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救命!换嫁的夫人又掀桌了》 第1章 换了亲还想换回?休想! “送入洞房!礼成——” 余慕安坐在床上已经很久了,方才拜堂的喧嚣犹在耳边。 鼓噪的心跳逐渐平息,攥紧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她重生回来,换亲成功了! 原本她还发愁,要怎样摆脱上一世辛苦至极的夺命姻缘。 没想到庶妹居然吵闹着要换亲,她便知这个好妹妹,怕也是重生了。 她假装不知情,顺势跟庶妹交换了姻缘! 上一世,她呕心沥血把渣男送上高位。 换来的是庶妹与渣男韩寿偷香,她被两人栽赃陷害,砍断四肢,最终被渣男活活打死! 既然这俩狗男女臭味相投两小无猜,那这一世从最初就绑死在一起,不要祸害别人! 她倒要看看,没有自己的谋划和托举,那个草包渣男还能不能走到上一世的地位! 现在只要等庶妹和那渣男成功洞房,重生而来,最重要的其中一件事就顺利解决了。 然后她就可以去解决另一件…… “快点快点!小点声动静别太大了!” “那喜婆在搞什么?两人的嫁衣材质分明差那么多还能把两人扶错花轿……” “不要抱怨了快走!夫人吩咐必须低调把人换回去!” 陪嫁的小婢女安心听到外面的动静,小声提醒:“姑娘……” 余慕安一把扯下盖头,看向外间的方向。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一个婆子压着声音:“五少夫人?请您开下门。” 安心一脸慌张,小声问:“怎么办呀姑娘?” 余慕安抬手示意她噤声,左右环顾,视线落在后窗上。 她与安心耳语两句,转身打开后窗,提着裙摆就往外爬。 安心扬声问:“谁呀?” 那婆子提高音量,又重复一遍。 安心跑去外间堵门,假装锁坏了,鼓捣半天: “哎呀这门锁怎么回事?打不开呀……” 外面另一个丫鬟气急:“好好的锁什么门?!蠢死你算了!” 门板被那丫鬟推得哐啷作响。 婆子低声斥责:“低声些!你想引得别人都听见吗?!” 新房中的争执声音迅速远去。 余慕安猫着腰钻进后院,寻到一处低矮的围墙,手脚并用往上爬。 墙上细碎的砂石被她蹬得扑簌簌掉落,隐约听到丫鬟尖锐的声音在质问: “什么?不在?!新婚夜你家姑娘为何不在?!” 余慕安心中一紧,脚尖吃力抵着墙壁发力,终于骑上墙头。 急匆匆的脚步声绕开主屋,往后院冲进来。 安心的声音充满愤怒:“谁允许你们擅闯我们的院子?!站住!” “我要替夫人看看!好好的新婚夜,你家姑娘不在新房跑去哪儿了!” 余慕安蹲在围墙另一边,静静听着两人在后院里面搜寻一圈,被安心生气赶走。 她不敢回去,索性拎着裙摆摸黑乱逛,专门往乌漆麻黑的小林子里钻。 只要拖延时间,等安心把“两位新娘抬错,但是已经洞房”的消息散布出去,婆母想要换回来也不行了。 黑暗中,她沿着小路在花园里行走,专挑黑灯瞎火的位置去。 心中倒是不怕,反而满腹疑问。 看样子是庶妹余琳那边出事了? 估算一下,此时差不多是新郎回房的时间。 那渣男看见新娘是自己的心爱之人,应该高兴才对,为何抬错新娘的事情会连婆母都知道了? “咔嚓——” 枯枝断裂的声音惊醒走神的人。 余慕安还在琢磨这个问题,下意识停住脚步,无意识看向声音响起的位置。 早春时节,植物还未完全发芽生长。 园中的灌木像嶙峋枯爪,交错纵横之间,一团巨大的漆黑阴影蛰伏其中。 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睛就隐在其中,死死盯着她。 余慕安心脏骤停,后背冷汗瞬间冒出。 “什么东西?!” 她厉喝一声,后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树干上。 那东西发出野兽般低沉的喉音,缓缓向前靠近。 余慕安慌乱环顾,视线瞥过不远处树下的断肢,立刻跑过去捡起来。 她紧握枯木,盯着那处阴影,声音里听不出恐惧:“装神弄鬼,出来!否则我叫人来!” 一团黑影大吼一声扑向余慕安。 她瞳孔骤缩,忍着恐惧不逃跑,用力挥出手中的枯木! “咔嚓——” 手中木棍断裂。 远处连廊下的光亮隐隐绰绰,她终于看清那黑影,居然是一个人! 一身精致华丽的大红喜袍,乌黑的长发胡乱披散,浓眉大眼的,盯着她的眼神里满是凶猛的攻击意图。 余慕安一怔。 眼前这人,居然就是她这一世的夫君,谢璟砚。 人人都知,大将军虎父无犬子,长子谢璟砚自小与父亲一起在军营中历练,十三岁那年,就独自率兵击退敌军立下大功,是皇帝亲封的智勇小将军。 但是只有将军府内的人才知道,这位小将军,早在七年前就因伤痴傻了! 余慕安谨慎后退两步,小心翼翼盯着眼前的人。 她慢慢摊开双手,声音柔和下来: “不知你是否认得我,我叫余慕安,是你的夫人,方才我们还拜过堂的,记得吗?” 眼前这人显然是没什么理智,凶相未变,身子一压就要冲上来动手。 “什么人?!” 不远处响起一声大喊。 几个人的脚步声乱七八糟,正快速靠近。 “快过去看看!” 余慕安来不及多想,一把拉住对方,矮身钻进黑暗中的灌木丛中。 两个小厮举着火把跑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气喘吁吁的丫鬟。 正是刚才去她院子的那个。 “夫人有令,今晚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五少夫人找出来!” 两个小厮连连应是。 等那几人离开,余慕安才回过神,发现自己居然如此胆大,按着这样一个凶狠的疯子蹲在一处。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她为了按住对方,几乎半个身子都贴上去。 两人脸凑得很近,寒冷的夜晚,可以感受到彼此温热的鼻息。 暧昧在黑暗中蔓延。 这样厚重的衣物相隔,她都可以感受到对方结实有力的肌肉…… 那疯子好像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搞糊涂了,居然没有立刻攻击她。 她连忙退开一些,轻咳一声。 压低声音哄他:“你看我还可以陪你一起躲猫猫哦~” 那傻子狐疑看她。 她知道不能再继续躲下去,彻底激怒婆母不是明智之举,接下来她最好是主动现身。 “等下你陪我一起回去,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以后我可以随时陪你玩游戏,怎么样? 若是你不想,我也可以立刻消失,绝对不打扰你。” 那傻子面无表情瞪着她,随即不感兴趣地移开视线。 死过一次的人了,不能连个傻子都要怕。 好不容易换亲成功,还想换回?休想! 余慕安拉着对方站起来,二话不说大步就走。 葳蕤轩,灯火通明。 婆母胡蕊坐在上首,满脸怒色。 余琳跪坐在地上,正在嘤嘤哭泣。 蹲在她身边正在安慰的,就是渣男谢璟鸿。 安心一路小跑进去:“找到了找到了!我家姑娘找到了!” 余慕安还牵着谢璟鸿,脚步匆匆走进室内。 一进门就马上拜倒:“儿媳出去找夫君来晚了,请母亲息怒。” 在看到两人牵手走进来,胡蕊的表情立刻就变了。 第2章 请亲家来我将军府中一聚! 阖府上下找了一晚上,被找的两人一起出现了。 还手牵手! 别说胡蕊的表情不好看,那五少爷的表情也难看极了。 下人们不敢乱看,全都低着头装鹌鹑。 胡蕊一拍桌:“胡闹!你要嫁的分明是我们五少爷谢璟鸿,胡乱叫什么夫君?!” 余慕安一脸无辜:“可是喜婆说,您和我娘家母亲都点头同意临时换亲。 儿媳与夫君众目睽睽下拜了堂,那自然就是夫君的妻了。” “胡说!” 胡蕊怒斥,表情恨恨的。 “谁说是我们同意换亲?不是抬错吗?” 余慕安愣愣的,她看着胡蕊,面露茫然: “可是……来接亲的喜婆就是这样说的……” 一旁的谢璟鸿突然插话,表情阴沉: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与你拜堂的是大哥?” 余慕安点头:“是。” 谢璟鸿忍不住站起来,逼近余慕安: “给你下聘的可是我!就这样被临时换了亲,你都没有意见吗?” 余慕安的表情很不理解:“为什么要有意见? 先不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只是一介女流,婚姻大事听长辈的安排何错之有? 其次,你与妹妹早就情投意合,不止一次在我面前亲密牵手,你还说非妹妹不娶呢,我早就拿你当妹夫看待,并未有其他私情。 喜婆突然说换亲,我就以为,是你终于说动婆母点头同意的呀。” 余琳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闻言立刻点头附和: “是呀母亲!琳儿与鸿哥哥青梅竹马,早就情投意合,鸿哥哥不止一次说过非琳儿不娶的! 我们既然被抬错了,说明天意如此呀母亲! 为了将军府的颜面,也只能将错就错……而且您看,您看余慕安! 她都与大哥手牵手了!还如何能换回来?鸿哥哥怎会愿意呢?” 谢璟鸿面色黑如锅底。 胡蕊视线在几人身上扫过。 余琳跪在地上,哭得我见犹怜,哀哀怯怯贴着谢璟鸿的腿。 谢璟鸿怒视余慕安,像一个捉奸的丈夫,气恼多过愤怒。 而谢璟砚…… 这傻子自从进门开始,也不行礼,自顾自跑去一旁玩茶盏,茶水撒了满襟,还挂着两片茶叶。 胡蕊深呼吸,压下心头怒火,沉声道: “那刁奴到底如何,待我抓回来,仔细审问便知真相。 但是今夜,一切都还不算晚,还有拨乱反正的机会! 现在,你兄弟二人,带着你们真正的夫人,回自己院子去!” 谢璟鸿低头:“是。” 余琳大惊,转身抱住他的大腿: “鸿哥哥!你不要琳儿了吗?分明是琳儿与你拜堂!琳儿才是你正经的妻子啊! 错了就错了,我们正好相爱不是吗?为什么一定要换回去!” 谢璟鸿眉头紧皱,耐着性子安抚她: “婚姻大事,我们得按照当初下聘的章程来,你不要任性。” 余琳连连摇头,紧紧抱着他的腿: “我不要呜呜呜呜呜鸿哥哥你不能抛弃我呜呜呜呜…… 你不是说非琳儿不娶吗?你不是说琳儿就是你心中唯一的妻子吗? 琳儿都把身子给你了鸿哥哥,你不能就这样抛下琳儿呜呜呜……” 谢璟鸿大惊:“闭嘴!” 胡蕊拍桌:“什么?!” 余慕安垂眼:哦呦…… 上一世,侯府二女嫁将军府兄弟,百姓们津津乐道好久。 嫡长女余慕安,嫁给了将军府的小少爷,谢璟鸿。 庶女余琳却嫁给了将军府长子,前途无量的小将军。 大家都猜,侯府那位继任主母,肯定不是表面上那样真爱这个嫡女。 这不,连个姨娘生的庶女,嫁得都比嫡长女好。 可惜后来,将军府家那个小将军,居然遭遇山匪,落崖而死,他的夫人余琳,也在那场混乱中跑丢不见。 老将军悲痛欲绝,只能为幼子谢璟鸿请封世子。 反观幼子谢璟鸿。 从前还平庸又懦弱的人,自那之后仿佛变了一个人,又是封世子又是出征,官路亨通,最后顺利封大将军,连着夫人余慕安都被封一品诰命。 然而事实,压根就不是外人看到的那样! 将军府骗了所有人。 长子谢璟砚,早就因为受伤变成了傻子,余琳用尽手段争取的姻缘变成了笑话,每天都被傻子打得鼻青脸肿。 她不甘心,又回过头来,卯足劲勾引小少爷谢璟鸿。 一想到这,余慕安就只觉血液直冲头顶,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余、琳! 她想起自己被余琳关在柴房里,手脚俱断,只能匍匐在地上,整日与老鼠臭虫为伍。 余琳衣着华美,笑容得意明媚,居高临下地炫耀: “告诉你个秘密,你满心依恋的继母,其实才是害死你亲娘的真正凶手啊哈哈哈哈…… 也不知道你亲娘在天有灵,看到用命生下的女儿,和害死自己的凶手天天母女情浓,会不会死不瞑目啊?嘻嘻嘻……” 老天有眼! 既然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这次,所有害过她和娘亲的人,一个都别想好过! 这个亲,她换定了! 眼下,余琳为了挽回局面,居然连这样隐秘的事情都暴露出来。 看来她也是豁出去了。 余琳顶着母子俩要杀人的目光,咬牙继续哭诉: “起初婚事刚定,鸿哥哥你还说反正大哥是傻子,就算不是处子他也不懂。 后来看我实在不愿,也承诺了一定会想办法拒绝余慕安,娶我的! 鸿哥哥!你分明承诺了琳儿的!” 谢璟鸿的表情,看上去恨不得撕烂余琳的嘴。 胡蕊抬手指着余琳,手指都在颤抖:“你这个……你这个……” 身边的嬷嬷连忙给胡蕊顺气,怒斥: “休要胡说八道! 我家小少爷脸慈心软,岂会说出这样离谱的孟浪秽语? 真是不堪入耳! 我们大少爷可是堂堂智勇小将军,岂是你能随意折辱的?!” 谢璟鸿一脚踢开余琳,怒道:“你这泼妇!真是不可理喻!” 他转头去看胡蕊:“母亲,儿子要带安儿回去了。” 胡蕊忍着怒气,点头:“去,春宵一刻……” “母亲。” 余慕安直直跪下,伏首叩拜。 “与儿媳拜堂的是谢璟砚。 儿媳只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已经与谢璟砚拜堂,那他就是我唯一的夫君。” 闻言,谢璟鸿死死盯着她,面色漆黑。 胡蕊胸口剧烈起伏,她死死盯着余慕安,突然冷笑:“好好好……” 她一挥手: “看来我这儿媳被教养得不是一般好,这样乖巧听话,只认父母之命,既然如此…… 去!请侯府的亲家来我将军府一聚!” 第3章 松口换回亲事 陇南侯爵府中众人也没有想到,喝完喜酒回府,屁股都没坐热呢,亲家有请! 侯爷撑着病体跑了这一趟,已经体力不支倒下了。 继夫人只好独自前往。 传话的嬷嬷将今夜的事情详细告知,递给她一封胡蕊的亲笔信,最后总结道: “此事事关我们两府的名声,请夫人务必,说服你家大小姐换回亲事。” 继夫人面色凝重: “这狗奴才做事居然出了这样大的纰漏…… 嬷嬷放心,亲家母需要我如何做,我一定配合。” 那嬷嬷委婉道: “今夜之事,事关贵府两位小姐,最好是带着二小姐的亲娘一起。” 继夫人点头,叫来赵姨娘,威胁道: “你上次做的那事也不想被侯爷知道? 老老实实按我的要求去做,否则,侯爷这样病痛的时候知道了你做的蠢事,会不会对你失去宠爱可就很难说了……” 赵姨娘只能委屈应是。 又想起自己与女儿余琳按照安排的事情,心中烦躁又害怕。 将军府内灯火通明,大半夜的,好像整座宅子的人都醒着。 看到侯府的人来了,门房只是默默打开大门,什么表情都没有。 赵姨娘心中忐忑,顾不得与继夫人不对付,凑上去小声嘀咕: “这看上去,可不像是刚办完喜事的样子啊……完了,会不会是……” 话音戛然而止。 继夫人脚下一停,转头瞪她:“你这话什么意思?” 赵姨娘眼神游移:“什么、什么意思?妾身不懂您在说什么。” 继夫人盯着她,眼中满是打量和怀疑。 前面领路的嬷嬷走出去半截,回头催促: “二位快些,我们夫人可等着呢。” 继夫人手指隔空点了点赵姨娘,语含警告: “今夜的事最好跟你没有关系,否则…… 现在侯爷病着,侯府可是我说了算,懂了么?” 赵姨娘骄纵惯了,此时不得不憋屈低头:“是……妾身记下了。” 致远阁。 堂中空无一人。 继夫人面露疑惑:“这是……” 嬷嬷带两人到其中一处偏房中,屈膝:“还请夫人稍坐片刻,我们夫人马上到。” 她转向赵姨娘:“请随老奴来。” 赵姨娘有点慌张:“啊?还要分开?” 嬷嬷不答:“请。” 赵姨娘被带到了另一间偏房中,那嬷嬷递给她一张纸条,丢下她就走了。 她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 【劝你女回归正途】 她没看明白,随手丢在一边。 因为心里装着事儿,忐忑不已,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转圈圈。 “娘,你怎么来了?” 余琳看到她,面色一变,立刻快走两步进屋,把门关上了。 赵姨娘连忙迎上去,压低声音问她: “怎么回事?半夜三更的,你们新人不应该在洞房吗? 难不成是余慕安那小蹄子发现被换亲了,闹起来了?” 不等余琳回答,她急忙拉着余琳左右看看。 “你那边完事没有? 没事没事……只要你俩已经生米煮成熟饭,那小蹄子就算闹也无济于事了……” “没有!” 余琳恨恨打断赵姨娘的碎碎念。 赵姨娘一愣:“啊……啊?” 她想明白女儿的意思,顿时柳眉倒竖,急得直跺脚: “哎呀!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你们怎么还没有完事儿啊?!