《替嫁太监三年,哥哥们跪求我原谅》 第1章 替嫁太监三年后 大周朝,除夕。 正是合家团圆的日子。 梅宫雪正狼吞虎咽地啃着半个带霉斑的馒头,有只老鼠想过来抢食地上的残渣,随即被她踹开。 “梅宫雪,侯府嫡小姐来接你了!”狱卒手中的钥匙哗啦啦直响。 她心头一震。 侯府嫡小姐?是她的孪生妹妹! 当初,本该是梅香寒嫁给那个死太监,但最后却是自己代替了她。 梅宫雪是十岁时才被爹爹找回来的。 还记得刚进侯府时,她心里有多期待,以为终于有了可以依靠的亲人。 可几位哥哥看她的眼神却是生疏中带着淡淡轻视,他们似乎更加宠爱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妹,梅香寒。 梅宫雪并不灰心,努力活泼讨喜,想要融入这个家。 可直到爹爹被大太监赵章害死后,一切都变了。 那天,梅香寒伤心之下冲到酒楼,臭骂赵章是阉货、是奴才,可头脑冷静后又害怕被报复,便谎称自己是“梅宫雪”! 赵章当时权势滔天,表面没有发作,转头就向皇帝请旨,说要求娶侯府嫡小姐! 梅宫雪得知后一直哭,她才不要嫁给一个太监,凭什么要她承担梅香寒冲动的恶果! 但大哥说:“阿香的身子弱,你是姐姐,要有担当!” 二哥说:“侯府现在风雨飘摇,万不能再得罪赵章,只能委屈你!” 三哥说:“他一个太监,又不能…把你怎么样!” 就连她从小倾慕的义兄,也只是神色复杂道:“等我们想法子除掉赵章,就立刻将你接回来!” 梅宫雪这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家来说,是可以被牺牲的。 “还磨蹭什么?三公子可是亲自驾车来的,看来侯府对你这个出嫁女还不错!”狱卒挖苦的话将梅宫雪拉回现实。 毕竟嫁给了太监,一般的娘家都会避之不及。 梅宫雪木讷起身,换下囚服后,便在监狱门口前看见了一男一女。 男子身姿挺拔,一身藏青色长袍随风而动,带着武将特有的英气。 女子容貌艳丽,身似弱柳,即便是寒冬,脸蛋也红扑扑的,透着一股娇憨和妩媚。 梅宫雪看着那张和自己相似的面孔,忽然有些瑟缩,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干黄的脸。 纷纷扬扬的大雪不断飘落,街道上的积雪和泥土早已混为一体,就和她一样,污浊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曾经,府里下人还总是分不清她们这对孪生姐妹。 但现在,应该不会有人再认错了! 三年的时间,早已改变太多。 梅宫雪极力忍着心口的酸涩,从阴影中走出,神色淡漠。 “姐姐!”梅香寒笑着走过来,殷切又亲昵地挽着她,“我和三哥来接你回家了!” 回家? 梅宫雪微微愣住,稍稍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想唤一声“小妹”,但怎么都开不了口。 “二小姐!” 梅香寒的美眸中立刻蓄满了泪水,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姐姐是不是还在怨我?不肯原谅我?” 她也是恨极了那个赵章,恨他害死了爹爹,一想到姐姐每日被个太监折磨,更是自责得不行。 这时,梅长恭上前一步轻轻将她护在身后,然后复杂地看向梅宫雪,“小雪,你别这样!” 记得对方刚被爹爹找回府时,不管面对什么,总是那么积极乐观。 只因自己随口一句泡茶的水不好,她便早起两个时辰,亲手帮他采集露水,然后羞涩地冲自己笑。 可现在整个人怎么变得这么…麻木疏离! 梅长恭眉头微蹙,但还是放软了语气:“过年了,陛下念在侯府在铲除阉党时立下的功劳,特赦你出狱。” 梅宫雪嘴唇轻抿,脸上的肌肉像是被严冷的天气冻住了一样,毫无生气,“哦!” 梅香寒再次殷勤地凑过来,试着去拉她,“外面冷,上马车!” 梅宫雪身子一抖,立刻抽出手,死死捂住了手腕内侧的那道疤痕。 梅香寒却因她的拒绝大受打击,泪水无声地滑落,转身便哭着跑开了。 梅宫雪突然很想笑。 她是觉得委屈吗? 这三年来,自己代替她嫁给了赵章,过的日子都不如畜生! 自己每天都盼着侯府能派人来接自己离开这地狱,白天盼,晚上盼,梦里都在喊着他们的名字。 直到赵府被抄家,她更是一共被下狱,还受了半年的刑。 可侯府的人,从来没派人瞧过她一眼! 从未! 就在她以为自己被世界遗忘,自暴自弃的时候,他们才从天而降,来做她的大英雄! 凭什么梅香寒以为,掉那几滴廉价的眼泪就可以被原谅? 梅长恭想拦着伤心跑开的梅香寒却没拦住,再次转头看向梅宫雪时,面上明显带了怒意,“你怎么不识好歹呢?” 梅宫雪抬眸。 梅长恭被她这充满死寂的眼神吓了一跳,但仍是怒气未消,“阿香当初谎报你的名字的确不对,但她这三年一直很内疚,总是念叨着你!今天除夕还特意来接你,她也道过歉了,你还想怎样?大家都是一家人,要她以死谢罪吗?” “而且阿香她从小就在爹身边长大,感情深厚,得知爹被奸人害死后,免不了一时冲动,这种感情,你根本不懂!” 说罢,他害怕梅香寒伤心之下做什么傻事,赶忙驾着马车追去。 梅宫雪平静地看着这熟悉的一幕。 从来都是这样,无论自己和梅香寒之间有什么矛盾,哥哥们都会站在那一边。 若以前她听到这样的话,定会十分伤心,但现在… “嘭”的一声,炮竹犹如平地惊雷,在头顶炸开。 新年了,一群穿着红棉袄的孩童在这声响中嬉笑跑开,四处洋溢着喜庆的笑容。 梅宫雪被震得耳朵发麻,突兀地站在人群中,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旧单衣。 欢声笑语从身旁传出,她置若罔闻,似乎这热闹的集市不过是一片荒芜之地,缓缓挪动脚步,机械地向着侯府方向走去。 有个孩子跑过时不小心撞到了她,她早饿得没什么力气,整个人向旁边跌倒。 一只手稳稳扶住了她,熟悉的男声响起,“阿雪,小心点!” 第2章 只剩一年寿命 梅宫雪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迟疑地转过头去,果然是他! 盼了三年的人终于见到,可梅宫雪觉得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痛过之后便只剩下麻木。 季云初,侯府多年前收养的义子,算是她的青梅竹马。 她主动开口,“我听狱卒说你铲除阉党时,立下大功,多谢你帮我爹报仇!” 季云初定定看着她,片刻后也只是淡淡道:“我刚去上完坟,路过此处,顺道接你!” 梅宫雪并无回应,双眸空洞冷漠,仿佛世间喧嚣与她毫无关系。 气氛立刻陷入沉默。 季云初本就寡言,一时还真有些无措,眼中忽地闪过一丝追忆。 他想起父亲在为了保护老侯爷战死后,自己刚被老侯爷收养的日子。 那时,梅家其他几位公子心高气傲,看不起他这个从乡下来的穷小子。 他抱着父亲的牌位,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 是梅宫雪,她第一个笑着过来和自己打招呼,问他叫什么名字,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这才化解了他的尴尬! 她可是那样灵动、善解人意的一个人,怎么现在这么…… 季云初将身上的披风解下,然后递过去,勉强找到一个话题,“大嫂病了,年前是她提醒大公子,让他进宫求陛下将你释放。” 提到大嫂,梅宫雪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母亲是在生她们双胞胎时难产死的,自己回到侯府后,都是大嫂在照顾她,事无巨细。 梅宫雪没有去接披风,只是加快了脚步,“男女有别,我现在这种身份,别玷污了你的官声。” 季云初眉头微微蹙起,也没有勉强,直接转身离去。 梅宫雪脚步一顿。 想起三年前,自己求到他面前时,他也只是道:“等我们想法子除掉赵章,就立刻将你接回来!” 自己刚出狱,他便来接自己了,也算守约。 但她不会谢谢他的。 然而很快,季云初却再次折返,梅宫雪的头上也多了一把避雪的伞。 梅宫雪微微一愣,余光瞥去。 他身着绣有精美云纹的锦缎,周身带着一股肃杀之意,让人心生敬畏。 变化真大啊,三年前,他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 铲除阉党后,陛下便封他做了大官,正是朝中新贵。 真刀真枪搏出来的武将,比起侯府她那几位没有实权的哥哥强多了。 红伞罩在头顶,遮去了即将落在身上的雪。 其实梅宫雪知道,自己替嫁这件事,不该怨他。 毕竟他只是侯府的养子,没有话语权,可… 可她多希望全世界都抛弃自己的时候,他能为自己说一句话。 哪怕,只有一句话! 但梅宫雪也明白,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季云初心里真正喜欢的人,是梅香寒!怎会忍心让对方嫁给一个太监? 记得有一次,她无意间发现季云初在画一幅女子像。 作画时,他的神情温柔而缱绻,分明是对画中人有情。 而画中女子她更是再熟悉不过,她多期待那个人就是自己啊! 可惜,她后来在梅香寒的房间中看到了那幅画,被当成宝贝一样,就挂在床头。 如今季云初功成名就,想必,两人好事将成。 梅宫雪轻叹,有的人真是幸运,出生后便能拥有最好的一切。 但她明明和妹妹有着相同的父母、相同的兄长、甚至相同的相貌,为什么自己总是被抛弃的那个? 他们都不舍得梅香寒委身一个太监,却忍心让自己替嫁! 是自己做得不够好吗?不! 其实,梅宫雪心里一直都清楚原因,却不愿承认。 他们只是…没那么爱她! 以前她拼命地迎合,想要讨所有人欢心。 但以后,绝不会了! 因为不值得。 “咳咳…” 梅宫雪身子痛苦地颤抖,这种天气里,额头竟有汗珠缓缓滑落。 她摊开掌心,一片嫣红。 看来,自己这身子是熬不住多久了。 … 等回到熟悉又陌生的侯府,天色已暗。 “小雪,你可算回来了,家里等着你一起吃年夜饭呢!”有人急切地迎了出来。 侯府二公子,梅砚君! 他因体质孱弱,是家里唯一一个没有习武的男子,性子温和。 梅宫雪以前和他最亲近,因为每次受了委屈,二哥都会给她买小零食。 那时,她觉得二哥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所以当得知梅香寒闯了祸,却要自己替嫁时,第一个就去求他。 他看起来很是气愤,但说出的话让她铭记至今。 ——侯府现在风雨飘摇,万不能再得罪赵章,只能委屈你! 梅宫雪垂眸,几缕发丝落在毫无血色的脸颊旁。 梅砚君打量着她身上那洗得泛白的粗布衣裳,眸中难掩心疼:“放心,回到家就没人再欺负你了!” 梅宫雪木然点头,跟着他进了大厅。 年夜饭早已摆好,梅长恭、梅香寒都等着呢。 “呦,二哥还埋怨我呢,人家不是有人接嘛!”梅长恭意有所指地扫了季云初一眼。 “姐姐刚回来,三哥你就少说两句!”梅香寒踢了他一脚,然后殷勤给梅宫雪夹菜。 他们还在聊着什么,但梅宫雪的眼睛已经直勾勾地盯着那些饭菜了。 梅砚君心细,立刻招呼大家动筷。 梅宫雪很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她也不想太狼狈,但筷子还是一刻不停,连菜都忘了添。 梅砚君看得愣住了,心底泛起一丝愧疚,“大哥刚继承爵位,很忙,这才没赶回来!大嫂生病,刚吃过药睡下,你明早再去拜年!” 他轻轻拍着梅宫雪的背,更是心惊,骨头硌手得很。 这可是他们侯府金尊玉贵的大小姐,三年而已,怎么就消瘦成这样了? 可梅宫雪才吃到一半,突然就起身跑到门口吐了起来。 梅香寒吓得站起身,眼睛立刻就红了,“对不起,我不知道姐姐的口味!” 梅长恭则不满地扔下筷子,“阿香忙活一天才做好的菜,你非要这样嫌弃吗?几年不见倒是越发娇气了!” 娇气? 梅宫雪心里发苦,这几年吃的都是残羹剩饭,有时抢不上,就靠着喝凉水度日,肠胃早早就坏掉了。 还有什么可娇气的! 吐完之后,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我不是故意的,我还能继续吃吗?” 第3章 物是人非 梅砚君眉间轻轻拢起,但还是出声训斥了梅长恭: “你吼什么?小雪刚回家,只是不适应,让下人再换两道菜就是!” 梅宫雪这次学乖了,只吃清淡的菜和米粥。 梅长恭忍不住翻个白眼,嘟囔道:“小姐身子丫鬟命,活该吃不惯好东西!” 好不容易吃完这顿饭,梅香寒还主动提出送梅宫雪回去休息。 桃花苑就坐落东面,是老侯爷特意为梅宫雪建造的。 每到夏日,花香阵阵。 特别是风一吹,花瓣在空中打着旋儿,整个院子都仿佛裹着绚丽的纱衣。 遗憾的是,现在是冬季,都光秃秃的。 “姐姐放心,你的院子什么都没变,我一直帮你看着呢!”梅香寒在前方带路。 这里的一草一木,的确都是三年前的样子。 然而一推开屋门,眼前赫然出现一堆杂物箱子,凌乱不堪。 梅香寒脸一红,这才想起,“我今天净忙着给你做年夜饭了,忘了把这些箱子挪走。” 她们两人是双胞胎,当初爹爹还在时,便建了大小相同又挨着的两间院子。 梅宫雪不在的这三年,梅香寒便理所应当地将桃花苑当成了自己摆放衣物、字画的杂物间。 以前,她的东西就比梅宫雪多,因为哥哥们有了好东西总是先想着她。 有时东西多的地方都不够放,便直接放在了梅宫雪这里。 时间长了,东西越攒越多。 后来甚至嫌梅宫雪的东西碍事,胡乱塞进角落,反而把自己的东西摆在方便处。 梅宫雪虽心有不满,但那时想着,亲姐妹之间不必太较真,便忍下了。 而现在… 她紧盯着下人将那些大箱子全搬出去,一件不留。 “姐,你快看我把谁带来了?” 梅香寒献宝一样,领着一个丫鬟过来。 在看清对方是谁后,梅宫雪一直紧绷的神色才松动了些。 是自己原来的贴身丫鬟,被看! “我一直安排她留在桃花苑,就是想着有朝一日姐姐回来!” 梅香寒眼睛亮晶晶的,像个孩子一样,似乎在等着人夸奖她的功劳。 然而梅宫雪只是点点头,并没有想象中的感动,她不免失落。 梅宫雪环视四周,熟悉的雕花床榻、锦被绣枕、梳妆台、衣柜… 直到看见那把凤鸣琴,心好似被什么狠狠揪了一把。 当初得知季云初喜欢听琴,她便下了苦功夫学,就是为了讨他欢喜。 有时季云初不开心了,她就会给他弹奏一曲,他也难得会对自己笑一笑。 梅香寒一直喜欢那把琴,索要了好几次,她都没给。 大哥还曾因此事责备她不懂谦让,都把她说哭了,但她依旧抱着不撒手! “那把琴,你拿走!”梅宫雪道。 琴也好,情也好。 她都不要了! “真的?” 梅香寒心中惊喜,不仅因为喜欢这把琴,还有姐姐对自己的态度。 看来姐姐一定感受到了她悔过的诚意,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原谅自己的! “那姐姐休息,我明早陪你一起去看嫂子!” 说罢,她便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直到她彻底消失,梅宫雪心里那股厌烦才减轻了些。 “大小姐,洗澡水已经备好!”被看的声音有些哽咽。 “辛苦你了!”梅宫雪握住她的手,终于笑了出来。 被看特意准备了最香的花瓣、最柔软的睡袍,饶是她有心理准备,当看见梅宫雪骨瘦如柴、伤痕遍布的身体时,还是泣不成声。 她还像小时候那么爱哭。 但梅宫雪却是神色淡淡,因为眼泪早就流干了。 她将自己整个人泡在浴桶里,感受着久违的暖意,“咳咳,再加些热水!” “小姐,温度已经很高了,会烫伤的!” “是吗?” 那她为什么还是感觉丝丝寒意从四肢百骸侵入骨髓? 被看以为她风寒,特意多抱来一床被子,又暖又香。 梅宫雪轻轻躺下,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只是清晨醒来,枕头上一片湿润。 今天是大年初一,雪已经停了。 “小姐,非要戴围巾吗?现在只有这一条,还是白色的!”被看面露为难。 大过年的,人们都穿戴喜庆,讲个好彩头,哪有在脖子上挂白的? 这有些不合适啊! “给我!” 梅宫雪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将那白围巾紧紧遮在脖间。 半个时辰后,她来到饭厅。 “小雪,昨晚休息得好吗?快坐下吃饺子!”梅砚君笑着打招呼。 梅宫雪穿了件和梅香寒一模一样的红装,可突兀的是,她脖子上严严实实地围着条白围巾。 梅砚君一皱眉,但并未说什么。 “姐,你坐我这!”梅香寒依旧很主动。 见梅宫雪似在犹豫,她一把拽过对方,可紧接着笑容凝结。 “咱们之前穿衣的尺寸差不多啊,怎么你的这件会这么肥?” 梅宫雪没有接话。 梅长恭闻言抬头,见梅宫雪虽然衣服穿得喜庆,但她人太瘦了,面无血色,还戴一条白围巾,多少有点渗人。 他的脸色立刻沉下。 “姐,你昨天就没怎么搭理我,今天可以叫我一声妹妹了?否则就是不原谅我!” 梅香寒眼睛红红的,一边撒娇似的抱着梅宫雪的胳膊来回晃。 梅宫雪看着她那张好似无辜的脸,突然一阵反胃。 可能是她嫌恶的表情实在没掩饰住,被旁边的梅长恭捕捉了,直接拍桌怒道: “你有完没完?连个笑模样都没有!大过年的戴条丧气的白围巾,跟个吊死鬼似的,晦不晦气?” 他说罢直接动手,扯下了那条碍眼的围巾。 动作太快,梅宫雪都没反应过来,赶紧用手捂住了脖子上的痕迹。 一瞬间,感觉整个人好似被扒光了衣服一般屈辱。 梅香寒还在天真地问:“你脖子上怎么会有一圈伤痕呢?” 梅宫雪死死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索性拿开手: “是狗链子留下的,赵章那个太监不能人道,晚上便用这种方法折辱我!” 桌上所有人的身形都猛地顿住! 梅香寒脸色又惊又臊,“这种话…姐姐怎么能当着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呢!” 梅宫雪冷笑,“是啊,你还是清清白白的,而我已是残破卑贱之身。” 第4章 我对得起侯府 梅香寒身形一僵,难以置信的看着梅宫雪颈上的伤痕,嘴唇微微动了动,最后却是眼泪先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好像她心肠多软一样! 梅宫雪最讨厌她这副样子,满桌子的菜都瞬间没了胃口。 当初明明是她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是她为了逃避才谎报了自己的名字!也是她躲在哥哥们身后,懦弱得一言不发! 逼着梅宫雪下嫁的是那个太监,但和她梅香寒一点干系都没有吗? 梅长恭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但他见梅香寒都自责地哭了,心里便多了一丝不痛快,“你说话不必夹枪带棒的,又不是什么致命伤!再说你只是暂时委身于那个太监,他都算不上是个男人,你不也是清清白白的?” 他们侯府什么好药没有?不就是一道痕,涂几天就恢复了,至于这么得理不饶人? “那我倒是谢谢三公子的好意了!”梅宫雪平静道。 梅长恭面色更是阴沉,昨天自己亲自去接她时,就摆着一张臭脸,现在还唤自己什么三公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我知道你对家里人有怨气,但你也不想想侯府当时是什么状况?爹爹在战场上被人暗害,背了一身骂名,朝堂上又有赵章这种奸狡小人污蔑我们!若我们不同意将你嫁过去,势必会激怒赵章,到时整个侯府都可能覆灭,你也是侯府的一份子,不应该担起这个责任吗?” 提到父亲的死,梅宫雪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悲伤。 她用围巾重新遮住了脖子上的伤痕,眸光幽黑而冰冷,“若不是为了侯府,我在嫁过去的当天就一脖子吊死了!当初嫁进赵家的时候,我每天晚上都会做梦,梦见爹爹心疼地看着我,梦见我的几位兄长正想方设法的来救我,可是…你们来过吗?” 话音落,梅宫雪抬头,明明目光平淡得像一潭死水,但梅长恭还是躲避般地移开了视线。 “自从我嫁进赵府,你们没有一个人来看过我,哪怕一次!是觉得我的身份给你们丢人了?怕我向你们哭诉或求救?还是心里明知道我会过得不好,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像个鸵鸟一样,以为看不见了就能减轻心里的愧疚?” 眼见梅长恭嘴唇微微颤抖着,却被噎得一个字来都说不出。 梅宫雪也只是嘲讽一笑,“你以为我在乎的是这条疤吗?我只是不想回忆起自己在一个太监手底下讨生活的日子,更不想回忆起自己像狗一样跪在床边端夜壶的样子!不,我连狗都不如!你会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对自己养的狗泼热茶水吗?” 随着梅宫雪平静地说出这些事,梅长恭震惊地攥紧了拳头,心底翻涌着无数复杂的情绪,仿佛被当众撕下了一片遮羞布。 “不要说了,小雪!”梅砚君脸色苍白如纸,随即低下了头,“是哥对不住你!” 他的言辞中充满了懊恼,歉疚的话也情真意切。 但梅宫雪知道,若事情回到三年前,让他们在自己和梅香寒之间选择,他们依旧会选择保护那个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梅香寒! 她道:“养育我的人是爹爹,我自问这些年做出的牺牲,也对得起侯府!” “你这话的意思是拿我们当外人了?”梅长恭再次开口,他听出了梅宫雪是想要划清界限的意思,立刻被触怒,“你在赵府的日子不好过,难道我们在外面的日子就好过了?说到底,咱们终究是一家人,没有谁是存心使坏害你!” “赵章倒台后,这不是立刻就想着把你接回府了吗?结果你又不肯跟我一起回来,还非得是季云初去接你吗?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围着他转,但你三哥我也不得不提醒一句,在爹临死前,季云初可是答应过爹,以后会好好照顾阿香的!你离他远点!” 至于梅宫雪的后半生,梅长恭相信只要有侯府做后盾,一定会好好补偿她的! 梅宫雪嘴角立刻勾起一抹讥讽,刚刚不是还强调什么一家人吗?这会儿涉及了梅香寒,自己立刻就成了外人! “三公子不会以为我还对季云初抱有什么幻想?放心,我一个嫁过太监的弃妇,有谁会看得上我这种肮脏的身份?” 她在监狱里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些难听的话了,现在即便亲口说出来都能做到面不改色。 但对梅香寒而言,这些刺耳的话却像软刀子一样,让她越发惭愧自责,豆粒儿大的眼泪簌簌落下。 她本就身子弱,此时更是哭得险些晕厥。 梅长恭赶紧扶住她,替她顺气,又有些烦躁地看向梅宫雪,“你不就是想告诉我们你受了委屈吗?好,是我们全家都对不住你!我和你保证,以后整个侯府都把你当祖宗供起来,总可以了?” 梅香寒重重点头,心里也认同梅长恭的话,毕竟事情都过去了。 可当她抬头看向梅宫雪时,直接对上了一双漠然嘲讽的眼睛,吓得直接闭上了嘴。 梅宫雪起身,冲一旁沉默不语的梅砚君道:“看来我并不怎么受欢迎,等一下,我会自己去看嫂子的。” 说完,她转身离去,懒得再去看他们的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但她脖子上那条醒目的白围巾,却仿佛时刻提醒着在场每个人,她曾经受过的那些非人折磨。 梅香寒和梅砚君也都没了吃下去的欲望,各自离去。 只剩下梅长恭一人,他赌气似的非要留下来吃完这顿饭。 正因如此,他迎来了今年的第一个客人。 季云初!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你现在可是御前的大红人,今天初一不用进宫谢恩吗?”梅长恭诧异。 季云初对他问的话充耳不闻,视线在梅宫雪坐过的地方稍稍停留了一下,然后神色如常地坐过去。 自从他搬出侯府后,就从来没回来住过,只有昨天送梅宫雪回来的时候例外。 梅长恭原本夹菜的筷子停下,似乎察觉了什么,警惕道:“可别告诉我,刚才小雪和我们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 第5章 不再奢求亲情 季云初盯着那一桌子尚有余温的饭菜,并未开口,算是默认。 梅长恭一想到梅宫雪刚刚说的那些话,心里就有股无名火,他上下打量了季云初一眼。 “小雪出狱的具体时间我从来没告诉过你?你去上坟好像也不经过刑部大牢啊?” 季云初微微抬头扫了他一眼,周身散发的冷峻气息,“你管得了她,难道还管得了我?” 梅长恭神色一肃,沉声开口:“那你应该也听见了我说的话!季云初,且不论我们对你如何,我爹他对你总是有恩?” 季云初神色如常的听着。 梅长恭继续道:“爹他临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阿香,她从小就身体不好,说将她托付给你时,你也是答应了的!难道不知这‘托付’二字的含义吗?所以请你以后离小雪远点!” 闻言,季云初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笑,轻蔑道:“三公子这会儿晓得孝顺老侯爷了,那你不知道他老人家有多疼爱梅宫雪?现在他死了,你们倒是合起伙来欺负亲妹妹了!” 梅长恭的脸瞬间胀得通红,恶狠狠的瞪了季云初一眼,可满腔的羞惭又让他无法反驳,只得冷笑: “她就是故意的!故意在我们面前摆出可怜的样子,故意装的那么冷漠,连声哥都不愿意唤我,不就是想提醒我们都欠她吗?好像她为侯府做了多少贡献一样!” “是赵章那个死太监害死了爹爹,她若真的有心,嫁过去之后就应该找到机会刺杀对方,不至于这样窝囊无用!” 季云初眉头立刻拢起,“三公子真是说得理直气壮!那你一个大男人,又习武多年,怎么不去手刃仇敌,直接杀了赵章?” “我!”梅长恭原本瞪大的眼睛瞬间暗淡,烦躁地丢开了手中的酒杯,“我没那个本事!” 季云初冷哼一声:“你没本事,那就让你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亲妹妹去?” 他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刺痛着梅长恭的内心,即便想说些什么来找补,却怎么都找不到合适的词。 半晌后,他扭头看向季云初,声音已是低沉而沙哑,“不用你在那里说风凉话,三年前她也去求过你,但你做的和我们有区别吗?” 季云初并不为自己辩驳,“是我无用。” 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梅宫雪哭着来求自己的那一幕,想让自己替她说句公道话。 她的眼神带着绝望,双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袖,仿佛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当自己拒绝后,她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撑,颓然滑下。 昨天,他其实早早就在监狱外等着了。 按照梅宫雪原本的性子,要么是满怀怨恨,斥责他当初的冷漠,要么是满心委屈,埋怨他怎么这么晚才来接自己! 可万万没想到,梅宫雪就那么站在那,眼神像是干涸许久的古井,了无生气。 才三年而已,怎会变成这样? 想到这,季云初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握成了拳头,“现在说这些毫无意义,咱们也不用在这里狗咬狗一嘴毛!” 梅长恭也沉默了下来,想到这三年间梅宫雪的变化,总感觉心口像是被什么重物压着。 都怪那个赵章! 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梅长恭其实是有暗中打听过梅宫雪处境的,毕竟赵章时不时在府中设摆宴席,每次梅宫雪都会出面陪酒,看起来都好好的,谁知背后竟… 他甚至不敢深想,梅宫雪每晚面对这么个变态该有多绝望? 季云初似乎也坐不下去了,起身便要离开。 梅长恭却叫住他,“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们侯府就两个女儿,其中一个已经有了不幸的婚姻,可不希望另一个也出事,你管好自己,切莫负了她!” 片刻后,他又补充一句,“否则爹爹泉下有知,也死不瞑目!” 季云初身形一滞,片刻后才平静离开。 … 此时,桃花苑内。 被看单独从后厨端回了几道清粥小菜。 梅宫雪已经尽量克制了,明明吃得不急促,但还是将肚子填得饱饱的。 本打算去看大嫂,刚出门,一个没忍住,又将刚刚吃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 她只觉口中发苦,仿佛连胆汁儿都要吐出来了! 被看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看着自家小姐那苍白的脸色,很是不安。 “没事,只是伤了胃,养养就好了!”梅宫雪还要反过来安慰她。 被看抽泣着道:“小姐当初出嫁时,若肯让奴婢跟着,绝对不会让您把身子糟蹋成这样!” 梅宫雪却摇头,“那种地方,我嫁过去已是不幸,何苦再拖累了一个你!” 被看更是泣不成声,“他们当初就是仗着小姐你好说话,明明是二小姐惹了麻烦,偏偏谎报您的名字,既然你们长得都一样,那为什么不让二小姐嫁过去?” 她怕自己的眼泪勾起小姐的伤心事,连忙又露出一副笑脸: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二公子刚刚特意让人送来祛疤的膏药和滋养身子的补药,知道您怕冷,还从宫中请来了一批工匠,说给您的闺房铺设一层地暖!您看,二公子还是很关心您的!” “是吗?”梅宫雪声音低沉,像是从缥缈的谷底传出的,带着一抹疲惫。 她曾经那么渴望亲情,然而经历过背叛,才让她彻底认清了现实。 他们是真的疼爱自己吗? 大概率是为了减轻心中的愧疚,又或是怕自己这个样子出门会给侯府丢人! “拿走!” 梅宫雪不再去奢求那凉薄的亲情,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被看还想再劝劝,门外突然有小丫鬟进来禀报。 “云初少爷来了,求见大小姐。” 梅宫雪满脸不耐,直接让人将他打发了。 然而片刻后,小丫头再次进来,手上多了一样东西。 “云初少爷临走前留下一本琴谱,说若有机会,希望您可以弹给他听!” 那是一本极其珍贵的谱子——《幽兰调》! 梅宫雪曾经跑遍了整个京都,就是为了找这本琴谱,均未果。 想不到季云初竟找到了! 可惜迟了,琴已经不在了。 梅宫雪随手就将那乐谱丢在了琴架上。 第6章 隐藏的伤痕 梅宫雪去看嫂子时,特意化了个淡妆。 她可不想让自己以这副丧气的模样出现在大嫂面前。 大嫂喝的药里都加了安神的功效,所以梅宫雪去的时候,她整个人还在睡着。 三年不见,大嫂原本就不怎么圆润的脸庞,如今更是消瘦的厉害。 梅宫雪坐在旁边,没敢打扰,然而没多大一会,床上的人便悠悠睁眼。 “小雪,是你吗?” 虽然是孪生姐妹,但梅宫雪现在这个样子,一眼便被认出了。 梅宫雪眼眶瞬间湿润,轻声道:“是我,大嫂!” 温可欣喜一笑,打量她片刻,却惊诧道:“你怎么瘦成了这副样子?” 梅宫雪面色如常道:“我减肥嘛,就没怎么按时吃饭,所以这两年胃不怎么好。” 温可狐疑地看着她,明显不相信,“你可不能仗着年纪小就不爱惜身体,我认识一位大夫,医术非常好,柳月,赶紧差人去把周大夫请来!” 梅宫雪连忙拦下,“嫂子放心,我没事的!” 温可眼中立刻多了丝严厉,“至少也要专业的大夫来诊断过,身体才是本钱,嫂子以后还得给你找个好人家呢!” 见她执意要请,梅宫雪只得哀求:“好嫂子,我身上有些伤…不太想让大夫看见的!” 温壳一愣,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疼惜地摸了摸她的脸颊,“好,嫂子不逼你,以后都没有人可以再逼你了!” 一句话,听得梅宫雪鼻子发酸,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这一哭便止不住了,好似三年间所有的委屈在面对亲人时,终于有了可以发泄的地方。 说来讽刺,嫂子是她在梅家唯一一个没有血缘的家人,但却给了她最多的亲情。 自从梅宫雪十岁回到侯府后,都是大嫂在照顾她。 其实嫂子也就比她大十岁而已,却是除了爹爹外,唯一一个会纵着她小性子的人! 梅宫雪小时候常常想,如果自己母亲还在世,也一定是像大嫂这样温柔。 三年前,父亲遭人陷害,侯府外忧内患。 嫂子当时一边要稳住内宅,一边卖家产筹钱疏通关系,想要救出身陷囹圄的大哥。 由于太过操劳,就连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都流产了。 所以梅宫雪当初唯独没敢去求大嫂,因为她实在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 一切尘埃落定后,嫂子才得知梅宫雪即将嫁给一个太监,她连小月子都没出,着急忙慌地跑来问自己怎么回事。 梅宫雪只能尽量宽慰她,说自己都是自愿的。 毕竟赵章的聘礼也是好大一笔钱,可解侯府燃眉之急。 梅宫雪哭了好久才从回忆中抽离,收拾好心情,便服侍着大嫂起床洗漱。 温可取出一个小匣子,“这个还给你。” 打开后,一支桃花簪子静静躺在锦盒中。 莹润的光泽在微弱的光线中流转,由温润的琥珀打造而成,花瓣薄如蝉翼,古朴而典雅。 梅宫雪看着它有些出神,仿佛回到及笄礼上,爹爹亲手为自己簪花时。 这簪子是老侯爷当年亲手打造的,就是想在两个女儿的及笄礼上送给她们一份美好的祝福。 梅宫雪的是桃花簪子,梅香寒的是梅花簪子。 所有美好的事物,似乎都定格在了那一刻。 “多谢大嫂还帮我收着!”梅宫雪指尖轻轻拂过。 “嫂子帮你戴上!”温可目露慈爱。 “好。”梅宫雪笑着道。 梅砚君等兄妹三人进来拜年时,正好看见了这样一幕。 梅香寒下意识扶了扶自己发间的梅花簪子,只是见梅宫雪和大嫂这么亲密,心里又有点复杂。 长嫂如母,兄妹三人先是和温可拜了年。 刚落座,梅砚君便道:“大嫂,小雪现在终于回来了,难得一家团圆,我眼下有件要紧的事想问问您的意见!” “什么事?” “阿香和云初的婚事!” 温可一愣,下意识向梅宫雪方向看了看。 梅砚君继续道:“相信大嫂也发觉了,云初这几年对咱们侯府的态度冷淡,特别是封官后直接搬了出去,咱们侯府到底不如从前了,正好借着这门婚事笼络住他!” 梅宫雪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看向对面时,正好碰上了梅香寒的目光。 她神情怯怯的,四目相对的一刻,便立刻低下头去,然后可怜兮兮地去拉梅砚君的袖子,“二哥,要不这件事先算了!” 梅家人,谁不知道梅宫雪从小就喜欢季云初? 梅砚君像老母鸡护崽子一样将梅香寒揽到身后,遮住了梅宫雪的目光,但面上依旧带笑: “小雪,二哥也是担心你和阿香之间有嫌隙,所以并不避讳你,想尽早将此事说清,你不会反对?” 梅宫雪被这一幕刺得眼睛发酸,她多希望被护在身后的那个人是自己,说心里一点都不在乎是不可能的。 他们现在倒是惺惺作态地来问自己,三年前怎么没人问她愿不愿意? 但随着温可的视线看来,梅宫雪还是放软了语气,“放心,她和季云初婚事我很赞成。” 话音刚落,门外便走进一人,正是季云初! 只是,他整个人的神情有些阴沉。 梅香寒立刻笑着起身,“云初哥哥…” 然而下一刻,季云初竟是直接转身离开了。 都有人面面相觑。 梅香寒的大眼睛眨了眨,似乎有些疑惑,以为对方是在得知婚事后害羞了。 她的脸颊也随即一红,然后转身来到梅宫雪身旁,“多谢姐姐成全我们!” 然后亲昵地去拉梅宫雪,可对方却触电般的再次收回了手。 梅香寒瑟缩了一下,无措地将手背在身后,声音明显带着哭腔,“姐姐是不是还放不下云初哥哥?没关系的,只要你说,我…我就…” 难得安静半晌的梅长恭也被激起了火气,直接冲着梅宫雪斥道:“阿香和云初是两情相悦,本来用不着问你的,二哥只是顾及着你的情绪,怎么你自己的婚事不幸,就见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 就连温可也关切地看向她,“小雪,现在婚事还没定,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梅宫雪深吸一口气,知道事情不能再误会下去,她当着众人的目光缓缓挽起自己的袖子。 “你们误会了,刚刚只是因为梅香寒弄疼我了!” 纤细的胳膊露出,此时结痂的伤口已裂开。 但最醒目的,还是那道割腕的伤疤。 第7章 定不下来的婚事 屋中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就见梅宫雪手臂上交错着各种鞭痕,虽然大多已经进行了清理,但看起来仍极为可怖。 而且伤痕一路蔓延向上,看来身上的其他地方同样惨不忍睹! 梅长恭终于明白了梅宫雪为什么会不喜欢与人触碰,这些鞭痕一看就结痂没多久,一碰便会再次裂开。 但梅宫雪身上怎么会有这些伤痕? 梅香寒也终于明白了,被那些伤痕吓得面色煞白,“昨天去接姐姐时,见你甩开我,还以为是心中对我有怨气,原来…这得多疼啊?” 梅宫雪没有说话,重新遮住了那些伤。 一旁的温可心疼地捧着她的手,“那这手腕上的伤痕又是怎么回事,傻孩子,你不要命了?” 到底是怎样的境地,逼得她一心求死? 梅宫雪不想让她担心,“放心嫂子,已经上过药了。” 梅长恭脸上的神情因过度震惊而有些扭曲,口中不断呢喃着:“这…这怎么可能?你不只是在监狱里待了半年吗?” 只是?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就让梅宫雪忍不住嘲笑他的天真和愚蠢。 梅宫雪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三公子不会以为,赵章伏法后,我们这些受牵连下狱的能有什么好日子?那些人都恨极了赵章,为了套出更多的情报,变着花样地想要撬开我们的嘴!” “鞭刑只是其中一种,他们还有很多隐秘的法子,比如夏天的晚上将人绑在火光旁,任由那些蚊子来叮咬,又或是没日没夜的轮番审讯,让你连觉都没法睡!” 梅宫雪以为自己已经被世界遗忘了,以为后半辈子都窝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受苦,便偷偷用一片碎瓷片割了腕。 遗憾的是,她没死成。 梅砚君义愤填膺道:“这帮人,他们怎么敢?” 梅宫雪可是他们侯府的大小姐,居然还敢上刑!这分明是打他们侯府的脸! 梅长恭也觉得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想要咒骂谁发泄一下又找不到祸首,最后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看起来很替梅宫雪的遭遇气愤呢! 可若真的在乎的话,哪会将梅宫雪丢在监狱半年不管? 梅长恭前脚刚走,季云初紧接着便进来了。 他进来后先是冲温可规矩地行了一礼,“大嫂过年好!” 温可笑着点点头,毕竟也是看着他长大的。 季云初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跟着师傅学武时最能吃苦,虽然平时话不多,但无论哪一次打胜仗或是得了赏赐,都会想着侯府,是个有心人。 梅砚君热情地和他打招呼,问他刚刚怎么突然出去了。 温可惦则记着梅宫雪刚刚裂开的伤口,低声嘱咐:“你先回去上药!” 而且她也是有意支开梅宫雪,毕竟谁都能看出来,等下势必会聊到季云初和梅香寒的婚事,她不希望梅宫雪留下尴尬。 梅宫雪点头,起身离开。 只是,一道视线下意识追随着她。 “云初!云初?” 梅砚君唤了两声,季云初才收回视线,“我在听,二公子继续!” 梅砚君唇边依旧带着似有似无的浅笑,“阿香的年纪毕竟也不小了,而你现在又是大忙人,常年在外,正好年下得空,不如咱们先把婚事定下来,等寻个好日子再把婚事办了,你看如何?” 季云初点点头,似乎是同意了,可张口时却话锋一转,“按理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事关我的婚事,应是由家中长辈过来商议,可惜长辈们都不在了,贸然决定,实在不妥!” 梅砚君道:“其实这事也不难,不如…” 季云初直接打断他,“所以我的婚事恐怕还要等皇上钦点,有了陛下做媒,也更名正言顺。” 这话一出,倒让梅砚君有些接不下去了。 能得陛下赐婚自然是莫大的荣幸,何况季云初现在是炙手可热的红人,但也是委婉的推辞啊! 莫不是季云初现在位高权重,瞧不上他们侯府了? 还是,心里不钟意这门婚事? 梅砚君到底是顾忌着季云初现在的身份,怕把他逼急了直接拒绝,便巧妙地转移了话题,聊了些家常。 等吃过了午饭,季云初才离开。 当他来到花园旁的岔路口时,忽然听见亭中传来一阵琴声,他的身形猛地顿住。 是梅宫雪吗? 她在练习自己送的那本琴谱? 然而走近了才发觉,这琴丝丝缕缕太过轻柔,根本不像梅宫雪那般悠扬清亮、富有生机。 但他想走时已经迟了。 “云初哥哥!”梅香寒站起身。 季云初的视线在那把凤鸣琴上停留了片刻,但很快又恢复如常,“这么冷的天练琴,不冻手吗?” 开口的话明明是带着关心的,但为何有种敷衍的感觉? 梅香寒自从几年前收下了季云初的那幅画后,便确定对方心里一定是也喜欢自己的。 正因如此,爹爹去世前直接将自己托付给了对方。 她以为两人的婚事名正言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刚刚她在院中偷听见了季云初说的那些话,心里突然变得很是不安,眸子里写满了惊恐与无措,指腹都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 “云初哥哥,你心里是不是有了其他的人?” 这话仿佛是在质问,质问他是否变心了! 季云初一愣,随即失笑,悠悠道:“你想太多了!” “是吗?那刚才你发现弹琴的人是我时为何会皱眉?明明姐姐以前弹这首曲子时你都会笑的,是我弹得不如她吗?还是你喜欢上了姐姐?” 梅香寒只是个未经挫折的单纯女孩儿,有什么心事也不懂隐藏。 季云初看着她,又好像是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 片刻后很认真地道:“你放心,我答应过老侯爷会照顾你的。” 说完,他面现倦容,只留下一句“我军中还有要事,先走了”便直接离开。 梅香寒站在原处,痴痴地望着他。 季云初刚刚似乎在表明心意,并不会失信,并不会辜负她。 可是,他到底也没有说愿不愿意娶她啊! 第8章 她不想看见梅香寒 梅长恭正在自己房中发脾气,来汇报的小厮被他一脚踹开。 “废物!这点事都查不明白?” 他刚刚派人去了刑部大牢打听了,想查清到底是谁敢对他妹妹动刑。 可狱卒根本不惯着他们,直接将打听的人赶了出来。 梅长恭气得又砸了一只杯子,“这帮拜高踩低的东西,分明是看侯府落败了,瞧不起我们!父亲还在时,他们敢吗?” 那些人对自己都这般无礼,可想而知,梅宫雪被关进地牢的半年间受了多少罪。 甚至被逼到想要自我了结的地步! 怪不得梅宫雪不肯原谅他们。 作为兄长,梅长恭并不是不心疼梅宫雪,只是毕竟不是他看着长大的,感情没那么深而已。 可一想起梅宫雪那副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他心里又觉得不痛快。 “小雪也是,怎么昨天不说身上有伤?我一定当场冲进去,狠狠教训那些狱卒,替她出气!” 一旁的小厮接道:“公子也没给机会啊,您当时不是直接驾车回来了吗?” 大雪天,把梅宫雪一个人扔在了那。 梅长恭顿时一噎,但仍是埋怨道:“那她自己不会回来和我说?没长嘴吗?” 大嫂身体本就不好,还非要当着大嫂的面说,也不知道藏了什么心思。 活该她遭这份罪! … 桃花苑。 梅宫雪回到后,先给爹娘上了一炷香。 梅砚君的确贴心,特意在她院中设立了一个香案,方便她祭拜,免得她带着一身伤,还得在大冷的冬天里跑祠堂。 若是以前,梅宫雪一定会被二哥的关心感动。 但现在的她,早已认清了对方的虚伪面孔。 就拿今天的事情来说,早上吃饭时,梅长恭只是嘴上嚷嚷警告梅宫雪不要再惦记季云初。 梅砚君默默坐在一旁,并未表态。 然而还不到一天,他便果断决定先将梅香寒和季云初的婚事定下来。 看似大大方方的公开商议,没有私心,但何尝不是对梅宫雪态度的试探? “大小姐,喝药了!” 梅宫雪看着被看端来的汤药,知道这定是梅砚君送来的,不免好笑。 他若真的关心自己,为何不在赵章伏法后赶紧将自己解救出来? 梅砚君面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很有迷惑性,容易让周围人觉得他是个好相处的人。 实际上,他比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梅长恭更加势利眼! 被看很认真地盯着梅宫雪将那药喝得干干净净,还不忘宽慰她:“小姐可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毕竟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人总得往前看!” 梅宫雪一笑,没有搭话。 其实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 因为她在回侯府前,被一位医者收留,一直在医馆里打杂。 鞭痕什么的其实都是外伤,最主要的还是内脏——胃! 特别前一阵子,她已经开始出现呕血的情况。 不过这些也无所谓了。 梅宫雪计划着攒些钱,一边学习刺绣,至少能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 等寻到合适的机会,她就远离侯府。 就算死,她也不要死在他们面前! 而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大嫂。 要不是大嫂,自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出那监狱呢! 只是,三年没见,大嫂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了。 自从那次流产后,她一直都难以有孕,八成也是当年落下了病根儿! 梅宫雪刚喝过药,想事情的时候也晕晕乎乎的,有些犯困。 丫头突然回禀:“小姐,二小姐正在外面求见!” 梅香寒? 她来干什么? 梅宫雪眼中的厌烦不加掩饰,“不见。” 小丫头却支支吾吾道:“二小姐说…您若不肯见她,她就一直在外面等着!等到您消气为止!” 梅宫雪轻哼一声,这是明知自己不愿见她,还要逼着自己吗? 她依旧冷冷地吐出了那两个字,“不见!” 小丫头这才下去传话。 梅宫雪的药劲儿也上来了,躺在软榻上浅浅睡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时,外面似乎下起了雪,“被看,我睡了多久?” “能有一个时辰!” 梅宫雪抬头看向她,被看立刻明白自家的小姐要问什么,面色有些不太好的道: “二小姐依旧站在外面等着呢!” 梅宫雪顿时无语,揉了揉眉心,还是开口道:“那就让她进来!” 片刻后,梅香寒进来了,脸颊被冻得通红。 梅宫雪斜倚在软榻上,长发随意披散,可哪怕是在暖和的屋中,也穿着厚厚的棉衣。 “你找我有事?” 梅宫雪声音清洌,没有丝毫的客套话。 梅香寒眼圈微红,自己在外面等了那么久,姐姐连句好话都不愿意和她说吗? 但她还是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进去,想要靠近梅宫雪,但又怕被拒绝。 “姐,我是诚心来和你道歉的,我知道,无论是你在赵府受到的摧残,还是在刑部遭受过的刑罚,归根结底,都是我害的!” “我当时的年纪尚小,太懦弱!如果事情回到三年前,我绝对不会谎报姐姐的名字,只要姐姐你能原谅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房间的那些东西,你喜欢什么尽管拿去,我绝不吝啬!” 她双手不安地绞着,目光紧紧盯着梅宫雪的神情,极力地想要表达出自己道歉的诚意。 梅宫雪面容冷淡的看着她,轻飘飘道:“你的意思是,只要能获得我的原谅,我提出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 梅香寒目光坚定地点头,仿佛成长了许多,“是!只要你别再生我的气了!” 梅宫雪拢了拢外衣,用火钳子拨弄了一下炉中正在燃烧的炭火,火光映得她面上多了几分血色。 然而,却不能照亮她那双被岁月偷走了光彩的眼睛。 梅宫雪心底突然浮现起一丝玩味,大方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不如…把季云初让给我怎么样?” 一句话,直接将梅香寒噎住。 她眼中顿时蓄满了为难的泪水,低下头,扭扭捏捏道:“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梅宫雪立刻笑了,嘲讽道:“那我的婚姻怎么就成了儿戏?” 梅香寒瞬间无言以对。 看来三年过去了,她长得只有年龄,却没有脑子! 第9章 讨厌这张和你一样的脸 “我不是故意要惹你不高兴的,姐姐,我只是想弥补一下我的过错!”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梅香寒的脸颊滑落,她忙伸手去擦,结果却越擦越多。 再加上她鼻子被冻得红红的,任谁来了,看到这副手足无措的模样都会心生怜悯? 但梅宫雪只有厌烦,脑中一段快要忘却的记忆再次清晰。 记得十岁那年,自己满怀期待地回到侯府,想着终于能和亲人团聚在一起,她再也不是没人要的小孩了! 然而她刚进门,里面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就哇哇大哭起来。 “姐姐回来了,那爹爹和哥哥们会不会就不要我了!” 而那几个漂亮的男孩子立刻如珠如宝地将她护在中间,“放心,梦梦,你才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妹,哥哥们永远最疼你!” 之后便有些敌意的看了一眼梅宫雪,似乎在埋怨,怎么她一来就惹得自己小妹不开心了? 梅宫雪尽量装作看不懂的笑了笑。 可都是小孩子,即便孪生姐妹在一起相处,哪有不拌嘴的? 但每次梅香寒一哭,哥哥们就会教训她,怎么不多让让小妹呢?然后就把抢夺的玩具分给了梅香寒。 可那明明是自己的! 梅宫雪早就寒了心,看着面前这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语气越发无情: “你知道孪生姐妹有多难得吗?我们本该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但我现在最讨厌的就是这张和你一模一样的脸!嫁进赵府后,我和赵章解释过,自己并不是那天羞辱他的人,一切都弄错了!” “结果赵章根本就不在乎,他要的就是看到这张脸跪在自己脚下哀求!我曾经想用刀毁了这张脸,但他却威胁我,若敢这样做就杀光我身边所有伺候的人!” “不要再说了!”梅香寒捂着耳朵大吼,面上犹带惊恐,“赵章他就是个大浑蛋!他该死!我知道姐姐嫁给他后一定吃了很多苦,好在那个死太监已经伏法了,一切都过去了!” 她似乎想证明,梅宫雪遭遇的一切,罪魁祸首就是那个赵章! 梅宫雪嗤笑一声,“你倒是把自己摘得挺干净,可当初羞辱赵章的人是谁?闯了祸却不敢承担的人又是谁?” 梅香寒脸色苍白如纸,面对梅宫雪的质问极力忍住眼泪,“我不是有意的!得知爹爹被赵章害死后,我真的很生气,恨不得冲上去杀了他!可他当时身边有很多侍卫,我怕…所以才…但我怎么也没想到,那浑蛋居然敢到陛下面前请旨赐婚啊!” 她以为赵章就只是个太监,顶多就是在陛下面前说两句坏话而已! 梅宫雪叹息,突然有些心累,“梅香寒,我们虽然都是爹的女儿,但你毕竟从小就养在侯府,娘又不在了,被哥哥们亲自呵护着长大,他们偏心些也正常。” “但我已经在外漂泊了太久,总想着,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我再懂事些、再乖巧些,总有一天,他们会像疼爱你那样疼爱我!” “可后来才发现,是我的想法太天真了,他们明知道犯错的那个人是你,但依旧会要我出去顶罪!明知道我也喜欢季云初,但依旧千方百计地要成全你!” 似乎是听到了在乎的名字,梅香寒猛地抬头,“姐姐,你是不是还…” “你是担心我会像以前那样缠着季云初?”梅宫雪直接摆摆手,“既然你今天来了,我索性把话说清楚,我早就已经不喜欢他了,以后绝不会妨碍你们的!” 梅香寒似乎还有些难以置信,“真的吗?” 梅宫雪摇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现在这些对她来说都太遥远了。 原本哭得梨花带雨的梅香寒闻言后,顿时安静了下来。 就听梅宫雪继续道:“放心,以后我不会和你抢任何东西。” 梅香寒垂眸,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梅宫雪让她有些忌惮,特别是关于季云初。 今天上午时,季云初在婚事上那模棱两可的语气让她很慌乱,担心对方会移情别恋。 不过看到梅宫雪的态度这样决绝,便稍稍放下心来。 “我也不会在侯府待太久的,等我的身子再恢复一些,立刻就搬出去!现在这个地方唯一还能让我有牵绊的就是大嫂了,我只希望能在她身边多陪着她说说话,所以,请你以后也不要再来打扰我了!”梅宫雪平静又认真地道。 她现在是真的不对侯府抱任何期望了,以后若非有必要,她连自己的院子都不会出,更不想看到梅香寒。 “什么?姐姐想离开?这不太好…哥哥们会担心你的…”梅香寒颤颤巍巍的道。 最关键的是,梅宫雪若就这么离开,那外面的人该怎么看待他们侯府? 梅宫雪微愣,自己惹不起她难道走都不成吗? 正要张口,结果嗓子眼一阵腥甜。 “咳咳…” 梅宫雪赶紧用手捂住嘴,试图压制下来,结果越是这样,咳得越剧烈,单薄的身子似乎下一刻都要碎了。 “姐姐,你不要紧?” 梅香寒还想过来,结果被旁边的被看直接拦住,“二小姐,大小姐她已经累了,您的话若说完了就请回!” 被看面色微冷,连她都看出来了,自家小姐不愿意看见梅香寒,怎么就非得往前凑呢? 梅香寒咬咬唇,“好,那我先走了!” 等她离开后,梅宫雪的咳嗽才稍有停歇,虚弱地靠在软枕上,眼神中透着一股浓浓的疲惫。 被看心疼地看着她,“小姐,奴婢扶您休息一会儿!” 梅宫雪看着她眼中那焦急关切的样子,心里难得一暖,难得侯府这样冷漠的地方,还有一个真心人在身旁。 “不用了,你去将我的箱子都翻一翻,把所有可以典当的小件金器和一些首饰都找出来!” 被看虽疑惑,但也赶紧照做。 将这几年来库房放的、或是鱼缸压底的碎银子都搜集了起来,折腾了好半天。 “大小姐,你要这些做什么?” 梅宫雪刚要回答,外面的小丫头便急匆匆跑进来。 “小姐,不好了,二小姐从咱们这回去后便晕倒了!” 第10章 就不能让让她? 被看惊得差点把茶碗打碎,这可糟了! 她倒不是多关心梅香寒,只是对方若此时出了什么意外,那这口锅肯定会落到自家小姐头上! 到时,几位公子那边… 梅宫雪自然也明白,暗骂一声,还是起身来到了梅花苑。 这里红梅似火,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娇艳。 梅宫雪进屋时,发现人已经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两颊还带着不正常的坨红。 床前正守着几个面带焦急的小丫鬟。 “怎么回事?”梅宫雪沉声开口。 两个小丫鬟一见她,就像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瞬间挡在床前,但又不敢不回话。 “二小姐她回来后便一直哭,结果突然就晕倒了,高烧不止,小娥姐姐已经去请大夫了!” 小娥是梅香寒身边的大丫鬟,很是凌厉。 梅宫雪这才明白,应该是外面冻着了,这才病倒。 她正想上前看看情况,一道黑影突然从床上窜出,直扑面门。 下人们惊呼一声,却没拦住。 梅宫雪下意识抬手去挡,手腕一痛,立刻多了三道爪痕。 原来是只野猫! 幸好才两、三个月大,没造成太大损伤。 之后小野猫便跳上了梅香寒的床榻,冲着梅宫雪发出低吼,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似乎很是警惕。 “哪来的小畜生?” 被看见自家小姐被抓伤,可是气坏了,就要去捉那野猫。 “住手!” 这时,丫鬟小娥赶回来了。 而在她身后一起进来的,还有梅长恭! 见到小野猫在梅香寒床头忠心护主的模样,小娥立刻跑过去将它抱起,“这小猫可是三公子前两天打猎时特意送给我家小姐的,我看谁敢动!” 她似乎没有料到梅宫雪会来,脸色微微一变,立刻道:“我家小姐天生心善,自从这可怜的小猫被救回来后,都是亲自喂它米汤和鱼肉,她也和我家小姐亲近!都说小动物最有灵性,当然分得清谁是好人、谁是歹人!” 小娥言语尖锐,言语间更是意有所指。 梅宫雪的脸立刻就冷了下来,自己无故被那野猫挠了一下,还没说什么,这丫鬟倒是先一步污蔑起她来了! 不止她,身旁的被看更是怒不可遏,上前斥道:“好大的胆子,你一个下人,竟敢骂我们小姐是歹人?” 小娥脖子一缩,但看了眼身后的梅长恭后,立刻觉得有了底气,故意扬声道: “我家小姐诚心去你们桃花苑赔礼道歉,结果大小姐摆出一副好大的架子,让我们家小姐在雪中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肯让她进去!而且也不知大小姐都说了些什么,我家小姐回来后就一直哭,之后还发了高烧,人都晕了过去!她身子本来就不好,你们一点都不替她着想,就知道糟蹋她!” 这小娥牙尖嘴利,本就不是个好惹的,此时自觉有理,面对梅宫雪时丝毫没有敬意。 可能是动静闹得太大,原本处于昏迷的梅香寒悠悠转醒,“我的头好难受啊…” 小娥赶紧伏在她床旁,小声道:“小姐放心,奴婢已经将三爷请来了,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梅长恭这时才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一条马鞭,披着外氅,连衣服都没换,显然是收到消息后就着急忙慌地赶了回来。 他看了眼床上的梅香寒,便对梅宫雪质问道:“丫鬟说的是真的吗?你让阿香在院外等着一个多时辰?” 梅宫雪本来在一旁静静瞧着,可目光在触及到那条马鞭时突然瞳孔一缩。 在牢里时,狱卒就是用这种鞭子严刑逼供的。 她的身子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神色也很不自在,“我没有让她等,因为我根本就不想见她。” 梅长恭皱眉。 梅香寒这时也挣扎着坐起,“三哥,你别怪姐姐,是我自己愿意站的!” 她一边说着,眼泪又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梅长恭的眉头蹙得更深了,他了解这个妹妹,就不用问,也知道她为什么去。 但他自认为也了解梅宫雪! 自打她回府后,说话就一直阴阳怪气的,记恨着府里的每一个人。 梅香寒本就胆子小,性子又柔顺,哪里是她的对手?去了后少不了要受欺负! “小雪,阿香可是你的亲妹妹!你仗着她心里对你有愧,居然让她在外面站了一个多时辰,不觉得自己太心狠了吗?你难道不知道她身子弱?就不能让让她?” 又来了,又是这句话! 从小到大,梅宫雪听着类似的话不知听了多少遍。 她心底的火“噌”一下子窜了出来,“我已经解释过了,并不想见她,是她非要以这种方式逼着我见她,难道还怪我?难道因为她弱就有理了?” 梅长恭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你还敢顶嘴?之前的事是阿香对不住你,但一码归一码,这次你害得阿香病倒,就是你的错,赶紧给她道歉!” 梅宫雪袖中的手紧紧握拳,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反而是看向了梅香寒,“三年前就因你的冲动连累了我,现在还要因为你的犯蠢连累我,让我给你道歉吗?” 梅香寒被她这凌厉的眼神吓得一激灵,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吱声。 那只野猫在旁边“喵喵”地叫唤,叫得人心忙意乱。 见她这副受气的模样,梅长恭越发不悦,“你才回来几天,就闹得家里鸡犬不宁,就不信你在赵府待的那两年也敢这么嚣张!也就是回到侯府,家里人才这么惯着你!” 梅香寒都病成这样了,他不过是让梅宫雪道个歉,能少一块肉吗? 看来还是在外面的苦吃少了,不长教训! 旁边那只破猫叫得人心烦,梅长恭直接将火发到它身上,抬手就是一鞭子。 “啪”的一声,清脆而响亮。 梅宫雪原本正要还口,可耳中突然充斥着鞭子一声声挥舞的声音。 她的思维有片刻的混乱,那种熟悉的痛苦似乎再次涌上心头,一股深深的恐惧瞬间蔓延开来。 梅宫雪猛地尖叫一声,将整个人缩在了角落里,像当初在监牢里那样哀求着: “不要打了,求求你,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屋中瞬间安静。 梅长恭更是愣在原地,心里纳闷,刚刚也没打到她身上啊? “小雪,你怎么了?” 第11章 他要替妹妹出气 梅长恭还想上前查看,结果梅宫雪条件反射般用手护住脑袋,口中喃喃自语,身体不停颤抖。 他的手立时僵在了那里。 这才明白,梅宫雪应该是受了某种刺激,这才重新回想起那些在监狱中遭受刑罚的可怕场景! 梅长恭一把丢开手中的鞭子,让被看哄着梅宫雪小心翼翼地将人送了回去,可目光却久久不曾收回。 “三哥,你怎么了?”梅香寒在一旁问道。 梅长恭转头看她,在看到那张和梅宫雪相似面孔后,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若是梅香寒被关在监狱,还被上了刑…… “大夫来了吗?” “奴婢正要去请。”小娥神色有些慌乱。 梅长恭猛地抬头,直接给了她一耳光,“小姐病了不找大夫,居然先跑去找我告状?我又不会治病!” 他真是越想越气,拳头握紧发出了轻微的咔咔声。 小娥吓得赶紧跪下,“小姐高烧后已经吃过了药,但奴婢担心她心里受委屈,这才自作主张!” 梅长恭声音陡然拔高,“贱婢!都是你挑唆的!” 说着,就扬起了巴掌。 “三弟,你这是干什么?” 有人从门外匆匆走入,正是梅砚君,随他一起来的还有大夫。 见有外人,梅长恭才收回手,瞪了小娥一眼,然后请大夫给梅香寒诊脉。 梅砚君走过来低声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听下人说,阿香大冷天在院外站了一个多时辰?是不是小雪有意拿她撒气?” “不是!” 梅长恭大略将事情讲了一下,说到最后,梅宫雪被一声鞭子吓得如受惊小兽般时,更是格外烦躁。 梅砚君手中的佛珠缓缓转动,似在思索。 跪在地上的小娥求救般爬到他身旁,“二公子,奴婢实在是担心我家小姐,担心她是被人欺负了,有苦也不敢说!” 梅砚君扫她一眼,语气略显冰冷,“分明是二小姐主动去的桃花苑,倒是你们这些奴才,为什么不劝着她?” 他可不是个脑子不清醒的人,立刻找到了问题的根结所在。 小娥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责任若落到了自己身上,是肯定要挨罚的。 她脑子里飞速转动,还是一口咬定,“小姐去的时候根本就不许奴婢跟着,而且回来之后便一直哭,伤心不已,奴婢以为大小姐和我们小姐说了什么过分的话,这才去找了三爷!” “你以为?”梅长恭怒气更盛,“两位主子的事,是你一个奴婢能妄自揣测的?” “奴婢知错!” 小娥垂下头,冷汗不断从额头渗出,又不敢抬手去擦。 她自幼就在梅香寒身边伺候,每当自家小姐生病或落泪时,几位公子都会让着她,怎么今天在梅宫雪这例外了? 果然,自从家里有了两位小姐,自家主子的宠爱就被分走了! 这时,大夫那边已经开好了药。 梅香寒有些虚弱地开口,“哥,你们别怪她,都是我不好!” 梅长恭听着她略带哀求的语气,闭上了嘴,但眉头仍是紧锁。 他看了眼跪着的小娥,目光犹如实质,“狗奴才,若再被我发现对大小姐不敬的话,就打断你的腿!” “谢谢三爷!” 小娥起身离开时腿都吓软了。 梅砚君神色清明,在小娥走后有些不高兴地看向梅长恭,“你脾气真该收敛一下了,阿香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身边若不是有个小娥这样的丫鬟帮忙出头……” “二哥。”梅长恭沉声打断他的话,“你到底有没有查清刑部是谁下令对小雪动刑的?” 梅砚君摇摇头,“你突然提这个做什么?不是都过去了?” 梅长恭看他一眼,知道他根本没有用心查,眼里流露出几许失望。 梅宫雪人虽然出狱了,但牢狱里留下的阴影,可能是她终生无法摆脱的噩梦! 哪怕一声鞭响,都能把她被吓得躲在墙角发抖。 那可是他们侯府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啊! 那粗糙又令人胆寒的鞭子,哪怕是打在最凶猛的畜生身上,都能将对方驯服。 可想这半年中,她到底受了多少苦! 若不是大嫂一直提醒,他们这几个做兄长的,还不会想着赶紧将她接出来呢! 梅长恭脸色阴沉,弯腰一把捡起了地上的马鞭,就往外走。 梅砚君皱眉,“你干什么去?” 梅长恭冷哼一声,眼神中都带了杀气,“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开眼的,敢动咱们侯府的人!” 梅砚君根本拦不住他,担心会惹出篓子来,赶紧对一旁的侍卫吩咐:“去通知大哥一声!” … 刑部大牢门外。 黑色骏马疾驰而来,有人从马背上跳下,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站住!监狱重地,何人擅闯?” 守卫话刚说完,就被梅长恭一脚踹飞,直接闯了进去。 这里的环境比他想象中更糟糕,有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幽深的监狱深处,传出了囚犯受刑后那痛苦尖锐的哭嚎声,这一幕深深刺痛着他。 自己妹妹在这里是怎么熬过半年的? “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刑部大狱!”几个凶神恶煞的狱卒立刻要用绳索拿他。 梅长恭自幼习武,岂会怕他们? 他一个闪身躲过,手腕一翻,便夺过对方手中的鞭子,直接甩在了那些狱卒身上。 狱卒们立刻哀嚎一片。 “这不是侯府的三爷吗?您这是干什么?快住手!” 有个头目认出了他的身份,赶紧过来制止。 但梅长恭面色依旧冷峻,“现在认出我了?之前派人来询问谁对我妹妹动刑时,你们倒是高高在上,丝毫不给我侯府面子,那就别怪我先礼后兵了!” 说罢,他下手更不留情,将那人打得连牙都掉了二颗。 鞭子抽在身上的滋味可不好受,每挨一下都会留下一道红色的瘀痕,若是被带刺的末梢抽到,便会瞬间撕开一道小口,鲜血流出。 梅长恭这才发现,鞭子是特制的,竟然还有倒钩? 他眼中的怒气几乎能喷出火来,“真当我们侯府没人吗?看我不剥了你们的皮!” 今天,他就要替小妹出出气! 鞭子的破空声响起,那头目吓得抱住脑袋,就像梅宫雪那样缩在了角落。 然而,却没有感到疼痛。 “原来是三爷,这么有雅性,来我刑部大牢喝茶?” 男子语调不紧不慢,身姿修长偏瘦弱,举止间尽显优雅,更是没有半分行武之人的粗狂。 但鞭子的另一头却是被他稳稳攥在了手心! 第12章 鲁莽的苦果 一见是他来,那些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狱卒立刻过来告状,“周大人,这梅长恭擅闯大牢,以下犯上!实在是目无法纪!” 挡住梅长恭的男子正是刑部员外郎,周赴! 狱卒们毕竟只是正常执法,可梅长恭今日所为明显是为报私怨,他们自是气愤不已,抱怨地抱怨,咒骂的咒骂! 牢内本就四处石壁,极为拢音,全都乱成一片。 周赴眉眼微垂,“都住口!” 轻轻一句话,四周瞬间安静。 周赴看向对面那姿态依旧嚣张的梅长恭,面色渐沉,“关押此处的犯人都是经刑部审批,完全合法,大牢更是重地,实在不是三爷一介武夫可以逞凶的地方!” 梅长恭扫他一眼,面容轻蔑,“就是你?就是你下令对我妹妹用鞭刑的,对不对?” 说着,他手中鞭子一挥就抽了过来。 梅长恭是很气愤,但刚刚已经与对方有了短暂的交手,知道对方会功夫,所以这一鞭子抽过去后以为对方会躲开。 然而,没想到的是,周赴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啪”一声,鞭子直接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伤痕。 “大人,您没事?”狱卒们大惊。 梅长恭也吓了一跳,但立刻反应过来,大怒道:“你故意的?” 周赴抬手抚过脸上的伤口,然后舔了一下手指上的血迹,慢悠悠道: “三爷好大的胆子,擅闯大牢不说,还殴打朝廷命官,就不怕本官在陛下面前参你们侯府一本吗?” 梅长恭心中一颤,也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妙。 打几个小卒出出气倒还好,但打了官员,这性质可完全不一样! 事情要是被御史台知道了,肯定又要大做文章! 这个周赴他还算熟悉,朝中出了名的酷吏,知道对方本来就和赵章有仇,半年前又被陛下亲自任命,负责督查赵章收受贿赂、买官卖官的事。 后来赵章虽然伏法,但他搜罗来的大量钱财有近八成不知去向。 为了找到这么大一笔钱,审问赵家亲眷也是合情合法。 而梅宫雪当时已经嫁进了赵府,自然也被关押了起来,之后便是… 梅长恭有些后悔来这一趟了,但他心里实在是窝火,一想到他们侯府的女儿已经被迫嫁给赵章那么个畜生受辱了,竟还要受其牵连! 他深吸一口气,极力克制心中的怒火,“周赴,今日是我鲁莽了,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说着,将手中鞭子一丢,任凭发落。 周赴却眯起眼,大度地摆了摆手,“三爷不必如此,下官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至于具体怎么处置此事,还要向上级请示,稍后会派人通知令兄的!” 一想到自己大哥,梅长恭心里有些发怵,但此时只得先离开。 这一进一出,他不仅没为梅宫雪出上一口气,还惹上了麻烦,心中更是烦闷。 犹豫了一下,他没敢直接回侯府,而是调转马头,去了军营的练武场。 他手持长枪,将那一群正在练武的小兵好一顿收拾,这才算发泄了心中郁气。 等往回走时,天色已经开始暗了。 街道两旁摆了不少小吃摊子,其中一家正在卖晶莹可爱的冰糖葫芦! 梅长恭心中一动,似乎想起梅宫雪以前说过,最喜欢外面卖的这种小吃了! 他立刻勒住缰绳,下马,将店家的冰糖葫芦都包了下来,然后兴冲冲地拎在手中。 想着等下回府,小雪看到后,总该是有些笑模样了? 这几年的确是委屈了她,不过以后,他会慢慢补偿的! 等梅长恭回到侯府,里面已经灯火通明。 “三爷,您总算回来了,侯爷和二爷他们正在前厅等您过去呢!”管家垂手道。 梅长恭脚步一收,看来,自己今天是闯祸了! 当他来到大厅,果然看见梅鹤鸣正一脸阴沉地坐在正位。 梅砚君也微微皱着眉坐在一旁,屋子里静的只有他手中拨弄佛珠的声音。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梅宫雪居然也在! 不但他意外,梅宫雪也意外。 她是突然得到通知,等过来时,梅鹤鸣的脸色就已经很难看了,见到梅宫雪后一个字都没多说,就命她先坐下。 此次回府,这还是他们兄妹第一次相见,并没有想象中的嘘寒问暖。 梅宫雪从小在家中,最害怕的就是这个大哥了! 但她还是下意识打量了对方,几年不见,梅鹤鸣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两鬓竟生出了许多白发。 直到梅长恭进来后,梅宫雪才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可能是对方闯了什么祸。 果然,梅长恭进来后直接跪了下去。 “大哥,我知道今天擅闯刑部大牢打人的事冲动了些,但我也是…” 话未说完,便直接被梅鹤鸣的冷哼打断,“你还有脸回来?你以为那是什么地方?居然当众打了一位六品官员!要不是你二哥派人传信通知我,我怕是会被你连死!” 梅鹤鸣明显气得不轻,神色令人不寒而栗。 周赴脸上的伤那么明显,明日上朝时势必会被旁人问起,他若有意四处宣扬,事情传到陛下耳中怎么办? “我知道错了!” 梅长恭话是这样说,但脖子依旧挺着,“大哥,那个周赴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当时明明能躲开,却故意挨了我一鞭子,无非就是想拿住我的把柄!反正我一人做事一人,大不了让他打过来,我绝不还手!” 刑部大牢?责打官员? 梅宫雪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向梅长恭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复杂,但很快恢复如常。 “蠢货!”梅鹤鸣一声怒骂,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哪有这么简单!侯府的兵权早就被剥夺了,势力大不如前,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都在盯着咱们犯错呢?” 如今的侯府,甚至还要仰仗季如初! “大哥消消气!”梅砚君在一旁打圆场,“周赴不是已经派人来过,说不会宣扬此事吗?” 紧接着,他看向了梅宫雪,“人家只是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只要咱们答应,这事也就不再计较了!” 原本事不关己的梅宫雪突然一个激灵,立刻抬头看去。 梅砚君立刻撇开了目光。 虽然梅宫雪并未从他的目光中发现任何异样,但心底还是升起了一种不祥之感。 这个“小小要求”不会和自己有关?否则何必将她叫来! 第13章 你干嘛非要和她比? 梅鹤鸣凌厉地看向梅宫雪,“你也是梅家人,你三哥此次擅闯大牢,主要也是为你打不平,你就忍心看着他出什么事?” 梅宫雪身子晃了晃,她不想拐弯抹角,正要开口问这个小小要求到底是什么。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侯爷!” 这虚弱中隐隐透着几分焦急的女声,在座之人都再熟悉不过。 梅宫雪赶紧起身,“嫂子!” 温可穿了一件厚厚的大褂,在丫鬟婆子们的搀扶下走进来。 她看到跪在地上的梅长恭时,面露不忍,然后走到梅鹤鸣身旁落座。 “侯爷,我知道三弟此事做得欠妥,也的确该罚,我已经从嫁妆里取了一些银子,你看够不够给刑部的人打点?” 她刚嫁过来时,弟弟妹妹们都只是半大孩子,几乎都是她一手拉扯大的。 刚刚听下人说要对梅长恭动家法,她这才赶了过来。 可能是她路上走得急了,刚说完话便咳嗽了起来。 梅鹤鸣下意识起身走到她身旁,轻轻给她捶背顺气,目光也变得温柔了些,“你这病一到冬天就加重,怎么还出来了?” 他们夫妻二人相伴多年,共同走过侯府最黑暗的时刻,感情十分深厚。 主要也是温可这些年为侯府的付出,大家都看在眼里,她真是劳心劳力、贤惠持家。 唯一遗憾的是,两人没能有个孩子。 见她来,原本不服不忿的梅长恭态度也缓和了下来,“嫂子,那怎么能行?你的嫁妆已经给家里贴补很多了!” 梅鹤鸣叹气,因着妻子的求情,便也不忍继续责怪梅长恭,“你起来!” 温可神色一松,赶紧让丫鬟将梅长恭扶起。 梅鹤鸣则是心疼她,再三和她保证没事,才将人送走。 梅长恭不敢再闹,规规矩矩起身,来到一旁。 他手里还拿着一大包冰糖葫芦,直接递到梅宫雪面前,也不看她,闷声闷气道:“给你的!” 却不料梅宫雪推开他,反而看向了梅鹤鸣,“小侯爷刚才的话似乎还没说完?” 听到她这样称呼自己,梅鹤鸣一蹙眉,但还是沉声开口,“周赴说关于赵章的事还有些遗漏,明天让你去刑部一趟。” 梅宫雪骇然起身,“还让我去?” 梅长恭本来还在埋怨梅宫雪不识好人心,但听到大哥的话后也是一惊,连忙拦着:“大哥,你是没看到那监狱里是什么环境,咱们怎么能再送小雪送回去?” 梅鹤鸣狠狠瞪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这一切还不是因为你”! 梅长恭顿时面色涨红,不敢言语。 梅宫雪面色惨白地站在原地,哪怕现在一闭眼,那些痛苦的回忆都像潮水般涌来。 不行,她绝对不会再回去的! 谁惹的祸谁去负责,怎么每次家里有人闯祸了,都要她来买单? “小雪。”一直未开口的梅砚君有些无奈:“你若不去,咱们就得从嫂子的嫁妆里出钱去打点了,你忍心吗?” 梅宫雪这边正要拒绝的话,立刻堵在了喉咙里。 见她似有松动,梅砚君继续道:“明天二哥会陪你一起去,而且不是去大牢,别怕,二哥不会让他们再伤害你!” 梅宫雪不语,抬眸看向他,明明对方的话听起来满是关心,可就让她有些脊背发凉。 见她没拒绝,梅鹤鸣直接敲定此事,又交代了两句,便和梅砚君一起去书房商议其他事情了。 大厅内就只剩下了两人。 梅宫雪一点都不想继续呆在这,起身便要离开。 “小雪!” 梅长恭叫住她,然后快走两步,直接将个大包裹塞给她,别扭道:“特意给你买的!” 梅宫雪打开一看,是包已经融化大半的冰糖葫芦。 梅长恭尴尬的摸摸鼻子:“至少还有一半,够你吃了!” 梅宫雪面无表情地还给了他,“我不喜欢吃这个。” 见她依旧是这副冷漠的样子,梅长恭心里说不出来的反感。 自己特意给她买的,还大老远地带回来,就这么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了? 她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吗? 看来,就是纯粹的不想接受自己的东西。 他竟有些委屈,“你难道看不出我是在哄你开心?而且今天我也是为了给你出气,才被大哥训斥的!” 以前,他从来没做过这种事,都是梅宫雪上赶着来讨好他。 现在,她感觉不到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在极力弥补她吗?至少对他的示好有些回应? 哪怕是叫他一声哥! 梅宫雪嗤笑:“我不需要你那自以为是地为我好!” 因为他的牵连,自己明天还要去面对那个给她带来无尽噩梦的人。 如果这也算为她好,那她真是谢谢他! 梅长恭做这些并不是真的关心自己,他只是希望自己说“谢谢他、原谅他”! 这样,他心里的那点愧疚就可以被抚平了。 “小雪,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冷漠?”梅长恭眼中透着失望。 以前,她明明是家里最贴心的。 记得他去秋游时,回来随手给她带了几片枫叶。 她那时高兴的手欢天喜地,还把枫叶夹在书中做书签,珍藏了许久呢! 梅长恭感觉自己的心意被践踏,索性问道:“那你说,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听他这样问,梅宫雪只觉得幼稚,甚至有点想笑,“你今天去将那些狱卒痛揍一顿,真的是因为心疼我?” 梅长恭:“当然!你是我妹妹!” 梅宫雪:“好,那明天去刑部的事就让梅香寒代替我,反正我们长得都一样!” 梅长恭原本舒展的眉头立刻一皱,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嘟囔了句,“你干嘛非要和她比?” 梅宫雪脸上的表情近乎于木然,“是啊,在你们的心里,我怎么能比得过她?” 说完,便转身离去。 等回到桃花苑,被看忙给她手上的伤口换药。 “被野猫抓伤过的地方可不能大意,处理不好的话很麻烦的!” 梅宫雪任由她上药,神色有些呆滞。 明明她都已经从监狱里放出来了,为什么那个人还要自己回去一趟? 莫非是赵章那边又查到了什么,想要问自己? 梅宫雪一晚上都在辗转反侧,根本无法入睡。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便早早洗漱好,去了梅砚君的院子里等他。 有个人陪着自己去,心里总能踏实些。 可等了许久,才见管家急匆匆跑来,一脸为难道: “大小姐,二爷传话来说,今天恐怕只能您一个人去刑部了,因为二小姐那边早上又发了高烧,他实在走不开!” 走不开… 梅宫雪神情黯然,虽然已经习惯了这种事,但心里还是很难受。 然后,她一个人上了马车。 第14章 被遗忘的婚约 只是去一趟刑部问话而已,没关系的! 路上,梅宫雪心里不断默念着这句话。 下马车后,她以为自己可以坦然地面对了。 可当那些穿着官服的差役从身旁走过时,她还是受惊般地轻轻颤抖起来。 梅宫雪特意找了个有阳光照射到的地方坐着,让自己看起来不再那么畏惧,并静静等待着。 很快,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梅宫雪的手下意识握紧了椅子的扶手。 “梅姑娘来得倒是准时!”男子的声音依旧慢条斯理。 梅宫雪强行镇定,站起身道:“周大人!” 一个身材高瘦的男子走了进来,官袍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摆动。 梅宫雪好似都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 “低着头做什么?”周赴语带调侃,“数日不见,就不想我吗?” 梅宫雪深吸一口气,这才鼓足勇气抬头看向他。 周赴面容很白,但绝非那种健康的莹白,而是毫无血色的白。 细长的眉毛微微上挑,眸光幽深,似笑非笑看着人时,又带着一股魅惑的气息。 可梅宫雪却知道,这副看似无害的皮囊下,关着一个怎样残忍的灵魂。 她还注意到,对方的脸上果然多了一道醒目的血口子。 有人过来上茶,就见他挥挥手,将闲杂人等全都遣退。 梅宫雪顿时紧张,这时才注意到,他手上居然还拿了一副夹棍,叮叮当当地被他随意摆弄着。 听见这声音,梅宫雪脸色苍白,总感觉手指上又传来了那种熟悉的痛苦。 “周大人此次唤我前来,可是还有什么事情要询问吗?” 她极力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想着等下问完话后就赶紧离开。 周赴注意到她的神情,便随手将夹棍放到了桌上,“梅姑娘应该比谁都熟悉这东西,但遗憾的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么好运撑过去的!赵府当初一共羁押了五十六人,现在还活着的只剩四十三人。” “但只有梅姑娘一人,是得了陛下特赦出狱的,所以有些事还是要和你再确认一下!八个月前,赵章从滨州回来后,在府中闭门不出一月有余,你可还能记得当时有何异常?” 梅宫雪知道此事。 那时赵章从滨州回来后,便意识到大势已去,决定为自己留条后路。 他贪赃枉法的那些钱,应该就是在此期间被藏起来了。 梅宫雪也不想有所隐瞒,努力回想,但仍是摇头,“那一个月里,他的脾气很暴躁,每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见了我不是骂就是打。” 周赴挑眉:“打?如何打的?” 梅宫雪咬唇,极力忍着不适,“手边有什么就用什么打,茶水、砚台…有一次,他甚至用了烙铁…” 周赴闻言抬眸,看向梅宫雪的眼神带着一丝探究,“真的?” 梅宫雪突然暴躁起来,“我都已经说过多少遍了!” 她和每个审讯过自己的人都老老实实、事无巨细地交代清楚了,为什么还要一遍一遍的问她?折磨她? 她真的不想再回忆那段耻辱的日子了! 周赴微讶,但还是很有耐心地安慰道:“梅姑娘别激动,我也只是公事公办。” 梅宫雪“砰”的一下站起身,冷冰冰道:“若没有其他公事,那我就要走了。” 周赴用手撑着下巴看着她,“公事的确说完了……” 梅宫雪迫不及待地就要离开。 “……但还有点私事没说呢!” 梅宫雪一愣,声音冷硬道:“我和你能有什么私事?” 周赴优雅的翘着二郎腿,又端起茶来,“姑娘真是健忘,难道不记得你我二人的婚约了?” 梅宫雪猛地转身,“你胡说什么,我爹当年根本就没同意!” 当初爹爹就是因为不同意这桩婚事,然后主动上了战场,这才被人陷害。 她潜意识里拒绝听到这些往事,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周赴看着她离开,幽冷深邃的目光中没有丝毫感情波动。 手下进来时,忍不住道:“大人,看来这梅姑娘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咱们软的硬的可都试过了!” 然而,周赴的眸光犹如两把锐利的冰刀,死死盯着梅宫雪离去的方向。 专注得像是看待一个猎物,静待最佳的狩猎时机。 他果断道:“不,线索一定就在她身上,派人给我盯着!” … 另一头,梅宫雪匆匆向外走着,脑子里乱糟糟的。 其实,她和周赴之间也算是有一段婚约的。 但这桩婚事牵扯到了太多政治利益,爹爹不同意。 之后,便是爹爹在战死沙场,而她则是被迫嫁进了赵府,那之后便再没有人提到她和周赴的婚约。 连她自己都要忘了! 可刚才,周赴为何突然提起?什么意思? 他难道还不肯放过自己吗? 终于,梅宫雪浑浑噩噩地出了刑部。 一抬头,她的马车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梅宫雪见是他后立刻走过去,求救般地拉住了他的手: “云初哥,我…” 季云初看着她面露焦急的模样,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立刻追问:“你别着急,出什么事了?” 三年前的那天,梅宫雪就是这样来找他,说自己不想替妹妹嫁给那个死太监。 当时他真的是无能为力,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有权有势。 只要梅宫雪开口,无论什么,他一定会想办法帮她的! 然而下一刻,梅宫雪的神情顿住,立刻抽回自己的手,声音也重新变得平静: “对不起,季将军,我失礼了!” 语气里的疏离再明显不过。 季云初听着那声“季将军”就觉得心里闷闷的,好似刚刚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梅宫雪有些尴尬,毕竟两人之间现在身份悬殊,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正想为自己的冒失道歉。 可季云初却突然向前迈了一步,直接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神色如常道: “我的马车坏了,还请梅姑娘捎我一程路!” 第15章 管不住自己的心 梅宫雪眉心微不可察地一皱,赶紧后撤一步。 但面对季云初的请求,她却有些不太好意思拒绝。 季云初似乎已经看穿了她的想法,便率先跳上马车,直接钻了进去。 半晌后,见梅宫雪没动静,又撩起车帘一角,“外面那么冷,还不赶紧上来?” 梅宫雪抿唇,只得上了马车。 车里很安静,只有车轮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梅宫雪更是一直眉头紧锁,好像是在想什么事情,怔怔出神。 季云初瞄她一眼,忍不住又重复了刚才的问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不管事情他能不能插得上手,至少还可以听她诉诉苦。 记得以前,自己刚搬进侯府时,武功底子很差,跟不上其他几位公子的进度,便总是很失落。 还是幼时的梅宫雪总鼓励他,说花有重开日,人可在少年,什么都可以重头再来! “没事。” 梅宫雪淡淡开口,然后便没了。 季云初仍是锲而不舍,“是不是在刑部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你不用放在心上的,也不用担心会被关回去,毕竟恕你出大牢的是陛下!” 梅宫雪只是点点头,这次连话都没了。 分明就是一副不想和他再有交集的样子。 季云初有些不自在,但视线忽然落在她的发间,又道:“这簪子你还戴着?的确很好看!” 梅宫雪下意识抬手去摸,正是及笄礼上自己戴的桃花簪子。 “谢谢。” 似乎是因为想到了父亲的原因,她连语气都温柔了不少。 季云初目光幽幽,突然冒出一句,“我那时还给你画过一幅画呢!” “是吗?” 梅宫雪根本没在意,她只是有些好奇,季云初刚刚出现在自己的马车旁不像偶然。 是在特意等自己吗? 她突然有些感慨,若是三年前他也能像现在这样,替她说两句话,或许自己就不会那么孤立无援了。 又或是自己身陷赵府时,他能想办法托人捎个信,问问她是否过得安好,事情应该会变成另一个样子! 然而,没有如果,她现在已经不需要这种关心了。 季云初也终于闭上了嘴,似乎有些不适应梅宫雪这个样子。 以前,不管心情好或坏,她都写在脸上。 但现在,她好像给自己套上了一层壳,拒绝任何人的示好或靠近,让人琢磨不透她心里到底是在想什么。 突然,马车剧烈地颠簸了一下。 梅宫雪本就心不在焉,一个没坐稳,差点撞到车壁上。 幸好季云初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他的掌心温暖而宽大,那温度似乎能灼伤人。 梅宫雪赶紧收回手,心跳瞬间加速,脸上也烫烫的。 她担心被发现,连忙将头转了过去。 但下一刻,梅宫雪就懊恼得想抽自己一巴掌。 她刚刚在干什么? 事到如今,居然还在为一个不可能的人而心动,就不觉得丢人吗? 真没出息! 季云初很快就是要和梅香寒成亲了,你难道还和他纠缠不清? 不要把自己置于这种不堪的地步了! 她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居然管不住自己的心! 在车窗缝旁吹了一会冷风,梅宫雪这才敢坐正身子,面上已是一片冷淡。 季云初看着这样的她,感觉她恨不得与周围的一切都撇清干系,这让人有种无力感,和隐隐的不安。 片刻后,他将一直拎着的礼品盒子递过去,“嫂子最近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我特意寻来几味温补的药,不伤身,很适合她吃。” 梅宫雪赶紧接过,“好!” 原来这才是他今天来找自己的原因。 “这些药材很珍贵,花了我不少钱。”季云初忽然一脸认真的道。 梅宫雪愣住,便要问他具体数字。 虽然自己没钱,但她可以回侯府要。 结果季云初抢先开口,“其实我也不是特别在意钱,主要是我好久没有听琴了,上次那曲《幽兰调》就挺好的!” 梅宫雪又是一愣,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季云初眼中露出一丝狡黠。 梅宫雪不是非要和他客套撇清关系吗?好,他就用客套的方法! 这些药这么贵,可是个人情呢,听她弹首曲子也不过分? 果然,梅宫雪犹豫片刻后,真就点点头。 两人再无言,可季云初的心情却好了很多。 到了地方,他没多再说什么,直接下了马车。 梅宫雪稍稍松了一口气,而片刻后,车帘忽然“呼啦”一下又掀开了。 季云初冲她指了指自己的府门,“我现在住这里。” 他怕她不知道自己现在住哪,有事的话会找不到他! “挺好的。”梅宫雪点点头。 府门前富丽堂皇、雕工精美,的确挺好的。 季云初这才放心离开。 马车又走了一会,很快便回了侯府。 梅宫雪惦记着先去看看大嫂,然而刚进门,就碰见了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姐姐,你没事?” 梅宫雪皱眉。 不知为何,梅香寒以前这样唤自己时觉得乖巧软萌,但现在听着就觉得黏腻发嗲。 梅香寒在丫鬟的搀扶下迎了出来,特意上下打量梅宫雪片刻,那双如水的眸子立刻落下泪来。 “我还以为刑部那帮人会为难姐姐,你没事我就放心了!都怪我今天早上发了高烧,因此拖住了二哥,居然是让你一个人去那种地方,姐,你不会怨我?” 梅宫雪真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她知道梅香寒并不是有意炫耀,但这些话落在自己耳中还是有些刺耳。 可能因为事实往往都是伤人的! “我没事,只是被问了两句话,你还是赶紧回屋去!”梅宫雪硬邦邦道。 梅香寒面色一喜,以为梅宫雪这是在关心她。 但其实,梅宫雪只是不想又因为她的病情加重,而受人埋怨。 就这样,两人一起往里走。 突然,马夫在后面提醒道:“大小姐,刚刚云初公子送给您的礼物您忘拿了!” 一句话,梅香寒的脸色就变了。 难道,梅宫雪刚才出去还和季云初见面了? 是偶然遇到,还是特意相约? 第16章 你能不能别扫兴? 梅宫雪接过那些药材,生怕被误会,忙不迭解释道:“这是季云初让我转送给大嫂的!” 梅香寒眼睛红红的,但是能看出已经在强颜欢笑了,“没关系,反正咱们都是一起长大,他送你回来也正常。” 梅宫雪:“……” 怎么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劲,自己是不是越描越黑了? 她有些担心,毕竟是真的不想参与到这两个人之间。 就这样,梅香寒满身落寞地回了自己院子。 梅宫雪则是去找大嫂,刚来到院门外,正好听见了大嫂身边的贴身丫鬟在说话。 “…侯爷他也真是的,就不能忍一忍?夫人本就病着,晚上同房的时候也不温柔些,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叫了好三、四次水,弄得夫人今天脸色都不好!” 另一个丫鬟接着道,“还不是因为侯爷和夫人感情深吗?这些年府里连个通房都没有!” “那也不能不顾及夫人的身体啊!” 梅宫雪脚步一顿,臊红了脸。 她虽然已经嫁人三年,但毕竟丈夫是个太监,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啊! 犹豫了一下,她直接将补药交给了正要进去的小丫头,然后便离开了。 听说,夫妻间那点事,男方的需求是比较高。 但她觉得那丫头说得对,不管怎样,都不能顾及大嫂的身体啊! 可有些事,自己这个做妹妹的实在不好开口!这可怎么办? 就这样,她带了一肚子糟心事回了桃花苑。 被看见她平安回来,也是大大松了口气。 “我不在的时候,府里有什么事吗?”梅宫雪一边解外衣一边问道。 “是有一件小事,今年您的福字还没写呢,下午侯爷派人传话,说晚上会早些回府,一起吃个团圆饭!” 写福字,是他们兄妹几人,从开始练字时就养成的规矩。 每个人都会在过年的时候,亲手写下福字或对联,贴在府里,讨个好寓意。 爹爹还在世时,甚至每年都会将这些收集起来。 兄妹们的字迹也从歪歪扭扭的稚气,逐渐变得各有千秋的成熟。 梅宫雪回来后身子一直不太舒服,便没动笔。 但被看想着,今晚小侯爷回来,一家人都在,若只有梅宫雪还没写,实在不妥。 梅宫雪点头应下。 被看便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笔墨,“小姐今年是写对联,还是写福字?” 她虽然这样问,但手已经去翻写对联的大纸。 毕竟她家小姐的字可是老侯爷一笔一划教出来的,最有风骨气韵。 “写福字。”梅宫雪思索道。 被看一愣,只得去翻另一摞纸。 原本写几个福字而已,用不了多长时间。 但梅宫雪这次写了好久,地上扔了一堆废纸。 而且与以往的字体不一样,每个福字都歪歪扭扭的,写字之人似乎连笔都握不稳。 被看在一旁看得心惊,发现梅宫雪握笔时整个手都在抖,她根本就不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默默地帮小姐继续研磨。 梅宫雪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汗,最后勉强挑了几幅。 写完之后,她便坐在桌旁,看着那一地的废纸发呆。 片刻后,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起身在琴架上翻找着什么。 “被看,你让人把这琴谱送去给二小姐。” 被看接过,看清了上面三个字——《幽兰调》! “小姐,这不是上次云初公子送给您的吗?” 梅宫雪点头,“是,再转告她,就说季云初想听这首曲子了。” 药是送给大嫂的,梅香寒作为梅家的女儿,抚首曲子表达感谢也是理所应当。 然而,被看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就听她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您真的不再喜欢云初公子了?” 梅宫雪有些意外,她竟会这样问! 但其实也难怪,当初自己有多喜欢季云初,被看都是看在眼里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曾经的付出。 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梅宫雪笑着捏捏她的脸,“放心,你家小姐我值得更好的,至于这琴谱…你看我现在的手还能弹吗?” 她明明是笑着说的,但被看却听得鼻子发酸,不再劝什么,立刻去做事了。 梅宫雪轻轻叹息,想着得寻个合适的理由将被看的卖身契要出来。 否则自己哪天不在了,她的小丫头可怎么办呢? … 到了晚上,一家人齐聚前厅。 布菜的丫鬟们个个喜气洋洋,菜品更是丰盛异常。 外面还有不少人在放烟花的,绚丽多彩! 向来严肃的梅鹤鸣也露出了一丝笑意,率先举起酒杯。 “真好啊!自从小雪回来后,咱们一家人终于能团团圆圆地吃个饭了!新的一年,咱们梅家的人,个个都要平安顺遂!” 经历过波折后,方知,平安是最大的福气! 家人们能坐在一起,是多么难得啊! 兄妹几人想到了故去的老侯爷,都不禁潸然,共同举杯,饮下这一杯意义非凡的团圆酒。 然而,梅宫雪却有些为难了,看着那酒,犹豫着轻抿了一下。 梅鹤鸣自然看到了,面有不悦,觉得梅宫雪这么做实在不懂事。 莫不是因为昨天的事和自己摆脸子? 其他人都开始各自聊天,说说笑笑。 倒是梅香寒,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梅长恭的位置和梅宫雪正好挨着,他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 吃到一半的时候偷偷起身,神秘兮兮地带回一样东西,放在了梅宫雪面前的盘子里。 “这次的冰糖葫芦绝对没有化,你尝尝看!” 今天难得一家人都在,他希望能借此机会缓和一下彼此的关系。 梅宫雪看了一眼,有冰山楂、冰草莓,还有冰葡萄等,的确是用了心的。 可她现在不能吃凉的。 而且,她真的不喜欢吃冰糖葫芦! 见她迟迟不动筷,梅长恭以为她还在耍脾气,难得耐着性子哄她: “你不是一直喜欢吃糖葫芦吗?这都是我提前买回来的,就是怕你不吃,才特意用冰保温!” 梅宫雪的眼眶有些发酸,换做以前,自己一定很高兴。 只是现在… 她不想惹麻烦,便道了声谢,尝了一口。 可是,梅长恭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这次真的是尽心了,跑了好几条街才回来的,梅宫雪居然只吃了一口? 他的心意就该这样被糟蹋吗? “小雪,你之前总是埋怨我偏心,说有什么好东西只给阿香,却不给你!如今我特意准备了你爱吃的,你却又不吃了,到底什么意思啊?一家人难得吃个团圆饭,你能不能别扫兴?”梅长恭毫不客气地指责道。 仿佛他的一片好意,梅宫雪若不收,便是不懂事、不给面子、故意挑事的! 其余人原本都挺融洽的,闻言,都皱眉看向了梅宫雪。 第17章 三哥最疼我了 “小雪快吃啊,一会儿就化了!”梅长恭在一旁催促着她。 其他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也看了过来,面上带笑,似乎都在期待着什么。 山楂被糖衣裹着,晶莹剔透,虽然冒着丝丝凉气,但看着的确诱人。 梅宫雪迟疑片刻,还是在大家的期待的目光中提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凉气顺着食道进入胃中,她感觉自己整个人好像都坐在了冰窖中。 可能是一下子吃得太多了,激得她生理性流泪。 “看给你妹妹感动的!” 梅鹤鸣满脸欣慰地笑道,刚刚心里的那一点不悦也消失了。 他很高兴,觉得梅宫雪的态度已经松动,觉得是个好迹象! 说到底,都是一家人嘛,能有什么隔夜仇? 小插曲过去后,众人继续围在桌前聊着最近的趣事,热腾腾的饺子也端上来了,一大家子其乐融融! 梅宫雪看着这欢乐的氛围,勉强挤出一个笑,极力忍着胃中的翻江倒海。 她叹息一声,将刚才没喝完的酒倒在了地上。 希望爹爹泉下有知,看到这一幕也能安心地过个好年! 梅宫雪刚想伸筷子夹个饺子,可在看到旁边色泽红润的红烧肉后,突然一阵恶心,放下筷子便匆匆跑了出去。 梅长恭本就离她近,诧异之下便跟了出来。 结果就瞧见梅宫雪找了个角落,正吐得昏天黑地,整个人都要有些站不住了。 片刻后,梅宫雪才直起腰来,结果一抬头就撞见了梅长恭那不敢置信的眼神。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记得梅宫雪刚回来那天,也是这样,吃着吃着饭就突然跑到门口吐了。 梅宫雪犹豫了一下,也没瞒着,道:“我之前在大牢里时吃坏了胃,有时碰到凉的或者油腻的就会这样。” 梅长恭怔住,原来梅宫雪身上还留下了这样的隐疾? 他有些懊恼,又有些生气。 本来是希望梅宫雪能高兴些,这才特意准备了新鲜的冰糖葫芦,那么事情反而会变成这样?自己明明是好心! 梅长恭很是暴躁,怒道:“那你怎么不早说?” 如果她早说,自己也不会买什么冰糖葫芦了,结果现在弄得好像是自己逼着她吃一样。 梅宫雪看着他,面无表情道:“我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梅长恭诧异,她说过吗? 努力回想上次,自己拿回那包冰糖葫芦给梅宫雪时,她好像的确说了她不喜欢吃这个。 梅长恭气得抓耳挠腮,“我当时以为你是赌气才故意这么说的!” 不过,这好像也不能怪梅宫雪。 梅长恭纠结半天,还是一跺脚,“不管怎么样,身体出了毛病就得治,我等下就让大夫过来给你诊脉!” 说完,他扫了眼梅宫雪那单薄的小身板儿,随手就将身上的厚外套脱下,递了过来。 要找大夫吗? 梅宫雪揉揉自己的胃,若大夫来诊脉,那自己的身体状况可就瞒不住了。 算了,其实也没什么可瞒的。 这样想着,她抬手要去接…… 这时身后用餐的大厅里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二小姐你怎么了?这是烈酒啊,您可不能这么喝!” 梅长恭神色一变,在听到是梅香寒出事后立刻转身往里走,“阿香她怎么了?” 梅宫雪只能悻悻地缩回手,远远看向大厅里的场景。 哥哥们围着梅香寒团团转,一个给她拍打后背,一个吩咐下人去找大夫,另一个则是拉着她的手,询问她是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否则何苦用酒灌自己? 反正乱糟糟的一团,一桌子饭菜也没人去在意了。 就连匆匆赶来的大夫都径直掠过梅宫雪,朝着梅香寒走去。 梅宫雪看到这一幕,感觉自己很多余。 她默默转身,独自往回走。 刚才那份冰糖葫芦就像一场梦,圆了自己多年的心愿,她知足了。 但既然是梦,就总有醒来的一天! 也不知过了多久,梅香寒那边终于安静下来睡着了。 梅长恭这时才想起来,把梅宫雪一个人落在了外面,又赶紧跑出来。 可那里已经是空荡荡的,偶尔一阵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积雪。 梅长恭突然想起多年前的一段记忆,当时好像也是过年前后。 梅香寒还比较小,嫂子教她管家算账,结果她算错了很多,心情变得很糟糕。 自己为了哄她开心,便特意带她出门逛街, “三哥,我也想去嘛!” 那时的梅宫雪还像个跟小屁虫一样,追在他身后。 他觉得她有点烦,“你账不是算得挺好?嫂子还夸了你!” “那我也想去!” 抵不过梅宫雪软磨硬泡,便也顺便带上了她。 他知道梅香寒喜吃甜食,于是特意从城东跑到城西,去买那家出了名软糯香甜的烤红薯。 一路上,不管梅香寒看见了什么,他都大手一挥买下来,反正也是为了哄妹妹开心。 他们三个在外面玩儿了一整天,直到天色黑了,才抱着一大堆东西回到马车。 装东西时,他发现车夫一直偷看被落在最后面、两手空空的梅宫雪。 梅长恭这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也拉着梅宫雪问:“你有什么想要的?” 梅宫雪脸上瞬间绽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但当时他们已经出了小吃街,路边只剩下卖冰糖葫芦的了。 “三哥,就给我买这个!”梅宫雪很懂事道。 他也松了一口气,毕竟折返回去还挺麻烦的。 可回到家后,父亲将他痛骂了一顿。 “你这个哥哥是怎么做的?给阿香买了一车的玩具,却只给小雪买了根破冰糖葫芦?” 他当时差点挨打,还是梅宫雪过来拦着。 “爹,三哥最疼我了!这个可是他特意跑去城西买的,毕竟我最喜欢吃冰糖葫芦了!” 然后便当着他们的面,开开心心地将那串糖葫芦吃了个精光。 第18章 梅宫雪勾引他? 梅香寒那一头其实并无大碍,她只是突然喝烈酒,喝得有些猛了,等灌了碗醒酒汤后便悠悠转醒。 梅砚君正守在床旁,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你平时都只喝带着点甜味的糯米酒,怎么今天突然喝起烈酒了?而且一喝就喝了这么多!一个人在那里又哭又笑的,跟二哥说,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儿?” 梅香寒闻言,立刻起身扑进了他怀里,一颗接一颗的眼泪也落了下来,“二哥,我感觉云初哥哥变心了,他好像喜欢上姐姐了!” 梅砚君神情一凛,“你怎么会这样想?难道是小雪她为了报复你,故意…” 故意勾引季云初? “不知道。”梅香寒摇摇头,并没有妄加揣测,“是我自己的感觉,云初哥哥上次就不想承认和我的婚事,今天他还特意去找了姐姐见面,可他都已经很久没有来找我了!” 说到这,梅香寒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切地抓住梅砚君的手,“你说云初哥哥是不是嫌弃我是个恶毒的女人?” 毕竟三年前做的那件事情,她自己至今也深以为耻! “不会的!”梅砚君耐心地哄着她,“云初他一直是个专一、有担当的人,绝不会移情别恋的,你忘了他当初送你的那幅画?” 说到这里,梅香寒抬头看向了对面墙上,那里挂着的就是季云初曾经给她画过的一幅画,一直都被她小心地珍藏了起来。 正是因为那幅画,她才确定了季云初对自己的心意。 可是,人心都会变啊! 这么想着,她哭得更厉害了,肩膀抽抽搭搭的。 可忽然,她又擦干眼泪坐直了身子,很认真地道:“二哥,我想好了,我愿意把云初哥哥让给姐姐!” 她也明白,梅宫雪回来的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原谅她。 这一直令她很愧疚。 所以,她可以放弃季云初的,只要姐姐肯原谅自己。 见她竟做出这种决定,梅砚君的心立刻变得柔软了起来,他的妹妹一直是这样单纯、善良的人! 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竟然肯将心爱的人让出来! “阿香,你还小,感情这种东西怎么能让?” “可不这样做,我还能怎么办呢?” 梅香寒一边说着,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往下掉,眼睛都哭肿了。 梅砚君无奈,回忆起小时候,梅香寒就很爱哭。 那时候,她还像个奶团子一样! 爹在的时候,就总教育他们几个,说做哥哥的长大了一定要好好保护妹妹。 他们都记得,也是这样做。 本来他们有一对双胞胎妹妹,后来因为其中一个走丢了,他们便格外呵护剩下的这个。 他们都是亲眼看着梅香寒从小娃娃长成了大姑娘,自然都看不得她受委屈的。 这时小娥将药端了上来,梅砚君顺手接过,就要亲自喂她。 梅香寒却一撅嘴,赌气般转过了脑袋,“不喝。” 梅砚君一笑,赶紧哄道:“不是说云初他要听曲子吗?你这么病着,明天怎么弹曲子?” 梅香寒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暗淡了下去,“可是…” 梅砚君一笑,“放心,有二哥在,保证你明天就能见到云初!” 不管怎样,他还是要亲自试探一下季云初的态度。 梅香寒还是不安,“若是云初哥哥真的喜欢姐姐怎么办?” 梅砚君没有丝毫犹豫道:“放心,他不会的!” 到时,他自有办法应对。 …… 桃花苑。 梅宫雪本来就少眠,再加上外面时不时响起的爆竹声,更是扰得她一直无法入睡。 或许是今天一天之内情绪接连的大起大伏,让她变得异常疲倦,头也开始痛起来。 被看在她回来时已经熬了姜汤,又添了炭火和被子,可她依旧是睡不着。 索性闲着,她便取出针线,想接着绣之前的花样子。 但之前绣的那幅针脚很稀疏,而且有些地方被针重复刺过,布料都坏了。 她便索性换了一匹新的料子,坐在灯旁,专注地盯着手中的绣品,捏着绣花针,一上一下认真地绣着。 那只是一瓣简单的花瓣而已,颜色由浅入深,本应是很简单的绣品。 然而,她依旧失败了! 针脚根本不匀称,歪歪斜斜的。 梅宫雪看着自己绣出来的东西,面色紧绷。 她猛地将绣架踢倒,手中的绣品也被撕了个稀巴烂。 这动静立刻惊动了外面守夜的下人。 被看着急忙慌地披着衣服推门进来,道:“小姐,出什么事了?” 结果就看见梅宫雪一脸沮丧地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双手发呆,口中还喃喃自语: “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一个废人……” 被看被吓了一跳,赶紧过来将自己的衣裳给梅宫雪披上,“小姐是不是觉得还冷?又或者哪里难受?” 梅宫雪摇摇头,依旧喃喃着那句话:“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之前,她便计划着将手中小件的首饰当掉,囤些银子,然后就搬出去,之后靠着做绣品养活自己。 但是,自己这双手,已经握不紧笔、弹不了琴、更拿不稳绣花针! 那她还能干什么? 她连养活自己都做不到,已经是个彻底的废人了! 难道以后只能困在侯府,仰人鼻息吗?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无能! “小姐,你别这样!你吓着奴婢了,你若是不愿意在府里住,奴婢也可以赚钱养活你的!”被看握着她的手心疼道。 梅宫雪终于是忍不住,抱着她放声大哭。 真是个傻丫头啊! 她还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就流干了,却不想,依旧有这样痛哭一场的时候。 第二天起床时,梅宫雪的眼睛有些浮肿,用冰块敷了敷,然后便穿上外套就看望大嫂了。 去的时候,温可正在清点库房里的物品。 梅宫雪问道:“大嫂,我昨天拿回的那些药你吃了吗?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温可莞尔,“才吃一天而已,哪有那么快见效的?” 梅宫雪一笑,也是,的确是自己心急了。 她仔细打量着温可的脸色,黑眼圈真的很明显,道:“嫂子,你以后和我大哥…咳咳,让他多照顾你一下!” 梅宫雪在说出这句话时,脸已经发烫了。 第19章 给你寻门好亲事 然而温可正在专心盘点东西,有一搭没一搭地道:“我知道了。” 见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梅宫雪顿时就退缩了,毕竟这种事儿她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太清楚。 但又一想,不行,怎么能因为自己的难为情就耽误正事? 于是再次鼓足勇气道:“那个,你晚上和我大哥一起…睡觉的时候,要提醒他节制啊!” 这下,温可算是听明白了,见梅宫雪别别扭扭,两颊胀得像红苹果一样,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梅宫雪简直想找个缝钻进去了,“嫂子你别笑了,我是认真的!” 人生在世,一副健康的身体有多重要? 现在可能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眼看她一个小姑娘脸皮薄,温可便敛了笑意,最后长叹一声,很是复杂地说了一句真心话。 “我是真的想有个孩子!” 梅宫雪立刻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爹爹刚过世的时候,大嫂为了操持府里大小事务,累得小产了一胎。 从那以后就一直没怀过,肯定是伤了身子。 这些年,对她来说肯定是个遗憾。 梅宫雪难道还能劝她不要生吗? 可是,越想要怀上孩子,不更需要一个健康的身体吗? 梅宫雪还想再劝,但温可只是摆了摆手,无奈,她只能看着温可在屋里忙碌着。 温可似乎也是有意转移话题,便一边打理物品一边和她聊着天。 “这每到年下啊,大小官员们都会互相送礼,等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家庭,千万要注意人情往来,等以后还是要回礼的!但咱们侯府这两年的确是门庭冷清,老侯爷还在的时候,收到的礼比现在足足多出三倍!” 梅宫雪怕大嫂累着,也过来帮忙。 当她看到入册的那些记录后也是一惊,不仅数量上少了,就连礼物本身的品质都很一般。 一眼扫过去,发现没有几样能拿得出手的。 最名贵的三件,竟还是季云初派人送来的! 光是这样一份礼单,背后的含义就不言而喻。 梅鹤鸣现在虽然继承了爵位,可手中并没有实权。 他倒是也曾随父亲上过几次战场,但并没有什么功绩,反而有两次因为贪功冒进而受责罚。 梅砚君是读书人,奈何侯府结识的都是武将,所以在他幼时没有得到什么名师指点。 虽然人很聪明,但屡次落榜,只在朝中挂了一个虚职。 梅长恭更是资历浅,行事冲动,不给侯府惹祸就不错了! 这么看来,侯府三个男儿郎,加在一起都比不过一个季云初。 等梅宫雪陪着嫂子整理完库房,又陪着吃了午饭,然后才回了自己院子。 刚进来,被看便悄声在她耳边道:“小姐,我刚才听说二小姐今天不知是去见谁了,回来的时候都哭成了泪人,连从您这里求去的那把凤鸣琴都被她摔了!” 梅宫雪也没怎么在意,“多大的事啊,如果哪天不哭的话,那才叫新鲜!” 她刚喝口茶,外面便有人来报,说二爷来了。 梅宫雪动作顿住,“他说来干嘛的?” “二爷说,就是过来看看您!” 梅宫雪一蹙眉,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很快,梅砚君便进来了,身后两个小厮手中还捧着很多东西。 “小雪,二哥刚从库房选了几匹活泼的料子,都是适合你这个年龄穿的,你之前的衣服应该都不合身了?” 梅砚君的话倒是一如既往的贴心周到。 梅宫雪淡淡道:“多谢二爷。” 梅砚君笑容微滞,“看来,你还是不愿意叫我一声二哥,但你放心,哥是不会逼你的!换位思考一下,若三年前被牺牲的人是我,我也会心里存怨气!” 梅宫雪有些纳闷,他为何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说实话,她是不愿意和梅砚君打交道的。 梅长恭至少有什么事都写在脸上,而梅砚君的心思向来是用糖纸起来,总是让人猜。 她索性道:“二爷有话不必拐弯抹角!” 梅砚君看她一眼,感觉这个妹妹三年间变化的确很大,心里也不免有些伤感。 “小雪,你不要把话说得这么生分,咱们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我承认有些时候对阿香是偏心些,但你能说我们心里不惦记着你吗?” 梅宫雪的确不能否认,几位哥哥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只不过没那么深而已。 她低垂着眉眼,心情复杂,有些东西她真恨不得一刀斩得彻底,可终究打断骨头连着筋。 梅砚君打量着她的神色,徐徐道:“不管何时,侯府都是你的后盾和退路!若是我们都不在乎你,这世上还会有谁管你?虽然你嫁给过太监,但现在不还是把你接回府了?” 梅宫雪身子一僵,努力捏着袖中的手,不让眼泪流下来。 梅砚君的眼神明明是关切的,语气温和,可说出的每个字都精准无比地扎在了人的心窝上。 “你别怪哥说话难听,但这是事实,为了将你从大牢中捞出来,侯府也是顶了很大的压力,不少人因为你曾委身于太监的事而对侯府指指点点!” 梅宫雪的指关节因太用力而泛白,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二爷这是嫌我碍事,要撵我走吗?” 虽然她心里是这样计划的,但有些事若从自己亲人口中说出,那就不是一般的让人心寒啊! “你怎么会这么想?”梅砚君一脸震惊,似乎对梅宫雪的说法感到很不可思议,“你是我妹妹,哥能不照顾你的感受?府里若有人敢这样对你,我可第一个不答应,你多心了!” 梅宫雪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梅砚君似乎完全察觉不到她眼底的怒意一般,语调依旧平和,“有件事相信大嫂之前也和你提过,我和大哥也商量了,趁着你还年轻,便给你寻了一门好亲事!” 梅宫雪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她现在对什么亲情、爱情完全不感兴趣,更不想和任何人之间建立亲密的联系。 她现在甚至都不想出门,见着人就烦。 而且她才回来几天,梅砚君就迫不及待地要将她嫁出去。 看来看去,依旧是想撵她走的意思啊! 可是,为什么这么急呢? 梅宫雪琢磨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便谨慎地既没有答应,也没拒绝,而是反问道: “二爷刚刚说和侯爷已经商量过,莫非是已经给我找好了人家?” 当然已经商量好了。 确切的说,在梅宫雪回来的第二天,梅砚君就已经和大哥商量好了。 只是此事多少有些难以张口,他轻咳了一声才道:“正是刑部员外郎,周赴!” 第20章 相亲宴的不速之客 梅宫雪双眼瞬间睁大,脑中一阵轰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那个名字。 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人! 爹爹当年就是因为不同意这桩婚约,不惜得罪宁王,最后选择上了战场。 他…他怎么敢这样?! 梅砚君似乎又说了些什么,但梅宫雪脑中已经一片混沌,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直到梅砚君离开了,她还是有些无法接受这件事。 自己被审讯时,身上大半的伤痕都拜那个人所赐,梅砚君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那个人? 自己刚从一个火坑中逃出来,他们就这么急不可耐地要将她推进另一个火坑吗? 她就算剃了头发,做一辈子老尼姑,也不可能嫁这种人! 但梅砚君刚刚的话中,分明是带了威胁的意思。 梅宫雪气的身子微微发抖,眼泪也险些流下,她赶紧仰起头又生生逼了回去。 好不容易等心情平复些,她忽然觉得满身疲惫。 当她再次睁眼时,眼底已经布满血丝,无神地盯着某处天花板。 算了,自己早就是烂命一条,何必这么计较? 本来,她回到侯府这几日,已经在很积极的计划着自己的未来了。 她努力地攒着自己的小金库,努力地想练习一门可以谋生的技能,哪怕是自己命不久矣,她也已经计划着要安顿好身边的人。 可老天爷为何总是这样对她? 梅宫雪望着那房梁,忽然有种冲动。 若就这样一脖子吊死,是不是会轻松很多? 不知不觉间,她木然地搬了把椅子过去,又解下自己的腰带。 轻轻那么一抛,然后打了一个死结。 算了,就这样,她再也不想带着满身的伤痕和屈辱活下去了! 就在她缓缓靠近白绫时,“叮当”一声,好像是头上的什么东西被刮掉了。 她低头看去,在看清那是什么时,忽然忍不住痛哭起来。 是那根桃花簪子! “爹,他们都欺负我!” 然而,当梅宫雪这次哭过之后,心态完全不一样了。 不就是嫁人吗?自己又不是没嫁过! 堂堂将门之女,她连死都不怕,还能怕一个小小的周赴? 哼,大不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梅宫雪自己都有些震惊自己的心态变化,反正一句话—— 她豁出去了! 可能人就是这样,会因一时的看不开而寻短见,但只要有人拉你一把,也就挺过去了! 她看看手中的桃花簪子,然后重新插回了发间。 令梅宫雪没想到的是,梅砚君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心急,第二天便在一处茶楼内约了周赴,还特意叮嘱她穿上新衣服。 一水楼是京都内新开的一间茶楼,巍峨耸立,高达三层。 与外面的热闹不同,楼内布置十分雅致。 梅砚君带梅宫雪进去的时候,周赴已经在等着了。 双方都落座后,周赴一直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她,“几日不见,梅姑娘身上似乎与以前不同了!” 梅宫雪撇撇嘴,“有吗?” 周赴笃定的点点头。 毕竟两天前,梅宫雪见到他时还会吓得微微发抖呢! 他常年审讯犯人,观察力敏锐。 本以为当梅宫雪得知二人的婚约被重新提起时,会被吓得痛哭不止,又或是面若死灰。 反正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坦然又从容地面对自己。 总之,他感觉梅宫雪似乎被什么激起了血性,竟克服了对自己的恐惧! 周赴微微勾唇,觉得这事挺有意思。 梅砚君还是比较担心梅宫雪的,害怕她会说出什么出格的话来,便坐在一旁,重心长地道: “小雪,周大人现在可是堂堂行部六品官员,更是宁王殿下的得力干将,未来前途无量!你二人本就有婚约,若是能走到一起,日后也定是一段佳话!” 梅宫雪冷冷瞥了他一眼,谁家嫁女儿只看官阶仕途的? 对方身世是否清白、为人是否正直、脾气是否温和,这些事情,她的好哥哥是一概不管啊! 梅砚君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样说显得太势利了,立刻找补:“而且周大人生的相貌不俗、气度非凡,为人更是心善,热心肠!” 心善?热心肠? 梅宫雪诧异中带了些震惊地看向他。 就连周赴也看了过去,心想自己一个酷吏,居然有一天能和“心善”“热心肠”这两个词沾边! 梅砚君尴尬地轻咳一声,“我去拿壶茶,你们二人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互相了解一下,即便有什么误会也是能解开的!” 说完他便起身出去,给这二人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阳光透过竹帘的缝隙洒下,将飘着茶香的屋子照得暖洋洋的。 梅宫雪不急不躁地冲洗着茶盏,然后倒了一杯茶给他,“尝尝!” 周赴眉眼弯了弯,显然没料到她会主动开口,“梅姑娘对我们的婚事有什么看法?别担心,我不喜欢强迫人!” 梅宫雪喝茶的动作一顿,皱眉看向他。 “我不喜欢强迫人”这句话算是周赴的口头禅了,只不过,一般是在他给犯人行刑前才说的。 梅宫雪感觉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想勾起自己某些不好的回忆。 “我能问周大人一个问题吗?” “尽管问。” “以我现在这种身份,你怎么会同意娶我?” 周赴一耸肩,“宁王安排。” 梅宫雪拧眉思索。 周赴则抬手端过了茶壶,也亲手为她斟了一杯,“你手有伤,以后这种活还是少做。” 之后便又斜斜地靠回了椅子上,“我是澄州人士,出生那年正好大灾,是孤儿,我义父将我养大的,所以府里人口简单,这些年在朝中名声不好,脾气也一般…” 梅宫雪听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和自己交代底细呢! 周赴念念叨叨了一大堆,片刻后直起身子,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 “姑娘与我虽是政治联姻,但你若真的嫁给了我,我也会给予你一个妻子应有的尊重!” 说着,将那锦盒推过来。 “这我为你准备的一件礼物,你若是同意了那便收下,若是不同意,半个月后请派人送还刑部即可!” 梅宫雪有些诧异于他的爽快,同时又好奇那锦盒里到底是什么,于是抬手便要去接。 下一刻,房门“咣当”一声被人粗暴踹开。 来人一声大喝:“不要接!” 屋中二人齐齐甩头看去,来者竟是…季云初? 第21章 她可是个二婚的 由于人来得猝不及防,梅宫雪是下意识转头看向了门口,所以刚刚去拿锦盒的手就歪了一下,差点儿碰到滚烫的茶水。 幸好周赴反应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梅宫雪实在不习惯与男子这样亲密接触,脸颊一红,赶紧收回了手,“谢谢。” 可这一幕落在门口的季云初眼中,则更像是害羞,他眼中戾气一闪。 “烫着了没?”周赴问道。 “没有!”梅宫雪摇头轻声道。 然后她的视线落在了季云初身上,他怎么恰好出现在这里了? 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道:难道是得知了自己和周赴的婚事,这才赶来? 但她立刻就在心里否定了这个念头,怎么可能! 可是,季云初刚刚进来时喊了一句“不要接”,是不要自己去接别人递来的订婚信物吗? 这和他能有什么关系呢? 她脑中转过了诸多念头,但其实也只是过了那么一瞬。 按下心中那份莫名的躁动后,梅宫雪才起身打招呼,“季将军,这么巧啊,你也在这里喝茶?” 周赴看向季云初打量片刻,又顺着对方的视线看了看梅宫雪,嘴角的笑忽然变得有些捉摸不透。 梅宫雪可是和他打过交道的,知道对方通常在遇到一些嘴硬或罪大恶极的犯人时,才会这么笑,这代表他是有一点兴奋了! 这个念头让梅宫雪有些诧异,季云初来了,他有什么可兴奋的? “季将军平时可是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来了?莫不是从哪里得知了我和梅姑娘的婚事,想来讨杯喜酒?那你这来得也太早了些!”周赴阴阳怪气道。 季云初也不回答,沉着脸走进来,然后特意挑了一处离梅宫雪近的地方坐下。 梅宫雪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下意识想要挪得离他远一点。 “婚姻乃是大事,既无三媒六聘,也无高堂在场,周大人就取出了这么一只小小的锦盒,未免太儿戏了?”季云初眼底的冰冷一闪而逝。 梅宫雪疑惑地扭头看向他,那眼神仿佛在问“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周赴则抱着肩膀一笑,“季将军是不是酒喝多了在说胡话?你可看清楚身旁的人,这是双胞胎中的姐姐,可不是那位据说即将和你定亲的妹妹,你连这都分不清楚,可别哪天拜堂的时候拉错人了?” 季云初下意识想反驳,自己与梅香寒的婚约从未定下来过。 但当他的目光落在梅宫雪身上时,突然又很生气,“你答应过会为我弹一首《幽兰调》,你爽约了!” 梅宫雪语塞,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件事。 但很快她就明白了,原来季云初竟是来找自己兴师问罪的! 她有些失落,果然,之前的猜测是自己自作多情! 说实话,她之前的确是算是答应了季云初,但这件事说起来实在是有些复杂。 见她不回答,季云初的眼神越发深沉,整个人周身的气压也越来越低。 梅宫雪毕竟是和他一起长大的,了解他,知道他这是真的动怒了。 可不就是一首曲子吗?至于生这么大气! 而且她已经将《幽兰调》的谱子转交给了梅香寒,难道没弹给他听? 不能,即便梅香寒的性格可能弹不出那首曲子的意境,但季云初不是一直很喜欢她吗? 看着心爱之人为自己弹奏,不管是否完美,应该都是很高兴的一件事情啊! 而且自己现在毕竟是在和周赴聊重要的事,他就这么贸然地闯进来,未免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他当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 居然还在这里对自己的婚事指手画脚,他以为他和自己什么关系?又有什么资格? 这么想着,梅宫雪面上也带了一丝不悦,“季将军当时只说想听《幽兰调》,可没点名说非要我来弹奏,我也并不算爽约?若没别的事还请赶紧离开!” 季云初脸色越发铁青,似乎有满腹的话想要对她说,又有些委屈,“你知道我今天来找你是干什么的吗?” 说着,他将一个香囊递了过来。 梅宫雪看着那莫名出现的香囊直皱眉。 “喂!”周赴冲季云初喊了一声,“屋子里一共三个人呢,你当我不存在啊?” 他觉得自己今天已经收着脾气了,这本来是他和梅宫雪之间的事。 结果突然蹦出个季云初,还怂恿梅宫雪不要接自己的订婚信物,竟还旁若无人地和梅宫雪聊上了? 周赴很不高兴。 他不高兴的话,这张嘴可就不饶人了,“季将军知道公狗吗?据说领地意识比较强,它们总喜欢在不属于自己的领地上标记气息,你知道这种多管闲事又自以为是的行为有多讨人厌吗?” 季云初的脸色更难看了,奈何他打仗可以,但嘴皮子功夫实在是说不上利索。 周赴则又是转头,笑眯眯地看向了梅宫雪,“梅姑娘不用着急,我会一直等你答复的。” 梅宫雪轻轻呼出一口浊气,然后还是伸手接过了那礼盒。 见梅宫雪没有如自己想象中那样果断拒绝,更没有接自己的香囊,季云初简直难以置信,怒声道: “这个周赴在刑部大牢时对你用了多少刑罚,难道你不知道他手段有多阴险残忍?他又是宁王手底下的走狗,经常会以莫须有的罪名抓人,党同伐异,这种人你居然也敢嫁?” 季云初真是被气到了,又转头看向周赴,“她可是个二婚的,嫁的还是个太监,你也愿意娶?” 周赴听季云初描述自己的话时还一脸无所谓,可在听到他说梅宫雪时,当即色变。 “姓季的,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堵不住那张嘴的话可以自己买根肉骨头叼着啃!” 季云初也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再看梅宫雪时,对方果然脸色惨白,“小雪,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梅宫雪强忍着伤心,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根本不理会季云初的挽留。 周赴倒是乐见其成,立刻讽刺道:“季将军以后还是不要当着人家姑娘面说这种伤人的话!” 季云初的眸光在梅宫雪离开的刹那变得暗淡了,然后愤然看向对面的周赴,“她知道你和老侯爷的死有关吗?” 第22章 那他也愿意娶 窗外忽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雷声,乌云几乎快把整个天空吞没了。 刚刚说风凉话的周赴脸色也阴沉了下来,冷冷道:“我只是奉命行事。” 季云初看向他的目光带着一丝鄙夷,“你就只是宁王手中的一把刀,为了替他铲除异己,你得罪了多少人?像你这种孤臣通常是没有好下场的,你何必连累她?我比你了解她,知道她从小最仰慕的人就是老侯爷,若她有一天知道自己父亲是死在你手里,你觉得她会怎么对你?” “季云初!”周赴寒声打断他,“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你小心祸从口出!” 他瞥见季云初刚刚放在桌上的香囊,夹层面似乎露出了一点纸,抬手便要去拿,结果被季云初抢先一步夺走了。 看着他那么在乎的模样,周赴再次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季将军还是管好自己的红颜知己,正好她们姐妹是双生子,说不定咱们两家还能一天完婚呢!” 说完,他便在季云初那几乎透着杀气的眼神中潇洒离开,临下楼前还不忘嘱咐一句伙计“里边那个付账”! 季云初没料到周赴还真愿意娶梅宫雪,想起梅宫雪刚刚离开时的伤心模样,他就觉得心像是被人重重地捶了一下。 自己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他今天来原本是准备和梅宫雪告白的! 季云初看着手中紧握的那个香囊,轻轻取出了里面藏着的纸条:“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他本来是要亲口告诉她,自己喜欢她。 他可从来没有嫌弃过她! 昨天时,他接到侯府的帖子,说要请他听一曲《幽兰调》。 他以为是梅宫雪,便欣然前往,结果见到的却是梅香寒,自然很气愤。 他知道梅宫雪一直误解了自己的心意,所以才想着今天过来,亲自解释清楚。 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他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梅宫雪,再次嫁给他人? 三年前那次,他是身不由己。 现在三年过去了,他努力成长为手握实权的将军,若这次还是一样的结果,那这三年岂不是白努力了? 不行,他绝不允许梅宫雪嫁给他人! … 梅宫雪前脚回到马车,后脚外面便噼里啪啦地下起了冰雹,黑沉沉的乌云压得人都喘不上气。 梅砚君正坐在对面,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下楼了,而且脸色很不好,便试探着道:“你们两个聊得不投契?” 梅宫雪尽力平复心绪,虽然她现在面对周赴时没有之前那么畏惧了,但有一件事情她一直没弄明白。 到底侯府为什么这么急切地想把自己嫁出去? 她看向了梅砚君,“若我不同意和周赴的婚事呢?” 梅砚君面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才见一面而已,别这么急着下定论,你们两个还可以多接触一下!” 这意思是,自己嫁的人只能是周赴? 梅宫雪又道:“若我同意了,二爷打算如何安排我的婚事?” 梅砚君这才笑了,“自然是尽快准备,再过几个月就是春暖花开,那不正是好时节?” 开春就成亲吗? 现在已经是深冬,最多也就三、四个月,果然是很急啊! 周赴虽然只是个刑部六品官员,但他背后代表着宁王,侯府即便是想要利用自己的婚事去拉拢对方,也不至于这么心急? 梅宫雪心中疑虑更甚。 见她不哭不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那里,梅砚君心里反而是摸不准她的心思。 他特意放缓了声音,“其实哥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你到底是个姑娘家,难道还能一辈子不嫁人?趁着现在还年轻,即便是之前嫁过赵章,但你身后毕竟还有整个安国侯府。” “再加上周赴又是刑部出了名的酷吏,不好招惹,大家都畏惧他三分,便也没人敢在背后说你的闲话,等日子长了,你们两个有了孩子,你后半辈子也算有了指望!” 梅宫雪突然觉得和梅砚君说话真累,啰里巴嗦一大堆,看似每句话都为自己着想,但却依旧没有透露为何会这么赶时间。 看来,从他那张虚伪的嘴里是套不出什么有用的话了。 可能是她面上讥讽的神情太过明显,梅砚君说着说着就闭了嘴。 这么近的距离下,梅宫雪那副消瘦的面庞显得更加憔悴。 他叹息一声,毕竟这也是自己的亲妹妹啊! 梅砚君心中暗自决定,一定要在梅宫雪出嫁前,重新将她养得白白嫩嫩! 于是,他拉着梅宫雪的手道:“放心,等你出嫁那天,哥一定会让你变成世上最美的新娘子!” 梅宫雪轻哼一声,讥讽的神情更加明显,直接抽回了自己的手。 看着她执意保持疏远的模样,梅砚君心里那点愧疚再次浮现。 虽然梅宫雪和梅香寒是孪生姐妹,但他们兄弟几人却很少会将她们认错,可能是因为这两姐妹身上的气质不同! 一个像朵向日葵一样,每天都是朝气蓬勃,带着一种旺盛的生命力。 一个则是生性胆小,时常哭鼻子,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保护她。 其实,从小到大这些年,梅宫雪并不是第一次为梅香寒闯得祸背锅了。 可每次只要自己哄两句,梅宫雪就会开开心心地像以前那样乖巧。 为何这次不一样? 思绪翻涌之际,梅砚君突然道:“小雪,记得你之前养的那只叫蝴蝶的黄狗吗?” 梅宫雪眼中带着不耐烦,怎么今天这么多人都和她提狗? 但梅砚君低沉的话语还是吸引了她注意力,“哥至今都记得在它死时,你说过的那句话…你现在可不能抱有同样的心态啊!” 梅宫雪一愣。 这时,马车停在了府门前。 梅砚君率先下了马车,然后细心地提醒她:“小心地滑!” 梅宫雪裹了裹身上的披风,正要下来。 却见梅长恭满眼怒气地从府里冲了出来,见到车内的是梅宫雪后,便拉着她的胳膊直接将人拽下了马车。 “梅宫雪,你到底对阿香做了什么?害她哭成那样?是不是背地里还对季云初纠缠不休?你能不能要点脸?” 地上有冰雹,再加上之前融化的雪。 梅宫雪脚下不稳,直接跌倒,头重重地撞到了马车上! 第23章 一些牺牲 当下人扶着梅宫雪重新起来时,梅砚君昨天刚给她做的那身新衣已经被泥泞的雪水弄脏了。 原本满身怒气的梅长恭也是一顿,他分明没用多大力气,人怎么就一下滑倒了? 他便指着梅宫雪怒声斥道,“你不要在那里假摔,装什么可怜!” 然而,当他迎上梅宫雪那双如寒冰般的眸子时,突然又是一阵心虚。 还没等梅宫雪出言,旁边的梅砚君便直接给了梅长恭一拳,“你胡说什么?看不到地上的冰雹有多滑吗?你还有脸说出这种话!” 他赶紧回过头去查看梅宫雪身上的伤势,后脑勺果然肿起了一个大包。 梅砚君还要训斥梅长恭之时,就听院中传来了梅香寒的声音。 “二哥!” 那娇柔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焦急。 梅宫雪一皱眉,就见梅香寒在下人的搀扶下,急匆匆地从府里追了出来。 下台阶时,一个脚滑扭到了,都没顾得上喊痛,在看到一身狼狈的梅宫雪后,立刻歉意地流下了眼泪。 “姐姐,你别怪三哥,都是我不好!” 她刚刚走得太快,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梅砚君赶紧过去给她拍背顺气,还不忘训斥一旁的丫鬟,“这么冷的天,怎么不给小姐披件外衣?” 一脸怒容的梅长恭看到她追着出来后,也立刻过去,“你这么急着出来干什么?刚才是不是崴着脚了?” 梅香寒只是摇头,眼泪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推开其他人来到梅宫雪面前。 “姐,你的头没事?我知道三哥他是冲动了些,但你别怪他!都是因为我这两天心情不好,就是怕他想多了,我才不肯多说。而小娥她也是因为关心我,才说了两句不该说的,二哥他便误会了!你的头怎么样?要不要叫大夫?” 见她丝毫不顾及自己,却先惦记着梅宫雪,一旁的梅砚君和梅长恭都面露不忍,他们都下意识看向了梅宫雪。 见梅宫雪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们便很是不满,觉得她也太过冷漠了! 梅香寒都这样不管不顾地冲出来解释了,不就是怕她受委屈吗?她怎么能这么无动于衷?还有一点当姐姐的样子吗? 梅长恭心中刚刚因为梅香寒的求情而压下去的火气,此时“噌”一下的又冒了起来,劈头盖脸道: “梅宫雪,你少在那里道貌岸然地装清高!之前,我还以为你是成熟了,结果这才过了两天,你的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你说清楚,之前是不是偷偷去见了季云初?到底都和他说了些什么?” “为什么阿香听你的话给他弹了《幽兰调》后,居然被他训斥了?这一切是你在背后捣鬼!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季云初?就这么缺男人啊!他可是你妹夫!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不要脸的亲姐姐?” 他说这些话时,梅砚君皱了皱眉,但并没有拦着,只是责备般地数落了梅长恭一句,“你吼这么大声做什么?再吓着小雪!” 梅宫雪将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面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道: “我说过我对季云初已经死心了,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从来没有主动和他联系过,以后更不会!而且我的亲事都已经定了,你们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完,她便平静地走上了石阶。 梅长恭呆呆望着她那孤单又麻木的背影,不知为何,竟给人一种天地之大,却早有无她容身之处的悲凉之感。 他的心口莫名地疼起来,可怎么会呢? 侯府好吃好喝的供着梅宫雪,她还有什么可悲凉的? 至于刚才她说的那些话,梅香寒则是一惊,“二哥,姐姐的话是什么意思?” 梅砚君的视线这才从梅宫雪的方向移开,心也像是被什么狠狠拉扯一样,沉默片刻道:“进去再说!” 等回了大厅,温暖的炭火烤着,驱散了众人身上的寒气。 最焦急的似乎是梅香寒,她就坐在梅砚君身旁,真要问清这是怎么回事。 梅砚君则宠溺地拍拍她,“哥不是答应过你,绝不允许季云初移情别恋吗?放心,你姐姐会在你之前嫁出去的!” 然后又说了几句安抚她的话,便让人先将她送回房间了。 屋中只剩下了兄弟二人。 梅长恭这才开口,“二哥,这到底怎么回事?小雪要嫁给谁?这么快就决定会不会太仓促了些!对方人品才貌怎么样,你都查清了吗?” 梅砚君端起桌上的热茶道:“是周赴!” 梅长恭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直接拍桌而起,“怎么会是他?开玩笑,你居然把小雪嫁给那种人渣!不要说我了,大哥他也不会同意的!” 梅砚君却淡淡地来了一句,“这件事情就是我和大哥商议好的。” 梅长恭简直惊呆了,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转不过来,直接抢过梅砚君手中的茶杯猛地砸在地上。 “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这么大的事儿,你们怎么不和我商议一下?而且居然是周赴,你们对得起爹吗?你们…你们两个怎么能这么大逆不道?” 爹当年宁可冒着风险上战场,都坚决不肯屈服于宁王,不愿让梅宫雪沦为棋子。 “住口!” 梅砚君一脸阴沉地盯着面前的梅长恭,他平日里看着脾气很好,可是很少发这么大火的。 梅长恭心里其实也是怕这个二哥的,立刻闭了嘴。 梅砚君终究还是长长叹息一声,有些疲惫道:“三弟,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些年自从爹去世,族里的光景便大不如从前,虽然宁王曾是爹的政敌,但为了侯府的日后,我们也只能被迫做出一些牺牲。” 梅长恭心惊,这说白了,不还是卖女求荣吗? 梅砚君自然也清楚,所以不管是他还是大哥,其实都在装糊涂。 因为有些话一旦说出来了,那就不体面了! 他只得换一种说法劝这个不开窍的弟弟,“小雪她以后终究是要嫁人的,可她什么条件难道你不清楚?本就是嫁过人的,嫁的还是个太监,再加上她身上那些伤肯定也是要留疤的,你说日后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可是…”梅长恭心里很纠结,明明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梅砚君想起了爹之前对他们兄弟的嘱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只道: “说到底,周赴毕竟也是堂堂正六品官员,以咱们小雪现在的条件嫁过去,那都是高攀了!估计她心里也巴不得有这样的好姻缘!” 刚刚在府门前,梅宫雪不就亲口答应这门婚事了! 梅长恭觉得更加气愤,他这个妹妹啊,真是自甘下贱,竟丝毫没有侯府的风骨。 “好,那就随她去嫁!” 梅长恭口中是这样说,可心底的某处重担却是忽地一轻。 第24章 因为爱,所以不再爱 梅宫雪回到桃花苑后,被看心疼地给她用毛巾敷后脑勺。 从得知梅宫雪不久就会嫁给周赴后,她便一直掉眼泪。 “好啦,我又不是嫁进什么龙潭虎穴,周赴他也不吃人,没事儿的!”梅宫雪还在笑着安慰她。 “嗯!奴婢不哭!” 被看知道小姐最讨厌别人掉眼泪了,便赶紧抹了把脸。 不过这一次她是下定决心,小姐一旦出嫁,自己肯定是要跟着的! “奴婢去给小姐取点药来!” 梅宫雪看着她匆匆离去后,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消失,然后一个人坐在桌旁发呆。 屋子里突然好静啊! 一股巨大的孤独感,像潮水般层层席卷而来。 梅宫雪突然想起了刚刚马车上梅砚君提起,自己在蝴蝶死后说过的那句话。 蝴蝶,是她在被父亲找回府之前,便养着的一只小花狗,后来跟着自己回到了侯府。 记得自己刚回来时,有很多的不适应。 爹爹虽然对她很疼爱,但毕竟留在府中的时间有限,哥哥们为了哄梅香寒开心,都有意疏远她,而她和梅香寒之间也玩不到一块去。 偌大的侯府,连个和自己玩的人都没有,很孤单。 陪着她走过那段时光的就是蝴蝶,它会在自己失落的时候,拼命地蹭着她的裤角,逗她开心。 那时她以为,即便世界上所有人都向着妹妹,她的蝴蝶也会永远陪着她。 可她忘了,狗狗的生命是很短暂的。 蝴蝶走的那天,她哭得很伤心、很伤心,抱着它的尸体不肯撒手。 爹爹为了安慰她,商量着可以重新再收养一只小狗,可她却拒绝了。 爹爹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爱,所以不再爱”。 她真的很喜欢有蝴蝶陪伴的日子,然而就是因为太喜欢,才更害怕失去的痛苦。 所以从此,再也不养狗。 这次回府后,即便梅香寒、梅长恭都对她释放过最大的善意,也极力地想弥补过去,她都已经承担不起这份亲情了! 现在的梅宫雪是很没安全感的,她把自己关在壳子里,拒绝与人亲近,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 她怕期待越多,失望越大,便索性不再相信任何人,因为不知道哪一天自己又会被抛弃掉。 生命中美丽的蝴蝶已经死了,不会再有人坚定不移地飞向她! “啪嗒”! 一声异响打断了她的思路,原来是袖中的锦盒掉了出来。 梅宫雪弯腰捡起,心想着反正两人是政治联姻,信物是什么也无所谓了。 然而当她想打开时,却发现上面有一道锁,而且是一道“藏诗锁”。 这些锁具通常在轴心排列着数只大小相同的转轮,转轮表面刻着不同的文字,不是随便就能打开的。 梅宫雪一挑眉,周赴那个家伙不会在考她? 反正无事,她正想要破解一番,却听见院门口似乎传来了一阵吵嚷声。 “被看,怎么回事?” 见没人回话,梅宫雪便起身出去查看。 结果发现说话的人正是被看,她张着双臂似乎在挡着谁进来。 梅宫雪回头取了件外衣,这才出去。 “…二小姐,您还是别往里进了,我家小姐身上的伤可还没好呢!奴婢若放您进去,万一哪里惹得您不顺心、让您落泪,那就糟了!毕竟您的眼泪可是比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器还要厉害三分呢!我们可惹不起您!” 梅香寒就站在院门外,听着被看口中那阴阳怪气的话,脸色很是难看。 但她似乎的确有事,便想踮起脚往里瞧瞧,结果一眼就看见了刚出来的梅宫雪,“姐姐!” 被看这时才注意到身后的梅宫雪,皱眉:“小姐…” 梅宫雪抬手打断了她后面要说的话,“放心,我就在这里和她说两句话!” 被看这才稍稍放心,退到梅宫雪身后,警惕地盯着对面几人。 梅香寒连忙给梅宫雪行礼,“姐姐,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毕竟之前二哥就告诉过我要…” 梅宫雪懒得和她废话,直接道:“有事就说事!” 梅香寒嗫嚅着咬唇道:“我的小咪不见了,有下人说看见它跑到了你院子里,能不能麻烦姐姐帮我找一找!” 梅宫雪纳闷:“小咪是谁?” 身后的被看小声提醒:“就是之前挠伤您的那只猫!” 梅宫雪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她没有推辞,直接命下人在院子里好好找找。 见梅宫雪痛快的帮忙,以为她心情不错,梅香寒一直紧绷着的心这才轻松了些,“还有,嫂子让我过来问问,今年宫中的元宵佳宴,你打算去吗?” 梅宫雪这才想起,马上到正月十五了。 宫中每年都会举办元宵佳宴,到时朝中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人都会去。 安国府毕竟有爵位在,女眷自然也受到了邀请。 梅宫雪以往每年都会去的,因为宫里有各姿各态的彩灯,还有猜灯谜活动,谁猜得灯谜最多,陛下可是有赏的! 但是今年… 见梅宫雪眼中露出追忆,梅香寒还以为她准备答应去呢,一颗心又忐忑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抢先在梅宫雪面前开口。 “姐姐,我知道你是想在元宵佳宴上见到云初哥哥,可是我觉得有些话还是要和你说清楚。” “从你回府后,我自认为一直事事忍让、迁就着姐姐的情绪,你如果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我都可以让给你,但只有云初哥哥是不行的!” “而且姐姐你现在也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了,希望姐姐与云初哥哥保持距离,以后也不要缠着他了!” “所以,这次的元宵佳宴,你可不可以不要去?” 第25章 帮你们修剪舌头 梅宫雪简直被她气到无语,为什么自己是否去元宵宴佳这件事,她都能和季云初联系在一起? 眼中所见乃心中所想。 可能是梅香寒自己想在中秋佳宴上见到季云初,所以便这样揣测梅宫雪! 梅宫雪此刻有点后悔,她怎么就没听被看的?以后这种瘟神来了直接拦在外头就好! 正好,那只张牙舞爪的小花猫被人找到拎了过来。 梅宫雪立刻就想撵人。 可一个小厮匆匆跑了过来,“不好了,两位小姐快去看看,夫人她晕倒了!” 什么?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顾不得其他,立刻前往正院,也是小侯爷和夫人的住处。 路上,梅宫雪便吩咐下人赶紧去请大夫,然后又打听了事情经过。 “嫂子这两天身体明明好了些,怎么突然晕倒?是病情又加重了?”梅宫雪的心都提了起来。 可小厮却支支吾吾,被梅宫雪犀利的眼神扫了一下后,才不得不说。 “二爷传话说小姐您的婚事定了,夫人问定了哪家,在得知是周赴时,夫人坚决不同意,她正要去找小侯爷商议此事,结果到门口,人就晕了过去!” 梅宫雪眼圈立刻发红,她知道嫂子是真的心疼自己。 一行人赶到时,温可仍处于昏迷中,脸色很差。 “到底怎么回事?药没有正常吃吗?”梅宫雪因为太担心嫂子了,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了一丝威严。 “回小姐,夫人的身体本就不好,这些日子也是时常疲倦,而且早上起来总会干呕、恶心,但夫人以为是过年操持府里大小事务累着了,所以没放在心上!” 梅宫雪听得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时,床上的人终于悠悠转醒,看到众人都围着还在纳闷,当得知自己刚刚晕倒了,心里也是一慌。 大夫也总算来了,众人赶紧腾出地方来。 梅宫雪紧张地盯着对方的神色,片刻后,却见大夫面有喜色。 “恭喜夫人,您这是有了身孕!” 梅宫雪这才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幸好不是病情加重。 温可更是喜出望外。 “不过夫人最近一定是太操劳了,方才更是一阵急火攻心,这才突然昏厥,而且您现在是孕早期,可要注意休息,绝不能再这样辛苦了!”大夫细细叮嘱道。 温可立刻有些纠结,毕竟马上就是中秋佳宴了,很多事她都脱不开手。 但这个孩子对她来说又太重要了,需得小心呵护。 若这些事她不来安排,又能交给谁呢? “我来!”一直守在床旁的梅香寒坚定地站了出来。 嫂子从小就照顾她,这种时刻怎能不挺身而出? 温可却面露为难,“呃…阿香你还小,做不来的!” 她从小就教对方管家、算账等,能不清楚对方的能力? 梅香寒立刻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嫂子,难道你不相信我?” 温可只是叹气,元宵佳宴可不是小事,到时大小官员都在,稍不注意就是给侯府丢人! “要不我来!”梅宫雪在一旁轻声道。 原本她打定主意不参加此次宫宴,但她实在不想让嫂子为难。 温可顿时眼前一亮,但紧接着又担心起来,“你若出席这种场合,恐怕避免不了流言蜚语,要不还是…” “没事的,嫂子!”梅宫雪大方的笑了笑,“有些事我迟早要面对,而且我马上要嫁给刑部员外郎了,量那些人也不敢太过分!” 温可愕然,再次和她确认道:“凡事不要总委屈自己,那周赴名声可不好,爹当年就不同意,咱们也不用攀多大的官,只要真心对你好就行!” 她虽然是这样劝梅宫雪的,但她不也时常为了侯府委屈自己吗? 或许真正的家人之间就是这样,互相体谅! “放心,这门婚事我是愿意的!”梅宫雪笑着道。 就像三年前那般。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而唯一面色不大好的应该是梅香寒,得知梅宫雪会去宫宴后,她眸子里立刻就浮现出了一丝不悦。 日子过得很快,一眨眼到了正月十五。 侯府众人提前一个时辰便出门了。 梅宫雪和梅香寒坐在同一个马车里,当她发现有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从梅香寒怀里钻出来时,都已经快到宫门了。 “你怎么把猫也带来了?” 梅香寒立刻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道:“我只是觉得将它自己留在小屋里太可怜了!” 梅宫雪一皱眉,参加宫宴,却要带只猫进去,实在不妥啊! 但她也知道自己管不了这祖宗,便派人传话去前面的马车问问。 果不其然,小侯爷的答复是,梅香寒愿意带的话就带着,一只小猫而已! 梅宫雪叹气,只能叮嘱:“赶紧给猫系上,看着它别闯祸!” 这两天,都是她在替嫂子管理内宅。 由于这只猫实在野性难驯,总抓伤人,她便特意让人买来一条细绳索。 可梅香寒一直不愿意给猫系上,觉得那样实在太残忍了,猫咪毕竟还小,就是有些贪玩而已。 可当着梅宫雪的面,她也只得乖乖将小咪拴了起来。 等入了宫门,众人按规矩鱼贯而入。 还未到大殿,路上便能看见造型各异的宫灯。 职位较低的官员率先进场,由宫女们领着来到相应的位置落座。 一边等着吉时开宴,一边各自闲谈。 梅宫雪今天是替嫂子来的,所以宫女把她安排在了一处前排位置。 刚落座,她就感觉到不少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离开宴还有些时候,皇上也还没来,有些人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 “前面那个瘦的应该是姐姐,这老侯爷一死,安国府原本的天之骄女,一朝沦为了太监的妻子!” “你们说,太监娶妻有什么用?又不能传宗接代!” “你不懂,人家赵公公爱面子,每逢酒宴必定让自己妻子出来作陪饮酒呢!” 他们虽然闲谈,但语气中多少带着些嘲讽。 梅宫雪垂下眼眸,自己嫁进赵府的三年,每当有客人来,赵章总喜欢向人炫耀她的身份,说什么自己有福气。 但其实,赵章却让她像个歌舞坊的妓子一样,又是献舞又是弹琴,还要给所有人斟酒。 有时,那些人喝多了…便会对她动手动脚。 梅宫雪死死掐着袖底的虎口,既然今天来了,便已经做好了任人评头论足的准备。 她以为自己可以神色如常,从容地面对,却不想还是被勾起了心底最不堪的那段过往。 这时,一道阴冷的声音在那几人身后响起,警告道: “你们的舌头要是太长了,我就帮你们修剪一下!” 第26章 一个耳光 那些官员纷纷面带怒容的转身看去,想看看谁这么大的胆子? 可在看清说话者是谁时,眼中明显多了一丝畏惧,又都闭上了嘴巴。 正是周赴! 梅宫雪可没想到他竟会出言帮自己说话。 她这些日子可没忘记四处打听关于周赴的事,毕竟用不了多久两人就要成婚了。 可打听到的消息实在算不上好! 周赴在朝中几乎没有什么名声可言,因为手上干的基本都是脏活,之前季云初的话也没有骗她。 周赴是在宁王手下做事的,大小官员不管有罪没罪,只要是挡了宁王的路,那他就会不择手段地给对方罗列罪名。 百官更是送给他一个绰号,“疯狗”! 虽然难听,但贴切,反正宁王指哪里他就打哪里。 所以这些年在朝中,早就树敌无数。 梅宫雪又扫了一眼刚刚议论自己的几位官员。 他们在看到周赴后的第一反应便是畏惧,之后有些别扭,随后更是深深的嫌恶和不屑。 官员们都看不起像周赴这样的酷吏,这几乎就是宁王手底下的家奴啊! 另一方面,他们又不敢真的得罪,生怕下一个被罗列罪名的就是自己。 梅宫雪看向周赴,猜想是不是因为两人即将成亲,那些人的话让他觉得很丢面子,才出言帮自己的? 但不管为何,总是替自己解了围。 她举起酒杯,冲着周赴点点头,微笑着致谢。 周赴本来都想移开目光了,却不料梅宫雪忽然对他笑了笑。 正经算起来,两人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 他见过惊恐或倔强的梅宫雪,沉稳或从容的梅宫雪,但唯独没见过今天这样的她! 身着艳丽的宫装,发髻高耸,脸上略施粉黛,遥遥一笑只觉让人如沐春风。 周赴心底划过一丝涟漪,有些不自在地看向了别处,但还是举起酒杯,还了一礼。 这时,一道人高马大的身影挡在了两人之间。 “季将军,您的位置再往前一些!”领路的小太监提醒。 可季云初不仅坐下了,而且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思,“本将军今日身体有些不适,劳烦公公调整一下座位。” 说着,他余光看向了梅宫雪。 她和那个周赴才认识多久,两人就在宴会上公然眉目传情了? 真是不知羞! 梅宫雪这时也注意到了季云初,有些意外的是,他身边还带了一个八、九岁的孩子。 片刻后,她才反应过来,那个孩子应该就是齐文宣,季云初的侄子! 据说在军营里,季云初有一个好兄弟,后来战死沙场,妻子随之殉情,只留下了这么个孩子。 季云初本就重情重义,再加上看着这孩子总会想起自己的身世,便将他收养了。 而周赴只是六品官员,没有资格坐在最前排,这下被季云初挡了个严实,根本看不见对面了! 他直接翻了个白眼,起身走了。 梅宫雪不以为意,坐在她后方的梅香寒却激动了起来,立刻朝着季云初羞涩一笑。 季云初似乎心情不大好,只是点点头。 倒是齐文宣非常高兴地挥了挥手,“未来婶婶!” 季云初立刻拍了下他的后脑勺,“休得胡言!” 齐文宣吓得吐了吐舌头,然后便冲梅香寒打了个手势,指了指殿门。 梅香寒笑着起身,好像要去找他。 梅宫雪立刻嘱咐她,“这是宫中,注意一点!” 梅香寒点点头,“我就去找文宣玩!” 看起来,她和那个孩子很熟悉啊! 可能梅香寒总去找季云初,一来二去的,便玩到了一起去! 梅宫雪很清楚自己这个妹妹,虽然已经是大姑娘了,但被家里人宠得太过,心智上跟没长大一样,能和八岁的孩子玩到一块也正常。 所以她没怎么担心。 可没过多久,殿门口竟传来一阵吵闹声,夹杂着孩子的尖锐哭声。 梅宫雪扫了一眼身旁的空座位,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带着人出去查看。 殿门外围了几伙人,似乎正在看热闹。 而被围在场中的正是梅香寒! 她身旁是齐文宣,另一边还有个半大的小公子,身穿湖蓝色锦袍。 梅宫雪立刻快走了两步,“怎么回事?” 等走近了,才发现梅香寒手忙脚乱地哄着那两个孩子,怀中还紧紧抱着那只已经炸了毛的小野猫。 齐文宣的手臂上有着两道血淋淋的爪痕,那位蓝衣小公子也有,而且更严重。 梅香寒小声央求:“…你们不要哭了,一会儿把人都招来就不好了,我…我和你们道歉还不行吗?小咪它不是故意的!” 梅宫雪立刻明白了,“是你的猫抓伤了两位小公子?” 听到她的声音,梅香寒猛然回头,还下意识地护紧了怀中的小猫,好像生怕梅宫雪会伤害它一样,委屈巴巴道:“姐姐,小咪它不是故意的!” 梅宫雪扫了一眼那两个孩子,一个是季云初的侄子,另一个不知是谁家的。 而且宫殿之前伤成这样,总得给人家一个交代! “赶紧去请太医来,然后派人去找找孩子家里的大人!” 梅宫雪吩咐完,又看向了梅香寒,皱眉道:“我在马车上不是交代过你,要给你的猫系上细绳吗?” 那绳子的长度有限,猫即便发起野来,也根本伤不了人啊! 梅香寒将头垂得低低的,泫然欲泣道:“猫咪那么可爱,我觉得给它拴上绳子实在太憋屈了,而且皇宫内这么大,我以为没什么的,所以刚刚就将绳子解开了!” 梅宫雪面色一沉,看向她的眼神恨不得都能飞出两把刀来。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这里可是皇宫重地,怎么能由着性子胡来? “把猫给我!”梅宫雪沉声道。 梅香寒被吓得一哆嗦,却将猫护得更严了,“我不给!反正小咪它不是故意的,它只是想要保护我,你今天不是代替嫂子过来的吗?你有责任护着我!我和小咪若是出了什么事,大哥他们也一定会惩罚你的!” 梅宫雪真是被她气得眼前发黑,眼见着门口的人越聚越多,而且不知何时陛下就到了。 她心里着急,再次道:“你听话,我只是给它系上绳子,免得它再伤人!” 可任她好言好语地劝着,梅香寒就是不撒手,而且都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和那两个孩子一起哭闹起来。 梅宫雪实在忍无可忍,抬手一个耳光扇过去,“啪”的一声! 第27章 陪酒道歉 梅香寒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梅宫雪居然会给了她一巴掌。 “你居然打我?”梅香寒满脸的难以置信,嘴唇都在微微颤抖着,眼中更是涌现出无尽的委屈,“你怎么敢?爹都没有打过我,你凭什么?我要去告诉哥哥们!” 说罢,便呜呜呜地跑开了,但猫还在她怀里! 梅宫雪担心,可不能再伤人了,便立刻让两个丫鬟赶紧跟上去。 梅宫雪又看了看那两个孩子身上的伤,突然想起之前自己也被那野猫抓伤过,便赶紧回头问被看身上有没有带药。 万幸被看带在了身上。 梅宫雪先是来到了齐文宣身旁,冲他晃晃手中的药瓶,哄道:“我这里给伤口止痛消炎的药,我们先把药涂了好不好?” 齐文宣看着她那张和梅香寒一样的脸,稍稍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愤愤然转过了小脸,“我才不要你碰我,刚才你都把我婶婶气跑了,你这个坏女人!” 说完,竟还趁着她毫无防备时,在她手腕上咬了一口。 梅宫雪倒吸一口冷气,快点把手中的药瓶丢出去。 但手腕上已经多了一排牙印,深的地方几乎要见血了,这小子下口真狠! 梅宫雪真想给他也来一巴掌,但心想着对方毕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而且又是她们侯府理亏在先,便也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然后她看向了另一边的男孩子,对方身上穿的料子一看就是不俗,模样也很是周正,便温声询问:“你叫什么名字?别害怕,我等一下就带你去里面找爹娘!” 梅宫雪生怕他也过来咬自己一口,还刻意保持了一下距离。 好在这个男孩子更懂事些,见梅宫雪手中拿着药要给自己来上药,便乖乖地伸出了胳膊。 梅宫雪打开药瓶,用手指挖了一块药膏,均匀仔细地涂在了他的伤口上。 这药她自己也涂过,凉凉的,并不会让人觉得抵触,很快就涂好了。 但令梅宫雪头疼的是,虽然这孩子很乖巧地让自己上药,但却没有回答自己的问话,一直低头沉默着。 她只能先让人照看好,然后又带着齐文宣重新回进了殿内,想将他先送回季云初身边。 一路上,齐文宣都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好像有点好奇她为何会同梅香寒长得一模一样。 而且忍不住在心底,将这对孪生姐妹做了一下比较。 梅香寒明显更爱笑,性子也随和,很招人喜爱! 但面前的梅宫雪却不一样,看着就不太好相处,一副冷冰冰、凶巴巴的样子,而且刚才上来就给了梅香寒一巴掌,都把自己未来婶婶气走了! 这么想着,齐文宣心中对梅宫雪的厌恶更深了一分。 很快,他们便见到了季云初。 还未等梅宫雪开口,齐文宣便率先扑了过去,“叔叔!我的胳膊好痛啊,都怪她!她都把我未来婶婶气走了!” 季云初在看到他手臂上的爪痕后也是一惊,皱眉看向梅宫雪,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齐文宣虽然并不是他的亲侄子,却是他兄弟留下的遗孤,他一定得照顾好! 这可不仅是出于个人私情,还是一种表态。 表明自己会对战死沙场的将士遗孤有妥善的照顾,否则,岂不是让那些跟着他的士兵们心寒? 季云初今天特意带着孩子参加宫宴,也是为了表明自己对这孩子视如己出。 结果宴会还没开始呢,孩子身上就受了伤,他当然是不高兴! 梅宫雪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那孩子,也只能耐心解释,“今日舍妹参加宫宴时,随身带了一只小猫,不慎抓伤了小公子,我刚才已经教训过她了,等下太医便会赶到为小公子医治!此事终究是我们安国侯府的责任,我替小妹向季将军赔个不是!” 一番话,即将事件原委解释清楚,又及时做出了应对方案,还不曾推卸责任,道歉的态度也真诚。 于情于理,梅宫雪做得都让人挑不出毛病。 季云初在检查齐文宣的伤口时,眼中明显带着一丝心疼,好在伤口并不严重,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面对梅宫雪的道歉,他却是有瞬间的犹豫。 等了半晌,季云初都没有动静,梅宫雪便狐疑地看向他。 季云初这才冷冷开口,“伤了我家孩子,侯府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过去了吗?” 梅宫雪有些紧张,立刻又补充道:“季将军说的是,小公子此次看病的花费或需要什么珍稀药材,侯府一定全力提供!若还有什么其他要求,也请季将军直言!” 季云初若有所思道:“今日宴会的酒水色泽醇厚,那就请侯府大小姐罚酒三杯,当作惩戒如何?” ‘侯府大小姐’几个字咬得音很重,似是在有意地报复她刚才那句‘季将军’一般! 说着,直接便将酒壶和酒杯递到了梅宫雪面前。 梅宫雪紧抿着嘴唇,心里纵然有千般的不愿,可今日自己代表的是侯府。 季云初都已经这样说了,若拒绝,那这事可就不容易翻篇了。 “好!” 梅宫雪端起酒壶,先给季云初斟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当酒杯的边缘碰到嘴唇时,冰冷了触感让她打了个寒战,紧接着闭上眼睛,一仰脖子,将酒灌了进去。 一杯过后又是一杯,待三杯酒下肚后,梅宫雪立刻感觉到那辛辣的酒水像在灼烧着她的胃。 “这样可以了?”梅宫雪强忍着说出这句话,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但季云初看见她似乎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心里就更气了。 刚刚不是还和周赴那个家伙举杯对笑吗? 怎么自己才让她陪着喝了三杯,就这样不情不愿的? 他又不是不了解梅宫雪,她以前可是很有酒量的,现在却装作喝不下了吗? 季云初有些戏谑地又拿来一壶酒,对她道:“今日在场的可不止我一人,还请大小姐也为诸位大人斟一杯,不知肯赏脸否啊?” 梅宫雪面色一白,只觉这一刻,面前的季云初竟和赵章那副令人厌恶的面孔有片刻的重合。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好!” 两杯酒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梅宫雪此时只想着赶紧把这一切结束,径直走过去,将围坐在季云初周围的几桌各自斟了杯酒。 那几人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还在打趣,“季将军的酒大小姐都喝了,那我们的酒不也陪一杯?” 说完,互相发出一阵哄笑。 梅宫雪只觉身上的寒意一阵赛过一阵,孤独又无助。 她以为自己已经远离了赵府,却不想,再次给她带来这种羞辱的人竟是季云初! 他和其他人一样,都在看自己的笑话! 梅长恭走过来时,正看见梅宫雪在给几位官员斟酒,顿时怒火中烧,直接夺下了梅宫雪手中的酒杯。 “梅宫雪你在干什么?你简直是丢尽了侯府的脸面!” 第28章 靠山来了 梅宫雪冷冷看着他,又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梅香寒,嘲讽道:“那你怎么不先问问你的好妹妹?问问她又闯了什么祸?” 梅长恭愣住了。 这话什么意思? 刚刚他正在和吏部的官员聊天,听说自己大哥说好像是为他在兵部谋了一份差事,本来很开心的。 结果就看见梅香寒哭着跑过来,一侧脸颊微微红肿着,明显是被什么人欺负了! 他哄了半天,问是谁打的。 梅香寒抽抽噎噎地说,是梅宫雪为了惩戒她,才当众打了她一耳光! 梅长恭大怒,以为梅宫雪趁着自己不在,随便找了借口欺负梅香寒。 他这才放下兵部的事,过来找梅宫雪理论。 但梅宫雪刚刚说什么?梅香寒闯了祸? 梅长恭下意识就觉得这不可能,梅香寒那么懂事听话的一个人,又不像自己的冲动性子,能惹什么祸? 但他在对上梅宫雪那双带着凉意的眸子时,心脏猛地一缩,底气有些不足。 于是,梅长恭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阿香,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梅香寒见所有人的视线瞬间落在了自己身上,吓得一个机灵,立刻抱紧了怀中的小猫,吞吞吐吐道: “刚刚文宣要我出去一起陪他玩,他还带着一个新伙伴,见我怀中抱着一只小猫,便过来逗弄它!但他们下手真是没轻没重的,一下就把小咪弄疼了!” 梅香寒说到这里还有些埋怨地看了一眼那两个孩子,“再加上小咪还以为他们要伤害我,于是就扑过去,把他们两个都抓伤了!” 梅长恭心头一跳,又看了看那两个孩子身上的伤,瞬间有些埋怨梅香寒,她刚刚怎么不把事情说清楚呢? 那个穿着蓝衣服的小公子他并不认识,但齐文宣他能不认识吗? 季云初平时几乎当成亲儿子养在身边,也怪不得梅宫雪要给人家斟酒赔罪。 看来,又是他误会了! 梅长恭有些歉疚地看向了梅宫雪,但却对上梅宫雪那双冷漠、毫无感情的眼睛,似乎在无声嘲讽他的愚蠢。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从心底升起,他本来是想道歉的,可话到嘴边突然就变了。 “不就是被猫挠出几道口子吗?都是男孩子,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行就多赔点医药费!倒是你,怎么胳膊肘净往外拐?你一个当姐姐的照顾亲妹妹不是应该的吗?” “该惩罚的本应是那只猫,你打阿香做什么?我看你就是想借机发挥,想光明正大地发泄自己的不满,别以为我看不透你的龌龊心思,你就是想弄花她的脸,对不对?” 梅宫雪不声不响地听着。 以前,她觉得自己的三哥是个仗义又直爽的男儿郎,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如果哪一天有人敢欺负自己,他一定会冲出去为自己打抱不平的! 但现在,她看着面前的梅长恭,只觉得对方没有脑子,又自以为是! 见这两人之间气氛不对,梅香寒赶紧过来拉了拉梅宫雪的袖子,“姐,你别和三哥较劲了,他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吗?” 梅宫雪皱眉,在那只手碰到自己时,她简直有种吞了只苍蝇般的恶心感,一把甩开了,“你若继续添油加醋,信不信我再打你一巴掌?” 梅香寒吓得一个哆嗦,眼眶中瞬间蓄满了泪水,缩着身子揉了揉被打痛的手腕。 梅长恭看到这一幕顿时怒气上涌,简直岂有此理! 当着自己的面,梅宫雪就敢吓唬阿香,那可不仅是自己的亲妹妹,也是她的亲妹妹啊! 之前,他念在梅宫雪刚从大牢里出来,没有和她一般计较!这才让她越来越放肆! 今天,是该好好教训一下了! “阿香,你姐姐刚才打了你哪边脸?” 梅长恭是这么问的,但人已经上前一步,巴掌对准梅宫雪高高扬了起来。 梅香寒被吓得眼睛瞪得老大,“三哥,你快住手!” 梅宫雪被他抓得胳膊好痛,根本挣脱不开。 以往梅香寒求情,梅长恭都会心软,但今天他的态度倒是很坚决。 梅宫雪看着他那满脸冷漠的样子,忽然想起自己在大牢受刑的时候,那时身上虽然也挨了鞭子,但那痛苦毕竟是陌生人带来。 而此刻一脸杀气腾腾看着自己的人,居然是自己的亲哥哥! 梅宫雪突然大声笑起来,“好好,三爷是要给自己妹妹报仇啊!那还等什么,动手啊!” 看着她这副癫狂的样子,周围人都吓了一跳。 梅长恭更是心慌,他本来以为梅宫雪会求自己手下留情,却不想她敢出言挑衅! 好,自己就满足她! 他手下一用力,“咔嚓”一声。 梅宫雪的右臂处一股剧痛袭来,她死死咬着牙,愣是不许自己痛呼出声。 然而下一刻,她还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可是把梅长恭吓了一跳,“这…我只是卸了你的胳膊而已,你怎么会吐血?” 他是看梅宫雪梗着脖子和自己叫板,要给她一点教训而已,顶多痛苦一点,怎么会吐血? 梅宫雪强忍着眩晕,推开了他要扶着自己的手。 的确,这口血并不是因为胳膊的原因,而是之前那三杯酒! 但她要怎么解释呢? 难道非要她当众说自己曾经被赵章逼着陪酒,哪怕是喝不进去了,也要催吐出来,之后接着喝吗? 季云初瞳孔猛地一缩,眉毛紧紧拧在一起,正要冲过去查看梅宫雪伤势时,有人先他一步。 “三爷平时上战场不行,打起自己妹妹来倒是很威风!” 一道明显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是周赴! 而他身后一同来的,便是大名鼎鼎的宁王。 众人刚要行礼,却见之前那个蓝衣小公子立刻扑进了宁王怀中,委屈地唤了一声:“父王!” 第29章 不负责任的主人 梅长恭和梅香寒都好似被定在了当场,谁都没想到,那个孩子居然是宁王的儿子! 原本还以为那只是大臣带进宫的,这下可有些糟糕! 周赴来到梅宫雪身边,先是查看了她的伤势,当发现胳膊已经脱臼了。 他眸光犀利地扫了一眼梅长恭,对自己亲妹妹居然能下这种狠手! 脱臼虽然还能安回去,但那一瞬间的痛苦可是极致的,比那一巴掌严重多了! 梅宫雪自是疼得面色惨白,头上豆粒大的汗珠往下落,只能死死咬着牙关。 幸好周赴一只手在身后托着她,否则自己此时可能都站不稳了。 她扫了身旁之人一眼,发现对方正冷冷看着梅长恭。 “多谢!” 虽然她的声音很轻,但周赴还是听到了,回过头道:“我的手没轻没重,等下找个太医帮你接回胳膊!” 梅宫雪点头不语,觉得眼前开始发黑。 “父皇,那个姐姐放猫挠我,好疼啊!”孩子扑到宁王怀中哭了一会儿后,立刻开始诉苦。 孩子粉嫩的细胳膊上,那几道血口子格外的刺眼。 宁王眸光黑沉沉的,看向了站在旁边抱着猫不吭声的梅香寒,“宫宴之上,何时允许放这种孽畜进来了?来人,赶紧带下去,免得一会儿惊了圣驾!” 侍卫上来就要带走那只猫。 “不行!谁都不能碰我的小咪!我都说了,它不是故意的,是小世子自己贪玩,弄疼了它,它才生气的!你们凭什么带走我的猫?” 梅香寒此刻惊恐又慌乱,心里也清楚,若任由小咪被他们带下去,指定是活不成了。 她是侯府女眷,又将猫咪护在了自己胸前,侍卫们顾忌着她的清誉,哪敢强行动粗? 见自己妹妹眼中满是焦急与歉疚,用手在脸上胡乱地抹着眼泪。 梅长恭自然是不忍心,立刻求情,“宁王殿下,此事的确是我妹妹有错在先,但今日毕竟是元宵佳节,阖家团圆的好日子,实在不宜杀生,还请您网开一面!待我回去后定严加约束小妹!” 季云初也对上了梅香寒那哀求的眼神,意思再明显不过,他叹气一声,也只得上前行礼。 “殿下,宫中若见血实在不吉利,而且还有不少孩子在,请您高抬贵手,全当是为小世子积福了!” 梅香寒忙不迭点头,然后满怀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周赴就在旁边冷眼旁观,见到这一幕,突然阴阳怪气儿起来,“没想到两位居然可以为了一只猫挺身而出,我瞧着还以为心地多善良呢!怎么刚刚欺负起自己妹妹时却一点儿都不手软啊?更没人出面求情,哎,人命真不如猫命金贵!” 有的人面上火辣辣的,有的人一脸不服气,有的人则是一脸冷漠。 梅宫雪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心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着,密密麻麻地疼。 曾经以为的避风港,如今却在自己面前为他人遮风挡雨。 不仅是对梅长恭这个哥哥,还有…季云初! 哪怕梅宫雪在心里告诫自己,要保持距离,但此刻亲眼看见对方充满保护欲地为另一个女人说话时,她还是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记耳光。 那毕竟是她曾经无数次渴望过的。 不要再犯贱了,梅宫雪,你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吗? 梅宫雪眼前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她拼命忍住,不想让人发现自己此时的可怜可恨。 但当她的视线落在梅香寒怀中的猫咪身上时,还是心软了。 自己也是养过宠物的人,如果可以,她也希望那只猫咪没事。 而且宁王爱好名声,今日又是正月十五,说不定见众人态度诚恳,气消了后还能留猫咪一命。 于是,她伸手悄悄拉了一下周赴。 他的手是冰冷的,唯有掌心带着那么一点温度,便也足够带给她力量。 周赴转头对上她那带着些央求的眼神,撇了撇嘴,这才没有继续出言嘲讽。 但他们两人互相交握的手,就好像一根刺一样扎进了季云初眼中。 他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脸色已经极为难看,眸光闪了闪,不知在想了些什么。 宁王见众人求情,再加上今天日子特殊,果然有些犹豫。 若梅香寒此时再诚心道个歉,保证不会再将猫咪带出来伤人了,兴许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她却抱着猫咪冲到了宁王和那孩子面前,急切地哀求道:“小世子忍心看着小咪被处死吗?我给你道歉好不好,有什么事都冲着我来!但它还这么小、这么软,是无辜的,不信的话,你可以抱抱它,它真的很乖的!” 说着,她还非要凑近,吓得小世子“哇”的一声哭起来。 “放肆!” 宁王赶紧将儿子护在身后,这回真是动怒了,“有这样的主人惯着,日后必成隐患,来人,赶紧带下去!” “不行!那太残忍了!”梅香寒瞬间哭得撕心裂肺。 那只可怜的小猫,今天可是被坑惨了,刚刚两个侍卫想要抓它时,本就受了惊,弓起身子处于防御状态。 梅香寒情绪激动之下用力一勒,它全身的毛立刻就炸开了,直接挣脱梅香寒跳了出来,向前扑去。 梅香寒还想抓住它,却抓了个空。 更倒霉的是,那猫扑来的方向正是梅宫雪的位置! 梅宫雪下意识想躲开,然而她胳膊刚刚脱臼,剧痛之下半边身子都麻了,即便眼睛看到,脑子反应过来要躲,但身体也跟不上了! 眼看那只猫伸长的爪子就要抓到她的眼睛时,周赴随手从旁边抄起一根筷子,手腕一抖,一道寒光直奔那只半空的猫咪。 “喵呜!” 一声惨叫过后,小小的身子坠落,鲜血瞬间流出,尚有余温的身子又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 “小咪!”梅香寒立刻扑了过去,悲痛万分地捧起那具瘫软的尸体,“快去找大夫,求求你们,快救救她!” 一声声哀求的声音充满了无助,却没有应她。 梅宫雪看着那满地的血,闭上眼,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猫咪的确是无辜的,不负责任的是它的主人! 第30章 只是政治联姻 “没事?” 周赴过来低声询问。 梅宫雪摇摇头,扫了一眼这混乱的场面,特别是梅香寒尖锐的哀嚎声,简直吵得她的耳朵疼,“我胳膊疼,能不能先带我去一趟太医院?” 她此时唯一能求助的好像只有他了。 周赴果然没有拒绝,“好,我带你去。” 然后便转身领着她往殿门外走了。 从外人的角度看,就是周赴英雄救美,两人之间不仅交谈亲密,梅宫雪看起来还很依赖对方,半个身子都躲在周赴身后,就这么跟着他离开了。 季云初眼中满是不甘与怒火,大步走过去就要拦住。 “不好了,二小姐哭晕过去了!” 季云初脚下的步子一顿,回头一瞧,这才发现梅香寒刚刚实在哭得太伤心了,整个人直接昏厥过去。 按理说,季云初应该留下照顾梅香寒,但他的视线还是紧紧追随着已经穿过人群的梅宫雪。 难道,他和她之间注定要越走越远吗? 不! 绝不可能,就算绑也要把她绑在自己身边! … 周赴带着梅宫雪穿过几座偏殿时,一直让她走在靠里的一侧,自己则是走在靠外侧的宫道上,怕往来宫宴上端菜的宫人们撞到她。 梅宫雪因为右臂有伤,走得并不快。 周赴的步伐也不紧不慢,和她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太医院每天都有轮值的太医候着,今天是一位姓姜的太医。 他见到梅宫雪的伤之后,眉毛都不由得拧在了一起。 “梅大小姐,等下把骨头接回去时可能会有些痛,你的身体尽量放松。” 梅宫雪再次紧张起来。 姜太医轻轻握住她的胳膊,似乎在调整着方向,“咔”一声。 一阵剧痛,她的身体好似触电般猛地一缩,汗再次流了下来,这种折磨终于结束了。 “太好了,小姐,你感觉现在怎么样?” 刚刚被梅宫雪派出去给那两位小公子叫太医的被看,此时也回到了她身旁。 梅宫雪又活动了下胳膊,见果然不痛了,这才松一口气,好好感谢了一番姜太医,还提醒被看别忘了打赏。 之后便来到了一处偏殿休息,反正今天宫宴她是不打算回去了。 见这里没有外人在,梅宫雪才来到周赴面前,郑重的对他行了一礼,“今天的事情多谢周大人!” 要不是有周赴及时出手,自己这只眼睛可能就保不住了。 “小事一桩!”周赴不怎么在意地挥挥手,但片刻后他又道:“我上次送你那个锦盒还没打开吗?里面有药,对你的身体好。” 他的话看起来漫不经心,却让梅宫雪一愣。 “呃…打开了…只是我还没考虑好呢!” 说完,她就心虚地低下了头。 事实是,梅宫雪忙活了好多天,都没打开那道藏诗锁,又怎么可能知道里面装着的到底是什么呢? 虽然,自己最狼狈的一面早都已经暴露在了周赴面前。 但此刻面对他,梅宫雪还是有些好面子,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太笨。 原来那锦盒里装着的是药吗?那还真是有心了! 可听周赴这副不以为意的语气,又感觉不会是什么名贵的药。 看来,今晚回去一定要把那藏诗锁打开,否则她就不睡了! 梅宫雪在心中暗暗打算。 这时,一个老太监推开了门,却没有走进来,用尖锐的声音道:“宁王口谕!” 周赴明显是认识对方的,让她留在这,自己则先出去了一趟。 梅宫雪眼中惊疑不定。 宁王的口谕… 是什么呢?会不会和自己有关? 周赴很快就回来了。 梅宫雪打量着他的脸色,似乎并无异样,心里有些忐忑。 虽然知道自己不该多嘴问,但还是忍不住道:“宁王殿下说了什么?” 周赴抬起头来,原本散漫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 梅宫雪赶紧道:“如果是我不方便听的算了!” 毕竟人家是宁王手底下的人,私下要处理什么公务很正常。 周赴露出一个很有风度的笑“也没什么,殿下罚了我二十廷杖!” 梅宫雪闻言大惊失色,“为什么?你不是宁王殿下的人吗?” 周赴却似乎早有预料,“宫殿之上杀生见血,总要有个交代的,否则陛下知道了不妥!” 梅宫雪怔住,想不到事情还真和自己有关。 她想说一句‘对不起,自己连累了他’,但又觉得这一句话太轻了。 “你的胳膊已经无碍了,不愿意回宫宴的话就在这里休息,我得先走了!”周赴的声音清淡,当神色却很温和。 “那你等下还会回来吗?”梅宫雪脱口道,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好像有点过于依赖对方了。 “应该不会了,我还要去宫宴上猜灯谜呢!” 梅宫雪有些黯然,轻轻“哦”了一声。 很快,周赴便离开了。 梅宫雪知道他这是要去受刑,心里很担心。 于是在他出门后,便在后面悄悄跟着。 果然,某个院中,有侍卫正手持廷杖等着,那廷杖长约一米五左右,粗如手臂,看起来就很有分量。 很快,板子就落在了周赴的身上。 梅宫雪面色惨白地躲在角落里看着,可瞧着瞧着,她就发现了不对劲,脸色逐渐深沉。 她怕被人发现,又赶紧带着被看回到了偏殿中。 一进门,小丫头就开始感慨,“小姐,我之前听人说刑部周大人的名声可不太好,可奴婢今天瞧着,人还不错啊,可见传言并非属实!” 梅宫雪坐下后,眼底便弥漫上了一层雾气,等倒了一杯茶后,才道:“那也未必!” 她也能感觉出来,周赴对她还是比较照顾的,这种好,甚至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 但她早就不是那种懵懂无知的单纯少女了,连血脉至亲都能随意舍弃,何况是一个刚定下婚约的人。 梅宫雪宁愿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旁人,毕竟她是真的怕了。 而且她和周赴之间只是政治联姻罢了,说白了,顶多算是搭伙过日子。 可若其中真有那么一丝真情,她反而也无措起来,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拿什么去回报对方。 最关键的是,刚才行刑的时候… 梅宫雪家中毕竟也有习武之人,知道那种廷杖若打下去会有多痛。 可刚刚周赴在挨板子时,面上没有一丝痛苦的神情! 甚至说,梅宫雪感觉他当时的神情是很轻松的。 那可是二十廷杖啊!这不得不让梅宫雪起疑心! 为什么呢? 难道是作假给她看? 事出反常必有妖。 梅宫雪心里警觉起来,也不忘了给被看提个醒,“你多留个心眼,那个周赴毕竟是宁王的人,谁知道他对我献殷勤的背后有什么目的?别到时候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 门外,一只踏上台阶的脚猛然顿住。 本来他都把一个药瓶从怀中取出来了,但听屋中的人这样说后,立刻又揣了回去。 “没良心的,早知道不帮你了!” 说完,便走了。 第31章 你还是喜欢我的! 直到天色黑了,元宵佳宴也没有结束。 梅宫雪在偏殿中小憩了一会,感觉身体并没有其他不适,便带着被看提前出宫了。 虽然今天经历了很多不愉快,但此时她的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 今天一点都不冷,又恰逢正月十五,天空那一轮圆月像玉盘一样高高悬挂。 明亮的月光落在地上,和与雪地融为一起,更加美丽。 梅宫雪脚下的步子都不由得放缓了速度。 等回到侯府马车前,她率先挑起车帘钻了进去,那一瞬间,一股陌生的酒气扑面而来。 都没等她反应过来,一道身影已经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带进了一个滚烫的怀抱中。 被看就跟在她身后,上了马车之后,刚要掀起车帘。 “先别进来!”梅宫雪的呼吸都带了一丝凌乱,但声音还算镇静。 被看的身形明显一滞,虽然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何这样说,但也不敢多问,乖乖留在了外面。 马车内,梅宫雪正被人揽在怀中,而且那人的手正卡在自己的脖子上。 虽然并未用力,但也足以让梅宫雪感受到了威胁。 有浓重的酒气从身后传来,萦绕在梅宫雪鼻间。 车内的光线和外面相比很暗,梅宫雪的眼睛还没有适应过来,但也根据对方的发力姿态判断出,应该是个男子! 她吓得都开始发抖了,但很快,竟从这浓重的酒气中分辨出了一缕熟悉的气息。 原本紧张万分的她忽然愣住了,“季云初?” 那人沉默了一下,这才松开手。 梅宫雪警惕的转过身,借着照进来的零星月光,分辨出了对方的身份,“果然是你!” 季云初面上带着明显的醉态,但看向梅宫雪的目光深邃而明亮,恨不得穿透人心。 梅宫雪的心这才平复了些,幸好不是刺客。 但她的声音却更冷了几分,“你怎么在这里?” 刚刚梅宫雪那副慌乱中强自镇定的模样,让季云初觉得很有趣,也很怀念,却不想转眼间又成了这副冷言冷语。 一想到今天宫殿上,她对周赴那副依赖又亲密的模样,心中的妒火就逼着他发疯。 季云初尽量克制,先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这里是调理的药,赶紧服下,否则你的胳膊以后容易留下隐疾。” 说着,他就把瓷瓶递了过来。 梅宫雪却立刻躲开,虽然马车内空间有限,便还是尽量拉开了与他的距离,满脸警惕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季云初本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但他今晚也不知是壮了酒胆,还是借着夜色的掩护,很是强势地一把抓住了梅宫雪,将她拉到了自己面前。 “小雪,我喜欢你!” 他是鼓起了最大的勇气,才如此直白地说出了这句深藏心底多年的话。 然而梅宫雪听到后,却忽然轻笑出声:“耍人很有意思吗?我看季将军真是喝醉了!” 嘲讽之意再明显不过。 今日他当众逼着自己喝酒羞辱她,看见别人虐打自己时也无动于衷,现在却浑身酒气地和自己说这种话! 他和那些醉后就对自己动手动脚的人有什么区别?把她当什么了? 季云初刚刚说出那样的话,感觉自己脸上都发烫,却不料得到的是梅宫雪这样的回复。 黑暗中,他的眸子瞬间阴沉下来,一把拽过梅宫雪的手。 “你是不是喜欢上了那个周赴?就因为他今天表现出一点对你的善意?你以为他那是真的爱慕你吗?别太天真了!而且我们自幼相识,都已经多少年的感情了,你和他才认识几天?”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梅宫雪失声质问,然后用力的想掰开季云初的手,可任她使出吃奶的劲都是徒劳,那只手简直像铁钳一样。 气得她狠狠瞪了季云初一眼,“当初我喜欢你的时候你爱搭不理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才来说这些话?你只是习惯了我从小围着你转!现在我好不容易让自己死了心,你却反过来开始纠缠我了,你是不是犯贱?” 她几乎是一股脑地说完了这些话,可说完之后,她就开始后悔了。 因为她感觉身旁的季云初脸色越发阴森,浑身都透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就见他用大拇指拨开了药瓶的瓶塞,然后一仰脖子将药倒在了自己口中。 “你这是干什么?”梅宫雪诧异开口,话都没说完,整个人便跌入他怀中。 两个人真的太近了,梅宫雪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季云初似乎不想再压抑自己,因为这一刻根本无法压抑。 他把她圈在自己怀中,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按住她的后脑。 往前一送,两个人的唇还是碰上了。 “呜呜…” 梅宫雪真是又羞又恼,紧咬牙关不松,有药香弥漫在口腔内,一颗药丸被灵巧地喂进了她口中。 这双含情的眸子让她的意识变得有些薄弱,然而下一刻,她便挣扎起来,甚至一口咬在了他唇上。 一股血腥气弥漫。 却不想,这一下更激起了他心底的征服欲,低头便狠狠吻了下来。 确切地说,这根本就不像一个吻,而是占有和侵略! 她越挣扎,他动作越强势。 在她快要窒息时,季云初才大发慈悲地松开了手。 梅宫雪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片刻后就重重给了他一个耳光,“你无耻!” 季云初不仅没有躲,反而笑了起来,“小雪,我能感觉到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他可以肯定,梅宫雪对自己还是有感觉的。 因为刚刚从她眼中看到了那明显被压抑、被掩饰过的爱意和渴望,绝不是他的错觉。 爱与不爱,怎么会感觉不到? 只是他不明白,梅宫雪为什么要这样克制自己的心意! “小雪,用你的心告诉我,只要你点点头,我立刻会想办法阻止你和周赴的婚约!” 来得及,一定还来得及! 第32章 嫁杀父仇人? 梅宫雪的确没有见过这样的季云初。 在她的记忆里,他一直都是沉默而倔强的,甚至有些清高。 记得他刚到侯府时,便很少说话,有时几位哥哥趁着爹不在的时候欺负他,他也从不告状,只是在习武时会更加用功。 就是卯着一股劲儿的,想证明自己的价值! 此刻的他真的很反常。 望着自己的眼神,似乎带着一种期盼和渴求,仿佛就等着她一句话。 这样的眼神让梅宫雪有些看不懂,也不屑于懂! 当她开口时,语气很是冷淡的:“我和周赴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季将军请自重!” 她的话简洁又清晰,平静的语调透着疏离。 季云初有一瞬间想抓狂,神情都有些扭曲了,语调都拔高了,“为什么?你都不喜欢他!” 梅宫雪不想再去看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冷静道:“天下成眷侣者未必都有情,我又不是因为喜欢才嫁给他的。” 季云初眯起双眼,忽然恶狠狠道:“如果我告诉你,是他杀了你爹呢?” 终于,梅宫雪的脸色变了。 见状,季云初继续道:“外面早有传言,是周赴杀了老侯爷,你难道还要嫁给自己的杀父仇人?” 梅宫雪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中的漏洞,“传说?也就是你根本就没有证据?” 季云初移开视线,沉默了片刻,再张口时声音已经沙哑,“可无风不起浪,你…就不能再认真考虑一下?” 他的语气这一刻又软了下来,眼神让人心疼。 “季将军此时应该关心的是梅香寒,你不是答应过我爹会照顾她吗?”梅宫雪好意提醒他。 说到这个名字,季云初的眼神才有了波动。 梅宫雪将今天的事看得清楚,宫殿之上,季云初就没有办法拒绝梅香寒的请求,而且有梅家养育他长大的这份恩情在,他二人的婚事是迟早的事。 那他还在自己面前装什么深情?难不成他想两个都要了? 梅宫雪眼中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不停地用袖口擦着嘴角,恨不得赶紧用茶好好漱口。 季云初看着她,再次充满了一种无力感。 难道他们之间,就真的不可能了吗? 这时,宫殿应该已经结束,陆续有人出来了。 现在若不离开,等下被人发现了,那便是毁了梅宫雪的声誉。 他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临走前,季云初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梅宫雪一样,“刚刚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自己,但是…小雪,若你有一天反悔了,我会等你。” 说完,他便从后窗翻了出去。 直到确认他离开,梅宫雪那装出的坚强才渐渐瓦解,眼泪立刻滑了出来。 她觉得自己真是糟透了,为什么还会对这样一个人心动呢?真是前所未有的嫌弃自己! 等她收拾好心情,马车也回到了侯府。 被看还在询问刚才的事,她也只是摇头。 当她看见了被遗忘在桌上的那个锦盒后,神色才再次凝重起来。 父亲的死真的和周赴有关吗? 虽然季云初这样说别有居心,但事情若真的是这样,那自己是坚决不能同意这门婚事的! 看来,想要弄清楚这件事,她就必须尽快去见一个人了。 … 侯府的另一边。 梅鹤鸣也是刚从宫宴上回来,正阴沉着脸训斥着面前的两个弟妹,梅长恭和梅香寒。 “你这个兄长是怎么做的?宫殿之上那么多人在,你竟然直接对自家亲妹妹动手?你还要不要名声了?人家以后会怎么看待咱们侯府?” “还有你!宫里是什么地方?人进去之后说话、做事都要万分谨慎,你居然还带了只野猫进去?这次是伤到了小世子,万一伤到的是陛下怎么办?” 梅鹤鸣一想到这种可能就后怕不已,他本就是行武之人,气血上涌,就想给梅香寒一巴掌,让她长点教训。 梅香寒被吓得一缩脖子,她本来就因小咪的死哭得死去活来了,眼睛里全是血丝,“大哥,我知错了!” 梅鹤鸣看着她这副满眼沁泪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反手将这一巴掌打在了旁边的梅长恭脸上。 梅长恭连躲都不敢躲。 倒是梅香寒这下哭得更伤心了,赶紧将身子护到了他面前,“大哥如果生气还是打我,三哥他也只是想要维护我而已,他看不惯姐姐的独断专横,这才一时冲动!” 梅长恭闻言微微抬起头,看着面前那娇弱的身影,一阵感动。 同样是妹妹,这能怪他偏心吗? 宴会之上,那个梅宫雪对他这个哥哥只会嘲讽、顶嘴、忤逆,哪里像梅香寒这样理解过他? 但他也知道今天做得不妥,“大哥放心,明日我就去给小雪赔罪!” “你说你有多糊涂!”梅鹤鸣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今天可不只是丢了咱们侯府的人,还损了人家宁王的颜面,你以为谁有能力能帮你在兵部安排一个职位?要是没有小雪的这桩婚事,谁会给你这个脸?” 梅长恭猛然抬头,“我的差事,难道是宁王和兵部的人打了招呼?” 梅鹤鸣长长叹息一声,“小雪她在府里也住不了几个月了,你别老和她置气,哄哄她,也算是…对她的一种补偿了!” 话点到为止,梅鹤鸣便让人将梅香寒送回梅花苑,自己也离开了。 梅长恭浑身僵硬地坐在那里,脑子里嗡嗡直响。 原来就连自己的差事,都是靠着梅宫雪去联姻才换回来的吗? 这…这让他情何以堪! 一想到自己今天还当众卸了她一条胳膊,便更是懊悔不已。 梅长恭真想硬气地一拍桌子,大不了自己这官位不要了,也不要梅牺牲自己妹妹去联姻。 然而,他不敢。 自己到底什么能力,他能没数吗? 不去兵部的话,还能有其他的肥缺?而且寻常的闲职,他又看不上! 想到这,他立马起身回了自己房间,翻箱倒柜地寻找,把自己名下的店铺、房契都翻了出来。 今天的事,的确有他不对的地方,大不了尽量弥补就是! 明天,他还要去库房,把自己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整理出来,送给她就是! 一想到,当梅宫雪成亲之时,自己突然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嫁妆单子交给她,这事得多有面子啊! 到时梅宫雪一定会感动到哭的,会明白自己这个哥哥对她的事有多上心。 说到底,他们都是一家人。 第33章 爹的忌日 第二天,周赴的聘礼便到了。 而且很快,还有太监前来宣旨,这桩婚事竟是得了陛下恩赐,还赏了不少好东西。 梅宫雪还有些懵,一问才知,原来昨日的元宵佳宴上,周赴猜灯谜夺魁,当陛下问他想要何赏赐时,他便提了这桩婚事,这才有了这道圣旨。 昨天周赴好像是提了一嘴,要去宫宴上猜灯谜,就是为了讨这道旨吗? 但梅宫雪的眉头却蹙得更深了,毕竟从昨晚得知父亲的死可能和周赴有关后,心里便很是不安。 她看着面前那只锦盒,心里清楚,自己得抓紧时间了。 “被看,我前两天让你买回来的黄纸香烛花灯等祭奠的东西放哪里了?” “奴婢都放在库房了,小姐现在就要用吗?” 梅宫雪算了一下日子,只是道:“先去拿回来!” 去桑梓山祭奠的事情早就计划好了,就是怕正月十五期间,买祭品的人太多,好东西都被抢光了,这才特意提前备好的。 … 另一头的梅花苑中,梅香寒正在院中哭得凄凄哀哀。 她亲自用锄头挖了一个大坑,然后将裹着白布的小咪尸体轻轻放了进去。 “小咪,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若真能投胎,以后也一定要快快乐乐的!” 特意让人端来了几盘小炸鱼,都是小咪还在时就最爱吃的。 然后她还用挖出来的土,加上石头,垒起了一个坟包,前面还用木板立了一块碑——“小咪之墓”! 不仅如此,梅香寒身上还挂了白,她想着也算是为小咪服丧了。 管家刚刚路过时扫了一眼,立刻便注意到了那个新的坟包,看得直皱眉,觉得这年还没过完呢,实在是晦气,便将此事告诉了梅砚君。 奈何二小姐受宠啊,其他主子根本就不管,只说了一句随她去! “怎么只有鱼肉祭奠,我不是还让你们去买了香烛黄纸吗?”梅香寒边哭边问身边的丫鬟。 “回二小姐,昨天刚过完正月十五,街上卖香烛黄纸的都没货了,要不咱们就用小鱼干祭奠,小咪在的时候不是最喜欢吃了吗?” 谁料,梅香寒立刻就发起脾气来,“不行,一样都不能少!小咪它死得那么惨,我不允许你们这样敷衍它!” 正说着,小娥就看见被看带着个小丫鬟,从库房方向匆匆往桃花苑走去,两人的筐里装着的正是祭祀用的香烛等物。 “二小姐,你快看!那不是现成的吗?要不咱们先借来应个急?” 梅香寒看到了,面上一喜,“好好好,你们快去!” 说着,小娥便带了几个丫鬟婆子过去,似乎还和被看争执了一番。 好在仗着人多,还是成功地把那些东西夺了过来。 “太好了,小娥,还是你聪明!” 梅香寒这才抹了一把眼泪,然后亲自在铜盆里点了火。 所以当被看回去禀报,并带着梅宫雪过来时,看见的只剩下一地灰烬了。 梅宫雪的脸色十分难看,直接闯进了梅花苑,“我的东西谁让你们抢走的?” 梅香寒有些心虚地侧过脸。 小娥则立刻站了出来,“不要为难我们家小姐,是我带人拿回来的,不就是一些小玩意吗?等会我按照十倍的价钱赔给你们就是!” 梅宫雪只觉得心里的火气腾一下就窜起来了,还没等她有所反应。 被看就直接冲上前去,一巴掌打在了小娥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力道十足。 就连梅宫雪都是一愣。 就见被看甩了甩手,气鼓鼓地指着小娥的鼻子开骂:“你一个下人,哪来的胆子敢这样和小姐说话?我不管你们在自己院子里祭奠哪个阿猫、阿狗,但你抢了我们的东西这是事实,明明是你们有错在先,不仅不道歉,居然还有理了不成?” 梅宫雪就在旁边听着,这才痛快了些,看来自己的小丫头也有进步啊! 小娥捂着自己红肿起来的脸,颤抖着指着被看,“你敢打我?这可是在我们梅花苑!” 说着,她竟还想还手。 梅宫雪赶紧将被看护在自己身后,抬起脚就踢在了对方膝盖上。 小娥往前一扑,立刻摔了个狗啃屎,还吃了一嘴的香灰。 梅香寒可是心疼坏了,赶紧将她扶起来,眸子瞬间就湿润了,微微咬着下唇道: “你们怎么能动手打人呢?再说了,小咪的死,姐姐你多少也是有些责任的?这些东西,本就应该是你用来赎罪的!” 梅宫雪冷哼,“我的责任?那好,我问你,偷偷把猫带进宫,害它置于险地的人是谁?” 梅香寒一愣,“是我…” 梅宫雪又道:“我特意吩咐过要给猫栓上绳索,偷偷把绳索解开,放任它闯祸的人又是谁?” 梅香寒眼中泪水越聚越多,声音也低到几乎听不见,“是…是我。” 梅宫雪怒目看着她:“小咪的死怨不得旁人,它就是被你的任性害死的!” 梅香寒连退数步,眼中满是震惊,难道真是自己害了小咪? 不!不可能! 她那么疼它,只是怕它寂寞,绝不是她害死了小咪! 梅香寒越想越委屈,觉得自己真是有理说不清,特别是看到小娥那高肿起来的脸颊后,更是愤愤不平地瞪了梅宫雪一眼。 “姐姐你真是变了,变得让人失望,做事竟然这般专横跋扈,像你这样善于狡辩、推卸责任的人,即便是用这些东西祭奠,满天神佛也绝对不会收下你的心意,更不会替你去保佑亡者的!” “梅香寒!”梅宫雪怒喝一声,气得额头上青筋暴跳。 她本来想着大嫂那边刚刚有身孕不久,就算为了嫂子的身体,也尽量不要在府里闹出太大的动静来,但她对面前这个无知的蠢货真是忍无可忍。 “你个不长脑子的东西,难道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吗?是爹爹去世整整三年!这些东西我本来是要祭奠他老人家的,可你居然为了一只猫,而诅咒爹?你到底有没有心?” 梅宫雪眼中的恨意汹涌澎湃,被她死死盯着的梅香寒立刻感觉到一阵不寒而栗。 第34章 一个小小的教训 梅香寒整个人也是惊在了原地。 是啊,她怎么忘了明天就是爹的忌日! 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 若是神明真的听见了,不保佑爹爹,那可怎么办? 别说梅宫雪不会原谅她了,就连她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可是,这么重要的事,梅宫雪明明可以早一点说的。 她要是说这些东西是给爹爹准备的,自己怎么也不会动的! 梅香寒越想越伤心,当即眼眶发酸,本就哭得红肿的眼睛再次落下泪来。 这一幕,正好被闻讯赶到的梅长恭撞见了。 他今早听说了皇上赐婚的旨意,担心梅宫雪到时候的嫁妆可能会被人嘲笑寒酸。 所以特意亲自跑了一趟库房,从自己珍藏的古董玉器里再多挑几件来,想到时候给梅宫雪做添妆。 可他都没等进库房呢,就听下人说梅花苑这边吵起来,好像还动了手。 当梅长恭赶到时,看到梅香寒那双眼睛都哭得血红血红的,可是给他担心坏了,立刻冲了过来,对着梅宫雪怒道: “上次阿香主动去找你,哪怕是在你院子里站等了一个时辰感冒了,我最后都没有怪你,那这次呢?你居然明目张胆地带着人跑到梅花苑来撒野了,这像话吗?” 梅宫雪看着眼前,这再次上演的不分青红皂白的一幕,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有些时候,她真不想和他们说话,感觉跟他们在一起久了,自己的脑子都变笨了! 现在,她哪怕是看到梅长恭喘气都烦! “梅长恭,你的脑子是不是小时候练骑马的时候,被马蹄子踩坏了?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看到梅香寒一哭,你便来指责我,难道会哭就有理了?”梅宫雪寒声道。 梅长恭眉毛一立,气得直喘粗气,枉费自己刚刚还惦记着给她添一些嫁妆,她居然这样说自己? “小雪,你怎么说话呢?我是你哥!” 谁知这话一出来,简直都把梅宫雪听笑了,“你的妹妹不正被你护在身后吗?看她那一汪眼泪多招人心疼啊,你应该不会当这么多人的面把她的胳膊也卸了?” “你!” 梅长恭喝斥一声,想要反驳回去,张了张口,却是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 特别是梅宫雪那双漠然的眸子嘲讽地看着他时,更是感觉有一口气憋在了胸口。 “哥,你没事?别气坏了身子!”梅香寒一脸关切地扶着他,示意他消消气。 看到她,梅长恭的心情才顺畅了些。 阿香多懂事啊,这才是自己的亲妹妹,可梅宫雪怎么就是喜欢和他作对呢? 想到这,梅长恭低头看了看昨夜连夜整理好的嫁妆单子,忽然觉得自己蠢透了。 他直接动手,狠狠地撕毁了那张嫁妆单子,揉成纸团后一把丢进了旁边的火盆里,然后又狠狠瞪了梅宫雪一眼,“我就是把这些东西扔给乞丐,也绝不会送给你这个白眼狼!” 白眼狼? 梅宫雪知道这话是在骂自己,放在以前,她听了可能觉得心里委屈,但现在她已经是练就的刀枪不入了! 因为和这些人动气实在是不值得。 见她没有任何反应,梅长恭似乎还无法相信,“你难道就不好奇我烧掉的这是什么吗?” 只要梅宫雪认个错,那他就收回刚才那句话。 梅宫雪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都懒得看他,“我不稀罕你送的东西,三爷还是自己留的,免得下次再惹出什么祸来,还得腆着脸拿大嫂的嫁妆出去给你打点!” “梅宫雪!”梅长恭大怒,他今天一定要给梅宫雪一个教训。 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便听身旁一声轻斥,“三弟,你这冲动的性子真要改改了!” 是梅砚君来了! 梅香寒和梅长恭立刻行礼。 梅砚君则是有些复杂地看了原地不动的梅宫雪一眼,“管家都和我说了,这件事确实不能怪小雪!” 梅长恭立刻追问,“这是为什么啊?” 梅砚君摆摆手,又扫了一眼心虚低头的梅香寒道:“正好你们都在,我本来就想着和你们说一下明日去桑梓山祭拜父亲的事情。放心,香烛等物我来准备!” 后面这句话明显是对梅宫雪说的。 梅砚君做事还是比较靠谱的,既然应下了,那便不会出太大的纰漏。 梅宫雪这才放下心来。 梅砚君接着道:“大嫂现在怀着身孕,桑梓山路远,舟车劳顿的不适合去!而且大夫说嫂子的胎象还不怎么稳,所以昨天宫里发生的事就不要去惊扰大嫂休息了!” 梅长恭和梅香寒都点头应下,对他们来说,本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当然不会主动提。 梅砚君主要担心的还是梅宫雪,担心她因为昨天受了委屈,转头就去和大嫂告状! 梅宫雪还能看不懂他的小心思?永远都是话里有话! “三爷请放心,我也不会和大嫂乱说的,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说着,她也不等那几人的反应便转身离开了。 “二哥,你看她什么态度?”梅长恭一脸愤慨地指着梅宫雪背影埋怨。 梅香寒轻抿嘴,那双委屈巴巴的眸子眨了眨,“哥,你们觉不觉得,姐姐她好像越来越不好相处了?” 梅砚君也是叹气,“算了,由她去,你们两个最近也安分些,不要去招惹她!” 梅长恭倒是认同梅香寒,觉得梅宫雪越来越过分了,“都看到了!能全怪我打她?她压根就不把我这个当哥哥的放在眼里,若这样骄纵下去那还得了?” 梅砚君的眉心都拧成了疙瘩,却没有回话。 梅香寒以为他不高兴了,赶紧解释,“三哥他也是见我哭了,所以心疼我,二哥,你别怪他!” 梅砚君心里其实也不舒服,梅宫雪对他的态度为何也这么生疏了? 虽然梅宫雪这个妹妹不是他看着长大的,但毕竟一起生活了多年,小时候也总粘着自己,脆生生地说她最喜欢二哥了! 如今,很多事情都回不去了。 “二哥,明日去桑梓山的马车我来安排!”梅长恭突然道。 梅砚君也没多想,直接点点头,毕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梅长恭则看向了桃花苑的方向,真是越想越气。 是时候,给梅宫雪一个小小的教训了,否则以后这个家都装不下她了! 第35章 最好的嫂子 梅宫雪回到自己院子后,想了想,将那只锦盒揣在袖中,然后便起身去探望大嫂。 她可不是想告状! 不管怎样,梅砚君刚刚有一句话是对的,家里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照顾好大嫂的身体。 若是出了什么意外的话,那梅家每个人都是要内疚一辈子的。 当梅宫雪赶到门口时,发现丫鬟们正急匆匆地跑进跑出,每个人的神情都很紧张。 她心头一跳,脚下立刻加快。 进去后,阿莲正守在温可的床头,她可是嫂子的陪嫁大丫鬟。 见梅宫雪来了,她便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拉着梅宫雪走远了些才道: “大夫人刚刚又折腾了一早上,真是累了,让她多休息一会!” 梅宫雪的心都跟着揪起来,将声音压得很低,生怕打扰到了里面的人,“我听说嫂子的胎象不稳,到底怎么回事啊?” 阿莲面露心疼,“其实胎象还可以,毕竟月份还小,但夫人她之前的风寒还没好,现在有了身孕就不敢乱吃药了,难受也只能硬挺着!” 梅宫雪顿时焦急,“生病了不吃药怎么行?没有让大夫开一副温和些的药吗?” 阿莲摇头,叹了口气才道:“夫人她的年纪可不小了,若是这一胎留不住,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怀上,为了孩子,夫人她什么药都不肯喝!” 梅宫雪看着床上的温可,哪怕是睡梦间都微微皱着眉,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总感觉嫂子这辈子好像就没怎么为自己活过,自从嫁进梅家后,便有操不完的心。 梅宫雪是真心向神明祈祷,一要好好的保佑她的嫂子平安! “看样子夫人一时半刻是醒不来的,大小姐要不先回去?等夫人醒了,奴婢就派人去知会您一声!” 阿莲知道梅宫雪放心不自家夫人,这才提议道。 梅宫雪却是没有急着走,“阿莲姐姐,今天来给嫂子看诊的是她上次给我提到的那位周大夫吗?他人在何处?” 阿莲点头,“就是他,医术很好的,刚刚小丫鬟陪着去抓安胎药了!” 梅宫雪一听人没走,立刻道:“那我在这里等着他,正好有件事情想向他请教。” 阿莲以为她是要向周大夫打听温可的身体,便也没在意,将她领到了前厅等着,自己则赶紧回去照看自家夫人了。 等了许久,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由丫鬟领着走了进来。 对方面上虽然皱纹满布,但双眼依旧有神,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梅宫雪连忙起身行礼,“可是周大夫?” 周乾元点了点头,“大小姐特意在此等候老夫,可是有事?” 梅宫雪立刻从怀中取出那个锦盒,将里面的药丸递了过去,“劳烦您帮我看一下这是什么药?” 周赴送给她的锦盒,她昨晚终于打开了那道藏诗锁。 设计的锁有数种排列方式,都是可以成诗的,但只有一句是暗中隐藏了她名讳的。 梅宫雪一试,果然就打开了。 里面也的确像周赴所说,是一瓶药丸。 但梅宫雪现在已经不怎么信任对方了,这才找来大夫帮忙瞧瞧,可别是什么不好的药。 就见周乾元将其中一颗药丸放在掌心,先是闻了闻,又用水溶了一些舔了舔,眼角的鱼尾纹都随着他的动作而轻轻颤抖,看起来很是专注认真。 “这药老夫还真是头一次见,应是专门治胃病的,药性很温补,最适合那种因常年劳损而导致身体虚亏的人服用,千金难得啊!” 梅宫雪听得怔怔出神,原来真是好药。 看来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等送走了周大夫,她又心情复杂地看着那个锦盒。 按理说,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最是需要这种药。 但到底自己父亲的死是否和周赴有关呢? 这药她现在也不敢收啊! 看来,只能等明天去见了那个人后,才能见分晓了! 又过了片刻,阿莲派人过来,说温可已经醒了。 当梅宫雪进去的时候,发现温可已经收拾妥当,正坐在桌前忙碌着,看册子的手飞速翻阅,一边还用纸记着什么。 梅宫雪立刻一皱眉,“嫂子,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账本什么时候看不行?” 温可见她来了,立刻笑着冲她招招手,看起来心情不错。 “我可不是在看账,我这是在给你准备嫁妆呢,今天早上赐婚的圣旨下来时,我就知道了,既然你已经同意了这门婚事,嫂子自然得给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可不能让我家小妹受了委屈!” 梅宫雪眸光微闪,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的那个锦盒。 如今圣旨已经下了,婚事几乎算得上板上钉钉,万一爹的死真和周赴有关… 啧! 梅宫雪现在一个头两个大,还是夺下了温可的笔,“嫂子,你可别忙这个了,一份嫁妆而已,我也不是很在乎。” 可原本面带笑容的温可却突然严肃了起来,“小雪,这件事你可不能这么想!嫂子知道,三年前的事情让你寒了心,总想着和侯府的每个人都划清界限,心里对什么事都不争不抢的,但有些事情却不能割舍,比如老侯爷!” “侯府的家业是他老人家一手打下来的,你是他的女儿,那便理所应当有你的一份!该是你的,咱可一分都不能退让!” 这话听得梅宫雪很是感动,她知道嫂子这是怕她自暴自弃,不懂爱惜自己! 她脸上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那好,嫂子可要给我备一份厚实的嫁妆,让我体体面面的嫁过去!” 难得见她露出以往的娇憨之态,温可也很欣慰,悄悄用胳膊压住了其中一份单子,没敢让梅宫雪看到。 那是温可从自己嫁妆里拨出的一份! 这个妹妹在那三年里实在吃了太多苦,她只是希望能尽一点自己的心力,让妹妹以后的日子过得更好!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梅宫雪便回了桃花苑。 晚饭前,下人来禀,说是梅长恭想见她,主要是为了今天白天的事情和她道歉,顺便还要商议一下明天去桑梓山祭拜的事情。 梅宫雪一听到他的名字都皱眉,更是懒得见他。 便让人传话,说自己身体不适给挡了回去。 第36章 咬痕 翌日,早饭过后,侯府的几辆马车便陆续出城了。 桑梓山离京城并不算远,有山有水,形如巨龙,是块风水宝地。 据说整个桑梓山上有近百座大型墓葬,无名的荒墓更是不计其数。 马车上除了梅宫雪,梅家的三兄弟也都在,却唯独不见梅香寒。 梅宫雪虽然不喜欢她,但今天这种去看望父亲的日子,她可不希望对方缺席! 在问了梅砚君之后,对方却神秘一笑,说等一会儿就有人送她过来了。 梅宫雪便也懒得再问了。 路程虽不算远,但也不近,中途路过几个茶摊儿时,车队便停下来歇脚。 梅宫雪也立刻跳下来,却没有去茶摊,而是向着深处寻去。 她在找记忆中那间酒馆! 虽然只是一家小作坊,店主自己酿造的酒,但味道却很独特。 小的时候,程叔最喜欢喝他们家的千里醉了! 自己此次去桑梓山除了祭拜爹爹,还要去拜访一下程叔! 程叔不仅是父亲的心腹侍卫,还是父亲乳母的儿子,也算是看着自己大的。 但在三年前父亲战死的那一仗中,程叔的双腿也断了,没办法再策马挥刀,之后便隐居山林。 他现在就住在桑梓山上,算是为父亲守陵。 程叔对父亲一向忠心耿耿,梅宫雪对他的信任甚至超过家中的几位哥哥。 当初大哥他们都说父亲是被赵章害死的,然而,在她嫁过去的三年间,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赵章只是父亲上战场的其中一个诱因。 梅宫雪知道父亲的确是死在了战场上,但到底是被谁所杀,外面有很多传言。 有些话,她一定要听程叔亲口说。 这两天梅宫雪一直惦记着自己想要的答案,此时马上就要见到人了,心思不免恍惚。 在看见那家酒馆还在营业时,她更是加快了脚步。 可一只脚刚跨进去,迎面就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身子瞬间向后仰去。 “小姐!” 被看赶紧去扶,早梅宫雪已被另一个人稳稳接住了。 梅宫雪刚想说声对不起,突然一股熟悉的凛冽体香涌入了她的鼻腔。 她机械地抬头,果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有一瞬间的失神。 在被看又唤了她一声后,她才惊觉,赶紧松开了对方的手,“多谢季将军!” “你也是来买千里醉?”季云初问道。 他的眼神并不似那晚的热切,但却深不见底。 或许是两个人的距离太近,梅宫雪都能感觉到他说话带起的风拂过耳畔,一阵酥麻麻的感觉,撩动着人的心。 她突然记起,小时候来这里祭拜母亲时,就是她带着季云初过来买酒的。 那时,他们还偷偷尝了一口,辣得很! 少年人总是美好的。 梅宫雪尽量抚平心中惆怅,抬头看向对方,“是啊,很久没喝了!” 季云初:“来晚了,今天的千里醉卖没了!” 梅宫雪:“那我买别的就是。” 她一眼就看到了他唇上那个刚结痂没多久的小伤口,很醒目。 梅宫雪当然知道那个伤口是怎么来的,立刻避开了视线。 可不知为何,目光又总是下意识往那里瞧,脸上莫名发烫。 “怎么又是你?”一个不太友善的声音突然响起,明显是孩子的声音,“京都这么小吗?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碰到,你不会是偷偷跟着我们来的?” 就见齐文宣小小的人正叉着腰,面露不耐的仰着脖子盯着她。 梅宫雪一皱眉。 季云初立刻将孩子拉到自己身边训斥,“没规矩!” 齐文宣却是嘟起了小嘴,埋怨道:“今天不是只有我们一家三口出来吗?为什么还能碰见这个凶巴巴的女人?上次就是她把我未来婶婶气走的!” 一家三口? 梅宫雪立刻就想到了什么,侧头一看,果然见门后又走出一人。 正是那位娇娇弱弱的梅香寒,她一双大眼睛总是氤氲着水汽,似乎随时都会流下泪来! “姐姐!”梅香寒向她行了一礼。 梅宫雪有些意外,瞧了她一眼,又瞧了瞧那边的季云初,这才反应过来。 刚刚梅砚君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季云初和老侯爷的感情不错,肯定也是会在忌日拜祭的。 梅砚君便安排这两人一切,想让他们培养一下感情! 倒是梅香寒,视线不安地落在了季云初刚刚扶过梅宫雪的那只手上。 她与梅宫雪就隔着一道门,面对面站着,真好似一面镜子,只不过门内那个明显更加招人怜爱。 齐文宣那颗小脑袋立刻钻过来,用手拉住了梅香寒,明显和她很熟。 “香寒姐姐不用怕她!她这次如果再打你,我就让叔叔替你教训她!” 梅宫雪看着他们三人这样站在一起,还真有点一家三口的意思,“我只是想过来买两坛千里醉送给程叔,倒是巧了!” 她大致解释了一下,便侧过身示意他们先走。 齐文宣却气呼呼道:“胡说!我刚才明明看到你是故意往我叔叔怀里撞的,好讨厌啊!” 大部分小孩子还是喜欢小动物的,特别是软绵绵的猫咪。 齐文宣现在想到小咪的死还很伤心,固执地将责任都归咎在了梅宫雪和那个周赴身上,本来他见梅宫雪的第一面就没好感,这下成见更深了。 梅香寒将齐文宣的话听在耳中,小嘴紧紧抿着,又看了梅宫雪一眼。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这委屈的样子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梅宫雪懒得和一个小毛孩做口舌之争,只是侧过身让路。 季云初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扫了一眼梅宫雪那眉眼间的冷漠,便没出声。 齐文宣见梅宫雪根本没搭理自己,就越发气恼了,觉得她看自己是个小孩,便直接无视了他。 他还想说话,却被季云初瞪了一眼,三人这才出了酒馆。 梅宫雪也平静地抬脚往里走。 齐文宣眼睛一转,心里忽然有了主意,他拉着梅香寒的手,撒娇道:“不要理她了,香寒姐姐,我们走!” 然后他又转过头,也向着梅宫雪挥了挥手,脆声声的道:“阿姨再见!” 梅宫雪身子一僵。 明明是一对孪生姐妹,一个被叫姐姐,一个却被叫阿姨! 是在嘲讽自己老啊! 梅宫雪摸了摸自己眼角的细纹,耳畔好似还能听见那句清纯、清澈、天真的童声, 最后,满心苦涩地走了进去。 第37章 答案 “怎么这么没礼貌?” 季云初立刻一巴掌拍到了齐文宣的后脑勺上训斥道。 齐文宣的小眉头立刻皱起,他吸了吸鼻子,似乎很是委屈。 叔叔对他一向最是宠爱,怎么为了个外人来指责自己? 梅香寒知道齐文宣刚刚那么做也为了自己,赶紧道:“文宣他只是个孩子,能懂什么?随口一说罢了,姐姐不会往心里去的!” 齐文宣也直往她身后躲,还不忘朝她调皮地一吐舌头。 就说香寒姐姐最好了,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向着自己,这才是他的未来婶婶! 季云初毕竟也心疼孩子,不忍苛责,但还是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 梅宫雪正轻声和身旁的被看说话,被看似乎还在为齐文宣刚才的话气愤不已。 梅宫雪的侧颜犹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神情温和,正宽慰着对方,好似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季云初都看得有些呆了,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她了,似乎只有记忆中她才是这样的好脾气,耐心又豁达。 可现在当她面对自己时,面上就只有刻意保持的疏离。 童言无忌,梅宫雪应该也没有计较,季云初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不过,他回头来直接拎着齐文宣的耳朵道:“今天上完香后就直接回家!” 齐文宣一惊,“啊?你不是答应过人家,可以多玩一会儿的吗?” 他撅着嘴,似乎有意想要气一气季云初,“那叔叔你跟我说实话,你嘴唇上的伤口到底是怎么来的?” 之前他在家就问了好几次,叔叔都不肯说。 听齐文宣这样问,梅香寒也好奇的看了过来。 毕竟季云初唇上的那道伤口实在太明显,她早就想问了,只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张口。 而且在唇外侧的咬伤很奇怪啊,瞧着就像是被某个人… “该不会是被香寒姐姐咬的?”齐文宣一派天真地说了一嘴。 梅香寒立刻垂下头,“文宣,你别瞎说!” 虽然是这样说着,但她的两颊还是迅速飞起两团红云。 季云初却是神色凌厉地看了齐文宣一眼,“你再乱说话,我就把你丢回去!” 齐文宣赶紧又往梅香寒身后躲了躲,不满意道:“总不会是刚才那个阿姨咬的?” 本来孩子只是随口一说,以为叔叔会立刻反驳的。 结果季云初那原本凌厉的神色竟是有一瞬的飘忽,似乎在犹豫着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可,这么一犹豫就已经能代表很多了。 梅香寒震惊的下意识捂住了嘴巴,一个不好的念头浮现心头。 难道真的是梅宫雪咬了季云初的嘴唇?那这二人当时到底是在做什么? 梅香寒都不敢深想。 如果是的话,那姐姐她也太放荡了!明明是有未婚夫的人了,居然… “云初哥哥!” 梅香寒的声音里明显带着颤抖,似乎在小心翼翼地向他求证。 只要季云初摇摇头,那自己一定会相信他! 然而,季云初只是吐出了两个字“走”,然后便带着齐文宣先往前去了。 梅香寒的眼泪顿时就落了下来,但很快,又被她抹了个干净,赶紧追了上去! … 梅宫雪买了两坛其他的酒,便回到了马车上。 行驶途中,她还是忍不住拿出镜子照了照自己的模样。 原本白皙的皮肤现在透着些营养不良的蜡黄,双眸也由年少时的明亮变得充满了疲惫,受了这么久的蹉跎,可不是几天营养品能把气色补回来的,看起来还真是老了许多。 “小姐别担心,奴婢明天就去给您买回最好的胭脂水粉,只要稍稍一打扮,容色定会更胜从前的!” 被看语气颇欢快,明显是想逗她开心,可眼中却满是心疼。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梅宫雪身上的那些伤疤。 其实梅宫雪脸上还没到长皱纹的地步,只是她的眼神早已暗淡,仿佛承载了太多的辛劳与疲惫,这才使她整个人看起来好像老了许多。 “没关系。”梅宫雪浅浅一笑。 老就老,她也不在乎了。 幸好侯府今天出门早,还未到晌午,马车便到了桑梓山。 兄妹几个都先后给父母上过香,又磕过了头。 又过了一会,季云初才带着梅香寒赶到,梅鹤鸣还在责备他们怎么来到这样迟。 而梅宫雪却敏锐地察觉到了梅香寒看向自己的脸色不太好,她不想在爹娘灵位前和对方有什么争执,便悄悄退了出去。 正好,她打算去后山见一见程叔。 程叔住的小院很幽静,虽不大但东西很齐全。 有一小块池塘,一片菜地,好像还养了一群鸡,台阶旁放着武将经常用来练习臂力的石锁。 真是好几年没见到程叔了! 自己小时候眼中高大的男人如今干瘦许多,坐在轮椅上来去自如,显然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 见到梅宫雪,程文光也很高兴,赶紧将她往屋里让。 屋中炉上还烧着水,梅宫雪亲手将带来的酒烫好了斟给他,然后才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是不是周赴杀了他? 程文光还是会习惯性地伸手去摸腰间的刀柄,梅宫雪知道这是他以前养成的小动作,说明他正在思考。 在梅宫雪问出第一个问题的时候,他的嘴角紧抿,神色讳莫如深。 梅宫雪等了很久,他都没有说话。 直到问出了第二个问题,程文光才缓缓开口:“大小姐,侯爷已经过世多年,很多事情都过去了,过多的深究只会徒增烦恼,以后这件事情就不要问了!” “至于你问的那个叫周赴的,我可以负责任地和你说,和他无关!外面的确有些传言说是周赴杀了侯爷,那是因为宁王与侯爷政见不合,而周赴又是宁王的手下,这才有人故意散播谣言!” 梅宫雪稍稍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却有了更多的疑惑。 为何关于爹爹的死,程叔也不愿意过多透露呢? 程叔早已退居山野,梅宫雪不愿意让他为难,便转移了话题,又陪着他聊了会天,许久后才起身告辞。 不管怎样,她至少能确认周赴并不是自己的敌人,那这一趟也就不算白来。 至于其他的事情,日后还可以慢慢探究。 梅宫雪这样想着,回到了前山。 “你怎么才回来,我们可等你半天了!”梅长恭正坐在堂前。 “我去陪程叔说了会话。”梅宫雪说完便在屋中扫了一圈,面露疑惑。 “不用找了。”梅长恭道:“大哥和二哥今天还有事忙,已经提前回去了,我和阿香可是特意留在这里等你。” 正好这时下人们也打扫完卫生,一行人便准备下山回城。 梅宫雪上车前却是察觉到了异常,“咱们不走官道吗?” 第38章 劫匪 梅长恭没好气地看她一眼,“走小路,抄近道,免得回去晚了城门都关了!” 梅宫雪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今天毕竟是因为自己去见程叔才耽搁了时间,她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是… “怎么只有一辆马车?” 梅长恭越加不耐烦:“大哥他们先带回去了呗,你就别矫情了,一辆又不是坐不下!” 说着,便率先跳上了马车。 梅香寒也紧随其后。 梅宫雪感觉有点奇怪,但她也怕回去晚了进不去城,便赶紧带着被看上车,坐在了最外沿。 她不想和那两个人说话,索性闭上眼睛假寐。 马车渐渐行进。 可没过多久,身旁就传来了那个让人心口一闷的声音。 “姐姐!” 梅宫雪叹气,只能睁开眼睛。 就见梅香寒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她近前,而且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解释的?” 梅宫雪真是觉得心累,语气也带着几分不耐烦,“你想让我解释什么?” 可能是她的态度过于敷衍,让梅香寒觉得更加委屈,眼圈立刻红了,声音都有些颤抖。 “云初哥哥嘴唇的伤是你咬的?今天我问他的时候,他虽然没有回答,但我又不是傻子!已经看出来了,你们两个一定背着我私下偷偷见面了,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姐姐,你就不要骗我了!” 梅宫雪面色一白,立刻在心里将季云初骂了好几遍。 都怨他! 梅长恭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听完了梅香寒的话,瞬间火冒三丈,“季云初嘴唇上的伤居然是小雪咬的?” 刚刚季云初给老侯爷上香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对方嘴唇的伤口,那个位置实在是暧昧,很难不让人遐想。 他还以为是阿香弄的呢! “小雪!”梅长恭恶狠狠地瞪了梅宫雪一眼,“阿香说的都是真的吗?” 梅宫雪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梅长恭:“看看你这个心虚的表情!你赐婚的圣旨都到了,居然还这么不安分?到底是让你把季云初给勾引到手了对不对?你现在连点羞耻心都没有吗?” 这话太难听,梅宫雪立刻恼怒地看向他,“我可没兴趣勾引他,是他非要…所以我才咬了他一口!不信你们就去查,我这两天连大门都没出过!” 梅长恭的脸却更黑了,“你骗谁呢?从前人家都懒得多看你一眼,现在几年不见,还能对你纠缠不休?” 梅香寒也是拼命的摇头,“不可能的!云初哥哥一向克己复礼,对我更是从不越雷池一步,他不是那种人!” 梅宫雪的语气也越来越冷,“听你们的意思,我是那种人,对吗?” “也不是…”梅香寒那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由断断续续变得泣不成声。 看得出来她这次真是伤心到了极点,仿佛这些日子受到的所有委屈全都涌了出来。 见她难过成这样,梅长恭心中的怒意是怎么都压不住了,“梅宫雪!你真是让人太失望了!现在竟如此的不知廉耻,简直给侯府丢人,今天我就替爹好好管教你一下!” 马车还在行驶中,梅长恭便突然抬脚,猛地将梅宫雪直接踹下了车! 梅宫雪可不是习武之人,本就瘦弱的身体被这一脚踹出老远,脸上痛的五官都有些扭曲了,口中一阵腥甜,被她强忍着生生压了下来。 就见梅长恭一把掀开车帘,冲着她怒道:“自从除夕那天将你从大牢接回来后,全家人谁不是处处让着你?可你倒好,不管对谁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连个笑模样都没有!” “阿香更是为了你的事多次掉眼泪,一直在讨好你,可你却是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你若是看我们都不顺眼,有本事别回侯府啊!正好这山上人少,你就自己走回去,路上也好好想想,自己这段时间都做错了些什么!” 说完便甩下车帘,冲车夫一声冷喝,“回城!” 车夫是他提前就安排好的自己人,看都不看梅宫雪一眼,驾着马车直接离去。 “三哥!”梅香寒吓得大叫一声,焦急地扫了一眼马车外,“咱们就这样把姐姐扔在山上,实在是不妥啊!” 这片刻的功夫,梅长恭就将刚刚被他打晕的被看用绳子捆了个结实。 “放心,我才没有她心狠,已经给她留了一匹马!但她的性子必须得磨,这眼看着就要出嫁了,日后到了婆家可怎么办?人家会像咱们这么惯着她吗?” 梅香寒听着觉得还蛮有道理的,担心之下还想说什么,却被梅长恭打断,“你啊,就是人善被人欺!不要再说了!” 梅香寒不敢再劝,可心中却是隐隐不安。 … 二月寒冬,光秃秃的山林里空旷异常,静得吓人。 梅宫雪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除了最开始气愤了那么一下,之后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 毕竟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自己的亲人抛弃了。 梅宫雪深吸一口气艰难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雪,将裤脚塞进了靴子里。 检查无误后,她便默默牵着马往山下走。 地很滑,脚下积雪厚的地方已经没过了她的小腿。 梅宫雪终于知道梅长恭为什么特意选一条小路了,她试着喊呼救,附近根本就没有人家。 尽管她将衣领拉起,但呼啸而过的寒风还是像刀子一样刮得她脸痛。 但和大牢里的酷刑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若真就这样走下去,倒也没什么。 可突然间,梅宫雪牵着的马躁动了起来,似乎察觉到了危险,不断在原地打转。 正是这时,山路的前后,各冒出两名蒙面的黑衣大汉! 第39章 什么地图? 梅宫雪一惊,立刻停下了脚步,“你们是何人?” 她的声音轻微发抖,不知是冻的,还是紧张的。 但对面一言不发,反而慢慢向她靠拢。 梅宫雪将手中的缰绳缠紧了一圈,再次扬声道:“几位壮士若是求财,我身上还有十几两银子,可以借给阁下应急,也劳烦行个方便!” 她快速扫了一眼那几人,发现对方的脚步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便又赶紧道:“若是求色,我怕诸位是打错了算盘,我乃安国侯府嫡长女,你们若是敢动我,我的三位哥哥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种时候,那三个棒槌还是能拿出来唬唬人的! 只是她觉得这种可能性很低。 毕竟在这大雪封山的天气里,这四个人明显是训练有素的劫匪,不太可能为了这么点利益冒着大风险? 然而,那四个人的动作却是停了下来。 其中一人直接用刀指着她,厉声问道:“你可是赵章的妻子?” 梅宫雪脸色骤变。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但还是能勾起她心底的恐惧。 见她未置可否,那人继续追问,“地图在哪里?赶紧交出来!” 什么地图? 梅宫雪有一瞬间的懵圈,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这些人是想从自己身上找东西。 看着对方手中的家伙,梅宫雪咽了咽口水。 若自己此时说不知道有什么地图的话,那定是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想到这,梅宫雪故作了然地道:“哦~你们要找的是地图啊,的确在我这里,你们若是想要就给你们,只是得留我一条活路!” 她一边说着,手上的缰绳又缠紧了一圈。 那几个劫匪见她这么配合也有些意外,“好,东西交出来,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梅宫雪笑了笑,然后转身作势就要去摸马鞍子,似乎想要在旁边的兜子里找些什么。 几个黑衣人的视线都忍不住看了过去。 梅宫雪屏住呼吸,见几人被转移了注意力,娇小的身子立刻翻身跨上了马背。 “驾!” 她毕竟是将门之后,从小都是专门学习过马术的。 虽然这些年不曾骑过,但这些基本功早已经印在了她的脑海中。 机会稍纵即逝,梅宫雪不敢耽搁,勒紧缰绳策马向前冲了过去。 毕竟是下山的路,马儿借着俯冲蹄子高高扬起,直接从前方的两人头顶一跃而过! 愤怒的声音夹杂着风从身后传来,“妈的,敢耍我们,快追!” 梅宫雪此时也顾不得在下山的雪路上骑马有多危险了,一路狂奔。 侯府的马都是良驹,速度是真不慢。 全力冲刺之下,很快就到了山脚,然而身后那几个人更是紧追不舍。 梅宫雪面上一喜,眼看就要下山了,到了平地上,自己有马,那几个人就不好追了! 身后几人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有一人直接拔刀就要甩过来。 “等等,留活口!” 说着,将刀插回刀鞘,然后瞅准时机直接朝着马腿关节处猛砸了过来! 马儿长鸣一声,立刻倒地不起。 坐在马背上的梅宫雪更是直接被摔飞出去,在雪地上滚了两圈之后,后脑猛地磕到了一块石头上。 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 城门处,侯府的马车回来了。 季云初看到后立刻迎上去,然而下车的人却只有梅长恭和梅香寒。 “小雪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他下意识问。 “她和程叔多聊了会,在后面呢,晚点就到!”梅长恭说这话时脸上不红不白的。 可梅香寒是不愿意骗人的,特别是季云初,正想说出真相,却被梅长恭用眼神制止了。 她眨眨大眼睛,似乎很纠结,但在看到季云初唇上的那个伤口时,还是闭上了嘴。 梅长恭想转移话题,瞧了季云初一眼,发现对方正拎着两坛子酒,“咦?你还带了酒!不会是特意等在这请我们吃饭?” 梅香寒也下意识看过去,酒坛子上贴着红纸,写着“千里醉”三个字。 千里醉? 这个酒的名字好熟悉啊! 梅香寒突然记起,今天上午梅宫雪说自己要喝的那种酒,是不是就叫千里醉? 云初哥哥不会是买了千里醉,特意在这里等姐姐的? 她眼神一暗,但又一想,只不过是两坛子酒而已,也没什么的! 几人在桑梓山上本就没吃多少东西,此时都饿了,便就近找了一处酒楼。 临上楼前,侯府的马车内似乎传来了什么异响! “什么动静?” 季云初毕竟是习武之人,耳力超群。 “没什么,刚才在山上打了只野兔!”梅长恭拉住季云初想要过去查看的脚步,带着他便一起上了二楼。 上楼后,季云初不仅选了一处靠窗的座位,更是直接打开了一条缝,还时不时往外扫一眼。 “你有病?这么冷的天开窗户!”梅长恭一边裹紧了衣服,一边抱怨。 “能看到城门口。”季云初平静道。 梅香寒心里顿时很不舒服。 小二上来招呼他们点了几道菜,而在此期间,季云初也是时不时地向窗外扫一眼。 梅香寒努力不去多想,看着那两坛子千里醉道:“这酒味道怎么样?我也想要尝一口!” 说着便要拿。 然而,却被季云初制止了。 他只道:“这个不适合你喝,再和小二另点!” 梅香寒心头轻颤,怯怯地缩回了手。 梅长恭看得清楚,顿时老大不满,刚想指责季云初小气。 可突然间,看向窗外的季云初面色大变,猛地站起身。 另外两人好奇之下也纷纷探头看去。 就见停在楼下的侯府马车中,跌跌撞撞地摔下一个人来,正是好不容易挣脱绳索的被看! “来人,救命!” 她的手腕袖口都磨破了,露出底下带血的皮肤,那是在奋力挣脱绳索时被反复摩擦的伤口。 季云初飞速从酒楼上跑下来,一边搀扶她一边询问:“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应该和你家小姐在一起吗?” 被看面露焦急,她刚想说话,却突然看到了后面追下来的两人。 特别是梅长恭,正死死地盯着她,威胁之意再明显不过! 被看下意识就犹豫了,毕竟对面前几人实在没有多少信任。 她无助地向四周扫了一眼,却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刻高声喊道: “周大人,快救救我家小姐!” 第40章 她的大英雄 梅宫雪醒来的时候,感觉头好难受,还有点恶心、想吐。 片刻后,她才想起自己晕倒前发生了什么。 想起身,却发现手脚都被捆上了,而且早已麻木。 眼前一片黑暗,只隐约闻到一股泥土的气息。 恐惧如同汹涌的潮水涌来,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各种可怕的念头都冒了出来。 那些到底是什么人?将自己掳到这里意欲何为?外面的人知不知道她已经遇险了?会不会来救她?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在这里呼吸都有些憋闷。 大概是人处于黑暗中,听力便格外灵敏的缘故,梅宫雪立刻察觉身后有异响。 “人醒了?” 这个声音梅宫雪比较熟悉,正是之前和自己对话的那个,应该是对方的头目。 她的心跳加速,正琢磨着继续装睡时,身子猛地被人拎起。 “别装睡了,一进来我就听到你呼吸都变了!”其中一个人道。 另外两人就站在不远处。 梅宫雪面前的这个面相十分凶恶,腮帮子上的肌肉紧绷着,左眼处还有一道刀疤。 “再敢耍花样,老子一刀剁了你!快说,赵章留下的地图到底被你藏哪了?” 梅宫雪被他拎在手中,像拎包一样轻松,只能拼命摇头,“我不知道!” 话刚说完,就被重重地打了一巴掌。 “臭婊子,还不肯说实话!” 梅宫雪的嘴角立刻破了,血缓缓流下。 她忍痛道:“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和那个赵章本来就是仇人,他若有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交给我?” 刀疤脸还想动手,但却被那个头目给拦下了,他看了梅宫雪一眼,对另个人道:“多点根蜡烛,这里太暗了!” 随着另一盏烛火点亮,梅宫雪这才看清,这里居然是一个山洞,怪不得一股土腥味! “别紧张。”那个头目看起来比刀疤脸沉稳了些,“我来问你,赵章在被抓之前是不是有段时间一直在家,他当时在忙些什么?” 梅宫雪不假思索地道:“他当时一个人关在书房,下人只有一日三餐时才去送饭,其他人一靠近,他不是打就是骂!” 这些问题,自己在刑部时,就被询问了好多遍。 可梅宫雪想不明白,他们到底想从自己身上找到什么? 那个头目似乎更不相信,“你不是他妻子吗?他私下难道什么事都不跟你说?” “他是个太监!”梅宫雪的声音几乎都带着哭腔,“娶我只是想要羞辱我,我和他哪有什么感情可言!但凡我哪句话说得不合他心意了,便是一顿拳打脚踢,不信的话你们看我脖子上的痕迹,每天晚上他就把我当狗一样拴在床头,即便有秘密怎么可能告诉我?” 不是迫不得已的话,她真不想把这些事情说出来。 那个头目仔细留意梅宫雪的神情,发现并不像撒谎。 刚刚在梅宫雪晕倒时,他们也已经搜身过了,什么都没有,更是看到了她身上的那些伤疤。 那三个人对视一眼,又说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话。 梅宫雪竖着耳朵听着,大概是他们要去找什么人,再确认一下消息。 “那她怎么办?带走的话太麻烦了!” 那个头目思索片刻,果断道:“反正这山洞里什么都没有,她也挣不脱,外面又都是雪山峭壁,她不怕冻死就跑!” 说完,那三人便出去了。 梅宫雪这才瘫坐在地上,额角的碎发都被汗水粘在了额头上。 发现的确没有了动静后,她便赶紧爬起来想找个什么东西把绳索割断。 然而就像那个头目说的,这山洞里一点带棱角的东西都没有! 梅宫雪心中焦急万分,若等那些人回来,那自己就更危险了! 她试着想要靠蛮力挣开那绳索,但那绳索实在太粗了。 怎么办?难道自己要在这等死吗? 突然,梅宫雪的视线看到了旁边的烛火。 刚才那个头目嫌光线暗,特意点了两根较短的蜡烛。 确切地说,那只是两节! 梅宫雪怕不够用便先吹灭了一根,然后走到另一根旁边,转过身子将手上的绳索对着烛火烧起来。 剧痛袭来,她感觉自己的皮肤正在被火苗舔噬着,甚至能闻到肉被火烧坏的那股焦糊味。 但她也只能死死咬着牙关不动,生怕把那根小小的蜡烛碰灭了。 蜡烛很短,很快烧到了尾部。 梅宫雪赶紧把另一小节也点着。 汗水滑落,她能看见自己的皮肤被烧得鼓起一个个燎泡,坚持了一会,那燎泡又破了,流出淡黄色的液体。 梅宫雪几乎用尽浑身力气硬挺着,不断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 终于在蜡烛彻底燃尽前,将绳索挣开了。 可能人在极度紧张中,痛觉都已经麻木了,她现在反而感觉不到伤口的疼,而是一门心思的想要逃出去。 等梅宫雪跌跌撞撞跑到洞口时,一阵寒风迎面吹来,外面天已黑。 她根本不知道这是在哪! 幸好今晚夜色明亮,四周雪地被映得白茫茫一片。 梅宫雪勉强认出北斗七星的方向,然后立刻向着东面跑。 摔倒了也立刻爬起来,再跑,再跌倒! 可很快,她便没有爬起来的力气了,不断飞舞的雪花渐渐将她淹没。 这里太黑了,也冷了,全世界好似只剩她一人! 梅宫雪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的那个晚上,有一次,自己掉进了一口枯井。 她拼命地呼救,却根本没有人听得到。 等到了晚上,那里又冷、又黑! 就在她以为自己被全世界遗忘的时候,井口上方有一点微弱的烛光亮起。 “小雪,你在下面吗?”是季云初的声音。 梅宫雪立刻激动地向他挥手,“云初哥,快来救救我!” 当时她觉得,季云初真是自己的大英雄! 可现在,谁又能来救救她? 耳边忽然有模糊的犬吠声传来,还有人声。 “找到了,在这里!” 她已经动弹不得了,混沌的视线中亮起微弱的光。 好像有人向她跑过来,是个男子! 云初哥,是你吗? 梅宫雪面上一喜,可当看清那张面孔后才发觉,不是他! 第41章 敢做不敢当的孬种 温暖的马车内,周赴正在给怀中的人上药。 她手腕上被烧伤的地方很严重,已经呈现出一种焦黑的颜色,流出的黄色液体更是被冻成了一层薄冰,甚至还混合着灰尘和烧掉的碎屑。 这样的伤口,不及时处理的话,那可是很麻烦的。 可周赴刚处理了一点,怀中人的眉头便紧紧蹙起,呢喃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 “疼!” 周赴低头看她一眼,“疼就忍忍!” 他只擅长施行酷刑,却不擅长医治。 话虽这样说,但他神色还是温柔了些,上药的手也变得小心翼翼。 奈何怀中的女子整个身子都蜷缩着,像是惊弓之鸟,感觉到他没有松手,便猛地一口咬在了他手腕上! 这一口咬得可不轻,深可见血。 但周赴面无表情,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更是趁机给她上药。 好半天,终于是将她手腕上的伤口包上了纱布。 梅宫雪伤口的疼痛逐渐得到缓和,这才缓缓松开口。 周赴的手腕处立刻多了一排清晰的牙印儿。 “你属狗的吗?” 周赴抱怨了一声,然后想将梅宫雪放到毛毯上躺好。 可怀中的人似乎感觉到要离开温暖的怀抱,刚刚包扎过的手臂,又不管不顾地抱住了他的腰,不肯撒手。 周赴一皱眉,看着自己刚刚包扎好的伤口,这么快就被血渗透了。 他叹了口气,也不敢再挪动了。 等马车已经回到城中后,梅宫雪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一感觉就是疼,特别是手臂上,好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不停地刺着她。 她下意识想要缩回胳膊,可手又不小心碰到了某个人坚实的胸膛,疼得她立刻惊呼一声。 “不要碰伤口,一会儿又出血了!” 有人强行握住了她的胳膊,免得她再乱动。 梅宫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被人抱在怀里的,她抬头便对上了一双懒洋洋的眼睛。 “周大人?!” 吓得她赶紧起身,赶紧往后退开一段距离。 周赴见她完全清醒了,便也松开了手,还不忘解释一句,“你自己觉得冷,才主动往我身上靠的,可不是我趁人之危啊!” 梅宫雪看着自己这明显被理过的伤口,和彻底昏迷前看到的那一幕,立刻反应过来,正是眼前之人救了自己,便赶紧正襟危坐。 “多谢周大人救命之恩!” 毫不夸张地说,今天没有周赴的话,她就要被冻死了! 本来还想问问对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却见周赴突然面色凝重的看着她。 “我今天带着猎犬搜山,先是找到了山洞,正好撞到了一个黑衣劫匪,还没等问出什么,他便咬舌自尽了,梅姑娘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为何劫持你?” 梅宫雪见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被人掳走的事情,便摇摇头,“我并不认识他们,可他们问我是不是…呃…是不是认识赵章,然后还和我要什么地图!” ‘赵章妻子’这几个字,她这辈子可能都说不出口。 周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之后,马车便直奔侯府,周赴还特意吩咐从后门进。 梅宫雪知道,他是想要顾及着自己的声誉。 也是,一个姑娘家在荒山上被劫匪掳走,这话传出去可不好听。 而此时,整个侯府灯火通明。 梅宫雪先是回到桃花苑,整理了一下满身的狼狈,然后才来到大厅。 她下意识就要去找梅长恭的身影,然而令她有些意外的是,季云初居然也在这里。 见梅宫雪进来后,他立刻站起身,可还没等张口,就突然愣住了。 因为梅宫雪此刻的样子,哪怕是已经打理过了,但却依旧十分凄惨狼狈。 原本就瘦弱的面庞此刻更是苍白如纸,额头和脸颊到处遍布着大小不一的划伤,整个人裹在厚厚的狐裘下冻得还在发抖。 特别是那双手,哪怕是裹了厚厚的纱布,依旧能看到伤口还在不断往外渗血! “小雪,你为何没有和其他人一起下山?而且还没有走官道?”季云初急切道。 桑梓山那么大,小路纵横又下雪,想找一个人太难了! 他的问话让梅宫雪冷笑出声,“那你得去问问我的好哥哥!” 说到这,她直接看向了坐在角落里的梅长恭。 回来这么久了,梅宫雪还是第一次称呼他为‘哥哥’,此时叫了还不如不叫! 这只会让梅长恭更加无地自容! “小雪,你怎么会伤成这样!”梅砚君也是大惊失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梅宫雪的声音甚至都有了一丝哽咽,“是梅长恭把我踹下了马车,让我一个人走回来的,说是要给我一个教训!” 满室哗然。 梅砚君不敢置信地看向梅长恭,却见梅长恭脸上青白交加,一个字儿都不敢说。 然而梅砚君的第一反应还是不信的,自己弟弟虽然冲动了些,但不至于这么糊涂啊! 他走过来想要搀扶梅宫雪,“小雪,你今天的确是受苦了,还是先坐下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梅宫雪却直接躲开了他的手,可动作太大,牵扯到了伤口,她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梅香寒见状忙一脸担忧地走过来:“姐姐,你别太激动了,二哥他也只是担心你,有话好好说!” 谁料梅宫雪却转头凶狠地看向了她,“还有你!你可是眼睁睁看着他把我踹下去的,你不是心肠最善良了吗?你的三哥不是最疼你、最听你的劝吗?那你当时有没有和他说过,把我一个人扔在人痕罕见的雪山上,到底有多危险?而且走的还是小道!你和他是不是提前就串通好了?” 下山前梅宫雪就奇怪,为什么不走官道? 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梅长恭早就计划好的! 官道毕竟还会有来往的行人,梅长恭就是不想让她有求助的机会,逼着她一个人走回来! 梅香寒一瞬间被吓得怔在原地,眼泪也落了下来。 屋子里也乱成了一团。 坐在主位的梅鹤鸣沉声喝止,扫了一眼梅宫雪身上的伤,视线最后落在了梅长恭身上,“三弟,小雪刚才说的话都属实吗?” 然而,梅长恭却是低垂脑袋,昔日高大的身躯此时都好似缩在了椅子里。 梅宫雪看向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你个敢做不敢当的孬种,不承认的话就让他们把被看、还有今天的车夫都叫来问问,实在不行还有梅香寒,她不是从来不撒谎的好姑娘吗?若不相信我说的话,大可以去问她啊!” 说罢,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了梅香寒身上。 第42章 一条白绫刺死 从来不撒谎? 梅宫雪这几个字简直就是在讽刺,毕竟‘从来不撒谎’的梅香寒当初在羞辱赵章时,可是说自己叫‘梅宫雪’! 梅香寒当然也听明白了,泪水立刻在眼眶里打转。 “怎么变哑巴了?”梅宫雪揶揄道。 梅香寒更是羞愧难当,神色纠结地看了看梅长恭。 她当然清楚整个事情的经过! 之前她就曾因撒谎坑苦了梅宫雪,这次看到梅宫雪回来后身上的伤,心中更是懊悔不已。 如果此刻说出了实话,那么在她心里无疑也是一种对自己哥哥的背叛! 一边是自己有愧的姐姐,一边是平时最疼爱她的哥哥,她两头谁都不愿意伤害! 当面对众人质问的目光时,她的脸胀得通红,鼻子一抽一抽的,像是受伤后发出呜咽的小兽。 梅长恭看到这一幕后心中自责的不行,“砰”的一声站起来,大声道:“你们不要再逼她了,没错,就是我做的!”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梅长恭居然真就这么无情,就把梅宫雪一个姑娘家扔在了山上? 那桑梓山是什么地方?而且还是后山,那里连条官道都没有,四处都是荒林,偶尔有猎户去那边打猎时,山中还能碰到狼群和黑熊,而且现在可是深冬啊! 再者,那里到处都是坟圈子,不要说她一个姑娘家了,哪怕是个壮年男子,没有同伴随行的话都不敢上山! 梅砚君听见梅长恭承认后,简直气得浑身发抖,“那可是咱们的亲妹妹,你这是要害死她啊!” 梅长恭一听也很慌乱,有些颠三倒四地解释着:“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故意的…也不对…主要是我没想到那山上居然会有劫匪啊!” 梅鹤鸣的眼眸也渐渐冷了下来,“你还敢狡辩?” 见大哥如此气愤,梅香寒赶紧上前一步劝道:“哥,你先消消气,三哥他怎么可能故意害姐姐?这么做也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啊!” 听到这种话,梅宫雪震惊地看向她,她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 难道有人将刀架在梅长恭脖子上逼着他这样做了? 好一对虚伪又冷血的兄妹啊! 梅宫雪有一瞬间甚至在想,自己要不要哪天也把梅香寒一个人扔在荒山上,然后再美其名曰地为她好,看她到时候会不会那么镇定自若! 然而梅长恭听到梅香寒的话后,却像是终于找到了有能理解他的人,立刻道:“阿香说得对,这件事虽然是我做的,但我完全是为了她着想!” 梅长恭甚至挺直了腰杆,“自从小雪她回来,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怨气,好像我们所有人都亏欠了她似的!天天甩脸子,这么多天了,她居然都不肯叫我一声‘三哥’!” 说到这,梅鹤鸣和梅砚君的眸光也都是一颤,很是感同身受。 “…我也只是看她性格太倔了,想让她收敛一下,否则就她这个脾气日后难免不会惹出祸来!而且我只是嘴上说着将她一个人扔在山上,但实际上呢?我特意给她留了一匹马下山,还不是因为我心疼她?我这个人就是直性子,但终究刀子嘴豆腐心啊!” 若事情发展真如他话中的那般,梅宫雪最多也就是受点冻、晚点回城而已。 只是没想到路上会遇到劫匪! 可劫匪又不是他特意雇来的,那只是个意外! 梅长恭就这样心安理得地将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 梅宫雪看着他那张与自己有着三分相似的脸,不由得一阵悲凉。 人都说血浓于水,可梅长恭竟是一点都没长心! 梅宫雪气得嘴唇不停哆嗦,想要痛骂他一句,却觉得被什么东西哽在了喉头。 忽然,那股愤怒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失望! 一颗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但又立刻被她一把擦去,无人注意。 这时,却听梅鹤鸣一声怒喝,“混账东西,你还有理了?来人,请家法!” 他气急之下,直接将手中的茶杯丢了过来。 梅长恭也没躲,生生受着,茶杯正好砸在了他的额角,鲜血瞬间就流了下来。 梅香寒大呼一声,立刻就冲了上去,“大哥这是做什么?难道还想要了三哥的命不成?你要打就打我,反正我知道,三哥他这么做其实也有一部分是为了我,如果要用家法,那就让我来承受啊!” 她哭得声嘶力竭,一边用帕子小心地擦去了那些鲜红的血迹。 梅鹤鸣见她因心疼兄长而哭成这样,心不由得软了下来。 谁料,梅长恭却突然理直气壮地抬起头,“大哥我问你,自从小雪回来后,咱们这个家有几天是消停的?我不过见她处处为难阿香,才希望她以后能收敛一些,虽然做法上稍欠妥当,出了一点意外,但你真觉得我的想法是错的吗?” 梅鹤鸣被他问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有些话都到了嘴边,但又咽了下去。 梅宫雪看着他们在那里惺惺作态,一阵恶寒,便直接甩开外衣,“三爷还真是能言善辩,不知道的人听了还真以为你是为了我好,谢谢的你为我好,给我换来了这一身的伤!” 梅长恭似乎还想反驳什么,但当看到梅宫雪那一身血淋淋的伤口时,还是羞愤地涨红了脸。 眼见他们又要吵起来,梅香寒赶紧打圆场,“其实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都不想的,只能以后尽量弥补!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姐姐她一个姑娘家,突然被几名陌生男子掳走,事关侯府声誉,不知姐姐有没有…被…”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忍的看着梅宫雪,眼圈发红。 梅宫雪冷笑一声,替她说出了欲言又止的后半句话,“你不就是想问我有没有被玷污吗?怎么,怕我污了侯府的声誉?那你们是不是还想一条白绫刺死我啊?” 第43章 梅香寒耍酒疯 侯府众人均是面色一变。 他们心里其实也早就在嘀咕了,可他们毕竟是做兄长的,谁都不好意思张这个口问。 难道还要问自己的亲妹妹有没有被那几个劫匪趁机玷污? 不过梅香寒的问话倒是引起了在场另一个人的注意力,季云初! 他始终没有开口,从始至终看着整个侯府争辩着梅宫雪身上的伤到底是谁的责任。 而他真正担心的是,梅宫雪被劫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人又为何要劫走她? 难道真如梅香寒所说,那些人已经将梅宫雪给…她可是消失了整整一天啊!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 因此,他看向梅宫雪的目光中也带了一丝探究和担忧。 梅宫雪将众人的神情看在眼中,忽然觉得很可笑,正要解释些什么,门外突然有小丫鬟跑进来。 “侯爷,大夫人叫奴婢过来催你们,怎么还不过去吃饭?” 听到温可派人来传话,梅宫雪神色微微一变,她可不想让嫂子看到自己此刻这狼狈的样子。 “你们先去吃!” 意思是,她就不去了。 就见刚刚还吵成一团的几人,在这件事情的态度上却出奇的一致,那就是不能让温可知道今天发生的事。 否则她那么疼爱梅宫雪,一定会很伤心的,到时别再动了胎气! 梅宫雪此时也已经很疲惫了,她现在和众人对峙也是强打精神,便转身要回去休息了。 可刚走到门口,却被一个身影拦住了。 不是别人,正是季云初! 梅宫雪一皱眉,她差点儿都忘了这个人,“你有事吗?” 季云初眼神幽深,感觉似乎有什么话想要问梅宫雪,但最终也没有问出口,只是将手中的两坛子千里醉递给了她。 “你好好休息,其余的…不要想太多了!” 梅宫雪想起刚刚被看和她说过的话,除了周赴,季云初也是有派人帮着寻找自己下落的。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接过那两坛子酒,“多谢季将军,你有心了!” 此时的她真是心力交瘁,只想赶紧回去休息。 因此她也没有注意到身后梅香寒看向她的眼神,有紧张、有不安。 等梅宫雪走后,梅香寒又看向了季云初,一脸的忧心忡忡! 梅宫雪往桃花苑方向走,被看早早在门口等着她了,见她回来,赶紧迎了过来。 “小姐,您的绷带又该换了?快进来,折腾一天,是不是都没吃饭?奴婢早就让人准备了您爱吃的东西。” 她一边说着,又往梅宫雪手里塞了一个汤婆子。 “我没事。”梅宫雪摇了摇头。 一进屋子,温暖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又赶紧吃了些热汤面,梅宫雪这才真实的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等药箱拎来后,她先是看了看被看手腕上的伤。 那明显都是奋力挣脱绳索后留下的血痕,哪怕是如今上过药了,也能想象到被看当时有多么的心急。 “还疼不疼啊?” “一点儿都不疼,奴婢皮糙肉厚的,小姐别担心!” 梅宫雪心头也流过一丝暖流,今天要不是有被看想办法求救,自己恐怕真的是要尸横荒野了。 于是,她从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小金库里取了五十两银子,希望被看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就自己去买。 被看还不想收,但也被她强行塞进了手中。 自己现在没什么太大能力,就只能给点钱财了。 等到了和周赴成亲的日子,她就名正言顺地将被看的卖身契要出来,还对方自由。 对了,还有周赴! 梅宫雪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谢谢他! 她又重新换了一遍纱布,上了镇痛止血的药,然后便就寝了。 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踏实。 梦里时不时浮现出那几个黑衣人的样子,一直在凶神恶煞地逼问她地图在哪里! 那些到底是什么人? 他们到底想找自己要什么地图? 这次没有找到,会善罢甘休吗? 梅宫雪倒是想向人求救,可她真是无人可求啊! 从侯府众人今天对她的态度就能看出,哪里是真的关心她,完全是一群靠不住的家伙。 可自己到底要怎么办呢? 就这样,她脑子里昏昏沉沉的,直到天亮了才勉强睡下。 当她再次醒来时,可不是自然醒,而是被吵醒的! “…梅宫雪给我出来…我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这声音,是梅香寒的! 而且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梅宫雪也没着急,慢慢悠悠地洗了把脸,又披了两件厚衣服,这才出门查看。 就见梅香寒走路都已经摇摇晃晃了,手中提着一坛子千里醉,整个人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为什么我不能喝千里醉?难道只有你能喝吗?我偏要喝个够!” 梅香寒说着说着,便又哭又笑的,情绪异常激动。 似乎终于有了机会,能借着酒劲儿,将一直憋在心里的真心话坦白了出来! 她身旁的丫鬟根本拦不住她。 “梅宫雪,今天当着我的面你就说清楚,你和云初哥哥之间到底背着我都做过了些什么?为什么他唇上会有你的咬痕?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梅宫雪皱眉,见她这副无理取闹又一身酒气的样子,很明显是喝多了来自己院子里撒酒疯。 不过,喝醉酒这种事在梅香寒身上确实罕见。 梅宫雪摇了摇头,不愿和她一般见识,也没功夫搭理一个酒懵子,直接示意被看将人轰走。 梅香寒却冷不防地快走两步,并趁着梅宫雪转身之际,一把拔下了她发间的桃花簪子。 “梅宫雪,你当年为什么要跟着爹回来?自从你回来后,有什么好东西我都要分给你一半,连云初哥哥你都要和我抢?” “这个家有我一个女儿就足够了,你本就是多余的那个!而且爹他根本就不看重你,否则为何给我的是梅花簪子,而你的却只是一支破桃花簪子?” 说罢,她狠狠地将那桃花簪子摔在了地上。 “啪”一声脆响,桃花簪子碎成了几段! 那支簪子可是父亲生前亲手为梅宫雪打造的,她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不管不顾的扑上去掐住了梅香寒的脖子! 第44章 大嫂动胎气 梅香寒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动的这支簪子? 这一刻,梅宫雪前所未有地动了杀心。 父亲是她这辈子最敬仰的人,也是对她最重要的人,怎么可能不爱自己? 或许是梅宫雪在极度愤怒的状态下,所迸发出了超乎常的速度与力量,直接将梅香寒整个人扑倒。 “你干什么?” 梅香寒还想挣扎起身,就被梅宫雪一巴掌扇了过去。 下人们此时也都被吓坏了,连忙上来拉架,“大小姐快住手啊!” 然而,梅宫雪此时已经是发疯了一般,耳中根本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就连想过去拉架的被看都差点被她误伤。 梅香寒今天恰巧也带了当年父亲送的梅花簪子。 梅宫雪一把将那支梅花簪子从她发间扯下来,甚至还拽掉了一缕头发,作势就要将那支簪子也摔个粉碎! 然而,簪子毕竟是爹爹亲手打造的。 梅宫雪还是没舍得,最终,她将那支梅花簪子轻轻地放在了一旁。 可是,有一件事情,她一直只敢藏在心里。 那就是十五岁那年的及笄礼上,为什么自己收到的是桃花簪子,而妹妹收到的却是梅花簪子? 明明他们侯府姓梅,就连他们家族的家徽都是梅花。 可为什么自己的偏偏是桃花? 她和妹妹本就是一对孪生姐妹,为什么不是一人一支梅花簪子? 难道,真的是父亲觉得自己不配吗? 父亲是不是也像哥哥们那样,其实心里是更加偏爱妹妹的? 这是梅宫雪心里最害怕、最不想面对的! 父亲还在世时,她不敢问,现在父亲不在了,她也没得问了。 这件事本可以就这样尘封在心底的,可为什么梅香寒要说出来? 不可能的! 爹爹也一定是很爱自己的,一定是会像疼爱妹妹那样,疼爱自己!一定是! 纵然梅宫雪在心里,已经无数次这样坚定地告诉自己,可当视线落在旁边那支已经碎了的桃花簪子上时,眼泪还是决堤一般地流下。 难道,自己真的是多余的那个? 爹,是不是女儿有哪里做得不够好? 您告诉女儿,女儿一定会改的! 梅宫雪脑子里一团乱麻,可手下却是一点没有留情,对着倒地不起的梅香寒拳打脚踢,状若疯魔! 原本喝醉的梅香寒,甚至是硬生生被她打到清醒,只顾着举起胳膊护住自己的脸。 这边闹出了这样大的动静,终于还是惊动了前院儿的温可。 就见一大队人快速走来,当温可看到眼前的场景时,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赶紧示意侍卫上前制止。 但侍卫毕竟是男子,实在不好强行将梅宫雪抱开,便一个手刀敲在她后颈,直接将她打晕,终于制止了这混乱的场面。 “怎么下手那么重?快看看,有没有伤着小雪?” 温可还有些埋怨侍卫,然而当她走到近处后才发现,梅宫雪身上居然还缠着绷带。 特别是手臂上的绷带,此时已经被鲜血浸了个透,明显是伤口再次裂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雪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伤?” 温可吓得差点连身子都没站稳。 … 一个时辰后,梅花院内。 已经服下了两碗醒酒汤的梅香寒终于悠悠转醒,除了头晕恶心之外,她发觉自己胳膊、肚子、腿上,浑身都疼! 怎么回事? 等她掀开被子查看后,发现身上居然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怎么会这样?来人!” 小娥立刻走了进来,“二小姐,您醒了!” 梅香寒揉着眉心问道:“我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淤青呢?” 她这两天心情本就很不好,特别是当知道季云初唇上的伤是梅宫雪咬的之后,很担心云初哥哥会移情别恋。 而且,就连一坛子千里醉都不肯让自己喝! 她心里有气,早上便让人买了两大坛子回来,借酒消愁。 但她记得自己只是在屋子里喝啊,怎么会受伤? “小姐不记得了?您喝醉了非要冲进桃花苑,就连您身上的伤都是被大小姐打的!”小娥如实道。 梅香寒闻言瞪大了眼睛,“什么?是姐姐打的?” 怎么又是梅宫雪! 梅香寒心里的火瞬间就蹿了起来,罕见地有了怒容,“即便是我喝醉了酒,姐姐她也不能这样对我啊!实在是太过分了!” 梅香寒越想越委屈,眼泪瞬间落下,便想起身找人给她做主。 然而,一向顺着她心意的小娥却突然拦住了她,言辞闪烁道:“小姐您还是别去,大小姐动手打你…也是有原因的…” 梅香寒依旧不满,“有原因就可以随意打人吗?即便是我醉酒之后言语上可能有些过失,她也不能打我啊!而且你们都是怎么回事?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她打我吗?都不拦着?你们一个个地都欺负我!” 见她还自顾自地抱怨,小娥只得直言道:“那是因为您摔碎了大小姐的桃花簪子!” 梅香寒还在哭哭啼啼,“不就是摔了一支簪子吗?那也不能…” 话说到一半,她整个人就愣住了,“你说什么?我摔了姐姐的桃花簪子?是…是爹爹亲手做的那支吗?” 见小娥点头,梅香寒整个人呆坐在床边。 怎么会? 自己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当年,爹爹为了给她们准备及笄礼,费了好多心思呢! 之所以选簪子,也是想弥补姐妹二人这些年母亲的缺失。 意义特殊,珍贵非常。 可姐姐的那支居然被自己摔碎了!! 梅香寒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大哭起来,哭声里满是懊恼和无助,“我居然对姐姐做出了这种事!我真是该死!” 见她如此,小娥也慌了,“您又不是故意的,人总说喝酒误事,这都是酒惹出来的!” 听到她的宽慰,梅香寒的哭声才渐渐小了些,但仍是抽抽噎噎地道:“对,都怪那些该死的酒,我以后再也不喝了!” 之后,她又一把握住小娥的手,“如果我诚心去和姐姐道歉,她一定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小娥忍不住皱起了眉,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可看着自家小姐那满脸的泪痕,又不忍心打击她。 这时,门外的丫鬟匆匆跑进来。 “二小姐不好了,大夫人那边动了胎气!” 第45章 千金保孕方 梅香寒赶到前院时脸上还挂着眼泪,她几乎是颤抖着双唇问道:“嫂子的情况怎么样了?” “已经派人去请周大夫了!”阿莲低声回答。 温可这一胎本就怀得十分不易,小心翼翼地养着,哪怕受了风寒都不敢吃药,好不容易今天状态好了些,却又接连受惊。 先是听下人汇报,说二小姐在院子里耍酒疯,赶到时又见到两位小姐毫无形象地扭打在了一起,最后又看到了梅宫雪那一身的伤。 对手底下的人多次逼问后才得知,原来梅宫雪昨天竟独自被丢在桑梓山,还被劫匪掳走,差点丢了性命!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温可听到后真是又气愤又心疼。 本来她是想将周大夫叫来给梅宫雪好好看看伤的,可突然发现自己身下见了少量的血迹,这才意识到不好。 至于具体情况如何,等下还得让周大夫看看再说。 没过多久,周大夫便在下人的指引下匆匆赶来。 屋中,梅鹤鸣、梅砚君、梅长恭等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周大夫才从屋子里走出。 “怎么样了?”梅鹤鸣率先迎上去,满眼焦急。 周大夫简单行了个礼,这才道:“小侯爷,夫人她身体本就不好,情况很不妙啊!老夫已经给她服下了止血的药,但也只是暂时保住了孩子,至于能保多久,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话刚说完,梅鹤鸣的眼眶就瞬间湿润了。 梅香寒这时凑过来,似乎想要宽慰他,“大哥别担心,即便嫂子这一胎保不住,不是还有以后吗?” 等送走周大夫后,梅鹤鸣才猛地转身看向了梅香寒,“阿香,今日的事情全因你醉酒而起,你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祸?若是你嫂子这个孩子留不住,你还有何颜面面对她?” 在这个家里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如此严厉地训斥梅香寒。 梅香寒被说得无地自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哥,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我也知道我对不起你和嫂子,要打要罚,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梅鹤鸣却只是坐在太师椅上,一言不发。 一旁的梅长恭也帮忙劝道:“大哥,今天的事情虽然确实因阿香而起,但她当时已经喝醉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她心里也很自责!在平时,她根本就不是那种会胡闹的人,她只是心里有苦说不出,这才借酒消愁!” 闻言,梅香寒立刻哭得更伤心了。 梅鹤鸣依旧面沉如水。 梅砚君自然也是心疼小妹的,但他知道大哥今天是真的生气了,眼睛一转,突然有了主意。 于是,他先命梅长恭和梅香寒出去,又下令将其他下人撵走。 这才对梅鹤鸣道:“大哥,你可记得护国公府有一种家传的药,叫千金保孕方,若能将此药借来给大嫂服下,定能保胎象无虞!” 梅鹤鸣回想起来确有此物,面色一喜,但紧接着又是愁眉不展。 “那药虽好,但却珍贵异常,而且人家是留给自己未来儿媳用的,怎么可能借咱们,那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东西!” 梅砚君却不慌不忙道:“大哥是不是忘了,他们家二公子还曾登门说想要迎娶小雪呢,或许我们能和他商量一下!” 梅鹤鸣一时没听懂,“你这是何意?” 直到梅砚君低声在他耳畔说了些什么,他这才反应过来,“这样对小雪不太好?” 梅砚君的脸色也显得很为难,但却轻声道:“我们不这样做,你和嫂子的孩子恐怕就保不住了啊!” 一句话,便坚定了梅鹤鸣的决心。 “那好,就按你说的办!” … 梅宫雪在昏迷中似乎做了一个梦。 梦到多年前,她掉进井里那个又冷又黑的夜晚。 至于她当时为什么掉进井里,原因说出来可能都没人信! 当时,他们兄妹几人一起在府里玩捉迷藏。 她灵机一动,便藏在了井口,两只手拽着井绳。 很快,其他人陆续被找到了,最后一个就是梅香寒。 哥哥们陪着她说笑了一阵,然后便带着她回去吃水果了。 梅宫雪纳闷,大家怎么不继续来找自己? 又过了好半天,他们都没有回来。 梅宫雪这时才意识到,他们把自己给忘了! 是的,捉迷藏玩着玩着,他们居然把自己给忘了! 梅宫雪很失落,只能默默地自己爬出来。 然而那井的内壁很滑,她一个不慎,整个人直接掉了下去。 也幸好是个枯井,下面除了落叶什么都没有,这才没有淹死她。 但她还是吓坏了,大声地朝上面哭喊着,但井太深,声音好像根本传不上去。 就这样,她从白天等到了晚上。 一个人瑟缩着躲在了角落里,又冷又黑。 她从来没有发现,时间居然可以过得这么漫长。 而且在幽暗的井底,心情好像都变得幽暗了许多,感觉总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回响。 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他们都把你忘了! 梅宫雪吓得抱着膝盖,崩溃大哭。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已经被全世界抛弃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井口上方突然出现了一点点的亮光。 有人在上面喊道:“小雪,你在底下吗?” 季云初的声音当时还那么的清亮稚嫩。 梅宫雪激动得立刻跳了起来,“是我,我在这里!云初哥快来救我!” 季云初:“我刚才吃饭的时候就没看见你,这才特意出来找你,别害怕!我把蜡烛先放在这,然后去找根绳子把你拉上来!” 很快,便没了动静。 “云初哥你还在吗?” “你说句话好不好,我害怕!” “云初哥,你不会也把我忘了?” 梅宫雪又喊了好几次,她真的好担心。 幸好,有井口那根小小的蜡烛,微弱的光亮当时几乎成了她全部的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一条绳子缓缓垂了下来。 梅宫雪当时喜极而泣,觉得季云初真是自己的大英雄。 绳子缓缓上拉,她终于被救出了那个幽暗窄小、阴冷潮湿的枯井。 她想要好好谢谢季云初,然而当对方抬头的刹那,却不是她记忆中季云初的模样。 而是变成了周赴! “啊!” 梅宫雪一声尖叫,立刻从梦中惊醒。 第46章 哪怕没那么爱她 “小姐醒了!”被看就守在床边。 梅宫雪虽然睁开了眼睛,但一时还有些恍惚,仿佛还置身在刚才的梦里。 红秀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一边小心地扶着她的双手, 刚才大夫来看过,又重新包扎上了药,再三叮嘱不能再乱动了,否则伤口崩开的话就更难治愈了。 被看见梅宫雪睁开眼睛半天都不说话,有些担心道:“小姐,伤口是不是又疼了?奴婢去给您拿点止痛药!” 梅宫雪勉强冲她一笑,然后艰难坐起,还想伸手去找什么,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被裹得像粽子了。 “大夫都说了您不要乱动,想拿什么,您和奴婢说!”被看万分心疼地捧着她的手。 “那你去帮我把桃花簪子拿来!” “可是…”被看犹豫着道:“已经碎成了几截!” 梅宫雪摇摇头,“没关系,去拿!” 那簪身也不知是用什么质地打造而成,在岁月的洗礼下依旧温润,顶端是一朵盛开的桃花,玉石雕琢而成,宛若真的一般。 很难想象,爹爹那一辈子拿刀的手,费了多少心思才能雕刻出这样一支簪子! 结果,自己没保护好,就这么碎了! 梅宫雪的心一阵阵抽痛着,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其实,这就只是一支簪子,身外物而已! 是父亲留给自己的一个念想,碎了就碎了。 况且,父亲又不止送过她这一样东西,犯不着再去为了这样一支簪子而大动干戈。 她都明白的。 只是,心始终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 她开始尝试着用胶或蜡,将它们粘在一起。 可片刻后,却还是裂成了几段。 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梅宫雪胡乱用手抹了一把。 不要哭,眼泪只对在乎你的人有用。 一支簪子碎了而已,代表不了什么的,父亲对她的心意更不会因此改变。 她是坚强的,她要证明自己配做爹爹的女儿! “被看,你说,爹爹是不是像疼爱妹妹那样疼爱我?” 梅宫雪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出这句话。 被看一把握住她的手,“小姐,不要听那些人胡说,老侯爷一直都很疼爱您的!您看这间桃花苑,您幼时走丢了,老侯爷便在府里建了这座院子,一直在等你回来!他心里从来都是有两个女儿的,怎么可能不疼爱你?” 梅宫雪听完这句话后也是坚定的点头,“对,还有这院子!” 爹爹是她心里最后的慰藉,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梅宫雪这才重新露出笑容,然后她又打听了一下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 被看将大夫人是怎么得到消息赶来,侍卫又是怎么将她打晕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 当听到最后,温可因为这件事而动了胎气时,梅宫雪可是吓了一跳。 她赶紧起身穿衣,匆匆来到了前院。 刚进屋时她特意放轻了脚步,生怕打扰到休息中的温可。 意外的是,温可并没有睡觉,只是倚在软榻上,看到她来后还笑着打招呼。 可屋内一股浓重的药味,梅宫雪看着温可那明显更加苍白的脸色,一股心酸冲上鼻尖。 “嫂子,你可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现在整个侯府,她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嫂子和被看了。 温可嗔笑着瞪了她一眼,“瞧你说的,跟要生离死别似的,你嫂子我好着呢!” 梅宫雪见她会开玩笑了,以为没有大碍,可当上前握住她的手时,却发现那手竟比自己还凉! 正好此时阿莲端来了一碗刚熬好的药。 那药应该是很苦的,温可喝的时候眉头都紧紧皱在了一起,然而却一口接着一口的将那浓稠的药汁全都喝了下去。 梅宫雪看得心疼,“嫂子,对不起,我害得你动了胎气!” 温可却不怎么认同道:“这是和你有什么关系?明明你是受害者,还差点丢了性命,昨天晚上我就纳闷你怎么没来吃饭,原来是怕我发现你身上的伤啊!” 她说着,伸手轻柔地抚过了梅宫雪额头上的一处伤痕。 梅宫雪立刻绽出一个笑容,“我没事,都是皮外伤!” 看她这么懂事的样子,温可也是心疼,赶紧道:“行了,你也来瞧过我了,没别的事,赶紧回去好好休养,你看你这一身的伤!” 梅宫雪下意识点了点头,可突然想到什么,面色又有些犹豫。 片刻后,她才问道:“嫂子,你知不知道我爹当年给我打造那只桃花簪子时,是和谁学的手艺?” 能打造出这样精巧的两支簪子,总不可能是爹他无师自通? 被看听到后立刻明白过来,看来自家小姐还是放不下,于是连连打眼色给温可,想让她回答不知道。 然而温可却是一笑,“知道啊!为了打造那两支簪子,爹是提前一年就开始学手艺了,请的还是名师呢!” 她和被看想的不一样,她以为梅宫雪那根簪子断了,只是单纯地想要重新打造一根呢! 梅宫雪赶紧追问:“是谁?” 温可思索片刻才道:“那我得好好找一找,毕竟当年为了这两支簪子,老侯爷是花了大价钱的,一查账本就行了!” 但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也不知当初的账本被丢在了哪里,得好好找一找。 “那行,嫂子你找到后,别忘了告诉我一声!” 梅宫雪稍稍松了一口气。 爹爹在学习技艺时,一定没少和那位师傅沟通交流。 整整一年啊,或许那位师傅能从爹爹的无意之言中得知,当初为何会送给自己双胞胎女儿两支不一样的簪子! 原本,梅宫雪的潜意识里是很逃避这个问题的。 但自从自己的簪子碎了后,她的心态发生了一些改变。 哪怕会听到最不想要的答案,哪怕父亲没有那么爱她,她也认了。 她不打算再自欺欺人下去! 梅宫雪又陪着温可说了会儿话,便往回走了。 然而刚走到半路,就遥遥看到院门口杵着一个人影。 身材纤细,娇小玲珑。 瞪着那一双好似无辜的大眼睛,正委屈巴巴地看向她们… 第47章 亲手做的簪子? 梅香寒怎么又来了? 看到她就会想起自己那支桃花簪子。 梅宫雪深吸了一口气,以前她对梅香寒是厌恶,但现在已经多了几分憎恨。 “姐姐,今天的事是我不好!” 梅香寒小跑着过来,要上前又不敢离得太近。 她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祈求,刚一开口,眼泪就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然而,梅宫雪置若罔闻,径直从她身旁穿过,进了院子。 梅香寒跟在她身后想要进来,却“咣当”一声被门关在了外面。 梅宫雪回到屋中后,先让被看给自己重新换了一遍药。 她这两天一直在牵动伤口,导致有些地方总流脓,大夫交代要经常清理创口,把脓都挤干净,这样更利于恢复。 就是很疼! 等重新缠上纱布后,她的额头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而外面的天色也渐渐暗了。 被看特意去外面瞧了一眼,回来的时候小圆脸都皱成了包子,“小姐,二小姐她还在外面!” 又来这一套! 梅宫雪面无表情道:“她今天愿意站多久就站多久!” 被看犹豫了一下,才接着道,“就二小姐这死皮赖脸的样子,不见到您估计是不会走的,而且她好像还带了一样贵重的东西过来,说是向您赔罪!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有点意外!” 她倒不是想劝梅宫雪出去,只是看到了二小姐手中的长条盒子,想着会不会是那支完好的梅花簪子? 梅宫雪也是一愣,梅香寒舍得把那支梅花簪子给自己? 这她是不信的,毕竟从小到大,梅香寒所谓的赔礼道歉,每次都靠那一张嘴,然后掉两滴“珍贵”的眼泪! 莫非这次是真心来和自己道歉的?可又有什么用呢! 断了的簪子没法再复原,说出去的话也没法再收回! …你当年为什么要跟着爹回来…这个家有我一个女儿就够了…你本就是多余的那个…爹他根本就不看重你… 姐妹二人也相处了数十年,她是第一次从梅香寒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若自己现在出去,梅香寒会怎么和自己解释呢? 大概会说那些都是酒后失言,不是故意说出的。 不过梅宫雪倒觉得,那是酒后吐真言! 或许,这些话是梅香寒已经憋在心里许久的真实想法。 还记得自己最初被寻回侯府,那时的梅香寒还会软软糯糯地唤自己“姐姐”,她们一起吃饭、一起学女红、一起放风筝。 会在打雷的夜里,吓得钻进同一个被窝里,然后互相说着悄悄话。 自己手指被琴弦割破的时候,对方还会捧着自己的手,担心地问她疼不疼! 两人也曾那样亲密无间,到底是从何时开始,一切都变了? 是不是人长大后,就会变得复杂? 梅宫雪长长叹了一口气,“让她回去,就说我已经先睡下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被看出门前还特意打了灯笼。 可过了好一会儿,被看非但没有回来,外面还传来了争吵,隐隐约约有梅长恭的声音。 梅宫雪担心那对兄妹会为难被看,便连忙披上衣服出去查看。 果然是梅长恭也来了,似乎非要往院里闯,被看正拦着他。 这种场面下,梅香寒反倒成了拉架的那个人,正拽着一冲动起来就不管不顾的梅长恭。 而她在看到梅宫雪后,眼前瞬间一亮,“姐姐你出来了!” 争吵声戛然而止,门口的几人都看了过来。 梅长恭顿时火冒三丈,“小雪,快管管你这不像话的丫头!” 一向站在他那头的梅香寒竟直接拦住了他后面的话,“三哥你先不要说了,事情本就是我们有错在先。” 然后她看向梅宫雪,非常郑重地行了一个礼,“长姐,今天的事情是我有错在先,我不该喝酒的,更不该醉酒之后还跑到你院子里撒野,而且还说了那么多混账话,甚至还摔坏了姐姐的桃花簪子,我真的是懊恼极了!”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个长条小盒,都不肯让被看碰,非要亲自交到梅宫雪手中。 “这是什么?”梅宫雪挑眉。 梅香寒扭捏了一下才道:“是我亲手雕刻的一支簪子,代表了我的一点心意!” 梅宫雪这才了然。 她就说嘛,梅香寒才舍不得把那支梅花簪子给自己。 不过,竟然能亲手雕刻这样一支簪子,倒也算有诚意。 梅香寒似乎也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直接露出了自己的十根手指,好多都裹了纱布,上面还沾了红色的血迹。 “我知道这支发簪的确简陋了些,但姐姐放心,等我过段时间学习的手艺好了,我一定给你雕一支全世界最漂亮的发簪!” “所以姐姐不要再伤心了,而且我以后都不会来你院子里打扰,不信你看,我有乖乖地站在院门外!” 说着,她还比划了一下院门口的那道线。 梅香寒双手不安地攥着衣角,局促不安地打量着梅宫雪的神色,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好像生怕自己的道歉会再次触怒了对方。 梅宫雪看着她那如葱白一般的手指,如今一副惨烈的模样,心里也不由得有些触动。 要知道梅香寒从小可是最怕疼的,平时哪怕被什么小虫叮上一口,都要娇气半天。 如今为了给自己道歉,能下这份苦功! 有一瞬间,面前的梅香寒似乎回到了小时候那懂事的样子。 其实,姐妹两人并非没有感情的。 该说不说,梅宫雪心里的火气也小了些,于是打开了那只盒子。 梅香寒面上一喜,只是面色有些紧张,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发现… 梅宫雪将簪子拿在手中,的确是手工打磨出来的,有些粗糙。 只是,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 她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发现盒子底部的字好像被什么打磨过了。 片刻后,竟在簪子的侧面找到了很小的三个字——宝翠阁! 梅宫雪这才明白过来,反手就将簪子丢了出去,“你又骗我!簪子分明是你从外面买回来的,对不对?” 第48章 你可是我亲妹妹! 梅香寒面色一白,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梅长恭在旁边听着糊涂,刚刚他明显感觉到梅宫雪的态度缓和了不少,这才没插话的。 见此,他赶紧问道:“阿香,怎么回事?这簪子不是说是你亲手雕刻的吗?” 见被戳穿了,梅香寒只能哭唧唧地讲了实话,“原本我是打算亲手做的,但那个刻刀实在太疼了,所以…所以我就让人偷偷买了一支回来顶替…” 就连梅长恭听完脸色都有些发青了,这不是糊弄人呢吗? 梅宫雪面色更冷,忽然,她上前一步拽住梅香寒的手腕,直接将那几根手指上包着的纱布都扯了下来。 果然,手指是白白净净的,一点伤口都没有! 而纱布上的血迹,竟是后涂上去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 梅香寒哭得更厉害了,“这都是小娥出的主意,不能怨我啊,是她让我假装手指受伤,说这样道歉才能显得有诚意!” 小娥也真是粗心,东西从翠宝阁买回来后,只记得把盒子底端的名字刮去,怎么忘了看看簪身呢? 这下可糟了! “梅香寒,到了现在,你还往别人身上推卸责任?” 梅宫雪简直被她的狡辩气到头痛,枉费自己刚才还有些感动,真是自作多情! 梅香寒羞愧的脸色涨红,眼泪也瞬间决堤,“我只是想修复和姐姐的关系,没有恶意的,虽然是谎言,但那也是善意的谎言啊!” 梅宫雪都被这狡辩的话给气笑了,看着她轻轻地摇着头,“梅香寒,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梅香寒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浑身僵硬的站在那,脑中一阵轰鸣,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她一眨不眨的盯着梅宫雪,原本以为可以被原谅的期待也如泡沫般破碎。 怎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事情又被自己搞砸了? 梅香寒突然很害怕,她宁愿梅宫雪像在白天时打自己一顿,也不希望她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然而梅宫雪也只是躲开。 “姐…” 梅香寒只吐出了一个字,眼泪便流得更凶了。 梅长恭可看不得她这心碎的样子,立刻道:“小雪,你差不多的了!” 他看着梅香寒为了道歉,简直是绞尽脑汁,到底还要怎么样嘛? 本来梅宫雪看见这对兄妹就厌烦无比,尤其是梅长恭,这个差点害死自己的浑蛋,居然还厚着脸皮斥责自己? 上次他将自己扔在荒山后,自己还没找他算账呢! 梅宫雪今天也真是忍无可忍了,“啪”的一声,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院中。 梅长恭捂着一侧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梅宫雪。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个习武之人,又是个比梅宫雪高出整整一头的大男人,居然就这么被冷不丁地抽了一耳光? 虽然这对他来说并不疼,但他怎么可能吃这份亏? 而且自己身为兄长的权威也被挑衅了! 梅长恭立刻就要向前还手。 幸好有被看眼疾手快,立刻扑过去将梅宫雪护在身后,生怕自家小姐身上伤上加伤。 这时,旁边有人低喝一声,“休得胡闹!” 是梅砚君来了。 梅长恭迫不及待地就要告状,“二哥,你看到没有?小雪她居然…” 梅砚君示意他闭嘴,然后负着手走到了梅宫雪面前。 梅宫雪冷笑一声,“二爷这是看不下去,也要用家法处置我?” 梅砚君深深地看向她,眼底藏着一缕让人看不懂的情绪,慢条斯理道: “三弟,你前日在桑梓山上将小雪一人留下,害得她被劫匪掳走,捡些丧命,丝毫不顾手足之情,身为兄长更是没有尽到照顾妹妹的责任,你自己去管家那里领十鞭家法,然后去祠堂内思过,两日内不得出来!” 梅长恭一惊,没想到二哥上来先惩罚的竟是自己? 可这件事的确是他的责任,逃避不得,便也只能不情不愿地点点头,“是。” 他刚走,梅砚君又道:“阿香!” 梅香寒看着他那面沉如水的样子,吓得一个哆嗦,“二哥…我…” 梅砚君:“之前你摔坏了爹亲手给小雪做的发簪,还可以当成是你酒后的无心之举,但你今日为了获得原谅和宽恕,居然用撒谎的方式来装点自己,品行低劣,而且事后还恬不知耻地推卸责任,简直是虚伪自私到了极致!” “你现在立刻去祠堂跪着,给我好好反思,别忘了自己名字的由来,梅花香自苦寒来,你今日的做法对得起爹对你的期待吗?” 梅香寒都震惊了,二哥居然连自己都要惩罚? 而且还说了这么重的话,说她虚伪自私、恬不知耻? 她眼中满是委屈,都忘了行礼,便一边哭一边跑开了。 “来人,去看着二小姐,看她有没有跪祠堂!”梅砚君还不忘嘱咐旁边的下人。 从头到尾,梅宫雪都冷眼旁观着,心里倒是很诧异。 她本来以为梅砚君是来给对方撑腰的,想不到这么利索地就惩罚了那两个人! 等做完这一切,梅砚君才缓缓走到梅宫雪身旁,眼中满是歉疚。 “小雪,你可是我的亲妹妹,这两天又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放心,哥怎么可能不做主不给你一个交代呢?” 梅宫雪有些怔愣,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有些无措。 毕竟,家中上一个会这样为她撑腰做主的,还是爹爹! “二爷来找我有事吗?” 她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 梅砚君斟酌片刻才道:“小雪,你应该也看出大嫂的胎象不太稳?我知道你担心!这两天我和大哥商量过了,特意给护国公府递了帖子,想着过些日子咱们全家人登门拜访,希望人家能看在咱们诚心诚意的份上,赠一颗千金保孕方!” 护国公府的千金保孕方,京都里有几个人不知? 梅宫雪一听是为了大嫂,没有丝毫犹豫的点头应下,“好,到时我也去!” 梅砚君明显松了一口气,然后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 梅宫雪皱眉,有一瞬捕捉到了他尚未来得及收回的情绪。 好像有愧疚,有怜悯! 第49章 季将军注意一下分寸 这一晚,梅宫雪睡得极好。 也不知是不是昨天惩罚了那两个人的原因,反正她是出了一口气,想着终于能消停两天了。 而且若真的能从护国公府借来千金保孕方,那更是帮大嫂解决了一个难题! 梅宫雪的心情都不由得好了起来。 只是早晨梳洗的时候,被看的脸色却有些古怪。 “发生什么事了吗?”梅宫雪问她。 “小姐,真是太奇怪了,您昨天刚穿过的那件粉红色胸衣不见了!”被看道。 今早她进来收脏衣服时,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屋里一共就这么大的地方,一件衣服怎么就找不到了呢? “胸衣本就是小件儿,估计是掉在哪个角落里!” 梅宫雪压根没当回事,她一直惦记着的还是那支桃花簪子。 看着梳妆台上那个空出的位置,心里也空落落的。 于是,她罕见地主动出了门,打算去街上逛逛,买一支相似的回来。 其中有一间叫金缕轩的,擅长用金丝等精细材质制作首饰,梅宫雪比较熟悉他们家,想进去瞧瞧。 然而,当她走进去后,却意外地撞见了梅香寒。 以及,站在身旁的季云初。 梅香寒似乎更没有料到会在这里见到梅宫雪,脸色瞬间一白,身体都不由自主的往后缩,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有些害怕的望着梅宫雪。 “姐姐!” 刚开口,眼角立刻红红的,已经有泪珠在打转了。 梅宫雪冷笑一声,“祠堂跪完了吗?” 梅香寒怯怯地往梅长恭身边靠近了些,然后才道:“跪了一个晚上。” 梅宫雪轻笑出声,“跪了一晚上,早上便约人出来逛街,体力还挺充沛的!” 梅香寒脸一红,赶紧解释,“我没有偷懒,管家有派人看着我和三哥的!” 她昨天刚被二哥训斥,今天已经连话都有些不太敢说了。 见她战战兢兢的这个样子,季云初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皱眉看向梅宫雪。 “弄坏你的发簪的确是阿香有错在先,但她已经受了惩罚,你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他今天早上去侯府时,正看见梅香寒从祠堂出来,跪了一晚上,膝盖都直不起来。 而且,她早上来逛街又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想给梅宫雪买个簪子做弥补。 这态度还不够吗? 偏偏梅宫雪冷冰冰的,不近人情! 梅宫雪也没想到季云初上来就指责自己,不由得一愣。 以前,季云初明明是更加偏向自己的。 比如当初自己掉进井里,就只有季云初会留意到自己不见了。 平时遇到事情也都会先问她原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上来就指责她! 哎! 可能,人都是会变的! 毕竟他们才是一对,自己终究是多余的那个。 心底不由得泛起了苦涩和哀伤。 但很快,梅宫雪就在袖子里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面上更是神色如常。 “两位随意,我换一家店就是!” 说着,她转身便要离开。 “姐姐!” 梅香寒又突然出声,深吸一口气后才来到梅宫雪面前,笑着道:“我正想着给姐姐你挑发簪,有几支还真挺像的,要不你留下瞧瞧?” 梅宫雪知道她说的是桃花簪子,想了想,便没急着离开。 “你看这两支都有桃花!”梅香寒递过来两支。 “一个花朵太大,一个有些俗气。”梅宫雪摇摇头。 梅香寒认认真真地帮忙挑选。 梅宫雪看着她,忍不住再次怀念起从前,只是她们的心态已经完全不同。 两人分头找,梅香寒跑上二楼,梅宫雪则留在一楼。 季云初毕竟不懂这些,便也留在一楼喝茶。 “簪子毕竟是死物,再买一支就是,但你打人确实是不对!”他道。 梅宫雪正全神贯注地挑簪子,冷不防被突然他的突然开口吓了一跳。 季云初也察觉到自己刚刚的话有些凶,便语重心长道: “以前你在侯府时,性情豁达又谦让姐妹,如今怎么戾气这么重?我刚才那么说也是为了你好,毕竟女子还是要温和婉顺些才好!” 自己若真不在乎她,又怎会出言提醒她? 可等了片刻,梅宫雪根本没搭理他。 季云初皱眉,再次主动道:“听说你们过些日子要去护国公府做客?你就不要跟着了,我不喜欢你去见那种人!” 梅宫雪轻笑:“梅香寒告诉你的?” 季云初点点头。 他一直很讨厌那个护国公府的二公子,同为男人,他很清楚对方落在梅宫雪身上那打量的眼神到底意味着什么! 梅宫雪挑簪子的动作一顿,猛然转身看看他,“用不着你来管!你不是都已经搬出侯府了吗?我去护国公府也是为了求药,但这好像与季将军无关!” 听她这样说,季云初眼中眸光一暗。 什么叫用不着他来管? 两人青梅竹马,他难道还会害她不成? 季云初眉头紧蹙地瞪着梅宫雪,呼吸都变得沉重。 他的面相本就冷峻,此时紧绷着脸,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让梅宫雪感到很压抑。 到底是刀上见过血的人了! 梅宫雪恍惚间想起,父亲偶尔发怒时,眸光便如冰刃一般,让人不禁打个寒战。 幸好这时梅香寒下楼了,及时解围。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间气氛的异常,只是兴高采烈地给梅宫雪展示手中的簪子,“姐姐你看!” 别说,她这回选的两支都挺像的! 梅宫雪的眉眼也舒展了些,可扫了一眼价钱后,又皱了眉。 一支簪子居然就要一千两? 看来不光东西好,价格更让人望而却步啊! “我来付钱,尽管选好的!”季云初底气十足的道。 说完,他还瞟了一眼梅宫雪的脸色。 想当初自己寄宿在梅家,有一年梅宫雪的生辰宴上,各家公子小姐送的都是价值不菲的礼物,只有自己的那份是最拿不出手的。 现在他有能力了,当然想送梅宫雪最好的! 可不知为何,梅宫雪听着他的话觉得很不舒服。 说实话,贵的那支确实更像,但梅宫雪可不想季云初买给自己。 如果可以,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和这个人有任何的联系。 “我还是去其他铺子里看看!” 梅宫雪说着,便想将簪子放回原处。 然而季云初一把将她手中的簪子夺过,黑眸中似乎有风暴在酝酿,“大小姐是看不上我送的东西吗?” 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这个称呼了。 梅宫雪有些不敢与他对视,下意识退一步,想与他拉开距离。 然而季云初却是不假思索地又向前迈了一步,甚至比刚才还近。 近到一垂眸,他都能从梅宫雪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近到…他想要吻下去! 梅宫雪被他的气势所逼,下意识还想退,可却生生止住了脚步。 “季将军注意一下分寸,你的未婚妻正在旁边看着呢!” 第50章 对的总比贵的好 季云初眉心微拧,这才想起被遗忘的梅香寒。 发现对方此时已是泪光盈盈,细声细气的唤了他一声,“云初哥哥!” 即便如此,季云初仍是霸道又固执的靠近梅宫雪,举起了手中的簪子,“这支很适合你!” 梅宫雪想躲开,但整个人几乎都被面前的季云初用胳膊圈着,她实在不明白季云初为何非要这样逼她? 一股屈辱感袭上心头。 就在那支簪子即将碰到她的发髻时,一道身影忽然掠过,就这么轻巧莫测地将那簪子从季云初手中夺走了! 季云初瞳孔一震,手还僵在原处。 好快的身手! “谁?” 就见那人将簪子在手里转了转,摇头浅笑:“一根簪子就要一千两,季将军真是好大的手笔,我这区区的六品小官真是比不上!” 梅宫雪一喜,“周赴!” 不知为何,见到是他,梅宫雪紧绷着的心才终于放松下来。 周赴冲她一笑,然后将那支发簪放回了原处,“这么金贵的东西若弄坏了,我可赔不起!” 虽然这话带着些自嘲,梅宫雪知道,他这是在变相地为自己解围,立刻满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季云初此刻也注意到了梅宫雪身上的情绪变化,看向周赴的目光立刻多了几分凌厉与敌意。 “你想买簪子?”周赴看着梅宫雪问道。 明明他的语气平常,可季云初听着就是觉得腻歪,冷哼一声。 梅香寒站在旁边不敢插话,只是抿着唇打量着季云初的脸色。 “我随便看一看!”梅宫雪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兴致了,只想赶紧离开。 可周赴毕竟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见她这样说,便在店里打量一圈,立刻选了一款,“这支怎么样?我觉得挺适合你的!” 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挤开季云初,然后自然而然地将发簪戴在了梅宫雪发间。 梅宫雪一愣,对着镜子照了照。 那是一支蝴蝶簪子,珠翠在微光下闪烁,衬得她面色好了许多,娴静中更添了一抹灵动。 还真是挺适合! “可惜,它不是桃花簪子!”梅宫雪略一犹豫。 “往日之事不可追,与其执着过去,不如换个全新的。”周赴道。 一句话,瞬间让梅宫雪心中的迷雾散开。 是啊,不论是不是桃花簪子,父亲对她的心意永远不会改变。 她一笑,刚想说就要这支! 就听那边的季云初很煞风景地道:“原来才选了支一百两的簪子,周大人未免太寒酸了些!” 梅宫雪可不希望周赴被为难,立刻反驳:“对的总比贵的好,只要是周大人买的,我都喜欢!” 她很丝滑地说出了这句话,可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真肉麻啊! 就连周赴都有些惊了。 梅宫雪脸一红,但很快就感觉到身旁射来了两道怒气满满的目光。 她不抬头都知道是谁,莫名的有点心虚。 可有什么好心虚的? 自己早就和季云初没有任何关系了,用得着在乎他怎么想? “大人,咱们走!” 周赴点点头,付完了钱,都懒得和那边的两个人打招呼,便带着梅宫雪离开了。 季云初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怔怔出神。 以前,梅宫雪明明更喜欢粘着他的。 会为他笑,会为他脸红,也会在侯府那几位公子欺负自己时替他出头! 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都变了? 站在她身旁的已经成了另外一个男人! 难道就因为他们之间的一纸婚书,所以梅宫雪便处处维护着那个周赴? 他算什么东西! 季云初目光阴冷,手也下意识紧握。 “疼!” 梅香寒惊呼一声,想将自己的手从季云初手中抽出。 “对不起。” 季云初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弄疼了梅香寒,可即便这样,他的视线仍是追着梅宫雪而去。 梅香寒心头微颤,还想伸手去拉他。 “走!”季云初淡淡道,然后便率先走出门。 梅香寒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季云初身姿挺拔、从容不迫的大步离开,她眼中立刻流露出了强烈的爱慕之意。 同时心里也发酸,眼眶发烫,泪水立刻流了出来,但很快被她拭去。 其实,她想清楚了,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 她不可能要求云初哥哥这辈子身边只有自己一个女人的。 谁能看出季云初心里其实是钟情于梅宫雪的,可那又怎么样? 她不介意和姐姐共侍一夫地! 只要季云初不背弃诺言,没有忘记曾经答应过爹爹的事,那他就一定会娶自己! 于是,她抖擞精神,快步追了上去。 “云初哥哥,等等我!” … 梅宫雪和周赴刚刚在店里时还能和人唇枪舌战,可当单独出来后,又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梅宫雪想到自己不久前差点冤枉了他是杀害父亲的凶手,便有些歉疚,主动开口。 “上次的事情谢谢你,呃…今天的事也要谢谢你!” 周赴下巴微扬,有点傲娇,但却没理她。 梅宫雪纳闷,他这是怎么了? 周赴忽然捏着嗓子阴阳怪气道:“你不用谢我,毕竟我是宁王的人,谁知道我对你献殷勤的背后有什么目的?” 梅宫雪一愣,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 思忖片刻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那天在宫里时,自己警醒被看时说的话嘛! 竟被周赴听去了? 背后说人家坏话,居然还被听去了,这个… “你别误会…我当时那么说也是出于谨慎,并不是…呃…” 梅宫雪想解释,但这话可不好往回圆。 周赴瞧了一眼她这磕磕巴巴紧张的样子,觉得挺可爱的,便直接转移了话题。 “上次我将锦盒交给你时说过,如果你不同意的话,半月之后将信物退还刑部就好,现在半月已过,我并没有见你将订婚信物退还,也就是说…” 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正视着梅宫雪道:“也就是说你同意了我们的婚事?” 梅宫雪见他这么郑重,忙道:“是。” 周赴点点头,忽然向她伸出手来,“那我的呢?” 梅宫雪一时没听明白,“什么?” 周赴解释:“我的订婚信物你收下了,那你送我的呢?” 梅宫雪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哎呀,她完全忘了这件事! 第51章 周赴的与众不同 订婚信物应是男女双方互相赠送。 而且周赴送的东西对梅宫雪来说,正是她所需要的,明显也是花了心思的。 “不好意思,我过些日子再补给你好不好?” 梅宫雪说这话的时候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怎么能把这种事给忘了? 周赴歪头一笑,“那好。” 倒也没有为难她,继续向前走。 梅宫雪稍稍松了一口气。 街上人员杂乱,两人还是找了一家茶馆坐下。 在喝茶时,梅宫雪从水中的倒影打量着那支新发簪,觉得越看越适合自己。 簪子是周赴送的,自己之前被丢在荒山上时也是人家救的,可自己却在背后说人家坏话…嘶! 她偷偷抬眼,打量对面的人。 周赴坐在茶台前神情专注,修长的手指轻巧地打开了茶罐的盖子。 烧水、洗茶、分茶。 小臂的肌肉轮廓在他动作时若隐若现,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又尽显优雅风度。 真的很难将此刻的他和在大牢里审讯自己时的样子联系到一起! 梅宫雪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已经没那么惧怕他了。 “上次在宫里,你因被我连累受了二十廷杖,其实我当时去看了,但我见你受刑时面上并无半分痛苦之色,所以才对你有了些误解。” 梅宫雪还是希望把事情说清楚,她很想听听周赴会怎么回答。 “原来是因为这个!”周赴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想着如何解释,片刻后才道:“我说我感觉不到疼痛,你信吗?” 梅宫雪神情震惊,“感觉不到疼痛?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周赴似乎就猜到她不信,目光开始在四周寻找着什么,最后落在了那一大壶正沸腾着的开水上。 他举起自己一只手,在梅宫雪面前晃了晃,“看好了!” 说着,他面不改色地将手直接伸进了那烧得滚烫的开水里。 “啊!你在干什么?” 梅宫雪吓得容色大变,几乎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赶紧将周赴的手从开水里捞出来。 那可是正在沸腾的水啊,平时沏茶哪怕不小心溅上两滴,都会痛的! 梅宫雪低头一看,周赴手上的皮肤果然迅速变红,像是被火舌舔过一样,颜色鲜艳而刺目,最后与正常的皮肤形成了一条分界线。 而且很快,就从红色变成了暗红色,一看就是烫伤的比较严重。 梅宫雪之前曾被赵章用热茶泼过,没人比她清楚这有多遭罪了,而且自己当时还是隔着衣服。 再瞧现在的周赴,却是一脸的平静,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看,我没骗你!”周赴似乎还有点和她炫耀的意思。 梅宫雪真是惊呆了,想不到世上还真有人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的! 可就为了向自己证明感觉不到疼痛,他便将手烫成这样?未免也太任性了些! 确切地说,是仗着自己感觉不到疼痛的任性! 周赴好整以暇地等着她,因为每当人们第一次得知自己感觉不到疼痛的时候,都是先惊讶,然后再发出羡慕的感慨。 本来以为梅宫雪会像其他人一样,可她却眉头紧锁,从怀里摸出一瓶药来,语气也明显是不高兴的。 “你怎么能这么糟蹋自己?你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造成的伤是真实的啊!幸好我前两天被烧伤后,身上带了药!” 周赴看着她将那一小瓶药全都涂在了自己的左手上,动作轻柔,原本漫不经心的眸光突然晃动了一下,感觉心底有什么被触动了,有片刻的失神。 但他很快又轻咳一声恢复了正常,“没事,小伤,过几天就好了!” 梅宫雪这才回到原处坐下,同时也恍然,“怪不得你会成为刑部有名的酷吏,原来你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所以没有同理心,施罚时才不会留情!” 他也不用害怕被报复,因为哪怕是全天下最残酷的刑罚落在他身上,也不过尔尔。 简直是天生吃这碗饭啊! 这么想着,梅宫雪还真有点羡慕了,要是自己当初在大牢时能拥有这项技能该多好啊! “我该怎么称呼你?叫声阿雪不唐突?”周赴突然问道。 梅宫雪眨眨眼,在家里时,基本只有爹爹这样叫她。 但她还是点点头,同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难怪自己上次看到他受廷杖时,他会面无表情了,看来自己又误会他了! “还有一件事想问周大人,上次在桑梓山上掳走我的那些人,你可有找到他们的下落?” 梅宫雪对他的信任加深,便没有拐弯抹角。 周赴很意外,“你们侯府没有报官找吗?怎么会来问我?” 梅宫雪神色有些不自在,低头道:“侯府怕损伤名誉,所以就没报官!” 周赴这才反应过来,一旦报官,官府的人势必大张旗鼓的搜人,而梅宫雪被陌生男子掳走的事情也会传开,间接连累到侯府名誉。 他心中不由冷笑,安国侯府现在还有名誉可言吗? 真要脸的话,三年前就不该把自家女儿嫁给一个太监! 不过这话他没敢当着梅宫雪的面说,只摇了摇头,“尚未找到,但你放心,这件事我会一直追查的。”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梅宫雪丝毫没有感觉敷衍的意思。 她信他。 两人又聊了一会,梅宫雪觉得自己出来的时间有点太长了,便起身告辞。 周赴特意派了人送她回去,自己则是留在了茶楼。 一个时辰后,手下回来。 “大人,梅姑娘已经平安回府了。” 周赴点点头,面无表情的盯着旁边正在烧开水的炉火。 手下又道:“看来大人之前猜的一点没错,那东西一定就在梅姑娘身上!” 周赴这才收回目光,“等了这么久,要找的人也终于出现了,你多派点人手去找那剩下三个人的下落,我就不信他们能凭空消失!” 手下点头应下,迟疑了一下又道:“可是梅姑娘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有地图这回事!” 周赴轻笑,“她的确不知道地图,但这并不妨碍那地图的秘密和她有关,是赵章利用了她!” 提到赵章时,周赴的语气中明显带了三分煞气,可当目光触及被烫伤的左手时,又变得温和了。 “赶紧把地图找到,不要再把她卷进危险里了!” 第52章 可疑的脚凳 梅宫雪回到桃花苑后,将惦记了一路的事情记到了纸上,那就是给周赴的信物。 这次可千万不能忘了,下次见面时好给人家。 可送什么好呢? 自己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看来真得花一番心思了。 晚饭前,她又去了一趟前院。 去的时候,温可刚喝完药,正懒懒地躺在软榻上,见梅宫雪来后她才坐起身。 梅宫雪连忙帮着在她腰后垫了一个软垫儿。 温可很快注意到了她头上的新发簪,“真好看啊!” 梅宫雪陪着她说了几句话,然后留心着她的脸色,越打量越心惊。 嫂子的气色明显更差了,眼下还带着乌青,一定是夜里就没休息好。 之前那位周大夫就嘱咐过,嫂子的这一胎可能要保不住了。 这可怎么办? 梅宫雪面上又不敢露出任何异色,生怕被嫂子瞧见了影响心情,于是便尽量捡些今天出门逛街时见到的新鲜事物说说,想哄对方开心。 毕竟孕妇心情变好的话也是有助于养胎的。 温可的确是开心了些,但却不是因为梅宫雪口中的那些新鲜事儿,而是因为梅宫雪终于愿意主动出门逛一逛了。 “年轻人就应该这样,否则总窝在屋子里也会闷出毛病来的。对了,你上次不是问我爹在做簪子时,教他制作技艺的那位师傅姓名吗?我都找到了,叫王知行!” “那可是咱们京都内有名的工匠师傅,家里好几代都是做这个的,当初送银子时直接送到了人家府上,所以地址也留下了,只是这些年过去,也不知道老人家还在不在了!” 她一边说着,随手递给梅宫雪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王知行的地址。 梅宫雪接过纸条沉默了一瞬,“麻烦嫂子了。” 温可打量着她的脸色,又道:“等下我让账房给你拿些银子,你登门拜访,不得给人家买点东西?而且姑娘家平时出门逛街也得有钱啊!别舍不得花钱,库房里你的聘礼嫂子都单独留出来了,看到哪样喜欢就拿出来用!” 梅宫雪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嫂子难道能读懂自己的心思吗? 其实今天出门买簪子的时候,她就觉得手头有些紧了,正想着能不能多要点月钱呢,毕竟侯府现在可不比从前宽裕了! “多谢嫂子!” 梅宫雪一把抱住了温可。 如果说家里还有谁会这么事无巨细地照顾自己,那也就只有嫂子了。 面对一个没有任何血缘的小姑子,嫂子她真是做到了无可挑剔! 可为什么好人常常没有好命呢? 梅宫雪回去的路上便忧心忡忡,就嫂子现在的身体状态,也不知道孩子还能保多久! 二哥之前不是和自己说,要去护国公府求药吗? 也不知人家接不接帖子,只有借来了那千金保孕方,才能真的帮到大嫂啊! 接下来的两天,梅宫雪除了在自己院子里养伤,然后便是陪嫂子说话解闷,一边等着梅砚君那边的消息。 日子难得的平静,就连梅香寒都没有再来找过她。 梅长恭那边被罚跪祠堂后,也终于是消停了下来。 虽耳根子清静了许多,但梅宫雪的心一直揪着,直到这一天,护国公府终于回话了。 可人家并没有接受拜访的帖子,只是说过两天府里有一场雄黄酒宴,顺便也邀请了安国侯府的人。 虽是委婉拒绝,但也算全了脸面。 “雄黄酒宴?这也没到端午啊!”梅宫雪诧异道。 “小姐,您忘了,那护国公府的宅子可不同非凡啊!”被看双眼放光地道。 被她这一提醒,梅宫雪才想起来。 “温泉!” 护国公府的宇文家族在先帝时就备受重视,现在的老夫人更是曾经的长公主,年轻小辈也很有出息。 所以先皇便将这独一份带有温泉的宅子赏赐给了他们,占地约六十亩。 即便是到了冬天,那温泉附近依旧是温度宜人。 就是有一个小小的弊端,每到冬季,蛇虫鼠蚁这些东西就偏多。 毕竟这么冷的天,动物们都是本能地向着更温暖的集中。 所以每年这个季节,护国公府都会举办雄黄酒宴,用来驱邪防疫、熏赶蛇虫等。 到时受邀的人定不在少数,梅宫雪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但若能求得千金保孕方,那她就义不容辞了! 雄黄酒宴那天,除了温可,安国侯府所有人都去了。 临上马车前,梅砚君还在嘱咐。 “咱们这次是上门求人的,那千金保孕方本就异常珍贵,咱们的态度一定要诚恳,小雪,你若是在那边受了什么委屈,也尽量忍着些,可不能随便发脾气了!” 梅宫雪直皱眉,这话大哥昨晚就已经嘱咐了众人一遍,为何今天还特意嘱咐了自己一遍? 没等她多想,马车便出发了。 路上,梅宫雪还真有些紧张,一直在心里默默念着菩萨,一要保佑她们此行顺利! 来到护国公府门外后,梅宫雪还未下车,就听见府门处好像有人迎了过来。 是个年轻的男子声音,对方正在和最前方的梅鹤鸣打招呼。 梅宫雪撩起车帘一角,思索片刻,才想起了那人的身份。 正是护国公府的二公子,宇文复! 自己倒是见过此人几面,但那都是几年前了,也没太大印象。 那时梅宫雪的心里、眼里,只装得下季云初,哪里能注意到旁人? 她见宇文复和梅鹤鸣打过招呼后,就往后边的马车来了,便赶紧掀起车帘出去和人家见礼。 “二公子!” 梅宫雪先是笑着和对方招呼了一声,然后便想着赶紧下马车再好好行礼。 一般情况下,无论谁家的马车都会自带脚凳,到了地方后由丫鬟或车夫帮忙搬下来即可。 然而护国公府的人好像还挺热情,直接将他们府里的脚凳搬了过来。 “多谢!”梅宫雪随口道,然后便提着裙摆往下走。 可当脚落到那上面上时,却是一软,整个人身子向前栽去。 恰好宇文复迎面走来,梅宫雪整个人竟直接摔到了人家怀里! 就这么巧! 好像提前预谋的一样! 前来酒宴的马车可不少,远远看着,就是梅宫雪在下马车时故意往人家二公子怀里扑! 众人都露出了或暧昧不清、或鄙夷嘲弄的神色。 第53章 一出英雄救美 “青天白日的,谁家的姑娘啊?这么迫不及待的往人家二公子怀里钻?” “好像是安国侯府的大小姐,之前嫁给赵章的那个!听说她已经再次订婚了,但好像不是护国公府的二公子啊!” “她呀,那怪不得了,和好几家的爷们儿纠缠不清呢!” 那些人说话的声音虽小,但梅宫雪光看他们的表情就能猜到在说什么,从宇文复怀中退出来时也很尴尬。 她真不是故意的! 刚才下来踩那脚凳时就没踩实,感觉好像…少了一条凳腿儿似的! 可当她回头去瞧的时候,人家府里的下人已经把脚凳挪走了。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对不起,二公子,是我失礼了!” 梅宫雪非常歉意道。 宇文复莞尔一笑,很有大度道:“无心之过,梅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他的身姿修长如翠竹,一袭月白色长袍穿在身上,更添了一分温润清和的气质。 容貌俊秀的像是被精心雕琢的美玉,特别是在看向梅宫雪时,嘴角的笑意温柔得都能让人的心化了。 可梅宫雪很快就察觉有些不对劲儿,对方的眼神乍一看是温柔,仔细一瞧又有种按捺不住的兴奋。 反正就是说不出的古怪! 幸好宇文复不是单独来接她的,很快便转过身去招待其他人了。 护国公府果真是庄严又奢华,庭院内更是种满了各种珍稀的花草树木,这个季节里依旧开得茂盛,想必是后院温泉的作用。 梅宫雪这边刚进去,门口便又停了几辆马车。 其中一辆马车下来的正是季云初,以及跟在他身边的一个男娃娃,齐文宣! 当看到这两个人出现时,梅宫雪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没想到今天这样的场合,居然也能碰见他!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微笑,不敢忘记自己今天是为了什么。 季云初也看见了她,带着孩子径直朝他们安国侯府的位置来了,只是最后坐在了梅香寒的身旁。 齐文宣今天倒是出奇的安静,可能是出门前被季云初特意叮嘱过。 梅宫雪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随着酒宴开始,丝竹声响起,舞姬上场,众人也是推杯换盏。 梅宫雪哪有心思吃饭,她一直注意着护国公府那边的动静,本来想找个女眷说说话、套套近乎,好打听千金保孕方的事情。 然后这次酒宴,人家护国公府明显并不重视,只出了两人。 一位是大夫人,另一位就是二公子宇文复了! 梅宫雪有些伤脑筋。 这种场合下,前来参加酒宴的宾客们少不了互相吹捧的场面,比如夸一夸护国公府现在年轻一辈的三个子女。 两男一女,特别是那位大公子,那才是大周朝年轻一辈武将中真正的佼佼者! “季将军也是年轻有为,假以时日,未来的成就不会低于宇文家大公子的!” 季云初举起酒杯,态度谦和道:“李大人谬赞了!” 他毕竟是朝中新贵,在场也有不少人巴结他的。 但季云初其实还没到可以被称为“大将军”的地步,毕竟资历尚浅,平日里大家叫他一声“将军”,更多的是对他的尊重。 特别是见季云初坐在了安国侯府这一桌,便打趣他,“听说季将军和安国侯府二小姐的好事将近啊,亲事已经定下了?真是恭喜!” 这话立刻让梅香寒羞红了脸。 季云初端起酒杯的手微微一顿,下意识扫了眼对面梅宫雪的脸色。 梅宫雪眼观鼻,鼻观心,一双眼睛时不时往护国公府的人那边瞧。 季云初可以很确定,她刚才是听到了自己和梅香寒即将定亲的消息。 那她一点都不在意吗? 季云初的脸色有些难看,又想起前两日梅宫雪当着自己的面,却百般维护周赴的样子,那股怒气便再次涌起,手中的酒杯都被他捏出了一道裂痕。 梅香寒原本见季云初并没有出言否认订婚的事,还有些沾沾自喜,可在察觉季云初的视线一直盯着梅宫雪看时,嘴角的笑意又渐渐消失了。 就见季云初直接夺过酒壶,起身亲自给梅宫雪斟了一杯,道:“大小姐一向精通音律,今日场中这琴弹奏得如何啊?” 梅宫雪真觉得好烦! 她今日来是为了那千金保孕方,可没心思和某些人在这里拌嘴。 见梅宫雪这样不愿搭理自己,季云初心里火气更大了。 连句话都不愿意和他说了吗? “大小姐是不是忘了,还欠我一首《幽兰调》?” 季云初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以前不开心时,梅宫雪都是主动给他弹奏,现在连这么个小要求她都如此吝啬吗? 见他两次主动开口,梅宫雪都没有搭话,那位李大人也转头看过来,低声嘲讽道: “记得当年梅家大小姐还未出阁时,就曾扬言以后要嫁给季将军做妻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命运弄人,突然得知季将军要娶自己的亲妹妹了,心里应该很不舒服?” 梅宫雪神色一冷,心里不快。 这里是什么场合? 身为朝中官员,怎么能说出这种令人厌恶的话呢? 然而,当她对上那位李大人嘲笑的眼神后,忽然想起了对方的身份。 自己在赵府时,这个人就来做过客。 她甚至还当着对方的面跳过舞,斟酒伺候过人! 梅宫雪一个哆嗦,立刻收回了视线。 那段过往实在是太不堪,连她自己都羞于启齿,这也是她为什么不愿意参加这种公开宴会的原因。 因为难保不会遇到曾经伺候过的官员! 就好像在提醒她,自己曾是个太监的玩物,是个在酒宴上可以任人随意打量、赏玩的物件儿! 见梅宫雪面色惨白,那位李大人却是越说越来劲。 “季将军只是想听首曲子而已,梅姑娘怎么不积极?你当初在赵府弹得可勤快了!” 梅宫雪的指甲几乎都嵌进掌心了,但仍是再三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在护国公府闹事。 她勉强扯出个笑容,想要把这件事打个哈哈糊弄过去。 “哎呀!是谁?” 那李大人一声惊呼,原来是有人用酒水泼了他一身。 他正要发怒,结果回头一瞧吓得赶紧站起身来。 “二公子…我…” 第54章 喝完一杯茶 宇文复一脸怒容地看着他,“李大人,这是我们护国公府的宴会,我不希望某些没教养的人在这脏了我们家的酒!” 一番话说得正气凛然,然后他便缓步来到了梅宫雪身旁,明显是要为她撑腰的意思。 李大人弯着腰,连连道歉,说自己多吃了几碗酒说醉话,然后便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宇文复这才转身看向梅宫雪,目露关切,“你还好?有没有吓到你?” 梅宫雪起身道:“多谢二公子!” 能开口替自己说句话,她真的很感激。 宇文复眸色温柔,很细心的注意到刚才的酒水也泼到了梅宫雪身上,便主动邀请: “梅姑娘不妨随我去一趟偏院,换套干爽些的衣服!” 梅宫雪有些犹豫,“这不太方便!” 这时,原本沉默着的梅砚君也站起身,“小雪,这是二公子的一番美意,你就跟着去!” 说完,还悄声在她耳边道:“顺便打听一下千金保孕方的事!” 梅宫雪一想也对,便满怀感激地跟着宇文复去了另一边。 季云初刚刚见宇文复突然出来英雄救美,本就很不爽,眼下又瞧着梅宫雪跟对方走了。 他不放心,正想追上去查看,突然听身旁有人轻声调笑。 “今天早上来的时候,我就瞧见这位梅姑娘主动勾引二公子,想不到这么快上钩了!” 一句话,瞬间将季云初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他瞪了那人一眼,“刘大人口下留德,难道你想像刚才的李大人一样被撵出去吗?” 然而那位刘大人明显是喝得有些多了,非但不闭嘴,反而抬高了些音调。 “我可没胡说,刚才那么多人都瞧见了,是她自己往人家二公子怀里扑,敢做还怕人说啊?” 旁边的人立刻点头,“可不,都快贴到人家身上了!” 季云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梅宫雪现在已经这样不知廉耻了吗? 而原本想要追上去的脚步,也突然拔不动了。 其他人都没在意,继续闲谈着。 这男人若是多喝了点酒,就开始不分场合地往外冒荤话了! “你们说,她怎么就开始勾搭人家二公子了?不是已经和刑部的周赴订婚了吗?还是陛下赐婚呢!” “嗐,这女人都不一定让人过了几手了,有什么可奇怪的?惨的是周赴那条疯狗!” “敢不敢赌一把,当初在大牢里审讯的时候,周赴肯定就把她给拿下了,你们想啊,审讯一个女犯人,什么刑法最好用?” “真是便宜了那帮刑部的家伙,呵,一个太监要过的女人,竟然也不挑!” 他们的对话,季云初听得清清楚楚,真想抡圆了拳头打掉那几个人的牙。 然而不知为何,他听完后满脑子里只有一个疑问。 梅宫雪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吗? 该死! 都说女人的身子给了谁,心就给了谁。 莫非她已经和周赴有了夫妻之实,所以才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 梅宫雪跟在宇文复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保持着适度的距离,一路上并没有多话。 丫鬟领着梅宫雪进了房间换衣服,出来后,发现宇文复竟然就在门口等着她。 “前厅宴会过于喧嚣,且我见梅姑娘似乎并未饮酒,不如咱们去喝杯茶!”宇文复邀请道。 梅宫雪略一沉吟,便点头应下。 两人走在一条用石板铺就成的小径,看起来似乎蜿蜒着通向更深处,而且周围很安静。 梅宫雪有点担心,但想着对方刚刚可是出言帮了自己,看起来是个处事正派的人,便打消了疑虑。 其实找一处人少的地方聊聊也好,毕竟她有事相求。 “方才酒宴上那些人的话,你不必在意,赵章前些年在朝中嚣张跋扈,如今更是死不足惜,这些事又与你一个弱女子有何关系?”宇文复轻柔道。 他的话让梅宫雪很是感动,人也跟着放松下来。 “多谢二公子安慰,不过,今日登门拜访实在是有事相求,听闻府上有一种家传的药,名为千金保孕方,能否借我们一颗?绝对不会白拿的!” 然而,她的话却让宇文复笑了出来,“梅姑娘,你刚才也说那是我们宇文家家传的药,可知这药是给谁的?” 梅宫雪摇头。 “这是给我们家未来儿媳准备的,也就是聘礼!” 见梅宫雪微讶,宇文复又继续道:“女子生产不易,都是要在鬼门关走一遭的,有了此药便能高枕无忧!” 梅宫雪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已经带了几分央求,“二公子,我嫂嫂前些日子动了胎气,很是危险,而且她这个孩子是好不容易怀上,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强人所难,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是希望二公子可以赐药!” 也是真的没办法了,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嫂子失去这个孩子。 无论如何,总要试一试的! 宇文复拧眉思索良久,终于点了点头,“那好,给你们一颗也无妨!” 梅宫雪缓缓睁大眼睛,“真的吗?” 只要一颗,嫂子那边就有救了! 见她还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宇文复不禁莞尔,“放心,我既然已经答应了,那便不会食言。” 梅宫雪这才露出惊喜之色,起身冲他行了一礼,“我替我们侯府谢谢二公子的慷慨,这等恩情,他日定当涌泉相报!” 梅宫雪迫不及待地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侯府的人,转身就要去前院。 就见宇文复嘴角笑意更深,“此时不急,梅姑娘刚才不是答应要陪我喝完一杯茶吗?你若不放心,我派人去通知一下就好!” 梅宫雪也察觉自己太激动了,坐下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宇文复亲自倒了一杯茶,然后端到她面前,“梅姑娘请!” 梅宫雪此时已经完全放下了戒心,端起来就要喝。 可突然,假山后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把梅宫雪吓了一跳,便又将杯子放下了,因为她听这声音有些耳熟。 仔细一看,可不是熟嘛,是梅香寒! “你怎么在这里?” 梅香寒面色惊慌地朝她跑过来,口中大呼,“姐姐,有蛇,快救我!” 说着,她立刻躲到梅宫雪身后,却因动作太大不小心打翻了旁边的茶杯,淡黄色的茶水全都泼洒在了裙摆上。 宇文复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蹙,也缓缓放下自己手中那杯茶。 第55章 离宇文复远一点 那只是一条普通的草蛇,的确是冲着梅香寒的方向游来。 但行动迟缓,很有可能是正在冬眠的时候被人惊醒了。 梅宫雪将梅香寒护在身后,还没等动作。 旁边的下人便立刻用棍子压住那草蛇,再用厚衣服一罩,便卷走了,动作很是熟练。 虚惊一场。 梅宫雪这才松了一口气,正要回头和宇文复说话,却发现对方的脸色不知为何冷了下来。 “扫兴,既然你们安国侯府这么没有诚意,那千金保孕方的事还是算了!”宇文复面色阴沉道。 说罢,他一甩衣袖直接起身离开了, 梅宫雪大惊,“二公子?” 怎么回事,刚刚不是说好了吗?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了?难道是自己说错什么话了? 梅宫雪面上露出一丝懊恼,正想要去质问身后的梅香寒,她怎么会突然在这里。 然而却见梅香寒身子晃了晃,“扑通”一下,竟是被蛇吓晕了过去。 梅宫雪瞬间一个头两个大。 就这样,她没有再回到前厅酒宴,而是先把梅香寒送回了马车上。 侯府其他人收到消息后也赶了出来,直接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所有人的情绪都很低落。 等到了侯府,梅宫雪坐下后正要喝口茶。 梅长恭便冲了过来,一把就将茶碗打碎了,抓着她的手臂,质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宇文二公子刚派人来传话说是同意赐药,怎么才一转眼的功夫又不给了?是不是你这臭脾气惹怒了人家?” 梅宫雪的胳膊被他拽得很疼,眉头紧皱。 还没等她开口,一旁的梅砚君便过来制止梅长恭,用手挡着他,“你有话好好说,这怎么又动起手来?” “二哥,你又护着她!当时在场的就她和宇文复两人,这事不赖她赖谁?”梅长恭怒目看过来,狠狠瞪着梅宫雪,“咱们全家人好不容易求来的机会,又是提前送了那么多礼过去、又是说好话,又是陪着喝酒的,可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一个人搞砸了!若害得大嫂没办法顺利生产,看我会不会饶了你!” 说罢,他一把将梅宫雪甩开。 梅宫雪一个趔趄,差点倒了,幸好扶住了旁边的椅子这才站稳。 然而梅宫雪这次却是不知要如何解释,见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她也是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本来都说好了会给药,但梅香寒却突然从旁边跳出来,然后二公子便改变主意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梅长恭心头大怒,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要给她一点教训,“梅宫雪,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难道还是阿香她过去捣乱了不成?她因见蛇受了惊吓,现在人还在后堂昏迷呢,你却还把责任往她身上推!” “行了,你又要干什么?”梅砚君赶紧将梅宫雪护在自己身后,想要推开面前总是冲动行事的梅长恭。 但他只是一介读书人,哪里能推得动人高马大的梅长恭? 梅砚君只能又将梅宫雪往自己身后拽了一下,对梅长恭道:“你有话好好说,小雪她跟你一样在乎大嫂,她还能故意搞砸不成?这件事不能全怪她!” “不怪她怪谁?”梅长恭上次被梅砚君罚跪祠堂后,便觉得对方总是在偏心梅宫雪。 “好了,都先坐下!”梅鹤鸣沉声道,他的神色低落又无奈,“都小声些,别又惊动了你们大嫂!” 这话一说,梅长恭才冷静了些,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然后满是愤怒地盯着梅宫雪。 梅砚君这才拉着梅宫雪在一旁落座,轻声问道:“小雪,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今天的事情经过都讲一讲!” 梅宫雪脑袋微微低垂着,本就没有多少神采的眸子此刻更是暗淡。 今天她也很自责,也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于是,她便把今天从进入护国公府之后的事都复述了一遍。 才说到一半时,原本后堂昏迷的梅香寒就醒了,走了进来。 她也听到了几人方才的谈话,便小心地猜测道:“是不是姐姐今天当众往二公子怀里扑,人家不高兴了?” 梅宫雪立刻目光犀利地看向她,“我当时只是脚凳没踩稳,这才不小心撞到了宇文复,而且人家也说了并不计较。” 梅香寒撇了撇嘴,“那也可能人家只是表面上不计较,但心里不乐意啊,所以就不给咱们药了呗!” 梅宫雪本就心情郁闷,听她这么说真想上去踹她一脚,“那你今天怎么不在前厅参加酒宴,而是往后院跑?正好是你出现后宇文复才拒绝给药的,问题也可能出在你身上啊!是不是人家见你这么不懂规矩,到处瞎跑,所以才不高兴了?” 被梅宫雪一番质问,梅香寒眸中立刻蓄满了泪水,“不会的!怎么可能是因为我呢?” 只是,这次大家都没有去关注她的眼泪。 梅砚君更是立刻看向她,严肃问道:“阿香,你今天为什么突然跑去后院?” 梅香寒没想到事情居然会问到自己头上,支吾了半天才道:“我只是看姐姐跟着那个二公子两个人单独离席,觉得有些不放心,所以才跟了上去,我也只是好奇嘛!” 梅宫雪立刻听明白了,嘲讽道:“你不会要去捉奸?” 梅香寒的眼泪瞬间就滚落下来,“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梅鹤鸣一摆手,将话题又拉了回来,示意梅宫雪接着刚才的话说。 当听到宇文复递给梅宫雪一杯茶,而那杯茶恰好被梅香寒打翻了,对方就突然翻脸时。 梅鹤鸣忽然与梅砚君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的神色都是晦暗不明。 “原来是这样,那也可能是二公子今天心情不好,咱们以后再找机会!”梅鹤鸣忽然道。 梅长恭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梅鹤鸣瞪了一眼,这才闭上嘴。 梅宫雪也知道今天的事只能先这样了,便起身往自己院子方向走。 梅砚君则是单独送梅香寒回去,他特意走得慢了些,等见不到前方梅宫雪的影子后,才低声对梅香寒道: “你以后见到宇文家的二公子就离他远一点,千万别像今天这样凑过去了!” 梅香寒有点委屈,“为什么?” 明明姐姐可以去啊! 毕竟护国公府的地位高,那宇文家二公子又生的仪表堂堂,难道自己就不配过去和他说说话,交个朋友吗? 梅砚君竟直接怒斥她,“不要问原因,你只要记住那人不是什么好人就行了!” 梅香寒震惊地看着他,“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梅砚君张了张嘴,也只是含糊其辞道:“反正那个家伙不是什么好人,而且,这件事不会就这么完了的!” 为了保住大嫂这一胎,他们一定要得到千金保孕方! 至于代价…他会亲自去和宇文复谈! 第56章 隐秘的地图 梅宫雪回到桃花苑后,便将自己摔到床上,一动不动。 她再次回忆了一遍自己今天的言行,觉得并没有出格的地方。 若说有,好像还真就是从马车上下来后不小心撞到宇文复的事情,难道真是为了这个?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能再见到宇文复,自己可得向他解释清楚。 很快,天色便暗了。 按照以往,梅宫雪都会在晚饭前去看一趟温可,但她今天没敢去。 饭桌上,梅砚君说自己已经派人去求过宇文复了,希望对方能赏脸再给个见面的机会,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尽管提。 可梅宫雪担心侯府现在的势力大不如前了,这所谓的人情根本不值钱,说出来的话亦是没有分量。 还能用什么去和人家交换呢? 梅宫雪闹心,一整个晚上都是闷闷不乐的。 “小姐,奴婢今天特意在洗澡水里放了花瓣和养气活血的中药,您多泡一会儿,等下再厚厚地涂上一层玫瑰露,保证用不了多久,您的皮肤就能变得嫩滑白润!”被看笑着道。 自从梅宫雪因上次被嘲笑长得显老而失落了一阵子后,她可是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四处搜罗好的润肤品,势必要将自家小姐重新养成一个水水灵灵的大家闺秀! “好啊!”梅宫雪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泡了一会后,被看便过来给她擦背。 梅宫雪身上的那些伤疤,她第一次见时就心疼的流泪,哪怕这么多时日过去了,再触碰到时依旧不敢太过用力。 忽然,她的视线落在了梅宫雪后背上的一块儿伤疤上,那看上去是一块烙铁烙上去后留下的疤痕。 真是难以想象当时有多疼,可被看奇怪的却不是这个,怎么这块疤痕越看越像… 一张地图? “怎么停下了?”梅宫雪问道。 “没什么!”被看随便敷衍了过去。 她一直不愿意,也不敢在梅宫雪面前提这一身的伤疤,怕惹得小姐想起伤心事。 可都一整天了,被看见自家小姐都紧皱着眉,便提议道:“小姐若心情不好,咱们明天就出去逛一逛!” 梅宫雪本来不想去的,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了桌案上的那张纸条。 那是之前嫂子给她的王师傅的地址! “对了,我之前让你去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梅宫雪问被看。 “奴婢打听过了,王师傅家还住在鱼肠巷,老人家今年六十多了,身子还挺硬朗!” 梅宫雪轻轻呼出一口气,“那挺好的,既然这样,咱们明天就去拜访一下他老人家!” 翌日。 梅宫雪见天气不错,吃过早饭后便带上被看坐着马车出来了。 鱼肠巷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具体的范围也比较大,前一半是商户区,后一半是住宅区。 中心围着一座湖,叫做太平湖! 之所以叫鱼肠巷,一方面因为和湖有关,另一方面好像是因为街道都很窄。 特别是从商户区拐到住宅区的时候,马车根本走不进去,所以才叫了这个名字。 所以侯府的马车行驶到外边时便只能停下,梅宫雪带着被看两个人走进了巷子。 这里的商铺倒是很繁茂,不宽的小道上挤满了人。 梅宫雪因为手里拿着明确的地址,所以她以为会很好找的,结果连着问了几个人,差点把她们主仆两人给绕晕了。 原来这巷子本就是围湖而建,曲折迂回,又有着错综复杂的小路,所以找起来还真有些麻烦。 等来到一条小吃街的时候,依旧是人挤人,但她们都走累了。 梅宫雪嘱咐被看,让她去小吃街那边多买一点吃食过来,然后两人找个茶馆之类的地方先吃点东西再继续找。 被看点头,怕梅宫雪身上没留银子不方便,特意给她留了一些,然后才向着小吃街那边走。 梅宫雪手里拎着两大包给王师傅准备的礼物,留在原地四处瞧着,想看看有没有离得近的茶馆。 在路过一处街巷的转角时,忽然有一只大手伸出,直接将她整个人都拉进了巷子里。 梅宫雪前两天刚被人掳走过,此刻她被吓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正要大声尖叫,却被人捂住了嘴。 “是我!” 熟悉的声音响起,梅宫雪挣扎的动作一顿。 这里的巷子本就窄小,季云初又比她整整高出一个头,她本来想往后退的,却直接被逼到了墙角。 季云初更是伸出一只胳膊抵在墙上,将她困在了方寸之间。 “你躲什么?” 他说着,又用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 这样一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 梅宫雪只能尽力用手抵着他的胸口,还未等说话,头顶便飘下来一句冷冰冰的话。 “那天你往宇文复身上扑的时候,也像现在这样近吗?” 一句话瞬间激起了梅宫雪的愤怒,“季云初你到底要干什么?而且你怎么会在这里?别告诉我,你在跟踪我!” 她眼中的愤怒与慌乱,都被季云初尽收眼底,他竟是轻轻勾唇,“跟踪又怎样?” 这样鲜活的她,比之前冷冰冰的模样好多了,让他的心跳都乱了节奏! 可一想到那天酒宴上听到的荤话,他又满心怒火。 自己是看着她一点点长大的,看着她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幼女,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他不允许那些男人的脏手碰她! 特别是当他看到梅宫雪发间的蝴蝶簪子时,更是觉得格外碍眼,直接抬手将那破簪子拔了出来! 第57章 订婚信物 梅宫雪心里一慌,伸手就想夺回来。 但季云初比她高出太多,哪怕她点起脚来拼命去抢,也只招来了季云初更多的逗弄! 梅宫雪狠狠瞪他一眼,“你一个大男人抢我簪子做什么?难不成还想回家偷偷戴?” 季云初没想到梅宫雪变着法地骂他,一双眸子黑沉沉的,“你就这么在乎这支簪子?还是在乎送给你簪子的人?” 梅宫雪深吸一口气,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和一支簪子较劲! 难道是因为上次在护国公府时,自己因为《幽兰调》的事又得罪了他? 梅宫雪正琢磨着怎么把簪子拿回来,梅长恭忽然欺身上前,她吓得一缩。 但紧接着发间一紧,抬手一摸发现,自己头上又多了支簪子! 正是那天在金缕轩季云初看中的一千两金簪! 这簪子可有些分量,戴上后立刻觉得一沉。 可那天自己不是没要吗! 他居然还是买了下来? 梅宫雪费解地看着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支簪子是我送你的!”季云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眼底都有些发红,“我就是想看你戴上它才特意买的,可你却当众拒绝,反而接受了周赴的簪子,你把我当什么了?” 梅宫雪皱眉,原来他是因为自己的拒绝觉得丢了面子,所以才非要自己戴上。 无聊! 他以为他是谁? 梅宫雪不耐烦地将金簪子从头顶拔下来还给他,“东西太贵重了,你还是收回!” 季云初神情更冷,手中攥着那支蝴蝶簪子微微用力,瞬间簪身就变形了。 “住手!”梅宫雪看得心里一紧,那可是周赴送给她的,自己本就欠了那个男人很多,又怎可糟蹋人家的心意? “戴上!”季云初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似乎非要证明什么一般,威胁道:“否则便休想拿回这支蝴蝶簪子!” 梅宫雪就这么看着他,看着那张自己曾经无比熟悉的面孔,觉得很是心寒。 “我以前真是不了解你!” 第一次发觉他居然这么恶劣! 以前季云初在侯府时大多数都逆来顺受,为人更是温和,何曾像现在这样偏执过? 为了一支簪子便在这里逼迫自己? “怎么,看到现在的我让你失望了?”季云初本就阴沉的眸子越发森冷。 梅宫雪嗤笑一声,并未回答。 或许现在的他才是最真实的样子。 若当初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自己应该也不会爱上他! 见梅宫雪还是乖乖将金簪子带在了发间,季云初这才露出一丝满意,“记住,这是我送给你的!” 说完,他便抽身离开了。 梅宫雪赶紧追问:“我的蝴蝶簪子!” 季云初朝她晃了晃,“你发上那支簪子不准摘,否则三天后这支就别想要回去了!” 他背对着梅宫雪的嘴角牵起一抹冷笑。 梅香寒告诉过他,侯府两天后会在太平湖办宴会,到时应该会邀请周赴。 他倒要瞧瞧,对方看到梅宫雪发间的金簪子后,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梅宫雪身子给了他又能怎样?他就是要告诉那个男人,梅宫雪的心永远是属于自己的! 在他离开后,梅宫雪无力的靠在身后的墙上,真想拽出那支金簪子撅成两半,再狠狠丢进湖里! 这世上没有谁喜欢被逼迫! 梅宫雪深吸一口气,好在季云初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也希望三天后对方会守约。 她又整理着一下自己微乱的发髻,这才从巷子里走出。 而此时,被看已经买完东西,正焦急等待着,见到梅宫雪后赶紧跑过来。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奴婢还以为你遇到了什么麻烦!” 梅宫雪叹息,没说什么。 两人按计划先垫了垫肚子,等到下午时,终于找到了王知行老师傅的住处。 门上是一块用着深色檀木制成的匾额,上面刻着“天巧居”三个大字。 一进店便能看到一排排的木架,木架上摆放着造型精巧的各种物件。 很快,梅宫雪便见到了王知行本人。 六十多岁的老爷子,早已满头银发,但精神尚可,出来的时候身上还扎着围裙,手里雕刻的好像是一对铃铛。 梅宫雪将自己带来的礼物送上,却没有说自己是安国侯府的人。 只说是家里有长辈曾在他这里做过东西,这才介绍过来的。 “姑娘太客气了,还给老夫带了这么多礼物!不知可有能帮到你的地方?”王知行开门见山地道。 梅宫雪攥紧手中的盒子,却没敢率先拿出来。 “是这样,我有一个朋友,他天生就感觉不到疼痛,所以我想请您打造一件类似软甲可以防身的东西。” 王知行问:“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梅宫雪没太好意思说是自己的未婚夫。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琢磨,到底该送周赴一件什么做订婚信物呢? 想来想去,便想到了这个。 周赴虽然没有痛感,但毕竟也是行武之人,难免遇到危险,穿身软甲防身总是好的! 王知行沉思片刻,“软甲我的确是打造过,最重要的是,价格可不低啊!” 梅宫雪想想自己并不是很富裕的小金库,“那我能先跟您付定金吗?之后再想办法一点点给您凑齐!” 无论如何,这件礼物她已经决定送给周赴了。 王知行点了点头,见她是老客户推荐来的,倒也没有为难她。 梅宫雪千恩万谢,然后又犹豫了一会,才将手中的盒子取出。 打开后,里面装着的正是之前断成几截的桃花簪子。 “王师傅可还记得这个?” 王知行端详了一番,立刻点头,“记得,但凡是老夫经手的物件都记得,但这支簪子有点特殊,应该是安国侯府的梅老侯爷打造出来的!” 虽然事情过去了很多年,但老爷子依旧记得清楚。 因为大部分人来找他都是为了订做东西,只有那位梅侯爷很特殊,他竟是来找自己学手艺的。 他继续道:“是不是有一对?我记得当初老侯爷是想送给自己的双胞胎女儿做及笄礼的,真是羡煞旁人啊!” 梅宫雪点头,忐忑不安地问:“明明是双胞胎,侯府又姓梅,可老侯爷在最初设计时,为何选择一支是梅花,另一支却是桃花?是不是…是不是他更加偏爱其中一个女儿,所以才把梅花留给了她?” 梅宫雪几乎是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这句话,也准备好了最糟糕的答案! 第58章 梅姑娘可不能走! 谁知王知行却笑着摆摆手,“那怎么可能?如果偏心的话,也不用费这么大力气亲手打造了!” 梅宫雪忙问:“那他为何…” 王知行仔细回忆,“我记得老侯爷的一个女儿幼年时走丢过?他说梅花虽美,但都是在冬季里开放,太冷了!他希望自己曾经走失的那个女儿可以像春天的桃花一样,有温暖的阳光照耀,早日回家!” 梅宫雪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铺子的,当她回过神时,早已泪流满面。 原来是这样的原因吗? 真好! 可是,爹,有你在的地方才是女儿的家啊! 现在,女儿已经无家可归了! 回到侯府后,梅宫雪终于是安安稳稳地休息了一夜。 接下来的两天,她不管干什么都觉得精力满满。 感觉心里原本空虚的地方,被什么东西再次填满! 等到了第三天,侯府果然要在太平湖上宴请一位贵客。 梅砚君特意派人来嘱咐,穿得隆重些,免得让人家觉得失礼。 梅宫雪的心情不错,还就认真地挑起了衣服。 一套宝蓝色的裙装,是之前过年时新做的,她一直没来得及穿。 见梅宫雪选了这一件,被看也很高兴,使出了浑身解数,给她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 幸好梅宫雪这些日子好吃好睡,身上终于有了些肉,穿起衣服来也不像之前那般好似只剩一副骨头架子了。 可在给梅宫雪梳完发型之后,被看就有些为难了,“小姐今天还要戴那支金簪吗?” 梅宫雪知道她说的是前两天,季云初非逼着自己戴的那支。 虽然都是桃花的样子,但梅宫雪对这支真是无比的厌恶。 可偏偏季云初那充满危险的话还在耳畔回荡,梅宫雪又不敢不听。 否则她真不知道季云初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别到时又找借口不把蝴蝶簪子还给自己。 “那就戴着!”梅宫雪无奈道。 但不得不承认,季云初送的这支金簪子的确漂亮又贵气。 当她装扮好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大家的目光中都带着些惊艳。 宝蓝色的罗裙好似海浪泛起了波光,端庄而优雅,而且衣裙剪裁合身,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她纤细的腰肢。 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裙摆微微晃动,更是曼妙非凡。 宇文复今天一见到她出来后,更是看得两眼放光! 梅宫雪朝着他一行礼,“见过二公子。” 没错,今天侯府要宴请的人,正是宇文复! 今天这场宴席特意设置在太平湖上的一艘船上,除了温可之外,侯府所有人都来了,可见重视程度。 梅宫雪当然也能理解,毕竟上次去求药人家就拒绝了,好不容易又将人请了过来,哪里敢有半分怠慢? “难得二公子肯赏脸,船上早已备好了酒水,请!”梅鹤鸣率先道。 宇文复点点头,随后扫了一眼身后的梅宫雪,勾起一个很有兴致的笑。 但梅宫雪并未察觉到,因为管家突然过来告诉她,说今日的宴会丫鬟是不能上船的。 梅宫雪并未多想,冲着被看一点头,示意她别担心,然后便转身登了船。 按规矩,她坐在下首位就好。 可梅砚君却笑着朝她一招手,“小雪,来,你今天就坐在二公子身边!” 梅宫雪微愣,“这不太妥当?” 那个位置不是梅鹤鸣坐,也是梅砚君坐啊,怎么能让自己一个女眷坐过去? “既然二爷都这么说了,梅姑娘请!”宇文复已经提前落座,并一脸笑意地看过来。 梅宫雪不好拒绝,反正这么多人都在,坐过去也无妨。 就这样,梅宫雪坐在了宇文复的左手边。 似乎怕她不自在,梅砚君还特意将梅香寒也安排坐在了她身旁。 双方寒暄一阵,很快饭菜便上齐了。 梅鹤鸣正在陪着宇文复聊着什么,似乎提到了护国公府的大公子,也就是宇文复的兄长。 好像是前些日子在战场上受伤,瞎了一双眼睛,昨天刚刚回京。 梅宫雪心不在焉地听着,忽然感觉身侧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在盯着自己。 “姐姐!” 梅宫雪几乎是下意识露出了厌烦的神情。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场合,便只能耐着性子面带微笑地看着梅香寒,“怎么了?” 梅香寒张了张嘴,最后目光落在了梅宫雪发间的那支金簪上。 她认得,这是那天季云初说过要送给梅宫雪的发簪。 姐姐当初不是拒绝了吗?为何今天又戴在了头上? 是不是侧面说明,这两个人又背着她在私底下偷偷见面了? 不过梅香寒今天出门前也是被多次嘱咐过,不准哭,免得惹贵客不高兴。 所以片刻后,她也是强扯出了一个笑容,夸赞道:“姐姐戴着这发簪,果然很漂亮!” 虽然她没有哭,但眼泪已经含在眼眶里了,看着就叫人心疼。 这时,下人上了一盘羊肉,一股膻腥味飘来。 梅香寒刚提起筷子突然一阵干呕,面色也不太好看,好像有点想吐的样子,看起来怪怪的! 不仅梅宫雪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另一边的梅长恭也注意到了。 他低声在梅香寒耳边询问了两句,然后突然出声:“大哥,阿香身子不舒服,我想先带她回去看一下大夫!” 梅鹤鸣正和宇文复聊得开怀,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 于是梅长恭带着梅香寒起身,很快就下了船。 梅宫雪并未当回事。 又过了一会儿,梅鹤鸣似乎有些喝醉了,手中的酒杯都拿不稳,起身时身子也是晃晃悠悠的。 梅宫雪纳闷,她记得梅鹤鸣的酒量不错,这么快就醉了吗? 就见梅砚君起身来扶住了他,还不忘对宇文复解释道:“二公子,真是失礼,我大哥他喝醉了,我先扶他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说着,竟是扶着梅鹤鸣,也要下船。 梅宫雪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你们等下…” 怎么回事? 刚刚还一桌子人,现在他们接二连三地离开,那岂不是就剩下自己和宇文复了? 梅宫雪心底突然涌起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她正要起身。 宇文复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那双原本温和的眸子里竟带了几分挑逗的打量起她,“梅姑娘可不能走,你还要留下来陪我呢!” 梅宫雪一僵,身上忽然窜起了一层寒意。 第59章 你好香啊! 梅宫雪很是不安的强行将手从宇文复手中抽出,等再抬头时,发现梅砚君已经陪着梅鹤鸣下了船。 此刻,船舱内虽然点了几个炭盆取暖,但梅宫雪仍是觉得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往上窜。 而此时,这里就只剩下她和宇文复两人! 梅宫雪握紧了自己有些发抖的手,仍是抱着一丝希望的看向了梅砚君他们离开的方向。 “等一下,我二哥他们应该就回来了!” 不知为何,此刻她自然而然地喊出了“二哥”这个称呼,可能是此刻她真的很害怕被一个人丢在这里! 宇文复一笑,未置可否,自顾自的倒了杯酒饮下。 梅宫雪极力的想找个话题打破平静,忽然道:“刚刚听二公子提到,您的兄长回京了,眼睛也受了伤,严重吗?” 宇文复在人前时,嘴角总是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可在这一瞬间,就好像是面具突然被撕下来一般。 “我大哥啊,他的眼睛彻底瞎了,已经是个废人一个,原本定下来的婚事昨天也被人家退了婚!”他摇头叹息着。 梅宫雪有些僵硬的道:“这样啊,真是可惜!” 结果宇文复嘴角忽然勾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有什么好可惜的?从小他就压我一头,有什么好事,爹娘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他,这下,看以后谁还敢说我不如他!” 说完,他的视线便开始在梅宫雪身上来回游移,好像在打量着什么猎物一般,整个人和之前那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判若两人。 “你好香啊!”他突然凑了过来。 梅宫雪板正地坐直了身子,整个人的神经都紧紧绷着。 但她依旧保持着一丝理智,试着解释:“我想二公子可能误会了,那天去府上做客,我并不是有意扑到您怀里,如果造成了误会,我给您道歉!” 听到这话,宇文复突然笑了起来,眼中的得意愈发明显。 “没有误会,那天是我故意让人用了缺腿的脚凳,这才有机会和你撞了个满怀,你的身子可真软!” 梅宫雪心里咯噔了一声,怪不得那天自己没踩稳,原来真的是他设计好的! 那今天,他又要干什么? 看到梅宫雪的脸色瞬间惨白,宇文复挑眉笑道:“怎么,不愿意留下来陪我?你今天打扮的这样招摇,难道不就是为了给我看的吗?” 他眼中那赤裸的情欲,梅宫雪看得清清楚楚。 看来,自己今天是被算计了! 梅宫雪开始打量四周,原本还站在旁边布菜的下人此时竟也消失不见,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要怎么办? 可宇文复的目光突然又温柔了起来,好像是注意到了她发间的金簪,“这是季云初送给你的?” 他的语气重新变得斯文。 梅宫雪神色凝重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宇文复没有回答,好像只是单纯的好奇,打量着她发间的金簪,“我记得小时候你就喜欢围着他转,你应该都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了?那种人有什么好的,就连我姐姐也喜欢他!” 说着,宇文复抬手勾住了梅宫雪的下巴,“可惜啊…” 他的声音像是裹着蜜一样,甜腻又蛊惑。 梅宫雪真是听得一阵恶心,一把拍开他的手,起身大叫起来,“来人啊!” 他们是在太平湖的岸边登船的,鱼肠巷附近人来人往,自己大声呼救的话总会有人听见的! 然而当她跑到船舱外才发觉,大船不知何时早已离开了太平湖,这里一片荒野,连个人影子都没有! “你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了,矫情什么?” 宇文复的声音悠悠从船舱内传出,人也缓步走了出来。 梅宫雪一惊,连连向后退去。 宇文复一点点靠近她,似乎根本就不着急,也不担心她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随着他的每一步靠近,梅宫雪几乎都能听到自己心跳的砰砰声。 宇文复的面上依旧是那副温柔的假面具,但手下的动作已经开始肆无忌惮,快走一步,用手指勾住了她的裙带。 “你是安国侯府送给我的礼物,我会慢慢打开享用的!” 梅宫雪方才就隐隐察觉自己是被侯府的人卖了,只是内心深处还有些无法接受。 她的嘴唇明明是发抖的,可吐出的话又十分镇定,“你不要再过来,否则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虽然这四周无人可以求助,但她烂命一条,大不了跳冰水里冻死! 却不想,听她这样说,宇文复直接笑了,一脸阴鸷的看着她,“那你不想要千金保孕方了?” 梅宫雪一惊,这才明白过来,死死盯着宇文复,“他们用我做了交换?” 她本来正向着湖边退,可突然脑袋一阵眩晕,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怎么回事? 宇文复这时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脸玩味道:“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你的茶里早就被下了药,那可是你的好二哥亲自准备的药!他还三令五申地叮嘱我,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事情办完。” “然后务必收拾妥当、不要留下痕迹,免得让你发现端倪,做完之后就悄悄把你还回去,你看你二哥他多疼你,简直是费尽了心思!” 梅宫雪还想要反抗,可身上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一股前所未有的惊悚感袭上心头,可最终,她还是昏迷了过去。 宇文复眼神痴迷地看着她,顺着轮廓,欣赏着她曼妙的身姿。 之后,他竟自顾自地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在鼻间嗅了嗅。 那是一件粉红色的女子胸衣! 若梅宫雪此时醒着,定能一眼认出,那正是前段时间自己丢失的那件胸衣! 不知何时,竟是落在了宇文复这个变态手中! 他轻轻嗅着那粉红色胸衣上的香气,仿佛还能感受到梅宫雪曾经留下的体温。 一想到马上就能感受到面前这具美好的玉体了,他便兴奋地大笑起来。 “来人,带她下去沐浴,给我好好洗干净!” 第60章 她居然同意? 朦胧间,梅宫雪感觉有温暖的水冲洗着自己的身体。 又过了会,有人在她嘴里塞了一颗丹药。 “乖乖把它吃下去,这是可以助兴的药!” 身下触感柔软,应是一张大床。 一阵微微的晃动传来,她好像还在船上。 怎么回事?自己不是已经吃了药应该失去知觉的吗?现在为何又能听到外面的动静了? 难道是药力减弱了? 她努力想要动一动,却发现自己仍是使不上力气。 忽然她感觉有人掀起了她的裙摆,一双微凉的手触碰到了自己的肌肤,缓缓向上。 快住手! 梅宫雪心中疯狂的呐喊着,但却都什么都阻止不了,只能任凭那陌生的气息一寸寸侵袭着自己。 一滴湿润的泪从她眼角滑落。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为什么她会被自己的亲人拱手送到这个畜生的床榻上? 谁能来救救她? 这时,却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像是上了年纪的嬷嬷。 “回禀公子,已经验过了,这姑娘还是完璧之身!” 紧接着响起的才是宇文复的声音,“真的?” 他似乎很是震惊,语气中都充满了不可置信。 毕竟梅宫雪之前就嫁给过赵章,太监虽无根,但也有的是五花八门的方法来玩弄一个女人。 特别是之后,她还被关进了刑部大牢半年。 那周赴更是条疯狗,审讯犯人无所不用其极,对着一个女犯人居然没采取点特殊手段? “好了,其他人都滚下去!”宇文复的言语中带着一种明显的兴奋。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很快就消失了,整个空间瞬间变得很静。 可梅宫雪的心跳声却是越来越响,她感觉身下的床在微微晃动,有人上来了。 很快,她就听到了宇文复那明显变粗的呼吸声。 一只滚烫的手在她脸颊上静静抚摸着,瞬间,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梅宫雪,你知不知道我惦记了你多久?从少年起第一次见面,我每晚梦里都是和你一起翻云覆雨!” “今天终于可以完完整整的拥有你了,而我也会是你的第一个男人,放心,我一定会轻轻的!” 说罢,梅宫雪便感觉自己胸口一凉。 … 侯府内。 梅香寒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见到油腥大点的菜,就有些反胃、干呕! 梅长恭将她送回来后,还想找个大夫看一看。 可小娥却一直拦着,说自家小姐只是吃坏了东西。 他正犹豫的时候,下人禀报,说大爷和二爷回府了。 “他们也回来了?”梅长恭一愣,怎么这么快?湖上的宴会已经结束了? “那大小姐也回来了吗?” 见下人摇头,他心中疑惑更甚。 难道说现在陪着宇文复聊天、陪酒的,就只有梅宫雪一人吗? 梅长恭赶紧来到前厅,见果然只有梅鹤鸣和梅砚君回来了,“大哥,小雪呢?” 梅鹤鸣低下头,喝着下人端上来的新茶,“他还在船上。” 梅长恭十分震惊,“大哥,你糊涂了?小雪一个女眷,留他陪着客人单独说话,这成何体统?不行,我得去把他接回来!” 说着,他便要起身。 却被梅砚君一把拦下,还有些恨铁不钢地瞪了他一眼,“你现在去那捣什么乱?” 