啊?!是不是…… 是不是鸿儿那孩子不行啊? 要不、要不就说你们已经洞房了?反正真相只有你们……” “不是!”余琳不耐打断,“是鸿哥哥!” 赵姨娘没反应过来:“什么?” 余琳这才有机会,把今晚发生的事情详细告知。 赵姨娘捶胸顿足: “哎呀鸿儿这孩子!真是太乖了,怎么这样循规蹈矩啊! 错了就错了呗,娶到自己心爱的姑娘不就不好了吗?!” 余琳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她重活一世,自然不会如一个真正的十五岁小姑娘一样天真无知。 她知道鸿哥哥是真心爱她的,但是关于娶余慕安这件事,她感觉……鸿哥哥并不是真心排斥。 就算她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看懂—— 她的鸿哥哥,其实是想娶余慕安为妻的。 这让她内心愤怒的火焰熊熊燃烧。 上一世,余慕安就捡了原本属于她的贵夫人之位。 这一世,她只是想拿回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她有什么错?! 赵姨娘手足无措:“这可如何是好?我、我……夫人要我劝阻你……” 想到自己锦衣玉食的生活,她小心翼翼看着女儿:“琳儿,要不……咱还是算了……” “不行!鸿哥哥必须是我的!” 余琳像被踩中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鸿哥哥以后可是位极人臣的大将军!我就是一品诰命夫人!这一切只能是我的!” 余琳目光阴鸷:“娘,你听我说,等一下我们就这样……” 偏房里的亲母女俩开始密谋,主屋的继母女俩,看上去却是一派亲密无间。 继夫人拿手绢抹眼泪: “都怪母亲无能,今夜这乌龙,必然是赵姨娘那母女使的坏! 你父亲宠妾灭妻,赵姨娘在府里的人手比我还多,有时候她悄悄使绊子,我也无法知晓……” 余慕安给她擦眼泪,乖巧道: “不是母亲的错,安儿怎么会怪您呢?快别哭了……” 继夫人顺势握住她的手,眼泪汪汪看着她: “好孩子,母亲知道。你是不忍心看我们侯府出丑的,你一定会答应换回去的对不对?” 余慕安眉眼温顺,声音柔和: “母亲,安儿正是不忍看我们侯府被嗤笑,所以才打算将错就错的。” 继夫人表情一滞,正要说话,余慕安轻轻拍拍她的手背,继续道: “人多口杂,您想想,今夜这事儿必然会传出去的,若是被百姓们知道,将军府的两兄弟随意换妻,会怎么看待将军府? 被随意交换的两个新娘还是侯府的两姐妹,又会怎么看待我们侯府? 虽然咱们问心无愧,清清白白,但是您可知那些人又会有怎样龌鹾的猜测? 我们陇南侯爵府虽然破落,到底还是圣上亲封的侯爵,侯爵府女儿的名声怎么办?这不是打我们侯爵府的脸吗?” 继夫人被问得哑口无言,她讷讷半晌,挣扎道:“将军府口风严密……” “你能保证绝对不会传出去吗?” 继夫人不能放弃:“既然你婆母要求,那她自然可以保证下人们闭嘴。 但你若是一意孤行,只会让我们两家都不好过!” 余慕安并不着急:“母亲,安儿并非一意孤行,只是……” “安儿,”继夫人拉着余慕安,苦口婆心,“你听母亲的话。” “你们双方都还未圆房,一切为时不晚! 母亲给你透个底,其实……只有鸿儿那孩子是将军夫人的亲儿子! 你想想,那孩子未来必定是前途不可限量的。 老大听上去是嫡长子,还是个小将军,不知道你见没见到他,那可是个傻子啊!你何苦自寻死路呢! 母亲一切打算都是为了你好啊! 我们侯府听上去风光,可是比起大将军府还是不够看的……大将军甚至还是陛下亲封的忠亲王! 我们若是惹怒这样的人家,这让我们侯府怎么办?家里恒儿还小,我们侯府的未来兴衰,还是得靠你呀安儿!” 余慕安心中冷笑。 若不是上一世临死前,知道了这继母的真面目,她此时肯定会被哄骗了去。 这样真心实意为她着想,为整个家族着想,怎么能不是一位好主母呢? 外面突然有嬷嬷来敲门: “侯爵夫人,五少夫人,那边松口了,夫人请二位移步主厅。” 第4章 好大一口亲亲! 余慕安有点纳闷,余琳不是也重生了吗? 怎么这么轻易就松口呢? 她要是不蹦跶了,还得自己费力去僵持,得继续给余琳拱火才行。 致远阁主屋。 胡蕊坐在上首,表情比先前和缓很多。 赵姨娘正站在她身侧,笑盈盈地跟她说话。 余琳坐在靠近门口的桌边,脸上还一脸倔强。 继夫人看到里面情况,脚下微微一顿。 看到她俩进屋,胡蕊立刻浮上三分热情: “亲家母,快来,就等你了。” 赵姨娘笑容立刻落下。 继夫人笑盈盈往里走: “哎呦亲家母,你看这事儿闹的,真是让你看笑话了。 都是我们侯府治下不严,才出了这样离谱的纰漏,明儿一定好好处置了那喜婆去!” 胡蕊笑了笑:“只要孩子们能重回正轨,倒也无妨,好事多磨嘛。” 说着,她温和的视线转向余慕安: “你觉得呢?安儿?” 余慕安不卑不亢,屈膝: “事情既已成定局,还是不要人力强行扭转比较好,于将军府、侯府,都不是好事,只会叫百姓们与京中贵人们看了笑话。” 继夫人面色一变:“放肆!怎么能这样讲话?! 我平日里再怎么宠你,也不能嫁人后在婆家这样放肆!” 余慕安垂眼:“安儿不敢。” 继夫人加重了语气:“我身为你的母亲,要求你必须换回亲事,不要任性!” 胡蕊还在一旁打圆场: “孩子听话就好,安儿不是那顽劣的,亲家母也不用这样凶孩子。” 赵姨娘面露得意:“还是我家琳儿乖巧,我才一说她就同意了呢。” 胡蕊看向余琳,表情也缓和不少:“既然如此,那再好不过……” “我可没说。” 余琳突然开口,看向上首的两位夫人。 “我都已经是鸿哥哥的人了,自然就是鸿哥哥的妻。 你们总不能因为大哥是个傻子就欺负他娶一个非完璧之身?” 赵姨娘一脸震惊:“你、你什么时候…… 不对,你刚刚不是……” 余琳漫不经心:“骗你的啦。” 赵姨娘面色涨红,“你”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恨恨跺脚。 继夫人表情难看,转头冲赵姨娘发火: “你看看你教养出的好女儿! 仗着自己受宠非要亲自教养,就养出这样不知礼义廉耻的东西来!” 赵姨娘习惯性就反驳:“侯爷疼惜妾身罢了,你这么想那你问侯爷要啊!” 继夫人气了个倒仰,指着赵姨娘鼻子就开骂: “赵勤勤!少拿侯爷说事! 如今侯府可是本夫人当家做主,你再找死我会直接把你发卖了事!” 赵姨娘梗着脖子:“你敢!想发卖我还得看老夫人同不同意!我可是老夫人的亲侄女!” 继夫人气得发抖。 胡蕊冷笑: “看来侯府传闻不假,区区贱妾也敢跟主母夫人叫板了。” 看着眼前熟悉又久违的撕扯场面,余慕安垂眼轻笑。 重活一世,余琳倒是有种不怕死活的疯癫感。 可是她不能。 在没有给娘亲报仇之前,她必须让自己活得好好的,每一步都不能走错。 “母亲,可是谈妥了?” 谢璟鸿的声音响起。 他快步进屋,面带喜色,规规矩矩朝继夫人作揖行礼。 随即看到众人表情,面上喜色缓缓收敛。 最终他看向余琳,那目光沉沉的,似乎有无数风暴眼中聚集: “琳儿,你还是不愿吗?” 余琳仰头看他,泪眼莹莹:“鸿哥哥,你真的要将琳儿推给别人吗?” 谢璟鸿深呼吸,说不出话来。 胡蕊冷冷开口:“我儿心软开不了口,我来说。” 所有人目光聚集到她身上。 “鸿儿是将军府唯一的嫡子,未来一定是要世袭爵位的。 他的夫人,不能是一个侍妾出的庶女,懂了吗?” 余琳和赵姨娘面色大变。 继夫人一脸惊讶看着胡蕊,眼神里流露出羡慕来。 勋贵人家讲话,讲究的是委婉漂亮。 胡蕊敞开了说得明白说得尖锐,明显是已经失去了耐心,不想再迂回。 就在众人怔愣间,突然一个身影冲进来,在屋里呆愣愣转悠一圈,看到余慕安,眼前一亮。 “玩!一起玩!” 痴傻的长子谢璟砚,露出憨憨的笑容,伸手就牵住余慕安的手。 “躲猫猫!躲猫猫!” 余慕安心中长松一口气。 看来返回前,她哄对方的话听进去了,此时终于反应过来找她来玩。 她也不躲,回握那只大手,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只是她没有回答,看向主位两人,似乎是在征求意见。 胡蕊面色铁青,继夫人表情也不好看。 倒是赵姨娘露出一点鄙夷的神色来,上上下下打量谢璟砚,对着余慕安无声嗤笑,满眼都是幸灾乐祸。 胡蕊咬牙切齿:“砚儿!不得胡闹,那是你弟妹!” 谢璟砚歪头看她,又转头看看余慕安:“弟妹?” 又看向谢璟鸿。 谢璟鸿表情漆黑,上前一步抬手要拉开他: “还不快点放手?!” 谢璟砚十分敏捷,拉着余慕安大步后退。 余慕安猝不及防,被扯得踉跄两步,重重撞进结实的怀中。 谢璟砚顺势牢牢搂住她,一副小孩子护宝贝的姿态,满脸防备。 “不行!我的!” 她被勒得浑身都痛,敛眉隐藏表情,乖乖躲在他怀里,当真就一动不动,像个精致的假娃娃。 谢璟鸿见状表情更加难看: “什么你的!她是我的妻!” 谢璟砚抱着余慕安连连后退,已经到门槛边上。 他大声喊:“夫妻对拜!我的!我的!” 说完,低头在余慕安脸上重重亲了口。 “木马——” 十分响亮的一大口亲亲。 所有人都呆愣当场。 “啪——” 谢璟鸿摔了茶杯,拂袖而去! 赵姨娘连忙给余琳使眼色。 余琳双眼一亮,连忙追了出去:“夫君!等等我!” 眼看当事人四个走了两个。 谢璟砚念叨着“我的我的”,直接一个旱地拔葱,抱着余慕安扛起来就走! 余慕安动弹不得,还不忘告辞: “夜已深了,儿媳与夫君告退,两位母亲也早点回去歇息!” 两位主母夫人被小辈们晾在了堂中,气氛陷入死寂。 最终还是胡蕊打破沉寂:“罢了,亲家母请回。” 继夫人咬咬下唇,站起来告辞:“若是……若是还来得及,明日一早我再过来……” 胡蕊面上看不出喜怒,颔首:“那就辛苦亲家母了。” 两人带着丫鬟离开,快到大门时,带路的嬷嬷淡淡道: “顺着路前面就到,老奴还要回去服侍夫人,就不多送了。” 继夫人面上青红交加,忍着被怠慢的不快,矜持点头。 那嬷嬷扭头就走。 继夫人的身边的刘嬷嬷气呼呼地嘟囔: “什么人啊!还摆上谱儿了!怎么不说说分明是他们家那个傻子……” “慎言。” 继夫人冷冷打断。 几人才走出去不多时,建筑阴影处有人突然轻笑一声。 “谁?!” 几人被吓一跳。 就看到余琳往前走了一步,巧笑倩兮: “母亲,我有一个我们双方共赢的计划,您有兴趣听听吗?” 第5章 三日后会出命案! 时间倒回片刻…… 余琳以为大势已定,不免得意忘形。 追着谢璟鸿出去,回院子的路上,给他上眼药: “我从前就说余慕安不检点?你看看,才拜完堂,刚认识的傻子她都要勾引一番,实在不像话! 鸿哥哥你可要三思啊!这种女人娶回来,你都不知道何时自己头上就绿油油的了……” “闭嘴!” 谢璟鸿恼火得很,怒吼一声,直接转身去了书房。 余琳表情一凝:“鸿哥哥!你要去哪里?!” 谢璟鸿怒吼:“书房!” “砰!” 房门被重重拍上。 余琳身形晃了晃,一旁刘嬷嬷赶紧上前扶住她:“姑娘……” 余琳喃喃:“我们的新婚夜,他居然要去宿书房……他是真的不想娶我……” 刘嬷嬷疼惜不已,劝解道: “哪里的话,都是余慕安那小蹄子孟浪,气到姑爷了,姑爷只是一时生气,日子还长呢,你俩从小的情谊做不得假……” 余琳忍下眼中泪意,深呼吸。 她压下声音:“你去假装新房里有人,我去去就回。” 将军府街角的华丽马车上。 余琳、继夫人、赵姨娘安静坐在其中,丫鬟婆子都守在了外面,提防有人路过。 继夫人的表情比刚才还要凝重: “你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 余琳看着继母,又看看她那愚蠢却貌美的亲娘,抿唇: “我知道您是想利用余慕安去拉拢将军夫人,但是她现在已经嫁给那个傻子,是一枚废棋了,不如与我合作。 我知道我那婆母一直想除掉那个傻子,这样她亲生的鸿哥哥,就可以顺理成章承袭世子。” 继夫人眯眼。 余琳微微一笑,胸有成竹: “我还知道,您的母家虽然在恒城权势遮天,但是苦于知府不是自己人,所以很多事情都不好做。” 被道出家族中的隐秘,继夫人面色一变。 余琳的笑容高深莫测,语气充满蛊惑的意味: “我有办法,可以让您母家的大哥顺利干掉上峰,坐上知府之位。 日后,恒城还不是你何家说了算?” 继夫人定定看着余琳,良久,突然勾了勾唇角: “说大话的本事倒是不。 你敢这样污蔑我的母家,信不信我多得是办法,让你消失得无声无息?” 赵姨娘大惊,连忙道歉:“夫人您见谅,琳儿她不是……” “我是重生而来的。” 余琳突然说。 另外两人齐齐愣住。 余琳表情冷漠: “上一世我不知情,抢着嫁过去才发现所谓小将军其实是个傻子。 婆母与您联手设计,让那傻子死在了恒城,她还想把我也灭口。 可惜,被我逃脱了,是鸿哥哥收留了我。 他顺利封了世子,出征大捷,封大将军,风光无限。 我们侯府也重新振作起来,抢着给您的杭哥儿说媒的人都要打起来。” 继夫人听到这里,表情出现一丝松动。 “但是……” 余琳的表情阴沉下来。 “有人暗中状告我们侯府通敌卖国,并且那人手中有一枚玉佩,可以证明。 我与鸿哥哥为了救侯府,急得焦头烂额,偏偏余慕安那女人!明知道手握玉佩的人是谁,就是不说! 不论我与鸿哥哥如何相劝,她宁愿看着我们侯府被诬陷灭门,都不愿意松口…… 鸿哥哥一怒之下,失手打死她,却被有心人做文章,说我们才是知道真相的人,急于杀人灭口弄死了余慕安。 皇上大怒,处死了我们、所、有、人。” 最后的几个字,余琳死死盯着继夫人,从齿缝间挤出来。 赵姨娘被吓得身子一软,瘫软在床上:“我们、我们都死了?” 余琳看了眼赵姨娘,视线又转向继夫人: “我们,侯府上下不论男女老少,从主子到奴才,足足一百四十人,全部!斩首!” 继夫人嘴唇紧抿。 余琳盯着她: “母亲,您也不愿意我们侯府再一次走上这样的末路? 我重生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出嫁前一夜,要跟您商量肯定来不及,所以才找了姨娘,想办法换掉喜婆,先协助我换亲成功。 我这一世,就是要拯救我们侯府不要走上老路,所以才要从一开始就嫁给鸿哥哥,笼络住婆母的心。 有我在中间做桥梁,您与婆母的合作会更加顺利,而余慕安,则会在那傻子死的时候,一起陪葬!” 上一世自己能顺利逃脱,全是因为身边那个会武功的婢女救她逃跑。 余慕安可没有这样好的机缘。 说到那个婢女…… 上一世,正好回门那日,她陪赵姨娘去庄子上收租,路过城郊的地下赌庄。 顺便救下一个毁容的,名叫贱狗的婢女。 是真的很好用的一个奴才。 这次,她还要去把那奴才捡回来才行。 继夫人看着她: “既然你说你是重生的,那就证明给我看看。 未来会发生何事,你总有印象的?挑就近的说说看。” 余琳胸有成竹,想起正好是回门那日,道: “三日后,朱雀大街那家最大的玉华酒楼会出人命。” 清尘苑。 余慕安被抗了一路,坚硬的肩膀顶着她的胃,难受得直想吐。 被放在门口,她马上就蹲下来。 安心连忙上前扶她:“姑娘!您没事?!” 谢璟砚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气哼哼地说:“躲猫猫!” 余慕安抬头看他,哄道:“天色太黑了,我们明日继续好吗? 你晚上看得清,我看不清的。” 谢璟砚的小厮也在一旁劝。 谢璟砚没有如意,突然一甩胳膊,抬脚就把台阶旁的盆栽踢飞出去! “砰!” “啊!” 安心被吓得尖叫一声,看到炸开的碎陶片,下意识就上前,挡在了余慕安身前。 余慕安拉着安心后退,重重靠在门边,警惕看向谢璟砚。 小厮抱着他的腰使劲拖住他,用力到面色涨红,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大少夫人……走……快走……来人!来人!” 清尘苑里的小厮们都跑来帮忙,主母那边派来的丫鬟婆子们,全都躲在下人房里,不敢露头。 余慕安毫不犹豫拉着安心就跑回主屋,“砰”一声关上房门,立刻去拖屋中那张大大的八仙桌。 安心眼中憋着泪,跟她一起用力把桌子拖到门口,抵住了房门。 屋外隐约听到谢璟砚的怒吼,和小厮喊人帮忙的声音,一片混乱。 两人对视一眼,安心“哇”的一声就哭了。 “姑娘呜呜呜呜你的命好苦啊呜呜呜呜呜…… 姑爷这样反复无常,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呜呜呜呜……” 屋外,谢璟砚的怒吼渐渐远去。 她牵着安心坐在榻上,低声哄:“好安心,所以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安心眼中还含着泪:“姑娘需要奴婢做什么?奴婢万死不辞!” “倒也没有那么严重……” 余慕安眼神认真。 “就是需要你去帮我找一个人。” 第6章 截胡余琳的重要丫鬟 第二日一大早,余慕安独自前往葳蕤轩给婆母敬茶。 葳蕤轩内,余琳小夫妻俩已经在里面了。 看到她独自前来,余琳掩嘴轻笑: “姐姐怎么一个人来了?这样重要的日子你的夫君怎么不陪你来?” 谢璟鸿看着她,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看那畅快又暗爽的表情,就知道这渣男的小肚鸡肠在作祟。 果不其然,谢璟鸿清清嗓子,一副为她好的样子: “昨夜让你换你不换,往后有你后悔哭泣的日子。” 余琳闻言笑容一僵,原本还幸灾乐祸的表情一转,盯着她的视线格外阴毒。 胡蕊坐姿端庄,等两个小辈撒野完,才慢悠悠道: “好了,怎么说,她以后都是你们的大嫂,不可放肆。” 她看向余慕安,目露关切: “听说昨夜你们回去后,砚儿那孩子又发疯了?可有伤到你?” 余慕安抿抿唇,将“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的委屈难言表现得淋漓尽致。 她抬眼看向胡蕊,欲言又止,又重新低下头去。 一看她这神态,三人心思各异。 胡蕊和谢璟鸿对视一眼,似乎心照不宣,露出一点浅笑来。 余琳看出她似有悔意,面色一变,彻底笑不出来。 她坐直身子,手无意识死死捏住扶手,指节都用力到泛白。 余慕安不动声色瞥了眼余琳,垂眼轻声回答: “谢谢母亲关心,儿媳无事,只是我那小丫鬟受到惊吓,今日告病休息了。” 胡蕊没有接话,眼中轻蔑没有掩饰,轻哼一声。 谢璟鸿状似关心: “我那兄长喜怒无常,平日看着似乎还好,但是他经常突然发疯,那时候动手根本没有轻重,你一定要注意避开。” 余慕安朝他微微颔首:“谢谢小叔提醒,我记下了。” 听到这称呼,谢璟鸿面色一僵。 余琳阴阳怪气:“鸿哥哥也是看在我们自小一起认识的份上关心你一句,可千万别以为有什么机会。” 余慕安抬眼看她,神色平静:“那是自然。” 说是这么说,她却故意又看了眼谢璟鸿,然后很快收回视线。 余琳顿时火大,面色涨红,倏然起身:“你!” 谢璟鸿面露不悦:“你又闹什么?!安儿乖乖应了你也有意见要找茬?” 余琳被他突然指责,一脸惊愕。 她不可置信地瞪着谢璟鸿,嘴唇颤抖: “鸿哥哥?你是不是喜欢余慕安?!是不是? 你根本就不是为了名声,你就是喜欢余慕安了是不是?!” 谢璟鸿烦躁地抹了把脸,不看她: “你别无理取闹了行不行,你不愿意换我们现在也不换了不是吗?都已经如你所愿了,你还要怎么样?” 余琳眼眶通红,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如我所愿了?是……是如我所愿了…… 明明是鸿哥哥你亲口答应了要娶我,明明是你亲口说的只喜欢我的! 可是现在却变成了我无理取闹,你就巴不得我主动退出成全你跟余慕安!” 谢璟鸿被说破心思,恼怒不已,刷地站起来,怒视余琳:“你真是不知所谓!” 余慕安怕余琳一上头真的跟谢璟鸿吵崩了,连忙出来打圆场: “小叔消消气,妹妹也是太在乎你了,并不是要故意找事,我也没有怪妹妹的。” 胡蕊冷眼看着两人吵到不可开交,这时终于开口: “才新婚第一天,当着我的面就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这就是你们你俩所谓的真爱?” 余琳好歹是重活一世,刚才情绪一时上头才吵起来。 被这样一提醒,她马上调整状态,刚才还咄咄逼人的态度立刻就软下来: “对不起鸿哥哥,我只是…… 一想到你心里可能会有其他女人,我的心就痛得无法呼吸,痛得我快要失去理智了…… 对不起鸿哥哥,琳儿真的太害怕了……” 她太清楚谢璟鸿吃哪一套,不然也不会上一世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果然,谢璟鸿的表现立刻就和缓下来,强压着眉眼间的躁郁,深呼吸: “你想太多了!” 余琳立刻乖巧点头,垂眼落泪:“琳儿记下了,琳儿听话。” 余慕安垂眼冷笑。 上一世,余琳这把戏她实在见识太多,丝毫不意外。 她沉默告退,姿态做足。 剩下的,就让他们自己去猜测。 才一回院子,装病的安心就神秘兮兮拉着余慕安回屋,小声邀功: “姑娘!我把人买回来了!” 余慕安:“买?” 安心说起这个就愤愤不平: “那女子太可怜了!卖身葬父,还被个恶棍看上了,要强行拉她回去,并且不给钱呢!” 被她这么一说,余慕安就想起来了。 上一世是有这一茬。 听说她把恶棍打死了,被恶棍的同伙寻仇,用酸毁掉了她的脸,成了一副恐怖的厉鬼模样。 “现在人在何处?” 安心眨眨眼:“不、不知……” 余慕安:“???” 安心对手指: “那个女子冷漠得很,一边说‘既然你出了钱,那我日后就是你的人了’。 一边又说‘你先回去,我自己会去找你’,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她嗖一下就不见了!” 余慕安:“……”还真是熟悉的风格…… 才说着话,卧房后窗“笃笃”两声。 余慕安眼神微动,示意安心在门口守着,别让其他人靠近。 她自己进了内间,打开后窗。 一个眉眼清丽的少女就站在窗外,直直地看着她。 面对陌生的面孔,余慕安一愣。 “你……” 那少女迅速左右看了一眼,又看她:“我能进去再说吗?” 她想到一个可能,侧身让开。 少女敏捷翻进房内,反手关窗,转身就跪下了,然后啪一下趴地上,一个大礼。 “贱民谢夫人搭救之恩,夫人若不嫌弃,日后贱狗给您当牛做马,万死不辞。” 余慕安:“啊……” 原来她真是那个“贱狗”! 余慕安看着眼前恭敬跪在脚下的人,感慨万千。 上一世,她被这个少女害惨了。 这少女在余琳身边当丫鬟,十分不起眼,但是又很忠心。 上一世余琳能逃离山匪劫难,活着被谢璟鸿救回,这个丫鬟功不可没。 就是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沉默丫鬟,给余琳办了许多上不得台面的阴私事情,是少有的,会手脚功夫的丫鬟。 她抢在余琳之前截胡这人,不仅是要折掉余琳的重要臂膀,更是因为这人真的很厉害。 “谁给你起名,叫这么个名字?” “回夫人,是奴婢的爹。” 余慕安:“……” 虽然知道有些人不喜欢女孩儿,但是这样恶意满满的名字还是头一回听说。 能起这种名字的爹,还卖身葬父,直接扔山里喂野狗得了。 余慕安:“以后你就叫橘红,如何?” 橘红立刻伏地磕头:“谢夫人赐名!” 余慕安满意点头。 “找个机会,我把你的身份过个明面,眼下,我需要你去帮我办一件事,非常重要。” 橘红立刻挺直脊背看她:“夫人尽管吩咐。” 第7章 偷闯继母院子有大收获 晚膳摆在葳蕤轩。 胡蕊细细询问余慕安白天回门的情况,根本没给余琳一个正眼。 “我特意把回门礼给你补平,就是想让你不要受委屈。” 余慕安乖巧回答:“谢谢母亲关怀,安儿一点都没有受委屈,我娘家知道夫君公务忙,并不介意。” 余琳不敢造次,只是暗戳戳翻个白眼,眼里的幸灾乐祸怎么都压不住。 胡蕊露出欣慰的表情:“那就好,你的那位继母很合我脾气,让她有空也多来走动走动,有人陪我说说话也好呢。” 余慕安乖巧称是。 你们这两个坏种凑一起,恐怕要搅得所有人不得安宁。 “用过饭你也早点回去,天冷路滑,再黑一些就不好走了。 砚儿那孩子跟将军在外用过饭了,定是直接回去院子的。” 余慕安站起来福礼:“儿媳告退。” 看她走了,余琳也赶紧站起来:“母亲,儿媳也吃饱了。” 胡蕊冷眼看她:“你吃饱了走就是了。” 余琳一噎,下意识看向身边的谢璟鸿。 胡蕊:“看他作甚,你吃饱了我儿子还没吃饱呢。” 谢璟鸿擦嘴:“母亲,儿子吃饱了。” 胡蕊立刻去看他,眼神慈爱:“我看你刚才吃多几筷鸡翅,这道卤鸡翅你若喜欢,明日让厨房再做。” 谢璟鸿笑着点头:“谢谢母亲。” 母子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这才起身告辞。 期间任由余琳在一旁干站着,也不招呼。 余琳攥紧的拳心都被自己的指甲顶破。 她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首先得重新得到鸿哥哥的宠爱。 自家夫君都不站在自己身边,那她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加举步维艰。 她强忍着自己的脾气,装得乖巧听话,一直候着两人说完话,这才恭敬福礼离开。 小夫妻俩走出去没多久,谢璟鸿就要去书房。 余琳揪住对方一点衣袖,羞答答问:“夫君,今晚能不能陪琳儿一起睡呀?” 傍晚的夕阳暖黄,斜斜映在她身上,像罩着一层小太阳。 谢璟鸿看到她面若桃花,眼含羞怯,眸色加深: “我要先去忙公务,晚上乖乖在院子里等我。” 余琳大喜,羞得脸颊通红,咬着嘴唇看他:“琳儿一定乖乖等夫君回来!” 谢璟鸿满意地摸摸她的头,转身去书房了。 余琳一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才急匆匆往自己院子赶:“刘嬷嬷!快!我们回去准备一下!” 刘嬷嬷喜气洋洋地追上去:“哎呀姑娘!慢点慢点地上滑!” 清尘苑。 谢璟鸿还没回来。 余慕安看着手里的一叠纸张。 颜色泛黄,纸质脆薄,好在上面的字迹还算清晰。 她才翻看两页,动作就顿住了。 眼眶发酸,泪水已经盈满视线。 这上面的字迹娟秀工整,她并不认识。 只是细看里面的内容,发现是写给她父亲,陇南候余庆年的。 落款是一个单字“依”。 似乎是因为什么事情两人生气吵架,信件的主人写信来低头,哄余庆年不要生气,相约今夜去花园赏月。 这是她的娘亲。 余慕安细细去看内容,字里行间都是一个女人温婉贤淑的味道。 两封信都是哄余庆年的,去花园赏月余庆年没有赴约,又约他去北山赏花,依旧没有赴约。 能赴约才怪! 信都落在继母那个女人的手里! 余慕安突然愤怒起来,隔着十几年,通过这薄薄的纸张,感受到了娘亲的委屈。 原来继母从那么早开始,就已经在谋划离间父母亲的感情,好插足其中抢走侯爵夫人的位置。 安心小心翼翼问:“姑娘……您还好吗?” 余慕安抬手,指节拂去眼角的湿痕,继续查看最后一张纸。 那是一份收据。 一张十五年前的收据,签字落款赫然写着邢凝辉! “一千两……”余慕安眼神冷漠,“为了一千两,一个行医救人的大夫就能昧着良心换掉孕妇的安胎药。” 安心握拳:“这下算是掌握到切实的证据了!” 她摇头: “这只能说明十五年前,凝辉堂的老邢大夫收了继母的一千两。 他收了这钱做什么,还不是由着他们去狡辩。” 安心皱眉:“那我们还得再找机会去一趟夫人的院子。” “恐怕难了……” 余慕安摇头。 “橘红搜了继母的院子,拿到这些东西,等她发现之后,一定会加强府中守卫。” 橘红垂手立在一旁,语气很笃定:“夫人院子里那几间房,奴婢全部搜过,柴房和小厨房都没放过。 只有夫人主屋的床头发现了暗格,里面的匣子只有这些纸。 奴婢只拿走信纸,只要夫人不打开匣子确认,短时间内是不会发现东西丢了的。” 余慕安垂眼,沉吟片刻,突然扬起一抹微笑。 “橘红,你是不是还有一位哥哥?” 橘红惊讶地看她:“姑娘怎么知道?” 余慕安只是微笑。 橘红:“奴婢的哥哥昨夜才刚给奴婢传了信,他在北方与当地的江湖帮派起了些冲突,想去南方避避风头……” “不用再往南去了,让他来京都。” 余慕安轻笑。 “你今夜就再去一趟侯府,光顾一下我那好继母的主屋,拿点金银首饰回来。” 安心眼睛一亮:“我知道了! 姑娘你想让夫人尽快发现丢了东西,然后侯府就会加强府里守卫了!” 橘红也是个机灵的,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 “届时侯府应该会招府卫,我哥哥就能光明正大进去侯府。” 余慕安点头: “我已经出嫁,实在不方便总往侯府跑,你虽然拳脚功夫不错,但总归是我身边的人,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 我们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留在侯府,他们……我还有很多东西要查。” 橘红领了安排,趁着夜色渐浓,悄悄离开。 安心往外看了看,嘟嘟囔囔: “姑爷还没回来……院里这些丫鬟婆子,都在躲懒,真是一点儿活都不干……” 余慕安站起来: “都是些婆母送来的眼线,不来我面前晃悠岂不是更省心? 谢璟砚没回来更好,快服侍我洗漱,今夜我要在他之前上床睡觉!” 第8章 谢璟砚居然是装傻的?! 午后的阳光温暖又明媚。 一道人影站在廊下,背着光看不清脸。 “宝宝。” 她轻轻喊。 余慕安只觉得大脑嗡鸣,这温柔的声音听得她满心柔软,心酸又痛苦。 “娘亲……” 她喃喃自语,小心翼翼靠近廊下的身影。 这是在做梦,她很清楚。 可是她很想靠近。 很想很想。 “娘亲……安儿好想你……” “宝宝,你过得还好吗?” 温柔的女人就站在那里,她明明看清对方的脸,却分明感受到了对方慈爱的注视。 “我……不好,娘亲,安儿过得一点都不好!娘亲你可以带安儿一起离开吗?娘亲……” 余慕安上前,伸手想去抓对方的手。 那身影却在瞬间消散,明媚的阳光转瞬黑暗。 余慕安缓缓睁开眼。 视线一片黑暗。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 也知道自己醒了。 她甚至连挣扎呼喊都没有。 肯定是刚才看到娘亲的亲笔书信,心神震荡,晚上才会梦见她。 那种温暖的感觉让她沉迷,她闭闭眼,甚至想重新沉入梦乡,去寻找那道身影。 她缓缓坐起来。 不行。 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余慕安没有叫人,自己披上衣服轻手轻脚出门。 她原本是打算去外面走走,醒醒神,却在刚踏出房门时停下脚步。 清尘苑是一座二进的小院子。 他们的卧房、浴房在后院。 前院是小厨房和堂屋,以及一个书房。 她一出门,看到的就是书房的后窗,那里面正亮着一点昏暗的暖光。 深更半夜的?谁在书房? 她提着裙摆小心翼翼靠近。 院子里白天才扫过雪,地上只有薄薄一层冻土,她一路走过去,竟然也没有发出丁点儿响动。 后窗紧紧关闭,除了灯光看不见里面。 她舔湿指尖,悄悄戳出一个洞。 软塌上,谢璟砚随意靠坐,一条长腿屈起,手臂搭在膝盖上,手中正在翻阅信件。 烛光将他的侧脸勾勒出一层毛茸茸的暖光,面色沉静冷肃,眉头微微蹙起。 余慕安缓缓抬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 谢璟砚,居然是装傻的?! 为什么? 他是将军府的长子,又是圣上亲封的小将军,明明前途无量,为何…… 她突然想起上一世。 嫁进将军府后,她才知道,这位大哥原来已经痴傻多年。 虽然府里没人敢随意欺辱他,但也说不上多么尊敬,余琳嫁给了他,待遇可想而知。 一年后,隔壁的恒城有山匪泛滥,圣上下旨要小将军前往剿匪。 偏偏那时大将军因公务,不在京都。 将军夫人胡蕊不敢抗旨,只得派人陪着谢璟砚一起出发,同时命令余琳跟着一起,看好谢璟砚。 剿匪时谢璟砚不用亲自出马,只要他们将军府的兵完成任务就行。 谁知就是那次剿匪出了意外。 不知怎的,谢璟砚就失足落崖,尸身都没有找回。 唯一找回的,是他那个贴身小厮,自小陪谢璟砚一起长大,叫平安。 余慕安的视线不由转向候在谢璟砚身边的那个小厮,两人应该年纪相当。 就是他,一直陪在谢璟砚身边。 人人都知道,痴傻的大少爷发起疯来,只有这个叫平安的小厮敢去哄,经常被发疯的谢璟砚打伤。 可上一世,主仆两人齐齐摔下山崖,一个身体碎成一滩烂肉,一个死不见尸。 平安挽了把袖子,开始砚墨。 “实在不行,小的找机会跑一趟,您现在也没有办法亲自去。” 谢璟砚翻过一页信纸,轻哼一声: “醒醒,能走出这将军府大门都是你本事大。” 他放下手中的信纸,手指随意敲打自己的膝盖。 “得找点事做才行……我这几天表现怎么样?” 平安有点茫然:“啊?” “啧。” 谢璟砚抬脚,不轻不重给了平安一下。 “我看上去是不是很听我家夫人的话?粘着她玩儿,做一个合格的跟屁虫。” 