梅长恭越听越糊涂,“二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梅砚君似乎有些不想和他的目光接触,转过身道:“二公子说想和小雪单独聊聊,没看我和大哥都回来了吗?” 梅长恭听完后,突然感觉心里毛毛的。 忽然,他想起之前宇文复看着梅宫雪时那一脸痴迷的样子,一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 他“砰”的一下站起来,“二哥,你不会是让小雪去…去…” 后面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但他多希望二哥告诉他不是。 结果,对方竟是沉默了。 “你们怎么能这样做!怎么忍心?那是咱们亲妹妹,就不怕她恨咱们一辈子?” 面对质问,梅鹤鸣和梅砚君的身子都微微一抖,但两人依旧沉默。 梅长恭一个人怒吼了半晌,却不想两个哥哥的态度竟这样冷漠! 他忍无可忍,一脚踢倒椅子,然后便气势汹汹地往外走。 “站住,你干什么去?”梅鹤鸣一声怒喝。 梅长恭脚步停下,但却背对着他,“我当然是要去把小雪接回来,难道看着她跳火坑?否则日后有何颜面去见爹?” 他这话也是有意说给身后那两人听的。 特意说起爹,就是想要提醒他们! 果然,梅鹤鸣眸中的愧疚之色更深了。 他叹息一声,“宇文复说了,只是睡一觉而已,不会把小雪怎么样的,之后就把千金保孕方交给咱们!” 梅长恭震惊的转过身来看着他,“宇文复说的话你就信?万一他伤害小雪怎么办?万一他失言怎么办?” 梅鹤鸣眉头轻轻皱起,似乎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身为兄长,他还是第一次被自己兄弟当面质问到不敢抬头,但他也是没有办法啊! 梅长恭气得一跺脚,还要再说什么时,管家突然从外面进来。 “太好了,小侯爷,宇文二公子已经派人将药送过来了!” 屋中原本有些剑拔弩张的兄弟三人,闻言都是精神一振,“真的?” 果然,管家掌中托着小小的锦盒,里面装着一颗褐色的丹药。 梅鹤鸣明显是松了一口气,“快去,拿到后院交给夫人!” 梅长恭想伸手阻止,可梅砚君却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嫂子对咱们侯府恩重如山,又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忘了你上次在刑部大牢闯祸,嫂子有多心急?她拖着病体更不惜用自己的嫁妆去帮你打点,你就忍心看着她保不住这个孩子吗?” 梅长恭张了张嘴,他自然心疼大嫂,但梅宫雪那边怎么办? 梅砚君似乎看出来了他心中的想法,悠悠道:“你怎么就知道这件事小雪不是自愿的?你忘了,上次咱们去护国公府时,她可是主动往人家二公子怀里扑呢!” 梅长恭猛地看向他,沉声问道:“她是同意的?” 梅砚君似乎想到了什么,虽然移开目光,但还是点了点头。 梅长恭大惊,沉默片刻,眉宇间满是愤怒。 小雪,你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第61章 药是假的 另一边。 梅宫雪感觉宇文复的手正在自己腰间摸索,即将解开腰带时,她整个人都绝望了。 可突然,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发出一声闷哼,然后便“扑通”一声栽倒在了床上。 与此同时,好像有另一个人将梅宫雪抱了起来。 是谁? 梅宫雪感觉那人抱着自己缓缓走着,出了船舱后,又跳到了另一艘船上。 从头到尾动作都很轻,也没有遭到激烈的抵抗。 梅宫雪感受到了对方陌生的气息,好像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来了。 很快,小船登岸,那人又将她安置在了一辆马车上。 车夫好像称呼他为“大人”! 到底是谁呢? 梅宫雪心里疑惑,奈何口不能言。 不过随着车轮缓缓转动,她那颗惊恐不安的心也渐渐得到了平复。 又过了一会,那人好像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在她鼻尖晃了晃。 一股极其难闻又刺鼻的气味直冲天灵盖,梅宫雪被呛得直咳嗽,猛然睁开了眼睛。 “终于醒了!”一道散漫的声音从身旁响起。 梅宫雪抬头看去,果然是他。 周赴! 就见他坐在对面,正翘着二郎腿儿,身体向后靠着,似乎对于刚刚救了梅宫雪这件事感到很无所谓。 梅宫雪诧异,“你怎么知道我被那个宇文复困在了船上?” 而且,她感觉对方绝非偶然撞见。 周赴一耸肩,“也是阴差阳错,但主要还是因为那个季云初!昨天我正和人在酒楼应酬,他突然冒了出来,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非让我今天来太平湖上,说这有什么有趣的东西要给我看!” “他当时说得煞有其事,我还真就被他忽悠住了,这才过来走一趟,结果就遇到了这事!” 太平湖上的游船虽然不少,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梅宫雪的那几个哥哥。 由于他们给他留的印象实在不太好,所以他就多留意了一下,这才发现了宇文复要对梅宫雪做的事。 不管怎么样,梅宫雪和他是有正经婚约在身的。 他总不能任由自己带顶绿油油的帽子? 于是,便把梅宫雪救下来了。 “可我还是没明白,季云初那个家伙到底要我过来看什么?他脑子是不是被门挤过了!”周赴嘴角带了丝淡淡的嘲讽。 “他确实挺无聊的。” 梅宫雪说着挠了挠头,然后不着痕迹地将发间的金簪子拔了下来。 “我送你回侯府!”周赴并没有问她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好。”梅宫雪点点头。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梅宫雪平静地合上双眸,脑中的思绪却好似翻江倒海。 一想到马上就要回府了,她有些不想面对。 如果可以选,她宁愿被关回刑部大牢,日日受严刑拷问,也不愿意被自己的亲人一次次的伤害。 马车到侯府门外时,天色已经暗了。 由于回来的路上她并未打理过,身上有些狼狈,发髻也都散乱了。 才刚进门,迎面便遇到了梅长恭。 他嘲弄道:“你还知道回来啊?今天在船上和人家二公子聊得很起劲!” 梅宫雪脚下一顿,想要说什么,却突然觉得好累。 她现在谁都不想见,谁都懒得应付,只想回到自己的桃花苑,然后将身上的每一寸都洗干净。 于是,她自动忽视了梅长恭的刻薄,直接从他身旁穿过。 梅长恭本来也没想多理她,但视线突然落在了她身上。 今天早上出门时,他记得很清楚,梅宫雪穿的是一身宝蓝色衣裙,可现在身上穿的明显不是早上的那件! 他一把抓住了梅宫雪的胳膊,怒道:“你看你这副模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今天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勾当吗?到底还有没有点羞耻心?” 梅宫雪原本是麻木地往里走着,可脑中不知哪根神经突然被这个词触动了。 她冷冷地看向梅长恭,“到底是我不知羞耻还是你们不知羞耻?梅长恭,别说你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梅长恭被她问得一愣,眼神有些莫名的发虚,“你之前不主动往人家二公子怀里扑吗?今天的事不正好遂了你的愿望!” 或许是他们在门口闹出的动静太大了,也惊动了梅鹤鸣和梅砚君。 特别是梅鹤鸣,在看到梅宫雪这副狼狈的模样后,突然就有些不敢往外走了。 梅宫雪震惊地看着梅长恭,“所以你知道那个畜生对我做了什么,对不对?” 她的声音是沙哑的,还隐隐带着哭腔。 梅长恭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梅宫雪一直盯着他,没有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她声音陡然拔高,“你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她身上的伤本就没有完全养好,此刻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也被牵动了,脸色惨白。 梅长恭神色一凝,猛地一把甩开了她,“这一切不都是你自找的吗?” 梅宫雪本来一整天都惊怒交加,又没吃饭,此刻更是觉得心头堵着一口气,眼前直冒金星。 但她仍是强撑着看向了从院内走出的梅鹤鸣和梅砚君,几乎颤抖着问道:“你们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就计划好将我送给宇文复那个浑蛋!” 话说到一半儿,她便已经开始哽咽,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 记得当年她刚被父亲找回府时,也是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三个兄长。 那时,她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真心疼爱自己的人,可事实却… 听她这样问,梅鹤鸣脸色大变,与身旁的梅砚君对视一眼。 怎么会这样? 不是已经给她服下了神志不清的药吗? 那个宇文复只是想要一次梅宫雪的身子而已,只要事情办完后不留下痕迹,那她应该是发现不了的! 可梅宫雪看起来什么都知道了! 除非,是那个宇文复故意将所有事情告诉了梅宫雪! 梅砚君也是脸色大变,作为一个兄长,他怎好意思面对知道了全部真相的亲妹妹? 但很快,他又镇定了下来,万分愧疚地来到梅宫雪身旁。 “小雪,二哥只问你一句话,若是提前告诉你这样做都是为了嫂子,你会不会同意去?” 一句话,梅宫雪瞬间被问愣住了。 见她这个神情,梅砚君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其实早就已经看穿了梅宫雪,知道这个家里她最在乎的人其实就是嫂子。 只要拿捏住了这一点,梅宫雪应该也不会记仇的! 正当梅砚君想再劝说时,阿莲从后院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不好了,小侯爷,周大夫说刚刚宇文二公子送来的千金保孕方…是假的!” 瞬间,在场所有人如遭雷击! 第62章 又要惹祸 梅鹤鸣不相信药是假的。 确切地说,是不敢相信! 他连亲妹妹都舍出去了,怎么可能换来一颗假药? 于是,他让众人先冷静,自己找来管家。 “你多找几个大夫来,仔细分辨一下那药的真伪!” 梅鹤鸣在心里安慰自己,会不会是周大夫上了年纪,这才看错了? 管家领命离去。 梅鹤鸣压下心底的不安,又将梅砚君叫了出来,特意压低了声音。 “你不是说给小雪服了特殊的药,事后她什么都不会记得了吗?可看她刚刚的样子,分明是知道了啊!” 梅砚君同样面色凝重,“这个宇文复!我怀疑他就是故意的,就是想告诉小雪,整个侯府是如何利用了她!” 那家伙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话说回来,哪个正人君子会乘人之危? 梅鹤鸣心头一颤,又看了眼后院的方向,难道说那药真是… 梅砚君还在安慰他,“事已至此,咱们也只能尽量挽回了,而且我担心的还有另一件事,瞧小雪狼狈的样子明显被那个宇文复得手了,万一她肚子里…” 梅鹤鸣立刻明白过来。 梅宫雪两个多月后就要出嫁了,万一肚子里揣着孩子,那就麻烦了! “一会儿我派人去准备避子汤,别让事情发展到更糟糕的地步!” 梅砚君点头,两人又说了些什么。 谁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不远处的游廊拐角,有人将他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梅宫雪本来是想去看看大嫂怎么样了,结果却意外听到了。 她自嘲一笑,原来,宇文复并没有骗她! 自己就是这样被卖的! 本来她还抱着一丝期望,宇文复在撒谎的。 明知道宇文复在觊觎她,但为了得到千金保孕方,他们还是瞒着自己,将她骗到了船上。 甚至还以为事情做得小心点,就能瞒过自己! 呵呵! 梅宫雪笑着笑着都落下泪来。 知道的他们和自己是兄妹,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他们的仇人! 哪怕知道自己就快出嫁了,还是要榨取她身上最后的价值。 不幸中的万幸,是自己今天躲过一劫,那以后呢? 离出嫁还有两个多月,但她已经有点不敢在侯府待了。 只是,宇文复送来的药… 莫非是因为自己中途跑掉,他才食言吗? 不对,药是提前就送来了。 也就是说,宇文复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给侯府真正的千金保孕方! 这个浑蛋! 等梅宫雪回到前厅,发现梅香寒不知何时也来了。 见到她进来,亲昵地凑过来挽着她的胳膊问道:“姐姐,今天和二公子在一起玩得开心吗?” 梅宫雪转头向她看去,见她正一派天真的看着自己,眼中除了好奇并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情绪。 看来,在这件事情上,梅香寒是不知情的。 梅宫雪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应该是那两个人怕梅香寒知道后,破坏了他们在她心中兄长的好形象! 见梅宫雪没搭理自己,梅香寒还满腹疑惑。 在她看来,梅宫雪那天都主动投怀送抱了,想必心里是对二公子有些好感的。 今日酒宴上其他人都回来了,她以为梅宫雪会趁机和宇文复聊得很火热呢,还真就没往其他的地方想。 这时,梅砚君从外面回来,手里端着一碗带热气的汤药。 “小雪,你今天也是辛苦了,先把这个喝了,这是有利于你身上旧伤恢复的补药!” 梅宫雪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后才能将心中的怒气压下去。 她看着那碗药,冷冷道:“你们想得还挺周全,但我用不着喝它!” 抬手,一把将那碗药打翻。 “咣当”一声,瓷片碎了一地。 梅砚君以为梅宫雪是生他的气,便只得默默弯下腰去,将那些碎瓷片捡起。 见此,梅香寒可就不乐意了,“姐姐这是干什么?二哥他只是关心你,你不要总是这么不近人情啊!” 她的声音还是那样娇娇嗲嗲的,似乎在为梅宫雪的不通情达理感到无奈和头疼。 梅宫雪看着简直想发笑。 而管家也面色难看地从后院出来了。 一直沉默着的梅鹤鸣立刻站起身,紧走两步,“其他大夫怎么说?” 管家摇了摇头,“我找来了五位大夫,大家先后看过那颗药,都说那就是一颗普通的补药而已,根本不是什么千金保孕方!” 一时间,屋中所有人都脸色难看。 “我们侯府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居然让人给耍了?欺人太甚!” 梅鹤鸣在上方咒骂了几声,但梅长恭什么都听不进去。 他越想越气,等回过神来,其他人都已经离开了,身边只留下一个梅香寒。 “三哥,即便没有那药,我们也可以想其他办法啊!” 梅香寒察觉到他的神色有些不对劲,轻轻的劝着。 可梅长恭的眼睛只是死死盯着地上汤药洒落后的水渍,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药! 宇文复! 你这个浑蛋,都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却不愿意遵守之前的承诺! 甚至还给了侯府一颗假药! 当他们侯府是好欺负的吗? 一股屈辱感涌上心头,梅长恭眼中的怒火都要喷出来了。 他实在忍无可忍,直接冲出了府去。 梅香寒大惊失色,赶紧在身后唤他,“三哥,你干什么去?” 可梅长恭此时已经是愤怒之极,又哪里听得进她的话! 梅香寒被吓坏了,她清楚自己三哥的脾气。 从小到大,但凡是他这般冲动行事,便是要惹祸之时! 她正要去找梅鹤鸣,门房却有人来报,说是季云初来了。 梅香寒这才想起来,白天的时候自己身上不舒服,便派人去找了季云初,希望他有空的话过来看看自己。 季云初进来前就看见梅长恭策马而去,感觉有些不大对劲,“这是发生了什么?” 梅香寒怕极了,但她也不是很清楚原因,只是哭着道:“云初哥哥,你赶紧去将我三哥拉回来啊!” “你别急,我跟着去看看!” 季云初说罢,便顺手从旁边牵过一匹马,顺着梅长恭的方向追去。 第63章 没付嫖资 梅长恭以为要找到宇文复会有些麻烦,却不想,他竟还在那艘船上。 此时,天已经黑了。 宇文复面前又重新摆了一桌字酒菜,正自斟自饮。 “宇文复!” 梅长恭怒喝一声,便冲了进去。 宇文复只是抬头扫了他一眼,便笑道:“原来是安国侯府的三爷,找我可是有事?” “你还有脸问?” 梅长恭直接拽出腰间佩刀,然后便气势汹汹地向他走去。 宇文复身旁的随行侍卫早就注意到了他,纷纷将宇文复护在身后。 梅长恭正一身的怒气无处发泄,手腕一翻,只用刀背便和那几个侍卫缠打在一处。 宇文复悠闲地坐在对面,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怎么还打起来了?可别伤了和气,还是坐下来陪我喝一杯!” 梅长恭到底是自幼随名师习武,那几个侍卫哪里拦得住他?十几个回合后便被他放倒了! 宇文复面不改色地瞧着热闹,甚至还轻轻击掌,“好身手!” 梅长恭怒目圆睁,特别是看到宇文复竟还一派闲适地坐在那里喝酒吃菜时,心里的火气简直压都压不住。 “你这卑鄙小人,竟敢把我们侯府耍得团团转,今天你若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让你尝尝小爷手上的刀快不快!” 话音落,他一刀将宇文复面前的酒杯切成了两半。 宇文复似乎喝得有些微醺了,他轻轻挑眉,“三爷哪来这么大的火气?我都听糊涂了,你今天来到底是为了千金保孕方呢?还是为了梅宫雪啊?” “你少装蒜!”梅长恭怒火中烧,手中刀一转,直接架在了他脖子上,“宇文复,别以为你是护国公府的人,我就不敢动你!” 宇文复面上未有一丝慌乱和惧怕,反而眯着眼睛打量起梅长恭来,“三爷好像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是气我没给真药呢?还是心疼你妹妹呀?” 一句话重复问了两次,梅长恭却始终不敢正面给出答案。 他握紧了手中的刀,咬牙道:“当然都有!是你趁着我们侯府有求于你,率先提出了下流的要求,而在占了我们侯府的便宜后,居然还给了一颗假药糊弄人!” 宇文复阴测测的一笑,根本不在乎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把刀,只是充满鄙夷的看向梅长恭。 “你以为那千金保孕方是菜市场的大白菜吗?你们腆着一张脸说要,我就得给吗?那是我们家秘传的珍贵丹药,我手里也就只有一颗,还是留给我未来夫人的,怎么可能给梅宫雪那种破烂货?” 什么样的女人做妻子,什么样的女人只能玩玩,他分得很清楚。 “你敢羞辱我妹妹?”梅长恭真是气得浑身发抖。 “你瞧你,怎么又生气了?”宇文复却笑得更嚣张了,反唇相讥道:“不是你们巴巴地把她送给我的吗?现在居然还来埋怨我?我是浑蛋、是小人,那你们又是什么好东西?” 他的话简直是杀人诛心,梅长恭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就只能死死的盯着他。 宇文复看见他脖子上那突起的青筋,觉得越发好笑,“怎么不说话了?你现在之所以这么愤怒,还不是因为没有得到千金保孕方吗?若是药是真的,你还会来找我吗?大概是不能了!” “若药是真的,你此刻大概只会坐在家里感慨,想自己真是有个便宜的好妹妹,不过陪人睡了一觉,就换到了这千金难得的保命丹药,真是值得!” “说白了,你们侯府这么生气,不就是怪我没有付嫖资吗?哈哈哈!” 梅长恭恼羞成怒,也不知是不是被人戳穿了心事的缘故,一把丢开刀,不管不顾地朝着宇文复狠狠打了一拳。 “你个畜生!” 堂堂护国公府的二公子也是习武之人,但宇文复还是躲得晚了些,身上立刻挂了彩。 他心里顿时不满了,“喂,我把话说清楚,我都没来得及碰她,就让她跑掉了,你可没资格教训我!” 梅长恭气得牙都要咬碎了,一脚将酒桌踹翻,指着他恶狠狠道:“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卑鄙小人,到了现在,居然还不敢承认?” 却不想,宇文复无辜地眨眨眼,“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随后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朝着梅长恭要求道:“不如你再把你妹妹送到我这里来,要让我多舒服几个晚上,我心一软说不定就把药给你们了!” “不过千万别弄错了,我只要梅宫雪,可别把你另一个妹妹给送过来,我最讨厌那种动不动就知道哭的女人了!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的,搞得谁都在欺负她一样,又蠢又坏,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掉眼泪,跟哭丧一样,也不嫌晦气,烦都烦死了!” 见他越说越起劲,梅长恭抬手又要打他,“你住口!” 然而这次,宇文复是不会惯着他的,轻轻一抬手,瞬间有更多的侍卫冲了进来,直接将梅长恭团团围住。 宇文复自己则重新搬了把椅子坐下,像看耍猴一样看着场中的梅长恭。 “条件我已经开出来了,想要千金保孕方就把你妹妹送来,让我多消遣几日,以解相思之情,否则此事作罢!” “你也不用想着威胁我,别忘了是你们侯府主动来找我,说要把她献给我的!你若继续纠缠,咱们索性把事情闹大,看到时候是我丢人还是你们侯府丢人!” 说完,宇文复轻蔑地瞥了一眼陷入苦战的梅长恭,骂了一声“废物”,然后便再次从怀中掏出了那件粉红色的胸衣,一脸享受地嗅着上面残留的香气,最后又很是遗憾地摇了摇头。 不过有句话他说的没错,梅长恭的确是个废物。 随着侍卫越来越多,梅长恭很快便架招架不住了,都没来得及再放两句狠话,便满身狼狈地离开了。 然而他刚下船,竟是撞见了季云初。 对方的眼睛里已经染上了杀气,看过来时,让他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你怎么在这里?”梅长恭僵硬的问道。 刚刚自己和宇文复的对话,应该不会有人听到… 下一刻,季云初的问话直接将他定在了原地。 “你们真的把小雪当成礼物,拱手送到了他人的床榻上?” 第64章 三日已到 季云初的眼神和问出的话,把梅长恭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反驳道:“我没有!我根本不知道此事!” 季云初依旧是一脸阴寒地盯着他。 梅长恭的气势很快就弱了下去,但依旧嘴硬道:“你瞪我做什么?我真的不知道,这事是大哥和二哥商量好的,我也是被蒙在鼓里!” 季云初轻嗤一声:“那你若提前知道了要用她去换千金保孕方,你会阻止吗?” 梅长恭竟被问得愣住了,他下意识回想起自己今天的反应。 当得知大哥和二哥做出这种决断后,他第一反应当然是生气的。 可当那颗千金保孕方送来后,那股愤怒便消失了,毕竟那药能保住大嫂的胎啊! 那是一条人命! 而且真论起来,他们侯府也没有多大损失。 不就是让梅宫雪和人睡一觉吗? 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能少块肉! 而且这件事情只有他们自己人知道,也不会有人传出去的,不丢人! 他要是个女的,他就自己去了! 而且,他觉得梅宫雪若是提前知道了这个交易,应该也会主动同意的,毕竟大嫂那么疼她! 季云初和他也算是一起长大,即便不说话,光从神情上的变化也能将他的心思猜个大概。 他立刻愤怒地抬脚踹在了梅长恭身上,“所以你根本不是因为心疼小雪才来教训宇文复的,你只是因为他没给真药!你们可是亲兄妹啊,怎么能如此心狠?” 梅长恭被这一脚踹得直接呕出一口血来。 他刚刚教训宇文复时多少顾忌着护国公府的势力,可季云初这一脚真是丝毫不留情面! 梅长恭握紧了拳头,愤然道:“姓季的!这是我们的家事,你有什么资格管?” 季云初忍不住打量他一眼,很是不屑道:“你还想还手不成?从小到大,你有哪一次能打得赢我?宇文复说得没错,你的确是个废物,一个无才无能,遇事只会冲动犯蠢的莽夫!” 梅长恭此时真是又羞又恼,说又不占理,打又打不过! “季云初,你和谁说话呢?别以为自己拿下了几个阉党就多么了不起!没有我们梅家当初收留你,你能有今天?你可是欠着我们梅家呢,注意一下你说话的语气!” 明明他这次来是要给侯府出一口恶气的,可此刻就只能在这里无能狂怒。 季云初看他就像看着一个笑话,眼神中一点温度都没有,“三爷慎言,我从来不欠你们梅家,当初我爹是为了保护你爹才死的,你们梅家本就欠我一条命,抚育我长大不是应该的吗?怎么还成了我欠你们的?” 这些年,他也只是重情义才一直帮扶着侯府。 若他哪天不讲情义了,侯府又有何资格携恩相挟? 说完,季云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梅长恭则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良久,他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 安国侯府,桃花苑。 梅宫雪自从回来后便一直在洗澡,已经是重新换的第三次水了,依旧在认真地一寸寸搓洗着,而且谁都不许进来伺候。 两个时辰后,她才从浴室里出来。 可能是泡的时间太长了,浴室里的空气又不流通,她出来时竟是一阵眩晕。 被看一直就在外面守着,见她没站稳便赶紧过来搀扶。 梅宫雪轻笑安慰她,“放心,我没事。” 就是…心里有些犯膈应。 可能是她的声音太过干涩,被看心疼得眼眶发红,倒了杯润肺的茶后,便过来检查梅宫雪身上的伤。 “这可怎么办?” 梅宫雪之前的烧伤好不容易结痂了,这么被水一泡,有些地方又浸开了。 “奴婢这就给您重新上药,先用止血的…还是用祛疤的…要不还是先把大夫给您找来瞧瞧!” 被看手忙脚乱,毕竟她这段时间是很用心的在保养梅宫雪的身体。 否则一想到小姐像上次那样被嘲笑长得老,她就难受得紧。 梅宫雪眼底发酸,一把抱住了被看,低声啜泣起来。 嫂子那边的身体情况特殊,她只能报喜不报忧。 如今这一肚子的委屈,终于有个发泄的地方。 被看任由她抱着,声音里也带了哭腔,“都是奴婢不好,以后不管小姐去哪里,奴婢都寸步不离地跟着!” 虽然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想着多一个人的话总会有个照应的。 就像上次梅宫雪被独自丢在了雪山,她虽然没太大用处,但至少能找人求救! 梅宫雪发泄之后便擦去了眼泪,“这不关你的事,他们是有心算无心。” 即便被看今天上船了,想必也有其他的办法对付。 门外突然有人禀报,“小姐,云初公子来了,说要见您!” 梅宫雪一皱眉,他来做什么? 看看镜子里那苍白又无力的一张脸,她实在是没有精力见客人。 “让他先回,就说我身体不舒服。” 下人将话原封不动地转达了季云初。 季云初就站在桃花苑的门口,心情复杂地看向了里间。 之前就听梅香寒提起过,侯府今天会在太平湖上设宴,他以为邀请的人是周赴。 怎么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自从老侯爷去世,整个安国侯府真是乌七八糟! 不行! 他不能再任由这帮人糟蹋梅宫雪了,必须得想办法! 这样想着,他便要转身离开。 “云初公子,等一等!” 被看竟是追了出来。 季云初顿时面色一喜,脱口道:“是不是她想见我了?” 被看却摇摇头,只将一样东西递给了过去,“您的东西还给您,我家小姐说,三日之期已到,还望公子遵守约定,将我家小姐的簪子还回来。” 季云初脸色一僵,片刻后才将东西接过,然后从怀中取出那支蝴蝶簪子,“好好照顾你家小姐!” 说完,他这才头也不回地离开。 被看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或许只有她清楚,梅宫雪曾经为了讨季云初欢心,付出过多少努力。 那时她就在旁边看着,觉得这两人郎才女貌,般配非常! 却不想,如今竟这样错过了。 被看正要转身回去时,发现又有人往这边来了。 是梅砚君,以及跟在他身后的梅香寒! “小雪她在里面?” 说着,都不等被看通传,两人便直接往里闯。 第65章 怀…怀了? 梅宫雪一拉开门就看见梅砚君和梅香寒走了进来,被看想扯谎说她睡着了不见客都来不及。 梅砚君看到她后立刻面露惭愧,赶紧走过来扶着她,关心道:“你怎么不多穿点衣服就出来了?想进屋再说!” 似乎感觉到梅宫雪的手很凉,他又贴心地让自己的披风解下,搭在了她身上。 梅宫雪神情木然。 梅香寒则是跟在一旁,她见梅宫雪没有反应,便笑道:“姐姐是不是太感动了?你看二哥他多关心你,我都要嫉妒了!” 听着梅香寒那天真中又带着些撒娇的话,梅砚君眸中的愧疚之情更深了一层。 梅宫雪抱着肩膀站在一旁,冷冷看着他们。 特别是看到梅砚君眼中那显而易见的自责和愧疚后,更是觉得一阵恶心。 她实在是不理解,梅砚君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将自己当作筹码拿出去与人做交易的是他! 现在见自己受了委屈,过来安慰自己的也是他! 怎么,她梅宫雪是很贱的人吗? 还是说,梅砚君依旧当她是从前的孩子那般好糊弄? 以为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就行了? 梅宫雪强忍着拿起扫帚把他们撵出去的冲动,讥讽道:“二爷还来找我做什么?不会又是和谁约好了,然后让我去作陪?” 见她语气这样冷硬,梅砚君长叹一声,才缓缓坐下,“小雪,我知道你心里对我们有怨气,但我和大哥也是迫于无奈啊!你知不知道就在刚刚,你三哥为了给你出口恶气,上门将那宇文复给打了一顿?” 梅香寒连连点头,“是啊,姐,虽然那个二公子欺负了你,但哥哥们也一定会替你讨回来的!” 梅宫雪今天本来已经很累了,一看到他们更是烦上加烦,正要下逐客令时。 被看直接挺着腰杆站在了她身旁,药箱子“咣当”一声放在桌上。 “二爷,我们小姐身上的伤口刚刚又裂开了,奴婢正打算给她上药呢!现在天色也晚了,您若没其他的事还是先回!” 她的理由倒是很正当,似乎怕那两人不信,还特意挽起梅宫雪的袖子,亮了亮里面的伤口。 梅砚君虽未抬眼看她,但眉心却是微微蹙起。 他虽是候府里唯一一个没有习武的男主子,但在府里的威信却很高,想不到今天居然被一个丫鬟明目张胆地往外撵? 哼,要不是看在梅宫雪的面子上,他当场就训斥了! 倒是梅香寒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当看清梅宫雪身上那裂开的伤口后,眼睛立刻就红了,泪眼汪汪的看着梅宫雪。 “很疼?姐姐,我来帮你上药!”说着就要去接那药箱。 被看吓得将药箱紧紧护在怀里,“不劳烦二小姐费心了,可别弄脏了您的白衣服!” 她是真信不过梅香寒啊! 别看二小姐平日里都乖乖巧巧的,但其实干什么什么不行! 若让她来给自家小姐上药,下手一定是没轻没重的。 到时候自家小姐遭了罪不说,还得看着她在这里哭唧唧地惹人厌烦! “姐,你是不是信不过我?” 梅香寒的声音里立刻多了一丝委屈,很是无辜地看着她。 梅宫雪也真是纳了闷了,有些人好像生下来就不懂什么叫看脸色,“梅香寒!” 梅香寒忙点头,“姐你说,我都听着呢!” 梅宫雪冷冷道:“你能不能把嘴闭上?” 只要她不说话,自己伤口痊愈的速度至少提高一倍! 听梅宫雪这样嫌弃自己,梅香寒委屈得更厉害了。 她可是听说梅宫雪今天被宇文复欺负了,才特意过来安慰的,为什么要凶自己呢? 这么想着,梅香寒又开始抽抽搭搭啜泣起来。 就连被看都不耐烦地扫了她一眼,二小姐这是来送关心的吗?这是来添堵的! 一天到晚,就知道哭! 梅砚君的声音适时响起,“小雪!” 当梅宫雪看向他时,眼中的嘲讽之意更浓,“还有事?” 梅砚君也知道自己理亏,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契。 “哥知道你最近受委屈了,鱼肠巷那边近期有间旺铺出售,哥见那铺子里卖的都是些女子喜爱的胭脂水粉,便买了下来,你看喜不喜欢?” 呦,打完一巴掌,甜枣就来了? 放在以往,梅宫雪一定会先嘲讽一番他的虚伪,然后将地契揉成一个团,狠狠砸在梅砚君的脸上! 可这次,梅宫雪不会了。 她拿起那地契瞧了瞧,直接收进了怀中,“铺子的确小了点,到时候肯定要多置办些东西,没有现银吗?” 梅砚君明显没料到梅宫雪会这么痛快地收下,还愣了一下,又忙道:“有的!有的!”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沓银票。 梅宫雪瞧着是各大银庄都可以兑换的通用银票,这才放心收下。 梅砚君也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想了想,他还是低声劝道: “小雪,哥不奢求你现在能原谅,但只要时间长了,你就会明白哥的难处!我也是无奈啊,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 “若那千金保孕方也可以这样用钱买到的话,就不会委屈你了!不过好在事情没有闹大!但…大嫂那边滑胎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了,如果可以,你下次见到宇文复的时候…” 梅宫雪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都瞬间拔高了,显得很嘶哑,明显是动怒了! 梅砚君忙安慰道,“哥不就那么一说吗?怎么还生气了!好,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呗!” 梅宫雪看着他那副虚伪又做作的模样,有一瞬间甚至有点想吐。 梅香寒也立刻跟着劝她:“姐,二哥这不是也和你好商好量的吗?你别生气啊,家和万事兴!” 她一开口,梅宫雪更是无比烦躁。 这时,有小丫鬟进来,“小姐,鸡汤熬好了!” 人参乌鸡汤比较温和,被看特意安排人每天熬上一碗给梅宫雪喝。 当带着油腥的鸡汤放到桌上后,原本还在喋喋不休的梅香寒突然一皱眉,有些干呕,正紧紧咬着下唇,似乎正在抑制着不断上涌的恶心感。 梅砚君也注意到了她的异样,“阿香,你怎么了?” 梅香寒的脸色瞬间苍白。 第66章 冒名顶替 梅香寒摇头,“没事,我之前吃坏了东西,一会吃点药就好!” 梅宫雪冷冷看着他们,并未在意,正想找个理由把人撵走时。 梅香寒却主动开了口,她拉着梅砚君的袖子道:“二哥,咱们也别打扰姐姐了,有什么事明天白天再说!” 梅砚君一想也是,于是嘱咐了下人好好照顾梅宫雪,然后便带着梅香寒离开了。 他们走后,被看一边给梅宫雪的伤口重新上药,一边小声抱怨着。 “奴婢真是不明白,一有事儿的时候他们就把小姐你推出去,之后又开始在小姐面前忏悔自责,这不是有病吗?” 不只是梅砚君,梅香寒也这样!梅长恭也这样! 梅宫雪苦笑一声,“是啊,平时没事的时候对我嘘寒问暖,好像世上最疼惜我的人就是他们一样,一副假惺惺的样子!可一做完亏心事,就好像他们才是那个为了大局被迫牺牲的人,真是又当又立,令人作呕!” 梅宫雪看了看手上的地契和现银,先将地契收起,然后又从抽屉里取了一些现金出来,全都交给了被看。 “明天的时候,你把这些钱交给王师傅,跟他说我不仅想请他打造软甲,那支父亲留给我的簪子也尽量修复一下,钱如果不够的话回来告诉我还差多少,我再想办法!” “还有些碎银子,你用来托人去打听一下护国公府大公子的事情,别怕花钱!” 被看认真听着,一一记在心里,听到护国公府时,她又确认一遍。 “小姐刚刚说的是护国公府的大公子,而不是二公子吗?” 梅宫雪点点头。 毕竟她可不打算放过那个宇文复,得想个办法免得他再来骚扰自己。 … 两天后,梅宫雪去看望温可。 “嫂子,这几天觉得身体怎么样了?”梅宫雪问道。 “好多了,你不用担心!” 温可的话虽是这样讲,但脸色依旧没好到哪里去。 梅宫雪也是发愁,但也庆幸这次自己的事情没被嫂子知道,否则嫂子动气之下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所以她尽量面色如常道:“嫂子,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前两天二哥他给了我一间铺子,我想着这一阵子好好经营一下。” 梅宫雪现在待在侯府已经很没有安全感了,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人又会将她给卖了! 所以她想借着这个铺子的机会,好好学着做生意。 只要她有了自力更生的能力,便立刻搬出去! “这是好事啊,只是做生意是很难的,经常要打点各路客人,要学习的东西也很多!” 温可笑着看着她,手里还在做着女红,似乎是在绣给小孩子穿的肚兜。 看着她这一脸欢喜又慈爱的模样,梅宫雪心情复杂,“只是到时可能会比较频繁地出入侯府,所以我想着提前和嫂子你打个招呼。” 温可点点头,她倒是一向开明,只道:“咱们侯府从来不像那些清贵名流看不起做生意的,但你毕竟是个姑娘家,多注意点安全就是了!” 梅宫雪点头,“我都晓得了,嫂子放心!” 等从温可院子里出来后,她的眉头就一直蹙着,想了想,直接带着被看出了府。 她们开始穿梭在城中的大小医馆中,就是想打听一下有没有效果好些的保胎药。 大半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她们已经找过了十几家,但大家手里都只是普通的安胎药。 而说起保胎的药,最有效的还是那千金保孕方! 梅宫雪纠结,难道她真的还要去求宇文复? “被看!” “小姐还有事吩咐?” “我前两天不是让你去打听那个护国公府的大公子吗?你顺便也问一问,在宇文家,谁手里还有那千金保孕方!” 她就不信了,这么大的护国公府,难道就只有宇文复手里有一颗吗? 几条主街道上的医馆她们都去问过了,梅宫雪想了想,让车夫去稍微远一些的地方找找。 很快,她们就来到了一条比较特殊的医馆街。 之所以说特殊,是因为这里的医馆大部分都是女大夫坐诊。 而来这里的大部分都是各家夫人、小姐,看些妇人之症。 梅宫雪觉得这样的医馆更有可能对症下药,于是问得更详细了。 可遗憾的是,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收获。 当她沮丧地从一间医馆出来时,身旁的被看却是频频向着旁边的一家铺子里看去,还回头低声道:“小姐,奴婢怎么好像瞧见了小娥呢?” 梅宫雪心里正想别的事呢,也没在意,“你看错了?” 被看挠了挠头。 府里的下人病了也会请府医的,小娥要是真哪里不舒服,也不用跑这么大老远,来个小药铺里看病啊? 应该真是看错了! 于是,她便陪着梅宫雪上了马车,继续往前找。 而就在隔壁的医馆内,有两位姑娘坐在堂中,正在被一位女大夫诊脉。 其中一位正是小娥! 可看病的却不是她,而是她身旁的女子。 只是,这女子的打扮有些古怪,面罩白纱,还戴了个斗笠。 大白天的,浑身上下都捂得严严实实,好像生怕被人认出。 “大夫,我们家小姐最近总是干呕,可吐又吐不出来,您快瞧瞧是怎么回事?”小娥面露急切。 姜大夫今年四十多岁,看了小半辈子的妇科,一搭脉便摸了出来,笑着道: “恭喜夫人,你这是有喜了!” 话刚说完,对面的女子便像触电一般缩回了自己的手,似乎整个人都震惊得无以复加,紧接着便肩膀一抽一抽地啜泣起来。 姜大夫都愣住了,小心询问:“夫人这是怎么了?” 小娥脸色白得像张纸,果然是被自己猜中了! 她叹气一声:“麻烦大夫您开一份…堕胎药!” 一听这话,旁边的女子哭得更凶了。 姜大夫没敢多问,意识到人家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示意小娥去另一个房间交诊费,自己则是提笔开始写方子。 等小娥来到柜台前付钱时,小伙计便在行医记录册上写下了日期,然后又看她一眼: “姓名?” 小娥刚想说出自己的名字,但眼睛一转,立刻改口:“我叫被看!” 第67章 孽种 大周朝的医馆在看诊时都会留下医案,上面记录着患者的基本信息、病因和症状描述等。 小娥在伙计询问了她的名字后,下意识瞥了眼桌上的医案内容,结果发现医患住址那一栏赫然就写着安国侯府! 她吓得一哆嗦! 自家小姐怀孕的事情绝对不能透露出去,否则她们今天出来时也不用遮得这样严实了。可她明明没有告诉对方真实的地址,怎么会这样? 小娥突然想起来,刚才排队等待的时候是梅香寒在这里登记的。 哎,自家小姐就是生性单纯,怎么能把真实的地址填上呢? 若是被人知道了安国侯府有人因怀孕买堕胎药,那就很难不会联想起来。 “共一两银子,包括药费。”伙计道。 小娥想了想,直接取出一张银票,“给。” “没有碎银子吗?你这银票数额太大了!”对方一皱眉。 “碎银子刚才都花了,只剩下这个!”小娥貌似也很无奈的道。 “那好,你先坐下等会儿!” 伙计只能拿着银票出门,想着旁边就有家钱庄,直接换成现银就好。 小娥并没有催促,还告诉对方自己不着急,可她的眼神一直向外面瞟着。 见那伙计进了钱庄后,她赶紧起身来到柜台前,想着把刚刚那页记载着真实地址的医案给撕下来。 结果因为太过紧张,旁边的墨汁还洒了。 情急之下,她直接将那一整本医案卷了卷,塞进了袖子。 正好此时,梅香寒从另一间屋子走过来,稳了稳自己的面纱才问道:“付完钱了吗?” 小娥连连点头,“咱们快走,可别被人发现了!” 梅香寒也怕夜长梦多,主仆二人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不消片刻,伙计便回来了,结果发现屋中空无一人。 他特意里外都找了找,发现人真的走了! 伙计本来还在偷笑,心想着没来得及找钱呢,她们人就走了,那这剩下的几十两银子自己就可以私藏了! 可当他哼着小曲儿回到柜台前时,却发现,整册的医案都不见了? 他这才意识到不妙,赶紧将姜大夫叫来。 “你怎么这么糊涂?”姜大夫不禁埋怨道。 两人心里都很是着急,因为医案不定期会有官府来查,若不记录清楚,一旦出现了什么传染病都是会追责的。 再有,那上面还记了账目流水,等晚上东家过来对账的话,这柜台的钱可就对不上了! 姜大夫又看向伙计,“是不是你一时粗心,忘在哪里了?那种东西一般也没人偷啊!” 伙计急得直摇头,他可不敢担这个责任,于是将刚刚出门去钱庄兑换现银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我知道了,一定就是刚刚那两个人!”姜大夫一拍桌子肯定道。 她方才诊脉时,就见那两个人的神色不对劲。 遮挡得那么严实,好像生怕被人看见,该不会是什么非法的流民? 那可糟了,若是真的,她们这小医馆可就要担责任了! 姜大夫让伙计继续照看医馆,自己则跑到街上四处打听。 所幸刚刚那两个女子穿着比较怪异,还真有人留意到了,往东面的方向一指。 姜大夫道了声谢,赶紧追了上去。 … 侯府。 梅长恭本来正在院中练枪,忽然门房外传来一阵吵闹。 他正诧异呢,就见管家慌张地过来。 梅长恭一把将人拦下来,“出什么事了?” 管家擦了把汗,低声将门口的事情复述一遍。 梅长恭听完后大惊失色,“什么?被看带了一个人偷偷去医馆买堕胎药?” 管家:“而且被看带去的那个人戴着斗笠,不知是谁!” 梅长恭顿时冷哼,能让被看跟在身侧伺候的,还能是谁? 他略一沉思,便对管家一挥手:“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出去安抚住那个姜大夫,千万管住她的嘴,别到处乱说!” 管家赶紧领命下去。 梅长恭闭上眼,哀叹一声,“家门不幸啊!” 之前那件事后,二哥就给梅宫雪准备了避子汤,结果她偏偏不喝,汤碗都给打碎了! 结果现在倒好,居然还怀了那个宇文复的孽种! 让她不听劝! 梅长恭心中一阵火起,双手一用力,直接将手中的长枪掰断了。 然后便大步流星地向着后院走去,都没等进桃花苑的院子,便在门口大吼一声。 “梅宫雪,你还有脸在里面待,给我出来!” 梅宫雪今天和被看在外面跑了一天,回来还不到半个时辰。 听到梅长恭在外面直呼自己大名,她心头一颤,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小姐,要不要奴婢出去…”被看担心道。 梅宫雪沉思片刻,却摇了摇头,“若真有事发生,躲是躲不掉的。” 于是,她便带着人出去了,就见院门外梅长恭正面色阴沉地站在那。 梅宫雪感觉出了他的来者不善,但也只是冷冷问了一句,“你有事吗?” 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疏离。 梅长恭紧紧蹙着眉,刚想张口说什么,却注意到她身后跟了不少丫鬟婆子,立刻将眼睛一瞪。 “都杵在这里干什么?主子们说话有你们听的份吗?给我滚回去!” 他在府里是出了名的暴脾气,下人们哪敢惹他,闻言都一哆嗦,但又不敢擅自离开,纷纷看向了梅宫雪。 梅宫雪见梅长恭似乎有话和自己说,想了想,觉得这里毕竟是自己的院子。 若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连累的也是自己的人。 于是,她冲身后的丫鬟们一挥手,让她们先回去。 等其他人都回去了,梅宫雪正要开口询问,却不料梅长恭冷不丁上前,抬手就打了她一巴掌。 “不知廉耻的东西,赶紧把医案还给人家!” 他这一巴掌打得极重,梅宫雪还没反应过来,便挨了个结实,脑袋都嗡嗡的,只觉眼前金星乱晃。 要不是有身后被看扶着,她都站不稳。 “三爷这是干什么?凭什么打人?”被看立刻急得跳了起来,满脸敌意的看向了对面之人。 梅长恭眉心微拧,黑沉的眸子扫了被看一眼,周身的气场变得更加冷酷,“贱婢,整天就知道依着小雪的性子胡来,我等会再找你算账!” 被看很不服气,还想反驳,却被梅宫雪喝止了,“你先退下!” 被看无奈,只能心里憋着一口气往后撤了两步。 梅宫雪强压着怒火,死死盯着梅长恭,“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懂!” 一句话,却让梅长恭眼中的怒气更盛,“你肚子里是不是已经怀了那个宇文复的孽种?这种事,你以为能瞒得住我!” 第68章 就是你买的堕胎药! 梅长恭说完后都觉得脸上不自在,“你今天出门干什么去了,你自己没数吗?” 今天出门? 梅宫雪今天的确出门了,打听安胎药的事情,那又怎么了? 见她沉默,梅长恭以为她还在装糊涂,无奈质问道:“你是不是去医馆了?” 梅宫雪心中疑惑更甚,“是又怎么样?” “怎么样?”梅长恭觉得自己简直被她气到头晕。 他本来不想让梅宫雪太难堪的,奈何对方死鸭子嘴硬,“你是不是偷偷去买了堕胎药?人家大夫都追到家门口了,你敢说你没怀孕?” 梅宫雪有那么一刻,脑子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句话的信息量,“你说…我怀孕了?” “你还装?”梅长恭明显变得更加烦躁,但还是尽量压低了声音,“我已经让人将事情先压下来了,刚才还特意把下人都遣退,不就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吗?” 梅宫雪这才渐渐明白过来,“你以为我怀了宇文复的孩子,所以今天去医馆买堕胎药的人是我?” 梅长恭眉头紧拧,有些无奈:“赶紧把医案拿出来,我好把人打发走!哥还能害你不成?” 他以为自己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梅宫雪总不会再狡辩的。 谁知,梅宫雪面上的疑惑更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片刻后,她坚定道:“不是我,这事与我无关!” 梅长恭可不信,而且明显失去了耐心,“你莫要再狡辩了,你以为你偷了人家的行医记录,人家就不知道你的身份了?” 梅宫雪诧异地看着他,“我都说了不是我,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都不肯听我多说两句吗?” 她知道自己在他们心中的位置比不上梅香寒,可居然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不知为何,她以为自己那颗明明已经死掉了心,竟还是被激起了怒气。 她强忍着委屈,直直看向梅长恭,“不管你信不信,我可不能由着人往我身上泼脏水!你刚刚不是说医馆的人追上门了吗?我可与她当场对峙,问个清楚。” “梅宫雪!”梅长恭大怒,巴掌再次高高举起,有意想要吓唬她一下。 结果梅宫雪根本没有躲,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虽然泪水都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但就是倔强的忍着不肯落下来。 梅长恭没想到她这样固执,恨铁不成钢地道:“我把人拦在外头还不是为了你好,你非要把事情闹大吗?难道不怕丢人?” 梅宫雪直接讽刺道:“你现在知道来关心我了,早干嘛去了?” 莫说她没怀孕,就算是她怀上了宇文复的孩子,那也是侯府的人把她推进的火坑啊! 一句话,立刻就把梅长恭呛了回去。 他气得一甩袖子,“好,我不管你!等下你若是把事情闹大了,万一宣扬出去,我看你以后怎么办?” 虽然说了这样的话,但梅长恭并没有走。 他心里赌气地想,倒要看看梅宫雪怎么折腾,万一到时候收不了场,不还得自己这个哥哥给她收拾烂摊子? 梅宫雪也不再理会他,转身就向着前厅的方向走去。 她可以肯定自己根本没有拿什么行医记录,可既然医馆的人找上门来,那便一定是有人冒名顶替了自己的身份! 见梅宫雪这样不管不顾地要将事情闹大,梅长恭赶紧追上,还想再劝劝她。 但梅宫雪根本不理他,一边冷着脸向前走,一边吩咐被看,将侯府所有人都召集到前厅。 既然要闹,那就索性把事情闹大! 她要看看,是谁怎么大的胆子! 今天梅鹤鸣不在府。 梅砚君听到下人的传话时,心里就是一惊。’ 他想起梅宫雪那天并没有喝避子汤,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妙。 本来也想着尽量将此事压下去,可到了前厅后,发现下人已经站了黑压压的一群人。 “小雪,我看这件事咱们还是私下解决!”梅砚君忧心忡忡。 他可不希望这么不堪的事情,被公之于人前,那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然而,梅宫雪的态度却格外强硬。 她虽没有坐在主位上,但眼神犀利,冷冷地扫过下方的众人时,倒真是有了将门虎女的气势。 “门房,今天侯府都有谁出去过?”梅宫雪沉声开口。 闻言,两个小厮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回大小姐,今天大夫人院子里阿莲和二小姐她们都曾出过府,还有…” 小厮抬头看她一眼,“您今天也出去过!” 梅宫雪点头,“管家,将上门来索要医案的那位大夫也带进来。” 管家领命下去。 趁着这个空档,梅宫雪扬声冲众人道:“今天有人出门看诊,竟冒充我的身份买了堕胎药,是谁?自己站出来的话,还可饶她一命!” 满院的下人立刻窃窃私语起来。 一旁的梅砚君听了直皱眉,“小雪,家丑不可外扬,你这何必呢?” 梅长恭却是凉凉道:“那大夫点名是你的丫头被看带着你出去看诊的,你还不肯认?我看一会查出来你丢不丢人!” 梅宫雪扫了一眼在场众人,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 她面上镇定,但心里却感觉有一把钝刀子在慢慢拉扯着。 如果爹爹还在的话,一定会认真听她解释,也一定会站出来将事情查个清楚,然后还她一个公道。 梅宫雪下意识去摸发间的桃花簪子,但却摸了个空。 不过幸好,那里还有一支蝴蝶簪子。 这时,姓姜的女大夫被带了进来。 见有这么多人在,她明显有些紧张,可在看到上方的梅宫雪后,立刻扬声道: “就是你!那个叫被看的不就是带着你来看诊吗?还要我开了一份堕胎药呢!” 语毕,众人哗然! 第69章 真假难辨 姜大夫理直气壮地冲着梅宫雪道:“你赶紧把我们医馆的医案还回来,否则的话我可报官了!” 梅宫雪顿时眯起眼睛,警觉起来。 梅长恭则是摇摇头,简直没眼看她,“我就说是你,你不肯承认,还非要人家亲自指认,真是不怕丢人啊!” 梅砚君则皱眉沉默。 片刻后,梅宫雪的眸子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看着梅长恭冷笑道:“你急什么?难道府里只有我一个人长着这张脸吗?” 这话一说,原本盯着她的众人都是一愣。 是啊,还有二小姐呢! 梅宫雪面色一沉,对旁边的嬷嬷道:“去梅花苑看看,她怎么还没过来?” 随后,梅宫雪还是将视线落在了那位女大夫身上,声音反而温和了下来。 “姜大夫是?我听你刚才说医案不见了,那你怎么确定今天找你去看病的其中一个女子,叫被看呢?” 姜大夫理所当然道:“她自己说的啊,付钱的时候她就告诉我们柜台的伙计了!” 梅宫雪点点头,然后一指身旁的人,“姜大夫请瞧瞧,这位姑娘眼熟吗?” 姜大夫看了眼她指着的人,摇头道:“没见过。” 众人再次哗然,因为梅宫雪指的不是别人,正是被看啊! 就连梅砚君和梅长恭都愣住了。 “大夫,你再仔细瞧瞧,她今天不是刚去过你店铺吗?你怎么就不认识了?”梅长恭下意识问道。 听他这样说,姜大夫又仔细打量了被看一眼,依旧是摇头。 “我的确没见过,今天去我店里的那个丫鬟明显比她高一点,这脸型也不对,比较尖,我又没老眼昏花,怎么会认错?” 下面的众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姜大夫更是一脸懵。 梅宫雪笑着和她解释,“我们府里只有一个丫鬟叫被看,正是她,不过姜大夫既然肯定今天去你铺子里的人不是她,那就是说…有人假冒了被看的身份?”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是这个道理。 也不知梅香寒那边还在磨蹭什么,等了半天都没出现。 下人们等的有些烦躁,开始抱怨起来。 “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出门看个病,还要冒充别人的身份?” “也难怪,你没听见吗?买的是堕胎药,说不定是府里哪个丫鬟偷偷和小厮鬼混,珠胎暗结了呗!” “那这人也太不是个东西了,自己做出这么伤风败俗的事情,居然还要连累别人的名声,真是不知廉耻!” 不知廉耻… 听到这有些耳熟的四个字,梅宫雪一阵冷笑。 又过了会儿,梅香寒终于是来了。 她一露面,那位姜大夫立刻被吓了一跳。 “这怎么长得一样啊?” 其他人都不敢搭话。 梅宫雪倒是颇有耐心,对她解释道:“那边是我亲妹妹,我二人是双胞胎。” 姜大夫这才明白过来,点点头。 以前只听过有长得一模一样的双生子,今日亲眼见了,果真神奇! 可紧接着,她心里的疑惑更多了,看了看梅宫雪,又看了看梅香寒,“那你们两个,到底是谁拿了我们医馆的医案?” 梅宫雪冷漠地看向了梅香寒。 梅香寒的头垂得很低,直接走到了梅砚君身旁,挽住他的手臂无辜道:“二哥,这件事真的和我无关,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梅宫雪冷冷道:“是这样吗?” 梅香寒瑟缩了一下,根本不敢与她对视,而是转头看向了下方的姜大夫。 “我想一定是你看错了,我们侯府再不济,也不至于去外面找个小医馆看病啊,谁知道会不会误诊?” 姜大夫立刻就不乐意了,“你怎么说话呢?我行医多年,不敢说有华佗之能,但看个喜脉还看不明白?” 梅香寒面色惨白,情急之下反驳对方,“当时去的时候可是带着面纱的,你却一口咬定看清了对方的长相,这不是很荒唐吗?我们侯府可…可不是你随便讹诈钱财的地方…” 她罕见地说出这样一串条理清晰的话来,梅宫雪立刻就察觉到不对劲,“你怎么知道那人在看诊时戴着面纱?” 其他人也很纳闷,众人从头到尾都在场,并没有听姜大夫提过此事啊? 梅香寒下意识开始发抖。 由于她一直拉着梅砚君的胳膊,很快,梅砚君便注意到了她的异常,眉头深深蹙起。 梅香寒憋了半天才道:“一般这种事情都会小心谨慎些,能猜想到也不难?” 姜大夫刚刚被她质疑了医术,心里本就不悦,立刻解释:“对方戴的面纱是半透明的,装模作样地以为自己是仙女吗?我诊脉时一靠近,不就看了个大致?” 这时,一直不做声的梅砚君开口,“原来姜大夫是隔着面纱,那也只是隐约见到了对方的相貌,对?” 梅宫雪心头一跳,怎么感觉他这话问得好像有意在引导什么? 果然,姜大夫下意识道:“是啊,我没有直接看到!” 梅砚君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你看,连你自己都说了,并没有直接见过那人的长相,而我们府上只有一个丫鬟叫被看,你又确定没见过她,那对方会不会根本不是我们侯府的人呢?” 毕竟,姜大夫除了一个“被看”的名字,也拿不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被他这么一绕,姜大夫自己都有点怀疑了,难道真弄错了? 梅宫雪却是扫了一眼场下众人,突然道:“我怎么瞧着少了一个人?小娥呢?” 刚才她就觉得不对劲,以往遇到什么事,梅香寒只会哭哭啼啼,都是小娥替她冲在前头。 怎么今天不见她? 梅香寒猛地摇头,“她不能过来,她不能!” 这话一说,众人看向她的眼神立刻多了一丝怪异。 梅香寒当场就涨红了脸,弱弱道:“小娥病了,病得很重,所以来不了。” 梅砚君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梅宫雪可不在乎小娥有没有生病,“走路的力气还是有的?把府里所有丫鬟都叫出来,让姜大夫挨个分辨一眼不就行了?” 梅香寒吓了一跳,眼泪立刻一颗接一颗地往下落,“那也不行…小娥她是传染病,见不了人的!” 说完,便求救般地看向了身旁的两位兄长。 梅长恭见她都急哭了,于心不忍,“既然你心疼丫鬟,就别折腾她了,也不是多大的事!” 梅香寒听后,立刻感激地点头。 梅宫雪则是格外寒心,冷冷盯着这对兄妹,毫不客气道: “这府里有人别有用心的想要污我声誉,你们两个不在乎也就罢了,现在居然心疼起一个丫鬟来?呵!” “其实想分辨咱们府里到底有没有人买过堕胎药也简单,直接请姜大夫为每个人重新诊脉,看到底是谁怀孕不就行了?” 闻言,梅香寒面色大变! 第70章 查出来直接杖毙 梅香寒立刻就哭了出来。 梅长恭还以为她是被吓哭了,立刻呵斥梅宫雪,“这里可不是你审犯人的地方,何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梅宫雪嫌恶地扫了他一眼,突然问道:“三爷,我现在也算是洗脱了污名?但刚刚可是白挨了你一巴掌!如果那个冒充了被看的人被找出来,你觉得该给些什么样的惩罚才够?” 此时,梅长恭的气势明显弱了不少,毕竟是他冤枉梅宫雪在先。 于是,他毫不留情道:“若侯府下人中真有这么胆大妄为的,一旦查出,直接杖毙!” “说得好。”梅宫雪跟着拍手,“希望你等下不要食言!” 梅香寒偷偷抬头看了她一眼,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态度坚决,心里顿时更加慌了。 若真如梅宫雪所说,任由大夫挨个把脉,那…她的秘密可就藏不住了! 怎么办? 众目睽睽之下,她还如何做人? “等一等,大小姐不用找了!”人群中钻出一道声音。 众人闻声看去,正是小娥! 梅宫雪也看向了她,“你不是病了吗?我瞧着还挺欢实的!” 姜大夫也看清了来人长相,立刻一指她,“是你!” 未等她后面的话出口,小娥便一把拉住她,并将医案还给了她,“姜大夫,今天是我看错了,这才误将医案拿了回来。” 说着,她轻轻捏了一把对方的手。 姜大夫低头一看,不仅医案还了回来,还夹着一张银票,顿时眼前一亮。 小娥将东西交给她后,立刻跪在堂下,懊恼地大声痛哭道:“大小姐,买堕胎药的人是奴婢,只因害怕丢人,才临时编了个谎说自己叫被看,我家小姐也只是心疼我,才悄悄陪我去的,您千万别为难她!” 梅宫雪上下打量她一番,思索片刻才道:“小娥,你一个姑娘家,这事涉及了你的名声,你可想清楚了?” 梅宫雪可不相信她的话。 若真是小娥的话,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小娥却是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大小姐若不信,可以问这位大夫!” 梅香寒见她这样说,神色越发复杂,眼中的泪水也不断涌出。 梅宫雪则是看向了姜大夫。 还没等她问,姜大夫便连连点头,“对,就是这样!” 她此次追到侯府的目的就是拿回医案,现在东西已经追了回来,至于小娥口中那套什么拿错了的说辞,她才不信。 而且,她也意识到自己可能不小心揭露了这深宅大院里的某些秘密,并不想过多的掺和。 最关键的是,手里的那张银票啊! 只要钱到位,撒个小谎又何妨? “今天来我医馆里看诊的正是这位姑娘,只不过她当时说自己叫被看,和她一起来的那位也只是陪同。” 梅宫雪眼神探究地打量她。 倒是一旁的梅香寒抢步上前,一把抱住了跪在地上的小娥,二人放声大哭,一副主仆情深的样子。 不少人看着都很动容。 岂料,梅砚君突然厉喝一声,“哭什么哭!小娥,明明是你自己做出了这等苟且之事,居然还有脸冒充其他人的名字出去买药?幸好现在真相大白,没有酿成过重的损失,你还不赶紧谢谢大小姐饶你一命,否则你今天就是被打死也不为过!” 梅宫雪:“?” 这话说得好笑! 梅香寒被梅砚君这一吼,立刻不敢再哭了,只是肩膀依旧抽抽搭搭的。 可梅宫雪却是看向了梅砚君,莫名道:“我何时说过要饶小娥一命啊?” 梅砚君面色一僵,然后很耐心地劝道:“小雪,虽然小娥今天的行为的确是害你蒙冤,但好在她有勇气站出来为你澄清这一切,你不如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这件事也是咱们侯府的家丑!” “姐姐!”一旁的梅香寒此时停止了哭泣,抹了把眼泪道:“小娥的确有错,但她已经充分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相信以后绝对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 听着他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梅宫雪心胸狭隘,多容不下人似的! 梅宫雪冷笑着看向了身旁,“我记得三爷刚刚好像说过,这种胆大妄为、敢诬陷主子的奴才,是该被杖毙的?” 跪在下面的小娥一个哆嗦。 梅香寒立刻将她护在了身后,看向了梅长恭时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落。 “三哥,我知道姐姐她是因为之前那一巴掌有怨气,这样,我替小娥偿还,姐姐她想打我几巴掌都好,只要她能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小娥一命,毕竟小娥肚子里还有孩子,怎么能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 然后,她竟快走两步,直接跪在了梅宫雪面前。 “姐姐,你就饶了小娥一命,有什么怨气的话都冲我来!” 说着,她握着梅宫雪的手,就要往自己脸上打! “姐姐,你想出气的话就打我,求求你了!” 梅宫雪也很震惊,梅香寒居然可以为了一个丫鬟做到这一步? 还没等她松口,梅长恭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拍案而起,“够了,刚刚是我一时冲动打了你,现在我自愿去祠堂领家法,这样你总可以放过她们主仆了?” 他这话里多少带了点赌气的成分,余光一直瞟着梅宫雪。 却见梅宫雪只是冷着一张脸,毫无波澜的样子。 他心里感到失望,阿香都可以为了自己的丫鬟向她下跪求情,自己可是她的亲哥哥! 为了向她赔罪,不惜主动挨家法,那一鞭下去有多疼她不知道吗?真是好狠的心啊! 越想越气,梅长恭索性转身不再去看,直接向着祠堂方向而去。 而从头到尾,梅宫雪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 第71章 她的顽疾 今天的事情暂时就这样解决了。 见小娥捡回一条命,梅香寒抱着她满眼心疼,主仆二人就这样互相搀扶着离开了。 只是在路过其他下人时,不少人都极其鄙夷地看向了小娥。 梅宫雪纵然心中还有疑惑,但也知道今天不宜再继续深究了。 于是,她带上被看也离开了。 众人先后散去,就只有梅砚君还坐在原地,手中拨动着佛珠,眼神却是深深地看向了梅花苑的方向。 回去的路上,梅宫雪还是眉头紧皱。 “小姐,奴婢怎么觉得今天的事情有点雷声大、雨点小?如果真是小娥怀孕了,用得着这么谨慎吗?” 被看今天罕见地想了许多,毕竟当她听到有人冒充自己的身份时,可是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仅因为自己,也是因为差点连累到了梅宫雪。 梅宫雪抿唇不语,她也觉得此事不简单。 被看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才在梅宫雪耳边轻声说出自己的猜测。 “您说,会不会和小娥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有关?那孩子该不会是小侯爷的?毕竟大夫人现在是孕期,不能同房,小侯爷他忍不住寂寞,就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把小娥拉进了房间,然后…” 梅宫雪一挑眉,感觉有这种可能。 不过那孩子若真是梅鹤鸣的,应该也不用偷偷摸摸打掉? 于是她摇了摇头。 被看见自己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猜测居然被否定了,有些沮丧,“反正今天去看诊的就那么就两个人,除了小娥就是二小姐,她若买堕胎药不是自己吃,总不可能是给二小姐吃?” 梅宫雪一愣,还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是梅香寒? 她虽然不怎么喜欢自己这个妹妹,但也在一起相处了十几年。 对方打小就是个乖乖女,什么事都听家里的,可不像是那种会四处招摇、意外怀孕的人啊! 但梅宫雪有些不太确定。 如果真是梅香寒怀孕了,孩子应该是季云初的? 那就说得通了! 毕竟梅香寒从小就爱慕季云初,男男女女的,两人浓情蜜意之下偷尝了禁果,也是情理之中! 梅宫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不知为何,当她得知了季云初竟和其他女子有了孩子,哪怕只是猜测的,都觉得难受得紧。 毕竟她对季云初的感情很多年了,没办法说不爱就不爱。 如果爱是一种病,那她这应该算是顽疾。 好在时间终究会抚平一切。 比如这次她心里的痛就比上次要轻了些,等下一次时,定会再轻一些。 慢慢的,她相信会治好自己的顽疾。 感情的事可以靠时间疗愈,但有些事却不能。 梅宫雪轻声吩咐,“被看,你应该还记得咱们今天去的那条医馆街?明天,你带着银子找到那个姜大夫,问问她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 另一头。 梅香寒和小娥刚回院子,两人眼泪都还没擦干,下人便报有人来了。 正是梅砚君! 他进来后直接将所有人遣退出去,目光敏锐地扫了一眼梅香寒的肚子,语气却是平静。 “谁的?” 只问了两个字。 他甚至都不用亲口再确定一遍,便已经将今天的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梅香寒瞬间吓得魂飞天外,条件反射地想要摇头,可当对上梅砚君那充满压迫感的眼神后,也只是沉默下来。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季云初的?”梅砚君脸色阴沉得简直能滴出水来,“这个浑蛋居然敢对你做出这种事,即便已经定下了婚事,那也应该谨守礼教啊!” 同为男子,梅砚君也很清楚,一般发生这种事情都是男方刻意的撩拨和引诱。 否则季云初一个大男人,他自己若不同意谁还能上去扒他裤子? 梅香寒的脸色很难看。 梅砚君揉揉眉心,最后只能叹息一声,“看来得尽快将你们二人的婚事提上日程了,否则时间耽误太久,你显怀了可就惹人笑话了!” “二哥,”梅香寒声若细蚊道:“不是他的…” 向来聪明的梅砚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梅香寒吸了吸鼻子,“我说,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云初哥哥的。” 轰! 梅砚君好似被一道惊雷劈中。 见状,梅香寒悄声道:“年前的时候,我意外听云初哥哥提起要尽快将姐姐从刑部接出来,我有些失落,为了解闷便经常去七霞戏班听戏,结果…” “那人见我心情不好便时常逗我开心,我也只是觉得他人还不错,而且我什么都不懂啊,只是好奇而已,很多事情他便开始教我…我真的不知道那样做会怀孕!” 梅砚君一言不发地听着,他现在心情已经是无法形容了。 听着梅香寒的话,明知她是辩解,但也有几分道理。 毕竟母亲早早便去世了,家里都是一群老爷们,没有及时教导她这方面的知识,总觉得她还小! 是他们这几个做哥哥的疏忽了! 念及此,梅砚君很是自责,无奈道:“等一下,我让人给你准备一份堕胎药,之后的事情过两天再说!” 梅砚君现在脑子里也有些乱,毕竟这件事对他的冲击还是很大的。 他既埋怨自己妹妹的粗枝大叶,又埋怨自己这个做哥哥的没有思虑周全。 他是看着梅香寒长大的,总以为对方还是当年那个天真懵懂的小娃娃,却不知早已经成了大姑娘。 可梅香寒闻言却哭得更厉害了,“我不想喝那药!” 她今天虽然偷偷出去买了堕胎药,但回来后就后悔了,一直没喝。 梅砚君的眼睛都瞪大了,“你什么意思?难道还想留着这孽种不成?” 梅香寒已经哭得喘不上气来了,“哥,这毕竟是一条小生命,我舍不得啊!” 梅砚君真是被她气得心口疼,罕见地失去了以往的温和,“阿香,有哪个男人愿意帮别人养孩子?你难道不想嫁给季云初了吗?” 梅香寒瞬间一愣,好像被惊醒一般,“可是…那我要怎么办?如果这件事被云初哥哥知道了,会不会不要我了?” 她整个人都充满了无助,即便是做出了这样败坏门风的事情,但还是天真地想要两全。 既想嫁给季云初,又想留着这个小生命! 梅砚君真是想好好训斥一顿这个乱来的妹妹,可看到她那副可怜巴巴不知所措的样子,又不忍心了! 都怪那个戏子,竟敢欺负自己妹妹! 等他回头找到了人,定将其拆筋剥骨,剁碎了喂狗! 但现在,他只能率先考虑要怎么将此事瞒过季云初了。 梅香寒眼巴巴地看着他,从小不管自己惹了什么祸,二哥都会帮着摆平的。 相信这一次也可以! 第72章 一不做二不休 一处酒楼内。 周赴进来的时候,季云初明显已经喝了不少。 他漫不经心的扫了对方一眼,用脚尖勾了一把椅子过来,大大咧咧地往那一坐,“真难得啊,是你找我出来,有话快说!” 他二人,一个刑部,一个兵部,素来是互相看不上眼的。 如果说近期有什么交集,那应该就是梅宫雪了! 果然,就见季云初放下手中的酒杯,凝视他半晌才道:“你要什么条件,才肯将安国侯府的婚事退了?” 周赴嘴角微微上扬,但眼中的讥讽却是掩饰不住,自顾自地倒了杯酒。 见他不说话,季云初皱眉,“我问你话呢,而且我说的是认真的,只要你肯放弃和她的婚约,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周赴一仰脖,饮下杯中酒,这才懒洋洋道:“你真是让我觉得好笑。” 季云初眸光一沉,以为他是在戏耍自己,可依旧是强行摁下了心中的怒火,“什么意思?” 周赴忽然抬头望向他,“问出这种话不觉得自己很幼稚吗?你有什么资格?” 嘲讽之意再明显不过,意思是你不配谈这个问题! 季云初看着他那张欠扁的脸,有一瞬间真想冲上去揍他一顿。 然而,对方的话自己却无法反驳。 季云初手中的酒杯都被捏碎了,怒声质问:“你都不喜欢她,也不能给她带来幸福,不必强求,你和宁王无非是想要安国侯府剩下的势力,只要你开出价码来,我也可以给你们!” 周赴随即收敛了笑意,一丝精光从眼底划过,“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她?” 嗯? 这话什么意思? 季云初眯起眼睛打量起他来,冷冷道:“即便你喜欢小雪,那也是自作多情!” 自从上次梅宫雪被侯府的人拿来做交易,送给了那个宇文复后,他便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绝不能让梅宫雪继续留在侯府了,实在是危险! 一想到不久后,梅宫雪又会再一次被当成棋子嫁给周赴,他便难受得要抓狂。 三年前他就已经放手过一次,半年后重新来过,他一定要抓紧。 周赴似乎也有些怒气,“我看你这个人真是不可理喻,她又不是物件,你问过她自己的意思吗?与其在背后搞这么多小动作,还不如当面问问她的想法,万一自作多情的人是你呢?” 周赴之所以这么有底气,是因为梅宫雪已经选择收下了他的订婚信物,所以他确定对方是愿意嫁给自己的。 虽然他们彼此间的感情并不深,但已经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季云初却固执道:“她喜欢的人从来都是我!愿意嫁的人当然也是我!现在只是在和我赌气罢了,你知不知道她曾经为我做过多少傻事?” “每天清晨都会早早起来,就是因为我胃不好特意煮碗热粥,会亲手给我绣荷包,会为了哄我笑一笑,练琴练到手指被割破,哪怕流血也坚持不懈!” 以前在侯府住的时候,那几个公子总会欺负他,只有梅宫雪会默默记住他的每一个喜好与厌恶。 她是那样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以至于时隔多年,季云初都能不假思索地说出每一件小事。 可周赴却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了他,“季云初,你也说了那是曾经,做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季云初身子一僵。 周赴松松垮垮地倚在身后的椅子上,又恢复了以往的散漫,但目光却略带挑衅的看向了季云初。 “你不会不敢问她?还是以为强迫她戴上了那支你送的金簪子,她就会变回从前的样子?” 季云初这才后知后觉,“原来那天你看到了?” 周赴笑而不语,那天他将梅宫雪从船上抱到马车时便看见了,但那又怎样? 他相信梅宫雪。 季云初却突然恼羞成怒,一把夺过了周赴手中的酒杯,“我和她自幼一起长大,你才认识她多久?你有我懂她吗?” 这话说得硬气,但他心里却没由来地发虚。 特别是想到自己将簪子戴到梅宫雪发间时,她那一副厌恶的表情… 这么想着,季云初又狠狠灌了自己一杯酒。 周赴嗤笑一声,直接端起酒壶饮了一口,然后不怀好意地看向他,“我记得你已经和安国侯府的另一个女儿定亲了啊,为什么还惦记着姐姐?该不会…你两个都想要,享齐人之福?” 周赴本来只是想恶心他一下,可结果,季云初竟是沉默了! 还没等他说什么,下一刻,周赴手中的酒壶已经劈头砸了过来。 幸好季云初反应快,这才堪堪躲过,但身上也被酒水洒湿了不少。 周赴紧接着又朝季云初踢了过来,季云初的人倒是躲开了,椅子却没躲开,“哗啦”一下散架。 季云初连忙站起身,但样子稍显狼狈,怒道:“你发什么疯?” 周赴这时才起身,掸了掸衣角上的浮灰,指着季云初道:“我警告你,以后少打她的主意!”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什么玩意儿…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腆个大脸让人恶心…” 季云初深吸一口气,这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过了好半天,他的贴身侍卫季岚才进来,扫了眼满地的狼藉,低声询问:“主子,接下来要怎么办?” 就听季云初那微冷的声音响起,“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他不识抬举,就别怪我心黑手狠了!” 闻言,季岚一惊,“莫非您要…” 第73章 都是为了她好 季云初接着道:“你知道他为何会投靠宁王吗?明明挺有才干的一个人,却甘愿在宁王手底下做一个毫无前程的酷吏?” 季岚摇头。 “因为他和赵章有仇,当初为了报仇才投靠了宁王麾下!” 季云初盯着周赴刚刚坐过的地方,一双眸子黑沉沉的,透着彻骨的寒意。 一想到刚刚对方说的那些话,更是让他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几近破防。 “小雪心里一定是有我的!”他喃喃自语道。 而且梅宫雪已经失身于宇文复,除了自己,还有谁不嫌弃她? 别看周赴刚刚说得天花乱坠,等成亲时发现梅宫雪并非完璧之身,也绝对不会对她好的! 季岚从未见过季云初这样的眼神,哪怕是以往上阵杀敌,都没有过这样的杀气和怒意。 “主子消消气!” 季云初却一摆手,直接将壶中酒尽数倒进口中,“周赴不是一直在追查上次掳走小雪的人吗?借着这个机会,想办法把他引出京去!” 季岚察觉到他脸上那异常兴奋的神色,试探着问道:“主人,不会是想趁机杀了他?” 暗杀一个当朝六品官员,可不是小事啊! 可季云初眼中的狠辣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阴鸷,“不仅是周赴,小雪那边也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你去准备一些情药来。” 非常手段?情药? 季岚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主子你疯了吗?” 季云初拧眉思索,他可没疯。 毕竟周赴那条疯狗可不是好杀的,万一被他逃过一劫,之后的警惕性就高了。 但最关键的是,他们的婚事是陛下赐旨,轻易更改不得。 除非…除非自己和梅宫雪之间有了夫妻之实! 不仅要有,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此事。 一旦生米煮成熟饭,那么即便有陛下的圣旨,这事也不好办了! 至于梅宫雪的名节,季云初也已经考虑到了。 到时就说是自己酒后乱性,强要了她,将一切责任都归到自己身上! 他之前铲除阉党毕竟有功劳在身,陛下即便生气,顶多打他几十板子,远不至于要了自己的命。 如此,便可万无一失! 季岚暗暗心惊,还是小心提醒道:“主子若真这样做了,的确能达到目的,可你不是很喜欢梅姑娘的吗?若真用这种方式得到了,就不怕她恨你?” 他知道季云初其实是心疼梅宫雪,因为不想看着对方继续被侯府那群人渣利用,所以才急着将她救出。 但,是不是也得考虑一下方式啊? 季云初垂眸犹豫,但很快便弯起嘴角,“放心,她迟早有一天会明白,我都是为了她好!” 梅宫雪或许刚开始会气自己不择手段,但只要自己好好对她,时间长了,她还感觉不到自己的用心良苦? 季岚看着他眼中的坚定,知道事情无法改变了,于是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和周赴一样的问题。 “可二小姐梅香寒怎么办?” 季云初沉默了一下,“我答应过老侯爷,会照顾她的。” 他或许会给她一个妾室的身份,又或许是平妻,会照顾她一辈子的。 但他季云初的真正的妻子,只能是梅宫雪! … 两天后。 梅宫雪将这些日子,自己从各个医馆中搜罗来的安胎药都交给了周大夫,主要是确定下这些药有没什么药性相冲的地方。 等周大夫确定药没问题后,梅宫雪才敢交给阿莲,让她务必按时盯着嫂子服用。 梅宫雪想进去看看嫂子,可刚进屋,就闻到有一种烧艾的味道。 她十岁之前是在药铺里当药童的,对此并不陌生。 记得老大夫曾经说过,只有当孕妇的胎相不稳时,才会用这种烧艾的方法。 梅宫雪的脚步犹豫,但她还是尽量露出一个笑容后才走了进去,“大嫂!” 温可见到她来后点了点头,一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 桌上放了杯花茶,正是梅宫雪喜欢的,她喝了一口才问道:“嫂子最近感觉身体怎么样?” 周大夫说过,孕妇的心情对于胎儿来说很重要,最好还是不要将胎相不稳的事情告诉她。 所以温可并不知情,而且从上次被梅香寒气得动了胎气后,她自己也刻意的屏蔽掉府中的琐事,专心养胎。 梅宫雪仔细打量着,觉得她气色虽算不上多好,可精神头还不错。 “还可以,就是这两天夜里总睡得不踏实。” 温壳一边说着,一边修剪着手中的鲜花,听说这种花有安神的功效。 梅宫雪刚收回视线,却不想温可也回头打量了她一眼,很是惊喜道:“我看你最近的气色倒是不错,好久都没听见你咳嗽了。” 梅宫雪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 她真没怎么关注自己,但大嫂这么一提醒,好像还真是。 最近的确是没怎么咳嗽。 “前阵子周赴送给了我一颗药,我服下了,应该和那个有关!”梅宫雪道。 就是那份订婚信物。 大夫看过那药,说是很养胃,就是用来调养梅宫雪身体的。 呃…季云初之前也喂过她一颗药,但她没敢说。 “这个周赴虽然名声一般,但对你的事还挺上心的,勉强配得上你!”温可还打趣了一句。 梅宫雪一笑,脸也有些不自觉的发红。 周赴是很好。 等从温可的院子里出来,被看便匆匆过来,在她耳边低声道: “奴婢终于找到了那位姜大夫的医馆,可是好奇怪,原本那医馆生意挺好的,却突然关门了!本来还想去打听一下她家住址,但找了两天都没找到,不知是不是也搬走了!” 梅宫雪一挑眉,医馆关门了?那倒是有意思了! 莫非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有人给了封口费,否则怎么会这么巧? 不过这也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测,那天的事情一定不是全部的真相。 她一直相信一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被看,等下去小库房取一些进补的药材,咱们去看看小娥。” 闻言,被看眉头皱了起来,“为什么?小姐您上次饶她一命已经是够大度了!” 梅宫雪脑中回想起上一次,梅香寒和小娥主仆二人抱头痛哭的场面,怎么瞧都透着古怪。 虽然被看不怎么乐意,但还是撅着嘴把她需要的东西找了出来。 梅宫雪捏了捏她的包子脸,笑道:“女子堕胎是很伤身子的,我也是好心,走,去梅花苑瞧瞧她!” 第74章 有安胎药的气味 事情就如梅宫雪想的那样,她们并没有顺利见到小娥。 平时路过梅花苑时,总能看见小娥打骂其他小丫头,或者是围着梅香寒身前身后的转。 怎么现在见一面都这么费劲吗? “也可能是没脸见人,小姐,您是不知道,上次的事情发生后我们底下的丫鬟们时不时就会谈论到小娥!”被看撇撇嘴道。 本来后宅之中就这些人,又出了这样的事,消息早就传开了。 大家对此事的态度也是比较鄙夷的。 “是这样吗?”梅宫雪思索,“既如此,咱们就去主院瞧瞧。” 她们先来的是梅花苑里下人住的地方,绕一段路才是梅花苑的正门,也就是梅香寒这个主子住的地方。 已经过了深冬,天气有了些许暖意,院内的梅花都变得稀疏了,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见到梅宫雪来了,院外的小丫鬟立刻迎上来,神情有些不自然地笑着。 “大小姐今天的气色看起来真好,可是有事?” 嘴还挺甜的,但就是往门口一戳,明显是不想让梅宫雪进。 梅宫雪轻轻笑道:“我是来看你家小姐…” 话没说完,丫鬟便道:“我家小姐病了,不方便见人,怕把病气过给大小姐!” 梅宫雪却是莞尔一笑,“我可没说是来找二小姐,只是过来瞧瞧小娥!” 丫鬟脱口便道:“小娥姐姐也病了!” 梅宫雪收起了笑容,直接推开了她,“幸好我带着药,那就更得进去看看她了!” 梅宫雪毕竟是主子,真要往里闯还真没人敢拦。 那丫鬟立刻冲旁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快去找三爷过来!” 不知是不是梅宫雪来得突然,也没给她们准备的时间,一进门便撞见了小娥。 小娥手里端着热水,正面色红润地干活,可在见到梅宫雪后,瞬间如临大敌,赶紧过来行礼。 梅宫雪提鼻子一闻,这屋中还真是有股药味,难道真病了? “二小姐人呢?” “我家小姐最近吃坏了东西,身子不适,正在屋中休养,劳大小姐关心!” 梅宫雪半信半疑地往里扫了一眼,果真瞧见梅香寒就躺在里屋的榻上,好像正在往一个痰盂里干呕,但却没什么都没吐出来。 梅宫雪一笑,对小娥道:“我本来是想看看你的,还特意带了药材,没想到却撞见了二小姐生病,那我正好进去看一眼再走。” 小娥赶紧拦住她,“大小姐您也看见了,我家小姐上吐下泻的,屋里一股子味道,您还是不要进去了,免得熏着您!” “放肆!”被看抢先一步斥道:“主子生病本就是下人们不够尽心照顾,如今我家小姐带了药材好心过来探望,你怎么还拦着?” 小娥的冷汗立刻下来了,但依旧不肯退让,“大小姐还是请回!” 梅宫雪冷哼一声,她今天还就偏要进去了,正要开口,却听到身后有动静,是梅长恭的声音。 “小雪,你是不是又在欺负阿香?” 梅宫雪冷笑,心想,这府里谁敢欺负梅香寒啊? 但她今日罕见地没有冷脸相对,竟还露出一个浅笑,“三爷这话可就冤枉人了,我本来是想看望一下小娥的,毕竟女子喝了堕胎药后伤身子,同为女子,我可比你要上心,不信的话你看看我带来的这些补药!” 说着,她一指被看怀中抱着的东西。 被看怕他不信,特意打开盖子,然后将东西一股脑地塞进了小娥手里。 梅长恭见此这才打消了疑虑,但也有些纳闷。 怎么梅宫雪突然变得这么好心了?她不是一向都和梅花苑的人不合吗? 可还没等他问出口,梅宫雪突然叹息一声,“只是没想到,梅香寒居然也病了,我正想进去瞧一瞧,丫鬟却拦着我不让进,要不…三爷你进去瞧瞧?” 梅长恭心里一惊,阿香病了? 他怎么不知道,也顾不得梅宫雪了,抬脚就往里进,“阿香,哪里不舒服吗?” 梅宫雪这才自然而然地跟了进去。 梅香寒刚才就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她自信小娥能拦住梅宫雪,却没想到梅长恭也来了。 她倚在床头忙道:“三哥,我只是吃坏了东西,刚刚已经吃了药,你就别过来了。” 梅长恭是真的关心她,又怎会在乎这些? 只不过当他靠近时,才发现梅香寒穿的是亵衣,这才止住了脚步。 “怎么会吃坏东西,大夫来看过吗?严不严重?” 还没等梅香寒答话,梅宫雪便从身后探出一颗脑袋,“我记得两天前你就肠胃不舒服,直干呕,还没好吗?” 听到这话,梅香寒顿时紧张起来。 小娥赶紧过来,似乎有些无奈地解释道:“小姐她本来都好了,结果晚上的时候嘴馋,吃了两个桃,凉着了,今早起来后就又开始上吐下泻了!” 梅宫雪看着她这副慌张解释的模样,忽然闭了嘴,反而眼神古怪地打量起小娥来。 小娥被瞧得直发毛。 梅宫雪突然道:“堕胎药你到底有没有喝啊?我怎么瞧着你这脸色跟没事人似的?” 小娥身子一僵,立刻咳嗽了两声,说话的语气都比刚才柔弱了不少。 “奴婢皮糙肉厚,而且我家小姐也给我拿了不少好东西,所以今天就能下地伺候了。” 梅宫雪又猛地吸了吸鼻子,其实从最开始进屋时,她就闻到了屋中的药味儿,感觉很是熟悉呢,好像在大嫂屋中总能闻到。 所以,她有些疑惑道:“这屋子里怎么有一股安胎药的味道?” 梅香寒脸色一白,磕磕巴巴道:“姐姐应该是…弄错了…我这房间里怎么会有安胎药…” 第75章 胭脂铺子 梅宫雪看了小娥一眼,似乎有些心疼,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啊,年纪还小,不知道这小月子也是要好好调养的,你家小姐身边难道还差你一个丫鬟不成?这样,如果怕缺人手的话,我可以将我院子里的人调过来两个机灵的…” 小娥立刻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使不得啊!” 这时,倚在榻上的梅香寒出声了,“小娥~” 小娥立刻转身跑回她床边,一脸关切地看着她,“小姐,是不是觉得哪里又不舒服了?” 梅香寒轻轻摇头,一只手紧紧握着她,然后才转头对梅宫雪道:“姐姐也看到了,小娥照顾我最贴心,我实在离不开她,你的好意我领了,但真的不用麻烦了!” 梅宫雪越发狐疑地看着她们,“要不我还是再请个大夫给小翠好好诊诊脉,可别留下什么后遗症啊,毕竟,我也是为了她好!” 这种话谁不会说? “真的不用了!”小娥连忙拒绝,一副死活都不肯离开梅香寒,更不愿意看大夫的架势。 梅宫雪的眉头蹙得更深。 梅香寒本就心虚,此刻更是紧张得不得了,可梅宫雪今天竟是磨蹭半天都不肯走,她的声音里立刻带了哭腔,有意无意地看向身旁的梅长恭。 “姐姐,我知道上次的事情是小娥对不住你,但三哥已经主动去祠堂领了家法,我求求你放过小娥,不要再苦苦相逼了!” 见她哭得泣不成声,梅长恭不免动容,对着梅宫雪没好气道:“阿香她都已经病了,你就非要在这个时候讨人嫌吗?” 梅宫雪无奈地耸耸肩,“我也只是好心,那算了,改日再来!” 说着,她终于转身离开了。 见此,梅香寒和小娥明显都松了一口气。 但从梅花苑出来后的梅宫雪,心中疑虑不仅没打消,反而更重了。 这主仆两人感觉都有点奇怪,到底在搞什么? 哪怕是平时反应有些迟钝的被看都感觉到了不对劲,“小姐,咱们就这么算了?这里面明显有事啊!” 梅宫雪摇摇头。 若是一般情况,她可懒得搭理梅香寒的那些破事。 但自己因为这件事被泼了脏水不说,还莫名挨了一巴掌,那就别怪她刨根问底了! 于是,梅宫雪在被看耳边轻声道:“想办法弄点梅花苑煎药的药渣,或者打听一下,到底是哪位大夫在看诊!” 被看点点头,“奴婢记下了。” 不过梅宫雪现在最关心的,可不是梅花苑里的那几个人。 而是自己! 自从上次被侯府的人骗着上了船,又被下了药后,这件事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现在只要待在侯府,梅宫雪便是满心戒备,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再次被身边的人出卖。 甚至是入口的茶,只要不是被看亲自端来的,她都不敢碰。 所以这两天,她便一直计划着搬出侯府住。 原本,梅宫雪还想要多陪陪嫂子的,毕竟自己的婚期将近,顶多还能在侯府里待两个多月。 现在看来,她已经等不了了! 可若搬出去,她就需要钱来养活自己。 之前的确是攒下来一些,但都被她用来在王师傅那里定制软甲和修复簪子了,现在手里唯一一件比较值钱的就是那间胭脂铺子。 她计划着将这间铺子卖出去换些现银,好临时在外面租一间院子,只要能度过这两个半月就足够了。 然而当她去了那间铺子瞧了一圈后,就突然舍不得了,因为那间铺子的位置真是不错。 当初梅砚君将房契交到她手中时,她随口吐槽说面积不大,但其实是上下两层的小楼,很宽敞。 最重要的是位置好,在一片商业街的主干道上,这样的铺子想要盘下来真是可遇不可求。 或许,还可以直接住在那里! 她这两天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把店里的账本大致看了一遍。 好在嫂子从小就教过她看账,所以对她来说还算轻松。 不过从每个季度的流水来看,生意并不是很好,于是她今天打算亲自去店铺一趟。 鱼肠巷这里,梅宫雪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 到了巷口,她熟练地跳下马车,找到了梅氏胭脂铺。 铺子里只有一个伙计和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帐房先生。 梅宫雪刚开始还疑惑,这么大间铺子两个人能忙得过来吗? 但她毕竟刚刚接手,也不了解情况。 于是在接下来的两天,她白天的时候都会来到胭脂铺里待上半日,剩下的半日会沿着这条街去其他胭脂铺里瞧一瞧,对比一下经营环境、价钱等。 同时,她还找来木工瓦匠,想在二楼隔出一间可以居住的卧室。 两天过后,她终于找到了自己胭脂铺里客流量稀缺的主要原因,那就是货品实在太单一了。 这铺子当年还是母亲的嫁妆,她查账的时候就发现,货架上的几样主要产品居然十几年都没变过,也难怪招揽不来客人。 之前她在府里时,以为做生意很简单,只要摊子一支、雇两个人一吆喝、客人就会乌泱泱地往里进! 看来不管什么事,都不能光靠想象。 于是,梅宫雪又开始学习眼下最流行的胭脂制作方法。 她以前作为顾客只是买,感觉各种胭脂看起来都差不多,但其实又是一门大学问。 所以这些日子,她每天都往外跑,一方面是确实忙,另一方面也是想逃避。 幸好之前和嫂子打过招呼了。 然而,这个世界没有哪里是绝对安全的。 离开侯府也有弊端,就是会遇见不想见到的人。 当宇文复突然出现在胭脂铺时,梅宫雪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 见她面色微变,宇文复皮笑肉不笑地打趣她。 “才几天不见就不认识我了,忘了你我也曾…同床共枕?” 第76章 开房 梅宫雪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这个王八蛋,明知道他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居然还在这里胡说八道? 宇文复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旁边有两个买货的姑娘在。 梅宫雪担心被听到,立刻离得远了些,宇文复果然也跟着她过来了。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梅宫雪漠然道。 宇文复一愣,他以为梅宫雪再次见到自己时会是一脸惊恐、避之不及,却不想对方还能这么冷静。 “今天在路上看到了你们安国侯府的马车,我便一路跟了过来。” 说完,他的眼神便开始在梅宫雪身上来回游移,特别是那盈盈一握的小腰。 那件粉红色的胸衣早已经被他把玩过无数遍,真想一把将人搂在怀里啊! 他眼中的欲望太过明显,而且丝毫不避讳。 梅宫雪看得一阵恶心,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啪”得一声。 宇文复竟生生受了这一巴掌。 梅宫雪一愣,她知道对方也是武将出身,所以这巴掌打出去的时候以为对方会躲开的。 “这才够劲儿!”宇文复低笑着道,眼中更是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兴奋。 真想用条麻绳将梅宫雪的双手绑在床头,然后看着她在自己身下苦苦哀求的模样。 这一幕,他在梦里已经预演过无数遍。 “你到底要干什么?” 梅宫雪有些紧张的扫了眼周围的顾客,毕竟是自己店里,她可不想砸了自己的买卖。 却不想宇文复直接上前一步靠近她,压低声音道:“我听说你最近一直在各个医馆间搜寻安胎药,不想要我的千金保孕方了?” 梅宫雪沉默良久,随即平静道:“好,我们找间酒楼聊聊。” 宇文复没想到梅宫雪会这样主动,有些惊讶,然后便充满了期待,“是找那种能留宿的酒楼吗?” 梅宫雪没有回答,只是率先出门,上了马车。 宇文复就跟在她身后,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眼中带着迫切。 当马车再次停下时,已经到了一家酒楼,名为金玉满堂! “被看,你留在马车里。”梅宫雪吩咐道。 “小姐…”这可把被看吓了个半死。 “不要多嘴。” 梅宫雪说罢,便直接下了马车,宇文复也跟着下来了。 被看满脸担忧,却又不敢违抗自家小姐的命令。 等进了酒楼,梅宫雪直接对伙计道:“要二楼的雅间。” 酒楼里的伙计最是机灵,见面前这一男一女也不问酒菜,上来就要了一间房间,立刻明白怎么回事,笑着将两人引到了二楼。 “乙字二号房!” 梅宫雪点头,淡淡道:“我们自己进去就可以了。” 伙计忙不迭点头,他懂,一般办这种事女方脸皮都薄,不愿意让人见着。 于是,他转头便退下了。 静谧走廊内,梅宫雪在前领路,踩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宇文复刚刚在外人面前还是一派温文尔雅的模样,到了此刻,终于是卸下了伪装,嘴角的笑容都带了一丝淫邪。 事情比自己想象中要顺利,本来他还以为要多威逼利诱一阵呢,想不到梅宫雪这么快就妥协了! 看来,她真的是很需要那千金保孕方。 等到了地方,梅宫雪没有丝毫犹豫的开门走了进去。 宇文复更是急不可耐,进门后还不忘顺手将门拴好,免得有人打扰。 然而他的情绪太过激动,却忽略了一件小事,也就是门旁的编号。 那可不是乙字二号房,而是甲字二号房! 桌上放着一壶酒,梅宫雪安心坐下,冲着宇文复勾唇一笑,“二公子请!” 看着梅宫雪一脸的从容,宇文复很是得意,随手将身上的外套解下。 “二公子,我能否先问你一个问题?以你们护国公府的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为何你偏要找上我?”梅宫雪道。 宇文复嘴角带着一丝志在必得,他并不觉得梅宫雪今天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所以此刻反而不着急了。 毕竟天色尚早,他们今天有的是时间。 “你应该不记得了,毕竟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我们府里有一次设宴,那时你也去了,就跟在季云初屁股后面跑,结果不小心差点跌倒,是我接住了你,香香软软的,我都没来得及细细品味,你就道声了歉,红着脸匆匆跑开。”宇文复道。 之后,他虽然也有过不少通房丫头,但没有一个像梅宫雪那样带着清香,令人身心愉悦。 自己那时年少,从此在夜里天天邀她入梦。 有时,宇文复自己也不太理解对梅宫雪的执念,或许是想补上自己少年时的遗憾! 他一边说着一边饮酒。 梅宫雪想了想,还真有些印象,“应该是在令兄宇文述的生辰宴上?” 听到这个名字,宇文复脸上的笑意有一瞬间石化,“是啊,我哥哥是家族的骄傲,每年生辰都要大操大办,哼!” 但梅宫雪却露出了笑意,眼神崇敬,“满朝文武能被称为大将军的人,也就只有你兄长了!十八岁时便带着一百将士深入敌军腹地,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果真是英雄出少年,让人敬佩!” 谁知,宇文复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好好的,你提他做什么?他再怎么厉害也是过去了,现在只是个废人,眼睛都瞎了,以后还能干什么?” 梅宫雪故作惊讶,“是吗?不过宇文将军武功盖世,即便瞎了一双眼睛,想必也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毕竟他可是要承袭你们护国公府爵位的人啊!”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可落在宇文复耳中就变得格外嘲讽。 “凭什么?他都已经是个废人了,你们还要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我也是宇文家的人,我哪里不如他了?” “你知不知道当他被人从战场抬回来,双眼失明的时候,我有多高兴?真是活该啊,他现在是个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废人,以后护国公府的爵位也只属于我!” 话音刚落,就听隔壁房间传来一声怒吼,紧接着便是酒瓶被砸碎的声音。 宇文复愣住,怎么旁边的房间还有人? 就见梅宫雪绕过屏风,将对面墙上的一道门推开,“宇文将军,你弟弟刚才说的那些话,相信你都听见了?” 宇文将军? 宇文复觉得有一股凉气窜上了背脊,连滚带爬地站起身,也来到了屏风后。 原来这两间屋子是个套间,只隔了一道拉门,用屏风遮着。 对面屋中弥漫着浓烈的酒气,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空酒坛,有一人独坐。 那人看起来除了身形高大些,并没有特殊之处,只是一双眼睛上蒙着两指宽的绷带。 正是宇文述! 因为醉酒的缘故,他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二弟,见我的眼睛瞎了,你很幸灾乐祸啊?” 明明是很平淡的语气,却将宇文复吓得小腿都开始打颤。 第77章 宇文述·七霞戏院 梅宫雪站在门旁,面无表情。 但宇文复还是隐隐察觉到了她眼神中出的嘲讽,看来自己今天是被算计了。 否则怎么会这么倒霉,就遇到了宇文述? 梅宫雪此时心里一定在笑话他! 明明前一刻还在大言不惭,可一听到宇文述的声,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看了看单独坐在那里,已经醉成一滩烂泥的宇文述。 宇文复说话的语气突然强硬了,“大哥已经数天没有回府,原来一直躲在这啊,爹娘若看见你这般模样,恐怕要失望了!” 宇文述冷哼一声,很是不屑道:“还能比看见你更失望?二十多岁的人文不成武不就的,整天只会把心思花在女人身上,你还有什么能耐?” 一股怒意从宇文复心口涌起,他走进屋内,抬脚就将一个酒瓶踢向了宇文述。 宇文述也没防备,一声闷哼,被那酒瓶砸中。 看到这,宇文复才放下心来,眼底浮现一抹轻蔑的笑意,“你现在连个酒瓶都躲不开!” 自己从小学武也是下过苦功的,难道还打不过一个瞎子? 宇文复又拎起一个酒坛狠狠砸过去,兄弟两人居然打在了一起。 这可是梅宫雪始料未及的,她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之前可是打听过的,宇文复从小最怕的人就是这个兄长了,如今竟有胆子动手? 梅宫雪小心观察着,一开始的确是宇文复占了上风。 宇文述毕竟瞎了一双眼睛,反应总是慢一步,身上被连着打了几拳。 刚才光线昏暗,梅宫雪这才借机看清了宇文述的长相。 虽然绷带几乎遮住了他半张脸,但高挺的鼻梁,刚毅的下颌线,还有那嘴唇的形状都有点…像周赴! 确切的说,是这两人的骨相很接近,但细看又气质不同。 周赴偏阴柔,宇文述更加硬朗。 梅宫雪正在胡思乱想,但那边的战况却发生了逆转。 宇文述眼睛的确是看不见了,但还有耳朵,特别是当宇文复近身之后,被他一把抓住衣袖,然后一脚踹了过去。 宇文复整个人都倒飞出去,正好砸向了梅宫雪躲着的地方。 梅宫雪吓得连连后退。 “轰”的一声,两个屋子中间木质的隔断都被砸出一个窟窿,可见这一脚的威力。 梅宫雪吞了吞口水,若是宇文述的眼睛还能看见,那打宇文复简直是碾压般的存在。 从小被这样优秀的兄长压在头顶,难怪宇文复有怨气!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有伙计立刻上二楼查看,“怎么回事?” 宇文述微微侧过耳朵,便对宇文复道:“等我回府收拾你,滚!” 人已经多了起来,若他们兄弟二人动手的消息传出去,也实在不好听。 宇文述摸索着又坐回桌前,拿起一个酒瓶晃了晃,冲门外道:“再拿两坛酒来!” 宇文复则是满身狼狈地爬起,看着对面继续喝酒的宇文述,眼神简直能喷出火来。 有时,他真恨不得对方直接死在战场上! 但现在,他也只能咬着牙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在路过梅宫雪时,那不甘心的声音依旧是飘了过来。 “你不想要千金保孕方了吗?后悔的话,就来七霞戏班找我!” 梅宫雪握紧了拳头,没有出声。 但此刻,宇文复也的确不敢再有其他动作了,只想尽快离去。 随着他的离开,梅宫雪终于是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她又下意识看向了宇文述。 他就独自坐在那里,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脸上因长了些胡茬显得有些颓废。 不难想象,那双被遮住的眼睛曾经多么的明亮而锐利。 梅宫雪觉得他身上有种和爹爹一样的感觉,说不出来,就是感觉对方像一柄藏在刀鞘里的利刃。 总之,这样的人还是不要招惹! 特别是对方此时明显心情欠佳。 于是,梅宫雪跟在那几个伙计身后往楼梯口退去,尽量轻手轻脚… “站住!”沙哑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梅宫雪一僵,有些自欺欺人的想,他看不见的,说的应该不是自己。 “不仅打扰到我喝酒,还利用了我,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宇文述冷哼一声。 梅宫雪听得心头一震,赶紧转身行了一礼,“宇文将军,今日我也是受二公子胁迫来此,却不想误打误撞进了这间房打扰到您,不知者不怪,还请您谅解!” “哦,是这样吗?”宇文述将尾音拖得很长,“这个套间在最里边,我为了清静才连着包了一个月,而二楼有这么多房间,你就这么巧,误闯了这里?” 梅宫雪一阵沉默,她的确是故意的。 上次她被骗到船上时,曾为了拖延时间和宇文复闲聊过,当时提到宇文将军时,宇文复的语气中就带了诸多不满。 这才有了之后,梅宫雪花钱让被看去打听一下国公府大公子的消息。 得知自从对方受伤回京后,便一直在酒楼里醉生梦死。 也是在这时,梅宫雪得到了金玉满堂酒楼,以及甲字二号房的关键信息。 上次差点在宇文复手里吃亏,怎么会不防备他? 奈何自己能力有限,也只能借力打力。 她猜想宇文述近期应该是很忌讳别人谈到他的眼伤,所以才故意把宇文复引来,让对方放松戒备。 其实也是赌了一把。 “将军请见谅,二公子他在私下多次纠缠于我,我也真是没有办法了,只能借着你的威慑吓退他!” 梅宫雪讲明缘由,又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宇文述沉默片刻,显然这个弟弟什么德性他也清楚,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有精力从来不往正地方使,居然对一个姑娘家用这种下作手段! “你叫什么名字,谁家的?” “安国侯府,梅宫雪。” 宇文述似乎愣了一下,但紧接着就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梅宫雪犹豫了一下,才道:“我听闻将军手里也有一颗千金保孕方,能否借给我们侯府一用?” 第78章 搬出侯府 这话直接把宇文述气笑了。 “梅姑娘,你利用我在先,我都没有迁怒于你,结果你现在还反过来和我要东西,你不觉得有点过分吗?” 梅宫雪面露尴尬,她当然知道自己这么开口索要显得脸皮厚,也容易招人烦。 但她没有办法啊! 梅宫雪已经打听过了,那千金保孕方的确是宇文家不外传的秘药。 年轻一辈中共三个孩子,两男一女,每人手中仅有一颗。 梅宫雪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从另外两个人手里要到的,所以只能在宇文述这里试一试了。 梅宫雪还想再开口,但宇文述已经转过身去,淡淡道:“不送。” 梅宫雪很是失望的离开,在下楼前,她又回头看了一眼。 不知为何,明明瞧不清宇文述的神情,却感觉有无尽的愁绪紧紧包裹着他,挥之不去。 哎,希望他的眼伤能尽快好起来! 当被看看到梅宫雪从酒楼下来时,立刻跑过来,“小姐,你没事?” 梅宫雪勉强挤出一个笑,安抚道:“放心,我很好。” 两人乘坐马车直接回了侯府。 刚一进桃花苑,便有小厮匆匆跑过来,在梅宫雪耳边低声道: “小的已经将梅花苑的药渣拿去问过大夫了,说那的确是一种保胎药!” 梅宫雪微微挑眉,“你确定?” “小的问了三个大夫呢,很确定!” 梅宫雪挠了挠下巴,“这可就有意思了。” 前两天,小娥和梅香寒偷偷跑去医馆买了堕胎药,难道没喝吗?怎么现在又开始喝保胎药了? 又或许是反悔了,想把孩子留下来? 可总不能大着肚子伺候主子? 被看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小娥她是疯了吗?难道还想在侯府把孩子生下来?这事实在匪夷所思,小姐,要不要咱们过去再探听一下?” 梅宫雪思忖片刻,但却摇了摇头,“咱们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必要将心思浪费在不重要的人身上,不过…” 她冲刚刚那个小厮一招手,在他耳边低声吩咐着:“想办法将此事传到梅长恭耳边,去!” 说完,她塞了块银子在对方手中。 小厮很高兴,立刻去办。 梅宫雪猜,以梅长恭那横冲直撞的性子,若是知道这件事,肯定是要闹起来的。 自己没必要事事出头,等着看结果就是! 被看看着那小厮离去,回头道:“可小姐刚才说的重要事?” 梅宫雪笑的很是轻松,“咱们回去收拾一下行李,今晚就搬到店里去住。” 因为胭脂铺子二楼的卧室,也已经修建完成。 而这侯府,她真是一天都不想多待了! 梅鹤鸣、梅砚君、梅长恭和梅香寒,她现在看到谁都厌烦无比。 梅宫雪宁愿在外面吃糠咽菜,也不想冒着再一次被出卖的风险安享荣华。 但有一个人,她必须要告诉一声的。 于是,梅宫雪将被看留下收拾东西,自己则去了温可的院子。 当温可得知她要搬出去后,立刻拉住了她的手,“小雪,你跟嫂子说,是不是家里有人欺负你了?” 梅宫雪张了张嘴,但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没有啦,大哥、二哥他们对我都很好,还给了我一间铺子呢!” 嫂子,其实他们都欺负我,还给我下药,不惜把我送到了另一个男人床上当礼物! 梅宫雪真的很想和嫂子诉说委屈,但她不能啊! 若温可得知自己受到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换千金保孕方,她得多自责啊? “小雪,你怎么哭了?” 梅宫雪赶紧揉了揉眼睛,“没事,我就是想着自己都是要出嫁的人了,有些舍不得嫂子。” 说完她便抱住了温可,不想让对方再看见自己眼底的泪光。 温可回想自己出嫁前也是这样患得患失的,便轻轻拍了拍她,“你要想出去散散心也好,不过你最好和周大人也打声招呼。” 周赴? 梅宫雪抹了把眼泪,“为什么?” “傻姑娘,你毕竟就要和人家成亲了,忽然搬出府一个人在外面住,难免会有人说闲话,我瞧那位周大人还挺在乎你的,将心比心,咱们也不能太任性了!” 梅宫雪点点头,表示记下。 要不是嫂子提醒,她真想不到这点。 温可又道:“以后你们夫妻二人在一起,遇到事一定要互相商量,好好沟通,否则早晚会出问题的。” 梅宫雪表示自己记住了,又陪着她说了会话,然后才离开。 反正她以后白天的时候都会回来看望嫂子,倒也没有什么太大两样。 等回到桃花苑,被看也收拾完了东西,其实就两个小包裹而已。 于是,两个人便高高兴兴搬出了侯府。 … 梅花苑。 梅香寒坐在桌旁啜泣着,连自己的妆花了都顾不得,向身旁之人哀求道: “二哥,保胎药的事情已经被发现了,我好害怕,万一身孕的事情也被泄露出去可怎么办?” 梅砚君面色一凝,“怎么会这样?不嘱咐你要在院子里偷偷熬吗?” 梅香寒摇头,“不知道,但下午的时候,三哥突然跑到我屋里质问,说为什么梅花苑会有保胎药的药渣?我没办法,只能说是小娥舍不得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可三哥他好像不太相信,一直追问,我没办法,最后只能装晕,这才逃过一劫。” 梅砚君顿感头疼,“纸终究包不住火,这件事若拖得久,就瞒不住了!” 可梅长恭一向粗心大意,怎么会注意到药渣呢? 梅香寒摇着他的胳膊,担忧道:“万一事情暴露,云初哥哥会怎么看我?会不会嫌弃我啊?” 梅砚君皱眉:“为了避免让人怀疑,你把安胎药先停了。” 梅香寒点点头。 梅砚君又叹息一声,他这两天都在七霞戏班找人,想找到当初欺负了自己妹妹的臭男人,可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但当务之急,还是梅香寒肚子里的孩子。 要怎么做才能让季云初以为这个孩子就是他的呢? 梅砚君嘴角不自觉地抿起,手中佛珠有节奏地轻轻拨动着。 片刻后,他脑中有了一个大致的计划,将梅香寒拉过来,轻声在她耳边道: “明天你将季云初约出来,然后…” 梅香寒仔细听着,越听越心惊,最后也只能点点头。 云初哥哥,只能先对不起你一回了,千万不要怪她。 以后,她一定会好好弥补他的。 第79章 死对头 梅宫雪是在胭脂铺二楼的卧室醒来的,这一觉她睡得格外香甜。 卧室里有两张床,她和被看各睡一张,两个人互相守夜反而更踏实了。 等洗漱过后,两个人去外面小吃摊上吃了早点,回来的时候还特意买了一挂鞭炮在店门前放了。 等路上行人多了,各个衙门口也到了开门的时辰,梅宫雪便带着被看去了刑部。 然后到里一打听才知道,周赴竟是出城去了,好像还是和宁王一起出去的。 没有见到人,梅宫雪心里有些莫名的低落。 回想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周赴将自己从船上救下来的那次,都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他呢! 回去的路上,被看看出她情绪不高,便提议道:“小姐若是想周大人了,咱们不如去王师傅那一趟,看看软甲做得怎么样了!” 梅宫雪闻言立刻点头,“也好。” 她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被看刚刚说的那句话是——“小姐若是想周大人了”! 胭脂铺和天巧居都在鱼肠巷内,以后想来这可就方便多了。 她们刚到,就发现从天巧居传出了吵嚷声,铺子门前一走一过的行人都忍不住侧目往里瞧。 好像有人在闹事? 梅宫雪和被看对视一眼,轻轻地走了进去。 发现一楼货架上的东西都被砸碎了,落了一地,也不见伙计过来招呼。 争吵声似乎是从里边传来的。 被看皱眉道:“小姐,要不咱们改天再来?” 梅宫雪想了想,还是带着她走了进去。 天巧居里面是单间,用来招待贵客的。 只见一名身着紫色华服的女子坐在那里,面上余怒未消。 掌柜和伙计就站在她面前,似乎在极力解释着什么,王师傅也在。 几人的脸上明显都受了伤,应该是被那华服女子带的侍卫打伤的。 梅宫雪刚进来时,就觉得这女子的声音很是耳熟,好像是认识的人。 就见王师傅正不断地对那女子作揖,一脸歉意道:“宇文姑娘,真是抱歉,这件事的确赖我们,因为家里突然出了事。” “都怪老夫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前两天吃酒赌钱,他竟把这间铺子给输出去了!老夫也是急火攻心,这才病了二日,延误了给您修复古琴的时间。” “请您再宽限两天,老夫一定将您的古琴修好,而且分文不取,您的定钱也会如数奉还的。” 王师傅今年都六十多了,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哀求着,让人看了很是不忍。 然而那女子却是冷笑一声,“你以为本姑娘是差钱的人吗?我在乎的是时间,当初说好今日来取,你就必须今天给我修补好!是你们自己不能按时交货,我心里有气,砸你们的铺子泄愤,不过分?” 王师傅苦笑一声,不敢作答。 他毕竟只是个手艺人,平头小老百姓,哪里敢惹对面这位官家小姐? 等看清那女子的长相后,梅宫雪几乎是下意识开口:“得饶人处且饶人,宇文姑娘砸东西泄愤也就罢了,可对一位老人家下此重手,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她一开口,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包括那位紫衣女子。 对方面容精致,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整个人坐在那里时背脊挺得笔直,像是一颗傲立风雪的松柏,带着一股英气。 正是梅宫雪的死对头,护国公府二小姐,宇文雅,也是宇文复的亲姐姐。 两人的恩怨应该是从少女时期就开始了,原因无他,为了男人。 就是季云初! 梅宫雪在开口时便有些后悔了,以自己现在的处境还是不要惹事的好。 但刚刚看到宇文雅如此跋扈,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和她杠上两句。 记得以前自己总喜欢缠着季云初玩,但只要一出门,就能碰见宇文雅。 两人便总是为了谁坐在季云初身旁而争吵! 所以当梅宫雪知道她手里也有一颗千金保孕方后,便明白,她是绝对不会给自己的。 “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安国侯府的大小姐…不对,你不是已经嫁给那个死太监了吗?太监的妻子该怎么称呼啊?”宇文雅很是幸灾乐祸。 梅宫雪垂在身侧的手不禁握紧,但很快又松开。 说来奇怪,外人时常会分不清她们姐妹俩,但这个宇文雅却总能一眼就认出自己。 梅宫雪淡淡道:“赵章已死,陛下下令抹平一切关于他的记录,可见对其的避讳,宇文姑娘还是要小心祸从口出!少议论的好!” 宇文雅就是有意羞辱她,那她只能搬出更高一级的人,毕竟放自己出刑部的便是陛下。 宇文雅冷哼一声,目光依旧透着不屑,“你怎么在这里?” 梅宫雪这才走过去,轻声道:“这里是天巧居,我来此自然也是要做东西,却不想撞见宇文姑娘正在大发雷霆,生气可是很容易变老的,姑娘消消气儿!” 宇文雅最爱惜自己那张脸。 但她可没有给梅宫雪什么好脸色,只道:“那你可得等等了!” 梅宫雪看了一眼王师傅。 王师傅忙冲宇文雅诉说无奈之处,“那古琴上共镶嵌了三十六颗珍玉,大半都摔坏了,老夫就算不眠不休,至少也要修上二日!” 梅宫雪这才看向宇文雅,“姑娘也听到了,你若真的想早日修好东西,还不如先回家等着,留在这里只会打扰到师傅,反而耽误了时间。” 宇文雅眉梢一挑,看似通情理地点点头,“你们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我做事向来不讲道理,怎样?” 她坐在椅子上,斜着眼睛打量梅宫雪,似乎就想看看对方还能如何应付。 梅宫雪皱眉,不敢出言再激她。 两人本就关系不好,很可能自己越帮王师傅说话,她就越不愿意放过王师傅一马,这可如何是好? 此时,门口的铃铛声响起,似乎又有客人来了。 宇文雅的神情顿时变得不耐烦,这一个接一个的没完了。 她狠狠瞪了王师傅一眼,“反正今天我的琴你不修好,谁的活都不许再接!” 说着,她便朝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去,门口不管是谁来给我打出去!” 两个伙计连忙连拦着,“使不得啊,进门是客,您这样…我们以后还怎么做生意了?” 梅宫雪看着那几个高大的侍卫走过来,哪里敢拦,立刻侧过身让开。 门口处很快就传来几声此起彼伏的痛呼。 宇文雅刚开始还在笑着,可听着听着就发现了不对劲,这怎么像是自己家侍卫的惨叫声呢? 她猛地站起身,就要去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自己六个手下居然都没拦住? 脚步声缓缓响起,进来的只有一人。 季云初! 第80章 莫名心虚的季云初 “季云初?” 宇文雅的声音中明显带着一丝雀跃,“你怎么会来这?” 季云初也有些意外会看到她,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在看到梅宫雪时顿了一下,但很快又移开了,“只是进来看看。” 但随后,他的视线落在了地上的那些碎瓷瓦片上,蹙眉。 宇文雅有些尴尬,她在季云初面前一向最在乎形象,总不好说这些东西是自己为了出气才砸碎的? 梅宫雪瞅准机会,立刻上前解释:“宇文姑娘在王师傅这里付了定金,不过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天巧居没有在规定时间内交货,所以…” 宇文雅闻言,立刻回头瞪了她一眼,以为梅宫雪又要像小时候那样告自己的状了! 谁料梅宫雪却话锋一转,“好在宇文姑娘通情达理,说再宽限王师傅他们三天,是这样?” 宇文雅也没想到梅宫雪会帮自己说话,微微惊讶。 但当季云初的眼神看过来时,她还是立刻点头,“没错!” 话一说完,她便反应了过来,这是梅宫雪在变相地为天巧居求情。 宇文雅有点不甘心,轻哼一声,“不过那古琴是我准备明天参加宴会时用的!” 王师傅在旁边听得一颗心七上八下,正掂量着能不能一晚上完工时,季云初开口了。 “明天?是我的宴会吗?” 宇文雅就像变脸大师一样,立刻又挂上了笑容,“是啊,那把古琴是我费了好大的心思才得到的,音色柔美,我练了许久呢,就是想在你的升迁酒宴上弹奏一曲,否则我怎么会这么着急?” 季云初神色清冷,“我会推迟五日。” 宇文雅面上一喜,“真的?” 季云初这一看就是为了迁就自己,她心里高兴,“那好,就宽限他们几日,不过…” 宇文雅虽然松了口,但却看向了梅宫雪,“若五日之后,他们还没有把古琴修好怎么办?不如请梅姑娘做个担保!” 做担保? 都没等梅宫雪反应过来,季云初便直接替她应下了,“可以。” 梅宫雪微微皱眉,虽然季云初刚才明显是在帮忙解围,但怎么能擅自替自己做决定? 但她想到王师傅手艺精湛,便也没说什么,免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驳了季云初的面子。 于是她也点了点头,“好。” 宇文雅本就是看梅宫雪觉得有些不爽,所以想用做担保为难对方一下,就不料人家答应了,她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季云初,我还有点事情要先走了,咱们五日后见!” 说完,她便离开了。 顿时,屋中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特别是王师傅,他赶紧过来对季云初行礼,“多谢这位公子施以援手,不知今日来此可是需要打造物件?” 季云初只是摇摇头,黑亮的眸子深深地看了梅宫雪一眼,“你要谢的话,就谢她!” 梅宫雪和被看正在一旁帮忙扶起被推倒的货架,听到季云初的话后,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王师傅又赶紧走到这边,“今天的事多谢梅姑娘了,老夫都不知该怎么答谢才好!” 梅宫雪连连摆手,只是担忧地看向了地上的碎瓷片上,这些都是宇文雅为了发泄砸坏的。 那自己的东西呢? 王师傅这时也猜到了她今日的来意,连忙开口:“姑娘的软甲还安然无恙,放在了抽屉里,只不过才做到一半。” 梅宫雪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 季云初看似在一旁闲逛,其实耳朵早就竖起来了。 软甲?这种东西一般都是给习武之人穿的? 梅宫雪特意定制了这种东西,是要送给谁? 自己吗? 他忍不住看向了那边的女子。 梅宫雪虽然在帮忙打扫,可脑子里惦记着另一件事。 她把王师傅拉过来,轻声询问:“恕我冒昧,刚刚听到了您的话,这间铺子已经…” 王师傅长叹一声,“不怕梅姑娘笑话,这铺子已经被我儿子输掉了,要求今晚就把铺子交出去,我正想着到时候和人家求求情,再宽限个把月的,至少让我先租个房子有地方搬啊!” 梅宫雪很是替老人家惋惜,怪不得都被气病了,“这样,您可以先搬到我那,我那二楼正好空着。” 王师傅眼前一亮,“真的吗?” 梅宫雪点点头,“我那地方挺大的,上下两层,而且就在鱼肠巷附近,地段也不错,要是感兴趣我可以带您过去先瞧一眼,房租咱们到时候再谈!” 王师傅几乎不假思索道:“好,老夫去看一眼。” 梅宫雪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就自己胭脂铺子的位置,她保证能让王师傅满意! 说起来还真是巧了,二楼她原本就盘算着租出去的。 自己的胭脂买卖本就规模不大,所以她在修建卧室的时候,顺便在一楼多修出了一个仓库,把二楼囤的货都挪过去了。 这样一来,二楼便腾了出来。 收租,又是一笔可观的收入啊! 这么想着,梅宫雪都忍不住哼起了小曲。 季云初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你吃饭了吗?” 梅宫雪吓了一跳,转头看向他。 两人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很熟悉。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为何季云初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呢? 带着一股心虚,就好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似的! 季云初沉默了一瞬,才道:“一起吃个饭!” 梅宫雪想起他帮忙解围,便不好意思拒绝,点点头。 季云初看向她身后的丫鬟,正思索着如何甩掉对方,结果梅宫雪自己开口了。 就见她把人拉过来,嘱咐道:“被看,你留下,等下给王师傅带路去铺子里瞧一瞧,免得夜长梦多啊!” “好!” 季云初嘴角弯起了不易察觉的弧度,装作无事地带着梅宫雪出了门。 第81章 下药 马车上,梅宫雪一直面带沉思,想着租房的事情。 自己本就没什么做生意的经验,胭脂铺子暂时也挣不了几个钱,可如果再加上收租金的话,就完全够用了! 她最担心的是,别到时候来的租客是那种刁钻难缠的人。 毕竟自己一介女流,可能不大好应付。 但王师傅是熟人,十几年前父亲就和他打过交道,评价对方是个厚道的人。 这回可就安心多了。 梅宫雪越想越开心,脸上便不自觉地带出了笑意。 真是想不到事情会这样顺利,自己逃离了侯府那群吸血鬼,有了可以安身的地方,还不必为钱而求人。 等再过两个多月,即便是自己完婚后,有了这铺子的经济收益,自己不管做什么也有底气。 一切,似乎都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季云初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心里也是一暖,真是很久没见她这么笑过了。 “一起吃个饭也不必开心成这样?到地方了,下车!” 梅宫雪不由得一愣,正要解释不是的,季云初便撩起车帘下去了。 毕竟是季云初请客,便由他选了地方。 等下了马车,梅宫雪抬头一看,酒楼上四个大字—— “金玉满堂!” 巧了,居然又是这里! 两人点了不少酒菜,这次依旧选择了二楼雅间,毕竟比较清静。 伙计见到梅宫雪后微微一愣,下意识道:“梅姑娘怎么提前来了?” 梅宫雪不明所以,但她能感觉到对方是认识自己的。 也难怪,之前不是刚陪着宇文复来过吗?认识也正常! 季云初此时在楼梯口上催促她,于是,她便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跟着上了楼。 伙计挠了挠头,和掌柜的道:“刚才那位梅姑娘预定的不是今晚的房间吗?怎么现在就来了?” 掌柜却不以为意,“那有什么,可能晚上有其他事呗,你赶紧把人家之前存的酒送上去!” 伙计将抹布往肩头上一搭,“好嘞!” 他们酒楼是提供存酒业务的,这样客人们就不用来回拎着酒坛了,很是方便。 掌柜按规矩打开存酒名册,在其中一个梅字打头的名字后写了几个字,“酒已取走!” 只不过,那名字是梅香寒! 等来到二楼的雅间,梅宫雪为了避嫌,特意将房门打开。 伙计将酒菜陆续端上。 梅宫雪对季云初还是很了解的,两人独处时一般都是自己先开口,她正想要为今天的事情道一声谢。 结果季云初主动开口道:“我今天是特意去找你的,结果在路上看见了你和丫鬟,便跟进了天巧居。” 梅宫雪这才听懂,原来不是偶然遇到,便疑惑地看向他,那又是为何来找自己? “我其实就是想问问你,你和周赴的婚事能不能…” 话都没说完,便被梅宫雪立刻打断,“我和周大人的婚事还有两个月就到了,季将军如果有空可以来喝杯喜酒!” 她并不想听季云初后面的话。 季云初本来有些期待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他的性子一向是孤傲又阴郁的,难得主动交心却还被梅宫雪打断。 但他今天似乎格外的有耐心,“我知道你一直在为三年前的事情怨我,怨我都不肯开口替你说一句话,但我当时真的身不由己。” 这回,梅宫雪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本来好好的心情一下子被破坏了。 “既然都过去了,那就不要再提了!”她道。 因为提也没有用了。 这时,饭菜上齐,还有一壶酒。 梅宫雪在看到那些菜式后,就是一愣,因为全是自己曾经爱吃的。 想不到他还记得。 季云初注意到了梅宫雪的眼神,嘴角轻轻勾起。 他想告诉她,自己其实一直都有关注她,但凡有哪道菜她多夹了两口,他都记在心上。 季云初特意放了柔的声音,道:“还有一道你爱吃的水煮鱼,等下就好,用的花椒、辣椒都是我提前交给后厨的,你一定喜欢…” “不用了。”梅宫雪不得不再次打断他,神色黯然,“我已经很久不吃辣了,胃受不了。” 其实她说的都是实话,但无疑也是践踏了季云初的一番心意。 但这就是三年来真实的变化。 季云初嘴角的笑容果然消失了,但他还是固执地将菜夹到了梅宫雪盘中。 梅宫雪一蹙眉,都已经说了自己不能吃辣,他是听不懂人话吗? 当初自己还能吃辣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为她准备一桌子爱吃的菜。 现在三年过去了,这顿饭来得太迟。 若真的吃下去,也只剩下遭罪。 很多事情变了就是变了。 “小雪,之前的事你都有误解,我跟你说我喜欢你,是真心的!以后也一定会好好对你,别和我说什么你不喜欢我的话,那骗不了我的!” 梅宫雪诧异地抬头看他。 早干嘛去了? 如今,他们早已是两个世界的人。 自己都已经规划好了没有他的未来,凭什么他又突然蹦出来,尽说些会搅乱她心绪的话? 梅宫雪想起三年前,自己那么哀求他,可该抓紧的时候他放了手! 如今,该放手的时候,他又不肯松开了? 他把她当什么了? 一股酸涩涌上,梅宫雪不想让眼泪落下来,正好旁边有酒,她给自己倒了一杯。 明知道自己身体不适合喝酒,但她现在需要疼痛。 酒水入喉,一股辛辣立刻像火苗一样窜了起来。 她重重地将酒杯放下,“没有人会一直停留在原地的,季云初,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季云初的眼睛骤然变红,“你…什么意思?” 梅宫雪到底知不知道,当自己得知她被侯府当成礼物送给其他男人时,他有多心痛?多懊恼?多担忧? “小雪,当初是我没能力,但我现在有能力了啊!你不能再给我个机会吗?” 梅宫雪有些不敢对上他炽热的眼神,若看的时间长了,容易让人沉迷。 自己毕竟不是当初那个可以为了情爱奋不顾身、不理会他人目光的梅宫雪了! 她站起身来,淡淡道:“以后还是不要单独约出来吃饭了,毕竟你我都是有婚约在身的人,我今天来也是想和你把话说清楚…” 刚说到一半,梅宫雪突然停下了。 一股异样的感觉自小腹升起,燥热又难耐,很想做点什么。 梅宫雪震惊地看向季云初,“你居然给我下药?” 第82章 求欢 梅宫雪正想说什么,但张口便发出一阵细弱的呻吟声,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特别是当季云初的手扶住她的时候,她感觉自己体内澎湃着的欲火正在叫嚣着。 “别碰我!” 她一把拍开那只手。 “小雪,你怎么样了?”季云初很是错愕地看着她。 本来以为是饭菜有问题,但检查一圈后,发现竟是酒里被下了药! 怎么会这样? 梅宫雪立刻后撤数步,极力保持清醒质问道他:“你还装什么无辜?难道药不是你下的?” “不是我!”季云初连忙否认,眼中难得带着一丝困惑,“我原本是想给你下药,但我没有动手啊!” 他脸色一白,连忙闭上嘴。 但梅宫雪也听清了他的后半句话,愤怒道:“你!” 她现在已经没精力分辨对方说的是真是假了,“既然你说不是你下的,还愣在那干什么?带我去医馆,或者看看有没有冷水!” 季云初本来是想要带她去医馆的,可这里是鱼肠巷,大白天人来人往的,可不能让人瞧见梅宫雪这个样子。 正好门口有一阵脚步声传来,好像有人从一楼上来了。 季云初赶紧先把门关上,想了想一指窗户,“吹冷风!” 眼下凉水也没有,但好在现在是冬天。 他想先将窗户打开,让梅宫雪保持一下清醒。 梅宫雪也跌跌撞撞地往窗边走去,然而这药的效力太猛,还未等到窗边就已经开始双腿发软了。 见她跌倒,季云初赶紧过来扶她,“你坚持下,我出去给你买药!” 明明是很焦急的一句话,可此时落在梅宫雪耳中,感觉他的声音骤然变得温柔了,带着某种让人放弃理智的魔力。 季云初正要打开窗子,就感觉有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揽住了他的腰。 “云初哥…好难受…好热…” 季云初的呼吸一下子就乱了,低头看去,梅宫雪几乎将自己整个人都缠在了他身上。 檀口微张,水汽迷蒙的眼睛仿佛能勾魂一般,而且那双小手很不安分的到处摸索着,每一下都撩拨到了他的心尖。 季云初放在窗子上的手突然顿住了,只要推开窗子,冷风吹进,怀中人就能有片刻的清醒。 然而,他迟迟没有动作。 怀中人儿此刻看着他的眼神是那么依赖、那么虔诚,还带着许久不见的柔情。 “云初哥…帮帮我…好难受…感觉体内有股火…你帮帮我好不好…” 试问,哪个男人在面对自己心爱的女子这种请求时,能够忍住不意乱情迷? 季云初本就漆黑的眸子变得更加幽暗,喘息声也逐渐加重。 要不,就这样将错就错? 本来他就计划着,今天出来时趁机给梅宫雪下药。 其实在菜上来的时候,他就有数次机会可以动手。 但不知为何,临门一脚了,他反而犹豫起来。 他怕下完药之后,梅宫雪会骂他是个卑鄙小人。 从本心上讲,他是不愿意用这种龌龊的方法得到梅宫雪的,否则他和那个宇文复有何区别? 可当梅宫雪在他怀里疯狂求索的时候,他的脑子也是一团浆糊了,昔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通通丢到了一旁! 怀中的女子可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啊,如今脸颊绯红,满眼都是诱人的水波,看得人怦然心动。 “小雪,刚刚可是你求我的!” 他一把将梅宫雪抱起,往旁边的软榻边走去。 梅宫雪此刻虽然被药力控制,但脑子还有一分清醒,暗骂了一声。 季云初,你个浑蛋! “小雪,你这是中了情毒,我会是你的解药,我会帮你的!” 季云初心里明明很清楚,刚才的求欢并不是梅宫雪自愿的,但说出这样的话后,仿佛就能减轻罪恶感一般。 可就在季云初想要低头吻下去的时候,忽然闷哼一声,一支簪子狠狠戳在了他肩头。 梅宫雪是咬破了舌尖,这才恢复了一丝理智。 她面若冰霜地盯着季云初,强忍着药力道:“你若还顾及我们从小长大的情谊,就不要趁人之危,否则我一辈子看不起你!” 季云初撑着身子看着她,眼神中饱含温柔,“我只是心疼你,想帮帮你!” 他原本清冷的嗓音此刻带着情欲的喑哑,听得人心里发痒。 然而梅宫雪却突然从他身侧钻了出去,跌跌撞撞地跑向房门。 “来人!来人!救命…呜唔…” 她想要大声呼救,但很快被身后的人捂住了嘴。 梅宫雪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想开口求季云初放了她。 可一张嘴,口中溢出的竟是一阵娇媚的求饶声,反而让身后的男人更加疯狂。 “小雪,我会对你负责的,别怕,把你自己交给我!” 梅宫雪眼露绝望,指甲在桌面上刮出了两道深深的抓痕。 … 一个时辰后。 金玉满堂门前,一辆马车停下。 下来的女子有着一张和梅宫雪一模一样的脸。 “二哥,就是这里了!” 梅砚君下来后,负手看了眼上方的匾额,沉声道:“我刚才在车上嘱咐你的事情都记住了吗?” 梅香寒害羞的点点头。 但梅砚君依旧绷着一张脸,丝毫不敢大意。 昨天他就已经说了自己的计划,先将下了情药的酒存在酒楼,然后晚上将季云初约出来,等两人吃饭时,季云初只要喝了酒,便会在药力的加持下忍不住和梅香寒同房。 只要在季云初清醒前往床单上撒些血迹,就能把事情糊弄过去。 然后等些日子再通知季云初,说梅香寒怀孕了,到时季云初自然就会以为孩子是自己的,也会尽快完婚。 虽然这个过程的细节都安排好了,但梅长恭还是不放心,想亲自过来看一眼。 当梅香寒走进去后,迎面过来招待的伙计一下子懵了,“梅姑娘,您不是在楼上吗?什么时候下来的?” 梅香寒也愣住了,“你在说什么?我刚到啊!” 第83章 一巴掌 梅砚君率先反应过来,一定是小雪来过了! 从小,他这两个妹妹便总是因为长得一样闹出了很多笑话。 “那她去了哪个房间?自己吗?” “二楼雅间,当初不是预定了两个人的位置吗?刚才来的除了梅姑娘,还有一个男子,酒都已经送上去了啊!” 梅香寒此时也反应过来是梅宫雪来了,可当听到酒也被送上去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 那酒二哥可是再三嘱咐过,药效很猛的。 若姐姐不慎喝下去,那就糟了! 忽然,梅香寒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她猛地抓住了那个伙计,“今天和我姐姐…不,和我一起来的那个男子,你知道叫什么吗?” 伙计挠了挠头,这酒楼里一天人来人往的,“具体叫什么记不得了,但好像姓季!” 梅香寒和梅砚君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了不好,赶紧让伙计领着去了二楼。 梅砚君更是懊恼,特意提前在这里存了酒,就是怕梅香寒下药的时候太紧张。 若是存酒,一般情况下是由伙计亲自端上去的,这样也免得被怀疑。 他也是和季云初一起长大的,知道这件事若不做得谨慎些,很容易被发现。 然而当他们到了房间推开门时,里面的人已经不见了。 只有满地狼藉,酒菜也洒了一地。 梅砚君赶紧跑过去将酒壶查看一番,气得一跺脚。 果然已经是被喝过了,看来这下是要出事了! … 就在一个时辰前,季云初正要将梅宫雪重新抱回软榻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季云初皱眉,看来是梅宫雪刚刚的喊声惊动了其他房间的人。 “嘘!” 他本来想着对方敲一会,没人应答就离开了,所以捂住了梅宫雪的嘴。 可就这么一分神的功夫,梅宫雪猛地在他手上狠狠咬了一口,然后立刻扑向门口,一把拉开房门。 当看到门外的人时,她愣住了,“周赴?” 门外的人似乎也察觉到梅宫雪的异样,道了一声“得罪了”,然后一把将人扛在肩头带走了! 季云初眉心骤然一拧,周赴? 怎么可能?自己特意将他引出城去的,哪有这么快就回来? 但不管是谁,梅宫雪可是中了情药的,身上的衣服都被她自己解了大半。 就这么被带走,后果不堪设想! 季云初立刻飞身冲了出去,虽然只看到了那人的背影,但他眼睛上蒙的绷带实在太显眼了。 是宇文述! 他怎么会在这酒楼中? 顾不得许多,季云初赶紧追上去。 他本以为一个瞎子,又背着个人,跑不了多快。 然而当季云初顺着方向追出后院时,却发现已经没了对方的踪影。 他气得抬起一脚,就将旁边的小树踹断了,脸上的神情都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了。 小雪会不会因为受不了药物的控制,而去主动引诱宇文述? 一想到有另一个男人看到了梅宫雪那副魅惑勾人的模样,他就觉得心口像是被烈火灼烧般的疼。 不行,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冷静下来,赶紧想想对方会把梅宫雪带到哪里? 这种情况下,首先是不会回护国公府的,那就应该是私宅! 季云初突然想起一个地方,随手牵走一匹马,直接奔去。 半个时辰后,终于赶到了宇文述的一处私宅,隐园。 院门外并没有侍卫,听说宇文述自从双眼失明后便性情大变,将身旁侍奉的人全都赶走了。 季云初一脚就把门踹开了,门旁散落着一件外套,应是随手就扔在那了。 他认得出来那正是宇文述刚刚穿过的外衣! 季云初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甚至都能想到,宇文述一边和梅宫雪贴在一起,急切之下脱掉外套的模样! 他额头的青筋根根暴起,“宇文述,你给我出来!” 脚下步子加紧,直接冲了进去,结果一进里面就瞧见叫宇文述正拎着酒倚在一棵银杏树下,一脸餮足的模样。 终究…是来晚一步吗? “你个混蛋!”季云初冲上去就要打他。 但宇文述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任由他打?赶紧躲闪。 季云初一拳打空,打在了银杏树上,震得落叶簌簌往下落。 若是以往,季云初可不敢说自己能打得过他。 但现在宇文述连眼睛都瞎了,如何能是他的对手? 季云初很快便将人擒住,等乱拳发泄一通后,才匆忙冲向屋中。 可是,屋中并没有人! 他一把揪住了宇文述的衣领,大声喝道:“她人呢?” 宇文述低笑一声,整个人显得很是颓废,用拳头擦去嘴角的血迹,不在意道:“我怎么知道她在哪?别妨碍我喝酒!” 季云初心里越发焦急,拎着他大力的晃了晃,“你清醒过来,梅宫雪被你带到哪里去了?” 宇文述被他晃得头晕,但嘴角的笑仍是带着一丝邪气,“我一个瞎子,能看见什么?不过既然是安国侯府的人,你为什么不去侯府找找?” 侯府? 季云初的理智渐渐回归,一把推开他,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当他赶到侯府时,正遇到另一辆马车,下来的正是梅香寒和梅砚君! 双方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开口,而是径直向着桃花苑的方向而去。 院中很是安静。 梅砚君上前将门口洒扫的小丫头叫过来,“大小姐呢?” 小丫头行了一礼,面上并无异样,“小姐在屋中,奴婢这就通传。” 说完,便转身往屋里去了。 很快,梅宫雪出来了。 只是,她身上的衣服显然都换过了,眼睛红红的似乎刚哭过,受了委屈的样子。 但神色清明,明显情药已经被解了! 谁解的? 难道真是宇文述,他们已经? 季云初看到她这个样子,目露担忧,“小雪,你身上的…” 梅宫雪没有回答,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 季云初瞬间被这个充满怒气眼神定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他看着梅宫雪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眼神冷漠无情,自己的心都放佛被刀子剜去一块肉般,空落落的难受。 季云初艰难地开口,但声音也沙哑得不行,“你还好?” 梅宫雪懒得听他废话,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啪”的一声十分响亮。 第84章 阉党余孽 梅宫雪这一巴掌用了十足十的劲,胳膊抡得都有些发酸。 可她觉得这都不够,若自己是习武之人多好,一定要把他打个半死。 再或者她有一个疼爱自己的哥哥,也一定会将季云初摁在地上痛扁,为自己出气! 可惜,她两样都没有。 在她心里,季云初虽然性子寡言,但为人一向是磊落的,如今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还是自己以前从来不认识他? 梅宫雪此刻对季云初的厌恶,甚至都超过了宇文复! 宇文复就是个小人,自己根本都不认识他,但季云初不同。 两人幼时一起玩耍、一起长大,居然也会这样对她? 半晌,季云初都未置一词。 “怎么不说话了?”梅宫雪讥讽地看着他,“上午吃饭的时候,你不是很能说吗?说什么三年前你有心无力,现在三年后,你的能力全用来欺负我了是吗?” 季云初面色冷凝,抬手擦去了脸上的血迹。 梅宫雪的指甲有些长,还没来得及修剪,这一巴掌直接在他脸上划出了道血口子。 旁边的梅香寒看着就心疼,想要上前解释,说那酒中的药不是云初哥哥下的。 然而却被身旁的梅砚君死死拽住,让她不要多嘴。 “小雪。”季云初斟酌片刻才开口,“我只是不希望你留在侯府,而且你嫁给那个周赴也不会幸福的,所以我才…” 梅宫雪癫笑一声,“你的意思是为我着想喽?” 就因为不想她嫁给别人,所以选择强迫她,毁了她的名声吗? 他这是自私!自以为是! 站在旁边的梅砚君看出这两人都不太对劲,走了过来,“小雪,你别太激动了,幸好事情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要不咱们进屋去说?” 梅香寒也赶紧凑过来,“是啊,姐姐,看你那一巴掌都把云初哥哥的脸上打花了,他明天还要上朝,可怎么见人…” “都给我闭嘴!”梅宫雪怒吼一声打断了她的话,看着面前的几人,眼神凶狠得都能射出刀子来。 梅香寒被吓了一跳。 “我不想再看到你们,都给我出去!”梅宫雪嘶吼着。 这些人怎么好意思一次次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净做出些伤害她的事? “姐姐,你干什么呢?怎么能迁怒于我们?”梅香寒很是委屈的道。 季云初这时过来,对着梅宫雪道:“你难道看不出来这侯府就是个火坑?我是真的想要带你离开这里!” 梅宫雪被气得有些站不稳,他居然还有脸说出这种话? 坑是他们挖的,火是他们放的,最后一脚把她踹进去再拉出来,还美其名曰是为她好? 梅宫雪压下心中的委屈,深吸一口气,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季云初,你就是个没用的废物,三年前是这样,三年后依旧是这样!你们都不走是吗?好,我走!” 她在这侯府待得真是够了! 爹去世后,这里便不再是她的家了。 季云初见她情绪过于激动,担心她出事,便要上来拦住。 梅砚君也来劝梅宫雪冷静些,最坏的事情不是没发生吗?何必要这样! 但梅宫雪捂住耳朵,根本谁的话都不想再听。 就在这场面一片混乱时,梅长恭从远处气喘吁吁跑来了,“你们怎么都在这?出事了,宁王出城的时候被人劫持了!” 众人一惊。 毕竟侯府现在的利益基本和宁王捆绑了! 梅宫雪忽然想到,刑部的人说周赴便是随宁王出城的,忙问:“周赴呢?” 见她第一反应居然是关心别的男人,季云初强忍着心中泛滥的嫉妒,握住了拳头。 “听说也是下落不明,具体情况得等大哥从宫里回来!” 梅香寒满脸担忧,“敢劫持宁王,什么人这么大胆子?” 梅宫雪下意识想到上次劫持自己的人,周赴说他会帮自己追查那些人的,会和这个有关吗?会不会是他得到了什么消息才出城的? 梅长恭面色凝重,“听说是阉党余孽!” 阉党余孽? 这四个字一出,梅宫雪立刻吓得一个激灵。 当初赵章被抓,自己受其牵连,就是被扣上了“阉党余孽”这个大帽子,才被关在大牢受刑的。 宁王若真的落到了这些人手中,就危险了! 梅砚君很清楚其中的利害,立刻追问:“陛下可有派人去营救?” 提起这个,梅长恭明显很是不爽,“已经让护国公府的宇文述去了。” 梅砚君眉头一皱,“他眼睛不是已经瞎了吗?” 梅长恭酸言酸语道:“谁让人家是大将军呢!” 如果可以,他真想亲自去! 身为一名武将,这种时刻才是证明价值的时刻啊! 他是凭借宁王的关系才进了兵部,但总觉得自己屈才了,现在边疆稳定无战事,每天只能陪着一些同僚喝酒闲谈。 那个宇文述眼睛都瞎了,能有什么了不起的?陛下只是还没看到自己的能力! 若让他去救宁王,必定能立下一功! 梅宫雪对阉党余孽这四个字几乎是骨子里的畏惧,而且,她现在更担心的是周赴。 可她也想不明白,陛下为什么派宇文述去。 当初铲除阉党时立下大功的人是季云初,应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些人了?陛下为何没有派他去营救? 梅宫雪下意识看向身侧的季云初,发现对方在听到消息后并没有感到意外,好像提前知道一般! 咦? 梅砚君轻轻拨动着手中佛珠,只道:“看来具体情况还得等大哥回来才能问清楚,咱们去接他!” 说着,他便带着梅长恭离开了。 现在宁王的生死关乎着整个侯府的未来,谁都不敢大意。 梅宫雪此时想得有些头痛,可能是之前药物的缘故,让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正好这时,被看居然哭着跑回来了。 她带王师傅去过胭脂铺子后,等了梅宫雪半天都不见人影,可算是找到人了! 梅宫雪见是她,轻轻抬起手。 被看赶紧扶住她,刚想开口,却突然住了嘴。 季云初的目光则一直注视着梅宫雪,这里人太多,有些话他不方便说。 他想告诉她,今天的事是个意外。 重要的是,自己真的打算娶她! 他家中父母都不在了,只要梅宫雪一嫁过来,便可清清静静地过日子,更不用留在侯府受气度日。 可看到梅宫雪那副疏离防备的模样,他清楚,自己解释也没用。 于是转身离开了。 所以,他也没有注意到,就在刚刚被看扶住梅宫雪的时候,才感受到对方整个身子都在微微的发抖。 被看赶紧将人扶了回去,刚进屋内,梅宫雪那强撑着的倔强,终于熬不住了,身子直直倒了下去。 被看大呼一声,“小姐!” 第85章 银针催吐 被看可是吓坏了,赶紧将梅宫雪扶起来,而她的余光也瞥见桌上的几根散落银针。 梅宫雪缓了一会,这才重新睁开眼,“去拿些冰水来,快!” 被看连忙起身去找。 梅宫雪一手扶着桌子,感觉体内的药力还没有完全消散,那种麻酥酥的感觉又开始窜起来了。 回想今天在酒楼,当时她在药力的作用下,视线都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了,打开门后还以为外面站着的人是周赴。 等仔细一看才发现,竟是宇文述,这两人的骨相实在相像。 但药的效力实在强,梅宫雪只坚持着清醒了一下,就再次迷失,她好像还挑逗对方来着… 幸好对方看不见,要不然自己今天真是糗大了! 最后,还是宇文述用银针在她手腕上扎了几个穴位,帮她催吐,这才好了些。 她隐约记得自己好像还吐到了人家的外套上,真是失礼。 但催吐终究无法解毒。 被看这时回来,“小姐,快敷一敷。” 她将一条用冰水泡过的毛巾敷在了梅宫雪额头上。 凉意袭来,梅宫雪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感觉好了许多。 被看担忧,“您这样硬撑着也不行啊,要不还是把大夫叫来?” 梅宫雪摇了摇头,其实经常来侯府看病的就那两个人,她不希望这件事儿被传出去。 “等会去外面找个女大夫,比较稳妥。” “好。” 被看仔细观察着梅宫雪的脸色,依旧不好,而且这么冷的天还用冰水敷着,也容易着凉。 她想做点什么,却发现好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站在旁边急得团团转。 梅宫雪怕被看太过自责,有意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你带王师傅去胭脂铺子里看过了吗?” 被看一把抹干了眼角的泪花,“看过了,王师傅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连连点头,说这个位置好,便同意租住,打算今晚签一下租契,明天就直接搬过来!” 梅宫雪笑了笑,总算有个好消息,但她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 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怎么接连被人下药? 她在第一次中招之后处处防备、时时小心,除了被看端来的东西她根本都不敢碰,就是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府里的人又要在自己身上算计些什么。 好不容易出了府,她终于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安全了。 刚放松警惕,结果又被下了药。 看来,人家若想算计你,无论你人在哪里,都会有不同的方法来应付你。 至于季云初刚刚的解释,说那药不是他下的,梅宫雪已经不想去纠结这话的真假了。 因为即便药不是他下的,他今天做的那些事也让人不齿。 梅宫雪忽然觉得身上一阵发凉,感觉自己的能力还是太弱了,得尽快强大起来啊! 她之前还想过请王师傅收自己为徒,和他学习一些手艺,奈何自己这双手早就已经废了,连笔都拿不稳。 她怎么会成为这样一个废物呢? 还有…周赴。 他是宁王的手下,如今宁王都被那些人劫持,他会不会出事? 梅宫雪突然很自责,怎么就没有快一点去定制那副软甲呢?若周赴现在有软甲护身,多少也能帮他减少一些明枪暗箭的伤害! 眼看天色暗了,被看提议道:“小姐,要不咱们今晚就在侯府留宿,您今天都折腾一天了!” 原本垂眸沉思的梅宫雪突然睁开眼睛,“不,我们还是回胭脂铺子住。” 被看似乎不放心她。 梅宫雪却道:“别忘了晚上的时候,咱们还要和王师傅签租契呢,而且我得赶紧去找个大夫开些清淤毒的药。” 见此她这样执着,被看只得点点头,然后帮她更衣。 两人出了府门,正打算先去看大夫时,拐弯就碰到一辆马车。 “梅姑娘!” 梅宫雪愣了一下,这是…宇文述的声音? 她赶紧冲马车内行了一礼,“今天的事多谢将军了!” 那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君子风度,又及时将自己送回了侯府。 既帮了她解围,又维护了她的名声,上一个让她有这种感激之情的还是周赴! 车帘掀起,露出了宇文述的半张脸,“姑娘是要去医馆吗?我捎你一程!” 梅宫雪诧异,“你怎么知道?” 宇文述低笑一声,“我给你用银针催吐,只是军营中常用的应急手段,你体内余毒未清,自然是得去医馆。” 梅宫雪看天色已经黑了,自己等下还要赶着回去签租契,的确有些心急,“那便多谢将军了!” 于是,便和被看上了马车。 等说了地址后,车夫立刻加快了速度。 车内空间有限,双方都没有再多话。 若是以往,和一个不太熟悉的男子同乘一辆马车,梅宫雪多少会感到不自在的。 但今天则不然,因为宇文述他根本看不见啊! 梅宫雪反而胆大地打量起他来,突然道:“将军不是已经被派去救宁王了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宇文述明显一愣,微微侧过头来,“宁王殿下出事了?” 梅宫雪没料到他真不知道,“我们侯府也是刚得到的消息,说宁王被阉党欲孽劫持了,陛下好像还下旨命您前去营救,您不知道吗?” 宇文述的双眼被绷带蒙着,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只听他像是低声咒骂了一句。 “坏了,那个浑蛋一定是冒了我的名去了!” 梅宫雪对“冒名顶替”这四个字是格外敏感,反应很快,“难道是你弟弟顶替了你的名义去了?” 宇文述未置可否,只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叹气一声,“就他那点本事,去了还有命回来吗?” 然后便听他冲外面的车夫喊了一声,“等下立刻回府。” 很快的,梅宫雪说的那间医馆就到了。 她知道宇文述等下有急事去处理,道了一声谢后,便想着赶紧下车别耽误了人家。 结果起得有些猛了,脚下发虚差点跌倒。 宇文述耳朵一动,出手竟比被看还快,立刻扶住了梅宫雪,只是不小心碰到了梅宫雪的脸。 灼热的肌肤触感,立刻将两人的记忆拉回了白天时,曾紧密相贴的瞬间… 第86章 捉回侯府 梅宫雪心头一跳,赶忙起身想要站好,结果忘了还在车里,“砰”的一声头磕到了车顶。 “没事?” 宇文述虽声音如常,但耳朵明显泛红。 梅宫雪摇摇头,但反应过来对方看不见,赶紧道:“没有。” 她不敢再停留,赶紧下了车。 看着那马车疾驰离去,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先是进医馆开了些药,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去天巧居,终于顺利地将租契签好了。 等回到胭脂铺子后,梅宫雪只简单吃了个饭,便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翌日上午,王师傅雇了马车将东西全都搬了过来。 梅宫雪已经将二楼都打扫出来了,和几人打了个招呼,也帮忙往下卸货。 可刚搬了几趟,忽然有人在身后叫她,“小雪,你在干什么?” 她一回头,发现来的人居然是梅长恭,“你怎么来了?” 梅长恭眼中明显带着怒气,一把将梅宫雪拉到了人少的巷子旁,“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偷偷搬出侯府住,要不是我昨天晚上去看望你,还被蒙在鼓里!” 昨天下午时,他看见众人聚在桃花苑,梅宫雪还哭了,以为她是受了委屈,便想着晚饭的时候去安慰两句。 结果到了桃花苑才发现,她居然连行李都搬走了! 梅宫雪却很不耐烦地甩开他,“我的事不用你管。” 见她这副样子,梅长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让人瞧见堂堂侯府大小姐出来做生意,这成何体统,侯府养不起你吗?” 梅宫雪一见他这出就烦得不行,“我只是出来住一阵子,妨碍不了侯府名声的,三爷请回!” 毕竟两个月之后,自己就成亲了。 说完,她便回去继续帮王师傅等人搬东西。 梅长恭见她这副执迷不悟的样子,越看越来气,“你说你一个千金小姐,用得着做这种粗活吗?好好的不在家里享福,还偏要出来受苦,我看你真是犯贱!” 梅宫雪脸色微沉,转身看向了梅长恭,“你真觉得我在侯府是享福吗?” 一句简单的反问,字字都带着讥讽。 梅长恭看着梅宫雪,这一瞬间,他竟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但很快他又提高了嗓音。 “你什么意思?府里难道还短了你的吃穿不成?好,我不管你,有人能治得了你!” 撂下这句话,他便气呼呼地离开了。 梅宫雪冷漠瞧着,不以为意,转身继续干活。 等到了中午的时候,被看回来了,来到梅宫雪身旁汇报。 “奴婢已经问清了,昨天的那壶存酒的确不是云初少爷点的,而是二小姐!” 梅宫雪不可置信,“怎么会是她?” 今早的时候,她就让被看再去一趟金玉满堂,打听清楚昨天那壶酒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梅香寒存在那里的,想必情药也是她下的。 怪不得伙计将自己认错了。 可梅香寒怎么会存一壶放了情药的酒呢? 这事一时还真是想不明白,不过铺子里很忙,梅宫雪也无暇多想。 等午饭之后,王师傅那边搬得差不多了,自己也回到胭脂铺开始整理的账目。 可没多大一会,外面响起了马车声,有个小厮跑进来,“大小姐,不好了,你快回去看看,大夫人她动了胎气,都见红了!” 梅宫雪心头一震,连握着的笔都掉了,“我昨天去看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见红?” 那小厮眼神有些闪躲,“好像是…和小侯爷吵架了!” 梅宫雪心中立刻对梅鹤鸣多了一丝不满,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 虽然前段日子她搜罗了不少安胎药,但始终没有那千金保孕方管用,若这个孩子真的不慎小产,嫂子一定很伤心的! 梅宫雪关心则乱,根本没注意到那小厮的异常,连忙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疾驰,到了侯府门口前停下。 梅宫雪赶紧走了进去,然而想去温可院中时,却被两个侍卫拦下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 那两个侍卫一言不发,竟直接将梅宫雪架到了另一个房间。 而屋中只有一人,梅鹤鸣! 他正端坐在主位,看向梅宫雪的眼神中闪烁着即将爆发的怒火,就连吐出的两个字都像是裹了一层冰碴,“跪下!” 梅宫雪瑟缩了一下,从小到大,她最害怕的就是这个不苟言笑的大哥。 几乎是下意识的膝盖一软,但她就咬着牙关硬挺着,就那么站在堂下。 眼中虽然有畏惧,但却很是倔强。 刚刚她脑子里一片乱麻,但眼下的这幅场景,她如何能不明白自己是被骗了? 虽然是被骗,但她还是松了一口气,想来嫂子应该是没事的! 梅鹤鸣见她依旧站得笔直,心里微微一动,这副宁折不弯的模样的确是像他们梅家的人。 可即便这样,也不妨碍他生气。 “小雪,没有我的允许,你居然敢偷偷摸摸搬出去?我养活不起你么?还是哪里亏待了你?” 梅宫雪实在没想到,他为了将自己叫回来,居然骗自己说嫂子动了胎气,因此心里也动了火,看向梅鹤鸣的眼神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 “小侯爷说这话前不妨先摸摸自己的良心,你真的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吗?我可没见过谁家的兄长会把自己亲妹妹往其他男人床上送!你知不知道我现在都不敢喝你们端上来的茶水?” 梅鹤鸣心口一阵钝痛,想为自己辩解,可喉咙却像是堵住了一样。 自己这个哥哥到底都做了什么?居然让自己妹妹在家中待得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这件事上,他说不内疚是假的。 但来日方长,以后会好好补偿她的。 梅鹤鸣毕竟是一家之主,气势不肯落下风,“你不就是因为宇文复的事情怨我吗?放心,哥会为你出头的!我已经派人去对付那个宇文复了,定要他有去无回!” 那个姓宇文的将他们侯府都耍得团团转,他怎么可能放了那个浑蛋? 梅宫雪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小侯爷是为了替我出头?还是为了你和侯府的面子啊?不用把话说得这么好听,免得叫人听了反胃!” 这话说得丝毫不客气,几乎将侯府精心编织的遮羞布都给狠狠扯了下来。 梅鹤鸣最好面子,闻言恼羞成怒,疾步来到梅宫雪面前,抬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气得连声音都变得尖锐了。 “我看你就是心野了,以为侯府管不住你了是不是?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都是你哥!你给我跪在这里好好反思,否则别想出去!” 说罢,大步走出,“砰”的一声将门关上,外面立刻响起落锁的声音。 第87章 突发!什么地图? 梅宫雪吓了一跳,他竟是要将自己锁在这里? “开门,你凭什么关我?” 她用力推着门板,却怎么都推不动。 “自从我回来后,你们先是利用我的婚事去联姻,然后又把我当成物件一样拿出去和人做交易,你们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放我出去!” 梅宫雪气的开始疯狂在屋里砸东西,茶杯、花瓶、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个稀巴烂。 直到梅鹤鸣已经走远了,最后,她颓然地坐在地上,开始大哭起来。 真是受够了侯府的这些人,只知道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变着法的控制她! 看似是怕她在外面吃苦,可每次遇到事的时候,却可以心安理得地把自己豁出去。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一群家人? 梅宫雪忽然打了个冷战,也不知是他们做的事让自己心寒,还是因为这屋中没有点炭火的缘故。 当初,以赵章为首的阉党倒台,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离开魔窟。 结果却被关进刑部大牢,受了整整半年的刑。 就在她绝望认命想要自暴自弃的时候,侯府的人又突然把她接了出来。 她还以为他们对自己这个有着血缘的亲妹妹还是有情义的,哪怕是不及梅香寒,她也认了。 如今,她只是想离他们远一点,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两个半月。 这个心愿过分吗? 难道这些人觉得还没有从她身上榨干所有价值?就非要让自己像个傀儡一样任由他们摆布不成? 等哭过之后,梅宫雪坐在那里静静发呆。 好静啊,要是被看在就好了,至少能陪她说说话。 居然还好意思说让她跪在这里反思?狗屁! 错的又不是她,凭什么她要反思? 有那么一刻,梅宫雪甚至在想,等自己出去后一定犯点什么诛连九族的大罪,让整个侯府给自己陪葬! 就这样,连着两天,但凡送进来的饭菜,都被她原封不动地丢了出去。 她就是赌气地想,自己不认错的话,不信他们敢不放自己出去! 侯府不是还需要她去联姻吗? 要么放自己离府,潇潇洒洒地过两个月的舒心日子,要么他们只能得到一具尸体! 虽然这样做显得很幼稚,但她此刻真的是别无他法。 果然,在第三天的时候,她听到了外面锁头打开的声音。 梅宫雪面色一喜,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出去了。 大门打开后,外面却站着很多人。 梅宫雪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除了梅鹤鸣以外,梅砚君、梅长恭和梅香寒等人怎么都来了? 而且每个人面色凝重,还带了一丝惶恐不安。 梅宫雪微愣,还没等问出口,就见几人突然往两侧一让,竟进来了一队官兵。 这是怎么回事? 侯府现在地位虽大不如前,但也不会轻易允许官兵带着刀进来,除非是… “陛下有令,安国侯府的梅宫雪很可能私下和阉党余孽有联络,即刻押入大牢,严加审讯。”官兵中的头目高声宣读着。 梅宫雪瞬间石化,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来人,把镣铐给她戴上。” 梅宫雪吓得浑身发抖,下意识往后躲。 梅鹤鸣本就因之前的事对梅宫雪内疚,此时立刻站出来,替她挡去了那些凶神恶煞的官兵。 但他毕竟有爵位在身,很多话不方便表态,只能让梅砚君开口。 “这位官差小哥,我妹妹这二日一直病着,还请您法外留情,稍等片刻!”梅砚君尽量赔笑。 但那位官差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的手下已经去搜桃花苑了,还请二位配合,不要为难下官。” 梅鹤鸣顿时皱眉。 梅长恭也赶紧走过来,他没有那么一板一眼,而是大咧咧地在那官差肩上拍了拍。 “这位兄弟曾经也在军中呆过?我和你们的李将军有数面之缘,还请通融一下!” 说着,他往那官差手中塞了几张银票,两人继续说着什么。 趁着这个机会,梅砚君赶紧转身对梅宫雪道:“刚刚劫持宁王殿下的阉党余孽主动提出要求,若想保住宁王性命,就必须用你手中的地图前去交换!你先别怕,若东西在你手里,现在赶紧交出来还不晚!” 梅宫雪感觉自己的魂儿这才慢慢回到原位,看看对面那些腰胯钢刀、手执枷锁等着拿自己的官兵,又看看将自己护在身后的几位兄长,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似乎无论怎样她怎么逃避,都斩不断和侯府的千丝万缕。 但她很快也冷静下来,飞速消化着梅砚君告诉她的信息。 居然又是地图! 上次那群劫匪将她掳走后,问的也是这个问题! “二哥,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地图!” 梅宫雪此刻几乎是六神无主,“二哥”两个字几乎脱口而出。 若是平时,梅砚君可能会觉得倍感欣慰,但此刻哪里管得了这些? 他心中着急,但面色依旧沉着,轻声引导:“你好好想一想,会不会是你在赵府时曾经带出过什么东西?又或者是赵章有告诉过你某些关键信息?” 奈何,梅宫雪此刻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糊,但她还是非常坚决地摇头。 “我都已经在大牢里想了半年了,但凡能想到的东西我都已经和刑部的人说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梅砚君和梅鹤鸣对视一眼,两人的面色都很难看。 如果梅宫雪不能主动交出地图,那为了逼问出东西的下落,刑部肯定要用些非常手段了! 毕竟救回宁王要紧啊! “好了,不要再耽误时间了!”官差虽然收了银子,但也只给了一炷香的时间。 与此同时,去搜桃花苑的一队官兵也回来了,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摇了摇头,看来并没有搜到要找的东西。 侯府众人虽是不忍,但也知圣命难违,只能交出梅宫雪。 当那副阔别多日的镣铐重新靠在梅宫雪手腕时,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已经麻木了。 她难道不知道被押入刑部后会面临什么吗?自己这一去还能否再有命出来? 梅砚君还在她耳边交代着这两天外面发生的事,比如说,就连前两天去营救宁王的宇文复也被劫匪生擒了,对方的实力可见一斑。 可梅宫雪一路沉默,因为她耳中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姐姐!” 梅香寒突然大力地晃动她。 梅宫雪有些迟钝地转过头,就见梅香寒已经哭成了泪人,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哽咽着道:“你都两天没吃东西了,路上吃个鸡腿!” 梅宫雪看着她,知道此刻她眼中流露出的关切与担忧,并不是作假。 只是…只是… 梅宫雪伸手将吃的接过,最后只留了一句话,“这件事千万不要让大嫂知道”,然后便被官兵押走了。 第88章 来晚一步 刑部大牢内,光线依旧昏暗,只有一扇很小的窗子做排气孔,阳光窄窄地照进来。 空气中是久违了的潮湿发霉,还有一股腐臭的味道。 梅宫雪瘫坐在角落里,眼神空洞无神,呆呆地望着面前斑驳的墙壁。 但她心里却一直有根弦紧绷着,知道自己这么悠闲的时刻不多了。 “哗啦”一声,有钥匙晃动的声响,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 梅宫雪一个哆嗦立刻坐好。 “里边的,出来!” 梅宫雪立刻被带到了另一间囚室,那满墙的刑具还沾着干涸的血迹,不禁让她整个人微微发抖。 她便被固定在一把铁椅子上,双手也被固定住,这是防止她在剧痛的情况下胡乱挣脱。 “梅姑娘,想不到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闲庭信步般走了进来。 梅宫雪记得他姓吕,毕竟她都在这里待过半年了,也认了个脸熟。 就见那位吕大人进来后,直接走到了各种刑具面前,这阴森恐怖的行刑室对他来讲或许只是寻常工作间。 梅宫雪手心开始冒汗,这个姓吕的也审讯过她两次,当时顶多是抽鞭子,但这一次… “我知道吕大人是想逼问我地图的下落,可我真的不知道!” 梅宫雪尽量保持语调平静,似乎想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 “你觉得你的话我会信吗?之前将你关在这刑部半年,最多就是鞭刑之类的,因为当时只是怀疑你和地图有关!” “现在省事了,已经不用怀疑了,那帮劫匪已经是指名道姓的说了你,明确那地图就在你手中,所以我劝姑娘还是识相些,赶紧招了!” “毕竟宁王殿下千金贵体,你这条命可不够赔的!” 梅宫雪几乎都带着哭腔,“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招什么!” 吕大人立刻一声冷笑,从刑具台上拿出一把仅有二寸长的小刀,也不知那是做什么用的,十分锋利。 “每个被抓进来的人都是这套说辞,但没关系,本官带你见识几样新奇玩意,你就会知无不尽!” 他的语速并不快,可每个字都像是悬在梅宫雪心口上的一把刀,将落未落。 恐惧蔓延了全身,但她也只能拼命摇头。 李大人似乎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你知道我手中这是一把什么刀吗?” 梅宫雪看着他指间把玩的那把小巧的利刃,只是摇头,她完全不想知道! “这是一把剃骨刀,等下会顺着你的指尖慢慢切进去,一层层撕开血肉,最后把你的指甲剔下来,这是很考验行刑者技术的,但你放心,我的手稳!” 吕大人整个人越说越兴奋,毕竟只要逼问出地图的下落,那自己在救回宁王这件事上便立了大功。 说必定还能救回宇文复,到时候护国公府都得欠自己一个人情! 所以他眼中满是急切,也懒得再废话。 梅宫雪看着他一步步靠近,依旧努力解释着:“大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虽然不知道那地图到底代表着什么,但赵章平时对我跟对条狗没有区别,他怎么可能会交给我?我求求您和陛下说…” 当那剔骨刀缓缓钻进她的指尖,她便说不出后边的话了。 刚开始还能勉强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喊出来,但随着指甲被连根拔起,那股疼痛还是超过了她的忍耐极限。 一阵阵低沉又凄惨的呜咽声发出,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着,可双手又偏偏紧紧束缚住。 豆大的汗水从她脸颊上滚滚而下,很快就浸湿了囚服。 她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一点点被这剧痛吞噬,心中满是绝望,时间在此刻都被无限拉长。 每当她痛得险些晕过去时,又会有下一轮更剧烈的痛楚像海浪一样汹涌而来,将她的神志重新拉回。 爹,救救我…哥哥,快点救我出去…你们快来救我啊… 人在痛到极致的时候,思维都有些混乱了。 当初梅宫雪被关进刑部时,她每天都在祈求着。 可时间一长,她便绝望了,不敢再奢求什么。 只是没想到,此刻当她受到巨大的痛楚时,仍是本能般的会想到心底最想依赖的人! 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酷刑不知过了多久,吕大人都累得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可却依旧没有逼问出想要的东西。 最后,他有些无奈地将手中的剃骨刀往旁边一扔,想不到面前这看似柔弱的女子竟能撑到现在。 难道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吕大恩很快又摇了摇头。 那可不行,她若什么都不知道,自己还怎么立功了? 不过也不用担心,一切才刚刚开始而已。 “快住手!” 有人匆匆从外面赶来,正是季云初。 然而当他冲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幕惨象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因为地上已经多了十个鲜血淋漓的指甲! 季云初的眼睛立刻就红了,黑沉的眸子死死盯着那位吕大人,透出无尽的寒气与杀意。 吕大人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眼神,就好似下一刻,对方便会迫不及待地用刀狠狠刺穿他的心口。 他打了个哆嗦,连忙道:“我只是奉命行事,莫冲动啊!” 季云初没想到自己还是来晚一步,冷冰冰道:“劫匪来信,直接用梅宫雪做人质换回宁王殿下,陛下有旨,放人!” 第89章 这荣幸给你要不要? 当梅宫雪再次睁开眼时,身旁守着的是季云初。 紧接着便是一阵难以言喻的剧痛,从十根手指上传来。 她下意识抽动了一下,却被季云初紧紧握住了胳膊,“你手上的伤只是暂时做了包扎,千万别乱动。” 梅宫雪的神志这才完全清醒,扫了一眼四周,见自己还在大牢。 她张口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季云初会在这里? 但她的嗓子刚刚都已经喊哑了,才张口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季云初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声音很是轻柔,“陛下已经下旨,暂时不会对你用刑了,你别担心!” 暂时? 梅宫雪看着他,沙哑着声音问道:“但是要用我去换回宁王,对吗?” 在昏迷的前一刻,她隐约听见了季云初的话。 季云初无奈点头。 梅宫雪苦涩一笑,用自己去交换宁王?那还不如受刑呢! 自己一个弱女子,落在那群穷凶极恶的阉党余孽手中,能有什么好下场? 她不想去,宁愿死在这! 可这件事上哪里有她说话的资格? “可是那些劫匪之前不说要什么地图吗?怎么会突然改口,居然要我去交换宁王?是不是弄错了?” 季云初拧眉摇头,这件事别说梅宫雪想不通,就连陛下那边都不明所以。 只是现在顾不得许多,救宁王要紧! 梅宫雪心中绝望,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季云初看着就心疼,从怀中拿出帕子,想替她擦去眼泪。 当梅宫雪看到那条手帕时,愣了一瞬,认出那正是自己亲手绣的。 确切地说,是她学会刺绣后做的第一件成品,特意送给了季云初做礼物。 想不到,季云初竟留了这么多年! 而且干干净净,显然有在用心收着。 然而当那手帕即将碰到自己时,梅宫雪却赶紧往旁边一躲,“男女授受不亲,多谢你费心了。” 季云初握着帕子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半晌才收回,语气里也染上了些落寞,“我不能留在这里太久,等下应该会有大夫过来为你看伤。” 毕竟梅宫雪此时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谁去换回宁王呢? 梅宫雪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此时狱卒前来催促,季云初微微叹息一声,又柔声交代: “你好好休息,我过一会再来,别担心,到时候我会带着人陪你一起去的!” 梅宫雪只来得及道一声谢,季云初便离开了。 梅宫雪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心中依旧彷徨无助。 像季云初这种等级的武将,可不会单纯的为了保护自己,陛下应该是命他前去接回宁王殿下。 那些劫匪敢在皇城脚下劫持堂堂的王爷,而且这都已经过去三日了,朝廷还没有找出他们的藏身位置! 到时,双方人马阵前,自己作为人质去换宁王。 众目睽睽之下,季云初难道还能先顾及她的安全吗?肯定要先护着宁王离开! 毕竟他也有自己的责任。 劫匪如此猖狂,一旦确保了宁王的安全,朝廷一定会掉头铲除他们的。 胆敢劫持一个王爷,还堂而皇之地提出什么条件,这本身就是对大周朝的挑衅! 而自己,无论哪种结果,最后八成就是个弃子! 伤口太疼了,梅宫雪想睡都睡不着,可心里却一直很困惑。 到底为什么呢? 自己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价值,那些劫匪居然提出让自己去换回宁王? 她很确定自己并不知道那个什么地图,但为何那些阉党欲孽就是紧盯着她不放? 难道,自己身上真有什么秘密不成?那些劫匪又会怎么对自己? 她胡思乱想着,觉得浑身发烫,应该是外伤引起的高烧。 好不容易,梅宫雪感觉自己踏实睡了一会。 但很快,她就感觉有人在使劲晃她。 “姐姐,你怎么样了?快醒醒!” 梅宫雪皱眉,睁开了眼睛。 见她醒了,梅香寒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喜极而泣道:“姐姐,你终于醒了!” 梅宫雪没好气的道,“我还没死呢,怎么跟哭丧似的!” 梅香寒被骂得委屈,但的确不敢哭了,只是眼泪含在眼眶里,瞧着更加楚楚可怜了。 “姐,我可是特意来给你送饭来的!” 说着,她便往季云初身后躲了躲,很是无奈地看了对方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自己一片好心,姐姐为什么总是对她这么凶? 梅宫雪此时才看清她身后,原来季云初又来了,梅香寒应该就是他带进来的。 “还没有周赴的消息吗?”梅宫雪虚弱开口。 季云初没想此时此刻,她居然还在惦记着那个周赴,虽然面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实话说道:“没有,可能是一起被抓了。” 梅宫雪沉默,眼中带着明显的担忧。 “你还是先顾自己!”季云初端来一碗黑漆漆的汤汁过来,“先把药喝了。” 梅宫雪伸手想要接过,“我自己来就好。” 季云初却不知哪里来的脾气,呵斥一声,“你乱动什么?伤口刚上好药,非要和我这么客气吗?” 梅宫雪着实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乖乖收回手。 就见季云初丝毫不在意牢房内的脏污,直接坐在梅宫雪身旁。 他先是用嘴唇轻轻触碰了一下汤匙,试着温度,确定不烫后才递到梅宫雪唇边。 “来,趁热喝,凉了就不好了!” 梅宫雪皱着眉,明显有些抗拒,但季云初却很有耐心地哄着。 梅香寒就站在旁边,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瞧着姐姐也就是手上缠了点绷带,身上都好好的,至于喝药都要用人喂吗? 真矫情! 结果梅宫雪刚喝了两口便开始咳嗽起来,她的嗓子本就哑了,这药不仅苦,喝下的时候还刮嗓子。 见此,梅香寒赶紧殷勤道:“云初哥哥,你去找些糖来!” 季云初一想也是,梅宫雪就从小喝药就怕苦,都要拿糖哄着,于是自然而然地将药碗交到梅香寒手中,先出去了。 当他走后,梅宫雪便看向梅香寒,“有话就说。” 对方明显是故意把季云初支开的。 梅香寒蹲下身子,在她耳边低声道:“大哥有话让我转达你,宁王乃是朝廷重臣,在交换人质那日,姐姐你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宁王殿下的安全,否则…” “知道。”梅宫雪直接打断她,“就是我死了也绝不会让宁王伤一根头发的,行了?” 毕竟侯府可不能失去宁王这个依靠。 之前,梅鹤鸣维护梅宫雪,因为她是侯府的人,可一旦侯府的利益在她的安危之上,那她便会被立刻舍弃。 权衡利弊而已,这并不矛盾。 只是,梅宫雪心里觉得格外悲凉。 梅香寒忙用用大哥的话反驳她,“咱们身为大周子民,能有机会救出宁王便是替朝廷分忧,姐姐应该觉得荣幸才对!” 梅宫雪:“这荣幸给你要不要?” “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 梅香寒本就笨手笨脚的,情急之下站起身,结果被溢出的汤汁烫到手,她“哎哟”一声把药碗丢了出去。 梅宫雪就坐在面前,那一大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好巧不巧的,正朝着她手上的伤口泼去! 第90章 和护国公府的交易 幸好季云初从外面及时赶回,飞快来到梅宫雪身旁,用自己的外衣替梅宫雪挡去了大半的汤药。 “咣当”一声,药碗滚落,里面的药汁尽数洒出。 “小雪,没有烫着你?” 季云初赶紧检查梅宫雪手上的伤,她手上的指甲刚刚被拔掉,整个人正发着高烧,若此时伤口见了水,无疑会加重病情。 他埋怨地看向梅香寒,“阿香,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梅香寒猛地瞪大了眼睛,眼泪都止不住地拼命解释着,“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见她急成这样,季云初刚到嘴边的斥责,也忍不住又咽了回去,就对梅宫雪道:“你别怪她,阿香刚才的确是不小心,她只是…只是…” 她只是单纯的笨! 梅宫雪冷笑一声,倒不是否认季云初的话。 她毕竟也是和梅香寒一起长大的,知道对方干什么都不行,但这并不妨碍梅宫雪生气。 难道笨就有理了?不是故意的就不用承担责任? 幸好刚刚季云初及时赶回,若没回来呢?自己身上的伤还不一定会变成什么样! “姐姐,刚才没有碰到你的伤口?没事的,我再给你换一遍药就好!” 梅香寒慌忙过来,就要动手检查她的伤口。 吓得梅宫雪赶紧后仰,真是怕了她这个活阎王! 这监牢内本就物品杂乱,梅宫雪看准时机直接绊了她一下。 梅香寒没站稳,眼看就要摔个大跟头。 可惜的是,季云初最后扶住了她。 梅香寒惊魂未定,转头就躲在他怀里哭起来。 季云初此时面上也露出了一丝不悦,他刚才看得很清楚,分明是梅宫雪故意使坏。 “小雪,你在干什么?赶紧道歉!” 梅宫雪冷笑一声,“为什么道歉?我这个做姐姐的是在教导她,凡事要有自知之明,明知道自己笨就别总往别人面前凑,免得招人烦!” 梅香寒本就脸皮薄,如今听到梅宫雪当着自己心上人的面说她笨,眼泪立刻决堤,哭着跑了出去。 仿佛受到了什么重大打击! 季云初想要伸手拦她,居然都没拦住,看来自尊心被伤得不轻。 “小雪,我看你真是变了,那可是你亲妹妹!你怎么能这样恶语伤人呢?”季云初错愕地看向梅宫雪。 “我说错了吗?还是你心疼了啊?”梅宫雪幽幽道。 她本就因身上发着高烧而脸颊通红,此时阴阳怪气地讲话,显得整个人更加刻薄了。 季云初静静看着她,半晌,有些失望地摇摇头。 “刚刚阿香差点将热药泼到你的伤口上,的确是她不对,但她是无心的,可你却不一样,你是有意想要绊她,性质完全不同,你何时变得这样歹毒了?” 歹毒? 梅宫雪皮笑肉不笑道:“这个词好啊,我就是恶毒,怎么了?看不下去你就走!” 季云初眸光一沉,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也是摇摇头,“我看在你有伤的份上,不与你计较。” 于是,他将药放在梅宫雪身旁,便起身离开。 看样子,应该是去追梅香寒了。 梅宫雪冷笑一声,根本没有去碰那药,整个人直接回到了自暴自弃的状态。 反正她也想清楚了,自己此去可能活不了几天了,还喝什么药? 这半辈子都活着憋屈,临死前还不能痛快痛快嘴? 不就是一死吗?有什么可怕的! 谁还能让她死两回啊? 所以当宇文雅进来的时候,就瞧见梅宫雪眼睛半睁半闭地倚在墙上,整个人毫无生气,即便是听到了脚步声,都懒得往这边转头看。 “明天早上,朝廷就要用你去交换宁王殿下了,你倒是挺从容!”宇文雅语带讥讽道。 她以为自己来了后,会看到梅宫雪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呢! 可等了片刻,梅宫雪根本没搭理她。 “喂,我在和你说话呢!” 宇文雅用力一踹那牢门,锁链都晃得哗啦哗啦响,梅宫雪依旧置若罔闻。 宇文雅一向心高气傲,被无视后,气得在那里骂骂咧咧了许久,可梅宫雪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无奈之下,宇文雅只能直奔主题,说出自己此次的来意。 “梅宫雪,你难道不想要千金保孕方了吗?” 听到这几个字,梅宫雪的眼神终于有了些变化,缓缓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宇文雅这才松了一口气,也不再废话了,“我们做个交易如何?只要你能帮忙救出我弟弟,我们护国公府愿将一颗千金保孕方送上!” 她说的可不是她自己,而是特意强调了护国公府。 梅宫雪这才想起,宇文复也被那些劫匪生擒了。 宇文雅的语气虽一如既往地嚣张,但她的眉头始终蹙着,额头上的细密汗珠都顾不上擦,担忧道: “我弟弟已经被那些劫匪抓住三天了,也不知他怎么样了,我们已经派人营救,但一直无果。” “等你被交换到劫匪那边后,若能帮忙救他出来,我父亲便同意赠你一颗千金保孕方!” 梅宫雪闻言垂眸,似在思索。 宇文雅却面露焦急,不停地在原地踱步,“我知道你怀疑我这话的真假,但你应该也知道,就凭我自己是没办法来到这刑部大牢看你,这是我父亲动用关系才将我送了进来,希望你能明白我们的诚意!” 梅宫雪的确在心里掂量这些话的可信度,也就一半一半。 但她还是道:“好,我答应你!” 自己估计是没好结局了,但若真的能替大嫂换来保孕方,那也是圆了自己的一桩心事。 宇文雅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很是郑重地对她行了一礼,“多谢,我护国公府定会记下你这个人情,到时也一定不会叫你失望!” 梅宫雪却懒得搭理她这一套,只是艰难地端起身旁已经凉透的药碗,一口灌了下去。 第91章 “别出声!” 护国公府年轻一辈,共有二男一女,分别是宇文述、宇文雅和宇文复。 这三兄妹虽都是正房嫡出,但却不是一个母亲生的。 宇文述乃是原配所生,宇文雅和宇文复乃继室所出,所以这三人的关系也并不融洽。 就比如,宇文复最讨厌从小到大总是事事压自己一头的大哥宇文述。 所以当宇文述双眼失明后,他急着向众人证明自己的能力,冒名顶替了宇文述的名义前去营救宁王,结果失手被擒。 而宇文雅和宇文复是一母同胞,两人关系亲密,在得知自己弟弟出事后,她自然担忧不已。 护国公府那边肯定也不想失去这个儿子,人家必然会派人营救。 而梅宫雪此次作为去和宁王交换的人质,身份特殊,若能借机帮忙将人救回来,代价也只是一颗千金保孕方,这对护国公府来说怎么都不亏! 千金保孕方再怎么珍贵,还能有儿子的命珍贵? 这样一想,梅宫雪觉得宇文雅的话是有几分可信的。 反正不论怎样,自己的情况都不会更糟糕了。 所以,这一晚上她养精蓄锐。 … 翌日,天一亮,狱卒便难得地给她送来一顿丰盛的早饭。 梅宫雪也不客气,毫无形象地将那些饭菜风卷残云,吃得直打饱嗝。 她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这就是自己的断头饭! 当她出来时,刑部门前已经集结了一队人马,为首的正是季云初。 步兵的手持长枪,队伍整整齐齐,一看精气神就知训练有素,此时正严阵以待。 在队伍的末端,还跟着一群普通的侍卫。 一看那衣着,梅宫雪便认出了是护国公府的人,看来人家也是早有准备。 除此以外,安国侯府也来人了,是梅砚君和梅长恭。 梅砚君在前率先走过来,正欲开口。 梅宫雪却抢白道:“不用再说一遍了,我知道等下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以宁王的安危为重!” 梅砚君脸上的表情讪讪的,明显就是被梅宫雪猜中了他要说的话。 梅长恭有些看不过去了,“小雪,你别这么说,我们难道不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吗?” 梅宫雪转头看向他,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三爷身上可否带了匕首,借我一用!” 梅长恭倒也实诚,点头说自己有,然后便从腰间摸出一把给她递了过来。 他这才满脸疑惑地问道:“你要匕首做甚?” 梅宫雪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阴测测的道:“等下我和宁王交换人质的时候,我就趁人不备掏出匕首,直接抹了宁王的脖子,这样一了百了,岂不快哉?” 梅长恭闻言大惊失色,赶紧把匕首收回来,“你这丫头发什么疯?休得胡言!” 梅宫雪大笑一声,继续道:“若我当众杀了宁王,那怎么也得是个诛连九族的重罪,三爷莫非是怕被我牵连?反正我也活不了了,咱们黄泉路上还是个伴,一家人嘛,整整齐齐的不孤单!” 梅长恭竟是当真了,一把抓住了梅宫雪,“小雪,你可千万不能冲动啊!” 梅宫雪立刻反唇相讥,“谁让你们不肯放我离开,难道不是你将我搬出侯府的事告诉大哥的?” 梅长恭立刻脸色铁青,无话反驳。 梅宫雪觉得吓唬吓唬他真是活该,但也只是稍稍出了口恶气,让他一天到晚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睛的! 梅宫雪撂下这句话后,便上了马车。 但她的话却回荡在梅长恭耳边,吓得他浑身汗毛直竖,回想自从梅宫雪回府后便诸多怨气,难道真要一怒之下拉着整个侯府为她陪葬不成? 他求救般地看向梅砚君,“二哥,这可怎么办?” 梅砚君就在一旁,自始至终都听着,但却神色如常。 他拍了拍梅长恭的肩膀,“放心,这么多年了,你真是一点儿都不了解小雪啊,她一向是嘴硬心软的!” 梅长恭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被戏耍了,气得在那里指天画地的一顿臭骂。 梅砚君没有再看他,视线落在了马车里那道娇小的身影上,眼看着队伍就要开拔了,他终于是忍不住上前,“妹妹!” 梅宫雪身子一僵,缓缓转头看向车外的梅砚君。 四目相对的一瞬,梅宫雪依旧满脸冷漠,梅砚君也是心绪复杂的望着她。 自己的妹妹明明还这样年轻,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姑娘家,怎么就莫名背负上了这么多的重担? 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要叮嘱对方,但最后到嘴边的也只剩了一句,“我们等你回来。” 梅宫雪沉默片刻,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放下了车帘,将自己和外界隔绝了开来。 时辰到了,队伍向城外出发。 一路上,梅宫雪的神经都紧绷着。 即便她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当越来越接近目的地时,还是紧张得手心冒汗。 约定的地点离着京都有着几十里路程,两个时辰后,终于快到了。 但季云初却命队伍停下,所有人原地修整。 意思是让士兵们借着这个机会,该喝水的喝水、该吃干粮的吃干粮、该上厕所的上厕所。 等下到了地方说不定就是一场混战,必须保持着最佳状态。 “都警醒着点,这里离目的地仅剩一公里,小心有劫匪的探子流窜!”季云初扬声提醒。 梅宫雪虽不饿,但也有些口渴了。 正好旁边有条小溪,她便想着用树叶接些水来。 当她走过去后,还没等蹲下,突然身后一声异响。 还没等她有所反应,一只粗壮有力的胳膊便像冰冷的蟒蛇一样,从身后紧紧捂住了她的口鼻。 梅宫雪下意识想要挣脱,但那人力量太大了,自己完全不是对手。 恐惧立刻将她笼罩,只听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别出声!” 第92章 推出挡刀 这熟悉的声音… 梅宫雪惊喜回头,身后的男子面容白皙,脸颊线条柔和,昔日红润的薄唇如今变得干燥。 在确认梅宫雪不会大叫后,便放开了她。 正是周赴! “你怎么会在这?我还以为你和宁王一起被抓了!”梅宫雪也明显压低了声音。 周赴在见到她后,嘴角微微翘起,但眉宇间的凝重和担忧分毫未减,“长话短说,我已经找到了那些阉党余孽的窝点,但宁王身边的看守众多,若带人强攻,恐怕会伤了殿下,所以等下你在被作为人质交换过去时,我需要你里应外合…” 梅宫雪压下心中的喜悦,认真听着,特别是对方口中的行动计划,可她还是有些疑惑。 “为何只告诉我?这次领队的人是季云初,你不妨把行动计划告诉他,等下好配合你!” 周赴摇了摇头,解释道:“之前几次来剿匪的人都中了埋伏,这才被生擒,所以我怀疑这边的人有奸细。” 这也就说明,他信得过梅宫雪! 梅宫雪用力点头,“放心,你交代的我都记住了!” 周赴又道:“伸手。” 梅宫雪不假思索地照做,一把黑色的匕首被放在了她掌心。 周赴:“这上面被我涂了药,你用来防身正好。” 梅宫雪摆弄了一下那把小巧的匕首,藏在袖间刚刚好。 “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多加小心。” 这样紧迫的时刻,周赴的声音竟是异常温柔,见梅宫雪点头,他便要转身。 “等等!” 梅宫雪似乎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走,下意识就喊住了他。 “还有事?” 梅宫雪轻声道:“你也要小心。” 周赴点头,然后才匆匆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梅宫雪原本彷徨不安的心突然安定了下来。 最主要的是,周赴的行动若成功了,那自己也就不用死了! 她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给自己鼓气加油。 正好那边集合了,梅宫雪便赶紧归队。 队伍继续前进,一口气到了双方约定的地点,正好午时。 梅宫雪也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了最前方。 今天天气尚可,但山上的气温都偏低,寒风吹在脸上刮得生疼。 怪不得劫匪选择让他们在这里等待,四周光秃秃的,根本无法藏身。 梅宫雪心里越发紧张,只能握紧袖中的匕首。 众人并没有等多久,很快,对面山上便下来一队人。 梅宫雪一眼便认出,匪首的那个男子,不正是上次劫持自己的人吗? 果然是他们! 季云初打马上前,扬声喊道:“宁王殿下在何处?我要确保他的安全!” 对方领头的对身旁副手说了几句,在确定了这边没有带多少人后,这才允许将宁王带上来。 宁王虽然已经被掳走数日,但此刻被带出来,衣衫还很干净,应该没有遭什么罪。 别看他被群贼包围着,但面上镇定从容,不见一丝胆怯之意。 这份气度与风骨,难怪在群臣中有如此威望。 梅宫雪不由得探头看去,四下寻找,因为她心里还惦记着另一个人,宇文复! 她刚想问问宇文复在何处时,就见宁王身后再次被推出一人。 这人看起来可就狼狈了许多,明明比宁王还高出半头的个子,此时却佝偻着不敢抬头,正是宇文复! 他在看到对面有宇文家的侍卫后,立刻蹦了起来,“我在这,快来救我!我还不想死!” 身旁有两个架着他的小贼,也没惯着他臭毛病,啪啪两巴掌将他打消停了。 就连一直看他不顺眼的梅宫雪都直皱眉。 这宇文复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在群贼面前竟这般贪生怕死,真是和宁王形成了鲜明对比! 听说护国公府那边为了救回宇文复,和那些劫匪谈了几次,但好像还没谈成,也不知怎么回事。 梅宫雪正专注地看向对面,根本没注意到,身旁的季云初却在看着她。 其实在确定了宁王的安全后,他便应该赶紧将梅宫雪交出,换回宁王。 可他一直眉头紧锁,迟迟不肯开口。 过了半晌,反倒是对面的劫匪着急了,喊道:“人质都已经确认无事了,你还磨蹭什么,到底换不换了?” 而季云初也在梅宫雪看过来时,立即移开了视线,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的字,“换。” 梅宫雪从身旁牵过一匹马,丝毫没犹豫地翻身上马,直接向着对面走去。 与此同时,宁王也由一匹马驮着,快速往这边来。 唯一不同的是,宁王的双手被绳索缚住。 就这样,双方人马都紧张地注视着场中的两人。 一个从这头到那头,一个从那头到这头。 在交错的一瞬,梅宫雪与宁王对视的一眼,又很快错开。 很快,宁王便到了对面。 季云初亲自将他身上的绳索解下,太医上前为他检查是否受伤。 而梅宫雪这边,等待她的只有架在脖子上的钢刀。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劫匪刚好将她安排到了宇文复的身旁。 匪首看向梅宫雪,一边和身旁的副手商议着什么。 梅宫雪怕他们等下就要派人来给自己搜身了,赶紧凑到宇文复身旁。 宇文复正满面焦急地看着对面,却不料,自己手上突然被塞了一颗药丸。 他下意识想要询问梅宫雪,却见梅宫雪用口型对他无声地说着三个字,“吃下去!” 这时,一声喊杀声响起,紧接着从四面八方窜出了几十人。 他们身上都带着白色的伪装,明显是埋伏已久。 梅宫雪神色一凛,知道周赴已经开始行动了,懒得耽误时间,直接将药塞进了宇文复口中。 然后从腰间取出一个小口袋,解开后,向着往空中一抛。 山上风大,梅宫雪又站在顺风口,药粉一下子被吹出老远。 劫匪们原本正打算迎敌,忽然觉得空气中弥漫着异香,紧接着身上发软,连拿刀的力气都没了。 特别是离梅宫雪近的几个人,吸食的药粉最多,此时直接瘫倒在地。 梅宫雪顾不得其他,立刻掏出匕首将宇文复身上的绳索割断,“快跑!” 这一切的变化都太快,宇文复感觉自己刚一愣神的功夫,怎么身旁的贼人突然都倒了? “我刚才给你的就是解药,抓紧时间。”梅宫雪喊道。 宇文复倒是想跑,但他这几天一直没吃饭,饿得脚发软,还得梅宫雪拉着他。 可药粉飘向远处时药力减弱,不少人跑过来要阻拦他们。 幸好有周赴的人拖延对方,山坡上立刻一片混战。 匪首的副手更是提刀冲了过来,“你们要往哪里跑?” 宇文复这时才反应过来,这群贼人劫持宁王就是为了要梅宫雪。 只要利用梅宫雪拖延对方的脚步,那自己就能有一线生机了! 于是,宇文复丝毫不顾梅宫雪刚救了自己一命,猛地将她推出去挡刀! 第93章 误杀 这种背后阴人的下作手段,不止梅宫雪没料到,就连对面的劫匪都没料到,直接愣住了。 他本来以为宇文复也是武将出身,两人至少还得有一番苦战,所以钢刀都横在了身前。 却不想对方直接将梅宫雪一个弱女子推了出来,直往他刀上撞! 这可不行,梅宫雪要留活口。 于是,劫匪连忙将刀收了回来。 这么一耽误的功夫,宇文复果然趁机从旁边逃走。 梅宫雪手中只有一把匕首,又不会武功,哪里会是那劫匪的对手?一个擒拿便被制住了! 她暗骂了一声宇文复,想不到自己居然要被他害死了! 危急时刻,周赴终于从外围杀了进来,人还未到,手中的长刀便飞掷过来。 那劫匪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泛着寒光的长刀落下,正插在他刚刚站着的地方,能有一尺深! 以往周赴在梅宫雪面前都是懒散又漫不经心的,可此时放开手脚大开杀戒,真如同一尊煞神一般! 最可怕的是,他天生没有痛感,明明肩头已经插着一把断箭,但对他丝毫没有妨碍。 他一边走过来,一边随手将身上的断箭拔掉,满脸杀气的样子看得人头皮发麻。 他这个样子别说敌人了,哪怕是梅宫雪看了都打个寒战。 那个劫匪很快便和他交却手,却打得很被动。 因为自己身上有伤,行动难免迟缓,但周赴就像是一台杀人机器一样,任何伤势都无法给他造成影响。 除非血流干了,他才会倒下。 这样生死一线的时刻,周赴还抽空对身后的梅宫雪喊道:“先走,找个地方躲起来!” 梅宫雪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只会让他分心,于是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赶紧从人少的地方跑开。 与此同时,对面山头也很快响起了喊杀声。 原来是季云初在确定了宁王没有大碍后,掉头从后面包抄过来,形成了夹击之势! 宇文家的侍卫赫然也在其中,但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寻找宇文复,以确保他的安全。 梅宫雪一路小心地躲避着,然而很快就看见了跑在前方的宇文复,他似乎又被另一个人拦住了。 毕竟两人都是顺着这条敌人少的小道跑下来,相遇也正常。 梅宫雪此刻已经不愿意再多管他,就想绕个弯。 却不料,宇文复也掉头往这边跑来。 他好像是因为身上饿得没力气,不是那人对手,便也想着换条路。 好巧不巧的,慌乱之下与梅宫雪撞了个满怀! 这里本就是山坡,再加上积雪厚,两人谁都没站稳,就这么一起滚了下去。 梅宫雪的第一反应就是护住头,毕竟有着上次从马上摔下来的经验。 可是,她却突然感觉手上的匕首一沉。 当她被撞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停下来时,发现自己正将宇文复整个人压在身下。 暗骂一声晦气,正欲起身。 却见宇文复的脸色苍白,瞳孔微微张大,嘴角竟有鲜血喷出。 梅宫雪这时才察觉到不对劲,缓缓看向了他的心口处,自己手中的匕首已经全部插了进去! “啊!” 梅宫雪尖叫一声,吓得立刻松开了手。 半晌后,她才反应过来,忙起身用衣服死死捂住他的伤口,眼中慌乱不安。 “不能死,你可不能死啊!宇文复,坚持住!” 宇文复若死了,自己拿什么换千金保孕方? 而且即便他要死,也绝对不能死在自己手里! 可不管梅宫雪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止住那不断往外冒着的鲜血,身下的雪地都被染红了。 而宇文复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她,眼里有震惊、有疑惑,更有着深深的不可置信。 眼看自己就要逃出去了,居然会死在梅宫雪手中? 他挣扎着想抬起手去抓梅宫雪,可还未等抓到,便无力地垂了下去。 一双眼睛就那么睁着,注视着天空,瞳孔逐渐涣散。 梅宫雪愣住了,小心翼翼地用手去试探他的呼吸,下一刻就猛地缩了回来。 完了,人死了! 怎么办? 护国公府的人是不会放过自己的,以她们侯府的力量可护不住自己。 要不,她赶紧逃,总比回去送死的强! 可官兵已经围了上来,特别是跟在后面的护国公府侍卫。 他们正是因为发现了宇文复,才从这个位置冲上来,准备接应自家公子。 结果远远就见到了这一幕,等过来查看过宇文复的伤势后,个个面色大变,然后纷纷对梅宫雪怒目而视。 “杀人偿命,我们要替公子报仇!” 说着,便冲上来,要拿梅宫雪回去交差。 他们本就是奉命过来营救宇文复的,结果现在人死了,若放过了梅宫雪,他们回府后也没有好果子吃! “我看谁敢!” 此时周赴赶了过来,看了看地上的成了尸体的宇文复,冷冰冰道:“此事还有诸多疑点,宇文复一个习武的大男人,怎会这样轻易地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用匕首直接贯穿心脏?今天的行动由我全权负责,尸体也好,人也好,你们都带不走!” 但护国公府的人如何甘心? 周赴直接横刀立在尸体前,“这件事情我会向陛下禀明,定会给护国公府一个满意的交代!” 见他都已经这样说了,护国公府的人也只能闭嘴,但早已有人快马赶回去将事情经过告诉了护国公。 周赴这时才转身看向梅宫雪,发现她正呆呆地坐在那里。 此时山腰上尸横一片,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只能先安排人将梅宫雪带回刑部看顾好。 周赴转身正要离去,但却脚步犹豫,还是折返了回来。 他蹲在梅宫雪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第94章 你满意了? 梅宫雪再次被关回了那个带给她无尽梦魇的地方。 接连两天,她都没有得到外面的任何消息。 借着这个时间,她好好清理了一下自己的脑子,将所有事情都捋了一遍。 如今,自己被关在刑部主要有两个原因。 第一,毫无疑问的就是宇文复的死! 她现在已经顾不得去想什么千金保孕方的事情了,而是赶紧洗脱罪名。 虽然她对朝中刑法不是很了解,但也知道故意杀人和误杀,这两种是截然不同的犯罪等级。 幸好周赴强行扣下了宇文复的尸体,也不知仵作能不能从伤口上分析出自己真的是误杀! 不过,梅宫雪最担心的其实是第二点。 上次自己被官兵带走时,圣旨给出的罪名是她私下和阉党余孽有联络,这才是要命的! 因为皇帝对“阉党余孽”这四个字极其忌讳。 从此次那群人劫持宁王之事就能看出,都是一帮穷凶极恶之徒。 在当今陛下登基之初,为了进一步瓦解各大门阀的势力,曾重用宦官。 刚开始的确很奏效,可惜最后没有牵好手中这条绳子,让本该挥向门阀的刀变成了一把双刃剑。 于是,皇帝又花费了数年的时间,才彻底清除了以赵章为首的阉党。 民间对阉党之流也都是深恶痛绝,可每每提起阉党祸乱,第一个骂的还是皇帝! 毕竟当初若没有他的纵容,阉党之流哪里能成得了气候? 这种事放在历任帝王身上,都是一大污点,所以当今陛下非常忌讳。 甚至曾下令,今后的史书上都不得记载关于阉党的半个字! 而且但凡和阉党有关的事与人,一律严查。 梅宫雪深知,在权力面前,单纯地杀个人,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若自己犯在了皇帝的忌讳上,那才是真的糟糕! 之前那些劫匪掳走宁王,非说要什么地图,后来忽然改变主意,让梅宫雪前去交换,八成也是冲着那所谓的地图。 除非,梅宫雪能弄清楚那地图到底是什么、在哪里、然后赶紧原封不动地上交朝廷。 彻底摆脱和此事的关联,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否则的话… 梅宫雪心中焦虑不安,她想打听一下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于是,在狱卒过来送饭时,赶紧拦住了对方。 “这位大哥!”梅宫雪尽量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你应该认识刑部的周赴周大人?若是方便,你见到他时能否帮我带个话?” 尽管她语带哀求,那狱卒可没给什么好脸子,将半碗馊饭往她面前一丢,“周大人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这话说完后,那狱卒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嘲讽的看了她一眼。 “你不会还以为自己是我们周大人的未婚妻?实话告诉你,陛下昨天就已经撤回了给你们二人的赐婚,我看你这辈子是出不去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而梅宫雪整个人也如坠冰窟。 陛下已经撤回了对自己和周赴的赐婚吗?看来对自己的态度已经差到了极点! 至于梅宫雪那几位哥哥,她可从来没指望过,此刻唯一能想到救自己出去的人,就只有一个周赴! 莫不是护国公府那边已经开始施压?不想让自己有任何的依靠? 没过多久,外面再次响起脚步声。 梅宫雪如今都有了经验,只有脚步声却没有钥匙声,那就应该是进来探监的人! 她面上一喜,赶紧来到牢门前,心里想着是不是周赴来了。 然而当看清来人后,她的笑容瞬间消失,“怎么是你?” 季云初眼底划过一抹愠色,“你就这么不愿意见到我吗?” 梅宫雪直接转身回去,明显不想和他说话。 两人僵持片刻,还是季云初先开了口,“大理寺和刑部的人一起负责审理你的案子,检查过现场和尸体后,都判断出你当时是误杀,而且朝堂上有宁王极力替你说情。” 梅宫雪倒是猜到了宁王定会替自己求情。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是她作为人质前去交换,才将宁王平安换回来的。 宁王是一定要站在她这边的,否则岂不是被天下人指责凉薄? 季云初继续道:“再加上之前你里应外合立下的功劳,陛下便免了你的罪责,只是罚了你们侯府一年的月俸,作为给宇文复的丧葬费。” 其实暗中还有人将那天宇文复贪生怕死的场景大肆宣扬了一番,可是让护国公府的人丢尽了脸面,这才逼得对方不得不偃旗息鼓。 季云初以为告诉她这些事后,她多少会松一口气。 但梅宫雪沉思片刻,突然眼神锐利地看向他,“是你放出消息,将周赴和宁王等人引出城去的?” 冰冷的质问,让季云初整颗心都不由得提了起来。 梅宫雪看他这副表情便知道,自己果然猜中了。 两天的时间,足够她将很多事情串联起来。 当时传来消息,说宁王被阉党余孽劫持,梅宫雪就在他身边,发现他没有一点吃惊的神情。 当时便觉得奇怪。 后来周赴告诉她时,怀疑队伍里有人走漏了风声。 但梅宫雪也只是怀疑,因为一直想不通季云初这样做的理由,可就在刚刚,她一下子想明白了。 梅宫雪重新来到牢门前,她很想看看现在的季云初,想看看他是否与自己记忆中有所不同。 然而他在看向自己时,眼神依旧如少年时那样深沉,仿佛还是那个话不多却总是默默关注她的云初哥。 “陛下已经撤回了对我和周赴的赐婚。”梅宫雪的声音有些沙哑。 季云初眉心微微蹙着,没有出声。 “现在我不用嫁给周赴了,你的目的达成,满意了?”梅宫雪轻蔑笑着。 刚刚狱卒说陛下已经取消了自己身上的婚约,再加上之前在酒楼里他就想过要对自己用强,梅宫雪便想通了季云初这样做的理由。 这一切的原因,只是想要不择手段地得到她! 季云初感觉自己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 他知道,梅宫雪是在怨他。 若不是他故意放出消息,宁王怎么会被那群人抓住?那梅宫雪也就不会被迫关进刑部受刑,之后还误杀了宇文复等一系列事情。 他之前一直在梅宫雪面前信誓旦旦,说自己有能力保护她。 可梅宫雪现在的境地,简直就是对他的嘲讽! 不知何时起,他就感觉自己和梅宫雪之间横亘了一条无法逾越的沟壑。 “季云初。” 梅宫雪的声音虽轻,但语气坚定,每个字都狠狠敲在了季云初心上。 “我就算守一辈子活寡,也不会嫁给你的,你死了这份心!” 第95章 藏宝图 夜里,外面似乎下起了大雨。 一整晚,梅宫雪都没睡踏实。 皇上虽然没有追究她误杀宇文复的事,但也没有放她出大牢。 至于理由,她之前就猜中了,就是那份所谓的地图。 梦里,她再次带到了行刑室。 自己的指甲不知何时长了出来,可是却被人摁着,又活活拔了一次,疼得她死去活来。 当她从梦中惊醒后,便再也睡不着了,惴惴不安地等待着。 果然,没过多久,她便再次被带走。 令她意外的是,这次来的是一间很干净的房间,甚至还有大夫帮她换了手上的药后才离开。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 梅宫雪抬头看去,进来的人竟是周赴,她下意识长舒了一口气,正想唤他的名字。 可周赴看她一眼后便移开了视线,拿着一摞案卷走到了审讯桌前。 梅宫雪霎时不敢多言,低下了头。 其实陛下会撤回对两人的赐婚,还有一种可能,她一直不愿意去想。 那就是周赴怕自己连累他的仕途,主动向陛下请旨撤婚,毕竟两人原本就是政治联姻。 念及此,梅宫雪强忍着心中的酸涩,面上装作无事的样子。 周赴翻看着手中的案卷,声音幽幽响起。 “九个月前,赵章曾在去滨州时,将搜罗来的所有财富以及大量兵器藏了起来,具体地点被他绘制在了一张地图上。” “据那些劫匪所供,赵章特意将地图留给了你,所以那些人便想寻机会将你掳走,试过一次,但被你逃了。” “之后,他们还想下手,奈何你一直身居侯府,最后是宁王得到消息前去追捕,结果却中了这些人的埋伏,而他们也趁机向朝廷提出用你做交换。” 梅宫雪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那所谓的地图,竟是张藏宝图! 周赴这才合上案卷,抬眸看她,“本官最后一次问你,赵章所绘的地图,到底在哪里?” 梅宫雪袖中的手紧紧攥着,“民女真的不知。” 等了半晌,也不见周赴继续往下问。 梅宫雪偷偷抬头,就见周赴正在凝神思索。 “那你还记得赵章从滨州回来后,都做过什么?” 梅宫雪是真的不愿意回忆那段往事,可此时又不得不去努力回想,声音都有着一丝颤抖。 “我只记得那段时间,他的脾气更暴躁了,每次见了我不是打就是骂,用茶杯、用砚台,手边有什么就抄起来打我,甚至还用了烙铁…” 当说到这里时,周赴立刻抬手示意她停下。 其实这些回答梅宫雪之前就说过,可这次重新听,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之前忽略的点。 为什么会有烙铁? 梅宫雪都说了,赵章是手边有什么就用什么打她,但烙铁这种东西可不常见,很多时候都是刑部用来审讯犯人的一种手段。 个人的宅邸中若有烙铁,大多都是冬天时用来清理炭火的。 可赵章从滨州回来时,大概是在七、八月份,正是盛夏。 谁家盛夏会用炭盆、用烙铁? 除非,赵章并不是单纯地折磨梅宫雪发泄,而是另有原因! 之前那些劫匪本来是要求用地图来交换宁王的,但后来突然改口,直接让梅宫雪作为交换。 会不会是因为…地图就在她身上? “赵章用烙铁的时候,烙在了你身上的什么部位?”周赴突然道。 梅宫雪下意识抖了抖,每次只要记忆触及到那片黑暗的角落,她就会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见她面上露出痛苦之色,周赴虽不忍,但也只能尽量放缓了声音。 “你一定要实话实说,否则我没办法帮你!” 片刻后,梅宫雪指了指自己的后背。 周赴眼中精光一闪,赶紧起身站到了梅宫雪身后。 他先将屋中其他人遣退,然后轻声在梅宫雪耳边道:“你不要动。” 梅宫雪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就感觉周赴的手搭在了她的领口,下一瞬直接将她的外衣脱下。 光裸的肌肤被冰冷的空气激的一哆嗦,梅宫雪下意识想要拦住,但却强忍着让自己不要乱动。 这时,屋中只有她和周赴的两人。 而她的上身只剩下了一件胸衣,整个后背就这样赤裸裸地呈现在周赴面前。 梅宫雪对他虽然是信任的,但是忍不住会微微发抖。 可周赴眼中此刻没有分毫的旖旎,而是犀利地扫过她身上的伤疤,最后落在了那一处烙铁留下的伤疤上。 “找到了!” 果然,就如同他猜想的那样。 赵章那个王八蛋居然用烙铁把地图烙在了梅宫雪的背上! 这个地方,哪怕是她平时洗澡时,也根本看不到! 这就导致她一直不知道地图的存在,却苦苦地在刑部受了这么多的刑! 周赴眼神中透着冰冷的寒意,心中升起一团无处发泄的怒火,最后,都化为对梅宫雪的心疼。 “等我一下!” 梅宫雪还没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就见周赴飞快取来纸笔,竟对着她背上的伤疤细细临摹起来。 梅宫雪侧头看去,刚开始还不明显。 但很快,她也瞧了出来,那竟是一幅地图! 片刻后,地图完全临摹了下来。 梅宫雪这才重新穿上了衣服。 “太好了!” 周赴看着手中的藏宝图,有了这个,他才能想办法让陛下放过梅宫雪。 时间紧迫,他将地图收好后,命人先将梅宫雪带回,便匆匆离去了。 梅宫雪虽然一直没说话,却注意到了他离开时眼底那兴奋的光芒。 是因为终于可以和陛下交差立功了吗? 她突然变得很不安,怕自己会再一次看错人,怕周赴会和自己那几个哥哥一样的自私! 更怕当自己连联姻的价值都没有的时候,他们会一把丢开她这个累赘! 其实直到此时,梅宫雪也没有意识到那张藏宝图到底有多重要。 所以下午,当她被通知已经可以离开刑部时,她整个人还是懵的。 自己就这样无罪释放了吗? 梅宫雪独自走出了刑部大牢,外面并没有人来接她。 她忽然感觉自己很迷茫,连个方向都没有,到底该何去何从? 可不管怎样,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来大牢这种地方了! 就在她想着赶紧离开的时候,一个小孩跑过来,直接在她手里塞了一张纸条,然后又快速跑开。 梅宫雪一惊,打开后低头扫了眼,只有六个字。 “小心护国公府!” 第96章 预言 纸条的字迹苍劲有力。 梅宫雪纳闷,是谁传的纸条? 既有意提醒她,却又不方便在这件事情上露面的,难道是宇文述? 她虽不是有心,但宇文复的死毕竟和她有关,看来护国公府不会放过她的! 现在夜色还未降临,街上比较冷清。 梅宫雪裹了裹身上的外套,站在街口怔怔出神,脑子里一片乱糟糟的,但还是下意识往侯府的方向走去。 明明几天前她还对未来的生活带着期待,可现在似乎都回到了原点。 现在婚约也没了,她又得罪了护国公府,这种情况下只能回侯府。 可自己回到侯府后,她那几个口口声声会保护好她的哥哥,又会拿她出去做什么交易呢? 她都已经很积极地在经营生活了,为什么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团命运的绳索总是束缚着她? 其实论出身,她觉得自己是命好的,堂堂的侯府千金! 她本应从小生活在爹爹和哥哥们的疼爱之中,可却意外流落民间,吃着百家饭长大,受尽人间冷暖。 到了十岁时,爹爹将她寻回,她以为自己终于有好日子过了。 可她在侯府的日子并不开心,为了融入这个家,她每天拼命地讨好,以为哥哥们总有一天会像疼爱妹妹那样疼爱自己。 好不容易等他们的关系融洽了,爹爹又意外去世。 而自己受了梅香寒的连累,居然要委身嫁给一个太监,从此又是水深火热的三年。 好不容易等到赵章倒台,她又被关进大牢,受了半年刑。 等她从刑部放出来,便不敢再奢求其他,打算安安静静过自己的小日子时,又接连出现了这么多事情。 为什么啊? 明明错的都是别人,可最后承受这一切过失的却是自己!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无休止的反复折磨? “算灵卦,古之八卦,传自伏羲,能察天地之机,一两银子一卦!”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梅宫雪侧头看去,发现在一个不太起眼的小摊子前,有个老婆婆好像在看着自己。 她是个不信鬼神之说的人,对占卜之事并不感兴趣,坚信事在人为。 但此刻,她真的需要有个人聊一聊。 哪怕是个骗子,也希望对方能说出两句自己爱听的话来,安慰她一下! 于是,梅宫雪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婆婆,给我算一卦!” 老婆婆看着她连连摇头:“姑娘,你这命相真是苦啊,不过别担心,只要姑娘心诚,老婆子一定会替你转命的!” 婆婆的表情夸张,甚至还带着几分滑稽。 梅宫雪勉强笑了笑,“那我就谢谢婆婆了!” 老婆婆哈哈一笑,毕竟一整天都没开张了,终于碰上了个冤大头。 于是她赶紧装模作样地掏出了一把签,在竹筒里晃了晃。 “天灵灵,地灵灵,姑娘想算什么?” 梅宫雪轻叹,“婆婆刚刚不是看出我命苦吗?那就劳您帮忙算算,我的命为何会这么苦!” 老婆婆直接递过竹筒,“那就随便抽几支!” 梅宫雪都听愣了,随便? 现在这些算命的都这么敷衍吗?难怪生意不景气! 幸好她本来也没当真,于是随意从里面抽了三支竹签。 婆婆将那三支竹签依次放在自己面前,沉思片刻后很是无奈的叹气。 “三支竹签,对应了姑娘生命中重要的三个男人。” 梅宫雪嘴角一抽,该不会是她那三个哥哥? 紧接着,老婆婆又在纸上写下了一段批语。 梅宫雪接过,只有六个字。 “前世因,今世果。” 字倒是不错,但这是何意? 老婆婆难得收起了不正经的模样,“姑娘刚才不是想问自己为什么这么命苦吗?这就是原因!上一世,你许了一个愿望,宁愿承受这半生的苦难。” 梅宫雪诧异,“什么愿望?” 老婆婆神秘一笑,“续一段缘!” 梅宫雪嗤笑一声,“只为了一段缘,就要承受这么多的苦难,那我看着缘分不要也罢!” 老婆婆并未理会她话中的悲观,指着面前的三支竹签继续道:“这三个男人和你各有一段缘分。” “第一段是孽缘,你们命中纠缠很深,若想摆脱,你可要吃上好多苦头了。” “第二段便是你所求的续缘,你们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可惜断了。” 梅宫雪静静听着,如果说孽缘的话,她觉得自己和季云初还挺像的。 那第二段缘分又是谁? 本来她只是当解闷一样听听,谁知慢慢地还真就听进去了,忍不住问道:“那第三段缘分呢?” 老婆婆面露纠结。 梅宫雪挑眉,难道第三段是她最终的归宿? “这第三个男人,你们根本没缘,他只能陪你走过一段路,最后想留也留不住。” 梅宫雪听着听着就不乐意了,“婆婆,照你这么说,这三段缘都没什么结果,我岂不是要孤独终老?” 她就想听点好话而已,这么难吗? 老婆婆一笑,“你不是还有第二段续缘吗?能续上的话,你后半生自然顺遂无忧,行了,给钱!” 梅宫雪轻叹一声,就说了两句话,便要一两银子,钱还真好赚! 可当她掏了掏腰包,才尴尬地发现一件事。 “婆婆,对不起,我忘了带钱!” 她刚从刑部出来,身上哪会带钱? 本以为那老婆婆会生气,谁料对方不怎么在乎地摆摆手,“相遇便是缘分,来,这个送你!” 说着,将一道符递了过来。 梅宫雪拎起上面的红绳瞧了瞧,发现符上还系了三个铃铛。 “姑娘,三个铃铛代表你的三段缘分,希望能为你带去好运!” 梅宫雪这才更歉疚了,自己没付钱不说,人家还给了东西。 “多谢婆婆!” 临走前,她特意记住了这个地点,然后继续往侯府走。 这回走了没两步,就遇到了跑得满脸是汗的被看。 “小姐,原来你是从这个门出来的,奴婢一直在另一个门等你!” 梅宫雪见是她,一把将她抱住,差点哭出来,“我的好被看,幸好你还没把我忘了!” 被看面露歉意,“奴婢下次再也不会搞错地方了!” 梅宫雪笑了笑,赶紧又问:“你带钱了吗?” 被看从腰间取出一个荷包,“带了,小姐要买什么?” 梅宫雪赶紧领着她回到刚才那个卦摊前,却是一愣。 “咦?刚才那个老婆婆呢?” 第97章 宫里传话 梅宫雪回到侯府的时候,正好梅香寒拉着梅长恭往外走。 看到她已经回来时,梅香寒懊恼道:“都怪我忘了时辰,居然忘了去接姐姐,姐姐你可别往心里去!” 梅宫雪看着她挽上自己胳膊的手,很是厌烦地拨开,“我累了,要回去休息。” 说着,便往里走。 她现在真是身心疲惫,不想多话。 而且自己在牢里呆了几日都没洗漱,得赶紧回去收拾一下,再给嫂子报个平安。 可她越是这样爱搭不理的样子,梅香寒和梅长恭便以为她是生气了。 梅长恭过来解释:“我们不是有意不去接你,实在是你被放出来的有些突然,我以为至少还得关几天,所以今天便忙着筹备阿香的生辰!” 梅宫雪简单点了点头,继续往里走。 不料梅长恭直接上前一步拦住她,“我和你说话呢,你聋了?” 梅宫雪深吸一口气,停下来看他,“我不是已经点过头了吗?你还要什么回答?” 梅长恭没想到她是这个态度,脸色微沉,“我可是在和你好好说话,你别又摆出一副臭脸,前两天你去交换宁王时,我担心你才特意去送行,结果你还把我戏耍一顿,我都没和你算账呢!” “谁让你脑子笨?”梅宫雪冷冷道,“不过我也挺好奇的,三爷你不是已经进了兵部吗?怎么一天到晚还这么闲?大丈夫处世兮立功名!别整日里待在后宅,净搬弄些家长里短!” 闻言,梅长恭的眉毛都立了起来,“轮不到你教训我!” “我记得你之前还曾去挑衅过宇文复?奉劝你一句,在兵部里安分些,毕竟宇文复的死,护国公府的人肯定是记恨上我了,难免不会迁怒你!” 梅宫雪话音一落,梅长恭的脸色果然更难看了。 梅香寒本想过来劝和两句,可又讪讪地收回了手,“彩云阁那边刚给我送来了几身开春的新衣服,要不,姐姐你上我那去挑一件!” 梅长恭却一把拉开她,不安地看向梅宫雪,“那个宇文复不是被你误杀的吗?连陛下都给了你特赦,护国公府的人想必也不会计较的,否则岂不是抗旨?” 梅宫雪嗤笑一声,“这话你自己信吗?那可是一条人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在了我手里,换成是谁都不会善罢甘休?” 梅长恭张了张嘴,无言以对,心里知道梅宫雪说的是事实。 护国公府原本在朝中如日中天,与他们这日薄西山的侯府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然而短短一个月,两个儿子,一个双目失明,一个意外身亡,现在肯定是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偏巧梅长恭的上司,就是护国公的人! 见他脸色惨白,梅香寒弱弱地晃着他的胳膊,轻声安慰:“三哥,你别太忧心了!” 梅宫雪见这两人终于消停了,这才转身回了桃花苑。 幸好手上的伤已经结痂,她简单洗了个澡。 被蒸气一泡,整个人的气色还真就红润了不少。 之后,她又去祠堂拜祭了爹娘的灵位,将自己关在里面好好痛哭了一场。 哭过之后,重新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不管前途多波折,也不代表她会屈服。 自己身边至少还有不离不弃的被看,关心她的嫂子和一间已经开始盈利的店铺。 她依旧相信事在人为。 梅宫雪起身去找温可时,特意让小厨房做了一份开胃的山楂糕。 虽然还未到晚饭,但温可自从怀孕后,便少食多餐。 梅宫雪去的时候,嫂子正在喝粥,她忙将手中的食盒递过去,“听说嫂子这两天食欲不好,带了点开胃的糕点。” 温可赶紧起身拉着她坐在身旁,然后上下打量她,“好不容易在府里养的气色好了些,结果现在小脸又是蜡黄。” 梅宫雪忙安慰她,“只是让我帮忙找些东西,你看这才几天,我不就回来了?” 温可却不敢大意,“那…事情都了结了吗?不会哪天又突然抽风把你抓回去?” 梅宫雪都被她逗笑了,“放心,我自然不会再被关回去。” 应该是… 温可这才点点头,不过她还惦记着另一件事,在观察到梅宫雪并没有露出伤心或低落的情绪后,才试探着道: “你和周大人的赐婚已经取消了,你都知道?” 梅宫雪轻叹一声,回想这段时间和周赴之间的相处,她心里很是怅然。 “婚事取消就取消,正好我在府里多陪陪嫂子,只要你不嫌我这个老姑娘碍眼就成!” 她说着,像个孩子一样钻进了温可怀里,细细嗅着嫂子身上那种让人安心的香气。 温可轻轻抚着她的后背,眼中满是心疼,谁能想到自己这个小姑子的命就这么苦!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知冷知热的人,结果两人却没有缘分。 她之前本就嫁给过太监,这以后可怎么办? 而且,不仅是婚事。 温可转头看向她,“你这些日子千万不要出府。” 梅宫雪松开她,问道:“为何?” 就见温可神色凝重,“当然是躲着点护国公府,宇文复虽是被你误杀,但他们对你的怒火并不会减少,明面上有陛下对你特赦的旨意,他们不敢胡来,可是私下呢?” 万一梅宫雪走在外面,他们雇来几个杀手怎么办? 所以现在,梅宫雪还是躲在侯府不出最安全! 这一点,梅宫雪也想到了。 但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吗? 可在面对温可时,她还是乖巧的点点头,“放心,嫂子,我都听你的!” 温可眼中满是歉疚,摸摸她的头发,“嫂子能帮到你的事情也有限,而且现在还大着肚子,我知道你懂事,在我面前一向报喜不报忧,但若真遇到了什么麻烦的事,一定要和嫂子说!” 她倒是想希望梅宫雪衣食无忧,怎奈世事无常啊! 梅宫雪眼角不禁有些湿润,连忙低下头。 又陪着嫂子说了会话,她这才出来,整个人立刻疲惫了许多。 刚才她一直都是强撑着的,此时只想赶紧回去好好休息。 然而刚回桃花苑,小丫鬟便急匆匆跑了过来,“小姐,刚才宫里有人来传话了!” 宫里的人? 梅宫雪又强行打起精神,问道:“说了什么?” “说明天是宇文复正式下葬,陛下命你前去吊唁!” 第98章 披麻戴孝 被看听后面色大变,“小姐,您不能去啊!” 刚才大夫人嘱咐的话,她可都听着呢! 宇文复的葬礼上,护国公府上下正是最伤心的时候。 梅宫雪若这个时候去了,真是不敢想到底会发生什么! 怎么能下这样的旨意? 梅宫雪却摇了摇头,陛下日理万机,哪里会在意这些小事? 八成是护国公府的人主动要求的,他们就是想让自己露面,到时定少不了一番折辱。 长痛不如短痛。 毕竟宇文复是死在了自己手里,既是误杀,那她更得前去吊唁了! 就这样,梅宫雪早早睡下,养足精神。 第二天早上吃过饭后,她便赶去了护国公府。 下人通传后,她刚进来,迎面便见到了护国公夫人,对方直接一个耳光狠狠扇了过来。 “啪”的一声脆响。 大清早,灵堂前祭奠的人还只是少数,有几个纷纷侧目看过来。 紧接着,便是护国公夫人那带着哭腔的责骂。 “你这个杀人凶手,我儿子就是死在你手里,可如今你却好好活着,居然还有脸来,你怎么不去死?” 梅宫雪整个人都僵在了当场,张了张嘴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不是圣旨让自己过来吊唁的吗? 见她一副无辜的样子,让护国公夫人本就滔天的怒火,又蹿起了一层,怒斥道:“你还不跪下,去给我儿子磕头认错!” 说完抬手又给了她一巴掌。 梅宫雪本就瘦弱,被打得差点跌倒。 她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扫了眼护国公夫人那双被无尽哀伤所笼罩的泪眸,纵然心里有再多的委屈和愤怒,也只能死死哽在喉头。 梅宫雪在袖中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告诫自己不要冲动,然后尽量平静地走到灵前跪下。 护国公夫人整个人哭得身子控制不住的抽动,脑海中似乎还不断着回想起与儿子相处的点滴。 那些曾经的音容笑貌,如今都变成了一把把愤怒的利刃。 她指着梅宫雪的背影怒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我儿子他原本是很中意你的,看上你便是抬举了你,可你却不识好歹,一定是你蓄意报复,才设计害死了我儿子,对不对?” 梅宫雪蹙眉,看来护国公夫人应该是知道了自己被送到宇文复床上的事,也知道自己不是自愿的,所以认为她是在报复! 且不说自己在山上先救了宇文复一命,是他自己恩将仇报,还反过来将她推出去挡刀! 但宇文复的死,她还真不是有意的! 可梅宫雪清楚,此刻无论自己怎么解释,护国公夫人也是听不进去的,因为对方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发泄的出口。 果然,见她只是静静跪在那烧纸,护国公夫人的情绪也稍稍安抚了些。 只是口中依旧不断呼唤着宇文复的小名,双眼也早已哭得红肿。 天知道她此刻多想亲手杀的梅宫雪,于是抄起旁边的茶杯就朝着梅宫雪砸了过去。 “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太监要过的烂货,我儿子都不嫌弃你,你居然还敢不乐意?我就该让你去地下陪他!” 护国公夫人骂得越来越难听,管家看了眼灵堂里的其他来祭奠的达官显贵,赶紧示意丫鬟扶夫人坐下。 可护国公夫人口中仍是发出一阵阵悲嚎,一直在骂梅宫雪,到最后,竟是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哭晕了过去。 下人们手忙脚乱地过来,赶紧将人抬走。 从头到尾,梅宫雪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她能理解一位失去了至亲的母亲,宇文复的确罪不当死,死的憋屈。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梅宫雪此刻虽是跪在宇文复的棺椁前,可心里只有咒骂。 像宇文复这种人面兽心的变态,死了也免得再去祸害其他人。 此刻,她甚至觉得宇文复死得太痛快了,应该让对方多受点罪才是! 梅宫雪也不知自己跪了多久,前来吊唁的人都会下意识看她,然后又神情复杂地离开。 护国公也来过,但他的夫人冷静许多,只冷冷瞧着梅宫雪在那里烧纸,然后便离开了。 直到下午,季云初也来了。 在给宇文复上过香后,便停留在梅宫雪身边。 他本来是担心梅宫雪,可当看到她安安静静跪在那里,为另一个男人烧纸时,心情立刻变得很差。 因为这种事,一般都是死者的未亡人来做的。 他低声道:“你和宇文复有这么深的关系吗?居然还为他披麻戴孝?” 梅宫雪早就注意到了他,只是冷冷道:“用不着你管。” 难道是自己愿意披麻戴孝?这不是被逼的吗? 现在,她只盼着这一天便赶紧过去,自己也就解脱了。 看着她这副态度,季云初的眉头立刻拧紧,心里更加不悦。 “我是为你好,你一个没出阁的姑娘穿成这样,像什么话?” 梅宫雪揉揉早就跪得失去知觉的膝盖,又扫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迟迟不肯走的人。 她就纳闷了,自己被逼着在这替一个厌恶至极的人烧纸,季云初若不能帮她就罢了,能不能别给她添堵? “快收起你那自以为是的为我好,这样,我还能多活几天!” 季云初神色微沉,她这话何意? 难道是在讽刺自己做的事情都是自我感动吗? 正想说些什么,门外又有人来了。 宇文雅一直在照顾哭晕过去的母亲,等对方情绪稳定了些,这才过来,本来也是想好好教训梅宫雪一顿的,却不想季云初也在这里。 她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扫了扫,立刻明白,季云初肯定是为梅宫雪而来的。 于是,心里很不是滋味。 梅宫雪注意到她的表情,心头一跳,赶紧想让季云初离自己远点,否则又得受他连累! 可还未来得及,宇文雅便率先开口。 “梅宫雪,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季云初顿时警惕起来,便想要替梅宫雪求情,结果却被梅宫雪一把拦住。 “你若不想我吃更多的苦,最好闭上嘴!” 说罢,梅宫雪便对宇文雅道:“好,我跟你走。” 她身上有陛下的特赦,如今这么多人都看着她过来给宇文复吊唁,宇文雅再怎么居心叵测,也不敢太过分的! 第99章 他绝不后悔 季云初没想到梅宫雪居然同意了,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 而他自己,则是被管家礼貌地请了出来。 他从护国公府出来后,季岚正牵着马在门外等他,原来是军营那边有点急事要汇报。 可季云初根本就没有心思听下去,总是忍不住回头看向身后的护国公府。 结果无意间,好像撞到了什么人。 “哎呦,你这年轻人怎么走路不看道啊?撞死我老婆子了!” 季云初和季岚俱是一愣。 地上瘫坐着个老太太,年纪看起来不小了,一双四处乱瞟的眼睛透着奸猾。 手里还拿了个竹竿,上面写一个字,“卦”! 只见她坐在地上,一拍大腿。 “完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都被你撞坏了,你得赔我钱!” 季云初难道还看不出这是在讹自己吗? 但他心里事多,便懒得计较,随手掏出一块银子递给对方,“够了?” 老婆婆立刻眉开眼笑,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了起来。 季云初:“……” 老婆婆还用牙使劲咬了咬银子,试试真假,“够了,够了!嘿嘿!” 见她没事,季云初便要离开,谁知竟被老太太一把拽住。 “年轻人,我可不是占你便宜,看你有缘,来,给你算一卦!” “不用了。”季云初不想浪费时间,便要离开。 可不知怎的,他一个习武之人,被个老太太拉住胳膊后,一时竟没挣脱开。 “别啊,我老太婆从来不占别人便宜!快抽一支!” 说着,她直接将一个竹筒递了过来。 季云初无奈,只得随便抽了支。 老太太见了那签之后,口中连连叹气,“这可是一支下下签,大致意思就是告诉你,这人,可以不聪明,但别不清醒,不然…” 她说着,便停止了后面的话。 然后随手将一张写着批语的纸条,塞到了季云初手中,离开了。 “君当牢记卦中之言,好生斟酌,莫负天机!” 季云初满心疑惑地打开纸条上,批语上只写着一句话。 “留不住的人没必要强留,不适合的人也终究会分开。” 季云初愣了一下,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触动。 可片刻后,他还是一脸冷漠地将那纸条撕成了碎片。 “骗子!” 然后转头对季岚道:“刚才说到哪儿了?你继续汇报!” 可季岚却迟疑了一下,“主子,要不还是等您心情好些的!” 因为从护国公府出来后,季云初便频频回头,明显是不放心梅宫雪。 “主子,恕属下直言,您在背后为梅姑娘付出了这么多,为何不据实相告?” 他跟在季云初身边很多年了,外人不清楚季云初为梅宫雪付出过多少,他难道还不知道吗? 先说近的,前一阵子梅宫雪被关进大牢,护国公府的人死活不肯放过她,执意要她偿命。 朝堂上虽有宁王求情,但季云初也偷偷在城中散播消息,将那日与贼人对峙阵前时,宇文复的窝囊模样大肆宣扬了一番。 这才逼得爱好脸面的护国公府,不敢太嚣张。 再说远的,那就更多了! 梅宫雪在赵章倒台后,一直被视作阉党余孽关在刑部受审,陛下为何突然松口将她放出来了? 那是因为季云初用自己铲除阉党的功劳,和陛下提出请求,这才将她换了出来! 可季岚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些事季云初不告诉梅宫雪? 如今看着两个青梅竹马的人渐行渐远,他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这才斗胆进言。 季云初轻轻合眸,眼前浮现的全是那天大牢里,梅宫雪看向他时那满满的怨气和恨意。 想到这,他的心就好似油烹的一样。 片刻后,他摇摇头,“三年前我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扔下了她,等她从刑部出来后,又一步步阴差阳错,到了现在,我已经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不知如何开口?”季岚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一些基本的道理还是懂,“主子,你是不是害怕梅姑娘心里不在意你了?” 她不在意他了吗? 季云初心里其实也有点乱。 但他坚信,只要两个人心里都有情,不管中间阻隔着什么,也终究在一起的! 而他和梅宫雪可是十多年的情谊,现在也只是有一些误会还没解开。 见他迟迟没有说话,季岚都跟着干着急。 “主子,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寄人篱下的候府养子了,还什么事都只能憋在心里!你应该拿出你的态度来,否则这样下去,梅姑娘和您之间的那些情分早晚被消磨光了!” 别看季云初现在深受陛下器重,百官前更是光鲜亮丽,但他幼年丧父,又寄居在侯府,骨子里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自卑和小心翼翼。 哪怕是现在所展现出的自负,也只是为了掩盖骨子里的自卑。 季云初明白季岚的意思,毕竟两人是过命的交情,早就超越了上下级。 他再次回眸看了一眼护国公府的方向,声音轻若鸿毛,“她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季岚轻叹,不再开口。 一路上,季云初认真思考着季岚的话,回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他本来是想借着那些阉党余孽的手除掉周赴的,谁知人不杀掉,反而宁王被抓,这才连累了梅宫雪。 但这是意外! 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不仅达成了,甚至超额完成! 原本,他只是想着破坏陛下对梅宫雪和周赴的赐婚,意外的是,就连宇文复都死在了! 死的好! 他唯一没想到的是,梅宫雪会被重新带回刑部受刑。 但好在,人不是已经放出来了吗? 季云初脑子里突然蹦出刚刚那句批语,“留不住的人没必要强留,不适合的人也终究会分开。” 难道真的是他不清醒吗? 不! 总有一天,梅宫雪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会明白自己才是这世上最爱她的人! 所以,他绝不后悔! 第100章 一个人的盛宴 护国公府后花园,梅宫雪跟着宇文雅走到这便停下,不肯继续往里去了。 “宇文姑娘有什么事就在这说!” 因为再往里走,哪怕自己大喊一声,外面的人可能都听不见了。 宇文雅便也停下来,转过身趾高气扬地看着她,轻蔑道:“我娘让你跪在我弟弟灵前烧纸,这是给你个赎罪的机会,可你居然在灵堂里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找下个男人?” 梅宫雪无奈抿唇,看来自己今日又是因为某人而受了无妄之灾。 她眼睛转了转,再开口时语气里便多了一份幽怨。 “宇文姑娘是误会了,季云初可不是为我而来,是为了我妹妹!” 宇文雅神色诧异,“你妹妹?” 梅宫雪点头,“过年的时候,季云初送了我妹妹一份《幽兰调》的琴谱,为此我妹妹可是练了好久呢!” 她记得上次宇文雅去天巧居修的就是一把古琴,还说过要弹给季云初听呢! 她巴不得对方将注意力转移到梅香寒身上。 果然,宇文雅在听到《幽兰调》后微微睁大了眼睛,“这样难得的琴谱他都送给了梅香寒,你没骗我?” 梅宫雪唇畔勾起一抹淡淡的笑,“那是自然,能找到这样难得的琴谱,季云初肯定是费了一番心思的,宇文姑娘若不信可以去各大琴坊打听一番,为了哄我妹妹开心,李将军可是大费周章!毕竟…人家两人的婚事都定下了!” 她和宇文雅也算是从小争到大的宿敌了,当然记清楚对方。 宇文雅想了想,突然冷哼一声看向她,“你不会是在挑拨离间?” 梅宫雪是了解她,她难道就不了解梅宫雪了? “那宇文姑娘可就是误会我了!”梅宫雪很是怅然地眺望远方,嘴角还噙着一抹苦笑,“你我从小为了争季云初争到大,可惜是我输了,以我现在的身份早就不对季云初有任何非分之想,而且这次因为你弟弟的事情,我心里真的很内疚。” 对于她的话,宇文雅当然不会全信。 但有一件事没说错,那就是季云初现在的未婚妻是梅香寒! 宇文雅可没说过打算放弃季云初,那么她对付的目标应该是梅香寒才对。 想到这,宇文雅有了主意。 她扫了一眼梅宫雪脸上的两道巴掌印,别有深意道:“看来你今天被我娘收拾得不轻啊,等我娘清醒过来后,相信也不会让你好受的,你想不想早点离开免得遭罪?” 梅宫雪一挑眉梢,“你这是何意?” 看似想要帮自己,那也必定是有条件的! 宇文雅:“过两天你们侯府不是有花火宴吗?我需要你帮个忙。” 梅宫雪下意识问道:“什么花火宴?” 宇文雅直接反问,“你不知道?” 梅宫雪不明白她为何这样问自己,“我不知道什么?”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宇文雅有些不耐烦,“你们侯府每年在梅香寒生辰时都会放一场盛大的烟火,都连着办三年了!” 她们不是孪生姐妹吗?那梅香寒的生辰难道不是梅宫雪的生辰? 梅宫雪愣住,心口忽然像是压了一块石头。 已经连着办了三年… 但很快,她就故作轻松道:“我当然知道,宇文姑娘有话尽管说。” 宇文雅一笑,“花火宴是在晚上举行的,我只需你帮我一个小忙…” 梅宫雪听后,便答应了下来。 于是很快,她便被允许离开护国公府。 回到桃花苑,她才撩开衣服,膝盖上青紫了一片,高高肿起。 被看连忙给她擦药,自家小姐这是什么命啊?怎么每次外出回来都得带点伤? 梅宫雪却觉得还好,和刑部相比,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等上完药后,被看有些欲言又止,“小姐,有件事…” 梅宫雪脑子里还想着宇文雅和她说的话,随口道:“说!” “王师傅说软甲才做到一半,钱就不够用了,所以想问问您的意思,还要不要继续做了?” 继续做,肯定是得添钱的。 可是小姐和周大人的婚事已经取消了,软甲本是当做定亲的信物准备的,那现在… 梅宫雪没想到是因为这件事,沉思片刻,还是道:“上个月胭脂铺的盈余,加上这个季度收的房租,你都交给王师傅!” 这话便是要继续做的意思。 “小姐,那可是不少钱呢!” 梅宫雪当然也知道,但还是决定要把软甲完成。 虽然婚事取消了,但之前人家给自己的药,她却是吃了。 所以,她不想欠人情。 等交代完后,梅宫雪突然又道:“被看,府里这几年一直在办花火宴吗?” “当然,虽然很破费,但二小姐喜欢啊,所以这三年在她生辰时都会举办。” 被看说到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话多了。 梅宫雪点头,“原来是这样。” 丫鬟将晚饭端上,但她一点胃口都没有,有些无力地躺在软榻上。 还记得十三岁生辰那年,嫂子问她想要什么礼物,她立刻说自己喜欢看漂亮又绚丽的烟花。 可大哥知道后立刻就否决了,“一下子买那么多烟花,实在太铺张了!” 二哥也劝她,“冬季放烟花太干燥,容易起火。” 三哥也不赞成,“前一阵过年,外面不总放烟花吗?你都看不够啊!” 结果她的提议就这么被否决了。 谁料晚上的时候,梅香寒也说自己想看烟花,结果三个哥哥立刻就同意了。 但最后,被爹爹制止了。 梅宫雪知道爹爹这样做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太失落。 因为若放了,那便是只属于梅香寒一个人的盛宴! 想不到,在自己离开的这三年里,梅香寒终于可以如愿。 呵,竟还是自己妨碍了她! 梅宫雪轻声笑了出来,笑得有些无奈和心酸。 又要到十五了,今晚的月亮还挺圆的。 梅宫雪心里烦闷睡不着,便穿好了衣服,一个人在院中四处逛逛。 正好快要开春了,没那么冷。 她一个人缓缓走过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想起了自己刚被父亲带回来后。 从那时起,她就百般迁就梅香寒,努力地想做个哥哥们口中懂事的妹妹。 因为只有这样,自己才能从他们的眼中得到一份赞许。 那时,她还天真地以为,自己终于找回了亲情。 但其实,很多都是假象而已。 “大晚上,你唉声叹气地做什么?”一个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 梅宫雪吓了一跳,所有的伤怀瞬间收起。 月光下,树上不知何时坐着个男子,借着夜色的掩护,他几乎和树融为了一体。 就那么松松垮垮地倚在树干上,发带被风吹得轻轻飘动,看向梅宫雪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笑意。 第101章 第二个铃铛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梅宫雪惊得下意识四处看看,见没有巡逻的侍卫这才放下心。 “白天的时候,我有公务在身。”周赴也有些无奈道。 其实昨天就想来了,但因为晟国使臣要来,他忙了一个通宵。 今天白天也没闲着,这会也是难得挤出些时间。 “阿雪,你不会以为陛下将圣旨撤回后,我们的婚事就作罢了?” 梅宫雪心头一震,下意识想反问,难道不是吗? 可望着他看向自己时那纯粹的眼神,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周赴藏在树上,显然是怕被府中侍卫瞧见,梅宫雪便想邀对方去自己屋中。 可这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不合适啊! 周赴看出了她的纠结,似乎也想和她说说话,便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说着,便朝她伸出手来。 梅宫雪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点头,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此刻的开心。 周赴背着她,几个起落穿梭在后宅。 梅宫雪看得出他轻功不错,毕竟小的时候自己也被人这么带着玩过。 只不过,那时带着她偷偷溜出府的是季云初。 她这么一分神的工夫,两人竟是来到了一片屋顶,周赴这才将她放下。 “这是什么地方?”梅宫雪有些诧异。 附近好像是某个达官显贵的后花园,亭台楼阁样样俱全,而且,她怎么越瞧越有些熟悉? “这里是护国公府。”周赴不以为意道。 梅宫雪吓得差点叫出来,白天的时候她刚在这跪了一天,怎么又来了? “护国公府可不比其他地方,被人发现就糟了,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和紧张兮兮的梅宫雪相比,周赴整个人就放松多了,两条修长的腿互相交叠着一伸,直接躺在了屋顶。 “放心,不会有人发现!而且这个季节,京中其他地方可没有这样的好光景!” 他这一说,梅宫雪才发觉,这里的温度明显不那么冷了。 而且鼻尖轻轻一嗅,全是草木清新的气息。 她探出脑袋,往下一瞧。 月光透过树杈的缝隙,映着周围盛开的鲜花,还有虫鸣鸟叫声,满是生机! 与自家侯府花园中那些干枯的草木形成了鲜明对比,怎么会这样? “是温泉!”周赴提醒道。 梅宫雪这才恍然,自己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怪不得和外面一比,这里简直是另一个天地! 圆月高悬,现在又是坐在屋顶,感觉星空都比平时近了些。 身旁的人早就半眯起眼睛,享受着这副让人心醉神迷的好景色,像只晒着月光的懒猫。 这副从容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 梅宫雪暗道,他还真是会找好地方,于是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 可能是月色太美,今日心中积攒的那些抑郁,都被眼前这开阔的景物影响,暂时消弥了。 “周赴,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梅宫雪轻声开口,她似乎都有些怕打扰到这份寂静。 那天在山上,周赴的肩头都被一只箭贯穿了,明显伤势不轻。 可他天生没有痛感,梅宫雪甚至都无法从他的表情上分辨出,那些伤有没有被及时处理! 周赴不以为意地摇摇头,“一点小伤而已。” 他以前跟着义父闯江湖时,受的伤可比这严重多了。 梅宫雪听完,便放下心来。 片刻后,周赴又道:“阿雪,无论发生什么事,我答应你的事情绝不会改变。” 梅宫雪微愣,知道他说的是两人的婚事,没想到他是这样的态度。 意思是,他依旧会娶她? 大晚上的特意带自己过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吗? 梅宫雪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心安了,“好。” 她知道,这一刻两人原本的政治联姻属性已经变了。 他是真的想要娶自己。 听完她的回答,周赴也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过些日子就是你生辰了,想要什么礼物?” 梅宫雪没想到他连这个也记得,心里一暖,毕竟已经三年没人给她过生辰了。 她想了想,“我想吃长寿面!” 周赴又等了一会,发现她没再说别的了,纳闷道:“只有这个吗?” 生辰时吃长寿面,这礼物太普通了? 梅宫雪却很认真地点点头,“以前爹在的时候,每年都会给我做,并不复杂,每次都觉得可好吃了!” 一碗高汤、一个鸡蛋、一勺酱油,切上一点葱花,就这么简单。 她曾经也缠着府里的厨子做过,味道却立刻变了。 周赴瞧着她眼中露出的期待,看得出是真的很想吃,便忍不住笑了出来,“好,等我请你吃!” “真的?”梅宫雪很惊喜,“也就是说我生辰的那天你会来喽?” “当然了,我得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啊!” 梅宫雪立刻赞许的点点头,爹说过,会下厨的男人都是很靠谱的。 “那我等着你。” 见她脸上终于重新露出了笑意,周赴立刻转头静静看着她,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 仿佛有她坐在身旁,整个世界都因她而变得不一样了! 天色不早了,梅宫雪知道自己该回去了,有些留恋的道:“这么美的月亮,也带不走啊!” 她本是很感性的一句话,毕竟月亮在哪里瞧不一样? 周赴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你等一下!” 说着,他坐起来纵身跳下了屋顶。 梅宫雪探出头去,有些担心他被人法现。 不过很快,周赴就回来了,递过来一捧蒲公英。 “看,像不像月亮?” 蒲公英的绒毛被月光映得泛着微微的银光,圆圆的,还真是有些像缩小版的月亮,在微风的抚摸下轻轻摇曳。 梅宫雪惊喜着接过几支,“谢谢,这个比月亮还可爱!” 周赴拿起一支,轻轻吹了一口气,蒲公英立刻飘散开来,很是有趣。 梅宫雪立刻也学他吹了一支,结果是逆风吹的,糊了周赴一脸。 两人都逗得咯咯直笑。 最后,梅宫雪特意留了一支没吹,而是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样白天时,她的房间里也能有“月亮”了! 回来得有些晚,梅宫雪也困了,正要睡觉。 可在刚脱下外套时,“叮铃~”一声异响。 什么东西掉了? 梅宫雪低头一瞧,是个铃铛! 她这才反应过来,拎起了身上的那道符,原来是第二个铃铛掉了。 脑中忽然浮现出那个老婆婆的话,说她的第二份缘分会断,能不能续上要看以后的造化。 梅宫雪扁嘴。 断缘? 会不会是指她和周赴的婚事被取消? 那现在,这份缘算不算续上了? 这么想着,她嘴角的笑意真是藏都藏不住,便把第二颗铃铛重新系上。 可刚过一会,那铃铛便又断了。 梅宫雪皱着眉,心底竟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第102章 明天也是我生辰 翌日。 梅宫雪早起后心情不错,吃完饭便带着被看出了门。 她先去胭脂铺子里看了看,见一切正常,便出门逛了逛。 毕竟自己生辰快到了,她难得想买些的东西犒劳一下自己。 有个一个小摊正在卖糖人,都是现场作画。 小的时候,她和梅香寒还自己动手做过这种糖人呢! 复杂的都不会画,最后选择画蛇。 一来她们本身就属蛇,二来蛇这种动物好画,三来《白蛇传》中白蛇和青蛇便是两姐妹。 虽然现在闹得很僵,但她们也有过亲密无间的童年。 梅宫雪本来只想要一个糖人的,但老板说买两份的话能便宜些。 她想了想,便要了两个。 一个白蛇,一个青蛇。 她怕糖人化了,所以回府后便赶紧将另一个送去梅花苑。 可刚到门口,发现三位兄长都在里面,话语间似乎都带了些怒气。 梅宫雪便停下脚步,竖起耳朵听着。 “阿香,你昨天下午回来得太晚了,天都黑了,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梅鹤鸣训斥道。 紧接着便传来梅香寒有些委屈的声音,“我就是出去逛街的时候,在外面吃了个饭,才戌时而已!” 真的不算晚,街上还有好多行人呢! 梅砚君也直皱眉,“大哥也是关心你,你一个女孩子,即便带了丫鬟出门,我们也怕你遇到歹人!” 他应该是最担心的一个,毕竟只有他清楚梅香寒身上,还有一个没能解决的大秘密,自然希望她谨慎些。 梅香寒嘟着嘴,不肯说话了。 梅长恭就更生气了,“从小就嘱咐你,即便外出,天黑之前也一定要回来的吗?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们怎么对得起爹娘?” 阿香自幼就是他们三个照看长大的,生怕出了一点差池。 晚饭的时候见她没回来,兄弟三人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寻找。 就差去报官了! 梅香寒却嘟嘟囔囔道:“我只是晚回来了那么一会,你们不要这么大惊小怪,我又不是小孩了!” 见她不服气,三位兄长也只能慢慢劝着。 梅宫雪就在门口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原来梅香寒只是晚回来一会,三位兄长便立刻知道了消息。 可自己之前都带着行李搬出侯府住了好几天,他们也根本没察觉。 要不是宁王在城外出事,她都不知道侯府的人还要多久才能发现她已经不在了。 这人和人有时候就怕对比。 梅宫雪远远看着三个兄长,他们说出的话虽是批评,可眼中满是关切。 自己若这个时候进去,也只会像个外人,于是她很有自知之明地离开了。 “门口好像有人?” 梅鹤鸣毕竟是习武之人,耳力过人,听到门口的脚步声便让人出来查看。 但只在门口发现了一个糖人。 … 又过了一天,马上就是梅宫雪和梅香寒的生辰了。 “小姐,管家说护国公府给您送来一样东西。” 被看进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一个长条匣子。 “放那!” 梅宫雪一边喝茶一边道,似乎并不意外,然后便想将东西打开。 被看秀却赶紧拦住她,警惕道:“小姐,还是奴婢来,护国公府的人突然给您送东西,绝对没安好心啊!” 梅宫雪却笑了笑,示意她不用担心。 打开匣子后,里面果然是一把古琴。 确认无误后,梅宫雪便将古琴放回去,又交给了被看,“去,将这把琴送给二小姐。” 被看闻言再次愣住,满腹疑问。 梅宫雪见她也不动作,便在她耳边嘱咐了几句话,被看这才一脸高深莫测的出去了。 同时,梅宫雪又写了一张请帖,直接让护国公府的人捎了回去。 至于梅花苑那边,显然是不怎么欢迎被看去的。 但被看今天难得带笑意,“二小姐应该也知道,我家小姐现在都不碰琴了,但却偶然得到了一把古琴,若只是放在库房里闲着实在可惜,小姐便命我给二小姐您送了过来!” 梅香寒这才来了兴致,接过匣子后打开一看。 古琴长度适中,琴身的漆面呈深铜色,宛若古旧的琥珀,光泽莹润,一看便是上品。 梅香寒也是练琴之人,一下子就被吸引了目光。 被看又道:“这把琴还是经天巧居的王师傅亲自修复的,琴弦都是用蚕丝精心搓制而成,纤细却坚韧。” 梅香寒忍不住拨动几下,低音淳厚、中音饱满、高音悠远! 短短的时间内,她便已经爱不释手了,但却有些好奇,“姐姐是从哪里得到的这样一把好琴的?” 被看却含糊道:“是我家小姐的一个朋友送的。” 梅香寒微微蹙眉。 被看怕她继续追问,赶紧又道:“明晚花火宴上,云初公子肯定也会来的,二小姐到时便可以弹奏一曲,岂不是惊艳四座?” 梅香寒心头立刻一跳,这段日子她就便发现季云初的心情不大好,自己去找他的时候连个笑模样都没有。 云初哥哥最喜欢听琴了,以前姐姐抚琴的时候,他哪怕有再多的不开心都会展眉一笑。 可轮到自己弹琴的时候,就没什么效果了。 她知道自己的琴技不如姐姐,但若有了这把琴,定能锦上添花! 想到季云初会因为自己的琴音而痴迷沉醉,她便不由得脸颊一红。 “那琴我就收下了,多谢姐姐!” 被看立刻行了一礼,转身便回去了,然后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给梅宫雪听。 梅宫雪淡淡点头。 快下午的时候,梅长恭竟找了过来,将明晚花火宴的名单直接摔到了她面前,“你这到底什么意思?” 他阴沉着脸,满是警惕地看向梅宫雪。 梅宫雪看着他这张拉得多长的脸,就跟自己欠了他一样,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还装糊涂?”梅长恭话中透出怒气,“你不是都已经和护国公府闹得那么僵了吗?为何要给宇文雅下帖子?你难道不知道她总欺负阿香吗?居然还要在阿香过生辰的时候请她来,你说你安的什么心?是不是故意添乱?” 梅宫雪一笑,“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找我啊,今天宇文雅送了我一把琴,我收下了,所以顺便邀请她来明晚的花火宴观赏!” 梅长恭轻哼一声:“就这么简单吗?我怎么不信!你和那个宇文雅之前不是一直因为季云初争来争去的吗?怎么突然她就对你态度大变,没事还给你送什么琴来?” 看着他这副针锋相对的模样,仿佛梅宫雪在他眼里就是仇人一般! 明明他前一天还在梅香寒面前关怀备至呢,可此刻面对梅宫雪,只有满满的戒备! 梅宫雪轻叹一声,面对眼前这个人,忽然没了争辩的力气,只是轻声反问: “三爷是不是忘了,明天也是我的生辰?” 第103章 破损一角的定情画 迄今为止,梅宫雪都没有实质性地伤害过梅香寒,反倒是梅香寒几次三番地连累她。 可到了梅长恭眼中,竟是她在居心叵测! 也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既然他们非要给自己扣帽子,那她索性满足他们! 她若算计梅香寒,简直毫无心理负担! 一来是上次在酒楼里,那份被下了情药的酒,二来是在大牢那天,梅香寒差点用汤烫到自己的伤口。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的确没来得及应对,但可不是忘了。 梅宫雪给宇文雅下帖子自然是别有用心,谁让这些人说什么都不让她离开侯府,那就别怪她勾结外人! 梅长恭却被梅宫雪刚刚那句看似无波无澜的话,问得心头一颤。 他感觉到了梅宫雪眼中的指责,甚至有点都不敢去看她,一时都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小雪,我是你哥!”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明天也是梅宫雪的生辰? 他只不过是担心明天的花火宴出乱子,所以才不想让宇文雅来。 “可我宁愿没你这个哥!” 梅宫雪立刻不假思索地接了一句。 梅长恭整个人一僵,“你说什么?” 梅宫雪神情冷漠,索性大声的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宁愿没有你这个哥!成天到晚得自以为是,又听不懂人话!” “梅宫雪!”梅长恭直接暴怒,“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我可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你难道不是侯府的人吗?” 血脉相连? 梅宫雪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你眼里只有梅香寒一个妹妹,哪里有过我?这府中唯一对我好些的便是和我没有任何血缘的嫂子!我的确是侯府的人,但我是爹养大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反倒是因为这一层血缘的关系,处处被拖累。 “你这么说也太没良心了!”梅长恭立马矢口否认,“我承认对你没有像阿香那么关注,但我也不忍你受苦啊,看到你在外面干粗活,我特意想办法让大哥赶紧把你接回府的吗?” “你还好意思说?”梅宫雪真是被他气得想骂人,“前些日子我作为人质去交换宁王,你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让我务必保证宁王的性命,根本就没拿我的安危当回事!” 梅长恭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反驳。 但他也不是无知的傻子,知道梅宫雪还在大牢时,大哥便让梅香寒给她带去了那些话。 可大哥说了,那只是为大局着想下无奈的牺牲而已,否则他们侯府又能怎么办? 难道还要倾尽全府之力,去救一个根本就救不回来的梅宫雪? 但这些话他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也知道自己理亏,最后只是道: “不管怎样,明天是阿香的生辰,这些事都与她无关,你若有怨气尽管冲着我来!” 梅宫雪被气笑了,“看来梅香寒还真是个好哥哥啊!” 可惜,不是她的哥哥。 “其实三爷说的没错,我就是故意邀请宇文雅来的,你说我别有用心也没毛病,但谁让明天也是我的生辰呢,我只是邀请一个朋友来做客而已,帖子已经发出去了,有本事你明天守在门口,别让她进来啊!” “哦,对了,三爷到时候一定要看好你妹妹,别到时候被欺负了又要成天到晚地抹眼泪,看着都晦气!” 梅长恭的眼睛瞬间瞪大,紧紧盯着梅宫雪,似乎还想警告些什么。 当梅宫雪已经让人直接将他轰了出来。 梅长恭回想梅宫雪刚刚的话,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看来自己的担忧没错,转身赶紧来到梅花苑,想要给梅香寒提个醒。 可去的时候,梅香寒正在抚琴。 “三哥!”她蹦蹦跳跳地过来拉住他的衣袖,“你快坐好帮我听听,我正想着明天花火宴上弹奏哪支曲子呢?上次《幽兰调》弹过了,但云初哥哥不太喜欢,要不我弹首更慷慨激昂些,那首《酒狂》怎么样?我弹给你听听!” 当一个人真的关心另一个人时,很容易就会注意到细节。 比如说,梅长恭一眼就瞧出了这把琴之前没见过,“阿香,这把古琴哪来的?” 梅香寒微笑道:“是姐姐刚刚送给我的!” 梅长恭心里咯噔一声,原来小雪将宇文雅送的琴又转送给了小妹,他立刻道:“阿香若喜欢琴,哥再给你买把好的,这把还回去!” 梅香寒立刻就不乐意了,“为什么?人家刚刚都已经选好了配这把琴的衣服!” 她连忙展示着。 梅长恭看着她那满脸喜悦又幸福的表情,后面也就不好再说出口了。 特别是当梅香寒走到一幅画前时,整个人忽然安静下来。 那是当年及笄礼上,季云初亲手为她画的一幅画。 画上,女子穿着一袭蓝裙,坐在树下抚琴的样子甚是美丽,完全可以感觉到画者在作画时心中的倾慕。 当初就是因为这幅画,梅香寒才彻底确定了一件事。 云初哥哥也是喜欢自己的! 明天又是自己的生辰,也不知,云初哥哥会送给自己什么样的礼物? 想到这,梅香寒忍不住面露期待。 但有一个细节,她一直很困惑。 “三哥,当初这幅画是你替云初哥哥转交给我的,为什么这幅画的左下角有个缺口呢?” 这幅画一直被她珍藏,连点灰尘都没落,偏偏就是左下角缺了一块,让她觉得有些美中不足。 “这个…” 时间过去得有些久,梅长恭努力回想当时的情形。 那时两姐妹的及笄礼马上就到了,爹爹为她们准备的簪子很是贵重,其余三兄弟也都准备了厚礼。 季云初那时身上没有多少钱,便亲自画了一幅画。 阿香这丫头早就倾心于他,注意到他的画后很期待,可却不敢上前问那幅画到底是不是送给自己的。 梅长恭觉得这实在是一件小事,所以在季云初画完后,便直接朝他索要。 不知为何,季云初当时竟还不愿意撒手。 即便他都拿将那画拿在手中了,季云初依旧死死拽着一个角。 最后还是梅长恭动了怒,质问季云初,“你一个寄养在我们侯府的下人,还敢拒绝我妹妹的要求?” 一使劲,“刺啦”一声。 那幅画上破损的一角,便是这样来的。 “都怪哥当时粗心,就把画弄坏了!”梅长恭不以为意道。 梅香寒也没当回事,继续练琴去了。 看着她满脸幸福的样子,梅长恭心中轻叹,还是不要告诉她那些不开心的事了。 等明晚花火宴时,自己和大哥、二哥多加小心,梅香寒自然会没事的! 第104章 原来不是她 花火宴上,到的宾客基本都是女眷,有少量的男子也都是家里三位爷的好友。 护国公府的宇文雅果然来了,梅长恭倒是不敢拦着她不让进,但早就做好防范,特意将她的位置安排得离梅香寒最远。 因为从小到大,梅香寒就总是被她欺负气得呜呜直哭。 然而今天的宇文雅似乎格外的好脾气,很守规矩的坐下,只不过要求在身边留个位置,说等下自己还有贵客要来! 梅长恭直接应下,只要她不盯着梅香寒就行。 吉时到,花火盛宴开始! 烟花呼啸着冲向夜空,随着一声声炸响,各种璀璨的光芒交织在一起。 被看都看得连连惊呼,“小姐,您也出去看看,可漂亮了!以前您不是最喜欢看烟花吗?” 梅宫雪只是摇摇头示意她去看,不用管自己。 她的确很喜欢烟花,可她清楚,这样美好的东西并不属于她。 而且,她不想出去看见梅香寒那张笑脸,这会提醒着她两人间的差距,更将自己衬得像个小丑。 烟花足足放了小半个时辰才结束,可见这一场烟花秀的浩大和破费。 众人落座,正意犹未尽地讨论着,突然一阵袅袅的琴声响起。 所有人一愣,立刻凝神看去。 帘幕后似乎有个女子正在抚琴,初听时较为缓慢,仿若醉酒之人脚步踉跄的感觉,紧接着又由低吟转向了激昂,好像是酒性大发时突然涌起的狂放和潇洒! 就连季云初都听得有些入神,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似乎猜到了这是谁在弹奏。 当琴音来到高潮时,帘幕滑下,露出了演奏者的真容。 季云初立刻面色一凝。 女子娇弱玲珑,一双眼睛水雾蒙蒙,在看向他时更是满眼的温柔缱绻,而身旁正挂着那幅画。 今天的梅香寒穿着与那画上一模一样的衣服,一模一样的发型。 画与人交相辉映,就好像岁月在诉说着一个女子如何从少女长成了如今的模样! 所有人都被吸引了目光。 “想不到二小姐的琴技如此高超,这首《酒狂》弹得好啊,其中两处似乎还改了调,瞬间与原版的意境不同了,果然聪慧!” “这画也画得好,据说是二小姐和季将军的定情之物!” “人家青梅竹马,难怪感情这样深厚!” 在一声声赞美中,梅香寒满脸羞怯。 待一曲演奏完毕,她盈盈起身向众人福了一礼,立刻引起一片掌声。 众人自然知道这首曲子是要献给谁的,纷纷暧昧地看向季云初,又识趣地让出一条道来。 果然,梅香寒脸颊通红的走下台,来到季云初面前,有点紧张地问道:“云初哥哥,我今天弹的曲子你喜欢吗?” “谁教你弹的这首曲子?” 冰冷的质问声传来,将梅香寒脸上所有的期待都浇灭了,她怯怯地看向季云初,眼底已经有泪光闪动。 “曲子是姐姐教给我的,怎么了吗?” 梅宫雪教的? 季云初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立刻回头看向了梅宫雪。 这首《酒狂》中的变调部分,是他曾经告诉梅宫雪的,是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秘密! 如今,她却教给了另一个人? 季云初那难以置信又犀利的目光穿过人群,直接落在了梅宫雪脸上。 梅宫雪没想到自己都坐到最后一排了,居然还能被注意到。 她立刻低头,镇定自若地继续吃菜,仿佛没看到一样。 自从开宴起,梅长恭便派了两个丫鬟过来,美其名曰过来伺候她,好像生怕她会搞什么小动作一样。 她是没有什么动作,倒是原本安静的宇文雅突然惊呼一声,指琴旁挂的那幅画。 “你们快看!” 原本画中女子的长发只用一根簪子绾起,可随着屋外的烟花绽放,五彩的光照在画中,那支簪子居然开出了一朵花… 那是一支桃花簪子! 在场有懂画的立刻开口,“这是亮彩墨,像流光一般的颜料,能让画在不同的光线下展示出不同的样貌!” 这才有了绚丽的光照下,桃花盛开的场景。 但这种墨极难操控,看来绘画者功力尚浅,所以只画了这一朵小小的桃花。 “原来是桃花簪子,那我瞧着这画中的人不像是二小姐,有点像…”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看向了梅宫雪这边。 侯府的孪生姐妹花,外人有时就靠簪子来分辨,一支是桃花,一支是梅花。 如今看来,这画中的女子分明是大小姐! 可这幅画不是季云初送给二小姐的定情信物吗? 到底怎么回事?太乱了! 听了众人的议论,梅香寒真如当头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那幅自己珍藏了多年的画,画中人竟不是自己? 自己竟完全不知,还当众拿出来展示,和人炫耀! 这怎么可能? 画中的人怎么可能不是她? 梅香寒脑子里此时一片空白,一眨不眨地盯着季云初,颤抖着问道:“云初哥哥,你这画中的女子…是我对吗?” 其他人怎么说,她都不相信,她要听季云初亲口说! 她需要一个答案! 季云初那带着愠怒的眸子刚从梅宫雪身上收回,听到梅香寒的询问后,并没有开口解释。 而原本还等着看热闹,窃窃私语的人群,忽然有一种诡异的安静蔓延开来。 季云初这种情况下的沉默,其实已经代表了他的答案。 梅长恭这时反应了过来,“砰”的一下站起身,朝着季云初怒道:“你倒是说话啊,当初不是你亲手将画交给我,告诉我这画中人就是阿香吗?” 提起这件事,季云初的眸光更加幽暗。 而其他人也听出来了,梅长恭明显是为了帮自己妹妹挽尊,找个下台阶罢了! 再看梅香寒,原本强忍着的泪水终于还是大颗大颗地落下。 “扑哧”一声,宇文雅忽然笑了出来,“原来根本不是她啊!哈哈!” 刚刚还在赞叹梅香寒琴技的看客们,都忍不住笑出声,眼神中多了一丝玩味。 梅香寒立刻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耻感涌上,感觉所有看向她的目光里都带着嘲讽。 她一把推开人群,哭着跑开。 梅长恭和梅砚君立刻追了上去,可梅香寒此刻根本听不见他们的呼唤。 原来那幅画要送的人根本不是自己,那云初哥哥心里也从来没有她吗? 怎么可能? 心慌意乱时,她感觉脚下被什么人绊了下,整个人直接跌进了旁边的水池。 “啊!” 追在身后的梅长恭吓了一跳,可还没等他让人去救,就见有道身影纵身一跃,也跳进了湖中。 竟还是个没见过的男子! 第105章 女子清誉 直到此刻,梅宫雪都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原来那幅画上的人…是自己吗? 当初她就是因为这幅画,才认定季云初心里喜欢的人是梅香寒,并没有自己。 原来,他从这么早的时候就开始喜欢自己了! 可为什么迟迟没有开口? 直到听见梅香寒落水的惊呼后,梅宫雪才惊醒,悠悠起身也跟上去瞧了瞧。 湖边,不少人都围着,甚至踮起脚来往里瞧。 “都让开!”匆匆赶到的梅鹤鸣一声怒喝。 侍卫们立刻拨开人群。 梅宫雪也走了过来,就见梅香寒还在湖中挣扎,幸好已经被那男子缓缓从深处拖向了岸边。 只是两人的衣服都被水浸湿了。 特别是梅香寒,衣服紧贴在身上,露出了女子独属的曲线,而且大半个身子都被那男子搂在怀中。 宇文雅掏出帕子掩唇,“哎呀,二小姐这下被其他男子抱过了,这以后的名声也怎么办啊?” 说着,她有意无意的看向了季云初。 梅鹤鸣等人闻言都皱起眉头。 有懂水的侍卫此时却不敢往下跳,毕竟这事关堂堂侯府二小姐的清誉。 只有几个懂水的婆子跳了下去,帮忙把梅香寒往岸上拖。 等上岸后,梅香寒已经晕了过去,立刻有人给她做急救,尽量排出腹中积水。 也正是借着这个工夫,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个陌生的男子身上。 梅鹤鸣和梅砚君几人也是面面相觑,今天请来的可都是彼此的好友,但明显面前这男子不认识啊! 梅长恭上前一步指着他呵斥道:“你是何人?轮得到你将我妹妹从湖中抱出来吗?” 众目睽睽之下,他怎么敢? 阿香的名声都… 那个男子正拧着身上的湿衣服,闻言万分诧异,“本督真不明白你们大周朝是什么习俗?人都要淹死了,最在乎的居然是什么清誉?难道清誉比性命更重要吗?” 他一开口,众人的脸色都变得古怪起来。 因为这男子的声音比较尖细,缺乏男性的雄浑和阳刚之气,莫非这人… “你是宦官?”梅长恭脱口问道。 那男子轻轻蹙眉,但并没否认。 梅长恭立刻大怒,“好大的胆子,你一个阉人偷偷闯进我侯府不说,竟还敢侮我妹妹清白,可我不打死你!” 说着便不管不顾的冲过去,一拳打在了那人脸上。 梅鹤鸣还算沉得住气,尽量压住火气,让人先将梅长恭拉开。 “你是哪个宫的太监?可是来传旨的?” 就见那男子从怀中掏出一份已经湿了的帖子,语气中也明显带了一丝怒意,“本都可不是你们哪个宫里的太监!” 梅鹤鸣将帖子接过一看,立刻怒目看向身旁的梅宫雪,压低声音质问:“这太监是你请来的?” 然而梅宫雪只是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倒是一旁的宇文雅走了过来,只见她面上带着浅笑,大大方方地对众人介绍。 “各位,这就是我刚刚所说的贵人,你们可知他是何人?” 没有人答话,但众人眼中的鄙夷和轻蔑是掩盖不住的。 一个太监,居然还称之为什么贵人?简直好笑! 然而下一刻,宇文雅的话就让他们惊掉了下巴。 “这位便是此次晟国派来的使臣,郑渠,郑都督!” 晟国的使臣? 梅鹤鸣脸上的原本隐忍的怒气一滞,他知道此人的特殊性,但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抬脚就狠狠的将对方踹翻! “一个宦官,竟敢在我侯府放肆!杀了又如何?” 就连一向理性的梅砚君都没有去拦。 所有人都吓得大气不敢喘,如今这侯府的胆子竟这样大了? 就连当今圣上都要对这位使臣礼让三分! 梅香寒这时也醒了过来,好不容易站起身,当听见将自己救上来的人是个太监时,差点再次晕倒。 一想到自己刚刚居然还被那人抱过,立刻觉得身上好像是被一只苍蝇趴过一样的恶心,吓得立刻大哭起来。 她今天受到的折辱简直比她这辈子受到的都多! 然而下一刻,有人将衣服披在她身上,而且将她整个人直接抱了起来,遮住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是季云初! 他转身便将梅香寒带回后宅,可临走前,回眸看向了梅宫雪。 眼中有明显的责备和气恼! 梅香寒则是整个人都窝在他怀里,双手揽住他的脖子,轻轻唾弃着,好不可怜。 梅宫雪看到了季云初的眼神,不由得一愣。 不过是被个太监抱了一下而已,而且人家还是好意救她,就已经觉得这么不堪忍受了吗? 自己却在另一个太监身旁足足忍受了三年! “郑都督,您没事?” 宇文雅赶紧上前将人扶起,毕竟人是自己请来的。 她的确想捉弄梅香寒一下,但实在没想到侯府的人居然在得知对方的身份后,还敢动手! 当初赵章那个太监请旨迎娶梅宫雪的时候,侯府怎么从来没闹过? “岂有此理!” 郑渠很是狼狈的从地上爬起,他看向梅鹤鸣等人,“本都好心救人,你们大周竟这样无礼?真是不将我们晟国放在眼里!看来这水坝也不用修了!” 说罢,他怒气冲冲的甩袖离去。 宇文雅显然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赶紧追了上去。 众人都有些不安。 还是梅砚君最先调整好情绪,勉强笑着将所有人重新请回宴席。 梅宫雪正要跟着往里走时,猛地被人从身后拉住,险些把她拽了个趔趄。 她猜是梅长恭。 转头一看,果然是他! 对方的目光简直能喷出火来,“刚刚那个死太监是不是你弄来的?” 梅宫雪丝毫不怵他,冷冷道:“那可是我大周朝的贵客,怎么到了三爷口中却成了死太监?” 梅长恭抿唇不语,但眼中怒气丝毫不减。 梅宫雪继续面无表情道:“只是被个太监从水里捞出来,你便埋怨对方不顾及梅香寒的清誉,那三年前我求着你不要把我嫁给太监的时候,你怎么就没考虑过我的清誉?” 闻听此话,梅长恭目光一闪。 四目对视,梅宫雪满是平静,而梅长恭的眸中除了愤怒,还有一份少见的愧疚。 可一想到哭得满面泪痕的梅香寒,他心中那点残存的愧疚也消失了,一脸阴霾地瞪着梅宫雪。 “你等宴会结束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106章 第一个铃铛 晟国和大周相邻,整体实力也更强大些。 但也不完全是因为实力的问题才害怕对方,因为两国还有一个很紧密的联系。 那就是共享母亲河! 最关键的是,人家在上游,而大周却在下游。 任何文明,都是依靠水源建立的! 若是河水在上游被截断,粮食必定减产。 民以食为天,百姓若吃不饱饭,国家必定动乱! 换句话说,大周的命脉就在人家晟国手里掐着呢! 所以每年开春播种之前,大周都会邀晟国使臣前来,商议水源的划分问题。 历任大周国君,都与晟国保持着友好的往来。 先帝甚至将自己疼爱的女儿嫁去了晟国,以求和平! 所以那位晟国的使臣即便是个宦官,地位也绝不是赵章可以比的! 正因如此,梅宫雪才难掩心中苦涩。 她以为三年前,哥哥们没有阻止自己嫁给赵章,更多的是顾忌赵章势力,怕连累到侯府。 她虽委屈,但为了侯府,也没有逃婚。 可这次,那个晟国使臣来头更大,他们竟可以这样坚定地维护梅香寒。 难道侯府现在不怕陛下的怒火了? 显然不是! 原来当初不是他们身不由己,而是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分量还不够! 梅宫雪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若是三年前陛下下旨,赵章要娶的人就是梅香寒的话,侯府会有什么反应呢? 哥哥们是不是以强硬的态度回绝旨意? 想来想去,她发现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让自己顶替梅香寒的身份,代替她嫁过去。 谁让,她们长着同一张脸! 想到这,梅宫雪忽然遍体生寒,便出来透透气。 结果一出门,迎面撞上了一个人,正是季云初! 大概是把梅香寒安置好了,才重新回到宴会。 梅宫雪脚下拐了个弯便想绕开他,结果却被他长臂一伸拦住了。 “宇文雅和那个太监,都是你请来的,对不对?”他的眼神格外凌厉。 “是我又怎么样?”梅宫雪抬头看他一眼。 其实郑渠的出现是她没料到的,不过即便她提前知道了,也不会阻止。 “那个太监刚刚还救了你未婚妻的性命,所以你不用谢谢我!”梅宫雪狡黠一笑。 季云初没想到她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震惊地望着她,眼中有失望、有怒意、有悲哀,心口好像被一块石头压着一样。 曾经的梅宫雪那么善良、那么包容! 自己来到侯府后,她便是第一个和自己说话的人。 当初自己生病,她便会彻夜守在身旁;梅鹤鸣想喝露珠茶,她便连天都没亮就在外面收集露水:也会在梅香寒跌破膝盖哭泣时,毫不吝啬地把自己的玩具送给对方! 那样贴心、爱护家人的梅宫雪不见了。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人,表情麻木得像白纸一张! 顿了顿,季云初才神色复杂的道:“小雪,以前你很善解人意的,现在为何变得这样刻薄?阿香她毕竟是你妹妹,你怎么能和那个宇文雅联合起来侮辱她?” 梅宫雪撇撇嘴,“你知道善解人意是什么东西吗?我告诉你,意思就是委屈我自己让你们开心!现在我不想受委屈了,所以不善解人意了,不行吗?” 宴会上就全是自己不愿见到的人,没想到出门后,依旧能碰到讨厌的人! 烦躁之下,梅宫雪转身便往自己的院子走。 季云初怒意更浓,依旧拦住她,“小雪,这是最后一次,不要对阿香做这样的事!” 他话中带着浓浓的警告。 梅宫雪冷哼一声,直接甩开了他。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季云初忽然想到,若是三年前梅宫雪没有嫁给那个死太监,没有受过那三年非人的折辱,应该不会变成这样! 想到这,他的嘴唇不断颤抖,心脏都跟着抽痛了一下。 … 另一头,梅宫雪回到屋中,一直强撑着的那口气终于泄了,整个人疲惫地躺在榻上。 “小姐,不点灯吗?” “不用了,你们都出去,让我一个人待会。” 梅宫雪将自己缩在被子里,并没有换衣服,因为她知道等下宴席散去,前院会有人来叫她的。 她只是觉得有些冷,不禁裹紧被子,把自己缩成一团。 那幅画…季云初当时喜欢的人是自己吗? 真是阴差阳错,就是因为那幅画,侯府所有人都以为他倾心的人是梅香寒,自己更是黯然神伤了许久。 原来,她和季云初也曾在最好的年华里,彼此相爱过! 明明是正确的时间,遇到了正确的人,为何还是错过了? 如果重来一次,季云初能早一点摊牌,那他和她会不会有完全不一样的结局? 眼泪滑过,这次梅宫雪没有去擦。 难受就哭出来,反正没点灯,也不会有人看见的! 有时她真想有个人来告诉自己,其实你不用这么坚强。 “叮铃~”一声。 梅宫雪愣住,发现是身上的那道平安符又响了。 是第一个铃铛! 那个老婆婆怎么说的来着? …第一段是孽缘,你们命中纠缠很深,若想摆脱,你可要吃上好多苦头了… 这还真让那婆婆蒙对了。 她和季云初之间,也算是孽缘了! 因为细细一想,她觉得季云初更可恨了! 既然喜欢自己,那当初为何看着自己嫁给一个太监受辱,却无动于衷? 或许,他也有他的理由。 但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门。 “大小姐,小侯爷派人来让您去一趟前厅。” 黑暗中,梅宫雪缓缓睁开眼。 她平静地来到大厅,所有人都到了。 就连梅香寒都在,但只是呆呆愣愣地坐在那,怀中抱着那幅画。 其余三兄弟坐在上位,朝着门口怒目而视。 她刚走进来,梅鹤鸣便冷冷开口,“小雪,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梅宫雪平静道:“你们不是特意派了两个丫鬟看着我吗?我有做过什么?” 见她执迷不悟,梅鹤鸣气得额头的青筋都蹦起来了。 梅砚君直皱眉,“小雪,今天毕竟是你生辰,要你认个错…” “原来二爷还记得今天是我生辰,难得!” 见梅宫雪说话阴阳怪气的,梅长恭终于忍不住了,将之前郑渠留下的那张请帖丢在梅宫雪面前。 “为了给你庆祝生辰才办的这场花火宴,结果你串通外人,让一个太监羞辱自己亲妹妹?竟一点悔过都没有吗?” 第107章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梅宫雪忍不住苦笑一声,“给我过生辰?你们居然好意思说这话,今天宴席满桌子菜没有一道是我爱吃的,你们连衣服都不曾给我送一件,怎么好意思说这话?” 闻言,三兄弟皆是一震。 梅长恭下意识看向身旁的梅砚君,“二哥,你没让管家给小雪做新衣服吗?” 梅砚君摇摇头,“大嫂怀孕,不能操劳,所以我一直在忙宴会的流程,难道大哥没给小雪准备礼物吗?” 梅鹤鸣罕见地有些无措,反问道:“这种事不一直是二弟你负责吗?所以我就给忘了!” 梅宫雪静静看着他们,没出声。 兄弟三人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的还是年前做的冬衣,现在这个天气穿应该已经有些热了。 反观一旁的梅香寒,从头上戴的到脚下穿的,都是新的! 梅砚君拧眉,“这件事的确是二哥疏忽。” 但片刻后,梅长恭却是猛地一拍桌子,“不要在这里转移话题,你的礼物过后我们会补给你,但一码是一码!” “你也是女子,难道不知清誉对一个女子有多重要?难道就因为你现在的名声毁了,便嫉妒阿香,非要让她变得和你一样才肯罢休吗?” “对!”梅宫雪大大方方地承认,丝毫没有狡辩的意思。 她看着一旁好似无辜的梅香寒,大声道:“我忍受了整整三年不属于我的羞辱,这才一个晚上,你们就开始心疼梅香寒了,那凭什么我就活该替她受苦?” 梅鹤鸣被她气得脸色铁青,“你果然是在报复阿香,可两件事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当初阿香的确是在赵章面前谎报了你的名字,但她并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 “可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呢?你明知这样做的后果,却依旧不顾手足之情,你该当何罪?” 无心之失? 梅宫雪勾唇冷笑,直接大步来到了梅香寒面前。 只见原本抱着画轴偷偷抹眼泪的梅香寒被吓了一跳,身子都往后缩了缩。 梅宫雪看着她,寒声质问道:“你敢说每件事都是无心之失吗?咱们远的不谈说近的,就拿前些日子在大牢里,你差点将热汤泼在我的伤口上,你敢说那次不是故意的?” 梅香寒虽然平时总是笨手笨脚的,但梅宫雪当时分明捕捉到了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狡黠。 果然,梅香寒心虚地移开了视线,但却依旧抽抽搭搭道:“我当然不是故意的,毕竟那时云初哥哥也在,难道我就不怕事情被发现,被云初哥哥嫌弃吗?姐姐真的冤枉我了!” 但梅宫雪却清楚,梅香寒为何敢这样做却不怕被发现。 因为她一直以来都是被偏爱的那个,所以才有恃无恐! 她当然敢耍耍小心机! 往自己的伤口上泼热汤的这种事,因为即便被发现了,哥哥们也定是大事化小。 曾几何时,她多么期盼哥哥们能像对梅香寒那样对自己。 就连之前她在刑部受审被拔掉指甲的时候,巨大的痛苦袭来,仍是会本能地想起这几位兄长。 毕竟哪个女孩子没有幻想过,可以拥有一个对自己事无巨细、又体贴入微的哥哥呢? 她多想自己也可以在哥哥们面前任性一把,偶尔耍耍小脾气。 可一直以来,自己都是被将就的那个! 小的时候,她并没有怨他们偏心。 她总告诉自己,毕竟妹妹从小是被他们看着长大的,偶尔偏心些也可以理解。 十根手指头还不一样长短呢! 但早晚有一天,他们也会像对梅香寒那样疼爱自己,毕竟自己也是他们的妹妹。 可这一桩桩事情已经证明,并不会! 见梅香寒哭得委屈极了,梅长恭立刻失望道:“小雪,你打小就很让着阿香的,现在怎么变了?” 梅宫雪低笑出声,“是啊,自从我被爹爹找回来,为了融入这个家,我情愿处处忍让,不管什么东西都是梅香寒先有,或者玩腻了才能轮到我!” “可时间一长,怎么就变成了我应该做的?凭什么我每样东西都得让给她?难道我生来就欠了她的吗?是她欠了我的!” 从前的宽容大度,换来的只是他们的习以为常。 梅长恭的确没法否认这些事,可他还是责备起梅宫雪,“你以前不也总说嘛,都是一家人,何必总是斤斤计较?” 没错,这话以前是梅宫雪的口头禅。 “可当初那个只会为这个家付出、善解人意的梅宫雪,三年前就死掉了,是你们亲手杀死的,不记得了吗?” 这一刻,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梅香寒甚至连啜泣的声音都小了,她偷偷扫了一眼梅宫雪,然后赶紧低下头去。 而梅宫雪在说出这话时,整个人的神情都很平静,平静的仿佛在诉说着另一个人的故事。 “不要再狡辩了!” 梅鹤鸣此时脑中也是一团浆糊,他不敢去细琢磨梅宫雪说的话,因为这只会加深他心中的亏欠,那边索性不去想。 “你还真是越来越牙尖嘴利了!可不管怎样,今天的事就是你有错在先,来人,带大小姐下去执行家法!”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连家法都搬出来了,梅宫雪竟还不肯屈服。 她瘦瘦的身影,独自站在那里,语气淡漠却认真的道:“梅鹤鸣,你今天若敢动我一下,我便放火烧了这侯府。” 梅鹤鸣立刻大怒,“你敢!” “不信你就试试!” 梅宫雪可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其实她原本的想法很简单,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她只想离这些是非远一些! 可是梅鹤鸣非要把她困在侯府里! 既然自己过得不舒坦,那这些人也别想好过! “你真是…”梅鹤鸣气得人都哆嗦了,用手电指着她,“看来你真是疯了,来人,把鞭子拿来…” “住手!” 正在双方僵持的时候,一个女子声音从厅外响起,所有人都是一惊。 就连梅宫雪也立刻闭上了嘴,向外面看去。 第108章 偏心 就见温可款步走了过来,她的气色算不上多好。 梅鹤鸣下意识瞪了一眼身后的丫鬟,怎么把大夫人给惊动了? 丫鬟也是无奈地摇摇头。 这真不关她的事啊,毕竟今天是两位姑娘的生辰,大夫人怎么可能不过来瞧瞧? 结果,刚好就撞上了这样的场面。 “夫人!”梅鹤鸣起身便要来扶她。 但温可却是径直走向了梅宫雪的身旁,轻轻摸了摸她那冰凉的小脸,“放心,有嫂子在,不会让人欺负了你。” 梅宫雪其实早就对这个家失望透顶,以便心里还残留着几分往以往的情分,但也代表不了什么了。 特别是今天,当她看到几位兄长为了维护梅香寒,可以如此不管不顾地顶撞晟国使臣时,更是失望透顶! 天知道她多希望,被他们护在身后的那个人是自己! 但这些情绪统统被她压着,可直到此刻看到了温可,她发现自己的委屈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嫂子!” 一开口,她的声音里都忍不住染了些哭腔。 “你的身子都不稳,怎么还出来了?”梅宫雪尽量轻声道,她怕让温可担心。 可即便这样,还是被一旁耳力过人的梅长恭听到了她声音中的颤抖,整个人不由得愣住。 他不明白刚刚还那样硬气,恨不得和侯府上下所有人为敌的梅宫雪,为何一下子又变得这样柔软? 其实这个样子,才是梅宫雪三年前的模样! 她会为了自己心里重要的人忍下所有的委屈,哪怕心里再不痛快,都会尽量露出一个笑容。 可这样的梅宫雪,如今只有在面对大嫂时才会展露出几分。 但她有什么可硬气的?今天的事情难道不是她的错? 也就是明知嫂子心疼她,才故意装可怜罢了! 于是,梅长恭走到温可身旁,“嫂子,我扶你去那边坐。” 温可却摇了摇头,指着他们刚刚坐着的位置道:“你看看这屋子里,你们都站在阿香那头,我若再过去,小雪岂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这话真是一语双关。 看似说位置,其实也是有意提醒几个兄弟,不要太偏心了! 梅宫雪仰起头看着她,轻声唤道:“嫂子!” 温可看着她点点头,目光很是清亮,但声音却下意识柔和起来。 “小雪,嫂子问你,今天那个宦官跳下水救阿香的事情,是不是你故意设计的?” 梅宫雪摇头,“不是我。” 她声音轻却坚定。 “那你可暗中和宇文雅合谋,想要害阿香?” 这回梅宫雪却愣了一下,最后点点头,“我的确知道她不怀好意,但还是给她发了帖子。” 闻言,温可一皱眉。 梅鹤鸣和梅砚君在旁边则是深深吸了口气,看了梅宫雪一眼,然后又看向温可。 屋中有片刻的沉默,只有梅香寒的啜泣声。 梅宫雪则低下头不再言语。 温可看着她,半晌后还是忍不住轻叹一声,“既然是你的错,嫂子便罚你去祠堂抄一百遍佛经!” 所有人都等了一会儿,以为温可还会再说其他的。 可片刻后,发现惩罚居然就只是那区区一百遍佛经? 这不是开玩笑吗? 梅宫雪心中一暖,知道嫂子是为了自己好,便点点头。 可是这回明知温可就是偏袒梅宫雪,可其他人却不敢发话了。 只是梅香寒却越发觉得委屈,啜泣声都渐渐响了起来,一双大眼睛四处乱瞟。 见其他人不说话后,她偷偷地拽着拽梅长恭的衣袖,想让他帮自己和大嫂说一说。 毕竟惩罚也太轻了些,自己可是差点就… 谁知,温可却立刻就看向了她,目光似乎也有些歉意。 “阿香,嫂子本来是听说你落水这才急着赶过来的,可请了大夫看过?女孩子千万别凉着,否则以后想要孩子都困难了!” 梅香寒闻言,面色一白,啜泣声一下卡在了嗓子里。 温可面色一变,“大夫怎么说的?是不是很严重?” “没事的!”梅砚君立刻过来安抚道:“大夫已经看过了,说阿香只是受凉,幸好那个郑渠及时救了起来,并无大碍。” “是吗?” 尽管他这样说,其他人还是担心地看向梅香寒。 “阿香,你都受凉了,还不赶紧回去好好休养?” 梅砚君深深地看了梅香寒一眼。 “是。” 梅香寒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点点头,然后便低着头离开了。 梅宫雪也和温可行礼,然后便下去。 梅砚君本来还想留下说些什么,可突然门外有个小厮跑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他顿时面色大变,立刻说自己有事,起身便离开了。 梅鹤鸣扫他一眼,只听到了“七霞戏院”“登徒子找到了”几个字,但他现在也没有心情去管别的。 等屋中只剩他和温可两人后,他才扶着温可坐回椅子上。 “夫人这罚得太轻了!” 温可知道他什么想法,有些不太高兴地把手抽了回来。 “罚?为何要罚?当年阿香谎报小雪名字,害得小雪嫁给那个死太监的时候,这件事你罚过吗?” 梅鹤鸣张了张嘴,顿时无话可说,只是轻声抱怨了句:“那都是几年前的事儿了,还老提它做甚?” 见他对自己的处置不满,宁可再次轻叹一声,还是缓缓开口。 “今天我的确是偏心了些,那你呢?平时不是有什么好的、香的都留给阿香?我再不偏心些,你还想不想让小雪在这个家里呆下去了?” 梅鹤鸣只得不情不愿地闭上嘴。 好,他承认的确更偏爱阿香一些。 不过被温可这么一说,他又想起前段时间梅宫雪想要搬出侯府的事情,心里也是一惊。 而且见温可脸色也不好看,便连忙笑着道:“放心,我会注意的,以后一定会好好补偿小雪,现在她在家里一点安全感都没有,的确怨我!” “之前让她去联姻的事情,你就怨我!这回好了,陛下已经撤回赐婚,这回我一定想办法给她找门好婚事,这总行了?” 听到这,温可紧皱的眉心才舒展了些。 “你这还像句话,至少是个做哥哥的样子!” 但紧接着她又有些担忧道:“侯爷还是想想明日要如何面对陛下的怒火!” 毕竟得罪了那位晟国使臣,陛下肯定要给人家一个交代的! 第109章 搞大梅香寒肚子的男子 夜色深重,乌云遮住了漫天星斗。 一向从容不迫的梅砚君此刻满脸阴沉,他坐在马车中拨动着手中的佛珠,默念佛经,极力想压制住心里的愤怒。 今天梅香寒的事情已经让他很不悦了,然而刚刚小厮来报,说那个他找了许久的人终于有了消息。 就是那个在七霞戏院内欺负了自己妹妹的人! 片刻后,马车停在了一处庄子外。 侍卫见他来了,立刻上前行礼。 “二爷,人就在里面,已经被我们收拾了一顿。” 梅砚君跳下马车,快步走了进去。 就见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被五花大绑地丢在地上,那绳子紧紧嵌进皮肉,而且身上已经有了不少伤口。 梅砚君虽愤怒,但还不至于冲动。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的容貌,说实话长得还真是不错。 浓眉大眼、宽肩窄腰,即便以这样一个不堪的姿势躺在地上,也依旧难掩那份高贵风流的气质。 看衣着就是好料子,但整体的搭配有些不伦不类,一般这种穿着都是某些暴发户。 毕竟大周的贵族青年都是很讲究审美的。 梅砚君这才放下心来,上前一步,直接甩了对方两巴掌,又在伤口上狠狠踩了一脚。 那男子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扭头对他怒目而视。 “你是什么人?是不是为了那个女人才抓我?识相的赶紧放了我,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我乃…” 一句话还没说完,又被梅砚君给了一拳,紧接着他便冲旁边的侍卫招手,声音阴寒道: “割了他的舌头,免得他以后胡说八道!” 躺在地上的男子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还想再说什么。 然而下一刻,侍卫已经抽出了配剑。 “不要…啊…呜呜…” 很快,男子就发不出惨烈的叫声了,因为地上多了一条舌头。 男子痛苦的在地上直打滚儿。 梅砚君又踢了他一脚,捏着他的下巴愤恨道:“我自幼长在京都,哪家的王孙子弟我不认识?像你这种有了两个钱就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也敢欺辱我妹妹?” 阿香一向心思单纯,若不是这登徒子刻意引诱,自己妹妹怎么会被他搞大了肚子?现在每天在家里战战兢兢? 敢欺负到自己妹妹头上,那就别怪他无情了! 想到这儿,梅砚君低头打量了那男子一眼,嘴角突然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瞧你这长相还真是不错,你就是靠着这张脸才诓骗了女子欢心?” 地上的男子虽然已经被割了舌头,但此刻非但不服软,看向梅砚君的目光反而更加凶狠,似乎要像他千刀万剐一般。 这反而让梅砚君觉得更加可笑,砧板上的肉居然还这么硬气,一点都没有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而感到悔过吗? 好,那自己就教教他! “来人,把这小白脸丢到军营里去,赏给弟兄们,让他们好好乐呵乐呵!” 那男子闻言瞬间瞪大了眼睛,拼命在地上扭动着,还想说些什么,但可惜他的舌头已经没了。 而梅砚君也根本不在乎他会说些什么,一个商贾之子,顶多就是哀求自己用拿钱保命之类的,但事情哪有那么便宜? 两个时辰后。 梅砚君一直就等在庄子里,独自品着茶。 当侍卫们再次将那男子拖回来时,对方已经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见他的双腿被强行掰开,裤子上全是莫名的白色浆液,一股腥味儿。 “你不是喜欢玩吗?刚才玩得爽不爽?”梅砚君的声音慢条斯理。 地上的男子缓缓睁开眼睛,终于没有了之前的嚣张,看向梅砚君时隐隐露出一种哀求。 军营里大多数都是些精壮汉子,平时连个女人都看不着,此时送去了一个清秀的男子,人家自然也不会嫌弃。 两个时辰实在太短了,还有不少人没排上队呢! “二爷,要不要杀了他?”侍卫问道。 梅砚君转动着手中的佛珠,眼中露出一丝不忍,“阿弥陀佛,我可不喜欢杀生。” 然而他的话并没让侍卫感到轻松,反而是更加怜悯地看了一眼,那地上的被人蹂躏的不成样子的男子。 自家二爷虽然是侯府中唯一一个没有习武的男子,但手段却更加阴毒。 就见梅砚君以拳抵唇,大发慈悲道:“阉了他,然后丢到城西的乞丐堆里!” 说完,便捂着鼻子毫不犹豫地起身离开了,似乎多留一刻,都觉得恶心。 地上的人虽然已经被折腾得不成人样,但闻言还是抖了一下,紧接着也不知从哪里迸发出的力量,竟再次挣扎了起来,两个侍卫一时都没摁住他。 都说一个人在极端情况下,会迸发出巨大的潜能。 果然没错! 但凡是个男人,在得知自己即将被阉的时候,应该都会惧怕? 最后那男子口中呜咽着,似乎都哭了出来,想要求这些人放自己一马。 然而这些侍卫都是军中磨炼过的,个个铁石心肠。 刀尖缓缓靠近他的下身,那男子抖得更加厉害,还试图闪躲。 然而下一刻凉意袭来,只听一声很轻很轻的“噗哧”声,血液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衫。 男子一翻白眼,直接疼晕了过去。 “哎,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侍卫头领试了试他的鼻息,还很贴心地给他上了药,止住血。 可千万别丢了这条命,梅砚君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想让他活着遭罪受辱,否则不足以惩戒! 最后在天亮前,由庄子里的两个下人,用一辆平时拉粪水的板车将那人拉去了城西的破庙。 “李哥,你瞧这人也太惨了,我看他衣着还挺光鲜的,也不知做了什么惹怒二爷?” 另一人赶紧呵斥他,“小声些!别瞎打听,没看他的舌头都被二爷割了?显然是不想他在外面乱说!” “我知道,就是好奇,你看他手脚都软塌塌的,明显连手筋、脚筋都割断了,这也太惨了!” 这两个人说着,终于赶在天亮前到了破庙,像拖死狗一样将那人丢在了门口。 其中一人看了看对方那光鲜的衣着,脑筋一转,弯腰在他身上摸了摸。 果然摸出了一个钱袋子,一把折扇和一块玉佩。 “好家伙,的确是有钱人,这可便宜了咱哥们!” 男子身上的现银可不少,还有银票,玉佩看起来也很值钱的样子。 天色渐亮,两人拿过那块玉佩端详,只见上面刻着麒麟的模样,一看就绝非凡品! 但这两人并不识货,只随意将玉佩扯下戴在腰间,然后便美滋滋地离开了。 第1章 替嫁太监三年后 大周朝,除夕。 正是合家团圆的日子。 梅宫雪正狼吞虎咽地啃着半个带霉斑的馒头,有只老鼠想过来抢食地上的残渣,随即被她踹开。 “梅宫雪,侯府嫡小姐来接你了!”狱卒手中的钥匙哗啦啦直响。 她心头一震。 侯府嫡小姐?是她的孪生妹妹! 当初,本该是梅香寒嫁给那个死太监,但最后却是自己代替了她。 梅宫雪是十岁时才被爹爹找回来的。 还记得刚进侯府时,她心里有多期待,以为终于有了可以依靠的亲人。 可几位哥哥看她的眼神却是生疏中带着淡淡轻视,他们似乎更加宠爱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妹,梅香寒。 梅宫雪并不灰心,努力活泼讨喜,想要融入这个家。 可直到爹爹被大太监赵章害死后,一切都变了。 那天,梅香寒伤心之下冲到酒楼,臭骂赵章是阉货、是奴才,可头脑冷静后又害怕被报复,便谎称自己是“梅宫雪”! 赵章当时权势滔天,表面没有发作,转头就向皇帝请旨,说要求娶侯府嫡小姐! 梅宫雪得知后一直哭,她才不要嫁给一个太监,凭什么要她承担梅香寒冲动的恶果! 但大哥说:“阿香的身子弱,你是姐姐,要有担当!” 二哥说:“侯府现在风雨飘摇,万不能再得罪赵章,只能委屈你!” 三哥说:“他一个太监,又不能…把你怎么样!” 就连她从小倾慕的义兄,也只是神色复杂道:“等我们想法子除掉赵章,就立刻将你接回来!” 梅宫雪这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家来说,是可以被牺牲的。 “还磨蹭什么?三公子可是亲自驾车来的,看来侯府对你这个出嫁女还不错!”狱卒挖苦的话将梅宫雪拉回现实。 毕竟嫁给了太监,一般的娘家都会避之不及。 梅宫雪木讷起身,换下囚服后,便在监狱门口前看见了一男一女。 男子身姿挺拔,一身藏青色长袍随风而动,带着武将特有的英气。 女子容貌艳丽,身似弱柳,即便是寒冬,脸蛋也红扑扑的,透着一股娇憨和妩媚。 梅宫雪看着那张和自己相似的面孔,忽然有些瑟缩,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干黄的脸。 纷纷扬扬的大雪不断飘落,街道上的积雪和泥土早已混为一体,就和她一样,污浊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曾经,府里下人还总是分不清她们这对孪生姐妹。 但现在,应该不会有人再认错了! 三年的时间,早已改变太多。 梅宫雪极力忍着心口的酸涩,从阴影中走出,神色淡漠。 “姐姐!”梅香寒笑着走过来,殷切又亲昵地挽着她,“我和三哥来接你回家了!” 回家? 梅宫雪微微愣住,稍稍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想唤一声“小妹”,但怎么都开不了口。 “二小姐!” 梅香寒的美眸中立刻蓄满了泪水,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姐姐是不是还在怨我?不肯原谅我?” 她也是恨极了那个赵章,恨他害死了爹爹,一想到姐姐每日被个太监折磨,更是自责得不行。 这时,梅长恭上前一步轻轻将她护在身后,然后复杂地看向梅宫雪,“小雪,你别这样!” 记得对方刚被爹爹找回府时,不管面对什么,总是那么积极乐观。 只因自己随口一句泡茶的水不好,她便早起两个时辰,亲手帮他采集露水,然后羞涩地冲自己笑。 可现在整个人怎么变得这么…麻木疏离! 梅长恭眉头微蹙,但还是放软了语气:“过年了,陛下念在侯府在铲除阉党时立下的功劳,特赦你出狱。” 梅宫雪嘴唇轻抿,脸上的肌肉像是被严冷的天气冻住了一样,毫无生气,“哦!” 梅香寒再次殷勤地凑过来,试着去拉她,“外面冷,上马车!” 梅宫雪身子一抖,立刻抽出手,死死捂住了手腕内侧的那道疤痕。 梅香寒却因她的拒绝大受打击,泪水无声地滑落,转身便哭着跑开了。 梅宫雪突然很想笑。 她是觉得委屈吗? 这三年来,自己代替她嫁给了赵章,过的日子都不如畜生! 自己每天都盼着侯府能派人来接自己离开这地狱,白天盼,晚上盼,梦里都在喊着他们的名字。 直到赵府被抄家,她更是一共被下狱,还受了半年的刑。 可侯府的人,从来没派人瞧过她一眼! 从未! 就在她以为自己被世界遗忘,自暴自弃的时候,他们才从天而降,来做她的大英雄! 凭什么梅香寒以为,掉那几滴廉价的眼泪就可以被原谅? 梅长恭想拦着伤心跑开的梅香寒却没拦住,再次转头看向梅宫雪时,面上明显带了怒意,“你怎么不识好歹呢?” 梅宫雪抬眸。 梅长恭被她这充满死寂的眼神吓了一跳,但仍是怒气未消,“阿香当初谎报你的名字的确不对,但她这三年一直很内疚,总是念叨着你!今天除夕还特意来接你,她也道过歉了,你还想怎样?大家都是一家人,要她以死谢罪吗?” “而且阿香她从小就在爹身边长大,感情深厚,得知爹被奸人害死后,免不了一时冲动,这种感情,你根本不懂!” 说罢,他害怕梅香寒伤心之下做什么傻事,赶忙驾着马车追去。 梅宫雪平静地看着这熟悉的一幕。 从来都是这样,无论自己和梅香寒之间有什么矛盾,哥哥们都会站在那一边。 若以前她听到这样的话,定会十分伤心,但现在… “嘭”的一声,炮竹犹如平地惊雷,在头顶炸开。 新年了,一群穿着红棉袄的孩童在这声响中嬉笑跑开,四处洋溢着喜庆的笑容。 梅宫雪被震得耳朵发麻,突兀地站在人群中,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旧单衣。 欢声笑语从身旁传出,她置若罔闻,似乎这热闹的集市不过是一片荒芜之地,缓缓挪动脚步,机械地向着侯府方向走去。 有个孩子跑过时不小心撞到了她,她早饿得没什么力气,整个人向旁边跌倒。 一只手稳稳扶住了她,熟悉的男声响起,“阿雪,小心点!” 第2章 只剩一年寿命 梅宫雪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迟疑地转过头去,果然是他! 盼了三年的人终于见到,可梅宫雪觉得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痛过之后便只剩下麻木。 季云初,侯府多年前收养的义子,算是她的青梅竹马。 她主动开口,“我听狱卒说你铲除阉党时,立下大功,多谢你帮我爹报仇!” 季云初定定看着她,片刻后也只是淡淡道:“我刚去上完坟,路过此处,顺道接你!” 梅宫雪并无回应,双眸空洞冷漠,仿佛世间喧嚣与她毫无关系。 气氛立刻陷入沉默。 季云初本就寡言,一时还真有些无措,眼中忽地闪过一丝追忆。 他想起父亲在为了保护老侯爷战死后,自己刚被老侯爷收养的日子。 那时,梅家其他几位公子心高气傲,看不起他这个从乡下来的穷小子。 他抱着父亲的牌位,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 是梅宫雪,她第一个笑着过来和自己打招呼,问他叫什么名字,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这才化解了他的尴尬! 她可是那样灵动、善解人意的一个人,怎么现在这么…… 季云初将身上的披风解下,然后递过去,勉强找到一个话题,“大嫂病了,年前是她提醒大公子,让他进宫求陛下将你释放。” 提到大嫂,梅宫雪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母亲是在生她们双胞胎时难产死的,自己回到侯府后,都是大嫂在照顾她,事无巨细。 梅宫雪没有去接披风,只是加快了脚步,“男女有别,我现在这种身份,别玷污了你的官声。” 季云初眉头微微蹙起,也没有勉强,直接转身离去。 梅宫雪脚步一顿。 想起三年前,自己求到他面前时,他也只是道:“等我们想法子除掉赵章,就立刻将你接回来!” 自己刚出狱,他便来接自己了,也算守约。 但她不会谢谢他的。 然而很快,季云初却再次折返,梅宫雪的头上也多了一把避雪的伞。 梅宫雪微微一愣,余光瞥去。 他身着绣有精美云纹的锦缎,周身带着一股肃杀之意,让人心生敬畏。 变化真大啊,三年前,他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 铲除阉党后,陛下便封他做了大官,正是朝中新贵。 真刀真枪搏出来的武将,比起侯府她那几位没有实权的哥哥强多了。 红伞罩在头顶,遮去了即将落在身上的雪。 其实梅宫雪知道,自己替嫁这件事,不该怨他。 毕竟他只是侯府的养子,没有话语权,可… 可她多希望全世界都抛弃自己的时候,他能为自己说一句话。 哪怕,只有一句话! 但梅宫雪也明白,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季云初心里真正喜欢的人,是梅香寒!怎会忍心让对方嫁给一个太监? 记得有一次,她无意间发现季云初在画一幅女子像。 作画时,他的神情温柔而缱绻,分明是对画中人有情。 而画中女子她更是再熟悉不过,她多期待那个人就是自己啊! 可惜,她后来在梅香寒的房间中看到了那幅画,被当成宝贝一样,就挂在床头。 如今季云初功成名就,想必,两人好事将成。 梅宫雪轻叹,有的人真是幸运,出生后便能拥有最好的一切。 但她明明和妹妹有着相同的父母、相同的兄长、甚至相同的相貌,为什么自己总是被抛弃的那个? 他们都不舍得梅香寒委身一个太监,却忍心让自己替嫁! 是自己做得不够好吗?不! 其实,梅宫雪心里一直都清楚原因,却不愿承认。 他们只是…没那么爱她! 以前她拼命地迎合,想要讨所有人欢心。 但以后,绝不会了! 因为不值得。 “咳咳…” 梅宫雪身子痛苦地颤抖,这种天气里,额头竟有汗珠缓缓滑落。 她摊开掌心,一片嫣红。 看来,自己这身子是熬不住多久了。 … 等回到熟悉又陌生的侯府,天色已暗。 “小雪,你可算回来了,家里等着你一起吃年夜饭呢!”有人急切地迎了出来。 侯府二公子,梅砚君! 他因体质孱弱,是家里唯一一个没有习武的男子,性子温和。 梅宫雪以前和他最亲近,因为每次受了委屈,二哥都会给她买小零食。 那时,她觉得二哥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所以当得知梅香寒闯了祸,却要自己替嫁时,第一个就去求他。 他看起来很是气愤,但说出的话让她铭记至今。 ——侯府现在风雨飘摇,万不能再得罪赵章,只能委屈你! 梅宫雪垂眸,几缕发丝落在毫无血色的脸颊旁。 梅砚君打量着她身上那洗得泛白的粗布衣裳,眸中难掩心疼:“放心,回到家就没人再欺负你了!” 梅宫雪木然点头,跟着他进了大厅。 年夜饭早已摆好,梅长恭、梅香寒都等着呢。 “呦,二哥还埋怨我呢,人家不是有人接嘛!”梅长恭意有所指地扫了季云初一眼。 “姐姐刚回来,三哥你就少说两句!”梅香寒踢了他一脚,然后殷勤给梅宫雪夹菜。 他们还在聊着什么,但梅宫雪的眼睛已经直勾勾地盯着那些饭菜了。 梅砚君心细,立刻招呼大家动筷。 梅宫雪很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她也不想太狼狈,但筷子还是一刻不停,连菜都忘了添。 梅砚君看得愣住了,心底泛起一丝愧疚,“大哥刚继承爵位,很忙,这才没赶回来!大嫂生病,刚吃过药睡下,你明早再去拜年!” 他轻轻拍着梅宫雪的背,更是心惊,骨头硌手得很。 这可是他们侯府金尊玉贵的大小姐,三年而已,怎么就消瘦成这样了? 可梅宫雪才吃到一半,突然就起身跑到门口吐了起来。 梅香寒吓得站起身,眼睛立刻就红了,“对不起,我不知道姐姐的口味!” 梅长恭则不满地扔下筷子,“阿香忙活一天才做好的菜,你非要这样嫌弃吗?几年不见倒是越发娇气了!” 娇气? 梅宫雪心里发苦,这几年吃的都是残羹剩饭,有时抢不上,就靠着喝凉水度日,肠胃早早就坏掉了。 还有什么可娇气的! 吐完之后,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我不是故意的,我还能继续吃吗?” 第3章 物是人非 梅砚君眉间轻轻拢起,但还是出声训斥了梅长恭: “你吼什么?小雪刚回家,只是不适应,让下人再换两道菜就是!” 梅宫雪这次学乖了,只吃清淡的菜和米粥。 梅长恭忍不住翻个白眼,嘟囔道:“小姐身子丫鬟命,活该吃不惯好东西!” 好不容易吃完这顿饭,梅香寒还主动提出送梅宫雪回去休息。 桃花苑就坐落东面,是老侯爷特意为梅宫雪建造的。 每到夏日,花香阵阵。 特别是风一吹,花瓣在空中打着旋儿,整个院子都仿佛裹着绚丽的纱衣。 遗憾的是,现在是冬季,都光秃秃的。 “姐姐放心,你的院子什么都没变,我一直帮你看着呢!”梅香寒在前方带路。 这里的一草一木,的确都是三年前的样子。 然而一推开屋门,眼前赫然出现一堆杂物箱子,凌乱不堪。 梅香寒脸一红,这才想起,“我今天净忙着给你做年夜饭了,忘了把这些箱子挪走。” 她们两人是双胞胎,当初爹爹还在时,便建了大小相同又挨着的两间院子。 梅宫雪不在的这三年,梅香寒便理所应当地将桃花苑当成了自己摆放衣物、字画的杂物间。 以前,她的东西就比梅宫雪多,因为哥哥们有了好东西总是先想着她。 有时东西多的地方都不够放,便直接放在了梅宫雪这里。 时间长了,东西越攒越多。 后来甚至嫌梅宫雪的东西碍事,胡乱塞进角落,反而把自己的东西摆在方便处。 梅宫雪虽心有不满,但那时想着,亲姐妹之间不必太较真,便忍下了。 而现在… 她紧盯着下人将那些大箱子全搬出去,一件不留。 “姐,你快看我把谁带来了?” 梅香寒献宝一样,领着一个丫鬟过来。 在看清对方是谁后,梅宫雪一直紧绷的神色才松动了些。 是自己原来的贴身丫鬟,被看! “我一直安排她留在桃花苑,就是想着有朝一日姐姐回来!” 梅香寒眼睛亮晶晶的,像个孩子一样,似乎在等着人夸奖她的功劳。 然而梅宫雪只是点点头,并没有想象中的感动,她不免失落。 梅宫雪环视四周,熟悉的雕花床榻、锦被绣枕、梳妆台、衣柜… 直到看见那把凤鸣琴,心好似被什么狠狠揪了一把。 当初得知季云初喜欢听琴,她便下了苦功夫学,就是为了讨他欢喜。 有时季云初不开心了,她就会给他弹奏一曲,他也难得会对自己笑一笑。 梅香寒一直喜欢那把琴,索要了好几次,她都没给。 大哥还曾因此事责备她不懂谦让,都把她说哭了,但她依旧抱着不撒手! “那把琴,你拿走!”梅宫雪道。 琴也好,情也好。 她都不要了! “真的?” 梅香寒心中惊喜,不仅因为喜欢这把琴,还有姐姐对自己的态度。 看来姐姐一定感受到了她悔过的诚意,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原谅自己的! “那姐姐休息,我明早陪你一起去看嫂子!” 说罢,她便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直到她彻底消失,梅宫雪心里那股厌烦才减轻了些。 “大小姐,洗澡水已经备好!”被看的声音有些哽咽。 “辛苦你了!”梅宫雪握住她的手,终于笑了出来。 被看特意准备了最香的花瓣、最柔软的睡袍,饶是她有心理准备,当看见梅宫雪骨瘦如柴、伤痕遍布的身体时,还是泣不成声。 她还像小时候那么爱哭。 但梅宫雪却是神色淡淡,因为眼泪早就流干了。 她将自己整个人泡在浴桶里,感受着久违的暖意,“咳咳,再加些热水!” “小姐,温度已经很高了,会烫伤的!” “是吗?” 那她为什么还是感觉丝丝寒意从四肢百骸侵入骨髓? 被看以为她风寒,特意多抱来一床被子,又暖又香。 梅宫雪轻轻躺下,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只是清晨醒来,枕头上一片湿润。 今天是大年初一,雪已经停了。 “小姐,非要戴围巾吗?现在只有这一条,还是白色的!”被看面露为难。 大过年的,人们都穿戴喜庆,讲个好彩头,哪有在脖子上挂白的? 这有些不合适啊! “给我!” 梅宫雪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将那白围巾紧紧遮在脖间。 半个时辰后,她来到饭厅。 “小雪,昨晚休息得好吗?快坐下吃饺子!”梅砚君笑着打招呼。 梅宫雪穿了件和梅香寒一模一样的红装,可突兀的是,她脖子上严严实实地围着条白围巾。 梅砚君一皱眉,但并未说什么。 “姐,你坐我这!”梅香寒依旧很主动。 见梅宫雪似在犹豫,她一把拽过对方,可紧接着笑容凝结。 “咱们之前穿衣的尺寸差不多啊,怎么你的这件会这么肥?” 梅宫雪没有接话。 梅长恭闻言抬头,见梅宫雪虽然衣服穿得喜庆,但她人太瘦了,面无血色,还戴一条白围巾,多少有点渗人。 他的脸色立刻沉下。 “姐,你昨天就没怎么搭理我,今天可以叫我一声妹妹了?否则就是不原谅我!” 梅香寒眼睛红红的,一边撒娇似的抱着梅宫雪的胳膊来回晃。 梅宫雪看着她那张好似无辜的脸,突然一阵反胃。 可能是她嫌恶的表情实在没掩饰住,被旁边的梅长恭捕捉了,直接拍桌怒道: “你有完没完?连个笑模样都没有!大过年的戴条丧气的白围巾,跟个吊死鬼似的,晦不晦气?” 他说罢直接动手,扯下了那条碍眼的围巾。 动作太快,梅宫雪都没反应过来,赶紧用手捂住了脖子上的痕迹。 一瞬间,感觉整个人好似被扒光了衣服一般屈辱。 梅香寒还在天真地问:“你脖子上怎么会有一圈伤痕呢?” 梅宫雪死死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索性拿开手: “是狗链子留下的,赵章那个太监不能人道,晚上便用这种方法折辱我!” 桌上所有人的身形都猛地顿住! 梅香寒脸色又惊又臊,“这种话…姐姐怎么能当着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呢!” 梅宫雪冷笑,“是啊,你还是清清白白的,而我已是残破卑贱之身。” 第4章 我对得起侯府 梅香寒身形一僵,难以置信的看着梅宫雪颈上的伤痕,嘴唇微微动了动,最后却是眼泪先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好像她心肠多软一样! 梅宫雪最讨厌她这副样子,满桌子的菜都瞬间没了胃口。 当初明明是她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是她为了逃避才谎报了自己的名字!也是她躲在哥哥们身后,懦弱得一言不发! 逼着梅宫雪下嫁的是那个太监,但和她梅香寒一点干系都没有吗? 梅长恭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但他见梅香寒都自责地哭了,心里便多了一丝不痛快,“你说话不必夹枪带棒的,又不是什么致命伤!再说你只是暂时委身于那个太监,他都算不上是个男人,你不也是清清白白的?” 他们侯府什么好药没有?不就是一道痕,涂几天就恢复了,至于这么得理不饶人? “那我倒是谢谢三公子的好意了!”梅宫雪平静道。 梅长恭面色更是阴沉,昨天自己亲自去接她时,就摆着一张臭脸,现在还唤自己什么三公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我知道你对家里人有怨气,但你也不想想侯府当时是什么状况?爹爹在战场上被人暗害,背了一身骂名,朝堂上又有赵章这种奸狡小人污蔑我们!若我们不同意将你嫁过去,势必会激怒赵章,到时整个侯府都可能覆灭,你也是侯府的一份子,不应该担起这个责任吗?” 提到父亲的死,梅宫雪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悲伤。 她用围巾重新遮住了脖子上的伤痕,眸光幽黑而冰冷,“若不是为了侯府,我在嫁过去的当天就一脖子吊死了!当初嫁进赵家的时候,我每天晚上都会做梦,梦见爹爹心疼地看着我,梦见我的几位兄长正想方设法的来救我,可是…你们来过吗?” 话音落,梅宫雪抬头,明明目光平淡得像一潭死水,但梅长恭还是躲避般地移开了视线。 “自从我嫁进赵府,你们没有一个人来看过我,哪怕一次!是觉得我的身份给你们丢人了?怕我向你们哭诉或求救?还是心里明知道我会过得不好,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像个鸵鸟一样,以为看不见了就能减轻心里的愧疚?” 眼见梅长恭嘴唇微微颤抖着,却被噎得一个字来都说不出。 梅宫雪也只是嘲讽一笑,“你以为我在乎的是这条疤吗?我只是不想回忆起自己在一个太监手底下讨生活的日子,更不想回忆起自己像狗一样跪在床边端夜壶的样子!不,我连狗都不如!你会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对自己养的狗泼热茶水吗?” 随着梅宫雪平静地说出这些事,梅长恭震惊地攥紧了拳头,心底翻涌着无数复杂的情绪,仿佛被当众撕下了一片遮羞布。 “不要说了,小雪!”梅砚君脸色苍白如纸,随即低下了头,“是哥对不住你!” 他的言辞中充满了懊恼,歉疚的话也情真意切。 但梅宫雪知道,若事情回到三年前,让他们在自己和梅香寒之间选择,他们依旧会选择保护那个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梅香寒! 她道:“养育我的人是爹爹,我自问这些年做出的牺牲,也对得起侯府!” “你这话的意思是拿我们当外人了?”梅长恭再次开口,他听出了梅宫雪是想要划清界限的意思,立刻被触怒,“你在赵府的日子不好过,难道我们在外面的日子就好过了?说到底,咱们终究是一家人,没有谁是存心使坏害你!” “赵章倒台后,这不是立刻就想着把你接回府了吗?结果你又不肯跟我一起回来,还非得是季云初去接你吗?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围着他转,但你三哥我也不得不提醒一句,在爹临死前,季云初可是答应过爹,以后会好好照顾阿香的!你离他远点!” 至于梅宫雪的后半生,梅长恭相信只要有侯府做后盾,一定会好好补偿她的! 梅宫雪嘴角立刻勾起一抹讥讽,刚刚不是还强调什么一家人吗?这会儿涉及了梅香寒,自己立刻就成了外人! “三公子不会以为我还对季云初抱有什么幻想?放心,我一个嫁过太监的弃妇,有谁会看得上我这种肮脏的身份?” 她在监狱里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些难听的话了,现在即便亲口说出来都能做到面不改色。 但对梅香寒而言,这些刺耳的话却像软刀子一样,让她越发惭愧自责,豆粒儿大的眼泪簌簌落下。 她本就身子弱,此时更是哭得险些晕厥。 梅长恭赶紧扶住她,替她顺气,又有些烦躁地看向梅宫雪,“你不就是想告诉我们你受了委屈吗?好,是我们全家都对不住你!我和你保证,以后整个侯府都把你当祖宗供起来,总可以了?” 梅香寒重重点头,心里也认同梅长恭的话,毕竟事情都过去了。 可当她抬头看向梅宫雪时,直接对上了一双漠然嘲讽的眼睛,吓得直接闭上了嘴。 梅宫雪起身,冲一旁沉默不语的梅砚君道:“看来我并不怎么受欢迎,等一下,我会自己去看嫂子的。” 说完,她转身离去,懒得再去看他们的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但她脖子上那条醒目的白围巾,却仿佛时刻提醒着在场每个人,她曾经受过的那些非人折磨。 梅香寒和梅砚君也都没了吃下去的欲望,各自离去。 只剩下梅长恭一人,他赌气似的非要留下来吃完这顿饭。 正因如此,他迎来了今年的第一个客人。 季云初!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你现在可是御前的大红人,今天初一不用进宫谢恩吗?”梅长恭诧异。 季云初对他问的话充耳不闻,视线在梅宫雪坐过的地方稍稍停留了一下,然后神色如常地坐过去。 自从他搬出侯府后,就从来没回来住过,只有昨天送梅宫雪回来的时候例外。 梅长恭原本夹菜的筷子停下,似乎察觉了什么,警惕道:“可别告诉我,刚才小雪和我们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 第5章 不再奢求亲情 季云初盯着那一桌子尚有余温的饭菜,并未开口,算是默认。 梅长恭一想到梅宫雪刚刚说的那些话,心里就有股无名火,他上下打量了季云初一眼。 “小雪出狱的具体时间我从来没告诉过你?你去上坟好像也不经过刑部大牢啊?” 季云初微微抬头扫了他一眼,周身散发的冷峻气息,“你管得了她,难道还管得了我?” 梅长恭神色一肃,沉声开口:“那你应该也听见了我说的话!季云初,且不论我们对你如何,我爹他对你总是有恩?” 季云初神色如常的听着。 梅长恭继续道:“爹他临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阿香,她从小就身体不好,说将她托付给你时,你也是答应了的!难道不知这‘托付’二字的含义吗?所以请你以后离小雪远点!” 闻言,季云初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笑,轻蔑道:“三公子这会儿晓得孝顺老侯爷了,那你不知道他老人家有多疼爱梅宫雪?现在他死了,你们倒是合起伙来欺负亲妹妹了!” 梅长恭的脸瞬间胀得通红,恶狠狠的瞪了季云初一眼,可满腔的羞惭又让他无法反驳,只得冷笑: “她就是故意的!故意在我们面前摆出可怜的样子,故意装的那么冷漠,连声哥都不愿意唤我,不就是想提醒我们都欠她吗?好像她为侯府做了多少贡献一样!” “是赵章那个死太监害死了爹爹,她若真的有心,嫁过去之后就应该找到机会刺杀对方,不至于这样窝囊无用!” 季云初眉头立刻拢起,“三公子真是说得理直气壮!那你一个大男人,又习武多年,怎么不去手刃仇敌,直接杀了赵章?” “我!”梅长恭原本瞪大的眼睛瞬间暗淡,烦躁地丢开了手中的酒杯,“我没那个本事!” 季云初冷哼一声:“你没本事,那就让你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亲妹妹去?” 他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刺痛着梅长恭的内心,即便想说些什么来找补,却怎么都找不到合适的词。 半晌后,他扭头看向季云初,声音已是低沉而沙哑,“不用你在那里说风凉话,三年前她也去求过你,但你做的和我们有区别吗?” 季云初并不为自己辩驳,“是我无用。” 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梅宫雪哭着来求自己的那一幕,想让自己替她说句公道话。 她的眼神带着绝望,双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袖,仿佛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当自己拒绝后,她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撑,颓然滑下。 昨天,他其实早早就在监狱外等着了。 按照梅宫雪原本的性子,要么是满怀怨恨,斥责他当初的冷漠,要么是满心委屈,埋怨他怎么这么晚才来接自己! 可万万没想到,梅宫雪就那么站在那,眼神像是干涸许久的古井,了无生气。 才三年而已,怎会变成这样? 想到这,季云初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握成了拳头,“现在说这些毫无意义,咱们也不用在这里狗咬狗一嘴毛!” 梅长恭也沉默了下来,想到这三年间梅宫雪的变化,总感觉心口像是被什么重物压着。 都怪那个赵章! 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梅长恭其实是有暗中打听过梅宫雪处境的,毕竟赵章时不时在府中设摆宴席,每次梅宫雪都会出面陪酒,看起来都好好的,谁知背后竟… 他甚至不敢深想,梅宫雪每晚面对这么个变态该有多绝望? 季云初似乎也坐不下去了,起身便要离开。 梅长恭却叫住他,“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们侯府就两个女儿,其中一个已经有了不幸的婚姻,可不希望另一个也出事,你管好自己,切莫负了她!” 片刻后,他又补充一句,“否则爹爹泉下有知,也死不瞑目!” 季云初身形一滞,片刻后才平静离开。 … 此时,桃花苑内。 被看单独从后厨端回了几道清粥小菜。 梅宫雪已经尽量克制了,明明吃得不急促,但还是将肚子填得饱饱的。 本打算去看大嫂,刚出门,一个没忍住,又将刚刚吃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 她只觉口中发苦,仿佛连胆汁儿都要吐出来了! 被看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看着自家小姐那苍白的脸色,很是不安。 “没事,只是伤了胃,养养就好了!”梅宫雪还要反过来安慰她。 被看抽泣着道:“小姐当初出嫁时,若肯让奴婢跟着,绝对不会让您把身子糟蹋成这样!” 梅宫雪却摇头,“那种地方,我嫁过去已是不幸,何苦再拖累了一个你!” 被看更是泣不成声,“他们当初就是仗着小姐你好说话,明明是二小姐惹了麻烦,偏偏谎报您的名字,既然你们长得都一样,那为什么不让二小姐嫁过去?” 她怕自己的眼泪勾起小姐的伤心事,连忙又露出一副笑脸: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二公子刚刚特意让人送来祛疤的膏药和滋养身子的补药,知道您怕冷,还从宫中请来了一批工匠,说给您的闺房铺设一层地暖!您看,二公子还是很关心您的!” “是吗?”梅宫雪声音低沉,像是从缥缈的谷底传出的,带着一抹疲惫。 她曾经那么渴望亲情,然而经历过背叛,才让她彻底认清了现实。 他们是真的疼爱自己吗? 大概率是为了减轻心中的愧疚,又或是怕自己这个样子出门会给侯府丢人! “拿走!” 梅宫雪不再去奢求那凉薄的亲情,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被看还想再劝劝,门外突然有小丫鬟进来禀报。 “云初少爷来了,求见大小姐。” 梅宫雪满脸不耐,直接让人将他打发了。 然而片刻后,小丫头再次进来,手上多了一样东西。 “云初少爷临走前留下一本琴谱,说若有机会,希望您可以弹给他听!” 那是一本极其珍贵的谱子——《幽兰调》! 梅宫雪曾经跑遍了整个京都,就是为了找这本琴谱,均未果。 想不到季云初竟找到了! 可惜迟了,琴已经不在了。 梅宫雪随手就将那乐谱丢在了琴架上。 第6章 隐藏的伤痕 梅宫雪去看嫂子时,特意化了个淡妆。 她可不想让自己以这副丧气的模样出现在大嫂面前。 大嫂喝的药里都加了安神的功效,所以梅宫雪去的时候,她整个人还在睡着。 三年不见,大嫂原本就不怎么圆润的脸庞,如今更是消瘦的厉害。 梅宫雪坐在旁边,没敢打扰,然而没多大一会,床上的人便悠悠睁眼。 “小雪,是你吗?” 虽然是孪生姐妹,但梅宫雪现在这个样子,一眼便被认出了。 梅宫雪眼眶瞬间湿润,轻声道:“是我,大嫂!” 温可欣喜一笑,打量她片刻,却惊诧道:“你怎么瘦成了这副样子?” 梅宫雪面色如常道:“我减肥嘛,就没怎么按时吃饭,所以这两年胃不怎么好。” 温可狐疑地看着她,明显不相信,“你可不能仗着年纪小就不爱惜身体,我认识一位大夫,医术非常好,柳月,赶紧差人去把周大夫请来!” 梅宫雪连忙拦下,“嫂子放心,我没事的!” 温可眼中立刻多了丝严厉,“至少也要专业的大夫来诊断过,身体才是本钱,嫂子以后还得给你找个好人家呢!” 见她执意要请,梅宫雪只得哀求:“好嫂子,我身上有些伤…不太想让大夫看见的!” 温壳一愣,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疼惜地摸了摸她的脸颊,“好,嫂子不逼你,以后都没有人可以再逼你了!” 一句话,听得梅宫雪鼻子发酸,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这一哭便止不住了,好似三年间所有的委屈在面对亲人时,终于有了可以发泄的地方。 说来讽刺,嫂子是她在梅家唯一一个没有血缘的家人,但却给了她最多的亲情。 自从梅宫雪十岁回到侯府后,都是大嫂在照顾她。 其实嫂子也就比她大十岁而已,却是除了爹爹外,唯一一个会纵着她小性子的人! 梅宫雪小时候常常想,如果自己母亲还在世,也一定是像大嫂这样温柔。 三年前,父亲遭人陷害,侯府外忧内患。 嫂子当时一边要稳住内宅,一边卖家产筹钱疏通关系,想要救出身陷囹圄的大哥。 由于太过操劳,就连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都流产了。 所以梅宫雪当初唯独没敢去求大嫂,因为她实在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 一切尘埃落定后,嫂子才得知梅宫雪即将嫁给一个太监,她连小月子都没出,着急忙慌地跑来问自己怎么回事。 梅宫雪只能尽量宽慰她,说自己都是自愿的。 毕竟赵章的聘礼也是好大一笔钱,可解侯府燃眉之急。 梅宫雪哭了好久才从回忆中抽离,收拾好心情,便服侍着大嫂起床洗漱。 温可取出一个小匣子,“这个还给你。” 打开后,一支桃花簪子静静躺在锦盒中。 莹润的光泽在微弱的光线中流转,由温润的琥珀打造而成,花瓣薄如蝉翼,古朴而典雅。 梅宫雪看着它有些出神,仿佛回到及笄礼上,爹爹亲手为自己簪花时。 这簪子是老侯爷当年亲手打造的,就是想在两个女儿的及笄礼上送给她们一份美好的祝福。 梅宫雪的是桃花簪子,梅香寒的是梅花簪子。 所有美好的事物,似乎都定格在了那一刻。 “多谢大嫂还帮我收着!”梅宫雪指尖轻轻拂过。 “嫂子帮你戴上!”温可目露慈爱。 “好。”梅宫雪笑着道。 梅砚君等兄妹三人进来拜年时,正好看见了这样一幕。 梅香寒下意识扶了扶自己发间的梅花簪子,只是见梅宫雪和大嫂这么亲密,心里又有点复杂。 长嫂如母,兄妹三人先是和温可拜了年。 刚落座,梅砚君便道:“大嫂,小雪现在终于回来了,难得一家团圆,我眼下有件要紧的事想问问您的意见!” “什么事?” “阿香和云初的婚事!” 温可一愣,下意识向梅宫雪方向看了看。 梅砚君继续道:“相信大嫂也发觉了,云初这几年对咱们侯府的态度冷淡,特别是封官后直接搬了出去,咱们侯府到底不如从前了,正好借着这门婚事笼络住他!” 梅宫雪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看向对面时,正好碰上了梅香寒的目光。 她神情怯怯的,四目相对的一刻,便立刻低下头去,然后可怜兮兮地去拉梅砚君的袖子,“二哥,要不这件事先算了!” 梅家人,谁不知道梅宫雪从小就喜欢季云初? 梅砚君像老母鸡护崽子一样将梅香寒揽到身后,遮住了梅宫雪的目光,但面上依旧带笑: “小雪,二哥也是担心你和阿香之间有嫌隙,所以并不避讳你,想尽早将此事说清,你不会反对?” 梅宫雪被这一幕刺得眼睛发酸,她多希望被护在身后的那个人是自己,说心里一点都不在乎是不可能的。 他们现在倒是惺惺作态地来问自己,三年前怎么没人问她愿不愿意? 但随着温可的视线看来,梅宫雪还是放软了语气,“放心,她和季云初婚事我很赞成。” 话音刚落,门外便走进一人,正是季云初! 只是,他整个人的神情有些阴沉。 梅香寒立刻笑着起身,“云初哥哥…” 然而下一刻,季云初竟是直接转身离开了。 都有人面面相觑。 梅香寒的大眼睛眨了眨,似乎有些疑惑,以为对方是在得知婚事后害羞了。 她的脸颊也随即一红,然后转身来到梅宫雪身旁,“多谢姐姐成全我们!” 然后亲昵地去拉梅宫雪,可对方却触电般的再次收回了手。 梅香寒瑟缩了一下,无措地将手背在身后,声音明显带着哭腔,“姐姐是不是还放不下云初哥哥?没关系的,只要你说,我…我就…” 难得安静半晌的梅长恭也被激起了火气,直接冲着梅宫雪斥道:“阿香和云初是两情相悦,本来用不着问你的,二哥只是顾及着你的情绪,怎么你自己的婚事不幸,就见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 就连温可也关切地看向她,“小雪,现在婚事还没定,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梅宫雪深吸一口气,知道事情不能再误会下去,她当着众人的目光缓缓挽起自己的袖子。 “你们误会了,刚刚只是因为梅香寒弄疼我了!” 纤细的胳膊露出,此时结痂的伤口已裂开。 但最醒目的,还是那道割腕的伤疤。 第7章 定不下来的婚事 屋中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就见梅宫雪手臂上交错着各种鞭痕,虽然大多已经进行了清理,但看起来仍极为可怖。 而且伤痕一路蔓延向上,看来身上的其他地方同样惨不忍睹! 梅长恭终于明白了梅宫雪为什么会不喜欢与人触碰,这些鞭痕一看就结痂没多久,一碰便会再次裂开。 但梅宫雪身上怎么会有这些伤痕? 梅香寒也终于明白了,被那些伤痕吓得面色煞白,“昨天去接姐姐时,见你甩开我,还以为是心中对我有怨气,原来…这得多疼啊?” 梅宫雪没有说话,重新遮住了那些伤。 一旁的温可心疼地捧着她的手,“那这手腕上的伤痕又是怎么回事,傻孩子,你不要命了?” 到底是怎样的境地,逼得她一心求死? 梅宫雪不想让她担心,“放心嫂子,已经上过药了。” 梅长恭脸上的神情因过度震惊而有些扭曲,口中不断呢喃着:“这…这怎么可能?你不只是在监狱里待了半年吗?” 只是?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就让梅宫雪忍不住嘲笑他的天真和愚蠢。 梅宫雪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三公子不会以为,赵章伏法后,我们这些受牵连下狱的能有什么好日子?那些人都恨极了赵章,为了套出更多的情报,变着花样地想要撬开我们的嘴!” “鞭刑只是其中一种,他们还有很多隐秘的法子,比如夏天的晚上将人绑在火光旁,任由那些蚊子来叮咬,又或是没日没夜的轮番审讯,让你连觉都没法睡!” 梅宫雪以为自己已经被世界遗忘了,以为后半辈子都窝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受苦,便偷偷用一片碎瓷片割了腕。 遗憾的是,她没死成。 梅砚君义愤填膺道:“这帮人,他们怎么敢?” 梅宫雪可是他们侯府的大小姐,居然还敢上刑!这分明是打他们侯府的脸! 梅长恭也觉得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想要咒骂谁发泄一下又找不到祸首,最后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看起来很替梅宫雪的遭遇气愤呢! 可若真的在乎的话,哪会将梅宫雪丢在监狱半年不管? 梅长恭前脚刚走,季云初紧接着便进来了。 他进来后先是冲温可规矩地行了一礼,“大嫂过年好!” 温可笑着点点头,毕竟也是看着他长大的。 季云初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跟着师傅学武时最能吃苦,虽然平时话不多,但无论哪一次打胜仗或是得了赏赐,都会想着侯府,是个有心人。 梅砚君热情地和他打招呼,问他刚刚怎么突然出去了。 温可惦则记着梅宫雪刚刚裂开的伤口,低声嘱咐:“你先回去上药!” 而且她也是有意支开梅宫雪,毕竟谁都能看出来,等下势必会聊到季云初和梅香寒的婚事,她不希望梅宫雪留下尴尬。 梅宫雪点头,起身离开。 只是,一道视线下意识追随着她。 “云初!云初?” 梅砚君唤了两声,季云初才收回视线,“我在听,二公子继续!” 梅砚君唇边依旧带着似有似无的浅笑,“阿香的年纪毕竟也不小了,而你现在又是大忙人,常年在外,正好年下得空,不如咱们先把婚事定下来,等寻个好日子再把婚事办了,你看如何?” 季云初点点头,似乎是同意了,可张口时却话锋一转,“按理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事关我的婚事,应是由家中长辈过来商议,可惜长辈们都不在了,贸然决定,实在不妥!” 梅砚君道:“其实这事也不难,不如…” 季云初直接打断他,“所以我的婚事恐怕还要等皇上钦点,有了陛下做媒,也更名正言顺。” 这话一出,倒让梅砚君有些接不下去了。 能得陛下赐婚自然是莫大的荣幸,何况季云初现在是炙手可热的红人,但也是委婉的推辞啊! 莫不是季云初现在位高权重,瞧不上他们侯府了? 还是,心里不钟意这门婚事? 梅砚君到底是顾忌着季云初现在的身份,怕把他逼急了直接拒绝,便巧妙地转移了话题,聊了些家常。 等吃过了午饭,季云初才离开。 当他来到花园旁的岔路口时,忽然听见亭中传来一阵琴声,他的身形猛地顿住。 是梅宫雪吗? 她在练习自己送的那本琴谱? 然而走近了才发觉,这琴丝丝缕缕太过轻柔,根本不像梅宫雪那般悠扬清亮、富有生机。 但他想走时已经迟了。 “云初哥哥!”梅香寒站起身。 季云初的视线在那把凤鸣琴上停留了片刻,但很快又恢复如常,“这么冷的天练琴,不冻手吗?” 开口的话明明是带着关心的,但为何有种敷衍的感觉? 梅香寒自从几年前收下了季云初的那幅画后,便确定对方心里一定是也喜欢自己的。 正因如此,爹爹去世前直接将自己托付给了对方。 她以为两人的婚事名正言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刚刚她在院中偷听见了季云初说的那些话,心里突然变得很是不安,眸子里写满了惊恐与无措,指腹都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 “云初哥哥,你心里是不是有了其他的人?” 这话仿佛是在质问,质问他是否变心了! 季云初一愣,随即失笑,悠悠道:“你想太多了!” “是吗?那刚才你发现弹琴的人是我时为何会皱眉?明明姐姐以前弹这首曲子时你都会笑的,是我弹得不如她吗?还是你喜欢上了姐姐?” 梅香寒只是个未经挫折的单纯女孩儿,有什么心事也不懂隐藏。 季云初看着她,又好像是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 片刻后很认真地道:“你放心,我答应过老侯爷会照顾你的。” 说完,他面现倦容,只留下一句“我军中还有要事,先走了”便直接离开。 梅香寒站在原处,痴痴地望着他。 季云初刚刚似乎在表明心意,并不会失信,并不会辜负她。 可是,他到底也没有说愿不愿意娶她啊! 第8章 她不想看见梅香寒 梅长恭正在自己房中发脾气,来汇报的小厮被他一脚踹开。 “废物!这点事都查不明白?” 他刚刚派人去了刑部大牢打听了,想查清到底是谁敢对他妹妹动刑。 可狱卒根本不惯着他们,直接将打听的人赶了出来。 梅长恭气得又砸了一只杯子,“这帮拜高踩低的东西,分明是看侯府落败了,瞧不起我们!父亲还在时,他们敢吗?” 那些人对自己都这般无礼,可想而知,梅宫雪被关进地牢的半年间受了多少罪。 甚至被逼到想要自我了结的地步! 怪不得梅宫雪不肯原谅他们。 作为兄长,梅长恭并不是不心疼梅宫雪,只是毕竟不是他看着长大的,感情没那么深而已。 可一想起梅宫雪那副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他心里又觉得不痛快。 “小雪也是,怎么昨天不说身上有伤?我一定当场冲进去,狠狠教训那些狱卒,替她出气!” 一旁的小厮接道:“公子也没给机会啊,您当时不是直接驾车回来了吗?” 大雪天,把梅宫雪一个人扔在了那。 梅长恭顿时一噎,但仍是埋怨道:“那她自己不会回来和我说?没长嘴吗?” 大嫂身体本就不好,还非要当着大嫂的面说,也不知道藏了什么心思。 活该她遭这份罪! … 桃花苑。 梅宫雪回到后,先给爹娘上了一炷香。 梅砚君的确贴心,特意在她院中设立了一个香案,方便她祭拜,免得她带着一身伤,还得在大冷的冬天里跑祠堂。 若是以前,梅宫雪一定会被二哥的关心感动。 但现在的她,早已认清了对方的虚伪面孔。 就拿今天的事情来说,早上吃饭时,梅长恭只是嘴上嚷嚷警告梅宫雪不要再惦记季云初。 梅砚君默默坐在一旁,并未表态。 然而还不到一天,他便果断决定先将梅香寒和季云初的婚事定下来。 看似大大方方的公开商议,没有私心,但何尝不是对梅宫雪态度的试探? “大小姐,喝药了!” 梅宫雪看着被看端来的汤药,知道这定是梅砚君送来的,不免好笑。 他若真的关心自己,为何不在赵章伏法后赶紧将自己解救出来? 梅砚君面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很有迷惑性,容易让周围人觉得他是个好相处的人。 实际上,他比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梅长恭更加势利眼! 被看很认真地盯着梅宫雪将那药喝得干干净净,还不忘宽慰她:“小姐可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毕竟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人总得往前看!” 梅宫雪一笑,没有搭话。 其实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 因为她在回侯府前,被一位医者收留,一直在医馆里打杂。 鞭痕什么的其实都是外伤,最主要的还是内脏——胃! 特别前一阵子,她已经开始出现呕血的情况。 不过这些也无所谓了。 梅宫雪计划着攒些钱,一边学习刺绣,至少能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 等寻到合适的机会,她就远离侯府。 就算死,她也不要死在他们面前! 而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大嫂。 要不是大嫂,自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出那监狱呢! 只是,三年没见,大嫂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了。 自从那次流产后,她一直都难以有孕,八成也是当年落下了病根儿! 梅宫雪刚喝过药,想事情的时候也晕晕乎乎的,有些犯困。 丫头突然回禀:“小姐,二小姐正在外面求见!” 梅香寒? 她来干什么? 梅宫雪眼中的厌烦不加掩饰,“不见。” 小丫头却支支吾吾道:“二小姐说…您若不肯见她,她就一直在外面等着!等到您消气为止!” 梅宫雪轻哼一声,这是明知自己不愿见她,还要逼着自己吗? 她依旧冷冷地吐出了那两个字,“不见!” 小丫头这才下去传话。 梅宫雪的药劲儿也上来了,躺在软榻上浅浅睡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时,外面似乎下起了雪,“被看,我睡了多久?” “能有一个时辰!” 梅宫雪抬头看向她,被看立刻明白自家的小姐要问什么,面色有些不太好的道: “二小姐依旧站在外面等着呢!” 梅宫雪顿时无语,揉了揉眉心,还是开口道:“那就让她进来!” 片刻后,梅香寒进来了,脸颊被冻得通红。 梅宫雪斜倚在软榻上,长发随意披散,可哪怕是在暖和的屋中,也穿着厚厚的棉衣。 “你找我有事?” 梅宫雪声音清洌,没有丝毫的客套话。 梅香寒眼圈微红,自己在外面等了那么久,姐姐连句好话都不愿意和她说吗? 但她还是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进去,想要靠近梅宫雪,但又怕被拒绝。 “姐,我是诚心来和你道歉的,我知道,无论是你在赵府受到的摧残,还是在刑部遭受过的刑罚,归根结底,都是我害的!” “我当时的年纪尚小,太懦弱!如果事情回到三年前,我绝对不会谎报姐姐的名字,只要姐姐你能原谅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房间的那些东西,你喜欢什么尽管拿去,我绝不吝啬!” 她双手不安地绞着,目光紧紧盯着梅宫雪的神情,极力地想要表达出自己道歉的诚意。 梅宫雪面容冷淡的看着她,轻飘飘道:“你的意思是,只要能获得我的原谅,我提出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 梅香寒目光坚定地点头,仿佛成长了许多,“是!只要你别再生我的气了!” 梅宫雪拢了拢外衣,用火钳子拨弄了一下炉中正在燃烧的炭火,火光映得她面上多了几分血色。 然而,却不能照亮她那双被岁月偷走了光彩的眼睛。 梅宫雪心底突然浮现起一丝玩味,大方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不如…把季云初让给我怎么样?” 一句话,直接将梅香寒噎住。 她眼中顿时蓄满了为难的泪水,低下头,扭扭捏捏道:“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梅宫雪立刻笑了,嘲讽道:“那我的婚姻怎么就成了儿戏?” 梅香寒瞬间无言以对。 看来三年过去了,她长得只有年龄,却没有脑子! 第9章 讨厌这张和你一样的脸 “我不是故意要惹你不高兴的,姐姐,我只是想弥补一下我的过错!”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梅香寒的脸颊滑落,她忙伸手去擦,结果却越擦越多。 再加上她鼻子被冻得红红的,任谁来了,看到这副手足无措的模样都会心生怜悯? 但梅宫雪只有厌烦,脑中一段快要忘却的记忆再次清晰。 记得十岁那年,自己满怀期待地回到侯府,想着终于能和亲人团聚在一起,她再也不是没人要的小孩了! 然而她刚进门,里面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就哇哇大哭起来。 “姐姐回来了,那爹爹和哥哥们会不会就不要我了!” 而那几个漂亮的男孩子立刻如珠如宝地将她护在中间,“放心,梦梦,你才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妹,哥哥们永远最疼你!” 之后便有些敌意的看了一眼梅宫雪,似乎在埋怨,怎么她一来就惹得自己小妹不开心了? 梅宫雪尽量装作看不懂的笑了笑。 可都是小孩子,即便孪生姐妹在一起相处,哪有不拌嘴的? 但每次梅香寒一哭,哥哥们就会教训她,怎么不多让让小妹呢?然后就把抢夺的玩具分给了梅香寒。 可那明明是自己的! 梅宫雪早就寒了心,看着面前这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语气越发无情: “你知道孪生姐妹有多难得吗?我们本该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但我现在最讨厌的就是这张和你一模一样的脸!嫁进赵府后,我和赵章解释过,自己并不是那天羞辱他的人,一切都弄错了!” “结果赵章根本就不在乎,他要的就是看到这张脸跪在自己脚下哀求!我曾经想用刀毁了这张脸,但他却威胁我,若敢这样做就杀光我身边所有伺候的人!” “不要再说了!”梅香寒捂着耳朵大吼,面上犹带惊恐,“赵章他就是个大浑蛋!他该死!我知道姐姐嫁给他后一定吃了很多苦,好在那个死太监已经伏法了,一切都过去了!” 她似乎想证明,梅宫雪遭遇的一切,罪魁祸首就是那个赵章! 梅宫雪嗤笑一声,“你倒是把自己摘得挺干净,可当初羞辱赵章的人是谁?闯了祸却不敢承担的人又是谁?” 梅香寒脸色苍白如纸,面对梅宫雪的质问极力忍住眼泪,“我不是有意的!得知爹爹被赵章害死后,我真的很生气,恨不得冲上去杀了他!可他当时身边有很多侍卫,我怕…所以才…但我怎么也没想到,那浑蛋居然敢到陛下面前请旨赐婚啊!” 她以为赵章就只是个太监,顶多就是在陛下面前说两句坏话而已! 梅宫雪叹息,突然有些心累,“梅香寒,我们虽然都是爹的女儿,但你毕竟从小就养在侯府,娘又不在了,被哥哥们亲自呵护着长大,他们偏心些也正常。” “但我已经在外漂泊了太久,总想着,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我再懂事些、再乖巧些,总有一天,他们会像疼爱你那样疼爱我!” “可后来才发现,是我的想法太天真了,他们明知道犯错的那个人是你,但依旧会要我出去顶罪!明知道我也喜欢季云初,但依旧千方百计地要成全你!” 似乎是听到了在乎的名字,梅香寒猛地抬头,“姐姐,你是不是还…” “你是担心我会像以前那样缠着季云初?”梅宫雪直接摆摆手,“既然你今天来了,我索性把话说清楚,我早就已经不喜欢他了,以后绝不会妨碍你们的!” 梅香寒似乎还有些难以置信,“真的吗?” 梅宫雪摇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现在这些对她来说都太遥远了。 原本哭得梨花带雨的梅香寒闻言后,顿时安静了下来。 就听梅宫雪继续道:“放心,以后我不会和你抢任何东西。” 梅香寒垂眸,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梅宫雪让她有些忌惮,特别是关于季云初。 今天上午时,季云初在婚事上那模棱两可的语气让她很慌乱,担心对方会移情别恋。 不过看到梅宫雪的态度这样决绝,便稍稍放下心来。 “我也不会在侯府待太久的,等我的身子再恢复一些,立刻就搬出去!现在这个地方唯一还能让我有牵绊的就是大嫂了,我只希望能在她身边多陪着她说说话,所以,请你以后也不要再来打扰我了!”梅宫雪平静又认真地道。 她现在是真的不对侯府抱任何期望了,以后若非有必要,她连自己的院子都不会出,更不想看到梅香寒。 “什么?姐姐想离开?这不太好…哥哥们会担心你的…”梅香寒颤颤巍巍的道。 最关键的是,梅宫雪若就这么离开,那外面的人该怎么看待他们侯府? 梅宫雪微愣,自己惹不起她难道走都不成吗? 正要张口,结果嗓子眼一阵腥甜。 “咳咳…” 梅宫雪赶紧用手捂住嘴,试图压制下来,结果越是这样,咳得越剧烈,单薄的身子似乎下一刻都要碎了。 “姐姐,你不要紧?” 梅香寒还想过来,结果被旁边的被看直接拦住,“二小姐,大小姐她已经累了,您的话若说完了就请回!” 被看面色微冷,连她都看出来了,自家小姐不愿意看见梅香寒,怎么就非得往前凑呢? 梅香寒咬咬唇,“好,那我先走了!” 等她离开后,梅宫雪的咳嗽才稍有停歇,虚弱地靠在软枕上,眼神中透着一股浓浓的疲惫。 被看心疼地看着她,“小姐,奴婢扶您休息一会儿!” 梅宫雪看着她眼中那焦急关切的样子,心里难得一暖,难得侯府这样冷漠的地方,还有一个真心人在身旁。 “不用了,你去将我的箱子都翻一翻,把所有可以典当的小件金器和一些首饰都找出来!” 被看虽疑惑,但也赶紧照做。 将这几年来库房放的、或是鱼缸压底的碎银子都搜集了起来,折腾了好半天。 “大小姐,你要这些做什么?” 梅宫雪刚要回答,外面的小丫头便急匆匆跑进来。 “小姐,不好了,二小姐从咱们这回去后便晕倒了!” 第10章 就不能让让她? 被看惊得差点把茶碗打碎,这可糟了! 她倒不是多关心梅香寒,只是对方若此时出了什么意外,那这口锅肯定会落到自家小姐头上! 到时,几位公子那边… 梅宫雪自然也明白,暗骂一声,还是起身来到了梅花苑。 这里红梅似火,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娇艳。 梅宫雪进屋时,发现人已经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两颊还带着不正常的坨红。 床前正守着几个面带焦急的小丫鬟。 “怎么回事?”梅宫雪沉声开口。 两个小丫鬟一见她,就像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瞬间挡在床前,但又不敢不回话。 “二小姐她回来后便一直哭,结果突然就晕倒了,高烧不止,小娥姐姐已经去请大夫了!” 小娥是梅香寒身边的大丫鬟,很是凌厉。 梅宫雪这才明白,应该是外面冻着了,这才病倒。 她正想上前看看情况,一道黑影突然从床上窜出,直扑面门。 下人们惊呼一声,却没拦住。 梅宫雪下意识抬手去挡,手腕一痛,立刻多了三道爪痕。 原来是只野猫! 幸好才两、三个月大,没造成太大损伤。 之后小野猫便跳上了梅香寒的床榻,冲着梅宫雪发出低吼,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似乎很是警惕。 “哪来的小畜生?” 被看见自家小姐被抓伤,可是气坏了,就要去捉那野猫。 “住手!” 这时,丫鬟小娥赶回来了。 而在她身后一起进来的,还有梅长恭! 见到小野猫在梅香寒床头忠心护主的模样,小娥立刻跑过去将它抱起,“这小猫可是三公子前两天打猎时特意送给我家小姐的,我看谁敢动!” 她似乎没有料到梅宫雪会来,脸色微微一变,立刻道:“我家小姐天生心善,自从这可怜的小猫被救回来后,都是亲自喂它米汤和鱼肉,她也和我家小姐亲近!都说小动物最有灵性,当然分得清谁是好人、谁是歹人!” 小娥言语尖锐,言语间更是意有所指。 梅宫雪的脸立刻就冷了下来,自己无故被那野猫挠了一下,还没说什么,这丫鬟倒是先一步污蔑起她来了! 不止她,身旁的被看更是怒不可遏,上前斥道:“好大的胆子,你一个下人,竟敢骂我们小姐是歹人?” 小娥脖子一缩,但看了眼身后的梅长恭后,立刻觉得有了底气,故意扬声道: “我家小姐诚心去你们桃花苑赔礼道歉,结果大小姐摆出一副好大的架子,让我们家小姐在雪中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肯让她进去!而且也不知大小姐都说了些什么,我家小姐回来后就一直哭,之后还发了高烧,人都晕了过去!她身子本来就不好,你们一点都不替她着想,就知道糟蹋她!” 这小娥牙尖嘴利,本就不是个好惹的,此时自觉有理,面对梅宫雪时丝毫没有敬意。 可能是动静闹得太大,原本处于昏迷的梅香寒悠悠转醒,“我的头好难受啊…” 小娥赶紧伏在她床旁,小声道:“小姐放心,奴婢已经将三爷请来了,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梅长恭这时才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一条马鞭,披着外氅,连衣服都没换,显然是收到消息后就着急忙慌地赶了回来。 他看了眼床上的梅香寒,便对梅宫雪质问道:“丫鬟说的是真的吗?你让阿香在院外等着一个多时辰?” 梅宫雪本来在一旁静静瞧着,可目光在触及到那条马鞭时突然瞳孔一缩。 在牢里时,狱卒就是用这种鞭子严刑逼供的。 她的身子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神色也很不自在,“我没有让她等,因为我根本就不想见她。” 梅长恭皱眉。 梅香寒这时也挣扎着坐起,“三哥,你别怪姐姐,是我自己愿意站的!” 她一边说着,眼泪又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梅长恭的眉头蹙得更深了,他了解这个妹妹,就不用问,也知道她为什么去。 但他自认为也了解梅宫雪! 自打她回府后,说话就一直阴阳怪气的,记恨着府里的每一个人。 梅香寒本就胆子小,性子又柔顺,哪里是她的对手?去了后少不了要受欺负! “小雪,阿香可是你的亲妹妹!你仗着她心里对你有愧,居然让她在外面站了一个多时辰,不觉得自己太心狠了吗?你难道不知道她身子弱?就不能让让她?” 又来了,又是这句话! 从小到大,梅宫雪听着类似的话不知听了多少遍。 她心底的火“噌”一下子窜了出来,“我已经解释过了,并不想见她,是她非要以这种方式逼着我见她,难道还怪我?难道因为她弱就有理了?” 梅长恭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你还敢顶嘴?之前的事是阿香对不住你,但一码归一码,这次你害得阿香病倒,就是你的错,赶紧给她道歉!” 梅宫雪袖中的手紧紧握拳,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反而是看向了梅香寒,“三年前就因你的冲动连累了我,现在还要因为你的犯蠢连累我,让我给你道歉吗?” 梅香寒被她这凌厉的眼神吓得一激灵,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吱声。 那只野猫在旁边“喵喵”地叫唤,叫得人心忙意乱。 见她这副受气的模样,梅长恭越发不悦,“你才回来几天,就闹得家里鸡犬不宁,就不信你在赵府待的那两年也敢这么嚣张!也就是回到侯府,家里人才这么惯着你!” 梅香寒都病成这样了,他不过是让梅宫雪道个歉,能少一块肉吗? 看来还是在外面的苦吃少了,不长教训! 旁边那只破猫叫得人心烦,梅长恭直接将火发到它身上,抬手就是一鞭子。 “啪”的一声,清脆而响亮。 梅宫雪原本正要还口,可耳中突然充斥着鞭子一声声挥舞的声音。 她的思维有片刻的混乱,那种熟悉的痛苦似乎再次涌上心头,一股深深的恐惧瞬间蔓延开来。 梅宫雪猛地尖叫一声,将整个人缩在了角落里,像当初在监牢里那样哀求着: “不要打了,求求你,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屋中瞬间安静。 梅长恭更是愣在原地,心里纳闷,刚刚也没打到她身上啊? “小雪,你怎么了?” 第11章 他要替妹妹出气 梅长恭还想上前查看,结果梅宫雪条件反射般用手护住脑袋,口中喃喃自语,身体不停颤抖。 他的手立时僵在了那里。 这才明白,梅宫雪应该是受了某种刺激,这才重新回想起那些在监狱中遭受刑罚的可怕场景! 梅长恭一把丢开手中的鞭子,让被看哄着梅宫雪小心翼翼地将人送了回去,可目光却久久不曾收回。 “三哥,你怎么了?”梅香寒在一旁问道。 梅长恭转头看她,在看到那张和梅宫雪相似面孔后,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若是梅香寒被关在监狱,还被上了刑…… “大夫来了吗?” “奴婢正要去请。”小娥神色有些慌乱。 梅长恭猛地抬头,直接给了她一耳光,“小姐病了不找大夫,居然先跑去找我告状?我又不会治病!” 他真是越想越气,拳头握紧发出了轻微的咔咔声。 小娥吓得赶紧跪下,“小姐高烧后已经吃过了药,但奴婢担心她心里受委屈,这才自作主张!” 梅长恭声音陡然拔高,“贱婢!都是你挑唆的!” 说着,就扬起了巴掌。 “三弟,你这是干什么?” 有人从门外匆匆走入,正是梅砚君,随他一起来的还有大夫。 见有外人,梅长恭才收回手,瞪了小娥一眼,然后请大夫给梅香寒诊脉。 梅砚君走过来低声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听下人说,阿香大冷天在院外站了一个多时辰?是不是小雪有意拿她撒气?” “不是!” 梅长恭大略将事情讲了一下,说到最后,梅宫雪被一声鞭子吓得如受惊小兽般时,更是格外烦躁。 梅砚君手中的佛珠缓缓转动,似在思索。 跪在地上的小娥求救般爬到他身旁,“二公子,奴婢实在是担心我家小姐,担心她是被人欺负了,有苦也不敢说!” 梅砚君扫她一眼,语气略显冰冷,“分明是二小姐主动去的桃花苑,倒是你们这些奴才,为什么不劝着她?” 他可不是个脑子不清醒的人,立刻找到了问题的根结所在。 小娥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责任若落到了自己身上,是肯定要挨罚的。 她脑子里飞速转动,还是一口咬定,“小姐去的时候根本就不许奴婢跟着,而且回来之后便一直哭,伤心不已,奴婢以为大小姐和我们小姐说了什么过分的话,这才去找了三爷!” “你以为?”梅长恭怒气更盛,“两位主子的事,是你一个奴婢能妄自揣测的?” “奴婢知错!” 小娥垂下头,冷汗不断从额头渗出,又不敢抬手去擦。 她自幼就在梅香寒身边伺候,每当自家小姐生病或落泪时,几位公子都会让着她,怎么今天在梅宫雪这例外了? 果然,自从家里有了两位小姐,自家主子的宠爱就被分走了! 这时,大夫那边已经开好了药。 梅香寒有些虚弱地开口,“哥,你们别怪她,都是我不好!” 梅长恭听着她略带哀求的语气,闭上了嘴,但眉头仍是紧锁。 他看了眼跪着的小娥,目光犹如实质,“狗奴才,若再被我发现对大小姐不敬的话,就打断你的腿!” “谢谢三爷!” 小娥起身离开时腿都吓软了。 梅砚君神色清明,在小娥走后有些不高兴地看向梅长恭,“你脾气真该收敛一下了,阿香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身边若不是有个小娥这样的丫鬟帮忙出头……” “二哥。”梅长恭沉声打断他的话,“你到底有没有查清刑部是谁下令对小雪动刑的?” 梅砚君摇摇头,“你突然提这个做什么?不是都过去了?” 梅长恭看他一眼,知道他根本没有用心查,眼里流露出几许失望。 梅宫雪人虽然出狱了,但牢狱里留下的阴影,可能是她终生无法摆脱的噩梦! 哪怕一声鞭响,都能把她被吓得躲在墙角发抖。 那可是他们侯府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啊! 那粗糙又令人胆寒的鞭子,哪怕是打在最凶猛的畜生身上,都能将对方驯服。 可想这半年中,她到底受了多少苦! 若不是大嫂一直提醒,他们这几个做兄长的,还不会想着赶紧将她接出来呢! 梅长恭脸色阴沉,弯腰一把捡起了地上的马鞭,就往外走。 梅砚君皱眉,“你干什么去?” 梅长恭冷哼一声,眼神中都带了杀气,“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开眼的,敢动咱们侯府的人!” 梅砚君根本拦不住他,担心会惹出篓子来,赶紧对一旁的侍卫吩咐:“去通知大哥一声!” … 刑部大牢门外。 黑色骏马疾驰而来,有人从马背上跳下,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站住!监狱重地,何人擅闯?” 守卫话刚说完,就被梅长恭一脚踹飞,直接闯了进去。 这里的环境比他想象中更糟糕,有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幽深的监狱深处,传出了囚犯受刑后那痛苦尖锐的哭嚎声,这一幕深深刺痛着他。 自己妹妹在这里是怎么熬过半年的? “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刑部大狱!”几个凶神恶煞的狱卒立刻要用绳索拿他。 梅长恭自幼习武,岂会怕他们? 他一个闪身躲过,手腕一翻,便夺过对方手中的鞭子,直接甩在了那些狱卒身上。 狱卒们立刻哀嚎一片。 “这不是侯府的三爷吗?您这是干什么?快住手!” 有个头目认出了他的身份,赶紧过来制止。 但梅长恭面色依旧冷峻,“现在认出我了?之前派人来询问谁对我妹妹动刑时,你们倒是高高在上,丝毫不给我侯府面子,那就别怪我先礼后兵了!” 说罢,他下手更不留情,将那人打得连牙都掉了二颗。 鞭子抽在身上的滋味可不好受,每挨一下都会留下一道红色的瘀痕,若是被带刺的末梢抽到,便会瞬间撕开一道小口,鲜血流出。 梅长恭这才发现,鞭子是特制的,竟然还有倒钩? 他眼中的怒气几乎能喷出火来,“真当我们侯府没人吗?看我不剥了你们的皮!” 今天,他就要替小妹出出气! 鞭子的破空声响起,那头目吓得抱住脑袋,就像梅宫雪那样缩在了角落。 然而,却没有感到疼痛。 “原来是三爷,这么有雅性,来我刑部大牢喝茶?” 男子语调不紧不慢,身姿修长偏瘦弱,举止间尽显优雅,更是没有半分行武之人的粗狂。 