平安:“额……您昨儿还差点打了大少夫人呢。” 谢璟砚轻笑:“疯子嘛,哪有按常理出牌的呢?” 平安有点疑惑:“您之前不是还说要跟大少夫人保持距离吗?” 谢璟砚端起茶杯轻呷一口: “我那位好母亲已经按捺不住了,你知她去侯府下聘是为何?” 平安摇头。 余慕安也默默摇头。 谢璟砚冷笑一声: “这些年父亲虽不在家,但谢璟鸿又一天天长大,她着急想动手,就得做得万无一失。 侯府那个继室,娘家在恒城的势力可不容小觑。” 恒城! 余慕安瞪大双眼。 难道上一世谢璟砚的死,是胡蕊和她的继母联手搞的鬼? 平安挠挠头:“那跟您当跟屁虫有什么关系?” 谢璟砚抬手把茶盖砸向平安:“你个笨蛋!” 平安眼疾手快接住茶盖,嘿嘿笑着给他递回来。 “我们那位主母,可不会允许有人能拿捏我,她巴不得我是个谁都不买账的疯子。 若是她发现,我那新妇居然把我管教得服服帖帖,是不是会给她找事? 给她找事是不是就不会注意我了?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她还得给她那好大儿谋划仕途呢。” 余慕安:“???”这么坑姑奶奶是? 平安有点担心:“啊……那夫人会不会为难大少夫人……” 谢璟砚眼神露出一抹深思: “她看上去的确像温柔无害的小白兔,但是你发现没有,其实她那庶妹,包括我那蠢弟弟,总是能轻易被她轻飘飘三两句就挑动情绪,” 平安哑口无言。 谢璟砚的语气意味深长: “你可别忘了,新婚夜她面对我疯癫的样子,敢把我直接按进树丛里躲避小厮…… 我只是个徒有虚衔的傻子,她为何要打定主意嫁我?” 平安后知后觉,“嘶”了一声。 余慕安悄无声息离开。 她的心里翻江倒海,思绪难平。 一直以来,她以为谢璟砚是个傻子,所以行事情绪都不刻意隐瞒。 偏偏这装傻的人,看上去也是个心机深沉的聪明人。 那她以后言行举止都要更加注意才行。 她坐在床上,沉默良久。 冷笑。 好一招祸水东引。 既然他想让自己和胡蕊斗起来,那他也别想置身事外! 敢利用她,总是得付出点代价的。 第9章 回门日,演技大爆发 两日后,回门日。 连日的大雪难得停了,阳光耀眼,却没什么温度。 两辆马车之后,是浩浩荡荡的礼箱队伍。 “不愧是将军府啊,真是财大气粗,回门礼堪比聘礼了!” “还宽容呢,那喜婆粗心把两位小姐送错了花轿,也将错就错了呢。” “咍!说起来也正好,嫡女嫁给了我们小将军,庶女嫁给小少爷,这不正好?” “呵呵,你个蠢材!要是正好,那为何两家议亲一开始不这么安排?” “哎哎哎我知道!听说,听说昂!将军府那些少爷小姐们,只有小少爷是将军夫人亲生的,你想想,夫人肯定想给自己儿子挑个尊贵些的媳妇是……” “嘘!敢这么议论将军府你不要命了?!” 街上百姓怎么议论暂且不表,陇南侯爵府门口是热闹起来了。 落魄的侯爵府女儿嫁进了风头正盛的将军府,人家还送了这么多的回礼来,怎么都得出门迎一下才合礼数。 侯府大门一条街都铺了红布,宫里娘娘回门也不过如此了。 侯爷病重卧床,老夫人年纪太大,只能侯爵夫人带着一众下人在门口等。 余琳拉着谢璟泓,故意抢在余慕安之前下马车,正好招呼小厮们把回礼抬进府,好像全都是她一人带来的。 余慕安神色平静,跟在后面。 上一世直到临死前,才发现了继母的真面目。 曾经她以为这个继母是绝顶的善人,对待她更甚亲生。 有一年她高热不退,这位继母甚至自己去雪地里打滚,把自己冻僵后,抱着她退温。 平时对待府里的下人们也是温言细语,赏罚分明,很得人心。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是设计害死她亲娘,原配侯爵夫人的元凶! 她要拿到切实证据,让这个虚伪的恶毒女人身败名裂,以命赎罪! 在这之前,她绝对不能暴露自己也重生的真相,更不能打草惊蛇。 重来一世,那些害死她亲娘的人,曾经欺辱过她的人,她要逐个清算。 “母亲!安儿好想您呀母亲~” 离开了外人视线,余慕安才踏进侯府门槛,一改平静端庄的模样,挽着继母的胳膊开始撒娇。 “您还生安儿的气吗?” 继母嗔怪:“都成亲的人了,你自己选的路,母亲还能说什么?” 余慕安歪头靠在继母肩上:“母亲最好啦!成亲了安儿也是母亲的心头宝呀~” 谢璟鸿的目光,从余慕安撒娇开始就落在她的脸上,隐约有一抹惊艳神色。 余琳发出一声响亮的冷笑。 继母面上笑容淡了淡,侧头看她: “琳儿难得回来,别在我这里拘着了,赵姨娘在清风堂等你们呢。” 余琳面上一喜,拉着谢璟泓草草行礼,迫不及待就往前院去了。 继母看着那两人离开,轻轻叹气: “你看你非得固执守规矩,我的安宝儿是不是受委屈了?” 她牵着余慕安落座,上上下下地打量,眼里都是心疼。 “哎……母亲那日劝你,是真的过来人的建议,如今…… 哎…… 璟砚那孩子也是可惜,七年前回京的时候,就已经……” “什么?!”余慕安假装惊讶,“堂堂小将军,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怎么可能瞒这么久……” 继母若有所思:“我也是知晓真相后的猜测…… 六年前谢大将军枫平战大捷,外邦上贡请求停战,听说小将军在此战中受重伤,因此,圣上特意恩准不用上朝…… 余慕安一脸恍然:“原来如此!” 继母叹气:“哎……要我说,反正你们四个都没有圆房,还是有机会……” 余慕安委屈巴巴,打断她的话: “母亲,我在将军府这几天特别想您院儿里的炸果子,安儿回去能带一点吗?” 继母一顿,无奈:“这有何不可?刘嬷嬷!快去让小厨房准备点炸果子,晚点给我们安儿带回去!” 刘翠花立刻应了一声,笑颠颠就打算出门。 “嬷嬷等一下,”余慕安喊她,“让安心和橘红跟你去拿,免得你受累了。” 李翠花喜笑颜开:“大姑娘说哪里话!真是折煞老奴了,来来安心,橘红是,走啦!” 看着一行人离开堂屋,余慕安抱着继母胳膊介绍: “那个橘红,是安心的老乡,来投奔她,安心就把人带给我了。” 继母点头:“你刚嫁为新妇,身边有点自己的丫鬟是挺好。” 余慕安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那我能不能跟婆母说,是您送我的呀~” 继母无所谓的样子:“一个丫鬟罢了,都行。 你的首要任务,是抓紧时间生个大胖孙来……” “母亲!您说什么呢!” “害什么臊呀,将军府的长孙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那你以后的位置就稳了,”继母谆谆善诱,“既然夫君靠不住,就生个儿子稳住位置!” 余慕安两颊绯红,垂首不语。 心中不住冷笑。 继母这人,真是时刻不忘坑她。 就她上一世所了解胡蕊的为人,自己的亲儿子意外娶了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这就够恼怒了。 要是长孙还是从别人房里出的,她能气死。 她甚至相信,胡蕊能做出害她落胎的手段来。 余慕安反客为主,安慰:“您就放心,不要操心我了,我看您面色不太好,是最近休息不好吗?” 继母犹豫一下,面色有点难看:“府里遭贼了!” 余慕安大惊:“啊?!何人如此大胆?抓到没有?报官了吗?” 继母摇摇头,看表情恨得要死:“只是我院子里少了些首饰,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你不用担心……” 余慕安看着她一脸认真:“母亲加强巡逻,再招点人手进来看家护院,反正咱们侯府养得起。” 继母点头:“正是的,我已经派人去人伢子那边问了,买几个身手好的。” 继母院子里虚以逶迤,前院的清风堂里倒是真情流露。 谢璟泓看不上区区一个姨娘,简单寒暄两句,便请管家引路,带着小厮去逛园子了。 等谢璟泓走远,赵姨娘担忧不已: “怎么办,你俩还没有圆房吗?” “哎呀你别管!我有办法搞定泓哥哥。” 余琳烦躁不已,坐下来看向赵姨娘。 “泓哥哥是有大机遇的人,等谢璟砚那个白痴死了,余慕安那小蹄子就是寡妇了! 我到时候会提前安排弄死她,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挡你女儿我的路了!” 赵姨娘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忧心:“你这是撒什么癔症呢?” 余琳:“哎呀你别管了!对了,我那天不是让你去找刑凝辉那个老头吗?灭口了没?” 赵姨娘一滞,吞吞吐吐:“跑、跑了……” 第10章 怎么与上一世发展不同? “什么?!怎么会跑了?!二舅怎么回事?连个老不死的都抓不到吗?!” 余琳愤怒站起,一边来回踱步一边自言自语。 “不知为何,我这心里就是不踏实,余慕安的反应跟上一世也不太一样,她会不会也……” 余琳面色有点难看。 上一世她给余慕安下药,又砍断她的手脚,尽情折辱凌虐。 结果泓哥哥那天不知发什么酒疯,失手把余慕安打死了。 偏偏这件事,不知怎的被皇帝知道,龙颜震怒,当场治了他俩死罪。 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斩立决! 砍刀落到后颈的瞬间,那穿刺脑髓的寒凉,她到现在想起来都浑身发冷。 赵姨娘没有听清,上前两步着急扒拉她: “琳儿!现在怎么办?那老头会不会把我们供出去?” 余琳冷着脸甩开她的手:“与其担心这个,不如好好想想为什么那老头会跑了!” 赵姨娘后背一紧,磕磕巴巴:“你、你的意思是……” 余琳捏着帕子,面色阴晴不定:“只能说明他早有准备! 人不可能十几年如一日地防备,那就是最近有人找过他了,所以他才提前有了戒心……” 赵姨娘有点慌乱:“那我们赶紧去找他呀!都不用抓回来,就地杀了,免得坏事!” 余琳倏然回身:“走!我们去一趟庄子。” 赵姨娘不解:“现在去什么庄子。” 余琳:“我要去捡一个人,很有用的人,说不定她能帮我找到那个老不死的……” “这是去哪儿?” 母女俩才出门,就碰上继夫人和余慕安。 余琳看看继夫人,又看看余慕安,突然微笑: “我要陪赵姨娘去庄子上面收账,然后去玉华楼用晚膳,母亲您和姐姐一起?” 她视线转向继夫人,眼神似有深意。 继夫人想起新婚那夜,余琳在马车上说的话,双眼微眯。 她转头看余慕安:“安儿,要不要去玉华楼吃?” 余慕安想起上一世,橘红就是她们回门这天,余琳在赌庄捡回来的。 这一世,橘红被她早早截胡,已经是她的人了,她当然要跟去看看余琳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余慕安乖巧点头:“可以呀,安儿和母亲一起怎么样都可以。” 余琳露出一点反胃的表情来。 正巧谢璟鸿回来,听到她们的安排,道: “既如此,这一顿就由女婿来安排,我先行前往玉华楼等你们,如何?” 余琳也不想让谢璟鸿看到,于是欣然同意。 众人兵分两路。 地下赌庄。 余琳一身华服,轻纱遮面,前面是刘嬷嬷负责问话。 其他人都默不作声,不远不近跟在后面。 刘嬷嬷拿出侯府的腰牌,亮给管事的看: “我们夫人听说,前些日子,你们的人伢子捡了一个丑八怪回来? 我们夫人说了,她一心礼佛,不忍看到这种残忍的事情,所以差我来把那娃买回去给口饭吃。” 管事乍一看到这么几位蒙面的富家夫人小姐,本来还一脸懵,闻言恍然大悟: “哦!你说那个贱狗,有的有的,我去找人把他带来!” 余慕安眼神微凝。 怎么回事? 上一世被叫做贱狗的橘红,不是被她提前救走了么? 难不成她救错人了? 管事立刻吩咐人去叫人,一边还恭维刘嬷嬷: “要不说是侯爵夫人呢,瞧瞧这胸怀,没得说! 来来来,就是他!快点跪下谢恩!侯爵府的夫人特意来买下你的!” 一个浑身脏污的瘦小身影被一脚踹倒在地,颤抖着匍匐在地上磕头: “谢贵人大恩大德!小的愿意为贵人当牛做马! 谢贵人大恩大德!谢……” 男人? 她眉头微动,不动声色去看余琳。 余琳身形一震,脚下意识想后退一点。 分明也是很震惊的样子。 听上去,应该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怎么回事?贱狗明明是女人啊! 看余琳迟迟没有反应,刘嬷嬷有点拿不准主意,回头看她。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余琳面上装得淡定,开口道:“嬷嬷,我们早些带人回去,也好跟夫人交差。” 刘嬷嬷得到余琳的暗示,知道人是找对了。 她装着管事嬷嬷的派头,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错身而过的瞬间,余慕安听到余琳似乎在自言自语: “毁容的,叫贱狗……” 身边继母微不可察松了口气。 余慕安敏锐捕捉到两人的细微神色,垂眼。 看样子,她的好继母和余琳握手言和了? 为什么?继母和赵姨娘一直不和,有什么利益可以打动她? 继母纡尊降贵来看这一场,又是为何? 她想到余琳主动邀请她们去玉华楼时,看向继母的眼神,恍然大悟。 余琳应该是向继母坦白了自己重生的身份,以此作为资本拉拢继母。 那这一出,就是为了向继母验证,她是真的知道未来会发生何事。 玉华楼之行也是如此…… 她要是没记错,上一世,玉华楼在这天出了一场大乱子,似乎是当街死了一个人。 京都,朱雀大街。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 天际云霞由粉渐红,空气中弥漫起食物美味的香气。 大街上行人往来不停,有华丽的马车经过,车夫吆喝一声,赶开挡路的行人。 玉华酒楼阁楼,贵客亭台中,余琳拉着谢璟鸿坐在栏边,撒着娇说小话。 赵姨娘与继母就在桌边品茶,一语不发。 余慕安将茶水递给继母,就听赵姨娘小声得意: “我家琳儿与鸿儿那孩子,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看看,多登对,感情这么好,让我想起侯爷对我……” 楼下一声怒骂,突然打断赵姨娘的炫耀。 “没钱你来点一大桌菜!敢跑来我们玉华酒楼吃霸王餐?!我看你是活腻了!” 一个落魄的书生,被粗暴推出来,踉跄摔倒,翻出两个跟头。 两个店小二大步冲出去,提起拳头揍他。 “你也不打听打听!敢在我们玉华楼吃霸王餐!谁给你的胆子!” “今儿非得让你吐出来不可!” 书生哀叫求饶,嘴里还在断断续续说着什么。 第11章 血溅当街! 继夫人缓缓走到栏边,垂眼去看,视线与余琳相对一瞬,无声询问:就是他? 余琳不确定死的到底是个什么人。 上一世的这时候,她发现自己费尽心机筹划,嫁给的却是一个傻子,满心不甘化成愤怒,对那傻子不是辱骂就是动手。 傻子一开始被她吓到,挨过她两次打。 后来那傻子突然发了疯,在她又一次辱骂的时候,差点打死她。 她当时趴在床上养伤,听婢女讲八卦,说朱雀大街死人了!据说现场可惨了啦啦…… 可惜她当时只顾着愤怒自己居然被傻子打伤了,没有仔细听具体情况。 看她迟迟不答,继夫人狐疑的目光打量起来。 余琳表面上装得淡定,故意又沉默片刻,她看向谢璟鸿,面露害怕: “鸿哥哥,下面这是怎么了?琳儿害怕……” 谢璟鸿沉吟,站起来:“不用怕,我下去看看。” 等谢璟鸿走了,余琳眼睛瞥了眼一脸好奇,准备过来的余慕安和赵姨娘,压低声音快速说: “看着就是了,泄露了天机,你能承担得起业果吗?” 继夫人不悦皱眉,又强行按捺下,闭嘴。 余慕安往下看,皱眉。 冲刷干净的青石板上全是鲜艳的红,周围围观的百姓们面色已经变得害怕和不忍。 上一世,并没有听说是一个书生死亡,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 刘翠花在一旁连连低呼,口念“阿弥陀佛”:“夫人,看来这个书生要被打死了。” 余琳轻哼一声,没有接话。 “让开!!!” 远远的,有人惊慌大喊。 马蹄飞踏,马匹嘶鸣。 百姓一哄而散,尖叫声此起彼伏。 “喀嚓——” 脆响声音明明不大,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继母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瞪大了双眼。 刘翠花颤颤巍巍抬手指着楼下:“这、这……” 她扭头去看余琳:“难怪你刚才不肯说,难怪,难怪……” 继母倏然扭头看余琳:“是这样吗?” 余琳好整以暇:“您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余慕安挑眉。 