但鞭子的另一头却是被他稳稳攥在了手心! 第12章 鲁莽的苦果 一见是他来,那些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狱卒立刻过来告状,“周大人,这梅长恭擅闯大牢,以下犯上!实在是目无法纪!” 挡住梅长恭的男子正是刑部员外郎,周赴! 狱卒们毕竟只是正常执法,可梅长恭今日所为明显是为报私怨,他们自是气愤不已,抱怨地抱怨,咒骂的咒骂! 牢内本就四处石壁,极为拢音,全都乱成一片。 周赴眉眼微垂,“都住口!” 轻轻一句话,四周瞬间安静。 周赴看向对面那姿态依旧嚣张的梅长恭,面色渐沉,“关押此处的犯人都是经刑部审批,完全合法,大牢更是重地,实在不是三爷一介武夫可以逞凶的地方!” 梅长恭扫他一眼,面容轻蔑,“就是你?就是你下令对我妹妹用鞭刑的,对不对?” 说着,他手中鞭子一挥就抽了过来。 梅长恭是很气愤,但刚刚已经与对方有了短暂的交手,知道对方会功夫,所以这一鞭子抽过去后以为对方会躲开。 然而,没想到的是,周赴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啪”一声,鞭子直接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伤痕。 “大人,您没事?”狱卒们大惊。 梅长恭也吓了一跳,但立刻反应过来,大怒道:“你故意的?” 周赴抬手抚过脸上的伤口,然后舔了一下手指上的血迹,慢悠悠道: “三爷好大的胆子,擅闯大牢不说,还殴打朝廷命官,就不怕本官在陛下面前参你们侯府一本吗?” 梅长恭心中一颤,也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妙。 打几个小卒出出气倒还好,但打了官员,这性质可完全不一样! 事情要是被御史台知道了,肯定又要大做文章! 这个周赴他还算熟悉,朝中出了名的酷吏,知道对方本来就和赵章有仇,半年前又被陛下亲自任命,负责督查赵章收受贿赂、买官卖官的事。 后来赵章虽然伏法,但他搜罗来的大量钱财有近八成不知去向。 为了找到这么大一笔钱,审问赵家亲眷也是合情合法。 而梅宫雪当时已经嫁进了赵府,自然也被关押了起来,之后便是… 梅长恭有些后悔来这一趟了,但他心里实在是窝火,一想到他们侯府的女儿已经被迫嫁给赵章那么个畜生受辱了,竟还要受其牵连! 他深吸一口气,极力克制心中的怒火,“周赴,今日是我鲁莽了,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说着,将手中鞭子一丢,任凭发落。 周赴却眯起眼,大度地摆了摆手,“三爷不必如此,下官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至于具体怎么处置此事,还要向上级请示,稍后会派人通知令兄的!” 一想到自己大哥,梅长恭心里有些发怵,但此时只得先离开。 这一进一出,他不仅没为梅宫雪出上一口气,还惹上了麻烦,心中更是烦闷。 犹豫了一下,他没敢直接回侯府,而是调转马头,去了军营的练武场。 他手持长枪,将那一群正在练武的小兵好一顿收拾,这才算发泄了心中郁气。 等往回走时,天色已经开始暗了。 街道两旁摆了不少小吃摊子,其中一家正在卖晶莹可爱的冰糖葫芦! 梅长恭心中一动,似乎想起梅宫雪以前说过,最喜欢外面卖的这种小吃了! 他立刻勒住缰绳,下马,将店家的冰糖葫芦都包了下来,然后兴冲冲地拎在手中。 想着等下回府,小雪看到后,总该是有些笑模样了? 这几年的确是委屈了她,不过以后,他会慢慢补偿的! 等梅长恭回到侯府,里面已经灯火通明。 “三爷,您总算回来了,侯爷和二爷他们正在前厅等您过去呢!”管家垂手道。 梅长恭脚步一收,看来,自己今天是闯祸了! 当他来到大厅,果然看见梅鹤鸣正一脸阴沉地坐在正位。 梅砚君也微微皱着眉坐在一旁,屋子里静的只有他手中拨弄佛珠的声音。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梅宫雪居然也在! 不但他意外,梅宫雪也意外。 她是突然得到通知,等过来时,梅鹤鸣的脸色就已经很难看了,见到梅宫雪后一个字都没多说,就命她先坐下。 此次回府,这还是他们兄妹第一次相见,并没有想象中的嘘寒问暖。 梅宫雪从小在家中,最害怕的就是这个大哥了! 但她还是下意识打量了对方,几年不见,梅鹤鸣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两鬓竟生出了许多白发。 直到梅长恭进来后,梅宫雪才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可能是对方闯了什么祸。 果然,梅长恭进来后直接跪了下去。 “大哥,我知道今天擅闯刑部大牢打人的事冲动了些,但我也是…” 话未说完,便直接被梅鹤鸣的冷哼打断,“你还有脸回来?你以为那是什么地方?居然当众打了一位六品官员!要不是你二哥派人传信通知我,我怕是会被你连死!” 梅鹤鸣明显气得不轻,神色令人不寒而栗。 周赴脸上的伤那么明显,明日上朝时势必会被旁人问起,他若有意四处宣扬,事情传到陛下耳中怎么办? “我知道错了!” 梅长恭话是这样说,但脖子依旧挺着,“大哥,那个周赴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当时明明能躲开,却故意挨了我一鞭子,无非就是想拿住我的把柄!反正我一人做事一人,大不了让他打过来,我绝不还手!” 刑部大牢?责打官员? 梅宫雪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向梅长恭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复杂,但很快恢复如常。 “蠢货!”梅鹤鸣一声怒骂,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哪有这么简单!侯府的兵权早就被剥夺了,势力大不如前,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都在盯着咱们犯错呢?” 如今的侯府,甚至还要仰仗季如初! “大哥消消气!”梅砚君在一旁打圆场,“周赴不是已经派人来过,说不会宣扬此事吗?” 紧接着,他看向了梅宫雪,“人家只是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只要咱们答应,这事也就不再计较了!” 原本事不关己的梅宫雪突然一个激灵,立刻抬头看去。 梅砚君立刻撇开了目光。 虽然梅宫雪并未从他的目光中发现任何异样,但心底还是升起了一种不祥之感。 这个“小小要求”不会和自己有关?否则何必将她叫来! 第13章 你干嘛非要和她比? 梅鹤鸣凌厉地看向梅宫雪,“你也是梅家人,你三哥此次擅闯大牢,主要也是为你打不平,你就忍心看着他出什么事?” 梅宫雪身子晃了晃,她不想拐弯抹角,正要开口问这个小小要求到底是什么。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侯爷!” 这虚弱中隐隐透着几分焦急的女声,在座之人都再熟悉不过。 梅宫雪赶紧起身,“嫂子!” 温可穿了一件厚厚的大褂,在丫鬟婆子们的搀扶下走进来。 她看到跪在地上的梅长恭时,面露不忍,然后走到梅鹤鸣身旁落座。 “侯爷,我知道三弟此事做得欠妥,也的确该罚,我已经从嫁妆里取了一些银子,你看够不够给刑部的人打点?” 她刚嫁过来时,弟弟妹妹们都只是半大孩子,几乎都是她一手拉扯大的。 刚刚听下人说要对梅长恭动家法,她这才赶了过来。 可能是她路上走得急了,刚说完话便咳嗽了起来。 梅鹤鸣下意识起身走到她身旁,轻轻给她捶背顺气,目光也变得温柔了些,“你这病一到冬天就加重,怎么还出来了?” 他们夫妻二人相伴多年,共同走过侯府最黑暗的时刻,感情十分深厚。 主要也是温可这些年为侯府的付出,大家都看在眼里,她真是劳心劳力、贤惠持家。 唯一遗憾的是,两人没能有个孩子。 见她来,原本不服不忿的梅长恭态度也缓和了下来,“嫂子,那怎么能行?你的嫁妆已经给家里贴补很多了!” 梅鹤鸣叹气,因着妻子的求情,便也不忍继续责怪梅长恭,“你起来!” 温可神色一松,赶紧让丫鬟将梅长恭扶起。 梅鹤鸣则是心疼她,再三和她保证没事,才将人送走。 梅长恭不敢再闹,规规矩矩起身,来到一旁。 他手里还拿着一大包冰糖葫芦,直接递到梅宫雪面前,也不看她,闷声闷气道:“给你的!” 却不料梅宫雪推开他,反而看向了梅鹤鸣,“小侯爷刚才的话似乎还没说完?” 听到她这样称呼自己,梅鹤鸣一蹙眉,但还是沉声开口,“周赴说关于赵章的事还有些遗漏,明天让你去刑部一趟。” 梅宫雪骇然起身,“还让我去?” 梅长恭本来还在埋怨梅宫雪不识好人心,但听到大哥的话后也是一惊,连忙拦着:“大哥,你是没看到那监狱里是什么环境,咱们怎么能再送小雪送回去?” 梅鹤鸣狠狠瞪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这一切还不是因为你”! 梅长恭顿时面色涨红,不敢言语。 梅宫雪面色惨白地站在原地,哪怕现在一闭眼,那些痛苦的回忆都像潮水般涌来。 不行,她绝对不会再回去的! 谁惹的祸谁去负责,怎么每次家里有人闯祸了,都要她来买单? “小雪。”一直未开口的梅砚君有些无奈:“你若不去,咱们就得从嫂子的嫁妆里出钱去打点了,你忍心吗?” 梅宫雪这边正要拒绝的话,立刻堵在了喉咙里。 见她似有松动,梅砚君继续道:“明天二哥会陪你一起去,而且不是去大牢,别怕,二哥不会让他们再伤害你!” 梅宫雪不语,抬眸看向他,明明对方的话听起来满是关心,可就让她有些脊背发凉。 见她没拒绝,梅鹤鸣直接敲定此事,又交代了两句,便和梅砚君一起去书房商议其他事情了。 大厅内就只剩下了两人。 梅宫雪一点都不想继续呆在这,起身便要离开。 “小雪!” 梅长恭叫住她,然后快走两步,直接将个大包裹塞给她,别扭道:“特意给你买的!” 梅宫雪打开一看,是包已经融化大半的冰糖葫芦。 梅长恭尴尬的摸摸鼻子:“至少还有一半,够你吃了!” 梅宫雪面无表情地还给了他,“我不喜欢吃这个。” 见她依旧是这副冷漠的样子,梅长恭心里说不出来的反感。 自己特意给她买的,还大老远地带回来,就这么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了? 她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吗? 看来,就是纯粹的不想接受自己的东西。 他竟有些委屈,“你难道看不出我是在哄你开心?而且今天我也是为了给你出气,才被大哥训斥的!” 以前,他从来没做过这种事,都是梅宫雪上赶着来讨好他。 现在,她感觉不到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在极力弥补她吗?至少对他的示好有些回应? 哪怕是叫他一声哥! 梅宫雪嗤笑:“我不需要你那自以为是地为我好!” 因为他的牵连,自己明天还要去面对那个给她带来无尽噩梦的人。 如果这也算为她好,那她真是谢谢他! 梅长恭做这些并不是真的关心自己,他只是希望自己说“谢谢他、原谅他”! 这样,他心里的那点愧疚就可以被抚平了。 “小雪,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冷漠?”梅长恭眼中透着失望。 以前,她明明是家里最贴心的。 记得他去秋游时,回来随手给她带了几片枫叶。 她那时高兴的手欢天喜地,还把枫叶夹在书中做书签,珍藏了许久呢! 梅长恭感觉自己的心意被践踏,索性问道:“那你说,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听他这样问,梅宫雪只觉得幼稚,甚至有点想笑,“你今天去将那些狱卒痛揍一顿,真的是因为心疼我?” 梅长恭:“当然!你是我妹妹!” 梅宫雪:“好,那明天去刑部的事就让梅香寒代替我,反正我们长得都一样!” 梅长恭原本舒展的眉头立刻一皱,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嘟囔了句,“你干嘛非要和她比?” 梅宫雪脸上的表情近乎于木然,“是啊,在你们的心里,我怎么能比得过她?” 说完,便转身离去。 等回到桃花苑,被看忙给她手上的伤口换药。 “被野猫抓伤过的地方可不能大意,处理不好的话很麻烦的!” 梅宫雪任由她上药,神色有些呆滞。 明明她都已经从监狱里放出来了,为什么那个人还要自己回去一趟? 莫非是赵章那边又查到了什么,想要问自己? 梅宫雪一晚上都在辗转反侧,根本无法入睡。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便早早洗漱好,去了梅砚君的院子里等他。 有个人陪着自己去,心里总能踏实些。 可等了许久,才见管家急匆匆跑来,一脸为难道: “大小姐,二爷传话来说,今天恐怕只能您一个人去刑部了,因为二小姐那边早上又发了高烧,他实在走不开!” 走不开… 梅宫雪神情黯然,虽然已经习惯了这种事,但心里还是很难受。 然后,她一个人上了马车。 第14章 被遗忘的婚约 只是去一趟刑部问话而已,没关系的! 路上,梅宫雪心里不断默念着这句话。 下马车后,她以为自己可以坦然地面对了。 可当那些穿着官服的差役从身旁走过时,她还是受惊般地轻轻颤抖起来。 梅宫雪特意找了个有阳光照射到的地方坐着,让自己看起来不再那么畏惧,并静静等待着。 很快,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梅宫雪的手下意识握紧了椅子的扶手。 “梅姑娘来得倒是准时!”男子的声音依旧慢条斯理。 梅宫雪强行镇定,站起身道:“周大人!” 一个身材高瘦的男子走了进来,官袍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摆动。 梅宫雪好似都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 “低着头做什么?”周赴语带调侃,“数日不见,就不想我吗?” 梅宫雪深吸一口气,这才鼓足勇气抬头看向他。 周赴面容很白,但绝非那种健康的莹白,而是毫无血色的白。 细长的眉毛微微上挑,眸光幽深,似笑非笑看着人时,又带着一股魅惑的气息。 可梅宫雪却知道,这副看似无害的皮囊下,关着一个怎样残忍的灵魂。 她还注意到,对方的脸上果然多了一道醒目的血口子。 有人过来上茶,就见他挥挥手,将闲杂人等全都遣退。 梅宫雪顿时紧张,这时才注意到,他手上居然还拿了一副夹棍,叮叮当当地被他随意摆弄着。 听见这声音,梅宫雪脸色苍白,总感觉手指上又传来了那种熟悉的痛苦。 “周大人此次唤我前来,可是还有什么事情要询问吗?” 她极力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想着等下问完话后就赶紧离开。 周赴注意到她的神情,便随手将夹棍放到了桌上,“梅姑娘应该比谁都熟悉这东西,但遗憾的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么好运撑过去的!赵府当初一共羁押了五十六人,现在还活着的只剩四十三人。” “但只有梅姑娘一人,是得了陛下特赦出狱的,所以有些事还是要和你再确认一下!八个月前,赵章从滨州回来后,在府中闭门不出一月有余,你可还能记得当时有何异常?” 梅宫雪知道此事。 那时赵章从滨州回来后,便意识到大势已去,决定为自己留条后路。 他贪赃枉法的那些钱,应该就是在此期间被藏起来了。 梅宫雪也不想有所隐瞒,努力回想,但仍是摇头,“那一个月里,他的脾气很暴躁,每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见了我不是骂就是打。” 周赴挑眉:“打?如何打的?” 梅宫雪咬唇,极力忍着不适,“手边有什么就用什么打,茶水、砚台…有一次,他甚至用了烙铁…” 周赴闻言抬眸,看向梅宫雪的眼神带着一丝探究,“真的?” 梅宫雪突然暴躁起来,“我都已经说过多少遍了!” 她和每个审讯过自己的人都老老实实、事无巨细地交代清楚了,为什么还要一遍一遍的问她?折磨她? 她真的不想再回忆那段耻辱的日子了! 周赴微讶,但还是很有耐心地安慰道:“梅姑娘别激动,我也只是公事公办。” 梅宫雪“砰”的一下站起身,冷冰冰道:“若没有其他公事,那我就要走了。” 周赴用手撑着下巴看着她,“公事的确说完了……” 梅宫雪迫不及待地就要离开。 “……但还有点私事没说呢!” 梅宫雪一愣,声音冷硬道:“我和你能有什么私事?” 周赴优雅的翘着二郎腿,又端起茶来,“姑娘真是健忘,难道不记得你我二人的婚约了?” 梅宫雪猛地转身,“你胡说什么,我爹当年根本就没同意!” 当初爹爹就是因为不同意这桩婚事,然后主动上了战场,这才被人陷害。 她潜意识里拒绝听到这些往事,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周赴看着她离开,幽冷深邃的目光中没有丝毫感情波动。 手下进来时,忍不住道:“大人,看来这梅姑娘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咱们软的硬的可都试过了!” 然而,周赴的眸光犹如两把锐利的冰刀,死死盯着梅宫雪离去的方向。 专注得像是看待一个猎物,静待最佳的狩猎时机。 他果断道:“不,线索一定就在她身上,派人给我盯着!” … 另一头,梅宫雪匆匆向外走着,脑子里乱糟糟的。 其实,她和周赴之间也算是有一段婚约的。 但这桩婚事牵扯到了太多政治利益,爹爹不同意。 之后,便是爹爹在战死沙场,而她则是被迫嫁进了赵府,那之后便再没有人提到她和周赴的婚约。 连她自己都要忘了! 可刚才,周赴为何突然提起?什么意思? 他难道还不肯放过自己吗? 终于,梅宫雪浑浑噩噩地出了刑部。 一抬头,她的马车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梅宫雪见是他后立刻走过去,求救般地拉住了他的手: “云初哥,我…” 季云初看着她面露焦急的模样,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立刻追问:“你别着急,出什么事了?” 三年前的那天,梅宫雪就是这样来找他,说自己不想替妹妹嫁给那个死太监。 当时他真的是无能为力,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有权有势。 只要梅宫雪开口,无论什么,他一定会想办法帮她的! 然而下一刻,梅宫雪的神情顿住,立刻抽回自己的手,声音也重新变得平静: “对不起,季将军,我失礼了!” 语气里的疏离再明显不过。 季云初听着那声“季将军”就觉得心里闷闷的,好似刚刚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梅宫雪有些尴尬,毕竟两人之间现在身份悬殊,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正想为自己的冒失道歉。 可季云初却突然向前迈了一步,直接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神色如常道: “我的马车坏了,还请梅姑娘捎我一程路!” 第15章 管不住自己的心 梅宫雪眉心微不可察地一皱,赶紧后撤一步。 但面对季云初的请求,她却有些不太好意思拒绝。 季云初似乎已经看穿了她的想法,便率先跳上马车,直接钻了进去。 半晌后,见梅宫雪没动静,又撩起车帘一角,“外面那么冷,还不赶紧上来?” 梅宫雪抿唇,只得上了马车。 车里很安静,只有车轮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梅宫雪更是一直眉头紧锁,好像是在想什么事情,怔怔出神。 季云初瞄她一眼,忍不住又重复了刚才的问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不管事情他能不能插得上手,至少还可以听她诉诉苦。 记得以前,自己刚搬进侯府时,武功底子很差,跟不上其他几位公子的进度,便总是很失落。 还是幼时的梅宫雪总鼓励他,说花有重开日,人可在少年,什么都可以重头再来! “没事。” 梅宫雪淡淡开口,然后便没了。 季云初仍是锲而不舍,“是不是在刑部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你不用放在心上的,也不用担心会被关回去,毕竟恕你出大牢的是陛下!” 梅宫雪只是点点头,这次连话都没了。 分明就是一副不想和他再有交集的样子。 季云初有些不自在,但视线忽然落在她的发间,又道:“这簪子你还戴着?的确很好看!” 梅宫雪下意识抬手去摸,正是及笄礼上自己戴的桃花簪子。 “谢谢。” 似乎是因为想到了父亲的原因,她连语气都温柔了不少。 季云初目光幽幽,突然冒出一句,“我那时还给你画过一幅画呢!” “是吗?” 梅宫雪根本没在意,她只是有些好奇,季云初刚刚出现在自己的马车旁不像偶然。 是在特意等自己吗? 她突然有些感慨,若是三年前他也能像现在这样,替她说两句话,或许自己就不会那么孤立无援了。 又或是自己身陷赵府时,他能想办法托人捎个信,问问她是否过得安好,事情应该会变成另一个样子! 然而,没有如果,她现在已经不需要这种关心了。 季云初也终于闭上了嘴,似乎有些不适应梅宫雪这个样子。 以前,不管心情好或坏,她都写在脸上。 但现在,她好像给自己套上了一层壳,拒绝任何人的示好或靠近,让人琢磨不透她心里到底是在想什么。 突然,马车剧烈地颠簸了一下。 梅宫雪本就心不在焉,一个没坐稳,差点撞到车壁上。 幸好季云初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他的掌心温暖而宽大,那温度似乎能灼伤人。 梅宫雪赶紧收回手,心跳瞬间加速,脸上也烫烫的。 她担心被发现,连忙将头转了过去。 但下一刻,梅宫雪就懊恼得想抽自己一巴掌。 她刚刚在干什么? 事到如今,居然还在为一个不可能的人而心动,就不觉得丢人吗? 真没出息! 季云初很快就是要和梅香寒成亲了,你难道还和他纠缠不清? 不要把自己置于这种不堪的地步了! 她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居然管不住自己的心! 在车窗缝旁吹了一会冷风,梅宫雪这才敢坐正身子,面上已是一片冷淡。 季云初看着这样的她,感觉她恨不得与周围的一切都撇清干系,这让人有种无力感,和隐隐的不安。 片刻后,他将一直拎着的礼品盒子递过去,“嫂子最近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我特意寻来几味温补的药,不伤身,很适合她吃。” 梅宫雪赶紧接过,“好!” 原来这才是他今天来找自己的原因。 “这些药材很珍贵,花了我不少钱。”季云初忽然一脸认真的道。 梅宫雪愣住,便要问他具体数字。 虽然自己没钱,但她可以回侯府要。 结果季云初抢先开口,“其实我也不是特别在意钱,主要是我好久没有听琴了,上次那曲《幽兰调》就挺好的!” 梅宫雪又是一愣,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季云初眼中露出一丝狡黠。 梅宫雪不是非要和他客套撇清关系吗?好,他就用客套的方法! 这些药这么贵,可是个人情呢,听她弹首曲子也不过分? 果然,梅宫雪犹豫片刻后,真就点点头。 两人再无言,可季云初的心情却好了很多。 到了地方,他没多再说什么,直接下了马车。 梅宫雪稍稍松了一口气,而片刻后,车帘忽然“呼啦”一下又掀开了。 季云初冲她指了指自己的府门,“我现在住这里。” 他怕她不知道自己现在住哪,有事的话会找不到他! “挺好的。”梅宫雪点点头。 府门前富丽堂皇、雕工精美,的确挺好的。 季云初这才放心离开。 马车又走了一会,很快便回了侯府。 梅宫雪惦记着先去看看大嫂,然而刚进门,就碰见了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姐姐,你没事?” 梅宫雪皱眉。 不知为何,梅香寒以前这样唤自己时觉得乖巧软萌,但现在听着就觉得黏腻发嗲。 梅香寒在丫鬟的搀扶下迎了出来,特意上下打量梅宫雪片刻,那双如水的眸子立刻落下泪来。 “我还以为刑部那帮人会为难姐姐,你没事我就放心了!都怪我今天早上发了高烧,因此拖住了二哥,居然是让你一个人去那种地方,姐,你不会怨我?” 梅宫雪真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她知道梅香寒并不是有意炫耀,但这些话落在自己耳中还是有些刺耳。 可能因为事实往往都是伤人的! “我没事,只是被问了两句话,你还是赶紧回屋去!”梅宫雪硬邦邦道。 梅香寒面色一喜,以为梅宫雪这是在关心她。 但其实,梅宫雪只是不想又因为她的病情加重,而受人埋怨。 就这样,两人一起往里走。 突然,马夫在后面提醒道:“大小姐,刚刚云初公子送给您的礼物您忘拿了!” 一句话,梅香寒的脸色就变了。 难道,梅宫雪刚才出去还和季云初见面了? 是偶然遇到,还是特意相约? 第16章 你能不能别扫兴? 梅宫雪接过那些药材,生怕被误会,忙不迭解释道:“这是季云初让我转送给大嫂的!” 梅香寒眼睛红红的,但是能看出已经在强颜欢笑了,“没关系,反正咱们都是一起长大,他送你回来也正常。” 梅宫雪:“……” 怎么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劲,自己是不是越描越黑了? 她有些担心,毕竟是真的不想参与到这两个人之间。 就这样,梅香寒满身落寞地回了自己院子。 梅宫雪则是去找大嫂,刚来到院门外,正好听见了大嫂身边的贴身丫鬟在说话。 “…侯爷他也真是的,就不能忍一忍?夫人本就病着,晚上同房的时候也不温柔些,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叫了好三、四次水,弄得夫人今天脸色都不好!” 另一个丫鬟接着道,“还不是因为侯爷和夫人感情深吗?这些年府里连个通房都没有!” “那也不能不顾及夫人的身体啊!” 梅宫雪脚步一顿,臊红了脸。 她虽然已经嫁人三年,但毕竟丈夫是个太监,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啊! 犹豫了一下,她直接将补药交给了正要进去的小丫头,然后便离开了。 听说,夫妻间那点事,男方的需求是比较高。 但她觉得那丫头说得对,不管怎样,都不能顾及大嫂的身体啊! 可有些事,自己这个做妹妹的实在不好开口!这可怎么办? 就这样,她带了一肚子糟心事回了桃花苑。 被看见她平安回来,也是大大松了口气。 “我不在的时候,府里有什么事吗?”梅宫雪一边解外衣一边问道。 “是有一件小事,今年您的福字还没写呢,下午侯爷派人传话,说晚上会早些回府,一起吃个团圆饭!” 写福字,是他们兄妹几人,从开始练字时就养成的规矩。 每个人都会在过年的时候,亲手写下福字或对联,贴在府里,讨个好寓意。 爹爹还在世时,甚至每年都会将这些收集起来。 兄妹们的字迹也从歪歪扭扭的稚气,逐渐变得各有千秋的成熟。 梅宫雪回来后身子一直不太舒服,便没动笔。 但被看想着,今晚小侯爷回来,一家人都在,若只有梅宫雪还没写,实在不妥。 梅宫雪点头应下。 被看便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笔墨,“小姐今年是写对联,还是写福字?” 她虽然这样问,但手已经去翻写对联的大纸。 毕竟她家小姐的字可是老侯爷一笔一划教出来的,最有风骨气韵。 “写福字。”梅宫雪思索道。 被看一愣,只得去翻另一摞纸。 原本写几个福字而已,用不了多长时间。 但梅宫雪这次写了好久,地上扔了一堆废纸。 而且与以往的字体不一样,每个福字都歪歪扭扭的,写字之人似乎连笔都握不稳。 被看在一旁看得心惊,发现梅宫雪握笔时整个手都在抖,她根本就不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默默地帮小姐继续研磨。 梅宫雪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汗,最后勉强挑了几幅。 写完之后,她便坐在桌旁,看着那一地的废纸发呆。 片刻后,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起身在琴架上翻找着什么。 “被看,你让人把这琴谱送去给二小姐。” 被看接过,看清了上面三个字——《幽兰调》! “小姐,这不是上次云初公子送给您的吗?” 梅宫雪点头,“是,再转告她,就说季云初想听这首曲子了。” 药是送给大嫂的,梅香寒作为梅家的女儿,抚首曲子表达感谢也是理所应当。 然而,被看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就听她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您真的不再喜欢云初公子了?” 梅宫雪有些意外,她竟会这样问! 但其实也难怪,当初自己有多喜欢季云初,被看都是看在眼里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曾经的付出。 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梅宫雪笑着捏捏她的脸,“放心,你家小姐我值得更好的,至于这琴谱…你看我现在的手还能弹吗?” 她明明是笑着说的,但被看却听得鼻子发酸,不再劝什么,立刻去做事了。 梅宫雪轻轻叹息,想着得寻个合适的理由将被看的卖身契要出来。 否则自己哪天不在了,她的小丫头可怎么办呢? … 到了晚上,一家人齐聚前厅。 布菜的丫鬟们个个喜气洋洋,菜品更是丰盛异常。 外面还有不少人在放烟花的,绚丽多彩! 向来严肃的梅鹤鸣也露出了一丝笑意,率先举起酒杯。 “真好啊!自从小雪回来后,咱们一家人终于能团团圆圆地吃个饭了!新的一年,咱们梅家的人,个个都要平安顺遂!” 经历过波折后,方知,平安是最大的福气! 家人们能坐在一起,是多么难得啊! 兄妹几人想到了故去的老侯爷,都不禁潸然,共同举杯,饮下这一杯意义非凡的团圆酒。 然而,梅宫雪却有些为难了,看着那酒,犹豫着轻抿了一下。 梅鹤鸣自然看到了,面有不悦,觉得梅宫雪这么做实在不懂事。 莫不是因为昨天的事和自己摆脸子? 其他人都开始各自聊天,说说笑笑。 倒是梅香寒,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梅长恭的位置和梅宫雪正好挨着,他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 吃到一半的时候偷偷起身,神秘兮兮地带回一样东西,放在了梅宫雪面前的盘子里。 “这次的冰糖葫芦绝对没有化,你尝尝看!” 今天难得一家人都在,他希望能借此机会缓和一下彼此的关系。 梅宫雪看了一眼,有冰山楂、冰草莓,还有冰葡萄等,的确是用了心的。 可她现在不能吃凉的。 而且,她真的不喜欢吃冰糖葫芦! 见她迟迟不动筷,梅长恭以为她还在耍脾气,难得耐着性子哄她: “你不是一直喜欢吃糖葫芦吗?这都是我提前买回来的,就是怕你不吃,才特意用冰保温!” 梅宫雪的眼眶有些发酸,换做以前,自己一定很高兴。 只是现在… 她不想惹麻烦,便道了声谢,尝了一口。 可是,梅长恭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这次真的是尽心了,跑了好几条街才回来的,梅宫雪居然只吃了一口? 他的心意就该这样被糟蹋吗? “小雪,你之前总是埋怨我偏心,说有什么好东西只给阿香,却不给你!如今我特意准备了你爱吃的,你却又不吃了,到底什么意思啊?一家人难得吃个团圆饭,你能不能别扫兴?”梅长恭毫不客气地指责道。 仿佛他的一片好意,梅宫雪若不收,便是不懂事、不给面子、故意挑事的! 其余人原本都挺融洽的,闻言,都皱眉看向了梅宫雪。 第17章 三哥最疼我了 “小雪快吃啊,一会儿就化了!”梅长恭在一旁催促着她。 其他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也看了过来,面上带笑,似乎都在期待着什么。 山楂被糖衣裹着,晶莹剔透,虽然冒着丝丝凉气,但看着的确诱人。 梅宫雪迟疑片刻,还是在大家的期待的目光中提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凉气顺着食道进入胃中,她感觉自己整个人好像都坐在了冰窖中。 可能是一下子吃得太多了,激得她生理性流泪。 “看给你妹妹感动的!” 梅鹤鸣满脸欣慰地笑道,刚刚心里的那一点不悦也消失了。 他很高兴,觉得梅宫雪的态度已经松动,觉得是个好迹象! 说到底,都是一家人嘛,能有什么隔夜仇? 小插曲过去后,众人继续围在桌前聊着最近的趣事,热腾腾的饺子也端上来了,一大家子其乐融融! 梅宫雪看着这欢乐的氛围,勉强挤出一个笑,极力忍着胃中的翻江倒海。 她叹息一声,将刚才没喝完的酒倒在了地上。 希望爹爹泉下有知,看到这一幕也能安心地过个好年! 梅宫雪刚想伸筷子夹个饺子,可在看到旁边色泽红润的红烧肉后,突然一阵恶心,放下筷子便匆匆跑了出去。 梅长恭本就离她近,诧异之下便跟了出来。 结果就瞧见梅宫雪找了个角落,正吐得昏天黑地,整个人都要有些站不住了。 片刻后,梅宫雪才直起腰来,结果一抬头就撞见了梅长恭那不敢置信的眼神。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记得梅宫雪刚回来那天,也是这样,吃着吃着饭就突然跑到门口吐了。 梅宫雪犹豫了一下,也没瞒着,道:“我之前在大牢里时吃坏了胃,有时碰到凉的或者油腻的就会这样。” 梅长恭怔住,原来梅宫雪身上还留下了这样的隐疾? 他有些懊恼,又有些生气。 本来是希望梅宫雪能高兴些,这才特意准备了新鲜的冰糖葫芦,那么事情反而会变成这样?自己明明是好心! 梅长恭很是暴躁,怒道:“那你怎么不早说?” 如果她早说,自己也不会买什么冰糖葫芦了,结果现在弄得好像是自己逼着她吃一样。 梅宫雪看着他,面无表情道:“我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梅长恭诧异,她说过吗? 努力回想上次,自己拿回那包冰糖葫芦给梅宫雪时,她好像的确说了她不喜欢吃这个。 梅长恭气得抓耳挠腮,“我当时以为你是赌气才故意这么说的!” 不过,这好像也不能怪梅宫雪。 梅长恭纠结半天,还是一跺脚,“不管怎么样,身体出了毛病就得治,我等下就让大夫过来给你诊脉!” 说完,他扫了眼梅宫雪那单薄的小身板儿,随手就将身上的厚外套脱下,递了过来。 要找大夫吗? 梅宫雪揉揉自己的胃,若大夫来诊脉,那自己的身体状况可就瞒不住了。 算了,其实也没什么可瞒的。 这样想着,她抬手要去接…… 这时身后用餐的大厅里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二小姐你怎么了?这是烈酒啊,您可不能这么喝!” 梅长恭神色一变,在听到是梅香寒出事后立刻转身往里走,“阿香她怎么了?” 梅宫雪只能悻悻地缩回手,远远看向大厅里的场景。 哥哥们围着梅香寒团团转,一个给她拍打后背,一个吩咐下人去找大夫,另一个则是拉着她的手,询问她是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否则何苦用酒灌自己? 反正乱糟糟的一团,一桌子饭菜也没人去在意了。 就连匆匆赶来的大夫都径直掠过梅宫雪,朝着梅香寒走去。 梅宫雪看到这一幕,感觉自己很多余。 她默默转身,独自往回走。 刚才那份冰糖葫芦就像一场梦,圆了自己多年的心愿,她知足了。 但既然是梦,就总有醒来的一天! 也不知过了多久,梅香寒那边终于安静下来睡着了。 梅长恭这时才想起来,把梅宫雪一个人落在了外面,又赶紧跑出来。 可那里已经是空荡荡的,偶尔一阵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积雪。 梅长恭突然想起多年前的一段记忆,当时好像也是过年前后。 梅香寒还比较小,嫂子教她管家算账,结果她算错了很多,心情变得很糟糕。 自己为了哄她开心,便特意带她出门逛街, “三哥,我也想去嘛!” 那时的梅宫雪还像个跟小屁虫一样,追在他身后。 他觉得她有点烦,“你账不是算得挺好?嫂子还夸了你!” “那我也想去!” 抵不过梅宫雪软磨硬泡,便也顺便带上了她。 他知道梅香寒喜吃甜食,于是特意从城东跑到城西,去买那家出了名软糯香甜的烤红薯。 一路上,不管梅香寒看见了什么,他都大手一挥买下来,反正也是为了哄妹妹开心。 他们三个在外面玩儿了一整天,直到天色黑了,才抱着一大堆东西回到马车。 装东西时,他发现车夫一直偷看被落在最后面、两手空空的梅宫雪。 梅长恭这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也拉着梅宫雪问:“你有什么想要的?” 梅宫雪脸上瞬间绽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但当时他们已经出了小吃街,路边只剩下卖冰糖葫芦的了。 “三哥,就给我买这个!”梅宫雪很懂事道。 他也松了一口气,毕竟折返回去还挺麻烦的。 可回到家后,父亲将他痛骂了一顿。 “你这个哥哥是怎么做的?给阿香买了一车的玩具,却只给小雪买了根破冰糖葫芦?” 他当时差点挨打,还是梅宫雪过来拦着。 “爹,三哥最疼我了!这个可是他特意跑去城西买的,毕竟我最喜欢吃冰糖葫芦了!” 然后便当着他们的面,开开心心地将那串糖葫芦吃了个精光。 第18章 梅宫雪勾引他? 梅香寒那一头其实并无大碍,她只是突然喝烈酒,喝得有些猛了,等灌了碗醒酒汤后便悠悠转醒。 梅砚君正守在床旁,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你平时都只喝带着点甜味的糯米酒,怎么今天突然喝起烈酒了?而且一喝就喝了这么多!一个人在那里又哭又笑的,跟二哥说,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儿?” 梅香寒闻言,立刻起身扑进了他怀里,一颗接一颗的眼泪也落了下来,“二哥,我感觉云初哥哥变心了,他好像喜欢上姐姐了!” 梅砚君神情一凛,“你怎么会这样想?难道是小雪她为了报复你,故意…” 故意勾引季云初? “不知道。”梅香寒摇摇头,并没有妄加揣测,“是我自己的感觉,云初哥哥上次就不想承认和我的婚事,今天他还特意去找了姐姐见面,可他都已经很久没有来找我了!” 说到这,梅香寒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切地抓住梅砚君的手,“你说云初哥哥是不是嫌弃我是个恶毒的女人?” 毕竟三年前做的那件事情,她自己至今也深以为耻! “不会的!”梅砚君耐心地哄着她,“云初他一直是个专一、有担当的人,绝不会移情别恋的,你忘了他当初送你的那幅画?” 说到这里,梅香寒抬头看向了对面墙上,那里挂着的就是季云初曾经给她画过的一幅画,一直都被她小心地珍藏了起来。 正是因为那幅画,她才确定了季云初对自己的心意。 可是,人心都会变啊! 这么想着,她哭得更厉害了,肩膀抽抽搭搭的。 可忽然,她又擦干眼泪坐直了身子,很认真地道:“二哥,我想好了,我愿意把云初哥哥让给姐姐!” 她也明白,梅宫雪回来的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原谅她。 这一直令她很愧疚。 所以,她可以放弃季云初的,只要姐姐肯原谅自己。 见她竟做出这种决定,梅砚君的心立刻变得柔软了起来,他的妹妹一直是这样单纯、善良的人! 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竟然肯将心爱的人让出来! “阿香,你还小,感情这种东西怎么能让?” “可不这样做,我还能怎么办呢?” 梅香寒一边说着,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往下掉,眼睛都哭肿了。 梅砚君无奈,回忆起小时候,梅香寒就很爱哭。 那时候,她还像个奶团子一样! 爹在的时候,就总教育他们几个,说做哥哥的长大了一定要好好保护妹妹。 他们都记得,也是这样做。 本来他们有一对双胞胎妹妹,后来因为其中一个走丢了,他们便格外呵护剩下的这个。 他们都是亲眼看着梅香寒从小娃娃长成了大姑娘,自然都看不得她受委屈的。 这时小娥将药端了上来,梅砚君顺手接过,就要亲自喂她。 梅香寒却一撅嘴,赌气般转过了脑袋,“不喝。” 梅砚君一笑,赶紧哄道:“不是说云初他要听曲子吗?你这么病着,明天怎么弹曲子?” 梅香寒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暗淡了下去,“可是…” 梅砚君一笑,“放心,有二哥在,保证你明天就能见到云初!” 不管怎样,他还是要亲自试探一下季云初的态度。 梅香寒还是不安,“若是云初哥哥真的喜欢姐姐怎么办?” 梅砚君没有丝毫犹豫道:“放心,他不会的!” 到时,他自有办法应对。 …… 桃花苑。 梅宫雪本来就少眠,再加上外面时不时响起的爆竹声,更是扰得她一直无法入睡。 或许是今天一天之内情绪接连的大起大伏,让她变得异常疲倦,头也开始痛起来。 被看在她回来时已经熬了姜汤,又添了炭火和被子,可她依旧是睡不着。 索性闲着,她便取出针线,想接着绣之前的花样子。 但之前绣的那幅针脚很稀疏,而且有些地方被针重复刺过,布料都坏了。 她便索性换了一匹新的料子,坐在灯旁,专注地盯着手中的绣品,捏着绣花针,一上一下认真地绣着。 那只是一瓣简单的花瓣而已,颜色由浅入深,本应是很简单的绣品。 然而,她依旧失败了! 针脚根本不匀称,歪歪斜斜的。 梅宫雪看着自己绣出来的东西,面色紧绷。 她猛地将绣架踢倒,手中的绣品也被撕了个稀巴烂。 这动静立刻惊动了外面守夜的下人。 被看着急忙慌地披着衣服推门进来,道:“小姐,出什么事了?” 结果就看见梅宫雪一脸沮丧地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双手发呆,口中还喃喃自语: “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一个废人……” 被看被吓了一跳,赶紧过来将自己的衣裳给梅宫雪披上,“小姐是不是觉得还冷?又或者哪里难受?” 梅宫雪摇摇头,依旧喃喃着那句话:“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之前,她便计划着将手中小件的首饰当掉,囤些银子,然后就搬出去,之后靠着做绣品养活自己。 但是,自己这双手,已经握不紧笔、弹不了琴、更拿不稳绣花针! 那她还能干什么? 她连养活自己都做不到,已经是个彻底的废人了! 难道以后只能困在侯府,仰人鼻息吗?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无能! “小姐,你别这样!你吓着奴婢了,你若是不愿意在府里住,奴婢也可以赚钱养活你的!”被看握着她的手心疼道。 梅宫雪终于是忍不住,抱着她放声大哭。 真是个傻丫头啊! 她还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就流干了,却不想,依旧有这样痛哭一场的时候。 第二天起床时,梅宫雪的眼睛有些浮肿,用冰块敷了敷,然后便穿上外套就看望大嫂了。 去的时候,温可正在清点库房里的物品。 梅宫雪问道:“大嫂,我昨天拿回的那些药你吃了吗?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温可莞尔,“才吃一天而已,哪有那么快见效的?” 梅宫雪一笑,也是,的确是自己心急了。 她仔细打量着温可的脸色,黑眼圈真的很明显,道:“嫂子,你以后和我大哥…咳咳,让他多照顾你一下!” 梅宫雪在说出这句话时,脸已经发烫了。 第19章 给你寻门好亲事 然而温可正在专心盘点东西,有一搭没一搭地道:“我知道了。” 见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梅宫雪顿时就退缩了,毕竟这种事儿她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太清楚。 但又一想,不行,怎么能因为自己的难为情就耽误正事? 于是再次鼓足勇气道:“那个,你晚上和我大哥一起…睡觉的时候,要提醒他节制啊!” 这下,温可算是听明白了,见梅宫雪别别扭扭,两颊胀得像红苹果一样,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梅宫雪简直想找个缝钻进去了,“嫂子你别笑了,我是认真的!” 人生在世,一副健康的身体有多重要? 现在可能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眼看她一个小姑娘脸皮薄,温可便敛了笑意,最后长叹一声,很是复杂地说了一句真心话。 “我是真的想有个孩子!” 梅宫雪立刻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爹爹刚过世的时候,大嫂为了操持府里大小事务,累得小产了一胎。 从那以后就一直没怀过,肯定是伤了身子。 这些年,对她来说肯定是个遗憾。 梅宫雪难道还能劝她不要生吗? 可是,越想要怀上孩子,不更需要一个健康的身体吗? 梅宫雪还想再劝,但温可只是摆了摆手,无奈,她只能看着温可在屋里忙碌着。 温可似乎也是有意转移话题,便一边打理物品一边和她聊着天。 “这每到年下啊,大小官员们都会互相送礼,等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家庭,千万要注意人情往来,等以后还是要回礼的!但咱们侯府这两年的确是门庭冷清,老侯爷还在的时候,收到的礼比现在足足多出三倍!” 梅宫雪怕大嫂累着,也过来帮忙。 当她看到入册的那些记录后也是一惊,不仅数量上少了,就连礼物本身的品质都很一般。 一眼扫过去,发现没有几样能拿得出手的。 最名贵的三件,竟还是季云初派人送来的! 光是这样一份礼单,背后的含义就不言而喻。 梅鹤鸣现在虽然继承了爵位,可手中并没有实权。 他倒是也曾随父亲上过几次战场,但并没有什么功绩,反而有两次因为贪功冒进而受责罚。 梅砚君是读书人,奈何侯府结识的都是武将,所以在他幼时没有得到什么名师指点。 虽然人很聪明,但屡次落榜,只在朝中挂了一个虚职。 梅长恭更是资历浅,行事冲动,不给侯府惹祸就不错了! 这么看来,侯府三个男儿郎,加在一起都比不过一个季云初。 等梅宫雪陪着嫂子整理完库房,又陪着吃了午饭,然后才回了自己院子。 刚进来,被看便悄声在她耳边道:“小姐,我刚才听说二小姐今天不知是去见谁了,回来的时候都哭成了泪人,连从您这里求去的那把凤鸣琴都被她摔了!” 梅宫雪也没怎么在意,“多大的事啊,如果哪天不哭的话,那才叫新鲜!” 她刚喝口茶,外面便有人来报,说二爷来了。 梅宫雪动作顿住,“他说来干嘛的?” “二爷说,就是过来看看您!” 梅宫雪一蹙眉,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很快,梅砚君便进来了,身后两个小厮手中还捧着很多东西。 “小雪,二哥刚从库房选了几匹活泼的料子,都是适合你这个年龄穿的,你之前的衣服应该都不合身了?” 梅砚君的话倒是一如既往的贴心周到。 梅宫雪淡淡道:“多谢二爷。” 梅砚君笑容微滞,“看来,你还是不愿意叫我一声二哥,但你放心,哥是不会逼你的!换位思考一下,若三年前被牺牲的人是我,我也会心里存怨气!” 梅宫雪有些纳闷,他为何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说实话,她是不愿意和梅砚君打交道的。 梅长恭至少有什么事都写在脸上,而梅砚君的心思向来是用糖纸起来,总是让人猜。 她索性道:“二爷有话不必拐弯抹角!” 梅砚君看她一眼,感觉这个妹妹三年间变化的确很大,心里也不免有些伤感。 “小雪,你不要把话说得这么生分,咱们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我承认有些时候对阿香是偏心些,但你能说我们心里不惦记着你吗?” 梅宫雪的确不能否认,几位哥哥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只不过没那么深而已。 她低垂着眉眼,心情复杂,有些东西她真恨不得一刀斩得彻底,可终究打断骨头连着筋。 梅砚君打量着她的神色,徐徐道:“不管何时,侯府都是你的后盾和退路!若是我们都不在乎你,这世上还会有谁管你?虽然你嫁给过太监,但现在不还是把你接回府了?” 梅宫雪身子一僵,努力捏着袖中的手,不让眼泪流下来。 梅砚君的眼神明明是关切的,语气温和,可说出的每个字都精准无比地扎在了人的心窝上。 “你别怪哥说话难听,但这是事实,为了将你从大牢中捞出来,侯府也是顶了很大的压力,不少人因为你曾委身于太监的事而对侯府指指点点!” 梅宫雪的指关节因太用力而泛白,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二爷这是嫌我碍事,要撵我走吗?” 虽然她心里是这样计划的,但有些事若从自己亲人口中说出,那就不是一般的让人心寒啊! “你怎么会这么想?”梅砚君一脸震惊,似乎对梅宫雪的说法感到很不可思议,“你是我妹妹,哥能不照顾你的感受?府里若有人敢这样对你,我可第一个不答应,你多心了!” 梅宫雪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梅砚君似乎完全察觉不到她眼底的怒意一般,语调依旧平和,“有件事相信大嫂之前也和你提过,我和大哥也商量了,趁着你还年轻,便给你寻了一门好亲事!” 梅宫雪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她现在对什么亲情、爱情完全不感兴趣,更不想和任何人之间建立亲密的联系。 她现在甚至都不想出门,见着人就烦。 而且她才回来几天,梅砚君就迫不及待地要将她嫁出去。 看来看去,依旧是想撵她走的意思啊! 可是,为什么这么急呢? 梅宫雪琢磨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便谨慎地既没有答应,也没拒绝,而是反问道: “二爷刚刚说和侯爷已经商量过,莫非是已经给我找好了人家?” 当然已经商量好了。 确切的说,在梅宫雪回来的第二天,梅砚君就已经和大哥商量好了。 只是此事多少有些难以张口,他轻咳了一声才道:“正是刑部员外郎,周赴!” 第20章 相亲宴的不速之客 梅宫雪双眼瞬间睁大,脑中一阵轰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那个名字。 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人! 爹爹当年就是因为不同意这桩婚约,不惜得罪宁王,最后选择上了战场。 他…他怎么敢这样?! 梅砚君似乎又说了些什么,但梅宫雪脑中已经一片混沌,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直到梅砚君离开了,她还是有些无法接受这件事。 自己被审讯时,身上大半的伤痕都拜那个人所赐,梅砚君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那个人? 自己刚从一个火坑中逃出来,他们就这么急不可耐地要将她推进另一个火坑吗? 她就算剃了头发,做一辈子老尼姑,也不可能嫁这种人! 但梅砚君刚刚的话中,分明是带了威胁的意思。 梅宫雪气的身子微微发抖,眼泪也险些流下,她赶紧仰起头又生生逼了回去。 好不容易等心情平复些,她忽然觉得满身疲惫。 当她再次睁眼时,眼底已经布满血丝,无神地盯着某处天花板。 算了,自己早就是烂命一条,何必这么计较? 本来,她回到侯府这几日,已经在很积极的计划着自己的未来了。 她努力地攒着自己的小金库,努力地想练习一门可以谋生的技能,哪怕是自己命不久矣,她也已经计划着要安顿好身边的人。 可老天爷为何总是这样对她? 梅宫雪望着那房梁,忽然有种冲动。 若就这样一脖子吊死,是不是会轻松很多? 不知不觉间,她木然地搬了把椅子过去,又解下自己的腰带。 轻轻那么一抛,然后打了一个死结。 算了,就这样,她再也不想带着满身的伤痕和屈辱活下去了! 就在她缓缓靠近白绫时,“叮当”一声,好像是头上的什么东西被刮掉了。 她低头看去,在看清那是什么时,忽然忍不住痛哭起来。 是那根桃花簪子! “爹,他们都欺负我!” 然而,当梅宫雪这次哭过之后,心态完全不一样了。 不就是嫁人吗?自己又不是没嫁过! 堂堂将门之女,她连死都不怕,还能怕一个小小的周赴? 哼,大不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梅宫雪自己都有些震惊自己的心态变化,反正一句话—— 她豁出去了! 可能人就是这样,会因一时的看不开而寻短见,但只要有人拉你一把,也就挺过去了! 她看看手中的桃花簪子,然后重新插回了发间。 令梅宫雪没想到的是,梅砚君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心急,第二天便在一处茶楼内约了周赴,还特意叮嘱她穿上新衣服。 一水楼是京都内新开的一间茶楼,巍峨耸立,高达三层。 与外面的热闹不同,楼内布置十分雅致。 梅砚君带梅宫雪进去的时候,周赴已经在等着了。 双方都落座后,周赴一直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她,“几日不见,梅姑娘身上似乎与以前不同了!” 梅宫雪撇撇嘴,“有吗?” 周赴笃定的点点头。 毕竟两天前,梅宫雪见到他时还会吓得微微发抖呢! 他常年审讯犯人,观察力敏锐。 本以为当梅宫雪得知二人的婚约被重新提起时,会被吓得痛哭不止,又或是面若死灰。 反正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坦然又从容地面对自己。 总之,他感觉梅宫雪似乎被什么激起了血性,竟克服了对自己的恐惧! 周赴微微勾唇,觉得这事挺有意思。 梅砚君还是比较担心梅宫雪的,害怕她会说出什么出格的话来,便坐在一旁,重心长地道: “小雪,周大人现在可是堂堂行部六品官员,更是宁王殿下的得力干将,未来前途无量!你二人本就有婚约,若是能走到一起,日后也定是一段佳话!” 梅宫雪冷冷瞥了他一眼,谁家嫁女儿只看官阶仕途的? 对方身世是否清白、为人是否正直、脾气是否温和,这些事情,她的好哥哥是一概不管啊! 梅砚君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样说显得太势利了,立刻找补:“而且周大人生的相貌不俗、气度非凡,为人更是心善,热心肠!” 心善?热心肠? 梅宫雪诧异中带了些震惊地看向他。 就连周赴也看了过去,心想自己一个酷吏,居然有一天能和“心善”“热心肠”这两个词沾边! 梅砚君尴尬地轻咳一声,“我去拿壶茶,你们二人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互相了解一下,即便有什么误会也是能解开的!” 说完他便起身出去,给这二人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阳光透过竹帘的缝隙洒下,将飘着茶香的屋子照得暖洋洋的。 梅宫雪不急不躁地冲洗着茶盏,然后倒了一杯茶给他,“尝尝!” 周赴眉眼弯了弯,显然没料到她会主动开口,“梅姑娘对我们的婚事有什么看法?别担心,我不喜欢强迫人!” 梅宫雪喝茶的动作一顿,皱眉看向他。 “我不喜欢强迫人”这句话算是周赴的口头禅了,只不过,一般是在他给犯人行刑前才说的。 梅宫雪感觉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想勾起自己某些不好的回忆。 “我能问周大人一个问题吗?” “尽管问。” “以我现在这种身份,你怎么会同意娶我?” 周赴一耸肩,“宁王安排。” 梅宫雪拧眉思索。 周赴则抬手端过了茶壶,也亲手为她斟了一杯,“你手有伤,以后这种活还是少做。” 之后便又斜斜地靠回了椅子上,“我是澄州人士,出生那年正好大灾,是孤儿,我义父将我养大的,所以府里人口简单,这些年在朝中名声不好,脾气也一般…” 梅宫雪听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和自己交代底细呢! 周赴念念叨叨了一大堆,片刻后直起身子,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 “姑娘与我虽是政治联姻,但你若真的嫁给了我,我也会给予你一个妻子应有的尊重!” 说着,将那锦盒推过来。 “这我为你准备的一件礼物,你若是同意了那便收下,若是不同意,半个月后请派人送还刑部即可!” 梅宫雪有些诧异于他的爽快,同时又好奇那锦盒里到底是什么,于是抬手便要去接。 下一刻,房门“咣当”一声被人粗暴踹开。 来人一声大喝:“不要接!” 屋中二人齐齐甩头看去,来者竟是…季云初? 第21章 她可是个二婚的 由于人来得猝不及防,梅宫雪是下意识转头看向了门口,所以刚刚去拿锦盒的手就歪了一下,差点儿碰到滚烫的茶水。 幸好周赴反应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梅宫雪实在不习惯与男子这样亲密接触,脸颊一红,赶紧收回了手,“谢谢。” 可这一幕落在门口的季云初眼中,则更像是害羞,他眼中戾气一闪。 “烫着了没?”周赴问道。 “没有!”梅宫雪摇头轻声道。 然后她的视线落在了季云初身上,他怎么恰好出现在这里了? 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道:难道是得知了自己和周赴的婚事,这才赶来? 但她立刻就在心里否定了这个念头,怎么可能! 可是,季云初刚刚进来时喊了一句“不要接”,是不要自己去接别人递来的订婚信物吗? 这和他能有什么关系呢? 她脑中转过了诸多念头,但其实也只是过了那么一瞬。 按下心中那份莫名的躁动后,梅宫雪才起身打招呼,“季将军,这么巧啊,你也在这里喝茶?” 周赴看向季云初打量片刻,又顺着对方的视线看了看梅宫雪,嘴角的笑忽然变得有些捉摸不透。 梅宫雪可是和他打过交道的,知道对方通常在遇到一些嘴硬或罪大恶极的犯人时,才会这么笑,这代表他是有一点兴奋了! 这个念头让梅宫雪有些诧异,季云初来了,他有什么可兴奋的? “季将军平时可是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来了?莫不是从哪里得知了我和梅姑娘的婚事,想来讨杯喜酒?那你这来得也太早了些!”周赴阴阳怪气道。 季云初也不回答,沉着脸走进来,然后特意挑了一处离梅宫雪近的地方坐下。 梅宫雪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下意识想要挪得离他远一点。 “婚姻乃是大事,既无三媒六聘,也无高堂在场,周大人就取出了这么一只小小的锦盒,未免太儿戏了?”季云初眼底的冰冷一闪而逝。 梅宫雪疑惑地扭头看向他,那眼神仿佛在问“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周赴则抱着肩膀一笑,“季将军是不是酒喝多了在说胡话?你可看清楚身旁的人,这是双胞胎中的姐姐,可不是那位据说即将和你定亲的妹妹,你连这都分不清楚,可别哪天拜堂的时候拉错人了?” 季云初下意识想反驳,自己与梅香寒的婚约从未定下来过。 但当他的目光落在梅宫雪身上时,突然又很生气,“你答应过会为我弹一首《幽兰调》,你爽约了!” 梅宫雪语塞,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件事。 但很快她就明白了,原来季云初竟是来找自己兴师问罪的! 她有些失落,果然,之前的猜测是自己自作多情! 说实话,她之前的确是算是答应了季云初,但这件事说起来实在是有些复杂。 见她不回答,季云初的眼神越发深沉,整个人周身的气压也越来越低。 梅宫雪毕竟是和他一起长大的,了解他,知道他这是真的动怒了。 可不就是一首曲子吗?至于生这么大气! 而且她已经将《幽兰调》的谱子转交给了梅香寒,难道没弹给他听? 不能,即便梅香寒的性格可能弹不出那首曲子的意境,但季云初不是一直很喜欢她吗? 看着心爱之人为自己弹奏,不管是否完美,应该都是很高兴的一件事情啊! 而且自己现在毕竟是在和周赴聊重要的事,他就这么贸然地闯进来,未免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他当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 居然还在这里对自己的婚事指手画脚,他以为他和自己什么关系?又有什么资格? 这么想着,梅宫雪面上也带了一丝不悦,“季将军当时只说想听《幽兰调》,可没点名说非要我来弹奏,我也并不算爽约?若没别的事还请赶紧离开!” 季云初脸色越发铁青,似乎有满腹的话想要对她说,又有些委屈,“你知道我今天来找你是干什么的吗?” 说着,他将一个香囊递了过来。 梅宫雪看着那莫名出现的香囊直皱眉。 “喂!”周赴冲季云初喊了一声,“屋子里一共三个人呢,你当我不存在啊?” 他觉得自己今天已经收着脾气了,这本来是他和梅宫雪之间的事。 结果突然蹦出个季云初,还怂恿梅宫雪不要接自己的订婚信物,竟还旁若无人地和梅宫雪聊上了? 周赴很不高兴。 他不高兴的话,这张嘴可就不饶人了,“季将军知道公狗吗?据说领地意识比较强,它们总喜欢在不属于自己的领地上标记气息,你知道这种多管闲事又自以为是的行为有多讨人厌吗?” 季云初的脸色更难看了,奈何他打仗可以,但嘴皮子功夫实在是说不上利索。 周赴则又是转头,笑眯眯地看向了梅宫雪,“梅姑娘不用着急,我会一直等你答复的。” 梅宫雪轻轻呼出一口浊气,然后还是伸手接过了那礼盒。 见梅宫雪没有如自己想象中那样果断拒绝,更没有接自己的香囊,季云初简直难以置信,怒声道: “这个周赴在刑部大牢时对你用了多少刑罚,难道你不知道他手段有多阴险残忍?他又是宁王手底下的走狗,经常会以莫须有的罪名抓人,党同伐异,这种人你居然也敢嫁?” 季云初真是被气到了,又转头看向周赴,“她可是个二婚的,嫁的还是个太监,你也愿意娶?” 周赴听季云初描述自己的话时还一脸无所谓,可在听到他说梅宫雪时,当即色变。 “姓季的,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堵不住那张嘴的话可以自己买根肉骨头叼着啃!” 季云初也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再看梅宫雪时,对方果然脸色惨白,“小雪,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梅宫雪强忍着伤心,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根本不理会季云初的挽留。 周赴倒是乐见其成,立刻讽刺道:“季将军以后还是不要当着人家姑娘面说这种伤人的话!” 季云初的眸光在梅宫雪离开的刹那变得暗淡了,然后愤然看向对面的周赴,“她知道你和老侯爷的死有关吗?” 第22章 那他也愿意娶 窗外忽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雷声,乌云几乎快把整个天空吞没了。 刚刚说风凉话的周赴脸色也阴沉了下来,冷冷道:“我只是奉命行事。” 季云初看向他的目光带着一丝鄙夷,“你就只是宁王手中的一把刀,为了替他铲除异己,你得罪了多少人?像你这种孤臣通常是没有好下场的,你何必连累她?我比你了解她,知道她从小最仰慕的人就是老侯爷,若她有一天知道自己父亲是死在你手里,你觉得她会怎么对你?” “季云初!”周赴寒声打断他,“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你小心祸从口出!” 他瞥见季云初刚刚放在桌上的香囊,夹层面似乎露出了一点纸,抬手便要去拿,结果被季云初抢先一步夺走了。 看着他那么在乎的模样,周赴再次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季将军还是管好自己的红颜知己,正好她们姐妹是双生子,说不定咱们两家还能一天完婚呢!” 说完,他便在季云初那几乎透着杀气的眼神中潇洒离开,临下楼前还不忘嘱咐一句伙计“里边那个付账”! 季云初没料到周赴还真愿意娶梅宫雪,想起梅宫雪刚刚离开时的伤心模样,他就觉得心像是被人重重地捶了一下。 自己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他今天来原本是准备和梅宫雪告白的! 季云初看着手中紧握的那个香囊,轻轻取出了里面藏着的纸条:“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他本来是要亲口告诉她,自己喜欢她。 他可从来没有嫌弃过她! 昨天时,他接到侯府的帖子,说要请他听一曲《幽兰调》。 他以为是梅宫雪,便欣然前往,结果见到的却是梅香寒,自然很气愤。 他知道梅宫雪一直误解了自己的心意,所以才想着今天过来,亲自解释清楚。 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他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梅宫雪,再次嫁给他人? 三年前那次,他是身不由己。 现在三年过去了,他努力成长为手握实权的将军,若这次还是一样的结果,那这三年岂不是白努力了? 不行,他绝不允许梅宫雪嫁给他人! … 梅宫雪前脚回到马车,后脚外面便噼里啪啦地下起了冰雹,黑沉沉的乌云压得人都喘不上气。 梅砚君正坐在对面,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下楼了,而且脸色很不好,便试探着道:“你们两个聊得不投契?” 梅宫雪尽力平复心绪,虽然她现在面对周赴时没有之前那么畏惧了,但有一件事情她一直没弄明白。 到底侯府为什么这么急切地想把自己嫁出去? 她看向了梅砚君,“若我不同意和周赴的婚事呢?” 梅砚君面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才见一面而已,别这么急着下定论,你们两个还可以多接触一下!” 这意思是,自己嫁的人只能是周赴? 梅宫雪又道:“若我同意了,二爷打算如何安排我的婚事?” 梅砚君这才笑了,“自然是尽快准备,再过几个月就是春暖花开,那不正是好时节?” 开春就成亲吗? 现在已经是深冬,最多也就三、四个月,果然是很急啊! 周赴虽然只是个刑部六品官员,但他背后代表着宁王,侯府即便是想要利用自己的婚事去拉拢对方,也不至于这么心急? 梅宫雪心中疑虑更甚。 见她不哭不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那里,梅砚君心里反而是摸不准她的心思。 他特意放缓了声音,“其实哥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你到底是个姑娘家,难道还能一辈子不嫁人?趁着现在还年轻,即便是之前嫁过赵章,但你身后毕竟还有整个安国侯府。” “再加上周赴又是刑部出了名的酷吏,不好招惹,大家都畏惧他三分,便也没人敢在背后说你的闲话,等日子长了,你们两个有了孩子,你后半辈子也算有了指望!” 梅宫雪突然觉得和梅砚君说话真累,啰里巴嗦一大堆,看似每句话都为自己着想,但却依旧没有透露为何会这么赶时间。 看来,从他那张虚伪的嘴里是套不出什么有用的话了。 可能是她面上讥讽的神情太过明显,梅砚君说着说着就闭了嘴。 这么近的距离下,梅宫雪那副消瘦的面庞显得更加憔悴。 他叹息一声,毕竟这也是自己的亲妹妹啊! 梅砚君心中暗自决定,一定要在梅宫雪出嫁前,重新将她养得白白嫩嫩! 于是,他拉着梅宫雪的手道:“放心,等你出嫁那天,哥一定会让你变成世上最美的新娘子!” 梅宫雪轻哼一声,讥讽的神情更加明显,直接抽回了自己的手。 看着她执意保持疏远的模样,梅砚君心里那点愧疚再次浮现。 虽然梅宫雪和梅香寒是孪生姐妹,但他们兄弟几人却很少会将她们认错,可能是因为这两姐妹身上的气质不同! 一个像朵向日葵一样,每天都是朝气蓬勃,带着一种旺盛的生命力。 一个则是生性胆小,时常哭鼻子,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保护她。 其实,从小到大这些年,梅宫雪并不是第一次为梅香寒闯得祸背锅了。 可每次只要自己哄两句,梅宫雪就会开开心心地像以前那样乖巧。 为何这次不一样? 思绪翻涌之际,梅砚君突然道:“小雪,记得你之前养的那只叫蝴蝶的黄狗吗?” 梅宫雪眼中带着不耐烦,怎么今天这么多人都和她提狗? 但梅砚君低沉的话语还是吸引了她注意力,“哥至今都记得在它死时,你说过的那句话…你现在可不能抱有同样的心态啊!” 梅宫雪一愣。 这时,马车停在了府门前。 梅砚君率先下了马车,然后细心地提醒她:“小心地滑!” 梅宫雪裹了裹身上的披风,正要下来。 却见梅长恭满眼怒气地从府里冲了出来,见到车内的是梅宫雪后,便拉着她的胳膊直接将人拽下了马车。 “梅宫雪,你到底对阿香做了什么?害她哭成那样?是不是背地里还对季云初纠缠不休?你能不能要点脸?” 地上有冰雹,再加上之前融化的雪。 梅宫雪脚下不稳,直接跌倒,头重重地撞到了马车上! 第23章 一些牺牲 当下人扶着梅宫雪重新起来时,梅砚君昨天刚给她做的那身新衣已经被泥泞的雪水弄脏了。 原本满身怒气的梅长恭也是一顿,他分明没用多大力气,人怎么就一下滑倒了? 他便指着梅宫雪怒声斥道,“你不要在那里假摔,装什么可怜!” 然而,当他迎上梅宫雪那双如寒冰般的眸子时,突然又是一阵心虚。 还没等梅宫雪出言,旁边的梅砚君便直接给了梅长恭一拳,“你胡说什么?看不到地上的冰雹有多滑吗?你还有脸说出这种话!” 他赶紧回过头去查看梅宫雪身上的伤势,后脑勺果然肿起了一个大包。 梅砚君还要训斥梅长恭之时,就听院中传来了梅香寒的声音。 “二哥!” 那娇柔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焦急。 梅宫雪一皱眉,就见梅香寒在下人的搀扶下,急匆匆地从府里追了出来。 下台阶时,一个脚滑扭到了,都没顾得上喊痛,在看到一身狼狈的梅宫雪后,立刻歉意地流下了眼泪。 “姐姐,你别怪三哥,都是我不好!” 她刚刚走得太快,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梅砚君赶紧过去给她拍背顺气,还不忘训斥一旁的丫鬟,“这么冷的天,怎么不给小姐披件外衣?” 一脸怒容的梅长恭看到她追着出来后,也立刻过去,“你这么急着出来干什么?刚才是不是崴着脚了?” 梅香寒只是摇头,眼泪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推开其他人来到梅宫雪面前。 “姐,你的头没事?我知道三哥他是冲动了些,但你别怪他!都是因为我这两天心情不好,就是怕他想多了,我才不肯多说。而小娥她也是因为关心我,才说了两句不该说的,二哥他便误会了!你的头怎么样?要不要叫大夫?” 见她丝毫不顾及自己,却先惦记着梅宫雪,一旁的梅砚君和梅长恭都面露不忍,他们都下意识看向了梅宫雪。 见梅宫雪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们便很是不满,觉得她也太过冷漠了! 梅香寒都这样不管不顾地冲出来解释了,不就是怕她受委屈吗?她怎么能这么无动于衷?还有一点当姐姐的样子吗? 梅长恭心中刚刚因为梅香寒的求情而压下去的火气,此时“噌”一下的又冒了起来,劈头盖脸道: “梅宫雪,你少在那里道貌岸然地装清高!之前,我还以为你是成熟了,结果这才过了两天,你的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你说清楚,之前是不是偷偷去见了季云初?到底都和他说了些什么?” “为什么阿香听你的话给他弹了《幽兰调》后,居然被他训斥了?这一切是你在背后捣鬼!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季云初?就这么缺男人啊!他可是你妹夫!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不要脸的亲姐姐?” 他说这些话时,梅砚君皱了皱眉,但并没有拦着,只是责备般地数落了梅长恭一句,“你吼这么大声做什么?再吓着小雪!” 梅宫雪将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面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道: “我说过我对季云初已经死心了,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从来没有主动和他联系过,以后更不会!而且我的亲事都已经定了,你们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完,她便平静地走上了石阶。 梅长恭呆呆望着她那孤单又麻木的背影,不知为何,竟给人一种天地之大,却早有无她容身之处的悲凉之感。 他的心口莫名地疼起来,可怎么会呢? 侯府好吃好喝的供着梅宫雪,她还有什么可悲凉的? 至于刚才她说的那些话,梅香寒则是一惊,“二哥,姐姐的话是什么意思?” 梅砚君的视线这才从梅宫雪的方向移开,心也像是被什么狠狠拉扯一样,沉默片刻道:“进去再说!” 等回了大厅,温暖的炭火烤着,驱散了众人身上的寒气。 最焦急的似乎是梅香寒,她就坐在梅砚君身旁,真要问清这是怎么回事。 梅砚君则宠溺地拍拍她,“哥不是答应过你,绝不允许季云初移情别恋吗?放心,你姐姐会在你之前嫁出去的!” 然后又说了几句安抚她的话,便让人先将她送回房间了。 屋中只剩下了兄弟二人。 梅长恭这才开口,“二哥,这到底怎么回事?小雪要嫁给谁?这么快就决定会不会太仓促了些!对方人品才貌怎么样,你都查清了吗?” 梅砚君端起桌上的热茶道:“是周赴!” 梅长恭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直接拍桌而起,“怎么会是他?开玩笑,你居然把小雪嫁给那种人渣!不要说我了,大哥他也不会同意的!” 梅砚君却淡淡地来了一句,“这件事情就是我和大哥商议好的。” 梅长恭简直惊呆了,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转不过来,直接抢过梅砚君手中的茶杯猛地砸在地上。 “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这么大的事儿,你们怎么不和我商议一下?而且居然是周赴,你们对得起爹吗?你们…你们两个怎么能这么大逆不道?” 爹当年宁可冒着风险上战场,都坚决不肯屈服于宁王,不愿让梅宫雪沦为棋子。 “住口!” 梅砚君一脸阴沉地盯着面前的梅长恭,他平日里看着脾气很好,可是很少发这么大火的。 梅长恭心里其实也是怕这个二哥的,立刻闭了嘴。 梅砚君终究还是长长叹息一声,有些疲惫道:“三弟,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些年自从爹去世,族里的光景便大不如从前,虽然宁王曾是爹的政敌,但为了侯府的日后,我们也只能被迫做出一些牺牲。” 梅长恭心惊,这说白了,不还是卖女求荣吗? 梅砚君自然也清楚,所以不管是他还是大哥,其实都在装糊涂。 因为有些话一旦说出来了,那就不体面了! 他只得换一种说法劝这个不开窍的弟弟,“小雪她以后终究是要嫁人的,可她什么条件难道你不清楚?本就是嫁过人的,嫁的还是个太监,再加上她身上那些伤肯定也是要留疤的,你说日后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可是…”梅长恭心里很纠结,明明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梅砚君想起了爹之前对他们兄弟的嘱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只道: “说到底,周赴毕竟也是堂堂正六品官员,以咱们小雪现在的条件嫁过去,那都是高攀了!估计她心里也巴不得有这样的好姻缘!” 刚刚在府门前,梅宫雪不就亲口答应这门婚事了! 梅长恭觉得更加气愤,他这个妹妹啊,真是自甘下贱,竟丝毫没有侯府的风骨。 “好,那就随她去嫁!” 梅长恭口中是这样说,可心底的某处重担却是忽地一轻。 第24章 因为爱,所以不再爱 梅宫雪回到桃花苑后,被看心疼地给她用毛巾敷后脑勺。 从得知梅宫雪不久就会嫁给周赴后,她便一直掉眼泪。 “好啦,我又不是嫁进什么龙潭虎穴,周赴他也不吃人,没事儿的!”梅宫雪还在笑着安慰她。 “嗯!奴婢不哭!” 被看知道小姐最讨厌别人掉眼泪了,便赶紧抹了把脸。 不过这一次她是下定决心,小姐一旦出嫁,自己肯定是要跟着的! “奴婢去给小姐取点药来!” 梅宫雪看着她匆匆离去后,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消失,然后一个人坐在桌旁发呆。 屋子里突然好静啊! 一股巨大的孤独感,像潮水般层层席卷而来。 梅宫雪突然想起了刚刚马车上梅砚君提起,自己在蝴蝶死后说过的那句话。 蝴蝶,是她在被父亲找回府之前,便养着的一只小花狗,后来跟着自己回到了侯府。 记得自己刚回来时,有很多的不适应。 爹爹虽然对她很疼爱,但毕竟留在府中的时间有限,哥哥们为了哄梅香寒开心,都有意疏远她,而她和梅香寒之间也玩不到一块去。 偌大的侯府,连个和自己玩的人都没有,很孤单。 陪着她走过那段时光的就是蝴蝶,它会在自己失落的时候,拼命地蹭着她的裤角,逗她开心。 那时她以为,即便世界上所有人都向着妹妹,她的蝴蝶也会永远陪着她。 可她忘了,狗狗的生命是很短暂的。 蝴蝶走的那天,她哭得很伤心、很伤心,抱着它的尸体不肯撒手。 爹爹为了安慰她,商量着可以重新再收养一只小狗,可她却拒绝了。 爹爹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爱,所以不再爱”。 她真的很喜欢有蝴蝶陪伴的日子,然而就是因为太喜欢,才更害怕失去的痛苦。 所以从此,再也不养狗。 这次回府后,即便梅香寒、梅长恭都对她释放过最大的善意,也极力地想弥补过去,她都已经承担不起这份亲情了! 现在的梅宫雪是很没安全感的,她把自己关在壳子里,拒绝与人亲近,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 她怕期待越多,失望越大,便索性不再相信任何人,因为不知道哪一天自己又会被抛弃掉。 生命中美丽的蝴蝶已经死了,不会再有人坚定不移地飞向她! “啪嗒”! 一声异响打断了她的思路,原来是袖中的锦盒掉了出来。 梅宫雪弯腰捡起,心想着反正两人是政治联姻,信物是什么也无所谓了。 然而当她想打开时,却发现上面有一道锁,而且是一道“藏诗锁”。 这些锁具通常在轴心排列着数只大小相同的转轮,转轮表面刻着不同的文字,不是随便就能打开的。 梅宫雪一挑眉,周赴那个家伙不会在考她? 反正无事,她正想要破解一番,却听见院门口似乎传来了一阵吵嚷声。 “被看,怎么回事?” 见没人回话,梅宫雪便起身出去查看。 结果发现说话的人正是被看,她张着双臂似乎在挡着谁进来。 梅宫雪回头取了件外衣,这才出去。 “…二小姐,您还是别往里进了,我家小姐身上的伤可还没好呢!奴婢若放您进去,万一哪里惹得您不顺心、让您落泪,那就糟了!毕竟您的眼泪可是比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器还要厉害三分呢!我们可惹不起您!” 梅香寒就站在院门外,听着被看口中那阴阳怪气的话,脸色很是难看。 但她似乎的确有事,便想踮起脚往里瞧瞧,结果一眼就看见了刚出来的梅宫雪,“姐姐!” 被看这时才注意到身后的梅宫雪,皱眉:“小姐…” 梅宫雪抬手打断了她后面要说的话,“放心,我就在这里和她说两句话!” 被看这才稍稍放心,退到梅宫雪身后,警惕地盯着对面几人。 梅香寒连忙给梅宫雪行礼,“姐姐,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毕竟之前二哥就告诉过我要…” 梅宫雪懒得和她废话,直接道:“有事就说事!” 梅香寒嗫嚅着咬唇道:“我的小咪不见了,有下人说看见它跑到了你院子里,能不能麻烦姐姐帮我找一找!” 梅宫雪纳闷:“小咪是谁?” 身后的被看小声提醒:“就是之前挠伤您的那只猫!” 梅宫雪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她没有推辞,直接命下人在院子里好好找找。 见梅宫雪痛快的帮忙,以为她心情不错,梅香寒一直紧绷着的心这才轻松了些,“还有,嫂子让我过来问问,今年宫中的元宵佳宴,你打算去吗?” 梅宫雪这才想起,马上到正月十五了。 宫中每年都会举办元宵佳宴,到时朝中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人都会去。 安国府毕竟有爵位在,女眷自然也受到了邀请。 梅宫雪以往每年都会去的,因为宫里有各姿各态的彩灯,还有猜灯谜活动,谁猜得灯谜最多,陛下可是有赏的! 但是今年… 见梅宫雪眼中露出追忆,梅香寒还以为她准备答应去呢,一颗心又忐忑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抢先在梅宫雪面前开口。 “姐姐,我知道你是想在元宵佳宴上见到云初哥哥,可是我觉得有些话还是要和你说清楚。” “从你回府后,我自认为一直事事忍让、迁就着姐姐的情绪,你如果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我都可以让给你,但只有云初哥哥是不行的!” “而且姐姐你现在也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了,希望姐姐与云初哥哥保持距离,以后也不要缠着他了!” “所以,这次的元宵佳宴,你可不可以不要去?” 第25章 帮你们修剪舌头 梅宫雪简直被她气到无语,为什么自己是否去元宵宴佳这件事,她都能和季云初联系在一起? 眼中所见乃心中所想。 可能是梅香寒自己想在中秋佳宴上见到季云初,所以便这样揣测梅宫雪! 梅宫雪此刻有点后悔,她怎么就没听被看的?以后这种瘟神来了直接拦在外头就好! 正好,那只张牙舞爪的小花猫被人找到拎了过来。 梅宫雪立刻就想撵人。 可一个小厮匆匆跑了过来,“不好了,两位小姐快去看看,夫人她晕倒了!” 什么?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顾不得其他,立刻前往正院,也是小侯爷和夫人的住处。 路上,梅宫雪便吩咐下人赶紧去请大夫,然后又打听了事情经过。 “嫂子这两天身体明明好了些,怎么突然晕倒?是病情又加重了?”梅宫雪的心都提了起来。 可小厮却支支吾吾,被梅宫雪犀利的眼神扫了一下后,才不得不说。 “二爷传话说小姐您的婚事定了,夫人问定了哪家,在得知是周赴时,夫人坚决不同意,她正要去找小侯爷商议此事,结果到门口,人就晕了过去!” 梅宫雪眼圈立刻发红,她知道嫂子是真的心疼自己。 一行人赶到时,温可仍处于昏迷中,脸色很差。 “到底怎么回事?药没有正常吃吗?”梅宫雪因为太担心嫂子了,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了一丝威严。 “回小姐,夫人的身体本就不好,这些日子也是时常疲倦,而且早上起来总会干呕、恶心,但夫人以为是过年操持府里大小事务累着了,所以没放在心上!” 梅宫雪听得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时,床上的人终于悠悠转醒,看到众人都围着还在纳闷,当得知自己刚刚晕倒了,心里也是一慌。 大夫也总算来了,众人赶紧腾出地方来。 梅宫雪紧张地盯着对方的神色,片刻后,却见大夫面有喜色。 “恭喜夫人,您这是有了身孕!” 梅宫雪这才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幸好不是病情加重。 温可更是喜出望外。 “不过夫人最近一定是太操劳了,方才更是一阵急火攻心,这才突然昏厥,而且您现在是孕早期,可要注意休息,绝不能再这样辛苦了!”大夫细细叮嘱道。 温可立刻有些纠结,毕竟马上就是中秋佳宴了,很多事她都脱不开手。 但这个孩子对她来说又太重要了,需得小心呵护。 若这些事她不来安排,又能交给谁呢? “我来!”一直守在床旁的梅香寒坚定地站了出来。 嫂子从小就照顾她,这种时刻怎能不挺身而出? 温可却面露为难,“呃…阿香你还小,做不来的!” 她从小就教对方管家、算账等,能不清楚对方的能力? 梅香寒立刻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嫂子,难道你不相信我?” 温可只是叹气,元宵佳宴可不是小事,到时大小官员都在,稍不注意就是给侯府丢人! “要不我来!”梅宫雪在一旁轻声道。 原本她打定主意不参加此次宫宴,但她实在不想让嫂子为难。 温可顿时眼前一亮,但紧接着又担心起来,“你若出席这种场合,恐怕避免不了流言蜚语,要不还是…” “没事的,嫂子!”梅宫雪大方的笑了笑,“有些事我迟早要面对,而且我马上要嫁给刑部员外郎了,量那些人也不敢太过分!” 温可愕然,再次和她确认道:“凡事不要总委屈自己,那周赴名声可不好,爹当年就不同意,咱们也不用攀多大的官,只要真心对你好就行!” 她虽然是这样劝梅宫雪的,但她不也时常为了侯府委屈自己吗? 或许真正的家人之间就是这样,互相体谅! “放心,这门婚事我是愿意的!”梅宫雪笑着道。 就像三年前那般。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而唯一面色不大好的应该是梅香寒,得知梅宫雪会去宫宴后,她眸子里立刻就浮现出了一丝不悦。 日子过得很快,一眨眼到了正月十五。 侯府众人提前一个时辰便出门了。 梅宫雪和梅香寒坐在同一个马车里,当她发现有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从梅香寒怀里钻出来时,都已经快到宫门了。 “你怎么把猫也带来了?” 梅香寒立刻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道:“我只是觉得将它自己留在小屋里太可怜了!” 梅宫雪一皱眉,参加宫宴,却要带只猫进去,实在不妥啊! 但她也知道自己管不了这祖宗,便派人传话去前面的马车问问。 果不其然,小侯爷的答复是,梅香寒愿意带的话就带着,一只小猫而已! 梅宫雪叹气,只能叮嘱:“赶紧给猫系上,看着它别闯祸!” 这两天,都是她在替嫂子管理内宅。 由于这只猫实在野性难驯,总抓伤人,她便特意让人买来一条细绳索。 可梅香寒一直不愿意给猫系上,觉得那样实在太残忍了,猫咪毕竟还小,就是有些贪玩而已。 可当着梅宫雪的面,她也只得乖乖将小咪拴了起来。 等入了宫门,众人按规矩鱼贯而入。 还未到大殿,路上便能看见造型各异的宫灯。 职位较低的官员率先进场,由宫女们领着来到相应的位置落座。 一边等着吉时开宴,一边各自闲谈。 梅宫雪今天是替嫂子来的,所以宫女把她安排在了一处前排位置。 刚落座,她就感觉到不少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离开宴还有些时候,皇上也还没来,有些人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 “前面那个瘦的应该是姐姐,这老侯爷一死,安国府原本的天之骄女,一朝沦为了太监的妻子!” “你们说,太监娶妻有什么用?又不能传宗接代!” “你不懂,人家赵公公爱面子,每逢酒宴必定让自己妻子出来作陪饮酒呢!” 他们虽然闲谈,但语气中多少带着些嘲讽。 梅宫雪垂下眼眸,自己嫁进赵府的三年,每当有客人来,赵章总喜欢向人炫耀她的身份,说什么自己有福气。 但其实,赵章却让她像个歌舞坊的妓子一样,又是献舞又是弹琴,还要给所有人斟酒。 有时,那些人喝多了…便会对她动手动脚。 梅宫雪死死掐着袖底的虎口,既然今天来了,便已经做好了任人评头论足的准备。 她以为自己可以神色如常,从容地面对,却不想还是被勾起了心底最不堪的那段过往。 这时,一道阴冷的声音在那几人身后响起,警告道: “你们的舌头要是太长了,我就帮你们修剪一下!” 第26章 一个耳光 那些官员纷纷面带怒容的转身看去,想看看谁这么大的胆子? 可在看清说话者是谁时,眼中明显多了一丝畏惧,又都闭上了嘴巴。 正是周赴! 梅宫雪可没想到他竟会出言帮自己说话。 她这些日子可没忘记四处打听关于周赴的事,毕竟用不了多久两人就要成婚了。 可打听到的消息实在算不上好! 周赴在朝中几乎没有什么名声可言,因为手上干的基本都是脏活,之前季云初的话也没有骗她。 周赴是在宁王手下做事的,大小官员不管有罪没罪,只要是挡了宁王的路,那他就会不择手段地给对方罗列罪名。 百官更是送给他一个绰号,“疯狗”! 虽然难听,但贴切,反正宁王指哪里他就打哪里。 所以这些年在朝中,早就树敌无数。 梅宫雪又扫了一眼刚刚议论自己的几位官员。 他们在看到周赴后的第一反应便是畏惧,之后有些别扭,随后更是深深的嫌恶和不屑。 官员们都看不起像周赴这样的酷吏,这几乎就是宁王手底下的家奴啊! 另一方面,他们又不敢真的得罪,生怕下一个被罗列罪名的就是自己。 梅宫雪看向周赴,猜想是不是因为两人即将成亲,那些人的话让他觉得很丢面子,才出言帮自己的? 但不管为何,总是替自己解了围。 她举起酒杯,冲着周赴点点头,微笑着致谢。 周赴本来都想移开目光了,却不料梅宫雪忽然对他笑了笑。 正经算起来,两人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 他见过惊恐或倔强的梅宫雪,沉稳或从容的梅宫雪,但唯独没见过今天这样的她! 身着艳丽的宫装,发髻高耸,脸上略施粉黛,遥遥一笑只觉让人如沐春风。 周赴心底划过一丝涟漪,有些不自在地看向了别处,但还是举起酒杯,还了一礼。 这时,一道人高马大的身影挡在了两人之间。 “季将军,您的位置再往前一些!”领路的小太监提醒。 可季云初不仅坐下了,而且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思,“本将军今日身体有些不适,劳烦公公调整一下座位。” 说着,他余光看向了梅宫雪。 她和那个周赴才认识多久,两人就在宴会上公然眉目传情了? 真是不知羞! 梅宫雪这时也注意到了季云初,有些意外的是,他身边还带了一个八、九岁的孩子。 片刻后,她才反应过来,那个孩子应该就是齐文宣,季云初的侄子! 据说在军营里,季云初有一个好兄弟,后来战死沙场,妻子随之殉情,只留下了这么个孩子。 季云初本就重情重义,再加上看着这孩子总会想起自己的身世,便将他收养了。 而周赴只是六品官员,没有资格坐在最前排,这下被季云初挡了个严实,根本看不见对面了! 他直接翻了个白眼,起身走了。 梅宫雪不以为意,坐在她后方的梅香寒却激动了起来,立刻朝着季云初羞涩一笑。 季云初似乎心情不大好,只是点点头。 倒是齐文宣非常高兴地挥了挥手,“未来婶婶!” 季云初立刻拍了下他的后脑勺,“休得胡言!” 齐文宣吓得吐了吐舌头,然后便冲梅香寒打了个手势,指了指殿门。 梅香寒笑着起身,好像要去找他。 梅宫雪立刻嘱咐她,“这是宫中,注意一点!” 梅香寒点点头,“我就去找文宣玩!” 看起来,她和那个孩子很熟悉啊! 可能梅香寒总去找季云初,一来二去的,便玩到了一起去! 梅宫雪很清楚自己这个妹妹,虽然已经是大姑娘了,但被家里人宠得太过,心智上跟没长大一样,能和八岁的孩子玩到一块也正常。 所以她没怎么担心。 可没过多久,殿门口竟传来一阵吵闹声,夹杂着孩子的尖锐哭声。 梅宫雪扫了一眼身旁的空座位,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带着人出去查看。 殿门外围了几伙人,似乎正在看热闹。 而被围在场中的正是梅香寒! 她身旁是齐文宣,另一边还有个半大的小公子,身穿湖蓝色锦袍。 梅宫雪立刻快走了两步,“怎么回事?” 等走近了,才发现梅香寒手忙脚乱地哄着那两个孩子,怀中还紧紧抱着那只已经炸了毛的小野猫。 齐文宣的手臂上有着两道血淋淋的爪痕,那位蓝衣小公子也有,而且更严重。 梅香寒小声央求:“…你们不要哭了,一会儿把人都招来就不好了,我…我和你们道歉还不行吗?小咪它不是故意的!” 梅宫雪立刻明白了,“是你的猫抓伤了两位小公子?” 听到她的声音,梅香寒猛然回头,还下意识地护紧了怀中的小猫,好像生怕梅宫雪会伤害它一样,委屈巴巴道:“姐姐,小咪它不是故意的!” 梅宫雪扫了一眼那两个孩子,一个是季云初的侄子,另一个不知是谁家的。 而且宫殿之前伤成这样,总得给人家一个交代! “赶紧去请太医来,然后派人去找找孩子家里的大人!” 梅宫雪吩咐完,又看向了梅香寒,皱眉道:“我在马车上不是交代过你,要给你的猫系上细绳吗?” 那绳子的长度有限,猫即便发起野来,也根本伤不了人啊! 梅香寒将头垂得低低的,泫然欲泣道:“猫咪那么可爱,我觉得给它拴上绳子实在太憋屈了,而且皇宫内这么大,我以为没什么的,所以刚刚就将绳子解开了!” 梅宫雪面色一沉,看向她的眼神恨不得都能飞出两把刀来。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这里可是皇宫重地,怎么能由着性子胡来? “把猫给我!”梅宫雪沉声道。 梅香寒被吓得一哆嗦,却将猫护得更严了,“我不给!反正小咪它不是故意的,它只是想要保护我,你今天不是代替嫂子过来的吗?你有责任护着我!我和小咪若是出了什么事,大哥他们也一定会惩罚你的!” 梅宫雪真是被她气得眼前发黑,眼见着门口的人越聚越多,而且不知何时陛下就到了。 她心里着急,再次道:“你听话,我只是给它系上绳子,免得它再伤人!” 可任她好言好语地劝着,梅香寒就是不撒手,而且都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和那两个孩子一起哭闹起来。 梅宫雪实在忍无可忍,抬手一个耳光扇过去,“啪”的一声! 第27章 陪酒道歉 梅香寒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梅宫雪居然会给了她一巴掌。 “你居然打我?”梅香寒满脸的难以置信,嘴唇都在微微颤抖着,眼中更是涌现出无尽的委屈,“你怎么敢?爹都没有打过我,你凭什么?我要去告诉哥哥们!” 说罢,便呜呜呜地跑开了,但猫还在她怀里! 梅宫雪担心,可不能再伤人了,便立刻让两个丫鬟赶紧跟上去。 梅宫雪又看了看那两个孩子身上的伤,突然想起之前自己也被那野猫抓伤过,便赶紧回头问被看身上有没有带药。 万幸被看带在了身上。 梅宫雪先是来到了齐文宣身旁,冲他晃晃手中的药瓶,哄道:“我这里给伤口止痛消炎的药,我们先把药涂了好不好?” 齐文宣看着她那张和梅香寒一样的脸,稍稍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愤愤然转过了小脸,“我才不要你碰我,刚才你都把我婶婶气跑了,你这个坏女人!” 说完,竟还趁着她毫无防备时,在她手腕上咬了一口。 梅宫雪倒吸一口冷气,快点把手中的药瓶丢出去。 但手腕上已经多了一排牙印,深的地方几乎要见血了,这小子下口真狠! 梅宫雪真想给他也来一巴掌,但心想着对方毕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而且又是她们侯府理亏在先,便也只能吃了这个闷亏。 然后她看向了另一边的男孩子,对方身上穿的料子一看就是不俗,模样也很是周正,便温声询问:“你叫什么名字?别害怕,我等一下就带你去里面找爹娘!” 梅宫雪生怕他也过来咬自己一口,还刻意保持了一下距离。 好在这个男孩子更懂事些,见梅宫雪手中拿着药要给自己来上药,便乖乖地伸出了胳膊。 梅宫雪打开药瓶,用手指挖了一块药膏,均匀仔细地涂在了他的伤口上。 这药她自己也涂过,凉凉的,并不会让人觉得抵触,很快就涂好了。 但令梅宫雪头疼的是,虽然这孩子很乖巧地让自己上药,但却没有回答自己的问话,一直低头沉默着。 她只能先让人照看好,然后又带着齐文宣重新回进了殿内,想将他先送回季云初身边。 一路上,齐文宣都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好像有点好奇她为何会同梅香寒长得一模一样。 而且忍不住在心底,将这对孪生姐妹做了一下比较。 梅香寒明显更爱笑,性子也随和,很招人喜爱! 但面前的梅宫雪却不一样,看着就不太好相处,一副冷冰冰、凶巴巴的样子,而且刚才上来就给了梅香寒一巴掌,都把自己未来婶婶气走了! 这么想着,齐文宣心中对梅宫雪的厌恶更深了一分。 很快,他们便见到了季云初。 还未等梅宫雪开口,齐文宣便率先扑了过去,“叔叔!我的胳膊好痛啊,都怪她!她都把我未来婶婶气走了!” 季云初在看到他手臂上的爪痕后也是一惊,皱眉看向梅宫雪,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齐文宣虽然并不是他的亲侄子,却是他兄弟留下的遗孤,他一定得照顾好! 这可不仅是出于个人私情,还是一种表态。 表明自己会对战死沙场的将士遗孤有妥善的照顾,否则,岂不是让那些跟着他的士兵们心寒? 季云初今天特意带着孩子参加宫宴,也是为了表明自己对这孩子视如己出。 结果宴会还没开始呢,孩子身上就受了伤,他当然是不高兴! 梅宫雪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那孩子,也只能耐心解释,“今日舍妹参加宫宴时,随身带了一只小猫,不慎抓伤了小公子,我刚才已经教训过她了,等下太医便会赶到为小公子医治!此事终究是我们安国侯府的责任,我替小妹向季将军赔个不是!” 一番话,即将事件原委解释清楚,又及时做出了应对方案,还不曾推卸责任,道歉的态度也真诚。 于情于理,梅宫雪做得都让人挑不出毛病。 季云初在检查齐文宣的伤口时,眼中明显带着一丝心疼,好在伤口并不严重,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面对梅宫雪的道歉,他却是有瞬间的犹豫。 等了半晌,季云初都没有动静,梅宫雪便狐疑地看向他。 季云初这才冷冷开口,“伤了我家孩子,侯府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过去了吗?” 梅宫雪有些紧张,立刻又补充道:“季将军说的是,小公子此次看病的花费或需要什么珍稀药材,侯府一定全力提供!若还有什么其他要求,也请季将军直言!” 季云初若有所思道:“今日宴会的酒水色泽醇厚,那就请侯府大小姐罚酒三杯,当作惩戒如何?” ‘侯府大小姐’几个字咬得音很重,似是在有意地报复她刚才那句‘季将军’一般! 说着,直接便将酒壶和酒杯递到了梅宫雪面前。 梅宫雪紧抿着嘴唇,心里纵然有千般的不愿,可今日自己代表的是侯府。 季云初都已经这样说了,若拒绝,那这事可就不容易翻篇了。 “好!” 梅宫雪端起酒壶,先给季云初斟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当酒杯的边缘碰到嘴唇时,冰冷了触感让她打了个寒战,紧接着闭上眼睛,一仰脖子,将酒灌了进去。 一杯过后又是一杯,待三杯酒下肚后,梅宫雪立刻感觉到那辛辣的酒水像在灼烧着她的胃。 “这样可以了?”梅宫雪强忍着说出这句话,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但季云初看见她似乎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心里就更气了。 刚刚不是还和周赴那个家伙举杯对笑吗? 怎么自己才让她陪着喝了三杯,就这样不情不愿的? 他又不是不了解梅宫雪,她以前可是很有酒量的,现在却装作喝不下了吗? 季云初有些戏谑地又拿来一壶酒,对她道:“今日在场的可不止我一人,还请大小姐也为诸位大人斟一杯,不知肯赏脸否啊?” 梅宫雪面色一白,只觉这一刻,面前的季云初竟和赵章那副令人厌恶的面孔有片刻的重合。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好!” 两杯酒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梅宫雪此时只想着赶紧把这一切结束,径直走过去,将围坐在季云初周围的几桌各自斟了杯酒。 那几人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还在打趣,“季将军的酒大小姐都喝了,那我们的酒不也陪一杯?” 说完,互相发出一阵哄笑。 梅宫雪只觉身上的寒意一阵赛过一阵,孤独又无助。 她以为自己已经远离了赵府,却不想,再次给她带来这种羞辱的人竟是季云初! 他和其他人一样,都在看自己的笑话! 梅长恭走过来时,正看见梅宫雪在给几位官员斟酒,顿时怒火中烧,直接夺下了梅宫雪手中的酒杯。 “梅宫雪你在干什么?你简直是丢尽了侯府的脸面!” 第28章 靠山来了 梅宫雪冷冷看着他,又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梅香寒,嘲讽道:“那你怎么不先问问你的好妹妹?问问她又闯了什么祸?” 梅长恭愣住了。 这话什么意思? 刚刚他正在和吏部的官员聊天,听说自己大哥说好像是为他在兵部谋了一份差事,本来很开心的。 结果就看见梅香寒哭着跑过来,一侧脸颊微微红肿着,明显是被什么人欺负了! 他哄了半天,问是谁打的。 梅香寒抽抽噎噎地说,是梅宫雪为了惩戒她,才当众打了她一耳光! 梅长恭大怒,以为梅宫雪趁着自己不在,随便找了借口欺负梅香寒。 他这才放下兵部的事,过来找梅宫雪理论。 但梅宫雪刚刚说什么?梅香寒闯了祸? 梅长恭下意识就觉得这不可能,梅香寒那么懂事听话的一个人,又不像自己的冲动性子,能惹什么祸? 但他在对上梅宫雪那双带着凉意的眸子时,心脏猛地一缩,底气有些不足。 于是,梅长恭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阿香,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梅香寒见所有人的视线瞬间落在了自己身上,吓得一个机灵,立刻抱紧了怀中的小猫,吞吞吐吐道: “刚刚文宣要我出去一起陪他玩,他还带着一个新伙伴,见我怀中抱着一只小猫,便过来逗弄它!但他们下手真是没轻没重的,一下就把小咪弄疼了!” 梅香寒说到这里还有些埋怨地看了一眼那两个孩子,“再加上小咪还以为他们要伤害我,于是就扑过去,把他们两个都抓伤了!” 梅长恭心头一跳,又看了看那两个孩子身上的伤,瞬间有些埋怨梅香寒,她刚刚怎么不把事情说清楚呢? 那个穿着蓝衣服的小公子他并不认识,但齐文宣他能不认识吗? 季云初平时几乎当成亲儿子养在身边,也怪不得梅宫雪要给人家斟酒赔罪。 看来,又是他误会了! 梅长恭有些歉疚地看向了梅宫雪,但却对上梅宫雪那双冷漠、毫无感情的眼睛,似乎在无声嘲讽他的愚蠢。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从心底升起,他本来是想道歉的,可话到嘴边突然就变了。 “不就是被猫挠出几道口子吗?都是男孩子,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行就多赔点医药费!倒是你,怎么胳膊肘净往外拐?你一个当姐姐的照顾亲妹妹不是应该的吗?” “该惩罚的本应是那只猫,你打阿香做什么?我看你就是想借机发挥,想光明正大地发泄自己的不满,别以为我看不透你的龌龊心思,你就是想弄花她的脸,对不对?” 梅宫雪不声不响地听着。 以前,她觉得自己的三哥是个仗义又直爽的男儿郎,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如果哪一天有人敢欺负自己,他一定会冲出去为自己打抱不平的! 但现在,她看着面前的梅长恭,只觉得对方没有脑子,又自以为是! 见这两人之间气氛不对,梅香寒赶紧过来拉了拉梅宫雪的袖子,“姐,你别和三哥较劲了,他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吗?” 梅宫雪皱眉,在那只手碰到自己时,她简直有种吞了只苍蝇般的恶心感,一把甩开了,“你若继续添油加醋,信不信我再打你一巴掌?” 梅香寒吓得一个哆嗦,眼眶中瞬间蓄满了泪水,缩着身子揉了揉被打痛的手腕。 梅长恭看到这一幕顿时怒气上涌,简直岂有此理! 当着自己的面,梅宫雪就敢吓唬阿香,那可不仅是自己的亲妹妹,也是她的亲妹妹啊! 之前,他念在梅宫雪刚从大牢里出来,没有和她一般计较!这才让她越来越放肆! 今天,是该好好教训一下了! “阿香,你姐姐刚才打了你哪边脸?” 梅长恭是这么问的,但人已经上前一步,巴掌对准梅宫雪高高扬了起来。 梅香寒被吓得眼睛瞪得老大,“三哥,你快住手!” 梅宫雪被他抓得胳膊好痛,根本挣脱不开。 以往梅香寒求情,梅长恭都会心软,但今天他的态度倒是很坚决。 梅宫雪看着他那满脸冷漠的样子,忽然想起自己在大牢受刑的时候,那时身上虽然也挨了鞭子,但那痛苦毕竟是陌生人带来。 而此刻一脸杀气腾腾看着自己的人,居然是自己的亲哥哥! 梅宫雪突然大声笑起来,“好好,三爷是要给自己妹妹报仇啊!那还等什么,动手啊!” 看着她这副癫狂的样子,周围人都吓了一跳。 梅长恭更是心慌,他本来以为梅宫雪会求自己手下留情,却不想她敢出言挑衅! 好,自己就满足她! 他手下一用力,“咔嚓”一声。 梅宫雪的右臂处一股剧痛袭来,她死死咬着牙,愣是不许自己痛呼出声。 然而下一刻,她还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可是把梅长恭吓了一跳,“这…我只是卸了你的胳膊而已,你怎么会吐血?” 他是看梅宫雪梗着脖子和自己叫板,要给她一点教训而已,顶多痛苦一点,怎么会吐血? 梅宫雪强忍着眩晕,推开了他要扶着自己的手。 的确,这口血并不是因为胳膊的原因,而是之前那三杯酒! 但她要怎么解释呢? 难道非要她当众说自己曾经被赵章逼着陪酒,哪怕是喝不进去了,也要催吐出来,之后接着喝吗? 季云初瞳孔猛地一缩,眉毛紧紧拧在一起,正要冲过去查看梅宫雪伤势时,有人先他一步。 “三爷平时上战场不行,打起自己妹妹来倒是很威风!” 一道明显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是周赴! 而他身后一同来的,便是大名鼎鼎的宁王。 众人刚要行礼,却见之前那个蓝衣小公子立刻扑进了宁王怀中,委屈地唤了一声:“父王!” 第29章 不负责任的主人 梅长恭和梅香寒都好似被定在了当场,谁都没想到,那个孩子居然是宁王的儿子! 原本还以为那只是大臣带进宫的,这下可有些糟糕! 周赴来到梅宫雪身边,先是查看了她的伤势,当发现胳膊已经脱臼了。 他眸光犀利地扫了一眼梅长恭,对自己亲妹妹居然能下这种狠手! 脱臼虽然还能安回去,但那一瞬间的痛苦可是极致的,比那一巴掌严重多了! 梅宫雪自是疼得面色惨白,头上豆粒大的汗珠往下落,只能死死咬着牙关。 幸好周赴一只手在身后托着她,否则自己此时可能都站不稳了。 她扫了身旁之人一眼,发现对方正冷冷看着梅长恭。 “多谢!” 虽然她的声音很轻,但周赴还是听到了,回过头道:“我的手没轻没重,等下找个太医帮你接回胳膊!” 梅宫雪点头不语,觉得眼前开始发黑。 “父皇,那个姐姐放猫挠我,好疼啊!”孩子扑到宁王怀中哭了一会儿后,立刻开始诉苦。 孩子粉嫩的细胳膊上,那几道血口子格外的刺眼。 宁王眸光黑沉沉的,看向了站在旁边抱着猫不吭声的梅香寒,“宫宴之上,何时允许放这种孽畜进来了?来人,赶紧带下去,免得一会儿惊了圣驾!” 侍卫上来就要带走那只猫。 “不行!谁都不能碰我的小咪!我都说了,它不是故意的,是小世子自己贪玩,弄疼了它,它才生气的!你们凭什么带走我的猫?” 梅香寒此刻惊恐又慌乱,心里也清楚,若任由小咪被他们带下去,指定是活不成了。 她是侯府女眷,又将猫咪护在了自己胸前,侍卫们顾忌着她的清誉,哪敢强行动粗? 见自己妹妹眼中满是焦急与歉疚,用手在脸上胡乱地抹着眼泪。 梅长恭自然是不忍心,立刻求情,“宁王殿下,此事的确是我妹妹有错在先,但今日毕竟是元宵佳节,阖家团圆的好日子,实在不宜杀生,还请您网开一面!待我回去后定严加约束小妹!” 季云初也对上了梅香寒那哀求的眼神,意思再明显不过,他叹气一声,也只得上前行礼。 “殿下,宫中若见血实在不吉利,而且还有不少孩子在,请您高抬贵手,全当是为小世子积福了!” 梅香寒忙不迭点头,然后满怀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周赴就在旁边冷眼旁观,见到这一幕,突然阴阳怪气儿起来,“没想到两位居然可以为了一只猫挺身而出,我瞧着还以为心地多善良呢!怎么刚刚欺负起自己妹妹时却一点儿都不手软啊?更没人出面求情,哎,人命真不如猫命金贵!” 有的人面上火辣辣的,有的人一脸不服气,有的人则是一脸冷漠。 梅宫雪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心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着,密密麻麻地疼。 曾经以为的避风港,如今却在自己面前为他人遮风挡雨。 不仅是对梅长恭这个哥哥,还有…季云初! 哪怕梅宫雪在心里告诫自己,要保持距离,但此刻亲眼看见对方充满保护欲地为另一个女人说话时,她还是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记耳光。 那毕竟是她曾经无数次渴望过的。 不要再犯贱了,梅宫雪,你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吗? 梅宫雪眼前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她拼命忍住,不想让人发现自己此时的可怜可恨。 但当她的视线落在梅香寒怀中的猫咪身上时,还是心软了。 自己也是养过宠物的人,如果可以,她也希望那只猫咪没事。 而且宁王爱好名声,今日又是正月十五,说不定见众人态度诚恳,气消了后还能留猫咪一命。 于是,她伸手悄悄拉了一下周赴。 他的手是冰冷的,唯有掌心带着那么一点温度,便也足够带给她力量。 周赴转头对上她那带着些央求的眼神,撇了撇嘴,这才没有继续出言嘲讽。 但他们两人互相交握的手,就好像一根刺一样扎进了季云初眼中。 他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脸色已经极为难看,眸光闪了闪,不知在想了些什么。 宁王见众人求情,再加上今天日子特殊,果然有些犹豫。 若梅香寒此时再诚心道个歉,保证不会再将猫咪带出来伤人了,兴许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她却抱着猫咪冲到了宁王和那孩子面前,急切地哀求道:“小世子忍心看着小咪被处死吗?我给你道歉好不好,有什么事都冲着我来!但它还这么小、这么软,是无辜的,不信的话,你可以抱抱它,它真的很乖的!” 说着,她还非要凑近,吓得小世子“哇”的一声哭起来。 “放肆!” 宁王赶紧将儿子护在身后,这回真是动怒了,“有这样的主人惯着,日后必成隐患,来人,赶紧带下去!” “不行!那太残忍了!”梅香寒瞬间哭得撕心裂肺。 那只可怜的小猫,今天可是被坑惨了,刚刚两个侍卫想要抓它时,本就受了惊,弓起身子处于防御状态。 梅香寒情绪激动之下用力一勒,它全身的毛立刻就炸开了,直接挣脱梅香寒跳了出来,向前扑去。 梅香寒还想抓住它,却抓了个空。 更倒霉的是,那猫扑来的方向正是梅宫雪的位置! 梅宫雪下意识想躲开,然而她胳膊刚刚脱臼,剧痛之下半边身子都麻了,即便眼睛看到,脑子反应过来要躲,但身体也跟不上了! 眼看那只猫伸长的爪子就要抓到她的眼睛时,周赴随手从旁边抄起一根筷子,手腕一抖,一道寒光直奔那只半空的猫咪。 “喵呜!” 一声惨叫过后,小小的身子坠落,鲜血瞬间流出,尚有余温的身子又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 “小咪!”梅香寒立刻扑了过去,悲痛万分地捧起那具瘫软的尸体,“快去找大夫,求求你们,快救救她!” 一声声哀求的声音充满了无助,却没有应她。 梅宫雪看着那满地的血,闭上眼,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猫咪的确是无辜的,不负责任的是它的主人! 第30章 只是政治联姻 “没事?” 周赴过来低声询问。 梅宫雪摇摇头,扫了一眼这混乱的场面,特别是梅香寒尖锐的哀嚎声,简直吵得她的耳朵疼,“我胳膊疼,能不能先带我去一趟太医院?” 她此时唯一能求助的好像只有他了。 周赴果然没有拒绝,“好,我带你去。” 然后便转身领着她往殿门外走了。 从外人的角度看,就是周赴英雄救美,两人之间不仅交谈亲密,梅宫雪看起来还很依赖对方,半个身子都躲在周赴身后,就这么跟着他离开了。 季云初眼中满是不甘与怒火,大步走过去就要拦住。 “不好了,二小姐哭晕过去了!” 季云初脚下的步子一顿,回头一瞧,这才发现梅香寒刚刚实在哭得太伤心了,整个人直接昏厥过去。 按理说,季云初应该留下照顾梅香寒,但他的视线还是紧紧追随着已经穿过人群的梅宫雪。 难道,他和她之间注定要越走越远吗? 不! 绝不可能,就算绑也要把她绑在自己身边! … 周赴带着梅宫雪穿过几座偏殿时,一直让她走在靠里的一侧,自己则是走在靠外侧的宫道上,怕往来宫宴上端菜的宫人们撞到她。 梅宫雪因为右臂有伤,走得并不快。 周赴的步伐也不紧不慢,和她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太医院每天都有轮值的太医候着,今天是一位姓姜的太医。 他见到梅宫雪的伤之后,眉毛都不由得拧在了一起。 “梅大小姐,等下把骨头接回去时可能会有些痛,你的身体尽量放松。” 梅宫雪再次紧张起来。 姜太医轻轻握住她的胳膊,似乎在调整着方向,“咔”一声。 一阵剧痛,她的身体好似触电般猛地一缩,汗再次流了下来,这种折磨终于结束了。 “太好了,小姐,你感觉现在怎么样?” 刚刚被梅宫雪派出去给那两位小公子叫太医的被看,此时也回到了她身旁。 梅宫雪又活动了下胳膊,见果然不痛了,这才松一口气,好好感谢了一番姜太医,还提醒被看别忘了打赏。 之后便来到了一处偏殿休息,反正今天宫宴她是不打算回去了。 见这里没有外人在,梅宫雪才来到周赴面前,郑重的对他行了一礼,“今天的事情多谢周大人!” 要不是有周赴及时出手,自己这只眼睛可能就保不住了。 “小事一桩!”周赴不怎么在意地挥挥手,但片刻后他又道:“我上次送你那个锦盒还没打开吗?里面有药,对你的身体好。” 他的话看起来漫不经心,却让梅宫雪一愣。 “呃…打开了…只是我还没考虑好呢!” 说完,她就心虚地低下了头。 事实是,梅宫雪忙活了好多天,都没打开那道藏诗锁,又怎么可能知道里面装着的到底是什么呢? 虽然,自己最狼狈的一面早都已经暴露在了周赴面前。 但此刻面对他,梅宫雪还是有些好面子,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太笨。 原来那锦盒里装着的是药吗?那还真是有心了! 可听周赴这副不以为意的语气,又感觉不会是什么名贵的药。 看来,今晚回去一定要把那藏诗锁打开,否则她就不睡了! 梅宫雪在心中暗暗打算。 这时,一个老太监推开了门,却没有走进来,用尖锐的声音道:“宁王口谕!” 周赴明显是认识对方的,让她留在这,自己则先出去了一趟。 梅宫雪眼中惊疑不定。 宁王的口谕… 是什么呢?会不会和自己有关? 周赴很快就回来了。 梅宫雪打量着他的脸色,似乎并无异样,心里有些忐忑。 虽然知道自己不该多嘴问,但还是忍不住道:“宁王殿下说了什么?” 周赴抬起头来,原本散漫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 梅宫雪赶紧道:“如果是我不方便听的算了!” 毕竟人家是宁王手底下的人,私下要处理什么公务很正常。 周赴露出一个很有风度的笑“也没什么,殿下罚了我二十廷杖!” 梅宫雪闻言大惊失色,“为什么?你不是宁王殿下的人吗?” 周赴却似乎早有预料,“宫殿之上杀生见血,总要有个交代的,否则陛下知道了不妥!” 梅宫雪怔住,想不到事情还真和自己有关。 她想说一句‘对不起,自己连累了他’,但又觉得这一句话太轻了。 “你的胳膊已经无碍了,不愿意回宫宴的话就在这里休息,我得先走了!”周赴的声音清淡,当神色却很温和。 “那你等下还会回来吗?”梅宫雪脱口道,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好像有点过于依赖对方了。 “应该不会了,我还要去宫宴上猜灯谜呢!” 梅宫雪有些黯然,轻轻“哦”了一声。 很快,周赴便离开了。 梅宫雪知道他这是要去受刑,心里很担心。 于是在他出门后,便在后面悄悄跟着。 果然,某个院中,有侍卫正手持廷杖等着,那廷杖长约一米五左右,粗如手臂,看起来就很有分量。 很快,板子就落在了周赴的身上。 梅宫雪面色惨白地躲在角落里看着,可瞧着瞧着,她就发现了不对劲,脸色逐渐深沉。 她怕被人发现,又赶紧带着被看回到了偏殿中。 一进门,小丫头就开始感慨,“小姐,我之前听人说刑部周大人的名声可不太好,可奴婢今天瞧着,人还不错啊,可见传言并非属实!” 梅宫雪坐下后,眼底便弥漫上了一层雾气,等倒了一杯茶后,才道:“那也未必!” 她也能感觉出来,周赴对她还是比较照顾的,这种好,甚至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 但她早就不是那种懵懂无知的单纯少女了,连血脉至亲都能随意舍弃,何况是一个刚定下婚约的人。 梅宫雪宁愿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旁人,毕竟她是真的怕了。 而且她和周赴之间只是政治联姻罢了,说白了,顶多算是搭伙过日子。 可若其中真有那么一丝真情,她反而也无措起来,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拿什么去回报对方。 最关键的是,刚才行刑的时候… 梅宫雪家中毕竟也有习武之人,知道那种廷杖若打下去会有多痛。 可刚刚周赴在挨板子时,面上没有一丝痛苦的神情! 甚至说,梅宫雪感觉他当时的神情是很轻松的。 那可是二十廷杖啊!这不得不让梅宫雪起疑心! 为什么呢? 难道是作假给她看? 事出反常必有妖。 梅宫雪心里警觉起来,也不忘了给被看提个醒,“你多留个心眼,那个周赴毕竟是宁王的人,谁知道他对我献殷勤的背后有什么目的?别到时候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 门外,一只踏上台阶的脚猛然顿住。 本来他都把一个药瓶从怀中取出来了,但听屋中的人这样说后,立刻又揣了回去。 “没良心的,早知道不帮你了!” 说完,便走了。 第31章 你还是喜欢我的! 直到天色黑了,元宵佳宴也没有结束。 梅宫雪在偏殿中小憩了一会,感觉身体并没有其他不适,便带着被看提前出宫了。 虽然今天经历了很多不愉快,但此时她的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 今天一点都不冷,又恰逢正月十五,天空那一轮圆月像玉盘一样高高悬挂。 明亮的月光落在地上,和与雪地融为一起,更加美丽。 梅宫雪脚下的步子都不由得放缓了速度。 等回到侯府马车前,她率先挑起车帘钻了进去,那一瞬间,一股陌生的酒气扑面而来。 都没等她反应过来,一道身影已经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带进了一个滚烫的怀抱中。 被看就跟在她身后,上了马车之后,刚要掀起车帘。 “先别进来!”梅宫雪的呼吸都带了一丝凌乱,但声音还算镇静。 被看的身形明显一滞,虽然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何这样说,但也不敢多问,乖乖留在了外面。 马车内,梅宫雪正被人揽在怀中,而且那人的手正卡在自己的脖子上。 虽然并未用力,但也足以让梅宫雪感受到了威胁。 有浓重的酒气从身后传来,萦绕在梅宫雪鼻间。 车内的光线和外面相比很暗,梅宫雪的眼睛还没有适应过来,但也根据对方的发力姿态判断出,应该是个男子! 她吓得都开始发抖了,但很快,竟从这浓重的酒气中分辨出了一缕熟悉的气息。 原本紧张万分的她忽然愣住了,“季云初?” 那人沉默了一下,这才松开手。 梅宫雪警惕的转过身,借着照进来的零星月光,分辨出了对方的身份,“果然是你!” 季云初面上带着明显的醉态,但看向梅宫雪的目光深邃而明亮,恨不得穿透人心。 梅宫雪的心这才平复了些,幸好不是刺客。 但她的声音却更冷了几分,“你怎么在这里?” 刚刚梅宫雪那副慌乱中强自镇定的模样,让季云初觉得很有趣,也很怀念,却不想转眼间又成了这副冷言冷语。 一想到今天宫殿上,她对周赴那副依赖又亲密的模样,心中的妒火就逼着他发疯。 季云初尽量克制,先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这里是调理的药,赶紧服下,否则你的胳膊以后容易留下隐疾。” 说着,他就把瓷瓶递了过来。 梅宫雪却立刻躲开,虽然马车内空间有限,便还是尽量拉开了与他的距离,满脸警惕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季云初本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但他今晚也不知是壮了酒胆,还是借着夜色的掩护,很是强势地一把抓住了梅宫雪,将她拉到了自己面前。 “小雪,我喜欢你!” 他是鼓起了最大的勇气,才如此直白地说出了这句深藏心底多年的话。 然而梅宫雪听到后,却忽然轻笑出声:“耍人很有意思吗?我看季将军真是喝醉了!” 嘲讽之意再明显不过。 今日他当众逼着自己喝酒羞辱她,看见别人虐打自己时也无动于衷,现在却浑身酒气地和自己说这种话! 他和那些醉后就对自己动手动脚的人有什么区别?把她当什么了? 季云初刚刚说出那样的话,感觉自己脸上都发烫,却不料得到的是梅宫雪这样的回复。 黑暗中,他的眸子瞬间阴沉下来,一把拽过梅宫雪的手。 “你是不是喜欢上了那个周赴?就因为他今天表现出一点对你的善意?你以为他那是真的爱慕你吗?别太天真了!而且我们自幼相识,都已经多少年的感情了,你和他才认识几天?”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梅宫雪失声质问,然后用力的想掰开季云初的手,可任她使出吃奶的劲都是徒劳,那只手简直像铁钳一样。 气得她狠狠瞪了季云初一眼,“当初我喜欢你的时候你爱搭不理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才来说这些话?你只是习惯了我从小围着你转!现在我好不容易让自己死了心,你却反过来开始纠缠我了,你是不是犯贱?” 她几乎是一股脑地说完了这些话,可说完之后,她就开始后悔了。 因为她感觉身旁的季云初脸色越发阴森,浑身都透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就见他用大拇指拨开了药瓶的瓶塞,然后一仰脖子将药倒在了自己口中。 “你这是干什么?”梅宫雪诧异开口,话都没说完,整个人便跌入他怀中。 两个人真的太近了,梅宫雪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季云初似乎不想再压抑自己,因为这一刻根本无法压抑。 他把她圈在自己怀中,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按住她的后脑。 往前一送,两个人的唇还是碰上了。 “呜呜…” 梅宫雪真是又羞又恼,紧咬牙关不松,有药香弥漫在口腔内,一颗药丸被灵巧地喂进了她口中。 这双含情的眸子让她的意识变得有些薄弱,然而下一刻,她便挣扎起来,甚至一口咬在了他唇上。 一股血腥气弥漫。 却不想,这一下更激起了他心底的征服欲,低头便狠狠吻了下来。 确切地说,这根本就不像一个吻,而是占有和侵略! 她越挣扎,他动作越强势。 在她快要窒息时,季云初才大发慈悲地松开了手。 梅宫雪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片刻后就重重给了他一个耳光,“你无耻!” 季云初不仅没有躲,反而笑了起来,“小雪,我能感觉到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他可以肯定,梅宫雪对自己还是有感觉的。 因为刚刚从她眼中看到了那明显被压抑、被掩饰过的爱意和渴望,绝不是他的错觉。 爱与不爱,怎么会感觉不到? 只是他不明白,梅宫雪为什么要这样克制自己的心意! “小雪,用你的心告诉我,只要你点点头,我立刻会想办法阻止你和周赴的婚约!” 来得及,一定还来得及! 第32章 嫁杀父仇人? 梅宫雪的确没有见过这样的季云初。 在她的记忆里,他一直都是沉默而倔强的,甚至有些清高。 记得他刚到侯府时,便很少说话,有时几位哥哥趁着爹不在的时候欺负他,他也从不告状,只是在习武时会更加用功。 就是卯着一股劲儿的,想证明自己的价值! 此刻的他真的很反常。 望着自己的眼神,似乎带着一种期盼和渴求,仿佛就等着她一句话。 这样的眼神让梅宫雪有些看不懂,也不屑于懂! 当她开口时,语气很是冷淡的:“我和周赴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季将军请自重!” 她的话简洁又清晰,平静的语调透着疏离。 季云初有一瞬间想抓狂,神情都有些扭曲了,语调都拔高了,“为什么?你都不喜欢他!” 梅宫雪不想再去看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冷静道:“天下成眷侣者未必都有情,我又不是因为喜欢才嫁给他的。” 季云初眯起双眼,忽然恶狠狠道:“如果我告诉你,是他杀了你爹呢?” 终于,梅宫雪的脸色变了。 见状,季云初继续道:“外面早有传言,是周赴杀了老侯爷,你难道还要嫁给自己的杀父仇人?” 梅宫雪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中的漏洞,“传说?也就是你根本就没有证据?” 季云初移开视线,沉默了片刻,再张口时声音已经沙哑,“可无风不起浪,你…就不能再认真考虑一下?” 他的语气这一刻又软了下来,眼神让人心疼。 “季将军此时应该关心的是梅香寒,你不是答应过我爹会照顾她吗?”梅宫雪好意提醒他。 说到这个名字,季云初的眼神才有了波动。 梅宫雪将今天的事看得清楚,宫殿之上,季云初就没有办法拒绝梅香寒的请求,而且有梅家养育他长大的这份恩情在,他二人的婚事是迟早的事。 那他还在自己面前装什么深情?难不成他想两个都要了? 梅宫雪眼中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不停地用袖口擦着嘴角,恨不得赶紧用茶好好漱口。 季云初看着她,再次充满了一种无力感。 难道他们之间,就真的不可能了吗? 这时,宫殿应该已经结束,陆续有人出来了。 现在若不离开,等下被人发现了,那便是毁了梅宫雪的声誉。 他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临走前,季云初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梅宫雪一样,“刚刚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自己,但是…小雪,若你有一天反悔了,我会等你。” 说完,他便从后窗翻了出去。 直到确认他离开,梅宫雪那装出的坚强才渐渐瓦解,眼泪立刻滑了出来。 她觉得自己真是糟透了,为什么还会对这样一个人心动呢?真是前所未有的嫌弃自己! 等她收拾好心情,马车也回到了侯府。 被看还在询问刚才的事,她也只是摇头。 当她看见了被遗忘在桌上的那个锦盒后,神色才再次凝重起来。 父亲的死真的和周赴有关吗? 虽然季云初这样说别有居心,但事情若真的是这样,那自己是坚决不能同意这门婚事的! 看来,想要弄清楚这件事,她就必须尽快去见一个人了。 … 侯府的另一边。 梅鹤鸣也是刚从宫宴上回来,正阴沉着脸训斥着面前的两个弟妹,梅长恭和梅香寒。 “你这个兄长是怎么做的?宫殿之上那么多人在,你竟然直接对自家亲妹妹动手?你还要不要名声了?人家以后会怎么看待咱们侯府?” “还有你!宫里是什么地方?人进去之后说话、做事都要万分谨慎,你居然还带了只野猫进去?这次是伤到了小世子,万一伤到的是陛下怎么办?” 梅鹤鸣一想到这种可能就后怕不已,他本就是行武之人,气血上涌,就想给梅香寒一巴掌,让她长点教训。 梅香寒被吓得一缩脖子,她本来就因小咪的死哭得死去活来了,眼睛里全是血丝,“大哥,我知错了!” 梅鹤鸣看着她这副满眼沁泪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反手将这一巴掌打在了旁边的梅长恭脸上。 梅长恭连躲都不敢躲。 倒是梅香寒这下哭得更伤心了,赶紧将身子护到了他面前,“大哥如果生气还是打我,三哥他也只是想要维护我而已,他看不惯姐姐的独断专横,这才一时冲动!” 梅长恭闻言微微抬起头,看着面前那娇弱的身影,一阵感动。 同样是妹妹,这能怪他偏心吗? 宴会之上,那个梅宫雪对他这个哥哥只会嘲讽、顶嘴、忤逆,哪里像梅香寒这样理解过他? 但他也知道今天做得不妥,“大哥放心,明日我就去给小雪赔罪!” “你说你有多糊涂!”梅鹤鸣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今天可不只是丢了咱们侯府的人,还损了人家宁王的颜面,你以为谁有能力能帮你在兵部安排一个职位?要是没有小雪的这桩婚事,谁会给你这个脸?” 梅长恭猛然抬头,“我的差事,难道是宁王和兵部的人打了招呼?” 梅鹤鸣长长叹息一声,“小雪她在府里也住不了几个月了,你别老和她置气,哄哄她,也算是…对她的一种补偿了!” 话点到为止,梅鹤鸣便让人将梅香寒送回梅花苑,自己也离开了。 梅长恭浑身僵硬地坐在那里,脑子里嗡嗡直响。 原来就连自己的差事,都是靠着梅宫雪去联姻才换回来的吗? 这…这让他情何以堪! 一想到自己今天还当众卸了她一条胳膊,便更是懊悔不已。 梅长恭真想硬气地一拍桌子,大不了自己这官位不要了,也不要梅牺牲自己妹妹去联姻。 然而,他不敢。 自己到底什么能力,他能没数吗? 不去兵部的话,还能有其他的肥缺?而且寻常的闲职,他又看不上! 想到这,他立马起身回了自己房间,翻箱倒柜地寻找,把自己名下的店铺、房契都翻了出来。 今天的事,的确有他不对的地方,大不了尽量弥补就是! 明天,他还要去库房,把自己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整理出来,送给她就是! 一想到,当梅宫雪成亲之时,自己突然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嫁妆单子交给她,这事得多有面子啊! 到时梅宫雪一定会感动到哭的,会明白自己这个哥哥对她的事有多上心。 说到底,他们都是一家人。 第33章 爹的忌日 第二天,周赴的聘礼便到了。 而且很快,还有太监前来宣旨,这桩婚事竟是得了陛下恩赐,还赏了不少好东西。 梅宫雪还有些懵,一问才知,原来昨日的元宵佳宴上,周赴猜灯谜夺魁,当陛下问他想要何赏赐时,他便提了这桩婚事,这才有了这道圣旨。 昨天周赴好像是提了一嘴,要去宫宴上猜灯谜,就是为了讨这道旨吗? 但梅宫雪的眉头却蹙得更深了,毕竟从昨晚得知父亲的死可能和周赴有关后,心里便很是不安。 她看着面前那只锦盒,心里清楚,自己得抓紧时间了。 “被看,我前两天让你买回来的黄纸香烛花灯等祭奠的东西放哪里了?” “奴婢都放在库房了,小姐现在就要用吗?” 梅宫雪算了一下日子,只是道:“先去拿回来!” 去桑梓山祭奠的事情早就计划好了,就是怕正月十五期间,买祭品的人太多,好东西都被抢光了,这才特意提前备好的。 … 另一头的梅花苑中,梅香寒正在院中哭得凄凄哀哀。 她亲自用锄头挖了一个大坑,然后将裹着白布的小咪尸体轻轻放了进去。 “小咪,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若真能投胎,以后也一定要快快乐乐的!” 特意让人端来了几盘小炸鱼,都是小咪还在时就最爱吃的。 然后她还用挖出来的土,加上石头,垒起了一个坟包,前面还用木板立了一块碑——“小咪之墓”! 不仅如此,梅香寒身上还挂了白,她想着也算是为小咪服丧了。 管家刚刚路过时扫了一眼,立刻便注意到了那个新的坟包,看得直皱眉,觉得这年还没过完呢,实在是晦气,便将此事告诉了梅砚君。 奈何二小姐受宠啊,其他主子根本就不管,只说了一句随她去! “怎么只有鱼肉祭奠,我不是还让你们去买了香烛黄纸吗?”梅香寒边哭边问身边的丫鬟。 “回二小姐,昨天刚过完正月十五,街上卖香烛黄纸的都没货了,要不咱们就用小鱼干祭奠,小咪在的时候不是最喜欢吃了吗?” 谁料,梅香寒立刻就发起脾气来,“不行,一样都不能少!小咪它死得那么惨,我不允许你们这样敷衍它!” 正说着,小娥就看见被看带着个小丫鬟,从库房方向匆匆往桃花苑走去,两人的筐里装着的正是祭祀用的香烛等物。 “二小姐,你快看!那不是现成的吗?要不咱们先借来应个急?” 梅香寒看到了,面上一喜,“好好好,你们快去!” 说着,小娥便带了几个丫鬟婆子过去,似乎还和被看争执了一番。 好在仗着人多,还是成功地把那些东西夺了过来。 “太好了,小娥,还是你聪明!” 梅香寒这才抹了一把眼泪,然后亲自在铜盆里点了火。 所以当被看回去禀报,并带着梅宫雪过来时,看见的只剩下一地灰烬了。 梅宫雪的脸色十分难看,直接闯进了梅花苑,“我的东西谁让你们抢走的?” 梅香寒有些心虚地侧过脸。 小娥则立刻站了出来,“不要为难我们家小姐,是我带人拿回来的,不就是一些小玩意吗?等会我按照十倍的价钱赔给你们就是!” 梅宫雪只觉得心里的火气腾一下就窜起来了,还没等她有所反应。 被看就直接冲上前去,一巴掌打在了小娥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力道十足。 就连梅宫雪都是一愣。 就见被看甩了甩手,气鼓鼓地指着小娥的鼻子开骂:“你一个下人,哪来的胆子敢这样和小姐说话?我不管你们在自己院子里祭奠哪个阿猫、阿狗,但你抢了我们的东西这是事实,明明是你们有错在先,不仅不道歉,居然还有理了不成?” 梅宫雪就在旁边听着,这才痛快了些,看来自己的小丫头也有进步啊! 小娥捂着自己红肿起来的脸,颤抖着指着被看,“你敢打我?这可是在我们梅花苑!” 说着,她竟还想还手。 梅宫雪赶紧将被看护在自己身后,抬起脚就踢在了对方膝盖上。 小娥往前一扑,立刻摔了个狗啃屎,还吃了一嘴的香灰。 梅香寒可是心疼坏了,赶紧将她扶起来,眸子瞬间就湿润了,微微咬着下唇道: “你们怎么能动手打人呢?再说了,小咪的死,姐姐你多少也是有些责任的?这些东西,本就应该是你用来赎罪的!” 梅宫雪冷哼,“我的责任?那好,我问你,偷偷把猫带进宫,害它置于险地的人是谁?” 梅香寒一愣,“是我…” 梅宫雪又道:“我特意吩咐过要给猫栓上绳索,偷偷把绳索解开,放任它闯祸的人又是谁?” 梅香寒眼中泪水越聚越多,声音也低到几乎听不见,“是…是我。” 梅宫雪怒目看着她:“小咪的死怨不得旁人,它就是被你的任性害死的!” 梅香寒连退数步,眼中满是震惊,难道真是自己害了小咪? 不!不可能! 她那么疼它,只是怕它寂寞,绝不是她害死了小咪! 梅香寒越想越委屈,觉得自己真是有理说不清,特别是看到小娥那高肿起来的脸颊后,更是愤愤不平地瞪了梅宫雪一眼。 “姐姐你真是变了,变得让人失望,做事竟然这般专横跋扈,像你这样善于狡辩、推卸责任的人,即便是用这些东西祭奠,满天神佛也绝对不会收下你的心意,更不会替你去保佑亡者的!” “梅香寒!”梅宫雪怒喝一声,气得额头上青筋暴跳。 她本来想着大嫂那边刚刚有身孕不久,就算为了嫂子的身体,也尽量不要在府里闹出太大的动静来,但她对面前这个无知的蠢货真是忍无可忍。 “你个不长脑子的东西,难道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吗?是爹爹去世整整三年!这些东西我本来是要祭奠他老人家的,可你居然为了一只猫,而诅咒爹?你到底有没有心?” 梅宫雪眼中的恨意汹涌澎湃,被她死死盯着的梅香寒立刻感觉到一阵不寒而栗。 第34章 一个小小的教训 梅香寒整个人也是惊在了原地。 是啊,她怎么忘了明天就是爹的忌日! 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 若是神明真的听见了,不保佑爹爹,那可怎么办? 别说梅宫雪不会原谅她了,就连她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可是,这么重要的事,梅宫雪明明可以早一点说的。 她要是说这些东西是给爹爹准备的,自己怎么也不会动的! 梅香寒越想越伤心,当即眼眶发酸,本就哭得红肿的眼睛再次落下泪来。 这一幕,正好被闻讯赶到的梅长恭撞见了。 他今早听说了皇上赐婚的旨意,担心梅宫雪到时候的嫁妆可能会被人嘲笑寒酸。 所以特意亲自跑了一趟库房,从自己珍藏的古董玉器里再多挑几件来,想到时候给梅宫雪做添妆。 可他都没等进库房呢,就听下人说梅花苑这边吵起来,好像还动了手。 当梅长恭赶到时,看到梅香寒那双眼睛都哭得血红血红的,可是给他担心坏了,立刻冲了过来,对着梅宫雪怒道: “上次阿香主动去找你,哪怕是在你院子里站等了一个时辰感冒了,我最后都没有怪你,那这次呢?你居然明目张胆地带着人跑到梅花苑来撒野了,这像话吗?” 梅宫雪看着眼前,这再次上演的不分青红皂白的一幕,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有些时候,她真不想和他们说话,感觉跟他们在一起久了,自己的脑子都变笨了! 现在,她哪怕是看到梅长恭喘气都烦! “梅长恭,你的脑子是不是小时候练骑马的时候,被马蹄子踩坏了?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看到梅香寒一哭,你便来指责我,难道会哭就有理了?”梅宫雪寒声道。 梅长恭眉毛一立,气得直喘粗气,枉费自己刚刚还惦记着给她添一些嫁妆,她居然这样说自己? “小雪,你怎么说话呢?我是你哥!” 谁知这话一出来,简直都把梅宫雪听笑了,“你的妹妹不正被你护在身后吗?看她那一汪眼泪多招人心疼啊,你应该不会当这么多人的面把她的胳膊也卸了?” “你!” 梅长恭喝斥一声,想要反驳回去,张了张口,却是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 特别是梅宫雪那双漠然的眸子嘲讽地看着他时,更是感觉有一口气憋在了胸口。 “哥,你没事?别气坏了身子!”梅香寒一脸关切地扶着他,示意他消消气。 看到她,梅长恭的心情才顺畅了些。 阿香多懂事啊,这才是自己的亲妹妹,可梅宫雪怎么就是喜欢和他作对呢? 想到这,梅长恭低头看了看昨夜连夜整理好的嫁妆单子,忽然觉得自己蠢透了。 他直接动手,狠狠地撕毁了那张嫁妆单子,揉成纸团后一把丢进了旁边的火盆里,然后又狠狠瞪了梅宫雪一眼,“我就是把这些东西扔给乞丐,也绝不会送给你这个白眼狼!” 白眼狼? 梅宫雪知道这话是在骂自己,放在以前,她听了可能觉得心里委屈,但现在她已经是练就的刀枪不入了! 因为和这些人动气实在是不值得。 见她没有任何反应,梅长恭似乎还无法相信,“你难道就不好奇我烧掉的这是什么吗?” 只要梅宫雪认个错,那他就收回刚才那句话。 梅宫雪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都懒得看他,“我不稀罕你送的东西,三爷还是自己留的,免得下次再惹出什么祸来,还得腆着脸拿大嫂的嫁妆出去给你打点!” “梅宫雪!”梅长恭大怒,他今天一定要给梅宫雪一个教训。 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便听身旁一声轻斥,“三弟,你这冲动的性子真要改改了!” 是梅砚君来了! 梅香寒和梅长恭立刻行礼。 梅砚君则是有些复杂地看了原地不动的梅宫雪一眼,“管家都和我说了,这件事确实不能怪小雪!” 梅长恭立刻追问,“这是为什么啊?” 梅砚君摆摆手,又扫了一眼心虚低头的梅香寒道:“正好你们都在,我本来就想着和你们说一下明日去桑梓山祭拜父亲的事情。放心,香烛等物我来准备!” 后面这句话明显是对梅宫雪说的。 梅砚君做事还是比较靠谱的,既然应下了,那便不会出太大的纰漏。 梅宫雪这才放下心来。 梅砚君接着道:“大嫂现在怀着身孕,桑梓山路远,舟车劳顿的不适合去!而且大夫说嫂子的胎象还不怎么稳,所以昨天宫里发生的事就不要去惊扰大嫂休息了!” 梅长恭和梅香寒都点头应下,对他们来说,本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当然不会主动提。 梅砚君主要担心的还是梅宫雪,担心她因为昨天受了委屈,转头就去和大嫂告状! 梅宫雪还能看不懂他的小心思?永远都是话里有话! “三爷请放心,我也不会和大嫂乱说的,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说着,她也不等那几人的反应便转身离开了。 “二哥,你看她什么态度?”梅长恭一脸愤慨地指着梅宫雪背影埋怨。 梅香寒轻抿嘴,那双委屈巴巴的眸子眨了眨,“哥,你们觉不觉得,姐姐她好像越来越不好相处了?” 梅砚君也是叹气,“算了,由她去,你们两个最近也安分些,不要去招惹她!” 梅长恭倒是认同梅香寒,觉得梅宫雪越来越过分了,“都看到了!能全怪我打她?她压根就不把我这个当哥哥的放在眼里,若这样骄纵下去那还得了?” 梅砚君的眉心都拧成了疙瘩,却没有回话。 梅香寒以为他不高兴了,赶紧解释,“三哥他也是见我哭了,所以心疼我,二哥,你别怪他!” 梅砚君心里其实也不舒服,梅宫雪对他的态度为何也这么生疏了? 虽然梅宫雪这个妹妹不是他看着长大的,但毕竟一起生活了多年,小时候也总粘着自己,脆生生地说她最喜欢二哥了! 如今,很多事情都回不去了。 “二哥,明日去桑梓山的马车我来安排!”梅长恭突然道。 梅砚君也没多想,直接点点头,毕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梅长恭则看向了桃花苑的方向,真是越想越气。 是时候,给梅宫雪一个小小的教训了,否则以后这个家都装不下她了! 第35章 最好的嫂子 梅宫雪回到自己院子后,想了想,将那只锦盒揣在袖中,然后便起身去探望大嫂。 她可不是想告状! 不管怎样,梅砚君刚刚有一句话是对的,家里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照顾好大嫂的身体。 若是出了什么意外的话,那梅家每个人都是要内疚一辈子的。 当梅宫雪赶到门口时,发现丫鬟们正急匆匆地跑进跑出,每个人的神情都很紧张。 她心头一跳,脚下立刻加快。 进去后,阿莲正守在温可的床头,她可是嫂子的陪嫁大丫鬟。 见梅宫雪来了,她便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拉着梅宫雪走远了些才道: “大夫人刚刚又折腾了一早上,真是累了,让她多休息一会!” 梅宫雪的心都跟着揪起来,将声音压得很低,生怕打扰到了里面的人,“我听说嫂子的胎象不稳,到底怎么回事啊?” 阿莲面露心疼,“其实胎象还可以,毕竟月份还小,但夫人她之前的风寒还没好,现在有了身孕就不敢乱吃药了,难受也只能硬挺着!” 梅宫雪顿时焦急,“生病了不吃药怎么行?没有让大夫开一副温和些的药吗?” 阿莲摇头,叹了口气才道:“夫人她的年纪可不小了,若是这一胎留不住,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怀上,为了孩子,夫人她什么药都不肯喝!” 梅宫雪看着床上的温可,哪怕是睡梦间都微微皱着眉,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总感觉嫂子这辈子好像就没怎么为自己活过,自从嫁进梅家后,便有操不完的心。 梅宫雪是真心向神明祈祷,一要好好的保佑她的嫂子平安! “看样子夫人一时半刻是醒不来的,大小姐要不先回去?等夫人醒了,奴婢就派人去知会您一声!” 阿莲知道梅宫雪放心不自家夫人,这才提议道。 梅宫雪却是没有急着走,“阿莲姐姐,今天来给嫂子看诊的是她上次给我提到的那位周大夫吗?他人在何处?” 阿莲点头,“就是他,医术很好的,刚刚小丫鬟陪着去抓安胎药了!” 梅宫雪一听人没走,立刻道:“那我在这里等着他,正好有件事情想向他请教。” 阿莲以为她是要向周大夫打听温可的身体,便也没在意,将她领到了前厅等着,自己则赶紧回去照看自家夫人了。 等了许久,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由丫鬟领着走了进来。 对方面上虽然皱纹满布,但双眼依旧有神,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梅宫雪连忙起身行礼,“可是周大夫?” 周乾元点了点头,“大小姐特意在此等候老夫,可是有事?” 梅宫雪立刻从怀中取出那个锦盒,将里面的药丸递了过去,“劳烦您帮我看一下这是什么药?” 周赴送给她的锦盒,她昨晚终于打开了那道藏诗锁。 设计的锁有数种排列方式,都是可以成诗的,但只有一句是暗中隐藏了她名讳的。 梅宫雪一试,果然就打开了。 里面也的确像周赴所说,是一瓶药丸。 但梅宫雪现在已经不怎么信任对方了,这才找来大夫帮忙瞧瞧,可别是什么不好的药。 就见周乾元将其中一颗药丸放在掌心,先是闻了闻,又用水溶了一些舔了舔,眼角的鱼尾纹都随着他的动作而轻轻颤抖,看起来很是专注认真。 “这药老夫还真是头一次见,应是专门治胃病的,药性很温补,最适合那种因常年劳损而导致身体虚亏的人服用,千金难得啊!” 梅宫雪听得怔怔出神,原来真是好药。 看来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等送走了周大夫,她又心情复杂地看着那个锦盒。 按理说,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最是需要这种药。 但到底自己父亲的死是否和周赴有关呢? 这药她现在也不敢收啊! 看来,只能等明天去见了那个人后,才能见分晓了! 又过了片刻,阿莲派人过来,说温可已经醒了。 当梅宫雪进去的时候,发现温可已经收拾妥当,正坐在桌前忙碌着,看册子的手飞速翻阅,一边还用纸记着什么。 梅宫雪立刻一皱眉,“嫂子,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账本什么时候看不行?” 温可见她来了,立刻笑着冲她招招手,看起来心情不错。 “我可不是在看账,我这是在给你准备嫁妆呢,今天早上赐婚的圣旨下来时,我就知道了,既然你已经同意了这门婚事,嫂子自然得给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可不能让我家小妹受了委屈!” 梅宫雪眸光微闪,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的那个锦盒。 如今圣旨已经下了,婚事几乎算得上板上钉钉,万一爹的死真和周赴有关… 啧! 梅宫雪现在一个头两个大,还是夺下了温可的笔,“嫂子,你可别忙这个了,一份嫁妆而已,我也不是很在乎。” 可原本面带笑容的温可却突然严肃了起来,“小雪,这件事你可不能这么想!嫂子知道,三年前的事情让你寒了心,总想着和侯府的每个人都划清界限,心里对什么事都不争不抢的,但有些事情却不能割舍,比如老侯爷!” “侯府的家业是他老人家一手打下来的,你是他的女儿,那便理所应当有你的一份!该是你的,咱可一分都不能退让!” 这话听得梅宫雪很是感动,她知道嫂子这是怕她自暴自弃,不懂爱惜自己! 她脸上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那好,嫂子可要给我备一份厚实的嫁妆,让我体体面面的嫁过去!” 难得见她露出以往的娇憨之态,温可也很欣慰,悄悄用胳膊压住了其中一份单子,没敢让梅宫雪看到。 那是温可从自己嫁妆里拨出的一份! 这个妹妹在那三年里实在吃了太多苦,她只是希望能尽一点自己的心力,让妹妹以后的日子过得更好!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梅宫雪便回了桃花苑。 晚饭前,下人来禀,说是梅长恭想见她,主要是为了今天白天的事情和她道歉,顺便还要商议一下明天去桑梓山祭拜的事情。 梅宫雪一听到他的名字都皱眉,更是懒得见他。 便让人传话,说自己身体不适给挡了回去。 第36章 咬痕 翌日,早饭过后,侯府的几辆马车便陆续出城了。 桑梓山离京城并不算远,有山有水,形如巨龙,是块风水宝地。 据说整个桑梓山上有近百座大型墓葬,无名的荒墓更是不计其数。 马车上除了梅宫雪,梅家的三兄弟也都在,却唯独不见梅香寒。 梅宫雪虽然不喜欢她,但今天这种去看望父亲的日子,她可不希望对方缺席! 在问了梅砚君之后,对方却神秘一笑,说等一会儿就有人送她过来了。 梅宫雪便也懒得再问了。 路程虽不算远,但也不近,中途路过几个茶摊儿时,车队便停下来歇脚。 梅宫雪也立刻跳下来,却没有去茶摊,而是向着深处寻去。 她在找记忆中那间酒馆! 虽然只是一家小作坊,店主自己酿造的酒,但味道却很独特。 小的时候,程叔最喜欢喝他们家的千里醉了! 自己此次去桑梓山除了祭拜爹爹,还要去拜访一下程叔! 程叔不仅是父亲的心腹侍卫,还是父亲乳母的儿子,也算是看着自己大的。 但在三年前父亲战死的那一仗中,程叔的双腿也断了,没办法再策马挥刀,之后便隐居山林。 他现在就住在桑梓山上,算是为父亲守陵。 程叔对父亲一向忠心耿耿,梅宫雪对他的信任甚至超过家中的几位哥哥。 当初大哥他们都说父亲是被赵章害死的,然而,在她嫁过去的三年间,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赵章只是父亲上战场的其中一个诱因。 梅宫雪知道父亲的确是死在了战场上,但到底是被谁所杀,外面有很多传言。 有些话,她一定要听程叔亲口说。 这两天梅宫雪一直惦记着自己想要的答案,此时马上就要见到人了,心思不免恍惚。 在看见那家酒馆还在营业时,她更是加快了脚步。 可一只脚刚跨进去,迎面就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身子瞬间向后仰去。 “小姐!” 被看赶紧去扶,早梅宫雪已被另一个人稳稳接住了。 梅宫雪刚想说声对不起,突然一股熟悉的凛冽体香涌入了她的鼻腔。 她机械地抬头,果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有一瞬间的失神。 在被看又唤了她一声后,她才惊觉,赶紧松开了对方的手,“多谢季将军!” “你也是来买千里醉?”季云初问道。 他的眼神并不似那晚的热切,但却深不见底。 或许是两个人的距离太近,梅宫雪都能感觉到他说话带起的风拂过耳畔,一阵酥麻麻的感觉,撩动着人的心。 她突然记起,小时候来这里祭拜母亲时,就是她带着季云初过来买酒的。 那时,他们还偷偷尝了一口,辣得很! 少年人总是美好的。 梅宫雪尽量抚平心中惆怅,抬头看向对方,“是啊,很久没喝了!” 季云初:“来晚了,今天的千里醉卖没了!” 梅宫雪:“那我买别的就是。” 她一眼就看到了他唇上那个刚结痂没多久的小伤口,很醒目。 梅宫雪当然知道那个伤口是怎么来的,立刻避开了视线。 可不知为何,目光又总是下意识往那里瞧,脸上莫名发烫。 “怎么又是你?”一个不太友善的声音突然响起,明显是孩子的声音,“京都这么小吗?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碰到,你不会是偷偷跟着我们来的?” 就见齐文宣小小的人正叉着腰,面露不耐的仰着脖子盯着她。 梅宫雪一皱眉。 季云初立刻将孩子拉到自己身边训斥,“没规矩!” 齐文宣却是嘟起了小嘴,埋怨道:“今天不是只有我们一家三口出来吗?为什么还能碰见这个凶巴巴的女人?上次就是她把我未来婶婶气走的!” 一家三口? 梅宫雪立刻就想到了什么,侧头一看,果然见门后又走出一人。 正是那位娇娇弱弱的梅香寒,她一双大眼睛总是氤氲着水汽,似乎随时都会流下泪来! “姐姐!”梅香寒向她行了一礼。 梅宫雪有些意外,瞧了她一眼,又瞧了瞧那边的季云初,这才反应过来。 刚刚梅砚君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季云初和老侯爷的感情不错,肯定也是会在忌日拜祭的。 梅砚君便安排这两人一切,想让他们培养一下感情! 倒是梅香寒,视线不安地落在了季云初刚刚扶过梅宫雪的那只手上。 她与梅宫雪就隔着一道门,面对面站着,真好似一面镜子,只不过门内那个明显更加招人怜爱。 齐文宣那颗小脑袋立刻钻过来,用手拉住了梅香寒,明显和她很熟。 “香寒姐姐不用怕她!她这次如果再打你,我就让叔叔替你教训她!” 梅宫雪看着他们三人这样站在一起,还真有点一家三口的意思,“我只是想过来买两坛千里醉送给程叔,倒是巧了!” 她大致解释了一下,便侧过身示意他们先走。 齐文宣却气呼呼道:“胡说!我刚才明明看到你是故意往我叔叔怀里撞的,好讨厌啊!” 大部分小孩子还是喜欢小动物的,特别是软绵绵的猫咪。 齐文宣现在想到小咪的死还很伤心,固执地将责任都归咎在了梅宫雪和那个周赴身上,本来他见梅宫雪的第一面就没好感,这下成见更深了。 梅香寒将齐文宣的话听在耳中,小嘴紧紧抿着,又看了梅宫雪一眼。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这委屈的样子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梅宫雪懒得和一个小毛孩做口舌之争,只是侧过身让路。 季云初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扫了一眼梅宫雪那眉眼间的冷漠,便没出声。 齐文宣见梅宫雪根本没搭理自己,就越发气恼了,觉得她看自己是个小孩,便直接无视了他。 他还想说话,却被季云初瞪了一眼,三人这才出了酒馆。 梅宫雪也平静地抬脚往里走。 齐文宣眼睛一转,心里忽然有了主意,他拉着梅香寒的手,撒娇道:“不要理她了,香寒姐姐,我们走!” 然后他又转过头,也向着梅宫雪挥了挥手,脆声声的道:“阿姨再见!” 梅宫雪身子一僵。 明明是一对孪生姐妹,一个被叫姐姐,一个却被叫阿姨! 是在嘲讽自己老啊! 梅宫雪摸了摸自己眼角的细纹,耳畔好似还能听见那句清纯、清澈、天真的童声, 最后,满心苦涩地走了进去。 第37章 答案 “怎么这么没礼貌?” 季云初立刻一巴掌拍到了齐文宣的后脑勺上训斥道。 齐文宣的小眉头立刻皱起,他吸了吸鼻子,似乎很是委屈。 叔叔对他一向最是宠爱,怎么为了个外人来指责自己? 梅香寒知道齐文宣刚刚那么做也为了自己,赶紧道:“文宣他只是个孩子,能懂什么?随口一说罢了,姐姐不会往心里去的!” 齐文宣也直往她身后躲,还不忘朝她调皮地一吐舌头。 就说香寒姐姐最好了,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向着自己,这才是他的未来婶婶! 季云初毕竟也心疼孩子,不忍苛责,但还是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 梅宫雪正轻声和身旁的被看说话,被看似乎还在为齐文宣刚才的话气愤不已。 梅宫雪的侧颜犹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神情温和,正宽慰着对方,好似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季云初都看得有些呆了,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她了,似乎只有记忆中她才是这样的好脾气,耐心又豁达。 可现在当她面对自己时,面上就只有刻意保持的疏离。 童言无忌,梅宫雪应该也没有计较,季云初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不过,他回头来直接拎着齐文宣的耳朵道:“今天上完香后就直接回家!” 齐文宣一惊,“啊?你不是答应过人家,可以多玩一会儿的吗?” 他撅着嘴,似乎有意想要气一气季云初,“那叔叔你跟我说实话,你嘴唇上的伤口到底是怎么来的?” 之前他在家就问了好几次,叔叔都不肯说。 听齐文宣这样问,梅香寒也好奇的看了过来。 毕竟季云初唇上的那道伤口实在太明显,她早就想问了,只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张口。 而且在唇外侧的咬伤很奇怪啊,瞧着就像是被某个人… “该不会是被香寒姐姐咬的?”齐文宣一派天真地说了一嘴。 梅香寒立刻垂下头,“文宣,你别瞎说!” 虽然是这样说着,但她的两颊还是迅速飞起两团红云。 季云初却是神色凌厉地看了齐文宣一眼,“你再乱说话,我就把你丢回去!” 齐文宣赶紧又往梅香寒身后躲了躲,不满意道:“总不会是刚才那个阿姨咬的?” 本来孩子只是随口一说,以为叔叔会立刻反驳的。 结果季云初那原本凌厉的神色竟是有一瞬的飘忽,似乎在犹豫着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可,这么一犹豫就已经能代表很多了。 梅香寒震惊的下意识捂住了嘴巴,一个不好的念头浮现心头。 难道真的是梅宫雪咬了季云初的嘴唇?那这二人当时到底是在做什么? 梅香寒都不敢深想。 如果是的话,那姐姐她也太放荡了!明明是有未婚夫的人了,居然… “云初哥哥!” 梅香寒的声音里明显带着颤抖,似乎在小心翼翼地向他求证。 只要季云初摇摇头,那自己一定会相信他! 然而,季云初只是吐出了两个字“走”,然后便带着齐文宣先往前去了。 梅香寒的眼泪顿时就落了下来,但很快,又被她抹了个干净,赶紧追了上去! … 梅宫雪买了两坛其他的酒,便回到了马车上。 行驶途中,她还是忍不住拿出镜子照了照自己的模样。 原本白皙的皮肤现在透着些营养不良的蜡黄,双眸也由年少时的明亮变得充满了疲惫,受了这么久的蹉跎,可不是几天营养品能把气色补回来的,看起来还真是老了许多。 “小姐别担心,奴婢明天就去给您买回最好的胭脂水粉,只要稍稍一打扮,容色定会更胜从前的!” 被看语气颇欢快,明显是想逗她开心,可眼中却满是心疼。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梅宫雪身上的那些伤疤。 其实梅宫雪脸上还没到长皱纹的地步,只是她的眼神早已暗淡,仿佛承载了太多的辛劳与疲惫,这才使她整个人看起来好像老了许多。 “没关系。”梅宫雪浅浅一笑。 老就老,她也不在乎了。 幸好侯府今天出门早,还未到晌午,马车便到了桑梓山。 兄妹几个都先后给父母上过香,又磕过了头。 又过了一会,季云初才带着梅香寒赶到,梅鹤鸣还在责备他们怎么来到这样迟。 而梅宫雪却敏锐地察觉到了梅香寒看向自己的脸色不太好,她不想在爹娘灵位前和对方有什么争执,便悄悄退了出去。 正好,她打算去后山见一见程叔。 程叔住的小院很幽静,虽不大但东西很齐全。 有一小块池塘,一片菜地,好像还养了一群鸡,台阶旁放着武将经常用来练习臂力的石锁。 真是好几年没见到程叔了! 自己小时候眼中高大的男人如今干瘦许多,坐在轮椅上来去自如,显然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 见到梅宫雪,程文光也很高兴,赶紧将她往屋里让。 屋中炉上还烧着水,梅宫雪亲手将带来的酒烫好了斟给他,然后才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是不是周赴杀了他? 程文光还是会习惯性地伸手去摸腰间的刀柄,梅宫雪知道这是他以前养成的小动作,说明他正在思考。 在梅宫雪问出第一个问题的时候,他的嘴角紧抿,神色讳莫如深。 梅宫雪等了很久,他都没有说话。 直到问出了第二个问题,程文光才缓缓开口:“大小姐,侯爷已经过世多年,很多事情都过去了,过多的深究只会徒增烦恼,以后这件事情就不要问了!” “至于你问的那个叫周赴的,我可以负责任地和你说,和他无关!外面的确有些传言说是周赴杀了侯爷,那是因为宁王与侯爷政见不合,而周赴又是宁王的手下,这才有人故意散播谣言!” 梅宫雪稍稍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却有了更多的疑惑。 为何关于爹爹的死,程叔也不愿意过多透露呢? 程叔早已退居山野,梅宫雪不愿意让他为难,便转移了话题,又陪着他聊了会天,许久后才起身告辞。 不管怎样,她至少能确认周赴并不是自己的敌人,那这一趟也就不算白来。 至于其他的事情,日后还可以慢慢探究。 梅宫雪这样想着,回到了前山。 “你怎么才回来,我们可等你半天了!”梅长恭正坐在堂前。 “我去陪程叔说了会话。”梅宫雪说完便在屋中扫了一圈,面露疑惑。 “不用找了。”梅长恭道:“大哥和二哥今天还有事忙,已经提前回去了,我和阿香可是特意留在这里等你。” 正好这时下人们也打扫完卫生,一行人便准备下山回城。 梅宫雪上车前却是察觉到了异常,“咱们不走官道吗?” 第38章 劫匪 梅长恭没好气地看她一眼,“走小路,抄近道,免得回去晚了城门都关了!” 梅宫雪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今天毕竟是因为自己去见程叔才耽搁了时间,她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是… “怎么只有一辆马车?” 梅长恭越加不耐烦:“大哥他们先带回去了呗,你就别矫情了,一辆又不是坐不下!” 说着,便率先跳上了马车。 梅香寒也紧随其后。 梅宫雪感觉有点奇怪,但她也怕回去晚了进不去城,便赶紧带着被看上车,坐在了最外沿。 她不想和那两个人说话,索性闭上眼睛假寐。 马车渐渐行进。 可没过多久,身旁就传来了那个让人心口一闷的声音。 “姐姐!” 梅宫雪叹气,只能睁开眼睛。 就见梅香寒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她近前,而且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解释的?” 梅宫雪真是觉得心累,语气也带着几分不耐烦,“你想让我解释什么?” 可能是她的态度过于敷衍,让梅香寒觉得更加委屈,眼圈立刻红了,声音都有些颤抖。 “云初哥哥嘴唇的伤是你咬的?今天我问他的时候,他虽然没有回答,但我又不是傻子!已经看出来了,你们两个一定背着我私下偷偷见面了,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姐姐,你就不要骗我了!” 梅宫雪面色一白,立刻在心里将季云初骂了好几遍。 都怨他! 梅长恭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听完了梅香寒的话,瞬间火冒三丈,“季云初嘴唇上的伤居然是小雪咬的?” 刚刚季云初给老侯爷上香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对方嘴唇的伤口,那个位置实在是暧昧,很难不让人遐想。 他还以为是阿香弄的呢! “小雪!”梅长恭恶狠狠地瞪了梅宫雪一眼,“阿香说的都是真的吗?” 梅宫雪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梅长恭:“看看你这个心虚的表情!你赐婚的圣旨都到了,居然还这么不安分?到底是让你把季云初给勾引到手了对不对?你现在连点羞耻心都没有吗?” 这话太难听,梅宫雪立刻恼怒地看向他,“我可没兴趣勾引他,是他非要…所以我才咬了他一口!不信你们就去查,我这两天连大门都没出过!” 梅长恭的脸却更黑了,“你骗谁呢?从前人家都懒得多看你一眼,现在几年不见,还能对你纠缠不休?” 梅香寒也是拼命的摇头,“不可能的!云初哥哥一向克己复礼,对我更是从不越雷池一步,他不是那种人!” 梅宫雪的语气也越来越冷,“听你们的意思,我是那种人,对吗?” “也不是…”梅香寒那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由断断续续变得泣不成声。 看得出来她这次真是伤心到了极点,仿佛这些日子受到的所有委屈全都涌了出来。 见她难过成这样,梅长恭心中的怒意是怎么都压不住了,“梅宫雪!你真是让人太失望了!现在竟如此的不知廉耻,简直给侯府丢人,今天我就替爹好好管教你一下!” 马车还在行驶中,梅长恭便突然抬脚,猛地将梅宫雪直接踹下了车! 梅宫雪可不是习武之人,本就瘦弱的身体被这一脚踹出老远,脸上痛的五官都有些扭曲了,口中一阵腥甜,被她强忍着生生压了下来。 就见梅长恭一把掀开车帘,冲着她怒道:“自从除夕那天将你从大牢接回来后,全家人谁不是处处让着你?可你倒好,不管对谁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连个笑模样都没有!” “阿香更是为了你的事多次掉眼泪,一直在讨好你,可你却是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你若是看我们都不顺眼,有本事别回侯府啊!正好这山上人少,你就自己走回去,路上也好好想想,自己这段时间都做错了些什么!” 说完便甩下车帘,冲车夫一声冷喝,“回城!” 车夫是他提前就安排好的自己人,看都不看梅宫雪一眼,驾着马车直接离去。 “三哥!”梅香寒吓得大叫一声,焦急地扫了一眼马车外,“咱们就这样把姐姐扔在山上,实在是不妥啊!” 这片刻的功夫,梅长恭就将刚刚被他打晕的被看用绳子捆了个结实。 “放心,我才没有她心狠,已经给她留了一匹马!但她的性子必须得磨,这眼看着就要出嫁了,日后到了婆家可怎么办?人家会像咱们这么惯着她吗?” 梅香寒听着觉得还蛮有道理的,担心之下还想说什么,却被梅长恭打断,“你啊,就是人善被人欺!不要再说了!” 梅香寒不敢再劝,可心中却是隐隐不安。 … 二月寒冬,光秃秃的山林里空旷异常,静得吓人。 梅宫雪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除了最开始气愤了那么一下,之后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 毕竟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自己的亲人抛弃了。 梅宫雪深吸一口气艰难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雪,将裤脚塞进了靴子里。 检查无误后,她便默默牵着马往山下走。 地很滑,脚下积雪厚的地方已经没过了她的小腿。 梅宫雪终于知道梅长恭为什么特意选一条小路了,她试着喊呼救,附近根本就没有人家。 尽管她将衣领拉起,但呼啸而过的寒风还是像刀子一样刮得她脸痛。 但和大牢里的酷刑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若真就这样走下去,倒也没什么。 可突然间,梅宫雪牵着的马躁动了起来,似乎察觉到了危险,不断在原地打转。 正是这时,山路的前后,各冒出两名蒙面的黑衣大汉! 第39章 什么地图? 梅宫雪一惊,立刻停下了脚步,“你们是何人?” 她的声音轻微发抖,不知是冻的,还是紧张的。 但对面一言不发,反而慢慢向她靠拢。 梅宫雪将手中的缰绳缠紧了一圈,再次扬声道:“几位壮士若是求财,我身上还有十几两银子,可以借给阁下应急,也劳烦行个方便!” 她快速扫了一眼那几人,发现对方的脚步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便又赶紧道:“若是求色,我怕诸位是打错了算盘,我乃安国侯府嫡长女,你们若是敢动我,我的三位哥哥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种时候,那三个棒槌还是能拿出来唬唬人的! 只是她觉得这种可能性很低。 毕竟在这大雪封山的天气里,这四个人明显是训练有素的劫匪,不太可能为了这么点利益冒着大风险? 然而,那四个人的动作却是停了下来。 其中一人直接用刀指着她,厉声问道:“你可是赵章的妻子?” 梅宫雪脸色骤变。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但还是能勾起她心底的恐惧。 见她未置可否,那人继续追问,“地图在哪里?赶紧交出来!” 什么地图? 梅宫雪有一瞬间的懵圈,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这些人是想从自己身上找东西。 看着对方手中的家伙,梅宫雪咽了咽口水。 若自己此时说不知道有什么地图的话,那定是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想到这,梅宫雪故作了然地道:“哦~你们要找的是地图啊,的确在我这里,你们若是想要就给你们,只是得留我一条活路!” 她一边说着,手上的缰绳又缠紧了一圈。 那几个劫匪见她这么配合也有些意外,“好,东西交出来,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梅宫雪笑了笑,然后转身作势就要去摸马鞍子,似乎想要在旁边的兜子里找些什么。 几个黑衣人的视线都忍不住看了过去。 梅宫雪屏住呼吸,见几人被转移了注意力,娇小的身子立刻翻身跨上了马背。 “驾!” 她毕竟是将门之后,从小都是专门学习过马术的。 虽然这些年不曾骑过,但这些基本功早已经印在了她的脑海中。 机会稍纵即逝,梅宫雪不敢耽搁,勒紧缰绳策马向前冲了过去。 毕竟是下山的路,马儿借着俯冲蹄子高高扬起,直接从前方的两人头顶一跃而过! 愤怒的声音夹杂着风从身后传来,“妈的,敢耍我们,快追!” 梅宫雪此时也顾不得在下山的雪路上骑马有多危险了,一路狂奔。 侯府的马都是良驹,速度是真不慢。 全力冲刺之下,很快就到了山脚,然而身后那几个人更是紧追不舍。 梅宫雪面上一喜,眼看就要下山了,到了平地上,自己有马,那几个人就不好追了! 身后几人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有一人直接拔刀就要甩过来。 “等等,留活口!” 说着,将刀插回刀鞘,然后瞅准时机直接朝着马腿关节处猛砸了过来! 马儿长鸣一声,立刻倒地不起。 坐在马背上的梅宫雪更是直接被摔飞出去,在雪地上滚了两圈之后,后脑猛地磕到了一块石头上。 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 城门处,侯府的马车回来了。 季云初看到后立刻迎上去,然而下车的人却只有梅长恭和梅香寒。 “小雪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他下意识问。 “她和程叔多聊了会,在后面呢,晚点就到!”梅长恭说这话时脸上不红不白的。 可梅香寒是不愿意骗人的,特别是季云初,正想说出真相,却被梅长恭用眼神制止了。 她眨眨大眼睛,似乎很纠结,但在看到季云初唇上的那个伤口时,还是闭上了嘴。 梅长恭想转移话题,瞧了季云初一眼,发现对方正拎着两坛子酒,“咦?你还带了酒!不会是特意等在这请我们吃饭?” 梅香寒也下意识看过去,酒坛子上贴着红纸,写着“千里醉”三个字。 千里醉? 这个酒的名字好熟悉啊! 梅香寒突然记起,今天上午梅宫雪说自己要喝的那种酒,是不是就叫千里醉? 云初哥哥不会是买了千里醉,特意在这里等姐姐的? 她眼神一暗,但又一想,只不过是两坛子酒而已,也没什么的! 几人在桑梓山上本就没吃多少东西,此时都饿了,便就近找了一处酒楼。 临上楼前,侯府的马车内似乎传来了什么异响! “什么动静?” 季云初毕竟是习武之人,耳力超群。 “没什么,刚才在山上打了只野兔!”梅长恭拉住季云初想要过去查看的脚步,带着他便一起上了二楼。 上楼后,季云初不仅选了一处靠窗的座位,更是直接打开了一条缝,还时不时往外扫一眼。 “你有病?这么冷的天开窗户!”梅长恭一边裹紧了衣服,一边抱怨。 “能看到城门口。”季云初平静道。 梅香寒心里顿时很不舒服。 小二上来招呼他们点了几道菜,而在此期间,季云初也是时不时地向窗外扫一眼。 梅香寒努力不去多想,看着那两坛子千里醉道:“这酒味道怎么样?我也想要尝一口!” 说着便要拿。 然而,却被季云初制止了。 他只道:“这个不适合你喝,再和小二另点!” 梅香寒心头轻颤,怯怯地缩回了手。 梅长恭看得清楚,顿时老大不满,刚想指责季云初小气。 可突然间,看向窗外的季云初面色大变,猛地站起身。 另外两人好奇之下也纷纷探头看去。 就见停在楼下的侯府马车中,跌跌撞撞地摔下一个人来,正是好不容易挣脱绳索的被看! “来人,救命!” 她的手腕袖口都磨破了,露出底下带血的皮肤,那是在奋力挣脱绳索时被反复摩擦的伤口。 季云初飞速从酒楼上跑下来,一边搀扶她一边询问:“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应该和你家小姐在一起吗?” 被看面露焦急,她刚想说话,却突然看到了后面追下来的两人。 特别是梅长恭,正死死地盯着她,威胁之意再明显不过! 被看下意识就犹豫了,毕竟对面前几人实在没有多少信任。 她无助地向四周扫了一眼,却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刻高声喊道: “周大人,快救救我家小姐!” 第40章 她的大英雄 梅宫雪醒来的时候,感觉头好难受,还有点恶心、想吐。 片刻后,她才想起自己晕倒前发生了什么。 想起身,却发现手脚都被捆上了,而且早已麻木。 眼前一片黑暗,只隐约闻到一股泥土的气息。 恐惧如同汹涌的潮水涌来,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各种可怕的念头都冒了出来。 那些到底是什么人?将自己掳到这里意欲何为?外面的人知不知道她已经遇险了?会不会来救她?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在这里呼吸都有些憋闷。 大概是人处于黑暗中,听力便格外灵敏的缘故,梅宫雪立刻察觉身后有异响。 “人醒了?” 这个声音梅宫雪比较熟悉,正是之前和自己对话的那个,应该是对方的头目。 她的心跳加速,正琢磨着继续装睡时,身子猛地被人拎起。 “别装睡了,一进来我就听到你呼吸都变了!”其中一个人道。 另外两人就站在不远处。 梅宫雪面前的这个面相十分凶恶,腮帮子上的肌肉紧绷着,左眼处还有一道刀疤。 “再敢耍花样,老子一刀剁了你!快说,赵章留下的地图到底被你藏哪了?” 梅宫雪被他拎在手中,像拎包一样轻松,只能拼命摇头,“我不知道!” 话刚说完,就被重重地打了一巴掌。 “臭婊子,还不肯说实话!” 梅宫雪的嘴角立刻破了,血缓缓流下。 她忍痛道:“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和那个赵章本来就是仇人,他若有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交给我?” 刀疤脸还想动手,但却被那个头目给拦下了,他看了梅宫雪一眼,对另个人道:“多点根蜡烛,这里太暗了!” 随着另一盏烛火点亮,梅宫雪这才看清,这里居然是一个山洞,怪不得一股土腥味! “别紧张。”那个头目看起来比刀疤脸沉稳了些,“我来问你,赵章在被抓之前是不是有段时间一直在家,他当时在忙些什么?” 梅宫雪不假思索地道:“他当时一个人关在书房,下人只有一日三餐时才去送饭,其他人一靠近,他不是打就是骂!” 这些问题,自己在刑部时,就被询问了好多遍。 可梅宫雪想不明白,他们到底想从自己身上找到什么? 那个头目似乎更不相信,“你不是他妻子吗?他私下难道什么事都不跟你说?” “他是个太监!”梅宫雪的声音几乎都带着哭腔,“娶我只是想要羞辱我,我和他哪有什么感情可言!但凡我哪句话说得不合他心意了,便是一顿拳打脚踢,不信的话你们看我脖子上的痕迹,每天晚上他就把我当狗一样拴在床头,即便有秘密怎么可能告诉我?” 不是迫不得已的话,她真不想把这些事情说出来。 那个头目仔细留意梅宫雪的神情,发现并不像撒谎。 刚刚在梅宫雪晕倒时,他们也已经搜身过了,什么都没有,更是看到了她身上的那些伤疤。 那三个人对视一眼,又说了几句模棱两可的话。 梅宫雪竖着耳朵听着,大概是他们要去找什么人,再确认一下消息。 “那她怎么办?带走的话太麻烦了!” 那个头目思索片刻,果断道:“反正这山洞里什么都没有,她也挣不脱,外面又都是雪山峭壁,她不怕冻死就跑!” 说完,那三人便出去了。 梅宫雪这才瘫坐在地上,额角的碎发都被汗水粘在了额头上。 发现的确没有了动静后,她便赶紧爬起来想找个什么东西把绳索割断。 然而就像那个头目说的,这山洞里一点带棱角的东西都没有! 梅宫雪心中焦急万分,若等那些人回来,那自己就更危险了! 她试着想要靠蛮力挣开那绳索,但那绳索实在太粗了。 怎么办?难道自己要在这等死吗? 突然,梅宫雪的视线看到了旁边的烛火。 刚才那个头目嫌光线暗,特意点了两根较短的蜡烛。 确切地说,那只是两节! 梅宫雪怕不够用便先吹灭了一根,然后走到另一根旁边,转过身子将手上的绳索对着烛火烧起来。 剧痛袭来,她感觉自己的皮肤正在被火苗舔噬着,甚至能闻到肉被火烧坏的那股焦糊味。 但她也只能死死咬着牙关不动,生怕把那根小小的蜡烛碰灭了。 蜡烛很短,很快烧到了尾部。 梅宫雪赶紧把另一小节也点着。 汗水滑落,她能看见自己的皮肤被烧得鼓起一个个燎泡,坚持了一会,那燎泡又破了,流出淡黄色的液体。 梅宫雪几乎用尽浑身力气硬挺着,不断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 终于在蜡烛彻底燃尽前,将绳索挣开了。 可能人在极度紧张中,痛觉都已经麻木了,她现在反而感觉不到伤口的疼,而是一门心思的想要逃出去。 等梅宫雪跌跌撞撞跑到洞口时,一阵寒风迎面吹来,外面天已黑。 她根本不知道这是在哪! 幸好今晚夜色明亮,四周雪地被映得白茫茫一片。 梅宫雪勉强认出北斗七星的方向,然后立刻向着东面跑。 摔倒了也立刻爬起来,再跑,再跌倒! 可很快,她便没有爬起来的力气了,不断飞舞的雪花渐渐将她淹没。 这里太黑了,也冷了,全世界好似只剩她一人! 梅宫雪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的那个晚上,有一次,自己掉进了一口枯井。 她拼命地呼救,却根本没有人听得到。 等到了晚上,那里又冷、又黑! 就在她以为自己被全世界遗忘的时候,井口上方有一点微弱的烛光亮起。 “小雪,你在下面吗?”是季云初的声音。 梅宫雪立刻激动地向他挥手,“云初哥,快来救救我!” 当时她觉得,季云初真是自己的大英雄! 可现在,谁又能来救救她? 耳边忽然有模糊的犬吠声传来,还有人声。 “找到了,在这里!” 她已经动弹不得了,混沌的视线中亮起微弱的光。 好像有人向她跑过来,是个男子! 云初哥,是你吗? 梅宫雪面上一喜,可当看清那张面孔后才发觉,不是他! 第41章 敢做不敢当的孬种 温暖的马车内,周赴正在给怀中的人上药。 她手腕上被烧伤的地方很严重,已经呈现出一种焦黑的颜色,流出的黄色液体更是被冻成了一层薄冰,甚至还混合着灰尘和烧掉的碎屑。 这样的伤口,不及时处理的话,那可是很麻烦的。 可周赴刚处理了一点,怀中人的眉头便紧紧蹙起,呢喃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 “疼!” 周赴低头看她一眼,“疼就忍忍!” 他只擅长施行酷刑,却不擅长医治。 话虽这样说,但他神色还是温柔了些,上药的手也变得小心翼翼。 奈何怀中的女子整个身子都蜷缩着,像是惊弓之鸟,感觉到他没有松手,便猛地一口咬在了他手腕上! 这一口咬得可不轻,深可见血。 但周赴面无表情,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更是趁机给她上药。 好半天,终于是将她手腕上的伤口包上了纱布。 梅宫雪伤口的疼痛逐渐得到缓和,这才缓缓松开口。 周赴的手腕处立刻多了一排清晰的牙印儿。 “你属狗的吗?” 周赴抱怨了一声,然后想将梅宫雪放到毛毯上躺好。 可怀中的人似乎感觉到要离开温暖的怀抱,刚刚包扎过的手臂,又不管不顾地抱住了他的腰,不肯撒手。 周赴一皱眉,看着自己刚刚包扎好的伤口,这么快就被血渗透了。 他叹了口气,也不敢再挪动了。 等马车已经回到城中后,梅宫雪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一感觉就是疼,特别是手臂上,好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不停地刺着她。 她下意识想要缩回胳膊,可手又不小心碰到了某个人坚实的胸膛,疼得她立刻惊呼一声。 “不要碰伤口,一会儿又出血了!” 有人强行握住了她的胳膊,免得她再乱动。 梅宫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被人抱在怀里的,她抬头便对上了一双懒洋洋的眼睛。 “周大人?!” 吓得她赶紧起身,赶紧往后退开一段距离。 周赴见她完全清醒了,便也松开了手,还不忘解释一句,“你自己觉得冷,才主动往我身上靠的,可不是我趁人之危啊!” 梅宫雪看着自己这明显被理过的伤口,和彻底昏迷前看到的那一幕,立刻反应过来,正是眼前之人救了自己,便赶紧正襟危坐。 “多谢周大人救命之恩!” 毫不夸张地说,今天没有周赴的话,她就要被冻死了! 本来还想问问对方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却见周赴突然面色凝重的看着她。 “我今天带着猎犬搜山,先是找到了山洞,正好撞到了一个黑衣劫匪,还没等问出什么,他便咬舌自尽了,梅姑娘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为何劫持你?” 梅宫雪见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被人掳走的事情,便摇摇头,“我并不认识他们,可他们问我是不是…呃…是不是认识赵章,然后还和我要什么地图!” ‘赵章妻子’这几个字,她这辈子可能都说不出口。 周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之后,马车便直奔侯府,周赴还特意吩咐从后门进。 梅宫雪知道,他是想要顾及着自己的声誉。 也是,一个姑娘家在荒山上被劫匪掳走,这话传出去可不好听。 而此时,整个侯府灯火通明。 梅宫雪先是回到桃花苑,整理了一下满身的狼狈,然后才来到大厅。 她下意识就要去找梅长恭的身影,然而令她有些意外的是,季云初居然也在这里。 见梅宫雪进来后,他立刻站起身,可还没等张口,就突然愣住了。 因为梅宫雪此刻的样子,哪怕是已经打理过了,但却依旧十分凄惨狼狈。 原本就瘦弱的面庞此刻更是苍白如纸,额头和脸颊到处遍布着大小不一的划伤,整个人裹在厚厚的狐裘下冻得还在发抖。 特别是那双手,哪怕是裹了厚厚的纱布,依旧能看到伤口还在不断往外渗血! “小雪,你为何没有和其他人一起下山?而且还没有走官道?”季云初急切道。 桑梓山那么大,小路纵横又下雪,想找一个人太难了! 他的问话让梅宫雪冷笑出声,“那你得去问问我的好哥哥!” 说到这,她直接看向了坐在角落里的梅长恭。 回来这么久了,梅宫雪还是第一次称呼他为‘哥哥’,此时叫了还不如不叫! 这只会让梅长恭更加无地自容! “小雪,你怎么会伤成这样!”梅砚君也是大惊失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梅宫雪的声音甚至都有了一丝哽咽,“是梅长恭把我踹下了马车,让我一个人走回来的,说是要给我一个教训!” 满室哗然。 梅砚君不敢置信地看向梅长恭,却见梅长恭脸上青白交加,一个字儿都不敢说。 然而梅砚君的第一反应还是不信的,自己弟弟虽然冲动了些,但不至于这么糊涂啊! 他走过来想要搀扶梅宫雪,“小雪,你今天的确是受苦了,还是先坐下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梅宫雪却直接躲开了他的手,可动作太大,牵扯到了伤口,她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梅香寒见状忙一脸担忧地走过来:“姐姐,你别太激动了,二哥他也只是担心你,有话好好说!” 谁料梅宫雪却转头凶狠地看向了她,“还有你!你可是眼睁睁看着他把我踹下去的,你不是心肠最善良了吗?你的三哥不是最疼你、最听你的劝吗?那你当时有没有和他说过,把我一个人扔在人痕罕见的雪山上,到底有多危险?而且走的还是小道!你和他是不是提前就串通好了?” 下山前梅宫雪就奇怪,为什么不走官道? 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梅长恭早就计划好的! 官道毕竟还会有来往的行人,梅长恭就是不想让她有求助的机会,逼着她一个人走回来! 梅香寒一瞬间被吓得怔在原地,眼泪也落了下来。 屋子里也乱成了一团。 坐在主位的梅鹤鸣沉声喝止,扫了一眼梅宫雪身上的伤,视线最后落在了梅长恭身上,“三弟,小雪刚才说的话都属实吗?” 然而,梅长恭却是低垂脑袋,昔日高大的身躯此时都好似缩在了椅子里。 梅宫雪看向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你个敢做不敢当的孬种,不承认的话就让他们把被看、还有今天的车夫都叫来问问,实在不行还有梅香寒,她不是从来不撒谎的好姑娘吗?若不相信我说的话,大可以去问她啊!” 说罢,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了梅香寒身上。 第42章 一条白绫刺死 从来不撒谎? 梅宫雪这几个字简直就是在讽刺,毕竟‘从来不撒谎’的梅香寒当初在羞辱赵章时,可是说自己叫‘梅宫雪’! 梅香寒当然也听明白了,泪水立刻在眼眶里打转。 “怎么变哑巴了?”梅宫雪揶揄道。 梅香寒更是羞愧难当,神色纠结地看了看梅长恭。 她当然清楚整个事情的经过! 之前她就曾因撒谎坑苦了梅宫雪,这次看到梅宫雪回来后身上的伤,心中更是懊悔不已。 如果此刻说出了实话,那么在她心里无疑也是一种对自己哥哥的背叛! 一边是自己有愧的姐姐,一边是平时最疼爱她的哥哥,她两头谁都不愿意伤害! 当面对众人质问的目光时,她的脸胀得通红,鼻子一抽一抽的,像是受伤后发出呜咽的小兽。 梅长恭看到这一幕后心中自责的不行,“砰”的一声站起来,大声道:“你们不要再逼她了,没错,就是我做的!”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梅长恭居然真就这么无情,就把梅宫雪一个姑娘家扔在了山上? 那桑梓山是什么地方?而且还是后山,那里连条官道都没有,四处都是荒林,偶尔有猎户去那边打猎时,山中还能碰到狼群和黑熊,而且现在可是深冬啊! 再者,那里到处都是坟圈子,不要说她一个姑娘家了,哪怕是个壮年男子,没有同伴随行的话都不敢上山! 梅砚君听见梅长恭承认后,简直气得浑身发抖,“那可是咱们的亲妹妹,你这是要害死她啊!” 梅长恭一听也很慌乱,有些颠三倒四地解释着:“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故意的…也不对…主要是我没想到那山上居然会有劫匪啊!” 梅鹤鸣的眼眸也渐渐冷了下来,“你还敢狡辩?” 见大哥如此气愤,梅香寒赶紧上前一步劝道:“哥,你先消消气,三哥他怎么可能故意害姐姐?这么做也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啊!” 听到这种话,梅宫雪震惊地看向她,她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 难道有人将刀架在梅长恭脖子上逼着他这样做了? 好一对虚伪又冷血的兄妹啊! 梅宫雪有一瞬间甚至在想,自己要不要哪天也把梅香寒一个人扔在荒山上,然后再美其名曰地为她好,看她到时候会不会那么镇定自若! 然而梅长恭听到梅香寒的话后,却像是终于找到了有能理解他的人,立刻道:“阿香说得对,这件事虽然是我做的,但我完全是为了她着想!” 梅长恭甚至挺直了腰杆,“自从小雪她回来,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怨气,好像我们所有人都亏欠了她似的!天天甩脸子,这么多天了,她居然都不肯叫我一声‘三哥’!” 说到这,梅鹤鸣和梅砚君的眸光也都是一颤,很是感同身受。 “…我也只是看她性格太倔了,想让她收敛一下,否则就她这个脾气日后难免不会惹出祸来!而且我只是嘴上说着将她一个人扔在山上,但实际上呢?我特意给她留了一匹马下山,还不是因为我心疼她?我这个人就是直性子,但终究刀子嘴豆腐心啊!” 若事情发展真如他话中的那般,梅宫雪最多也就是受点冻、晚点回城而已。 只是没想到路上会遇到劫匪! 可劫匪又不是他特意雇来的,那只是个意外! 梅长恭就这样心安理得地将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 梅宫雪看着他那张与自己有着三分相似的脸,不由得一阵悲凉。 人都说血浓于水,可梅长恭竟是一点都没长心! 梅宫雪气得嘴唇不停哆嗦,想要痛骂他一句,却觉得被什么东西哽在了喉头。 忽然,那股愤怒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失望! 一颗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但又立刻被她一把擦去,无人注意。 这时,却听梅鹤鸣一声怒喝,“混账东西,你还有理了?来人,请家法!” 他气急之下,直接将手中的茶杯丢了过来。 梅长恭也没躲,生生受着,茶杯正好砸在了他的额角,鲜血瞬间就流了下来。 梅香寒大呼一声,立刻就冲了上去,“大哥这是做什么?难道还想要了三哥的命不成?你要打就打我,反正我知道,三哥他这么做其实也有一部分是为了我,如果要用家法,那就让我来承受啊!” 她哭得声嘶力竭,一边用帕子小心地擦去了那些鲜红的血迹。 梅鹤鸣见她因心疼兄长而哭成这样,心不由得软了下来。 谁料,梅长恭却突然理直气壮地抬起头,“大哥我问你,自从小雪回来后,咱们这个家有几天是消停的?我不过见她处处为难阿香,才希望她以后能收敛一些,虽然做法上稍欠妥当,出了一点意外,但你真觉得我的想法是错的吗?” 梅鹤鸣被他问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有些话都到了嘴边,但又咽了下去。 梅宫雪看着他们在那里惺惺作态,一阵恶寒,便直接甩开外衣,“三爷还真是能言善辩,不知道的人听了还真以为你是为了我好,谢谢的你为我好,给我换来了这一身的伤!” 梅长恭似乎还想反驳什么,但当看到梅宫雪那一身血淋淋的伤口时,还是羞愤地涨红了脸。 眼见他们又要吵起来,梅香寒赶紧打圆场,“其实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都不想的,只能以后尽量弥补!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姐姐她一个姑娘家,突然被几名陌生男子掳走,事关侯府声誉,不知姐姐有没有…被…”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忍的看着梅宫雪,眼圈发红。 梅宫雪冷笑一声,替她说出了欲言又止的后半句话,“你不就是想问我有没有被玷污吗?怎么,怕我污了侯府的声誉?那你们是不是还想一条白绫刺死我啊?” 第43章 梅香寒耍酒疯 侯府众人均是面色一变。 他们心里其实也早就在嘀咕了,可他们毕竟是做兄长的,谁都不好意思张这个口问。 难道还要问自己的亲妹妹有没有被那几个劫匪趁机玷污? 不过梅香寒的问话倒是引起了在场另一个人的注意力,季云初! 他始终没有开口,从始至终看着整个侯府争辩着梅宫雪身上的伤到底是谁的责任。 而他真正担心的是,梅宫雪被劫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人又为何要劫走她? 难道真如梅香寒所说,那些人已经将梅宫雪给…她可是消失了整整一天啊!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 因此,他看向梅宫雪的目光中也带了一丝探究和担忧。 梅宫雪将众人的神情看在眼中,忽然觉得很可笑,正要解释些什么,门外突然有小丫鬟跑进来。 “侯爷,大夫人叫奴婢过来催你们,怎么还不过去吃饭?” 听到温可派人来传话,梅宫雪神色微微一变,她可不想让嫂子看到自己此刻这狼狈的样子。 “你们先去吃!” 意思是,她就不去了。 就见刚刚还吵成一团的几人,在这件事情的态度上却出奇的一致,那就是不能让温可知道今天发生的事。 否则她那么疼爱梅宫雪,一定会很伤心的,到时别再动了胎气! 梅宫雪此时也已经很疲惫了,她现在和众人对峙也是强打精神,便转身要回去休息了。 可刚走到门口,却被一个身影拦住了。 不是别人,正是季云初! 梅宫雪一皱眉,她差点儿都忘了这个人,“你有事吗?” 季云初眼神幽深,感觉似乎有什么话想要问梅宫雪,但最终也没有问出口,只是将手中的两坛子千里醉递给了她。 “你好好休息,其余的…不要想太多了!” 梅宫雪想起刚刚被看和她说过的话,除了周赴,季云初也是有派人帮着寻找自己下落的。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接过那两坛子酒,“多谢季将军,你有心了!” 此时的她真是心力交瘁,只想赶紧回去休息。 因此她也没有注意到身后梅香寒看向她的眼神,有紧张、有不安。 等梅宫雪走后,梅香寒又看向了季云初,一脸的忧心忡忡! 梅宫雪往桃花苑方向走,被看早早在门口等着她了,见她回来,赶紧迎了过来。 “小姐,您的绷带又该换了?快进来,折腾一天,是不是都没吃饭?奴婢早就让人准备了您爱吃的东西。” 她一边说着,又往梅宫雪手里塞了一个汤婆子。 “我没事。”梅宫雪摇了摇头。 一进屋子,温暖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又赶紧吃了些热汤面,梅宫雪这才真实的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等药箱拎来后,她先是看了看被看手腕上的伤。 那明显都是奋力挣脱绳索后留下的血痕,哪怕是如今上过药了,也能想象到被看当时有多么的心急。 “还疼不疼啊?” “一点儿都不疼,奴婢皮糙肉厚的,小姐别担心!” 梅宫雪心头也流过一丝暖流,今天要不是有被看想办法求救,自己恐怕真的是要尸横荒野了。 于是,她从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小金库里取了五十两银子,希望被看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就自己去买。 被看还不想收,但也被她强行塞进了手中。 自己现在没什么太大能力,就只能给点钱财了。 等到了和周赴成亲的日子,她就名正言顺地将被看的卖身契要出来,还对方自由。 对了,还有周赴! 梅宫雪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谢谢他! 她又重新换了一遍纱布,上了镇痛止血的药,然后便就寝了。 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踏实。 梦里时不时浮现出那几个黑衣人的样子,一直在凶神恶煞地逼问她地图在哪里! 那些到底是什么人? 他们到底想找自己要什么地图? 这次没有找到,会善罢甘休吗? 梅宫雪倒是想向人求救,可她真是无人可求啊! 从侯府众人今天对她的态度就能看出,哪里是真的关心她,完全是一群靠不住的家伙。 可自己到底要怎么办呢? 就这样,她脑子里昏昏沉沉的,直到天亮了才勉强睡下。 当她再次醒来时,可不是自然醒,而是被吵醒的! “…梅宫雪给我出来…我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这声音,是梅香寒的! 而且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梅宫雪也没着急,慢慢悠悠地洗了把脸,又披了两件厚衣服,这才出门查看。 就见梅香寒走路都已经摇摇晃晃了,手中提着一坛子千里醉,整个人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为什么我不能喝千里醉?难道只有你能喝吗?我偏要喝个够!” 梅香寒说着说着,便又哭又笑的,情绪异常激动。 似乎终于有了机会,能借着酒劲儿,将一直憋在心里的真心话坦白了出来! 她身旁的丫鬟根本拦不住她。 “梅宫雪,今天当着我的面你就说清楚,你和云初哥哥之间到底背着我都做过了些什么?为什么他唇上会有你的咬痕?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梅宫雪皱眉,见她这副无理取闹又一身酒气的样子,很明显是喝多了来自己院子里撒酒疯。 不过,喝醉酒这种事在梅香寒身上确实罕见。 梅宫雪摇了摇头,不愿和她一般见识,也没功夫搭理一个酒懵子,直接示意被看将人轰走。 梅香寒却冷不防地快走两步,并趁着梅宫雪转身之际,一把拔下了她发间的桃花簪子。 “梅宫雪,你当年为什么要跟着爹回来?自从你回来后,有什么好东西我都要分给你一半,连云初哥哥你都要和我抢?” “这个家有我一个女儿就足够了,你本就是多余的那个!而且爹他根本就不看重你,否则为何给我的是梅花簪子,而你的却只是一支破桃花簪子?” 说罢,她狠狠地将那桃花簪子摔在了地上。 “啪”一声脆响,桃花簪子碎成了几段! 那支簪子可是父亲生前亲手为梅宫雪打造的,她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不管不顾的扑上去掐住了梅香寒的脖子! 第44章 大嫂动胎气 梅香寒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动的这支簪子? 这一刻,梅宫雪前所未有地动了杀心。 父亲是她这辈子最敬仰的人,也是对她最重要的人,怎么可能不爱自己? 或许是梅宫雪在极度愤怒的状态下,所迸发出了超乎常的速度与力量,直接将梅香寒整个人扑倒。 “你干什么?” 梅香寒还想挣扎起身,就被梅宫雪一巴掌扇了过去。 下人们此时也都被吓坏了,连忙上来拉架,“大小姐快住手啊!” 然而,梅宫雪此时已经是发疯了一般,耳中根本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就连想过去拉架的被看都差点被她误伤。 梅香寒今天恰巧也带了当年父亲送的梅花簪子。 梅宫雪一把将那支梅花簪子从她发间扯下来,甚至还拽掉了一缕头发,作势就要将那支簪子也摔个粉碎! 然而,簪子毕竟是爹爹亲手打造的。 梅宫雪还是没舍得,最终,她将那支梅花簪子轻轻地放在了一旁。 可是,有一件事情,她一直只敢藏在心里。 那就是十五岁那年的及笄礼上,为什么自己收到的是桃花簪子,而妹妹收到的却是梅花簪子? 明明他们侯府姓梅,就连他们家族的家徽都是梅花。 可为什么自己的偏偏是桃花? 她和妹妹本就是一对孪生姐妹,为什么不是一人一支梅花簪子? 难道,真的是父亲觉得自己不配吗? 父亲是不是也像哥哥们那样,其实心里是更加偏爱妹妹的? 这是梅宫雪心里最害怕、最不想面对的! 父亲还在世时,她不敢问,现在父亲不在了,她也没得问了。 这件事本可以就这样尘封在心底的,可为什么梅香寒要说出来? 不可能的! 爹爹也一定是很爱自己的,一定是会像疼爱妹妹那样,疼爱自己!一定是! 纵然梅宫雪在心里,已经无数次这样坚定地告诉自己,可当视线落在旁边那支已经碎了的桃花簪子上时,眼泪还是决堤一般地流下。 难道,自己真的是多余的那个? 爹,是不是女儿有哪里做得不够好? 您告诉女儿,女儿一定会改的! 梅宫雪脑子里一团乱麻,可手下却是一点没有留情,对着倒地不起的梅香寒拳打脚踢,状若疯魔! 原本喝醉的梅香寒,甚至是硬生生被她打到清醒,只顾着举起胳膊护住自己的脸。 这边闹出了这样大的动静,终于还是惊动了前院儿的温可。 就见一大队人快速走来,当温可看到眼前的场景时,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赶紧示意侍卫上前制止。 但侍卫毕竟是男子,实在不好强行将梅宫雪抱开,便一个手刀敲在她后颈,直接将她打晕,终于制止了这混乱的场面。 “怎么下手那么重?快看看,有没有伤着小雪?” 温可还有些埋怨侍卫,然而当她走到近处后才发现,梅宫雪身上居然还缠着绷带。 特别是手臂上的绷带,此时已经被鲜血浸了个透,明显是伤口再次裂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雪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伤?” 温可吓得差点连身子都没站稳。 … 一个时辰后,梅花院内。 已经服下了两碗醒酒汤的梅香寒终于悠悠转醒,除了头晕恶心之外,她发觉自己胳膊、肚子、腿上,浑身都疼! 怎么回事? 等她掀开被子查看后,发现身上居然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怎么会这样?来人!” 小娥立刻走了进来,“二小姐,您醒了!” 梅香寒揉着眉心问道:“我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淤青呢?” 她这两天心情本就很不好,特别是当知道季云初唇上的伤是梅宫雪咬的之后,很担心云初哥哥会移情别恋。 而且,就连一坛子千里醉都不肯让自己喝! 她心里有气,早上便让人买了两大坛子回来,借酒消愁。 但她记得自己只是在屋子里喝啊,怎么会受伤? “小姐不记得了?您喝醉了非要冲进桃花苑,就连您身上的伤都是被大小姐打的!”小娥如实道。 梅香寒闻言瞪大了眼睛,“什么?是姐姐打的?” 怎么又是梅宫雪! 梅香寒心里的火瞬间就蹿了起来,罕见地有了怒容,“即便是我喝醉了酒,姐姐她也不能这样对我啊!实在是太过分了!” 梅香寒越想越委屈,眼泪瞬间落下,便想起身找人给她做主。 然而,一向顺着她心意的小娥却突然拦住了她,言辞闪烁道:“小姐您还是别去,大小姐动手打你…也是有原因的…” 梅香寒依旧不满,“有原因就可以随意打人吗?即便是我醉酒之后言语上可能有些过失,她也不能打我啊!而且你们都是怎么回事?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她打我吗?都不拦着?你们一个个地都欺负我!” 见她还自顾自地抱怨,小娥只得直言道:“那是因为您摔碎了大小姐的桃花簪子!” 梅香寒还在哭哭啼啼,“不就是摔了一支簪子吗?那也不能…” 话说到一半,她整个人就愣住了,“你说什么?我摔了姐姐的桃花簪子?是…是爹爹亲手做的那支吗?” 见小娥点头,梅香寒整个人呆坐在床边。 怎么会? 自己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当年,爹爹为了给她们准备及笄礼,费了好多心思呢! 之所以选簪子,也是想弥补姐妹二人这些年母亲的缺失。 意义特殊,珍贵非常。 可姐姐的那支居然被自己摔碎了!! 梅香寒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大哭起来,哭声里满是懊恼和无助,“我居然对姐姐做出了这种事!我真是该死!” 见她如此,小娥也慌了,“您又不是故意的,人总说喝酒误事,这都是酒惹出来的!” 听到她的宽慰,梅香寒的哭声才渐渐小了些,但仍是抽抽噎噎地道:“对,都怪那些该死的酒,我以后再也不喝了!” 之后,她又一把握住小娥的手,“如果我诚心去和姐姐道歉,她一定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小娥忍不住皱起了眉,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可看着自家小姐那满脸的泪痕,又不忍心打击她。 这时,门外的丫鬟匆匆跑进来。 “二小姐不好了,大夫人那边动了胎气!” 第45章 千金保孕方 梅香寒赶到前院时脸上还挂着眼泪,她几乎是颤抖着双唇问道:“嫂子的情况怎么样了?” “已经派人去请周大夫了!”阿莲低声回答。 温可这一胎本就怀得十分不易,小心翼翼地养着,哪怕受了风寒都不敢吃药,好不容易今天状态好了些,却又接连受惊。 先是听下人汇报,说二小姐在院子里耍酒疯,赶到时又见到两位小姐毫无形象地扭打在了一起,最后又看到了梅宫雪那一身的伤。 对手底下的人多次逼问后才得知,原来梅宫雪昨天竟独自被丢在桑梓山,还被劫匪掳走,差点丢了性命!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温可听到后真是又气愤又心疼。 本来她是想将周大夫叫来给梅宫雪好好看看伤的,可突然发现自己身下见了少量的血迹,这才意识到不好。 至于具体情况如何,等下还得让周大夫看看再说。 没过多久,周大夫便在下人的指引下匆匆赶来。 屋中,梅鹤鸣、梅砚君、梅长恭等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周大夫才从屋子里走出。 “怎么样了?”梅鹤鸣率先迎上去,满眼焦急。 周大夫简单行了个礼,这才道:“小侯爷,夫人她身体本就不好,情况很不妙啊!老夫已经给她服下了止血的药,但也只是暂时保住了孩子,至于能保多久,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话刚说完,梅鹤鸣的眼眶就瞬间湿润了。 梅香寒这时凑过来,似乎想要宽慰他,“大哥别担心,即便嫂子这一胎保不住,不是还有以后吗?” 等送走周大夫后,梅鹤鸣才猛地转身看向了梅香寒,“阿香,今日的事情全因你醉酒而起,你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祸?若是你嫂子这个孩子留不住,你还有何颜面面对她?” 在这个家里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如此严厉地训斥梅香寒。 梅香寒被说得无地自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哥,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我也知道我对不起你和嫂子,要打要罚,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梅鹤鸣却只是坐在太师椅上,一言不发。 一旁的梅长恭也帮忙劝道:“大哥,今天的事情虽然确实因阿香而起,但她当时已经喝醉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她心里也很自责!在平时,她根本就不是那种会胡闹的人,她只是心里有苦说不出,这才借酒消愁!” 闻言,梅香寒立刻哭得更伤心了。 梅鹤鸣依旧面沉如水。 梅砚君自然也是心疼小妹的,但他知道大哥今天是真的生气了,眼睛一转,突然有了主意。 于是,他先命梅长恭和梅香寒出去,又下令将其他下人撵走。 这才对梅鹤鸣道:“大哥,你可记得护国公府有一种家传的药,叫千金保孕方,若能将此药借来给大嫂服下,定能保胎象无虞!” 梅鹤鸣回想起来确有此物,面色一喜,但紧接着又是愁眉不展。 “那药虽好,但却珍贵异常,而且人家是留给自己未来儿媳用的,怎么可能借咱们,那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东西!” 梅砚君却不慌不忙道:“大哥是不是忘了,他们家二公子还曾登门说想要迎娶小雪呢,或许我们能和他商量一下!” 梅鹤鸣一时没听懂,“你这是何意?” 直到梅砚君低声在他耳畔说了些什么,他这才反应过来,“这样对小雪不太好?” 梅砚君的脸色也显得很为难,但却轻声道:“我们不这样做,你和嫂子的孩子恐怕就保不住了啊!” 一句话,便坚定了梅鹤鸣的决心。 “那好,就按你说的办!” … 梅宫雪在昏迷中似乎做了一个梦。 梦到多年前,她掉进井里那个又冷又黑的夜晚。 至于她当时为什么掉进井里,原因说出来可能都没人信! 当时,他们兄妹几人一起在府里玩捉迷藏。 她灵机一动,便藏在了井口,两只手拽着井绳。 很快,其他人陆续被找到了,最后一个就是梅香寒。 哥哥们陪着她说笑了一阵,然后便带着她回去吃水果了。 梅宫雪纳闷,大家怎么不继续来找自己? 又过了好半天,他们都没有回来。 梅宫雪这时才意识到,他们把自己给忘了! 是的,捉迷藏玩着玩着,他们居然把自己给忘了! 梅宫雪很失落,只能默默地自己爬出来。 然而那井的内壁很滑,她一个不慎,整个人直接掉了下去。 也幸好是个枯井,下面除了落叶什么都没有,这才没有淹死她。 但她还是吓坏了,大声地朝上面哭喊着,但井太深,声音好像根本传不上去。 就这样,她从白天等到了晚上。 一个人瑟缩着躲在了角落里,又冷又黑。 她从来没有发现,时间居然可以过得这么漫长。 而且在幽暗的井底,心情好像都变得幽暗了许多,感觉总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回响。 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他们都把你忘了! 梅宫雪吓得抱着膝盖,崩溃大哭。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已经被全世界抛弃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井口上方突然出现了一点点的亮光。 有人在上面喊道:“小雪,你在底下吗?” 季云初的声音当时还那么的清亮稚嫩。 梅宫雪激动得立刻跳了起来,“是我,我在这里!云初哥快来救我!” 季云初:“我刚才吃饭的时候就没看见你,这才特意出来找你,别害怕!我把蜡烛先放在这,然后去找根绳子把你拉上来!” 很快,便没了动静。 “云初哥你还在吗?” “你说句话好不好,我害怕!” “云初哥,你不会也把我忘了?” 梅宫雪又喊了好几次,她真的好担心。 幸好,有井口那根小小的蜡烛,微弱的光亮当时几乎成了她全部的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一条绳子缓缓垂了下来。 梅宫雪当时喜极而泣,觉得季云初真是自己的大英雄。 绳子缓缓上拉,她终于被救出了那个幽暗窄小、阴冷潮湿的枯井。 她想要好好谢谢季云初,然而当对方抬头的刹那,却不是她记忆中季云初的模样。 而是变成了周赴! “啊!” 梅宫雪一声尖叫,立刻从梦中惊醒。 第46章 哪怕没那么爱她 “小姐醒了!”被看就守在床边。 梅宫雪虽然睁开了眼睛,但一时还有些恍惚,仿佛还置身在刚才的梦里。 红秀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一边小心地扶着她的双手, 刚才大夫来看过,又重新包扎上了药,再三叮嘱不能再乱动了,否则伤口崩开的话就更难治愈了。 被看见梅宫雪睁开眼睛半天都不说话,有些担心道:“小姐,伤口是不是又疼了?奴婢去给您拿点止痛药!” 梅宫雪勉强冲她一笑,然后艰难坐起,还想伸手去找什么,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被裹得像粽子了。 “大夫都说了您不要乱动,想拿什么,您和奴婢说!”被看万分心疼地捧着她的手。 “那你去帮我把桃花簪子拿来!” “可是…”被看犹豫着道:“已经碎成了几截!” 梅宫雪摇摇头,“没关系,去拿!” 那簪身也不知是用什么质地打造而成,在岁月的洗礼下依旧温润,顶端是一朵盛开的桃花,玉石雕琢而成,宛若真的一般。 很难想象,爹爹那一辈子拿刀的手,费了多少心思才能雕刻出这样一支簪子! 结果,自己没保护好,就这么碎了! 梅宫雪的心一阵阵抽痛着,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其实,这就只是一支簪子,身外物而已! 是父亲留给自己的一个念想,碎了就碎了。 况且,父亲又不止送过她这一样东西,犯不着再去为了这样一支簪子而大动干戈。 她都明白的。 只是,心始终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 她开始尝试着用胶或蜡,将它们粘在一起。 可片刻后,却还是裂成了几段。 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梅宫雪胡乱用手抹了一把。 不要哭,眼泪只对在乎你的人有用。 一支簪子碎了而已,代表不了什么的,父亲对她的心意更不会因此改变。 她是坚强的,她要证明自己配做爹爹的女儿! “被看,你说,爹爹是不是像疼爱妹妹那样疼爱我?” 梅宫雪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出这句话。 被看一把握住她的手,“小姐,不要听那些人胡说,老侯爷一直都很疼爱您的!您看这间桃花苑,您幼时走丢了,老侯爷便在府里建了这座院子,一直在等你回来!他心里从来都是有两个女儿的,怎么可能不疼爱你?” 梅宫雪听完这句话后也是坚定的点头,“对,还有这院子!” 爹爹是她心里最后的慰藉,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梅宫雪这才重新露出笑容,然后她又打听了一下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 被看将大夫人是怎么得到消息赶来,侍卫又是怎么将她打晕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 当听到最后,温可因为这件事而动了胎气时,梅宫雪可是吓了一跳。 她赶紧起身穿衣,匆匆来到了前院。 刚进屋时她特意放轻了脚步,生怕打扰到休息中的温可。 意外的是,温可并没有睡觉,只是倚在软榻上,看到她来后还笑着打招呼。 可屋内一股浓重的药味,梅宫雪看着温可那明显更加苍白的脸色,一股心酸冲上鼻尖。 “嫂子,你可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现在整个侯府,她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嫂子和被看了。 温可嗔笑着瞪了她一眼,“瞧你说的,跟要生离死别似的,你嫂子我好着呢!” 梅宫雪见她会开玩笑了,以为没有大碍,可当上前握住她的手时,却发现那手竟比自己还凉! 正好此时阿莲端来了一碗刚熬好的药。 那药应该是很苦的,温可喝的时候眉头都紧紧皱在了一起,然而却一口接着一口的将那浓稠的药汁全都喝了下去。 梅宫雪看得心疼,“嫂子,对不起,我害得你动了胎气!” 温可却不怎么认同道:“这是和你有什么关系?明明你是受害者,还差点丢了性命,昨天晚上我就纳闷你怎么没来吃饭,原来是怕我发现你身上的伤啊!” 她说着,伸手轻柔地抚过了梅宫雪额头上的一处伤痕。 梅宫雪立刻绽出一个笑容,“我没事,都是皮外伤!” 看她这么懂事的样子,温可也是心疼,赶紧道:“行了,你也来瞧过我了,没别的事,赶紧回去好好休养,你看你这一身的伤!” 梅宫雪下意识点了点头,可突然想到什么,面色又有些犹豫。 片刻后,她才问道:“嫂子,你知不知道我爹当年给我打造那只桃花簪子时,是和谁学的手艺?” 能打造出这样精巧的两支簪子,总不可能是爹他无师自通? 被看听到后立刻明白过来,看来自家小姐还是放不下,于是连连打眼色给温可,想让她回答不知道。 然而温可却是一笑,“知道啊!为了打造那两支簪子,爹是提前一年就开始学手艺了,请的还是名师呢!” 她和被看想的不一样,她以为梅宫雪那根簪子断了,只是单纯地想要重新打造一根呢! 梅宫雪赶紧追问:“是谁?” 温可思索片刻才道:“那我得好好找一找,毕竟当年为了这两支簪子,老侯爷是花了大价钱的,一查账本就行了!” 但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也不知当初的账本被丢在了哪里,得好好找一找。 “那行,嫂子你找到后,别忘了告诉我一声!” 梅宫雪稍稍松了一口气。 爹爹在学习技艺时,一定没少和那位师傅沟通交流。 整整一年啊,或许那位师傅能从爹爹的无意之言中得知,当初为何会送给自己双胞胎女儿两支不一样的簪子! 原本,梅宫雪的潜意识里是很逃避这个问题的。 但自从自己的簪子碎了后,她的心态发生了一些改变。 哪怕会听到最不想要的答案,哪怕父亲没有那么爱她,她也认了。 她不打算再自欺欺人下去! 梅宫雪又陪着温可说了会儿话,便往回走了。 然而刚走到半路,就遥遥看到院门口杵着一个人影。 身材纤细,娇小玲珑。 瞪着那一双好似无辜的大眼睛,正委屈巴巴地看向她们… 第47章 亲手做的簪子? 梅香寒怎么又来了? 看到她就会想起自己那支桃花簪子。 梅宫雪深吸了一口气,以前她对梅香寒是厌恶,但现在已经多了几分憎恨。 “姐姐,今天的事是我不好!” 梅香寒小跑着过来,要上前又不敢离得太近。 她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祈求,刚一开口,眼泪就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然而,梅宫雪置若罔闻,径直从她身旁穿过,进了院子。 梅香寒跟在她身后想要进来,却“咣当”一声被门关在了外面。 梅宫雪回到屋中后,先让被看给自己重新换了一遍药。 她这两天一直在牵动伤口,导致有些地方总流脓,大夫交代要经常清理创口,把脓都挤干净,这样更利于恢复。 就是很疼! 等重新缠上纱布后,她的额头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而外面的天色也渐渐暗了。 被看特意去外面瞧了一眼,回来的时候小圆脸都皱成了包子,“小姐,二小姐她还在外面!” 又来这一套! 梅宫雪面无表情道:“她今天愿意站多久就站多久!” 被看犹豫了一下,才接着道,“就二小姐这死皮赖脸的样子,不见到您估计是不会走的,而且她好像还带了一样贵重的东西过来,说是向您赔罪!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有点意外!” 她倒不是想劝梅宫雪出去,只是看到了二小姐手中的长条盒子,想着会不会是那支完好的梅花簪子? 梅宫雪也是一愣,梅香寒舍得把那支梅花簪子给自己? 这她是不信的,毕竟从小到大,梅香寒所谓的赔礼道歉,每次都靠那一张嘴,然后掉两滴“珍贵”的眼泪! 莫非这次是真心来和自己道歉的?可又有什么用呢! 断了的簪子没法再复原,说出去的话也没法再收回! …你当年为什么要跟着爹回来…这个家有我一个女儿就够了…你本就是多余的那个…爹他根本就不看重你… 姐妹二人也相处了数十年,她是第一次从梅香寒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若自己现在出去,梅香寒会怎么和自己解释呢? 大概会说那些都是酒后失言,不是故意说出的。 不过梅宫雪倒觉得,那是酒后吐真言! 或许,这些话是梅香寒已经憋在心里许久的真实想法。 还记得自己最初被寻回侯府,那时的梅香寒还会软软糯糯地唤自己“姐姐”,她们一起吃饭、一起学女红、一起放风筝。 会在打雷的夜里,吓得钻进同一个被窝里,然后互相说着悄悄话。 自己手指被琴弦割破的时候,对方还会捧着自己的手,担心地问她疼不疼! 两人也曾那样亲密无间,到底是从何时开始,一切都变了? 是不是人长大后,就会变得复杂? 梅宫雪长长叹了一口气,“让她回去,就说我已经先睡下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被看出门前还特意打了灯笼。 可过了好一会儿,被看非但没有回来,外面还传来了争吵,隐隐约约有梅长恭的声音。 梅宫雪担心那对兄妹会为难被看,便连忙披上衣服出去查看。 果然是梅长恭也来了,似乎非要往院里闯,被看正拦着他。 这种场面下,梅香寒反倒成了拉架的那个人,正拽着一冲动起来就不管不顾的梅长恭。 而她在看到梅宫雪后,眼前瞬间一亮,“姐姐你出来了!” 争吵声戛然而止,门口的几人都看了过来。 梅长恭顿时火冒三丈,“小雪,快管管你这不像话的丫头!” 一向站在他那头的梅香寒竟直接拦住了他后面的话,“三哥你先不要说了,事情本就是我们有错在先。” 然后她看向梅宫雪,非常郑重地行了一个礼,“长姐,今天的事情是我有错在先,我不该喝酒的,更不该醉酒之后还跑到你院子里撒野,而且还说了那么多混账话,甚至还摔坏了姐姐的桃花簪子,我真的是懊恼极了!”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个长条小盒,都不肯让被看碰,非要亲自交到梅宫雪手中。 “这是什么?”梅宫雪挑眉。 梅香寒扭捏了一下才道:“是我亲手雕刻的一支簪子,代表了我的一点心意!” 梅宫雪这才了然。 她就说嘛,梅香寒才舍不得把那支梅花簪子给自己。 不过,竟然能亲手雕刻这样一支簪子,倒也算有诚意。 梅香寒似乎也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直接露出了自己的十根手指,好多都裹了纱布,上面还沾了红色的血迹。 “我知道这支发簪的确简陋了些,但姐姐放心,等我过段时间学习的手艺好了,我一定给你雕一支全世界最漂亮的发簪!” “所以姐姐不要再伤心了,而且我以后都不会来你院子里打扰,不信你看,我有乖乖地站在院门外!” 说着,她还比划了一下院门口的那道线。 梅香寒双手不安地攥着衣角,局促不安地打量着梅宫雪的神色,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好像生怕自己的道歉会再次触怒了对方。 梅宫雪看着她那如葱白一般的手指,如今一副惨烈的模样,心里也不由得有些触动。 要知道梅香寒从小可是最怕疼的,平时哪怕被什么小虫叮上一口,都要娇气半天。 如今为了给自己道歉,能下这份苦功! 有一瞬间,面前的梅香寒似乎回到了小时候那懂事的样子。 其实,姐妹两人并非没有感情的。 该说不说,梅宫雪心里的火气也小了些,于是打开了那只盒子。 梅香寒面上一喜,只是面色有些紧张,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发现… 梅宫雪将簪子拿在手中,的确是手工打磨出来的,有些粗糙。 只是,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 她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发现盒子底部的字好像被什么打磨过了。 片刻后,竟在簪子的侧面找到了很小的三个字——宝翠阁! 梅宫雪这才明白过来,反手就将簪子丢了出去,“你又骗我!簪子分明是你从外面买回来的,对不对?” 第48章 你可是我亲妹妹! 梅香寒面色一白,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梅长恭在旁边听着糊涂,刚刚他明显感觉到梅宫雪的态度缓和了不少,这才没插话的。 见此,他赶紧问道:“阿香,怎么回事?这簪子不是说是你亲手雕刻的吗?” 见被戳穿了,梅香寒只能哭唧唧地讲了实话,“原本我是打算亲手做的,但那个刻刀实在太疼了,所以…所以我就让人偷偷买了一支回来顶替…” 就连梅长恭听完脸色都有些发青了,这不是糊弄人呢吗? 梅宫雪面色更冷,忽然,她上前一步拽住梅香寒的手腕,直接将那几根手指上包着的纱布都扯了下来。 果然,手指是白白净净的,一点伤口都没有! 而纱布上的血迹,竟是后涂上去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 梅香寒哭得更厉害了,“这都是小娥出的主意,不能怨我啊,是她让我假装手指受伤,说这样道歉才能显得有诚意!” 小娥也真是粗心,东西从翠宝阁买回来后,只记得把盒子底端的名字刮去,怎么忘了看看簪身呢? 这下可糟了! “梅香寒,到了现在,你还往别人身上推卸责任?” 梅宫雪简直被她的狡辩气到头痛,枉费自己刚才还有些感动,真是自作多情! 梅香寒羞愧的脸色涨红,眼泪也瞬间决堤,“我只是想修复和姐姐的关系,没有恶意的,虽然是谎言,但那也是善意的谎言啊!” 梅宫雪都被这狡辩的话给气笑了,看着她轻轻地摇着头,“梅香寒,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梅香寒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浑身僵硬的站在那,脑中一阵轰鸣,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她一眨不眨的盯着梅宫雪,原本以为可以被原谅的期待也如泡沫般破碎。 怎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事情又被自己搞砸了? 梅香寒突然很害怕,她宁愿梅宫雪像在白天时打自己一顿,也不希望她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然而梅宫雪也只是躲开。 “姐…” 梅香寒只吐出了一个字,眼泪便流得更凶了。 梅长恭可看不得她这心碎的样子,立刻道:“小雪,你差不多的了!” 他看着梅香寒为了道歉,简直是绞尽脑汁,到底还要怎么样嘛? 本来梅宫雪看见这对兄妹就厌烦无比,尤其是梅长恭,这个差点害死自己的浑蛋,居然还厚着脸皮斥责自己? 上次他将自己扔在荒山后,自己还没找他算账呢! 梅宫雪今天也真是忍无可忍了,“啪”的一声,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院中。 梅长恭捂着一侧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梅宫雪。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个习武之人,又是个比梅宫雪高出整整一头的大男人,居然就这么被冷不丁地抽了一耳光? 虽然这对他来说并不疼,但他怎么可能吃这份亏? 而且自己身为兄长的权威也被挑衅了! 梅长恭立刻就要向前还手。 幸好有被看眼疾手快,立刻扑过去将梅宫雪护在身后,生怕自家小姐身上伤上加伤。 这时,旁边有人低喝一声,“休得胡闹!” 是梅砚君来了。 梅长恭迫不及待地就要告状,“二哥,你看到没有?小雪她居然…” 梅砚君示意他闭嘴,然后负着手走到了梅宫雪面前。 梅宫雪冷笑一声,“二爷这是看不下去,也要用家法处置我?” 梅砚君深深地看向她,眼底藏着一缕让人看不懂的情绪,慢条斯理道: “三弟,你前日在桑梓山上将小雪一人留下,害得她被劫匪掳走,捡些丧命,丝毫不顾手足之情,身为兄长更是没有尽到照顾妹妹的责任,你自己去管家那里领十鞭家法,然后去祠堂内思过,两日内不得出来!” 梅长恭一惊,没想到二哥上来先惩罚的竟是自己? 可这件事的确是他的责任,逃避不得,便也只能不情不愿地点点头,“是。” 他刚走,梅砚君又道:“阿香!” 梅香寒看着他那面沉如水的样子,吓得一个哆嗦,“二哥…我…” 梅砚君:“之前你摔坏了爹亲手给小雪做的发簪,还可以当成是你酒后的无心之举,但你今日为了获得原谅和宽恕,居然用撒谎的方式来装点自己,品行低劣,而且事后还恬不知耻地推卸责任,简直是虚伪自私到了极致!” “你现在立刻去祠堂跪着,给我好好反思,别忘了自己名字的由来,梅花香自苦寒来,你今日的做法对得起爹对你的期待吗?” 梅香寒都震惊了,二哥居然连自己都要惩罚? 而且还说了这么重的话,说她虚伪自私、恬不知耻? 她眼中满是委屈,都忘了行礼,便一边哭一边跑开了。 “来人,去看着二小姐,看她有没有跪祠堂!”梅砚君还不忘嘱咐旁边的下人。 从头到尾,梅宫雪都冷眼旁观着,心里倒是很诧异。 她本来以为梅砚君是来给对方撑腰的,想不到这么利索地就惩罚了那两个人! 等做完这一切,梅砚君才缓缓走到梅宫雪身旁,眼中满是歉疚。 “小雪,你可是我的亲妹妹,这两天又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放心,哥怎么可能不做主不给你一个交代呢?” 梅宫雪有些怔愣,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有些无措。 毕竟,家中上一个会这样为她撑腰做主的,还是爹爹! “二爷来找我有事吗?” 她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 梅砚君斟酌片刻才道:“小雪,你应该也看出大嫂的胎象不太稳?我知道你担心!这两天我和大哥商量过了,特意给护国公府递了帖子,想着过些日子咱们全家人登门拜访,希望人家能看在咱们诚心诚意的份上,赠一颗千金保孕方!” 护国公府的千金保孕方,京都里有几个人不知? 梅宫雪一听是为了大嫂,没有丝毫犹豫的点头应下,“好,到时我也去!” 梅砚君明显松了一口气,然后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 梅宫雪皱眉,有一瞬捕捉到了他尚未来得及收回的情绪。 好像有愧疚,有怜悯! 第49章 季将军注意一下分寸 这一晚,梅宫雪睡得极好。 也不知是不是昨天惩罚了那两个人的原因,反正她是出了一口气,想着终于能消停两天了。 而且若真的能从护国公府借来千金保孕方,那更是帮大嫂解决了一个难题! 梅宫雪的心情都不由得好了起来。 只是早晨梳洗的时候,被看的脸色却有些古怪。 “发生什么事了吗?”梅宫雪问她。 “小姐,真是太奇怪了,您昨天刚穿过的那件粉红色胸衣不见了!”被看道。 今早她进来收脏衣服时,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屋里一共就这么大的地方,一件衣服怎么就找不到了呢? “胸衣本就是小件儿,估计是掉在哪个角落里!” 梅宫雪压根没当回事,她一直惦记着的还是那支桃花簪子。 看着梳妆台上那个空出的位置,心里也空落落的。 于是,她罕见地主动出了门,打算去街上逛逛,买一支相似的回来。 其中有一间叫金缕轩的,擅长用金丝等精细材质制作首饰,梅宫雪比较熟悉他们家,想进去瞧瞧。 然而,当她走进去后,却意外地撞见了梅香寒。 以及,站在身旁的季云初。 梅香寒似乎更没有料到会在这里见到梅宫雪,脸色瞬间一白,身体都不由自主的往后缩,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有些害怕的望着梅宫雪。 “姐姐!” 刚开口,眼角立刻红红的,已经有泪珠在打转了。 梅宫雪冷笑一声,“祠堂跪完了吗?” 梅香寒怯怯地往梅长恭身边靠近了些,然后才道:“跪了一个晚上。” 梅宫雪轻笑出声,“跪了一晚上,早上便约人出来逛街,体力还挺充沛的!” 梅香寒脸一红,赶紧解释,“我没有偷懒,管家有派人看着我和三哥的!” 她昨天刚被二哥训斥,今天已经连话都有些不太敢说了。 见她战战兢兢的这个样子,季云初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皱眉看向梅宫雪。 “弄坏你的发簪的确是阿香有错在先,但她已经受了惩罚,你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他今天早上去侯府时,正看见梅香寒从祠堂出来,跪了一晚上,膝盖都直不起来。 而且,她早上来逛街又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想给梅宫雪买个簪子做弥补。 这态度还不够吗? 偏偏梅宫雪冷冰冰的,不近人情! 梅宫雪也没想到季云初上来就指责自己,不由得一愣。 以前,季云初明明是更加偏向自己的。 比如当初自己掉进井里,就只有季云初会留意到自己不见了。 平时遇到事情也都会先问她原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上来就指责她! 哎! 可能,人都是会变的! 毕竟他们才是一对,自己终究是多余的那个。 心底不由得泛起了苦涩和哀伤。 但很快,梅宫雪就在袖子里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面上更是神色如常。 “两位随意,我换一家店就是!” 说着,她转身便要离开。 “姐姐!” 梅香寒又突然出声,深吸一口气后才来到梅宫雪面前,笑着道:“我正想着给姐姐你挑发簪,有几支还真挺像的,要不你留下瞧瞧?” 梅宫雪知道她说的是桃花簪子,想了想,便没急着离开。 “你看这两支都有桃花!”梅香寒递过来两支。 “一个花朵太大,一个有些俗气。”梅宫雪摇摇头。 梅香寒认认真真地帮忙挑选。 梅宫雪看着她,忍不住再次怀念起从前,只是她们的心态已经完全不同。 两人分头找,梅香寒跑上二楼,梅宫雪则留在一楼。 季云初毕竟不懂这些,便也留在一楼喝茶。 “簪子毕竟是死物,再买一支就是,但你打人确实是不对!”他道。 梅宫雪正全神贯注地挑簪子,冷不防被突然他的突然开口吓了一跳。 季云初也察觉到自己刚刚的话有些凶,便语重心长道: “以前你在侯府时,性情豁达又谦让姐妹,如今怎么戾气这么重?我刚才那么说也是为了你好,毕竟女子还是要温和婉顺些才好!” 自己若真不在乎她,又怎会出言提醒她? 可等了片刻,梅宫雪根本没搭理他。 季云初皱眉,再次主动道:“听说你们过些日子要去护国公府做客?你就不要跟着了,我不喜欢你去见那种人!” 梅宫雪轻笑:“梅香寒告诉你的?” 季云初点点头。 他一直很讨厌那个护国公府的二公子,同为男人,他很清楚对方落在梅宫雪身上那打量的眼神到底意味着什么! 梅宫雪挑簪子的动作一顿,猛然转身看看他,“用不着你来管!你不是都已经搬出侯府了吗?我去护国公府也是为了求药,但这好像与季将军无关!” 听她这样说,季云初眼中眸光一暗。 什么叫用不着他来管? 两人青梅竹马,他难道还会害她不成? 季云初眉头紧蹙地瞪着梅宫雪,呼吸都变得沉重。 他的面相本就冷峻,此时紧绷着脸,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让梅宫雪感到很压抑。 到底是刀上见过血的人了! 梅宫雪恍惚间想起,父亲偶尔发怒时,眸光便如冰刃一般,让人不禁打个寒战。 幸好这时梅香寒下楼了,及时解围。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间气氛的异常,只是兴高采烈地给梅宫雪展示手中的簪子,“姐姐你看!” 别说,她这回选的两支都挺像的! 梅宫雪的眉眼也舒展了些,可扫了一眼价钱后,又皱了眉。 一支簪子居然就要一千两? 看来不光东西好,价格更让人望而却步啊! “我来付钱,尽管选好的!”季云初底气十足的道。 说完,他还瞟了一眼梅宫雪的脸色。 想当初自己寄宿在梅家,有一年梅宫雪的生辰宴上,各家公子小姐送的都是价值不菲的礼物,只有自己的那份是最拿不出手的。 现在他有能力了,当然想送梅宫雪最好的! 可不知为何,梅宫雪听着他的话觉得很不舒服。 说实话,贵的那支确实更像,但梅宫雪可不想季云初买给自己。 如果可以,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和这个人有任何的联系。 “我还是去其他铺子里看看!” 梅宫雪说着,便想将簪子放回原处。 然而季云初一把将她手中的簪子夺过,黑眸中似乎有风暴在酝酿,“大小姐是看不上我送的东西吗?” 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这个称呼了。 梅宫雪有些不敢与他对视,下意识退一步,想与他拉开距离。 然而季云初却是不假思索地又向前迈了一步,甚至比刚才还近。 近到一垂眸,他都能从梅宫雪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近到…他想要吻下去! 梅宫雪被他的气势所逼,下意识还想退,可却生生止住了脚步。 “季将军注意一下分寸,你的未婚妻正在旁边看着呢!” 第50章 对的总比贵的好 季云初眉心微拧,这才想起被遗忘的梅香寒。 发现对方此时已是泪光盈盈,细声细气的唤了他一声,“云初哥哥!” 即便如此,季云初仍是霸道又固执的靠近梅宫雪,举起了手中的簪子,“这支很适合你!” 梅宫雪想躲开,但整个人几乎都被面前的季云初用胳膊圈着,她实在不明白季云初为何非要这样逼她? 一股屈辱感袭上心头。 就在那支簪子即将碰到她的发髻时,一道身影忽然掠过,就这么轻巧莫测地将那簪子从季云初手中夺走了! 季云初瞳孔一震,手还僵在原处。 好快的身手! “谁?” 就见那人将簪子在手里转了转,摇头浅笑:“一根簪子就要一千两,季将军真是好大的手笔,我这区区的六品小官真是比不上!” 梅宫雪一喜,“周赴!” 不知为何,见到是他,梅宫雪紧绷着的心才终于放松下来。 周赴冲她一笑,然后将那支发簪放回了原处,“这么金贵的东西若弄坏了,我可赔不起!” 虽然这话带着些自嘲,梅宫雪知道,他这是在变相地为自己解围,立刻满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季云初此刻也注意到了梅宫雪身上的情绪变化,看向周赴的目光立刻多了几分凌厉与敌意。 “你想买簪子?”周赴看着梅宫雪问道。 明明他的语气平常,可季云初听着就是觉得腻歪,冷哼一声。 梅香寒站在旁边不敢插话,只是抿着唇打量着季云初的脸色。 “我随便看一看!”梅宫雪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兴致了,只想赶紧离开。 可周赴毕竟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见她这样说,便在店里打量一圈,立刻选了一款,“这支怎么样?我觉得挺适合你的!” 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挤开季云初,然后自然而然地将发簪戴在了梅宫雪发间。 梅宫雪一愣,对着镜子照了照。 那是一支蝴蝶簪子,珠翠在微光下闪烁,衬得她面色好了许多,娴静中更添了一抹灵动。 还真是挺适合! “可惜,它不是桃花簪子!”梅宫雪略一犹豫。 “往日之事不可追,与其执着过去,不如换个全新的。”周赴道。 一句话,瞬间让梅宫雪心中的迷雾散开。 是啊,不论是不是桃花簪子,父亲对她的心意永远不会改变。 她一笑,刚想说就要这支! 就听那边的季云初很煞风景地道:“原来才选了支一百两的簪子,周大人未免太寒酸了些!” 梅宫雪可不希望周赴被为难,立刻反驳:“对的总比贵的好,只要是周大人买的,我都喜欢!” 她很丝滑地说出了这句话,可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真肉麻啊! 就连周赴都有些惊了。 梅宫雪脸一红,但很快就感觉到身旁射来了两道怒气满满的目光。 她不抬头都知道是谁,莫名的有点心虚。 可有什么好心虚的? 自己早就和季云初没有任何关系了,用得着在乎他怎么想? “大人,咱们走!” 周赴点点头,付完了钱,都懒得和那边的两个人打招呼,便带着梅宫雪离开了。 季云初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怔怔出神。 以前,梅宫雪明明更喜欢粘着他的。 会为他笑,会为他脸红,也会在侯府那几位公子欺负自己时替他出头! 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都变了? 站在她身旁的已经成了另外一个男人! 难道就因为他们之间的一纸婚书,所以梅宫雪便处处维护着那个周赴? 他算什么东西! 季云初目光阴冷,手也下意识紧握。 “疼!” 梅香寒惊呼一声,想将自己的手从季云初手中抽出。 “对不起。” 季云初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弄疼了梅香寒,可即便这样,他的视线仍是追着梅宫雪而去。 梅香寒心头微颤,还想伸手去拉他。 “走!”季云初淡淡道,然后便率先走出门。 梅香寒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季云初身姿挺拔、从容不迫的大步离开,她眼中立刻流露出了强烈的爱慕之意。 同时心里也发酸,眼眶发烫,泪水立刻流了出来,但很快被她拭去。 其实,她想清楚了,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 她不可能要求云初哥哥这辈子身边只有自己一个女人的。 谁能看出季云初心里其实是钟情于梅宫雪的,可那又怎么样? 她不介意和姐姐共侍一夫地! 只要季云初不背弃诺言,没有忘记曾经答应过爹爹的事,那他就一定会娶自己! 于是,她抖擞精神,快步追了上去。 “云初哥哥,等等我!” … 梅宫雪和周赴刚刚在店里时还能和人唇枪舌战,可当单独出来后,又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梅宫雪想到自己不久前差点冤枉了他是杀害父亲的凶手,便有些歉疚,主动开口。 “上次的事情谢谢你,呃…今天的事也要谢谢你!” 周赴下巴微扬,有点傲娇,但却没理她。 梅宫雪纳闷,他这是怎么了? 周赴忽然捏着嗓子阴阳怪气道:“你不用谢我,毕竟我是宁王的人,谁知道我对你献殷勤的背后有什么目的?” 梅宫雪一愣,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 思忖片刻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那天在宫里时,自己警醒被看时说的话嘛! 竟被周赴听去了? 背后说人家坏话,居然还被听去了,这个… “你别误会…我当时那么说也是出于谨慎,并不是…呃…” 梅宫雪想解释,但这话可不好往回圆。 周赴瞧了一眼她这磕磕巴巴紧张的样子,觉得挺可爱的,便直接转移了话题。 “上次我将锦盒交给你时说过,如果你不同意的话,半月之后将信物退还刑部就好,现在半月已过,我并没有见你将订婚信物退还,也就是说…” 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正视着梅宫雪道:“也就是说你同意了我们的婚事?” 梅宫雪见他这么郑重,忙道:“是。” 周赴点点头,忽然向她伸出手来,“那我的呢?” 梅宫雪一时没听明白,“什么?” 周赴解释:“我的订婚信物你收下了,那你送我的呢?” 梅宫雪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哎呀,她完全忘了这件事! 第51章 周赴的与众不同 订婚信物应是男女双方互相赠送。 而且周赴送的东西对梅宫雪来说,正是她所需要的,明显也是花了心思的。 “不好意思,我过些日子再补给你好不好?” 梅宫雪说这话的时候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怎么能把这种事给忘了? 周赴歪头一笑,“那好。” 倒也没有为难她,继续向前走。 梅宫雪稍稍松了一口气。 街上人员杂乱,两人还是找了一家茶馆坐下。 在喝茶时,梅宫雪从水中的倒影打量着那支新发簪,觉得越看越适合自己。 簪子是周赴送的,自己之前被丢在荒山上时也是人家救的,可自己却在背后说人家坏话…嘶! 她偷偷抬眼,打量对面的人。 周赴坐在茶台前神情专注,修长的手指轻巧地打开了茶罐的盖子。 烧水、洗茶、分茶。 小臂的肌肉轮廓在他动作时若隐若现,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又尽显优雅风度。 真的很难将此刻的他和在大牢里审讯自己时的样子联系到一起! 梅宫雪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已经没那么惧怕他了。 “上次在宫里,你因被我连累受了二十廷杖,其实我当时去看了,但我见你受刑时面上并无半分痛苦之色,所以才对你有了些误解。” 梅宫雪还是希望把事情说清楚,她很想听听周赴会怎么回答。 “原来是因为这个!”周赴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想着如何解释,片刻后才道:“我说我感觉不到疼痛,你信吗?” 梅宫雪神情震惊,“感觉不到疼痛?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周赴似乎就猜到她不信,目光开始在四周寻找着什么,最后落在了那一大壶正沸腾着的开水上。 他举起自己一只手,在梅宫雪面前晃了晃,“看好了!” 说着,他面不改色地将手直接伸进了那烧得滚烫的开水里。 “啊!你在干什么?” 梅宫雪吓得容色大变,几乎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赶紧将周赴的手从开水里捞出来。 那可是正在沸腾的水啊,平时沏茶哪怕不小心溅上两滴,都会痛的! 梅宫雪低头一看,周赴手上的皮肤果然迅速变红,像是被火舌舔过一样,颜色鲜艳而刺目,最后与正常的皮肤形成了一条分界线。 而且很快,就从红色变成了暗红色,一看就是烫伤的比较严重。 梅宫雪之前曾被赵章用热茶泼过,没人比她清楚这有多遭罪了,而且自己当时还是隔着衣服。 再瞧现在的周赴,却是一脸的平静,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看,我没骗你!”周赴似乎还有点和她炫耀的意思。 梅宫雪真是惊呆了,想不到世上还真有人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的! 可就为了向自己证明感觉不到疼痛,他便将手烫成这样?未免也太任性了些! 确切地说,是仗着自己感觉不到疼痛的任性! 周赴好整以暇地等着她,因为每当人们第一次得知自己感觉不到疼痛的时候,都是先惊讶,然后再发出羡慕的感慨。 本来以为梅宫雪会像其他人一样,可她却眉头紧锁,从怀里摸出一瓶药来,语气也明显是不高兴的。 “你怎么能这么糟蹋自己?你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造成的伤是真实的啊!幸好我前两天被烧伤后,身上带了药!” 周赴看着她将那一小瓶药全都涂在了自己的左手上,动作轻柔,原本漫不经心的眸光突然晃动了一下,感觉心底有什么被触动了,有片刻的失神。 但他很快又轻咳一声恢复了正常,“没事,小伤,过几天就好了!” 梅宫雪这才回到原处坐下,同时也恍然,“怪不得你会成为刑部有名的酷吏,原来你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所以没有同理心,施罚时才不会留情!” 他也不用害怕被报复,因为哪怕是全天下最残酷的刑罚落在他身上,也不过尔尔。 简直是天生吃这碗饭啊! 这么想着,梅宫雪还真有点羡慕了,要是自己当初在大牢时能拥有这项技能该多好啊! “我该怎么称呼你?叫声阿雪不唐突?”周赴突然问道。 梅宫雪眨眨眼,在家里时,基本只有爹爹这样叫她。 但她还是点点头,同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难怪自己上次看到他受廷杖时,他会面无表情了,看来自己又误会他了! “还有一件事想问周大人,上次在桑梓山上掳走我的那些人,你可有找到他们的下落?” 梅宫雪对他的信任加深,便没有拐弯抹角。 周赴很意外,“你们侯府没有报官找吗?怎么会来问我?” 梅宫雪神色有些不自在,低头道:“侯府怕损伤名誉,所以就没报官!” 周赴这才反应过来,一旦报官,官府的人势必大张旗鼓的搜人,而梅宫雪被陌生男子掳走的事情也会传开,间接连累到侯府名誉。 他心中不由冷笑,安国侯府现在还有名誉可言吗? 真要脸的话,三年前就不该把自家女儿嫁给一个太监! 不过这话他没敢当着梅宫雪的面说,只摇了摇头,“尚未找到,但你放心,这件事我会一直追查的。”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梅宫雪丝毫没有感觉敷衍的意思。 她信他。 两人又聊了一会,梅宫雪觉得自己出来的时间有点太长了,便起身告辞。 周赴特意派了人送她回去,自己则是留在了茶楼。 一个时辰后,手下回来。 “大人,梅姑娘已经平安回府了。” 周赴点点头,面无表情的盯着旁边正在烧开水的炉火。 手下又道:“看来大人之前猜的一点没错,那东西一定就在梅姑娘身上!” 周赴这才收回目光,“等了这么久,要找的人也终于出现了,你多派点人手去找那剩下三个人的下落,我就不信他们能凭空消失!” 手下点头应下,迟疑了一下又道:“可是梅姑娘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有地图这回事!” 周赴轻笑,“她的确不知道地图,但这并不妨碍那地图的秘密和她有关,是赵章利用了她!” 提到赵章时,周赴的语气中明显带了三分煞气,可当目光触及被烫伤的左手时,又变得温和了。 “赶紧把地图找到,不要再把她卷进危险里了!” 第52章 可疑的脚凳 梅宫雪回到桃花苑后,将惦记了一路的事情记到了纸上,那就是给周赴的信物。 这次可千万不能忘了,下次见面时好给人家。 可送什么好呢? 自己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看来真得花一番心思了。 晚饭前,她又去了一趟前院。 去的时候,温可刚喝完药,正懒懒地躺在软榻上,见梅宫雪来后她才坐起身。 梅宫雪连忙帮着在她腰后垫了一个软垫儿。 温可很快注意到了她头上的新发簪,“真好看啊!” 梅宫雪陪着她说了几句话,然后留心着她的脸色,越打量越心惊。 嫂子的气色明显更差了,眼下还带着乌青,一定是夜里就没休息好。 之前那位周大夫就嘱咐过,嫂子的这一胎可能要保不住了。 这可怎么办? 梅宫雪面上又不敢露出任何异色,生怕被嫂子瞧见了影响心情,于是便尽量捡些今天出门逛街时见到的新鲜事物说说,想哄对方开心。 毕竟孕妇心情变好的话也是有助于养胎的。 温可的确是开心了些,但却不是因为梅宫雪口中的那些新鲜事儿,而是因为梅宫雪终于愿意主动出门逛一逛了。 “年轻人就应该这样,否则总窝在屋子里也会闷出毛病来的。对了,你上次不是问我爹在做簪子时,教他制作技艺的那位师傅姓名吗?我都找到了,叫王知行!” “那可是咱们京都内有名的工匠师傅,家里好几代都是做这个的,当初送银子时直接送到了人家府上,所以地址也留下了,只是这些年过去,也不知道老人家还在不在了!” 她一边说着,随手递给梅宫雪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王知行的地址。 梅宫雪接过纸条沉默了一瞬,“麻烦嫂子了。” 温可打量着她的脸色,又道:“等下我让账房给你拿些银子,你登门拜访,不得给人家买点东西?而且姑娘家平时出门逛街也得有钱啊!别舍不得花钱,库房里你的聘礼嫂子都单独留出来了,看到哪样喜欢就拿出来用!” 梅宫雪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嫂子难道能读懂自己的心思吗? 其实今天出门买簪子的时候,她就觉得手头有些紧了,正想着能不能多要点月钱呢,毕竟侯府现在可不比从前宽裕了! “多谢嫂子!” 梅宫雪一把抱住了温可。 如果说家里还有谁会这么事无巨细地照顾自己,那也就只有嫂子了。 面对一个没有任何血缘的小姑子,嫂子她真是做到了无可挑剔! 可为什么好人常常没有好命呢? 梅宫雪回去的路上便忧心忡忡,就嫂子现在的身体状态,也不知道孩子还能保多久! 二哥之前不是和自己说,要去护国公府求药吗? 也不知人家接不接帖子,只有借来了那千金保孕方,才能真的帮到大嫂啊! 接下来的两天,梅宫雪除了在自己院子里养伤,然后便是陪嫂子说话解闷,一边等着梅砚君那边的消息。 日子难得的平静,就连梅香寒都没有再来找过她。 梅长恭那边被罚跪祠堂后,也终于是消停了下来。 虽耳根子清静了许多,但梅宫雪的心一直揪着,直到这一天,护国公府终于回话了。 可人家并没有接受拜访的帖子,只是说过两天府里有一场雄黄酒宴,顺便也邀请了安国侯府的人。 虽是委婉拒绝,但也算全了脸面。 “雄黄酒宴?这也没到端午啊!”梅宫雪诧异道。 “小姐,您忘了,那护国公府的宅子可不同非凡啊!”被看双眼放光地道。 被她这一提醒,梅宫雪才想起来。 “温泉!” 护国公府的宇文家族在先帝时就备受重视,现在的老夫人更是曾经的长公主,年轻小辈也很有出息。 所以先皇便将这独一份带有温泉的宅子赏赐给了他们,占地约六十亩。 即便是到了冬天,那温泉附近依旧是温度宜人。 就是有一个小小的弊端,每到冬季,蛇虫鼠蚁这些东西就偏多。 毕竟这么冷的天,动物们都是本能地向着更温暖的集中。 所以每年这个季节,护国公府都会举办雄黄酒宴,用来驱邪防疫、熏赶蛇虫等。 到时受邀的人定不在少数,梅宫雪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但若能求得千金保孕方,那她就义不容辞了! 雄黄酒宴那天,除了温可,安国侯府所有人都去了。 临上马车前,梅砚君还在嘱咐。 “咱们这次是上门求人的,那千金保孕方本就异常珍贵,咱们的态度一定要诚恳,小雪,你若是在那边受了什么委屈,也尽量忍着些,可不能随便发脾气了!” 梅宫雪直皱眉,这话大哥昨晚就已经嘱咐了众人一遍,为何今天还特意嘱咐了自己一遍? 没等她多想,马车便出发了。 路上,梅宫雪还真有些紧张,一直在心里默默念着菩萨,一要保佑她们此行顺利! 来到护国公府门外后,梅宫雪还未下车,就听见府门处好像有人迎了过来。 是个年轻的男子声音,对方正在和最前方的梅鹤鸣打招呼。 梅宫雪撩起车帘一角,思索片刻,才想起了那人的身份。 正是护国公府的二公子,宇文复! 自己倒是见过此人几面,但那都是几年前了,也没太大印象。 那时梅宫雪的心里、眼里,只装得下季云初,哪里能注意到旁人? 她见宇文复和梅鹤鸣打过招呼后,就往后边的马车来了,便赶紧掀起车帘出去和人家见礼。 “二公子!” 梅宫雪先是笑着和对方招呼了一声,然后便想着赶紧下马车再好好行礼。 一般情况下,无论谁家的马车都会自带脚凳,到了地方后由丫鬟或车夫帮忙搬下来即可。 然而护国公府的人好像还挺热情,直接将他们府里的脚凳搬了过来。 “多谢!”梅宫雪随口道,然后便提着裙摆往下走。 可当脚落到那上面上时,却是一软,整个人身子向前栽去。 恰好宇文复迎面走来,梅宫雪整个人竟直接摔到了人家怀里! 就这么巧! 好像提前预谋的一样! 前来酒宴的马车可不少,远远看着,就是梅宫雪在下马车时故意往人家二公子怀里扑! 众人都露出了或暧昧不清、或鄙夷嘲弄的神色。 第53章 一出英雄救美 “青天白日的,谁家的姑娘啊?这么迫不及待的往人家二公子怀里钻?” “好像是安国侯府的大小姐,之前嫁给赵章的那个!听说她已经再次订婚了,但好像不是护国公府的二公子啊!” “她呀,那怪不得了,和好几家的爷们儿纠缠不清呢!” 那些人说话的声音虽小,但梅宫雪光看他们的表情就能猜到在说什么,从宇文复怀中退出来时也很尴尬。 她真不是故意的! 刚才下来踩那脚凳时就没踩实,感觉好像…少了一条凳腿儿似的! 可当她回头去瞧的时候,人家府里的下人已经把脚凳挪走了。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对不起,二公子,是我失礼了!” 梅宫雪非常歉意道。 宇文复莞尔一笑,很有大度道:“无心之过,梅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他的身姿修长如翠竹,一袭月白色长袍穿在身上,更添了一分温润清和的气质。 容貌俊秀的像是被精心雕琢的美玉,特别是在看向梅宫雪时,嘴角的笑意温柔得都能让人的心化了。 可梅宫雪很快就察觉有些不对劲儿,对方的眼神乍一看是温柔,仔细一瞧又有种按捺不住的兴奋。 反正就是说不出的古怪! 幸好宇文复不是单独来接她的,很快便转过身去招待其他人了。 护国公府果真是庄严又奢华,庭院内更是种满了各种珍稀的花草树木,这个季节里依旧开得茂盛,想必是后院温泉的作用。 梅宫雪这边刚进去,门口便又停了几辆马车。 其中一辆马车下来的正是季云初,以及跟在他身边的一个男娃娃,齐文宣! 当看到这两个人出现时,梅宫雪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没想到今天这样的场合,居然也能碰见他!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微笑,不敢忘记自己今天是为了什么。 季云初也看见了她,带着孩子径直朝他们安国侯府的位置来了,只是最后坐在了梅香寒的身旁。 齐文宣今天倒是出奇的安静,可能是出门前被季云初特意叮嘱过。 梅宫雪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随着酒宴开始,丝竹声响起,舞姬上场,众人也是推杯换盏。 梅宫雪哪有心思吃饭,她一直注意着护国公府那边的动静,本来想找个女眷说说话、套套近乎,好打听千金保孕方的事情。 然后这次酒宴,人家护国公府明显并不重视,只出了两人。 一位是大夫人,另一位就是二公子宇文复了! 梅宫雪有些伤脑筋。 这种场合下,前来参加酒宴的宾客们少不了互相吹捧的场面,比如夸一夸护国公府现在年轻一辈的三个子女。 两男一女,特别是那位大公子,那才是大周朝年轻一辈武将中真正的佼佼者! “季将军也是年轻有为,假以时日,未来的成就不会低于宇文家大公子的!” 季云初举起酒杯,态度谦和道:“李大人谬赞了!” 他毕竟是朝中新贵,在场也有不少人巴结他的。 但季云初其实还没到可以被称为“大将军”的地步,毕竟资历尚浅,平日里大家叫他一声“将军”,更多的是对他的尊重。 特别是见季云初坐在了安国侯府这一桌,便打趣他,“听说季将军和安国侯府二小姐的好事将近啊,亲事已经定下了?真是恭喜!” 这话立刻让梅香寒羞红了脸。 季云初端起酒杯的手微微一顿,下意识扫了眼对面梅宫雪的脸色。 梅宫雪眼观鼻,鼻观心,一双眼睛时不时往护国公府的人那边瞧。 季云初可以很确定,她刚才是听到了自己和梅香寒即将定亲的消息。 那她一点都不在意吗? 季云初的脸色有些难看,又想起前两日梅宫雪当着自己的面,却百般维护周赴的样子,那股怒气便再次涌起,手中的酒杯都被他捏出了一道裂痕。 梅香寒原本见季云初并没有出言否认订婚的事,还有些沾沾自喜,可在察觉季云初的视线一直盯着梅宫雪看时,嘴角的笑意又渐渐消失了。 就见季云初直接夺过酒壶,起身亲自给梅宫雪斟了一杯,道:“大小姐一向精通音律,今日场中这琴弹奏得如何啊?” 梅宫雪真觉得好烦! 她今日来是为了那千金保孕方,可没心思和某些人在这里拌嘴。 见梅宫雪这样不愿搭理自己,季云初心里火气更大了。 连句话都不愿意和他说了吗? “大小姐是不是忘了,还欠我一首《幽兰调》?” 季云初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以前不开心时,梅宫雪都是主动给他弹奏,现在连这么个小要求她都如此吝啬吗? 见他两次主动开口,梅宫雪都没有搭话,那位李大人也转头看过来,低声嘲讽道: “记得当年梅家大小姐还未出阁时,就曾扬言以后要嫁给季将军做妻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命运弄人,突然得知季将军要娶自己的亲妹妹了,心里应该很不舒服?” 梅宫雪神色一冷,心里不快。 这里是什么场合? 身为朝中官员,怎么能说出这种令人厌恶的话呢? 然而,当她对上那位李大人嘲笑的眼神后,忽然想起了对方的身份。 自己在赵府时,这个人就来做过客。 她甚至还当着对方的面跳过舞,斟酒伺候过人! 梅宫雪一个哆嗦,立刻收回了视线。 那段过往实在是太不堪,连她自己都羞于启齿,这也是她为什么不愿意参加这种公开宴会的原因。 因为难保不会遇到曾经伺候过的官员! 就好像在提醒她,自己曾是个太监的玩物,是个在酒宴上可以任人随意打量、赏玩的物件儿! 见梅宫雪面色惨白,那位李大人却是越说越来劲。 “季将军只是想听首曲子而已,梅姑娘怎么不积极?你当初在赵府弹得可勤快了!” 梅宫雪的指甲几乎都嵌进掌心了,但仍是再三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在护国公府闹事。 她勉强扯出个笑容,想要把这件事打个哈哈糊弄过去。 “哎呀!是谁?” 那李大人一声惊呼,原来是有人用酒水泼了他一身。 他正要发怒,结果回头一瞧吓得赶紧站起身来。 “二公子…我…” 第54章 喝完一杯茶 宇文复一脸怒容地看着他,“李大人,这是我们护国公府的宴会,我不希望某些没教养的人在这脏了我们家的酒!” 一番话说得正气凛然,然后他便缓步来到了梅宫雪身旁,明显是要为她撑腰的意思。 李大人弯着腰,连连道歉,说自己多吃了几碗酒说醉话,然后便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宇文复这才转身看向梅宫雪,目露关切,“你还好?有没有吓到你?” 梅宫雪起身道:“多谢二公子!” 能开口替自己说句话,她真的很感激。 宇文复眸色温柔,很细心的注意到刚才的酒水也泼到了梅宫雪身上,便主动邀请: “梅姑娘不妨随我去一趟偏院,换套干爽些的衣服!” 梅宫雪有些犹豫,“这不太方便!” 这时,原本沉默着的梅砚君也站起身,“小雪,这是二公子的一番美意,你就跟着去!” 说完,还悄声在她耳边道:“顺便打听一下千金保孕方的事!” 梅宫雪一想也对,便满怀感激地跟着宇文复去了另一边。 季云初刚刚见宇文复突然出来英雄救美,本就很不爽,眼下又瞧着梅宫雪跟对方走了。 他不放心,正想追上去查看,突然听身旁有人轻声调笑。 “今天早上来的时候,我就瞧见这位梅姑娘主动勾引二公子,想不到这么快上钩了!” 一句话,瞬间将季云初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他瞪了那人一眼,“刘大人口下留德,难道你想像刚才的李大人一样被撵出去吗?” 然而那位刘大人明显是喝得有些多了,非但不闭嘴,反而抬高了些音调。 “我可没胡说,刚才那么多人都瞧见了,是她自己往人家二公子怀里扑,敢做还怕人说啊?” 旁边的人立刻点头,“可不,都快贴到人家身上了!” 季云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梅宫雪现在已经这样不知廉耻了吗? 而原本想要追上去的脚步,也突然拔不动了。 其他人都没在意,继续闲谈着。 这男人若是多喝了点酒,就开始不分场合地往外冒荤话了! “你们说,她怎么就开始勾搭人家二公子了?不是已经和刑部的周赴订婚了吗?还是陛下赐婚呢!” “嗐,这女人都不一定让人过了几手了,有什么可奇怪的?惨的是周赴那条疯狗!” “敢不敢赌一把,当初在大牢里审讯的时候,周赴肯定就把她给拿下了,你们想啊,审讯一个女犯人,什么刑法最好用?” “真是便宜了那帮刑部的家伙,呵,一个太监要过的女人,竟然也不挑!” 他们的对话,季云初听得清清楚楚,真想抡圆了拳头打掉那几个人的牙。 然而不知为何,他听完后满脑子里只有一个疑问。 梅宫雪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吗? 该死! 都说女人的身子给了谁,心就给了谁。 莫非她已经和周赴有了夫妻之实,所以才会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 梅宫雪跟在宇文复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保持着适度的距离,一路上并没有多话。 丫鬟领着梅宫雪进了房间换衣服,出来后,发现宇文复竟然就在门口等着她。 “前厅宴会过于喧嚣,且我见梅姑娘似乎并未饮酒,不如咱们去喝杯茶!”宇文复邀请道。 梅宫雪略一沉吟,便点头应下。 两人走在一条用石板铺就成的小径,看起来似乎蜿蜒着通向更深处,而且周围很安静。 梅宫雪有点担心,但想着对方刚刚可是出言帮了自己,看起来是个处事正派的人,便打消了疑虑。 其实找一处人少的地方聊聊也好,毕竟她有事相求。 “方才酒宴上那些人的话,你不必在意,赵章前些年在朝中嚣张跋扈,如今更是死不足惜,这些事又与你一个弱女子有何关系?”宇文复轻柔道。 他的话让梅宫雪很是感动,人也跟着放松下来。 “多谢二公子安慰,不过,今日登门拜访实在是有事相求,听闻府上有一种家传的药,名为千金保孕方,能否借我们一颗?绝对不会白拿的!” 然而,她的话却让宇文复笑了出来,“梅姑娘,你刚才也说那是我们宇文家家传的药,可知这药是给谁的?” 梅宫雪摇头。 “这是给我们家未来儿媳准备的,也就是聘礼!” 见梅宫雪微讶,宇文复又继续道:“女子生产不易,都是要在鬼门关走一遭的,有了此药便能高枕无忧!” 梅宫雪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已经带了几分央求,“二公子,我嫂嫂前些日子动了胎气,很是危险,而且她这个孩子是好不容易怀上,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强人所难,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是希望二公子可以赐药!” 也是真的没办法了,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嫂子失去这个孩子。 无论如何,总要试一试的! 宇文复拧眉思索良久,终于点了点头,“那好,给你们一颗也无妨!” 梅宫雪缓缓睁大眼睛,“真的吗?” 只要一颗,嫂子那边就有救了! 见她还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宇文复不禁莞尔,“放心,我既然已经答应了,那便不会食言。” 梅宫雪这才露出惊喜之色,起身冲他行了一礼,“我替我们侯府谢谢二公子的慷慨,这等恩情,他日定当涌泉相报!” 梅宫雪迫不及待地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侯府的人,转身就要去前院。 就见宇文复嘴角笑意更深,“此时不急,梅姑娘刚才不是答应要陪我喝完一杯茶吗?你若不放心,我派人去通知一下就好!” 梅宫雪也察觉自己太激动了,坐下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宇文复亲自倒了一杯茶,然后端到她面前,“梅姑娘请!” 梅宫雪此时已经完全放下了戒心,端起来就要喝。 可突然,假山后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把梅宫雪吓了一跳,便又将杯子放下了,因为她听这声音有些耳熟。 仔细一看,可不是熟嘛,是梅香寒! “你怎么在这里?” 梅香寒面色惊慌地朝她跑过来,口中大呼,“姐姐,有蛇,快救我!” 说着,她立刻躲到梅宫雪身后,却因动作太大不小心打翻了旁边的茶杯,淡黄色的茶水全都泼洒在了裙摆上。 宇文复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蹙,也缓缓放下自己手中那杯茶。 第55章 离宇文复远一点 那只是一条普通的草蛇,的确是冲着梅香寒的方向游来。 但行动迟缓,很有可能是正在冬眠的时候被人惊醒了。 梅宫雪将梅香寒护在身后,还没等动作。 旁边的下人便立刻用棍子压住那草蛇,再用厚衣服一罩,便卷走了,动作很是熟练。 虚惊一场。 梅宫雪这才松了一口气,正要回头和宇文复说话,却发现对方的脸色不知为何冷了下来。 “扫兴,既然你们安国侯府这么没有诚意,那千金保孕方的事还是算了!”宇文复面色阴沉道。 说罢,他一甩衣袖直接起身离开了, 梅宫雪大惊,“二公子?” 怎么回事,刚刚不是说好了吗?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了?难道是自己说错什么话了? 梅宫雪面上露出一丝懊恼,正想要去质问身后的梅香寒,她怎么会突然在这里。 然而却见梅香寒身子晃了晃,“扑通”一下,竟是被蛇吓晕了过去。 梅宫雪瞬间一个头两个大。 就这样,她没有再回到前厅酒宴,而是先把梅香寒送回了马车上。 侯府其他人收到消息后也赶了出来,直接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所有人的情绪都很低落。 等到了侯府,梅宫雪坐下后正要喝口茶。 梅长恭便冲了过来,一把就将茶碗打碎了,抓着她的手臂,质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宇文二公子刚派人来传话说是同意赐药,怎么才一转眼的功夫又不给了?是不是你这臭脾气惹怒了人家?” 梅宫雪的胳膊被他拽得很疼,眉头紧皱。 还没等她开口,一旁的梅砚君便过来制止梅长恭,用手挡着他,“你有话好好说,这怎么又动起手来?” “二哥,你又护着她!当时在场的就她和宇文复两人,这事不赖她赖谁?”梅长恭怒目看过来,狠狠瞪着梅宫雪,“咱们全家人好不容易求来的机会,又是提前送了那么多礼过去、又是说好话,又是陪着喝酒的,可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一个人搞砸了!若害得大嫂没办法顺利生产,看我会不会饶了你!” 说罢,他一把将梅宫雪甩开。 梅宫雪一个趔趄,差点倒了,幸好扶住了旁边的椅子这才站稳。 然而梅宫雪这次却是不知要如何解释,见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她也是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本来都说好了会给药,但梅香寒却突然从旁边跳出来,然后二公子便改变主意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梅长恭心头大怒,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要给她一点教训,“梅宫雪,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难道还是阿香她过去捣乱了不成?她因见蛇受了惊吓,现在人还在后堂昏迷呢,你却还把责任往她身上推!” “行了,你又要干什么?”梅砚君赶紧将梅宫雪护在自己身后,想要推开面前总是冲动行事的梅长恭。 但他只是一介读书人,哪里能推得动人高马大的梅长恭? 梅砚君只能又将梅宫雪往自己身后拽了一下,对梅长恭道:“你有话好好说,小雪她跟你一样在乎大嫂,她还能故意搞砸不成?这件事不能全怪她!” “不怪她怪谁?”梅长恭上次被梅砚君罚跪祠堂后,便觉得对方总是在偏心梅宫雪。 “好了,都先坐下!”梅鹤鸣沉声道,他的神色低落又无奈,“都小声些,别又惊动了你们大嫂!” 这话一说,梅长恭才冷静了些,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然后满是愤怒地盯着梅宫雪。 梅砚君这才拉着梅宫雪在一旁落座,轻声问道:“小雪,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今天的事情经过都讲一讲!” 梅宫雪脑袋微微低垂着,本就没有多少神采的眸子此刻更是暗淡。 今天她也很自责,也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于是,她便把今天从进入护国公府之后的事都复述了一遍。 才说到一半时,原本后堂昏迷的梅香寒就醒了,走了进来。 她也听到了几人方才的谈话,便小心地猜测道:“是不是姐姐今天当众往二公子怀里扑,人家不高兴了?” 梅宫雪立刻目光犀利地看向她,“我当时只是脚凳没踩稳,这才不小心撞到了宇文复,而且人家也说了并不计较。” 梅香寒撇了撇嘴,“那也可能人家只是表面上不计较,但心里不乐意啊,所以就不给咱们药了呗!” 梅宫雪本就心情郁闷,听她这么说真想上去踹她一脚,“那你今天怎么不在前厅参加酒宴,而是往后院跑?正好是你出现后宇文复才拒绝给药的,问题也可能出在你身上啊!是不是人家见你这么不懂规矩,到处瞎跑,所以才不高兴了?” 被梅宫雪一番质问,梅香寒眸中立刻蓄满了泪水,“不会的!怎么可能是因为我呢?” 只是,这次大家都没有去关注她的眼泪。 梅砚君更是立刻看向她,严肃问道:“阿香,你今天为什么突然跑去后院?” 梅香寒没想到事情居然会问到自己头上,支吾了半天才道:“我只是看姐姐跟着那个二公子两个人单独离席,觉得有些不放心,所以才跟了上去,我也只是好奇嘛!” 梅宫雪立刻听明白了,嘲讽道:“你不会要去捉奸?” 梅香寒的眼泪瞬间就滚落下来,“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梅鹤鸣一摆手,将话题又拉了回来,示意梅宫雪接着刚才的话说。 当听到宇文复递给梅宫雪一杯茶,而那杯茶恰好被梅香寒打翻了,对方就突然翻脸时。 梅鹤鸣忽然与梅砚君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的神色都是晦暗不明。 “原来是这样,那也可能是二公子今天心情不好,咱们以后再找机会!”梅鹤鸣忽然道。 梅长恭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梅鹤鸣瞪了一眼,这才闭上嘴。 梅宫雪也知道今天的事只能先这样了,便起身往自己院子方向走。 梅砚君则是单独送梅香寒回去,他特意走得慢了些,等见不到前方梅宫雪的影子后,才低声对梅香寒道: “你以后见到宇文家的二公子就离他远一点,千万别像今天这样凑过去了!” 梅香寒有点委屈,“为什么?” 明明姐姐可以去啊! 毕竟护国公府的地位高,那宇文家二公子又生的仪表堂堂,难道自己就不配过去和他说说话,交个朋友吗? 梅砚君竟直接怒斥她,“不要问原因,你只要记住那人不是什么好人就行了!” 梅香寒震惊地看着他,“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梅砚君张了张嘴,也只是含糊其辞道:“反正那个家伙不是什么好人,而且,这件事不会就这么完了的!” 为了保住大嫂这一胎,他们一定要得到千金保孕方! 至于代价…他会亲自去和宇文复谈! 第56章 隐秘的地图 梅宫雪回到桃花苑后,便将自己摔到床上,一动不动。 她再次回忆了一遍自己今天的言行,觉得并没有出格的地方。 若说有,好像还真就是从马车上下来后不小心撞到宇文复的事情,难道真是为了这个?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能再见到宇文复,自己可得向他解释清楚。 很快,天色便暗了。 按照以往,梅宫雪都会在晚饭前去看一趟温可,但她今天没敢去。 饭桌上,梅砚君说自己已经派人去求过宇文复了,希望对方能赏脸再给个见面的机会,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尽管提。 可梅宫雪担心侯府现在的势力大不如前了,这所谓的人情根本不值钱,说出来的话亦是没有分量。 还能用什么去和人家交换呢? 梅宫雪闹心,一整个晚上都是闷闷不乐的。 “小姐,奴婢今天特意在洗澡水里放了花瓣和养气活血的中药,您多泡一会儿,等下再厚厚地涂上一层玫瑰露,保证用不了多久,您的皮肤就能变得嫩滑白润!”被看笑着道。 自从梅宫雪因上次被嘲笑长得显老而失落了一阵子后,她可是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四处搜罗好的润肤品,势必要将自家小姐重新养成一个水水灵灵的大家闺秀! “好啊!”梅宫雪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泡了一会后,被看便过来给她擦背。 梅宫雪身上的那些伤疤,她第一次见时就心疼的流泪,哪怕这么多时日过去了,再触碰到时依旧不敢太过用力。 忽然,她的视线落在了梅宫雪后背上的一块儿伤疤上,那看上去是一块烙铁烙上去后留下的疤痕。 真是难以想象当时有多疼,可被看奇怪的却不是这个,怎么这块疤痕越看越像… 一张地图? “怎么停下了?”梅宫雪问道。 “没什么!”被看随便敷衍了过去。 她一直不愿意,也不敢在梅宫雪面前提这一身的伤疤,怕惹得小姐想起伤心事。 可都一整天了,被看见自家小姐都紧皱着眉,便提议道:“小姐若心情不好,咱们明天就出去逛一逛!” 梅宫雪本来不想去的,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在了桌案上的那张纸条。 那是之前嫂子给她的王师傅的地址! “对了,我之前让你去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梅宫雪问被看。 “奴婢打听过了,王师傅家还住在鱼肠巷,老人家今年六十多了,身子还挺硬朗!” 梅宫雪轻轻呼出一口气,“那挺好的,既然这样,咱们明天就去拜访一下他老人家!” 翌日。 梅宫雪见天气不错,吃过早饭后便带上被看坐着马车出来了。 鱼肠巷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具体的范围也比较大,前一半是商户区,后一半是住宅区。 中心围着一座湖,叫做太平湖! 之所以叫鱼肠巷,一方面因为和湖有关,另一方面好像是因为街道都很窄。 特别是从商户区拐到住宅区的时候,马车根本走不进去,所以才叫了这个名字。 所以侯府的马车行驶到外边时便只能停下,梅宫雪带着被看两个人走进了巷子。 这里的商铺倒是很繁茂,不宽的小道上挤满了人。 梅宫雪因为手里拿着明确的地址,所以她以为会很好找的,结果连着问了几个人,差点把她们主仆两人给绕晕了。 原来这巷子本就是围湖而建,曲折迂回,又有着错综复杂的小路,所以找起来还真有些麻烦。 等来到一条小吃街的时候,依旧是人挤人,但她们都走累了。 梅宫雪嘱咐被看,让她去小吃街那边多买一点吃食过来,然后两人找个茶馆之类的地方先吃点东西再继续找。 被看点头,怕梅宫雪身上没留银子不方便,特意给她留了一些,然后才向着小吃街那边走。 梅宫雪手里拎着两大包给王师傅准备的礼物,留在原地四处瞧着,想看看有没有离得近的茶馆。 在路过一处街巷的转角时,忽然有一只大手伸出,直接将她整个人都拉进了巷子里。 梅宫雪前两天刚被人掳走过,此刻她被吓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正要大声尖叫,却被人捂住了嘴。 “是我!” 熟悉的声音响起,梅宫雪挣扎的动作一顿。 这里的巷子本就窄小,季云初又比她整整高出一个头,她本来想往后退的,却直接被逼到了墙角。 季云初更是伸出一只胳膊抵在墙上,将她困在了方寸之间。 “你躲什么?” 他说着,又用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 这样一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 梅宫雪只能尽力用手抵着他的胸口,还未等说话,头顶便飘下来一句冷冰冰的话。 “那天你往宇文复身上扑的时候,也像现在这样近吗?” 一句话瞬间激起了梅宫雪的愤怒,“季云初你到底要干什么?而且你怎么会在这里?别告诉我,你在跟踪我!” 她眼中的愤怒与慌乱,都被季云初尽收眼底,他竟是轻轻勾唇,“跟踪又怎样?” 这样鲜活的她,比之前冷冰冰的模样好多了,让他的心跳都乱了节奏! 可一想到那天酒宴上听到的荤话,他又满心怒火。 自己是看着她一点点长大的,看着她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幼女,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他不允许那些男人的脏手碰她! 特别是当他看到梅宫雪发间的蝴蝶簪子时,更是觉得格外碍眼,直接抬手将那破簪子拔了出来! 第57章 订婚信物 梅宫雪心里一慌,伸手就想夺回来。 但季云初比她高出太多,哪怕她点起脚来拼命去抢,也只招来了季云初更多的逗弄! 梅宫雪狠狠瞪他一眼,“你一个大男人抢我簪子做什么?难不成还想回家偷偷戴?” 季云初没想到梅宫雪变着法地骂他,一双眸子黑沉沉的,“你就这么在乎这支簪子?还是在乎送给你簪子的人?” 梅宫雪深吸一口气,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和一支簪子较劲! 难道是因为上次在护国公府时,自己因为《幽兰调》的事又得罪了他? 梅宫雪正琢磨着怎么把簪子拿回来,梅长恭忽然欺身上前,她吓得一缩。 但紧接着发间一紧,抬手一摸发现,自己头上又多了支簪子! 正是那天在金缕轩季云初看中的一千两金簪! 这簪子可有些分量,戴上后立刻觉得一沉。 可那天自己不是没要吗! 他居然还是买了下来? 梅宫雪费解地看着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支簪子是我送你的!”季云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眼底都有些发红,“我就是想看你戴上它才特意买的,可你却当众拒绝,反而接受了周赴的簪子,你把我当什么了?” 梅宫雪皱眉,原来他是因为自己的拒绝觉得丢了面子,所以才非要自己戴上。 无聊! 他以为他是谁? 梅宫雪不耐烦地将金簪子从头顶拔下来还给他,“东西太贵重了,你还是收回!” 季云初神情更冷,手中攥着那支蝴蝶簪子微微用力,瞬间簪身就变形了。 “住手!”梅宫雪看得心里一紧,那可是周赴送给她的,自己本就欠了那个男人很多,又怎可糟蹋人家的心意? “戴上!”季云初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似乎非要证明什么一般,威胁道:“否则便休想拿回这支蝴蝶簪子!” 梅宫雪就这么看着他,看着那张自己曾经无比熟悉的面孔,觉得很是心寒。 “我以前真是不了解你!” 第一次发觉他居然这么恶劣! 以前季云初在侯府时大多数都逆来顺受,为人更是温和,何曾像现在这样偏执过? 为了一支簪子便在这里逼迫自己? “怎么,看到现在的我让你失望了?”季云初本就阴沉的眸子越发森冷。 梅宫雪嗤笑一声,并未回答。 或许现在的他才是最真实的样子。 若当初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自己应该也不会爱上他! 见梅宫雪还是乖乖将金簪子带在了发间,季云初这才露出一丝满意,“记住,这是我送给你的!” 说完,他便抽身离开了。 梅宫雪赶紧追问:“我的蝴蝶簪子!” 季云初朝她晃了晃,“你发上那支簪子不准摘,否则三天后这支就别想要回去了!” 他背对着梅宫雪的嘴角牵起一抹冷笑。 梅香寒告诉过他,侯府两天后会在太平湖办宴会,到时应该会邀请周赴。 他倒要瞧瞧,对方看到梅宫雪发间的金簪子后,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梅宫雪身子给了他又能怎样?他就是要告诉那个男人,梅宫雪的心永远是属于自己的! 在他离开后,梅宫雪无力的靠在身后的墙上,真想拽出那支金簪子撅成两半,再狠狠丢进湖里! 这世上没有谁喜欢被逼迫! 梅宫雪深吸一口气,好在季云初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也希望三天后对方会守约。 她又整理着一下自己微乱的发髻,这才从巷子里走出。 而此时,被看已经买完东西,正焦急等待着,见到梅宫雪后赶紧跑过来。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奴婢还以为你遇到了什么麻烦!” 梅宫雪叹息,没说什么。 两人按计划先垫了垫肚子,等到下午时,终于找到了王知行老师傅的住处。 门上是一块用着深色檀木制成的匾额,上面刻着“天巧居”三个大字。 一进店便能看到一排排的木架,木架上摆放着造型精巧的各种物件。 很快,梅宫雪便见到了王知行本人。 六十多岁的老爷子,早已满头银发,但精神尚可,出来的时候身上还扎着围裙,手里雕刻的好像是一对铃铛。 梅宫雪将自己带来的礼物送上,却没有说自己是安国侯府的人。 只说是家里有长辈曾在他这里做过东西,这才介绍过来的。 “姑娘太客气了,还给老夫带了这么多礼物!不知可有能帮到你的地方?”王知行开门见山地道。 梅宫雪攥紧手中的盒子,却没敢率先拿出来。 “是这样,我有一个朋友,他天生就感觉不到疼痛,所以我想请您打造一件类似软甲可以防身的东西。” 王知行问:“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梅宫雪没太好意思说是自己的未婚夫。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琢磨,到底该送周赴一件什么做订婚信物呢? 想来想去,便想到了这个。 周赴虽然没有痛感,但毕竟也是行武之人,难免遇到危险,穿身软甲防身总是好的! 王知行沉思片刻,“软甲我的确是打造过,最重要的是,价格可不低啊!” 梅宫雪想想自己并不是很富裕的小金库,“那我能先跟您付定金吗?之后再想办法一点点给您凑齐!” 无论如何,这件礼物她已经决定送给周赴了。 王知行点了点头,见她是老客户推荐来的,倒也没有为难她。 梅宫雪千恩万谢,然后又犹豫了一会,才将手中的盒子取出。 打开后,里面装着的正是之前断成几截的桃花簪子。 “王师傅可还记得这个?” 王知行端详了一番,立刻点头,“记得,但凡是老夫经手的物件都记得,但这支簪子有点特殊,应该是安国侯府的梅老侯爷打造出来的!” 虽然事情过去了很多年,但老爷子依旧记得清楚。 因为大部分人来找他都是为了订做东西,只有那位梅侯爷很特殊,他竟是来找自己学手艺的。 他继续道:“是不是有一对?我记得当初老侯爷是想送给自己的双胞胎女儿做及笄礼的,真是羡煞旁人啊!” 梅宫雪点头,忐忑不安地问:“明明是双胞胎,侯府又姓梅,可老侯爷在最初设计时,为何选择一支是梅花,另一支却是桃花?是不是…是不是他更加偏爱其中一个女儿,所以才把梅花留给了她?” 梅宫雪几乎是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这句话,也准备好了最糟糕的答案! 第58章 梅姑娘可不能走! 谁知王知行却笑着摆摆手,“那怎么可能?如果偏心的话,也不用费这么大力气亲手打造了!” 梅宫雪忙问:“那他为何…” 王知行仔细回忆,“我记得老侯爷的一个女儿幼年时走丢过?他说梅花虽美,但都是在冬季里开放,太冷了!他希望自己曾经走失的那个女儿可以像春天的桃花一样,有温暖的阳光照耀,早日回家!” 梅宫雪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铺子的,当她回过神时,早已泪流满面。 原来是这样的原因吗? 真好! 可是,爹,有你在的地方才是女儿的家啊! 现在,女儿已经无家可归了! 回到侯府后,梅宫雪终于是安安稳稳地休息了一夜。 接下来的两天,她不管干什么都觉得精力满满。 感觉心里原本空虚的地方,被什么东西再次填满! 等到了第三天,侯府果然要在太平湖上宴请一位贵客。 梅砚君特意派人来嘱咐,穿得隆重些,免得让人家觉得失礼。 梅宫雪的心情不错,还就认真地挑起了衣服。 一套宝蓝色的裙装,是之前过年时新做的,她一直没来得及穿。 见梅宫雪选了这一件,被看也很高兴,使出了浑身解数,给她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 幸好梅宫雪这些日子好吃好睡,身上终于有了些肉,穿起衣服来也不像之前那般好似只剩一副骨头架子了。 可在给梅宫雪梳完发型之后,被看就有些为难了,“小姐今天还要戴那支金簪吗?” 梅宫雪知道她说的是前两天,季云初非逼着自己戴的那支。 虽然都是桃花的样子,但梅宫雪对这支真是无比的厌恶。 可偏偏季云初那充满危险的话还在耳畔回荡,梅宫雪又不敢不听。 否则她真不知道季云初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别到时又找借口不把蝴蝶簪子还给自己。 “那就戴着!”梅宫雪无奈道。 但不得不承认,季云初送的这支金簪子的确漂亮又贵气。 当她装扮好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大家的目光中都带着些惊艳。 宝蓝色的罗裙好似海浪泛起了波光,端庄而优雅,而且衣裙剪裁合身,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她纤细的腰肢。 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裙摆微微晃动,更是曼妙非凡。 宇文复今天一见到她出来后,更是看得两眼放光! 梅宫雪朝着他一行礼,“见过二公子。” 没错,今天侯府要宴请的人,正是宇文复! 今天这场宴席特意设置在太平湖上的一艘船上,除了温可之外,侯府所有人都来了,可见重视程度。 梅宫雪当然也能理解,毕竟上次去求药人家就拒绝了,好不容易又将人请了过来,哪里敢有半分怠慢? “难得二公子肯赏脸,船上早已备好了酒水,请!”梅鹤鸣率先道。 宇文复点点头,随后扫了一眼身后的梅宫雪,勾起一个很有兴致的笑。 但梅宫雪并未察觉到,因为管家突然过来告诉她,说今日的宴会丫鬟是不能上船的。 梅宫雪并未多想,冲着被看一点头,示意她别担心,然后便转身登了船。 按规矩,她坐在下首位就好。 可梅砚君却笑着朝她一招手,“小雪,来,你今天就坐在二公子身边!” 梅宫雪微愣,“这不太妥当?” 那个位置不是梅鹤鸣坐,也是梅砚君坐啊,怎么能让自己一个女眷坐过去? “既然二爷都这么说了,梅姑娘请!”宇文复已经提前落座,并一脸笑意地看过来。 梅宫雪不好拒绝,反正这么多人都在,坐过去也无妨。 就这样,梅宫雪坐在了宇文复的左手边。 似乎怕她不自在,梅砚君还特意将梅香寒也安排坐在了她身旁。 双方寒暄一阵,很快饭菜便上齐了。 梅鹤鸣正在陪着宇文复聊着什么,似乎提到了护国公府的大公子,也就是宇文复的兄长。 好像是前些日子在战场上受伤,瞎了一双眼睛,昨天刚刚回京。 梅宫雪心不在焉地听着,忽然感觉身侧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在盯着自己。 “姐姐!” 梅宫雪几乎是下意识露出了厌烦的神情。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场合,便只能耐着性子面带微笑地看着梅香寒,“怎么了?” 梅香寒张了张嘴,最后目光落在了梅宫雪发间的那支金簪上。 她认得,这是那天季云初说过要送给梅宫雪的发簪。 姐姐当初不是拒绝了吗?为何今天又戴在了头上? 是不是侧面说明,这两个人又背着她在私底下偷偷见面了? 不过梅香寒今天出门前也是被多次嘱咐过,不准哭,免得惹贵客不高兴。 所以片刻后,她也是强扯出了一个笑容,夸赞道:“姐姐戴着这发簪,果然很漂亮!” 虽然她没有哭,但眼泪已经含在眼眶里了,看着就叫人心疼。 这时,下人上了一盘羊肉,一股膻腥味飘来。 梅香寒刚提起筷子突然一阵干呕,面色也不太好看,好像有点想吐的样子,看起来怪怪的! 不仅梅宫雪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另一边的梅长恭也注意到了。 他低声在梅香寒耳边询问了两句,然后突然出声:“大哥,阿香身子不舒服,我想先带她回去看一下大夫!” 梅鹤鸣正和宇文复聊得开怀,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 于是梅长恭带着梅香寒起身,很快就下了船。 梅宫雪并未当回事。 又过了一会儿,梅鹤鸣似乎有些喝醉了,手中的酒杯都拿不稳,起身时身子也是晃晃悠悠的。 梅宫雪纳闷,她记得梅鹤鸣的酒量不错,这么快就醉了吗? 就见梅砚君起身来扶住了他,还不忘对宇文复解释道:“二公子,真是失礼,我大哥他喝醉了,我先扶他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说着,竟是扶着梅鹤鸣,也要下船。 梅宫雪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你们等下…” 怎么回事? 刚刚还一桌子人,现在他们接二连三地离开,那岂不是就剩下自己和宇文复了? 梅宫雪心底突然涌起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她正要起身。 宇文复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那双原本温和的眸子里竟带了几分挑逗的打量起她,“梅姑娘可不能走,你还要留下来陪我呢!” 梅宫雪一僵,身上忽然窜起了一层寒意。 第59章 你好香啊! 梅宫雪很是不安的强行将手从宇文复手中抽出,等再抬头时,发现梅砚君已经陪着梅鹤鸣下了船。 此刻,船舱内虽然点了几个炭盆取暖,但梅宫雪仍是觉得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往上窜。 而此时,这里就只剩下她和宇文复两人! 梅宫雪握紧了自己有些发抖的手,仍是抱着一丝希望的看向了梅砚君他们离开的方向。 “等一下,我二哥他们应该就回来了!” 不知为何,此刻她自然而然地喊出了“二哥”这个称呼,可能是此刻她真的很害怕被一个人丢在这里! 宇文复一笑,未置可否,自顾自的倒了杯酒饮下。 梅宫雪极力的想找个话题打破平静,忽然道:“刚刚听二公子提到,您的兄长回京了,眼睛也受了伤,严重吗?” 宇文复在人前时,嘴角总是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可在这一瞬间,就好像是面具突然被撕下来一般。 “我大哥啊,他的眼睛彻底瞎了,已经是个废人一个,原本定下来的婚事昨天也被人家退了婚!”他摇头叹息着。 梅宫雪有些僵硬的道:“这样啊,真是可惜!” 结果宇文复嘴角忽然勾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有什么好可惜的?从小他就压我一头,有什么好事,爹娘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他,这下,看以后谁还敢说我不如他!” 说完,他的视线便开始在梅宫雪身上来回游移,好像在打量着什么猎物一般,整个人和之前那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判若两人。 “你好香啊!”他突然凑了过来。 梅宫雪板正地坐直了身子,整个人的神经都紧紧绷着。 但她依旧保持着一丝理智,试着解释:“我想二公子可能误会了,那天去府上做客,我并不是有意扑到您怀里,如果造成了误会,我给您道歉!” 听到这话,宇文复突然笑了起来,眼中的得意愈发明显。 “没有误会,那天是我故意让人用了缺腿的脚凳,这才有机会和你撞了个满怀,你的身子可真软!” 梅宫雪心里咯噔了一声,怪不得那天自己没踩稳,原来真的是他设计好的! 那今天,他又要干什么? 看到梅宫雪的脸色瞬间惨白,宇文复挑眉笑道:“怎么,不愿意留下来陪我?你今天打扮的这样招摇,难道不就是为了给我看的吗?” 他眼中那赤裸的情欲,梅宫雪看得清清楚楚。 看来,自己今天是被算计了! 梅宫雪开始打量四周,原本还站在旁边布菜的下人此时竟也消失不见,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要怎么办? 可宇文复的目光突然又温柔了起来,好像是注意到了她发间的金簪,“这是季云初送给你的?” 他的语气重新变得斯文。 梅宫雪神色凝重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宇文复没有回答,好像只是单纯的好奇,打量着她发间的金簪,“我记得小时候你就喜欢围着他转,你应该都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了?那种人有什么好的,就连我姐姐也喜欢他!” 说着,宇文复抬手勾住了梅宫雪的下巴,“可惜啊…” 他的声音像是裹着蜜一样,甜腻又蛊惑。 梅宫雪真是听得一阵恶心,一把拍开他的手,起身大叫起来,“来人啊!” 他们是在太平湖的岸边登船的,鱼肠巷附近人来人往,自己大声呼救的话总会有人听见的! 然而当她跑到船舱外才发觉,大船不知何时早已离开了太平湖,这里一片荒野,连个人影子都没有! “你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了,矫情什么?” 宇文复的声音悠悠从船舱内传出,人也缓步走了出来。 梅宫雪一惊,连连向后退去。 宇文复一点点靠近她,似乎根本就不着急,也不担心她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随着他的每一步靠近,梅宫雪几乎都能听到自己心跳的砰砰声。 宇文复的面上依旧是那副温柔的假面具,但手下的动作已经开始肆无忌惮,快走一步,用手指勾住了她的裙带。 “你是安国侯府送给我的礼物,我会慢慢打开享用的!” 梅宫雪方才就隐隐察觉自己是被侯府的人卖了,只是内心深处还有些无法接受。 她的嘴唇明明是发抖的,可吐出的话又十分镇定,“你不要再过来,否则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虽然这四周无人可以求助,但她烂命一条,大不了跳冰水里冻死! 却不想,听她这样说,宇文复直接笑了,一脸阴鸷的看着她,“那你不想要千金保孕方了?” 梅宫雪一惊,这才明白过来,死死盯着宇文复,“他们用我做了交换?” 她本来正向着湖边退,可突然脑袋一阵眩晕,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怎么回事? 宇文复这时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脸玩味道:“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你的茶里早就被下了药,那可是你的好二哥亲自准备的药!他还三令五申地叮嘱我,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事情办完。” “然后务必收拾妥当、不要留下痕迹,免得让你发现端倪,做完之后就悄悄把你还回去,你看你二哥他多疼你,简直是费尽了心思!” 梅宫雪还想要反抗,可身上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一股前所未有的惊悚感袭上心头,可最终,她还是昏迷了过去。 宇文复眼神痴迷地看着她,顺着轮廓,欣赏着她曼妙的身姿。 之后,他竟自顾自地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在鼻间嗅了嗅。 那是一件粉红色的女子胸衣! 若梅宫雪此时醒着,定能一眼认出,那正是前段时间自己丢失的那件胸衣! 不知何时,竟是落在了宇文复这个变态手中! 他轻轻嗅着那粉红色胸衣上的香气,仿佛还能感受到梅宫雪曾经留下的体温。 一想到马上就能感受到面前这具美好的玉体了,他便兴奋地大笑起来。 “来人,带她下去沐浴,给我好好洗干净!” 第60章 她居然同意? 朦胧间,梅宫雪感觉有温暖的水冲洗着自己的身体。 又过了会,有人在她嘴里塞了一颗丹药。 “乖乖把它吃下去,这是可以助兴的药!” 身下触感柔软,应是一张大床。 一阵微微的晃动传来,她好像还在船上。 怎么回事?自己不是已经吃了药应该失去知觉的吗?现在为何又能听到外面的动静了? 难道是药力减弱了? 她努力想要动一动,却发现自己仍是使不上力气。 忽然她感觉有人掀起了她的裙摆,一双微凉的手触碰到了自己的肌肤,缓缓向上。 快住手! 梅宫雪心中疯狂的呐喊着,但却都什么都阻止不了,只能任凭那陌生的气息一寸寸侵袭着自己。 一滴湿润的泪从她眼角滑落。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为什么她会被自己的亲人拱手送到这个畜生的床榻上? 谁能来救救她? 这时,却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像是上了年纪的嬷嬷。 “回禀公子,已经验过了,这姑娘还是完璧之身!” 紧接着响起的才是宇文复的声音,“真的?” 他似乎很是震惊,语气中都充满了不可置信。 毕竟梅宫雪之前就嫁给过赵章,太监虽无根,但也有的是五花八门的方法来玩弄一个女人。 特别是之后,她还被关进了刑部大牢半年。 那周赴更是条疯狗,审讯犯人无所不用其极,对着一个女犯人居然没采取点特殊手段? “好了,其他人都滚下去!”宇文复的言语中带着一种明显的兴奋。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很快就消失了,整个空间瞬间变得很静。 可梅宫雪的心跳声却是越来越响,她感觉身下的床在微微晃动,有人上来了。 很快,她就听到了宇文复那明显变粗的呼吸声。 一只滚烫的手在她脸颊上静静抚摸着,瞬间,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梅宫雪,你知不知道我惦记了你多久?从少年起第一次见面,我每晚梦里都是和你一起翻云覆雨!” “今天终于可以完完整整的拥有你了,而我也会是你的第一个男人,放心,我一定会轻轻的!” 说罢,梅宫雪便感觉自己胸口一凉。 … 侯府内。 梅香寒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见到油腥大点的菜,就有些反胃、干呕! 梅长恭将她送回来后,还想找个大夫看一看。 可小娥却一直拦着,说自家小姐只是吃坏了东西。 他正犹豫的时候,下人禀报,说大爷和二爷回府了。 “他们也回来了?”梅长恭一愣,怎么这么快?湖上的宴会已经结束了? “那大小姐也回来了吗?” 见下人摇头,他心中疑惑更甚。 难道说现在陪着宇文复聊天、陪酒的,就只有梅宫雪一人吗? 梅长恭赶紧来到前厅,见果然只有梅鹤鸣和梅砚君回来了,“大哥,小雪呢?” 梅鹤鸣低下头,喝着下人端上来的新茶,“他还在船上。” 梅长恭十分震惊,“大哥,你糊涂了?小雪一个女眷,留他陪着客人单独说话,这成何体统?不行,我得去把他接回来!” 说着,他便要起身。 却被梅砚君一把拦下,还有些恨铁不钢地瞪了他一眼,“你现在去那捣什么乱?” 梅长恭越听越糊涂,“二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梅砚君似乎有些不想和他的目光接触,转过身道:“二公子说想和小雪单独聊聊,没看我和大哥都回来了吗?” 梅长恭听完后,突然感觉心里毛毛的。 忽然,他想起之前宇文复看着梅宫雪时那一脸痴迷的样子,一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 他“砰”的一下站起来,“二哥,你不会是让小雪去…去…” 后面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但他多希望二哥告诉他不是。 结果,对方竟是沉默了。 “你们怎么能这样做!怎么忍心?那是咱们亲妹妹,就不怕她恨咱们一辈子?” 面对质问,梅鹤鸣和梅砚君的身子都微微一抖,但两人依旧沉默。 梅长恭一个人怒吼了半晌,却不想两个哥哥的态度竟这样冷漠! 他忍无可忍,一脚踢倒椅子,然后便气势汹汹地往外走。 “站住,你干什么去?”梅鹤鸣一声怒喝。 梅长恭脚步停下,但却背对着他,“我当然是要去把小雪接回来,难道看着她跳火坑?否则日后有何颜面去见爹?” 他这话也是有意说给身后那两人听的。 特意说起爹,就是想要提醒他们! 果然,梅鹤鸣眸中的愧疚之色更深了。 他叹息一声,“宇文复说了,只是睡一觉而已,不会把小雪怎么样的,之后就把千金保孕方交给咱们!” 梅长恭震惊的转过身来看着他,“宇文复说的话你就信?万一他伤害小雪怎么办?万一他失言怎么办?” 梅鹤鸣眉头轻轻皱起,似乎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身为兄长,他还是第一次被自己兄弟当面质问到不敢抬头,但他也是没有办法啊! 梅长恭气得一跺脚,还要再说什么时,管家突然从外面进来。 “太好了,小侯爷,宇文二公子已经派人将药送过来了!” 屋中原本有些剑拔弩张的兄弟三人,闻言都是精神一振,“真的?” 果然,管家掌中托着小小的锦盒,里面装着一颗褐色的丹药。 梅鹤鸣明显是松了一口气,“快去,拿到后院交给夫人!” 梅长恭想伸手阻止,可梅砚君却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嫂子对咱们侯府恩重如山,又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忘了你上次在刑部大牢闯祸,嫂子有多心急?她拖着病体更不惜用自己的嫁妆去帮你打点,你就忍心看着她保不住这个孩子吗?” 梅长恭张了张嘴,他自然心疼大嫂,但梅宫雪那边怎么办? 梅砚君似乎看出来了他心中的想法,悠悠道:“你怎么就知道这件事小雪不是自愿的?你忘了,上次咱们去护国公府时,她可是主动往人家二公子怀里扑呢!” 梅长恭猛地看向他,沉声问道:“她是同意的?” 梅砚君似乎想到了什么,虽然移开目光,但还是点了点头。 梅长恭大惊,沉默片刻,眉宇间满是愤怒。 小雪,你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第61章 药是假的 另一边。 梅宫雪感觉宇文复的手正在自己腰间摸索,即将解开腰带时,她整个人都绝望了。 可突然,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发出一声闷哼,然后便“扑通”一声栽倒在了床上。 与此同时,好像有另一个人将梅宫雪抱了起来。 是谁? 梅宫雪感觉那人抱着自己缓缓走着,出了船舱后,又跳到了另一艘船上。 从头到尾动作都很轻,也没有遭到激烈的抵抗。 梅宫雪感受到了对方陌生的气息,好像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来了。 很快,小船登岸,那人又将她安置在了一辆马车上。 车夫好像称呼他为“大人”! 到底是谁呢? 梅宫雪心里疑惑,奈何口不能言。 不过随着车轮缓缓转动,她那颗惊恐不安的心也渐渐得到了平复。 又过了一会,那人好像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在她鼻尖晃了晃。 一股极其难闻又刺鼻的气味直冲天灵盖,梅宫雪被呛得直咳嗽,猛然睁开了眼睛。 “终于醒了!”一道散漫的声音从身旁响起。 梅宫雪抬头看去,果然是他。 周赴! 就见他坐在对面,正翘着二郎腿儿,身体向后靠着,似乎对于刚刚救了梅宫雪这件事感到很无所谓。 梅宫雪诧异,“你怎么知道我被那个宇文复困在了船上?” 而且,她感觉对方绝非偶然撞见。 周赴一耸肩,“也是阴差阳错,但主要还是因为那个季云初!昨天我正和人在酒楼应酬,他突然冒了出来,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非让我今天来太平湖上,说这有什么有趣的东西要给我看!” “他当时说得煞有其事,我还真就被他忽悠住了,这才过来走一趟,结果就遇到了这事!” 太平湖上的游船虽然不少,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梅宫雪的那几个哥哥。 由于他们给他留的印象实在不太好,所以他就多留意了一下,这才发现了宇文复要对梅宫雪做的事。 不管怎么样,梅宫雪和他是有正经婚约在身的。 他总不能任由自己带顶绿油油的帽子? 于是,便把梅宫雪救下来了。 “可我还是没明白,季云初那个家伙到底要我过来看什么?他脑子是不是被门挤过了!”周赴嘴角带了丝淡淡的嘲讽。 “他确实挺无聊的。” 梅宫雪说着挠了挠头,然后不着痕迹地将发间的金簪子拔了下来。 “我送你回侯府!”周赴并没有问她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好。”梅宫雪点点头。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梅宫雪平静地合上双眸,脑中的思绪却好似翻江倒海。 一想到马上就要回府了,她有些不想面对。 如果可以选,她宁愿被关回刑部大牢,日日受严刑拷问,也不愿意被自己的亲人一次次的伤害。 马车到侯府门外时,天色已经暗了。 由于回来的路上她并未打理过,身上有些狼狈,发髻也都散乱了。 才刚进门,迎面便遇到了梅长恭。 他嘲弄道:“你还知道回来啊?今天在船上和人家二公子聊得很起劲!” 梅宫雪脚下一顿,想要说什么,却突然觉得好累。 她现在谁都不想见,谁都懒得应付,只想回到自己的桃花苑,然后将身上的每一寸都洗干净。 于是,她自动忽视了梅长恭的刻薄,直接从他身旁穿过。 梅长恭本来也没想多理她,但视线突然落在了她身上。 今天早上出门时,他记得很清楚,梅宫雪穿的是一身宝蓝色衣裙,可现在身上穿的明显不是早上的那件! 他一把抓住了梅宫雪的胳膊,怒道:“你看你这副模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今天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勾当吗?到底还有没有点羞耻心?” 梅宫雪原本是麻木地往里走着,可脑中不知哪根神经突然被这个词触动了。 她冷冷地看向梅长恭,“到底是我不知羞耻还是你们不知羞耻?梅长恭,别说你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梅长恭被她问得一愣,眼神有些莫名的发虚,“你之前不主动往人家二公子怀里扑吗?今天的事不正好遂了你的愿望!” 或许是他们在门口闹出的动静太大了,也惊动了梅鹤鸣和梅砚君。 特别是梅鹤鸣,在看到梅宫雪这副狼狈的模样后,突然就有些不敢往外走了。 梅宫雪震惊地看着梅长恭,“所以你知道那个畜生对我做了什么,对不对?” 她的声音是沙哑的,还隐隐带着哭腔。 梅长恭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梅宫雪一直盯着他,没有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她声音陡然拔高,“你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她身上的伤本就没有完全养好,此刻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也被牵动了,脸色惨白。 梅长恭神色一凝,猛地一把甩开了她,“这一切不都是你自找的吗?” 梅宫雪本来一整天都惊怒交加,又没吃饭,此刻更是觉得心头堵着一口气,眼前直冒金星。 但她仍是强撑着看向了从院内走出的梅鹤鸣和梅砚君,几乎颤抖着问道:“你们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就计划好将我送给宇文复那个浑蛋!” 话说到一半儿,她便已经开始哽咽,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 记得当年她刚被父亲找回府时,也是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三个兄长。 那时,她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真心疼爱自己的人,可事实却… 听她这样问,梅鹤鸣脸色大变,与身旁的梅砚君对视一眼。 怎么会这样? 不是已经给她服下了神志不清的药吗? 那个宇文复只是想要一次梅宫雪的身子而已,只要事情办完后不留下痕迹,那她应该是发现不了的! 可梅宫雪看起来什么都知道了! 除非,是那个宇文复故意将所有事情告诉了梅宫雪! 梅砚君也是脸色大变,作为一个兄长,他怎好意思面对知道了全部真相的亲妹妹? 但很快,他又镇定了下来,万分愧疚地来到梅宫雪身旁。 “小雪,二哥只问你一句话,若是提前告诉你这样做都是为了嫂子,你会不会同意去?” 一句话,梅宫雪瞬间被问愣住了。 见她这个神情,梅砚君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其实早就已经看穿了梅宫雪,知道这个家里她最在乎的人其实就是嫂子。 只要拿捏住了这一点,梅宫雪应该也不会记仇的! 正当梅砚君想再劝说时,阿莲从后院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不好了,小侯爷,周大夫说刚刚宇文二公子送来的千金保孕方…是假的!” 瞬间,在场所有人如遭雷击! 第62章 又要惹祸 梅鹤鸣不相信药是假的。 确切地说,是不敢相信! 他连亲妹妹都舍出去了,怎么可能换来一颗假药? 于是,他让众人先冷静,自己找来管家。 “你多找几个大夫来,仔细分辨一下那药的真伪!” 梅鹤鸣在心里安慰自己,会不会是周大夫上了年纪,这才看错了? 管家领命离去。 梅鹤鸣压下心底的不安,又将梅砚君叫了出来,特意压低了声音。 “你不是说给小雪服了特殊的药,事后她什么都不会记得了吗?可看她刚刚的样子,分明是知道了啊!” 梅砚君同样面色凝重,“这个宇文复!我怀疑他就是故意的,就是想告诉小雪,整个侯府是如何利用了她!” 那家伙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话说回来,哪个正人君子会乘人之危? 梅鹤鸣心头一颤,又看了眼后院的方向,难道说那药真是… 梅砚君还在安慰他,“事已至此,咱们也只能尽量挽回了,而且我担心的还有另一件事,瞧小雪狼狈的样子明显被那个宇文复得手了,万一她肚子里…” 梅鹤鸣立刻明白过来。 梅宫雪两个多月后就要出嫁了,万一肚子里揣着孩子,那就麻烦了! “一会儿我派人去准备避子汤,别让事情发展到更糟糕的地步!” 梅砚君点头,两人又说了些什么。 谁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不远处的游廊拐角,有人将他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梅宫雪本来是想去看看大嫂怎么样了,结果却意外听到了。 她自嘲一笑,原来,宇文复并没有骗她! 自己就是这样被卖的! 本来她还抱着一丝期望,宇文复在撒谎的。 明知道宇文复在觊觎她,但为了得到千金保孕方,他们还是瞒着自己,将她骗到了船上。 甚至还以为事情做得小心点,就能瞒过自己! 呵呵! 梅宫雪笑着笑着都落下泪来。 知道的他们和自己是兄妹,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他们的仇人! 哪怕知道自己就快出嫁了,还是要榨取她身上最后的价值。 不幸中的万幸,是自己今天躲过一劫,那以后呢? 离出嫁还有两个多月,但她已经有点不敢在侯府待了。 只是,宇文复送来的药… 莫非是因为自己中途跑掉,他才食言吗? 不对,药是提前就送来了。 也就是说,宇文复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给侯府真正的千金保孕方! 这个浑蛋! 等梅宫雪回到前厅,发现梅香寒不知何时也来了。 见到她进来,亲昵地凑过来挽着她的胳膊问道:“姐姐,今天和二公子在一起玩得开心吗?” 梅宫雪转头向她看去,见她正一派天真的看着自己,眼中除了好奇并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情绪。 看来,在这件事情上,梅香寒是不知情的。 梅宫雪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应该是那两个人怕梅香寒知道后,破坏了他们在她心中兄长的好形象! 见梅宫雪没搭理自己,梅香寒还满腹疑惑。 在她看来,梅宫雪那天都主动投怀送抱了,想必心里是对二公子有些好感的。 今日酒宴上其他人都回来了,她以为梅宫雪会趁机和宇文复聊得很火热呢,还真就没往其他的地方想。 这时,梅砚君从外面回来,手里端着一碗带热气的汤药。 “小雪,你今天也是辛苦了,先把这个喝了,这是有利于你身上旧伤恢复的补药!” 梅宫雪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后才能将心中的怒气压下去。 她看着那碗药,冷冷道:“你们想得还挺周全,但我用不着喝它!” 抬手,一把将那碗药打翻。 “咣当”一声,瓷片碎了一地。 梅砚君以为梅宫雪是生他的气,便只得默默弯下腰去,将那些碎瓷片捡起。 见此,梅香寒可就不乐意了,“姐姐这是干什么?二哥他只是关心你,你不要总是这么不近人情啊!” 她的声音还是那样娇娇嗲嗲的,似乎在为梅宫雪的不通情达理感到无奈和头疼。 梅宫雪看着简直想发笑。 而管家也面色难看地从后院出来了。 一直沉默着的梅鹤鸣立刻站起身,紧走两步,“其他大夫怎么说?” 管家摇了摇头,“我找来了五位大夫,大家先后看过那颗药,都说那就是一颗普通的补药而已,根本不是什么千金保孕方!” 一时间,屋中所有人都脸色难看。 “我们侯府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居然让人给耍了?欺人太甚!” 梅鹤鸣在上方咒骂了几声,但梅长恭什么都听不进去。 他越想越气,等回过神来,其他人都已经离开了,身边只留下一个梅香寒。 “三哥,即便没有那药,我们也可以想其他办法啊!” 梅香寒察觉到他的神色有些不对劲,轻轻的劝着。 可梅长恭的眼睛只是死死盯着地上汤药洒落后的水渍,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药! 宇文复! 你这个浑蛋,都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却不愿意遵守之前的承诺! 甚至还给了侯府一颗假药! 当他们侯府是好欺负的吗? 一股屈辱感涌上心头,梅长恭眼中的怒火都要喷出来了。 他实在忍无可忍,直接冲出了府去。 梅香寒大惊失色,赶紧在身后唤他,“三哥,你干什么去?” 可梅长恭此时已经是愤怒之极,又哪里听得进她的话! 梅香寒被吓坏了,她清楚自己三哥的脾气。 从小到大,但凡是他这般冲动行事,便是要惹祸之时! 她正要去找梅鹤鸣,门房却有人来报,说是季云初来了。 梅香寒这才想起来,白天的时候自己身上不舒服,便派人去找了季云初,希望他有空的话过来看看自己。 季云初进来前就看见梅长恭策马而去,感觉有些不大对劲,“这是发生了什么?” 梅香寒怕极了,但她也不是很清楚原因,只是哭着道:“云初哥哥,你赶紧去将我三哥拉回来啊!” “你别急,我跟着去看看!” 季云初说罢,便顺手从旁边牵过一匹马,顺着梅长恭的方向追去。 第63章 没付嫖资 梅长恭以为要找到宇文复会有些麻烦,却不想,他竟还在那艘船上。 此时,天已经黑了。 宇文复面前又重新摆了一桌字酒菜,正自斟自饮。 “宇文复!” 梅长恭怒喝一声,便冲了进去。 宇文复只是抬头扫了他一眼,便笑道:“原来是安国侯府的三爷,找我可是有事?” “你还有脸问?” 梅长恭直接拽出腰间佩刀,然后便气势汹汹地向他走去。 宇文复身旁的随行侍卫早就注意到了他,纷纷将宇文复护在身后。 梅长恭正一身的怒气无处发泄,手腕一翻,只用刀背便和那几个侍卫缠打在一处。 宇文复悠闲地坐在对面,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怎么还打起来了?可别伤了和气,还是坐下来陪我喝一杯!” 梅长恭到底是自幼随名师习武,那几个侍卫哪里拦得住他?十几个回合后便被他放倒了! 宇文复面不改色地瞧着热闹,甚至还轻轻击掌,“好身手!” 梅长恭怒目圆睁,特别是看到宇文复竟还一派闲适地坐在那里喝酒吃菜时,心里的火气简直压都压不住。 “你这卑鄙小人,竟敢把我们侯府耍得团团转,今天你若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让你尝尝小爷手上的刀快不快!” 话音落,他一刀将宇文复面前的酒杯切成了两半。 宇文复似乎喝得有些微醺了,他轻轻挑眉,“三爷哪来这么大的火气?我都听糊涂了,你今天来到底是为了千金保孕方呢?还是为了梅宫雪啊?” “你少装蒜!”梅长恭怒火中烧,手中刀一转,直接架在了他脖子上,“宇文复,别以为你是护国公府的人,我就不敢动你!” 宇文复面上未有一丝慌乱和惧怕,反而眯着眼睛打量起梅长恭来,“三爷好像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是气我没给真药呢?还是心疼你妹妹呀?” 一句话重复问了两次,梅长恭却始终不敢正面给出答案。 他握紧了手中的刀,咬牙道:“当然都有!是你趁着我们侯府有求于你,率先提出了下流的要求,而在占了我们侯府的便宜后,居然还给了一颗假药糊弄人!” 宇文复阴测测的一笑,根本不在乎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把刀,只是充满鄙夷的看向梅长恭。 “你以为那千金保孕方是菜市场的大白菜吗?你们腆着一张脸说要,我就得给吗?那是我们家秘传的珍贵丹药,我手里也就只有一颗,还是留给我未来夫人的,怎么可能给梅宫雪那种破烂货?” 什么样的女人做妻子,什么样的女人只能玩玩,他分得很清楚。 “你敢羞辱我妹妹?”梅长恭真是气得浑身发抖。 “你瞧你,怎么又生气了?”宇文复却笑得更嚣张了,反唇相讥道:“不是你们巴巴地把她送给我的吗?现在居然还来埋怨我?我是浑蛋、是小人,那你们又是什么好东西?” 他的话简直是杀人诛心,梅长恭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就只能死死的盯着他。 宇文复看见他脖子上那突起的青筋,觉得越发好笑,“怎么不说话了?你现在之所以这么愤怒,还不是因为没有得到千金保孕方吗?若是药是真的,你还会来找我吗?大概是不能了!” “若药是真的,你此刻大概只会坐在家里感慨,想自己真是有个便宜的好妹妹,不过陪人睡了一觉,就换到了这千金难得的保命丹药,真是值得!” “说白了,你们侯府这么生气,不就是怪我没有付嫖资吗?哈哈哈!” 梅长恭恼羞成怒,也不知是不是被人戳穿了心事的缘故,一把丢开刀,不管不顾地朝着宇文复狠狠打了一拳。 “你个畜生!” 堂堂护国公府的二公子也是习武之人,但宇文复还是躲得晚了些,身上立刻挂了彩。 他心里顿时不满了,“喂,我把话说清楚,我都没来得及碰她,就让她跑掉了,你可没资格教训我!” 梅长恭气得牙都要咬碎了,一脚将酒桌踹翻,指着他恶狠狠道:“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卑鄙小人,到了现在,居然还不敢承认?” 却不想,宇文复无辜地眨眨眼,“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随后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朝着梅长恭要求道:“不如你再把你妹妹送到我这里来,要让我多舒服几个晚上,我心一软说不定就把药给你们了!” “不过千万别弄错了,我只要梅宫雪,可别把你另一个妹妹给送过来,我最讨厌那种动不动就知道哭的女人了!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的,搞得谁都在欺负她一样,又蠢又坏,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掉眼泪,跟哭丧一样,也不嫌晦气,烦都烦死了!” 见他越说越起劲,梅长恭抬手又要打他,“你住口!” 然而这次,宇文复是不会惯着他的,轻轻一抬手,瞬间有更多的侍卫冲了进来,直接将梅长恭团团围住。 宇文复自己则重新搬了把椅子坐下,像看耍猴一样看着场中的梅长恭。 “条件我已经开出来了,想要千金保孕方就把你妹妹送来,让我多消遣几日,以解相思之情,否则此事作罢!” “你也不用想着威胁我,别忘了是你们侯府主动来找我,说要把她献给我的!你若继续纠缠,咱们索性把事情闹大,看到时候是我丢人还是你们侯府丢人!” 说完,宇文复轻蔑地瞥了一眼陷入苦战的梅长恭,骂了一声“废物”,然后便再次从怀中掏出了那件粉红色的胸衣,一脸享受地嗅着上面残留的香气,最后又很是遗憾地摇了摇头。 不过有句话他说的没错,梅长恭的确是个废物。 随着侍卫越来越多,梅长恭很快便架招架不住了,都没来得及再放两句狠话,便满身狼狈地离开了。 然而他刚下船,竟是撞见了季云初。 对方的眼睛里已经染上了杀气,看过来时,让他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你怎么在这里?”梅长恭僵硬的问道。 刚刚自己和宇文复的对话,应该不会有人听到… 下一刻,季云初的问话直接将他定在了原地。 “你们真的把小雪当成礼物,拱手送到了他人的床榻上?” 第64章 三日已到 季云初的眼神和问出的话,把梅长恭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反驳道:“我没有!我根本不知道此事!” 季云初依旧是一脸阴寒地盯着他。 梅长恭的气势很快就弱了下去,但依旧嘴硬道:“你瞪我做什么?我真的不知道,这事是大哥和二哥商量好的,我也是被蒙在鼓里!” 季云初轻嗤一声:“那你若提前知道了要用她去换千金保孕方,你会阻止吗?” 梅长恭竟被问得愣住了,他下意识回想起自己今天的反应。 当得知大哥和二哥做出这种决断后,他第一反应当然是生气的。 可当那颗千金保孕方送来后,那股愤怒便消失了,毕竟那药能保住大嫂的胎啊! 那是一条人命! 而且真论起来,他们侯府也没有多大损失。 不就是让梅宫雪和人睡一觉吗? 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能少块肉! 而且这件事情只有他们自己人知道,也不会有人传出去的,不丢人! 他要是个女的,他就自己去了! 而且,他觉得梅宫雪若是提前知道了这个交易,应该也会主动同意的,毕竟大嫂那么疼她! 季云初和他也算是一起长大,即便不说话,光从神情上的变化也能将他的心思猜个大概。 他立刻愤怒地抬脚踹在了梅长恭身上,“所以你根本不是因为心疼小雪才来教训宇文复的,你只是因为他没给真药!你们可是亲兄妹啊,怎么能如此心狠?” 梅长恭被这一脚踹得直接呕出一口血来。 他刚刚教训宇文复时多少顾忌着护国公府的势力,可季云初这一脚真是丝毫不留情面! 梅长恭握紧了拳头,愤然道:“姓季的!这是我们的家事,你有什么资格管?” 季云初忍不住打量他一眼,很是不屑道:“你还想还手不成?从小到大,你有哪一次能打得赢我?宇文复说得没错,你的确是个废物,一个无才无能,遇事只会冲动犯蠢的莽夫!” 梅长恭此时真是又羞又恼,说又不占理,打又打不过! “季云初,你和谁说话呢?别以为自己拿下了几个阉党就多么了不起!没有我们梅家当初收留你,你能有今天?你可是欠着我们梅家呢,注意一下你说话的语气!” 明明他这次来是要给侯府出一口恶气的,可此刻就只能在这里无能狂怒。 季云初看他就像看着一个笑话,眼神中一点温度都没有,“三爷慎言,我从来不欠你们梅家,当初我爹是为了保护你爹才死的,你们梅家本就欠我一条命,抚育我长大不是应该的吗?怎么还成了我欠你们的?” 这些年,他也只是重情义才一直帮扶着侯府。 若他哪天不讲情义了,侯府又有何资格携恩相挟? 说完,季云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梅长恭则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良久,他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 安国侯府,桃花苑。 梅宫雪自从回来后便一直在洗澡,已经是重新换的第三次水了,依旧在认真地一寸寸搓洗着,而且谁都不许进来伺候。 两个时辰后,她才从浴室里出来。 可能是泡的时间太长了,浴室里的空气又不流通,她出来时竟是一阵眩晕。 被看一直就在外面守着,见她没站稳便赶紧过来搀扶。 梅宫雪轻笑安慰她,“放心,我没事。” 就是…心里有些犯膈应。 可能是她的声音太过干涩,被看心疼得眼眶发红,倒了杯润肺的茶后,便过来检查梅宫雪身上的伤。 “这可怎么办?” 梅宫雪之前的烧伤好不容易结痂了,这么被水一泡,有些地方又浸开了。 “奴婢这就给您重新上药,先用止血的…还是用祛疤的…要不还是先把大夫给您找来瞧瞧!” 被看手忙脚乱,毕竟她这段时间是很用心的在保养梅宫雪的身体。 否则一想到小姐像上次那样被嘲笑长得老,她就难受得紧。 梅宫雪眼底发酸,一把抱住了被看,低声啜泣起来。 嫂子那边的身体情况特殊,她只能报喜不报忧。 如今这一肚子的委屈,终于有个发泄的地方。 被看任由她抱着,声音里也带了哭腔,“都是奴婢不好,以后不管小姐去哪里,奴婢都寸步不离地跟着!” 虽然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想着多一个人的话总会有个照应的。 就像上次梅宫雪被独自丢在了雪山,她虽然没太大用处,但至少能找人求救! 梅宫雪发泄之后便擦去了眼泪,“这不关你的事,他们是有心算无心。” 即便被看今天上船了,想必也有其他的办法对付。 门外突然有人禀报,“小姐,云初公子来了,说要见您!” 梅宫雪一皱眉,他来做什么? 看看镜子里那苍白又无力的一张脸,她实在是没有精力见客人。 “让他先回,就说我身体不舒服。” 下人将话原封不动地转达了季云初。 季云初就站在桃花苑的门口,心情复杂地看向了里间。 之前就听梅香寒提起过,侯府今天会在太平湖上设宴,他以为邀请的人是周赴。 怎么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自从老侯爷去世,整个安国侯府真是乌七八糟! 不行! 他不能再任由这帮人糟蹋梅宫雪了,必须得想办法! 这样想着,他便要转身离开。 “云初公子,等一等!” 被看竟是追了出来。 季云初顿时面色一喜,脱口道:“是不是她想见我了?” 被看却摇摇头,只将一样东西递给了过去,“您的东西还给您,我家小姐说,三日之期已到,还望公子遵守约定,将我家小姐的簪子还回来。” 季云初脸色一僵,片刻后才将东西接过,然后从怀中取出那支蝴蝶簪子,“好好照顾你家小姐!” 说完,他这才头也不回地离开。 被看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或许只有她清楚,梅宫雪曾经为了讨季云初欢心,付出过多少努力。 那时她就在旁边看着,觉得这两人郎才女貌,般配非常! 却不想,如今竟这样错过了。 被看正要转身回去时,发现又有人往这边来了。 是梅砚君,以及跟在他身后的梅香寒! “小雪她在里面?” 说着,都不等被看通传,两人便直接往里闯。 第65章 怀…怀了? 梅宫雪一拉开门就看见梅砚君和梅香寒走了进来,被看想扯谎说她睡着了不见客都来不及。 梅砚君看到她后立刻面露惭愧,赶紧走过来扶着她,关心道:“你怎么不多穿点衣服就出来了?想进屋再说!” 似乎感觉到梅宫雪的手很凉,他又贴心地让自己的披风解下,搭在了她身上。 梅宫雪神情木然。 梅香寒则是跟在一旁,她见梅宫雪没有反应,便笑道:“姐姐是不是太感动了?你看二哥他多关心你,我都要嫉妒了!” 听着梅香寒那天真中又带着些撒娇的话,梅砚君眸中的愧疚之情更深了一层。 梅宫雪抱着肩膀站在一旁,冷冷看着他们。 特别是看到梅砚君眼中那显而易见的自责和愧疚后,更是觉得一阵恶心。 她实在是不理解,梅砚君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将自己当作筹码拿出去与人做交易的是他! 现在见自己受了委屈,过来安慰自己的也是他! 怎么,她梅宫雪是很贱的人吗? 还是说,梅砚君依旧当她是从前的孩子那般好糊弄? 以为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就行了? 梅宫雪强忍着拿起扫帚把他们撵出去的冲动,讥讽道:“二爷还来找我做什么?不会又是和谁约好了,然后让我去作陪?” 见她语气这样冷硬,梅砚君长叹一声,才缓缓坐下,“小雪,我知道你心里对我们有怨气,但我和大哥也是迫于无奈啊!你知不知道就在刚刚,你三哥为了给你出口恶气,上门将那宇文复给打了一顿?” 梅香寒连连点头,“是啊,姐,虽然那个二公子欺负了你,但哥哥们也一定会替你讨回来的!” 梅宫雪今天本来已经很累了,一看到他们更是烦上加烦,正要下逐客令时。 被看直接挺着腰杆站在了她身旁,药箱子“咣当”一声放在桌上。 “二爷,我们小姐身上的伤口刚刚又裂开了,奴婢正打算给她上药呢!现在天色也晚了,您若没其他的事还是先回!” 她的理由倒是很正当,似乎怕那两人不信,还特意挽起梅宫雪的袖子,亮了亮里面的伤口。 梅砚君虽未抬眼看她,但眉心却是微微蹙起。 他虽是候府里唯一一个没有习武的男主子,但在府里的威信却很高,想不到今天居然被一个丫鬟明目张胆地往外撵? 哼,要不是看在梅宫雪的面子上,他当场就训斥了! 倒是梅香寒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当看清梅宫雪身上那裂开的伤口后,眼睛立刻就红了,泪眼汪汪的看着梅宫雪。 “很疼?姐姐,我来帮你上药!”说着就要去接那药箱。 被看吓得将药箱紧紧护在怀里,“不劳烦二小姐费心了,可别弄脏了您的白衣服!” 她是真信不过梅香寒啊! 别看二小姐平日里都乖乖巧巧的,但其实干什么什么不行! 若让她来给自家小姐上药,下手一定是没轻没重的。 到时候自家小姐遭了罪不说,还得看着她在这里哭唧唧地惹人厌烦! “姐,你是不是信不过我?” 梅香寒的声音里立刻多了一丝委屈,很是无辜地看着她。 梅宫雪也真是纳了闷了,有些人好像生下来就不懂什么叫看脸色,“梅香寒!” 梅香寒忙点头,“姐你说,我都听着呢!” 梅宫雪冷冷道:“你能不能把嘴闭上?” 只要她不说话,自己伤口痊愈的速度至少提高一倍! 听梅宫雪这样嫌弃自己,梅香寒委屈得更厉害了。 她可是听说梅宫雪今天被宇文复欺负了,才特意过来安慰的,为什么要凶自己呢? 这么想着,梅香寒又开始抽抽搭搭啜泣起来。 就连被看都不耐烦地扫了她一眼,二小姐这是来送关心的吗?这是来添堵的! 一天到晚,就知道哭! 梅砚君的声音适时响起,“小雪!” 当梅宫雪看向他时,眼中的嘲讽之意更浓,“还有事?” 梅砚君也知道自己理亏,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契。 “哥知道你最近受委屈了,鱼肠巷那边近期有间旺铺出售,哥见那铺子里卖的都是些女子喜爱的胭脂水粉,便买了下来,你看喜不喜欢?” 呦,打完一巴掌,甜枣就来了? 放在以往,梅宫雪一定会先嘲讽一番他的虚伪,然后将地契揉成一个团,狠狠砸在梅砚君的脸上! 可这次,梅宫雪不会了。 她拿起那地契瞧了瞧,直接收进了怀中,“铺子的确小了点,到时候肯定要多置办些东西,没有现银吗?” 梅砚君明显没料到梅宫雪会这么痛快地收下,还愣了一下,又忙道:“有的!有的!”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沓银票。 梅宫雪瞧着是各大银庄都可以兑换的通用银票,这才放心收下。 梅砚君也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想了想,他还是低声劝道: “小雪,哥不奢求你现在能原谅,但只要时间长了,你就会明白哥的难处!我也是无奈啊,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 “若那千金保孕方也可以这样用钱买到的话,就不会委屈你了!不过好在事情没有闹大!但…大嫂那边滑胎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了,如果可以,你下次见到宇文复的时候…” 梅宫雪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都瞬间拔高了,显得很嘶哑,明显是动怒了! 梅砚君忙安慰道,“哥不就那么一说吗?怎么还生气了!好,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呗!” 梅宫雪看着他那副虚伪又做作的模样,有一瞬间甚至有点想吐。 梅香寒也立刻跟着劝她:“姐,二哥这不是也和你好商好量的吗?你别生气啊,家和万事兴!” 她一开口,梅宫雪更是无比烦躁。 这时,有小丫鬟进来,“小姐,鸡汤熬好了!” 人参乌鸡汤比较温和,被看特意安排人每天熬上一碗给梅宫雪喝。 当带着油腥的鸡汤放到桌上后,原本还在喋喋不休的梅香寒突然一皱眉,有些干呕,正紧紧咬着下唇,似乎正在抑制着不断上涌的恶心感。 梅砚君也注意到了她的异样,“阿香,你怎么了?” 梅香寒的脸色瞬间苍白。 第66章 冒名顶替 梅香寒摇头,“没事,我之前吃坏了东西,一会吃点药就好!” 梅宫雪冷冷看着他们,并未在意,正想找个理由把人撵走时。 梅香寒却主动开了口,她拉着梅砚君的袖子道:“二哥,咱们也别打扰姐姐了,有什么事明天白天再说!” 梅砚君一想也是,于是嘱咐了下人好好照顾梅宫雪,然后便带着梅香寒离开了。 他们走后,被看一边给梅宫雪的伤口重新上药,一边小声抱怨着。 “奴婢真是不明白,一有事儿的时候他们就把小姐你推出去,之后又开始在小姐面前忏悔自责,这不是有病吗?” 不只是梅砚君,梅香寒也这样!梅长恭也这样! 梅宫雪苦笑一声,“是啊,平时没事的时候对我嘘寒问暖,好像世上最疼惜我的人就是他们一样,一副假惺惺的样子!可一做完亏心事,就好像他们才是那个为了大局被迫牺牲的人,真是又当又立,令人作呕!” 梅宫雪看了看手上的地契和现银,先将地契收起,然后又从抽屉里取了一些现金出来,全都交给了被看。 “明天的时候,你把这些钱交给王师傅,跟他说我不仅想请他打造软甲,那支父亲留给我的簪子也尽量修复一下,钱如果不够的话回来告诉我还差多少,我再想办法!” “还有些碎银子,你用来托人去打听一下护国公府大公子的事情,别怕花钱!” 被看认真听着,一一记在心里,听到护国公府时,她又确认一遍。 “小姐刚刚说的是护国公府的大公子,而不是二公子吗?” 梅宫雪点点头。 毕竟她可不打算放过那个宇文复,得想个办法免得他再来骚扰自己。 … 两天后,梅宫雪去看望温可。 “嫂子,这几天觉得身体怎么样了?”梅宫雪问道。 “好多了,你不用担心!” 温可的话虽是这样讲,但脸色依旧没好到哪里去。 梅宫雪也是发愁,但也庆幸这次自己的事情没被嫂子知道,否则嫂子动气之下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所以她尽量面色如常道:“嫂子,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前两天二哥他给了我一间铺子,我想着这一阵子好好经营一下。” 梅宫雪现在待在侯府已经很没有安全感了,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人又会将她给卖了! 所以她想借着这个铺子的机会,好好学着做生意。 只要她有了自力更生的能力,便立刻搬出去! “这是好事啊,只是做生意是很难的,经常要打点各路客人,要学习的东西也很多!” 温可笑着看着她,手里还在做着女红,似乎是在绣给小孩子穿的肚兜。 看着她这一脸欢喜又慈爱的模样,梅宫雪心情复杂,“只是到时可能会比较频繁地出入侯府,所以我想着提前和嫂子你打个招呼。” 温可点点头,她倒是一向开明,只道:“咱们侯府从来不像那些清贵名流看不起做生意的,但你毕竟是个姑娘家,多注意点安全就是了!” 梅宫雪点头,“我都晓得了,嫂子放心!” 等从温可院子里出来后,她的眉头就一直蹙着,想了想,直接带着被看出了府。 她们开始穿梭在城中的大小医馆中,就是想打听一下有没有效果好些的保胎药。 大半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她们已经找过了十几家,但大家手里都只是普通的安胎药。 而说起保胎的药,最有效的还是那千金保孕方! 梅宫雪纠结,难道她真的还要去求宇文复? “被看!” “小姐还有事吩咐?” “我前两天不是让你去打听那个护国公府的大公子吗?你顺便也问一问,在宇文家,谁手里还有那千金保孕方!” 她就不信了,这么大的护国公府,难道就只有宇文复手里有一颗吗? 几条主街道上的医馆她们都去问过了,梅宫雪想了想,让车夫去稍微远一些的地方找找。 很快,她们就来到了一条比较特殊的医馆街。 之所以说特殊,是因为这里的医馆大部分都是女大夫坐诊。 而来这里的大部分都是各家夫人、小姐,看些妇人之症。 梅宫雪觉得这样的医馆更有可能对症下药,于是问得更详细了。 可遗憾的是,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收获。 当她沮丧地从一间医馆出来时,身旁的被看却是频频向着旁边的一家铺子里看去,还回头低声道:“小姐,奴婢怎么好像瞧见了小娥呢?” 梅宫雪心里正想别的事呢,也没在意,“你看错了?” 被看挠了挠头。 府里的下人病了也会请府医的,小娥要是真哪里不舒服,也不用跑这么大老远,来个小药铺里看病啊? 应该真是看错了! 于是,她便陪着梅宫雪上了马车,继续往前找。 而就在隔壁的医馆内,有两位姑娘坐在堂中,正在被一位女大夫诊脉。 其中一位正是小娥! 可看病的却不是她,而是她身旁的女子。 只是,这女子的打扮有些古怪,面罩白纱,还戴了个斗笠。 大白天的,浑身上下都捂得严严实实,好像生怕被人认出。 “大夫,我们家小姐最近总是干呕,可吐又吐不出来,您快瞧瞧是怎么回事?”小娥面露急切。 姜大夫今年四十多岁,看了小半辈子的妇科,一搭脉便摸了出来,笑着道: “恭喜夫人,你这是有喜了!” 话刚说完,对面的女子便像触电一般缩回了自己的手,似乎整个人都震惊得无以复加,紧接着便肩膀一抽一抽地啜泣起来。 姜大夫都愣住了,小心询问:“夫人这是怎么了?” 小娥脸色白得像张纸,果然是被自己猜中了! 她叹气一声:“麻烦大夫您开一份…堕胎药!” 一听这话,旁边的女子哭得更凶了。 姜大夫没敢多问,意识到人家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示意小娥去另一个房间交诊费,自己则是提笔开始写方子。 等小娥来到柜台前付钱时,小伙计便在行医记录册上写下了日期,然后又看她一眼: “姓名?” 小娥刚想说出自己的名字,但眼睛一转,立刻改口:“我叫被看!” 第67章 孽种 大周朝的医馆在看诊时都会留下医案,上面记录着患者的基本信息、病因和症状描述等。 小娥在伙计询问了她的名字后,下意识瞥了眼桌上的医案内容,结果发现医患住址那一栏赫然就写着安国侯府! 她吓得一哆嗦! 自家小姐怀孕的事情绝对不能透露出去,否则她们今天出来时也不用遮得这样严实了。可她明明没有告诉对方真实的地址,怎么会这样? 小娥突然想起来,刚才排队等待的时候是梅香寒在这里登记的。 哎,自家小姐就是生性单纯,怎么能把真实的地址填上呢? 若是被人知道了安国侯府有人因怀孕买堕胎药,那就很难不会联想起来。 “共一两银子,包括药费。”伙计道。 小娥想了想,直接取出一张银票,“给。” “没有碎银子吗?你这银票数额太大了!”对方一皱眉。 “碎银子刚才都花了,只剩下这个!”小娥貌似也很无奈的道。 “那好,你先坐下等会儿!” 伙计只能拿着银票出门,想着旁边就有家钱庄,直接换成现银就好。 小娥并没有催促,还告诉对方自己不着急,可她的眼神一直向外面瞟着。 见那伙计进了钱庄后,她赶紧起身来到柜台前,想着把刚刚那页记载着真实地址的医案给撕下来。 结果因为太过紧张,旁边的墨汁还洒了。 情急之下,她直接将那一整本医案卷了卷,塞进了袖子。 正好此时,梅香寒从另一间屋子走过来,稳了稳自己的面纱才问道:“付完钱了吗?” 小娥连连点头,“咱们快走,可别被人发现了!” 梅香寒也怕夜长梦多,主仆二人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不消片刻,伙计便回来了,结果发现屋中空无一人。 他特意里外都找了找,发现人真的走了! 伙计本来还在偷笑,心想着没来得及找钱呢,她们人就走了,那这剩下的几十两银子自己就可以私藏了! 可当他哼着小曲儿回到柜台前时,却发现,整册的医案都不见了? 他这才意识到不妙,赶紧将姜大夫叫来。 “你怎么这么糊涂?”姜大夫不禁埋怨道。 两人心里都很是着急,因为医案不定期会有官府来查,若不记录清楚,一旦出现了什么传染病都是会追责的。 再有,那上面还记了账目流水,等晚上东家过来对账的话,这柜台的钱可就对不上了! 姜大夫又看向伙计,“是不是你一时粗心,忘在哪里了?那种东西一般也没人偷啊!” 伙计急得直摇头,他可不敢担这个责任,于是将刚刚出门去钱庄兑换现银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我知道了,一定就是刚刚那两个人!”姜大夫一拍桌子肯定道。 她方才诊脉时,就见那两个人的神色不对劲。 遮挡得那么严实,好像生怕被人看见,该不会是什么非法的流民? 那可糟了,若是真的,她们这小医馆可就要担责任了! 姜大夫让伙计继续照看医馆,自己则跑到街上四处打听。 所幸刚刚那两个女子穿着比较怪异,还真有人留意到了,往东面的方向一指。 姜大夫道了声谢,赶紧追了上去。 … 侯府。 梅长恭本来正在院中练枪,忽然门房外传来一阵吵闹。 他正诧异呢,就见管家慌张地过来。 梅长恭一把将人拦下来,“出什么事了?” 管家擦了把汗,低声将门口的事情复述一遍。 梅长恭听完后大惊失色,“什么?被看带了一个人偷偷去医馆买堕胎药?” 管家:“而且被看带去的那个人戴着斗笠,不知是谁!” 梅长恭顿时冷哼,能让被看跟在身侧伺候的,还能是谁? 他略一沉思,便对管家一挥手:“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出去安抚住那个姜大夫,千万管住她的嘴,别到处乱说!” 管家赶紧领命下去。 梅长恭闭上眼,哀叹一声,“家门不幸啊!” 之前那件事后,二哥就给梅宫雪准备了避子汤,结果她偏偏不喝,汤碗都给打碎了! 结果现在倒好,居然还怀了那个宇文复的孽种! 让她不听劝! 梅长恭心中一阵火起,双手一用力,直接将手中的长枪掰断了。 然后便大步流星地向着后院走去,都没等进桃花苑的院子,便在门口大吼一声。 “梅宫雪,你还有脸在里面待,给我出来!” 梅宫雪今天和被看在外面跑了一天,回来还不到半个时辰。 听到梅长恭在外面直呼自己大名,她心头一颤,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小姐,要不要奴婢出去…”被看担心道。 梅宫雪沉思片刻,却摇了摇头,“若真有事发生,躲是躲不掉的。” 于是,她便带着人出去了,就见院门外梅长恭正面色阴沉地站在那。 梅宫雪感觉出了他的来者不善,但也只是冷冷问了一句,“你有事吗?” 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疏离。 梅长恭紧紧蹙着眉,刚想张口说什么,却注意到她身后跟了不少丫鬟婆子,立刻将眼睛一瞪。 “都杵在这里干什么?主子们说话有你们听的份吗?给我滚回去!” 他在府里是出了名的暴脾气,下人们哪敢惹他,闻言都一哆嗦,但又不敢擅自离开,纷纷看向了梅宫雪。 梅宫雪见梅长恭似乎有话和自己说,想了想,觉得这里毕竟是自己的院子。 若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连累的也是自己的人。 于是,她冲身后的丫鬟们一挥手,让她们先回去。 等其他人都回去了,梅宫雪正要开口询问,却不料梅长恭冷不丁上前,抬手就打了她一巴掌。 “不知廉耻的东西,赶紧把医案还给人家!” 他这一巴掌打得极重,梅宫雪还没反应过来,便挨了个结实,脑袋都嗡嗡的,只觉眼前金星乱晃。 要不是有身后被看扶着,她都站不稳。 “三爷这是干什么?凭什么打人?”被看立刻急得跳了起来,满脸敌意的看向了对面之人。 梅长恭眉心微拧,黑沉的眸子扫了被看一眼,周身的气场变得更加冷酷,“贱婢,整天就知道依着小雪的性子胡来,我等会再找你算账!” 被看很不服气,还想反驳,却被梅宫雪喝止了,“你先退下!” 被看无奈,只能心里憋着一口气往后撤了两步。 梅宫雪强压着怒火,死死盯着梅长恭,“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懂!” 一句话,却让梅长恭眼中的怒气更盛,“你肚子里是不是已经怀了那个宇文复的孽种?这种事,你以为能瞒得住我!” 第68章 就是你买的堕胎药! 梅长恭说完后都觉得脸上不自在,“你今天出门干什么去了,你自己没数吗?” 今天出门? 梅宫雪今天的确出门了,打听安胎药的事情,那又怎么了? 见她沉默,梅长恭以为她还在装糊涂,无奈质问道:“你是不是去医馆了?” 梅宫雪心中疑惑更甚,“是又怎么样?” “怎么样?”梅长恭觉得自己简直被她气到头晕。 他本来不想让梅宫雪太难堪的,奈何对方死鸭子嘴硬,“你是不是偷偷去买了堕胎药?人家大夫都追到家门口了,你敢说你没怀孕?” 梅宫雪有那么一刻,脑子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句话的信息量,“你说…我怀孕了?” “你还装?”梅长恭明显变得更加烦躁,但还是尽量压低了声音,“我已经让人将事情先压下来了,刚才还特意把下人都遣退,不就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吗?” 梅宫雪这才渐渐明白过来,“你以为我怀了宇文复的孩子,所以今天去医馆买堕胎药的人是我?” 梅长恭眉头紧拧,有些无奈:“赶紧把医案拿出来,我好把人打发走!哥还能害你不成?” 他以为自己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梅宫雪总不会再狡辩的。 谁知,梅宫雪面上的疑惑更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片刻后,她坚定道:“不是我,这事与我无关!” 梅长恭可不信,而且明显失去了耐心,“你莫要再狡辩了,你以为你偷了人家的行医记录,人家就不知道你的身份了?” 梅宫雪诧异地看着他,“我都说了不是我,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都不肯听我多说两句吗?” 她知道自己在他们心中的位置比不上梅香寒,可居然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不知为何,她以为自己那颗明明已经死掉了心,竟还是被激起了怒气。 她强忍着委屈,直直看向梅长恭,“不管你信不信,我可不能由着人往我身上泼脏水!你刚刚不是说医馆的人追上门了吗?我可与她当场对峙,问个清楚。” “梅宫雪!”梅长恭大怒,巴掌再次高高举起,有意想要吓唬她一下。 结果梅宫雪根本没有躲,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虽然泪水都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但就是倔强的忍着不肯落下来。 梅长恭没想到她这样固执,恨铁不成钢地道:“我把人拦在外头还不是为了你好,你非要把事情闹大吗?难道不怕丢人?” 梅宫雪直接讽刺道:“你现在知道来关心我了,早干嘛去了?” 莫说她没怀孕,就算是她怀上了宇文复的孩子,那也是侯府的人把她推进的火坑啊! 一句话,立刻就把梅长恭呛了回去。 他气得一甩袖子,“好,我不管你!等下你若是把事情闹大了,万一宣扬出去,我看你以后怎么办?” 虽然说了这样的话,但梅长恭并没有走。 他心里赌气地想,倒要看看梅宫雪怎么折腾,万一到时候收不了场,不还得自己这个哥哥给她收拾烂摊子? 梅宫雪也不再理会他,转身就向着前厅的方向走去。 她可以肯定自己根本没有拿什么行医记录,可既然医馆的人找上门来,那便一定是有人冒名顶替了自己的身份! 见梅宫雪这样不管不顾地要将事情闹大,梅长恭赶紧追上,还想再劝劝她。 但梅宫雪根本不理他,一边冷着脸向前走,一边吩咐被看,将侯府所有人都召集到前厅。 既然要闹,那就索性把事情闹大! 她要看看,是谁怎么大的胆子! 今天梅鹤鸣不在府。 梅砚君听到下人的传话时,心里就是一惊。’ 他想起梅宫雪那天并没有喝避子汤,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妙。 本来也想着尽量将此事压下去,可到了前厅后,发现下人已经站了黑压压的一群人。 “小雪,我看这件事咱们还是私下解决!”梅砚君忧心忡忡。 他可不希望这么不堪的事情,被公之于人前,那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然而,梅宫雪的态度却格外强硬。 她虽没有坐在主位上,但眼神犀利,冷冷地扫过下方的众人时,倒真是有了将门虎女的气势。 “门房,今天侯府都有谁出去过?”梅宫雪沉声开口。 闻言,两个小厮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回大小姐,今天大夫人院子里阿莲和二小姐她们都曾出过府,还有…” 小厮抬头看她一眼,“您今天也出去过!” 梅宫雪点头,“管家,将上门来索要医案的那位大夫也带进来。” 管家领命下去。 趁着这个空档,梅宫雪扬声冲众人道:“今天有人出门看诊,竟冒充我的身份买了堕胎药,是谁?自己站出来的话,还可饶她一命!” 满院的下人立刻窃窃私语起来。 一旁的梅砚君听了直皱眉,“小雪,家丑不可外扬,你这何必呢?” 梅长恭却是凉凉道:“那大夫点名是你的丫头被看带着你出去看诊的,你还不肯认?我看一会查出来你丢不丢人!” 梅宫雪扫了一眼在场众人,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 她面上镇定,但心里却感觉有一把钝刀子在慢慢拉扯着。 如果爹爹还在的话,一定会认真听她解释,也一定会站出来将事情查个清楚,然后还她一个公道。 梅宫雪下意识去摸发间的桃花簪子,但却摸了个空。 不过幸好,那里还有一支蝴蝶簪子。 这时,姓姜的女大夫被带了进来。 见有这么多人在,她明显有些紧张,可在看到上方的梅宫雪后,立刻扬声道: “就是你!那个叫被看的不就是带着你来看诊吗?还要我开了一份堕胎药呢!” 语毕,众人哗然! 第69章 真假难辨 姜大夫理直气壮地冲着梅宫雪道:“你赶紧把我们医馆的医案还回来,否则的话我可报官了!” 梅宫雪顿时眯起眼睛,警觉起来。 梅长恭则是摇摇头,简直没眼看她,“我就说是你,你不肯承认,还非要人家亲自指认,真是不怕丢人啊!” 梅砚君则皱眉沉默。 片刻后,梅宫雪的眸子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看着梅长恭冷笑道:“你急什么?难道府里只有我一个人长着这张脸吗?” 这话一说,原本盯着她的众人都是一愣。 是啊,还有二小姐呢! 梅宫雪面色一沉,对旁边的嬷嬷道:“去梅花苑看看,她怎么还没过来?” 随后,梅宫雪还是将视线落在了那位女大夫身上,声音反而温和了下来。 “姜大夫是?我听你刚才说医案不见了,那你怎么确定今天找你去看病的其中一个女子,叫被看呢?” 姜大夫理所当然道:“她自己说的啊,付钱的时候她就告诉我们柜台的伙计了!” 梅宫雪点点头,然后一指身旁的人,“姜大夫请瞧瞧,这位姑娘眼熟吗?” 姜大夫看了眼她指着的人,摇头道:“没见过。” 众人再次哗然,因为梅宫雪指的不是别人,正是被看啊! 就连梅砚君和梅长恭都愣住了。 “大夫,你再仔细瞧瞧,她今天不是刚去过你店铺吗?你怎么就不认识了?”梅长恭下意识问道。 听他这样说,姜大夫又仔细打量了被看一眼,依旧是摇头。 “我的确没见过,今天去我店里的那个丫鬟明显比她高一点,这脸型也不对,比较尖,我又没老眼昏花,怎么会认错?” 下面的众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姜大夫更是一脸懵。 梅宫雪笑着和她解释,“我们府里只有一个丫鬟叫被看,正是她,不过姜大夫既然肯定今天去你铺子里的人不是她,那就是说…有人假冒了被看的身份?”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是这个道理。 也不知梅香寒那边还在磨蹭什么,等了半天都没出现。 下人们等的有些烦躁,开始抱怨起来。 “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出门看个病,还要冒充别人的身份?” “也难怪,你没听见吗?买的是堕胎药,说不定是府里哪个丫鬟偷偷和小厮鬼混,珠胎暗结了呗!” “那这人也太不是个东西了,自己做出这么伤风败俗的事情,居然还要连累别人的名声,真是不知廉耻!” 不知廉耻… 听到这有些耳熟的四个字,梅宫雪一阵冷笑。 又过了会儿,梅香寒终于是来了。 她一露面,那位姜大夫立刻被吓了一跳。 “这怎么长得一样啊?” 其他人都不敢搭话。 梅宫雪倒是颇有耐心,对她解释道:“那边是我亲妹妹,我二人是双胞胎。” 姜大夫这才明白过来,点点头。 以前只听过有长得一模一样的双生子,今日亲眼见了,果真神奇! 可紧接着,她心里的疑惑更多了,看了看梅宫雪,又看了看梅香寒,“那你们两个,到底是谁拿了我们医馆的医案?” 梅宫雪冷漠地看向了梅香寒。 梅香寒的头垂得很低,直接走到了梅砚君身旁,挽住他的手臂无辜道:“二哥,这件事真的和我无关,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梅宫雪冷冷道:“是这样吗?” 梅香寒瑟缩了一下,根本不敢与她对视,而是转头看向了下方的姜大夫。 “我想一定是你看错了,我们侯府再不济,也不至于去外面找个小医馆看病啊,谁知道会不会误诊?” 姜大夫立刻就不乐意了,“你怎么说话呢?我行医多年,不敢说有华佗之能,但看个喜脉还看不明白?” 梅香寒面色惨白,情急之下反驳对方,“当时去的时候可是带着面纱的,你却一口咬定看清了对方的长相,这不是很荒唐吗?我们侯府可…可不是你随便讹诈钱财的地方…” 她罕见地说出这样一串条理清晰的话来,梅宫雪立刻就察觉到不对劲,“你怎么知道那人在看诊时戴着面纱?” 其他人也很纳闷,众人从头到尾都在场,并没有听姜大夫提过此事啊? 梅香寒下意识开始发抖。 由于她一直拉着梅砚君的胳膊,很快,梅砚君便注意到了她的异常,眉头深深蹙起。 梅香寒憋了半天才道:“一般这种事情都会小心谨慎些,能猜想到也不难?” 姜大夫刚刚被她质疑了医术,心里本就不悦,立刻解释:“对方戴的面纱是半透明的,装模作样地以为自己是仙女吗?我诊脉时一靠近,不就看了个大致?” 这时,一直不做声的梅砚君开口,“原来姜大夫是隔着面纱,那也只是隐约见到了对方的相貌,对?” 梅宫雪心头一跳,怎么感觉他这话问得好像有意在引导什么? 果然,姜大夫下意识道:“是啊,我没有直接看到!” 梅砚君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你看,连你自己都说了,并没有直接见过那人的长相,而我们府上只有一个丫鬟叫被看,你又确定没见过她,那对方会不会根本不是我们侯府的人呢?” 毕竟,姜大夫除了一个“被看”的名字,也拿不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被他这么一绕,姜大夫自己都有点怀疑了,难道真弄错了? 梅宫雪却是扫了一眼场下众人,突然道:“我怎么瞧着少了一个人?小娥呢?” 刚才她就觉得不对劲,以往遇到什么事,梅香寒只会哭哭啼啼,都是小娥替她冲在前头。 怎么今天不见她? 梅香寒猛地摇头,“她不能过来,她不能!” 这话一说,众人看向她的眼神立刻多了一丝怪异。 梅香寒当场就涨红了脸,弱弱道:“小娥病了,病得很重,所以来不了。” 梅砚君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梅宫雪可不在乎小娥有没有生病,“走路的力气还是有的?把府里所有丫鬟都叫出来,让姜大夫挨个分辨一眼不就行了?” 梅香寒吓了一跳,眼泪立刻一颗接一颗地往下落,“那也不行…小娥她是传染病,见不了人的!” 说完,便求救般地看向了身旁的两位兄长。 梅长恭见她都急哭了,于心不忍,“既然你心疼丫鬟,就别折腾她了,也不是多大的事!” 梅香寒听后,立刻感激地点头。 梅宫雪则是格外寒心,冷冷盯着这对兄妹,毫不客气道: “这府里有人别有用心的想要污我声誉,你们两个不在乎也就罢了,现在居然心疼起一个丫鬟来?呵!” “其实想分辨咱们府里到底有没有人买过堕胎药也简单,直接请姜大夫为每个人重新诊脉,看到底是谁怀孕不就行了?” 闻言,梅香寒面色大变! 第70章 查出来直接杖毙 梅香寒立刻就哭了出来。 梅长恭还以为她是被吓哭了,立刻呵斥梅宫雪,“这里可不是你审犯人的地方,何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梅宫雪嫌恶地扫了他一眼,突然问道:“三爷,我现在也算是洗脱了污名?但刚刚可是白挨了你一巴掌!如果那个冒充了被看的人被找出来,你觉得该给些什么样的惩罚才够?” 此时,梅长恭的气势明显弱了不少,毕竟是他冤枉梅宫雪在先。 于是,他毫不留情道:“若侯府下人中真有这么胆大妄为的,一旦查出,直接杖毙!” “说得好。”梅宫雪跟着拍手,“希望你等下不要食言!” 梅香寒偷偷抬头看了她一眼,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态度坚决,心里顿时更加慌了。 若真如梅宫雪所说,任由大夫挨个把脉,那…她的秘密可就藏不住了! 怎么办? 众目睽睽之下,她还如何做人? “等一等,大小姐不用找了!”人群中钻出一道声音。 众人闻声看去,正是小娥! 梅宫雪也看向了她,“你不是病了吗?我瞧着还挺欢实的!” 姜大夫也看清了来人长相,立刻一指她,“是你!” 未等她后面的话出口,小娥便一把拉住她,并将医案还给了她,“姜大夫,今天是我看错了,这才误将医案拿了回来。” 说着,她轻轻捏了一把对方的手。 姜大夫低头一看,不仅医案还了回来,还夹着一张银票,顿时眼前一亮。 小娥将东西交给她后,立刻跪在堂下,懊恼地大声痛哭道:“大小姐,买堕胎药的人是奴婢,只因害怕丢人,才临时编了个谎说自己叫被看,我家小姐也只是心疼我,才悄悄陪我去的,您千万别为难她!” 梅宫雪上下打量她一番,思索片刻才道:“小娥,你一个姑娘家,这事涉及了你的名声,你可想清楚了?” 梅宫雪可不相信她的话。 若真是小娥的话,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小娥却是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大小姐若不信,可以问这位大夫!” 梅香寒见她这样说,神色越发复杂,眼中的泪水也不断涌出。 梅宫雪则是看向了姜大夫。 还没等她问,姜大夫便连连点头,“对,就是这样!” 她此次追到侯府的目的就是拿回医案,现在东西已经追了回来,至于小娥口中那套什么拿错了的说辞,她才不信。 而且,她也意识到自己可能不小心揭露了这深宅大院里的某些秘密,并不想过多的掺和。 最关键的是,手里的那张银票啊! 只要钱到位,撒个小谎又何妨? “今天来我医馆里看诊的正是这位姑娘,只不过她当时说自己叫被看,和她一起来的那位也只是陪同。” 梅宫雪眼神探究地打量她。 倒是一旁的梅香寒抢步上前,一把抱住了跪在地上的小娥,二人放声大哭,一副主仆情深的样子。 不少人看着都很动容。 岂料,梅砚君突然厉喝一声,“哭什么哭!小娥,明明是你自己做出了这等苟且之事,居然还有脸冒充其他人的名字出去买药?幸好现在真相大白,没有酿成过重的损失,你还不赶紧谢谢大小姐饶你一命,否则你今天就是被打死也不为过!” 梅宫雪:“?” 这话说得好笑! 梅香寒被梅砚君这一吼,立刻不敢再哭了,只是肩膀依旧抽抽搭搭的。 可梅宫雪却是看向了梅砚君,莫名道:“我何时说过要饶小娥一命啊?” 梅砚君面色一僵,然后很耐心地劝道:“小雪,虽然小娥今天的行为的确是害你蒙冤,但好在她有勇气站出来为你澄清这一切,你不如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这件事也是咱们侯府的家丑!” “姐姐!”一旁的梅香寒此时停止了哭泣,抹了把眼泪道:“小娥的确有错,但她已经充分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相信以后绝对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 听着他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梅宫雪心胸狭隘,多容不下人似的! 梅宫雪冷笑着看向了身旁,“我记得三爷刚刚好像说过,这种胆大妄为、敢诬陷主子的奴才,是该被杖毙的?” 跪在下面的小娥一个哆嗦。 梅香寒立刻将她护在了身后,看向了梅长恭时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落。 “三哥,我知道姐姐她是因为之前那一巴掌有怨气,这样,我替小娥偿还,姐姐她想打我几巴掌都好,只要她能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小娥一命,毕竟小娥肚子里还有孩子,怎么能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 然后,她竟快走两步,直接跪在了梅宫雪面前。 “姐姐,你就饶了小娥一命,有什么怨气的话都冲我来!” 说着,她握着梅宫雪的手,就要往自己脸上打! “姐姐,你想出气的话就打我,求求你了!” 梅宫雪也很震惊,梅香寒居然可以为了一个丫鬟做到这一步? 还没等她松口,梅长恭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拍案而起,“够了,刚刚是我一时冲动打了你,现在我自愿去祠堂领家法,这样你总可以放过她们主仆了?” 他这话里多少带了点赌气的成分,余光一直瞟着梅宫雪。 却见梅宫雪只是冷着一张脸,毫无波澜的样子。 他心里感到失望,阿香都可以为了自己的丫鬟向她下跪求情,自己可是她的亲哥哥! 为了向她赔罪,不惜主动挨家法,那一鞭下去有多疼她不知道吗?真是好狠的心啊! 越想越气,梅长恭索性转身不再去看,直接向着祠堂方向而去。 而从头到尾,梅宫雪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 第71章 她的顽疾 今天的事情暂时就这样解决了。 见小娥捡回一条命,梅香寒抱着她满眼心疼,主仆二人就这样互相搀扶着离开了。 只是在路过其他下人时,不少人都极其鄙夷地看向了小娥。 梅宫雪纵然心中还有疑惑,但也知道今天不宜再继续深究了。 于是,她带上被看也离开了。 众人先后散去,就只有梅砚君还坐在原地,手中拨动着佛珠,眼神却是深深地看向了梅花苑的方向。 回去的路上,梅宫雪还是眉头紧皱。 “小姐,奴婢怎么觉得今天的事情有点雷声大、雨点小?如果真是小娥怀孕了,用得着这么谨慎吗?” 被看今天罕见地想了许多,毕竟当她听到有人冒充自己的身份时,可是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仅因为自己,也是因为差点连累到了梅宫雪。 梅宫雪抿唇不语,她也觉得此事不简单。 被看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才在梅宫雪耳边轻声说出自己的猜测。 “您说,会不会和小娥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有关?那孩子该不会是小侯爷的?毕竟大夫人现在是孕期,不能同房,小侯爷他忍不住寂寞,就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把小娥拉进了房间,然后…” 梅宫雪一挑眉,感觉有这种可能。 不过那孩子若真是梅鹤鸣的,应该也不用偷偷摸摸打掉? 于是她摇了摇头。 被看见自己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猜测居然被否定了,有些沮丧,“反正今天去看诊的就那么就两个人,除了小娥就是二小姐,她若买堕胎药不是自己吃,总不可能是给二小姐吃?” 梅宫雪一愣,还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是梅香寒? 她虽然不怎么喜欢自己这个妹妹,但也在一起相处了十几年。 对方打小就是个乖乖女,什么事都听家里的,可不像是那种会四处招摇、意外怀孕的人啊! 但梅宫雪有些不太确定。 如果真是梅香寒怀孕了,孩子应该是季云初的? 那就说得通了! 毕竟梅香寒从小就爱慕季云初,男男女女的,两人浓情蜜意之下偷尝了禁果,也是情理之中! 梅宫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不知为何,当她得知了季云初竟和其他女子有了孩子,哪怕只是猜测的,都觉得难受得紧。 毕竟她对季云初的感情很多年了,没办法说不爱就不爱。 如果爱是一种病,那她这应该算是顽疾。 好在时间终究会抚平一切。 比如这次她心里的痛就比上次要轻了些,等下一次时,定会再轻一些。 慢慢的,她相信会治好自己的顽疾。 感情的事可以靠时间疗愈,但有些事却不能。 梅宫雪轻声吩咐,“被看,你应该还记得咱们今天去的那条医馆街?