果然,余琳把自己重生的事情告诉继母了。 楼下,响起了第一声尖叫。 “啊——死人了——” “啊啊啊!头飞了!头飞了!!!” “快报官!出人命了——” 胆小的人已经远远逃离,只剩下胆大的远远散开,围观。 人群巨大的圈子里,遍地鲜血。 一身布衣打扮的店小二躺在地上,四肢还在抽动。 他的头颅不翼而飞,断颈处鲜血喷溅出去老远。 稍远处,一辆豪华的巨大马车刚停稳。 倒也不是车夫想停,而是…… 他跳下马车,转过车体查看,发现是后轮卡住了。 车夫在后轮处扯了半天,从轮毂间揪下来半瓢人脑袋。 “啊!!!” 车夫被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 另一个幸存的小二大喊:“就是他!就是他撞死了何二!” 这一嗓子,终于打破了楼上贵宾阁楼的沉静。 看着玉华楼里冲出去一群人,上去包围了那辆华贵的马车,吵吵嚷嚷的。 那车夫大概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离谱恐怖的事情,慌乱往后退,双手慌乱摇摆。 继母转身离开观景栏:“回回,怪晦气的。” 余慕安故意给这两人制造机会,道:“母亲,安儿有些乏了,想先回去休息。” 余琳连忙:“我舍不得母亲和赵姨娘,我要陪她们先回去!” 说着看向谢璟鸿,眼含期待。 谢璟鸿面色难看。 他才下楼去,变故就发生了。 那颗头颅咕噜噜滚出去半截,就停在他不远处,让他看了个分明。 现在想起来都犯恶心。 他喉头滚动一下:“不了……我约了同僚去喝酒。” 余琳表情失落,还是很乖巧说: “好,那夫君你要早点回家哦,琳儿送完母亲就回家去等你。” 余慕安懒得看他们演,转身就走。 视线漫不经心扫过楼下,那落魄书生奄奄一息,无人问津。 巡城队赶到,吆喝着驱赶围观百姓。 安心扶余慕安上马车,低声说:“橘红已经过去了。” 余慕安颔首。 继夫人似乎是被刚才的景象惊吓到,面色还有点难看。 余琳冷眼看着她又是喝茶又是整理衣裙,一副很忙碌的样子: “母亲,现下您尽信了?还是说,需要我再给您‘预测’几样事情呢?” 继夫人看她一眼,移开视线哼了一声。 明显已经信了。 只是又端着自己正室夫人的架子,不愿意在她这个小妾女儿面前露怯。 余琳也不恼,只是轻笑一声: “母亲您大可以慢慢考虑。 反正我已经嫁给了鸿哥哥,日后更是尊贵的大将军夫人,陛下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但是侯府…… 就是不知道您等不等得起了。” 她说完,吩咐外面的车夫送她回将军府去。 继夫人面色一变,下意识拉住余琳:“你什么意思?” 余琳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父亲这一病,挺久了……” 闻言继夫人再也淡定不了,紧紧盯着余琳的双眼:“你什么意思?余琳,把话说清楚!” 余琳抽回手,冷笑:“我那短命爹,日子快到头了哦。” 继夫人慌张地问: “怎么会?侯爷虽然一直病着,但是府医说已经渐渐恢复了,怎么突然会?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前阵子我们还请了御医来瞧,都说有起色了……不会的……” 余琳哼笑:“这就要问你们那个王姨娘了。” 继夫人一愣:“王姨娘?她怎么了?” 赵姨娘大怒:“我就觉得那个小贱蹄子不老实!日日都要往侯爷眼前凑!” 想到这件事情,余琳就想笑。 上一世,继夫人唯一的儿子被王姨娘害死,看到继夫人哭得肝肠寸断的模样,她就觉得大快人心。 但是这一世,继夫人这个人,背后的娘家势力,她都有用。 那就只好让那个小孽种,继续活着了。 不过那个孬种爹还是算了,被毒死就毒死。 余琳故意吊胃口:“我前阵子,听说了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 继夫人面色发狠:“快说!” 余琳表情一冷。 第12章 大少爷不中用 余琳冷冷看着继夫人: “我肯叫你一声母亲,是尊礼数,但是你现在是有求于我,建议你还是调整一下你的态度。 我现在可不是卑下的庶女,而你,还是一个靠着我,才能在外人面前光鲜的落魄侯爵夫人。” 赵姨娘看着女儿扬眉吐气,腰板都挺直了,哼了一声十分得意。 继夫人气得面色一白,立刻就涨得通红。 她恶狠狠盯着余琳。 只是余琳早已不是未出阁的卑微庶女。 如今有了将军府这个夫家撑腰,芯子里更是活了两世的狠辣女人,她压根不怕继夫人这点微末的怒气。 良久,继夫人权衡利弊,终于低头: “琳儿啊……母亲是有点着急了,事关咱们侯府,母亲实在无法不忧心。 你想想啊,虽然咱侯府不如将军府光鲜,好歹也是侯爵府,多少也算是你娘家的势力呢,你说是不是? 咱不出事还好,若是出事,你这个侯府的女儿,也没有办法完全摘干净的对。” 继夫人话中的威胁意味明显。 余琳决定帮继夫人,也是为了侯府这个势力。 马车在将军府门口停下。 她嘲讽:“你还是回去好好检查一下,王姨娘那个所谓的‘女儿’到底是不是真的。 哦对了,还有那老不死的大夫,你们要是再不找到,就等死! 好好想想,十几年前的破事,会有谁闲着没事干突然去查?” 刘嬷嬷从外面打开车门:“少夫人,我们到了。” 余琳搭着刘嬷嬷的手下车,临走前,侧头看了眼车厢里面色难看的继夫人,发出响亮的嗤笑。 “把我的好继母妥善送回侯府,要快,她急得很呢。” 余琳着实威风一番,心里痛快死了,大步就回了将军府。 清尘苑。 余慕安洗漱过后,橘红才姗姗来迟。 “奴婢一直躲在她们的马车下面,全程听得清楚。” 她把听到的谈话内容一字不漏,转述给余慕安听。 余慕安冷笑: “我这好继母,日日跟赵姨娘勾心斗角抢恩宠,一开始不得法,被赵姨娘压制了好一段日子。 后来她发现一个法子,只要装慈爱,把我宠得上天,比自己女儿待遇都好。 那眼瞎的侯爷爹一看,续弦这样宠爱自己原配的女儿,真是个好夫人。 至于对小妾们苛责,对庶子庶女严厉? 正室夫人管教下人都是应该的,一定是他们先惹得夫人不快才挨了责罚。” 安心听到这个就生气,在一旁补充了好多,都是她作为一个局外人才能看到的东西。 余慕安听着,冷笑。 上一世的自己真是耳聋眼瞎,这样明显的浮夸演技,她居然以为是母女情深。 余琳说王姨娘的事情,她也知道。 那女人害怕生的儿子被继夫人或者赵姨娘毒害,就假装自己生的是女儿。 然后策划要毒死侯爷,害死继夫人的儿子,这样她儿子就是侯爵府唯一的子孙了。 这次,就让她那侯爷爹也如上一世那样,中毒惨死得了,她才不救呢。 整个侯爵府,没有一个值得她出手相救的人。 相反,她还要踩上一脚,加速侯爵府的崩塌。 婚后的日子很快平静下来。 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余琳和谢璟鸿和好如初,你侬我侬,府里上下都知道这两位一到夜里就叫水。 反观清尘苑那位,在府里根本没有存在感,除了早上给夫人请安,其他时候连门都不出。 就连大少爷都不怎么出门祸害人了。 天朗气清,温度慢慢攀升,已经没有前几日那样寒冷。 清尘苑的小厨房内,两个小丫鬟手头忙碌,还不忘嘀嘀咕咕聊八卦。 “大少夫人是真厉害,连大少爷那种痴儿都乖乖听她的话。” “可不是嘛,大少爷跟中邪了似的,就大少夫人哄他最好使。” “嘘……你看你这话酸的,难不成大少爷听你的就合适了?” “哎呀你这小蹄子!瞎说什么呢!” “就算痴傻,好歹是大少爷,我就不信你从来没有想过?” “你滚!” 两人嘻嘻哈哈。 “要我说还是嫁给鸿少爷幸福,风度翩翩少年郎,而且已经入朝为官了呢!” “谁说不是呢,就连侯府那个庶女嫁过来,都能在府里吆五喝六的,嘁……” 殊不知,两个小丫鬟的闲聊,都被一墙之隔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后院的小园子跟小厨房紧挨着,余慕安正坐在秋千上晒太阳。 安心气得跺脚:“敢在背后编排主子,看我不去撕烂她们的嘴!” 余慕安拦下:“你先别急,有活儿安排你去做。” 安心嘟嘴。 她笑盈盈的,脚下悠闲晃荡。 “听声音其中一人是红锦,你去找她俩聊聊天,我记得红锦和云飞阁的青玉关系很不错。” 安心疑惑:“姑娘,您是需要间接给琳、五少夫人传递什么消息吗?” 余慕安笑起来:“我的安心还是这么机灵。” 安心瞬间满脸通红:“姑娘!您、您取笑我!” 余慕安笑着看她:“每年三月,京都的百花宴就要开始筹备了。” 安心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就算夫人不去,这差事也是给您的,哪里轮得到五少夫人呀?” 她眨眨眼:“这不就需要她自己去争取了么?” 安心不太理解:“可是姑娘……” 她凑近一点,小声:“大少爷是个不中用的,您若是不争,可就要被那些个拜高踩地的奴才踩在脚下了!” 谢璟砚不中用! 这话说在了她心坎上,顿时就笑得更加欢实。 “乖。” 她捏捏安心的脸蛋。 “你只管去做,其他的我自有打算。 还有,赶紧改口,总是叫我姑娘,被人抓住错漏也会做文章的。” “是……大少夫人。” 葳蕤轩内还没有撤炭盆,一进屋暖烘烘的。 余慕安福礼:“母亲您找我?” 胡蕊连连招手:“安儿快来,母亲让小厨房备下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尝尝!” 婆媳两人谈笑风生,看上去其乐融融。 “每年三月,京都会举办百花宴,由家里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们轮流支持,安儿知晓?” 第13章 抢夺主持宴会的机会! 余慕安温顺点头: “安儿知道,小时候安儿还去过一次呢,只是后来……” 她话没说完。 陇南侯爵府本就只剩下了虚衔,这些年侯爷病重,躺在榻上起不来,这侯府就更不被人当回事了。 胡蕊露出内疚的表情:“哎呀都是母亲不好……” 余慕安连忙摇头:“不怪母亲,母亲对安儿已经很好了。” 胡蕊拿帕子擦擦眼角:“可怜的孩子…… 百花宴轮到我们将军府主持,咱们将军府女人少,以往都是我在操持,今年有了安儿,我倒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余慕安怔愣一瞬,反应过来大吃一惊: “我?我主持?不、不是,儿媳主持不行的母亲……” 胡蕊放下茶杯:“安儿,母亲相信你……” “母亲!琳儿来给母亲请安!” “五少夫人,夫人正在忙,您不能进去……” “母亲!” “五少夫人!” 余琳风风火火闯进来,哐当就跪下了:“母亲!琳儿给母亲请安!” 张嬷嬷跟在后面,一脸焦急不虞。 胡蕊双眼微眯,面上闪过一丝不耐,很快又压下去。 眼看她又扯起一点笑来:“琳儿这是怎么了,都快下午了,请得什么安呢?” 余琳还在急喘,看上去像是一路奔跑而来。 她脊背挺直:“母亲,琳儿听说百花宴要开始筹备了,今年是不是轮到咱们将军府了?” 胡蕊的表情落下来,端起一旁的茶杯,假意喝茶,没有接话。 余慕安坐在一边,也端起茶杯,杯盏遮住了微扬的唇角。 余琳深呼吸,强做自信,开始毛遂自荐: “母亲,琳儿在府中一直学习管家,逢年过节侯府的宴会,琳儿都有参与主持。 这次的百花宴,琳儿恳请母亲给琳儿一个机会,一定把宴会办得漂漂亮亮的!” 胡蕊重重放下茶杯,轻斥一声:“胡闹!如此重要的场合,怎么能让你这小丫头去主持?” 余琳据理力争:“可是母亲,您刚刚还让姐姐主持呢!她都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胡蕊冷冷道:“就凭她是侯府的嫡长女,我们将军府的大少夫人!” 余琳面色一变。 “将军府夫人健在,大少夫人刚刚过门,哪怕是我们都死了,老夫人还康健呢,怎么就轮到你这个五少夫人出去主持百花宴?” 胡蕊字字珠玑,堵得余琳面色白了又黑。 她死死攥紧手中的帕子,将仇恨的视线转向余慕安。 余慕安放下茶盏,站起来朝胡蕊行礼: “母亲,儿媳觉得,妹妹去主持,也是合理的。” 余琳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她居然会给自己说话。 胡蕊拧眉,明显已经十分不悦。 余慕安温声细语: “如今夫君还病着,儿媳只想专心照顾好夫君,为母亲与父亲分忧。 小叔现已入朝为官,逐渐开始独当一面,妹妹作为小叔的正室夫人,合该趁早锻炼,未来小叔前途无量,妹妹少不得要跟小叔一起外出应酬。” 余慕安的语气温软,不疾不徐,话说得也漂亮。 胡蕊面色都缓和了不少。 谁能不爱听夸奖自己儿子的话呢。 还是自己看上的儿媳更加顺眼。 她看了一眼余琳,眼露嫌弃。 余慕安死守规矩礼节,不愿换亲。 圈子里的贵人们不知怎的,也知道了他家新娘子抬错的事儿。 甚至外头的百姓们,茶余饭后都会聊起这件事…… 为了将军府的面子,她只能咬牙忍了。 “妹妹行事的确是有点莽撞……” 余慕安还在说。 “不过以后跟着母亲学习,想必很快就可以有正室夫人的气质了。” 余琳:“???”你骂谁呢?! 日子一晃而过。 胡蕊到底是没敢放手,全程陪着余琳筹备宴会。 听说胡蕊对她要求十分严格,没有做好的安排一定要重新来过。 余琳累得半死,回去倒头就睡,最近云飞阁夜里都没有叫水呢。 用过晚膳,余慕安正在看书,安心给她挑选明日出席百花宴要搭配的首饰。 橘红的声音在外响起:“大少夫人。” 余慕安精神一震,喊她进来。 橘红跟着府里采买刚忙完回来,累得整个人双眼发懵。 安心连忙给橘红倒茶:“橘红姐姐辛苦啦!快喝点茶水缓缓!” 橘红先朝余慕安行礼,接过茶水顾不得道谢,咕噜噜就往下灌。 安心看得心疼:“府里近日为了筹备百花宴,全府都调了人去采买用品,布置场地。 我昨日还听说,咱们这次把百花坊布置得可漂亮呢!这里面可有橘红姐姐一份功劳的!” 橘红灌完一杯茶,这才长出一口气,朝安心笑了笑。 余慕安问:“如何?” 橘红点头:“办妥了,大少夫人放心。” 余慕安这才露出轻松的笑意来。 她仔细打量橘红,问:“近几日都是五少夫人安排你们?” 橘红点头:“是的。” “她对你态度怎么样?有没有故意刁难你?” 橘红摇摇头: “五少夫人许是不认识奴婢,更不知奴婢是您的人。 ……她也顾不上刁难奴婢,怕是被夫人磋磨得只顾喘气儿了。” 余慕安彻底放心。 上一世,余琳捡到橘红的时候,她已经经历了悲惨的遭遇,就吊着一口气不说,脸上也完全毁容。 这一世,她提前救回橘红,让她避免了上一世的悲惨遭遇。 想来余琳也认不出眼前相貌清秀的女子,就是上一世自己身边那个鬼一样的寡言丫鬟。 安心正要说话,橘红突然转头看向门口。 房门哐的一声巨响。 谢璟砚哇哇大叫:“好饿好饿!本将军饿了!吃饭吃饭!” 平安的声音慌慌张张:“少爷您别……” “余慕安!吃饭!” 那高大的身影已经拐过屏风进来。 余慕安心中冷笑。 面上不显露分毫,微笑着放下手中的书: “我马上吩咐厨房备膳。” 她站起来往外走,看向平安小声问:“咱们不是刚用过膳?夫君这是闹哪出?” 平安尴尬不已,他哪能说自家主子就是想故意跟大少夫人找茬? 他挠挠头:“您不用真的备膳,少爷就是突发奇想,您哄哄他就好了。” 余慕安露出了然的神色。 她在房门口站定。 春寒料峭。 立春不久的晚风还带着十足的寒气,陡然迎面吹来,冷得她骨头缝都冒寒气。 她独自面向夜色空荡的门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回,她要好好治治谢璟砚总是破坏卧房的毛病。 第14章 拿捏傻子,出席百花宴 余慕安像是才发现一样,十分苦恼:“哎呀,房门坏掉了。” 平安连忙跟出来:“对不住呀大少夫人,小的明日立刻上报管事,喊人来修。” 余慕安露出一点不悦: “明日?那我今日睡哪里?你家少爷可以去睡书房,难不成要我堂堂大少夫人也一起去睡书房不成?” 安心也追出来,小炮仗一样: “就是!这样冷的天儿,房门坏了我们大少夫人怎么睡? 这么冷的天,没有门的卧房怎么睡?谁家夫人卧房不关门的?! 你安的什么心?不如让我家大少夫人睡去大街上好了!” 谢璟砚还在里面嚷嚷饿了,大踏步就跟了出来。 平安额上汗都出来了,他朝余慕安连连躬身: “是小的思虑不周,小的这就去请管事派人来修房门!” “本将军要吃饭!” 谢璟砚突然叉腰挡在门口,拦住平安的去路。 