明天,你带着银子找到那个姜大夫,问问她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 另一头。 梅香寒和小娥刚回院子,两人眼泪都还没擦干,下人便报有人来了。 正是梅砚君! 他进来后直接将所有人遣退出去,目光敏锐地扫了一眼梅香寒的肚子,语气却是平静。 “谁的?” 只问了两个字。 他甚至都不用亲口再确定一遍,便已经将今天的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梅香寒瞬间吓得魂飞天外,条件反射地想要摇头,可当对上梅砚君那充满压迫感的眼神后,也只是沉默下来。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季云初的?”梅砚君脸色阴沉得简直能滴出水来,“这个浑蛋居然敢对你做出这种事,即便已经定下了婚事,那也应该谨守礼教啊!” 同为男子,梅砚君也很清楚,一般发生这种事情都是男方刻意的撩拨和引诱。 否则季云初一个大男人,他自己若不同意谁还能上去扒他裤子? 梅香寒的脸色很难看。 梅砚君揉揉眉心,最后只能叹息一声,“看来得尽快将你们二人的婚事提上日程了,否则时间耽误太久,你显怀了可就惹人笑话了!” “二哥,”梅香寒声若细蚊道:“不是他的…” 向来聪明的梅砚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梅香寒吸了吸鼻子,“我说,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云初哥哥的。” 轰! 梅砚君好似被一道惊雷劈中。 见状,梅香寒悄声道:“年前的时候,我意外听云初哥哥提起要尽快将姐姐从刑部接出来,我有些失落,为了解闷便经常去七霞戏班听戏,结果…” “那人见我心情不好便时常逗我开心,我也只是觉得他人还不错,而且我什么都不懂啊,只是好奇而已,很多事情他便开始教我…我真的不知道那样做会怀孕!” 梅砚君一言不发地听着,他现在心情已经是无法形容了。 听着梅香寒的话,明知她是辩解,但也有几分道理。 毕竟母亲早早便去世了,家里都是一群老爷们,没有及时教导她这方面的知识,总觉得她还小! 是他们这几个做哥哥的疏忽了! 念及此,梅砚君很是自责,无奈道:“等一下,我让人给你准备一份堕胎药,之后的事情过两天再说!” 梅砚君现在脑子里也有些乱,毕竟这件事对他的冲击还是很大的。 他既埋怨自己妹妹的粗枝大叶,又埋怨自己这个做哥哥的没有思虑周全。 他是看着梅香寒长大的,总以为对方还是当年那个天真懵懂的小娃娃,却不知早已经成了大姑娘。 可梅香寒闻言却哭得更厉害了,“我不想喝那药!” 她今天虽然偷偷出去买了堕胎药,但回来后就后悔了,一直没喝。 梅砚君的眼睛都瞪大了,“你什么意思?难道还想留着这孽种不成?” 梅香寒已经哭得喘不上气来了,“哥,这毕竟是一条小生命,我舍不得啊!” 梅砚君真是被她气得心口疼,罕见地失去了以往的温和,“阿香,有哪个男人愿意帮别人养孩子?你难道不想嫁给季云初了吗?” 梅香寒瞬间一愣,好像被惊醒一般,“可是…那我要怎么办?如果这件事被云初哥哥知道了,会不会不要我了?” 她整个人都充满了无助,即便是做出了这样败坏门风的事情,但还是天真地想要两全。 既想嫁给季云初,又想留着这个小生命! 梅砚君真是想好好训斥一顿这个乱来的妹妹,可看到她那副可怜巴巴不知所措的样子,又不忍心了! 都怪那个戏子,竟敢欺负自己妹妹! 等他回头找到了人,定将其拆筋剥骨,剁碎了喂狗! 但现在,他只能率先考虑要怎么将此事瞒过季云初了。 梅香寒眼巴巴地看着他,从小不管自己惹了什么祸,二哥都会帮着摆平的。 相信这一次也可以! 第72章 一不做二不休 一处酒楼内。 周赴进来的时候,季云初明显已经喝了不少。 他漫不经心的扫了对方一眼,用脚尖勾了一把椅子过来,大大咧咧地往那一坐,“真难得啊,是你找我出来,有话快说!” 他二人,一个刑部,一个兵部,素来是互相看不上眼的。 如果说近期有什么交集,那应该就是梅宫雪了! 果然,就见季云初放下手中的酒杯,凝视他半晌才道:“你要什么条件,才肯将安国侯府的婚事退了?” 周赴嘴角微微上扬,但眼中的讥讽却是掩饰不住,自顾自地倒了杯酒。 见他不说话,季云初皱眉,“我问你话呢,而且我说的是认真的,只要你肯放弃和她的婚约,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周赴一仰脖,饮下杯中酒,这才懒洋洋道:“你真是让我觉得好笑。” 季云初眸光一沉,以为他是在戏耍自己,可依旧是强行摁下了心中的怒火,“什么意思?” 周赴忽然抬头望向他,“问出这种话不觉得自己很幼稚吗?你有什么资格?” 嘲讽之意再明显不过,意思是你不配谈这个问题! 季云初看着他那张欠扁的脸,有一瞬间真想冲上去揍他一顿。 然而,对方的话自己却无法反驳。 季云初手中的酒杯都被捏碎了,怒声质问:“你都不喜欢她,也不能给她带来幸福,不必强求,你和宁王无非是想要安国侯府剩下的势力,只要你开出价码来,我也可以给你们!” 周赴随即收敛了笑意,一丝精光从眼底划过,“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她?” 嗯? 这话什么意思? 季云初眯起眼睛打量起他来,冷冷道:“即便你喜欢小雪,那也是自作多情!” 自从上次梅宫雪被侯府的人拿来做交易,送给了那个宇文复后,他便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绝不能让梅宫雪继续留在侯府了,实在是危险! 一想到不久后,梅宫雪又会再一次被当成棋子嫁给周赴,他便难受得要抓狂。 三年前他就已经放手过一次,半年后重新来过,他一定要抓紧。 周赴似乎也有些怒气,“我看你这个人真是不可理喻,她又不是物件,你问过她自己的意思吗?与其在背后搞这么多小动作,还不如当面问问她的想法,万一自作多情的人是你呢?” 周赴之所以这么有底气,是因为梅宫雪已经选择收下了他的订婚信物,所以他确定对方是愿意嫁给自己的。 虽然他们彼此间的感情并不深,但已经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季云初却固执道:“她喜欢的人从来都是我!愿意嫁的人当然也是我!现在只是在和我赌气罢了,你知不知道她曾经为我做过多少傻事?” “每天清晨都会早早起来,就是因为我胃不好特意煮碗热粥,会亲手给我绣荷包,会为了哄我笑一笑,练琴练到手指被割破,哪怕流血也坚持不懈!” 以前在侯府住的时候,那几个公子总会欺负他,只有梅宫雪会默默记住他的每一个喜好与厌恶。 她是那样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以至于时隔多年,季云初都能不假思索地说出每一件小事。 可周赴却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了他,“季云初,你也说了那是曾经,做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季云初身子一僵。 周赴松松垮垮地倚在身后的椅子上,又恢复了以往的散漫,但目光却略带挑衅的看向了季云初。 “你不会不敢问她?还是以为强迫她戴上了那支你送的金簪子,她就会变回从前的样子?” 季云初这才后知后觉,“原来那天你看到了?” 周赴笑而不语,那天他将梅宫雪从船上抱到马车时便看见了,但那又怎样? 他相信梅宫雪。 季云初却突然恼羞成怒,一把夺过了周赴手中的酒杯,“我和她自幼一起长大,你才认识她多久?你有我懂她吗?” 这话说得硬气,但他心里却没由来地发虚。 特别是想到自己将簪子戴到梅宫雪发间时,她那一副厌恶的表情… 这么想着,季云初又狠狠灌了自己一杯酒。 周赴嗤笑一声,直接端起酒壶饮了一口,然后不怀好意地看向他,“我记得你已经和安国侯府的另一个女儿定亲了啊,为什么还惦记着姐姐?该不会…你两个都想要,享齐人之福?” 周赴本来只是想恶心他一下,可结果,季云初竟是沉默了! 还没等他说什么,下一刻,周赴手中的酒壶已经劈头砸了过来。 幸好季云初反应快,这才堪堪躲过,但身上也被酒水洒湿了不少。 周赴紧接着又朝季云初踢了过来,季云初的人倒是躲开了,椅子却没躲开,“哗啦”一下散架。 季云初连忙站起身,但样子稍显狼狈,怒道:“你发什么疯?” 周赴这时才起身,掸了掸衣角上的浮灰,指着季云初道:“我警告你,以后少打她的主意!”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什么玩意儿…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腆个大脸让人恶心…” 季云初深吸一口气,这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过了好半天,他的贴身侍卫季岚才进来,扫了眼满地的狼藉,低声询问:“主子,接下来要怎么办?” 就听季云初那微冷的声音响起,“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他不识抬举,就别怪我心黑手狠了!” 闻言,季岚一惊,“莫非您要…” 第73章 都是为了她好 季云初接着道:“你知道他为何会投靠宁王吗?明明挺有才干的一个人,却甘愿在宁王手底下做一个毫无前程的酷吏?” 季岚摇头。 “因为他和赵章有仇,当初为了报仇才投靠了宁王麾下!” 季云初盯着周赴刚刚坐过的地方,一双眸子黑沉沉的,透着彻骨的寒意。 一想到刚刚对方说的那些话,更是让他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几近破防。 “小雪心里一定是有我的!”他喃喃自语道。 而且梅宫雪已经失身于宇文复,除了自己,还有谁不嫌弃她? 别看周赴刚刚说得天花乱坠,等成亲时发现梅宫雪并非完璧之身,也绝对不会对她好的! 季岚从未见过季云初这样的眼神,哪怕是以往上阵杀敌,都没有过这样的杀气和怒意。 “主子消消气!” 季云初却一摆手,直接将壶中酒尽数倒进口中,“周赴不是一直在追查上次掳走小雪的人吗?借着这个机会,想办法把他引出京去!” 季岚察觉到他脸上那异常兴奋的神色,试探着问道:“主人,不会是想趁机杀了他?” 暗杀一个当朝六品官员,可不是小事啊! 可季云初眼中的狠辣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阴鸷,“不仅是周赴,小雪那边也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你去准备一些情药来。” 非常手段?情药? 季岚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主子你疯了吗?” 季云初拧眉思索,他可没疯。 毕竟周赴那条疯狗可不是好杀的,万一被他逃过一劫,之后的警惕性就高了。 但最关键的是,他们的婚事是陛下赐旨,轻易更改不得。 除非…除非自己和梅宫雪之间有了夫妻之实! 不仅要有,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此事。 一旦生米煮成熟饭,那么即便有陛下的圣旨,这事也不好办了! 至于梅宫雪的名节,季云初也已经考虑到了。 到时就说是自己酒后乱性,强要了她,将一切责任都归到自己身上! 他之前铲除阉党毕竟有功劳在身,陛下即便生气,顶多打他几十板子,远不至于要了自己的命。 如此,便可万无一失! 季岚暗暗心惊,还是小心提醒道:“主子若真这样做了,的确能达到目的,可你不是很喜欢梅姑娘的吗?若真用这种方式得到了,就不怕她恨你?” 他知道季云初其实是心疼梅宫雪,因为不想看着对方继续被侯府那群人渣利用,所以才急着将她救出。 但,是不是也得考虑一下方式啊? 季云初垂眸犹豫,但很快便弯起嘴角,“放心,她迟早有一天会明白,我都是为了她好!” 梅宫雪或许刚开始会气自己不择手段,但只要自己好好对她,时间长了,她还感觉不到自己的用心良苦? 季岚看着他眼中的坚定,知道事情无法改变了,于是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和周赴一样的问题。 “可二小姐梅香寒怎么办?” 季云初沉默了一下,“我答应过老侯爷,会照顾她的。” 他或许会给她一个妾室的身份,又或许是平妻,会照顾她一辈子的。 但他季云初的真正的妻子,只能是梅宫雪! … 两天后。 梅宫雪将这些日子,自己从各个医馆中搜罗来的安胎药都交给了周大夫,主要是确定下这些药有没什么药性相冲的地方。 等周大夫确定药没问题后,梅宫雪才敢交给阿莲,让她务必按时盯着嫂子服用。 梅宫雪想进去看看嫂子,可刚进屋,就闻到有一种烧艾的味道。 她十岁之前是在药铺里当药童的,对此并不陌生。 记得老大夫曾经说过,只有当孕妇的胎相不稳时,才会用这种烧艾的方法。 梅宫雪的脚步犹豫,但她还是尽量露出一个笑容后才走了进去,“大嫂!” 温可见到她来后点了点头,一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 桌上放了杯花茶,正是梅宫雪喜欢的,她喝了一口才问道:“嫂子最近感觉身体怎么样?” 周大夫说过,孕妇的心情对于胎儿来说很重要,最好还是不要将胎相不稳的事情告诉她。 所以温可并不知情,而且从上次被梅香寒气得动了胎气后,她自己也刻意的屏蔽掉府中的琐事,专心养胎。 梅宫雪仔细打量着,觉得她气色虽算不上多好,可精神头还不错。 “还可以,就是这两天夜里总睡得不踏实。” 温壳一边说着,一边修剪着手中的鲜花,听说这种花有安神的功效。 梅宫雪刚收回视线,却不想温可也回头打量了她一眼,很是惊喜道:“我看你最近的气色倒是不错,好久都没听见你咳嗽了。” 梅宫雪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 她真没怎么关注自己,但大嫂这么一提醒,好像还真是。 最近的确是没怎么咳嗽。 “前阵子周赴送给了我一颗药,我服下了,应该和那个有关!”梅宫雪道。 就是那份订婚信物。 大夫看过那药,说是很养胃,就是用来调养梅宫雪身体的。 呃…季云初之前也喂过她一颗药,但她没敢说。 “这个周赴虽然名声一般,但对你的事还挺上心的,勉强配得上你!”温可还打趣了一句。 梅宫雪一笑,脸也有些不自觉的发红。 周赴是很好。 等从温可的院子里出来,被看便匆匆过来,在她耳边低声道: “奴婢终于找到了那位姜大夫的医馆,可是好奇怪,原本那医馆生意挺好的,却突然关门了!本来还想去打听一下她家住址,但找了两天都没找到,不知是不是也搬走了!” 梅宫雪一挑眉,医馆关门了?那倒是有意思了! 莫非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有人给了封口费,否则怎么会这么巧? 不过这也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测,那天的事情一定不是全部的真相。 她一直相信一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被看,等下去小库房取一些进补的药材,咱们去看看小娥。” 闻言,被看眉头皱了起来,“为什么?小姐您上次饶她一命已经是够大度了!” 梅宫雪脑中回想起上一次,梅香寒和小娥主仆二人抱头痛哭的场面,怎么瞧都透着古怪。 虽然被看不怎么乐意,但还是撅着嘴把她需要的东西找了出来。 梅宫雪捏了捏她的包子脸,笑道:“女子堕胎是很伤身子的,我也是好心,走,去梅花苑瞧瞧她!” 第74章 有安胎药的气味 事情就如梅宫雪想的那样,她们并没有顺利见到小娥。 平时路过梅花苑时,总能看见小娥打骂其他小丫头,或者是围着梅香寒身前身后的转。 怎么现在见一面都这么费劲吗? “也可能是没脸见人,小姐,您是不知道,上次的事情发生后我们底下的丫鬟们时不时就会谈论到小娥!”被看撇撇嘴道。 本来后宅之中就这些人,又出了这样的事,消息早就传开了。 大家对此事的态度也是比较鄙夷的。 “是这样吗?”梅宫雪思索,“既如此,咱们就去主院瞧瞧。” 她们先来的是梅花苑里下人住的地方,绕一段路才是梅花苑的正门,也就是梅香寒这个主子住的地方。 已经过了深冬,天气有了些许暖意,院内的梅花都变得稀疏了,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见到梅宫雪来了,院外的小丫鬟立刻迎上来,神情有些不自然地笑着。 “大小姐今天的气色看起来真好,可是有事?” 嘴还挺甜的,但就是往门口一戳,明显是不想让梅宫雪进。 梅宫雪轻轻笑道:“我是来看你家小姐…” 话没说完,丫鬟便道:“我家小姐病了,不方便见人,怕把病气过给大小姐!” 梅宫雪却是莞尔一笑,“我可没说是来找二小姐,只是过来瞧瞧小娥!” 丫鬟脱口便道:“小娥姐姐也病了!” 梅宫雪收起了笑容,直接推开了她,“幸好我带着药,那就更得进去看看她了!” 梅宫雪毕竟是主子,真要往里闯还真没人敢拦。 那丫鬟立刻冲旁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快去找三爷过来!” 不知是不是梅宫雪来得突然,也没给她们准备的时间,一进门便撞见了小娥。 小娥手里端着热水,正面色红润地干活,可在见到梅宫雪后,瞬间如临大敌,赶紧过来行礼。 梅宫雪提鼻子一闻,这屋中还真是有股药味,难道真病了? “二小姐人呢?” “我家小姐最近吃坏了东西,身子不适,正在屋中休养,劳大小姐关心!” 梅宫雪半信半疑地往里扫了一眼,果真瞧见梅香寒就躺在里屋的榻上,好像正在往一个痰盂里干呕,但却没什么都没吐出来。 梅宫雪一笑,对小娥道:“我本来是想看看你的,还特意带了药材,没想到却撞见了二小姐生病,那我正好进去看一眼再走。” 小娥赶紧拦住她,“大小姐您也看见了,我家小姐上吐下泻的,屋里一股子味道,您还是不要进去了,免得熏着您!” “放肆!”被看抢先一步斥道:“主子生病本就是下人们不够尽心照顾,如今我家小姐带了药材好心过来探望,你怎么还拦着?” 小娥的冷汗立刻下来了,但依旧不肯退让,“大小姐还是请回!” 梅宫雪冷哼一声,她今天还就偏要进去了,正要开口,却听到身后有动静,是梅长恭的声音。 “小雪,你是不是又在欺负阿香?” 梅宫雪冷笑,心想,这府里谁敢欺负梅香寒啊? 但她今日罕见地没有冷脸相对,竟还露出一个浅笑,“三爷这话可就冤枉人了,我本来是想看望一下小娥的,毕竟女子喝了堕胎药后伤身子,同为女子,我可比你要上心,不信的话你看看我带来的这些补药!” 说着,她一指被看怀中抱着的东西。 被看怕他不信,特意打开盖子,然后将东西一股脑地塞进了小娥手里。 梅长恭见此这才打消了疑虑,但也有些纳闷。 怎么梅宫雪突然变得这么好心了?她不是一向都和梅花苑的人不合吗? 可还没等他问出口,梅宫雪突然叹息一声,“只是没想到,梅香寒居然也病了,我正想进去瞧一瞧,丫鬟却拦着我不让进,要不…三爷你进去瞧瞧?” 梅长恭心里一惊,阿香病了? 他怎么不知道,也顾不得梅宫雪了,抬脚就往里进,“阿香,哪里不舒服吗?” 梅宫雪这才自然而然地跟了进去。 梅香寒刚才就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她自信小娥能拦住梅宫雪,却没想到梅长恭也来了。 她倚在床头忙道:“三哥,我只是吃坏了东西,刚刚已经吃了药,你就别过来了。” 梅长恭是真的关心她,又怎会在乎这些? 只不过当他靠近时,才发现梅香寒穿的是亵衣,这才止住了脚步。 “怎么会吃坏东西,大夫来看过吗?严不严重?” 还没等梅香寒答话,梅宫雪便从身后探出一颗脑袋,“我记得两天前你就肠胃不舒服,直干呕,还没好吗?” 听到这话,梅香寒顿时紧张起来。 小娥赶紧过来,似乎有些无奈地解释道:“小姐她本来都好了,结果晚上的时候嘴馋,吃了两个桃,凉着了,今早起来后就又开始上吐下泻了!” 梅宫雪看着她这副慌张解释的模样,忽然闭了嘴,反而眼神古怪地打量起小娥来。 小娥被瞧得直发毛。 梅宫雪突然道:“堕胎药你到底有没有喝啊?我怎么瞧着你这脸色跟没事人似的?” 小娥身子一僵,立刻咳嗽了两声,说话的语气都比刚才柔弱了不少。 “奴婢皮糙肉厚,而且我家小姐也给我拿了不少好东西,所以今天就能下地伺候了。” 梅宫雪又猛地吸了吸鼻子,其实从最开始进屋时,她就闻到了屋中的药味儿,感觉很是熟悉呢,好像在大嫂屋中总能闻到。 所以,她有些疑惑道:“这屋子里怎么有一股安胎药的味道?” 梅香寒脸色一白,磕磕巴巴道:“姐姐应该是…弄错了…我这房间里怎么会有安胎药…” 第75章 胭脂铺子 梅宫雪看了小娥一眼,似乎有些心疼,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啊,年纪还小,不知道这小月子也是要好好调养的,你家小姐身边难道还差你一个丫鬟不成?这样,如果怕缺人手的话,我可以将我院子里的人调过来两个机灵的…” 小娥立刻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使不得啊!” 这时,倚在榻上的梅香寒出声了,“小娥~” 小娥立刻转身跑回她床边,一脸关切地看着她,“小姐,是不是觉得哪里又不舒服了?” 梅香寒轻轻摇头,一只手紧紧握着她,然后才转头对梅宫雪道:“姐姐也看到了,小娥照顾我最贴心,我实在离不开她,你的好意我领了,但真的不用麻烦了!” 梅宫雪越发狐疑地看着她们,“要不我还是再请个大夫给小翠好好诊诊脉,可别留下什么后遗症啊,毕竟,我也是为了她好!” 这种话谁不会说? “真的不用了!”小娥连忙拒绝,一副死活都不肯离开梅香寒,更不愿意看大夫的架势。 梅宫雪的眉头蹙得更深。 梅香寒本就心虚,此刻更是紧张得不得了,可梅宫雪今天竟是磨蹭半天都不肯走,她的声音里立刻带了哭腔,有意无意地看向身旁的梅长恭。 “姐姐,我知道上次的事情是小娥对不住你,但三哥已经主动去祠堂领了家法,我求求你放过小娥,不要再苦苦相逼了!” 见她哭得泣不成声,梅长恭不免动容,对着梅宫雪没好气道:“阿香她都已经病了,你就非要在这个时候讨人嫌吗?” 梅宫雪无奈地耸耸肩,“我也只是好心,那算了,改日再来!” 说着,她终于转身离开了。 见此,梅香寒和小娥明显都松了一口气。 但从梅花苑出来后的梅宫雪,心中疑虑不仅没打消,反而更重了。 这主仆两人感觉都有点奇怪,到底在搞什么? 哪怕是平时反应有些迟钝的被看都感觉到了不对劲,“小姐,咱们就这么算了?这里面明显有事啊!” 梅宫雪摇摇头。 若是一般情况,她可懒得搭理梅香寒的那些破事。 但自己因为这件事被泼了脏水不说,还莫名挨了一巴掌,那就别怪她刨根问底了! 于是,梅宫雪在被看耳边轻声道:“想办法弄点梅花苑煎药的药渣,或者打听一下,到底是哪位大夫在看诊!” 被看点点头,“奴婢记下了。” 不过梅宫雪现在最关心的,可不是梅花苑里的那几个人。 而是自己! 自从上次被侯府的人骗着上了船,又被下了药后,这件事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现在只要待在侯府,梅宫雪便是满心戒备,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再次被身边的人出卖。 甚至是入口的茶,只要不是被看亲自端来的,她都不敢碰。 所以这两天,她便一直计划着搬出侯府住。 原本,梅宫雪还想要多陪陪嫂子的,毕竟自己的婚期将近,顶多还能在侯府里待两个多月。 现在看来,她已经等不了了! 可若搬出去,她就需要钱来养活自己。 之前的确是攒下来一些,但都被她用来在王师傅那里定制软甲和修复簪子了,现在手里唯一一件比较值钱的就是那间胭脂铺子。 她计划着将这间铺子卖出去换些现银,好临时在外面租一间院子,只要能度过这两个半月就足够了。 然而当她去了那间铺子瞧了一圈后,就突然舍不得了,因为那间铺子的位置真是不错。 当初梅砚君将房契交到她手中时,她随口吐槽说面积不大,但其实是上下两层的小楼,很宽敞。 最重要的是位置好,在一片商业街的主干道上,这样的铺子想要盘下来真是可遇不可求。 或许,还可以直接住在那里! 她这两天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把店里的账本大致看了一遍。 好在嫂子从小就教过她看账,所以对她来说还算轻松。 不过从每个季度的流水来看,生意并不是很好,于是她今天打算亲自去店铺一趟。 鱼肠巷这里,梅宫雪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 到了巷口,她熟练地跳下马车,找到了梅氏胭脂铺。 铺子里只有一个伙计和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帐房先生。 梅宫雪刚开始还疑惑,这么大间铺子两个人能忙得过来吗? 但她毕竟刚刚接手,也不了解情况。 于是在接下来的两天,她白天的时候都会来到胭脂铺里待上半日,剩下的半日会沿着这条街去其他胭脂铺里瞧一瞧,对比一下经营环境、价钱等。 同时,她还找来木工瓦匠,想在二楼隔出一间可以居住的卧室。 两天过后,她终于找到了自己胭脂铺里客流量稀缺的主要原因,那就是货品实在太单一了。 这铺子当年还是母亲的嫁妆,她查账的时候就发现,货架上的几样主要产品居然十几年都没变过,也难怪招揽不来客人。 之前她在府里时,以为做生意很简单,只要摊子一支、雇两个人一吆喝、客人就会乌泱泱地往里进! 看来不管什么事,都不能光靠想象。 于是,梅宫雪又开始学习眼下最流行的胭脂制作方法。 她以前作为顾客只是买,感觉各种胭脂看起来都差不多,但其实又是一门大学问。 所以这些日子,她每天都往外跑,一方面是确实忙,另一方面也是想逃避。 幸好之前和嫂子打过招呼了。 然而,这个世界没有哪里是绝对安全的。 离开侯府也有弊端,就是会遇见不想见到的人。 当宇文复突然出现在胭脂铺时,梅宫雪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 见她面色微变,宇文复皮笑肉不笑地打趣她。 “才几天不见就不认识我了,忘了你我也曾…同床共枕?” 第76章 开房 梅宫雪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这个王八蛋,明知道他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居然还在这里胡说八道? 宇文复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旁边有两个买货的姑娘在。 梅宫雪担心被听到,立刻离得远了些,宇文复果然也跟着她过来了。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梅宫雪漠然道。 宇文复一愣,他以为梅宫雪再次见到自己时会是一脸惊恐、避之不及,却不想对方还能这么冷静。 “今天在路上看到了你们安国侯府的马车,我便一路跟了过来。” 说完,他的眼神便开始在梅宫雪身上来回游移,特别是那盈盈一握的小腰。 那件粉红色的胸衣早已经被他把玩过无数遍,真想一把将人搂在怀里啊! 他眼中的欲望太过明显,而且丝毫不避讳。 梅宫雪看得一阵恶心,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啪”得一声。 宇文复竟生生受了这一巴掌。 梅宫雪一愣,她知道对方也是武将出身,所以这巴掌打出去的时候以为对方会躲开的。 “这才够劲儿!”宇文复低笑着道,眼中更是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兴奋。 真想用条麻绳将梅宫雪的双手绑在床头,然后看着她在自己身下苦苦哀求的模样。 这一幕,他在梦里已经预演过无数遍。 “你到底要干什么?” 梅宫雪有些紧张的扫了眼周围的顾客,毕竟是自己店里,她可不想砸了自己的买卖。 却不想宇文复直接上前一步靠近她,压低声音道:“我听说你最近一直在各个医馆间搜寻安胎药,不想要我的千金保孕方了?” 梅宫雪沉默良久,随即平静道:“好,我们找间酒楼聊聊。” 宇文复没想到梅宫雪会这样主动,有些惊讶,然后便充满了期待,“是找那种能留宿的酒楼吗?” 梅宫雪没有回答,只是率先出门,上了马车。 宇文复就跟在她身后,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眼中带着迫切。 当马车再次停下时,已经到了一家酒楼,名为金玉满堂! “被看,你留在马车里。”梅宫雪吩咐道。 “小姐…”这可把被看吓了个半死。 “不要多嘴。” 梅宫雪说罢,便直接下了马车,宇文复也跟着下来了。 被看满脸担忧,却又不敢违抗自家小姐的命令。 等进了酒楼,梅宫雪直接对伙计道:“要二楼的雅间。” 酒楼里的伙计最是机灵,见面前这一男一女也不问酒菜,上来就要了一间房间,立刻明白怎么回事,笑着将两人引到了二楼。 “乙字二号房!” 梅宫雪点头,淡淡道:“我们自己进去就可以了。” 伙计忙不迭点头,他懂,一般办这种事女方脸皮都薄,不愿意让人见着。 于是,他转头便退下了。 静谧走廊内,梅宫雪在前领路,踩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宇文复刚刚在外人面前还是一派温文尔雅的模样,到了此刻,终于是卸下了伪装,嘴角的笑容都带了一丝淫邪。 事情比自己想象中要顺利,本来他还以为要多威逼利诱一阵呢,想不到梅宫雪这么快就妥协了! 看来,她真的是很需要那千金保孕方。 等到了地方,梅宫雪没有丝毫犹豫的开门走了进去。 宇文复更是急不可耐,进门后还不忘顺手将门拴好,免得有人打扰。 然而他的情绪太过激动,却忽略了一件小事,也就是门旁的编号。 那可不是乙字二号房,而是甲字二号房! 桌上放着一壶酒,梅宫雪安心坐下,冲着宇文复勾唇一笑,“二公子请!” 看着梅宫雪一脸的从容,宇文复很是得意,随手将身上的外套解下。 “二公子,我能否先问你一个问题?以你们护国公府的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为何你偏要找上我?”梅宫雪道。 宇文复嘴角带着一丝志在必得,他并不觉得梅宫雪今天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所以此刻反而不着急了。 毕竟天色尚早,他们今天有的是时间。 “你应该不记得了,毕竟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我们府里有一次设宴,那时你也去了,就跟在季云初屁股后面跑,结果不小心差点跌倒,是我接住了你,香香软软的,我都没来得及细细品味,你就道声了歉,红着脸匆匆跑开。”宇文复道。 之后,他虽然也有过不少通房丫头,但没有一个像梅宫雪那样带着清香,令人身心愉悦。 自己那时年少,从此在夜里天天邀她入梦。 有时,宇文复自己也不太理解对梅宫雪的执念,或许是想补上自己少年时的遗憾! 他一边说着一边饮酒。 梅宫雪想了想,还真有些印象,“应该是在令兄宇文述的生辰宴上?” 听到这个名字,宇文复脸上的笑意有一瞬间石化,“是啊,我哥哥是家族的骄傲,每年生辰都要大操大办,哼!” 但梅宫雪却露出了笑意,眼神崇敬,“满朝文武能被称为大将军的人,也就只有你兄长了!十八岁时便带着一百将士深入敌军腹地,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果真是英雄出少年,让人敬佩!” 谁知,宇文复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好好的,你提他做什么?他再怎么厉害也是过去了,现在只是个废人,眼睛都瞎了,以后还能干什么?” 梅宫雪故作惊讶,“是吗?不过宇文将军武功盖世,即便瞎了一双眼睛,想必也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毕竟他可是要承袭你们护国公府爵位的人啊!”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可落在宇文复耳中就变得格外嘲讽。 “凭什么?他都已经是个废人了,你们还要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我也是宇文家的人,我哪里不如他了?” “你知不知道当他被人从战场抬回来,双眼失明的时候,我有多高兴?真是活该啊,他现在是个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废人,以后护国公府的爵位也只属于我!” 话音刚落,就听隔壁房间传来一声怒吼,紧接着便是酒瓶被砸碎的声音。 宇文复愣住,怎么旁边的房间还有人? 就见梅宫雪绕过屏风,将对面墙上的一道门推开,“宇文将军,你弟弟刚才说的那些话,相信你都听见了?” 宇文将军? 宇文复觉得有一股凉气窜上了背脊,连滚带爬地站起身,也来到了屏风后。 原来这两间屋子是个套间,只隔了一道拉门,用屏风遮着。 对面屋中弥漫着浓烈的酒气,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空酒坛,有一人独坐。 那人看起来除了身形高大些,并没有特殊之处,只是一双眼睛上蒙着两指宽的绷带。 正是宇文述! 因为醉酒的缘故,他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二弟,见我的眼睛瞎了,你很幸灾乐祸啊?” 明明是很平淡的语气,却将宇文复吓得小腿都开始打颤。 第77章 宇文述·七霞戏院 梅宫雪站在门旁,面无表情。 但宇文复还是隐隐察觉到了她眼神中出的嘲讽,看来自己今天是被算计了。 否则怎么会这么倒霉,就遇到了宇文述? 梅宫雪此时心里一定在笑话他! 明明前一刻还在大言不惭,可一听到宇文述的声,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看了看单独坐在那里,已经醉成一滩烂泥的宇文述。 宇文复说话的语气突然强硬了,“大哥已经数天没有回府,原来一直躲在这啊,爹娘若看见你这般模样,恐怕要失望了!” 宇文述冷哼一声,很是不屑道:“还能比看见你更失望?二十多岁的人文不成武不就的,整天只会把心思花在女人身上,你还有什么能耐?” 一股怒意从宇文复心口涌起,他走进屋内,抬脚就将一个酒瓶踢向了宇文述。 宇文述也没防备,一声闷哼,被那酒瓶砸中。 看到这,宇文复才放下心来,眼底浮现一抹轻蔑的笑意,“你现在连个酒瓶都躲不开!” 自己从小学武也是下过苦功的,难道还打不过一个瞎子? 宇文复又拎起一个酒坛狠狠砸过去,兄弟两人居然打在了一起。 这可是梅宫雪始料未及的,她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之前可是打听过的,宇文复从小最怕的人就是这个兄长了,如今竟有胆子动手? 梅宫雪小心观察着,一开始的确是宇文复占了上风。 宇文述毕竟瞎了一双眼睛,反应总是慢一步,身上被连着打了几拳。 刚才光线昏暗,梅宫雪这才借机看清了宇文述的长相。 虽然绷带几乎遮住了他半张脸,但高挺的鼻梁,刚毅的下颌线,还有那嘴唇的形状都有点…像周赴! 确切的说,是这两人的骨相很接近,但细看又气质不同。 周赴偏阴柔,宇文述更加硬朗。 梅宫雪正在胡思乱想,但那边的战况却发生了逆转。 宇文述眼睛的确是看不见了,但还有耳朵,特别是当宇文复近身之后,被他一把抓住衣袖,然后一脚踹了过去。 宇文复整个人都倒飞出去,正好砸向了梅宫雪躲着的地方。 梅宫雪吓得连连后退。 “轰”的一声,两个屋子中间木质的隔断都被砸出一个窟窿,可见这一脚的威力。 梅宫雪吞了吞口水,若是宇文述的眼睛还能看见,那打宇文复简直是碾压般的存在。 从小被这样优秀的兄长压在头顶,难怪宇文复有怨气!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有伙计立刻上二楼查看,“怎么回事?” 宇文述微微侧过耳朵,便对宇文复道:“等我回府收拾你,滚!” 人已经多了起来,若他们兄弟二人动手的消息传出去,也实在不好听。 宇文述摸索着又坐回桌前,拿起一个酒瓶晃了晃,冲门外道:“再拿两坛酒来!” 宇文复则是满身狼狈地爬起,看着对面继续喝酒的宇文述,眼神简直能喷出火来。 有时,他真恨不得对方直接死在战场上! 但现在,他也只能咬着牙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在路过梅宫雪时,那不甘心的声音依旧是飘了过来。 “你不想要千金保孕方了吗?后悔的话,就来七霞戏班找我!” 梅宫雪握紧了拳头,没有出声。 但此刻,宇文复也的确不敢再有其他动作了,只想尽快离去。 随着他的离开,梅宫雪终于是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她又下意识看向了宇文述。 他就独自坐在那里,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脸上因长了些胡茬显得有些颓废。 不难想象,那双被遮住的眼睛曾经多么的明亮而锐利。 梅宫雪觉得他身上有种和爹爹一样的感觉,说不出来,就是感觉对方像一柄藏在刀鞘里的利刃。 总之,这样的人还是不要招惹! 特别是对方此时明显心情欠佳。 于是,梅宫雪跟在那几个伙计身后往楼梯口退去,尽量轻手轻脚… “站住!”沙哑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梅宫雪一僵,有些自欺欺人的想,他看不见的,说的应该不是自己。 “不仅打扰到我喝酒,还利用了我,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宇文述冷哼一声。 梅宫雪听得心头一震,赶紧转身行了一礼,“宇文将军,今日我也是受二公子胁迫来此,却不想误打误撞进了这间房打扰到您,不知者不怪,还请您谅解!” “哦,是这样吗?”宇文述将尾音拖得很长,“这个套间在最里边,我为了清静才连着包了一个月,而二楼有这么多房间,你就这么巧,误闯了这里?” 梅宫雪一阵沉默,她的确是故意的。 上次她被骗到船上时,曾为了拖延时间和宇文复闲聊过,当时提到宇文将军时,宇文复的语气中就带了诸多不满。 这才有了之后,梅宫雪花钱让被看去打听一下国公府大公子的消息。 得知自从对方受伤回京后,便一直在酒楼里醉生梦死。 也是在这时,梅宫雪得到了金玉满堂酒楼,以及甲字二号房的关键信息。 上次差点在宇文复手里吃亏,怎么会不防备他? 奈何自己能力有限,也只能借力打力。 她猜想宇文述近期应该是很忌讳别人谈到他的眼伤,所以才故意把宇文复引来,让对方放松戒备。 其实也是赌了一把。 “将军请见谅,二公子他在私下多次纠缠于我,我也真是没有办法了,只能借着你的威慑吓退他!” 梅宫雪讲明缘由,又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宇文述沉默片刻,显然这个弟弟什么德性他也清楚,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有精力从来不往正地方使,居然对一个姑娘家用这种下作手段! “你叫什么名字,谁家的?” “安国侯府,梅宫雪。” 宇文述似乎愣了一下,但紧接着就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梅宫雪犹豫了一下,才道:“我听闻将军手里也有一颗千金保孕方,能否借给我们侯府一用?” 第78章 搬出侯府 这话直接把宇文述气笑了。 “梅姑娘,你利用我在先,我都没有迁怒于你,结果你现在还反过来和我要东西,你不觉得有点过分吗?” 梅宫雪面露尴尬,她当然知道自己这么开口索要显得脸皮厚,也容易招人烦。 但她没有办法啊! 梅宫雪已经打听过了,那千金保孕方的确是宇文家不外传的秘药。 年轻一辈中共三个孩子,两男一女,每人手中仅有一颗。 梅宫雪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从另外两个人手里要到的,所以只能在宇文述这里试一试了。 梅宫雪还想再开口,但宇文述已经转过身去,淡淡道:“不送。” 梅宫雪很是失望的离开,在下楼前,她又回头看了一眼。 不知为何,明明瞧不清宇文述的神情,却感觉有无尽的愁绪紧紧包裹着他,挥之不去。 哎,希望他的眼伤能尽快好起来! 当被看看到梅宫雪从酒楼下来时,立刻跑过来,“小姐,你没事?” 梅宫雪勉强挤出一个笑,安抚道:“放心,我很好。” 两人乘坐马车直接回了侯府。 刚一进桃花苑,便有小厮匆匆跑过来,在梅宫雪耳边低声道: “小的已经将梅花苑的药渣拿去问过大夫了,说那的确是一种保胎药!” 梅宫雪微微挑眉,“你确定?” “小的问了三个大夫呢,很确定!” 梅宫雪挠了挠下巴,“这可就有意思了。” 前两天,小娥和梅香寒偷偷跑去医馆买了堕胎药,难道没喝吗?怎么现在又开始喝保胎药了? 又或许是反悔了,想把孩子留下来? 可总不能大着肚子伺候主子? 被看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小娥她是疯了吗?难道还想在侯府把孩子生下来?这事实在匪夷所思,小姐,要不要咱们过去再探听一下?” 梅宫雪思忖片刻,但却摇了摇头,“咱们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必要将心思浪费在不重要的人身上,不过…” 她冲刚刚那个小厮一招手,在他耳边低声吩咐着:“想办法将此事传到梅长恭耳边,去!” 说完,她塞了块银子在对方手中。 小厮很高兴,立刻去办。 梅宫雪猜,以梅长恭那横冲直撞的性子,若是知道这件事,肯定是要闹起来的。 自己没必要事事出头,等着看结果就是! 被看看着那小厮离去,回头道:“可小姐刚才说的重要事?” 梅宫雪笑的很是轻松,“咱们回去收拾一下行李,今晚就搬到店里去住。” 因为胭脂铺子二楼的卧室,也已经修建完成。 而这侯府,她真是一天都不想多待了! 梅鹤鸣、梅砚君、梅长恭和梅香寒,她现在看到谁都厌烦无比。 梅宫雪宁愿在外面吃糠咽菜,也不想冒着再一次被出卖的风险安享荣华。 但有一个人,她必须要告诉一声的。 于是,梅宫雪将被看留下收拾东西,自己则去了温可的院子。 当温可得知她要搬出去后,立刻拉住了她的手,“小雪,你跟嫂子说,是不是家里有人欺负你了?” 梅宫雪张了张嘴,但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没有啦,大哥、二哥他们对我都很好,还给了我一间铺子呢!” 嫂子,其实他们都欺负我,还给我下药,不惜把我送到了另一个男人床上当礼物! 梅宫雪真的很想和嫂子诉说委屈,但她不能啊! 若温可得知自己受到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换千金保孕方,她得多自责啊? “小雪,你怎么哭了?” 梅宫雪赶紧揉了揉眼睛,“没事,我就是想着自己都是要出嫁的人了,有些舍不得嫂子。” 说完她便抱住了温可,不想让对方再看见自己眼底的泪光。 温可回想自己出嫁前也是这样患得患失的,便轻轻拍了拍她,“你要想出去散散心也好,不过你最好和周大人也打声招呼。” 周赴? 梅宫雪抹了把眼泪,“为什么?” “傻姑娘,你毕竟就要和人家成亲了,忽然搬出府一个人在外面住,难免会有人说闲话,我瞧那位周大人还挺在乎你的,将心比心,咱们也不能太任性了!” 梅宫雪点点头,表示记下。 要不是嫂子提醒,她真想不到这点。 温可又道:“以后你们夫妻二人在一起,遇到事一定要互相商量,好好沟通,否则早晚会出问题的。” 梅宫雪表示自己记住了,又陪着她说了会话,然后才离开。 反正她以后白天的时候都会回来看望嫂子,倒也没有什么太大两样。 等回到桃花苑,被看也收拾完了东西,其实就两个小包裹而已。 于是,两个人便高高兴兴搬出了侯府。 … 梅花苑。 梅香寒坐在桌旁啜泣着,连自己的妆花了都顾不得,向身旁之人哀求道: “二哥,保胎药的事情已经被发现了,我好害怕,万一身孕的事情也被泄露出去可怎么办?” 梅砚君面色一凝,“怎么会这样?不嘱咐你要在院子里偷偷熬吗?” 梅香寒摇头,“不知道,但下午的时候,三哥突然跑到我屋里质问,说为什么梅花苑会有保胎药的药渣?我没办法,只能说是小娥舍不得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可三哥他好像不太相信,一直追问,我没办法,最后只能装晕,这才逃过一劫。” 梅砚君顿感头疼,“纸终究包不住火,这件事若拖得久,就瞒不住了!” 可梅长恭一向粗心大意,怎么会注意到药渣呢? 梅香寒摇着他的胳膊,担忧道:“万一事情暴露,云初哥哥会怎么看我?会不会嫌弃我啊?” 梅砚君皱眉:“为了避免让人怀疑,你把安胎药先停了。” 梅香寒点点头。 梅砚君又叹息一声,他这两天都在七霞戏班找人,想找到当初欺负了自己妹妹的臭男人,可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但当务之急,还是梅香寒肚子里的孩子。 要怎么做才能让季云初以为这个孩子就是他的呢? 梅砚君嘴角不自觉地抿起,手中佛珠有节奏地轻轻拨动着。 片刻后,他脑中有了一个大致的计划,将梅香寒拉过来,轻声在她耳边道: “明天你将季云初约出来,然后…” 梅香寒仔细听着,越听越心惊,最后也只能点点头。 云初哥哥,只能先对不起你一回了,千万不要怪她。 以后,她一定会好好弥补他的。 第79章 死对头 梅宫雪是在胭脂铺二楼的卧室醒来的,这一觉她睡得格外香甜。 卧室里有两张床,她和被看各睡一张,两个人互相守夜反而更踏实了。 等洗漱过后,两个人去外面小吃摊上吃了早点,回来的时候还特意买了一挂鞭炮在店门前放了。 等路上行人多了,各个衙门口也到了开门的时辰,梅宫雪便带着被看去了刑部。 然后到里一打听才知道,周赴竟是出城去了,好像还是和宁王一起出去的。 没有见到人,梅宫雪心里有些莫名的低落。 回想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周赴将自己从船上救下来的那次,都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他呢! 回去的路上,被看看出她情绪不高,便提议道:“小姐若是想周大人了,咱们不如去王师傅那一趟,看看软甲做得怎么样了!” 梅宫雪闻言立刻点头,“也好。” 她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被看刚刚说的那句话是——“小姐若是想周大人了”! 胭脂铺和天巧居都在鱼肠巷内,以后想来这可就方便多了。 她们刚到,就发现从天巧居传出了吵嚷声,铺子门前一走一过的行人都忍不住侧目往里瞧。 好像有人在闹事? 梅宫雪和被看对视一眼,轻轻地走了进去。 发现一楼货架上的东西都被砸碎了,落了一地,也不见伙计过来招呼。 争吵声似乎是从里边传来的。 被看皱眉道:“小姐,要不咱们改天再来?” 梅宫雪想了想,还是带着她走了进去。 天巧居里面是单间,用来招待贵客的。 只见一名身着紫色华服的女子坐在那里,面上余怒未消。 掌柜和伙计就站在她面前,似乎在极力解释着什么,王师傅也在。 几人的脸上明显都受了伤,应该是被那华服女子带的侍卫打伤的。 梅宫雪刚进来时,就觉得这女子的声音很是耳熟,好像是认识的人。 就见王师傅正不断地对那女子作揖,一脸歉意道:“宇文姑娘,真是抱歉,这件事的确赖我们,因为家里突然出了事。” “都怪老夫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前两天吃酒赌钱,他竟把这间铺子给输出去了!老夫也是急火攻心,这才病了二日,延误了给您修复古琴的时间。” “请您再宽限两天,老夫一定将您的古琴修好,而且分文不取,您的定钱也会如数奉还的。” 王师傅今年都六十多了,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哀求着,让人看了很是不忍。 然而那女子却是冷笑一声,“你以为本姑娘是差钱的人吗?我在乎的是时间,当初说好今日来取,你就必须今天给我修补好!是你们自己不能按时交货,我心里有气,砸你们的铺子泄愤,不过分?” 王师傅苦笑一声,不敢作答。 他毕竟只是个手艺人,平头小老百姓,哪里敢惹对面这位官家小姐? 等看清那女子的长相后,梅宫雪几乎是下意识开口:“得饶人处且饶人,宇文姑娘砸东西泄愤也就罢了,可对一位老人家下此重手,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她一开口,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包括那位紫衣女子。 对方面容精致,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整个人坐在那里时背脊挺得笔直,像是一颗傲立风雪的松柏,带着一股英气。 正是梅宫雪的死对头,护国公府二小姐,宇文雅,也是宇文复的亲姐姐。 两人的恩怨应该是从少女时期就开始了,原因无他,为了男人。 就是季云初! 梅宫雪在开口时便有些后悔了,以自己现在的处境还是不要惹事的好。 但刚刚看到宇文雅如此跋扈,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和她杠上两句。 记得以前自己总喜欢缠着季云初玩,但只要一出门,就能碰见宇文雅。 两人便总是为了谁坐在季云初身旁而争吵! 所以当梅宫雪知道她手里也有一颗千金保孕方后,便明白,她是绝对不会给自己的。 “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安国侯府的大小姐…不对,你不是已经嫁给那个死太监了吗?太监的妻子该怎么称呼啊?”宇文雅很是幸灾乐祸。 梅宫雪垂在身侧的手不禁握紧,但很快又松开。 说来奇怪,外人时常会分不清她们姐妹俩,但这个宇文雅却总能一眼就认出自己。 梅宫雪淡淡道:“赵章已死,陛下下令抹平一切关于他的记录,可见对其的避讳,宇文姑娘还是要小心祸从口出!少议论的好!” 宇文雅就是有意羞辱她,那她只能搬出更高一级的人,毕竟放自己出刑部的便是陛下。 宇文雅冷哼一声,目光依旧透着不屑,“你怎么在这里?” 梅宫雪这才走过去,轻声道:“这里是天巧居,我来此自然也是要做东西,却不想撞见宇文姑娘正在大发雷霆,生气可是很容易变老的,姑娘消消气儿!” 宇文雅最爱惜自己那张脸。 但她可没有给梅宫雪什么好脸色,只道:“那你可得等等了!” 梅宫雪看了一眼王师傅。 王师傅忙冲宇文雅诉说无奈之处,“那古琴上共镶嵌了三十六颗珍玉,大半都摔坏了,老夫就算不眠不休,至少也要修上二日!” 梅宫雪这才看向宇文雅,“姑娘也听到了,你若真的想早日修好东西,还不如先回家等着,留在这里只会打扰到师傅,反而耽误了时间。” 宇文雅眉梢一挑,看似通情理地点点头,“你们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我做事向来不讲道理,怎样?” 她坐在椅子上,斜着眼睛打量梅宫雪,似乎就想看看对方还能如何应付。 梅宫雪皱眉,不敢出言再激她。 两人本就关系不好,很可能自己越帮王师傅说话,她就越不愿意放过王师傅一马,这可如何是好? 此时,门口的铃铛声响起,似乎又有客人来了。 宇文雅的神情顿时变得不耐烦,这一个接一个的没完了。 她狠狠瞪了王师傅一眼,“反正今天我的琴你不修好,谁的活都不许再接!” 说着,她便朝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去,门口不管是谁来给我打出去!” 两个伙计连忙连拦着,“使不得啊,进门是客,您这样…我们以后还怎么做生意了?” 梅宫雪看着那几个高大的侍卫走过来,哪里敢拦,立刻侧过身让开。 门口处很快就传来几声此起彼伏的痛呼。 宇文雅刚开始还在笑着,可听着听着就发现了不对劲,这怎么像是自己家侍卫的惨叫声呢? 她猛地站起身,就要去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自己六个手下居然都没拦住? 脚步声缓缓响起,进来的只有一人。 季云初! 第80章 莫名心虚的季云初 “季云初?” 宇文雅的声音中明显带着一丝雀跃,“你怎么会来这?” 季云初也有些意外会看到她,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在看到梅宫雪时顿了一下,但很快又移开了,“只是进来看看。” 但随后,他的视线落在了地上的那些碎瓷瓦片上,蹙眉。 宇文雅有些尴尬,她在季云初面前一向最在乎形象,总不好说这些东西是自己为了出气才砸碎的? 梅宫雪瞅准机会,立刻上前解释:“宇文姑娘在王师傅这里付了定金,不过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天巧居没有在规定时间内交货,所以…” 宇文雅闻言,立刻回头瞪了她一眼,以为梅宫雪又要像小时候那样告自己的状了! 谁料梅宫雪却话锋一转,“好在宇文姑娘通情达理,说再宽限王师傅他们三天,是这样?” 宇文雅也没想到梅宫雪会帮自己说话,微微惊讶。 但当季云初的眼神看过来时,她还是立刻点头,“没错!” 话一说完,她便反应了过来,这是梅宫雪在变相地为天巧居求情。 宇文雅有点不甘心,轻哼一声,“不过那古琴是我准备明天参加宴会时用的!” 王师傅在旁边听得一颗心七上八下,正掂量着能不能一晚上完工时,季云初开口了。 “明天?是我的宴会吗?” 宇文雅就像变脸大师一样,立刻又挂上了笑容,“是啊,那把古琴是我费了好大的心思才得到的,音色柔美,我练了许久呢,就是想在你的升迁酒宴上弹奏一曲,否则我怎么会这么着急?” 季云初神色清冷,“我会推迟五日。” 宇文雅面上一喜,“真的?” 季云初这一看就是为了迁就自己,她心里高兴,“那好,就宽限他们几日,不过…” 宇文雅虽然松了口,但却看向了梅宫雪,“若五日之后,他们还没有把古琴修好怎么办?不如请梅姑娘做个担保!” 做担保? 都没等梅宫雪反应过来,季云初便直接替她应下了,“可以。” 梅宫雪微微皱眉,虽然季云初刚才明显是在帮忙解围,但怎么能擅自替自己做决定? 但她想到王师傅手艺精湛,便也没说什么,免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驳了季云初的面子。 于是她也点了点头,“好。” 宇文雅本就是看梅宫雪觉得有些不爽,所以想用做担保为难对方一下,就不料人家答应了,她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季云初,我还有点事情要先走了,咱们五日后见!” 说完,她便离开了。 顿时,屋中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特别是王师傅,他赶紧过来对季云初行礼,“多谢这位公子施以援手,不知今日来此可是需要打造物件?” 季云初只是摇摇头,黑亮的眸子深深地看了梅宫雪一眼,“你要谢的话,就谢她!” 梅宫雪和被看正在一旁帮忙扶起被推倒的货架,听到季云初的话后,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王师傅又赶紧走到这边,“今天的事多谢梅姑娘了,老夫都不知该怎么答谢才好!” 梅宫雪连连摆手,只是担忧地看向了地上的碎瓷片上,这些都是宇文雅为了发泄砸坏的。 那自己的东西呢? 王师傅这时也猜到了她今日的来意,连忙开口:“姑娘的软甲还安然无恙,放在了抽屉里,只不过才做到一半。” 梅宫雪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 季云初看似在一旁闲逛,其实耳朵早就竖起来了。 软甲?这种东西一般都是给习武之人穿的? 梅宫雪特意定制了这种东西,是要送给谁? 自己吗? 他忍不住看向了那边的女子。 梅宫雪虽然在帮忙打扫,可脑子里惦记着另一件事。 她把王师傅拉过来,轻声询问:“恕我冒昧,刚刚听到了您的话,这间铺子已经…” 王师傅长叹一声,“不怕梅姑娘笑话,这铺子已经被我儿子输掉了,要求今晚就把铺子交出去,我正想着到时候和人家求求情,再宽限个把月的,至少让我先租个房子有地方搬啊!” 梅宫雪很是替老人家惋惜,怪不得都被气病了,“这样,您可以先搬到我那,我那二楼正好空着。” 王师傅眼前一亮,“真的吗?” 梅宫雪点点头,“我那地方挺大的,上下两层,而且就在鱼肠巷附近,地段也不错,要是感兴趣我可以带您过去先瞧一眼,房租咱们到时候再谈!” 王师傅几乎不假思索道:“好,老夫去看一眼。” 梅宫雪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就自己胭脂铺子的位置,她保证能让王师傅满意! 说起来还真是巧了,二楼她原本就盘算着租出去的。 自己的胭脂买卖本就规模不大,所以她在修建卧室的时候,顺便在一楼多修出了一个仓库,把二楼囤的货都挪过去了。 这样一来,二楼便腾了出来。 收租,又是一笔可观的收入啊! 这么想着,梅宫雪都忍不住哼起了小曲。 季云初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你吃饭了吗?” 梅宫雪吓了一跳,转头看向他。 两人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很熟悉。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为何季云初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呢? 带着一股心虚,就好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似的! 季云初沉默了一瞬,才道:“一起吃个饭!” 梅宫雪想起他帮忙解围,便不好意思拒绝,点点头。 季云初看向她身后的丫鬟,正思索着如何甩掉对方,结果梅宫雪自己开口了。 就见她把人拉过来,嘱咐道:“被看,你留下,等下给王师傅带路去铺子里瞧一瞧,免得夜长梦多啊!” “好!” 季云初嘴角弯起了不易察觉的弧度,装作无事地带着梅宫雪出了门。 第81章 下药 马车上,梅宫雪一直面带沉思,想着租房的事情。 自己本就没什么做生意的经验,胭脂铺子暂时也挣不了几个钱,可如果再加上收租金的话,就完全够用了! 她最担心的是,别到时候来的租客是那种刁钻难缠的人。 毕竟自己一介女流,可能不大好应付。 但王师傅是熟人,十几年前父亲就和他打过交道,评价对方是个厚道的人。 这回可就安心多了。 梅宫雪越想越开心,脸上便不自觉地带出了笑意。 真是想不到事情会这样顺利,自己逃离了侯府那群吸血鬼,有了可以安身的地方,还不必为钱而求人。 等再过两个多月,即便是自己完婚后,有了这铺子的经济收益,自己不管做什么也有底气。 一切,似乎都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季云初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心里也是一暖,真是很久没见她这么笑过了。 “一起吃个饭也不必开心成这样?到地方了,下车!” 梅宫雪不由得一愣,正要解释不是的,季云初便撩起车帘下去了。 毕竟是季云初请客,便由他选了地方。 等下了马车,梅宫雪抬头一看,酒楼上四个大字—— “金玉满堂!” 巧了,居然又是这里! 两人点了不少酒菜,这次依旧选择了二楼雅间,毕竟比较清静。 伙计见到梅宫雪后微微一愣,下意识道:“梅姑娘怎么提前来了?” 梅宫雪不明所以,但她能感觉到对方是认识自己的。 也难怪,之前不是刚陪着宇文复来过吗?认识也正常! 季云初此时在楼梯口上催促她,于是,她便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跟着上了楼。 伙计挠了挠头,和掌柜的道:“刚才那位梅姑娘预定的不是今晚的房间吗?怎么现在就来了?” 掌柜却不以为意,“那有什么,可能晚上有其他事呗,你赶紧把人家之前存的酒送上去!” 伙计将抹布往肩头上一搭,“好嘞!” 他们酒楼是提供存酒业务的,这样客人们就不用来回拎着酒坛了,很是方便。 掌柜按规矩打开存酒名册,在其中一个梅字打头的名字后写了几个字,“酒已取走!” 只不过,那名字是梅香寒! 等来到二楼的雅间,梅宫雪为了避嫌,特意将房门打开。 伙计将酒菜陆续端上。 梅宫雪对季云初还是很了解的,两人独处时一般都是自己先开口,她正想要为今天的事情道一声谢。 结果季云初主动开口道:“我今天是特意去找你的,结果在路上看见了你和丫鬟,便跟进了天巧居。” 梅宫雪这才听懂,原来不是偶然遇到,便疑惑地看向他,那又是为何来找自己? “我其实就是想问问你,你和周赴的婚事能不能…” 话都没说完,便被梅宫雪立刻打断,“我和周大人的婚事还有两个月就到了,季将军如果有空可以来喝杯喜酒!” 她并不想听季云初后面的话。 季云初本来有些期待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他的性子一向是孤傲又阴郁的,难得主动交心却还被梅宫雪打断。 但他今天似乎格外的有耐心,“我知道你一直在为三年前的事情怨我,怨我都不肯开口替你说一句话,但我当时真的身不由己。” 这回,梅宫雪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本来好好的心情一下子被破坏了。 “既然都过去了,那就不要再提了!”她道。 因为提也没有用了。 这时,饭菜上齐,还有一壶酒。 梅宫雪在看到那些菜式后,就是一愣,因为全是自己曾经爱吃的。 想不到他还记得。 季云初注意到了梅宫雪的眼神,嘴角轻轻勾起。 他想告诉她,自己其实一直都有关注她,但凡有哪道菜她多夹了两口,他都记在心上。 季云初特意放了柔的声音,道:“还有一道你爱吃的水煮鱼,等下就好,用的花椒、辣椒都是我提前交给后厨的,你一定喜欢…” “不用了。”梅宫雪不得不再次打断他,神色黯然,“我已经很久不吃辣了,胃受不了。” 其实她说的都是实话,但无疑也是践踏了季云初的一番心意。 但这就是三年来真实的变化。 季云初嘴角的笑容果然消失了,但他还是固执地将菜夹到了梅宫雪盘中。 梅宫雪一蹙眉,都已经说了自己不能吃辣,他是听不懂人话吗? 当初自己还能吃辣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为她准备一桌子爱吃的菜。 现在三年过去了,这顿饭来得太迟。 若真的吃下去,也只剩下遭罪。 很多事情变了就是变了。 “小雪,之前的事你都有误解,我跟你说我喜欢你,是真心的!以后也一定会好好对你,别和我说什么你不喜欢我的话,那骗不了我的!” 梅宫雪诧异地抬头看他。 早干嘛去了? 如今,他们早已是两个世界的人。 自己都已经规划好了没有他的未来,凭什么他又突然蹦出来,尽说些会搅乱她心绪的话? 梅宫雪想起三年前,自己那么哀求他,可该抓紧的时候他放了手! 如今,该放手的时候,他又不肯松开了? 他把她当什么了? 一股酸涩涌上,梅宫雪不想让眼泪落下来,正好旁边有酒,她给自己倒了一杯。 明知道自己身体不适合喝酒,但她现在需要疼痛。 酒水入喉,一股辛辣立刻像火苗一样窜了起来。 她重重地将酒杯放下,“没有人会一直停留在原地的,季云初,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季云初的眼睛骤然变红,“你…什么意思?” 梅宫雪到底知不知道,当自己得知她被侯府当成礼物送给其他男人时,他有多心痛?多懊恼?多担忧? “小雪,当初是我没能力,但我现在有能力了啊!你不能再给我个机会吗?” 梅宫雪有些不敢对上他炽热的眼神,若看的时间长了,容易让人沉迷。 自己毕竟不是当初那个可以为了情爱奋不顾身、不理会他人目光的梅宫雪了! 她站起身来,淡淡道:“以后还是不要单独约出来吃饭了,毕竟你我都是有婚约在身的人,我今天来也是想和你把话说清楚…” 刚说到一半,梅宫雪突然停下了。 一股异样的感觉自小腹升起,燥热又难耐,很想做点什么。 梅宫雪震惊地看向季云初,“你居然给我下药?” 第82章 求欢 梅宫雪正想说什么,但张口便发出一阵细弱的呻吟声,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特别是当季云初的手扶住她的时候,她感觉自己体内澎湃着的欲火正在叫嚣着。 “别碰我!” 她一把拍开那只手。 “小雪,你怎么样了?”季云初很是错愕地看着她。 本来以为是饭菜有问题,但检查一圈后,发现竟是酒里被下了药! 怎么会这样? 梅宫雪立刻后撤数步,极力保持清醒质问道他:“你还装什么无辜?难道药不是你下的?” “不是我!”季云初连忙否认,眼中难得带着一丝困惑,“我原本是想给你下药,但我没有动手啊!” 他脸色一白,连忙闭上嘴。 但梅宫雪也听清了他的后半句话,愤怒道:“你!” 她现在已经没精力分辨对方说的是真是假了,“既然你说不是你下的,还愣在那干什么?带我去医馆,或者看看有没有冷水!” 季云初本来是想要带她去医馆的,可这里是鱼肠巷,大白天人来人往的,可不能让人瞧见梅宫雪这个样子。 正好门口有一阵脚步声传来,好像有人从一楼上来了。 季云初赶紧先把门关上,想了想一指窗户,“吹冷风!” 眼下凉水也没有,但好在现在是冬天。 他想先将窗户打开,让梅宫雪保持一下清醒。 梅宫雪也跌跌撞撞地往窗边走去,然而这药的效力太猛,还未等到窗边就已经开始双腿发软了。 见她跌倒,季云初赶紧过来扶她,“你坚持下,我出去给你买药!” 明明是很焦急的一句话,可此时落在梅宫雪耳中,感觉他的声音骤然变得温柔了,带着某种让人放弃理智的魔力。 季云初正要打开窗子,就感觉有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揽住了他的腰。 “云初哥…好难受…好热…” 季云初的呼吸一下子就乱了,低头看去,梅宫雪几乎将自己整个人都缠在了他身上。 檀口微张,水汽迷蒙的眼睛仿佛能勾魂一般,而且那双小手很不安分的到处摸索着,每一下都撩拨到了他的心尖。 季云初放在窗子上的手突然顿住了,只要推开窗子,冷风吹进,怀中人就能有片刻的清醒。 然而,他迟迟没有动作。 怀中人儿此刻看着他的眼神是那么依赖、那么虔诚,还带着许久不见的柔情。 “云初哥…帮帮我…好难受…感觉体内有股火…你帮帮我好不好…” 试问,哪个男人在面对自己心爱的女子这种请求时,能够忍住不意乱情迷? 季云初本就漆黑的眸子变得更加幽暗,喘息声也逐渐加重。 要不,就这样将错就错? 本来他就计划着,今天出来时趁机给梅宫雪下药。 其实在菜上来的时候,他就有数次机会可以动手。 但不知为何,临门一脚了,他反而犹豫起来。 他怕下完药之后,梅宫雪会骂他是个卑鄙小人。 从本心上讲,他是不愿意用这种龌龊的方法得到梅宫雪的,否则他和那个宇文复有何区别? 可当梅宫雪在他怀里疯狂求索的时候,他的脑子也是一团浆糊了,昔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通通丢到了一旁! 怀中的女子可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啊,如今脸颊绯红,满眼都是诱人的水波,看得人怦然心动。 “小雪,刚刚可是你求我的!” 他一把将梅宫雪抱起,往旁边的软榻边走去。 梅宫雪此刻虽然被药力控制,但脑子还有一分清醒,暗骂了一声。 季云初,你个浑蛋! “小雪,你这是中了情毒,我会是你的解药,我会帮你的!” 季云初心里明明很清楚,刚才的求欢并不是梅宫雪自愿的,但说出这样的话后,仿佛就能减轻罪恶感一般。 可就在季云初想要低头吻下去的时候,忽然闷哼一声,一支簪子狠狠戳在了他肩头。 梅宫雪是咬破了舌尖,这才恢复了一丝理智。 她面若冰霜地盯着季云初,强忍着药力道:“你若还顾及我们从小长大的情谊,就不要趁人之危,否则我一辈子看不起你!” 季云初撑着身子看着她,眼神中饱含温柔,“我只是心疼你,想帮帮你!” 他原本清冷的嗓音此刻带着情欲的喑哑,听得人心里发痒。 然而梅宫雪却突然从他身侧钻了出去,跌跌撞撞地跑向房门。 “来人!来人!救命…呜唔…” 她想要大声呼救,但很快被身后的人捂住了嘴。 梅宫雪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想开口求季云初放了她。 可一张嘴,口中溢出的竟是一阵娇媚的求饶声,反而让身后的男人更加疯狂。 “小雪,我会对你负责的,别怕,把你自己交给我!” 梅宫雪眼露绝望,指甲在桌面上刮出了两道深深的抓痕。 … 一个时辰后。 金玉满堂门前,一辆马车停下。 下来的女子有着一张和梅宫雪一模一样的脸。 “二哥,就是这里了!” 梅砚君下来后,负手看了眼上方的匾额,沉声道:“我刚才在车上嘱咐你的事情都记住了吗?” 梅香寒害羞的点点头。 但梅砚君依旧绷着一张脸,丝毫不敢大意。 昨天他就已经说了自己的计划,先将下了情药的酒存在酒楼,然后晚上将季云初约出来,等两人吃饭时,季云初只要喝了酒,便会在药力的加持下忍不住和梅香寒同房。 只要在季云初清醒前往床单上撒些血迹,就能把事情糊弄过去。 然后等些日子再通知季云初,说梅香寒怀孕了,到时季云初自然就会以为孩子是自己的,也会尽快完婚。 虽然这个过程的细节都安排好了,但梅长恭还是不放心,想亲自过来看一眼。 当梅香寒走进去后,迎面过来招待的伙计一下子懵了,“梅姑娘,您不是在楼上吗?什么时候下来的?” 梅香寒也愣住了,“你在说什么?我刚到啊!” 第83章 一巴掌 梅砚君率先反应过来,一定是小雪来过了! 从小,他这两个妹妹便总是因为长得一样闹出了很多笑话。 “那她去了哪个房间?自己吗?” “二楼雅间,当初不是预定了两个人的位置吗?刚才来的除了梅姑娘,还有一个男子,酒都已经送上去了啊!” 梅香寒此时也反应过来是梅宫雪来了,可当听到酒也被送上去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 那酒二哥可是再三嘱咐过,药效很猛的。 若姐姐不慎喝下去,那就糟了! 忽然,梅香寒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她猛地抓住了那个伙计,“今天和我姐姐…不,和我一起来的那个男子,你知道叫什么吗?” 伙计挠了挠头,这酒楼里一天人来人往的,“具体叫什么记不得了,但好像姓季!” 梅香寒和梅砚君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了不好,赶紧让伙计领着去了二楼。 梅砚君更是懊恼,特意提前在这里存了酒,就是怕梅香寒下药的时候太紧张。 若是存酒,一般情况下是由伙计亲自端上去的,这样也免得被怀疑。 他也是和季云初一起长大的,知道这件事若不做得谨慎些,很容易被发现。 然而当他们到了房间推开门时,里面的人已经不见了。 只有满地狼藉,酒菜也洒了一地。 梅砚君赶紧跑过去将酒壶查看一番,气得一跺脚。 果然已经是被喝过了,看来这下是要出事了! … 就在一个时辰前,季云初正要将梅宫雪重新抱回软榻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季云初皱眉,看来是梅宫雪刚刚的喊声惊动了其他房间的人。 “嘘!” 他本来想着对方敲一会,没人应答就离开了,所以捂住了梅宫雪的嘴。 可就这么一分神的功夫,梅宫雪猛地在他手上狠狠咬了一口,然后立刻扑向门口,一把拉开房门。 当看到门外的人时,她愣住了,“周赴?” 门外的人似乎也察觉到梅宫雪的异样,道了一声“得罪了”,然后一把将人扛在肩头带走了! 季云初眉心骤然一拧,周赴? 怎么可能?自己特意将他引出城去的,哪有这么快就回来? 但不管是谁,梅宫雪可是中了情药的,身上的衣服都被她自己解了大半。 就这么被带走,后果不堪设想! 季云初立刻飞身冲了出去,虽然只看到了那人的背影,但他眼睛上蒙的绷带实在太显眼了。 是宇文述! 他怎么会在这酒楼中? 顾不得许多,季云初赶紧追上去。 他本以为一个瞎子,又背着个人,跑不了多快。 然而当季云初顺着方向追出后院时,却发现已经没了对方的踪影。 他气得抬起一脚,就将旁边的小树踹断了,脸上的神情都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了。 小雪会不会因为受不了药物的控制,而去主动引诱宇文述? 一想到有另一个男人看到了梅宫雪那副魅惑勾人的模样,他就觉得心口像是被烈火灼烧般的疼。 不行,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冷静下来,赶紧想想对方会把梅宫雪带到哪里? 这种情况下,首先是不会回护国公府的,那就应该是私宅! 季云初突然想起一个地方,随手牵走一匹马,直接奔去。 半个时辰后,终于赶到了宇文述的一处私宅,隐园。 院门外并没有侍卫,听说宇文述自从双眼失明后便性情大变,将身旁侍奉的人全都赶走了。 季云初一脚就把门踹开了,门旁散落着一件外套,应是随手就扔在那了。 他认得出来那正是宇文述刚刚穿过的外衣! 季云初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甚至都能想到,宇文述一边和梅宫雪贴在一起,急切之下脱掉外套的模样! 他额头的青筋根根暴起,“宇文述,你给我出来!” 脚下步子加紧,直接冲了进去,结果一进里面就瞧见叫宇文述正拎着酒倚在一棵银杏树下,一脸餮足的模样。 终究…是来晚一步吗? “你个混蛋!”季云初冲上去就要打他。 但宇文述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任由他打?赶紧躲闪。 季云初一拳打空,打在了银杏树上,震得落叶簌簌往下落。 若是以往,季云初可不敢说自己能打得过他。 但现在宇文述连眼睛都瞎了,如何能是他的对手? 季云初很快便将人擒住,等乱拳发泄一通后,才匆忙冲向屋中。 可是,屋中并没有人! 他一把揪住了宇文述的衣领,大声喝道:“她人呢?” 宇文述低笑一声,整个人显得很是颓废,用拳头擦去嘴角的血迹,不在意道:“我怎么知道她在哪?别妨碍我喝酒!” 季云初心里越发焦急,拎着他大力的晃了晃,“你清醒过来,梅宫雪被你带到哪里去了?” 宇文述被他晃得头晕,但嘴角的笑仍是带着一丝邪气,“我一个瞎子,能看见什么?不过既然是安国侯府的人,你为什么不去侯府找找?” 侯府? 季云初的理智渐渐回归,一把推开他,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当他赶到侯府时,正遇到另一辆马车,下来的正是梅香寒和梅砚君! 双方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开口,而是径直向着桃花苑的方向而去。 院中很是安静。 梅砚君上前将门口洒扫的小丫头叫过来,“大小姐呢?” 小丫头行了一礼,面上并无异样,“小姐在屋中,奴婢这就通传。” 说完,便转身往屋里去了。 很快,梅宫雪出来了。 只是,她身上的衣服显然都换过了,眼睛红红的似乎刚哭过,受了委屈的样子。 但神色清明,明显情药已经被解了! 谁解的? 难道真是宇文述,他们已经? 季云初看到她这个样子,目露担忧,“小雪,你身上的…” 梅宫雪没有回答,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 季云初瞬间被这个充满怒气眼神定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他看着梅宫雪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眼神冷漠无情,自己的心都放佛被刀子剜去一块肉般,空落落的难受。 季云初艰难地开口,但声音也沙哑得不行,“你还好?” 梅宫雪懒得听他废话,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啪”的一声十分响亮。 第84章 阉党余孽 梅宫雪这一巴掌用了十足十的劲,胳膊抡得都有些发酸。 可她觉得这都不够,若自己是习武之人多好,一定要把他打个半死。 再或者她有一个疼爱自己的哥哥,也一定会将季云初摁在地上痛扁,为自己出气! 可惜,她两样都没有。 在她心里,季云初虽然性子寡言,但为人一向是磊落的,如今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还是自己以前从来不认识他? 梅宫雪此刻对季云初的厌恶,甚至都超过了宇文复! 宇文复就是个小人,自己根本都不认识他,但季云初不同。 两人幼时一起玩耍、一起长大,居然也会这样对她? 半晌,季云初都未置一词。 “怎么不说话了?”梅宫雪讥讽地看着他,“上午吃饭的时候,你不是很能说吗?说什么三年前你有心无力,现在三年后,你的能力全用来欺负我了是吗?” 季云初面色冷凝,抬手擦去了脸上的血迹。 梅宫雪的指甲有些长,还没来得及修剪,这一巴掌直接在他脸上划出了道血口子。 旁边的梅香寒看着就心疼,想要上前解释,说那酒中的药不是云初哥哥下的。 然而却被身旁的梅砚君死死拽住,让她不要多嘴。 “小雪。”季云初斟酌片刻才开口,“我只是不希望你留在侯府,而且你嫁给那个周赴也不会幸福的,所以我才…” 梅宫雪癫笑一声,“你的意思是为我着想喽?” 就因为不想她嫁给别人,所以选择强迫她,毁了她的名声吗? 他这是自私!自以为是! 站在旁边的梅砚君看出这两人都不太对劲,走了过来,“小雪,你别太激动了,幸好事情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要不咱们进屋去说?” 梅香寒也赶紧凑过来,“是啊,姐姐,看你那一巴掌都把云初哥哥的脸上打花了,他明天还要上朝,可怎么见人…” “都给我闭嘴!”梅宫雪怒吼一声打断了她的话,看着面前的几人,眼神凶狠得都能射出刀子来。 梅香寒被吓了一跳。 “我不想再看到你们,都给我出去!”梅宫雪嘶吼着。 这些人怎么好意思一次次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净做出些伤害她的事? “姐姐,你干什么呢?怎么能迁怒于我们?”梅香寒很是委屈的道。 季云初这时过来,对着梅宫雪道:“你难道看不出来这侯府就是个火坑?我是真的想要带你离开这里!” 梅宫雪被气得有些站不稳,他居然还有脸说出这种话? 坑是他们挖的,火是他们放的,最后一脚把她踹进去再拉出来,还美其名曰是为她好? 梅宫雪压下心中的委屈,深吸一口气,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季云初,你就是个没用的废物,三年前是这样,三年后依旧是这样!你们都不走是吗?好,我走!” 她在这侯府待得真是够了! 爹去世后,这里便不再是她的家了。 季云初见她情绪过于激动,担心她出事,便要上来拦住。 梅砚君也来劝梅宫雪冷静些,最坏的事情不是没发生吗?何必要这样! 但梅宫雪捂住耳朵,根本谁的话都不想再听。 就在这场面一片混乱时,梅长恭从远处气喘吁吁跑来了,“你们怎么都在这?出事了,宁王出城的时候被人劫持了!” 众人一惊。 毕竟侯府现在的利益基本和宁王捆绑了! 梅宫雪忽然想到,刑部的人说周赴便是随宁王出城的,忙问:“周赴呢?” 见她第一反应居然是关心别的男人,季云初强忍着心中泛滥的嫉妒,握住了拳头。 “听说也是下落不明,具体情况得等大哥从宫里回来!” 梅香寒满脸担忧,“敢劫持宁王,什么人这么大胆子?” 梅宫雪下意识想到上次劫持自己的人,周赴说他会帮自己追查那些人的,会和这个有关吗?会不会是他得到了什么消息才出城的? 梅长恭面色凝重,“听说是阉党余孽!” 阉党余孽? 这四个字一出,梅宫雪立刻吓得一个激灵。 当初赵章被抓,自己受其牵连,就是被扣上了“阉党余孽”这个大帽子,才被关在大牢受刑的。 宁王若真的落到了这些人手中,就危险了! 梅砚君很清楚其中的利害,立刻追问:“陛下可有派人去营救?” 提起这个,梅长恭明显很是不爽,“已经让护国公府的宇文述去了。” 梅砚君眉头一皱,“他眼睛不是已经瞎了吗?” 梅长恭酸言酸语道:“谁让人家是大将军呢!” 如果可以,他真想亲自去! 身为一名武将,这种时刻才是证明价值的时刻啊! 他是凭借宁王的关系才进了兵部,但总觉得自己屈才了,现在边疆稳定无战事,每天只能陪着一些同僚喝酒闲谈。 那个宇文述眼睛都瞎了,能有什么了不起的?陛下只是还没看到自己的能力! 若让他去救宁王,必定能立下一功! 梅宫雪对阉党余孽这四个字几乎是骨子里的畏惧,而且,她现在更担心的是周赴。 可她也想不明白,陛下为什么派宇文述去。 当初铲除阉党时立下大功的人是季云初,应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些人了?陛下为何没有派他去营救? 梅宫雪下意识看向身侧的季云初,发现对方在听到消息后并没有感到意外,好像提前知道一般! 咦? 梅砚君轻轻拨动着手中佛珠,只道:“看来具体情况还得等大哥回来才能问清楚,咱们去接他!” 说着,他便带着梅长恭离开了。 现在宁王的生死关乎着整个侯府的未来,谁都不敢大意。 梅宫雪此时想得有些头痛,可能是之前药物的缘故,让她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正好这时,被看居然哭着跑回来了。 她带王师傅去过胭脂铺子后,等了梅宫雪半天都不见人影,可算是找到人了! 梅宫雪见是她,轻轻抬起手。 被看赶紧扶住她,刚想开口,却突然住了嘴。 季云初的目光则一直注视着梅宫雪,这里人太多,有些话他不方便说。 他想告诉她,今天的事是个意外。 重要的是,自己真的打算娶她! 他家中父母都不在了,只要梅宫雪一嫁过来,便可清清静静地过日子,更不用留在侯府受气度日。 可看到梅宫雪那副疏离防备的模样,他清楚,自己解释也没用。 于是转身离开了。 所以,他也没有注意到,就在刚刚被看扶住梅宫雪的时候,才感受到对方整个身子都在微微的发抖。 被看赶紧将人扶了回去,刚进屋内,梅宫雪那强撑着的倔强,终于熬不住了,身子直直倒了下去。 被看大呼一声,“小姐!” 第85章 银针催吐 被看可是吓坏了,赶紧将梅宫雪扶起来,而她的余光也瞥见桌上的几根散落银针。 梅宫雪缓了一会,这才重新睁开眼,“去拿些冰水来,快!” 被看连忙起身去找。 梅宫雪一手扶着桌子,感觉体内的药力还没有完全消散,那种麻酥酥的感觉又开始窜起来了。 回想今天在酒楼,当时她在药力的作用下,视线都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了,打开门后还以为外面站着的人是周赴。 等仔细一看才发现,竟是宇文述,这两人的骨相实在相像。 但药的效力实在强,梅宫雪只坚持着清醒了一下,就再次迷失,她好像还挑逗对方来着… 幸好对方看不见,要不然自己今天真是糗大了! 最后,还是宇文述用银针在她手腕上扎了几个穴位,帮她催吐,这才好了些。 她隐约记得自己好像还吐到了人家的外套上,真是失礼。 但催吐终究无法解毒。 被看这时回来,“小姐,快敷一敷。” 她将一条用冰水泡过的毛巾敷在了梅宫雪额头上。 凉意袭来,梅宫雪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感觉好了许多。 被看担忧,“您这样硬撑着也不行啊,要不还是把大夫叫来?” 梅宫雪摇了摇头,其实经常来侯府看病的就那两个人,她不希望这件事儿被传出去。 “等会去外面找个女大夫,比较稳妥。” “好。” 被看仔细观察着梅宫雪的脸色,依旧不好,而且这么冷的天还用冰水敷着,也容易着凉。 她想做点什么,却发现好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站在旁边急得团团转。 梅宫雪怕被看太过自责,有意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你带王师傅去胭脂铺子里看过了吗?” 被看一把抹干了眼角的泪花,“看过了,王师傅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连连点头,说这个位置好,便同意租住,打算今晚签一下租契,明天就直接搬过来!” 梅宫雪笑了笑,总算有个好消息,但她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 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怎么接连被人下药? 她在第一次中招之后处处防备、时时小心,除了被看端来的东西她根本都不敢碰,就是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府里的人又要在自己身上算计些什么。 好不容易出了府,她终于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安全了。 刚放松警惕,结果又被下了药。 看来,人家若想算计你,无论你人在哪里,都会有不同的方法来应付你。 至于季云初刚刚的解释,说那药不是他下的,梅宫雪已经不想去纠结这话的真假了。 因为即便药不是他下的,他今天做的那些事也让人不齿。 梅宫雪忽然觉得身上一阵发凉,感觉自己的能力还是太弱了,得尽快强大起来啊! 她之前还想过请王师傅收自己为徒,和他学习一些手艺,奈何自己这双手早就已经废了,连笔都拿不稳。 她怎么会成为这样一个废物呢? 还有…周赴。 他是宁王的手下,如今宁王都被那些人劫持,他会不会出事? 梅宫雪突然很自责,怎么就没有快一点去定制那副软甲呢?若周赴现在有软甲护身,多少也能帮他减少一些明枪暗箭的伤害! 眼看天色暗了,被看提议道:“小姐,要不咱们今晚就在侯府留宿,您今天都折腾一天了!” 原本垂眸沉思的梅宫雪突然睁开眼睛,“不,我们还是回胭脂铺子住。” 被看似乎不放心她。 梅宫雪却道:“别忘了晚上的时候,咱们还要和王师傅签租契呢,而且我得赶紧去找个大夫开些清淤毒的药。” 见此她这样执着,被看只得点点头,然后帮她更衣。 两人出了府门,正打算先去看大夫时,拐弯就碰到一辆马车。 “梅姑娘!” 梅宫雪愣了一下,这是…宇文述的声音? 她赶紧冲马车内行了一礼,“今天的事多谢将军了!” 那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君子风度,又及时将自己送回了侯府。 既帮了她解围,又维护了她的名声,上一个让她有这种感激之情的还是周赴! 车帘掀起,露出了宇文述的半张脸,“姑娘是要去医馆吗?我捎你一程!” 梅宫雪诧异,“你怎么知道?” 宇文述低笑一声,“我给你用银针催吐,只是军营中常用的应急手段,你体内余毒未清,自然是得去医馆。” 梅宫雪看天色已经黑了,自己等下还要赶着回去签租契,的确有些心急,“那便多谢将军了!” 于是,便和被看上了马车。 等说了地址后,车夫立刻加快了速度。 车内空间有限,双方都没有再多话。 若是以往,和一个不太熟悉的男子同乘一辆马车,梅宫雪多少会感到不自在的。 但今天则不然,因为宇文述他根本看不见啊! 梅宫雪反而胆大地打量起他来,突然道:“将军不是已经被派去救宁王了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宇文述明显一愣,微微侧过头来,“宁王殿下出事了?” 梅宫雪没料到他真不知道,“我们侯府也是刚得到的消息,说宁王被阉党欲孽劫持了,陛下好像还下旨命您前去营救,您不知道吗?” 宇文述的双眼被绷带蒙着,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只听他像是低声咒骂了一句。 “坏了,那个浑蛋一定是冒了我的名去了!” 梅宫雪对“冒名顶替”这四个字是格外敏感,反应很快,“难道是你弟弟顶替了你的名义去了?” 宇文述未置可否,只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叹气一声,“就他那点本事,去了还有命回来吗?” 然后便听他冲外面的车夫喊了一声,“等下立刻回府。” 很快的,梅宫雪说的那间医馆就到了。 她知道宇文述等下有急事去处理,道了一声谢后,便想着赶紧下车别耽误了人家。 结果起得有些猛了,脚下发虚差点跌倒。 宇文述耳朵一动,出手竟比被看还快,立刻扶住了梅宫雪,只是不小心碰到了梅宫雪的脸。 灼热的肌肤触感,立刻将两人的记忆拉回了白天时,曾紧密相贴的瞬间… 第86章 捉回侯府 梅宫雪心头一跳,赶忙起身想要站好,结果忘了还在车里,“砰”的一声头磕到了车顶。 “没事?” 宇文述虽声音如常,但耳朵明显泛红。 梅宫雪摇摇头,但反应过来对方看不见,赶紧道:“没有。” 她不敢再停留,赶紧下了车。 看着那马车疾驰离去,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先是进医馆开了些药,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去天巧居,终于顺利地将租契签好了。 等回到胭脂铺子后,梅宫雪只简单吃了个饭,便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翌日上午,王师傅雇了马车将东西全都搬了过来。 梅宫雪已经将二楼都打扫出来了,和几人打了个招呼,也帮忙往下卸货。 可刚搬了几趟,忽然有人在身后叫她,“小雪,你在干什么?” 她一回头,发现来的人居然是梅长恭,“你怎么来了?” 梅长恭眼中明显带着怒气,一把将梅宫雪拉到了人少的巷子旁,“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偷偷搬出侯府住,要不是我昨天晚上去看望你,还被蒙在鼓里!” 昨天下午时,他看见众人聚在桃花苑,梅宫雪还哭了,以为她是受了委屈,便想着晚饭的时候去安慰两句。 结果到了桃花苑才发现,她居然连行李都搬走了! 梅宫雪却很不耐烦地甩开他,“我的事不用你管。” 见她这副样子,梅长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让人瞧见堂堂侯府大小姐出来做生意,这成何体统,侯府养不起你吗?” 梅宫雪一见他这出就烦得不行,“我只是出来住一阵子,妨碍不了侯府名声的,三爷请回!” 毕竟两个月之后,自己就成亲了。 说完,她便回去继续帮王师傅等人搬东西。 梅长恭见她这副执迷不悟的样子,越看越来气,“你说你一个千金小姐,用得着做这种粗活吗?好好的不在家里享福,还偏要出来受苦,我看你真是犯贱!” 梅宫雪脸色微沉,转身看向了梅长恭,“你真觉得我在侯府是享福吗?” 一句简单的反问,字字都带着讥讽。 梅长恭看着梅宫雪,这一瞬间,他竟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但很快他又提高了嗓音。 “你什么意思?府里难道还短了你的吃穿不成?好,我不管你,有人能治得了你!” 撂下这句话,他便气呼呼地离开了。 梅宫雪冷漠瞧着,不以为意,转身继续干活。 等到了中午的时候,被看回来了,来到梅宫雪身旁汇报。 “奴婢已经问清了,昨天的那壶存酒的确不是云初少爷点的,而是二小姐!” 梅宫雪不可置信,“怎么会是她?” 今早的时候,她就让被看再去一趟金玉满堂,打听清楚昨天那壶酒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梅香寒存在那里的,想必情药也是她下的。 怪不得伙计将自己认错了。 可梅香寒怎么会存一壶放了情药的酒呢? 这事一时还真是想不明白,不过铺子里很忙,梅宫雪也无暇多想。 等午饭之后,王师傅那边搬得差不多了,自己也回到胭脂铺开始整理的账目。 可没多大一会,外面响起了马车声,有个小厮跑进来,“大小姐,不好了,你快回去看看,大夫人她动了胎气,都见红了!” 梅宫雪心头一震,连握着的笔都掉了,“我昨天去看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见红?” 那小厮眼神有些闪躲,“好像是…和小侯爷吵架了!” 梅宫雪心中立刻对梅鹤鸣多了一丝不满,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 虽然前段日子她搜罗了不少安胎药,但始终没有那千金保孕方管用,若这个孩子真的不慎小产,嫂子一定很伤心的! 梅宫雪关心则乱,根本没注意到那小厮的异常,连忙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疾驰,到了侯府门口前停下。 梅宫雪赶紧走了进去,然而想去温可院中时,却被两个侍卫拦下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 那两个侍卫一言不发,竟直接将梅宫雪架到了另一个房间。 而屋中只有一人,梅鹤鸣! 他正端坐在主位,看向梅宫雪的眼神中闪烁着即将爆发的怒火,就连吐出的两个字都像是裹了一层冰碴,“跪下!” 梅宫雪瑟缩了一下,从小到大,她最害怕的就是这个不苟言笑的大哥。 几乎是下意识的膝盖一软,但她就咬着牙关硬挺着,就那么站在堂下。 眼中虽然有畏惧,但却很是倔强。 刚刚她脑子里一片乱麻,但眼下的这幅场景,她如何能不明白自己是被骗了? 虽然是被骗,但她还是松了一口气,想来嫂子应该是没事的! 梅鹤鸣见她依旧站得笔直,心里微微一动,这副宁折不弯的模样的确是像他们梅家的人。 可即便这样,也不妨碍他生气。 “小雪,没有我的允许,你居然敢偷偷摸摸搬出去?我养活不起你么?还是哪里亏待了你?” 梅宫雪实在没想到,他为了将自己叫回来,居然骗自己说嫂子动了胎气,因此心里也动了火,看向梅鹤鸣的眼神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 “小侯爷说这话前不妨先摸摸自己的良心,你真的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吗?我可没见过谁家的兄长会把自己亲妹妹往其他男人床上送!你知不知道我现在都不敢喝你们端上来的茶水?” 梅鹤鸣心口一阵钝痛,想为自己辩解,可喉咙却像是堵住了一样。 自己这个哥哥到底都做了什么?居然让自己妹妹在家中待得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这件事上,他说不内疚是假的。 但来日方长,以后会好好补偿她的。 梅鹤鸣毕竟是一家之主,气势不肯落下风,“你不就是因为宇文复的事情怨我吗?放心,哥会为你出头的!我已经派人去对付那个宇文复了,定要他有去无回!” 那个姓宇文的将他们侯府都耍得团团转,他怎么可能放了那个浑蛋? 梅宫雪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小侯爷是为了替我出头?还是为了你和侯府的面子啊?不用把话说得这么好听,免得叫人听了反胃!” 这话说得丝毫不客气,几乎将侯府精心编织的遮羞布都给狠狠扯了下来。 梅鹤鸣最好面子,闻言恼羞成怒,疾步来到梅宫雪面前,抬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气得连声音都变得尖锐了。 “我看你就是心野了,以为侯府管不住你了是不是?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都是你哥!你给我跪在这里好好反思,否则别想出去!” 说罢,大步走出,“砰”的一声将门关上,外面立刻响起落锁的声音。 第87章 突发!什么地图? 梅宫雪吓了一跳,他竟是要将自己锁在这里? “开门,你凭什么关我?” 她用力推着门板,却怎么都推不动。 “自从我回来后,你们先是利用我的婚事去联姻,然后又把我当成物件一样拿出去和人做交易,你们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放我出去!” 梅宫雪气的开始疯狂在屋里砸东西,茶杯、花瓶、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个稀巴烂。 直到梅鹤鸣已经走远了,最后,她颓然地坐在地上,开始大哭起来。 真是受够了侯府的这些人,只知道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变着法的控制她! 看似是怕她在外面吃苦,可每次遇到事的时候,却可以心安理得地把自己豁出去。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一群家人? 梅宫雪忽然打了个冷战,也不知是他们做的事让自己心寒,还是因为这屋中没有点炭火的缘故。 当初,以赵章为首的阉党倒台,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离开魔窟。 结果却被关进刑部大牢,受了整整半年的刑。 就在她绝望认命想要自暴自弃的时候,侯府的人又突然把她接了出来。 她还以为他们对自己这个有着血缘的亲妹妹还是有情义的,哪怕是不及梅香寒,她也认了。 如今,她只是想离他们远一点,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两个半月。 这个心愿过分吗? 难道这些人觉得还没有从她身上榨干所有价值?就非要让自己像个傀儡一样任由他们摆布不成? 等哭过之后,梅宫雪坐在那里静静发呆。 好静啊,要是被看在就好了,至少能陪她说说话。 居然还好意思说让她跪在这里反思?狗屁! 错的又不是她,凭什么她要反思? 有那么一刻,梅宫雪甚至在想,等自己出去后一定犯点什么诛连九族的大罪,让整个侯府给自己陪葬! 就这样,连着两天,但凡送进来的饭菜,都被她原封不动地丢了出去。 她就是赌气地想,自己不认错的话,不信他们敢不放自己出去! 侯府不是还需要她去联姻吗? 要么放自己离府,潇潇洒洒地过两个月的舒心日子,要么他们只能得到一具尸体! 虽然这样做显得很幼稚,但她此刻真的是别无他法。 果然,在第三天的时候,她听到了外面锁头打开的声音。 梅宫雪面色一喜,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出去了。 大门打开后,外面却站着很多人。 梅宫雪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除了梅鹤鸣以外,梅砚君、梅长恭和梅香寒等人怎么都来了? 而且每个人面色凝重,还带了一丝惶恐不安。 梅宫雪微愣,还没等问出口,就见几人突然往两侧一让,竟进来了一队官兵。 这是怎么回事? 侯府现在地位虽大不如前,但也不会轻易允许官兵带着刀进来,除非是… “陛下有令,安国侯府的梅宫雪很可能私下和阉党余孽有联络,即刻押入大牢,严加审讯。”官兵中的头目高声宣读着。 梅宫雪瞬间石化,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来人,把镣铐给她戴上。” 梅宫雪吓得浑身发抖,下意识往后躲。 梅鹤鸣本就因之前的事对梅宫雪内疚,此时立刻站出来,替她挡去了那些凶神恶煞的官兵。 但他毕竟有爵位在身,很多话不方便表态,只能让梅砚君开口。 “这位官差小哥,我妹妹这二日一直病着,还请您法外留情,稍等片刻!”梅砚君尽量赔笑。 但那位官差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的手下已经去搜桃花苑了,还请二位配合,不要为难下官。” 梅鹤鸣顿时皱眉。 梅长恭也赶紧走过来,他没有那么一板一眼,而是大咧咧地在那官差肩上拍了拍。 “这位兄弟曾经也在军中呆过?我和你们的李将军有数面之缘,还请通融一下!” 说着,他往那官差手中塞了几张银票,两人继续说着什么。 趁着这个机会,梅砚君赶紧转身对梅宫雪道:“刚刚劫持宁王殿下的阉党余孽主动提出要求,若想保住宁王性命,就必须用你手中的地图前去交换!你先别怕,若东西在你手里,现在赶紧交出来还不晚!” 梅宫雪感觉自己的魂儿这才慢慢回到原位,看看对面那些腰胯钢刀、手执枷锁等着拿自己的官兵,又看看将自己护在身后的几位兄长,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似乎无论怎样她怎么逃避,都斩不断和侯府的千丝万缕。 但她很快也冷静下来,飞速消化着梅砚君告诉她的信息。 居然又是地图! 上次那群劫匪将她掳走后,问的也是这个问题! “二哥,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地图!” 梅宫雪此刻几乎是六神无主,“二哥”两个字几乎脱口而出。 若是平时,梅砚君可能会觉得倍感欣慰,但此刻哪里管得了这些? 他心中着急,但面色依旧沉着,轻声引导:“你好好想一想,会不会是你在赵府时曾经带出过什么东西?又或者是赵章有告诉过你某些关键信息?” 奈何,梅宫雪此刻脑子里已经是一团浆糊,但她还是非常坚决地摇头。 “我都已经在大牢里想了半年了,但凡能想到的东西我都已经和刑部的人说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梅砚君和梅鹤鸣对视一眼,两人的面色都很难看。 如果梅宫雪不能主动交出地图,那为了逼问出东西的下落,刑部肯定要用些非常手段了! 毕竟救回宁王要紧啊! “好了,不要再耽误时间了!”官差虽然收了银子,但也只给了一炷香的时间。 与此同时,去搜桃花苑的一队官兵也回来了,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摇了摇头,看来并没有搜到要找的东西。 侯府众人虽是不忍,但也知圣命难违,只能交出梅宫雪。 当那副阔别多日的镣铐重新靠在梅宫雪手腕时,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已经麻木了。 她难道不知道被押入刑部后会面临什么吗?自己这一去还能否再有命出来? 梅砚君还在她耳边交代着这两天外面发生的事,比如说,就连前两天去营救宁王的宇文复也被劫匪生擒了,对方的实力可见一斑。 可梅宫雪一路沉默,因为她耳中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姐姐!” 梅香寒突然大力地晃动她。 梅宫雪有些迟钝地转过头,就见梅香寒已经哭成了泪人,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哽咽着道:“你都两天没吃东西了,路上吃个鸡腿!” 梅宫雪看着她,知道此刻她眼中流露出的关切与担忧,并不是作假。 只是…只是… 梅宫雪伸手将吃的接过,最后只留了一句话,“这件事千万不要让大嫂知道”,然后便被官兵押走了。 第88章 来晚一步 刑部大牢内,光线依旧昏暗,只有一扇很小的窗子做排气孔,阳光窄窄地照进来。 空气中是久违了的潮湿发霉,还有一股腐臭的味道。 梅宫雪瘫坐在角落里,眼神空洞无神,呆呆地望着面前斑驳的墙壁。 但她心里却一直有根弦紧绷着,知道自己这么悠闲的时刻不多了。 “哗啦”一声,有钥匙晃动的声响,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 梅宫雪一个哆嗦立刻坐好。 “里边的,出来!” 梅宫雪立刻被带到了另一间囚室,那满墙的刑具还沾着干涸的血迹,不禁让她整个人微微发抖。 她便被固定在一把铁椅子上,双手也被固定住,这是防止她在剧痛的情况下胡乱挣脱。 “梅姑娘,想不到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闲庭信步般走了进来。 梅宫雪记得他姓吕,毕竟她都在这里待过半年了,也认了个脸熟。 就见那位吕大人进来后,直接走到了各种刑具面前,这阴森恐怖的行刑室对他来讲或许只是寻常工作间。 梅宫雪手心开始冒汗,这个姓吕的也审讯过她两次,当时顶多是抽鞭子,但这一次… “我知道吕大人是想逼问我地图的下落,可我真的不知道!” 梅宫雪尽量保持语调平静,似乎想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 “你觉得你的话我会信吗?之前将你关在这刑部半年,最多就是鞭刑之类的,因为当时只是怀疑你和地图有关!” “现在省事了,已经不用怀疑了,那帮劫匪已经是指名道姓的说了你,明确那地图就在你手中,所以我劝姑娘还是识相些,赶紧招了!” “毕竟宁王殿下千金贵体,你这条命可不够赔的!” 梅宫雪几乎都带着哭腔,“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招什么!” 吕大人立刻一声冷笑,从刑具台上拿出一把仅有二寸长的小刀,也不知那是做什么用的,十分锋利。 “每个被抓进来的人都是这套说辞,但没关系,本官带你见识几样新奇玩意,你就会知无不尽!” 他的语速并不快,可每个字都像是悬在梅宫雪心口上的一把刀,将落未落。 恐惧蔓延了全身,但她也只能拼命摇头。 李大人似乎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你知道我手中这是一把什么刀吗?” 梅宫雪看着他指间把玩的那把小巧的利刃,只是摇头,她完全不想知道! “这是一把剃骨刀,等下会顺着你的指尖慢慢切进去,一层层撕开血肉,最后把你的指甲剔下来,这是很考验行刑者技术的,但你放心,我的手稳!” 吕大人整个人越说越兴奋,毕竟只要逼问出地图的下落,那自己在救回宁王这件事上便立了大功。 说必定还能救回宇文复,到时候护国公府都得欠自己一个人情! 所以他眼中满是急切,也懒得再废话。 梅宫雪看着他一步步靠近,依旧努力解释着:“大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虽然不知道那地图到底代表着什么,但赵章平时对我跟对条狗没有区别,他怎么可能会交给我?我求求您和陛下说…” 当那剔骨刀缓缓钻进她的指尖,她便说不出后边的话了。 刚开始还能勉强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喊出来,但随着指甲被连根拔起,那股疼痛还是超过了她的忍耐极限。 一阵阵低沉又凄惨的呜咽声发出,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着,可双手又偏偏紧紧束缚住。 豆大的汗水从她脸颊上滚滚而下,很快就浸湿了囚服。 她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一点点被这剧痛吞噬,心中满是绝望,时间在此刻都被无限拉长。 每当她痛得险些晕过去时,又会有下一轮更剧烈的痛楚像海浪一样汹涌而来,将她的神志重新拉回。 爹,救救我…哥哥,快点救我出去…你们快来救我啊… 人在痛到极致的时候,思维都有些混乱了。 当初梅宫雪被关进刑部时,她每天都在祈求着。 可时间一长,她便绝望了,不敢再奢求什么。 只是没想到,此刻当她受到巨大的痛楚时,仍是本能般的会想到心底最想依赖的人! 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酷刑不知过了多久,吕大人都累得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可却依旧没有逼问出想要的东西。 最后,他有些无奈地将手中的剃骨刀往旁边一扔,想不到面前这看似柔弱的女子竟能撑到现在。 难道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吕大恩很快又摇了摇头。 那可不行,她若什么都不知道,自己还怎么立功了? 不过也不用担心,一切才刚刚开始而已。 “快住手!” 有人匆匆从外面赶来,正是季云初。 然而当他冲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幕惨象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因为地上已经多了十个鲜血淋漓的指甲! 季云初的眼睛立刻就红了,黑沉的眸子死死盯着那位吕大人,透出无尽的寒气与杀意。 吕大人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眼神,就好似下一刻,对方便会迫不及待地用刀狠狠刺穿他的心口。 他打了个哆嗦,连忙道:“我只是奉命行事,莫冲动啊!” 季云初没想到自己还是来晚一步,冷冰冰道:“劫匪来信,直接用梅宫雪做人质换回宁王殿下,陛下有旨,放人!” 第89章 这荣幸给你要不要? 当梅宫雪再次睁开眼时,身旁守着的是季云初。 紧接着便是一阵难以言喻的剧痛,从十根手指上传来。 她下意识抽动了一下,却被季云初紧紧握住了胳膊,“你手上的伤只是暂时做了包扎,千万别乱动。” 梅宫雪的神志这才完全清醒,扫了一眼四周,见自己还在大牢。 她张口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季云初会在这里? 但她的嗓子刚刚都已经喊哑了,才张口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季云初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声音很是轻柔,“陛下已经下旨,暂时不会对你用刑了,你别担心!” 暂时? 梅宫雪看着他,沙哑着声音问道:“但是要用我去换回宁王,对吗?” 在昏迷的前一刻,她隐约听见了季云初的话。 季云初无奈点头。 梅宫雪苦涩一笑,用自己去交换宁王?那还不如受刑呢! 自己一个弱女子,落在那群穷凶极恶的阉党余孽手中,能有什么好下场? 她不想去,宁愿死在这! 可这件事上哪里有她说话的资格? “可是那些劫匪之前不说要什么地图吗?怎么会突然改口,居然要我去交换宁王?是不是弄错了?” 季云初拧眉摇头,这件事别说梅宫雪想不通,就连陛下那边都不明所以。 只是现在顾不得许多,救宁王要紧! 梅宫雪心中绝望,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季云初看着就心疼,从怀中拿出帕子,想替她擦去眼泪。 当梅宫雪看到那条手帕时,愣了一瞬,认出那正是自己亲手绣的。 确切地说,是她学会刺绣后做的第一件成品,特意送给了季云初做礼物。 想不到,季云初竟留了这么多年! 而且干干净净,显然有在用心收着。 然而当那手帕即将碰到自己时,梅宫雪却赶紧往旁边一躲,“男女授受不亲,多谢你费心了。” 季云初握着帕子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半晌才收回,语气里也染上了些落寞,“我不能留在这里太久,等下应该会有大夫过来为你看伤。” 毕竟梅宫雪此时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谁去换回宁王呢? 梅宫雪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此时狱卒前来催促,季云初微微叹息一声,又柔声交代: “你好好休息,我过一会再来,别担心,到时候我会带着人陪你一起去的!” 梅宫雪只来得及道一声谢,季云初便离开了。 梅宫雪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心中依旧彷徨无助。 像季云初这种等级的武将,可不会单纯的为了保护自己,陛下应该是命他前去接回宁王殿下。 那些劫匪敢在皇城脚下劫持堂堂的王爷,而且这都已经过去三日了,朝廷还没有找出他们的藏身位置! 到时,双方人马阵前,自己作为人质去换宁王。 众目睽睽之下,季云初难道还能先顾及她的安全吗?肯定要先护着宁王离开! 毕竟他也有自己的责任。 劫匪如此猖狂,一旦确保了宁王的安全,朝廷一定会掉头铲除他们的。 胆敢劫持一个王爷,还堂而皇之地提出什么条件,这本身就是对大周朝的挑衅! 而自己,无论哪种结果,最后八成就是个弃子! 伤口太疼了,梅宫雪想睡都睡不着,可心里却一直很困惑。 到底为什么呢? 自己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价值,那些劫匪居然提出让自己去换回宁王? 她很确定自己并不知道那个什么地图,但为何那些阉党欲孽就是紧盯着她不放? 难道,自己身上真有什么秘密不成?那些劫匪又会怎么对自己? 她胡思乱想着,觉得浑身发烫,应该是外伤引起的高烧。 好不容易,梅宫雪感觉自己踏实睡了一会。 但很快,她就感觉有人在使劲晃她。 “姐姐,你怎么样了?快醒醒!” 梅宫雪皱眉,睁开了眼睛。 见她醒了,梅香寒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喜极而泣道:“姐姐,你终于醒了!” 梅宫雪没好气的道,“我还没死呢,怎么跟哭丧似的!” 梅香寒被骂得委屈,但的确不敢哭了,只是眼泪含在眼眶里,瞧着更加楚楚可怜了。 “姐,我可是特意来给你送饭来的!” 说着,她便往季云初身后躲了躲,很是无奈地看了对方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自己一片好心,姐姐为什么总是对她这么凶? 梅宫雪此时才看清她身后,原来季云初又来了,梅香寒应该就是他带进来的。 “还没有周赴的消息吗?”梅宫雪虚弱开口。 季云初没想此时此刻,她居然还在惦记着那个周赴,虽然面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实话说道:“没有,可能是一起被抓了。” 梅宫雪沉默,眼中带着明显的担忧。 “你还是先顾自己!”季云初端来一碗黑漆漆的汤汁过来,“先把药喝了。” 梅宫雪伸手想要接过,“我自己来就好。” 季云初却不知哪里来的脾气,呵斥一声,“你乱动什么?伤口刚上好药,非要和我这么客气吗?” 梅宫雪着实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乖乖收回手。 就见季云初丝毫不在意牢房内的脏污,直接坐在梅宫雪身旁。 他先是用嘴唇轻轻触碰了一下汤匙,试着温度,确定不烫后才递到梅宫雪唇边。 “来,趁热喝,凉了就不好了!” 梅宫雪皱着眉,明显有些抗拒,但季云初却很有耐心地哄着。 梅香寒就站在旁边,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瞧着姐姐也就是手上缠了点绷带,身上都好好的,至于喝药都要用人喂吗? 真矫情! 结果梅宫雪刚喝了两口便开始咳嗽起来,她的嗓子本就哑了,这药不仅苦,喝下的时候还刮嗓子。 见此,梅香寒赶紧殷勤道:“云初哥哥,你去找些糖来!” 季云初一想也是,梅宫雪就从小喝药就怕苦,都要拿糖哄着,于是自然而然地将药碗交到梅香寒手中,先出去了。 当他走后,梅宫雪便看向梅香寒,“有话就说。” 对方明显是故意把季云初支开的。 梅香寒蹲下身子,在她耳边低声道:“大哥有话让我转达你,宁王乃是朝廷重臣,在交换人质那日,姐姐你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宁王殿下的安全,否则…” “知道。”梅宫雪直接打断她,“就是我死了也绝不会让宁王伤一根头发的,行了?” 毕竟侯府可不能失去宁王这个依靠。 之前,梅鹤鸣维护梅宫雪,因为她是侯府的人,可一旦侯府的利益在她的安危之上,那她便会被立刻舍弃。 权衡利弊而已,这并不矛盾。 只是,梅宫雪心里觉得格外悲凉。 梅香寒忙用用大哥的话反驳她,“咱们身为大周子民,能有机会救出宁王便是替朝廷分忧,姐姐应该觉得荣幸才对!” 梅宫雪:“这荣幸给你要不要?” “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 梅香寒本就笨手笨脚的,情急之下站起身,结果被溢出的汤汁烫到手,她“哎哟”一声把药碗丢了出去。 梅宫雪就坐在面前,那一大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好巧不巧的,正朝着她手上的伤口泼去! 第90章 和护国公府的交易 幸好季云初从外面及时赶回,飞快来到梅宫雪身旁,用自己的外衣替梅宫雪挡去了大半的汤药。 “咣当”一声,药碗滚落,里面的药汁尽数洒出。 “小雪,没有烫着你?” 季云初赶紧检查梅宫雪手上的伤,她手上的指甲刚刚被拔掉,整个人正发着高烧,若此时伤口见了水,无疑会加重病情。 他埋怨地看向梅香寒,“阿香,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梅香寒猛地瞪大了眼睛,眼泪都止不住地拼命解释着,“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见她急成这样,季云初刚到嘴边的斥责,也忍不住又咽了回去,就对梅宫雪道:“你别怪她,阿香刚才的确是不小心,她只是…只是…” 她只是单纯的笨! 梅宫雪冷笑一声,倒不是否认季云初的话。 她毕竟也是和梅香寒一起长大的,知道对方干什么都不行,但这并不妨碍梅宫雪生气。 难道笨就有理了?不是故意的就不用承担责任? 幸好刚刚季云初及时赶回,若没回来呢?自己身上的伤还不一定会变成什么样! “姐姐,刚才没有碰到你的伤口?没事的,我再给你换一遍药就好!” 梅香寒慌忙过来,就要动手检查她的伤口。 吓得梅宫雪赶紧后仰,真是怕了她这个活阎王! 这监牢内本就物品杂乱,梅宫雪看准时机直接绊了她一下。 梅香寒没站稳,眼看就要摔个大跟头。 可惜的是,季云初最后扶住了她。 梅香寒惊魂未定,转头就躲在他怀里哭起来。 季云初此时面上也露出了一丝不悦,他刚才看得很清楚,分明是梅宫雪故意使坏。 “小雪,你在干什么?赶紧道歉!” 梅宫雪冷笑一声,“为什么道歉?我这个做姐姐的是在教导她,凡事要有自知之明,明知道自己笨就别总往别人面前凑,免得招人烦!” 梅香寒本就脸皮薄,如今听到梅宫雪当着自己心上人的面说她笨,眼泪立刻决堤,哭着跑了出去。 仿佛受到了什么重大打击! 季云初想要伸手拦她,居然都没拦住,看来自尊心被伤得不轻。 “小雪,我看你真是变了,那可是你亲妹妹!你怎么能这样恶语伤人呢?”季云初错愕地看向梅宫雪。 “我说错了吗?还是你心疼了啊?”梅宫雪幽幽道。 她本就因身上发着高烧而脸颊通红,此时阴阳怪气地讲话,显得整个人更加刻薄了。 季云初静静看着她,半晌,有些失望地摇摇头。 “刚刚阿香差点将热药泼到你的伤口上,的确是她不对,但她是无心的,可你却不一样,你是有意想要绊她,性质完全不同,你何时变得这样歹毒了?” 歹毒? 梅宫雪皮笑肉不笑道:“这个词好啊,我就是恶毒,怎么了?看不下去你就走!” 季云初眸光一沉,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也是摇摇头,“我看在你有伤的份上,不与你计较。” 于是,他将药放在梅宫雪身旁,便起身离开。 看样子,应该是去追梅香寒了。 梅宫雪冷笑一声,根本没有去碰那药,整个人直接回到了自暴自弃的状态。 反正她也想清楚了,自己此去可能活不了几天了,还喝什么药? 这半辈子都活着憋屈,临死前还不能痛快痛快嘴? 不就是一死吗?有什么可怕的! 谁还能让她死两回啊? 所以当宇文雅进来的时候,就瞧见梅宫雪眼睛半睁半闭地倚在墙上,整个人毫无生气,即便是听到了脚步声,都懒得往这边转头看。 “明天早上,朝廷就要用你去交换宁王殿下了,你倒是挺从容!”宇文雅语带讥讽道。 她以为自己来了后,会看到梅宫雪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呢! 可等了片刻,梅宫雪根本没搭理她。 “喂,我在和你说话呢!” 宇文雅用力一踹那牢门,锁链都晃得哗啦哗啦响,梅宫雪依旧置若罔闻。 宇文雅一向心高气傲,被无视后,气得在那里骂骂咧咧了许久,可梅宫雪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无奈之下,宇文雅只能直奔主题,说出自己此次的来意。 “梅宫雪,你难道不想要千金保孕方了吗?” 听到这几个字,梅宫雪的眼神终于有了些变化,缓缓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宇文雅这才松了一口气,也不再废话了,“我们做个交易如何?只要你能帮忙救出我弟弟,我们护国公府愿将一颗千金保孕方送上!” 她说的可不是她自己,而是特意强调了护国公府。 梅宫雪这才想起,宇文复也被那些劫匪生擒了。 宇文雅的语气虽一如既往地嚣张,但她的眉头始终蹙着,额头上的细密汗珠都顾不上擦,担忧道: “我弟弟已经被那些劫匪抓住三天了,也不知他怎么样了,我们已经派人营救,但一直无果。” “等你被交换到劫匪那边后,若能帮忙救他出来,我父亲便同意赠你一颗千金保孕方!” 梅宫雪闻言垂眸,似在思索。 宇文雅却面露焦急,不停地在原地踱步,“我知道你怀疑我这话的真假,但你应该也知道,就凭我自己是没办法来到这刑部大牢看你,这是我父亲动用关系才将我送了进来,希望你能明白我们的诚意!” 梅宫雪的确在心里掂量这些话的可信度,也就一半一半。 但她还是道:“好,我答应你!” 自己估计是没好结局了,但若真的能替大嫂换来保孕方,那也是圆了自己的一桩心事。 宇文雅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很是郑重地对她行了一礼,“多谢,我护国公府定会记下你这个人情,到时也一定不会叫你失望!” 梅宫雪却懒得搭理她这一套,只是艰难地端起身旁已经凉透的药碗,一口灌了下去。 第91章 “别出声!” 护国公府年轻一辈,共有二男一女,分别是宇文述、宇文雅和宇文复。 这三兄妹虽都是正房嫡出,但却不是一个母亲生的。 宇文述乃是原配所生,宇文雅和宇文复乃继室所出,所以这三人的关系也并不融洽。 就比如,宇文复最讨厌从小到大总是事事压自己一头的大哥宇文述。 所以当宇文述双眼失明后,他急着向众人证明自己的能力,冒名顶替了宇文述的名义前去营救宁王,结果失手被擒。 而宇文雅和宇文复是一母同胞,两人关系亲密,在得知自己弟弟出事后,她自然担忧不已。 护国公府那边肯定也不想失去这个儿子,人家必然会派人营救。 而梅宫雪此次作为去和宁王交换的人质,身份特殊,若能借机帮忙将人救回来,代价也只是一颗千金保孕方,这对护国公府来说怎么都不亏! 千金保孕方再怎么珍贵,还能有儿子的命珍贵? 这样一想,梅宫雪觉得宇文雅的话是有几分可信的。 反正不论怎样,自己的情况都不会更糟糕了。 所以,这一晚上她养精蓄锐。 … 翌日,天一亮,狱卒便难得地给她送来一顿丰盛的早饭。 梅宫雪也不客气,毫无形象地将那些饭菜风卷残云,吃得直打饱嗝。 她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这就是自己的断头饭! 当她出来时,刑部门前已经集结了一队人马,为首的正是季云初。 步兵的手持长枪,队伍整整齐齐,一看精气神就知训练有素,此时正严阵以待。 在队伍的末端,还跟着一群普通的侍卫。 一看那衣着,梅宫雪便认出了是护国公府的人,看来人家也是早有准备。 除此以外,安国侯府也来人了,是梅砚君和梅长恭。 梅砚君在前率先走过来,正欲开口。 梅宫雪却抢白道:“不用再说一遍了,我知道等下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以宁王的安危为重!” 梅砚君脸上的表情讪讪的,明显就是被梅宫雪猜中了他要说的话。 梅长恭有些看不过去了,“小雪,你别这么说,我们难道不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吗?” 梅宫雪转头看向他,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三爷身上可否带了匕首,借我一用!” 梅长恭倒也实诚,点头说自己有,然后便从腰间摸出一把给她递了过来。 他这才满脸疑惑地问道:“你要匕首做甚?” 梅宫雪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阴测测的道:“等下我和宁王交换人质的时候,我就趁人不备掏出匕首,直接抹了宁王的脖子,这样一了百了,岂不快哉?” 梅长恭闻言大惊失色,赶紧把匕首收回来,“你这丫头发什么疯?休得胡言!” 梅宫雪大笑一声,继续道:“若我当众杀了宁王,那怎么也得是个诛连九族的重罪,三爷莫非是怕被我牵连?反正我也活不了了,咱们黄泉路上还是个伴,一家人嘛,整整齐齐的不孤单!” 梅长恭竟是当真了,一把抓住了梅宫雪,“小雪,你可千万不能冲动啊!” 梅宫雪立刻反唇相讥,“谁让你们不肯放我离开,难道不是你将我搬出侯府的事告诉大哥的?” 梅长恭立刻脸色铁青,无话反驳。 梅宫雪觉得吓唬吓唬他真是活该,但也只是稍稍出了口恶气,让他一天到晚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睛的! 梅宫雪撂下这句话后,便上了马车。 但她的话却回荡在梅长恭耳边,吓得他浑身汗毛直竖,回想自从梅宫雪回府后便诸多怨气,难道真要一怒之下拉着整个侯府为她陪葬不成? 他求救般地看向梅砚君,“二哥,这可怎么办?” 梅砚君就在一旁,自始至终都听着,但却神色如常。 他拍了拍梅长恭的肩膀,“放心,这么多年了,你真是一点儿都不了解小雪啊,她一向是嘴硬心软的!” 梅长恭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被戏耍了,气得在那里指天画地的一顿臭骂。 梅砚君没有再看他,视线落在了马车里那道娇小的身影上,眼看着队伍就要开拔了,他终于是忍不住上前,“妹妹!” 梅宫雪身子一僵,缓缓转头看向车外的梅砚君。 四目相对的一瞬,梅宫雪依旧满脸冷漠,梅砚君也是心绪复杂的望着她。 自己的妹妹明明还这样年轻,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姑娘家,怎么就莫名背负上了这么多的重担? 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要叮嘱对方,但最后到嘴边的也只剩了一句,“我们等你回来。” 梅宫雪沉默片刻,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放下了车帘,将自己和外界隔绝了开来。 时辰到了,队伍向城外出发。 一路上,梅宫雪的神经都紧绷着。 即便她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当越来越接近目的地时,还是紧张得手心冒汗。 约定的地点离着京都有着几十里路程,两个时辰后,终于快到了。 但季云初却命队伍停下,所有人原地修整。 意思是让士兵们借着这个机会,该喝水的喝水、该吃干粮的吃干粮、该上厕所的上厕所。 等下到了地方说不定就是一场混战,必须保持着最佳状态。 “都警醒着点,这里离目的地仅剩一公里,小心有劫匪的探子流窜!”季云初扬声提醒。 梅宫雪虽不饿,但也有些口渴了。 正好旁边有条小溪,她便想着用树叶接些水来。 当她走过去后,还没等蹲下,突然身后一声异响。 还没等她有所反应,一只粗壮有力的胳膊便像冰冷的蟒蛇一样,从身后紧紧捂住了她的口鼻。 梅宫雪下意识想要挣脱,但那人力量太大了,自己完全不是对手。 恐惧立刻将她笼罩,只听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别出声!” 第92章 推出挡刀 这熟悉的声音… 梅宫雪惊喜回头,身后的男子面容白皙,脸颊线条柔和,昔日红润的薄唇如今变得干燥。 在确认梅宫雪不会大叫后,便放开了她。 正是周赴! “你怎么会在这?我还以为你和宁王一起被抓了!”梅宫雪也明显压低了声音。 周赴在见到她后,嘴角微微翘起,但眉宇间的凝重和担忧分毫未减,“长话短说,我已经找到了那些阉党余孽的窝点,但宁王身边的看守众多,若带人强攻,恐怕会伤了殿下,所以等下你在被作为人质交换过去时,我需要你里应外合…” 梅宫雪压下心中的喜悦,认真听着,特别是对方口中的行动计划,可她还是有些疑惑。 “为何只告诉我?这次领队的人是季云初,你不妨把行动计划告诉他,等下好配合你!” 周赴摇了摇头,解释道:“之前几次来剿匪的人都中了埋伏,这才被生擒,所以我怀疑这边的人有奸细。” 这也就说明,他信得过梅宫雪! 梅宫雪用力点头,“放心,你交代的我都记住了!” 周赴又道:“伸手。” 梅宫雪不假思索地照做,一把黑色的匕首被放在了她掌心。 周赴:“这上面被我涂了药,你用来防身正好。” 梅宫雪摆弄了一下那把小巧的匕首,藏在袖间刚刚好。 “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多加小心。” 这样紧迫的时刻,周赴的声音竟是异常温柔,见梅宫雪点头,他便要转身。 “等等!” 梅宫雪似乎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走,下意识就喊住了他。 “还有事?” 梅宫雪轻声道:“你也要小心。” 周赴点头,然后才匆匆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梅宫雪原本彷徨不安的心突然安定了下来。 最主要的是,周赴的行动若成功了,那自己也就不用死了! 她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给自己鼓气加油。 正好那边集合了,梅宫雪便赶紧归队。 队伍继续前进,一口气到了双方约定的地点,正好午时。 梅宫雪也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了最前方。 今天天气尚可,但山上的气温都偏低,寒风吹在脸上刮得生疼。 怪不得劫匪选择让他们在这里等待,四周光秃秃的,根本无法藏身。 梅宫雪心里越发紧张,只能握紧袖中的匕首。 众人并没有等多久,很快,对面山上便下来一队人。 梅宫雪一眼便认出,匪首的那个男子,不正是上次劫持自己的人吗? 果然是他们! 季云初打马上前,扬声喊道:“宁王殿下在何处?我要确保他的安全!” 对方领头的对身旁副手说了几句,在确定了这边没有带多少人后,这才允许将宁王带上来。 宁王虽然已经被掳走数日,但此刻被带出来,衣衫还很干净,应该没有遭什么罪。 别看他被群贼包围着,但面上镇定从容,不见一丝胆怯之意。 这份气度与风骨,难怪在群臣中有如此威望。 梅宫雪不由得探头看去,四下寻找,因为她心里还惦记着另一个人,宇文复! 她刚想问问宇文复在何处时,就见宁王身后再次被推出一人。 这人看起来可就狼狈了许多,明明比宁王还高出半头的个子,此时却佝偻着不敢抬头,正是宇文复! 他在看到对面有宇文家的侍卫后,立刻蹦了起来,“我在这,快来救我!我还不想死!” 身旁有两个架着他的小贼,也没惯着他臭毛病,啪啪两巴掌将他打消停了。 就连一直看他不顺眼的梅宫雪都直皱眉。 这宇文复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在群贼面前竟这般贪生怕死,真是和宁王形成了鲜明对比! 听说护国公府那边为了救回宇文复,和那些劫匪谈了几次,但好像还没谈成,也不知怎么回事。 梅宫雪正专注地看向对面,根本没注意到,身旁的季云初却在看着她。 其实在确定了宁王的安全后,他便应该赶紧将梅宫雪交出,换回宁王。 可他一直眉头紧锁,迟迟不肯开口。 过了半晌,反倒是对面的劫匪着急了,喊道:“人质都已经确认无事了,你还磨蹭什么,到底换不换了?” 而季云初也在梅宫雪看过来时,立即移开了视线,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的字,“换。” 梅宫雪从身旁牵过一匹马,丝毫没犹豫地翻身上马,直接向着对面走去。 与此同时,宁王也由一匹马驮着,快速往这边来。 唯一不同的是,宁王的双手被绳索缚住。 就这样,双方人马都紧张地注视着场中的两人。 一个从这头到那头,一个从那头到这头。 在交错的一瞬,梅宫雪与宁王对视的一眼,又很快错开。 很快,宁王便到了对面。 季云初亲自将他身上的绳索解下,太医上前为他检查是否受伤。 而梅宫雪这边,等待她的只有架在脖子上的钢刀。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劫匪刚好将她安排到了宇文复的身旁。 匪首看向梅宫雪,一边和身旁的副手商议着什么。 梅宫雪怕他们等下就要派人来给自己搜身了,赶紧凑到宇文复身旁。 宇文复正满面焦急地看着对面,却不料,自己手上突然被塞了一颗药丸。 他下意识想要询问梅宫雪,却见梅宫雪用口型对他无声地说着三个字,“吃下去!” 这时,一声喊杀声响起,紧接着从四面八方窜出了几十人。 他们身上都带着白色的伪装,明显是埋伏已久。 梅宫雪神色一凛,知道周赴已经开始行动了,懒得耽误时间,直接将药塞进了宇文复口中。 然后从腰间取出一个小口袋,解开后,向着往空中一抛。 山上风大,梅宫雪又站在顺风口,药粉一下子被吹出老远。 劫匪们原本正打算迎敌,忽然觉得空气中弥漫着异香,紧接着身上发软,连拿刀的力气都没了。 特别是离梅宫雪近的几个人,吸食的药粉最多,此时直接瘫倒在地。 梅宫雪顾不得其他,立刻掏出匕首将宇文复身上的绳索割断,“快跑!” 这一切的变化都太快,宇文复感觉自己刚一愣神的功夫,怎么身旁的贼人突然都倒了? “我刚才给你的就是解药,抓紧时间。”梅宫雪喊道。 宇文复倒是想跑,但他这几天一直没吃饭,饿得脚发软,还得梅宫雪拉着他。 可药粉飘向远处时药力减弱,不少人跑过来要阻拦他们。 幸好有周赴的人拖延对方,山坡上立刻一片混战。 匪首的副手更是提刀冲了过来,“你们要往哪里跑?” 宇文复这时才反应过来,这群贼人劫持宁王就是为了要梅宫雪。 只要利用梅宫雪拖延对方的脚步,那自己就能有一线生机了! 于是,宇文复丝毫不顾梅宫雪刚救了自己一命,猛地将她推出去挡刀! 第93章 误杀 这种背后阴人的下作手段,不止梅宫雪没料到,就连对面的劫匪都没料到,直接愣住了。 他本来以为宇文复也是武将出身,两人至少还得有一番苦战,所以钢刀都横在了身前。 却不想对方直接将梅宫雪一个弱女子推了出来,直往他刀上撞! 这可不行,梅宫雪要留活口。 于是,劫匪连忙将刀收了回来。 这么一耽误的功夫,宇文复果然趁机从旁边逃走。 梅宫雪手中只有一把匕首,又不会武功,哪里会是那劫匪的对手?一个擒拿便被制住了! 她暗骂了一声宇文复,想不到自己居然要被他害死了! 危急时刻,周赴终于从外围杀了进来,人还未到,手中的长刀便飞掷过来。 那劫匪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泛着寒光的长刀落下,正插在他刚刚站着的地方,能有一尺深! 以往周赴在梅宫雪面前都是懒散又漫不经心的,可此时放开手脚大开杀戒,真如同一尊煞神一般! 最可怕的是,他天生没有痛感,明明肩头已经插着一把断箭,但对他丝毫没有妨碍。 他一边走过来,一边随手将身上的断箭拔掉,满脸杀气的样子看得人头皮发麻。 他这个样子别说敌人了,哪怕是梅宫雪看了都打个寒战。 那个劫匪很快便和他交却手,却打得很被动。 因为自己身上有伤,行动难免迟缓,但周赴就像是一台杀人机器一样,任何伤势都无法给他造成影响。 除非血流干了,他才会倒下。 这样生死一线的时刻,周赴还抽空对身后的梅宫雪喊道:“先走,找个地方躲起来!” 梅宫雪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只会让他分心,于是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赶紧从人少的地方跑开。 与此同时,对面山头也很快响起了喊杀声。 原来是季云初在确定了宁王没有大碍后,掉头从后面包抄过来,形成了夹击之势! 宇文家的侍卫赫然也在其中,但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寻找宇文复,以确保他的安全。 梅宫雪一路小心地躲避着,然而很快就看见了跑在前方的宇文复,他似乎又被另一个人拦住了。 毕竟两人都是顺着这条敌人少的小道跑下来,相遇也正常。 梅宫雪此刻已经不愿意再多管他,就想绕个弯。 却不料,宇文复也掉头往这边跑来。 他好像是因为身上饿得没力气,不是那人对手,便也想着换条路。 好巧不巧的,慌乱之下与梅宫雪撞了个满怀! 这里本就是山坡,再加上积雪厚,两人谁都没站稳,就这么一起滚了下去。 梅宫雪的第一反应就是护住头,毕竟有着上次从马上摔下来的经验。 可是,她却突然感觉手上的匕首一沉。 当她被撞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停下来时,发现自己正将宇文复整个人压在身下。 暗骂一声晦气,正欲起身。 却见宇文复的脸色苍白,瞳孔微微张大,嘴角竟有鲜血喷出。 梅宫雪这时才察觉到不对劲,缓缓看向了他的心口处,自己手中的匕首已经全部插了进去! “啊!” 梅宫雪尖叫一声,吓得立刻松开了手。 半晌后,她才反应过来,忙起身用衣服死死捂住他的伤口,眼中慌乱不安。 “不能死,你可不能死啊!宇文复,坚持住!” 宇文复若死了,自己拿什么换千金保孕方? 而且即便他要死,也绝对不能死在自己手里! 可不管梅宫雪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止住那不断往外冒着的鲜血,身下的雪地都被染红了。 而宇文复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她,眼里有震惊、有疑惑,更有着深深的不可置信。 眼看自己就要逃出去了,居然会死在梅宫雪手中? 他挣扎着想抬起手去抓梅宫雪,可还未等抓到,便无力地垂了下去。 一双眼睛就那么睁着,注视着天空,瞳孔逐渐涣散。 梅宫雪愣住了,小心翼翼地用手去试探他的呼吸,下一刻就猛地缩了回来。 完了,人死了! 怎么办? 护国公府的人是不会放过自己的,以她们侯府的力量可护不住自己。 要不,她赶紧逃,总比回去送死的强! 可官兵已经围了上来,特别是跟在后面的护国公府侍卫。 他们正是因为发现了宇文复,才从这个位置冲上来,准备接应自家公子。 结果远远就见到了这一幕,等过来查看过宇文复的伤势后,个个面色大变,然后纷纷对梅宫雪怒目而视。 “杀人偿命,我们要替公子报仇!” 说着,便冲上来,要拿梅宫雪回去交差。 他们本就是奉命过来营救宇文复的,结果现在人死了,若放过了梅宫雪,他们回府后也没有好果子吃! “我看谁敢!” 此时周赴赶了过来,看了看地上的成了尸体的宇文复,冷冰冰道:“此事还有诸多疑点,宇文复一个习武的大男人,怎会这样轻易地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用匕首直接贯穿心脏?今天的行动由我全权负责,尸体也好,人也好,你们都带不走!” 但护国公府的人如何甘心? 周赴直接横刀立在尸体前,“这件事情我会向陛下禀明,定会给护国公府一个满意的交代!” 见他都已经这样说了,护国公府的人也只能闭嘴,但早已有人快马赶回去将事情经过告诉了护国公。 周赴这时才转身看向梅宫雪,发现她正呆呆地坐在那里。 此时山腰上尸横一片,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只能先安排人将梅宫雪带回刑部看顾好。 周赴转身正要离去,但却脚步犹豫,还是折返了回来。 他蹲在梅宫雪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第94章 你满意了? 梅宫雪再次被关回了那个带给她无尽梦魇的地方。 接连两天,她都没有得到外面的任何消息。 借着这个时间,她好好清理了一下自己的脑子,将所有事情都捋了一遍。 如今,自己被关在刑部主要有两个原因。 第一,毫无疑问的就是宇文复的死! 她现在已经顾不得去想什么千金保孕方的事情了,而是赶紧洗脱罪名。 虽然她对朝中刑法不是很了解,但也知道故意杀人和误杀,这两种是截然不同的犯罪等级。 幸好周赴强行扣下了宇文复的尸体,也不知仵作能不能从伤口上分析出自己真的是误杀! 不过,梅宫雪最担心的其实是第二点。 上次自己被官兵带走时,圣旨给出的罪名是她私下和阉党余孽有联络,这才是要命的! 因为皇帝对“阉党余孽”这四个字极其忌讳。 从此次那群人劫持宁王之事就能看出,都是一帮穷凶极恶之徒。 在当今陛下登基之初,为了进一步瓦解各大门阀的势力,曾重用宦官。 刚开始的确很奏效,可惜最后没有牵好手中这条绳子,让本该挥向门阀的刀变成了一把双刃剑。 于是,皇帝又花费了数年的时间,才彻底清除了以赵章为首的阉党。 民间对阉党之流也都是深恶痛绝,可每每提起阉党祸乱,第一个骂的还是皇帝! 毕竟当初若没有他的纵容,阉党之流哪里能成得了气候? 这种事放在历任帝王身上,都是一大污点,所以当今陛下非常忌讳。 甚至曾下令,今后的史书上都不得记载关于阉党的半个字! 而且但凡和阉党有关的事与人,一律严查。 梅宫雪深知,在权力面前,单纯地杀个人,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若自己犯在了皇帝的忌讳上,那才是真的糟糕! 之前那些劫匪掳走宁王,非说要什么地图,后来忽然改变主意,让梅宫雪前去交换,八成也是冲着那所谓的地图。 除非,梅宫雪能弄清楚那地图到底是什么、在哪里、然后赶紧原封不动地上交朝廷。 彻底摆脱和此事的关联,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否则的话… 梅宫雪心中焦虑不安,她想打听一下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于是,在狱卒过来送饭时,赶紧拦住了对方。 “这位大哥!”梅宫雪尽量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你应该认识刑部的周赴周大人?若是方便,你见到他时能否帮我带个话?” 尽管她语带哀求,那狱卒可没给什么好脸子,将半碗馊饭往她面前一丢,“周大人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这话说完后,那狱卒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嘲讽的看了她一眼。 “你不会还以为自己是我们周大人的未婚妻?实话告诉你,陛下昨天就已经撤回了给你们二人的赐婚,我看你这辈子是出不去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而梅宫雪整个人也如坠冰窟。 陛下已经撤回了对自己和周赴的赐婚吗?看来对自己的态度已经差到了极点! 至于梅宫雪那几位哥哥,她可从来没指望过,此刻唯一能想到救自己出去的人,就只有一个周赴! 莫不是护国公府那边已经开始施压?不想让自己有任何的依靠? 没过多久,外面再次响起脚步声。 梅宫雪如今都有了经验,只有脚步声却没有钥匙声,那就应该是进来探监的人! 她面上一喜,赶紧来到牢门前,心里想着是不是周赴来了。 然而当看清来人后,她的笑容瞬间消失,“怎么是你?” 季云初眼底划过一抹愠色,“你就这么不愿意见到我吗?” 梅宫雪直接转身回去,明显不想和他说话。 两人僵持片刻,还是季云初先开了口,“大理寺和刑部的人一起负责审理你的案子,检查过现场和尸体后,都判断出你当时是误杀,而且朝堂上有宁王极力替你说情。” 梅宫雪倒是猜到了宁王定会替自己求情。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是她作为人质前去交换,才将宁王平安换回来的。 宁王是一定要站在她这边的,否则岂不是被天下人指责凉薄? 季云初继续道:“再加上之前你里应外合立下的功劳,陛下便免了你的罪责,只是罚了你们侯府一年的月俸,作为给宇文复的丧葬费。” 其实暗中还有人将那天宇文复贪生怕死的场景大肆宣扬了一番,可是让护国公府的人丢尽了脸面,这才逼得对方不得不偃旗息鼓。 季云初以为告诉她这些事后,她多少会松一口气。 但梅宫雪沉思片刻,突然眼神锐利地看向他,“是你放出消息,将周赴和宁王等人引出城去的?” 冰冷的质问,让季云初整颗心都不由得提了起来。 梅宫雪看他这副表情便知道,自己果然猜中了。 两天的时间,足够她将很多事情串联起来。 当时传来消息,说宁王被阉党余孽劫持,梅宫雪就在他身边,发现他没有一点吃惊的神情。 当时便觉得奇怪。 后来周赴告诉她时,怀疑队伍里有人走漏了风声。 但梅宫雪也只是怀疑,因为一直想不通季云初这样做的理由,可就在刚刚,她一下子想明白了。 梅宫雪重新来到牢门前,她很想看看现在的季云初,想看看他是否与自己记忆中有所不同。 然而他在看向自己时,眼神依旧如少年时那样深沉,仿佛还是那个话不多却总是默默关注她的云初哥。 “陛下已经撤回了对我和周赴的赐婚。”梅宫雪的声音有些沙哑。 季云初眉心微微蹙着,没有出声。 “现在我不用嫁给周赴了,你的目的达成,满意了?”梅宫雪轻蔑笑着。 刚刚狱卒说陛下已经取消了自己身上的婚约,再加上之前在酒楼里他就想过要对自己用强,梅宫雪便想通了季云初这样做的理由。 这一切的原因,只是想要不择手段地得到她! 季云初感觉自己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 他知道,梅宫雪是在怨他。 若不是他故意放出消息,宁王怎么会被那群人抓住?那梅宫雪也就不会被迫关进刑部受刑,之后还误杀了宇文复等一系列事情。 他之前一直在梅宫雪面前信誓旦旦,说自己有能力保护她。 可梅宫雪现在的境地,简直就是对他的嘲讽! 不知何时起,他就感觉自己和梅宫雪之间横亘了一条无法逾越的沟壑。 “季云初。” 梅宫雪的声音虽轻,但语气坚定,每个字都狠狠敲在了季云初心上。 “我就算守一辈子活寡,也不会嫁给你的,你死了这份心!” 第95章 藏宝图 夜里,外面似乎下起了大雨。 一整晚,梅宫雪都没睡踏实。 皇上虽然没有追究她误杀宇文复的事,但也没有放她出大牢。 至于理由,她之前就猜中了,就是那份所谓的地图。 梦里,她再次带到了行刑室。 自己的指甲不知何时长了出来,可是却被人摁着,又活活拔了一次,疼得她死去活来。 当她从梦中惊醒后,便再也睡不着了,惴惴不安地等待着。 果然,没过多久,她便再次被带走。 令她意外的是,这次来的是一间很干净的房间,甚至还有大夫帮她换了手上的药后才离开。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 梅宫雪抬头看去,进来的人竟是周赴,她下意识长舒了一口气,正想唤他的名字。 可周赴看她一眼后便移开了视线,拿着一摞案卷走到了审讯桌前。 梅宫雪霎时不敢多言,低下了头。 其实陛下会撤回对两人的赐婚,还有一种可能,她一直不愿意去想。 那就是周赴怕自己连累他的仕途,主动向陛下请旨撤婚,毕竟两人原本就是政治联姻。 念及此,梅宫雪强忍着心中的酸涩,面上装作无事的样子。 周赴翻看着手中的案卷,声音幽幽响起。 “九个月前,赵章曾在去滨州时,将搜罗来的所有财富以及大量兵器藏了起来,具体地点被他绘制在了一张地图上。” “据那些劫匪所供,赵章特意将地图留给了你,所以那些人便想寻机会将你掳走,试过一次,但被你逃了。” “之后,他们还想下手,奈何你一直身居侯府,最后是宁王得到消息前去追捕,结果却中了这些人的埋伏,而他们也趁机向朝廷提出用你做交换。” 梅宫雪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那所谓的地图,竟是张藏宝图! 周赴这才合上案卷,抬眸看她,“本官最后一次问你,赵章所绘的地图,到底在哪里?” 梅宫雪袖中的手紧紧攥着,“民女真的不知。” 等了半晌,也不见周赴继续往下问。 梅宫雪偷偷抬头,就见周赴正在凝神思索。 “那你还记得赵章从滨州回来后,都做过什么?” 梅宫雪是真的不愿意回忆那段往事,可此时又不得不去努力回想,声音都有着一丝颤抖。 “我只记得那段时间,他的脾气更暴躁了,每次见了我不是打就是骂,用茶杯、用砚台,手边有什么就抄起来打我,甚至还用了烙铁…” 当说到这里时,周赴立刻抬手示意她停下。 其实这些回答梅宫雪之前就说过,可这次重新听,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之前忽略的点。 为什么会有烙铁? 梅宫雪都说了,赵章是手边有什么就用什么打她,但烙铁这种东西可不常见,很多时候都是刑部用来审讯犯人的一种手段。 个人的宅邸中若有烙铁,大多都是冬天时用来清理炭火的。 可赵章从滨州回来时,大概是在七、八月份,正是盛夏。 谁家盛夏会用炭盆、用烙铁? 除非,赵章并不是单纯地折磨梅宫雪发泄,而是另有原因! 之前那些劫匪本来是要求用地图来交换宁王的,但后来突然改口,直接让梅宫雪作为交换。 会不会是因为…地图就在她身上? “赵章用烙铁的时候,烙在了你身上的什么部位?”周赴突然道。 梅宫雪下意识抖了抖,每次只要记忆触及到那片黑暗的角落,她就会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见她面上露出痛苦之色,周赴虽不忍,但也只能尽量放缓了声音。 “你一定要实话实说,否则我没办法帮你!” 片刻后,梅宫雪指了指自己的后背。 周赴眼中精光一闪,赶紧起身站到了梅宫雪身后。 他先将屋中其他人遣退,然后轻声在梅宫雪耳边道:“你不要动。” 梅宫雪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就感觉周赴的手搭在了她的领口,下一瞬直接将她的外衣脱下。 光裸的肌肤被冰冷的空气激的一哆嗦,梅宫雪下意识想要拦住,但却强忍着让自己不要乱动。 这时,屋中只有她和周赴的两人。 而她的上身只剩下了一件胸衣,整个后背就这样赤裸裸地呈现在周赴面前。 梅宫雪对他虽然是信任的,但是忍不住会微微发抖。 可周赴眼中此刻没有分毫的旖旎,而是犀利地扫过她身上的伤疤,最后落在了那一处烙铁留下的伤疤上。 “找到了!” 果然,就如同他猜想的那样。 赵章那个王八蛋居然用烙铁把地图烙在了梅宫雪的背上! 这个地方,哪怕是她平时洗澡时,也根本看不到! 这就导致她一直不知道地图的存在,却苦苦地在刑部受了这么多的刑! 周赴眼神中透着冰冷的寒意,心中升起一团无处发泄的怒火,最后,都化为对梅宫雪的心疼。 “等我一下!” 梅宫雪还没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就见周赴飞快取来纸笔,竟对着她背上的伤疤细细临摹起来。 梅宫雪侧头看去,刚开始还不明显。 但很快,她也瞧了出来,那竟是一幅地图! 片刻后,地图完全临摹了下来。 梅宫雪这才重新穿上了衣服。 “太好了!” 周赴看着手中的藏宝图,有了这个,他才能想办法让陛下放过梅宫雪。 时间紧迫,他将地图收好后,命人先将梅宫雪带回,便匆匆离去了。 梅宫雪虽然一直没说话,却注意到了他离开时眼底那兴奋的光芒。 是因为终于可以和陛下交差立功了吗? 她突然变得很不安,怕自己会再一次看错人,怕周赴会和自己那几个哥哥一样的自私! 更怕当自己连联姻的价值都没有的时候,他们会一把丢开她这个累赘! 其实直到此时,梅宫雪也没有意识到那张藏宝图到底有多重要。 所以下午,当她被通知已经可以离开刑部时,她整个人还是懵的。 自己就这样无罪释放了吗? 梅宫雪独自走出了刑部大牢,外面并没有人来接她。 她忽然感觉自己很迷茫,连个方向都没有,到底该何去何从? 可不管怎样,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来大牢这种地方了! 就在她想着赶紧离开的时候,一个小孩跑过来,直接在她手里塞了一张纸条,然后又快速跑开。 梅宫雪一惊,打开后低头扫了眼,只有六个字。 “小心护国公府!” 第96章 预言 纸条的字迹苍劲有力。 梅宫雪纳闷,是谁传的纸条? 既有意提醒她,却又不方便在这件事情上露面的,难道是宇文述? 她虽不是有心,但宇文复的死毕竟和她有关,看来护国公府不会放过她的! 现在夜色还未降临,街上比较冷清。 梅宫雪裹了裹身上的外套,站在街口怔怔出神,脑子里一片乱糟糟的,但还是下意识往侯府的方向走去。 明明几天前她还对未来的生活带着期待,可现在似乎都回到了原点。 现在婚约也没了,她又得罪了护国公府,这种情况下只能回侯府。 可自己回到侯府后,她那几个口口声声会保护好她的哥哥,又会拿她出去做什么交易呢? 她都已经很积极地在经营生活了,为什么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团命运的绳索总是束缚着她? 其实论出身,她觉得自己是命好的,堂堂的侯府千金! 她本应从小生活在爹爹和哥哥们的疼爱之中,可却意外流落民间,吃着百家饭长大,受尽人间冷暖。 到了十岁时,爹爹将她寻回,她以为自己终于有好日子过了。 可她在侯府的日子并不开心,为了融入这个家,她每天拼命地讨好,以为哥哥们总有一天会像疼爱妹妹那样疼爱自己。 好不容易等他们的关系融洽了,爹爹又意外去世。 而自己受了梅香寒的连累,居然要委身嫁给一个太监,从此又是水深火热的三年。 好不容易等到赵章倒台,她又被关进大牢,受了半年刑。 等她从刑部放出来,便不敢再奢求其他,打算安安静静过自己的小日子时,又接连出现了这么多事情。 为什么啊? 明明错的都是别人,可最后承受这一切过失的却是自己!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无休止的反复折磨? “算灵卦,古之八卦,传自伏羲,能察天地之机,一两银子一卦!”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梅宫雪侧头看去,发现在一个不太起眼的小摊子前,有个老婆婆好像在看着自己。 她是个不信鬼神之说的人,对占卜之事并不感兴趣,坚信事在人为。 但此刻,她真的需要有个人聊一聊。 哪怕是个骗子,也希望对方能说出两句自己爱听的话来,安慰她一下! 于是,梅宫雪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婆婆,给我算一卦!” 老婆婆看着她连连摇头:“姑娘,你这命相真是苦啊,不过别担心,只要姑娘心诚,老婆子一定会替你转命的!” 婆婆的表情夸张,甚至还带着几分滑稽。 梅宫雪勉强笑了笑,“那我就谢谢婆婆了!” 老婆婆哈哈一笑,毕竟一整天都没开张了,终于碰上了个冤大头。 于是她赶紧装模作样地掏出了一把签,在竹筒里晃了晃。 “天灵灵,地灵灵,姑娘想算什么?” 梅宫雪轻叹,“婆婆刚刚不是看出我命苦吗?那就劳您帮忙算算,我的命为何会这么苦!” 老婆婆直接递过竹筒,“那就随便抽几支!” 梅宫雪都听愣了,随便? 现在这些算命的都这么敷衍吗?难怪生意不景气! 幸好她本来也没当真,于是随意从里面抽了三支竹签。 婆婆将那三支竹签依次放在自己面前,沉思片刻后很是无奈的叹气。 “三支竹签,对应了姑娘生命中重要的三个男人。” 梅宫雪嘴角一抽,该不会是她那三个哥哥? 紧接着,老婆婆又在纸上写下了一段批语。 梅宫雪接过,只有六个字。 “前世因,今世果。” 字倒是不错,但这是何意? 老婆婆难得收起了不正经的模样,“姑娘刚才不是想问自己为什么这么命苦吗?这就是原因!上一世,你许了一个愿望,宁愿承受这半生的苦难。” 梅宫雪诧异,“什么愿望?” 老婆婆神秘一笑,“续一段缘!” 梅宫雪嗤笑一声,“只为了一段缘,就要承受这么多的苦难,那我看着缘分不要也罢!” 老婆婆并未理会她话中的悲观,指着面前的三支竹签继续道:“这三个男人和你各有一段缘分。” “第一段是孽缘,你们命中纠缠很深,若想摆脱,你可要吃上好多苦头了。” “第二段便是你所求的续缘,你们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可惜断了。” 梅宫雪静静听着,如果说孽缘的话,她觉得自己和季云初还挺像的。 那第二段缘分又是谁? 本来她只是当解闷一样听听,谁知慢慢地还真就听进去了,忍不住问道:“那第三段缘分呢?” 老婆婆面露纠结。 梅宫雪挑眉,难道第三段是她最终的归宿? “这第三个男人,你们根本没缘,他只能陪你走过一段路,最后想留也留不住。” 梅宫雪听着听着就不乐意了,“婆婆,照你这么说,这三段缘都没什么结果,我岂不是要孤独终老?” 她就想听点好话而已,这么难吗? 老婆婆一笑,“你不是还有第二段续缘吗?能续上的话,你后半生自然顺遂无忧,行了,给钱!” 梅宫雪轻叹一声,就说了两句话,便要一两银子,钱还真好赚! 可当她掏了掏腰包,才尴尬地发现一件事。 “婆婆,对不起,我忘了带钱!” 她刚从刑部出来,身上哪会带钱? 本以为那老婆婆会生气,谁料对方不怎么在乎地摆摆手,“相遇便是缘分,来,这个送你!” 说着,将一道符递了过来。 梅宫雪拎起上面的红绳瞧了瞧,发现符上还系了三个铃铛。 “姑娘,三个铃铛代表你的三段缘分,希望能为你带去好运!” 梅宫雪这才更歉疚了,自己没付钱不说,人家还给了东西。 “多谢婆婆!” 临走前,她特意记住了这个地点,然后继续往侯府走。 这回走了没两步,就遇到了跑得满脸是汗的被看。 “小姐,原来你是从这个门出来的,奴婢一直在另一个门等你!” 梅宫雪见是她,一把将她抱住,差点哭出来,“我的好被看,幸好你还没把我忘了!” 被看面露歉意,“奴婢下次再也不会搞错地方了!” 梅宫雪笑了笑,赶紧又问:“你带钱了吗?” 被看从腰间取出一个荷包,“带了,小姐要买什么?” 梅宫雪赶紧领着她回到刚才那个卦摊前,却是一愣。 “咦?刚才那个老婆婆呢?” 第97章 宫里传话 梅宫雪回到侯府的时候,正好梅香寒拉着梅长恭往外走。 看到她已经回来时,梅香寒懊恼道:“都怪我忘了时辰,居然忘了去接姐姐,姐姐你可别往心里去!” 梅宫雪看着她挽上自己胳膊的手,很是厌烦地拨开,“我累了,要回去休息。” 说着,便往里走。 她现在真是身心疲惫,不想多话。 而且自己在牢里呆了几日都没洗漱,得赶紧回去收拾一下,再给嫂子报个平安。 可她越是这样爱搭不理的样子,梅香寒和梅长恭便以为她是生气了。 梅长恭过来解释:“我们不是有意不去接你,实在是你被放出来的有些突然,我以为至少还得关几天,所以今天便忙着筹备阿香的生辰!” 梅宫雪简单点了点头,继续往里走。 不料梅长恭直接上前一步拦住她,“我和你说话呢,你聋了?” 梅宫雪深吸一口气,停下来看他,“我不是已经点过头了吗?你还要什么回答?” 梅长恭没想到她是这个态度,脸色微沉,“我可是在和你好好说话,你别又摆出一副臭脸,前两天你去交换宁王时,我担心你才特意去送行,结果你还把我戏耍一顿,我都没和你算账呢!” “谁让你脑子笨?”梅宫雪冷冷道,“不过我也挺好奇的,三爷你不是已经进了兵部吗?怎么一天到晚还这么闲?大丈夫处世兮立功名!别整日里待在后宅,净搬弄些家长里短!” 闻言,梅长恭的眉毛都立了起来,“轮不到你教训我!” “我记得你之前还曾去挑衅过宇文复?奉劝你一句,在兵部里安分些,毕竟宇文复的死,护国公府的人肯定是记恨上我了,难免不会迁怒你!” 梅宫雪话音一落,梅长恭的脸色果然更难看了。 梅香寒本想过来劝和两句,可又讪讪地收回了手,“彩云阁那边刚给我送来了几身开春的新衣服,要不,姐姐你上我那去挑一件!” 梅长恭却一把拉开她,不安地看向梅宫雪,“那个宇文复不是被你误杀的吗?连陛下都给了你特赦,护国公府的人想必也不会计较的,否则岂不是抗旨?” 梅宫雪嗤笑一声,“这话你自己信吗?那可是一条人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在了我手里,换成是谁都不会善罢甘休?” 梅长恭张了张嘴,无言以对,心里知道梅宫雪说的是事实。 护国公府原本在朝中如日中天,与他们这日薄西山的侯府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然而短短一个月,两个儿子,一个双目失明,一个意外身亡,现在肯定是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偏巧梅长恭的上司,就是护国公的人! 见他脸色惨白,梅香寒弱弱地晃着他的胳膊,轻声安慰:“三哥,你别太忧心了!” 梅宫雪见这两人终于消停了,这才转身回了桃花苑。 幸好手上的伤已经结痂,她简单洗了个澡。 被蒸气一泡,整个人的气色还真就红润了不少。 之后,她又去祠堂拜祭了爹娘的灵位,将自己关在里面好好痛哭了一场。 哭过之后,重新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不管前途多波折,也不代表她会屈服。 自己身边至少还有不离不弃的被看,关心她的嫂子和一间已经开始盈利的店铺。 她依旧相信事在人为。 梅宫雪起身去找温可时,特意让小厨房做了一份开胃的山楂糕。 虽然还未到晚饭,但温可自从怀孕后,便少食多餐。 梅宫雪去的时候,嫂子正在喝粥,她忙将手中的食盒递过去,“听说嫂子这两天食欲不好,带了点开胃的糕点。” 温可赶紧起身拉着她坐在身旁,然后上下打量她,“好不容易在府里养的气色好了些,结果现在小脸又是蜡黄。” 梅宫雪忙安慰她,“只是让我帮忙找些东西,你看这才几天,我不就回来了?” 温可却不敢大意,“那…事情都了结了吗?不会哪天又突然抽风把你抓回去?” 梅宫雪都被她逗笑了,“放心,我自然不会再被关回去。” 应该是… 温可这才点点头,不过她还惦记着另一件事,在观察到梅宫雪并没有露出伤心或低落的情绪后,才试探着道: “你和周大人的赐婚已经取消了,你都知道?” 梅宫雪轻叹一声,回想这段时间和周赴之间的相处,她心里很是怅然。 “婚事取消就取消,正好我在府里多陪陪嫂子,只要你不嫌我这个老姑娘碍眼就成!” 她说着,像个孩子一样钻进了温可怀里,细细嗅着嫂子身上那种让人安心的香气。 温可轻轻抚着她的后背,眼中满是心疼,谁能想到自己这个小姑子的命就这么苦!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知冷知热的人,结果两人却没有缘分。 她之前本就嫁给过太监,这以后可怎么办? 而且,不仅是婚事。 温可转头看向她,“你这些日子千万不要出府。” 梅宫雪松开她,问道:“为何?” 就见温可神色凝重,“当然是躲着点护国公府,宇文复虽是被你误杀,但他们对你的怒火并不会减少,明面上有陛下对你特赦的旨意,他们不敢胡来,可是私下呢?” 万一梅宫雪走在外面,他们雇来几个杀手怎么办? 所以现在,梅宫雪还是躲在侯府不出最安全! 这一点,梅宫雪也想到了。 但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吗? 可在面对温可时,她还是乖巧的点点头,“放心,嫂子,我都听你的!” 温可眼中满是歉疚,摸摸她的头发,“嫂子能帮到你的事情也有限,而且现在还大着肚子,我知道你懂事,在我面前一向报喜不报忧,但若真遇到了什么麻烦的事,一定要和嫂子说!” 她倒是想希望梅宫雪衣食无忧,怎奈世事无常啊! 梅宫雪眼角不禁有些湿润,连忙低下头。 又陪着嫂子说了会话,她这才出来,整个人立刻疲惫了许多。 刚才她一直都是强撑着的,此时只想赶紧回去好好休息。 然而刚回桃花苑,小丫鬟便急匆匆跑了过来,“小姐,刚才宫里有人来传话了!” 宫里的人? 梅宫雪又强行打起精神,问道:“说了什么?” “说明天是宇文复正式下葬,陛下命你前去吊唁!” 第98章 披麻戴孝 被看听后面色大变,“小姐,您不能去啊!” 刚才大夫人嘱咐的话,她可都听着呢! 宇文复的葬礼上,护国公府上下正是最伤心的时候。 梅宫雪若这个时候去了,真是不敢想到底会发生什么! 怎么能下这样的旨意? 梅宫雪却摇了摇头,陛下日理万机,哪里会在意这些小事? 八成是护国公府的人主动要求的,他们就是想让自己露面,到时定少不了一番折辱。 长痛不如短痛。 毕竟宇文复是死在了自己手里,既是误杀,那她更得前去吊唁了! 就这样,梅宫雪早早睡下,养足精神。 第二天早上吃过饭后,她便赶去了护国公府。 下人通传后,她刚进来,迎面便见到了护国公夫人,对方直接一个耳光狠狠扇了过来。 “啪”的一声脆响。 大清早,灵堂前祭奠的人还只是少数,有几个纷纷侧目看过来。 紧接着,便是护国公夫人那带着哭腔的责骂。 “你这个杀人凶手,我儿子就是死在你手里,可如今你却好好活着,居然还有脸来,你怎么不去死?” 梅宫雪整个人都僵在了当场,张了张嘴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不是圣旨让自己过来吊唁的吗? 见她一副无辜的样子,让护国公夫人本就滔天的怒火,又蹿起了一层,怒斥道:“你还不跪下,去给我儿子磕头认错!” 说完抬手又给了她一巴掌。 梅宫雪本就瘦弱,被打得差点跌倒。 她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扫了眼护国公夫人那双被无尽哀伤所笼罩的泪眸,纵然心里有再多的委屈和愤怒,也只能死死哽在喉头。 梅宫雪在袖中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告诫自己不要冲动,然后尽量平静地走到灵前跪下。 护国公夫人整个人哭得身子控制不住的抽动,脑海中似乎还不断着回想起与儿子相处的点滴。 那些曾经的音容笑貌,如今都变成了一把把愤怒的利刃。 她指着梅宫雪的背影怒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我儿子他原本是很中意你的,看上你便是抬举了你,可你却不识好歹,一定是你蓄意报复,才设计害死了我儿子,对不对?” 梅宫雪蹙眉,看来护国公夫人应该是知道了自己被送到宇文复床上的事,也知道自己不是自愿的,所以认为她是在报复! 且不说自己在山上先救了宇文复一命,是他自己恩将仇报,还反过来将她推出去挡刀! 但宇文复的死,她还真不是有意的! 可梅宫雪清楚,此刻无论自己怎么解释,护国公夫人也是听不进去的,因为对方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发泄的出口。 果然,见她只是静静跪在那烧纸,护国公夫人的情绪也稍稍安抚了些。 只是口中依旧不断呼唤着宇文复的小名,双眼也早已哭得红肿。 天知道她此刻多想亲手杀的梅宫雪,于是抄起旁边的茶杯就朝着梅宫雪砸了过去。 “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太监要过的烂货,我儿子都不嫌弃你,你居然还敢不乐意?我就该让你去地下陪他!” 护国公夫人骂得越来越难听,管家看了眼灵堂里的其他来祭奠的达官显贵,赶紧示意丫鬟扶夫人坐下。 可护国公夫人口中仍是发出一阵阵悲嚎,一直在骂梅宫雪,到最后,竟是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哭晕了过去。 下人们手忙脚乱地过来,赶紧将人抬走。 从头到尾,梅宫雪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她能理解一位失去了至亲的母亲,宇文复的确罪不当死,死的憋屈。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梅宫雪此刻虽是跪在宇文复的棺椁前,可心里只有咒骂。 像宇文复这种人面兽心的变态,死了也免得再去祸害其他人。 此刻,她甚至觉得宇文复死得太痛快了,应该让对方多受点罪才是! 梅宫雪也不知自己跪了多久,前来吊唁的人都会下意识看她,然后又神情复杂地离开。 护国公也来过,但他的夫人冷静许多,只冷冷瞧着梅宫雪在那里烧纸,然后便离开了。 直到下午,季云初也来了。 在给宇文复上过香后,便停留在梅宫雪身边。 他本来是担心梅宫雪,可当看到她安安静静跪在那里,为另一个男人烧纸时,心情立刻变得很差。 因为这种事,一般都是死者的未亡人来做的。 他低声道:“你和宇文复有这么深的关系吗?居然还为他披麻戴孝?” 梅宫雪早就注意到了他,只是冷冷道:“用不着你管。” 难道是自己愿意披麻戴孝?这不是被逼的吗? 现在,她只盼着这一天便赶紧过去,自己也就解脱了。 看着她这副态度,季云初的眉头立刻拧紧,心里更加不悦。 “我是为你好,你一个没出阁的姑娘穿成这样,像什么话?” 梅宫雪揉揉早就跪得失去知觉的膝盖,又扫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迟迟不肯走的人。 她就纳闷了,自己被逼着在这替一个厌恶至极的人烧纸,季云初若不能帮她就罢了,能不能别给她添堵? “快收起你那自以为是的为我好,这样,我还能多活几天!” 季云初神色微沉,她这话何意? 难道是在讽刺自己做的事情都是自我感动吗? 正想说些什么,门外又有人来了。 宇文雅一直在照顾哭晕过去的母亲,等对方情绪稳定了些,这才过来,本来也是想好好教训梅宫雪一顿的,却不想季云初也在这里。 她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扫了扫,立刻明白,季云初肯定是为梅宫雪而来的。 于是,心里很不是滋味。 梅宫雪注意到她的表情,心头一跳,赶紧想让季云初离自己远点,否则又得受他连累! 可还未来得及,宇文雅便率先开口。 “梅宫雪,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季云初顿时警惕起来,便想要替梅宫雪求情,结果却被梅宫雪一把拦住。 “你若不想我吃更多的苦,最好闭上嘴!” 说罢,梅宫雪便对宇文雅道:“好,我跟你走。” 她身上有陛下的特赦,如今这么多人都看着她过来给宇文复吊唁,宇文雅再怎么居心叵测,也不敢太过分的! 第99章 他绝不后悔 季云初没想到梅宫雪居然同意了,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 而他自己,则是被管家礼貌地请了出来。 他从护国公府出来后,季岚正牵着马在门外等他,原来是军营那边有点急事要汇报。 可季云初根本就没有心思听下去,总是忍不住回头看向身后的护国公府。 结果无意间,好像撞到了什么人。 “哎呦,你这年轻人怎么走路不看道啊?撞死我老婆子了!” 季云初和季岚俱是一愣。 地上瘫坐着个老太太,年纪看起来不小了,一双四处乱瞟的眼睛透着奸猾。 手里还拿了个竹竿,上面写一个字,“卦”! 只见她坐在地上,一拍大腿。 “完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都被你撞坏了,你得赔我钱!” 季云初难道还看不出这是在讹自己吗? 但他心里事多,便懒得计较,随手掏出一块银子递给对方,“够了?” 老婆婆立刻眉开眼笑,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了起来。 季云初:“……” 老婆婆还用牙使劲咬了咬银子,试试真假,“够了,够了!嘿嘿!” 见她没事,季云初便要离开,谁知竟被老太太一把拽住。 “年轻人,我可不是占你便宜,看你有缘,来,给你算一卦!” “不用了。”季云初不想浪费时间,便要离开。 可不知怎的,他一个习武之人,被个老太太拉住胳膊后,一时竟没挣脱开。 “别啊,我老太婆从来不占别人便宜!快抽一支!” 说着,她直接将一个竹筒递了过来。 季云初无奈,只得随便抽了支。 老太太见了那签之后,口中连连叹气,“这可是一支下下签,大致意思就是告诉你,这人,可以不聪明,但别不清醒,不然…” 她说着,便停止了后面的话。 然后随手将一张写着批语的纸条,塞到了季云初手中,离开了。 “君当牢记卦中之言,好生斟酌,莫负天机!” 季云初满心疑惑地打开纸条上,批语上只写着一句话。 “留不住的人没必要强留,不适合的人也终究会分开。” 季云初愣了一下,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触动。 可片刻后,他还是一脸冷漠地将那纸条撕成了碎片。 “骗子!” 然后转头对季岚道:“刚才说到哪儿了?你继续汇报!” 可季岚却迟疑了一下,“主子,要不还是等您心情好些的!” 因为从护国公府出来后,季云初便频频回头,明显是不放心梅宫雪。 “主子,恕属下直言,您在背后为梅姑娘付出了这么多,为何不据实相告?” 他跟在季云初身边很多年了,外人不清楚季云初为梅宫雪付出过多少,他难道还不知道吗? 先说近的,前一阵子梅宫雪被关进大牢,护国公府的人死活不肯放过她,执意要她偿命。 朝堂上虽有宁王求情,但季云初也偷偷在城中散播消息,将那日与贼人对峙阵前时,宇文复的窝囊模样大肆宣扬了一番。 这才逼得爱好脸面的护国公府,不敢太嚣张。 再说远的,那就更多了! 梅宫雪在赵章倒台后,一直被视作阉党余孽关在刑部受审,陛下为何突然松口将她放出来了? 那是因为季云初用自己铲除阉党的功劳,和陛下提出请求,这才将她换了出来! 可季岚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些事季云初不告诉梅宫雪? 如今看着两个青梅竹马的人渐行渐远,他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这才斗胆进言。 季云初轻轻合眸,眼前浮现的全是那天大牢里,梅宫雪看向他时那满满的怨气和恨意。 想到这,他的心就好似油烹的一样。 片刻后,他摇摇头,“三年前我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扔下了她,等她从刑部出来后,又一步步阴差阳错,到了现在,我已经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不知如何开口?”季岚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一些基本的道理还是懂,“主子,你是不是害怕梅姑娘心里不在意你了?” 她不在意他了吗? 季云初心里其实也有点乱。 但他坚信,只要两个人心里都有情,不管中间阻隔着什么,也终究在一起的! 而他和梅宫雪可是十多年的情谊,现在也只是有一些误会还没解开。 见他迟迟没有说话,季岚都跟着干着急。 “主子,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寄人篱下的候府养子了,还什么事都只能憋在心里!你应该拿出你的态度来,否则这样下去,梅姑娘和您之间的那些情分早晚被消磨光了!” 别看季云初现在深受陛下器重,百官前更是光鲜亮丽,但他幼年丧父,又寄居在侯府,骨子里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自卑和小心翼翼。 哪怕是现在所展现出的自负,也只是为了掩盖骨子里的自卑。 季云初明白季岚的意思,毕竟两人是过命的交情,早就超越了上下级。 他再次回眸看了一眼护国公府的方向,声音轻若鸿毛,“她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季岚轻叹,不再开口。 一路上,季云初认真思考着季岚的话,回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他本来是想借着那些阉党余孽的手除掉周赴的,谁知人不杀掉,反而宁王被抓,这才连累了梅宫雪。 但这是意外! 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不仅达成了,甚至超额完成! 原本,他只是想着破坏陛下对梅宫雪和周赴的赐婚,意外的是,就连宇文复都死在了! 死的好! 他唯一没想到的是,梅宫雪会被重新带回刑部受刑。 但好在,人不是已经放出来了吗? 季云初脑子里突然蹦出刚刚那句批语,“留不住的人没必要强留,不适合的人也终究会分开。” 难道真的是他不清醒吗? 不! 总有一天,梅宫雪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会明白自己才是这世上最爱她的人! 所以,他绝不后悔! 第100章 一个人的盛宴 护国公府后花园,梅宫雪跟着宇文雅走到这便停下,不肯继续往里去了。 “宇文姑娘有什么事就在这说!” 因为再往里走,哪怕自己大喊一声,外面的人可能都听不见了。 宇文雅便也停下来,转过身趾高气扬地看着她,轻蔑道:“我娘让你跪在我弟弟灵前烧纸,这是给你个赎罪的机会,可你居然在灵堂里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找下个男人?” 梅宫雪无奈抿唇,看来自己今日又是因为某人而受了无妄之灾。 她眼睛转了转,再开口时语气里便多了一份幽怨。 “宇文姑娘是误会了,季云初可不是为我而来,是为了我妹妹!” 宇文雅神色诧异,“你妹妹?” 梅宫雪点头,“过年的时候,季云初送了我妹妹一份《幽兰调》的琴谱,为此我妹妹可是练了好久呢!” 她记得上次宇文雅去天巧居修的就是一把古琴,还说过要弹给季云初听呢! 她巴不得对方将注意力转移到梅香寒身上。 果然,宇文雅在听到《幽兰调》后微微睁大了眼睛,“这样难得的琴谱他都送给了梅香寒,你没骗我?” 梅宫雪唇畔勾起一抹淡淡的笑,“那是自然,能找到这样难得的琴谱,季云初肯定是费了一番心思的,宇文姑娘若不信可以去各大琴坊打听一番,为了哄我妹妹开心,李将军可是大费周章!毕竟…人家两人的婚事都定下了!” 她和宇文雅也算是从小争到大的宿敌了,当然记清楚对方。 宇文雅想了想,突然冷哼一声看向她,“你不会是在挑拨离间?” 梅宫雪是了解她,她难道就不了解梅宫雪了? “那宇文姑娘可就是误会我了!”梅宫雪很是怅然地眺望远方,嘴角还噙着一抹苦笑,“你我从小为了争季云初争到大,可惜是我输了,以我现在的身份早就不对季云初有任何非分之想,而且这次因为你弟弟的事情,我心里真的很内疚。” 对于她的话,宇文雅当然不会全信。 但有一件事没说错,那就是季云初现在的未婚妻是梅香寒! 宇文雅可没说过打算放弃季云初,那么她对付的目标应该是梅香寒才对。 想到这,宇文雅有了主意。 她扫了一眼梅宫雪脸上的两道巴掌印,别有深意道:“看来你今天被我娘收拾得不轻啊,等我娘清醒过来后,相信也不会让你好受的,你想不想早点离开免得遭罪?” 梅宫雪一挑眉梢,“你这是何意?” 看似想要帮自己,那也必定是有条件的! 宇文雅:“过两天你们侯府不是有花火宴吗?我需要你帮个忙。” 梅宫雪下意识问道:“什么花火宴?” 宇文雅直接反问,“你不知道?” 梅宫雪不明白她为何这样问自己,“我不知道什么?”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宇文雅有些不耐烦,“你们侯府每年在梅香寒生辰时都会放一场盛大的烟火,都连着办三年了!” 她们不是孪生姐妹吗?那梅香寒的生辰难道不是梅宫雪的生辰? 梅宫雪愣住,心口忽然像是压了一块石头。 已经连着办了三年… 但很快,她就故作轻松道:“我当然知道,宇文姑娘有话尽管说。” 宇文雅一笑,“花火宴是在晚上举行的,我只需你帮我一个小忙…” 梅宫雪听后,便答应了下来。 于是很快,她便被允许离开护国公府。 回到桃花苑,她才撩开衣服,膝盖上青紫了一片,高高肿起。 被看连忙给她擦药,自家小姐这是什么命啊?怎么每次外出回来都得带点伤? 梅宫雪却觉得还好,和刑部相比,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等上完药后,被看有些欲言又止,“小姐,有件事…” 梅宫雪脑子里还想着宇文雅和她说的话,随口道:“说!” “王师傅说软甲才做到一半,钱就不够用了,所以想问问您的意思,还要不要继续做了?” 继续做,肯定是得添钱的。 可是小姐和周大人的婚事已经取消了,软甲本是当做定亲的信物准备的,那现在… 梅宫雪没想到是因为这件事,沉思片刻,还是道:“上个月胭脂铺的盈余,加上这个季度收的房租,你都交给王师傅!” 这话便是要继续做的意思。 “小姐,那可是不少钱呢!” 梅宫雪当然也知道,但还是决定要把软甲完成。 虽然婚事取消了,但之前人家给自己的药,她却是吃了。 所以,她不想欠人情。 等交代完后,梅宫雪突然又道:“被看,府里这几年一直在办花火宴吗?” “当然,虽然很破费,但二小姐喜欢啊,所以这三年在她生辰时都会举办。” 被看说到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话多了。 梅宫雪点头,“原来是这样。” 丫鬟将晚饭端上,但她一点胃口都没有,有些无力地躺在软榻上。 还记得十三岁生辰那年,嫂子问她想要什么礼物,她立刻说自己喜欢看漂亮又绚丽的烟花。 可大哥知道后立刻就否决了,“一下子买那么多烟花,实在太铺张了!” 二哥也劝她,“冬季放烟花太干燥,容易起火。” 三哥也不赞成,“前一阵过年,外面不总放烟花吗?你都看不够啊!” 结果她的提议就这么被否决了。 谁料晚上的时候,梅香寒也说自己想看烟花,结果三个哥哥立刻就同意了。 但最后,被爹爹制止了。 梅宫雪知道爹爹这样做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太失落。 因为若放了,那便是只属于梅香寒一个人的盛宴! 想不到,在自己离开的这三年里,梅香寒终于可以如愿。 呵,竟还是自己妨碍了她! 梅宫雪轻声笑了出来,笑得有些无奈和心酸。 又要到十五了,今晚的月亮还挺圆的。 梅宫雪心里烦闷睡不着,便穿好了衣服,一个人在院中四处逛逛。 正好快要开春了,没那么冷。 她一个人缓缓走过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想起了自己刚被父亲带回来后。 从那时起,她就百般迁就梅香寒,努力地想做个哥哥们口中懂事的妹妹。 因为只有这样,自己才能从他们的眼中得到一份赞许。 那时,她还天真地以为,自己终于找回了亲情。 但其实,很多都是假象而已。 “大晚上,你唉声叹气地做什么?”一个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 梅宫雪吓了一跳,所有的伤怀瞬间收起。 月光下,树上不知何时坐着个男子,借着夜色的掩护,他几乎和树融为了一体。 就那么松松垮垮地倚在树干上,发带被风吹得轻轻飘动,看向梅宫雪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笑意。 第101章 第二个铃铛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梅宫雪惊得下意识四处看看,见没有巡逻的侍卫这才放下心。 “白天的时候,我有公务在身。”周赴也有些无奈道。 其实昨天就想来了,但因为晟国使臣要来,他忙了一个通宵。 今天白天也没闲着,这会也是难得挤出些时间。 “阿雪,你不会以为陛下将圣旨撤回后,我们的婚事就作罢了?” 梅宫雪心头一震,下意识想反问,难道不是吗? 可望着他看向自己时那纯粹的眼神,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周赴藏在树上,显然是怕被府中侍卫瞧见,梅宫雪便想邀对方去自己屋中。 可这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不合适啊! 周赴看出了她的纠结,似乎也想和她说说话,便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说着,便朝她伸出手来。 梅宫雪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点头,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此刻的开心。 周赴背着她,几个起落穿梭在后宅。 梅宫雪看得出他轻功不错,毕竟小的时候自己也被人这么带着玩过。 只不过,那时带着她偷偷溜出府的是季云初。 她这么一分神的工夫,两人竟是来到了一片屋顶,周赴这才将她放下。 “这是什么地方?”梅宫雪有些诧异。 附近好像是某个达官显贵的后花园,亭台楼阁样样俱全,而且,她怎么越瞧越有些熟悉? “这里是护国公府。”周赴不以为意道。 梅宫雪吓得差点叫出来,白天的时候她刚在这跪了一天,怎么又来了? “护国公府可不比其他地方,被人发现就糟了,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和紧张兮兮的梅宫雪相比,周赴整个人就放松多了,两条修长的腿互相交叠着一伸,直接躺在了屋顶。 “放心,不会有人发现!而且这个季节,京中其他地方可没有这样的好光景!” 他这一说,梅宫雪才发觉,这里的温度明显不那么冷了。 而且鼻尖轻轻一嗅,全是草木清新的气息。 她探出脑袋,往下一瞧。 月光透过树杈的缝隙,映着周围盛开的鲜花,还有虫鸣鸟叫声,满是生机! 与自家侯府花园中那些干枯的草木形成了鲜明对比,怎么会这样? “是温泉!”周赴提醒道。 梅宫雪这才恍然,自己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怪不得和外面一比,这里简直是另一个天地! 圆月高悬,现在又是坐在屋顶,感觉星空都比平时近了些。 身旁的人早就半眯起眼睛,享受着这副让人心醉神迷的好景色,像只晒着月光的懒猫。 这副从容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 梅宫雪暗道,他还真是会找好地方,于是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 可能是月色太美,今日心中积攒的那些抑郁,都被眼前这开阔的景物影响,暂时消弥了。 “周赴,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梅宫雪轻声开口,她似乎都有些怕打扰到这份寂静。 那天在山上,周赴的肩头都被一只箭贯穿了,明显伤势不轻。 可他天生没有痛感,梅宫雪甚至都无法从他的表情上分辨出,那些伤有没有被及时处理! 周赴不以为意地摇摇头,“一点小伤而已。” 他以前跟着义父闯江湖时,受的伤可比这严重多了。 梅宫雪听完,便放下心来。 片刻后,周赴又道:“阿雪,无论发生什么事,我答应你的事情绝不会改变。” 梅宫雪微愣,知道他说的是两人的婚事,没想到他是这样的态度。 意思是,他依旧会娶她? 大晚上的特意带自己过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吗? 梅宫雪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心安了,“好。” 她知道,这一刻两人原本的政治联姻属性已经变了。 他是真的想要娶自己。 听完她的回答,周赴也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过些日子就是你生辰了,想要什么礼物?” 梅宫雪没想到他连这个也记得,心里一暖,毕竟已经三年没人给她过生辰了。 她想了想,“我想吃长寿面!” 周赴又等了一会,发现她没再说别的了,纳闷道:“只有这个吗?” 生辰时吃长寿面,这礼物太普通了? 梅宫雪却很认真地点点头,“以前爹在的时候,每年都会给我做,并不复杂,每次都觉得可好吃了!” 一碗高汤、一个鸡蛋、一勺酱油,切上一点葱花,就这么简单。 她曾经也缠着府里的厨子做过,味道却立刻变了。 周赴瞧着她眼中露出的期待,看得出是真的很想吃,便忍不住笑了出来,“好,等我请你吃!” “真的?”梅宫雪很惊喜,“也就是说我生辰的那天你会来喽?” “当然了,我得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啊!” 梅宫雪立刻赞许的点点头,爹说过,会下厨的男人都是很靠谱的。 “那我等着你。” 见她脸上终于重新露出了笑意,周赴立刻转头静静看着她,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 仿佛有她坐在身旁,整个世界都因她而变得不一样了! 天色不早了,梅宫雪知道自己该回去了,有些留恋的道:“这么美的月亮,也带不走啊!” 她本是很感性的一句话,毕竟月亮在哪里瞧不一样? 周赴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你等一下!” 说着,他坐起来纵身跳下了屋顶。 梅宫雪探出头去,有些担心他被人法现。 不过很快,周赴就回来了,递过来一捧蒲公英。 “看,像不像月亮?” 蒲公英的绒毛被月光映得泛着微微的银光,圆圆的,还真是有些像缩小版的月亮,在微风的抚摸下轻轻摇曳。 梅宫雪惊喜着接过几支,“谢谢,这个比月亮还可爱!” 周赴拿起一支,轻轻吹了一口气,蒲公英立刻飘散开来,很是有趣。 梅宫雪立刻也学他吹了一支,结果是逆风吹的,糊了周赴一脸。 两人都逗得咯咯直笑。 最后,梅宫雪特意留了一支没吹,而是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样白天时,她的房间里也能有“月亮”了! 回来得有些晚,梅宫雪也困了,正要睡觉。 可在刚脱下外套时,“叮铃~”一声异响。 什么东西掉了? 梅宫雪低头一瞧,是个铃铛! 她这才反应过来,拎起了身上的那道符,原来是第二个铃铛掉了。 脑中忽然浮现出那个老婆婆的话,说她的第二份缘分会断,能不能续上要看以后的造化。 梅宫雪扁嘴。 断缘? 会不会是指她和周赴的婚事被取消? 那现在,这份缘算不算续上了? 这么想着,她嘴角的笑意真是藏都藏不住,便把第二颗铃铛重新系上。 可刚过一会,那铃铛便又断了。 梅宫雪皱着眉,心底竟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第102章 明天也是我生辰 翌日。 梅宫雪早起后心情不错,吃完饭便带着被看出了门。 她先去胭脂铺子里看了看,见一切正常,便出门逛了逛。 毕竟自己生辰快到了,她难得想买些的东西犒劳一下自己。 有个一个小摊正在卖糖人,都是现场作画。 小的时候,她和梅香寒还自己动手做过这种糖人呢! 复杂的都不会画,最后选择画蛇。 一来她们本身就属蛇,二来蛇这种动物好画,三来《白蛇传》中白蛇和青蛇便是两姐妹。 虽然现在闹得很僵,但她们也有过亲密无间的童年。 梅宫雪本来只想要一个糖人的,但老板说买两份的话能便宜些。 她想了想,便要了两个。 一个白蛇,一个青蛇。 她怕糖人化了,所以回府后便赶紧将另一个送去梅花苑。 可刚到门口,发现三位兄长都在里面,话语间似乎都带了些怒气。 梅宫雪便停下脚步,竖起耳朵听着。 “阿香,你昨天下午回来得太晚了,天都黑了,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梅鹤鸣训斥道。 紧接着便传来梅香寒有些委屈的声音,“我就是出去逛街的时候,在外面吃了个饭,才戌时而已!” 真的不算晚,街上还有好多行人呢! 梅砚君也直皱眉,“大哥也是关心你,你一个女孩子,即便带了丫鬟出门,我们也怕你遇到歹人!” 他应该是最担心的一个,毕竟只有他清楚梅香寒身上,还有一个没能解决的大秘密,自然希望她谨慎些。 梅香寒嘟着嘴,不肯说话了。 梅长恭就更生气了,“从小就嘱咐你,即便外出,天黑之前也一定要回来的吗?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们怎么对得起爹娘?” 阿香自幼就是他们三个照看长大的,生怕出了一点差池。 晚饭的时候见她没回来,兄弟三人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寻找。 就差去报官了! 梅香寒却嘟嘟囔囔道:“我只是晚回来了那么一会,你们不要这么大惊小怪,我又不是小孩了!” 见她不服气,三位兄长也只能慢慢劝着。 梅宫雪就在门口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原来梅香寒只是晚回来一会,三位兄长便立刻知道了消息。 可自己之前都带着行李搬出侯府住了好几天,他们也根本没察觉。 要不是宁王在城外出事,她都不知道侯府的人还要多久才能发现她已经不在了。 这人和人有时候就怕对比。 梅宫雪远远看着三个兄长,他们说出的话虽是批评,可眼中满是关切。 自己若这个时候进去,也只会像个外人,于是她很有自知之明地离开了。 “门口好像有人?” 梅鹤鸣毕竟是习武之人,耳力过人,听到门口的脚步声便让人出来查看。 但只在门口发现了一个糖人。 … 又过了一天,马上就是梅宫雪和梅香寒的生辰了。 “小姐,管家说护国公府给您送来一样东西。” 被看进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一个长条匣子。 “放那!” 梅宫雪一边喝茶一边道,似乎并不意外,然后便想将东西打开。 被看秀却赶紧拦住她,警惕道:“小姐,还是奴婢来,护国公府的人突然给您送东西,绝对没安好心啊!” 梅宫雪却笑了笑,示意她不用担心。 打开匣子后,里面果然是一把古琴。 确认无误后,梅宫雪便将古琴放回去,又交给了被看,“去,将这把琴送给二小姐。” 被看闻言再次愣住,满腹疑问。 梅宫雪见她也不动作,便在她耳边嘱咐了几句话,被看这才一脸高深莫测的出去了。 同时,梅宫雪又写了一张请帖,直接让护国公府的人捎了回去。 至于梅花苑那边,显然是不怎么欢迎被看去的。 但被看今天难得带笑意,“二小姐应该也知道,我家小姐现在都不碰琴了,但却偶然得到了一把古琴,若只是放在库房里闲着实在可惜,小姐便命我给二小姐您送了过来!” 梅香寒这才来了兴致,接过匣子后打开一看。 古琴长度适中,琴身的漆面呈深铜色,宛若古旧的琥珀,光泽莹润,一看便是上品。 梅香寒也是练琴之人,一下子就被吸引了目光。 被看又道:“这把琴还是经天巧居的王师傅亲自修复的,琴弦都是用蚕丝精心搓制而成,纤细却坚韧。” 梅香寒忍不住拨动几下,低音淳厚、中音饱满、高音悠远! 短短的时间内,她便已经爱不释手了,但却有些好奇,“姐姐是从哪里得到的这样一把好琴的?” 被看却含糊道:“是我家小姐的一个朋友送的。” 梅香寒微微蹙眉。 被看怕她继续追问,赶紧又道:“明晚花火宴上,云初公子肯定也会来的,二小姐到时便可以弹奏一曲,岂不是惊艳四座?” 梅香寒心头立刻一跳,这段日子她就便发现季云初的心情不大好,自己去找他的时候连个笑模样都没有。 云初哥哥最喜欢听琴了,以前姐姐抚琴的时候,他哪怕有再多的不开心都会展眉一笑。 可轮到自己弹琴的时候,就没什么效果了。 她知道自己的琴技不如姐姐,但若有了这把琴,定能锦上添花! 想到季云初会因为自己的琴音而痴迷沉醉,她便不由得脸颊一红。 “那琴我就收下了,多谢姐姐!” 被看立刻行了一礼,转身便回去了,然后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给梅宫雪听。 梅宫雪淡淡点头。 快下午的时候,梅长恭竟找了过来,将明晚花火宴的名单直接摔到了她面前,“你这到底什么意思?” 他阴沉着脸,满是警惕地看向梅宫雪。 梅宫雪看着他这张拉得多长的脸,就跟自己欠了他一样,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还装糊涂?”梅长恭话中透出怒气,“你不是都已经和护国公府闹得那么僵了吗?为何要给宇文雅下帖子?你难道不知道她总欺负阿香吗?居然还要在阿香过生辰的时候请她来,你说你安的什么心?是不是故意添乱?” 梅宫雪一笑,“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找我啊,今天宇文雅送了我一把琴,我收下了,所以顺便邀请她来明晚的花火宴观赏!” 梅长恭轻哼一声:“就这么简单吗?我怎么不信!你和那个宇文雅之前不是一直因为季云初争来争去的吗?怎么突然她就对你态度大变,没事还给你送什么琴来?” 看着他这副针锋相对的模样,仿佛梅宫雪在他眼里就是仇人一般! 明明他前一天还在梅香寒面前关怀备至呢,可此刻面对梅宫雪,只有满满的戒备! 梅宫雪轻叹一声,面对眼前这个人,忽然没了争辩的力气,只是轻声反问: “三爷是不是忘了,明天也是我的生辰?” 第103章 破损一角的定情画 迄今为止,梅宫雪都没有实质性地伤害过梅香寒,反倒是梅香寒几次三番地连累她。 可到了梅长恭眼中,竟是她在居心叵测! 也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既然他们非要给自己扣帽子,那她索性满足他们! 她若算计梅香寒,简直毫无心理负担! 一来是上次在酒楼里,那份被下了情药的酒,二来是在大牢那天,梅香寒差点用汤烫到自己的伤口。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的确没来得及应对,但可不是忘了。 梅宫雪给宇文雅下帖子自然是别有用心,谁让这些人说什么都不让她离开侯府,那就别怪她勾结外人! 梅长恭却被梅宫雪刚刚那句看似无波无澜的话,问得心头一颤。 他感觉到了梅宫雪眼中的指责,甚至有点都不敢去看她,一时都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小雪,我是你哥!”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明天也是梅宫雪的生辰? 他只不过是担心明天的花火宴出乱子,所以才不想让宇文雅来。 “可我宁愿没你这个哥!” 梅宫雪立刻不假思索地接了一句。 梅长恭整个人一僵,“你说什么?” 梅宫雪神情冷漠,索性大声的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宁愿没有你这个哥!成天到晚得自以为是,又听不懂人话!” “梅宫雪!”梅长恭直接暴怒,“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我可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你难道不是侯府的人吗?” 血脉相连? 梅宫雪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你眼里只有梅香寒一个妹妹,哪里有过我?这府中唯一对我好些的便是和我没有任何血缘的嫂子!我的确是侯府的人,但我是爹养大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反倒是因为这一层血缘的关系,处处被拖累。 “你这么说也太没良心了!”梅长恭立马矢口否认,“我承认对你没有像阿香那么关注,但我也不忍你受苦啊,看到你在外面干粗活,我特意想办法让大哥赶紧把你接回府的吗?” “你还好意思说?”梅宫雪真是被他气得想骂人,“前些日子我作为人质去交换宁王,你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让我务必保证宁王的性命,根本就没拿我的安危当回事!” 梅长恭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反驳。 但他也不是无知的傻子,知道梅宫雪还在大牢时,大哥便让梅香寒给她带去了那些话。 可大哥说了,那只是为大局着想下无奈的牺牲而已,否则他们侯府又能怎么办? 难道还要倾尽全府之力,去救一个根本就救不回来的梅宫雪? 但这些话他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也知道自己理亏,最后只是道: “不管怎样,明天是阿香的生辰,这些事都与她无关,你若有怨气尽管冲着我来!” 梅宫雪被气笑了,“看来梅香寒还真是个好哥哥啊!” 可惜,不是她的哥哥。 “其实三爷说的没错,我就是故意邀请宇文雅来的,你说我别有用心也没毛病,但谁让明天也是我的生辰呢,我只是邀请一个朋友来做客而已,帖子已经发出去了,有本事你明天守在门口,别让她进来啊!” “哦,对了,三爷到时候一定要看好你妹妹,别到时候被欺负了又要成天到晚地抹眼泪,看着都晦气!” 梅长恭的眼睛瞬间瞪大,紧紧盯着梅宫雪,似乎还想警告些什么。 当梅宫雪已经让人直接将他轰了出来。 梅长恭回想梅宫雪刚刚的话,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看来自己的担忧没错,转身赶紧来到梅花苑,想要给梅香寒提个醒。 可去的时候,梅香寒正在抚琴。 “三哥!”她蹦蹦跳跳地过来拉住他的衣袖,“你快坐好帮我听听,我正想着明天花火宴上弹奏哪支曲子呢?上次《幽兰调》弹过了,但云初哥哥不太喜欢,要不我弹首更慷慨激昂些,那首《酒狂》怎么样?我弹给你听听!” 当一个人真的关心另一个人时,很容易就会注意到细节。 比如说,梅长恭一眼就瞧出了这把琴之前没见过,“阿香,这把古琴哪来的?” 梅香寒微笑道:“是姐姐刚刚送给我的!” 梅长恭心里咯噔一声,原来小雪将宇文雅送的琴又转送给了小妹,他立刻道:“阿香若喜欢琴,哥再给你买把好的,这把还回去!” 梅香寒立刻就不乐意了,“为什么?人家刚刚都已经选好了配这把琴的衣服!” 她连忙展示着。 梅长恭看着她那满脸喜悦又幸福的表情,后面也就不好再说出口了。 特别是当梅香寒走到一幅画前时,整个人忽然安静下来。 那是当年及笄礼上,季云初亲手为她画的一幅画。 画上,女子穿着一袭蓝裙,坐在树下抚琴的样子甚是美丽,完全可以感觉到画者在作画时心中的倾慕。 当初就是因为这幅画,梅香寒才彻底确定了一件事。 云初哥哥也是喜欢自己的! 明天又是自己的生辰,也不知,云初哥哥会送给自己什么样的礼物? 想到这,梅香寒忍不住面露期待。 但有一个细节,她一直很困惑。 “三哥,当初这幅画是你替云初哥哥转交给我的,为什么这幅画的左下角有个缺口呢?” 这幅画一直被她珍藏,连点灰尘都没落,偏偏就是左下角缺了一块,让她觉得有些美中不足。 “这个…” 时间过去得有些久,梅长恭努力回想当时的情形。 那时两姐妹的及笄礼马上就到了,爹爹为她们准备的簪子很是贵重,其余三兄弟也都准备了厚礼。 季云初那时身上没有多少钱,便亲自画了一幅画。 阿香这丫头早就倾心于他,注意到他的画后很期待,可却不敢上前问那幅画到底是不是送给自己的。 梅长恭觉得这实在是一件小事,所以在季云初画完后,便直接朝他索要。 不知为何,季云初当时竟还不愿意撒手。 即便他都拿将那画拿在手中了,季云初依旧死死拽着一个角。 最后还是梅长恭动了怒,质问季云初,“你一个寄养在我们侯府的下人,还敢拒绝我妹妹的要求?” 一使劲,“刺啦”一声。 那幅画上破损的一角,便是这样来的。 “都怪哥当时粗心,就把画弄坏了!”梅长恭不以为意道。 梅香寒也没当回事,继续练琴去了。 看着她满脸幸福的样子,梅长恭心中轻叹,还是不要告诉她那些不开心的事了。 等明晚花火宴时,自己和大哥、二哥多加小心,梅香寒自然会没事的! 第104章 原来不是她 花火宴上,到的宾客基本都是女眷,有少量的男子也都是家里三位爷的好友。 护国公府的宇文雅果然来了,梅长恭倒是不敢拦着她不让进,但早就做好防范,特意将她的位置安排得离梅香寒最远。 因为从小到大,梅香寒就总是被她欺负气得呜呜直哭。 然而今天的宇文雅似乎格外的好脾气,很守规矩的坐下,只不过要求在身边留个位置,说等下自己还有贵客要来! 梅长恭直接应下,只要她不盯着梅香寒就行。 吉时到,花火盛宴开始! 烟花呼啸着冲向夜空,随着一声声炸响,各种璀璨的光芒交织在一起。 被看都看得连连惊呼,“小姐,您也出去看看,可漂亮了!以前您不是最喜欢看烟花吗?” 梅宫雪只是摇摇头示意她去看,不用管自己。 她的确很喜欢烟花,可她清楚,这样美好的东西并不属于她。 而且,她不想出去看见梅香寒那张笑脸,这会提醒着她两人间的差距,更将自己衬得像个小丑。 烟花足足放了小半个时辰才结束,可见这一场烟花秀的浩大和破费。 众人落座,正意犹未尽地讨论着,突然一阵袅袅的琴声响起。 所有人一愣,立刻凝神看去。 帘幕后似乎有个女子正在抚琴,初听时较为缓慢,仿若醉酒之人脚步踉跄的感觉,紧接着又由低吟转向了激昂,好像是酒性大发时突然涌起的狂放和潇洒! 就连季云初都听得有些入神,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似乎猜到了这是谁在弹奏。 当琴音来到高潮时,帘幕滑下,露出了演奏者的真容。 季云初立刻面色一凝。 女子娇弱玲珑,一双眼睛水雾蒙蒙,在看向他时更是满眼的温柔缱绻,而身旁正挂着那幅画。 今天的梅香寒穿着与那画上一模一样的衣服,一模一样的发型。 画与人交相辉映,就好像岁月在诉说着一个女子如何从少女长成了如今的模样! 所有人都被吸引了目光。 “想不到二小姐的琴技如此高超,这首《酒狂》弹得好啊,其中两处似乎还改了调,瞬间与原版的意境不同了,果然聪慧!” “这画也画得好,据说是二小姐和季将军的定情之物!” “人家青梅竹马,难怪感情这样深厚!” 在一声声赞美中,梅香寒满脸羞怯。 待一曲演奏完毕,她盈盈起身向众人福了一礼,立刻引起一片掌声。 众人自然知道这首曲子是要献给谁的,纷纷暧昧地看向季云初,又识趣地让出一条道来。 果然,梅香寒脸颊通红的走下台,来到季云初面前,有点紧张地问道:“云初哥哥,我今天弹的曲子你喜欢吗?” “谁教你弹的这首曲子?” 冰冷的质问声传来,将梅香寒脸上所有的期待都浇灭了,她怯怯地看向季云初,眼底已经有泪光闪动。 “曲子是姐姐教给我的,怎么了吗?” 梅宫雪教的? 季云初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立刻回头看向了梅宫雪。 这首《酒狂》中的变调部分,是他曾经告诉梅宫雪的,是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秘密! 如今,她却教给了另一个人? 季云初那难以置信又犀利的目光穿过人群,直接落在了梅宫雪脸上。 梅宫雪没想到自己都坐到最后一排了,居然还能被注意到。 她立刻低头,镇定自若地继续吃菜,仿佛没看到一样。 自从开宴起,梅长恭便派了两个丫鬟过来,美其名曰过来伺候她,好像生怕她会搞什么小动作一样。 她是没有什么动作,倒是原本安静的宇文雅突然惊呼一声,指琴旁挂的那幅画。 “你们快看!” 原本画中女子的长发只用一根簪子绾起,可随着屋外的烟花绽放,五彩的光照在画中,那支簪子居然开出了一朵花… 那是一支桃花簪子! 在场有懂画的立刻开口,“这是亮彩墨,像流光一般的颜料,能让画在不同的光线下展示出不同的样貌!” 这才有了绚丽的光照下,桃花盛开的场景。 但这种墨极难操控,看来绘画者功力尚浅,所以只画了这一朵小小的桃花。 “原来是桃花簪子,那我瞧着这画中的人不像是二小姐,有点像…”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看向了梅宫雪这边。 侯府的孪生姐妹花,外人有时就靠簪子来分辨,一支是桃花,一支是梅花。 如今看来,这画中的女子分明是大小姐! 可这幅画不是季云初送给二小姐的定情信物吗? 到底怎么回事?太乱了! 听了众人的议论,梅香寒真如当头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那幅自己珍藏了多年的画,画中人竟不是自己? 自己竟完全不知,还当众拿出来展示,和人炫耀! 这怎么可能? 画中的人怎么可能不是她? 梅香寒脑子里此时一片空白,一眨不眨地盯着季云初,颤抖着问道:“云初哥哥,你这画中的女子…是我对吗?” 其他人怎么说,她都不相信,她要听季云初亲口说! 她需要一个答案! 季云初那带着愠怒的眸子刚从梅宫雪身上收回,听到梅香寒的询问后,并没有开口解释。 而原本还等着看热闹,窃窃私语的人群,忽然有一种诡异的安静蔓延开来。 季云初这种情况下的沉默,其实已经代表了他的答案。 梅长恭这时反应了过来,“砰”的一下站起身,朝着季云初怒道:“你倒是说话啊,当初不是你亲手将画交给我,告诉我这画中人就是阿香吗?” 提起这件事,季云初的眸光更加幽暗。 而其他人也听出来了,梅长恭明显是为了帮自己妹妹挽尊,找个下台阶罢了! 再看梅香寒,原本强忍着的泪水终于还是大颗大颗地落下。 “扑哧”一声,宇文雅忽然笑了出来,“原来根本不是她啊!哈哈!” 刚刚还在赞叹梅香寒琴技的看客们,都忍不住笑出声,眼神中多了一丝玩味。 梅香寒立刻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耻感涌上,感觉所有看向她的目光里都带着嘲讽。 她一把推开人群,哭着跑开。 梅长恭和梅砚君立刻追了上去,可梅香寒此刻根本听不见他们的呼唤。 原来那幅画要送的人根本不是自己,那云初哥哥心里也从来没有她吗? 怎么可能? 心慌意乱时,她感觉脚下被什么人绊了下,整个人直接跌进了旁边的水池。 “啊!” 追在身后的梅长恭吓了一跳,可还没等他让人去救,就见有道身影纵身一跃,也跳进了湖中。 竟还是个没见过的男子! 第105章 女子清誉 直到此刻,梅宫雪都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原来那幅画上的人…是自己吗? 当初她就是因为这幅画,才认定季云初心里喜欢的人是梅香寒,并没有自己。 原来,他从这么早的时候就开始喜欢自己了! 可为什么迟迟没有开口? 直到听见梅香寒落水的惊呼后,梅宫雪才惊醒,悠悠起身也跟上去瞧了瞧。 湖边,不少人都围着,甚至踮起脚来往里瞧。 “都让开!”匆匆赶到的梅鹤鸣一声怒喝。 侍卫们立刻拨开人群。 梅宫雪也走了过来,就见梅香寒还在湖中挣扎,幸好已经被那男子缓缓从深处拖向了岸边。 只是两人的衣服都被水浸湿了。 特别是梅香寒,衣服紧贴在身上,露出了女子独属的曲线,而且大半个身子都被那男子搂在怀中。 宇文雅掏出帕子掩唇,“哎呀,二小姐这下被其他男子抱过了,这以后的名声也怎么办啊?” 说着,她有意无意的看向了季云初。 梅鹤鸣等人闻言都皱起眉头。 有懂水的侍卫此时却不敢往下跳,毕竟这事关堂堂侯府二小姐的清誉。 只有几个懂水的婆子跳了下去,帮忙把梅香寒往岸上拖。 等上岸后,梅香寒已经晕了过去,立刻有人给她做急救,尽量排出腹中积水。 也正是借着这个工夫,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个陌生的男子身上。 梅鹤鸣和梅砚君几人也是面面相觑,今天请来的可都是彼此的好友,但明显面前这男子不认识啊! 梅长恭上前一步指着他呵斥道:“你是何人?轮得到你将我妹妹从湖中抱出来吗?” 众目睽睽之下,他怎么敢? 阿香的名声都… 那个男子正拧着身上的湿衣服,闻言万分诧异,“本督真不明白你们大周朝是什么习俗?人都要淹死了,最在乎的居然是什么清誉?难道清誉比性命更重要吗?” 他一开口,众人的脸色都变得古怪起来。 因为这男子的声音比较尖细,缺乏男性的雄浑和阳刚之气,莫非这人… “你是宦官?”梅长恭脱口问道。 那男子轻轻蹙眉,但并没否认。 梅长恭立刻大怒,“好大的胆子,你一个阉人偷偷闯进我侯府不说,竟还敢侮我妹妹清白,可我不打死你!” 说着便不管不顾的冲过去,一拳打在了那人脸上。 梅鹤鸣还算沉得住气,尽量压住火气,让人先将梅长恭拉开。 “你是哪个宫的太监?可是来传旨的?” 就见那男子从怀中掏出一份已经湿了的帖子,语气中也明显带了一丝怒意,“本都可不是你们哪个宫里的太监!” 梅鹤鸣将帖子接过一看,立刻怒目看向身旁的梅宫雪,压低声音质问:“这太监是你请来的?” 然而梅宫雪只是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倒是一旁的宇文雅走了过来,只见她面上带着浅笑,大大方方地对众人介绍。 “各位,这就是我刚刚所说的贵人,你们可知他是何人?” 没有人答话,但众人眼中的鄙夷和轻蔑是掩盖不住的。 一个太监,居然还称之为什么贵人?简直好笑! 然而下一刻,宇文雅的话就让他们惊掉了下巴。 “这位便是此次晟国派来的使臣,郑渠,郑都督!” 晟国的使臣? 梅鹤鸣脸上的原本隐忍的怒气一滞,他知道此人的特殊性,但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抬脚就狠狠的将对方踹翻! “一个宦官,竟敢在我侯府放肆!杀了又如何?” 就连一向理性的梅砚君都没有去拦。 所有人都吓得大气不敢喘,如今这侯府的胆子竟这样大了? 就连当今圣上都要对这位使臣礼让三分! 梅香寒这时也醒了过来,好不容易站起身,当听见将自己救上来的人是个太监时,差点再次晕倒。 一想到自己刚刚居然还被那人抱过,立刻觉得身上好像是被一只苍蝇趴过一样的恶心,吓得立刻大哭起来。 她今天受到的折辱简直比她这辈子受到的都多! 然而下一刻,有人将衣服披在她身上,而且将她整个人直接抱了起来,遮住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是季云初! 他转身便将梅香寒带回后宅,可临走前,回眸看向了梅宫雪。 眼中有明显的责备和气恼! 梅香寒则是整个人都窝在他怀里,双手揽住他的脖子,轻轻唾弃着,好不可怜。 梅宫雪看到了季云初的眼神,不由得一愣。 不过是被个太监抱了一下而已,而且人家还是好意救她,就已经觉得这么不堪忍受了吗? 自己却在另一个太监身旁足足忍受了三年! “郑都督,您没事?” 宇文雅赶紧上前将人扶起,毕竟人是自己请来的。 她的确想捉弄梅香寒一下,但实在没想到侯府的人居然在得知对方的身份后,还敢动手! 当初赵章那个太监请旨迎娶梅宫雪的时候,侯府怎么从来没闹过? “岂有此理!” 郑渠很是狼狈的从地上爬起,他看向梅鹤鸣等人,“本都好心救人,你们大周竟这样无礼?真是不将我们晟国放在眼里!看来这水坝也不用修了!” 说罢,他怒气冲冲的甩袖离去。 宇文雅显然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赶紧追了上去。 众人都有些不安。 还是梅砚君最先调整好情绪,勉强笑着将所有人重新请回宴席。 梅宫雪正要跟着往里走时,猛地被人从身后拉住,险些把她拽了个趔趄。 她猜是梅长恭。 转头一看,果然是他! 对方的目光简直能喷出火来,“刚刚那个死太监是不是你弄来的?” 梅宫雪丝毫不怵他,冷冷道:“那可是我大周朝的贵客,怎么到了三爷口中却成了死太监?” 梅长恭抿唇不语,但眼中怒气丝毫不减。 梅宫雪继续面无表情道:“只是被个太监从水里捞出来,你便埋怨对方不顾及梅香寒的清誉,那三年前我求着你不要把我嫁给太监的时候,你怎么就没考虑过我的清誉?” 闻听此话,梅长恭目光一闪。 四目对视,梅宫雪满是平静,而梅长恭的眸中除了愤怒,还有一份少见的愧疚。 可一想到哭得满面泪痕的梅香寒,他心中那点残存的愧疚也消失了,一脸阴霾地瞪着梅宫雪。 “你等宴会结束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106章 第一个铃铛 晟国和大周相邻,整体实力也更强大些。 但也不完全是因为实力的问题才害怕对方,因为两国还有一个很紧密的联系。 那就是共享母亲河! 最关键的是,人家在上游,而大周却在下游。 任何文明,都是依靠水源建立的! 若是河水在上游被截断,粮食必定减产。 民以食为天,百姓若吃不饱饭,国家必定动乱! 换句话说,大周的命脉就在人家晟国手里掐着呢! 所以每年开春播种之前,大周都会邀晟国使臣前来,商议水源的划分问题。 历任大周国君,都与晟国保持着友好的往来。 先帝甚至将自己疼爱的女儿嫁去了晟国,以求和平! 所以那位晟国的使臣即便是个宦官,地位也绝不是赵章可以比的! 正因如此,梅宫雪才难掩心中苦涩。 她以为三年前,哥哥们没有阻止自己嫁给赵章,更多的是顾忌赵章势力,怕连累到侯府。 她虽委屈,但为了侯府,也没有逃婚。 可这次,那个晟国使臣来头更大,他们竟可以这样坚定地维护梅香寒。 难道侯府现在不怕陛下的怒火了? 显然不是! 原来当初不是他们身不由己,而是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分量还不够! 梅宫雪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若是三年前陛下下旨,赵章要娶的人就是梅香寒的话,侯府会有什么反应呢? 哥哥们是不是以强硬的态度回绝旨意? 想来想去,她发现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让自己顶替梅香寒的身份,代替她嫁过去。 谁让,她们长着同一张脸! 想到这,梅宫雪忽然遍体生寒,便出来透透气。 结果一出门,迎面撞上了一个人,正是季云初! 大概是把梅香寒安置好了,才重新回到宴会。 梅宫雪脚下拐了个弯便想绕开他,结果却被他长臂一伸拦住了。 “宇文雅和那个太监,都是你请来的,对不对?”他的眼神格外凌厉。 “是我又怎么样?”梅宫雪抬头看他一眼。 其实郑渠的出现是她没料到的,不过即便她提前知道了,也不会阻止。 “那个太监刚刚还救了你未婚妻的性命,所以你不用谢谢我!”梅宫雪狡黠一笑。 季云初没想到她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震惊地望着她,眼中有失望、有怒意、有悲哀,心口好像被一块石头压着一样。 曾经的梅宫雪那么善良、那么包容! 自己来到侯府后,她便是第一个和自己说话的人。 当初自己生病,她便会彻夜守在身旁;梅鹤鸣想喝露珠茶,她便连天都没亮就在外面收集露水:也会在梅香寒跌破膝盖哭泣时,毫不吝啬地把自己的玩具送给对方! 那样贴心、爱护家人的梅宫雪不见了。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人,表情麻木得像白纸一张! 顿了顿,季云初才神色复杂的道:“小雪,以前你很善解人意的,现在为何变得这样刻薄?阿香她毕竟是你妹妹,你怎么能和那个宇文雅联合起来侮辱她?” 梅宫雪撇撇嘴,“你知道善解人意是什么东西吗?我告诉你,意思就是委屈我自己让你们开心!现在我不想受委屈了,所以不善解人意了,不行吗?” 宴会上就全是自己不愿见到的人,没想到出门后,依旧能碰到讨厌的人! 烦躁之下,梅宫雪转身便往自己的院子走。 季云初怒意更浓,依旧拦住她,“小雪,这是最后一次,不要对阿香做这样的事!” 他话中带着浓浓的警告。 梅宫雪冷哼一声,直接甩开了他。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季云初忽然想到,若是三年前梅宫雪没有嫁给那个死太监,没有受过那三年非人的折辱,应该不会变成这样! 想到这,他的嘴唇不断颤抖,心脏都跟着抽痛了一下。 … 另一头,梅宫雪回到屋中,一直强撑着的那口气终于泄了,整个人疲惫地躺在榻上。 “小姐,不点灯吗?” “不用了,你们都出去,让我一个人待会。” 梅宫雪将自己缩在被子里,并没有换衣服,因为她知道等下宴席散去,前院会有人来叫她的。 她只是觉得有些冷,不禁裹紧被子,把自己缩成一团。 那幅画…季云初当时喜欢的人是自己吗? 真是阴差阳错,就是因为那幅画,侯府所有人都以为他倾心的人是梅香寒,自己更是黯然神伤了许久。 原来,她和季云初也曾在最好的年华里,彼此相爱过! 明明是正确的时间,遇到了正确的人,为何还是错过了? 如果重来一次,季云初能早一点摊牌,那他和她会不会有完全不一样的结局? 眼泪滑过,这次梅宫雪没有去擦。 难受就哭出来,反正没点灯,也不会有人看见的! 有时她真想有个人来告诉自己,其实你不用这么坚强。 “叮铃~”一声。 梅宫雪愣住,发现是身上的那道平安符又响了。 是第一个铃铛! 那个老婆婆怎么说的来着? …第一段是孽缘,你们命中纠缠很深,若想摆脱,你可要吃上好多苦头了… 这还真让那婆婆蒙对了。 她和季云初之间,也算是孽缘了! 因为细细一想,她觉得季云初更可恨了! 既然喜欢自己,那当初为何看着自己嫁给一个太监受辱,却无动于衷? 或许,他也有他的理由。 但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门。 “大小姐,小侯爷派人来让您去一趟前厅。” 黑暗中,梅宫雪缓缓睁开眼。 她平静地来到大厅,所有人都到了。 就连梅香寒都在,但只是呆呆愣愣地坐在那,怀中抱着那幅画。 其余三兄弟坐在上位,朝着门口怒目而视。 她刚走进来,梅鹤鸣便冷冷开口,“小雪,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梅宫雪平静道:“你们不是特意派了两个丫鬟看着我吗?我有做过什么?” 见她执迷不悟,梅鹤鸣气得额头的青筋都蹦起来了。 梅砚君直皱眉,“小雪,今天毕竟是你生辰,要你认个错…” “原来二爷还记得今天是我生辰,难得!” 见梅宫雪说话阴阳怪气的,梅长恭终于忍不住了,将之前郑渠留下的那张请帖丢在梅宫雪面前。 “为了给你庆祝生辰才办的这场花火宴,结果你串通外人,让一个太监羞辱自己亲妹妹?竟一点悔过都没有吗?” 第107章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梅宫雪忍不住苦笑一声,“给我过生辰?你们居然好意思说这话,今天宴席满桌子菜没有一道是我爱吃的,你们连衣服都不曾给我送一件,怎么好意思说这话?” 闻言,三兄弟皆是一震。 梅长恭下意识看向身旁的梅砚君,“二哥,你没让管家给小雪做新衣服吗?” 梅砚君摇摇头,“大嫂怀孕,不能操劳,所以我一直在忙宴会的流程,难道大哥没给小雪准备礼物吗?” 梅鹤鸣罕见地有些无措,反问道:“这种事不一直是二弟你负责吗?所以我就给忘了!” 梅宫雪静静看着他们,没出声。 兄弟三人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的还是年前做的冬衣,现在这个天气穿应该已经有些热了。 反观一旁的梅香寒,从头上戴的到脚下穿的,都是新的! 梅砚君拧眉,“这件事的确是二哥疏忽。” 但片刻后,梅长恭却是猛地一拍桌子,“不要在这里转移话题,你的礼物过后我们会补给你,但一码是一码!” “你也是女子,难道不知清誉对一个女子有多重要?难道就因为你现在的名声毁了,便嫉妒阿香,非要让她变得和你一样才肯罢休吗?” “对!”梅宫雪大大方方地承认,丝毫没有狡辩的意思。 她看着一旁好似无辜的梅香寒,大声道:“我忍受了整整三年不属于我的羞辱,这才一个晚上,你们就开始心疼梅香寒了,那凭什么我就活该替她受苦?” 梅鹤鸣被她气得脸色铁青,“你果然是在报复阿香,可两件事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当初阿香的确是在赵章面前谎报了你的名字,但她并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 “可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呢?你明知这样做的后果,却依旧不顾手足之情,你该当何罪?” 无心之失? 梅宫雪勾唇冷笑,直接大步来到了梅香寒面前。 只见原本抱着画轴偷偷抹眼泪的梅香寒被吓了一跳,身子都往后缩了缩。 梅宫雪看着她,寒声质问道:“你敢说每件事都是无心之失吗?咱们远的不谈说近的,就拿前些日子在大牢里,你差点将热汤泼在我的伤口上,你敢说那次不是故意的?” 梅香寒虽然平时总是笨手笨脚的,但梅宫雪当时分明捕捉到了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狡黠。 果然,梅香寒心虚地移开了视线,但却依旧抽抽搭搭道:“我当然不是故意的,毕竟那时云初哥哥也在,难道我就不怕事情被发现,被云初哥哥嫌弃吗?姐姐真的冤枉我了!” 但梅宫雪却清楚,梅香寒为何敢这样做却不怕被发现。 因为她一直以来都是被偏爱的那个,所以才有恃无恐! 她当然敢耍耍小心机! 往自己的伤口上泼热汤的这种事,因为即便被发现了,哥哥们也定是大事化小。 曾几何时,她多么期盼哥哥们能像对梅香寒那样对自己。 就连之前她在刑部受审被拔掉指甲的时候,巨大的痛苦袭来,仍是会本能地想起这几位兄长。 毕竟哪个女孩子没有幻想过,可以拥有一个对自己事无巨细、又体贴入微的哥哥呢? 她多想自己也可以在哥哥们面前任性一把,偶尔耍耍小脾气。 可一直以来,自己都是被将就的那个! 小的时候,她并没有怨他们偏心。 她总告诉自己,毕竟妹妹从小是被他们看着长大的,偶尔偏心些也可以理解。 十根手指头还不一样长短呢! 但早晚有一天,他们也会像对梅香寒那样疼爱自己,毕竟自己也是他们的妹妹。 可这一桩桩事情已经证明,并不会! 见梅香寒哭得委屈极了,梅长恭立刻失望道:“小雪,你打小就很让着阿香的,现在怎么变了?” 梅宫雪低笑出声,“是啊,自从我被爹爹找回来,为了融入这个家,我情愿处处忍让,不管什么东西都是梅香寒先有,或者玩腻了才能轮到我!” “可时间一长,怎么就变成了我应该做的?凭什么我每样东西都得让给她?难道我生来就欠了她的吗?是她欠了我的!” 从前的宽容大度,换来的只是他们的习以为常。 梅长恭的确没法否认这些事,可他还是责备起梅宫雪,“你以前不也总说嘛,都是一家人,何必总是斤斤计较?” 没错,这话以前是梅宫雪的口头禅。 “可当初那个只会为这个家付出、善解人意的梅宫雪,三年前就死掉了,是你们亲手杀死的,不记得了吗?” 这一刻,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梅香寒甚至连啜泣的声音都小了,她偷偷扫了一眼梅宫雪,然后赶紧低下头去。 而梅宫雪在说出这话时,整个人的神情都很平静,平静的仿佛在诉说着另一个人的故事。 “不要再狡辩了!” 梅鹤鸣此时脑中也是一团浆糊,他不敢去细琢磨梅宫雪说的话,因为这只会加深他心中的亏欠,那边索性不去想。 “你还真是越来越牙尖嘴利了!可不管怎样,今天的事就是你有错在先,来人,带大小姐下去执行家法!”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连家法都搬出来了,梅宫雪竟还不肯屈服。 她瘦瘦的身影,独自站在那里,语气淡漠却认真的道:“梅鹤鸣,你今天若敢动我一下,我便放火烧了这侯府。” 梅鹤鸣立刻大怒,“你敢!” “不信你就试试!” 梅宫雪可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其实她原本的想法很简单,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她只想离这些是非远一些! 可是梅鹤鸣非要把她困在侯府里! 既然自己过得不舒坦,那这些人也别想好过! “你真是…”梅鹤鸣气得人都哆嗦了,用手电指着她,“看来你真是疯了,来人,把鞭子拿来…” “住手!” 正在双方僵持的时候,一个女子声音从厅外响起,所有人都是一惊。 就连梅宫雪也立刻闭上了嘴,向外面看去。 第108章 偏心 就见温可款步走了过来,她的气色算不上多好。 梅鹤鸣下意识瞪了一眼身后的丫鬟,怎么把大夫人给惊动了? 丫鬟也是无奈地摇摇头。 这真不关她的事啊,毕竟今天是两位姑娘的生辰,大夫人怎么可能不过来瞧瞧? 结果,刚好就撞上了这样的场面。 “夫人!”梅鹤鸣起身便要来扶她。 但温可却是径直走向了梅宫雪的身旁,轻轻摸了摸她那冰凉的小脸,“放心,有嫂子在,不会让人欺负了你。” 梅宫雪其实早就对这个家失望透顶,以便心里还残留着几分往以往的情分,但也代表不了什么了。 特别是今天,当她看到几位兄长为了维护梅香寒,可以如此不管不顾地顶撞晟国使臣时,更是失望透顶! 天知道她多希望,被他们护在身后的那个人是自己! 但这些情绪统统被她压着,可直到此刻看到了温可,她发现自己的委屈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嫂子!” 一开口,她的声音里都忍不住染了些哭腔。 “你的身子都不稳,怎么还出来了?”梅宫雪尽量轻声道,她怕让温可担心。 可即便这样,还是被一旁耳力过人的梅长恭听到了她声音中的颤抖,整个人不由得愣住。 他不明白刚刚还那样硬气,恨不得和侯府上下所有人为敌的梅宫雪,为何一下子又变得这样柔软? 其实这个样子,才是梅宫雪三年前的模样! 她会为了自己心里重要的人忍下所有的委屈,哪怕心里再不痛快,都会尽量露出一个笑容。 可这样的梅宫雪,如今只有在面对大嫂时才会展露出几分。 但她有什么可硬气的?今天的事情难道不是她的错? 也就是明知嫂子心疼她,才故意装可怜罢了! 于是,梅长恭走到温可身旁,“嫂子,我扶你去那边坐。” 温可却摇了摇头,指着他们刚刚坐着的位置道:“你看看这屋子里,你们都站在阿香那头,我若再过去,小雪岂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这话真是一语双关。 看似说位置,其实也是有意提醒几个兄弟,不要太偏心了! 梅宫雪仰起头看着她,轻声唤道:“嫂子!” 温可看着她点点头,目光很是清亮,但声音却下意识柔和起来。 “小雪,嫂子问你,今天那个宦官跳下水救阿香的事情,是不是你故意设计的?” 梅宫雪摇头,“不是我。” 她声音轻却坚定。 “那你可暗中和宇文雅合谋,想要害阿香?” 这回梅宫雪却愣了一下,最后点点头,“我的确知道她不怀好意,但还是给她发了帖子。” 闻言,温可一皱眉。 梅鹤鸣和梅砚君在旁边则是深深吸了口气,看了梅宫雪一眼,然后又看向温可。 屋中有片刻的沉默,只有梅香寒的啜泣声。 梅宫雪则低下头不再言语。 温可看着她,半晌后还是忍不住轻叹一声,“既然是你的错,嫂子便罚你去祠堂抄一百遍佛经!” 所有人都等了一会儿,以为温可还会再说其他的。 可片刻后,发现惩罚居然就只是那区区一百遍佛经? 这不是开玩笑吗? 梅宫雪心中一暖,知道嫂子是为了自己好,便点点头。 可是这回明知温可就是偏袒梅宫雪,可其他人却不敢发话了。 只是梅香寒却越发觉得委屈,啜泣声都渐渐响了起来,一双大眼睛四处乱瞟。 见其他人不说话后,她偷偷地拽着拽梅长恭的衣袖,想让他帮自己和大嫂说一说。 毕竟惩罚也太轻了些,自己可是差点就… 谁知,温可却立刻就看向了她,目光似乎也有些歉意。 “阿香,嫂子本来是听说你落水这才急着赶过来的,可请了大夫看过?女孩子千万别凉着,否则以后想要孩子都困难了!” 梅香寒闻言,面色一白,啜泣声一下卡在了嗓子里。 温可面色一变,“大夫怎么说的?是不是很严重?” “没事的!”梅砚君立刻过来安抚道:“大夫已经看过了,说阿香只是受凉,幸好那个郑渠及时救了起来,并无大碍。” “是吗?” 尽管他这样说,其他人还是担心地看向梅香寒。 “阿香,你都受凉了,还不赶紧回去好好休养?” 梅砚君深深地看了梅香寒一眼。 “是。” 梅香寒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点点头,然后便低着头离开了。 梅宫雪也和温可行礼,然后便下去。 梅砚君本来还想留下说些什么,可突然门外有个小厮跑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他顿时面色大变,立刻说自己有事,起身便离开了。 梅鹤鸣扫他一眼,只听到了“七霞戏院”“登徒子找到了”几个字,但他现在也没有心情去管别的。 等屋中只剩他和温可两人后,他才扶着温可坐回椅子上。 “夫人这罚得太轻了!” 温可知道他什么想法,有些不太高兴地把手抽了回来。 “罚?为何要罚?当年阿香谎报小雪名字,害得小雪嫁给那个死太监的时候,这件事你罚过吗?” 梅鹤鸣张了张嘴,顿时无话可说,只是轻声抱怨了句:“那都是几年前的事儿了,还老提它做甚?” 见他对自己的处置不满,宁可再次轻叹一声,还是缓缓开口。 “今天我的确是偏心了些,那你呢?平时不是有什么好的、香的都留给阿香?我再不偏心些,你还想不想让小雪在这个家里呆下去了?” 梅鹤鸣只得不情不愿地闭上嘴。 好,他承认的确更偏爱阿香一些。 不过被温可这么一说,他又想起前段时间梅宫雪想要搬出侯府的事情,心里也是一惊。 而且见温可脸色也不好看,便连忙笑着道:“放心,我会注意的,以后一定会好好补偿小雪,现在她在家里一点安全感都没有,的确怨我!” “之前让她去联姻的事情,你就怨我!这回好了,陛下已经撤回赐婚,这回我一定想办法给她找门好婚事,这总行了?” 听到这,温可紧皱的眉心才舒展了些。 “你这还像句话,至少是个做哥哥的样子!” 但紧接着她又有些担忧道:“侯爷还是想想明日要如何面对陛下的怒火!” 毕竟得罪了那位晟国使臣,陛下肯定要给人家一个交代的! 第109章 搞大梅香寒肚子的男子 夜色深重,乌云遮住了漫天星斗。 一向从容不迫的梅砚君此刻满脸阴沉,他坐在马车中拨动着手中的佛珠,默念佛经,极力想压制住心里的愤怒。 今天梅香寒的事情已经让他很不悦了,然而刚刚小厮来报,说那个他找了许久的人终于有了消息。 就是那个在七霞戏院内欺负了自己妹妹的人! 片刻后,马车停在了一处庄子外。 侍卫见他来了,立刻上前行礼。 “二爷,人就在里面,已经被我们收拾了一顿。” 梅砚君跳下马车,快步走了进去。 就见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被五花大绑地丢在地上,那绳子紧紧嵌进皮肉,而且身上已经有了不少伤口。 梅砚君虽愤怒,但还不至于冲动。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的容貌,说实话长得还真是不错。 浓眉大眼、宽肩窄腰,即便以这样一个不堪的姿势躺在地上,也依旧难掩那份高贵风流的气质。 看衣着就是好料子,但整体的搭配有些不伦不类,一般这种穿着都是某些暴发户。 毕竟大周的贵族青年都是很讲究审美的。 梅砚君这才放下心来,上前一步,直接甩了对方两巴掌,又在伤口上狠狠踩了一脚。 那男子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扭头对他怒目而视。 “你是什么人?是不是为了那个女人才抓我?识相的赶紧放了我,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我乃…” 一句话还没说完,又被梅砚君给了一拳,紧接着他便冲旁边的侍卫招手,声音阴寒道: “割了他的舌头,免得他以后胡说八道!” 躺在地上的男子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还想再说什么。 然而下一刻,侍卫已经抽出了配剑。 “不要…啊…呜呜…” 很快,男子就发不出惨烈的叫声了,因为地上多了一条舌头。 男子痛苦的在地上直打滚儿。 梅砚君又踢了他一脚,捏着他的下巴愤恨道:“我自幼长在京都,哪家的王孙子弟我不认识?像你这种有了两个钱就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也敢欺辱我妹妹?” 阿香一向心思单纯,若不是这登徒子刻意引诱,自己妹妹怎么会被他搞大了肚子?现在每天在家里战战兢兢? 敢欺负到自己妹妹头上,那就别怪他无情了! 想到这儿,梅砚君低头打量了那男子一眼,嘴角突然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瞧你这长相还真是不错,你就是靠着这张脸才诓骗了女子欢心?” 地上的男子虽然已经被割了舌头,但此刻非但不服软,看向梅砚君的目光反而更加凶狠,似乎要像他千刀万剐一般。 这反而让梅砚君觉得更加可笑,砧板上的肉居然还这么硬气,一点都没有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而感到悔过吗? 好,那自己就教教他! “来人,把这小白脸丢到军营里去,赏给弟兄们,让他们好好乐呵乐呵!” 那男子闻言瞬间瞪大了眼睛,拼命在地上扭动着,还想说些什么,但可惜他的舌头已经没了。 而梅砚君也根本不在乎他会说些什么,一个商贾之子,顶多就是哀求自己用拿钱保命之类的,但事情哪有那么便宜? 两个时辰后。 梅砚君一直就等在庄子里,独自品着茶。 当侍卫们再次将那男子拖回来时,对方已经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见他的双腿被强行掰开,裤子上全是莫名的白色浆液,一股腥味儿。 “你不是喜欢玩吗?刚才玩得爽不爽?”梅砚君的声音慢条斯理。 地上的男子缓缓睁开眼睛,终于没有了之前的嚣张,看向梅砚君时隐隐露出一种哀求。 军营里大多数都是些精壮汉子,平时连个女人都看不着,此时送去了一个清秀的男子,人家自然也不会嫌弃。 两个时辰实在太短了,还有不少人没排上队呢! “二爷,要不要杀了他?”侍卫问道。 梅砚君转动着手中的佛珠,眼中露出一丝不忍,“阿弥陀佛,我可不喜欢杀生。” 然而他的话并没让侍卫感到轻松,反而是更加怜悯地看了一眼,那地上的被人蹂躏的不成样子的男子。 自家二爷虽然是侯府中唯一一个没有习武的男子,但手段却更加阴毒。 就见梅砚君以拳抵唇,大发慈悲道:“阉了他,然后丢到城西的乞丐堆里!” 说完,便捂着鼻子毫不犹豫地起身离开了,似乎多留一刻,都觉得恶心。 地上的人虽然已经被折腾得不成人样,但闻言还是抖了一下,紧接着也不知从哪里迸发出的力量,竟再次挣扎了起来,两个侍卫一时都没摁住他。 都说一个人在极端情况下,会迸发出巨大的潜能。 果然没错! 但凡是个男人,在得知自己即将被阉的时候,应该都会惧怕? 最后那男子口中呜咽着,似乎都哭了出来,想要求这些人放自己一马。 然而这些侍卫都是军中磨炼过的,个个铁石心肠。 刀尖缓缓靠近他的下身,那男子抖得更加厉害,还试图闪躲。 然而下一刻凉意袭来,只听一声很轻很轻的“噗哧”声,血液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衫。 男子一翻白眼,直接疼晕了过去。 “哎,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侍卫头领试了试他的鼻息,还很贴心地给他上了药,止住血。 可千万别丢了这条命,梅砚君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想让他活着遭罪受辱,否则不足以惩戒! 最后在天亮前,由庄子里的两个下人,用一辆平时拉粪水的板车将那人拉去了城西的破庙。 “李哥,你瞧这人也太惨了,我看他衣着还挺光鲜的,也不知做了什么惹怒二爷?” 另一人赶紧呵斥他,“小声些!别瞎打听,没看他的舌头都被二爷割了?显然是不想他在外面乱说!” “我知道,就是好奇,你看他手脚都软塌塌的,明显连手筋、脚筋都割断了,这也太惨了!” 这两个人说着,终于赶在天亮前到了破庙,像拖死狗一样将那人丢在了门口。 其中一人看了看对方那光鲜的衣着,脑筋一转,弯腰在他身上摸了摸。 果然摸出了一个钱袋子,一把折扇和一块玉佩。 “好家伙,的确是有钱人,这可便宜了咱哥们!” 男子身上的现银可不少,还有银票,玉佩看起来也很值钱的样子。 天色渐亮,两人拿过那块玉佩端详,只见上面刻着麒麟的模样,一看就绝非凡品! 但这两人并不识货,只随意将玉佩扯下戴在腰间,然后便美滋滋地离开了。 第110章 什么人? 这一夜,梅宫雪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似睡非睡,好像还做了梦。 让她觉得厌烦的是,自己居然还是梦到了季云初! 更梦见爹爹还活着,而季云初当着爹爹的面光明正大地提亲,说要迎娶自己。 梅宫雪很高兴,脸色通红地躲在门后听着。 然而当她即将接过婚书时,突然一切都消失了! 她这才惊醒,大口大口喘着气,满头是汗。 这是噩梦!居然还会梦到他? 梅宫雪按住自己的心口,其实她感觉自己对季云初已经没有那么挂怀了,只是有些遗憾罢了。 已经发生的事情,谁也没有能力去改变的。 听到了动静,被看赶紧进来,手中拎着洗脸水和洗换洗的衣服。 “小姐,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没休息好吗?” 梅宫雪轻轻吐出一口气,“没事,就是有些头疼而已。”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来是昨天的事情影响到了自己,这才梦见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感觉似乎有些阴天,随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被看过来替她重新换了一个汤婆子,“时至还早,奴婢只是听见动静了才进来,您不妨再睡一会儿!” 梅宫雪摇摇头,她可不想继续刚才的梦,便借着这个机会起床洗漱。 等她洗漱好,忽然听到窗帘外面有异响,好像有人在用石子敲窗户。 “咚!” 被看立刻一惊,赶紧上前推开窗子四处瞧着,可却空无一人。 她疑惑地抓了抓脑袋,“明明听到了声音啊?” 梅宫雪也警惕起来,但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被看,你先出去。” 就见小丫头困惑地看向了她。 梅宫雪冲她一笑,“放心,没事的。” 被看只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也不敢多问,只说自己去厨房端早饭,然后便离开了。 而梅宫雪这时才来到窗前,试探着道:“周赴,是你吗?” 片刻后,果然从房顶跳下一个人,正是周赴。 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带着阵阵香气。 梅宫雪见到是他,下意识露出了一个笑,但很快故意拉下脸来,“你怎么才来?” 该说不说,昨天晚上睡前她特意等了一阵儿,因为之前周赴就答应过她,生辰的时候会来。 她还以为他忘了! 周赴也知道自己来得有些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然后赶紧将手中的食盒递出。 “我给你做的长寿面,虽说有些迟了,但好饭不怕晚嘛!” 他罕见地笑得憨憨的,上次梅宫雪说自己想吃长寿面,他便记下来,特意跟厨子学了好久。 光是面,他就试着做了好多次。 话说这做饭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要么就是面多水少硬了,要么就是面少水多太稀,硬被他做成了片汤。 真是没想到,他在第一步就卡住了。 等好不容易掌握了面和水的比例,他还要学着熬高汤,终于能勉强做出一碗像样的面来。 本来昨天就想来的,但他这段时间真的是很忙。 等回家已经是深夜了,紧赶慢赶做完了面送过来,却已经天亮了。 他本来有些犹豫,这白天进来实在太容易被人发现,但终究不忍失言,还是冒险送了进来。 “要不…你趁热尝尝?” 他的脸都红了,有些不好意思。 没办法,谁让他真是第一次下厨呢? 梅宫雪赶紧接过来,其实她上次说完就已经很期待了,可另一方面又不太敢期待。 她怕自己自作多情,人家根本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儿,如今看着周赴那稍显羞涩的样子,还忍不住一笑。 梅宫雪下意识打量他一眼,发现他腿上竟还绑着绷带,似乎是又受伤了。 梅宫雪立刻有些心疼,她知道周赴没背景,不能像梅长恭等人那样清闲。 “外面冷,要不你进来!” 可周赴却摇了摇头,“我偷偷潜进来已经是失礼了,怎么还能进你闺房?” 他在乎梅宫雪,自然要为她的清誉考虑。 因为在乎,才不敢亵渎。 梅宫雪道:“那你吃了吗?” 季云初一笑,“我看着你吃就好。” 看着梅宫雪打开食盒后,被那香气惊喜到的样子,周赴就站在窗前盯着,很是紧张。 他看着梅宫雪用筷子夹了一口,有些紧张的屏住了呼吸,眼睛亮晶晶的轻声问道:“味道如何?” 梅宫雪细细嚼着,然后笑着道:“好吃!” 周赴当即就露出欣慰的神色,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不枉我浪费了那么多面粉,就担心你不喜欢!” 见他这样,梅宫雪心中一暖,同时眼眶也有些湿润。 自从爹爹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吃过长寿面了。 这面条很筋道,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可她心里竟突然多了一丝负罪感,很是懊恼自己昨晚为何会梦到季云初! 那种人,早就应该抛到脑后的,当珍惜眼前人才对! 而且说实话,她都觉得自己有些配不上周赴,可人家依旧以诚相待。 梅宫雪笑着道:“之前你不是和我要过订婚信物吗?东西很快就要做好了,你能不能把你穿衣服的尺寸告诉我?” 周赴歪歪脑袋,“你是要给我做衣服吗?” 梅宫雪一脸神秘的笑了笑,“现在就告诉你的话,就没有惊喜了,你先说嘛!” 软甲若做好了,那周赴身上的伤一定会减少,像腿上那种! 周赴挑眉看她,见她神神秘秘的便也没有追问,老老实实的说出了自己的穿衣尺寸。 梅宫雪还怕忘了,特意用纸笔记了下来。 等她重新赶回来的时候,发现周赴倚在窗口,都有些打瞌睡了。 “早点回去睡!”梅宫雪下意识放轻了声音,知道他真是累了。 周赴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想要尽要精神些,其实他还想多陪着梅宫雪待一会儿的。 但眼下天色已经大亮了,实在不宜久留,转身便要离开。 可他却又回头,看着梅宫雪道:“你以后还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尽管告诉我!” 梅宫雪眼睛一亮,赶紧点头,“快去休息!” 周赴笑了笑,然后纵身一跃,跳上了房顶。 梅宫雪这边连那长寿面的汤都喝干净了,正要将碗收起来时,忽然听外面一阵吵闹。 有人厉呵一声,“什么人?竟敢擅闯侯府!” 正是梅长恭的声音! 第111章 亲自去找周赴 梅宫雪一惊,赶紧起身出门查看。 该死! 怎么就这么巧?周赴一出门竟碰到梅长恭! 就见周赴甩手一颗石头飞过去,梅长恭下意识躲开。 当他再抬头时,房顶已经没了踪影。 这大白天的,本就容易惹人注意,再加上周赴腿上有伤,整个人又是极度疲惫的状态,这才不小心被人看到。 不过,只要没当场被抓就好! 梅宫雪躲在屋中瞧着,见院外的梅长恭搜寻不到人后又转了两圈,竟掉头往桃花苑来了。 她赶紧将门合上,装作无事发生。 “三爷,您这是干什么?等等…我们通报小姐一声…您不能硬往里闯!” 两个小丫鬟似乎想要拦住对方,但显然未果。 很快,房门便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砰”的一声。 正是梅长恭! 梅宫雪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毫不客气道:“三爷这么大的人了,教养都进了狗肚子里吗?大早上就擅闯我的房间,成何体统?即便是亲兄妹也说不过去?” 说罢,她将一件外衣披在了身上。 当然,是她在门打开的前一刻特意脱下来的,可梅长恭不知道。 见梅宫雪身上还穿着睡衣,梅长恭果然身子一僵,下意识侧过头去,可紧接着却更愤怒了。 刚刚他分明看到了一个男子身影从这桃花苑中跑了出去,定是和梅宫雪有关! “我刚才看到一个男人从你院子里翻了出去。” 梅宫雪神色如常,“哦?难道侯府来了贼?” 梅长恭一听她这阴阳怪气的语气,便直皱眉,可想起昨晚大嫂的话,还是尽量压了压火气, “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若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周赴?” 听他竟说出了具体名字,梅宫雪心头一跳。 想不到梅长恭眼力还挺好的,居然认出来了,毕竟都是习武之人,能认出身手也很正常。 可是… 梅宫雪看了梅长恭一眼,很是疑惑道:“三爷这么说可是有了证据?周大人毕竟是朝廷官员,污蔑他可是重罪!” 梅长恭心里冷哼,早就料定了她是知情的,“我知道之前让你去和周赴联姻的事情是委屈你了,但你放心,大哥昨晚特意交代,这次一定会给你选一门好亲事。” 梅宫雪一挑眉,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把话题转开了。 就听梅长恭接着道,“反正你的婚事不用急,我会帮你在世家子弟中找一门适龄的,之前安排你和周赴相亲也只是权宜之计,你不必继续委屈自己。” “你这话什么意思?”梅宫雪不等他说完便出言打断。 之前明明是他们不顾自己的意愿,强行安排了她和周赴的婚事,现在好不容易两个人有些感情了,却又说给她找其他人? 见梅宫雪动了怒,梅长恭下意识想要教训她,可脑海中再次浮现昨晚梅宫雪在大嫂面前那样温顺乖巧的样子,突然就很怀念。 也不知梅宫雪何时能变回从前那样,追在自己身后,一声声地喊他“三哥”! 他心里很是遗憾,故此哪怕再生气也还是放缓了语气,“那个周赴你不是不喜欢他吗?既然陛下收回赐婚,难道不好吗?而且是孤男寡女的,他偷偷潜进来,谁知道对你安了什么心思?” 听到这话,梅宫雪脸色也冷了下来,“三爷弄清楚,我是人,不是你养的小猫小狗,我不管和谁往来也都是坦坦荡荡,别用你那龌龊的思想揣测我!” 梅长恭简直被她气笑了,一个男子天刚亮就从她院子里翻出去,还被自己逮着个正着,那能有什么好事儿? 谁知道周赴是什么时候来的,大概率是昨晚就来了,两个人能在一起干什么,他会猜不到? 梅长恭心中怒气更浓了些,“你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还是要顾念着侯府的声誉,幸好今天是被我发现了,若哪天被侍卫逮着,难免下人们不会传闲话,到时连累了阿香的名声怎么办?” 梅宫雪听到这才明白,冷笑着道:“我说三爷对我何时这么好心了,说到底还是为了梅香寒啊!” 梅长恭神色一滞,他今早之所以过来,其实本来就是要去看梅香寒的。 他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已经是仁至义尽,便不愿多费唇舌,只道:“我也是为你着想,毕竟你现在还是侯府的女儿,否则以为我愿意管你?” 说完,他就往外走。 可刚出门,梅宫雪突然在身后唤了他一声“三哥。” 梅长恭下意识回头,不料梅宫雪狠狠将门关上,“咣”的一声正好拍到他鼻子上,鼻血唰就流出来了,额头也磕得不轻。 梅长恭怒喝道:“你发什么疯?” 门后传来梅宫雪闷闷的声音,“我也是好心提醒你一下,下次进别人房间时记得敲门!” 梅长恭气得直骂,自己好心来提醒她,她竟不识好人心? 而且回想梅宫雪刚刚说的话,莫非,她还想和周赴继续这段姻缘? 特别是想起昨天晚上,梅宫雪丝毫不顾及梅香寒声誉而做的那些事,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梅宫雪之前不是一直拒绝和周赴的联姻吗?难道又是因为和侯府的人赌气,所以才改变主意了? 真是幼稚! 但不管怎样,他还是要为梅宫雪的终身大事考虑。 毕竟梅宫雪和周赴的婚约都已经被陛下撤了,怎么还可能继续? 梅宫雪这边他现在还真没辙,实在拗不过这个倔驴,那就只能亲自去找周赴问一问。 看他擅闯侯府到底意欲何为? 第112章 晟国太子 梅鹤鸣早早便到了御书房门外,已经等了一个时辰,景帝也没有让他进去。 他暗暗在心中盘算着,莫非陛下已经知道了昨晚的事?又或者那晟国使臣已经进宫告状了? “小侯爷,陛下召您进去。” 梅鹤鸣精神一振,冲太监点了点头,然后便推门走了进去。 一袭明黄色龙袍的中年男子,正不苟言笑地坐在龙椅上,两鬓虽已经斑白,但脸庞如刀削般坚毅,双唇微抿。 居高临下看过来时,带着一种常年上位者的漠然。 梅鹤鸣虽不敢抬头看,但余光一扫心立刻提了起来,因为那位晟国使臣也在! 看来果真如他猜想的那般。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梅鹤鸣规规矩矩的行礼,可半晌都没得到回应,额角的冷汗缓缓滑下,他赶紧撩袍跪下。 就听景帝冷哼一声:“梅卿家,朕听说你昨晚在宴会上对使臣很是无礼,可有此事?” 这话看似是询问,但语气中明显带着责备。 梅鹤鸣赶紧叩首,“微臣知错,实在是因昨日宴会上多吃了几杯酒,这才失了礼数,还请陛下恕罪!” 晟国使臣站立一旁,静静看着他,眉头微皱,并无太大的情绪外露。 这还让景帝挺意外的,还以为对方会露出不屑或者洋洋得意的神情,毕竟昨晚便急急入宫,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 那么现在梅鹤鸣都跪在这认错了,他还能这样平静? 见景帝迟迟不发话,梅鹤鸣连忙起身冲着一旁的使臣道:“郑大人,昨晚的事是我们侯府失礼在先,但请念在本侯是无心之失,原谅这一回!” 他在面向景帝时态度谦卑,可转头对上晟国使臣时,虽是道歉,但腰板挺得笔直,似乎就想用两句话打发了对方。 毕竟在他看来自己可是堂堂的安国侯,对方虽是贵客,但也只是个宦官而已。 自己肯低头认错,那还是看在晟国的份上,已经是给了他莫大的脸面,所以态度中透着傲慢。 郑渠如何能看不明白,直接就把他晾在那里了,根本不搭话。 这下尴尬的人就成了梅鹤鸣,他心里的火气立刻就窜了起来。 自己都没为梅香寒的事找他算账,他还有什么不满的? 这里可是他们大周朝,难不成还要自己给对方跪下赔罪? 梅鹤鸣正要说什么,却听头顶一声怒喝。 景帝面色不悦地看着他,“梅鹤鸣,你这么多年依旧改不掉清高傲慢的性子,道歉竟一点诚意都没有?来人,拖下去杖责五十!” 五十廷杖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哪怕是梅鹤鸣这样的习武之人。 他这才后怕,连忙再次跪下,“陛下饶命,只要使臣他能原谅,无论提出什么要求,微臣都会答应!” 郑渠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能连夜进宫告状,可不是为了自己。 他此番前来代表的是整个晟国,安国侯府的人敢这样对他,不仅是对自己无礼,更是对整个晟国无礼,这才有意刁难。 就在梅鹤鸣连连磕头时,有个小太监进来禀报。 “宁王求见!” 景帝其实也并不想打着五十廷仗,但毕竟要给人家晟国使臣一个面子,此时听到宁王来了,他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宣!” 宁王进殿行礼,看了看晟国使臣,又看了看跪在地上脸都皱成苦瓜的梅鹤鸣。 现在安国侯府已经算是投靠了宁王旗下,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能不替梅鹤鸣说话? “梅侯爷虽有错在先,但也是无心之失,且年轻时在战场上便落下了隐疾,若五十廷杖打下去,估计这条命都保不住了!” 其实出人命倒不至于,但他必须把话说得夸张些,就给那晟国使臣听。 让他别太过分了! 景帝并未表态,先看向了晟国使臣。 宁王向对方简单行了一礼,“本王听闻晟国人一向豁达不羁,想必也有容人之量,还望原谅安国侯一次!” 堂堂王爷能放下身段这样说话,的确不易。 郑渠心中的火其实已经消了大半,但不知为何,依旧是不肯退让。 “宁王殿下,快别这么说,真是折煞下官了,但您也知道,下官远道而来,就为了修补水坝,可还没等双方洽谈,就遇到了这样的事儿,实在是…” 虽说是共享母亲河,但他们晟国在上游,是他们大周上赶着才求自己才对,就想用两句空话打发了他吗? 景帝此时也看出来了,这使臣根本就是想借着安国侯府的事发难,心中顿感不满。 宁王想了想,只轻声笑道:“郑大人放心,这次修补水坝的银钱由我们大周承担,绝不让贵国破费一分,如此可好?” 这话一说,不仅郑渠震惊,就连景帝都瞪大眼睛看向了宁王。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啊! 宁王赶紧给景帝递了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他放心。 钱虽不少,但他已经有了法子,还要多亏了周赴找到的那份宝藏图! 其中有半个金矿,修补河坝绰绰有余! 听到这话,郑渠终于是态度软了下来,“既然宁王如此说了,下官自是同意。” 他这才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梅鹤鸣,“哎呦,小侯爷怎么还跪着?快请起!地上凉!” 梅鹤鸣见景帝点头,他才敢起身。 一边还在心里暗骂了这晟国使臣的虚伪,可面上却是不敢再嚣张。 “多谢使臣宽宏大量!” 郑渠此时得了实质的好处,整个人的态度也更加随和了,两人寒暄了几句,景帝便让他们先退下,只是留了宁王说话。 等离了尚书房,梅鹤鸣和郑渠一同向宫门处走。 昨天晚上还彼此看不顺眼的两人,此刻交谈起来甚是亲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关系多好。 “听闻郑大人此次前来可是带了不少随从,等此次水坝之事商议完毕后,定要多留些时日,本侯一定热情招待!” 郑渠虽是宦官,但他身上并没有寻常阉人那种猥琐的气息,若不是他声音尖细,常人很难从外表上判断出他是个阉人。 “不瞒小侯爷,下官此次并不是独自前来,我们太子殿下也来了!” 闻言,梅鹤鸣可真是一惊,“哦?可那日晟国车队到城门时,我怎么没见着?” 郑渠一笑,“不瞒小侯爷,我们太子殿下好奇大周的风土人情,早一个月之前便微服私访来此,不过说来也有些怪,我派人去之前约好了的地点等着,居然也没见着。” “不过倒也不用担心,殿下他毕竟年轻,少年人风流嘛,肯定在哪个戏园子耽误了,想必过两天就到。” 梅鹤鸣是真没想到,就连晟国的太子也到了。 因着昨晚的事情,他语气中难免多了一丝殷勤,主动道:“郑大人在京都中毕竟人生地不熟,若要找人,本侯倒是可以帮上一些小忙,可惜,不知太子长相!” 郑渠一想也是,自己还要忙着修补水坝的相关事宜,还真腾不出人手来去找太子。 于是在回到公馆后,特意将太子殿下的画像送去了安国侯府。 只见画上的男子年轻俊朗,可毕竟是晟国人,不懂大周朝的习俗,身上的衣服搭配得有些不伦不类。 要说有什么特殊之处,那就是对方腰间挂着的一块玉佩了。 那是大晟国皇室特有的信物,麒麟玉佩! 第113章 季云初不信! 梅长恭本来是去刑部找周赴的,但人不在,打听过后才知道今早进宫了。 终于,他在一间酒楼外,看到了对方的马车。 可当他想推门进去时,却听见里面传出了宁王的声音。 “…这次宝藏图的事情多亏了你细心,这赵章死的也算有些价值!” 宁王的声音明显是很高兴的。 梅长恭赶紧屏住呼吸,仔细听着。 就听周赴似乎给宁王重新倒了杯酒,才道:“听说赵章之前在北方发现了一条金矿,应该都被他藏在了滨州。” 宁王爽朗一笑,“这次修河坝的事情也是为陛下分忧,总之你这件事情处理得很好,有想过要什么赏赐吗?” 周赴似乎在琢磨该怎样开口,他太清楚宁王的脾气,若自己说并无所求,那宁王反而不放心了。 “殿下,属下和安国侯府的婚事被陛下撤回了,所以属下想…” 没等他把话说完,宁王便道:“本王明白你的意思,看得出,你似乎对那姑娘还蛮中意的,不过你此次立下大功,让更多人见识到了你的能力,陛下又给你升了职,这些日子已经有不少大臣关于询问你的婚事的?” 周赴一时沉默。 门外的梅长恭听着,拳头下意识紧握。 片刻后,周赴的声音再次响起,“属下明白殿下的意思,但安国侯府现在虽说归顺了,但毕竟关系不够牢靠,若能有婚事彼此绑定,才能更加牢靠的啊!”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他还是想娶梅宫雪。 这次反而轮到宁王犹豫了,“周赴,好男儿志在四方,你该寻一门更合适的、更有助于你日后仕途的,至于侯府那边,对你实在无所助益,这些事你应该明白?” 即便没有看到,梅长恭此刻都能想象到宁王那略带轻嘲的眼神,分明是看不少侯府! 他有些接受不了,直接甩袖噔噔噔下了楼。 可心里又不得不接受事实,那就是他们侯府的势力早就不如当初! 宁王虽说并没有放弃侯府,但即便联姻也绝不会再用周赴,多半是会换个阿猫、阿狗过来联姻。 真是… 不行,他就不信找不来比周赴更好的婚事! 但梅长恭也没有走,而是就在不远处等着。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宁王终于离开。 他这才带着怒气重新上楼,等看到正往出走的周赴后,二话不说,挥起拳头就向对方打去。 周赴身上虽有伤,但也及时躲了过去。 可梅长恭竟还得寸进尺,想去掏刀,却被周赴一把叼着手腕。 也不见他怎么动作,灵巧地一转,就直接把刀夺在自己手中,然后立刻后退两步。 就连本就心事重重的脸上此时也是多了怒气,“梅长恭,你有毛病?” 梅长恭没想到自己的兵器就这么被人夺了,气得把刀鞘一丢,死死盯着周赴质问道:“你装什么?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好事吗?” 两人毕就在大厅里交了手,不少路过的人都驻足观看。 可周赴面上却一副坦然,“我哪知道你那榆木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想着,自己不过是给梅宫雪送一份长寿面而已,那又怎么了? 见他这样,梅长恭冲过来又是一拳,他想说什么,但见四周都是人,便一把将周赴推进了包间内。 “你昨晚是不是去找过小雪了?” 不料,周赴直接摇头,“不曾!” 梅长恭一愣,随即暴怒,“你还不肯承认?” 周赴一皱眉,语气不善道:“我昨晚一直在刑部,多少弟兄都可以作证,三爷即便要冤枉我,也得拿出证据?” 其实周赴知道自己今早的事情做得有些不妥。 毕竟自己一个外男,偷偷潜入到人家女子院中,容易遭人非议。 但他实在不想爽约,已经答应过了梅宫雪,更不想让对方失望。 可正因为他在乎她,所以此刻坚决不能承认,反正梅长恭只是看他身影,又没当场逮着! 让他没想到的是,梅长恭刚刚话中的意思竟是指,自己昨晚就去了。 意思是指自己在那过夜了? 这让他感到很愤怒,梅长恭可是梅宫雪的亲哥哥,至于把自己妹妹的人品想得这么不堪吗? 自己只是早上时去送了个面,他居然联想到两人私下里有了苟且! “梅长恭,你是不是又欺负阿雪了?是不是又对她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梅长恭听的火气更大,“我教训我自己妹妹理所应当!” 话刚说完,周赴突然发狠,立起一掌直接打在他肩头,将他整个人震出多远! “这一掌是给阿雪出气的,她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哥哥?” 梅长恭虽不服,但他的功夫在周赴面前实在是不够格,被这一掌拍得好半晌都没爬起来。 “周赴,你个王八蛋!你擅闯我侯府居然有理了?还敢动手打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周赴站在他对面,掸了掸身上的灰,轻蔑地扫他一眼。 这梅长恭真是个没脑子的,怎么从早到晚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 周赴都懒得和他废话,“梅长恭,要不是看在阿雪的份上,我这一掌都能将你打个半残,以后少来烦我!” 和这种人说话真是秀才遇到兵,他刑部还有一堆事呢,直接推门离开了。 梅长恭很不甘心地吼叫着,“周赴,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有本事咱俩光明正大打一场,你给我回来!” 片刻后,一只手将他给搀扶了起来。 梅长恭一愣,还以为是周赴回来了,结果却听身旁传来了一个隐隐带着怒气的声音。 “刚才你说,周赴昨晚去了小雪的院子?” 梅长恭抬头一看,竟是季云初! 梅长恭看了看门口的方向,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去的,不过今天早上离开的时候,的确被我撞见了。” 今早离开? 季云初眸光一闪,整张脸瞬间阴沉下来。 他也是碰巧在这里吃饭,所以刚刚听到走廊里有人争吵时出来瞧一眼,没想到竟是周赴和梅长恭。 而且这两人谈话前却还提到了梅宫雪,他这才留心想过来打听一下情况。 “你确定,周赴是从小雪院子里翻出的吗?” “当然,我差点被那块破石头子打中!” 一时间,季云初就愣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那两人的婚事不是都已经撤了吗? 周赴竟偷偷地去见了梅宫雪,而梅宫雪那头也没声张,显然是愿意见的。 怎么会这样? 不行,季云初不信! 梅长恭是个什么人,他很清楚,说不定是在污蔑梅宫雪。 他得亲自去问问梅宫雪,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难道不成…还想嫁给那个周赴吗? 第114章 从小娥下手 桃花苑中。 午饭时,被看将厨房做的面端了上来。 梅宫雪刚尝了一口,脸上就满是失望之色。 被看纳闷,“小姐怎么不吃了?这不是您特意吩咐厨房做的吗?” 梅宫雪摇了摇头,“算了,拿走!” 虽然同样是简单的一碗面,但侯府的厨子显然是没有周赴用心,面条一点都不劲道,丝毫没有口感,而且高汤也不够浓。 被看提鼻子闻闻,尝了一口,“奴婢感觉味道还可以啊!” 梅宫雪却直摇头,若是自己没有吃过周赴的那碗长寿面,吃这碗估计也觉得还行。 可尝过了好东西再尝这个,真是难以下咽。 面条被端了下去,紧接着又端来一碗药,似乎有些烫。 于是被看先将梅宫雪手上的伤重新换了一遍药。 梅宫雪的双手之前被拔了指甲,伤口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在地牢里时又被冻到了,所以伤口有些反复。 这时,下人来报,“大小姐,云初公子在外求见!” 梅宫雪第一反应就是,怎么又来了? 简直烦都要烦死了! “就说我睡着了,不见客。” 小丫鬟有些为难,支吾着道:“小姐,云初公子似乎猜到了您会这样回复,所以刚刚他说已经看见被看姐姐端了药碗进来,您一定醒着!而且,云初公子说他带了一件小姐会喜欢的东西来。” 听到这话,梅宫雪撇撇嘴,正好手上的药也已经换完了。 她有些好奇季云初所说的东西是什么,于是点了点头。 很快,季云初便进来了。 梅宫雪都懒得和他寒暄,直接开口问道:“你找我有事?” 季云初察觉到了她话中的不耐烦,很是无奈,可当他看见了梅宫雪手旁那碗浓稠的药汁时,放柔了语气:“我去了以前那间铺子,给你带了很多糖果。” 梅宫雪眉心微蹙,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就见季云初起身,直接将两大盒糖果放在了汤药旁边,“我知道你一向怕苦,以前吃药的时候就费劲,非要有糖果才肯乖乖喝下去。” 听到这话,梅宫雪都愣住了,季云初刚刚说带来一样自己需要的东西,不会是指这两盒糖? 季云初的视线落在了她手上的伤口时,不经意间露出一丝痛心,“怎么了,小雪?以前我每次给你买他家的糖果时,你都是很高兴的啊!” 这只是两人共同成长的十几年里,其中一件小事而已。 他今天故意提起,还是很期待能从梅宫雪眼中窥得几分往日的样子。 梅宫雪感到哭笑不得。 然而季云初还在继续道:“要不你先吃两颗甜糖,然后一口气将这药喝下去,再赶紧含一颗,这样就尝不出苦味了!” 梅宫雪低笑一声,并没有去接糖,直接端起药碗。 季云初怔愣,还以为梅宫雪是在和他赌气,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赶紧拿着两颗糖递过去。 然而,梅宫雪这边已经仰起脖子,将那药一饮而尽。 等放下空药碗时,更是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完全没有往日那般怕苦的样子。 季云初拿着糖的手就那么僵在那里。 梅宫雪看他一眼,淡淡道:“多谢季将军好意,我早就习惯了苦涩。” 季云初一时面露窘迫,手中的糖也不小心掉了下去,滴溜溜滚到了房间的某个角落。 他其实也知道自己今天的行为有些幼稚,但其实这件事醉翁之意不在酒。 而是他! 他想告诉梅宫雪,自己依旧在乎她。 但凡梅宫雪有一点和自己重归于好的念头,那今天见自己会带着糖过来,便一定会像小时候那样欢喜。 可,如果今天来的人是周赴呢? 想到这里,季云初的心口感起泛起一阵阵的疼。 “季将军,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即便以前怕苦,这么多年过去,也早已变得无所谓,所以请你以后不要自以为是的以为有多了解我!” 梅宫雪冰冷的话,几乎字字都敲在了季云初的心头。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缓缓起身,干巴巴道:“那我就先走了。” 他还特意等了一下,见梅宫雪没有再说话的意思,这才转身离开。 直到走出侯府,上了马车,季云初才有些脱力地坐下。 他微微攥紧拳头,觉得自己整个人变得很空虚。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了解梅宫雪的,毕竟有先前十几年的基础,可今天他的行为怎么看都觉得像个笑话! 之间花了那么大的心思,才阻止了梅宫雪和周赴的婚约,难道这一切都白费了吗? 真的不能挽回梅宫雪了吗? 另一头,梅宫雪看着被留下来的糖果,直接让丫鬟拿去丢掉。 她现在但凡看到和季云初相关有关的东西,都会觉得不吉利。 而当被看将糖果丢出去后,再次回来时,身边竟多了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 “小姐,李四说他发现了一些有蹊跷的地方。” 梅宫雪看到李四片刻后才回想起来,对方原本是在天巧居跟着王师傅学手艺的一个伙计,被自己临时借来帮忙查点事情。 查的不是别人,正是小娥! 其实之前发现梅花苑的人偷偷煎保胎药的时候,梅宫雪就已经觉得很可疑了。 但她当时并没有深究,主要是那时她想着自己终于搬出侯府住了,便不愿意管这些破事儿。 可自从被梅鹤鸣抓回来后,她摆弄改变了之前的态度。 以后不论这侯府中的谁,只要被她抓住了小辫子,就没想好过! 而第一个开刀的,就是梅香寒! 若想对付梅香寒,小娥定是那个突破口! 梅宫雪怕自己院子里的人不方便,这才和王师傅借了一个伙计。 “李四,你可是有什么发现吗?” 李四将声音压低道:“小的按照大小姐的吩咐,特意去查了查那个小娥,她家中父母尚在,除此之外,好像还有一个未婚夫。” “是她的表哥,对方今年都二十五了,并未娶亲,好像一直在等小娥!” 梅宫雪想了想,莫非小娥之前肚子里的孩子是她表哥的? “这两人近期可有见过面?” 然而李四却摇摇头,“她表哥家在南方,所以前些日子过年时就回了老家,已经离开三个多月了,好像这两天才回来。” 梅宫雪心思百转,这个小娥之前有事买堕胎药,又是吃保胎药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看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轻声道:“小娥的那个表哥,奴婢之前也听过,好像小娥和也挺喜欢对方的,说再攒攒钱,两人就成亲呢!” 梅宫雪挑了挑眉,思量片刻后,她坏笑着冲李四道:“你想办法将小娥怀孕的事情透露给她那个表哥。” 之后,梅宫雪又转头看向被看,“咱们这头也要盯紧小娥,这两人若真有感情的话,那个表哥一定会过来询问情况的,到时留意小娥有何反应!” 第115章 设套 离着侯府两条街外,有条商业街,卖什么的都有。 特别是有个馄饨摊,更是远近闻名,一般侯府下人们出入时都会路过这里。 陈鹏身上背着个小包裹,手上还提着两样东西。 他本来是打算直接去侯府找人的,但觉得饿了,便也留在了馄饨摊儿上。 天黑后风大,吃上这一碗热腾腾的馄饨还真是让人心情愉悦。 可刚吃到一半儿,就听到身后有人提到了侯府,他便下意识竖起了耳朵。 “你们听说了没?前些日子,侯府有个丫鬟怀孕了,反正也不知怎么的,买堕胎药的时候没给钱,那大夫都找上门去了,闹得很大!” “侯府啊,那不很正常吗?听说侯府大夫人怀孕了,又没有侍妾,那小侯爷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纳个妾也不是问题,怎么会闹到打胎?” “我知道了,是不是哪个丫鬟勾引了小侯爷?大夫人不愿意了,毕竟还没抬进门儿来就偷偷怀孕了,这实在是有损颜面,知道是哪个丫鬟吗?” 陈鹏本来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他知道越是这些大户人家里,后院儿的事越污糟。 不过幸好自己的小娥不是那种人,两个人早就定了情,自己今天便是特意带了家乡的特产去看望她的,说不定到了年底,两人就能顺利成婚了! 他这么想着,更是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刚想叫老板过来结账。 可后桌吃饭的两人却是越说越来劲,“其实一个丫鬟若怀了侯爷的孩子,那也是好事,知道叫什么吗?” “当然知道,就是二小姐院子里的小娥!” 听到这,陈鹏原本正在掏钱的动作一僵。 谁? 小娥? 他顿时大怒,起身便来到了那人身旁,非常严肃的斥责道:“你一个大男人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小侯爷和夫人的关系更是出了名的恩爱,人家侯府的丫鬟算是懂规矩的!” 原本正聊得热火朝天的两人都是一愣,本来就喝了点酒也只是闲聊而已,却不想陈鹏这样认真,“我说我的,你管得着吗?” “莫非你是侯府的下人吗?你们主子知道你在外面管不住自己的舌头?信不信我抓了你去侯府!” 陈鹏说着,竟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腕。 那人疼得呲牙咧嘴,“你放手!我又不是侯府下人!” 闻言,陈鹏冷哼一声,这才松开他的手,“既不是侯府中人,那就是信口雌黄了!” 那人似乎被他这一本正经的模样给气笑了,和自己的同伴对视一眼后,才轻蔑地看向陈鹏。 “这件事侯府的所有人都知道,当初买堕胎药的时候人家大夫都找上门去了,而且事情也是那个叫小娥的亲口承认的,还能有假?” 陈鹏瞳孔一震,什么?是小娥亲口承认的? 自己虽和小娥也有婚约,但两人毕竟还未成婚,一直是清清白白。 那孩子是谁的? “不可能!”陈鹏愤怒的大叫一声,直接薅住了那人的衣领,“一定是你在乱说,对不对?” 原本人家只是和朋友闲谈,谁知陈鹏竟较真儿动起手来,那可不行! 两个大男人难道还会怕他? 陈鹏身上很快就挨了好几拳,眼圈都青了,但他依旧不肯松手,一个劲地念叨着:“小娥不是那种人!” 那两人也不是傻子,此时都琢磨过味来,上下打量他一眼,嘲讽的着道: “瞧你这么在乎,该不会认识那个丫鬟?是人家的老乡?我告诉你,以后那小娥可就飞黄腾达了,哪怕是留在侯府做个侍妾,每个月都有不少银子的。” “一下子就成了半个主子,这样的事儿谁不眼馋心热?就你这一脸倒霉相,还是别耽误人家了,哈哈哈!” 那两人说着,根本就不在乎陈鹏这样一个乡下人,勾肩搭背的又重新回到馄饨摊上喝酒。 陈鹏则颓然地瘫坐在一旁,心里也不免泛起了嘀咕,难道小娥真的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他擦擦鼻血,勉强站起身,本来是想拿回自己带着的那些土特产的。 可一低头间,突然注意到了自己衣袖上的补丁,心中一阵苦涩。 本来今天他便是约好去和小娥见面的,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 至于一旁馄饨摊上的两人,还时不时瞥了他一眼,语气甚是幸灾乐祸。 “哥们,咱打赌,那个小娥现在都已经怀了侯爷的孩子,怎么还可能搭理他?估计也就用百八十两的银子把他给打发了!” “我看用不了那么多钱,顶多十几两!” 陈鹏紧紧握着手中的包裹,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看了看侯府的方向,沉默着离开了。 … 片刻后,桃花苑内。 “回禀大小姐,那个陈鹏已经知道了小娥有身孕的事情,瞧着似乎对小娥还挺痴情的,反正一副很受伤的样子。”李四道。 “那他人呢?和小娥碰面了吗?” “没有,最后是气鼓鼓的离开了。” 被看在一旁听着,脸上满是兴奋地道:“小姐放心,奴婢已经找人紧紧盯着小娥了,就看她什么时候和她那表哥见面了,到时候一定很热闹!” 梅宫雪的嘴角也忍不住上翘,“等着,既然那个陈鹏没有来侯府,那用不了多久,小娥就会察觉异样,主动找他的!” 被看点头,“说起来,她的表哥对她还真是不错,在乡下帮她照顾着父母,还巴巴地等着她回去成亲,不过奴婢有些担心,小娥会不会一狠心直接承认自己有了身孕?” 梅宫雪则胸有成竹地摇摇头,“不会的,小娥一定会去找她表哥把事情解释清楚。” 她有预感,不管真相是什么,肯定和梅香寒脱不了干系。 整个梅花苑内,梅香寒最信任的人就是小娥了,很多重要的事情都是让对方去办。 而小娥也是对梅香寒忠心耿耿。 对于这种人,来硬的反而会适得其反,还容易打草惊蛇。 梅宫雪这才换了一个方法,想着挑拨小娥和身边人的关系,定能套出对方的实话来。 虽然这种做法有些不太光彩,但梅宫雪可不会再惯着她们了。 “把人盯紧,我若没猜错,明天那个陈鹏应该就会上门兴师问罪了!” 第116章 珠胎暗结 第二天,梅花苑。 梅香寒一早醒来后,便盯着一块墙面发呆。 那里原本挂着的是当初季云初的那幅画,现在已经摘了,空空荡荡的。 就像她的心,也空空的。 小娥端了早饭进来,很是气愤地汇报道:“小姐,奴婢打听了,昨天云初公子的确是来府里了,可他只去了一趟桃花苑,然后便走了!” 梅香寒默默垂下头,让人看不清她眼里的神色。 莫非这么多年,季云初的心里竟从来没有自己吗? 她能接受季云初移情别恋,也能接受和其他女人共侍一夫。 可她不能接受的是,在季云初心里,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她! 那天花火宴上发生的一幕幕,都清晰地印在她脑海中,像根刺一样。 她很想当面问一问季云初,如果那幅画中的人不是自己,那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自己? 可是,她不敢! 若不是父亲临终前将自己托付给季云初,那如今和他定亲的人还不一定是谁呢! 只要没有意外发生,云初哥哥还是会娶自己的,对? 不得不说,她心里真的很慌。 “小娥,你赶紧去把三哥叫来,就说我有要事和他商议!”梅香寒突然道。 这两天,她想得很明白,一定要断了季云初对梅宫雪的心思! 至于方法她也想好了,就是赶紧将梅宫雪嫁出去! 梅香寒坐在镜子前端详着自己的容貌,看着这张和姐姐一模一样的脸,她的心情很复杂。 只要梅宫雪嫁人了,想必云初哥哥就会死心的。 一定会的! 而小娥也按照她的吩咐来到前院,可门房的人突然告诉她,说府外有人找。 小娥顿时眼前一亮,应该是陈鹏来找自己了! 今年春节她都留在侯府,根本没空回老家,也不知爹娘怎么样了。 而且奇怪的是,明明她和陈鹏约好昨晚就见面的,却不知为何对方爽约了,难道家里出了什么事? 于是,小娥找来其他人帮忙传话,自己则来到了侧门。 门外的陈鹏见了她,直接冲了上来抓住她,恶狠狠地质问道:“小娥,你居然做出这种事来,你对得起我吗?” 小娥可被吓了一跳,好在这个时辰附近没有人。 但毕竟也是侯府门口,她赶紧拉着陈鹏去了一旁的巷子里,声音里也多了些责备。 “你在侯府门前喊什么?我不是让你昨晚来吗?是不是我爹娘出事了?” “你说句实话。”陈鹏语气中明显带着不甘,“你是不是对我只是利用,明明你都已经到了出府的年纪,为什么不肯走?还是说想要吊着我?” 小娥赶紧抓住他的手,不可置信道:“陈鹏哥,难道我在你心里是这种人?” 说着,语气里已经染上了一丝委屈。 可陈鹏却一把甩开她的手,冷冷道:“你委屈什么?你整天在侯府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你家里的那些地都是我帮着犁的!你说,你是不是已经怀孕了?” “我没有!”小娥心中一惊,连忙摇头,“我怎么会背着你做出这种事?” 可陈鹏显然不信,昨天他回家后想了一晚上,虽然心里怀疑小娥,但也实在不愿意冤枉她。 所以天没亮他就来到了侯府侧门,就是想要在买菜的下人中打听一下关于小娥的消息。 结果这一打听,他的整颗心都凉透了。 原来昨晚那个人并没有骗他,如今侯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小娥她有了身孕! 陈鹏的情绪几乎都失控了,低吼着道:“你说,孩子是谁的?是不是那个侯爷的?你嫌弃我了,对不对?” 他的情绪太过激动,声音都拔高了一个调。 小娥实在没想到他居然知道了这件事,眼泪立刻在眼眶中打转,“你误会了,我没有!” 但陈鹏此时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解释,而是加大了手下的力度。 小娥疼得脸色一变,眼泪直接落了下来。 陈鹏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赶紧松开手,但道歉的话却是说不出口,只是死死盯着对面的人,似乎在等她一个解释。 可,小娥张了张口,神色很是犹豫。 最后,只是从腰间取出了两锭银子递给他。 “这些银子你留一半,剩下一半回去给我爹娘买两身好衣服,等过些日子我会和你解释清楚的。” 看着她手中的银子,陈鹏眉心蹙起,耳畔竟回想起了昨晚那人的话。 …估计也就用百八十两的银子把他给打发了… 陈鹏顿时大怒,气得一把推开,“你果真是攀了高枝对不对?你肚子里的孩子是那侯爷的,要给他做小妾了,对不对?” 小娥一愣,没想到他竟联想到了这一步。 就听陈鹏接着道:“小娥,当年你们家穷得都吃不起饭,你爹这才把你卖进侯府的,这两年你也没回家孝顺过,都是我在替你照顾老人!” “若不是我,你能安心在这侯府过好日子吗?你若不想和我好了,直说就是,我还能缠着你不成?可你分明是故意吊着我!大不了以后一拍两散!” “陈鹏哥!”小娥忍不住惊呼一声,大概是从未见过他这样发狠的样子,也知道对方不是开玩笑。 可是这件事,自己真的是无辜的! 半晌,小娥似乎终于下定决心,轻声道:“陈鹏哥,我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陈鹏双眼通红,“当我是傻子吗?侯府的下人都说了,那天是你亲口承认的!” 小娥真是被逼得不得不松口,“其实,怀孕的是我们家小姐,我只是替她背锅而已!不信的话我现在就随你去医馆,让大夫给我把脉!” 陈鹏闻言也是愣住了。 小娥心里内疚,知道自己不该把这件事的真相泄露出去的,可现在也是没办法了! 她抬起头,深深地看了陈鹏一眼,叮嘱道:“这件事我过后我过后会和你详细解释,你先回去,不过要记住,千万不能往外透露一个字,否则,我和小姐可就完了!” 这两人又说了会话,然后才分开。 与此同时,一直躲在他们身后的两个身影,也悄悄地离开了。 … 桃花苑内,被看和李四前后脚回来了,分别向梅宫雪汇报了刚刚的情况。 梅宫雪开始都有些不敢相信,但毕竟是两个人都听到的真相,不可能有错! 原来,怀孕的人竟是梅香寒! 怪不得! 梅宫雪回忆那天姜大夫找上门的情形,很多费解的事情,一一想明白了。 难怪小娥要偷偷拿走人家的医案,就是不想将此事宣扬出去。 只是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 那天,梅宫雪将所有下人都召集到了前厅逐一检查,小娥这才冒险将此事担了下来。 毕竟她若出事,梅香寒还能保她。 可若梅香寒出事,那她也就完了! 被看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巴,“莫非,二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是云初公子的?” 梅宫雪想了想,却是摇头,“偷偷摸摸的,不像啊!” 毕竟这两人已经有了婚约,即便不小心珠胎暗结,大不了把婚事提前就是。 “那会是谁的?”被看眨眨眼,她其实更关心的是梅宫雪,“也幸好这件事没有暴露出去,否则就连小姐您的名声也要受损!” 梅宫雪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心里就是有一种隐隐的兴奋。 得寻个机会试探一下,看看那孩子到底是谁的! 梅宫雪侧头,“你继续盯着陈鹏,若是小娥再去找他,一定要听好,看对方知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李四点头,“是。” 第117章 顶多是个妾 几日后,梅宫雪正在整理从王师傅处取回的软甲。 东西大致完成了,但它还缺这一块,就是心口处,这里是习武之人的命门。 其实正常铠甲都会安一面护心镜,但软甲却不一样。 王师傅那边也试了好几种材料,都不满意。 就在梅宫雪琢磨着用什么合适时,就见被看抱着一个锦盒进来了,“小姐,你看这样东西能用不?” 梅宫雪轻笑,“真是辛苦你了,连着从库房里找了好几样东西,这次又是什么啊?” 被看道:“奴婢也不知道,是在箱子的角落里发现的,小姐先看看!” 然后直接将锦盒打开。 梅宫雪下意识看去,觉得有些眼熟。 等将东西拿在手里试了试,觉得很有弹性,好像是一种鱼皮,也不知道结不结实? 她吩咐被看赶紧将剪刀匕首等东西摆了上来,挨个试一试。 谁料,梅长恭这时竟闯了进来。 梅宫雪顿时皱眉,看来上次给他的教训还是太轻了。 看着桌上摆放着的几样材料,梅长恭质问道:“这些都是你吩咐人从库房找出来的?” 梅宫雪看他一眼,淡淡道:“是啊,怎么了?” 自己从侯府库房里找些东西而已,他耳朵还挺灵! 梅长恭立刻沉声斥责,“我就纳闷你的人这两天怎么一直往库房跑,若不是特意和管家打听了一下,还真是没明白,原来你竟偷偷用重金打造了软甲,说,是不是准备送给周赴的?” 听到这话,梅宫雪冷笑,“偷偷?我何时偷偷了?三爷看不到我这是光明正大地在选材料吗?你若是觉得我不配碰库房里的东西就直说!” 这一番话说出来,梅长恭反而有些不好回嘴了,梅宫雪明知他不是这个意思。 可看梅宫雪这一脸防备的模样,就仿佛早已在心里认定他这个哥哥不是什么好人了! 梅长恭越发气恼,“我和大哥都是习武之人,怎么不见你肯花这份心思?现在居然还给外人做?那你知不知道你从头到脚穿的东西,花的钱都是侯府给的?” 梅宫雪翻个白眼,“你又要骂我不懂感恩了?那你自己呢?从小到大锦衣玉食,难道就是自己凭本事挣来的?就你这遇事冲动的脾气,好像也没给侯府挣来什么荣耀?” 成天到晚的,只会在自己面前吹胡子瞪眼睛,但凡他有点真本事,侯府也不会一点点堕落成今天这个样子! 而且她没记错的话,当初周赴送来的那些聘礼,哪怕此时婚约解除了,侯府也没有归还? 梅长恭被说得很不自在,深吸一口气才将心头的郁闷压下。 “一件破软甲而已,你还想用这个讨好周赴不成?人家压根都看不上你!” 谁知梅宫雪并未和他一般见识,哪怕对方说出的话不留情面,她也没有动怒。 与梅长恭这样的耍傻子较真,只会显得她自己蠢! 梅宫雪索性道:“对,我就是用它讨好周赴!” 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梅长恭更是气坏了,直接暴怒:“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婚事都已经取消了,你还上赶着往上贴?” “天下好男人多的是,你还非盯着那个周赴吗?人要有自知之明,我也是为你好!” 毕竟之前,他已经听到了宁王和周赴的谈话,人家以后的亲事肯定是有权势的那种。 “这事用不着你管,你只是我哥,又不是我爹!”梅宫雪的声音也高了一分,语气中带着嘲讽,“总之,我不管愿意给谁送东西,都是花我自己的钱,三爷请回!” 她实在是弄不明白,梅长恭怎么突然关心起自己的婚事来了? 之前明明是他们将自己往周赴的身边推的,现在这又是干什么? 却不料,梅长恭冷哼一声,神色突然变得凶狠道:“刚刚是不想打击你,才没说的实话!” “告诉你,这次周赴在赵章的案子中立了大功,直接升职,包括开春后重修河坝的事,陛下都钦点让他全程督办,人家现在也是朝中新贵,你觉得以你的身份配得上吗?” 梅宫雪心头一跳,手下的动作都不由得停了下来。 见此她终于有了梵音,梅长恭更是冷笑,“你以为周赴的婚事就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你别忘了他是宁王的人!宁王让他往东,他敢往西吗?” “到时他一定会娶门更有益于仕途、门当户对的世家女做妻子,而你顶多也就是个妾,你难道也愿意?” 梅宫雪身上一寒,她怎么把宁王给忘了! 见她终于明白过来,梅长恭这才叹息一声,“所以我劝你离那个家伙远点,别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到时候丢的还是侯府的人!” “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呆在院子里,至于你的婚事我会帮你张罗,给你找一门更好的亲事!”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梅宫雪的心也缓缓沉了下去。 事到如今,即便宁王还同意和侯府联姻,估计也只是换个人,不再是周赴了! 她看着桌上完成了一半的软甲,陷入沉思。 周赴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出身寒微。 即便相识不久,梅宫雪也能看出他是有野心的人。 因为但凡宁王交代的任何事情,他都尽力完成,从不喊累。 人凭自己的本事想获得更好的生活有错吗? 当然没错! 可自己真的会是他最好的选择吗? 梅宫雪能猜到,梅长恭刚刚的话应该不是骗她的,可能是提前收到了什么消息。 她真的希望周赴可以去更大的舞台上展示自己,而他也的确需要一门更好的亲事。 可这样的话,自己愿意当妾吗? 梅宫雪紧咬着嘴唇,哪怕她知道即便是做妾,周赴也不会亏待她,哪怕自己曾经委身给一个太监! 那她不想做妾! 不得不承认,她骨子里还是有一份傲气的。 所以,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被看,等明天的时候,你亲自将这件软甲交给周赴,然后告诉他,这件软甲便当是我还了他之前的恩情,从此两清,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梅宫雪说到这,手都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对自己而言,周赴已经将一颗真心送到了她面前,而自己也已经答应过他了。 可想而知,周赴听到这些话后,会有多怨她! 但他还有大好的前程,就凭梅宫雪现在的名声,恐怕只会毁了他! 那么,早断就比晚断强! 被看就站在一旁,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梅宫雪的纠结。 毕竟,自从小姐这次恢复后,似乎只有在提到周赴时才会有几分放松,而且还几次救过梅宫雪。 可如今就这么断了吗? 小姐啊,当初您为了追求季云初多么的锲而不舍,为何这次不肯再坚持一下? 是怕了吗? “行了,将东西拿下去。”梅宫雪已经有些说不下去了。 可令她意外的是,平时一向听话的被看却迟迟没有动作。 就在梅宫雪疑惑地抬头看向她时,被看似乎鼓足了勇气轻声开口。 “小姐,奴婢觉得您这样做是不对的!” 第118章 假冒书信 “被看,你在说什么?” 梅宫雪诧异。 被看挠了挠头,这才道:“奴婢也没读过多少书,可小姐您现在对周大人做的事,和侯府其他人对您做的事,有什么区别吗?三爷每次来都是说为了您好,可奴婢看小姐每次都不高兴,所以才…” 梅宫雪愣住了,被看的话在她耳边回荡着。 是啊,自己怎么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梅长恭总是打着为她好的幌子,可做出的事又让人气愤不已,从来没有询征求过自己意见。 而刚刚,自己满脑子只想着周赴以后应给如何、如何,都是为了他好! 可能不光梅宫雪这么想,就连宁王也这么想。 自己若是这样擅自做了决定,又将周赴的一腔赤诚置于何地呢? 她突然回想起嫂子曾经说的话,两个人在一起遇到事一定要互相商量,好好沟通,否则早晚会出问题! 梅宫雪豁然开朗,是啊,这件事她总要问问周赴的。 万一他没有那么大野心呢?那自己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会同他携手度过。 即便是对方决定听从宁王的吩咐,梅宫雪也尊重他的选择! 于是,梅宫雪提笔写了一封信,她在信上问得很仔细,包括询问那天晚上他对自己说过的话,是不是还算数? 然后让被看将信送了出去,但令她没想到的是,一个时辰后,这封信竟是落到了梅长恭手中! 等看了一遍信中的内容后,可是把他气坏了。 他都已经警告过了,想到梅宫雪还是不肯放弃,居然还写了信去问人家? 看来,他得再去好好教训梅宫雪一番! 可走在路上的时候,却遇见了梅香寒。 “三哥!” 看方向,她应该是刚从温可院子里出来。 自从上次的事情后,梅香寒感觉到大嫂越来越偏心梅宫雪,所以这段日子来请安的次数都变得勤快了许多。 看到梅长恭这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她下意识问:“三哥这是和谁置气呢?” 梅长恭没有说话,他现在正极力压制着火气,但目光却是下意识看向了桃花苑的方向。 梅香寒立刻了然,柔声试探着道:“上次说了姐姐的事情,三哥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却不想梅长恭听到后,怒气忍都忍不住,“你管她做什么?她以后爱嫁谁嫁谁!” 他的语气很冲,都把梅香寒吓了一跳。 梅香寒以为他是不满自己插手梅宫雪的婚事,眼睛立刻就红了,“我那么说不也是因为关心姐姐,三哥你若不同意就算了…” 梅长恭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语气立刻软了下来,“对不起,哥不是冲着你,只是小雪她实在是…哎…” 梅香寒这才揉了揉眼睛,立刻有些撒娇地拉住梅长恭的衣袖,“三哥,上次我生辰的时候你就说带我去城外玩儿,这都多久了,你忘了吗?你以前可从来不骗我的!” 梅长恭本来想说自己这段时间的确有点忙,毕竟在兵部任职了,可梅香寒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实在招人喜欢,他拒绝的话也就说不出口了,只是安慰道: “放心,过些日子,哥就带你去玩!都赖小雪,我这两天净操心她的事儿了,明明陛下那边已经撤回了她和周赴的婚事,她居然还惦记着人家!” 梅香寒闻言心中一动,“姐姐是想嫁给周大人吗?” 梅长恭摇头叹息,“可不嘛!” 梅香寒这边却是轻轻松了一口气,“那不也挺好的?之前你就因为大哥、二哥瞒着你,把姐姐的婚事定下了很不高兴,担心姐姐受委屈,现在郎有情妾有意,三哥何不成全他们?” 反正只要不是季云初就行! “你不懂!”梅长恭眉头微拧,觉得梅香寒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也没什么见识,但还是耐心道:“我已经打听到了宁王的意思,分明是想给周赴找一门家世更好的婚事,我也是不想小雪伤心,而且我是真的怕了她再死缠烂打!” 当初梅宫雪就是为了追求季云初,成天到晚地追在人家屁股后面,可见有多固执! 而这次换成了周赴,他依旧担心梅宫雪会执迷不悟。 在对待季云初的事情上,梅宫雪最后就是最伤心的那个。 他担心梅宫雪会再次受伤,所以才一直拦着! 偏偏梅宫雪还不识好人心! 听到梅长恭这样关心梅宫雪,梅香寒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感觉自己的宠爱被分走了。 但很快又装作无事地笑了笑,“三哥最好了,凡事都替我和姐姐想在前头!” 梅长恭被她甜甜的笑容晃得一愣,原本的怒火都浇灭了不少,顺手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衫。 “还是我们阿香懂事,你姐姐若能有你一半贴心,那我就烧高香了!” 梅香寒用力点头道:“放心,姐姐她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以后定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梅长恭这才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心情好了不少。 梅香寒直接来到他身旁,挽着他的胳膊道:“我看这件事情三哥也不必太心急,姐姐是什么性子?吃软不吃硬!你非要拿出做哥哥的架势去教训她,她当然会不听了!” 梅长恭神色一滞,挑眉道:“你还懂挺多,继续说说!” 以前爹还在时就说过他这个臭脾气,让他改改。 可不知为何,每次看到梅宫雪那不咸不淡的表情时,他就忍不住怒从心头起,连他自己都有些想不明白。 梅香寒又是一笑,“姐姐毕竟是姑娘家,我自然理解一些,既然这封信现在落到了三哥手里,想必姐姐此刻定是在等周大人的回信,要不…三哥你替周大人写封回信!” 听到这话,梅长恭的脸色一僵,“这不太妥?” 他擅自截获这封信已经有些心虚了,但毕竟都是侯府的人,可若让他冒充其他人,多少有些违反原则了! 可梅香寒却是不以为意的撇撇嘴,“三哥,你不是说为了姐姐好吗?那受点委屈又何妨?像你这样横冲直撞地去找姐姐肯定也是无功而返,如今你只需要写封,替周大人明确地拒绝姐姐,不就成了吗?” 梅长恭虽有些犯难,但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办法。 而且是比较有效的办法! 想到这,梅长恭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 他替梅香寒将额角的碎发拢到耳后,夸赞道:“还是我们家阿香厉害,就按你说的办,那我先走了!” 说着,他便留下梅香寒,向着书房而去。 背影都透着一股抒怀,似乎终于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梅香寒就那么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眉头却微微蹙起。 三哥为了帮姐姐解决麻烦,宁愿放弃原则,可自己提议给姐姐相亲的事情,他为何不同意呢?是不是心疼梅宫雪? 这可怎么办? 她还想着梅宫雪赶紧嫁出去后,季云初那边才能尽早死心,而且最好嫁得远一些! 看来这件事,她还得靠自己! 第119章 她推了她 梅宫雪很快就收到了回信,忐忑地拆开,结果发现周赴并没有明确的回答。 只是让她参加两天后的一个迎春宴,说到时会给她一个答复。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自己? 梅宫雪本来以为周赴会像上次一样,偷偷潜进来当面和她说,但又一想明白了,应该是怕像上次那样被人瞧见。 也好,找个合适的时机当面说清楚就行! 她刚将信收起来,被看便不情不愿地进来了。 “小姐,二小姐又来了!” 光听语气就能感觉到她有多不待见梅香寒。 梅宫雪也皱了皱眉,还没说话就听被看道:“小姐如果不愿意见她,奴婢就去把她撵走,她若还是赖着不走,就拿那件事吓唬吓唬她!” 梅宫雪自然知道“那件事”指的是什么,立刻摇头,示意她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这件事梅香寒落在咱们手里的把柄,一定要用在正确的时机,你可千万要把好口风,别轻易泄露了!” 听到梅宫雪这番话,她又撅了撅嘴,“奴婢就是替您烦的慌,隔三岔五的二小姐就往这边跑,而只要一来肯定没好事!” 梅宫雪苦笑一声,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不过说起来,还真是有一阵子没有见到梅香寒了。 好像自从上次花火宴过后,梅香寒自觉丢了脸面,一直深居简出,这次主动来找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想了想,她还是道:“让梅香寒进来!” 被看立刻瞪大了眼睛,“放心,奴婢一定寸步不离地盯着二小姐,免得她一不小心又磕了碰了,最后都赖在您身上!” 说完,她便出去了。 反正自从知道了梅香寒的秘密后,她的底气明显足了不少,甚至还带了一分看热闹的心。 很快,梅香寒便进来了。 而被看果然就在离着她半米的地方紧紧盯着。 梅宫雪差点笑出来。 梅香寒抬头间便注意到了她嘴角的笑容,以为她今天兴致颇高,于是赶紧行了个礼,尽量压下心中的忐忑。 “姐姐还没有用午饭?我亲手做了几道开胃的小菜,想和姐姐一起分享!” 梅宫雪一愣,没想明白她这又是闹哪一出,便直接问道:“你有事就直说。” “过两天在金玉满堂有一场迎春宴,姐姐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梅香寒看起来很是期待。 梅宫雪微微抬眸,两天后的迎春宴,她也要去吗? 说起来,那只是一场很普通的宴会而已,其实就是各家小姐们、公子们闲着没事,坐在一起小聚。 又不是什么隆重的宫宴,梅香寒平时对这种宴会都不感兴趣的啊? 梅宫雪的确是想好要去的,但她可没打算和梅香寒一起去,到时不一定又要惹什么麻烦。 于是她几乎不假思索地道:“不去,我身体不舒服!” 她即便会去,也不想出现在众人面前,只和周赴说两句话便回来。 闻言,梅香寒一愣,“姐姐不去吗?你不是应该…” 说到这,她突然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梅宫雪挑眉,一时也没看懂她这是什么意思。 可下一瞬,梅香寒竟亲昵地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声音软软地哀求道:“好姐姐,你就去,当是陪我,一直闷在府里,你不闷吗?就当去散散心也好!” 她拿出了在几个哥哥面前撒娇的手段。 梅宫雪顿时整个人身子一僵,她实在不适应梅香寒这个样子,皱着眉,略显强硬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你找个人陪你不就行了?” 厌烦两个字就被她明晃晃地挂在了脸上。 可梅香寒就是浑然不知,依旧热情。 梅宫雪皱眉,下意识打量了她一眼,发现今天的梅香寒的确有所不同。 她的穿衣风格竟和自己有些类似! 以前她们还小的时候,因为是双胞胎,所以经常穿一样的衣服。 可后来府里的下人们总是弄不清她们,再加上梅宫雪有一阵子想要刻意和她区分开,便慢慢养成了自己的穿衣风格。 梅香寒从小就喜欢穿白色、粉色、鹅黄色之类的衣服,喜欢在额前留着可爱的刘海。 而梅宫雪则是喜欢蓝色、绿色、紫色的衣服、喜欢将头发扎起,觉得刘海很碍事。 可梅香寒今日却是罕见地将头发全都绾了起来,连发型都和自己有些相似,就好像在刻意模仿似的。 倒是一旁的被看忍不住开了口,“二小姐快松手,可别这么缠着我们家小姐了,免得到时三爷来看见了,以为我们又欺负了你似的!” 梅香寒显然没想到一个下人都敢这样和她说话,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委屈地看向梅宫雪,“姐姐!” 这副样子,还真是越看越像是被欺负了。 梅宫雪无奈,生怕麻烦又自己找上门来,只得道:“好,我考虑考虑!” 梅香寒这才点点头,“那好,我到时和姐姐一起去!” 梅宫雪抿唇不语,终于打发了她。 刚松了一口气,打算出门去看看温可。 谁知才走到一半,竟又碰到了梅香寒! 真是阴魂不散! “你到底要干嘛?”梅宫雪毫不客气道。 梅香寒这回终于察觉到她的不悦,但依旧笑着道:“我亲手做的菜,姐姐也不愿意吃,那一起去看嫂子总可以?” 说着,便又伸出手来,似乎想再次去拉梅宫雪的胳膊。 梅宫雪这次猛地收回手,根本不想让她碰自己。 梅香寒似乎被她吓了一跳,连退数步一下不小心跌进了花坛里。 现在虽是要开春了,但灌木丛中并没有多少绿叶,尖刺一下子将她的衣裙刮住。 梅宫雪下意识想要去扶,却生生地止住了动作。 梅香寒只得自己爬出来,有些手忙脚乱的。 只听“嘶啦”一声,衣裙竟是被撕下一大块布料来! 吓得她惊恐大呼,然后便赶紧蹲下身子,裹紧身上的衣服,否则让人瞧见了自己这衣不蔽体的样子,不得笑话死? 谁料下一刻,身上被人披了一件衣服。 是季云初! 他脱下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梅香寒身上,之后又弯腰将她扶起。 今天,他本是因公事来侯府,没想到看到了这一幕。 分明是梅宫雪动手推了梅香寒! 梅香寒似乎根本没料到他会赶来,原本的惊慌失措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化成了无数的委屈,眼泪立刻掉了下来。 “云初哥哥!” 她一边哭,一边给季云初看自己手上划的伤,“姐姐她真是太狠心了,都不说过来补我一下!” 见状,季云初立刻吩咐小厮去请大夫来,然后便要带着梅香寒离开。 可临走前,他回头看了梅宫雪一眼,眼中有失望、愤怒和不满。 而梅宫雪只是站在原地,扫了眼被他护在怀里的梅香寒,极其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季云初实在没想到,她在推了梅香寒之后还能这样冷漠,心里突然一阵抽痛。 梅宫雪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当初那个纯真又善良的女孩子去哪了? 即便如此,他依旧不忍斥责,只是带着梅香寒匆匆离开,留下梅宫雪站在原地。 她摸摸自己的心跳,满意地点头。 若是以前,她一定会因为季云初的不理解而感到失落,或许此刻早就追上去解释了。 但这次,她连心跳都没有变化,似乎已经习惯了。 早就说过,时间是抚平一切的良药。 慢慢地,她就会将季云初这个人彻底从心中抹去! 第120章 你们在干什么? 两日后,金玉满堂。 梅宫雪按照和周赴所约,特意提前来了。 今天整个酒楼似乎被包了下来,一楼的大厅的伙计正在忙碌着,连杯碟都没摆好。 见梅宫雪这么早就到了,掌柜的很歉意让她先等等。 梅宫雪也没说什么,便上了二楼,直接进了把头的第一个雅间。 却不想,里面有人了。 男子背对着她,坐在那,桌上放了几个空酒坛。 一身的酒气,周身都透低气压。 梅宫雪下意识以为他是宇文述,想着上次人家还帮过自己,便主动走过去想打个招呼。 可当她看清那人的长相后,顿时后悔起来。 那不是别人,正是季云初! 梅宫雪几乎是下意识想要转身离开,但想了想还是坐了下来,而且选在了一处较远的位置。 两人一时都没有开口,好像不认识似的。 等靠得近了,梅宫雪才发现季云初身上的酒气很浓,竟是喝了不少。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另一头的季云初突然开口了,“我以为你看见我在这里会转身离开呢!” 梅宫雪嗤笑一声,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心虚,刻意躲着你一样!其实只是一楼现在还没收拾完,等下伙计上来通知,我立刻就走。” 要走也是他走,凭什么自己走? 听到这话,季云初侧头看向她,轻笑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只是自斟自饮着,一杯又一杯,都醉得眼神都有些浑浊了,还是向伙计要了两坛子酒。 梅宫雪虽有些好奇他为何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但也不愿意瞎打听。 季云初则是微微侧过身子,时不时扫她一眼,目光幽深。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梅宫雪了,感觉对方似乎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白皙的皮肤泛着淡淡的光泽,前些日子还略显干枯的长发,如今被养得乌黑亮丽,垂直腰间。 特别是那双眼睛,已经从麻木重新变得明亮。 明明她整个人比刚出狱时状态好了许多,但季云初心中却满是酸涩。 因为他知道,梅宫雪身上重新焕发的生机,绝不是因为他! 就像此刻,他们明明是在一个房间里单独相处的,可梅宫雪的目光并未在他身上停留。 前两天,他去侯府的时候,亲眼见到梅宫雪欺负梅香寒,本来是很生气的。 可当他扶着梅香寒回到梅花苑后,梅香寒给他看了一封信。 上面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是梅宫雪亲笔写的。 是她写给周赴的信!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她对周赴的心意!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梅宫雪以为是伙计过来通知她,正要起身,季云初却突然开了口。 “小雪,你今天是不是来见周赴的?” 梅宫雪诧异,他怎么问起这个问题来了?真是闲的! 见她不说话,季云初继续追问,“那个家伙到底有哪里好?当初在刑部时还对你动过刑,你都不介意吗?” 梅宫雪觉得他一定是喝多了,又在这发什么酒疯呢? “他在我心里好或不好,都与你无关,季将军还是先管好自己,别一天到晚的就知道瞎打听!” 季云初听出了她话中的嘲讽之意,立刻抬眸,紧紧盯着她。 最后看的梅宫雪直发毛,感觉下一瞬他就会抽出佩剑抵在自己脖子上一样! 看来和这种人待在同一个屋子里,实在不安全。 她正要起身,却听季云初再次开口,声音有些闷闷的。 “我只是没有那个周赴会花言巧语,能哄女人开心,但我做得并不比他少,对你的情义也绝对比他深,为什么你会选他?” 今天的季云初似乎没了往日的沉默和稳重,眼里只剩怒气。 看着他这个样子,梅宫雪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在她以为季云初即将跳起来质问自己时,对方突然又垂下头去,声音也变得很轻。 “上次花火宴上,你应该也知道了,那幅画我原本是要送给你的及笄礼!哪怕知道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你,你也不肯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说起那天的事情,梅宫雪的确感慨颇多,“现在才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很多事情都回不去了,要怨也只能怨你当初为何不早点开口!” 当初若他早一点说出喜欢自己,说不定爹爹早就筹办他二人的婚事了。 听到这,季云初突然抬起头来,冲她大吼道:“我当时什么都没有,连一份像样的聘礼都出不起,又能给你什么承诺?” “一直以来我拼命习武挣军功,我想等我有资格了,能给你好的生活了,才能让老侯爷放心地将你许配给我!” 说着说着,他的语气都染上了哽咽。 即便到了今日,他也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错,可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 见梅宫雪沉默,季云初竟直接起身朝着她大步走来。 浓烈的酒气席卷而来,那双带着醉意的眸子瞬间对上了梅宫雪的眼睛,连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你都已经喜欢了我这么多年,怎么能突然变心呢?” 都等不及梅宫雪惊呼,一只手便捂住了她的嘴。 似乎又顾及她手上的伤,季云初只是抓住了她的手腕。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到梅宫雪都能看清季云初那长长的眼睫毛。 “我们明明喜欢彼此,喜欢了这么久,我会给你幸福的,现在还来得及!” 一番话,让梅宫雪的心跳都变了节奏。 可她只沉迷了一瞬,便立刻清醒,身子开始下意识后仰,想离这人远一点。 却不想她的排斥,激得季云初越发动情,两只手将她牢牢按在了椅子上,略带祈求的声音低低响起。 “你跟着我一定比那个周赴强,只要你点点头,我立刻就…” 随着他的一点点靠近,梅宫雪眼中警惕更甚,她现在脑子里想到的只有周赴。 两人特意约了在此处见面,若是被周赴瞧见她和季云初这样亲密的姿势,一定会误会的! 就在她拼命闪躲时,季云初长臂一伸,按住了她的后颈,眼看着嘴唇就要轻轻覆上来时。 门外突然响起一声惊呼,“你们在干什么?” 第121章 想娶的人… 竟是个女子的声音! 这声音打断了季云初的动作,但他并没有放开梅宫雪,更没有丝毫被撞破的窘迫,只是皱眉看向门口,似乎很不满门来人坏了他的好事! 但,来人可是梅香寒啊!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上楼,就撞见了自己未婚夫和自己的亲姐姐这样亲昵,眼睛立刻就红了! 而且一起上楼的还不止她一个,还有梅长恭! 他正走在后头,忽然听梅香寒大喊一声,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 结果看到这样的场面后,也是直接暴怒。 “你们两个真是…真是不知羞耻!” 他说着赶紧冲进去,将季云初一把拉开。 梅宫雪也终于寻得机会,趁机站起躲开,由于惯性太大,整个人差点摔倒。 而梅香寒只是呆呆地站在门口,视线好不容易从季云初身上移开,而是看向了梅宫雪。 “姐姐不是说好不来的吗?所以我才约了云初哥哥,结果你却骗了我!” 梅宫雪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衫,解释道:“我今天来只是为见一个朋友,之所以上二楼,也是因为刚刚一楼还没有打扫好,纯属意外,既然这房间是你们预定好的,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她就要离开,毕竟有这几个瘟神在的地方绝没好事! 梅宫雪刚要迈出门口,却被梅香寒拦住了。 她怒道:“不准走!” 梅香寒眉头微蹙,神色也逐渐暴躁,“该解释的我都说清楚了,你别胡搅蛮缠!” 可梅香寒却直勾勾的看着她,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固执地问道: “你说谎,你之前明明说不会来的,为何今天还是来了?一定是你提前设计好,才在这里遇到云初哥哥的!” 她之前特意给季云初看了梅宫雪写的信,就是想让季云初死心,谁知这两人竟又…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说啊,你不是不来的吗?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一直在对云初哥哥欲擒故纵?” 梅香寒的情绪已经有些崩溃了,丝毫不顾及形象地大喊大叫起来。 她从小就是一副乖乖巧巧、胆小怕事的模样,还真是少见的这样不管不顾,不由得让屋中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梅宫雪看着面前这张和自己相似的脸,此时正满是怨毒的盯着她,恨不得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梅宫雪虽然想去找周赴,但也知道现在这种情况走不了了。 毕竟,刚刚那样的场景谁看了都会误会的! 她看了一眼站在里面,已经从醉酒状态清静了几分的季云初,转身便折返回来。 “季将军,我今天可是被你连累的,麻烦你把刚才的事说清楚!” 说着,她重新回到桌子旁,拉了一张椅子坐下。 梅香寒没想到梅宫雪会这样坦然,眼中露出几分狐疑,也坐在了桌旁。 可一双含着热泪的眸子却是看向了季云初,眼中的责备不加掩饰,显然在等待着什么。 一时之间,整个房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片刻后,季云初和梅长恭也走过来坐下。 偌大的一张圆桌,每个人都刻意保持着距离,也就梅香寒和梅长恭坐的稍稍近一些。 梅香寒的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滚落,好半晌才将视线从季云初身上收回,到了这关键时刻,她反而有些不知该问些什么了! 梅宫雪则是一直冷冷盯着季云初,这事怪她自己认错了人,否则绝不进这房间,惹一身腥! 可她的目光忽然落在了梅香寒的小腹上,若没猜错的话,对方肚子里这个孩子应该不是季云初的,何必遮遮掩掩? 梅宫雪之前还想着要不要找个合适的时机,提醒季云初一下,别绿云罩顶了,还浑然不觉! 可季云初的反复纠缠实在让她厌烦,那就不能怪她不地道了。 梅宫雪微微垂眸,或许可以等季云初和梅香寒完婚后,再将这件事揭露出来。 那样是不是更刺激? 面对这压抑的氛围,最先沉不住气的自然是梅长恭。 他一拍桌子,瞪着季云初厉声质问道:“你倒是说话啊!装什么哑巴?” 刚刚从他的角度看过来,分明就是季云初伸手将梅宫雪禁锢在了椅子上。 梅香寒的确是关心则乱,但他自认是眼明心亮,看得清楚! 闻言,梅宫雪抬头看他一眼。 难得啊,他没冤枉自己,还说了两句人话! 季云初沉默。 梅香寒却是哭得更厉害了,“云初哥哥你说话啊,只要你解释,我就信你!” 这话让梅宫雪一愣,忽然有些悲悯地看向她。 一个人究竟是卑微到了什么地步,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就连梅长恭都察觉到了这话的不对劲,“阿香,你的意思是,哪怕他撒谎也相信?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一直默不作声的季云初终于抬起头来,静静地看向对面的梅香寒,缓慢却认真地开口。 “刚刚的是我酒后失态,但既然你们都来了,那便索性把话说清楚,其实我想娶的人…” 梅香寒的神情突然变得很慌,她似乎意识到了季云初后面要说的话,赶紧制止:“不要说了!” 梅宫雪皱眉,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就见梅香寒似乎什么都顾不得了,慌乱起身,直接绕过她,来到了季云初面前。 “云初哥哥,我的世界只有你,你不要对我这么残忍好不好?” 季云初的神色露出一份歉意,“阿香,你别这样!” 梅长恭也很疑惑,以为梅香寒是受了什么刺激,想要过来安抚她,结果却被梅香寒一把甩开。 仿佛此时此刻,她眼中只能看得到季云初一人。 “云初哥哥,你看看我,我和姐姐长得多像啊,我们是双胞胎!你看我今天穿的衣服,是不是很像姐姐的风格?” “还有我头上的簪子,你看我特意定制了一支桃花簪子,戴起来如果不说话,是不是和姐姐很像?” “你就把我当成她,不行吗?” 旁边的梅长恭都听呆了。 季云初只是静静看着她,虽有不忍,但眼神中渐渐露出几分决绝。 梅香寒则一把拉住他的手,疯狂地乞求着:“我可以的,我可以扮成你想要的样子,扮演成谁我都不在乎!只要你开心!” “阿香!”季云初道:“不要勉强自己,你这样下去…会很累的,而且对你也不公平。” 可他越是这样说,梅香寒抓住他的手越大力,拼命的想要留住些什么。 “我不管!我一点都不累,我无所谓的,所以求求你…别说下去了!” 她这卑微的样子,梅长恭实在看不下去了,“季云初,你还是不是个男人?阿香都委屈成这样了,你忍心吗?” 可季云初却将梅香寒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无情道:“你变不成她的!” 只见他重新回到桌前,眼中再无半分醉意,还是说出了后半句话:“对不起,从始至终我想娶的人,都是小雪!” 第122章 你满意了吧? 梅宫雪立刻甩头看向他,简直难以置信,心底忽然涌起一阵羞愤。 她正要开口骂人,可有人已经替她动了手。 “你个混蛋!” 梅长恭眼中几乎能喷出火来,朝着季云初就打了一拳。 季云初毕竟喝了不少,赶紧侧身,这才堪堪躲过。 梅长恭打了个空,可却没有收手,一把将桌子掀开。 梅宫雪和梅香寒都吓得赶紧躲开。 梅长恭又顺手抄起一把椅子,朝着季云初的后脑勺狠狠拍了下去。 季云初眸光一沉,这次没躲避,抬手挡去。 “砰”的一声,椅子瞬间碎裂开来! 梅长恭指着他破口大骂,“姓季的,看在你喝醉的份上,我给你个机会,赶紧把刚才的话给我收回去!” 季云初神色清冷,只是掸了掸衣袖上沾着的灰尘,根本没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梅长恭怒极,用手指着他道:“你已经和阿香订婚了,现在却说出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想两个都娶吗?” “现在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你有没有想过若现在悔婚,她一个姑娘家以后怎么办?” “还有小雪,她的婚事本就坎坷,你已经得了一个,居然还有脸惦记着她,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我们侯府就这两个女儿,真当我们侯府是好欺负吗?季云初,做人可不能太贪心啊!” 季云初抿唇,再次沉默,只是随手从地上抄起一个酒壶,猛地灌了一口。 楼下突然有一串噼里啪啦声骤响,震得整个楼都炸开了锅。 大门处的几个伙计热情地欢呼着,似乎在庆贺今天这个好日子。 梅宫雪下意识侧过头看向窗外,怎么回事?不就是一场简单的迎春宴吗?怎么还放起了鞭炮? 其实她刚刚来的时候就有些奇怪,这酒楼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包下了,居然还在开宴前将整个大厅都清洗了一遍,似乎在迎接什么人来! 可与那热闹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这屋中的几人了! 梅长恭的脸色异常难看,实在猜不透对面的季云初此刻在想些什么,担心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便沉声道:“贵客就要来了,我们一起去接一下!” 说罢,他率先起身离开。 季云初略一犹豫,也跟着出去了。 有些事情,他的确得和梅长恭单独说清楚。 房门合上,屋中便只剩下了梅宫雪和梅香寒。 “这回你满意了?”梅香寒突然道。 “你在说什么?”梅宫雪皱着眉看向她,并下意识与她拉开了距离,生怕对方又开始抽风。 明明上一刻,梅香寒还满是愤怒地看着梅宫雪,但很快,便颓然的坐在了地上。 “你当然是满意了,当得知那幅画上的人是你的时候,你就已经很得意了?因为云初哥哥从头到尾喜欢的人都是你!” “自从你这次回来后,云初哥哥便总是在关注着你,我以为他是变心了,可自从上次花火宴上的事情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他一直没有变!” “这么多年,我居然像个傻子一样,一直以为他也是喜欢我的,欢欢喜喜地期待着、等着嫁给他!” “这些年一直苦苦地等,却等来这样的结局,那我这到底算什么?算什么?” 梅香寒好像在和梅宫雪说,又好像在和自己说。 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倒在地,双手捂着脸,喉咙里发出一阵压抑的呜咽声。 那些曾经美好的期待,如今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梅宫雪轻叹,默默起身离开,最后将房门合上,也算给梅香寒留下了最后的体面。 果然,在房门合上了一刹那,里面便传出了阵阵痛哭声。 … 而另一边,梅长恭拉着季云初,来到一处无人的房间。 还没等站定,他便猛地转身喝道:“姓季的,你可别忘了,在我爹去世之前答应过他什么?” 季云初没有回答,他也知道自己今天说的话理亏,可身侧的手已经微微握成了拳头。 梅长恭极力压制着怒火,低声道:“你还是回去好好考虑一下!阿香的身体一向弱,若因为受不了打击而出什么意外的话,你对得起我爹对你的养育之情吗?” 他虽这样说,但也不敢将季云初逼得太急。 毕竟他也看出季云初今天喝醉了,情绪不太对。 “至于小雪…我劝你别做梦了,她现在一心想嫁给周赴,眼里哪能瞧得见你!” 季云初微微眯起了眼睛,想到梅宫雪的那封信,整个人都阴沉了下来。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犀利地看向梅长恭,“你少在那里挑拨,拿我当枪使!” 梅长恭也不怕被看出小心思,但他真的不想让梅宫雪和那个周赴纠缠下去,很是郁闷道:“陛下那边明明已经撤回了赐婚,是小雪她不肯放弃!” 季云初缓缓道:“她的性子就是太倔了!” 却不料,梅长恭轻笑:“她倔又有什么用?难道那个周赴还敢为了她反抗宁王不成?” 季云初一愣,不懂他为何突然说这话? 梅长恭:“你以为今天只是场普通的迎春宴吗?呵,今天可是宁王殿下特意举办的,为的就是周赴和裴尚书的千金!” 季云初微微蹙眉,忽然明白了过来,下意识看向停在一楼门口的马车。 梅长恭得意一笑,“等下就有好戏看了,定能让小雪看清那个周赴的真面目!” 第123章 黄书 梅宫雪独自下了楼,扫了眼大厅,已经有几人提前来了,都是世家小姐。 她下意识绕开,找来一个伙计,问道:“我刚才听到门外有人放炮,可是有什么喜事?” 伙计立刻笑着道:“当然,今天可是宁王殿下包下了酒楼,我们也跟着沾了贵气不是?” 梅宫雪垂眸思索,宁王殿下日理万机,怎会有空来这样一个小小的迎春夜?肯定是有事儿啊! 周赴怎么把她约到这里来了? 和伙计道了声谢,便往后面走去。 她虽然来过几次,但基本都是直接上二楼,还是第一次打量起一楼大厅。 地方很宽敞,哪怕中间有个圆台占了许多地方,也能容纳下上百位客人。 四周墙壁上挂了一些书法墨宝,都是名人之作,增添了几分文化气息,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整体布置雅致。 也不知她是何时养成的习惯,但凡到了这种地方,第一反应就是把自己藏起来。 寻了一圈后,果然见角落里有面屏风,上面还绣着精美的花鸟图案。 她以为自己已经很不引人注目了,刚坐下,却有人朝她走了过来。 “你怎么从二楼下来了?” 季云初的声音重新恢复了沉稳,已经没了刚刚那种醉醺醺的感觉。 梅宫雪有些诧异,他怎么也下来了? “我哪还敢在二楼待?否则,指不定又会遇到什么蠢人蠢事呢!” 季云初目光一滞,自然是清楚这话是在阴阳他,没说什么,转身就回去了。 很快,大厅里渐渐热闹起来,各家小姐、公子都到场了。 虽是女子居多,但各个身份都不低。 又过了会儿,一个男子进来了。 他身边可没像其他公子那样带着小厮,站在门口时,就那么漫不经心的在众人脸上划过,神色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正是周赴! 梅宫雪下意识就要起身,可脚下一顿,因为对方身旁还跟了一位女子。 女子一身精美的牡丹华服,裙摆摇曳在地,眉如眼黛,面容娇艳。 梅宫雪瞧着有几分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了。 但见周赴对那女子彬彬有礼,先将对方请到一旁坐下。 紧接着,门口就传来一阵笑声。 “周赴,裴小姐可是本王今天特意请来的,你多照顾着些,可别让人家一个姑娘受了委屈!” 说话的正是宁王。 自从上次交换人质的事情过后,梅宫雪还是第一次见他。 听到对方的话后,她下意识蹙起了眉,裴小姐? 想起来了,应该是裴尚书家的千金,可是京都中有名的才女。 今日一见,果真让人过目难忘。 这场迎春宴是宁王特意安排,可在场这么多人,他就只和周赴提到了裴小姐,感觉像是有意撮合啊! 梅宫雪这才打量起那位裴小姐,果然,就见对方微微低头,脸颊有些泛红。 其实梅宫雪猜得没错,裴尚书在家中时便告诉了自己女儿此次宴会的目的,就是宁王殿下为撮合他们两人安排的。 刚听到这个消息时,裴小姐心里还老大不愿意。 毕竟周赴在外的名声可不好,是出了名心黑手很的酷吏,一般担任这种职位的人都五大三粗的,或生得凶神恶煞。 但父母之命,又不敢违逆,裴小姐今天也是硬着头皮来的。 可当看到周赴本人后,她立刻改变了想法。 对方身材修长,相貌俊美,一点都不像个习武的粗人,反而有种文人的秀气。 但就是有一点,整个人看着都懒懒散散的,对自己也不怎么热情。 她一个姑娘家也不好意思主动。 这个时候,就凸显出了其他人的作用。 “周大人和裴姑娘刚刚在门口一起出现的时候,真是把我瞧得一愣,男才女貌啊,很是般配!” “是啊,周大人此次在剿灭阉党余孽时立下大功,陛下几次在朝中夸奖过你,日后定大有所为。” “老话说,成家立业,周大人都这个年纪了,总得有个可心之人照顾着,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啊!” 一番话说下来,可是把裴小姐臊了个红脸,她低声嗫嚅道:“我和周大人也只是第一次见面。” 话虽这样说,但任谁也见了她的小模样,都能看出她心里是中意周赴的。 再看周赴,他脸上的笑就很勉强了。 可这么多人面前,他也不好驳斥一个姑娘家的情面,便只是不动声色的将椅子往宁王身旁挪了挪,低声道: “殿下,您不是说今天想要出来散散心才让属下陪着的吗?也没提…” 宁王却笑着打断他,“你看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可害羞的?既然遇到了,就看看和人家裴小姐有没有眼缘,感情这种东西多相处不就有了?” “她父亲可是刑部尚书,这门亲事若能成,以后对你相当有益处啊,你难道还想一辈子做个酷吏不成?” 周赴脸色有些不自然,嘴角的笑显得很无奈。 梅宫雪虽然离得远,一时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但见其他人起哄,一直在撮合周赴和其他女子,心里便很不舒服。 她之前写信问周赴,对方的回信上只是约她今天过来,难道就是想借着这件事委婉地拒绝自己吗? 眼眶突然有些发酸,梅宫雪低头揉了揉。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周赴可能会反悔,但她始终还抱着一丝期待。 难道,之前说的话统统不作数了吗? 她把自己缩在角落里,庆幸这里还有一面屏风遮着,否则她的狼狈无所遁形。 而那边却聊得很起劲。 裴小姐似乎没有刚刚那么紧张了,面对周赴时,也主动开口。 “我见周大人举止文雅,不知平时喜欢看些什么书?” 周赴轻轻抬起眼皮,“《美人香》和《金瓶梅》最是喜欢。”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男子脸色都一僵。 裴小姐却听得疑惑,睁着大眼睛问道:“周大人真是学识渊博,这几本是什么书?我居然都没听过!” 周赴直接一笑,“情色杂文!这几本可是我的最爱,描写的场面都是活色生香,或美艳,或清奇,引人入胜啊!” 裴小姐:“……” 原本热闹的大厅,竟有一瞬间的安静。 谁能想到这种场合,周赴居然回答了这种书,这简直…这简直不像话! 特别是裴小姐,此时的脸色已经由红转白,干巴巴道:“周大人真会开玩笑,但毕竟每个人喜欢的风格不一样嘛!” 这话明显是想往回找补的,可周赴却像是个听不懂话的愣头青,没长骨头似的往椅子上一靠,大咧咧道: “看书什么的最没意思了,我平时都不感兴趣,一般是看一页撕一页!” 裴小姐脸色更难看了。 一旁的宁王直皱眉,在桌子底下踢了周赴一脚。 周赴平时在人前说话虽然也爱阴阳怪气,但都是很懂分寸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只有躲在屏风后的梅宫雪“噗嗤”一笑,她可太清楚周赴了。 知道他这是明显不高兴,但又碍于情面不好直接拒绝,便会像这样呛着对方说话,人家越不爱听什么他越说什么。 就拿今天的事情来说,周赴明显是不同意和裴家的亲事,说话时便轻浮无礼。 只要败光了人家姑娘的好感,不就有了拒绝他的理由? 以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的形式,给彼此留了一个下台阶! 二楼上,季云初可是一直紧紧盯着梅宫雪的。 他原本以为梅宫雪看到这一幕后,能够认清周赴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按照他的推想,梅宫雪一定是伤心至极,然后哭着跑开。 却不想梅宫雪在听见了周赴那些不靠谱的话后,居然还能笑出来? 而且明显是发自内心的笑,眼睛都亮晶晶的! 为什么? 他想的头都大了,也想不明白。 既然这样的话,那他就再添一把火! 于是,他将一个伙计叫来,在对方耳边吩咐了几句。 第124章 骂得好! 很快,伙计便下了楼,装作从厨房传菜回来。 可在路过角落时,手中的菜汤不慎泼到了梅宫雪的身上。 “哎呀,这位姑娘烫着没?” 梅宫雪惊呼一声,胳膊上的皮肤瞬间就烫红了。 她连忙起身抖抖袖子,可下一瞬,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向她看来。 因为,那个伙计将挡在她面前的屏风挪开了。 梅宫雪此刻身上沾了不少油渍,还有几片菜叶子粘在了衣摆,样子极其狼狈。 “原来这还有个人啊,我进来时好像都没注意到,这应该是安国侯府的小姐,姐姐还是妹妹?” “这一看就是姐姐,不信你看那簪子!” “我想起来了,之前她还和周大人有婚约,只不过后来被陛下取消了,怪不得在这里偷听。” “瞧她这副样子,哪里像个大家闺秀,好像本来就不是侯府里长大的?” 梅宫雪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嘴角勉强露出一丝笑意,窘迫道:“对不起,我失礼了。” 而此时,季云初就在二楼看着。 那些取笑梅宫雪的话,他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心里自然不舒服,真想冲下去撕烂那几个长舌妇的嘴。 可他的耳边又回响起之前梅长恭的话:若想让梅宫雪对周赴彻底死心,就得借着这次机会,让梅宫雪认清她在周赴心中根本一文不值,所以别插手! 于是,季云初忍了下来。 而最意外的人,当属周赴了! 他实在没想到梅宫雪竟会出现在这里,几乎下意识便起身想要走过去,可肩头却被一只手拉住了。 是宁王! 他笑着看向周赴,可眼底已经有了一丝不满,“本王刚刚不是交代你了吗?照顾好裴小姐,你管其他人做甚?人家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还没等周赴应答,宁王又冲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 裴小姐立刻起身,款款向着梅宫雪走去,顿时引得在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梅宫雪也紧张了起来,明明已经加快脚步,但还是被人拦住了。 “站住!”裴小姐轻斥一声:“今天这场迎春宴可是宁王殿下举办的,你是何人?有邀请函吗?便擅自闯入?” 梅宫雪垂眸,“我当然有邀请函。” 是周赴在给她回信时,一起夹在信封里的,否则她如何进得来? 梅宫雪将邀请函取出,然而裴小姐接过后只扫了一眼,便直接撕掉了,冷冷道: “可我记得我并没有邀请过你,这邀请函该不会是你从哪儿偷来的?” 梅宫雪听得一愣,下意识看向了那边的周赴。 这种时刻,只要对方站出来一句话,便能帮自己解围了。 然而周赴只是皱眉站在原处,见她看过来后明显也是一愣,紧接着便是一片茫然。 今天在场的所有女眷,的确都是裴小姐亲自发的邀请函,毕竟她知道宁王是有意撮合自己和周赴,自然是找些和自己关系好的人。 离得最近的程小姐立刻开口嘲讽起来:“梅姑娘今天不请自来,刚才还偷偷躲在角落里,我看应该是奔着周大人来的?” “你看人家周大人搭理你吗?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一个嫁过太监的人,怎么脸皮这么厚?还真是不嫌丢人!” “我要是她啊,就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门,免得惹人笑话!这里可不欢迎你!” 梅宫雪用力咬着嘴唇,袖中的指甲几乎都能嵌进皮肉里。 她原本还在等着周赴出言替她解释,看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这种场合中,她无论说什么都是讨不到便宜的。 也罢,今天是她自讨没趣! “对不起,我这就离开。”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裴小姐这次没有阻止,而是冷笑着送梅宫雪离开。 其实在得知父亲要将自己许配给周赴的时候,她就调查过,知道了梅宫雪和周赴的关系,刚刚也只是想给个下马威而已。 还以为是个多难缠的主,谁知说了两句,便就这样灰溜溜地走了。 算她有自知之明,看以后还敢不敢缠着周赴了! 梅宫雪听着周围的笑声,真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眼睛根本不敢直视众人。 可还没走几步,便忽然撞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中。 梅宫雪诧异抬眸,竟是周赴那张满是心疼的脸。 下一刻,他直接将梅宫雪揽在了身后,朝着刚刚羞辱梅宫雪的几人破口大骂。 “我还以为京都内的高门贵女个个都是温良恭俭让呢,你们在家的时候,爹娘没教过你们什么叫礼义廉耻?什么叫知书达理吗?不懂的话没关系,滚回去好好学学,免得给家里丢人!” “瞧瞧你们一个个这尖酸刻薄的样子,怎么好意思对个不相干的人落井下石?你们以后别自称名门了,直接叫泼妇!别以为捧捧某人的臭脚,就能飞黄腾达、身价翻倍了?” 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在讥讽某位姓裴的小姐。 “周大人,你…你怎么能这样出口伤人?她们都是我请来的朋友!”裴小姐勉强开口。 她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周赴立刻将怒火转向了她。 “裴大小姐不愧是名门闺秀,还真是有涵养!倒是要请教一下,阿雪她是哪里惹到你了?用得着你这样仗势欺人?我可真是好奇,以后也不知哪个男人祖上倒了八辈子血霉,能把你这么个母夜叉娶回家!” 他的语速极快,要不是顾及着身份,估计骂一个时辰都不带重样的。 等话音落,全场鸦雀无声。 第125章 悬梁自尽 在场的公子小姐们,平时只知吟花弄月,何曾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过? 一个个气得面色涨红,可却都说不出话来。 就连二楼一直看着的季云初都瞪大了眼睛,他实在没想到周赴居然会为了梅宫雪,直接痛骂裴家小姐一顿,这也相当于是驳了宁王的脸面啊! 而且这里的公子小姐都是些什么人?他不要前途了吗? 季云初此时才想下楼,可看到梅宫雪被周赴护在身后时,脚下又如同生根了一般。 似乎已经迟了。 这时,人群中也有人反应了过来,指着周赴扬声怒骂: “你好大的胆子,不过一个六品小官,竟敢对我们出言不逊?信不信我回去让我爹参你一本,让你这辈子都无法在朝中立足?” 周赴虽然厌恶听到这些人对梅宫雪的羞辱,但若是骂他自己的话,还真就无所谓。 只是,他转头带着梅宫雪来到宁王身旁,直接撩袍跪下。 “属下出身草莽,粗俗惯了,实在不便与各路达官显贵相处一室,搅了您的宴席,全是属下之责,还请殿下责罚!” 梅宫雪知道,周赴是想将所有的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她正要辩解。 却听宁王殿下哈哈一笑,面上也没有想象中的怒气,而是一派轻松的对周赴道: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一点小事而已,本王怎会放在心上?” 然后,他又看向了梅宫雪,“梅姑娘,自从上次一别,咱们也是有些日子没见了,你家中几位哥哥一切还好?” 见宁王这样宽宏大度,梅宫雪立刻松了一口气,微微福了一礼,“多谢殿下挂记,家中一切都好!” 裴小姐却是满脸的不服气,“殿下,这…” 她今日受邀前来,竟这样被人羞辱,岂能就这么算了? 宁王轻叹一声,竟是亲自斟了一杯酒,递了过去。 “裴小姐出身世家,当有容人之量!本王今日本来是好意将你们约出来聚一聚,却不想弄巧成拙,这样,本王替周赴向你赔酒一杯,你看可好?” 堂堂王爷都这么说了,裴小姐还能说什么?只得接过酒水一饮而尽! 但她心里实在不甘心,侧头朝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梅宫雪一直留心着宁王的态度,一番话听下来,心里对这人真是越来越敬佩! 这场宴会本就是宁王安排的,周赴刚刚的做法的确是没有顾及他的颜面,但他却一点都没生气! 另一方面,周赴又是他的人,刚刚一下子得罪了这么多人,宁王竟是用自己的身份一力压了下来。 无论怎么瞧,都让人挑不出错来! 可不知为何,梅宫雪总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而一旁的周赴则是眉头紧紧蹙起,他可比梅宫雪要了解宁王,知道此人绝不是什么善茬。 今日之事,若是宁王当众斥责自己一番,然后再派两个人将他打一顿,给在场的各位出出气,倒也罢了。 可偏偏不是这样! 看来,得小心些了! 周赴心中警惕,便不想让梅宫雪继续留在这里,和宁王请辞后便出来了。 等来出了门口,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要是很不放心,皱眉看向梅宫雪,“你今天怎么会在这里?” 见他神情严肃,梅宫雪以为他是不高兴了,低声道:“不是你写信让我来的吗?还给了我邀请函!” 周赴一脸懵,“我给的?我自己都是刚刚才知道这场迎春宴,又怎么会提前给你送邀请函?” 梅宫雪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莫非是有人耍了自己? 就在她思索到底是谁给自己传了假信时,身后传来一声呵斥。 “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出来的正是梅长恭! 梅宫雪很是不耐,他这又是要干什么? 可周赴的眉眼瞬间凌厉起来,对着梅长恭道:“你还有脸出来?刚刚我就留意到你一直在二楼瞧着,特别是小雪在被那群人羞辱时,你竟只在二楼耍帅看着?” “当缩头乌龟吗?见有人羞辱自己妹妹,你的脸上就有光彩了?那些人敢这样肆无忌惮,显然也是没把你们侯府放在眼里!” 听到这,梅宫雪眸光微冷,原来刚才梅长恭一直在二楼看着吗? 可等说完这些话后,周赴才反应过来,有些担心的看了梅宫雪一眼。 本以为梅宫雪听到后会很失望,谁知,她的神色平静,仿佛早就习惯了这一切。 倒是梅长恭,冷不防被人戳穿了虚伪,顿时恼羞成怒,指着周赴道: “你不出声的话,我当然会下去保护小雪,那可是我妹妹,要你多管闲事!” 梅宫雪这才转头看向他,目光冷冽,“我懒得和你纠缠,有话快说,叫出我们做什么?” 梅长恭脸色一沉,觉得自己这个妹妹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忽然上前一步拉住梅宫雪的胳膊,直接把她的袖子撸上去。 “你可真是贱骨头,看看自己身上的伤疤,你忘了这些都是拜谁所赐?当初你被关进刑部大牢,受了整整半年的刑!” “你知不知道我当时看见你身上的这些伤疤多难受?之前大哥、二哥擅自决定把你嫁给周赴时,我就不同意,你看不出三哥是真心为你好吗?” “你现在重新说一遍,当初在刑部对你施刑拷问的人是谁?是不是就是你面前这个周赴?” “你是疯了吗?居然还要和这么个人在一起?” 他说完后,便愤愤然地盯着对面的周赴。 周赴默默听着,却连一个字都无法反驳,目光落在梅宫雪露出的半截手臂上。 原本如同羊脂玉般光洁的肌肤,有一道道狰狞的疤痕横亘着、蜿蜒着、扭曲着! 那的确是周赴留下的! 好像有一把无形的锤子锤在了心口,他眼中满是疼惜、懊恼和自责,真想把这些丑陋的疤痕从梅宫雪的身上和记忆中一起抹去。 此刻的周赴,甚至都不敢看梅宫雪一眼。 和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在一起,她真的会不在意吗? 见周赴低头,梅长恭这才得意起来,他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两人拆开。 可街尾突然跑过来一个小厮,着急忙慌的,一看衣服就是侯府的人,“三爷,不好了!” 梅长恭一皱眉,“有什么事等会再说!” 可那小厮却是面色惨白地连连摇头,“您还是赶紧回府一趟,二小姐她今日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竟一时想不开,悬梁自尽了!” 第126章 晟国的遗传病 梅长恭闻言大惊,一把攥住那小厮的衣领,眼睛都红了。 “阿香她怎么样了?有没有救过来?” 小厮被他勒得太紧,咳嗽了两声,这次艰难道:“三爷放心,幸好下人及时察觉,但人还昏迷着!” 梅长恭闻言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此刻他哪里还管得了梅宫雪怎样,立刻牵过一匹马,向着侯府的方向疾驰而去,惊得路边行人几声惊呼。 梅宫雪在旁边也听得清楚,微微叹息一声,她应该是猜到梅香寒为何想不开了。 “阿雪!” 周赴轻声唤她。 梅宫雪这才收回目光,“怎么了?” 周赴一直盯着那些伤疤,下意识抬手,动作很轻很轻,似乎怕再弄疼了她一般,“对不起!” 梅宫雪却收回胳膊,用衣服重新遮住了那些伤疤,“为什么要道歉?这本就不是你的错,你是刑部的人,拷打犯人是你的职责,若不动手岂不是成了徇私枉法?” 梅宫雪静静站在那里,仰头看着他,眼中没有丝毫怨恨,反而是嘴角微微上扬。 周赴怎么也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宽宏大度,就这么原谅了自己吗? 他下意识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梅宫雪的脸庞,在接触到皮肤的那一刻,对方没有丝毫的抗拒或抵触。 他这才相信,梅宫雪说的是真心话。 仔细一想,其实梅宫雪一直都是这样豁达的一个人,从以前便可以为了家庭的和睦处处忍让,不是吗? 就听梅宫雪继续道:“而且你可不算是冤枉了我,那张图的确是从我身上发现的啊!” 她指了指自己的后背。 而且,自从上次被刑部的人拔掉指甲后,梅宫雪才意识到,周赴之前对自己已经手下留情了,更没用过任何糟蹋女子的阴损方法折磨过自己。 她见到周赴眼中那依旧小心翼翼的神情,忽然就笑了,笑容里满是大度与释然。 “好事多磨,这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把那些不高兴的忘了,你看着眉头皱的!” 周赴闻言,眼中满是惊讶与感激,他正要开口,余光却瞥见旁边有个人鬼鬼祟祟的,手中还抄着一只棍子。 那人趁不注意猛地跳出,朝着梅宫雪的后脑勺便狠狠砸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周赴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冲上去,将梅宫雪护在怀里。 他的身型本就比梅宫雪高出将近一个头,将人护在怀中很方便,特备是要护住太阳穴等致命处。 梅宫雪只觉身体一个趔趄,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听到“砰”的一声。 手腕粗细的木棍砸在了周赴的肩上,直接碎成了两段。 紧接着,那偷袭之人便被周赴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直接跌落在石阶前。 梅宫雪一眼就认出对方身上的衣服,正是之前跟在裴小姐身后的侍卫。 她赶紧先检查周赴身上的伤势,“你怎么样了?” 她的语气都立刻慌了起来。 “没事。” 低沉的声音中似乎还带着笑意,自她头顶传来。 梅宫雪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感觉手掌触及的地方粘腻腻的。 她顿时紧张起来,赶紧仔细查看周赴身上的伤,就见周赴的右肩处已经被砸得渗出血来。 那棒子那么粗,会不会是伤到了骨头? 周赴却微微勾唇安抚道:“别担心,你难道忘了,我是感觉不到疼痛的!” 可梅宫雪的心依旧揪了起来,“正是因为你感觉不到疼痛,所以总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万一他手里的是刀怎么办?” 至于地上那个疼得呲牙咧嘴的侍卫,周赴还想上去给对方一个教训,却被梅宫雪拦住了。 “算了,侍卫也只是奉命行事!” 之后,她又转身对那侍卫道:“今天的确因我的出现让你家小姐丢了面子,但我也不想把仇怨结深了,回去告诉她,宁王的那杯酒她可是当众受了的!” 周赴冷哼,这才放过那侍卫一马。 而梅宫雪此刻最担心的是他身上的伤,扫了一眼这附近。 忽然想起,嫂子给她介绍的那位周大夫,医馆好像就在前面的两条街。 于是,她赶紧拉着周赴往那边走。 好在医馆内今天来看病的人不多,见周赴进门时胳膊上还带着血,周大夫赶紧将人请进了一个单独的房间。 梅宫雪下意识跟进去,可当看见周大夫将周赴的衣服脱下来时,她又红着脸退了出来。 过了好一会,周大夫才出来。 周赴留在里面穿衣服,见梅宫雪进来后随即一笑,“放心,我没事!” 他笑得很灿烂,仿佛这种伤对他来说只是家常便饭一样。 可看到他肩头缠着的纱布和用来固定的竹板时,梅宫雪的眼睛还是一下就红了,她赶紧眨了眨。 可不想像那个梅香寒一样,动不动就哭。 周赴将刚刚大夫留下的止血药一口吞下,见梅宫雪一直不说话,猜她定是内疚了。 “真没事,顶多这两天抬不起胳膊,这棍子若是打在你身上那可就遭罪了,好在我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梅宫雪没想到他还有心思哄自己,脑海中下意识浮现了刚刚,他两次维护自己的样子。 从小到大,会这样护着她的男子,只有爹爹! 不过,她也不想太矫情了,见周赴一只手穿衣服不方便,她赶紧过去帮忙。 之后,周赴便和小伙计去抓药,而梅宫雪特意折返回去找了周大夫,主要她怕周赴这个家伙没跟自己说实话。 “周大夫,他的伤怎么样了?” 周大夫道:“还好,他身体素质不错,又救治及时,好好养些日子就能恢复了。” 梅宫雪这才放下心来。 可紧接着,周大夫又喃喃道:“不过有件事,还真是挺奇怪的。” 梅宫雪刚放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声音都有些颤抖道:“难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见梅宫雪这么紧张,周大夫赶紧笑着摇摇头,“梅姑娘误会了,老夫指的是他身上的无痛症。” 梅宫雪轻轻重复着:“无痛症?” 周大夫:“是啊,这世上有种人天生就感觉不到疼痛,有的是先天、有的是后天,先天一般都是家族遗传,后天的话可能是经历过某种重大的痛苦,导致身体屏蔽掉了所有疼痛。” 梅宫雪听得云里雾里,她只关心一件事,“这种无痛症会不会对他造成伤害?能治疗吗?” 周大夫摇摇头,“这个老夫就无能为力了,一般这种无痛症对人的孩童时期是最危险的。” “所谓痛感,其实是人的身体在接受到威胁时,发出的一种求救信号!” “比如说不小心被火烧了一下,身体正是因为感觉到了疼痛才立刻缩回手,避免造成更大的损伤。” “而孩子本来对这个世界就很陌生,有一些太小的会因为感觉不到疼痛,好奇之下,甚至可能扣出自己的眼珠!” “不过你的这位朋友现在都已经成年了,至少知道主动回避某些损伤,所以也没有大碍!” 梅宫雪没想到这个病还挺危险的,“周大夫,您之前见过有谁是这种病症吗?” 周大夫摇摇头,“我这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之前只是听我师父提起过,她老人家早年为了采药游历四方。” “听说,在晟国皇族之中,就有种遗传的无痛症!” 第127章 不听话的疯狗 等从周大夫的医馆出来后,周赴便陪着梅宫雪往侯府走。 两个人也没坐马车,一边遛遛达达走着,一边逛街。 一路上可是买了不少小吃,终于是回到了侯府。 “哎呀,这么快就到了,我还想多陪你一会儿!”周赴轻声抱怨。 梅宫雪笑得很腼腆,最后只给了四个字的评语,“油嘴滑舌!” “我可不是油嘴滑舌,这叫心口如一!” 周赴一边说着,眼尾微微上翘,笑意沉沉。 他肩上的伤刚包扎好,梅宫雪怕他冻着,刚刚路过成衣铺时,特意给他买了一件厚披风。 湖蓝色的披风穿在他身上,随着步伐上下翻动,趁着整个人身子挺拔、洒脱俊秀。 梅宫雪忍不住偷偷的想,若以后能天天有这么养眼的脸可以看,有这么悦耳的甜言蜜语可以听,那还真是不错! “行了,就送到这里,你回去好好休息。” 梅宫雪催促道。 周赴遗憾的轻叹一声,“好,我看着你进去,然后就走。” 他轻轻抚摸了下梅宫雪的发梢,然后便留在了原地。 而梅宫雪那头也走上了台阶,时不时挥手。 周赴则是随着她的脚步缓缓挪动,视线好半晌才从她的脸上移开,不舍地转身离去。 然而,这两人难分难舍的一幕,清晰地落在了不远处的一辆马车里。 季云初冷冷地看着,通过掀起的一角车帘,连那两人的对话都听得很清楚。 他几乎是和那两人一同到的侯府门口,见是他们,他便没有急着下去。 结果,却听到了她对另一个男人殷切的关心,也看到了她眼中对另一个男人流露的眷恋! 季云初本来是得到消息,听说梅香寒自尽后略感有愧,才想着过来看看,好巧不巧… 他手下扒着的车窗都有些被捏变形了,等那两个人的身影都看不见了,整个人都定在了那里,甚至都忘了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的眼中有片刻的空洞和茫然,仿佛呼吸都拉扯着心口那道无形的伤口。 为什么会这样? 他明明是想要开散这两人的,如今为何适得其反? 到底哪里做错了? “主子,咱们还是赶紧进去,小侯爷刚刚已经派人来催了!”侍卫出声提醒。 季云初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掀开车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着什么急?” 侍卫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回答时也变得小心翼翼。 “小侯爷让人来传话时应该火气很大,说二小姐差点为您死了,让您赶紧进去给个交代!” 闻言,季云初这才稍稍冷静了下来,但眉宇间仍是不耐烦。 人不是已经救过来了吗?那还能有什么大事! 而且就梅香寒那个性子,本来就喜欢小题大做。 在进了侯府之后,他下意识扫了一眼桃花苑的方向,最后,大步流星的朝着梅花苑而去。 梅宫雪回来后,将买各种美味小吃和院中的丫鬟们分了分。 刚刚在路边,她还特意买了一个纱质的罩子,罩在了窗旁的那两只蒲公英上。 那两只蒲公英正是上次周赴带着她,偷偷在护国公府摘得,早就风干了,可梅宫雪一直没舍得吹。 “小姐,这蒲公英有什么好瞧的?” 被看不免好奇道,毕竟看着自家小姐对着两株蒲公英在那傻笑,的确让她很费解。 梅宫雪这才收回目光,“你不懂,我在看我的月亮。” 月亮? 被看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她却很是担心,“小姐,咱们不去那边看看吗?” 梅宫雪面带微笑地整理衣服呢,“看谁?” “二小姐啊,听说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寻了短见,府里闹出了好大的动静,所有的大夫都去了,咱们不去看一眼不太好?” 被看倒不是担心梅香寒,而是担心梅宫雪。 这种时候,若不去表达一下关心,过后小侯爷他们又该数落自家小姐冷心冷肺了! 梅宫雪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可一想到此刻梅花苑内定是一屋子人,她又懒得去。 最后,只是派了被看过去,送了点药材。 既是表达了慰问,也是让她过去帮自己盯着点消息。 在被看离开后,梅宫雪的脸色却是微微沉了下来。 她来到书桌后,从其中一个抽屉中取出了一个信封。 正是之前,她以为周赴送来的那封! 重新打开,又展开信纸细细查看一番。 其实这件事也怪梅宫雪自己粗心。 而这封假冒的信能被送到自己手中,多半是侯府中的人动了手脚。 会是谁呢? 梅宫雪叫了一个小丫鬟进来,让她去和管家打听一下,侯府每个院子用的都是什么纸、什么墨,然后各取一些回来。 梅宫雪要看看,到底是谁伪造了信件,将她诓去了迎春宴!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在梅香寒和梅长恭之间。 … 宁王府内。 迎春宴散了后,宁王便回府了。 小世子早在府门口等着了,“父王你看,我今天新抄的诗,字迹有没有进步啊?” 宁王只是扫了一眼,便称赞道:“不错,有进步。” 他面上带笑,还揉了揉小世子的脑袋。 可孩子却是微微一愣,不知为何,他感觉今天父王的情绪似乎不是很好。 眼睛明明是弯着的,可笑容未达眼底。 “父王不是答应过我,字若练好了的话,就陪着我去放风筝吗?” 可宁王这次并未停留,直接从他身旁穿过,向着书房方向而去。 “等天暖和了,父王再带你去。” 身后的小世子有些不满意的撅起了嘴。 等回到书房后,宁王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回想着今天迎春宴上发生的事,眉头越皱越深。 这个周赴是怎么回事! 以前无论吩咐他做什么,对方都会照做,哪怕是私底下让替自己处理一些脏活儿也从未有有过怨言。 而且一旦动起手来,谁的面子都不卖,只要是宁王的吩咐,他连一品大员都不放在眼里。 正是为了替宁王清理障碍,才会在朝中树敌无数,因此得了一个“疯狗”的绰号。 可今天,只不过是给他介绍一门好婚事而已,他居然也搞砸了! 莫非是最近几次受到陛下的表扬,人也开始有些飘了? 宁王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他的确是需要一条疯狗,但必须是条听话的疯狗! 于是,宁王提笔写了两封信,“来人。” 侍卫进来,“殿下!” “去将这两封信送到刑部和兵部。” “是!” 宁王眼底划过一抹凉意,不听话的疯狗,是容易咬到主人的! 看来,有些人是该敲打一番了。 第128章 你可知错! 梅花苑中。 梅香寒已经醒来了,可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肩膀也不时抽动着,眼睛又红又肿,好不可怜。 而季云初自从进来后,便只是在旁边坐着,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梅鹤鸣在见他进来那会儿就已经想发怒了,见他半天都不肯表个态,终于是忍无可忍,直接冷声斥责道: “季云初,你和阿香的婚事早就已经定下来了,她便是你的未婚妻,你有责任照顾好她!更何况你们是一同长大,感情更应该比寻常人深厚一些。” “现在你们双方的年龄都老大不小了,可婚期你却一拖再拖,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若是想悔婚直说就行,何必这样羞辱她?真以为我侯府的女儿嫁不出去吗?” 梅香寒听到这里惊呼一声,“大哥!”连眼泪都不敢流了,眼睛里满是惊慌。 她今天的确是受了很大的刺激,特别是当亲耳听到云初哥哥说出要娶的人是梅宫雪后时,伤心到了极点! 可自己假意上吊寻死,也只是想将事情闹大,就是希望大哥他们知道后,替自己做主,早一点敦促两人完婚啊! 谁知,梅鹤鸣这次的态度异常强硬,根本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死死盯着季云初。 似乎只要季云初敢说一个“不”字,便立刻上前活剐了他! 而季云初也只是眉头紧皱。 一旁的梅长恭赶紧偷偷瞥了他一眼,似乎在有意提醒他,千万别忘了自己白天和他说过的话! 季云初终于开了口,“今天的确是我酒后失言,但请放心,我一定会娶阿香的。” 有了他这句话,梅香寒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就只有这样吗?”梅鹤鸣怒喝,“你今天不是还亲口说要…” 他想质问季云初,不是还说要娶梅宫雪吗? 话说到一半儿,却突然被旁边的梅砚君推了一把。 “大哥,阿香今天已经受了惊吓,其余的事,以后再说!” 梅鹤鸣看了他一眼,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季云初淡淡扫了他们一眼,既然今天自己已经来探望过了,那便也算表了态,之后便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而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和梅香寒说过一句话。 这让梅香寒很是失落,似乎对他来说,娶自己就只是个任务而已! 她再次发出细弱的呜咽声,哭声里充满了无助。 梅鹤鸣见她哭得这一副不值钱的样子,就想骂她没出息,可另一方面又的确是心疼。 偌大的房间中,只剩下梅香寒的啜泣声,和梅砚君手中拨动佛珠的声音。 “阿香的婚事不能再拖了,看来咱们得用些非常的手段,否则季云初那边…” 梅砚君的话刚刚说完,便有个小厮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将一封信递到了梅长恭手中。 “三爷,兵部送来的信!” 梅长恭今天一整天下来,本就头疼,烦躁地拆开信件后看了一眼,立刻大怒。 “去,把小雪给我叫过来!” … 桃花苑中。 梅宫雪正在仔细检查管家送来的那几张纸,很快,她就察觉到了异常,垂在身侧的手都不自觉握成了拳头。 这时,被看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 “你不是去梅香寒那边了吗?怎么匆匆忙忙地跑回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梅宫雪问道。 “小姐,奴婢将药都送过去了,本来在云初公子走了之后还好好的,可三爷看了一封信后,突然雷霆大怒,非嚷着要让您过去一趟,等下应该就有人来传您了!” 被看十分紧张的道,她担心梅宫雪一旦去了肯定要吃亏,莫非那些人要将二小姐上吊的事情都赖在自家小姐身上? 这种不讲情理的事情,侯府的人实在干过太多次了,就连被看都被弄得有些神经紧张。 她刚才看三爷那个生气的样子,应该轻易不会罢休的。 “小姐,要不然您别去了,咱们还是躲躲,去找大夫人!” 梅宫雪却是轻轻一笑,“躲又能躲多久?没关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且…” 梅宫雪的眼神中划过一丝利芒,“我也正好有事情,要问问他们呢!” 很快,她便来到了隔壁的梅花苑。 一推开门,屋中的氛围就很是压抑。 特别是梅长恭,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了她。 梅宫雪倒是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看了眼坐在里间的梅香寒,见对方似乎除了脸色难看点,也没什么大碍。 “叫我来有什么事?” 梅鹤鸣坐在上位一脸严肃,听到她这不咸不淡的话后,立刻皱眉。 只有梅砚君在看着她时,眉宇间带着一丝担忧,叹息道:“小雪,你今天可是闯了大祸,你好好说话,别再惹大哥生气。” 梅宫雪有些莫名其妙,“梅香寒一时想不开,你们不应该去质问季云初吗?关我什么事?” “你还装糊涂!”梅鹤鸣一声怒喝,“你今天在迎春宴上还遇见谁了?” 梅宫雪微微皱眉,感觉事情似乎不像自己之前想的那样,“小侯爷有话直接说!” “阿香的事情虽然错在季云初,但你又能脱得了干系吗?”梅鹤鸣简直怒不可遏,“不过这件事先放一放,我问你,今天在迎春宴上是不是遇到了宁王?别不敢承认!” 听完这番话,梅宫雪才明白过来,“是啊,我的确是去了,不过我也奇怪,到底是什么人模仿了周赴的笔记约我出去,还送来一份邀请函,后来梅香寒也邀请了我,所以我就去了呗!” 当说到“有人假冒周赴笔迹”时,梅宫雪快速地扫了一眼在场几人脸色的变化,果然不出她所料。 梅长恭和梅香寒的脸上都有一丝不自然! 特别是梅长恭,眼底还浮现出一丝懊恼,他是怪自己,若不是听了梅香寒的建议,假借着周赴的名义将梅宫雪约到迎春宴上,也不会给他惹下这么大的麻烦,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脚。 但他也就懊恼了那么一瞬,便很快将怒意全都转移到了梅宫雪身上,直接将刚刚兵部送来的信丢在她面前,怒斥道: “你还有脸说,就是因为你得罪了宁王,我在兵部好不容易得到的官职都被人给撤了!” “等到了明天,你赶紧去和宁王赔罪,然后再也不许见那个周赴了!” 第129章 我去还不成吗? 自从老侯爷去世后,也就梅鹤鸣在军中担任了一份虚职。 那还是陛下特许,明显是看在老侯爷的份上,才留了几分恩情。 而梅砚君多次科举,却屡屡落第。 这些年,也就是梅长恭前阵子在兵部谋得职位还算有些实权,还是在投靠宁王后才任命下来的。 身为武将,只要有机会上战场立功,那便是最快的晋升渠道。 梅长恭当然也知道家里的情况,卯足了劲儿等着机会露脸,结果现在就因为宁王一句话,他连这唯一的机会都没有了。 梅宫雪也很震惊,她实在没意料到宁王会来这么一手,明明白天在迎春宴上,对方还是一副宽厚豁达的模样啊? 看来,是自己将事情想得简单了! 周赴那边呢?会不会同样被宁王为难? “你发什么愣?我在和你说话,你听见没有?”梅长恭怒道。 梅砚君也在一旁劝道:“小雪,咱们安国侯府既然已经决定投靠宁王,那便没有反悔的余地,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宁王现在明显还只是想敲打一下,若我们不赶紧拿出态度来,说不定过后就要被清算!” “我知道说得太深了你也听不懂,你只要记住一件事儿,咱们侯府以后还要靠着宁王这棵大树,所以该服软的时候得服软,上位者的权威是不容挑战的!” 他的声音循循善诱,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流进人的心里,明明不尖锐,却又带着一种不容辩驳的味道。 就连刚刚还暴躁无比的梅长恭,此时都受到了他的影响,下意识放缓了声音。 “小雪,你还记得今天在迎春宴上那些人羞辱你的话吗?其实周赴说的没错,她们是因为看不起侯府现在的势力,所以才轻蔑于你,难道你就甘心吗?” “我只有在兵部担任了要职,才能在朝中帮衬着大哥,日后才有重振侯府的机会啊!” “总之这件事儿非同小可,你不能再任性了,一定要听话,知不知道?” 一旁的梅鹤鸣毕竟是一家之主,他虽然没有说话,但也紧紧盯着她的神情。 梅宫雪一直冷冷听着,这几人颠来倒去地说着车轱辘话,其实就一个意思: 催她赶紧去和宁王赔罪,表忠心! 所谓的投靠在宁王势力后所换来的兵部要职,当初不就是以自己的婚事做代价去联姻,人家才同意的吗? 天下没有的午餐,现在婚事被取消,宁王那边自然将职位收回。 若自己真的去道歉,代表安国侯府表忠心,她敢肯定,自己的婚事会再次被当成筹码。 只是这次联姻的对象不是周赴,而是宁王手下的其他人。 梅长恭他们难道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不,他们很清楚,但他们丝毫不在乎梅宫雪的感受! 梅宫雪缓缓垂眸,眼中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失望。 兄弟三人都盯着站在下方那道消瘦的身影,十分凝重地等着她的回答。 若是梅宫雪还像以前那样胡来犯倔的话,就算拿刀押着她,也要把她押到宁王面前跪地认错! 只见梅宫雪缓缓抬起头,漆黑的眸子不见半分波澜,“都听你们的,我明天就登门赔罪!” 兄弟几个人微微一震,显然没想到梅宫雪就这么痛快的答应了。 按照梅宫雪之前的脾气,不是应该梗着脖子对他们说什么,“这件事错不在我,凭什么要我去?” 几人面面相觑,虽然都在心里打定主意必须让梅宫雪低头服软,可梅宫雪真这么答应了,他们反而觉得怪怪的。 不对,这不正常! “小雪!”梅长恭低沉的声音透着怒意,“你是不是又在心里打什么鬼主意?” 梅宫雪真是被气笑了,“瞧三爷你这话说的,我逆着你的意思说话不对,现在都安分听话了,还是不对,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梅长恭看向她的眼神中仍满是戒备,“之前无论我们说什么,你都一副我们好像害你的样子,今天倒是听话,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谁料,梅宫雪的态度很端正,“今天的事的确是我冲动了,没想到会连累侯府,你们放心,我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 可梅长恭还是觉得她反常,想再说什么时,却被梅鹤鸣拦住了。 梅鹤鸣打量了梅宫雪一眼,点点头道:“很好,你能这么懂事,为兄很欣慰,等明天你去登门赔罪的时候,我会派几个人和你一起去的,定不会让你受欺负!” 梅宫雪心里冷笑,这哪里是派人来保护自己,明明是派人来监视自己而已! 但她也只是点点头,“好啊!” 梅长恭皱着眉又道:“但你明天就去,不准耍花样!” 梅宫雪依旧是很好说话的应下,“好啊!” 见她这么痛快,梅鹤鸣几人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梅宫雪终究是个小姑娘,想必这次也是没料到会闯下这么大的祸,害怕了! 梅宫雪见没有其他事,便转身离开了。 屋中方才那严肃的气氛,也顿时一松。 而这时,却听里屋的梅香寒啜泣着开了口。 “哥,对不起,今天都怪我一时想不开,这才差点闹出人命,让你们担心了!” 梅鹤鸣听到后却是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尽量压下了情绪,安抚道: “刚刚季云初来的时候不是说清楚了吗?别担心,而且你今天也受了惊,好好休息,我们不该在这里打扰你的!” 说着,他便站起身来。 梅长恭也道:“阿香,我们不吵你了,你刚醒过来多休息!” 说完,两人都转身离去了,背影显得有些疲惫。 可梅香寒却欲言又止,只是倚在榻上,眼泪还在一个劲儿的流。 自己使了这一出苦肉计,又是上吊,又是自尽的,怎么折腾了这一大圈下来,好像根本没有达到预期中的效果啊? 哥哥们刚刚只顾着和梅宫雪说话了,难道就忍心看着自己受这么大的委屈吗? 梅砚君原本也是要离开的,可听到哭声后脚步一顿,视线落在了梅香寒的小腹上,眉头立刻皱紧。 片刻后,他转头对门口的小娥吩咐:“都先下去,我有话和你们家小姐说!” 第130章 三封信 梅香寒静静坐在榻上,白皙的脸颊上还挂着泪痕,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好似有满腹的委屈。 梅砚君则沉着脸坐在她身旁。 “二哥你知道吗?云初哥哥今天居然直接说想娶的人是姐姐,虽然他刚才承诺会娶我,可是他不会还惦记着再娶姐姐?” “若真是这样,等以后嫁过去后,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地啊,我该怎么办?” “二哥,要不你赶紧想个法子把姐姐嫁出去,也算是成全了我!” 梅砚君却只是按了按眉心,头痛道:“不要管小雪了,现在重要的是你!” 闻言,梅香寒一脸迷茫,“什么意思?” 梅砚君恨铁不成钢地轻叹一声,自己妹妹都已经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做事一点轻重缓急都分不清! 他厉声道:“你肚子里的孩子都一个多月了,再不解决可就瞒不住了,这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情!” 梅香寒这才反应过来,是啊,之前她因为吃安胎药差点被发现后,便将药停了。 所以这些日子,她差点将自己怀孕的事情给忘了。 此时想起来后,整个人却更慌了。 “那我可怎么办?这件事若被云初哥哥知道了,会不会更嫌弃我?不想要我了?” 季云初想娶的人一直都是梅宫雪,若是知道自己并非完璧之身,还有了孩子,一定会以此为借口抛下自己不管的! 一没想到这种可能,她便吓得浑身直抖。 看到她这副无措的样子,梅砚君也很心疼。 梅香寒哭着哭着,声音突然停了下来,连忙起身“砰”一声跪在了梅砚君面前。 “二哥,你不能不管我啊,得帮我想个主意,我不能失去云初哥哥的,我真的爱他,不能没有他!” 梅砚君吓了一跳,赶紧去扶她,“你快起来,这地上多凉啊!” 可现在的梅香寒脑海中已经是一团乱麻,所有思绪都缠在了一起,面前之人是她认为最有可能想出办法的,所以说什么都不起来。 梅砚君看着她眼中的乞求,眉头都紧紧锁在了一起,最后无奈叹息。 “好,这件事交给二哥,过些日子你想办法将季云初约出来,咱们还是得用些非常的手段。” 见他答应了,梅香寒这才重新露出笑脸,然后仔细听着梅砚君交代的话,不断点头。 “好,我明白了,都听哥的!” … 桃花苑。 梅宫雪回来的时候,被看小心地打量着她的神色,担心她心里难受。 因为刚刚屋中几人说的话,她在门口都听到了,那些人明显又是想强迫自家小姐。 可令她意外的是,梅宫雪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委屈和心酸,反而很从容。 还没等被看说什么,有个小丫鬟便进来了,“小姐,外院的李四来了,他说在监视小娥和她表哥时听到了一些重要的事,要和您汇报!” 梅宫雪本来在想刚才的事情,闻言立刻点头。 很快,李四就进来了,先是行了个礼,然后便道: “小姐,昨天晚上的时候,小娥和她表哥约在一个馆子里吃饭,无意间提起了您的名字,还说什么伪造信件的事情本是二小姐出的主意,然后让三爷去做的。” “至于更多的细节就没听到,但小的觉得这个事情毕竟和大小姐您有关,便想着过来和您汇报一声,也不知有没有用!” 虽然是只言片语,但梅宫雪却听懂了。 原来伪造信件的事情,竟是梅香寒在背后出的主意! 可为什么呢? 假冒周赴的笔迹将自己骗去迎春宴,这对梅香寒能有什么好处? “还有更多的吗?”梅宫雪皱眉问道。 李四想了想,“大部分都是小娥和表哥聊家乡的事,不过小娥在说完了假冒信件的事情后,似乎很不高兴,好像是二小姐有些抱怨三爷没完全听建议,说什么在信里直接拒绝不就好了!” 梅宫雪凝神思索,开始回想整件事的脉络。 她之前问过,周赴说根本没有收到过自己写的信。 也就是,当初自己写给周赴的那封信,应该是被梅长恭截获了,就没送出府去。 可不知什么原因,梅香寒也知道了这件事。 而梅长恭一直是反对自己和周赴在一起的,所谓的“在信里直接拒绝”,应该是让梅长恭直接模仿周赴的字迹,在信里直接回绝婚事。 而梅长恭并没完全听梅香寒的,因为若单纯在信中拒绝,等哪天周赴和梅宫雪见面了,只要多说两句话,立刻就能识破骗局。 所以梅长恭虽然模仿字迹假冒信件,却转了个弯,将梅宫雪邀请到了宁王特意为周赴准备的相亲宴上。 想让梅宫雪亲眼看到这一幕,这样才会死心! 一切终于说得通了! 梅宫雪叹息,自己还真就差点上当了。 只是谁都没想到,周赴会为了维护她,公然违逆了宁王安排好的婚事! 梅长恭这一番操作下来不仅没拆散她和周赴,反而弄丢了自己在兵部的官职。 该! “这件事你做得不错,等下回去继续盯着!”梅宫雪说完后,给身旁的被看使了个眼色。 被看了然,赶紧取出一块分量十足的银子塞到了李四手中,“四哥辛苦了,回去买点好酒好菜补补身子!” 李四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连连行礼这才退下。 等将人送走了,被看才回来,“小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梅宫雪半眯着眼睛,一只手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片刻后缓缓睁开。 “不就是模仿笔迹吗?他们能这样戏耍我,那就别怪我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去,拿纸笔来!” 被看却担心,“可是您的手…” 梅宫雪一笑,“放心,已经养好了许多。” 那位周大夫的医术的确了得,自己回侯府这些日子,一直是吃着他的药调理身子。 每次周大夫给嫂子看平安脉的时候,也会过来给自己的手指施针。 养了这些日子,手指明显好了许多。 可终究是不如以前了,梅宫雪提笔,写废了好几张,终于有一张是凑合着完成了。 被看过来一瞧,“呀,这不是云初公子的字吗?” 其他人的字她可能不认识,但唯独是季云初的! 因为当年梅宫雪为了讨季云初欢心,总是搜集他平时随手写的一些诗,甚至还定制成了册子,没事儿的时候就拿起来翻看。 而且,当一个人心悦对方时,便会下意识临摹对方的字迹。 哪怕这么多年了,梅宫雪闭着眼睛都能写出来。 她将信折好收在了信封中,然后狡黠一笑,用季云初的字迹在信封上写道: “梅香寒亲启!” 梅宫雪吹了吹上面的墨迹,然后交给被看,“这个先收起来,两天后就到了它登场的时候。” 被看赶紧收好,可依旧很紧张,“那明天怎么办?您真的要去宁王府赔罪吗?” 梅宫雪一耸肩,“我可没那么傻!” 其实侯府这边的人都好对付,她已经有了办法,最担心的还是宁王。 特别是周赴那边,也一定会被穿小鞋,日子不好过! 于是,梅宫雪沉思片刻,提笔又写了两封信。 “这两封是要立刻送出去的,一封你派人给周赴,明天有些话我得当面和他说清楚。” 被看点头,然后疑惑地看向另一封信,“那这封呢?” 梅宫雪眸中流露出了一丝外人看不懂的情绪,对被看道:“这封你亲自去送。” “哪里?” “护国公府,宇文雅!” 第131章 拖延时间 等到了第二天,梅宫雪刚洗漱完,前院便有人来传话。 说三爷提醒她,今天别忘了去宁王府。 梅宫雪并未迟疑,穿好衣服便出门了。 结果还没走到大门口,就遇见了赶来的梅长恭。 对方明显一愣,没料到梅宫雪真会这么听话,前脚刚派人去催后脚就出门了! “三爷可是还有什么话要交代?” 梅宫雪不咸不淡道,当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梅长恭多少有点尴尬,干咳一声才道:“去宁王府的时候态度好些,之后别忘了再去和周赴把话说清楚,以后不要往来了!” 梅宫雪根本不想和他争执什么,点点头,便从他身旁穿过,出门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是向着宁王府方向而去,梅长恭便转身回府。 梅宫雪心中冷笑,这些人催得还挺紧。 看来就是太闲了,该是时候给他们找点事做! 车轮缓缓转动,不紧不慢地向前行驶着。 梅宫雪有点没睡醒,闭目养神。 倒是身旁的被看频频向车后张望,很是烦躁道:“小姐,小侯爷派来的人一直就在咱们马车后面跟着,真是的!” 她本来就替自家小姐觉得委屈,不想让梅宫雪去宁王府,还以为中途能耍点小花招呢,可身后一直有人盯着啊! “小姐,要不要让车夫把他们都甩掉?” 梅宫雪浅浅一笑,“不用了,留着他们,说不定还有用处呢!” 说着,她轻轻撩开车帘的一角向外看去。 今天的天气可不太好,一早上就阴沉沉的,冷烈的空气好像细腻的针,直往人衣领袖口里钻。 梅宫雪突然道:“停车!” 车夫立刻勒紧了缰绳。 车帘一撩,主仆二人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被看怕梅宫雪着凉,赶紧帮她将帽子扣好。 梅宫雪扬起脖子看着匾额上的名字,缓缓念道:“客隆酒楼。” 这家酒楼的汤可是很有名的,今天难得路过,梅宫雪便带着被看进去了。 这么冷的天气,若是能喝上一碗暖胃的汤,那真是再好不过。 正好梅宫雪早上就没怎么吃饭,带着被看坐下后点了几道小菜,两个人吃了起来。 一碗浓汤入腹后,果然整个人暖和了不少。 梅宫雪又看向门外,自己马车后的另一辆马车,扭头对被看道: “去,这大冷天的,给几位弟兄送些好酒、好菜!” 被看点头应下。 另一辆马车上,侯府的几个侍卫虽然都是习武之人,但这种天气里也很遭罪。 每到乍暖还寒的时候,阴冷总是出其不意地袭来,哪怕只是张口说话都冻得人牙齿打寒战。 他们还不像主子的马车,铺着的都是厚实的动物毛皮,遮风又保暖。 他们的马车很简陋,有两个冻得直搓手哈气。 可即便如此,他们依旧是紧紧盯着梅宫雪所进的客隆酒楼,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把人看丢了。 领头的侍卫是个姓刘的中年人,就见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因为此刻从酒楼内走出的只有被看一人! 怎么回事,大小姐人呢? 小侯爷在今早出门前可是特意嘱咐他们,千万看着梅宫雪,不能让她耍花样,要亲眼看着梅宫雪去宁王府! 莫非,是大小姐害怕去宁王府被为难,中途溜了? 刘侍卫正要下车,却见被看竟是朝着他们这边来了! 他便赶紧跳了下去,脸上带着恭敬,微微行礼。 还没等他开口问,被看便主动道:“刘侍卫放心,小姐才吃了一半,只是担心今天这样的天气,弟兄们跟着遭罪,便命我送些好酒、好菜过来,或者你们直接去酒楼里吃也好!” 刘侍卫连忙摆手,“那怎么行?” 他们是奉命过来保护和监视的侍从,若堂而皇之的跟主子坐在同一间酒楼里吃饭,那成什么样子了? 不过即便这样,看着送来的那些酒菜,他也是很犹豫的。 “被看姑娘,我们毕竟也是奉命行事,这无功不受禄的…大小姐就别为难我们了!” 他以为梅宫雪的意思是想收买他们,不要再继续跟着了。 被看却一笑,很是热情道:“刘大哥多心了,我们小姐并没有为难你们的意思,就是看今天实在冷,怕你们在外面等久了着凉!” 见没有任何的附加条件,刘侍卫这才敢接受,然后被看便回去了。 等将食盒在马车里打开后,一阵香气扑鼻,热腾腾的几份汤、还有酱牛肉和几壶好酒。 刘侍卫很谨慎,他甚至怕酒菜里被下了蒙汗药之类的,提前验了验,这才点头道: “让大家快吃,等下别耽误做事!” 其他几人立刻应了一声,大家都跟了一上午,又冷又饿,此时也不客气了,大口大口的喝酒吃肉。 刘侍卫虽然也回到了马车吃起来,但眼睛一直紧紧盯着酒楼门口。 只不过,心里也难免说上一句,这大小姐人还真是不错!至少懂得体谅他们这些底下的人。 刘侍卫清楚,自己这次主要的任务是监视。 但自己毕竟是只是侯府的下人,不管是侯爷还是大小姐,人家是亲兄妹,自己可哪边都得罪不起! 所以不管怎样,一切按规矩办事就好。 很快,众人都填饱了肚子。 楼内,梅宫雪临走前特意点了一份清淡的鲫鱼豆腐汤,装进食盒后特意在底下放了碳保温。 上次她特意问了周大夫,人受了外伤骨头裂开后,喝这种汤比较利于恢复。 等一下,正好要去见周赴。 终于,马车到了宁王府,门口站着几名守卫。 被看上前和门房的人说了些什么,梅宫雪则在马车旁等着。 好半天,被看才满脸无奈地回到马车前,摇了摇头。 梅宫雪叹息,微微抬高了声音,“看来,宁王殿下不会那么轻易原谅我的,那我们明日再来!” 说罢,她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花,很是沮丧的回到马车里离开了。 刘侍卫几人都将这一幕看得清楚,显得有些为难。 侯爷在出门前的确交代,要他们监视着梅宫雪来宁王这边道歉。 人家宁王不肯见人,那也怪不得梅宫雪了。 本就是来道歉的,总不能硬闯? 而且看样子,梅宫雪明天应该还会再来! 梅宫雪在马车中,也一直留意着身后那辆马车的动静,见没有异常之举,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被看刚才过去,只是用寻常人不太能听懂的方言问了个路而已。 梅宫雪也是将帽子压得很低,对方根本没看清她是谁。 简单做了场戏,这才暂时将监视的人糊弄过去。 “可是,小姐,咱们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啊!”被看担心。 “但用来拖延时间足够了,两天就好!” 梅宫雪放下车帘,然后催促车夫赶紧往刑部的方向去,这才是今天她主要的目的。 等见到周赴后,梅宫雪第一句话便问道:“昨天给你的信看了吗?” 周赴也不知从哪变出一个小暖炉,塞到了她手中,眼底的柔情都要溢出来了。 “放心,我已经将家人都安置好了,不会让宁王对他们下手的!” 第132章 周赴的身世 梅宫雪虽不曾为官,但毕竟是在侯府长大的,知道朝中那些上位者驭下的手段。 当她得知宁王为了敲打侯府,撤了梅长恭的官职后,便赶紧写信通知周赴多加小心。 像他这种在京都内无权无势的出身,一般都是用家人做威胁。 比如说,弄出点儿不会出人命的“意外”,当作警告! 听周赴说,他已经将家人保护起来了,梅宫雪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将还热着的鲫鱼豆腐汤端了上来,然后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周赴笑得眉眼弯弯,梅宫雪似乎总是会忘记他感觉不到疼痛这件事情。 不过,他立刻便“哎呦”一声倒在了桌子上,“好疼,好像连勺子都拿不起来了,要不你喂我!” 梅宫雪微愣,笑骂了一声:“无赖!” 说的话带着嫌弃,但她还真就端起碗来,一勺一勺地喂到了周赴唇边。 刚刚在刑部还有力气举鞭子抽人的周大人,此时虚弱得像个病秧子,整个人直往梅宫雪怀里靠,开心的做个“废物”! 鱼汤鲜美,果然好喝。 等喝完汤后,梅宫雪还是有些歉意,“对不起啊,因为我还连累到了你的家人,近段时间,你在刑部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 周赴抬手摁了摁她那紧皱的眉心,“你别太紧张了,我不是傻子,也给宁王找了点事做,让他没有精力为难我!” 梅宫雪:“什么意思?” 周赴神秘地压低了声音:“晟国的太子不见了,宁王此刻正派人四处寻找呢!” 梅宫雪一惊,这件事可非同小可,连忙追问:“那维修水坝的事情怎么办?” 马上就是开春了,必须要在播种前做好防洪的措施。 否则等上游晟国的冰雪全都融化了,顺着母亲河汇聚到下游的大周后,农民的庄稼可就要被淹了! 周赴此时也收起了嬉皮笑脸,摇摇头道:“水坝的事情现在被搁置了,那个叫郑渠的使臣已经送信回国,若是人家的太子在咱们大周境内遇到了什么不测,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 “陛下已经派宁王前去帮忙寻人,所以这段时间,宁王也不会有心思再干别的了!” 话虽如此,可一旦宁王腾出手来,再想对付他,那实在是太容易了! 周赴突然道:“阿雪,等成亲后,我们就离开京都,你觉得怎么样?” 梅宫雪闻言眼睛一亮,她早就想要离开这里了,离开这些是是非非,开始全新的生活,那得是多么美好又令人向往啊! 梅宫雪甚至怕自己误会他的意思,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会辞官?” 周赴出身寒微,这么年轻便能做到六品,很是不易。 而且他最近又刚立了功,风光正盛,真的甘心放下眼前的荣华富贵吗? 周赴似乎一眼就看穿她心中的想法,思绪渐渐飘远,平静道:“阿雪,我好像从来没和你说过我的身世?” 梅宫雪一愣,没料到他会突然将话题移开,只是感觉周赴整个人都染上了一层哀伤。 等了片刻,周赴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你可知我为何会投靠在宁王的麾下,宁愿做个帮他扫除障碍的走狗?这一切也只是为了报仇。” “若说起罪魁祸首,真就离不开那个人,赵章!那个死太监不仅影响了你的命运,也影响到了我!” “我从小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是我义父将我养大的,他说我还在襁褓中的时候,便被放进了一个木盆中,顺着九江河水漂流下来,就是咱们大周和晟国共用的那条母亲河!” “义父正好走镖乘船路过,这才碰巧救下了我,当初逆流往上寻找了许久,也不知道我到底是谁家的孩子,没办法,后来就将我养在了身旁,” “我义父他也算是半个江湖人,学了一身武艺,自己开了个小镖局,后来却因为得罪了阉党,被赵章害死。” “我想替义父报仇,可那时阉党的势力太过庞大,无奈之下,这才投靠了宁王,成了他手中的刀。” 梅宫雪在一旁静静听着,第一次听到这些往事。 许久,周赴才从回忆中抽离,转头看向梅宫雪。 “所以我从来就不在乎这些权力富贵,如今赵章已死,余孽已除,只要再找回赵章从我义父手中抢走的几样东西,那我便算是大仇得报,能让义父瞑目了!” 梅宫雪了然,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当初带兵去抄赵家的人就是周赴,后来自己随着赵府亲眷押入刑部后,也是他一直在负责审理。 可她却更担心了,“你现在已经上了宁王这条船,能让你那么容易下船吗?” 毕竟,周赴已经知道了宁王太多的秘密。 周赴笑了笑,“放心,我已经留了后路。” 没等梅宫雪追问是什么后路时,他突然又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若真离开京城,你一个官宦人家的大小姐,就得跟着我跑江湖了,那可是很辛苦的!” 他不能确定,梅宫雪愿不愿意跟着他走! 等了半天,梅宫雪都没有出声,他的心立刻就慌了起来,连忙转头去看。 就见梅宫雪一笑,神色异常温柔,看得他心脏都狂跳了两下。 “你只讲了你的身世,我还没有讲我的,其实我并不是从小就生活在侯府的,不瞒你说,小时候我还当过叫花子呢,什么苦没吃过?所以你不用担心!”梅宫雪轻松道。 正是因为小时候在外面受尽了人情冷暖,所以她在被父亲找回侯府后,才那样期待着能得到家人的呵护。 可终究,是她的妄想了! 周赴没想到梅宫雪以前居然还要过饭,一阵心疼,若自己不是被义父收养,现在估计也是个乞丐! 见他情绪低落,梅宫雪直接伸手扳过了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 “放心,我一定会适应你所说的那种生活,说不定还能顺道去看看我师兄他们呢,到时候我再给你讲我的故事,绝对让你目瞪口呆!” 周赴感觉到了她的体贴,感觉心都要化了,突然很想亲她一口。 但又知道这样做太唐突了,便赶紧移开视线,免得再被撩拨。 “你放心,即便离开京都,我们每年也至少回来两次,看看你嫂子他们!” 他其实是知道梅宫雪嘴硬心软的毛病,哪怕是和家人闹得再僵,也得回家看看不是? 梅宫雪点头,“好,我们就说定了!” 见时间不早了,她打算起身离开,还特意提醒道:“等过两天你有空吗?到时要有热闹瞧了!” 周赴眨眨眼,虽然不知道这热闹是什么,但从梅宫雪眼中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便能得知,定是有趣的热闹,便点点头,约好了地点。 等梅宫雪要走的时候,周赴又叫住了她,眼中熠熠生辉。 “阿雪,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的!” 他性感低沉的嗓音真是格外好听。 梅宫雪笑着点头,“好,可不准反悔啊!” 下楼时,她突然想到了另一个男人说过的话。 记得那天,季云初对她说过,“…你跟着我,一定比那个周赴强…” 一个是“我陪着你”,一个是“你跟着我”。 可能,这就是两个人最大的区别! 第133章 好戏开场 等出门后,梅宫雪扫了一眼街对面监视自己的几个侍卫,立刻换了一副脸。 变得情绪低落,眼神黯淡。 “该说的我都和他说了,希望他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梅宫雪伤心地扶住一旁的被看,这才上了马车,直接回府。 等到晚上的时候,梅鹤鸣回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叫来了刘侍卫问话。 “小雪她今天去宁王府道歉时,宁王是什么态度?” 刘侍卫如实回答,“大小姐今日出府后,先去客隆酒楼吃了个早饭,然后便直接前往宁王府了,只不过门口的守卫没放她进去。” 梅鹤鸣闻言面色一变,“也就是说小雪她连宁王的面都没见到?那她干什么去了?” 刘侍卫垂眸在一旁,觉得有必要替梅宫雪辩解一下。 “大小姐人都已经下了马车,但奈何守卫不让她进,而且看样子,大小姐自己也很失落,还说明天会继续去!” 梅鹤鸣的火气这才往下压了压,冷静一想,觉得也对。 宁王现在不肯见梅宫雪,肯定是还对侯府有怨言,这个时候梅宫雪自然应当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多去几趟总是没毛病的。 “也罢,等明天小雪再登宁王府时,你依旧陪着去!” 然后,梅鹤鸣特意转头看向一旁的管家,嘱咐道:“多备些礼物,明天让小雪一并带着去。” 之后,刘侍卫又说了梅宫雪下午去见周赴的事。 这件事对梅鹤鸣来说只是其次,而且那个周赴毕竟是宁王手底下的人,不好闹得太僵。 但他管不了宁王的人,难道还管不了自己的人吗? 于是,梅鹤鸣继续吩咐刘侍卫,“这段时间你就一直负责盯着小雪,不要让她再去见那个周赴了,反正无论她去哪你都跟着,省得又惹是生非!” “是。” 刘侍卫点头,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 第二天,梅宫雪照常起床洗漱。 从昨晚到现在,前院都没有派人来过,看来暂时是稳住了他们。 接下来,自己就可以着手对付梅香寒和季云初了。 “被看,今天是月底了?” “是啊,小姐。” “既然这样,咱们也该去胭脂铺子里查账了!” 等吃完饭后,梅宫雪依旧不疾不徐地乘坐马车,前往宁王府。 就像昨天那样,表演了一圈后,便调转马头准备离开。 可却被刘侍卫拦下了,说话的语气倒是挺恭敬,“大小姐这是要去哪里?要不还是直接回府,侯爷他担心您的安全啊!” 然而梅宫雪只是笑笑,“我在鱼肠巷那边有家有间铺子,每月都定期去铺子里查账理货,你们若不放心跟着我去就好,到时候咱们一道回来。” 刘侍卫想了想,觉得查账的确也是正经事,便带着人跟在了后面。 等梅宫雪去胭脂铺的时候,伙计们并不意外,都很热情,直接将几个侍卫也请进了楼里。 有了昨天的事情,侍卫们对梅宫雪也都不再那么警觉了。 而梅宫雪也很贴心,命伙计们煮了些新茶过来,以便他们边喝边等。 毕竟,查账和清点库房都是很费时间的。 等梅宫雪安置好一切后,才带着被看不疾不徐地上了二楼。 见那几个侍卫果然没有跟上二楼,于是赶紧和被看换了一身衣服,然后顺着二楼一个小门爬着绳梯下去了。 这是当初雇工匠在二楼重新修建屋子时,特意留下的后门。 别的地方梅宫雪不敢说,但这个胭脂铺子可是自己的地盘啊! 而且,她现在对于鱼肠巷附近的地形已经十分了解了,和被看一人一匹马抄小道向城西疾驰而去。 约半个时辰后… 季府门前。 守卫见有人来了,正要上前询问。 可当看清那女子长相后,立刻躬身行礼,“原来是二小姐啊!” 女子腼腆一笑。 侍卫以为她又是来找季云初的,赶紧道:“我家将军早上出门了还没回来。” 女子听到后明显很是失落,但很快又露出一个让人赏心悦目的笑脸,“那齐文宣在吗?我好久没见到他了,想找他出来玩!”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弯成了月牙形状,笑起来甜甜的,让人如沐春风。 “这当然没问题!” 很快,齐文宣就蹦蹦跳跳的出来了,见到门口的女子时,下意识扫了一眼她发间的梅花簪子。 “香寒姐姐,你怎么才来找我玩啊!” 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才多久没见,感觉又长高了些。 女子看到他后,随即露出了一个明亮又温暖的笑,但紧接着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的。 “我其实早就想过来找你玩了,但云初哥哥他最近和我吵架了,你帮我劝劝他,叫他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说着,她偷偷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袋,里面装着孩子们最喜欢吃的麦芽糖。 齐文宣在府里时被管教得很严,平时根本不准吃这些太甜的,可他又偏偏最喜欢。 见到女子递过来的麦芽糖后,眼睛都亮了起来,随后下意识往身后的侍卫那边扫了一眼,挑了挑眉后将东西藏在了怀里。 “放心,香寒姐姐,都包在我身上了!” 女子闻言,嘴角弯起一个完美的弧度,很有亲和力,“那你记得明天帮我把他约出来哦!” 齐文宣连连点头,还偷偷掰下了一块麦芽糖塞进口中。 他本来还想邀请女子进府玩的,可对方似乎并不打算久留,推说自己这两天风寒怕传染给他。 齐文宣一想也对,梅香寒的身子本来就不是很好,于是便朝她挥挥手,开开心心的回府了。 女子从头到尾都笑着目送他,直到看不见人了,才转身离开。 等拐过弯儿进了无人的巷子后,她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收。 被看这才从暗中走了出来,紧张道:“小姐,这能行吗?” 梅宫雪拔下了发间的梅花簪子,“放心,谁让我们两个是双生子,长得一模一样呢?” 就因为长着相同的一张脸,梅香寒坑了她好几次。 如今,她也只是稍加利用而已。 “对了,前天让你亲自送去护国公府的信,对方回复了吗?” 听到梅宫雪的问话,被看的神色稍显迟疑,“信是收了,奴婢可以保证是直接交到了宇文雅手中的,可她迟迟没有答复啊,会同意计划吗?” 梅宫雪嘴角勾起,似乎一点都不担心,“放心,她会抓住这次机会的,这件事对她来说只有好处!” 好戏即将开场,到时,那几个人千万不要让自己失望哦! 梅宫雪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季府的方向,然后就从被看手中牵过马绳,主仆二人抓紧时间回去。 她们必须要在一个时辰之内赶回鱼肠巷,否则就被察觉了! 第134章 到底谁先下手为强? 梅花苑。 梅香寒正独自坐在屋中,呆呆地望着窗外,整个人无精打采。 她这几天一直想在季云初上朝的时候的路上堵他,可季云初好像是有意在躲着自己,总是错开。 这可怎么办? 自己只有见到了云初哥哥,然后才能实施二哥之前交代她的事情啊! 门外有敲门声响起,“小姐,门房送来了您的信!” 梅香寒正烦得慌,有些不耐道:“拿进来!” 可当她看清了信封上的几个字后,便立刻来了精神。 ——梅香寒亲启! 很明显是季云初的字迹啊! 她赶紧小心翼翼地撕开信封,很是认真地读了一遍。 信中的语气和用词完全就是季云初平时那副淡淡的样子,也没说要干什么就只是约了她见面,明日在客隆酒楼! 怎么会在那间酒楼呢?听说好像是护国公府的产业! 但梅香寒现在也顾不得了,只要云初哥哥愿意见自己就好! 她从抽屉里取出了一瓶药粉,那是二哥之前交给她的。 梅香寒很是紧张的握在手中,一想到明天要做的事情,顿时脸颊发烫。 她站在镜子前,不住的嘴角上扬,又将梳妆台里所有最新款的首饰都拿了出来,挨个在发间比划着。 然后又看了看衣柜里各式各样的衣服,却怎么看都觉得不满意。 于是,便带着小娥直接出门,去了金缕轩! … 翌日。 季云初率先到了酒楼,紧皱着眉头,明显带着不耐烦。 虽然人坐在这里,但脑子里想着都是梅宫雪。 他依旧不肯放弃,想着怎么才能让她同意嫁给自己! 所以,他根本就不愿意来赴梅香寒的约。 但架不住齐文宣那个小祖宗,昨天竟是磨了他一晚上,非要让他过来,说什么梅香寒都生病了! 再加上前两天,梅香寒悬梁自尽的事情,季云初还真有些担心她会想不开,所以才来了。 想着等下安慰几句,就赶紧走。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季云初以为是梅香寒来了,便抬头看去。 只见进来的女子眉如柳黛,乌发如墨,面容好似盛开的牡丹一样,透着无尽风情。 但,却不是梅香寒! “宇文姑娘?怎么是你?”季云初明显没料到,赶紧起身行礼。 宇文雅脸颊上带着淡淡的红晕,笑道:“季将军原来不知道啊,这间酒楼是我们家里的产业,刚刚我在楼下时看到了你的马车,便想着过来瞧瞧,你是自己一个人吗?还是约了朋友?这顿饭不如我请!” 季云初犹豫着,迟迟不愿意坐下来。 他和宇文雅也算是打小就认识,但他实在不喜欢这个女人,可偏偏对方家势好,又不敢真的得罪,便只是客套道: “多谢宇文姑娘美意,不过我已经约了朋友,她等会就会到!” 然而宇文雅只是轻轻击掌,立刻有伙计鱼贯而入,端上了一桌佳肴。 煸炒烹炸,冷荤热素,是样样俱全! 宇文雅更是直接将手搭在了季云初的胳膊上,拉着他坐下。 “我知道季将军已经约了朋友,但总不好拒绝我的一番美意?放心,等下你朋友来了,我立刻就走!” 闻言,季云初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很多时候,他都觉得女人多了不是什么好事。 再加上他本就不善言辞,更是不太会应付这种场合,所以依旧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然后默默将宇文雅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挪开。 最后,伙计还端上来两壶水酒。 在季云初看不见的角落里,冲宇文雅眨了眨眼睛,示意她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好。 宇文雅立刻接过那壶酒,为季云初斟了一杯。 “季将军,你我也是老相识了,怎么还这样生分?一杯酒水而已,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谁知,季云初直接将酒杯推开,“宇文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 宇文雅又劝了几句,但季云初只推脱自己身子不舒服,说什么也不肯喝。 宇文雅嘴角的笑容微敛,“那好,既然将军身体不舒服,我又岂能勉强?不过这屋子里温度似乎有点低了,我去让人添些炭盆来,先告辞了!” 见她果真起身离开,季云初这才松了一口气。 门外,宇文雅的眉头却是紧紧蹙起,季云初不肯喝那酒,自己也不能硬灌进去啊? 她眼珠一转,有了方法,立刻命伙计多在这间房加两盆炭火,要把温度升到那种让人浑身燥热的程度才行。 同时,她自己也准备去换上一身更清凉、更有诱惑力的衣服! 反正今天,她是做好了“霸王硬上弓”的准备! 谁让季云初已经和梅香寒有了婚约呢?眼看这婚期临近,逼得她只能用些特殊的手段了! 至于自己的名声,她也索性豁出去了,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的机会了! 反正,先下手为强! 在临下楼前,她特意叫来伙计嘱咐道:“就在门口守着,等下不管是谁来了想进去都要拦着,听懂了吗?” “小姐放心!” 宇文雅这才放心离开。 而屋内,终于是清静了。 季云初提起筷子,默默吃着酒菜等待着,可和梅香寒约好的时间已经到了,可人怎么迟迟未到? 他站起身,想出去瞧瞧。 谁知刚推开门,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 是几个伙计正堵在楼梯口,好像在拦着什么人,不让上来! 季云初探头一瞧,正是梅香寒! “你们在干什么?” 季云初带来一丝不悦的声音响起。 几个伙计吓了一跳,赶紧退开,支支吾吾道:“这位姑娘也没有预约,所以我们还以为她走错房间了!” 梅香寒独自站在那里,身形单薄,听到伙计那无礼的辩解后,眼中立刻隐隐含着泪花,咬着下唇道: “才不是呢,我都和你们说了,我是云初哥哥约来的客人!” 季云初有些无奈,心知定是刚刚的宇文雅在成心捣乱,于是直接将几个伙计喝退,拉着梅香寒回了雅间。 等屋中只有他们两人了,梅香寒的眼泪立刻落下,“云初哥哥这些日子是不是一直在躲着我?你想悔婚了对不对?” 季云初此时心里也是乱得很,看着她那副咬着下唇,楚楚可怜的模样,又忍不住心生怜惜,可终究没有选择欺骗。 “阿香,今天有些话我索性说清楚,放心,我一定会娶你的,但,我也会娶小雪为妻!” 梅香寒听得猛的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我就只配给你做个妾,是吗?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不是已经答应过爹爹…” 季云初直接打断她,“我是答应了老侯爷会照顾你,也知道做妾是委屈了你,但我最多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你若不愿意做妾,索性就取消婚约,毕竟我也不想耽搁了你!” 梅香寒简直难以置信,她本来以为季云初今天约自己出来,是为了之前的事情赔罪。 结果,竟是来告诉她这个消息的吗? 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季云初心里也不是滋味。 其实平心而论,自从他被侯府收养后,除了梅宫雪,梅香寒是对他最好的人了! 若可以,他并不想伤害。 可他最爱的人,终究只有一个! 那个位置也只有一个,他没办法把自己的心分成两半。 对梅香寒,更多的只是责任而已。 梅香寒其实也早就明白了,可她实在是难以接受。 见梅香寒几乎都快哭成了泪人,季云初最后也只是说了一句,“我去给你倒杯茶。”然后便出去了。 他想给梅香寒一点时间想清楚。 屋中只剩梅香寒一人时,她大声哭了出来。 但很快便又冷静了下来,擦干自己的眼泪,瞧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后,终于下定决心。 从怀中取出一瓶药粉,直接倒进了屋中正燃烧着的炭盆中。 对不起了,云初哥哥,就让她自私一回! 像二哥之前交代的那样,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抢在自己前头,得到季云初! 那个位置,只能是她的! 第135章 合欢花香 没过多久,季云初察觉屋中安静下来后,便推门进来了。 可当他来到饭桌前时,却发现梅香寒不在,下意识地往里间寻找。 一道玉珠编织成的帘子将里外空间轻轻分隔开来。 季云初在抬手拨开珠帘时,有一瞬间的失神。 因为,梅宫雪以前也送过他自己亲手编织的珠帘! 那时他还住在侯府,屋内陈设简陋,挂着的珠帘都散了,梅宫雪便特意编了一副。 可到底是女孩子家,编出的东西太过花哨,还在珠帘上串了很多个的纸鸢。 季云初一直收着,哪怕后来搬出侯府时,也都一一收藏好,带进了现在的宅子。 前一阵他去库房找东西的时候,重新翻出了梅宫雪为他编的珠帘,只是年头太久了,上面串着的纸鸢已经脱落。 而他这时才注意到,那些纸鸢里面好像都写了字。 将那些纸鸢拆开来,每张纸上面都写了三个字。 喜欢你! 季云初看到后下意识一笑,但很快,心里又是一丝酸涩。 梅宫雪现在对他的感情,就像藏在这纸鸢里的字一样,是过期的爱! 原来甜蜜不在生活中,而在回忆里! 念及此,季云初的情绪越发低落。 明明是他先认识梅宫雪的,明明是他,他不甘心所有甜蜜的事只能留在昨天! 所以,一定要想办法重新夺回梅宫雪! 隐约间,季云初闻到了一阵香气,很淡,倒是挺好闻的。 他轻轻一嗅,好像是合欢花的香味。 就在这时,一只好似无骨的手轻轻覆在他腰间。 季云初皱眉,立刻回头看去,结果看到的场景让他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只见一个轻轻娇喘着的女子就这样站在他面前,外衣不知何时已经褪去,只剩一件红色的抹胸遮住了关键部位。 可越是这样半遮不遮,越是叫人遐想! 女子以往娇怯的眼神如今只剩下热切,勾魂似的看着他,微微娇喘着的声音更是让人心痒难耐。 季云初原本漆黑的眼睛里光芒闪动,感觉胸腔处涌动着一股莫名的心悸,好似对方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撩人心魄的美妙。 若是往常,他真不至于被这样轻易地撩拨。 可不知为什么,鼻尖一直萦绕着那种淡淡的合欢花香气,让他下意识想要沉沦。 因为眼前的美人分明是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人,那个让他从少年时期便渴望得到的人,心底那份最阴暗、最原始的欲望都被勾了起来! 季云初一把拉过眼前的女子,火热又充满侵略性的大手揽在了她腰上。 指尖带着一种粗粝的质感,那是多年习武后留下的薄薄一层茧子。 女子细嫩的皮肤上立刻染上了一层撩人的粉,双眸动情地看着他,媚态展露无遗。 季云初的身体虽然抗拒不了这原始的本能,但心中仍有一丝理智,知道自己可能是被算计了。 他咬了一下舌尖,尽量想让自己清醒些,哑着嗓子问道:“谁派你来的?” “…云初哥哥…” 女子小嘴微张着,发出一声细弱的轻喘。 这声音让季云初好不容易维持住的清醒再次瓦解,女子很快将自己温软的身体主动凑了上来,那粉嘟嘟的水润双唇似乎带着邀请。 “…哥哥…我好难受啊…” 合欢花的香气好像越来越浓了,终于,还是搅得季云初丧失了最后一分清醒。 “小雪!” 他轻声呼唤着,便恨不得将眼前这不听话的女子永远禁锢在自己怀中,火热的吻不由分说地落在女子唇上。 随着两人的喘息声不断加重,体内那团邪火也开始肆虐乱窜。 季云初伸手抚上女子的脸,低沉的嗓音让人心痒难耐,“小雪,回到我身边来,我一定会带给你幸福的!这么多年,我心里只有你,以后也会好好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人欺负,答应我好不好,小雪,不要离开!” 他的嗓音勾得人意乱情迷,手下的动作也是越发蛮横,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这份美好。 可怀中的女子却突然大声喊道:“…我…我是阿香…你看清楚…我是阿香啊…” 然而季云初此时的心智已经完全被药物控制,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向着里间的美人榻上走去。 … 与此同时,另一边。 宇文雅已经重新打扮好了自己,她紧张地来到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后,仍是有些不放心地嘱咐身后的丫鬟绿竹。 “你记着,等下屋里面有动静后,就赶紧带人进来把事情做实,明白了吗?” 绿竹虽然害怕得浑身发抖,但也只得点点头。 宇文雅这才推门走了进去,然后解开了自己的披风。 里面穿着的是一件浅粉色的薄纱,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在轻纱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性感迷人。 没错,她今天就是要和季云初把夫妻关系坐实的! 反正季云初和侯府那边还只是订婚,若自己抢先一步,把生米煮成熟饭的话,凭借他们护国公府的势力,定可以如愿嫁给季云初的! 虽然这可能做会损害一些自己的名声,但她已经顾不得了! “季将军,让你久等了!” 宇文雅有些羞怯地唤道,毕竟她从未穿得像今天这样暴露过。 可当她来到酒桌前时,发现没人。 这是怎么回事? 忽然之间,她听见里间好像传来一阵奇怪的动静。 宇文雅赶紧往那边走去,可很快的,也闻见了一阵合欢花的香气。 怎么回事?大冬天的居然有合欢花? 宇文雅感觉头有些晕,她连忙甩了甩,接着往里走去。 紧接着,她便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让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声。 宇文雅脚步一顿,立刻大怒。 谁?竟敢抢在自己前头,和季云初在这里偷偷幽会? 那岂不是坏了自己的好事! 宇文雅刚想叫人进来,可随着一阵气血上涌,那种合欢花的花香更加浓郁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了一般。 刚刚还惹得她大怒的那阵呻吟声,好似突然充满了诱惑。 宇文雅的神志已经逐渐模糊,感觉浑身都燥热起来,好想,好想做些什么啊! 她随着那声音晃晃悠悠地往里走,然后解开了自己腰间的衣带… 第136章 惊天大瓜,三人行! 自从宇文雅进去后,她的丫鬟绿竹便一直在门外紧张地等待着。 过了一阵儿后,屋中果然传出了若有若无的异响。 绿竹咽了咽口水,赶紧按照宇文雅的吩咐,唤来几个店里的丫鬟,还装模作样地拿了几碟子点心,这才推门进去。 “小姐,您要的点心送到了!” 见餐桌前没有人后,绿竹带着人便往里间闯了进去,“小姐?季将军?” 等众人来到美人榻前时,衣衫已经散落一地。 绿竹吓得连手中的托盘都掉了,身后的几个丫鬟看到这一幕后,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见宇文雅的薄衫正挂在季云初的腰带上,这种姿势…两人显然是正在做让人羞耻的事情。 “季将军,您怎么能这样大胆?虽然您早已钟情我家小姐,但毕竟尚未婚配,如何会做出这等逾矩的事情?” 绿竹大声喊出了之前背下的台词。 其他人也一眼就认出了,那位将衣衫不整的宇文雅揽在怀中的男子,正是季云初! 绿竹赶紧从地上捡起一件衣服,就要过去给自家小姐穿上,然后责备地看向季云初。 “季将军,这件事情我们护国公府不会就这样罢休的,你一定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季云初原本满面潮红,突然听到耳边很吵,这才停下手中动作。 且带进来的一阵凉气让他稍稍清醒了二分,呆呆地转头看向周围,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绿竹正要上前将自家小姐带走,忽然动作一顿,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 因为,床上竟还有第三个人! 同样是个女子,衣衫半褪,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到处都是与人欢好时留下的痕迹。 所有人都吓傻了,这是什么情况? 床上的另一个女子又是谁? 片刻后,走廊外突然传进来一阵喧哗声。 绿竹这才猛地惊醒,连忙想要让人去门口看着些,不要让人进来。 可就在这时,门外已经传进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刚刚在楼下就看见了季将军的马车,真是巧,一起喝一杯!” 一位朝中的同僚,见房门也没关,便大咧咧地走了进来。 绿竹可不敢让人瞧见这一幕,赶紧让身后的几个丫鬟去拦着。 但进来的几位爷都是有官身子的,岂会听几个丫鬟的话?屋中顿时乱作一团! 反正也不知是什么人,忽然喊了一声。 “天啊,三个人?这…这也太刺激了?” … 就在客隆酒楼的斜对面,那里也是一片商业街。 明明是冬天,可有一扇窗子却是大开着的,正好对着客隆酒楼门口。 窗边有一男一女,正踮脚往那边瞧着,正是梅宫雪和周赴!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特意安排几位同僚这个时候闯进去,怎么样了?” 周赴急切问道,他太想知道里面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 梅宫雪微微皱眉,将手中的西洋望远镜递给了他。 周赴赶紧接过,一瞧,酒楼那头果然是热闹。 就连大门口外有行人路过时,都会往里凑过去看。 前两天,梅宫雪在那客隆酒楼喝汤的时候,就观察了附近的商圈。 位置很繁华,又是个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 要是有什么消息,立刻便能传遍京都。 所以,梅宫雪才将见面的几方人约在了那里! 只是,这事态的变化,怎么好像和自己的计划有些出入啊? “三个人?”就连从小跑江湖,见多识广的周赴都有些惊呆了,脑子里有一瞬间发懵,但还是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是两男一女,还是…两女一男?” 梅宫雪瞪他一眼,下意识抬起胳膊给了他一个肘击,“你就不能正经点?” 周赴也没躲,眼中那因八卦而燃起的光可是丝毫没有减弱,真恨不得亲自下去瞧瞧热闹! 可梅宫雪的眉头却是越来越蹙起,她原本的计划是联合宇文雅,一起设计季云初。 先将季云初引到酒楼内,等待和宇文雅生米煮成熟饭后,再让梅香寒过去直接捉奸! 梅宫雪现在想要急着摆脱季云初的纠缠,而另一方面,她也想给梅香寒一个教训。 还能借着此事的后续处理,转移开侯府众人的注意力! “这下可妥了,季云初那家伙是有福气的,就是不知道这福气他能不能消受得起!” 周赴在一旁说着风凉话,然后转头看向梅宫雪。 就见梅宫雪微微低着头,似在思索。 原本给几人安排的时间是错开的,怎么那三个人还凑在了一起呢? 见梅宫雪眼中带着一丝凝重和不解,周赴的笑意也渐渐收起了,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拉着梅宫雪重新坐回桌前,半晌后突然问道:“季云初这回恐怕是不想娶都不行了,那,你心里就没有一点不舒服吗?” 尽管这话他问得漫不经心,可余光一直看向身旁人的反应。 梅宫雪的确已经答应过要嫁给他,但毕竟曾经喜欢过那个季云初很多年。 他若说自己不吃醋,那是假的! 梅宫雪有些吃惊,他竟会说出这种酸唧唧的话来?觉得有些好笑! 可当发现了周赴那明显有些紧张的神情后,她又想了想,这才认真道: “说起来,我当时对季云初的感情的确是真的,但感情这种东西都是需要维护的。” “人们总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与这话相对应的就是,情一旦要消失的时候,再怎么挽留也抓不住!” “不爱了就是不爱了,就连当初说喜欢时的那种感觉,都变得陌生起来。” “就拿我来说,现在看到季云初就只有厌烦,所以你别患得患失的,我只有一颗心,它现在只能装得下你!” 面对这样赤裸裸的表白,就连一向脸皮厚的周赴都有些不好意思,叹息一声。 “看来我后半辈子就栽在你手里了,未来娘子,若我以后犯了错,你可得手下留情!” 瞧瞧楼下的季云初,多惨啊?日后必定是整个京都的笑柄! 梅宫雪闻言朝他挥了挥拳头,“你以后若敢对不起我,我可是不会放过你的!” 她说着,还恶狠狠地在周赴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两个人打打闹闹,比几天前轻松了不少。 特别是梅宫雪,她也算是帮自己出了一口气。 谁让这几个人总来找自己麻烦?对付这种无赖,就得用无赖的手段! 季云初虽然和梅香寒有婚约,但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宇文雅有了夫妻之实,定是要给护国公府一个交代的。 可梅香寒会善罢甘休吗?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有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呢! 看来,事情马上就热闹了! 梅宫雪还不忘了嘱咐被看,赶紧让人将梅香寒和宇文雅手中的信拿回来。 如今出了这种事,无论是侯府还是护国公那边肯定都会调查的,千万不要留下和自己有关的证据! 第137章 身正不怕影子斜 客隆酒楼“三人行”的事件发生在中午,天还没黑,这件事儿就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 人们见面时几乎下意识都问一句,“你听说了吗?客隆酒楼那边三人行的事?” 然后另一方就会满脸八卦的点头笑道:“当然听说了,我知道的肯定比你更详细,你听我给你讲!” 流言就是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最后越传越邪乎。 有人说,是护国公府大小姐和安国侯府的二小姐,为了争夺季云初而大打出手,最后决定在床上一较高下,谁身材好季云初就归谁! 也有人说,是季将军私下和宇文姑娘幽会,结果被和他有婚约的梅香寒撞了个正着,于是双方厮打起来。 也有人说,是这三人早早就偷尝了禁果,两女一男奋战一夜,而季将军依旧雄风不倒,令人赞叹! 安国侯府。 梅香寒此时已经从药力中清醒过来,当得知今天究竟发生什么事后,哭得差点再次想要上吊。 而前厅中,三兄弟都到齐了,个个面色凝重、眉头紧锁。 梅宫雪自然也在。 一时之间,屋中一片死寂。 半晌后,是梅鹤鸣先开了口,“这件事情很可疑,据说当时三人的情况明显是中了情药,也就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所以护国公府那边好像已经报了官,将那间屋子都封了起来,必定彻查!” 梅宫雪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了无限惊讶之色,“梅香寒和季云初不是已经定下了婚约吗?即便情不自禁,也要克制自己啊,如今竟做出了这种出格的事,这以后我出门可怎么见人啊?” 同为侯府女儿,她的名声多多少少会受些影响的。 梅长恭脸色阴冷,沉声道:“还有那个宇文雅,她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也会出现在那里?” 随后,梅长恭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看向梅宫雪,“是不是你?小雪,定是你在背后搞鬼!” 梅宫雪则冷淡地望着他,“三爷下次说话前先过过脑子,我都是刚刚才得知这件事,你就要赖在我头上?那是不是以后无论梅香寒犯了什么错,都和我有关啊!” 听着两人吵嘴,梅鹤鸣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又狰狞,“行了,三弟,这是阿香自己的事情,你干嘛非要怪在小雪身上?还不闭嘴!” 梅长恭面色惶急,大声道:“可是,阿香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被陷害了,大夫也来给她诊过脉,分明是中了情药,这到底是谁做的?” 一旁的梅砚君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吱声。 可这件事情实在是太怪异了,梅砚君心里有种奇异的直觉,总觉得这事和梅宫雪脱不了干系。 在察觉到他投过来的目光后,梅宫雪的脸色却很是无辜,“都看我做什么?今天我就出去了一趟,先是去宁王府,然后又去胭脂铺子继续把账都清算完了,然后就直接回府了,我可都是有人能作证的!” 梅鹤鸣倒是相信梅宫雪的,毕竟他早就派了侍卫监视梅宫雪。 而且,他也绝不相信梅宫雪一个人就能安排得了这种事! 可梅长恭却十分固执,指着梅宫雪怒道:“可除了你,谁会这样害阿香?” 梅宫雪也只是叹了一口气,抬手道:“三爷,你说这话多少得讲点理,我怎么会知道梅香寒和季云初见面的事情?还有那什么迷药情药之类的东西,我听都没听到过,又是从哪里弄来的呢?” “这两天,我的行踪一直是大哥派侍卫监视着的,还不信的话你不妨去问问那些人,尽管查,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梅长恭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定要问个清楚。 而此时,刘侍卫等人也已经在门外候着了,梅长恭便立刻让他们进来回话。 “这两天一直是你负责监视大小姐的?” 刘侍卫面色有些尴尬,这话说得实在太直白了,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没错,是属下一直负责保护大小姐的!” 梅长恭忙又问:“那她这两天有什么形迹可疑的地方?又或者是中途去见过什么可疑的人?” 听到这里,梅鹤鸣也下意识看了过来,这刘侍卫向来是府里办事最为稳妥的,所以他才将人派去看着梅宫雪。 就见刘侍卫恭敬道:“回三爷的话,大小姐今天先是去了宁王府,然后又去了鱼肠巷的胭脂铺子里,接着将昨天的账都查完,之后便回了侯府,再没去过任何地方,也没见过其他人!” 梅长恭明显不愿相信,“啪”的一下拍在桌案上,斥责道: “怎么可能?一定是你疏忽大意了!比如她去胭脂铺子时,中途也可能偷偷离开啊!” 刘侍卫却坚决摇头:“没有这种可能,那铺子已经派人检查过,根本没有后门,属下等人一直在楼下守着,大小姐她查完账后便下了楼,的确是没有出去过。” 这样斩钉截铁的保证,倒是把梅长恭给噎了一下。 有侍卫作证,梅鹤鸣也终于是打消了最后一丝疑虑,看来这件事的确是和梅宫雪无关。 也对,梅鹤鸣当初派侍卫跟着梅宫雪,不就是怕梅宫雪会惹出什么祸事来吗?现在证明他的决策是没有错的! “哎呦,吓死我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幸好有人作证,否则我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梅宫雪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胸口。 梅长恭还想继续诈梅宫雪一下,“你别太得意了,现在已经报了官,若是在现场查出了什么和你有关的线索,我也是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后,他便留意着梅宫雪的神色,想看看对方会不会有些心虚。 结果梅宫雪一脸坦然,似乎完全不担心,“官府他们要怎么查就怎么查,毕竟我也想这件事的风波赶紧过去,希望他们能顺利,这话我可是认真的!” 听到梅宫雪的话,梅砚君的脸色倒是有些不自在起来。 而梅长恭认为梅宫雪就只是在挑衅,气得咬牙切齿。 看着这两兄妹在那互相掐架,梅鹤鸣真是不免头疼,他赶紧摆摆手。 “小雪,这里你也帮不上什么忙,要不你还是去后院看看你妹妹怎么样了!你嫂子应该也在那里,别让她累着!” 一个女孩子家出了这种事,他们这几个当哥哥的也不好张口劝。 梅宫雪倒是无所谓的点点头,起身便离开了。 等出来后,被看立刻迎上来,“小姐,你没事?有没有被为难?” 梅宫雪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勾唇道:“当然没事,我好着呢!” 她可是有着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梅宫雪理了理鬓边有些凌乱的发丝,笑道:“走,去看看我那可怜的妹妹,是不是都快把眼睛哭瞎了!” 第138章 挑拨 梅花苑,屋子里发出阵阵呜咽的哭泣声。 梅香寒竟将自己整个人都埋在了被子里,似乎十分羞于被人瞧见此刻的模样。 温可就坐在床榻旁,眉头紧紧皱着,低声宽慰她:“阿香,不管怎么样,身体是本钱,你多少吃点东西!” 自从梅香寒回府到现在,一口水都不肯喝。 还说自己身上出了这种事,没脸见人了,要绝食! “嫂子,你就别管我了,是我给咱们侯府蒙羞了,这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让我在这里自生自灭!” 她的确是提前计划着用带了情药的迷香放倒季云初,可谁知,当她从药力中清醒过来后,发现床上多了一个人! 这太惊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这件事情当场被那么多人瞧见了,她以后还怎么有脸见人? 温可很是无奈,她本来都已经快显怀了,因为刚刚折腾了这一下午,脸色又开始难看起来。 而这时有丫鬟汇报,说梅宫雪已经到了门口。 “小雪,你来了!快帮着劝劝阿香,她一直这个样子可不行!”温可道。 梅宫雪一看到这场面,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这是梅香寒从小用到大的老套路了! 只要一犯什么大错,就闹着要绝食,似乎总是试图用伤害自己的方法来换取关心之人的怜悯。 可惜,这种方法不是对所有人都管用。 梅宫雪扫了一眼温可那有些苍白的脸色,赶忙道:“嫂子别担心,都交给我,你也要小心自己的身子才是,去外屋歇一歇!” 温可虽然有些不放心,但她在这坐了一下午,腰都已经受不了了,便只得先离开。 想着梅宫雪若劝不好,等下还得自己来。 等温可走后,梅宫雪面色微冷,走上前一把掀开了梅香寒捂在头上的被子。 在梅香寒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端起一杯桌上的冷茶水,朝着她的脸上就泼了过去! “啊!” 梅香寒大叫一声,吓得赶紧从床上坐了起来,用衣袖擦着脸上的水渍。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梅宫雪突然又端起了一副温柔的面孔,“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当然得过来看看,听说你今天在酒楼里,和季云初行苟且之事还被人当场抓住,这是真的吗?” 虽然这些话只是平静地描述了一下事情经过,但无疑又是在梅香寒的心口上扎了一针,她的眼泪再次落了下来。 梅宫雪特意等了片刻,然后又平平淡淡地补充道: “现在外面的人都在传,说侯府二小姐是个不知检点又生性浪荡的女子,小小年纪就学了不少会勾引男人的房中术。” “更有甚者说你早就不知和什么人好上了,还有了孩子,那些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梅香寒吓得赶紧抬起头来,泪水还挂在脸颊上,“胡说…什么怀孕…我才没有!都是他们瞎说的!” 梅宫雪皱了皱眉,立刻露出关切之色,“你放心,我当然不会听那些人瞎说了,不过,那屋中的情药又是怎么回事?也不知是什么人,竟把那种东西撒在了炭盆里,这才让你们一时之间意乱情迷,酿成大祸!” 闻言,梅香寒脸色一白,呆呆问道:“姐姐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梅宫雪不怎么在意的道:“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而且护国公府那边已经报了官,相信很快就能查出,是谁将那些药粉撒进炭火里了!” 这下,梅香寒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磕磕巴巴道:“反正事已至此,再查得那么清楚也没有必要了…” 梅宫雪淡淡一笑,然后自顾自地坐在了桌旁,还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说得也对,反正事已至此,就是也不知到时候,季云初是要先娶你,还是先娶那个宇文雅呢?” 梅香寒此时已经停止了哭泣,很是不解地看着她,“姐姐的话是什么意思?” 在她看来,今天的事情虽然和自己计划好的有些出入,但她的确是和云初哥哥有了夫妻之实。 所以什么叫先娶还是后娶? 梅宫雪却是像看傻子一样的看了她一眼,“如今和季云初有了夫妻之实的人可不止你一个,还有那个宇文雅,你们两个总得分个先后?先娶进门的自然是正妻,后娶进门的那就只能做妾喽!” 梅香寒听得心中大骇,眼睛都瞪得大大的,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即便是都娶的话,自己也应该是正妻? 梅宫雪见提醒得差不多了,便点到为止,立刻转移话题,将饭菜往她面前递了递。 “不管怎么样,吃饱了饭才有力气,你还是多保重身体!” 说完,梅宫雪便起身离开了。 外间,温可还在守着,见梅宫雪出来后赶紧迎上来,“阿香她怎么样了?” 梅宫雪一笑,“放心,嫂子,我有很贴心的宽慰了她,相信她很快就会吃饭的。” 温可这才松了一口气,向里屋扫了一眼,然后又悄悄将梅宫雪拉到了一旁,低声问: “这件事闹得这么大,季云初那边到底是什么态度?” 梅宫雪摇头,“还没有消息。” 温可不免担心起来,虽说她还算清楚季云初的为人,但这件丑闻闹得实在太大,她也把握不住季云初那边会是什么样的想法,应该不会不负责? 梅宫雪让她不要太担心了,还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季云初那边自然有梅鹤鸣几人负责协商。 可梅宫雪心里却在偷笑,估计季云初这会儿整个人都是懵的。 真说起来,这件事中他算是最无辜的那个。 不过,梅宫雪可不会心疼他。 所以说啊,人平时一定要积德行善,否则哪天被合伙算计了都不知道! 等梅宫雪离开梅花苑后,被看才从一个假山后匆匆走了过来。 “怎么样?东西拿回来了吗?” 被看赶紧点头,将一封已经拆开了的信递了过来。 梅宫雪打开后确认了一遍,正是之前自己假冒季云初笔迹,约梅香寒出来的那封信! 刚刚,她特意将温可支出去,然后自己负责转移梅香寒的注意力。 其实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被看趁这个机会把信偷回来! 现在的梅香寒还处于突遭变故,神思恍惚的状态,可等她回过神来和季云初一沟通,便会立刻发现这封信是假的,很可能顺着这封信的线索查到梅宫雪身上。 整个计划实施的过程中,梅宫雪唯一留下的两处把柄,就是两封信! 除了这封,便是送到宇文雅手中的那一封! 等回到了自己院子,梅宫雪赶紧将那封信用火烧毁,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剩最后一个要销毁的把柄,那就得等明天了。 “被看,咱们手头的钱还够吗?” “放心,小姐,幸好这是月底,咱们不是刚查完账取了银子出来吗?足够给那两个人做封口费了!” 梅宫雪点点头,她已经提前买通了护国公府的两个丫鬟,只有将另一封信也拿回来,那她才算从这件事中彻底摘干净。 可别出什么岔子啊! 第139章 梅姑娘在找什么? 另一头的护国公府。 大厅内,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静静等待着。 护国公沉着一张脸坐在主位,护国公夫人则是一脸担心地坐在另一边,还时不时观察一下护国公的脸色。 宇文述也在,他的眼睛上依旧覆着条两指宽的纱布,微微垂着头,整个人存在感极低。 宇文雅是被侍女搀扶进来的,大夫刚刚给她诊过脉,说体内残留的情毒还需要多吃几副汤药。 等她进来的时候,脑袋垂得极低。 宇文雅也知道自己今天做的事情丢人现眼,来到自己的父亲护国公面前后,立刻就跪了下来。 “爹,娘,女儿知道今天做出的事给你们丢人了,想怎么罚,我都认!” 话音刚落,护国公便起身直接一巴掌打了过去。 “啪”的一声,直接将宇文雅打得脑袋里嗡嗡作响,一丝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 护国公夫人大喊一声,立刻就冲上来护住宇文雅,“老爷,你这是做什么?小雅已经是我剩下的唯一一个孩子了,你还打死她不成?” 护国公被气得不行,胸口都剧烈起伏着,“你问问你的好女儿,都干了些什么事?为了个男人居然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真是家门不幸啊,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就在刚才,宇文雅派人给他传话,说千万不要报官调查。 因为那酒里就有她之前所下的情药,是她故意设局! 而做的这一切,就只是为了能顺利嫁给季云初! 只是中途不知出了什么意外,这才混进去个梅香寒! 宇文雅用手捂着一侧红肿的脸颊,眼中还带着几分倔强,“这件事的确是女儿考虑不周,但我是真的喜欢季将军,从小就喜欢,爹你又不是不知道?” “若不是他现在有婚约在身,我也不会用这样极端的方法,女儿也真是没有办法啊!” 就听护国公一声怒喝,“你个混账东西,你可是我护国公府堂堂的大小姐,想要什么好婚事没有?哪怕是王妃也都做的,就非盯着那个季云初吗?” 宇文雅也不敢说话。 “老爷,你消消气!”护国公夫人忙护住宇文雅,生怕护国公再次动手,“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咱们还是得赶紧想个办法制止流言才对,不如赶紧叫那季云初过来提亲,省得夜长梦多啊!” 护国公气的差点没站稳,身子晃了晃,最后跌坐在椅子上,重重叹了口气。 这真是儿女债啊! 自己这辈子,上对得起君主,下对得起黎民,奈何一世英名终究是栽在了儿女身上! 一旁宇文述只是静静地听着,并未插话。 本来他和宇文雅母女的关系就不怎么好,但听着听着却察觉到了异常。 怎么就这么巧合,三个人都去了同一间屋子? … 第二天。 天气终于暖和起来了,路上的积雪都开始融化。 人的心情也随着雪的融化而变得愉悦起来,孩子们在街边的小水洼里玩闹。 梅宫雪这次出门可没有侍卫再跟着她了,毕竟侯府现在都乱了套,哪还有功夫管她? 等到了约好的茶楼后,宇文雅已经先到一步,见她进来了,上来便开始质问:“你看你出的什么破主意?” 可梅宫雪却表示很无辜,“宇文姑娘,我之前的确是因为你弟弟的事情感到愧疚,另外我自己也早就对梅香寒有诸多不满,所以才出了这个主意,可你最后不也是同意的吗?只是你自己没有把握好机会罢了,才把事情闹成这样!” 宇文雅冷哼一声坐下,但的确是无话反驳。 梅宫雪一笑,缓缓走到她身旁坐下,“我之前在信里便解释过,只是凑巧得知了梅香寒和季云初约会的时间和地点,所以不是特意让你早一点去的吗?可谁知竟还是和梅香寒赶到了一起,这是怎么回事啊?” 宇文雅懊恼地甩过头去,“都怪我不该中途离开的!” 她若是不特意回去换衣服就好了,就那么一会儿结果耽误了,坏了事不说,还让那个梅香寒也占了便宜! 见她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不少,梅宫雪这才再次道:“不过也没关系,目的算是达成了,现在你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人尽皆知,相信宇文姑娘定会如愿嫁给季云初的!”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谁是正妻呢?毕竟梅香寒那边可是有婚约在身的,人家更名正言顺啊!” 闻言,宇文雅面带薄怒,“当然我是正妻!我们护国公府的地位可不是你们侯府能比的,她还想做正妻,简直是白日做梦!” 梅宫雪只得勉强一笑。 可她的话却是被宇文雅听进去了,而且越想越烦躁,最后还不忘了将怨气都发泄在梅宫雪身上,“总之,其中也是你办事不力!” 梅宫雪低头不语,态度十分谦卑。 而宇文雅明显更在乎自己的婚事,她可是一定要做这个正妻的,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起身便离开了。 当她的身影消失后,屋中只剩梅宫雪一人,这才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季云初,这回可到你选择了! 一边是荣华富贵、大好前途,一边是你所谓的责任,你要先选哪个呢? 若是将这两个女人一同娶回家,那他的后半辈子可就别想有消停日子过了! 过了片刻,被看也从屋外进来了,却是苦着一张小脸。 “小姐,不好了,您送去的护国公府的那封信没找到!” 梅宫雪面色微变,“另一个丫鬟呢?也没找到吗?” 为了防止出现纰漏,她共收买了宇文雅身边的两个丫鬟。 结果被看还是摇摇头,“也没找到!” 梅宫雪心里咯噔一声,眼中划过一摸忧色。 现在这种时候,应该不会有人关注到一封信? 先别紧张,说不定是被宇文雅提前销毁了! 没关系的! 就在梅宫雪安慰自己别多想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梅姑娘在找什么?这封信吗?” 第140章 你们可是两情相悦? 梅宫雪脸色骤变,“什么人?”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走入,刚毅的面容上透着英气,但白色的绷带还是遮住了那双眼的神采。 “宇文将军?” 梅宫雪愣愣地看着他,以及他双指间夹着的那封信。 宇文述直接走了进来,曾经的一身战甲如今已被素衣取代,只是行动间仍有着军人的气势,淡淡道:“连杯茶都没有吗?” 梅宫雪压下心中的不安,赶紧示意被看出去沏茶。 等屋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时,梅宫雪才笑着道:“好巧啊,宇文将军,近日身体可好?不知您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何用意啊?” 宇文述将那封信放在了桌旁,“我原本还在纳闷,小雅她一向对家里的生意不感兴趣,平白无故的,怎么会去酒楼看账?原来这一切都是梅姑娘你给她出的主意啊!” 梅宫雪一时难以从他的语气中分辨出喜怒,赶紧否认:“将军在说什么?我可是一点都听不懂!” 然后她指了指那封信,“我真是不明白,这封信上明明什么都没有啊,将军怎么还一口咬定酒楼的事和我有关?” 她语带错愕,一副无辜的样子。 而递来的那封信上也的确是一个字都没有。 可宇文述却面容沉静,“梅姑娘可别欺负我一个瞎子看不见,这封信上有着很浓的甘岚草气息,将这种药汁兑在墨水中写字,三日后字迹就会自动消失。” “可只要再用特殊的药水重新沁湿,字迹便会重新显现,这种方法我行军打仗时曾经用来传输情报,想来,你是和你刑部的朋友打听到的?” 梅宫雪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诸多念头。 看来自己在背后的小动作已经都被宇文述察觉了,他知道了是自己怂恿着宇文雅,在客隆酒楼里给季云初下药。 那他要干什么? 是不是已经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护国公?告诉了官府的人? 客隆酒楼三人行的事情如今闹得满城风雨,几乎是把护国公府的脸面都摔在了地上,这多少也是让宇文述受了牵连。 他又会怎么惩治自己呢?将这封信上交官府作为指控自己的罪证吗? 如果真是这样打算的话,为什么还要来到自己面前质问? 梅宫雪面色慌乱,手心都开始冒汗了。 “你的呼吸变得急促了,别紧张!” 宇文述的盲眼微微低垂着,整个人好似都罩了一层浓雾,让人揣摩不清他的心思。 “若我没猜错,你的那个妹妹梅香寒也是被你骗去客隆酒楼的?费心安排了这么一出戏,目的是什么?” 梅宫雪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大气都不敢喘。 就听宇文述继续道:“从上次在金玉满堂的事情便能看出来,季云初似乎一直在对你纠缠不休,手段更算不上光明磊落,你是想摆脱他?或者说是不想让他继续干扰你的婚事?” 梅宫雪面色冷淡的听着,未置可否,可心里却吃惊,因为她的想法基本上都被对方猜中了。 屋中沉默半晌。 宇文述突然又问:“这些日子,梅姑娘和刑部的周大人走得很近,你二人…可是两情相悦?” 梅宫雪皱眉,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把话题转移到了这种问题上,但还是点点头。 在意识到对方的眼睛看不见后,便道:“是!” 这声音坚定而有力。 宇文述听到后,嘴角微微勾起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周身原本还算儒雅的气质,被一股淡淡的忧伤包裹。 “那就好!” 说完,他便起身离开了。 而那封信,就留在了桌上。 梅宫雪:“??” 他在干什么? 宇文述走出房门后,脚步微顿,喃喃道:“两情相悦吗?既然这是你的真心话,那我当有成人之美!” 说罢,便独自下了楼,背影略显寂寥。 半个时辰后。 梅宫雪乘坐马车离开,袖中的手一直无意识地把玩着那封信。 宇文述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老远地跑过来,只是把一封带有自己把柄的信送来,然后问了几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就走了?真是奇怪! 说起来,这宇文述也算是个传奇人物了。 他是宇文家年轻一辈中的长房长孙,更是护国公和原配夫人所生,但幼年母亲早亡。 现在的护国公夫人是续弦,也就是宇文复和宇文雅的母亲。 在宇文述年幼时,继母对他便总是苛责,最后是他的祖父看不下去了,索性将他养在自己身边,平均行军练兵也都带着。 所以宇文述算是从小在军营里长大的,天资高,又勤奋,小小年纪便在军中闯出了名堂。 而且不知为何,就连陛下都对他格外的器重和偏爱。 听说前阵子有人在背后议论,说宇文述现在已经是残废了,被陛下知道后,直接杖责三十,革了职! 梅宫雪不免好奇,这位曾经在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少年将军,该是何等的英姿勃发、令人羡艳? 可惜命运无常,让他失去了双眼。 如今,梅宫雪脑海中只剩下他独自安静地坐在有些昏暗的房间里,借酒消愁的模样。 真是可惜! 梅宫雪感觉心头有些闷闷的,便掀起了车帘。 正好这两天天气不错,阳光照在身上都带着一种春天的气息。 马车路过城西的破庙时,有个披头散发的乞丐正在石阶上佝偻着。 可当看到车窗内梅宫雪那张脸后,突然瞪大了眼睛,紧接着发疯了一般爬过来。 口中哇哇乱叫着,也不和梅宫雪有什么仇,竟不管不顾地,差点被马踩到。 车夫也是被吓了一跳,赶紧收紧缰绳,险险将车停下来。 “砰”的一声,梅宫雪的后脑勺被撞了一下,疼得她直皱眉,“怎么回事儿?” 梅宫雪撩起车帘,在被看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地上的乞丐还想朝梅宫雪爬过去,幸好被车夫及时踢开,“哪来的疯子?这可是安国侯府的马车,滚远些!” 但乞丐的耳朵一动,依旧是奋力往这边爬着,只是,他的手脚都弯折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看着十分瘆人。 梅宫雪皱眉,制止了车夫继续打骂,然后蹲下身子大致查看了一下那人。 她毕竟曾经在药铺里打过杂,虽医术不深,但也能看出这人是被挑断了手筋、脚筋,而且连舌头都被割断了。 “小姐,您快离着远些,别伤着您!”被看很是警惕。 “倒也是可怜。”梅宫雪轻叹。 沦落到了这种地步,估计是得罪了什么人,被报复了。 虽然同情,但梅宫雪毕竟能力有限,让被看去买了些吃的留给那乞丐,便重新上了车离开。 谁知,那乞丐一把将那些吃的打翻,然后目光充满阴毒愤怒地死死盯着马车离开的方向。 安国侯府!! 第141章 待我回家 马车行至一半时,却再次停下。 还没等梅宫雪问又出了什么事,车夫便过来汇报,“大小姐,是云初公子挡在路中间,说要见您!” 梅宫雪一愣,撩起车帘一角向外看去,果然是季云初。 他的神色似乎很疲惫,眼下还有两团乌青,看来昨天是彻夜未眠。 梅宫雪思索片刻,还是跳下了马车。 这里是一条小巷,行人也不算多。 但梅宫雪依旧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找我有事?” 她眼中的漠然被季云初尽收眼底,这样的眼神让他的心都下意识抽痛。 可一想到现在外面传的那些流言,季云初的神色便满是自责和懊恼,他急切道: “小雪,你一定也知道了昨天在客隆酒楼发生的事,但你要相信我,我真不是那种会滥交的好色之徒!我只是被人算计了!” 梅宫雪此时面对他,几乎心如止水,“季将军拦下我的马车,就是为了说这事?” 季云初眸色微沉,“我是怕你误会我!” 他怕流言破坏了自己在梅宫雪心中的形象,那是他极力维护的! 梅宫雪却语气平静,“对不起,我并不在乎关于你的事。” 季云初愣住了,不在乎吗?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不管发生什么,小雪,你在我心里都是最重要的…” 谁知梅宫雪打断了他的话,“季将军,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最贪恋的难道不是自己的大好前途吗?” 季云初的自私是她最近才感受到的。 之前她质问过对方,既然喜欢自己,为何没有早早地向父亲提亲? 季云初说自己当时没有底气,想给她更好的生活。 这或许的确是原因之一,但绝对不是所有! “小雪,你不要这么说。”季云初的语气突然就软了下来,几乎是用一种梅宫雪从未想过会在他口中听到的哀求。 “季将军。”梅宫雪依旧是用疏离的称呼唤他,“若我让你放弃一切,然后便跟你离开京都,你会怎么选?” 季云初的心猛地一跳,“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奋斗了多久才在京城里站稳了脚跟,凭什么要放弃? 见他不正面回答,梅宫雪便已经知晓了答案,“季将军还是好好看清一下自己,对你来说最重要的到底是什么,以后也不要再来缠着我了,你的事我不感兴趣。” 季云初就这么看着她,那双自己曾经无比熟悉的眸子里依旧映出了他的影子,可却变得那样凉薄、冷漠。 其实自从昨天的事情发生后,他第一个反应便是担心梅宫雪会误会自己,他怕自己和她之间连最后一丝可能都没有了。 他宁愿,梅宫雪满眼失望地厉声斥责他是个下流无耻之徒,骂他怎么会变成这副花花公子的浪荡模样,也总好过此刻! 梅宫雪似乎…真的不在乎他了! 再不会因他而喜,再不会因他而悲,看着他的样子如同看着一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 季云初感觉自己似乎真的应该放手了,他就这么看着梅宫雪转身离去,心中五味杂陈。 可身体却是不受控制的跟了上去,很想让梅宫雪慢些走,等等他! 直到,马车再次停下,梅宫雪奔向的却是另一个男人的怀抱,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明媚笑容。 看着这,季云初眸光阴沉,牙几乎都要咬碎了。 … “周赴!” 梅宫雪迫不及待地从马车上下来,“你叫我来做什么?” 周赴神秘一笑,“我想带你去见见我的家人!” 梅宫雪脸色微红,但紧接着又有些埋怨:“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准备些礼物啊!” 周赴却洒脱一笑,“我公务繁杂,难得今天有机会溜出来,怕到时去不成,再让你失望!你也不用担心,他们都是江湖中人,随意惯了!” 自从梅宫雪提醒,周赴便将自己的人安排在了一个庄子里。 他义父以前就是开镖局的,身边有不少懂拳脚的镖师,自幼大家便在一起习武,如今聚在一个宅子里倒也更安全。 不过当梅宫雪来了后,还真是吓了一跳,因为好多人啊! 几个半大的孩子正好打闹着跑过去,还有几个妇人正在井边洗衣服,脸上的笑容质朴。 还有几个男子似乎正准备出门,在路过他二人时都笑着打招呼: “周赴你回来了,这就是你未来媳妇?长得真好看!” 梅宫雪已经习惯了人和人见面便要行礼,见众人这样随意,她反而有些紧张,没敢贸然开口。 梅宫雪跟在周赴身后继续走,下意识回头扫了一眼。 就见刚刚那几个跑过的孩子,脚尖一点地,轻轻松松地就跳上了院墙。 厨房门口有个正在劈柴的老大爷,那么重一把斧子被他拿在手中都不费什么力气,碗口粗的木头,在他手下像砍瓜切菜一般。 梅宫雪咽咽口水,看来江湖中人果真个个深藏不露。 一路上,周赴给她介绍了每个人的名字。 梅宫雪刚开始还努力记着,慢慢地,发现自己的脑子根本不够用。 周赴一笑,“没关系,你多来两回就认得了,反正我从小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看着这样随性又洒脱的周赴,梅宫雪好像明白了他为何会养成这种性格,同时又有些心疼起来。 等到了晌午,前厅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桌,有高有低,一看就是临时凑的。 饭菜也已备好,众人一一端上。 虽都是家常小菜,但香气诱人、分量十足! 几位婶子一边给梅宫雪介绍自己做的家乡菜,一边帮她添汤,时而又转头呵斥几句正在打闹的孩子。 梅宫雪感受到了大家的友好和善意,心中的紧张这才慢慢被打消。 一顿饭,梅宫雪吃得热热闹闹,感觉跟过年了似的。 吃完后,周赴便拉着她去了没人打扰的花园。 梅宫雪好奇地打量一眼,发现这花园里种的可不是什么让人品鉴的名花名草,而是各种青菜! 好家伙,花园变成了菜园子! “今天带你过来的确有些仓促了,主要是过些日子我要出趟远门,怕来不及。”周赴道。 “去哪里?危不危险?”梅宫雪下意识蹙起了眉。 “别担心。”周赴一笑,“是河坝修缮工程出了点问题。” 梅宫雪点点头,河坝的修缮关乎到民生,是大事,“那你也要小心,记得穿上我送你的软甲!” 周赴立刻炫耀起来,“还用你说?我现在天天都穿在身上,不信你看!” 他忙不迭地给梅宫雪展示着,“从小到大,我就没有穿过这么舒服的衣服,你放心,我就是哪天死了都穿着它进棺材!” 他的语气夸张,逗得梅宫雪咯咯直笑,但还是轻轻打了他一下,“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沿着花园的…哦不,是菜园子的小路走着。 “其实这次的任务主要有两个,一是负责监督河坝顺利修缮,另一个是赵章之前从我义父手里抢走的东西也已经找到了,取回来后,也算最后一件心事。” “等这两件事办成后,我就直接请辞,然后咱们离开京都,等找到你喜欢的地方后,再定居下来!” 周赴说着,时不时看向梅宫雪,嘴角都不自觉地上扬。 梅宫雪脸上也满是憧憬,“那好,我等着你!” 听到她的回答,周赴心中真是前所未有的充实。 漂泊半生,他也终于要有属于自己的小家了! 微风拂过,将梅宫雪的发丝吹得凌乱。 周赴替她拨开,然后轻轻将人揽入怀中,“以后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待我回来!” 第142章 针锋相对 等周赴将梅宫雪送回侯府后,一转身,便在巷子里遇到了季云初。 两人视线交汇的一刹那,两人之间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火药味儿。 季云初眼中满是警觉,目光死死地盯着对面。 周赴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双手抱在胸前,率先开口,“季将军刚刚跟了我们一路,这是终于舍得出来见面了?” 季云初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紧绷的弦上,片刻后才沉声开口: “你觉得你配得上小雪吗?就凭你如今的地位,以后能护得住她吗?” 周赴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季云初的眸色渐渐幽深,审视着他,“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想说自己会用命保护她,对吗?” “不怕告诉你,我当年也是这样想的,即便现在,我也可以为了她赴汤蹈火,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命在那些权贵面前,能值几个钱?” 一条命,对周赴来说可能是最珍贵的,但对于那些真正的上位者来说,低贱至极,可能随便一挥手就没了! 命只有一条,可很多事情,即便豁出命去,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比如说,宁王! “即便你辞官离京,可你知道宁王的那么多秘密,他会轻易放过你吗?到时你怎么办?就不怕她被你连累?” 季云初脸上的嘲讽之意再明显不过,觉得周赴得罪那些权贵的做法简直是自不量力、愚蠢至极! 周赴面上喜怒不变,可心里也因季云初的话起了一丝波澜,眉头渐渐蹙起。 季云初沉着一张脸,声音更是无比低哑,“我知道,我在小雪心里现在是一文不值,可你区区一个六品小官又能好到哪里去?” “我太了解小雪了,她只要是喜欢上一个人便会奋不顾身,你真觉得自己能给她带来幸福吗?” “你看看你现在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就是个打杂跑腿的,若是小雪真的跟了你,以后还不知有多少苦头要吃,你觉得你真的能照顾好她吗?” 季云初以为自己的话多少能让周赴动摇些。 却不料,听完他的话后,周赴差点笑出声来。 “姓季的,你这些话应该去对侯府的那三位爷说,若那几个败类平日里不是使劲地作践阿雪的话,她身上能有这么多倒霉的事?” “也包括你!只要你们不犯贱、不作妖,不来欺负阿雪,她还需要人多此一举的保护吗?” “只要你们这些渣子离她远一些,哪怕她不和我在一起,也可以自己平静地过日子,哪有那么多屁事找上她?” “否则按你的说法,这天底下成千上万的普通人,就没资格好好活着?非要有个权贵攀附不成?” “还敢讽刺我无能,你也配!” 周赴看向季云初的目光中满是挑衅和不屑。 闻言,季云初嘴角不自觉地抿紧,没想到自己已经将话说得这样直白难听了,对方竟一点儿都没往心里去! 周赴也觉得和季云初这种一天到晚自以为是的蠢货置气,不值得! 反正,两个人越看对方越不顺眼! 最后,周赴漫不经心地耸耸肩,“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是不会离开阿雪的!” 就他这种看似随意实则比石头还硬的态度,激得季云初彻底暴怒,“我警告你,周赴,只要有我在,你跟小雪就绝对不可能!否则的话,信不信我有无数个法子让你生不如死,这辈子都休想再见到她!” “季将军也未免太高估了自己?”周赴不咸不淡地嘲讽道:“你当自己还是那个陛下面前的红人吗?之前客隆酒楼的事情已经让你一脑门官司了,你还是先管好自己!” 他真是弄不明白了,季云初怎么就是这样死缠烂打? 季云初忽然冷哼一声,声音也变得低沉充满压迫感,“听说你将你的那些朋友全都安置在了郊外的一个庄子里,日子过得还太平吗?” 周赴心头一跳,强烈的不安瞬间席卷全身。 看来这季云初比他想象中更加的龌龊不堪、不择手段,竟是想拿家人威胁他? 见他的神色终于变了,季云初这才满意的笑了出来,可眼底却满是阴鸷。 “不想我对你的家人下手,便尽快离小雪远点,否则我会让你后悔的!” 说完,他直接转身离开。 而周赴的心也紧跟着沉入了谷底,他正要上前拦住对方。 一个侍卫从远处匆匆跑来,“周大人,宁王殿下叫您赶紧回去,好像是晟国的太子找到了,只是情况很糟,所有御医都被召了过去!” 周赴看了一眼季云初离去的方向,最终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转身道:“回刑部。” … 翌日,侯府。 大清早,门口便响起了鞭炮声。 一箱箱绑着红绸的聘礼箱子被陆续抬入,一看就是季云初送来的,管家正带着人挨个清点入库。 梅香寒更是喜不自胜,觉得自己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正好梅宫雪要去库房里取些东西,从旁边路过时便被她一把拉了过来。 “姐姐,你快看,这全是云初哥哥给我送来的聘礼呢!其实我在乎的并不是这些身外之物,只要他最终娶的人是我就好!” 梅香寒明显是有点想炫耀的意思,可又怕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 梅宫雪只是敷衍着点头,“那很好,恭喜你!” 说着,她便要进库房了。 可她的这种态度,落在梅香寒眼中,就被解读成了“难以接受”和“自惭形秽”。 梅香寒嘴角的笑容更盛,再次拦住她,“姐姐别着急走,你过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都直接送给你,上次你送我了那把古琴,我还没给你还礼呢!” 她心中自然是得意的,特别是之前梅宫雪还和她说什么,季云初的正妻可能不是自己。 怎么样?打脸了? 这些嫁妆便是梅香寒如今最大的底气,云初哥哥以前的确是心悦姐姐,但又怎样? 梅宫雪差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扫了一眼箱子里的东西,的确不少,只是… “怎么没见到婚书啊?” 梅香寒也是愣住,连忙道:“可能是一时忘了!” 梅宫雪突然坏坏一笑,“按照咱们大周期的规矩,先是纳采、问命、纳吉、纳征、然后是请期和亲迎,你如今情况比较特殊,为了压下那些流言,这才省略了一些步骤,可如今连婚书都没见到,该不会只是纳妾礼?” 毕竟纳妾是不需要遵循六礼的,只需要支付一些财礼。 梅香寒此时也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脸色煞白,“不可能,我和云初哥哥早有婚约在身的!” 正说着,有个小厮从外面匆匆跑过来。 “不好了,二小姐,小的刚刚出门办事时,听说护国公去宫里请了旨,陛下已经准许了季将军和宇文雅的婚事,而且好像…还是正妻!” 只见前一刻还满面春风的梅香寒如遭雷击,身子晃了晃,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倒了! 第143章 他缺点不少,但真的很好 这个消息真好像炸雷一样,整个侯府立刻都惊动了起来。 “陛下怎么会下这种旨意?竟是给季云初和宇文雅赐婚?莫不是老糊涂了,难道忘了那姓季的和咱们阿香有婚约在先?” 梅长恭得知消息后愤愤不平。 “住口!”梅鹤鸣立刻呵斥,“怎敢在背后妄论陛下的是非,小心祸从口出!” 梅长恭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但依旧是低吼着道:“我这不也是一时情急嘛?反正也是在家里!” 就连平时最沉得住气的梅砚君,都稍显焦躁,“应该是护国公亲自进宫,向陛下请旨了。” 如今关于客隆酒楼的事情早已传遍京城,外面有多少双眼睛都在关注着这件事。 因为本就有婚约在,侯府众人便以为这件事十拿九稳,顶多是提前了婚期。 现在陛下直接给季云初和宇文雅赐了婚,那梅香寒怎么办? 堂堂的安国侯府嫡小姐,决不能做妾! 梅长恭在大厅里来回踱步,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半晌后他猛地一跺脚。 “不行,这件事咱们得进宫找陛下理论,否则以后哪还有脸见人?难道就他们护国公府的人会到陛下面前告状不成?” 梅鹤鸣的眉头紧紧皱成一个疙瘩,略微沉思后直接起身,“好,咱们这就进宫面圣,必须要讨个说法回来!” 梅砚君也站起身,准备一同前去,临出门前他特意嘱咐道:“小雪,我们先进宫,你留下好好照顾阿香!” 梅宫雪平静地看着他们为了梅香寒的事费心费力,原本以为麻木的心,还是泛起一种异样。 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可能是有些嫉妒! 不过,也无所谓了。 梅宫雪可懒得去照看梅香寒,她现在比较担心的是温可。 毕竟这两天,温可也在为梅香寒的事担忧。 当梅宫雪赶去的时候,温可的状态看起来比昨天还好了些。 她这才安心,赶紧行了一礼,脸上也难得露出了羞涩的笑意。 见她这样扭捏,温可都有些纳闷了,忍不住问道:“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吗?说出来给嫂子听听!” 梅宫雪有些忐忑道:“嫂子,有件事我可能要和您先斩后奏,我已经找到了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温可吃惊,不过的确有些小埋怨,“你也没将人领回来给我瞧瞧,让嫂子替你把把关啊!” 见梅宫雪缓缓低下了头,温可又赶紧露出一个笑脸,轻声问道:“是谁?哪家的公子?” 梅宫雪这才敢重新抬头,怕嫂子不满意,还特意斟酌了一下,才道: “虽然他不是世家子弟,但也是练武之人,虽然平时看着懒散些,但很有担当,有人欺负我,他便会站出来维护我,虽然有些不着调,但他时时将我的话放在心里,虽然他在外面的名声不太好,但…但我觉得他就是很好很好!” 他的优点和缺点她都知道,而他的全部在她心里就是很好很好的! 听到这,温可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表情了,有一瞬间甚至怀疑梅宫雪是不是被哪个地痞流氓给骗了。 “你说的到底是谁?” 梅宫雪脸色微红,“就是之前和我定亲的那个人,周赴。” 温可闻言,眼睛都睁大了,“是那位周大人吗?” “是他。” “从他之前做的几件事便能察觉出对你还是挺上心的,可你们的婚事不是已经被陛下撤回了吗?” 温可的语气颇为担心。 “虽然周赴这些日子会出趟远门,但我已经和他说好了,等他回来后我就带他来见见嫂子,而且…而且我们打算离开京城生活。” 本想再帮周赴说些好话的,谁料温可直接笑了起来,神色很是感慨。 “原本你大哥拿你的婚事出去做交易,我便对那个周大人不甚满意,以为他只是出于和咱们侯府联姻的目的。” “没成想,你们的婚事都已经取消了,最后竟是有了真感情,造化弄人啊,却也成就了一段缘分。” “看来嫂子给你准备的嫁妆,这回终于是要用到正地方了!” 梅宫雪不由得愣住了,“嫂子不怪我自作主张地决定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不会觉得我答应和他离开京都太冒险了吗?” 温可:“嫂子只在乎一件事,他对你好吗?” “好!”梅宫雪点点头,声音都下意识变得温柔起来,“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坚定不移选择我的人!” “那就好!”温可轻笑道:“当初我选择嫁给你大哥时,身边的人也都反对,但我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眼光,所以只要是你的选择,嫂子都支持你!只是,你那几个哥哥恐怕不那么容易松口?” 温可的话,无疑是给了梅宫雪一份最坚实的力量。 她一把抱住了温可,吸了吸鼻子道:“谢谢嫂子,能得到你的祝福比什么都强!” 剩下的人,她都不在乎! 等温可喝过安胎药,明显困倦的时候,梅宫雪便退下了。 但她没急着走,而是在门外等了一会儿,直到阿莲出来。 将房门关上后,梅宫雪才担忧地低声问:“嫂子这两天身体怎么样?” 阿莲轻叹一声,“本来前一阵还可以,但这两天也因为二小姐的事跟着上火,而且昨晚又要忙着整理嫁妆,所以有些疲倦,这不刚喝了药便躺下睡了。” 梅宫雪心里很歉意,毕竟梅香寒的事都是自己在背后推波助澜,这才间接害得嫂子跟着操心,的确不该。 就这样,她低着头往外走,却在门口碰到了梅花苑的人。 那个小丫鬟梅宫雪上次去的时候,就见过,好像正在和院门口负责通传的人争执着什么。 梅宫雪立刻走过去细听。 “…二小姐醒来后一直觉得心口难受,可大夫瞧了说她一切正常,我们小姐不放心,都说白云寺那里许愿很灵的,便想过去上炷香,可她胆子小,有些害怕,所以想让大夫人陪着她一起去!” 梅宫雪听到这里冷哼一声,这个梅香寒,真是一天都不消停。 于是她走上前去,微微抬高了声音,“我看她不是胆子小,是怕出门被人瞧见后遭到耻笑?” 第144章 白云观下药 “大小姐!”几个丫鬟赶紧行礼。 梅宫雪轻轻点头,刚想和梅花苑的丫鬟说,以后去上香什么的这种事就别来麻烦大夫人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个小丫鬟一见她便面色大变,好像是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小姐让我过来问的,和我没关系…真的和我没关系…” 说罢,她转身撒丫子跑开,留下梅宫雪在原地一脸迷茫。 怎么回事?自己有那么可怕吗? 约莫着是梅香寒和自己院子里的人说她坏话了! 梅宫雪撇撇嘴,回头扫了一眼屋中已经躺下休息的温可,轻叹一声,迈步往梅花苑方向走去,结果中途就遇见了梅香寒。 她的明显是朝着温可院子的方向而去,梅宫雪立刻没好气的质问道:“你要干什么去?” 梅香寒一看到梅宫雪,便怯怯地低下头去,“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要去白云观,想来找嫂子陪我一起去!” 梅宫雪面色不虞,“那你就自己去呗!” 梅香寒缩了下脖子,低声嗫嚅着道:“我不敢一个人去嘛!” 梅宫雪听得满脸嫌弃,毫不客气地指责道:“嫂子现在怀着身孕呢,你看看咱们府里谁会用这种小事去打扰她?” 梅香寒似乎有些逆反了,不但没有退却,反而扬声道:“本来我也没求你,我只是想让嫂子陪我去!” 梅宫雪被这话气得真想上去抽她两耳光。 但看梅香寒这个架势,今天不去白云观是不会罢休的。 从小她就这样,无论想吃什么、想玩什么,一刻都等不了,都是被惯出来的毛病。 之前有三位兄长在,也都是顺着她的,谁有空了谁就陪着她。 但今天人都不在,她便来找嫂子了。 “你不是要去白云观吗?好,我陪你去!” 梅宫雪冷着一张脸不情不愿道,然后转身嘱咐阿莲照顾好嫂子,别拿这种琐事去烦她了。 现在外头的风言风语太多,梅香寒的确不敢一个人出门,见梅宫雪肯陪她,这才消停下来。 很快,她们便出了门。 姐妹俩也是难得同乘一辆马车。 梅宫雪百无聊赖地问她:“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去白云观上香了?” 梅香寒娇声道:“就是觉得最近诸事不顺,我心里不踏实,听说在白云观许愿的话很灵,所以我想去试一试!” 她许愿自己能顺利嫁给云初哥哥,而且必须是正妻! 梅宫雪有些哭笑不得,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不过好在那白云观离着侯府并不远,而且里面都是一些修行的尼姑,趁着现在天色还早,快点去、快点回也就是了。 大概一个时辰后。 梅宫雪带着梅香寒来到了白云观,门口有小尼姑负责招待香客。 当得知她们是安国侯府的马车后,神色中露出了几分古怪,刚想说什么。 观内突然又走出了两名小尼姑,分别对着两姐妹行了礼,“两位姑娘辛苦了,幸好今日本寺的香客不多,快往里边请!” 那小尼姑瞧着倒是很面善,梅宫雪微微还了一礼,然后便跟了进去。 想不到这白云观里还挺大的,瞧着也是庄严肃穆,只有零星的几位香客出入。 这里本应是个让人心静的地方,可不知为何,梅宫雪心里渐渐有些不安。 她拉过身后的梅香寒嘱咐道:“等下进去赶紧上香,不要过多停留,要不然天黑前咱们就赶不回去了。” 她本就不愿意和梅香寒一起出门,要不是怕嫂子操劳,都懒得来这什么白云观。 梅香寒跟在梅宫雪身后点点头,小声道:“放心,姐姐,我就进去上个香而已。” 虽然她的声音甜美乖巧,可落在梅宫雪耳中还是那么令人生厌。 只是走着走着,梅宫雪便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这好像不是去正殿的方向?” 领路的小尼姑最开始带着她们便拐了两个弯,后来更是越走越偏,从方向上就能判断出那绝对不是正殿所在。 就见那个小尼姑转过头来,口诵佛号,“正殿今日正好有法事,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您没发现今天上山的香客都比往日要少吗?” 原来如此啊,若正殿在做法事,其他香客是需要避讳一下。 可梅宫雪还是下意识四处打量,眉心微蹙。 很快,她们便来到了偏殿。 一个青衣尼姑刚刚上完一炷香,听有人进来后这才转过身。 看起来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神色慈祥,立刻对二人行了一礼。 可当看到进来的是两人后,明显愣住了,片刻后才恢复。 “两位女施主,我们寺院要日常维护清洁、佛像修缮等生活所需,若您肯对寺院的香火钱布施,就如同种下善的种子,也是为您积累功德,庇佑自身与家人!” 梅宫雪是第一次来这里,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梅香寒立刻从怀中掏出了些银子,放入了旁边的功德箱内。 那尼姑立刻笑眯眯地行了一礼。 梅香寒盯着她眨眨眼道:“这位师太,我怎么没见过您?之前那位呢?” 老尼姑微微一愣,但紧接着便笑道:“贫尼法号静虔,施主说的应该是我师姐,她此时正在前院主持法事。” 梅香寒点点头,“原来如此。” 说完,便想要进入殿内上香。 可静虔师太却微微抬手,从旁边端来一碗茶,“女施主稍等,今天是我们白云观一年一次祛除邪祟的法事,凡进殿的香客都要喝上一碗符水,可驱逐晦气!” 梅宫雪扫了一眼供桌,顿时蹙眉。 既然是进殿的香客都要喝上一碗,那应该准备很多符水?可这里怎么才一碗? 倒像是特意备好的! 梅香寒是个急性子,一心要赶紧进去许愿,便想都没想地接过,正要一口喝下。 可梅宫雪却突然一笑,率先将她面前的那盏茶夺了起来,“那就多谢静虔师太了,没想到我今天第一次来便遇上这样隆重的法事,那便先给我喝一碗!” 她说着,便要将那碗茶往自己嘴边送,可还没等沾到唇,突然“哎呦”了一声,弯腰捂住了肚子。 这倒是把梅香寒和静虔师太都吓了一跳。 “施主这是怎么了?” 静虔师太看了看那碗茶,梅宫雪可还没喝呢… 梅宫雪惬意地笑了笑,“可能是我今天上午吃了不少寒食,现在肚子有些不舒服,请问茅房在哪里?” 梅香寒的脸上立刻划过一丝尴尬,这等圣洁清静之地,姐姐怎么这样不庄重?这不是连累自己跟着丢人吗?她下意识想离梅宫雪远些。 而那位静虔师太也是嫌弃的微微皱眉,但很快便满脸关切道:“施主跟着她去就好!” 之前引路的那个小尼姑立刻过来。 梅宫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一把拉住旁边愣神的梅香寒出门。 直到她们走得远了,静虔师太才微微沉下脸来,“真是麻烦,早点把这茶喝了,我也就能去和宇文小姐交差了!” 身旁的一个小尼姑压低声音道:“宇文小姐只说扣下梅香寒,可这两姐妹长得一模一样,我都有点分不清啊!” “没事,那就一起留下,总不会出错的。” 可等了半晌,也不见梅宫雪姐妹两回来。 静虔师太有些心急了,便想去催催。 刚走到门口,就见领路的小尼姑匆匆跑了回来。 “糟糕,那两个女施主已经跑了!” 第145章 会留你们一条命的! 另一头,梅宫雪正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梅香寒,拼命地往外跑着。 “姐姐…我们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跑啊…”梅香寒已经跑得气都喘不上来了。 “还看不出来吗…那杯茶里明显有问题…”梅宫雪吼道。 不仅是那杯茶,那个静虔师太也明显有些古怪。 她就没听说过,去哪个寺院上香,进门还要先喝茶的! 只是没想到,这光天化日的,居然有人敢在白云观这种的佛门之门捣乱! 梅宫雪有些慌乱,同时也想不明白谁要这样对付自己。 又或者是,对付梅香寒? 可她们今日分明是临时决定出来上香的,怎么还会着了道? 从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来看,冲着梅香寒来的可能更大些,那八成就是宇文雅在背后指使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自己今天纯属是受了牵连,忒倒霉了!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厉喝,“站住,看你们还往哪里跑?” 梅宫雪可不是傻子,非但不停,反而加快了速度。 到时梅香寒匆忙间往回扫了一眼,顿时一惊,“尼姑庵里怎么会冒出来这些大男人?” 而且此时,正凶神恶煞地朝着这边追来。 梅香寒这才慌乱起来,她们毕竟只是两个弱女子,进山前又因为寺院怕吵闹,所以将身旁的侍女都留在了外面。 可身后的几个壮汉仗着熟悉地形,很快便前后夹击,拦住了她们两人。 “你们想要干什么?” 就见那几个大汉步步逼近,脸上还带着淫邪的笑容,“你们再跑啊!” 梅宫雪深吸一口气,尽量镇定道:“你们是什么人派来的?若是想要银子,尽管开价!” 为首的大汉朝旁边的兄弟看了一眼,立刻大笑起来,“你们两个谁是梅香寒?我听说那小娘们风骚得很,前些日子还在客隆酒楼里玩‘三人行’,正好有人雇我们来,哥几个也能趁机爽一爽!” 梅宫雪几乎立刻便确认了之前的想法,看来是冲着梅香寒来的。 是宇文雅派来的! 这两人如今都想做季云初的正妻,若是梅香寒被人糟蹋了,宇文雅自然就赢了! 梅宫雪偷偷拔下发间的簪子,正想着瞅准时机逃跑。 而身后的梅香寒已经被吓得体如筛糠,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恐,赶紧后退一步,指着梅宫雪道: “是她,她就是梅香寒!跟我无关,你们放我走!” 闻言,梅宫雪瞬间睁大了眼睛,胸腔剧烈起伏着,一股汹涌的怒潮在体内翻腾,“梅香寒,你在胡说什么?” 这个贱人! 这种时候的第一反应,居然还是把自己推出去当做挡箭牌? 果然和三年前没有变化! 她也不动动自己的猪脑子,哪怕人家信了她的话,最后又能放过她吗? 那大汉也十分困惑地在她们两人身上来回打量着,分不清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 果然,他哈哈一笑,“算了,管她们谁是谁,孪生姐妹可是少见,等下玩起来能多换几个花样!” 听到这种话,梅香寒立刻吓得大叫一声,蹲在原地一个劲儿地哭。 看着这些人步步靠近,梅宫雪也不得不慢慢往后退,尽量周旋道: “各位大哥,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被什么人雇来的,但你们应该晓得我们是安国侯府的人,今天我们来白云观上香,府里上下所有人都知道,如果你们真的敢动手,侯府的人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话梅宫雪可是认真的,毕竟今天来的不止她,还有一个梅香寒! 面对梅宫雪的威胁,那大汉眼神一凛,当即怒声道: “我们只是些无名小卒,拿钱办事罢了!干完这票大的便立刻离开京都,天下之大,任我逍遥,谁又能找得到呢?” 话音一落,几个大汉便配合默契地冲上前来,立刻将梅宫雪和梅香寒二人给擒住了。 哪怕梅宫雪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挣扎,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都显得十分可笑。 梅香寒还在一旁满眼沁泪地苦苦求饶,反而更加激得那几个大男人调笑起来。 为首的那个大汉怒喝一声,然后扫了一眼其他人,警告道:“你们谁都不准先上手啊,等下,老子第一个来,先把她们关去花房再说!” 一挥手,那群人便将梅宫雪和梅香寒给带了下去。 寺院内也会有单独的花房,只不过都是种着一些普通的花,有时做法事需要用的黄、白菊花。 屋子倒是不大,她们两人被随意丢在了地上,紧接着门外便传来了落锁的声音。 梅宫雪的手脚虽然都被绳子捆住,但依旧挣扎着爬起来,蹦到了窗户旁试图撞开。 但显然,窗户也被上了锁。 她颓然地坐下,心口跳得厉害。 梅香寒既不想办法逃出去也不过来帮忙,只是窝在那里一个劲儿地哭,哭得人心烦意乱。 梅宫雪此时才看向她,脑中立刻回想起刚刚那一幕。 这个贱人,自己竟再一次被她给卖了! 自己刚才察觉到不对劲时,就应该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愤怒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一样,梅宫雪上前就狠狠踹了她几脚! 要不是嘴里被塞了布,自己肯定要狠狠骂她一顿! 真是个白眼狼! 不是看在两人是同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话,真想此刻就杀了她! 可突然,梅宫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连站都有些站不住了。 不对劲! 她连忙在屋中四处寻找,突然间看到佛龛上有一炉正在燃起的香。 寺院里点香本是常事,但这香明显古怪。 梅宫雪赶紧屏住呼吸,蹦到了那些花旁,寻找着什么… 没过多久,房门被推开。 为首的那个大汉走进来,见两个女子都已经昏睡不醒,他得意一笑。 “老子今天命还真是不错,日收双妻!” 他身后的几个弟兄也跟着起哄,“可惜时间紧迫,没功夫来洞房花烛那一套!” 说完,大家便哈哈大笑起来。 为首的大汉有些急切道:“行了,老子要办正事了,你们先出去,等会才能轮到你们呢!” 几人连连点头,“大哥,你可要快着些,记得给兄弟们留点汤喝,哈哈!” 房门终于被关上。 大汉一边解着身上的外衣,一边朝地上的两人走去。 “这姐妹花的身材还真是不错,放心,等下老子爽完了会留你们一条命的!” 说罢,便伸出手去拉其中一人的衣带… 第146章 “我的脸!” 地上的女子一个暴起,忽然将手中泛着寒光的东西猛地朝他脸上刺来。 那大汉吓了一跳,险些被刺中。 但毕竟是习武之人,很快便反应过来,立刻躲闪开来。 他这才看清,那女子竟不知是从哪里寻来了半把生锈的剪刀,手脚上的绳索其实都是虚捆着的。 “臭丫头,想不到还有点小聪明,你以为就凭那破剪刀便能赢了我?” 说着,大汉化掌为爪,直接朝着女子的手腕抓来,明显要夺剪刀! 然而他刚一靠近,那女子便猛地一扬手,一把白色的粉末扑面而来! “咳咳!” 大汉立刻咳嗽两声,眼睛也被迷了,当即勃然大怒,想要再去抓人。 可紧接着,却发现身子一软,身上也使不出力气了! 原来刚才那把破剪刀只是掩护,迷香才是重点! “蠢货,你进来的时候,没发现屋中的迷香明显淡了许多吗?”梅宫雪冷冷道。 大汉整个人越来越无力,已经瘫软在了地上。 梅宫雪迈步上前,将手中的剪刀死死抵在了他的脖子上,锋利的尖刺已经划破了他的皮肤。 直到鲜红的血顺着脖子流下,大汉感受到了那股热流,脸色顿时大变,连忙换了一副嘴脸讨好道: “姑娘有话好好说,千万别胡来啊,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梅宫雪寒声问道:“我问你,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大汉见她竟没有半点中了迷香昏沉的样子,心中诧异,下意识扫了眼旁边的香炉,但也只能老实回答:“是护国公府,宇文雅!” 他哪里知道,梅宫雪在察觉到屋中点了迷香后,第一时间便去花圃旁寻找。 本来是想找些抹布捂住口鼻,却意外发现了半桶水。 这里毕竟是花房,那是人家平时用来浇花的雨水,这才让梅宫雪逃过一劫! “我们今天是临时决定来到白云观,你们又是怎么知道消息的?”梅宫雪眉心微蹙,继续问道。 大汉明显感觉脖子上的剪刀越来越往深处刺了,吓得赶紧开口:“宇文雅命我们就在侯府门外监视着,你们前脚坐着马车出来,我们便知道了。” “得知你们要去白云观,正好今日观里在做法事,便让我们的人钻了空子,那老尼姑都是假的!” 原来是这样。 看来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就在梅宫雪转身找到绳索,想着如何利用这个匪首做人质出去时,对方竟猛地一把将她撞开。 梅宫雪手中的半把剪刀也脱了手。 原来那大汉虽然是中了迷药,其实还有些力气,他跌跌撞撞地就往门口跑。 “快来人…” 梅宫雪一惊,重新捡起剪刀朝着他的后背便猛刺了进去。 鲜血瞬间飞溅,有几滴还沾到了梅宫雪的脸颊上。 大汉尚未出口的话戛然而止,眼睛瞪得大大的,很不甘心的样子,可脑袋还是软绵绵地垂下。 也不知是晕了,还是死了! 梅宫雪拼出这一下完全是本能的发狠,想要他闭嘴而已,如今见到这么多的血,她的手都有些开始发抖。 梅宫雪毕竟是个闺阁女子,平日里连只鸡都不曾杀过。 她尽量稳稳心神,用力咬了一下舌尖,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要慌! 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逃出去! 而且这个人罪大恶极,即便真死了也是做善事。 旁边地上,梅香寒此时也缓缓爬了起来,用另一半把旧剪刀割断了绳索。 她吓得腿都有些软了,好不容易才站起来,“姐姐,咱们还是快走!” 然而当她看见梅宫雪转身扫过来的目光后,整个身子都吓得僵住了,两只手更是下意识举起,不敢乱动分毫。 “姐姐,你怎么了?” 梅宫雪此时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冷烈的气息,将刺进那壮汉体内的剪刀猛地拔出。 血瞬间喷出,溅到了她的衣衫上。 然而她此时的目光中只有无尽的冷酷和杀意,就这样定定瞧着对面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梅香寒被她这一眼看得整个人如坠冰窟,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赶紧后退了一步,“姐姐你冷静些,别杀红了眼,我是你妹妹啊!” 妹妹? 梅宫雪冷笑着质问:“刚才那些人问谁是梅香寒时,你为何把我推了出去?” 梅香寒心头一紧,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情况危急…我只是太害怕了…都是那些坏人的错啊…” 梅宫雪挑眉,一步步逼近她,“你害怕?那我就不害怕了?” 梅香寒不语。 梅宫雪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你总是这样说,把责任推到其他人身上,好像自己有多无辜一样!” 还记得他刚从刑部放出回到侯府时,梅香寒就是这样一脸诚恳地过来认错。 说一切都是赵章的错,她不是有意的! 这些狡辩的话,梅宫雪都听腻了,她居然还说不腻吗? 总是自我感动、自我催眠,实则虚伪至极! 就像周赴说的,有些人啊,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随着梅宫雪的一步步靠近,梅香寒已经吓得体如筛糠,不断后退,湿漉漉的眼睛里透着无限惊恐。 梅宫雪看着她这副可怜的样子,明明这样柔弱,可为何做出的事又总是那样歹毒? 梅香寒身上好像带着一种孩童般天真的恶。 就因为和她有着一张相似的脸,梅宫雪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也是时候清算一下了! 梅香寒哭着道:“姐姐,你不要冲动,都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 梅宫雪目光冰冷,直接冲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扬起了手中的利刃。 “啊!” 梅香寒只顾着一味后退,根本没看清脚下的石阶,结果一个趔趄,整个人向后栽进了花池。 那里有几盆矮小的仙人掌,刹那间,尖锐的小刺便划过了她的脸! 梅香寒先是面露愕然,紧接着便是一阵火燎燎的疼。 一道道血痕在她脸上蜿蜒开来,有些地方则是好几根刺同时扎入又带出的划痕。 一片血污,惨不忍睹! 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整张脸都不自觉地扭曲着。 明明想要呼喊,可又因为疼痛只能发出惊恐而细微的呻吟: “我的脸…我的脸!” 第147章 景帝的女人 与此同时,宫里。 宇文述来到御书房外,正要踏上石阶,却被崔公公拦住了。 “将军最好等下再进去,陛下正在里头发火呢!” 宇文述一愣,向里望了一眼,“谁在里面?安国侯府的人吗?” 崔公公点点头,尖细的嗓子特意压低了些,“将军应该听闻了前些日子晟国太子失踪的事?如今正在修缮水坝的关键时期,陛下十分重视此事,特意派宁王殿下帮忙寻找。” “如今人是找着了,可…可却是出了意外,晟国使臣大怒,暂时搁置了修缮水坝等事宜,陛下正为此事发愁,偏偏安国侯府的几位小爷正巧进宫,还嚷着要为自己妹妹讨公道,惹得龙颜大怒!” “那三人还在里头挨骂呢,您若也是为了令妹宇文雅的事情,最好还是等过会再进去!” 宇文述想了想,还是道:“劳烦公公代我进去通传一声!” 见他执意如此,崔公公便没再说什么,甚至还贴心地留了个小太监在他身旁伺候着,毕竟对方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 须臾,皇帝便命宇文述进去说话。 御书房内。 身穿黄袍的中年男子正坐在龙椅上,浓密的剑眉斜飞入鬓,一双深邃的眼眸中更是透着睿智和冷峻。 这位就是大周朝现任皇帝,陆景行! 他正满脸怒气地盯着下方的三人,“…家里有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来烦朕,别以为前阵子客隆酒楼的丑闻朕不知道!” “这个季云初也是的,平时做事还挺得力,结果私德这么差!御史台参他的折子好几本了!这些两天请病假都没敢来上朝!” “可你们居然好意思来?现在还受得起‘安国’这两个字吗?一群草包,朕要你们何用?” “现在事已至此,你们的那个妹妹和护国公家的那个,要么一起嫁了,要么一起出家当姑子,听懂了吗?” 再看下方跪着的侯府三兄弟,一个个面如土色,头都恨不得都垂到地面上。 这三人其实都听到身后殿门的声音,知道有人进来了,本以为景帝会停下。 谁知竟是一点情面都不给他们面子留,照骂不误! 倒是宇文述听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轻咳一声,“陛下,微臣有事求见!” 盛怒状态下的景帝,在见到宇文述后这才往下压压火气,但依旧是皱着眉问道:“侯府的这三兄弟是为了他们的妹妹而来,你呢?也是为了你那个不省心的妹妹而来的?” 客隆酒楼三人行的参与者,除了安国侯府的人,便是护国公府的人。 景帝见宇文述此时来,便自然而然地认为他是过来为宇文雅说话的。 宇文述微微颔首,“臣不敢,家父之前请进宫请旨赐婚之事便多有不妥,毕竟季将军和安国侯府二小姐有婚约在先,这才进宫表明。” 地上跪着的三兄弟闻言微微侧头,谁都没想到宇文述来是替他们说话的。 而刚刚还在愤怒状态下的景帝,在听到了宇文述的话后便立刻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你做得不错,那就让侯府那个二小姐做正妻,至于宇文雅…” 景帝刚想说“做妾室”,可又瞧了瞧宇文述,便改口:“你妹妹便委屈些,做个平妻!” 宇文述:“多谢陛下!” 三兄弟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 他们跪在这可是挨了半天的骂,怎么宇文述进来后就说了一句,陛下便松口了? 季云初和梅香寒的婚约他们刚刚也提了,可皇上不是照样开骂? 景帝揉揉眉心,似乎有些累了,毕竟骂人也是个体力活。 于是冲对面的三兄弟挥挥手,“这个结果应该满意了?没事的话就先退下!” 三兄弟面面相觑,最后叩首谢恩,依次退出御书房。 景帝骂得都有些口干舌燥了,用茶润润喉,这才看向宇文述,声音也恢复了往日的平和。 “朕之前数次召你进宫,你都推说身体不舒服,想不到会为了这件事进宫,你还挺关心安国侯府的?” 宇文述神色谦卑,“因为小妹的事惹得陛下动怒,是臣之过!” 但紧接着又道:“听说晟国太子似乎出了些意外,臣愿替陛下分忧!” 提到晟国太子,景帝的眉头再次皱起,“人的确是找到了,只是不知道被什么人挑断了手筋、脚筋,舌头也拔了,而且…还被阉了!” 宇文述闻言大惊,无论哪个国家堂堂太子被弄成这样,肯定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更何况,两国正在商议修缮水坝的关键时期。 宇文述赶紧道:“毕竟晟国那边没有提前通知他们的太子来了,他们也有责任,赶紧查清是谁做的,将罪魁祸首交出,或许能尽快平息晟国的怒火!” 景帝叹气:“朕当然也知道这个理,只是那晟国太子如今连字都写不了,口中只会哇哇地乱叫,刑部和大理寺正在查,总之这件事比较棘手,你就别管了,还有其他的事吩咐你去做!” 宇文述赶紧道:“臣自当竭尽全力!” 景帝道:“朕虽然看晟国那个狗皇帝不怎么顺眼,但也清楚他算是个仁君,等太子的事查清楚后,他还是会同意修缮水坝的。” “毕竟他儿子不止一个,再立一个就是,朕就是担心这位废太子的母族不甘心,会伺机捣乱,破坏水坝的修缮,你亲自去坐镇!” 这活可比追查凶手轻松简单得多,而且修缮水坝这种关乎民生的工程,只要修建完成那便是一个不小的功劳! 宇文述感动,“多谢陛下!” 他很清楚,陛下明显是在偏袒他,最近朝中有不少人因他的眼睛传出了闲言碎语。 陛下此时将这个任务交给宇文述,无疑是在帮他重新立威。 “你的眼睛还是要让御医多调养些,闲暇时多进宫陪陪朕,知道了吗?” “臣谨记!” 景帝轻轻一笑,他的笑容慈祥,和刚刚那副怒发冲冠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这种显而易见的偏心,就连一向迟钝的梅长恭都注意到了。 等兄弟三人走在宫道时,难免抱怨几句。 “陛下未免太过偏爱那个宇文述了!难道就因为他是护国公府的人?还是因为他行军打仗厉害?可如今都已经是个废人了,至于吗?” 不只是他,其他两兄弟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梅长恭忽然又压低声音道:“我之前听一个老太监说,陛下年轻时也做过些荒唐事,为了个女人差点连皇位都不要了,宇文述好像就和那女人长得挺像的!该不会是私生子?” 梅鹤鸣赶紧瞪他一眼,“皇家丑闻你也敢乱传?不想活了?” 梅长恭一挑眉,整个人倒是比来时轻松不少,“不管怎么样,阿香正妻的名分是争取回来了,咱们赶紧回去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梅鹤鸣也轻“嗯”了一声。 梅砚君则一直沉默不语,刚刚提到的那个差点让景帝放弃江山的女人,他还真就听父亲说过。 正是当年嫁去晟国的银月公主! 可…银月公主是景帝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啊! 这不太可能? 梅砚君甩甩头,然后赶紧跟着上了马车。 第148章 她都没告诉你吗? 侯府三兄弟刚刚出宫门,便见自家的小厮慌忙跑过来。 “小侯爷,您快回府,大小姐和二小姐出事了!” 梅长恭立刻紧张起来,“阿香出了什么事?” 梅鹤鸣闻言也是面色凝重,沉声道:“先上马车回府,路上再汇报!” 另一头的白云观。 梅宫雪看着疼得满地打滚的梅香寒,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去再补一刀。 其实在那大汉进来之前,她便有一瞬间邪恶的想法。 她想要不要等梅香寒被歹人糟蹋后,自己再出手? 可最后,梅宫雪还是不屑于用这种下作的方法。 但,也不会轻易放过梅香寒! 花池后的那些仙人掌,她之前找水的时候就发现了,所以才一步步逼着梅香寒往后退,将她吓得掉了进去! 忽然,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阿香,你在哪儿?” 梅宫雪心头一跳,明白是梅长恭来了,赶紧放下手中的剪刀,作势去扶梅香寒。 下一刻,门便被“砰”的一声撞开。 进来的正是梅长恭,他面色惶急,在见到地上躺了个大男人后,便疯了一样的冲进来。 梅宫雪起身正要解释,结果却被一把撞开,头重重地磕到了后面的墙上。 “阿香!阿香!你这是怎么了?” 梅长恭的声音中透着急切,在看清梅香寒脸上的惨状后,眼里满是心疼,想要帮忙却又不敢,生怕弄疼了她。 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屋中还有一个他的妹妹! 梅宫雪默默起身,揉着后脑勺上明显肿起来的一个包。 “阿香!” 另一道呼声也传来,直接从屋外冲进来连忙扶起梅香寒,正是梅鹤鸣! 他们在宫门口收到消息后便一路追查,这才赶到白云观。 只是想不到,还是来晚一步。 梅香寒没想到两位哥哥会突然出现,在看到他们的一瞬间,心中所有的委屈都压抑不住,眼泪止都止不住的往下流。 “呜呜…哥…你们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们会来救我的…”她一边哭,一边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脸,“我现在的样子已经很丑…不要看了…都是姐姐害得我…” 梅鹤鸣担心梅香寒的伤势,赶紧将她抱起往外走。 可在出门前,梅鹤鸣顿住了脚步,看向梅宫雪的眼中满是愤怒和警告,其中还透着浓浓的失望。 这样的眼神让梅宫雪整个人一滞。 她本想解释的,明明是梅香寒自己失足掉下去。 可看梅鹤鸣的样子,人家根本就没打算给她辩解的机会,便已经凭梅香寒的一句话,给她判了罪! 梅宫雪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她居然想着试图和这些人解释? 她得是有多健忘啊!忘了这些人之前是怎么对自己的? 而梅长恭也显然是被梅香寒脸上的伤给吓到了,好半天才缓过神儿来,然后猛地推了梅宫雪一把。 “我就说你主动答应阿香来上香很反常,果然没安好心!你难道不知道阿香她就要成亲了吗?你是不是还在嫉妒她能嫁给季云初,所以把她弄成这个样子?你好歹毒的心啊!我告诉你,若是她脸上的伤好不了,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说完,他便紧追着梅鹤鸣的脚步离去。 花房内瞬间只剩下梅宫雪一人,她好像是一道被遗忘的影子。 看来她在这个家里果然是多余的,或许,她就不该回来! 这种日子,她也已经过够了! 原本她是想着等周赴督建水坝回来后,再一起离开的、 但现在,她连这几个月都已经忍不了了! 看来有些事,等下回侯府后必须说清楚了! 而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连哭带跑地闯进来,可再看到地上躺着一个生死不明的大汉后,吓了一个激灵。 她小心翼翼地绕开,这才扑到了梅宫雪怀里,“小姐你没事?奴婢刚才瞧见小侯爷抱着二小姐走了,您是不是也受伤了?要不要让侍卫弄副担架抬着您回去?” 梅宫雪的眼眶忽然一阵发酸,她摸了摸被看那肉嘟嘟的脸,轻声笑道:“放心,我没受伤。” “真的吗?”被看还有些不信,亲自在梅宫雪身上检查了一圈,见真的没事,这才放心。 但仍是后怕道:“小姐今天要是不陪着二小姐来白云观就好了,咱们踏踏实实的待在府里的话,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事了!” 然而梅宫雪想了想,却是摇头,“我倒是庆幸今天是我陪着梅香寒一起来的,如果是嫂子…那后果才真是不堪设想!” 想刚刚经历的事,虽然只有半天,但真是险之又险! 被看轻叹一下,知道自家小姐是心疼大夫人,赶紧扶着她道:“那咱们赶紧回府,别在这里逗留了,否则真不晓得一会儿又会蹦出什么怪人来!” 她总觉得自家小姐就跟霉运缠身了一样,或许哪天真该找个灵验的佛寺拜拜了! 梅宫雪被她这可爱的小模样逗笑了,点点头,绕开地上躺着的人出去了。 之后的事,有官府的人负责接手。 回到侯府后,梅宫雪赶紧将身上染了血迹的衣服换下,整个人这才清爽些。 然而她都还没等坐下喝杯茶,梅鹤鸣便派人过来传话,让她过去一趟。 当梅宫雪赶去时,梅香寒正卧在里间的软榻上,脸上的绷带缠得密密麻麻。 梅鹤鸣坐在上首位,一脸威严地看过来。 梅长恭则是直接坐在梅香寒身旁,正在给她喂药,见梅宫雪进来后,脸色当即便沉了下来。 只有梅砚君起身朝着梅宫雪走过来,但脸色也很差,语重心长道:“小雪,之前的事情二哥一直都在袒护你,但这次你真的是太过分了,你赶紧解释清楚,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梅宫雪忍不住轻笑出声,“二爷的话听着都叫人新鲜,你何时袒护过我?” “你少在那里顾左右而言他!”梅鹤鸣一声怒喝:“你看看,阿香的脸都被你害成什么样了?” 梅宫雪眉梢微挑,这才冷漠地扫了梅香寒一眼,“她自己跌进花池的,只能怪她自己没站稳!” “还敢狡辩?”梅鹤鸣怒不可遏,“阿香刚刚都说了,是你拿着剪刀逼她一步步后退,这才害她失足跌落,你是不是故意的?” 梅宫雪轻蔑反问,“那小侯爷就没问问她,我为何手中会拿着剪刀?” 梅鹤鸣被问着的一愣,他还真是忘了。 就见梅宫雪面无表情道:“因为我若不用那把剪刀逼退歹徒,你妹妹现在已经被人轮奸了,她还没告诉你吗?” 第149章 只有一个妹妹了! 梅宫雪以为自己这样说,能让几人注意到她今天可是救了梅香寒一命的。 可梅长恭明显的不耐烦道:“你一个做姐姐的,保护亲妹妹不是应该的吗?怎么我听你这意思还炫耀起来了?即便没有你,我们也会及时赶到救下阿香!最重要的是,害得阿香受了这么重的伤,是你故意为之,你还想狡辩不成?” 斥责的话真是说得正义凛然! 梅宫雪觉得有一口气憋在了胸腔内,想要发火痛骂对方一顿,同时又升起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尽量深吸一口气,不再去看梅长恭,而是一脸冷漠地盯着躲在众人身后的梅香寒。 “看来梅香寒果然没将所有事情说出,也对,从小到大她就是这样,总是有选择性地说出一半,想来另一件事她也没告诉你们?” “就在那群劫匪质问我们二人谁是梅香寒时,是她一把将我推了出去,说我就是他们要找的人,然后求那些人放过她。” “这种下作无耻的事情,她应该没和你们说过?” 梅宫雪的话字字句句都扎在了梅香寒的心上,吓得只能低头掉眼泪。 而其他的人听后也是面色一变,想问问梅香寒这是不是真的! 若真是这样,梅香寒的做法和三年前有什么区别? 这简直…简直… 他们很希望这些都不是真的,可当看向梅香寒时,对方只是一味地哭,什么都不说。 梅宫雪观察着他们每一个人的反应。 梅香寒做的事情的确和三年前一样,那这三位兄长呢?会不会也是和三年前一样的反应? 沉默半晌,到底还是梅长恭就先开了口,瞪着梅宫雪道:“这件事的确阿香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毕竟你现在人好好的,不是吗?” “可阿香她呢?她的脸已经伤成这样,以后能不能恢复还是个问题,你不过是受到一点威胁,阿香她失去的是一个姑娘家最重要的东西!姑娘家的容貌有多重要,你难道不知道?” 梅宫雪忽然一笑,果然一切都和三年前没有区别,他们还是这样偏袒梅香寒! 受到一点威胁? 若不是自己后来想办法自救,现在不一定会造成什么局面! 难道非要她实实在在地被人轮奸了,这些人才会正视她所受到的伤害吗? 梅宫雪忽然轻轻击掌,冷嘲道:“三位还真是体贴入微、关怀备至的好兄长啊!明明陛下那头的圣旨都已经下来了,可为了自己妹妹的终身大事,不惜冒着顶撞陛下的风险进了宫!” “想必今天进宫的时候也没少挨训?真是让人羡慕,我是没有这样的好哥哥!” 梅长恭一听到‘进宫被训’这几个字便火大,正要冲上来,却一把被身旁的梅砚君拦住,“三弟,你不要冲动!” “二哥!你瞧瞧她说的什么话?阴阳怪气的,说什么自己没有这样的好哥哥,难道我们是死人吗?还有上次花火宴上,阿香就是被她害得落了水,这次她居然把阿香的脸都毁成了这样!如果再不教训一下,恐怕咱们这个家都要装不下她了!”梅长恭道。 “三弟说得对!” 梅鹤鸣这次却是认同梅长恭的话,他直接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将梅宫雪整个人都罩住了,可却从不曾替她挡风遮雨。 “上次就是因为你嫂子对你多有纵容,才免了你的家法,本以为你会长记性,谁知竟变本加厉!看来,只有家法能让你知道疼了!” 听到这话,梅宫雪几乎是下意识咬紧了后槽牙。 梅砚君却是眉头紧皱,在这些人中,他应该算是最了解梅宫雪的。 过刚易折啊! 他赶紧劝道:“小雪,二哥知道你心里还有怨气,你以为我们为阿香的婚事进宫求情是太过偏心她,可其实你们的情况不一样!” “当初得知你被指婚给赵章那个太监时,咱们侯府风雨飘摇,爹去世了,大哥被下了狱,嫂子流产,实在是无暇他顾!” “不像现在,咱们投靠宁王,有了根基,若是三年前的事情发生在今天,二哥也一定会进宫替你求情的,你要相信哥!” 梅宫雪眼眶发酸,泪水差点落下来。 其实她真的很想相信他的话。 可,她已经不敢相信了! 因为相信只会换来更多的失望! “三年前明明是梅香寒闯了祸,却推我出去顶罪,我当初那么求你们,你们没有一个人来管我,其实那个时候我就想过要逃婚的,可是二哥…你知道我最后为什么还是选择嫁过去吗?” 梅砚君听到梅宫雪重新唤他“二哥”,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可又发不出声来。 因为他有种预感,梅宫雪似乎做出了一个决定。 梅宫雪继续道:“就像你刚刚说的,当时侯府风雨飘摇,若是我真的为了自己而逃婚,以赵章当时的势力肯定不会放过侯府,所以我才选择接受,也算报答了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如今,侯府的养育之恩我已经用那三年还了,我不欠你们任何人,这个侯府,再也没有什么能留住我的了!” 梅鹤鸣前一刻还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可听着听着就察觉了不对劲,“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 后面的词他没敢说出口。 梅宫雪替他说了,“我要断亲,从今以后,和你们再无瓜葛!” 梅鹤鸣被这话气得整个人愣在当场好一阵,依旧不敢置信道:“你疯了吗?要和侯府断亲?” 侯府将她养到这么大,难道白养了吗? 梅鹤鸣气得整个人浑身都在发抖,继续道:“你就不怕爹泉下有知,看着咱们骨肉至亲决裂,会伤心吗?” 可梅宫雪却是神色淡淡,“我永远是爹娘的女儿,但我不想要几个冷血无情的兄长和一个虚伪自私的妹妹,和你们在一个屋檐下多待一天,我都想吐!” 这侯府她早就待够了,否则之前为何会搬出侯府住? 是梅鹤鸣强行把她抓了回来,还说什么是以“兄长的名义”管教她? 那好,她便不要这兄长了! 这下就连梅长恭也有些慌了,“小雪,不要再胡闹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若实在不想受家法,道个歉就行了!” 就连榻上的梅香寒也挣扎着爬起来,她的脸上还绑着一层层纱布,虚弱地开口。 “大哥,的确是我自己摔进花池的,要不这事就算了!姐姐她应该也是无意的!” 梅宫雪默然地扫了她一眼,眼中满是嫌恶。 她还以为梅香寒的声带被仙人掌刺哑了呢! 偏偏这个时候站出来说话,还真是显得识大体、懂退让,可真是委屈死她了! 果然,见梅香寒这样懂事,梅长恭赶紧上前去扶她,然后回头瞪了梅宫雪一眼。 那样子仿佛在说:台阶都给你了,还不赶紧下来! 然而,梅宫雪语气坚定,“以后,你们就只有一个妹妹!” 第150章 彻底断绝关系 梅砚君闻言顿时面色大变,连忙过来劝,“小雪,何至于此?咱们说到底还是一家人,从小一起长大,你就真的舍得我们吗?” 梅鹤鸣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我心意已决。” 梅宫雪的声音很轻,可话却那样重,她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和所有人断绝关系。 眼神也是那样决绝,毫不退缩! 梅长恭也罕见地从梅香寒身旁离开,来到了梅宫雪这边,压低了声音道:“大哥也不是真心想要对你动家法,只是在气头上,你服个软、道个歉,这事不就过去了?” 梅宫雪扫他一眼,都怀疑他脑子是不是有病!怎么反复无常的? 这事不就是他挑起来的吗? 侯府现在当家做主的毕竟还是梅鹤鸣,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身上,等着她表态。 而梅鹤鸣却迟迟没有开口,只是静静望着梅宫雪。 他就不信,梅宫雪真还敢和他们断亲! 偌大的房间,瞬间陷入一片寂静。 双方似乎都在等一个答案! 平时,梅长恭总是喜欢先嚷起来的那个,此刻却有些不知所措,好像呼吸都有些压抑。 他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放心,梅宫雪她不敢! 而这时,一个小厮从门外匆匆跑进来。 梅长恭看到后立刻怒道:“你跑什么?” 他借着这个机会走出大厅,感觉整个人身上瞬间一轻。 小厮连忙恭声道:“官府已经将在白云观内假冒尼姑的人都抓了起来,可案件审理结果却迟迟没有答复,好像是因为和护国公府有关,官府那头已经不敢往下深查了!” 梅长恭大怒,一脚踹在了小厮身上,“废物!这都不敢查!” 小厮赶紧爬回来,跪下请罪。 明知道主子的火不是冲他发的,但也只能受着。 就见梅长恭背着手,在门口转来转去,又问道:“季云初还没来吗?他的未婚妻如今伤成这个样子,他也不说来看看,没心肝的东西,再派人去催一催!” 小厮连声应下,如获大赦般退下。 也不知怎么回事,自打梅宫雪回来后,糟心事就一件接着一件! “真是丧门星!”梅长恭啐了一口。 待他稳了稳心神,这才转身回到大厅里。 却不想,当他进来时,发现梅鹤鸣额头的青筋暴起,眼睛死死瞪着梅宫雪,恨不得能喷出火来。 梅砚君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梅宫雪。 至于梅宫雪,一个人站在堂下,无喜无悲,似乎这一切都和她无关。 梅长恭立刻上前一步质问:“小雪,你还有完没完了?” 就听梅砚君道:“小雪她说要立字据,正逼着大哥写断亲文书呢!” 梅长恭终于是变了脸色,梅宫雪真的要和他们所有人断亲?他还以为梅宫雪只是闹脾气! 毕竟阿香偶尔任性起来的时候,也会这样吓唬他们。 梅宫雪竟然是来真的? 可她一个姑娘家,若离开了侯府的庇佑,又能去哪里? 简直胡闹,要是传出去让外人知道了,该怎么看待他们? 断亲的文书一旦写下,白纸黑字,可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梅长恭知道自己不能再坐视不理了,竟是罕见地软下了语气,“我真不知道你这又臭又硬的脾气是随了谁!算了,看在你是无心之失的份上,阿香脸上伤的事…就过去了,你之前不是说想嫁给那个周赴吗?好,都随你!这总行了?” 他猜,梅宫雪八成就是为了想嫁给周赴,才不愿让他们管她。 梅宫雪这时也缓缓开口,“你误会了,即便没有周赴,也不妨碍我要和你们断亲的决心。” 她的语气格外冷淡。 闻言,梅鹤鸣合眸,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再睁眼时,整个人也已经平静了许多。 他沉声道:“小雪,你可要想清楚,断亲文书若真的写下,那日后你出了什么事,我们可就管不了你了!你一个弱女子,以后又要如何生存?” “你毕竟年纪小,很多事情都想不长远,以为兄长平时管你管得太严,看日后你就会想明白,我们都是为你着想!” “可你若再这样一意孤行,那我也只能遂了你的愿,不仅是断亲文书,就连你的名字我也会一并从族谱中划去!” 梅砚君心中大惊,生怕梅宫雪那边会再说出什么狠话来,“大哥,你先消消气,小雪她还小,如何能知道断亲的后果?” 然后又忙不迭地看向梅宫雪,“小雪,你也适可而止,少说两句!” 他们只是想让梅宫雪服个软,以后不要总是针对阿香了。 可事情怎么会闹到这个样子? 若真的断了亲,他们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爹娘? 就连梅长恭也道:“大哥,咱们毕竟是血肉至亲,何必这么较真?不要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啊!” 见他们竟转头劝起了梅鹤鸣,梅香寒才意识到了不妙,于是急走两步,“扑通”一声跪在了梅宫雪面前。 “姐姐,你怎么忍心和家人断绝关系啊?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是我不好,你想怎么拿我出气都好!但不要再和大哥他们置气了!” 说罢,眼泪也跟不要钱的一样的往下落。 梅长恭心疼地将她从地上拽起来,“大夫叮嘱过,你的伤口不能见水,你再这样哭下去,以后还要不要自己的脸了?” 梅香寒只是拼命摇头,还在他怀里挣扎,“姐姐,我马上就要嫁出去了,你放心,我再也不会和你争宠了!” 从头至尾,梅宫雪都是一脸漠然地看着他们,眼中还露出些许困惑。 这些人在干什么? 唱大戏吗? 明明平时对她说不上好,现在却又在这痛哭流涕地挽留,这是在表演给谁看? 一直不语的梅鹤鸣猛地一拍桌子,示意众人安静,然后才看向梅宫雪。 “好,我成全你,从此你再也不是我安国侯府的人,无论生还是死、荣华还是落魄、都和我们再无干系!” 梅鹤鸣终于是松了口,他想看看梅宫雪会不会感到害怕。 若是反悔的话,还来得及! 梅宫雪:“小侯爷尽管写,我即刻便签字,然后去官府报备!” 一句话,立刻让梅鹤鸣的心沉了下去。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梅宫雪。 她是真的不要这个家了吗?她怎么能这么狠心? 梅砚君意识到事情不好,若说还有谁能阻止梅宫雪离开,恐怕只有那个人了! 他立刻叫来丫鬟,“赶紧去后院,去找…” 梅宫雪则直接冲门外的丫鬟道:“快去取纸笔来!” 见她这样不顾后果的坚持,梅鹤鸣的脾气也上来了,瞪了眼外头根本不敢动的丫鬟,怒吼一声,“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拿!” 很快,纸笔被拿来。 梅鹤鸣执笔,在笔尖即将落在纸上时,还是忍不住停顿下来。 一个墨点落在了空白的纸上。 梅宫雪微微皱眉,“小侯爷还在犹豫什么?迟迟不肯写断亲书,难不成正琢磨着如何继续利用我的婚事联姻?” 梅鹤鸣顿时怒意横生,“好好好,你别后悔!” 他也是堵着一口气,恨恨的写下了断亲书,然后又对管家道喊道:“还有印章,一并拿来!” 梅宫雪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断亲书上的内容,确认内容无误后,等下双方按了手印,盖下印章,再一式两份送去官府备案。 她以后便和这个家再无干系了! 可就在梅鹤鸣最后一笔写完时,外头有丫鬟喊道:“大夫人来了!” 第151章 没有你们,我会更好! 梅鹤鸣连忙将印章放下,暗暗松了口气。 其他人也赶紧站起身,向门口看去,“嫂子!” 温可提着裙摆走入,脸色看起来比前两日更差了些。 梅砚君赶紧过来,低声在她耳边道:“嫂子,你快帮着劝劝小雪!” 梅长恭也道:“是啊,也不知她中了什么邪,居然还要和咱们断亲?” 梅宫雪最听大嫂的话,只要温可开口,定能把她留下来的! 梅鹤鸣走过来先是瞧了瞧温可的脸色,一皱眉,并没说话,只心疼自己夫人,将她扶着坐到一旁。 梅宫雪心里难免忐忑,手都下意识攥紧了衣袖。 温可轻叹一口气,抬眸向她看来。 梅宫雪深这才走过去,直接在她身旁跪下,“嫂子…” 温可却挽着她的手,轻轻将她拉起来,“地上凉!” 她的目光慈爱得如同暖阳,能照进人的心里,“小雪,你想离开侯府,自立门户?” 梅宫雪的心好像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抿了抿唇,还是坚决地点点头,“是。” 只一个字,她的声音便有些哽咽了。 若说整个侯府还有什么是令她不舍的,那便是嫂子了! 温可的手温暖又柔软,轻轻拍着她的手,有些不是滋味道:“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想必你一定是受了很多委屈?” 闻言,梅宫雪鼻子一酸,但下一刻又赶紧摇头,尽量笑道:“并没有,嫂子想多了!” “你啊!”温可眼中满是心疼,她实在太清楚这个妹妹的性子了,知道她是怕自己担心。 可若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又怎会走到断亲这一步? 梅宫雪可不是个生性冷漠的人,恰恰相反,她最是重情义! 温可的眼角也有些湿润,她一把擦去,“傻孩子,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总是这样,一个人把所有的苦都往肚子里咽!” “那就离开,小雪,以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要再被侯府困住,你自由了!” 梅宫雪一愣,但紧接着泪水汹涌,还是哭了出来。 嫂子还是站在了她这边,选择支持她! 可屋中其他几人听得大惊。 “嫂子,你不劝小雪留下也就罢了,怎么还能让她走呢?” “是啊,嫂子,你这不是糊涂吗?” “大哥,你说句话啊!” 然而梅鹤鸣只是沉默。 “谢谢嫂子!”梅宫雪靠在温可怀里,其余的话她一句都说不出口。 片刻后,温可正了正神色,丝毫不顾在场之人,直接开了口。 “既然小雪已经决定分家,那我身为侯府主母,须得一碗水端平,有些事也要交代清楚。” “老侯爷膝下共有四个子女,小雪她尚未出嫁,理应分得一份家产,阿莲,去取账册来!” 阿莲点了点头,立刻转身去取。 这话更是让众人大惊失色。 “嫂子,这不妥?小雪一个姑娘家分这么多家产,以后也留不住啊!” “要不等她日后成亲了,我们再给她多出一份嫁妆就是,眼下咱们手里的钱本就紧张!” 断亲这事如果传出去,是一定会被笑话的,这是面子问题! 可若分家产,这触及可是根本利益,是里子问题! 就连梅鹤鸣都有些坐不住了,赶紧道:“夫人,要不还是…” 温可却直接打断他,又扫了一眼在场其他人。 她怎能不知道这些人心里是怎么想的?说什么成亲的时候再给小雪,那若梅宫雪这辈子不成亲呢?难道就不分了? 都是借口! 就见温可沉了脸色,“自从我怀孕后便深居简出,不怎么插手前院的事儿了,小雪虽时常去看望我,但她的性子又是报喜不报忧,想必…很多事情你们都是瞒着我的?” 她不是傻子,早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了。 听到这话,众人都下意识低下了头。 的确,就比如之前把梅宫雪用药迷晕,送到宇文复床上的事… 见众人都安静了,温可这才转头看向梅鹤鸣,“侯爷觉得呢?” 梅鹤鸣也是面露愧色,最后一咬牙,“全听夫人的!” 温可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梅宫雪此时还处于震惊状态,她原本想着能顺利脱离侯府,就已经是件幸事了! 怎么都没想到,嫂子居然还为她争取来了属于她的那份家产? 她握着温可的手都有些颤抖了,好半晌才说出话来。 “谢谢你,嫂子!” 依旧是这句简单的话,可每个字都饱含了无尽的感激。 温可揉了揉她的脸,然后扬声道:“既然这样,就赶紧将断亲书写完!” 梅鹤鸣看了看梅宫雪,终究是长叹一声,“好!” 梅砚君骤然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梅鹤鸣,“大哥?” 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真的会闹到这一步! 梅长恭更轻颤不已。 但梅鹤鸣并没有因其他人的话而动摇,冷声喝止道:“你们都闭嘴,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 他声音冷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先将断亲文书交给梅宫雪。 梅宫雪看了一遍,确认无误,点了点头,按下自己的手印。 管家此时也取来了侯府大印。 梅鹤鸣缓缓抬起手来,接过大印。 梅宫雪死死盯着那大印,只要这代表侯府的大印盖了下去,那一切便成了! 就见梅鹤鸣将大印按入印泥盒中,左右均匀地摁了摁。 “断亲断亲,这印章一旦摁下去,你便断了归途,断了和侯府的所有情分!” 梅鹤鸣一边说着,又吹了吹那断亲文书上的灰尘,“从今以后,你再不是我们梅家人,不是我的妹妹…” 他的喉咙哽咽起来,音调都有些变了。 毕竟是一起长大,相处了十多年的亲人,往日里那些看似不重要的零零碎碎片段,不断在脑中回放着。 不仅他,梅砚君和梅长恭也一样难受。 十几年的相处啊,哪怕是养个宠物也有感情了! 等这印章盖下去,可就什么都断了! 特别是梅长恭,原本他看梅宫雪最不顺眼,此时眼泪直接掉下来了。 “小雪,哥是想对你好的,你院子里的桃花都是我们小时候一棵一棵栽的,你都忘了吗?” “你只要不和阿香做对比,难道感觉不到,我们也是关心你的吗?啊?” 梅宫雪沉默。 梅鹤鸣深吸一口气,将大印重重落下,“从此,你的生死与我们再无关系!” 他将断亲文书递了过去,终究还是不舍,“小雪,你若接了这文书,以后可就没人会护着你了!” 然而梅宫雪一把抢过文书,一字一句道:“没有你们,我会过得更好!” 第152章 她又蠢又坏 梅宫雪带着那份断亲文书离开了。 梅鹤鸣一直盯着她的背影,她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那么决绝地走了。 直到人影彻底消失,梅鹤鸣便好似泄了气一般瘫坐在椅子上。 这一切都好像做梦一样,太快了。 才一天的时间,他就失去了一个妹妹! 几人都沉默着。 却听梅香寒啜泣着开了口,“哥,你们别伤心,就算姐姐走了,不是还有我吗?” 梅鹤鸣皱了皱眉,竟第一次觉得梅香寒有些烦人,但还是尽量放缓了语气,“阿香,你脸上的伤得好好养着,赶紧回去!” 梅香寒正想说什么,但梅鹤鸣直接示意旁边的丫鬟,“还不快将二小姐扶回去,好好伺候着?” 梅香寒努努嘴,这才缓缓起身离开,脚步似乎还带着一丝轻快。 的确,在她看来,侯府有她一个女儿就足够了! 而且,那个白云观可真灵啊! 她白天的时候才去上香,陛下那边便重新下了旨,让她做云初哥哥的正妻,真好! 见她毫无悲戚之色,其他几人的心情都有些复杂。 梅鹤鸣无力地挥挥手,剩下的人便也各自离开。 在回后院的路上,温可突然道:“侯爷刚刚应该也看出来了,阿香其实是巴不得小雪走的!” 梅鹤鸣神色凝重,但很快又有些无奈道:“阿香她只是有点…有点笨笨的,本性并不坏!” 温可一蹙眉,语重心长道:“侯爷,我知道你护短,但也别怪我说话难听,阿香她不是笨,是蠢!” 果然,梅鹤鸣面色一僵,却又无法反驳,只是道:“蠢点就蠢点,只要不坏就行!” 但温可却是摇头,“侯爷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其实,笨和善是可以共存的,但蠢和善不能共存,因为蠢人比坏人要可恨一百倍!” “笨是想不明白,蠢是不想明白!” “笨是不会讲逻辑,而蠢是不讲逻辑!” “因为只有不明白、不讲逻辑才能够心安理得地作恶!” 就像梅香寒一样,总是用装成无知者、装作受害者的方式,来推卸掉自己的所作所为。 她表现得足够愚蠢,才能够把自己的恶行掩饰成为无心之举! 其实她在乎的只有她自己,这是极致的自私! “阿香小的时候,每次我一管教她,你们便总是拦着,说她只是心思单纯,也罢,我是管不了了!” “但长兄如父,侯爷,你若以后再不好好提醒她,早晚会闯下大祸的!”温可道。 梅鹤鸣脚步一顿,目光渐渐幽深。 片刻后,他才对温可道:“夫人的话我记住了,你先回去,我想…先去花园那边转转!” 温可轻叹,点点头,便转身离去了。 梅鹤鸣神思恍惚,又遣退了身后跟着的侍卫,然后一个人悄悄地去了桃花苑。 现在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桃花树上的嫩芽都冒了出来。 当初,的确是梅鹤鸣带着他们兄弟几人,将这些桃花栽在这里的。 可如今,桃花的主人就要抛弃它们了! 梅鹤鸣远远地便瞧见了,桃花苑内忙碌着的下人们。 梅宫雪正在吩咐丫鬟们收拾东西,阿莲已经将属于她的家产列了清单,交给她过目。 同时,盖了印章的断亲文书也被送去了官府备案。 一切都被安排得有条不紊。 梅鹤鸣皱眉,她竟是一天都不愿意多留吗? 时间过得真快,还记得那一年,梅宫雪十岁时被爹找了回来。 看向众人时,那小心翼翼的眼神,整个人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 虽然看着没有阿香漂亮软糯,但非常非常懂事。 记得梅宫雪刚回来时,喜欢在自己院子里鼓捣各种草药。 梅鹤鸣觉得那些都是底层人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便说了她。 之后,她便再也不碰了,开始学习一个大家闺秀该会的琴棋书画,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称职的侯府小姐。 那时的她多么努力地想要融入这个家,怎么感觉一眨眼的功夫就变了样,嚷着要离开了呢? 日后在地下见了爹,真不知有何面目和他老人家解释! 明明爹死前,再三叮嘱他们,要照顾好两个妹妹的! 梅鹤鸣也不知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刚一回到前院,梅长恭便匆匆跑了过来。 “大哥,找了你半天,你去哪儿了?白云观的事情已经查清了,就是护国公府的人雇的,一定是那个宇文雅不想阿香以正妻的身份嫁给季云初,才用了这种下三烂的手段!” “敢这样做无非是仗势欺人,偏偏官府那边根本不敢彻查,我就不信了,这天子脚下没有王法了,要不咱们进宫见陛下?” 梅鹤鸣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低声喝道:“行了,你还嫌被陛下骂得不够吗?” 梅长恭面色一凝,“难道咱们就这么算了?” 梅鹤鸣想了想才道:“忍一时风平浪静,好在两个人都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而且婚期将至,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段时间多看着些,叫阿香不要出府了!” 梅鹤鸣虽然也愤怒,但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隐忍。 没办法,谁让他们惹不起护国公府! 梅长恭更是将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满腔怒火也无处发泄。 小半个时辰后。 梅长恭换了一身利落的短打扮,将手中的长枪耍得呼呼挂风,似乎想以这种方式来发泄心中的愤懑,但效果并不是很理想。 而这时,管家带着季云初进来了。 梅长恭眉梢一挑,挽了个枪花便朝着季云初刺了过去。 也幸好季云初耳听八方,感到恶风不善,便立刻躲了过去。 “你怎么才来?明明阿香刚出事我就派人给你传话了,你难道连自己未来妻子的安危都不放在心上?”梅长恭很是不满的怒斥道。 季云初面无表情地将他长枪甩开,遥遥看向了后院的方向。 “不是说她们姐妹二人都被抓了吗?现在怎么样了?小雪没吓着?” 梅长恭立刻有些气恼道:“她好着呢,活蹦乱跳的,刚刚还嚷着和我们断绝关系,你若明天来估计都见不着她了!” 闻言,季云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连忙追问:“断绝关系是什么意思?” 见他这么在意,梅长恭更加愤怒了,“季云初,你别忘了,谁才是你的未婚妻!你怎么不问问阿香怎么样了?你知不知道她脸上的伤有多重?” 可季云初就像是听不见一样,一把拎住了他的前襟,“说清楚,小雪怎么会走呢?她要去哪儿?” 梅长恭一把挡开他的胳膊,整理着自己的衣襟,再开口时声音都不由得压低了许多。 “告诉你又能怎么样?我们都拦不住她,难道你能?你也不想想,自己有什么资格去拦她?” 一句话,就将季云初定在了原地。 他的脸色煞白,是啊,他有何资格? 他本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时间修复和梅宫雪的关系。 可梅宫雪若就这么走了,那两人之间,可就真的没有以后了! 就听梅长恭突然道:“我看小雪八成就是为了嫁给那个周赴,否则她一个姑娘家,离开侯府能去哪?真是女大不中留!” 季云初周身的气场瞬间变得阴沉起来,眼神都冷成了冰渣。 是啊,上次他见到梅宫雪时,便感觉到了! 她一定是想和周赴离开京都,远走天涯,做一对神仙眷侣! 想到这,季云初额角的青筋都一跳一跳。 “听说周赴奉命去督建水坝了,那九江河水流湍急,谁知道…会不会发生意外?” 第153章 离开侯府 第二天,梅宫雪早早便醒来了。 昨天忙着收拾东西到很晚,本以为会多睡会,想不到竟比平时醒得还早。 当被看端着洗脸水进来的时候,梅宫雪已经换好了衣服、梳完了头。 趁着梅宫雪洗脸的时候,被看道:“所有东西都已经封箱装好,昨天先运了一部分去胭脂铺子,掌柜的也将库房里闲置的地方腾了出来,其他的东西咱们等下一趟车便能拉走了。” 梅宫雪点点头,心里的石头稍稍松了些。 幸好之前就有个落脚点,否则真是连个去处都没有。 虽说已经决定离开京都,但还是需要等些时日。 周赴那边的事情若要完工,估计也得一个月才能回来了? 正好自己手头也有一些事情要办,比如说被看的卖身契! 昨晚嫂子便将被看的卖身契拿给了她,脱离贱籍还需要去官府那边过手续,估计也要等上些日子。 就在两人商量事情的时候,有小丫鬟来报,“小姐,二爷来了!” 见到大小箱子陆续被搬出时,梅砚君眼底滑过一丝黯然。 “小雪,饿了?哥刚刚给你包了些饺子,是你最爱吃的鱼肉馅!” 他尽量笑着说出这些话,但眼眶还是忍不住发酸。 梅宫雪就要走了,至少愿意陪他吃这最后一顿饭? 如今他看向梅宫雪的眼神都有些小心翼翼,生怕被拒绝一样。 梅宫雪扫了一眼他手中的食盒,饺子这种东西最是麻烦,又要和面、又要擀皮的,想必是天都没亮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 从小,在三位兄长中,梅砚君就是和她关系最好的。 因为对方心思细腻,很懂得照顾她的情绪。 就像现在这样,为她亲手包上一顿饺子,多让人感动啊! 这种关心并不是作假。 但梅宫雪也清楚,只有到了关键时刻,梅砚君那阴险的一面才会暴露出来。 因为梅砚君心里一直有杆秤,永远都在权衡。 不管怎样,梅宫雪马上就要离开了,面对这一顿饺子,她还是点了点头,“好。” 梅砚君这才露出笑意,微微眯起的眼睛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带着浓浓的不舍和关切。 坐在桌前,他亲自给梅宫雪调蘸料,似乎有刻意放慢了动作,想要多和梅宫雪待一会儿。 梅宫雪提起筷子,安静地吃着鱼肉馅的饺子。 味道的确鲜美,很好吃! 梅砚君特意多拿出一个碟子,将饺子放进去,然后用筷子直接在中间夹断,热气一下冒了出来。 “从小你就怕烫,每次都得先夹开晾着,以后离开侯府了,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梅砚君絮絮叨叨地说着。 梅宫雪并未应答,只是细嚼慢咽地吃着饭。 总之,梅砚君带来多少饺子,她便吃了多少。 “多谢二爷这顿饭,我该走了!”梅宫雪起身行了一礼。 是啊,该走了… 梅砚君从未觉得时间过得这样快,挽留的话始终说不出口,最后只是道:“有空了,至少会回家里看看!” 梅宫雪冷漠地看他一眼,只道:“我会回来看嫂子的。” 梅砚君听得心口一痛,他明白梅宫雪这话的意思。 断亲书已经写下,这里再也不是她的家了。 唯一能让梅宫雪留恋的,只有温可。 梅砚君眨了眨眼眶里的泪水,尽量想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和些,取出了一块玉牌递过去。 “若你哪天在外面遇到了为难的事,可以用这个联系咱们侯府的人。” 梅宫雪蹙眉,刚想拒绝。 但梅砚君立刻道:“这些人脉都是爹留下来的,这块玉牌本来也是属于你的。” 梅宫雪这才伸手接过,然后拿上一旁的包袱,转身便向外走去。 看着她这副毅然决然的模样,梅砚君缓缓合上了眼睛。 他知道,从今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听梅宫雪像儿时那样,脆生生的他一声“二哥”了! 被看跟随在梅宫雪身侧,两人一起走过那些熟悉的桃花,走过这生活了十几年的院子,走过爹经常练长枪的习武场。 在经过大厅时,梅宫雪明显感觉到身后有目光在注视着她。 她知道那是谁,但并没有回头,一步跨出了侯府。 等站在了侯府匾额的正下方,梅宫雪才抬起头来,心里竟也生出了一丝不舍。 爹,当初是您牵着女儿的手进了这个家,现在…女儿要离开了! 片刻后,梅宫雪转身,带着被看上了马车。 马鞭一甩,带起一阵烟尘,终于是离开了! 很快,她们便到了鱼肠巷的胭脂铺。 先将车上的行李都卸下,逐一入库,这就忙活了小半个时辰。 等所有事情都处理完了,梅宫雪这才坐在桌前,整个人突然有些茫然。 “小姐,你怎么瞧着不太高兴?”被看诧异道。 她记得很清楚,上次梅宫雪搬出侯府的时候,整个人有多雀跃?甚至还买了一挂鞭炮在门口放了! 梅宫雪想了想才道:“可能是有些累了。” 被看闻言赶紧站到她身后,替她揉揉肩,“刚刚一直在库房里搬东西,肩膀都酸了?难怪会累!” 梅宫雪却笑着拉过她的手,示意她坐下,“不是身上累。” 是心里累! 可能是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太多了! 而且,虽然断了亲,但她还是担心以后会被纠缠,真是怕了! 梅宫雪拧眉思索,忽然道:“你还记得之前那个姜大夫吗?” 被看反应了一会儿才问道:“小姐说的是上次追到侯府,要医案的那位女大夫?记得呀!” 梅宫雪点头,“就是她!这段时间比较闲,你勤着往医馆那条街跑一跑,和四周的邻居打听一下,看有没有人知道那位姜大夫到底搬去了哪里,把她给我找出来!” 被看挠挠头,虽然不明白梅宫雪这样做的用意,但也赶紧点头,“我知道了。” 梅宫雪目光微凛,之所以要找到那位姜大夫,是因为对方可是人证啊! 那个姜大夫应该是第一位给梅香寒诊脉,并确认她怀孕的人。 更能证明,梅香寒现在肚子里怀的,根本就不是季云初的孩子! 这是梅香寒的把柄,而梅香寒就是安国侯府的把柄。 梅宫雪一定要想办法,将这个把柄拿在自己手中! 可能她已经有些被迫害妄想了,但不管怎样,有把柄总比没把柄强。 说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场! … 接下来的三天,梅宫雪没有急着去管胭脂铺的生意,而是时不时的就去茶馆转一转。 之前她整个人都太紧绷了,突然放松下来,她都有些不适应了。 一处茶楼的大厅内,桌椅错落摆放着,中间更是留出了过道,茶客们穿梭往来。 “被看,你看我今天的行头怎么样?”梅宫雪整理了一下身藏青色男装。 “小姐…呃,公子,你若想散散心,咱们找个雅座多好啊?你看这人挤人的!”被看道。 经过这几天,梅宫雪的心情好了不少,她调皮一笑,“咱们若不经常来这,岂不是成了聋子?” 被看费解,有些听不懂梅宫雪的话。 好好的,耳朵怎么会聋呢? 其实无论茶馆或酒楼,总是会坐满形形色色的人。 富家公子们或谈论诗词歌赋,或吵一吵最近朝政的变化,往来的商人也会交流着各地的奇闻异事和最近的物价涨跌。 这都是梅宫雪这几天听到的。 其实离开了侯府后,她对各种消息的接触相对闭塞了,茶馆倒是能稍稍弥补一下这个不足。 所以梅宫雪才说,不想让自己变成“聋子”。 等从茶馆出来后,梅宫雪又带着被看在街上买了很多东西,一看就是要送人的。 周赴已经走了好多天,不知何时能回来! 一想到他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梅宫雪嘴角便有了笑意。 等回到马车上,她便对车夫道:“走,去庄子那边!” 上次周赴带她去庄子时太匆忙,也没给大家准备见面礼,她心里是有些过意不去的,正好今天可以补上。 而且,她还想打听一下,周赴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第154章 他都是为了你 等来到庄子里,众人果然都在。 梅宫雪让被看赶紧将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大家。 “梅姑娘,真是让你破费了!” 说话的是一位中年女子,她身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粗布衣衫,虽然和梅宫雪只是第二次见面,但丝毫没有拘谨。 头发简单地挽起,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爽利劲儿! “琴姨,您叫我小雪就行了!”梅宫雪一边说着,一边将盒子里的糖果分给了孩子们。 大部分人收到礼物都很开心,但也有例外的。 有个汉子从梅宫雪手中接过布料后,突然不尴不尬地来了一句,“侯府大小姐的东西贵重,这些好料子我们可穿不惯!” 他的声音洪亮,一开口包括梅宫雪在内,不少人都听见了。 梅宫雪微微蹙眉,打量起对方。 身高八尺有余,肩宽背阔,有着古铜的肤色,眼睛也很大,但却透着一股凶狠劲儿。 好像叫…陈默! 被看顿时就不乐意了,自己小姐花了很多心思挑的东西,这人怎么不识好歹呢? 她正欲上前理论,就被梅宫雪抬手拉了回来。 “是不是我选的东西不合陈大哥的心意?”梅宫雪歉意一笑,“都怪咱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我还不了解大家平时的喜好,等以后咱们相处久了,小妹一定记得给你补上!” 陈默也没想到梅宫雪会笑眯眯地回应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低声嘟囔:“小嘴还挺甜的!” 琴姨立刻在旁边踹了他一脚,“你个杀猪的,哪来这么多事?不要给我!” 陈默冷哼一声,不说话了,但立刻将布料收好。 众人打打闹闹,这个小插曲也就过去了。 等拿完了礼物,众人便渐渐散去。 而梅宫雪跟着琴姨进了厨房,帮忙摘菜,毕竟马上就到晌午了。 直到周围的人少了,梅宫雪开口询问:“周赴他有没有捎口信,说什么时候回来?” 这些日子没见,梅宫雪其实是有些想他了。 可谁知她刚问出口,琴姨的脸色便微微沉了下来,就连刚刚在灶前负责添火的两个人也停止了嬉闹,面色有些凝重。 见他们这个反应,梅宫雪的心顿时就提了起来,“周赴他是不是受伤了?还是出了什么事?” 琴姨明显有些犯愁,“按照周赴以往的性子,一般到了哪个地方,都会先捎信回来报个平安的,可这些日子,一点信儿都没有!不过你也别担心,他去只是负责修缮水坝,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梅宫雪知道,琴姨肯定没有和她说实话。 若真的太平无事,他们会是这个表情? 九江河纵跨两国地界,一旦工期拖延,洪水泄下,定会淹死不少人和庄稼。 所以朝廷每年在开春前,都会派人前去修缮,晟国那头也是积极配合。 但今年的形势却有些不一样,因为晟国太子! 这几天,她在茶馆里就听说了,晟国太子在大周境内好像是出了什么意外。 这件事惹得晟国皇帝大怒,一度扬言要毁了水坝,水淹大周农田! 在两国关系如此紧张的情况下,周赴被派了过去,势必会被卷入到各种明争暗斗啊! 似乎是看出了梅宫雪的揪心,琴姨还反过来安慰起她来,“也可能是他那边太忙了,这才忘了送信回来,而且我们也打听过了,陛下也是怕水坝那边出问题,还特意钦点了人手前去,相信可以应付的!” 梅宫雪赶紧点点头,“是啊,会没事的!” 她在心里不断重复这句话。 很快便到了午饭,饭菜都好了,可梅宫雪却有些吃不下去。 不知怎的,脑海中总是能回响起周赴的声音。 只是督建水坝而已,应该没有那么凶险? 她食不知味地吃完了这顿饭,然后又和大家一起收拾碗筷,原本想尽量和大家聊聊天的。 但她整个人的情绪比上午刚来时差了许多。 又坐了片刻,梅宫雪便和琴姨告辞,说自己先回去了。 可没等她走出大门口,便再次碰到了陈默。 “我听周小子说,只要这次的任务完成,他便立刻辞官,带着你离开京都?” 梅宫雪被他问得一愣,连忙道:“是啊,怎么了?” 陈默点点头,“怪不得,周赴走之前让我们赶紧将手下的产业都变卖了,可怜我那铺子刚稳定下来,这下就得收拾包袱滚回老家了!” 梅宫雪这才反应过来,为何对方在看到自己后,便带着那种隐隐的敌意,原来是这样! 人家好不容易在京都这里扎了根,却因为受了自己的连累,而被迫离开。 换谁都会有怨气? “对不起,陈大哥,等以后咱们找到了合适的地方落脚,我帮你重新开一家铺子!” 她话刚说到一半,却被陈默抬手制止,“我可不是为了向你讨什么铺子,我担心的还是周赴!你有没有想过,他一个平时在刑部负责审讯人的小官,为何突然会被派去负责水坝的工程吗?” 梅宫雪一怔,似乎有个念头在她心中划过。 陈默一直定定看着她,犹豫片刻后,才将心里辗转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其实周赴完全可以留在刑部的,他前一阵不还立了功吗?很受陛下器重!” “但他这次却甘冒风险,主动领下修缮水坝的任务,并和宁王立了军令状,只要水坝顺利完工,宁王便答应放他离开。” “说到底,周赴做的这一切,还是为了你啊!” 梅宫雪听后,顿时面无血色。 之前她就问过周赴,担心他知道太多宁王的秘密,宁王不会轻易放他离去。 周赴当时只是笑着说,他已经有了办法,原来就是指这个! 梅宫雪藏在袖中的手下意识握紧了,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都毫无知觉。 若不是为了自己,周赴他原本可以留在刑部升官加职,然后娶上一位出身好的世家女子,前途无量的! 如果这次周赴不能平安回来,出了什么意外,那她真是无法原谅自己! 突然,梅宫雪转身往回跑,重新回到了厨房,“琴姨,你刚才说陛下已经钦点人马去增援,可知道是派了谁?” 琴姨诧异她怎么又跑回来了,如实道:“好像是护国公府的一个将军,打仗很厉害的样子!” 梅宫雪顿时明白了,是宇文述! 她赶忙又转身离去。 琴姨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眺望她跑的方向,“这姑娘着急忙慌的,干什么去?” 第155章 晟国太子的报复 梅宫雪乘坐马车匆匆赶到军营,这里已经许久不曾来过,因为给她留下了不好的记忆。 三年前,她就是在这里接回了爹爹的遗体。 军营方圆多少里内都有士兵巡逻,其中一队人立刻就注意到了梅宫雪。 “站住!军营重地,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梅宫雪正要报出名讳,却不料那个小兵竟是认出了她。 “是安国侯府的梅姑娘?” 梅宫雪听到‘安国侯府’这几个字,下意识地愣了愣,也没解释,赶紧问道:“我是来找宇文将军的,他在吗?” 小兵:“梅姑娘来得不是时候,宇文将军已经带着人马离开了。” “已经走了?”梅宫雪心中越发慌乱,嘴唇都有些颤抖地问道:“那周赴呢?可有他的消息?” 听到这话,巡逻的士兵显得迟疑了,“这些涉及军中机密,恕我无可奉告!” 梅宫雪皱眉,道了声谢,开始往回走。 周赴那边音信全无,宇文述也已经离开了,对于现在的情况,她还真是两眼一抹黑! 梅宫雪还在心里安慰自己,即便是周赴那边不怎么顺利,陛下也已经增派人手了,应该可以应付? 可即便这样,她心里依旧不安。 突然,从军营方向跑来一匹快马。 男子身上的盔甲由一片片鱼鳞般的甲片组成,阳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正是季云初! 梅宫雪下意识停下脚步。 “我刚刚听巡逻的士兵说你来了,在打听此次督建水坝的事?巧了,我明日就要起程前往晟国,或许可以捎你一程!”季云初道。 这话非但没让梅宫雪松口气,而是心中大骇。 以季云初的身份绝对不会擅自前往,定是得了陛下的命令,那他应该已经算是第二批增援了。 水坝那边真这么危急吗? 是不是陛下提前收到了什么消息? 季云初见她半晌没有回话,还以为她是不想和自己同往,便又道:“你可别胡来,想着自己去,你身上都没有通关文牒,怎么进得了晟国境内?” 水坝修建在九江河上游,那里已经是属于晟国境内了。 而梅宫雪这时才回过神来,赶紧点头,“好,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就这样,梅宫雪回到了胭脂铺,先是稳了稳浮躁的心,然后开始收拾东西,像是一些银子和干粮。 被看也想跟着去,但梅宫雪却摇摇头。 她知道,季云初能带着自己,便已经是违纪冒风险了。 “可小姐你一个人去,还是去晟国,即便有云初公子在,我也不放心啊!”被看担心的两条眉毛都拧成了一起。 自从两人搬出侯府后,梅宫雪便不让她再自称“奴婢”了。 梅宫雪想了想,拍拍她的肩膀道:“放心,我自有办法。” 随后,她便转身来到了王师傅的天巧居。 天巧居如今就在胭脂铺的二楼,平时大家都在一起吃饭,已经很熟络了。 工作间里,王师傅正在摆弄着手中的精巧玩意儿,神情专注。 梅宫雪走进来后,都没敢第一时间打扰。 片刻后,王师傅终于做完了手中的活,长舒一口气。 他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这才注意到梅宫雪。 “呦,这不是我的房东吗?有何贵干呢?”王师傅打趣道。 两人之间虽然差着辈分,但相处久了就会发现,王师傅是个很诙谐风趣的人。 以往梅宫雪听到对方这样调侃自己都会笑着摇摇头,但今天却是笑不出来。 王师傅也立刻察觉到梅宫雪心事重重的样子,收起了笑意,“这是出了什么事?” 梅宫雪勉强笑道:“王叔,明天我要出门一趟,可能会遇到些危险,所以想问问您这里有没有适合女子使用的暗器?” 王师傅赶紧点头,“有,还不少呢,等会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说着,他立刻转身去库房中寻找。 梅宫雪稍稍松了一口气,但眉头仍是紧锁。 这一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突发状况,她至少要有点自保能力。 “找到了!”王师傅擦擦额角的汗,捧着一只箱子回来,“种类是不少,但现在时间紧迫,你至少得选用着顺手的,否则真遇到危险也发挥不出威力。” 梅宫雪点头,起身便要走过去。 忽然,有什么东西掉了。 “叮铃~” 是平安符上的第二颗铃铛,又断了! 梅宫雪微微握拳,心底那种不安的感觉真是压都压不住! … 几天后,晟国境内。 相较于大周而言,晟国的经济贸易更加繁荣,国力也更强大。 不仅如此,晟国比大周还有着一个先天性的优势,就是地处“母亲河”的上游! 若哪天人家心情不好了,直接把九江河水流截断,那么下游的农田势必会造成干旱。 经济作物一旦受到影响,便会引起一个国家的动荡。 好在这些年双方是比较友好的邻国,甚至,现任晟国皇帝的妻子便是大周人。 也就是银月公主,只可惜已经去世了,儿子也早夭。 现在的晟国太子,其实是贵妃所生。 宇文述本以为这次督建水坝会相对清闲些,所以当他进入晟国后,只是按照圣旨的命令待在休息所内。 但事实出乎了他的意料,今天,已经是抓住了第三批刺客。 帐篷忽然被掀起,副将匆匆走入。 宇文述微微侧头,“查出都是些什么人了吗?” 副将道:“刺客的嘴很严,什么都没招,但卑职检查了他们的着装,衣服虽普通,但鞋子却忘了换,应该是…晟国澜贵妃派来的人!” 宇文述瞬间明白过来。 澜贵妃正是晟国太子的生母! 如今她儿子在大周境内莫名其妙的被人挑断手筋、脚筋,割了舌头,还被阉了,太子之位也肯定守不住了。 人家自然是要来寻仇的! “放心,将军,就凭这些人还伤不着咱们!”副将拍着胸脯保证。 可宇文述并不乐观,虽然这些日子陆续有刺客偷袭,但数量并不多,感觉更像是为了转移他的视线。 若他是澜贵妃,在得知儿子惨状后极其愤怒的情况下,会怎么报复大周呢? “不好,他们八成是要对水坝下手!” 宇文述的心猛地一沉。 副将也觉得这个猜测的可能性很大,“不过,水坝那头有周大人带着人亲自巡护,四周也有不少关卡,应该没问题?” 宇文述越想越不对劲,“你赶紧清点咱们带来的人手,立刻去水坝!” 副将这下有些迟疑了,“将军,那个周赴本来就是宁王的人,名声也不好,您就别管他了,而且您现在的身体…” 身为阵前冲锋的武将,失去了眼睛,至少要折损一半的功力啊! 但宇文述的语气异常严肃,直接道:“这是军令,水坝关乎国本,一旦出事不知道会死多少百姓!若出现意外,我会全权负责的!” 第156章 周赴,危! 九江河水坝,修建于两山之间的狭窄山谷。 施工的工匠们,有的在搬运石料、有的在测量水位、有的在规划图纸! 这九江河水汹涌异常,去年修好的水坝经过一年的冲刷,石头都变得光滑圆润了,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裂痕。 现在山间的雪水尚未彻底消融,水流量小,地下的土层也没有冬天时那样硬,正是施工的好季节! 河岸上,搭了一些简易的棚子,有兵工们来回巡视。 周赴也在,他不仅要督促工程的进度,还要确保质量。 已经到了饭时,简易的炉灶上支着几口大锅,里面散发着食物的香气。 大家干了一天的活,此时最是疲惫,正在交接工作时。 忽然,一阵喊杀声响起! 本就是山谷,极为拢音。 “有敌袭,准备迎战!”周赴没有丝毫犹豫地下达着指令。 现场的士兵迅速散开,有的负责保护工匠,有的负责保护水坝等关键入口。 个个动作敏捷,显然也是早有准备。 很快,匪徒们便现身了,从各个方向涌上来。 周赴立刻一皱眉,怎么回事,这么多人? 山下好几道岗哨都没有发现吗?居然就被敌人悄无声息地摸了上来! 他无暇多想,冲着峡谷上方一招手,无数弓箭手现身,立刻射杀了第一批冲上来的人。 但紧接着,又冲上来了更多人。 周赴眼尖地发现,这些人身上竟还带着炸药,意图再明显不过! 这些人要炸毁水坝! 双方人马很快便展开了混战,刚开始的确是官兵这边占了优势。 但周赴心里焦急,毕竟大部分守卫都在各个哨卡处。 这里毕竟是施工现场,还要分出一部分精力去保护工匠,支撑不了多久的,而匪徒却是越来越多! 周赴一马当先,最先护住水坝入口,然后又冲空中放了信号弹。 希望能拖延到哨卡的援兵赶到! 双方交战激烈,就在大周士兵逐渐落于下风时,又有一批人冲上来了,看衣着也是大周的人。 可周赴心里却更加疑惑了,这些明显不是哨卡的人啊? 援兵为首之人的身影有些熟悉,身手敏捷,明显是多年征战沙场才能练就的沉稳。 对方也意识到歹徒要炸水坝,纷纷向着这边聚拢过来。 周赴这时才注意到,为首之人的眼睛竟是蒙着纱布的! 对方虽目不能视,但耳听八方,动起手来丝毫不逊色,就是手中的兵器明显趁手! 周赴一边和人缠斗,一边向着那人靠拢,“宇文述,怎么是你来了?山下哨卡的人呢?” 宇文述一脚踹开匪徒,与周赴背对背站好,抽空回答道:“我上来的时候,那些人根本没发现有贼寇,幸好你的信号弹,才让我找到了位置!” 这件事太过诡异,山脚下那么多明哨暗哨,居然还是被这么多人混入? 两人几乎同时反应过来。 周赴:“敌人有内应!” 宇文述:“是奸细!” 现在顾不了其他,闯上来的匪徒越来越多,只能尽量拖延。 但这二人联手,一时也叫那些人讨不到便宜去! 说来也算缘分,这两人的武功风格虽不同,但配合很是默契。 一个是马上将军,招式大开大合! 一个是江湖刺客,出手阴狠毒辣! 不过,还是宇文述最先受了伤,有人在暗中放冷箭,直接射中了他的肩胛骨。 就见他闷哼一声,却半点不敢松懈。 周赴余光瞥了他一眼,暗道不好。 宇文述毕竟是瞎了眼睛,功力大减,只能凭声音和多年的战场经验闪躲。 若宇文述倒了,只剩周赴一个人,那可守不住水坝入口! 这么想着,周赴咬牙加快进攻,放倒了最先攻上来的一批。 然后赶紧解开衣衫,将里面穿着的软甲脱了下来,丢给宇文述。 “你先穿上这个!” 宇文述用手一摸便知,是防身用的软甲。 这东西向来是用来保命的最后一道保险,周赴明显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 “多谢了!” 周赴心里清楚,幸好有宇文述带兵及时赶到,否则就凭自己山顶的这些人手,早就被攻陷了。 来不及多说,下一批匪徒又攻上来了。 宇文述赶紧穿上软甲,然后一刀砍倒了刚刚偷袭他的人,紧接着又抢过对方手中的弓箭。 拉弓、射出,一道蓄满力量的箭羽在空中划过,直接将最先冲上来的两名匪徒射了个对穿!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 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再高,也抵挡不住这么多人同时进攻。 有些漏网之鱼已经顺着旁边的山坡爬到了水坝上方,似乎正在安装炸药。 宇文述听声辨位,一箭便了结了对方的性命。 可紧接着,又有人爬了上去,两个、三个、四个… 周赴见状,脚尖点地,几个纵身也跳了上去。 其中有一名匪徒格外厉害,周赴连续和他过了十几招,居然都没能将人击败了。 匪徒面露急切,心里更是骂道:他的,这两个人太厉害了,不干掉他们任务恐怕就得失败! 匪徒看了看下方宇文述的眼睛,和他手上的弓箭,忽然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趁着周赴和其他人交手,便从背后冲了上去,同时口中还在大声叫嚷,“这回我看你怎么躲?” 说着,便举刀冲着周赴门户大开的后背砍去。 宇文述察觉到不妙,立刻搭弓射出一支箭。 他本意是想替周赴处理偷袭的匪徒,却不料那匪徒突然一个转身闪躲过去。 如此一来,箭羽便直直朝着周赴而去! “噗嗤”一声,周赴的眼睛瞬间睁大,低头看去。 那支箭从他的后背刺入,箭头带着金属的寒光从胸前穿出,还沾着些许皮肉和血丝。 暗红色的血迹慢慢晕染开,不断向外渗着。 他的身子向后仰去,整个人直接从山坡上滚下。 第157章 化作眼泪的雪 宇文述的身体微微颤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刚刚都做了些什么。 下一刻,他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 顺着声音,他终于摸索到了刚刚滚下山坡的人。 滚烫的血顺着箭尖,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周赴…” 宇文述颤抖着开口,他多希望刚才被自己射中的人是匪徒! 周赴张了张嘴,忍不住骂了句:“真t倒霉…” 紧接着,便呕出了一口血。 “你别说话!”宇文述赶紧从怀中取出止血药。 小小的药瓶他几乎都要握不住了,哪怕牵扯到了肩胛骨的伤都浑然不觉,心底的自责如潮水般涌来。 可药刚被喂进周赴口中,下一刻,又被他连带着血吐了出来。 宇文述将他体外的半支箭用力掰断,一边做着紧急处理,“来人!快来人!去找大夫来!” 这一箭伤到了周赴的心脉,若再不止血,恐怕就… 宇文述此时也是关心则乱,竟忘了他们现在还在战场上,周围人都忙着应敌。 一批又一批的人倒下,谁能听得见他的呼救? 当手心粘腻的血液越来越多,宇文述的心也越来越慌了,整个人懊恼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很想好好检查一下周赴的伤势,可他看不见啊! 周赴此时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冷汗大颗大颗地从额头和脸颊处滑落。 伤口处的皮肉向外翻卷着,整个前襟都被染得一片鲜红。 忽然,他的身体猛地一震,心脏抽搐得厉害,视线也在模糊或清晰之间不断变换。 周赴明白,自己这次恐怕是大限将至! 可是他还不想死啊! 因为他有一个必须回去的理由! 可很快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就连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扯着一根快要断裂的细线。 “我还不能死…我答应过她…会回家…” 他就要带着她离开京都了,怎么能食言? 宇文述紧咬着下唇,他知道周赴口中提到的人是谁,连忙道:“是啊,梅姑娘还在等你回去,你要撑住!” 他还试着给周赴的伤口止血,可药粉全被血冲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呢? 他的箭从不失手的,可这一次却… 突然,周赴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帮我…把这个给她…” 他的气息已经开始变得微弱了。 宇文述猛然一震,感觉手里被人塞了一样东西。 巴掌大小的罐子,凉凉的,好像是瓷质的。 他看不见那到底是什么。 “不,你要自己回去,亲手交给她!” 宇文述一阵窒息,连声音都开始发抖了。 可他听到周赴似乎是轻叹了一声,那样的无奈又遗憾。 宇文述咬紧牙,最后还是接过了那个瓷瓶。 而此时,战场的交锋越加激烈。 特别是水坝入口,如今没了人把手,立刻便有不少匪徒窜了上去,快速又熟练地安装着炸药。 “轰”的一声巨响! 炸药开始逐一被引爆,原本就没来得及修缮完的水坝立刻有了裂痕,水不断溢出。 随着其他炸药响起,明显撑不了多久了。 “将军快走,这里危险!”副将此时赶过来。 宇文述皱眉,想将周赴带走,奈何他身上也受了伤。 “砰”“砰”,炸药接连响起。 “来不及了,快走!周大人身上的是致命伤,已经没救了!”副将一把抱住宇文述,赶紧将他拉走。 这话无疑是又在宇文述心窝上又扎了一刀。 “周赴!” 而周赴此时已经听不见了,外界的声音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死亡缓缓靠近,像冰冷的潮水一样。 周赴心中竟升起了一丝恐惧,仿佛喉咙处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掐住,催着他赶紧睡去。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绝望像绳索一样勒紧了他的灵魂,终于是强撑不住,正要缓缓闭上眼睛。 忽然,天空有什么东西缓缓飘落。 清凉凉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触感。 周赴努力去看。 是雪! 下雪了! 一片片雪花轻盈地落下,带着一种极致的温柔,像是爱人的轻抚。 周赴心底蔓延的恐惧,忽然就变得平和了,“雪…你来送我吗?” 微风带着清凉的水汽拂过脸庞,没有丝毫的凛冽。 “真的…好想…带你去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 一片雪花恰好落在了他眼里,片刻后,化作一滴泪落下。 “砰”的一声,随着最后的炸药点燃,水坝被炸开了一个口子,洪水轰然泄下。 … 几天后,水坝下游有士兵正在打捞尸体。 水坝虽被炸出一个缺口,但好在炸药数量不多,没有造成太大损失。 工匠们也没有受伤,现在正在补救。 可在几天前的战斗中,不少人没有来得及撤离,都被冲进了九江河。 而宇文述也一直派人走在河口处打捞,只是这种情况下,即便打捞上来,也都成了一具具尸体。 河岸上有个临时搭建的帐篷,宇文述一直坐在里面。 士兵们在打捞尸体时并不敢大意,可他还是执意在这里守着。 自打他眼睛瞎了后,性子就已经比之前孤僻许多,如今整个人却越发阴沉了。 到了晌午,副将走了进来。 宇文述立刻侧头询问:“人找到了吗?” 副将摇头,只道:“没有。” 虽然他这样说,但宇文述的神情并未放松。 前两天已经打捞了几十具尸体回来,个个都泡得浮肿,已经分辨不出相貌了。 是宇文述不甘心,这才让人接着打捞。 可后三天,已经什么都捞不着了。 副将那天看到过周赴的伤,被打捞上的尸体中,其中有一具便是一模一样的伤势,那基本上就是周赴了。 但宇文述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将军,水坝遇袭的消息已经传回京都,陛下派的第二批增援已经到达,是季云初带队,如今都已经到了山下的哨卡,您得下去见一面啊!”副将道。 宇文述眉头紧锁,整个人似乎一直都在紧绷着。 他下意识摸了摸袖中揣着那个瓷瓶,正是周赴临死前交给他的。 明明不大的一罐,可此时却感觉重若千斤!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和自己并肩而战的伙伴,最后会死在自己手里! 都是他害的! 宇文述的拳头紧握着,下意识想要触碰双眼的绷带。 难道,他真的已如外界所说,成了一个废物吗? 等来到山下,宇文述和季云初碰面,机械地交代着后续的处理。 可忽然,宇文述停下了,竖起耳朵细听,感觉在季云初身后的队伍里,似乎有女子的声音。 这声音,他很熟悉。 是她… 宇文述差点以为自己听差了,这里可是晟国,梅宫雪怎么会来?她不是应该在京都吗? 可很快,随着轻盈的脚步声靠近,一道略显焦急的女子声音清晰响起: “宇文将军,又见面了,你知道周赴在哪儿吗?” 第158章 圣旨来了 宇文述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 见他迟迟不开口,梅宫雪心中原本的期待渐渐成了忐忑。 不仅是宇文述,就连他身后的人在听到“周赴”的名字后,也都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梅宫雪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极力保持着冷静,“听说前几日有匪寇攻山,他是不是受伤了?” 梅宫雪看向了宇文述和他身后的士兵,大家身上或多或少地都缠着绷带。 周赴一定是伤得太重了,否则,他身为此次督建水坝的负责人,怎么可能不下来和季云初交接? 宇文述的心口骤然一缩,一阵阵钝痛袭来。 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是个瞎子,不用直面梅宫雪投来的目光。 身后副将走了出来,“这姑娘要找周大人吗?那你…跟我来!” 梅宫雪道了声谢,然后便跟了上去。 她跟在副将身后,来到了哨卡营的帐篷外,这里有一股很重的药味。 不少伤员在此休养,还有大夫们在各个营帐间穿梭。 梅宫雪跟在副将身后,走过一排又一排,直到停在了最后一个营帐前。 这里并没有大夫出入,也没有因伤痛发出的哀嚎声。 很静。 副将撩起帘子走了进去,可梅宫雪脚下却像是扎了根一样,脸色煞白。 这种诡异又不安的场景,好熟悉啊! 就像三年前,她去军营中接回爹爹的遗体。 副将并没有催她。 片刻后,梅宫雪终于鼓足了勇气,撩起帘子。 床板上躺了很多人,每一个都充满了死气。 裸露在外的皮肤无一不呈现出惨白且肿胀的状态,泛着让人不适的灰白色光泽,像是被泡发的面团。 面部更是严重变形,嘴唇也变得肿胀外翻,颜色发乌。 梅宫雪被这种场面吓得僵在了原地,但紧接着,一种混合着腐臭的水腥味刺激着鼻腔,让她直接吐了出来。 只见副将走到其中一个尸体旁,“姑娘,虽然尸体已经无法辨认,但根据周大人之前受伤的位置,以及仵作验过的年龄都能判断,这具便是周大人的遗体了。” 梅宫雪感觉身体内的血液突然被抽干了,胸口被一块大石头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怎么可能? 她轻轻摇头,“我不认识这个人,他不是周赴,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副将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没再出声,而是轻轻退到一旁。 宇文述此时也走了进来,来到那具尸体前。 明明半个时辰前,他也不愿意相信,但此刻面对梅宫雪,他也不得不承认事实。 “周赴死了。” 梅宫雪似乎愣了一下,但紧接着便痛哭了起来,眼泪止都止不住,声嘶力竭。 怎么会这样? 明明约好了的,等这次的事情完成,他便辞官,然后带着自己一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梅宫雪已经处理好了和侯府的关系,行李都打包好了。 甚至计划了好几条路线,想着等他回来后,两个人一起商量着先去哪里。 听说南边有四季如春的雨林、有细腻的风景、有典雅的楼阁,还想让他带自己去看看! “你不是让我等你回来吗?你不能骗我!” 然而,床板上的人毫无反应。 忽然,梅宫雪想起,自己在周赴临行前,明明将软甲送给了他,又怎会中箭? 会不会弄错了? 她疯了一样扑上去,想要检查那人的尸身,但却被一旁的宇文述拦住。 梅宫雪的动作立刻一顿,她竟在宇文述身上摸到了那熟悉的触感,缓缓低头看去。 软甲竟是穿在了宇文述身上! 怎么会这样? 这软甲明明是她送给周赴的,准备了好久呢,特意当作定情信物送给他的呀! “软甲为什么会穿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还给我!这明明是我送给他的!”梅宫雪哭得几近崩溃。 宇文述心头一颤,原来是这样吗? 梅宫雪急切地想要将这件软甲从他身上扒下来,动作粗暴。 宇文述身上本就有伤,伤口瞬间裂开。 副将连忙拉住梅宫雪,“姑娘,你先冷静些!” 而梅宫雪也因为太过激动,人都跟着干呕起来,同时整个人又极其愤怒。 “你说啊!为什么软甲会穿在你身上?若他还穿着软甲,一定不会中箭的!一定会活着等我来的!” 宇文述将身上的软甲解下,又小心翼翼折好,递到梅宫雪手边。 同时,他将袖中的瓷罐也递了过去,“这是周大人临死前,让我交给你的东西。” 听到这话,梅宫雪终于是冷静了些,缓缓抬手接过。 那是一只青花的瓷罐,会是什么呢? 梅宫雪轻轻扭动,打开一看,里面是种膏脂,带着淡淡的药香。 同时,还有一张纸。 梅宫雪还以为是周赴留给她的信,赶紧展开。 然而,并不是。 “消痕膏,每日将膏体涂于疤痕处,早晚各一次,即便是陈年旧疤,一月后也可尽数消除,令肌肤洁白如初。” 这是…周赴特意搜罗来,准备送给她的! 他知道梅宫雪身上有很多疤,其中一部分就是在天牢受审讯时,因为周赴留下的。 这件事,他心里始终很愧疚,所以四处打听有什么可以消除疤痕的奇药,只当作是对梅宫雪的一点弥补。 梅宫雪眼眶瞬间变得通红,她将瓷罐重新盖上,然后轻轻地收入怀中。 紧接着,帐篷内传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而与此同时,营帐外,再次迎来一队人马。 人数不多,一看就是风尘仆仆,明显是快马加鞭地赶来。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可不是寻常士兵,是替皇帝传旨的太监! 而且个个冷峻又严肃,嘴角没有一丝笑意。 这让原本有些嘈杂的营地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面面相觑,一种不好的念头袭上心头。 “这是陛下传旨了吗?看起来不是什么好消息啊!” “难道是因为此次水坝的事情要处罚咱们?可不是及时阻止了吗?也没造成太大损失啊!” “应该是给宇文将军的!听说他擅自调兵,可能是要被追责了!” 片刻后,有个士兵匆匆跑进营帐,面色惊慌,“将军,前来宣旨的太监到了!” 宇文述似乎也早有预料,并未吃惊,“好,我这就去。” 但那士兵却摇摇头,“不,圣旨不是给您的,而是…” 说着,那士兵竟是将目光转向了梅宫雪,“圣旨是给梅姑娘的!” 所有人顿时一惊。 第159章 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 梅宫雪几乎是被人从帐篷里架出去的,此时的她就像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眼神空洞而呆滞地跪在地上。 宣旨太监见她这样微微皱眉,但还是提高了音量,尖声尖气道: “陛下口谕,今有安国侯府长女梅宫雪,经查,和晟国太子致残等相关案件有关,此等行径破坏了两国多年的友好往来,故特颁此旨,即刻将梅宫雪押回京都受审,钦此!” 和晟国太子致残有关… 众人听得心惊,难以置信地看向梅宫雪。 梅宫雪更是听得一脸茫然,都没等反应过来,便立刻被那太监的人带走了。 季云初也在旁边听着,心中咯噔一下。 他也早有听闻,那晟国太子不知被什么人挑断了手筋、脚筋,甚至还被阉了! 这事涉及两国外交,无论查出是谁做的,肯定没有好下场! 他赶紧拦住那传旨太监,还一边陪着笑脸,“这位公公,事情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雪她一个弱女子,这次出京城都是我带着才有机会,之前一直在侯府深居简出,怎么会和晟国太子的案子有关?” 那太监连着赶了几天的路程,神色明显疲惫,“老奴只是来传旨的,具体情况到底是怎样实在不清楚,不过口谕说得清楚,暂时是怀疑,所以才要带回京调查,季将军不用这样紧张!” 闻言,季云初整张脸都紧绷着,眉头像是拧在一起的麻花。 他隐隐有种预感,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奈何现在远离京都,他也没办法找人打听具体详情! 看来,这件事得先去问问梅宫雪了! 可梅宫雪现在的状态… 不止他,就连宇文述也是咬紧下唇,侧耳听着梅宫雪被带走的方向,有心想要打听情况。 但现在修建水坝的事务繁多,他还要承担起周赴的那份职责,所以很快便有工匠过来找他商议事情。 宇文述只能抽空派人去给那宣旨太监送了些礼,让他们尽量不要太苛待梅宫雪。 梅宫雪被临时关押在了一个营帐内,门口有人把守着,下午便会将她押送回京。 就连季云初也是花费了一些工夫疏通关系,这才有机会进来看看她。 本以为梅宫雪在得知周赴的噩耗后,又突然被这么大一个罪名关押起来,整个人的情绪定会崩溃。 然而当季云初进来时,梅宫雪很是平静的坐在那里,没有哭也没有闹。 但季云初仍是放轻了脚步,试探道:“小雪,你还好?” 梅宫雪立刻抬起头来看向他,目光清明冷静,没有任何的慌乱和无措,“周赴的尸身何时运回京都?” 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问了这个问题。 季云初立刻沉下了眉眼,他没想到这种情况下,梅宫雪关心的居然还是一个死人? 他硬邦邦道:“不确定,估计两天后会和及伤亡人员一起送回大周。” 梅宫雪点点头,然后便没话了。 季云初又等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里明显带了一丝焦急,“你自己的事情都不关心吗?圣旨中说你和晟国太子的案子有关,到底怎么回事?我不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事来!” 梅宫雪这才蹙起了眉,“我之前在茶馆里听人提起过,说晟国太子在大周境内遭遇意外,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圣旨上所说的应该就是这件事?” 季云初点头。 他毕竟是朝中命官,知道的比梅宫雪更详尽。 梅宫雪果断摇头,“不是我做的,我根本不认识那个什么晟国的太子,也没有挑断过任何人的手筋、脚筋。” 季云初这才变得不安了,“我相信你的话,但现在关键要弄清楚你为何会被这件事牵连!” “我刚刚的确想到了些线索。”梅宫雪平静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我之前好像在城西的庙里见过一个邋遢的乞丐,那人便是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而且舌头也被割了,只是我当时根本没来得及想这么多。” 城西的破庙? 季云初默默记下了这个地点,“我立刻让人先一步赶回去,看能不能查到些有用的东西。” 他目光凝重,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将这些事栽赃到了梅宫雪头上。 若被他查出来是谁做的,一定不会放过那人! 梅宫雪突然低声道:“谢谢你。” 季云初看向她,目光都变得温柔起来,“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不。”梅宫雪摇头,“不是因为这个,我是想谢谢你带我来这里,否则…我可能来不及送他最后一程。” 季云初整个人一僵,随即恼火地低吼着:“你现在怎么满脑子都是周赴?他已经死了!” 梅宫雪袖子中的手下意识握紧,无尽的悲伤如潮水一般,尽数被她压在心底。 但她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不,他没有死!他说过让我等他回来的!” 梅宫雪低声说着,声音很轻很轻。 季云初只觉得心脏处一阵阵抽痛,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勒着,喘不上气来。 梅宫雪心中如今只有周赴了吗? 她难道看不到自己为了她的事有多么的心焦? 明明从前,她最在意的人是自己啊! 季云初深沉的眸中闪过一丝晦暗,冷冷道:“你就不问问周赴是怎么死的吗?” 终于,梅宫雪的神情有了一丝变化。 她愣愣地问道:“不是为了阻止匪徒炸水坝而死的吗?” 季云初嘴角微勾,“以周赴的身手,那些匪徒怎么伤得了他?我检查过他的伤,射出那致命箭的人…是宇文述!” 梅宫雪猛然起身,“你这话什么意思?宇文将军作为第一批增援,幸好是他及时赶到,才保住了水坝,他怎么可能杀周赴?” 她的第一反应当然是不相信的。 虽然她和宇文述接触不算多,但从自己上次中了情药被对方救下后,便一直心怀感激。 而且身为将门之女,她对武将有着一种天生的崇敬。 又因为宇文述的眼睛是在战场上伤的,她对他便又多了一丝怜悯。 季云初却是冷笑,“小雪,你看待事情还是太单纯了,他们护国公府和宁王一直不怎么对付,这件事恐怕涉及到了党争!” “如今周赴和宇文述同时被派来督建水坝,难免不会产生些摩擦,怕彼此抢功劳,否则怎么会这么巧,周赴就死在了宇文述手上?” 梅宫雪听得心里一团乱麻,但忽然想起了那件被穿在宇文述身上的软甲。 那软甲可是自己送给周赴的订婚信物,以周赴的脾气,怎么会轻易交给其他人? 而且最重要的是,若周赴一直穿着软甲,便绝不会中箭而亡的! 难道真的是宇文述在暗中作局,趁着周赴和匪徒交战时,暗算了他? 梅宫雪尽量劝自己冷静下来,可双手还是紧紧握成拳头。 若真如自己的猜测,那她是绝不会放过宇文述的! 第160章 途中遇袭 季云初从营帐中走出。 此时到了晌午,不少临时搭建的锅里正咕嘟咕嘟地煮着粥,热气升腾而起。 他的神色却是黯然,等见到自己的人后才低声吩咐道:“你们现在就起程回京,去城西查查,看有没有一个被废了手筋脚筋的乞丐出现过,然后查一查对方是怎么受伤的,一定要赶在小雪被押回京之前弄清楚!” 下属立刻点头离去。 而季云初则是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因为开饭了,营地的士兵们都热热闹闹地过来排队,纷纷从他身旁穿过。 可季云初好似没有察觉一般,只是站在那里,整个人被一层阴霾笼罩着。 刚刚,梅宫雪只有在提到周赴时,情绪才会有波动。 对于自己的关心,她都只是淡淡的,好像可有可无一样。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对她而言,已经是可有可无的人了? 季云初紧锁双眉,似乎有些想不明白,明明是他先遇到梅宫雪的。 以前梅宫雪也总是喜欢缠着他啊! 她明明喜欢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难道就短短的几个月,便被另一个人占有了? 季云初刚得知周赴死讯时,内心是很窃喜的。 可他却忘了,有些时候,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 … 一个时辰后。 负责押解的士兵只吃了口饭,便带着梅宫雪上路回京了。 梅宫雪现在还只是有嫌疑,并未被定罪,而且父亲又有功勋在身,所以没有被带上镣铐之类的。 季云初有心陪着梅宫雪一起回去,但这边水坝督建事务繁杂,他也实在脱不开身,只能在营地门口目送队伍离开。 这里毕竟还是晟国境内,即便是来押解犯人,也不好带太多大周的兵马。 所以只能请晟国的士兵帮忙,先将犯人押送至两国边境处,再由大周的人接管。 梅宫雪走在队伍中间,周围是大周的人马,最前方开道和后方断后的则是晟国士兵。 看着这条自己来时的路,她心里一片茫然。 除了在刚得知周赴去世的消息时痛哭过一次,她便一直是这样面无表情,好像脑子里已经停止了思考,只是靠着身体的本能往前走着。 负责押送的士兵刚开始还对她有所防备,但走了半日,见她还算老实,又是个女子,便放松了警惕。 然而,他们都没注意到。 跟在身后的晟国士兵们,总时不时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看过来,然后又迅速移开目光,眼底带着明显的异色。 他们彼此压低了声音,有人道:“你们想好了吗?到底动不动手?没胆子的话别浪费时间,我们完全可以去找其他人,可别妨碍贵妃娘娘!” 另一人的声音明显很犹豫,“司马乐,这么做是不是太冒失了?我看那小姑娘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不太可能是凶手啊!陛下那边也都等着调查结果呢,贵妃娘娘不妨再等等!” 司马乐的语气中立刻多了一丝不满,“殿下如今虽没办法说话写字了,但那天在城门时便看到了这贱妇,更是认出了她这张脸,绝不会有错!她将咱们太子殿下伤成这样,还想大摇大摆地离开晟国?简直欺人太甚!” 而另一人此时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我配合你,到时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 司马乐脸上露出一丝邪笑,“好处少不了你的!而且即便这贱人死了,我也给你保证,大周朝不会发难的!” 另一人毫不怀疑地点点头,“光是一个水坝,大周就得求着咱们,量他们没那个胆子!前面有个风幽谷,就在那里动手!” 又过了两个时辰,队伍暂时停下休整。 这里正好是一个山谷,入口较为开阔,底部又相对平坦,没有太多的岩石或陡峭的坡面,便于扎营! 负责押送的士兵商量了一下,决定今晚在此留宿,毕竟这山谷很挡风。 很快,众人扎营的扎营、搭灶台的搭灶台。 有两个小兵负责去远处寻找水源和枯枝,还未等走出多远,忽然发出了一声惨叫。 “啊!” 这声音在山谷中回响着,众人都听得清楚。 “不好,暗中有埋伏,小心有人劫囚!” 说着,士兵们纷纷拽出刀剑来。 梅宫雪却是一愣,劫囚? 怎么会有人来劫她? 就在士兵们以为中了埋伏,将注意力转向远处时,突然,又有两声惨叫响起。 倒下的正好是站在梅宫雪身后的两人,鲜血飞溅了她一身! 接连发生的变故,让梅宫雪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她低头看去,就见那两名士兵竟是被人从身后捅了刀子。 而杀他们的人,正是走在后方断负责断后的晟国士兵! “你们这是干什么?”大周的士兵立刻怒声质问。 可那些晟国士兵根本都懒得解释,抽刀上前,双方直接展开了混战。 晟国人马本就比大周的人多,再加上偷袭,很快便占了上风。 梅宫雪无措地站在原地,看着这些人招招致命,脑子里也飞速转动。 这绝对不是什么劫囚! 晟国的人下手,分明是为了寻仇! 若是自己落在这些人手中,这条命可就保不住了! 不行,她还不能死! 有很多事情,她都没弄清楚,怎么可以莫名其妙地冤死在这里? 原本还有几人看守在梅宫雪身边,怕她趁乱逃跑,但最后双方都杀红了眼,便也纷纷举刀加入了战场。 梅宫雪瞅准时机,立刻往人群的死角退去。 她没有逃进树林,而是往草深的地方钻去,想要借此隐藏身形。 只是周围喊杀声震天,她被吓得腿都有些发软,只能强打着精神,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钻去。 等来到隐秘处,整个人趴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喊杀声终于越来越小。 她屏住呼吸,听到晟国人口中似乎骂骂咧咧的。 “那个贱人,一定是趁着刚刚混战的时候往山谷那边跑了!” “糟糕,如果让她跑到大周边境,可就不好办了!” “留下几个人在原地搜,剩下的给我追!” 梅宫雪根本不敢大意,将耳朵贴在地上细细听着。 直到脚步声纷纷远去,她才小心翼翼地爬了出来。 正好此时天色已暗,她便往树林那边摸去。 却不想,刚跑进树林,迎面便撞到了一个晟国士兵。 “原来你躲在这?哈哈,还真是便宜了我,只要拿着你的人头,我就能去贵妃那领赏了!” 说着,便一步步走了过来。 梅宫雪吓得立刻后退一步。 第161章 真有报应吗? 那晟国士兵的身材魁梧,眼神中透出凶狠的光,随着一步步靠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梅宫雪的心跳上。 梅宫雪似乎被吓坏了,整个人都颤抖着,口中大呼:“放了我,放了我!” 紧接着,转身就跑。 但似乎吓得腿都已经麻了,根本跑不快,还险些被脚下的枯枝绊了一跤。 “蠢女人,还想跑?” 那人厉喝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过来,对着梅宫雪的后背便砍了一刀。 只听一声惨叫,梅宫雪“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被这般狠狠砍上一刀,非死即残! 晟国士兵笑得越发肆意张狂,朝着地上的人就走了过去,“尸体带走的话太沉了,砍个头就行了?” 这样想着,他伸手就要去抓梅宫雪。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的一刹那,地上的女子猛地转身,手一扬,无数粉末扑面而来。 那士兵毫无防备,直接被糊了满脸,都没来得及发出任何惨叫,身子便软软地倒了下去,只剩一双眼睛还能转动。 在他诧异的目光下,梅宫雪这才重新站起身。 由于离得近了,此时借着月光方才看清,他刚刚砍的那一刀,并没有对梅宫雪造成任何伤势。 衣服的确破了,但没有血迹,而是露出了里面的…软甲? 没错,就是周赴的软甲! 宇文述将软甲还给梅宫雪后,便一直被她穿在身上,想不到竟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最后,梅宫雪捡起地上的刀,朝着那士兵一步步靠近。 “姑娘饶命啊!” 那士兵已经中了迷药,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十分微弱,但眼中满是哀求地望着梅宫雪,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硬气。 “我也只是听命行事,你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我家还有两个孩子,若我死了他们可怎么办啊?求求你,行行好!而且我现在就这个样子了,对你根本造不成没有危害,求求你了,姑娘!” 梅宫雪吞了吞口水,她虽然是捡起了刀,但其实手都是抖的。 而且那士兵的声音中都带了哭腔,瞧着实在是可怜。 她不想杀人,所以犹豫片刻便转身离开了。 见此,晟国士兵长长松了一口气。 幸好这个小姑娘心肠软,好糊弄! 很快,他的眼神便重新变得阴狠起来,艰难地、缓慢地将手伸入怀中。 那里有一支信号烟花,只要拔掉引线,就能召来周围搜索的同伴,然后赶紧让他们继续朝着梅宫雪离开的方向追,那他至少还能分得一份好处! 就在他满头大汗,堪堪将那烟花拽出一个头时,突然整个身子一顿。 梅宫雪像个游魂一样,不知何时竟折返回来了。 而且,她此时的目光已不复刚刚的优柔寡断! 梅宫雪一边向着那士兵走过来,一边喃喃道:“看来不只我会骗人啊,还是爹说得对,在战场上,同情敌人只会害了自己!” 那士兵赶紧松开手中的烟火,艰难道:“姑娘,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我真的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 但很快,他就发不出声音了,只是骤然瞪大了眼睛。 梅宫雪将匕首从他脖颈间拔出来,立刻鲜血飞溅。 想了想,担心自己杀人的手段不够纯熟,便又补了一刀。 等确定那人是咽了气,她这才弯腰收走了对方身上的烟花。 人们有时会说到“死沉死沉的”这个形容词,的确,人在死后尸体就会变得格外的沉重。 梅宫雪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士兵身上的晟国衣服扒了下来,然后快速地套在了自己身上。 这毕竟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杀人,站在原地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绪。 刚刚在草丛中听那些人说的话,对方应该是朝着两国边境追去。 那她就得往反方向而行,往九江水坝方向,那边毕竟有大周的人,希望能找到季云初帮忙。 然而刚走出没多远,不远处又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四哥,这都找半天了,你这怎么样?有没有发现那贱人的踪影?”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梅宫雪使劲咬了咬下唇,压下心中的惊慌。 然后装作呛风大声的咳嗽了两声,同时朝着那人摆摆手。 “原来你也没找到,能往哪边跑呢?” 现在毕竟不是白天,那人只见到梅宫雪穿着一身晟国士兵的衣服,又离得太远,便没有过多的起疑。 “现在这样也不好找,你等会,我起弄根火把!” 说着,那人便自顾自转身,似乎想在旁边的树上寻个适当粗细的树杈。 而他的后背,就这样大大咧咧地展露在了梅宫雪面前。 梅宫雪连忙快走几步,若是等对方点着了火折子照明,那自己的样子可就露馅儿了! 与此同时,她伸手摸向了腰间。 等那人砍下一根树杈转过身,梅宫雪已经靠得很近了。 “啊!你是谁?” 还没等那士兵重新抽刀,梅宫雪便将手中的一个竹筒对准了他,数道寒芒疾驰而去。 那人勉强用刀挡开两道,“叮”“叮”两声,但身上还是连中数招。 原来是细如牛毛的银针! “你这贱人,果然诡计多端,竟敢暗算于我?” 梅宫雪一把踢开他身旁的刀,这才松了口气。 幸好自己出京城时和王师傅要了这么个女子防身用的小机关,否则今天真是要栽了! 她懒得和这人废话,举起手中匕首便要了结了对方。 但这个人明显和刚才那个不一样,不仅不求饶,反而大放厥词。 “你个贱人!怪不得太子殿下会被你害成那副惨样,你不会有好下场的,要杀便杀!” 梅宫雪愣了愣,没急着动手,反而蹲下身子打量起对方。 这人盯着她时,眼中满是愤然,恨不得让她生吞活剥一般! “你们为什么要偷袭押送的队伍?我毕竟是大周皇帝下旨要带回候审的人,你们就不怕杀了我,会激化两国的冲突吗?” 梅宫雪冷冷问道,她感觉这人知道的事情应该不少。 “呸!”对方恨不得吐梅宫雪一脸唾沫,十分鄙夷道:“明明就是你害了我们太子殿下在先,还装什么无辜?” “你们太子殿下的遭遇我深表遗憾,但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你们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一定是弄错了!”梅宫雪试着和对方解释,想要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来。 果然,就见那人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们殿下亲自指认是你做的,还能有假?” 这话可就让梅宫雪困惑了,“你们太子殿下不是被割了舌头吗?连手筋也被挑断了,又写不了字,他到底是怎么告诉你们的?” 那人立刻嚷着:“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前些日子你跟着队伍出城时,我们殿下恰好看到了你的相貌,情绪立刻变得激动起来,朝着你拼命点头!” 梅宫雪抿唇思索。 这段日子,晟国太子因为受伤的原因,至今还在大周京都内修养,这才无意中见到了自己? 而且就对方现在的状态来看,具体的话根本说不出来。 只是见到自己这张脸,才变得激动吗? 立刻,梅宫雪便想到了什么,一把揪过那人的衣领,怒道:“我有个孪生妹妹,一定是她惹的麻烦,你们根本就认错人了!” 可那人依旧是情绪激动道:“才不是她,我们殿下已经见过安国侯府的二小姐了,但却摇头否认,就是前两天的事!” 梅宫雪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明明长得…” 她忽然愣住,想起了什么。 前两天才去见过梅香寒吗… 第162章 被戏弄的“木偶” 断亲!断亲! 梅宫雪以为,一封断亲书可以斩断自己和过去的联系。 但现在看来,这想法简直是痴人说梦! 有些东西,是注定斩不断的! 她很确定,自己这次定是又被梅香寒连累了! 无他,就是因为两人长得同样一张脸! 但最要命的是,梅香寒前不久刚被毁了容,难怪晟国太子会认不出! 那个士兵口中还在骂骂咧咧着。 梅宫雪冷漠起身,一刀插进了他的喉咙,骂声戛然而止。 夜空逐渐被浓厚的云层所覆盖,原本的月光也被遮住,没有多少光亮。 空气中带着一种令人沉闷的潮湿感。 梅宫雪在林中缓缓走着,脑子里一片混乱。 明明她已经想办法和侯府的那些人切断了关系,还拿到了属于自己的财产。 明明她找到了一个两心相悦,可以终身托付的人。 明明她距离全新的幸福生活,只差一步。 可是周赴死了! 在她规划好的后半生,原本应陪在她身旁的那个人,就这么离开了她! 如今,她身上又被扣了个残害晟国太子的大罪名,即便之后顺利的回到了大周,又能怎么样? 梅香寒的脸,已经被她毁掉了,那个半残的晟国太子根本就认不出。 对方只会认得自己这张脸! 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呢?又是刑部和大理寺会审,然后上刑拷问吗? 该死! 好不容易逃出了一个火坑,可转身又被推进了另一个火坑! 轰隆,夜空中响起一阵惊雷! 忽然,梅宫雪感觉一丝凉意拂过脸庞,是雨! 今年的第一场春雨! 雨滴落在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打破了这原本宁静的夜晚。 梅宫雪任由雨水冲刷着自己,衣衫很快被打湿,初春的雨可真冷啊! 她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那黑沉沉的夜空,突然神色癫狂地怒骂起来。 “老天爷,你是嫌我还过得不够惨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每次在给了我希望后又一次次的掐灭,你在耍我吗?” 就因为和梅香寒有着同样一张脸,她吃了多少苦? 她自认为已经足够顾念亲情了,之前并未想过报复梅香寒,更没下过死手! 但她实在忍无可忍了,才设计梅香寒,让她跌进花池,毁了那张总给自己招灾惹祸的脸! 可谁知,报应这么快就降在了自己身上。 她因此要替梅香寒再背一口黑锅,而梅香寒居然因为毁容暂时躲过一劫? 怎么可以这样? “如果真的有报应,那为什么没有报应在梅香寒身上?明明是她有错在先,为什么她没有得到应有的报应?你说啊!” 轰隆隆,又是一声惊雷,好似在隔空回应着她的质问和愤怒。 梅宫雪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像个疯子一样。 明明她一直在努力,可好像不管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命运的绳索。 细细的雨丝在夜空中若隐若现,慢慢包裹了梅宫雪。 远远一看,好像有人用银线提着木偶一样! … 另一边,九江水坝。 季云初自从来了后,便马不停蹄地处理着手中的各种事务。 几日前,那伙突袭水坝的匪徒还留有活口,经过几日的审讯后,确认了是澜贵妃的人。 事情的经过,他和宇文述联合修书一封,上奏陛下。 同时也告知了晟国皇帝,想看看对方是什么态度。 水坝虽然受损,但并不严重。 又有宇文述接管原本周赴的工作,继续督建,相信这回用不了多久便能竣工。 而季云初这边,负责护送伤亡人员回大周。 他心里担心梅宫雪,想要尽快起程追上去。 本以为宇文述会拒绝,可在对方得知他想追上梅宫雪的队伍后,便直接同意了,而且主动接过了他手里的其他琐碎事务。 下属还在劝他,至少先休息一个时辰。 毕竟季云初一路从大周赶来,等到了之后又是连轴转,连口饭都没吃呢! 可季云初只是摇摇头,让人先在后头照看伤员,自己则牵过一匹快马,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是有些发慌。 然而,当他快马赶到风幽谷时,才发现,路上已经倒了一地的尸体。 特意从京都来,负责押送梅宫雪的那些人,也全都死了。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呼吸都凝滞了,赶紧翻身下马,视线在地上的尸体脸上一一扫过。 没有梅宫雪! 一个、两个、三个… 他就这么挨个翻找过去,却始终没有见到梅宫雪。 季云初先是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心中大惊,难道梅宫雪被歹人抓走了? 直到他顺着足迹追进了树林,而天空此时也下起了雨。 他这才看见了前方那一抹娇小的身影,一颗心瞬间提起,快步走过去。 本就是夜里又阴天,光线实在不太好。 却不想,他刚一靠近,梅宫雪便朝着天空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怒吼。 “我不信命!也绝不会认输!想让我屈服,门都没有!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要和你们斗到底!” 这嘶喊声响彻整个树林,随后闪电亮起,又一道惊雷落下。 季云初这才看清了梅宫雪眼神中那燃烧着的疯狂,她嘴唇几乎都要被咬出血来,但依旧带着一抹倔强。 季云初立刻跑过去,一把将人搂入了怀中,声音里满是心疼,“别怕,我来了!” 梅宫雪脸颊旁有几缕发丝垂落,衬着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憔悴了。 “小雪?” 季云初轻声呼唤着,他本以为会在这双眼中重新看到久违的依赖和信任。 而下一刻,梅宫雪轻轻地推开了他,神色疏离,甚至还带着一些… 避嫌? 季云初猛然意识到,梅宫雪此刻需要的人,并不是他! 第163章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不过也幸好季云初赶到,一路上由他陪着,梅宫雪顺利地按原路返回九江水坝。 宇文述收到消息后,立刻将这件事派人回京禀报陛下。 这无疑是加大了两国间的冲突,原本是大周朝理亏在先,可谁知中途出了这样的事。 晟国便没有之前硬气了,立刻派人过来调查。 在此期间,梅宫雪便由专人看着,留在了水坝。 大部分时间,她都待在临时搭建的停尸帐篷内。 用清水,一遍遍地清洗着周赴尸身上的尘土。 她想再好好看一眼他的样子,奈何尸身的相貌损毁严重。 幸好现在天气还没彻底回暖,再加上做了临时的防腐处理,尸身才没有腐坏。 虽然停尸帐篷内冷冰冰的,又充满死气,但梅宫雪一点都没觉得害怕,只是想多陪陪他。 这几天,她将两人相识后经历的种种都回忆了一遍。 其实人生能遇到一个懂自己、尊重自己的人,是很难的。 周赴外表看似不正经,但他的豁达和幽默,往往能安抚梅宫雪的敏感与不安。 因为梅宫雪知道,无论何时,周赴都会坚定地选择她。 可这一切就像一场梦。 曲终人散,她还是一个人。 看来,她是不配得到美好事物的。 几天后,传来消息,晟国皇帝已经责罚了澜贵妃,并且亲自派出护卫送梅宫雪等人回国。 季云初本就负责护送战死的将士和伤员,自然也是要陪着一道回去的。 路上,他还试着和梅宫雪说话。 但梅宫雪整个人都呆呆的,眼神涣散,和几天前那个连杀两名晟国士兵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几天后,队伍终于是顺利回到大周境内。 可梅宫雪的心却逐渐忐忑起来,特别是,当队伍到了京都时。 远远的,她便在城门处看到了琴姨和陈大哥等人。 周赴身亡的消息早就已经传回了京都,庄子里的人得知棺椁今天会回来,都在这里等着。 队伍缓缓前进,按照大周朝的规定,死者为先。 特别是为了国家利益而英勇献身的人,要先进城。 不少百姓也在城门处迎接。 梅宫雪看了看周赴的棺椁,又看了看站在城门处的琴姨等人,心里越发慌乱。 她想起临行前,陈默和她说过的话。 这一趟,周赴原本是不用去的,是为了能顺利辞官离开,才和宁王立下军令状,冒了风险。 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梅宫雪要怎么面对庄子里的人? 她的双手不自觉握紧,然后跟着队伍一起进了城。 等来到周赴的棺椁旁,梅宫雪直接跪下,“大家,对不起…” 琴姨远远的便看见了棺椁,此时已是泣不成声,幸好旁边有人扶着。 周赴小时候虽说是在镖局里吃百家饭长大的,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她照顾,更是她看着一点点长大。 大风大浪经历了多少,眼看就要离开京都这个是非之地,怎么人就没了? 他明明还那么年轻,又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 琴姨下意识走过去,抬手去摸,摸到的也只是一副冰冷的棺椁。 梅宫雪跪在一旁,将头垂得极低。 但片刻后,有人在身后搀起了她,正是陈默! “陈大哥?” 梅宫雪诧异,之前对方就对自己颇有成见,她以为在得知周赴的死讯后,陈默会痛骂她一顿,怪她害死了周赴! 却不想,陈默只是用力擦去了眼角的泪痕,“总镖头还活着的时候便告诉我们,习武之人,就是要锄强扶弱!” “而周赴作为朝廷命官,既然选择接下这份任务,那便是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为他感到骄傲,不怨你!只是…只是有些可惜…” 说到后半段时,陈默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梅宫雪的心绪顿时更加复杂,没想到庄子里的人比她想象中要宽厚善良,并没有迁怒于她。 可越是这样,梅宫雪心里越不是滋味。 想要张口说声感谢,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梗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最后,她只得上前抱住了琴姨。 琴姨拍了拍她的背,好半晌才长叹一声,“回家了,回家就好!咱们走!” 棺椁有马车拉着,缓缓向着庄子方向驶去。 梅宫雪正要跟上,却见两名刑部的官差走了过来,正是朝着她的方向。 梅宫雪脚步一顿,很是遗憾地望了一眼周赴的棺椁。 看来自己只能送他到这了! 就在梅宫雪以为,那些官兵过来要将她带走时。 对方却摇摇头,反而将一袋银子交到她手中,“这是周大人的抚恤金,签个名,收好。” 梅宫雪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她毕竟是武将世家出身,知道一些军中的事,将士们出征前一般都会留下家中亲眷的信息,为的就是哪天阵亡后能给家里送个信儿。 而周赴当初可是和宁王签过军令状的,自然也留下了。 令梅宫雪没想到的是,周赴留下的是她的信息! 在他心里,早就认定了她。 可梅宫雪哪能要这笔钱? 她想着快走两步,将钱交到琴姨等人手中,可却再次被官兵拦下。 梅宫雪解释,“几位放心,我去去就回!” 她知道自己身上背了晟国太子的案子,朝廷肯定是要暂时先将她关押起来的,否则也不好向晟国交代。 谁料,那官兵再次摇头,面对梅宫雪时态度也很恭敬。 “鉴于梅姑娘是周大人的未亡人,陛下已经特别恩准,给你一天时间处理周大人的身后事,明天我们会再来找你的。” 到时,梅宫雪就要被押入大牢了。 梅宫雪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特赦,语气也颇为动容,“多谢陛下开恩!” 周赴是为了守住九江水坝而死,若当时水坝真被歹人炸开,那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天的时间,陛下是看在周赴的份上,留给她的。 不多,但足够了。 至少让她可以送周赴最后一程。 梅宫雪先是陪着琴姨等人将周赴送回了庄子,而后赶紧回了胭脂铺一趟。 因为从她进城后,被看一直没有出现,这让她有些担心。 毕竟自己提前几天就送信回来了,被看不可能没收到的。 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她 梅宫雪现在已是惊弓之鸟了,生怕身边的人再出点什么意外。 然而当她匆匆赶到胭脂铺时,却瞧见了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梅长恭?你在这里做什么?” 第164章 另一块麒麟玉佩 就见商铺的大门紧闭着,平时用来招揽顾客的幌子已经摘下,正要挂起白色的丧幡。 而做这一切的人,竟是梅长恭! “你在这里做什么?”梅宫雪站在门口,冷冰冰的质问道。 梅长恭这才察觉到她回来了,眼中罕见地没有了之前的傲慢,反而多了一次悲戚。 “小雪,我都知道了,周赴的事你节哀,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梅宫雪又扫了一眼铺子,不仅他,侯府的下人也来了。 毕竟这铺子原本就是侯府的,伙计都熟,正在忙着挂白呢! 梅长恭知道梅宫雪不愿意看见自己,但还是好声好气道:“我不也是担心你吗?想着过来帮帮忙,你一个姑娘家也没办过这种白事,所以…” 可他话都没说完,梅宫雪便突然冲过去,伸手就将那些白布扯了下来,“不准挂白!谁让你们挂白的?” 一直压抑着的情绪,似乎在这一刻都爆发了出来! 她将白幡之类的东西统统撕碎,不准挂白!不准挂白! 挂白就说明家里有人离世了,可周赴明明答应过她会回来的。 他说过以后不管她去哪里,他都会陪着她。 周赴从来不骗她! 一定会回来! “小雪,你这是干什么?我好不容易张罗的!”梅长恭立刻不悦起来。 虽然他之前看周赴各种不顺眼,但对方再怎么说也是为国捐躯。 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武将最神圣、最令人敬佩的结局! 所以他才想着过来帮梅宫雪主持丧事,明明是好意,这很难看出来吗? “梅长恭,我已经和你们断绝关系了,你以为你是谁?我用不着你指手画脚的来管我的事!” 梅宫雪气得将那些东西全都扔到了他脚下,声音里几乎带着哭腔,“给我走,我不想看见你!” 梅长恭一皱眉,但还是尽量压了压心里的火气,“小雪,你别不知好歹,我忙活这么半天,不还是为了安慰你吗?” 但很快,他又皱眉撇过头去,“算了,我看在周赴刚死的份上,不和你一般计较!” 谁知,梅宫雪竟是摇摇头,“不,他没死,他只睡着了。” 梅长恭立刻瞪大了眼睛,“你疯了吗?净说糊涂话!我知道你对他有感情,但死了就是死了,刀剑无眼,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学艺不精!” “而且你应该谢谢我当初拦着你,他就是个短命鬼,你说你若真的嫁给了周赴,现在岂不是成了寡妇?” “梅长恭!”梅宫雪厉喝一声,眼睛都红了,“你算什么东西?也有资格说他?” 梅长恭也意识到有些失言,但他都是被梅宫雪气的。 仔细想想,他的话没错啊! 若没拦着梅宫雪嫁给周赴,她现在不就成了寡妇? 但梅长恭也没好意思再开口,毕竟人已经都已经死了,再这么说人家可就有些不像话了! 梅宫雪死死盯着他,忽然冷笑一声,低低道: “这世上真是不公平,好人总是没好报,反倒是像你这种心无大志、胸无点墨的祸害,就只会躲在别人身后,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梅长恭的眼睛也立刻瞪圆了,“你怎么说话呢?我是你哥!你以为我是那种贪生怕死之人吗?要不是因为你得罪了宁王,我在兵部的职位能被撤吗?否则的话,我也早就去前方督建水坝了!” 梅宫雪却轻蔑道:“漂亮话谁都会说,可你是不是忘了,你在兵部的职位是怎么得来的?” 梅长恭顿时语塞,他怎么能不记得? 他在兵部的职位,就是靠着让梅宫雪去联姻投靠宁王,才换回来的! 梅宫雪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忽然又道:“梅香寒怎么没来?每次这种时候,她不是最爱展示自己的善良和关怀吗?” 梅长恭的脸色本就不怎么自在,听到梅宫雪的问话后也是一愣。 其实这件事他也有些好奇,本来今天早上,就想着让梅香寒一起来的。 他的本意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缓和一下两姐妹的关系。 即便梅宫雪写了断亲书,但毕竟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慢慢把关系修复好不就行了? 可阿香竟罕见地拒绝了! 梅宫雪的眸光阴沉,“等到了明天,我大概就会在公堂上见到她了!至于你,梅长恭,以后离我远一些,我已经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说罢,她便让人将梅长恭撵了出去。 梅长恭整个人都是懵的,还扯着嗓子问道:“什么公堂?你的话什么意思?阿香又怎么惹着你了?你可不许再害她!” “我害她?”梅宫雪的声音里都染上了恨意和冷漠,“分明是她害惨了我!” 梅长恭听的云里雾里。 梅宫雪扫了他一眼,发现他眼中的疑惑不似作假。 看来晟国太子的事,梅长恭并不知情。 那会是谁呢? 就凭梅香寒那个胆子,绝对不可能做出挑断手筋脚筋的事情,定是有人在帮她! 最有可能的,便是侯府的三兄弟。 如今排除掉一个梅长恭,那就只剩梅砚君和梅鹤鸣了! 梅宫雪手一挥,转身上了二楼。 大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将梅长恭那张满是困惑又带着些愤怒的脸,彻底关在了外面。 被看并不在铺子里,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最近变天,昨晚突然发烧了,此时人正在周大夫那里。 梅宫雪这才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她先将周赴的留给她的药膏收好,然后打水,洗去了满身的尘垢,又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素服,这才再次出门。 … 庄子那头,因为周赴的死讯已经提前传回,所以办丧事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之前两次来都是热热闹闹的庄子,今天一片哀伤。 正厅中央停放着周赴的棺椁,周围还有一些白色的纸扎,有用纸做的童男童女,还有武将最喜欢的马匹、刀剑等。 那些纸扎在烛火的照应下,显得阴森又凄凉。 众人都过来上了一炷香,发出低低的唾弃声。 梅宫雪则是在一旁,默默往铜盆里添着纸钱。 时不时有人过去劝她节哀,但梅宫雪平静又耐心地和每个人解释,“周赴他没死,你们都误会了,他只是睡着了!” 而每个人听到这话后,都会古怪地看她一眼,然后默默转身离去。 特别是陈默,他本就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粗人,偷偷地将琴姨拉过来,指着梅宫雪问。 “这丫头脑子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了?不行的话,我去找个大夫过来给她瞧瞧?” 琴姨却是叹息一声,“小雪只是一时难以接受,这姑娘命也苦啊!算了,就由她去,慢慢的,会好的!” 时间能抚平一切伤痕。 两人回到后堂,琴姨正在收拾一个箱子。 是周赴之前就送回来的,里面装着的基本都是总镖头的遗物。 之前被赵章那个狗贼抢走,是周赴借着铲除阉党余孽的机会,这才找了回来。 “那块玉佩怎么不见了?”琴姨翻了半天。 “哪块玉佩?”陈默下意识问道,但话刚出口便反应了过来,“你说周赴的那块吗?” 琴姨点点头。 周赴还在襁褓中时,便是总镖头在走镖时路过九江河救下的,身上就戴着那块玉佩。 二十多年过去了,谁也没想到,周赴最后竟是死在了九江河,也算有始有终! 那块玉佩,算是给众人留个念想。 陈默也跟着翻找起来,“会不会是周赴找到后,重新戴在了身上?” 琴姨摇头,“我刚才收拾棺椁时,并没看见。” 陈默又道:“周赴是在坠河几天后才被捞起的,也可能就掉在河里了?那玉佩什么形状来着?” 琴姨以前就见过,所以很笃定地道:“麒麟玉佩!” 第165章 你可知罪? 与此同时,安国侯府内。 梅砚君从怀中取出一瓶药,递到梅香寒面前,“你赶紧把这个涂在脸上。” 梅香寒打开瓶子闻了闻,呛得直咳嗽,“这是什么?怪怪的,我的伤可都没好呢!” 她脸上现在还缠着厚厚的一层绷带,之前就被那些有毒的仙人掌划伤。 后来即便是哥哥们花了大价钱,给她找来外伤的大夫,又用了很多好药,可伤口依旧好得很慢。 而且大夫直言,哪怕是小心养护,日后也难以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所以她下意识以为梅砚君又给她寻来了什么上好的药膏。 “这是红创散,你涂在伤口上,便会立刻化脓,让人难以分辨原本的容貌。”梅砚君沉声道。 梅香寒吓得赶紧将药瓶丢开,哭唧唧道:“这种东西怎么能往脸上涂呢?大夫可是再三叮嘱过,不能…” “你是要脸还是要命?” 梅砚君很是暴躁的瞪着她,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似乎在极力压制着愤怒的情绪。 梅香寒顿时收声,明显被他吓着了。 从小到大,她还没见过二哥这个样子。 梅砚君轻叹一声,尽量耐着性子给她解释着,“你这次也是因祸得福,才没让那个晟国太子认出来,可你脸上的伤恢复的太快了,日后难免不会出现意外,你听哥的话,现在保命要紧。” 梅香寒立刻低声反驳:“可我是个女孩子,若脸毁了,日后可怎么见人啊?” 声音里充满了委屈,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以往当她这样哀求时,无论提出什么要求,哥哥们都会答应的。 可梅砚君这次的神色却很坚决,甚至心里还有些责备梅香寒不懂事。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娇气? 他忍不住回想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还要从一块玉佩说起。 晟国使臣一直在京都内寻找他们太子的消息,许久都没有结果,直到在家当铺里发现了一块麒麟玉佩。 这种玉佩是晟国皇室特有,据说每个人出生后都会得到一块,而且造型各异。 当铺的那块,明显就是晟国太子的。 借着这条线索,晟国使臣一路追查下去,终于将人找到了。 却不想,已经被糟蹋的不成人形。 梅砚君听到这个消息后,刚开始不以为意,直到得知对方被人砍断了手筋、脚筋,还被阉了后,他便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之后一直在密切关注着,直到晟国使臣顺着线索查到了七霞戏院。 他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当初那个夺走梅香寒清白,又害得她怀孕的登徒子,便是在那七霞戏院相识的。 原来,那人竟是晟国太子! 怪不得,梅砚君从未在京都内见过对方。 但紧接着,梅砚君整个人如坠冰窟,自己竟亲手将堂堂的晟国太子挑断了手筋、脚筋,还给阉了… 他心中顿时后悔起来,觉得自己失算了。 早知道就不应该心慈手软,直接杀了那登徒子多好? 晟国使臣那边正在全力追捕凶手,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查到过来的。 果然,有一天,梅香寒被叫了过去,直接让晟国太子当面分辨。 幸好梅香寒当时容貌已毁,才让她逃过一劫。 所以晟国的视线,很快便被转移到了梅宫雪身上。 “阿香,你要记住,等明日上公堂,无论被问到和晟国太子有关的任何事,你都要否认,知道吗?”梅砚君非常严厉地警告道。 因为一旦承认,不光梅香寒会死,就连他自己也完了。 梅香寒只得点点头,但却犹豫着要不要将那药抹在自己脸上。 毕竟她的脸已经毁了,若用了这药,以后可怎么办啊? 梅砚君如何能看不出她在纠结什么? 想了想,他稍稍缓和了语气,“阿香,你和季云初已经有了陛下的赐婚,季云初又是个守信的人,无论你的脸怎样,他都会娶你的!” 梅香寒一边抹眼泪,一边点点头。 这一点她当然知道,她相信,云初哥哥不是那种只在乎外貌的肤浅之辈。 “可是…”梅砚君巧妙地将话锋一转,“你若是被怀疑和晟国太子的案子有牵连,陛下为了维护两国间的友好,定会重重责罚你,那你的婚事也就保不住了啊!” 梅香寒整个人一震,是啊,她可不想失去云初哥哥! 于是她一把夺过那瓶药,好似终于下定了决心。 梅砚君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 翌日,灵堂内。 梅宫雪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肩膀,刚想要站起身,忽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差点跌倒。 恰好旁边有个人及时扶住了她。 “小姐!” 被看熟悉的声音响起。 梅宫雪这才转身看向她,勉强笑了笑,“你回来了?我不是已经让人捎话,嘱咐你多休息几天的吗?” 被看此时明显脸色发白,看着状态就很差,“小姐,我怎么忍心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 说着说着,她便忍不住抱住了梅宫雪。 梅宫雪用手试试她额头的温度,见烧已经消了,这才放下心来。 正要说话时,门外传来一阵异响,是刑部的官差。 “梅姑娘,麻烦你跟我们去一趟!” 梅宫雪神情中带了一抹苦涩,下意识回头看向周赴的灵位,“好。” 很快,官兵便将镣铐戴在了她手腕上。 被看在一旁都急哭了,还想拦着,“差官大哥,能不能通融一下?” 官差皱眉,声音漠然,“姑娘还是别为难我们了。” 梅宫雪不想众人在周赴的灵堂前闹事,便拉住了被看的胳膊,“别担心,我只是配合他们调查事情而已。” 被看立刻扭头看她,嘴角都是下垂的,明显不信。 梅宫雪摸摸她的脑袋,尽量安慰地笑了笑。 被看一直紧紧拉着她的手,不愿意松开。 可梅宫雪临走前,却在她耳畔低声吩咐了几句。 “你去刑部找周赴之前的几位朋友,请他们帮忙通融一下,让你可以进到大牢里帮我传个话!” 趁着周赴刚死,人情还没凉,她得让被看帮她去做点事。 被看立刻擦干眼泪,点了点头。 而梅宫雪也很快被带走了,直接带到了公堂上。 京兆尹的程大人正坐于上方,面沉似水。 两旁除了站着的衙役,还有一人正坐在椅子上旁听,正过晟国赶来的另一位使臣。 此时正死死的盯着梅宫雪,一双眼中满是怒意。 梅宫雪心中很是忐忑,不知自己能不能过得了这一关。 她捏捏自己的虎口,硬行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些,这才走上前去,跪在了堂下。 京兆尹将手中的惊堂木一拍,沉声开口:“堂下之人可是安国侯府的梅宫雪?” 哪怕梅宫雪再怎么讨厌“安国侯府”这几个字,此时也只得点头,“是。” 京兆尹微微眯起眼睛,“现有人状告你残害晟国太子,你可知罪?” 第166章 谁在撒谎? 梅宫雪深吸一口气,叩首行礼,“回大人的话,您刚刚提到的事与民女无关,敢问这件事是何时发生的?民女可提供不在场的证据。” 那晟国使臣立刻怒道:“公堂之上,你居然还敢狡辩?” 京兆尹程大人看那使臣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才转头对梅宫雪道: “晟国的太子殿下近几日身体恶化,所以来不了,更无法指出具体的时间。” 梅宫雪抿唇,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那位澜贵妃会要急着找自己报复,她儿子应该已经神志不清了? 梅宫雪心中焦急,继续扬声道:“禀大人,听闻晟国太子是因在城门处见过我的相貌,这才指认是我害了他,但我有一孪生妹妹,此事或许和她有关。” 在梅宫雪回话期间,程大人也在打量着她。 见这姑娘没有哭哭啼啼,问答之间思维也有逻辑,便点点头。 “好,带证人上来。” 其实梅鹤鸣等人早在后堂候着了,听到传唤后,这才走到堂前。 今天来的人有梅鹤鸣、梅砚君和梅香寒。 京兆尹这个职位,虽然官职不高,但手中的实权大,管理着京都城内以及附近的京畿地区。 皇城脚下,到处都是达官显贵,一旦有什么案件涉及权贵人物时,便会由京兆尹负责。 因此,这个职位上的人基本都是皇帝的绝对亲信。 所以哪怕是平时眼高于顶的梅鹤鸣,进来后也得规规矩矩的。 程大人扫了一眼这几人,最后视线落在了梅香寒的脸上,“你是梅宫雪的孪生妹妹?” 梅香寒吓得都不敢抬头看,只是点点头。 程大人:“将你脸上的纱布取下来。” 梅香寒犹豫了一下,然后颤颤巍巍地将脸上的纱布一层层揭开。 那晟国使臣也下意识看过来,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女子脸上有着大小不一的伤口,遍布了整张脸,有着伤口向外翻着,有的还在流脓,简直是丑陋无比。 真是孪生妹妹吗? 这和旁边的梅宫雪简直一点都不像啊! 梅香寒其实也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这副样子,在原地等了好半天,直到程大人一挥手,她这才赶紧将纱布重新裹在了脸上。 紧接着,便传来了她那抽抽搭搭的哭泣声。 趁此机会,梅宫雪观察着在场几人的脸色。 梅鹤鸣在进来后,先是看了她一眼,紧接着又看向了梅香寒,眼底更多的是担忧。 而梅砚君则有些紧张,他本就不是外放的性格,梅宫雪一时还真瞧不出什么端倪。 这两人中,到底是谁帮了梅香寒呢? 眼见着梅香寒那边的哭声越来越大,程大人皱眉一拍惊堂木,“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梅香寒被吓了个哆嗦,这才闭了嘴。 程大人接着问询:“那你可有见过晟国太子?他身上的伤是不是你造成的?” 梅香寒咬紧下唇,声音跟蚊子似的,“回大人的话,我从没见过晟国的太子殿下!” 程大人见她唯唯诺诺,声音立刻威严起来,“公堂之上不得撒谎,说实话,到底和你有没有关?” 梅香寒猛的身子一缩,双腿都吓得发软,差点跪下来。 梅宫雪立刻侧头看向她,心里盼着她受不了压力,赶紧吐出实话。 梅香寒眼神慌乱地四处乱瞟,忽然看到身旁的梅砚君,立刻想起了昨晚对方说的话。 一想到云初哥哥,她心底这才生出一丝勇气,高声道:“此事和我无关!” 程大人听完后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接着往下问。 梅宫雪感到有些不妙,赶紧道:“大人,京都内有不少人都亲眼见过我们姐妹,知道我们样貌相似,梅香寒的脸也只是近几天才受伤,而晟国太子遇害至少是一个月前的事了,还请大人明察!” 梅鹤鸣听到她的话时,脸色发苦。 看来这件事儿不是和阿香有关,就是和小雪有关,可两个都是他妹妹啊! 如今当着他的面互相推脱,实在让他心里很难受。 而且现在审讯陷入了僵局,要怎么办? 程大人看了眼在场众人和手中的供词,一时还真就有些犯难。 晟国使臣这边给了他不小的压力,但关键是,陛下那头的态度却有些模糊。 京兆尹这个位置可不好干,不仅要平衡各方势力,最重要的是,得揣摩陛下的意思。 片刻后,程大人看向梅香寒,突然问道:“一个月前,你有去过七霞戏院吗?” 梅鹤鸣听得心里一惊,不由得佩服起来,这位程大人果真是有些本事的。 刚刚连他都有些听糊涂了,可人家立刻就从乱麻中找到了重点线索! 以现在这种情况,单纯地靠相貌是分辨不出了。 而根据查到的线索,晟国太子和那女子是在七霞戏院结识的,只要从她们二人中找出谁去过戏院不就行了? 梅宫雪立刻扬声道:“民女从未去过。” 程大人道:“有谁能作证?” 梅宫雪张了张口,却是一噎。 那一阵子她正忙着胭脂铺的生意和租房等事宜,总是往府外跑。 “的确没人能证明…但我每次出门都是去鱼肠巷,我的贴身丫鬟和铺子里的伙计们都能作证。” 一直冷眼旁观的晟国使臣轻哼一声,“你的人当然向着你说话了,这做不了人证?” 这话明显是说给程大人听的。 程大人不满地扫了那使臣一眼,没有人会喜欢自己在公堂审讯时,旁边有人插话。 但他也只能忍下了,又看向梅香寒,“那你呢?” 梅香寒这时已经镇定了些,摇头道:“我也没去过。” 程大人心里冷笑,知道这两个女子定有人在撒谎。 他看向了梅鹤鸣,“请问小侯爷,府中是谁在管后宅的事情?” 梅鹤鸣蹙眉,他平时都不在府里,自然不知道梅宫雪和梅香寒到底谁出去过。 “自从我夫人怀孕后,后宅一直是我二弟暂代管理。” 像安国侯府这种高门大院,不管府中是谁进出,门房的人通常都会留下记录。 特别是坐马车的话,车夫也会留下地点。 因此梅宫雪和梅香寒到底谁去过七霞戏院,调一下后宅的记录就清楚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地看向梅砚君。 程大人也看向了他,“本官问你,可知她二人到底谁去过七霞戏院?” 顿了顿,程大人又补充道:“两个虽都是你的妹妹,但你也要从实讲来,若敢撒谎,本官定严惩不贷!” 面对这种压力,梅砚君也不禁流下了冷汗,他有些犹豫的看了看梅宫雪,又看了看梅香寒。 “回大人的话,是…” 第167章 佛珠的意义 “回大人的话,一个月前府中确有人去过七霞戏院,正是梅宫雪!” 梅砚君说完话后,慢慢地低下了头。 “你胡说!”梅宫雪立刻大声反驳。 明知道几位兄长不可能帮自己,可笑她刚刚竟还怀有期待? 惊堂木一拍,“肃静!” 梅宫雪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看着上方的程大人道:“平时在侯府,我便不受几位兄长待见,刚刚梅砚君的话也只是他一面之词,大人断不可轻信!” 谁料,梅砚君又道:“侯府的门房处留有出入记录,大人只要将记录的本子调来,一查便知!” 程大人点点头,立刻派人去侯府取。 梅砚君面上未露出任何不安,因为他已经在那记录的册子上动了手脚。 竟已得知这案子要在公堂审理,他如何能不多做几手准备? 不光是给梅香寒准备的药,同时,他也修改了出入府门的记录。 就连那些车夫,他都已经花钱收买,还对了口供。 梅砚君毕竟是负责管理内宅的人,动些手脚,再太简单不过! 梅宫雪一直死死盯着他,看得出来,这件事和梅砚君绝脱不了干系! 梅宫雪之前就猜三兄弟中有人是梅香寒的帮凶,应该就是他了! 派去的官差很快回来。 程大人一一检查,果然就像梅砚君说的,曾经乘车前往七霞戏院的人,是梅宫雪! 梅宫雪紧紧盯着程大人神色,也不知他会不会相信这些证词。 然而,等了半晌,程大人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他将手中的案卷一卷,平静道:“案子今天便审到这里,本官还要多方查证,至于梅宫雪…先押回大牢,退堂!” 梅砚君微微皱眉。 梅宫雪倒是呼出了一口浊气。 等程大人离去后,其他人才各自散去。 而在被押走前,梅宫雪来到梅砚君身旁,将那块玉牌一把丢在他身上。 梅砚君眼睑低垂着不敢看她,拿着那块玉牌,手不自觉地握紧。 那玉牌是梅宫雪刚搬出侯府时,他特意送给她的。 …若你哪天在外面遇到了为难的事,可以用这个联系咱们侯府的人… 他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说的。 这原本是他作为哥哥,对妹妹的一点心意。 可如今,全都变成了讽刺。 “梅砚君!”梅宫雪目光狠厉地盯着他道:“你一向自诩聪明,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何这些年屡屡科考不中吗?” 梅砚君神色微怔,科考不中一直是他多年的心病。 他自己也困惑这个问题,明明自己的文章做得不错啊? 他如今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就连做事冒冒失失的三弟都能在兵部谋个官职,在前朝帮衬着大哥。 而他,却只能拘泥在一个小小的侯府后宅! 梅砚君以为梅宫雪这样质问自己,是想要羞辱他。 但梅宫雪只是侧过头去,目光远眺,“爹说过,你做事的风格太过阴损,这就导致你笔下所写的文章不够端正!” “表面看似是华丽的辞藻堆砌,而内在,却像是一潭散发着腐臭的死水,毫无原则!” 梅砚君听得心神激荡,连眼中的光都暗淡了下去。 是啊,这些话爹当年就说过。 梅宫雪此时缓缓转过头,视线落在了梅砚君的手腕上,声音有些沙哑:“所以爹特意为你求来这串佛珠,让你带在身边,就是希望你可以修身养性、端正自持!” 梅砚君的手下意识如往常般,拨动着佛珠。 可梅宫雪接着道:“这些年,你虽一直将佛珠带在身上,但爹的教诲你是一点都没听进心里去!” 梅砚君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有很多想要解释的话说出口,但又被内心的自责给堵了回去。 门外的官兵此时也开始催促起来,梅宫雪转身便离开了。 只留下梅砚君一人在原地,他像是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活力,肩膀都微微垮下来,脚步也变得沉重而缓慢。 … 天牢里。 梅宫雪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兜兜转转居然又进了这里。 就连狱卒见到她后,都打趣道:“哎呦,熟人啊,梅姑娘又进来了?” 那狱卒手中拿着钥匙,带着梅宫雪往里走,“梅姑娘这可是第三次进天牢了,整个京都内,你还是头一份!这次恐怕没那么容易出去了?” 梅宫雪走进牢房后,冲狱卒点点头,勉强露出一个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然后坐在了墙角。 她很是疲惫地闭上眼。 看来,将晟国太子给废了的人,就是梅砚君! 可惜啊,她现在手里没有证据。 现在晟国太子又病重,没法再出来指认作证。 而她自己又身陷囹圄,更不能亲自出去调查。 好在,她手里还有一个把柄。 现在该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只不过,她还需要等一个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梅宫雪终于在半醒不醒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小姐,你还好吗?” 梅宫雪立刻睁开了眼睛,往牢房外一瞧,果然是被看! 被看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打开后香味扑鼻。 她一股脑地将里面的烧鸡、酱牛肉等都端了进来,“我听说这的饭菜很不好,便多带了一些!” 可梅宫雪哪里有胃口,忙问道:“你进来得还挺快,没有被为难?” 被看摇摇头,“真要感谢周大人在刑部的几位同僚,有他们帮忙,我进来得很顺利!” 梅宫雪闻言这才点点头。 被看见她迟迟不动筷,便劝道:“我打听过了,那位京兆尹的程大人很厉害的,一定能还小姐清白!小姐千万别担心!” 梅宫雪轻叹,只是喝了一口汤,但很快就察觉到被看似乎欲言又止。 “怎么了?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被看立刻懊恼地转过头去,本来她还想瞒着梅宫雪的,这怎么一眼就被看穿了呢? “被看!”梅宫雪再开口时语气便重了些,“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我现在还有什么打击是受不了的?” 被看这才不敢隐瞒,“是大夫人!在听说您涉及了晟国太子的案子,再次被关进大牢后,大夫人她着急上火,腹中的孩子见了红,恐怕要保不住了!” 梅宫雪心头一颤,立刻愧疚起来。 嫂子这一胎从怀上起,便很是波折,当初据说有奇效的千金保孕方也没讨来。 梅宫雪后来也走遍了京都内的大小医馆,寻来了不少良药,以为能帮嫂子熬过这一关的。 可谁知,还是受了自己连累! 被看赶紧道:“小姐,你想开些,大夫人这胎一直都不怎么稳!即便没了,以后还可以怀啊!倒是小姐你,现在要多想想自己啊!” 梅宫雪心中压抑,她知道的其实要比被看多一些。 嫂子三年前便小产过,之后身体就差了许多,这次好不容易又怀上了,若再保不住,以后可能就真的无法… 可嫂子明明那么想要一个孩子的! 想到这,梅宫雪深吸一口气,拿起筷子开始强迫自己大口大口地吃东西。 其实从得知了周赴的死讯后,她便一直食欲不振,可现在不吃也不行了,要不然真撑不住。 “被看,你现在应该可以回侯府的?你想办法,去见一见梅香寒。” 梅宫雪突然道。 被看听得一脸问号,“见二小姐干什么?” 梅宫雪眸光犀利,“当然是让她帮个小忙,助我出去!” 被看听得越发糊涂,就见梅宫雪冲她招招手,然后在她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话。 被看微微瞪大了眼睛,“好,我都记住了。” 第168章 掀桌子了! 侯府内。 梅香寒从公堂回来后,便一直让人将大门紧紧关了起来。 被看上前敲了敲院门,很快,便有人来开门。 小丫鬟见到是她,不由得一惊,“被看姐姐,你怎么来了?” 但被看却没理她,直接大摇大摆地往里闯,“二小姐在里面吗?” 小丫鬟吓了一跳,赶紧跟上来,“我家小姐正在吃午饭,被看姐姐来找我们家小姐有事吗?还是让我先去通传一声!” 二小姐自从脸被毁了后,一直不肯见人,而且脾气也很暴躁。 但被看今天的态度似乎格外的反常,只说一句:“不用了。” 然后便朝着里面走去,“咣当”,一把将房门推开。 梅香寒果然是在吃午饭,桌上摆了好几道菜,可比梅宫雪在牢里吃得丰盛。 见是被看闯了进来,梅香寒连忙戴上了脸上的面纱,站起身呵斥道:“你一个下人,谁让你就这么闯进来的?” 被看扫了眼她身后,微微挑眉:“怎么那个小娥不在?” 梅香寒一时也搞不清楚被看为什么来找自己,耐着性子解释道:“小娥的表兄生病了,她回去休息两天,你到底…” 她话刚说到一半,冷不防的,被看竟直接将她面前的桌子给掀了,汤汤水水洒了一地。 “啊!” 梅香寒惊呼一声,丫鬟们赶紧上前将她护在身后,“被看,你到底想干什么?” 被看在做完这一切后,心里也有些怕怕的。 但她想起了梅宫雪交代的话,说见面时气势一定要端足,要够唬人! 于是,她又挺直了胸膛,朝着梅香寒命令道:“劳烦二小姐先将你的丫鬟们遣退,我有些话要单独和你聊聊。” 梅香寒一皱眉,有些警惕地看着她,“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被看却是一笑,“我也是替二小姐你着想,这么多人在场的话,二小姐你的秘密恐怕就保不住了!” 梅香寒听得越发狐疑,低头看了看那满地的狼藉,最后还是对身后的丫鬟们挥挥手,“你们先出去!” 等人都出去后,被看才道:“多谢二小姐配合,否则被她们知道您肚子里怀了不知和哪个野男人留下的种,这事就不好办了!” 梅香寒听后,脸色瞬间惨白,“你…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就见被看大大方方地从旁边拽来一把椅子,从容地坐在了她面前,“二小姐以为,我无凭无据会说出这样的话吗?” 尽管她笑得一脸无辜,但却让梅香寒感到浑身汗毛直竖。 她看着被看那笃定的模样,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被看觉得她好笨啊,“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我家小姐告诉我的!” 这下梅香寒越发的慌乱了,姐姐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她几乎脱口问道:“那姐姐有没有告诉云初哥哥?” 被看一摊手,佯装真诚道:“那怎么可能?你们可是亲姐妹,若将这件事告诉了云初公子,你们的婚事还有可能了吗?我家小姐最是心疼你这个妹妹,所以暂时没有告诉哦!” 还好没告诉! 梅香寒松了口气,可很快,她又意识到了不对劲,“暂时没告诉…那若以后…” 果然,就见被看话锋一转,唉声叹气道:“奈何我们家小姐现在身陷牢狱,万一哪天心情不好,不小心把这个秘密给抖了出去,那二小姐的婚事可就要废了啊!” “所以,我家小姐希望从现在开始,二小姐你不准喝一口水、不准吃一粒米,能做到吗?” 梅香寒吓坏了,下意识就想哭,可这件事涉及自己的婚事,涉及了云初哥哥。 所以她强行稳了稳心神,冲着被看便怒道:“你少来吓唬我!真当我是傻子吗?我的确是怀孕了,那又怎样?我已经和云初哥哥有了夫妻之实,这孩子自然是他的,你们休得胡言!云初哥哥也不会相信你们的!” 被看闻言直接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一副有备而来的样子,“二小姐是不是忘了当初那个姜大夫?” 梅香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她便想起了。 是第一个诊断出自己有了身孕的那个女大夫? 见她终于想起来了,被看这才继续:“二小姐以为给了她些银子,又让她搬家离开,我就找不到了吗?那你也太天真了!” “你能用钱收买她一次,我们就不能用钱收买她第二次?最重要的是,姜大夫可以证明,她在第一次给你诊脉时,你便有了身孕,可那时,你还没有和云初公子同房过?这万一被云初公子知道了…” 听到这,梅香寒已经吓得六神无主。 实在没想到,梅宫雪竟偷偷拿住了她的把柄,而且憋了这么久才过来告诉她,是炫耀吗? 她的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急得差点给被看跪下。 “我知道姐姐这次之所以被关进大牢,也全都是被我害的,可是我也没办法啊!即便我现在去公堂说出事情真相,那我也得坐牢,一样会失去云初哥哥!” “好被看,你帮我和姐姐带个话,就让她放过我一次,成全我和云初哥哥,我会永远感激她的!” 她整个人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被看却看得渐渐火大起来,怎么为了成全她,就得牺牲自家小姐? 天下哪有这种道理? 不过被看还是尽量露出了一个笑意,直接起身来到梅香寒身旁,低声道: “二小姐怎么会去坐牢呢?毕竟,将晟国太子害成这样的人…又不是你!” 她的话仿佛带着一种魔力,蛊惑着茫然无措的梅香寒。 梅香寒一个激灵,立刻停止了哭泣。 对啊,将晟国太子害成这样的,的确不是自己。 而是梅砚君! 可,那是自己的亲二哥啊! 被看接着道:“二爷平时最疼你了,若你能配合救出我家小姐,那你和云初公子的婚事,便不会再有任何波折!” 梅香寒一愣,认真听着被看的指示,最后只是稍加犹豫,便点头道:“好,我答应你就是!” 第169章 绝食赎罪 从侯府出来后,被看赶忙再次去了天牢。 等见到梅宫雪后,她脸上还带着兴奋,“小姐,您让我做的事情我都照做了,连您交代的话,我都一字不落地和二小姐说了!” 梅宫雪点点头,却不敢大意,忙追问:“她有没有察觉到什么?” 被看摇头,“她说的那些话,小姐你都预测到了,哎呦,当时吓得说话都结巴了!” 梅宫雪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就说嘛,以梅香寒的胆子,那些挑断人手筋脚筋的事绝不会是她做的。 反正晟国要抓的是残害晟国太子的凶手,那么,就把梅砚君推出来好了! 可被看才乐了一会,便又担心起来,“二小姐的确是答应了,但就她的那个样子,真的能坚持绝食吗?而且,姜大夫的事不会露馅?” 在梅宫雪搬出侯府时,便吩咐她开始寻找姜大夫。 但至今为止,还没有找到人! 刚刚在梅香寒面前,被看其实是撒谎的,心里当时都紧张死了。 梅宫雪示意被看安心,“诈她一下足够了,至于她有没有毅力坚持绝食,其实也没关系,只要她让人以为自己绝食就好了!” 被看目光凝重。 “对了。”梅宫雪又道:“城西破庙那边怎么样了?琴姨他们找到人了吗?” 这回,被看的小脸可垮了下来,摇头道:“暂时还没有,不过琴姨说让你别担心,他们都是江湖中人,打听起来比较方便,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线索了。” 梅宫雪点点头,勉强笑道:“希望如此!” 她在替周赴守灵的那天晚上,便拜托了琴姨和陈大哥等人一件事。 当初那个在半路拦下她马车,被挑断手筋、脚筋的乞丐,应该就是晟国太子本人了,可到底是谁将他丢到了那里的呢? 梅宫雪回忆着当时晟国太子那副邋遢的样子,又是半残之躯,活动范围也就在那附近。 好好探听一下,说不定能查到线索。 梅宫雪心里苦闷,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出去,只能做两手准备。 一方面,希望通过梅香寒的绝食给梅砚君施压,另一方面,试着找到其他更有力的线索。 她不敢将希望寄托在梅砚君的良心上,还是要找到实质性的证据啊! 至于梅宫雪自己,现在就只能待在牢里等消息了。 … 等到了晚上,梅长恭和梅砚君正准备用晚饭时。 梅花苑的下人突然跑进来汇报,一脸的焦急:“二爷、三爷不好了,你们快去看看!” 梅砚君自打从公堂回来后,整个人便寡言了许多,并没接话。 倒是梅长恭立刻问道:“是不是阿香她又因为自己的脸闹了脾气?还是伤口疼了?有没有叫大夫来?” 那小厮却摇摇头,“并没有,二小姐她已经两顿饭都没吃了,正闹着要绝食呢!我们怎么劝都不听!” 闻言,梅长恭和梅砚君对视一眼,都皱紧了眉头,觉得梅香寒肯定又是在耍小孩子脾气了。 但他们也没办法,谁让是自己妹妹呢?从小宠到大! 于是,放下碗筷,一同赶往了梅花苑。 刚到,就听到里面传来了碗碟碎裂的声音。 “都拿走!我不吃,不是跟你们说不要再拿来了吗?不要说饭菜了,连水我都不会喝一口的!” 梅长恭和梅砚君吓了一跳,感觉似乎不是发脾气那么简单? 两人立刻加快脚步。 等来到屋中,就见梅香寒正斜倚在软榻上,穿着一身素白衣衫,面上带着一条丝巾,神情悲痛。 丫鬟们则是跪了一地,七嘴八舌地劝着。 梅长恭眉头微拧,“行了,其他人都先下去。” 梅香寒身子一震,这才注意到两位兄长来了,可她非但没有起身行礼,反而往里缩了缩,似乎不太愿意面对他们。 丫鬟们将碎瓷片都收拾好,便下去了。 梅长恭这才拉了把椅子坐在旁边,语气中带着无奈,“阿香,你这又是在耍什么脾气?眼看着就是要出嫁的大姑娘了!” “而且好端端的,为什么不吃饭?居然还要闹绝食,这不是胡闹吗?” 梅香寒的眼泪立刻就落了下来,“我不是无理取闹,我只是担心姐姐!一想到姐姐她现在身陷刑部大牢,我便觉得心里很是不安。” 梅长恭听得一愣,没想到她居然是因为这个,便叹息一声,“亏你还这么在乎小雪,可她呢?她可真是…哎!” 梅长恭一直对梅宫雪和侯府所有人断亲的事耿耿于怀,觉得她也太绝情了。 毕竟是血脉至亲,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商量呢? 哪怕梅宫雪之前对梅香寒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可现在,不还是担心她在牢里过得不好吗? 这就是亲人啊! “可是…”梅长恭有些疑惑道:“阿香,我知道你担心小雪,我也很担心!但你何必要用绝食这种极端的方式?毕竟小雪又不是因为你才被关进大牢的!” 听到这话,梅香寒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看向了旁边默不作声的梅砚君,然后才低下头去。 “我只是觉得姐姐她不该受这份苦,她明明是无辜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可能做得出挑断人手筋脚筋这样残忍的事来?” 梅长恭很认真地听着,觉得这话有道理,可不是没证据吗? 他以为梅香寒是真的关心梅宫雪,便想着宽慰几句。 这时,梅砚君开口了,“三弟,你先回前厅吃饭,我来劝阿香!” 梅长恭轻叹一声,点点头,毕竟阿香一向很听二哥的,让他劝劝也好。 于是便起身离开了。 等屋中只剩下两人后,梅香寒立刻放声痛哭了起来。 “二哥,是我对不起姐姐,是我害了她!明明当时去七霞戏院的人是我,招惹了晟国太子的人也是我,如今却让姐姐替我背了黑锅,我心中有愧啊!” 她这番看似情真意切的话,倒是把梅砚君刚到嘴边的话给噎了回去。 难道他不知道梅宫雪是受冤的吗? 他可太知道了! 就听梅香寒很是自责道:“一想到姐姐在大牢中受苦,我比死了还难受,就连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那可是我的亲姐姐啊!” “二哥,你不要劝我了,就让我以这种绝食的方式赎罪好了,若姐姐真的因为这件事被判了罪,那我就和她一起去死!” “姐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梅香寒大声哭着,肩膀不停抽动,像是被内心的懊恼自责压得不堪重负一般! 梅长恭怎么也没想到,梅香寒是因为想要自我惩罚,才绝食的! 是啊,梅宫雪是因为她顶罪才被关进了大牢,梅香寒怎么可能心安理得? 那他呢? 他这个亲哥哥,当真就能心安理得了吗? 梅砚君想劝梅香寒说这件事和她无关,可这话根本说不出口,最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等来到大门外,才嘱咐丫鬟,“好好照顾小姐,想办法多做几样开胃的菜,别让她伤了身子!” 梅砚君虽然被梅香寒刚刚的话触动,但并不信对方会真的绝食。 毕竟她那么娇气,肯定过两天就好了。 而梅砚君则是失魂落魄的离开,想到自己这些日子对梅宫雪做的事,他自己都有些看不起自己。 梅砚君,枉你苦读圣贤书,一个大男人,真的要让妹妹替自己背黑锅吗? 第170章 宇文述回京 翌日,御书房。 宇文述一身风尘仆仆,回京后便直接进了宫。 “陛下,九江水坝已经顺利完工,所有工匠平安撤回,相信今年下游的农田能得到充分灌溉,粮食丰收!” “做得好!哈哈”景帝连忙示意他平身,看到他那明显消瘦下来的脸颊,心中既欣慰又感慨,“你送回来的折子朕已经一一看过,水坝修缮期间,有晟国内部的人捣乱,差点前功尽弃,好在晟国皇帝并不糊涂,及时处理了司马家的人!总之,在这件事上,你的表现很令朕满意!” 听到这里,宇文述却是低下头去,“陛下,这件事的首功当属周赴周大人,水坝全程几乎由他督建和管理,只是可惜,周大人没能亲自回来向您复命。” “微臣只是负责收尾,这才侥幸得了个功劳,实在愧不敢当!” 景帝也很是遗憾地点点头,“周赴吗?之前处理阉党余孽的时候,就能看出是个人才!朕本来想着,等他督建水坝回来后好好见他一面,可惜啊!” 不过很快,景帝的脸上又露出了笑意,“你也不用太过自谦,及时察觉异常,又带兵前去支援,你的功劳也是实打实的,说,想要朕给你什么奖励?” 宇文述眉头皱起,沉默片刻后,正竟直接撩袍跪下。 “陛下,请允许微臣辞去一切职务!” 景帝的笑容这才缓缓收起,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审视,“宇文述,你这是何意?” 宇文述的嘴唇都有些微微发抖,“微臣心中有愧,周赴就是死在了我的箭下,虽说是误伤,但也难辞其咎。” “陛下,宇文述辜负了您的多年栽培和信任,如今这双眼睛瞎了,已经是个废人,以后恐怕都难当大任,还望陛下成全!” 说罢,他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废人… 景帝的神情有些恍惚,实在没想到,往日里心高气傲的宇文述,如今竟会主动说出这番话来。 看来,周赴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了。 和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竟是死在了自己手上。 换做其他人,也会难以接受! 皇帝叹息一声:“也罢,正好你的眼伤需要修养,就先好好在府中调理身体,至于你手头的事情,朕会吩咐其他人去做的。” 宇文述一愣,一时有些弄不清楚,陛下这到底是准没准他辞官啊? 正想接着问时,就听景帝轻叹一声,有些疲惫道:“你先下去!” 宇文述知道自己不能再多问了,再次叩首行礼,离开了御书房。 等出宫后,他吐出一口浊气来。 一个人在马车里,就这么静坐了许久。 久到车夫都不禁询问:“将军,咱们是要回府吗?” 宇文述思索片刻,“周赴的棺椁应该还在停灵?听说他住在城东的庄子上,去上一炷香!” 师傅应了一声,马车缓缓行进。 片刻后,宇文述又想起一事来。 “派人去打听一下,关于晟国太子的案子,梅姑娘她到底怎么样了。” “是。” … 两天后。 侯府的人怎么也没想到,梅香寒竟真的不吃不喝,如今饿得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梅砚君来的时候,特意让厨房准备了一碗香气扑鼻的瘦肉粥。 一打开食盒,那股浓郁的香便充斥了整个房间。 梅香寒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眼睛都瞟了过去,但最后一咬牙,还是推开了。 “拿走,二哥,我说过了,这是在为自己的罪行赎罪。” 梅砚君有些无奈道:“阿香,你说你这是何苦?” 他真是想不通,一向娇气惯了的梅香寒,怎么会有这样大的毅力呢? 一点不像她的脾气啊! 反而有点想小雪的行事风格! 两天不吃不喝,梅香寒此刻双唇都已经发干起皮了。 梅砚君可是看着她长大的,岂能不心疼? 当下便沉了眉眼,“不要再用这种方式胡闹了,咱们侯府现在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难道你也要…” 谁知,梅香寒猛地转过身来,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眼泪止都止不住。 “二哥,我昨天晚上做了个噩梦,梦到了爹!他老人家说对我很失望,居然对自己的亲姐姐下手这么狠!” 梅砚君一怔,明明梅香寒是在说她自己,可每个字落在他耳中,都像锥子扎在心窝上。 梅香寒用余光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继续哭道:“爹还说,他临死前明明交代过咱们的,可如今家都要散了,他老人家真是死不瞑目啊!” 梅砚君更是听得心惊肉跳,忽然想起了爹的临终遗言,曾反复叮嘱他们兄弟三个,一定要照顾好两个妹妹! 可是,他都做了些什么? 梅砚君心中烦躁不安,下意识拨动着手中的佛珠。 可很快,他的动作一滞。 耳边响起的是那天梅宫雪对他说过的话,还有爹将佛珠交到他手中时,对他的教诲。 他才是最愧对梅宫雪的那个啊! “姐姐她的命本来就已经很苦了,若真的让她替我去死,那我的良心何安啊!二哥,你别劝我了,我宁愿陪着姐姐一起去了!” 梅香寒哭得好不伤心。 梅砚君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心情沉重地走出了梅花苑。 他独自站在已经凋零的梅花林中,待了许久。 直到管家从此路过,他才将人叫了过来,“二小姐闹绝食这两天,大哥他知道吗?” 管家点点头,“自然是知道的,但只来过一次。” 梅砚君微微蹙眉。 梅鹤鸣虽然平时严厉些,但他打小就疼爱梅香寒,如今怎么没来帮着劝劝? 似乎是读懂了他心中所想,管家连忙解释道:“二爷误会了,侯爷这几日也真的是分身乏术,大夫人的身体您是知道的!” “可自从得知大小姐被重新关进大牢后,便忧思过度,腹中的孩子也见了红,请了多少大夫来看都摇头,侯爷除了在大夫人身旁照顾着,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梅砚君一惊,他怎么忘了这事。 是啊,大嫂还在孕期。 全家人都在盼着这个孩子能平安降生,付出了多少努力? 可现在… 管家也是长叹一声,“夫人她就是担心,大小姐上一次被关进刑部时,就受了重刑,十根指甲都被拔了,这一次不知道还要受多少罪啊!” 听到这里,梅砚君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酸涩。 想到了梅宫雪刚回来时,那一身的伤痕。 他当时看着多心疼啊! 可到底是从何时起,他竟变得这样冷血了? 梅砚君闭了闭眼,直接将那佛珠取下握在手中。 等再次睁开眼时,眼底已多了一份决绝,终于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第171章 找到人证 季云初现在所住的宅子是陛下赏赐的,朱红色的大门,坚实而厚重,上面镶嵌着一对巨大的铜环。 两侧各立着一尊石狮子,威风凛凛,大门上方的匾额写着“季府”二字。 季云初正坐在书房中,处理着手头上的军务,原本只是一些很简单的琐事,但他眼中满是忧虑。 自从回京后,他便一直密切关注着梅宫雪的案子。 现在梅宫雪身上的嫌疑很大,他能不着急吗? 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起,季岚推门进来,“主子,找到了!” 季云初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追问:“人可抓住了?” 季岚点头,“根据您之前提到的城西破庙,属下带人明察暗访许久,之前庙门口的确有个被挑断了手筋、脚筋的乞丐,好像是一天早上突然就冒了出来。” “正好有个卖早点的小商贩看见了,这才顺藤摸瓜,据说当天早上,是两个人用一辆破板车将那乞丐拉去的,而人已经在一家小型赌坊中找到,经审讯,的确是他们做的!” 季云初那原本像弓弦一般紧绷着的身子,闻言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幕后主使呢?” 季岚道:“是安国侯府的梅砚君!他先派人将晟国太子丢进了军营,将人折辱了一番,然后又给废掉了!” 梅砚君? 季云初一愣,怎么会是他? 他怎么会和晟国太子有交集?而且到底是什么样的憎恶,居然要对人家下这样的狠手?这分明是寻仇啊! 可季云初现在并不想等考虑这么多,第一反应便是愤怒。 梅砚君可是梅宫雪的二哥啊! 现在的证据都指向了梅宫雪,这背后肯定有梅砚君的操作! “他也配是个人!” 季云初低声怒吼,真恨不得亲手将梅砚君给碎尸万段。 季岚吓了一跳,他还真是很少见自家主子这样情绪外露。 就见季云初深吸了一口气,一把将外衣拿起,边穿边向外走,“你立刻将证人送去京兆尹,告诉程大人小雪是冤枉的!” 至于他自己,打算亲自去一趟侯府,定要将梅砚君好好教训一番! 可季岚却忽然拦住了他,“主子,您现在太急躁了!有没有想过将人交到京兆尹后,事态会如何发展?” 季云初被他拦住有些不悦,皱眉道:“当然是还小雪一个公道,将她接出刑部大牢啊!” 季岚:“然后呢?” 季云初一愣,“什么?” 季岚脸上闪过一丝犹豫,眼中很是复杂。 季云初有些不耐,“你有话直说。” 季岚这才悠悠开口,“主子别忘了,梅姑娘之前就已经和安国侯府断绝了关系,这次又有梅砚君的事情,你觉得她以后还会在京都待下去吗?” 闻言,季云初的眉头猛地向上一挑,眼睛瞬间睁大。 是啊,他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梅宫雪现在已经是无牵无挂了,若真就这样潇洒离去,那自己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啊! 等了这么多年,难道就是为了让梅宫雪离开他吗? 季岚看了他一眼,垂下头去,“属下言尽于此,至于事情到底要怎么决断,主子您还是要自己斟酌,反正人证已经落在咱们手里了,跑是跑不了的!” 可梅宫雪一旦离开,以后可能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季岚说完后,便离开了。 季云初则愣在原地,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和不确定。 … 刑部大牢中。 梅宫雪正焦急等待着,已经过去两天了,也不知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这时,牢房外有说话声响起。 有人来了! 梅宫雪立刻打起精神,向外看去。 片刻后,果然进来一人,是季云初! 梅宫雪面上带着期待,“怎么样了?” 之前在晟国境内时,她便告诉了季云初自己察觉到的线索,也就是城西破庙的那个乞丐。 季云初当时便派人快马加鞭赶回来调查了。 而梅宫雪自己因为中途遇袭的事情,在晟国内又耽误了几日,才顺利回大周。 之后,又拜托了琴姨等人帮忙寻找。 毕竟人多力量大。 不过季云初的人是提前几天就回来的,梅宫雪觉得他找到的概率更大些。 面对梅宫雪投来的目光,季云初下意识移开视线,嘴唇一会儿抿紧,一会儿又微微张开。 最后也只是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 梅宫雪顿时显得有些失落。 城西那边的确是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估计还得费些时日。 可季云初很快又补充道:“但你放心,线索已经有了,很快就能找到是谁将晟国太子丢在那里的!” 梅宫雪这才渐渐露出了一个笑容,“真的?那真是太好了,多谢你费心啊!” 那封圣旨来时,她刚得知周赴的死讯,又身在晟国,身边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幸好季云初在,当时主动开口帮她。 否则,她自己在监狱中,根本无法调查。 季云初低头,额头有细密的汗珠渗出。 而这时,牢门处有响动。 又有人来了,是被看! 她照例是给梅宫雪送饭菜的,在见到门口的季云初后,也只是匆匆行了个礼,便赶紧来到牢门前。 “小姐,饿了?今天给你带来一些冬瓜排骨!” 梅宫雪悬着的心稍稍安稳下来,正好也感觉饿了,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被看,你等下去告诉琴姨他们一声,让他们不用再费心了,季云初已经找到了那些人的线索,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抓住!” 对于季云初的办事能力,她还是很信任的。 被看立刻一喜,“真的吗?” 然后立刻转头,冲季云初甜甜一笑,“多谢云初公子!只要找出那人,再让他招出幕后真凶,我家小姐就可以无罪释放了?” 季云初嘴角轻勾,点点头。 被看也明显兴奋了许多,“太好了,小姐,到时你就可以恢复自由了!” 梅宫雪一笑,然后又问道:“嫂子的身体怎么样了?” 被看摇摇头,低声道:“没有起色,大夫说最好不要抱有太大希望。” 除非有什么灵丹妙药,否则孩子是保不住了! 梅宫雪轻叹一声,心里不是滋味。 季云初一直在旁边瞧着,忽然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小雪,等你出去后,有什么打算吗?” 但她很快又道: 梅宫雪一边啃着手中的馒头,一边道:“应该会离开!听说南方的风景不错,我想去看看!” 季云初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低沉,“你要离开?” 梅宫雪点点头,“是啊!” 她对侯府早就已经失望透顶,不想再看到那些让人生厌的脸。 而且只要和那些人沾边,她就会遇到倒霉的事! 总之,离开京都最妥当! 她或许可以去南边,原本是计划着和周赴一起去的。 又或许可以去找找师兄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到时再开个胭脂铺或者药铺,这两样她还是比较熟悉的,也能自力更生! 谁料,季云初突然道:“你可不可以留下?就当是…为了我,也不行吗?” 梅宫雪口中的饭一下子停了,抬头看向季云初。 他的眼神中带着一种恳切的请求,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梅宫雪咽下口中的饭菜,又放下了筷子,很郑重地开口。 “云初哥,我很感谢你这次的帮忙,我以为有些话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了,但既然你这样问,我就再重复一遍。” “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们都不再是当初那个孩子,该往前看了!” “周赴虽然走了,但我想我这一生,应该不会再接受其他人了,现在我拿你也只是当哥哥看。” “而你也即将成婚,梅香寒和宇文雅,你的人生也会进入到下一个篇章,我祝福你!毕竟我们是自幼一起长大的!” “从此,你和我便是两个世界的人了,有着各自的生活,这样不好吗?” 梅宫雪面容沉静,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对于两人的关系,她潇洒很多,显然已经放下了。 而季云初的脸色却变得十分古怪,先是露出几分震惊,然后又有些许难以置信,紧接着似乎有些恍惚。 他看出了梅宫雪眼中的决绝,知道自己留不住她了。 念及此,他的冷静几乎瞬间消失,目光也变得十分阴鸷,“若我不答应呢?” 梅宫雪眉头一蹙。 旁边的被看感觉到气氛突然变得有些不对劲了,吓得都不敢说话了。 就见季云初突然俯下身,凑到梅宫雪近前,“实话告诉你,其实人证我已经找到了,可以交给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梅宫雪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尽量克制道:“你说。” 季云初从怀中取出一纸文书,看了眼内容后,直接递到梅宫雪面前。 梅宫雪接过,可在看清上面的字后,满脸惊愕,双手都因过于愤怒而微微发抖。 “季云初,你怎么能…” 第172章 一个条件 “季云初,你居然让我签这个?” 梅宫雪握紧了拳头,指节都因太过用力而泛白。 站在对面的季云初冷冷与她对视,“只要你签了这个,我立刻将你要的证人给你!” 被看听得云里雾里,也凑过去看了一眼。 季云初似乎是想将梅宫雪留下,难道是要逼着自家小姐签婚书吗? 可当被看看清那上面的三个字后,整个人都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身子一僵。 可紧接着,她便从梅宫雪手中夺过那张文书,直接丢在了季云初身上。 “你居然让我家小姐签卖身契?” 难怪被看这样愤怒,因为没有人比她更深受这个东西的迫害! 小时候她就是因为家里穷才被人牙子买走,若不是遇到了个好主子,她现在不一定是什么样! 而且她也不是没有见过,有些小丫鬟因为得罪了主家,便被打死的下场! 可季云初他…他怎么敢让自家小姐签这种东西? 季云初却弯腰将那卖身契重新捡起,掸了掸上面的灰,神色淡然地对梅宫雪道: “幸好你现在的户籍已经从侯府中除去,否则还真就无法签这卖身契约!” 其实,季云初心里也是很难受的,原本他的确打算让梅宫雪签婚书。 奈何他已经有了陛下的赐婚,绝不能再立婚书,否则就是大不敬! 更何况,即便是成婚了,以后还可以再合离。 但卖身契就不同了! 一旦签下,梅宫雪就可以永远留在他身边! 只有梅宫雪留下来,他们的感情才能重新培养,所以这件事他必须狠心一点! 季云初道:“放心,即便你签下卖身契,我也肯定不会让你去做那些伺候人的活,会正式给你一个妾的名分。” “我知道这样的确是委屈你了,但你放心,我会用我最好的一切补偿你,绝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不受委屈??? 梅宫雪无语,这一刻被气得有点想哭。 原本她还挺感激季云初的,却不想,他竟是抱着这个心思来要挟自己? 梅宫雪站起身来,冷笑着看向季云初,“卑鄙无耻、落井下石的小人,你真让我看不起你!” 季云初已经料想到了梅宫雪的愤怒,眸光微沉,声音也变得越发冰冷。 “你不是说不认输吗?一张卖身契而已,难道比你的命还重要?” 说着,他再次将文书送到了梅宫雪面前。 可梅宫雪看都没看一眼,只是微微合眸,“你走,以后不要再来了。” 季云初脸色一沉,他承认自己这种做法很无耻。 但没有办法,他太想要她了! 便只能出此下策。 想到这,季云初的声音里都带了一丝危险,“你不怕死吗?晟国使臣在京都迟迟不肯走,绝不会轻易放过你的!除了我,没人救得了你!” 他的威胁让梅宫雪觉得好好笑,死有何惧? “我这半辈子已经活得很累了,死对我来说是种解脱,正好,我可以提前见周赴了。” 眼见着梅宫雪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死活,季云初心中一慌,但依旧强行稳了稳心神,“我再给你些时间,好好考虑一下!” 说罢,他转身离开。 可在临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瞧见了梅宫雪眼中的失望。 季云初眸色骤然一暗,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很过分,但他真的不能失去她。 即便留不住她的心,也要留住她的人! 还记得那天的雨夜,梅宫雪向着夜空咆哮的那一幕。 她不是个会认输的人,只要好好权衡,一定会答应自己的! 这样想着,季云初的嘴角已是不自觉的露出了几分笑意。 他挥袖离开,等出了刑部大牢,低声对季岚道:“将那个证人严加看管起来,只要小雪一松口,立刻将人送去京兆尹!” “是。” … 天牢内,梅宫雪猛地抓起地上的水碗,狠狠地砸向墙面。 “哗啦”一声,碎片四处飞溅。 她被刚刚的事情气得头都有些发晕。 被看更是觉得愤怒,亏她之前还在为这两个人没能走到一起而惋惜。 现在一看,季云初就是个畜生! 原本被看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一直觉得季云初心里是有自家小姐的,只是有着错过的遗憾。 现在看来,这种男人实在太危险,若遇到了那便能远离就远离! 因为他对梅宫雪根本不是爱,是自私,是占有欲! 爱一个人应该让她感到幸福,让她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觉得只有你能给她幸福! 被看在心里将季云初骂了好几个来回,但还是赶紧来到梅宫雪面前,安慰道:“小姐,你消消气,咱们一定还会有办法的!” 梅宫雪发泄一通,这才慢慢冷静下来,“对,一定还有办法的!” 梅香寒那边还在绝食,梅砚君心疼她,说不定会主动来自首。 还有那位京兆尹程大人,能得陛下器重的人绝不会有废物,说不定能找到其他线索还她清白! 总之,她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再和那个季疯子有半毛钱的关系! 梅宫雪被气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差点儿站都站不稳。 而这时,牢门那头再次传来脚步声。 是狱卒来了,直接看向牢里,“梅姑娘,跟我们走一趟!” 被看赶紧起身,“狱卒大哥,这是要带我家小姐去哪啊?” 她心里直打鼓,万一梅宫雪再被带去动刑的话,能不能花钱通融一下? 梅宫雪此时已经有点破罐破摔了,直接问:“去哪?” 狱卒道:“有人要见你,是护国公府的宇文将军!” 梅宫雪一愣,宇文述? 他来干什么? 第173章 我们成亲吧! 梅宫雪记得很清楚,在晟国时,季云初和她说过几段话。 …我检查过他的伤,射出那致命箭的人…是宇文述… …他们护国公府和宁王一直不怎么对付,这件事恐怕涉及到了党争… 虽然梅宫雪已经对季云初彻底失去了信任,但这番话还是时常在她脑海中回荡。 比如,她送给周赴的软甲,为什么会穿在宇文述身上? 而且,在她为周赴清理尸身时,仵作也告诉她,致命伤的确是箭伤! 难道周赴真的是因为涉及了宁王和护国公府的党争,才枉死的吗? 所以当狱卒告诉梅宫雪,宇文述要见她时,她心里是很抵触的。 一路上,她都在劝自己尽量冷静,等进了一个单独的房间后,果然看见了宇文述。 他就那样静静坐在椅子上,虽然目不能视,但耳朵似乎变得更加灵敏,捕捉到脚步声后,头也会跟着下意识转过来。 宇文述似乎和上次见面时并无变化。 可梅宫雪的心态已经完全变了,目光死死地盯着他。 “你先下去!”宇文述对狱卒道。 等对方离开后,他才示意梅宫雪,“梅姑娘请坐。” 然而,梅宫雪却未有所动作,依旧站在那里。 宇文述听出她的呼吸一直在压抑着怒气,便率先开口,“周大人的事,我很遗憾。” 梅宫雪的眼睛瞬间就红了,看来,周赴的死果然和他脱不了干系。 周赴似乎并未察觉到她情绪的异常,还在说着:“这次前来是想和梅姑娘商议一件事,你如今因为晟国太子的案子,身陷牢狱!” “我相信姑娘的为人,那些事不会是你做的,但奈何没有证据,我的确有个法子可以将你救出去,只不过…” “宇文述!”梅宫雪直接打断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质问,“周赴他…是不是死在你手上?” 她不在乎什么狗屁党争,也不愿意相信季云初的单方面说辞。 她只是想确认,周赴的死是否和面前这个人有关! 宇文述的眉头紧紧皱着,半晌后才道:“是,他是死在了我手上,可…” 只是半句话他就说得含糊不清,后面更是欲言又止,似乎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梅宫雪。 他是知道梅宫雪和周赴之间关系的,如今,梅宫雪心里一定恨死他了! 梅宫雪看向他的目光都像是锋利的刀刃,就连手上戴着的铁链都因为她的情绪激动而微微响动,恨不得下一刻就要冲上去勒死宇文述了! 宇文述默了一瞬,才继续开口,“周大人的死我很抱歉,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梅姑娘你,你现在被关在监狱,我若要救你出去只能用极端的法子。” 说完,他顿了顿,下意识以为梅宫雪会反问有什么法子? 然而梅宫雪并没有出声,只是盯着他的目光早已拢上了一层杀气。 宇文述是个常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人,对于这种戾气再熟悉不过,他的神色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伤痛,最后很严肃道: “我们成亲!” 梅宫雪绷着一张脸,“你什么意思?” 宇文述道:“你听我解释,我敢这样说也是因为了解陛下,从小陛下便对我有所偏爱,不过更重要的是,我这双眼睛是因为陛下的一次决策疏忽而造成的,陛下对我有愧,所以我若提出要娶你,陛下一定会想办法将你放出大牢。” 梅宫雪冷笑一声,“成亲?宇文述,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刚刚不是还在说为周赴的死感到歉疚吗?如今却打着这种旗号娶他未过门的妻子?” 宇文述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垂眸道:“正是因为我对周大人有愧,所以才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身陷绝境。” 梅宫雪立刻嘲讽:“既然有愧,那你为什么不去死?” 宇文述明白,梅宫雪此时已经听不进他的任何话了。 半晌后,他突然又道:“那你不想要千金保孕方了吗?” 听到这话,梅宫雪微愣。 宇文述继续道:“我听说安国侯府的大夫人,因为你被关进大牢的事动了胎气,难道不希望你嫂子能够保住这个孩子吗?” “我记得咱们第一次在酒楼见面时,你便开口和我索要过千金保孕方,这药我的确有,但一直由家中长辈保管,是用来给我未来夫人做聘礼的。” “你若答应了,不仅可以脱离牢狱之灾,还可以拿到千金保孕方,两难自解!” 梅宫雪咬紧下唇,似乎也在权衡着什么。 宇文述见她态度有所松动,赶紧补充道:“而且你放心,我只是想救你出去而已,没有旁的心思。” “等一年之后,差不多风头过了,我便给你一封和离书,随时可以离开!” 宇文述轻叹一声,他并不想逼梅宫雪,也是真的没有其他法子能救出梅宫雪了,“梅姑娘,请好好考虑一下,我等你答复!” 即便梅宫雪最后拒绝了这个提议,那他也已经尽力了,算对得起死去的周赴。 “好,我答应你。”梅宫雪的声音并不大。 宇文述都没反应过来,愣了下,才道:“哦…那好…我…” 他的声音突然显得有些慌乱,好像一下子忘了自己要说什么,“那我等下就进宫,你放心!” 梅宫雪盯着他,刚刚的那股杀意渐渐收回,看似是消失了,其实被她藏在了心底深处。 她没有再说什么,起身便离开了。 … 宫中。 景帝今天并没有在御书房,而是在自己的寝殿内,正伏在案上作画。 他的面庞虽然被岁月磨去了些棱角,但看起来没有老态,这和平时精心的保养是分不开的。 他的神情专注,笔下的线条细腻,只偶尔停下,思索着接下来的颜色过渡。 崔公公在一旁研磨,都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打扰到景帝手中的那支笔。 但片刻后还是忍不住道:“陛下,您已经画了一个时辰,累了不妨歇歇。” 景帝端详着画中人,片刻后这才放下笔,“又过了一年,她脸上的皱纹也该多了些?” 一边说着,嘴角不禁噙着一抹笑意。 画中的女子穿着一身宫装,看着似乎也上了年纪,也说不上多精致,但神态间活灵活现,正好像活了一般。 景帝低头吹了吹,待墨迹彻底干后,这才起身拿起画轴,静静转到了偏殿。 书架后,同样挂着很多幅女子肖像。 仔细看去,竟都是同一人。 而且是从孩童时期便开始画,每一幅个子都长高一些。 一步步走到最后,就好像走过了那女子的一生。 最后,景帝将手里的第四十六幅画,小心的挂了上去。 看着这些画,他突然有些感慨,“宫里见过她的人越来越少了,我真怕有一天,自己也把她的样子忘了!” 景帝此时说话竟没有自称为“朕”。 崔公公根本不敢抬头看,只是劝道:“陛下要保重龙体啊!” 今天,正是银月公主的忌日。 难怪景帝如此伤怀! 崔公公是宫中少数亲眼见过银月公主的老人儿了,又是打小就跟在景帝身旁的。 可即便是他,平时也不敢提到这个名字。 而景帝对于银月公主的感情,他也知道的比外人更清楚些。 当年,景帝就是喜欢上了同父异母的妹妹! 但因着一层人伦关系,也从未有过逾矩的行为。 只是后来有些事情冲动了,这才被先皇察觉。 那时,景帝已经被立为太子。 先皇怕自己死后,儿子一旦登基大权独揽,再做出什么有悖人伦的事来,便想了个法子。 直接将疼爱的小女儿银月公主,嫁去了晟国和亲,得以维护两国百年来的友好往来。 不得不说,确实有先见之明! 先皇不管是作为一个君主,还是作为一个父亲,都尽量做到了周全。 只可惜,银月公主在嫁过去两年后,便病故了。 这时,有小太监在外禀报,“陛下,宇文将军来了,有事求见!” 景帝微微闭眼,这才慢慢收起了刚刚的情绪,转身前往御书房。 宇文述已经在殿外等了一会儿,景帝来后直接带着他一同进去。 刚进殿,景帝都没来得及开口询问。 宇文述便直接撩袍跪下,“陛下,微臣有一事相求!” 第174章 银月公主的儿子 宇文述跪在殿前,虽蒙着眼睛,但依稀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些银月公主的影子。 差不多能有六成像,这也的确是景帝偏爱他的原因之一。 再加上今天这个特殊日子,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要求,景帝应该都会松口的。 “你说!” “微臣想迎娶安国侯府之女梅宫雪为妻,还望陛下成全!” 景帝原本还算放松的神情立刻一沉,“那女子牵扯到了晟国太子的案子,眼下还在牢里呢!” 宇文述当然知道,正因为知道才要这样做。 他沉思片刻,只道:“微臣心悦梅姑娘已久,的确是想真心求娶,奈何之前种种原因都无法说出口,但微臣如今已经是个废人了,不敢再有其他奢求,唯愿得一人心,求陛下开恩!” 景帝却是越听越气,“让朕开恩的意思是,直接放了她?” 宇文述已经明显感觉到了这话中的不悦。 果然,就听景帝语带薄怒道:“朕倒是好奇起来,这丫头到底有什么魅力?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是第三个亲自到朕面前,开口求娶她的人了?” 第一个是赵章,第二个是周赴。 而且,这两个人最后可都没什么好下场啊! 宇文述连忙解释,“赵章是因为误会才要求娶羞辱她,至于和周赴,也是安国侯府想要巴结宁王,这一切,她都是无辜的那个啊!” 但景帝却摇摇头,“不行!这丫头现在身上背的案子还没查清,又涉及了两国外交,若说放就放,岂不是成了儿戏?” 宇文述要知道自己这个请求很为难,正想提起自己的眼伤,试图勾起景帝的怜悯时—— 殿外有人通传,“陛下,急报!” 景帝一挑眉,“进来!” 侍卫立刻进殿,跪地回话,“就在刚刚,晟国使臣带着他们的太子,已经离开了京都。” 景帝一惊,“他们太子不是说病情加重,不宜长途跋涉,所以一直就在京中医治吗?怎么,带来的御医也都走了?” 侍卫点头,“是!好像是今早收到了晟国传来的消息,中午时便匆匆离开,就派人过来传了个话。” 景帝沉默不语,手指下意识轻轻敲击着桌面。 走得这样匆忙,想必是国内出了事啊! 宇文述闻言却是一喜。 晟国使臣之所以留在京都迟迟不肯走,一方面的确是因为晟国太子的身体状况,不适合轻易移动。 而另一方面,也是想给大周施压,要求尽快找出行凶者。 如今人突然撤走,说明晟国皇帝的态度不再那般强硬了! 宇文述忍不住向前跪了两步,“陛下!” 景帝看他这副急切的模样,轻叹一声,“你先回去,让朕好好考虑一下。” 宇文述僵在原地,明显不太愿意走。 景帝这才无奈道:“你从来没和朕开口求过什么,但成亲毕竟是终身大事,晟国太子被折腾的那么惨,你是真不怕那丫头是个心思歹毒之人?” 这话明显是在替宇文述考虑。 宇文述知道自己心急了,看来这件事还得慢慢来,于是躬身行礼乖乖退下。 等御书房内安静下来后,景帝才看向一旁,沉声问道:“怎么回事?晟国国内出了什么事吗?” 看似无人的阴影处,下一刻,却走出个一袭黑衣的中年暗卫,面容清瘦而冷峻。 “启禀陛下,前些日子,晟国皇帝似乎是找回了失踪已久的大皇子!” 景帝目光一凝,“大皇子…银月的儿子?” 顿了顿,他又道:“当初不是死了吗?” 暗卫摇摇头,“这个属下暂时还不知原因,但就在大前天,晟国有渔民在九江河打捞时,捞到了一个人,而且身上还带着晟国皇室的麒麟玉佩!晟国皇帝见过后立刻便确认了对方的身份,据说是因为长得实在太像银月公主了!” 景帝听得一阵恍惚,“原来她还有血脉留在人间,真是太巧了!” 暗卫继续道:“只不过,人在捞上来时已是身负重伤,而晟国的御医之前因为太子重伤的缘故,全都派到了咱们京都!晟国皇帝情急之下,这才将他们急召回国!” 景帝的心情很是复杂,口中喃喃道:“原来还活着,真好啊!” 那他也算是那孩子的亲娘舅了! 至于,晟国太子和所有御医都被召回去的事嘛… 景帝冷笑一声,“顾万里那个老东西,还真够绝情的!大儿子失而复得,当成心头宝,而眼下这个已经废了的,便不管不顾了?” 早听闻晟国皇帝不怎么喜欢这个太子,再加上其生母澜贵妃是个不安分的,眼下太子成了废人,说不定他心里还松口气呢! 景帝想了想,立刻写下一道折子。 大周境内所有医疗资源及医术高超的医者,全部供晟国无限使用,不惜代价,一定要救回银月公主的儿子! 折子刚刚写好送出,崔公公便送来了另一道折子,“陛下,这是京兆尹程大人递过来的。” 景帝拿过来一看,原来是京兆尹已经找到了证据。 当初出入七霞戏院的根本不是梅宫雪,而是她的孪生妹妹,梅香寒。 梅砚君虽然有办法在自家侯府的证据上动手脚,但在处理七霞戏院时,却有了纰漏。 京兆尹程大人已经找到证人,当初晟国太子和那女子在七霞戏院幽会时,梅宫雪还被关在刑部大牢呢! 景帝轻哼一声,将折子丢开。 那个晟国太子年纪不大,却生性浪荡,在晟国国内就爱出入一些风月场所。 这次奉旨来到大周,本应是双方协商督建水坝等事宜,明眼人都看得出是要锻炼他。 结果呢?却在戏院里弄些不三不四的事情出来! 也难怪晟国皇帝看不上,早早将这个儿子当了弃子,要不是顾忌着澜贵妃背后的家族势力,估计这太子怎么也轮不到他做! 景帝看向刚刚宇文述跪着的地方,轻轻叹了口气,“来人,拟旨!” 第175章 有件事你别忘了 侯府内。 小娥愁眉苦脸地将一盘未动过的饭菜端回了厨房。 厨娘看到后立刻皱眉:“二小姐今天还是没吃东西吗?这都已经第三天了!” 小娥也只能无奈地点点头,“我家小姐就是心太善了,担心大小姐在牢里受苦,怎么都吃不下!” 厨娘接过饭菜,摇头叹息,“二小姐这是何苦呢!” 小娥正才低头回到梅花苑,刚一回来立刻便关好房门,“小姐,赶紧吃些东西垫一垫!” 原本躺在床上的梅香寒,闻言立刻坐起来。 小娥从袖中拿出的一包糕点,和几个鸡翅。 梅香寒捧在手中,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小娥看着都心疼,“小姐,您现在连吃个东西都要偷偷躲起来!” 梅香寒轻叹一声,“我也是没办法,还不是被姐姐逼的。” 一想起之前被看那些威胁的话,小娥便觉得很气愤,还要说什么,却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小娥扒着窗户向外扫了眼,顿时吓了一跳,“是二爷来了!” 梅香寒一下子被呛着了,她赶紧将东西收好,藏在被子里,又擦去嘴角的油渍。 最后,还让小娥在自己脸上擦了些白粉,才迅速躺回床上。 当梅砚君推门进来时,就见梅香寒虚弱地倚在榻上,脸色蜡黄。 “二哥,你来了!” 她似乎想要坐起,可挣扎了一下,居然连坐起的力气都没有了。 梅砚君赶紧走过来,眼中满是心疼和自责,“阿香,你说你这是何苦?” 梅香寒躺在床上,嘴唇都裂得起皮,“二哥,我实在是担心姐姐她在牢里受苦,本来坐牢的那个人应该是我的,都怪我,是我害了姐姐,就让我以这种方式惩罚自己!” 梅砚君终于是看不下去了,“你放心,我会去自首的,到时将小雪接出来!” 梅香寒眼前一亮,“真的?” 梅砚君点点头,“毕竟是我亲自下令,对那晟国太子动了刑,罪名也应该我来担,没理由逃避的。” 他说着,从身后下人手中拎来了食盒,“这回你总可以吃东西了?” 梅香寒终于是点点头,让小娥扶着她坐起身,当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时,她立刻开心地吃了起来,饿肚子的感觉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 不过,吃着吃着,她突然反应了过来,抬头看向梅长恭。 “二哥,你的意思是你要去自首,那你会不会也要进大牢?” 梅砚君轻轻一笑,“放心,这件事哥会把一切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绝对不会牵扯出你,小雪同样也会无罪释放。” 这样才能将对所有人的伤害降到最低,这也是他权衡之后做出的最好选择。 梅香寒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二哥…” 虽然说她的绝食就是想逼着梅砚君主动投案,可当真的得知事情变成这样后,她又开始难过起来。 毕竟,二哥从小对她就很好。 梅砚君看着梅香寒乖乖吃饭了,这才放下心来。 昨天晚上,他已经将一切事情交代好,同时也下定决心。 等陪着梅香寒吃完这顿饭,他便直接去京兆尹招供。 然而,一顿饭还没等吃完,管家便匆匆来报,说是宫里有圣旨来了! 梅砚君顿时心里一沉,怎么回事?难道梅宫雪已经被屈打成招了吗?不应该这么快啊! 他很是不安地来到前院接旨,等听完上面的内容后,整个人都惊呆了。 圣旨一共说了两件事,第一是梅宫雪无罪释放,第二,竟是一道赐婚的圣旨。 将梅宫雪许配给了护国公府的大公子,宇文述! 梅砚君嘴巴微微张着,整个人都愣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态的变化也太快了! 他百般不解,眼看着传旨的太监就离开了,连忙将人拦住。 “这位公公,我妹妹她怎么会突然无罪释放?是不是又查到了什么新的证据?而且,这赐婚也来得也太突然了?” 他一边问着,一边往对方手中塞银票。 那老太监四十多岁的样子,没有胡须,一双眼睛虽不大,但却透着精明和狡黠。 他不着痕迹地将银票收起,然后低声在梅砚君耳边道:“二爷真是客气了,老奴只听说,晟国的一行人突然全部撤离,似乎对太子身上的案子也没那么在意了!至于这婚事,就不太清楚了!” 梅砚君微微思索,然后连忙冲到太监行了一礼,又派人将对方送走。 这几句话虽含糊不清,但晟国人离京的消息还是让梅砚君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好事。 他赶紧让管家去后宅,告诉温可一声,自己则亲自带人赶去了刑部大牢。 释放的圣旨其实也已经到了,只不过还有一些手续需要走,梅砚君便在外面等了一会儿。 直到梅宫雪木然地从牢内走出,来到门口时,又在释放的文书上摁了手印。 梅砚君高兴地迎上去,“陛下英明决断,这才还了你清白,无罪释放,你这几天也是受苦了,我带了丫鬟和换洗的衣服,嫂子也在家等着你呢!“ 梅宫雪看向他,眼底掠过厌恶,毫无感情道:“我记得我已经和你们断亲了?” 梅砚君面色一僵,脸色也变得煞白,“小雪,这件事的确是二哥对不起你,其实我已经打算过来自首了,只是那圣旨早到了一步。” 梅宫雪冷笑一声,她本来就已经很疲倦了,但还是忍不住反问: “你说这些话是想告诉我,你已经知道错了并且想要弥补,所以我就要感恩戴德地接受,然后和你上演一出兄妹之间的和解,再抱头痛哭一番,回家吃饺子?” 这些奚落的话落入梅砚君耳中,他整个人好像都矮了几分。 可他明明是哥哥,比梅宫雪还高出了将近一头! “小雪,我知道你恨我,但好在你并没有受苦,只是被关在了几天,现在也无罪释放了,不是吗?” “这件事要再深究下去,终究还是会连累侯府,你哪怕再不喜欢如今的侯府,那也毕竟是爹留下来的,有咱们兄妹几人共同的成长回忆。” “而且哥没有骗你,我真的已经做好了自首的准备,就是因为愧疚,不愿连累你啊!” 梅宫雪审视地看着他,“真是这样吗?” 梅砚君不假思索道:“当然是!” 可不知为何,在面对梅宫雪的眼神时,他还是下意识有些发慌。 “被看来看我时,说梅香寒在闹绝食,其实,你是因为心疼她?”梅宫雪戏谑道。 若没有梅香寒用绝食做威胁,梅砚君会这么快良心发现吗? 说到底,他是真的心疼这个妹妹! 在公堂上,梅砚君撒谎,说出去过七霞戏院的人是梅宫雪时。 梅宫雪便已经想到,晟国太子的事定是梅砚君做的。 她当时虽然震惊又失望,但同时也在心里快速地想着解决办法。 梅砚君是因为熟悉侯府,这才能在背后搞些小动作。 而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梅宫雪,难道就不熟悉他吗? 从小到大,梅砚君最大的遗憾就是科举屡次不中,这是他的弱点! 所以梅宫雪在被临带下去前,才和他说了那些话,还特意提到了父亲送他的那串佛珠。 梅砚君当时的情绪果然变得很激动。 所以,梅宫雪接下来才让被看去威胁梅香寒绝食,而且再次借着她的口强调了父亲临终前的嘱托。 再加上梅砚君心底的最后一点良知。 梅宫雪这才赌了一把,赌他会来自首,自己才能顺利脱罪! 面对梅宫雪质问的目光,梅砚君额头直冒冷汗,“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但是有一件事,陛下来了一道赐婚的圣旨,将你许配给了护国公府的大公子,这件事你知道吗?” 见梅宫雪并未露出吃惊的神色,梅砚君心里便有了答案。 他道:“好,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想来我问你,你也不会告诉我原因的,但有一件事二哥必须提醒你!” 梅砚君神色微凛,“宇文复可是死在了你手里,这件事你别忘了!” 因为这件事,侯府便已经和护国公府的人结下了仇。 再加上前一阵子,客隆酒楼三人行的丑闻,两家更是闹得不可开交,差点都打到皇帝面前去了。 这种情况下,梅宫雪若真的嫁进护国公府,以后的日子估计又是百般受挫磨。 而且御赐的婚事,想合离都难! 梅宫雪面色不渝,最后只是淡淡道:“护国公府的聘礼是千金保孕方。” 梅砚君一震,是啊,他怎么把这件事儿给忘了? 有了千金保孕方,便能全了嫂子的心愿。 温可平时那样偏爱梅宫雪,也难怪梅宫雪会答应这门婚事。 但对梅宫雪而言,不仅是千金保孕方,她还要做另一件事。 想到这,她眼中以往的温和和怜悯全都消失,只剩下浓烈的杀意! 第176章 叫大嫂 夜里,金玉满堂酒楼,门上方的匾额在街边灯笼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醒目。 季云初怒气冲冲地上了楼,一脚踹开了其中一个房间,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宇文述整个人正窝在桌旁,一口接一口地灌着酒,听到门口的动静后,有些不耐地道: “这么大的火气,不开口我都知道你是谁!” 果然,季云初大步走过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壶,“你还有闲情在这喝酒?” 宇文述明显已经是喝了不少的样子,抬手的动作都显得有些迟缓,“酒很贵的,弄洒了你赔吗?” 季云初气得直接将那酒壶摔碎,然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陛下居然会将小雪许配给你?是你自己进宫求的,对不对?” 宇文述的话都有些说不清了,只点点头,“是啊,她马上就要嫁给我了,怎么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季云初一噎,只能死死攥着拳头。 本来,他回府后还在美滋滋地等着梅宫雪的消息,心中笃定梅宫雪会同意的! 可谁知,等来的却是她即将嫁入护国公府的消息! 怎么会这样?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宇文述淡淡道:“男未婚,女未嫁,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倒是季将军,你早已经一身桃花债了?何必再来招惹她?” 季云初简直都要气疯了,眼中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疯狂,“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在乎她?知不知道我为她付出过多少?你凭什么夺人所爱?” 宇文述微微扬起下巴,讽刺道:“你付出了什么?冷眼旁观吗?还是纠缠不休?她心里明明已经没有你了,你却还是紧紧缠着不放,跟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样!” 季云初听得连牙都要咬碎了,眼底满是怒意,终究是没忍住,重重的一拳打在了他身上。 这一拳挨得结实,宇文述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过他很快就低低笑出声来,“季将军真是厉害,有本事你进宫去找皇上,让陛下收回成命啊?” 季云初垂下眸子,眼底带着一抹绝望。 他自然是不敢进宫的,之前在客隆酒楼闹出的丑闻已经沸沸扬扬,惹了陛下不悦,哪里还敢再去触霉头? 宇文述的眼睛虽然瞎了,但此时也能想象到季云初那副颓败的表情,有些不怀好意的感慨起来。 “你和我家那个作妖的妹妹简直是绝配!对了,等到下次见梅姑娘时,估计你得改口,叫她…大嫂!” 季云初一僵,只是一个称谓而已,却让他真正意识到要失去梅宫雪了! 难道以后他就必须眼睁睁地看着梅宫雪和另一个男人亲密吗? 本以为周赴走了,他便可以重新挽回梅宫雪,可谁知竟是推得更远了! 季云初忽然转身,竟有些狼狈地跑开了。 片刻后,门外的小厮进来,默默地打扫着地上的碎瓷片。 宇文述摇摇晃晃地重新走到桌旁坐下,原本整齐的发丝也有些凌乱了,但他毫不在意,举起剩下的酒瓶又猛地灌了一口。 小厮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公子,还是少喝,毕竟身体要紧!” 宇文述却是自嘲一笑,“酒比药管用!” 小厮有些无奈,正要离去时,宇文述又叫回了他。 “告诉裴远,务必好好准备婚礼等相关事宜,不要亏待了她!” 小厮道了声是,然后再退下。 而另一头,季云初出来后心中怒气未消,一脚踢在了马桩上。 “啪嗒”一声,木桩碎开。 一旁的季岚只能劝道:“主子,现在事已至此,您看开些!” 季云初双眼布满血丝,愤怒地反驳道:“我为什么要看得开?小雪她差一点就可以和我在一起了,现在却落了空,凭什么要我看开?” 季岚跟在他身边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不管不顾地抓狂,便皱眉道:“大丈夫何患无妻?现在局面已定,您真的是该放下了!” 连他都看得出,季云初和梅宫雪已经没有可能了! 再这样下去,痛苦的就只有季云初而已! 可这样宽慰的话却让季云初觉得可笑,“放下?呵呵!” 旁观者说得容易,可只有他自己清楚,要做到有多难。 他不甘心! “可是宇文述毕竟是护国公府的人,又是赐婚!”季岚道。 季云初闻言,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屑。 如今宇文复已经陨命,宇文述也成了废人,嫡系同辈中就只剩下个宇文雅! 忽然,季云初似乎想到了什么,竟鬼使神差地笑了出来。 “哼,不就是护国公府吗?日后还不一定是属于谁的!” 可别忘了,他即将迎娶宇文雅! 只要能和梅宫雪在同一个屋檐下见面,事情就还有转机! … 安国侯府内。 梅长恭得知梅香寒终于肯吃东西了,感到很欣慰,特意又从街上的馆子买了些开胃菜,打算给她送过去。 可当他来到梅花苑,还未推门进去,见了有两个小丫鬟一边打扫院子,一边闲谈。 “…真是受了大小姐的连累,就因为担心她,惹得咱们家小姐都不肯吃饭了,可见咱们小姐对她多上心啊?可她呢?怎么就那么狠心毁了咱家小姐的脸?我看她就是嫉妒,嫉妒咱们小姐能嫁给云初公子!” 梅长恭听得直皱眉,没想到这两个下人敢在背后编排起自己主子来,他正要推门进去训斥,就听另一名小丫鬟继续说着。 “听说陛下赐婚,将大小姐配给了护国公府的宇文将军!” “啊?这么突然吗?” “别说,大小姐也真是有本事,之前不是还和那位刑部的周大人牵扯不清吗?想不到这么快就已经找下家了,也不知这两人是从什么时候就联系上的?外面现在传大小姐是个‘三嫁女’,又克夫,哎呦,那话可难听了!” “天啊,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咱家小姐的声誉?” “还真是挺麻烦的,咱们小姐和季将军的婚事也快到了,好像宇文雅还是平妻?都是护国公府的人,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 “那咱们小姐以后见了大小姐怎么称呼?难不成直接改口叫嫂子?真乱啊!” 之后的话,梅长恭便听不下去了。 他额头青筋直跳,转身便要去找管家,打听一下那两个丫鬟提到的赐婚是不是真的! 梅宫雪居然要嫁给那个宇文述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周赴不是刚死吗? 等梅长恭一走,之前闲聊的那两个小丫鬟便扒在门口瞧了一眼,又赶紧回去告诉了梅香寒。 “小姐,都按照您的吩咐,把那些话说了一遍!” 梅香寒正在喝着滋补的鸡汤,这两天都没吃饱饭,可得好好养着。 “那三哥他有什么反应?” “小姐放心,三爷听到后都没进门,直接气冲冲的离开了,估计是去教训大小姐了!” 梅香寒这才放下心来,然后拉着她们两个的手道:“谢谢你们了,下去歇息!” 两个小丫鬟受宠若惊,行礼后赶紧退下。 梅香寒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才觉得出了口气。 之前因为梅宫雪的那些威胁,害得她好几天都没睡好觉。 对梅香寒而言,没有什么比和季云初的婚事更要紧! 其实,她是想等季云初过来的时候,让两个小丫鬟把那些话说出来。 结果这些日子,季云初竟一眼都没来看过她! 让她很是不安,担心梅宫雪会不会在季云初面前说些什么。 反正不管怎样,她都希望极力的搞烂梅宫雪的名声,让大家见识到梅宫雪的凉薄和不忠贞。 这样的话,即便以后梅宫雪说出些对她不利的事情,可信度也低了很多,不是吗? 第177章 交代后事 梅宫雪从大牢出来后,并没有跟着梅砚君回侯府,而是直接回了鱼肠巷的铺子。 她稍稍松了一口气,正想回去歇歇,然而门口已经站了一位不速之客。 见到来人,她的眼中下意识露出了不耐烦。 梅长恭气冲冲地大步走过来,不管不顾地指着梅宫雪的鼻子骂道: “你之前不是还对那个周赴情深意重、非他不嫁吗?这才过了多久就变心?如今周赴尸骨未寒,你就这么急着找下家,没了男人活不了吗?还是侯府养不起你?” 梅宫雪也不知道他这又是哪根筋搭错了,但显然,皇帝赐婚的事情的消息传得很快。 她身上一阵阵发虚,并不想搭理梅长恭,只想赶紧回去休息一下。 于是便想赶紧回铺子,然后让伙计把他撵走。 却不想,梅长恭上来就拉住了她,“我和你说话呢,你又在这装什么听不见?” 还未等梅宫雪开口,被看就不乐意了,立刻过来重重地拍开了他的手。 “我家小姐刚从大牢里出来,二爷用得着这么恶语伤人吗?” 梅长恭却听得越发恼怒,指着梅宫雪道:“你不过是坐了几天大牢而已,知不知道阿香如何了?她因为担心你都不肯吃饭,整个人饿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梅宫雪气急,本来是不想和这种没脑子的人废话的,但感到很诧异,“那你之前不是一直反对我和周赴在一起的吗?这才过了多久,你怎么也变了?” 梅长恭一向就不喜欢梅宫雪这种说话态度,但又被问得有些别扭。 确实,他之前是看周赴不太顺眼,但自从对方因公殉职后,在他心中的形象便转变了许多。 不夸张地说,他现在对周赴已经有了些敬佩。 所以他对梅宫雪这么快就要另嫁他人的事情感到气愤! “其实我也不是那种迂腐之人,没人说让你像其他闺阁女子一样守贞,未婚夫去世后还可以再找合适的人嘛!” 梅长恭刚开始还尽量耐心地教导梅宫雪,可说着说着便激动起来。 “但…但你这未免也太快了些?周赴才死几天啊?你就寂寞了?这么急着嫁人是不是太薄情了些?” 就连他都替周赴觉得不值! 梅宫雪刚刚还满是不耐的神色,可在听到周赴的名字时一怔。 而这时,从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梅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在场几人都下意识回头看去。 原来说话的是个年轻人,身上穿着一身寻常小厮的衣服,而从衣服上的家徽便能认出,是护国公府的人! 梅宫雪见他明显是在和自己说话,立刻问道:“你是谁?” 那人行了一礼,“我叫裴远,是我家将军派来的!” 与此同时,他身后还跟了几个侍从。 梅长恭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宇文述派来的,忍不住蹙眉问道:“他派你们来干什么?” 可裴远并未理睬他,依旧只是笑着对梅宫雪道:“我家将军说梅姑娘这阵子辛苦了,要好好静养,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只是,刚才远远看见这位公子似乎对姑娘你出言不逊,惹了您不痛快?” “姑娘若是不想搭理某些闲人,只管进去休息,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就好!” 他的态度看似谦卑,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毫不客气。 听得旁边的梅长恭脸色变了又变,立刻吼道:“你算什么东西?我和我妹妹说话,你滚开!” 说着,便要过来拉扯梅宫雪。 梅宫雪皱眉,下意识往后一缩。 不过裴远已经先她一步拦在了梅长恭身前。 梅宫雪扫了一眼对面跟个炮仗一样的梅长恭,又扫了一眼裴远,只轻声说道:“我不想看见他。” 裴远会意,轻轻点头。 梅宫雪这才转身进了店铺。 被看就跟在她身后,悄咪咪地冲裴远嘱咐了一句,“不打死就行!” 梅长恭气得一瞪眼,被看吓得噔噔噔快走几步,也进了屋,“砰”的一声把门合上。 果然,不消片刻,外面就响起了打架的声音。 被看趴在门口向外瞧着,攥紧拳头跟着鼓劲,片刻后才喜滋滋地回来,“小姐,宇文将军还真是心细,估计就是怕您在外面受欺负,才特意派了侍卫过来的!” 然而,梅宫雪的态度只是淡淡的,未置一词。 她的眼睛里一点劫后余生的喜悦都没有,只透着一种迷离和漠然,好像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致。 “小姐是不是累了?要不我扶你上楼休息一下!”被看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梅宫雪机械地点点头,然后转身上了二楼。 被看毕竟服侍过她多年,看得出她心情不好,便主动离开了,想给她留些空间。 房间里立刻静了下来。 梅宫雪就这么坐在桌前,脑子里似乎陷入一种混沌的状态。 她刚刚要做什么来着? 明明想好了的,怎么一下子就忘了? 梅宫雪环视四周,突然看到床底和桌子上摆着几个箱子,那是她之前打包到一半的杂物。 不久前,她是满心期待地打包着行李,憧憬未来。 如今,那个说会一直陪着她的人已经不在了。 梅宫雪有气无力地走过去,将打包好的东西又一件一件地取出来。 也不知怎么回事,她的脑子好像变得迟钝了一样,每拿出一样东西都要思考一下,这个东西原本是放在哪里的来着? 脑子里被一团浓雾罩着,根本无法集中精力。 忽然,她看见一样东西。 一支被珍藏在盒子里的蒲公英! 那是前不久过生辰时,周赴顺手摘给她的玩的。 原本嫩绿饱满的茎已经变得干瘪枯黄,像小绒球一样可爱的种子,也已经失去了蓬松感。 一切,物是人非。 梅宫雪再也忍不住了,泪水突然汹涌而出,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被看就在外面守着,听得清清楚楚,很担心梅宫雪的状态。 可又不想进去打扰,于是便搬了把小凳子守在门口。 就这样,一夜无话。 被看睡得稀里糊涂,当再次睁开眼睛时,发此时天已大亮,便想着去看看梅宫雪起床没有。 然而当她来到门前,却发现房门是开着的。 等走进去后,屋里空无一人。 “小姐?” 被看四处找了找,只看到被子是叠好的。 很快,外面响起脚步声,回来的正是梅宫雪。 被看立刻走上去打量了她一眼,“小姐这是已经洗漱完了?” 梅宫雪点点头:“是啊!” 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又道:“我今天天一亮就醒了,想着也没事,便去厨房做了些葱油饼,味道还不错,特意给你留了,你一会儿别忘了吃!” 梅宫雪的神色如常,整个人看似轻松随意,没有一点的伤心或疲惫。 好像睡了一觉之后,就重新被注入了活力! “小姐,你没事?” 被看惴惴不安地盯着她。 梅宫雪被问得一愣,紧接着笑道:“我很好啊,你怎么会这么问?” 她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浅笑,与昨天那副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可不知为何,被看忽然觉得很不安,“小姐…你…” 梅宫雪立刻转身看她,眼睛里没有半分波澜,“怎么了?” 被看一愣,最后挠挠头道:“没什么!” 她就是觉得自家小姐有些怪怪的。 梅宫雪嘴角微微上扬,“你还没吃早饭?走,下楼尝尝我做的葱花饼,凉了不好吃了!” 被看觉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了,便笑着点点头,跟着她下了楼。 锅里的葱油饼还带着诱人的光泽,一凑到近前,那浓郁的葱香便诱得人流口水! 被看迫不及待地坐下,大口吃起来。 梅宫雪见她吃得这么开心,也满足地跟着笑了笑。 片刻后,她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 “被看,你的脱籍文书已经办下来了,官府处理这些事情时总是很慢,今早才办好。” “另外,我已经想好了,这次嫁去护国公府,你就不用跟着去了,毕竟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如果继续跟着我,只会拖累你!” 被看吃着吃着动作便停下了,口中的葱花饼好像都没那么香了。 可还没等她说什么,梅宫雪又将刚刚从房间拿出的盒子递过来。 “这里面的东西你要收好,原本是我一直攒着给你做嫁妆的,现在你自己先收好,可别乱花啊!” “这里面还有一张房契,等晚些时候我会直接过户到你名下,这个院子咱们之前也去看过,你还记得吗?” “虽然不大,但左邻右舍都是脾气和善的淳朴人家,这样的话,你一个独身的小丫鬟住在那,至少不会受欺负!” 梅宫雪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如今你家里也没有什么亲戚了,连个能照应的人都没有,所以最好还是在胭脂铺里找份活,毕竟是咱们自家铺子,知根知底,你也算有个倚仗!” “或许你还可以去找王师傅他们学习手艺,日后有一计傍身,怎么都不会吃亏的!” 梅宫雪事无巨细地交代着,生怕漏了什么。 被看呆呆地看着她,心里再次生出那种诡异的感觉,“小姐,我怎么感觉你像是交代后事一样?” 第178章 准备杀人工具 梅宫雪一愣,直接笑出声来,“你在瞎想什么啊?赶紧吃饭!” 被看此时已经有些吃不下去了,她打开那个盒子一看,整个人瞬间睁大了眼睛。 “好多钱啊!” 她的脸上逐渐露出一个有些傻气的笑容,还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小姐,这些真的是要给我的吗?” 梅宫雪点头,她戳了戳被看的肉包子脸,“当然,我身边现在也没什么人了,总得把你安顿好?” 被看也不傻,开开心心地将东西收下。 但她很快又垮下了小脸,央求道:“正因为小姐身边没有人了,所以我才更要跟着去护国公府啊?小姐,你就让我跟着去!” 若梅宫雪身边连个可信任的人都没有,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然而梅宫雪的态度却是很坚决,“不行,这件事没得商量,你以后会有你自己的生活,还能一辈子跟着我吗?” 被看小声嘀咕:“一辈子不也挺好的!” 梅宫雪轻叹一声,但语气是罕见的严厉,“之前你一直没脱贱籍,房契也没法过户,等今天下午的时候就去办,你立刻收拾东西准备搬过去住!” 被看震惊:“这么快?小姐,你这不是在撵我吗?” 梅宫雪眸光一沉,“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没得商量。” 被看撅着嘴,不敢再说什么了,继续吃饼。 … 时间过得很快,到了护国公府下聘的日子。 一抬绑着红绸的箱子被搬进来,流水一般,价格不菲啊! 就连阅历丰富的王师傅见了都惊叹! 梅宫雪也一直盯着,但她最关心的不是这些。 终于,由护国公府的管家亲自送过来了千金保孕方! 梅宫雪接到后,手都激动的有些颤抖。 之前为了这颗药花了多少心思? 她吸收了上次的经验教训,特意先去周大夫那验了验真伪,在对方点头确认这是真药后,才长舒了一口气! 之后一点都没敢耽误,又马不停蹄地去了侯府。 自从签下断亲文书后,她还是第一次来! “你确定吗?真的要把这药给我?” 温可的脸色有些苍白,明显这阵子一直喝药顶着。 她当然需要这千金保孕方,但她有些不敢收啊! 毕竟这太贵重了! “放心,嫂子,这药就是送给你的!而且这药可不是直接吃的,还要辅以一些药引才能提高功效!像是嫂子你现在身体较差,就要用一些温和的药引辅助,分次服用!” 梅宫雪一边说着,将周大夫教给她的注意事项,又细细说了一遍。 温可见她一番心意,没有再推辞,这才收下,还特意留了梅宫雪吃饭。 吃饭期间,她一直偷眼打量着梅宫雪的神情。 毕竟梅宫雪之前便郑重地告诉过她,已经和周赴定下了终生。 如今周赴骤然离世,她当然担心梅宫雪会受打击! 然而,整顿饭吃下来,梅宫雪都是笑盈盈的,还说了不少好玩的事,似乎心情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 温可这才放下心来,又试探性地问道:“小雪,等你出嫁那天,打算从侯府出门吗?” 梅宫雪却摇摇头,“我已经和护国公府的人打过招呼,迎亲队伍直接去胭脂铺里接我就好。” 温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觉得那里太过冷清了,大姑娘嫁人怎么能没有娘家送亲呢? 但她也表示理解,“其实也挺好的,清静,正好阿香和你是同一天办喜事,若都在侯府的话,的确有些麻烦呢!” 梅宫雪这才晓得,原来梅香寒竟是和她同一天出嫁吗? 不过无所谓了。 吃完饭后,梅宫雪说自己还有点事,要去库房一趟。 温可特意派了阿莲陪着她去,等人都走后,被看才轻手轻脚地从旁边的屋子里出来。 她来到温可面前,皱眉道:“大夫人,你看小姐她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温可却并不这么觉得,回想梅宫雪刚刚的言行举止,“我觉得小姐很正常啊,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沮丧和低落!” 闻言,被看立刻焦急起来,“可就是因为太正常了,所以才不正常!而且小姐她还不让我跟着陪嫁,多让人担心啊!” 温可被她的话都绕得糊涂了,“正常不好吗?这说明她重新振作起来了啊!” 被看不断叹气,她也说不出来这种感觉。 但温可知道她是真的关心梅宫雪,否则也不用连着两天来找自己了,只能安慰道: “你家小姐既然帮你脱了贱籍,肯定是希望你以后的日子能过得更好,而且就她那个脾气,既然决定不让你跟着去护国公府,那谁劝也没用了!” “不过你放心,等成亲时,我会挑几个机灵能干的丫鬟当作陪嫁,和她一起去的!” 被看无奈地点点头,“那好,多谢大夫人了。” 另一边,梅宫雪跟着阿莲去了库房。 此时侯府的库房门大开着,人来人往的。 管家正指挥着下人们清点物品,毕竟府里的两位小姐都要出嫁了,得把嫁妆单子好好整理一番。 毕竟这也是侯府的面子,可不能丢了人。 梅宫雪正要抬脚进去时,却听到里面传出熟悉的声音,尖锐中又带着浓浓的挑剔和不满。 “…大小姐她不是已经和咱们断亲了吗?当时闹得那么大,还写了什么断亲书,怎么现在到了捞好处的时候,她又不断亲了?这嫁妆单子上的东西比我家小姐还多出不少呢,同样是侯府的女儿,凭什么厚此薄彼啊?” 是小娥! 一旁的阿莲脸色有些尴尬,然而梅宫雪却像是没听到一样,毫不在意地迈步走了进去。 管家正在和小娥说着什么,结果一抬头见梅宫雪来了,连忙过来行礼,“大小姐来了!” 小娥面色一白,也赶紧过来行礼,“见过大小姐,刚刚是奴婢失言,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计较!” 库房是密闭的空间,特别拢音,刚刚那些不敬的话肯定是被听见了。 然而,梅宫雪连看都没看小娥一眼,面容冷淡地从她身旁穿过,开始寻找自己要的东西。 管家这才擦擦额头上的汗,幸好大小姐没发火! 然而小娥却是撇撇嘴,还在不知好歹地小声嘟囔着,“装什么清高?” 真清高的话,就不会回来讨要什么嫁妆了! 她面上露出了愤愤不平的神色,扭头就走,一看就是回梅花苑告状去了。 至于梅宫雪,她缓步来到一个架子前。 那里放置的可不是珍珠玛瑙、钗环首饰,而是兵器架! 厚实的架子有着精心雕刻的纹路,共分为三层,每层都摆放着不同的兵器,冷峻又威严。 梅宫雪抬手轻轻抚过爹爹曾经用过的长戟,最后俯身来到了最后一排,亲手取出了爹爹用来防身的七星匕首! 即便多年未曾使用,但刀刃上仍是闪烁着幽冷的光。 狭窄而修长的刀刃,映射出了梅宫雪眼底那一闪而逝的杀意! 第179章 聘礼和嫁妆 另一头,梅花苑, 小娥回来后,便将嫁妆的事告诉了梅香寒。 梅香寒自然是心生不满,凭什么? 凭什么梅宫雪的嫁妆比她还多? 于是,她便和梅砚君抱怨了起来,“二哥,其实我也不是非要和姐姐攀比的,但你也知道,成亲是终身大事,而且到时宇文雅也在,若她的嫁妆比我多,那我这个正妻嫁去季府后要如何服众?” 梅香寒哭得眼睛都肿了,语气里难免多了几分埋怨。 两份嫁妆单子就摆在桌旁,梅宫雪的那份儿比她长了一大截。 哥哥们一向偏爱她,可这次是怎么了? 梅砚君虽微微皱眉,但神色平静,显然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阿香,你之前不是还因为小雪替你坐牢的事,而感到自责吗?如今不过是嫁妆少了些,就开始这般计较了?” 这不是很矛盾吗? “我…”梅香寒心虚地垂下眼眸,眨了眨大眼睛,语气里立刻多了委屈,“我就是觉得你们偏心嘛!给姐姐拿了那么多,而且咱们侯府有那么多闲钱吗?难道大哥也同意?” 梅砚君有些不悦,觉得梅香寒越来越没有以前懂事了! 就算是侯府的瞎子也能看出,他们兄弟几人更偏心梅香寒? 也就是这次在嫁妆上,多给梅宫雪添了些。 他再开口时,语气便严厉了些,“的确,有一部分是我出的,毕竟之前是我愧对小雪!至于大哥那边,也特意给小雪添了一部分,哪怕是冲着千金保孕方,这样做也是应该的!” 梅香寒诧异抬头,“什么是千金保孕方?” 梅砚君希望她能在这件事上多些体谅,所以认真解释道:“千金保孕方是护国公府家传的保胎奇药,每一代的子孙都用来给未来媳妇做聘礼,珍贵异常!” “小雪却把她的那颗直接给了嫂子,女人生孩子本就不易,和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没区别,小雪她是一点都没藏私心啊!” “大哥在得知后,特意多给小雪的嫁妆里添了一些,所以这件事你就别再计较了!” 梅香寒听完后眨眨眼,轻哼一声,转过身去,明显还在赌气。 梅砚君轻叹一声,只得劝道:“阿香,你也该成熟些了,眼瞅着就要出嫁了,到时可不能像在家里一样任性,而且那个宇文雅绝不是个好相处的!” 可梅香寒却有些傲娇的道:“她有什么可怕的?如今我才是正妻,她不过一个平妻而已,敢怎样?对我自然是要恭敬!而且,云初哥哥也会护着我的!” 见她将事情想得这样简单,梅砚君扶额。 “算了,你自己多注意!但要记住,嫁过去后尽量不要招惹宇文雅,她身后可是护国公府,哪怕是季云初都得忌惮三分!” 然而这些事情,梅香寒根本没有用心听,反而眼神逐渐飘忽,眼珠乱转。 明显是心思都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梅砚君很是无奈地摆摆手,“罢了,待嫁期间你千万不要到处乱跑,免得再惹出什么祸事来,记住了吗?” 梅香寒这才点点头。 等梅砚君离开后,她静静地端起茶抿了一口,心里有些沮丧。 看来梅宫雪的嫁妆之所以比她多,是因为大哥和二哥各自添了一部分。 她只能认了,不然怎么办呢? 不过,她现在却是惦记上了另一样东西。 梅香寒放下茶杯,抬手轻轻抚过自己的小腹。 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很快,季云初就会成为这孩子的父亲! 其实她心里也是有些害怕宇文雅的,但就因为腹中这个孩子,她觉得自己有了底气! 等嫁到季府后,季云初的第一个孩子,定是她生下的! 到时,云初哥哥一定很高兴! 气死那个宇文雅! 只是,梅香寒有点担心。 这个孩子刚怀上时,怕太过引人注目,所以没敢喝安胎药。 再加上这两天绝食,虽说一直暗中偷吃,但多少会影响到腹中的孩子! 万一因为自己的疏忽,导致孩子不能平安降生可怎么办? 所以,当梅砚君提到千金保孕方的时候,她心头一震。 这样安胎的好药,若是自己吃了,一定会对孩子有所益处! 正好,小娥这时从外面进来,“小姐,今天晚饭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梅香寒莞尔一笑,直接起身,“好久没去看嫂子了,走,晚饭去她那吃!” … 梅宫雪回到胭脂铺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刚一进门,掌柜便一脸为难地走过来,“东家,你快去库房里看看!” 梅宫雪微愣,跟着他来到了库房,看到眼前的一幕也有些震惊。 就见原本还算宽敞的房间,如今被聘礼塞得满满当当。 她随手掀开了一个箱盖,里面的金银珠宝便琳琅满目。 “东家,护国公府的人说等下还会有一批送来,而且还为您准备了嫁衣!”掌柜颇有些无奈的道。 有钱,但屋子里放不下了! 还真是幸福的苦恼啊! 梅宫雪一时也有些懵,这聘礼未免太夸张了? 好在救星来了。 “小姐!”被看跑跑跳跳的上了楼,身后还带了几个嬷嬷,“这是大夫人让我带回来的,说怕您一个姑娘家,不懂婚礼上的一些习俗和规定,过来帮忙的!” 梅宫雪这才松了一口气,到底是嫂子想得周全,她忙冲几位嬷嬷打了招呼。 等看到库房里的嫁妆后,几位嬷嬷也是吃惊非常。 当很快便分工明确地处理各项事务,有的将东西登记入册,有的领了银子去街上采买。 还有两位留下来,教导梅宫雪婚礼时的流程和相应礼节。 一个时辰后,梅宫雪的肩膀都有些酸了。 正好这时,裴远带着最后一批聘礼送过来,他身边还带着两个裁缝。 “梅姑娘,我家公子特别定制的喜服已经带来了,您试穿之后若有不合身的地方,立刻就可以改!” 被看欢欢喜喜地接过。 身后的嬷嬷立刻上前,和护国公府的人对了一下婚礼当天的时间以及相关宴客名单。 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伙计们也都忙碌起来,铺子里立刻洋溢着喜庆的氛围。 裴远还特别给每个人包了红包,算是“加班费”了! 被看更是忙前忙后,迫不及待地拉着梅宫雪回了房间,“小姐,刚刚宇文将军送来的那套婚服,我看了一眼就感觉好漂亮啊!您试一试,如有不合身的地方赶紧改一下,毕竟婚期很快就到,还有很多事要准备呢!” 其实像婚服这种隆重的礼服,女子在闺阁时便早早准备了。 梅宫雪当然也有,只不过三年前的时候,已经穿过了。 温可这次虽然也为她准备了,但毕竟时间仓促,也难得宇文述考虑得这么细致! 梅宫雪似乎兴致不高,可思索片刻后,还是点了头。 被看服侍着她穿上那一身嫁衣,红得鲜艳,如同一团火焰,浓烈而炽热。 上面还用金线绣着精美的图案,华丽非凡! 特别是凤冠,还镶嵌着数十颗光泽柔和的南海珍珠! 被看特意站的远些打量一番,不禁赞叹:“这也太合适了,根本就不用改!” 这么说着,她的眼睛都有些湿润了,然后又赶紧过来替梅宫雪整理裙摆。 反正不管是嫁衣还是嫁妆,一定是力压梅香寒的! 见她这么开心,梅宫雪也笑了,但很快便将红衣褪下,重新来到楼下后对裴远道:“嫁衣很合身,多谢了!” 裴远恭敬行礼,“既如此,那便不打扰梅姑娘了!” 他正要转身离去,梅宫雪却又叫住了他,问道:“宇文述的眼睛怎么样了?真的…看不见了吗?” 裴远还以为梅宫雪是关心自家公子,温声道:“暂时是看不见了,相信以后还是有机会复明的,姑娘就不用担心了!” 梅宫雪点点头,神色晦暗不明,“那就好…” 第180章 血色婚礼 一个月后。 冰雪基本消融,路边的柳树都抽出了嫩芽。 这样的季节就是风比较大,胭脂铺旁的幌子都被风扯得东倒西歪。 天都没等亮,被看便将梅宫雪从床上拉了起来。 “小姐快醒醒,等下还要梳妆呢,可别误了吉时!” 于是,梅宫雪便迷迷糊糊地被拖着起床,开始洗漱。 然后,几个嬷嬷将她团团围起来,在脸上各种涂涂画画。 梅宫雪偶尔打个哈气,连眼睛都睁不开,幸好这些事情不用她自己动手。 她刚上完妆,温可便带着人来了。 “嫂子?你不是应该留在侯府吗?”梅宫雪震惊道。 自己从名义上已经和侯府断亲了,而今天也是梅香寒的婚礼,温可身为主母,应该留在侯府主持婚事才对啊! “放心,侯府那边有你二哥,今天也是你大喜的日子,我不过来送你怎么放心?”温可笑着道。 梅宫雪很感动,知道嫂子是怕自己从胭脂铺出嫁太过冷清了。 喜服是由温可亲手替梅宫雪穿上的,然后又带着她来到镜子旁照了照。 只见镜中的女子乌发如云,眉如远黛,娇艳得好似桃花。 温可笑着点点头,“看来宇文将军对你也是很上心的,这婚服简直是为你而设计的!” 她说着,声音也染了哭腔。 梅宫雪赶紧转身安慰她,“嫂子别哭,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呢!” 温可连忙擦了擦眼泪,“是啊,明明是大喜的日子!” 不过,紧接着她便有些吃惊了,“小雪,这才多久,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梅宫雪今天身着盛装,脸色被妆都遮住了。 直到此刻温可才发现,一个月前还合身的婚服,此时竟有些宽松了。 梅宫雪笑着摇摇头,“春天嘛,胃口不太好!” 温可蹙眉,想了想还是嘱咐道:“等你嫁去护国公府,一定要小心些,他们家可和咱们侯府不一样,听说后院乱得很!” 安国侯府虽然现在实力大不如从前,但却有一个优点。 男子从不纳妾! 从老侯爷开始就是这样了,侯夫人在生下双胞胎女儿后不久,便病逝了。 可老侯爷对亡妻念念不忘,不肯再续弦,只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几个孩子身上。 否则,也不会连练字这等小事,都是老侯爷亲自开蒙! 梅鹤鸣也一样,按理说他已经承袭了爵位,只有诞下子嗣才能继续往下传。 而温可这些年一直无所出,梅鹤鸣也从来没说过要纳妾。 最关键的是,这件事整个侯府都觉得是应该的! 从来没有人因为这事指责过温可,更没有一人在背地里劝梅鹤鸣,让他纳妾室传宗接代! 就连梅宫雪从小最多就是和哥哥们拌拌嘴,她可从来不曾见识过那些后宅女人间的恶劣手段! 所以温可才担心,怕梅宫雪应付不了! 毕竟她小时候就经历过,什么打胎、偷情、有时买来的小妾就那么莫名其妙的死了! 梅宫雪一笑,“放心,嫂子,我能应付的。” 见她似乎没怎么听进去,温可还想再叮嘱几句。 梅宫雪便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嫂子,千金保孕方你吃下了吗?效果感觉怎么样?” 旁边阿莲的动作一顿,紧接着脸色一黑,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温可却立刻道:“当然吃了,效果很好!” 然后若无其事地开始替梅宫雪带凤冠。 见状,阿莲只能低下头,抿唇不语。 梅宫雪今天的心本就不静,再加上起得太早,脑子里还晕晕乎乎的,根本没注意到这异样。 而且,迎亲的队伍也很快就到了。 锣鼓声响起,楼下有人开始放鞭炮。 队伍浩浩荡荡的,立刻吸引了不少街两旁的百姓。 高头大马上,新郎官穿着一袭大红礼服,身姿挺拔。 虽然用红绸遮着双眼,但依旧能看出他那高挺的鼻梁,坚毅的下颌线,浑身带着一股怎么都泯灭不了的英气。 百姓们瞧着,不由得窃窃私语。 “有次宇文将军打胜仗归来,我正好在城门处见过了,真是天之骄子啊!” “可惜,如今眼睛瞎了,这新娘子嫁过去后,一天天的也得伺候他!” “毕竟新娘子已经是二婚的人了,就是搭伙过日子,谁也别挑谁!” 这些话自然是落入了梅宫雪耳中,她是怎么不在意。 只是,临出门前,她看了一眼马上的男子。 不由得感慨,长得好像周赴啊! 但远没有周赴那样随性、不羁! 她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缓缓盖上了盖头。 就这样,她跟着喜婆上了花轿。 锣鼓声很大,队伍就这么热热闹闹地往护国公府方向走去。 看热闹的百姓都还没来得及散去,就看到了后面的嫁妆,简直都惊呆了。 有各种锦缎被褥一层层地罗放在一起,有成双成对的精美瓷器系着红绸,还有些大件的多宝格屏风等… 前头的队伍眼看都要出街口了,后面的嫁妆箱子居然还没抬完! 这样隆重的嫁妆,看得众人羡慕不已。 然而走着走着,前方却忽然停了。 梅宫雪一愣,立刻掀起一角轿帘向外看去,“出什么事了?” 被看在低声道:“真是好巧,和二小姐送亲的队伍碰上了!” 梅宫雪并不意外,毕竟吉时有限。 她下意识往前方扫了一眼,原来正好是一个十字路口,队伍才撞上。 季云初同样坐在马上,腰细腿长,特别是腰带上还镶了一块玉石,阳光一照,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只是,他脸上却是一副严肃又冷漠的表情,和喜庆的装扮形成了鲜明对比。 梅宫雪暗骂一声晦气,立刻放下了轿帘。 虽然只是一瞬,但季云初还是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她。 眉眼如画,朱唇嫣红,整个人的气质艳而不妖,反而显得娴静高贵。 就是眉心微微蹙着,好像是藏了无尽心事。 季云初都看得愣住了,她穿上嫁衣的样子,就如同自己想象中那般,好像在梦里见过无数次。 然而当这样美丽的她来到面前时,却是属于另一个人! 季云初眼神一暗,整个人都拢上了一层阴霾,就连手中的缰绳几乎都要被他勒进掌心了。 梅香寒也看到了。 两个队伍之所以能相遇,就是因为这条路是往护国公府方向去的必经之路。 按理说,梅香寒是正妻,宇文雅只是平妻,两人的婚礼应该是错开的。 可不知为何,季云初竟是在同一天将两人都娶了。 就好像是…怕麻烦一样! 这些梅香寒都忍了,但刚刚那一眼,她看见了同样出嫁的梅宫雪! 一身嫁衣的梅宫雪是那样的美丽! 梅香寒瞬间便落下泪来,明明是孪生姐妹,她今天本也应该是这样美丽的! 可,她的脸已经毁了! 不仅如此,梅宫雪身后还有那一眼都看不到头的嫁妆,怎么会这么多? 如今双方相遇,众目睽睽之下,自己的嫁妆明显比梅宫雪少了许多,这不是故意让人看笑话吗? 梅香寒透过虚空,看向梅宫雪所在的方向,眼中满是怨毒和憎恶。 怎么可以这样? 那样好看的一张脸原本是属于她的,那些嫁妆也应该是属于她。 可现在,她连自己的夫君,都要和另外一个女人分享! 为什么? 她哪里比不过梅宫雪呢? 就这样,双方的队伍都向着护国公府的方向而去。 而那对比强烈的嫁妆队伍,果然被百姓们好一番议论。 好在,季云初接上宇文雅后,便离开了。 梅宫雪下了轿子,感觉手中被塞了一条红绸,而红绸的另一端正被另一个人牵着。 透过红彤彤的盖头,梅宫雪看到了那个人的身影。 她知道那是宇文述,心中顿时紧张起来,另一只手缓缓伸向袖中。 这护国公府她是来过的,前方有一条比较窄的游廊。 门口的人虽多,但到了较窄的地方,大家自动落后一步。 梅宫雪悄无声息地靠近身旁之人,另一只手握紧了袖中那把寒光凛冽的七星匕首。 她屏住呼吸,趁着拐弯的时候,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中匕首顺势朝他胸口刺去。 “噗”的一声! 那人身子一僵,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梅宫雪眼中闪过冷酷和决然,正要继续往里推一把时,手腕却被那人紧紧攥住。 耳边同时传来宇文述沙哑的声音,“嘘,别出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然后,他竟用宽大的衣袖遮住了梅宫雪手上的刀。 梅宫雪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又低头看向了他身上的伤口。 温热的鲜血正顺着匕首流出,已经和红色的喜服融为了一体! 他就这么仿佛无事地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第181章 第三个铃铛 梅宫雪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宇文述! 周赴就是死在了他手上,自己怎么可能嫁给他? 她要的是亲手杀了他! 若不是为了千金保孕方,她根本不会等到现在。 反正后事已经安排好了,哪怕今天要给宇文述陪葬,她都无惧! 但此刻,梅宫雪看着宇文述身上正不断流血的伤口,整个人有些发懵。 他不痛吗? 他都被自己刺了一刀,不应该立刻跳开,然后让人来抓自己吗? 反正,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啊! 梅宫雪僵硬地跟随着他的脚步向前走去。 周围的锣鼓声震天,宾客们打趣起哄的声音也是此起彼伏,然而落在梅宫雪耳中都好像隔着一层纱。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拜了天的,只是跟随着手中的红绸下意识走着。 最后,梅宫雪被人扶着坐在了床上,很快关门声响起,外界的杂乱声终于消失! 梅宫雪猛地一把掀开盖头,而宇文述正坐在她对面,手中不知从哪找出的绷带,正在给伤口做着简单的包扎。 “你知不知道刚才的事情若是被人发现,你会死的!” 他的声音冷硬,但却并不是动怒,反而像是带着一丝关切。 梅宫雪死死盯着他,“为什么这样做?” 她当然知道自己刚才的做法到底有多危险! 大婚现场那么多人都在,宇文述被新娘子刺伤,只要他大喊一声,自己肯定会被一拥而上的侍卫捉住。 但他并没有,反而在帮自己遮掩! 宇文述到底是战场上历练多年的人,熟练地包扎着,却迟迟没有回答问题。 梅宫雪索性挑明,“周赴,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宇文述明白,这就是自己今天中了一刀的原因,但他似乎并不意外。 毕竟那天在大牢时,他就已经察觉到了梅宫雪身上的杀气。 宇文述似乎正想回答,但紧接着面色一变,发现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梅宫雪。 “你在刀上下了毒?” 梅宫雪默认。 她当然知道自己正面刺杀绝对不是对手,所以便提前准备好了武器。 七星匕首上一共有着七个孔洞,专门用来填药的。 她用毒药将那匕首喂了整整一个月,只要被七星匕首刺中,毒气便会慢慢侵蚀五脏六腑。 梅宫雪可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 只是没想到,她都已经要将事情做到这个地步了,宇文述还能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 “周赴到底是怎么死的?”梅宫雪逐渐失去了耐心,她现在满脑子就剩下这个问题。 宇文述眼神一暗,斟酌片刻才缓缓开口,“周大人的确是死在了我手上!当时匪徒偷袭,我带着增援赶到时,那些匪徒已经带着炸药爬上了水坝。” “周大人当时正在水坝上和那些人缠斗,我本来也想上去帮忙的,但这双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只能留在原地。” “后来有人要在背后偷袭周大人,我是想帮忙,才射出那一剑,结果…却误杀了周大人!” 想了想,他还是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若是蓄意害周大人,他又怎么会将消痕膏留下,让我转交给你呢?” 梅宫雪思忖片刻,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再次质问:“那软甲呢?” 软甲是她亲手送给周赴的,就是希望能保他平安,若他穿着软甲便不会中的那一箭。 可当梅宫雪赶到时,软甲竟是穿在了宇文述身上,这才是她最不能理解的地方! “软甲的确是周大人交给我的,当时情况紧急,只有我们两个人守在水坝口,而我身上又受了伤,他这才将软甲交给我防身!”宇文述回忆道。 他的神情露出痛苦之色,更多的是对自己的自责,若这双眼睛没瞎,那便不会成为累赘! 梅宫雪一直静静听着,什么都没说。 但宇文述才说了这么几句话,脸色便已变得极为苍白,刚才那一刀便已留了不少血,此时嘴唇都显现出一种青紫色。 但他还是勉强站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摸出了一个信封,放到了桌上。 “这是之前答应给你的合离书,我已经签过字、盖了章,若你不愿意留在护国公府,随时可以走!” 说罢,他竟就这么转身离开了。 梅宫雪琢磨着刚刚那些话,也不知是有几分真、几分假,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桌上的那封和离书上。 宇文述独自走出婚房,心中五味杂陈。 可院中却是张灯结彩,红色的喜绸挂满了每个角落,宾客们欢声笑语不断传来。 远处的堂叔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宇文述这小浑蛋如今都成家立业了,总感觉还是当初那个军营里到处乱跑的娃娃!” 还有同族的弟弟也在调笑他,“述哥放心,今天不会多给你灌酒的,否则未来嫂子该埋怨我们了!” “就是啊,宇文将军今晚还要洞房花烛,到时候可得好好表现!” 一个武将的话糙了些,立刻被其他兄弟拖下去,嬉皮笑脸地一顿收拾。 宇文述倒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笑着。 还有一群同族的小辈儿在人群中穿梭,互相讨要喜糖。 “咦?房间里怎么好像有哭声?” “不可能,大喜的日子,新娘子怎么会哭?” 宇文述听到后嘴角的笑一僵,想了想,立刻侧头对裴远吩咐道:“拿挂鞭炮来。” 裴远还不明所以,“将军,难道要在院子里放吗?” 宇文述面色微沉,“叫你去就去!” 裴远没办法,只得听令,拿了一挂鞭炮在喜房的门口放了起来。 鞭炮被点燃后,院子里立刻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原本就欢乐的气氛这下更热闹了。 成功地掩盖住了屋中的异响。 宇文述回头望向了梅宫雪所在的方向,这下不会有人去打扰她了! 她要想哭,便好好哭一场! 屋中,梅宫雪将自己整个人都缩成一团,用手抱着双腿,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一些慰藉。 或许是屋外的鞭炮声太响了,她并没有听到“叮铃~”的一声。 也没有发现,平安符上的第三个铃铛响了! 第182章 完璧之身 第二天清晨。 红烛燃了一夜,梅宫雪也坐在桌前想了一夜,反复思索着宇文述说的那些话。 其实,心里已经多了几分信任。 没过多久,宇文述便进来了。 此时,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甚至有了一丝灰败。 昨晚连着服用了好几颗不同功效的解毒单,也只是勉强压制了毒性。 “解药在桌上。”梅宫雪一边说着,一边坐到了梳妆台前。 宇文述赶紧走过去将药拿起,然后一口吞下,缓了好半天才觉得压在心口的沉重感消失,呼吸慢慢平顺。 梅宫雪则是坐镜前,端详了自己片刻,然后将头顶那些繁琐的钗环一件件卸下。 之后,她又打了盆清水,将脸上的妆尽数洗去。 一头长发也缓缓盘起,最后从怀中取出了那支珍藏许久的蝴蝶簪子,小心翼翼地插在发间,再无其他。 无始至终,她都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而宇文述就坐在她身后,静静听见梅宫雪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好像当他不存在一样。 宇文述抿唇,虽然自己是个瞎子,但总不能她也瞎? 当梅宫雪再次从他身旁经过时,终于是忍无可忍,一把抓住了梅宫雪的手腕。 “放手!”梅宫雪声音冷漠。 宇文述感受到了她语气里的疏离,但手却没有松开,“梅姑娘,我知道你心里怨我,这也无可厚非,连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不过,我还是想和你说,即便打算离开,最好也等上一段时间,毕竟咱们是得了陛下的赐婚,若第二天你就拿着和离书离开的话,那不是妥妥的欺君吗?” “二年…呃,不,一年…或者半年也行,哪怕只是一个月!” 也不知为何,宇文述的声音里似乎透着些小心翼翼。 他只是希望能和梅宫雪相处一阵子,不奢求其他,更不敢贪心。 至少在她离开后,还能留下一份回忆! 梅宫雪正想说些什么,可当视线看到那张和周赴有着六、七分相似的脸时,下意识一怔,然后赶紧移开视线。 声音也已经恢复了平静,“我知道你带兵前去水坝都是为了帮周赴,他当时应该也是感激你的,否则不会将软甲给你!” 梅宫雪的确是怨他,但更多的其实是怨自己。 周赴若不是答应了她要离开京都,也不会和宁王立下生死状,更不会去督建河坝! 若不是为了成全自己,周赴怎么会卷进麻烦? 他可能现在还留在刑部,平平安安地过着他的悠闲日子! 说到底,梅宫雪自己可是那个祸首。 她有什么资格去怪其他人? 只是,这些话她只能留在心里,无人可倾诉。 梅宫雪深吸一口气,坐在了宇文述身旁,“我谢谢你救了我侄子,而且我也不会白要你的千金保孕方。” 她之前几乎走遍了京都内大小医馆,很清楚那种药有多珍贵! “我之前流落民间时,是在一间药铺里长大的,我师兄他们最擅长眼疾,或许可以帮帮你。” “若一年之后,你的眼睛还是没有起色,到时我会自行离开的。” 宇文述微微侧耳,“一年吗?好,那就这么定了!” 一年的时间对他来说,足够了! 他似乎想要安慰梅宫雪,“梅姑娘,以后的日子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梅宫雪却苦笑着摇摇头,她已经不敢这样奢求了。 因为每次当她以为可以幸福的时候,最后都会变成自己的痴心妄想。 “放心,宇文将军,在这一年期间,我会尽到一个做妻子的责任!”梅宫雪道。 宇文述微微点头,可神色忽然一变,甩头看向门口,“谁?谁在外面偷听?” 梅宫雪也是一愣。 宇文述的身法很快,她只觉眼前一花。 下一瞬,宇文述的人已经到了门口,一把拉开房门。 等看到门外的人后,梅宫雪皱眉,“季云初?你怎么会在这?” 季云初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然后看向了屋中。 宇文述立刻侧身,好巧不巧地挡住了他的视线,语气明显带着不悦,“季将军,你还没有回答问题。” 然而季云初一点心虚都没有,反而义正言辞道:“这都已经什么时辰了?你们怎么还没去前院请安?我只是过来催你们,快点!别让岳父岳母久等了!” 宇文述明知道他在倒打一耙,可又无法反驳,于是转头对梅宫雪叮嘱道:“我先去前厅了,你不用着急,吃完早饭再过去就行!” 说完,便“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同时也隔绝了季云初不断看向梅宫雪的火热视线。 等走得远些了,宇文述才一把攥住季云初的衣襟,寒声道:“你到底要纠缠她到什么时候?” 季云初此时没了之前的那股幽怨和愤怒,反而嘴角微勾,在他耳边轻声道:“一年是吗?我听到了哦!” 想来,昨晚梅宫雪和宇文述之间根本就没有夫妻之实! 而梅宫雪之所以答应这门婚事,原来也只是为了千金保孕方! 梅宫雪果然不是那种会轻易变心的人,他和她还是有可能的! 只要一年,梅宫雪就会离开这里。 想到这,季云初挥开宇文述的手,笑容开朗地离开,“才三百多天而已,很快就会过去!” 然而,宇文述摇摇头。 季云初啊,你的脑子每次遇到梅宫雪时,怎么就变得这么不灵光了? 即便一年之后,她离开,也绝对不会回到季云初身边的! … 半个时辰后,梅宫雪来到了前厅。 没想到宇文述就站在门口,明显是在等她。 她看了看对方的脸色和身上的伤,“让将军久等了,我们进去!” 宇文述微微颔首,“一起。” 梅宫雪怕他被门槛绊到,下意识伸手去扶他。 宇文述一愣,顺势将手搭在了她手上。 他们进来的时候明显有些晚了,护国公和护国公夫人,还有季云初带着梅香寒、宇文雅,都已经到了。 “你们怎么才来?”宇文雅忍不住责备了一句。 护国公府毕竟是她的家,她当然显得很轻松。 反倒是身为正妻的梅香寒,哪怕坐在季云初身旁,也很是放不开。 季云初的脸色本来还算挺好的,可当目光触及到梅宫雪扶着宇文述的手时,立刻就冷了下去,轻哼一声。 梅宫雪此刻可懒得搭理他,更多的是看向了护国公夫妇。 “给父亲、母亲请安!” 宇文述带着她跪地行礼,又每人敬了一杯茶。 护国公在接过宇文述的茶时,笑着点点头,可在看到梅宫雪时面色便沉了下来。 身为一个父亲,他不可能接受一个杀了自己小儿子的儿媳妇! 当初,宇文述和他提到这门婚事的时候,他便坚决不同意。 奈何陛下准了! 而且,自从宇文述眼睛失明后,整个人就变得很孤僻。 也难得他遇到一个可心的人,所以护国公还是希望这小两口能好好处相处的。 毕竟自己只剩这一个儿子了,还指望着这夫妻俩能早日生个孩子呢! 于是,护国公勉强冲梅宫雪点点头,然后还送了一份礼物。 梅宫雪将他纠结的神色收入眼底,其实也能理解。 不过,让梅宫雪惊讶的是护国公夫人! 没有哪个母亲会轻易对自己儿子的死释怀的,上次见面时,护国公夫人就给了她一个耳光。 而且,宇文述并不是她亲生的! 然而这次见面,护国公夫人竟是满面笑意,在接过梅宫雪递来的茶时,还慈祥地拉着她的手,问她住得适不适应。 梅宫雪稍稍松了一口气,以为对方不计前嫌。 宇文述拉着她起身,然后在一旁落座。 紧接着,便是季云初带着宇文雅、梅香寒,三人一起跪了下去。 “今日本应是携新妇给我的父母敬茶的,奈何我父母都不在了,以后,二老便是我唯一的长辈,我定会好好孝顺!” 季云初说完,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护国公夫妇听得很高兴,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宇文雅自然也高兴。 只有梅香寒,她很不自在,实在没想到,新婚的第一个早上居然还要到护国公府来请安,这算怎么回事啊? 云初哥哥又不是入赘! 她委屈的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一副可怜兮兮、惹人怜爱的样子。 可她刚出了一点动静,季云初便立刻瞪她一眼,“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难道嫁我还委屈你了?” 梅香寒一惊,连忙收起眼泪,也跟着乖乖磕了三个响头。 梅宫雪将这一幕看得清楚,忍不住心里偷笑,看来梅香寒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只见护国公夫人笑眯眯地转过头来,“小雪啊,昨晚是你和述儿的洞房花烛夜,丝帕带来了吗?让母亲验一验!” 梅宫雪顿时面色大窘。 虽说婆婆通常在新婚的第二天早上验收丝帕,但那都是私下,哪有当着这么多人面问的道理? 这分明是羞辱! 梅宫雪看向护国公夫人,对方依旧是那副笑盈盈的样子,但眼底划过一丝怨毒,然后又不阴不阳地道: “你也别怪娘多疑,毕竟你是二婚嘛,虽然之前嫁的是太监,但谁知道你还是不是完璧之身啊?” 第183章 七霞戏院的秘密 四周的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梅宫雪立马感觉有数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大多数都在等着瞧好戏的样子。 护国公微微皱眉,觉得自己夫人樊氏做得有些过了,但一想到宇文复是死在了梅宫雪手中,他又觉得活该,终究没说什么。 梅宫雪昨天的时候,还想着和宇文述鱼死网破呢,根本就忘了准备这些事! 她心思百转,正想着要怎么应付这个问题时,身旁的宇文述却率先开了口。 “不用验了,我不行!” 所有人都是一愣,就连护国公都下意识开口:“述儿,你说什么?” 宇文述语气温和,仿佛在说一件小事,“我说我不举、阳痿、雄风不振,所以不用验丝帕了,这回能听懂了?” 众人的表情在这一刻,简直是精彩纷呈! 护国公听得一惊,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在胡说什么?” 自己可就这一个儿子了,还要靠着他传宗接代呢,怎么可能不举? 就连梅宫雪也偷偷地看向了宇文述。 谁料他依旧一脸坦然,丝毫不避讳在场这么多人,“孩儿之前在战场上时便受了伤,身子一直虚得很,昨晚其实也想圆房的,奈何有心无力,还请父亲见谅!” 一个男人能当众说出自己“不行”这种话,便等于将脸面全都丢掉了。 护国公纵然震惊,但也只能就此作罢,“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为父过后多给你找几个大夫,调养一下身体就是,一定…一定可以的!” 说完,他下意识瞪了樊氏一眼。 意思是赖她若不当众问这一嘴的话,宇文述用得着被迫说出这种事来吗?这也是家丑啊! 护国公夫人面色讪讪,可心里大大的不服气,刚刚自己问的时候他不也没拦着吗? 现在出了问题反而怪自己了! 见此,梅宫雪终于是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她知道,宇文述是为了维护她才这么说的。 然而敬茶还未结束,身为小辈的几人给护国公夫妇敬过了。 该宇文雅几人给宇文述和梅宫雪敬茶了,毕竟长幼有序! 这回,可是到了梅宫雪最喜闻乐见的环节,她下意识看向了一旁的季云初和梅香寒。 就见季云初脸色阴沉,明显是不乐意的,但他既然已经决定讨好护国公,那自然是要当着二老的面好好表现。 好在同辈不需要跪,他一咬牙,低着头将茶递了出去,“兄长,请喝茶!” 梅宫雪微微挑眉,都不肯叫自己一声“大嫂”吗?小气! 但她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于是稍稍清了一下嗓子,端出一副长嫂的气势,开口便教训道: “妹夫,以后你们夫妻三人也要彼此尊重、互相体谅,不管是阿香还是小雅,她们都是我的妹妹,你可不能欺负了她们,否则我这个做嫂嫂的绝对不会轻饶了你!” 季云初脸色一僵,端着茶的手都气得有些发抖,但还是下意识看了一眼护国公夫妇的脸色,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梅宫雪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接过茶一口饮下。 之后,又轮到了梅香寒和宇文雅,两人一起走到宇文述和梅宫雪面前。 梅香寒毕竟是正妻,按理说应该是她在前。 可正当她要开口时,觉得身旁的人好像绊了她一脚,一碗滚烫的茶就这么朝前泼了出去。 梅宫雪吓了一跳,因为那茶水泼出的方向正好是冲着自己来的! 季云初瞳孔微微一震,下意识想要去拉开梅宫雪。 然而有人快他一步。 自然是宇文述! 他一把将梅宫雪护在了怀里,这才堪堪躲过那碗热茶。 “没事?”宇文述轻声询问。 “没事。”梅宫雪道。 季云初就站在他们对面,将这一幕瞧得清清楚楚,伸出一半儿的手也只能缓缓收回,周身的气压沉得吓人。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感觉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这才没站稳!” 梅香寒这下真是有些不知所措了,赶紧将空茶碗放在一旁。 她纠结地站在原地,想要过去查看梅宫雪,又有些不敢,最后只能求助般的拉了拉身旁的季云初。 “云初哥哥,我真不是故意的!” 季云初此时正气恼着呢,只冷冷扫了她一眼。 梅香寒似乎没想到,他会接二连三地冲自己发火,只得将头垂得更低了,眼泪也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然而这里可不是安国侯府,而是护国公府! 根本没人在意她。 梅宫雪也是面色微沉,但她却没有去管梅香寒,反而是看向了宇文雅。 刚刚她瞧得清楚,是宇文雅趁着梅香寒走过来时,偷偷伸脚绊了她一下! 再看上方护国公夫妇的脸色,此时变得更差了。 毕竟是大喜的日子,可这一早上真是波折不断,勉强留着几人说几句话,便让他们各自散了。 梅宫雪也陪着宇文述一起离开。 等回到院中,把门关上后,宇文述便低声提醒她,“一定要小心樊氏这个人,她向来是人前贤惠、背后阴险。” “我等下会去和父亲说,你每日要照顾我,不必每天都去樊氏面前请安立规矩的!” 樊氏的阴险,他小时候可是深有体会。 否则,外公也不必早早将他接去了军营。 今天,便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不让梅宫雪每天去后院给樊氏请安,主要也是怕她暗中受委屈。 梅宫雪自然感受到了他的关心,就是一时间还真是没习惯和他单独相处在一个屋子里,便略显生硬地点点头。 好在宇文述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只留了一个熟悉府中事务的丫鬟小云给她,然后便离开了。 梅宫雪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等屋中只剩下她自己的时候,她终于有时间捋一捋最近发生的事情了。 知道自己不够聪明,只能勤能补拙了! 首先,她得派人去找师兄。 毕竟已经答应宇文述会帮他治眼睛,那她便会尽全力。 只是,她已经和师兄等人断了太多年的联系,估计得找一阵子。 