他怒气冲冲,又朝门槛踹了一脚。 那双大大的凤眼此时瞪得溜圆,愤怒地盯着余慕安。 “本将军饿了!你要饿死本将军吗?!” 高大的身形加上愤怒的气势,一瞬间真有一种压迫感席卷而来。 安心不由面色一白。 余慕安站在原地,背脊挺直不避不让,居然还能面带微笑。 “橘红,去吩咐小厨房给小将军备、好、晚、膳。” 橘红不知何时已经安静守在她身后,闻言应是离开。 余慕安微笑看着谢璟砚: “小厨房已经去准备晚膳,在等待的时候,我需要夫君帮忙做一件事情。” 谢璟砚装傻充愣,不接话,只是又去踢已经摇摇欲坠的房门,发泄似的大吼大叫。 余慕安冷静的声音分明不大,却清晰传入几人耳中: “天儿冷,房门不修好怕是无法睡人,我们大半夜去找人来修肯定会惊动母亲。 听说父亲快回来了,若是今日夫君犯错太多扰了母亲,怕是连父亲都会知晓夫君最近的行为…… 虽然我们知道夫君发脾气只是饿了,但是母亲说不定会以为是我们两人吵架了呢。” 谢璟砚凶狠的表情不易察觉僵硬一瞬。 余慕安看着谢璟砚,笑盈盈地继续说: “反正空等也是无聊,不如夫君来把房门修好如何?” 不等谢璟砚拒绝,她就补上一句。 “总不好要我与夫君一起去睡书房?” 谢璟砚:“……”他还真不确定书房内有没有会露出马脚的东西。 平安立刻上前:“让小的来大少夫人!” 余慕安表情温和,语气温温柔柔的: “你去小厨房帮橘红端晚膳过来,她一个人搞不定的。” 看平安似乎要说话,微笑打断: “你也不想自家少爷又发脾气的事情,被太多人知道? 父亲大人总盼着夫君早日康复,想来,是不愿意听到夫君又在大半夜拆了卧房的门板。” 平安听得冷汗涔涔,不敢看谢璟砚的表情,扭头赶紧溜了。 看来自己猜对了。 余慕安垂眼,嘴角还有一点温润的弧度。 谢璟砚为了避免胡蕊的毒手顺势装傻,但是他定有恢复的计划。 并且这计划里,亲爹的态度也许至关重要。 她抬眼看向谢璟砚的笑意更加真诚,用哄白痴一样的语气循循善诱: “来夫君,咱们早点修好房门,就可以早点吃饭饭哦~不然晚上睡觉觉会很冷很冷呦~” 谢璟砚:“……”他算是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百花坊位于京都运河的上游,河岸边上花草丰沛,花香扑鼻。 装饰华美的马车陆续抵达。 夫人小姐们发间步摇轻颤,珠翠点映,走动时裙摆飘逸,空气中留下清浅的脂粉香气。 才一步入坊内,就见湖面波光粼粼,湖中亭台碧瓦飞甍,上方盛着清晨的阳光。 一对儿洁白的天鹅双翅扇动,优雅落在湖面,发出高昂鸣叫。 “哇……” 立刻就有人小声赞叹。 花园内百花齐放。 园丁特意将不同颜色的花卉移植在一处,满眼都是大块大块鲜艳的色彩。 矮几与蒲团摆开两排,桌上已经摆放好精致的糕点。 两位夫人正坐在桌后喝茶,谈笑间,微风轻拂,浅粉色的杏花瓣打着旋儿,安静落在面前的糕点上。 “美如仙境,将军夫人这次的安排位置真是巧思妙想!” “可不是嘛,将军夫人真是秀外慧中呢。”身后响起一道含笑女声。 两位夫人一愣,回头就看见来人一袭织金的锦缎广袖长裙,黑发如云,鬓间一支青雀衔珠步摇随她步伐轻晃,活灵活现。 两人面色一变,立刻摆上热情的笑容,站起来: “侯爵夫人,好久不见,夫人越发的光彩照人呢!” 来人正是陇南侯爵府的继夫人,何淑雅。 何淑雅笑盈盈地与两位夫人寒暄,不时有新的人加入她们的谈笑,不多时这边就聚集起不少人来。 朝中大臣们派系错综复杂,夫人们自然也各有小团体。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场上谁家与谁家交好,已经是一目了然。 尤其陇南侯爵府继夫人四周,最是热闹。 胡蕊远远看着,无声冷笑。 花园外有人高声唱报:“将军夫人到——” 所有人都看向连廊。 胡蕊一袭浮光锦长裙,随着走动裙摆起伏,色彩斑斓。 身后两名少女乖巧跟随,看上去不过才及笄的年纪,梳着时下最流行的妇人发髻。 其中一人稍高些的,肤若凝脂,眉眼清澈,一眼看去,有种空灵绝尘的美。 另外一位稍矮一些,容貌上略微逊色,胜在可爱伶俐,此时一脸笑容,看上去就喜气。 步下连廊,余慕安故意放慢脚步,让一脸笑容的余琳先走。 胡蕊向众人介绍自家两位儿媳。 “将军夫人真是好福气呀,这样漂亮的姐妹花全属于贵府二位公子了,您还年纪轻轻呢,已经有两位这样可人的儿媳在膝前尽孝了。” “要我说还是侯爵夫人好福气,一下子得两位贵婿,可真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何淑雅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看向胡蕊: “能有缘与将军府结为亲家,是我家两个女儿的福气。” 胡蕊快走几步过来牵起何淑雅的手,语气十分亲昵: “哎呀真是的,淑雅这样客气,倒是我不好意思了,辛苦你培养出这样优秀的两个女儿呢。” 众人各自落座,言笑晏晏。 亲家二人如主角一般,谈笑不断,其他夫人时不时捧场一句,一时间场上十分热闹和谐。 侍女们依次端上茶水点心。 一瓣杏花轻盈飘飞,落在茶盏中。 国公府的夫人端起茶盏,看着茶水上面漂浮的粉嫩花瓣,不由笑起来: “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立刻有人附和好诗好景。 “如此美景,不如我们来诗词接龙?” 第15章 她就是要坑谢璟砚 一位夫人的提议,立刻得到响应。 胡蕊轻笑:“一直听说我们安儿在闺中就才华横溢,不如……” “母亲~” 余琳突然抱着胡蕊的胳膊撒娇。 胡蕊笑容一僵。 余慕安面色苍白,不由抬手按了按肚子。 真要玩什么诗词接龙,从小就看不进书的余琳可得出大糗。 余琳折过手边一朵娇艳的花苞,挡在脸前娇俏一笑: “只谈诗词有什么意思,琳儿觉得,母亲筹备这样美丽的花宴,更适合歌舞呢。” 胡蕊淡笑:“母亲可没有备什么歌舞呀。” 余琳俏皮行礼:“瞧琳儿的表现!” 她突然抬手拍了两下。 “叮铃——” 不远处铃声悠扬。 细碎的铃铛声音铃铃响起,一群身着舞衣的少女一路小跑,脚步轻盈进入花园。 “叮铃——” 轻快的琵琶声响起,其他乐器紧随其后,一曲轻快欢乐的小调从四面八方响起。 少女们随着音乐起舞,掉落的花瓣被裙摆掀动,卷入舞蹈的漩涡。 “这真是春光作序,万物和鸣呀。” “生机勃勃,看得我这心都暖烘烘的呢。” 随着夫人们的赞叹,余琳不知哪里拿来一袭薄纱,披在自己的衣裙外面,加入那群少女,欢快舞蹈。 比起其他人的惊叹,何淑雅的表情有点挂不住。 她小心翼翼看了眼胡蕊的表情,低声说:“余琳这孩子……自小是养在赵姨娘房里的。” 胡蕊面上还维持着笑容,并不回答。 视线与场下一位夫人对上,两人互相颔首,抬了抬手中的茶杯。 何淑雅拿起帕子假意擦拭嘴角,掩盖自己挂不住的笑容。 “我们侯爷……您应该也听说过,最是宠那位赵姨娘,且赵姨娘又是我们老夫人的亲侄女,我在那府上,日子过得……” 余慕安乖巧提起茶壶给两位母亲续上热茶。 她低声宽慰,声音有点发虚: “母亲不如换个角度想,反正都是夫人们一起玩乐,妹妹还只是个孩子,不是什么大问题。” 胡蕊看了余慕安一眼,轻哼一声: “你也是个孩子,怎么不见你如她这样荒唐?” 余慕安垂眼,唇色浅得几乎发白:“安儿不及妹妹伶俐。” 那边少女们舞蹈进入尾声,跳舞的姑娘们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支娇艳欲滴的花朵,四散开来,恭恭敬敬向每一位在座的夫人小姐们献上。 这样出乎意料的互动,着实让众人惊喜了一番。 只有国公府的夫人,接过那支含苞待放的鲜花,神色淡淡:“可惜了……” 余琳手拿两支鲜花,亲手送给了胡蕊和何淑雅。 清脆的声音如黄莺悦耳:“琳儿祝母亲椿萱并茂,棠棣同馨! 祝夫人岁岁年年,共欢同乐!” 胡蕊接下花:“琳儿有心了。” 余慕安突然捂着肚子,额头沁出薄薄一层冷汗。 胡蕊连忙扶住她:“安儿!怎么了这是?” 何淑雅行为上装得焦急,眼神却淡淡的。 余慕安声音虚弱:“母亲……我,儿媳今日晨起就觉得腹中绞痛不止……” 胡蕊轻斥:“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 她看向众人,面露愧色:“我送安儿回去看大夫,接下来……” 余琳巴不得出现这样的意外,在一旁自信接话: “母亲,您放心送姐姐回去,接下来就交给琳儿!” 胡蕊的马车很快赶回将军府。 安心扶着余慕安下了马车。 胡蕊在身后喊人:“来人!快去看着点大少夫人!府医呢?” 门房一脸慌张,连忙回去通传。 余慕安面色苍白如纸,脚下软得站不稳。 艰难行走一半,橘红得到消息赶来,蹲下: “大少夫人,奴婢背您进去。” 余慕安感受到橘红扶着她的手,捏了三下。 她心下放松,由着橘红背起她快步往后院跑。 安心一溜烟跟在身后也跑了。 小厮恭敬回话:“夫人,刚才已经传府医赶去清尘苑了。” 张嬷嬷扶着胡蕊的手,宽慰道:“夫人您别急,您看一切都安排妥当呢。” 两人急匆匆往里面走,身边没有跟其他人。 胡蕊压低声音:“怎么会肚子痛?我就怕这丫头是……” 张嬷嬷一愣,也压低声音:“您是说,大少夫人或许有孕?” 胡蕊拧眉:“清尘苑那边我虽然派人盯着,但就怕万一遗漏了没看住……毕竟那痴儿不懂克制,真要做什么余慕安那小体格抗拒不了的。” 张嬷嬷:“红锦盯得可紧呢,您放心。 只要找个机会把余琳除掉,余慕安就是我们少爷的囊中之物,就冲这一点,红锦也要好好盯紧了。 夫人放宽心,老奴看着大少夫人不像是有孕,怕是吃坏了肚子。” “大少夫人只是饮食不当,发了急症,主要症状也是腹痛不止,恶心呕吐,接下来只需要清淡饮食,喝完老夫两剂汤药即可痊愈。” 随着府医话落,张嬷嬷和胡蕊对视一眼,两人不易察觉松了口气。 张嬷嬷送府医出去。 胡蕊看着余慕安在床上昏睡,叮嘱安心和橘红照顾好她,转身走出里间。 她坐在外面的榻上,表情冷冷看向跪在屋中的小厮。 “胆大包天的狗奴才!连自己的少爷去哪儿了都不知道,要你何用!” 平安趴伏在地不敢出声。 屋外,清尘苑的小厮丫鬟跪了一地。 张嬷嬷送完府医回来,低声在胡蕊耳边说:“问过了,都没看见大少爷是何时离开的。” 胡蕊:“好!好得很! 院子里这么多奴才,没一个中用的!平安轮休你们其他人都死了?这么多人看不住一个大少爷?” 平安只能求饶:“夫人饶命,小的今日轮休,也该跟其他人交代好才是,请夫人息怒!” 胡蕊瞪着平安:“而且你们小厨房昨夜的吃食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少夫人会如此突然发了急症?” 平安一脸茫然,磕头: “回夫人,小的也不知,昨儿的晚膳大少爷和夫人是一起用的,并未见大少爷有何异常……” 吃啥啊! 大少夫人昨夜根本就没吃东西! 昨夜他家少爷顶着寒风修了一个时辰的门。 他被两个丫鬟压在厨房里做事,忙忙碌碌半天做好了吃食,大少夫人早就去睡觉了。 最终那些东西也进了少爷肚子里,就算真吃坏肚子,也该是他家少爷才是? 第16章 不懂事的奴才没必要留着 胡蕊怒气冲冲一拍桌子: “大少爷此时都不见人影!你怎知大少爷是不是安好?! 你们这群狗奴才,对主子一点都不上心,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全都发卖了!” 院外满地的下人纷纷磕头求饶。 一时间满是“夫人饶命”的声音。 “母亲……” 余慕安虚弱的声音响起。 安心和橘红一左一右扶着她,缓缓走出来。 胡蕊连忙关心问:“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床上躺着!” 余慕安被扶着坐好,有点虚弱地喘了两口气,这才慢慢说: “眼下,儿媳觉得最要紧的是找到夫君。 平安是最了解夫君的,不如母亲让平安带人去寻,咱们先把夫君找回来再说其他。 母亲您觉得呢?” 张嬷嬷跟着劝:“是呀夫人,大少夫人说得有道理,咱先把大少爷找回来最要紧,可别出了什么事才好。” 胡蕊沉着脸,终于还是点头同意。 余慕安立刻看向平安: “平安,你挑几个人,去平日里夫君常去的地方找找看。” 平安立刻大声应是。 “橘红,你也一起去,若是大少爷需要有什么伺候的,那些小厮笨手笨脚的,你去伺候我放心些。” 橘红立刻:“是,大少夫人。” 平安犹豫一下没有拒绝,转身快步离开。 余慕安撑着脑袋一脸虚弱: “母亲,要不您先回葳蕤轩休息,等夫君回来我们再去请安,儿媳有点坐不住了……” 胡蕊抬手示意张嬷嬷去扶人: “胡闹!你病成这样我怎么能放心离开?况且砚儿还不在,一院子下人没一个能用的! 你放心去休息,其他都交给母亲。” 张嬷嬷跟安心一起扶着余慕安回内间,一边还安慰她: “大少夫人您就安心休息,我们夫人疼您呢。” 余慕安躺回床上,趁着张嬷嬷转身之际,两人交换一个眼神。 安心立刻搀着张嬷嬷一起往外走: “张嬷嬷,既然夫人就在外间,那奴婢去小厨房看看火,得盯着那几个丫头才行。大少夫人这里就劳烦您费心啦!” 张嬷嬷笑眯眯的:“安心姑娘客气了,这是老奴分内的事,你放心去忙。” 余慕安听着外面的声音,终于缓缓闭上眼睛。 疼死了! 早知道这么疼,她就少用点药了! 终于可以躺下休息,有安心盯着煎药,她也不用怕会被加入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今日府里夫人主持百花宴,两位少夫人自然是同行。 小少爷有公务在身,早早就出了门。 那夜她偷听,发现谢璟砚应该是有什么难办的事情,需要亲自出面一趟。 今日,可不就是他最好机会。 果不其然,她们前脚出门,谢璟砚马上就离开了。 余慕安为了铺垫,连腮红都没有抹,一得到消息就把加了药的茶水喝尽。 余慕安利用红锦,往余琳跟前说了不少洗脑的话,包括跳舞这个点子,都是她故意和安心说起。 上一世她就知道,胡蕊的两个丫鬟,红锦和青玉是好姐妹,两人一个被送去云飞阁,一个被送来清尘苑。 两人一致认为,将军府未来就该是夫人的亲儿子当家,所以上一世,两人都是无条件站在她身边的。 如今嫁给谢璟鸿的成了余琳,她们自然也成了余琳的人。 当橘红打探到消息,说余琳正在编排舞蹈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这一步棋走对了。 如此一来,余琳在百花宴上抢出风头,胡蕊必然不快。 她再突发急症,胡蕊一定会顺势与她一同回府,丢下余琳眼不见为净。 胡蕊回来,自然会发现谢璟砚不在府中。 她这一趟,就是要坑谢璟砚。 谢璟砚被发现的时候,在将军府后院的假山洞中睡得正香。 那地方偏僻极了,园子都没怎么好好打理,也不知他是怎么找到这样一处地方。 最危险的是,这个荒僻的园子,本身就没太多人值守,并且院墙还有一处是十分低矮的。 只能说好在谢璟砚没有爬墙溜出去,否则被人认出小将军一副痴傻的姿态,恐怕要大祸临头。 这下胡蕊发了大火。 她直接下令,清尘苑里的下人每人打二十板子,然后全部发卖。 橘红是得了余慕安命令,去跟着府里管事的嬷嬷学如何管事,并不在院子,逃过一劫。 安心跟着余慕安去了百花坊,这惩罚更是与她无关。 倒是平安倒了霉。 虽然他是合理轮休,但是人就在院子,还能让少爷跑出去没有察觉,一样挨了板子。 下人们在外面趴成一排,被打得鬼哭狼嚎。 谢璟砚就坐在旁边一起哭嚎,浑身沾满了泥土,打着滚哭。 余慕安面色苍白,站起来屈膝:“母亲,儿媳斗胆为平安求个情。” 胡蕊的视线里还带着惊惧和怒气,恐怕是后怕被别人看到谢璟砚痴傻的样子。 余慕安不卑不亢:“儿媳还未康复,安心和橘红都得忙着照顾儿媳。 这一院子人都打发了,就算马上安排新人进去,也怕照顾不好夫君,不如先让平安戴罪立功。” 胡蕊冷哼:“我看这奴才就是仗着自己从小跟主子一起长大,得意起来了,不如趁着这次好好敲打敲打。” 余慕安目光一凝。 胡蕊看向趴在院外受罚的平安,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杀意: “要我看,不如把这个平安一起发卖了,不懂事的奴才没必要留着,好奴才多的是!” 话音未落,外面谢璟砚的眼神不经意落在胡蕊身上,露出一点杀意。 余慕安敏锐察觉,立刻却站起来,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 余慕安:“母亲,不可。” 胡蕊皱眉,问:“有何不可?” 余慕安语气不疾不徐,回答得有理有据: “夫君的情况比较特殊,虽然他发起狂来也会对平安动手,但是他身边,只有平安伺候得还算顺心。 若是突然给夫君换了旁人,一时间肯定很难胜任,尤其没有经验抵挡夫君突然动手。 若真出了人命,万一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岂不是坏了大事?” 第17章 她是坏人!我要打死她! 一旁的谢璟鸿始终没有说话。 余慕安的目光从他身上一扫而过,继续道: “况且,小叔才刚入朝为官,日后少不得要往上提一提,多的是眼红小叔的人,万一被人拿住错漏波及小叔的仕途……” 闻言,谢璟鸿不由坐直了身体。 “所以儿媳认为,对他们惩罚即可,退下去重新学规矩,不能发卖出去以免有人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胡蕊哑口无言。 片刻,不甘点头:“安儿说得在理…… 来人,把他们全部拖下去重新教训,那个平安,杖责先记下,日后若再犯,加倍责罚!” “是!” 被接连按下自己的决定,胡蕊此刻心烦得很。 挥手:“安儿今日也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 余慕安告辞离开。 身后,胡蕊的声音低了一些:“鸿儿,今日百花宴,你家那个余琳……” 余慕安目不斜视路过一地爬不起来的下人。 平安挨了五棍,正趴在凳子哄被吓到的谢璟砚。 她垂眼压下嘴角的笑意。 有人要倒霉喽! 一下子连院子里的下人都清理干净了,余慕安身心舒畅,立刻就觉得有点饿。 小厨房的人也被一并清理了,安心一撸袖子,自告奋勇去给她准备宵夜。 橘红有点担心,想去看看,可是隐约又听见谢璟砚似乎回来了。 余慕安:“没事你去。 等下不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许过来,你俩就在小厨房给我准备吃的。” 以前她或许还有点忌惮谢璟砚,毕竟一个疯子,说动手就动手,没道理可讲。 自从知道他是装傻,那就一点不怕了。 将军府的板子,都是实打实的军棍。 别说二十板子打完,十板子挨下来还不昏迷的都是好汉。 有她求情,平安只挨了五棍就停了。 饶是如此也伤得不轻,走路都一瘸一拐。 谢璟砚一路刷刷刷埋头猛冲,完全不顾后面平安虚弱的喊叫。 他一进门就开始踢踢打打,能摔的东西全都摔了。 好像一头气势汹汹的黑熊,甩着膀子直冲后院! 一进屋,余慕安正坐在榻上冲他笑。 柔和展眉,温情莞尔。 “夫君回来啦?喝点茶吗?” 她的脸上完全没有害怕。 谢璟砚脚下一顿,半真半假的怒气都为之一滞。 他立刻就调整表情,怒吼:“坏人!” 说完攥着拳头,直直朝着余慕安脸上而去! 平安在门口大喊:“少爷!!!!” 拳头硬生生停在她的眼前。 只差一点点,就会击中她的鼻梁! 余慕安不闪不避,就那么静静看着他,眼神里一点惧怕也无。 谢璟砚胸膛剧烈起伏。 明明之前,他还会在她的眼中看到忌惮和害怕。 平安气喘吁吁冲进来,一个滑跪扑倒在地,连滚带爬就去抱着谢璟砚的大腿,死命往后拖。 “少爷!您冷静一点!千万不要对大少夫人动手啊!” 谢璟砚得了台阶,顺势就大吼: “她是坏人!我不要跟坏人玩!我要打死她!” 平安死死抱着谢璟砚的腿: “你误会了少爷!大少夫人是好人!都是大少夫人救了小的!” 这表演可比看话本子有趣多了。 余慕安似笑非笑。 谢璟砚犹豫一下,不再挣扎。 他狐疑地看看她,又低头看平安: “真的?” 平安点头如捣蒜:“是的是的!多亏大少夫人救下小的,不然小的挨了二十棍子肯定得嗝屁啊少爷!” 他说完连忙转过来磕头:“多谢大少夫人救命之恩,小人愿意为大少夫人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余慕安静静地看主仆两人演戏。 不得不说,演了这么多年,两人的配合天衣无缝。 要不是她知晓真相,是绝对看不出端倪的。 谢璟砚警惕看她。 余慕安轻笑一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余慕安全当对方真的是傻子,大大方方就受了平安的感谢。 虽然是她害得谢璟砚外出差点被发现,但是她救下平安也是事实。 她与谢璟砚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两人好歹名义上是夫妻,她还是希望有机会可以合作。 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嘛。 她主动哄劝谢璟砚,还把自己的宵夜让出来一份给他吃,态度十分温和,耐心得好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 温柔似水。 谢璟砚待不下去了,闹脾气不要跟她一起睡,扭头就去了书房。 平安满脸歉意,行过礼后追着谢璟砚离开。 余慕安没忍住轻笑出声。 她就是要故意恶心谢璟砚。 你不是要装傻吗?那我就拿对傻子的态度对你呗。 宵夜十分美味,余慕安开开心心赏了橘红,睡了一个踏实的觉。 至于为什么不赏安心…… 她把小厨房的锅都烧穿了,原本要赏的银子又罚回去买锅了。 翌日一大早,葳蕤轩的张嬷嬷就带着一大堆下人来了清尘苑。 “夫人说大少夫人院子里如今没有能用的人手,特意差老奴送点人过来。” 张嬷嬷笑容和气。 “大少夫人您挑一挑,喜欢的话就都留下!” 余慕安还没睡醒,安心给她梳妆的时候,她差点又睡着。 此时她强压困顿,端坐在廊下,一一扫过跪了满院子的人。 “抬起头来。”她淡淡道。 所有人抬头,不敢看她,都垂着眼。 她上一世的记忆,在看到其中一部分人时渐渐鲜活起来,还真是看到了几个熟面孔。 余慕安也不客气,指了两个小厮,两个婆子,两个丫鬟。 “我这院子里也没什么人,不需要太多人伺候,留这几个就行了。” 张嬷嬷没有意见,带着其他的人准备离开。 “张嬷嬷。” 余慕安突然叫她。 “红锦现在如何了?” 张嬷嬷有点摸不着头脑: “大少夫人仁慈,那些个偷奸耍滑的奴才因为您叫停杖责,都保住了一条贱命呢。” 余慕安点点头:“那就好,等红锦养好伤,她若是愿意,可以继续来我院子里当值。” 闻言,张嬷嬷面上的笑容真诚了许多: “红锦若是知道大少夫人看重她,一定会十分开心的。” 余慕安笑容温柔: “都是母亲调教出来的人能干,我用着顺手,还得感谢母亲呢。” 张嬷嬷福礼:“是,老奴一定把大少夫人的话带到。” 她看着张嬷嬷带人离开,没动,视线转回院儿里留下的六个人。 第18章 吵架分房,我的孙子怎么办?! 余慕安端坐在椅子上,表情十分平静: “在这之前,我先给你们一个机会,哪个不想留在清尘苑,现在还能跟着张嬷嬷回去。 你们也知道在清尘苑当值有多危险,我理解你们害怕,所以,想离开的,现在可以提出来,我不会生气。” 有个小厮战战兢兢举手:“大、大少夫人,小的身体孱弱,恐怕不能……” “准。” 余慕安不等他说完理由就应声。 立刻又有一个婆子举手:“大少夫人,老奴、老……” “准。” 两人忙不迭跑了。 余慕安表情很平静:“还有吗?” 几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留下的那个婆子叩首: “老奴愿尽心侍奉大少爷、大少夫人!” “奴婢愿尽心侍奉大少爷、大少夫人!” 余慕安没有露出多么喜悦的神色,只是微微侧头:“赏。” 安心拿着一个钱袋走下院里去,给每人发了二两银子: “既然你们是自愿留在我们清尘苑的,日后定要忠心主子,好好做事。 若是被我们大少夫人发现有谁背主弃义,那就别怪我们大少夫人心狠,全部拖出去打死!” 众人:“谢安心姑娘提醒。” 安心回头看余慕安,露出一个求表扬的小表情。 余慕安失笑。 这次留下的人里面,两个丫鬟是她上一世就有印象的。 其中一个叫绿萝,也是余琳身边的人。 容貌秀丽端正,做事勤勉麻利,遭遇山匪的时候,她自己那两个陪嫁丫鬟自顾自逃了,只有绿萝不离不弃。 直到被谢璟鸿找回,一直跟在余琳身边,算是患难见真情,那之后成了余琳最信任依赖的心腹。 但是后来,谢璟鸿酒醉睡了绿萝,酒醒后谢璟鸿只是随意安排让绿萝当个妾室。 余琳醋意横生。 她要维持自己小白兔的形象,不能明面上跟谢璟鸿对着干,于是暗中买通了粗使下人强迫了绿萝。 关于绿萝不干不净的消息,在府里下人之间传得沸沸扬扬,谢璟鸿嫌弃,收妾室的想法不了了之。 绿萝不堪折辱,跳井自杀了。 这一世,绿萝被命运推动着,又一次分配到了清尘苑来。 只是这次的清尘苑的主子,不再是余琳了。 绿萝被余慕安看得不自在,小心翼翼伏下身子,不敢说话。 余慕安回神,摆摆手:“都起来。” “谢大少夫人。” “绿萝留在我屋里,于嬷嬷去找橘红,以后小厨房就是你们二人管辖,其他人在院子里的差事,全听安心的分配。” “是。” 众人四散。 安心扶着余慕安回屋,小声嘀咕: “大少夫人,您怎么能随便往身边放人呢?我们都不知道她的底细……” 余慕安捏捏她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蛋,招手示意绿萝跟上,轻笑: “我看上的自然是可以信任的。” 安心回头看了眼低头乖乖跟上来的绿萝,哼了一声,故意大声: “反正我会盯着她的,要是有背叛主子的行为,直接乱杖打死!” 绿萝缩了缩脖子,没有出声。 余慕安:“你不要欺负她,好好相处。” 安心嘟嘟嘴:“对不起哦绿萝,我不是故意吓唬你的。” 绿萝小心翼翼看了眼余慕安,又看看安心,声音细若蚊蝇:“不、不打紧的……” 余慕安看出她还是有点害怕,开口:“绿萝,去小厨房看看早膳好了没有。” “是。” 直到她脚步声消失,安心才贴着她耳边问: “大少夫人把橘红安排去厨房,是不是怕人下毒啊?” 余慕安面上的笑容落下来,声音有点发冷: “昨日,母亲和张嬷嬷以为我晕过去了,小声讨论,不能让我先怀上长孙,必须得有个保险手段。” 安心一脸震惊。 “可是、可是您至今都没有跟大少爷圆房呢…… 再说了,一个傻子,还能让人怀上孩子不成?” 余慕安没有跟任何人说谢璟砚装傻的事,她也不打算说。 坑他只是敲打他,不能真把他坑死了,不然她的盟友就没了。 她摇摇头:“母亲又不知真相。 所以我只能让橘红负责我的饮食,我才可以放心。” 安心一脸忧愁:“那您总有去葳蕤轩用膳的时候……” 余慕安敛眉沉思。 她故意坑了谢璟砚,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就这么吃个闷亏。 接下来不论他想怎么回击,她都可以顺势收下,假装受伤或者生病,避开去葳蕤轩的可能。 还要设计给余琳那边发发力,希望她可以争点气,尽快怀上孩子吸引走胡蕊的注意力。 云飞阁。 鸿少爷和五少夫人又冷战了。 余琳在百花宴大出风头,夫人小姐们都是看个乐呵,回家就跟家里夫君分享新鲜见闻。 可是那些男人们会怎么想? 堂堂世家小姐,跟一群舞娘混在一起跳舞,成何体统! 有些跟将军不对付的人,故意写信给将军道贺添堵。 “大将军真是好福气,小儿媳能歌善舞,听说一舞惊鸿,也不知将军在府里关起门来观赏过没有?” 将军气得七窍生烟,明明已经快到家了,还飞鸽传书,给谢璟鸿一顿臭骂。 谢璟鸿一脑门官司,回了院子拉着余琳就甩上了房门。 然后谢璟鸿走了,余琳哭了。 一直三日,谢璟鸿都宿在书房。 胡蕊听到这件事脸色都变了,双拳紧握,胸膛剧烈起伏。 张嬷嬷只好赶紧哄:“夫人您消消气,鸿少爷和五少夫人都还小呢,年轻气盛很正常……” “他俩天天吵架分房睡,我的孙子怎么办?!” 胡蕊一拍桌,很显然不能消气。 她呼哧呼哧半晌,突然平静下来。 双眼微眯,慢吞吞道:“反正只是个庶女……也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货色……” 张嬷嬷伺候了胡蕊一辈子,当即就猜到了主子的心意,稍微有点犹豫:“您是说……可这不太好,才新婚没多久……” 胡蕊冷笑:“那是她自己不争气。” 每逢初一十五,晚膳就要摆在葳蕤轩,全家一起用晚膳。 几个厨房的厨娘也要回大厨房去帮厨,有橘红看着,余慕安放心应召,前往葳蕤轩。 主要是,橘红打探到一个消息。 她猜想,今晚的葳蕤轩恐怕有乐子看。 第19章 婆母塞新人了! 傍晚时分,夕阳还挂在天边,像一颗饱满的咸鸭蛋黄,染得整个天空都是浅浅的红。 余慕安刚拐过长廊,就与余琳一行人碰个正着。 余琳看到她,白眼直接翻到后脑勺,响亮地哼了一声,扭头就要走。 余慕安一想到等下要看热闹,脾气就十分好,笑盈盈唤她:“妹妹。” 余琳脚下一顿,回头瞪她:“干什么?!” 余慕安紧赶两步:“听说这两日你和小叔吵架啦?” 余琳面上怒气更甚:“关你何事!少在那狗拿耗子!” 余慕安轻笑一声: “男人嘛,都是要哄的,虽然你与你的鸿哥哥伉俪情深,但是也抵不过总是吵架分房睡不是?” 余琳面色难看,只一味赶路。 “如果这种时候,再让别人趁虚而入,可是要悔得肠子都青了。” 余琳刷地停下。 她恶狠狠地瞪着余慕安,咬牙切齿: “你搞清楚你的身份,你嫁的那个傻子叫谢璟砚!可不是我的鸿哥哥! 你就不要肖想我的鸿哥哥了,就算我俩吵架了,你也没有机会的!” 上一世只能当个无名无分的通房,就算谢璟鸿哄她是自己心中唯一的妻。 但余慕安才是谢璟鸿正牌夫人这件事,总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尤其余慕安还借助她鸿哥哥的本事,封了诰命! 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她就嫉妒得发狂。 这一世这个贱蹄子居然还不死心,看到她和鸿哥哥吵架就想往上来凑是吗? “你死心!鸿哥哥不可能喜欢你的!尤其你还是傻子的媳妇!” 余慕安面露惊讶:“妹妹怎么会误会成这样?我与我的夫君关系可好着呢,他可黏我得紧。” 谢璟砚喜欢跟余慕安玩儿,她说什么都很好哄的事情在将军府已经人尽皆知了。 余琳一脸晦气,扭头就走。 还未走近院子,远远的就听见一道婉转悠扬的唱腔: “自那日阵前见郎面~英姿长饶梦魂间~又只见~桂子飘香黄花绽~~~” 前院里的小亭子下,胡蕊正在煮茶,茶香四溢。 一个身姿卓越的少女一转手绢,半掩娇俏面庞,冲着胡蕊笑盈盈拜下去。 另一个少女在一旁抚琴,弦响,余音缭绕。 哎呦。 余慕安抬手,手绢掩住唇角笑意。 这是真有乐子看了。 余琳还不知道要发生何事,行了礼亲亲热热去挽胡蕊的胳膊:“母亲~” 胡蕊微笑,抬手示意那两名少女,正好避开余琳的胳膊: “来,认识一下,这是我娘家表妹家的两个侄女,名叫林欣,林语。” “妹妹好~” 两人朝她们福礼。 余琳突然就敏锐起来,有点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又看向胡蕊: “母亲,两位姐姐是……” 那位刚唱完戏的林语,开开心心拉着余琳的手撒娇: “好妹妹!我与你一见如故,接下来借住的这段日子,想跟妹妹一起吃住! 可以吗?姑母?” 胡蕊点头微笑: “有何不可?琳儿也是五房的正室夫人,她那院子有的是地方,这点主还是做得了的。 是,琳儿?” 余琳一噎。 弹琴的林欣也站起来,冲着余慕安微笑福礼: “那我可以打扰妹妹一阵时日吗?” 余慕安微笑:“当然可以呀,我想夫君应该会开心来了新的玩伴。” 林欣笑容一僵。 林语摇着余琳的手:“妹妹是不是不喜欢我?那罢了,是我不讨喜了……” 胡蕊看向余琳,眼中已经流露出不悦。 余琳咬牙,扬起笑容撒娇: “母亲!琳儿与鸿哥哥……哎呀,不方便的! 姐姐这样好客,其实可以让两位表姐一起住去清尘苑呀!” 余慕安点头:“儿媳没有意见,一切都听母亲安排。” 眼看余琳不乐意,胡蕊又不愿意担上给儿媳房里塞人的恶名,僵持不下也不成样子。 胡蕊干脆转头去让人看看鸿少爷回来没有。 后院里,谢璟砚躺在树干上闭目养神。 平安蹲在另一支树干上,苦着脸劝: “大少爷,小的屁股还没好利索呢,您下次别爬这么高成吗?” 谢璟砚哼了一声:“你个蠢才,给自己脱罪都不会,由着那女人打你。” 说到这里他就生气: “她早就想找个理由把你打死,你居然还蠢兮兮地送上门……算了。 都是我的缘故才害得你也胆战心惊,再等等,再等等……” 平安叹气: “小的没事,这谁能想到大少夫人突然就得了急症要回府呢。 