而另一方面,她终于有时间开始收拾梅香寒了! 之前一直深陷监狱,只惦记着怎么脱身了,现在闲暇下来,重新思索前后发生的事件。 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漏了一样东西! 那就是,梅香寒和晟国太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首先,那绝对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应该是梅香寒被欺负了,要不然,梅砚君不会对晟国太子动手的。 只不过,当初的梅砚君并不知道对方是晟国太子的身份而已! 那梅香寒到底是被怎么欺负了呢?居然让梅砚君生这么大的气? 挑断手筋、脚筋,明显是为了发泄,割了舌头是怕对方乱说话,那么…为什么要阉了对方? 梅宫雪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好像抓到了什么。 难道…梅香寒肚子里的孩子,是那个晟国太子的? 在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惊呆了! 虽然听起来有些荒谬,但也不是不可能。 难怪她这些日子一直让人盯着小娥的那个表哥,却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得到。 想不到孩子爹的真实身份藏得这么深! 就是有些可惜,梅宫雪之前为了出狱,诓骗梅香寒说自己找到了姜大夫。 如今对方一定有了防备,看来她得从其他地方查起了! 从哪开始呢? 梅宫雪仔细想了想,脑子里蹦出一个名字,七霞戏院! 当初那个京兆尹便问过梅砚君这个问题,梅宫雪很确定自己没去过,那么就一定是梅香寒去过了! 若能证明梅香寒肚子里的孩子就是那位晟国太子的,这件事儿可就有意思了! 不敢想象,季云初知道真相的那天,表情会有多丰富! 梅宫雪有点想笑,但又不敢高兴得太早,毕竟一切还只是她的猜测。 所有的秘密都藏在了七霞戏院。 反正她现在有的是时间,那便去一趟! 第184章 拿着画板的哑女 七霞戏院,真是闻名已久。 梅宫雪还是第一次来。 大门宽阔,青石铺就,进门后便有一个前厅,两旁还有一些小型房间,共三层楼。 观众区除了摆放着一排排桌椅,屋顶的木雕装饰还描绘着各种经典场景,比如穆桂英挂帅、贵妃醉酒等。 梅宫雪进来的时候还未等开口,店里的伙计便主动过来招呼她。 “二小姐,您可是好久没过来了!今天要看哪出戏啊?” 梅宫雪一愣,知道对方这是将自己认成了梅香寒,于是眼睛转了转,直接点点头应下下来。 “是啊,最近有时间,你们掌柜的呢?我有点事想找他。” 今天来看戏的人明显比较多,伙计没有立刻答应,只说掌柜的若是有空便过来,然后又问梅宫雪:“今天是要哪个房间?” 梅宫雪也只得从善如流,“那就…还是原来的房间!” 果然啊,伙计毫不迟疑地将她领到了二楼的丁号房。 刚开始进来时,梅宫雪还会四处打量着,觉得很好奇。 然而这一等,竟是等了将近两个时辰,掌柜的却迟迟没有现身。 梅宫雪等的有些无聊了,便想着出来看看。 结果刚出来,就在走廊碰到了一个小女孩,睁着一双大眼睛瞧着她。 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忽闪忽闪的,见到梅宫雪后愣住,好像是认识梅宫雪。 确切地说,是认识梅香寒! 梅宫雪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侧目看去。 那女孩才七岁的样子,被一位妇人领着,可那妇人的年纪似乎年纪大了些,根本不像女孩的母亲。 看衣着,更像是七霞戏院的杂役。 “多多乖啊,大娘今天有事,不能陪你玩了,你先回去找你娘!”那妇人道。 然后她便带着女孩来到了一个单间门前,正要敲门,屋内却传来了男女嬉笑的声音。 妇人瞪大了眼睛,问女孩:“多多,你爹不是去世了吗?那屋内的男子是谁?” 女孩立刻从怀中掏出画板,然后用炭笔画了两个手拉手的小人,示意她那是娘亲的新男伴。 妇人皱眉,“胡兰也是的,把孩子扔一边,自己快活,哪有这么当娘的!” 梅宫雪就站在二楼的楼梯旁,看似是在欣赏台下的表演,其实余光一直看向这边。 当女孩掏出画板,连比划带画画时,她才反应过来。 原来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竟是个哑巴! 梅宫雪看着那妇人敲开门,将女孩送了回去。 屋中原本嬉笑着的年轻男子在听到女孩是胡兰的女儿后,立刻变了脸色,很快找个借口溜了。 胡兰气得一跺脚,用力扯着女孩的耳朵道:“胡多多,不是跟你说下午不准回来吗?净会捣乱!” 胡多多痛得眼角浸泪,想打手语告诉她,大婶家里有急事。 胡兰不耐烦地挥手,“别在那瞎比划了,我看不懂!” 胡多多只能抱起画板,不知又画了一幅什么场景,然后小心翼翼地递给她看。 可胡兰连看都没看一眼,便转身离开,口中抱怨。 “现在好男人越来越少了,我还要带着你这么个累赘,你赶紧死了得了!” 梅宫雪听得一皱眉,觉得女孩真是可怜,怎么摊上了这么个不靠谱的母亲? 很快,那母女两人离开。 梅宫雪也重新回到了房间。 然而,她又等了许久,七霞戏院的掌柜也没有出现。 无奈,梅宫雪只能先打道回府。 一夜无话。 等到第二天时,梅宫雪便没有急着去七霞戏院,而是让丫鬟小云带着她,先去护国公府各处转了转。 接下来的日子还要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当然得认认路。 她们从主院到偏院,最后又到了下人们所在的院子。 只大致便认了个方向,梅宫雪便想回去了。 这时,身后下人居住的院子里,突然传来几声孩童打闹的声音。 有个小女孩面露焦急,她正被另外两个孩子围在中间,手中也一直在比划着什么。 可那两个孩子明显比她年长几岁,正彼此嬉笑着,然后看着她在那里急得团团转。 “只要你求求我们,就告诉你画板被放到哪里了!” “哈哈,她是哑巴,根本不会说话!” “哑巴?我才不信,一定是装的!” 梅宫雪一愣,这不是昨天在戏院碰到的那个小女孩吗?怎么会出现在护国公府里? 她连忙拉过小云,指了指那个孩子,“她是谁呀?” 小云也看了一眼,面上顿时露出了复杂的神色,斟酌了一下才道:“回大夫人的话,那边院子是二公子之前的侍妾们住的地方。” 梅宫雪挑眉,二公子?也就是宇文复的侍妾? “既然是二公子的侍妾,为何会住在下人的院子里?即便是庶女,也不应该是这种待遇?” 然后小云摇摇头,“那孩子的娘亲胡氏,的确是二公子的侍妾,但那孩子可不是咱们宇文家的!” 梅宫雪都听糊涂了,想起了昨天见到的那个胡兰。 “既然胡氏是宇文复的妾室,那她的女儿不姓宇文又能姓什么呢?” 若是偷情的话,人也早被赶出去了? “啧!”小云再次露出了那种欲言又止的神情,低声在她耳边道:“胡氏以前是个戏子,曾被一个富商养为外室,这孩子是那个富商的!” “之后那富商死了,二公子便看上了胡氏,索性将她们娘俩接进了后宅,可惜没多久,就厌倦了,任这娘俩自生自灭!” 梅宫雪简直听得目瞪口呆,这实在超出了她的认知,想了想又问:“宇文复生前…到底有多少侍妾?” 小云道:“嗯…能叫得上号的有十多位,像这胡氏连姨娘都不算,所以平时就和其他人住在下人的院子里。” 他们二公子的口味简直是丰富多彩,像是人妻、青楼妓子、甚至还有两个西域的洋人,可谓千姿百态! 后半句话哪怕她没说,梅宫雪也已经充分感觉到了。 果然,就见梅宫雪感慨般地点点头,“还真是群英汇聚啊!” “大夫人,这些侍妾平时就住在下人的院子里,连主子都算不上,您看到的那个女孩叫胡多多,她本就生得瘦弱,又是个哑巴不合群,所以经常被欺负,要不,奴婢还是带您去前院其他地方转转?” 小云似乎看出了梅宫雪对那孩子的怜悯,连忙劝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梅宫雪也点点头,她当然明白。 自己本就初来乍到,再加上宇文复就是死在了自己手里。 若管了闲事,只怕会惹出祸来,于是便想转身离开了。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惊呼声。 梅宫雪下意识回头。 就见那两个大孩子强行将胡多多拖出来,然后也不知从哪找来一根供香,竟将点燃的香头直接摁在了胡多多胳膊上。 胡多多吃痛,明明在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两个孩子立刻拍手称奇:“这都没叫出声?看来真是个哑巴呢!” 第185章 偷情的证据 胡多多只能狠狠一口咬在了她们的手上。 双方厮打了起来。 很快,赶来的丫鬟将三个孩子拉开,还发现了胡多多身上被烫出的水泡,立刻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小玲姐姐,这可不关我们的事啊!她自己走路不看道,摔了一跤,被地上的香头烫着了!” “我们只是好心想过去扶她,结果还被她咬了一口,真是疯子!” 孩子若是撒起谎来,简直毫无心理负担。 “真是这样吗?”丫鬟看向了胡多多。 胡多多立刻摇头,赶紧用手语解释。 可人家根本看不懂,急得胡多多眼眶通红。 那两个孩子则是趁着人不注意,挑衅地对胡多多笑了笑。 她们敢这样明目张胆地霸凌胡多多,无非仗着胡多多是个哑巴,没法替自己辩解。 胡多多气急了,转身就往里屋跑去。 孩子受委屈后自然会寻找母亲的庇护,这几乎是一种本能。 等终于见到了胡氏,她鼻子一酸,直接扑进了娘亲怀里。 胡兰赶紧询问:“怎么回事?” 她的语气焦急,温暖的怀抱也让胡多多安心。 可就在胡多多打手语时,那两个欺负她的人也跟着进来了。 “胡姨,你看你女儿啊,她刚才都把我咬出血了!” “胡氏,你可不能偏帮自己女儿啊,这样闹事的话是会被管家撵出府的!” 胡多多惊恐地看着她们,向着胡兰拼命摇头。 不是的! 不是她们说的那样! “胡多多,你又惹事了?居然还敢咬人?”胡兰骂道。 她在护国公府的地位本就尴尬,虽不受待见,但好歹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特别是如今宇文复死了,那些人巴不得找个借口撵她走呢! 胡多多摇头,表示没有。 “还不承认?人家手上这么深的牙印难道不是你咬的?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 胡多多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可是…… “是你咬得还敢狡辩?再这么不懂事的话,我可不要你了!” 胡兰威胁着道,看着胡多多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怎么都甩不开的包袱。 胡多多很受伤,似乎不敢想象自己的母亲不相信自己! 母亲可是她唯一的亲人啊! 她顾不上打手语,直接抽出梳妆台上的簪子,对着自己刚刚被烫伤的胳膊狠狠戳下去。 拉着胡兰低头,然后指给胡兰看。 明明是她们先欺负自己的,这不是自己的错。 娘亲快看啊! “你能不能消停一点”?胡兰突然吼道:“非要把我们弄得无家可归才满意吗?” 她的巴掌高高扬起。 胡多多没有躲,直视着她,滚烫的眼泪滴在了胳膊上的伤口。 僵持时,梅宫雪匆匆跑了进来。 “住手!刚刚是那两个孩子先用香烫伤多多的,她才被迫咬了一口。” 胡兰身子一僵,这才放下手,转头看向梅宫雪,“你谁啊?让你进来了吗?” 梅宫雪看了眼胡多多手臂上的伤,又红又肿,心里越加不忍,转头对小云说:“先去拿些烫伤药!” 胡兰见她眼生,根本没当回事,毕竟这院子里的女人有的是,便皱眉道:“我自己的女儿,用不着你管!” 等回头看向胡多多时,她也有些歉疚,但又撇撇嘴道:“那人家为什么只欺负你,不去欺负其他人?肯定是你自己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 胡多多垂下头。 梅宫雪冷冷瞧着,她虽然从小没娘,但也知道一个正常的母亲不应是这样的! 胡兰显然没将自己女儿身上的伤当回事,她对着镜子照了照,确定妆容完美后,一把推开了梅宫雪,“别当道,我还要赶时间呢!” 她说完,便带着胡多多匆匆出门了。 小云这时才拿着烫伤药回来,可扫了一圈,发现屋中只剩下梅宫雪了。 “大夫人,她们人呢?” 梅宫雪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药瓶,“走了,从侧门走的!不过我应该能猜到她们是去哪里!” 她乘车离开了护国公府,一个时辰后,果然在七霞戏院见到了胡兰。 这次,梅宫雪依旧和伙计打立刻招呼,说自己要见掌柜的。 不过,当她上了楼后,却是有意地寻找起那个孩子的踪影来。 一楼大厅传来戏子们咿咿呀呀的唱曲声。 梅宫雪装作无事,在走廊上四处逛着。 很快在一间类似柴房,又类似烧水房的杂间,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而屋子里负责烧水的正是昨天那个妇人。 她见梅宫雪身上的衣着华丽,稍稍愣了愣,试探性地走过来,“这位夫人是不是要添茶?您下次喊声伙计就行了!” 梅宫雪回忆着昨天的事情,估计是胡兰又将孩子丢在这里让人看着的。 “我是胡兰的朋友,想过来和多多这孩子说两句话,你忙你的就成!” 梅宫雪说着,将一块碎银子塞到了那妇人手中。 妇人顿时眉开眼笑,然后赶紧将胡多多往门口推。 可那孩子在见到梅宫雪后,似乎下意识地想要往后躲。 都不敢抬起头来,眼神也四处乱瞟,似乎有些害怕。 梅宫雪顿时更加肯定了自己昨天的想法。 胡多多一定见过梅香寒! 梅宫雪主动走过去,弯下腰平视着她,轻声道:“多多胳膊上的烫伤很痛?阿姨这里有烫伤膏,给你涂一点就不疼了,好不好?” 胡多多的眼神虽是怯怯的,但很听话地露出了胳膊。 梅宫雪尽量露出一个随和的笑容,取出怀中的烫伤膏,轻轻地在她伤口上涂了一层。 胡多多刚开始还紧绷着,可当那凉丝丝的感觉传来后,她觉得伤口果然没有那么疼了,还很舒服。 慢慢地,她放下了警惕,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梅宫雪一笑,冲那妇人点点头,然后起身拉着胡多多走了出去。 一大一小两个人,就在二楼的走廊处闲逛着。 “多多,你是不是经常跟着你娘亲来这戏院啊?” 胡多多点了点头。 梅宫雪轻轻“哦”了一声,然后突然停下,指着自己的脸问道:“那你之前是不是也见过我?” 胡多多似乎有些犹豫,但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 梅宫雪心中一动,看来自己是问着了,便继续循循善诱,“你是在哪里见过我的?” 她们原本就在走廊里溜达着,胡多多听后立刻指向了其中一个房间。 梅宫雪抬头看去,那正是丁字号房。 之前的伙计便说过,这丁字号房是梅香寒每次来都会包的房间。 果然都对上了! “那你有没有见过我是和谁一起来的?”梅宫雪赶紧问出了那个最重要的问题。 胡多多这次竟没有迟疑,立刻从包中掏出了自己的画板,向前翻了一页,指了指上面的内容。 梅宫雪弯腰一看,竟是昨天那幅画。 画上是用炭笔勾勒出的两个手拉手的小人,虽简洁,但很生动! 梅宫雪看得心口砰砰直跳,“多多的意思是,曾看见我和一个男子手拉手地进了丁字号房?” 胡多多重重点头。 梅宫雪心头一震,还真是如自己之前猜测的那样! 她正要问问胡多多,那个男子身上有什么特点时,却冷不防地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二小姐,别来无恙,好久没来我们戏院捧场了?” 梅宫雪一抬头,对面的男子穿着一袭锦缎长衫,领口和袖口都绣着精致的云纹,看起来气质。 而且他完全不同于戏院其他身上的那种谦卑之态,反而有一种不疾不徐的沉稳。 再加上之前领梅宫雪上楼的那个伙计,正恭敬地站在他身后。 梅宫雪立刻便猜到了此人的身份,“柳老板昨天没来,可是让我好等啊!” 果然,那人爽朗一笑。 梅宫雪稍稍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没猜错。 “二小姐,咱们别在外头聊了,里边请!” 柳老板一抬手,不过他的视线落到胡多多身上时却微微一沉,“多多,你又到处乱跑,是不是又惹二小姐不高兴了?还不快过来!” 在他说完这句话时,梅宫雪明显感觉到胡多多的身体都有些发抖了,可最后还是听话的走了过去。 “原来柳老板也认识这孩子?”梅宫雪诧异道。 柳老板点点头,然后随手牵过胡多多,“她的娘亲胡兰以前就是我们戏班子里唱戏的戏子,只可惜命运多舛,现在她们母子暂时寄住在护国公府,主不主,仆不仆,成天受人白眼,日子也不好过!” 梅宫雪默然不语。 柳老板直接俯下身,将多多揽在怀中,“不过我已经和她娘谈好了,过两天便可以重新回来登台唱戏。” 他满脸笑意,似乎下意识在胡多多那粉雕玉琢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胡多多身子一颤,似乎想要远离他的怀抱,被他猛地一把拉了回来。 这动作很小,梅宫雪根本没注意到,只是听着柳老板的话不由得感慨,“胡兰的年纪可不小了,想不到柳老板还挺仗义!” 像这种戏班子,除了名角以外,大多数都是吃青春饭的。 柳老板大方一笑,“毕竟是老相识,我又是个心肠软的,便想着留下来也成,反正我这戏院也能养活她们!” 说着,他便带着胡多多转过身去。 “多多听话,先自己玩会,叔叔一会儿过来陪你玩游戏,到时候给你糖吃!” 他偷偷将手伸进了胡多多的衣服里,然后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 两人本就是背对着人,梅宫雪根本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只见胡多多突然跑开了。 柳老板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来,陪着梅宫雪进了丁字号房。 然而刚一进来,他便道:“二小姐,麻烦你屏退左右!” 梅宫雪抬眸,看来这是有事要和自己说啊,正好自己有事要问他,于是冲身后的被看点点头,示意她先出去等着。 等屋中只剩二人,梅宫雪刚要说什么,对方却先一步开了口。 “二小姐,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这次来找我是干什么的!” 梅宫雪都愣住了,“你知道??” 柳老板自信一笑,“我手里的确有你和人偷欢时留下的证据,就是不知你愿意开出什么价位了?” 第186章 腊月二十三 对面的男子嘴角微微上扬,笑容里透着一种志得意满,仿佛他已知晓了所有的秘密,一副万事尽在掌握的模样。 然而梅宫雪却听得心头大喜。 这不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吗?真是要什么来什么! 她努力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憋住笑意,露出了一副震惊之中带着惶恐的模样。 “柳老板慎言,我可听不懂你在胡说什么!” 柳老板身子微微后仰,双手抱在胸前,眼中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傲慢,“听说二小姐刚成亲?若我将手中的证据送到季将军面前,你猜会有什么后果?” 只见梅宫雪的呼吸似乎都变得急促起来,慌乱道:“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吗?还想吓唬我!” 柳老板一挑眉,“在下给二小姐再提个醒,还记得去年腊月二十三那天吗?当时你和一位公子聊得很火热,当时多多那孩子误闯进了你们的房间,可是看到了很震撼的一幕啊!” 腊月二十三… 梅宫雪立刻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但仍是半信半疑道:“你若真有证据,拿来我瞧瞧!” 柳老板嘴角再次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狡黠笑意,“白银五万,我立刻将证据双手送到二小姐面前,怎样?” 他见梅宫雪似乎犹豫不决,便继续诱导着,“二小姐,你可得好好想想,区区五万两而已,这总比你被季将军扫地出门成了弃妇强?”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 他面前的“二小姐”在听到这句威胁的话后,非但没松口,反而站起身猛地泼了他一身的茶水。 “你真当本姑娘是吓大的,还敢来骗我的钱?你手中若真有证据,尽管去给我夫君看好了!” 说罢,梅宫雪也不理会柳老板那震惊不已的眼神,猛地一摔门扬长而去。 等出了门之后,梅宫雪这才憋不住笑出声来。 还想勒索她的银子? 门都没有! 柳老板手中若真有梅香寒与人偷欢的证据,那她巴不得季云初看见呢!又怎会傻得多花一遍钱呢? 不过这次谈话,她也捋清楚了之前的思路。 原来梅香寒和晟国太子在去年年底的时候,就在这七霞戏院幽会了。 只是,时间长了,难免被戏院老板注意到。 所以对方才想趁着梅香寒成亲,勒索一笔钱财。 可惜啊,他勒索错了人! 这么想着,梅宫雪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没有再停留,转身便要下楼。 结果却看见了此时已经登台表演的胡兰,于是脚步一顿,跟着听了两耳朵,眉头皱得越深。 这唱功很一般啊,这种水平,那个黑心的柳老板居然也能让她回来继续登台? 有点反常啊! 唱完一出戏后,胡兰回到后台卸了妆,重新来到看台下方。 正给一个中年男子敬酒呢,好像是感谢对方送去后台的打赏,反正两人都聊得火热。 周围的熟客还在起哄,“胡兰这些年为了照顾女儿,付出很多,是个贤惠又善良的好母亲。” “咱们徐爷出手一向大方,经常来捧场的,胡兰,你可要好好招待人家!” 那男子还送给胡兰一只手镯,成色应该挺好的,否则胡兰不会笑得那么开心。 梅宫雪就坐在最后面一排,一边吃着果子,一边听着他们的闲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多多那孩子还小,每天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吗? 正想着,那个瘦小的身影便出现了。 不仅梅宫雪看见了,胡兰也一样。 趁着其他人没注意,胡兰赶紧起身,一把将那个小小的身影拽到了柱子后头。 “我不是让你白天的时候别出房间吗?”胡兰的语气带着不耐烦。 胡多多紧接着便打了一串手语,梅宫雪也没看懂。 就听胡兰冷冰冰道:“你不一直在茶水房里待着吗?有柴火,又有水,你自己不会煮点面条吃啊?” 梅宫雪这才大致明白,原来孩子是饿了。 也是,六、七岁的孩子能懂多少东西?肯定需要人照顾啊! 都还没等胡多多表达完自己的意思,胡兰便满脸厌烦地把她撵走了。 梅宫雪气的不轻,那桌子上不是有很多糕点吗?胡兰就不能给她拿一盘? 哦,对了,这里的点心都是要花钱的。 梅宫雪看着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感觉忽然回到了自己小时候。 当初自己还没被爹爹找回侯府时,便在街上当了两年乞丐,到处受人冷眼,被当成麻烦! 当时她以为自己是孤儿,只能接受这些苦难。 可胡多多不是啊,她明明还有个娘亲的! 看着那孩子就这样被撵走,梅宫雪实在心疼,便跟着那个小小的身影,重新回了二楼。 角落里那个用来烧茶水的房间,那孩子好像就跑进这里了。 梅宫雪上来前特意端了一盘糕点,想送给那孩子,结果刚走过去就被人拦住了。 “二小姐,您还没走啊?”伙计道。 梅宫雪皱眉,但仍好言好语道:“刚刚有个叫胡多多的孩子跑了进去,好像是没吃饭饿了,我替她娘给她送些吃的而已。” 然而,伙计的态度似乎没有之前那般恭敬了。 “二小姐,这里是杂役们临时休息的茶水间,外人不得入内,您还是请回!” 梅宫雪以为,这大概是自己刚才没给柳老板好脸色的原因,伙计自然不会欢迎她。 她只得道:“那好!” 可突然,茶水间的门内传来一声异响。 梅宫雪看了看里面的方向,还是将手中的糕点递了过去,“那就麻烦小哥帮我把糕点给她,六、七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别饿着了!” 伙计虽然接过了糕点,但也只是敷衍地点点头。 梅宫雪无奈,只得先行离开。 她哪里想得到,这一离开,日后便让她追悔莫及。 第187章 胡多多(番外) 我叫胡多多。 我的娘亲叫胡兰,年轻时是很漂亮的戏子,被比她大了二十岁的老男人养做外室,也就是我爹爹。 不慎怀孕后,本来是想打掉的,但爹爹说只要生下来就送她一个大宅子。 娘亲便同意了。 可孩子生下来后,却是个哑巴,连哭都不会。 好在爹爹老来得女,很疼爱我,还送了我一套特制的画板。 他说,语言并不是人沟通的唯一桥梁,画画也可以。 从那之后,我有什么想玩的、想要的东西就画给他看,爹爹都会笑呵呵地送给我。 后来,爹爹不知是犯了什么罪,被官府的人抓了,名下的所有产业都被充公。 就连之前送给娘亲的大宅子,也被官家强制收走了。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我抱着爹爹留给我的画板,看着那些人将家里的东西一样一样贴上封条。 娘亲被赶出来前,还在和那些人争论首饰到底能不能带走。 被拒绝后,她气得坐在台阶上撒泼打滚。 然后指着我骂道:“就是因为怀了你,我才唱不了戏,现在同样因为你这个丧门星,害得我倾家荡产!” 她的眼神锐利如刀,就像看着仇人。 我吓得直往后躲,紧紧抱着怀中的画板。 日子一天天过去,娘亲换了不少男伴。 之前有人给娘亲算过命,说她会嫁个有钱人,她便对此深信不疑。 有几次都要成了,但最终因为我这个小拖油瓶而分手。 娘亲每次都会气得用麻绳抽我,下手也越来越重。 有时,我觉得她是真想把我扔掉。之后,我们又去了一个好大好大的宅子里住,同院的还有很多阿姨在,大家总是吵架。 娘亲自己也变得小心翼翼,还告诉我,要懂事些,否则会被撵出去的。 可还没过多久,娘亲便又开始愁眉不展,总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叹气。 我第一次见柳叔叔,是在一个戏院里。 “多多,这位是柳老板,娘亲之前就是在这里唱戏的,多亏了是熟人,人家居然同意了让我重新登台,快谢谢叔叔!”娘亲说话的时候脸色微红。 自从爹爹去世后,我们的日子一直过得不好。 娘亲说只要自己重新回去唱戏,以后就有好日子了! 还可以给我买好吃的,不用在大宅子里受气了! 娘亲换上戏服后很漂亮,我用力地鼓掌。 柳老板还带来了很多糖果,带着我坐在看台下,一起听娘亲试唱的戏。 可身旁的柳老板,却忽然将手摸了过来,“你叫多多是吗?白白嫩嫩的,真香!” 我觉得奇怪,但又不敢打扰看戏的其他人。 晚上,才敢和娘亲说起。 可娘亲看不懂我的手语,反而很激动。 “你的意思是柳哥主动找你说话了?那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有没有定下来让我出演穆桂英挂帅?他那么有钱,说不定真能把我纳为姨娘呢!” 就这样,娘亲没拿我的话当回事。 第二天的时候,她更是主动过去陪柳老板吃饭,表现的温柔体贴。 后来,柳老板经常来看我们,给我买吃的,又指点娘亲的唱功。 娘亲说他真是个有爱心的人。 可每次看戏的时候,他都会拉着我的手放到他裤子上摩挲着。 “多多听话,叔叔给你糖吃好不好?” 我感觉这是不好的事,可又不知该如何表达。 于是,将他对我做的事情画在了画板上。 “你在画什么?” 柳老板不知何时就站在我身后。 他看看我,又看看我藏在身后的画板。 有那么一瞬,我以为被他发现了。 但下一刻,柳老板温和地笑了笑,“听说这画板是你爹爹送给你的?” 我骄傲地点点头。 如果爹爹还在,他一定会看我的画,不会让你欺负我的。 柳老板拿出一件礼物,“只要你画出你爹爹的画像,这个就送你!” 我本来想摇头,但他手中的玛瑙项链是娘亲非常喜欢的首饰。 把这个送给娘亲,她一定很开心! 我赶忙收下,打开画板。 为了气一气柳老板,便画出了我们一家三口玩耍的场景。 看,这才是我爹爹,你根本配不上我娘亲! 台上的戏练完了,娘亲也卸了妆。 我正要过去。 柳老板却抢先一步将她揽入怀中,哽咽着道:“兰兰,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往来了!” 我一愣。 娘亲更是吓了一跳,忙问发生了什么。 柳老板一指画板,神情很是受伤。 正是我刚画好的一家三口。 “多多思念亲生父亲,没办法接受我,我也不想让你为难,所以,我看算了,你们以后还是去其他戏班!”柳老板遗憾道。 我本来还疑惑他为什么这样说,直到看清了娘亲那难看的脸色,心跟着一沉。 画板在她手里几乎要被捏碎了,看着我的目光如同仇人。 “兰兰,刚才你女儿还冤枉我欺负她,好像害怕我将你从她身边抢走!”柳老板继续告状。 我拼命摇头,打手语告诉娘亲,那些画都是他让我画的。 “啪!” 娘亲扇了我一个耳光,脸颊火辣辣的疼。 “多多,你太不懂事了,柳叔叔对你多好!买这买那的!” “人家是因为真心欣赏我,才不嫌弃你这个拖油瓶的!” “我找个好男人容易吗?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知道自己解释不清,想从她手中夺回画板,给她看前一页的内容。 娘亲更生气了,直接将画板掰成两半。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碎片,第一次和娘亲发火,用力地捶打她! 那是爹爹留给我的唯一东西,你怎么可以这样毁掉? 娘亲则是低声宽慰柳老板,说小孩子不懂事。 在她看来,我就是在耍孩子脾气,完全不理解她的难处。 难道母女俩要一直寄居在护国公府的下人院子里,连受欺负了都不敢出头吗? 柳老板忙将她揽在怀里安抚,“不要生气,以后我多帮你照顾孩子,时间久了就亲近了!” 娘亲这才松了口气,觉得他贴心。 后来,即便我用手语、用画画告诉娘亲,柳老板欺负我,她也没当回事,以为又是我孩子气的恶作剧。 不知过了多久,柳老板终于同意娘亲正式登台了。 那天我就在台下看着,只觉得眼睛酸酸的。 叔叔们都很喜欢娘亲,这就是娘亲想要的生活?真好! 可是我已经一天都没吃饭了,好饿啊! “你不一直在茶水房里待着吗?有柴火,又有水,你自己不会煮点面条吃啊?”娘亲冷冰冰的道。 我不敢再打扰她,只能自己回了二楼,想办法热一下之前大婶剩下的面条。 屋里虽然有现成的热水,但我个子矮,踩着小椅子才爬上灶台。 却不小心踩空,刚烧开的水全洒到了身上。 好痛! 我早已经习惯了闷声忍痛,只是心疼洒了一地的面汤。 娘亲以后会有很多人喜欢,她不会真的不要我了? 这时,敲门声忽然响起。 我眼中燃起希望,立刻去开门。 可回来的不是娘亲,是那位柳老板! “多多果然听话,还在这里呢,叔叔陪你玩个游戏,等会给你吃糖好不好!” 咣当一声,门被他重重关上了。 我瑟缩了一下。 柳老板走过来,看到了我身上的狼狈,心疼道:“这么不小心啊?叔叔帮你把衣服换了!” 我摇头,下意识想要找地方躲。 但他很快捉到我,开始摸我。 我拼命捶打,慌乱间,爬到了门口。 “…刚刚有个叫胡多多的孩子跑了进去…我替她娘给她送些吃的…” 门外传来有些耳熟的声音,好像是白天时遇到的那个阿姨。 我好想大叫出声,但可惜,我是个哑巴。 柳老板直接将我拉回来,轻轻松松压住了我,然后解自己的腰带。 门外的对话声还在继续。 我拼命地弄出了些声响。 救我! 谁来救救我! 那个阿姨的声音透着些遗憾,“…麻烦小哥帮我把糕点给她…六、七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紧接着,脚步声越来越远。 我想去开门,但还是被一双有力的大手阻止。 “一个连话都说不出的小哑巴,谁会救你?”柳老板低沉的嗓音好像魔鬼一样。 我反抗着咬了他一口,却被打了一巴掌。 他用衣服死死捂着我的嘴,慢慢地,我感觉自己喘不上气来了… 第188章 护国公府的人找来了 梅宫雪回到护国公府后,还在心里琢磨着今天得到的重要消息。 丁字号房…腊月二十三… 时间和地点其实都已经有了! 她倒是真有点好奇,柳老板手中所谓的证据到底是什么! “小姐,你不会真的想要花钱买?” 被看瞪大了眼睛,毕竟到五万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我当然没那么大方!”梅宫雪耸了耸肩。 被看这才松了一口气,毕竟她们手里的确没有这么多现钱了。 梅宫雪想的却是,若自己不花这笔钱,等哪天真正的梅香寒去了怎么办? 就她那个脑子,被柳老板一吓唬,估计就得想办法东拼西凑地筹钱了! 不过,梅宫雪猜想,即便柳老板手中真的有证据,应该也不是多么有说服力的东西。 若论人证的话,应该只有胡多多那孩子亲眼见到了什么! 今天自己问那男子身上有什么特征的时候,孩子才说到一半便突然被打断了。 再加上柳老板也提过,好像是胡多多不小心闯进了丁字号房。 可惜啊,这孩子不会说话! 就在梅宫雪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办时,被看再次进来,“小姐,宇文将军来了。” 听到这个人来了,梅宫雪还是下意识心里一紧。 说实话,这两天她其实是有意在躲着对方的,可又能往哪里躲? 她轻叹一声,点头示意被看让人进来。 宇文述一身常服,整个人修长疏朗,看上去比平时柔和了不少。 梅宫雪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 身后还跟了一个穿着一身习武服的少年,躲在宇文述身后,眼睛都不敢四处乱瞟,只随着丫鬟一起叫她: “见过大夫人!” 梅宫雪点了点头,猜测这应该是宇文家的小辈。 少年声音还带着几分稚气,但一双眼睛神采奕奕,看来宗族里果然后继有人。 在寒暄过后,梅宫雪单刀直入,“将军来找我可是有事?” 宇文述语调平缓,“你这两天住得可习惯?” 梅宫雪轻轻“嗯”了一声,不用每天去给名义上的婆婆请安,出入府门也是自由没有拘束,总体来说住得还真是蛮舒心的。 至少比在侯府三天两头的有人来找自己麻烦,要强上不少。 宇文述似乎也放下心来,又道:“明天便是回门的日子,如果你需要的话,我这就让人准备回门礼,明天陪你一起回侯府。” 梅宫雪自然是想都没想的拒绝,“不用,我和侯府的人已经断了关系。” 似乎是她在提到这件事时的语气过于生硬,宇文述微微一愣,但并没有再说什么,点头道:“好,都随你。” 梅宫雪扫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少年,突然道:“将军,你知道后院里有个叫胡多多的孩子吗?” 她问这话本来没抱多大期望的,毕竟胡氏只是宇文复的侍妾。 果然,宇文述想了有一会才道:“见过几面,就是那个不会说话的小姑娘?乖乖巧巧的,倒很是讨喜。” 梅宫雪点点头。 宇文述虽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这样问起,但还是委婉劝道:“宇文复后院的那些女人大多来历都不明,在侯府也是无名无份,总是生事,几乎和下人没有区别,但又没有签卖身契,樊氏前一阵子还嚷着要将那些女人全都赶出府,所以你尽量和那边的人保持些距离!” 梅宫雪知道他也是好意,没解释什么,主动起身送他离开了。 但不知为何,梅宫雪就是放心不下那个孩子。 直到天色都暗了,她估摸着那对母女该回来了,还是带人去了后院。 可白天那个叫小玲的丫鬟只是摇头,说那对母女根本就没有回来,连晚饭都没回来吃。 “她们之前也没在府里住吗?” “回大夫人的话,胡氏之前虽然白天也会出去,但晚上都是会回来的,毕竟她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落脚了。” 梅梅宫雪听得直皱眉,今天在七霞西苑时,好像就是胡氏首次重新登台。 莫非是已经能挣钱了,所以带着胡多多搬出去住了?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备马车,我要再去一趟七霞戏院。”梅宫雪道。 被看诧异,连忙劝道:“小姐,现在天色都已经晚了,不必急在一时,而且刚刚宇文将军特意嘱咐,让你不要再管了!” 她其实是很看不上那个胡氏的,自然不想让小姐去。 但梅宫雪却执意要出门,不知为何,她见那孩子没回来,心里就很是不安。 可能是因为,从孩子身上见到了几分自己从前的模样,那种小心翼翼讨好家人的样子! … 七霞戏院中。 胡兰也找了胡多多一晚上,但一直没找到,气得将手中的扇子一摔。 她板着脸的样子连邻桌的小孩都吓到了,哇的一声哭起来。 “对不起,小姑娘!” 胡兰不住道歉,见孩子一直盯着桌上的糕点,便端了过来。 为了哄对方,还用手绢打了个漂亮的领结,看得小姑娘满眼惊奇。 “你是怎么做到的?真厉害!” 胡兰一笑,以前一些大户人家的夫人来看戏时也会带着孩子,她为了哄客人开心拿更多的赏银,便试着和孩子玩游戏。 其实,她是很会哄孩子的。 “我知道了,你一定经常陪你女儿玩?” “是啊!” 胡兰不假思索地回答,不过她似乎有点心虚。 因为她这份耐心从来没在自己女儿身上用过。 毕竟胡多多是个哑巴,从来不会哭。 “那你女儿怎么没来看你登台呢?” 胡兰笑意温和:“呃…这里的环境太吵了,丫鬟已经带她回去玩了,我还给她备了更营养的晚饭!” 胡兰爱慕虚荣,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撒谎都成了习惯。 小姑娘眼里满是羡慕,“那你女儿一定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胡兰微怔,勉强笑了笑。 等小姑娘走了,胡兰才回到后台开始上妆,准备登台。 只是突然感觉身边空空的,她看了眼天色,已经很晚了。 胡多多怎么还没回来? 一定是因为白天时吼了她两句,就闹脾气躲了起来! 真是麻烦! 胡兰犹豫了一下,想要起身去找找,结果门却先响了起来。 是柳老板身边的小伙计。 “胡兰,你的福气来了,老板特意给您准备了礼物呢!” 箱子打开,里面有锦缎、珠宝、钗环等首饰。 “这些真是送给我的吗?”胡兰惊得合不拢嘴。 “是,老板说这些你随便戴的。” “那柳哥他人呢?” “老板在处理一些要事。” 伙计的声音不疾不徐,仿佛一切都被安排妥当。 胡兰不疑有他,她现在的心思全在这些首饰上。 难得柳老板不嫌弃自己有一个女儿,那她又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等伙计离开后,胡兰立刻放下矜持,奔向那些珠宝挨个试戴起来。 对着镜子时,她激动得流下泪来。 即便过去了数年,胡兰依然能记得自己被赶出家门那天的情景。 自己就这么被人赶到了大街上,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 她实在不甘心,所以坚持着想要找个有钱的男人。 “多多,咱们娘俩终于熬出头了!” “这些首饰真漂亮啊,也不知道你喜欢哪条,娘亲都留给你戴,看还有谁敢嘲笑咱们是穷酸鬼!” 胡兰觉得自己这几年对女儿是有些疏忽了,好在终于找了个有钱人,以后有的是机会弥补。 兴奋过后,胡兰小心地收起首饰,又喝了几杯浓茶提神。 化妆师傅足足画了一个小时才完成妆造,胡兰也很期待等一下的惊艳亮相。 今晚是她第一次出演穆桂英挂帅这样的重头戏,所以千万不能出错。 她一边打哈欠一边等着自己上场,但还是下意识看向门口,胡多多居然一晚上都没有回来。 “真是个驴脾气!”胡兰抱怨了一句。 可在正式登场前,楼下有丫鬟找上来,“胡兰姐,护国公府的人来找你,好像是你女儿出了点事。” 胡兰闻言立刻不满,“我女儿好着呢,能出什么事?告诉来的人我很忙,没空!” 第189章 发现一具女孩尸体 胡兰之前就听说了,护国公府的那些人嫌她们累赘,早就想着将自己撵出去了。 所以在后院时一直唯唯诺诺的,说话的声音都不敢大声。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终于有钱了! 起身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脖子上的宝石项链,觉得有底气多了。 这时,上场门的伙计催她该登场了。 可胡兰还是犹豫了一下,“等我一会,马上就过去。” 等她下了楼,这才看到所谓护国公府的人,“怎么是你?说,我女儿怎么了?” 梅宫雪看了一眼她脸上的妆,“看来你今天晚上是不打算回府的,如果没有时间照顾多多,我可以先带她回去。” 胡兰嗤笑一声,“我的女儿用得着你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你是新过门的大夫人?放心,不用你撵,我明天就回去收拾行李,以后再不踏进你们护国公府的门!” 梅宫雪一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被看都有些听不下去了,指着胡兰就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家小姐好心过来接你女儿的!” 梅宫雪也是在戏院二楼找了许久,都没看到胡多多,这才有些担心的。 胡兰回头看看那边的戏都已经开场了,不耐烦地挥挥手,“没什么事你们赶紧走,别妨碍我!” 梅宫雪赶紧叫住了她,“给你提个醒,那个柳老板不是个好东西,你自己也小心。” 胡兰听到这话都无语了,“柳哥供我吃、供我穿,可比你们护国公府的人强多了!” 梅宫雪见她这样信任柳老板,更担心了,“多多她本来就不会说话,她这样的孩子比寻常孩子更需要家人的关心和呵护,而且很多事情不是用钱就能解决的。” “你如果不用心交流,根本无法了解孩子的身心有哪些变化,说到底,你才是她最后的亲人,也是她唯一能求助的人。” “看在多多的份上,你们母女以后在戏院若是遇到了麻烦,可以来找我。” 说完,梅宫雪便离开了。 胡兰看着她的背影,嘟囔了一句“莫名其妙!” 直到下楼,回到马车上,被看还在撅着嘴。 “小姐,你看你管她做什么?咱们明明是好心来的,却被当成了驴肝肺!” 梅宫雪轻叹,其实她也是有私心的,不仅是因为心疼胡多多那个孩子。 她也想要柳老板手中的证据,但又没有那么多钱,只能琢磨着能不能偷出来。 若能在七霞戏院安插个内应就好了,她觉得胡兰就很合适。 反正这件事她暂时也只是有这么个打算。 “对了,被看,以后不要再叫我小姐了,改口叫夫人,免得让人听见了不好!”梅宫雪特意叮嘱。 毕竟她们至少要在护国公府住上一年。 “是,小姐…呃…夫人!”被看吐了吐舌头。 … 胡兰登台连着唱了几场,等卸了妆后,天都亮了。 可是,胡多多还没有回来。 她终于有些担心了,想着会不会是梅宫雪昨天来的时候,直接将多多带回护国公府了? 一定是这样的,那个多管闲事的女人! 胡兰想要赶紧回护国公府! 路过门口卖早餐的小店,胡兰看到后忍不住停下。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走过去,再出来时手里拎着好多吃食。 也不知道多多到底想吃什么,索性就全都买了下来,反正她现在也不缺钱,总有一个口味是女儿会喜欢的。 这么想着,胡兰加快脚步往护国公府的方向去。 可还没走出巷子口,前方便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好像还有衙门的官差。 有人看见胡兰出来后,立刻带着官差走了过来,“大人,我们这就只有她身边带着一个孩子!” 胡兰目露诧异。 官差问道:“胡兰是?是住在这附近吗?” 胡兰脑袋嗡了一下。 “你是七霞戏院的戏子!还有一个六、七岁女儿对吗?”官差又重复了一遍。 “是!”胡兰呆呆地站在原地,“大人,是不是我女儿她闯什么祸?偷东西吃了?没关系,我有钱,可以双份赔偿……” 她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官差面色严峻地看着她,“姑娘,请做好心理准备,今早巷子口发现一具女孩尸体,麻烦你协助我们确认一下身份。” 原来是早上时,附近的老百姓都出来买菜。 可巷子口的下水沟好像堵了,脏水流得到处都是,臭气熏天。 摆摊的小商贩实在受不了了,这才报了官。 下水沟里,胡多多的尸体正躺在一堆垃圾旁。 眼睛挣得老大,直勾勾地盯着天空。 胡兰无措地站在巷子外,身体紧绷着,根本不敢抬脚往里迈。 “这是你女儿吗?” 胡兰的嘴唇动了动,很久,才点了点头。 “很明显是谋杀,仵作初步鉴定死亡原因是窒息,死亡时间大致在昨天,想问你最后一次……” 胡兰根本听不进官差的问询,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地上那个瘦弱的人影。 到底是谁这么丧尽天良,连这么个无辜的孩子都不放过! …你怎么不去死…你就和你那个死爹一样,以后别来见我了… 她总是这么骂女儿,如今人真的死了,应该是好事! 拖累了她这么多年的累赘终于消失了,她应该高兴的! 七霞戏院的人都围了过来,也注意到了站在门口没有表情的胡兰,她正机械地回答着官差的问题。 面对自己亲生女儿的尸体,不哭不闹,连滴眼泪都没有。 “真心狠啊!”几人交头接耳,“早就知道她是个骚货,每天花枝招展地四处钓男人,经常把自己女儿扔在茶水房不管,孩子真是命苦啊!” 官差问完话后,胡兰目光呆滞地坐在了茶水房门口。 旁边的柴火堆上放着一本胡多多用过的画册,她第一次认真地翻看。 一页又一页,每一张都充满了生活的点滴。 最开始是几幅一家三口的水彩画,中间的女孩偷偷将爹爹娘亲的手牵在了一起,整体的颜色也很明艳。 再往后翻,画面里就只剩下了娘亲和孩子。 母女俩即便窝在一个小小的房间内,女孩的脸上都是带着笑容的。 再到后来,画面中只剩下了女孩一个人,而周遭也变成了一片黑暗。 她们的生活眼看就要好起来了,怎么会这样? 她还那么小,花一样的年纪。 却苦尽无甘来! 外面的阳光透过窗子,洒下斑斓的光斑。 胡兰皱眉,觉得这阳光刺得人眼睛疼。 在那个艳阳高照的清晨,很多人都看到那个不负责的女人在得知自己女儿的死讯后,蹲在地上抱头痛哭的场景。 第190章 回门礼 等官差问过话,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胡兰满心疲惫地回到戏院的后台。 “你刚才去哪了?不是让你陪着钱掌柜喝两杯酒的吗?害得我又要去给人家赔礼!” 柳老板推门便进来了,面色不悦。 他昨天就提醒过胡兰,今日的饭局很重要。 那个钱掌柜是开当铺的,很有钱,早就看上胡兰了,不把人家陪高兴了,怎么可能借钱给他? “我女儿死了。”胡兰蓦然开口。 凶手还没有擒获,她甚至不能帮多多下葬。 柳老板眼神闪烁了一下,“真是太不幸了!” 他说着,过来拍拍胡兰的背。 “你别太难过,咱们以后也会有孩子的,要不过两天找牙婆买个年纪差不多大的!” 他露出一副哀伤的样子,甚至还掉了两滴眼泪。 胡兰看着他,不知为何竟在对方脸上看出了一丝虚伪。 她闭了闭眼,只觉得身上一阵疲惫,“我先去休息了,有事明天再说!” 可柳老板却又拉住了他,“等等,我有礼物送给你。” 他取出一件衣料单薄的所谓戏服,道:“我特意为你选了新料子,丝滑轻薄,过两天我打算再约钱掌柜来吃饭,你可一定要陪我去,毕竟咱们马上就是夫妻了,也应该带你去认识一下我的朋友。” “够了!”胡兰突然甩开他的手,宣泄着多日来不敢说出口的委屈,“上次见那个钱掌柜的时候,他就对我动手动脚的,我没和你说过吗?” 可她的不满在柳老板眼中却是有些幼稚。 “钱掌柜手里有着咱们东城最大的钱庄,你也知道,最近戏院的生意的确不好,需要一笔钱周转,咱们把他哄开心了,以后在生意上才能多合作,你到时候喜欢想要什么珠宝,我都买给你!” 话说得好听,但这背后的含义胡兰能听不懂? “你什么意思?当我是青楼的妓女吗?我可是你未婚妻!” “兰兰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柳老板语气虽一如既往地温和,但胡兰已经不想再看见他了,重重一声关上了房门。 胡兰浑浑噩噩的,竟主动回到了护国公府的后宅,来到了她们母女的小屋子里,将自己关了起来。 曾经,女儿很渴望她能抽出时间陪着玩。 现在,她终于回来了,但她的女儿已经等不到了。 多多若是看到她回来了,会开心吗? 还是,会有些厌烦? 毕竟一切都太迟了。 胡兰开始一件件收拾起多多的遗物,换洗的衣服、碗筷、画本……直到她翻开多多的书包,发现了藏在底下的画。 一张原本被撕烂了,但又被小心翼翼拼接起来的画! 胡兰震惊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拿着画纸的手都在颤抖,脖子上的宝石项链显得更加耀眼而冰冷。 “怎么会这样!” 胡兰喃喃着,似乎还不敢相信。 第一幅画中,男子趁着众人的目光都看向台上时,竟将手伸进了女孩的衣服里… 第二幅画中,女孩在一间房间内换衣服,但一转头,男子竟在窗口偷看她… 第三幅画中,男子正带着一对母女在酒楼吃饭,可男子却趁着女子出去取酒,反手抱起女孩坐在了自己腿上… 胡兰当然认出了那男子的身份,呆坐许久,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即便如此,一行行热泪还是染湿了衣衫。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当初她被那些漂亮的衣服和首饰蒙蔽了双眼,再加上以为终于找到了良配,害怕错失机会。 特别是那次,多多画了一家三口的画像,对方便要求她离开的时候。 她是真吓到了,害怕对方会像之前的男人那样嫌弃自己,所以很埋怨女儿的不懂事。 之后即便多多和她说柳叔叔欺负自己的时候,她也只是以为孩子小,曲解了柳哥的好意,或者是故意冤枉对方想赶走他。 直到看到了这些画,胡兰才知道自己女儿到底经历了什么! 胡兰拼命的捶打自己,都怪自己引狼入室啊! 不敢想象,多多到底是在怎样无助的情况下,才画出了这一张张画。 当她满心期待地向自己母亲求助时,换回来的却只有冷漠与无视。 胡兰躺在小床上,仿佛还能触碰到上面的温度。 她多想要再拥抱一次自己的女儿啊,但被她抱在怀里的就剩一张带着血淋淋真相的画纸。 不行,她不能放过那个畜生! 可自己一个弱女子,又能怎么办呢? 突然,她想起了一个人! … 护国公府的另一头。 今天的确是回门的日子,梅宫雪懒得遵守这破规定,但其他人可不一样。 早饭吃过没多久,季云初便带着梅香寒和宇文雅来到了护国公府。 特别是宇文雅,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羞涩和喜悦,身后的丫鬟们还捧着精心准备的回门礼。 等来到樊氏身旁后,立刻盈盈下拜。 樊氏的眼眶也红了,立刻拉着她起来,问了很多关心的问题。 梅宫雪就在一旁静静坐着,她的目光更多的是看到了梅香寒。 和一脸春风得意的宇文雅相比,梅香寒可就安静多了,只是低着头不断摆弄着自己的裙摆。 “阿香,你们夫妻三人新婚燕尔,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梅宫雪突然轻柔地开口,言语中满是关切。 梅香寒原本是巴不得没人注意到她,突然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微微一颤,只得勉强笑道:“多谢姐姐关心,我们过得都很好,夫妻恩爱,姐妹融洽!” 虽然她是笑着说的,但梅宫雪和她相处多年,怎能看不懂她那笑容下的隐秘的苦涩? 梅香寒心里当然叫苦,虽然是同一天成婚,但自己毕竟是正妻。 即便回门,云初哥哥也应该是先陪着她回侯府才对嘛! 可是,当她偷偷看向了坐在身旁的季云初,却发现季云初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的盯着梅宫雪。 而梅宫雪也感觉到了季云初的眼神,非但没躲,反而是大大方方的看了回去,言语中更是透出长辈的从容。 “妹夫,几日不见,你还真是风采依旧!” 季云初的脸色果然微微沉了下来。 梅宫雪本来还等着他回话呢,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然而季云初竟是死死咬着牙,什么都没说。 梅宫雪一笑,“怎么,难道遇见了不顺心的事?” 还是嫌弃自己这声“妹夫”喊得不够和蔼? 就在气氛开始有些尴尬的时候,樊氏却开了口,她几乎是斜着眼睛看向了梅宫雪。 “呦,要说起来,还是我家这儿媳妇当得自在,进门都已经三天了,却从来没给我请过安,到底武将人家出身的女子,竟然这样不懂规矩!” 说完重重的哼了一声,眼睛却还紧紧盯着梅宫雪,恨不得在她身上盯出几个洞来。 梅宫雪坐在一旁,只是低眉顺眼地听着,还很乖巧地道:“母亲教训的是!” 樊氏本来还等着她解释一番呢,想不到只有这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便立刻得寸进尺地数落起来。 “到底是安国侯府养出来的女儿,娇贵得很啊,本来还以为娶了媳妇,我这个婆婆能享享清福呢!” “结果嫁进府整整三天,家里的大事小事是一概不管,看来我这辈子是操劳命,身边连个能使唤的人都没有,早晚要累得短了寿!” 梅宫雪当然知道自己这个所谓的儿媳妇不怎么称职,所以想着,樊氏发两句牢骚也就算了,可她竟越说越来劲了! 梅宫雪正想开口辩解,身旁的一只手轻轻摁住了她。 第191章 女婿搬进护国公府 是宇文述! 他轻轻拍了梅宫雪两下,似乎在安抚她别担心,紧接着便冲着樊氏道: “母亲,我之前已经同你和父亲请示过了,如今我已经是个瞎子,生活中处处不便,总是要麻烦小雪她贴身照顾我,她真的已经很辛苦了!” 护国公倒是没说什么,毕竟这在他看来是件小事。 樊氏自然不乐意,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冷笑,“你院子里的下人难道还不够使唤吗?非得让你媳妇伺候?” 说得好像梅宫雪多辛苦似的,可她分明听管家回话,梅宫雪这两天没事儿就总往外跑,清闲得很! 宇文述也只是轻轻一笑,当着众人的面,自然而然地握住了梅宫雪的手,“其他人的照顾可没有小雪贴心!” 他语带温柔,这一声小雪更是喊得亲昵。 梅宫雪虽然有些不自在,但也很积极配合,笑道:“只要夫君开心,我怎么都好!” 她的本意其实是想表达,自己不请安、不管家务事,其实都是宇文述的意思,借此用来堵樊氏的嘴。 妻以夫为天嘛! 同样是新婚夫妻,他们两人看起来倒是比另外的三人甜蜜不少! 他们之间的小动作,让一旁季云初的脸色变得更黑了,阴沉的眸子下意识落在了那双互相握着的手上。 这都是假的! 这两人只是做戏而已! 季云初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早上自己偷听到的谈话。 新婚那晚,这两人根本就没有圆房过! 他们的婚事顶多只能算得上一纸契约。 一个是因为对周赴心中有愧才想救人,一个是因为拿了千金保孕方才想要报恩。 只需要再等一年,他们便会分开,这场婚事便会作罢! 可是… 看这两人默契的模样,彼此互动都那样自然。 这才三天而已,他们就这样熟悉了吗? 季云初越想越害怕,虽然是假意成亲,但孤男寡女共处一个屋檐下,时间长了不会假戏真做? “咔嚓!”一声! 季云初手中的杯子竟是被他生生捏碎了。 旁边的下人都被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打扫。 这一幕也引起了厅内所有人的注意,纷纷朝他看过来。 “季云初,你这是怎么了?”护国公微微蹙眉。 季云初立刻收回自己的目光,就这一瞬间,他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岳父大人,我府中有一位义子叫齐文宣,年纪不大,这几日似乎和小雅相处得不太愉快,毕竟是个孩子嘛!” “但我实在是心疼小雅,便想着带她回来小住几日,能不能为我们在护国公府单独开辟出一个院落,这样方便些?” 这话一说,护国公夫妇俱是一惊,女婿要陪着女儿回来住? 一般都是上门女婿才这样做? 不过,既然说是“小住”,应该也留不了几天! 宇文雅自然是高兴,在旁边直点头,“那好啊,咱们家又不是住不下!” 她觉得,季云初果然是更加疼爱自己的! 因此,还忍不住看向一旁面色大变的梅香寒,趁机向她炫耀。 樊氏也高兴,毕竟自己就剩这么一个女儿了,这一出嫁,她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一群人,好像就要这么三言两语地将事情定下来了,根本没有顾及到梅香寒的感受! 她坐在一旁双眼微红,心里干着急,过了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开口,“这样不太妥当…”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声音太小了,众人好像都没听见一样。 又或许是即便听到了,也自动忽略了,根本没人在意! 梅香寒第一次感觉自己被轻视了,整个人都止不住的哭泣起来。 她缓缓抬眸环顾四周,欣慰的护国公夫妇、娇俏美丽的宇文雅、俊朗沉稳的季云初! 似乎他们才是一家人,而自己却成了外人! 怎么会这样? 明明自己才是正妻啊!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只要自己一哭,哥哥们不管在做什么都会立刻围过来关心她。 可如今,身边竟没有一个人关注她! 她都已经这么委屈了,他们难道看不到吗? 还有,云初哥哥,自己才是他的妻子啊! 这么大的事,居然都不提前和自己商量一下,那自己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 一股怒火从心底涌起,梅香寒真的有些受不了了! 她想要不管不顾的直接起身离开,想要现在就回家,让哥哥们给她做主! 但,她不敢! 梅香寒只能偷偷擦掉眼角的泪花,然后极力地扯出一个笑容,连一个“不”字都不敢说! 她知道自己如今在外的名声早就坏了,脸也已经毁了,如今若连贤惠的名声都没了,她可就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 然而除了她以外,这屋里还有更不爽的人,那就是梅宫雪了! 梅宫雪听到季云初的话后,立刻警惕地看过去,一颗心都跟着悬了起来。 不能,自己刚过了两天的清闲日子,这个家伙就又要缠上来了? 她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是插不上话的,于是求助般地看向了宇文述。 可还没等来得及说什么,便有下人匆匆跑了进来。 那人来到梅宫雪身边,“大夫人,二院门外有人找您。” 梅宫雪微微诧异。 正好宇文述也不想在这待了,和护国公夫妇打了个招呼,便提前带着梅宫雪出来了。 两人来到二院门口,便看到了失魂落魄的胡兰。 之前那种对梅宫雪充满抵触的模样荡然无存,眼中只剩悲愤却无助,可在看到梅宫雪身后的宇文述后,突然又有些紧张起来。 “你不用担心,有什么事直说就行。”梅宫雪道。 胡兰也是没有办法,实在没有其他能够搭得上话的人了,但还记得梅宫雪之前说过,如果有事可以找她。 于是,她将多多的事情说了出来,然后将找到的画也交给梅宫雪。 梅宫雪很是震惊,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 没想到昨天还活生生的一个人,今天就这么没了,这么脆弱吗? 对于胡兰交给她的那几幅画,看到上面的内容后,更是气得咬紧了后槽牙! “变态!” 胡兰祈求地看着她,希望她能帮帮自己,又担心自己的话没有分量,便想着将身上的首饰送给梅宫雪。 但又反应过来这些东西根本不是她的,左右为难,最后只能选择给梅宫雪跪下。 “求求夫人了,帮帮我!那个浑蛋根本就不是人!” 梅宫雪赶紧把人拉起来,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不仅是替胡多多惋惜,正好也有自己需要的东西。 于是,她将之前就想好的计划告诉了胡兰,只需要对方稍稍配合一下! 第192章 证据 胡兰还是回了戏院,装作无事的样子。 然后收下了柳老板送的戏服,还答应了会去陪钱掌柜吃饭。 柳老板似乎早就料到会这样,毕竟那些珠宝、首饰都价格不菲。 不仅如此,他一直和胡兰商量再从牙婆手上买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还美其名曰是缓解思女之情。 胡兰嘴上答应了,后背已经起了一层冷汗。 她表面装作柔顺,私下却偷偷观察着对方。 而且连续几天,都睡不着觉。 很快,就发现那个钱掌柜很可疑,柳老板总是对他卑躬屈膝的。 所以当两人喝酒时,胡兰偷偷躲在一旁听着。 “钱掌柜,你再给我宽限些日子!我这戏院又跑不了,就算还钱也得等些时候?你可别把我逼急了,否则你一分钱别想捞到手!” 尽管柳老板态度强硬,但依旧掩饰不住那语气里的惊慌。 “姓柳的,我可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了,难道不知道你这戏院早就掏空了吗?否则,你会连请新戏子的钱都没有?还找了个过气的老女人登台!” “你现在还想开门做生意的话,全靠一些回头客,可若被人知道了你的这种特殊癖好,口碑也没了,你觉得大家会不会唾弃你啊?”钱掌柜道。 “你少吓唬我!”柳老板明显是色厉内荏。 “那用不用我把您是如何奸杀幼女的事情大肆宣扬一番啊?好像还是你自己的继女?叫什么来着?胡多多是!” 躲在暗处偷听的胡兰一惊,脚下一个没踩稳,发出了声响。 “谁在那?”柳老板立刻发现了她。 胡兰吓得转头就跑。 但她本就崴了脚,如何跑得过人高马大的成年男子? 一下子就被拽住,摔在了地上。 “你刚才都听到了,对不对?”柳老板语气森寒的质问。 胡兰身子忍不住发抖,站在对面的可是一个杀人犯。 可一想自己再见不到的女儿,她便鼓起了勇气,破口大骂道:“姓柳的,你这个畜生,你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柳老板上前给了她一个耳光,“臭婊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是什么东西吗?一个被包养的烂货!” “你不是一直很讨厌自己女儿的吗?平时不是打就是骂,现在装什么慈母?你女儿的死就是你害的!” “你要想清楚,若敢把这件事说出去,以后可就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柳老板料定胡兰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肯定不敢。 以前哄骗她的时候,用这招百试百灵。 可就在他放松警惕时,胡兰直接一脚踹在了他下体,然后连滚带爬的夺门而逃。 幸好梅宫雪早就报了官,官差赶到,胡兰这才从柳老板手下逃跑。 而衙门的人根据她提到的线索,从钱掌柜口中套出了供词。 柳老板的财产全被没收了,戏院也贴了封条。 胡兰再次变成了穷人。 但这次,她的心很平静,只是忍不住翻看曾经女儿留下的画册。 “多多,是娘亲对不起你,我真的很想再见你一面,亲自和你道个歉!” 梅宫雪看着她好像诚心忏悔,不知该作何感想。 如果真有下辈子,她希望多多能托生到一个的普通家庭,有一个真正爱护自己的娘亲。 或许是因为真凶伏法,胡兰整个人都异常疲惫和空虚,本想打个盹,结果却浑浑噩噩的睡着了。 可能是老天爷垂怜她,给了她一个无比真实的梦。 于是,她再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女儿。 就见多多梳着两个娃娃髻,正趴在桌上涂涂画画。 似乎察觉到了有人来,抬头的一刹那,开心地喊了出来:“娘亲,你来了!” 胡兰的眼泪瞬间落下,原来她女儿的声音是这么的清脆、好听。 她蹲下身子,张开双臂,准备将女儿拥入怀中。 然而下一刻,多多竟从她身上穿过,奔向了另一个女子的怀抱。 “娘亲,你看我画得画!好看吗?” 那女人不再年轻,笑起来眼角还有着鱼尾纹,身上也穿着最普通的衣料,可却满是慈爱地看着她。 “这都是你画的?真厉害啊!我们多多以后一定是大画家!” 女人一脸骄傲地将那幅画贴在了墙上。 胡兰失魂落魄地看着她们,内心满是酸楚。 这间房子并没有多华丽,就是普普通通的土墙院子,院子里还养着两只鸡。 那女人带着围裙坐在门口摘菜,而多多就坐在她对面,手中的笔涂鸦着什么,脸上更是带着胡兰从未见过的爽朗笑容。 “等一下准备吃饭,你爹说今天锄完地早点回家,之前不是一直嚷着要画画的颜料吗?你爹说会给你买回来的!” “真的吗?” 多多开心的跳了起来,然后赶紧收起了自己的画作,准备等爹爹回来后给他看。 然后又跑去帮娘亲摘菜了。 灯火昏黄,但屋子里时不时传出了母女俩的欢声笑语。 胡兰从梦中醒来,泪水湿了一片。 可能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她的多多也会过着这样平淡而又幸福的生活。 … 而柳老板手中所谓偷欢的证据,也终于落到了梅宫雪手中。 原来那也是一本画册,正是胡多多画的。 场景简单,一张床旁,衣服散落一地,男女互相交叠着,基本上可以算是一幅春宫图了! 原来这就是那天,胡多多闯进丁字号房后看到的画面吗? 多多是小孩子,并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所以才画了出来。 通常画师的记忆力很强,所以细节处都画了出来,比如说男子身上的那块麒麟玉佩! 而这幅画也印证了梅宫雪之前的猜想,梅香寒肚子里怀着的,果然是晟国太子的骨肉! 然而这个证据没有太大的作用啊,因为最重要的认真,胡多多已经死了! 光是一幅画的话,很难当成证据! 梅宫雪觉得有口气堵在胸口,难道自己就这么白忙活了? 不行,她还是要把这几幅画的价值利用起来! 让她好好想一想… 马车外传来了动静,应该是宇文述回来了。 梅宫雪赶紧收起画册。 车帘一撩,宇文述回到了马车上,他轻声问道:“你怎么样?” 他能感觉到,梅宫雪对胡多多那个孩子是有些不一样感情的。 “我还好!” 梅宫雪的语气还算平和,毕竟她和那个孩子认识了才几天,只是不免惋惜。 命运无情,麻绳也专挑细的砍! 宇文述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了,但依旧能从呼吸声感觉到对方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开导梅宫雪两句。 “那个…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难过了…呃,还有…今天的天气都暖和了,要不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他磕磕巴巴的说完,自己都觉得这话前言不搭后语,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梅宫雪被他这模样逗得有些想笑,知道他是有意想哄自己开心。 可之前在护国公夫妇面前的时候,不是还挺伶牙俐齿的吗?怎么现在笨嘴拙舌了! 虽然心里这样吐槽,不过沉闷的心情到底是好了些。 “改天再去,咱们先回府,毕竟我还得想办法帮你治好这双眼睛呢!” 听梅宫雪的语气多少带着了笑意,宇文述这才放下心来。 等回到护国公府的时候,梅宫雪发现原本空置的院子正在大规模打扫,不时还有些下人进进出出的,各自搬着东西。 好像是有什么人要入住了! 梅宫雪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不会? 难道季云初和梅香寒他们,真的要搬进来小住? 第193章 他一直没有碰过我 护国公府中。 樊氏在季云初提出要过来小住后,便立刻命人打扫出一间院落来。 也不知他们到底能住多久,樊氏便提前把宇文雅叫了回来。 之前回门那天,樊氏先和宇文述夫妻生了一肚子气,后来一家人又坐下吃饭聊天,根本没有机会和自己女儿单独说会小话。 今天便正好是个机会。 “说起来,季云初突然决定搬来小住,还让我挺意外的,但想一想也可以理解!季云初亲生的爹娘早就不在了,宅子难免清冷些!” “但对你是好事,不用每天去和婆婆请安,更有没有长辈约束着,要轻松很多!” 樊氏之前还因为梅宫雪不来给自己请安挑三拣四的,现在到了自己女儿身上,她自是换了另一副面孔。 “对了,季云初有没有说过,到底打算回来住多久啊?除了带着你,那个梅香寒不会也要一起过来?你这几天在季府过得如何,那个梅香寒没有仗着自己是平妻欺负你?季云初他对你好吗?” 女儿刚出嫁,身为母亲自然是各种担心。 原本瞧着心情不错的宇文雅突然就眼眶泛红,眉心也微微蹙起。 樊氏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小雅,难道是季云初欺负你了?” 宇文雅咬着唇,有些难以启齿,“娘,自从我们成亲后,季云初他就一直没有碰过我!” 樊氏的脸色立刻一变,下意识反问,“难道他这几天一直住在梅香寒那屋?” 宇文雅摇头,“也不是,他就是一个人在书房住着。” 包括新婚那一晚,季云初其实谁的房间都没有进。 刚开始,她还以为季云初是喝得太醉了,可接下来的几天,季云初竟一直住在书房中。 这实在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娘,你说季云初他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我?” 宇文雅说到这里,原本红润的嘴唇都变得没了血色。 樊氏忙安慰她,“怎么会呢?我女儿长得这么漂亮,但凡不是个瞎子,怎么会不喜欢你!更何况,季云初都说是怕你想家,才搬回来小住的,难道还不能证明他心里有你?” 宇文雅这才擦擦眼泪,觉得娘说得有道理。 而樊氏的眉头却是微微皱着,感觉事情可能不像季云初表面上说的那么简单。 但她不想自己女儿太担心,便转移了话题,“我记得回门那天,好像是说到他的义子,叫什么来着…齐文宣?和你相处得不太好吗?” 闻言,宇文雅立刻道:“就是他,是季云初之前收养的一个义子,是他战死同僚的遗孤,简直就是个小浑蛋!” “开始嫁过去的时候,我也是想着好好哄哄那孩子的,但那孩子明显更偏向梅香寒,而且好几次都偷偷地捉弄我,总跟我对着来!” “偏偏他又只是个八、九岁大的一个孩子,我打不得、骂不得,有两次还故意在季云初面前说我坏话,被我听了个正着!” 樊氏忙问:“你没和季云初说过吗?” “我说了!”宇文雅语气急切又烦躁,“可季云初总是和我说,那就是个孩子,不懂事,让我多让让!可凭什么啊?” “一次两次还可以,但那孩子明显就是和梅香寒一伙儿的,幸好这次那个小浑蛋没跟过来,否则我不一定怎么被他和梅香寒欺负成什么样呢!” 樊氏听得这个心疼啊,那天回门里的时候,她还以为宇文雅在季府的日子过得不错呢。 如今看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这不也是你当初自己的选择,哭着喊着就要嫁给季云初!”樊氏说这话的时候多少带点气。 以自己女儿的身份,成为王妃、世子妃都绰绰有余,结果打小就被那个季云初给迷得五迷三道,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声誉! “娘,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季云初他对我还是不错的!我猜,他可能因为我之前算计了他,所以心里对我有点埋怨,只要过段日子他的气消了,定会和我好好过日子的!” 宇文雅小声辩解着,毕竟他们才刚成婚嘛! 樊氏无奈叹气,知道这个女儿被自己惯坏了,最后只能提醒她。 “不管怎样,你们现在是正经夫妻了,那季云初再什么说也是男人,你得先拴住他的人,然后才能留住他的心,还是再加把劲啊!” 宇文雅小脸一红,点了点头。 樊氏又和她说了会话,包括他们回府小住的事情,也都大致交代了一下。 之后,宇文雅便离开了。 她下意识走到准备搬进来住的新院落,四处瞧一瞧,结果就碰见了正在指挥下人的梅香寒。 季云初那边也不知为什么这么急,在得到护国公府肯定的答案后,立刻就让人着手往这边搬东西了。 梅香寒现在毕竟是季府名义上的主母,当然由她来操持这些事务。 宇文雅微微扬起下巴,一脸傲慢地走了过来,“这种事还要亲自做啊?直接吩咐管家来办不就成了?” 梅香寒没想到她会突然从身后冒出来,可是吓了一跳,面上自然带着不悦。 特别是对方的态度,更是要让她下意识挺直了腰,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些。 “妹妹身为平妻,见了我为何不行礼?” 宇文雅就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迈着轻盈又带着几分嚣张的步伐走到她对面,“我是平妻,又不是妾,有必要和你行礼吗?” 梅香寒咬紧牙关,才勉强让自己不要下意识后退。 但正常来说,即便是平妻,身份和地位也是要低于正妻的。 毕竟之前在季府时,宇文雅在见到她后,也是规规矩矩的行礼。 可现在怎么不一样了? 莫非因为这里是护国公府,是宇文雅的地盘? 在季府时,宇文雅还能装一装,现在索性不拿她当回事了! 真是岂有此理! 梅香寒心中气愤,但又没有其他的办法反抗。 宇文雅今天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裙,宛若艳丽的玫瑰,张扬肆意。 她见梅香寒这副唯唯诺诺上不得台面的样子,还特意用手拨弄了一下梅香寒脸上的面纱。 “姐姐脸上的伤怎么样了?听说这一阵子一直在敷药,应该快好了?” 她的目光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梅香寒。 梅香寒眼眶立刻就湿润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但又被她慌忙擦去,“用不着你管!” “呵呵!”宇文雅掩唇一笑,声音都甜得发腻,“那我就要恭喜你了,否则每天顶着这么一张满是伤疤的脸,谁看了不作呕啊?” “而且等等咱们搬进我家后,齐文宣那个小浑蛋可就不能跟着来了,我看看,到时候还有谁会帮你!” 说完,她故意抬手挽起鬓边的碎发,露出那张精致的面容,似乎在无声宣告着她的资本,然后便笑着离开了。 那笑容却像一把锐利的刀,直直地刺进了梅香寒的心口。 原本她的美貌是不输宇文雅的,但现在,就连她原本以为能高出对方半头的正妻身份,竟也成了摆设? 怎么会这样? 她正黯然神伤地走在院门口,结果就看见刚刚外出归来的宇文述和梅宫雪。 也不知为何,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赶紧躲了起来。 可能是怕被人瞧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 梅香寒躲在门后,远远看过去。 梅宫雪正陪着宇文述往他们院子的方向走,两人说说笑笑的,内容虽然听不见,但却透着一股岁月静好的悠闲。 梅香寒直直盯着他们,眼底闪过冰冷的光芒,仿佛这一刻终于找到了所有不幸的源头! 就是梅宫雪! 要不是梅宫雪故意毁了自己的脸,她会这样被人奚落吗? 而且梅香寒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季云初之所以提议要搬进护国公府小住,根本就不是因为宇文雅,而是因为梅宫雪! 梅香寒的双手都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梅宫雪,你欠我的东西,我一定会讨回来的!” 第194章 云初哥哥,你嫌弃我? 梅香寒几乎是哭着回到了季府,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又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取下面纱。 脸颊上有几道狰狞的伤疤从眼角划下,周围的皮肤皱皱巴巴紧缩着,就连嘴唇有一边都向下拉耸着,失去了以往的弹性。 这都已经多久了! 哪怕她用了无数的好药,却怎么都去不到脸上的伤痕! 之前她掉进花池,被那些仙人掌的刺给刮花了脸,当时就已经伤得很重了。 后来,二哥又逼着她在伤口上撒了红创散,伤口又开始化了脓。 虽然当时在公堂上,她的确是躲过一劫。 但那又有什么用呢?最后梅宫雪不也是毫发无损地被放了出来? 反倒是自己,好好的一张脸,就变成了这副丑样子! 一想起刚刚宇文雅的那些话,她便更伤心了。 还有很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季云初! 自从成亲后,他就没有碰过自己! 莫非…云初哥哥也是嫌她现在变丑了吗? 于是,梅香寒来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的脸。 平复心绪后,她开始用粉底小心翼翼地遮住鼻翼皮肤上的坑坑洼洼,嘴唇也重新用画笔勾勒出了原有的轮廓。 还有眉毛,带着伤疤的那一侧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只剩下稀疏几根,也被她重新描画出来。 足足花了一个时辰,她才重新将自己的面容描绘好。 梅香寒这才露出些笑意,可打量片刻后,还是不由得皱起眉。 已经花了这么大的功夫上妆,怎么看起来还是带着一点怪异? 幸好小娥这时进来了,在一旁给她出招,“夫人别担心,现在天色已经晚了,等下将军回来的时候,少点根蜡烛,光线再暗一些,应该就看得没那么清楚了!” 梅香寒听完觉得很有道理,连连点头,然后又让小娥替自己梳了一个别致的发型,这才鼓足勇气起身出门。 “将军他回来了吗?” “回夫人的话,将军也是刚回来,已经去了书房。” 梅香寒眼神一暗,他今天依旧打算在书房过夜吗? 看来有些事情自己也不能太被动了,一定要主动出击! 否则过些时候搬进了护国公府,哪里还有她的地位在? 于是,她带上了准备好的饭菜,直奔书房。 梅香寒深吸一口气,然后才敲了敲门。 “谁?” 屋中传来季云初那熟悉的声音。 梅香寒张了张嘴,但却没有出声,她怕自己出声了季云初反而不让她进去。 于是索性直接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书房内,季云初正在桌案后的书架上翻找着东西。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也能看出身材颀长,气质凌然。 难怪即便他性子阴冷疏离,但仍有无数待字闺中的小姐对他倾心。 梅香寒脸一红,有些紧张的低下头,可目光在触及桌案上的烛火时,又有些不自然地往暗处挪了挪。 季云初这才转过身来看她,神色诧异中明显带着些不满,“你怎么来了?” 一句看似寻常的话,便透露出了淡淡的疏远。 梅香寒自然委屈,“云初哥哥,我们是夫妻啊,我关心你,所以来看看你,有什么不对吗?” 季云初嘴唇紧绷。 夫妻? 虽然已经成亲数日,但他仍对这个称谓有着下意识的排斥。 似乎在他心底,能与他共用这个称谓的只有一人! 梅香寒见他怔怔出神,便款款走来,将手中的食盒放到一旁。 “你还没有吃晚饭?别总是忙公务,也要注意身子的!我特意吩咐厨房做了几道开胃的小菜,一起吃一些!” 可季云初的声音依旧冷漠,挥手道:“放在那就行了,我手里还有些事情没有完成,你先出去!” 梅香寒没料到季云初一点情面都不留,竟直接这样撵她? 她只是想要和他说说话而已啊! 这么想着,梅香寒脚下的步子都忍不住向前迈去,可又怕对方注意到自己脸上的伤,下意识侧过了脸,颤抖着声音道: “云初哥哥,咱们非要去护国公府小住吗?那毕竟是宇文家,咱们去打扰多不方便啊!” “你现在毕竟是堂堂的将军了,就这样住去岳父家里,若被同僚们知道了,想必也会笑话你?” “而且把文宣一个孩子留在府里,我也不放心!我看不如就…” 季云初看了她一眼,直接打断:“你既然担心他,那便留在季府就是,不用跟着去了!” 梅香寒一噎,但很快,心中所有的委屈和苦闷都忍不住了,直接哭道: “云初哥哥,你就不能为我着想一下吗?你知不知道今天我去护国公府搬东西的时候,那个宇文雅对我有多无礼?” “不仅如此,她还嘲笑我毁了容,说你早就嫌弃我长得丑了,难道真的是这样吗?” 季云初脸色立刻阴沉下来,觉得宇文雅的话的确是过分了些,但也只是道:“你放心,我过后会让她注意些的。” 见他这样敷衍自己,梅香寒顿时哭得更凶了,“我知道,自己或许不是云初哥哥心里最佳的妻子人选,但,也请让我履行一回做妻子的职责!” 说着,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是大胆地走了过去。 都没等季云初反应过来她要干什么,就见梅香寒将纤细的手指轻轻搭在外套的领口处,带子轻轻一抽,披风便顺着她的手臂滑落,露出了白皙的肩头和粉嫩的肚兜。 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的旖旎动人! 梅香寒身子都微微发抖,她知道自己如今的容貌是毁了,但好在这副肉体还是完美的! “云初哥哥,自成婚后,我们还没有圆过房,你知不知道现在府中的下人是如何在背后议论我的?所以,求求你了!让我来服侍你,我会努力去做的!” 说出这话后,她的脸几乎红得都要滴出血来。 而且,她尽量哭得楚楚可怜些,这个她最擅长了! 一张小脸上挂着未落的泪珠,像是一朵娇弱的花,最能勾起男人的保护欲。 她想让季云初知道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是多么的不容易! “云初哥哥~”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眼中还带着几分羞怯,主动地展示着自己肉体的美好。 这样暧昧的氛围下,但凡是个男人都会把持不住。 可是… 季云初在愣了一下后,便决绝地转过身去。 那一瞬间,梅香寒捕捉到了他脸上的神情,竟是带着一丝厌恶! 梅香寒整个人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放下脸面,又做出了这副姿态,换来的竟是羞辱! “阿香,我突然想起来,军营里还有一些事情要做,先走了!” 季云初说着,抄起外套就要往外走,却不想直接被愤怒的梅香寒拦下。 她质问道:“你是不是嫌弃我的脸没有以前好看了?” 否则,为何连碰都不愿意碰她? 然而季云初的声音依旧凉薄,“阿香,其实我一直拿你当妹妹看的,之所以成了夫妻,也实在是天意弄人!” 之后,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留梅香寒一个人,愣愣地站在书房。 怎么会这样? 他们才刚刚成亲,理应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啊! 季云初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从很小的时候就期待着能嫁给他了! 期待着两个人彼此恩爱,然后生很多的孩子。 女儿的话,自己就教她们女红,儿子的话,季云初就亲自教他们骑马、射箭! 然后夫妻二人相爱一生,彼此陪伴到老! 可为什么现在的一切都和她幻想中的不一样? 突然,门外又传来声音,“夫人,我们要进来打扫了!” 季云初的书房,平时是不许其他人久留的。 梅香寒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从地上捡起衣服穿在身上。 她并不想让季家的下人看到自己的狼狈。 本身娘家的势力就不如宇文雅,又不得自己夫君的欢心,最后若连身为正妻的体面都没了,那她以后在季府可就真要沦为笑柄了! 梅香寒努力整理着自己的情绪,然后露出一个笑容,走了出去… 第195章 给宇文述看眼疾 春天的风是温暖而柔和的,大地也已经从枯黄变成了翠绿,一切都变得生机勃勃。 梅宫雪盯着面前的几页画纸,一手轻轻敲着桌面,一手托腮思索。 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这半份证据在自己手里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呢? 半晌后,她心里终于有了主意,看来今天得出门一趟了! 于是,将画册收入怀中。 被看这时进来,“夫人,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特意采了花露给你煮的花茶,又香又能提神,你尝尝!” 特别是里面的茉莉花,淡雅的香气让人心情愉悦,还能缓解春困。 反正自从搬进了护国公府,被看便开启了养生模式,每天变着花样地琢磨些好吃的! 梅宫雪觉得这样也挺好的,然后又多倒了一杯给被看,拉着她坐下陪自己一起喝。 “好几天了,师兄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说实话,梅宫雪等的似乎有些心急了。 “夫人,再等等,这才几天啊,您给的地址都是十多年前的了,实在不好找啊!”被看道。 梅宫雪一想也是,不过更主要的原因是她能力有限,手下的人又不多,这么找起来实在效率太慢。 于是在喝完花茶后,她便来到了宇文述的门前。 他们现在毕竟是夫妻,所住的屋子都是相邻的,在一个院里。 只不过,这是梅宫雪第一次主动来找他。 刚走进去,隔着多远的时候便闻到了酒气! 梅宫雪一皱眉。 之前回门礼的时候,似乎是因为要见外人,宇文述才会收拾一下自己。 而现在,他脸上的胡茬丛生,头发也没怎么打理,桌上似乎也永远放着酒瓶。 梅宫雪看着他随手举起酒瓶一口灌入喉中,但脸上又没有丝毫享受的表情,仿佛只是一种麻木的重复。 “你怎么来了?” 宇文述听到了声音,淡淡道。 梅宫雪一时竟不知是该坐下还是该站着,“打扰了,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宇文述发出一声低低的笑声,“没事你也不可能主动来找我啊!” 梅宫雪一愣,有些尴尬。 幸好宇文述直接问道:“你说,什么事?” 梅宫雪这才松了一口气,“希望你能帮我找个人,是我师兄,他家里是开药铺的,只是我们已经太多年不见,很多东西都记不得了,但凡能想到的我都已经记在了纸上。” 说着,她将一张单子放在了桌旁。 宇文述的眼睛的确是看不见,但找人这种事又不用他亲自去做。 宇文述抬手接过,他的手指明显粗糙,只不过在指尖能看到几道细小的划痕。 梅宫雪之前也遇到过盲人,对方的手上几乎出现了同样的问题。 因为看不见,所以盲人都会下意识先用手去触摸未知事物。 时间长了,指尖或多或少都会留下小伤口。 “我知道了,若有消息会让人去通知你的。” 宇文述的话不多,领口微微敞开着,露出干瘦的锁骨,整个人似乎比前一阵子瘦了不少。 梅宫雪看着这样的他,突然有些担心。 离开的时候她特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宇文述依旧机械地给自己灌酒,很是颓废。 梅宫雪叫来侍奉的丫鬟,“大公子他平时一直这样吗?呃,我的意思是他一直这么爱喝酒吗?” 其实,这都已经能算是酗酒了! 丫鬟如实相告,“以前当然不是,确切地说,是从公子的双眼失明后就这样了!特别是前一阵子从晟国回来后,喝得就更勤了,而且连门都不怎么愿意出。” 梅宫雪轻叹一声,归根究底还是他的眼伤。 等回到自己的屋子后,她并没有闲下来,而是直接带着被看出了府。 街市上,商铺林立,人来人往。 马车停在了一家药铺前。 今天来抓药的客人还挺多的,梅宫雪也没急着催促,在旁边等了一会。 过了片刻,周大夫才陪着一位病人从里屋出来。 他见梅宫雪来了,面上立刻露出笑意,“梅姑娘来了!” 但说完之后很快又反应过来,“哎呦,瞧我这记性,现在应该称呼一声宇文夫人!” 梅宫雪干笑一声,“周大夫您随意,怎么称呼方便怎么来就行!” 接着,她又问道:“我嫂子最近的身体怎么样?” 周大夫时常会去给温可看平安脉,自然清楚温可的身体状况。 周大夫连连点头,“你嫂子自从吃过千金保孕方后,身子明显强健不少,胎象也稳住了,而且食欲不错,还精神了不少!” 梅宫雪这才放下心来,她虽然担心温可的身体。 但实在不想回侯府见到那些人,否则又得吵起来,所以只能侧面打听了。 “梅姑娘今天来找老夫,应该不单单为了这个?”周大夫道。 “是这样的,我想请您去护国公府一趟,给我…呃…给我夫君看一看眼伤,他是武将,之前在战场上好像受了暗算,可请了很多人来看过都束手无策,我暂时也没有办法,只能过来打扰他,看看他的伤还有没有得治!” 梅宫雪本来是想直接让自己师兄治的,但现在人不一定什么时候能找到。 而宇文述那边的情况又太糟糕,不能拖了,所以先来找了周大夫。 最重要的是,她也是信任对方医术的。 周大夫这才明白过来,捋着自己的胡须,有些为难道:“这倒是没问题,不过老夫今天有几个约好的病人,估计得下午才能抽出空,要不你先回去等着?” 梅宫雪想了想,“我留下一个小厮在这里等着,您什么时候忙完了,就让他带着您去,成吗?” 因为她等下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周大夫点头,“那也好,反正今天应该能过去瞧瞧!” 梅宫雪赶紧起身道谢,她知道一般来周大夫这里都得提前打招呼,自己今天临时来请,人家也是给了她情面的。 所以临走前,她特意多留了一些诊费。 周大夫还亲自送她出来。 馆内还有不少其他来求医问药的百姓,就坐在旁边的一排凳子上。 抓药的伙计一边瞧着药方,一边熟练地抽出一个个抽屉抓药。 这样熟悉的场景让梅宫雪很怀念,在路过一个伙计时,便下意识提醒道:“先把大的和硬的药材放底部,等铺了柔软的叶类药材后,再把细小的那些种子放在最上层,否则像你这样的包容易漏!” 抓药的伙计颇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似乎下一刻就要脱口埋怨她多管闲事了。 然而当看清梅宫雪身后的周大夫后,吓得一缩脖子,忙道:“都怪我一时疏忽,忘了顺序!” 果然,就见周大夫人神情严肃地走过去,训斥道:“你都来了多久了?怎么还这么粗心大意!” 伙计只能小声辩解,“这不是等着抓药的人太多了吗?一时就忙忘了!” 结果迎来了周大夫更加严厉的指责,片刻后才重新回来。 “梅姑娘以前也在药铺里待过吗?” 周大夫只从刚刚那一件小事便察觉到了,因为梅宫雪那完全是习惯性的提醒。 梅宫雪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道:“在周大夫您的面前班门弄斧了,不过我以前的确是在药铺里做过学徒,所以才一时没忍住!” 周大夫连忙摆手,他可不想小心眼的人,不过倒很惊讶,“想不到梅姑娘还有这样一段经历,可还学过其他的?” 梅宫雪更是羞涩一笑,“我当时还是孩子,就帮我师傅他们做做这杂事,师傅当年倒也是想教我,但我还没等将人身体的穴道图背下来就离开了!” 周大夫是个惜才之人,不免惋惜,“长大后其实也是可以再学的嘛!” 梅宫雪稍稍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摇摇头,“算了!” 其实小时候,她对学医还真是挺感兴趣。 可后来回到侯府,哥哥们嫌弃她不像大家闺秀,她便再也不敢碰这些药材了。 等出了药铺后,被看在一旁问道:“夫人,咱们现在要去哪儿?” 梅宫雪摸了摸怀里的画册,笑着道:“今天可是要办大事的,走,先取钱!” 第196章 梅香寒的风流书刊 又要到月底了,梅宫雪先去胭脂铺子里查了账,又收了房租,还顺便在王师傅那淘到一件小东西! 不得不感慨,幸好自己手下还有一间铺子,否则有些事情办起来真是不方便。 虽然之前断亲和成婚时,她也分了家产和不少嫁妆。 但那些钱都是大头,大部分被她折现存入钱庄,总想着日后可能会有用处。 至于眼前的花销,她一般就花自己现挣的。 毕竟她也不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人,够用了! 即便这样,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呢! “小姐,你一次性拿了这么多现钱出来,要干什么用啊?”被看道。 “买东西喽,等下你跟着来就行了!” 梅宫雪说完便打算出门,可在路过成衣铺子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直接拉着被看钻了进去。 片刻后,两位衣着得体的俏公子出来了。 被看感觉很别扭,总是抬手去扯自己那不太舒服的裹胸,“公子,咱们穿成这样,不会觉得奇怪吗?” 这回她倒是学聪明了,都不用梅宫雪提醒,便自动改口。 梅宫雪心情不错,甚至还起了玩心,特意买了一把扇子。 “啪”的一声展开,在身前扇了扇。 “怎么样,你家公子我够不够俊俏?” 被看上下打量后,用力点头,“好看!” 梅宫雪自己也挺满意,轻咳一声,吸腹提臀,迈着方步往街上走去。 被看满心疑惑,赶紧在她身后跟着,也不知她到底是作何打算! 然而梅宫雪倒是不急不躁,溜溜达达在街上逛着。 找了半天,终于是眼前一亮,朝着一间铺子走了进去。 被看抬头一看,原来是间书铺。 而且看着还是一家比较偏僻破旧的书铺,招牌都有些斑驳了,木色暗沉。 店门虚掩着,梅宫雪率先迈步进入。 刚进来,就闻到了那种泛着纸张陈旧的气息,两侧架子上的书本更是杂七杂八地摆放着。 不少书页已经泛黄,边角卷起,一看便不是新书。 梅宫雪伸手抄起一本,大致翻了翻,还夹杂着些许的霉味。 被看就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忍不住小声道:“公子,刚刚前面不是有两家更干净的书铺吗?咱们干嘛来这?” 梅宫雪神秘一笑,只道:“你不懂,正经书店可干不了我今天要办的事!” “呦,客官想要点什么?”有掌柜过来询问。 小店不大,一个人就足够忙活了。 梅宫雪什么都没说,直接先从腰间掏出一块银子递过去。 掌柜的刚刚趴在柜台前差不多都睡着了,此时被这大手笔晃的眼睛瞬间睁大,连忙将面前两位公子往里屋请去。 “二位一看就是气宇轩昂,能来小店那真是蓬荜生辉!想必都是出身高门的贵人!有什么要找的书,尽管吩咐小的!” 掌柜的还给两人各端上来一杯茶。 被看还真有些渴了,可接过茶闻了闻,立刻一皱眉。 一锭银子丢出去,就换来两杯这种品质的茶?太敷衍了! 梅宫雪倒是不怎么在意,“掌柜的贵姓啊?” “我姓吴!” 梅宫雪用扇子轻轻敲着桌面,朝掌柜的一招手。 掌柜的立刻过来,拱手道:“客官您吩咐!” 梅宫雪故意压低了声音,“吴掌柜,你这有那种书吗?” 吴掌柜一时没听清,“什么?” 梅宫雪皱眉,只得提高一些音量,“就是那种不能正规售卖的、男欢女爱的、带点插画的…那种书?” 一旁的被看正喝茶呢,闻言“噗”的一声,茶水差点喷到对面吴老板身上。 “…咳咳…公…公子…你这是?” 然而吴掌柜却是个上道的,瞬间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同样压低了声音。 “只要是能叫得上名字的我们这都有,还有新货,都是请了专门的画师,带插图的那种,非常详细,就看您喜欢什么类型了!” 梅宫雪立刻了然:“看来吴老板应该是认识这方面的画师?” 刚刚她在街上时便留意了,大部分书店都开在了私塾或是文人墨客汇聚的地方,否则也没办法盈利,这样的书店一看就是正规的。 但这家书店则不同,虽是破旧,而且大部分还是些二手书。 而且显然已经开了很多年,定是有一些比较偏门的捞财方法,就比如说黄书、禁书之类的! “公子说得没错,我们书铺平时有不少经常合作的画师,都是些绘画技艺高超的,那人体曲线、那景致,保证都画得惟妙惟肖!您尽管放心!”吴老板眉开眼笑。 被看则皱着一张小脸,轻哼道:“净说大话,那些绘画技巧高超的画师,谁会稀罕画这种书?也不怕坏了自己的名声!” 然而这话吴掌柜可不太爱听了,“公子,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又出身富贵,家里一幅画动不动就上百两银子!” “但你知道咱们大周共有多少画师吗?成千上万啊!但能出名的就那么几个,剩下不出名的怎么办?喝西北风吗?也只能接点这种活计,混口饭吃嘛!” 被看一想也是,大街书摊上画扇面的,才卖多少钱一把? 就拿梅宫雪刚刚一时兴起,买的那把折扇来说,还不到一两银子! 可若为黄书做插画,那价格可就是成倍的往上翻啊! 只不过这种禁书不敢公然在外面卖,大多是委托书铺销售,然后再各自分成,而且人家也绝对不会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好,就你们家了!” 梅宫雪将手中折扇“啪”地一收,然后从怀中取出了几页画册放在一旁。 “吴掌柜,我和你说实话,今天来,并不是要和你买书,而是要找你印书的!” 吴掌柜不明所以。 梅宫雪直接将那几页画册交给他,“看到这个了吗?就照着这幅情景,然后再找你熟识的写手,给我编一个富家小姐在戏院结识贵公子,之后与人偷欢的章回体小说!” 她说着,再次从怀中掏出了银票,“这些是定金,等样本完成后先拿来与我看,若可以了就给我大肆地印刷,而贩卖的钱我也分文不收,你自己留着就成!” 吴掌柜听得双眼直冒光,赶紧收起定金,连连点头。 然后这才仔细看了一眼那几页画册,还别说,虽然画工稚嫩,但场景描绘得细致,就跟亲眼所见的一般! “不知公子想要画多少册?” “越多越好,内容一定要够噱头、够狗血、够劲爆,这你应该很有经验?” 吴掌柜虽然没接过这种活,但谁都不会和钱过不去,赶紧将画册收好,然后又问:“至于编写的故事,您有什么要求?” 梅宫雪想了想,见书柜旁有纸笔,直接写下了几个关键的信息点。 腊月二十三、戏院的丁字号房,以及…梅香寒! 第197章 不想让宇文述复明? 等梅宫雪安置完书铺的事情后,便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被看刚刚一直在旁边看着,这时大概明白了梅宫雪的用意,但她难免担心。 “夫人,咱们直接用二小姐的本名,会不会太明显了?不会被人发现?” 梅宫雪一边换下身上的男装,一边道:“你说的这个问题我还真是认真想过,想着要不要换个隐晦些的,或者只用‘梅姑娘’来代指她。” “后来一想,何必多此一举,别最后谣言传了一圈,再安在我自己头上,索性直接用了她的本名!” “会买这种书的人,回家后大多只会藏起来偷偷的看,或者和一些比较亲密的人分享,即便真有什么官方人员想要介入调查,他们的第一反应也是立刻回家烧书,然后说自己没看过。” “而且,若真的有人查,那这件事儿的传播速度只会更快,毕竟人就是这样充满了好奇心!” 被看努力听着,觉得自己好像没太听懂,“可即便这件事传扬开了,好像也不能对二小姐造成实质性的伤害?那咱们不是百忙活了?” 梅宫雪讳莫如深的笑了笑,“诚然,这件事没法给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我也清楚,否则早将那几页画纸丢到季云初面前了!” 就连七霞戏院的柳老板都知道,对方顶多打算拿这些东西敲诈梅香寒一笔钱而已。 更何况,现在胡多多死了,没人能证明这几幅画是亲眼所见! 不过,只要这个流言慢慢传开,势必会在人的心中留下一个影。 就像一颗种子,会在人的心中慢慢发芽,造成的影响绝不会少,毕竟人言可畏! 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就是这个道理! 更何况,这可不是造谣啊! 腊月二十三…戏院的丁字号房… 这些关键节点,若真有人细心去查,最后挖出的真相,也只会吓他一跳,那不是更有意思了? 被看依旧听得似懂非懂,但她就是有点心疼那些银票,可是不少钱啊! 等马车终于回到了护国公府,梅宫雪已经重新换好了女装。 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她立刻问道:“周大夫来过了吗?有没有说将军的眼伤能否治愈?” 丫鬟:“回夫人,你回来的正好,刚刚的确是来了一位大夫,只不过还没等进来,便被拦在了门房!” 梅宫雪脚步一顿,诧异道:“怎么会?我特意留了小厮,让他领着周大夫来府啊!” 丫鬟面露难色,不知该怎么解释。 而梅宫雪也没有停留,而是直接转身向正门处走去。 她平时出府时,图方便的话会走小门。 不过既然是请周大夫来看病,人家是客,自然得走正门,所以刚刚双方没有遇到。 离着多远,她就听到了自己小厮的声音,焦急中带着愤然。 “…樊管家,我都已经解释很多次了,周大夫是我家夫人特意从外面请来的名医,并不是你口中的什么乡野游医!” 紧接着,便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梅宫雪听着有些陌生。 “哼,名医?这京都内什么样的名医我们护国公府不知道?但凡有些名气的,都请来为大公子看过伤了,药没少吃、钱没少花,结果一点效果都没有,我看这老头八成又是个骗子!行了,别在这废话了,我可没这么多时间陪你们浪费,来人,直接撵出去!” 说话的男子又瘦又高,颧骨高耸,虽然站得笔直,但看人时的神情恨不得鼻孔朝天。 梅宫雪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厌恶,这人怎么长得有点像赵章那个死太监呢?一副刁钻刻薄的模样,当下心里便有了三分火气。 “这是怎么回事?吵什么?” 原本正在拉扯着的双方也都是一愣,纷纷回头看来。 只见一女子携丫鬟走来,双眸清澈,面容秀美,虽未施粉黛,但温婉中带着端庄。 不过眉头微微蹙起,明显带着不悦。 樊管家在看到梅宫雪后,嘴角微微向下撇着,似乎没将她放在眼里。 不过下一刻,他还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尖着嗓子道:“原来是大夫人,您怎么来了?” 梅宫雪看向了一旁的小厮,和特别是跟在他身后的周大夫。 老人家本就上了些年岁,面色带着疲惫,显然是已经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 梅宫雪心生歉意,毕竟人家是冲着自己的面子才跑这一趟的,谁能料到在大门口居然被拦住了? 实在是太过轻慢无礼貌,谁家请大夫这么请的? 梅宫雪看向樊管家,眼神立刻冷了下来,“这小厮是我们大房的人,他有没有和你说过,这位周大夫是我请来给将军看眼疾的!” 樊管家一双眼睛乱转,依旧笑着道:“小厮的确是说了,但是…” 都没等他说完,被看便冲上去猛地扇了他两个耳光。 由于两个人身高差距有些大,被看几乎是蹦起来打他,还颇有些喜感。 但却力道十足,清脆的巴掌声立刻响彻整个门房! 院门口进出的下人全都听见了,一个哆嗦。 “你…你好大的胆子啊!敢打我?” 樊管家的笑容终于是维持不住了,自己在这个护国公府待了多年,还是头一次被个丫鬟这样扇耳光,他几乎是下意识就要上去还手。 毕竟被看个子不高,没什么威慑力。 却不想梅宫雪立刻向前迈了一步,直接拦在了他面前,声音冷厉地斥道:“你还想跟我动手不成?” 樊管家这才不情不愿地收手,又瞪了被看一眼,“夫人未免太轻纵了手底下的人,居然敢以下犯上,丝毫不知礼数,蹿下跳,若不懂管教,老奴替你来!” 樊管家这次真是装都不装了,敢怎么和梅宫雪说话,便证明他对梅宫雪根本毫无敬意! 其实也难怪,自从梅宫雪嫁过来后,便从没管过府内的大小事务。 优点的话,自然是清闲又省心,不过也有缺点! 她手里没实权,又是刚进门的小媳妇,府里一些有资历的老奴对她根本没有敬畏之心。 再加上一听到樊管家的姓氏,便知道他是樊氏那头的人,对梅宫雪能有好态度就怪了! 梅宫雪扫了一眼身后,那些忍不住探头探脑的下人,知道自己今天必须将这件事情处理好。 否则,日后这府里谁都能在她头顶踩一脚了! “樊管家,我看你是府里的管事,才敬你几分,但你可别蹬鼻子上脸!家有家规,祖有祖训,你平时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明知道是我请来的大夫,居然还在门口百般阻挠,公然忤逆主子,此乃罪一!” “这般造次,是不是以为我治不了你?本想让丫鬟给你一点教训,你居然还试图还手,扯什么以下犯上,那你倒是说说,到底谁是上谁是下?此乃罪二!” “忤逆主子又以下犯上,你说该不该打你?” 梅宫雪眼神直直的盯着对面樊管家,头虽然是微微扬起,但语气不疾不徐,周身散发着不容侵犯的气息。 话语更是如连珠炮一般,一句接一句,根本就不给樊管家喘息的机会。 路过的下人们本来还想看热闹,一瞧这位大夫人不像是个好惹的,便缩回头去,赶紧离开,生怕等下连累到自己! 樊管家没想到自己就被这样夺了脸面,便欲搬出护国公夫人,提醒对方。 可梅宫雪早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更知道他敢和自己这么说话的底气,直接抢白道: “还是有人在背后怂恿樊管家,故意在将军看病时捣乱,不想让他的眼睛重新复明?” 梅宫雪的声音沉稳而冰冷,每个字都像锤子一样,一下一下地敲在了樊管家的心上! 第198章 摘掉眼球 樊管家可是被吓了一跳,连忙放软了语气。 “大夫人误会了,老奴有多大的胆子,也不敢耽误大公子看病啊!只不过是担心,大少爷他本就身体不好,万一被来历不明的人治出其他什么毛病来,可怎么办?” 梅宫雪对他已经没了耐心,“周大夫是我请来的,难道我还能害自己的亲夫君吗?即便是有什么问题,我也能负得起这个责!” 她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樊管家虽然心里不服气,但有了刚才的教训,也不得不低下头,将路让开。 梅宫雪轻哼一声,这才带着周大夫从正门走入。 路上,她还很歉意地和周大夫解释着。 好在周大夫脾气好,没有太过在意,毕竟梅宫雪刚刚已经出言维护了他。 倒是一旁的被看有些担心,不断地向身后看去。 作为下人,她可是听过其他丫鬟说起过那位樊管家。 那人仗着自己是护国公夫人的亲信,便时常找各种借口克扣丫鬟小厮们的月钱。 不仅是对下人不好,就连一些登门到访的客人,若是穿着朴素些的,他都不愿意给什么好脸子。 刚刚梅宫雪当着众人的面呵斥了樊管家,以那种烂人的性子,估计是要暗中使绊子的。 看来等下,她得提醒一下梅宫雪! 可梅宫雪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些小事上,她更关心宇文述的眼伤,结果半路上就碰到了裴远。 他本是收到消息,得知梅宫雪在大门口被人为难了,加上宇文述之前的嘱咐,便想着过去帮忙,谁知走到一半便就遇见了。 看来自家夫人也没那么好欺负! 当裴远看到梅宫雪请来的大夫后,也连忙在一旁跟着。 等到宇文述屋外,裴远先进去通报,然而却有些无奈地走了出来。 “将军他…睡着了,怎么叫都叫不起来!” 梅宫雪纳闷,不至于睡得这么熟? 但想到早在宇文述桌上看到的那些酒瓶子,这才明白过来,根本不是睡熟了,而是喝醉了! 人都醉了,还怎么看病? 可周大夫这边好不容易进来了,总不能白折腾人家一趟? “反正将军他只是睡熟了,又不耽误诊脉,就让周大夫先进去瞧一眼!”梅宫雪道。 裴远觉得也是这个道理,于是赶紧转回身,将屋中的酒瓶大致打扫了一遍,然后才将梅宫雪和周大夫请了进去。 屋中果真一阵浓烈的酒气,宇文述就那么毫无防备地躺在木椅上,衣袍微敞,露出了里面的白色里衣。 一缕碎发松散地垂下,胸膛有节奏地轻轻起伏着。 周大夫立刻上前,替他准备把脉。 裴远在一旁静静守着,生怕打扰了。 梅宫雪也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宇文述那轻轻的鼾声。 梅宫雪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引般,落在宇文述那张与故人有着几分相似的面容上,整个人怔怔出神。 片刻后,周大夫终于松开了手。 裴远立刻紧张地询问,“大夫,怎么样了?” 梅宫雪还担心检查得不够全面,“用不用我把他眼睛上的绷带解开,再好好检查一番?” 然而周大夫只是摇摇头,“不必了!” 说罢,竟是直接起身离开。 梅宫雪和裴远对视一眼,心里都咯噔一下,赶紧跟了出来。 “周大夫,将军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周大夫神眉头微蹙,斟酌着道:“宇文将军的眼伤的确是很严重,但现在最糟糕的是,他的眼伤已经影响到了脑部的经络,平时的时候,将军他应该总是感到头疼?” 周大夫问完这话,下意识看向了梅宫雪。 两人毕竟是夫妻,他以为梅宫雪会知道的。 然而梅宫雪却是被问得一愣。 裴远赶紧道:“我家将军的确总头痛,严重的时候,连觉都睡不着!” 周大夫点点头,“那就对了,这就是他总喝酒的原因?因为可以镇痛!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 梅宫雪心中一震,原来他喝酒是因为头疼吗? 她忙问:“难道就没有治疗的办法了吗?” 周大夫面色凝重,思索片刻后看向了裴远,“御医应该也来过了?有没有建议过,最好是将眼球直接切除?” 梅宫雪大惊,要直接将眼球切除吗? 这也太恐怖了! 只见裴远微微垂眸,还是点了点头,“御医的确也是这样建议的,说眼疾若继续恶化下去,可能会影响到脑子!” “但我家将军一直不同意,可能是过不了心里这道坎!毕竟眼珠还在,总感觉会有治愈的一天,若直接切除了,那岂不是永久地成了瞎子?” 说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 “大夫,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裴远的语气明显急了,梅宫雪赶紧拦住他,又对他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因为周大夫明显正在思考,不要打扰! 等了好半天,周大夫才道:“恕老夫医术粗浅,还真是没有把握可以治好,但我可以先开一剂药方,至少能帮宇文将军缓解头痛,你们也要多看着他,不要再喝酒了,毕竟伤身子!” “另外,老夫回去后多翻阅我师父留下的医书和笔记,看看能不能找到有效的解决办法,毕竟眼疾实在不是我所擅长的!” 裴远面上明显露出失望,大部分大夫来看过后都是这样说的,可往往之后便没了下文。 梅宫雪倒是还好,她相信周大夫不会糊弄自己。 于是赶紧让人带着周大夫去开药方,然后又安排了马车,将老人家妥善的送回医馆。 等拿到了药材,梅宫雪亲自点起药炉煎药。 可能是之前在药房里时,看到了那些抓药的伙计,让她依稀想起了从前的时光,还真是有些怀念。 “夫人,让我来!”被看怕她辛苦。 梅宫雪却摇摇头,今天她想帮宇文述煎药。 虽然俩人之间有一年之约,说好无论到时能不能治好对方的眼睛,她都会离开的。 但说句心里话,梅宫雪是希望宇文述的眼睛能够尽快痊愈的! 这么一来,被看倒是在一旁闲了下来。 她坐在小板凳上,看着梅宫雪忙前忙后的,煎起药来甚是熟练,不免好奇道: “夫人,你以前真的在药铺做过学徒啊?” 梅宫雪一笑,“当然!” 被看是在她回到侯府后,才开始服侍她的,当然不知道她在侯府之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很小的时候,爹爹带着我们姐妹俩去街上游玩,但我当时是被人贩子拐跑了,后来几经辗转,吃了不少苦,才遇到了我师父和师娘,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便将我买了下来。” “又因为他们家里是开药铺的,所以我就在那里做起了小学徒,帮忙打杂,若不是父亲后来找到了我,现在我可能是个女大夫了!” 被看听得一脸新奇,有些困惑道:“但我服侍夫人这么多年,怎么之前从没听您提起过?” “而且听您说的,您和您师父师娘的关系都不错,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就连您让我找人的地址,都是十多年前的了,人家早就搬走了!” 闻言,梅宫雪轻轻叹息一声,“都怪我!” 当初自己回到侯府后,哥哥们就总嫌弃她沾了一身的民间习气,更不喜欢她口中总提到师父、师娘,说双方身份有别。 再加上梅宫雪当时还小,又不能随意出府,慢慢地,也就和师傅他们断了联系。 现在想来,真是不该! 两人正说着话,有丫鬟匆匆跑进来:“夫人,你快去一趟前厅,老夫人那头正找你呢!” 梅宫雪挑眉。 被看顿时紧张起来,“一定是樊管家告状了,怎么办?咱们去不去?” 第199章 超级加“辈” “去,当然得去!”梅宫雪道。 哪有不去的道理? 不用每天都去请安,已经是宇文述帮她争取到的。 现在婆婆特意来叫她,自然得去! 梅宫雪担心的是药还没熬好,便只能先叫来小丫鬟,叮嘱着千万要看好了。 都安排好后,她这才出了门。 然而到了大厅,门口已经站了一个人影。 宇文述一边揉着额头,一边依在门口。 梅宫雪问道:“这是刚醒?” 宇文述点点头,“前院有人来叫,估计是有事要说!” 梅宫雪这才明白,原来不是单独叫自己过来,心里松了一口气,“那就一起进去!” 只是想起刚刚周大夫的话,她再看向季云初的双眼时,便有些欲言又止。 进了大厅后,发现果然很多人都到了。 除了护国公夫妇,季云初和梅香寒等人也在。 梅宫雪跟在宇文述身旁,两人一起走到护国公夫妇面前行礼请安,然后便落座了。 季云初抬眸,眼神一直紧紧盯着对面的梅宫雪。 他就坐在靠门口的位置,所以梅宫雪和宇文述刚刚门外的举动,他都瞧见了! 梅宫雪来时原本眉心紧蹙着,可在瞧见了门口等着她的宇文述后,顿时整个人轻松下来。 两个人脸上都染着笑意,很是高兴! 包括梅宫雪在看向宇文述双眼时,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关心,他都尽收眼底! 这两人似乎比之前更加亲近了! 是因为宇文述能给她带来心安吗?会护着她吗? 念及此,季云初微微低头,看似不经意地用手轻轻拢着袖口,其实眼底的神色已经阴沉了下来,气得直咬牙。 明明以前的时候,无论不管有多少人在,梅宫雪的注意力都会在他身上的! 那样关心的眼神,原本也是属于他的! 如今,他从未变过,可她却变了! 看来孤男寡女的在一起,就是容易生出些感情来。 不过好在,他现在已经搬进来了! 会纠正这一切! 梅宫雪倒是没发现季云初的神情,只是纳闷,今天到底有什么事要通知。 很快,就见上方的护国公看向宇文述,沉声开口,“述儿,你们夫妻二人也都在,之前季云初的话相信你们也听到了,今天小雅他们夫妻三人便都搬了进来。” “院子正好和你们相邻,如果有什么需要,你们多帮着些,毕竟都是同龄人,也要多多走动啊!” 护国公说这话可是真心的,他现在只有宇文述这一个儿子了。 自从眼睛受伤后,性子便更加孤僻了起来,连门都不愿意出。 特别是前阵子,还把身上的所有事务全都推掉。 正好女婿来了,也是在朝为官的,前途大好,他希望这两个人能多多相处。 这样不管是对宇文述,还是对宇文雅,都是有好处的! 然而无论宇文述还是季云初,态度似乎都有些冷淡,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樊氏的心情倒是不错,一想到女儿能搬回来住了,她当然高兴。 “给你们安排的院子早就打扫出来了,小雅,你毕竟是平妻,就先住在小卧室里,至于大一点的那间就留给阿香!” “虽然只是回来小住,也别委屈了,你们就当这里是自己家一样,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管家说!” 宇文雅一笑,“一切全听娘的就是!” 可一旁的梅香寒倒是不满的扁扁嘴,她之前搬东西的时候,特意去院子里看了一圈儿。 宇文雅的那间屋子的确是小了些,但却紧挨着季云初的卧室和书房。 护国公夫人这样安排表面是为了自己着想,实际上不还是偏心宇文雅吗? “那个…我看就不必了,那样做实在是太委屈妹妹了,还是我住小房间,而且这里本就是妹妹的家,她也可以住在自己原本的院子里啊!” 梅香寒试着建议道,她当然想把宇文雅支得远一些。 然而宇文雅冷冷扫了她一眼,带着几分轻蔑道:“你可别不识好歹,给你安排在哪你就住在哪得了,而且你的那间屋子离着温泉还近,我娘的这么安排也都是为了你好!” 一直在旁边闷不作声的梅宫雪听到这话后有点想笑。 ——都是为了你好! 以前在侯府的时候,这话她总听那几位兄长说,如今终于有人拿这套说辞应付梅香寒了! 她心里好爽啊,还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而且宇文雅说的也没错,护国公府的温泉那可是整个京都内的独一档,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梅香寒顿时觉得委屈,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双眼也蓄满了泪水,但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泪花让她的眼睛看起来雾蒙蒙的,仿佛透着无尽的委屈。 “云初哥哥…” 梅香寒求助般地看向了季云初,她一个人哪里说得过这些人? 而且她也不想要什么大房间、什么温泉,她只想和季云初住在一起! 不仅是梅香寒,屋中其他人的目光也立刻看向了季云初。 可谁料,季云初只是冷冷的盯着梅宫雪,嘴角还带着一丝凉薄,似乎正在生闷气的模样。 护国公夫人微微蹙眉,紧接着又轻咳一声,“贤婿啊,你怎么想?” 季云初这时才收回目光,可眉眼处仍是染着冷意。 梅香寒精神一振,觉得季云初定是因为自己被人欺负了才这样生气的,以为他要站在自己这头。 结果,季云初只是随意道:“我全听岳母的安排!” 梅香寒还等着他会为自己撑腰呢,想不到只等来这样一句话,鼻子一酸,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 护国公夫人倒是很欣慰,点点头,“那就这么决定了!” 可梅宫雪却是沉下脸来,因为她察觉到了季云初刚刚看向自己的那种眼神。 姓季的,你个王八蛋,在这里拽什么拽? 但她面上却是露出一副相亲相爱的和蔼模样,笑着道:“那真是太好了,你们一家三口搬进来后,想来府里会热闹许多!” “而且看到两位妹妹能够这样和谐相处,更是羡煞旁人,你说对……妹夫?” 梅宫雪这一开口,立刻给自己超级加“辈”,大嫂的气质可是拿捏上了! 果然,“妹夫”那两个字一说出来,季云初眼中的怒气便几乎是要喷薄而出! 原本就冷峻的一张脸,此时更是如同凝结了一层冰霜,周身的气场都骤降了几分! 妹夫? 她就是故意气他的,对不对? 还是她真的将自己当成了他的大嫂,想将辈分立住,然后封死他这份妄想的心思? 季云初忍不住双拳握拳,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冲动。 若是此刻没有外人在,他一定将梅宫雪拉入怀中,好好问问她,他们之间到底应该是什么关系? 宇文述虽然看不见众人此刻的神情变化,但也从梅宫雪刚刚的话里听到些许笑意。 他知道梅宫雪是故意的,真是调皮! 季云初肯定都要被气死了,只是眼下护国公夫妇等人都在,他什么都做不了,便只能忍下这口气! 梅宫雪当然也明白,她就是要当着众人的面这样说。 特别是看到季云初脸上露出那副比吞了只苍蝇还难看的神色时,她就得好有成绩感啊! 谁让自己的确是他大嫂呢,可没占他便宜哦! 但最主要的是,她想提醒季云初,两人早已身份有别。 现在是他的大嫂。 以后,也只能是他的大嫂! 第200章 壮阳药 转眼间,季云初的脸色已经从阴沉变成了狠戾。 梅香寒就在他身旁坐着,心里很担心,更是暗暗捏了一把汗。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季云初和梅宫雪之间的关系了,这一声“妹夫”无疑是踩在了季云初的痛点上。 她心里有些慌,于是连忙开口,“姐姐的教诲我们都记住了,只是日后若有什么打扰的地方,还请岳父岳母见谅!” 梅香寒说着,下意识伸手轻轻搭在了季云初手上。 一方面,她想向众人展示自己和季云初是夫妻一体。 另一方面,也想以这种方式告诉季云初,无论发生什么自己都会在他身边。 然而季云初此时正在盛怒之下,突然被人触碰,锐利的眼神瞬间如刀子一般将梅香寒扫去。 梅香寒被吓了一跳,立刻收回了手,心口都砰砰直跳。 她没想到季云初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忽然觉得对方很陌生! 可自己明明是好意啊! 至于季云初,他根本就没有兴致顾及到梅香寒的心情,而是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心里还在纠结着梅宫雪对他的称呼。 可梅宫雪不想继续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时间,探头在宇文述耳旁轻声道:“你的药应该快熬好了,再不回去都凉了!” 宇文述没想到梅宫雪居然还在惦记着让自己喝药的事情,心里一暖,赶紧起身来到护国公夫妇面前行了一礼。 “爹,我累了,若没什么其他的事,我便带着小雪先回去了!” 护国公点点头,只是在他们夫妻二人临走前,又特意嘱咐了一句,“述儿,爹让人给你准备的药你可别忘了喝!” 梅宫雪一愣,什么药? 她以为护国公也请来了其他名医来给宇文述看诊,所以没当回事。 可宇文述在听到护国公的提醒后,面色有些窘,只是点点头,便匆匆带着梅宫雪离开了。 季云初的眼神虽然没有再去看他们,可余光一直留意着,心底第一次泛起嫉妒的感觉! 等梅宫雪离开了前厅后,整个人顿时轻松不少。 可宇文述却忽然开口,“你得小心了那个季云初了!” 他太清楚季云初对梅宫雪的执着了,分明是贼心不死! 当着众人的面的确是不敢做出过分的事,但他担心梅宫雪私下里会被为难。 身旁传来梅宫雪低低的一声“嗯。 她心里已经打定主意,等宇文述等人搬进来后,便闭门不出,不见面的话至少还能少些冲突。 而且用不了多久,宇文述和梅香寒等人可就要忙碌起来了! 一想到自己到时候又有热闹看了,她嘴角的笑意便收都收不住。 宇文述微微侧过耳朵,“你一个人在那傻笑什么呢?” 梅宫雪眨眨眼,忙道:“没什么!哦对了,给你煎的药已经到了时辰,快点回去!” 不过听到要吃药,宇文述的脸色明显不太好。 两人一起回了院子,还没等梅宫雪让人将熬好的药端上来呢,一进门便发现桌上已经放了一碗药。 她提鼻子闻了闻,发现并不是自己熬的那碗,“将军还在喝其他的药吗?” 可别药性犯冲! 宇文述扫了眼桌上的药碗,轻叹道:“那是壮阳药!” 梅宫雪:“……” 她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护国公的提醒是什么意思! 之前,宇文述为了帮她解围,公然说自己不举。 护国公想抱孙子,自然是急坏了,这两天一个劲儿地往这边送各种补药。 梅宫雪很是无语。 宇文述走过去直接端起那碗药来,熟练地倒进了一旁的花盆里。 而这时,被看才将周大夫的药端了进来。 “裴远应该已经将刚刚的事告诉你了?那位周大夫是位很靠谱的医者,他既然说会回去想办法,便不会失言,这个药是缓解你头痛的,趁热喝!” 梅宫雪说着,贴心地将药放到他面前。 宇文述的耳朵微微一动,他明明听到了药碗和桌子碰撞的声音,却下意识撇过脸,只觉得那扑面而来的苦味熏得慌! 见他这样磨磨蹭蹭的,一点也不像之前那样干脆。 梅宫雪便试探着问道:“你不会怕苦?” 本来她只是猜测,谁料宇文述的反应很大,声音都瞬间提高了一分。 “怎么可能?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怕苦?” 好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他立刻将那药端到了面前,万般无奈地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往嘴里一灌。 “咕咚咕咚…” 随后赶紧端起水壶大口大口地喝水,仿佛这样才能尽快将那股苦涩的味道压下去。 见他这个样子,梅宫雪差点被逗笑,但好在忍住了。 毕竟人家是堂堂的大将军,要面子的嘛! 不过,梅宫雪心里是有些歉疚的。 她原本以为宇文述喝酒只是因为意志消沉,毕竟从两人第一次见面起,宇文述便几乎是酒不离手了。 要不是此次周大夫提醒,她根本不知道宇文述身上所承受的痛苦。 “好了,喝完了!” 宇文述将空碗往这边一推,明显是在赶人了。 不知为何,梅宫雪总有种感觉,宇文述似乎在有意躲着自己。 不过她也没多想,只是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递了过去,“这件小礼物送给你,你应该会需要的!” 宇文述微微一愣,摸索着接过了那样东西,在手中摆弄了片刻。 “手套?” 梅宫雪点头:“是,我今天回店铺的时候,特意在王师傅那拿的!” 梅宫雪还怕他不知该怎么用,走过去,手把手地告诉他哪边是正、哪边是反。 宇文述感觉自己指尖被一双细嫩的手碰触到时,仿佛有一股电流瞬间传遍全身,心跳猛然加快,“我…我自己来就好!” 梅宫雪不以为意。 宇文述本来以为只是一双寻常的手套,可戴在手上后才发现,这东西竟然这样轻薄,一点都不妨碍日常拿东西,而且透气又非常有韧性。 特别是在触摸到一些尖锐的东西时,能防止划伤皮肤。 这样一双手套,实在太适合盲人使用了。 “多谢,有心了!”宇文述轻声道。 他知道,梅宫雪一定是注意到了自己指尖的那些小伤口。 没想到,对方会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梅宫雪一笑,“这还要感谢王师傅他妙手天工,你以后若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也可以找他!” 说完,她这才转身离开。 然而走到半路,她又折返了回来,特意提醒道:“喝酒伤身,将军还是少碰为妙!” 见宇文述点点头,她这才放心离开。 宇文述竖起耳朵听着,直到她的脚步声消失,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低头轻轻抚摸着那双手套时,再次想起了刚刚两人指尖触摸时所带来的奇妙感觉,耳根立刻开始泛红。 但片刻后,他又有些无奈的叹气。 “何必对我这么好呢?反正用不了多久,你也是要离开的!” 第201章 暴打梅香寒 梅宫雪今天忙了一天,好不容易回了只屋子,正想要歇一歇。 却听被看进来禀报,“夫人,二小姐她来看您了!” 梅宫雪立刻蹙眉。 梅香寒? 还没等她开口,便听被看又道:“二小姐她是一个人来的。” 梅宫雪的眉头蹙得更深了,“她来干什么?” 被看眨着那双大眼睛,似乎也很疑惑,但随即又道:“夫人如果不愿意见,我这就去把她打发了!” 毕竟梅宫雪之前就嘱咐过,这段日子尽量闭门不出。 “既然梅香寒是一个人来的,那就让她进来!正好,我也许久没有和她单独聊聊了!”梅宫雪道。 这里是自己的院子,却不信那个梅香寒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而且,她有些纳闷,梅香寒这个时候为什么会来找自己! 被看应声出门,很快,便将人带了进来。 此时,梅宫雪正在摆弄着桌上的几味药材。 一种混合着泥土清新,与淡淡草木香的气息,她还挺喜欢闻的。 梅香寒一眼就看到了梅宫雪手里的东西,“姐姐,你怎么又开始摆弄起这些东西来了?大哥他不是说过吗?这些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很有失身份!” 梅宫雪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瞥她一眼,“唤错了,我现在可不是你的什么姐姐!” 梅香寒脸色一僵,只能硬着头皮又唤了一声,“…大嫂!” 梅宫雪轻哼,继续做着自己手中的事。 梅香寒等了一会儿,没想到对方居然都不肯让自己坐下喝杯茶。 被看更是语气不善的开口,“二小姐,有我们屋子里没有多余的椅子了,只能劳烦您站一会。” 梅香寒有些委屈地看向梅宫雪,嘴角紧抿。 然后梅宫雪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道:“有话快说。” 声音轻柔,却又带着一股冷戾。 梅香寒的双眸微微泛红,最后也只得就这么站着开口,“大嫂,一笔写不出两个梅字,这么大个护国公府,我们毕竟是血脉至亲,理应互相扶持才是!” “刚刚宇文雅的那些话你应该也听到了,她非要死皮赖脸的住在离云初哥哥近的屋子,可她凭什么?” 梅香寒说着说着,似乎也有些不太好意思开口,“所以…所以我想让姐姐帮我去好好教训她一番,毕竟长嫂如母,你现在可是宇文家正经的大夫人,她如今已经嫁人了,你直接命令她搬出去的话,她应该也不敢不听的!” 梅宫雪诧异,真没想到她能厚着脸皮说出这种话来,简直有些想笑。 “梅香寒,你凭什么认为她会听我的?又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梅香寒却理所当然道:“你是我亲姐姐啊,自然是要向着我的!” 她都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姐姐难道不应该帮她吗? 梅宫雪终于是忍不住抬起头看向她,嘴角勾着一抹嘲讽,“我的确是她的大嫂不假,可你们二人都已经嫁进了季家,如今你又是正妻,怎么你自己不去教训她?” 闻言,梅香寒的声音里立刻露出几分委屈,“我说过了,可是她不听啊,所以才让姐姐你替我出头做主啊!” 她这幼稚的想法竟将梅宫雪给噎住了。 以前,她其实是很羡慕梅香寒的,感觉对方像一朵娇嫩的花,总被哥哥们用无尽的爱和保护层层包裹着。 可现在,她怎么感觉梅香寒更像是一只被圈养的鸟呢? 早已经习惯了被人过度保护后的依赖,如今遇到麻烦,便理所当然地将需求寄托在别人身上! 梅香寒见她默不作声,还以为是在犹豫,便立刻上前亲昵地拉住了梅宫雪的手,“好姐姐,以前都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还不成吗?你就帮我这一回!” “放手!”梅宫雪顿时一阵恶心,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把甩开了她,冷漠道:“我都说了,我不是你姐姐,这件事也实在是无能为力,送客!” 说完,被看便走过来想要赶人。 可谁知,梅香寒却是突然就跪了下来,“姐姐!” 这一举动倒是把被看给吓了一跳,怎么没想到,梅香寒好好怎么就跪了下去? 然而梅香寒不但跪了,还一边哭着诉苦,“姐姐你就帮我这一次!你看那个宇文雅,嚣张又跋扈,我哪里会是她的对手?你忍心看着我被人欺负吗?我知道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错,你就帮我这一回,好不好?” 梅宫雪看着她抓住自己的裙角不撒手,额头的青筋都蹦起来多高,毫不犹豫地一巴掌呼了过去。 “啪!” 梅香寒瞬间松开了手,捂着一侧脸颊,难以置信地看向梅宫雪,眼眶中泪光盈盈,“姐姐,你怎么能这样铁石心肠?” 看着她这副样子,梅宫雪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上去又狠狠踹了一脚。 或许是速度太快了,以至于梅香寒只觉得眼前一花,都没能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梅宫雪压在了身下。 “啊!” 梅香寒大叫着惊呼一声,但很快就被梅宫雪捂住了嘴。 这里虽然是她的院子,但她可不想让人听见屋中传出鬼哭狼嚎的声音。 只是梅宫雪心里有气,这团火不发泄出来可不行! 她直接将手帕塞进梅香寒口中,不让对方发出声音,另一只手则毫不留情地扇了过去。 她真的、真的已经想打梅香寒很久了! 之前,梅宫雪只是迫不得已的忍耐,毕竟在侯府,自己是最不得宠的那个。 但凡她们姐妹有了冲突,几位哥哥都会偏袒梅香寒。 可今天不一样,因为这里不是侯府! “啪!”“啪!” 一声接一声,清脆无比的巴掌,打的梅香寒立刻就哭了起来。 这次是真哭! 她还想挣扎,奈何梅宫雪直接骑在了她身上。 非但翻不了身,反倒是梅宫雪又往她脸上狠狠地扇了几下。 “你这个贱骨头就会卖惨,还动不动就下跪,给谁看呢?” “从天到晚的就会作妖,要不就挑拨离间,怎么不跪死你?” “整天柔柔弱弱的,看着都让人心烦,装什么可怜?晦气死了!” “不会好好说话就别说了,学学那个晟国太子,直接把舌头拔了!” 被看就在一旁,简直看得目瞪口呆,头一次见到梅宫雪这般模样。 刚开始时,她还下意识想要拦着。 但后来发现拦不住,便索性在门口守着,想着千万别让其他人进来看见这一幕! 就这样,梅宫雪打到最后,自己直喘粗气。 实在是累了,这才站起身,一脚踹在梅香寒屁股上。 梅香寒此时终于踉跄着站了起来,两侧脸都高高肿起,嘴角也渗出血来,一边啜泣着连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只得赶紧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梅宫雪叉着腰,指着她骂道:“瞧你这副嘴脸就让人恶心,下次再来烦我的话,看我抽不死你!” 打人可真是件力气活,梅宫雪喘了半天粗气,然后又到桌旁端起一杯茶喝下。 而被看此时看向她的眼神已经变成了崇拜,“夫人,您可真是威武霸气!” 梅宫雪脸上渐渐露出笑意,觉得今天真是痛快。 兴奋过后,她忽然觉得自己掌心处辣辣的。 低头一看,原来两只手的手掌都打红了。 “打得我手疼!”梅宫雪抖了抖。 被看赶紧取来擦外伤的药,小心地给梅宫雪涂着,“夫人,下次您可别亲自动手了,让我来就成!”。 只觉得打完之后,自己好像吃了大补丸一样,倍儿精神! 但被看难免有些担心,“夫人,二小姐她回去后不会又要告状?” 梅宫雪却是一笑,“告状?她能给谁告状?” 以前在侯府的时候,有三个哥哥坐靠山,梅宫雪虽然早就看梅香寒不顺眼了,但也不会轻易犯险。 至于这次,她也是在确保自己不会吃亏的前提下,才动手的! 毕竟,这里是护国公府,谁会在乎一个梅香寒呢? 她要告状就尽管去告好了,也不过是徒增笑柄! 第202章 早上好,大嫂! 被看果然猜得没错,梅香寒回去后越想越气,最后决定告状! 她还特意拦着小娥,没给脸上的伤涂药。 所以到了晚上,她两侧的脸颊便红肿得更厉害了。 当季云初回来的时候,便看见梅香寒虚弱地倚在榻上,一边捂着自己的脸颊,一边垂泪,口中更是喋喋不休地抱怨着。 “…我当时都懵了,怎么也没想到姐姐她会突然动手打我,可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还有那个宇文雅,仗着这里是她娘家,便根本不将我放在眼里,她们一个两个的就是看我好欺负,所以才这样放肆!” 梅香寒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她见一旁的季云初一直不作声,便顺势一把扑进了他怀里,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季云初显然对她不怎么关心,本来是见她受了伤,才耐着性子在这里听着。 可当陌生的气息靠近时,他更是下意识地侧过了头。 “云初哥哥,我就只有你了,我真的好怕啊!” 梅香寒一边说着抬起头来,泪眼汪汪地望着身前的男子,眼中满是无助。 她觉得自己都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多少能在夫君这里寻求一些庇护和安慰的。 然而季云初微微低头,视线在触及到她脸上的伤疤时,好像是被吓了一跳,竟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但很快的,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妥,终于开口敷衍道:“行了,也没多大的事,我等下让人给你拿些好药来。” 梅香寒的哭声戛然而止,原本充满期待的眼神瞬间暗淡下去,声音中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躲我?你居然躲我!我受了这么多的委屈还不是因为你!我可是你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你难道一点都不关心我吗?” 季云初紧蹙着眉心,直接粗暴地打断她,“当初是你自己非要嫁给我的,我可没求着你!” 他的眼中满是不奈,本来在外面忙了一天的公事,回来就想清静些,哪有心思在这儿听梅香寒说些婆婆妈妈的事? 此刻,他更是连话都懒得多解释一句,甩开门便进了书房。 独留梅香寒一个人坐在那冰冷的榻上,她将身体微微蜷缩着,也不知是因为太过愤怒,还是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失望。 猛然间,她抓起身旁靠着的软枕,狠狠地向门口扔去。 自己如今被人欺负成这样,而她最爱的男人,竟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弃她而去! 那她之前那么多的筹划与付出,都算什么? 算什么? … 另一头的庭院外。 季云初穿着一身常服,静静倚在木门旁。 夜风吹动衣襟,微凉。 但他的目光紧紧锁在了对面的院子,那里的某一盏灯火中,映着他心中思念的人。 只不过他的神情有些复杂,特别是想到白天时,梅宫雪为了气他,竟故意喊他“妹夫”的时候,他就气得咬牙切齿! 不过片刻后,他唇角微勾,带着些许无奈的笑意。 梅宫雪至少不像以前那样死气沉沉了,不是吗? 重新变得古灵精怪,有活力了! 这才是他认识的梅宫雪啊! 季云初双手交叠着轻轻放在胸前,忍不住微微闭上双眼。 护国公府内因为有温泉的缘故,果然比外面的气温暖和一些。 他都能在周围静谧的环境中,听到些虫鸣鸟叫声。 这样的情景让他很是怀念! 还记得自己当初寄宿在安国侯府时,每次练功回来,他便会隔着桃花苑的那片桃林,望向里面那扇窗。 多少个日夜,他就是这样默默守望着她。 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对梅宫雪做的事情有些过分。 但好在“花有重开日,人可再少年。” 当初,这是梅宫雪对他说过的话。 所以他相信,两人之间定也可以重头来过。 他会陪着她、守着她! 可看着看着,他突然觉得那院中好像少了些什么。 “来人。” 季岚立刻出现,“主子有什么吩咐?” 季云初道:“你连夜让人准备一些桃花来,就要侯府中桃花苑的品种,明早的时候让人种在她院门前。” 季岚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有些迟疑:“梅姑娘不是已经和侯府立了断亲书吗?可您却非要重新将桃花移栽到她门前,会不会惹得梅姑娘不悦啊?” 可季云初却坚决地摇摇头,他们是青梅竹马,他自然比任何人都了解她。 也更清楚,梅宫雪总是嘴硬心软。 说是断亲,但其实心里也是想念侯府的。 “放心,我给她准备的礼物,她一定会喜欢的!” 季岚这才应了一声,立刻下去准备。 然而,到了第二天清晨。 季云初换好了一身官袍,正要去上朝,结果到门口时却一愣。 就见他昨晚特意命人栽种在院门前的那些桃花,竟已被人粗暴的连根拔开,直接丢回了他门口! “谁干的?”季云初冷声质问。 他下意识以为是护国公府内哪个不懂事的下人,心里难免抱怨,但这里毕竟不是他的府邸。 “回姑爷的话,是大夫人做的!”小丫头回话时连头都不敢抬。 季云初原本就黑沉的双眸,这一刻几乎冷的能掉出冰渣。 他猛地抬头,竟直接大步向着梅宫雪的院子走去! 而院中,梅宫雪端着刚熬好的药来到宇文述门前,结果刚推门进去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 她心里一惊,皱着眉头四处扫了一眼,发现屋中并没有酒瓶,看来是被藏起来了。 梅宫雪不免有些生气,将药碗往宇文述面前一放,“喝药!” 真是的,明明已经告诉他不要喝酒了,居然偷偷的喝? 宇文述此刻虽是正襟危坐,但心里难免发虚。 可即便这样,他仍是犹豫再三,才端起了那药碗。 刚端到嘴边鼻子立刻皱得更紧了,跟喝毒药一样的尝了一小口,紧接着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这药…怎么比昨天那碗还苦?” 梅宫雪没什么好气的解释道,“没错,药量是一点点递增的,主要是缓解你的头痛,可你若再偷着喝酒,我保证明天的那碗比今天的苦十倍!” 宇文述顿时感觉手中的药碗有千斤重,但也没有办法,最后一咬牙,终于是一口接一口的灌了下去。 可能是喝得太急了,还不小心呛着了。 梅宫雪赶紧走过去帮他捶背顺气,然后又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了话梅糖,塞进了他口中。 宇文述在舌头触碰到那颗酸酸甜甜的话梅糖时,干呕的感觉稍稍被压了下来,“想不到你还挺有经验的!” 他哪里知道,梅宫雪原本喝药时也是最怕苦的,只不过后来尝过了更苦的生活,这才变得不怕苦了。 “好了,我就先走了。” 梅宫雪满意的端过那只空碗。 等到她离开后,宇文述还在不停的吐着舌头,真是太苦了! 对于这种爱面子又幼稚的行为,梅宫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她倒是很能理解怕苦的那种感觉。 就当她要往自己屋子方向走去时,一只大手忽然伸出,直接将她整个人拉到了树后。 梅宫雪眼前一花,正要惊呼,却被人捂住了嘴。 “早上好啊…大嫂!” 第203章 那就直接宰了他 季云初今天穿的是一身笔挺的官袍,衣料在阳光下泛着隐隐的光泽。 只是他的面容冷峻又威严,双眸犹如夜空中的寒星。 梅宫雪扫了一眼门口的方向,皱眉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季云初冷笑一声,“你觉得那些小厮拦得住我?” 两人离得太近,梅宫雪甚至都嗅到了他身上陌生中带着些熟悉的气息。 她立刻猛地一推,奈何两人力量悬殊。 梅宫雪只得勉强拨开了他的手,结果季云初反手又将她抵在了树上。 一只手环在她腰间,另一只手则是拉住了她的手腕,直接将她整个人困在了这里。 梅宫雪这回真是连躲都没地方躲了,一抬头,都差点碰到他的下巴。 与之前的悸动不同,如今,她只觉得这人有病! “季云初你疯了吗?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梅宫雪低声警告道,她尽量压下心底的慌乱。 “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所以你要小声些,免得惊动了旁人,损害的也只是你自己的声誉!” 季云初声音阴冷,还带着几分讥讽和怒气。 梅宫雪气得直瞪他,只觉得这人厚颜无耻。 “我送你的礼物不喜欢吗?” 季云初眸色微沉,明明生气,却有种无处发泄的无力感。 那些桃花都是他精心挑选的,和在侯府院中的几乎一模一样。 她难道不知道,那些桃花就是自己在她院前送给她的? 结果,她竟然把那些桃花全都拔了! 还直接丢在了他门前,挑衅他! 自己的一番好心就可以这样轻易被践踏吗? 梅宫雪如何能听不出他话中的怒气,但她才是应该生气的那个人! “季云初,你要胡搅蛮缠到什么时候?搞清楚,我现在是你大嫂,也是这院子的女主人,我爱丢什么就丢什么!” 大嫂?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一想到那天她和宇文述之间亲密的举动,季云初的妒火便越加浓烈起来。 特别是见她这副梗着脖子,偏和自己顶嘴的样子,让季云初阴沉的眸色越发森冷,体内的暴虐之气都要压不住了! 梅宫雪真是讨厌他离自己这么近,用力推了推,却仍是徒劳,只能侧过脸去,根本不想看他。 然而下一刻,季云初直接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着她看向自己。 可梅宫雪眼中满是抵触。 季云初看着怀中人,真是气得想发疯,于是他竟低下头去,一口咬在了梅宫雪颈边! 梅宫雪轻“嗯”一声,心中愕然,感觉面前这人似乎即将失控一般。 与此同时,抓在她手臂上的那双手也突然收紧,似乎想将她揉进整个人揉进怀里。 就在梅宫雪浑身僵硬的时候,下一刻,那双手又放开了她。 季云初的嘴唇轻轻颤抖着,眉头紧皱,似乎也在极力抑制着心底的躁动,“我再问你一遍,你该怎么叫我?” 梅宫雪心头的怒气虽然越发强烈,但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直接绕开了这个问题。 “季云初,你到底有完没完?明知道我不想再和侯府有任何联系了,还弄来那些破花放到我门前,故意恶心我是?” 她说着,重重踩了季云初一脚,然后猛地推了两下。 结果,仍是一点儿都没推动! 梅宫雪简直气得想要抓狂,最后狠狠一口咬在了他肩头。 她本来想咬他脖子的,奈何身高受限。 而且这一口,她用出了吃奶的劲,以至于都感觉到口中开始弥漫着血腥气了。 终于,季云初猛地后撤,向后一仰,但却仍是沉着脸没有说话。 他轻轻扭动着肩头被咬伤的位置,不禁想着,梅宫雪也真够狠心的,还真咬啊? 他刚刚要是不退后的话,估计都要被咬下一块肉了! “小雪…” 头顶传来他轻声的呼唤,喑哑中带着一丝无奈。 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语气呼唤过她了! 梅宫雪身子一紧,皱着眉看向他,眼中早就没了往日的温情和动容,有的只是冷漠。 “季云初,这里可是护国公府,我的确是顾忌名声,那你呢?难道舍得放弃护国公府这棵大树?非要让人传出叔嫂乱伦的丑闻吗?” 果然,季云初敛下眉眼,这才退开。 整个人也不再像刚才那样暴戾了,反而是放缓了语气,变得温和起来。 “小雪,我知道你故意唤我妹夫只是想气我,但我心里从始至终…” 他想告诉梅宫雪,自己从始至终对她的心意都没有变过。 不是肤浅的占有欲和不甘心,而是真的爱她! 这么多年,从青涩到成熟,从偷偷爱慕到可以明目张胆地站在她身旁。 他的心意,从来没有变过! “我不想听!”梅宫雪直接低呵一声,“季云初,你已经有两个女人了,若再对我纠缠不休,知不知道会辜负多少人?” 这里毕竟是宇文述的屋前,虽然自从他双眼失明后性子便孤僻了很多,但难免等下不会有下人来打扫。 若被看到了怎么办? 梅宫雪想要趁这个空档赶紧离开,然而季云初还是上前一步,再次拦住她的去路。 他语气里都多了几分恳求,“小雪,我们之间还是有误会的,没有说开…” “住口!”梅宫雪真是受够了,她眸中燃着的怒火几乎要将季云初烧成灰烬一般,“别再这样叫我了,让人恶心!” 季云初诧异地瞪大了双眼,有些难以置信,感觉心口处袭来一股隐隐的痛意。 他与她明明是相爱过的,如今只是唤了一句她的小名,都不被允许了吗? 居然用了“恶心”这个词! 怎么会这样? 季云初似乎有些失神,整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 趁着这个间隙,梅宫雪立刻转身跑开。 季云初一惊,似乎还想伸手去拉她,然而下一瞬却是猛地后退数步。 因为一道劲风直接贴着他的侧脸“嗖”的一声飞过! 一颗普普通通的石子,从他刚刚站着的位子扫过,深深钉进了树干里! 刚刚他若是躲得慢了些,那这石子射中的可就是他的脑袋了! 季云初微微眯起眼,抬手将脸颊上小口子的血迹擦去,甩头向远处看去。 梅宫雪同样被吓了一跳,也转头看去。 原来屋门不知何时被人推开,来人就站在门廊旁,真是宇文述! 梅宫雪一惊,心里莫名有些发虚,第一反应是怕被宇文述误解了。 宇文述直接走下台阶,修长又指节分明的手从袖中探出,直接拉住了梅宫雪,冰冷的声音低低响起。 “夫人,他欺负你了?” 这语气看似疑问,其实更像是陈述,还带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怒意。 梅宫雪深吸一口气,赶紧整理了一下有些混乱的思绪,镇定道:“没有,妹夫他只是恰巧过来探望你!” 有人撑腰自然是底气足,但她可不敢告状。 因为刚刚那一刻,梅宫雪竟清晰地感觉到了宇文述身上的杀气。 就连她这个从来没有习过武的人都感觉到了! 这种情况下,千万不能让这两人真打起来,否则那才是糟糕! 而这时,季云初也整理好了自己的神情,规规矩矩地行礼,“兄长安好!” 只是因为宇文述看不见,所以即便此刻,他的目光仍是肆无忌惮地看向了梅宫雪。 梅宫雪厌恶地侧过头。 “谁让你进来的?” 宇文述的语气越发阴冷。 季云初这时才收回目光,扯出了一个蹩脚的理由,“我这也是听从岳父大人之前的吩咐,和兄长多多走动嘛!” 他知道自己今天的事情有些冲动了,便想找个下台阶,好说两句软话。 因为他料定,即便是宇文述早已经知道了他和梅宫雪的关系,但多少会顾及名声,不敢宣扬。 可正当他想要离开时,就听宇文述忽然扬声开口,“来人!” 院门口的裴远立刻赶来,垂手一旁等待着宇文述的命令。 “吩咐下去,以后季云初若敢再踏进这院子一步,就直接宰了他!” 第204章 晟国皇子被救回 一句话,让梅宫雪和季云初皆是一惊。 关键这话说得随意又霸道,就好像杀个季云初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季云初突然转身看了过来,只见宇文述神情严肃地站在那里,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梅宫雪就站在宇文述身后,闻言也是诧异万分,下意识看向了对面的季云初。 不会? 宇文述真敢下这种命令? 最淡定的反而是裴远,沉声应答,接着便转身离开又去吩咐其他人了。 季云初本来还在心里安慰自己,宇文述顶多是吓唬他。 然而当目光触及身后那枚被深深钉进树干的石子时,他忍不住觉得脖子发凉。 最后强行将心中的怒气压制下去,连招呼都没打,转身大步离去。 直到季云初的脚步声消失,宇文述才松开了梅宫雪的手,语气有些无奈,“被欺负了怎么不喊我?” 他明明就在屋子里,要不是恰好出来,刚刚还不一定会发生什么呢! 梅宫雪抿唇,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就是怕麻烦你,不太好意思!” 这些年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她早就习惯一个人应付了。 宇文述不免有些心疼,最后叹息一声,“放心,他以后不敢进这院子的。” 季云初若再敢踏进一步,便会知道什么叫有去无回。 他的命令可从来不是开玩笑的! … 一辆马车从护国公府驶出,缓缓向着皇宫方向而去。 季云初面色阴沉地坐在车里,他这一早上是生了满肚子的气! 特别是刚刚宇文述的那句警告,就好像楔子一样扎在他心里。 这两年他在朝中颇受重用,谁见了他不是说好话?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被人威胁的感觉了! 总觉得如鲠在喉! 等到了宫门外,马车缓缓停下。 “季兄,你今天怎么来得这样迟?” 季云初刚下马车,一位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子便走上来,勾肩搭背地和他打着招呼,两人一看便是关系极为要好。 左萧雁,同样是武将,但与季云初不同的是,对方出身世家。 “你怎么回事?瞧着闷闷不乐的?”左萧雁诧异道。 虽然季云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冷着一张脸,但两人对彼此都很了解。 左萧雁很快便察觉出了他的异样,还猜测道:“是不是搬去你岳丈家住,受气了?其实这也正常,本来护国公府的身份就在那摆着,哪能有自己府里随意,住不惯的话你就搬出来呗!” 当初得知季云初要搬去护国公府住时,他就不太同意。 好好一个大男人,哪有往岳丈家住的道理,那和上门女婿有什么区别? 季云初也没多解释,想了想,忽然问道:“那个宇文述…” 他忽然有些语塞,不知该怎么形容面对对方时的感受。 左萧雁却立刻领会,“原来你是在他那受气了?那你就忍忍,他一向如此!” 季云初今天本来就被刺激到了,闻言面色一沉,冷冷地扫他一眼。 左萧雁无奈一笑,“你瞪我也没用,我说这话都是为你好!宇文述也就是在眼睛失明后整个人才消沉了下去,要是放以前,朝里谁敢议论他?” 季云初明显不屑,冷哼道:“他能有这么厉害?” 左萧雁拍拍他的肩膀,“你才崭露头角几年?那位宇文将军十六岁便已征战沙场了,自己有本事不说,关键是陛下对他的偏爱才更让人嫉妒,甚至一度有传言,说他是皇上的私生子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满朝年轻一辈中,就这一位大将军,即便是他现在眼睛瞎了,你难道就有把握能打得过他?” “你以为整个护国公府靠的是护国公吗?不尽然啊,靠的是宇文述!否则那个二公子宇文复能这么嫉妒自己兄长?就因为急着想要证明自己,结果白白断送了性命,这人和人真是没法比!” 季云初听完后嘴角微微下撇,双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有什么了不起的,运气好罢了!” 虽然嘴上不承认,但眼中的不甘和嫉妒却怎么都藏不住。 官员们渐渐汇聚,有的在低声交谈国政之事,有的默默整理着自己的衣冠。 直到宫门缓缓打开,众人才依照品次进入朝堂。 大殿内,庄严肃穆,景帝正坐在龙椅之上。 待百官行礼后,季云初连忙打起精神,听着首辅大臣等人汇报国事。 有边疆部署、有地方赈灾,最后,到了外交! “启禀陛下,刚刚收到晟国传来的消息,说是前不久找回的皇子,经过两国御医的合力救治,病情终于稳定,人也已经清醒了过来!” 景帝闻言大悦,“银月的儿子能救回来自然是高兴,再怎么说,他身上也有一半大周的血脉,晟国皇帝可有给他封号?” 礼部的人摇摇头,“暂时还没有,但已经决定,过些日子便举行庆典,认祖归宗。” 景帝点点头,毕竟伤势还未痊愈,理应多修养为主。 看来,晟国老皇帝也是很在乎这个长子的! “立刻准备厚礼,在庆典时一并送去!” 礼部的人应下,正要汇报其他事情。 景帝突然又道:“顺便传个话,等那孩子身体彻底康复后,让他来见见朕,朕毕竟也是他的亲娘舅!” 礼部官员立刻应声,看得出,景帝对这件事也是十分上心的。 今天的朝会并不复杂,景帝只提了两个小问题让大臣们讨论,很快,便宣布退朝了。 官员们再次跪拜,然后依次退出,往宫门方向走去。 季云初像以往那样,打算先回兵部一趟。 可刚到兵部,还走在半路上呢,就发现有一些官职较低的同僚有意无意地看向他,而且还三三两两地讨论着。 有的人面露惊讶,有的人甚至带着一种莫名的兴奋。 可季云初的视线扫过去时,众人便又立刻做鸟兽散,搞得他一脸的莫名其妙,只觉得这些人无聊。 然而这半天下来,周围的人仍是时不时投来异样的目光。 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正在人群中开始悄悄蔓延! 最后,还是好友左萧雁实在忍不住了,趁人不备走过来,往他怀里塞了一本图册。 “那个…里面我可什么都没看啊!” 说完,立刻闪人。 季云初皱着眉头,到底怎么回事? 他抽出怀中的画册,随意翻开。 然而下一刻,他便脸色涨红的将那画册再次合上! 心里还在埋怨,这个左萧雁怎么回事? 居然把春宫图这种东西,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塞给了自己? 但转念一想,自己好友也不是这么不靠谱的人,于是重新打开了画册。 待仔细翻看了二页后,他的面色瞬间大变。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春宫图里画着衣衫半解的女子,居然是梅香寒! 第205章 谣言能否止于智者? 安国侯府,梅花苑内。 梅砚君一进门,便看到梅香寒红着眼圈坐在桌旁。 他皱着眉,一脸凝重的走进去,“我正有事要去找你…” 可话才说到一半儿,梅香寒便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梅砚君愣住,这才轻声问道:“阿香,你这是怎么了?” 梅香寒一边擦眼泪一边哽咽着道:“二哥,你不知道我这些日子过得有多难,自从搬进护国公府后,那个宇文雅便总是明里暗里的针对我!” “我去找姐姐帮忙,姐姐她也不管我,而且还动手把我打了!” 梅砚君立刻一皱眉,但却没有急着开口。 梅香寒吸了吸鼻子,接着道:“还有云初哥哥,我受了这么多的委屈,想让他帮我出头,可他也根本不理我!我如今连个能评理的地方都没有了!” 所以,她只能换了个地方,直接回娘家告状。 “二哥,他们都欺负我!”梅香寒真是越想越委屈,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气愤,“云初哥哥根本不向着我,我在那里就像个外人一样,他们根本没拿我当自家人!” 梅砚君皱着眉,心疼地看着她,“这件事的确是他们做的不妥,但…阿香,你不能每次遇到点麻烦都想着告状啊!” “以前你在家里自然没问题,但你现在毕竟嫁人了,还是要靠自己,二哥也不可能保护你一辈子的!” 梅香寒没想到梅砚君会这么说,刚刚才平复下的情绪再次激动了起来,“可我现在都已经嫁给了云初哥哥,是他的妻子,他就应该保护我啊!不是吗?” 梅砚君拍拍梅香寒的肩膀,叹气道:“阿香,这世上没有谁对谁好是应该的!” 梅香寒觉得梅砚君说的也有道理,可声音里还是忍不住带着哭腔,“难道我挨了一顿打,就这么算了吗?二哥,你至少要把姐姐叫回来警告她一下!” 梅砚君一阵心累,看来自己说了这么多,梅香寒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且不说梅宫雪那边已经和侯府断了亲,可哪怕没断亲,他又哪里有脸再去找梅宫雪呢? “行了,你先别哭了,今天我本来也有事要去找你的,既然你回来了,那就看看这个!”梅砚君直接将一本画册丢到了桌上。 梅香寒心里不太舒服,明明是那些人欺负自己,怎么二哥也不帮自己呢?难道是因为自己已经嫁人了? 她有些不情不愿地翻开了那画册,才翻看了两页,她便像烫手一样将东西丢得远远的。 “二哥,你怎么能给我看这种东西?”梅香寒面色通红,根本不敢多看一眼那画册。 然而梅砚君面色严肃,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重新将画册捡回,放到她面前,“你仔细看看这里面的描写。” 梅香寒只得重新翻开,又看了看。 最开始她还露出些嫌弃,可很快,她的脸色便由红变白。 “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上面会有我的名字?” 而且,梅香寒越翻越心惊,那画册中的女子分明就是她自己。 哪怕胸口的一颗痣,位置和大小都画得清清楚楚,就好像有人曾亲眼看到过一般! “二哥,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梅香寒此时已经彻底慌了。 “这一阵子在坊间流传开的。”梅砚君声音低沉,明显也是很震惊。 他甚至都没敢告诉梅香寒,现在一些大大小小的青楼里,这画册早就流传开了。 那种地方本就人员混杂,再加上这书实在画得太详尽了,想不流行都难! 刚开始只是一些不入流的场所,但慢慢地,高等一些的戏院、酒楼竟也偷偷地流传开来。 就连一些世家子弟,应该也都知道了! 别看那些人身份尊贵,表面正人君子,但哪个男子不看黄书呢?不说出来罢了! “可为什么我的名字会出现在上面?这是谁干的?” 梅香寒一边说着,一边疯狂地翻阅,结果越看越心惊。 居然直接把她的名字写在了上面,真是好大的胆子! …戏院…丁字号房…腊月二十三… 如此详细的时间和地点,瞬间将梅香寒的思绪拉回了去年年底。 当时因为快过年了,她觉得很无聊,白天时便偶尔去听听戏。 那时梅宫雪还在刑部,没有被放出来。 可后来,她无意间得知,云初哥哥似乎正在想办法将梅宫雪救出来。 她便闷闷不乐,于是,那个男人就出现了! 腊月二十三那天,她照例去了丁字号房,因为心情不好,被那人哄着喝了些酒。 对方便引导着自己,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 她都已经有点不记得那天具体情况了,可清醒后,发现床上流了好多血,当时吓坏了! 期间,好像还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误打误撞地闯了进来。 后来幸好发现对方是个哑巴,被她骂了一顿后,便直接撵了出去。 所以这件事绝对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啊,到底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梅香寒的身体不停颤抖着,原本就哭得红肿的双眼此时满是惊恐,可眼底还带着疑惑和愤怒,“到底是谁干的?” 梅砚君的眉头蹙得更深了,他也是刚得知这件事,本来还想问问梅香寒是不是她身边的人走漏了消息,结果连梅香寒也不知道。 “会不会是姐姐做的?”梅香寒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梅宫雪。 “不可能!”梅砚君坚决摇头。 一方面,他自认为是了解梅宫雪脾气的,应该不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招数。 另外一方面,他也是因为之前的事一直对梅宫雪心中有愧,所以也不愿意怀疑她。 梅香寒虽然对梅砚君这下意识维护梅宫雪的反应感到不满,但仔细想一想,也觉得不可能。 毕竟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梅宫雪还在刑部大牢里关着呢! 梅香寒紧紧攥着手中的画册,急得想哭,“可这只是一本春宫图而已,完全没有证据的,应该不会有人当真?” 梅砚君却是摇头,“谣言是不需要证据的。” 梅香寒面色惨白,脸上写满了惊慌失措。 可忽然的,她像是被雷击中一般,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云初哥哥他,不会也知道了这件事?” 梅砚君没说话,但显然他也已经猜到了这个可能。 谁让这种事情的传播一向隐秘又迅速呢! 梅香寒此刻的表情已经从惊惶变得有些木讷了,张了张嘴,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若是季云初知道了,会怎么对她? 两人的关系本来就有些僵化了,会不会因此更嫌弃她?甚至说…休了她? 梅香寒心里竟生出一种仿佛被所有人抛弃的无助感,这件事没有人能帮得了她。 即便此刻坐在屋中,她都仿佛能感受到,自己即将迎接周围人的指指点点。 怎么办? 她要怎么办? “二哥,你得帮帮我啊!” 梅香寒哪怕是到了此刻,第一反应仍旧是求助他人。 可梅砚君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已经派人去打探到底是谁印刷了这种画册,可即便揪出了幕后指使,又能如何? 难道还能命人四处敲锣打鼓地宣布,这画册上的内容都是假的吗? 看着身旁的梅香寒,她脸上的妆容都已经被泪水冲得斑驳了,梅砚君只能尽量安慰道:“放心,谣言止于智者!” 这话,就连一向脑子不怎么灵光的梅香寒都不信,苦笑着道:“真的吗?谣言真的能止于智者吗?”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这不是谣言啊! 第206章 秘密 梅宫雪这几天派人寻找师兄的下落,可惜一直没有消息,她都有些心急了。 于是,她想换个思路。 护国公府作为皇亲国戚,认识不少皇商,偶尔也负责替朝廷采买大内物资。 定认识京都内最大的药坊百济,在加上千金保孕方的缘故,多少会有些往来? 被看嘴角勾出一抹的笑,“我记得夫人以前有一阵就想开药铺,可向往人家了,结果去了百济药坊,最后被人家拒绝了呢,对?” 池挽秋假装嗔怒地瞪了她一眼,“那只是一时兴起,后来不还是乖乖开胭脂铺了!” 但其实是人家百济药坊嫌弃她没有经验,又资历浅,所以才被拒绝。 而被看之所以这么打趣,是因为梅宫雪明显还对开药铺有点心思。 百济药坊作为官家认定的正规皇商,最注重药材的品质,就连很多有名的大夫都会在那里挂名。 师父他们以前还去百济药坊学习过呢! 所以梅宫雪每次听到百济药坊这个名字都精神一震,心里既崇拜又向往! 而且,若能进百济药坊打听一下情况,说不定能有师兄他们的消息! 只是这属于人家内部的资源,轻易不会告诉外人。 梅宫雪辗转反侧了一上午,中午时,还是踌躇着来找了宇文述。 “百济药坊?我是认识啊,你难道要开药铺吗?还是做什么?”宇文述下意识询问。 “呃…我只是想着多挣些钱嘛!”梅宫雪随口一说。 谁料,宇文述直接道:“我已经吩咐账房,每个月单独给你花销,你不用出去辛苦了!” “不行!” 梅宫雪赶紧否决。 可当宇文述看过来时,她又支支吾吾说不出理由,不太好意思说自己已经被拒绝过一次了。 “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又在偷偷调查什么东西呢?”宇文述毫不客气地戳穿了她的心思。 梅宫雪的那点弯弯绕,如何能瞒得住宇文述? 之前让他帮忙插手七霞戏院的时候,他才知道都闹出了人命,可见梅宫雪的胆子多大! 而且,宇文述看起来因为她的隐瞒有些生气了。 梅宫雪下意识想否认:“我没有!” 宇文述微微抿唇,“梅宫雪,你要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不要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不要轻易涉足险地!”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虽然看不清神情,但梅宫雪感觉他像是在嘲笑自己的自不量力,顿时自惭形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之前因为季云初的事情,宇文述主动帮自己解围,给了她某种错觉! 看来,都是她自作多情了! 人家毕竟是堂堂的护国公府将军,和自己又不是真夫妻,什么小事都求人家帮忙的话,多少是有些越界了! “对不起,是我冒昧了!” 他们本就没有太深的交情,一年之后就各奔东西了,自己又毫无价值,人家凭什么要帮自己? 即便是说过要帮他治眼睛,但那根本就是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啊! 宇文述听到她的道歉后,眉头皱得更深了,没有再开口,就只是侧过头来等着她。 那双被绷带蒙住的眼睛,根本分辨出清具体情绪,特别是当他面无表情时! 梅宫雪先扛不住这种压力,退后,关上了门。 她抵在冷硬的门板上,腿都有些发软,特别是回想着那天对方无意中流露出的杀意,心跳立刻加快。 看来以后她得多在心里提醒点自己,两人还是要适当保持距离的! 至于屋中的宇文述,则是一脸懵。 他只能问身旁的裴远,“我说什么过分的话了吗?她怎么好像生气了?” 裴远也是半辈子都在军营的人,还真没这方面经验,摇摇头。 都说女人心海底深,难以捉摸啊! 但裴远又想起了自己一位经常花天酒地的朋友说过的话,“女人的感受和想法可能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往往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和动机,有时候只要说‘不’,其实就是‘是’的意思!” 宇文述听得似懂非懂,但却笃定道:“你说的是歪理?” 什么只要说‘不’,其实就是‘是’的意思! 不过,他确定的是,梅宫雪不高兴了! 这,这可怎么办? … 到了晚上,季云初回府。 他在院门前犹豫了很久,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去书房,而是罕见地去了梅香寒那屋。 结果刚进去,便看见梅香寒正在窗边垂泪。 似乎没想到他会来,梅香寒慌慌张张地抹了一把眼泪,然后笑着走了过来,“云初哥哥,你怎么来了?” 说着下意识扫了眼门口的丫鬟,好似在责备为何没通传? 季云初一挑眉,“见我来了,你不高兴?” 梅香寒连忙干笑一声,“怎么会?” 顿了顿,她的目光落在了季云初脸颊上的,那里有一个小伤口。 “你怎么受伤了?我这正好有治外伤的药,等下给你涂上就好了!” 伤口是被早上那枚石子划的,此时已经稍稍有些结痂了。 季云初低低道了一声,“多谢了!” 然后便去一旁坐下。 梅香寒慌乱地左顾右盼,最后深吸一口气,也跟过去坐下。 她的眼眶红红的,一缕头发被汗水粘在额头上,瞧着很是可怜。 季云初注意到她脸上还有些红肿的伤,又想起了她之前和自己诉苦模样,眉心轻蹙,“昨天我应该留下,多安慰安慰你的!” 见季云初突然变了态度,梅香寒一愣,下意识抬头看向他,泪水也跟着汹涌而下。 她又连忙侧过头去擦干眼泪,语气中仍是难掩委屈,“没关系的,我知道你忙,不该总拿这些小事去打扰你!” “阿香,我们的确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坐下来好好说说话了!”季云初今天的态度似乎有些奇怪。 梅香寒心里下意识有些发虚,快速抬头看他一眼,见季云初神色如常,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好,我也想多和云初哥哥聊聊!” 季云初望向她,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和耐心,可语气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阿香,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在一直瞒着我?” 第207章 是谁出卖了她? 季云初回想起今天在兵部时,那些暗地里投来的异样目光。 若不是有左萧雁的提醒,他现在还被蒙在鼓里,被人当成小丑围观呢! 虽然他心里并没有认同梅香寒是自己的妻子,但在名义上,两人的确是夫妻了。 所以在看到那本画册时,他仍然有一种强烈的被人背叛的感觉! 但凡是个男人,都忍不了头顶一片绿? “阿香,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季云初仍想着再给梅香寒一次机会。 原本,他也是想着,一本春宫图而已,顶多是个谣言。 但那画册上写着的时间、地点以及内容,实在太详尽了,都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一样! 此刻,他之所以能这么平静,主要还是因为他不是真的爱梅香寒,所以心态相对平和。 “云初哥哥,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 梅香寒虽然心里发慌,但却一口否定。 季云初的脸色终于是彻底冷了下来,不再试探和废话,直接从怀中掏出那本画册丢到了桌上,“你自己看看!” 当看到那本画册时,梅香寒整个人如坠冰窟。 她惊愕地看向季云初,发白的嘴唇颤抖着,“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给我看?” 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面庞滑落,发出若有若无的抽泣声,柔弱得似乎让人忍不住想将她拥入怀中。 然而梅香寒的这副样子,季云初早就已经免疫了,这会便只是冷冷的开口。 “阿香,你是不是背着我和其他人好过了?” 梅香寒实在没料到季云初会问得这样直白,又或许是没料到这个问题来得这么快,震惊之余袖中的指甲都深深嵌进了掌心,然而眼泪更是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我不明白,你问这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突然拿出一本画册出来,又劈头盖脸地责骂我一番,可我根本就没见过这东西,你让我如何解释?” 闻言,季云初的眉心再次蹙起,“真没见过吗?” 刚刚他将东西放在桌面时,就仔细地观察着梅香寒的反应,对方眼中的惶恐再明显不过,分明早就知道了! 竟还是这样骗他? 季云初的双眸立刻阴沉下来。 然而梅香寒还在拼命解释着,“一本图册而已,又没有证据,你凭什么就给我定了罪?这些肯定是坊间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胡乱编排的,你不替我查清到底是谁做的也就罢了,居然直接来逼问我?我在你心里难道就是这种人吗?” 可季云初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我记得你之前就爱去戏院?那家戏院叫什么来着?七霞戏院,对吗?” 这画册里的故事太过真实,真实到,季云初忍不住想要亲自调查一番。 因为没想到季云初还会记得七霞戏院,梅香寒移开目光不敢与他对视,“那是因为当时快过年了,我去戏院也是想给侯府请戏班子,而且我每次都是白天去的,怎么会出现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再说了,无凭无据的,你怎么能冤枉我?我可是你的妻子啊!” 季云初又看了她一眼,原本就质疑的眼神,此刻更是多了一丝不确定。 一方面,他也算是和梅香寒一起长大,觉得对方不是那种风流浪荡的女子。 另外一方面,这的确只是一本黄书而已,实在算不上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虽然梅香寒刚刚看起来很是心虚,但是这种事情不管谁摊上了,都会是个麻烦,担心也正常。 所以,他便没再继续追问。 不过,他觉得应该去查一查那个七霞戏院。 梅香寒见他竟沉默了下来,心里越发慌乱起来,“说到底,你心里根本就不信我!” 季云初今天其实也是受了刺激,他揉了揉眉心,“我并没有不信任你。” 可梅香寒却忽然苦笑一声,“真的吗?那好,我问你,如果今天的事情发生在姐姐身上,你会怎么做?是会像现在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跑来质问她,还是选择相信她?” 这话一下子把季云初给问住了,心里还真就忍不住思索起来,如果这件事发生在梅宫雪身上…… 那他的第一反应定是立刻揪出幕后散播谣言的人,然后将对方的手全都剁了,给梅宫雪出气! 对于梅宫雪,他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保护。 而换成了梅香寒后,他竟是第一时间跑来质问? 看来,人和人果然是不能相比! 这么想着,季云初心中突然对梅香寒生出一份歉疚,“好了,这件事的确是我不对。” 而梅香寒那边却只是一个劲儿地哭,她本来是想让季云初心中更加自责一些的。 然后再来哄哄自己,最好可以在她屋中留宿,当做补偿。 谁知,季云初却被她哭得越来越心烦,最后竟直接起身离开。 “砰”的一声,房门被重重地合上。 梅香寒吓了一跳,呆呆地望着他的身影,心中难掩落寞。 在以往他们两人独处时,梅香寒都是刻意避开谈到梅宫雪的。 但刚刚,她却是故意提到了梅宫雪,其实就是想让季云初心生愧疚。 果然,这个方法奏效了,季云初没有再追问。 她虽然松了一口气,但不知为何,却觉得心口揪得更紧了。 今天的确是躲过去了,那以后怎么办? 季云初他…应该不会继续追查下去的? 片刻后,小娥才从外面进来,“夫人,您没事?奴婢瞧姑爷刚刚出去时脸色可不太好!” 这语气明显是关心的,但她的声音仿佛瞬间点燃了梅香寒心底的怒火,手臂一挥,竟直接朝着小娥的脸颊重重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 小娥惊恐得瞪大了眼睛,连忙跪了下去,“夫人恕罪,奴婢哪里做错了?” 只见梅香寒胸口剧烈起伏着,眼中满是恼怒,指着她便骂道: “是你对不对?是你走漏了我的消息!去七霞戏院的时候,我身边只带着你,不是你,还有谁?” 小娥低垂着头,身子哆哆嗦嗦道:“夫人冤枉啊,奴婢对您一向是忠心耿耿,怎么可能把这种事情暴露给外人?” 她从小就跟在梅香寒身旁伺候着,梅香寒对她也很好,这还是第一次被打! “这件事情就只有你知道!我那么信任你,贱人!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 梅香寒的情绪几近崩溃,再也没有了之前那副娇柔温婉的模样。 小娥一边哭,嘴里还在不停念叨着,“真的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出卖了您啊!” 见她哭得涕泪横流,梅香寒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信她的话了。 可是看季云初刚刚出去的样子,这件事绝不会轻易罢休的! 万一到时候真的查出点什么来,岂不是坐实了流言? 小娥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连忙道:“夫人放心,七霞戏院那个老板涉嫌杀人,早就被抓起来了,戏院也已经查封,什么都查不到的!” 闻言,梅香寒终于安静了下来。 她蜷缩在灯火旁,像是要将自己的狼狈藏在那微弱的光影中,口中喃喃着。 “是啊,人都不在了,查不到的…一定查不到的!” 第208章 宇文述的帮忙 翌日。 梅宫雪刚刚起床洗漱,被看便来到她身旁,轻声汇报道: “夫人,早上的时候李四来过了,他说小娥昨晚出府和自己表兄哭诉,似乎是被二小姐打了,受了很大的委屈!” 梅宫雪很是惊讶,第一反应就是,难道这主仆二人反目了? 但又一想不太可能,毕竟她们之间有着十几年的情谊,即便反目也绝不会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只是,那小娥一向深得梅香寒信任,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你让李四继续盯着,不管出了什么事,都要及时汇报。”梅宫雪吩咐道。 这主仆二人若真的有了嫌隙,那她可得好好把握机会。 小娥不仅是梅香寒的心腹,很多时候,还是她的智囊呢! 就看能不能找个合适的机会,离间这两人了! 被看立刻明白了梅宫雪的意思,点头应下,她刚出门,结果在门口碰到了进来的裴远。 被看笑道:“裴侍卫,你怎么来了?” 裴远先是行了一礼,然后才道:“昨天的时候,大夫人不是说她想去百济药坊办些事情吗?我家将军已经写好了一封信,让我转交给夫人,只要带着这封信去百济药坊,无论想要查什么,对方都会大开方便之门的。” 说的,一封信被递到被看面前。 “哦,那真是谢谢将军了!”被看一边说着,便接了过来。 然后裴远便直接离开了。 当梅宫雪看到那封信时,心中自然是高兴的。 她本来还以为,自己得另想方法混进百济药坊打探消息了! 想不到,宇文述最后还是帮了自己这个忙,而且特意写了一封信。 就他现在眼睛的情况,想要亲笔写信的话,估计很不方便,得花些功夫。 梅宫雪心里真是既感谢又感动! 正好,她本来就打算今天要出门的,于是直接带着被看前往百济药坊。 果然啊,找了关系,事情就是好办许多。 就连在这里挂名医者的具体联系地址,梅宫雪都要到手了。 她也没再多停留,开开心心地带着被看,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找过去! 而百济药坊的正门对面,一辆马车停在那里。 车帘的一角掀开,里面的人正往这边瞧着! 其中一人,正是百济药坊的刘管事。 “好了,她要的东西到手了!” 刘管事一耸肩,然后便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又转头看向了身后的人。 “宇文述,自从你的眼睛受伤后,就一直闭门在家,谁都不见,也不出来应酬,要不是你今早派人送信给我,我都以为你出家当和尚,与世隔绝了呢?” 宇文述神色淡淡的,“行了,你下车!” 刘管事立刻皱着眉打量他:“哎呦,卸磨就杀驴啊?我还真是有些看不懂你了,费了这么大的功夫,特意把我约出来,就为了帮她办这么一件小事?你不会以为我很闲?我每天也有很多事情要忙得好不好?” 听着他在那里发牢骚,宇文述只道:“我只是想帮她,至于你…你以前又不是没欠我人情,这次当两清了!” 刘管事震惊:“天啊,真不愧是成了亲的人,想不到你还挺顾家!” 看来,以前那个都见谁都一脸臭屁、眼高于顶的大将军,终于是转了性,变成了体贴谦和的好男人呢! … 另一边,梅宫雪的马车在前往师兄的药馆时,路过一片热闹的街市。 因为春天到了嘛,京都内各处都很热闹。 其中有一条街就是歌舞坊,好听一点叫歌舞坊,其实就是城内一些高级文雅的青楼。 这里正举行着盛会,好像是各家正在评选今年的新花魁。 说起来,这传统的历史也很是悠久了,三年一度,每次京都内但凡有些名气的姑娘都会参加,比赛项目也丰富。 像琴棋书画,起舞品香,吟诗作对,都有。 主要是各路士绅、大商们都来观看,各个楼里的姑娘使出浑身解数,都想出个风头。 不少楼里,都会抓紧买些新人回来! 这群新人每天受人监视着,慢慢磨掉身上的倔强,听话的姑娘们会慢慢从房间里放出来。 老鸨将其分配到不同屋子里,再请来专门的老师教舞蹈和乐器。 一家歌舞坊内,有个人贩子正在喋喋不休。 “…原本也是大家族的姑娘,您没看见,这性子傲气着呢!要不是家里遇了天灾也不会流亡至此,身上的盘缠用光了,这才被刘婆子拐了过来,放心您!” 那小姑娘坐在地上还在试图挣脱绑绳,被鞭子抽得浑身是伤也不肯屈服。 老鸨子打量,对这一批的“货色”比较满意,毕竟盛会马上开始了,时间紧迫。 见小姑娘不安分,老鸨试图洗脑道:“只要你安安心心地学本事,听话,以后总有人前显贵的时候。” 小姑娘眼睛转了转,立刻转变了态度,不屑道:“你这不过是间小舞坊,就算再有出息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老鸨一挑眉,看小姑娘这么说,以为她是要攀附权贵,难得见到这么上道的新人,便低声教导道: “不用心急,你以为我为什么花重金买了你们这批新人,花魁大会马上就开始了,届时各路达官贵人都会来赏玩,你要是这么有野心的话,最好老老实实的听话,只要你的表现出色,还怕没有好日子过吗?” 小姑娘将信将疑道:“当真?” 老鸨子笃定地点点头,道:“那是当然!不过,你要足够优秀才能待价而沽,否则谁又能看得上你呢?” 小姑娘沉思片刻,道:“好,我听妈妈的,而且,我保证我会的才艺绝不会比旁人差!” 老鸨满意地点头,一边用小指绾了绾鬓间的碎发,举止间仍透着风韵。 结果她这一松懈,那小姑娘瞅准时机,猛地一头撞了过来。 直接将老鸨撞翻在地,“哎呦”一声,后脑勺都给撞出一个包来。 那小姑娘也不知哪里来的这样大的力气,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她更是像不怕死一样,不管不顾的直接从敞开的二楼窗户跳出! 幸好下面放着一堆干草,她这才没摔坏。 不敢耽误时间,她立刻连滚带爬地起身,就朝着巷子口跑去。 “来人,救命啊!” 然而歌舞坊的打手立刻便追了上来,手中的鞭子一挥,一下子就将那小姑娘绊倒在地。 小姑娘不甘心就这样功亏一篑,绑的时候还在挣扎,带头的那个大汉直接狠狠一巴掌扇了过来。 “d,给老子老实点,再敢逃跑就活剥了你的皮!” 小姑娘实在是不甘心,明明就差一点! 她吐出嘴里的一口血沫,缓缓抬起头,目光阴沉地看向对面的大汉,今天这一巴掌她记下了! 那大汉还要再骂,可当对上小姑娘的视线时,只觉得这小姑娘的眼神冰冷得渗人。 大汉后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还是不肯认怂地辱骂了几句,便准备和其他人一起将小姑娘带回去。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从巷子口经过。 由于天气已经热了,车窗的帘子是卷起的,能看见里面住着一位女子。 小姑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朝着车窗内大喊:“夫人,快来救救我!” 第209章 夏家太阴十三针 马车中,梅宫雪忽然听到外面好像有人呼救。 “停车!” 很快,她便在被看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巷子里有个披头散发的小姑娘,即便是被几个大汉压着,仍在极力挣扎,眼中浮现出希翼。 梅宫雪扫了一眼这条街,立刻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她有些犹豫,因为在歌舞坊的要么是官妓,要么是签了卖身契的。 这种事情在大周其实是合法的,旁人无权干涉。 可那小姑娘身上带着一股倔强劲儿,梅宫雪实在不忍心熄灭她眼中的希望,这才走上前。 “你们是哪家楼里的?” 那壮汉听到这种话有些不耐烦,可在注意到梅宫雪身后的马车时,态度又有所缓和。 “夫人别误会,我们只是捉回自己楼里的女奴,真是打扰您了!” 说着,又给了小姑娘一巴掌。 那小姑娘虽然被绑了手腕,但立刻结结实实地咬了他一口,大喊道:“我没有!我没有签卖身契,我是被他们拐来的!” 壮汉面色一变。 梅宫雪倒是松了一口气,感觉那小姑娘不像撒谎,于是立刻沉下脸来。 “拐卖良家女子的罪名可不小,你到底是哪家楼里的?来人,过去查查!” 她薄唇紧抿,面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峻,随着一声令下,两个身形壮硕的车夫立刻往巷子里走去。 那壮汉本就认出了护国公府的马车,再加上自己做的事情不合法,心里发虚,权衡之下立刻撇下那小姑娘,向身后跑开。 似乎害怕梅宫雪的人追过去,几个人还是分开跑的。 梅宫雪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见地上那个脏兮兮的小姑娘躺在那,脸颊上满是灰尘和几道干涸的泪痕。 她这才走过去,弯下身子轻声问道:“你怎么样了?” 小姑娘眼睛很大,像是黑宝石一样,眼底还明显残留着恐惧,“多谢夫人!” 梅宫雪见她身上有不少鞭痕,便想着先带她去看一下大夫,不过她眼下还有事情,分不开身。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叶嘉嘉。” 梅宫雪让其中一个车夫先带着这小姑娘离开,等安顿好后,她才重新回了马车。 虽然是顺手管了一件闲事,但刚刚那小姑娘瞧着性子就挺烈的,又机灵,以后说不定是个可用的人。 她身边现在信任的人只有一个被看,偶尔的时候还真有点人手不够用! 就这样,马车继续向前行驶。 幸好有了宇文述的帮忙,梅宫雪从药坊得到的地址很详细,只是有些偏。 坐着马车一路向南面走,车夫按照门牌号找过去,直到来到一块醒目的招牌下。 上面用苍劲有力的字体写着“济世堂”三个字! “夫人,是这里吗?”被看问道。 梅宫雪有些怔怔出神,看着那熟悉的匾额。 以及屋檐一角上挂着的风铃,微风一吹,立刻便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一切似乎和十几年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好不容易找到了地方,梅宫雪竟有些踌躇起来。 半晌,她才鼓足勇气走进去。 就像所有的医馆一样,进门后便是一片候诊区,有些来抓药的病人们就坐在走廊旁的长凳上。 那凳面被磨得光滑,梅宫雪记得小时候自己还在上面煮过药茶。 还有院中那股浓郁的药草气息,其中又混合着木头的清香,医馆里偶尔还传来病人的咳嗽声和药柜抽屉开合的声音。 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果然是这里吗? “大家不要插队,可以先坐在旁边等一等,马上就好!” 有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出来维持着秩序。 梅宫雪立刻看过去,只觉得她有几分眼熟,直到视线落在了她袖口处,用浅绿色丝线绣着的几株药草图案,这才确认了她的身份。 “小师妹?” 夏白芷一愣,眉心微微蹙起,“你是?” 梅宫雪唇角一勾,“你不认识我了?” 她的声音轻柔,眉眼间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夏白芷仔细打量着她,忽然眼前一亮,“琥珀姐姐?” 她的目光从疑惑到确信,最后激动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琥珀姐姐,你回来看我们了?” 梅宫雪点头,同时也打量着夏白芷,觉得她真是长大了。 小时候跟个男孩子一样,现在明显成熟了许多。 “师兄在吗?我一位朋友患了眼疾,想请他过去瞧瞧!” 夏白芷连连点头,“在里面!” 说着,她便带着梅宫雪快速向屋中奔去,离着多远便嚷起来:“哥,你快看看谁回来了?” 梅宫雪落后她一步,好奇地打量这四周的环境,不禁有些疑惑。 当初爹爹将自己找回来时,因为感激,有给师父他们留了一大笔钱。 之后,她自己也往这边送过钱。 按理说,医馆不应该这样简陋啊? 而且夏家有独门的医术,太阴十三针,治疗眼疾可是很厉害的! 哪怕是十几年前,医馆也要比这规模大上许多,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正当她纳闷的时候,屋中却传来了低沉而严肃的男子声音。 “她还知道回来?这么多年早就把我们忘了!” 这声音低沉,甚至隐隐夹带着愤怒。 被看忍不住拽了拽梅宫雪的袖子,担心道:“夫人?” 梅宫雪却摇摇头,示意她别担心,低声道:“我师兄他就是这副严肃死板的样子,也就是瞧着凶了点!” 被看点点头,又道:“刚才那姑娘怎么称呼您‘琥珀’?” 梅宫雪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这是我以前的名字!” 其实是因为师父的文化水平不算高,所以给自己孩子取名时,都直接借用了药材的名字。 两人说着,便走了进去。 而屋中,男子的声音还在继续,“那丫头就是个没良心的,爹去世的时候都没说回来送一程!” 听到这,梅宫雪心中的愧疚再次升起。 是啊,自己当初得知师父去世后,也只是送了些银子过来。 她壮着胆子走进屋中时,果然看见师兄正坐在堂前,似乎正在为身旁的病人诊脉,但眼神一直瞥向门口。 一眼就看见了梅宫雪,目光冰冷地上下打量着她,眼底仿佛凝结着一层冰霜。 梅宫雪全身紧绷地走过去,“师兄一向可好?” 夏麦冬的腮帮子似乎都因为气愤而微微鼓起,“可别这么叫,我们高攀不起你这位侯府千金!” 梅宫雪直接僵在了原地。 幸好有夏白芷在一旁打圆场,“哥,你怎么说话呢?琥珀姐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夏麦冬冷哼一声,眼神看似冷漠,但手指也是不自觉的微微颤抖着,似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心情。 “师兄!” 梅宫雪才轻轻唤了一声。 男人的眼圈立刻就有些泛红了,一声叹息。 夏白芷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行了,哥,你个大男人,怎么还在这里矫情起来了?琥珀姐姐来也是有正事的,她的一个朋友好像患了眼疾!” 夏麦冬的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直线,但面色仍是严肃,看向梅宫雪时,一板一眼地道: “看病的话,去后面排队等着!” 梅宫雪苦笑,哪怕看穿了师兄那强装冷漠的样子,但也只能乖乖点头,起身想要去外面排队。 然而这时,原本等待看病的队伍突然有了嘈杂声。 只见一个陌生女子冲进来,目光迅速扫了一圈,在看到夏白芷后,立刻将自己手中提着的东西全都泼了过来。 竟是黑狗血! “啊!”尖叫声立刻响起。 人群也有受到殃及,个个脸上都带着愤怒地看过来。 那女子身后还带了两个粗壮的婆子,一个手叉着腰,指着夏白芷骂道: “打死你这个不知廉耻的狐狸精,整日里就知道勾人,亏你家里还是做大夫的,谁知道是不是赚的黑心钱?” 另一名婆子还抄起旁边的扫帚,朝着夏白芷便打了过来。 梅宫雪几乎都吓傻了,赶紧和被看上前拦住。 整个医馆内顿时乱作一团! 第210章 宇文雅找茬 半个时辰后,医馆内前来看病的病人通通离去。 而那个过来闹事的陌生女子也没有多逗留,似乎只是为了出气,然后便带着人跑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梅宫雪看了一眼满地狼藉的医馆。 夏白芷瑟缩在角落里,身上已经换了一身素色的衣裙,但发髻仍有些松散,低头不语。 夏麦冬口中重重叹息,“我们搬到这里才多久,又被找上门了,真是造孽!” 梅宫雪这才明白,自己小师妹竟真的成了人家的外室! 原来那个男人家里是做生意的,有一次生病了,这才恰巧来到同济堂。 对方一看就是成熟稳重的类型,谈吐又得体,于是很快的就俘获了小师妹的好感。 正好小师妹的年龄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师兄自然高兴她能找到归宿。 而且双方连家长都已经彼此见过了,连聘礼也下了,甚至就连去年年底的婚期都已经定好了! 结果有一天突然发现,那男子居然已经娶妻生子了! 夏白芷当时只觉得晴天霹雳,一片痴心错付! 夏麦冬说到这里的时候,气得捶胸顿足,“刚才那个女子才是那个渣男的正妻,经常过来闹事,我们迫不得已才连着搬家。” 梅宫雪实在没想到,这种事情居然会发生在自己小师妹身上,顿时觉得心口一堵。 她道:“他这不是明显骗婚吗?而且既然已经娶妻了,那便当长个教训,赶紧和那渣男断了啊!” 夏麦冬看了一眼身旁低头不语的夏白芷,无奈道:“一方面,她还有些舍不得…” 说到这的时候,夏白芷终于抬起头来,声音闷闷的:“他说过会休妻,然后正式迎娶我的!” 梅宫雪皱眉,第一次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都被那渣男骗成这样了,还信这种鬼话? 夏麦冬也是摇头,但紧接着又道:“这还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另外那半本《太阴十三针》当初作为嫁妆,现在已经落到那渣男手中,我要了好几次,对方都不给!” 梅宫雪闻言大惊,太阴十三针可是夏家祖传的,专门针对眼疾。 师父一共两个孩子,所以才将书一分为二。 梅宫雪就是因为太阴十三针才特意来找师兄的,这可怎么办? 夏麦冬满身疲惫,带着手里的伙计开始打扫被祸害了一地的医馆。 梅宫雪趁着这个时机,单独将夏白芷拉进了闺房。 女孩子家在一起,能说的话自然多些。 夏白芷一边哭一边说着自己和那渣男相识相知的点滴,包括两人最初相识时往来的信件、给彼此的信物等等,还都留着呢! 感情的确是有的,但像今天这样当众被人泼狗血的事情,也实在是第一次! “要不就赶紧断了联系,那本《太阴十三针》我也不要了!”夏白芷哭着道。 特别是看到两人之前的那些信物,当初觉得心里甜蜜,如今只剩下恶心,气得更是想一把火直接将东西全都烧了! 梅宫雪却是赶紧拦下,“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医书不仅是你们夏家祖传的,更是师父大半辈子的心血啊!” 梅宫雪不甘心,必须得把医书拿回来,而且自己小师妹也不能就这样白白被骗了! 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眉心,犯愁该从何下手,等安抚过小师妹,再出来的时候,医馆外已经打扫完了。 她和夏麦冬打了一声招呼,便先坐马车回府了。 … 等回到了护国公府,梅宫雪坐在屋中仔细思索。 她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从法律方面解决这个问题,毕竟这种骗婚的行为应该也会构成违法。 算不算重婚罪呢? 大周朝一向遵循儒家道德观,重视婚姻关系的稳定性和合法性,明确规定一夫一妻制。 男子可以有妾室,但正妻只有一位! 梅宫雪对这方面的了解并不多,便打算派人去刑部打听一下。 这时,被看却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 “夫人,不好了!我刚刚经过后花园时,见到了樊管家和宇文雅,虽然离得远不太能听清,我可以肯定,那樊管家一定在说咱们的坏话!” “宇文雅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听完樊管家的话后立刻更暴躁了,已经气势汹汹地往咱们院子方向来了,您可要做好准备啊!” 梅宫雪一愣。 宇文雅? 被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住地点脚往外瞧着。 在这护国公府,若是遇到梅香寒还好,但宇文雅就不同了! 若一不小心事情闹大了,定会惊动护国公夫人,就对方那个护短的样子,倒时不论因为什么,梅宫雪肯定都是没理的那个人! 可若不将事情闹大,梅宫雪今天估计也是要受欺负的! “夫人,要不要我去把宇文将军找过来?” 不得不说,这段日子,被看对宇文述的信任度大大提升了。 然而梅宫雪却是一笑,示意她稍安勿躁,“这点小事,哪用麻烦他啊!” 被看愣愣地问道:“那我们要怎么办?” 梅宫雪朝她挤了挤眼睛,“别担心,你现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去门口守着!等下若宇文雅来了就做做样子,也不用认真拦她,将她放进来就是!” 被看虽然不知道梅宫雪要做什么,但见她神情自若,整个人也慢慢镇定下来,转身出去了。 果然,没过多久,就见宇文雅风风火火地从远处大步走来。 “梅宫雪,你这个儿媳妇是怎么当的?嫁进来这么久了,居然都没去给我娘请过安?真拿自己当祖宗了!” “谁家娶媳妇不操持家务?结果你倒是在这里躲清净,什么都不管,到底有没有点规矩?” 她的脾气向来火爆,护国公府的下人哪个不认识她?谁又敢惹?更不敢拦她! 就这样,宇文雅径直闯到屋前,一脚踹开了门,“梅宫雪,你给我出来!” 屋中,梅宫雪似乎正坐在桌旁看书,见突然有人来了,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慌忙间,胡乱将书一卷塞进袖中,好像生怕被人瞧见似的。 “原来是妹妹你啊,怎么有空来了?”梅宫雪面上讪笑着道。 宇文雅见她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立刻起了疑,眼神下意识落在了她袖口处。 然而好巧不巧地,梅宫雪袖中的书直接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正是一本画册… 第211章 天大的好消息 梅宫雪慌忙间,赶紧将画册捡起藏在身后。 这欲盖弥彰的样子,更是大大地加重了宇文雅的好奇心,“那是什么?拿来我看看!” 梅宫雪明显还在纠结,不想给。 结果宇文雅两步走过去,一把将东西抢走,直接翻看了两页,脸色由刚开始的不屑到嫌弃,最后却是震惊。 梅宫雪则垂手站在一旁,简直像个做错事的小丫鬟,“这只是我无意间得到的!” 然而宇文雅此时已经没精力搭理她了,仔细翻看着那画册。 啧啧,这上面写着的分明就是梅香寒的事情啊! 真是好大的胆子,这件事若坐实了,季云初一定会休了梅香寒的,到时自己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正妻! 于是,她恶狠狠地看向梅宫雪,“这本书你到底从哪儿弄来的?” 梅宫雪似乎被她身上的气势吓着了,眼中满是惊恐和不安,哆嗦着道:“我不是有意带进府里的,还不是因为小娥…” 话说到了一半,她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捂住嘴,又连连摇头。 “我的意思是,我自己在街边的书铺里无意间买到的,好妹妹,你可千万不能出去乱说啊!” 然而宇文雅又不是傻子,立刻从她的话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小娥? 那不正是梅香寒身边的丫鬟吗?到底怎么回事? 宇文雅最近本就心情不好,虽然自打搬进护国公府后,季云初对她的态度明显好转了许多。 但哪怕住的屋子离得近,每次她想和对方亲近时,对方便说忙。 就这样,她一个人独守空闺了许久。 所以在樊管家和她告状,说梅宫雪对护国公夫人不敬时,她便想着过来教训梅宫雪一顿。 可真是没想到,竟被她发现了这么个宝贝! 瞧这画册上的描写,真是详尽,而且还画得这样细致,定是梅香寒在外面的风流债! 想到这,宇文雅才懒得耽误时间,起身便要离开。 梅宫雪哪里敢让她就这么走了,赶紧拦住,“妹妹啊,这书你可不能拿走,毕竟这上面的内容实在是…” 说着,她自己都找不出什么合适的形容词来。 见她这么着急,宇文雅反而更乐了。 “怎么,你怕我把梅香寒的事宣扬出去?我告诉你,你就老老实实在屋里,轮得到你来教训我?若敢妨碍我,我就让你以后在护国公府都待不下去,你信不信?” 她连威胁带吓唬的,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 “那…那好…”梅宫雪结巴着道:“不过,那本书上的内容,你千万不能说出去啊!” 宇文雅冷哼一声,只觉得她这副样子窝囊,然后一把将她推开,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在她临走时,梅宫雪还倚在门旁大声强调着:“千万别说出去啊!” 果然,宇文雅并未理睬。 片刻后,当对方的身影消失了,梅宫雪脸上的那些不安与担忧便瞬间消失。 淡定转身,关门! 都说女人多了事就多,季云初后院可有两个女人。 梅宫雪发现,这两个女人若是闲了,就会来找自己麻烦! 这怎么能行? 她们就应该彼此使绊子,互相争宠才对嘛! 这次借着宇文雅的手,正好可以将梅香寒的事情闹得大些。 不仅如此,还可以替梅宫雪自己洗脱嫌疑,毕竟现在无论是季云初还是梅砚君,肯定都在偷偷调查是谁在宣扬此事。 只有事情闹大了,才能赶紧将这些人的视线转移,所以… 宇文雅,加油!千万要把事情宣扬出去啊! 果然,宇文雅没有辜负她,当天晚上便将所有人都召集了起来。 这个时辰,正好季云初刚下朝回来。 就连宇文述和梅宫雪都被叫去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宇文雅直接将画册摔到了桌上,话锋直指梅香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外面都在传你的流言,说你与人偷情,很是不检点,这简直是败坏门风,我可不能和你这种女人互称姐妹,更不能同住一个屋檐下!” 她的语气尖锐中透着刻薄。 护国公夫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在翻看了那画册上的内容后,也是面色一白,“这…怎么会有这种脏东西?” 而宇文雅则是一直注意着季云初的神色。 令她失望的是,季云初对这个消息似乎并未感到吃惊,反倒是看向她时有些埋怨。 显然,比起这种春宫图满天飞,对方更讨厌将事情闹得全家人都知道了! 季云初忍不住抬头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梅宫雪,但口中的话却是替梅香寒说的,“只是一本画册而已,代表不了什么的!” 宇文雅实在没想到,他能将话说得这样平静,“腾”的一声站起身,直接将那画册摊开,放到他面前。 “云初,无风不起浪啊,你看清楚这上面的内容了吗?” 说着,她又冷冷地瞪了眼躲在一旁不出声的梅香寒。 梅香寒的额角此时早已渗出了一层细腻的汗珠,虽然心中惊恐,但面上竟罕见地保持着镇定,似乎同样未将那画册之事放在眼里,反而有些无奈地看向宇文雅。 “妹妹,你我一同服侍夫君,理应将心思都放在侍奉丈夫的事情上,你却还有心思看这种书,真是让我惊讶!” 她的这种态度反而让宇文雅讶异,“你别在那顾左右而言他,我们现在是在说你不守妇道的事情!” 然而梅香寒却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不守妇道?这话说得太严重了,不过是一本画册而已!这未免太儿戏了?” “改天我花些钱,同样印上一百册,然后将上面的名字改成宇文雅,难道就能证明是妹妹你在外面偷男人了吗?” 宇文雅死死瞪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强词夺理!” 然而梅香寒只是轻轻一笑,又道:“妹妹,你太冲动了,无凭无据的就敢冤枉你的当家主母,这样恐怕不太好?难不成…这画册就是你在暗中搞鬼印出来冤枉我的?” 不管怎么样,梅香寒现在都是堂堂的正妻,而宇文雅只是个平妻而已! 宇文雅直接被怼得说不出话来,她实在没想到,自己竟会被倒打一耙! 就连梅宫雪都目露错愕,忍不住朝梅香寒深深看了眼。 想不到对方的表现这么坦然,说出的话更是有条有理,感觉突然长了脑子呢? 宇文雅整个人气的脸色都憋红了,最后一跺脚,来到季云初身旁,“你倒是说句话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 还没等季云初说什么,梅香寒这时同样起身,面上带着从容不迫的笑意,似乎宇文雅的这些行为在她眼里都是极其幼稚的。 “正好今天所有人都在,我也有一件天大的好消息要宣布!” 宇文雅不爽地斥道:“你能有什么好事?” 就见梅香寒羞涩一笑,神情充满期待地一字一顿道:“我怀孕了!” 第212章 笨女人和聪明女人 “不可能!”宇文雅立刻叫道。 她二人是一同嫁给季云初的,至今为止,季云初都没有碰过她。 而梅香寒却怀孕了,这怎么可能? 季云初不是一直住在书房吗? 不仅她不敢相信,其他人更是震惊。 护国公夫人更是直接道:“这才成亲不到半个月啊,要诊断出怀孕的脉相,至少也得一个月?” 这话更是问出了众人的心声。 梅香寒脸色绯红,低声回答道:“是成亲之前在客隆酒楼的那次,所以,已经是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宇文雅的眼睛瞬间睁大,客隆酒楼? 原来是那次… 可就那么一次,就怀上了? “叫大夫过来看一眼。”季云初直接道。 是真是假,大夫看过了,不就知道了? 很快,大夫被请来。 当大夫给梅香寒诊脉时,宇文雅站在旁边几乎是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对方! “恭喜夫人,你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啊!” 这话一出,宇文雅身子晃了晃,差点跌倒。 梅香寒心里其实也是很忐忑的,但另一方面又很欣慰,立刻侧过头去看向了季云初。 季云初听到这个消息后,身体瞬间变得僵硬,脑子都有片刻的空白。 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看向了梅宫雪! 他原本还打算和梅宫雪重新开始的,如今却已经和其他女人有了孩子,那他和她之间怎么办?岂不是没有了回转的余地? 梅宫雪听到这个消息后,也一定会对他感到失望! “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恭喜妹夫!要不就在府里举办一场宴会,将你的那些同僚们都叫来庆贺一番!” 梅宫雪很高兴地张罗着,恨不得宣扬得所有人都知道。 不仅没有丝毫吃醋或嫉妒的模样,反而有些幸灾乐祸。 “不用了!”季云初阴冷的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还带着几分怒意。 自己和其他女人有了孩子,她就这么兴奋吗? 第一反应居然是庆祝此事? 她难道一点都不介意? 梅宫雪如何能听不出他话中的不满,无辜地眨眨眼,“我这不也是为了妹夫你好吗?” 她现在可喜欢说这句话了! 梅香寒则有些失落的低下头,自己都已经怀了孩子,难道还换不回季云初的目光多在自己身上停留片刻吗? “行了,既然有了身孕就好好养着,不要瞎折腾了!” 护国公夫人沉声道,声音里明显是不高兴的。 倒是护国公还顾及着场面,说了两句恭喜的话,然后便让众人各自散去了。 季云初虽然心情复杂,但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特意送梅香寒回去。 宇文雅看得清楚,气得直跺脚,自己本来是想让梅香寒出丑的,可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本来在名分上就低着梅香寒一头,只不过是仗着娘家得力才敢说话硬气,可若让梅香寒率先生下孩子,岂不是位置更加稳固了? 不行! 她就不信这画册是凭空而来,定和那个梅香寒撇不开干系! 宇文雅气的直接将那本破画册撕成了两截,然后怒气冲冲地起身,想要去找梅宫雪,质问对方这画册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 可走到一半的时候,她的脚步忽然又停住。 回想着刚刚梅宫雪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感觉也问不出什么了,反倒是对方无意中提到的小娥,似乎很可疑! 难道这本画册的来历和小娥有关? 那个小娥毕竟是梅香寒身旁的心腹,肯定会知道些什么的! 宇文雅心里有了打算,隔空看向梅香寒所在的房间。 “梅香寒,我和你没完!” … 第二天。 梅宫雪吃过早饭后,第一件事便是着人给梅香寒送去了各种补品,她真心希望这件事能宣扬得人尽皆知。 因为只有这样,日后闹出的笑话才更好玩! 而前一天派去刑部打消息的人也回来了,特意带回一本册子,上面大多数都是关于重婚罪的条例。 梅宫雪着重翻了翻关于重婚的界定。 如果男子在已有正妻的情况,却又另立一名女子为正妻,这种行为才会被视为重婚! 小师妹那头只进行到下聘这一步,好像还真是不能算为重婚,这可怎么办? 而在刑事处罚方面,对于男子重婚,最高会受到一年半的处罚。 梅宫雪顿感头疼,若能将渣男绳之以法自然是好事。 而且帮小师妹摆脱麻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要拿回那半本《太阴十三针》啊! 梅宫雪琢磨了一下,坐马车来到济世堂,直接将小师妹带了出来,然后随意找了一间茶楼。 她开门见山地问道,“既然你们当初已经谈婚论嫁,那有没有宴请酒席?婚书签了吗?有没有去官府那边迁户籍?” 夏白芷摇头,“当时他说他母亲生病了,实在忙得抽不开身,所以就耽误了!” 她似乎也有些急,“难道只有签了婚书才算骗婚吗?我们毕竟连双方父母都见过了,他就是存心骗婚的!” 梅宫雪皱着眉摇头,“证据有限,除非你们已经用夫妻名义宴请了宾客,让亲戚朋友们都以为你们已经成亲了,至少这样才算!” 夏白芷明显沮丧,事情果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但梅宫雪没灰心,她觉得眼下有一个人必须要见一见。 昨天那个来闹事的女人,也就是那个渣男真正明媒正娶的妻子! 毕竟这件事情中,对方也是受害者。 夏白芷刚开始还有些不敢去,梅宫雪让她别担心,自己会陪着去的,她这才同意。 那个女人叫李妍,梅宫雪已经提前打听到了对方的住址。 她带着忐忑不安的夏白芷,终于是见到了李妍。 对方身边还跟了个可爱的女儿! 李妍身上的衣服款式较为老旧,洗得都有些发白了,不过倒是将女儿收拾得干净又漂亮。 夏白芷怯怯地看了梅宫雪一眼,然后轻声将自己和江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他跟你说他根本没成亲?呵,我怎么会信你的话?” 李妍明显不信,但也还算冷静,毕竟昨天她上来的时候,就给夏白芷泼了一身黑狗血。 梅宫雪立刻将小师妹和那个渣男之间的往来信件,和一些信物交给她看。 上面都是那个江尉的亲笔所写,清清楚楚,的确是他撒了谎。 “这个王八蛋!” 李妍低声咒骂一句,随即又转身温柔地看向自己的女儿,“小宝乖,你先去门口玩一会儿好不好?” 等孩子走了,她才整理好心情看向梅宫雪,“那你们今天来找我什么意思?示威吗?” 夏白芷赶紧摇头,“不是,我们没有恶意的,只是想告诉你真相!” 最重要的是,她可不想李妍再去医馆闹事了! 可李妍忽然捂着脸哭了起来,一边哽咽着道:“其实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做出这种事了,小宝出生的第二年,他就偷偷在外面养了女人,当时也被我发现了!” 梅宫雪震惊,“那当时你便闹上门去了?” 李妍点点头,“是啊,我不这么闹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娘家的人都不在了,连个能出头的人都没有,我倒是想和他闹!但又不敢,我怕把他惹急了,直接就把我休了,到那时,我们娘俩又该怎么生活?” 梅宫雪更加震惊了,小心地问道:“那你自己的嫁妆都花光了吗?而且你们成婚这么多年,江尉就从来没往家里拿过钱?” 李妍道:“我倒是有嫁妆,但全都被他锁在了自己的库房里,根本不让我动!” 梅宫雪气得咬牙,不就是仗着人家娘家没人,欺负她吗? 怪不得李妍昨天会在医馆闹得歇斯底里! 梅宫雪直接道:“我们帮你拿回你的嫁妆,不仅如此,江尉这几年挣的钱也应该有你的一半!” 李妍似乎难以置信,下意识反问:“你们为什么要帮我?” 梅宫雪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师妹,“我可不是单纯的帮你,是替我妹妹抱不平,而且我们也希望你帮个忙,找一样东西!” 笨女人才会总想着对付男人身边的女人,聪明的女人得学着联合其他女人,对付真正的敌人! 第213章 你还没有见过我的样子 等和李妍商议好了后面要做的事情后,梅宫雪便带着小师妹回到了济世堂。 “等那个姓江的再来找你,你也不要避而不见,尽量吊着他。”梅宫雪嘱咐道。 夏白芷走了这一趟,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但还是点点头。 梅宫雪叹息一声,有些担心,先让小师妹先回去歇着了,自己则是来到了前院。 由于昨天有人来闹过,所以今天也没什么病人敢上门抓药,庭院一下子清清下来。 梅宫雪往里走,本来想和师兄商议一下小师妹的事情,结果发现有人已经早她一步到了。 是周大夫! 在她找到济世堂的时候,便命人去通知了周大夫。 毕竟周大夫这阵子一直在研究着宇文述的病情,他虽经验丰富,但毕竟不擅长眼科。 而夏家的医术又正好专攻眼疾,但有些遗憾的是,师兄毕竟年纪轻,经验不足。 如今这一老一壮搭配起来,倒是互补。 两人一看便是在研究病情,主要研究着的,就是那半本《太阴十三针》! 梅宫雪一时没敢上去打扰,在旁边静静瞧着。 院中带着淡淡的药香,一个用来练习针灸的假人就立在屋中。 别看周大夫上了年纪,但一研究起病情来却是精神矍铄,他是给宇文述诊过脉的,将很多细节处都写在了纸上。 他在说话时,师兄便在一旁听着,神情沉稳又专注,仔细对比着脉象图,一边又翻看着医书。 两人研究许久,重新写了一副药方。 梅宫雪这才走过去,“周大夫,您手里的这本是什么?也是医书吗?” 师兄刚刚一直对照着手中的半本《太阴十三针》,那周大夫手中翻看的又是什么?上面好像都是一些手写的记录。 “这是我师父留下的笔记。”周大夫道:“我师父晚年的时候,游历各国,将所见到的一些偏方或者疑难杂症全都随手记录了下来,只可惜还未等整理好,她老人家便仙逝了。” 梅宫雪也是受教了,想必那位医者定是位十分高深的人物,可惜未能一见。 紧接着,周大夫将新开的药方交给了她。 梅宫雪赶紧接过,随口道:“周大夫您上次开的止痛药就很好用,我看将军这两天终于不用喝酒镇痛了。” 然而周大夫却不怎么乐观,“梅姑娘回去后还是要多注意些,若老夫没猜错的话,宇文将军的眼疾很快就会开始恶化了!” 梅宫雪一惊。 周大夫继续道:“他的病实在是拖得太久了,虽然身体底子好,但也迟早会连累到脑部的经络,希望这次的新药方能有所改善!” 梅宫雪面色凝重地看着那新药方,“难道就一定要摘除眼球吗?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师兄这时也走过来,“尽量试试,可惜这半医书中只记载了内在的调理方法和理论,具体的施针方法写在另半本书上,若是能将书拿回来,内外并用的话,治好的把握或许能大些!” 对此,周大夫也点点头。 梅宫雪自然明白了《太阴十三针》的重要性,看来自己这边也得加快速度,赶紧把书拿回来。 … 等离开了济世堂,梅宫雪直接回到护国公府,立刻安排人去熬新的药方。 她轻轻咬着下唇,一边按了按太阳穴,思索着要怎么尽快解决小师妹的事情。 事关小师妹和医馆的名誉,用强横的手段可不妥当啊! 其实和梅香寒黄谣的事情有点类似,即便小师妹是无辜的,梅宫雪难道还能敲锣打鼓地上街嚷嚷,到处解释自己小师妹也是被骗的受害者? 片刻后,被看沏了杯新茶进来,“夫人,累了歇一歇!” 梅宫雪轻叹一声,拍拍脸颊,清香的茶汤入腹,这才让她觉得精神了些。 忽然,她又想起一件事来:“那个叫叶嘉嘉的小姑娘安顿好了吗?” 被看点头,“我已经让人去她老家查看了户籍,的确是清白人家被拐卖来的,命也是挺苦的,没什么亲人了,所以暂时就安排在胭脂铺里做个杂役。” 梅宫雪并没打算强求什么,但毕竟人是自己救下的,至少得给人家安排点事做。 又过了一会,药已经熬好了。 梅宫雪直接端着去了宇文述的院子,顺便也想看一看他的状态。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宇文述终于不在整日酗酒了。 然而新的问题又来了,不喝酒的话,他又该拿什么打发时间呢? 作为一个从小几乎是在军营里长大的人来说,整天憋在屋子里的日子太无聊了,只能慢慢捡起以前的习惯。 每天只要闲了,便拿出各种兵器在院子里练一练,当是松松筋骨。 梅宫雪进院子的时候,发现原本种在路旁供人赏玩的珍稀盆栽全都被挪走了,腾出了好大一片空地出来。 用宇文述自己的话来说,就是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实在太碍事了。 阳光下,宇文述的身姿依旧挺拔,只是消瘦的面庞显得有些苍白。 他手持长弓,那双手依旧能轻松拉开百斤的重弓。 然而不知为何,他的身子却有些微微发抖,额头上都已经沁出了汗珠,就是迟迟不敢松开手射箭。 “将军…”裴远担心地轻唤了一声。 他毕竟在宇文述身边待了多年,了解自家将军,知道宇文述还没有过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儿。 毕竟上一次拉弓射箭时,可是误杀了和自己并肩战斗的队友。 这件事在宇文述心里造成了太大的阴影,即便此刻拉弓也不敢放箭! 宇文述最终还是缓缓松开了手中的弓,又下意识握紧了双手。 尽管曾经满身荣耀,杀敌报国的壮志也并未熄灭。 然而他现在只能像个废人一样,窝在这一方天地中! “你们这里倒是热闹,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全都摆出来了?” 宇文述的心情正低落时,一道清丽的声音响起。 他立刻收起手中的弓,好像一位认识了多年的老友般打着招呼,“你来了!” 随着那脚步声越来越靠近,宇文述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倾。 梅宫雪走过来,将汤药递到他手中。 然后便转头看向院中那各种兵刃,她随便抽出一把剑来,有模有样地挥了两下。 “小时候,我爹每天早晨起来的时候,都会在院子里练上半个时辰。” 宇文述第一次替她提起安国侯,语气自然毫不拘谨,可见她此刻整个人都是极为放松的。 “可惜,我实在没有练武的天赋,再加上实在太辛苦了,最后连点皮毛都没练出来。” 梅宫雪一边说着,将剑放回去,但其他兵器很多都拿不动,最后又拿了一条鞭子。 这个东西还是比较轻巧的,也比较适合女子用。 只不过梅宫雪有一阵儿挺害怕这东西的,她试着在院子里舞了几下,感觉还挺好玩。 宇文述虽然眼睛看不见了,但嘴角却是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被看站在一旁,忍不住鼻子发酸,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自家夫人这样放松的样子了。 没有侯府那些白眼狼的百般算计,没有梅香寒的胡闹蛮横,更没有季云初那自以为深情的纠缠! 若是当初和周赴顺利离开京都,梅宫雪一定每天都像现在这般,整个人是灵动而自由的! 梅宫雪虽然不太会耍鞭子,但这东西拿在手里大力甩出去,还真是呼呼刮风,挺唬人的。 她玩得有些上瘾,猛地往回一甩。 可那鞭子毕竟是软的,也不知是她用的力气哪里不对了,竟一下子往她自己身上抽了过来! 被看看得惊呼一声,“夫人小心!” 其实梅宫雪看见了,脑子也反应了过来该躲闪,但跟身体跟不上啊! 即便她此刻松手,那鞭子也会依着惯性打过来。 梅宫雪吓得一闭眼睛。 看来今天又得挨上一鞭子了,谁让她手欠,一玩起来就忘乎所以了呢? 却不想,在鞭子即将抽过来时,她整个人被一股力道直接拽得后退几步。 还没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宇文述拉入了怀中,而鞭子的另一端更是被他紧紧抓在手中。 梅宫雪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站在原地还有些后怕。 被看赶紧跑了过来,担忧道:“夫人,还好?” 梅宫雪轻轻摇头。 宇文述沉着脸松开了梅宫雪,很是无奈地摇摇头,“你想练的话下次换根短一些的,这鞭子太沉了,你驾驭不了!” 似乎有些生气,他又故意加了一句,“这鞭子可是带倒刺的,若是抽到脸,你可就要变成丑八怪了!” 梅宫雪这时也回过神来,连忙点头。 不过心里也小小的吐槽了一句,即便自己变成丑八怪,他也看不见啊! 但刚才的确是她大意了。 宇文述感觉自己心口砰砰直跳,脸颊微微泛红,使原本有些苍白的面容增添了几分生气。 他连忙转身,装作喝药的样子端起了药碗。 真是的,梅宫雪赶紧走,她在这里的话,总会扰乱他的心绪! 突然,宇文述眉心紧蹙,他赶紧捂住额头,一阵针扎般的疼痛袭来。 梅宫雪注意到了他的异常,赶紧过来,“你还好?” 片刻后,宇文述才松开手,额角已经有了豆粒大的汗珠,“没事!” 梅宫雪想起周大夫的话,知道他的头痛定是加重了,“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毕竟,你都还没有看过我长什么样子呢?” 宇文述只觉得她的声音就好像一阵轻柔的风,吹进了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角落。 第214章 一定是宇文雅算计她 梅宫雪这两天忙着熬药,便不得不频繁的出入。 可偏偏,她院子的隔壁就住着季云初等人! 梅宫雪这天刚端着药回来,就听见季云初院子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云初哥哥,辛苦你了,虽然还要等上几个月才能用上,但孩子用的东西还是要尽早准备好了不是?” 梅香寒坐在院中的凉亭里,一边吃着手中的水果,一边笑眯眯地看向门口正在动手做东西的季云初。 季云初自从得知她怀孕后,对她的态度好转了许多,好像回到了以前在侯府的日子,几乎是百依百顺。 就拿今天来说,早上的时候她突然想给未出生的孩子做一个带护栏的小床。 她磨了她软磨硬泡了半天,季云初亲手给孩子做一个, 季云初刚开始有些不太情愿,毕竟自己难得休沐在家,想好好休息一下。 小床那种东西,直接让下人去买不就是了? 但梅香寒一直软磨硬泡的,一定要他亲手做! 没办法,季云初只能乖乖动手做了起来。 梅香寒则是一脸甜蜜的坐在旁边看着这一幕,想着日后等孩子出生了,她们一家三口也能像现在这样幸福就好! 似乎是为了宣示主权,刚刚宇文雅路过的时候,都被她强行拉住,说了一通阴阳怪气的话。 而宇文雅自从得知她怀孕后,整个人便无精打采的,根本不想搭理她。 梅香寒顿感无趣,就在这时候,她远远的便瞧见梅宫雪走了过来。 “姐姐,又在忙着熬药啊?” 然而梅宫雪跟没听见一样,径直往前走着。 梅香寒不甘心,故意清了清嗓子,“怪我忘了,应该叫嫂子才对,兄长的身体近日可好?” 她的声音慵懒中又仿佛带着一丝胜利感,明明还没显怀呢,却故意抬手轻轻搭在肚子上,脸上的笑容得意。 季云初却在听到她口中那声“嫂子”时,动作明显一顿,下意识抬头看去。 梅宫雪这才不得不停下脚步,看向了这边。 她扫了一眼梅香寒那明显挑衅的样子,又看了看院中的两人,扬声道:“妹妹倒是好福气,这么快就有了身孕,真是让人羡慕啊!” 或许是因为她语气酸酸的,梅香寒很受用,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就像是在展示自己最骄傲的勋章。 “多谢嫂子,谁让这是我们季家的嫡长子呢,自然是受重视,虽然怀孕的确辛苦了些,好在夫君他对我呵护备至!” 听到这里的时候,旁边的宇文雅似乎是下意识翻了个白眼儿。 梅宫雪则神色如常,“子嗣可是大事,更何况你们家人口多,相信很快就会有第二个孩子了?” 她说着,颇有深意地扫了一眼宇文雅,似乎在提点她。 梅香寒现在可是怀孕期间,她得加油了! 梅香寒也听出了这话中的含义,有些不悦,故意迈着她那自以为高傲的步伐,在梅宫雪面前晃了晃,好像在无声宣告着什么。 梅宫雪不免觉得好笑,这梅香寒是不是蠢? 她难道忘了自己曾经用身孕的事情,威胁她的事情? 忘了自己早就知道她那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季云初的? 这种无用的挑衅,简直蠢到家了! 不过片刻后,梅宫雪便也琢磨了过来,可能是梅香寒料定她没有证据! 呃… 梅宫雪觉得她的愚蠢已经到达了自己无法想象的地步,感觉更加好笑了,但还是道: “有个孩子好啊,瞧瞧你们这一家三口多幸福…哦不,是一家四口!不像我和我家将军,想要个孩子都难啊!” 说罢,梅宫雪便离开了。 而院门口的三人也是神色各异,特别是季云初。 他似乎是被梅宫雪最后一句话刺激到了,“砰”的一下,猛地一脚将做了一半的小床给踹碎了。 梅香寒一惊,立刻垂下头去不敢再看。 … 到了下午的时候,梅香寒乘坐马车回了娘家。 一进门,她便赶紧去找了梅砚君。 此时的她,和上午那个耀武扬威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眉心紧紧蹙着。 “二哥,幸好你提前教过我,画册的事情果然闹大了,我也已经按照你的嘱咐,直接公布了自己怀孕的消息,将事情压了下来!” 梅砚君明显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不过他眉头仍是紧锁。 梅香寒继续追问:“你之前不是说要查,到底是谁散播了那些画册吗?查得怎么样了?” 梅砚君摇头,“这件事情我本想让人低调的去查,可后来却发现,哪怕再低调,也只会让那画册上的内容传播得更广,没办法,只能停手!现在希望这件事的风波赶紧过去,众人能把这事儿淡忘!” 梅香寒面露纠结,虽然季云初这两天一直对她百依百顺的,但她很清楚,季云初是看在腹中孩儿的面子上。 可若有一天,季云初发现这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 梅香寒简直不敢想这个后果,不过,有一件事她很确定。 “二哥,不用查了,我知道是谁印了那些画册!” 梅砚君看向她,“谁?” 梅香寒斩钉截铁道:“是宇文雅!” 一定是她,否则的话怎么会这么巧? 要不是二哥提前教她如何应付,那天众目睽睽之下,她一定会被宇文雅的质问打个措手不及的! 到时说不定真的会被季云初厌弃,而宇文雅也会立刻被扶为正妻,达到她真正的目的! 对,一定是这样! 梅砚君觉得她的分析有一定道理,毕竟宇文雅有这样做的动机,“可是,宇文雅到底是如何得知你在戏院中发生的那些事情?连腊月二十三这样具体的日期她都知道了!” 梅香寒低下头,神色有些复杂,缓缓道:“应该是小娥出卖了我!” 梅砚君一惊,“是她?” 梅香寒点点头,“我发现宇文雅有次偷偷的去找过小娥,鬼鬼祟祟的,似乎有什么事情要问她,这难道还不能证明吗?一定是小娥将我的事情泄露给她!” 梅砚君看得出梅香寒说到这里时情绪很低落,“那你打算怎么做?” 其实这个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说实话,梅香寒对小娥是很有感情的,主仆二人毕竟相处多年,小娥也处处护着她。 但,人都是会变的! 梅香寒摸着自己的腹部,在心里告诉自己必须要学着心狠了。 当她再次抬头时,眼底明显多了一丝寒芒。 “小娥恐怕是留不得了!” 第215章 上吊 晚上的时候,季云初从外面回来了。 他今日只是陪了梅香寒半天而已,感觉比上朝还累,就想回自己房间好好休息一下。 结果刚走到半路,就被下人拦下了。 “姑爷,快去看看我家小姐!我家小姐从今天中午的时候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声不响的,晚上都没出来吃饭!” 季云初一愣,瞧眼前的丫鬟有些熟悉,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好像是宇文雅身边的陪嫁侍女绿竹,所以偶尔还会称呼宇文雅为小姐。 绿竹看起来很慌张。 可季云初今天真是有些累了,扫了一眼宇文雅的屋子,只是冷冷道:“等她饿了自然会出来。” 说着,便要走。 结果宇文雅的屋子里发出“砰”的一声响动,惊得周围丫鬟都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绿竹却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掉头就往屋门方向冲去,用力砸着房门。 “小姐,快开开门啊,您没事?可千万不要做傻事!” 即便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屋里还是没有人出来。 季云初这时也开始有些不安,立刻大步走来,挥开丫鬟,抬脚便踹了上去。 房门立刻被踹开,等众人闯进屋中后,发现梁上已经吊了一个人影。 季云初吓得脸色一变,赶紧上前将人抱了下来。 “咳咳…不要管我了…让我死了算了…咳咳…” 宇文雅剧烈的咳嗽起来,一边涕泪横流。 季云初的第一反应就是千万别把事情闹大了,毕竟这里好似护国公府,于是赶紧回头让人将门关上。 然后才对宇文雅道:“你这是怎么了?” 宇文雅的咳嗽声这才停下来,她一向是嚣张跋扈的,此时竟也落下泪来。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吗?夫君不宠爱,那个梅香寒还成天到晚地在我面前炫耀,我实在是…实在是…” 她的哭声惨烈,和梅香寒那种矫揉造作的哭法完全不一样,反而带了一丝悲戚。 季云初眉心紧锁,真是没想到宇文雅这一阵子的压力会这么大,竟搞得要自尽! 最好事情没闹大,否则被护国公夫妇知道后该怎么看他? 不过,这一阵子的确是对她有些疏忽了。 想到这,季云初先让屋中的下人出去,等门关上后他才亲手将宇文雅扶了起来。 虽然对方很可怜,但季云初眉眼间仍是透着冷漠。 “是阿香她又和你吵架了吗?她现在毕竟有了身孕,孕妇心情都容易暴躁,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宇文雅看他一眼,啜泣的声音小了些,“才不是!我是因为你!我知道你还在因为当初给你下药的事情而生气,但咱们毕竟已经是夫妻了!” “这些日子你都不曾在我屋中留宿过,对我的惩罚也该够了?而且梅香寒那边都已经怀孕了,而我,我也想要一个孩子嘛!” 季云初听得出她这话并不是作假,只是心中更加不耐。 他现在应付一个梅香寒,就已经很烦躁了,现在又加上一个,真是没完没了! 可宇文雅还在继续哭诉着:“云初,其实我们也是很小就认识了,我不信你心里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否则的话,你怎么会为了我特意搬进护国公府?” “可是,我看见梅香寒有了身孕,你的心思就便全都放在了她身上,我害怕嘛!” 她从小便是整个护国公府捧在手心的大小姐,想要什么没有? 可自从嫁给季云初之后,她不仅身份上被人压了一头,更是没有得到一个女人应有的宠爱! 她早就习惯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突然有了这样大的落差,很不适应。 从前都是周围的人想方设法地讨好她,如今,她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来讨好眼前这个男人。 看着她这样卑微,季云初多少是动了恻隐之心的。 他见宇文雅身上的衣衫单薄,便将自己的外衣脱下,亲手披在了她身上。 宇文雅一愣,泪珠还挂在长长的睫毛上,看着他柔声唤道:“云初!” 她以为自己今天这招以退为进,能让季云初原谅自己。 正好天色这么晚了,季云初或许可以和她顺利… 可结果,季云初竟是直接起身,“我手上还有一些公务没做完,先去书房休息了!” 他的声音淡淡的,让人听不出喜怒。 宇文雅只觉得心里越发酸涩,就这么看着他,显然是希望他能留下。 季云初叹了一口气,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其实他和宇文雅之间的婚姻本就很荒谬。 他从未想过娶她,却因为客隆酒楼的事情,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安排。 说实话,他心里甚至是有些怨宇文雅的,但也知道对方是真心对他好。 而且,护国公府的这层关系,对他来说也至关重要。 季云初有心想要缓和两人的关系,但被白天的事情闹得,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梅宫雪。 特别是现在夜色深了,就不由自主想着,梅宫雪会不会也如这般同宇文述独处在一个房间里? 只要一想到这画面,他的心便跟着刺痛。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和他原本想象的背道而驰! 季云初心中压抑,但又担心宇文雅会继续胡来,便多嘱咐了句,“你若不嫌累,便来书房帮我研磨!” 说完这才离开了。 宇文雅眼中重新燃起希望,二话不说,立刻起身跟了上去。 她身上还穿着季云初的那件衣服,不由得裹紧了些,轻轻嗅着季云初身上的气息,突然觉得自己整个人很幸福! 院子就这么大,这一幕很快被其他下人瞧见了。 不消片刻,便传到了梅香寒耳中。 梅香寒很快便在自己屋子里发起了脾气,“宇文雅这个贱人,就知道用这种勾引人的手段,想趁着我怀孕争宠是不是?” 她一边怒喝着一边哭,心中百般的委屈和怨恨。 小娥就站在一旁,屋中其他的下人早已被屏退,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在这里伺候着。 梅香寒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小娥听得心里直打鼓。 说勾引什么的实在太难听了,毕竟季云初和宇文雅现在是夫妻。 天都黑了,两人关起门来,不管是想做什么那也都是情理之中! 只是这些话她自然是不敢说。 因为这两天,她发现梅香寒的脾气异常暴躁! “小娥!” 梅香寒突然大声喊着小娥的名字。 吓得小娥一个激灵,“夫人有何吩咐?” 梅香寒好似有些疑惑地瞥向她,“你发什么呆?是不是心里在琢磨着什么小秘密?” 小娥连连摇头,“没有啊!” 梅香寒的眉心却是皱得更紧了,“还敢说没有?你家主子我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却有闲心在那里看笑话,对不对?” 她就是觉得小娥开始对自己有异心了! 以前小娥见自己哭,不管因为什么都会来哄她,也会在旁边及时出谋划策。 她们就像亲姐妹一样,无话不谈。 可自从画册的事情暴露后,小娥好像就变了,变得唯唯诺诺,每次见了自己都跟鹌鹑似的,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这难道不是因为心虚吗? 定是暗中和那宇文雅有了勾结! 枉费自己那么信任她! 梅香寒心里的恨意越来越浓,那双原本还浸着泪水的眼中,也渐渐弥漫了一层阴狠。 片刻后,她抹掉眼泪坐在桌旁,整个人好像终于恢复了平静。 “小娥,你觉得我对你好不好?” 闻言,小娥立刻紧张起来,拼命点头,“好!小姐对奴婢自然是顶好的!” 梅香寒继而试探着问道:“那你觉得,今天的事情我该不该怨那个宇文雅?” 小娥想了想,实话实说道:“奴婢觉得今天的事情其实是怪大小姐,特别是上午的时候,她说的那番话明显是在故意挑拨您和宇文雅之间的关系!这才导致宇文雅在屋里头闹着要上吊什么的!” 梅香寒的眉眼当即沉了下来,失望地低下头去。 果然,小娥现在已经是宇文雅的人了,不仅帮着对方说话,竟还把锅甩到了梅宫雪头上! 梅香寒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好,小娥你说得非常好。” 小娥一惊,忙不迭跪下,“小姐,奴婢哪里说错了吗?” 眼见着小娥察觉到了什么,梅香寒一皱眉,紧接着却伸手将小娥拉了起来,眼中突然再次含泪,“小娥,我知道你最近辛苦了!” 她似乎又变成了以往那般人畜无害的样子。 小娥抿唇看着她,不知自己该如何回应,只得努力笑了笑。 就见梅香寒从桌上端起一碗已经凉了的燕窝,递给她,“我知道你最喜欢吃这个,特意留给你的,喝!” 小娥皱眉,明显被梅香寒今天这副喜怒无常的样子给吓到了。 梅香寒赶紧安慰她,“我身边如今只有你了,所以有时难免对你发发牢骚,你别放在心上!” 就这样,她温声哄着。 小娥才渐渐放下心来,端起那碗燕窝,战战兢兢地喝了下去。 第216章 假扮成丫鬟 翌日清晨。 梅宫雪带上小师妹夏白芷,早早来到了一片园林。 这里桃花开得正好,阳光一照,绚丽夺目。 夏白芷今天可是被特意打扮过的,一身浅粉色的罗裙,腰肢衬得纤细,妆容更是精致非常,带着一个少女应有的青春靓丽。 只是,夏白芷却显得很拘束,感觉头上的簪子压得她脖子酸。 梅宫雪赶紧一拍她的手,“别动,好不容易梳好的,你再给弄乱了!” 夏白芷有些担忧道:“琥珀姐姐,我有点紧张,这能行吗?” 梅宫雪今天的装扮也很特别,俨然是一副丫鬟的样子,“计划我不都已经和你交代好了吗?放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夏白芷握着她的手,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片刻后,对面走来一位身着月白色长衫的青年男子,手持折扇的样子倒是风度翩翩! 那人一来,梅宫雪便感觉身旁的夏白芷都忍不住发起抖来。 看来,这个人就是江尉了! 梅宫雪在心里点评着,长得都还算人模狗样,打扮得也风流。 “白芷,真是难得,你竟主动约我出来踏青!”江尉人还没到面前,笑声便先传了过来。 夏白芷则是一言不发,强忍着不去撕烂他那张虚伪面孔的冲动。 梅宫雪察觉不对劲,赶紧轻轻一推她。 夏白芷赶紧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轻轻露出一个笑意,“谁让今天天气这么好,而且,我也想你了!” 等江尉走得近了,见夏白芷今天这副俏丽的模样,顿时眼前一亮,但紧接着又面露歉意。 “对不起,白芷,我听说前几日那个疯女人又去你们医馆里闹事了?是我没保护好你!” 他说着,便过来抱夏白芷。 夏白芷立刻后退一步。 江尉愣住,正想问她怎么了,却注意到她身后竟还站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一身粗布衣服,弯腰弓背的,还一脸雀斑,长得其貌不扬。 “这是谁?” 夏白芷赶紧将梅宫雪拉过来,“这是我们家新买回来的丫鬟,小梅!” 梅宫雪赶紧上前行礼,“见过江公子!” 江尉面上平静地点点头,但心里挺高兴。 买个丫鬟可是要不少钱的,一般人家哪里买得起? 他就说夏家颇有家资,毕竟开了这么多年医馆,卖药得最挣钱了! 夏白芷也立刻意识到自己不能太冷淡了,便赶紧佯装一副生气的样子,嗔道: “你不是在信里说很想我吗?怎么还迟到了?” 江尉这才将视线收回,立刻歉意道:“我娘生病了,她就我这一个儿子,我哪能走得开?” 夏白芷抱着胸轻哼一声。 江尉赶紧哄她,“别生气了,我知道,之前的事瞒你是我不对,但你也看到了,李妍那个女人就是个疯子!” “我原本是想要休了她的,但她娘家早就没人了,我也是一时心软,怕她以后连个能住的地方都没有,只是想不到她竟又去你们医馆里闹事了,我这次不会再心软了!” 夏白芷似乎这才消气,挑眉道:“真的?” 江尉连忙笑道:“当然,否则我怎么明媒正娶地将你带回家?” 说到这,他似乎还有些伤怀,“我娘病了这么久,身子越来越差,她还总和我提到你!特别是上次在见过你后,就一直催我,说将你带回去,一起吃顿饭!” 夏白芷刚开始还有些不太情愿。 但江尉便这一路上都软磨硬泡地哄着她,“我娘她老人家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你忍心拒绝吗?” 梅宫雪就跟在两人身后,伪装成小透明,其实耳朵早就伸得多长。 夏白芷见差不多了,最后便也半推半就的同意了。 正值春天,游园里处处好风景,不少人都被吸引着过来,约着两三好友互相赏花。 江尉不禁凑近一株桃花,见那花瓣娇嫩,更是忍不住用折扇轻轻挑起。 一边笑着看向夏白芷,口中吟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不过任它们再美,在我心里都不如你!” 梅宫雪在后面听得一阵反胃,恨不得捂上自己的耳朵。 能说出这等油腻话的男人,她真是生平罕见! 其实说起来,她从小接触到的男子也不算少了。 要么沉默寡言,要么威严冷戾,要么冲动易怒,要么巧舌如簧,但这种类型还是真还是第一次遇到。 最不正经的应该就是周赴了,但也说不出这种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话啊! 看来,这就是世界的参差! 江尉带着夏白芷一路赏花游玩,等到天色暗了,便立刻提议去他爹娘家里吃饭。 夏白芷之前就见过他的父母,不过当时双方是在酒楼里,今天也是第一次来他爹娘家里。 该有的礼节也不能少,所以路上买了不少礼物。 梅宫雪今天的身份是丫鬟,一路上自然由她拎着,刚一进门便赶紧递过去。 今天白天的时候,江尉便说了不少关于自己爹娘的事情。 说他从小家境贫困,爹娘虽然没什么见识,但辛辛苦苦将自己养大,希望夏白芷能多担待。 夏白芷嘴上一一应下。 等晚上吃饭的时候,对方问了很多她家里的状况,夏白芷都一一回答,但却很谨慎地没有喝对方倒的酒。 等吃过饭后,夏白芷便要告辞离开。 但江尉的母亲再三挽留,说自己还有一道参汤没熬好,等喝过了再走也不迟。 夏白芷无奈点头,她今天与江尉虚与委蛇了一整天,此时明显已经有些累了。 可站在她身后的梅宫雪则不然,注意力一直高度集中。 很快,她的余光便瞥见,江尉母亲将儿子神神秘秘地拉出了门。 梅宫雪眼睛一转,轻手轻脚地跟了过去,将耳朵贴在门后听着。 “儿子,你这次带回来的这个年轻,一看就能生儿子,比李妍那个黄脸婆强多了,而且家里还是开医馆的,以后肯定不愁吃穿,这可是个会下金蛋的母鸡啊!” 说着,老太太从锅中盛了一碗汤,递给自己儿子。 “这可是我花大价钱弄来的,赶紧给她喝了,这女人只要一有了孩子,那就老实了!” 就像那李妍一样。 “娘,这样不太好!”江尉似乎有些迟疑。 毕竟夏白芷的情况和李妍不一样,人家家里还有个可以给她做主的哥哥呢!这要是把事情闹大了… “哎呀,赶紧把生米煮成熟饭,她敢不嫁给你吗?到时你让她做妾就得做妾,听娘的准没错!” 听到这,梅宫雪背后蹿起一层冷汗,这一家人真够歹毒的! 她赶紧回到另一个房间,低声在夏白芷耳边说了些什么。 片刻后,江尉进来了,手里果然端着两碗参汤。 “白芷,我娘是真心疼你这个未来儿媳妇,特意熬了一整天的母鸡汤,快喝了!” 第217章 拿回医书·小娥失踪 江尉进来的时候,发现梅宫雪正在和夏白芷说话,微微一愣,“这丫鬟怎么还在屋里?让她出去,我正好有些话要和你说。” 梅宫雪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等夏白芷点过头后,这才退下去。 屋中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江尉将参汤放到了桌上,语气温柔,“快喝,等会就凉了!” 夏白芷看了一眼那参汤,又看了眼对面的江尉,对方的那双眼睛正紧紧盯着自己,她端起参汤作势便要喝。 江尉这才端起了自己那碗,但余光一直瞥着她。 夏白芷却突然又放下了,皱眉道:“怎么感觉屋子里有点闷?你去帮忙把窗子开一下!” 江尉诧异,“闷吗?现在还没到夏天啊!” 他虽然这样说的,但还是放下参汤,转身去将窗子推开了,随后便立刻回来。 “你看,这样不就好多了?” 夏白芷说着,当着他的面,喝下了他递过来的那碗参汤。 见她乖乖喝下,江尉这才松了一口气,一仰脖子喝下了自己那碗。 “味道还真不错,不过现在天色也晚了,我该回去了!”夏白芷说着便起身,可身子却一软,连连甩头,“怎么回事?我感觉头有些晕!” 江尉立刻关心地靠过来,“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假模假样的关心着,一手扶着夏白芷的腰,另一只手就要去抱她。 结果还没得逞,反倒自己觉得眼前一花,身子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夏白芷这才睁开眼睛,用力推了推他,等确实是晕过去了,立刻抬手狠狠甩了他两个耳光。 “浑蛋,还想给我下药?刚刚你转身的时候我就把参汤换了,贱男人!” 梅宫雪一直守在门外,有些担心,便悄悄推开一个门缝。 结果正瞧见夏白芷正在用脚踹江尉,赶紧进来拦住了,“你等会儿再教训他,先把正事办了!” 夏白芷仍觉不解气,又踢了一脚才停下手,然后帮着梅宫雪赶紧在对方身上搜了起来。 李妍说过,他们家里库房的钥匙就藏在江尉身上。 这几天,李妍已经帮着她们在家里各个角落都搜遍了,根本就没有找到什么医书。 若没猜错,那医书也被放在了库房里! 江尉这个浑蛋虽然不懂医术,但很明显,清楚那半本医书的价值。 而李妍自己的嫁妆也被锁在了库房里,结结实实的锁,好几次撬都撬不开。 库房的钥匙,一直就被江尉贴身放着。 很快,东西便找到了。 梅宫雪掂着那串钥匙松了口气,又赶紧将之前备好的一串假钥匙挂了回去,毕竟戏还得演下去。 然后她便让夏白芷留在屋中,自己则顺着窗户翻了出去。 这时外面已经全黑了,星星点点,旁边房间的窗户透出烛光,还能看到屋中模糊的人影晃动。 幸好江尉爹娘家的院子里没有下人。 等梅宫雪来到墙根底下,冲着外面学了两声猫叫。 片刻后,那头果然有了回应。 “夫人,是你吗?我在!”墙外传来了被看的声音。 梅宫雪将手中的钥匙顺着墙根高高抛了过去,“哗啦”一声。 被看:“接到了!” 梅宫雪小声催促,“那你快将东西给李妍送过去!” 墙外的被看低声应了一句,然后便没了动静。 梅宫雪四处扫了一眼,这才悄悄回到了房间,然后将门拴好。 等到第二天清晨,整个江家是在夏白芷的一声哭喊中惊醒的。 “江尉,你个淫贼,居然趁机轻薄我,你简直不是人!我要去官府告你!”夏白芷一边责骂一边痛哭。 梅宫雪更是叉着腰,怒瞪着江尉,眼中仿佛能喷出火来。 “怪不得昨晚你将我支了出去,原来是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来,真是败类!淫棍!” 江尉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但他脑子里此刻都是懵的,已经有些记不清昨晚到底发生过什么了,连忙好言哄着。 他家那个老太太更是吓了一跳,赶紧过来安慰:“姑奶奶,你小声些,被人听到了多不好啊!” “而且你们可是两情相悦,昨晚的事可肯定是情不自禁,反正早晚都是一家人了,何必把事情闹到官府去?” 这街里街坊的,若是知道他们家出了个强奸犯,那老两口以后还做不做人了? 夏白芷却不依不饶道:“不行,我还没嫁进你们家呢,那他就是强奸!除非…除非你们今天就办酒席,光明正大的告诉所有亲戚朋友,我已经是你们江家的儿媳妇了!” 江尉面露纠结,“今天?这也太草率了!成亲这种终身大事,咱们怎么也得挑个黄道吉日,否则不是委屈了你?” 结果夏白芷立刻开始撒泼打滚,“你是不是又想骗我?根本就不是真心想娶我,我真是瞎了眼睛,居然上了你这淫贼的当,那我还活着干什么?” 说着,就要往墙上撞。 江尉吓得赶紧拦住她。 老太太没想到,昨天看着还文文静静的夏白芷,今天会泼辣成这样。 而且张口强奸,闭口淫贼的,实在太难听了,更是怕对方冲动之下闹出人命。 “好好好,都听你的话,咱们今天就大摆宴席还不成吗?” 夏白芷的哭声这才小了许多。 因为时间匆忙,夏白芷这边也只是将自己哥哥叫来。 江尉那边叫来了自己的亲戚,但是不多。 夏白芷立刻埋怨起来,觉得排面不够大。 梅宫雪赶紧提议,可以将四周的邻居也请来热闹一下啊! 看着夏白芷一直哭闹不止,江尉不得不同意。 酒宴就摆在他们家的院子里,但凡有空的亲戚邻居都来了。 一些被请来的亲戚还在议论,“他们江家之前不是娶了儿媳妇吗?这怎么又办了酒宴?纳妾吗?” 另一人道,“这明显是娶妻啊,之前那个一直生不出儿子,好像已经休了!” 婚宴这边照常进行,只是,就连婚服都是临时借来的。 亲戚朋友们看到了也难免抱怨几句,觉得太寒酸了,可惜了这么漂亮的新娘子! 夏白芷倒是丝毫不介意,反而乐呵呵地跟着喜婆走流程,就这样忙活了一整天。 宾客们在前院吃酒,而后院的洞房却是直接省了。 一方面,夏白芷突然说药铺那边有人要看急诊,得赶回去。 而江尉这边的时间同样不充裕。 他虽然一直对亲戚朋友们宣称自己开了间杂货铺子,但其实他只是个掌柜。 原本和东家请了一天的假,现在人家那头都过来催了,他当然得赶紧回去照看生意。 就这样,两人分开。 梅宫雪和夏白芷说是要回医馆,其实偷偷折返回来,跟着去了江尉的杂货铺。 那间杂货铺子还挺大的,是开了十多年的老店。 木质的货柜被分成了许多小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是琳琅满目的货品。 现在天色刚刚暗了下来,灯火通明,店内却依旧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江尉正在柜台处看店,几个伙计也是手脚麻利地招呼着顾客。 这时,就见一个女子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等来到江尉面前后,二话不说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你这个贱男人,你都已经娶妻生子了知不知道?居然还骗人家小姑娘,净干些伤天害理的事,你真是猪狗不如!” 说完,还随手将一旁的茶水泼了他一身。 此时店里的客人本就多,见到有这样的热闹,立刻凑过来。 江尉慌乱间,赶紧将李妍拉过来低声质问:“你疯了吗?这是我做买卖的地方,你若敢把客人撵走了,看谁挣钱养活你们母女!” 李妍直接唾他一脸唾沫,“你吓唬谁啊?你不过是个给人家看店卖货的而已,真把这里当成自家铺子了?而且我是你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为什么不能来?” 李妍的嗓门就高,之前只是不敢将事情闹大,如今没了后顾之忧,这一刻终于是将压抑多年的委屈全都爆发了出来,细数了江尉这个渣男多年来做出的荒唐事。 店里的小伙计立刻交头接耳起来,“原来江掌柜已经成亲了,那他上次还和我说自己是孤身一人,还让我把我家妹子介绍给他呢!” “都是正经人家出来的姑娘,谁稀得给他做妾?” “退一万步不说,就算是做妾,那也总得图点什么?人家都是嫁去高门大户,至少衣食不愁,谁又能看得上他?也就是长得还可以!” 店里的客人可不少,这种开了多年的杂货铺子大多数都是街里四邻的熟脸。 妇人们听到后用袖子半掩着脸,下意识露出了鄙夷的目光。 男子也小声和身边的人嘀咕着,眼中带着嘲讽,最恨这种表面人模人样,肚子里一堆花花肠子的人。 江尉额被说得面红耳赤,气得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 他这个人一向好面子,这下好了,老底都被人当众揭开。 梅宫雪带着自己小师妹躲在门口,踮起脚往里瞧着,差点都笑出声来。 江尉也知道,这个时候解释无用了,只能尽力将事情压下来,免得传到东家耳中。 他一把拽过李妍,低声喝道:“你个臭婆娘,再不乖乖闭嘴的话,以后别想从我手里拿到一分钱!” “你还想威胁我?”李妍觉得自己说话从来没有这么硬气过,直接将那串钥匙丢给他,“回家看看,你库房里还有什么了?” 江尉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不知何时,自己的钥匙居然被人调包了! 他顿时气得怒目圆睁,“你个贱妇!” 说着,竟要动手打李妍。 幸好周围人多,赶紧将他拦下。 店中一片混乱,小伙子也赶紧跑去叫东家过来。 梅宫雪在门外看到这一番好戏,只觉得天道好轮回,恶人就该有恶人的下场。 而这时,被看也乘着马车从远处赶来了。 梅宫雪笑着看向她,刚要问她《太阴十三针》有没有拿回来。 结果小娥却满面焦急地跳了下来,“不好了,夫人,小娥失踪了!” 第218章 他只是担心她 梅宫雪一惊,“怎么回事儿?你慢慢说!” 被看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先从怀中取出了那半本医书,交到了梅宫雪手中。 “李妍猜得没错,这半本医书果然被藏在了库房,已经拿回来了。” 梅宫雪一直提着的心终于稍稍落了地。 就听被看继续道:“可就在刚刚,李四来找我,他原本一直在监视小娥和她那个表兄,结果从昨天开始,小娥便不见了,她那个表兄也在到处找人!” 梅宫雪觉得这事可不寻常,想了想突然问道:“梅香寒那边是什么反应?” 被看微微思索,顿了顿才道:“二小姐那边我还没来得及去打听,可听李四说过,小娥那个表兄早就去打听过了,二小姐院子里的人都说小娥请假回老家了,对于小娥失踪的事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也不着急找,反正各种理由搪塞!” 梅宫雪的面色立刻沉了下来,“糟了,小娥定是出了事!” 小娥可是知道梅香寒所有秘密的重要人证,所以之前得知这主仆二人有了嫌隙后,她便再三叮嘱,让李四将人看紧了。 本来还以为能寻个合适的时机策反呢! 但她这几天一直忙着小师妹的事,就没顾上,最后竟还是疏忽了。 被看问道:“夫人,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梅宫雪看着手中好不容易拿回来的《太阴十三针》,道:“别急,先把医书给师兄他们送过去!对了,小娥失踪的事报官了吗?” 被看连忙点头,“她的那个表兄今早便已经报官了,但官府那边的人好像也不怎么当回事儿!” 梅宫雪很是头疼,带着被看上了马车,让车夫先去一趟济世堂。 到了地方,她先将医书妥善地交给师兄。 然后又嘱咐小师妹,明天的时候,别忘了和李妍一起去衙门口,状告那个江尉重婚罪。 现在这边的事情大致都有了着落。 有了李妍的当众揭穿,江尉的名声已经臭了。 比如白天那些来参加婚宴的宾客,他们都可以证明江尉是在尚未休妻的同时,又娶了妻,那么判定重婚罪的人证都有了。 梅宫雪在刑部还是有几个认识的人,已经提前打了招呼,在证据齐全的情况下,坐实罪名不成问题。 至少能将江尉判个一年半载。 《太阴十三针》拿了回来,医馆的声誉也会慢慢恢复,不用再担心有人闹事。 解决了这桩麻烦,梅宫雪也算对得起师父了! 明天,她本来是打算陪着小师妹一起去的,但现在更担心的是小娥。 师兄得知她在找人,也答应尽量帮忙。 但梅宫雪心里清楚,这人恐怕是不太好找了! 最后,她也只能先带着被看回府,再作打算。 结果刚进院子,就发现自己屋子里已经灯火通明的了,明显是有人。 梅宫雪拉过洒扫的小丫鬟,问道:“是谁来了?” 她心里有些紧张,难道是自己昨夜未归,又被那个樊管家告状了? “是我!”一道略带低沉的男声传来。 有人从屋中走出,正是宇文述! “原来是你啊,吓我一跳!” 梅宫雪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宇文述却是眉头紧锁,“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才回来?” 他的语气虽有些埋怨,但不难听出其中的关心。 昨天一整夜,梅宫雪居然都没回来,他以为她出了什么意外! “夫人,您怎么这副打扮?”裴远下意识问道。 宇文述这才知道,原来梅宫雪身上穿着的竟然是丫鬟的衣服。 梅宫雪一摆手,有些身心疲惫道:“别提了,进去说!” 几人这才重新进了屋,梅宫雪落座后,连着喝了两大碗茶水,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她道:“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我帮我师兄找回了另外半本《太阴十三针》,你的眼睛应该很快会有进展了!” 旁边的裴远顿时面露喜色,“真的?” 梅宫雪疲惫地点点头。 宇文述虽然眼盲,但好像能感觉到梅宫雪情绪上的波动,“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麻烦?” 梅宫雪轻叹,“不瞒你说,是因为小娥失踪了,我正找她呢!” 宇文述明显感到诧异,他记得那个小娥好像是梅香寒的丫鬟,梅宫雪那么在乎她做什么? 不过,他看出梅宫雪今天很累了,便没多问。 想了想,只道:“明天的时候,我带人帮你找!” 虽然不知道梅宫雪为何要找那个小丫鬟,但他愿意帮忙。 梅宫雪很惊喜,“那太好了!” 不管怎么样,至少比自己一个人向无头苍蝇一样地找,要强上许多。 “那我真是要谢谢你!” 宇文述一笑,“是我该谢谢你才对!” 梅宫雪刚刚提到帮自己师兄拿回了半本医书,看似随意,但想必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说到底,她是真心地希望自己的眼睛能够痊愈。 夜毕竟深了,见梅宫雪平安无事,宇文述便没有久留,很快便起身离开。 但他都走到门口了,还是忍不住多嘱咐了一句。 “你别怪我管得宽,若下次晚上不回来住的话,至少提前知会我一声!” 昨天晚上,他几乎都没怎么睡好觉。 因为在乎,所以会关注她人在何处! 就像小娥的那个表兄一样,因为是真的关心,才在察觉对方失踪后,便立刻报官四处寻找。 梅宫雪不好意思挠挠头,“下次一定!” 她觉得自己是该反思一下了,毕竟这是在护国公府。 宇文述一直以来给她的自由和保护都太多了,她差点忘了,还是要注意一下影响。 “放心,我记住了,毕竟现在是你名义上的夫人,这样彻夜不归的事情若传出去,有损你的名声!” 宇文述脚步微顿,张了张口。 他其实想说,自己只是担心她的安全。 但,最终也没解释什么,只是无奈地笑了笑,这才转身离开。 第219章 帮忙找人 宇文述是真将梅宫雪的事情放在心上,第二天早上,便带着她出了府。 梅宫雪出门时还在道:“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宇文述却是一笑,“是我该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出门的理由。” 否则他现在还窝在那小院子里呢! 梅宫雪一想也对,这样好的天气是该出来逛逛的。 阳光暖暖地洒下来,天空如洗,湛蓝湛蓝的,仿佛没有一丝杂质。 但梅宫雪清楚,今天出来可不是郊游,“你打算怎么帮我找人?” 小娥可是指认梅香寒的重要人证,她是一定要找到的。 宇文述低头一笑,示意她不要急躁,“我带你去见两个人,怎么说,一对话痨兄弟,是我表弟。” 梅宫雪稍稍琢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秦家的人?” 宇文述点点头,“没错,我外公家!” 梅宫雪自然是听过秦老将军的事迹,心里很尊敬。 大概三十年,蛮族大举进攻大周朝边境,连夺三城。 秦老将军临危受命,带着两个儿子一起率秦家将赶赴前线,这才稳住局势。 可那时朝中奸佞作祟,暗中苛扣粮饷,导致阵前补给物资迟迟供应不上。 秦家将被困于尧山之上,竟活活饿死了不少。 最后逼得秦老将军不惜违抗帝命,带着剩余子弟兵逃了出来。 但他自己身中毒箭,命不久矣,就连两个儿子也都死在了尧山上。 先帝被奸人蒙蔽,一怒之下打算治他违抗军令之罪。 幸好当时还是皇子的景帝从中斡旋,查清事情原委,先帝这才饶过了秦家。 宇文述幼时就是由秦老将军抚养的,梅宫雪便想着,这次要见的秦家两兄弟定是像他这样沉稳、靠谱,于是稍稍放下心来。 可宇文述对她的这种期待却显得迟疑,“怎么说呢…虽然这两个人有点混不吝,但对京都内的事物都很熟悉,只要人还在京都附近,他们就一定能找到。” 听他这么一说,梅宫雪立刻被勾起了好奇心。 宇文述原本是约了秦家兄弟在汇江楼吃饭的,但这里吃饭要提前预约,可他们今天来得匆忙,人家也没有多留位置。 不过宇文述毕竟身份不同,便单独进楼和掌柜商量。 梅宫雪独自站在门口等着,四处逛逛。 随着天气暖和了,街上的小贩都明显多了起来,卖小吃的、卖花的、还有卖各种手工杂货的。 还有个小贩在卖宠物,好像是几只兔子。 其中有两只兔子并排蹦着,有个少年突然感慨了一句,“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啊!” 他身旁的人立刻“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揶揄道:“想不到你还有诗性大发的一天!” 倒不是梅宫雪非要注意到这两人,主要是他们穿得太引人侧目的,就跟…黑白双煞似的! 年纪看着都不大,十六、七岁的样子,一个一身黑,另一个一身白。 黑衣少年瞪了白衣少年一眼,没有说话。 看起来他平时是不喜欢咬文嚼字,不过刚才那么一瞬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这首词,挠了挠头: “那个花木兰最后的结局到底是什么来着,不知她在军中女扮男装的事情有没有被人发现?” 白衣少年也低头看了看那两只兔子,吐槽道:“像花木兰那种女扮男装从军的事情,纯属子虚乌有,怎么可能连一同吃饭睡觉的战友都认不出呢?” 梅宫雪偷眼瞧着这两人,感觉他们并排趴在栅栏上的样子,也像极了那两只兔子。 两只聒噪的兔子! 很快,黑衣少年便不服气地道:“万一真的就有那种笨蛋,分不出朝夕相处的人到底是男是女呢?” 白衣少年想了想,一口断定,“如果有,只能说明一点,那个女的一定是个丑八怪!” 黑衣少年脸色阴沉,重重踩了他一脚。 “哎呀!” 白衣少年痛呼,“你干什么?我刚换的白鞋!” 黑衣少年突然又道:“要不,咱们买只兔子做礼物,嫂子应该会喜欢?” 白衣服那个凝眉思索,“这不好,咱们可是第一次见嫂子,是不是得准备些贵重的礼物?” 结果,两个人因为这件事互相争辩,最后还是买了下来。 梅宫雪听得嘴角带笑,心里想着,这是谁家的两位小少爷啊?挺好玩的! 这时,宇文述从汇江楼里出来了,面上轻松。 梅宫雪便知道,事情是办好了,正要走过去。 裴远却注意到了她身后的那对“黑白双煞”,连忙招呼道:“两位表少爷,你们也到了!” 宇文述微微侧过头去,似乎在分辨那兄弟二人的声音。 “哥,我们在这,你可想死我们了,来抱一下!” 说着,黑衣服那个就已经冲过来了。 宇文述瞬间忍俊不禁,这样叽叽喳喳的声音,很难听不出来啊! “你们两个来得还挺早!” 梅宫雪站在旁边面露诧异。 宇文述来到梅宫雪身旁,介绍道:“是我两位表弟,白衣服的叫秦诚,黑衣服的叫秦武。” 梅宫雪更加诧异了,“你怎么知道他们衣服的颜色?” 他应该看不见才对? 结果宇文述苦笑一声,“还用看吗?他们两个穿着的衣服颜色,可能十年后也不会变!” 秦诚、秦武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对面的女子便是自己的新嫂子,赶紧过来见礼。 梅宫雪微微颔首,觉得挺有缘的。 但紧接着,怀中便被塞进了一只兔子。 小家伙软软的,还真是挺可爱! 梅宫雪一笑,“多谢你们了!” 宇文述也道:“行了,都别在门口站着,进去说!” 一行人就这么进了汇江楼。 在点菜的时候,两兄弟还在争抢,但似乎觉得有点丢人,最后一起坐下,将点菜的权利让给了梅宫雪。 “嫂子,你别和这人一般见识,他古板、洁癖又自恋!”秦武道。 “你说谁呢?嫂子,别听他胡说,他才是野蛮、粗鄙又无礼!”秦诚道。 梅宫雪一边笑一边点菜。 宇文述嗔怪,“你们两个消停点,还吃不吃饭了?” 梅宫雪却是一笑,拉住了他,“没关系,他们两个拌嘴,听着也觉得挺有意思的!” 宇文述也有些无奈。 说起来,这两人都是秦家小字辈的佼佼者,本是同气连枝,可偏偏这两人从小八字不合。 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秦诚八岁的生辰宴上,宇文述也在。 当时,秦家老太君带着小秦武去道贺。 小秦诚很开心,可当他满心期待地打开盒子时,一条五彩斑斓的草蛇,张着血盆大口从里边扑了过来! 从此,两人算是结下了梁子! 刚开始只是小打小闹,直到两人一同入了学堂。 从那时起,这两个冤家攒着劲儿,势必要压对方一头! 你今天背一套《战国策论》,我就要习得一套全新的枪法;你喜欢白的,我就喜欢黑的! 就连吃饭都总是抢着一盘菜,有时甚至连旁边的人都要被殃及池鱼。 等长大了,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攀比,看谁更受姑娘们的欢迎! 他们甚至各养了一条狗,取名就叫对方的名字! 梅宫雪听着这两人的过往,被逗得咯咯直笑,终于不再愁眉不展。 宇文述听见了她低低的笑声,虽觉得有些丢人,但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梅宫雪看着他们两个,突然道:“既然你们两个这么爱比较,那我就得给你们出一道题,看你们谁能先帮我找到一个人!” “我!” “我!” 那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第220章 联手施针 秦诚道:“咱们赌一把,人一定是我先找到,若是我输了,我请你们吃饭!” 秦武可不甘示弱,“谁怕谁啊?我若是输了,我给你洗一年衣服!” 一场新的竞争就这么开始。 总之,这一顿饭吃下来,梅宫雪筷子都没动几下,光听着他们两个说相声了! 她感觉自己一天之内笑的次数,比这一年都多。 等从汇江楼吃完饭出来,秦家兄弟和他们打了招呼,依旧是一边吵一边离开了。 梅宫雪看着他们摇摇头,这才上了马车。 宇文述微微侧过头来,“我就说,你一定会喜欢他们的!” 梅宫雪一笑,不可否认,这对兄弟简直就是开心果。 宇文述似乎怕梅宫雪担心,特意补充道:“别看这两兄弟年纪不大,但办事还是比较靠谱的,你要找的人,三天之内就能有消息了。” 毕竟,这两个人实在是太闲了! 有了他的保证,梅宫雪的心也终于是放了下来。 此时已是下午,梅宫雪没有多耽误,立刻道:“那咱们就赶紧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宇文述的语气不由得柔了下来,“不用着急的,你若是累了,咱们就先回府。” 梅宫雪可不愿意了,神情严肃起来,“那可不行,你是不是想偷懒?” 宇文述赶紧摇头。 梅宫雪很认真地道:“周大夫上次就嘱咐过我,说你的病情正在加重,千万不能再拖了。” 宇文述这回可不敢再有异议了,并不是他讳疾忌医,是真的怕梅宫雪这边太辛苦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梅宫雪大致和他讲了自己是怎么找回那半本医术的,昨天才还给了她师兄。 而今天两人出门前,梅宫雪又派人去通知了周大夫去济世堂。 现在有整本《太阴十三针》在手,两位医者研究了一上午,研究出了一套治疗的方案,想要给宇文述试一试。 时间安排得很紧啊,真是一刻都没有耽误! 所以宇文述才说,别让她太劳心了。 马车终于还是停在了济世堂门前,梅宫雪怕宇文述被门槛绊倒,一路用手扶着他。 夏师兄和周大夫果然已经在等着了,见到宇文述后,先是和他说了一些注意事项。 梅宫雪明显感觉到了宇文述的紧张,似乎是心中燃起了一份希望,但又怕希望太大,转眼成空。 毕竟,就连周大夫都说,他们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够治好他。 梅宫雪拍拍他,“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试试,即便治不好,我们还可以想其他办法!” 宇文述点头,但神情依旧是不安。 为了让他宽心,梅宫雪便一直在旁边陪着,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着话,希望能用些轻松的话题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周大夫交代了,人若是太紧张,肌肉便放松不了,这样不好下针。 可看着看着,反倒是梅宫雪紧张起来。 特别是当周大夫拿出了那一根根细长的银针。 这个长度…幸好宇文述看不见! 明明不是扎在梅宫雪身上的,但她都感觉自己好像跟着幻疼起来,手心都忍不住出汗。 特别是当第一根针,缓缓刺进宇文述头部的穴位时,梅宫雪都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勉强道:“没事,很快就好,周大夫下手很稳的!” 宇文述的神情虽然有些痛苦,但习武之人大多耐痛,最后反倒是开始安慰梅宫雪了,“放心,没多痛。” 梅宫雪无奈的笑笑。 一个多时辰后,针灸终于结束了。 周大夫精神一直高度紧张着,此时满身大汗,师兄也是明显松了一口气。 反倒是宇文述,已经沉沉睡去。 梅宫雪刚想叫醒他,问问他感觉怎么样。 周大夫去冲她一摆手,压低声音道:“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几人便轻手轻脚地出来了。 都没用梅宫雪问,周大夫便主动开口,“这次针灸很成功,只不过才一次而已,不可能有太显着的效果,还要循序渐进,但根据宇文将军刚刚的反应,可能一些施针的穴位要稍作调整了。” 周大夫还回头和夏师兄说了几句什么,都是一些专用术语,梅宫雪听得迷糊。 不过事情毕竟是有了一个好的开头。 而且针灸这种东西要每天坚持的,内服的中药也不能断。 所以周大夫有一件事比较纠结,宇文述毕竟是病人,再加上身份贵重,他想着要不要以后每天都去护国公府施针。 梅宫雪听后连连摇头,那护国公府里人员复杂,事儿又多。 另一方面,她也心疼周大夫这么大年纪了,还记得上一次去护国公府时,就被那个樊管家为难。 不论是周大夫,还是夏师兄,每天都去护国公府的话肯定会惹上麻烦的。 而且,宇文述自从眼瞎后就一直窝在自己院子里不肯出门,如今天气也暖和了,正好每天带着他出来走走,也是好事。 于是,这件事被定下来了。 以后每天,梅宫雪都会带着宇文述过来施针。 周大夫和夏师兄两人也都同意了,毕竟在药馆施针的话的确更方便。 趁着屋中的宇文述还在熟睡,梅宫雪帮着给银针重新擦净。 夏师兄忙着重新调配内服的药方。 周大夫则是将今天诊脉的记录详写在了脉案上,以便后续更好地观察宇文述的病情变化。 期间,梅宫雪再次注意到了他身旁的笔记,很厚实的一本,上面的内容冗杂。 这就导致周大夫翻找东西时有些麻烦,再加上老人家上了年纪,看这种小字有些累眼睛。 梅宫雪突然有了主意,“周大夫若是信得过我,我可以帮着把你的笔记整理一下。” 她问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毕竟这是这可是一位当世名医手稿,万一有什么不可外传的医术? 结果周大夫听后却很开朗,“那真是太好了,麻烦梅姑娘,其实我早就想这么做了,但奈何我的字难登大雅之堂,都怕玷污了师父的笔记。” 梅宫雪知道这也是老先生对自己的信任,赶紧补充,“您放心,正好将军他以后每天都会过来,我便趁着这个时间帮您整理,不会把这么珍贵的手稿随便带出去的。” 周大夫这回更乐了,连连点头。 毕竟梅宫雪这样说,那他真是最后的一点顾虑都没了。 说做便做,梅宫雪去前院取来纸笔,特意将手洗净,都收拾干净后,才将那份厚厚的笔记拿过来。 等展开到第一页,大致扫了眼后,梅宫雪才有些不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看向了周大夫。 “老先生的师父,是位女子吗?” 第221章 真是好时机 梅宫雪虽然之前听周大夫提到过自己师父,但下意识以为是男子。 直到翻开笔记,看到这一手秀娟的小字,以及言辞中那种女性特有的细腻,才让她反应过来。 周大夫道:“是,我师父的确是女子!可是当世有名的医者,就连各国皇室都听过她老人家的名号。” “师父当年游历到晟国时,恰逢他们皇后难产,这才及时出手救下母子,正因如此,才见识到了所谓的无痛症!” 梅宫雪了然,抄写笔记时也更加钦佩。 一个时辰后。 宇文述醒了,整个人状态明显好了不少。 两人没有再久留,直接乘马车赶回了护国公府。 “将军感觉眼睛怎么样?” 梅宫雪下马车时,一边询问,一边下意识看向他那双蒙着纱布的眼睛。 “这才试了一次而已,周大夫不都说了,至少要半个月才能见效吗?”宇文述笑道。 梅宫雪垂眸,自己的确是心急些。 两人来到台阶处,梅宫雪怕宇文述被绊倒,便习惯性地伸手去扶他,“小心脚下!” 她的声音温和,宇文述则听话地伸出手,梅宫雪便稳稳地扶住他。 结果好巧不巧,两人刚上来,就碰到了从里面走出来的季云初和梅香寒! 双方都是一愣。 季云初的视线立刻看向梅宫雪,最后,落在了她扶着宇文述的那只手上,眼睛微微眯起。 如今,这两人间的亲密与熟悉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吗? 大大方方地展示在人前,都不知道回避吗? 季云初原本还算平和的脸上,此刻变得有些扭曲,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整个人几乎是当场定住! 梅香寒第一个察觉到他身上的异样,连忙露出笑意,对那两人道: “兄长和大嫂今天一起出门游玩了?还真是恩爱,让人羡慕呢!” 她的本意是想提醒季云初,人家是夫妻,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可结果,却迎来了季云初一记眼刀。 那阴沉又冷利的眼神,梅香寒吓得瑟缩了一下。 她也不知自己哪个词说错了,赶紧转移话题,“我和我夫君也正要出门,到底是怀着身孕,嘴挑得很,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很想吃酸的东西!” 已经来到门前,梅宫雪便自然而然地松开了宇文述的手,都懒得去看季云初,“原来妹妹喜欢吃酸的东西,听老话说,酸儿辣女,说不定这一胎是个男孩!” 她言语平和,仿佛没听出对方刚刚言辞中暗戳戳的小心思。 梅香寒便顺着往下说了两句客气的话,“希望!” 但紧接着,梅宫雪好像无意间扫过梅香寒身后,诧异道:“妹妹出门怎么没带小娥?” 姐妹二人到底自幼一起长大,很清楚彼此身边都有什么人。 所以梅宫雪这样问,梅香寒也没多想,只是随口道:“小娥啊…呃…她回老家了,好像是父母病了,估计短时间是不会回来了!” 然而梅宫雪却听得很认真,一边点头道:“小娥毕竟伺候了你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既然家里有人病了,你这个做主子的都不能薄待了她!” 梅香寒没想到梅宫雪还会追问,便赶紧打了个马虎,“嫂子说的是,不过小娥她毕竟也上了年岁,家里还有个表兄等着她成亲,我不忍心困住她,所以这两天已经琢磨着重新买两个丫鬟回来了!” 梅宫雪:“原来是这样,看来小娥回不来了。” 她面上仿佛无事的笑笑,但心中已经确认了,定是梅香寒暗中对小娥下手了! 这个时候若能找到小娥,那便是最佳的策反时机! 旁人并没注意到这两人间的言语交锋,以为两人只是随意聊天。 特别是季云初,他的一双眸子几乎是定在了梅宫雪脸上。 可梅宫雪从始至终,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失神地望着梅宫雪,幽深的眼眸中有嫉妒、有不甘、有幽怨,甚至还有一丝羡慕! 各种情绪复杂地交织在一起,让他的双手都紧紧握成了拳头。 但他却什么都不能表露出来,毕竟这里是护国公府门前。 宇文述虽什么都看不见,但他耳力过人,听到了季云初手心里的咯咯作响,以及浓重的呼吸声。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季云初心中所想,眉眼沉下,立刻出声提醒,“季云初!” 一声低喝,季云初这才回过神来,看向了宇文述,“大哥眼睛的伤最近一直在喝药,可好些了?” 梅宫雪一皱眉,这话看似是关切,但季云初说出来的语气却好像嘲讽一般! 宇文述自然也听出来了,但他不在意,只道:“劳你挂心,还好。” 话已至此,双方就算打了招呼,这便彼此错开。 一对是进门,一对是出门。 但季云初却不太情愿走,站在原地,看向了那两人的背影。 一个高大稳重,一个温柔婀娜,彼此搀扶。 怎么还透出一种隐隐的般配感呢? 季云初眼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但紧接着心底的嫉妒便如同汹涌的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几乎是下一刻便要冲上去,将那两人分开! “哎呦,云初哥哥,我的肚子有点疼?” 梅香寒突然弯下腰去。 季云初这才回过神来看她,眉头一蹙,“你怎么了?” 本应是关心的话,却带着些不耐烦。 梅香寒吸了吸鼻子,泪花立刻便在眼眶中打转,“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腹中的胎儿还不稳!” 她说着,便柔柔弱弱地伸出手,似乎有些站不稳。 季云初无法,只能伸手扶住她。 梅香寒一笑,半倚在他怀中,面带娇羞,“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出去吃饭吗?正好大夫也嘱咐我孕前期要适量运动,咱们快走!” 季云初叹气,垂下眼眸点点头。 他们正要离开,却听门内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 “哎呀!” 这声音明显是梅宫雪。 季云初脚步一顿,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冲了回去,“小雪!” 他动作太快,原本半倚在他怀里的梅香寒被撞了个趔趄,好悬跌倒。 “云初哥哥…” 梅香寒看向季云初的背影,喃喃道:“她都已经是你的嫂子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这是在干什么? 到底有没有为她这个正牌妻子着想过? 双方明明都已经各自成家了,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梅香寒一咬牙,赶紧跟着回去。 然而进门后才发现,梅宫雪刚刚只是被跑腿的小厮不小心撞了一下。 宇文述正在训斥那个不开眼的小厮。 季云初就呆呆站在门旁,眼睛里似乎只看得见梅宫雪。 梅香寒快速扫了一眼梅宫雪,然后无奈地垂下头,但眼底已经覆上了一层旁人无法察觉的怨毒。 难道自己在季云初眼里,怎么都比不上梅宫雪? 还有,梅宫雪刚刚闹这么一出,分明是故意的,欲擒故纵的想要勾引自己丈夫! 是不是看到周围的男人都围着她转,她心里就得意了? 可当梅香寒再次抬头时,神情已经恢复了温柔,来到季云初身旁低声道:“我们走!” 季云初这才机械的转身,有些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另一头,梅宫雪和宇文述回了院子。 等关起门来,屋中只剩下她和被看时,才仔细琢磨起梅香寒刚刚的那些话。 “被看,梅香寒刚刚说什么,想要再买两个丫鬟,这事你知道吗?” 被看点点头,“我昨晚去厨房的时候,好像听人提了一句。” 她当时也没注意,毕竟梅香寒现在怀孕了,身旁照顾的人手多些也正常。 梅宫雪琢磨了一下,突然道:“叶嘉嘉那个小丫头最近还好吗?” 她话题一下子跨度太大,被看都没跟上她的思维,只实话实说道:“她最近一直在胭脂铺子里做杂役,很勤快的。” 梅宫雪一笑,“正好,如今府里不是有空位置留给她吗?” 被看怡皱眉,但很快她自己也反应了过来,“哦,我明白了,夫人,这就去安排!” 第222章 找到小娥 第二天,秦家兄弟那头便传来消息,说小娥找到了。 “这么快?” 梅宫雪很是惊讶,这才一天的功夫啊! 宇文述有些无奈的笑笑,“听说那两个家伙为了赌约,一晚上都没睡觉,净顾着派人四处搜寻了。” 梅宫雪的第一反应是,“那谁赢了?” 宇文述道:“结果好像是秦诚赢了!” 梅宫雪失笑,看来秦武那小子得给秦诚洗一年衣服了! 两人立刻出门,而府门前正停着一辆马车。 见梅宫雪和宇文述来了,秦诚立刻跳下马车,邀功般的炫耀开口: “嫂子,人我已经找到了,就在城外的乱葬岗附近!” 梅宫雪一笑,“多谢秦兄弟了!” 随后,秦武才下车,用极低的声音咬牙切齿道:“不就找了个人吗?你还真以为能在嫂子面前出风头?” 秦诚挑眉,“你千万不要太羡慕我哦!” 秦武冷哼一声,“小人得志!” 等到梅宫雪和宇文述都上了马车后,秦诚还在得意道:“找人这种事情,当然是要靠脑子的!” 秦武怒:“你什么意思?说我没脑子?” 秦诚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你不承认也无妨,反正这一年的衣服你是洗衣定了!” 秦武瞬间蔫了。 秦诚可是出了名的洁癖,即便不见客,每天也至少换两次衣服,而且都是白色。 他到底有多少衣服啊! 两人又吵了一会,最后互相挤着进了马车。 等上了马车后,秦诚才看向梅宫雪,道:“那个人虽然已经找到了,但明显是中了毒,就剩了半条命,我已经找了大夫救治,现在安置在一个庄子里。” 梅宫雪听得直皱眉,果然是打算灭口的吗? 马车一路疾驰,最后停在了一间普普通通的院子前。 几人依次下了马车,就往里走去。 门口守着几个大夫,见到秦诚后立刻行礼。 秦诚一摆手,此时也收起了嬉皮笑脸,“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大夫道:“回公子的话,性命是保住了,只是余毒还未彻底清除,恐怕还要过两天,人才能清醒。” 梅宫雪又问,“等清醒后,正常说话没问题?” 大夫点点头,“说话是不成问题的,但她体内残留的是一种慢性毒药,即便是解毒了,估计后半生也会留下后遗症。” 梅宫雪放下心来,只要说话不成问题就行。 之后,她又亲自进去瞧了一眼。 屋中弥漫着一股药味,炕上正躺着一个人,面色苍白如纸,没有一点血色。 嘴唇也已干裂起皮,同时呈现出明显的暗紫色,呼吸似乎都有些艰难,正是小娥! 被看看得心里害怕,毕竟相识多年了,“二小姐可真够狠心的!” 小娥明明对二小姐很忠心啊!却还要遭到这样的对待! 梅宫雪赶紧叫过被看,在她耳边嘱咐着,“你留下看着,等毒解了,确定人脱离危险后,趁着她还没醒前,将她那个堂兄叫过来!” “记住,千万别让小娥知道,是咱们救了她!” 否则,过两天的好戏就没法唱了! 被看立刻重重点头。 … 此时,屋外的人等的百无聊赖。 特别是秦武,他本就一晚上没睡觉,此时都睡着了。 但很快,他就被秦家的小厮推了推。 “少爷,快醒醒,奴才可算是找到您了,老太君说让您赶紧去见她。” 秦武睡得正香,重新将袍子蒙到了脑袋上。 小厮无奈,只能将袍子掀起一条缝,扯着嗓子喊了一句:“老太君要见您!”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秦武的某根神经,“腾”一下坐了起来,口齿含糊地又确认了一遍。 “你说祖母叫我回去?” 小厮点头。 于是,秦武胆战心惊地坐起身,又揉了揉眼睛,磨蹭了半天,才来到宇文述身旁。 “那个,哥,你和嫂子还没见过祖母?要不…你们正好陪我一起回去?” 秦诚在旁边偷笑。 梅宫雪此时也出来了,见秦武一副心虚好像做错事的样子,还以为是昨晚没回府要被老太君训斥了,便赶紧点头。 “好啊,我们陪你一起回去。” 宇文述自然同意,但见梅宫雪一副担心的样子,连忙安慰她,“没事,我外祖母人很随和的!是这小子贪玩,好几天都没回家了。” 否则小厮能找到这来催他? 于是,几人便一同来到了秦府。 秦老将军早已病逝,两个儿子也战死,如今,这府里只剩孤儿寡母了。 梅宫雪心想,也难怪老太君这么关心秦武! 等进了大门,秦武还是犹豫了一下,先是用力拍拍脸颊,这才抖擞精神高声喊道: “祖母,孙儿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劲风袭来,秦武本能地侧头躲开。 一只茶杯贴着他的耳边飞了过去,直接砸在后面的柱子上,碎成了几瓣儿。 同时,一声中气十足的暴怒声传来,“兔崽子,你还知道回这个家!” 梅宫雪:“……” 宇文述和秦诚早都习以为常了。 秦武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去。 就见秦老太君端坐上方,头发都已花白了,但眼神锐利,看到秦武后立刻沉声开口:“跪下!” 秦武二话不说,“扑通”一声,直挺挺跪在了堂下。 老太君越看他越生气,随手又从盘子里抓几颗葡萄丢他。 秦武也不敢躲,硬生生忍着。 “要不是秦诚昨晚送消息回来,我都不知道你今天又跑哪里野去了!”老太君道。 秦武觉得应该为自己分辨一下,抬头道:“祖母息怒,不是孙儿不想回来,是这些日子的确抽不开身。” 老太君冷哼一声,可在看到宇文述等人后,面色才稍显柔和,特别是梅宫雪。 “是小雪?自打你们成亲后,述儿还是第一次带你来瞧我这老婆子,他也真是不懂礼数!” “但你也别太埋怨他,自从他的眼伤…哎,反正就是将自己关了起来,谁都不见,也幸好有你在,他现在才肯出来走动一下。” 梅宫雪赶紧行礼,“祖母言重了,是孙媳该早来看望您才是!” 秦武忙作乖巧状,抢着道:“祖母放心,我早就替您训过述哥了!” 他说着就要从地上站起来。 老太君一瞪眼,“谁让你站起来了?接着跪!就你这体格子,多跪两个时辰膝盖也不会肿的。” 秦武只能又老老实实地跪了回去。 就见老太君面色严肃,从怀中掏出一本书递给了他,“你都这么大了,该和述儿学学,不能成天往外跑,抽空的时候多读读这个。” 秦武接过一看,上书四个大字——六韬兵法。 老太君叮嘱道:“这是咱们秦家入门的一本兵法,之前年纪小怕你看不懂,现在也该好好学一学了,不能让老祖宗的东西就这么糟蹋了。” 秦武只翻了两页,就觉得其中的内容晦涩难懂,心里顿时老大不乐意。 “看书的事不是应该交给秦诚吗?我一看书就困啊,而且这书这么难,还是等以后再看!” 老太君一拍桌子,“正好述儿在这,你现在不试着去学,以后更没精力了。” 秦武小声道:“您也知道,我最讨厌看书了,兵法这东西一向是实践出真知,光纸上谈兵有什么用?” 老太君可不管这些,怒道:“你到底学不学?” 秦武眼神闪烁,“我看还是过些日子!” 下一瞬,老太君突然变了脸,说着就要起身去旁边的兵器架子上拽刀。 秦武忙点头:“好好好!我答应就是,我学!我学!” 梅宫雪看着这一家人的相处模式,心里忽然很是羡慕,要是自己的几个兄弟姐妹也能这样相处多好? 第223章 游湖风波起 老太君毕竟看在宇文述等人的份上,没有太过责罚。 但梅宫雪觉得,光是背书,对他的责罚就已经够了! 两人被留下吃了午饭,老太君还送了梅宫雪一对镯子,之后更问了不少家里的事情。 等问到什么时候要孩子的时候,两人都有些尴尬,这才离开。 之后,梅宫雪依旧带着宇文述去济世堂。 前院来抓药看诊的病人也终于渐渐多起来,原来是那个渣男江尉的重婚罪已经被判罚了下来。 大家都知道了他是个什么德行,关于小师妹的流言也就少了。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比较平淡。 白天的时候,她照例带着宇文述去针灸,晚上的时候也会帮忙熬药。 慢慢地,脑子里以前接触过的医学知识,都捡起来了。 加上帮着周大夫抄写他师父留下的笔记,医学知识也拓宽了不少。 而且看着周大夫和夏师兄等人用针灸,她也觉得手痒痒,开始重新北穴位图跟着练起来。 日子过得充实了,便没有心思再去想起他的。 结果这一天,梅香寒突然造访她的小院子,说是邀请两人和侯府的人一起游湖。 “游湖?”梅宫雪纳闷,和宇文述对视一眼,这才道:“我早就已经和侯府断亲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来通知我做什么?” 梅香寒面上带笑,“你难道忘了?明天是温可嫂子的生辰啊!姐姐你即便和侯府闹得不好,也得回去看看嫂子?毕竟嫂子她可是最疼你的!” 说着,又生怕梅宫雪不去似的,补充道:“咱们不回侯府,只是在外面吃顿饭而已!” 梅香寒的意思看起来,尽量不想让梅宫雪为难呢! 梅宫雪看向梅香寒,很怀疑对方会有这样好心,便问道:“便是嫂子的生辰,怎么不是她来通知我们?” 她说的话,已经下意识带了一丝防范。 梅香寒却稍显埋怨地扫了她一眼,“还不是嫂子不想让你为难,哪怕自己通知你了,你就不得不去了!不过姐姐也真是的,你连嫂子的生辰都忘了吗?即便不用我来提醒,你也应该记得才对?” 梅宫雪摸摸鼻子,还真是少见的有点尴尬。 的确,这件事情也怪她。 这段时间是有点忙,还真就把温可的生辰给忘了! 说起来,也的确有一阵子没去看看了。 不知嫂子最近怎么样了,有没有按时吃饭,身孕也该五个月左右了? 想到这,梅宫雪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明天去哪里游湖?” “姐姐的意思是去吗?”梅香寒立刻展颜,“姐姐如果去,嫂子一定很高兴,毕竟咱们一家人也好久没有一起吃顿饭了!” 她笑得很开心,仿佛和梅宫雪多亲昵一样。 梅宫雪一皱眉,心中不免起疑。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啊! 梅香寒又道:“就在太平湖鱼肠巷那边,离得也不远。” 宇文述一直静静听着,此时偷偷在桌子底下踢了梅宫雪一脚,想着她如果实在不愿意去,自己这边出言拒绝比较妥当。 但梅宫雪想了想,心中一叹,“那好,我这就准备礼物,明天去看看嫂子。” 梅香寒顿时眉开眼笑,起身道:“那我就不打扰姐姐你们了,立刻派人回侯部通知一下。” 等她走了后,梅香寒眉头微微皱着,明显有些担心。 宇文述知道她想什么,便轻声道:“放心,我明日和你一起去。” 梅宫雪感谢他的贴心,然后也赶紧起身,让人准备送给温可的生辰礼物。 … 等到了第二天。 宇文述带着梅宫雪,早早便赶去了太平湖。 结果发现他们竟不是最早到的,温可已经等在了那里。 梅宫雪来之前哪怕是再多的顾虑,在见到温可那气色红润的脸颊时,都觉得值得了。 “嫂子!” 梅宫雪说着,便想要扑进温可怀里,但又下意识放轻了动作。 毕竟温可现在已经是五个月的身孕,有些显怀了。 “你这阵子过得怎么样?”温可笑着打量她。 梅宫雪点点头,自从成亲后,她还真是没见过温可本人。 两个人私下沟通也只是用书信,温可毕竟是怀了身孕的人,不便总往外跑,她又不愿意去侯府。 宇文述这时走到梅宫雪身旁,恭敬地向着温可一行礼。 温可连连点头,还担心宇文述眼睛不好,特意多派人照看着。 而侯府的其他人也已经到了,都在马车里等着游船。 特别是梅鹤鸣,他本来是想陪着自己夫人一起过来的。 那他知道梅宫雪除了温可之外,应该是不想见到其他人的,便没有过去自讨没趣,只是负手站在马车前。 看似欣赏着湖边春色,其实余光一直往这边瞧。 他想着,若是梅宫雪想要缓和同侯府的关系,定会主动找过来的。 然而等了半天,无论是梅宫雪还是宇文述,都只是拉着温可说话。 倒是梅长恭,本就是躁动的性子,好几次都想过去打招呼的,但最后被梅砚君拦下了。 意思也很明白,人家那边聊得好好的,他去了只会破坏氛围。 梅长恭虽然有些不服气,但最后也忍了下来,毕竟出门前,二哥便叮嘱过他。 今天难得一家人游湖聚餐,不准闹事,让温可开开心心的过完这个生辰! 而很快,又有一辆马车朝这边驶来。 梅长恭的注意力这才被吸引了过去,就见那辆马车停在了梅宫雪马车的后边。 一对青年男女从车上走了下来,正是梅香寒和季云初! 梅长恭心里高兴,终于不再顾虑地大步走上前去,“阿香,你们也来了!” 梅香寒的笑容温婉,一边还挽着季云初,十分开心地唤了一句,“三哥!” 刚喊完,她便觉得自己差点哭了出来。 见了几位哥哥,她才觉得真是见到了自己的亲人! 这些天,她已经由刚刚嫁给季云初时的喜悦,渐渐变得越来越想家。 想念以前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不用像现在这样,有时连说话都得看人脸色。 奈何梅长恭是个粗枝大叶的,并没注意到这些,只是纳闷道:“你们和小雪他们不都是住在护国公府吗?怎么没有一起来?” 梅香寒眨眨眼将头垂下,“可能是,姐姐她不想看到我和云初哥哥!” 一旁的季云初听到这话,下意识看了梅宫雪一眼,的确没话反驳。 梅长恭则是明显不悦,觉得梅宫雪太斤斤计较了,毕竟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亲姐妹嘛,难道不应该互相扶持? 而且就阿香这副柔弱的性子,她当姐姐的平时也应该多照顾着些才对! 梅长恭正想说些什么,但此时游船终于靠岸了,便只能匆匆安慰了梅香寒一句,“放心,等下寻到机会,哥会好好提点一下小雪的!” 梅香寒闻言用力点头,同时心中也得意起来。 看,侯府才是自己的主场, 只有在这里,她才不用担心被忽视! 一艘雕刻着精美花纹的木船就这样停在岸头,船头尖尖的,船夫就站在船尾,稳稳地撑着船蒿。 湖面上被掀起层层涟漪,湖边又有许多刚抽出嫩芽的垂柳随风摇曳,在春日暖阳的照耀下和游船交相辉映着。 众人平时大多呆在屋中,见到这景色自然神清气爽,依次登上了游船。 梅香寒唇角微勾,轻轻摸着自己的肚子,“宝贝,今天你可能要辛苦一下,娘都靠你了!” 她的目光不由得看向梅宫雪,眼底深处藏着一丝怨毒。 第224章 他的亲骨肉 梅宫雪原本是有一点晕船的,但这艘游船行驶平稳。 她陪着温可上了船后,下意识四处逛逛。 人就站在船头,清风拂面,真有一种清爽感。 宇文述毕竟眼睛看不见,沿着床船边走容易有危险,索性坐在了里面。 正好温可想多了解一下梅宫雪在护国公府过得怎么样,便和他聊了起来。 梅宫雪也是难得一个人清静,可直到梅香寒和季云初朝着这边走过来,她的脸色便立刻沉了下来。 好不容易出来散散心,她只是一点儿不想碰见这两个晦气的东西,转身便要走。 梅香寒则快步走过来,见梅宫雪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赶紧柔声道:“姐姐放心,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毕竟今天是嫂子的生辰,咱们都希望嫂子能高高兴兴的过完这一天,不是吗?” 说到这,她特意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而且我还准备了礼物想送给姐姐,姐姐就不要再继续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她将递过来一只锦盒轻轻打开,里面是一支十分漂亮的簪子。 一支桃花簪子! 但和梅宫雪之前的那支完全不同,明显更加贵重。 但梅宫雪可没接,只是抬眼看向她。 无缘无故的,这么好心送礼物? 梅香寒读懂了梅宫雪眼中的疑问,笑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间,那里同样多了一支簪子。 “自从梳了妇人的发髻,一支簪子明显不够用,云初哥哥心疼我,便特意亲手做了一支!” “只是当时的料还剩下不少,便顺手又做了一支,我一个人也戴不了,便想着送给姐姐了!” 梅香寒虽是笑着解释,但心里五味杂陈。 其实她心里清楚,季云初真正想送的人就是梅宫雪,她自己才是捎带手的那个! 季云初一言不发的站在旁边,看着梅宫雪,眼中带着一丝期待。 但这下,梅宫雪的脸色更不好了。 自己现在再怎么说,也已经嫁作人妇,难道还能收妹夫亲手做的簪子用来绾发? 这成何体统? 可看着梅香寒那迫切的目光,似乎自己若说不收,她就不走了! 但,这簪子是被梅香寒经手的,谁知道她会不会在簪子上动什么手脚? 梅宫雪不动声色地将那簪子接过。 梅香寒心中一喜,转过头去正要和季云初说些什么,结果身后就传来“咚”的一声轻响。 待她回过头去看,就见湖面正泛着一圈圈涟漪。 而梅宫雪手上还保持着一个抛东西的动作,且空无一物! 竟是…将簪子扔进湖里了? 梅香寒立刻惊呼出声:“姐姐,你…你这是做什么?那可是……” 还未等她说完话,季云初的脸色便已经是阴沉至极。 梅宫雪并未理会这二人,直接转身走开,来到船的另一头。 季云初的视线紧紧追随着她,眼中明显带着怒意。 见此,梅香寒心里竟有种莫名的爽快,但面上却是不露声色,依旧装作关切地安慰道: “云初哥哥别担心,可能是姐姐不知道那簪子你到底花了多少心思,我去劝劝她!” 季云初这才什么都没说,但视线却是从梅宫雪身上收了回来,有些赌气般的望向了湖面。 梅香寒说完,便缓缓向着梅宫雪那边走去,远远唤道:“姐姐,你怎么这样大的脾气?” 梅宫雪厌烦地看她一眼,感觉自己又被狗皮膏药给粘上了。 她刚想走,恰好船身传来一阵晃动。 梅宫雪本就有些晕船,吓得赶紧抓住了扶手。 “姐姐你没事?”梅香寒殷勤地要过来搀扶她。 梅宫雪连忙将手抽回来,可不想和这瘟神有任何的沾染。 然而梅香寒并没有去扶她,而是顺势走到了她身后,压低了声音道:“让你再勾引别人家的夫君,去死!” 说罢,猛地去推梅宫雪。 却不想梅宫雪早有防范,身子一转,轻巧地躲过。 反倒是梅香寒咬牙切齿的太过用力,一下子扑空,整个人由于惯性太大直接掉进了湖里。 “啊!” 梅宫雪冷笑,她就说这个蠢货怎会这么好心的来扶自己! 听到落水声,游船内坐着的人纷纷冲了出来。 梅香寒的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拼命在水面上挥舞着,“…云初哥哥快来救我…救我啊…” 刚喊了几句话,喉咙里便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明显是呛水了。 季云初和梅长恭正要下去救人,结果旁边有个小丫鬟先他们一步,直接纵身跳了过去。 “二小姐,我来救你!” 那丫鬟倒是好大的力气,不一会儿,便将人拖上了岸。 众人赶忙从船上下来,跑去查看。 梅香寒虽然呛了些水,但幸好救得及时,不过在看到季云初赶来的一瞬间,心中瞬间委屈得不行,直接朝他怀里扑了过去。 “云初哥哥,我感觉肚子很不舒服,咱们的孩子不会出什么问题?” 滚烫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和满身的冷水融为一体。 然后,梅香寒又一脸幽怨地看向梅宫雪,“姐姐,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居然把我从船上推了下来!” 季云初刚刚只顾着赌气看湖面了,根本没注意到梅香寒是怎么掉下去的,如今听到梅香寒的哭诉,他猛地看向梅宫雪。 自己送给她的簪子不收也就罢了,则能如此狠心地将梅香寒往湖中推? 她可是她的亲妹妹啊,而且腹中还怀着孩子! 只是,还没容他开口,梅长恭便直接朝着梅宫雪斥责道:“小雪,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之前故意害得阿香毁容还不罢休,这次还想害得她们母子一尸两命吗?也太狠毒了!” 其实,梅长恭在梅宫雪和侯府断亲后,便窝着火,一直隐忍不发。 他觉得自己也算是做到了体面,但梅宫雪今日的行为实在太过分了! 梅宫雪听着这一声声熟悉的指责,心中毫无波澜,只是突然想起了秦家。 怎么自己家里的兄弟姐妹,就不能像人家那样呢? 这人和人果然是不能对比的! “是吗?我刚刚怎么没瞧见小雪有推过阿香啊!”温可突然在众人身后道。 她因为要照看着宇文述,所以动作才慢些,结果一赶来就看到了这幅场面。 跟在她身旁的宇文述脸色更是难看,以前他只是听闻安国侯府的人偏心,但今天可是亲身经历了。 这些人怎能只凭一面之词,就给梅宫雪定罪? 两个都是妹妹,不应该将事情问清楚吗? 宇文述微微侧头,低声询问梅宫雪,“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可不信她会无缘无故推人! 梅宫雪刚刚一直没解释,其实已经有些摆烂了,要不是宇文述问,她真是懒得开口。 “刚刚是她自己失足掉下去的!” 这话梅长恭是明显不信的,觉得梅宫雪简直是在狡辩,直接怒道:“当我们是傻子吗?那水里多冷,阿香难道会自己跳下去?你连编都不会编个高明点的理由?” 果然,梅香寒在季云初怀里显得更委屈了,“云初哥哥,你要相信我啊,咱们的孩子还不足三个月,我怎么可能拿孩子开玩笑?” 她柔柔弱弱地仰头看向季云初。 其他人也一样,都下意识看向了季云初。 就连梅宫雪也是罕见的看向了他,只不过眼中似笑非笑,好像也在等着季云初的答案。 她就是有些好奇,经历了这么多,在自己和梅香寒之间,他到底会选择相信谁呢? 季云初被她这一眼瞧得心神晃动,似乎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这是梅宫雪对他的一次试探,心里顿时迟疑起来。 难道她没撒谎? 可一想到方才,梅宫雪将自己送的簪子直接丢进湖中的样子,他便觉得心里有气。 而且,梅香寒腹中可是怀着他的亲骨肉啊! 所以最后,季云初仍是道:“或许阿香她对你有冲撞,但她毕竟是孕期,脾气暴躁,你也应该让着她才对!” 第225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梅宫雪轻轻一叹,早就料到是这种答案,她倒是懒得争辩。 但宇文述可不干了,“季云初你弄清楚状况,还没确定是不是小雪推了她,你倒是好意思说这话,好像你们吃了多大的亏一样!更何况小雪都说了是她自己跳下去的,你听不懂人话吗?别掉两滴眼泪就找不着北了!” 结果季云初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声音中多了几分森冷,“事实胜于雄辩,某些人刚刚还说我听信一面之词,难道你就不是听信一面之词?” 他这话明显是向着梅香寒的,可说完又扫了梅宫雪一眼,心里其实不太舒服。 以前,他和梅宫雪、梅香寒之间也不是没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但他觉得自己没有太过偏心,只是就事论事。 可今天突然蹦出一个宇文述来,直接站在梅宫雪那头,这让他很不舒服。 心里隐隐有一个声音,似乎站在梅宫雪身旁的人,本应该是他才对! 梅长恭在旁边看着,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宇文述和季云初都开始各自护起自己媳妇儿来了,要是顶起来可怎么办? 于是他立刻转头看向梅宫雪,“小雪,你快认个错!” 他一边说着,还冲梅宫雪使眼色,让她别千万把事闹大了,毕竟今天是嫂子的生辰! 梅宫雪可以不在乎什么季云初和梅香寒,但她的确顾及温可的心情。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温可便道:“认什么错?你们刚刚是没听见吗?我都说了,我当时就在船里坐着,根本没看见小雪推过阿香!” 但梅长恭却是一皱眉,语气颇有些埋怨道:“嫂子,你就别再偏袒小雪了!” 温可平时有多偏心梅宫雪,他难道看不出来? 又怎么会信这话? 这回,就连温可都要被他气着了。 “她不能作证,我来作证!” 听到这个声音,温可赶紧转身看去,是刚刚一直在远处的梅鹤鸣。 “侯爷!”温可唤了一声。 梅鹤鸣拍拍她,示意她别担心,紧接着才走过来,先是看了梅香寒一眼。 梅香寒本来见大哥来了,以为又有人来给自己撑腰了,可在对上梅鹤鸣的眼神后突然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 梅鹤鸣眉心紧拧,扫了一眼这混乱的场面,缓缓开口,“我刚刚就在站在远处看着,小雪的确没有推过她,是阿香撒谎了!” 梅香寒吓得一僵,难以置信的看了梅鹤鸣一眼,又慌忙地低下头去。 梅长恭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真是这样,刚要开口说话。 梅鹤鸣直接瞪了他一眼,“怎么,我说的话你也不相信?” 梅长恭这才不吱声了。 梅香寒突然感觉身旁抱着自己的人好像微微发着抖,气压都低了好多,她即便不抬头,都仿佛能看到季云初那想要杀人般的目光。 “…云初哥哥你听我解释,我刚才只是见姐姐将簪子扔了,怕辜负了你的一片美意,一时心急不小心被绊了一下,就以为是姐姐绊了我,毕竟我当时掉下去时太突然了,这才误会了姐姐…” 一番看似合理的解释说出,但季云初眸中的阴戾依旧是呼之欲出。 梅香寒真是让他太失望了! 实在没想到,她会众目睽睽之下冤枉梅宫雪! 梅宫雪原本在旁边安静瞧着,这时突然道:“她还是在撒谎,刚刚她是想趁着船身晃动将我推下水去,只是我当时就站在船头,从水中的倒影看清了她的动作,这才及时躲开,她自己没收住脚便掉下去了呗!” 季云初更加震惊,“你刚刚怎么没说?” 梅宫雪简直被他气笑了,摊手道:“刚才也没有人给我机会说出真相啊,而且我说了,你们会听吗?即便你们听了又会信吗?” 季云初直接被梅宫雪几句话问得哑了火,可那张冷峻的面容上依旧凝了一层冰霜,冷得吓人。 一方面他感觉梅宫雪就是在故意等着看他笑话,另一方面又气恼梅香寒的欺骗。 梅香寒要不是个女的,他真想揍她一顿! 可即便再怎么恼怒,看在孩子的份上,季云初还是咬牙忍了下来。 他一把将梅香寒从自己怀里推开,甩包袱一样的直接扔给了旁边的下人。 梅香寒一惊,没想到他的力道这样大。 宇文述可是乐了,还有心情在旁边说风凉话,“季云初,我是眼瞎,但你好像是心瞎!” 说着,他还拍了拍季云初的肩膀。 季云初气得一把甩开。 梅香寒此时整张脸早就胀得通红,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梅宫雪一挑眉,径直走到了她身旁蹲下,十分好心地从怀中取出一条帕子替她擦了擦脸,轻声道: “梅香寒,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这么多人都在,就敢把我往水里推,也太冲动了?是不是在嫁人之后才反应过来,光掉那两滴眼泪是不够用的?” 毕竟季府可不如自己娘家,只要梅香寒一哭,所有人都无条件地护着她。 梅香寒缓缓抬头看着她,眼中满是惊慌,匆匆扫了一眼周围,包括几个哥哥在内,看向她的神色都是无奈中带来些失望。 突然,梅宫雪再次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还有,你腹中的孩子,当真是季云初的亲骨肉吗?” 只一句话,瞬间将梅香寒吓得僵在了原地,连哭都忘了。 然而梅宫雪下一刻已经站起身来,口中还在咋舌:“瞧瞧你这眼泪,还真是收放自如,这一点倒是让我敬佩!” 梅香寒努力稳住心神,“姐姐刚才在说什么,我…我都听不懂。” 没有证据的… 她没有证据的,只是想要吓唬她而已! 梅香寒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 然而发生这一切,心里最不舒服的便是温可了! 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生辰,却不想一家人会闹成这样,早知道还不如不过了! 梅鹤鸣还是了解她的,于是赶紧招呼其他人回到游船上,毕竟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梅宫雪也过来安慰嫂子,毕竟今天的事自己可没吃亏。 反倒是梅香寒,多行不义必自毙,落水挨冻也只能怪她自己! 片刻后,梅香寒套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回来,终于是老实了,也不哭了。 所有人回到游船上,都尽量想将刚刚的一切忘记,假装和睦地吃完这一顿饭,很有默契的调节着气氛。 梅鹤鸣往温可的碗里夹了一块鱼肉,扫了眼岸上的行人道:“现在天气暖和,枯水期结束,都开始春耕农忙了。” 温可也看去,随口道:“是啊,去年的雪还挺大,希望是个丰收年!” 梅宫雪的筷子下意识停下,九江水坝已经顺利修补,今年下游的河水足够灌溉庄稼了。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周赴。 有些人和事,本来以为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忘的。 饭席间,众人又谈到了即将到来的清明节,以及商量着祭祖的事情。 梅宫雪心中一动,说到祭祖,自己倒是会回来一趟,毕竟是为爹娘扫墓。 那天,应该很多人都会去桑梓山祭祖! 她看向梅香寒,心里突然有了主意。 今天这出无聊的戏码是梅香寒特意为自己设计的,那她也总得礼尚往来才对? … 等游湖结束后,众人这才各自散去。 马车中,梅香寒看着一直不说话的季云初,两人的距离明明很近,近到她的手轻轻一伸便能碰到季云初的手。 她很想主动牵起季云初的手,但却不敢,只是低着头轻声唤了一句,“云初哥哥!” 然后下意识往季云初的方向挪了挪,可随即感觉到对方的抗拒,只能生生顿住了身子,乖巧坐在原地。 “离我远点!”季云初声音冷漠,眼眸中更是阴冷斜睨了梅香寒一眼。 梅香寒被吓得不敢抬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知道我今天做错了事,你别生气嘛,而且大夫刚刚给我看过诊,说我落水时的确是受了凉。” 她说这话本来是想让季云初心疼她的。 “活该!” 季云初吐出的话真是毫不客气,他这会儿真是对梅香寒厌恶至极。 特别是梅宫雪今天看他的眼神和那番嘲讽的话,一直在他脑海中回荡,他感觉自己再次失去了什么。 这般想着,心中对梅香寒的埋怨也就越深。 等回到护国公府后,他更是懒得去扶梅香寒,下了马车后直接离开了。 梅香寒只得自己一个人回到了房间。 她今天本来是想给梅宫雪一个教训的,所以在那支桃花簪子上涂了慢性毒药,可以通过皮肤渗透体内。 只要梅宫雪戴在头上,很快便会出现头晕、恶心等症状,身体也会慢慢虚弱下去。 可谁能想到,梅宫雪当场就把东西给扔了? 她也是急中生智,见周围没有人,便想着将梅宫雪直接推下湖! 作为一起长大的姐妹,她知道梅宫雪晕船怕水。 谁知,最后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反而被当众戳穿,让季云初对自己更加厌弃了! 就连她刚刚提到自己受凉,肚子有些不舒服时,季云初好像都不怎么在意了! 这可怎么办? 梅香寒正烦躁的时候,有丫鬟过来上茶。 她便顺手抄起那只茶杯,狠狠地砸向了院中,“啪”的一声脆响。 丫鬟吓得赶紧跪下,“夫人息怒,你若是不高兴,尽管打骂奴婢出气,千万别伤了自己的手!” 梅香寒这才顺过一口气来,感觉这小丫鬟还挺会说话的,“抬起头来。” 对方很听话,乖乖抬起头。 梅香寒瞧着有些眼生,“你是新买回来的丫鬟?” 对方点点头,“是。” “今天我落水的时候,也是你第一时间反过来,跳下去救我的?” 当时虽情况混乱,但梅香寒还是有些印象的,记得这张脸。 “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小丫鬟如是说道。 梅香寒点点头,觉得这丫鬟还算忠心护主。 自从小娥离开后,她身边正缺一个办事稳妥、又靠得住的人呢! 梅香寒想了想便道:“你今天表现得不错,我便破例提拔你为贴身大丫鬟,以后要更加尽心伺候,知道了吗?” 那丫鬟受宠若惊,连忙跪下,“多谢夫人!” 梅香寒满意点头,“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小丫鬟嘴角勾起一个讨好的笑容,“奴婢叶嘉嘉!” 第226章 去揭发二小姐! 另一头,梅宫雪和宇文述游湖回来,便直接去了济世堂做针灸。 直到回来的路上,梅宫雪的情绪也一直不太好。 宇文述低声问她:“你还好?” 梅宫雪一愣,“我当然好啊!” 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对方在问什么。 “你是说今天游湖的事吗?放心,我都习惯了!” 可宇文述却是沉默不语。 这种事怎么可能习惯?只是失望的次数太多,麻木了而已! 不知道梅宫雪到底是经历了多少类似的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刚刚若不是他执意问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梅宫雪好像就直接认下来了。 她仿佛迫不及待地对众人说:是啊,就是我推的梅香寒,怎么样? 这时,被看从马车外进来,低声在梅宫雪耳边说了些什么。 梅宫雪一挑眉,“人已经醒了?” 她稍作思索,便决定让宇文述先回去,自己则亲自去看一看。 … 一间不大的小院子,四周都是矮矮的泥墙,但却收拾得很干净,柴火都堆得整整齐齐。 这里是陈鹏的家。 屋中炕上正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两腮有些凹陷,眼睛周围都有一圈淡淡的青黑色。 片刻后,那双眼睛终于睁开,带着些浑浊和呆滞。 “小娥,你醒了?能不能认出我?”陈鹏赶紧来到她身旁。 其实刚刚小娥便睁开过眼睛,但神志仍是不清醒。 这一次,小娥的眼神渐渐聚焦,终于认出了眼前的人,“陈鹏哥…” 陈鹏闻言喜极而泣,连连点头:“是我,你能清醒就好!” 小娥眨眨眼,觉得四肢都是软绵绵地瘫在了床上,想起身却根本使不上一点力气。 陈鹏见她嘴唇干裂,便赶紧倒来一杯茶水。 小娥努力眨眨眼,想要清醒些,身体各处的感官也终于恢复了。 她便感觉喉咙像是灼烧过一般,连忙大口地将茶水喝下,这才恢复了些力气。 但很快,她又觉得头像针扎一样的疼痛,胃里翻江倒海的。 “好难受啊,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在这里?” 陈鹏心疼地看着她,“你知不知道你中毒了,已经昏迷了好几天!” 中毒? 小娥听到这两个字,还有些不敢置信,自己怎么会中毒呢? 陈鹏担心地看着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去二小姐那边找你,她们都说你请假回了老家!但我清楚,你如果是回老家怎么可能不来找我?” “我和她们解释,你一定是出事了,急得都去报了官,但那些人好像根本就不在乎,幸好后来有人在城外的乱葬岗发现了你,通知我将你接了回来。” 小娥吃惊。 城外的乱葬岗? 自己怎么会在那种地方? 她努力回想着最后的记忆,当时梅香寒让她去买盒胭脂,她刚出门就觉得眼前一花,什么都不记得了。 见她整个人还在呆愣愣的,陈鹏看着都心急,“大夫说你这是中了毒,你快想想最后吃了什么?” 小娥正才想起,“我的确吃了东西,吃了一碗燕窝,那是我家小姐特意赏给我的!” 那两天梅香寒的脾气都很暴躁,白天时动不动就会为一些小事打骂她。 可晚上的时候又变得很温柔,连着几天都特意命人煮了燕窝给她喝。 难道,是那些燕窝? 小娥这才后知后觉,好像自从吃了那燕窝开始,她就觉得身上有些不舒服,可又说不上来到底哪不对。 “这,不太不可能?我服侍了我们家小姐这么多年,小姐她一向对我很好的,怎么可能给我下毒?” 小娥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中满是惊愕与疑惑。 她这么多年尽心尽力,从无二心,小姐没有理由给她下毒啊?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陈鹏倒是比她看得更清楚些,他发现小娥失踪后就曾上门追问过,但那些人的态度格外冷漠,当时他就觉得很奇怪。 “那些大户人家素来心狠,会不会是你知道了你们家小姐的什么秘密?” 小娥嘴唇微微颤抖着,张了又合,正试图在记忆中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秘密… 突然,她的胸口剧烈起伏起来,“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那件事!” 她的情绪太激动了,整个人都咳嗽起来。 陈鹏赶紧替她拍打后背,顺了顺气,“到底是什么事?你慢慢说!” 小娥抹了一把眼泪,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云初公子的,而是她去戏院时和外面的野男人私会,怀的野种!” 陈鹏也是吓了一跳,好半晌才道:“你既知道了这种事情,怪不得要被灭口!” 小娥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他,心底的某样东西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坍塌了,“可我从来没有想过出卖小姐啊,当初我甚至可以为她背黑锅,说那些堕胎药是我给自己买的!她怎么能这么对我?” 见她这个样子,陈鹏心疼,赶紧将她抱住,“没事的,她现在害不着你了,也是你自己傻,那些有钱人家养出来的大小姐哪里会真正信任你?你再怎么对她忠心耿耿,也不如死人嘴巴严!” 小娥脑海中原本一片混乱,却突然被这句话点醒。 是啊,或许梅香寒从一开始就没有信任过她,自己一片忠心真是喂了狗! 若是没有陈鹏在,自己此刻定是尸横荒野,和那些无主孤魂葬在一处。 “不行,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小娥突然道。 “还是算了!”陈鹏明白她想要报仇,但第一反应便是不同意,“你现在好不容易清醒过来,要不我们赶紧收拾东西回老家!” 可小娥却坚决摇头,“不行,我的卖身契还在梅香寒那里,若是这样走,我难道一辈子躲躲藏藏?而且一旦被她发现我还活着,肯定会招来更猛烈的报复!” 那时,自己再想逃过一劫,可就不容易了! 陈鹏这时才明白自己想得太简单了,“那怎么办?” 小娥挣扎了片刻,果断道,“我要去告发她!” 陈鹏一惊。 就听小娥继续道:“得去云初公子面前告发她!我的卖身契虽然在梅香寒手中,但她毕竟已经嫁进了季家,我只有将这个秘密说出,或许才能求得云初公子将卖身契还给我!” 到时,她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和陈鹏一起回老家,踏实过小日子。 陈鹏也知道这个道理,心里虽担心能否成功,但一想到小娥被喂了毒药丢在乱葬岗的事情,他心里的恨意与不甘也越发明显,“都听你的,我们去揭发她!” 小娥渐渐露出一个笑容,觉得自己何其有幸,能遇到一个真心对自己的人。 这对苦命鸳鸯顿时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而院门外,两人都没注意,有人正将这些话听在耳中。 第227章 安插眼线 梅宫雪轻手轻脚地转身,带着被看一起离开,片刻后回到马车。 刚刚小娥和陈鹏的对话,她们都听得清楚。 梅宫雪这才松了一口气,尽管和自己想象的有些小出入,不过事情的大致走向还是按照她想象中的那样。 小娥此次无故被害,是一定会反水的! 这丫鬟还算机敏,所以原本在梅香寒身边时就帮着出了不少主意。 梅宫雪特意避免让她察觉是自己救了她这件事,毕竟小娥跟在梅香寒身边多年,心底多少对梅宫雪有种排斥。 但小娥信任陈鹏,所以不会怀疑对方的话。 “被看,让李四继续盯着这两人,探听清楚他们具体的揭发计划。”梅宫雪沉声吩咐。 被看应下。 随着马车缓缓行进,梅宫雪合眸,手指轻轻敲打着车窗。 得想个办法让小娥就在清明那天揭发,毕竟那天人多。 只要人多,那这件事想瞒都瞒不住! 等回到了府中,梅宫雪先去看了看自己的兔子。 那天秦家兄弟送给她的小家伙,就被养在了前院,圆润的小家伙像个会移动的毛球。 人刚走过去,它那两只长长的大耳朵便会直直竖起。 梅宫雪拿了根胡萝卜递给它,它先是用鼻子嗅了嗅,然后才叼住。 吃东西的时候,腮帮子也一鼓一鼓的,梅宫雪实在没忍住,戳了戳它的屁股。 “夫人,外头有人递了张纸条进来。”小丫鬟低声道。 梅宫雪丝毫没有意外,一边逗弄着小兔子,一边伸手接过。 打开一瞧,她嘴角的笑容更甚。 叶嘉嘉那丫头已经成功混了进去,看来好戏要开始了。 清明祭祖是大事,梅宫雪刚刚回来的时候,好像就看到管家在采买了。 她难得主动走出院子,去找了樊氏。 说宇文述这一阵病情加重,自己还要照顾他,所以祭祖时自己便不去了。 但这次,樊氏直接拒绝了,“那怎么行?你已经嫁进宇文家了,祭拜的也该是我们护国公府的列祖列宗,不仅你,宇文述也不能缺席!” 梅宫雪想了想,也没和她多争辩,便打算转身先离开了。 “等等!” 结果樊氏再次叫住她。 梅宫雪俯身行礼,“母亲还有事?” 樊氏看着她,嘴角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正好你来了,我便不用再派人去通知你,有件事儿得提前告诉你一声!” 梅宫雪眨眨眼,“何事?” 樊氏有些遗憾地叹气,“我也是担心你和述儿两个人成亲这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才特意送了份礼物过去,你可要好好照看着!” 梅宫雪微微抬头看向她,对方眼角眉梢间明显透着一种算计已得逞的快意。 “怎么,你是打算拒绝?”樊氏立刻沉下脸来。 “既是母亲的一番好意,我又怎么敢?”梅宫雪自然是先笑着应下。 出来的时候,她还在纳闷,樊氏这又在唱哪出? 结果回了院子后,一问才明白,这所谓的“礼物”到底是什么! 是一个女子! 小丫鬟在前面领路,慌忙间介绍了这姑娘的来历。 梅宫雪并未多在意,但决定亲自会会对方。 说着就到了地方,丫鬟轻叩了两下门。 “姑娘,大夫人来了。” 不多时,里面一道清丽的嗓音:“嗯,进来!” 梅宫雪微微挑眉,光这声音听着就让人感到很清爽。 小丫头推开门后,回头向她示意。 梅宫雪先在门口打量片刻。 一间雅致的女子闺房映入眼帘,淡淡的香气充斥着鼻间,眼前是半开的镂空的雕花窗桕,地上投射着斑斑点点的细碎阳光,一张古琴立于侧手。 向内看去,有一位青衣女子正端坐在梳妆台前,三千青丝垂于地面。 梅宫雪这才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漫漫姑娘?” 那女子此时已回过头来,见梅宫雪正上下打量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防备疏离,反倒瞧着十分和善。 她在片刻失神后,赶紧低头:“见过大夫人,妾身名叫李漫漫。” 轻言细语,模样甚是乖巧。 等了一会不见有人回答,李漫漫抬眼,便对上一双好奇的眸子。 “肌若凝脂,气若幽兰,的确是个大美人啊!”梅宫雪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可惜了,宇文述是个瞎子! 只是,李漫漫眼中似乎带了些让人看不真切的愁绪。 “夫人千万别误会,妾身并不是来和您争宠的,实在是护国公夫人强逼着我来,但我有自知之明,以后只在自己屋子里待着,绝不会给您添麻烦!” 她声音平静无波,却言辞恳切,带着几分真诚。 梅宫雪一怔,能被当做小妾随意送人,想必是出身不高,却不想这个女子竟说出这般话来。 “我又不是洪水猛兽,怎会为难姑娘?你既然是我婆婆送来的,便安心住在这里,我当然会好好照顾,有什么缺少的东西随时和丫鬟说!” 毕竟才第一次见面,梅宫雪没多说什么,只简单交代了下,便起身离开了。 李漫漫忙起身将她送到门口,直到看不见人了,才敢回去。 梅宫雪心里想着樊氏和这个女子间的关系,正不紧不慢地往外走呢,结果迎面就撞到了宇文述。 他的眉心微微皱着,整个人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紧绷,上来便问:“你没事?” 梅宫雪一笑,“我怎么会有事?这已经是你今天第二次问我这个问题了!” 宇文述明显松了一口气,似乎侧耳往她身后听了听,然后才转身与她并肩往外走。 “我是刚听说樊氏往院子里送了其他人来,甚至都没经过我,看来是趁着咱们今天出门时直接让人搬进来了!真是得寸进尺,我改日就寻个由头把她撵出去!” 他的院子里,向来都是自己信得过的人,可不希望出现什么阿猫阿狗。 说起来,他对樊氏的防范心是很重的,下意识就没将对方送来的人视作好人。 梅宫雪思索了一下才道:“我刚刚看那位漫漫姑娘还算老实,一见了我便急着表忠心,好像真的多么人畜无害似的!” 但樊氏真有这么好心? 她本来以为对方是送个女人进来,要离间她和宇文述,但现在看来似乎是个眼线。 梅宫雪边走边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特别是成亲后,你特意嘱咐我,让我不用每日去她面前请安!” “这件事已经惹得樊氏很不快了,一直想方设法的要出这口气,如今她耍小聪明,自以为高明地塞进来一个人,咱们若是直接撵出去,保不齐,她过两天又出什么幺蛾子!” 宇文述听着觉得也有道理,“那这位漫漫姑娘便先留下,我派人在暗中盯着,至少先弄清楚,她被送进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梅宫雪点点头,“我也这么想。” 另外一方面,她主要担心的还是几日后清明节的安排。 对于即将上演的好戏,她可不能错过! 至于樊氏嘛,她对自己这么“友善”,要怎么回敬她一份礼物呢? 要不…自己也往护国公后院塞个美貌小妾? 第228章 祭服和老鼠 等到了第二天,梅宫雪想了想,还是算了。 哪有儿媳妇往公公房间里塞女人的? 现在最急切的还是清明祭祖的事情,她可不能留在护国公府这边,否则不就错过了小娥揭发梅香寒的好戏? 她独坐屋中,沉思良久,直到帮宇文述熬药时发现药材不够用了,才出了院子打算去一趟库房。 樊管家见她过来时还有些奇怪,不知她是从哪里弄来的,怀里竟多了只兔子。 梅宫雪对他并没有露出敌意,只道:“樊管家,帮我问问母亲,给将军熬药的补品用没了,我去库房里取一趟总可以?” 她就没管过护国公府的大小事务,自然也没有库房的钥匙,不管拿什么都得请示。 樊管家没多耽误,立刻去了。 等梅宫雪这边等了好一会,他才赶了回来,犹犹豫豫道:“老夫人说您可以进去,但她现在手中事务繁忙,不能亲自过来了,而且而且” 梅宫雪摸了摸怀里的兔子,道:“而且什么?” 樊管家只能老实回答,“而且老夫人还特意派来两个丫鬟陪着您一起进去取。” 梅宫雪心中鄙夷,这分明就是故意派人来监视自己的,还怕自己偷不成? 偷当然是不可能的,樊氏就是故意给她难看! “好啊,我知道了,把人带过来,跟着我一起进去就是!”梅宫雪笑着道。 樊管家神色一滞,偷偷抬头看向她。 他还以为梅宫雪会当场发怒呢! 毕竟上次,梅宫雪就没惯着他,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给他一顿数落。 却不想梅宫雪只是轻轻点头,面上云淡风轻。 莫非,这是怕了樊氏? 呵呵,到底是年轻啊! 库房中来取东西的人很多,但乱中有序。 梅宫雪扫了一眼,的确,大多都是准备祭祀的东西。 她则由人领着,去了存放药材的那一边。 这一趟可是拿了不少,而且很多药材都是她亲自挑选,够用一阵子的。 等梅宫雪从库房出来时,却不慎被一个小小的身影撞到了,手中原本抱着的兔子也一下子摔了。 幸好兔子会蹦,没伤着。 “对不起啊,夫人,我不是故意的!” 一个男孩子小声道,连忙将兔子从地上抱起,见没问题后才亲手还给了她。 梅宫雪一愣,她本就鲜少出来,自然是没认出这孩子是谁。 幸好有小云在旁边提醒她,说这是宇文复留下的庶子,排行十七,宇文荻。 梅宫雪:“……” 这宇文复的后院到底留了多少个孩子呀? 不过,面前这个小男孩瞧着还挺沉稳的,就是显得很局促不安。 好像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也有些怕梅宫雪。 梅宫雪上下打量他,发现他这身衣服的料子和款式明显已经是几年前的了,而且袖口都已经磨得泛白了。 她随手抚摸,貌似无意道:“这袖口怎么破了?没叫人帮你重新做一套吗?” 宇文荻的贴身衣物都旧成这个样子,显然是平时的吃穿用度被院子里的仆人克扣了。 果然,小云低声在她耳边道:“后院好些小主子的月银都不足,刚开始只少一部分,后来那些仆人们见他好欺负,越发的明目张胆,好好的一匹缎子落到他手中时,只剩下一小半。” 宇文复留下的后院到底有多乱,梅宫雪可是见识过的,下人们惯会迎高踩低。 许是宇文复都死了,护国公府的人也不见得去看几次,大家心里都有数。 而照顾他的奶娘用度更是差,还要四处瞧人脸色度日。 而唯一庆幸的是,男孩子们都是可以上学堂的。 若是个有出息的,护国公府也会慢慢重视起来。 但宇文荻当着梅宫雪的面,不敢将负面的情绪表露分毫,只道:“这件衣服我最是喜欢,新料子上身穿着不舒服。” 梅宫雪一惊,想不到他小小年纪就已经这样懂得隐忍了。 再看他时自然带着几分怜爱,再开口时下意识多了丝关切,“你这是要去哪里?” “学堂。” 梅宫雪点点头,随手从身后的补品里取出几样递给了他,“这个你拿回去让奶娘熬汤,你正在长身体,偏温和些的补品,最适合你服用了!” 宇文荻简直受宠若惊,立刻跪下,道:“夫人,我皮糙肉厚可不敢当,这样珍贵的药,夫人还是自己留着。” 梅宫雪不认识他,但他可认识梅宫雪。 知道梅宫雪是大夫人,哪敢随意用她的东西呢? 梅宫雪假装生气,冷下脸来,“怎么用不得?我给你的,你就好好用,既然认识我,难道打算违抗我的命令吗?” 宇文荻犹豫了一下,最后往前走了两步,恭恭敬敬将那补品接了过来。 一时间,心中感动不已。 梅宫雪又想起一件事,“小云,你快去库房挑些现在所穿的衣料,尽量柔软些、透气些的,一会儿好给小公子送过去。” 小云心里微叹,觉得梅宫雪真是慈悲心肠。 很快,东西拿回来了。 梅宫雪从托盘里拎起一匹布料,然后在宇文荻身上比量了一下。 “不错,还挺衬你,你身上这件明显是小了些,这里的几件成品衣服你先穿着,我院子里有裁缝,到时候顺便帮你做一些合身的衣服。” 孩子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看着那些特意为自己准备的衣料,宇文荻身子微微发颤,小声道:“多谢夫人。” 这么多年来,护国公府里还是第一次有人关注自己。 突然,宇文荻抬头看向她,“夫人,我以后能去你院子里找你玩吗?” 他的目光里带着几丝小心翼翼的期待,但十分克制。 梅宫雪还真是少见地从一个孩子身上看到这种渴望的眼神,笑道:“好啊,你以后想来就来。” 宇文荻的脸上再次泛起红晕,心底的那份不安也瞬间消退,难得露出灿烂的笑容。 他的相貌虽然普通,但笑起来的时候真的是好好看。 不过他马上就低下头去,万一大夫人刚刚只是一时兴起怎么办?自己要懂事些,不能表现得太过张扬肤浅,免得惹她不高兴。 梅宫雪倒是没看出他心中所想,只是觉得这个孩子有着少见的沉着。 “夫人,那我先去学堂了。” 梅宫雪点点头,“好,先生教的东西要认真听讲啊。” 一瞬间,宇文荻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将自己的背挺得笔直,周身上下一扫之前那不安的气息。 等孩子离开后,小云还是忍不住道:“夫人,您的心肠真软!” 其实她是有些无奈的,毕竟后院还有那么多孩子,梅宫雪可不能随便发善心啊,否则若是招来别有用心的可不太好。 但梅宫雪只是笑笑,忽然问道:“清明祭祖的时候,这些孩子也要去?” 小云点点头,“是啊!” 即便再不得宠,到底身上流着的是宇文家的血脉,祭祖这种事还是要去的。 而且,也会穿上统一的礼服。 刚刚宇文荻出现在库房附近,就是因为这个,是去量身高尺寸的。 梅宫雪轻轻一笑,“那就好。” 她正愁没办法在清明节祭祀那天搞点事情呢,这回不就有法子了? “去告诉被看一声,晚上想法子捉些老鼠回来,要又肥又大的那种!” 第229章 清明祭祖 前院。 樊氏有些心不在焉地整理着账册,抬眼看向门外,“宇文述那边今天怎么样?我送去的人收了吗?没闹出什么事?” 丫鬟在一旁恭敬道:“大夫人今天是去了趟库房拿药材,不过中途还碰到了荻小公子,两人说了会儿话,然后便没有其他事情了。” 樊氏有些意外,“就这样?” 见丫鬟点头,樊氏冷哼一声,“清明祭祖不帮忙操办事宜也就罢了,还想回娘家那边?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她现在可是宇文家的媳妇!” 她这些日子看着宇文述和梅宫雪总是成双成对地出入府门,心里不是滋味,总是想起若自己儿子还活着就好了。 本来,从梅宫雪嫁进护国公府那天,她便没打算放过对方,想着自己身为婆婆有无数个可以折磨她的方法。 奈何宇文述直接和老爷打了招呼,直接免了梅宫雪每天过来给她请安的规矩! 再加上梅宫雪平时都待在院子里,几乎不走动。 樊氏纵然有再多手段,可连人都见不着,又怎么施展? 因为这事,樊氏好几次都在护国公面前说小话。 可护国公根本不在乎这种小事,毕竟梅宫雪这段日子的确在想方设法地帮宇文述治眼睛。 对他来说,这才是大事。 樊氏轻叹,自己能送个眼线进去也只是权宜之计。 之后,她便将所有精力放在了两日后清明祭祖的事情上,包括整个祭祀流程等。 大周朝以儒家文化为尊,祭祖是对祖先的敬重与缅怀,更是孝道的重要体现。 祭品方面,像香烛黄纸之类的,还要请人写祭文,包括三牲和酒更是必不可少,这些都够人忙好一阵子的。 清明祭祖大典,到时族里老幼都会前往,她可不想让人看着笑话。 … 两天后,清晨。 城门刚开,便有不少马车驶出,向着桑梓山方向。 桑梓山是京都附近最大的墓葬地,那里的山脉如巨龙般起伏,绵延不断,可谓依山傍水,一向被认为是龙气聚集的吉祥之地。 而京中但凡有些势力的大家族,都会在那边修建墓园。 今天又是清明节,官员们也都休沐。 像护国公府这样的大家族,车队更是浩浩荡荡,族内嫡系、旁系,但凡有些资历的长者都在。 走了能有大半天的路程,等到了桑梓山脚下平缓的地带,众人才从马车上下来,徒步向山上走去。 梅宫雪也走在众多女眷中,扫了一眼桑梓山四周的环境,心中有些感慨,上次来的时候还是父亲的忌辰。 那时的雪差不多都没过小腿处,如今已是一片绿了。 但护国公府的女眷她大多不认识,再加上又是个小辈,便自觉走在了最后,听着身旁的人闲聊。 “今天天气倒是不错,毕竟也到了该暖和的季节,等过了清明就到了春猎的日子,那才是热闹!” “也不知今年是不是咱们护国公府负责猎场安全,不过,听说到时那位晟国皇子也会来。” 这时旁边有人小声问道:“那个太子不是废了吗?怎么还来?” “才不是那个废太子,好像是新找回来的,原本银月公主的儿子!但具体怎么样谁清楚呢!” 梅宫雪不以为意的听着,心里只是想到等下要发生的事,有些紧张与期待,便再次停下抿了一口水壶里的水。 “夫人,尽量少喝点水,等下祭祀大典要站好长时间,而且这附近上茅房也实在不方便。”被看低声提醒。 梅宫雪点点头,然后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那边是安国侯府墓园所在的方向,今天梅家的人都会去,季云初的父亲也葬在那附近。 不知道,等下那边的事情会不会顺利进行! 终于,一行人到了宇文家的墓园。 坐了一上午的马车,大家赶紧去屋中歇歇脚。 梅宫雪虽然被安排着待在女眷这头,但她可不管什么规矩,直接去找了宇文述。 结果刚到门口,就听到屋内出了斥责声。 “…到底是怎么安排的,这祭品怎么不派人看好?特意请叔父写好的祭文都咬烂成了这样!” 紧接着“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摔在了桌上。 然后便响起了樊氏有些委屈的声音,“老爷,这真不能怪我,我怕祭品这些东西出意外,所以各准备了双份,可谁知道那些东西招了老鼠啊!” 梅宫雪听到这唇角微勾,但很快又装作无事的样子,直接走了进去。 屋中,护国公和樊氏都在,宇文述只是独自坐在一旁。 宇文雅并不在,她毕竟嫁人了,是要跟着去季家那边的。 梅宫雪扫了一眼,匆匆行个礼,便走到宇文述身旁坐下。 护国公夫妇正在争吵,当然也懒得多管她。 “今天是清明祭祖,多重要的事情,族里的长辈都在,结果你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你让我这个家主颜面何存?” 护国公明显是动了怒,居然当着小辈的面就开始训斥樊氏。 “可那辆车里拉着的都是些死物,除了香烛祭文,便是给族中小辈们准备更换的祭服,谁能想到会突然蹦出那么多的老鼠?估计是在山里的原因!” 樊氏此时心里也是委屈又着急,可当着宇文述和梅宫雪的面,还得尽量维持着长辈的端庄。 她又道:“老爷,你消消气,祭文等下还可以重写,衣服咬坏的话大不了就先不穿了,至少祭典可以正常进行!” 护国公冷哼一声,这才坐下,心里盘算着怎么弥补过失。 毕竟再有一个时辰,可就到了祭祀的吉时,耽误不得。 而这时又有下人匆匆来报,面上都急得出了汗,“老爷,小人刚刚彻底检查过,不只是祭文和祭服受损,就连其他马车上带的三牲、供果等,也全都被老鼠啃咬得不成样子!酒更是全都洒了!” 樊氏吓得直接站了起来,“什么?这么严重吗?” 护国公也是面色阴沉。 祭品中的三牲指的是常用的牛、羊、猪,这些原本由屠夫宰杀收拾好,一路由车拉上来的。 包括酒,更是必不可少。 如今东西都被糟蹋了,等下拿什么做贡品? 即便从这里赶回城内重新采买,时间上便来不及了! 可若就这么算了,等下大典开始,族里那么多人都看着呢,祭台上却空空如也,这不是让人笑话吗?对祖宗更是不敬! “你怎么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护国公这次的斥责带了明显的恼怒,“我之前就和你嘱咐多少次了,结果你还是搞出这么大乱子来,你让我怎么收场?” 樊氏嘴角拉耸着,想为自己辩解,可又满心委屈堵得说不出话来,“谁能想到呢,怎么就突然多了这些老鼠!” 她总觉得不太对劲,这些吃食虽然的确容易招老鼠,但也不会一下子招了这么多啊? 见时机差不多了,梅宫雪才试探着开口,“父亲请息怒,母亲这两日要操心的东西很多,难免有些疏忽,现在重要的是如何解决眼前的麻烦,我倒是有个主意。” 樊氏脸上还带着泪痕,可见梅宫雪说话了,又立刻变得没什么好气道:“你能有什么方法?”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还能凭空变出来不成? 梅宫雪缓缓开口,“巧了,我娘家的墓园离这里并不远,像这些三牲、供果、酒水等,也向来是准备两份的,或许可以让他们先匀出来一份,给咱们应个急!” 护国公紧皱的眉头这才舒缓了些,“这的确是个办法,不过…” 他们护国公府一向和安国侯那边不和睦,要他舍出这张老脸去求人吗? 即便人家借了,他也是丢了面子。 若不借,那更没面子了! 梅宫雪看出了他心中的顾虑,“父亲放心,这件事我去办就好,毕竟那是我娘家人。” 护国公虽说不怎么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好,那就辛苦你走这一趟了,等下我让管家陪着你一起去。” 樊氏此时虽止住了哭声,但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我这边还要安排祭祀等事宜。” 意思就是,她可不会陪着梅宫雪一起去求人。 梅宫雪一笑,“这点小事,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还有一个时辰左右便到了祭祀的时间,护国公便催着她快去快回。 当梅宫雪带着护国公府的人出来时,终于是长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看向了安国侯府的方向。 不管等下的事情能不能顺利,她总得亲眼去见证一下梅香寒的好戏! 第230章 她肚子里的是个野种 桑梓山的另一头。 侯府和季云初等人停下休整,下人们依次从马车里往下搬东西。 梅香寒原本打算在旁边指挥的,但坐了一路马车,身上实在累得慌,便率先进了打扫好的房间,想着先歇一歇。 她坐在桌前,揉着太阳穴。 “夫人是哪里不舒服吗?”叶嘉嘉在旁边关心询问。 梅香寒轻轻摇头,她倒不是身上累,而是心里有些发慌。 自打那天游湖回来后,也不知怎的,脑海里总是回想起梅宫雪最后在她耳边说的话。 …你腹中的孩子,真是季云初的亲骨肉吗… 当时这句话就好像炸雷一般,响在她耳边。 过后,梅宫雪虽并未表现出什么异常,但梅香寒却难以心安。 这几天,她即便在忙着清明祭祖的事情,也难以静下心来。 原本她很确定,梅宫雪手中没有证据! 因为她曾仔细复盘了整件事的经过,知道这个孩子身世的人少之又少。 最开始是为她诊脉的那位姜大夫,虽然当初找上了侯府,但也被她拦了下来。 过后更是花了好大一笔钱,直接让那一家子搬离了京城。 但后来,梅宫雪在入狱时曾派被看过来威胁她,说已经找到了姜大夫的下落。 梅香寒那时可是被吓坏了,当了真,乖乖配合着她们绝食。 可过后她派人去查了,姜大夫根本就没有被她们找到,是自己被骗了! 这件事可是把她气坏了,不过也让她确定,梅宫雪手里根本没有能够揭发她的证据,只不过是虚张声势! 剩下的证人,应该就是小娥了。 不过,小娥那边已经完全不用担心了! 梅香寒正想着,外面有下人过来请示,好像是东西不知该往哪里摆放。 她不耐烦地起身,觉得这些人真是蠢死了。 结果出来后,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影就站在院中。 “云初哥哥!”梅香寒面上瞬间露出喜色,“你怎么来了?放心,这点小事不用麻烦你的…” 然而话音未落,季云初清冷的声音便响起,“等下祭祖之事结束后,我还有事得先走,你便留下和侯府的人一起回去!” 说完,他看都没多看梅香寒一眼,转身便离去了。 看着季云初的背影,梅香寒心里很是失落,好不容易来找自己一次,也只是为了交代些事。 一点都不关心自己! 从那天游湖回来后,季云初对她便是这个态度。 她几次主动过去,想哄一哄他,季云初也只是找借口离开。 也就是那次,大夫和他说自己受了凉,胎儿有些不稳时,他才过来看她一眼! 说到底,都是因为梅宫雪,害得她在云初哥哥心里的形象变差了! 等回重新回到屋中时,梅香寒一脚将椅子踢开,“那个贱人,她就是故意离间我和云初哥哥的感情,她嫉妒我!” 叶嘉嘉吓了一跳,赶紧转身将门关上,免得被外面的下人看见了不好。 片刻后,梅香寒将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一遍,终于算是出了口气。 冷静下来后,她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然后坐在梳妆台前,重新在自己满是细小伤痕的脸上敷了一层粉。 今天的祭祖大典可是自己成为季家主母后,第一次主持的事务,费了她好多心思呢! 她想着,也该让季云初看看自己管家的能力! 凡事慢慢来,总能修复自己和季云初的关系。 梅香寒沉声询问:“嘉嘉,今天侯府那边来的人也很多,让侍卫们照看好,不要出什么乱子,祭典的流程和祭品都准备稳妥了吗?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我可唯你是问!” 叶嘉嘉立刻点头,“放心,夫人,奴婢都安排好了!” 这时门外又有小厮来报,应该是侯府的人,“二小姐,侯爷让你赶紧过去一趟,好像说是大小姐回来了,要借些东西!” 梅香寒心里正烦着,听到梅宫雪来了后,下意识停下手中的动作,想都不想道:“不借!” 她这次很想在季云初面前表现一番自己贤良持家的能力,所以不光是季家祭祖的东西,就连侯府的那些祭品也一并由她保管。 毕竟温可嫂子的身孕都五个多月了,梅家的人哪敢让她操持,只让嫂子安心在家养胎了。 不过门外的小厮听到她的回答后,明显有些犹豫,“…二小姐,这不太妥当?” 梅香寒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茶盏直接起身,跟着那小厮来到了前院。 此时虽然距离正式祭奠还有半个时辰,但众人身上的疲惫都已经歇好了,再加上山上空气新鲜,都三三两两的出来闲聊。 再加上刚刚梅宫雪带着护国公府的人过来了,所以众人都围过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包括季云初,和一直黏在他身边的宇文雅也在。 梅香寒远远地走过来,一眼便在人群中见到了梅宫雪的背影,她那似乎正在和梅鹤鸣说着什么。 “…都怪我们护国公府的下人一时大意,带来的三牲香烛都被老鼠咬坏了,酒水也都洒了,所以才让我过来问问,咱们侯府有没有多余的祭品!” “没有!” 梅香寒直接开口,硬气地打断了梅宫雪的话。 梅宫雪这才转过身来,面上更是罕见的带着笑意,“妹妹也来了?” 梅香寒一愣,梅宫雪之前见了她哪次不是满脸的不屑和冷漠,今天瞧着倒还算温和。 不过也对,求人帮忙嘛,当然是得放低姿态! 这么想着,梅香寒的态度便更傲慢了,毫不客气地批评道:“姐姐如今也已经是宇文家的大夫人了,连祭品这种小事都看顾不好吗?管家的能力未免也太差了些!” 众人看到是梅宫雪带着人来借东西,便下意识以为是她负责操持此次祭礼,再加上她本就是护国公府名正言顺的大夫人,负责此事也是理所应当。 所以觉得梅香寒的指责也并非没有道理,祭祖大典这种事,怎么能这么粗心? 梅宫雪貌似有些为难地垂下头。 但一旁的宇文雅却是开口说话了,“这山里人烟罕至,老鼠多些也正常,不就过来借点祭品吗?你用得着这么小气?” 梅宫雪今天来可是代表护国公府借东西的,宇文雅自然地向着自己娘家说话。 况且,她和梅香寒本来也不对付。 梅香寒不以为意地瞥了她一眼,又开始装模作样地扶着自己的肚子,“妹妹是不知道我这有孕的辛苦,这两天为了操持祭典的事情,我大事小情都照顾到了,怎么在你嘴里,反倒成了我小气?” 宇文雅被她一噎,气得直咬后槽牙。 不就仗着自己肚子里有货吗? 用得着天天拿出来显摆! 梅香寒更是走到季云初身边,悄悄地在他耳边撒起娇来,“云初哥哥,我前两天本就受了凉,你也不知道心疼心疼我!” 季云初的嘴角都不由得抽搐了一下,想要甩开梅香寒拉过来的手,但毕竟这么多人都在。 他只得深吸了一口气,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余光扫了一眼梅宫雪后,尽量放缓了声音对梅香寒道:“好了,不要再闹了,只是借用一些祭品而已。” 梅香寒似乎不满意了,还想再说什么。 可这时山下似乎有人冲了上来,依稀能看出是个女子,口中大吵大嚷着。 “你们不要被她骗了,梅香寒肚子里怀着的根本就是个野种!” 第231章 家丑偏外扬 梅香寒只觉得整个人脑子里“嗡”的一声,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只是看到那个不断逼近的身影跑过来时,心底立刻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 “那是什么人?外面的侍卫是怎么做事的,什么闲杂人等都往山上放,还不快去拦下来!” 叶嘉嘉被她一顿质问,似乎也懵了,“奴婢也不知道啊,夫人,我都按照您的吩咐交代的,或许是人手太少了!” 她说完后便很无措地站在一旁,只有在低头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众人其实也是懵的。 刚刚的女子口中喊着的是什么来着?什么不要被她骗了,梅香寒骗了大家什么吗? 季云初蹙眉,他下意识冲外面的侍卫抬手,“将人拦下。” 侍卫们二话不说,立刻将跑上来的人按肩逮住。 但对方此时已经走得很近了,梅家的下人立刻认出了她的身份。 “小娥?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 梅香寒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这下更是惨白如纸。 是谁?是谁来了? 她连忙扭头向那边看去,竟真的是小娥! “你怎么还活着?”梅香寒脱口便道。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不对,一把捂住了嘴。 “见到我没死,你很遗憾?”小娥冷笑一声。 梅香寒额头的冷汗都冒了出来,死死咬着嘴唇。 怎么可能? 药是她亲自下的,小娥更是当着她的面将那燕窝喝下去的,怎么可能还活着? 而且她现在突然冒了出来,要干什么? 今天可是这么多人都在场,千万不能让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然而,季云初却是将梅香寒的种种表现看在眼中,想了想,竟是冲那边的侍卫挥了挥手,“将人放进来。” 小娥面色一喜,赶紧快步跑进来,直接跪在了季云初面前,“季将军,奴婢有一件事情要向您揭发,是一个关于梅香寒的秘密!” 季云初立刻看向了梅香寒,眼中惊疑不定。 梅香寒就站在他身旁,双手紧紧抓住衣角,整个人僵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 就听小娥继续道:“将军,奴婢本来可以带着这个秘密远遁他乡,但心中实在不安,因为几天前我差点被梅香寒灭口!” 季云初眸光一沉,“你说她差点将你灭口?” 梅家的下人立刻哗然,“小娥,怪不得这段时间都没见到你,可二小姐院子里的人说你回老家了,还说你要准备成亲了呢?” 这小娥平时在梅香寒手底下多飞扬跋扈,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也知道她多受宠,怎么就差点被灭了口? 梅鹤鸣等人在旁边皱眉看着,他们自然也是认得小娥的,却不知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小娥有一瞬间眼泪差点掉下来,用力点头,“奴婢今日冒着风险前来告发她,也只是想求您一件事,能否将卖身契还给我!” “我可以答应将卖身契还给你。”季云初直接道:“但你今天若敢有半字谎话,我便直接将你发配到北地去!” 北地边境酷寒,环境十分恶劣,到了那还要没日没夜的干苦力,基本上去的人都是九死一生。 他本来见小娥一个瘦弱的丫鬟,竟敢状告自己的主子,便想要吓唬她。 却不料小娥一口就应了下来,丝毫没有犹豫,可见她有多么笃定自己说出的事。 “那好,你说。”季云初漠然道。 小娥跪在地上,眼中带着一丝决然,“二小姐肚子里现在怀着的孩子,根本就不是将军您的,而是她和外面的野男人留下的种!”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这回所有人都听清了。 一瞬间,在场的人像是炸了锅一般。 梅香寒肚子里怀着的孩子居然不是季云初的? 这消息也太炸裂了! “你胡说!” 梅香寒感觉自己头皮都炸开了,拼命地摇头,看向小娥的目光中更是带着凛冽的寒意。 “小娥,我平时待你不薄,你怎么能这样冤枉我?” 梅鹤鸣更是怒目看向地上跪着的人影,“小娥,侯府养你这么多年,你怎么能吃里扒外?” 梅长恭那边更是怒不可遏,“你这贱婢,竟敢说出这种混账话来,到底是何居心?” 他们可都是看着梅香寒长大的,坚决不相信自己妹妹是这种人! 梅宫雪则是面上佯装惊讶,刚刚全场的焦点还是她呢,这回一下子变成了梅香寒。 她不动声色的退到一旁,找了个最适合观看的位置。 只有梅砚君在听到后,袖中的手突然握紧。 季云初的眉头也是轻轻蹙着,警告道:“小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愿意承认这种事。 小娥当然知道自己这次揭发是冒了多大的危险,连忙道:“二小姐她是不是说过,孩子是在客隆酒楼那次时怀上的?” 宇文雅就在旁边竖起耳朵听着,立刻插话道:“是啊,我们可是一起嫁给云初的,当时才半个月,她便突然说自己怀孕了!” 当时宇文雅就纳闷,一次就怀上了? 怎么这么巧? 小娥却一口咬定,“她在撒谎!其实早在客隆酒楼之前,她便已经怀了身孕,当初之所以季将军下药,目的就是想把这个孩子安在将军头上!” 众人震惊。 竟还有这种事吗?那季云初也太倒霉了! 不仅要被梅香寒算计,还要帮别人养孩子? 季云初也是听得心神震荡,立刻转头看向梅香寒,“当真如此吗?阿香,你说实话!” 梅香寒感觉心跳声在自己耳朵里像雷鸣一般,一瞬间,她感觉周围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 这种感觉让她喘不过气来,腿都有些发软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梅砚君扫了一眼被吓傻的梅香寒,立刻接过话来,看似疑惑地对小娥问道:“你这丫头我还有些印象,你当初不是因为偷东西才被赶走的吗?” 他的话立刻点醒了梅香寒! 梅香寒走上前去,直接踢着小娥一脚,“没错,你当初就是因为被我发现偷了首饰,才直接赶出府去的!” “我是看在你我主仆一场的情分,才没有直接将你递交官府,可你竟倒打一耙,还敢当众污蔑我?来人,快把她拖出去!” 梅香寒自然是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堂堂季家主母的命令,侍卫们没有迟疑,立刻上前。 “慢着!”幸好季云初及时开口,他望着小娥,“让她继续说。” 梅香寒惊恐地转头看他,眼中的乞求几乎都要溢出来了,“云初哥哥,你千万不能听她的片面之词,小娥是因为偷东西被我发现才撵出去的,因此对我怀恨在心。” “她说的这些事都是假的,只是想要报复我,你千万不能听她的!而且今天还是清明祭祖的大日子,这么多人都瞧着呢,造成的影响也不好啊!” 她这句话其实是想提醒季云初,哪怕是要追问,家丑也不可外扬啊! 梅砚君也在旁边帮腔:“是啊,要不先把小娥押下去,这件事过后再说,咱们还得正常进行祭典呢,可别误了时辰!” 季云初果然面露迟疑。 “我没有!”小娥刚刚被梅香寒那一脚踹得心口疼,赶紧跪到季云初面前,拼命摇头,“我从来没有偷过小姐的东西,是她心虚了!” 旁边的宇文雅倒是想替小娥说话,但又怕这件事闹大了,惹得季云初不快,只能等着他表态。 其他人也都看向了季云初。 思索了好一会,季云初才看向小娥,“你可有其他证据?” 小娥立刻仰起头来,大声道:“堕胎药!这件事当初在侯府闹得沸沸扬扬,很多人都知道的!这事可是发生在客隆酒楼之前,难道还不能证明二小姐她早已和其他男人珠胎暗结了吗?” 季云初皱眉,立刻扫了一眼侯府的下人。 梅砚君倒是下意识想警告自己府里的下人,把嘴闭严。 但今天来的人太多了,不少都站在他身后,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眼色。 “的确有这事,当时有个女大夫寻上门来,说二小姐带着小娥去她医馆里买了堕胎药。” “我也记得这事,当时闹的就挺大,那个女大夫说当时被她诊脉的人有了身孕,当时就是小娥陪着二小姐去的!” “可是,不对,我怎么记得当时说怀孕的人好像是小娥啊!” 这件事,梅鹤鸣和梅长恭也都是知道的。 特别是梅长恭,他当时还冤枉了梅宫雪,给了梅宫雪一巴掌,于是立刻道:“小娥,当时的堕胎药你不是给自己买的吗?” 梅香寒也恶狠狠地看向小娥,“我看你真是糊涂了,当时明明是你自己意外有了身孕,我只是陪着你去而已!这事可是你当初自己承认的,现在还想反口不成?” 小娥听着众人的指责差点哭出来,回想当初自己不顾名声,主动站出来替梅香寒背了黑锅,现在看来真是不值得! 就在梅香寒稍稍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小娥却突然大喊一声: “我至今还是云英之身,如何能怀孕?那堕胎药是我替二小姐买的!不信的话,你们现在就可以找人验身!” 第232章 哎呦,我晕倒了! 小娥还在继续:“可堕胎药买回来之后,二小姐她却不敢喝了,还说什么她不想伤害一个小生命,所以后来才在客隆酒楼中对季将军您下了药,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地把孩子安到您身上!” 梅香寒还在狡辩:“你胡说,这些都没有证据的!” 宇文雅这回可逮到机会了,赶紧冷嘲热讽道:“梅香寒,你这心肠也太歹毒了,明明是你自己不守妇道,竟还想拿外面的野种玷污季家的血脉,我可真是不敢和你这种人互称姐妹!” 她这些日子因为梅香寒怀孕,可是受了不少窝囊气呢! 梅香寒满是怨毒地瞪着她,感觉对方的每一句话都刺痛着自己最敏感的神经。 小娥似乎怕季云初还不相信,赶紧往前跪爬了两步,“季将军还记得当初金玉满堂的事情?您就不好奇那存酒里为何会有迷情药?” “那是因为伙计将大小姐误认成了我家小姐!其实那一次她就想算计您了,只不过阴差阳错没成,才有了后来客隆酒楼的第二次下药啊!” 听完这话,季云初眼底火气更是怒不可遏,“金玉满堂的事,是你搞的鬼?” 梅香寒被他的质问吓得身子微微后仰,泪水立刻在眼眶里打转,依旧是不断地摇着头。 “我没有,你要相信我!云初哥哥,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怎么会做出背叛你的事情?” 说到这里,她似乎因为情绪太过激动,突然捂住胸口往后踉跄了几步,人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周围原本围观的人立刻惊呼一声,“啊!这是怎么了?” 季云初神色冷戾地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人,根本就没打算去扶她。 还是梅长恭第一个冲了过去,赶紧摇晃着梅香寒,“阿香,你这是怎么了?快醒醒!来人,快叫大夫!” 梅鹤鸣也赶紧过来查看,“这山上根本没大夫,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 梅砚君看了眼地上的梅香寒,心中一动,也赶紧露出一副惊慌的模样看向了季云初,“我看这件事过后再议,救人要紧啊!” 季云初此时虽在盛怒,但也没到失去理智的地步。 刚刚小娥的指认虽然很让他怀疑,但毕竟还不能完全确认就是真的,万一事情并不像自己猜测的,万一梅香寒腹中的孩子真是自己的? 他点头,“那就先将阿香送回城!” 众人听后心里难免觉得遗憾,遗憾不能听到这件事的后续了。 小娥和宇文雅也都很不甘心,难道这么好的机会就错过了?真要被梅香寒这个贱人逃过一劫? 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大家都让一让,我懂医,让我来!” 原本乱作一团的梅家人立刻甩头看去,“小雪?” 原来刚刚那句话,正是梅宫雪喊的! 梅鹤鸣惊讶地看向她,“你懂医?” 包括季云初在内,大家都下意识看向了梅宫雪。 “是啊,我为了治好我家将军的眼疾,特意和周大夫学的,放心,让我来试试!” 梅宫雪说着,十分娴熟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包银针。 梅砚君却将信将疑地看着她,“那你总共也没学过多久?我看还是算了!” 可季云初听见梅宫雪口中对其他男子的亲昵称呼,脸色十分难看,有些赌气地道:“那好,你就试试!” 梅宫雪连忙学着周大夫的样子,将三根手指搭在梅香寒的脉搏上,然后一脸凝重地开口。 “她现在可不能随意移动,刚刚昏倒也是因为急火攻心,这才一口气没喘上来,而且从这里回城,怎么说也得一个时辰的路程,路上这么一耽误,万一腹中的孩子窒息,那可是一尸两命啊!” 众人见她说得煞有其事,不由得都信了几分,“这可怎么办?” 梅长恭顿时吓得脸色都变了,“小雪,你可不能看着自己妹妹出事啊,你有什么办法吗?” 就见梅宫雪面容严肃,很郑重地道:“看来我只能冒险一试了!” 她说着,抽出了一根最粗的银针,食指轻轻一弹,那枚银针便在阳光下颤了颤。 众人看在眼中,都下意识吞了吞口水,然后很自觉地给她让开了地方。 梅宫雪捏着手中的银针,蹲到梅香寒面前仔细瞧了瞧。 她发现梅香寒虽然是晕倒了,但倒地的姿势极为有技巧,那是一个下意识护住,头和肚子的动作。 而且原本应该紧闭的双眼,此时的眼睫毛都忍不住在微微发颤。 这很明显是在装晕啊! 梅宫雪心中冷笑,装晕就装晕,反正自己刚刚也撒了谎。 她这些日子的确是在和周大夫学针灸,只不过尚在理论中,还从未实践过,但人体的穴道图已经倒背如流。 梅宫雪找了一个最刺激的穴位,用手中的银针比划了一下。 梅香寒,你今天可是有福气了! 这么想着,她手中的银针猛地刺了下去! “啊!” 一声惨烈的痛呼立刻响彻那个山顶。 梅香寒整个人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脸上的汗都下来,她刚刚本来是想忍住的,但实在太疼了! “你是想谋杀我吗?”梅香寒忍不住怒道。 “妹妹,你可真是不识好人心!”梅宫雪一耸肩,“我刚刚是见你背过气去了,怕你和孩子出问题,才大胆施针的,你瞧你现在不是醒了?” 见她露出一副十分好心的样子,梅香寒就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在她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按照梅香寒的想法,只要自己一倒,便能顺利的转移众人的视线。 等回到京都后,再想办法除掉小娥,这样自己或许能有机会辩解,可现在… “阿香!” 梅香寒的身子一抖,她感觉到了季云初那有如实质的目光,甚至不抬回头去看。 不单是季云初,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有梅家的人、有季家的人、甚至还有护国公府的人! 那些审视的目光,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正紧紧勒着她的心脏。 怎么办? 她到底要怎么办? 而小娥似乎生怕错过了这个时机,再次扬声道:“二小姐当初就是在七霞戏院和野男人媾合的,不信的话你们大可以去查!” 又一声炸雷在梅香寒耳边轰响! 第233章 大不了滴血验亲 小娥忙道:“就是去年年底的时候,二小姐当时得知大小姐即将出狱,心里不痛快,便经常去戏院散心。” 梅香寒没想到她连这些细节都说出来了,想辩解都无从下口,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起。 梅长恭这时也走到她身旁,目露急切地追问道:“阿香,你快点解释啊,你当时去戏院只是单纯地看戏,对不对?咱们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他们去查!” 梅砚君这时也咬牙站了出来,“还有那堕胎药,即便小娥是云英之身,那也不能证明药就是给阿香准备的,说不定、说不定是给其他人!” 梅家的人明显还在替梅香寒说话,毕竟这件事若真的做实了,对侯府的名声也有损。 宇文雅则是冷冷笑道:“你们梅家真是好家教,反正打死不认呗?今天可是清明祭祖的大日子,季家和梅家列祖列宗在上,梅香寒,你敢发誓吗?” 梅香寒此时整个人已经麻了,便索性豁出去,“发誓就发誓,反正我没做亏心事!” 因为等一下就要举行祭祀大典,祭台什么的早就已经摆好了。 梅香寒径直走到祭台下方,跪在蒲团上竖起三指,口中念念有词地发了一套毒誓。 反正,就是坚决不承认! 梅宫雪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冷笑连连,看来誓言这种东西果然是无效的。 否则就以梅香寒做过的那些事情,老天爷早就一个雷降下来劈死她了! 可见她这般信誓旦旦,众人先前的猜测却不免有些动摇。 好在宇文雅不会让事情就这么轻易罢休,直接转头看向季云初,“事已至此,云初,咱们不妨派人去那戏楼查证!” 她可不信梅香寒真就这么无辜! 然而,季云初却直接道:“七霞戏院前些日子便倒闭了,幕后的柳老板涉嫌杀人重罪,已经处以死刑。” 至于七霞戏院里的那些伙计,因为楼里出了人命案都害怕被扯上关系,所以基本上都搬离了京城。 宇文雅闻言,明显很是失望。 也就是说,死无对证? 梅宫雪却是暗自扫了季云初一眼。 季云初能直接脱口说出七霞戏院的事,想必事先就已经查过了。 若没猜错,应该是因为当初那本画册! 可惜柳老板和胡多多都已经陨命,那这件事儿真就无从查起了吗? 季云初脸上的肌肉渐渐紧绷,虽然现在没有证据,但之前画册的事情已经他心里留下了阴影。 现在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更是让他越发起疑。 见季云初沉默,梅鹤鸣趁机替梅香寒说话,“云初,你也是从小在侯府里长大的,阿香的为人难道你不清楚吗?我相信她绝不会做出这等有辱门楣的事。” 他话虽这样说,但不知为何,心里却莫名有些发虚。 梅砚君琢磨了一下眼前的形势,更是趁机指着小娥斥责道:“你个贱婢,先是偷盗主家财物,又为了索要卖身契污蔑主子,其心可诛,快将她拖下去,不要妨碍了祭祀大典!” 小娥眼底通红,不断在地上磕着头,“将军,我说的都是实话,请你一定要信我啊!” 眼看着侍卫们上来,就要将她拖下去了。 季云初却再次拦住,“等等!” 小娥连忙抬头看他。 “放心,我既然答应你了就会做到,等一下会将卖身契还给你的!”季云初沉声道。 小娥刚刚一直倔强着不肯流下来的泪水,瞬间便崩不住了,“多谢将军!” “季云初,你这是何意?”梅长恭诧异道。 不只是他,众人也有些看不明白季云初的意思了。 不仅没有惩罚小娥,反而是将卖身契还给了这丫头,莫不是季云初相信了那些话? 梅宫雪也不由得看向了他。 季云初深邃的眼眸中微微泛起危险的精光,语气清冷道:“前几日游湖归来,阿香她常说自己受了凉,正好,原本告老还乡的刘御医回京都探亲,他最是擅长妇科,我便特意将他请来了。” “一般来说,女子怀孕三个月左右,中医把脉判断月份大小的准确率最高,但这位刘御医有种独门绝学,最善于判断胎儿的月份,甚至能具体到天。” 梅香寒静静听着,刚开始还有些茫然,可听到最后时却感到有些不对劲了。 就见季云初直接看向小娥,“你刚才说阿香肚子里的孩子是在七霞戏院时,和别的男人留下的野种?” 小娥点头。 季云初:“知道具体时间吗?” 小娥想了想,“就是去年年底,腊月二十三或四、五那几天,因为我当时发现了二小姐衣裙上沾到的血迹。” 季云初算了一下时间,“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已有两个多月了。” 宇文雅也渐渐反应了过来,“而客隆酒楼那次至今…满打满算才一个半月而已!” 小娥眼前一亮,“这时间上差了至少半个月,那胎儿的月份大小肯定是不一样的!” 梅香寒听得心里一阵打鼓,她仍是带着祈求般地看向季云初。 在场这么多人都瞧着,他们夫妻本应是一体,非要闹到这一步吗? 然而季云初看向她的目光几乎都能冷成冰渣,狠厉中带着咄咄逼人,“实在不行,就等孩子生出来后滴血验亲!” 这话一出,包括梅香寒在内的梅家人,全都愕然地看向季云初。 看来,他是铁了心地要得个答案! 之后,季云初又冲周围所有人行了一礼。 “今天本应是清明祭祖的大日子,因为我的一点家事打扰诸位了,现在吉时已到,不要耽误了正事,至于今天发生的事情,也希望大家能给在下三分薄命,不要四处谣传!” 之后,他便让人先将梅香寒带下去,小娥那边也派人直接送下山。 众人也各自散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当祭礼如常举行时,每个人的眼底眉梢都闪烁着一种难以抑制的好奇和兴奋。 不管是各家的宗亲,还是下人,都时不时地会瞥向季云初。 本来整个祭典流程就枯燥冗杂,这下,众人可是找到了打发时间的八卦。 “唉,你说,这件事后面到底会怎么样?那个叫小娥的丫鬟不都已经亲自指认了吗?怎么一下子停了?” “小点声!我看事情已经很明朗了,梅香寒肚子里怀着的根本就不是季家的,估计季云初就是怕丢人,才草草收场。” 两人说着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时不时看一眼周围。 “真是人不可貌相,我看那梅家二小姐挺正经老实的一个人,想不到竟会做出这种事来,季云初摊上这么个女人也是倒霉!” “而且你看着梅家人的样子,个个都护犊子,也不知道后面会不会真的滴血验亲!” “不过我看那个季云初也是活该,之前在花火宴上不是传言说他暗恋的人是梅家大小姐吗?结果最后却娶了长相相似的妹妹,这关系真是乱啊!” 两人说着,扫了一眼前面正主持祭奠的季云初,又迅速收回,生怕被对方发现。 但其实季云初也感觉到了,心中叫苦。 流言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被人们私下秘密讨论着,似乎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这件事的后续。 更是早已超乎想象的速度传播开来,一旦回了京都内,要继续遮掩便更是不能够了! 第234章 休书 梅宫雪最后也是顺利借来了祭品。 不过当时她身边还带着不少护国公府的下人,管家立刻将刚刚经历的事情说了一遍。 樊氏得知后,还装模作样地将梅宫雪叫到面前训斥了一番。 “你们梅家到底是怎么教养子女的?竟教出这么个不知廉耻、有辱门风的女儿来?以后,你可不准再和她来往了,知道吗?” 宇文述听不下去了,毕竟这件事根本和梅宫雪无关啊! 可他刚想说话,便被梅宫雪拦下了。 梅宫雪轻轻一笑,示意他安心,然后又乖乖巧巧地对樊氏道:“多谢母亲教会,儿媳记住了!” 樊氏冷哼一声,这才转身离开,毕竟等下还要进行祭典。 不过她也派人去了宇文雅那边,想知道事情的后续发展到底如何! 一时间,好像所有人都没有心思祭祖了,都急着知道答案。 其实大部分人都是纯粹看热闹的心态,而真正关心这件事的,其实是梅家人! 梅家三兄弟自然是担心梅香寒的处境,本来他们还想去看看梅香寒,问问究竟怎么回事。 结果下人回来传话,说梅香寒身子不舒服,没法见人。 很明显,这是被监禁了! 但这回就连脾气最火爆的梅长恭都无话可说。 总之,这个下午过得格外漫长,整个祭典流程也是草草进行。 终于在天黑前,众人赶回了城里。 季云初那边很快派人过来,通知他们去季府一趟。 事情还是到了最关键的一步。 一向冷清的季府大厅内,罕见地坐满了人。 除了季云初外,梅家的三兄弟也都到了,就连温可都来了。 宇文雅更是默不作声的坐在一旁。 梅香寒就坐在她身旁,早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云初哥哥,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我腹中怀着的可是你的亲骨肉啊!” 季云初静静坐在主位上,一张脸沉得厉害,“放心,我不会冤枉你,等下刘御医就到了。” 梅香寒闻言却哭得更加大声了,她是真没想到事情会变化这么快,季云初还真就找来了那位御医。 若等下诊脉时真的诊出了什么,那她即便长十张嘴都狡辩不了了! “说到底,你还是不信我!这件事本来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外人肯定都在说三道四!” “你有没有想过,等咱们的孩子出世长大后,若得知你怀疑过他的身份,那你们父子间也难免会生出嫌隙啊!” 温可看着梅香寒如此,不免跟着心疼,可毕竟已经是嫁进了季家,这里又是季府,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尽量劝着。 “云初,阿香从小便倾慕于你,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成为你的妻子,又怎么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 听到这话,季云初的眉心不由得蹙起,他当然知道梅香寒对他的感情不是假的。 但直觉告诉他,对方一定没有说实话! 就在刚刚下午时,他已经暗中派人查清,梅香寒的确买过一包慢性毒药,和小娥体内残留的毒素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梅香寒真的想将小娥灭口,并给她下了毒! 季云初很是难以置信,毕竟,梅香寒在他心中的形象一直是柔弱温顺的。 可如今,这个“柔弱温顺”的女子,居然要杀人了? 所以,季云初在看向一旁哭泣的梅香寒时,眼神中多了些复杂。 他觉得自己可能从来都没有认清过眼前这的人! 特别是有了上次游湖的事情之后,他对梅香寒的怀疑已经越来越重了。 不管怎样,他这次一定要得个答案! 梅鹤鸣等人就坐在一旁,见梅香寒委屈成这样,都很不忍。 所以在看向季云初时,目光中透着极大的不满。 特别是梅长恭,“季云初,你真是小题大做,怎么能因为一个下人的两三句挑拨,就怀疑自己妻子的人品呢?” “阿香,你先受会委屈,我看等下那位御医证明了你的清白后,他季云初还有什么话可说?” 梅长恭心里是十分相信梅香寒的,他自认为是看着自己妹妹长大的,很了解对方的为人。 不仅他,梅鹤鸣也同样如此。 他们梅家向来家风正派,阿香顶多是幼时娇生惯养了些,但在原则问题上是绝对不会有过错的! 只有梅砚君始终沉默着,轻轻拨动手腕上的佛珠,心底似乎已经预见了什么。 大家一时都没有再说话,厅内只能听见梅香寒那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很快,下人禀报,说刘御医到了。 梅香寒的哭声戛然而止,小心翼翼地抬眼向外看去,她这次就算是想装晕都不成了。 季云初立刻起身带人出去,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迎接进来,两人似乎还寒暄了几句。 但这些声音落在梅香寒耳中,都仿佛隔了一层纱,她甚至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没过多久,那位刘御医便打开医箱,将脉枕放在了她手边。 “季夫人请伸手,老朽为你搭一下脉!” 梅香寒此刻的脑中一片空白,机械地将手伸出,心中还在不断祈祷着。 梅家众人也都屏气凝神瞧着。 若梅香寒没有撒谎,那从客隆酒楼之事起应该才一个半月的身孕。 可若梅香寒撒谎,真如小娥所说,她是在七霞戏院与人发生了关系,那便至少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刘御医身上。 只见他拧眉细细思索,片刻后面上露出喜色,“恭喜季将军,夫人她的确是有了两个月零七天的身孕,母子健康!” 一时间,所有人都仿佛被定住了,面带惊愕。 两个月零七天… 往回推算的话,正好是去年腊月二十三日! 梅香寒颓然地坐在原地,原来真的可以诊得这么准吗? 看来这回再多的辩解都无用了! 季云初最先反应了过来,勉强露出一个笑意,然后命人将老先生好好送回去。 等刘御医离开后,他立刻转身看向梅香寒,眼中满是被欺骗后的愤怒,语气更是从未有过的凉薄。 “你滚回梅家,休书我会尽快给你!” 第235章 “我也是受害者” 他要休了她? 梅香寒直接五雷轰顶! “你怎么能如此绝情?”她开口时声音已颤抖得厉害,眼中还满是不可置信。 说到底,他就是心里不爱她,将她当成一个麻烦、一个包袱! 现在有了正当的理由,终于可以毫无负担地甩下了! 温可不禁起身,走到了梅香寒身旁,“阿香,你怎么如此糊涂啊!居然真的骗了我们?” 梅鹤鸣同样震惊,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起身扶住温可,将她拉回了自己怀里。 梅长恭最是气愤,直接上来拉住了梅香寒的手腕,不断摇晃着。 “你说话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肚子里的孩子若不是季云初的,那又是谁的?你到底还背着我们都干了些什么?” 他的眼中带着难以掩盖的失望,似乎不明白,为何曾经那么善良懂事、温柔体贴的妹妹,竟会变成这样一个满嘴谎言,丝毫不知洁身自爱的…的… 那个难听肮脏的词,他根本不愿和自己妹妹联系到一起。 但一旁的宇文雅却是替他说出了口,“梅香寒,你就是个不守妇道的下贱荡妇!” 梅香寒怔愣不语,目光从季云初那略带嫌恶的脸上移开,然后缓缓扫过大厅内的众人。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不敢置信,但更多的是失望! 怎么会这样? 她一向是哥哥们的骄傲,怎么如今,他们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梅香寒忽然很害怕,她似乎有预感自己即将失去一切。 她害怕季云初厌弃自己,害怕情敌瞧不起自己,更害怕哥哥们不再宠爱自己! 不,她不能失去! 于是她下意识使出了惯用伎俩,眼泪噗酥酥地落下,直接来到季云初面前,眼中满是无奈和心酸。 “云初哥哥,你听我解释,其实当时我是被歹人强迫的,并非我自愿!我是被人强奸了才会弄成这样!” “我当时实在太害怕了,怕被人知道后大家都瞧不起我,也怕不能顺利地嫁给你。” “我瞒着你只是怕你多想,可我心里真的只有你啊!而且,发生这种事情谁都不想的,我也是受害者啊!” “难道,女人的贞洁就那么重要吗?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然而这次,任她如何巧言善辩,季云初面上都没有半分情绪波动,只是一把将自己的衣服从她手中拽出,寒声斥道:“滚开!” 梅香寒心里一慌,知道自己这次真的是无法挽回了,于是深吸了一口气。 “好,既然你不相信我是被强迫的,那我也无话可说,只能以死明志了!” 说罢,她便是朝着一旁的墙壁狠狠撞了过去。 一旁的梅砚君以为她只是像以往那般做做样子,象征性地撞一下而已。 但这次,似乎所有人都低估了梅香寒的决心,眼看着她就要不管不顾地撞上冰冷坚硬的墙壁了! 幸好梅长恭离得近,及时将她拦下。 “阿香,你怎么这么傻?” 梅长恭死死抱住梅香寒,刚刚若不是自己反应快,妹妹差点死在自己眼前! 梅家众人也簇拥了过来。 梅鹤鸣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抚道:“傻丫头,不管发生什么,人的命可就只有一条啊!” 他说到这里,回头看了一眼仍是无动于衷的季云初,想帮忙说两句,可又说不出口。 毕竟自己妹妹做出这种事,他哪里还有脸? 但梅香寒刚刚也说得清楚,她那时是被强奸了! 一个女孩子发生了这种事,不敢告诉其他人,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啊! 季云初冷着脸,看向被梅鹤鸣搂在怀中的梅香寒,脑子里乱得很。 他现在根本分不清她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于是直接转过头去。 梅香寒虽然缩在大哥怀里啜泣,但眼角早就偷偷瞥向了季云初。 她不明白,自己都不惜自尽了,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刚刚,他都没有说要拦着? 即便没有夫妻之情,她和他也是一起长大的啊! 季云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阴沉的目光从梅家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还是落在了梅香寒身上,只觉一阵阵寒意上涌。 “阿香,不是我绝情,是你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太失望了!” 梅香寒立刻解释,“当时你我明明都已经订婚了,可你却当着我的面说出,真正想要迎娶的人是姐姐,你要我怎么办?我当时是真的害怕会失去你,这才出此下策!” 一提到梅宫雪,季云初眼中的光便更是暗淡。 是啊,当时他好不容易等到陛下解除了梅宫雪和周赴的婚事,便想着赶紧将话和梅香寒说清楚,然后光明正大地迎娶梅宫雪。 结果呢,他不慎落入圈套,被梅香寒下了药。 就这样,他再次错失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和梅宫雪之间总是会出现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或事,然后越走越远。 想到这里,他心底对梅香寒的恼怒又加重了几分。 而且在看到梅香寒的肚子时,心里更像是吞了只苍蝇般膈应,他都懒得去问孩子的生父到底是谁。 “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你们赶紧把她带回去!” “…云初哥哥!”梅香寒声音里带着哭腔,她看着季云初,下意识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些什么,“我真的是被强迫的,你若不喜欢这个孩子,我们就把他打掉好不好?” 季云初看着她伸过来的手,下意识往旁边退了退。 梅香寒的手一顿,明明季云初就站在她对面,却怎么都触碰不到了。 温可在旁边看得真是又羞又恼,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阿香,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你都不应该骗云初,他是被你伤了心啊!” 梅香寒还在拼命摇头,“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害怕失去他!” 但,害怕失去便可以蓄意陷害吗? 害怕失去便可以杀人灭口? 这些解释此时都显得无比苍白。 以前那个温温柔柔、人畜无害的阿香似乎已经消失了,如今只剩一个心狠手辣的毒妇,陌生的让人可怕。 季云初终于彻底失去了耐心,死死盯着梅家人,“你们都给我滚!” 第236章 恰似故人归 梅家人也没脸再待下去了,只得带着梅香寒先行离开。 而整件事最开心的当属宇文雅了,只要季云初那边休书一写,那正妻的位置不就是她的了? 念及此,她开心地写了封信,将今天的事情结果告诉了樊氏。 与此同时,护国公府内。 梅宫雪也收到了叶嘉嘉传来的消息,得知了梅香寒被送回娘家的消息。 这个结果梅宫雪差不多已经猜到了,她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叶嘉嘉的信上也都交代了,季云初并没有详细询问那孩子生父的具体身份。 梅宫雪这才松了一口气,其实她已经知道,孩子的生父就是之前晟国那个太子。 但这个身份实在太特殊了,最好不要牵扯太多。 至今回想起来,她还有些疑惑的地方。 当初,自己入狱便是因为涉嫌戕害晟国太子,虽然之后是陛下亲自下旨将她释放,可这件事实在是处处透着怪异。 晟国堂堂一个大国,意外损失了太子,结果就这么认栽,无声无息地把事平了? 而大周朝这边,不论是梅香寒亦或是梅砚君,都没有受到任何明面的追责或惩罚。 就好像,这件事还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片刻后,梅宫雪揉了揉眉心。 看来自己果然不够聪明,一直都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但不管怎么样,那个看到梅香寒被撵回娘家的衰样,她还是很开心的,觉得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而且,这件事完全没弄脏自己的手,都是梅香寒自作自受。 “被看,快去烫一壶好酒,等会儿晚饭咱俩好好喝一杯!” “知道了!” 被看乐呵呵地去准备了。 晚饭时,两人还让小厨房多做了几道开胃小菜。 梅宫雪并不喜欢有太多人在旁边伺候着,关起门后,小饭桌上只有她和被看两人,难得的放松时刻。 两人一边吃一边喝,都有些惋惜,没能亲自去季府看热闹。 好想看一看,当季云初得知自己被戴绿帽、被戏耍时吃瘪的表情啊! 让这个贱男人三天两头的来骚扰自己,总得给他添点堵! 但被看的酒量实在是太差了,才喝了两杯便醉倒了。 梅宫雪还没喝尽兴,最后只得自斟自饮。 现在虽是春天,但早晚还是有些凉,她怕被看这么睡着感冒了,便将人拖到一旁的软榻上盖好被子。 一下子,屋中便安静了下来, 前一刻,梅宫雪脸上还洋溢着兴奋的红晕呢,但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嘴角的笑容也慢慢淡了些。 明明有了开心的事,却突然不知该和谁分享了。 好像自己的心被挖了一个空洞,开心或热闹的事情不断灌进去,却像进了深渊,没有回响。 梅宫雪想,可能是自己寂寞了! 于是她放下酒杯,随手抓了件外套来到了院子里。 现在是夜里,没了白日的喧嚣与纷扰,月光都变得温柔了几分。 她依照着记忆,在后宅找了找,终于来到了那片熟悉的屋顶。 梅宫雪想上去看看风景,可当走到下方时才发觉,原来这屋顶还挺高的。 上一次周赴带她来的时候,“嗖”的一下就跳了上去,这次她只能自己搬来梯子吭哧吭哧地往上爬。 等上来后,她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学着周赴当初的样子,将两条腿互相交叠着一伸,直接躺在了屋顶。 果然还是这里的风景好,周赴那个家伙就是会享受。 此刻的世界格外静谧,夜空里的星星好像碎钻一样,布满了整个天空。 她静静看着远方,思绪都跟着飘走了,这里似乎有种魔力,让她的心也能跟着平静下来。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此刻与她一起仰望月光的又能有几人? 她口中下意识哼起了一只小调,低沉而缓慢。 宇文述刚从护国公处回来,自从双目失明后,他的耳力就比以前更敏锐了,立刻听到屋顶有人。 裴远一惊,下意识以为是刺客,结果定睛一看是梅宫雪。 他刚想招呼一声,却被宇文述抬手制止了。 夜风吹动着发丝,宇文述听到了梅宫雪口中哼着的小调,明明是飞扬向上的,可却带着一种难言的悲伤和落寞。 他一边听着,一边感受着耳畔吹过的风,竟然有种错觉,仿佛梅宫雪下一刻就要飞走了! “你倒是会找地方!”宇文述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小调立刻停下,屋檐上方探出一颗脑袋。 “咦,你怎么来了?”梅宫雪笑着道。 说着,她从梯子上缓缓爬了下来。 两人随意聊了两句,宇文述便闻见了梅宫雪身上淡淡的酒气,心下了然。 “你若是觉得无聊了,等过两天春猎的时候,我带你去那边放风筝。” 梅宫雪立刻点头应下,这可是个难得能出去玩的机会。 宇文述面上露出笑意,“夜深了,咱们一起回去!” 两人现在对外的身份虽是夫妻,但私下里更多的像老友,始终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 临走前,梅宫雪的余光瞥见了角落里的蒲公英,随手便采了一支。 回去的路上还在一直把玩着,直到快进屋了,她才有些不舍地轻轻吹了一口气,那蒲公英立刻随着夜风飘散而去。 梅宫雪轻叹一声,转身回了房间。 繁星点点,夜风徐徐。 茂密的银杏树枝叶之间,隐约能见到一抹黑影,也不知是何时出现的。 当蒲公英从身边飞过时,那人下意识抬手接住。 “叮铃~”一声。 第二颗铃铛响起。 … 翌日,早朝。 景帝坐在上方的龙椅上,今天的气色明显不错,心情也好。 特别是当朝臣和他汇报关于春猎行程安排的事情。 “晟国的大皇子何时入京?”景帝明显对这件事更感兴趣。 “回陛下,今日下午未时。” 景帝点点头,“礼部人员一定要安排好,可别失了礼数。” 百官都感觉到了景帝对银月公主儿子的重视,哪个敢怠慢? 不过,也有臣子提出了一些意见。 “陛下,之前晟国太子意外重伤,他的母族澜贵妃等人一直对我大周怀恨在心,很是不安分!此次春猎您出宫在外,还是要多加防范!” 然而景帝正在兴头上,一时也没怎么在意,只道:“晟国太子母族的事,自有晟国皇帝处理。” 至于问到这次春猎围场安全由谁来负责时,景帝也是想都没想,直接交给了护国公府。 等早朝结束后,百官依次从殿内退出,大家自然而然地讨论起刚刚早朝的内容。 “今年的春猎应该是很热闹,毕竟到时,那位晟国前来的大皇子也会一同前往。” “陛下特别准许,官员可以多带一名亲眷随行呢!” “陛下毕竟是上了年岁,喜欢享受天伦之乐。” 两个官员一边讨论着,看了眼走在身旁的季云初。 其中一名与他年纪相仿的官员打趣道:“季将军也不是第一次去了,这次想必会带上自己的新婚妻子?” 对方问这一句其实更多的是客套,并无恶意。 然而,季云初的脸色却是瞬间阴沉了下来。 第237章 借恩相挟 那人瞧着一脸疑惑,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说错了话。 幸好有同僚在,赶紧将他拉走,压低声音道:“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没听到昨天桑梓山上发生的事吗?” “什么事?” 事情毕竟才过去了一天,流言传得还没那么广。 原本桑梓山上,季云初被戴了绿帽,还差点替人养儿子的事只是猜测。 但有耳聪目明的,在得知了梅香寒当天就搬回了娘家后,心里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猜测全部变成事实! 所以不少人在看见季云初时,眼神中都充满了同情,还有一些则是带着好奇和惊讶。 在这种压力下,季云初面上好似不怎么在意,但心里却很窝火。 虽然他对梅香寒没有多少感情,但这种事可是关乎了一个男人的脸面和尊严。 原本,他只是觉得梅香寒置有些笨,心肠并不坏。 也可能是因为梅香寒看着实在太柔弱了,又很听话,所以有时对方若和梅宫雪发生了争执,他也都是下意识站在梅香寒那头。 反倒觉得梅宫雪总是得理不让人,又不懂低头。 可现在回想起来,他真是追悔莫及。 梅宫雪在面对他时虽然总是冷言冷语,但至少不会骗他! 如今他已经打算给梅香寒一纸休书,也就是说,正妻的位置会空出来。 而梅宫雪那边,和宇文述的约定好像是一年之后就离开。 说不定,自己还能有机会的! 就这样,季云初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往马车方向走。 结果,一把剑突然从旁边刺了过来。 有人喝了一声:“季将军留步!” 季云初吓了一跳,立刻退后数步,皱眉看向来人。 倒不是他太过大意,一来出剑之人身上并无杀气,二来这出招方式稍显绵软无力,一看就不是习武之人。 当他看向来人时,整个人不由得一愣,“是你?” 来者正是梅砚君! “得罪了,云初!我刚刚见你想事情想得出神,便和你开了个小玩笑!” 梅砚君一边说着,收回了手中的长剑。 “你来干什么?” 季云初明显不耐。 梅砚君眉梢一挑,“你是在为阿香的事迁怒我?好,这也无可厚非!不过你我也是自幼一起长大,凭着这份交情想请你喝杯水酒,季将军不会不赏脸?” 闻言,季云初幽深的眸色微微一沉,并未应声,只是冲身后的马车一挥手,自己则是跟在了梅砚君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家酒楼。 等落座后,梅砚君先是为季云初和自己各斟了一杯酒,两人一饮而尽。 可当他斟第二杯的时候,季云初便不喝了。 见他这副样子,梅砚君嗤笑一声,打趣道:“你还怕我给你下毒不成?” 季云初将酒杯握在手中把玩着,“那倒不至于,只是和你说话,我得保持着十二分清醒不是?”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季云初对眼前之人自是有了解的,生怕等下说话时一个不注意就被对方绕进去了。 梅砚君被他说得一愣,紧接着哑然失笑,随手将刚刚那把剑解下放在了桌上。 “你还记得这把剑吗?”他的声音低沉,似乎带着一丝追忆。 季云初低头看去,立刻就认了出来,但他并没往下接话,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梅砚君神色温和地看向对面之人,娓娓道来:“这把剑原本是父亲在我出生时特意命人打造的,耗费了很多心思,可惜我的根骨完全不适合练武!” “直到后来,父亲将你接到了府中,便将这把剑转送给了你,已经是默认将你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季云初微微眯起双眸,打量起他来,“你这是要和我打感情牌?” 梅砚君今天来找自己的目的,他大概也能猜上几分,应该是为了梅香寒。 “我告诉你,梅砚君,不用在这里试图说服我收回那封休书!”季云初根本不想听他后面的话,眼神中早已透着无尽的寒意与冷戾。 见他这样强烈的抵触,梅砚君却显得从容许多,“的确,你若真心想要休了阿香,我自然是拦不住的。” 他的语调不紧不慢,似乎能安抚人的躁动。 “爹临死前将阿香托付给了你,我知道你心里是有些不愿意的,但毕竟婚事已成,而且阿香也说了,她当时是被强奸的,你若因为这个将她修了,岂不是将她往死路上逼?” 季云初心中一动,这件事他真是没有想到这一步。 可梅香寒将他骗得团团转,难道就这么罢休吗? 还没等他开口,梅砚君便再次轻声道:“这件事说到底,阿香也是受害者,你若介意她腹中的孩子,大不了生下来后便送走就是。” 季云初越发恼怒,他感觉自己即便不开口,心思也都被梅砚君看穿了。 于是给自己猛灌了一口酒,这才稍稍压下心中的不悦。 “梅砚君,这次无论你再怎么做说客,我也是不会原谅她的。” 季云初说完便起身要离开,但身后还是传来了梅砚君慢条斯理的声音。 “前一阵子你从侯府搬出,去了自己的新府邸,只带走了一些寻常衣服,很多和侯府有关的东西你都留下了,包括这把剑。” “可是你这样做就能斩断和侯府的联系吗?不管怎样,你都是吃着梅家的饭长大。” “是我爹多方求人为你请来的教习师傅,教了你一身武艺,将你当成自己亲儿子一样地抚育成人。” “有些东西,可不是你说扔下就能扔下的。” 就见梅砚君手腕轻轻一翻,剑身缓缓从剑鞘中抽出,在阳光的映照下,剑身闪烁着凛冽的寒光,清晰地映照出了季云初此时的表情。 有气愤、有不甘、有无奈! 没错,梅砚君就是借着恩情在要挟他。 季云初脸色发白,只觉得一股子恶心,不发一词地直接离开。 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逼他? 之前,他就是因为对老侯爷的承诺,才错过了梅宫雪。 这一次,他不会再妥协了! 第238章 晟国,顾承洲 下午时分,春光正好。 梅宫雪也带着被看出来逛逛,以往两人都是在鱼肠巷那边买东西,今天难得来到东城。 女孩子在一起逛街就是有种单纯的快乐。 两人先是去衣铺做了两套衣服,然后又去了首饰铺,挑了些当下时髦的款式,之后便随意在街上逛逛,反正哪里热闹就去哪里。 “夫人,咱们院子里还有好多做风筝的原材料,大不了咱们动手多做几个!”被看道。 “我看还是算了,直接买现成的!”梅宫雪叹气。 昨天晚上得知要去春猎的时候,梅宫雪便很期待,将消息告诉了被看。 姐妹二人也的确是闲着了,便研究着一起动手做风筝。 本来以为没多难的,想着就是用细竹子支个架子,再糊张纸,往上涂涂画画不就行了吗? 结果实际动手操作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东西还挺有技术难度的。 做了好几个,上午去花园里尝试的时候,根本飞不起来。 确切地说,是掌握不好这风筝的平衡,不是左边的翅膀小了一圈,就是右边的翅膀重了。 “你看这么多花样,一个比一个好看,咱俩的画工都不怎么样,到时围场上估计也有其他女眷在放风筝,咱们的一放上去岂不是太丢人了?” 被看这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便跟着挑了起来。 这个季节最适合放风筝了,有不少小摊都在卖。 两人都看花眼了,左右无事,便没急着下手,从街头逛到街尾,想找个最吸引人的。 等走到城门口时,发现人头攒动。 梅宫雪也不禁凑过去,还以为又有什么新鲜玩意,“是有什么杂耍吗?” 旁边的大娘看她一眼,热心道:“你还不知道呢?好像是晟国的大皇子要进城了,这不,都过来想看一眼。” 梅宫雪眉心微蹙,晟国大皇子到了? 怪不得前方有大量的士兵维持现场秩序,但依旧抵挡不住百姓们对这位晟国皇子产生的好奇心。 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此人是银月公主的儿子,身上有着一半的大周血统。 其实梅宫雪对“晟国皇子”这几个字是有些抵触的,她下意识想到了那位废太子,自己可是受了不少连累呢! 于是嘟囔了一句,“不就是个皇子吗?还能长上三头六臂不成?有什么可瞧的!” 说罢,就想转身离开。 然而人群实在太拥挤了,梅宫雪和被看哪怕是想站在原地都费劲,几乎是被人群推着往前走去。 两人还要护着怀里刚买的风筝。 “轻点挤!” “你踩着我脚了!” “谁的帕子掉了?” 就在众人吵嚷之时,雄厚嘹亮的号角声响起,人群中瞬间安静,齐齐向着城门处看去。 一队长长的仪仗队从北城门处走入,后面还跟了几辆高大的马车,多位晟国士兵守卫着,看起来神神秘秘的。 然而大家最关心的还是那位大皇子,无数双眼睛都等着一窥真容。 梅宫雪也跟着看了过去。 百姓们虽然不知按照礼仪皇子应该坐在哪辆马车上,但都很有默契地看向了最大的那一辆。 现在天气暖和了,马车的门帘、车窗都换上了一层薄纱。 然而当大家踮着脚往里看去时,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扫兴的惊呼。 “哎呀,戴什么面具啊?又不是大姑娘!” 大家挤在这不就是想看看这位银月公主的儿子到底长什么样吗?真没劲! 于是人群也渐渐散去。 梅宫雪和被看刚刚一直紧紧护着怀里的东西和钱袋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人也太多了,我刚才差点窒息!”被看都忍不住吐槽。 梅宫雪这回反而不急着走了,一边整理着怀中被挤得有些变形的风筝,一边随意的向马车那头瞥了一眼。 只见男子斜斜倚在车窗旁,一手托腮,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面具虽然遮住了他的半张脸,但能看得出他的双眸正半睁半合着,好像对什么都淡淡的。 没有好奇,没有激动,只有一种事不关己的漫不经心。 梅宫雪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人是不是昨天晚上没睡好觉? 而且,为什么要戴面具呢? 不少人和她有着同样的疑问,街旁茶摊上有个小哥,似乎知道不少消息,正在那里夸夸其谈。 “你们都不知道为什么戴面具?听我说啊,这位大皇子可是刚刚找回来的,刚回来时还受了很重的伤,差点就死了,昏迷了足足十多天,人才救回来,只可惜半张脸就这么被毁了!” 众人发出一声感慨,不免唏嘘! 小哥还在继续:“听说这大皇子很受宠的,才刚刚恢复身份,晟国皇帝就想将他立为太子,可惜朝中好像有人反对,这才给耽误了。” 梅宫雪边听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就不奇怪了。 或许是那小哥讲得太过绘声绘色,看起来很懂的样子,梅宫雪也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你知不知道这位大皇子叫什么名字?” 她记得,晟国皇室是姓顾,这一任的皇帝叫顾万里。 那小哥见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自己吸引过来了,很是得意。 “我当然知道,好像是叫…顾承洲!” … 侯府,梅花苑那边。 温可来的时候,梅香寒的眼睛都哭得又红又肿。 她毕竟是温可亲手拉扯大的,说不心疼是假的,“阿香,你可不能再这么哭下去了,眼睛都要哭坏了!” 梅香寒立刻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直接扑到温可怀里,“嫂子…呜呜呜…我当初真的是被强迫的,这些都不是我的错,为什么云初哥哥不肯原谅我?” 一旁的叶嘉嘉赶紧跟着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二小姐她自从昨天回来后,就一直很伤心,后悔自己不该骗姑爷,就连晚上睡觉时都在做噩梦。” 温可拍了拍梅香寒的背,可却无法替季云初说出“原谅”二字。 见状,梅香寒又抽抽搭搭道:“而且,小娥那丫头说的话也不全是真的,我只是怨她眼皮子浅偷东西,才想给她一个教训,并未想要她的命,否则她如何能好端端地活着?” “嫂子,你相信我,我怎么会是那种狠毒的人?云初哥哥也是气我骗了他,等气消了之后就会接我回去的,对不对?” 季云初昨日虽然说了要休妻,但毕竟事发突然,多少有些冲动的成分在。 现在一夜过去了,季云初应该已经冷静了下来,也不知是什么态度? 温可的脸色有些难看,“其实刚刚你二哥已经去找过云初了,也劝他好好考虑一下,收回休书…” 听到这话,梅香寒眼中顿时燃起希望,一把抓住温可的手腕。 “爹爹在临死前将我托付给了云初哥哥,他一定不会轻易休弃我的,对不对?这一次定是原谅我了,那他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接我回季家?” 温可:“呃…这个…” 第239章 春猎 温可张了张口,只道:“你别想那么多了,这些日子就先住在侯府!” 听到这话,梅香寒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只听温可接着道,“不管怎么样,这件事的确是你欺瞒在先,你即便想让他原谅你,也要有一个认错的态度啊!” 梅香寒眨眨眼,不知她是何意。 温可:“其实从昨天的事情就不难看,云初是很介意你腹中这个孩子的,我和你大哥商量了一下,你若想让云初回心转意,又或是为了你日后的处境,都不如先把这个孩子…” 梅香寒这才终于明白过来,温可不是来告诉她好消息的,而是来劝她把孩子打掉的! 她当下便是一惊,“嫂子,你们怎么能这么残忍?这毕竟是一条小生命啊!” 同时,她心底泛起一阵恨意。 觉得大哥大嫂怎么能这么狠心,二哥那边肯定也没有尽全力为自己说和。 “而且我都已经出嫁了,再继续留在娘家,对侯府的名声也不好?” 她这么说,本来是想再逼一下侯府的人。 但温可却是叹息,如今的侯府还有脸面吗?早就成了街头巷尾的笑话! “阿香,我倒不是非要逼你做出什么决定,毕竟你也已经是大人了,有自己的主张,就先安心在侯府住下,无论如何你都是我们的妹妹,侯府永远是你的家!” 温可的意思是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即便梅香寒被休,侯府也会养她一辈子。 梅香寒如何能听不出来? 可她不想住在侯府啊! 温可见她这副不甘心的样子,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能劝道:“那就等等看,说不定到时云初消了气,我和你大哥再去求求情!” 又是方才那一番安慰的话。 梅香寒不免在心里埋怨他们的无能,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转过身去生闷气。 温可无奈,只得先离开了。 等她前脚一走,梅香寒后脚便在自己房间内发起了脾气。 “都怪那个老不死的刘御医,坏了我的好事!” 她一边砸东西发泄一边怒喝,片刻后又开始哭了起来,其实这也怪她自己。 自从游湖回来后,她便一门心思地想博得季云初的关注,总嚷着自己受了凉。 若不是因为这个,云初哥哥也不会特意找来那位刘御医。 可恶!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云初哥哥因为这个孩子对她百依百顺,宇文雅争宠也争不过她,她已经坐稳了正妻的位置。 即便是梅宫雪,心里肯定也很嫉妒她,嫉妒她的幸福生活,只不过嘴上不说而已! 可现在,她什么都没了! 那些人肯定在背后笑话着自己呢! 而侯府的这些人,还劝她将孩子打掉,真是靠不住! 看来,她还是得靠自己才行! 梅香寒心底的恨意越来越浓,她深吸一口气,脑子里开始盘算着怎么挽回季云初。 忽然,她想到了即将开始的春猎。 或许,可以… 只是这计划,她一个人是不行的,以往都是有小娥在旁边给她帮忙。 这么想着,梅香寒立刻看向了身旁的叶嘉嘉,连忙伸出手去握住了对方,泪眼汪汪道: “嘉嘉,我身边现在就只有你了,你可一定要帮我啊!” 她又用出了惯用手段,露出一副可怜巴巴委屈的模样。 叶嘉嘉似乎被她感动到了,用力点头道:“放心,小姐,奴婢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 过了一天后。 在距离京都不远的一片水草丰美的草原上,这里周环千余里,野生动物种类繁多,正是大周的皇家围场。 现在虽是四月,但这里气候宜人,王孙贵族们正带着臣子围猎。 美丽又辽阔的草原上,人们纵马奔驰,尽情欢呼,各班近卫尾随其后,有驾鹰的,有递给箭的,更有大内高手护卫皇帝安全。 一只兔子的身影在草间一闪而过,飞身没入错行复杂的森林。 秦家两兄弟同时瞧见了,立刻纵马上前。 但周围的猎人可不止他一个,还有世家子弟,个个也是身手不凡。 生怕被秦家人出了风头,争抢着闯进了兔子消失的那片森林。 女眷们在另一侧的草地上,这里可没有猎物,只是一片平地,足够大,最适合放风筝。 梅宫雪来的时候都算晚了,天上已经飞起了好几只风筝,有燕子、有蜻蜓! “夫人,咱们也赶紧去!” 被看显得很兴奋,手中的风筝早就准备好了。 梅宫雪点点头,正要陪她一起去,但却突然注意到打猎的森林旁正坐着一个人影。 是他? 梅宫雪微愣,想了想,对被看笑道:“你先去,我随后就过去!” 被看已经按捺不住,立刻跑开,回头喊道:“我先去把风筝放起来!” 梅宫雪点头,然后转身向着树林那边缓步走去。 果然,就见宇文述一个人静静坐在树下。 他虽然是面向正在放风筝的草地,但整个人还是下意识转向了猎场那边。 明明两旁都是欢声笑语,但与他之间都像隔了一层厚重的纱。 “怎么一个人在这?”梅宫雪问道。 宇文述微微侧过头来,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梅宫雪顿时有些懊恼自己的冒失,这话问得真是多余。 他不一个人在这里还能去哪? 梅宫雪只能尽量换个话题,“这次春猎,得在这边住上几天,但针灸可不能停!周大夫特意教了我一套简略版的施针方法!” 宇文述微愣,脸上莫名有些发烫,“那个,施针的时候…” 他好像是得脱衣服,这不太妥? 梅宫雪却没想这么多,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时辰,“正好你眼睛上的药该换了,咱们先回营帐一趟。” 宇文述点点头,被她扶着往回走的时候,突然觉得眼睛有些发痒,但隔着纱布又没法抓。 想着反正等下要去换药,便随手将绷带解下。 然而,当他睁开眼睛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的眼睛好像… 第240章 姑娘,小心! “小雪,我好像能看到些东西了!” 宇文述声音微微发颤,好像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 梅宫雪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看向宇文述,后者正努力地眨着眼睛,一边伸出手在眼前晃动着。 梅宫雪猜测道:“是已经可以看到光影了吗?” 宇文述感觉自己的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只下意识点点头,“是。” 好像有一团迷雾在眼前笼罩着,的确能看到一些光影。 虽然仍是看不真切,但比以前那一片黑好多了! 远处的裴远见两人停下,还以为发生了什么,赶紧跑过来,“夫人,将军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然而那两人现在都没工夫搭理他。 梅宫雪像是为了确认什么一样,伸手在宇文述眼前晃了晃。 结果还未等出声,就被宇文述准确无误地抓住了。 “我刚刚伸出了几根手指?” 宇文述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有些不确定的道:“三根,对吗?” 梅宫雪和裴远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裴远更是赶紧来到宇文述身旁,“将军,你真的看到了!的确是三根手指!” 说话间,他眼里已是蓄满了泪水。 能看到光影,便证明有了希望。 若假以时日的话,是不是可以完全复明了? 宇文述此刻亦是被巨大的惊喜充斥着,他还学着梅宫雪的样子,伸出了两根手指在自己面前晃晃,果然看到了! 其实,他对梅宫雪努力治好自己眼疾的这件事,从来不抱多大期望的。 所以当这个惊喜降临之时,他整个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而这时,秦家兄弟也骑着马过来了。 “哥,你帮我评评理,我不过打只兔子,他就在我耳边埋怨半天!”秦武道。 “什么你的兔子?那是我的兔子!明明是在我面前的,多管闲事,又显着你的能耐了?”秦诚很不服气。 两兄弟一边吵嘴一边下了马。 可当来到三人面前时,发现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劲,“怎么了?” 裴远开心得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看见了!他看见了!两位表少爷真是太好了!” 两兄弟都是一惊,也忘了兔子的事,赶紧过来查看,“真的能看见了吗?快去叫御医过来看一看啊!” 宇文述一笑,“现在只是能看见一些光影而已,你们两个不要在这里大呼小叫的,而且我的眼睛是小雪和周大夫他们治好的,请别的御医来也没有用啊!” 这一提醒,秦武才连连点头,“是啊,多亏了大嫂,真是太好了!” 秦诚更是满脸喜悦,“哥,能看到光影了便是好兆头!我得赶紧派人告诉祖母一声!” 他们原本都不敢想,兄长的眼睛还能有重见光明的一天。 不管是对宇文家,还是秦家,这都是天大的喜事! 几人看向梅宫雪的目光中都带着感激,不知该说什么好。 梅宫雪只是一笑,“这都是我师兄和周大夫的功劳,你们要谢就谢他们,我可不敢贪功。” 宇文述的眼睛能复明,她自然是高兴,自己这么久总算没有白忙。 不过药还是要换的,几人一边说笑一边往帐篷方向走。 等到梅宫雪将药膏拿出来时,其他几人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聚精会神瞧着。 膏药也是夏师兄家里祖传的方子,盖子一打开,便一股清香味。 梅宫雪先是将宇文述的眼睛重新清洗了,然后用棉团蘸取适当的药膏,沿着他的眼角边缘开始涂抹。 师兄交代过,每一下都要涂抹得均匀,让药膏在眼睛上形成一层薄厚恰到好处的保护膜,这样更有利于渗透皮肤。 所以梅宫雪涂抹时神情专注,一双手很稳,生怕出了什么纰漏。 “嫂子真厉害!”秦武在那边大惊小怪。 不过很快,他又补充了一句,“手这么稳,等下做烤肉时,刷涂料一定抹得匀!” 梅宫雪忍俊不禁。 “你一天到晚怎么就想着吃?”秦诚一脸嫌弃。 等涂完药后,梅宫雪便替宇文述重新缠上了绷带,其他人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梅宫雪将药全都收拾好,便道:“你们先聊着,我得出去找被看放风筝去了!” 宇文述点点头,随口道:“那你小心点。” 梅宫雪轻声应了一声,便转头出去了。 秦诚看着这两人,在旁边打趣道:“你们才成亲多久,怎么感觉都要成了老夫老妻了?看嫂子刚才给你涂药时手法娴熟,对你的事也是真上心!” 秦武道:“是啊,你们什么时候生个小侄子给我们玩玩?” 秦诚立刻瞪他一眼,“这叫什么话?孩子是用来玩的吗?” 秦武却理所当然道:“小孩子不就是用来逗着玩儿的吗?” 两人又吵起来了。 没人注意到,宇文述的脸色有些僵硬。 … 另一头,梅宫雪出去后便四处寻找着被看的身影。 结果这一走才发觉,草场真是太大了! 而且毕竟不是平整光滑的大道,时不时就能踩到石头土坑,深一脚浅一脚的,猎场四周还到处都有侍卫把守着。 当梅宫雪找到被看的时候,她们的风筝居然还没放起来! “别急,夫人,我很快就放起来了!” 被看有点尴尬。 梅宫雪一笑,“这风筝是要乘风而起,撒手放的时候得跑起来。” 说着,她后退几步,手中将风筝展开,特意寻了一个逆风的位置。 趁着一阵风起,她立刻将手臂一扬,“跑!” 被看立刻拽着风筝线向前跑去,而风筝这才缓缓升上了天空。 梅宫雪盯着飞起风筝,嘴角不自觉泛起笑意,然后也跟着跑了过去。 还不忘叮嘱道:“线要慢慢放,你小心点,别割着手!” 被看刚开始还有些掌握不好速度,但慢慢的,时而放线,时而收线,风筝果然越飞越高。 她们买的是一只燕子形状的风筝,简单的黑白配色,尾巴像剪刀似的,造型很逼真,哪怕在一众五颜六色的风筝中也显得很惹眼。 梅宫雪今天早上时还特意换了一身短襦裙,就是希望方便跑动。 但或许是她平时就不怎么运动的原因,跑了没多大一会儿,便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 再瞧被看,可比她有活力多了,虽个子不高,但跑得可快了! 梅宫雪不免感慨,年轻就是好! 可瞧着瞧着,梅宫雪发现有点不对劲,连忙喊道:“别往那边跑了,那边是猎场,小心伤着!” 喊完,她又赶紧追了上去。 不过幸好在草场和猎场之间,有一排侍卫看守着,被看已经被一名侍卫拦住了。 梅宫雪怕被看被为难,赶紧提起裙子加速往那边跑去。 结果没注意脚下,直接被石头绊住了,整个人都向前扑了过去。 “啊!” 她一声惊呼,心里还在飞速想着,这要是摔个狗啃屎,那她真是丢人丢大了! 结果并没有出现预想中的糗事,反而是有人及时扶住了她。 “姑娘小心!” 男子的声音低沉中带了几分蛊惑的味道,而且隐隐透着心安。 梅宫雪立刻抬头看去。 第241章 他对你不怀好意 等梅宫雪站稳后才发现,面前这人她不认识啊! 只是对方戴着面具,看起来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梅宫雪的心突然不受控制的一跳。 “大胆,什么人敢冲撞殿下?”一声怒斥响起。 有个身材高大威猛、狂野彪悍的男子,从后面走了出来。 一双豹眼,好像野兽般锐利,身旁还跟着数位身穿军装的人,隐隐透出杀伐之气。 而梅宫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撞到的男子正是那天在街上看到的晟国大皇子! 她赶紧后退几步,行礼道:“见过殿下,方才是妾身鲁莽了!” 晟国的大皇子看起来倒是个好脾气的,冲身旁的人一摆手,“杨将军,不要这么凶,你都吓着人家了!” 那位高大威猛的杨将军立刻点头称是。 一行人似乎只是经过,待梅宫雪恭敬推到一旁后,他们便向着营帐中心方向而去。 梅宫雪这才松了一口气,想想自己刚刚差点在他国皇子面前出丑,便觉得老脸一红,忍不住看向他们离开的方向。 原来那个晟国大皇子也一起跟着来了。 这次春猎的规模宏大,其实也是向国内的臣民展示皇家军队强大的好时机,对于周边国家也有一定的震慑作用。 就在梅宫雪胡思乱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推了她一把,而且力道没轻没重的。 是个半大孩子,还是熟人! “你害不害臊?居然故意往人家怀里撞?”齐文宣狠狠瞪着梅宫雪,“你不都已经成亲嫁人了吗?怎么还这么不要脸?” 梅宫雪眉心一沉,这孩子实在太没教养了。 要不是看在对方是个孩子的份上,真想上去狠狠踹一脚! 不过这小子若来了,那另一个讨人厌的家伙应该也会来? 果然,一抬头,便看见了正往这边走的季云初。 “既然带着孩子来猎场,你总该好好看着?”梅宫雪都懒得叫季云初的名字。 梅宫雪本不愿和个孩子一般见识,但齐文宣却觉得这是对自己的轻视,立刻伸出双手拦在了梅宫雪面前。 “你这个坏女人,我和你说话呢,你看我叔叔做什么?别再痴心幻想了,我现在可是有正牌婶婶在的,你瞎了看不见吗?” 梅宫雪闻言一愣。 “文宣,不得无礼!”季云初轻斥一声。 但梅宫雪却是看向了他的身后,果然,还站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正是带着面纱,一脸楚楚可怜样的梅香寒! 梅宫雪这回可真是诧异了,下意识道:“你怎么也来了?” 梅香寒给季云初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不是都闹到被休的程度了吗?那么快就和好了? 齐文宣上前又推了她一把,“是我让婶婶来的,要你管!” 话音刚落,季云初便一把薅住了他的后脖领子,将他拽回了自己身旁。 齐文宣还很不服气,“明明是她先…” 而话才说到一半,便对上了季云初那冷冷的目光,吓得他赶紧闭上了嘴。 季云初的声音透着严厉,“你今天若是再敢胡闹,我就立刻让人把你送回去!” 这可是把齐文宣吓到了,赶紧点点头。 季云初的脸色的确很难看,但却不是因为齐文宣,而是因为另一个人。 他的目光下意识瞥向了晟国大皇子站过的位置,眼底隐隐透着戒备和敌意。 梅香寒这时才委屈巴巴地走上前来,对着梅宫雪行了礼,“见过姐姐!” 梅宫雪不想与这几人过多的纠缠,点点头,然后便打算走了。 “等等!”季云初叫住了她。 “有话就说。”梅宫雪不耐烦地抿起嘴角。 季云初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她脸上,似乎有些无奈,但还是低声提醒道:“你小心点那个晟国来的皇子。” 梅宫雪诧异地一挑眉,他这话什么意思? 自己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人家是什么身份? 刚才那位杨将军身上穿着的分明是大周的衣服,而且一瞧就是员虎将。 晟国大皇子能有这种人物陪同,可见景帝对他的重视! 自己和这种人物能有什么关联? 季云初见她满脸的不以为意,只得明言提醒,“我看他是对你不怀好意!” 刚刚的事情他看得很清楚,虽然梅宫雪跑得快了些,但分明是那个大皇子主动往梅宫雪那边凑的,两人这才撞到了一起! 这难道还不能证明对方不怀好意吗? 上次来的那个什么晟国太子就作风不正,这个八成也不是好人! 但梅宫雪哪里会信他的话,不阴不阳的来了一句,“你自己的心就是脏的,自然看谁都不像好人!” 说完转身便去找被看了。 季云初眉头一拧,看着梅宫雪的背影满是担忧。 见他对梅宫雪这么耐心,言语中也满是关切,身后的梅香寒实在看不下去了。 “云初哥哥!”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哭腔,虽然带着面纱,但眼眶中依旧有泪光闪烁,瞧着叫人越发心疼。 齐文宣就第一个受不了了,忍不住替她发声,“叔叔,你总看其他女人做什么?婶婶她刚刚亲手做的糕点你也不吃,现在居然还当着她的面和其他女人眉来眼去的!关键是,人家也不搭理你啊,你何必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小孩子说话没有顾忌,话糙了些,但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梅香寒怯生生的看了季云初一眼,明显也是很赞同齐文宣的说法。 然而季云初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凌厉地瞪一眼齐文宣,“要你这个小混账多管闲事?” 其实那天酒楼里梅砚君说过的话,他到底是听进去些。 虽然休书已经写好了,但迟迟没有送去梅家。 一方面是,他发现这几日宇文雅变得很殷勤,话里话外地试探着,自己这个平妻能不能被扶正的事情。 季云初打心眼里不想让她坐上正妻的位置,所以与其休了梅香寒,还不如让对方先占着这个位置。 而另一方面,他也担心,若将休书送出,梅香寒说不定会真的会自尽。 所以权衡之下,就变成了现在的局面。 但对于梅香寒,他已经是失望透顶。 要不是齐文宣和她关系好,自己断不会允许她在身旁碍眼! “行了,你不是说要放风筝吗?”季云初对齐文宣道。 齐文宣毕竟是个孩子,一听到要玩,立刻蹦了起来,“叔叔,等一下,我们的风筝一定是放到最高!” 说着,一大一小便向前走去。 梅香寒默默跟在两人身后,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她回头看向了梅宫雪刚刚离去的方向,又想到季云初眼里那明显的关心,气得直咬帕子! 等着,过两天,她一定会重新赢回云初哥哥的心! 第242章 比试 猎场中心处,杨将军正陪着晟国大皇子顾承洲来到看台。 这位杨将军可不是等闲之辈,也是少年成名,就是面相凶狠了些,带着种生俱来的狠戾。 只是这些年上了年纪才沉稳不少,景帝也是有意锻炼他,所以派他招待晟国大皇子。 他来到顾承洲车驾前, 所以面对这个看似阴柔的男子,他不敢有半点怠慢,郑重地躬身行礼道:“方才稍有疏忽,望殿下见谅!” 顾承洲四处打量着猎场,道:“将军无须多礼,你在北地镇守边关多年,是朝中重臣,我也是闻名已久啊!” 面对顾承洲的夸赞,杨将军略一欠身,便向前一挥手,士兵们往两旁一分,让出一条路来,恭迎顾承洲入内帐。 顾承洲率先走进去,在一群虎背熊腰的壮汉中,他的身形稍显单薄。 杨将军走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一边走一边向他讲述猎场的情况。 春猎,可不光是在政治方面加强统治权威,更是一个展示军事实力的好机会。 比如今天杨将军陪着顾承洲一路走过来,便展示了士兵们骑马、射猎、列阵等作战的基本技能。 在捉捕野兽的过程中,数名士兵都要按照一定的队形进行包抄、驱赶,这和战场的排兵布阵颇有相似之处。 顾承洲负手而立,注视着眼前的阵型,但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刚才来时的方向瞧。 杨将军在介绍阵型时,谦虚的口吻中透着骄傲,毕竟是自己的心血,哪怕是人数多出数倍的敌人攻城,他都有信心拖延一段时间。 还借此机会有意地向顾承洲展示了自己严明的军纪。 顾承洲的身份代表的可不只是晟国,还有景帝的重视,除了杨将军,其他人对其当然更是恭敬有加。 账内早有丰盛的美酒佳肴准备好,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簇拥着顾承洲来到主位,按资排辈坐下后,刚想好好拍拍这位皇子的马屁。 “杨将军,末将有事禀报!”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顾承洲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甩脸看去,果真就看到了外面站着的季云初。 杨将军起身出去后,对方似乎正在和杨将军询问着什么,不过也下意识往里面扫了一眼。 这一刻,四目对视,两人似乎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杨将军,这位年轻的小将是谁?我刚刚好像没见过?” 顾承洲半眯着眼睛问道,神情中还带了一丝玩味。 杨将军立刻回头,介绍道:“殿下,这位乃是我的属下,季云初!年纪轻轻便在铲除阉党时立下了不小的功劳,也是我大周朝的后起之秀!” 顾承洲的眼睛瞬间睁大,好似对眼前的人产生了些好奇和挑战欲,竟直接道: “即是武将中的后起之秀,想必身手不俗,本殿下突然想要讨教几招呢!如何?” 杨将军略显迟疑,“这…” 季云初毕竟是他的手下,他很清楚对方的身手,若是等会下手没个轻重,不小心伤到了大皇子怎么办? 更何况这众目睽睽的,被晟国人传回去后,会不会说他们大周朝有轻慢示威的意思? 见他犹豫,顾承洲直接对季云初道:“只是切磋一下,不知季小将军是否赏脸啊?” 季云初立刻蹙眉,略显不悦,这顾承洲是不是故意的? 要么称呼自己全名,要么就客套地称呼声季将军,他偏偏加上一个“小”字,叫他季小将军! 明明两人年纪相仿,却把自己说得好像他的长辈一样,这不是故意调侃他、占他便宜吗? “好啊,既然殿下有雅兴,末将奉陪!” 季云初索性应下,本来刚刚因为梅宫雪的事情,他就看这大皇子不顺眼。 正好也可借此机会提醒对方,这里是大周,不是他们晟国! 大周向来以礼治天下,不如他们晟国民风开放,也别当众觊觎良家妇女! 否则,上一任的废太子就是他的下场。 杨将军听得直皱眉,觉得他这态度太狂了,正想喝止。 然而顾承洲却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那别耽误时间了,咱们下场练练!” 见此,杨将军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在两人下场前单独嘱咐了季云初,“记住,点到为止!” 意思很明白了,别用全力。 季云初点头恭敬应下,表示自己心里有数。 他只是想给对方一点教训而已,并不会真的下重手,毕竟这是他们大周的客人。 下了场后,两人都没有选兵刃,直接赤手空拳,毕竟刀剑无眼! 开阔的一片练武场地上,扬起的尘土在阳光的照射下看得一清二楚。 四周更是来了不少围观的贵族子弟,眼神中纷纷充满了期待。 季云初他们自然是了解,更多的是好奇这位晟国大皇子! 毕竟从对方来到大周后便是上宾,还带个面具,神神秘秘的,身上并没有那种跋扈或者高位者的压迫感,反倒是松松散散的样子,看不出任何与众不同的地方。 便都下意识以为,陛下如此重视他顶多就是看在银月公主的面子上。 而季云初作为朝中这几年的新秀,身手在军营中可是首屈一指。 顾承洲敢主动挑衅他,估计等下是要吃亏了! 特别是秦家兄弟,在旁边瞧得异常兴奋。 “你说他俩谁能赢?我觉得是季云初,毕竟经验在这摆着呢,我赌一坛酒!”秦诚抱着肩膀道。 “我也觉得是姓季的能赢,那个大皇子看着跟没睡醒似的,实在不怎么靠谱,估计是个养尊处优久了的纨绔,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也赌一坛酒!”秦诚立刻皱眉。 “啧,咱俩赌的东西都一样的话,那这赌注没法玩了呀?”秦诚抱怨。 众人只敢小心小声议论。 而场中的两人在脱掉碍事的外袍后,互相对视片刻,然后几乎同时发力,打在了一处! 围观的人们立刻聚精会神地朝场中看去。 就连远处草场上,正在放风筝的女眷都忍不住看过来。 第243章 人家夫妻感情好 被看也注意到了猎场看台方向的热闹,“夫人,你快看,那边好像有人在比武!” 梅宫雪也往那边瞧去,穿黑色衣服的应该是季云初,那他对面的人呢? 虽然离得有些远,但也能看清那人穿着一身紫色的衣服,是那个晟国大皇子吗? 只见场中的两人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 外行人自然看不出来,但像杨将军这样懂武的,立刻就察觉到这两人功底颇深。 季云初刚开始的确没有尽全力,只用了五分劲试探着出招,但根本架不住对方穷追猛打,也只能慢慢拿出了压箱底的功夫。 “想不到,这位大皇子还蛮厉害的,我还真是眼拙了!”秦武惊叹。 秦诚看的却是皱眉,不仅是因为这位大皇子能正面硬碰季云初不落下风,而且对方的武功路数也很是刁钻。 季云初的武功风格是犀利刚猛,这位大皇子便是诡谲多变。 随着两人交手招数越多,锋芒越来越盛。 杨将军在旁边皱眉蹙起,渐渐有些不悦。 自己明明叮嘱过季云初要手下留些情面,但现在看来,对方根本没听进去。 而且场中的两人出手越来越重,再这么下去,二虎相争必有一伤! 他正要出言阻止,却有人率先出声。 “好啊,哈哈,你们两个住手!” 杨将军甩头一看,吓得赶紧起身相迎,“陛下!” 景帝已经来了有一会,此时开口也是和杨将军一样的顾虑。 场中的两人这才收手,擦擦面上的薄汗。 景帝今年已经有五十了,但看起来没有老态,这和平时精心的养护是分不开的。 他先是拍了拍顾承洲的肩膀,“身手不错,你母后若是看见了,一定会高兴的!” 顾承洲只是一笑,没说什么。 可当景帝看向季云初时,面色明显一沉。 顾承洲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这才好没几天,刚才若不是有功底在身,可就真伤着了! 再加上季云初这阵子后宅不宁,桑梓山上清明祭祖的事情,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但景帝没急着训斥,带着众人先进了帐篷。 待众人落座后,他先是夸了一下今年春猎举办得不错,然后又对众人道:“等下你们在猎场都好好表现,抢头功者,朕重重有赏!” 众人齐声应下。 然后,景帝才话锋一转,看向了季云初,语气沉稳中透着不容置疑。 “朕近日听闻,季卿家中后宅有不安宁的事,你乃朝中新秀,当一心为国,可若后宅起火,必定分心劳神,于国事不利啊!” 季云初面有惶恐,立刻道:“臣知罪,日后定当整顿后宅。” 景帝微微点头,“朕相信爱卿定能处理好,千万不要让鸡毛蒜皮的小事扰了心绪,爱卿的声誉亦关乎朝堂风气啊!” 话里柔中带刚,像把细细的刀子划过心头。 季云初听得汗颜。 一旁的护国公见自己女婿被训斥,赶紧替他说话,“陛下,季将军毕竟年轻,家中又没有父母提点,想必他此次当谨遵陛下教诲,日后全心效力。” 景帝点头,淡淡道:“如此甚好。” 话,点到为止即可,毕竟在场这么多人,景帝很快又说起了其他事。 秦家兄弟见气氛有些沉闷,立刻道:“陛下,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述哥的眼疾明显有了好转,现在已经能看到光影了。” 这些年,百官皆知景帝有多偏袒宇文述。 秦家兄弟此时说出这话,明显是想让陛下高兴。 果然,景帝一惊,笑问:“当真?” 毕竟御医之前回话说,宇文述有抵触,迟迟不肯配合治疗。 秦武道:“千真万确!这还要多亏了兄长他娶了个好夫人,是嫂子她找人开的药方,而且每天细心照顾,这才有了好转。” 景帝很是欣慰,“这可真好事啊!” 之前宇文述到他面前请求赐婚的时候,他还颇有顾虑。 如今一看,那位梅家姑娘竟然能治好宇文述的眼疾,想必也是花费了不少精力的。 顾承洲听到他们提及宇文述时,神色微动,貌似随意地开口问了一句,“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情…很好吗?” 杨将军离着他最近,只是摇头,“不知道,好像成亲也没多久,不过应该是不错的!” 很快众人又讨论起了其他事物,气氛明显活跃了起来。 顾承洲则微微低着头,眼神黯淡了许多。 … 到了晚上,鼓乐声已响起,场中舞姬翩翩而起。 猎场中心的空地上还燃烧着不少篝火,白天打猎得到的野兔、山鸡等,此时都已经被下人处理好了。 连烤火的架子都支好了,等下各家主子只要将猎物放上去一烤,便能享受到自己动手烤野味的乐趣。 梅宫雪也将一只山鸡放到了架子上烤着,还真就像秦武说的,她现在涂抹酱料时的手法都非常匀称。 秦家兄弟也在,两人还在讨论着白天的比武。 梅宫雪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其实当时她也看见了。 只是暗戳戳得觉得遗憾,那季云初怎么就没被当众狠狠揍一顿呢? 等鸡肉烤好后,几人分了分,都满意地点点头。 这种鸡的肉质紧实,而且还挺肥的,刚刚烤的时候虽然将肥肉都烤化了,但依旧是很香。 秦家兄弟没吃饱,立刻嚷着再烤只羊腿来。 但梅宫雪却惦记着宇文述的眼伤,先带着他回营帐处换药了,随后又取出了身上的银针。 宇文述这一阵子的眼疾明显恢复得不错,一切都是好兆头。 梅宫雪细心的交代着,“我虽然医术浅薄,但针灸也跟着我师兄练了一阵,他教给了我一套最简易版的针灸方法,等下主要在你身上的几处大穴施针即可,主要是你的针灸治疗不能间断,等回京之后,让周大夫他们看看你的眼睛,再重新调整。” 宇文述认真听着,并没有因为梅宫雪是个新手而产生任何不放心的想法。 只是,施针的时候得脱衣服啊! 他难得有些扭捏,等脱完之后,连耳朵都红了。 梅宫雪面上倒是没有太大的波澜,回想起来,自己上次见到脱衣服的男子还是周赴。 那次对方为了护着她受了伤,准备换药。 梅宫雪见到周赴裸着上半身时,整个人的脸瞬间就红了。 可在面对宇文述的时候,却是没什么感觉。 或者是因为心底将对方当成了自己的病人,便没有太多旖旎的想法。 刚要开始,帐篷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梅宫雪赶紧放下手中的银针,掀开帘子出去了。 宇文述等了一会,见她迟迟没有回来,便直接起身,来到了门口询问:“怎么了吗?” 梅宫雪只是笑道:“陛下惦记着你,听说你眼睛有所恢复,派人送来了不少东西。” 原来过来的是几个小太监,手中的托盘里都是景帝的赏赐。 只不过见到帐中的宇文述是裸着上身的时候,便纷纷低下头去,感觉自己这些人来的不是时候。 毕竟人家是新婚小夫妻,大晚上的,穿成这样,肯定是正要… 为首的小太监不敢再打扰,将东西留下后,便赶紧退下。 黑暗中,有个紫色的身影,同样看到了这一幕,原本有些迫不及待的身影直接顿住。 第244章 叶嘉嘉报信 暗中那道紫色的身影自然是顾承洲! 他的目光紧紧锁在了帐前那个女子的身影上,见她巧笑倩兮地和另一个人说着话。 那男子裸着上身,正语气温柔地和她说的什么,两人很快一起回了营帐。 顾承洲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原本明亮的眸子都失去了光彩,浑身僵硬地往回走着。 夜空中繁星闪烁,远处的篝火旁舞乐声悠扬婉转,一片祥和又岁月静好的模样。 他静静站了一会儿,看着眼前的美景,心底却是无尽的落寞。 这时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殿下,您这是去哪里了?” 刚才开宴没多久,殿下就心不在焉的。 小太监去取壶酒的功夫,人就一下子没影了。 “没事,我只是出来散散酒气,逛了逛。”顾承洲有些低落的道。 小太监这才呼出了一口气,赶紧将他重新领到了篝火宴会上,毕竟陛下刚才还在找人。 等顾承洲重新落座后,整个人明显沉默了许多。 这时秦家兄弟走了过来,手中还端着一盘烤肉。 “殿下,吃羊腿肉吗?”秦武直接将盘子放到了顾承洲的面前。 经历了白天的比武,他心里对这个晟国皇子还是挺有好感的。 武将嘛,天生就慕强! 顾承洲提起筷子尝了一口,点头道:“味道真不错。” 此时的天色本就暗,再加上他戴着面具,所以就算是比较心细的秦诚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 两兄弟依旧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着大周境内的一些趣闻,然而对方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 “你们是宇文述的堂弟?是不是和他们夫妻关系挺近的,那…他们夫妻感情好吗?”顾承洲突然问道。 “好啊!”秦武赶紧点头,“自从我兄长患了眼疾后,整个人就孤僻了,还好有我嫂子陪着他,而且每天都带他去医馆针灸,两个人如胶似漆的!” 顾承洲轻轻道:“这样啊,可是我听说梅姑娘之前好像和其他人有婚约的,怎么这么快就…” 秦武听到这话后,眉头一蹙,还以为顾承洲是在话里话外地说自家嫂子不够忠贞。 再加上他本就是个直脾气,语气便不怎么好了,“可那个周赴已经死了啊,而且我嫂子和那个姓周的认识了才多久?能有什么真感情?再说了,两人的婚事早就已经被陛下取消,我嫂子她还不能另寻良配吗?” 顾承洲不语。 秦诚在桌子底下踩了秦武一脚,担心他惹得顾承洲不快,解释道:“殿下,我大嫂绝不是那种无情的人,可人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不管离开谁,日子还是要一样继续,总得往前看才是!” 顾承洲轻叹一声,并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只是有些惋惜的喃喃自语,“是啊,一切都过去了,她该有新的生活。” 没有自己,她也过得很好。 那,自己还要去打扰她吗? … 另一边,梅宫雪帮宇文述施完针后便回了自己的帐篷。 被看正在替她准备洗澡水,见梅宫雪回来了连忙迎上来,“我刚刚才听秦家公子提到,宇文将军的眼睛可以看到光影了,那他的眼睛是不是就要好了?” 梅宫雪微微点头,一边往里走,一边脱下外套。 “师兄之前便和我说过,他和周大夫又研制出了新的针法,等回京后相信用不了多久,将军的眼睛便会复明了。” 被看可是高兴坏了,“那真是太好了!” 毕竟她觉得宇文述是个好人,好人自然是应该得好报。 但很快,她的小脸又垮了下来,“夫人,我这还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刚才我看到二小姐好像也来了!” 她原本以为梅宫雪听到这个消息后会很震惊,毕竟之前梅香寒已经闹出了那么大的丑事,而季云初竟能够忍受她回到自己身边。 梅宫雪面上有些疲倦,很平静道:“我已经知道了。” 被看直接瞪大了眼睛,“您也知道了?” 她说着一边嘟起了嘴,一边来到梅宫雪身后,替梅宫雪拆着发间钗环,“不是说要写休书的吗?怎么还跟到猎场这边来了?” 如果说宇文将军是好人有好报,那梅香寒就是祸害遗千年! 梅宫雪也思索起来,这件事她也好奇。 莫非季云初的心胸真有这么大度?还是梅香寒或侯府那边用了些其他的手段? 梅宫雪甩甩脑袋,实在不愿意在睡前回想起那两张令人讨厌的脸,“对了,等宇文将军的眼睛复明后,我们说不定就可以提前离开了,被看,到时你想去哪里?” 她之前就告诉过被看一年之约的事情,自己之所以会帮宇文述治眼睛,主要是想谢谢他那一颗千金保孕方。 等宇文述的眼睛康复后,她们就没有理由继续留在护国公府了。 可听梅宫雪这样说,被看的眉头却是忍不住皱了起来。 该说不说,她们这段时间在护国公府住得颇为舒心。 原本她还担心因为宇文复的关系,自家夫人被会被婆婆刁难。 可没想到的是,宇文将军几乎是将梅宫雪护在了院子里,谁都不许来打扰,甚至梅宫雪都不用每天去婆婆那请安。 而且平心而论,宇文将军的人品不错,或许是位良人。 被看觉得这两人其实是很般配的,她正想着要不要劝梅宫雪留下,帐篷外传来一阵轻的敲门声。 她只能先把话咽回去,等来到帐篷口一撩帘子,发现来的人竟是叶嘉嘉! 而且对方满身尘土,样子狼狈。 被看可是吓了一跳,“嘉嘉,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的身份被二小姐发现了?” 第245章 银月公主的死因 “这么晚,是谁来了?” 梅宫雪正坐在梳妆台前,刚取下自己的耳环。 刚才给宇文述施针时花费了不少功夫,此时已是深夜。 营帐门口都支着火把,而巡逻的士兵眼看就要过来了。 被看赶紧先将叶嘉嘉拉进了营帐内,又警惕地扫了一眼周围,见没人后这才赶紧放下帘子。 叶嘉嘉这时已经来到梅宫雪面前。 梅宫雪一回头,便看到了对方满身狼狈的样子,惊得直接站起身来,“你这是怎么了?” 叶嘉嘉被问得一愣,对着镜子一瞧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脸怎么这么脏? 她一边擦一边笑道:“没事,小姐别担心,我这是替梅香寒挖陷阱去了!” 挖陷阱? 梅宫雪听得满头问号,但一想便知道定是梅香寒又在出什么幺蛾子了,“到底怎么回事?” 叶嘉嘉皱眉,“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梅香寒给我下了命令,趁着夜色没人注意,去附近的一个山坡旁挖了个很深的洞,我就是因为这样才弄了一身的土。” 被看这时也进来了,见她嗓子都有些沙哑,赶紧倒了杯水过来,“你先润润嗓子。” 叶嘉嘉果然是渴了,端起来连着喝了两杯都没够,直接端起壶猛灌了一大口。 被看歪着脑头问道,“让你去挖洞?那是做什么?” 李嘉嘉这下倒是喝饱了,还打了个嗝,觉得体力恢复了不少,“梅香寒她并没将具体计划告诉我,不过我感觉应该是和齐文宣有关,而且还提到了小姐,明显是没安好心,我就是趁着这个间隙过来提醒你们,明天的时候尽量离梅香寒远些。” 猎场内毕竟不比后宅,她没法让其他人过来传信,只能亲自过来了,就是这样做风险大些。 被看听到后,立刻气呼呼的道:“二小姐她又在背后说咱们小姐的坏话了?真是的,明明是自己不检点,她不是应该自己好反思一下自己吗?” 梅宫雪却是一笑,“被看,你能有这种想法,那是因为你是个正常人,但梅香寒她从小被宠惯了,不管什么事,都只会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更不会觉得自己有错,顶多就是懊恼当初怎么没把事情做得更隐秘些!” 一旁的叶嘉嘉听得连连点头,“的确是这样,我虽然才到她身旁没多久,但明显感觉到了,一天到晚就好像全世界都欠她似的。” “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便是迫不得已的,各种找理由,可别人受到伤害和她理论时,她便会觉得你不够包容她!” 特别是当梅香寒得知季云初要休了她的时候,每天在房间里,不是骂侯府的人无能,就是骂那个刘御医多管闲事,要么就是骂小娥吃里扒外,或是埋怨季云初冷酷无情。 反正她自己就是最无辜、最有情可原的那一个! “小姐,明天的时候您千万小心,不过只要和她保持距离,应该也没什么的!”叶嘉嘉再次叮嘱。 “好,我记住了,你快回去,别惹了旁人怀疑。”梅宫雪道。 叶嘉嘉这才借着夜色的掩护,迅速离开。 梅宫雪琢磨着她刚刚说的话,再加上今天在猎场遇到梅香寒等人的时候,就问过对方为什么会跟来,当时齐文宣说是他要求的。 本来,梅香寒和那个齐文宣的关系就不错,然后仗着季云初对那孩子的溺爱,这才硬要跟着过来。 梅宫雪着,如果自己没猜错,梅香寒这次可能是依旧打算在齐文宣身上下功夫。 就是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 … 今晚的夜空没有月亮,只有一些零星的星光,似乎是风吹起了一些乌云,树叶在夜色中沙沙作响。 见天气不好,宴会这边便提前收场。 反正众人都玩了一天,也累了。 中心的皇帐内,景帝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便将顾承洲留了下来。 可等将帐中其他下人遣退出去后,景帝的脸色便冷了下来,直接质问他,“你母妃的死因查清楚了吗?” 当初,银月公主嫁去晟国才两年,在诞下一子后便去世了。 刚开始,消息传回大周后,景帝震惊又伤心。 但最开始他以为银月公主是因难产后体虚,毕竟女人生孩子就像走了一趟鬼门关。 然而当他派人去晟国参加葬礼时才发现,银月公主身边带去所有陪嫁的人员,不是死了,就是离奇失踪。 景帝便明白,银月公主的死肯定是另有隐情。 他倒是有心查,可惜远在他国,鞭长莫及。 而明面上,又因涉及两国邦交,他还不能大张旗鼓地质问晟国。 所以这些年一提到晟国皇帝,他就满心怨气。 顾承洲低下头,“还没有。” 景帝冷哼一声,“真是废物!” 虽然是骂人的话,但和白天指责季云初时完全不一样。 骂季云初时还是很委婉的、很官方,骂顾承洲时便直抒胸臆,更多的是种恨铁不成钢。 景帝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你是个小废物,朕是个老废物,居然一直没查出头绪。” 顾承洲知道,其实景帝更多的是自责,也不敢还口。 可景帝依旧是越想越气,“还有你,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从小被遗落在宫外呢?” 顾承洲颇为无奈,随手解下了脸上的面具。 只见一道伤疤从左眼处划下,伤口刚愈合没多久,瞧着还有些狰狞。 不过他的长相真的很像他的母妃,银月公主。 “舅舅,你总得多给我点时间,不过这些日子根据我的感觉判断,八成是和澜贵妃等人脱不了干系,毕竟母妃离世后她们获利最大,反正这些年都没有查到明显有用的线索,那就疑罪从有,从澜贵妃等人身上查起。” 景帝一挑眉,“你之前还接触过审讯?” 疑罪从有,这种术语一般是刑部人员会用到的。 顾承洲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那好,你自己决定!”景帝又道:“之前给你的人手还够用吗?” 顾承洲这回倒是乖巧点头。 景帝此时心底的火也发泄了大半,看着一旁桌上跳动的烛光,长长叹了口气。 “你可要小心澜贵妃她们母子,晟国那边想必也不会太平的,这对母子的家族在晟国内势力很深,自然不甘心太子之位就这么丢了,这才联合朝臣上奏。” 否则晟国皇帝要立顾承洲为太子的政令,也不会被迫驳回。 而顾承洲终究是要回晟国的! “朕倒是有心把你留在大周,可惜顾万里那个老王八蛋不肯答应,算了,一切都随你自己的心意!” 见景帝直接用“老王八蛋”这个词称呼自己父皇,顾承洲也只是无奈的苦笑。 事情大致交代好后,景帝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慈祥的模样,对他道:“你大病初愈,要注意身体,以后也不要轻易和人斗气动武了,早点回去休息!” 顾承洲知道舅舅这是担心自己,便点头应下,重新戴上面具后才离开。 第246章 靶场偶遇 可能是昨晚起风的缘故,今天明显有些阴天,偶尔还会有些雨丝。 这样的天气可就不适合放风筝了。 所以当梅宫雪和被看吃过饭后,便悠哉游哉地来到了附近临时搭建起的靶场。 这里是树林间单独开辟出的一块区域,一来免得箭矢伤人,二来也方便练习。 在靶场一端的树干上早已绑起一排醒目的靶子,有的离得近,有的离得远。 或许是害怕下雨,两侧还临时搭建起了遮棚,上面覆盖着油布,下方同时放着一些备用的弓和箭。 梅宫雪来之前还以为这里的人会少些,结果到了才发现,练习的靶位几乎都已经满了。 好,原来大家都和她一样的想法啊! “这弓好重!” 梅宫雪觉得自己平时真是应该加强一下锻炼了,连着拿起好几把弓,最后选了最轻的那一把。 被看也试了一下,但却很轻松地就拉开了。 梅宫雪反思,看来的确是自己太菜了。 不过,正是因为不会才要练习啊! 被看小时候和家里人上山打过猎,对弓箭的使用比梅宫雪还熟悉些,当起了临时的教习师傅。 梅宫雪根据她的指点找好站位还有姿势,可却连射了几次都脱靶。 不过慢慢地,她也算多少把握了技巧。 重新搭箭,就连面上的表情都因用力而微微紧绷,目光锁定在远处的靶子上。 正当她要松开手指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尽量在呼气的时候拉弓,保持气息平稳,这样力量也均匀。” 梅宫雪被吓了一跳,一松手,箭“嗖”的一声飞射出去。 果然,又脱靶了。 她赶紧转头看去,男子一身紫色华服,正慵懒倚在旁边的柱子上。 眼睛半眯着看过来,仿佛藏着一弯深不见底的幽潭,正是顾承洲! “见过殿下!” 梅宫雪赶紧行礼,心里纳闷,这里是女眷练习的场地啊,他怎么会出现? 她想,大概是男子那边的练习场位置不够了,于是赶紧放下弓,很识时务地道: “妾身正好练得有些累了,这靶位便先留给您玩!” 说话时,她全程低着头,然后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 顾承洲忍不住出言拦住她。 梅宫雪疑惑的抬头,“殿下还有其他吩咐?” 顾承洲的眼睛突然有些不敢直视她,片刻后才小心翼翼地问出一句,“你现在过得还好吗?” 他似乎是有意压着嗓子说话,有些沙哑。 梅宫雪更加诧异,两人又不熟,他怎么突然这样问自己? “殿下,这是晟国人独特的打招呼方式吗?” 顾承洲哑然失笑,“算是!” 当他再次抬头看向梅宫雪时,神色已经如常,眼里也满是如春日暖阳般的温柔,“梅姑娘有没有听到一种说法,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后的重逢。” 梅宫雪被他的眼神瞧得心头悸动,原本平静的心湖都被吹起了一层涟漪,“这个说法虽然第一次听到,但还是挺浪漫的。” 她没由来的一阵心跳加速,正想找个理由走人时,靶场又来了几人。 首先听到的就是一个孩子有些聒噪的声音,“果然来晚了,都没有空位置,就怪婶婶她磨蹭了那么久,这才迟到了!” 紧接着便是个女子有些歉意的声音,“不好意思,下次我早点起来梳妆!” 她现在每天早起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在脸上敷一层厚厚的粉。 听到这两道熟悉的声音,梅宫雪一愣,紧接着蹙起眉心。 又来了! 此刻她的脑海里便冒出了这三个字! 当然,季云初也来了。 梅香寒和齐文宣走在前面,最先发现了梅宫雪。 “真是巧啊,原来姐姐也在这里!”梅香寒上前行礼。 顾承洲原本就倚在旁边的柱子旁,这几人进来的方向正好是死角,便没注意到他。 齐文宣在看到梅宫雪后,小脸立刻气得鼓了起来,“为什么这个女人也在?” 梅宫雪心里其实也在吐槽,看来这猎场场地还是小,不然为何总是冤家路窄呢? 后进来的季云初这才注意到梅宫雪,脚步也是立刻一顿。 “喂!”齐文宣上前就猛推了梅宫雪一把,“你又不会射箭,赶紧将靶位给我们让出来!靠边一点,你没听见吗?” 他仿佛担心自己会被再次无视掉,便一直在那里嚷着。 而且别看这小孩不大,力气可不小,直接将梅宫雪推了个踉跄。 “住手,这是干什么?” 被看赶紧将梅宫雪扶住,正要上前理论,却被梅宫雪拉住了。 因为她知道,被看即便占礼,但面对一个孩子,也绝讨不到什么便宜! 而且,这个齐文宣很难缠的,对自己尚且如此,对被看更会不假辞色。 当面对梅宫雪明显有些厌烦的眼神时,齐文宣直勾勾地瞪了回去。 梅香寒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勾起,面纱下露出了笑意。 季云初也没出声,毕竟他觉得齐文宣只是个孩子,也就是调皮了些。 “这是谁家的孩子啊?这么可爱!”一道不疾不徐的声音响起。 顾承洲这才从柱子后转过身来,在看向梅宫雪对面几人时,虽面带微笑,但眼底里满是寒意。 他在之前来猎场的路上,都是和景帝坐在同一辆马车中,现在大周有几人不认识他的身份? 梅香寒赶紧见礼。 包括刚刚还嚣张跋扈的齐文宣,也立刻退到梅香寒身旁,规规矩矩地行礼。 顾承洲面带微笑,直接来到了齐文宣面前,好似感慨般的道:“这孩子生得真是好看,让人看了就心生喜爱!” 他一边这样说,两只手就忍不住捏上了齐文宣的脸颊,一会儿扯成扁的,一会儿揉成圆的。 疼得齐文宣呲牙咧嘴,但却不敢有异议。 梅宫雪轻蔑地笑了笑,原来这孩子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 季云初微微皱眉,视线扫过顾承洲,最后却定在了梅宫雪身上。 这两人怎么又出现在一起了? 他们刚刚到底在干什么? 因为梅宫雪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他,他就这么旁若无人地盯着梅宫雪。 一双眸子里有恼怒、有无奈、有嫉妒等,数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可偏偏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表现出来。 但顾承洲还是察觉出了,季云初眼中对于梅宫雪无意中流露出的侵略感和占有欲。 他心下微冷,稍稍侧了一步挡住梅宫雪,“季小将军,见到本殿下为何不行礼?” 第247章 对付熊孩子的办法 季云初这才好似反应过来一般,收回目光,向着顾承洲行了一礼。 他虽不情不愿,但礼节又很标准。 顾承洲微微勾唇,一摆手,这才道:“免礼。” 季云初虽然不愿意看到他和梅宫雪纠缠在一起,但毕竟顾及对方身份,不愿意和他产生正面冲突。 再加上昨日景帝的提醒,他很识趣地低下头,“既然殿下在此,我们便不打扰您的雅兴,先告辞了!” 他正打算带着梅香寒和齐文宣离开。 可顾承洲这回却不打算轻易放他们离开,“季小将军留步,咱们昨天刚比完一场,不过瘾,今天要不要再来一场?” 面对这种赤裸裸的挑衅,季云初是下意识想要应战的,但想了想他还是道:“末将昨日打猎时受了伤,没办法挽弓,不能陪殿下玩个尽兴了!” 顾承洲很是失望地摇摇头,“好,不勉强你,那本殿下只能换个人了。” 几人都忍不住抬转头看过来,看他要选谁。 只见顾承洲走到一旁放着箭矢的地方,拿起一支夹在指尖,灵巧地一转,便指向了齐文宣。 “你来陪本殿下玩玩好不好?” 季云初眉头蹙得更深了,正要拒绝。 可齐文宣已经在旁边憋了半天了,闻言赶紧跳出来,“好,我也要玩!” 顾承洲狡黠一笑,“这可是你答应的,可不能反悔哦!” 梅宫雪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见那副面具下的鼻梁挺直,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洒脱和随性。 其实这样挑战一个孩子也算是以大欺小了,甚至有点丢人,但他神色如常,好像丝毫不在乎自己在旁人心中的形象。 但齐文宣却不这么想,反而很高兴,他最讨厌别人总是因为他是孩子,就让着他了! 他直接超大声地应道:“我才不会反悔!” 然后便迫不及待地从旁边挑了一把较轻的弓。 梅宫雪在旁边静静看着,心想,顾承洲是要和一个孩子比箭术吗? 齐文宣人虽不大,但拿弓的架势很足,搭箭拉弓的动作更是行云流水,直接射出一箭,“嗖”的一声,正中靶心! 梅宫雪扫了一眼,想不到这熊孩子射箭还挺有准头的,至少比自己强! 可若和顾承洲比的话… 昨天那场比武她可是看过的,顾承洲和季云初交手丝毫不落下风,想必箭术应该也不会差! 齐文宣倒是很得意,扭过头来看向顾承洲,下巴微微扬起。 “怎么样?殿下,想怎么比试?比谁射得准吗?” 然而顾承洲却伸出手指晃了晃,一脸神秘地道:“这么个比法太没新意了,咱们换个玩法!” 齐文宣似乎也不怯战“好啊!”。 季云初原本还有些担心,但当看到齐文宣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后,又觉得很欣慰。 自己教养出的孩子,就应当有这样不服输的气势! 然而很快,他的脸色便不好了。 因为顾承洲竟是拉着齐文宣离开靶位,走向了空地上的靶子那边,等来到最远的一处靶子时,就让齐文宣背靠着那靶子站好,还随手解下了腰间的精致小酒壶,正正好好的摆在了齐文宣头顶。 “站好了,别动!” 然后,顾承洲又溜溜达达地回到了靶位前。 “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季云初一惊,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练习射箭啊!”顾承洲一脸莫名地扫了他一眼,觉得他多此一问,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而齐文宣此时也渐渐反应了过来,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不要,我不要做活靶子,叔叔,快来救我!” 然后顾承洲却突然严肃了起来,“你这孩子刚刚不是答应了,要陪着本殿下练箭吗?居然敢反悔,难道存心戏耍于我?” 齐文宣满腹的委屈,不敢再说话了,但却吓得浑身发抖,眼看着头顶的酒壶都歪了。 顾承洲很不满道:“你不要乱动,那个酒壶可是陛下亲赐,摔坏了的话,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他的语气骤然变得森冷,齐文宣到底是个孩子,吓得立刻不敢再乱动了。 顾承洲满意点头,道:“这就对了,精神点,别丢份!” 一旁的季云初实在看不下去了,赶紧出言制止,“殿下,你这未免太胡来了,文宣他还只是个孩子!” 顾承洲调皮地眨眨眼,“我也只是个孩子,季将军就别和我们这些孩子一般见识了!” 季云初听了之后,差点气得咬碎后槽牙,“你!” 顾承洲哈哈一笑,又道:“你侄子的胆子实在太小了,本殿下好心帮他练练胆子,你不用谢啊!” 梅宫雪听得忍俊不禁,虽然这位晟国大皇子刚刚的话有些没脸没皮,不过真的好解气啊! 自从她来到猎场,两次遇到这熊孩子时,都对自己很没礼貌。 偏偏季云初也不管,梅香寒更是只会添油加醋。 而梅宫雪自己也是要脸面的人,不好和一个孩子争辩什么,今天倒是涨见识了。 对付这种熊孩子就得用些非常手段,他无赖你就得比他更无赖! 念及此,她忍不住扫了一眼顾承洲,觉得对方真是个妙人! “梅姑娘!”顾承洲突然唤道。 “啊?”梅宫雪下意识看向他。 “这里本就是梅姑娘先来的,你的靶位,是我们打扰你了,要不…你先来试试?” 顾承洲说着,便将一把轻巧的弓送到她面前。 “这…”梅宫雪有些犹豫。 可还没等她下决定,旁边就有人急了。 “姐姐她根本就不会射箭,万一伤了文宣怎么办?殿下,你怎么忍心呢?” 梅香寒焦急的话语中都带了哭腔,她看向对面头顶着酒葫芦的齐文宣,眼中满是心疼。 一见她这副样子,原本还有些犹豫的梅宫雪瞬间有了逆反心理,笑呵呵地接过了弓,“那妾身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正好,她早就想教训一下齐文宣这个熊孩子了! 顾承洲更是不吃梅香寒那一套,他看着梅宫雪难得笑得开怀,眼底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惊艳。 但很快又化作温柔和宠溺,轻声道:“放心,不会射箭没关系,我教你!” 第248章 梅香寒的独角戏 旁边的季云初面色很难看,不知是生气顾承洲为难齐文宣,还是气他离梅宫雪太近。 梅香寒见季云初不高兴了,一门心思地想要讨好,便立刻站出来。 “殿下,文宣他到底只是个孩子,姐姐又根本不懂射箭,等下万一不小心伤着了,我相信不光姐姐会心里过意不去,就连殿下您心里也一定会内疚,不如…” 顾承洲突然觉得周围这些人很煞风景,打扰到他陪梅宫雪射箭了,于是目光犀利地扫了梅香寒一眼,“那你去代替他好了!” 梅香寒一惊,什么? 让自己代替齐文宣做活靶子吗? 那怎么行呢! 于是,梅香寒闭上了嘴。 梅宫雪此时深吸一口气,让双脚与肩同宽。 顾承洲还用脚尖轻轻调整着她的站姿,“要稳住身形。” 随着呼气,梅宫雪缓缓拉开手中的弓,感受着力量在弓上慢慢聚集。 顾承洲又替她调整了一下手臂的位置,然后便开始瞄准。 刚才,她的确有些意气用事,直接应下。 可此时真正拉开弓,当看到面前的齐文宣时,一颗心立刻就紧张的咚咚跳了起来。 瞄准酒壶、瞄准酒壶… 千万别射歪了,否则可就真就伤了人! 然而,她越这么想,感觉手腕越发抖。 顾承洲也感觉到了她的情绪,直接站到她身后,“别紧张!” 尽管他的声音低沉有力,但梅宫雪还是额角冒汗,同时,也感觉到了男子的气息轻轻拂过耳畔。 顾承洲的手臂修长,直接调整了梅宫雪握弓的位置,一边在她身后帮忙瞄准,“注意呼吸,有我帮你!” 梅宫雪这才渐渐放松下来,在他的帮助下重新将弓拉满。 “射!” 随着顾承洲短促坚定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梅宫雪立刻松开手指,箭便直直朝着前方射去。 旁边的梅香寒吓得一闭眼,紧接着听到一阵孩子的大哭声,她又赶紧睁开眼睛看去。 只见齐文宣毫发无损,那只箭正落在了他头顶的树干上,但却并没有伤到酒壶,而是射中了壶身上绑着的红穗子。 “哇!”梅宫雪忍不住惊呼一声,“真厉害!” 哪怕明知这支箭绝非自己的功劳,但她依旧很开心。 顾承洲看着她高兴也很开心,将左手背到身后,暗戳戳地摩挲着刚刚不小心碰到梅宫雪手背的那片掌心。 然而,总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殿下!” 季云初的眼睛里都要射出刀子来了,拳头死死攥着,一副想打人的样子。 顾承洲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有事?” 不爽啊? 忍着! 季云初的确不敢真的动手,只得尽量压了压火气。 梅香寒这时赶紧跑去靶子旁查看,发现齐文宣已经被吓得尿了裤子,他这次终于知道什么是害怕了。 梅香寒也心疼得直掉眼泪。 季云初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样,看着旁边的梅宫雪和顾承洲,只是派人将孩子送回了营帐。 “殿下,这里毕竟是女眷练习射箭的靶场,你我不便久留,不如随末将去旁边欣赏一下风景!” 他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想找个借口将顾承洲从梅宫雪身旁支开。 顾承洲心里自然明了,也只是点头应道,“好啊,恰好本殿下闲来无事。” 他想自己今天已经打扰梅宫雪够久了,担心继续留在这里会惹人非议,他可不想将梅宫雪推向风口浪尖,于是便跟着季云初离开。 梅宫雪以为,自己这下终于可以清净了。 却不想,梅香寒并没有跟着走。 正好旁边的靶位有人离开,她便也拿了把弓留下,“姐姐,这回我陪你一起练习!” 还真是没完没了! 梅宫雪眸光微沉,什么都没说,拿起一支箭继续练习。 但她心里却是敲起了警钟,前一晚叶嘉嘉特意来提醒她的话,可没有忘记! 被看也没有忘记,特意站在两个靶位之间,将两人隔开。 梅香寒见梅宫雪不理睬自己,笑容微敛,下意识的扫了眼不远处的季云初和顾承洲,见那两人只是在附近溜达,立刻皱眉思索起来。 她一边随手拿起一支箭,正要搭弓,却发现自己忘了带一样东西。 于是往梅宫雪这边靠过来,“姐姐~” 梅宫雪:“…” 她现在对这两个字简直是生理性反胃。 幸好被看赶紧将人拦住,看似恭敬地询问:“二小姐有事吗?” 见自己被一个下人拦住,梅香寒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我只是想找姐姐借一下护臂!你这是做什么?” 说着,还想靠近梅宫雪,“我今天出来的匆忙,忘了带护臂,姐姐也知道的,我这个人打小皮肤就细嫩,要是不带护臂,练不了多久手臂内侧就会起茧子!” 被看依旧是死死拦着她。 梅宫雪直接道:“不借。” 她的语气可不怎么好,但梅香寒似乎丝毫不介意,“我知道姐姐之前一直对我有误会,但我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不管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冲着我来!” “可文宣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或许言语中得罪了姐姐,我代他向姐姐赔个不是!” 说着,她还真就躬身向着梅宫雪行了一礼。 梅宫雪瞧着她,眉梢微挑。 梅香寒这番话说得还算真诚,若有不认识她的人听到了,怕是以为她是个多么随和、顾全大局的人。 可落在梅宫雪眼中,这种惺惺作态只会让人厌烦。 “我头一回听说,道歉还能由别人代替的,那刚刚殿下让你代替齐文宣做活靶子的时候,你怎么不代替他呢?” 梅香寒的脸色骤然一僵,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来,“姐姐可真能说笑!不过,那位晟国皇子毕竟是外人,姐姐怎么能和他一起欺负孩子呢?” “而且云初哥哥他一定会生气的,要不,姐姐还是随我去看一看文宣他怎么样了,刚刚他被吓成那样,姐姐也是有一定责任的!” “算起来大家也都是亲戚,姐姐这样对一个孩子是不是太残忍了些?何不化干戈为玉帛?” 她说话时整个人态度温和,脚下却一点点靠近梅宫雪。 然而没等近身,还是被机敏的被看拦下了,而且学着齐文宣的样子,也推了她一把。 “二小姐有话就站在这里说就是!” 其实被看并未用多少力气,可不知怎么的,梅香寒竟是猛地向后退去,而且脚下也不知是被什么绊倒,好像伤了脚踝,直接摔在了地上。 “哎呀”一声! 不远处,顾承洲和季云初都听到了这惊呼,扭头朝这边看过来。 两人在看清是梅香寒跌倒后,好像都没有太大反应。 顾承洲一挑眉,有些戏虐地看向身旁的人,“尊夫人可是摔得不轻的样子?” 这么平滑光整的地面,也能摔着? 季云初没说话,反而收回目光,看向了别处的风景。 顾承洲反而是有了兴致,余光有意无意地瞥着那头。 摔倒在地的梅香寒似乎伤得不轻,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委屈的,眼泪都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见不远处的两个男子根本别往这边看,她不由得提高了些嗓音,“姐姐,对不起,我只是想替文宣向你道歉而已,真的是一片好心,你何必迁怒于我?” 顾承洲余光瞧着,差点笑出声来,“季将军不回去瞧瞧?” 季云初不耐地蹙起眉,声音都透着几分阴沉,“她只是摔了一跤,腿又没断。” 自己不会站起来吗? 非要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如今已经认清梅香寒的真面目,他若是再上当,那便是蠢! 第249章 这里留不住她 梅香寒倒在地上呼痛了半天,可那边看风景的两个男人都没搭理她。 她整个人背脊上忽然蹿起一层冷汗,猛地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自己之前使惯了的招式,似乎不管用了! 以前在侯府的时候,她但凡受了点委屈,哥哥们都会跑过来询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安慰她,不管她想要什么都会给她买来。 即便是季云初,也会格外照顾她。 可现在…梅香寒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 云初哥哥真的对她一点情意都没了吗? 梅宫雪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同样注意到了尚未走远的两人,这才明白怎么回事。 其实顾承洲没有理睬倒是正常,可季云初明明听到了,却也是一脸冷漠。 以前发生这种事时,季云初也是下意识偏袒看起来更加柔弱的梅香寒,怎么如今不护着了? 梅宫雪懒得去想,回过头来调侃梅香寒道:“人生处处是戏台,怪不得妹妹你总喜欢去戏班子闲逛,既然你这么喜欢躺在这里,这个靶位就让给你!” 说完,她便带着被看离开了。 看着梅宫雪的背影,梅香寒的身子都不禁气地。 梅宫雪就是故意提到戏班子,想要羞辱自己对不对? 为什么这些人都合起伙来欺负自己? 梅香寒愤怒的双眼一直死死盯着梅宫雪渐渐远去的身影,却不想,正看到另一个人追随她而去,正是季云初! 梅香寒咬牙,自己都摔在这里了,云初哥哥居然追梅宫雪去了? 他将自己置于何地? 梅香寒心中大怒,都是因为梅宫雪! 只要她在,便会轻易地夺去云初哥哥的注意力,凭什么? 她根本没有自己对季云初爱得那么深,云初哥哥为何就是瞧不到自己? 既然如此,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梅香寒此刻的心底泛起一丝冷意,眼神也是让人不寒而栗。 由于靶位空了出来,有其他人走过来。 梅香寒便下意识收起了狰狞的神色,自己站了起来,果断转身向着营帐方向而去。 她这次能跟着过来,都是靠着齐文宣的求情,现在那孩子受了委屈,自己更得亲自去好好表现一番! … 另一头,梅宫雪带着被看离开,正向着宇文述营帐的方向而去。 今天晚上的时候好像会有大型的篝火宴会,随行的臣子和女眷都要去,所以她想着趁着白天有空替宇文述做针灸。 然而走到一半的时候,梅宫雪一摸袖子,“哎呀,我这脑子!” 刚刚走得匆忙,外套和针灸包全都被遗落在靶场。 她有些无奈,正要转身往回走。 “夫人,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一个人回去取就行!” 被看一直记得那天叶嘉嘉的警告,现在对梅香寒很是防范。 梅宫雪觉得也是对,便点点头,让她快去快回,自己则留在原地看着风景。 早上起来的时候阴天还挺严重的,现在已经逐渐开始放晴了。 其实环境对人的心情影响还是蛮大的,在后宅那一方小地界待着时,总觉得心中憋闷,出来后天高地阔! 然而这么美丽的风景,有人却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直接挡住了她面前。 看着这张无比熟悉中又透着些陌生的脸,梅宫雪很是无力,原本放松的神情也渐渐绷起。 “季云初,你没听过好狗不挡道?” 季云初定定看着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刚才在靶场人比较多,梅宫雪便也无所谓,但现在这草地上只有她和季云初两人,便下意识后退了几步,想要拉开距离,然后才冷冷地开口: “你跟着我做什么?是要给梅香寒出气的?” 她就说嘛,刚刚梅香寒跌倒受了委屈,季云初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但季云初在听到她的话后,眼神明显一暗,轻声开口:“我不是那个意思。” “哦。”梅宫雪冷漠回应,“那你来找我到底干什么?” 季云初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我不是和你说过吗?离那个晟国的大皇子远一点,你怎么就是不听,还非要和他这么亲近!他分明对你有心思,你看不出来吗?” 这话更加惹来了梅宫雪的冷笑,“我看真正别有用心的人是你?” 她一共才见了那人三次而已,而且刚刚射箭是,她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对方在有意帮她出气。 而且,若不是梅香寒等人突然来了,自己可能连话都不会和那人多说两句。 然而梅宫雪的态度似乎点燃了季云初心底一直隐忍的怒意,“那就是个以势压人的纨绔子弟!昨天在看台时,就是他主动挑衅要和我比武,结果没分出输赢,他今日便还想继续。” “我是顾及他的身份才一退再退,结果他却把气撒在了文宣一个孩子身上!你平心而论,这不过分吗?” “旁人根本没有办法阻止,就因为他的身份是晟国皇子,这种行为本质上不就是仗着自己的身份为所欲为,欺压他人?” 梅宫雪仔细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季云初见她态度有所松动,便继续道:“你之所以没有察觉,那是因为他刁难的人是齐文宣,这孩子之前的确是对你有冲撞,所以顾承洲在刁难他时,你心里才会觉得过瘾解气!” “但你冷静想一想,如果顾承洲刁难的是一个你完全不认识的孩子,那这种只会仗势欺人的家伙,也能获得你的青睐吗?” 梅宫雪皱眉,听着听着就发现了不对劲,自己差点陷入了季云初的语言陷阱。 “你少在这里给我灌输歪理,还讲什么如果!如果不是齐文宣毫无教养,人家会故意刁难?如果你在家里有好好教导孩子,齐文宣也不会惹出这么多祸事来!” 别的不说,若是自己小时候这样和外人说话,爹爹是一定会严厉教训她的。 季云初既然收养了那孩子,难道就没有责任教他明事理、懂礼貌?成天骄纵得跟个小霸王一样! 可季云初却并不觉得齐文宣有什么错,他觉得这个年纪的孩子就应该无忧无虑。 不要像自己小时候在侯府那样,天天被人管教着,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 寄人篱下哪里好受?更是一点自由都没有! 想到这,季云初突然反应了过来,直接质问梅宫雪,“你一直在替那个顾承洲说话,说白了,是不是因为他晟国皇子的身份?” 梅宫雪和宇文述的一年之约他也是知道的,清晰地记得这个时间。 正因如此,他给梅香寒的休书其实都写好了,却迟迟没有交出去,就是在等这个一年之后! 他想将正妻之位留出来,然后好名正言顺地迎娶梅宫雪! 到时休了梅香寒的原因也很充分,梅家人也不会过多纠缠。 可是这一段时间,他发现梅宫雪的心似乎越来越野了。 说是和侯府断亲,便真就一次娘家都没回过,如今宇文述的眼疾也已经见好,这京都内好像没有什么能留住她的了。 “小雪,你是不是打算等宇文述的眼疾好了后,就离开京都了?”季云初突然道。 第250章 谁是无赖! “和你有关吗?”梅宫雪依旧冷漠回应,“不管我去哪里,都不用向你报备?” 她的避而不答,落在季云初眼中就成了默认,瞬间心头火起,一把拉住了梅宫雪的手腕。 “不行!谁允许你走的?你走了我怎么办?” 梅宫雪被吓了一跳,赶紧试图甩开,但季云初的力道实在太大了,掐着她的手腕都隐隐发痛。 “放手!” 可她一抬头便对上了季云初那双微红的眼眶。 “小雪,你是不是真的想要离开了?” 他似乎不敢确定地重复问了一遍,眼中透着急切和恳求,同时眼底也溢出了一分阴暗,“你想甩掉我,对不对?那你想去哪?” 梅宫雪拼命地掰开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你真是不可理喻,松手!” 幸好被看这时回来了,“喂,你在干什么?快放开我家夫人!” 她的力气还比梅宫雪大些,两个人拼命捶打,这才拉开了有些失态的季云初。 梅宫雪低头一瞧,自己手腕处已经被掐得留下了一圈红色的印迹。 正好是一圈,就像有一道无形的锁链,拼命想要锁住她一样! “季云初,你有完没完?能不能别像个无赖一样!你这样我只会更看不起你!”梅宫雪咬牙怒骂。 她谨慎地看向四周,幸好没人发现。 这里毕竟是猎场,人来人往的,万一被人瞧见自己和季云初拉拉扯扯。 她现在毕竟是护国公府的大夫人,影响实在不好! 而季云初这时也恢复了些冷静,那双黑色的瞳孔里万般思绪都被压了下来,“对不起,弄疼你了。” 梅宫雪真是怕他下一刻又要发疯,赶紧带着被看离开了。 而不远处的树后,顾承洲将这一幕看在了眼中,指甲不知何时在树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划痕。 刚刚若不是被看及时出现,他估计要上前揍那个季云初了! 这个狗皮膏药,他难道听不懂人话吗? 当初阿雪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季云初便是各种纠缠,不愿放手。 这次自己重新回到大周后,听说季云初已经成亲,便以为他是放手了。 但现在一看,不仅没有,反而变本加厉! 喜欢一个人不就是希望她快乐幸福吗? 就连顾承洲这次回来,都不敢告诉梅宫雪自己的真实身份,就是怕梅宫雪为难,毕竟她已经成婚了,身边还有一个爱她的丈夫! 要说不甘心的话,他不是没有,也绝对不会比季云初少! 但他选择放手成全,偏偏季云初就是不撒手。 看来,他得想个办法弄走季云初,至少让他离梅宫雪远些! … 天黑后,月明星朗,而且一点风都没有,这种天气最适合点篝火。 开阔平坦的场地中央堆起了一个巨大的篝火堆,此时已经燃起,火焰冲天,照亮了大半个宴会场地。 景帝端坐在上方,精心打造的高台上摆有宽大的坐榻,威严而庄重。 整个篝火宴会的外围用帷幕围上,有层层守卫负责安全。 昨天毕竟是第一天到,还要休整,今天才是真正的宴会。 臣子们都携带着亲眷,按照等级依次坐在周围。 场中有歌舞乐妓,以及弥漫了各种烤肉的香气。 现在烤着的是鹿肉,由御厨将口感最好、最入味的部位片成片,送到陛下桌上,剩下的再给各个大臣分食。 虽说今天景帝也在,但毕竟不是在宫中,众人较之以往也放松许多。 梅宫雪自然是和宇文述一同出席,这种场合她原本也是很少来,今日更是难得换了一身正装。 在两人落座后没多久,刚喝了口酒驱散夜里的寒气。 季云初等人便也来了,他身后除了跟着梅香寒,齐文宣和宇文雅都在。 原本双方的位置并不挨着,但季云初扫了一眼梅宫雪,立刻转头对宇文雅道:“反正这里不像宫宴那般拘谨,咱们去挨着岳父大人坐?” 宇文雅立刻点头,“好啊!” 虽然樊氏这次春猎没来,但能离得自己娘家近些,她当然乐意。 于是,季府的人便挨着护国公府坐下了。 季云初先是和护国公攀谈了几句,余光便看向了旁边的梅宫雪。 梅宫雪可没注意那么多,一门心思就是吃! 这御厨的手艺就是不一样,比她自己烤的好吃数倍。 鹿肉细腻,不仅鲜嫩,而且腌制得恰到好处,真是让人流口水啊! 但她却没急着吃,而是先用小刀将宇文述碟子里的烤肉切成薄片,又从调料盘中取了粗盐和花椒、辣椒等调好,放在了小碟子里。 “你面前现在放着的是鹿肉,右手边是蘸料,先尝尝,需要什么再和我说!” 梅宫雪细心叮嘱着,然后将筷子放在了宇文述手中,然后才开始吃自己面前的。 见她这么细心地照顾着宇文述,季云初顿时觉得面前的烤肉难以下咽了。 而梅宫雪的注意力还在烧烤上,鹿肉毕竟有限,每个人盘子里分到的也不多,几口就吃完了。 御厨还在忙活着,随着木柴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火苗舔食着鹿肉,他手中翻转的烤肉渐渐变成焦黄色,油脂都被烤了出来,香味儿也渐渐弥漫在周围的空气中。 梅宫雪攥着手中筷子,盯着场中还在烤着的下一只鹿肉,几乎望眼欲穿。 可突然的,她感觉旁边好像有人在看自己,便下意识回头看去,结果正好对上了季云初那一双黑沉沉的眸子。 他的眼底带着灼热,却让梅宫雪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家伙是疯了吗? 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那就这样盯着自己,早晚会惹来非议的! 正当梅宫雪纠结着,要不要和宇文述打个招呼先回去时,又有人来了… “哎呦,季小将军!” 来人好似很熟稔的样子,勾肩搭背地和季云初打着招呼。 季云初皱眉,他可不觉得自己和眼前的人有什么熟悉的地方,冷冷道:“殿下的位置不在这边?” 顾承洲可不管这些,大大咧咧地往旁边一坐,差点儿把季云初都给挤下去。 “规矩都是人定的,别那么死板嘛!本殿下今天就想坐这里,毕竟你我二人也算不打不相识,今晚就喝个不醉不归,你看怎样?” 顾承洲气得牙痒痒,粗声粗气道:“没这个必要!” 他的余光下意识想看向梅宫雪方向,结果顾承洲一歪头,好巧不巧地挡住了。 “季将军往哪瞧呢?谁能有我好看?” 季云初:“……” 对于面前之人,他心里只有两个字的评价: 无赖! 第251章 身后有什么? 以顾承洲的身份,和护国公坐在一排,那都绰绰有余。 果不其然,护国公在察觉到他坐在自己身后时可是吓了一跳,赶紧邀请他坐在前面。 但顾承洲只是随便打了个哈哈,说自己和季云初投缘,两人想多聊聊。 反正,今天晚上他就和季云初杠上了! 这可是苦了坐在一旁的齐文宣,经过了白天的事情,他现在见着顾承洲恨不得都绕道走。 此时见他坐在自己身旁,吓得直往梅香寒身后躲。 “婶婶,要不我们回去?” 梅香寒却有些纠结,今晚是春猎的第一场宴会,总不好刚开席就离开,于是轻声安慰他。 “等下一轮的烤肉上完了,至少吃几口,我们就马上离开,好不好?” 齐文宣无奈,只得点点头。 自从顾承洲坐在季云初身旁后,季云初整个人都神经紧绷着,而且一言不发,周身的气温恨不得都降低几度。 可顾承洲丝毫不在意,趁着等烤肉的功夫,他习惯性的伸出两条修长的腿交叠着,搭在面前的小几上,一边悠哉游哉地欣赏着场中的歌舞。 而且,也不知他是从哪里掏出了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往季云初身上吐皮。 就这样,沾着口水的瓜子皮,有不少直接粘到了季云初的头发上。 季云初一边在心里暗骂,一边又不得不抬手将瓜子皮摘下,刚才那高冷的模样荡然无存。 他忍不住转头,看向身旁的季云初那副贱嗖嗖的样子,极力克制自己的冲动,不上去抽对方两巴掌! 别人或许没注意到,但梅宫雪立刻被这一幕逗笑了,又不敢笑得太明显,只得用手掩唇。 果然啊,这位晟国皇子就是个妙人! 不过这样也好,自己终于能够安安心心地继续吃烤肉了! 大半个时辰后。 “阿嚏!”梅宫雪皱了皱鼻子。 宇文述微微侧过头来,问道:“是着凉了吗?” 梅宫雪回想了一下,“可能,今天早上下雨,有点儿淋着了。” 宇文述见吃得差不多了,便让她先回去。 梅宫雪觉得也行,反正宴会已经过半,便带着被看先离开了。 多亏被看细心,来的时候多带了件厚披风,直接披在了她身上,这才感觉暖和很多。 不过今晚的烤肉,她倒是真没少吃,还喝了点小酒,整个人晕乎乎的,等一下回去睡觉正好。 她们两人逐渐远离宴会场,说说笑笑地往回走。 突然,好像听到前方有人呼救。 梅宫雪诧异,这里可是皇家围场啊!什么人遇险了吗? 也不能这样置之不理,于是随手从旁边的火架子上拿了只简易的火把,寻着声音走去。 等走得近了,用火把一照才发现,竟是梅香寒? 以及,躲在她怀里的齐文宣! 两人此时有些狼狈,陷在了一个土坑里。 “太好了,姐姐,是你啊!快把我们拉出去!” 土坑…陷阱… 梅宫雪和被看对视一眼,脑中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叶嘉嘉的话,同时往后退一步。 梅宫雪面上还佯装惊讶地问道:“没伤着?怎么会这么倒霉,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会掉进去的?” 其实这里离宴会那边已经很远了,四周光线很暗,要不是拿个火把根本都照不见路。 这两人怎么这么巧掉了进去? 梅香寒好像也有些无奈地解释道:“我和文宣他吃烤肉便打算回营帐休息了,但走到半路,文宣突然说自己想要上茅房,而且很急!” “我想着一个孩子嘛,这里又是野外,便带着他走得远了些,想寻个隐蔽些的地方,结果这孩子实在走得太着急了,没看脚下,直接掉进了坑里。” “我也是想拉他上来,结果不小心也滑了起来,到现在为止,我们都在这坑里待了好半天了!姐姐,你快把我们拉上去!” 梅宫雪想了想,自己是肯定不会轻易靠近的。 可若就这么走了,四周都黑漆漆的,还真是不太妥。 “被看,我在这里看着,你回去找些侍卫过来。” 梅宫雪说着,从被看手中接过了火把。 被看琢磨着,这样也行。 否则两人就这么走了,难免落一个见死不救、刻薄寡恩的名声。 临走前,她还是小心叮嘱了一句,“夫人,可别靠近啊,那土坑…” 那个大土坑的周围明显是人工挖过的痕迹,估计就是昨天夜里叶嘉嘉挖出来的。 梅宫雪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等被看离开后,她举着火把照亮,在能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耐心地对坑中的两人道:“你们等会儿啊,马上就有人来了!” 梅香寒脸色一变,她没想到这种情况下,梅宫雪居然能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 按照自己的设想,对方不是应该赶紧过来,伸手将两人拉上去的吗? 然后,自己就可以… 梅香寒想到这里,赶紧再次开口;“今日篝火宴会,达官显贵们都去了,大部分侍卫肯定都在那里负责保卫安全,要等上好一阵子的,姐姐,要不然你凑过来一伸手,说不定就能把我们直接拉上去!” 梅宫雪面无表情道:“哦,是吗?” 梅香寒皱眉,什么叫是吗? 两人其实已经掉进坑里好一阵子了,因为早上下过雨的缘故,这坑里现在又湿又冷的。 齐文宣早就受不了了,刚刚一直没说话,只不过是因为早上射箭的事情,让他有了些阴影。 可见梅宫雪再三推脱,终于是忍不住了。 “喂,你这个丑女人,怎么推三阻四的?这坑本来也没多深,你过来搭把手,我们不就上去了?还非要去让人叫侍卫来,你就是不想帮忙?” “看着我们受苦遭罪你就乐意了?这坑里又湿又冷的,我衣服早都湿透了,我告诉你,我要是感冒了的话,叔叔他可是会不高兴的!” 齐文宣想的是,梅宫雪之前不是总缠着季云初吗?那自己这样威胁也一定是有用的。 而且湿哒哒的衣服就粘在身上,黏糊糊的,难受死了! 再看上方的梅宫雪,一派闲适,身上披了两层外套,还有火把烤着,倒是一点都不冷呢! “你们就多等一会儿,我今天早上练射箭练得太久了,手臂一点劲儿都没有,可没办法救你们!”梅宫雪不紧不慢道。 “你!你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啊?我命令你,赶紧过来!”齐文宣气得又开始大吼大叫起来。 梅香寒心里焦急,想着赶紧将梅宫雪引过来,否则等下侍卫来了,可就达不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了! “姐姐,要不…” 话刚说到一半儿,她的视线却看向了梅宫雪身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指哆嗦着指着那边,“你…你身后!” 梅宫雪叹息,不耐烦地道:“我身后又怎么了?” 然而梅香寒的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她身后,惊恐一点不像作假。 片刻后,一声尖叫在山林间回响… 第252章 为官之道 梅宫雪本来以为梅香寒是又要耍什么花招引自己过去,不以为意。 然而,一旁的齐文宣几乎同时察觉到了什么,瞳孔瞬间放大,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紧接着立刻大声尖叫起来。 “啊!” 梅宫雪皱眉,心中不免起疑,正要回头看去时,余光发现身旁好像多了一个影子。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猛地转身看去。 只见一双发着绿芒的眼睛在黑暗中时隐时现,随着梅宫雪手中火把向那边扫去,一副庞大的轮廓逐渐显现。 斑驳的虎纹覆盖在那一身肌肉贲张的躯干上,正压低着身子,庞大而敏捷的身躯明显做出一副要攻击的姿态。 梅宫雪吓得瞬间石化,一人一虎相距不足三步远,她甚至没听到任何异响。 只见那猛兽一双虎目圆睁,立刻发出低声的咆哮,回荡在整个寂静的猎场! … 片刻后,被看带着侍卫找过来。 当众人高举着火把照亮时,发现坑中根本没有人,只留一排杂乱的脚印。 不仅梅宫雪不见了,就连原本掉进土坑里的梅香寒和齐文宣也不见了! 原地只滚落着一个熄灭的火把。 糟了! 被看心中大呼不好,莫非梅宫雪还是被梅香寒算计了去? 侍卫们身手矫健,有人举着火把,探出身子寻找,“你们快看!” 随着其他火把凑过来照明,就在刚刚那个土坑下方,明显出现了滑坡。 侍卫长经验丰富,先是大致勘察了地形,然后才推测道:“这边缘的脚印杂乱,人应该就是掉进了坑中,这旁边就是悬崖。” “而不巧的是,上午刚刚下过雨,坑中又土质稀松,这才导致坑里的人一下子滑下悬崖!” 这时,远处搜索的人也赶回来了。 被看连忙追问:“怎么样了?” 那侍卫一摇头,“这附近都找过了,并没有人的足迹,但是却有野兽出没的痕迹。” 侍卫刚刚查看时也是心惊,原本春猎开始之前,他们便将周围栅栏检查了一圈。 可不知何时,竟是遭到破坏,原本用来防范的捕兽夹子也都不见了。 “野兽?” 侍卫长听后更是面色大变,“那真是糟了,这下面可是悬崖峭壁,赶紧准备绳索下去寻找!” “是!” 侍卫们立刻行动起来。 被看见自己帮不上忙,赶紧转身回去找宇文述。 此时篝火宴会已经结束,众人基本都回了营帐。 宇文述都已经换了衣服准备睡下了,突然听下人来报,说梅宫雪不见了! 等听过了被看汇报的情况后,他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要知道,猎场安全一向是由他们宇文家负责,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附近的地形了。 这里当初能被选为皇家猎场,便是经过多方筛选。 腹地是大面积的平原,两侧树木林立,水草丰美,利于野生动物繁衍生存。 平时其他三面都是有栅栏护着,有官兵巡视,就是防止闲杂人等入内狩猎。 之所以说是三面,那是因为剩下的一面正好是悬崖峭壁。 那里地势险要,断不会有人上来的,所以平时除了巡逻的人,连守卫都很少。 而梅宫雪等人掉下去的地方就是那片悬崖! 宇文述立刻更换衣服,出门寻找,同时派人通知了护国公增派人手。 然而,营帐内。 当护国公得知消息后,思索再三,叫来了管家,“立刻封锁消息,述儿那头寻找的人手应该也够了,不要再劳师动众地增派人手了!” 樊管家闻言就是一愣,“老爷,大夫人掉下来那片悬崖危险,不多派些人手的话,怕耽误时间啊!” 然而,护国公直接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樊管家赶紧俯身,“是小人多嘴!” 护国公在身上披了件外套坐在桌前,盯着面前跳动的烛火,道:“我问你,这次陛下出行,谁负责猎场安全啊?” 樊管家立刻道:“自然是咱们护国公府!” 护国公轻哼一声,“那不就是了?若有人在猎场遇险的消息传出去,陛下难免指责,到时即便人平安救了回来,也一定会在陛下心里留个疙瘩,那咱们这些日子派人日夜巡防受得苦,便全都白费了!到时别说功劳了,可能还会受惩罚!” 他当官多年,最重要的就是求稳。 即便遇到了意外,也千万不能让自己成为背锅的那个人! 偷偷地把人找回来,不就没这么多麻烦了? 樊管家立刻陪笑:“还是国公爷思虑周全,可是大夫人那边?” 护国公神情一凝,他觉得和全府荣耀相比,梅宫雪的影响实在微不足道。 再加上他本来就不看中这个儿媳妇,随口道:“述儿不是已经派人去找了吗?” 说刚出口,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这么说太冷漠了,便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了,我也担心小雪的安危,但述儿手底下的人不少,派那些人去足够了!” 至于梅香寒和齐文宣的话,他就更不在乎了! “对了,派人去通知季云初一声,让他不准声张!” 话说到这里,樊管家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正想退下时,随口又多问了一句。 “对了,小的还听说,好像有老虎闯进来了,会不会有什么安全隐患?” 护国公打着哈欠摆了摆手,“估计是猎场的围栏年久失修了,那又不是咱们的责任,难不成还会有刺客进来?谁这么大胆子?你想多了!” 樊管家看出护国公已经不耐烦了,连忙哈着腰道:“是是是,小的杞人忧天,老爷您辛苦了数日,早些休息!” 说完后,这才退下。 第253章 齐文宣这个倒霉蛋 围场一侧的峭壁上,有一处因碎石常年滑落,而形成的三角平台,上面堆满了落叶。 梅宫雪等人就是掉在了这上面。 三人现在可谓极其狼狈,脸上沾满了脏兮兮的泥土,衣服更是惨不忍睹。 梅宫雪直到此刻还在浑身发软,她以前只在书本中了解过老虎。 可当真正面对面时,感觉完全不一样! 那老虎若站起来能有一人多高,单是一只爪子,就能有自己手掌大小! 刚才若是被扑倒了,真不敢想象有什么后果! 幸好她当时手里还有支燃烧的火把,便本能地用火驱离。 但那老虎似乎不怎么害怕,依旧步步逼近,梅宫雪只能一步步向后退。 就在那老虎扑过来的时候,梅宫雪脚下一个踩空,直接掉进了土坑。 而那老虎也跟着掉了下来,结果冲击力太大,原本早上的时候刚下过雨,这下土坑直接塌了下去,掉下悬崖! 多亏下方还有个小平台,三人才得以存活。 至于那只老虎,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四周都很暗,梅宫雪的火把早已脱了手,好半晌才适应了月光。 夜里很冷,悬崖边更是连个能避风的地方都没有。 梅宫雪试着用手扒着山壁,想要找个着力点往上爬。 但实在太滑了,越挣扎越狼狈。 “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叔叔到底什么时候来救我们啊?婶婶,我要回去,我要回家!” 齐文宣的声音里充满了焦急和无助,呼喊声在空旷的山崖间回荡。 梅香寒此时更是完全没了办法,只能抱着他蜷缩在一起。 可尽管她竭力哄着,齐文宣还是一直在哭,让人心烦。 “你安静点!”梅宫雪直接怒吼一声。 可能是她此刻的样子太过凶神恶煞,齐文宣一下子止住了哭声,但依旧是小声的抽抽噎噎。 梅宫雪此时也终于适应了月光,四处查看了一番,发现几人现在处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上。 下面就是悬崖峭壁,两面虽然能走,但也很危险。 梅宫雪试探着往那边走了走,发现不太行,道:“两侧的地形太窄了,地上又湿又滑,稍有不慎就可能掉下去,往上爬也不太可能,咱们根本没那个体力!” 梅香寒见她一直四处查看,觉得她就是白忙活,“要不咱们就在原地等着,云初哥哥他们一定很快就会过来的!” 梅宫雪叹气,“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被看折返回来后,应该也去找人来救咱们了,只是,我担心刚刚那只老虎。” 那老虎真的掉下去了吗? 万一是被哪棵树钩住,说不定此刻正藏在黑暗中伺机而动! 要知道这种动物在野外的适应能力,可比人强上很多。 思考再三,梅宫雪还是决定就在原地等待救援。 她独自坐在角落里,抱着双腿尽量给自己取暖,望着天上高悬的月亮,不禁想起被看。 也不知救援的人什么时候能找过来! 而另一侧,梅香寒则是抱着齐文宣倚在山崖旁。 刚开始,齐文宣还在低声哭泣着,可慢慢的就没了力气,终于安静了下来。 梅香寒正低声哄着他,半晌后,她突然开口,“姐姐,你睡着了吗?” 梅宫雪正才睁开眼睛,转头看去,“有话就说!” 梅香寒此时也是形容狼狈,满脸脏污,“文宣刚刚一直说脚踝疼,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你能不能过来看一下?” 这种环境下反正也睡不着,梅宫雪便站起身,扫了一眼齐文宣的脚踝。 “估计是刚刚从上面滑下来时,崴着了,你不会揉就先别碰了,等救援的人来了再说。” 然而齐文宣毕竟是个孩子,根本忍不了痛,再加上受到惊吓,再次抽泣起来。 梅香寒试探着按了按他的脚踝处,立刻疼得他大叫起来,“好像很严重啊,姐姐,要不然你还是过来帮忙瞧一瞧!” 其实刚刚梅香寒说第一遍的时候,梅宫雪没怎么当回事儿。 但当她第二次说让自己过去时,梅宫雪便不由得起了疑心。 从今晚起,梅香寒就一直想让自己过去,梅宫雪心中立刻警铃大响。 直到此刻为止,她还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梅香寒的算计,还是真的意外! 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谨慎地打量了一下梅香寒周围的环境,其中有一片枯枝横在两人之间,显得有些异常。 虽说这块平台上堆积了很多落叶,但大部分都是暗黄色的,而梅香寒面前的那一块儿好像是新鲜的绿叶堆成。 梅宫雪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刚刚在悬崖上的土坑旁时也见到了不少落叶,只是当时没怎么在意。 那时,梅香寒便一直说让她过去。 “好,你别着急,我这就过去看一看。” 梅宫雪嘴上这么说着,渐渐往对面靠近,但脚下的步子挪得很慢,而且不断调整着自己的视角。 借着月光,她发现那片枯枝下方好像藏着什么东西,于是立刻收住了脚步。 梅香寒一愣,“姐姐怎么了?快点过来呀!” 她的眼底明显闪过一丝急切,和计谋即将得逞的期待。 梅宫雪道:“你别急,我这就过去!” 她说着刚要抬脚,整个人却猛地一僵,眼睛也瞬间瞪得老大,惊恐又震惊地看着梅香寒身后。 “小心你后面…” 这场景和刚才如出一辙,梅香寒下意识以为那老虎已经无声无息地来到了自己身后。 这平台本就地方有限,她不假思索地向前扑去,眼看就要踩到面前那片枯枝了。 但关键时刻,她竟是直接撒手把齐文宣丢了出去,给她自己当了肉垫! 只听“啊”的一声痛呼,齐文宣都没等反应过来,便觉得腿上痛苦难忍,整个人的表情都瞬间扭曲起来。 梅宫雪定睛一看,他的一只脚正好踩进了那片枯枝里,而那里面竟裹着一个大号的捕兽夹子! 此刻,捕兽夹子上锋利的锯齿紧紧咬在了他脚踝处,裤腿都染红了。 “疼!” 齐文宣双手紧紧抱住被夹的腿,疼得在地上直打滚儿,豆粒大的冷汗直接从额头冒出。 梅香寒在确认身后什么都没有后,这才赶紧扑了过去,“文宣,你没事?” 齐文宣嘴唇剧烈地发抖,想呼喊出声,却因为剧痛连一声完整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但他却是愤怒地看向梅香寒,“你刚才怎么没抱紧我?为什么松手?” 梅香寒的眼神有些闪避,但却转头指向了梅宫雪,“姐姐你怎么能骗人呢?要不是你指着我身后说有老虎,我就不会惊慌之下松开了手!” 梅宫雪一直在旁边瞧着,心里也是一惊,闻言无辜地抬抬手,“人家今天也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一时眼花嘛!” 梅香寒知道自己被耍了:“你!” 但梅宫雪紧接着又道:“而且谁能想到这里居然会藏着一个捕兽夹子?真奇怪啊,妹妹,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梅香寒瞬间语塞。 第254章 去救人 梅宫雪看着梅香寒被自己问的一脸无措,慌忙间只顾低头安慰齐文宣的模样,心中冷笑。 看来今晚的事情,挖的那个土坑和捕兽夹子,都是梅香寒设计的。 但下雨滑坡是天公不作美,那只猛虎更是意外! 而且那捕兽夹子的锯齿处看起来参差不齐,很是狰狞可怖,被这么个大家伙夹住,可想而知会有多疼! “这可怎么办?” 梅香寒赶紧蹲下身子,试图掰开那捕兽夹子。 可任凭她使出吃奶的劲儿,脸都憋红了,那夹子也只是稍稍张开一下,可紧接着又回弹了回去,导致齐文宣再次发出一声惨叫。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喉咙里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对不起啊,文宣!”梅香寒可是吓了一跳,整个人惊慌失措的蹲在那里,“这可怎么办?” 梅宫雪原本只打算在旁边袖手看着,但她毕竟不是生性冷血的人。 见那孩子因二次受伤差点疼得晕过去了,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过去。 野兽夹子的尺寸很大,一看就是用来捕捉大型动物的。 齐文宣又只是个孩子,胳膊腿儿都很细。 长满铁锈的锯齿都深深嵌入肉里了,仿佛再用力些,都能直接把他的骨头夹断。 这熊孩子虽然没有家教,还挺招人厌的,但也不至于受到断腿这样的惩罚。 当务之急是将捕兽夹子打开,否则救援人迟迟不来,时间一长血脉不通,他这条腿都容易废了! 梅宫雪想了想,直接在四周翻找起来,本来想寻个粗些的木头。 但发现并没有,顶多就是三指粗。 于是她多捡了一些,然后又将自己的帕子撕成布条状,将那些粗木枝捆在了一起。 感觉差不多粗细了,她这才来到梅香寒和齐文宣身旁。 “等下,咱俩一起用力把夹子撬开!”梅宫雪一边说着,一边指挥着梅香寒蹲在自己对面。 梅香寒也是真的担心齐文宣会出什么意外,不敢耍花样了,乖乖照做。 “三、二、一!” 两人几乎同时使劲。 但这夹子的力道实在是大,两人用出全身的劲试着撬开,额头上立刻出了一层汗。 终于是将夹子缓缓拉开了! 梅宫雪见此,一手掰着夹子,一边用脚踩住另一端,趁机将刚刚的那捆木枝塞进了夹子的缝隙中,终于是将它固定住了。 齐文宣的脸色也慢慢缓了过来。 梅宫雪和梅香寒配合着,将他的脚轻轻从那捕兽夹子里挪出来。 等做完这一切,天光都渐亮了,三人也都忙得浑身是汗。 梅宫雪直接靠在崖壁上喘着粗气。 梅香寒重新将齐文宣抱在怀里安慰起来,一边还用袖子替他擦着额头的冷汗。 这一整晚,三人都是受了惊吓,此刻体力不支,都昏昏睡了过去。 当梅宫雪再次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她先是检查了一下自己,发现原本有些发潮的衣服都已经烘干了,就是还有不少泥巴粘在身上很是难受。 虽然依旧被困在悬崖旁,但比之前一片黑暗感觉好多了。 她站起来深深吸口气,还活动了一下筋骨。 该说不说,这里的空气真是清新。 很快,梅香寒也醒了,但却是被饿醒的。 昨晚因为齐文宣着急走的缘故,她也没来得及吃几块烤肉。 梅宫雪走过来瞧了瞧齐文宣,“他怎么样了?” 梅香寒点头,“刚才睡得挺好的,一动都没动过,而且也没再喊过疼。” 梅宫雪瞧了一会儿却感觉不对劲,伸手一摸,发现齐文宣身上滚烫滚烫的,立刻皱眉道:“他这哪是睡得熟,分明是发高烧了!” 梅香寒一愣,“是吗?” 她立刻伸手推了推齐文宣,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原来不知何时已经晕过去了。 幸好此时天色已亮,梅宫雪在四周找到了两株药草。 现在顾不得干不干净了,梅宫雪摘下叶子后,在口中嚼碎了再吐出来,直接覆在了齐文宣的伤口上。 梅香寒一直在旁边瞧着,担心地问道:“这能管用吗?” 梅宫雪也有些无力地叹道:“这药只是暂时起到一个止血消炎的作用!” 若想好好处理伤口,这里既没有清水也没有足够的药材,还是得尽快回营帐那头。 就是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才能被救上去! … 另一头。 随着天色大亮,猎场中的人也开始活跃起来。 顾承洲起床后,先是陪着景帝用了早膳,然后又由杨将军陪着,在军营中转了两圈。 在路过众多女眷游玩的草场时,他下意识侧目看去。 今天的天气不错,草场上重新放起了风筝。 众人很珍惜这难得出来游玩的时刻,毕竟再过两天就得回城了。 但顾承洲一皱眉,发现其中并没有梅宫雪的身影。 本来他没怎么当回事,以为梅宫雪去其他地方玩了,毕竟猎场这么大。 可就在杨将军带他去军队那边参观时,发现季云初手底下的一队士兵昨晚就被借调走了,作为顶头领导的杨将军因此还发了好大一顿火。 顾承洲好心在旁边劝着,可心里却开始有些起疑。 直到出来后,他发现安国侯府梅家的人,似乎也被调走了。 顾承洲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便跟过去瞧了瞧,发现调人的正是梅长恭。 对方神情焦急,脸色很差。 顾承洲想了想,主动上前打招呼,“是安国侯府的三爷!怎么神色匆匆的,这是要去做什么?” 梅长恭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会主动和自己说话,赶紧行礼。 “见过殿下!实不相瞒,我妹妹昨晚失踪了,我这正赶紧带人去搜寻呢!” 顾承洲嘴角的笑容立刻收起,“你哪个妹妹?” 梅长恭似乎被他的问法弄得有些不高兴,但又不敢得罪他的身份,没什么好气地道:“我两个妹妹都不见了!” 说完,便着急忙慌地带着手下走了。 顾承洲闻言面色骤变,他正要跟上去,却被身旁的人拦住了。 “殿下,您现在身份特殊,莫要轻易犯险啊!” 侍卫的担心不无道理,他们一路从晟国到大周就遇到了两拨刺客。 “您若非要去,又该以什么身份去呢?而且大周这边明显是在尽量压消息,不愿意将事情闹大的!” 他若是以晟国皇子的身份去了,事情想不闹大都难。 顾承洲脸色略显苍白,神情复杂地看向了梅长恭离开的方向。 第255章 关键一箭 山崖下方。 梅宫雪虽然没有感到明显的饥饿,但也是口渴难耐。 "你的伤口不能碰水,还是坚持两天!"我眼睛死死盯着门口,研究着怎么样可以夺门而逃,可他却丝毫也不给我机会。 李可正要细问缘由,忽地,她嗅到了跟随热雾逸散出来的气味,有一种非常细微,可是在气味感官体验上,又相当显着的变化。 叶长天让云汐、万虎等着,自己围着酒楼逛了几圈,云汐紧张地看着叶长天不断与路人说笑着什么,然后看到了叶长天走进了一家茶馆,抛出了三颗下品灵石,什么都没做,就问了几句话的样子,便走了过来。 “孙总,你不必对他那么客气,无论是职位,还是资历,你都是他的领导,他为你服务,那是他分内的事。”秦开淡淡说道。 “不错,家族有令,让我出城办事,你们速速打开城门让我出去!”车夫冷冷道。 宫凌夜从宋伊人的眼底见过这样的波澜,那是对自己热爱的东西的孜孜追求。 黑衣人站在一处相对低矮的山峰之上,目光始终盯着山下的方向,气流缓缓波动了下,再次平缓的流动起来。 西决死,叶长天陨落的消息犹如风一般,吹遍了南灵与西灵大陆。 十月安全到达青州,刘仁轨大宴东夷四国使团,带领贵宾游览齐鲁风光。然后向兖州泰山郡进发,十一月下旬到达泰山西北边的灵岩寺。 这人疯了么,给他抛冷眼的同乡撑死了几百人,他却向十几万人报复。 北京奥运的比赛日程一出来,他就开始在网上订票,还真是抽中了很多比赛场次、甚至奥运会闭幕式的门票。 凤舞怔了怔,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此时无暇顾及,只转身紧张地看着阵法中的人。 如果派这些乂类潜入敌军,那就可以接近弗拉门伐,甚至是杀掉他。但是,弗拉门伐十分警惕,绝对不会轻易相信他们。这个该怎么办 林木解释了一番,经过这一次的暗杀,让他对杀手集团的实力再次有了一个了解。 言下之意就是你秦墨最后搞完一个面子活,以先知的身份向全世界宣布协议无效,就可以滚出半岛了。 沈様第一反应,这妹子是真的帅,第二反应,这妹子喝酒这么a,练过 一切都是为了更大的目标,虽然你我都不知道这目标到底是什么。 彻底清除!努西达瞪了那位记者一眼,而后闭上眼睛,不再理他。 大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既然是他有钱姐夫下达的命令,自然是必须要遵守。 一听到盛若思说说来话长这词,顾惜然就已经是能够预想到,她绝对是能说上个三天两夜。 前方,一栋雪白的建筑出现了在两人的面前,熟悉的街道,随即出现了在安晓晓的眼里。 能够打败两名忍者的盗贼团是流萤的父母,按了太久实力下降的太夸张还是这货盗贼团的实力太强大亦或者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盗贼团呢 看到这块令符,徐铭的瞳孔猛地一缩。因为……徐铭身上,就有一块相似的令符,就是之前在远古遗界拍卖得到的那块神秘令符。 第256章 不美丽的误会 对于底下评论区中对自己的各种赞美,唐三藏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专注地品鉴着那素未谋面的演唱者,吴天的美妙歌声。 拓巴升勾结宴国,触犯国家底线,他勃然大怒,杀心陡起;可众人异口同声,直指拓巴升,他又疑云陡起,难道又是一次阴谋 祁元就是汤元,这个事情在网络上,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是大家茶余饭后热议的内容。 而且因为朝阳外出驻扎在漩涡,这让这对激情还没有燃尽的老夫妻突然多了私人空间,前段时间公粮交得勤,被榨干的雾生涉看起来更老了。 本来他还打算蹲在房间不出去招惹团儿的,可发现团儿要进屋,他就怂了。 虽然他之前是截教门徒,但由于是在万仙阵临场叛变,加上入佛门之后与以前的那些阐教入佛者交好,关系倒也算得上融洽。 他被镇元子炼成秃毛黑猴的郁闷彻底消失不见,还在昨晚歇息时,偷偷跑去几百里外的湖中洗个澡,并弄些花瓣攥成汁液涂抹在身上。 大蛇丸也没藏着掖着,营地里几百双眼睛看得真切,这事也不是秘密。 双头炮接连被点着,巨大的炮弹如冰雹般砸过去,落地时,火焰带起滚滚浓烟冲天而起。 然而没等孙悟空开口,莫名挨了两顿揍,心中憋屈的猪八戒却先接过了话。 而用重玄炼器法,花费的时间非常短,但是对功力和真火品质的要求就很高了。 这一次他回到渔船上的时候,刘军已经在船上休息了一会,正在啃着盐焗鸡腿恢复体力呢。 叶灼走到一旁坐下,瞧见岑少卿的桌边也摆着一盘嘉宝果,便拿起一颗尝了尝。 不过比比东第一次来到斗气大陆,也是第一次来到异世界,自然是先入为主,将那只魔兽认为是魂兽。 只不过一大早就跑出去的李曼曼让她原本的打算落空了。此刻,见到自家儿子回来,她自然是第一时间就迎了上去。 果然,面对自己这位欧尼突然变得锐利起来的眼神,徐贤一时间感觉有些心虚。想要强行使自己镇定下来,只是没一会儿她就不自觉地把头偏了过去。 不过比比东身上签到得到的魂环年限,按照唐羽的估计大概也就六七万年顶天了。 起义投诚的时间就在今夜,来,我们详细聊一聊起义投诚的具体配合。 从杨明晖的描述来看,这档节目的观看人数一定是一个非常爆炸的数字。 紫檀大床上,一道帷幕垂下,公子的母亲躺在里边,双目微闭,半昏半迷。 “庇护人民的帝国真的已经腐朽成这样了……哎。”筑紫回想着刚才在会所和街道上历经的一幕幕,发出心颤的叹息声。 渐渐地一股肉香飘了出来,那味道仿佛上好的佳肴,让旁人闻了都不禁上去想要吃上一口。 南极仙翁所居之处,为上古冰川所在,思无冰窟,是一处仙牢,专门关押私动凡心历劫不悟的神仙。 “说来说去你还是太要面子!你……”铁翔很及时地停住了。因为刘言忽然抱起尹心水。 我理解静宜的心情,可是这样的大事我也没有把握能劝得住保元,毕竟这事涉及江山社稷,更何况主将弃城而逃,不顾百姓死活,实在可恶至极。 众人进入里面没有多远,原本漆黑的通道变得光亮起来。温度也在上升,没有原先那么寒冷了。 突然七八道白光,直射向范剑。原本一动不动的范剑,把眼猛然一张,寒光毕露,身子忽然无端腾空而起,然后轻巧的双足着地,落在了另一侧的空地上。 是日,丹霞楼内外灯火通明,明庆帝诞之期蜀宫中夜宴近臣诸嫔。 冰封的效果虽然微乎其微,黑、紫两色光芒在冰封魔像中还诡异的撞到了一起,并马上爆裂了开来。 老三将衰老的面皮扒掉,里面露出的仍是人皮,但那是一张清癯凝重、丰神俊逸的中年男子面孔。 肉眼可以看见,那天使的翅膀在一点点的被陈溪从身体之中拔出,天使的背上顿时鲜血飙射,血腥恐怖。 他们现在外塔只剩下中二和下二,想要重新找回优势,这两个塔是重中之重。 一切都已经明了之后,王皓把山洞里面的帐篷拿了起来,两人离开了山洞,向着前面的区域而去。 躺在地上的唐力看到唐晓竟然被陈溪一拳轰翻,他在那地上,眼中露出了一种惊惧的神色,同时他在歇斯底里的咆哮,他不敢相信陈溪竟然连他堂哥那样的天才都是打爆了。 粗眉毛看着吕力冷冷的笑了笑,然后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一脚踩在了吕力的脸颊之上,但是吕力也不是任由粗眉毛摆布的死物,连忙躲避了一下。 龙灵辉却并没有在意,而是身上的气势也开始慢慢的凝聚了起来,显然龙灵辉也打算施展一些威力比较大的招式了。 “你有这个想法是好的,虽然互联网容易赚钱,但实业才能兴邦。即便是一家企业,如果没有实业做支持,光靠虚拟行业也走不长远。”刘盛建说道。 朗飞取出冥水运起神龙决,果然开始吸收起来,但是朗飞却感觉到体内时,十分的剧痛。就好像身体里面有些东西正在被化掉一样。 “咳咳,咳咳……”老爷子突然从嘴中,喷出一口粘稠的黑色血水,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257章 御医诊断 悬崖上方。 当梅宫雪被侍卫们好不容易用绳索拉上来后,整个人也有些脱力了。 这一晚上实在把她折腾得不轻。 她本来想先回营帐那头洗漱一番,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但宇文述担心她身上会留下什么暗伤,有些固执地让她先去御医那边看一看,过后再回去休息也不迟。 梅宫雪觉得这样也好。 像春猎这种活动,除了陛下以外,文武百官都来了,随行的御医自然不会少。 而且内科、外科都有,平时被安排在了一片固定的营帐中。 当梅宫雪走进营帐后,一个看到的人竟是季云初! 他似乎等的有些焦急,直到看清进来的人是梅宫雪后,神色顿时一松。 似乎是察觉出她满身狼狈,便下意识想要伸手过来扶,“你受伤了吗?” 但梅宫雪直接忽略了他,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只想赶紧找到御医。 季云初微微一怔,觉得她实在没必要这样抗拒自己。 不过很快,他便以为自己明白了原因,原来紧跟在梅宫雪身后进来的便是宇文述。 而随着另一声带着惊喜的惊呼,被看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在看到梅宫雪的一刹那,便直接哭了出来。 “呜呜…夫人,你都吓死我了,身上是不是受伤了?” 说完不管不顾地抱住梅宫雪,就开始哭了起来。 “我身上脏!”梅宫雪有些无奈,毕竟自己这会儿的确是很狼狈。 昨晚掉下山崖时,她身上就沾着一身的泥巴,手上和脸上还有不少擦伤。 再加上她后来去林中采药,衣服也被荆棘划得破破烂烂。 但那时她神经高度紧张,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些。 现在到了安全的环境,整个人放松下来,这才发觉身上好多地方都摔得青一块紫一块儿的。 不过好在都是些皮外伤。 她怕被看太担心,打趣道:“放心,你家夫人我命大得很,死不了!可你若再不拿些吃的过来,我可能就要饿死了!” 她本来以为自己这样说,能哄哄被看。 然而被看一点笑模样都没有,反而开始责怪自己的失职。 这一晚上侍卫也没找到梅宫雪的消息,被看便也等了一晚上。 好不容易等天亮了,听说好像有人被救了上来,她便匆匆赶到了御医这里,结果救上来的并不是梅宫雪,而是梅香寒等人。 她当时都吓坏了,以为梅宫雪出了什么意外。 “都怪我粗心,夫人等等,我马上去拿些吃的过来!” 说完,她这才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又跑了出去。 宇文述已经听药童说了,御医刚出去,不在营帐内,他便扶着梅宫雪走到一旁的软床坐下。 因为这里本就是为伤者准备的,有不少休息的地方,一些软床之间还拉了帘子。 “裴远,你出去找一圈,赶紧将御医唤回来!”宇文述回头吩咐道。 裴远立刻出去了。 梅宫雪感觉到了宇文述心里的担忧,便轻轻碰了碰他,“放心,我没事,等下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宇文述却没有说话,面上的神色罕见地有些冷厉。 他不仅是担心梅宫雪,更多的还是自责,特别是刚刚… 在那猛虎即将扑向梅宫雪时,若不是暗中有人射中那一箭,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想到这,他的双手都有些微微发抖。 “等你休息好了,别忘了给我针灸!”宇文述勉强笑道。 对于自己的眼疾,他从来没有这样急切过。 同时,他也怨恨自己的无能。 若不是这双眼瞎了,或许昨晚就能带人下去营救,梅宫雪也就不用等这么久,受了这么大的惊吓! 两人正低声交谈,身后的软床上发出了一声异响,紧接着帘子被人直接拉开,同时也传来了一道冷嘲热讽的声音。 “明明是你这个自私的坏女人扔下了我和婶婶自己先跑了,结果没赶上叔叔他们的救援?哼,不过一点皮外伤而已,有我严重?在这里装什么可怜呢?” 梅宫雪目光一沉,转身看去,果然是齐文宣! 自己刚刚进来时竟是没发现他也在这! 梅宫雪可不想被他随意泼脏水,“你少在这胡说,什么叫我扔下你们两个?我可是帮你找药去了!” 齐文宣顿时就不服气了,立刻反驳道:“我等了半天你都没回来,谁知道你是不是自己跑了?临走前还嘱咐我们留在原地不要动,幸好没听你的!” 宇文述就在旁边听着,脸色很难看。 刚才路上他便听梅宫雪大致说了一遍昨晚的经过,见这孩子蛮不讲理,语气里也多了分怒气。 “你这孩子怎么不识好歹?小雪让你在原地不动,是担心你脚踝的骨头会错位!” 宇文述平时其实很少动怒的,如今脸色沉了下来也挺吓人的。 齐文宣立刻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什么了,但却转身朝着门口的季云初伸出手,“叔叔,他凶我!” 季云初这时才走过来,不轻不重地瞪了齐文宣一眼,“不是让你躺在床上不要乱动吗?” 然后又转头对梅宫雪道:“对不起,孩子昨天也显然是被吓了,你别介意!” 梅宫雪一猜他就是这套说辞,都听倦了,翻了个白眼便转过身去。 而这时,帐篷的帘子一掀,又有人进来了。 这次是梅香寒! 她已经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手里还拎着食盒,“文宣,我给你带了一些糕点,你先垫一垫!” 当她看到梅宫雪也在时,便立刻放下食盒,快步朝着梅宫雪走了过来,一边用帕子拭着眼角的泪痕。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没事就好!当时云初哥哥找到我们的时候,我们着急走,还担心你在后面会遇到什么危险呢!” 宇文述听着听着感觉有些不对劲,直接质问梅香寒:“季云初在找到你们的时候,你没告诉他小雪就在后面的山崖上?” 当时无论是梅家的人、季云初的人,还是护国公府的人,其实都已经下来找了许久,就是没找到具体方位。 而梅宫雪距离梅香寒二人其实并不远。 季云初这才明白情况,立刻愤怒地看向梅香寒,“原来小雪当时就在你们身后?那我问你的时候,你怎么说不知道?” 但凡梅香寒当时说一声,梅宫雪就在附近,他肯定不会袖手不管! 梅香寒见所有人都这样看着自己,立刻吞吞吐吐道:“当时情急,我只是担心文宣的伤,所以就给忘了!” 宇文述冷哼一声,明显不信,心里却更加气恼。 不过这时两位御医回来了。 擅长内科的王御医过去帮梅宫雪把脉,而另一位擅长外科的刘御医,自然是先来到了齐文宣身旁。 可等仔细检查一遍他脚踝的伤后,立刻皱眉道:“这…小公子这条腿即便是治好了,恐怕也无法像常人那样行走!” 这话其实说得很委婉。 但齐文宣也不是傻子,立刻大嚷起来,“你什么意思?是不是说我以后要变成瘸子了?” 第258章 刺客潜入 “不行!你赶紧想办法治好我的腿!否则你就是个庸医,是你没本事,我要其他更厉害的御医过来!” 齐文宣惊吓之后,竟开始怨起了御医。 这下刘御医可就不愿意了,说到骨科,整个太医院他都是首屈一指的,居然敢骂自己是庸医? 这齐文宣顶多就是季云初的义子而已,身份远远算不上尊贵,说话这么不懂礼数? 刘御医顿时就失去了耐心。 季云初此时也顾不得责骂梅香寒了,十分担忧地问御医:“就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毕竟孩子还小,若因为这伤成了瘸子,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啊! 刘御医直接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齐文宣立刻害怕地大哭起来,他还以为获救后便没事了。 “我不要做瘸子!不要做瘸子!叔叔,怎么办啊?” 梅宫雪就坐在旁边,自然将这些听得清楚,淡定道:“我之前可是提醒过你们,不要随便移动的。” 齐文宣此时也不敢再顶嘴了,转身就抓住了梅香寒的手,“婶婶,你不是说没关系的吗?不是说我的伤已经好多了吗?怎么会这样?” 梅香寒也是被他问得不知所措,见季云初看过了,便慌乱解释。 “当时姐姐刚走,文宣便退烧了,我问他还疼不疼,他也说不疼了,而且饿得肚子咕咕叫。” “我是担心孩子饿坏了,所以才带着文宣从另一侧找了些果子吃,结果中途碰上了云初哥哥。” “孩子自己都说伤口没那么疼了,这难道不是有所好转吗?” 刘御医这时指了指地上刚刚拆下来的简易绷带,“老夫刚刚检查时就发现了他的伤口上被敷了镇痛的草药,这药难道不是你们自己采的吗?” 梅香寒张了张嘴,还是艰难道:“的确…的确是姐姐她采回来的药,但迟迟不见效,所以我以为没用呢!” 刘御医皱眉打断她,“那是因为用量少,所以见效比较慢,不过看来宇文夫人是懂些医理的,所以才叮嘱你们不要移动伤口!” “孩子本来就年纪小,骨节处还没有太发育好,先是崴了脚,又被捕兽夹子伤了。” “如果通俗一点解释的话,就像在搭建房子,现在地基已经歪了,以后即便再接上也只能是个瘸子了。” 本来这么直白的话是不应该当着病人的面说,但刘御医心里有气,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 话音一落,梅香寒立刻抱着齐文宣哭了起来,“怎么会这样呢?可怜的文宣,年纪还这么小,以后可怎么办?” 齐文宣也已经哭成了泪人,早知这样的话,就应该听梅宫雪的待在原地不动好了。 他宁愿喂老虎,也不愿意后半辈子一瘸一拐地走路,被人笑话! 季云初的脸色更加难看,扫了一眼只知道哭哭啼啼的梅香寒。 梅宫雪都已经明确告诉过他们,不要随便挪动,齐文宣是孩子不懂事,那梅香寒呢? 她都多大的人了,也听不懂人话吗? 而且昨天晚上若不是梅香寒非要带齐文宣回去,也不会出这种事。 想到这里,季云初直接将齐文宣从梅香寒怀中拉出来,“文宣这里我会照顾的,你还是先回梅家,梅鹤鸣他们也挺担心你的。” 梅香寒被吓了一跳,什么意思?这就要赶自己走了吗? 那怎么行!自己好不容易跟着来了猎场呢! “云初哥哥,我知道你是怪我,但我只是担心文宣!是他自己说饿了,我本来也想让他留在原地,但孩子说他一个人害怕,非要跟着我一起去,我拗不过他!” “刚刚你找到我们的时候应该也看到了,孩子最后已经没有力气走路了,都是我背着他!” 梅香寒说着说着便委屈地哭起来,一边又用余光打量着季云初的神色,“我是真的心疼文宣,他打小就没了爹娘,身边只有一个你,可你公务又总是繁忙,府里连个同龄能和他玩的人都没有!” “他自己很孤单的,之所以这么调皮,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力,你即便是想撵我走,至少也等到孩子的腿伤好了?” 后半段话她几乎是看着齐文宣说的。 一番看似情真意切的话,让齐文宣听了很感动,因为的确是说在了他心坎儿上。 特别是前一阵子,季云初他们直接搬去了护国公府住,季府就只剩他自己。 他一个人真的很孤单! 于是,齐文宣可怜巴巴地看向季云初,哀求道:“叔叔,这都是我的错,你别和婶婶生气,也别让她走,我舍不得婶婶!求求了!” 他一直拉着季云初的袖子哀求着。 季云初本就心疼他受伤,再加上自己平时的确是没有时间照顾孩子,便叹息一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让梅香寒留下。 梅香寒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很殷勤地去找了刚刚的刘御医,帮齐文宣抓药去了。 而梅宫雪这边,王御医也已经看过了,只是一些小伤,便给她拿了一些药膏。 宇文述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和御医道了声谢,然后便起身准备离开了。 而这时季云初也走了过来,他看着梅宫雪,轻声道:“文宣的事多谢你了!” 他感谢梅宫雪没有对齐文宣的伤冷漠旁观,还不辞辛苦地帮忙找药。 梅宫雪蹙眉,明显不愿意和他多话,“你若真想谢谢我,以后就让他离我远一点。” 季云初有些尴尬,他知道梅宫雪不喜欢齐文宣。 “小雪她太累了,我们要回去了!”宇文述直接道。 季云初只能让开路,目送这两人离去。 他转头看了一眼,见刘御医已经开始着手帮齐文宣治伤,身旁又有梅香寒照顾着,自己便先离开了。 季云初直接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原本负责照顾齐文宣的丫鬟们,已经在那里跪了一晚上,体力渐渐不支,东倒西斜地歪在一旁。 但见季云初进来后,又赶紧跪直了身子。 “奴婢们知错了,下次定会用心服侍小少爷!” 季云初一脸阴沉的盯着她们,“你们是负责贴身照顾文宣的侍女,昨晚回去的路上居然没有跟着,也幸好他救命无虞。” “但你们仍有不可推脱的责任,每人去领十下鞭子,罚月俸一年!” 婢女们连连求饶,“将军,不是奴婢们偷懒,而是夫人她当时不让我们跟着啊!说小少爷要上茅房,她一个人跟着就可以了!” 梅香寒不让人跟着? 季云初有些起疑,但还是挥手让众人先下去。 等人都离开了,他才叫来侍卫,“去查一查梅香寒和文宣掉进去的那个土坑,是怎么回事!” … 与此同时。 猎场外围原本结实的栅栏,有一处明显的豁口,只不过一直被草垛虚掩着。 就在巡逻的侍卫交接,防守最薄弱时,有两个人偷偷潜入这里。 脚步轻盈,如同鬼魅一般,最后停在了栅栏前。 其中一人低声道:“这栅栏是咱们的人分次拆除,这才没有造成大的异响,你可千万不能失手!” 另一人点头,迅速穿过了栅栏。 但之前的人仍留在外围,最后还有些不放心,“临走前,最后一次任务复述!” 里面的人立刻道:“给太子殿下报仇,杀掉大周皇帝,最好能借机干掉那个顾承洲。” 外面的人这才放心,“一旦任务失败,你明白自己要怎么做的!” 里面的人点头,眼中丝毫没有恐惧,转身便悄无声息地潜入猎场内部。 第259章 发现隐患 营帐内,御医刚刚已经给齐文宣处理好了伤口,疼得他满身是汗。 侍女给他换完衣服,梅香寒才重新走进来,脸上还挂着一种刻意的温和笑意。 “齐文宣,感觉怎么样?好点了没有?” 她一边说着弯腰坐在榻旁,用帕子擦了擦对方额头上的汗。 齐文宣只能躺在床上,但他原本就饿了,一会儿要吃这个,一会儿要吃那个。 梅香寒一直很有耐心的样子,帮他剥橘子皮,帮他削苹果。 可齐文宣刚吃两口又说不想要了,扔得到处都是。 而且随着麻药的药劲减退,伤口也开始疼了起来,一直哼哼唧唧的,还喊着让御医再给他好好看一看。 梅香寒只能温声哄着。 可随着脚上的伤口越来越痛,齐文宣开始大声哭闹起来,那哭声恨不得都能把帐篷顶掀翻。 眼泪鼻涕混在一起,都蹭在了梅香寒新换的衣服上。 梅香寒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眼神中偶尔闪过一次厌烦。 好不容易等齐文宣哭累了,睡着了。 梅香寒则守在床旁,一边帮他掖着被子,一边往门口方向瞟,似乎在等着谁来看见她这般尽心尽力照顾的样子。 不过可惜,她并没等到。 直到下人将刚熬好的药端进来,梅香寒更是殷勤地接过来,“我来喂他就好,你先下去!” 婢女:“是。” 然而等婢女下去后,梅香寒见屋中没旁人了,便将药倒进了花盆里。 齐文宣的伤,还是尽量康复得慢些! 临走前,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酣睡的齐文宣,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若以后自己的宝宝生出来,才不会这么招人厌,一定会很乖巧的! 一晚上没好好休息了,等回到自己的营帐后,梅香寒已经累得不行。 叶嘉嘉早就准备好了干净的衣物,帮她重新换好,等梅香寒斜椅在软榻上时,又连忙殷勤地帮她揉着肩。 可就算她一刻都不敢偷懒,却仍招来了梅香寒的抱怨。 “我之前让你挖的坑,你到底是怎么挖的?” 叶嘉嘉哪里敢反驳,立刻解释道:“那坑的位置您和奴婢说得清楚,奴婢可是整整挖了一晚上,可谁能想到第二天早上就下了一场雨,本来新挖出的坑土质就松散,又被大雨这一冲刷,自然容易塌陷!” 而且挖坑的具体地点是梅香寒选的,还非要靠在悬崖边上! 梅香寒听后叹气,觉得自己真是倒霉。 的确,那坑是她派人挖的,捕兽夹子则是她自己亲自备好的。 之所以非把坑挖在悬崖边缘,因为那条路是梅宫雪回自己营帐的必经之路。 本来想着能借机引诱梅宫雪踩到那捕兽夹子上,让她遭点罪,然后自己再赶紧去找人来救援。 做这场戏,主要就是想给季云初看一看,自己不仅对齐文宣用心照顾,对梅宫雪也早已放下芥蒂,重归于好,证明自己真不是那般冷血无情的人! 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然而昨天晚上却有太多的意外。 首先,她以为自己和齐文宣同时掉进坑里后,能将梅宫雪引到土坑的边缘,踩进自己提前设置好的捕兽夹子上。 可谁知,梅宫雪说什么都不过来,不肯上当! 当时掉进坑里的可不只是梅香寒自己,还有个孩子呢! 这梅宫雪真是冷血,就站在远处看着她们在坑里求救,也不帮忙。 而且更可怕的是,后来不知从哪里蹦出一只老虎来! 后面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差点把自己的小命折腾进去了! 现在回想起来,梅香寒还有些后怕。 只是没想到,最后踩中捕兽夹子的人居然是齐文宣! 梅香寒当时心惊肉跳,但其实也还好,毕竟他的腿瘸了才需要自己照顾。 至少在他伤好之前,季云初是不会再想着把自己撵回娘家了! … 另一边。 梅宫雪回到自己的营帐后,先是狼吞虎咽地把自己喂饱了,然后才洗了个澡。 等她重新坐在铜镜前,整个人才精神了不少。 被看一边帮她给脸上的小伤口擦药,一边抱怨道:“夫人,昨晚我走的时候不是让你小心些吗?你是不是又心软了?” 她可是难得用这种语气和梅宫雪说话。 毕竟叶嘉嘉提前就已经通知过了,说那坑肯定有问题。 所以她以为梅宫雪一定是因为不忍看到二小姐和齐文宣在坑里受罪,这才亲自过去救人,导致最后中招掉进了坑里。 然而,梅宫雪却摇了摇头,“我可没想着救她们,原本是站在原地等你回来的,谁料身后突然窜出一只老虎!” 她将昨晚的经过大致讲了一遍。 被看听后惊得嘴巴都张得老大,“二小姐她…居然还能操控老虎?” 梅宫雪想了想,“不能?她若真有这个本事,那我可要对她刮目相看了!” 被看立刻神经兮兮地道:“万一真是她呢!” 梅宫雪依旧觉得这可能性不大。 可昨晚若没有那只老虎突然出现,自己也不会掉进坑里。 又或者说,那老虎就是梅香寒提前放进来的?难道自己真小看了她? 其实这件事梅宫雪自己也有些生闷气,明明嘉嘉都已经提前通知自己要小心了,可最后却还是中了招! 她道:“被看,你去派个眼生点的小丫头给嘉嘉传张纸条,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看那老虎是不是被梅香寒放进来的!” 被看有些意外,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现在还是大白天呢,去找嘉嘉有些不妥?要不要晚上去更安全些?” 可梅宫雪却摇摇头,“不能耽误,这件事很重要,快去!” 被看虽然纳闷,梅宫雪怎么会这么执着那只老虎,不再迟疑,立刻出去安排了。 梅宫雪独自坐在梳妆台前,伸手抚摸着自己乌黑的长发,陷入了沉思。 还在山崖底时,她便觉得那老虎的出现很不寻常了。 要知道,现在可是皇家春猎的特殊时期,在狩猎之前便已经有专人对猎场内部进行安全排查。 毕竟能来的都是皇室成员及贵族亲眷,安全上大意不得。 所谓打猎,只会划定出一片专门的区域,四周有侍卫防守。 就像上次被看在放风筝时玩得忘乎所以,差点闯进狩猎区,便立刻有侍卫拦住。 而居住的地带则是绝对的安全区,四周都有坚硬的栅栏做屏障。 哪怕是一些小型动物,兔子、山鸡之类的都不得放入,就是怕惊扰了贵人们休息。 昨天晚上自己往帐篷方向走,根本没有偏离安全区,又怎么会遇到猛虎? 若是梅香寒特意将那猛虎放进来,那她就得弄清楚,是不是猎场中有人和她勾结。 可若不是梅香寒,老虎是从哪来的? 这就说明猎场现在还存在着巨大的安全隐患,栅栏那边出了问题! 要么就是猛兽不慎撞开,要么就是另有人破坏了外围的栅栏! 万一溜进来几个别有用心的人,可就绝非小事了! 第260章 这就是女刺客吗? 很快,叶嘉嘉的纸条便传了回来。 梅宫雪打开一看,上面写得清楚,只有土坑和野兽夹子是梅香寒的设计,至于滑坡掉下山崖以及突然出现的老虎都和她无关。 看来梅宫雪并没有猜错,那老虎的出现很有问题! 也就是说,猎场周围的栅栏肯定存在着安全隐患。 这可不是小事啊,毕竟春猎还有两天才结束,万一再跑进来其他的猛兽,误伤了旁人怎么办? 梅宫雪立刻起身去找宇文述,正好,也到了该给他针灸的时候。 等来到宇文述的营帐,她便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这次猎场安全本就是由宇文家负责,于公、于私,都是应该告诉他一声! 宇文述刚开始听到后不以为意,还在安慰梅宫雪,“放心,昨晚你失踪的时候我就已经派人去通知我爹了!” 梅宫雪都能想到的事,他自然也能想到。 似乎是怕梅宫雪不放心,他还特意找来人问了一遍,问护国公有没有派人去重新检查栅栏。 毕竟,昨晚就已经在悬崖处发现了猛兽的脚印。 然而,当侍卫吞吞吐吐地说出,国公爷非但没有去检查,反而还在尽量压消息的时候。 宇文述气得直接站了起来,差点在把桌上的茶壶摔出去! 但侍卫毕竟只是底下跑腿办事的人,迁怒也没用。 等人走了,宇文述冷静下来思索,这才明白过来。 “我这个爹一向急功近利,可偏偏真出了事就往后躲,生怕追责的时候,锅落在自己头上!” 梅宫雪看得出他真是气坏了,毕竟以往猎场巡查事关陛下的安全,都是他亲自负责。 只不过今年眼睛出了毛病,不得已才全权交给了护国公去安排。 “将军别生气,咱们至少已经发现问题了,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她一开口,宇文述的火气立刻就消了三分,赶紧叫来裴远,让他亲自带人去检查一圈。 一个时辰后,检查的侍卫果然在栅栏处发现了被荒草掩住的缺口。 那栅栏上还挂了少量动物的毛,取下来一看,应该就是昨晚那只老虎的! 侍卫下意识认为,栅栏是被昨晚那只老虎撞开的,便通知人过来修补。 裴远也收到了消息,赶忙带着人重新过来检查一遍。 等他仔细检查一圈后,叫来了之前通知说是猛兽撞开的那个侍卫,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并严厉斥责道:“你什么眼神?栅栏的缺口处这么平整,怎么可能是猛兽撞开的?这一看就是人为撬开的,而且手法专业!” 先有居心叵测的人撬开栅栏,还用荒草掩住,然后那老虎才无意间闯入,惊了梅宫雪等人! 青年的侍卫毕竟没有经验,捂着脸不敢吱声了。 裴远也没过多的为难他,对身旁的人道:“快去通知将军和国公爷,一定有人暗中潜进来了!” … 与此同时的猎场,景帝正兴致勃勃地带领着众亲信策马疾驰。 一道白色的身影在草间一闪而过,飞身没入错行复杂的森林。 “那是什么?兔子吗?” “非也,好像是罕见的白鹿!这可是祥瑞啊!” 景帝一听,立刻来了兴致,抬手就是一箭。 见射中了,侍卫们立刻追进林中。 景帝身边毕竟有大批护卫跟着,比他们晚了一步。 可他刚要进树林,突然里面有几名侍卫策马跑回来,纷纷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陛下,抓到一个女刺客!” “什么?女刺客?” 景帝难以置信,是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守卫森严的猎场行刺? 他警惕抬头,巡视了一圈四周,立刻将视线扫向身旁负责此次狩猎安全的总负责人护国公,明显有责怪之意。 护国公也是一惊,吓得赶紧低头,脑中快速思索。 偌大的猎场,每个辖区都有专门的负责人。 这里是西南方的御道口森林,他立刻反应过来,质问道:“李大人,你可曾把周围的山头都看守好?” 李大人不敢辩解,赶紧翻身下马,“臣罪该万死!” 景帝皱眉,一挥手:“现在还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去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是!” 李大人说完转身刚要进树林,里面就传出马铃声,侍卫走出,手下钳制着一个女子。 景帝刚想动怒,却见那女子胸口已是一片鲜红,显然是被刚才那一箭射中。 穿着寻常女子装扮,也没有凶器,柔柔弱弱的,怎么看都不像刺客。 而且即便此时昏迷不醒,也能感觉出她的容貌不俗。 宁王在旁端详片刻,试探性问道:“这就是女刺客吗?” 可景帝见自己误伤了女子,有些懊恼道:“朕看她只身一人,说不定是附近的老百姓啊!” 宁王听了觉得有些道理,但仍是警觉,正想亲自上前查看。 “等一下!” 却不想,护国公还不敢放下戒心,直接出言阻止。 虽然他也觉得这女子不像刺客,但是,他也有自己的考量。 要知道,护国公府可是这次狩猎的总负责人,像今天这样的事件,事后皇帝对他的处罚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 但怎么罚,这里面可就大有文章了!涉及责任划分的问题! 试想一下,如果这名意外闯入的女子是刺客的话,这可是涉及陛下安全的大事,刺客本身才是处罚的重点,因为刺客也都是有目的有预谋的,即便要处罚护国公,也不过是个连带责任。 可如果是平民百姓… 就不一样了,堂堂严防死守的猎场,居然让一个冒冒失失的百姓误闯进来,那护国公可就是全责啊! 而且护国公对自己的能力向来有信心,根本不相信会有人可以误闯进来,这要真是个刺客,那就真是罪该万死了! 所以,于公于私,他都得比旁人更谨慎,便质疑道:“一个年纪轻轻、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怎么会出现在围场?先好好搜一下身!” 护国公说得很在理,别人也无话可说。 侍卫们听令上前,但可能是动作太大,弄疼了那姑娘。 她呻吟了一下,意识有片刻清醒,口中喃喃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虽一直低着头,但似乎有着一种执念,顾不得自己的伤势,慢慢伸手探向自己身后背着的包袱中。 一直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护国公马上察觉她这反常的举动,大喊一声: “不好,她腰间戴着东西,小心暗器!” 第261章 朕要她活着! 李大人本就急于在陛下面前将功折罪,此时事关陛下安危,他第一个飞身来到那女子面前,毫不留情地一脚将女子踹飞。 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拔出钢刀就要结束女子性命! 电光石火间,一直在后面随行的秦武从马上跃下,伸手挡住了李大人的致命一击,道:“李大人,手下留情啊!” 他毕竟年纪小,心里没有什么复杂的思虑,就是觉得最好调查清楚,别误伤了百姓。 毕竟,这女子瞧着不像歹人。 李大人顿住,满心不悦。 面对这样一个柔弱的姑娘,景帝也有不忍,命道:“李卿家,还是先住手!” 说着,景帝忍不住低头扫了一眼。 见那姑娘脸色惨白,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努力睁开,似乎在找什么人。 宁王隐隐看出了景帝对那女子的担心,轻声在他耳边道: “陛下,此女确实有些奇怪,您可不能因仁慈而一时糊涂啊!” 景帝听着,似乎的确如此,便在一边静观其变。 然而,当那女子抬起头,景帝看见了她的长相后却是神色巨变,不可置信地对旁边的侍卫道:“问问她是从哪来的?” 此刻,那女子已经彻底晕过去了,根本无法回答问题。 护国公等人也瞧出了事情的不对劲,纷纷下马,来到那女子近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女子背后的包袱。 为了以防万一,打开后立刻退后。 可结果,里面只是掉出了几株寻常的药草! “将人带过来,给朕看看!”景帝迫不及待道。 等真的看清了女子的相貌,他的脸色先是震惊,然后变得难以置信,最后竟还有一丝悔恨。 面前生得如花朵一般的姑娘,仿佛和印象里某个模糊的影子重合。 景帝立刻道:“赶紧命御医过来诊治,必须把人救回来了!否则提头来见!” 他的语气中带着从未有过急切,好像是看见了一件失而复得珍宝,甚至都带了哭腔。 这副神情,不由得让久在他身旁侍奉的众人都心神一颤。 “臣等遵旨!” 就这样,原本至少还要几天的狩猎活动,被这一个插曲打乱。 景帝甚至为了救这个陌生的女子放弃狩猎,直接赶回皇宫。 … 梅宫雪和宇文述得到消息时都很吃惊,特别是宇文述,觉得这件事很不寻常。 自己这边正忙着寻找潜入的刺客,结果就突然蹦出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而且即便是误伤需要医治,陛下又怎会将人带回宫中? 他让梅宫雪先回去,自己则是去找护国公了。 梅宫雪刚回帐篷便收到通知,说是即刻起程回城。 “怎么突然就要回去?不是应该还有两天时间的吗?” 被看一边抱怨着,一边又不得不开始收拾东西。 毕竟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猎场中还有不少东西没玩过呢! 梅宫雪叹气,毕竟事出突然,这也没办法啊! 原本是计划出行五天,她提前给宇文述准备的药存放在了御医那边。 现在突然要回城,众人难免手忙脚乱。 梅宫雪怕药品会不慎弄混,便重新回到了御医的帐篷。 巧的是,刚进帐篷就碰到了顾承洲! 就还没等梅宫雪行礼,对方便率先开口,“你身上的伤没事?” 梅宫雪微愣,以为他是从旁人口中得知了自己掉下山崖的事,恭敬回了一礼,道:“妾身无事,多谢殿下关心!” 顾承洲点头,“那就好!” 梅宫雪微微抬眸看他,或许是对方对自己的态度一直很随和,她脱口便道:“殿下的嗓子不舒服吗?是不是受了风寒?” 因为好像从自己见到他起,对方就有意压着嗓子说话。 顾承洲赶忙轻咳一声,“呃,是有些!” 就这样,两人擦肩而过。 梅宫雪和一旁的药童说了情况,自己来取药。 顾承洲则是直接去找御医了。 帐篷毕竟不隔音,对方和御医间的对话,梅宫雪便也听到了。 “殿下,您重伤初愈,以后即便拉弓射箭也要适度,瞧这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都裂开了!” 从御医的语气中不难听出,顾承洲的伤势应该是复发了,而且伤势不轻。 梅宫雪下意识地想,看来他这次在猎场猎杀的野兽一定很多! 还记得之前在城门口初见对方时,有个健谈的小哥提到过,说晟国大皇子之前不知为何重伤,好不容易才救回了一条命。 看来这事是真的! “宇文夫人,您的药!”药童恭敬地将东西递过来。 梅宫雪道了声谢,转身便要离开,临走前她下意识回头扫了一眼顾承洲的方向。 由于临时通知要回城,所以御医帐篷里临时隔断的帘子已经收起了大半,她正好看到御医给顾承洲伤口上药的场景。 既是外伤,自然是要脱去上衣的。 梅宫雪突然看得愣住了。 好半晌,被看才在一旁推了推她。 “夫人!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梅宫雪有点尴尬,赶紧转过头来,这才离开帐篷。 等出来后还没走多远,梅宫雪突然就问被看:“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周赴为了保护我被人砸伤时,伤到的是左肩还是右肩来着?” 她刚刚瞥了一眼,怎么感觉顾承洲身上的伤疤有点眼熟呢? 被看却摇摇头,“我不知道啊,周大人受伤那次我并不在旁边!” 梅宫雪轻叹,可能是她的错觉,又或者等回去后问问周大夫。 不过,她并没有太过在意此事。 毕竟刚刚,也只是瞥了一眼。 而在帐篷内,顾承洲虽然耳中听着御医的叮嘱,但视线一直注意着梅宫雪。 特别是他看到梅宫雪好像是来取药的,便立刻和御医打听起来。 “听说梅姑娘昨日不慎摔下山崖,难道伤得很重吗?” 御医却摇了摇头,“殿下放心,宇文夫人她是外伤,另外有些受惊,刚刚那药是她替自己夫君取的。” 夫君… 这两个字好刺耳啊! 顾承洲眼神落寞,“哦,是这样,没受伤就好!” 他看着自己胳膊上那因过度发力而崩开的狰狞伤口,依旧是一点痛感都没有。 当时他离的距离远,那老虎又猛地扑了过去梅宫雪。 他情急之下便射出了那一箭,然后躲在林中,看着宇文述和梅长恭等人冲上去。 当时他也很想过去看看梅宫雪,但没办法,自己不像他们。 立场既尴尬,又不便表明身份,于是便悄悄地回来了。 算了,只要她平安就好! 第262章 回宫 宫内。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惠贵妃正和自己的小女儿七公主准备用膳。 突然,有宫女急匆匆跑进来。 惠贵妃面有不悦,放下碗筷道:“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回回娘娘,陛下回来了!” “真的?” 惠贵妃先是惊讶,毕竟这太突然了,比预计的提前了两天,可紧接着又是惊喜,毕竟陛下刚回来,就直奔自己宫里来了。 “是,而且奴婢还发现陛下带着一个受伤的女子回来的,正往咱们宫里来呢,马上就到了!娘娘快准备!” 此言一出,惠贵妃的脸色瞬息变了变。 但她很快镇静下来,温柔地摸了摸自己的女儿,对旁边道:“奶娘,先将公主带回去!” 事出太过突然,惠贵妃这边刚将饭菜撤下,景帝已经亲自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年轻女子进来了。 慌乱道:“惠妃,快,快来帮忙!” 陛下的面带关切,额头上都急得直冒汗。 惠贵妃看了看他怀中的人,也顾不得询问缘由,也急道:“陛下,这姑娘怎么伤得这么重?来人,快帮忙将人放到榻上去!” 景帝点头,带着人就往里屋去。 看到这样焦急的景帝,惠贵妃知道,对方现在需要的不是旁人的追问。 她并没有跟景帝一起进去,思索片刻,在门口冲里面道:“臣妾这就叫人将太医院的人都传进宫!” 于是,惠贵妃找来两个小太监出去传唤御医,又暗中找来一个心腹侍女,低声吩咐:“派人去和随行的侍卫打听一下,今天到底出了什么事?快!” 宫里诸多宫女太监进进出出,神色恭敬,脚下却是没有声息,有条不紊,更显露气氛压抑。 景帝焦急地来来回回走着,不时看向床上躺着的女子,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屋外,惠贵妃派出去的宫女回来了,附在她耳边将今天在猎场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 惠贵妃若有所思,眼中既有担心,也有不解。 担心的是,皇上会怪罪护国公办事不利。 毕竟,护国公府是自己的娘家,护国公又是自己的亲哥哥。 不解的是这名女子的身份,这姑娘相貌出众,但看着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 莫非,是陛下对此女动了心思? 但看现在他对这女子的关心程度,又像是相识、有感情的,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屋内的一声怒吼打断了她的思绪。 “御医呢?怎么还没来啊?把所有御医都给朕宣进宫来!” 惠贵妃一个激灵,恰巧此时小太监将太医院德高望重的陈御医带了进来。 她赶紧带着御医往里屋走,还没等见到人就高声回话:“陛下别急,陈御医来了!” 面带喜色的惠贵妃和她身后带来的御医瞬间安抚住了暴躁的景帝。 旁边的下人纷纷行礼。 惠贵妃此刻可顾不得他们,加快了脚步,但举手投足间仍是礼仪不乱。 陈御医是太医院掌院,医术高超,在他手下解决了无数疑难杂症,很受尊敬。 惠贵妃温顺地站在景帝身后,一边看看床上昏迷的人。 连陈御医都请来了,看来这姑娘伤得的确严重,同时,也能看出皇上对此人的重视程度。 陈御医先是大致查看了对方的伤势,景帝就站在旁边,眼中带着不安,频频询问详情。 惠贵妃仔细打量着景帝,见他罕见的头发凌乱,面带汗渍,显然是一路风尘仆仆,就为了床上的这位神秘女子。 但陈御医诊断的结果并不好,还需要进一步诊治。 陛下有些欲言又止的为难,似乎不是很放心。 惠贵妃看出了他的纠结所在,走到景帝身旁,温声劝道:“陛下,咱们留在这里只要让陈御医束手束脚,您也累了一路,先回寝殿休息!” “这里有陈御医全力施展救治,臣妾也会全程在一边陪着,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您,好不好?” 景帝思索片刻,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对陈御医再三叮嘱:“一定要全力救治!” 又回头拉着惠贵妃的手道:“惠妃啊,你心细,这里就交给你了!还有,吩咐下去,谁都不要来打扰!” 惠贵妃点点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 陛下也的确是累了,这才离开了这里。 惠贵妃在景帝面前温婉可人,但在自己宫里的下人面前又不怒自威,沉声道:“你们伺候着,有什么事都听陈御医的吩咐!” 侍女们应了一声,惠贵妃这才陪着陛下离开这里,送他去另一间屋里休息。 待服侍陛下休息后,惠贵妃这才又回到了刚才那间屋子。 几个御医正在讨论病情研究药方,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也怕打扰,便退到了外屋等待。 忙了许久,惠贵妃终于有机会闲下来独处片刻。 此时已到了下午,但她的思维异常清晰,慢慢分析着眼前的情形。 于是,她又将今天负责去打听消息的下人叫了上来,让她仔细说了一遍猎场的情形。 知道了原来是这姑娘只身闯进了守卫重重的围场,本来还以为是刺客,结果陛下一看见她的相貌,就像疯魔了一般,说什么都要保她性命。 这么看,这姑娘的来历并不清晰。 而且,陛下又直接带到了自己宫里, 这件事情若是传到端贵妃耳朵里,恐怕又要生出许多事来。 可如今闹得沸沸扬扬,瞒是肯定瞒不住了。 只是这件事偏偏出在了猎场,护国公府现在也一定是在提心吊胆,自己一定要想办法先将这件事情压下来。 经过几位御医的会诊,用了一下午的时间,那姑娘的伤势终于是稳定了下来。 这让惠贵妃心里也松了口气,只有遂了陛下的心意,他才不至于动怒牵扯到旁人。 于是,赶紧派人去通知了护国公府。 … 护国公府内。 宇文述的桌案上,同时收到了两封信。 一封是宫里送出来的,而另一封,是他之前派人去查一样东西收到的结果。 宇文述起身,打开了书架上的一个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支箭,正是那日从老虎尸体上取下来的。 射出那支箭的人果然不是梅长恭,可,怎么会是他呢? 宇文述心里虽诧异,但现在顾不了许多,他更担心的是姑母从宫里送出来的信。 现在那个女子就在姑母宫中,自己倒是有心过去查看。 但他毕竟是外男,不方便。 再三思索后,他还是去找了梅宫雪。 两人如今已经很熟悉了,宇文述也没客套,直接道:“那女子的具体身份我查不出,很可疑,所以有件事想拜托你!” 梅宫雪见他这么着急忙慌来找自己的样子,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来意,试探道:“你想让我进宫,帮你打听一下情况?” 宇文述沉默了一会,这才点头。 “按理说,陛下不是贪图美色的人,但这次的举动实在太过异常。” 他说得委婉,其实就是担心景帝被迷惑,中了美人计。 自己虽身为臣子,但有些事没有证据之前,不好开口! 他知道此时让梅宫雪进宫,其实是冒了风险的。 而且梅宫雪一直以来都行事低调,鲜少在公众场合露面,更不要说去宫里了。 所以,他也做好了梅宫雪会拒绝的打算。 但梅宫雪想了想,还是笑着道:“那好,我去。” 宇文述顿感意外,见她答应得这么痛快,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你确定吗?” 梅宫雪一笑,“咱们也算知根知底的朋友了,如今你遇到了麻烦,我怎么可能不帮忙?” “而且,我真应该拿个镜子过来让你自己照一照,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虽然你还看不见!” 她知道宇文述对陛下是忠心耿耿,很担心景帝的安全。 而自己现在毕竟还是名义上的宇文夫人,和护国公府同气连枝,若真的出了事,自己也肯定会受牵连。 更何况,抛开这些不提,自己这些日子住在护国公府都是宇文述在护着她。 难得交到一个朋友,她也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梅宫雪觉得宇文述实在太紧张了,还在安慰他,“放心,即便你的担心是真的,那女子是刺客,她要杀的目标也绝对不是我这样的小人物,所以我的安全是不成问题的!” 见她并没有过多为难,宇文述才放下心来,“我姑母惠贵妃性子很好的,你若在宫里待得不习惯了,随时和她说,她会派人送你回来的!” 梅宫雪道:“好,我等下就进宫!” 第263章 猎物 皇宫内有一处最靠近景帝养心殿的宫苑,叫锦华殿。 能住在这里,可见惠贵妃多年来一直受宠。 梅宫雪去的时候,惠贵妃正在用膳。 她显得很惊讶,自己才送信出去,护国公府怎么就派人过来了? “妾身见过贵妃娘娘!” 梅宫雪正要行礼,惠贵妃便冲她摆了摆手,又回头扫了一眼内殿。 “小声些,陛下正在里头休息!” 梅宫雪微愣。 然后惠贵妃便拉着她的手,走得离那内殿远些,尽量不要打扰里面的人。 “述儿他还让你进宫来帮忙,真是担心多余了,本宫能应付得来!” 梅宫雪低垂着头,从善如流道:“将军他一向孝顺,怕您太累了,这才派妾身过来,也好有个照应。” 趁着她说话的机会,惠贵妃上下打量起她,“听说述儿的眼疾有了好转,便是多亏了你平日的照顾,你有心了!” 宇文述不仅是自己的侄子,也是护国公府年轻人中最有出息的一个孩子,可是替她在陛下面前长脸呢! 所以惠贵妃一直担心宇文述因眼疾继续消沉下去,如今峰回路转,因此她也对梅宫雪颇有好感。 而殿内,一直睡不安稳的景帝猛然间惊醒,口中还喊着一个陌生的名字,像是女子。 他一跃而起,顾不得穿衣服,冲着门外喊着:“惠妃!” 他的语气很急,正在和梅宫雪说话的惠贵妃立刻听到了,赶紧小跑着赶过来。 面对焦急紧张的一国之君,其他下人都是跪了一地,但她仍是面色柔和,出口第一句话便是关心皇帝龙体:“陛下身子不舒服吗?怎么才睡下就醒了!” 景帝一见她来,顿时觉得踏实不少。 因为每次不管有什么事,她都会主动帮自己分担,这也是为什么自己回宫第一时间就来到锦华殿的原因。 若是到了凤霞宫,端贵妃肯定是先询问一番,从不会像惠贵妃这般体贴。 景帝点点头,示意她无事,然后问道:“那个姑娘怎么样了?” “回陛下,四位御医足足忙了一个时辰,总算把情况稳住了,只是人还没醒,但御医说也快了!” 惠贵妃对答如流,一边不忘巧笑嫣然地帮他将凌乱的衣衫整理好,好像寻常夫妻那般自然亲昵。 景帝松了口气,欣慰道:“嗯,那就好!朕看看去!” “等等!” 惠贵妃拦着他,细心地从身旁宫女手中接过外衣,帮他披上。 景帝的心情也不知不觉变好了些,知道惠贵妃定也是忙了半天,但他现在顾不来那么多,心意记下了,只轻轻握住她的手道:“辛苦了你了!” 惠贵妃对他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俩人正要往那女子所在的房间走去,结果出来便见梅宫雪也在,景帝就是一愣。 还没等他问,惠贵妃便主动道:“是臣妾让小雪进宫的,本是想问问她述儿的眼疾怎么样了,正好她也略懂些医术,便索性将她留下,帮着一起照看那姑娘也是好的!” 景帝点点头,并未在意。 当众人刚到门口,里面就隐约传来女子的呻吟声。 景帝忽视了跪了一地的御医径直奔向床榻,仔细查看着女子的脸色。 只见那年轻女子满头大汗,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口中喃喃着:“痛好痛” 见她被噩梦所困,陛下伸出手,轻轻地拍拍她的脸颊,生怕弄疼了她,柔声呼唤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能听得到说话吗?” 那昏迷中的女子也渐渐苏醒过来。 屋中跪了一地的人,梅宫雪此刻哪里敢进去?只得留在门口。 她一边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对话,一边偷偷打量着景帝。 其实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见到对方。 背脊挺直,身材颀长,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睛,即便现在上了年纪,也可以说是个美男子,更枉论年轻时的风采。 而且身为帝王,他身上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不过说实话,梅宫雪心里对他可没什么好感。 若不是景帝初登基时为了巩固皇位,重用宦官,自己也不会受那三年的折磨! 她听到躺在床上的女子说自己名叫柳叶,无父无母,误闯猎场也只是为了采药。 这种话怎么听都有些太过戏剧化,偏偏景帝听得很认真,“看来都是朕一时大意了,错将你当成猎物,这才误伤了你!” 他一边说着,神情里难免多了歉意。 梅宫雪皱眉,但尽量压下心底的怀疑。 惠贵妃就很懂事,赶紧替皇帝找了个下台阶,道:“陛下只是无心之失,何必这般自责?相信柳姑娘也不会怪您的,而且,也算是一次缘分!” 她似乎看出了皇帝的心思,有意递话,丝毫不介意宫里再多一个姐妹。 景帝听了这话,神色终于有了缓和。 梅宫雪则是腹诽,什么缘分,是倒霉? 人家姑娘中了一箭,伤成这样,还能感谢不成? 宇文述还说皇帝不是那种贪图美色的人,可如今一看,俨然是个见色起异的老流氓! 柳叶虽然清醒了,但体力还是有限,很快又晕了过去。 景帝好像还有话没有问完呢! 惠贵妃又道:“陛下您别急,御医们的医术高明,一定能治好柳姑娘,等她伤好些了,您不妨再问她!” 景帝也觉得有道理,压下心中的愧疚,道:“也只能这样了,就让她先住在你这里,其他的等病治好了再议!” 惠贵妃挑眉,如果是这样,那在刘叶伤好之前,陛下岂不是可以一直留宿在自己宫中? “陛下安排她住在我这里,是我的荣幸!” 她见景帝如此重视这个女子,紧接着又挑着对方爱听的话说起来:“现在,臣妾都有些羡慕柳姑娘了,能和陛下有这样一段奇妙的缘分,也是得上天垂爱!”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景帝忙不迭道:“是吗?你也觉得这是老天爷的恩典?” 惠贵妃点头,言之凿凿道:“是啊!这姑娘本是孤苦无依,采药时好巧不巧地误闯进了猎场,被陛下见到,这还不是上天注定吗?” 被她这么一说,景帝越发高兴。 梅宫雪在旁边听得惊叹连连,怪不得惠贵妃能在陛下身边盛宠不断! 宫中多年,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早就炉火纯青。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陛下听着高兴就好! 等景帝从锦华殿里出来时,已是龙颜大悦,一扫之前的消极情绪。 待他走后,惠贵妃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拉过梅宫雪道:“传话给述儿,告诉护国公府的人不用担心了!” 梅宫雪应了一声,身后的丫鬟立刻跑出去。 如今,景帝已经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冲昏了头脑,自然不会再责怪护国公的失职,这是阴差阳错的幸事。 梅宫雪看得出,惠贵妃很高兴。 贵妃更在乎家族利益,自然顺着皇帝的话说,讨欢心。 但这也正是宇文述不放心的原因,他更担心的是景帝的安全,所以才让梅宫雪进宫。 而直到此刻,梅宫雪终于有机会走上前去,亲眼看一看这位柳姑娘。 当她站在床边仔细打量了一眼对方的长相后,吃惊非常。 为何…这女子的相貌会这么像周赴呢? 第264章 这么像她! 今日景帝匆匆回宫,又闹了这么大胆动静,而这位柳姑娘的事也已经也已经沸沸扬扬,事情很快便传到了端贵妃耳中。 后宫现在暂无后位,一切事务都由端贵妃代管,执掌凤印。 “哼,现在的姑娘家,为了攀龙附凤什么办法都用,居然冒着生命危险闯进了围场?” 她倒要看看,这个姑娘到底有什么神通。 于是,在确认景帝已经离开后,她带着自己宫里的人前往惠贵妃处。 锦华殿内,虽然柳叶的病情已经稳定,但御医们还从旁侍奉,更是亲自煎药。 宫女们也是擦汗的擦汗,按摩的按摩,丝毫不敢懈怠。 柳叶也终于在众人精心的照料下,渐渐清醒过来,一双大眼睛慢慢睁开,很是好奇的打量陌生的周围。 一直在旁边照看的梅宫雪立刻通知了惠贵妃。 惠贵妃听到回禀立刻赶来,可还来不及查看,突然,门口又有小太监禀报:“端贵妃驾到!” 包括梅宫雪在内,屋内众人纷纷放下手中的事物一齐行礼:“给端贵妃娘娘请安!” 只见一位身穿华服,神色端庄的女子走了进来,看起来四十来岁,即便是岁月也未曾侵蚀她美丽的眉眼。 但她却不似惠贵妃那般看着令人心旷神怡,反而神情威严,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一般。 “免礼!” 端贵妃随意对跪了一地的人摆摆手,然后由嬷嬷扶着走向床边,居高临下地打量那受伤的女子。 一张年轻朝气的面孔,柳眉如黛,睫毛浓密,即便此刻紧闭双眼,也能看出这是一个标准的美人。 梅宫雪扫了一眼,发现柳叶的眼睫毛微颤,应该是在装睡,心下了然。 可当端贵妃看清了床上之人的长相时,眼睛瞬间瞪大,脸也一下子煞白。 “怎么会这么像她…” 梅宫雪微微抬头看去。 惠贵妃则很是不解。 端贵妃可是比她入宫早几年,自是见过银月公主的,半晌才道:“她就是陛下在围场误伤带回来的人吗?” 惠贵妃浅笑,恭敬道:“是。” 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梅宫雪刚才听得清楚…这么像她…这是什么意思? 在来之前,宇文述就和她交代过,说端贵妃是宁王的人。 护国公府和宁王一直不睦,所以她之前才会怀疑周赴死在宇文述手上,是涉及了党争。 惠贵妃这些年虽恩宠不断,但端贵妃暗地里可没少给她气受,只是双方从不起正面冲突。 她也看向柳叶,心里正在困惑,明明刚才宫女说人已经醒了,怎么这会还紧闭着双眼? 再仔细一看,对方虽闭着眼,但睫毛却是微微颤抖着。 惠贵妃了悟一笑,原来是在装睡! 但端贵妃不知道,还对站在一旁的御医道:“她的伤势怎么样?真有那么严重吗?” 陈御医回答道:“回贵妃娘娘,这位姑娘已经脉相平稳,渡过了生命危险!” “哦~也就是说死不了!”端贵妃道。 这个‘哦’特意拖了长音,看似是一句夸人的话,可却让御医听得脊背发凉,只得道:“谢贵妃娘娘夸奖!” 端贵妃冷哼一声,沉声吩咐:“行了,都先下去!” 御医们露出犹豫的神色,一时碍于景帝的交代而不敢动。 见到他们这样,端贵妃怒火更盛,道:“本宫让你们都滚下去!” 见如此,众人一个哆嗦,不得不退下。 梅宫雪本来也打算出去,但却被端贵妃拦了下来,“你,站住!本宫有话问你!” 梅宫雪心里一紧,道:“是。” 虽然端贵妃的语气不善,但惠贵妃也不惧怕于她,并未离开,“小雪她只是进宫来看我的!” 端贵妃扫她一眼,心里早就诸多不满。 这些年,惠贵妃的盛宠不断,风头无两。 就拿这次事件来说,自始至终,端贵妃连景帝的面都没见到,她心里难免不痛快。 但端贵妃还是看向了梅宫雪,仗着身份用命令的口吻道:“你过来!” 梅宫雪只能离得她近些。 “你可跟着去过猎场?陛下这次提前结束了狩猎,就是为了这个女子?” 端贵妃很明显是来兴师问罪来的。 梅宫雪可不愿意吃眼前亏,马上搬出景帝,道:“回娘娘的话,陛下刚刚说,是因为误伤了这位姑娘感到愧疚,所以才将人带了回来。” 端贵妃虽是执掌凤印,但景帝都说自己是因为愧疚了,她还敢说其他? 她原本见梅宫雪年轻,还以为是个好拿捏的,想不到这么圆滑。 于是,再次将注意力放到了惠贵妃身上,阴阳怪气道:“即便陛下是因为失手伤人,心生愧疚,也没有将人直接带回宫的道理,我看,八成是个来历不明的刺客!” 由于梅宫雪一直是弯着腰回话,所以当端贵妃问出这句话时,她注意到躺在床上的人睫毛再次颤动。 这话也将惠贵妃听得心里一惊,她可是好不容易才将护国公府从这件事中摘了出去,可端贵妃明显不想放过。 但她也没有慌乱,低头道:“陛下刚刚亲自问了这柳姑娘的身世了,应该是个良家女子!” 端贵妃看她还在装糊涂,索性警告道:“你可不要为了躲避责任,就忘了自己作为妃子的本分!我看这个女子目的根本就不单纯,还说什么孤身闯入围场?一定有内应,莫不是有什么人想要固宠,而特意讨好陛下?” 端贵妃说话一针见血,惠贵妃又何尝不清楚,这柳叶疑点颇多。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端贵妃明显是怀疑柳叶就是和惠贵妃一伙的。 惠贵妃惶恐道:“娘娘明察,臣妾绝没有这样的心思!” 端贵妃见到她这副害怕的样子,心里大为畅快,轻蔑笑道:“后宫若是想添新人,也有专门的秀女待选,你不要一味地顺从陛下的心思,就坏了规矩!” 惠贵妃知道她这是在拿自己出气,越发做小伏低,口中一个劲地称是。 端贵妃这才满意,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锦华殿。 惠贵妃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看了眼躺在床上装睡的柳叶,知道她肯定是将所有话听在耳中。 于是带着梅宫雪走了出来,然后才道:“你刚刚也看到了,端妃那边应该不肯轻易放过护国公府的,估计会告诉宁王。” 梅宫雪抬头,感觉端贵妃有句话应该是没说错,惠贵妃是打算借着这个柳姑娘固宠的! 所以她只道:“虽然不知道这柳姑娘是敌是友,但可以让她看看形势,这位端贵妃可不是善茬。” 惠贵妃点头,有一点却很意外,端贵妃居然会怀疑柳叶是自己安排进围场的人。 也难怪,围场守卫重重,这种情况下,一个来历不明的弱女子只身闯入,的确容易让人联想是不是负责守卫的人被买通了,才故意放人进围场。 负责守卫的正是护国公,护国公又是惠贵妃的亲哥哥,而柳叶就留在了锦华殿养伤,这一切都巧合的不得不让人遐想。 梅宫雪头大,感觉宫内的形势果然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 不过有件事她倒是站在端贵妃那头,那就是这个柳姑娘的来历,绝对不是巧合! 看来,她得好好试探一下这位柳姑娘了! 第265章 女子的身不由己 等送走了端贵妃,御医们再次回来照看柳叶。 而惠贵妃也有些疲惫了,吩咐宫女们照看着,梅宫雪便扶着她回到了自己的寝宫休息。 “你一定觉得我很奇怪?”惠贵妃突然道,她微微合上眸,“奇怪我为什么会主动暗示陛下,将那位柳姑娘纳入后宫?” 梅宫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道:“娘娘这样做,一定有您的道理!” 确实,她也猜出景帝对那柳姑娘有意。 但作为一个妃子,像端贵妃那样才是正常反应? 有哪个女人希望多一个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呢? 即便是妃子,应该也不例外! 惠贵妃叹气,“你是安国侯府的人,自然不会懂。” 安国侯府现在虽是没落了,但却有一个规矩,那就是不纳妾,很让人羡慕呢! 但这规矩是不可能出现在后宫的! 惠贵妃和端贵妃都是景帝身边的老人,这么多年相处,哪能不清楚帝王的风流本性? 男人嘛,有心中的白月光,也不耽误他爱朱砂痣。 但不同的是,端贵妃无法忍受自己夫君的风流,而惠贵妃却可以接受。 就像这一次,只要是景帝看中的女子,端贵妃一定是千方百计的阻挠,而惠贵妃就会想办法成全景帝的美事。 爱人之心大概是不能大度至此的。 如果论心,惠贵妃当然也会难过。 可在这后宫里,煎熬的是生存。 后宫里,从来都是不进则退,不争则败,真心只会拖后腿,也太奢侈了! 这里的女子是不能奢求爱情的。 否则,得了一寸,就会奢求一尺! 惠贵妃很清楚,身为后宫嫔妃若是善妒,只会被景帝厌恶,将景帝越推越远。 最重要的是,也会让自己伤心。 而人若真的爱一个人,就会失去理智。 在宫里,爱人要有分寸,要更爱自己,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说起来,本宫还有些羡慕你呢,述儿他是个品行很好的孩子,洁身自好,只是自从他双眼失明后,性格就古怪起来!” “幸好有你陪伴,如今他眼疾就要康复,你们的好日子也快来了,不过若想要孩子的话,还是要趁年轻啊,你们可得抓紧时间了!” 梅宫雪尴尬地笑了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好像成亲后一见到长辈,就总会提到这件事儿。 “娘娘您也累了一天,休息一下,柳姑娘那边有我照看着!” 惠贵妃点头,昏昏沉沉地睡去。 梅宫雪这时才走出来,叫来了跟随自己进宫的小云,这是进宫前宇文述特意安排给自己的。 “你看到刚才那位柳姑娘的长相了?画下来交给将军,让他去好好查查!” 小云立刻点头。 刚刚端贵妃下意识开口…怎么会这么像她… 梅宫雪觉得很可疑,毕竟自己在见到柳叶时的第一反应也是,怎么会这么像周赴! 那端贵妃呢?对方口中的“她”又是指谁? … 到了第二天。 梅宫雪先是陪着惠贵妃用了早膳,然后便和她一起去看望柳姑娘。 她们刚进门,一直昏迷的柳叶便正好睁开了眼睛,时机把握得刚刚好。 梅宫雪发现她醒了,眼中立刻带上了关切,轻声道:“你醒了!” 梅宫雪也赶紧走了近些去看。 柳叶迷茫地看着惠贵妃,清秀的脸庞上,有一对乌黑乌黑的眸子,闪亮闪亮的,很有灵气,又招人喜爱。 她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你们是谁啊!” 柳叶听了她的话,大眼睛眨了眨,可能刚清醒的脑子还不是很灵光,反应了一会,她才难以置信道:“皇宫?娘娘?” 说着,就要不顾身上的伤势起身给贵妃行礼。 惠贵妃赶紧扶住她的肩膀制止了她,关切道:“你受了重伤,先别起来,御医说你要多修养!” 柳叶一脸纯真的问道:“你真的是贵妃吗?那昨天来的那个男人又是谁?难道是当今的皇帝?” 梅宫雪皱眉道:“面对贵妃娘娘,可不能你呀你的!” 可惠贵妃却没有在意,依旧神色温柔,主动柳叶开脱道:“别在乎这个,想她在民间长大,怎么会知道宫里的规矩呢!” 柳叶似乎还没有完全接受这里就是皇宫的事实,一脸青涩,懵懵懂懂的模样,问了很多幼稚又啼笑皆非的问题。 惠贵妃觉得她还挺真诚,这和宫里那些循规蹈矩的女人完全不同,挺可爱,连周围的宫女都忍不住被她逗得一直笑。 梅宫雪看着惠贵妃一直在和柳叶说话,一时不敢上前打扰,只是心中警惕,始终留神着柳叶。 对方看起来还真就像一个对宫里感到新奇的普通姑娘,有些话看似笨拙,其实又很讨巧。 可若是装的…那可就有点可怕了! 惠贵妃和柳叶两人一个问一个答,说到了父母双亡的身世,说到那天去猎场采药,又说到景帝。 而且,从两人对话中得知,柳叶之前似乎是住在一个叫做小杨村的地方。 梅宫雪听到这个地方,默默地记在心里。 可当惠贵妃说到“这些年辛苦你一个人孤苦无依,以后就留在宫里”时,那个柳叶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娘娘,我” 结果一着急又带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直流冷汗。 惠贵妃一个激灵,难道这柳姑娘不愿意留在宫中? 不行,事到如今,可由不得她。 梅宫雪这边吩咐宫女端药,惠贵妃则亲自坐在柳叶身旁,道:“柳姑娘,你不知道你的出现让陛下多歉疚,又多高兴,从今以后你的苦日子过去了,留在宫中衣食不愁,不好吗?难道宫外还有牵挂?” 柳叶支支吾吾还要解释,“我…没有…” 正巧这时宫女小心翼翼将药端来,“姑娘,药来了!” 惠贵妃回头直接瞪她一眼,训斥道:“掌嘴,要称呼小主!” 陛下还没说给柳叶什么位分,但称呼小主的意思也很明确了! 宫女吓得立刻跪下,将药碗高高举过头顶,一句话不敢多言,实在是惠贵妃娘娘平时很少这般严厉。 梅宫雪却明白,其实这话是说给柳叶听的。 就像昨日贵妃娘娘说的,一入宫,很多事情便身不由己! 立刻,一堆宫女围过来伺候,低头敛目的。 贵妃更是接过药碗,亲自喂她。 那柳叶不过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从她刚刚的言谈就可以看出她没读过什么书,也就是个普通的民间小姑娘,哪里见识过这个阵仗,一时被震慑住了。 惠贵妃这才稍稍放心,“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子,有什么缺的东西,尽管说!” 结果柳叶面露迟疑,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我想…见见皇上!” 第266章 干了这一杯 惠贵妃虽然不知道她为何急着见景帝,但还是笑道:“陛下还没下早朝呢,估计下午或晚上就来了!” 柳叶有些遗憾,又像是松了一口气,“那我能去外面转转吗?屋里闷得慌!” 惠贵妃原本是不同意的,毕竟她身上还有伤。 但柳叶似乎很固执,不断哀求,看起来并不想待在屋中。 惠贵妃只能点头同意,但也只是去御花园转转,还特意多带了些人。 梅宫雪自然也是陪同的,毕竟她比柳叶大不了几岁,说起话来更方便。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御花园内争奇斗艳,不仅富丽天然、衔水环山,而且各处都是庄严肃穆。 这一切都是柳叶从来没有见识过的,她倒是没有宫里的规矩,眼睛里充满了对新事物的好奇。 惠贵妃在一旁跟着,一边是担心她的伤情,一边又怕她冲撞了人。 柳叶一会儿抚摸着自己的新衣裳,只觉得它们穿在自己身上比那些寻常布衣舒服多了,又滑又凉,一会儿又摆弄着自己头上,那些精巧的发钗。 她不是在这皇宫内长大的人,见到每样事物时的角度,都和旁人不同,总带着几分意趣。 梅宫雪轻声道:“你的伤势还没好,只可适当走动,随便看看就好!想逛的话有的是机会!” 说着就带着柳叶不疾不徐地往前走着,身后还有一群太监宫女跟着。 就在几人刚走到凉亭时,从假山后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有熟悉的男声微讶道:“哎!这不是那天在猎场遇到的女子吗?” 惠贵妃听出了此人是谁,顿时脸上笑意更浓,“是秦武?” 在转过身后,才看到原来不止秦武一人,还有和他焦不离孟的秦武,以及顾承洲! 双方见礼后,惠贵妃便又笑道:“秦诚,好久没见到你们祖母了,老人家身体还硬朗?请她没事的时候来宫里说说话!” 这句话听起来好像客套,但惠贵妃却也说的是真心话。 柳叶则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好奇地打量几人。 这里不是后宫吗?那这几个男子又是谁? 秦家兄弟算起来也和惠贵妃沾了亲戚,对惠贵妃娘娘自然比宫里的其他妃子亲切些,连忙解释道: “娘娘恕罪,我祖母也总是叨念着娘娘呢,原本想着娘娘要照顾小公主,不敢打扰,何况,又得知娘娘宫里突然多了一位客人!” 惠贵妃和秦诚说话时,秦武一直打量着柳叶,那日狩猎场上,柳叶满身灰尘,再加上身受重伤形容憔悴,与今日光鲜艳丽形成了对比,便惊叹道: “姑娘今天换了一身装扮,和那天在围场的样子判若两人!也不知伤势怎么样了?” 被人当面这样打量,柳叶虽然不像寻常大家闺秀那般矜持,但也有些不好意思,“好多了!” 秦武他们两兄弟也不知是何时起,和顾承洲混熟了,还对柳叶主动介绍:“这位是晟国皇子,我们今天可是主要陪他进宫的!” 顾承洲没说话,他的注意力都被身旁一直沉默的梅宫雪吸引了,似乎很惊讶会在宫里看见对方。 想要说些什么,但似乎顾及着周围的人。 可柳叶在听到顾承洲身份时,确实眼底划过一丝精光,“原来是你啊…” 但她立刻调整情绪,一转眼就恢复了之前的开朗神情,好像刚才的一幕根本不存在。 惠贵妃见几人都颇有兴致,邀约道:“今天天气暖和,就别都在这站着了,来,咱们到亭子里坐一下!” 秦武和秦诚正无事,很高兴坐下来聊聊。 顾承洲也慢悠悠的走过来,但却是等梅宫雪先选好了位置,自己才有意无意的坐在了她身旁。 他也趁机低声询问梅宫雪,“梅姑娘怎么会在宫里?” 梅宫雪一笑,只说:“姑母她最近在宫里待得无聊了,我便过来陪她说说话,解个闷!” 她毕竟不能说实话,只好随口敷衍。 倒是有些好奇,顾承洲居然也能自由出入后宫? 不过想来也正常,景帝几乎都把他当成自己亲儿子了,就是平时住在宫里都正常。 然而顾承洲好像一眼就看穿她没说实话,眉头微蹙,却也没说什么。 随侍的丫鬟们都提着食盒,手脚麻利地在亭中摆上各种瓜果点心。 落座后,其他几人都是受过规矩的,对这一切早就习以为常。 唯独柳叶,她并不像另外几人优雅中恪守礼仪的举止,喝茶时也就当成家里茶碗饮着。 好在这几人都不是挑剔的个性,并未觉得她的举止粗鲁。 秦诚回想到那天在猎场,差点把柳叶当成刺客的事,玩笑一般说了出来,之后还问了问对方家里的情况。 柳叶都像之前对惠贵妃说的那样,一一做了介绍。 一旁的秦武突然道:“提到这个,柳姑娘真是应该谢谢我,当时若是没有我阻止的话,你的小命可能就不保了!” 柳叶不明所以,茫然地眨了眨大眼睛看着他,不知怎么回事。 秦诚将当时的场景说了一遍。 柳叶赶紧端起茶杯,朝秦武道:“那我就以茶代酒,谢谢我的救命恩人!” 秦武本就性子开朗,抓了抓脑袋,当即举杯回应,“都是小事,不足挂齿!” 柳叶正要低头饮茶,“咦”了一下,略带不满道:“为什么不用真酒呢?” 秦武一时无法拒绝,本来看对方是个姑娘家,还以为像其他的女子一样,只会娇滴滴的饮茶,结果人家不要那毫无滋味的东西,就要够劲的真酒。 她的真性情让人惊讶,同时也觉得有趣,便侧头吩咐:“听到没有,去拿酒来!” 片刻后,酒水斟满。 惠贵妃本来担心柳叶身上的伤,这还没好呢,怎么能喝酒? 但柳叶再三保证,自己只喝半杯。 “多谢秦公子当时仗义执言,我才没被当成刺客抓起来,虽莫名其妙地挨了一箭,但好在没有性命之忧,还见到了皇上和娘娘!大家都对我很照顾,我也身无长物,只能一杯水酒,聊表谢意!” 柳叶说的时候比比划划,兴奋得手舞足蹈,几乎把所以情绪都写在了脸上,看起来就是心思单纯的人。 而她说到做到,只给自己倒了半杯,然后给在场的每个人都斟满了酒。 特别是顾承洲那杯,在倒酒的时候无意间用指甲蹭了一下杯沿。 没人注意到,有少量的粉末立刻落入酒中。 “来,大家干了这一杯!” 第267章 诈她一下 柳叶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家长大的民间姑娘,并不懂什么宫中规矩,明明脸色都因为伤势而变得惨白,但仍是执意敬酒。 众人也没拒绝,纷纷端起酒杯,包括顾承洲。 柳叶偷眼看向他,眼看顾承洲就要毫无防范地将那杯酒喝下… 可突然,对方却停住了! 柳叶皱眉,顺着顾承洲的视线看去,发现对方的目光落在了梅宫雪的手腕上,确切的说是小臂。 刚刚众人举杯,梅宫雪直接一口饮下,她的衣袖微微向下滑落,露出了一截小臂。 上面有几道明显的鞭痕,好像是旧伤了。 顾承洲的眼中似乎有着难以掩饰的歉疚,很快将送到唇边的酒杯放下,“梅姑娘身上的伤疤…” 梅宫雪吓了一跳,赶紧拢好自己的袖子,“吓到殿下了?只是以前的旧伤,不碍事!” 顾承洲下意识道:“你没有用消除疤痕的药吗?” 他当初费了好多心思找到的一罐,特意让宇文述转交给梅宫雪的呀! 梅宫雪只是摇摇头,似乎并不想将自己置于这次谈话的焦点。 “殿下,怎么不喝啊?” 柳叶看向了顾承洲面前那杯酒,语气中有些急促,颇有几分不喝便是不给她面子的意思。 可顾承洲哪里会惯着她? 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起身离开了! 在场之人都是一愣。 梅宫雪也很诧异,毕竟这晟国皇子也不像那种目中无人的人,怎么就这么走了? 好像,突然生闷气了? 秦家兄弟毕竟是跟他一起来的,两人互相瞧了瞧。 他们可是得了景帝吩咐,要陪着顾承洲在宫中游玩的。 见状,赶紧起身和惠贵妃打了声招呼,便追了上去。 只留下惠贵妃三人面面相觑。 梅宫雪还在帮忙打圆场,“可能是殿下他突然有事!” 柳叶扫了一眼顾承洲留下的那杯酒,叹气:“是吗?” 在那三人走后,柳叶似乎就变得意兴阑珊了,也不像刚才那样看什么都新奇。 惠贵妃以为她是累了,便打算回宫。 然而回去的路上,梅宫雪的话却突然变得多起来,聊了聊柳叶从小生长的环境、聊了聊她家里还有什么亲人等。 “对了,柳姑娘,你之前说自己是住在哪里?” 柳叶很快就道:“小地方,说出来夫人肯定不知道,是个叫小杨村的庄子。” 梅宫雪点头,轻轻“哦”了一声,“柳姑娘刚刚说四年前你的爹娘都去世了,这才搬出来自己一个人住,还真是命运多舛啊!” “咦…四年前…我记得那一年就九江河坝没来得及修缮,引起了一场洪水,城西那边好几个村子都受了灾,灾后又有一场瘟疫,莫不是你的爹娘就是那时去世的?” 她的语气轻松,看似随口提起。 但柳叶却不敢大意,仔细想了想,四年前的确没修缮水坝,那年的雨水又特别大,好像确实在大周引起了一场洪涝。 她便点头,“是,正是那一次,当时好多人都死了。” 梅宫雪脚步微顿,但又若无其事地扶着她继续往回走,“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柳姑娘的好日子也一定是在后头!” 一行人很快便回了锦华殿,惠贵妃照顾着柳叶躺下休息后,便离开了。 而梅宫雪也找了个借口,来到殿外。 她叫来一直负责向宫外传话的小云,“你去告诉将军,让他查一查四年前洪涝时,小杨村有没有发生过瘟疫!” 小云毕竟跟在她身旁的时间短,闻言很诧异,刚刚这件事不是梅宫雪主动提起的吗?怎么如今还要去查? 见她心有疑惑却不敢问,梅宫雪还是耐心地解释道:“四年前九江河下游发生洪涝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但所谓的瘟疫却是我信口胡诌!” 毕竟一般情况下,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她刚刚只是试探,随便猜了一句,然而柳叶却点头承认了! 四年前,梅宫雪还没有出嫁。 她之所记得那件事,是因为当时负责前去赈灾的人,正是季云初! 可自己并没听他提起发生过疫情啊! 梅宫雪只是想诈柳叶一下。 若是真如她印象中的,并没有发生疫情的话,便说明这个柳叶姑娘绝非善类! 坚决不能留在陛下身边! … 惠贵妃用过午膳后,昏昏沉沉地小憩了一下,到了下午时,她才被宫女叫起。 精心打扮一番,随后来到柳叶床前亲自照料她。 不出她所料,景帝忙完了政务,就径直往锦华殿来了。 一进门就看见惠贵妃正尽心地守在外殿,夕阳的金光色余晖映在她的侧脸上,听见动静后转头看向景帝,脸上立刻带上一份惊喜,浅笑道:“陛下!” 本来景帝今天一天上朝都很焦躁,一直记挂着柳叶,忙了一天,一回来就看见爱妃正贴心地替他照顾对方,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惠贵妃正要起身行礼,景帝伸手拍拍她,示意她不用多礼了, 然后拉着她的手问:“今天怎么样?有起色吗?” 惠贵妃轻柔道:“好多了,她刚刚吃过药睡下了,御医说她恢复得不错,上午还主动出去走了走呢!不过,大概受了惊吓,下午回来后就不怎么说话了!” “哦?是吗?” 景帝立刻走来床前,查看了一下柳叶的情况,心里却在思索,受了惊吓?怎么会受了惊吓呢,难道是之前在围场上? 惠贵妃站在他身旁,仔细看着他的脸色,自然是不会提到梅宫雪的,只是适时摆出一副欲语还说的样子,战战兢兢道:“端妃姐姐昨天来过了。” 景帝漫不经心道:“她说什么了?” 惠贵妃显然还是犹犹豫豫不敢说出口,“她说,柳姑娘孤身闯入围场的目的不单纯…还说…” 景帝也清楚端贵妃的脾气,她若知道了柳叶的存在,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心里先有了一份抱怨,“她还说什么?” 惠贵妃这才委屈道:“还说是臣妾想要固宠,特意将柳姑娘留下讨好陛下!” 景帝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怒道:“她真是好大的胆子!人是朕带进你宫里的,要管的话也轮不到她!” 他说罢,脑中再次回想到那日的情形,面上带着一丝明显的愧疚。 惠贵妃赶紧趁机拱火道:“陛下息怒,端妃姐姐毕竟执掌凤印,管理后宫也是她的分内之责!” 景帝气得冷笑一声,“朕看她就是心胸狭隘,如何还有资格管理后宫?” 惠贵妃假模假样地用帕子擦擦眼角,听出了景帝的画外音,心里有了一丝期待。 第268章 难得糊涂 第二日,宫内便传出消息,说景帝责罚了端贵妃,并且收回凤印。 至于六宫事务,暂交惠贵妃管理。 圣旨下来时,惠贵妃看起来很是惊讶,似乎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梅宫雪在一旁瞧着,也不敢揣测她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她只在宫里待了两天,便觉得惠贵妃是个演技的高手。 而在得到凤印后,惠贵妃也开始忙碌起来,柳叶这边便暂时交给梅宫雪照顾。 一连几日,梅宫雪都亲自煎药,生怕出了差错。 恰巧这几天,朝中事务变得繁忙起来,景帝也脱不开身,就每天派人送来各种补品。 得知梅宫雪照顾的仔细,还特意夸奖过她。 当第五天时,宇文述进宫了。 他自然是先去看望了惠贵妃。 惠贵妃还在打趣他,“小雪才进宫几天,你就想她了是不是?” 宇文述面色微红,“姑母说笑了,我可是来探望您的!” 贵妃可不信他这话,问了问护国公府的情况,然后便让他带着梅宫雪过来溜达了。 说等下午膳再回去就好,明显是想给他们二人制造一些单独的空间。 梅宫雪也装出一副娇羞的样子,扶着宇文述便出了锦华殿。 等确定周围没有外人时,梅宫雪立刻问起:“我之前让你查小杨村瘟疫的事情,可有发生过?” 宇文述摇摇头,低声道:“四年前那场洪涝的确比较严重,但灾后防范措施比较及时,所以并未发生疫情,这件事情离得并不算久远,所以想打听到不难,包括那个小杨村,我也仔细让人查了,近十年来就没有发生过大型流行病。” 梅宫雪心里一沉,看来果然是柳叶在撒谎,“你既然已经查了小杨村,那户籍方面呢?” 宇文述道:“根据户籍,小杨村当年的确有个叫柳叶的,不过四年前好像是被洪水冲走了,之后便失去了消息,年龄什么的倒也能和宫里这个女子对上。” 梅宫雪想了想,又道:“那给你送出去的柳姑娘画像呢?你查得怎么样了?她到底长得像谁?” 随着这些天在旁边观察,她能隐约感觉到,这柳姑娘似乎长得很像景帝认识的一位故人。 而且是对他意义很特别的一位女子。 果然,宇文述道:“我特意派人去问过以前宫里出来的老人,说她的模样像极了曾经的银月公主。” 梅宫雪听得一愣,“银月公主?那不是陛下曾经送去晟国和亲的妹妹吗?怎么会…” 话说到一半,她就不敢往下说了。 因为她能明显感觉到,景帝对那位柳姑娘可绝对不是什么单纯的兄妹之情。 宇文述似乎也有些难以启齿,“这件事确实涉及了一些皇家秘闻,我是特意请人画了一幅银月公主的画像做对比,应该不会错。” “至于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咱们就别追究那么细了,有些事情装个糊涂挺好的。” “不过能肯定的是,这个柳姑娘一定是有人故意安排进来的,想借着她那张和银月公主几分相似的脸,接近陛下!” 宇文述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景帝的安全,“你说,我现在就将这件事情告诉陛下,会怎么样?” 梅宫雪也有些纠结,“不是我打击你,依照我这几天的观察,即便你说了陛下也未必会听啊!若想让陛下信服,还得找到证据才行!” 宇文述也明白这个道理,“这些日子,我也在那个柳叶身旁安插了人,并未见她和宫外的人有所接触,又查不到她的来历,真不知她是哪方势力派来的!” 敌在暗我在明,他们现在连对手的身份都没弄清楚,这才是最棘手的! 不知对方是谁,更不知对方的目的! 是要单纯地刺杀皇帝,还是想要借用美色颠覆政权? 这么个人放在陛下身边,他怎能不担忧? “想知道对方的身份和幕后真凶,就得靠你在外面查了,至于宫内,我也会尽量阻止陛下和她单独接触的机会。”梅宫雪道。 “阻止?”宇文述诧异地转过头,“你怎么阻止?” 皇宫之内,谁能大得过皇帝? 皇帝若是想亲近谁,谁又能阻止? 梅宫雪一耸肩,“柳叶身上的伤啊!她身上的箭伤可不轻,一屋子的人负责伺候,最近她的药都是我亲手熬的,每次我都只放一半的量,尽量让她的病情恶化些!我告诉你,要不是她身边总有御医在,我都想给她下点毒了!” 一包药放倒,就不用这么提心吊胆了! 宇文述震惊,实在没想到梅宫雪会有这么狠辣的想法。 不过仔细想来,梅宫雪除了对侯府中那些有血缘关系的人没下过狠手外,对付外人还真就没手下留情过。 比如两人成亲那天,她就差点一刀送他归西。 宇文述还是道:“宫外的调查交给我,你自己留在宫里也要小心,我等下多给你留两个侍女,都是身手好的,你若有什么事吩咐她们就是。” 梅宫雪知道他担心自己,笑道:“放心,自己会小心的。” … 与此同时,季府。 原本还算宁静的宅院,突然被一声哭闹声打破。 “都滚!你们这些废物,都是一帮庸医!骗子!” 紧接着,又是茶杯摔碎的声音。 梅香寒赶紧扶着一位老者匆忙从屋中走出,“恭大夫,您没事?” 老先生今年都六十多岁了,面色铁青,一边用纱布捂着额角被砸出的血口子。 “真是太不像话了!夫人,您还是另请高明!” 说完,人家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梅香寒赶紧让下人多支付了些医药费。 自打猎场回来后,已经找了好几位京都内有名的大夫。 可在看过齐文宣的伤势后都是摇头,说他以后都没有办法正常行走了。 而齐文宣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整天的不安生。 在送走大夫后,梅香寒回到屋前深深叹了口气,神色中满是无奈和倦怠。 但又没办法,她若不对齐文宣表现得耐心一些,季云初一定不允许她留在季府。 正当她极力压制内心的不耐烦想进去时,突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立刻趴在门旁,发出一阵干呕的声音。 随着月份渐大,她的孕吐也开始越来越频繁,心情更是越加焦躁。 “这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梅香寒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时,叶嘉嘉突然跑了进来,“夫人,不好了!” 梅香寒皱眉,“又怎么了?” 叶嘉嘉:“季将军他派人去查那土坑了,好像已经查出了人为用铲子挖过的痕迹,这可怎么办?” 梅香寒大惊,“怎么会这样?” 要是被齐文宣知道,猎场那天的事都是自己策划的,一定会将腿瘸的责任赖到她头上! 季云初更会动怒,到时就要彻底把她赶走了! 第269章 白衣书生,司马空 “这可怎么办?” 梅香寒不断绞着手中的帕子,在门口走来走去。 叶嘉嘉也只能帮着出主意,“要不,您主动去和季将军坦白!趁着将军他还没回府,等到时再认错求情可就没用了!” 其实这不失为一个办法。 但凡有心的人都能看出,那季云初不是一个非黑即白、得理不饶人的,否则如何能在得知梅香寒怀了外人的孩子后,还能容她在府里住着? 若梅香寒主动坦白,承认自己的错误,说不定能求得他心软。 梅香寒立刻摇头,“我怎么能主动承认?而且这也不是我的错啊!我只是无奈嘛!” 她嘴中不停嘟囔着什么,眼中也满是焦急,忽然顿住了身子。 “不行,我得赶紧回侯府一趟,让二哥给我拿个主意!” 二哥那么聪明,一定能想出办法的! 见叶嘉嘉还站在原地,梅香寒立刻骂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备车啊!” 等下如是季云初回来,被他提前得知了消息,那就来不及了! 很快,马车便出了府。 梅香寒忐忑地坐在车中,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焦急等待着。 可往往越着急,就越容易碰到意外。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她本来就很难受了,极力压着那种呕吐的感觉。 却不想,马车猛地摇晃了一下,她一个没坐稳,“砰”的一声撞到了后脑勺。 而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外面车夫怎么回事?驾着马车不看路的吗?”梅香寒训斥道。 然而片刻后,却没有动静。 她正要再次询问,外面突然响起一声怒喝。 “大胆,你们都是什么人?敢拦路?” 闻言,梅香寒立刻一惊,然后掀开车帘向外看。 就见马车前方不知怎么的,竟冒出了十几名黑衣人,持刀拦路。 梅香寒出行自然也是带着侍卫的,见势不妙,立刻散开,将马车护在中间。 “此乃季府马车,识相的赶紧让开!” 侍卫们再次严厉警告,但那些黑衣人连话都不应,拽出腰间的钢刀便冲了上来。 因为他们等的就是季府的人! 侍卫们也立刻抽出身上的武器,和那些人交起了手。 但黑衣人的目标明显是车里的人,留下一些人拖住侍卫,剩下的人则分头包抄到了马车后面。 梅香寒吓得花容失色,大喊着:“你们不要过来啊!” 此刻的马车里,除了她便是叶嘉嘉,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梅香寒正想问叶嘉嘉该怎么办,就见叶嘉嘉突然大喝一声,直接掀开了车帘。 “夫人,你自己小心,奴婢去拖住他们!” 说完,便大义凛然地冲了出去。 梅香寒很是感动,想不到自己的丫鬟对自己这样忠心。 然而,叶嘉嘉并不会武功。 就见她刚跳下马车,便“哎呀”一声,好像崴到了脚。 然后又一个“不小心”,滚到了马车下面。 就连冲上来的黑衣人都是一愣。 不过这倒好,叶嘉嘉刚才冲出来时直接将车帘掀起,很明显,梅香寒就在车内! 黑衣人便不再去理会车下的小丫鬟,而是朝着车中人袭来。 “这个蠢货,要害死我了!”梅香寒怒骂一声。 她是真的不懂武功,但也不愿意束手就擒。 面对巨大的惊恐,也迸发出了求生意志,抄起车上的小凳便砸了过去,还有茶杯、垫子等,通通往外砸去。 还真就拖延了片刻,同时,她也在马车内大喊大叫起来,“来人,救命啊!” 然而事情并未像话本中那样,会出现从天而降的英雄。 黑衣人抬手朝着她面门一扬手,立刻一团白色的粉末扑来。 梅香寒甚至都来不及说出第二句话,便觉得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紧接着便眼前一黑,整个人昏昏沉沉地倒了下去。 在彻底闭上双眼前,她看见那黑衣人冲了进来,直接将自己扛在了肩头。 而另一头。 季云初刚从兵部出来,正打算进宫。 他刚要上马车,就听见身后有人说话,“季将军,别来无恙啊!” 季云初可是吓了一跳,自己是习武之人,竟然有人无声无息地从他身后冒了出来。 他立刻转头看去,就见来者一身白色锦袍,衣角绣有精致的云纹,头梳玉冠,一身的贵气。 “季将军难道不认得我了?” 男子虽是面带笑意,但看过来的目光却是透着几分冰冷的审视。 季云初缓缓念出了他的名字,“司马空!” 他的确见过这人几面,上次晟国使臣前来时,这人便来过。 只不过对方当时并未在宴客名单之中,所以未能进宫。 但季云初却是派人查过他,知道这司马空是晟国澜贵妃的亲侄子。 虽然也是武将,但平时总是喜欢一副文人打扮。 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人从小便是那位晟国太子的伴读,两人关系很好。 只可惜,在那位太子被废后,司马家这边消沉了很多。 可如今,怎会突然来到大周? “你来找我做什么?” 司马空一笑,“季将军可是大忙人,这是要进宫?不如咱们在车上聊如何?” 季云初虽然心中警惕此人,但想了想还是率先进了马车。 司马空一笑,随后也跟着进去。 随着马车缓缓行驶,季云初沉声开口:“你有话就说,我时间有限。” 司马空一笑,“我来找你,自然是想做笔交易。” 之后,他刻意压低声音,在季云初耳畔说了些什么。 等听完后,季云初大惊失色,直接怒斥:“什么意思?你想让我背叛朝廷吗?” 司马空似乎料到了他的反应,不紧不慢道:“你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虽说食君之禄,替君分忧,但你又不是那等迂腐之人,唯一需要对得起的人只有百姓,我只是希望你帮个小忙而已,一旦事成,你的收获也绝不会少!” 他话说得挺好听,但季云初的态度很坚决,“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 他堂堂大周朝将帅,怎可与外人勾结? 司马空似乎并不打算强求,但他很有耐心,“季将军可要三思啊,按理说我们可是有着共同的敌人,你就不想除掉宇文述,夺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吗?” 就见季云初原本有些涨红的脸一下子变得扭曲起来,眼中瞬间满是愤怒,“你算什么东西?我的事情轮到你来插嘴!” 他的声音尖锐,带着一种被冒犯后极度的羞恼,双手也紧紧握成拳。 若不是因为马车已经到了宫门口,肯定是要将面前这人揍一顿的! 司马空连连摆手,求饶道:“你瞧你这人,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看似求饶,可他的语气仍带着一种无所谓和轻蔑。 正好马车也停下了,他一撩帘子跳下马车,“话虽如此,季云初,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然而马车中传出的依旧是一声爆喝,“滚!”。 司马空站在原地,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嘴角的笑意意味深长。 “放心,你会回来找我的!” 第270章 荒宅审问 城西,有一间宅院占地面积极大,然而大门上却贴着封条。 这里已经被荒废了大概一年,百姓们路过此处时也往往都绕着走。 因为曾经住在这里的非是别人,正是恶名昭着的大太监,赵章! 当梅香寒终于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这里的门窗都是关上的,虽然是白天,但光线依旧很暗 她的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感觉自己的手脚都被什么东西紧紧绑着,半边身子已经麻了。 哪怕只是想翻身,却根本无法挪动。 而随着昏迷前的记忆涌现,梅香寒这才惊醒,自己一定是被那些黑衣人抓到了这里。 “喂,来人啊,你们为什么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门口自然是有人守着,听到里面有了动静后,立刻去通知了他们领头的人。 而屋中,梅香寒早已是哭得涕泪横流。 真不知道那些歹人等下会对自己做出什么过分的事,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片刻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刺眼的光照进来。 只见一个书生打扮的白衣人走了进来,他并没有戴面具,似乎根本就不怕梅香寒会记住他的脸。 梅香寒此时也顾不得其他,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过来?我求求你,放了我!你要钱的话尽管说!” 就连声音也带着哭腔,惊恐万分的样子很是可怜。 然而那白衣男子似乎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依旧是一步一步的朝她走来。 梅香寒被吓坏了,拼命蜷缩着身子,求饶也变成了警告。 “我告诉你,我夫君他可是大官,你若敢非礼我的话,他害死不会放过你的!我的几位哥哥也不会放过你的!” 说到这的时候,她脸上的眼泪和鼻涕都混在了一起,整个人狼狈不堪。 男子眼中露出一丝厌恶,好像对她丝毫没有兴趣,直接从怀中取出一本画册,丢到梅香寒面前。 “之前在七霞戏院,和晟国太子共度春宵的人,是你?” 梅香寒的哭声戛然而止,扫了一眼那画册。 上面画着的正是一男一女,赤身裸体抱在一处的场面,而地上散落的衣服中正好有一块麒麟玉佩。 那是晟国皇室成员独有的,这本画册的画师简直就像亲眼见过当时的场景一样,所有细节都画得这般详尽。 “不是我,那不是我!” 梅香寒只觉羞愤难当,拼命地摇头。 她不是这种人! 她只是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就被骗了而已! 白衣男子轻斥一声,“自己做过的事,却不敢当吗?” 说着,便探出铁钳一般的手,掐着梅香寒的脖子将她拖过来,摁着她的头怼在那画册面前。 “是不是你怕事情泄露,所以残害了晟国太子?而且还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割了舌头,甚至还阉了他!毒妇,你手段何其残忍?” 司马空阴冷地看着面前女子,目光充满了杀气。 梅香寒吓得整张脸都惨白如纸,碎发都被汗水浸湿贴在了额头上,身子也不断挣扎着。 奈何对方的力气实在太大! “不是我!不是我做的!是我姐姐…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查,当时因为这件事她还被关进了大牢…” 然而,没等她话说完,司马空就“啪”“啪”甩了她两巴掌。 “还不说实话?这件事我们早就已经查清了,你那个双胞胎姐姐是替你背了黑锅!” 梅香寒感觉掐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几乎都要陷进肉里了,整个人瞬间被无尽的恐惧笼罩。 “…咳咳…你放开我…我说…咳…” 司马空虽然是盛怒之下,但也怕自己稍稍一用力,就把这女人细弱的脖子给捏断,便直接一把甩开。 梅香寒跌坐在地上拼命咳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司马空怒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梅香寒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像闪电般闪开,“我的确是和一个男人在七霞戏院里认识过,当时并不知他的身份,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对方是堂堂的晟国太子。” “可这也不能怪我啊,而且他身上的那些伤根本不是我弄的,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残忍的事!” 若说司马空之前还不信,但现在亲眼看到面前女子这一副窝囊怕事的模样,也不难猜出定是有人在帮她。 “快说,那个人是谁?是不是季云初?” 结果梅香寒却赶紧摇头,“不,这件事和他无关的,是…”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似乎并不愿意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司马空也看出来了,自己若不用点非常手段,她是不会乖乖说的。 本来是想让人动刑的,但他突然想起刚刚进屋时梅香寒口中嚷着的话,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那好,我们换个方式问,来人!” 梅香寒刚开始还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直到看见两个赤裸着上身的大汉走了进来。 “你们要干什么?别乱来啊!” 梅香寒被吓得连说话的动静都变了。 那两个大汉彼此对视一眼,狞笑着走过来。 “夫人一看就是个风流人,现在没有外人在,何必在这里立什么贞洁牌坊?难道是怕我们兄弟两个活不好?放心,保证把你伺候好了!” 另一人也道:“就是,季夫人的风流韵事早就传遍大街小巷,也不差我们这两个入幕之宾!” 这两人只是言语调戏,甚至都没碰梅香寒,她就被吓得不行。 而且两人话里话外都在暗讽梅香寒骨子里就是个不知羞耻、喜欢到处偷男人的荡妇! 梅香寒拼命摇头,“我求求你,别说了!” 她哭得涕泪横流,感觉最后的遮羞布都要被人扯下。 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司马空冲两个手下使个眼色,示意他们先退下,质问梅香寒:“你可是想好了,要不要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啊?” 梅香寒口中断断续续发出呜咽声,可心里其实很纠结。 她当然知道晟国太子身上的伤是谁造成的,因为那人做的这一切,其实都是为了给自己出气! 若是自己说出对方的名字,算不算一种背叛呢? 梅香寒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心里最担心的那个问题,“你能保证我告诉你之后,就放过我吗?” 司马空目光一闪,声音骤然放缓,哄着她道:“放心,我只是想替太子殿下报仇,既然他身上的伤不是你造成的,我又怎么会为难你呢?” 梅香寒似乎这才放下心来,犹豫之下还是开了口,“是我二哥,梅砚君!” 第271章 三步计划 司马空立刻将事情串联起来。 他自幼便是太子伴读,能不知道对方私下的德行? 肯定是在戏楼里用花言巧语哄骗了人家姑娘,还要了人家的身子,结果事情败露被人家哥哥发现了! 而这里又是大周朝,根本没几个人认得他的身份。 所以在将人抓住后,怕他玷污自己妹妹的名誉,就割了他的舌头,阉了他更是为了泄愤! 想到这里,司马空转身便离开。 梅香寒赶紧道:“喂,等等,你不是说会放过我的吗?” 司马空回头看了看这个蠢货,不耐烦道:“等我将你二哥抓过来,确定你没骗我后,自然会放了你!” 说完便转身离开,而屋中也再一次陷入黑暗。 梅香寒将自己蜷缩在角落里,心里很慌,一瞬间有无数个念头冒了出来。 刚才那个人会说话算话的? 他说要将二哥抓过来,要做什么?报复吗? 晟国太子下场那么惨,二哥若被这些人抓住,会不会也… 梅香寒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愧疚,可刚刚那种情况下,她也没办法不是? 而且二哥他那么聪明,即便被抓住了,一定可以想办法自救的! 对,一定会没事的! 就这样,她在心里不断安慰着自己。 等司马空出来后,立刻派人寻找梅砚君的下落。 安国侯府现在的势力大不如从前了,再加上那个梅砚君根本不懂武功,抓人也费不了多大功夫。 手下得到命令后,立刻吩咐人去做事,但也有些担忧。 “公子,这女人说的都是实话吗?这件事中会不会还有其他人参与?” 司马空一挑眉,“什么意思?” 手下立刻道:“那画册中实在画得太详尽了,就连麒麟玉佩这种细节都画得出来,一定是亲眼见过!而且属下之前就查到那画册的散播者,就是这梅香寒的孪生姐姐,梅宫雪!” “这件事她会不会也有参与?咱们宁可杀错也不能放过啊!巧的是,对方现在就在宫里,和柳叶在一处,若想除掉,只需传个信儿给柳爷,此刻动手便最合适不过!” 司马空觉得有道理,但想了想,他还是摇头,“为太子报仇只是一方面,更多的,还是要顾全大局啊!” 这次自己亲自来到大周,就是确保计划不出意外。 计划的第一步很成功,柳叶已经被送入了宫中,她的首要任务是干掉大周皇帝,次要任务是除了顾承洲。 第二步,在大周找个内应,给予利益,策反对方。 第三步,趁着大周朝群龙无首时,联络边境区的游牧族盟友,还有晟国这边同时出兵,夹击大周! 到时候,他们司马家也能顺利夺回兵权,稳固朝中地位。 这样,即便是太子被废又如何? 哪怕日后顾承洲的顺利登基,也只能是个傀儡,晟国迟早是他们司马家的! 现在,计划才进行到第一步! 若此时就让柳叶对梅宫雪提前动手,太容易暴露身份,得不偿失! 反正漏了那么一两条小鱼也无所谓,那梅宫雪总有出宫的时候! 司马空现在更期待的是那个季云初,若是能成功策反对方,那自己这次就没白来一趟。 虽然今天初次接触时,对方态度强硬。 但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看错人的! … 宫中。 梅宫雪在这里已经住了七天,起初还觉得处处华丽新鲜,但时间久了早已没有半分新意。 每天早晨固定的时辰醒来,连懒床都不行。 唯一能放松的时刻就是午膳过后,去御花园闲逛片刻。 而且说是闲逛,她也不敢走得太远,特意寻了一片偏僻的地方,就是怕冲撞了宫中的贵人。 可即便这样,她依旧在御花园里碰到了外人。 不经意间转过一片花丛,便恰巧与顾承洲来了个四目对视。 在看到梅宫雪的瞬间,顾承洲眼中便露出了笑意,“梅姑娘,这么巧!” 梅宫雪微微皱眉,心中感到诧异。 从自己和宇文述成亲后,众人见了她,基本上都会称呼一声“宇文夫人”,只有这个顾承洲! 他似乎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只称呼自己为“梅姑娘”,真是奇怪! 按规矩讲,这是很没礼貌的。 而且,梅宫雪之所以来御花园里放风,就是不想见到其他人,便下意识想离开。 “梅姑娘留步!” 或许是因为他的声音太过温和,又一点恶意都感觉不到。 梅宫雪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打量他。 顾承洲虽立于花丛间,但他站在那里就是会吸引人的目光。 尽管那面具挡去了大半张脸,碎发也有些凌乱地散在额前,但却丝毫不影响他身上那股洒脱的气质。 这种感觉让人看着很熟悉! 她怔怔出神的时候,顾承洲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子,“这是去除疤痕的药,或许梅姑娘能用得上!” 说着,便递了过来。 梅宫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应该是上次喝酒时,对方看见了自己小臂上的伤疤。 但她没有接。 “殿下的东西贵重,妾身受之有愧!” 两人不过见过几面,关系应该还没好到可以互相送礼物的程度? 而且她现在毕竟是成了婚的人,若被人知道了,难免有私相授受的嫌疑! 顾承洲似乎也反应了过来,眼睛转了转,“其实也不是特意给姑娘准备的,而是因为我自己脸上也有伤疤,所以才特意寻来了这祛痕的药。” “觉得效果还不错,只是剩了一大半,扔了又可惜,正巧那一日见到姑娘身上也有伤疤,便索性借花献佛了,姑娘不收难道是嫌弃?” 梅宫雪一听,原来是这样,这才双手接过,“那就多谢殿下美意了!” 顾承洲这才松了一口气,还要说什么时,却发现梅宫雪正好奇地打量着他的面具。 “梅姑娘,为什么这样瞧我?” …不会认出来了? 梅宫雪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就是有些好奇,您面具下的伤是怎么造成的,而且,殿下刚才不是说了,这药膏很管用,可若伤疤已经好了,为何还带着面具呢?” 顾承洲被问得直摸鼻子,“呃…这个呀…” 梅宫雪却是一笑,“殿下若不方便回答,那便算了!” 毕竟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小秘密,何必刨根问底? 顾承洲这才放下心来,没认出来就好,他还想和她多说说话呢! “我脸上的伤是之前的一次意外,当时被河水冲走,水下还有各种枯枝碎石,加上水流冲击大,我当时整个人又失去了知觉,所以身上留下了不少划伤,包括脸上!” 梅宫雪这两天本就在宫中待得无聊,不知不觉还就认真听了起来,“之前就听说殿下受过一场重伤,养了很久才康复的,真是福星庇佑!” 顾承洲也察觉到她突然来了谈性,笑着问道:“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你尽管问!” 梅宫雪的胆子壮了些,依旧好奇道:“听说殿下的生母是银月公主,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承洲原本满是笑意的脸上稍稍暗淡了些,“我母妃吗?” 第272章 他特别像一个人 之前,宇文述说那位柳姑娘长得像银月公主时,梅宫雪就有些好奇了。 可偏偏宇文述当时也不把话说明白了,还让她装个糊涂! 人往往就是这样,越是未知,越是遮遮掩掩、欲语还休,便越是好奇! 梅宫雪真的好想知道,这个银月公主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顾承洲却摇摇头,“我出生后没多久母妃便去世了,我也不清楚她是个怎样的人,我甚至…都不知她长什么样子!” 梅宫雪替他感到遗憾,“原来是这样啊!” 说起来,两人在这一点上还真有些同病相怜。 毕竟梅宫雪也是打小就没见过自己母亲的样子。 但很快,顾承洲便恢复了笑意,正想说些什么,突然神色一凝,扫了一眼后面的假山处。 一片衣角迅速藏在了后面。 有人在监听! 顾承洲皱眉,立刻改口,“梅姑娘应该还会在这里四处逛逛,那我便不打扰,先走了!” 梅宫雪愣住,以为是自己提到银月公主,让他想起了伤心事,有些歉意地侧过身子,“殿下请便!” 随后,顾承洲便离开了。 梅宫雪目送着他,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很是纳闷,怎么瞧着这么熟悉呢? 她低头看看手中的那一盒消除疤痕的药,打开一瞧,怎么感觉好像是一整罐? 可顾承洲不是说,这是他用过后剩的吗? “小雪!” 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梅宫雪的思绪瞬间被打断。 结果一抬头,就见有人从假山后走了出来。 梅宫雪顿感晦气,怎么进了宫都能碰见他? 这回不仅她不高兴,季云初也是阴沉着一张脸,走到梅宫雪面前时,也下意识扫了眼顾承洲离开的方向。 “我听说你从猎场回来后便进了宫,本是特意来劝你离开这是非之地的,却不想在御花园里遇到了,而且看起来,你和别人聊得很好啊,我的担心还真是多余了!” 这语气听着,怎么还有点捉奸的意思? 梅宫雪真想骂他一句,关你屁事! 可又觉得自己这话仿佛已经和他说过很多遍了,有些浪费唾沫。 而且这里毕竟是宫内,她尽量压了压火气,冷冷道:“你有事吗?” 季云初看着她这副态度,也没了之前的耐心,直接问道:“你这次进宫倒是让我挺意外的,毕竟以你的性格,应该不喜欢踏足这种是非之地!” “我只是好奇原因,原本我以为你是为了宇文述,帮他试探那个来历不明的柳叶,可现在我又不敢确定了。” “你该不会是为了那个顾承洲?就为了能多见他几面,从猎场跟到了宫里?” 梅宫雪真是又惊又气,惊他猜到了自己进宫的真正目的,又气他后半句话莫名其妙! “季云初,你胡说什么?我进宫是为了陪贵妃娘娘解闷的,别用你那狭隘又肮脏的心思揣测我!” 看着她解释的模样,季云初压根儿就不信,“你不是为了顾承洲进宫,干嘛站在这里陪他说了半天的话,你们很熟吗?” 梅宫雪之前天天出入宇文述身边也就算了,怎么现在又蹦出一个顾承洲来? 季云初真觉得自己要抓狂了,那他算什么? 梅宫雪低声吼道:“人家是晟国皇子,只是偶尔遇见了才说两句话而已,我还能掉头就走不理人家?” 她觉得自己和面前这人说话,简直鸡同鸭讲,便索性掉头就走。 季云初还在身后喊道:“你站住!” 梅宫雪直接回头怼了他一句,“你又是哪国来的皇子啊?我不停下你又能怎样?” 说完,完全不顾季云初那难看的脸色,大步离去。 等她回到了临时居住的寝宫,整个人还气呼呼的,原本还有些不错的心情也全被某人破坏了。 被看在一旁瞧着,有意想逗她开心。 “夫人,喝口茶,春茶最能败火,免得脸上起小痘痘了!” 梅宫雪忍俊不禁,结果茶杯抿了一口。 也不知怎么的,她现在真是看见季云初就烦。 这才半年而已,对方在她心中的形象就已经和之前差距甚远了。 她都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眼瞎了,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个偏执的疯子! 等喝过茶后,她突然又想起一件事,转身看向被看,“被看,你过来,去我前面走两步!” 被看一脸懵,“啊?” 梅宫雪直接站起来,指挥道:“就这样,背对着我,自然一点,往前走,让我看一下你的背影!” 被看只得照做,在梅宫雪面前反复走了几遍,“怎么了,夫人?” 梅宫雪猛地抬头看她,“你觉不觉得顾承洲走路的身影,特别像一个人?” 被看诧异,“像谁啊?” 梅宫雪神色复杂,“像周赴啊!” 被看以拳抵唇,一边啃着指甲,一边仔细回忆,“像吗?我不觉得啊,每个人走路不都差不多吗?好像也就身高有点像!” “怎么会不像?”梅宫雪的声音都因为急切提高了几分,“周赴每次站在我面前的时候,全身都是一种放松的状态,可能左脚微微弯曲,重心放在另一只脚上,双手随意地抱在胸前。” “而且他自幼长在江湖,没有受过专门的调教,步伐看起来有些杂乱无章,但是带着一种独特的节奏感,只是没那么板正!” “而刚刚那个顾承洲走路的样子,就和他一模一样!” 被看听着梅宫雪说了这一大长串,嘴巴都张得大大的,“夫人,您这看得也太仔细了?” 梅宫雪有些无力地坐在桌前,托着腮,回想刚刚顾承洲离开时的背影。 就是觉得很熟悉啊! “小的时候,爹爹每次来院子里,他刚一走到门前,我就能听出他的脚步声!” 因为当你太熟悉一个人的时候,他的身形步伐、或者某些小动作,只要看一下、听一下就能认得出! 第273章 帮她幸福 被看觉得她说得太玄乎了,“夫人,会不会是…您日有所思啊?” 明明,周大人都走了那么久了! 梅宫雪无奈,其实她也觉得有些太巧了。 这么想着,她随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正是顾承洲刚刚交给自己的药膏。 打开后轻轻闻了闻,梅宫雪刚舒展开的眉心再次蹙起。 “被看,之前周赴留下的那罐消痕膏呢?赶紧找出来!” 周赴离开后,那瓶药膏便被她束之高阁了,从来没用过,因为每次看到就会觉得心里难受。 只是,和这盒药膏的气味有些相似呢! 被看却为难了,“夫人,那罐药膏放在铺子里了,也没带进宫啊!” 梅宫雪一愣,也是啊,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不管怎么样,这消除疤痕的药膏看起来都是很珍贵的,是不是该准备一点回礼什么的? 梅宫雪知道自己老毛病又犯了,不愿意欠人情。 但人家是堂堂的皇子,能有什么缺的东西? 即便真的缺,自己也一定送不起啊! 而且人家也说得清楚,药膏是用完后剩下的,才随手给了她,不用这么较真? 梅宫雪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来,宇文述之前好像无意间提到,曾经托宫里的老人画了一张银月公主的画像。 刚刚,顾承洲在提到没有见过自己母妃模样时,语气明显失落。 那正好,等出宫后,就将那幅银月公主的画像当作一个回礼! 自己也有点好奇,那位银月公主到底长什么样子呢! 于是,她便将这件事记在了心上! … 皇宫内的建筑采用的是对称布局,中轴线明确。 沿着中轴线第一座宫殿便是陛下的养心殿,后面是中和殿,而两侧其中一座配殿极为安静。 殿内陈设古朴,正是原本银月公主的居所。 顾承洲正坐在殿内,看着手中刚刚收到的情报,明显很疑惑。 这才短短几天的功夫,京都内偷偷潜入的晟国人明显多了起来,只是不知道是哪一方的人。 莫非又是司马家的? 而很快,又有侍卫来报,“殿下!” 顾承洲缓缓睁开眼,“看到刚刚偷听的人是谁了吗?” “是季云初,您前脚刚走,后脚他便又和宇文夫人说了会儿话,只是好像不太愉快!” 听到季云初的名字,顾承洲便眉头紧蹙,“又是他,这个狗皮膏药!” 之前在猎场时,他就察觉到季云初贼心不死,真的赶紧想个办法把人撵走。 思索片刻,他起身来到了御书房外。 崔公公见他来了,赶紧过来行礼,“殿下稍等,陛下正和几位大臣在屋中商议事情。” 然而景帝似乎听见了门外的动静,直接让顾承洲进去。 殿内,除了景帝外,还有护国公和其他几位大臣。 景帝显然并未对顾承洲有所防备,让他先坐在一旁等等。 顾承洲很听话,安安静静在坐在一旁。 怪不得景帝最近一直没有时间去看柳叶,原来是边境渔猎族的人又开始蠢蠢欲动,屡次骚扰边关。 刚开始只是掳走边民家的家畜,可后来愈演愈烈,都敢把朝廷送给边境守卫的粮草给劫了! 景帝有些头疼,正想着要不要找个能力差不多的人去边境。 南面的边境原本是宇文述负责驻守的,那里环境极其恶劣。 不仅有渔猎族频繁骚扰,密林中更是瘴气四虐。 可惜,宇文述的眼睛还没好,无法胜任。 而早朝时,也提出了几个适合的人选,正在讨论着。 顾承洲听懂了大概,突然插话,“要不就派季小将军去,如何?” 景帝一挑眉,自己在商议国事时虽从来没有背着顾承洲过,但这却是他第一次发表意见。 “你还挺看好他的啊?之前打一架不过瘾,还想坑人家不成?”景帝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陛下可别揶揄我了!”顾承洲很认真地道:“正是因为和季小将军交过手,我才了解他的实力嘛!” “之前南边有宇文将军驻守,那些人不敢造次,估计是得知宇文述回了京都,这才有了些心思。” “但现在马上到了夏季,渔猎族那边不至于缺粮食,大肆北上劫掠的概率也不大。” “不如趁这个机会将季小将军调过去,先适应一下环境历练历练,若是等到冬季,渔猎族即便大举进攻,季小将军也已经积累了一定的经验,短时间内能够拖住对方。” “而且前一阵子不是还传来好消息,说宇文将军的眼睛已有康复迹象吗?等到冬天时,说不定眼疾已经彻底康复,到时再前去增援也还来得及!” 听完后,景帝没有率先表态。 一旁的护国公站出来发言,“陛下,老臣也觉得季云初是适合的人选,现在无非年轻,经验少些,正好借此机会历练一下!” 景帝扫了他一眼,喜怒不变道:“爱卿说得有理。” 护国公自然是赞成顾承洲的提议,毕竟宇文述就是他亲儿子,季云初又是他的女婿,肥水不流外人田! 景帝思考了一下,最后还是点点头,“就这么办!只是这样一来,季爱卿至少要戍边一年,也好,年轻人嘛,耐得住寂寞才能更好地历练!” 只是话虽如此,但景帝心里最中意的始终还是宇文述! 这个时间点,渔猎那边频繁骚扰边境,他总觉得目的不单纯啊! 见事情定了下来,顾承洲偷偷松了一口气,这样才能让季云初离梅宫雪远一些就行。 即便,自己没办法给她幸福,也要帮她幸福! 更不会允许别人去打扰她! 第274章 血债血偿 梅砚君原本出门办了些事,回府的路上,微微合眸想着事情。 可马车猛地停下,紧接着外面便响起了侍卫与人缠斗的厮杀声。 他身子一僵,赶紧掀开车帘查看,竟是一群黑衣人将路拦住。 而且这群人出手狠辣凶残,侍卫们直接被一刀毙命。 梅砚君只不过出门办件小事,根本没带那么多人手,很快便被黑衣人清理掉了,他心中一沉。 当那些黑衣人走过来时,他立刻喝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黑衣人道:“这你不用管,你就是安国侯府的梅砚君?” 梅砚君一蹙眉,听这口音,可不像大周人! 他道:“看来你们是冲着我来的,想要干什么?” 黑衣人冷冷道:“到地方就知道了,来人,把他带走!” 梅砚君本就不懂武功,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是这些人的对手,迅速用指甲在马车内壁上用力划着,一边拖延时间。 “看样子,并不想立刻杀了我,而是想将我带走问话吗?还是见什么人?这样野蛮的方式,未免太没诚意了!” 黑衣人似乎失去了耐心,“你废什么话?我们可没时间和你费功夫!” 说完便一把将梅砚君从车里拎了出来,并竖起一掌将他拍晕。 当梅砚君再次转醒时,发现自己似乎身处在一处废宅中,身上早已被绳子捆得结结实实。 而看守他的人在察觉到他苏醒后,立刻就去通知了他们的头领。 不消片刻,一个白衣人便走进了房间。 梅砚君打量着对方的样子,眼生得很,“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过来?” 对方也在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见梅砚君眼中刚刚虽然有惊惶一闪而过,但也没有吓得乱了方寸。 他点点头,比那个梅香寒强多了。 “我来问你,之前有个人玷污了你妹妹的清白,你在将人找到后,是不是挑断了对方的手筋、脚筋,割了舌头,还扔进军营极尽羞辱,最后阉了他?” 梅砚君心口狂跳不止,立刻摇头,“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是谁欺负了我妹妹?我可是有两个妹妹呢,是哪一个?” 司马空见他居然在这里装糊涂,嘴角的笑意越发阴冷,“事发之后,你极力地在抹除痕迹,应该是已经察觉到了那人的身份是晟国太子?因为这件事,你好像还把自己其中一个妹妹扔进了监狱里!” 他说到的自然是梅宫雪。 梅砚君脸色微僵,这件事上他自然是对不起梅宫雪,但依旧诧异地看向对方: “你在胡说什么?小雪她是被牵连的,只是误会,多亏陛下明察,已经将她放了出来,你何故挑拨我们兄妹间的关系?” 司马空差点被他这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忽悠住了,“二爷要是这么不坦诚,我可就要把人证带上来了!” 梅砚君一愣,脑中迅速回忆。 这件事中,基本所有知道的人都被他送出了京都,还有谁会供出自己? 就连那个晟国太子都已经被他废掉了,口不能言,手不能写啊! 司马空寻了把椅子舒舒服服的坐下,然后才冲手下道:“快去,将人证带上来!” 很快,一个唯唯诺诺、又弱不禁风的人影出现了。 女子抬眼扫了一下梅砚君,便迅速低下头去,“二哥。” 梅砚君瞬间面无血色,“阿香,你怎么会在这里?” 而司马空这时却走了过来,一把将梅香寒搂过来,一边又对梅砚君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嘘,二爷,等会儿再和自己妹子叙旧,咱们还是先说正事!” 梅砚君心中咯噔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看向梅香寒。 就见司马空十分温柔的拉着梅香寒走过来,像对一个孩子般耐心道:“二小姐,别害怕,只要你实话实说,什么事都没有!到底是谁惩罚了当初玷污你的那个男子啊?放心,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便不会再为难你!” 虽然司马空是笑着说的,但梅香寒身上还是一哆嗦,吸了吸鼻子道:“是…是我…” 梅砚君在一旁看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断的暗示梅香寒,千万不能说啊! 要是说了,这帮人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梅香寒:“…是我二哥!” 梅砚君一直紧攥着的拳头,指甲几乎都掐进了肉里,“阿香,你在胡说什么!” 不能说啊! 说了等下他们都活不了! 就见梅香寒抹了一把眼泪,她也很委屈,是旁边这个白衣人非要她说的。 司马空抬手替她拂了拂额头有些凌乱的碎发,动作轻柔,“你是亲眼看见的吗?还是听旁人说的?而且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那个人的身份是晟国太子的?” 梅香寒似乎一下子找到了为自己辩解的方向,连忙抬起头来,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其实我从头到尾都不知道那个男人是太子殿下,否则,我怎么敢?那些过分的事都是都是我二哥做的!” “当初晟国使臣曾来将我带走,特意让太子殿下指认,那时我二哥便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二哥他就给了我一瓶药,让我涂在脸上的伤口上,让人分辨不出原本的长相,这才逃过一劫。” “后来那些人就把姐姐抓走了,可时间都过去了那么久,我的脸却因为涂了那种药毁了!” 说到这里,她言语中似乎还有些埋怨起来。 梅砚君听得都惊住了,难以置信对方居然就这么将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阿香,我做的这些事情还不是为了帮你遮掩丑闻?而且当时若不将你的容貌毁了,坐牢的人就是你了!” 梅砚君知道事到如今,任自己再如何辩解都无用了。 他无力地闭眼,脑子里一阵眩晕,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有些颠倒错乱,之前的种种画面如潮水般回荡在眼前。 …二哥,怎么办?若是被云初哥哥知道我不是完璧之身,他会不会不要我? …哥,你把你赶紧帮我想个办法,把此事瞒过去啊,我也只是被那个男人骗了! …二哥,你不能不管我啊,我给你跪下了,千万不能让那个人到处乱说,否则我的名声怎么办? 自己明明是因为梅香寒的不断哀求,才出面帮她料理这件事。 毕竟是自己亲妹妹,他岂能不心疼? 可最后,就这样被出卖了! 果然,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司马空一把推开了梅香寒,看着梅砚君的神色更是冷得吓人。 当初这些人对太子殿下所做的一切,也到了血债血偿的时候。 片刻后,司马空缓缓对手下招手,指着梅砚君道:“阉了他!” 轻飘飘的三个字。 那黑衣人便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手起刀落,惨叫声瞬间响起。 “啊!” 梅砚君整个人立刻蜷缩在地上,而身下衣衫也立刻被血染红。 但紧接着,又响起一声尖叫,是梅香寒! 她一把遮住自己的眼睛,不敢看眼前这一幕,整个人都已经吓得瑟瑟发抖。 “你要知道的事情我已经说了,也没有撒谎,而且你之前可是答应过我的,会放我离开!你一定会信守诺言的,对不对?求求你放了我,这件事真的和我无关啊!” 梅香寒语无伦次地低声哀求着。 第275章 唯一血脉 闻言,司马空缓缓转过头来看向梅香寒。 不知为何竟突然笑了起来,而且笑得收不住,腰都弯了。 “哈哈,真是笑到我肚子疼,好久没见过这么蠢的人了!” 梅香寒似乎都被他笑懵了,“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司马空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便懒得和蠢人废话,对侍卫招了招手。 “把她拖出去杀了,记得扔远点。” 梅香寒瞬间如坠冰窟,“你这个人说话怎么能不算数?你不是说了会放过我的吗?你想知道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啊!而且我真的没有骗你!” 司马空面无表情,好像没听到一样。 一旁的手下立刻走过来,直接拽起梅香寒就往外拖。 在亲眼瞧见他们刚刚对梅砚君下手时,那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的样子,梅香寒丝毫不怀疑这些人会说到做到,心中只剩下惊恐和绝望。 “二哥救我!我还不想死啊,二哥!” 就在她哭嚷挣扎着,即将被人拖出去时,旁边有个虚弱的声音开了口。 “等等…” 司马空一愣,视线重新看向地上,那个因为被阉了一刀已经痛得浑身痉挛的男人,口中调侃道:“真是位好哥哥啊,被自己亲妹妹坑成这样,还想帮她说话吗?” 梅砚君缓缓抬起头,额头青筋暴起,一跳一跳地。 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因为伤口实在太痛,声音听不清楚。 司马空收起了笑意,冷冷看着他。 作为一个刚刚受过宫刑的男人,既没有苦苦哀求,也没有自暴自弃,哪怕已经痛得浑身都在发抖了,但神色依旧冷静。 司马空不由得对他有了几分佩服,但也很是不以为意。 像梅砚君这种一转眼便能冒出七八个心思的人,哪怕到了这段地步也不会轻易放弃,所说的话无非是想拖延些时间罢了。 不过,司马空还是缓缓走到他身旁蹲下,倒是要听听看,这人口中还能编出些什么话来让自己放过他! 梅砚君额头冷汗涔涔,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在听完这句话后,司马空原本还有些戏虐的神色立刻收起,震惊地看向眼梅香寒,然后一把揪住梅砚君的衣领,“你少在这里骗我!” 梅砚君此时也稍稍适应了些身上的剧痛,艰难道:“你若不信的话,现在就可以找个大夫过来给她诊脉,她的确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了,正是那位晟国太子的!” 司马空微微眯起眼睛,看向梅香寒腹部时,神色惊疑不定。 梅砚君剧痛之下眼前发花,整个人的脑子都有些不清醒了,但他立刻咬了一下舌尖,继续道: “你们将我抓过来,明显是想为晟国太子报仇,想必是晟国人!之前小雪就被你们的澜贵妃派人追杀过,那澜贵妃是晟国太子的生母,复姓司马,那你应该也是司马家的人?” “你们的那个太子已经是个废人了,而据我所知,晟国太子尚未娶妻,也就是说,现在阿香肚子里怀着的,是你们司马家唯一的皇室血脉!” 司马空也在快速思索。 太子殿下虽生性风流,但仍要注意在外人心中的形象。 澜贵妃为了帮他找一门家世相配的正妃,命令府中所有侍妾,侍寝后都是要喝避子汤的。 绝对不允许尚未娶正妃时,便突然多出个庶子来。 这就导致太子突遭意外,而膝下却连一个子嗣都没有。 若梅香寒腹中的孩子真是太子殿下的,那大可以用这个孩子做些文章。 比如在他们司马家夺权后,便可以扶持幼帝登基! 司马空心中一阵狂喜,但尚未失去理智,警惕地看向梅砚君,“我怎么可能信你的话?万一这孩子是季云初的呢?” 毕竟梅香寒现在可是季云初的妻子,两人也已成婚数月。 梅砚君此时因为剧痛,身体像一张绷紧的弓,但依旧缓缓开口。 “你可以去查一查清明节时桑梓山上发生的事情,当时很多人都可以作证的,阿香肚子里怀着的绝不是季云初的孩子。” “而是之前在七霞戏院时与人偷欢,导致珠胎暗结,这件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而且时间过去的并不久,只要用心去查,一定能查清的!” 偷情…七霞戏院…三个多月的身孕… 这一切,实在再明显不过! 司马空心中虽是又惊又喜,但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话,决定自己亲自调查一番。 于是立刻对身旁的手下吩咐,先将梅砚君和梅香寒各自关押,留着他们的性命,等自己查清了事情真相再说。 等他刚要走的时候,梅香寒出声叫住了他,“喂,你不给我二哥找个大夫吗?他流了这么多血,很危险啊!也很痛的!” 司马空眸光犀利,“你们当初给太子殿下找过大夫吗?” 梅香寒一噎,不敢在说了。 当初不要说找什么大夫了,甚至将对方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就往破庙里一丢,能活下来都是对方命硬! 司马空直接离开,而梅砚君和梅香寒也被各自关押起来。 两人在分开前,梅香寒还在拼命的道歉,然而梅砚君一直低垂着头,直到被人架走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梅砚君被关在了一间窄小的房间里,像条死狗一样随意丢在地上。 他强行忍住下身传来的剧痛,缓缓爬起身,可胸口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 实在没想到,会被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出卖。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趟这趟浑水呢?结果惹了这一身的麻烦! 短短半天内,无论身体还是心理都受到了重大打击,这让他的感知已经变得有些麻木,整个人说不出的疲惫。 但他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晕过去,一定得想办法逃出去。 否则即便拖延了时间,那个白衣人能饶过梅香寒,却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他强行振作精神,打量着四周,发现这里是一间柴房。 虽然陈旧,又落满了灰尘,但看起来装修不错,应该曾是个富贵人家。 直到他在一堆破柴中找到了半幅木制的匾额,不知为何那匾额已经被人乱刀劈开,随意丢在了角落。 当看清上面的字后,梅砚君才反应过来这里是什么地方。 原来自己竟是被关进了赵章的旧宅! 他又仔细检查了一圈,本来是想找个什么锋利的东西藏在手中当作武器,结果竟意外在墙壁上发现了许多刻下的字。 而且这字迹越看越眼熟,怎么…好像是梅宫雪的字迹? 第276章 冥冥之中的安排 梅砚君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梅宫雪的样子,明明是和梅香寒一模一样的脸,但脾气秉性又完全不同。 可最奇怪的是,为什么柴房里会有梅宫雪的字迹? 梅宫雪之前的确是在赵府住了将近三年,但她毕竟是赵章名义上的妻子,怎么会来柴房这种地方? 这时,他才想起,自从梅宫雪回来后,自己好像就从来没有问过她在赵府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以前小的时候,梅宫雪很喜欢围着他说这说那。 哪怕兄弟三人中,梅宫雪和他的关系也是最亲近的。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两人的关系已经疏远成这样了? 因为身下伤口的剧痛,梅砚君眼前的视线再次模糊了,但他努力甩甩头,然后仔细看着梅宫雪留在墙上的那些字。 那些字边缘部分都是不平整的,而且起始和结束的部分较浅、较细,中间部分反而宽一些。 根本不像是刀子刻上去的,反而像… 梅砚君突然灵光一闪,看向了自己的指甲。 之前他情急之下,用指甲在马车内壁上留下了几个字。 于是他试着用指甲在那木板上轻轻划了一道,果然,这些字是用指甲划上去的。 梅砚君皱眉,自己当时之所以用指甲刻字,是因为情况紧急,惶恐、慌乱、又无奈之下做出的最后挣扎! 那梅宫雪呢?她又是为何? 在看清上面留下的内容后,梅砚君的心更是如同刀绞一般,忍不住抬手覆上了其中几行小字。 “爹,我好怕,你在哪!” “哥,你们什么时候来救我?” “我想回家!” 梅砚君原本就站不稳的身体,又晃了晃,差点倒下。 他突然想起梅宫雪之前好像说过,赵章那个变态,有时甚至会因为她一句话说得不对,便迎头泼来一碗热茶。 是啊,这种情况下,梅宫雪怎么可能像个寻常人家的主母那样,有尊严的生活? 是不是因为哪里惹得赵章不高兴了,所以将她关在了这里? 他们侯府金尊玉贵的大小姐,不仅要忍受一个太监的百般搓磨,竟然还要看着别人的脸色生存! 真是岂有此理! 然而除此之外,出现最多的一个字居然是——饿? 赵府的这帮畜生,竟连饭都不给她吃吗?难道还差这两口吃食? 当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梅砚君便立刻反应过来。 是了,赵章之所以会娶梅宫雪,不就是想要羞辱她吗?又如何会好生养着她? 怪不得,梅宫雪刚被接回来时,肠胃就不太好。 特别是到家的第一顿饭,整个人狼吞虎咽,当时自己还有些责备她吃没吃相! 原来,她在赵府竟连一顿饱饭都没吃过吗? 这一刻,梅砚君甚至分不清痛感是从身上,还是从心底传来的。 他赶紧查看其他的地方,想看看梅宫雪还没有留下其他的话。 每一句话都很短促,但指甲划出的痕迹有那么深刻。 “爹,我好想你!” “云初哥,快来救我!” “哥,你们是不是把我忘了?” 这些字明显是不同时间刻上去的,可见她是时常被关在这里,关在这又阴又冷的柴房。 她被关在这里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刻下这些字时,心里又在想什么? 一定盼望着哥哥们能尽早将她接出苦海! 可当时,他们都做了什么? 在她临出嫁的那天,他们还在提醒她,到了赵府千万要听话,不要再激怒赵章给家里惹麻烦! 可这一切明明都不是她的错,她完全是替梅香寒受过! 梅香寒也是他们的亲妹妹啊! 只是因为梅香寒从小长在侯府,被他们兄弟几个看着长大,感情更深些,心里更不舍些,所以才坐视不管。 其实当时兄弟几人心里都清楚,以赵章那个跋扈的性子,陛下在利用过后定会将他推出去斩首,以平众怒! 他们当时心里想的是,用不了多久,梅宫雪就会出来的,所以他们从来没有来赵府看过她。 他们似乎早就选择性地遗忘,忘了这一切都不是梅宫雪的错,忘了她正承受着本不属于她的折磨。 梅宫雪当时也并不知道,还以为这辈子都要被困在这里了! 直到看见最底下的一行小字,梅砚君的心更是像针扎的一样难受。 那里一笔一划,清清楚楚地刻着一句话: “我已经没有家了,大家都把我遗忘了!” 也不知多少个难熬的日夜过后,梅宫雪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被抛弃、被牺牲的那个,不会有人救她出去的! 唯一疼爱她的爹爹已经去世,而其他兄弟三人眼中只有另一个妹妹,她对于侯府来说已经是多余的了! 那一刻起,她便也就没有家了! 梅宫雪在写下这句话时的绝望,让此刻的梅砚君感同身受! 他突然想到,若当初自己没有偏心,让梅香寒自己承担冲动的后果,直接嫁进赵府的话,也就不会有七霞戏院的事。 更不会有什么晟国太子,他自己也不会被人寻仇,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最讽刺的是,之前被困在赵府的人是梅宫雪,而现在却变成了梅砚君。 而他自己,如今竟也成了太监! 这可能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是他对待至亲凉薄的报应! … 另一头,季云初刚从宫中出来,便被护国公叫走了。 两人在书房里不知说了些什么,直到天黑都没出来。 只是,原本进去时护国公还满面红光,但很快就传来了他的怒声呵斥。 “…让你去南边驻守,那是抬举你,是送到手的军功!有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你居然说不去?” 护国公坐在上方微微蹙着眉头,眼中满是愤怒和不满。 “岳父大人,并不是我不能吃苦,只是…戍边的话至少一年的时间,实在有点久!”季云初低着头道。 时间当然有点久,只怕那时自己回京后,梅宫雪都不一定还在不在京都了! 而且一年的时间,会有太多的变故了! 梅宫雪会不会和宇文述日久生情?两人假戏真做? 等到那时,即便他有再多的军功,又有什么用? 第277章 美梦难以成真 护国公重重哼了一声,“你看看你自己,最近这些日子浑浑噩噩的,一点政绩都没有,我把女儿嫁给你,可不是让你天天在这混日子的!而且你也老大不小了,一点上进心都没有吗?” 低沉的声音充满压迫,每个字都重重地砸在季云初耳中。 护国公的话里虽说的委婉,但不难听出,他对季云初是有些嫌弃的。 也难怪,论家世出身,他们护国公府的女儿,哪怕是给哪个王爷皇子做正妃都绰绰有余。 可偏偏嫁给了季云初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官,还是什么平妻! 再加上宇文雅这些日子总是回家哭诉,说自己在季府受冷遇,护国公这个做父亲的自然对季云初更加不满。 季云初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护国公站起身缓缓走到他面前,目光审视地打量他,“总之,这次带兵去南边驻守是难得的机会,你不去也得去,听明白了吗?” 季云初身子一震,知道对方根本就不在乎他心中的想法,只需要他乖乖做事而已。 “是,小婿明白。” 护国公的脸色这才好了些,等走到门口处又停下,转身道:“现在天色晚了,你也早点回去,以后若得空了,记得多带小雅回来看看我!” 这话已经不是暗示了,而是明示! 自从梅香寒的那些丑闻被揭露后,几乎所有人都等着季云初赶紧把那荡妇给休了。 可季云初并没有,宇文雅一直盼着的正妻之位也就迟迟没有着落。 护国公若不是看在自己女儿的份上,都懒得提携季云初。 等门“咣当”一声关上后,季云初独自站在原地,整个人好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压制着,动弹不得。 片刻后,他猛地一脚踹向了旁边的椅子,黄花梨做的实木椅子瞬间被踹得粉碎。 季云初眼中满是屈辱,小时候他在侯府便处处抬不起头来,如今自己长大了,可在面对护国公时,依旧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追根究底,还是自己太弱了! 若有朝一日,自己能有实权在手… 他的耳中忽然浮现了白天时,司马空对他说的那些话! 若自己足够有权势,哪怕是强行将梅宫雪留在身边,又有谁能阻止呢? 可季云初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出卖朝廷的事,他实在是做不出。 若自己真的走到那一步,可真是要受万人唾骂了! 他还是要守住自己的底线! 很快,季云初回到了季府,一路上他都眉头紧蹙。 回来的第一件事,他便先去瞧了瞧齐文宣,本来是想问问孩子的腿伤怎么样了。 然而齐文宣在见到他后,便立刻哭着道:“叔叔,今天又有个白胡子老头来过,说我的腿根本治不好了,以后也没办法正常行走,我该怎么办啊?我真的要变成瘸子了吗?我不要!” 齐文宣虽然顽劣些,但毕竟还没到十岁,本来腿上的伤口就痛,这下更是不依不饶的哭闹起来。 而且季云初一眼就瞧出,他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抬手一摸便察觉是发烧了,又赶紧让人去叫大夫来。 负责伺候齐文宣的嬷嬷还在抱怨,“怎么回事,明明每天都按时熬药的,可小少爷这病情还是反反复复,总是高烧不退!” 季云初刚开始听着,也没怎么当回事。 趁着去请大夫的间隙,他本想去一趟书房的,结果又有下人来报。 说是已经查清,之前在猎场时,齐文宣等人掉进的那个土坑,有人为挖掘的痕迹。 而且已经证明,那个土坑就是梅香寒的命人提前挖好的! 季云初大惊,这个梅香寒到底要干什么? 既然那坑是她自己提前挖好的,又怎么会带着齐文宣一起掉进去的? 莫非是故意所为? 可目的何在呢? 只是,不管她是出于何种目的,最后害得齐文宣瘸了一条腿,这是不争的事实! 季云初今天本就窝了一肚子火,闻听此事后更是怒不可遏,直接快步来到梅香寒门前,一脚将门踹开。 “给我出来!解释清楚猎场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院子里早已跪满了一地的人,个个都战战兢兢的,屋中更是没有梅香寒的踪影。 “人呢?” 季云初还以为梅香寒收到消息,提前躲起来了。 叶嘉嘉这才敢开口,“将军,夫人她被人掳走了!” 季云初一愣,“被人掳走?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人来向我汇报?” 叶嘉嘉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一眼,“奴婢和您汇报过的,您忘了?上午的时候!” 季云初这才渐渐回忆起来,好像的确有这么回事! 上午时,他刚刚见过司马空,整个人心乱如麻,正打算进宫将梅宫雪带出来。 结果当时就有丫鬟汇报,说什么梅香寒不见了。 他当时烦得慌,直接对那丫鬟斥道:“她爱去哪儿去哪儿,反正又死不了!” 原来是那时起,人就不见了! 季云初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恢复冷静,然后才让叶嘉嘉将梅香寒被掳走的过程仔细说了一遍。 直到听见随行的侍卫都死伤好几个,他这才意识到,一定是出了意外! 思索片刻,他立刻吩咐下去。 “赶紧派人去安国侯府通知一下,问问他们梅香寒有没有回府,如果没有的话赶紧报官,加派人手去找!” … 翌日,宫中。 天色刚刚亮起,宫女太监们忙着打水,等下好服侍主子们洗漱。 锦华殿的偏殿处,梅宫雪正躺在榻上,眉头微微蹙着,睫毛也时不时地轻轻颤抖,好像是被梦困住了。 虽然眼睛依旧是合着的,但眼珠很是不安地四处转动,似乎是梦见了什么人。 嘴巴也微微张着,时不时发出一些模糊不清的呓语。 当她下意识伸出手想抓住什么时,整个人猛地惊醒,额头上满是沁出的汗水。 她又梦见周赴了! 梦见他咧着嘴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那么肆意又潇洒! 可当自己伸出手想要触碰时,对方却不见了。 梅宫雪轻叹,发现身上的被子都被自己拧成了一团,可见她睡得有多不安稳。 有时,往往被留下的人才是痛苦的,因为会活在回忆里。 而回忆是美好的,也是残酷的,明明那么真实,醒来却一场空! 听见屋中有动静,被看很快便端洗脸水进来了,“夫人休息得怎么样?” 梅宫雪擦了擦额头的汗,笑道:“还好!” 被看是个心思单纯的丫头,根本没多想,然后照常过来服侍梅宫雪更衣洗脸。 只是,在替梅宫雪梳头的时候,她才小心翼翼地道:“夫人,有件事得告诉您一声。” 梅宫雪点点头,“说!” 被看:“刚刚得到消息,昨天,二小姐和二爷都失踪了,而且还是被人掳走的!” 梅宫雪挑眉,一天之内,两个人就都被人掳走了,会是什么人干的? “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暂时还没有。”被看摇摇头,“今早,宇文将军特意派人进宫来问你,要不要回侯府去看看?” 毕竟,生死不明的那两个人是梅宫雪的血脉至亲。 第278章 意外 “不用了。” 梅宫雪神色如常,那些人从来都不在意自己,自己又何必去在乎他们的死活? 见此,被看便不再开口了。 梅宫雪看着镜中的自己,感觉黑眼圈有些重。 被看也注意到了,“夫人,昨晚是不是又做梦了?” 梅宫雪挤出一个笑容,“没事!”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阵子,她总能梦到周赴。 特别是在见到顾承洲后,总觉得对方身上给自己的感觉很熟悉。 原本,梅宫雪以为只是巧合。 但仔细想来,这巧合未免也太多了些! 比如,顾承洲身上怎么会有和周赴一样的伤疤? 比如,顾承洲走路的姿态步伐,为何和周赴那么相似? 还有很多小的细节,比如顾承洲为什么从来只称呼自己为梅姑娘,说话时又总故意压低语调? 甚至,梅宫雪还掐算过时间。 就在周赴去世之后没多久,晟国便相传出,突然找回了一个大皇子! 梅宫雪摁住砰砰乱跳的心口,隐隐冒出一个念头。 一个很不可思议的念头! 另一边,她还要用理智拼命地压制着这种念头。 因为她怕自己的猜测成空,到时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梅宫雪摸索着怀中的一盒药膏,那是昨天顾承洲交给她的。 她想等离开皇宫后,赶紧去铺子里确认一下,看是不是和周赴曾交给自己的那一罐一样! 等梳洗过后,被看又端上了饭菜。 可梅宫雪却一点都吃不下去,脑子里都是胡思乱想。 自从那个大胆的念头冒出来后,她便觉得在宫里的日子简直度日如年! 可她现在毕竟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而自从上次见过宇文述之后,她也一直在仔细留心着那位柳叶姑娘。 昨晚时突然想起,忘记告诉宇文述一件反常的事了! 还记得那天柳叶刚醒来时,惠贵妃言语中透露出想将对方留在宫中,成为皇帝的女人。 按理说,柳叶既然是被特意派进宫中的,那么应该提前预知了,皇帝在看到她的长相后是不会放她走的。 可奇怪的是,当柳叶听到惠贵妃的话后,明显有些不愿意的感觉! 也就是说她并非自愿! 这可就有意思了… 梅宫雪百思不得其解,但说不定能对宇文述那边要查的事情有所帮助。 她正要派人去给宫外的宇文述传话时,外头有宫女来了,说是惠贵妃叫她过去一趟。 梅宫雪一惊,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等来到正殿后,梅宫雪刚一行礼,惠贵妃便拉着她的手坐在榻上。 “小雪,我刚刚听说了侯府的事,你二哥和妹妹都被人掳走了,你也不要太心急啊,这件事已经惊动了官府,护国公府的人手也派了出去,相信很快就能找到的!” 惠贵妃眼中满是担忧,温声细语的话中也透着关切。 梅宫雪却是听得一愣,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作何表情,“呃…多谢娘娘关怀!” 惠贵妃见她眉头蹙起,以为她在强作镇定,眼里也是越发心疼。 “这几天我也算是瞧出来了,你这孩子平时话不多,但该做的事情却是一件都不少,是个实心眼儿的!放心,等下我就派人将你送出宫,回娘家去看一看!” 梅宫雪连忙摆手:“不用了,娘娘,我即便回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娘娘您刚刚执掌凤印,这几日正是忙的时候,我也好帮忙照顾一下柳姑娘!” 惠贵妃一笑,“放心,我应付得来,会派人照顾好柳姑娘的!而且现在这个时候,我若执意将你留在宫里,岂不是让你心急如焚?” 梅宫雪自然也明白惠贵妃为什么这样说。 自己现在和宇文述是名义上的夫妻,惠贵妃是宇文述的亲姑母,算是婆家人。 梅宫雪这边虽说是已经和侯府的人断绝了关系,但在外人看来,那就是她的娘家! 如今两位至亲都被歹人掳走,生死不明。 虽然惠贵妃这几日的确很忙,但若不让梅宫雪回家看看,在外人眼中,难免会落得一个苛带儿媳的名声。 毕竟人家娘家出这么大事,至少得让人回去看一眼! 梅宫雪本来还想拒绝的,但眼珠一转,又连忙露出一副万分感激的模样。 “既然如此,我便多谢娘娘了,待我兄长他们回府后,我再进宫来陪您!” 惠贵妃随和地点点头,也没敢多留她,直接派人将她送回寝殿。 回到临时居住的寝殿后,梅宫雪让被看赶紧收拾一下东西。 “夫人,咱们真的要回侯府,去帮忙打听二小姐和二爷的下落吗?”被看问道。 “当然不!”梅宫雪直接道。 自己之所以同意,也是因为刚才话赶话说到那一步了。 惠贵妃本就一番好意,若自己拒绝反而显得凉薄。 再者,她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出宫一趟,好确认一些事情。 梅宫雪轻轻叹了口气,下意识摸摸放在怀中的那盒药膏。 很快,两人便收拾好东西,跟着贵妃娘娘的人来到了宫门口。 经过一道道检查,两人终于是出了宫,直接上了护国公府的马车。 虽然有些不太情愿地回侯府,但就全当回去看看嫂子! 可刚走到半路,车身就猛地摇晃了一下,瞬间将梅宫雪从思绪中拉出。 怎么回事? 坐在外侧的被看一掀车帘,就发现前路被一群黑衣人拦住了。 梅宫雪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猜想,这些人莫不是和掳走梅香寒他们的是一伙人? 好在贵妃娘娘送她出宫时多派了些人手,而且宇文述之前还给她留下了两个会武的婢女。 双方人数相当,一时还分不出高低来。 不过黑衣人毕竟是有备而来,出手十分狠辣。 侍卫们赶紧护着梅宫雪下车,等众人绕过一片树林时。 梅宫雪一把拉住被看,“快,你先躲起来!” 被看赶紧摇头,“不,我要和夫人一起!又或者让我换上夫人的衣服,把他们引走!” 梅宫雪面色一沉,“你我的衣服颜色相近,换什么衣服?你本就不会武功,等下我被抓了还要连累你,倒不如你趁机躲起来,等那些人被我引走后赶紧叫去找救兵!” 说完,她一把将被看推进路旁,然后被侍卫们护着离开。 被看急的跺脚,只得俯身藏进了草丛中。 而随着那些黑衣人不断靠近,梅宫雪身旁拖延时间的侍卫也一个个倒下,只剩下两名会武功的婢女。 三人现在所在的街道是一条回安国侯府必经的路,只要再往前走,便是棋盘大街。 那里是官道,行人多,或许能逃过一劫。 眼看着就要到地方了,两个婢女正要大声呼救时! 突然,从一旁树上跳下个黑衣人,不见怎么动作,白色的粉末便朝着三人脸上喷来。 梅宫雪打了个喷嚏,立刻觉得眼前发花,挣扎片刻,最后还是“扑通”一声倒下了。 第279章 挣脱 当梅宫雪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被关在一个房间里。 只有她自己,之前的两个婢女都不在。 或许是外面的天色快黑了,屋子里光线很暗。 再加上中了迷药的缘故,她的脑袋晕乎乎的。 可很快,被绑在身后的双手提醒着她现在的处境。 看来,自己是暂时被那些黑衣人掳到这里来的。 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难道是冲着安国侯府来的?梅砚君和梅香寒是不是也在附近? 双手被绑在身后太久,已经开始发酸了。 梅宫雪开始试图挣脱,但那绳索也不知是打了什么结,很结实! 而且门外明显有脚步声,应该是有人在负责看着她。 梅宫雪不敢弄出太大的声音,有些狼狈地爬起身,唯一庆幸的是脚上并没有被捆住绳子。 她四周检查一圈儿,想看看自己到底是被关在了什么地方。 可这一看不要紧,她得到了一个心惊的答案… 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曾给她带来无数梦魇的地方。 这里是…赵章的府邸! 她绝不会认错的! 也许是之前留下的阴影作祟,她的身上下意识开始打哆嗦。 莫非是赵章派人把自己抓回来了? 但很快,她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怎么可能,那个家伙已经死了! 对,已经死了! 她只是…只是太害怕那个人了! 梅宫雪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时间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自己难道还怕一个死人吗? 片刻后,她才重新睁开眼睛,神色终于恢复了镇定。 虽然不知自己为何会被重新关进赵府,但看起来这房间里满是灰尘,应该自从查封后便没有人住过。 将抓来的人关在一处荒宅里,不得不说,这办法还挺高明! 不过这些人居然偏偏选中了赵府,这对梅宫雪来说也是有利的。 因为她可以说,自己比任何人都了解这里! 比如,只是大致扫了一眼房间的布局和大小,便能判断出这个房间应该是位于大宅东厢的最南端,沿着一片竹林的小径旁。 至于说,她为什么那么熟悉… 梅宫雪轻叹一口气,因为当年这里的每一个房间,都是她小心翼翼打扫过的,如何能不清楚? 她走到门口,顺着缝隙看向外面,果然有两个黑衣人负责看守。 将自己抓来却并没有要她的命,估计是想等她醒来后有话问询,到时自己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不管怎么样,她都得先把捆在身后的绳索弄断。 只是这间屋子里很空,连点带棱角的东西都没有。 虽说有几个瓷碗和茶壶,可若是将东西摔碎,势必会弄出声响将人引进来。 时间紧迫,等下那些人来查看时,自己再想挣脱可就来不及了。 既然这样,只能硬来了。 她不再犹豫,开始用力挣开绳索,一边不断变换着角度,试图能让手腕上的绳子稍稍松一些。 可是她尝试了半天,都不太管用。 不行,还得想办法啊! 白天那些黑衣人出手时,她看得清楚,刀刀致命。 不管那些人将自己抓来要问些什么,之后,恐怕都不会留下活口。 她还不能死,她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弄清楚。 顾承洲和周赴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为什么两人给她的感觉如此相似? 会不会…会不会周赴还没有死? 虽然是自己瞎猜的,但她也得去验证! 可若现在死在这里,那她真是死不瞑目了! 自己当初在大牢里挨过了那么多刑罚,难道还能被一条破绳子拦住生路? 不可能! 这么想着,梅宫雪开始用力将自己的左手往外拽,手腕上的绳子越来越紧,几乎都陷进肉里。 但她仍是不甘心,咬牙硬生生地往外拔。 感觉到绳索摩擦着皮肤,她几乎都能听到自己手腕骨头被勒变形的声音。 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一只手才稍稍拔出来些,可骨头又被卡到了。 她停下来缓了口气,片刻后重新调整姿势。 本想将被绳索绑着的双手从脚下穿过,挪到身前,想着这样能方便些。 但那绳索位置靠上,实在太短了。 而且也不知是打了什么结,只能勉强将一条腿从手臂之间钻过,另一条腿却说什么都伸不进去了。 没办法,她只能借助一条腿的力气,用力蹬在手腕的绳索上,这样更好发力。 但手腕上的痛楚也越来越强烈,她甚至都能隐约感觉到腕骨处被一点点分离的恐怖感觉。 “唔!” 梅宫雪还是没忍住,低呼一声,吓得立刻停下动作,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 见门外的看守并没有引起注意,这才松了口气。 为了防止自己再次痛呼出声,她本想找个破布咬在嘴里,但这屋子里实在是什么都没有。 但她此时的头发已经散开,便勉强咬住了自己的头发,堵住嘴。 然后继续弓起身子,用那一条腿去蹬手腕上的绳索。 真的好痛啊! 她猛地一狠心,痛苦地闷哼过后,终于,手腕处传来锐利的刺痛。 大拇指根部传来两声“咔咔”的异响,骨头应该是错位了。 幸好她口中咬着东西,才没喊出声来,多年汗水瞬间就浸透了衣衫。 不过好在她终于是将一只手从绳索中抽出来,只是已经有些变形了。 特别是大拇指处,轻轻一碰都疼得慌。 但她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理会手上的伤了,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用牙咬住另一只手上的绳索,终于是挣脱开了。 可都没等她松口气,突然便听到门外看守的人似乎在说话。 莫非这么快就有人来了? 梅宫雪吓得赶紧抄起桌上的茶壶握在手中,然后又躺回了刚刚的地上,继续装晕。 第280章 宁杀错,勿放过 梅宫雪以为是有人要来了,竖起耳朵仔细去听,可那两个人口中好像是在说什么晚饭的事情。 然后,脚步声居然渐渐小了,火把的光亮也渐渐远去。 片刻后,见没有了动静,梅宫雪才敢重新起身。 借着门缝向外一瞧,人已经不见了,或许是去吃饭了。 就这样,梅宫雪壮着胆子试试推开房门。 意外的发现,门外面居然没有上锁! 她心里一阵狂喜,悄悄地探出身子,果然没有人! 应该是到了饭点交接的时候,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有其他人来换岗了。 梅宫雪快速将门关上,然后向院中走去。 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今天又是阴天,只有点点星光,周围的事物全都模糊不清。 要是换个人来,为了寻找出路肯定是要点根火把的,可有了火把就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好在,梅宫雪不用,她对这里的一草一木再熟悉不过。 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将近三年的时间,哪怕不用火把照明,也能分得清该怎么走。 她本来想往小门那边走,可刚一靠近,就发现那边有火光。 应该是有人在守着,她又赶紧不动声色地离开。 这么看来,大门那边也肯定有人在。 她回忆了一下,忽然想到一个地方,这些人绝对不知道! 于是,梅宫雪贴着墙根往厨房那边摸去。 果然在小厨房外,平时用来倒下水的地方,找到了一处狗洞。 说是狗洞,其实是后厨的人有意留下的。 当初有人借着这个狗洞,将厨房里的高级食材拿出去偷偷变卖。 只是,梅宫雪没想到这狗洞会这么小,根本过不了人啊! 而且经过一年多的荒废,这里杂草丛生。 梅宫雪很不甘心,赶紧把那些半人高的草拔掉,特别是狗洞附近的。 由于时间长了没人打理,就连墙上都长出了不少草,根部都已经深扎进了墙缝间的泥土里。 梅宫雪这么使劲一拽,草立刻连带着墙缝里的泥巴拽了出来。 等清理过后,她惊喜地发现,狗洞附近的砖头明显松动了不少。 于是赶紧弯下腰去,用小棍继续扩大那个狗洞,然后一边用脚去踹动那些明显松动的砖头。 费了一番功夫后,果然,将二块砖头全都推了出去。 原本的狗洞瞬间就大了一圈! 梅宫雪试了试,头能过去,但身子似乎还差一点,又赶紧松动其他砖头。 可此时,身后突然有了异响,火光也亮了很多,还有一片嘈杂传来。 梅宫雪暗道不好,估计是负责看守自己的人回来了,那些人已经发现自己跑了! 她赶紧加快速度,最后猛地一脚将另一块松动的砖踢开。 之后努力挤进那个狗洞,终于是成功钻了出来! 梅宫雪缓了一口气,下意识回头扫了一眼身后的赵府。 想不到,当年被困在这里受得折磨,如今也能变相成了自己逃跑的资本! 她不敢耽误,拼命地往东面跑去。 只要穿过这片竹林,就能看见大道了!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身后的人居然这么快就追了上来,数只火把的光亮起,似乎还有犬吠声。 “就在那边,快追!” 梅宫雪根本不敢回头,一个劲儿地向前跑。 然而这时不知又从哪里窜出了一伙人,直接将那群黑衣人拦住了,两伙人很快便交起手来。 但梅宫雪根本不敢回头看,不顾一切地往前跑。 为首的黑衣人见自己的人被拦住了,眼睁睁地看着梅宫雪跑远,眼中闪过一抹狠辣,想起了司马空告诉他的话。 ——“宁杀错,勿放过!” 于是,他伸手从怀中取出个竹筒,对准梅宫雪的身影便摁下了机关。 “嗖”的一声,一道极细的银光闪过,直接打在了梅宫雪的后背。 梅宫雪奔跑的脚步突然一滞,感觉身上似乎有一点不对劲,但也不怎么疼。 她哪里有时间想那么多,毫不犹豫地再次跑开! 可是跑着跑着,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没力气,可又不敢停下。 突然,身前不远处出现一道人影。 她都没来得及停下,直接撞进了那人怀里。 梅宫雪吓得心脏都几乎漏跳了一拍,疯狂地捶打对方,“放开我!” 她狠狠一口咬在了那人手上,同时抬起一脚踢向对方裆部。 一连串的应激反应几乎用出了最大的力气,然而却被对方轻易挡住,并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阿雪,冷静一点!” 梅宫雪停下,想抬头看清对方的长相。 但今晚的夜色本来就深,竹林更是将少许的星光都遮去了。 她正想问对方是谁,忽然觉得脚下一软,整个人直挺挺倒下去了。 幸好那人及时扶住,并轻轻将她放在了地上。 男子从怀中掏出火折子,轻轻吹了一下,跳动的火光立刻映在了他戴着的那副面具上。 顾承洲先是检查了一遍梅宫雪身上的伤势,发现她的手腕处严重错位骨折,一时没敢再挪动她。 而是赶紧从身上取出止痛药,一边轻轻掰开她的嘴喂了进去,剩下的就没有其他明显伤口了。 之所以晕倒,他想可能是因为惊吓过度的原因。 在借用火折子的光打给梅宫雪检查身体时,他也看见了自己手上刚刚被咬的那一口,深可见血。 真是一点都没留情啊! 记得有一次梅宫雪被阉党余孽抓走,在自己送她回侯府的马车上时,也是这样,直接咬了他一口。 顾承洲甩了甩手,看着昏睡过去的梅宫雪,忍不住吐槽,“我就说你是属狗的,又咬我一口!” 又仔细看了一下她手上的伤才发现,应该是用力挣脱绳索时造成的,再加上这一路磕磕绊绊,她现在的样子狼狈极了。 顾承洲看着心疼,用自己的袖子帮她擦去了脸上污垢和汗水。 片刻后,那边的厮杀声也停了下来。 侍卫提着尚未擦干血迹的剑走来,“殿下,这边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官府的人很快就赶到,咱们该走了!” 顾承洲轻叹一声,点点头,“护国公府人应该也到了,撤的时候尽量不要留下痕迹。” 只要梅宫雪人没事就好。 至于他自己,实在不方便透露身份。 “殿下!”手下在一旁催促。 “知道了。” 顾承洲口中这样说的,但视线一直迟迟不愿意从梅宫雪脸上挪开。 再过不久,他就要回晟国了,两人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好不甘心这样直接离开,都来不及看着她醒来。 顾承洲抬手想要去摸摸她的脸,但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又顿住,最后缓缓收了回来。 但临走前,他还是想留下点东西,以另一种方式告诉她自己曾来过。 这么想着,顾承洲的嘴角浮起一抹坏笑,从自己怀中掏出了一小块炭笔… 第281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一觉梅宫雪睡得极不安稳,脑子里思绪翻涌。 回想起了许多曾在赵府生活的事情,之后又梦见自己被关进了刑部,都是一些不好的记忆。 “夫人,是不是又做噩梦了?赶紧醒醒!” 梅宫雪这才悠悠转醒,她下意识想要抬手揉眼睛,可很快手腕上便传来一阵剧痛。 “可不能乱动啊,刚包扎好的!” 被看那叽叽喳喳的声音终于在梅宫雪耳畔清晰起来,她挣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护国公府。 而面前坐着的,正是焦虑等待的被看。 “夫人,你感觉怎么样了?” 梅宫雪眨眨眼,缓了一会,才声音沙哑地开口,“水…” 被看赶紧给她倒了一杯茶,然后扶着梅宫雪坐起身,“大夫刚刚来给您包扎过,吩咐过手不能乱动的!” 梅宫雪虽然连着喝了两大杯,但还是觉得身上很燥热,说不出的难受,“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被看细细说道:“昨天我藏进草丛中,等那些人离开后,赶紧从小道跑回护国公府搬救兵,幸好将军当时就在府里,立刻派人寻找。” “而且,侯府内连续三人被劫,事情也闹大了,京兆尹的那位程大人直接接手了案件,多亏了他!” “程大人在检查过二爷失踪的马车后,发现马车内壁被留下的记号,判断掳走你们的人不是大周本地人,有了这条线索找起来就比较方便了。” “最后很快就找到了赵府,昨晚不仅是您,二小姐和二爷他们也被救了出来!” 梅宫雪一边听着,用另一只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想着自己昨天是不是撞到了头,怎么一阵阵犯恶心。 被看也察觉到她脸色不太好,“夫人一定饿了,饭菜一直热着呢,您要不要先吃些?吃饱了才有力气!” 梅宫雪觉得也有道理,毕竟自己一天没吃饭了。 门口的小丫鬟便立刻去传饭了。 而梅宫雪这时也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物早已泥泞不堪,裹在身上难受得紧。 被看道:“您这次是骨折了,我们便没敢随便移动,也就没来得及给您换衣服。” 梅宫雪倒也不怎么在意,起身后下意识来到梳妆台前照了照,结果却是一愣。 “这是谁啊?这么讨厌!” 只见镜子里,自己左右两侧的脸颊上竟被人各画了三撇胡子! 还是用黑炭画的,跟只小脏猫似的! 谁干的? 难道是那些将她掳走的人? 那他们也未免太无聊了! 被看眨眨眼,“我也不知道,昨晚官兵将您带回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她赶紧拧了一条湿毛巾,帮梅宫雪擦去脸上的污垢,又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便准备吃饭了。 不过,这顿饭梅宫雪也是吃得觉得心里发慌。 刚吃完没多久,宇文述便过来了。 “你感觉怎么样?好些了没?我本来想请周大夫过来帮你看诊的,但不巧的是,他这几天不在京中!” 梅宫雪一笑,“只是骨头有些错位而已,这点小伤还用得着劳烦周大夫吗?不过话说回来,掳走我的那些人抓住了吗?” 提到这个,宇文述的眉头紧紧蹙起,“昨晚的确抓住了几个活口,对方应该是晟国人,现在还在审讯,暂时还没弄清楚到底是哪一方派来的,目的也不明!” 梅宫雪目露沉思,“是晟国人吗?” 不仅抓了自己,还有梅砚君和梅香寒。 这几人之间,能让她联想到的只有一点! “没猜错的话,八成是为了之前的那位晟国太子!” 宇文述在听到后并未感到惊讶,似乎和他猜想的不谋而合,但他很快又面露难色。 “还有一件事,你的那个二哥…伤得有点重,他被人用了宫刑。” 一旁的被看听到后,眼睛瞬间睁大,“啊?” 梅宫雪也很震惊,感觉脊背一阵发凉,“看来那些人应该是为了寻仇而来!” 当初晟国太子被折磨得那么惨,换位思考一下,若是她自己也绝不会放过凶手! 宇文述也是摇头叹息,“宫中的御医都被请了过去,血是止住了,但以后也成了残缺之人。” 年纪轻轻的世家公子,还尚未娶妻生子呢,就落了个这样的下场,实在让人唏嘘啊! 但梅宫雪并不想过多的纠结这件事,“上次你进宫的时候,我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关于那个柳叶的。” 一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宇文述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她怎么了?” 梅宫雪立刻将自己察觉到的异常说了一遍。 宇文述沉默半晌,开口时语气也多一丝困惑,“按理说,能够被派来送入宫中执行任务的,一定是对方训练过的高级间谍。” “在进宫后便意味着和外界断绝了联系,所以这种间谍,第一条就是要服从命令!” “具体的行动计划应该也提前告诉了,为何还会这样不情愿呢?” 梅宫雪也思索,这种间谍出身的人,不能以常理来推测。 若是寻常女子遇到这种情况,她可能会考虑对方是不是觉得和陛下之间年龄差距太大之类的。 但这个是间谍,进宫是她的任务! 面对任务却有这样明显的情绪波动,太不专业了! 梅宫雪突然想到一件事,“若想引起陛下的注意力,就一定要保证这个间谍长得像银月公主,光是这一点其实就很难啊!” “会不会是那些人多方筛选,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么像银月公主的人,可能人家原本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临时成了间谍,这才导致出现了很多不专业的行为。” 宇文述也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一般这种情况下,都是被某种手段胁迫了。 比如抓住柳叶的家人,威胁她帮忙办事! 但梅宫雪如今不在宫中,宇文述琢磨着另派其他人去试探一下。 而且昨晚抓住的那几个人正在审讯,必须要拿到口供才行。 念及此,宇文述站起身来,转头叮嘱道:“那你就好好休息,等我这边有了进展再告诉你。” 梅宫雪知道他要开始忙了,想起身送送他,可走到门口时又想起一件事。 昨晚自己从那个狗洞钻出来后,好像还遇到了一个人。 当时乌漆麻黑的,也没看清对方的脸,不知是不是宇文述手下的人。 她正要开口确认一下时,突然身子一晃,那种强烈的不适感再次袭来。 “夫人,怎么了?”被看赶紧扶她。 梅宫雪摇摇头,“没事”两个字还没等说出口,便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在被看的惊呼中,梅宫雪只觉脑中一阵轰鸣,整个人再次陷入了黑暗。 第282章 未经他人苦 安国侯府内。 脾气本就急躁的梅长恭正在大厅内走来走去,眼底都因过度愤怒而变得一片赤红,“大哥,到底查清楚没有,是谁什么人干的?” 大厅内,只有他和梅鹤鸣在。 “你冷静一些,京兆尹那边正在审讯。”梅鹤鸣道。 “我怎么冷静啊?”梅长恭已经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怒吼了,“二哥他如今变成这个样子,我真恨不得把那些人抽筋剥骨!” 梅鹤鸣虽然也在劝,但袖中的拳头早已紧紧握住,骨节都泛白了,可见他心中的愤怒并不比梅长恭少。 “等审讯清楚,我们自然知道是谁做的,到时候再谈如何替你二哥讨回公道!” 梅长恭将牙齿都咬到咯咯作响,“若我知道是谁做的,一定要亲手宰了这帮家伙!” 梅鹤鸣不禁叹气,“我现在更担心的是你二哥啊!” 在昨晚将人救回来后,梅砚君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句话都不说,什么人也不肯见。 想到这,梅长恭也沉默不语。 身为同为男人,二哥身上的遭遇,换成谁都难以接受! 这根本就不是劝不劝的问题了。 即便将仇人找出来一刀杀了,难道能换回一副完整的身躯? 等一切尘埃落定,梅砚君以后出门,也免不了受到旁人非议。 “我先去看看阿香,昨天那丫头也受了惊吓。” 梅长恭的声音压得很低,说着便起身出去了。 然而当他来到梅花苑时,下人就告诉他,梅香寒不在。 梅砚君立刻皱起眉,斥责道:“二小姐昨天受了那么大的惊吓,你们不用心服侍她,怎么能让她到处乱跑?” 丫鬟们也很是无奈,“是二小姐不让我们跟去的,她说什么自己对不起二爷,要去他面前祈求原谅!” 梅长恭顿时一阵头疼,转身又去了梅砚君的院子。 刚到门前,就见那里正跪着一个瘦弱的身影,旁边似乎还有两个小丫鬟在劝着。 可梅香寒一边垂泪一边摇头,都不说什么也不肯起来。 而且她的样子都跪不稳了,一看就是已经跪了许久,但依旧坚持着。 平时那么娇贵的一个人,却非要用这种方法惩罚自己! 哎! 梅长恭还是心疼她的,走上前便要将她扶起,“阿香,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 但梅香寒连连摇头,就连刚刚止住的眼泪,也因为梅长恭的到来忍不住又落了下来。 “三哥,你就让我跪着,是我对不起二哥,我害了他!你如果不让我跪,我于心难安啊!” 梅长恭再次追问,“阿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昨晚回来起,梅香寒口中便一直嚷着自己对不起二哥,可当众人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时,她又不肯说了,似乎是羞于启齿。 梅砚君那边更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梅长恭抓了抓头,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似乎是梅香寒做了什么让二哥伤心的事。 可梅香寒毕竟是刚刚被救回来,整个人还惊魂未定呢,何至于这样一直跪着? 毕竟都是一家人嘛!有什么过不去的? 梅长恭的语气也不禁沉了几分,“阿香,你身子本来就弱,先起来。” 可能是他此刻的脸色实在太难看,梅香寒被吓了一跳,以为他也在责怪自己,随即眼泪更凶了。 “呜呜…我只是想让二哥他原谅我,所以才诚心过来道歉的,可二哥他连见都不愿意见我,心里定是不肯原谅我,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毕竟我当时也被抓了,身不由己!” 听着梅香寒痛彻心扉地哭诉,梅长恭还是下意识松开了手,抬眼望向了里屋的方向。 即便想帮忙求情,也不知该从何开口。 至于梅香寒,她是真的害怕,她害怕梅砚君以后再也不理自己了。 那日后自己再遇到什么问题时,谁来帮她拿主意呢? 一想到这,梅香寒的眼泪都汹涌而出,顾不上膝盖处的疼痛,朝着梅砚君房间的方向跪爬了两步,高声喊道: “二哥,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但我也并非有意的,我当时还求了那些人给你找大夫,但他们根本不听我的!” “如果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的,二哥,你就原谅我这一次!” 院子前全是鹅卵石,梅香寒只穿着一身单衣,就这么跪在上面不断往前爬着,可想有多疼。 梅长恭实在是不忍心,赶紧拦住,免得她再做傻事。 然后两人在这门口都说了半天的话,屋中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梅长恭知道,屋中的梅砚君一定是听见了的,怎么也不出来看一眼? 梅砚君可是兄弟三中心最细的,阿香从小也最依赖他。 虽然为什么两人为何会闹这么大的别扭,梅长恭还是走上前去敲敲里屋的门,“二哥,阿香她已经在你门前跪了这么久,忍心看着她一直跪着吗?” “即便阿香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但当时毕竟情况特殊,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你身为兄长,该多体谅一下!” 他的话一字不落地传在传进了屋中,梅砚君听在耳中,突然觉得心底一阵恶寒。 梅长恭什么都不知道,他有什么资格说出这种话? 而且,这些话怎么听着如此熟悉? 是了,以前小雪和阿香发生争吵时,他们兄弟三人也是这样劝小雪的! 身为姐姐,该迁就妹妹的… 可如今类似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梅砚君才惊觉,这种风凉话有多么的让人厌烦! 至于梅香寒的行为说是道歉,但更像是逼迫自己去原谅她! 是不是自己说了原谅,她愧疚的心就能得到一点安慰了? 虽然说,今天的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但这个自己从小到大照顾的妹妹,其实才是伤他最深的人! 这时,管家匆匆从外面跑进,来到梅长恭面前,气喘吁吁道:“三爷不好了,护国公府派人来通知,说是大小姐她突然吐血晕厥了!” 梅长恭震惊,“什么?” 而与此同时,身后一直紧闭着的房门也打开了,梅砚君脸色苍白的走了出来。 梅香寒满眼噙泪地看着他,心中一喜,“二哥…” 她正要起身,然而梅砚君的视线却穿过她,看向了管家,沙哑着问道: “小雪她吐血了?到底怎么回事?” 第283章 井口花 护国公府门前,接连数位大夫被请来。 可在给梅宫雪整过脉后都是面色难看,紧接着便快速离开,有的甚至连诊费都不要了。 因为大家都看出来了,梅宫雪得的是一种急性传染病。 这病有些类似天花,名叫井口花,感染率很高。 不仅治起来很麻烦,生存率还低! 若是一个不小心,就连替她看诊的大夫都可能被传染上! 所以大家在确诊后纷纷摇头。 被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好不容易等到派去济世堂的人回来,同时也带来了夏氏兄妹。 “你们可算来了,快去看看我家夫人!” 夏师兄背着药箱,跟着她便进了屋内。 梅宫雪正安静地躺在榻上,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微微张着,还泛着紫,似乎连呼吸都已经艰难了。 夏白芷看到后立刻皱起眉,“才一天的时间,怎么就这样严重了?” 被看哪里懂这个,只是如实说道:“今天早上大夫给夫人包扎好了手上的伤口后就离开了,夫人醒来后也还好好的,可没过多久,就忽然吐了口血,直接晕过去了!” 夏师兄赶紧打开药箱为梅宫雪诊脉,又取出银针在她身上几处穴位上试了试。 包括夏白芷、被看在内,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色。 “怎么样了?” 片刻后,夏师兄的脸色变得十分凝重。 宇文述一直在旁边守着,他的眼睛看不见,所以心中更加急切,连忙追问: “夏大夫,小雪她的病到底还有没有得治?” 夏师兄正要开口,只是他扫了一眼,才发现这屋子里站了这么多人,立刻起身道: “这病容易传染,你们别都聚在屋子里了,这样很危险,先出来说话!” 宇文述心里虽然做好了准备,但听到“传染”这两个字,便再次一沉。 等众人都出来后,夏师兄才开口,“之前几位大夫诊断得不错,正是井口花,这种病死亡率极高,我刚刚施针也只是暂时帮她延缓了,主要还是减轻病痛,等我先开副药。” 被看眼早就备好了笔墨。 夏师兄写下一副药方,然后交给了夏白芷,并着重强调,梅宫雪现在所在的房间中其他人一律不得进,务必要做好防范措施。 至于照顾的事情全交给夏白芷,她自己毕竟也是医者,对于如何防范这类传染病还是有经验的。 等事情都吩咐下去后,夏师兄才拉着宇文述来到一旁,沉声开口。 “宇文将军,实不相瞒,师妹这病我还真是治不了!你应该也知道,我们夏家的太阴十三针擅长的是眼疾,对于这种传染病也只能起到一个暂时压制的作用。” “要想彻底根治,我估计要等周大夫回来了!” 宇文述顿时眼前一亮,“周大夫回来后就能治好小雪了吗?” 然而夏师兄却是摇摇头,“不一定,周大夫擅长的是外科和解毒,所以我们二人才能联手治好你的眼疾。” “不过他的那位师傅倒是最擅长医治传染病,可惜的是还未等将所有本事传授给徒弟便先仙逝了,所以周大夫在传染病这方面也并不算精通。” 宇文述虽听得心焦,但事已至此,也没更好的办法了,“可是周大夫还有多久才回来?他到底做什么去了?” 夏师兄道:“说起来周大夫之所以离京,主要还是因为宇文将军你啊!” 宇文述愣住,“我?” “正是!”夏师兄点头,“你的眼疾这段时间一直康复得不错,我和周大夫已经研究过,想最后给你下一剂猛药,说不定到时能彻底痊愈。” “只是需要的药材很罕见,为此,周大夫亲自离京去黎山那边采药了,说是两天后回来,但现在人到底在哪个山头上,这谁也不知道啊!” 而且黎山上山路崎岖,又地势复杂,稍有不慎便会踩空。 采药的时候还要负责甄别真假,想快也快不来啊! 宇文述只觉得一口气压在心口,一身力气却根本没有施展的地方,只能跟着干着急。 心里甚至开始怨恨自己的眼疾为什么好得那么快?为什么不慢一点,这样周大夫就能赶上给小雪治病了! 夏师兄看出他在自责,连忙劝道:“这段时间我会尽量拖延师妹的病情,只是希望周大夫他赶紧回京!” 说完,他便转身回屋,继续帮梅宫雪施针了。 宇文述站在院中,正有些无措时,樊管家进来汇报,说是侯府、季府的人全都来了,在大厅外等着呢! 宇文述知道他们是来打听梅宫雪病情的,轻叹一声,跟着来到前厅,向众人解释了一下梅宫雪现在的情况。 谁也没想到梅宫雪会突然得这种病,震惊不已,赶紧利用各自的人脉去请好大夫过来。 梅香寒一直在旁边听着,见众人都为梅宫雪的事奔波,心里有些嫉妒。 特别是当她看向季云初的时候,刚刚两家人其实是在护国公府门前遇到的,可季云初自打进来后一眼都没看向自己。 明知自己昨天刚刚被人掳走,都不说过来问问她怎么样了吗? 怎么梅宫雪一有事所有人都过来?明明自己也是受害者啊! 于是,当被看过来和宇文述汇报事务的时候,她果断起身拉住了被看。 “姐姐她是不是病得很重?现在在哪里?你带我去看看她,我可以留在身边照顾她的!” 梅香寒一副十分关切的样子。 可被看一把将自己的胳膊从她手中抽出,冷冷道:“我家夫人的事用不着二小姐操心。” 她心里清楚,梅香寒去了肯定没好事。 被看本就是个下人的身份,再加上她此时的态度可说不上好,梅香寒立刻露出一副委屈的神态,小声道:“我也只是好心,你用得着这样吗?” 梅长恭更是向着被看怒目而视,“你这丫鬟现在一点规矩都没有,怎么跟主子说话呢?阿香也是不放心小雪,想去看看她病得重不重而已!” 被看毕竟人微言轻,但不管说什么就是不准。 梅香寒虽然说话的声音温声软语,但其实是仗着几个兄长和季云初都在,态度很强硬,仿佛不让她去看看情况就是护国公府的人居心不良一样! “也好,就让二小姐去!”宇文述突然道。 被看一惊,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被他抬手制止了。 梅香寒心里一喜,但还是维持住了自己面上担忧的神色,抬脚就要往后院走,却听得宇文述的声音幽幽响起。 “小雪这次的的是井口花,传染率极高,就连屋中的下人都不敢靠近,正好缺人手,二小姐不顾自己的安危非要前去照顾,果然是姐妹情深!” 梅香寒的脚步突然一顿,面露惊恐,“啊?是传染病?那这…” 第284章 与银月公主一样的病 “二小姐,这边请!”被看已经在前面准备引路了。 梅香寒刚才还大声嚷着要去照顾梅宫雪呢,结果此刻双脚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不肯再往外迈一步。 “呃,我的确是想帮忙的,可是我昨天也被人掳走了,身上突然有些不太舒服,咳咳,好像有些头痛!” 梅香寒的声音越来越虚,眼神也开始闪躲,“而且我也没有什么照顾病人的经验,去了也怕越帮越忙,到时只会给大家添乱!” 她一边说着开始,慢慢往回退,仿佛后院那边有洪水猛兽一般。 这副躲避怕死的样子,可与刚才那正义凛然的姿态判若两人!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宇文述直接冷笑一声,满是轻蔑。 至于梅家的人则是面露尴尬,在看到梅香寒蔫头耷脑的坐回椅子上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也不知是从何时起,这个他们从小照顾到大的妹妹,原本乖巧又懂事的形象似乎都消失了。 如今她变得可笑又可气,更是一次次地让他们侯府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 梅鹤鸣叹息一声,梅长恭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最平静的反而是梅砚君,对于梅香寒的表现,他似乎已经麻木了,视线一直看向后院的方向,思索片刻才问道:“既是传染病,那传染的源头找到了吗?” 一句话,就问到了重点。 是谁传染给梅宫雪的? 众人也都看向了宇文述。 宇文述道:“小雪之前一直住在宫里,结果今天刚回府就病发,这期间她便是被那群黑衣人掳走,传染源一定在他们之间,昨天也抓住了一些活口,正在审讯。” 原本一直沉默的季云初立刻起身,“我去看看。” 他的眉头紧紧锁着,眼底更是被浓烈的怒火所充斥。 本来得知梅宫雪被掳走时他便焦急不已,好不容易回来了竟还被染上了传染病,命悬一线! 心底的怒火一直无法发泄,他要自己去审审那帮人,看看他们到底为什么抓梅宫雪等人! 宇文述担心他盛怒之下没轻没重,会弄出人命,便立刻派人去盯着些。 梅砚君看了季云初一眼,并未跟去,“眼下最紧要的找人治好小雪的病,大哥可有去请宫中御医?” 梅鹤鸣还未说话,宇文述便点点头,“已经去请了。” 梅砚君道:“我们也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御医身上,毕竟这种传染病着实棘手,若有什么认识的名医也赶紧都请来!” 梅长恭点头,立刻起身去办。 宇文述也这么想,所以同时去找了自家信得过的大夫,另外抽出大量人手前去黎山,看看能不能尽快找到周大夫。 等安排完这些,众人便只能原地祈祷了。 之前梅宫雪等人被掳走时,他们还能想办法找人,但面对这种突发的病情,也都是束手无策啊! … 与此同时,护国公府外。 一辆宽大的马车已经在巷口停留了许久。 顾承洲正合眸坐在马车里,一只手轻轻敲击着面前的小几上。 昨晚救下梅宫雪后,他并未急着走,只躲在暗中,一直看到官府的人将梅宫雪带回护国公府后,才放下心。 现在来到护国公府门口,也只是想确认一下梅宫雪有无大碍。 没过多久,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来到马车前,“殿下!” 顾承洲这才缓缓睁开眼睛,侧眸道:“她是不是醒了?没事了?” 虽然刚刚他看到了梅家和季云初的马车都相继赶来,但并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以为他们只是在梅宫雪被掳走后照常过来探望她。 然而那小厮面色难看,摇头道:“属下刚才问过去请大夫的小厮,说宇文夫人她今早虽然醒来了,但是突然吐血再次昏厥,经诊断是得了一种罕见的传染病。” 顾承洲方才的从容瞬间一扫而光,“什么传染病?” “井口花!” 顾承洲的面色更是立刻大变,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好半晌才道:“快去,拿着我的令牌把宫中御医都请来。” 属下道:“殿下先别着急,护国公府已经去请了。” 顾承洲直接吼道:“那就把咱们带来的大夫也都叫来,一定要把她治好!” 属下赶紧点头,匆匆而去。 剩下顾承洲一个人坐在马车中,呆愣愣的,像是被人抽去了所有的力气。 若不是此刻坐在马车中,他恐怕就要因双腿发软而瘫倒在地了。 井口花… 他知道这种病! 这种传染病有一点类似天花,初时是浑身发热、疼痛难忍。 慢慢的,身上就会出现流脓、溃烂! 他之所以了解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当初银月公主便是因为染上这种罕见的传染病! 自他回大周后,舅舅便一直督促自己查出母妃病死的真相。 当初母妃在生产过后没多久,便是患上了这种传染病。 为了防止传染宫中其他人,整个寝宫都被封锁了,可最后还是不治身亡。 而银月公主当年陪嫁时带去的宫人,据说也有大半都被染上这种病,相继身亡。 所以当景帝得知银月公主的死讯,派人前来悼念时,发现尸身都已经被火化,只剩下了骨灰。 想验尸查清死因都做不到! “怎么会这样呢?” 顾承洲的声音中带着颤抖,还夹着无尽的惊恐。 母妃当年便因为这病意外离开了自己,如今难道连梅宫雪都要… 不会的… 不会的! 第285章 撵出护国公府 一天过去了。 整个护国公府门前罕见的忙碌,大夫是一位接一位的被请来,可在看过梅宫雪的病情后又纷纷摇头。 御医们也来过了,但并没有什么有效的治疗方法。 最后,是几个有经验的老御医汇聚在一处,这才开了一张方子,但都是延缓病情的。 梅宫雪躺在床上,双眼一直紧闭着,长长的睫毛毫无生气地搭在眼睑上。 时不时发出几声呻吟,似在忍受着体内病痛的折磨,整个人也因为浑身高热,不断有汗珠流下。 屋中负责照顾她的人只有夏白芷,在帮她擦去脸上的汗渍后,还要用小勺一点点给她喂药。 忙活了一晚上,夏白芷就觉得有些困倦了,在给梅宫雪重新盖好被子后,她走出房间摘下了面上的面罩透透气。 想着等一下赶紧吃口饭,然后再回来。 被看的一直在门口守着,见她出来后赶紧询问:“夏姑娘,我家夫人怎么样了?” 夏白芷摇摇头,“牙关紧闭,即便强行喂药,可大半都被吐了出来。” 被看的双手都不自觉的紧紧握在一起,“这可怎么办?” 她见夏白芷满脸疲惫,便道:“要不我进去看着,夏姑娘你去休息一下!” 夏白芷立刻摇头,“不行,你毕竟不是医者,又没有照顾传染病病人的经验,这样进去实在太危险!” 被看道:“那夏姑娘就能保证自己不被传染吗?” 夏白芷道:“如今,我已经贴身照顾师姐她这么久了,即便是真被传染,也只能让她传染给我一个,不能再连累其他人。” 被看听到后万万分感激,“多谢夏姑娘了,你的恩情我一定记得!” 虽然夏白芷口口声声说这是自己身为医者的责任,但被看昨天亲眼看到那么多医者死活不肯留下,便知道对方冒了多大的风险! 但夏白芷只是笑了笑,“师姐她之前因为我的事四处奔波,也不惜亲自涉险,如今她病了,我照顾她也是应该!更何况,师姐她也是我的亲人啊!” 被看擦了擦眼角的眼泪,赶紧将食盒递到她手中,让她可以安安心心坐在旁边吃口热乎饭。 现在御医们都已经来看过了,并没有什么好办法。 夏师兄也先回医馆翻开医书,寻找可以治疗这种传染病的方法。 夫人,你可一定要坚持住啊! 然而都没等夏白芷吃完饭,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好像有什么人正要往里闯。 两人对视一眼,赶紧走出来查看。 来的非是旁人,正是樊氏! 不仅有她,身后还跟着那位漫漫姑娘,以及不少粗壮的婆子和家丁仆从。 被看顿感不妙,赶紧上前行礼。 可话都没说出口,樊氏抬手就甩了她一巴掌,“贱婢,滚开!” 被看顾不得脸上的疼痛,赶紧跪在门前,“老夫人息怒,也不知什么事惊扰了您,让您发这么大的火气!” 樊氏的眉毛紧紧地拧在一起,根本懒得和一个丫鬟搭话,抬脚就要直接往里走。 但下一刻猛地想到了什么,像是碰到了滚烫的烙铁一样又缩了回来。 她一边嫌弃地用帕子捂住口鼻,一边冲身后的人招手,“快进去,把那个丧门星扔出去,否则传染了整个护国公府怎么办?” 两个家丁立刻走上来。 “不行!”被看赶紧站起来,直接伸手拦在了门前,“我家夫人的病需要休养,你们怎么能这样?” 两个家丁对视一眼,直接举起了手中的棒子,威胁道:“再不闪开,羞怪我们冻粗了!” 但被看怎么可能退让?直接抱住门栓说什么都不撒手。 家丁直皱眉,举起手中的棒子要朝她身上打去。 被看吓得一闭眼,然而痛苦并未如想象般落下。 原来是有人拦住了,正是刚刚赶到的裴远! 他反手夺过棒子,抬起一脚将那人踹开,“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来将军的院中闹事!” 另一个家丁吓得赶紧退回樊氏身后了。 樊氏看了裴远一眼,下意识转头看向门口。 果然,宇文述也来了! 他毕竟还要负责审讯抓住的那群人,不可能一直守着梅宫雪,正好门口的守卫及时来报,这才赶来。 不过他有些纳闷,自己并未透露梅宫雪的传染病的消息,樊氏又是如何得知的? 他竖起耳朵听了一圈,嗅到了有些熟悉的脂粉香,注意力立刻锁定在了那位漫漫姑娘身上,寒声质问:“是你将人带进来的?” 自从樊氏将这位漫漫姑娘塞进自己院子后,对方其实一直很安分,自己渐渐地也就放松了警惕。 特别是这两日,梅宫雪先是被掳,如今又得了传染病,大半的人手都被他派去黎山找到周大夫了,想不到竟让人趁机钻了空子。 漫漫被他瞧的瑟缩了一下,怯怯开口,“这二日府上那么多大夫进进出出,即便妾身不说,这件事,将军也是瞒不住的。” 话虽如此,但更多的,她是怕自己被感染。 “好了,你怪她做什么?这事本就是你的不对,府中既有人得了这么严重的传染病,你为何隐瞒不报?” 樊氏以往的确有些怵宇文述,但这件事上毕竟自己占理,所以说话时腰板也挺直了。 而且她将漫漫塞进宇文述后院,不就是做个眼线吗?如今有了这么好的理由,她巴不得光明正大地把梅宫雪赶出去! 宇文述语气愤然:“我已将院中其他下人遣散,只留下一人照顾小雪,就是为了防止疫情传播,你如今得知又意欲何为,难不成要将我妻子、你的儿媳妇赶出去?你不怕被人戳脊梁骨说刻薄?” 樊氏自从嫁进护国公府后,的确很注重自己贤良的名声。 不过,现在除外! “我哪敢有你这么好的儿子,我的那个不孝子早已死在屋中那个贱妇手中,宇文述,我告诉你,今天这人我是撵定了!” 樊氏的目光犹如实质化的利剑,带着一股狠劲,罕见的这般强势。 自打梅宫雪嫁进护国公府后,她心里这股火就一直没发泄出去,如今终于等到了好时机,她才管不了那么多。 即便是叫来护国公来做主,她也不怕! 第286章 臭名远播 宇文述的脸色更是阴沉得可怕,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线。 梅宫雪如今重病在身,哪里能轻易移动? 就不信了,今天有他在这,谁敢动梅宫雪! 这时,夏白芷跑到他身旁,焦急道:“宇文将军,我哥他来了,在门口呢!” 宇文述道:“裴远,你去将夏大夫请进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耽误给小雪治病。” 他话中的意思很明确,如果有人敢拦着,就直接动武力。 至于宇文述自己,就留在门前看着樊氏,若逼急了,他不建议给这些人放放血。 樊氏丝毫不示弱,带着人在这里僵持着,今天非要把梅宫雪赶出去不可! 夏师兄没想到自己再次来到护国公府,看到的会是这样的场面。 他在给梅宫雪检查过后,思虑再三,来到宇文述身旁。 “将军,我师妹现在的情况并不妨碍挪动,不如将人送去我们济世堂!” 这明显是想帮忙解围。 宇文述有些不放心地再次确认道:“她现在的状态可以挪动吗?” 夏师兄点头,“只要做好防护,挪动是没关系的,而且师妹她现在病情加重,送去济世堂后照看起来也更方便些。” 在得到了承诺后,宇文述才点头,“那好,就依夏大夫所言。” 很快,他便派人用软床将梅宫雪抬了出来,外面是早就备好的马车。 樊氏带人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瞧着,在梅宫雪被抬出来时,被子有一瞬间滑落。 她清晰地看见,梅宫雪的胳膊上已经开始出现了红色的小点,密密麻麻地分布着,有的都变成了小疙瘩,看着就让人觉得惊恐万分。 樊氏赶紧捂住口鼻,又退后了几步,一边还在庆幸自己及时察觉。 哪怕她不懂医,但瞧见梅宫雪病情的恶化程度,估计也没几天活头了。 哼,死得好,这就是报应! 而且就算是死,也别死在他们护国公府,免得侯府的人还得给她披麻戴孝! 宇文述也直接让人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跟着梅宫雪一起搬出了护国公府。 很快,众人来到济世堂,梅宫雪也被人小心翼翼地抬了下来。 宇文述对这里很熟悉,毕竟他每天都来此针灸。 特别是后院僻静,不会有什么人来打扰,的确更利于梅宫雪恢复身体。 在安顿好了梅宫雪后,夏师兄重新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她身上的创口。 井口花虽然难治,但这两日几乎整个京都内的名医都赶到了,也开了不少方子,可梅宫雪身上的病情怎么一点都不见好转呢? 他让夏白芷照顾好梅宫雪,自己便出来了,“宇文将军,可有找到了传染源?” “并没有!”宇文述摇头,“被抓住的黑衣人早已经检查过了,包括尸体,没有人感染过这种病啊!不仅如此,整个京都方圆十里以内,都没有听说哪里出现了这种疫情!” 夏师兄面露诧异,“怎么会这样?” 他也已经检查过梅宫雪接触过的物品,没有异常。 那梅宫雪到底是怎么得上这种传染病的? 真是匪夷所思! “周大夫还没找到吗?” 宇文述还在想着护国功夫的事情,摇头道:“还没有,黎山太大了,还有数条小路,崇山峻岭中想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啊!” 如今虽搬到了济世堂,但他也看出夏师兄治疗这种传染病比较吃力。 可现在这种情况,除了继续加派人手寻找周大夫,他根本帮不上忙。 等离开院子后,立刻有属下来报。 宇文述心里一惊,下意识问道:“找到周大夫了?” 然而属下却摇头,“其中有一名黑衣人熬不住刑罚,经审讯,说了些知道的东西,其中还提到了柳叶姑娘的名字!” 宇文述本来还有些失望,但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整个人一愣,“宫里的那个柳叶?” 属下立刻点头,“正是!” 宇文述面露错愕,之前查那个柳叶许久都没有进展,如今竟有了意外收获! 莫非,掳走梅宫雪的人和那个柳叶是一伙的? 他立刻带着人前往大牢。 … 另一边,季府。 梅香寒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前。 她虽说之前被人掳走,但毕竟是没有受伤。 这两天之所以一直住在娘家,也是想着能乞求梅砚君的原谅,奈何对方根本不见自己。 她知道二哥心里有气,想着过些日子,等对方冷静下来,可能气儿就消了! 而且自己毕竟已经嫁人了,一直在娘家住着,下人们难免说三道四。 但这两天,季云初竟从来没去看过她,也没说派人接自己回来,所以她就只巴巴地自己主动回来了。 “把东西都搬下来,别碰坏了!”梅香寒嘱咐身后的叶嘉嘉。 叶嘉嘉乖巧应下,手上拎着大包小裹,都是一些男孩子爱吃爱玩的。 两人刚才在街上逛了许久,梅香寒精心挑的,一看就是特意给齐文宣准备的。 “夫人放心,等一下小公子见到您平安回来,还给他买了这么多好东西,一定很高兴的!” 叶嘉嘉嘴甜,一直哄着她。 然而梅香寒的脸色并没有多好看,就在刚刚逛街买东西的时候,自己虽戴了面纱,但那些人还是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那个是不是梅家的二小姐?嫁进季府的那个?我记得她不是因为在外面偷汉子被撵回娘家了吗?” “对,就是她!听说连肚子里怀的孩子都不知是野男人留下的种,谁家摊上这样的媳妇儿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怎么还好意思出来逛街?不要脸的东西,败坏门风!” 那两个大娘一边说着,还往她这边的方向唾了两口唾沫。 就连在胭脂铺里,一些年轻的小妇人见到她后,都像看到脏东西一样避之不及。 梅香寒实在受不了了,后来躲在马车里不敢下来,东西都是让叶嘉嘉去买的。 她现在的名声已经是彻底臭了,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 可是,这一切自己也很无辜啊! 梅香寒越想越心酸,不过片刻后她又给自己打气。 没关系的,她可以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只要能继续留在云初哥哥身边就好! 虽然季云初现在并没有原谅她,但好在齐文宣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只要齐文宣开口为自己求情,再加上孩子又受了伤,需要人照顾,季云初便不会撵自己的! 于是,她抬脚往季府中走去。 叶嘉嘉抱着满满当当的东西跟在身后,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因为她并没有告诉梅香寒,季云初已经知道了猎场土坑的事情,等下可有热闹瞧了! 唉,就是不知道梅宫雪的病情现在怎么样了! 第287章 泼尿 进门前,梅香寒调整心态,重新露出笑脸。 还在礼物里选出一个时下孩子间最流行的皮球拿在怀中,直接往齐文宣院子方向走去。 “文宣,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这段日子你腿上有伤,一个人在屋里都闷坏了?这皮球正好可以给你解闷!” 梅香寒还以为,自己不在的这几天,齐文宣一定很想念她的。 然而当她前脚刚迈进去,屋中的人便直接将一个茶杯砸了出来。 梅香寒可是吓了一跳,幸好那茶杯没什么准头,擦着她的头皮飞了过去。 “文宣,你怎么又开始胡闹了?” 她以为齐文宣是因为腿上的伤痛,才对自己发脾气的,于是尽量压下心底的不悦走了进去。 然而当齐文宣见到她时,那眼神简直像在看着仇人一样,“你这个坏女人,把我害成这样居然还有脸回来?” 气愤之下,他直接将离自己最近的尿壶朝着梅香寒脸上泼了过去! “啊!这是什么?” 齐文宣自从瘸了一条腿后,上茅房就很不方便,再加上他现在伤口还没愈合,每次一动他都喊疼。 于是下人便在他身旁准备了一个尿壶,毕竟他还是个孩子,也没那么多讲究避讳。 所以当梅香寒意识到泼在自己身上的是什么时,再次尖叫了起来。 叶嘉嘉更是下意识远离了她,默默捂住鼻子。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我是看你腿瘸了不能出去玩,才好心过来看你的!” 齐文宣直接打断她,“呸!还想来骗我?叔叔都告诉我了,那个土坑就是你故意提前挖好的,捕兽夹子也是你放的,你就是故意想看我变成瘸子,对不对?” 梅香寒听罢,面色骤变。 想不到齐文宣居然已经知道了真相,而且还是季云初告诉他的! “文宣,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我怎么可能是故意害你变成这样呢?那天晚上明明是你自己说尿急,想找个地方上茅房的,我可是为了救你才一起掉下去的!” 梅香也不傻,说什么都不肯承认。 “你还装?”齐文宣咬牙切齿地看着她,“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否则你当时为什么故意支开其他下人?就是你害得我!现在还假惺惺地在我面前装好人,你给我滚出去,我永远都不要见到你!” 齐文宣刚开始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十分愤怒的,但说完后整个人就哭了起来。 他自从被季云初收养后,一直是自己住在后院,平时连个玩伴都没有。 唯一的朋友就是时常来找季云初的梅香寒了! 自己那么信任她,甚至在得知那个宇文雅欺负了她之后,替她打抱不平。 为此,甚至被叔叔训斥了好几次。 可梅香寒居然害他断了一条腿,成了瘸子! “你滚出去,我以后再也不要和你一起玩了!” 梅香寒可是吓坏了,“文宣,你听我解释!” 她现在之所以能留在季家,唯一的倚仗就是齐文宣了,若他都不站在自己这边,那自己以后可怎么办? 就在梅香寒绞尽脑汁想要为自己辩解时,门口响起脚步声,有人来了。 是季云初! 齐文宣在看着他后直接哇哇大哭起来,“叔叔,你快把这个坏女人赶走,我不要她做我婶婶了!” 季云初站在门口扫了梅香寒一眼,他的目光好似一把冰冷的利刃,没有一点温度,甚至不带一点感情波动。 梅香寒吓得一个哆嗦,感觉他看向自己时就像在看着一个毫不相干的物件,而不是一个人,“云初哥哥,我…” 季云初移开视线,直接道:“你以后就待在后院,不要再过来了。” 梅香寒愣了一下,小心翼翼道:“你不撵我走了?” 季云初虽然没说话,但还是点了点头。 梅香寒立刻面露喜色。 可一旁的齐文宣却不干了,“叔叔,你为什么要留下她?” 季云初在看向他时面色才稍有缓和,走到他身旁低声安慰,“用不了多久,她就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齐文宣虽然没听懂这话什么意思,但也只是嘟着嘴很不满的样子。 至于梅香寒,她压根没注意到季云初的话,开开心心的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想着赶紧将这一身脏衣服换掉。 也就没注意到,当她转身时,季云初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肚子上。 的确用不了多久,也就六个月… … 又过了一天。 梅宫雪因为得了传染病被赶出护国公府的事情已经传开。 对于樊氏的做法,有人说她太冷血,为人凉薄。 但也有人说这种做法是正常的,难道非得一家子人都染上病不成? 好消息是,目前为止除了梅宫雪以外,并没有人被感染上。 而坏消息是,梅宫雪的病情更加严重了。 “这可怎么办?三天了,夫人她什么东西都喂不进去,哪怕是灌些米汤也都吐了出来!” 被看这两天着急又上火,嗓子都已经哑了。 宇文述和夏师兄等人也一直在前院守着,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可如今都是束手无策。 “将军!” 一向沉稳的裴远急匆匆地跑进来,面带喜色,“周大夫回来了,就在门口!” 众人闻言都站了起来,赶紧出门迎接。 果然见门外停着一辆马车,只是不见车夫踪影,就只有周大夫一人缓缓跳下马车。 “哎呦,我这一身老骨头啊!” 夏师兄赶紧上前搀扶他,“周大夫,您这是自己赶马车回来的?” 周大夫脸色并不太好,摇摇头,“非也,我采药到一半被人截回来的,那人跟我说梅姑娘突然染病,让我赶紧回来,一路上马车赶得这个快啊,我这身老骨头差点被颠散了!” 宇文述在一旁听着,以为是梅家或者季家的派人提前找到了,便也没多过问,赶紧将人往里面请。 在听说梅宫雪得了井口花后,周大夫也不敢耽误,一身的风尘仆仆连口茶都没喝,便赶紧净手,戴上面罩进屋,为梅宫雪诊脉。 然而片刻后,周大夫的眉头一拧,“梅姑娘这不像是得了传染病啊,反而像是中毒了…” 第288章 药蒸·针孔 夏师兄诧异道:“毒?可师妹身上的症状完全符合井口花,而且不少大夫也来看过了!” 周大夫面色凝重,重新检查了梅宫雪身上的毒疮。 井口花这种传染病大致分为三阶段。 初期时是发热,身上会出现一些皮疹,也就是一些红色的小斑点,后期会慢慢变硬,变成一个个凸起的小疙瘩。 中期时,小疙瘩会变成疱疹,而且红点逐渐扩大。 后期时,疱疹就会转化为脓包,随着病情日渐加重,慢慢破裂后流出脓液,可以说是异常痛苦! 再看梅宫雪现在的情况,身上的疱疹已经很严重了,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开始分泌出脓液,明显快要发展到后期了! 包括脉象等一切症状,都和井口花发病时的样子相吻合。 但是周大夫再次仔细地诊脉,他没有仓促下定论。 等他出来后,众人都围着过来。 周大夫直接看向了夏师兄,问道:“我刚才看了梅姑娘一直服用的药方,没有问题,这几天你可有发现什么反常地方吗?” 夏师兄不知他为何这样问,仔细想了想,“还真有一处反常的地方,就是找不到感染源!” 当有传染性质的疾病发生后,医者都会追溯感染的源头,避免疫情扩散,这是基本常识。 然而梅宫雪却很奇怪,不知她是怎么被感染的。 人?还是物?统统找不到啊! 就好像莫名其妙、突然就染上了这种病! 闻言,周大夫却点点头,“那就对了,因为这根本不是病,而是一种毒!” 众人一脸懵特。 特别是夏师兄,怎么传染病还会变成毒? 被看却是顾不了这么多,赶紧追问:“先别管什么病还是毒了,能否医治啊?” 周大夫抚须思索片刻,“原本老夫还真没有把握,但多亏了这次从黎山采回的药,倒是有信心试试。” “现在,得找出梅姑娘到底是怎么中的毒,否则她现在这个状态估计拖不了多久!” “只是这种毒一定不是口服进入体内的,否则夏大夫等人在诊脉的时候定会察觉异常,那就只能是体外所致!” 他一边说着一边提笔写下一副方子,“快,赶紧去备药!” 被看接过后看了眼,感觉这个药方有点不对啊,不想是用来煎的。 周大夫赶紧从人群中一把揪过夏白芷,“丫头,你和被看一起去,这药方等会是用来蒸的,什么都别问了,先去准备!” 夏白芷点头,“是!” 她立刻戴着被看去前院备药材。 趁着这个功夫,周大夫赶紧去找自己师父留下的笔记。 幸好前段时间他一直在济世堂帮宇文述针灸,所以夏家兄妹特意给他准备了一间房间休息,笔记就在屋中。 他快速在里面翻找起来,口中还碎碎念着什么,旁边的人根本都不敢打扰。 周大夫翻了好久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仔细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立刻道:“对,就是这种毒,师父她当时虽只遇过一次,但也将当时的用药全都记录了下来!” 他又依照上面提示的方法,让夏师兄去准备其他的东西。 最后剩下的一个闲人,就是宇文述了,他还真帮不上什么忙。 听着周大夫一直在翻笔记,他便问道:“尊师也曾遇到过这种类似的毒吗?当时可有治好啊?” 听到这话,周大夫长叹一声,“说来也是巧,这是我师父晚年游历各国时遇到的一个病例,将军应该还记得,我师父她最擅长的就是这种传染病,所以当时遇到那个患者时也当成了井口花来治疗。” “遗憾的是,那位病人最后没能救过来,我师父当时很自责,后来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病,而是一种罕见的毒药!” “回来后还一度还成了她的心结,之后我们研究后才确定这的确是一种毒,可惜当时没有经验啊!” 宇文述听后心都凉了半截,当初的患者就没救过来,那梅宫雪生还的概率又能有几分? 周大夫似乎较为乐观,“不过也幸好有了当年的第一位患者,才能为今天的梅姑娘争取一丝生机啊!”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当初那位患者之所以没救过来,也是因为对方身份极其特殊,只能采取保守治疗。” “哦?是什么人?” “晟国皇后,也就是咱们从大周嫁过去的银月公主!” 宇文述顿时大惊,“银月公主?当年不是说死于意外吗?” 前些日子因为那个柳叶,他可是刚查过关于银月公主的事情。 正当周大夫要说话时,夏家兄妹便回来了,“周大夫,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两人便立刻将这件事抛到脑后,重新来到了梅宫雪的病房前。 看着几个药童将不同的东西搬来,除了锅以外,还有砖头、水泥等。 夏师兄让人用水泥砖头在房间外头搭一个临时的锅炉,同时和整间屋子相连。 夏白芷则是带着人,用牛皮布和浆糊将房间的所有门窗全都封得严实。 周大夫又交代被看,在屋中准备好竹子做的床,将梅宫雪放在上面。 “记住,病人不能穿衣服,等下用药蒸的时候,你和白芷一定要仔细地检查她身上的每一个部位,看哪里有异常的地方!” 被看长这么大也是头一次见这种阵仗,连连点头,记住等下自己负责的活。 很快,那边的临时炉子已搭好,起锅、添水,煮好的药蒸汽顺着和房间连接的管道,都涌入了竹床下方。 夏白芷同样进入房间,帮着被看将梅宫雪身上的衣服脱下。 然而她身上那交织纵横的伤疤,还是将夏白芷吓了一跳。 她本以为师姐在回到侯府后定会安享荣华,如今看来也是吃了不少苦头,只这些梅宫雪从来没对她说起过。 夏白芷觉得心口发酸,又赶紧集中精神,细细检查着梅宫雪身上的每一处。 既是中毒,定要找出毒源所在! 药汁的蒸汽顺着竹床慢慢熏着梅宫雪身上的毒疮,这是一个很缓慢的过程。 就这样,用药熏了半个时辰左右。 到底是被看最了解自家夫人的身体状况,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背上…好像有个针孔啊!” 第289章 行医笔记 济世堂外的马车上,顾承洲焦急地等着消息。 他将周大夫送回来后便一直守在这里了,因为想第一时间得知梅宫雪的病情,便在济世堂内安插了一个眼线。 可片刻后,当他看到纸条上居然提到了关于银月公主的死因后,心头一震。 难道自己母妃和梅宫雪一样,是中毒而非染病? 也就是说当年的死,有人蓄意为之,那么要杀母妃的人是谁? 如今,要杀梅宫雪的人又是谁? 顾承洲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查清母妃的死因。 如今,他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女人都和这种毒有关,看来也没有必要再遮掩行踪了。 他须得亲自去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 济世堂内,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股热气喷涌而出。 夏白芷擦擦脸上的汗,“针孔在后背…” 周大夫一抬手,提醒道:“你直接出来说,别让风灌进屋里。” 毕竟梅宫雪现在可见不了风。 夏白芷赶紧回头将门关好,“针孔的周围带着明显的紫黑色,用药蒸汽这么一催,里面都有黑水缓缓往外溢!我感觉针应该还在里面,可试了半天怎么都拔不出来!” 夏白芷毕竟经验不足,而且解毒这方面是周大夫擅长的。 周大夫二话不说,抬脚就要往屋里进,可在推门时又一下子迟疑起来,转头看向了宇文述。 “宇文将军,老夫还是要先征求你的意见,梅姑娘她现在情况危急,实在没有办法…” 屋内正在用药熏,梅宫雪又浑身赤裸地躺着。 周大夫虽上了年岁,但到底是男女有别! 宇文述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急得直跺脚,“我的周大夫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人命关天啊!我相信您的医术,您快进去!” 得到患者家属的允许,周大夫这才敢推门而进。 宇文述在门外焦急等待着。 也不知周大夫是用了什么办法,他进去没多久,屋内就传来一声大叫。 是梅宫雪的叫声! 她已经昏迷了这些日子,如今第一次有了动静。 又过了半个时辰。 众人都等着抓心挠肝的时候,房门终于再次打开,周大夫走了出来。 “怎么样了?” 周大夫将手中用丝帕裹着的东西摊开,是一枚银针! 若不是此时通体乌黑,根本也不会注意到。 宇文述虽看不见,但裴远已经看出来了,“这应该是一种暗器,而且银针细若牛毛,即便打在人身上应该是没有明显感觉的,可真是阴损啊!” 周大夫点头,“老夫也这么想,这银针早已淬了毒,只是这毒实在罕见!中毒之人所表现出的特征几乎和井口花一模一样,很容易误导人!” 夏师兄很自责,“原来根本就不是传染病,都怪我学医不精,治错了方向,延误治疗的最佳时机!” 周大夫赶紧宽慰他,“你本就不擅长这方面的病,再加上这毒实在太过阴损,有意在误导,要不是我师父的笔记上有记载,哪怕我这个擅长解读的人也很难发现啊!” “中了这种毒的人,外表看起来就是死于一场意外的瘟疫,真是做到了杀人于无形。” “抛开道德观和对错不谈,研制出这种毒药的人,就是个天才!” “不过咱们现在也不能太乐观,毒针虽拔了出来,但梅姑娘体内的毒已经很深了,要解毒恐怕不是一件易事,等下我写个方子赶紧去备药。” 周大夫说着,便写下了两张方子。 夏师兄立刻接过,看到后直皱眉,“这么多?” 其中至少一半的药,他药房里都没有,而且还有几味罕见的! 周大夫指了指其中一张,“特别是药浴这一份,药材的量更是多多益善。” 裴远给宇文述念了一遍,很多药材的名他们都没听过。 现在到了这一步,单靠他们的力量,时间上怕是来不及。 宇文述立刻将药方重新抄两份,各自送去梅府和季府,只要人多一些,希望能尽快凑齐。 众人分工明确,各自去忙了。 周大夫简单地吃了口饭,然后便回了自己房间,开始仔细翻看师父留下的笔记。 虽说之前有病例在,但他也得仔细对比这两者间的差异,以便后续更好地帮梅宫雪拔毒。 而且梅宫雪现在体内的毒很深,估计短时间内还醒不来,还得想办法保证她的体力。 时间很快就到了下午,门外传来敲门声。 “周大夫,外面有人点名找您!” 周大夫还以为是来找自己看诊的,随口道:“你直接将人带去前厅就好,夏大夫他们应该在前堂坐诊呢!” 在门外的人似乎有些迟疑,“呃,您还是亲自出来一趟,来的人是晟国皇子!” 周大夫可是吓了一跳,平时来找他看诊的也有不少达官显贵,知道这位晟国皇子在景帝面前很受宠。 可两人也没交集,来找自己也是为了看病吗? 周大夫赶紧起身开门,结果发现一个戴着面具的青年正站在门口。 对方朝着他微微颔首,恭敬道:“周大夫!” 顾承洲只是一身便衣,周大夫本来还有些质疑他的身份,可当看到他身后跟着的那人后,立刻觉得有些眼熟。 有次去尚书大人家看诊,正好有人来传旨,便是此人! 好像是宫里的人,景帝身旁的亲信,叫…崔公公! 周大夫并没有认错,跟着顾承洲一起来的,正是崔公公! 事关银月公主的死因,景帝不可能不派人来的。 周大夫一时愣在原地,既然知道了对方身份,他想着自己是应该行礼的,可是又不懂宫中的规矩。 顾承洲怕吓到老人家,让身后其他的侍卫全都退出去,只留下了崔公公。 随后,他带着周大夫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周大夫别担心,此次来找您,只是有些事情想打听清楚。” 但周大夫明显有些局促,在旁边站也不是敢也不是。 顾承洲直接将他拉到身旁坐下,语气尽量和缓的问道:“周大夫,来找您是想问问关于我母妃…也就是银月公主的死因!” 周大夫吓得“砰”的一声站了起来,“殿下,这件事可和老朽无关啊,二十多年前的时候我一直在京都啊!” 顾承洲毕竟和周大夫是老相识了,不想为难他,“老人家您别误会,只要知道什么都告诉我就好!” 周大夫这才放下心来,他也只能将当年师父的事复述一遍,“两位,稍等!” 他一转身,从屋中取出了几本厚厚的笔记, “两位,这些是我师父留下的行医记录笔记!” 顾承洲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发现居然还有梅宫雪曾经整理过的痕迹,轻轻翻开了。 第290章 逆行女菩萨 周大夫根据上面的日期,直接翻到了二十几年前。 “我师父晚年时游历各国,就曾路过晟国,当时宫中的皇后娘娘染上了井口花,恰巧我师父最擅长此种病症,本身又是女子,所以便将她请进了宫中!” 顾承洲仔细翻看,说是医案,但上面记录的东西很杂,其中还有一些随笔。 比如来到此地的原因,或者是遇到了什么新的药草,左一片右一片的。 虽有些杂乱,但也能从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中,窥得当年那位医者的风采! “敢问周大夫,尊师贵姓?” “桑榆!” 这名字一听便是个女子。 顾承洲却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下意识问道:“可是那位逆行女菩萨?” 周大夫点头,“正是!” 顾承洲没想到,这位在晟国民流传的人物,竟是大周人! 自己虽说在晟国内并未待多久,但也听百姓提起过。 据说这位医者的医术高明、医德仁厚,完全有能力排进当世四大名医之中的。 之所以没有排进去,原因就一个,她是个女子! 一个不符合世俗定义的女子! 据说,桑大夫一生都未成婚生子,颇受同行的诟病。 据说她年轻时曾想考进太医院,但因为女子的身份,并未被录用。 后来便自己开了一家医馆,等到晚年时期,更是四处游历,医术大成! 那几年哪里有疫情,她便背着药箱去哪里。 而往往发生疫情的地方,百姓们为了活命都是拼命往外跑。 桑大夫却是逆着人流而行,为身染重疾的百姓们带去希望,这才有了绰号——逆行女菩萨! 桑大夫的一生离经叛道,不受世俗承认,被医治的百姓却记得她的功绩、 都尊称她为第五大名医! 顾承洲想,那些人之所以不认同她,多半也是因为嫉妒! 只是可惜,桑大夫还未来得及将自己一身的医术传给徒弟,便仙逝了。 只留下几本厚厚的笔记,大部分是她当初游历各国时所写。 毕竟一个人行走他乡,难免孤单,所以很多感想都被她写进了笔记里。 顾承洲看着日记上留下的日期,正是自己母妃去世前的一个月。 周大夫的声音也缓缓道来:“当年我师父正好路过晟国,之后被银月公主身边的人请入宫中治病,刚开始时情况并不严重,我师父也有信心能治好。” “只是那时银月公主刚刚生产完,不敢用猛药,也正是那次,我师父她见识到了晟国皇室特有的遗传病,无痛症!” 甚至还帮银月公主带过一阵儿她的小儿子,两人谈得也很投契。 “可虽然是用了药,但银月公主的病症却日渐严重,也出现了不少异常的反应。” “就比如和梅姑娘一样,都是找不到传染源,莫名其妙地感染上这种病,师父当时就觉得很奇怪,毕竟那可是皇宫内,外人都进不去,又有谁会把这种传染病带进宫中呢?” “只是师父她当时分身乏术,本来就要照顾银月公主,也分不开精力去调查传染源。” 听到这里,顾承洲和崔公公对视一眼,“那桑大夫又是何时发现我母妃并非染病,而是中毒呢?” 周大夫皱眉,情绪也明显激动起来,“其实后期我师父就察觉到了异常,感觉公主根本不是井口花,因为她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可试了那么多办法就一点用都没有!” “当时我师父便将这猜测和宫中的御医提到过,正要改变治疗方法,结果第二天突然就被人赶了出去。” “那些人竟敢嫌弃我师父是个女子,说她医术不精,这才耽误了银月公主的病情!” 周大夫都已经一把年纪了,但说到这里时候眼眶还是忍不住眼眶泛红。 他从小就跟在师父身边,亲眼见到师父因为女子的身份受到了诸多闲言碎语。 桑榆自己倒是看开了,但身为徒弟的他很气愤,为自己师父抱不平! 顾承洲的目光渐渐凌厉,看着面前的笔记,上面记录着每天曾给银月公主用过什么药、多少的药量,以及哪天被撵出了皇宫,都清清楚楚。 他自从恢复身份后,便一直在调查母妃死亡的原因,竟不知当时除了御医以外,还有其他的大夫被请进宫中。 而宫中的人之所以将桑榆撵出去,八成不是因为她女子的身份,而是因为她发现了不该发现的秘密! 不知道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银月公主身边的亲信都因为各种原因死亡了。 顾承洲突然联想起一件事,问道:“在桑大夫离开时,宫里可有其他人也被感染了?” 周大夫摇头,“并没有。” 顾承洲微微眯起眼睛,可根据当年宫中留下的档案,说是母妃带去的陪嫁大部分都被感染了。 所以大部分都身亡,尸体都没留下,直接火化了! 如今想来,应该是被灭口了! “而在师父离开皇宫没多久,便传出了银月公主病逝的国丧,这件事,让她老人家很是内疚。” “回到大周后,还特意和我提起了这件事,我也觉得这种情况像是毒,所以才和师父一起研制了解药,只可惜,未能及时救下银月公主!” 周大夫知道,面前之人就是银月公主的亲儿子,所以说到这里时,神色很是内疚,“殿下,还请您赎罪!” 顾承洲赶紧将老人家扶起,“无论是您,还是尊师,都是令人景仰的好大夫,何错之有?” “不管怎样我也要谢谢您,告诉了我当年的真相,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第291章 通缉令 顾承洲问:“这些年除了我母妃以外,就只遇到过阿雪这一起相似的病例吗?” 周大夫在听到他对梅宫雪的昵称后一愣,觉得似乎也太过亲密了,但也没多想,点点头。 “至少据我所知的就这一例,其实井口花这种病就已经很罕见了,更何况是伪装成这种病的毒!” 顾承洲的神色一凝。 这几日宇文述对那群黑衣人的审讯并未停止过,也已经得出了口供,都是晟国宇文家的人。 也就是说,梅宫雪身上的毒和司马家脱不了干系。 那,自己母妃呢? 如此罕见的毒,莫非当初也是司马下的手? 澜贵妃吗? 这猜测并不无道理,毕竟母妃和自己相继出事后,澜贵妃母子便是最大的受益人! 等拜别了周大夫后,顾承洲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济世堂。 “崔公公,今天听到的事情,就麻烦您转告个给陛下了,包括我对司马家的猜测!”顾承洲郑重道。 崔公公连忙点头,随即返回了皇宫。 他是陛下身旁多年的进侍,自然知道银月公主在景帝心中的分量。 若当年的事真是司马家做的,景帝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而半个时辰后,皇宫内。 景帝在听完了崔公公讲述的经过后,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 可龙椅旁那厚重的扶手在他的掌下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异响,竟是被捏变了形。 崔公公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整个御书房内静得可怕。 只有景帝那极力压抑着愤怒的浓重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的小太监前来禀报。 “陛下,宇文述将军来了,正在殿外求见!” 崔公公打量了一眼景帝的脸色,正要出去应付。 但景帝却是摇了摇头,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沙哑了,“让他进来!” 片刻后,宇文述便推门而入。 他双眼覆着纱布,所以并未察觉到景帝的异常,进来后便直接撩袍跪下,“陛下,臣有事启奏…” 说着,他将此次抓住那伙黑衣人的过程,及审讯得到的口供大致说了一遍,包括身份等,特别是关于柳叶的部分。 他怀疑那个柳叶这么久了,如今得到口供才敢进宫告诉陛下。 但毕竟没有其他的实证,再加上景帝之前对那个柳姑娘颇为在意,他有点担心陛下会不会信自己的话。 沉默片刻,当景帝开口时,语气里明显带着怒意,“又是和司马家有关吗?” 他才刚得知蓄意害死银月公主的人,可能就是司马家。 如今又有证据表明,那些人居然还敢暗中往自己后宫里送探子,看来所图者甚大! 宇文述自然是听不懂这个“又”字,但见陛下似乎信了自己的话,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陛下,人证等如今就在大牢中。” 景帝思索后,才道:“将你手中的人移交给京兆尹,继续搜集证据,至于那个柳叶…” 他扫了眼身旁的崔公公。 崔公公立刻会意,“奴才这就去抓人!” 崔公公毕竟服侍景帝多年,最懂圣心。 景帝骤然得知银月公主逝世的真相,而最大的嫌疑人竟还偷偷送个了和银月公主长相相似的人进宫。 这真是往景帝的痛处戳,自然不会手下留情了! 于是,他直接带人去抓捕那位柳姑娘。 景帝还不忘叮嘱他,“你直接将人交给刑部审讯,务必把该问的东西都问出来,看看背后主使者是谁!即便是晟国人,也立刻发布通缉令,但要记住留活口!” 宇文述见事情交代完了,便直接退下。 等他走后,景帝在书桌前独坐许久。 思索最近发生的事总觉心里不安,特别是南面边境的情况。 于是等崔公公回来后,他直接传下口谕,将季云初原本去戍边的日程提前。 月底之前,立刻前往南境镇守边关。 … 宇文述离宫后,便直接往济世堂而去。 如今陛下身旁的隐患终于被除,他心里的一块石头也就放下了,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担心梅宫雪的身体了! 可他刚进济世堂的大门,药童便通知他,说周大夫正找他。 宇文述可是被吓了一跳,赶紧去了后院,“是不是小雪病情恶化了?” 周大夫正在抓药,因为药熏的原因出了一层薄汗,但脸上已经露出了笑意。 “将军多虑了,小雪她现在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下来,之所以找你来,是因为你的眼疾!” 梅宫雪身上的毒要解,宇文述的眼疾也要治啊! “我不着急的,您还是先集中精力照顾小雪!”宇文述下意识道。 “这又不冲突嘛!”周大夫一边说着,坐下来歇了歇,“本来我这次去黎山采药就是为了给你的眼疾再添一剂猛药,如今药材都已经齐了,接下来就需要你的配合。” “你去把手头的事情都处理一下,至少需要腾出三天的时间,这三天之中我会安排人给你做药浴,再加上夏家的太阴十三针。” “不出意外的话,三天之后你的眼睛就可以复明了,只是这三天内,你要凝神静气,不得受外界干扰!” 宇文述静静听着,说不激动是假的,毕竟自己盼着复明早就盼了许久,“可是,小雪那边…” 见他还是不放心,周大夫只得解释,“放心,三天之内,梅姑娘都醒不来的,她体内的毒很深,现在只是用药熏,两天后同样得给她泡药浴,清除体内余毒。” “所以我才说你们两个各自治病并不冲突,毕竟给你们用的药物都比较温和,现在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 宇文述沉吟片刻,这才点头。 周大夫一笑,“就对了!你想想,到时候梅姑娘一醒来,发现你的眼睛已经康复了,这多高兴啊!” 宇文述似乎虚空望向了梅宫雪所在的房间,然后转身对着周大夫一拱手,“那就麻烦您了!” 三天吗? 三天后,他就可以见到梅宫雪了! 第292章 不会伤害你 梅香寒这几天在季府还是很消停的,连门都很少出。 昨晚,她更是想去找齐文宣好好道歉的。 结果对方见到她就是一顿打,吓得她又赶紧回来了。 而且,她无意中从齐文宣的话中得知,季云初似乎接到圣旨要去南境戍边。 梅香寒毕竟是侯府出身,知道武将戍边至少也得一年的时间,而且是不可以带亲眷去军营的! 那,她怎么办? 难道要被留在府里?才不要! 所以等天亮后,梅香寒便来到书房外,等了许久房门才打开。 季云初从里面走出来后见到是她,眉头立刻皱起,“你怎么来了?” 梅香寒努了努嘴,“我只是想你了,难道还不能过来看看吗?” 季云初眼底的不耐根本不加掩饰,直接打断她,“有什么事赶紧说!” 梅香寒闻言眼眶立刻就红了,“我听说陛下下旨让你去戍边,是真的吗?那你何时起程?可不可以不要把我一个人就留在府里啊,我想和你一起去!” 季云初直接斥道:“我不是让你就在自己屋子里待着吗?从哪里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 梅香寒道:“我没有不听话,只是听文宣说过的嘛!” 她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想离得季云初近一些,“云初哥哥,不管你去哪里,都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然而她一靠近,季云初便立刻把身子往旁边一挪,眼睛都下意识看向别处,似乎极力忍耐着什么。 “你别瞎操心了,我不会去南境那里戍边的!” 梅香寒的手原本都已经伸出去了,这下只得悻悻地收回,低声道:“真的吗?可是我听说陛下已经下了圣旨,你难道还能抗命不成?” 季云初明显懒得和她解释,但眼神却落在了她的腹部。 “你现在怀孕了,多照顾自己就好,我等下让人多送些补品过去给你,以后府里的大事小事也不用你过问,安心养胎就好。” 虽然语气很冷漠,但话中似乎还透着关心。 梅香寒顿时面色一喜,觉得季云初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只是因为齐文宣的事还在生自己的气! 为了好好表现一下,她又道:“自从上次回来后就没有了姐姐的消息,也不知她的病好了些没有,要不,你陪着我去瞧瞧她怎么样?” 她以为自己都已经这么乖巧了,甚至为了让季云初能有正当的理由去看望梅宫雪,主动说出这种话来,对方至少会给自己一点好脸色! 结果季云初直接挥手,就好像是撵苍蝇一样,直接朝她低吼道:“不是让你赶紧回去吗?以后小雪那里你也不准去,一旦让我发现你对她意图不轨,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便直接大步往外走去。 梅香寒在后面喊了他好几声,对方都没回头。 她顿感委屈万分,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云初哥哥你变了,你怎么能对我这么凶?” 不仅如此,两个侍卫走过来,似乎是要将她强行带回自己院子里。 叶嘉嘉一直在后面瞧着,赶紧过来劝,“夫人,奴婢看您是想多了,季将军他毕竟公事繁忙,之所以不让您到处乱跑也只是担心您的身体,毕竟您现在有孕在身,要静养,他也是为了您好!” 梅香寒吸了吸鼻子,皱眉看向她,“真的吗?” 叶嘉嘉赶紧点点头,好说歹说,可算是把梅香寒劝好,让她乖乖回了自己院子不再闹事。 可在看到门口那些负责看守的侍卫后,叶嘉嘉不禁紧锁双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梅香寒这次回到季府后,明显已经被人看守起来了。 今早,就连自己想上街买盒胭脂都不被准许。 季云初到底要干什么? 明知梅香寒肚子里怀着的孩子不是自己的,若是厌弃她,大可以将人赶出季府,为何还将人留下呢? 梅香寒刚才提到要去看望梅宫雪,就是叶嘉嘉之前怂恿的。 可就连这季云初也不准,这明显是不想梅香寒和外界有接触啊! 而且,季云初刚才十分笃定地说自己并不会去南境戍边,可陛下不是已经下旨了吗?他怎么会这么确定自己不用去呢? 哎,现在这种情况,哪怕想给被看她们传个纸条都做不到了! … 另一头,季云初独自出府,看样子是前往济世堂的方向! 中途,他去了一间酒楼。 落座后,刚点了几道菜,一个头上戴着斗笠的人便走过来,直接坐在了他身旁。 季云初根本没抬头,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你的胆子可够大的,现在整个京都的人都在通缉你!” 对面的男子发出一声低笑,正是司马空! “放心,他们抓不住我的!不过,我们上次谈到的内容,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季云初举起酒杯的手一顿。 司马空看向他,“景帝可是要派你去戍边,一年的时间,你舍得吗?” 季云初握着酒杯的手微微用力,最后一仰脖子,猛地将酒灌下。 之前抓住那些掳走梅宫雪的黑衣人时,他就去审讯过,竟意外得知,梅香寒肚子里的孩子竟然是晟国太子的! 这让他震惊不已,所以那天梅香寒回来时,他便将人留下了。 确切地说,是扣下了! 因为他知道,司马家的人一定会来找梅香寒的。 “好,我答应你!” 司马空立刻低低地笑了起来,“我就说季将军是个识时务的人,放心,我们定会说到做到!至于梅香寒那里…我们只要她肚子里的孩子!” 那是太子殿下唯一的血脉,也是日后他们司马家夺回朝政的一大筹码! 双方又商定了一些具体的细节,很快,司马空便离开了。 济世堂内,一直充满药汽的屋子里,除了梅宫雪,就是照顾她的被看。 被看将调好的药膏涂在她的毒疮上,又轻轻敷上一层纱。 之后到了午饭的时候,她便出去了。 然而没过多久,屋子的门便再次打开,有人缓缓走了进来。 梅宫雪仍躺在竹床上双眼紧闭,来人就这样瞧着她。 许久后,季云初缓缓走过来,坐在了她身旁,轻轻拂去了她额头的碎发,看着她眼中满是无尽的温柔。 指尖沿着她的眉梢一寸寸滑过,像是在临摹着她的侧眼。 “小雪,我不会再让其他人伤害你,而你,也一定会回到我身边!” 所以,那个宇文述绝对不能留! 第293章 唯当死报君 眨眼间,三天后。 周大夫说过,泡药浴的时候不得有外界的干扰,而且一旦开始便不能停下。 济世堂那边毕竟要开门营业,患者进进出出的不方便。 但宇文述也没有选择回护国公府,而是回了自己的私宅,隐园。 这三天里,他全身都一直浸在药桶中。 夏师兄则一直守着他,每隔几个时辰,都要在周身几处大学上施针。 而今天,也到了拆纱布的时候。 护国公得到消息,早早便来到隐园,想看看自己儿子的双眼到底能否复明! 屋中,宇文述这几天因为泡药浴,体面的皮肤都变得皱皱巴巴,不过脸色却红润了许多。 夏师兄最后一次帮他施针,让他睡了一会儿。 小半个时辰后,宇文述才醒来,下意识睁开双眼。 夏师兄就在身旁,有些紧张地等待着。 护国公、裴远等人也都盯着他。 宇文述睫毛轻轻颤动着,眼前原本模糊的光影渐渐清晰。 当他看清眼前熟悉的环境后,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变化。 “能看见了…我真的能看见了…” 一旁的裴远瞪大了双眼,看向宇文述的眸中充满了激动。 真是想不到,居然能看到自家公子重新露出这样的神采,那双眼睛明亮有神。 “…公子,你真的能看见了吗?” 宇文述一把握住他的胳膊,用力点点头。 坐在一旁的护国公也缓缓站了起来,紧紧盯着宇文述的眼睛。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声音颤抖的唤道:“述儿!” 宇文述看向他,主动走了过去,直接跪下行礼,“爹!” 护国公声音哽咽的赶紧将儿子搀起,“能看见就好!能看见就好!” 自从宇文复去世后,他可就这一个儿子了,自然希望对方能好好的。 而且他的激动可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儿子,还是为了整个护国公府啊! 之前,他还一直怀疑梅宫雪是不是在说大话。 如今亲眼看到宇文述这双眼睛复明,震撼和喜悦互相交织,这一刻万般思绪翻涌,真是老泪纵横。 宇文述有些踉跄着起身,一把推开了窗子,十分急切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一会儿看看院中落了一地的树花,一会儿跑到兵器架子旁,看看许久未碰过的刀枪,口中不禁喃喃自语,“都能看见了!” 他好似从未觉得世间的色彩如此缤纷、如此美丽,怎么都看不够! 一切好似做梦一样! 最后,甚至站在院中大喊一声,想要把所有压抑已久的情绪一股脑的释放出来。 他终于不是个废人了! 众人都很欢喜,护国公更是赶紧将这个好消息送入宫中。 半晌后,宇文述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些。 对于他而言,复明后的第一件事,自然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梅宫雪。 然后再好好看一看,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正好夏大夫等人也要回济世堂,宇文述便和他一起回去。 一路上,他的心情都很激动。 如今自己的眼睛终于康复,有件事情他一直想和梅宫雪说的,这次终于有了机会! 夏师兄察觉到他的激动,笑道:“我师妹她虽然到了治疗的最后阶段,但还没醒呢,将军要等等了!” 宇文述一愣,“她还没醒吗?都昏睡了这么久,身体没问题?” 夏师兄:“放心,每天都有给她喂些瘦肉粥,健康方面不会有问题的,因为用的药都偏温和,所以见效比较慢,但整体对师妹是有益处的,特别是她身上的那些毒疮。” 毕竟是女孩子家,他可不想让自己师妹康复后,脸上还留下一堆坑坑洼洼的疤痕! 宇文述这才放心,不过梅宫雪没醒也没关系,自己正好可以陪着她。 当她醒来后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康复了,也一定很高兴的! 可就在众人即将到达济世堂的巷口时,一个护国公府的家丁急匆匆跑来,“公子,可算找着您了,老爷让我通知您,陛下急召您入宫!” 宇文述刚开始还不以为意,以为景帝得知自己复明后想要见见他,于是让夏师兄等人先回去。 可一旁的裴远突然想起,“公子,有件事一直没来得及和您说,就在今天早上,一封八百里加急的信刚从边关送回来!” 闻言,宇文述原本欣喜的脸上慢慢收起了笑容。 八百里加急吗? 看来边关是有事发生啊! 御书房内。 景帝看着面前已经康复的宇文述,神情也是难掩兴奋,直接站起来走到宇文述身旁。 “好啊,看着你重新恢复神采,朕就放心了!” 宇文述仔细打量着景帝,发现对方在高兴之余,眉头却是微微蹙着,隐有忧色。 “陛下,边境那边可是有事发生?” 这话一问出口,景帝面上的笑意便生生顿住了,转身将桌案上的一份奏折递给他,“你看看!” 宇文述结果,扫了一眼。 原来是南境渔猎族那边,竟已经集结人马,还偷袭了三道哨卡。 “朕原本以为现在才入夏,他们即便要闹事也得到秋季,所以想着先将季云初派过去,但看现在的样子,他去的话是镇不住的!” 毕竟季云初没有经验。 宇文述立刻撩袍跪地,“陛下,如今边境告急,敌军来势汹汹,臣愿率兵前往讨伐!” 他神情认真,声音在御书房内回荡。 景帝的目光缓缓落在他身上,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这样回答自己,眼神中透着心疼。 “南境那边瘴气肆虐,现在天气也暖和了,等到了雨季,瘴气只怕会更厉害!你当初就是因为这个才被毒瞎了一双眼睛,如今伤势刚痊愈,朕便将你派回去,你就不怕吗?” 宇文述沉默了一下,依旧朗声道:“祖父从小便告诫过我,身为将士,可以战死,但绝对不能被吓死!陛下切勿担心!” 景帝听了他的话,心里顿感欣慰,但仍是有些不忍,“这次的仗恐怕不好打啊!” 宇文述抬起头来,“陛下,您还记得微臣十一岁那年进宫时,因性格顽劣,和二殿下起了冲突,还摔坏了原本祭天的法器,当时有人说臣破坏祥瑞要重罚,但最后都被您保下!” “不求生入塞,唯当死报君。臣蒙受您多年厚恩,自当为国效力!” 宇文述从小便得到陛下的偏爱,为此,坊间还有不少流言,说什么他是陛下的私生子。 直到前些日子,他看到了银月公主的画像,这才了解自己是因为从小长得有几分像对方,才得了陛下的青睐。 但不管怎样,自己受了这么多年的皇恩,这是不争的事实,亦不会改变他忠君报国的决心! “若旁人说这话,朕只怕会认为是阿谀奉承…好,你去准备,朕即刻就下旨,静候你的佳音!” 景帝说罢,亲手将他扶起,感觉这孩子比自己都高出了半个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里满是信任与期许。 宇文述再次抱拳,坚定地转身离开。 兵贵神速,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粮草就是一个大问题。 现在的季节才播种,粮食还没下来,而去年百姓们的收成也不算好,可得费一番心思筹集啊! 等出了皇宫后,宇文述飞身上马,又看了一眼济世堂所在的方向。 最后还是调转马头,向着兵部而去。 第294章 没说出口的话 两天后,正好到了端午节,街上不少小商贩都在卖粽子。 而原本要出征的队伍,也都准备好了。 只是,在出征前,宇文述还是来到了济世堂。 “夏姑娘,小雪她恢复得还好吗?我能不能进去看她一眼?” 宇文述身着一身盔甲,高大威猛、俊朗不凡,只是有些紧张地望着前方的那个房间。 自打双眼复明后,他第一个想法就是看一看梅宫雪。 奈何边关告急,他这两日也都是连轴转。 他记得梅宫雪曾对自己说过。 …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毕竟你都还没有看过我长什么样子… 他记得她的话! 现在他马上就要离京了,只是希望能用自己这双眼睛见她一面。 夏白芷微微皱眉道:“师姐她不能见风,而且,她现在正在药浴…” 宇文述前些日子也泡过药浴,明白药浴的时候人是不能穿衣服的,而且一旦开始便不能停下。 就拿他来说,最后的三天始终没从浴桶中出来过。 而且,既然进行到了药浴这一步,说明梅宫雪的治疗也进入了尾声。 夏白芷看着面前之人一身盔甲,自然知道他上战场后不一定多久才能回来呢,若不亲眼见见梅宫雪的话,如何能放心? “宇文将军,要不这样,我进去重新帮师姐她换好衣服,至于药浴…等你见过她之后,大不了再重新泡一次!” 一听到要中断治疗,宇文述连连摇头,“那就不用了,我还是希望她能早一点康复!” 夏白芷见他这副明明不舍,却又不忍让梅宫雪遭罪的样子,嘴角牵起了一丝笑意,“那好!你放心,师姐的治疗很顺利的,你不用担心她的身体,至于其他的,来日方长嘛,何必急于一时?祝将军你早日凯旋啦!” 她毕竟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说完便离开了。 只留下宇文述一人在门口。 而他似乎更紧张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扭捏地从怀里掏出了两块玉佩。 这是他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是一对! 将其中的一块重新揣入怀中,至于另一块… 他看向了梅宫雪所在的屋子,“小雪,其实有些话我一直想和你说。” 才开口,他脸颊的红晕就已经蔓延到了耳根,又往门口处走近了些才轻声道: “之前我们不是有过一年的约定吗?如今我的眼睛已经完全好了,也不知道你接下来会有何打算,还想要离开吗?” “哦,对了,忘了说谢谢你,我的眼睛能复明,也多亏了你出力,否则我可能还在成天到晚地借酒消愁呢!” 宇文述抓抓后脑勺,觉得自己有些语无伦次。 “还有就是,你可不可以不要走?我不奢求其他,只希望能和你有一个好的开始。” “这玉佩正好是一对,我留下了一块,这一块特意留给你的,嗯…你懂我意思?” 说着说着,他的眼神就开始飘忽,都不敢直视那道门,总觉得自己还有一句话没说。 可一想到那几个字,他就觉得脸上发烫,又张了张嘴。 最后,还是直接转身离开了。 他想着,等自己回来后,再亲口对梅宫雪说那几个字! 毕竟,来日方长嘛! 于是,他将玉佩交给被看,让她帮自己转交。 等从济世堂出来后,他的心绪才渐渐平复。 今天阳光正好,一身厚重的铠甲在晨光的照射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刚刚还一脸羞涩的宇文述,在看向城门方向时,眸光立刻犀利起来。 他策马来到城门处,护国公已经在这里等着了,而且脸色明显很不高兴。 按理说,将军领兵出征,这是极其鼓舞人心又荣耀的事情,一路上不知有多少双眼睛都注视着呢! 原本以为宇文述会从护国公府出发。 然而,宇文述在眼睛复明后,竟是一次都没回去过! 就连今早也是从隐园出发,还特意穿着一身盔甲去了趟济世堂。 那里到底安置着谁,大家都清楚。 宇文述这是在自己临行前,有意给梅宫雪撑腰呢! “述儿,为父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梅宫雪她毕竟得的是严重的传染病,你母亲将她挪出府也是为了全府上下的安全,迫不得已!” 护国公正要苦口婆心地劝导一番。 然而宇文述直接打断他,“父亲慎言,我母亲早已去世多年了!” 他可从来没承认过樊氏是自己母亲。 且不论对方这次将梅宫雪赶出护国公府的做法多么无情,哪怕是在自己年幼时,也没尽过一天做母亲的责任。 否则,自己怎会跟随外公生活在军营中? “时辰到了,众将士还在等着儿子,我便先走了。” 护国公见他态度如此冷漠,心里就是一沉,“述儿!” 他都没来得及嘱咐宇文述要多加小心,对方便直接走了,只能叹息一声,然后皱眉叮嘱手下。 “你回去的时候和她说一声,赶紧把梅宫雪给接回来,否则的话,只怕述儿以后也不会回府了!” 属下立刻点头。 宇文述策马来到众将士身前,而城门两旁的百姓也发出一阵阵热烈的呐喊声。 随着号角声响起,城门大开。 宇文述眸光深邃地望着远方,似乎能穿透面前的一切阻碍直达即将奔赴的战场。 那里绝非儿戏,既然决定去了,自己便是抱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千万不得分心! 今天正好是端午节,不少百姓将一束束艾草和各自亲手制作的香囊,送给了即将出征的将士们。 祝福他们在未来的日子里所向披靡、平安归来! 与此同时,济世堂后院的一间屋子里,梅宫雪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295章 端午 昏暗的房间中,梅宫雪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但只觉得眼皮沉重,似乎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先是弯了弯手指,就感觉整条胳膊前所未有的僵硬。 房门“吱嘎”一声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被看本来是来给梅宫雪身上的创口重新上药的,结果刚走到床头,发现梅宫雪的眼睛已经睁开了。 “啪”一声,手中托盘直接摔在了地上。 “夫人,你终于醒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梅宫雪空洞而迷茫的眼神这才渐渐聚焦,“我这是怎么了?” 才一张嘴,她就觉得自己的嗓子像要撕裂一般沙哑、难受。 被看一把将她抱住,“夫人,你都已经昏睡了七八天,可吓死我了!” 梅宫雪愣住,她想抬起手拍拍被看,却发现自己身上的每块肌肉都带着酸痛感。 这是怎么了? 被看赶紧擦擦眼泪,先去倒了杯水,然后用勺子一点一点喂给梅宫雪。 “夫人觉得好些了吗?是不是肚子饿了?幸好周大夫说您这两天就醒,厨房里一直热着粥呢,我这就让人去端来!” 说着,她一溜烟地跑去了门口。 梅宫雪动作迟缓的转转脖子,在看清周围的环境后,眼神中明显夹杂着困惑,努力回想之前的记忆。 好像自己才出宫,就被一群黑衣人绑去了赵府,然后又得救了。 之后…之后怎么回事来着? 至于周围的环境,她有些眼熟,好像是济世堂啊! 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被看吩咐完人去备饭后,这才坐回床边,神色中难掩心疼,“在您昏睡的这几天里,真的发生了好多事情啊!” 她先是将梅宫雪那天如何吐血晕倒,之后被诊断出得了传染病,然后又被赶回来的周大夫确诊是中毒的经过,一一说明。 梅宫雪一边听着,体力渐渐恢复,挽起袖子看了一眼,自己皮肤上那些还未痊愈的创口,很是嫌弃道:“好恶心啊!” 被看赶紧安慰:“周大夫开了药的,说只要好好休养以后都会痊愈,可裴远当时说夫人背上的毒针应该是一种暗器,您想想,当时到底是怎么中招的?” 梅宫雪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回想自己那天从赵府中跑出来的过程。 后背? “我记得当时,自己正被那些黑衣人追,突然背上轻微有阵疼感,但当时尽顾着跑了,就没怎么在意,现在想来应该就是那时就已经中了暗器!” “那,有查清当时抓我的黑衣人是谁了吗?” 被看点头,“是晟国司马家的人,就是那位晟国废太子的母族,宇文将军活捉了其中几个黑衣人,经过审讯,顺藤摸瓜,还查出宫里的柳月姑娘,也是被司马家安排进宫的!” 梅宫雪立刻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啊?” 被看道:“宇文将军说,那伙的黑衣人中有一个好像是那位柳叶姑娘的未婚夫,宇文家正是利用他们彼此的性命做威胁,才逼着那位柳叶姑娘进宫做了间谍。” 梅宫雪点点头,怪不得自己当初观察那位柳姑娘时,就觉得对方不是心甘情愿留在宫里的,果真是被人胁迫了! 梅宫雪当初之所以进宫,就是因为宇文述请她帮忙探一探那位柳姑娘的底细,如今那人的身份已经查清,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将军他人呢?” 被看此刻的情绪终于缓了过来,整个人也兴奋得手舞足蹈,“夫人,告诉你个好消息,宇文将军的眼睛已经能看见了!” “真的?” 梅宫雪很惊喜,看来自己这些日子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心里卸下了一块重担。 她真担心自己忙活了这么久,依旧不能治好他。 给了希望又掐灭,那真是太打击人了! “不过…”被看又道:“前些日子边疆动乱,宇文将军他已经率兵出征了!” 梅宫雪有些疑惑,“这么突然吗?他才刚刚痊愈就出征了,不会出问题?” 被看却脆生生道:“放心,夫人,将军他那么厉害,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得胜回朝的!” 梅宫雪想了想,也对,毕竟宇文述之前就一直在南境驻守。 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宇文述的时候,就是在酒楼里,当时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喝闷酒,背影寂寥。 如今他双眼复明,可以重新上阵杀敌,一定很威风! “而且,宇文将军在临走前,留了两样东西给你!” 被看一边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袋子。 里面装着的除了宇文述留给梅宫雪的那块玉佩,还有另一样东西,一串钥匙! 梅宫雪接过,先把玩了一下那块玉佩,这触感一摸就是好料子。 “宇文将军并没交代清楚玉佩是干什么用的,只说回来的时候再告诉您,至于那串钥匙,是隐园的。”被看道。 梅宫雪知道隐园是宇文述的私宅,之前还去过一次,“他把这个给我做什么?” 很快,被看便气愤地将她得病后,樊氏如何将她们撵出来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所以将军说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您就别回护国公府了,去隐园住就好!” 梅宫雪倒并没觉得多气愤,反正宇文述的眼疾已经好了,她也没必要留在护国公府了。 而且樊氏这么一闹,自己在外人面前也相当于和护国公府闹掰,哪怕日后和离狸也有了理所应当的理由。 突然,梅宫雪想到另一件她更在意的事情,“我的那些嫁妆呢?” 被看一笑,“放心,我已经和将军他打过招呼了,统统挪去了隐园了!” 梅宫雪这才放下心来,捏了一下她的小圆脸,“还是我的被看机灵!” 以后不管要去哪里,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但很快,她又愁眉苦脸了起来,“按照你刚才说的,这几天光是药浴就耗费了大量的药材,看来治疗费用绝不是个小数目啊!” 有啥别有病,有没啥别没钱! 被看见她心疼赶忙道:“夫人,你放心!” 梅宫雪一挑眉,“难道周大夫他们给了我折扣?” 被看摇头,“那倒不是,这次拔毒的确有好几味罕见的药材,还费了不少人力、物力,但二爷那边已经替您把钱都付过了,您安心养病就好!” 梅砚君? 梅宫雪凝眉思索,对方怎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好了? 她这个二哥心眼子最多,可得警醒着点,万一对方不怀好意呢! 看来,在自己昏迷期间还真是发生了不少的事。 “还有一件事有些奇怪…”被看正说着。 “咚咚” 外面传来敲门声。 第296章 顾承洲和周赴 被看赶紧转身去开门,进来的是周大夫和夏白芷。 “师姐,你醒了?” 夏白芷立刻冲进来跑到床前,当看见梅宫雪正笑盈盈地坐在那里时,眼眶立刻就红了,“我差点以为这次你挺不过来了!” 梅宫雪一笑,拉着她的手坐下,“这次多谢你了,被看都跟我说了,这段时间一直是你在照顾我。” 特别是最开始时,众人都以为她得的是传染病。 夏白芷还能不顾自身安危留下照顾她,这份情谊她都记在了心里。 “师姐,你这一觉睡得也真够久的,现在都已经是端午节了,我还特意编了两个福袋,给你和被看一人一个,祝你们两个以后远离病痛,我哥他还买了些粽子回来呢!” 周大夫也笑呵呵地走了进来,第一件事自然是替梅宫雪的诊脉。 “昏迷了这么久,粽子先别吃了,这两天估计只能喝粥了!而且你的身子前几年时本就落下了病根,这次又大病一场,更是得好好调养一阵子了!” 周大夫说着,又根据梅宫雪现在的身体状况,重新开了一副方子。 “等下再让白芷给你做个针灸,外敷的药也不能断,更不能抓皮肤上的创口,否则就得留疤了,记住了没?” 又交代了一堆注意事项,周大夫才离开。 梅宫雪听完后活动了下身子,发的确是没什么力气。 夏白芷在前院毕竟还有病人等着看诊,给梅宫雪做完针灸后便也匆匆离开了。 梅宫雪打了个哈欠,刚要睡一觉,突然又想起来了,“对了,被看,你刚刚是不是有话还没说完?什么奇怪的事啊?” 她这一提醒,被看才想起来,“哦,在您病着的时候,那个晟国的大皇子来找过周大夫,不知都说了些什么,待了整整一下午呢,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是和您的病有关?” 顾承洲他来过? 梅宫雪一拍脑门,对啊,自己出宫的时候还想着要借着这次机会查清那人的身份呢,结果一醒来所有事情都涌了过来,差点给忘了。 “被看,你快去找周大夫问一下,问问他还记不记得当初我和周赴找他包扎肩上的伤口时,是伤在了左肩膀还是右肩膀?” 被看眨眨眼,明显不解为什么。 梅宫雪赶紧催她,“别问了,快去!” “哦!” 被看出门后,梅宫雪有些心急地等待着。 很快,人就回来了。 “周大夫说,伤在右肩处,偏后方。” 因为当时有人偷袭,周赴将她护到身下,伤口自然是在外侧。 真就和猎场那次,顾承洲身上疤痕的位置一模一样! 周赴…顾承洲… 这两个人之间相似的地方那么多,难道她之前的猜测真是对的? 梅宫雪心里有些激动,她下意识摸索身上,“咦?东西呢?” “夫人在找什么?” “一盒药膏啊,就是之前在宫里,顾承洲送给我的那盒!” 被看赶紧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您之前又是用药熏又是药浴的,我就收起来了。” 梅宫雪赶紧接过,打开盖子闻了闻味道,还记得之前周赴留给她的那一罐被留在了胭脂铺里。 “被看,赶紧更衣备马车,我得出去一趟!” 被看赶紧拦住她,难以置信道:“夫人才刚醒,怎么能到处乱跑呢?” 梅宫雪却是坚持道:“不让我弄清楚的话,我根本没法安心在这养什么病啊!” 奈何被看根本拗不过她,只能帮她穿好了衣服。 然而她刚走到门口就被拦下了,正是去而复返的周大夫。 听说梅宫雪备车要出门,他立刻就赶了过来。 “不能出门!你今天才刚醒,饭都没吃两口,身子虚得很,就要往外跑了?而且被看没告诉你吗?你现在不能见风,这一身的毒疮都还没好呢!” 身为医者,自然要对自己的病患负责任。 而且周大夫都一把年纪了,往门口这一横,梅宫雪也不能硬推。 她只能打着商量,“周大夫放心,我身上穿了好几层衣服,还戴了斗笠,会保护好自己的,您就让我出去,有些事情我必须亲自去弄清楚,否则我会憋坏的!” 只要一想到顾承洲可能就是周赴这件事,她就一刻都等不了! “那也不行!现在有什么事能比你的身体更重要?你都昏睡了七八天,正需要好好调养,你得听话啊,丫头!” “即便有着急的事,大不了让被看去办,你何必非要亲自跑出去?”周大夫苦口婆心地好一顿劝。 这些年他可遇到过不少奇葩的病人,病着的时候鬼哭狼嚎的过来求你,刚好了一点点,就开始不遵守医嘱了! 他心里想着,等下开方子的时候多加两味安神的药,梅宫雪还是睡着了比较乖! 梅宫雪见周大夫都已经这么说了,便只得作罢,“那好,我听您的!” 周大夫这才欣慰一笑,“对嘛,你这次大病一场,可得好好养着,别仗着自己年轻就胡来,以后老了都是病。” 梅宫雪将手中的斗笠放下,乖乖地回了屋里,但她又想起了一件事。 “周大夫,我听说之前晟国的那位大皇子来找过您,聊了很久,你们都说了些什么?有没有关于我的?” 周大夫一愣,不知道她为何会这样问,连忙摇头,“什么都没说,就是打听了些事情。” 见他这般含糊其辞,梅宫雪立刻反应过来,“是他叮嘱您不可以把你们的谈话内容对外泄露,对不对?” 周大夫心里一颤,还真就让梅宫雪说中了,连忙移开视线,“的确聊了一些事,但和你无关。” 事关银月公主的死因,他怎敢随意泄露? 但梅宫雪却不信,她以为顾承洲来是打听自己病情的,还想追问时,周大夫却借口自己还有病人要瞧,直接闪人了。 梅宫雪很是无奈地坐回床上,又赶紧拉过被看,“只能靠你了,去取两样东西过来!” 被看连连点头,“我知道的,一个是周大人留下的那罐消痕膏,另一样呢?” 梅宫雪心中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激动,“银月公主的画像!” 之前在宫里时宇文述就说过,他特意请宫里的老人画了一幅银月公主的肖像画。 她倒要看看,事情是否如自己想象中的那样! 被看原本也是不赞同梅宫雪出门的,见她终于消停了,赶紧出去找东西了。 第297章 你亲手将他埋葬,忘了? 半个月后。 梅宫雪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手中的书被她翻来覆去地看了多少遍,然后随意地丢在一边。 半个月啊! 知道她这半个月是怎么过的吗 吃喝拉撒就没出过这个屋,感觉自己要憋疯了! 莫天象若无其事地回过头,双袖叠在膝上,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是呀,真是好美丽的美人呀。”一个驼背的年轻人也大声赞叹道。 轩辕昰飞身落下,再次与历劫一头一尾,却见海面金光闪烁,风和日朗,仿佛那阴沉的,夹杂着青黑色的雾气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咳咳咳。。。”白云一着急便接连咳嗽不止,但他竭力按下声响,生怕让走在前头的白衣听见。 眼前的男子,似乎还是她初见时候的言寂,却又似乎不是。说是,那是因为还是那样冷清的眉目,说不说,却不仅仅是因为他那一头如同黑色瀑布般地长发,更因为他的身上,突然多出来的那种气质。 “这个男人……将来必定是国际巨星!必须要培养!”经纪人李姐的眼睛死死瞪大,她察觉到杨枫的潜质完全碾压了林允儿。 如此一来,独孤求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再也不是那么急吼吼地想要马上抢夺林沐鱼手中的惊天剑的样子了。 不过很显然,这个秦安也是颇为接地气,此时也是极度厌烦周睿多不胜数的符咒。 这白鹿原散养在御花园,一双眼睛灵的哟,特别通人性,他看了一眼就挪不开了。 而心思缜密乔装打扮成男儿身的青衣却洞若观火,若没猜错素袍公子那位贴身丫鬟就在春风厢房中。 这二人带着他先上渡轮,再坐公交,换了两次车,终于来到部队的营地。 “皇上,微臣刚才跟着皇后娘娘去查验南宫修死前用过的东西,刚才在殿外才知道,皇上曾经召见微臣,微臣来晚了,还请皇上恕罪。”蒋天恭敬跪地行礼道。 这下可好,首领被帕巴拉一方打死了,禁卫军们呆了片刻,不由分说随即举枪朝护卫队发射,几道粒子束打来,也击倒两名护卫队员。 苏子昂坐在黄花梨树下,手掐五心问天诀,吸取一堆上品灵石,慢慢恢复体内灵力。 她知道父亲和祖父,已经前往王宫了,她现在能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等他们回来,从他们的口中了解情况。 “怎么,大清集团同意转让”老谢不敢相信大清集团如此干脆。 萧玉龙的意思也是暂时不要和何局汇报这件事儿,有了警方的参与,有些事情反而是不好办,例如天年敬老院的事情,警方就不能看着,一旦把这个地方给查封了,或者是把老板给抓起来的话,那就会打草惊蛇。 他不禁仰天长啸,一拳向碧水狠狠击去,“嘭”一声,碧波飞溅。 侯亮也就把这件事儿的来龙去脉和何局说了一下,事情就发生在昨天晚上,这是一定的,但是黄头发的死亡时间就不知道了,可能在车子的后备箱上能提取到指纹,所以侯亮才告诉云丹没有动的。 河庆贤发疯似的扣动扳机,突然,他的手枪停止了,扳机也扣不动了,将弹夹拿出来,却发现其中空空如也。 第298章 小雪,你差不多得了 梅宫雪一皱眉。 就听被看又道:“这一个月期间,二爷总是时不时过来找您,还真是有毅力啊!也不知他到底是要干什么?” 梅宫雪没说话,只是走在一旁坐下。 被看不知道她现在想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夫人,这里毕竟是济世堂,哪怕是后门,也有不少人来来往往地都瞧着呢,而且外面乌云很低,估计一会儿就得下雨了!” 她当然知道梅宫雪不愿意出去见,但架不住梅砚君一直在外面等着,都一个月了。 而且,她担心被人瞧见后,对自家夫人的名声不好。 梅宫雪接过她递过来的热茶,缓缓喝了一口,视线也下意识瞧向了外边。 梅砚君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上次的意外,他不都已经被阉了吗?还以为他会一蹶不振躲在府里不出门呢! 被看说对方主动替自己承担了这次看病的医药费,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额。 突然对她这么好,又是有何目的?又要把她卖了? 梅宫雪看了看刚刚周大夫给她的那块牌子,小心地放回怀里,这才道:“就说我的病还需要静养,不能见风。” 闻言,被看面露难色,“这个理由咱们已经搪塞他一个月了,每次解释后,二爷的确会走,可第二天就又来了!” 梅宫雪淡淡道:“那就随便找个其他的理由。” 被看叹气,只得硬着头皮出去。 房门一开一合,屋中就显得有些昏暗了。 之前因为药熏,所以门窗都被糊上了,这些日子她身体的好转,这才重新打开。 梅宫雪抬眸看向一旁挂着的银月公主的画像,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 随着这些日子自己身体康复,也该去会会他了,心情难以抑制的激动又忐忑,可偏偏都被院门外的那个梅砚君破坏了! 怎么说呢? 有种被蛆缠上的感觉! 之前她在护国公府时,有宇文述在,替她挡去了不少麻烦。 论是樊氏还是侯府的人,都不敢来骚扰她。 现在宇文述出征打仗了,自己又搬出护国公府,看来消停的日子已经到头了! 然而没过多久,被看就回来了,满脸纠结道:“二爷说今天他不见到你是不会走的,而且,他还让我把这个拿给你看!” 说完,便将手里的一个锦盒交到梅宫雪面前。 梅宫雪不以为意,随手接过,打开后发现里面是一个造型精巧的铃铛,上面还系着一段红绸。 被看看着,觉得有些眼熟。 梅宫雪捏着红绳将那铃铛拿起来,这是一枚很特殊的玉制铃铛,轻轻一晃便发出清脆的响动,无数过往的回忆瞬间涌入脑海。 她当然记得这颗铃铛! 这是自己刚刚被寻回侯府时,梅砚君送给她的。 她是一岁左右时被拐走的,爹爹为了找她花费了很多精力。 即便后来找了回来,爹爹也很自责,心里总是不踏实。 特别是在她刚被找回来的第一年里,无论爹爹走到哪里,几乎都把她带在身边。 平时也只让她在府里待着,连外院都不许去,生怕再弄丢了! 但梅宫雪那时毕竟还是个孩子,之间长了哪里待得住? 特别是每逢过节的时候,她也想和哥哥们一起出去玩,但爹就是不允许,为此还训了她一顿。 梅宫雪那时委屈坏了,为了表达不满直接绝食抗议。 说起来,这招还是她和梅香寒学的。 老侯爷当时很无奈,抱着她哄了半天都无济于事。 最后,还是梅砚君想了个主意。 他不知从哪里寻来个铃铛,系在了梅宫雪脚踝上。 这样不管她走到哪儿,身上都带着响动。 “小雪,以后若再有坏人想拐跑你,你就拼命晃这个铃铛,这样哥就不会把你弄丢了!” 老侯爷最后也被梅砚君说服,梅宫雪这才被允许出来玩。 那时候,她觉得二哥真的是好厉害,对他崇拜得不得了! 这也是为什么从小三个哥哥里,她和梅砚君最亲近的原因之一。 …哥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 当年的话犹在耳旁。 可惜,梅宫雪已经不是孩子了。 梅砚君这次来是想和她打感情牌吗? 当时对她的关心的确是真的,可后来对她的利用和冷漠也是真的! 梅宫雪将那铃铛重新放回锦盒,心里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这东西对她来说早就没有意义了。 很快的,外面开始刮风打雷了,风声呜咽,看来会是一场不小的雷阵雨。 被看一惊,赶紧将门窗都关好。 就这片刻的工夫,外头的雨就已经下了起来。 被看特意跑去外头看了一眼,梅砚君果然还守在后门呢,就那么站在雨里也不知道躲。 她看得有些慌,赶紧回来告诉梅宫雪,“二爷他还是不肯走啊!” 梅宫雪目光一沉,语气也有些冷硬,“直接去把她撵走!” 反正,她是不想见到他。 被看也很是头疼,撑着伞来到了院门口,将手中的另一把伞撑在了梅砚君头顶。 “二爷,我家夫人她的身子一直没养好,您在这等着也是白等,而且这雨恐怕越下越大,您还是先回去!” 结果,梅砚君摇了摇头,甚至将伞推了回去,任由自己被大雨淋湿。 “我知道她只是不想见我,你去转告她,之前的事情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亏欠了她,让她受了很多委屈,今天来只是想见她一面!” 见他态度坚决,被看也是无可奈何。 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对梅宫雪有这么大的转变,那眼神中分明是带着亏欠的。 一时间,被看也有些进退两难。 这兄妹俩,一个说什么都不见,一个死活都不走! 就在这时,远处的马车上又跳下来一个人。 “二哥,你这是干什么?赶紧跟我回府!” 正是梅长恭! 他很是不满地看向了院内,“小雪,你差不多得了!二哥不就是想见你一面吗?现在下着这么大的雨,你就一点都不心疼?” 第299章 她,不信! 梅长恭下车的时候,身后跟着小厮,虽然撑着伞,但是这阵雨实在来得有些急,身着或多或少都淋湿了。 可一直站在门前的梅砚君几乎被淋透了。 梅长恭眉心一蹙,赶紧将自己的伞挪到他头顶,“二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要好好休养,不能这样不爱惜自己,有什么事等雨停了再说!” “你先回去!”梅砚君一把推开梅长恭的手,深吸一口气又道:“就你这个脾气,等下若真的见了面,恐怕也得和小雪吵起来!” 梅长恭见自己劝不住,便怒气冲冲地走上台阶,使劲砸门。 “梅宫雪,你出来!不要在装什么病,这都已经一个多月了,我知道你伤早好了,二哥天天在门口等着,不就想见你一面吗?你用得着在这儿摆谱?而且…而且…” 他想说,梅宫雪又不是不知道二哥现在是身有残缺! 他这个做弟弟的心疼都来不及,梅宫雪却让二哥在这里淋着大雨,未免太薄情了? 被看赶紧上前拦着,“三爷,你这是干什么?这里可是医馆,不要打扰了…” 可惜她话没说完,便被梅长恭一把推开。 被看哪里经得住他的力气,直接一个踉跄摔在地上,手中的伞也掉了。 梅砚君一惊,正要伸手去扶。 结果大门“吱嘎”一声,直接打开。 梅长恭原本还要砸门,结果手中的动作就这么愣在原地,一抬眼,对上了梅宫雪那不带半点感情的目光。 她扫了一眼在场众人,就见到被看正狼狈地从地上爬,便赶紧伸手扶了一把。 “你们堵在人家医馆后门,还打伤了我的人,是存心想闹事吗?” 梅长恭的目光这才落在被看身上,“我就轻轻那么一推,谁让她自己没站稳的,你也不至于这样上纲上线的!” “呵!”梅宫雪轻哼,充满怒气的眸子透过面前的雨幕看向了梅砚君,“你不是想见我一面吗?现在见过了,可以走了?” 说罢,便不再理会他们,想赶紧带被看回去换衣服。 然而梅砚君却赶紧走了上来,直接用手挡住了门,不让她关。 “小雪,你别生气,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他走到门檐下,本想要离梅宫雪近一些。 然而梅宫雪却下意识地后退,和他拉开了距离。 梅长恭也只得停下脚步,眼神难掩落寞,“小雪,哥之前在赵府的时候,看到了你在墙上留下的那些字,终于体会到了你当年的心情,是哥对不起你!” 梅宫雪一愣,反问道:“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你还提做什么?” 话中带着明显的讥讽。 自己好不容易忘掉了那些往事,他非要再一次提醒吗? 梅砚君赶紧摇头,似乎一下子不知该怎么说了。 梅长恭有些看不下去了,直接抢过话来,“小雪,你好好跟二哥说话,你知不知道在你重病的时候,全家人都在为你担惊受怕,特别是二哥!结果你却是这么个态度,你不怕寒他的心吗?” 梅宫雪停下脚步,但却并未转过头来,“再提醒两位一次,我已经和侯府恩断义绝,而且我可没求着你们四处帮我找药,怎么现在和我算起账来了?要钱没有!” 这话让梅砚君听得一皱眉,赶紧推开正要回怼的梅长恭,“哥不是那个意思!” 却见梅宫雪忽然低头,从怀中取出那个装着铃铛的锦盒。 梅砚君顿时眼前一亮,他就知道梅宫雪一定还认得! 只听梅宫雪轻声道:“记得当初你将这铃铛交给我时说过的话吗?有了这铃铛,我就再也不会走丢了,可惜都是骗人的话!” 她说着便将东西丢给了身后的人。 当初她还是个孩子时,虽走丢了,但还能找回来。 可有些东西消失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梅砚君手中紧紧握着那锦盒,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小雪,哥承认之前是自己偏心,可若重来一次,回到三年前,哥绝对不会让你去承担阿香犯下的错,一定不会让你在赵府受那么多不属于你的苦!” 梅宫雪眼神一凌,梅砚君能说出这话,倒是挺叫她意外的。 但紧接着,她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话什么意思?难道重回三年前,你就忍心让梅香寒嫁进赵府了?” 她这话本来是在揶揄对方,结果梅砚君竟是毫不犹豫地点头,“即是阿香犯的错,自然由她来承担,一味的纵容只会让她闯更大的祸!” 这话一出,连旁边的梅长恭都听愣了。 梅宫雪也诧异地扫他一眼,突然有种滑稽感。 梅砚君会选择保护自己,让梅香寒去遭罪? 她,不信! “咣当”一声,院门直接被关上。 梅砚君神色复杂地站在外面,梅宫雪最后的那个眼神他读懂了。 或许是之前发生了太多事,早让他在梅宫雪心中失去了信任。 旁边的梅长恭实在看不过去了,上来“咣”一脚用力地踹到了门上。 “梅宫雪,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特意来看你康复得怎么样了,你就这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一旁怔怔出神的梅砚君赶紧将他拦住,“三弟,你这是干什么?赶紧停下!” 梅长恭还不服不愤的,“二哥,你看你这么心疼她有什么用?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哪怕给狗喂个包子,它还知道晃晃尾巴呢!” 梅砚君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心里孩子有些埋怨他。 刚刚若不是梅长恭太过急躁,自己或许还能和梅宫雪多说两句话的。 偏偏梅长恭还把那个叫被看的丫鬟给推倒了,也难怪梅宫雪生气,她对那丫鬟可是比对自己亲妹妹都好! 梅长恭还在喋喋不休,“我真不明白二哥你这是怎么了,就不怕刚才说的那些话被阿香听到了吗?她若听了去,得多伤心啊!” 要知道,梅砚君可一向是他们三兄弟中最疼爱梅香寒的。 今日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梅砚君深深地看他一眼,也不知该从何解释,只是将那锦盒上的水渍擦去,重新放入怀中。 “三弟,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将这铃铛找出来吗?” “为什么啊?”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反思自己,明明两个都是亲妹妹,为何总是下意识偏心阿香?后来我明白了,就是因为小雪她幼年时没和咱们一起长大,感情自然淡,若是小雪她当初没有被拐走,咱们是不是就能对两个妹妹一视同仁了?” 梅长恭沉默,其实这个道理他也懂。 梅宫雪从小被拐走,明明她才是吃苦最多的那一个,每当事情发生后,自己还是下意识地会偏袒阿香,毕竟感情这东西不受理智控制。 梅砚君又问,“你还记得爹临终前,交代咱们的事情吗?” 梅长恭立刻点头,“记得,要咱们照顾好两个妹妹,阿香从小身子不太好,让季云初好好照顾她。” 老侯爷当初之所以说这话,是因为那时整个侯府的人都以为季云初喜欢的就是梅香寒,梅香寒也明显倾心于季云初。 梅砚君道:“那另一句话呢?” 梅长恭愣了一下,这才想起,的确还有一句。 …一定要找到当初拐走小雪的那伙人,绳之以法… 身为一个父亲,自然对拐走自己女儿的不法之徒恨之入骨。 只是这些年,几个儿子似乎都忘记了。 梅长恭还给自己找借口,“爹当初找了那么多年,都一直没找到啊!” 因为找到那些人的几率太渺茫,所以他们就下意识忽略了。 毕竟人海茫茫,哪是那么容易找的? 梅砚君闭了闭眼,“是啊,我们根本就没去找过!” 梅长恭神色有些愧疚,或许是他们都不愿意浪费时间! “三弟,你得空的时候,去赵章旧邸的柴房里,看一看墙上的那些字!” 第300章 仵作 梅宫雪带着被看刚回到屋中,外面便轰隆隆地打起了雷,雨也肉眼可见的变大了。 梅砚君和梅长恭似乎还站在外头。 雨水冲刷着窗棂,哪怕是门窗都已经紧闭了,依旧能听到外面刮起的风声。 梅宫雪时不时扫一眼外面。 被看见她似乎在担心,忍不住轻声询问:“要不,去送把伞?不以咱们的名义去送就是…” 梅宫雪已经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她,好半晌才道:“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你也听见了,会不会觉得我太冷漠无情、不识好歹?” 她是和侯府写了断亲文书,然而自己这次意外中毒,侯府的人却根本没计较这些,的确是在倾尽全力帮她四处采买药材。 周大夫提到过的,若不是侯府和季府一起帮忙,短时间内恐怕很难凑足那些药材。 梅宫雪刚才是怎么说的? …我已经和侯府恩断义绝,而且我可没求着你们四处帮我找药,怎么现在和我算起账来了?要钱没有… 被看连忙摇了摇头,“才没有,我才不会这样觉得!” 梅宫雪经历过的苦,她从未经历过,又怎会随意评判梅宫雪的做法? 不是有那么句老话吗?未尽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梅宫雪轻叹一声,将门窗又关得严了些,似乎想要隔绝外面的那些声音。 其实有时她也会想说,若自己从小没有被拐走,和梅香寒一样,是和哥哥们一起长大的,他们是不是就会像疼爱梅香寒一样疼爱自己了? 然而,现实生活中没有如果! “我将话说得那么绝情,就是不想让他们觉得我会心软,恢复和侯府的关系!” 不管怎样,她好不容易摆脱了和侯府的关系。 等宇文述回来后,要和他打个招呼,自己是一定会要离开京都的,远离这糟心的一切! 所以她不能表现出一丝心软的样子,更不会原谅侯府众人曾经的所作所为! … 第二天。 梅宫雪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行李。 “师姐,你不用这么着急的,而且房间也够用,住在这里多方便啊!” 夏白芷嘟着嘴道,她自然希望梅宫雪能留下,这样她来找梅宫雪玩的话就方便许多。 两个人就像小时候一样,多好啊! 梅宫雪却摇摇头,“这是医馆,每天进进出出的不少人都来看病,我留下只会打扰你们。” 夏白芷立刻摇头,“才没有,你平时也有帮我整理药材啊!” 毕竟梅宫雪小的时候也在医馆里做过一阵学徒的,帮忙打打下手不成问题。 她虽舍不得,但还是尊重梅宫雪的决定。 梅宫雪和被看虽然只有两个人,毕竟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行李都是些零零碎碎的杂物。 夏白芷便帮着她们往马车上搬。 被看在旁边不说话,她到底是了解梅宫雪的。 昨天梅长恭在门口弄出了不小的动静,梅宫雪这是担心,她怕自己继续留在医馆的话,会给师兄、师妹带来麻烦。 否则的话,梅宫雪也不会突然决定要搬走。 等行李打包好了,梅宫雪又去了前院和夏师兄,还有药馆里的其他伙计挨个道别。 住了这么久,大家早就已经熟悉了,感谢他们这段时间对自己的照顾。 被看也将提前买好的礼物给大家分了。 周大夫得知梅宫雪要离开的时候,很是意外。 梅宫雪简单解释了两句,然后特意将周大夫拉到了一个角落,询问道: “您从医多年,又是从小长在京都内,认识的人也一定多,所以想和您打听一下,认不认识靠谱些的仵作?” 一听这话,周大夫更是吃惊非常,“怎么,出什么事儿了吗?” 梅宫雪连连摇头:“没有,只是有件事情想请仵作帮忙确认一下,但是打听许久都没找到合适的人。” 周大夫这才放下心来,轻叹道:“仵作这行常年和官府的人打交道,手底下接触的也都是尸体,对于医学专业方面要求也不低。” “属于活累挣钱还少,从事的人自然就少,你找不到也正常。” “我倒是认识一位张仵作,等一下把他的联络地址给你。” 梅宫雪认真记下。 医馆里原本忙碌的众人,此时也都放下手里的事务,一起将她们两个送出了门。 马车都走出多远了,夏白芷还一直在门口招手,“师姐,要多回来玩啊!” 梅宫雪眼眶发酸,朝她招手:“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啊!” 马车一路向着隐园方向疾驰。 第301章 你到底是不是… 说实话,这一个多月,梅宫雪过得真是开心又充实。 医馆的日子很忙,但大家都很质朴,每天勤勤恳恳地做事,开方抓药治病。 看着病人们的病情渐渐好转,真的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而且大家在一起,每天都热热闹闹的,真好! 这种感觉让梅宫雪有些似曾相识,有点像…之前她和周赴去山庄时,和那些人在一起的感觉。 对啊,自己怎么把那里给忘了? 梅宫雪想,若顾承洲真的是周赴的话,他一定会回庄子看望琴姨等人的。 被看原本还在为分别而怅然若失时,就听梅宫雪突然道: “等下,你叫个伙计去城东的庄子外打听一下,看看琴姨他们都怎么样了!” 之前周赴下葬的时候,被看是跟她一起去过那庄子的,闻言立刻点点头。 很快,马车便到了地方。 隐园是宇文述的私宅,地段极佳,能在这条街上住着的人非富即贵。 所以就连这里的街道都很安静,因为没有哪个小偷会不开眼地跑到这里来。 隐园的占地面积不小,但自从宇文述双目失明后,便将这里的仆人全都遣散了,只自己一个人躲在这里。 梅宫雪掂着手上那串钥匙,想着这么长时间没人打扫,估计里头得落灰了。 可当她下了马车后才发现,园子里有人。 竟是之前自己进宫时,宇文述留给她的那两位懂武功的侍女,凌云、凌香! “奴婢二人奉将军之命,在此看守隐园,全凭夫人调遣!” 梅宫雪赶紧将人扶起来,同时也明白,宇文述是将她们留下来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 很快,凌云、凌香帮忙将东西搬进了园子,而这里也早已打扫干净。 梅宫雪虽然之前来过一次,但也没仔细打量。 一路上亭台楼阁静静矗立着,回廊曲折幽深,还真是不小呢! 行走期间,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院中回响,但却并不觉空旷。 一旁的溪水从假山间落下,清脆的水声为整个画面都添了一丝雅致。 这种活水可不常见啊,也不知隐园当初是怎么建造的。 等一切都安置好后,梅宫雪独自坐在书房里,从怀中取出了那块周大夫交给她的牌子,神色明显紧张。 她不断在心里打着草稿,想着等下见到顾承洲后,该和对方说些什么。 等到差不多了,才深吸一口气,“被看,备车,咱们去公馆!” 被看才刚收拾完床铺,不解道:“这么快吗?夫人,你要不要休息一下,不用这么急!” 梅宫雪摇头,她已经等了一个半月,现在连一刻钟都不想多等! … 当梅宫雪来到公馆后,被领进一间单独的休息室,让她稍等片刻。 她一边转动着手中的茶杯,一边盯着门的方向,感觉心跳声都在自己耳边轰鸣。 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她觉得过了好长好长的时间。 终于,顾承洲来了! 梅宫雪立刻下意识起身,可紧接着又一皱眉,因为她发现对方似乎受伤了。 小臂处缠着的绷带,在他行走间隐隐露出来一截。 梅宫雪稳了稳心神,照常行礼。 顾承洲在见到她时也是一愣,那牌子是他交给周大夫的不假,虽然刚才属下回禀说来的是一位姑娘,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是梅宫雪! “梅姑娘的病可好些了?” 言语中的关心下意识流露出来。 梅宫雪道:“已经痊愈了,多谢殿下关心。” 或许是有了心底的猜测,现在她真是越看越觉得对方像周赴。 “之前殿下相送的药膏很好用,我也无以为报,今天前来打扰也因为正好有一件小礼物想要回赠。” 她说着,将手中的画轴递过去。 “这是什么?” “银月公主的画像。” 顾承洲明显吃惊,当看到画中的女子后,更是出神的看着,眼底的情绪几番变换。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母妃的样子。 梅宫雪瞧着他,问道:“也不知殿下和银月公主长得像不像?” 顾承洲头的注意力明显还在画上,轻轻点头,“像,之前父皇就告诉我,说我和母妃很像,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梅宫雪在一旁紧紧盯着他,连他脸上每一个微妙的变化都不愿放过,但视线最后还在还是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殿下这是受伤了吗?严不严重?” 顾承洲这才将画卷收起,“小伤而已,不碍事。” 最近一直在追踪司马家的余党,前两天与那个司马空交手时不小心遭了暗算,那家伙太阴险了! “梅姑娘能将母妃的画像带给我,真的很感谢!” 梅宫雪一笑,眉眼弯弯,“这幅画原本是宇文将军找人画的,我也是借花献佛!我之前就听说晟国皇室有一种遗传的病症,叫无痛症,今天见殿下受了伤才突然想起,不知是否属实?” 顾承洲被她的笑一晃,看得有些出神,“想不到梅姑娘也知道这件事,应该是周大夫和你说起的!” 梅宫雪点点头,语气怅然,“倒是和我一个朋友很像呢,他也是天生没有痛感。” 顾承洲低下头,语气里莫名的带了份苦涩,“一个朋友吗?” 梅宫雪道:“是啊,一个人若是没有了痛感,就容易变得无所畏惧,又或者说是无所谓。” 紧接着,她话锋一转,“殿下,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 就连看过来的目光,都带着明显的探究。 顾承洲这才发觉,今天的梅宫雪似乎有些不一样。 或者说,是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太过灼热了! “没有,我们之前应该没见过面。”顾承洲一边说着,袖中的手开始冒冷汗。 但很快,他又故作镇定地反问道:“梅姑娘为何这样说?” 梅宫雪浅笑道:“恕我冒昧了,只是有些好奇而已,曾听说殿下才被晟国皇帝寻回来不久,所以我有点好奇,殿下之前的日子是怎么样的,在哪里生活啊?” 顾承洲立刻警觉起来,他怎么感觉梅宫雪今天是有备而来? 片刻后,他轻咳一声,声音里似乎有意带着些疏远和不悦。 “这是本殿下的私事,应该和梅姑娘无关?你又何必瞎打听,一个人若好奇心太重了可不是好事。” 梅宫雪一挑眉,拿身份压她? 那好! 梅宫雪只能再次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放到了桌上,“殿下若真觉得与我无关,那这枚箭头又该作何解释?” 顾承洲瞳孔一缩,“这是什么?” 见他还在装糊涂,梅宫雪只得道:“之前在猎场时,我不慎跌下山崖,当时差点被一只老虎所伤,幸好有人放箭将其射杀,那个人不正是殿下吗?” 当时,梅宫雪还以为救下自己的是梅长恭。 可后来宇文述将这箭头交给自己,说他派人查了,这箭头是顾承洲的。 因为当时恰逢春猎,所以每个人的箭矢尾部都有不同的记号,本意是当射杀猎物后便于分辨。 宇文述当时的本意,是让梅宫雪警惕些,当心晟国皇子别有用心。 梅宫雪先将厚脸皮的梅长恭骂了好几遍,就说他没那个本事嘛! 而最诧异的是,在猎场时两人才见过几面,又哪来的交情,值得让他冒风险去山崖下救自己呢? “这个…可能是巧合…” 顾承洲支支吾吾,眼珠也开始慌乱地转动。 梅宫雪一直紧紧盯着他,内心更是难以抑制的紧张,终于鼓足了勇气问:“你到底是不是…” 第302章 开棺 梅宫雪想问他,你到底是不是周赴? 可对面的顾承洲突然“砰”的一声站起身来,“对不起,我去趟茅房。” 梅宫雪:“……” 都没等她反应过来,顾承洲便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就这样,梅宫雪只能在屋中等他,茶是添了一碗又一碗。 也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直到天色都暗了。 被看才小心翼翼道:“夫人,殿下他好像…跑了!” 梅宫雪黑着一张脸,只得接受了顾承洲尿遁的这个事实,无奈离开了。 … 等到第二天。 梅宫雪来到了城东的庄子。 自从周赴去世后,她便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而庄子上的人似乎也不是很欢迎她。 “哎呀,这不是将军夫人吗?怎么赏脸来我们这小庄子上?” 在周赴出事后才一个月,梅宫雪便火速嫁进了护国公府,这件事让大家很难接受。 周赴明明那么在乎她,两人都已经打算成婚了啊! 可他尸骨未寒,梅宫雪就这么快地另寻新欢,实在太薄情了。 那周赴的一片痴心又算什么? 简直是喂了狗! 特别是性子本就火爆的陈默,见梅宫雪来后更是阴阳怪气道:“这都被赶出护国公府了,才想起来找我们?可别把传染病带进来!” 在她生病这段期间,外面的风言风语可不少。 梅宫雪知道众人为何对自己的态度变得这样冷漠,但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唯一友善些的应该就是琴姨了。 “你们一个个的都这么闲得慌啊!不用干活吗?赶紧散了!” 说着,便将梅宫雪领进了后院,依旧是上次的那个厨房里。 琴姨平时就在这厨房里忙活,倒也没那么多讲究,拉着梅宫雪坐到一旁的小凳上,还给她切着些新鲜的果子,然后才问她:“你的病怎么样了?听说挺严重的。” 梅宫雪局促地笑了笑,“已经好了,多谢琴姨关心!这次来也是有些事想要和你打听一下。” 琴姨虽不像其他人那样抵触她,但到底不如之前那般亲密,闻言也只是道:“我平时只在庄子里,接触的人也少,不过你若有什么想知道的就问!” 梅宫雪想了想,一时还真不知该从何开口,“呃,庄子最近有没有什么人来过,又或者是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 这话问得太过笼统,琴姨也是听得糊里糊涂。 “大家还都是老样子,至于生人也不多,就前一阵有几个人的亲戚来过,若真说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可能是大家最近的运气都比较好!” 梅宫雪诧异,“运气比较好?怎么讲?” 琴姨也是直挠头,“怎么说呢,反正就是总有好事,比如说陈默,去年就想重新把他的猪肉铺子开起来,忙活了好久,但这一阵就找到一间特别合适的摊位。” “再比如说,我们庄子上有几个孩子的年龄也都大了,但一直还没落户,你也知道在这京都落户有多难,可事情办得非常顺利,三天就办下来了,我听旁人说,有的光是往上送手续,半年都批不下来!” “还有我们这庄子,原本一直是租的,结果前一阵子房东突然以一个非常低的价格卖给了我们,这真是了大家一桩心事,不用再四处漂泊,有个落脚点了,这还不算好运啊?” 梅宫雪认真听着,掐算了一下日子,“这些好事是不是都在这两个月内发生的?” 琴姨立刻点头,“是啊,你怎么知道?” 梅宫雪不语,因为顾承洲正是两个月之前回来的。 琴姨口中这些所谓的好运气,有些明显是官面上有人在帮忙。 而且,是很隐蔽的帮忙。 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不愿意表明身份? 梅宫雪又陪着琴姨聊了一会儿,在对方留她吃午饭的时候,她却拒绝了。 “我想去周赴的墓上看一看,给他上柱香!” 琴姨愣了一下,只道:“那好!” 之后,梅宫雪便离开了。 陈默守在门口,看着梅宫雪的马车远去,还在埋怨琴姨:“你和她费这么多话干什么?还让她去给周赴上坟,她哪来的资格?” 琴姨却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想着,周赴会愿意见到她的。” 闻言,陈默这才闭嘴。 一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停在了桑梓山下。 梅宫雪依照着记忆,来到一处新碑旁。 那有一个小山丘,四周已经杂草丛生了,枯黄与翠绿相间。 梅宫雪心里难免有些悲凉,每个人最后的结局,是不是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墓碑呢? 她抬手摸着墓碑上周赴的名字,上面还没有明显被岁月侵蚀过的痕迹,但也落了些尘土。 “很抱歉,才来看你。” 马车上陆续下来其他人,除了被看以外,凌云、凌香也在,几人手中都拿着锹和镐。 最后下来的,是一位老者,他身上也背着一个类似大夫的药箱。 梅宫雪赶紧走过来,恭敬的施了一礼,“张仵作,等下就麻烦您了!” 说完,她便从被看手中接过一把锹。 几人来到墓碑前,先是每人都上了一炷香,又道了声“得罪”后,便开始动手挖坟。 不管怎么样,梅宫雪一定要弄清楚这墓碑下埋的人到底是不是周赴! 第303章 是她太草率了! 她们几人毕竟是女子,挖坟这种体力活干得有点慢。 而且这附近荒无人烟,风一吹,树木草叶都发出沙沙的声音。 被看时不时会被吓一跳,尽管不是黑天,但总感觉毛骨悚然的。 等终于挖到了棺材,几人又在张仵作的帮助下,才敢撬开棺材盖。 尸体下葬才几个月,现在又正是夏季,腐臭味儿十分刺鼻。 张仵作到底专业,戴上面罩后熟练地拿起工具,下到棺材里开始验尸。 被看根本不敢往里看,只有梅宫雪一直留在棺材旁。 等了好一会儿,张仵作才重新上来。 梅宫雪立刻询问:“怎么样了?” 张仵作摘掉手套,才道:“来的时候,周大夫就告诉过我,死者生前右肩膀外侧偏下方,有处轻微的骨裂,距离死亡时间还不足三月,也就是说尸体上依旧能够检查出骨裂的痕迹。” 梅宫雪点头,其实就是周赴为了保护自己被砸伤的那次。 可紧接着,张仵作却一皱眉,“可是我刚才验尸时,并没有发现右肩处有受过伤的痕迹,所以这棺中所葬之人,和周大夫提起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梅宫雪的眼睛瞬间瞪大,她听到自己轻声开口:“确定吗?” 张仵作点头,“老夫做这一行很多年了,只要周大夫和我提起的那道伤是真实的,那我敢肯定,棺材里的绝不是那个人!” 那道伤是梅宫雪亲眼所见,不会有错的。 也就是说,棺材里的人… 梅宫雪站在原地,怔愣了半天。 当初尸身已经在水里泡得腐烂了,根本无法从外貌上分辨出身份,军医当初是根据尸体胸前中箭的位置才判断出的。 梅宫雪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被看就在一旁推了推,她才反应过来,“今天的事多谢张仵作了!” 张仵作摆摆手,“小事一桩。” 之后又和凌云、凌香将棺木重新盖好。 梅宫雪站在一旁,简直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一把抓住被看的手。 “你听到了吗?这棺材里的人果然不是他,是我太草率了!我居然都没来得及仔细分辨尸体的身份,怎么就能判断他已经死了呢?” 一边说着,眼泪已经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被看很少见她在自己面前这样失控,连声安慰:“夫人当时被官司缠身,又深陷牢狱,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 是啊,太突然了! 当时梅宫雪刚收到周赴身亡的消息,紧接着圣旨就到了,中途又遇到刺客,等返回京都后又是下狱审讯。 她整个人身心俱疲,怎么就没想到,让人重新验证一下尸体的身份呢? 现在自己终于确定,棺材里躺着的并不是周赴。 那他一定还没有死! … 另一头,赵章的旧邸外。 梅长恭并不明白二哥为什么让自己来,还说有些东西他看过了就会明白。 等来到了二哥所说的那间柴房,这里满是灰尘。 他嫌弃地捂住了口鼻,寻到墙根底下发现,上面好像的确有几行小字。 这是谁写的? 他拿着一个小棍将墙面上的蛛网拨开,这才凑近些查看。 当看清上面的字迹后,整个人顿时一愣,这是梅宫雪的字? 侯府每次过年的时候,他们兄妹几个都会写福字,四处张贴。 老侯爷还曾将他们每年的福字都收藏起来,所以梅长恭自然是认得。 只是,梅宫雪的字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第一反应和梅砚君一样,这里不是柴房吗? 梅宫雪在嫁进赵府后,再怎么说也应该是当家主母啊! 而且这些字也不知是用什么东西刻上去的,有的甚至还沾了些血迹。 莫名的,梅长恭看得有些发慌。 屋中光线太暗了,他特意点了个火折子,凑进了些照亮。 “哥,你们什么时候救我出去?” 梅长恭身子僵住,这一刻,他仿佛能看到了梅宫雪在赵府底过的是什么日子。 赵章那个死变态,难道真敢像对个下人一样虐待她吗? 梅长恭总以为,梅宫雪毕竟是他们侯府的大小姐,赵章那个家伙再怎么样,多少会顾忌些的。 难道就把她一个人关在了这柴房里? 梅长恭感觉自己心口都跟着隐隐作痛,再也顾不得墙上的蛛网,直接用手抚去灰尘,继续查看其他字迹。 “我好饿,这好黑!” “你们是不是不要我了?” “爹爹,我好想你!” 字迹不是同一时期刻上去的,也就是说,梅宫雪被关在这柴房里不止一次! 梅长恭仅仅从那几句话中,便能体会出梅宫雪当时的期盼和绝望。 在饿得睡不着的时候,她也不敢大声呐喊,否则可能会招来更严重的责罚,便在这墙角刻下一行行小字。 刚开始她似乎还带着期许,即便是被迫替梅香寒嫁进了赵府,她心里一直以为哥哥们不会放弃她,一定是在府外想尽办法的努力营救她! 可现实呢?他们兄弟几人都做些什么? 那三年里,他们在忙着处理父亲的丧事,忙着习武练功,忙着建功立业。 然而,却一次都没来看看梅宫雪! 原本梅长恭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怪那个赵章! 是他只手遮天又存心报复,等到他死了,一切也就结束了。 但其实,这件事最该责罚的人是梅香寒啊! 他们兄弟几人也都是间接的推手。 他们看着梅宫雪代替梅香寒嫁进了这个牢笼,任由她被羞辱折磨! 当梅宫雪一个人被关在不见天日的柴房时,苦苦等着几个哥哥来救自己时,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梅长恭的手都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透过那些刻下的字,安慰当时的梅宫雪。 他同样看见了最后那句话。 …我已经没有家了,大家都把我给忘了… 这一行字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有一瞬间,梅长恭周身的血液都好像被抽干了一般,这可是他的亲妹妹啊! 梅宫雪当时是有多伤心! 他忽然想起,曾在梅宫雪手腕处看到一道疤,她好像是想过自杀的。 原来一直以来,他完全低估了梅宫雪受过的苦,还理所应当地以为她会原谅! 理所应当地以为,大家都是一家人,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 说到底,是因为吃过这些苦的人不是他! 又或者,当初嫁进赵府的人是梅香寒的话,他真的就能忍住不来看阿香吗? “啪”一声,梅长恭狠狠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 难怪二哥让他过来看一看这些字,看一看梅宫雪生活过的痕迹,这些都像刀子一样戳在他的良心上! 忽然,外面响起脚步声,似乎还来了不少人的样子。 梅长恭赶紧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推门走了出去, 进来的人也看见了他,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第304章 千帆过尽盼君归! 而来的人居然是季云初,他身后还带着官兵,上来就质问道: “这赵府早已被查封,大门上还贴着封条呢,你看不着吗?擅自闯进来做什么?” 特别是前一阵儿,司马家那伙贼人还在此盘踞过,所以刚刚巡逻的官兵见到这宅子外面的封条被人撕开,便立刻警觉起来,报到他面前。 梅长恭的眼神却显得有些暗淡,肩膀无力地拉耸着,半晌才道:“没什么,我就是过来瞧瞧。” 季云初毕竟也是和他一起长大的,看到他一副落寞的样子,“到底怎么回事?大白天的,一个破宅子有什么好瞧的?” 这里可是赵章那个死太监的旧邸,季云初一直对这里有着说不出的厌恶和抗拒。 梅长恭张了张嘴,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口,“你自己进去看看!” 在说出这句话时,他心里甚至有点报复的意味。 因为他知道,季云初若看到梅宫雪留下的字,只会比他更难受。 痛苦总不能他自己一个人受! 季云初不明所以,正要抬脚往里走时。 侯府的小厮来了,脸色十分难看,“三爷快回去,大夫人出事了!” 嫂子? 梅长恭和季云初都是吓了一跳,当下不再多言,立刻转身往侯府而去。 … 另一头,棋盘大街上。 有一处十分威严的朱红色府门,门两侧有两个巨大的铜环,上面雕着兽纹,这里便是公馆了。 院墙高大而厚实,两侧还有守卫,一般都是有其他国家的重要人物来访时,才会在此下榻。 顾承洲之前虽然被景帝安排着住在了宫里,但这段时间因为在追查司马家的事情,便住在了这里。 梅宫雪已经在这里等了半日,直到她发现旁边马厩里的车夫正在备车时,才从茶摊上站起身来。 既然车夫开始备车了,就说明等下顾承洲应该是要出来了。 旁边的街市上有个卖糖葫芦的摊子,几个由家长带在身旁的小孩子正在排队等着。 而恰好有一个男孩子落了单,他今天爹娘都没跟来,自然没钱买糖葫芦,只能在一旁眼巴巴瞧着。 梅宫雪立刻走到那个孩子身旁,“小弟弟,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那小孩还挺警觉,“我为什么要帮你?” 刚说完似乎就要跑。 梅宫雪立刻道:“你帮我一个小忙,我就请你吃糖葫芦好不好?” 那小孩这才停了下来,问道:“你是想让我帮忙跑腿吗?” 梅宫雪摇摇头,“等下门口有个人会出来,你帮我喊句话就行!” 之前在张仵作的帮忙下,她已经确认了那棺中下葬的人绝不是周赴。 梅宫雪自然欣喜若狂,但是这并不能证明顾承洲就是周赴,所以还得测试一下。 她带着那个男孩子来到了公馆旁边的街道口,躲在了一处不太显眼的地方。 然后耐心地在孩子身旁嘱咐道:“等下我让你出去时,你就大声地把那个名字喊出来,记住了吗?” 小男孩点点头,“那我的糖葫芦也不能差哦!” 梅宫雪郑重点头,两个人还拉了拉勾。 过了片刻,公馆内终于有人出来了。 众多侍卫簇拥着一个人,正是依旧戴着面具的顾承洲,旁边一个属下似乎在他耳边汇报着什么。 而顾承洲此时也处于一种较为放松的状态。 梅宫雪一推身旁的孩子,“看见那个紫衣服的人了吗?去!” 小男孩立刻跑到街上,可顾承洲毕竟是皇子,出行时众多侍卫随行,根本没法靠近。 于是,他远远地喊了一嗓子,“周赴!” 孩子的声音真是清脆又嘹亮,穿透力极强。 而梅宫雪则是紧紧盯着顾承洲的反应。 当一个名字你已经使用了二十多年时,骨子里对它的熟悉程度是无法抹去的。 即便你不再用这个名字了,可只要猛然听到有人叫你,你也一定会转头看去,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在听到“周赴”这两个字时,其他人都没有动作,毕竟现在街上叫卖的声音也很多。 就只有顾承洲…他下意识抬头看过来。 梅宫雪眼前一亮,紧接着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 是他! 真的是他! 梅宫雪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被看赶紧扶住了她,“夫人,不要太激动了!” 周赴说过,以后不管她去哪里,他都会陪着她的。 没想到,他没有食言,真的回来了! 梅宫雪已经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拉过被看反复确认。 “你看到了吗?他回头了,没有错,一定是他!他回来了!” 顾承洲有些迷茫地看了看街上,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转身便上了马车。 梅宫雪就躲在角落里,视线紧紧跟随着他的马车远去。 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脑子里乱哄哄的,想了很多。 可惊喜过后,剩下的更多的是不解! 既然周赴回来了,为什么不和自己相认呢? 突然的,梅宫雪似乎想起了什么。 她想起之前去庄子上时,大家都很抵触她的样子。 换位思考一下,若是自己好不容易在一场事故中活了下来,可才一个月的工夫,自己的爱人身边就有了新人! 周赴他当时一定很伤心! 这样想,他没和自己相认,似乎也能说得通了。 看来还有些事情,她得赶紧解释清楚才行,比如说她和宇文述之间的契约婚姻! 于是,梅宫雪提笔写了一封信,约着顾承洲明天若有空的话,务必出来再和自己见一面。 她本来想将契约婚姻的事情直接写在信中,但立刻反应过来不行。 顾承洲现在身份特殊,这封信要送到他手中,还不一定先经其多少人的手盘查呢,难免被瞧了去! 所以,这种极其隐秘的私事,还是要当面才说得清。 等写完信后,梅宫雪心里紧张又忐忑,最后还是忍不住在信的末端又加了一句——“千帆过尽,盼君归!” 梅宫雪将写好的信和那牌子一起着人再次送去了公馆,心里开始期待着下次见面时的场景了。 周赴,千万要来啊,她有很多话要和他说! 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 最后爽约的人,竟是她自己! 第305章 特意来接她回府 虽然阿森纳坐镇主场,但曼联从海布里拿走一场胜利,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有些意外,但却不算冷门。 猛地抽出洞穿机甲头颅护镜的手,郝宇对着来袭的一条被幽蓝电光萦绕的枝条,就是一掌切出,这时他算是看出来,原来和他动手的这个异类王者,是一个变异树人。 假如弗格森真的重回曼联帅位,登高一呼,瓦尔迪完全有可能回归曼联,重回恩师门下。 说到最后,花嫣竟然落泪了,两行清泪从脸颊上滑落,伊人模样让陈逸心酸不已。 宋孤烟看着同事都睡得挺香,也不太好打扰他们,就带着豆奶粉出了门。 只见狂风压低了自己的身体,四肢用力地抵住地面,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在微电影最开始的位置上,就是刘德华所在的映艺娱乐有限公司的大名了。 而此时此刻,这些脚步声,却是已经不在蔡元德耳中了,因为隔壁明王府中,在顷刻就已灯火大亮,随之便是一道道急促的脚步声在不断回响。 意大利足协刚刚因为电话门元气大伤,现在处于低调的休养生息阶段,别说主动找自己的麻烦,就算自己挑衅,估计他们也不敢轻易动手。 擂台周边是观看区,一个个软皮沙发排列整齐,从入座率看,他们三人来的很晚,空位已经很少了。 一把扯去系的工整的领带,把扣的紧实的黑色衬衫扣子解开几颗,露出蜜色的锁骨。 出声毛熊国的他有着淡金色的中长发,狭长的眼睛仿佛随时在放电,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似乎都在诱人犯罪。 一瞬间,郭晴儿的鼻子突然有点酸,有点难受,她揉了揉鼻子,抿着嘴唇抱着保温盒转身走回了网,长叹了一口气。 “鸡哥你确定啦”郭胖子还是没有掩饰自己的兴奋,好战的基因还是催热了他的血液。 “是么,我看你好像很享受的样子。”萧蒻尘毫不留情地讥讽道。 卓越部落酋长阿祖卡震怒之余,关于宝地的消息,不知何时散播了出去。 骤尔九天下霹雳,欲裂百骸欲倾梁。积年隙尘落纷纷,僵立前事忽茫茫。搜定游魄犹未定,唯坐玄黄对洪荒。 原本在办公室中等待消息的舰娘们在今天的战事结束后就安心的回到了宿舍中自己的房间去休息了。 黄秋雪一上来就走到了窗边,指着楼下的那些一直不停搬着东西,恨不得把大房这些年的财务都搬走的工人,眉头都紧锁了起来,语气不由添了几分着急的向黄老爷子问道。 “那接下来,我们要应对的,就是那已经出发的混乱之地的自由舰队的事情了,各位说说自己的意见。”大长老开口道。 阎云蹲在哈哈身前看着两个脑袋,哈哈正要重新捡起猪蹄阎云双手把它脑袋抱住使劲揉搓着。 天空雷阳在核心雷星不断吸噬雷灵下越变越大,真如一颗能将天穹遮挡的巨大天星。 夏侯兰口才极好,他对黄巾军的官兵们说道:“黄巾军的弟兄们,我叫夏侯兰,原来也是黄巾军,而且也是渠帅李大目的部下。”他首先拉近与黄巾军官兵的距离。果然,黄巾军队伍里响起了轻微的嗡嗡声。 刚才自己攻击消失,他感觉自己没有在损失任何灵子,但此时明明已经在损失灵子,也就是说自己应该还在维持黑绳天谴明王,可为何身后没有了。 “美人”米多趴在床上,脚冲床头头冲床尾,一脸怨念的看着坐在床边锻炼异能的虞寒。 下一刻,席项南的肉身之中突然飞出来了一粒金丹,光华闪烁,闪电般地冲天而起,向着远方就拼命地飞走了。 碧玉心满心不解,来到竹前,试着将手按在竹身上。灵竹重化为箭。 法师是用智慧去战胜一切,而不是仅仅依靠那些可以毁天灭地的法术。因为法术只能够带来毁灭,而她要的是征服,彻底的征服。 赵二被杀,土匪们红了眼。老二李威、老四田豹双双出马,来战太史慈。 一行人不知道什么状况晃晃悠悠的下来,他们大多身上都固定着夹板用衣服撕成布条绑着。 他从纳袋里掏出一枚琼天玉,细细的摩挲着软玉的温润。他将琼玉中的灵气分为十份,每次从中提炼出一份,进行炼化吸收。 那黑影不知道从哪里甩来一块黑布,瞬间将那金针一裹,一同裹到黑布里面的还有他整个身体。 一个异界的通道,这其中蕴含的价值不可限量,那些所谓矿产,在一个异界通道面前,根本什么也不是。 苏老爷随即将大概二十年前,他们苏家还居住在郭柒镇时候,关于祠堂的事情跟这二兄弟说了一遍。 第306章 娘家的事你少操心 凌云眨眨眼,“那老夫人和姑奶奶再等会,我家夫人一会儿就来了。” 她说完就走了。 宇文雅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摔,“跟谁在这摆谱?” 樊氏还算心平气和,低头轻抿了一口茶,觉得味道还真不错。 “咱们今天来是接梅宫雪回府的,又不是来和她结怨的,之前将她赶出去的事,她难免心里窝火,人受了委屈想要发泄一下也是常理,咱们多等一会儿也就是了!” 宇文雅这才没再说什么,乖乖坐下喝茶。 梅宫雪此时正站在门外,将里头的话听得清楚,眼中满是嘲讽。 可等她抬腿跨进屋中时,脸色已恢复如常,“母亲,你们来啦!” 梅宫雪刚说完,便低声发出一串轻咳声。 被看扶着她走进来时,她特意露出了自己那张面色惨白的脸。 宇文雅正要训斥她几声,结果扭头吓了一跳。 樊氏同样被梅宫雪的样子惊着了,立刻起身走上来,“小雪,你的病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脸色还这样难看?” 梅宫雪十分艰难地喘上一口气来,在樊氏想要过来拉住她的手时,立刻就弯下腰要行礼,结果整个人差点摔倒。 旁边的被看立刻惊呼出声,“夫人,你的病还没好,周大夫嘱咐过要静养,不得劳神,快坐下!” 梅宫雪眨眼,“可是我还没有拜见母亲!” 被看立刻笑着看了樊氏一眼,“老夫人这次是特意来探望你的,自然希望你的身体能早日康复,又怎会强迫你行礼?她老人家不会计较那么多的,对?” 樊氏觉得这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不过她本就是来接人的,自然不会处处挑刺,忙道: “丫鬟说得对,你都病成这样了,就别顾那么多虚礼了,快坐!” 梅宫雪一点头,这才柔柔弱弱的坐在一旁。 樊氏眉头蹙着,一副十分心疼的样子,“你竟然病得这么重,府里可有上好的药材?我看你这里也没几个人手伺候,住起来很不方便?” 梅宫雪却是低着头,努力学着印象中梅香寒的模样,吸了吸鼻子,“我这次得的可是传染病,伺候的人多了反而不好,一个人在这里清清净净的,才不会打扰到府里的其他人!” “这话就生分了!”樊氏轻声呵斥,“你既然嫁进了宇文家,那便是护国公府的一份子,你是不知道在你得病后,娘有多担心你!” 梅宫雪闻言似乎很是感动,“多谢母亲牵挂,只是这些日子我一直用药养着,夜里总睡得不踏实,一闭眼仿佛就能梦到自己病情恶化,将身旁的人全都传染了!” “就连母亲、父亲也因为来探望我,被染上了井口花,最后慢慢浑身溃烂,高烧不退,我真是怕极了,生怕连累了这一大家子人!” “不过好在母亲你有先见之明,提前将我送出了府,我便没那么多顾虑,能够安心养病了!” 她的语气中带着哽咽,眼中更是泪水朦胧。 可对面樊氏的脸却一点点僵掉,梅宫雪的话看似亲近,但句句好像都在暗讽她。 要是真的心疼,又怎会在她病情最严重,甚至昏迷不醒时就直接将她撵出府去呢? 要是真的关心,又怎会隔了一个半月的时间才来看望她? 樊氏有些汗流浃背,深深地看了梅宫雪一眼,但很快就露出一副自责的神情来。 “我就知道你这孩子一定是怪我无情,但当时的情况实在特殊,咱们府里人员密集,染病的风险大不说,关键是会打扰你治疗啊!母亲将你送出来也是迫不得已,毕竟我身为主母,还要顾全大局!” 她说着便过来拉梅宫雪的手,但似乎又颇有顾忌,没敢碰梅宫雪裸露在外的皮肤,只是搭上了肩膀,眼眶红红的道: “述儿他现在出征了,你又一个人住在外面,母亲实在不放心,要不还是跟我回府去!” 梅宫雪看着面前的樊氏好像换了个人般的慈爱,只觉反背脊阵阵发凉。 她头一次这般清晰地见识到了,什么叫能屈能伸? 哪怕是梅香寒,也根本没法和这位比啊! 梅宫雪借着宽大的衣袖,用力在大腿内侧掐了一把,疼痛激得她眼眶里泪光盈盈。 “我不怪母亲,都是我命苦,得了这种该死的病,只是将军他临出征前特意嘱咐过我,让我就安安心心地在隐园等着他回来,不要到处乱跑,否则在他回来之前我若是出了什么事…那他肯定是要生气的!” 樊氏听着听着脸色越发难看。 一旁的宇文雅实在是忍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来,怒斥道:“梅宫雪,你少拿那个宇文述当挡箭牌!明明得了这种晦气的病,我们家人也没说嫌弃你,我娘还特意过来接你,你在这装什么?” “不要以为有人宠着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你一个做儿媳妇的,还敢忤逆长辈不成?更不要端什么臭架子,赶紧跟我们回府去!” 梅宫雪似乎被她吓了一跳,身上一哆嗦,“原来妹妹也来了,你不是应该在季府吗?莫非也是因为关心我的病情,才过来探望我?” 宇文雅面色很不自然,“是啊,自然是关心你才过来接你!” 梅宫雪抬手用帕子掩住唇角的冷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记得阿香的身孕有五个月了?妹妹你还是把心思和精力多放在自己家的事上,娘家的事就别操心了!” 宇文雅大怒,就想上前来… 第307章 爽约 其实,宇文雅这段日子在季府过得很不好。 当初得知梅香寒肚子里怀着的根本不是季云初的孩子时,她是很窃喜,以为终于可以除掉梅香寒这个绊脚石了。 可让她震惊又不解的是,季云初居然又把梅香寒接回来了,而且就将人放在后院好生好喝养着。 这怎么可能? 哪个男人愿意给别人养儿子? 其实宇文雅也知道,从一开始他们三人的婚姻就是带着算计的。 只是,她觉得人心都是肉长的,随着慢慢相处,季云初一定能看到自己对他的真心。 可这都已经几个月了,除了之前在客隆酒楼那一次,季云初居然都没有碰过她! 自己可是他明媒正娶回来的啊! 特别是最近,梅香寒肚子已经开始显怀了,总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显摆季云初今天又给送了多少补品过去。 宇文雅简直都气坏了,和梅香寒大吵一架,这才直接回了娘家。 本以为事情都闹得这么大了,季云初一定会追到护国公府,给她道歉、好好哄哄她、然后求着她赶紧回季府的! 可是,这都已经过去十多天了。 季云初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好像…根本不在乎她一样! 所以她今天才跟着樊氏一起来接梅宫雪,毕竟在她眼里,梅宫雪一直是个软柿子。 可居然当着她的面显摆自己受夫君疼爱,还调侃她别多管闲事,她这才会破防! 要不是有樊氏拦着,她真想直接冲上去扇梅宫雪两个耳光! “梅宫雪你别不识好歹,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一个曾经嫁过太监的万人嫌,现在又染了这种怪病,我们宇文家不嫌弃你,都是你烧高香修来的福气,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我?” “砰”的一声。 梅宫雪直接站起身,满是不敢置信的看着对面的宇文雅,樊氏还想伸手过来拉她。 梅宫雪却是害怕般的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差点跌倒。 “夫人!”被看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扶着。 梅宫雪靠在她身上才勉强站住脚,脸色已经是比刚才更加惨白,眼泪几乎都要落下来了,“所以我在你们心中,就是这样不堪吗?” 樊氏心里一慌,“小雅她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最近心情不好,这才无意间说了些乱七八糟地让你伤心,但她真是无心的…” “够了!”梅宫雪直接打断她,“我以为母亲是真的心疼我才来看我的,却不想你们是来刻意羞辱我来的!” 樊氏一皱眉,明显不悦,但仍是安抚道:“我们怎么会那么想呢?你多心了!小雅她就是一时口快说错了话,没有恶意的,等你回府之后,母亲立刻替你教训她,让她给你道歉好不好?” 她说着话就要上来拉住梅宫雪。 却不料梅宫雪突然面色大变,“哇”的一声张开嘴,呕出一口血来。 樊氏躲避不及,直接被溅了一身的血。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见面前的梅宫雪身子晃了晃,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被看大喊一声,慌忙间抱住她,跌坐在地上。 “不得了了,护国公夫人欺负人了!我家夫人大病初愈,你们是恨她好得太快了对不对?非要活活气死她啊!” 被看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来人,快去请大夫,我家夫人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与你们善罢甘休的,等将军回来了,也一定会将你们今天如果欺负夫人的事情全都说出!” “你…你胡说!” 樊氏可是吓了一跳,一边拿帕子擦着飞溅到自己脸上的血迹,太阳穴的青筋都气得直蹦。 她今天本来是打算说两句软话将梅宫雪哄回去的,可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这怎么办? 就见外头的凌云凌香立刻跑了进来,一个去查看梅宫雪的脸色,然后噔噔噔快步跑出去,应该是叫大夫去了。 另一个人则是走过来看了看樊氏母女,“老夫人,您没事?” 宇文雅的衣服上刚刚也被溅到了血迹,立刻骂道:“你瞎吗?看不到我们的衣服脏了,赶紧找个地方给我们更衣!” 然而凌香却欲言又止,“老夫人,姑奶奶,你们不会忘了?我们家夫人得的可是传染病,如今她的血溅在了你们身上,也不知有没有进眼睛里,这要是…以防万一,二位还是赶紧去瞧瞧大夫!” 闻言,樊氏顿时面色大变,也就是说这病会通过血液传播了? “娘,这可怎么办?” 宇文雅吓得浑身发抖,她还不想死! 樊氏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以为梅宫雪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才敢过来请人的,谁知惹了这一身腥。 又转头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梅宫雪,气得一跺脚,真是个丧门星! 再也顾不得将梅宫雪带回府,带着宇文雅便一溜烟儿快速离开,直奔医馆而去。 等确认她们马车远去后,假装出去找医生的凌云才赶紧跑回来,“老夫人她们都走了!” 而刚刚吐血晕倒的梅宫雪这才睁开了眼睛,哪里还有半分虚弱的模样,“这就走了?我后边还有戏没来得及唱呢!” 说着,她便和几个丫鬟相视一笑。 其实刚刚得知樊氏母女来的时候,她就提前备好了一个血包藏在手帕里,里面装的只是鸡血而已。 被看更是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小姐,你是没瞧见刚刚宇文雅的脸色,吓死她们!” 梅宫雪忍俊不禁,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时辰差不多了,快帮我重新梳洗。” 可别耽误了和顾承洲约好的时间。 很快,被看便帮她重新梳好了妆发。 外头的马车也备好了,两人正说说笑笑准备出门时。 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确切地说,是砸门声! 梅宫雪一愣,难道樊氏母女这么快就回来了? 被看赶紧上前开门,结果跌跌撞撞进来一个人,竟是温可身边的大丫鬟。 “阿莲姐姐!”梅宫雪一挑眉,“你怎么来了?” 阿莲面色慌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奴婢可算找到隐园了,大小姐,您快回府看看,夫人她出事了!” 梅宫雪的脸色这次是真的被吓得惨白,试探着问道:“嫂子她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胎相有异?才七个月啊!” 阿莲摇摇头,哽咽着断断续续道:“夫人她早产…血崩,你快去见她最后一面!” “什么?” 梅宫雪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嗡”的一声。 第308章 准备后事 中午时分,顾承洲早早地到了金玉满堂酒楼。 这里他再熟悉不过,之前和梅宫雪一起来过这里。 顾承洲就坐在二楼,要了壶茶,漫不经心地喝着,目光一直往楼梯口处瞧。 “千帆过尽盼君归”这句话中带着的感情太过沉重,莫不是梅宫雪已经确认了他的身份? 其实之前在街上突然有人大声叫了他的名字后,他就隐隐有些有种预感,自己的身份可能暴露了。 包括那天在公馆见面时,梅宫雪似乎就已经察觉了。 只是,他想不明白梅宫雪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顾承洲心里很忐忑,尽管天气还没那么炎热,但在他的额头上已经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是特意提前小半个时辰来的,等一下见面时,她会和自己说些什么呢? 眼看约好的时辰快到了,他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特意选在门口的位置,摆出了一个最帅的姿势,希望她上来的第一眼就能看见自己! 可是等啊,等啊,梅宫雪也没来。 顾承洲的心情也从一开始的兴奋,慢慢变成了不安。 她怎么没来呢? 她是不是不想和自己相认? 顾承洲失落。 其实…他也能理解的。 梅宫雪毕竟都成婚了,夫君又对她疼爱有加。 前阵子,宇文述在出征时都没从护国公府出发,特意单独去看了梅宫雪,就是为了给她撑腰。 即便梅宫雪之前在护国公府住着,但有宇文述护着,连每天去给婆婆请安这种小事儿都直接免了。 可见,宇文述对她是很好的。 梅宫雪的生活也一定是幸福又惬意的,她这次约自己出来,是不是主要担心自己回来后纠缠她? 这么想着,顾承洲叹了口气,心里越来越紧张。 每一刻的等待都变得格外漫长,像是过了一个春秋,脑海中也不断浮现出梅宫雪的样子。 就这样,直到天色都暗了,梅宫雪依旧没有来。 顾承洲也反应了过来,自己的等待没有意义了。 她不会来了! “伙计,拿坛酒来!” 顾承洲一仰脖子将酒灌入口中,辛辣的酒水刺激着人的味蕾,酒水顺着嘴角流出来,他都浑然不觉。 片刻后,一坛子酒就空了。 他一抹嘴,重重地将酒坛子砸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到底怎么回事? 她怎么不来了? 顾承洲将那封信从怀中取出,重新确认着上面的日期、时间、地点… 没错啊! 可仔细一想,觉得还是不对劲儿。 若梅宫雪真的不想让自己去打扰他,又何必写信将自己约出来? 自己既然隐瞒了身份,又没有主动和她相认,原本也是没想打扰她的啊! 思前想后,顾承洲有些不甘心,对一旁的属下道: “去查一查,看她是不是有什么事被耽误了?” … 与此同时的侯府。 自从梅宫雪和侯府的人断亲后,这还是第一回来。 她完全没有心情去看周围的景致变化,脸上早已慌了神色,心口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直到此刻,她还难以相信阿莲刚刚说的话。 嫂子前几天的时候还和她通信来着,怎么会突然出事? 在下马车时,梅宫雪太急了,小凳子没踩稳,一下子摔倒了。 “小姐!”被看赶紧过来扶她。 梅宫雪这才察觉自己的腿都已经开始发软了,“我没事,快进去!” 在来的路上,阿莲就已经告诉她。 嫂子昨天开始生产了,折腾了一晚上,孩子才终于落了地。 但在温可筋疲力竭之时,竟出现了血崩。 “周大夫来了吗?” “在就在里面呢!” 梅宫雪脚步飞快的来到温可院中,里面已经挤满了人,梅鹤鸣、梅砚君、梅长恭,就连季云初都在。 个个面带忧色,神情紧张。 “小雪,你回来了,周大夫正在屋中给你嫂子的施针,要不你先去隔壁看一看你的小侄女!” 梅鹤鸣虽然是和梅宫雪说的话,但视线一刻都没离开过里面的那扇门,眉毛都拧成了麻花。 可梅宫雪现在哪有心情看孩子? 见众人个个都面色疲惫,明显是在这儿等了一晚上。 她走到门前,听着里面并没动静,整个人也是有些语无伦次,“怎么才来找我呢?” 嫂子她光是生孩子就生了一晚上,又是早产,其他人都早早收到消息赶来了。 就她自己还毫不知情! 她应该早一点回来陪着嫂子的! 阿莲也很无奈,“其实昨天就已经派人去通知大小姐了,但大小姐当时搬出了济世堂,夏家兄妹也不知你到底搬去了哪里,我们是多方打听才知道了隐园的位置。” 梅宫雪气得一跺脚,都怪上次梅砚君和梅长恭非要在医馆门前给自己添堵。 她本意是想杜绝麻烦,才没告诉其他人隐园的具体地点,结果竟耽误了嫂子的事情! 可她之前看嫂子的时候,嫂子气色都不错啊! 而且,嫂子之前可是吃过千金保孕方的。 那药最大的功能就是保证孕妇平安生产,怎么会出现这种意外? “嫂子她是不是受了什么惊吓或意外?不然怎么会突然早产呢?周大夫又是怎么说的?” 阿莲却摇头,“并没有,夫人她自从怀了身孕,早将手头的琐事全都撂了,平时除了在园子里遛遛弯,也都不出门,非常小心的,特别是吃了千金保孕方之后,脉相也很稳健,就是突然变成了这样!” 梅宫雪满腹疑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时,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周大夫终于走了出来。 所有人都站起身来,目光殷切地看着他。 然而周大夫只是摇头,“大夫人她还在昏迷中,这两日,夫人若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就尽量满足她!” 话音落,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第309章 后悔没杀了她 梅鹤鸣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 阿莲更是直接痛哭出声。 梅宫雪呆滞地看着门内的方向,她想进去,可脚步却变得踉跄。 也不知季云初何时走到她身旁,便伸手扶了她一下,“小雪,你节哀!” 梅宫雪这才缓过神儿来,一把甩开他,“我节什么哀?” 她赶紧来到周大夫面前,急切询问:“周大夫,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对不对?之前我嫂子不是已经服用过千金保孕方了吗?怎么还会这样?难道那药也是假的?” 周大夫也很无奈,思索片刻后道:“那药当初我便验过,的确是真的无疑,而且大夫人在服用后,身子也的确变好了。” “只是,我刚才替她把脉时,感觉使用的药量似乎不够啊!” 梅宫雪轻声道:“据我所知,千金保孕方一共有三颗,宇文述的那颗给了我,宇文雅的那颗她一定会留给自己,至于宇文复那颗,应该还在樊氏手中,我这就想办法把那个药取来!” 她转身便要前往护国公府,但却被周大夫拦住了。 他摇头道:“来不及了,那本就是提前预防的慢性滋补类药物,即便现在取十颗服下,也没用了!” 梅宫雪眼中渐渐透出绝望,怎么会这样? 周大夫似乎也很疑惑,“按理说,一颗千金保孕方是完全够用的,怎么会这样?” 阿莲正好从屋中出来,听到了这话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迸发出几分恨意,狠狠地瞪向了旁边站着的一个丫鬟。 “都是你们!是你们害了夫人啊!” 梅宫雪一愣,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瞧那丫鬟有几分眼熟啊…好像是梅香寒院子里的人? 就听阿莲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就怪你们非要来逼夫人,生生从她手里抢走了半颗千金保孕方!” 梅宫雪瞬间睁大了眼睛。 恰巧这时屋中的温可似乎是有转醒的迹象,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去,纷纷进了屋。 梅宫雪趁机将那个叫小兰的丫头拎到了院外。 “阿莲姐姐,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叫夺走了半颗药?嫂子她难道只吃了半颗吗?那另外半颗千金保孕方呢?” 此时的阿莲早已泣不成声,“在大小姐您将千金保孕方送来的时候,夫人她还没等吃呢,二小姐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说自己也很需要那药…” 说到后面的时候,阿莲已经是抽泣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梅宫雪更是被气得浑身发抖,阴沉着脸直接将那个丫头拎过来。 小兰低垂着脑子,根本不敢抬头,整个人开始抖作一团。 梅宫雪因为太过愤怒,声音似乎都有些变了,“你身上还穿着侯府的衣服,看来梅香寒选陪嫁的时候,你并没有跟着去去季府!” “而千金保孕方送来的时候,梅香寒也还没有出嫁,你一定知道事情的原委,说,这到底怎么回事?那半颗药是不是被梅香寒私藏了?” 小兰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磕头,“大小姐恕罪,是二小姐她不准我们将事情说出去的,真的和奴婢无关啊!” 梅宫雪眉心一拧,冷声道:“你只管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就行。” 小兰浑身一滞,这才颤颤巍巍地开了口。 “大小姐应该也知道,二小姐她在出嫁前就有了身孕,毕竟这件事现在也已经不是秘密了。” “可后来,二小姐不知从哪里得知了千金保孕方的事情,听说那药能保女子在生产时平安无虞,所以便起了心思,想将大夫人手中的那颗要走。” “然而最后,也只要来了半颗,而且,二小姐她已经服下了!” 梅宫雪一双拳头骤然握紧,抬起一脚就踹在了小兰身上,“竟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府里的其他人,不告诉小侯爷!” 若是能早一点知道的话,自己或许还能想办法弄来另一颗千金保孕方。 嫂子她一定不会出现这种意外的! 小兰吓得大哭起来,“大小姐饶命,是二小姐她命我们不准透露的,她说那药是好东西,半颗应该也没问题的。” 阿莲此时才缓过来些,断断续续道:“二小姐当初本来是想将整颗药都拿走的,跪在我们夫人面前苦苦哀求,还说了很多不中听的话!” …嫂子你可真是偏心,咱们明明是一家人,可姐姐回来后你就总是偏袒她… …特别是上次,姐姐分明就是刻意想毁了我的脸,哥哥们要罚她,你也拦着不让,嫂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平时你有什么好东西也都是先想着姐姐,如今,更是连一颗小药丸都不舍得我,都说长嫂如母,你就不怕被外人指责吗… “夫人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就分给了她半颗,即便这样,二小姐在走的时候还嫌弃我们家夫人小气!” 梅宫雪听后,真是恨得牙根儿都要咬碎了,“梅香寒这个贱人!” 自己的好不容易换来的药,那是特意给嫂子的! 她居然大言不惭地和嫂子张口要,她怎么有脸做出这种事? “梅香寒人呢?在季府吗?” 刚才进门时,梅宫雪就发现梅香寒并不在。 小兰弱弱的道:“二小姐她…她在梅花苑,毕竟她也有五个月的身孕了,怕被冲撞了,所以才没来!” 梅宫雪没有丝毫犹豫,抬脚就往外走。 在路过练武场时,她脚步微顿,来到兵器架子旁,猛地一把抽出长剑,转身就朝着梅花苑方向而去! 真是后悔啊,自己就应该早一点杀了她! 与此同时,屋中的温可并未醒来。 周大夫又施了一次针,才勉强将雪崩止住。 梅鹤鸣已经带人去寻找可以吊命的上好人参了。 梅长恭和季云初也从房间走出来,结果却不见了梅宫雪的踪影。 “小雪呢?她干什么去了?” 阿莲只是摇头,回屋继续照顾温可了。 季云初心里起疑,整个侯府中梅宫雪唯一在乎的人便是温可,又怎么会不在门外守着? 他来到门口,询问侍卫梅宫雪的去向。 “大小姐刚刚好像是朝着梅花苑方向而去,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整个人怒气冲冲!” 季云初立刻一皱眉,梅香寒此刻就在梅花苑,梅宫雪一定是去找梅香寒了! 但为什么会怒气冲冲的? 不管怎样,梅香寒他留着还有用处。 于是,季云初赶紧也向着梅花苑芳香方向而去。 第310章 小雪,你疯了? 梅花苑内,此时院门紧闭着。 梅宫雪一脚便将门踹开,大步走了进去。 院子里洒扫的丫鬟吓了一跳,立刻迎上来,“大小姐怎么来了?您先等等…” 然而下一刻,谁都不敢靠近了。 因为梅宫雪手中竟是提着剑来的,而且整个人凶神恶煞,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有机灵的赶紧转身出去叫人。 小厮毕竟人高马大些,赶紧上前拦住,“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先把兵器放下,可别伤了您自己!” 府里的人都知道梅宫雪并不会武,所以即便见到她提着兵器,也以为只是吓唬吓唬人。 可小厮的话才说一半,梅宫雪手中的剑便刺了过来,饶是他躲得快,手臂处也被划了个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一片。 梅宫雪一双眼睛早就红了,冷冷扫了一眼众人,“今天谁敢拦着我,别怪我不客气!” 见她剑上还沾着血,胆子小些的都吓坏了,但依旧不少挡在了梅宫雪面前。 “大小姐别冲动,你和二小姐是亲姐妹,不管出了什么事也不至于用剑啊,若等下侯爷和二爷他们知道了,也一定会生气的!” 梅宫雪见她们竟还敢拦着自己,低喝一声,“都给我滚开!” 手中的兵刃直接往前一送,立刻削掉了那丫鬟的一侧辫子。 即便没练过武,但奈何她手中兵刃锋利。 小丫鬟可是吓了一跳,尖叫了一声,赶紧跑开了。 这下倒是没有人再敢拦着了。 梅宫雪握紧手中长剑,继续朝里走去。 毕竟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她对这院子也是无比熟悉,直接找到梅香寒居住的寝卧,抬脚便将门踹开,“你给我滚出来!” 梅香寒果然就在屋中,而门口还守着两位丫头,其中一个就是叶嘉嘉。 即便是她,在看见梅宫雪提着剑而来时,也是吓了一跳。 “大小姐,你这是?” 另一名丫头本来想要上前拦住的,但见到梅宫雪手中的剑还在滴血,忙又劝道:“二小姐她毕竟怀着身孕,你别惊了她的胎气啊!” 然而,梅宫雪此刻根本听不进其他人的劝告,一双眼睛只死死盯着里头的梅香寒,沉声道:“其他人都出去。” 叶嘉嘉见事不好,赶紧将另一个丫鬟拖了出去。 梅香寒此时也的确显怀了,腹部微微隆起,见梅宫雪径直朝她走来,赶紧站起身往后退,咬着唇哭泣起来。 “姐姐你疯了吗?这是要干什么?我可是你亲妹妹啊!” 一见到她落泪,梅宫雪心中的怒火便是窜起多高,手中长剑一翻,朝着梅香寒脆弱的脖颈便挥了过去。 梅香寒瞬间吓得面无血色,也幸好梅宫雪没练过武,出手没有章法,才让她躲过一劫,并趁机绕到圆桌旁。 “姐姐,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居然要和我拼命!” 梅宫雪怒道:“我送给嫂子的千金保孕方,是不是被你要去了半颗?若不是你的自私自利,怎么会把嫂子害成这样?” 梅香寒瞬间恍然,原来温可之所以早产,竟是因为这个! 她自己似乎也被这个消息吓住了,愣在原地。 梅宫雪趁机一剑刺过去。 “哎呀!” 梅香寒痛呼一声,一边的胳膊瞬间鲜血流出。 “姐姐,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我也怀孕了,在看到其他女子生产时都那么痛苦,所以我很害怕啊!” 最关键的是,她孕初期为了防止被别人发现自己有孕,连保胎药都没吃,后来又是什么落水、受伤,她当然担心自己生产那天会出事故。 谁不希望自己的宝宝能够健康些? 所以在得知千金保孕方时,她便动了心思。 “可是,我只吃了半颗啊!我不知道会害了嫂子,嫂子在吃完那半颗药后身子也的确好了很多,谁能预想到会出现这种事呢?姐姐,我真不是有心的!” 梅香寒捂着一条受伤的胳膊,哭得很是凄惨。 梅宫雪可听不进她的辩解,“都是你,都是你害了嫂子!” 她心里真的很懊恼自责,若早点杀了这个祸害,便不会有今天的事。 剑光闪过,梅香寒的肩头也被她砍出了一道口子。 “啊!” 梅香寒惨叫一声,抱着受伤的手臂惊恐地看着梅宫雪,见她眼中满是愤怒的火焰,吓得连连后退。 “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也没用啊!而且我腹中还有孩子,求求你,看到孩子的份儿上…” 梅宫雪今天难得穿一件繁琐的衣裙,她本来是要盛装打扮去见周赴的,此时顾不得其他,一剑将碍事的裙尾割去。 又快走两步,朝着梅香寒的心口便刺去,不杀她难解自己心头之恨。 “你这个蠢货若留着,以后只会害更多的人!” 梅香寒瞪大了眼睛,发现她这一剑丝毫没留情,真的是奔着自己的心口来的,吓得腿都发软了。 这一幕,梅宫雪真好似地狱的恶鬼一般,只想来索命! 可就在这时,一道人影闯入,立刻撞开了梅宫雪。 然而梅宫雪手中的剑已经刺进了梅香寒的心口,只是,刚进半寸,便在梅香寒胸前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来的人正是季云初。 随着一声惨叫,梅香寒身前鲜血淋漓。 季云初大惊失色,就想带着人赶紧去看大夫。 结果梅宫雪居然当着他的面,依旧疯了一样,拿着剑就往梅香寒的咽喉处刺去。 季云初赶紧将梅香寒护在身后,抬手架住了梅宫雪的胳膊,怒声吼道:“小雪,你疯了吗?她是你亲妹妹!” 相识多年,他从没见梅宫雪这样失态过,哪怕是周赴死的时候。 刚刚若不是自己及时出手,梅香寒这条命恐怕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原本,有季云初护着梅香寒,梅宫雪是伤不了她的。 奈何梅香寒此时也慌不择路,主动从季云初身后跑了出来,直奔门口! 梅宫雪瞅准机会,就想抽出剑去砍。 但季云初的力气实在太大了,她挣脱不开,于是直接将剑交到另一只手,转身就朝着梅香寒的方向刺去。 “住手!” 一声怒喝,梅长恭竟也赶来了,直接徒手抓住了那刺向梅香寒的剑,并将人护在身后,“小雪,你到底在干什么?” 梅宫雪猛地收回手中的剑。 梅长恭的手掌也被划开一道口子,但他并未在意,依旧斥责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拿着把剑四处砍人,真的疯了吗?” 第311章 只吃了半颗而已 梅宫雪整个人早已状若疯魔,指着梅香寒怒道:“你自己问问,她都干了什么好事!我好不容易才替嫂子换来的一棵千金保孕方,结果这个贱人竟是从嫂子手里要走了半颗,害得嫂子早产,如今连命都保不住了!” 梅长恭和季云初听的都是一惊,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温可的早产是梅香寒造成的,纷纷震惊地看着她。 梅香寒此时已吓得浑身瘫软,坐在地上,一边捂着胸口不断渗出鲜血的伤,整个人哭成了泪人儿。 “可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啊,之前特意问了嫂子好多次,她都说自己身体没问题,而且,我真的就只是吃了半颗而已!” 这般无辜的模样落入梅长恭眼中,只会让他觉得心疼。 但这次的事情实在非同小可,事关嫂子的性命。 而且梅长恭毕竟刚在赵府看过梅宫雪留下的字,所以开口时还是尽量偏帮着梅宫雪说话。 “阿香,你可真是糊涂,那药是小雪特意给嫂子弄来的,你有什么资格吃?而且嫂子平时对你多好啊,你怎么忍心呢?” 梅香寒却弱弱地反驳道:“那是之前!自从姐姐回来后,嫂子她就明显更偏袒姐姐了,难道你们看不出来吗?” 真是斗米恩,升米仇! 梅宫雪没想到,都到了这样的地步,她居然还能厚着脸皮说出这种话来?当下便发疯般挣扎起来! 季云初也没料到她竟能迸发出这样的力量,一时没控制住,还差点被梅宫雪的剑割伤,赶紧松开了手。 眼见梅宫雪再次向着梅香寒扑过来,梅长恭快色将梅香寒从地上拉起来,拽在自己身后。 “即便错在阿香,你也不杀她啊!她肚子里毕竟还怀着身孕呢!” 但梅宫雪一双眼睛只死死盯着梅香寒,握着手中的剑就朝她挥了过去。 梅长恭虽懂武,但毕竟赤手空拳,还要护着身后的梅香寒。 即便想要阻止梅宫雪,也不好对她下重手。 最后,他索性将心一横,挡在了梅宫雪和梅香寒之间,并张开双臂。 “小雪,你今天若要杀她,就先从我的身上踏过去!” 他以为自己都这样说了,梅宫雪多少会恢复些神志。 然而,梅宫雪冷冷看着他,“好,我就如你所愿!” 梅长恭一惊,立刻捕捉到了梅宫雪眼中的杀意,这可绝对不是闹着玩儿的! 他这才反应过来,梅宫雪现在是真的失去了理智。 也难怪,嫂子虽然是侯府中唯一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但却是和她牵绊最深的人。 如今嫂子出事,梅宫雪是真的急了! 梅香寒更是不小心被凳子办绊了一下,跌倒在地,一边捂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叫了起来。 季云初皱眉,他可不能让梅香寒肚子里的孩子有事,可梅宫雪现在又是完全听不进劝的样子,这可怎么办? 情急之下,他随手抄起旁边的花瓶,重重地砸在了梅宫雪的头上。 “砰”的一下! 梅宫雪只觉脑后一痛,紧接着耳边响起了嗡嗡声,好像有滚烫的液体从脑后流下。 抬手一摸,一片鲜红。 她这才反应过来,缓缓转头看向对自己动手的人。 “小雪…” 季云初一下子就慌了,他也没觉得自己用多少力气啊,怎么就出血了? 他赶紧将手中的花瓶丢开,“对不起,我…我没想到…” 季云初不断解释着,“我只是想让你冷静一下!” 梅宫雪觉得眼前一黑,紧接着便失去了知觉,直直倒了下去。 这个时候竟是梅长恭最先反应过来,对着旁的下人道:“还不赶紧将大小姐抬回桃花苑?然后赶紧找大夫过来!” 众人立刻七手八脚地找来软床,将梅宫雪抬回了自己屋中。 而刚刚还跌倒在地上,软弱无力的梅香寒,此时也扶着墙站了起来,来到季云初面前。 “云初哥哥,刚刚都吓死我了,姐姐她真是太过分了,幸好有你救了我,呜呜…我现在心口也好痛,还流了好多血…” 她可怜巴巴地低下头,像只受到过度惊吓的小鹿,正等着人过来安慰。 然而季云初只是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竟是直接追着梅宫雪而去! “云初哥哥!” 梅香寒这回真是委屈死了,自己身上好几处伤口呢,又受了惊吓,季云初居然都不说留下来陪陪自己吗? … 梅宫雪也不知昏迷了多久,终于是悠悠转醒,后脑勺处一阵一阵的疼。 “小姐,你感觉怎么样?”被看一直守在身旁。 梅宫雪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后脑,却被厚厚的绷带隔开。 这会,她终于是清醒了。 不仅是从昏迷中清醒,整个人也已经恢复了冷静,回忆起了自己刚刚都做了什么? 竟提着剑,就那么直接冲进去要杀梅香寒! 人是可以杀的,但这样做实在是太莽了! 被看见她坐在那儿也不说话,还以为是脑子碰坏了,吓得赶紧晃了晃她,“小姐?” 梅宫雪这才扭头看向她,“我没事,嫂子怎么样了?” 她倒是真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被看面露悲戚,“小侯爷找来人参,给大夫人服下了,血虽然都止住了,但…但也撑不了多久!” 梅宫雪埋怨自己刚刚的鲁莽和冲动,现在这个时刻,应该多陪陪嫂子才是。 她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就要站起身来,结果起得太猛了,一阵眩晕,又跌坐回床上。 被看赶紧扶住她,“小姐慢些,毕竟是伤了头的!” 梅宫雪用力拍了拍脸颊,这次学乖了,试着慢慢起身,“走,咱们去看看嫂子。” 至于梅香寒那头,自己这次是不会放过她的。 定要她偿命! 然而梅宫雪刚出门,就看见院子里站着一个人。 是季云初。 梅宫雪皱了皱眉,“你挡住我的路了。” 四目相对,季云初却半晌都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她。 面前的女子比过年刚从刑部出来时丰腴了些,只是眉头深深皱着。 明明是和多年记忆中同样的一张脸,可又有些不一样了。 以前梅宫雪见了他叽叽喳喳的,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后来两人虽生分了,但梅宫雪也会保持基本的客套和礼节。 到如今,梅宫雪看着他的眼神中,似乎只有不耐烦。 季云初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握紧,两人的关系早就已经变得很生疏了,但梅宫雪的冷漠还是让他无所适从。 他深吸一口气才道:“你头上的伤还好?对不起,刚才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是在怨我的,也一定很伤心,毕竟从小到大,我都是站在你这边保护你的,刚才看着你晕倒我也很心疼…” “行了,你啰里八嗦的,到底想说什么?” 梅宫雪直接打断他酝酿了许久的话。 季云初愣住了,“你,不伤心吗?” 第312章 你居然不吃醋? 季云初本来是想过来告诉梅宫雪,自己刚刚之所以护着梅香寒,完全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对自己有用。 至于梅香寒的生死,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他以为只要解释清楚了这一点,表明自己依旧是那个从头到尾心里只有她的云初哥,梅宫雪便会理解自己。 可他没想到,解释了这么多,梅宫雪似乎都不在乎! 最关键的是,他并未从梅宫雪眼中看出对自己的责备或吃醋! 连怨气都没有! 她怎么可以不吃醋呢?怎么可以不怨? 自己刚刚可是为了护着另一个女人,而出手伤了她啊! 她应该哭闹着,大声质问自己才对! 季云初眼中流露出一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慌乱,“小雪,我们毕竟那么多年的感情,你现在对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了吗?” 梅宫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的觉得季云初真的好贱啊! 自己都说过多少次了,他怎么就一直不信呢? 梅宫雪突然想起之前周赴在她面前吐槽季云初的话,现在想起来,他的表达真是太贴切了,便脱口道: “季云初,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跟个苍蝇一样,时不时出现在面前嗡嗡直响,看着就心烦,拍死还恶心,不要再自以为是地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了,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已经糟糕到和一坨屎一样的程度了!” 毕竟谁都不希望天天有苍蝇围着自己转。 直到这一刻,季云初终于明白梅宫雪已经不在乎他了。 在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整颗心都跟着抽痛着,呆愣着站在原地。 梅宫雪可没功夫和他在这上演什么痴情纠缠的戏码,直接从一旁经过,将他撞了个趔趄,并快步向着温可的院子而去。 当她来到屋外时,阿莲刚好端着一只空碗走出来。 梅宫雪立刻问她:“嫂子醒了吗?” 阿莲神色疲惫,“人已经醒了,大小姐就多陪陪她!” 其实大家此刻都已经接受了事实,能做的也就是多陪陪温可了。 被看在身后抹着眼泪。 阿莲临走前还多嘱咐了一句,“千万不要说什么刺激她的话了,尽量顺着她!” 梅宫雪点点头,眼泪也是止不住的往下落。 在进去前,她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尽量将纱布盖好。 被看忙过来帮她整理,轻声劝着:“趁着大夫人这会清醒着,小姐你进去和她说说话,别哭啊!” 梅宫雪点点头,压下心底的情绪,等平静了些才推开那扇房门。 房间内光线明亮,然而却很静。 两个小丫鬟正在里头伺候着汤药,就连走路时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所有人都是小心翼翼的。 梅宫雪再次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然后才向着床边走去。 就见温可疲惫又虚弱地躺在榻上,额头还带着抹额,虽然脸色很苍白,却满脸慈爱的看着一旁襁褓中的婴儿。 孩子刚生出来,眼睛还没睁开,但奶娘刚刚喂完奶,此刻倒是睡得很香甜。 “嫂子!” 梅宫雪轻唤了一声。 温可这才转眸,眉目温柔地冲她笑了笑,“你来了,快坐!” 就像没事人一样地招呼着她。 有一瞬间,梅宫雪的眼泪差点绷不住,她眨了眨眼睛,尽量想些开心的事,于是便将话题引到了孩子身上。 “这可是我的小侄女啊,孩子取名字了没有?” 温可的眼神果然更柔软了,轻轻拍着孩子,“还没有呢,之前也想了好几个,但都觉得不合适。” 梅宫雪见她脸上带有初为人母的喜悦,还有对孩子的无限疼惜,心里很是酸涩。 温可看着刚出生的小女儿嘴角不自觉上扬,但又轻叹一声,“可惜,我没办法看着她长大了。” 一句话,梅宫雪眼眶立刻湿润了,她赶紧侧过头去。 但温可其实早就注意到了,“看你眼睛肿的,我还没死呢,你就哭成这样?” 似乎是有人参汤吊着的原因,她说话听起来也没那么虚弱。 可梅宫雪的心还是像被什么狠狠抽了一下,声音闷闷的道:“嫂子,你现在要安心养身体,大哥他们正想办法,别这么悲观。” 人若一点盼头都没有,这口气就真的提不起来了! 然而温可似乎很看得开,“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这或许,就是我的命!” 她已经感知到了死亡的靠近,但却并没有多害怕。 “我就是担心孩子,一个早产儿,她还这么小,也不知以后会不会总生病!” 孩子没足月,肯定体弱。 温可心里很是自责,紧接着对一旁的奶娘招招手,先将孩子带下去,之后又将手伸向了梅宫雪。 梅宫雪连忙上前,在触碰到那只手时,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嫂子的手,好凉,冷冰冰的! “我刚才醒来第一眼没看见你,便问了阿莲,她说你去了梅花苑,你们姐妹俩是不是又闹起来了?” 梅宫雪清了清嗓子,“没有,我就是过去和她说说话。”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和平常无异。 温可抬眼看她,然后轻声安抚道:“算了,事已至此,再去追究也没用了。” 梅宫雪知道她在说什么,心底的怒气再次涌起,“可明明就怨她,若不是她死皮赖脸的要走了那半颗千金保孕方,也不会…反正一定不会是现在这样!” 嫂子原本可以平平安安地诞下小侄女,自己也会在孩子满月的时候带着礼物高高兴兴的来看她们母女,绝不会是像现在这样。 一边是刚出生就那么虚弱的小生命,另一边则是无奈等待死亡的母亲! 温可似乎感觉到了她身上的戾气,一皱眉,“小雪,你可要答应嫂子一件事,千万不要冲动犯错,人要珍惜眼前的生活,特别是你,这一路多难啊,才得到一份安宁的生活!” 梅宫雪眼眶发酸,嫂子直到此刻还担心着自己。 她似乎总这样,为了侯府、为了大哥,宁愿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 哪怕她都快要死了,为了一家人的和睦,还在劝自己不要去怨恨! 一个人只要能吃苦,就会有吃不完的苦! 可梅宫雪并不想放弃,“嫂子放心,我已经派人去寻最好的药材回来了,一定可以治好你,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温可的眼眶也湿润了,但却笑道:“好,嫂子相信!” 可惜啊,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奇迹! 第313章 诚心来道歉 梅宫雪提剑闯进梅花苑的事情闹得很大,现在府里几乎所有的下人都知道了。 梅长恭正忙着警告下人们,不要四处乱说,否则传出去对整个侯府的名声不好。 以往这种事情都是大哥负责强调的,毕竟他最看重侯府的声誉,但这次却没有管。 处理完这些事,梅长恭便打算去看看梅香寒。 毕竟梅香寒刚刚可是受了不少的惊吓,也不知伤得怎么样了,女孩子身上可别留疤。 半路上,他就碰到了周大夫,于是赶紧将人叫住,“周大夫,我妹妹身上的伤严重吗?” 周大夫立刻道:“梅姑娘脑后的伤并不严重,但得好好养着,这几日可能会出现一些头晕、头疼的毛病。” 梅长恭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梅宫雪。 梅宫雪的后脑处也被砸出了个口子,他怎么给忘了? 梅长恭轻咳一声,有些尴尬道:“那阿香呢?” 周大夫依旧如实道:“二小姐的伤主要是心口那一剑,虽然不深,但也要好好休养,我给她开了些补气养血的药,之后按时换药就是。” 梅长恭微微沉下眉眼,幸好那时自己及时出现撞开了梅宫雪,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单凭这点来说,梅宫雪就做得实在太过分了! 这么想着,梅长恭的脸色越发冷厉,他和周大夫道了声谢,然后继续往梅花苑方向而去。 结果到的时候,发现梅香寒不在。 他立刻开始训斥起下人来,“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们,要看好阿香,别让她到处乱跑吗?一个个的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下人们也不敢吱声。 梅长恭正想问人去哪里了,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阿香不会是去大嫂那里了?” 叶嘉嘉立刻点头,“是,二小姐说她的无意之举害了大夫人,心里很自责,必须得为自己的行为道歉。” 叶嘉嘉一直低着头回话,别人也就没看见她嘴角的那一丝嘲讽。 听到这话,梅长恭心里也是“咯噔”一声,赶紧转身就往温可的院子而去。 叶嘉嘉抬眼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摇头叹息。 在她看来,梅香寒哪是道歉去了,那分明就是添堵催命去了! 当梅长恭急匆匆赶到时,果然就看见梅香寒正跪在温可院子门前,背影都透着一股坚决。 就像前不久,她非跪在梅砚君门前嚷着求原谅时的样子。 只不过,这次可没有人在她身旁劝着了。 现在本就是夏天,衣服穿得也不厚。 梅香寒身上刚包扎好的纱布,不知怎的,浸了许多血迹出来,但她依旧笔直地跪在那里。 梅长恭的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连忙上前劝她,“阿香,你这是做什么?你自己身上还带着伤呢,先起来!” 梅香寒竟是直接推开他,原本就委屈的脸上也因为他的到来,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三哥,你就让我跪在这里,是我害了嫂子,我真的是…呜呜…我恨不得自己代替嫂子受罪!” 梅香寒一边哭诉,眼角瞥向他身后,眼底明显有些失落。 她原本以为自己带伤跪在这里,三个哥哥都会过来劝她的,怎么只来了一个? 梅长恭眉头紧蹙,他当然知道是梅香寒害了嫂子,可即便跪在这里赎罪,也改变不了什么啊? 她身上又有伤,而且最重要的是,嫂子估计不会愿意见到她。 梅长恭再开口时,语气也不由得加重了些,“别闹了,赶紧回去好好养伤。” 或许是他语气有些不耐烦,梅香寒明显愣住,随即哭得更凶了,啜泣着道:“三哥,你信我,我真不是有意的,那千金保孕方我只吃了半颗而已!” “姐姐不是说那药很好用的吗?谁知会把嫂子害成这样,也怪我,早知如此,那半颗药我说什么都不会要的!” 她的话让梅长恭听得直皱眉,本来是见梅香寒身上的伤口都开始流血了,他很心疼,但此时也不得不训斥几句。 “阿香,我相信你并不是有意的,但那千金保孕方你知不知道多珍贵?原本是宇文家给小雪的聘礼,但小雪二话没说直接给嫂子送回来的。” “可你呢?你都做了什么?之前你喝醉酒摔坏了小雪的发簪,就惹得嫂子动了一次胎气,你竟是一点教训都不长!” “不仅不懂得心疼嫂子,连那千金保孕方都要和嫂子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以前明明不这样的,如今你即便是跪在这里道歉,又能如何?难道能换回嫂子的命?” 梅香寒被训斥得低下头,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似乎十分懊恼,但眼里却闪过一丝恨意。 这些话她怎么会不明白? 当然也知道,这些所谓的赎罪根本没用! 但她的态度必须要明确,她要告诉所有人,自己只是不知者不罪,绝不是有意的,而且她也感到很懊恼。 即便嫂子不原谅她,她也得让大哥原谅她,否则以后自己哪还有脸回娘家? 不行,娘家是她的底气,是最后的退路! 她一定要让大哥、让全府的人看到,自己是多么诚心诚意地道歉和忏悔。 而且这件事从始至终,她本来就是无辜的啊! 她怎么知道只是拿走半颗药而已,嫂子竟会变成这样? 但自己此时若不表现得可怜一点,哥哥们一定会埋怨她的! 想到这里,梅香寒的眼泪哭得越发汹涌了,顾不得身上几处伤口隐隐传来的痛感,直接朝着温可的房间磕了个头。 “嫂子,都是我害了你,我不该贪心和你索要千金保孕方的,这些都是我的错,求求你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说着,又一个头重重磕下。 她身上的伤本就刚包扎好,动作这么大,瞬间再次崩开,身上染着的血迹更多了。 梅长恭看着越发心疼,他正想强行将梅香寒拉起来, 这时,里屋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梅宫雪脸色难看地走出来,一双眼睛又红又肿,特别是在看见院门前的梅香寒时,眼神更是冷了几分。 她先是转身轻轻关上了房门,然后便径直朝着梅香寒走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伤失血的原因,她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之前还是凶神恶煞的样子,现在却显得很是疲惫,整个人面无表情。 即便这样,见她走了过来,梅长恭还是下意识挡住了梅香寒。 “小雪,你可不要再冲动犯糊涂了!” 梅长恭还是防备地看着她。 结果梅宫雪瞧都没瞧他一眼,直接挥开他的手,继续朝着梅香寒走去。 梅长恭手上的伤口刚包扎好,被梅宫雪这一推,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 梅香寒此时也不敢说话了,缓缓低着头。 “阿香她真的已经知道错了。” 梅长恭尽量压低了声音,毕竟他也不希望继续闹出事来,打扰到屋中休息的温可,但他明显更担心的是梅宫雪会再对梅香寒动手。 而梅宫雪此刻的眼中,似乎只能看得见这个原本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妹妹,神情冷漠。 梅香寒感觉到一片阴影落在自己面前,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可还没得说话眼泪就先落了下来。 “姐姐,我真的是诚心来道歉的。” 说着,还特意往前挺了挺身子,将被血染红的衣襟露了出来。 又不料梅宫雪猛地抬起一脚,朝着她那刚刚包扎过的伤口处,狠狠一脚踹了下去。 “砰”的一声! 第314章 到底是一家人 梅香寒瞬间痛得面色扭曲,而且也没有像之前那般发出惨叫,因为已经疼得连声都发不出来了。 而且梅宫雪这一脚真是攒足了力气,梅香寒便顺势栽倒在一旁。 梅长恭赶紧过来扶她,“阿香,还好?” 梅香寒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更是布满了泪水,刚要说什么却觉得口中一阵腥甜,便索性吐了出来。 眼见着梅香寒都被梅宫雪踹到吐血了,梅长恭一把抓住梅宫雪,十分严厉道: “小雪你够了!我知道你是心疼大嫂,做不到原谅她,但是你看她身上的伤多重啊?之所以坚持跪在这里,还不是因为她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你就消消气,否则真是会要了她的命的!而且阿香她还怀着身孕,你下手也应该有些分寸的,搞不好就一尸两命啊!” 梅香寒怯怯的抬头看了梅宫雪一眼,在梅长恭的话说完后,也是下意识点头。 但梅宫雪依旧冷冷盯着她,“不都五个月了吗?反正胎儿也稳了,不行的话你也可以早产,正好这里的大夫都是现成的。” 梅香寒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姐姐,你怎么能说出这种冷血的话来?你也是女子,早晚会有为人母的一天,这么说就不怕报应吗?” 梅宫雪眼底的厌恶早已不加掩饰,“如果世上真有报应,你就先小心你自己!而且,不是你自己说要诚心来道歉的吗?” 梅香寒微愣,但只得点点头,“是啊,我当然是诚心来道歉的。” 她又赶紧咳嗽了两声,好像随时会晕过去一样。 看着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梅宫雪一阵反胃,极力压制着怒火道:“那你就在这里好好跪着,说不定跪上个三天三夜,诚心感动了天地,也能为嫂子积些福德。” 梅香寒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了,自己一个孕妇,都伤成这样了,她居然还想让自己跪什么三天三夜? 梅长恭都听不下去了,直接冲着梅宫雪怒道:“小雪,你差不多的了,若…” 梅宫雪冷不丁地扫他一眼,“梅长恭,爹爹从小就教过咱们,做错了事就要诚心悔过!而且跪在这里是梅香寒自己说的,你就非要至她于不仁不义吗?” 梅长恭哑然。 梅宫雪又重新看向了梅香寒,“你说呢?” 梅香寒忙不迭地点头,“我当然是诚心认错的,可是…” “那就好!”梅宫雪直接打断她,“既然你一片心意,旁人也就不要多打扰了。” 然后她又看向梅长恭,“至于你,没事就先回去!周大夫难道没告诉过你们,嫂子她需要静养吗?我之所以会出来,就是因为听到了你们的吵嚷声。” 梅长恭懊恼,是啊,自己怎么忘了这一点。 嫂子都已经病成这样了,若再打扰她休息,那才真是罪过! 可是若就这么让梅香寒一直跪在这里,他还是不忍心,正想说些什么时,在对上了梅宫雪那森冷的眼神后,也下意识闭上了嘴。 最后他一跺脚,直接转身离去,也不知干什么去了。 梅香寒委屈地看着他的背影,眼中的泪水越发无助。 梅宫雪自然也懒得多看她一眼,转身便回了屋子。 顷刻间,院子里就只剩下了梅香寒一人。 这回,她是真觉得委屈了起来。 原本只是想唱一出苦肉计而已,却不想竟被人架在这里,下不来台了! 要不,装晕倒? 可她才在这里跪了没多久,现在就晕过去的话,肯定要被人怀疑她装模作样,那她刚刚的一切不就白费了? 不行,即便装也得装到底,至少也得再跪上半个时辰再晕倒! 而且说不定,等下大哥知道了就会来劝自己,到时再晕倒也不迟。 于是,她揉了揉酸痛不已的膝盖,咬着牙继续在这里跪着。 … 而另一头,梅长恭之所以匆匆离去,正是去找梅鹤鸣了。 他想着这个时候,能劝嫂子原谅梅香寒的人,也就只有大哥了! 大厅内,梅鹤鸣应该刚和梅砚君说完话,两个人都是沉默着坐在那里。 “大哥,你快去看看,阿香一直跪在大嫂门前,说什么不原谅的话她就长跪不起,我看天色似乎就快下雨了,要不还是让她…” 他特意语气夸大些,以为大哥会赶紧出去劝一劝的。 结果梅鹤鸣猛地抬头看过来,眼底带着浓浓的恨意,“让她跪!这个蠢货,就让她跪死在那里!” 梅长恭一下子就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大哥会这么说。 想了想,他还是解释道:“大哥,我知道这件事是阿香做得不对,可她并不是有心的啊!” 梅鹤鸣却是直接怒吼道:“不是有心的,就可以不用负责了吗?” 温可是自己的妻子,两人一路走过了多少风风雨雨! 特别是自从父亲去世后,自己毕竟是长兄,无论对外、对内都得撑得起门户,所以即便在朝堂上遇到了麻烦事,他也不能和弟弟妹妹们说。 唯一能让他倾诉的人,就只有自己的妻子! 而温可也一向是他的贤内助,两人成婚多年更是从来没有吵过架。 他总是觉得是自己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能娶到这么好的一个妻子。 对于孩子的问题,他也从来没有强求过。 一直是温可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他便想着尽量满足她的心愿。 可谁知道,现在突然传来噩耗,说自己妻子命不久矣了,他如何能接受? 早知这样,他说什么都不会让温可生这个孩子的! 但梅长恭如何能读得懂他的心思,眼前浮现的是梅香寒刚刚跪在门前那摇摇欲坠的模样,便更加心疼了。 “这件事虽然的确错在阿香,但她并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啊!所谓不知者不怪,大哥你又是一家之主,应该大度些,咱们到底是一家人啊,不至于闹成这样的!” 第315章 想跪多久就跪多久 梅鹤鸣听着梅长恭说的这些话,突然觉得无比熟悉。 当初自己好像也说过,而且还说了不止一次,都是他说给梅宫雪听的! 具体是因为些什么,他都已经想不起来了,但大部分都是在为梅香寒说话。 比如上一次,两个妹妹的生辰,花火宴上,梅宫雪故意毁坏梅香寒的清誉,他就训斥过梅宫雪,为何不能心胸大度些,事情毕竟过去了! 再比如三年前那件事发生后,他也曾替梅香寒辩解过,说她谎报了梅宫雪的名字虽然不对,但并不知这样的后果,是无心之失,还让梅宫雪要顾全大局! 甚至更小的时候,梅香寒抢了梅宫雪的玩具,他劝梅宫雪,都是一家人,不要斤斤计较,做姐姐的要让着些妹妹! 那时,梅鹤鸣的确更偏袒梅香寒,觉得这个妹妹那么柔弱又天真,需要人保护。 虽然笨了些,但终究是没有什么坏心思的。 每次梅宫雪听到他这么说时,眼中都会流露出失望、愤怒。 那时他还只是觉得,小女孩之间太过小题大做了。 可直到此刻,自己从其他人口中听到了这些熟悉的话,他才终于体会到了梅宫雪当初的心情! 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梅香寒这次伤害的是自己妻子,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心痛! 什么叫不是有心的?什么叫无心之失?都是屁话! 说到底,他只是并没有那么疼爱梅宫雪,所以才能说出这些风凉话来。 这次却不一样,他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切肤之痛,现在就要一想到梅香寒都恨不得生啖其肉!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了温可之前说过的话。 …阿香她不是单纯的笨,她就是又蠢又坏不是单纯的笨… …因为笨和善是可以共存的,但蠢和善不能共存,而蠢人也比坏人更可恨一百倍… …阿香只是表面看起来天真无知,这样才能把自己的恶行掩饰成为无心之举,来推卸自己的所作所为… 温可还曾提醒过自己,若再不好好管教阿香,以后肯定会惹下大祸的! 梅鹤鸣终于明白过来了,但,似乎也晚了。 梅长恭见他迟迟不作声,以为他还在犹豫,便又补充了一句,“大哥,你真不去看看吗?毕竟阿香她还有身孕,就那么一直跪着的话…” 梅鹤鸣突然暴怒着打断他,“不要再和我提她的身孕了,那个野种就应该早点打掉!” 就是因为梅香寒肚子那个,不知和哪个野男人苟合后留下来的孽畜,她才会打起了千金保孕方的主意! 如果没有这个野种,梅香寒又怎会害着温可早产? “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 梅长恭觉得这话太难听了,正要再劝,可整个人却突然愣住了。 因为他注意到…梅鹤鸣竟是哭了! 从小到大,兄长在他们兄妹几人面前都是威严的,更是从来没有在他们面前落过泪。 今天这是头一次! 可想而知,梅鹤鸣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 “哥…” 梅长恭轻声唤着他,说不心疼是假的。 他又看了看旁边默不作声的梅砚君,“二哥,你也劝劝啊!” 然而梅砚君轻叹一声,“这些年,的确是我们将阿香宠坏了,她也习惯了我们的偏袒,所以总会耍些小心机。” “就像这次千金保孕方的事情,我不相信阿香她不清楚那药对嫂子有多重要,但她只想到了自己,根本不在乎旁的。” “哪怕明知自己吃了半颗,将来可能被指责,但她也只是觉得掉几滴眼泪,再认个错,我们就一一会原谅她。” 梅长恭听后没有做声。 梅鹤鸣擦擦眼泪,直接骂道:“怪我自己眼瞎,养出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他明显是认可梅砚君的话。 小时候,有些东西明明是梅宫雪的,但他们也都明里暗里地分给了梅香寒,是他们的袒护让梅香寒渐渐肆无忌惮。 导致侯府里的东西,但凡是梅香寒喜欢的,最后都会属于她。 小到一个玩具,大到…千金保孕方! 见状,梅长恭也不敢再劝了,只得先安慰大哥,不管怎样,多去陪陪嫂子! 片刻后,他很是无奈地走了出来,想了想,还是往温可院子方向而去。 眼见着天色都暗了,梅香寒依旧在那里跪着,身影单薄,摇摇晃晃的。 她似乎听到身后有人来了,原本平静的脸上立刻多了两行清泪,有些急切地看向来人。 梅香寒的腿都已经跪麻了,早就想起来了。 但,做戏还要做全套。 “三哥,你别来劝我了,就让我跪着,我是不会起来的!” 梅长恭眉心紧拧,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将手中的外套披在梅香寒的身上,脑海里下意识回想起刚刚大哥和二哥的话。 “阿香,爹在的时候便说过,知错能改便为时不晚,虽然你这次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失,但既然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便是个好的开始,以后千万不要再这么自私了,你就在这里跪着,好好反思一下!” 梅香寒:“……” 这不是她要等的话,梅长恭不是过来劝自己赶紧回去的吗? 梅香寒又看了看他身后,怎么大哥和二哥没有来? 自己这次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身上还多了好几处伤,更是差点连命都没有了,他们不说来关心自己一下吗? 梅长恭拍拍她的肩膀,“放心,三哥在这里陪着你,我们一起祈求大嫂的原谅,你想跪多久就跪多久!” 面对梅长恭这不怎么合时宜的体贴,梅香寒也是一阵无语,只得低下头去,极力隐藏起自己眼中的失望。 第316章 别添堵! 梅鹤鸣不知找来了多少有名的大夫,可在给温可看诊过后,都表示无能为力。 即便这样,他还是不惜花大价钱搜罗来了各种名贵的药材,想办法帮温可续命。 等到天色都暗了的时候,他才处理好手中的事务,往后院走去,只觉得脚下重有千金。 他得去看看温可。 可刚出门,他就觉得精神一阵恍惚,下台阶时差点跌倒,幸好一旁的小厮及时扶住了他。 梅鹤鸣踢开了那碍事的石子,可在看到自己穿着的鞋子时就愣住了。 这鞋是温可亲手做给他的。 温可总说,鞋子不用多精致的,但一定要舒服,否则他每次上朝时站那么久容易累的,所以让其他人做她都不放心。 这条从书房走向后院的路,梅鹤鸣走了无数遍。 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其实就是在侯府的后花园。 那次,府里举办宴会,他都忘了是什么原因。 但那个时候弟弟妹妹们都还小,母亲又早早去世,他这个大哥便理所应当地充当起了母亲的角色。 有时吃着吃着饭,便会下意识四处查看,看弟弟妹妹们有没有淘气。 那次宴会中途,他就发现少了一个阿香,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他去后院找了一圈,正好发现有个女孩子的人影爬上了假山,结果一个脚滑掉了下来。 他当时吓坏了,还以为是阿香,赶紧跑过去将人接到怀里。 结果却发现是个陌生的姑娘,于是赶紧将人放下,给人家道歉,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这要是让爹知道了,非打断他的腿。 结果那姑娘看他这副样子,便抿唇低笑起来。 梅鹤鸣当时就脸红了。 “我是工部温大人家的小女儿,温可。” 从那之后,他就记下了这个名字。 第一印象就是这姑娘真淘气,刚上人家做客,就敢往这么高的假山上爬。 之后没多久,他就缠着爹赶紧去温家提亲。 等两人成亲后,自己每次外出或习武回来,温可都会在这条小路上接他回去。 如今一转眼,两人已经成婚十多年了。 他总以为,他们还有另一个十年、二十年… 等到自己头发都花白了,回来后依旧能看到温可,看到她领着小孙孙们在那里等他。 然而,这次没有了,一路上空空荡荡的。 刚到院门口,梅鹤鸣便看到了跪在门前的身影,神色立刻冷了下来。 此刻天色也黑了,院门口的灯笼都点了起来。 梅香寒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但这夜晚的风吹在身上,实在让人冷得直打寒战。 她摸摸自己的膝盖,感觉都已经跪得肿了一圈,而且身上的伤口也是火辣辣的疼。 她跪的位置,一抬眼就能看见屋中那已经点起的灯火,还能看见里头晃动的人影。 屋中一定很暖和! 梅香寒鼻子发酸,也不知哥哥们什么时候才能让她回去,自己即便带伤也要跪在这里,这道歉的诚意还不够吗? 难道非要她跪到晕死过去不成? 她越想越委屈,干涸的眼角也再次湿润起来。 这时,她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原本浑浑噩噩的脑子也清醒了些,赶紧转头看去。 “大哥!” 然而梅鹤鸣却像是没听见一般,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向屋内的方向走去。 梅长恭也跟在后头,他刚刚吃完晚饭,想着梅香寒可能会饿,特意带了些点心过来,结果一来就看见了这一幕。 梅香寒简直难以置信,大哥居然没有理睬自己,伸出的手都僵在了原地。 梅长恭皱眉,轻声唤道:“阿香!” 原本正在出神的梅香寒听到有人叫自己,这才缓缓转头。 直到看见是梅长恭,她心里的委屈便瞬间爆发出来,大哭道:“怎么办?大哥好像不肯原谅我,三哥,你快帮我出个主意啊!” 可梅长恭又能有什么办法? 他只能将手中的点心塞到梅香寒怀里,见她哭成这么可怜的模样,便劝道: “你如果实在受不了就起来了,别跪了,赶紧回去休息!” 看到怀中的干粮,梅香寒哭得更厉害了。 “可是大哥他还在怨我,要不…三哥,你带我一起进去,让我和嫂子当面陪个不是!” 其实,刚才她就想进去了。 但是一个人的话,她有点不敢。 梅长恭皱眉,正犹豫着要不要答应。 “三哥!”梅香寒拉着他的袖子哀求起来。 她这一哭,梅长恭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忙不迭伸手就要将她拉起来,“好,哥带你进去,有话咱们当面和嫂子说!” 可紧接着,里屋的房门忽然被推开,有个人就站在门口。 “怎么,这是跪不住了?终于要走了吗?可我看还没到要晕倒的程度!”梅宫雪寒声道。 她瞧着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双眼红肿得比白天更严重了。 梅香寒原本都打算起来了,可她对上了梅宫雪那森冷的眼神时,心里一阵发颤,又下意识跪了回去。 梅长恭正扶着梅香寒呢,自然感觉到了她身上在发抖,有些不满的看向梅宫雪。 “你何必拿话激她?阿香她身上本就有伤,而且她只是担心嫂子,想进去看一眼而已!” 闻言,梅宫雪轻笑一声,眼底满是讽刺,“是觉得跪在这里不够惹人心疼,非要去屋里跪,惹人嫌吗?” 梅长恭蹙眉,“小雪,你别老这么咄咄逼人的,这件事的确是阿香对不起嫂子,但与你有什么关系?你还一直在这里拦着?” “我听说嫂子这会醒了,便想着正好带阿香进去,让她亲自和嫂子承认错误,毕竟嫂子也一直是很疼阿香的,你难道不希望看到她们两人和解吗?” “还是说你有意在这阻拦,想看着阿香活活受罪?” 说完,梅长恭便将梅香寒搀扶起来,“走,三哥带你进去!” 梅香寒果然跟着站起身来,赶紧伸手去揉膝盖。 梅宫雪冷眼瞧着,心中的怒火再次涌起,要不是因为温可就在身后的屋里,她真想再次上去给梅香寒一剑! “梅长恭,动一动你的猪脑子,真的要让她进去添堵吗?让她进去后连哭带嚎的,再说什么不原谅就长跪不起之类的话,逼着大嫂原谅她?你别忘了,大夫可说过,嫂子她现在需要静养,而且已经不能受任何刺激了!” 梅长恭浑身一僵,下意识就松开了梅香寒的手。 以梅香寒的性子,即便进去亲自道歉,也一定是哭哭啼啼! 他是心疼梅香寒,但也心疼大嫂啊! 见他开始犹豫,梅香寒瞬间慌得不行,“三哥!” 梅长恭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阿香,我等下就派人将你送回去,至于大嫂那边…你就别去了!” 梅香寒却是心急的,毕竟大哥也在里头,她正好这个时机进去表明自己的态度。 可还没等她开口,屋子里边又有人出来了,是阿莲! “三爷,大夫人叫您进去呢,顺便问问你明天想吃什么,大夫人她想一家人聚在一起好好吃顿饭!” 这话明显只是对梅长恭说的,阿莲连看都没看梅香寒一眼。 而这个所谓的一家人,也明显是没带她! 第317章 最后一顿团圆饭 阿莲是温可身边的大丫鬟,她的话代表的就是嫂子的意思。 梅长恭此时便也能确定了,嫂子的确是不愿意见到阿香的! 于是不再犹豫,和身旁的人吩咐了一声将梅香寒送回院子后,自己便转身匆匆进屋去了。 房门缓缓被关上。 此时的屋中,有梅家三兄弟,有新出生的小小姐,就连季云初也得到消息,被叫了进去。 只有梅香寒被隔在了门外。 梅香寒还特意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的确没人叫她进去,最后也只得一边啜泣着,然后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 等到第二天,天气还不错。 侯府上下所有人,都早早起来,该买菜的买菜,该起锅的起锅。 温可昨天就交代过,今天要好好吃个团圆饭! 而她自己也早早就醒了,不知怎的,瞧着倒是比昨天的状态好许多,竟能勉强倚着靠垫坐起身来了。 只是,这大夏天的,她身上还是穿了好几层衣服,阿莲甚至要给她手里塞一个小的暖手炉。 梅宫雪看着嫂子面上带笑的模样,心里一紧,总觉得有些不真实感,就好像做梦一样。 她走上前,轻声询问:“嫂子,今天感觉怎么样?” 温可抬眸朝着她看过来,眼中立马满是笑意,“放心,我今天觉得好多了,等一下估计能多吃一碗饭。” 听到这话,梅宫雪就觉得眼眶有些湿润,点了点头。 按理说,这么多人在一起吃饭要去前厅的。 但梅鹤鸣不想让温可太辛苦,便直接吩咐下人,将圆桌挪到了温可屋中。 婴儿床就摆在旁边,一转头就能看到。 之前,小孩子的皮肤还是一种皱皱巴巴的样子,今天看起来可爱多了,小小的、粉粉的! 梅宫雪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 温可满脸慈爱地看着小家伙,“这孩子以后一定是个乖巧的性子,只要一吃饱了,就不哭不闹的。” 梅宫雪嘴角弯了弯,“孩子懂事,知道心疼自己母亲!” 很快,其他人也相继赶到,围在圆桌旁坐下。 桌上也陆续摆满了每个人爱吃的菜肴,随着香气弥漫,就是少了几分往昔的欢快。 包括梅宫雪在内,每个人都尽量保持着轻松,但微红的眼眶还是透露了每个人内心的担忧。 温可依在榻旁招呼着大家,“都吃,可惜我身上实在没什么力气,本来还想亲自做道汤的!” 梅鹤鸣坐在温可的另一侧,将几道她爱吃的菜夹到盘子里,轻声道:“尝尝这几道,都是比较开胃的。” 温可点点头,认真地吃起来。 她昨天就只是喝了点粥,今天还真是觉得有些饿了,夹到盘子里的菜她都吃掉了。 梅鹤鸣顺手用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 梅砚君也凑过来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婴儿,笑着问道:“孩子的名字定下来了吗?” 一提到这个问题,温可就叹息,“没呢,想了好多,却觉得哪个都不够好!等下你们每个人都帮我想几个,好好挑一挑!” 梅长恭从进来的时候,手中就拿着一个小匣子,里面是一块玉制的平安锁,他将平安锁带到了小侄女身上。 孩子见到玉锁觉得新奇,便抓在手里咯咯地笑。 梅鹤鸣也看了一眼孩子,忽然道:“别看现在孩子小,长大也是一转眼的事儿,我记得小雪你们刚出生时,也这么大一个小人儿!” 他比梅宫雪大十岁,还能记得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梅宫雪今天也是难得面带笑意,还主动接过他的话,“那我是不是也像我小侄女一样懂事?” 结果梅鹤鸣却是摇摇头,“你小时候可淘气了,我记得那个时候也是在婴儿床里睡觉,总不老实,睡着睡着就爱乱蹬被子,奶娘怕你着凉,还出了主意,在小被子上缝了绳子,直接系在四个角上!” 梅宫雪还真就鲜少听到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忍不住弯了眉眼。 季云初本来就话少,他见温可喜欢那道糖醋鱼,便将鱼肚子最嫩的那部分肉全都给她夹了过去。 似乎每个人都努力露出笑容,彼此讲些生活上的趣事,维持着融洽的氛围。 温可的胃口还真是不错,一大碗饭全都吃下了,无论大家说什么她都认真听着。 只是,每个人都不敢说太多,因为说多了声音就会不自觉地发抖,眼泪也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这顿饭大家吃得很慢,细嚼慢咽着,很珍惜着这一顿饭的时光。 没有争吵,没有埋怨。 温可吃得很满足,气色红润。 但阿莲偷偷擦眼泪,估计她这是回光返照了! 最后,温可将筷子放下,“好了,我也吃饱了。” 其实大家都没有什么心情吃下去,见状,也都放下了筷子。 下人们正要将饭菜撤了下去。 “云初!” 温可突然开口。 季云初一愣,“嫂子!” 温可看了一眼梅鹤鸣,道:“我想和云初单独说说话。” 大家都是一愣,但随即点点头,然后帮忙将饭菜一一撤下。 屋里就只剩下季云初坐在温可床旁。 温可看着他,心情有些复杂。 季云初是老侯爷的义子,自幼便生活在侯府里,她也是当做自己弟弟照顾着的。 只是,一想到他最近和梅香寒、梅宫雪之间的事情,心里就很是担心。 季云初看着她这么虚弱的样子,鼻子发酸,“嫂子有话直说就好!” 温可握着他的手,目中现出追忆,“我记得我刚嫁进来的时候,你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才到我肩膀高,时间过得真快啊,现在都比我高出了一头了!” 季云初眼眶一红,自从温可来了后,他的吃穿用度就从来没有缺过。 就听温可继续道:“从小你就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但今天有些话我必须要问问你,也就是你、小雪和阿香之间的事。” “如今,你和阿香已经成了夫妻,就应该互相体谅、扶持,而小雪她也已经成婚了,有自己的生活,你为何还对她纠缠不休呢?” 第318章 取名 “我记得以前有一次过端午节,咱们侯府的人去外面玩,回来的时候路过一个小摊卖香包,她们俩姐妹都看上了同一个花色,可那香包只剩下最后一个了,于是便理所当然地留给了阿香!” “小雪很不高兴,等回府后连晚饭都没怎么吃,最后,还是你想办法又从街上买了个一模一样的回来,才把她哄好!” 季云初不知道温可为什么突然提起了小时候的事,以为她只是大限到了喜欢回忆从前的人和事,便只是在一旁轻轻附和。 温可接着问他:“可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找到那个一模一样的香包的吗?” 季云初微微垂眸,“不记得了。” 温可此时也敛了笑意,“当时,你去街上重新找到了那个小贩,把人家揍了一顿,逼着那个小贩跑回家一趟,又给你拿了个一模一样的回来!” 见他陷入沉默,温可轻叹一声,“你从小的性子就偏执,有时候甚至可以算得上不择手段,可你毕竟已经不是孩子了,该成熟了。” 季云初闷声道:“我知道。” 他似乎已经知道了温可要和他说什么。 果然,就听温可接着道:“云初,你从小主意就正,我知道我也管不了你,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看在我活不了多久的份儿上,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以后就和阿香好好过日子,不管小雪怎么样,你都不要再去打扰她了,好不好?” 季云初诧异的看向她,明明她此刻的脸色看着比昨天红润不少,可心里就是有种隐隐的不安。 “嫂子别胡说,你还要看着小侄女长大呢!” 见他不正面回答自己,温可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你连这件事情都无法保证吗?” 季云初的声音也罕见的有些颤抖,“小雪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们之所以会分开只是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巧合,我不想就这么错开。” 而且,为了能继续在梅宫雪身边,他已经付出了很多。 “那阿香呢?”温可皱眉询问。 “我会尽最大努力照顾她的。”季云初能保证的这么多了。 温可觉得自己真是看不懂他了,既然对阿香没有感情,又为何强装大度地帮忙养着别人的孩子? “算了,你们的事我也管不了了,不过你再这样执迷不悟下去,以后会有大麻烦的!” 温可挥挥手,“你去,把二弟他叫过来,我也有些话想对他说。” 其实侯府现在她最不放心的两个人,一个是季云初,一个就是梅砚君了! 一个是牵扯到了梅家的两个女儿,一个是前些日子刚受了宫刑,身有残缺。 季云初连忙点头,这才起身往外走。 很快,梅砚君被叫了进来。 不只是他,每个人都各自被叫进了屋子里,交代了几句话。 最后便是梅鹤鸣了,小小姐也被奶娘抱了进去,一家人三口在房间里待了很久。 梅家的其他人都在外面等着。 梅宫雪也一直在门外走来走去,心里越发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传来一声哀嚎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哭泣。 众人都是一惊,赶紧推门走了进去。 就见温可整个人被梅鹤鸣抱在怀里,双眼紧闭着,嘴角还带着笑意,可手已经无力的垂了下去。 “嫂子!” 任凭大家怎么呼喊,温可那双漂亮的眼睛都已经没了苏醒的迹象。 “大夫呢?快去叫大夫来啊!” 梅宫雪连忙跪在床边,抓住了温可那只冰凉冰凉的手,“嫂子,你别睡啊,你快醒醒!” 可无论众人怎么呼唤,温可都没有半点反应了。 大夫就在隔壁,拎着药箱匆匆走进来。 他上前仔细摸了摸温可的脉搏,片刻后就收回了手,打开的药箱也重新合上,摇头道:“诸位请节哀,大夫人她已经去了。” “怎么会?”梅宫雪不敢相信,“我嫂子刚刚还精神头十足,和我们说了好多话呢!” 大夫的神色平静,他似乎已见过了太多的生死,“大夫人她本就早产体弱,再加上血崩,能撑到现在也一直是用人参吊着的,至于刚才…应该是回光返照!” 温可已是死了。 见状,众人那压抑了许久的哀伤,此时终于爆发出来。 梅鹤鸣抱着自己妻子渐渐冰冷的身体,放肆大哭出来。 梅砚君和梅长恭也守在一旁,像个孩子一样哭得无比悲戚,都有些站不稳了。 倒是梅宫雪,干涸的双眼都已经哭不出来了。 她看着如同睡着了的一般的温可,就这么静静看着她,耳边的哭声都仿佛隔了一层纱。 嫂子她还是走了! 有丫鬟出去通知,说大夫人已经身亡了。 院外的下人们聚集过来,纷纷跪了一地,为主母哀悼。 很多人的脸上还十分震惊,毕竟温可离开的实在太突然了。 她明明还那么年轻,刚生下一个可爱的女儿,这以后可怎么办? 而且温可管家时,待下人宽厚,众人也是真心为她默哀。 好人不长命啊! 一时间,整个侯府都充满了悲泣的哭声。 而管家自然是不能闲着,出了这么大的事,很多事情要处理。 举办丧礼等事宜都要及时安排,搭建灵堂、派发讣告、选定吊唁的日子,很多事情都要忙。 梅鹤鸣出来的时候,怀中抱着自己的小女儿,那么软软糯糯的一个小人儿,她似乎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奶娘怕他心绪激荡之下,将孩子摔坏了,想要接过。 却被梅鹤鸣拒绝了。 身后的下人们进屋,重新为温可净身更衣。 梅鹤鸣则带着女儿,缓缓走去了后院。 这里很安静,和前院的哭喊声、忙碌声仿佛隔着一个世界。 他最爱的女人就这么离开了,从此以后,那些曾勾勒出的美好愿景都成了泡影。 这条路上再也不会有人等他回去了。 他走到假山处时站定,然后直接坐下来,呆呆地看着怀中的小女儿。 孩子现在还小,也不知以后大了会不会长得像她娘。 孩子似乎睡得很不安稳,眉毛轻颤,片刻后睁开了双眼。 在看到面前梅鹤鸣后,仍是下意识咧开了小嘴,露出浅浅的酒窝。 梅鹤鸣终于支撑不住了,深藏心底的悲伤瞬间汹涌而出,抱着女儿趴在假山上痛哭流涕。 他的嗓子早就哑了,声音嘶哑。 泪水落在孩子那粉嫩的小脸上,她还咿咿呀呀的挥动着肉呼呼的小手。 梅鹤鸣轻轻为她擦去,也想好了为女儿取的名字,“就叫念可!” 梅念可! 第319章 军报泄露 当天下午,温可的死讯传开,白色的纸灯笼高高挂起。 素日和侯府交好的,又或是一些官场同僚,纷纷派了人前来吊唁。 梅鹤鸣已经迅速整理好心情,还要和每位前来上香的人回礼。 梅宫雪也跪在一旁,往铜盆添着黄纸。 他们兄妹几个半大的时候,就是温可一直照顾着的,感情很深,所以身上都是戴着重孝。 可梅宫雪的身子毕竟刚康复没多久,又连着两日没休息好,才跪了半天就差点晕倒。 被看连忙将她扶去后堂暂做休息,“小姐,你多少再吃些东西,来吊唁的人很多,几天后才会下葬,你没有力气怎么行?” 然而梅宫雪却摇摇头,“我吃不下啊!” 被看担忧地看着她,想劝她节哀些。 可有些话就算心里明白,但想要做到却很难。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咚咚咚!” 被看有些纳闷,这个时候会是谁找来? 她转身去开门,“嘉嘉?怎么是你啊!” 门外的人正是叶嘉嘉! 她特意扫了眼周围,见也没有人察觉,这才进去又赶紧将门合上。 “小姐她呢?” 叶嘉嘉快步走进来。 梅宫雪见到她也是愣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脑子比较迟钝,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小姐,我这是趁着刚刚灵堂的人多,比较杂乱,才过来的,你的身体没事?之前的病都好了吗?” 被看赶紧点头道:“不用担心,小姐的病已经痊愈了,倒是你,怎么这段时间一直没传信回来?” 叶嘉嘉一皱眉,“说来很奇怪,我这段日子在季府时,发现自己是被监视的,所以就没敢传信回来。” “监视?”被看可是吓了一跳,“难道你的身份被发现了?二小姐派人监视你?” 但叶嘉嘉却立刻摇头,“我觉得我的身份应该并没有被发现,而且不光是我被监视,二小姐身边的其他人似乎都被监视着,平时就连出趟门买东西都盯得很紧,这次要不是因为大夫人出事了,我可能没机会出季府。” 梅宫雪现在的脑子里虽然一片乱,但听到季府有人监视梅香寒时,也很快反应过来,一定是季云初干的。 但他监视梅香寒做什么? “嘉嘉,我还是先送你离开!” 梅宫雪主要是担心叶嘉嘉的安全。 但叶嘉嘉却摇头,“这我觉得倒是不用了,毕竟也就是监视而已,小姐,我这次过来找你主要是因为觉得有件事情很反常。” 梅宫雪道:“季云初派人监视着梅香寒,这件事就已经比较反常了,难道还有更反常的事?” 叶嘉嘉道:“之前季将军被陛下派去南境戍边的事情,您知道吗?” 梅宫雪点头:“当然知道,据说南境的渔猎族偷袭了押韵军粮的队伍,又频繁骚扰边民,所以陛下才决定把他派去历练的,怎么了?” 当时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梅宫雪很高兴,以为季云初终于要离京了。 叶嘉嘉继续道:“当时圣旨都已经下来了,二小姐也知道了这件事,所以去季将军面前哭闹,想求着一起去南境,可季将军却很笃定地说,自己是不会去戍边的。” 梅宫雪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季云初之所以没去,不是因为渔猎族那边突然起兵了吗?当时有封八百里加急送进京都,陛下才改了主意,恰好宇文述眼疾康复,才派他去应战的!” 这两件事情都是发生在自己昏迷期间,所以她打听得还挺仔细的。 “问题就在这里!”叶嘉嘉微微蹙眉,“百姓是怎么知道南境突然起兵的?正是因为看到了那封八百里加急的军报!” 一般情况,负责八百里加急的传信兵从入城门的那一刻起,便一路通行。 即便平日里禁止骑马的棋盘大街都是畅通无阻,直到宫门前才下马,所以百姓们都瞧得清楚。 而八百里加急也意味着边关发生了大事,所以百姓们都会下意识打听情况,这才得知了南境起兵的事情。 “就连陛下,应该也是从那封八百里加急的战报中得知了消息,那季将军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当时二小姐在得知圣旨后,非哭闹着要跟着去南境,那时季将军就很笃定南境的事已经用不着自己了。” “而几天之后,八百里的加急的战报才入京,这时间根本就不对上!” 被看听的迷糊。 梅宫雪却是听懂了叶嘉嘉表达的意思。 季云初很可能在战报入京前,就知道了南境起兵的事情! 可这种重大的军事情报,他又是如何得知的呢?从哪里得知的? 梅宫雪心里渐渐升起不安。 被看抓了抓头,“说不定季将军当时只是搪塞了二小姐一句,随口那么一说呗!” 叶嘉嘉仔细回忆,却还是摇摇头,“我感觉不像,季将军和二小姐说话时我就在旁边,瞧着他的样子,不像随口一说!” “而且陛下当时派他去戍边的圣旨都下来了,之后又追加了一道口谕,让他赶紧准备启程,可奇怪的是,季将军连东西都没有收拾过。” 南境那边物质比较稀缺,若真打算出门的话,怎么可能不提前收拾行李? 被看听得更懵了,摇摇头,表示自己的脑子不够用。 梅宫雪明白叶嘉嘉是个机敏的性子,否则也不会在这个时机,冒险过来通知自己。 所以她的话,绝不是胡乱猜测。 “我出来的时间有点久了,得赶紧回去。” 叶嘉嘉说罢,便匆匆离开。 “小姐,嘉嘉刚刚说的事情,到底代表着什么啊?为什么季将军会监视二小姐呢?还有什么八百里加急的战报,我都听不懂啊,难道是季将军他不想去南境戍边?” 梅宫雪也在努力理着叶嘉嘉刚刚说的那些事情,总感觉有哪里不对的地方,奈何她现在脑子里实在太乱了。 嫂子的突然离世,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打懵了,此刻为止,都有些不敢接受这个事实。 “哎呀,我怎么给忘了!”梅宫雪冷不丁的站起来,抓着被看的手就问道:“我不是已经约了下午去和顾承洲见面的吗?这已经是第几天了?” 被看很是无奈地看着她,“小姐!你才想起来啊?这都已经过去三天了,来不及了!” 她倒是记得这件事,可当时梅宫雪正拿着剑追着梅香寒砍呢!也没有合适的时机说啊! 梅宫雪叹息一声,用力地拍了拍脸颊,又起身来到窗边,尽量让风吹一吹,醒醒自己脑子里的一团浆糊。 “咚咚咚!”房门再次响起。 被看都有些不耐烦了,“这又是谁啊?” 她只得转身来到门口,再次打开房门,见外面站了个小厮,便蹙眉问道:“又怎么了?” 小厮苦着一张脸,“被看姑娘,快去告诉大小姐一声,灵堂那边都快闹起来了,二小姐她非要进去给大夫人守灵!” 第320章 灵堂闹事 一听小厮的话,梅宫雪的眉头便皱得更深了,顾不得再琢磨其他,赶紧先带着被看出去查看。 刚走到灵堂外,就听到一阵哭喊声。 “大哥,我求求你了,让我进去送一送嫂子…” 梅宫雪立刻快走两步。 就见灵堂外面,一道纤瘦的身影正跪在地上哀嚎不止。 而她面前正是面无表情的梅鹤鸣。 眼下来灵堂祭拜的人还比较少,但有一些也被梅香寒的哭声吸引了注意力,纷纷侧目看向这边。 梅香寒就是故意挑这个时机过来的! 梅宫雪赶紧走上前,“梅香寒,你这又是在做什么?你口口声声说要争取原谅,嫂子生前都不愿意再见你一面,难道死后就愿意见了?还非要在嫂子灵堂前闹,就不怕报应吗?” 梅鹤鸣心里也是后悔,刚刚就应该提前派人将梅香寒锁在院子里,布满血丝的眼睛也死死盯着面前的梅香寒,“听到了?还不滚回去!” 温可就是被梅香寒的无知害死的,她还有什么资格进去磕头? 梅香寒心头一颤,其实她心里也是很怕的,害怕死人,更害怕报应。 哪怕此刻跪在这,她都觉得浑身发毛,好像有人在角落里冷冷盯着她一样! 可之前吃团圆饭的时候,全家人都到了,唯独没让她去,她自然觉得很委屈。 在得知温可去世后,她甚至还松了一口气,觉得这件事可算是过去了! 而且大家都知道,侯府里的几个弟妹是被温可带大的。 现在灵堂外头这么多人前来吊唁,自己若再不出去,外人该怎么揣测她? 本来自己近期的名声就不太好,说她什么不守妇道,正想借着此次机会挽回一下形象呢! 毕竟孝道这块是绝对不能落的! 所以哪怕身上的伤口很疼,她也强撑着过来。 即便要晕死,她也得晕在大嫂的灵堂里,晕在众人的面前! 想到这里,梅香寒哭得更厉害了,原本就因受伤而苍白的脸上显得更加可怜了几分,朝着灵堂那头喊道: “大嫂,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从小到大一直是你在照顾我,长嫂如母啊!大哥,你就让我去送送嫂子!” “长嫂如母”这几个字她还特意加重了音。 可梅鹤鸣听在耳中只觉得一阵恶寒,他是第一次如此厌恶眼前这个妹妹,要不是灵堂里头那么多人看着,真想一脚把梅香寒踹开! 梅宫雪一直在旁边瞧着,当即扬声道:“梅香寒,你是不是忘了大嫂就是被你害死的?” 这话一说,可是把梅香寒吓了一跳。 她没想到梅宫雪竟当着这么多人面就直接说了出来,这事要是真的宣扬开了,不仅是自己的名声被毁,侯府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梅宫雪她怎么敢说出来? 果然,里头正在上香的梅长恭也听到了这话,赶紧冲过来站在灵堂前,挡去了身后那些人探头探脑的目光。 他瞥着梅宫雪一眼,“小雪,你别乱说话。” 梅香寒立刻啜泣起来。 可梅宫雪根本没搭理她,只是盯着梅长恭,“你来得正好,赶紧把她带走,别让她去打扰嫂子了。” 说完,便直接转身往灵堂而去。 梅鹤鸣同样是一言不发,像具行尸走肉一样,跟在梅宫雪身旁,一同往灵堂方向走去。 梅长恭看着他们两人远去的背影,心里也不舒服。 再次低头看向梅香寒时,犹豫片刻,还是道:“阿香,你还有身孕,先回去,而且万一被人瞧见你身上有伤,也不好解释。” 到时候别人一问她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梅宫雪拿剑砍的! 这也实在不好听。 可梅香寒却抓住他的胳膊,微微摇头,“至少让我进去给嫂子上炷香!” 然而梅长恭的脸色却微微沉了下来,“阿香,你得听话!”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分不容置疑。 但他的强势可吓不到梅香寒,依旧不死心地攀着他的手臂。 梅长恭毕竟还没有糊涂到那种程度,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让梅香寒进去,于是冲着一旁的丫鬟吼道:“还不将二小姐带回去好好看着?不要让她四处乱跑了!” 见此,梅香寒终于意识到自己今天是进不去灵堂了。 虽不甘心,但她也只能一瘸一拐地被丫鬟们半架着带了回去。 灵堂内,气氛庄严肃穆。 而梅宫雪在回到灵堂后,重新跪在棺椁前。 梅长恭很快也进来了,负责招待前来吊唁的宾客。 温可生前就是个好性子,人缘也不错,所以前来吊唁的官宦亲眷不少。 侯府上下自然都希望温可能走得安心些,丝毫不敢马虎,将所有宾客安排妥善。 梅鹤鸣还特意派人去后院,把梅香寒看了起来,以为这样便不会有人来闹事了。 然而,外面的一阵喧闹声,还是打破了灵堂内的哀伤。 就见一个妇人带着一群婆子和仆从,怒气冲冲地闯进灵堂。 宾客们纷纷诧异地看去,这里可是灵堂,什么人敢这样喧哗? 就见那妇人衣着华贵,保养得宜。 有人立刻就认出来了,“这不是护国公夫人吗?” 没错,来的人正是樊氏! 侯府的人都是一惊,赶紧走出来。 “我可是听说安国侯府的大夫人意外去世,特意前来拜祭的,挡着我干什么?滚开!” 樊氏直接一脚踹开最前头拦着的那个小厮。 她的身份尊贵,侍卫们也不敢强行阻拦。 这种场合下,自然是梅鹤鸣站出来说话。 他虽紧锁双眉,但还是先冲着樊氏行了一礼,然后才沉声质问:“国公夫人,今日是亡妻的丧期,你带着人这样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到底所谓何事?” 樊氏显然是没将爱他放到眼里,满头珠翠的发间都晃着冷光。 “我听说你们侯府的大夫人是因早产而亡,不应该?没记错的话,她是不是还吃过一颗千金保孕方?怎么可能会难产呢?该不会有什么其他、不方便说的死因?” 侯府的人都是一惊,还以为她知道了是梅香寒害死的温可。 然而樊氏却将目光投向了梅宫雪,“小雪,你身上的病好彻底了没有啊,你就四处乱跑!不在护国公府里好好待着,还跑回娘家来了,你嫂子该不会是被你身上的病传染了才死的?” 第321章 救场 樊氏这么一提醒,众人才想起,这梅宫雪之前不是说得了什么传染病吗? 虽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但也不知好没好啊! 梅宫雪在她看过来时就意识到了不好,尽量压了压火气,“母亲放心,我的病自然是好了,你看我现在人就站在这里,不是好好的?” 一旁的梅长恭更是火爆的性子,上来就冲樊氏骂道:“你这老太太怎么回事,今天可是我大嫂的祭礼,咱们两家本就是亲戚,你带着人来不祭拜也就算了,还在这里质疑起我大嫂的死因,你到底要干什么?闹事是不是?不要仗着自己是护国公府的人,就了不起了!” 然后话没说完,樊氏猛地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混账,你又算什么东西?敢这样和我说话!” 梅长恭都被打懵了,愣了一下,立刻怒目圆睁,撸袖子就要上去打回来,结果却被护国公府的侍卫拦住了。 梅砚君赶紧过来,将三弟拽回去,并冲啊摇了摇头。 且不说护国公府他们惹不起,以便已经成了亲戚,樊氏也是他们的长辈。 不少前来吊唁的宾客全都错愕地看向这两家人,大多面露不悦,觉得樊氏太过分了,但碍于她的身份也不好说什么。 梅砚君让人拉住冲动的梅长恭,自己走上前,“国公夫人,这里毕竟是灵堂,逝者为大,你今天来到底要干什么?二话不说就动手打人,也不要太过分了!” 樊氏却丝毫没有示弱,还在假惺惺的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可是特意来吊唁的,刚才进来的时候还带了礼物呢,不信你问管家!” “只不过,温可也只是我的晚辈,我这一礼怕死者受不起啊!” “好了,小雪,你在这里为你大嫂守了半天的灵,应该也够了?还不赶紧跟我回府!你身上的病还没好利索呢,再传染给其他人那就不好了!” 梅家的人这才隐隐约约听出来,樊氏好像是冲着梅宫雪来的,纷纷看向她。 梅宫雪也反应了过来,原来樊氏是要逼自己回去的! 她用力咬着嘴唇,努力抑制着想骂人的冲动,尽量平静道:“我大嫂的丧事还未结束,等她出殡后,我自然会回去。” 她话说得明白,自己会回去,可得等温可出殡后。 这已经算是退了一步,否则的话,她说什么都不会回护国公府的。 然而樊氏却缓缓靠近她,面上虽带着笑意,声音却故意压低了,威胁道: “别以为你上次耍我的事情,我不知道!小贱人,看我回府后怎么收拾你!你要是想让你大嫂的丧事顺利进行,现在就跟我回去,立刻!马上!” 樊氏这次也真是气坏了,之前她好言好语地去隐园请梅宫雪回去,结果被吐了一身的血。 当时她都被吓坏了,找了好多大夫给自己诊脉,生怕被染上病。 可后来才发现,那血都是鸡血! 这个梅宫雪也真是给脸不要! 她今天就是特意趁着温可的葬礼赶来,也确定了梅宫雪害怕自己闹事,逼她和自己回护国公府,免得之后她再耍小聪明。 只要回了护国公府,一个小小的梅宫雪,还不是任由她捏圆搓扁? 梅宫雪气得袖中的手都被指甲深深嵌入。 梅鹤鸣走了过来,他虽不满樊氏这咄咄逼人的态度,但斟酌片刻,还是对梅宫雪道:“小雪,反正你已经在这守半天了,要不就和你婆婆回去!” 梅长恭也道:“是啊,要不你就回去,反正你现在的病也好了!” 梅砚君倒是没说话,只是在一旁瞧着。 他们都看出来了,樊氏今天过来闹事就是冲梅宫雪。 护国公府的人,他们自然是得罪不起。 但最重要的是,今天是温可的葬礼,谁都不希望有人在这个时间闹事。 梅宫雪也明白他们的意思,只是,这些人难道看不出自己不乐意吗? 看不出那樊氏有多凶?多么盛气凌人? 自己若真跟她回去了,指不定怎么被搓磨呢! 梅鹤鸣自然是看出来了,但也只是安慰道:“小雪,国公夫人毕竟是你婆母,你们之间若有争吵的地方,你一个晚辈,嘴甜一点,好好道个歉,事情不就过去了?” “而且你现在毕竟是嫁人了,娘家再怎么护着你,你最后不都得回婆家住吗?” 梅宫雪咬牙,她知道,即便要公布自己已经和离的消息,也得等宇文述回来。 只是,前方战线吃紧,宇文述也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樊氏得意,抱着肩膀站在一旁,“小雪,走!” 她就知道,自己这个时期来,梅宫雪是不敢不和自己回去的! 季云初在一旁看着,他自是担心梅宫雪的。 若是其他人这个时候过来闹事,他是一定会护着梅宫雪的。 可,今天来的人是护国宫夫人! 对方可是他的岳母,他不得不忌惮啊,毕竟自己以后也要靠着护国公这棵大树。 梅宫雪回到护国公府后,顶多也就是被骂两句,受些委屈。 毕竟一个儿媳妇,被婆婆训几句也正常! 所以,季云初纠结再三,并未插话。 一时间,似乎所有人都默认了梅宫雪不会拒绝,料定她会乖乖听话。 毕竟只要她点头了,就能化解眼前的麻烦。 很简单嘛! 可梅宫雪一直低着头,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温可的牌位,长长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此刻不管多么不愿回去,也是要屈服的! 否则,等下前来祭拜的人越来越多了,瞧见樊氏带着一堆仆从杵在这里,成什么样子? “好,我这就跟你…” 眼看她就要应下来了,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一声通传声:“晟国皇子,顾承洲到!” 顾承洲? 这个名字让所有人都是一惊,没听错?他怎么会来? 没听说侯府和他有什么交集啊? 梅宫雪更是愣住了,忍不住转身看去。 有那么一瞬间,她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 顾承洲会不会是为自己来的? 可那天自己爽约,两人还没有相认啊! 很快,那道熟悉的身影便从人群中缓缓走来,依旧戴着那副面具,可是身上少了以往的那份随行,反而凝重又严肃。 见真是他来了,众人都下意识打量起来。 顾承洲扫了一眼场内双方正在对峙的情况,眉尾微微一挑,目光最后落在了梅鹤鸣身上。 “小侯爷,我前来祭拜,这是不欢迎吗?” 第322章 要不你磕三个头再走? 从头到尾,顾承洲的视线都没有看向梅宫雪。 梅鹤鸣连忙过来行礼,“想不到殿下也来了!” 他说着,下意识扫了一眼管家。 咱们有通知过这位晟国皇子吗?他怎么会来? 管家连忙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他们双方八竿子打不着,而且这个晟国皇子可是陛下的座上宾,他们也高攀不起啊! 堂堂皇子出行,身后自然少不了一堆侍卫。 可是顾承洲却停在了门口,没有继续往里走。 毕竟灵堂前,已经被樊氏带来的人给占了! “这位是护国公夫人?” 顾承洲面无表情地看向樊氏。 樊氏也想不到他会来,而且还带了这么多的人! 顾承洲直接道:“国公夫人真有心了,不过,本殿下的时间不太富裕,还请你快点祭拜,免得耽误其他人的时间!” 樊氏面色微沉,但面对顾承洲,她也不得不低头行礼,“殿下怕是误会了,我是他们家大夫人的长辈,恐怕受不起我这一炷香!” 顾承洲一蹙眉,朝身后的人挥挥手,“逝者为大,所谓上香也不过一份心意,向逝者表达哀思,何必拘泥于那些细节!” 他身后的侍卫很快便从灵堂里取来一炷香,顾承洲亲自将香点燃,又吹了吹。 然后手腕一翻,递到了樊氏面前,“国公夫人,请快些上香!” 在场的人们大气都不敢喘,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两个人。 虽然不知道这位晟国皇子和安国侯府是什么交情,但也都看出来了,这人是来给侯府撑腰的。 其实绝大部分人早就看不下去了,毕竟这是人家侯府的丧仪,哪怕你平时关系再怎么不好,哪有这个时候堵在人家门口闹事的? 之所以没人说话,是因为顾忌护国公的身份。 现在有晟国皇子带了头,便立刻有人跟着开了口,指着护国公府的人嘲讽起来。 “上炷香而已,这也是对死者的慰问。” “人家堂堂的皇子都亲自帮你点上了,国公夫人还不赶紧接着?” “就是的!” 刚开始众人的话还算顾及脸面,后来见樊氏迟迟不动,话便开始难听起来。 “人家宇文将军出征才两个月,你这个做婆婆的就过来为难人家媳妇了?也难怪,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 “是啊,都一把年纪了,还上人娘家大嫂的葬礼上闹事,也不知这是亲家还是冤家!” 梅宫雪在一旁瞧着,她感觉周围所有的人似乎都消失了,眼前只能看得见那个身影。 心头万般激动,真是差一点就冲了出去! 樊氏还在死死咬着牙关,然而她身后的婆子却忍不住轻轻碰碰她。 “夫人,快接着啊!” 不说别的,光是身份上的差距,顾承洲这炷香她就不能不接。 既然她可以利用身份威胁旁人,也就注定了,会被等级更高的人压一头! 见樊氏脸色逐渐难看,顾承洲微微歪着头道:“国公夫人怎么还不接?又或者是,你想过去磕三个头再走?”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两名侍卫就已经蠢蠢欲动了,似乎就要过来架着樊氏过去磕头! 樊氏这些年还真是很少当众吃瘪,她几乎是下意识要斥责一句“你敢”! 结果被身后的婆子一把按住,“夫人,慎言!” 也不看看对面站着的人是谁,顾承洲是真敢啊! 这事即便闹到陛下面前,估计挨训的人也是樊氏,毕竟她有错在先。 婆子赶紧在一旁劝道:“夫人别忘了,老爷之所以让您将梅宫雪请回去,主要是为了安抚大公子,可若今天这事闹开了,大公子回来后一旦得知,恐怕…”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樊氏也明白了。 她冷哼一声,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那炷香,转身走到灵堂前插在了牌位前。 等上完香后,她走出灵堂,扫了眼旁边身穿素服的梅宫雪,没再停留,径直离开了。 她身后带来了婆子仆从也呼啦啦地跟着走了。 梅府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梅鹤鸣连忙上前,对着顾承洲再三感谢,“多谢殿下帮忙!” 顾承洲一摆手,“小侯爷不必多礼,我也只是偶然闻听尊夫人的丧事,才想着赶来上一炷香!” 随着风波平息,梅家众人也重新回了灵堂,该上香的上香,该烧纸的烧纸。 顾承洲和梅鹤鸣寒暄过后,让身后的侍卫留在外面,自己则走入了灵堂。 在看向旁边的梅宫雪时,明显感受到了对方身上散发的哀伤,忽然很想抱抱她。 只是,眼下的人实在太多了。 他重新拿了一炷香,点燃后,恭敬地拜了拜。 其实,他早就该来的。 温可不仅是梅宫雪的长辈,也是她在侯府最亲近的人。 但自己都没来得及好好见一见对方,人就这么走了,真是事实难预料! 犹豫再三,他还是走到了梅宫雪身旁,千言万语此刻都有口难言。 最后,只是低声安慰:“斯人已逝,梅姑娘请节哀,还要注意身体啊!” 梅宫雪刚刚全程都在盯着他,一直等着他回头看自己一眼。 然而此刻对方真走到面前了,她却有些不敢抬头了。 “多谢殿下关心!” 此时,所有人的视线都有意无意地看向他们。 特别是梅家的人,大部分都是感激的。 只是,有一个人却比较特别。 季云初死死盯着那两个人的身影,袖中的手都紧攥着,但最后却缓缓低下头去。 刚刚他在梅宫雪眼中看到了久违的感激,而这份感激之情却不是为了他,而是因为另一个男人! 还记得小时候,自己将那个一模一样的香包拿回来,交到梅宫雪手上。 那时,她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的! 那种充满崇拜和仰慕的样子,感觉自己就是她的大英雄! 可以为了保护她,奋不顾身地与她并肩站在一起! 时过境迁,自己已经长大了,为什么却怯懦了? 刚刚,他若能像顾承洲一样坚定不移地站在梅宫雪身旁,替她说句话… 哪怕不能逼退居高临下的樊氏,也应该让梅宫雪看到自己保护她的决心,或许能及时挽回一些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 那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应该就不那么冰冷了! 可事实呢? 事实是,自己就像梅家的其他人一样,躲在后面。 为了息事宁人,堂而皇之的将梅宫雪推出去,最后却给了其他人机会,看着另一个人走到了梅宫雪身旁。 拳头早已是攥得咔咔作响,季云初极力隐忍着心中的痛意。 为什么…刚刚护着梅宫雪的人不是他? 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却错过了,难道自己真的这么不中用吗? 季云初,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第323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终于到了温可出殡的日子。 这几天,温家几兄妹轮流在灵前照看着,大家似乎都想多陪陪嫂子。 与此同时,梅香寒那边一直有侍卫守着,不准她来到灵堂。 至于出殡那天,就更不允许梅香寒去给温可送行了! 当有人询问时,梅家只对外解释说梅香寒怀了身孕,身体不适,所以整个葬礼都没有露过面。 梅宫雪跟着送行的队五一直到了桑梓山。 眼看着温可下葬后,众人又在那里停留了许久,然后才回城。 梅宫雪自然没有跟着回侯府,中途便离开了。 这几天她都过得浑浑噩噩的,走在满是喧嚣的大街上,竟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身体也像是被掏空了一样,一点劲儿都没有! 片刻后,被看提醒她,温可死前还给她留了两间铺子。 如今原主人死了已销户,还需要梅宫雪本人去过户,特别是有些手续需要签字。 两人转道去了过户的地方。 梅宫雪根本听不进去对方在说些什么,只取了一些单子让她填写。 幸好有被看在,在将内容都核实过后,一份一份地交到梅宫雪面前,让她签字。 等处理完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两人出来后,梅宫雪让被看先回去,自己想单独走走。 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小商贩的吆喝声。 路人们穿梭其中,偶尔还会有小孩子吵吵闹闹的经过。 反正不管发生了什么,日子还是要照常过的。 在路过小吃摊的时候,飘来的阵阵香气引起了梅宫雪的注意力,肚子这时也咕噜咕噜响了起来。 她都忘了自己多久没吃饭,便随便挑了家卖热汤面的小摊。 面条有些粗细不均,但汤还挺好喝的。 梅宫雪忽然想起了之前,爹爹每年都给自己做过的长寿面的事。 有一年,爹爹恰好出征不在家,等到了自己生辰时,嫂子也亲手给她做了一碗长寿面。 但是嫂子毕竟不懂武功,揉出来的面条没有爹爹做的筋道。 她那时还小,一脸嫌弃地只吃了一口:“嫂子,你做的没有爹爹做的好吃啊!” 温可那时只是笑呵呵地哄着她,“好,那嫂子以后多学学,争取下次让小雪吃得满意,好不好?” 嫂子在的时候,她偶尔还可以耍个小脾气,撒个娇。 可惜,以后没有了。 一瞬间,心底的悲伤再次铺天盖地地袭来,挡都挡不住。 她一边吃一边掉眼泪,看得一旁的小商贩频频瞅过来。 梅宫雪也不知就这么在街上逛了多久,直到天色都暗了下来。 在路过一条河时,她下意识停下脚步。 现在已经是夏季了,不少人在河边玩耍,还有人在旁边放起了孔明灯。 她想了想,也掏钱买了一盏,特意让师傅在上面写下了嫂子的名字。 随着底座的灯芯被点燃,空气渐渐加热,孔明灯也开始慢慢膨胀起来。 等有了足够的浮力后,梅宫雪拿灯的手便轻轻松开了。 梅宫雪看着它缓缓升向空中,那明亮的灯光在夜色中很是醒目,带着自己的心愿越飞越高。 她眼睛发酸,可却没有泪再流下了。 忽然,一阵风吹过。 那孔明灯剧烈地晃了一下,险些就要熄灭。 不知为何,梅宫雪已经有些麻木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跟上前去,似乎在为那孔明灯能否顺利升起而担忧。 眼看那灯被风吹得颠簸,梅宫雪一直追着它。 直到飞过一座石桥时,那孔明灯才终于平稳下来,顺利升空。 橘黄色的暖光照亮了那石桥上的场景。 梅宫雪微微松了一口气,也停下了脚步。 随着那孔明灯升起,不经意间的,她在那石桥上瞥见了一个曾在梦中徘徊着的身影,那人就静静地站在桥上。 梅宫雪整个人如遭雷击。 虽然那人戴着面具,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 他的嘴角依旧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半眯着眼睛,整个人往那一站,都透着种说不出的散漫和随性。 身边纵有千万人,都掩饰不住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洒脱气质! 只一眼! 旁边有人经过,瞬间遮住了视线。 梅宫雪一惊,生怕那人会在下一刻消失,疾步走近些。 幸好,那人还在。 他就在原地看着她,眼神同样震惊,之后又变得复杂,站在那里静静地凝视着她。 梅宫雪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唇瓣微微颤抖。 片刻后,她嘴角的笑意渐渐明显,话还未出口,两行热泪便已落下。 未等人流散去,她突然发足狂奔,推开了拥挤的人潮,朝着那桥上跑去。 真害怕刚才那一幕只是幻影! 她跑得实在太急了,被她撞到的行人都忍不住投来奇怪的眼神。 但她完全顾不了那么多,只觉得风从耳边穿过。 等她终于跑到了石桥上,顾承洲就…不,是周赴! 周赴就站在那里,望着她,眼底带着一丝疼惜。 梅宫雪仍是有种不真实感,她已经失去了一个至亲,不能再失去另一个了。 短短的路程,她都跑得膝盖发软,但好在是亲手触摸到了他。 两人离得这样近,她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的气息。 视线因泪水而模糊,梅宫雪连忙抹去,颤抖着伸出手摘掉了那面具。 熟悉的眉眼终于再次出现在眼前,只是一道伤疤从左眼处划下,伤口明显刚愈合没多久,瞧着还有些狰狞。 “周赴…” 心中久久压抑的想念终于是按捺不住,轻轻唤出他的名字。 “真的是你吗?真的没有死!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梅宫雪一边哽咽,一边用拳头在他身上捶打着,“我都以为你死了啊,浑蛋!” 周赴抿着唇没有说话,其实梅宫雪刚才一个人走在街上时,他就一直在身后跟着。 只因她神思恍惚,不放心而已! 原本他是特意拉开距离的,可梅宫雪突然来到河边,他怕她一时想不开,所以离得近了些。 却不想,是那盏写着“温可”名字的孔明灯,将她带了过来。 可能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面对这样的梅宫雪,周赴明显手足无措,还未张嘴眼泪都差点落下。 最后,他清了清嗓子,“别哭了,我不是回来了吗?” “那你为什么还要带个面具装模作样的?要不是我自己发现了,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梅宫雪一边哭,一边继续更用力地打他。 心里能没怨气吗? 要不是自己发现了他的身份,他们是不是就要错开了? 在见到他的一刻,这些日子受到的艰辛和苦难,几番死里逃生,此刻突然都变得风轻云淡了! 只要人活着就好! 也不知是不是她这两天哭得太多的原因,身子都已经站不稳了。 周赴忙扶住她,又替她擦去眼泪,哪怕心里万般顾及,此刻都抛在了九霄云外,紧紧将人揽入怀中。 梅宫雪将头埋在他的颈肩,用力回应着。 “我真的好想你!” “我也是。” 哪怕相隔再远,历经磨难,只要相爱的人仍在身边,便是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第324章 梅鹤鸣劫走梅香寒 季云初在送温可出殡后,便独自来到了赵府。 之前,梅长恭和他说屋中的墙上有梅宫雪留下的字,他还没来得及看。 加上那天樊氏来闹事的事情,也给了他很大的打击,让他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和三年前一样的错误。 这赵府他原本一直是很抗拒的,而这次,他没有丝毫犹豫地走了进去,迫不及待地要看看梅宫雪曾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果然,他看到了那些话。 逐字逐句地看,越看越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若是发生这些事情时,自己能在他身边该多好! 这个柴房即便在白天都显得如此昏暗,若是晚上只怕是更加恐怖。 小雪其实很害怕这种地方的。 还记得小时候那次玩捉迷藏,只有梅宫雪一个人被遗忘在了井里。 那井底昏暗幽深,她当时害怕地大哭大叫。 而这间柴房内,梅宫雪好像再次被遗忘了一样。 同样的黑暗、同样的冰冷、同样的看不到光亮! 可小时候,季云初会从天而降,会出现在她面前,成为拯救她的大英雄。 那为什么长大后就不行了? 似乎随着人的长大,他也做不到如当年那般纯粹了! 特别是在看到梅宫雪留下的那些字时,一股恐惧从心底蔓延上来,真不知那三年里她到底是怎么熬的! 季云初突然有些后悔进来了,因为眼前的真相让他害怕。 他突然拿起地上的石子,拼命地将墙上的那些字迹划去,恨不得它们根本不存在。 因为这些字只要还在,仿佛就是在提醒自己。 提醒他现在有多么的无能为力,当初不管不顾的做法又是多么的丑陋不堪。 这是必须遮掩、令人厌恶又无法弥补的三年! 可不管他如何用力,哪怕将墙上的字迹全都抹烂也无法抹去,那三年也回不去了。 季云初跌跌撞撞出来后,又命人将那柴房重新封死,多贴几道封条,任何人都不得进去! 可等做完这一切后,他又满心茫然。 从赵府出来后,他下意识去了常去的那间酒楼。 一道菜都没点,便先让伙计上了两坛子酒。 结果刚喝了几口,就听见隔壁有人在大声叫嚷着,“伙计,再来一坛酒!” 这声音很熟悉。 季云初立刻放下酒壶来到隔壁房间,朝着椅子上已经喝得烂醉的男子打了一拳。 “就怪你!为什么让我去看那些字!” 梅长恭已经是喝多了,但也被这一拳打得清醒了二分,“哪个混账敢打小爷我?” 然而当他转过身,看到来人是季云初时,先是一愣,然后竟笑了出来,“是你啊!” 他琢磨着季云初刚刚说的那两句话,立刻反应过来,“你这是去过赵府了?看到那些字后,心情不错?来,坐下陪我喝一杯!” 但季云初一把将杯子打落,二话不说,照着他又是一拳。 门外前来送酒的伙计都看傻了,哆哆嗦嗦着也不敢往里进,“二位爷,你们这是…” “咣当”一声,房门被季云初关上了。 他心里堵得慌,刚才就是有意揍梅长恭,权当发泄一下,本来认为以对方的性子一定会还手。 可梅长恭也不知是不是酒劲上来的原因,被揍两拳后,竟还能笑得出来。 只是,仔细看去就能发现,那是苦笑! 现在的他只比季云初更痛苦,不单单是因为梅宫雪的事情,还有二哥被人阉了,大嫂的突然离世。 这些事情都发生得那么突然,一件接着一件,每次他都没等缓过来,更大的打击便接踵而至。 他毕竟也才二十几岁,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但原本的一腔热血也没了。 可季云初就没打算放过他,直接拎着他的脖领将人薅了起来,“三年前你们为什么非要让小雪替嫁过去?明明错的人不是她,为什么要让她承受这么多不属于她的痛苦!” 一切的一切,都是从三年前那件事情引发的。 如果没有三年前的事情,他和梅宫雪绝对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见他居然这么问,原本都已经摆烂的梅长恭立刻也怒了,一手拽住季云初也朝着他打了两拳。 “你这个废物,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那你当初为什么没有阻止?为什么没有去看看她?你不是很喜欢小雪吗?早干嘛去了?现在在这里装深情!” 季云初也毫不示弱地又打了回来,“以前在侯府的时候,你是怎么欺负我的?你和你那两个狗屁哥哥看得起我吗?即便我说了,又有谁会听我的?” 他当然想阻止,可又有什么能力阻止? 那时他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根本没有抗衡的资本! 可他们侯府不一样啊! 梅长恭冷笑,“你可真虚伪,只知道把错往别人身上推,你以为这样她就不恨你了吗?” 季云初立刻踹了他一脚,“她当然不会恨我,是我用了三年的时间铲除阉党,是我弄死了赵章,我和你们不一样,她怎么会恨我?” 两人刚开始还能互相争辩一番,慢慢的就开始各说各的,再到后来,就是纯粹的发泄和谩骂! 虽然都没有用内力,但也是打得拳拳到肉。 地上的杯盘酒菜洒了一地。 直到两人打累了,这才鼻青脸肿地瘫坐在两旁,大口喘着粗气。 或许是听见屋内的声音终于安静了下来,外面立刻有人敲门。 “将军,出事了!” 季云初听出是自己府里的人,立刻骂道:“都滚远点!” 那声音沉默了一下,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夫人她刚刚被人抓走了,您还是赶紧去看看!” 梅香寒被人抓走了? 屋中的两人虽然打得面红耳赤,但此时都是心头一惊。 一个担心自己亲妹妹,一个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 房门立刻打开。 季云初皱眉质问:“我不是让你们一直看着她的吗?怎么会被人劫走?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查出是谁干的了?” 难道又是司马空的人? 侍卫却摇头,“是属下无能,就在刚刚,夫人她被侯爷强行带走了!” 屋中的两人再次愣住了。 梅长恭难以置信道:“我大哥?” 侍卫连连点头,“小侯爷当时带了好多人,还说什么要对夫人动家法!” 第325章 我就当没有这个妹妹 梅鹤鸣这辈子最爱的人便是自己妻子,如今温可意外身亡,他怎会轻易罢休? 奈何温可当时病重,他一边要想办法给她续命,一边还想多陪陪她。 昨天,温可已经下葬,一切身后事都处理妥当。 到了该算算账的时候! 今天,他便不由分说地直接派人将梅香寒捉回了侯府。 梅香寒本来就因为不让她去灵堂上香郁闷着,后来甚至都不许她跟着队伍去送葬,正生了一肚子闷气呢。 此时莫名其妙的被抓来,更是一脸懵圈。 “大哥,又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把我叫回来?你知不知道刚才侯府的人都把我身旁的侍卫和丫鬟都给打了!” 她话中很明显是有些不悦的,语气里甚至还带了些质问的意思,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梅鹤鸣抬手就狠狠甩了她一耳光,“你个败坏家风的东西,居然还有脸问出这种话!跪下!” 梅香寒整个人都惊了,甚至连最擅长的哭都忘了,“大哥,你怎么可以打我?” 从小到大,连爹都没舍得打过她一下,哥哥们对她更是宠爱有加。 可如今,大哥居然打她? 梅鹤鸣此刻不仅面沉如水,眼神更是冷漠的梅香寒都感到陌生。 就这两个侍卫走进来,丝毫没有顾及梅香寒的身份,一脚就踢在她膝盖上。 “扑通”一下! 梅香寒“哎呦”一声,直接扑倒在地上。 她的膝盖前两天就因为长时间跪着,又红又肿,好不容易才养好了。 这下一磕,感觉骨头几乎都要裂开了一样。 “你们这是干什么?大哥你看看他们啊,都弄疼我了!” 梅香寒这次可真是生生的疼哭了,“哥,你这到底要干什么啊?我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呢,而且还有身孕,你怎么忍心看着他们这样对我?” 她就像以往那样哭诉自己的委屈,眼睛很快就红肿一片。 再加上她还大着肚子,就这么跪在地上,若让人瞧见了,真是好不可怜! 然而梅鹤鸣却无动于衷,冷眼瞧着她在那里辩解,特别是当听到梅香寒提及自己的身孕时,更是觉得一阵恶心。 “你知不知道,你大嫂的死都是被你害的?” 梅香寒的啜泣声突然就下了下去,心头直打颤,看来该来的还是来了。 “大哥,我知道嫂子的死让你很难过,可是我是无心的啊!我只是要走了半颗千金保孕方而已,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不过…好在小侄女已经平平安安的降生了,你后继有人,这也是一件喜事啊!” 梅鹤鸣十分失望地看着她,“事到如今,你竟一点悔意都没有?还在这里振振有词?” 本来,他还想给梅香寒一个机会的。 “来人,我今天就要清理门户!” 梅香寒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是要请家法,立刻扬起脖子,“我已经嫁人了,你管不了我!” 梅鹤鸣瞪她一眼,“你从小就是侯府养大的,我还管不了你?” 很快,下人便端来一碗浓稠的汤药,“侯爷,东西准备好了!” 梅鹤鸣扫了一眼那汤药,又看向了梅香寒的肚子,“因为这个孽种,侯府上下都成了笑柄,早就该打掉!” 梅香寒这才反应过来,那竟是堕胎药,“不!我不喝,有本事你打死我!” 梅鹤鸣怒道:“我是你哥,自然有资格管你!来人,直接灌下去!” 说着,两个侍卫便直接走了过来。 梅香寒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直接摁在了原地。 眼见着那碗冒着难闻气味的汤药被端过来,梅香寒直接被吓得面色惨白。 “大哥,我求求你了,我的身孕都已经五个多月了,你不能这么残忍啊!再怎么说,这孩子身上也有梅家的血脉!” 梅鹤鸣实在是掩饰不住心底那种恶心的感觉,指着梅香寒就骂道:“不要脸的东西,你的肚子里都不知道是哪儿来的野种,还敢提?这孽障没了也就消停了!” 他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没能早点儿把这孩子打掉! 这样,梅香寒也不会惦记上那千金保孕方,温可就更不会死! “还愣着干什么?动手!” 梅香寒双眼瞪大,心底满是惊恐和愤怒,可身体却被有力的大手死死摁着,“我不喝!放开我!” 但那侍卫可不懂什么怜香惜玉,捏着她的喉咙,就要强行给她灌下! “等等!” 门外一声立刻响起喝止声,正是梅长恭。 他一掌将侍卫手中的药碗拍碎,可即便这样,还是有大半的汤药洒在了梅香寒身上,烫得她怪叫一声。 但幸好是没有喝下去! 一见是梅长恭来了,梅香寒如获大赦,直接扑进他怀里,“三哥,都吓死我了!” 梅长恭赶紧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眼中带着疼惜,然后又看向了上方的梅鹤鸣,“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梅鹤鸣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冒出来,脸色更阴沉了,“你还问我干什么?当然是除了她肚子里这个孽障!你知不知道她的不检点给咱们侯府带来多大的麻烦?” “若只是些流言蜚语也就罢了,这次还间接害死了你大嫂!你知不知道,就连你二哥的身子,也是因为她!” “我若再不除了这祸害,只怕咱们侯府上下都不得安宁了!” 梅长恭吓了一跳,想不到连梅砚君的事,也和梅香寒有关! 梅香寒躲在他怀里瑟缩着,听到梅鹤鸣的话后,更是连头都不敢抬。 季云初此时才从门外走进来,他看了一眼地上摔碎的药碗,稍稍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闹出大麻烦! 不过他的脸色也很难看,“小侯爷,我知道大嫂的死让你很伤心,但你这次做的也未免太冲动了!梅香寒毕竟已经是五个月的身孕了,你真要把这碗药灌下去的话,那就真是一尸两命了!” 谁料,梅鹤鸣却道:“死了正好,我就当没有她这个妹妹!” 听到这话,梅香寒哭得更厉害了。 梅长恭也是一皱眉,“哥,你这话实在太过分了!” 季云初这才明白,梅鹤鸣是已经记恨上了梅香寒。 他赶紧缓和了语气,“不管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我也知道阿香此次是酿成了大祸,但你放心,等下我将她带回季府后,一定让人严加看管,保证不让她再招惹是非。” “至于她肚子里这个孩子,等生下来后,我也会立刻派人送走,绝不碍你的眼!” 梅香寒一听,连忙抬起头来,抽抽搭搭道:“云初哥哥?” 但季云初只是看着梅鹤鸣。 对方的脸色一直很难看,他今天敢将人捉回来,自然就没打算轻易地这么了事。 “季云初,这里是侯府,还轮不到你来做主!来人,把他们两个给我拉开!” 第326章 恕孩儿不孝 季云初神色一凛,看来今天光靠说是行不通了。 但梅香寒肚子里的孩子,他还是一定要保住的! 于是,他的手也摸向腰间。 眼看着双方剑拔弩张,就要动起手来时,门外又进来一人,低声道:“行了,先住手,都冷静点!” 来的正是梅砚君。 “二哥,你可算来了,快帮着劝劝大哥啊!”梅长恭忙道。 季云初却仍是警觉,今天梅鹤鸣将梅香寒抓回来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他不相信梅砚君没有提前得到消息。 梅砚君扫了一眼屋中的混乱的局面,最后轻叹一口气,还是来到梅鹤鸣身旁,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梅鹤鸣的神情也从最开始的愤怒渐渐变成犹豫,最后闭了闭眼,“好,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就先饶了她这一次!” 梅长恭呆呆地看着上面那两个哥哥,也不知梅砚君到底说了些什么,这才让大哥松了口。 梅砚君又道:“大哥,我刚刚来的时候听见奶娘说小侄女似乎是吐奶了,正哭着呢!” 梅鹤鸣听后直接起身出去了,看样子应该是去看孩子了。 屋里的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还得是二哥有办法! 梅香寒这次也的确是吓坏了,瘫在地上浑身发软。 季云初见事情平息,下意识回头扫了她一眼。 四目对视,梅香寒还以为他会过来扶自己起来,然后两人一起回季府的。 结果季云初却是转过身去,吩咐侍卫等下直接将她带回去就是。 “季云初,你怎么回事?倒是等等阿香,送她一起回去啊!”梅长恭很不满道。 梅香寒则连忙摆手,“没关系的,三哥,我想云初哥哥他应该也是累了!” 梅香寒还真就没多想,毕竟刚刚季云初维护自己的样子她都看在眼里,于是便自己起身追了出去。 梅长恭看着他们的背影摇头叹息,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也正要离开时,却被人叫住了。 “三弟!” 梅长恭一愣,转过头来看向梅砚君,“二哥,还有事?” 梅砚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很是意味深长道:“你以后还是离阿香远一点,免得日后被牵连。” 梅长恭立刻皱眉,“二哥,你说什么呢?阿香她可是咱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她还能是故意害我不成?” 梅砚君有些复杂地看着他,最后摆摆手,“算了,你自己多注意些!” 梅长恭觉得他的提醒就是多此一举,转身便离开了。 … 而另一头的祠堂内。 梅宫雪罕见地主动回了侯府,一进门便直奔祠堂。 祠堂里带着淡淡的檀香,上方的一众灵位显得庄严肃穆。 梅宫雪让被看在门口看着,然后来到了爹娘的灵位前,缓缓地跪在了冰冷的石板地上。 她微微仰着头,看着上方父母的灵位,昏黄的烛光照在了她的侧脸,显得有些无奈又纠结。 这里很安静,她就那样跪着,一动不动。 祠堂内的烛火摇曳,光影在她身上晃动着。 梅宫雪嘴唇微微抿着,脸上的肌肉也渐渐紧绷。 就这样,她从夜幕初临,跪到了晨光破晓。 最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终于声音沙哑地缓缓开口。 “爹,娘,不知道你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可女儿实在不怎么好,特别是关于梅香寒!” “之前,无论她怎么对我,抢东西也好、陷害也罢,我都看在她是我亲妹妹的份儿上,没有下过重手。” “我一直想着,毕竟是血脉至亲,哪有骨肉相残的道理?” “可直到,她害死了嫂子!” “爹,娘,我想杀了…” 话说到一半,“啪嗒”一声,原本落在她脸上的光一下子暗了下去。 梅宫雪一愣,转过头去查看。 原来是烛台上的一盏蜡烛倒了,就好像有什么人生气时用衣袖拂倒的! 梅宫雪叹了口气,将蜡烛重新点燃,放回原位。 “爹,娘,真不是女儿心狠,实在是梅香寒的所作所为已经超过了我的底线,她虚伪做作、自私自利,做事只凭自己心情,完全不顾及周围人的感受。” “她的年纪也不小了,早就不是孩子了,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哪怕你们不愿意,我也不能留她了!” 梅宫雪再次看了一眼那蜡烛,心情沉重,最后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头,然后便起身了。 房门“吱嘎”一下被推开,被看立刻迎上来,“小姐,你还好吗?” 梅宫雪关上祠堂的门,活动了一下酸胀的膝盖,“没事,咱们走!” 两人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直接出府,上了马车。 车夫询问:“小姐,咱们是回隐园吗?” 梅宫雪却摇摇头,“我想去胭脂铺子那边住。” 等上了马车后,她便微微闭眸,半倚在马车的软垫上。 幸好马车内有提前就备好了一些外伤的药。 此时,被看正帮她将裤腿卷起,在她那红肿的膝盖上涂着些药膏。 冰冰凉凉的触感,让人觉得挺舒服的,梅宫雪紧皱的双眉这才稍稍舒展些。 等回到了胭脂铺子,正好是饭时,伙计们正在吃早饭。 被看便端了些饭菜直接上了二楼。 一夜都没吃饭,梅宫雪还真是饿了。 趁着她吃饭的功夫,被看便将昨天在侯府听到事情说了。 “小侯爷昨天将二小姐带回府中,还让人准备了堕胎药,说什么要把她肚子里的孩子给打掉呢!” 梅宫雪连头都没抬,反问道:“最后没成?” 被看原本还打算卖个关子呢,结果梅宫雪居然猜中了,只得点点头,“后来三爷和季将军回来了,二爷也过来帮着求情,这才拦下的!” 梅宫雪自是猜到了,毕竟类似的事情她经历过太多回了。 所以,要想除掉梅香寒,一定要避开侯府的那些人。 被看毕竟和她在一起的时间长,最了解她的心思,特意将声音压低了。 “小姐,你真的打算对二小姐动手吗?” 梅宫雪看她一眼,很坦然道:“是啊,怎么了?” 被看赶紧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二小姐她现在的确还有身孕呢!” 不管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 梅宫雪自然也明白,她还没有到了失去理智的地步,“你放心,我会等她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再动手的。” 被看掐着手指头算着,梅香寒现在刚五个月的身孕,难道说要等五个月之后吗? 可是她瞧着梅宫雪的样子,好像是等不到五个月之后了啊! 第327章 她的外室? 等到天色渐暗,公馆内。 周赴正坐在窗前,一会儿瞧瞧外面的风景,一会儿瞧瞧门口的动静。 昨晚在石桥上和梅宫雪分开后,他便回了公馆。 结果回来后,激动得整个人都有些亢奋,说什么都睡不着觉了,就这么辗转反侧了一整夜。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大清早的,他就已经将自己收拾妥当,一边等一边盼。 想着梅宫雪回去休息后,今天一定会忍不住来找自己的。 结果他愣是从天亮等到天黑,最后,百无聊赖地单手撑着脑袋,看着窗台上缓缓爬过的蚂蚁。 “你说,她到底在忙什么?怎么没来找我呢?” 蚂蚁自然是听不懂他的话,好在他也不在意。 眼看那蚂蚁就要爬出去了,周赴却很坏心眼儿地用一片叶子将它截住了,重新捉回自己面前。 “你说,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昨天见到我的时候明明那么激动,当时我脑子里也一片空白,根本都忘了问其他的。” “回等回来后我才反应过来,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到底算什么关系?” “她现在可是有夫之妇啊,宇文述虽然说是出去打仗了,但总会回来的啊,到时候我成什么了?她的外室?” 那蚂蚁继续往窗口爬,结果刚吹着点风,就又被周赴捉回来,气得那蚂蚁在原地转了好圈。 周赴手里还拿着根草,有意无意地逗弄它。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整个人一惊。 “你说,她会不会嫌我丑了?我脸上的疤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消,看来这些日子得赶紧重新弄一盒消除疤痕的药膏回来!” 若脸毁了,那他这个“外室”可就勾引不到梅宫雪了! “你说…” 就这样,那只蚂蚁被周赴犹如唐僧附体般的唠叨,折磨了好半天。 最后,在他的大发善心下一溜烟跑了。 而此时,外面的天色也已经彻底黑了。 周赴实在等不下去了,没带任何侍卫随从,直接就从窗子翻了出去。 等来到鱼肠巷的胭脂铺二楼,借着夜色,悄悄来到窗旁敲了敲。 却发现里面没有动静,可明明是有灯光的啊! 他侧耳一听,发现屋中传来轻轻的鼾声。 片刻后,屋中的人似乎被他的敲窗声弄醒了。 窸窸窣窣的一阵声音,然后脚步声渐渐靠近,这才推开了窗子。 睡意尚未退去,梅宫雪揉着还有些迷蒙的双眼看向他,“你怎么在这里?” 周赴就这么坐在屋顶,脸色也臭臭的,“你别告诉我,你在铺子里睡了一天!” 梅宫雪轻轻皱着眉,点头道:“是啊,不然呢?” 她昨晚在祠堂里跪了一晚上,白天回来后当然要补觉啊! 周赴似乎有些生气,就这么一直瞧着她。 梅宫雪哪里知道他愣是在公馆等了自己一天,可那天石桥上的记忆渐渐清晰,她的脸突然一红,下意识看向别处,结果诧异道:“天都黑了吗?时间过得可真快!” 周赴比较火大,快什么?他今天一天度日如年! 真想冲进去用力地摇醒她! 可突然的,梅宫雪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拢了一下鬓边的碎发。 “我就今天早上回来的时候吃了点饭,对了,你来找我有事吗?” 话音刚落,对面男子的脸色就僵住了。 梅宫雪也意识到不好,自己说错话了。 难道非得有事才能来找她? 于是赶紧清清嗓子,往回找补,“其实你来得正是时候,我饿了,咱们出去吃点饭!” 周赴的脸色这才好了些,“那好,我在楼下等你。” 之后,就见他纵身一跳,人便在夜色中消失了。 梅宫雪轻轻一笑,他好像还是老样子,喜欢夜里来敲自己的窗户。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登徒子呢! 梅宫雪赶紧洗了把脸,又简单地化了个妆,然后才下楼。 周赴正抱着肩膀站在门口,整个人还有些气呼呼的。 见到她出来后,突然在那不阴不阳道:“你可算下楼了,宇文夫人!” 梅宫雪心头一颤,他之前可是从来没这样称呼过自己的! 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 “有件事忘了和你说,其实我和宇文将军是假成亲,当时我身陷牢狱,他以为自己误杀了你,心中有愧,便想着将我救出去。” “正好,我大嫂当时胎象不稳,也需要千金保孕方,所以我便同意了这个交易,原本是打算一年后就离开的。” 她言简意赅地将当时的大致情况说了一遍。 周赴看似不经意的听着,其实耳朵伸得多长,“哦~原来是这样啊!” 梅宫雪说完后,便在一旁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 果然,就见周赴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下一瞬立刻回身,将她抱了个满怀,用脸夹蹭着她鬓边的长发。 “你怎么不早说呢?害得我担心了好久啊!” 他语带撒娇,身后就差有条硕大的尾巴在晃了。 可梅宫雪却有些生气,“你还有脸问?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活着,我去哪儿说?” 周赴这次真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而梅宫雪的肚子也再次响起,周赴这才松开他,面上笑意满满,“走,我们去吃东西。” 梅宫雪点头,“好啊!” 也不知是不是心境有了变化的关系,她走在街上,总觉得比昨天还要热闹。 现在可是盛夏,即便到了晚上,也会残存着白日的余温,好在有凉风不时吹过,带着些许惬意。 梅宫雪瞧着瞧着,最后视线还是落到了周赴的脸上,一时觉得有些看不够。 周赴说着说着,发现她根本没在听,“你看着我干什么?我问你想吃什么呢?” 梅宫雪很诚恳道:“你比风景好看啊!” 周赴微微撇嘴,嫌弃道:“油嘴滑舌!” 可刚转头去,就忍不住偷笑起来。 “对了,我送你的那幅银月公主的画像,你看了吗?你和你母亲长得可真像!可是,你之前也在朝中为官啊,陛下他难道没有认出你来吗?” 周赴负责在前面带路,随口解释,“你是不是忘了咱们大周朝的规矩,五品以上才有资格上早朝,而我当时只是个六品小官!” 他之所以带着面具,一方面是因为脸上的伤,另一方面也是想要规避些麻烦。 比如宁王等人,见到他后是一定会认出来的。 梅宫雪点点头:“原来如此!” 自己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周赴今晚看起来明显是很高兴,而且他对城中各大酒楼的招牌菜也都如数家珍,问梅宫雪想去吃哪家,要不就全都买回来。 梅宫雪看着他这么雀跃的样子,自然知道为什么,但想了想还是问道:“那你之后会回晟国去吗?” 第327章 她的外室? 等到天色渐暗,公馆内。 周赴正坐在窗前,一会儿瞧瞧外面的风景,一会儿瞧瞧门口的动静。 昨晚在石桥上和梅宫雪分开后,他便回了公馆。 结果回来后,激动得整个人都有些亢奋,说什么都睡不着觉了,就这么辗转反侧了一整夜。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大清早的,他就已经将自己收拾妥当,一边等一边盼。 想着梅宫雪回去休息后,今天一定会忍不住来找自己的。 结果他愣是从天亮等到天黑,最后,百无聊赖地单手撑着脑袋,看着窗台上缓缓爬过的蚂蚁。 “你说,她到底在忙什么?怎么没来找我呢?” 蚂蚁自然是听不懂他的话,好在他也不在意。 眼看那蚂蚁就要爬出去了,周赴却很坏心眼儿地用一片叶子将它截住了,重新捉回自己面前。 “你说,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昨天见到我的时候明明那么激动,当时我脑子里也一片空白,根本都忘了问其他的。” “回等回来后我才反应过来,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到底算什么关系?” “她现在可是有夫之妇啊,宇文述虽然说是出去打仗了,但总会回来的啊,到时候我成什么了?她的外室?” 那蚂蚁继续往窗口爬,结果刚吹着点风,就又被周赴捉回来,气得那蚂蚁在原地转了好圈。 周赴手里还拿着根草,有意无意地逗弄它。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整个人一惊。 “你说,她会不会嫌我丑了?我脸上的疤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消,看来这些日子得赶紧重新弄一盒消除疤痕的药膏回来!” 若脸毁了,那他这个“外室”可就勾引不到梅宫雪了! “你说…” 就这样,那只蚂蚁被周赴犹如唐僧附体般的唠叨,折磨了好半天。 最后,在他的大发善心下一溜烟跑了。 而此时,外面的天色也已经彻底黑了。 周赴实在等不下去了,没带任何侍卫随从,直接就从窗子翻了出去。 等来到鱼肠巷的胭脂铺二楼,借着夜色,悄悄来到窗旁敲了敲。 却发现里面没有动静,可明明是有灯光的啊! 他侧耳一听,发现屋中传来轻轻的鼾声。 片刻后,屋中的人似乎被他的敲窗声弄醒了。 窸窸窣窣的一阵声音,然后脚步声渐渐靠近,这才推开了窗子。 睡意尚未退去,梅宫雪揉着还有些迷蒙的双眼看向他,“你怎么在这里?” 周赴就这么坐在屋顶,脸色也臭臭的,“你别告诉我,你在铺子里睡了一天!” 梅宫雪轻轻皱着眉,点头道:“是啊,不然呢?” 她昨晚在祠堂里跪了一晚上,白天回来后当然要补觉啊! 周赴似乎有些生气,就这么一直瞧着她。 梅宫雪哪里知道他愣是在公馆等了自己一天,可那天石桥上的记忆渐渐清晰,她的脸突然一红,下意识看向别处,结果诧异道:“天都黑了吗?时间过得可真快!” 周赴比较火大,快什么?他今天一天度日如年! 真想冲进去用力地摇醒她! 可突然的,梅宫雪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拢了一下鬓边的碎发。 “我就今天早上回来的时候吃了点饭,对了,你来找我有事吗?” 话音刚落,对面男子的脸色就僵住了。 梅宫雪也意识到不好,自己说错话了。 难道非得有事才能来找她? 于是赶紧清清嗓子,往回找补,“其实你来得正是时候,我饿了,咱们出去吃点饭!” 周赴的脸色这才好了些,“那好,我在楼下等你。” 之后,就见他纵身一跳,人便在夜色中消失了。 梅宫雪轻轻一笑,他好像还是老样子,喜欢夜里来敲自己的窗户。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登徒子呢! 梅宫雪赶紧洗了把脸,又简单地化了个妆,然后才下楼。 周赴正抱着肩膀站在门口,整个人还有些气呼呼的。 见到她出来后,突然在那不阴不阳道:“你可算下楼了,宇文夫人!” 梅宫雪心头一颤,他之前可是从来没这样称呼过自己的! 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 “有件事忘了和你说,其实我和宇文将军是假成亲,当时我身陷牢狱,他以为自己误杀了你,心中有愧,便想着将我救出去。” “正好,我大嫂当时胎象不稳,也需要千金保孕方,所以我便同意了这个交易,原本是打算一年后就离开的。” 她言简意赅地将当时的大致情况说了一遍。 周赴看似不经意的听着,其实耳朵伸得多长,“哦~原来是这样啊!” 梅宫雪说完后,便在一旁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 果然,就见周赴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下一瞬立刻回身,将她抱了个满怀,用脸夹蹭着她鬓边的长发。 “你怎么不早说呢?害得我担心了好久啊!” 他语带撒娇,身后就差有条硕大的尾巴在晃了。 可梅宫雪却有些生气,“你还有脸问?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活着,我去哪儿说?” 周赴这次真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而梅宫雪的肚子也再次响起,周赴这才松开他,面上笑意满满,“走,我们去吃东西。” 梅宫雪点头,“好啊!” 也不知是不是心境有了变化的关系,她走在街上,总觉得比昨天还要热闹。 现在可是盛夏,即便到了晚上,也会残存着白日的余温,好在有凉风不时吹过,带着些许惬意。 梅宫雪瞧着瞧着,最后视线还是落到了周赴的脸上,一时觉得有些看不够。 周赴说着说着,发现她根本没在听,“你看着我干什么?我问你想吃什么呢?” 梅宫雪很诚恳道:“你比风景好看啊!” 周赴微微撇嘴,嫌弃道:“油嘴滑舌!” 可刚转头去,就忍不住偷笑起来。 “对了,我送你的那幅银月公主的画像,你看了吗?你和你母亲长得可真像!可是,你之前也在朝中为官啊,陛下他难道没有认出你来吗?” 周赴负责在前面带路,随口解释,“你是不是忘了咱们大周朝的规矩,五品以上才有资格上早朝,而我当时只是个六品小官!” 他之所以带着面具,一方面是因为脸上的伤,另一方面也是想要规避些麻烦。 比如宁王等人,见到他后是一定会认出来的。 梅宫雪点点头:“原来如此!” 自己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周赴今晚看起来明显是很高兴,而且他对城中各大酒楼的招牌菜也都如数家珍,问梅宫雪想去吃哪家,要不就全都买回来。 梅宫雪看着他这么雀跃的样子,自然知道为什么,但想了想还是问道:“那你之后会回晟国去吗?” 第328章 两件事 周赴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她,“是啊,之后要回晟国的。” 其实他心里很忐忑,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一层身份的转变,而和梅宫雪产生距离感。 因为若是回了晟国,自己要面对的就是争权夺利。 司马家只是其中一方势力,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储君尚未立下,而晟国的皇子可不止他一个。 他不知道梅宫雪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去面对这些。 而梅宫雪也果然沉默了下来。 周赴看着她,只能换了个问法,“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梅宫雪说过,和宇文述约定留下一年,一年之后就离开,那现在呢? 梅宫雪抿唇想了想,她之前原本是打算离开京都的。 毕竟自己手里现在也不缺钱,无论走到哪里做点小买卖,养活自己和被看都不成问题。 那时还想着偶尔回京都来看看嫂子,可如今嫂子也不在了,京都里好像真没有什么值得她留念的事情了。 两人此时已经走到一间酒楼下,周赴带她上了二楼的雅间,两人还要了一大桌子的菜。 周赴没有得到她的答案,心里着急,而梅宫雪见菜上来了就只顾着吃,他以为梅宫雪是不想和自己去,赶紧道: “其实晟国那边风景不错的,好吃的也多,你可以先去那边转一转,实在不喜欢就回来!” 看他这副紧张的样子,梅宫雪低低一笑,“我手上现在还有两件事要处理,一个是等宇文述回来,虽然和离书他已经给了我,当我想着走之前,至少要和他打个招呼,将该说的事情都说清楚。” 毕竟之前自己的病着,她都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宇文述就出征了。 周赴认真听着,觉得这也是理所应该,“那另一件呢?” 梅宫雪又添了一口饭,这才道:“杀了梅香寒。” 周赴一怔,或许是因为梅宫雪将这话说得太直接了。 而且语气虽说的平静,但能感觉到梅宫雪并没有开玩笑。 她只是在陈述这件事。 周赴道:“好,我帮你。” 梅宫雪刚刚说出那句话后,其实也是有点担心的,担心周赴会不会觉得她变了,变得残忍了。 听对方这样回复自己,她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你呢?你这次回来可一直没有表明身份,到底是要干什么?” 周赴也没瞒她,“回来主要是查我母妃的死因,其实现在大致经过已经了解了,但还是有些事情要弄清楚,而且我收到消息,司马家的澜贵妃这几天可能要来大周。” 梅宫雪闻言皱起了眉,“司马家?” 自己前些日子中的那种毒,就是拜司马空所赐,这也算是她的仇家了。 “那个司马家到底是什么来历?宇文述之前和我说过,好像好似那位废太子的母族?” 周赴点头,“好似,司马家之所以背地里搞出这么多小动作来,主要还是因为废太子的事情迟迟没有个交代,而这件事情上父皇的处理方式的确有欠考虑,毕竟那时我重伤昏迷,他的精力被分散了。” “而太子也的确是在大周境内出的事,舅舅那边也答应了会给补偿,他还问我有没有什么好主意呢!” 梅宫雪反应了一会才明白,他口中的舅舅正是景帝。 “也是,好好的一个太子成了废人,的确是得给人家一个交代,只是这件事涉及两国邦交,无论是处理轻了、还是处理重了,这分寸都不好拿捏。” 周赴见她说着说着就只顾着吃了,心里更加着急,“那等你的两件事情都完成后,到底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晟国啊?” 梅宫雪嘴角憋笑,有些傲娇地道:“那我可得好好考虑一下,到时候看你表现!” 周赴懵了,“看我表现?这是什么意思?” 梅宫雪笑得眉眼弯弯,但仍是故作神秘道:“当然是考验你了!” 若现在就告诉他,自己会和他一起去的话,岂不是让他太得意了? … 与此同时的另一间酒楼内,和街上其他热闹非凡的酒楼相比,这里要安静很多。 一个雅间内,季云初正带着梅香寒在这里吃饭,两人也是满满一大桌子菜。 梅香寒的身孕已经五个月了,最近的胃口很好,特别是很喜欢吃酸的东西。 然而季云初却并未动筷。 “云初哥哥,没有合你胃口的饭菜吗?要不你再点一些?”梅香寒道。 看得出她今天出来还是很高兴的,即便昨天受了些惊吓,但难得季云初主动带她出来逛街。 虽然这一路上都是她在主动说话,调节气氛,季云初只是听着并未接话。 但梅香寒也没怎么在意,毕竟季云初从小就是这么个沉默的性子。 可直到来到酒楼内,她发现季云初竟让伙计上了三副碗筷。 “我们这是要等什么人吗?” 季云初没说话。 梅香寒却知道他这算是默认了,然后又道:“对方是什么人?我认识吗?” 季云初仍是没说话,坐在那里好像一座冰山一样,带着一种淡淡的疏离,只是一双眼睛明亮又幽深,给他增添了一点神秘。 梅香寒心里叹气,她觉得自己有时真是看不懂季云初。 明明之前在侯府时,他那样维护自己,可为何私下里又总是对自己爱搭不理呢? 而很快,一辆马车停在了一楼门口。 一个身穿蓝衣的女子从车上下来,头戴着斗笠,只露出了一双漂亮的眼睛。 身上并没有过多的装饰,却自带贵气。 她脚下无声,悄然走上二楼,仿佛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那女子直接被人引着进了季云初和梅香寒的房间。 梅香寒可是吓了一跳,她正等着季云初向自己介绍呢。 但季云初根本没说话,就冲那神秘女子点了点头。 然后那神秘女子便走到了梅香寒身旁,隔着面纱打量着她。 不,确切地说,是打量她的肚子。 最后,甚至将手覆在她的肚皮上,轻轻抚摸着。 “你是谁?”梅香寒轻声问着。 然而无论是季云初,还是那神秘女子,都没有回答,好像全当她不存在一样。 “就是这个孩子吗?” 那神秘女子的声音清晰又低沉,应该是上了些年纪的。 明明声音很好听,可不知为何,落在梅香寒耳中,总觉得带了一点阴森和诡异。 季云初点头:“是,才五个月。” 紧接着,那女子便发出一阵低低的轻笑,似乎是充满期待的。 梅香寒却更加毛骨悚然了。 她突然想起季云初那天当着大哥的面说过的话,说什么等自己的孩子生下来后就立刻派人送走,难道是真的吗? 她真的很想问一问,但在这种氛围下,根本就不敢开口。 那带着斗笠的女子似乎时间有限,片刻后才恋恋不舍地将视线从梅香寒的肚子上移开,然后起身出去了。 而季云初也跟着出来,突然不清不楚地问了一句,“到底还有多长时间?” 那女子看向皇宫的方向,“放心,答应你的事更不会失信,那个宇文述回不来的。” 季云初似乎松了一口气,“好,交易不变,我也会负责保护好这孩子的。” 第328章 两件事 周赴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她,“是啊,之后要回晟国的。” 其实他心里很忐忑,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一层身份的转变,而和梅宫雪产生距离感。 因为若是回了晟国,自己要面对的就是争权夺利。 司马家只是其中一方势力,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储君尚未立下,而晟国的皇子可不止他一个。 他不知道梅宫雪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去面对这些。 而梅宫雪也果然沉默了下来。 周赴看着她,只能换了个问法,“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梅宫雪说过,和宇文述约定留下一年,一年之后就离开,那现在呢? 梅宫雪抿唇想了想,她之前原本是打算离开京都的。 毕竟自己手里现在也不缺钱,无论走到哪里做点小买卖,养活自己和被看都不成问题。 那时还想着偶尔回京都来看看嫂子,可如今嫂子也不在了,京都里好像真没有什么值得她留念的事情了。 两人此时已经走到一间酒楼下,周赴带她上了二楼的雅间,两人还要了一大桌子的菜。 周赴没有得到她的答案,心里着急,而梅宫雪见菜上来了就只顾着吃,他以为梅宫雪是不想和自己去,赶紧道: “其实晟国那边风景不错的,好吃的也多,你可以先去那边转一转,实在不喜欢就回来!” 看他这副紧张的样子,梅宫雪低低一笑,“我手上现在还有两件事要处理,一个是等宇文述回来,虽然和离书他已经给了我,当我想着走之前,至少要和他打个招呼,将该说的事情都说清楚。” 毕竟之前自己的病着,她都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宇文述就出征了。 周赴认真听着,觉得这也是理所应该,“那另一件呢?” 梅宫雪又添了一口饭,这才道:“杀了梅香寒。” 周赴一怔,或许是因为梅宫雪将这话说得太直接了。 而且语气虽说的平静,但能感觉到梅宫雪并没有开玩笑。 她只是在陈述这件事。 周赴道:“好,我帮你。” 梅宫雪刚刚说出那句话后,其实也是有点担心的,担心周赴会不会觉得她变了,变得残忍了。 听对方这样回复自己,她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你呢?你这次回来可一直没有表明身份,到底是要干什么?” 周赴也没瞒她,“回来主要是查我母妃的死因,其实现在大致经过已经了解了,但还是有些事情要弄清楚,而且我收到消息,司马家的澜贵妃这几天可能要来大周。” 梅宫雪闻言皱起了眉,“司马家?” 自己前些日子中的那种毒,就是拜司马空所赐,这也算是她的仇家了。 “那个司马家到底是什么来历?宇文述之前和我说过,好像好似那位废太子的母族?” 周赴点头,“好似,司马家之所以背地里搞出这么多小动作来,主要还是因为废太子的事情迟迟没有个交代,而这件事情上父皇的处理方式的确有欠考虑,毕竟那时我重伤昏迷,他的精力被分散了。” “而太子也的确是在大周境内出的事,舅舅那边也答应了会给补偿,他还问我有没有什么好主意呢!” 梅宫雪反应了一会才明白,他口中的舅舅正是景帝。 “也是,好好的一个太子成了废人,的确是得给人家一个交代,只是这件事涉及两国邦交,无论是处理轻了、还是处理重了,这分寸都不好拿捏。” 周赴见她说着说着就只顾着吃了,心里更加着急,“那等你的两件事情都完成后,到底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晟国啊?” 梅宫雪嘴角憋笑,有些傲娇地道:“那我可得好好考虑一下,到时候看你表现!” 周赴懵了,“看我表现?这是什么意思?” 梅宫雪笑得眉眼弯弯,但仍是故作神秘道:“当然是考验你了!” 若现在就告诉他,自己会和他一起去的话,岂不是让他太得意了? … 与此同时的另一间酒楼内,和街上其他热闹非凡的酒楼相比,这里要安静很多。 一个雅间内,季云初正带着梅香寒在这里吃饭,两人也是满满一大桌子菜。 梅香寒的身孕已经五个月了,最近的胃口很好,特别是很喜欢吃酸的东西。 然而季云初却并未动筷。 “云初哥哥,没有合你胃口的饭菜吗?要不你再点一些?”梅香寒道。 看得出她今天出来还是很高兴的,即便昨天受了些惊吓,但难得季云初主动带她出来逛街。 虽然这一路上都是她在主动说话,调节气氛,季云初只是听着并未接话。 但梅香寒也没怎么在意,毕竟季云初从小就是这么个沉默的性子。 可直到来到酒楼内,她发现季云初竟让伙计上了三副碗筷。 “我们这是要等什么人吗?” 季云初没说话。 梅香寒却知道他这算是默认了,然后又道:“对方是什么人?我认识吗?” 季云初仍是没说话,坐在那里好像一座冰山一样,带着一种淡淡的疏离,只是一双眼睛明亮又幽深,给他增添了一点神秘。 梅香寒心里叹气,她觉得自己有时真是看不懂季云初。 明明之前在侯府时,他那样维护自己,可为何私下里又总是对自己爱搭不理呢? 而很快,一辆马车停在了一楼门口。 一个身穿蓝衣的女子从车上下来,头戴着斗笠,只露出了一双漂亮的眼睛。 身上并没有过多的装饰,却自带贵气。 她脚下无声,悄然走上二楼,仿佛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那女子直接被人引着进了季云初和梅香寒的房间。 梅香寒可是吓了一跳,她正等着季云初向自己介绍呢。 但季云初根本没说话,就冲那神秘女子点了点头。 然后那神秘女子便走到了梅香寒身旁,隔着面纱打量着她。 不,确切地说,是打量她的肚子。 最后,甚至将手覆在她的肚皮上,轻轻抚摸着。 “你是谁?”梅香寒轻声问着。 然而无论是季云初,还是那神秘女子,都没有回答,好像全当她不存在一样。 “就是这个孩子吗?” 那神秘女子的声音清晰又低沉,应该是上了些年纪的。 明明声音很好听,可不知为何,落在梅香寒耳中,总觉得带了一点阴森和诡异。 季云初点头:“是,才五个月。” 紧接着,那女子便发出一阵低低的轻笑,似乎是充满期待的。 梅香寒却更加毛骨悚然了。 她突然想起季云初那天当着大哥的面说过的话,说什么等自己的孩子生下来后就立刻派人送走,难道是真的吗? 她真的很想问一问,但在这种氛围下,根本就不敢开口。 那带着斗笠的女子似乎时间有限,片刻后才恋恋不舍地将视线从梅香寒的肚子上移开,然后起身出去了。 而季云初也跟着出来,突然不清不楚地问了一句,“到底还有多长时间?” 那女子看向皇宫的方向,“放心,答应你的事更不会失信,那个宇文述回不来的。” 季云初似乎松了一口气,“好,交易不变,我也会负责保护好这孩子的。” 第329章 你可真是个废物! 接下来的两个月,坊间流言四起。 不知从哪里传出的,说梅香寒肚子里的孩子竟是那位晟国太子! 原本只是一段没头没尾的流言,但因为之前清明节在桑梓山上闹出的丑闻,梅香寒公然给季云初戴绿帽的事情早都传遍了。 大家都猜测过,那孩子的生父到底是谁! 故此,这流言一传出,反倒显得可信了几分。 而这段时间,梅砚君也没有再来找过梅宫雪。 反倒是梅长恭时不时会出现在胭脂铺楼下,说些什么三年前对不起她的话。 梅宫雪很无语,不知道他现在来说这些话有什么意义,所以每次她都懒得下楼去见,直接命人将对方轰走。 而这两个月期间,来的最勤的自然是周赴了! 特别是自从得知了梅宫雪和宇文述之间是假结婚后,他恨不得每天跟八爪鱼一样缠着梅宫雪。 刚开始梅宫雪还很开心,但几天后她就烦得不行。 今天也一样,梅宫雪正看账呢,周赴便蹭了过来。 这些日子,他把自己办公的东西几乎都挪到梅宫雪这里。 “行了,你再这样继续下去,我什么都不用做了!”梅宫雪一把将人推开。 这大夏天的,周赴身上跟个小火炉似得,刚一靠过来觉得热死了! “阿雪,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对我厌倦了?”周赴很是委屈。 他习惯性的微微仰着头,头发也有些凌乱的散在额头前,眼尾稍稍拉耸着,有点狗狗眼。 梅宫雪可受不了他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但还要故作高冷道:“行了,别忘了自己现在什么身份,让人瞧见了成何体统?” 再怎么说,他现在也是堂堂的一国皇子,一点威严都没有! “我不嘛!阿雪,你让我抱一会!” “走开啦,粘人精!” 两人正打闹着,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殿下,有新消息送来。” 几乎一瞬间,周赴脸上的笑容便收起,声音也变得冷淡平静,“进来!” 梅宫雪瞧着那个侍卫进来后在周赴耳旁说了些什么,周赴的表情微微一变。 “刚收到的消息,宇文述率兵返回的途中,被困在了黎山。”周赴道。 “黎山?”梅宫雪立刻紧锁双眉。 黎山这个地方她可是听过的,之前周大夫采药时便是去了那里。 据说人迹罕至,所以很多稀有的药材那里都有,蕴藏着不少天材地宝,但同样十分危险。 不仅地势险要,而且毒障弥漫,可却是前往南境的必经之路。 宇文述这次本是打了胜仗回来的,消息传回来时满朝振奋,然而现在居然会被困在黎山? 会不会出事?他的眼疾刚好,有没有复发? 周赴看出了她的担心,立刻起身,“我这就进跟进宫打探一下,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梅宫雪点点头,送他下了楼。 可等回来后,账本就看不下去了,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如今宇文述被困,朝廷下一步定是要商议如何派人营救的。 思索片刻,她心里有了主意,“被看!” 被看立刻推门进来,“怎么了,小姐?” 梅宫雪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然后两人便直接乘坐马车出了门。 … 侯府内,梅长恭怎么也没想到,梅宫雪会主动来找他。 所以听到下人的禀报时,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真是小雪吗?” 管家点头,“的确是大小姐,正在外面等您呢!” 这下梅长恭可就纳闷了,他今天可是刚刚去过胭脂铺子,是被撵走的。 怎么主动又来找他了? 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有事来求自己的? 他想着这也是好事,于是立刻兴冲冲地出来了。 结果发现梅宫雪冷着一张脸站在门口,她似乎真的一步都不愿意踏进来。 “梅长恭,我今天来是告诉你,你已经打扰到我正常做买卖了,以后不要来了!” 梅长恭脸色瞬间僵住,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 “小雪,我今天并不想和你吵架,不过三年前的事情的确是哥考虑得不周全,我没想过你在赵府就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啊!是哥疏忽了,我以后一定会补偿你的,好不好?” 梅宫雪嗤笑一声,“就凭你?你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数吗?” 梅长恭一皱眉,心里的确有些发虚,但很快他就道:“小雪,你怎么能这么和我说话?你忘了上次春猎的时候,要不是我及时射杀了那只猛虎,你这条小命都没了!” 不提这话还好,现在一提起梅宫雪就更觉得火大了,从怀里取出宇文述走前留给她的那支箭头,直接朝着梅长恭的面门就甩了过去。 “你自己好好看看!” 梅长恭一把接过,有些纳闷的仔细瞧了瞧,见那箭头上面还刻了字。 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脸色煞白。 “小雪,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梅宫雪似乎早就已经失去了所有耐心,直接摆手,“你不要再拿你那套歪理来和我讲道理了,我之前还纳闷呢,你怎么突然这么有本事,当时那么多人都因为射程太远阻止不了那只老虎,幸好有支箭及时射出。” “我当时特意问过你,那箭到底是不是你射出的,你居然还承认了?要不是我之后查了那箭头的来历,还真被你忽悠了!” “梅长恭,你脸皮怎么这么厚?自己一点真本事都没有,倒是知道把别人的功劳往自己身上揽,你就不觉得惭愧吗?” “你可真是个废物!” 梅长恭也没想到梅宫雪会发现,脸色由惨白变得胀红。 他的确觉得有些羞愧难当,可听着梅宫雪一声声的谩骂,心里也渐渐有了火气,开始会怼。 “不就是一只老虎吗?我当时只是慢了一步,否则我一定能把你救下来的!” 谁知梅宫雪听到后直接笑出声来,明显是不信。 “梅长恭,你这话骗骗其他人还行,咱们可是一起长大的,就凭你的箭术,不要说和宇文述比较了,就连季云初你都比不过!” 梅长恭似乎被戳到了痛处,正待反驳时。 就见街那头,被看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等来到梅宫雪身旁后,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不好了,小姐,出事了!刚刚得到消息,姑爷的军队似乎被困在了黎山那边,生死不明啊!” 梅宫雪一听也是大惊失色,“什么?将军他被困黎山?这,这可怎么办?不行,我得去救他!” 说着,就是要去牵马,一副很慌乱的样子。 被看赶紧一把拦住她,“小姐,你冷静些,你既不会武,也没有人马,去了也没用啊!” 梅宫雪急得直哭,似乎完全忘了自己现在身处何地。 “这可怎么办?将军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我岂不是要再一次守寡?” 说着,便掩面痛哭起来。 梅长恭一直在旁边听得清楚,在得知宇文述被困在黎山时,心里也是一惊。 宇文述这次带兵去和渔猎族交战,可是大胜而归,怎么会中途出事? 而看到梅宫雪这副焦急的模样,他的眉头也是紧紧蹙着,思索片刻后直接大声道: “好了,你一个弱女子能懂什么?这件事交给我,我带人前去营救,一定不会让妹夫他出事的!” 梅宫雪这才擦擦眼泪,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你一个人单行匹马的,怎么营救?” 梅长恭见梅宫雪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相信自己,非常生气,冷哼一声。 “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在兵部任职过的?难道没有自己的人吗?你就等着!” 说完,他从梅宫雪手中抢过缰绳,翻身上马,便直奔城门而去。 他这些日子本就觉得对梅宫雪心里有愧,现在妹夫出了事,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毕竟梅宫雪的婚事本就一路坎坷,先是赵章,然后是周赴,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宇文述,如果再出了事,那可就真的成了寡妇! 念及此,他也顾不了许多,即便是没有圣旨,也甘愿冒这个风险。 他要证明自己的能力,给妹妹看一看,他才不是废物! 梅宫雪看着他策马而去的身影,片刻后,脸色恢复平静,刚刚的那些气恼和慌乱都好像错觉一样。 “看来,对付像梅长恭这样的莽夫,激将法果然最管用!” 第329章 你可真是个废物! 接下来的两个月,坊间流言四起。 不知从哪里传出的,说梅香寒肚子里的孩子竟是那位晟国太子! 原本只是一段没头没尾的流言,但因为之前清明节在桑梓山上闹出的丑闻,梅香寒公然给季云初戴绿帽的事情早都传遍了。 大家都猜测过,那孩子的生父到底是谁! 故此,这流言一传出,反倒显得可信了几分。 而这段时间,梅砚君也没有再来找过梅宫雪。 反倒是梅长恭时不时会出现在胭脂铺楼下,说些什么三年前对不起她的话。 梅宫雪很无语,不知道他现在来说这些话有什么意义,所以每次她都懒得下楼去见,直接命人将对方轰走。 而这两个月期间,来的最勤的自然是周赴了! 特别是自从得知了梅宫雪和宇文述之间是假结婚后,他恨不得每天跟八爪鱼一样缠着梅宫雪。 刚开始梅宫雪还很开心,但几天后她就烦得不行。 今天也一样,梅宫雪正看账呢,周赴便蹭了过来。 这些日子,他把自己办公的东西几乎都挪到梅宫雪这里。 “行了,你再这样继续下去,我什么都不用做了!”梅宫雪一把将人推开。 这大夏天的,周赴身上跟个小火炉似得,刚一靠过来觉得热死了! “阿雪,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对我厌倦了?”周赴很是委屈。 他习惯性的微微仰着头,头发也有些凌乱的散在额头前,眼尾稍稍拉耸着,有点狗狗眼。 梅宫雪可受不了他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但还要故作高冷道:“行了,别忘了自己现在什么身份,让人瞧见了成何体统?” 再怎么说,他现在也是堂堂的一国皇子,一点威严都没有! “我不嘛!阿雪,你让我抱一会!” “走开啦,粘人精!” 两人正打闹着,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殿下,有新消息送来。” 几乎一瞬间,周赴脸上的笑容便收起,声音也变得冷淡平静,“进来!” 梅宫雪瞧着那个侍卫进来后在周赴耳旁说了些什么,周赴的表情微微一变。 “刚收到的消息,宇文述率兵返回的途中,被困在了黎山。”周赴道。 “黎山?”梅宫雪立刻紧锁双眉。 黎山这个地方她可是听过的,之前周大夫采药时便是去了那里。 据说人迹罕至,所以很多稀有的药材那里都有,蕴藏着不少天材地宝,但同样十分危险。 不仅地势险要,而且毒障弥漫,可却是前往南境的必经之路。 宇文述这次本是打了胜仗回来的,消息传回来时满朝振奋,然而现在居然会被困在黎山? 会不会出事?他的眼疾刚好,有没有复发? 周赴看出了她的担心,立刻起身,“我这就进跟进宫打探一下,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梅宫雪点点头,送他下了楼。 可等回来后,账本就看不下去了,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如今宇文述被困,朝廷下一步定是要商议如何派人营救的。 思索片刻,她心里有了主意,“被看!” 被看立刻推门进来,“怎么了,小姐?” 梅宫雪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然后两人便直接乘坐马车出了门。 … 侯府内,梅长恭怎么也没想到,梅宫雪会主动来找他。 所以听到下人的禀报时,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真是小雪吗?” 管家点头,“的确是大小姐,正在外面等您呢!” 这下梅长恭可就纳闷了,他今天可是刚刚去过胭脂铺子,是被撵走的。 怎么主动又来找他了? 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有事来求自己的? 他想着这也是好事,于是立刻兴冲冲地出来了。 结果发现梅宫雪冷着一张脸站在门口,她似乎真的一步都不愿意踏进来。 “梅长恭,我今天来是告诉你,你已经打扰到我正常做买卖了,以后不要来了!” 梅长恭脸色瞬间僵住,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 “小雪,我今天并不想和你吵架,不过三年前的事情的确是哥考虑得不周全,我没想过你在赵府就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啊!是哥疏忽了,我以后一定会补偿你的,好不好?” 梅宫雪嗤笑一声,“就凭你?你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数吗?” 梅长恭一皱眉,心里的确有些发虚,但很快他就道:“小雪,你怎么能这么和我说话?你忘了上次春猎的时候,要不是我及时射杀了那只猛虎,你这条小命都没了!” 不提这话还好,现在一提起梅宫雪就更觉得火大了,从怀里取出宇文述走前留给她的那支箭头,直接朝着梅长恭的面门就甩了过去。 “你自己好好看看!” 梅长恭一把接过,有些纳闷的仔细瞧了瞧,见那箭头上面还刻了字。 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脸色煞白。 “小雪,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梅宫雪似乎早就已经失去了所有耐心,直接摆手,“你不要再拿你那套歪理来和我讲道理了,我之前还纳闷呢,你怎么突然这么有本事,当时那么多人都因为射程太远阻止不了那只老虎,幸好有支箭及时射出。” “我当时特意问过你,那箭到底是不是你射出的,你居然还承认了?要不是我之后查了那箭头的来历,还真被你忽悠了!” “梅长恭,你脸皮怎么这么厚?自己一点真本事都没有,倒是知道把别人的功劳往自己身上揽,你就不觉得惭愧吗?” “你可真是个废物!” 梅长恭也没想到梅宫雪会发现,脸色由惨白变得胀红。 他的确觉得有些羞愧难当,可听着梅宫雪一声声的谩骂,心里也渐渐有了火气,开始会怼。 “不就是一只老虎吗?我当时只是慢了一步,否则我一定能把你救下来的!” 谁知梅宫雪听到后直接笑出声来,明显是不信。 “梅长恭,你这话骗骗其他人还行,咱们可是一起长大的,就凭你的箭术,不要说和宇文述比较了,就连季云初你都比不过!” 梅长恭似乎被戳到了痛处,正待反驳时。 就见街那头,被看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等来到梅宫雪身旁后,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不好了,小姐,出事了!刚刚得到消息,姑爷的军队似乎被困在了黎山那边,生死不明啊!” 梅宫雪一听也是大惊失色,“什么?将军他被困黎山?这,这可怎么办?不行,我得去救他!” 说着,就是要去牵马,一副很慌乱的样子。 被看赶紧一把拦住她,“小姐,你冷静些,你既不会武,也没有人马,去了也没用啊!” 梅宫雪急得直哭,似乎完全忘了自己现在身处何地。 “这可怎么办?将军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我岂不是要再一次守寡?” 说着,便掩面痛哭起来。 梅长恭一直在旁边听得清楚,在得知宇文述被困在黎山时,心里也是一惊。 宇文述这次带兵去和渔猎族交战,可是大胜而归,怎么会中途出事? 而看到梅宫雪这副焦急的模样,他的眉头也是紧紧蹙着,思索片刻后直接大声道: “好了,你一个弱女子能懂什么?这件事交给我,我带人前去营救,一定不会让妹夫他出事的!” 梅宫雪这才擦擦眼泪,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你一个人单行匹马的,怎么营救?” 梅长恭见梅宫雪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相信自己,非常生气,冷哼一声。 “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在兵部任职过的?难道没有自己的人吗?你就等着!” 说完,他从梅宫雪手中抢过缰绳,翻身上马,便直奔城门而去。 他这些日子本就觉得对梅宫雪心里有愧,现在妹夫出了事,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毕竟梅宫雪的婚事本就一路坎坷,先是赵章,然后是周赴,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宇文述,如果再出了事,那可就真的成了寡妇! 念及此,他也顾不了许多,即便是没有圣旨,也甘愿冒这个风险。 他要证明自己的能力,给妹妹看一看,他才不是废物! 梅宫雪看着他策马而去的身影,片刻后,脸色恢复平静,刚刚的那些气恼和慌乱都好像错觉一样。 “看来,对付像梅长恭这样的莽夫,激将法果然最管用!” 第330章 交代 被看也是稍稍松了一口气,回想自己刚刚的表现,觉得演技还真不错。 两人对视一眼,转身便上了马车。 被看问道:“小姐,你说三爷这次带人去的话,能把将军他救回来吗?” 梅宫雪摇头,“我也不清楚。” 宇文述被困在黎山,陛下那边是一定会派兵增援的。 而增援这个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 梅长恭的人若能起到一些作用自然是最好,即便起不到作用也没关系,毕竟她将梅长恭引出城还有其他目的。 “晟国的使臣到了吗?” 被看立刻点头,“已经到了,而且这次来的阵仗还不小呢!” 梅宫雪点头,心里其实也早就猜到了。 这次晟国派使臣来,自然还是为了那个废太子的事情,想来关于梅长恭、梅香寒的所作所为也瞒不住了,到时一定会闹出不小的动静来。 而根据上次堕胎药的事情来看,梅长恭还是站在梅香寒这边的。 再加上他是鲁莽做事,不计后果的性子,早点将人支走,以免到时候出什么意外。 不管怎么样,梅宫雪即便打算要了梅香寒的命,那也一定要让她在死之前尝尝自己曾经受过的苦! … 果然,当晟国使臣入宫面圣后,事情可就闹开了。 毕竟好似关于废太子的事情,大周是一定要给晟国一个交代的! 究竟是谁伤的太子? 又该如何惩罚? 不给人家一个满意的说法,司马家也不会同意! 很快,京兆尹的程大人被召进宫中,将此次事件的所有始末、细节处都一一禀明。 又过了没多久,侯府的人也被召进宫中,陛下似乎发了很大的火。 接着,便是季云初了,他也被召进宫中。 最后,也不知双方是如何洽谈的,事情被尽量压了下来,顺利达成了和解。 只不过大周朝这边理亏,势必是要做出一些牺牲的。 而这所谓的牺牲么… 季云初回到季府后,立刻将梅香寒叫了过来,并且将一个信封交给了她。 当梅香寒看清信中的内容后,真好似当头一棒。 “休书?云初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不是说会照顾好我和孩子的吗?而且这一阵子我连大门都没有迈出过一步,我全都是照你说的话去做的!” 她现在已经是七个多月的身孕了,肚子很大,行动也没那么便利了。 季云初只道:“陛下有旨,要将你嫁去晟国,给那个废太子做妃子,你收拾一下东西准备回侯府,到时候会有人来接你的。” 梅香寒感觉自己的脑子在这一刻都不够用了,“等等…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信息量太大了,她都没反应过来。 季云初看着她,也不绕弯子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是那个晟国太子的?之后又把这件事告诉了你二哥,正是你二哥把那个太子给废了的?” “你应该庆幸你肚子里还有这个孩子,否则司马家的人要的就是你的尸体了,至于这休书…” 季云初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给她而已。 梅香寒还是不敢相信,“云初哥哥,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都已经嫁给你了,怎么还能再嫁给其他人?” 而季云初的表情十分平静,“晟国那边民风开放,女子再嫁也是常有的事,能够维护两国间的联姻,这是你的荣幸!” 说罢,他竟抬脚就要离开。 梅香寒此时怎么可能让他走?赶紧站起来拦住他,“云初哥哥,我不要离开你,我可是你明媒正娶回来的!再说那个太子都是个废人了,我怎么可能嫁给他?” “如果你真的不喜欢这个孩子,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就送人好不好?” 季云初则十分嫌弃地避开她,“你离我远点儿!” 那看过来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个迫不及待甩掉的包袱! 梅香寒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但下一刻她突然大喊起来,“不是他的!这个孩子不是那个晟国太子的,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我嫁过去也没用的!” 季云初冷哼,“到底是不是,等孩子生下来后,人家自然会滴血认亲,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自从成亲后的这几个月,他忍梅香寒真是忍得够够的! 其实原本他对梅香寒还是有几分情义的,毕竟以前在侯府的时候,除了梅宫雪便只有梅香寒对他还不错。 然而经历了这么多,一方面是因为梅宫雪。 另一方面也是为厌恶梅香寒那些陷害自己的事,害得自己不得不娶着她,害得自己成为旁人口中茶余饭后的笑柄! 要不是因为答应了对方条件,他早就把梅香寒丢得远远的了! 可梅香寒却再次追了上来,就这么跪在了他面前。 “云初哥哥,你不能这样对我,我知道我是做过一些对不起你的事情,可现在我都改了,而且你可是答应过爹爹,会照顾我一辈子的!你怎么可以反悔?” 第330章 交代 被看也是稍稍松了一口气,回想自己刚刚的表现,觉得演技还真不错。 两人对视一眼,转身便上了马车。 被看问道:“小姐,你说三爷这次带人去的话,能把将军他救回来吗?” 梅宫雪摇头,“我也不清楚。” 宇文述被困在黎山,陛下那边是一定会派兵增援的。 而增援这个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 梅长恭的人若能起到一些作用自然是最好,即便起不到作用也没关系,毕竟她将梅长恭引出城还有其他目的。 “晟国的使臣到了吗?” 被看立刻点头,“已经到了,而且这次来的阵仗还不小呢!” 梅宫雪点头,心里其实也早就猜到了。 这次晟国派使臣来,自然还是为了那个废太子的事情,想来关于梅长恭、梅香寒的所作所为也瞒不住了,到时一定会闹出不小的动静来。 而根据上次堕胎药的事情来看,梅长恭还是站在梅香寒这边的。 再加上他是鲁莽做事,不计后果的性子,早点将人支走,以免到时候出什么意外。 不管怎么样,梅宫雪即便打算要了梅香寒的命,那也一定要让她在死之前尝尝自己曾经受过的苦! … 果然,当晟国使臣入宫面圣后,事情可就闹开了。 毕竟好似关于废太子的事情,大周是一定要给晟国一个交代的! 究竟是谁伤的太子? 又该如何惩罚? 不给人家一个满意的说法,司马家也不会同意! 很快,京兆尹的程大人被召进宫中,将此次事件的所有始末、细节处都一一禀明。 又过了没多久,侯府的人也被召进宫中,陛下似乎发了很大的火。 接着,便是季云初了,他也被召进宫中。 最后,也不知双方是如何洽谈的,事情被尽量压了下来,顺利达成了和解。 只不过大周朝这边理亏,势必是要做出一些牺牲的。 而这所谓的牺牲么… 季云初回到季府后,立刻将梅香寒叫了过来,并且将一个信封交给了她。 当梅香寒看清信中的内容后,真好似当头一棒。 “休书?云初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不是说会照顾好我和孩子的吗?而且这一阵子我连大门都没有迈出过一步,我全都是照你说的话去做的!” 她现在已经是七个多月的身孕了,肚子很大,行动也没那么便利了。 季云初只道:“陛下有旨,要将你嫁去晟国,给那个废太子做妃子,你收拾一下东西准备回侯府,到时候会有人来接你的。” 梅香寒感觉自己的脑子在这一刻都不够用了,“等等…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信息量太大了,她都没反应过来。 季云初看着她,也不绕弯子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是那个晟国太子的?之后又把这件事告诉了你二哥,正是你二哥把那个太子给废了的?” “你应该庆幸你肚子里还有这个孩子,否则司马家的人要的就是你的尸体了,至于这休书…” 季云初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给她而已。 梅香寒还是不敢相信,“云初哥哥,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都已经嫁给你了,怎么还能再嫁给其他人?” 而季云初的表情十分平静,“晟国那边民风开放,女子再嫁也是常有的事,能够维护两国间的联姻,这是你的荣幸!” 说罢,他竟抬脚就要离开。 梅香寒此时怎么可能让他走?赶紧站起来拦住他,“云初哥哥,我不要离开你,我可是你明媒正娶回来的!再说那个太子都是个废人了,我怎么可能嫁给他?” “如果你真的不喜欢这个孩子,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就送人好不好?” 季云初则十分嫌弃地避开她,“你离我远点儿!” 那看过来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个迫不及待甩掉的包袱! 梅香寒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但下一刻她突然大喊起来,“不是他的!这个孩子不是那个晟国太子的,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我嫁过去也没用的!” 季云初冷哼,“到底是不是,等孩子生下来后,人家自然会滴血认亲,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自从成亲后的这几个月,他忍梅香寒真是忍得够够的! 其实原本他对梅香寒还是有几分情义的,毕竟以前在侯府的时候,除了梅宫雪便只有梅香寒对他还不错。 然而经历了这么多,一方面是因为梅宫雪。 另一方面也是为厌恶梅香寒那些陷害自己的事,害得自己不得不娶着她,害得自己成为旁人口中茶余饭后的笑柄! 要不是因为答应了对方条件,他早就把梅香寒丢得远远的了! 可梅香寒却再次追了上来,就这么跪在了他面前。 “云初哥哥,你不能这样对我,我知道我是做过一些对不起你的事情,可现在我都改了,而且你可是答应过爹爹,会照顾我一辈子的!你怎么可以反悔?” 第331章 我才不要嫁给太监 “闭嘴!” 季云初暴怒地喊了一声,不耐烦道:“收起你的这一套,赶紧给我滚!” 突然间,他一脚将梅香寒踹开,直接离开了。 梅香寒在他身后追着喊了好几声,可季云初连头都没回。 最后,梅香寒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这件事情对她来说实在太突然了! 该怎么办? 不行,她绝对不能离开! 梅香寒努力地冷静下来,她要找到一个可以求助的人。 突然,她转身跑了出去,跑去了前院,那是齐文宣住的地方。 这两天的天气很热,而齐文宣的腿伤也一直都没养好,伤口总是反反复复。 大夫说就是因为天气太炎热的关系,他又总是忍不住乱动,等过两天天气凉了也就好得快了。 丫鬟刚给齐文宣换完药,结果梅香寒便披头散发地闯了进来。 “文宣,我求求你了,你替我和你叔叔说几句好话行不行?不要让他赶我走,我们可是一家人啊!” 谁知,一听到是梅香寒的声音,齐文宣的眉头便拧成了一个疙瘩,看向她的目光简直就像冬天里的冰碴,冷得吓人。 “谁让这个贱人进来的?来人,把她的腿给我打断,快点,来人啊!” 齐文宣一边说着,自己就要拄着拐杖过去,却被一旁的丫鬟拉住。 “小公子,你的腿上有伤,还不能乱动啊!” 结果齐文宣一把推开那丫鬟的手,“我不乱动腿就能好了吗?最后不还是个瘸子?都给我滚开,你们这帮废物!我让你们拦着那个贱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他一边说着,提起旁边的拐杖就朝着门口的梅香寒砸了过去。 梅香寒被吓一跳,赶紧闪开。 “你们都聋了吗?我让你们给我打断她的腿,都傻站在那里干什么?”齐文宣眼底的怒火几乎都能喷出来了。 本来这该死的天气就让人燥热难耐,他因为腿伤闷在院子里两个多月,此时见到了害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真恨不得上去把人给撕了! 他本身就是个半大的孩子,下手没轻没重的,梅香寒有点被他的样子吓到了。 要不是一旁的下人拦着,估计齐文宣是真的会过来打断她的腿! 于是她只能狼狈地跑出来,结果刚到门口就听到一个嘲讽的声音。 “圣旨上可说了,要将你嫁去晟国给那个废太子做妃子,也不亏待你嘛!只不过听说那个废太子已经被人砍了手筋、脚筋,下半身还被人阉了,那不就是个太监嘛!” “如今你肚子里这个孽种,可是那太子唯一的孩子了,以后说不定还能承袭爵位呢!哈哈哈!” 宇文雅在旁边简直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梅香寒在其他人面前总是哭,可唯独面对宇文雅时,身上还保留着一份倔强,用力地擦掉眼泪。 可宇文雅却是得寸进尺,继续凑过来道:“我记得之前里屋那个小浑蛋,可是站在你这边的,还总在背后给我使绊子,如今这是怎么了?闹掰了?你这也算是众叛亲离了!” 梅香寒恶狠狠地瞪她一眼,“即便我被休了,正妻之位也不会是你的!” 宇文雅的笑容一僵,叉着腰道:“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还是赶紧滚回娘家去,季府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 梅香寒咬紧牙,明明头是昂着的,但眼底的泪水也险些落下,“不用你在这里说风凉话,早晚有一天,你会和我一样的下场!” 说罢,她便猛地一把将宇文雅推开,哭着回了自己房间。 回来后,她更是气地将屋里所有的东西都砸了个稀烂。 但很快,叶嘉嘉便进来了,“夫人,管家已经在外面备好了马车,让我过来催您赶紧回侯府!” 梅香寒气的大叫一声,随手便将一个茶杯朝她丢了过去。 幸好叶嘉嘉反应快,这才躲过。 梅香寒骂道:“小贱人,谁让你躲的?” 叶嘉嘉赶紧过来说好话,“夫人息怒,虽然将军他写了休书,但也不是没有收回去的可能,要不咱们先回侯府,和侯爷他们说明情况,或者让二爷给您拿个主意?” 梅香寒此时已经哭得脸上的妆都花了,之前被仙人掌划出的那些伤口也都掩盖不住,让她显得更加狰狞。 可仔细想了想叶嘉嘉的话,她眼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是啊,我得赶紧回侯府去,我才不要嫁给那个什么晟国太子,他都已经是个废人了,不管怎么样我得先留在京城,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于是,她也根本顾不上收拾什么行李了,上了马车,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侯府。 一进府,就直奔前厅。 “大哥,出事了,云初哥哥他给我写了休书,还说陛下下旨要把我嫁到晟国去,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 当她风风火火地赶到前厅时,却是一个人都不在。 正要去后院时,却意外地被管家拦住了。 “二小姐,侯爷有吩咐,您是不能随意踏进后院的,要不您先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将侯爷找来!” 尽管管家的态度很谦卑,但言语中带着隐隐的强势。 梅香寒要不是挺着大肚子不方便,真想上去踹他一脚,“狗奴才,我回我自己家,侯府有哪里是我不能去的地方?” 然而争执了半天,管家依旧是挂着一副笑脸,但就是不许她随意乱跑。 梅香寒无奈,只能坐在大厅里等着。 将茶喝了一杯又一杯,终于是等到梅鹤鸣出来了。 她赶紧走上前去,“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云初哥哥居然和我说什么,陛下要把我嫁去晟国?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梅鹤鸣负着手直接穿过她,等走到主位上坐下后,这才悠悠开口。 “没错,陛下的确有此意,我也是刚从宫里回来。” 梅香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这样?我都已经是嫁过人的了,即便是联姻也轮不到我啊!” 梅鹤鸣微微蹙眉,“所以季云初才给你写了休书啊,你现在不就又可以重新嫁人了!” 梅香寒直接愣住。 就听梅鹤鸣继续道:“你以为晟国太子为什么要娶你啊?还不是因为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这孩子现在已经是他唯一的子嗣了!” “那晟国太子被害得这么惨,你本来就有很大一部分的责任,为了弥补你犯下的过错,人家才提出要求让你过去做妃子的,也不算亏待你!” 梅香寒可是抱着满腔希望回来的,可在听了梅鹤鸣的话后,眼中仅剩的光也迅速黯淡了下去,然后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我不听,我不听!反正我是不会嫁给那个废人的,谁愿意嫁谁去!” 梅鹤鸣的面色立刻沉了下来,“阿香,你毕竟是侯府的女儿,要懂得顾全大局,能有今天这样的结果已经是相当不易了!” “否则就凭你做的那些事情,不仅是你,连你二哥都被你连累成了这样,你真想让咱们整个侯府都跟着担责任吗?” “你该庆幸有这个孩子,晟国那边才没有继续追究,反正那个晟国太子的膝下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了,等你嫁过去以后,也定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梅香寒颓然地坐在椅子上,肩膀不停抽动着,呜咽声不断传出。 “可我不要嫁给那个什么太子,他都已经是个废人了,现在和太监有什么区别?我不要嫁给一个太监,不要后半辈子都被人嘲笑!” 梅鹤鸣看着她这个样子,忽然觉得有些熟悉。 三年前,梅宫雪也是这样哭着到自己面前百般哀求的,她说自己才不要嫁给一个太监。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梅鹤鸣轻叹一口气,“阿香,这可能就是你的命,当初你犯下大错,本来是应该嫁给赵章的,是你姐姐替你受了一次过,如今你再次酿下大祸,这次可没有人能替你了!” 第331章 我才不要嫁给太监 “闭嘴!” 季云初暴怒地喊了一声,不耐烦道:“收起你的这一套,赶紧给我滚!” 突然间,他一脚将梅香寒踹开,直接离开了。 梅香寒在他身后追着喊了好几声,可季云初连头都没回。 最后,梅香寒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这件事情对她来说实在太突然了! 该怎么办? 不行,她绝对不能离开! 梅香寒努力地冷静下来,她要找到一个可以求助的人。 突然,她转身跑了出去,跑去了前院,那是齐文宣住的地方。 这两天的天气很热,而齐文宣的腿伤也一直都没养好,伤口总是反反复复。 大夫说就是因为天气太炎热的关系,他又总是忍不住乱动,等过两天天气凉了也就好得快了。 丫鬟刚给齐文宣换完药,结果梅香寒便披头散发地闯了进来。 “文宣,我求求你了,你替我和你叔叔说几句好话行不行?不要让他赶我走,我们可是一家人啊!” 谁知,一听到是梅香寒的声音,齐文宣的眉头便拧成了一个疙瘩,看向她的目光简直就像冬天里的冰碴,冷得吓人。 “谁让这个贱人进来的?来人,把她的腿给我打断,快点,来人啊!” 齐文宣一边说着,自己就要拄着拐杖过去,却被一旁的丫鬟拉住。 “小公子,你的腿上有伤,还不能乱动啊!” 结果齐文宣一把推开那丫鬟的手,“我不乱动腿就能好了吗?最后不还是个瘸子?都给我滚开,你们这帮废物!我让你们拦着那个贱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他一边说着,提起旁边的拐杖就朝着门口的梅香寒砸了过去。 梅香寒被吓一跳,赶紧闪开。 “你们都聋了吗?我让你们给我打断她的腿,都傻站在那里干什么?”齐文宣眼底的怒火几乎都能喷出来了。 本来这该死的天气就让人燥热难耐,他因为腿伤闷在院子里两个多月,此时见到了害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真恨不得上去把人给撕了! 他本身就是个半大的孩子,下手没轻没重的,梅香寒有点被他的样子吓到了。 要不是一旁的下人拦着,估计齐文宣是真的会过来打断她的腿! 于是她只能狼狈地跑出来,结果刚到门口就听到一个嘲讽的声音。 “圣旨上可说了,要将你嫁去晟国给那个废太子做妃子,也不亏待你嘛!只不过听说那个废太子已经被人砍了手筋、脚筋,下半身还被人阉了,那不就是个太监嘛!” “如今你肚子里这个孽种,可是那太子唯一的孩子了,以后说不定还能承袭爵位呢!哈哈哈!” 宇文雅在旁边简直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梅香寒在其他人面前总是哭,可唯独面对宇文雅时,身上还保留着一份倔强,用力地擦掉眼泪。 可宇文雅却是得寸进尺,继续凑过来道:“我记得之前里屋那个小浑蛋,可是站在你这边的,还总在背后给我使绊子,如今这是怎么了?闹掰了?你这也算是众叛亲离了!” 梅香寒恶狠狠地瞪她一眼,“即便我被休了,正妻之位也不会是你的!” 宇文雅的笑容一僵,叉着腰道:“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还是赶紧滚回娘家去,季府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 梅香寒咬紧牙,明明头是昂着的,但眼底的泪水也险些落下,“不用你在这里说风凉话,早晚有一天,你会和我一样的下场!” 说罢,她便猛地一把将宇文雅推开,哭着回了自己房间。 回来后,她更是气地将屋里所有的东西都砸了个稀烂。 但很快,叶嘉嘉便进来了,“夫人,管家已经在外面备好了马车,让我过来催您赶紧回侯府!” 梅香寒气的大叫一声,随手便将一个茶杯朝她丢了过去。 幸好叶嘉嘉反应快,这才躲过。 梅香寒骂道:“小贱人,谁让你躲的?” 叶嘉嘉赶紧过来说好话,“夫人息怒,虽然将军他写了休书,但也不是没有收回去的可能,要不咱们先回侯府,和侯爷他们说明情况,或者让二爷给您拿个主意?” 梅香寒此时已经哭得脸上的妆都花了,之前被仙人掌划出的那些伤口也都掩盖不住,让她显得更加狰狞。 可仔细想了想叶嘉嘉的话,她眼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是啊,我得赶紧回侯府去,我才不要嫁给那个什么晟国太子,他都已经是个废人了,不管怎么样我得先留在京城,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于是,她也根本顾不上收拾什么行李了,上了马车,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侯府。 一进府,就直奔前厅。 “大哥,出事了,云初哥哥他给我写了休书,还说陛下下旨要把我嫁到晟国去,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 当她风风火火地赶到前厅时,却是一个人都不在。 正要去后院时,却意外地被管家拦住了。 “二小姐,侯爷有吩咐,您是不能随意踏进后院的,要不您先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将侯爷找来!” 尽管管家的态度很谦卑,但言语中带着隐隐的强势。 梅香寒要不是挺着大肚子不方便,真想上去踹他一脚,“狗奴才,我回我自己家,侯府有哪里是我不能去的地方?” 然而争执了半天,管家依旧是挂着一副笑脸,但就是不许她随意乱跑。 梅香寒无奈,只能坐在大厅里等着。 将茶喝了一杯又一杯,终于是等到梅鹤鸣出来了。 她赶紧走上前去,“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云初哥哥居然和我说什么,陛下要把我嫁去晟国?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梅鹤鸣负着手直接穿过她,等走到主位上坐下后,这才悠悠开口。 “没错,陛下的确有此意,我也是刚从宫里回来。” 梅香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这样?我都已经是嫁过人的了,即便是联姻也轮不到我啊!” 梅鹤鸣微微蹙眉,“所以季云初才给你写了休书啊,你现在不就又可以重新嫁人了!” 梅香寒直接愣住。 就听梅鹤鸣继续道:“你以为晟国太子为什么要娶你啊?还不是因为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这孩子现在已经是他唯一的子嗣了!” “那晟国太子被害得这么惨,你本来就有很大一部分的责任,为了弥补你犯下的过错,人家才提出要求让你过去做妃子的,也不算亏待你!” 梅香寒可是抱着满腔希望回来的,可在听了梅鹤鸣的话后,眼中仅剩的光也迅速黯淡了下去,然后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我不听,我不听!反正我是不会嫁给那个废人的,谁愿意嫁谁去!” 梅鹤鸣的面色立刻沉了下来,“阿香,你毕竟是侯府的女儿,要懂得顾全大局,能有今天这样的结果已经是相当不易了!” “否则就凭你做的那些事情,不仅是你,连你二哥都被你连累成了这样,你真想让咱们整个侯府都跟着担责任吗?” “你该庆幸有这个孩子,晟国那边才没有继续追究,反正那个晟国太子的膝下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了,等你嫁过去以后,也定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梅香寒颓然地坐在椅子上,肩膀不停抽动着,呜咽声不断传出。 “可我不要嫁给那个什么太子,他都已经是个废人了,现在和太监有什么区别?我不要嫁给一个太监,不要后半辈子都被人嘲笑!” 梅鹤鸣看着她这个样子,忽然觉得有些熟悉。 三年前,梅宫雪也是这样哭着到自己面前百般哀求的,她说自己才不要嫁给一个太监。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梅鹤鸣轻叹一口气,“阿香,这可能就是你的命,当初你犯下大错,本来是应该嫁给赵章的,是你姐姐替你受了一次过,如今你再次酿下大祸,这次可没有人能替你了!” 第332章 为什么你们都变了? 梅香寒听着梅鹤鸣的话,猛地抬头,“我才不要像姐姐一样,嫁给一个太监呢!我不要!你不帮我就算了,我去找二哥!” 说着,她便哭着跑向后院。 管家正要拦着,但梅鹤鸣却摆摆手,“算了,让她去!” 很快,梅香寒来到了梅砚君的院子前,拼命地砸着院门。 “二哥,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得帮帮我啊,我才不要嫁给一个太监呢!” 二哥可是最疼自己的,又足智多谋,一定可以帮自己想出办法! 片刻后,下人将她带了进去。 此刻的梅香寒已经是十分狼狈了,碎发一缕缕垂下耷拉在额前。 等来到梅砚君面前时,直接跪了下去,声音里也带着哭腔,苦苦哀求道: “二哥,你快帮我想个办法,我们之前对晟国太子做的事情已经东窗事发了,现在晟国的人想要我肚子里的孩子,非让我嫁过去!” “可那太子不是已经被你阉了吗?都已经是个太监了啊!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我们一起做的,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梅砚君只是一脸冷漠地甩开她,“你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晟国太子被废,和我有何干系?让你嫁过去做妃子,也是为了维护两国多年来的友谊!” “你若不嫁过去,咱们整个侯府都会跟着倒霉,所以就只能委屈你了,千万要顾全大局!” 说完,梅砚君根本没有停留的意思,也是直接离开。 梅香寒无助地站在原地,眼神呆滞地看着他很是陌生的背影。 怎么会这样呢? 连二哥都不管她了吗? 然而下一刻,她不知从哪里迸发出的力量,快速走过去,将已经走到院门口的梅砚君拦住。 “二哥,你变了,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冷漠?你以前一向最疼我的,不管我出了什么事你都会帮我,你现在凭什么不管我?我可是你亲妹妹啊!” 梅砚君不耐烦地将她推开,“你说的没错,我们都变了,而你却是一点都没变,依旧那么自私,虚伪之极!” 每天自我感动、自我催眠,身上更是带着一种孩童般天真的恶! 梅香寒听着他对自己的评价,已经是泣不成声,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想像小时候一样去拉他的衣袖。 然而梅砚君这次直接躲开,然后转身就让侍卫将她撵了出去。 梅香寒继续用力拍打着院门,“二哥,你不能不管我,若连你都不要我了,那我可怎么办啊?” 她几乎是用尽全力的拍打着院门,手掌都变得通红,甚至开始破皮流血了。 可院中的人却好似置若罔闻。 梅香寒瘫坐在门前,心底也渐渐被绝望填满。 为什么大家现在都这么讨厌她? 自己怎么会这么倒霉,偏偏遇到这种事! 忽然,她又想起了一个人,整个人像是溺水者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立刻起身前往前往下一个院子。 看着前方那紧闭的大门,她立刻冲上前去,“三哥,你在不在里面?你得帮我,我才不要嫁去晟国!” 这回很快有人出来了,是一个小厮。 “二小姐,您别再敲了,三爷他不在家,已经出城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梅香寒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此刻仿佛置身在一个无尽的深渊,无论怎么挣扎都找不到出路。 季云初、齐文宣、大哥、二哥… 自己的每一次苦求都被拒绝,真好像被一把把刀子插在了心口,这种感觉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怎么会这样呢? 她不要嫁给一个太监! 梅香寒现在已经是满身的泥尘,可却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形象,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的梅花苑。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始拼命地在屋子里跳起来。 不是说因为这个孩子,才要她嫁过去的吗? 她努力跳着,想利用剧烈运动把这个孩子打掉! 可她现在已经是七个月的身孕了,脉相也一直很稳,现在才想打胎已经来不及了! 梅香寒简直无比懊恼,怎么办?现在谁还能来帮帮她? 耳边不时回想起梅鹤鸣刚刚说的那些话,说什么自己若不嫁过去,陛下定会降罪于侯府,还让她顾全什么大局,担当起责任! 这些话,和三年前他们对梅宫雪说的何其相似? 梅宫雪也的确是听话,乖乖地嫁给了赵章,可结果呢?到底是吃了多少苦头? 还记得梅宫雪刚回来时,身上处处鞭痕,她都是亲眼看见了的! 那自己呢? 晟国太子就是因为她,才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难道心里不会恨她吗? 等孩子生下来之后,他们又会怎么折磨自己? 自己都能想到的事情,哥哥们难道就没有考虑过吗? 不,他们一定也想到了。 可他们怕侯府被牵连,所以这次根本不会管她的! 梅香寒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次竟成了可以被牺牲的那个! 不! 她才不要像梅宫雪那样受人折磨! 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寻着个痛快! 于是,她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然后搬来一把凳子,又解下了腰带挂在房梁上。 等她好不容易准备好了,缓缓将头探进去,正要蹬掉脚下的椅子时。 房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一群侍卫涌入,管家看到眼前这一幕可是吓了一跳。 “快!把二小姐抱下来,她可千万不能出事!” 侍卫们赶紧上前,用刀一下子斩断了那腰带,又小心翼翼地将梅香寒抱了下来。 梅香寒还在手刨脚蹬,“放开我,你们不要管我,让我去死!” 管家叹息一声,“幸好二爷猜到了你可能会自寻短见,这才派我过来瞧瞧,还好来得及时!” “二小姐啊,你现在若是死了,那咱们侯府可真是麻烦了!” “你们都给我仔细看好,哪怕是二小姐去茅房,都得死死盯住,不准她再出任何意外,不行就直接把人绑起来!” 梅香寒这回可真是绝望了,“你们干什么啊?难道连死都不让我死吗?” 昔日里,那些疼爱她的面孔不断在眼前变换着,此时都变得无比冷漠。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自己可是他们的亲人啊! 怎么忍心这样对自己,难道就不怕报应吗? 第332章 为什么你们都变了? 梅香寒听着梅鹤鸣的话,猛地抬头,“我才不要像姐姐一样,嫁给一个太监呢!我不要!你不帮我就算了,我去找二哥!” 说着,她便哭着跑向后院。 管家正要拦着,但梅鹤鸣却摆摆手,“算了,让她去!” 很快,梅香寒来到了梅砚君的院子前,拼命地砸着院门。 “二哥,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得帮帮我啊,我才不要嫁给一个太监呢!” 二哥可是最疼自己的,又足智多谋,一定可以帮自己想出办法! 片刻后,下人将她带了进去。 此刻的梅香寒已经是十分狼狈了,碎发一缕缕垂下耷拉在额前。 等来到梅砚君面前时,直接跪了下去,声音里也带着哭腔,苦苦哀求道: “二哥,你快帮我想个办法,我们之前对晟国太子做的事情已经东窗事发了,现在晟国的人想要我肚子里的孩子,非让我嫁过去!” “可那太子不是已经被你阉了吗?都已经是个太监了啊!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我们一起做的,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梅砚君只是一脸冷漠地甩开她,“你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晟国太子被废,和我有何干系?让你嫁过去做妃子,也是为了维护两国多年来的友谊!” “你若不嫁过去,咱们整个侯府都会跟着倒霉,所以就只能委屈你了,千万要顾全大局!” 说完,梅砚君根本没有停留的意思,也是直接离开。 梅香寒无助地站在原地,眼神呆滞地看着他很是陌生的背影。 怎么会这样呢? 连二哥都不管她了吗? 然而下一刻,她不知从哪里迸发出的力量,快速走过去,将已经走到院门口的梅砚君拦住。 “二哥,你变了,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冷漠?你以前一向最疼我的,不管我出了什么事你都会帮我,你现在凭什么不管我?我可是你亲妹妹啊!” 梅砚君不耐烦地将她推开,“你说的没错,我们都变了,而你却是一点都没变,依旧那么自私,虚伪之极!” 每天自我感动、自我催眠,身上更是带着一种孩童般天真的恶! 梅香寒听着他对自己的评价,已经是泣不成声,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想像小时候一样去拉他的衣袖。 然而梅砚君这次直接躲开,然后转身就让侍卫将她撵了出去。 梅香寒继续用力拍打着院门,“二哥,你不能不管我,若连你都不要我了,那我可怎么办啊?” 她几乎是用尽全力的拍打着院门,手掌都变得通红,甚至开始破皮流血了。 可院中的人却好似置若罔闻。 梅香寒瘫坐在门前,心底也渐渐被绝望填满。 为什么大家现在都这么讨厌她? 自己怎么会这么倒霉,偏偏遇到这种事! 忽然,她又想起了一个人,整个人像是溺水者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立刻起身前往前往下一个院子。 看着前方那紧闭的大门,她立刻冲上前去,“三哥,你在不在里面?你得帮我,我才不要嫁去晟国!” 这回很快有人出来了,是一个小厮。 “二小姐,您别再敲了,三爷他不在家,已经出城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梅香寒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此刻仿佛置身在一个无尽的深渊,无论怎么挣扎都找不到出路。 季云初、齐文宣、大哥、二哥… 自己的每一次苦求都被拒绝,真好像被一把把刀子插在了心口,这种感觉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怎么会这样呢? 她不要嫁给一个太监! 梅香寒现在已经是满身的泥尘,可却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形象,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的梅花苑。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始拼命地在屋子里跳起来。 不是说因为这个孩子,才要她嫁过去的吗? 她努力跳着,想利用剧烈运动把这个孩子打掉! 可她现在已经是七个月的身孕了,脉相也一直很稳,现在才想打胎已经来不及了! 梅香寒简直无比懊恼,怎么办?现在谁还能来帮帮她? 耳边不时回想起梅鹤鸣刚刚说的那些话,说什么自己若不嫁过去,陛下定会降罪于侯府,还让她顾全什么大局,担当起责任! 这些话,和三年前他们对梅宫雪说的何其相似? 梅宫雪也的确是听话,乖乖地嫁给了赵章,可结果呢?到底是吃了多少苦头? 还记得梅宫雪刚回来时,身上处处鞭痕,她都是亲眼看见了的! 那自己呢? 晟国太子就是因为她,才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难道心里不会恨她吗? 等孩子生下来之后,他们又会怎么折磨自己? 自己都能想到的事情,哥哥们难道就没有考虑过吗? 不,他们一定也想到了。 可他们怕侯府被牵连,所以这次根本不会管她的! 梅香寒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次竟成了可以被牺牲的那个! 不! 她才不要像梅宫雪那样受人折磨! 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寻着个痛快! 于是,她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然后搬来一把凳子,又解下了腰带挂在房梁上。 等她好不容易准备好了,缓缓将头探进去,正要蹬掉脚下的椅子时。 房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一群侍卫涌入,管家看到眼前这一幕可是吓了一跳。 “快!把二小姐抱下来,她可千万不能出事!” 侍卫们赶紧上前,用刀一下子斩断了那腰带,又小心翼翼地将梅香寒抱了下来。 梅香寒还在手刨脚蹬,“放开我,你们不要管我,让我去死!” 管家叹息一声,“幸好二爷猜到了你可能会自寻短见,这才派我过来瞧瞧,还好来得及时!” “二小姐啊,你现在若是死了,那咱们侯府可真是麻烦了!” “你们都给我仔细看好,哪怕是二小姐去茅房,都得死死盯住,不准她再出任何意外,不行就直接把人绑起来!” 梅香寒这回可真是绝望了,“你们干什么啊?难道连死都不让我死吗?” 昔日里,那些疼爱她的面孔不断在眼前变换着,此时都变得无比冷漠。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自己可是他们的亲人啊! 怎么忍心这样对自己,难道就不怕报应吗? 第333章 万一是个女婴怎么办? 第二天,晟国的使臣来到侯府,他们可是带着不少人啊,直接就将梅香寒接走了。 等梅香寒上了马车后,长长的队伍便直接往城门处走去。 周赴陪着梅宫雪在茶楼的二楼瞧着。 特别是当梅香寒的马车路过时,不难发现,那马车的车窗都是上了锁的。 与其说是马车,其实也和囚车无异。 梅宫雪就坐在二楼这么瞧着,心中思绪万千,几乎有一瞬间是回到了三年前。 当初赵章来迎亲的队伍也是这么长,自己也是被困在了花轿里,当时似乎也是怕她中途跑了,还派了好多人看守的。 周赴一直观察着她脸色,“你还好吗?” 梅宫雪点头。 周赴继续道:“我之前进宫打听过了,宇文述的人马之所以被困在黎山,很可能是朝中有了内奸,陛下他们也正在想办法找内鬼。” 梅宫雪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来,“有内奸?行踪被泄露了吗?是不是暗中和渔猎族那边的人有了勾结?” 周赴却摇头,“不,似乎是和司马家的人有些关联。” 梅宫雪皱眉,又是司马家吗? 周赴也在窗边瞧着,但他似乎一直留意着队伍附近,突然间神色一凝,不知是看到了什么人,“这家伙果然来了!” 梅宫雪一怔,“谁?” 说着也向下看了过去,却什么都没发现。 周赴道:“是司马空,这家伙太狡猾了,我找了他这么久!雪,你先回去!” 说着,他便转头吩咐手下,看起来是去捉那个人了。 梅宫雪知道他有正事要做,于是便带着被看下了楼,打算先回胭脂铺。 在马车上时,被看担心地问道:“小姐,朝廷有派援军去黎山吗?宇文将军那边不会出事?” 看得出被看是真心的担心宇文述,毕竟之前她还一度暗戳戳地想要撮合梅宫雪和宇文述,因为在她看来宇文述真的是一个好人。 而且彼此也认识这么久了,虽然是假成亲,但宇文述对梅宫雪一直不错。 另一方面,宇文述此次带兵出征可是打了胜仗的,当然不希望他出事! 梅宫雪轻叹一声,“不知道,不过朝廷的确已经派了援军去,可是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她当然也不希望宇文述出事,特别是两人还没有好好聊过。 自己上次中毒昏迷,也多亏了有他帮忙。 而且宇文述的眼睛复明后,两人还没来得及见一面,南境那边就打仗了。 还记得,宇文述临走前给她留了一块玉佩,说等回来的时候再告诉她那是干什么用的! 所以,可一定要平安啊! 梅宫雪琢磨了一下,道:“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听说白云观那边求平安符很准的,要不咱们去那儿逛逛?” 被看点头,“好啊!” 黎山远在千里之外,她们也无能为力,只有去寺庙帮着积积福德了。 只是,梅宫雪仍一直皱着眉,下意识看向了晟国队伍离开的方向。 她知道,梅香寒已经出城了。 本来还打算等对方将孩子生下来后,再想办法除掉的,结果中途就出了这种意外,还真是让人不甘心! 梅宫雪敲了敲车臂,对外面的马夫道:“咱们改道去白云观。” 可等了半天,外面并没有人回应。 “吴伯!吴伯?” 梅宫雪又唤了两声,依旧没人回应。 这时,一阵风吹入马车,随着路途的颠簸,车帘被掀起。 她这才看清,马车外并不是街道,怎么反而是一片山林?这可不是回胭脂铺的路啊! 她猛地一把掀开车帘,发现此刻驾着马车的根本不是车夫,而是一个青年。 对方一身白衣,看上去还很斯文,文质彬彬的,一身的书生打扮。 这人是什么时候上了自己马车的?而且无声无息! 梅宫雪立刻警惕起来,“你是谁?” 那人手中还拉着缰绳,悠悠转过身来,轻笑道:“夫人刚刚应该听过我的名讳,在下司马空!” 梅宫雪立刻瞪大了眼睛,心知不好,正要呼救时,一阵白烟扑面而来。 她和被看双双打了个喷嚏,然后突然身子一栽,晕倒了过去。 当她再次睁开眼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关在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屋中,身上还捆着绳索。 被看就在她身旁,但还没醒来。 然而面前却放着一把椅子,那白衣男子正坐在椅上盯着她,“醒了?” 梅宫雪立刻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司马空直接道:“别看了,咱们已经出城了。” 梅宫雪心里咯噔一下,不得不将注意力重新移到面前的这个男子身上。 尽管他看着很年轻,不过根据宇文述和周赴的只言片语中,也不难猜出这是个很难对付的人。 她在和周赴分开时,周赴明明正打算抓他,可怎么一转头他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马车上? 看来应该是周赴在那边中计了! 虽然心里很紧张,但她还是努力平静道:“你抓我来干什么?” 司马空此刻是有些狼狈的,身上的白衣明显沾着灰尘,面上也有了不少胡茬,他看着梅宫雪缓缓开口。 “你的命可真大,上次的药居然没能杀了你?” 梅宫雪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上次中毒的事情,下意识追问道:“们之间有什么仇怨吗?如果是晟国太子的原因,你们现在应该已经查清了?那些事情都是梅香寒做的,和我可没关系,不如你放了我!” 但司马空只是低低一笑,“我只是有些好奇,你不是宇文述的妻子吗?为什么会和顾承洲在一起?” 梅宫雪脑子里飞速转动,对方既然是司马家的人,那利益诉求应该有哪些呢? 她立刻摆出一副担忧的样子,“我去找顾承洲,只是想去和他打听一下我夫君的情况,听说他现在被困在黎山,我当然担心!”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把我抓来,但想必是晟国太子脱不了干系,不过,你既然是司马家的人,想必是很需要梅香寒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若没了这个孩子,他们司马家可就没了夺权的资本! 司马空衷面无表情,“你想说什么?” 梅宫雪缓缓道:“梅香寒现在的确是被晟国的人接走了,不过我可是打听过了,那些人基本都是晟国皇帝的亲卫军,即便接回去后也是直接入宫,想必之后也是在皇帝严密的监视下待产,可你有没有想过,若到时梅香寒生下的是一个女婴怎么办?” 男孩夺权的几率自然大些,女孩可就麻烦了,毕竟晟国皇帝已经有了好几个成年的皇子! 而且周赴说过,晟国皇帝那边对司马家防范的还是比较严的,不可能允许他们暗中动手脚。 司马空眼底幽光一闪,“难道你有什么解决的好办法?” 梅宫雪稍稍松了一口气,“你留着我这条命,我自然会帮你…” 之后,她在司马空耳边说了些什么。 司马空听后双眉紧锁,觉得这还真是可行。 毕竟现在已经是七个月的身孕了,孩子应该能活,只是… 司马空挑眉看向梅宫雪,讽刺道:“那可是你亲妹妹啊,你舍得?” 梅宫雪几乎是笑出声来,“你都已经来大周这么久了,难道就没打听过我和我那个妹妹的关系有多差?我都厌恶死她了,自然巴不得她早点死!” 见司马空还在犹豫,梅宫雪在他耳边轻声道:“机不可失啊,从大周到晟国也没多远,若过两天到了晟国境内,再想下手可就不那么方便了!” 司马空转头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的神情中窥探出一丝破绽,但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 毕竟,即便失败了,对他来说也没有损失。 司马空起身要去做准备了,梅宫雪连忙拦住他。 “怎么,反悔了?”司马空;连头都没有回。 “不,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梅宫雪定定看着他,“我们大周是不是有你的内应?” 司马空什么都没说,直接离开了。 梅宫雪眉心蹙起,知道对方这算是默认了。 第333章 万一是个女婴怎么办? 第二天,晟国的使臣来到侯府,他们可是带着不少人啊,直接就将梅香寒接走了。 等梅香寒上了马车后,长长的队伍便直接往城门处走去。 周赴陪着梅宫雪在茶楼的二楼瞧着。 特别是当梅香寒的马车路过时,不难发现,那马车的车窗都是上了锁的。 与其说是马车,其实也和囚车无异。 梅宫雪就坐在二楼这么瞧着,心中思绪万千,几乎有一瞬间是回到了三年前。 当初赵章来迎亲的队伍也是这么长,自己也是被困在了花轿里,当时似乎也是怕她中途跑了,还派了好多人看守的。 周赴一直观察着她脸色,“你还好吗?” 梅宫雪点头。 周赴继续道:“我之前进宫打听过了,宇文述的人马之所以被困在黎山,很可能是朝中有了内奸,陛下他们也正在想办法找内鬼。” 梅宫雪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来,“有内奸?行踪被泄露了吗?是不是暗中和渔猎族那边的人有了勾结?” 周赴却摇头,“不,似乎是和司马家的人有些关联。” 梅宫雪皱眉,又是司马家吗? 周赴也在窗边瞧着,但他似乎一直留意着队伍附近,突然间神色一凝,不知是看到了什么人,“这家伙果然来了!” 梅宫雪一怔,“谁?” 说着也向下看了过去,却什么都没发现。 周赴道:“是司马空,这家伙太狡猾了,我找了他这么久!雪,你先回去!” 说着,他便转头吩咐手下,看起来是去捉那个人了。 梅宫雪知道他有正事要做,于是便带着被看下了楼,打算先回胭脂铺。 在马车上时,被看担心地问道:“小姐,朝廷有派援军去黎山吗?宇文将军那边不会出事?” 看得出被看是真心的担心宇文述,毕竟之前她还一度暗戳戳地想要撮合梅宫雪和宇文述,因为在她看来宇文述真的是一个好人。 而且彼此也认识这么久了,虽然是假成亲,但宇文述对梅宫雪一直不错。 另一方面,宇文述此次带兵出征可是打了胜仗的,当然不希望他出事! 梅宫雪轻叹一声,“不知道,不过朝廷的确已经派了援军去,可是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她当然也不希望宇文述出事,特别是两人还没有好好聊过。 自己上次中毒昏迷,也多亏了有他帮忙。 而且宇文述的眼睛复明后,两人还没来得及见一面,南境那边就打仗了。 还记得,宇文述临走前给她留了一块玉佩,说等回来的时候再告诉她那是干什么用的! 所以,可一定要平安啊! 梅宫雪琢磨了一下,道:“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听说白云观那边求平安符很准的,要不咱们去那儿逛逛?” 被看点头,“好啊!” 黎山远在千里之外,她们也无能为力,只有去寺庙帮着积积福德了。 只是,梅宫雪仍一直皱着眉,下意识看向了晟国队伍离开的方向。 她知道,梅香寒已经出城了。 本来还打算等对方将孩子生下来后,再想办法除掉的,结果中途就出了这种意外,还真是让人不甘心! 梅宫雪敲了敲车臂,对外面的马夫道:“咱们改道去白云观。” 可等了半天,外面并没有人回应。 “吴伯!吴伯?” 梅宫雪又唤了两声,依旧没人回应。 这时,一阵风吹入马车,随着路途的颠簸,车帘被掀起。 她这才看清,马车外并不是街道,怎么反而是一片山林?这可不是回胭脂铺的路啊! 她猛地一把掀开车帘,发现此刻驾着马车的根本不是车夫,而是一个青年。 对方一身白衣,看上去还很斯文,文质彬彬的,一身的书生打扮。 这人是什么时候上了自己马车的?而且无声无息! 梅宫雪立刻警惕起来,“你是谁?” 那人手中还拉着缰绳,悠悠转过身来,轻笑道:“夫人刚刚应该听过我的名讳,在下司马空!” 梅宫雪立刻瞪大了眼睛,心知不好,正要呼救时,一阵白烟扑面而来。 她和被看双双打了个喷嚏,然后突然身子一栽,晕倒了过去。 当她再次睁开眼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关在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屋中,身上还捆着绳索。 被看就在她身旁,但还没醒来。 然而面前却放着一把椅子,那白衣男子正坐在椅上盯着她,“醒了?” 梅宫雪立刻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司马空直接道:“别看了,咱们已经出城了。” 梅宫雪心里咯噔一下,不得不将注意力重新移到面前的这个男子身上。 尽管他看着很年轻,不过根据宇文述和周赴的只言片语中,也不难猜出这是个很难对付的人。 她在和周赴分开时,周赴明明正打算抓他,可怎么一转头他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马车上? 看来应该是周赴在那边中计了! 虽然心里很紧张,但她还是努力平静道:“你抓我来干什么?” 司马空此刻是有些狼狈的,身上的白衣明显沾着灰尘,面上也有了不少胡茬,他看着梅宫雪缓缓开口。 “你的命可真大,上次的药居然没能杀了你?” 梅宫雪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上次中毒的事情,下意识追问道:“们之间有什么仇怨吗?如果是晟国太子的原因,你们现在应该已经查清了?那些事情都是梅香寒做的,和我可没关系,不如你放了我!” 但司马空只是低低一笑,“我只是有些好奇,你不是宇文述的妻子吗?为什么会和顾承洲在一起?” 梅宫雪脑子里飞速转动,对方既然是司马家的人,那利益诉求应该有哪些呢? 她立刻摆出一副担忧的样子,“我去找顾承洲,只是想去和他打听一下我夫君的情况,听说他现在被困在黎山,我当然担心!”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把我抓来,但想必是晟国太子脱不了干系,不过,你既然是司马家的人,想必是很需要梅香寒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若没了这个孩子,他们司马家可就没了夺权的资本! 司马空衷面无表情,“你想说什么?” 梅宫雪缓缓道:“梅香寒现在的确是被晟国的人接走了,不过我可是打听过了,那些人基本都是晟国皇帝的亲卫军,即便接回去后也是直接入宫,想必之后也是在皇帝严密的监视下待产,可你有没有想过,若到时梅香寒生下的是一个女婴怎么办?” 男孩夺权的几率自然大些,女孩可就麻烦了,毕竟晟国皇帝已经有了好几个成年的皇子! 而且周赴说过,晟国皇帝那边对司马家防范的还是比较严的,不可能允许他们暗中动手脚。 司马空眼底幽光一闪,“难道你有什么解决的好办法?” 梅宫雪稍稍松了一口气,“你留着我这条命,我自然会帮你…” 之后,她在司马空耳边说了些什么。 司马空听后双眉紧锁,觉得这还真是可行。 毕竟现在已经是七个月的身孕了,孩子应该能活,只是… 司马空挑眉看向梅宫雪,讽刺道:“那可是你亲妹妹啊,你舍得?” 梅宫雪几乎是笑出声来,“你都已经来大周这么久了,难道就没打听过我和我那个妹妹的关系有多差?我都厌恶死她了,自然巴不得她早点死!” 见司马空还在犹豫,梅宫雪在他耳边轻声道:“机不可失啊,从大周到晟国也没多远,若过两天到了晟国境内,再想下手可就不那么方便了!” 司马空转头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的神情中窥探出一丝破绽,但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 毕竟,即便失败了,对他来说也没有损失。 司马空起身要去做准备了,梅宫雪连忙拦住他。 “怎么,反悔了?”司马空;连头都没有回。 “不,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梅宫雪定定看着他,“我们大周是不是有你的内应?” 司马空什么都没说,直接离开了。 梅宫雪眉心蹙起,知道对方这算是默认了。 第334章 下 药 这次前来大周的晟国使臣依旧是上次的郑渠,他带着队伍一路“保护着”梅香寒。 来的时候陛下特意吩咐过,千万不能有失,所以队伍行进的速度很快,就怕夜长梦多。 然而负责看守的侍女再次来报,“大人,梅姑娘那边又闹起来了,也不肯吃东西,哭哭啼啼的,还说什么她不要去晟国。” 郑渠皱眉,“去不去还能由得了她?” 陛下的意思虽然是让梅香寒到时嫁给太子为妃,但众人心里都门清,知道这根本就是个虚称。 做出表面样子而已,主要是她肚子里那个孩子。 郑渠道:“不行的话,再给她灌点安神药之类的,让她消停点。” 侍女却摇头,“不行啊,那药之前就已经喝过两次了,总服用的话恐怕对腹中的胎儿不好。” 大家正在头疼的时候,突然后方有侍卫来报告。 说是有人来了,自称是他们这位未来太子妃的亲姐姐,特意过来送行的。 郑渠直接摆手,“有什么可见的?赶紧撵走!” 可一旁的侍女却道:“等等,大人,梅姑娘这边正闹着呢,饭也不肯吃,正好她姐姐来了,毕竟熟悉些,不如让对方帮着好好劝一劝?” “反正就让她们在马车里,又有这么多人看着,也不怕她跑了!” 郑渠斟酌片刻,最后还是点头,“那好,至少得让她吃饭啊!” 毕竟回晟国还有几天的路程,可别让那女人来个绝食什么的,那就不好办了! 梅宫雪就在队伍后面等着,在验明她的身份后,果然有侍女过来接她,将她领到了梅香寒的马车外。 梅宫雪正要进去时,那侍女赶紧在一旁嘱咐,“夫人,麻烦您帮着劝劝,至少让她把东西吃了,否则这腹中的孩子怎么受得了啊?” 梅宫雪轻轻一笑,“放心,她就是耍点小孩子脾气,等下我进去开导她一下!” 然后,她便转身进了马车。 说实话,这马车内还真是挺宽敞的。 虽说两侧的窗户都上了锁,但里面的床上铺了厚厚的毯子,一个成年女子正常躺下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看到进了马车的人是她后,梅香寒也一愣,“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 梅宫雪淡淡道:“自然是过来给你送行。” 不知是不是因她的态度太过轻描淡写,梅香寒的情绪立刻激动起来,“你就来看我笑话的,对不对?看见我被云初哥哥休了,现在还要远嫁他国受罪,你心里很得意?” 她说越说越激动,最后竟是张牙舞爪地朝梅宫雪扑了过来。 梅宫雪还真是被她这副疯样吓了一跳,正要往后躲,却发现梅香寒整个身子突然一滞。 紧接着,脚边还响起“哗啦”“哗啦”的声音。 仔细一看才发现,梅香寒的一只脚上居然还栓着锁链! 那锁链的长度刚刚好,既能保证她够到旁边的饭桌、茶水,但又靠近不了马车的车门。 还真是跟拴狗差不多! 见是这样,梅宫雪也就放心了,悠悠来到旁边的桌旁坐下。 桌上有瓜果点心,就连食盒内的饭菜都还是有温度的。 应该是晟国的人为了照顾她腹中的孩子,特意准备的。 梅宫雪二话没说,拿起来就开吃。 她早上就没吃饭,折腾了这一天,的确是真饿了。 梅香寒在那边咒骂了半天,见梅宫雪根本没搭理她,还坐下来吃上了,就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梅宫雪你聋了吗?我在问你,谁让你来的?” 梅宫雪吃得旁若无人,还将明显是为梅香寒准备好的茶也端了过来,直接一饮而尽。 等打了个嗝后,才道:“你以为是我想来啊?是大哥让我来的,他让我劝劝你要听话,否则到了晟国可就没有人能护得了你了!” 梅香寒嗤笑一声,前一刻还浑身炸毛的她,此时却颓然的坐了下来。 “你们真是好狠的心啊,为了侯府,便任由晟国的人这样对我!” 梅宫雪一边吃着,再次抬头打量起这马车内部的环境,“他们对你也不错啊,好吃好喝的供着,至少没鞭子!我在赵府那几年若是能有这样的日子过,都是要烧高香的!” 梅香寒却只是觉得她在说风凉话,一直在旁边絮絮叨叨,说出的话更是难听至极。 可梅宫雪只顾着和桌上的美食做斗争,等吃饱后,她才将空食盒拎出去,“我妹妹她已经吃饱了,快带上壶茶来!” 那侍女查看一遍后顿时露出笑意,“果然还是夫人有办法!您稍等啊!” 一转身,梅宫雪再次回到马车内。 就见梅香寒说着说着,自己竟开始抹起了眼泪。 可不管她说什么,梅宫雪都只是面带微笑的听着。 只是,趁着梅香寒不注意,她偷偷将袖中的一包药撒进了水壶。 “说这么久,你也不怕口干舌燥?润润嗓子!”梅宫雪直接将水杯推了过去。 而梅香寒还在那里说个不停,恨不得从两人小时候如何争一个玩具,说到长大后,季云初对两人的态度变化。 梅宫雪前所未有的耐心听着,反正自己现在是酒足饭饱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梅香寒真就觉得自己说的口干了,直接端起了水杯饮下。 梅宫雪看着她将那杯中水喝下,心中终于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之后,梅香寒又开始哭哭啼啼的。 但这回梅宫雪可是有耐心多了,居然还主动搭话开始安慰她。 就这样,差不多到了天黑的时候,原本哭闹了一天的梅香寒突然面色大变。 她捂着自己的肚子,冷汗直流,最后竟跌坐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起来。 梅宫雪连忙故作关心地询问,“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外面的侍女也听到了动静,连忙进来查看。 就见梅宫雪慌乱地喊道:“我妹妹她恐怕是要早产了,快去叫大夫!” 第334章 下 药 这次前来大周的晟国使臣依旧是上次的郑渠,他带着队伍一路“保护着”梅香寒。 来的时候陛下特意吩咐过,千万不能有失,所以队伍行进的速度很快,就怕夜长梦多。 然而负责看守的侍女再次来报,“大人,梅姑娘那边又闹起来了,也不肯吃东西,哭哭啼啼的,还说什么她不要去晟国。” 郑渠皱眉,“去不去还能由得了她?” 陛下的意思虽然是让梅香寒到时嫁给太子为妃,但众人心里都门清,知道这根本就是个虚称。 做出表面样子而已,主要是她肚子里那个孩子。 郑渠道:“不行的话,再给她灌点安神药之类的,让她消停点。” 侍女却摇头,“不行啊,那药之前就已经喝过两次了,总服用的话恐怕对腹中的胎儿不好。” 大家正在头疼的时候,突然后方有侍卫来报告。 说是有人来了,自称是他们这位未来太子妃的亲姐姐,特意过来送行的。 郑渠直接摆手,“有什么可见的?赶紧撵走!” 可一旁的侍女却道:“等等,大人,梅姑娘这边正闹着呢,饭也不肯吃,正好她姐姐来了,毕竟熟悉些,不如让对方帮着好好劝一劝?” “反正就让她们在马车里,又有这么多人看着,也不怕她跑了!” 郑渠斟酌片刻,最后还是点头,“那好,至少得让她吃饭啊!” 毕竟回晟国还有几天的路程,可别让那女人来个绝食什么的,那就不好办了! 梅宫雪就在队伍后面等着,在验明她的身份后,果然有侍女过来接她,将她领到了梅香寒的马车外。 梅宫雪正要进去时,那侍女赶紧在一旁嘱咐,“夫人,麻烦您帮着劝劝,至少让她把东西吃了,否则这腹中的孩子怎么受得了啊?” 梅宫雪轻轻一笑,“放心,她就是耍点小孩子脾气,等下我进去开导她一下!” 然后,她便转身进了马车。 说实话,这马车内还真是挺宽敞的。 虽说两侧的窗户都上了锁,但里面的床上铺了厚厚的毯子,一个成年女子正常躺下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看到进了马车的人是她后,梅香寒也一愣,“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 梅宫雪淡淡道:“自然是过来给你送行。” 不知是不是因她的态度太过轻描淡写,梅香寒的情绪立刻激动起来,“你就来看我笑话的,对不对?看见我被云初哥哥休了,现在还要远嫁他国受罪,你心里很得意?” 她说越说越激动,最后竟是张牙舞爪地朝梅宫雪扑了过来。 梅宫雪还真是被她这副疯样吓了一跳,正要往后躲,却发现梅香寒整个身子突然一滞。 紧接着,脚边还响起“哗啦”“哗啦”的声音。 仔细一看才发现,梅香寒的一只脚上居然还栓着锁链! 那锁链的长度刚刚好,既能保证她够到旁边的饭桌、茶水,但又靠近不了马车的车门。 还真是跟拴狗差不多! 见是这样,梅宫雪也就放心了,悠悠来到旁边的桌旁坐下。 桌上有瓜果点心,就连食盒内的饭菜都还是有温度的。 应该是晟国的人为了照顾她腹中的孩子,特意准备的。 梅宫雪二话没说,拿起来就开吃。 她早上就没吃饭,折腾了这一天,的确是真饿了。 梅香寒在那边咒骂了半天,见梅宫雪根本没搭理她,还坐下来吃上了,就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梅宫雪你聋了吗?我在问你,谁让你来的?” 梅宫雪吃得旁若无人,还将明显是为梅香寒准备好的茶也端了过来,直接一饮而尽。 等打了个嗝后,才道:“你以为是我想来啊?是大哥让我来的,他让我劝劝你要听话,否则到了晟国可就没有人能护得了你了!” 梅香寒嗤笑一声,前一刻还浑身炸毛的她,此时却颓然的坐了下来。 “你们真是好狠的心啊,为了侯府,便任由晟国的人这样对我!” 梅宫雪一边吃着,再次抬头打量起这马车内部的环境,“他们对你也不错啊,好吃好喝的供着,至少没鞭子!我在赵府那几年若是能有这样的日子过,都是要烧高香的!” 梅香寒却只是觉得她在说风凉话,一直在旁边絮絮叨叨,说出的话更是难听至极。 可梅宫雪只顾着和桌上的美食做斗争,等吃饱后,她才将空食盒拎出去,“我妹妹她已经吃饱了,快带上壶茶来!” 那侍女查看一遍后顿时露出笑意,“果然还是夫人有办法!您稍等啊!” 一转身,梅宫雪再次回到马车内。 就见梅香寒说着说着,自己竟开始抹起了眼泪。 可不管她说什么,梅宫雪都只是面带微笑的听着。 只是,趁着梅香寒不注意,她偷偷将袖中的一包药撒进了水壶。 “说这么久,你也不怕口干舌燥?润润嗓子!”梅宫雪直接将水杯推了过去。 而梅香寒还在那里说个不停,恨不得从两人小时候如何争一个玩具,说到长大后,季云初对两人的态度变化。 梅宫雪前所未有的耐心听着,反正自己现在是酒足饭饱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梅香寒真就觉得自己说的口干了,直接端起了水杯饮下。 梅宫雪看着她将那杯中水喝下,心中终于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之后,梅香寒又开始哭哭啼啼的。 但这回梅宫雪可是有耐心多了,居然还主动搭话开始安慰她。 就这样,差不多到了天黑的时候,原本哭闹了一天的梅香寒突然面色大变。 她捂着自己的肚子,冷汗直流,最后竟跌坐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起来。 梅宫雪连忙故作关心地询问,“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外面的侍女也听到了动静,连忙进来查看。 就见梅宫雪慌乱地喊道:“我妹妹她恐怕是要早产了,快去叫大夫!” 第335章 我的孩子呢? 整个晟国的车队立刻停下,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若此时梅香寒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回去肯定也是要受责罚的! 此行虽然带了不少人,但没有接生婆啊! 毕竟梅香寒才七个月的身孕,谁都没料到她就会在中途生产! 郑渠当机立断,赶紧去请附近最好的接生婆子来,一边又命人就地安营扎寨。 稍有些经验的侍女已经开始起锅准备开水了。 梅香寒很快便被侍卫用软床挪到了临时搭好的帐篷内,她整个人已经痛苦得连话都说不出了,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而梅宫雪也一直在她身旁,紧紧握住她的手,轻声的鼓励道:“好妹妹,别害怕,大夫马上就过来了,你要撑住!” 她的样子似乎十分的焦急,眼中也满是担忧和不安。 晟国的人此时本就忙得不可开交,见状也就没有要撵她的意思,觉得她正好可以帮忙安抚着梅香寒的情绪。 而梅宫雪带进来的那两个丫鬟,自然也是陪在她身旁。 只是,那两个丫鬟并没有过多关注周围的晟国人,而是紧紧盯着梅宫雪。 因为她们都是司马空派来看着梅宫雪的! 虽然和梅宫雪之间达成了协议,但司马空也怕梅宫雪耍花招,自然是得派人盯着她。 刚刚梅宫雪若没有将那催产药哄着梅香寒喝下,那她自己也别想活着走出去了。 又等了片刻的功夫,晟国人不知从哪里找来了接生婆子和大夫。 梅宫雪在和对方擦肩而过的瞬间,立刻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正是司马空伪装的! 即便现在是黑天,火光昏暗,但她也认出了。 下一刻,梅宫雪的视线则是落在了他身上背着的那个大药箱。 她知道那里面装着的可不是什么药罐,而是一个刚出生后不久的男婴,那是用来以防万一的! 很快,搭建起的临时产房内,响起了女子痛苦的嚎叫声。 就好像整个人被撕裂了一般,很是凄厉。 哪怕梅宫雪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此时听在耳中,还是忍不住有些打怵。 七个月的身孕,孩子此时生下来是可以活的。 只是那催产药的药性猛,生下孩子后,母体恐怕也会力竭而亡! 梅宫雪很有耐心地在外面等着,耳边听着梅香寒那痛苦的哀嚎声,心里想到的却是温可。 也不知嫂子在生产那天,是不是也这般痛苦! “梅香寒,虽然姐妹一场,但你也别怪我,出这个阴损的主意来取你性命!” 产房内外所有人都忙碌着,一盆盆血水被端出。 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梅宫雪似乎有些心软了。 但很快,她就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不管怎样,今天一定要除了梅香寒这个祸患! 不知过了多久,梅香寒刚开始时的哭喊声还很大,到后期慢慢都没了动静。 直到天际再次蒙蒙亮起,一声婴儿的啼哭声终于打破了这沉闷的气氛! 巧的是,梅香寒这次生下的孩子的确是一个男婴。 司马空亲眼见证,他可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可是他们司马家日后夺嫡的筹码。 对于药箱里那个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替补婴儿,自然是要悄悄地、原封不动地带出去。 包括晟国的人得知后也很高兴,至少回去后有交代了。 产婆还算经验丰富,小心地清理婴儿的呼吸道,剪断脐带,立刻用毯子将孩子裹好。 然后众人小心翼翼地护着那襁褓中的婴儿,换到了另一个更温暖的帐篷中。 只随意留了两个丫鬟,负责照顾产后虚弱的梅香寒。 梅宫雪扫了一眼他们离开了身影,然后就守在梅香寒的营帐前。 虽然司马空说过,那催产药一旦服下,母体存活的概率就很低了。 但梅宫雪一定要亲眼见到她咽气才算罢休! 大夫在照看过婴儿后,也赶来给梅香寒把脉了。 梅宫雪有些忐忑地等着,在大夫出来后立刻追上前,一边还要做出担忧的样子。 “大夫,我妹妹她怎么样了?” 虽然口中这样问着,但她已经做好了闻听噩耗大哭不止的准备。 然而,大夫却说:“虽然是早产,但产妇的身体还可以,只是比较虚弱,之后估计得好好养一阵了。” 梅宫雪顿时震惊,“怎么会这样?” 那大夫都被她问懵了,感觉梅宫雪这话的语气,就好像是在盼着梅香寒出事一样! 梅宫雪连忙调整一下自己的表情,用帕子擦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那真是太好了,只是,我刚才看生产时妹妹她出了那么多血,还担心她会出什么意外呢!” 大夫也没多想,解释道:“说实话,你妹妹的情况的确很危险,不过好在她之前应该服食过某种类似护住心脉的药,这才保她一命!我已经命人去熬药了,这两个月多补补身子,就会好起来的。” 大夫又安慰了梅宫雪两句,然后才走。 而梅宫雪的脸色也立刻就冷了下来。 …某种护着心脉的药? 她明白了,是那半颗千金保孕方! 这世界上的事真是不公平,同样是半颗药,该活着的人早早的就去了,如今该死的人却还吊着这口气! 不行! 绝不能这么放过她! 梅宫雪本来是想借助旁人之手除掉梅香寒的,现在怕是不能了。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决定现在趁乱动手。 正好这时有侍女将刚熬好的药端过来,梅宫雪连忙站起身,“交给我,你们先去看看孩子就好!” 侍女没有丝毫犹豫,“多谢夫人了!” 本来晟国带来的队伍里大部分都是禁军侍卫,侍女较少,所以基本上都去照顾新出生的孩子了。 面前这个侍女也不例外,将熬好的药交给梅宫雪后,便匆匆赶去了另一个营帐。 梅宫雪看着手中的药,面无表情地倒进了一旁的草丛里。 她思前想后,还是带了一个食盒进去。 临时产房内还残留着股种尚未驱散的血腥气,梅香寒就那么躺在一张小床上,身下只是简单地铺着层薄薄的毯子。 侍女连衣服都没顾得上给她换一件干净的,裙角处还残留着不少血污。 这样的场面实在算不上得体。 而梅香寒此时也已经醒了,开口时声音沙哑,“我喊了好几次来人,怎么都不在?” 梅宫雪平静道:“大家都在忙着照看那个孩子,毕竟早产儿,要小心呵护。” 梅香寒现在也顾不得自己的体面了,似乎想要挣扎着爬起来,但身上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的孩子为什么没抱来?让我瞧一瞧啊!” 第335章 我的孩子呢? 整个晟国的车队立刻停下,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若此时梅香寒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回去肯定也是要受责罚的! 此行虽然带了不少人,但没有接生婆啊! 毕竟梅香寒才七个月的身孕,谁都没料到她就会在中途生产! 郑渠当机立断,赶紧去请附近最好的接生婆子来,一边又命人就地安营扎寨。 稍有些经验的侍女已经开始起锅准备开水了。 梅香寒很快便被侍卫用软床挪到了临时搭好的帐篷内,她整个人已经痛苦得连话都说不出了,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而梅宫雪也一直在她身旁,紧紧握住她的手,轻声的鼓励道:“好妹妹,别害怕,大夫马上就过来了,你要撑住!” 她的样子似乎十分的焦急,眼中也满是担忧和不安。 晟国的人此时本就忙得不可开交,见状也就没有要撵她的意思,觉得她正好可以帮忙安抚着梅香寒的情绪。 而梅宫雪带进来的那两个丫鬟,自然也是陪在她身旁。 只是,那两个丫鬟并没有过多关注周围的晟国人,而是紧紧盯着梅宫雪。 因为她们都是司马空派来看着梅宫雪的! 虽然和梅宫雪之间达成了协议,但司马空也怕梅宫雪耍花招,自然是得派人盯着她。 刚刚梅宫雪若没有将那催产药哄着梅香寒喝下,那她自己也别想活着走出去了。 又等了片刻的功夫,晟国人不知从哪里找来了接生婆子和大夫。 梅宫雪在和对方擦肩而过的瞬间,立刻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正是司马空伪装的! 即便现在是黑天,火光昏暗,但她也认出了。 下一刻,梅宫雪的视线则是落在了他身上背着的那个大药箱。 她知道那里面装着的可不是什么药罐,而是一个刚出生后不久的男婴,那是用来以防万一的! 很快,搭建起的临时产房内,响起了女子痛苦的嚎叫声。 就好像整个人被撕裂了一般,很是凄厉。 哪怕梅宫雪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此时听在耳中,还是忍不住有些打怵。 七个月的身孕,孩子此时生下来是可以活的。 只是那催产药的药性猛,生下孩子后,母体恐怕也会力竭而亡! 梅宫雪很有耐心地在外面等着,耳边听着梅香寒那痛苦的哀嚎声,心里想到的却是温可。 也不知嫂子在生产那天,是不是也这般痛苦! “梅香寒,虽然姐妹一场,但你也别怪我,出这个阴损的主意来取你性命!” 产房内外所有人都忙碌着,一盆盆血水被端出。 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梅宫雪似乎有些心软了。 但很快,她就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不管怎样,今天一定要除了梅香寒这个祸患! 不知过了多久,梅香寒刚开始时的哭喊声还很大,到后期慢慢都没了动静。 直到天际再次蒙蒙亮起,一声婴儿的啼哭声终于打破了这沉闷的气氛! 巧的是,梅香寒这次生下的孩子的确是一个男婴。 司马空亲眼见证,他可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可是他们司马家日后夺嫡的筹码。 对于药箱里那个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替补婴儿,自然是要悄悄地、原封不动地带出去。 包括晟国的人得知后也很高兴,至少回去后有交代了。 产婆还算经验丰富,小心地清理婴儿的呼吸道,剪断脐带,立刻用毯子将孩子裹好。 然后众人小心翼翼地护着那襁褓中的婴儿,换到了另一个更温暖的帐篷中。 只随意留了两个丫鬟,负责照顾产后虚弱的梅香寒。 梅宫雪扫了一眼他们离开了身影,然后就守在梅香寒的营帐前。 虽然司马空说过,那催产药一旦服下,母体存活的概率就很低了。 但梅宫雪一定要亲眼见到她咽气才算罢休! 大夫在照看过婴儿后,也赶来给梅香寒把脉了。 梅宫雪有些忐忑地等着,在大夫出来后立刻追上前,一边还要做出担忧的样子。 “大夫,我妹妹她怎么样了?” 虽然口中这样问着,但她已经做好了闻听噩耗大哭不止的准备。 然而,大夫却说:“虽然是早产,但产妇的身体还可以,只是比较虚弱,之后估计得好好养一阵了。” 梅宫雪顿时震惊,“怎么会这样?” 那大夫都被她问懵了,感觉梅宫雪这话的语气,就好像是在盼着梅香寒出事一样! 梅宫雪连忙调整一下自己的表情,用帕子擦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那真是太好了,只是,我刚才看生产时妹妹她出了那么多血,还担心她会出什么意外呢!” 大夫也没多想,解释道:“说实话,你妹妹的情况的确很危险,不过好在她之前应该服食过某种类似护住心脉的药,这才保她一命!我已经命人去熬药了,这两个月多补补身子,就会好起来的。” 大夫又安慰了梅宫雪两句,然后才走。 而梅宫雪的脸色也立刻就冷了下来。 …某种护着心脉的药? 她明白了,是那半颗千金保孕方! 这世界上的事真是不公平,同样是半颗药,该活着的人早早的就去了,如今该死的人却还吊着这口气! 不行! 绝不能这么放过她! 梅宫雪本来是想借助旁人之手除掉梅香寒的,现在怕是不能了。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决定现在趁乱动手。 正好这时有侍女将刚熬好的药端过来,梅宫雪连忙站起身,“交给我,你们先去看看孩子就好!” 侍女没有丝毫犹豫,“多谢夫人了!” 本来晟国带来的队伍里大部分都是禁军侍卫,侍女较少,所以基本上都去照顾新出生的孩子了。 面前这个侍女也不例外,将熬好的药交给梅宫雪后,便匆匆赶去了另一个营帐。 梅宫雪看着手中的药,面无表情地倒进了一旁的草丛里。 她思前想后,还是带了一个食盒进去。 临时产房内还残留着股种尚未驱散的血腥气,梅香寒就那么躺在一张小床上,身下只是简单地铺着层薄薄的毯子。 侍女连衣服都没顾得上给她换一件干净的,裙角处还残留着不少血污。 这样的场面实在算不上得体。 而梅香寒此时也已经醒了,开口时声音沙哑,“我喊了好几次来人,怎么都不在?” 梅宫雪平静道:“大家都在忙着照看那个孩子,毕竟早产儿,要小心呵护。” 梅香寒现在也顾不得自己的体面了,似乎想要挣扎着爬起来,但身上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的孩子为什么没抱来?让我瞧一瞧啊!” 第336章 一个鸡腿 梅香寒为了这个孩子真的付出了太多。 “咳咳,我好渴,帮我倒杯水来!” 梅宫雪四处找了找,见屋里并没有水杯。 还特意跑出去一趟,找来了干净的水,然后坐在榻旁小心翼翼地将梅香寒扶起来,喂她喝了好几碗水。 梅香寒这才觉得火辣辣的嗓子好了些。 梅宫雪用帕子蘸了些水,替她将脸上残留的汗渍擦去,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耐心,还很关切地询问道:“饿不饿?” 梅香寒实在没想到,现在这个时候大家都跑去照顾那个孩子了,只有梅宫雪还会留在自己身边,心里有些复杂,点头道:“是饿了!” 她昨天白天时一整天没吃饭,光生孩子又生了一晚上,现在早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梅宫雪赶紧将刚才带进来的食盒打开,一阵香气扑鼻,是两个鸡腿。 又将盘子递到梅香寒面前,“虽然凉了,但只有这个了,你凑合着填填肚子。” 梅香寒现在可顾不上许多,拿过一只,立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梅宫雪看着她,似乎是从所未有的仔细,嘴角还带着一点笑意,“还记得那次我被官兵从侯府中带走时,当时因为赌气,也是饿了好几天,还是你塞给了我一个鸡腿。” 然后梅香寒只顾着吃,根本没有注意到梅宫雪说这话时的神情有多么怪异。 直到梅宫雪从她手中接过空盘子,却没有放回食盒,而是猛地一把摔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碎瓷片撒了一地。 梅香寒一惊,“你这是干什么?” 梅宫雪没接话,低头在几片碎瓷片中打量了下,最后找到一片最锋利的,然后说了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阿香,既然吃饱了,就准备上路!” 梅香寒脑子没转过来,一开始以为她在开玩笑,可当看到梅宫雪眼含煞气地朝着自己走过来时,眼睛瞬间睁大。 “姐,你要干什么?” 她的瞳孔剧烈收缩着,里面满是惊恐,下意识想要往后躲,可根本一点力气都没有。 最后,梅香寒猛地一使劲,整个人直接从床上掉了下来。 梅宫雪看着她,声音却很温和,“你别害怕,马上就好。” 然后蹲在一旁,直接拉住了梅香寒的手腕。 梅香寒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这下更是惨白,拼命的想要挥开梅宫雪的手。 可她现在实在太虚弱了,很轻易地就被梅宫雪制服了。 梅宫雪拿过碎瓷片,特意找到了最锋利的一边,然后在梅香寒的手腕上猛地划了一下。 梅香寒毕竟刚刚生产完,其实已经对疼痛有些麻木了,但她仍然能感觉到有一股滚烫的液体瞬间喷洒而出。 她吓坏了,赶紧伸手捂住那伤口。 也幸好梅宫雪手中的只是碎瓷片,不是更加锋利的刀! “来人!快来人啊,救我!” 梅香寒歇斯底里地朝帐篷门口大喊着。 而梅宫雪也没有阻拦。 很快,外面便响起了脚步声,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叶嘉嘉! 梅香寒一见是她立刻大喜,“嘉嘉,快过来救我!梅宫雪这个疯子,她居然要杀我,快去叫大夫给我包扎!” 然而,叶嘉嘉只是看她一眼,便来到了梅宫雪身旁,恭敬道:“小姐,你要的油我都已经从厨房找来了,都洒在了帐篷的外面!” “至于晟国的人,他们本就忙了一晚上,有的在照顾孩子,有的已经累得睡下了,一时半刻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梅宫雪点点头,“你去,剩下的交给我。” 然后,叶嘉嘉就这么离开了! “嘉嘉你回来啊,你干什么去?” 梅香寒匍匐在地上,拼命叫着叶嘉嘉的名字,对方却置若罔闻。 “怎么会这样…她可是我的身边的大丫鬟,跟了我很久的,为什么…为什么她现在不理我,反而听你的吩咐?梅宫雪,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梅宫雪看着现在还糊里糊涂的梅香寒,摇了摇头,毫不客气道:“你可真够蠢的,难道看不出来,嘉嘉她其实一直都是我的人?” 梅香寒僵在原地,身体也止不住的颤抖,“为什么啊?你可是我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梅宫雪却只是盯着她的手腕处的伤口,虽然有丝帕按住,但鲜血还是不断溢出。 她低声道:“放心,你很快就会睡去,就没有那么多痛苦了!” 在割腕这方面,她还算颇有经验。 梅香寒就这么仰着脖子望着她,然后奋力起身,似乎想要拉住她。 “姐,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嫂子,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求求你了,放过我!求求你帮我叫大夫来,否则可就真的晚了!” 梅宫雪最后看了她一眼,然后起身,将一旁油灯的灯芯掐灭。 剩下里面的灯油,则是随意洒在了屋中。 “姐,我知道错了,我求求你饶了我这一次!我真的知道错了!” 梅宫雪则微微摇头,“不,你不是知道你错了,你只知道你要死了!” 语毕,她将手中的油灯一抛,转身走出了帐篷。 里面的梅香寒还在不断哀求着,可是,随着血液的流失声音越来越微弱。 太阳渐渐升起,清晨的光从营帐顶端的天窗洒下,大半都照应在了梅香寒身上。 她几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冲外面嘶喊着,“梅宫雪,我可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你就不怕报应吗?” “爹娘可都在天上看着你呢!” 梅宫雪心头一惊,但最后也只是仰头看向东方升起的太阳,“放心,我会替你收尸的。” 片刻后,屋内便彻底没了动静。 阳光照在脸上真是暖洋洋的,又是美好的一天啊! 叶嘉嘉这时走过来,将火折子递给她:“小姐,你确定要用火吗?” 梅宫雪点头,然后接过火折子,“尸体绝对不能留,否则被仵作检查后,肯定会留下破绽的。” 包括催产药的事情也可能暴露,趁着晟国那边的人现在脱不开身,这是最好的时机。 她让叶嘉嘉先离开,自己来到营帐旁,抬手将吹燃的火折子随意一抛! 帐篷周围都已经洒满了菜籽油,现在又是夏季,天干物燥,火星刚刚燃起便瞬间窜了上去。 再加上这帐篷本就是临时搭建起的,里面很多都是木头。 火苗像是饥饿的猛兽,疯狂地舔食一切触及的东西,很快便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至于营帐内内的人,早已因失血过多而昏死过去,这时也感觉不到痛苦了。 梅宫雪就这样静静站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大火蔓延,火光映照出她眼底的决绝。 烧! 全都烧干净了,一切恩怨也就了了。 那些老旧的、腐朽的、充满痛苦的回忆,都在慢慢燃成灰烬。 所有的过往对错是非,也以这种残忍的方式通通消弭。 梅宫雪站在火焰前,背后是刚升起的太阳光芒,既要斩断过往,也迎接着全新的自己! 第336章 一个鸡腿 梅香寒为了这个孩子真的付出了太多。 “咳咳,我好渴,帮我倒杯水来!” 梅宫雪四处找了找,见屋里并没有水杯。 还特意跑出去一趟,找来了干净的水,然后坐在榻旁小心翼翼地将梅香寒扶起来,喂她喝了好几碗水。 梅香寒这才觉得火辣辣的嗓子好了些。 梅宫雪用帕子蘸了些水,替她将脸上残留的汗渍擦去,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耐心,还很关切地询问道:“饿不饿?” 梅香寒实在没想到,现在这个时候大家都跑去照顾那个孩子了,只有梅宫雪还会留在自己身边,心里有些复杂,点头道:“是饿了!” 她昨天白天时一整天没吃饭,光生孩子又生了一晚上,现在早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梅宫雪赶紧将刚才带进来的食盒打开,一阵香气扑鼻,是两个鸡腿。 又将盘子递到梅香寒面前,“虽然凉了,但只有这个了,你凑合着填填肚子。” 梅香寒现在可顾不上许多,拿过一只,立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梅宫雪看着她,似乎是从所未有的仔细,嘴角还带着一点笑意,“还记得那次我被官兵从侯府中带走时,当时因为赌气,也是饿了好几天,还是你塞给了我一个鸡腿。” 然后梅香寒只顾着吃,根本没有注意到梅宫雪说这话时的神情有多么怪异。 直到梅宫雪从她手中接过空盘子,却没有放回食盒,而是猛地一把摔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碎瓷片撒了一地。 梅香寒一惊,“你这是干什么?” 梅宫雪没接话,低头在几片碎瓷片中打量了下,最后找到一片最锋利的,然后说了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阿香,既然吃饱了,就准备上路!” 梅香寒脑子没转过来,一开始以为她在开玩笑,可当看到梅宫雪眼含煞气地朝着自己走过来时,眼睛瞬间睁大。 “姐,你要干什么?” 她的瞳孔剧烈收缩着,里面满是惊恐,下意识想要往后躲,可根本一点力气都没有。 最后,梅香寒猛地一使劲,整个人直接从床上掉了下来。 梅宫雪看着她,声音却很温和,“你别害怕,马上就好。” 然后蹲在一旁,直接拉住了梅香寒的手腕。 梅香寒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这下更是惨白,拼命的想要挥开梅宫雪的手。 可她现在实在太虚弱了,很轻易地就被梅宫雪制服了。 梅宫雪拿过碎瓷片,特意找到了最锋利的一边,然后在梅香寒的手腕上猛地划了一下。 梅香寒毕竟刚刚生产完,其实已经对疼痛有些麻木了,但她仍然能感觉到有一股滚烫的液体瞬间喷洒而出。 她吓坏了,赶紧伸手捂住那伤口。 也幸好梅宫雪手中的只是碎瓷片,不是更加锋利的刀! “来人!快来人啊,救我!” 梅香寒歇斯底里地朝帐篷门口大喊着。 而梅宫雪也没有阻拦。 很快,外面便响起了脚步声,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叶嘉嘉! 梅香寒一见是她立刻大喜,“嘉嘉,快过来救我!梅宫雪这个疯子,她居然要杀我,快去叫大夫给我包扎!” 然而,叶嘉嘉只是看她一眼,便来到了梅宫雪身旁,恭敬道:“小姐,你要的油我都已经从厨房找来了,都洒在了帐篷的外面!” “至于晟国的人,他们本就忙了一晚上,有的在照顾孩子,有的已经累得睡下了,一时半刻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梅宫雪点点头,“你去,剩下的交给我。” 然后,叶嘉嘉就这么离开了! “嘉嘉你回来啊,你干什么去?” 梅香寒匍匐在地上,拼命叫着叶嘉嘉的名字,对方却置若罔闻。 “怎么会这样…她可是我的身边的大丫鬟,跟了我很久的,为什么…为什么她现在不理我,反而听你的吩咐?梅宫雪,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梅宫雪看着现在还糊里糊涂的梅香寒,摇了摇头,毫不客气道:“你可真够蠢的,难道看不出来,嘉嘉她其实一直都是我的人?” 梅香寒僵在原地,身体也止不住的颤抖,“为什么啊?你可是我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梅宫雪却只是盯着她的手腕处的伤口,虽然有丝帕按住,但鲜血还是不断溢出。 她低声道:“放心,你很快就会睡去,就没有那么多痛苦了!” 在割腕这方面,她还算颇有经验。 梅香寒就这么仰着脖子望着她,然后奋力起身,似乎想要拉住她。 “姐,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嫂子,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求求你了,放过我!求求你帮我叫大夫来,否则可就真的晚了!” 梅宫雪最后看了她一眼,然后起身,将一旁油灯的灯芯掐灭。 剩下里面的灯油,则是随意洒在了屋中。 “姐,我知道错了,我求求你饶了我这一次!我真的知道错了!” 梅宫雪则微微摇头,“不,你不是知道你错了,你只知道你要死了!” 语毕,她将手中的油灯一抛,转身走出了帐篷。 里面的梅香寒还在不断哀求着,可是,随着血液的流失声音越来越微弱。 太阳渐渐升起,清晨的光从营帐顶端的天窗洒下,大半都照应在了梅香寒身上。 她几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冲外面嘶喊着,“梅宫雪,我可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你就不怕报应吗?” “爹娘可都在天上看着你呢!” 梅宫雪心头一惊,但最后也只是仰头看向东方升起的太阳,“放心,我会替你收尸的。” 片刻后,屋内便彻底没了动静。 阳光照在脸上真是暖洋洋的,又是美好的一天啊! 叶嘉嘉这时走过来,将火折子递给她:“小姐,你确定要用火吗?” 梅宫雪点头,然后接过火折子,“尸体绝对不能留,否则被仵作检查后,肯定会留下破绽的。” 包括催产药的事情也可能暴露,趁着晟国那边的人现在脱不开身,这是最好的时机。 她让叶嘉嘉先离开,自己来到营帐旁,抬手将吹燃的火折子随意一抛! 帐篷周围都已经洒满了菜籽油,现在又是夏季,天干物燥,火星刚刚燃起便瞬间窜了上去。 再加上这帐篷本就是临时搭建起的,里面很多都是木头。 火苗像是饥饿的猛兽,疯狂地舔食一切触及的东西,很快便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至于营帐内内的人,早已因失血过多而昏死过去,这时也感觉不到痛苦了。 梅宫雪就这样静静站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大火蔓延,火光映照出她眼底的决绝。 烧! 全都烧干净了,一切恩怨也就了了。 那些老旧的、腐朽的、充满痛苦的回忆,都在慢慢燃成灰烬。 所有的过往对错是非,也以这种残忍的方式通通消弭。 梅宫雪站在火焰前,背后是刚升起的太阳光芒,既要斩断过往,也迎接着全新的自己! 第337章 凑合的葬礼 从始至终,梅宫雪一直在旁边看着,直到整个营帐都燃成灰烬为止。 杀了梅香寒后,她的思绪万千,并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和轻松,反而有些闷闷的。 这时,晟国的人马也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异常,开始不断有人过来查看。 有的人即便是看见了也不甚在意,但也有人立刻将这件事禀报给了郑渠。 之前一直负责看着梅宫雪的那两个丫鬟见状,意识到不好。 若等一会儿晟国的人将这里围上,她们可就走不掉了! 于是两人偷偷来到梅宫雪身后,不动声色地抽出袖中的软剑,正欲将她灭口。 却不料梅宫雪早就有所准备,冷不丁转身,将早就抓在手中的一把灰烬,朝那两人扬了过去。 眼睛向来是人类的弱点,一旦被迷了,行动必然受阻。 梅宫雪趁机就往人多的地方跑,正在呼救时。 突然从远处射来两支箭,直接射中了她身后的侍女,那两人应声倒地。 梅宫雪立刻看向箭进射来的方向。 树林中,周赴快速走出,眼中的杀意尚未退去,原本阴柔的轮廓都显得冷戾了几分。 等将那两名侍女击杀后,便立刻来到梅宫雪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梅宫雪一笑,“放心,我好着呢!” 周赴看着她,下一瞬,立刻将她拉进自己怀中。 梅宫雪轻轻环住他的腰,即便隔着衣衫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身上肌肉所蕴含的能量。 以及,直到此刻,他还在微微发着抖。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梅宫雪的声音软软的。 周赴紧绷的身体这才渐渐放松下来,“这件事都怪我,还是我中了司马空的调虎离山,这个浑蛋,竟然还是让他给跑了!” 梅宫雪就这么任由他抱着,一边安抚般地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同时也注意到了出现在身后的叶嘉嘉,轻轻地朝她点了个头。 刚刚之所以让叶嘉嘉先离开,就是让她送信去了,否则周赴等人也不会及时赶来。 而周赴带来的人,也立刻处理好那两个被重伤的侍女。 其中一人断了气,另一人则是赶紧押回去审讯,看看能不能追查出更多关于司马空的消息。 梅宫雪这边则是让人收好了梅香寒的骨灰。 有周赴这个皇子在,两人和晟国使臣打了声招呼,便顺利离开了。 一路上,周赴都罕见的沉默。 他突然有点后悔邀请梅宫雪去晟国了,自己不可能无时无刻地留在她身边,谁知道以后还会有多少意外? 梅宫雪则是一直拉着他的手,安慰道:“放心,我这不是好好的?” 周赴依旧没有说话,但却加派了人手。 以后不管梅宫雪去哪里,都必须跟着。 回到京都后,梅宫雪先是回了侯府,宣布了梅香寒的死讯。 “梅香寒她实在是太执拗了,一路上不吃不喝的,结果才走到中途便动了胎气,直接早产,是个男孩。” “孩子很健康,已经被晟国侍臣送回晟国,至于梅香寒…她一时没想开,直接放了一把火,自尽了!” 梅宫雪平静陈述着,然后将骨灰坛放下。 没人怀疑她的话,毕竟之前梅香寒就有过自杀的意图。 可是谁都没想到,再次见面时,梅香寒竟连尸体都没留下,只有一坛子骨灰。 哪怕之前有再多的不愉快,此时的心中都是五味杂陈。 见事已至此,管家那头也立刻着手准备葬礼。 只是,梅香寒可没有温可那么好的人缘。 而且,她的身份尴尬,原本是打算嫁去晟国和亲的。 可中途人死了,晟国还将骨灰直接送了回来。 摆明了就是根本没将梅香寒的死活放在眼里,人家要的,只是那个孩子! 再加上梅香寒生前在京都内名声就不怎么样,所以对于她的丧礼,侯府安排的也很低调。 只是,她的死很突然,很多东西也来不及准备。 管家便只得将之前为温可操办丧仪时剩下的东西,临时凑合着用了。 丧礼那天,前来吊唁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除了侯府的几个兄妹以外,那便只有季云初了。 当他上香时,恰巧从梅宫雪身边经过。 梅宫雪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嗅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再怎么说,季云初和梅香寒也是夫妻一场。 如今梅香寒就这么走了,他心里应该也不好受?难怪借酒消愁! 等上过香后,季云初便回到一旁的位置落坐,但视线却是看向了梅宫雪。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两人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可明明上次温可去世时,他们才刚刚见过,只是好久没有单独说话了! 棺木中只存放着梅香寒的骨灰,也不用停灵了。 祭拜过后,当天就准备下葬了。 梅宫雪站了半天也有些累了,打算直接回去。 而令她意外的是,季云初居然也跟在她身后出来了。 “小雪!” 梅宫雪微微蹙眉,但脚步并未停留,径直出了侯府大门,朝着马车处走去。 季云初的心骤然紧缩了一下,他本就喝了些酒,此时脚下的步子也有些踉跄。 看着梅宫雪逐渐远去的背影,他心里没由来地一慌,再次呼唤,“小雪?你等等我!” 两人明明离得这么近,可梅宫雪就好似听不见一样,分明就是不想理他。 季云初只觉一股血气涌上心头,忍无可忍,直接朝梅宫雪冲过去想要拦住她。 他不想让梅宫雪走! 他告诉梅宫雪,现在梅香寒已经死了,那他们两人之间的隔阂也就没了,能不能再给他一个机会? 可听到季云初追上来的脚步声,梅宫雪可是吓了一跳。 然还未等她开口,马车旁的侍卫便齐齐转身,将她护在中间。 其中两人直接上前将季云初拦住。 季云初还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侍卫,抬手就是一掌。 却没料到,那侍卫非但不躲,反而生生接了他一掌。 随后另一人配合默契,不出三招就将季云初打得倒退了几步。 季云初大惊失色,但下一刻心口更是怒火中烧,竟是抽出身旁佩剑,朝那两个侍卫刺去。 因为他认出了对方的身份,那是顾承州身边的人! 凭什么那个顾成洲的手下会出现在梅宫雪身边? 可随着几波交手,季云初实在没想到,自己竟是不敌这两人。 再加上他又喝了些酒,一个不慎心口直接挨了一掌,紧接着手中的佩剑被夺。 那侍卫手腕一翻,直接将剑架在他自己的脖子上,让他动弹不得! 季云初这时的酒才清醒了几分,意识到对方应该是晟国皇室专门培养的亲卫,否则不会有这样的身手! 这样的人被顾承洲派来保护梅宫雪,这两人的关系已经亲近到这种地步了吗? 他想要挣扎,奈何整个人被死死压制着,只能冲着梅宫雪疯狂地呐喊着。 “小雪,你别走!” 然而梅宫雪只是看他一眼,眼中无喜无悲,就这么平静地转身上了马车。 季云初无力又狼狈地看着她,所有想说的话都已难出口。 最后,只得看着那马车消失在了眼前。 第337章 凑合的葬礼 从始至终,梅宫雪一直在旁边看着,直到整个营帐都燃成灰烬为止。 杀了梅香寒后,她的思绪万千,并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和轻松,反而有些闷闷的。 这时,晟国的人马也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异常,开始不断有人过来查看。 有的人即便是看见了也不甚在意,但也有人立刻将这件事禀报给了郑渠。 之前一直负责看着梅宫雪的那两个丫鬟见状,意识到不好。 若等一会儿晟国的人将这里围上,她们可就走不掉了! 于是两人偷偷来到梅宫雪身后,不动声色地抽出袖中的软剑,正欲将她灭口。 却不料梅宫雪早就有所准备,冷不丁转身,将早就抓在手中的一把灰烬,朝那两人扬了过去。 眼睛向来是人类的弱点,一旦被迷了,行动必然受阻。 梅宫雪趁机就往人多的地方跑,正在呼救时。 突然从远处射来两支箭,直接射中了她身后的侍女,那两人应声倒地。 梅宫雪立刻看向箭进射来的方向。 树林中,周赴快速走出,眼中的杀意尚未退去,原本阴柔的轮廓都显得冷戾了几分。 等将那两名侍女击杀后,便立刻来到梅宫雪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梅宫雪一笑,“放心,我好着呢!” 周赴看着她,下一瞬,立刻将她拉进自己怀中。 梅宫雪轻轻环住他的腰,即便隔着衣衫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身上肌肉所蕴含的能量。 以及,直到此刻,他还在微微发着抖。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梅宫雪的声音软软的。 周赴紧绷的身体这才渐渐放松下来,“这件事都怪我,还是我中了司马空的调虎离山,这个浑蛋,竟然还是让他给跑了!” 梅宫雪就这么任由他抱着,一边安抚般地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同时也注意到了出现在身后的叶嘉嘉,轻轻地朝她点了个头。 刚刚之所以让叶嘉嘉先离开,就是让她送信去了,否则周赴等人也不会及时赶来。 而周赴带来的人,也立刻处理好那两个被重伤的侍女。 其中一人断了气,另一人则是赶紧押回去审讯,看看能不能追查出更多关于司马空的消息。 梅宫雪这边则是让人收好了梅香寒的骨灰。 有周赴这个皇子在,两人和晟国使臣打了声招呼,便顺利离开了。 一路上,周赴都罕见的沉默。 他突然有点后悔邀请梅宫雪去晟国了,自己不可能无时无刻地留在她身边,谁知道以后还会有多少意外? 梅宫雪则是一直拉着他的手,安慰道:“放心,我这不是好好的?” 周赴依旧没有说话,但却加派了人手。 以后不管梅宫雪去哪里,都必须跟着。 回到京都后,梅宫雪先是回了侯府,宣布了梅香寒的死讯。 “梅香寒她实在是太执拗了,一路上不吃不喝的,结果才走到中途便动了胎气,直接早产,是个男孩。” “孩子很健康,已经被晟国侍臣送回晟国,至于梅香寒…她一时没想开,直接放了一把火,自尽了!” 梅宫雪平静陈述着,然后将骨灰坛放下。 没人怀疑她的话,毕竟之前梅香寒就有过自杀的意图。 可是谁都没想到,再次见面时,梅香寒竟连尸体都没留下,只有一坛子骨灰。 哪怕之前有再多的不愉快,此时的心中都是五味杂陈。 见事已至此,管家那头也立刻着手准备葬礼。 只是,梅香寒可没有温可那么好的人缘。 而且,她的身份尴尬,原本是打算嫁去晟国和亲的。 可中途人死了,晟国还将骨灰直接送了回来。 摆明了就是根本没将梅香寒的死活放在眼里,人家要的,只是那个孩子! 再加上梅香寒生前在京都内名声就不怎么样,所以对于她的丧礼,侯府安排的也很低调。 只是,她的死很突然,很多东西也来不及准备。 管家便只得将之前为温可操办丧仪时剩下的东西,临时凑合着用了。 丧礼那天,前来吊唁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除了侯府的几个兄妹以外,那便只有季云初了。 当他上香时,恰巧从梅宫雪身边经过。 梅宫雪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嗅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再怎么说,季云初和梅香寒也是夫妻一场。 如今梅香寒就这么走了,他心里应该也不好受?难怪借酒消愁! 等上过香后,季云初便回到一旁的位置落坐,但视线却是看向了梅宫雪。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两人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可明明上次温可去世时,他们才刚刚见过,只是好久没有单独说话了! 棺木中只存放着梅香寒的骨灰,也不用停灵了。 祭拜过后,当天就准备下葬了。 梅宫雪站了半天也有些累了,打算直接回去。 而令她意外的是,季云初居然也跟在她身后出来了。 “小雪!” 梅宫雪微微蹙眉,但脚步并未停留,径直出了侯府大门,朝着马车处走去。 季云初的心骤然紧缩了一下,他本就喝了些酒,此时脚下的步子也有些踉跄。 看着梅宫雪逐渐远去的背影,他心里没由来地一慌,再次呼唤,“小雪?你等等我!” 两人明明离得这么近,可梅宫雪就好似听不见一样,分明就是不想理他。 季云初只觉一股血气涌上心头,忍无可忍,直接朝梅宫雪冲过去想要拦住她。 他不想让梅宫雪走! 他告诉梅宫雪,现在梅香寒已经死了,那他们两人之间的隔阂也就没了,能不能再给他一个机会? 可听到季云初追上来的脚步声,梅宫雪可是吓了一跳。 然还未等她开口,马车旁的侍卫便齐齐转身,将她护在中间。 其中两人直接上前将季云初拦住。 季云初还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侍卫,抬手就是一掌。 却没料到,那侍卫非但不躲,反而生生接了他一掌。 随后另一人配合默契,不出三招就将季云初打得倒退了几步。 季云初大惊失色,但下一刻心口更是怒火中烧,竟是抽出身旁佩剑,朝那两个侍卫刺去。 因为他认出了对方的身份,那是顾承州身边的人! 凭什么那个顾成洲的手下会出现在梅宫雪身边? 可随着几波交手,季云初实在没想到,自己竟是不敌这两人。 再加上他又喝了些酒,一个不慎心口直接挨了一掌,紧接着手中的佩剑被夺。 那侍卫手腕一翻,直接将剑架在他自己的脖子上,让他动弹不得! 季云初这时的酒才清醒了几分,意识到对方应该是晟国皇室专门培养的亲卫,否则不会有这样的身手! 这样的人被顾承洲派来保护梅宫雪,这两人的关系已经亲近到这种地步了吗? 他想要挣扎,奈何整个人被死死压制着,只能冲着梅宫雪疯狂地呐喊着。 “小雪,你别走!” 然而梅宫雪只是看他一眼,眼中无喜无悲,就这么平静地转身上了马车。 季云初无力又狼狈地看着她,所有想说的话都已难出口。 最后,只得看着那马车消失在了眼前。 第338章 所谓亲情 当天晚上,梅宫雪回到胭脂铺后,竟是发起了高烧。 梦里,还看见了这辈子最不想再看见的人,梅香寒! 火光冲天中,她就那么静静注视着自己。 梅宫雪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总觉得心口有一股力量压着。 当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一天后了。 明明外面的阳光不错,但梅宫雪却觉得身上有点冷。 一旁的被看见她醒来,赶紧过来,“小姐,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还好…” 梅宫雪刚说了三个字,就发现嗓子沙哑的厉害,“我这是怎么了?” 被看眼中满是担忧,“小姐前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就发烧了,还一直在说胡话,大夫来看过还开了药,好不容易给你灌进去后,你身上的温度才降下来。” 她一边说着,忙端来水,“给,快润润嗓子!” 梅宫雪接过后猛灌了两口,这才觉得嗓子舒服了些,“这两天有发生什么事吗?” 被看摇头,“那倒没有,就是周大人来过几次,还有昨晚下了一场雨。” 怪不得呢,今天的温度感觉有点凉。 虽然烧已经退了,但梅宫雪还是觉得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脑子也昏昏沉沉的。 她正要起身,被看就拦住了她。 “大夫说你忧思过度,这两天就好好休养,而且还嘱咐过,要尽量保持好心情!” 梅宫雪皱眉,一边按着太阳穴,这大夏天的,自己怎么就发烧了呢? 而且她没觉得自己优思啊! “周赴人呢?” “周大人昨天照看了你一晚上,早上有事刚出去。” 梅宫雪有些惊讶,完全不记得了,看来真是烧糊涂了。 两人正说着,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被看赶紧去开门,就见来的果然是周赴,她连忙行礼。 周赴直接摆摆手,低声问道:“她醒了吗?” 被看点头,“正念叨着你呢!” 说着,便将人带了起来。 周赴进屋后,见到梅宫雪已经醒了,但脸颊还是红红的,便走上来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唇角微抿,“好像还是有些热,等下再喝一副药!” 被看去点头,“我这就去,正好小姐应该也饿了,我去拿些吃的过来。” 说着便退了出去。 这样,屋中就只剩下梅宫雪和周赴了。 梅宫雪嘴角带着浅笑,“抱歉啊,这两天让你担心了,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病了!” 周赴似乎有些无奈,“得病的是你,遭罪的也是你,你和我道什么歉!” 他坐在床旁轻轻牵起梅宫雪的手,目光却是跳望向远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梅宫雪看着他脸上那即便戴着面具,也无法完全遮挡的伤疤,有些心疼,将另一只手附在他的手上,耳边再次响起了周赴的声音。 “最初的时候,我刚恢复顾承洲的身份,其实心里是很高兴的,毕竟这么多年我一直很想见见自己的亲人,父皇他也的确对我很好。” “可在我醒来的第三天,就发现自己的饮食里被人下了毒,后来调查才发现,是我的五皇弟派人做的,要不是早些年混江湖有些经验,我恐怕才醒来没多久就再次被送回了鬼门关了!” “特别是当父皇宣布打算立我为储君的时候,原本对我还算不错的三皇兄,也明显开始对我疏远了,包括这次遇到的司马家,其实也是太子那边的人。” “不过短短数月而已,最开始的那些热血和兴奋,就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了忌惮和警惕。” “后来我将这些事情告诉了父皇,父皇他告诉我,人是不能够决定自己出身的,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更不能选择自己的兄弟姐妹。” “虽然这层血缘关系怎么也无法斩断,可若突破了原则问题,那就不要手软,做你认为是对的事情。” 梅宫雪诧异地抬头看向他,这些日子还是第一次听他提起自己在晟国的事情。 周赴转眸朝她看了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就听他用温柔又富有磁性的声音轻声道: “所以我相信,即便老侯爷还在世,得知了梅香寒这么多年所做的事情后,也不会责怪你的!” 一句话。让梅宫雪原本有些低落的神情立刻亮了起来,“你怎么会知道…” 周赴轻轻一笑,“你昨晚发烧时说了很多梦话,说到了老侯爷,说到了梅香寒,口中还一直在道歉。” 他很清楚梅宫雪的性子,也理解她的心情。 之前,梅香寒对她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又是替嫁,又是陷害。 梅宫雪的第一反应也只是远离那糟心的一切,哪怕是逼到忍无可忍了,也从来没有下过重手。 可这次,梅宫雪为了除掉梅香寒,先是给对方下了催产药,之后又亲手放的火。 看来,是温可的死对梅宫雪的刺激太大了,她甚至有些后悔没有早点除掉对方。 若换位思考,周赴觉得自己会做出和她同样的选择。 只是,梅宫雪的心肠太软了。 她从小就和家人走散,从心底里渴望亲情,等回到侯府后,更是宁愿委屈自己,也想获得家人们的认可。 哪怕后来双方闹掰了,但周赴知道,家人在梅宫雪心中是很重要的。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她都是亲手杀了自己妹妹,愧疚感一直藏在心底的某个角落。 否则的话,她也不会回来后就大病一场。 梅宫雪很动容,有了他的开解,心里那种闷闷的感觉也终于松快了些,脸上难得露出释然的笑意。 被看正好端药和食盒进来,见到这一幕也就放心了。 看来还是周大人有办法,能哄梅宫雪开心! 周赴自然而然地起身接过食盒,将饭菜摆到了离梅宫雪最近的小桌上。 梅宫雪本来还没觉得饿的,等到饭菜端到面前时,一瞬间来了胃口。 “我只是有些风寒而已,又不是受了多重的伤,去餐桌那边吃就可以的!” 周赴却不怎么认同,“你是不知道你昨晚烧成什么样子,现在要多休息!” 他一边说着,帮梅宫雪盛了碗饭。 冬瓜汤浓郁可口,五花肉也是肥而不腻、瘦而不柴。 梅宫雪吃得开心,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梅香寒生那个孩子怎么样了?应该算是你的小侄子?虽说的确是太子的血脉,但毕竟是个襁褓婴儿,真的能稳固太子留下的那帮势力吗?” 等那孩子以后慢慢长大了,估计和周赴之间便是竞争关系。 毕竟,银月公主可是死在了司马家的手里。 她也同样了解周赴,知道周赴是不会轻易放过司马家的人! 但周赴却只是眨眨眼,“你也说了,只是个襁褓婴儿嘛,成不了气候的!来,多喝点鱼汤!” 梅宫雪也就没当回事,等她吃完后,周赴顺手将空食盒拎了出来。 可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来人!” 侍卫立刻上前,“殿下,有何吩咐?” 周赴压低了声音,“通知之前安插在使臣身边的人,在队伍回到晟国前,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干掉那个孩子!” “是!” 周赴目露凶光,他才也不会允许一个孩子威胁到自己,毕竟斩草要除根。 而且那孩子现在死了,怎么也赖不到自己身上,会给他日后省去很多麻烦。 刚才安慰梅宫雪的那些话,主要是想让梅宫雪开心些,换成自己的话,恐怕早就下手把梅香寒杀了。 他周赴可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他依旧是“疯狗”! 第338章 所谓亲情 当天晚上,梅宫雪回到胭脂铺后,竟是发起了高烧。 梦里,还看见了这辈子最不想再看见的人,梅香寒! 火光冲天中,她就那么静静注视着自己。 梅宫雪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总觉得心口有一股力量压着。 当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一天后了。 明明外面的阳光不错,但梅宫雪却觉得身上有点冷。 一旁的被看见她醒来,赶紧过来,“小姐,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还好…” 梅宫雪刚说了三个字,就发现嗓子沙哑的厉害,“我这是怎么了?” 被看眼中满是担忧,“小姐前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就发烧了,还一直在说胡话,大夫来看过还开了药,好不容易给你灌进去后,你身上的温度才降下来。” 她一边说着,忙端来水,“给,快润润嗓子!” 梅宫雪接过后猛灌了两口,这才觉得嗓子舒服了些,“这两天有发生什么事吗?” 被看摇头,“那倒没有,就是周大人来过几次,还有昨晚下了一场雨。” 怪不得呢,今天的温度感觉有点凉。 虽然烧已经退了,但梅宫雪还是觉得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脑子也昏昏沉沉的。 她正要起身,被看就拦住了她。 “大夫说你忧思过度,这两天就好好休养,而且还嘱咐过,要尽量保持好心情!” 梅宫雪皱眉,一边按着太阳穴,这大夏天的,自己怎么就发烧了呢? 而且她没觉得自己优思啊! “周赴人呢?” “周大人昨天照看了你一晚上,早上有事刚出去。” 梅宫雪有些惊讶,完全不记得了,看来真是烧糊涂了。 两人正说着,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被看赶紧去开门,就见来的果然是周赴,她连忙行礼。 周赴直接摆摆手,低声问道:“她醒了吗?” 被看点头,“正念叨着你呢!” 说着,便将人带了起来。 周赴进屋后,见到梅宫雪已经醒了,但脸颊还是红红的,便走上来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唇角微抿,“好像还是有些热,等下再喝一副药!” 被看去点头,“我这就去,正好小姐应该也饿了,我去拿些吃的过来。” 说着便退了出去。 这样,屋中就只剩下梅宫雪和周赴了。 梅宫雪嘴角带着浅笑,“抱歉啊,这两天让你担心了,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病了!” 周赴似乎有些无奈,“得病的是你,遭罪的也是你,你和我道什么歉!” 他坐在床旁轻轻牵起梅宫雪的手,目光却是跳望向远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梅宫雪看着他脸上那即便戴着面具,也无法完全遮挡的伤疤,有些心疼,将另一只手附在他的手上,耳边再次响起了周赴的声音。 “最初的时候,我刚恢复顾承洲的身份,其实心里是很高兴的,毕竟这么多年我一直很想见见自己的亲人,父皇他也的确对我很好。” “可在我醒来的第三天,就发现自己的饮食里被人下了毒,后来调查才发现,是我的五皇弟派人做的,要不是早些年混江湖有些经验,我恐怕才醒来没多久就再次被送回了鬼门关了!” “特别是当父皇宣布打算立我为储君的时候,原本对我还算不错的三皇兄,也明显开始对我疏远了,包括这次遇到的司马家,其实也是太子那边的人。” “不过短短数月而已,最开始的那些热血和兴奋,就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了忌惮和警惕。” “后来我将这些事情告诉了父皇,父皇他告诉我,人是不能够决定自己出身的,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更不能选择自己的兄弟姐妹。” “虽然这层血缘关系怎么也无法斩断,可若突破了原则问题,那就不要手软,做你认为是对的事情。” 梅宫雪诧异地抬头看向他,这些日子还是第一次听他提起自己在晟国的事情。 周赴转眸朝她看了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就听他用温柔又富有磁性的声音轻声道: “所以我相信,即便老侯爷还在世,得知了梅香寒这么多年所做的事情后,也不会责怪你的!” 一句话。让梅宫雪原本有些低落的神情立刻亮了起来,“你怎么会知道…” 周赴轻轻一笑,“你昨晚发烧时说了很多梦话,说到了老侯爷,说到了梅香寒,口中还一直在道歉。” 他很清楚梅宫雪的性子,也理解她的心情。 之前,梅香寒对她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又是替嫁,又是陷害。 梅宫雪的第一反应也只是远离那糟心的一切,哪怕是逼到忍无可忍了,也从来没有下过重手。 可这次,梅宫雪为了除掉梅香寒,先是给对方下了催产药,之后又亲手放的火。 看来,是温可的死对梅宫雪的刺激太大了,她甚至有些后悔没有早点除掉对方。 若换位思考,周赴觉得自己会做出和她同样的选择。 只是,梅宫雪的心肠太软了。 她从小就和家人走散,从心底里渴望亲情,等回到侯府后,更是宁愿委屈自己,也想获得家人们的认可。 哪怕后来双方闹掰了,但周赴知道,家人在梅宫雪心中是很重要的。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她都是亲手杀了自己妹妹,愧疚感一直藏在心底的某个角落。 否则的话,她也不会回来后就大病一场。 梅宫雪很动容,有了他的开解,心里那种闷闷的感觉也终于松快了些,脸上难得露出释然的笑意。 被看正好端药和食盒进来,见到这一幕也就放心了。 看来还是周大人有办法,能哄梅宫雪开心! 周赴自然而然地起身接过食盒,将饭菜摆到了离梅宫雪最近的小桌上。 梅宫雪本来还没觉得饿的,等到饭菜端到面前时,一瞬间来了胃口。 “我只是有些风寒而已,又不是受了多重的伤,去餐桌那边吃就可以的!” 周赴却不怎么认同,“你是不知道你昨晚烧成什么样子,现在要多休息!” 他一边说着,帮梅宫雪盛了碗饭。 冬瓜汤浓郁可口,五花肉也是肥而不腻、瘦而不柴。 梅宫雪吃得开心,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梅香寒生那个孩子怎么样了?应该算是你的小侄子?虽说的确是太子的血脉,但毕竟是个襁褓婴儿,真的能稳固太子留下的那帮势力吗?” 等那孩子以后慢慢长大了,估计和周赴之间便是竞争关系。 毕竟,银月公主可是死在了司马家的手里。 她也同样了解周赴,知道周赴是不会轻易放过司马家的人! 但周赴却只是眨眨眼,“你也说了,只是个襁褓婴儿嘛,成不了气候的!来,多喝点鱼汤!” 梅宫雪也就没当回事,等她吃完后,周赴顺手将空食盒拎了出来。 可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来人!” 侍卫立刻上前,“殿下,有何吩咐?” 周赴压低了声音,“通知之前安插在使臣身边的人,在队伍回到晟国前,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干掉那个孩子!” “是!” 周赴目露凶光,他才也不会允许一个孩子威胁到自己,毕竟斩草要除根。 而且那孩子现在死了,怎么也赖不到自己身上,会给他日后省去很多麻烦。 刚才安慰梅宫雪的那些话,主要是想让梅宫雪开心些,换成自己的话,恐怕早就下手把梅香寒杀了。 他周赴可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他依旧是“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