但是也多亏了大少夫人求情,小的才能保住一条小命,否则以夫人的手段,一定会把所有知情的人全部打死而非发卖。” 谢璟砚表情凝重。 “我怀疑她发现我是装的了。” 平安大惊:“不能?咱装了这么多年也没被人发现……” 谢璟砚摇头: “不,我猜她肯定发现了。 那日晚上我故意吓唬她要揍她,她都没有躲开的意思。” 平安猜测: “会不会大少夫人觉得您平日里表现得特别听她话,就不会真的动手呢?” “一个人的眼神骗不了人的,我确信她当时就是戏谑的眼神!” 平安犯愁了: “那大少夫人这是……她不会告诉夫人?” 谢璟砚眼神沉沉的: “她故意和那女人一起回来,发现我不在府里,又在她惩罚的时候保下你们…… 她应该是发现我要利用她的意图,故意反击。” 平安琢磨: “咱们要不要跟大少夫人示好,她这么聪明,拉拢她跟我们一条船不是更省心?” 谢璟砚怒其不争:“她这么坑我你还想讨好她?” 平安缩了缩脖子。 谢璟砚的视线透过树枝,远远看向葳蕤轩的方向。 “那两个人已经入府了?” 平安:“是。” 谢璟砚冷笑: “那女人肯定是打算,我们房里一人塞一个。 我对余慕安的特殊表现让她开始忌惮了,肯定要塞人过来,分散我对余慕安的依赖。 最好我永远只听她一人的话。” 平安挠头:“咱院子多个人,您装傻的事情更容易被发现了……” 谢璟砚轻笑:“让人传不了消息的方式有很多。” 有小厮一路喊一路找来:“大少爷!您在哪儿啊大少爷!大少爷!” 平安从院子里钻出来:“叫魂呢!干什么?” 第20章 好想你哦安安~~ 那小厮顺着平安身后看去。 大少爷一身泥污,正坐在地上摆弄一堆松柏断枝。 他眼里闪过一丝鄙夷:“夫人院里来了客人,喊大少爷去吃饭呢。” 平安挥挥手:“知道了,你去回夫人,大少爷换过衣服马上就去。” 那小厮转头就走,拐过弯侧头呸了一声:“把个傻子当宝贝。” 饭桌上,谢璟鸿已经坐在胡蕊身边了。 那个林语就坐在谢璟鸿对面,含羞带怯的眼神时不时偷偷去看对面的谢璟鸿。 她端起一杯茶,站起来,清丽的小脸上全是女儿娇态: “姑母仁慈,愿意接我们姐妹来将军府小住,要为我们姐妹看亲。 听闻鸿表哥愿意为我们姐妹留意良缘,语儿以茶代酒,先敬鸿表哥一杯。” 余琳气了个倒仰。 这不是纯纯的黄鼠狼给鸡敬酒嘛! 她急切地看向谢璟鸿,想阻止他。 却见他笑容温润如玉,端起茶杯颔首: “语儿表妹客气了。” 林语表情娇羞: “鸿表哥,语儿与琳儿妹妹一见如故,想与琳儿妹妹一同吃住更添亲近,不知道鸿表哥会不会嫌语儿打扰……” 谢璟鸿眼神都没给余琳一个,微笑:“自然是可以的。” 余琳痛苦闭眼。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一道人影就风风火火冲进来。 “安安!” 余慕安正快乐吃瓜,猝不及防被抱了个满怀。 谢璟砚像一只刚从外面撒野回来的大狗,在背后环抱住她,下巴在她发顶上一顿乱蹭。 “安安安安安安……好想你哦你去哪里啦安安?” 余慕安:“……” 迟早有一天,她要宰了这个…… “胡闹!有客人在,吓到妹妹们怎么办?” 胡蕊表情难看一瞬,又假装嗔怒,喝止谢璟砚的动作。 谢璟砚抱着余慕安不撒手,视线转向桌上。 谢璟鸿一脸嫌弃,低头喝茶。 余琳满脸暗爽,盯着余慕安笑。 两个陌生的少女都是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看着他的眼神楚楚可怜。 谢璟砚撇嘴,继续蹭余慕安的发顶: “其他人关我何事,我就要我的安安! 安安安安安安~好喜欢你哦安安~” 胡蕊的表情冷下来。 余慕安怒了:“谢璟砚!” 谢璟砚立刻老老实实站好,一脸委屈巴巴看她。 明知这是谢璟砚故意的,她还是只能往坑里跳。 安心立刻上前给余慕安整理弄乱的发饰。 谢璟砚坐到她身边,递上茶杯,满脸讨好: “安安喝茶!” 余慕安站起来福礼: “母亲恕罪,在表姐们面前失礼了。” 胡蕊端起笑来: “无妨,能看到砚儿这样喜欢你,母亲也很欣慰。 只是看你这样辛苦,母亲多少还是心疼你的。 正好你们两位表姐来了,欣儿去你院子里小住,也能给你搭把手。” 余慕安屈膝:“儿媳听母亲安排。” 谢璟砚倒是跳起来:“不要不要!不要丑八怪!” 林欣本来就勉强的笑容立刻就挂不住了,看向胡蕊的眼神里还有哀求和泪光。 谢璟砚一把抱住余慕安,警惕地瞪着林欣: “不许抢我的安安!丑八怪走开!” 胡蕊忍耐不了,重重拍桌:“放肆!” 谢璟砚丝毫不惧:“安安要我就要!” “她刚才就说了听我安排,你没听到吗?!” 胡蕊被气得险些失去仪态。 谢璟砚一脸狐疑,看向余慕安求证:“是吗?” 胡蕊落在余慕安脸上的视线带着阴寒的冷意。 余琳在一旁幸灾乐祸:“是的哦,你的好夫人亲口同意了的。” 谢璟砚瞪她:“丑八怪走开!” 余琳:“???” 他又转回头与余慕安贴贴,笑眯眯的: “安安说了!安安要那个丑八怪!” 谢璟砚在胡蕊面前,给余慕安结结实实拉了一波恨意。 临走前,胡蕊眼神中的情绪几乎要遮掩不住。 不过,谢璟砚的开心只维持了短短一阵。 主屋房门紧闭。 安心站在门口,小小的一只,脸上带着气鼓鼓的劲儿: “偏房已经给表小姐收拾出来了,大少爷可以去偏房与表小姐一起玩。 我们大少夫人今日身体欠佳,就先歇息了。” 谢璟砚一脸震惊。 他居然被一个小丫鬟摆脸子了?! “大少爷请!” 安心说完,转身回屋,重重关上了房门。 谢璟砚暴跳如雷,一分真九分演。 他在主屋门口走来走去如同困兽,又是怒吼又是踢飞脚边的盆栽等物。 平安在一旁哄得嘴皮子都冒火星子。 一扭头,就看到不远处,胡林欣站在偏房门口,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恐惧。 她强撑着开口:“大、大少爷,要不要……” 谢璟砚怒吼:“滚!!!” 她剧烈颤抖,脚步虚浮地逃回房间,砰一声关上门。 活像是见鬼了。 当晚,大少爷憋屈地宿在了书房。 云飞阁。 余琳压着火气走了一路,本来是想主动哄一哄谢璟鸿的。 偏偏那个胡林语,故作天真姿态,拉着谢璟鸿问这问那,哄得谢璟鸿眉眼含春。 这都是她玩剩下的! 在她面前来这一套? 余琳恨恨咬牙,就听胡林语娇滴滴问: “鸿表哥~快到了吗?语儿……” “哎呀。” 前面的余琳突然身子一歪,重重摔倒在地。 一旁提灯的刘嬷嬷吓了一跳,连忙放下灯笼去扶她: “少夫人!您这是怎么了?老奴看看摔坏没有?” 谢璟鸿皱眉看去。 余琳跌坐在地,昏黄的火烛照映着她的侧脸。 甜蜜的笑容不见了,隐忍着痛苦。 谢璟鸿心中刺痛一瞬,抬脚走过去: “怎么回事?” 余琳抬头看他一眼,又立刻垂下头去。 她的声音带着点哽咽: “没事的夫君,琳儿在表姐面前失礼了,还请表姐不要笑话琳儿。” 谢璟鸿眼中,只牢牢留下了刚才的惊鸿一瞥—— 莹润的眸子里有水光闪烁,折射出灯笼暖和的亮光。 亮得惊人,烧得谢璟鸿心底发痒,痒得抓耳挠腮。 余琳说完,扶着刘嬷嬷的手准备站起来,刚一用力,轻轻痛呼一声,又摔倒了。 谢璟鸿立刻将人打横抱起,大步走向云飞阁:“去叫府医!” 胡林语一脸懵,提着裙子赶紧追上去: “鸿表哥!等等我呀!” 余琳的下巴轻轻搭在谢璟鸿肩上,鼻息浅浅吐在他的颈窝。 似羽毛,有一下没一下轻抚。 她能感觉谢璟鸿抱着自己的手臂再次收紧,胸膛紧贴着,心跳也越来越快。 余琳看着后面,胡林语咬着嘴唇追赶上来,露出一抹得意的冷笑。 第21章 后院又添“春花秋月” 云飞阁那两位又和好如初啦! 当着表小姐的面都如胶似漆的呢! 听说连着几日,夜夜叫好次水呢! 葳蕤轩内,茶香四溢。 张嬷嬷正在给胡蕊染指甲,一边把近几日的消息都说给她听。 “还得是夫人您的计谋妙,一下子收拾了两个院子。” 胡蕊轻笑一声,被哄得十分受用。 “清尘苑的那个,这几日总是发疯,大少夫人也是硬气,一连多日都不让大少爷进屋呢。 只是大少爷发起疯来的确吓人,林欣表小姐一直不敢近身……” 胡蕊叹气: “我还是挑着余慕安那个性子选了人,怎么这个就不行呢?” 刘嬷嬷宽慰: “毕竟傻子的脑子不好用,一下子认定了谁,执拗得很,您看他以前只听您的话,一听就是七年呢。” 说起这个胡蕊就生气: “那果然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才一个小姑娘就给他治理得服服帖帖。” 刘嬷嬷立即捧哏:“可不是嘛。” 胡蕊眼中发狠:“我的鸿儿也已经入仕,待时机成熟,除掉这个隐患!” 刘嬷嬷点头应是,她安抚道: “兹事体大,咱们的计划周全,万不能被将军发现了。” 她换了话题,转移胡蕊怒气。 “没想到云飞阁那边,反倒让两人又和好了。” 关于这一点,胡蕊倒是不怎么在意。 “左右都是我鸿儿的亲生骨肉,谁的肚子争气,我就抬举谁。” “夫人说得是呢,少夫人还是得把心思放在夫君身上方为正道。” 胡蕊点头: “原本我是不想留下她的…… 只是我仔细想了想,她一个庶女,能跟我合作,自然会老老实实没有二心,比侯爵府那位继室好多了。 她若是能先生下我将军府的长孙,那是她的福气,我也愿意帮把手,让她能压余慕安一头。 若是林语那丫头争气……抬为平妻就是了。” “夫人英明。” 余慕安一睁眼,就听安心在床边汇报: “葳蕤轩的刘嬷嬷来了,带了好几个人!” 余慕安坐起来,安心和绿萝赶紧服侍她更衣。 外间,刘嬷嬷笑着行礼: “夫人差老奴来给大少夫人送人过来。” 余慕安坐在主位,困困的,没有开口。 视线懒懒扫过刘嬷嬷身后一众丫鬟。 足有四个。 身段玲珑,面容姣好,规规矩矩垂眼站着。 刘嬷嬷笑着解释: “夫人体恤您照顾大少爷辛苦,想着房里要是能多几个人,您也能松快些。 您放心,挑的都是干净的,买来的身契还在夫人那里,您看看需要留下哪个,改明儿老奴把身楔给您送来!” 困顿的脑瓜子慢慢转动,突然就想明白了这是送的什么人过来。 她一下子就坐直了,瞬间精神。 胡蕊这就按捺不住了。 就算谢璟砚在她眼里是个傻子,也只能顺从她。 现在看到谢璟砚要失控,她就坐不住了。 余慕安还在琢磨。 刘嬷嬷心虚,见她半天不表态,色厉内荏的神态: “大少夫人,您这是不满意夫人的安排吗? 夫人这样关心你,为你着想,可不要伤了夫人的心。” 余慕安轻笑。 她端起茶杯,掀开盖子撇开浮茶,看向刘嬷嬷的目光真诚又天真: “嬷嬷哪里的话,我是吃惊母亲对我的一片心意,回不过神来。” 毕竟,任谁发现可以不用伺候一个傻子,都会开心的。 她的表情有压不住的如释重负,又表现出一点迫不及待: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辜负母亲的一片好意了。 安心,快去把另外两间厢房收拾出来。 绿萝,带她们四人去认认门!” “是。” “如此,老奴便回去复命了。” 刘嬷嬷也松了口气,头也不回就跑了,生怕遇上谢璟砚回来。 余慕安坐在原地,忍不住笑了。 一想到谢璟砚发现自己后院突然这么多人,表情一定很精彩。 你不是喜欢演吗?那就演个够! 谢璟砚感觉自己快要真的疯掉了。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 他那好母亲,就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笑面蛇蝎。 现在又多了个心机深沉的新妇…… 两个女人无声斗法,倒是把他夹在中间当筹码。 清尘苑里热闹了好几日。 胡林欣不敢接近他,本来就着急。 现在一看姑母又送了四人来,春花秋月一应俱全,更急了。 不敢接近一个痴傻的疯子,但是收拾四个奴婢还是敢的。 一个对上四个,天天在院子里吵得不可开交。 此刻前院里,女人的吵架声音越来越激烈。 “你这个贱蹄子天天浪什么呢?衣裳都不知道好好穿?” “你可得了!天天端着表小姐的架子,谁不知道你就是想爬我们少爷的床!” “哈哈哈哈就是!你看看我们少爷搭理你吗?” “别是看着我们可以在少爷跟前伺候,眼红了?急了是不是?” “放肆!几个贱婢居然敢这样跟主子说话,我倒要去问问大少夫人,她院子里的人是怎么教的!” 谢璟砚面无表情。 平安牙疼似的咧咧嘴,听着那动静似乎是拉扯着去了后院主屋。 他小心翼翼看向自家主子:“大少爷,您看这……” 谢璟砚目光沉沉的:“人是她欢天喜地留下来的,那她就受着。” 平安苦着脸: “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事儿啊,那四个天天上门来要伺候这伺候那,那位表小姐也天天来敲门,奴才顶不住啊!” 谢璟砚恶狠狠:“既然她非要跟我过不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走,趁没人看见悄悄溜出去,假装咱们一直不在院子里。” “自从夫人送来这四个‘春花秋月’,咱就没有消停过一天! 大少夫人!您想想办法把她们赶走!好烦啊! 大少爷天天发狂,以前他可没有这么容易发狂的!” 安心气得不行,给余慕安捏着腿,嘀嘀咕咕个没完。 余慕安也烦。 但是每天都听着谢璟砚被烦得不行,在外面又打又砸,她又暗爽。 听到外面又吵起来,她轻声说: “吵点好,表面上吵吵闹闹,就不会注意暗中的事情了。” 才说完,绿萝就从屏风外探出头来: “大少夫人,橘红回来了。” 余慕安立刻坐直了:“让她进来!” 第22章 你居然敢谋害小将军?! 橘红名义是小厨房的厨娘之一,实际上还是于嬷嬷在负责一日三餐。 余慕安当时跟于嬷嬷说: “橘红总是跟着府里的管事出去采买,您白日里辛苦,夜里就不用起来了,好好休息,让橘红负责夜里的事情就行。” 于嬷嬷开开心心谢了恩,还领了赏。 橘红将一卷纸掏出来,双手递上: “刑凝辉那老贼不老实,虽然给我们写了供词,但是私自还藏了一份翻供的说辞,想污蔑我们,强迫他说假话。” 安心眼睛立刻就瞪圆了:“什么?!他好大的脸皮……” 余慕安展开纸页,细看内容。 橘红继续说: “奴婢虽然搜出来这份东西,但是不敢保证那老贼会不会在别处留有备份…… 那老贼只怕是在两头下注,不论我们哪一边赢了,他都可以把自己摘出去。” 余慕安放下手中的东西,问:“侯府那边有动静了吗?” 橘红立刻点头: “我哥哥已经顺利进入侯府,大少夫人料事如神,他们那一批人果然是被派去防守那位继夫人的院子,其他哪里都不去的。 我哥哥说,最近继夫人与那位姓赵的姨娘走得很近,几乎天天都要关起门来好半天。” 余慕安嘴角一勾: “既然如此,保护刑凝辉那老家伙的人不用太用心了。” 安心眼睛一亮: “继夫人现在发现收据丢了,肯定要想办法去除掉刑凝辉,咱们不出手,好好吓吓那个贪心不足的老贼!” 余慕安颔首:“吃点苦头可以,关键时刻出手相救即可。” 安心连连点头,小鸡啄米一般,亮晶晶的双眼看向橘红。 橘红失笑。 她揉了一把安心的发顶,对余慕安行礼:“奴婢明白了。” 余慕安将那份用来翻供的胡言乱语递给橘红: “这种垃圾,塞灶膛里。” 橘红接过随意折了一下塞进袖子,正要走。 “橘红。” 余慕安笑起来,眼中是情真意切的开心。 “这两天注意一下云飞阁,余琳很快就顾不上谈情说爱了,她一旦有行动,立刻告诉我。” “是。” 关心完正事,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就显得格外聒噪。 安心气鼓鼓地往外走: “绿萝!大少爷到底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回来治治这群乌鸦!” 绿萝奉命守在外间,闻言摇摇头: “不知道,一大早就跟平安离开院子了。” 安心跺跺脚: “也就大少爷不在院里的时候敢这么吵吵嚷嚷,一只家鸡四只野鸡,怎么争都不可能是凤凰!” 绿萝满脸无奈,只得摇头叹气,恨不得拿棉花塞了耳朵了事。 “张嬷嬷!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姑母找我呀?” 突然吵嚷一停,前院里传来胡林欣的声音,抑制不住的雀跃。 张嬷嬷的声音冷冰冰的:“去请大少夫人出来,我们夫人要她去葳蕤轩回话。” 余慕安也听到动静,从里间出来:“谁来了?” 安心回头看她一眼,眼中有点担忧: “听着像是葳蕤轩的张嬷嬷。” 四人中的其中一个小跑进来: “大少夫人!夫人请您去葳蕤轩一趟!” 余慕安双眼微眯。 “孽障!给我跪下!” 才一进门,一杯热茶携着胡蕊的怒吼迎面而来! 余慕安脚下一顿,微微侧身,让茶杯只是砸在自己的手臂上。 还好天气还凉,穿得厚,只是打湿了袖子。 她往前迈了一步,避开地上的水渍跪下。 “儿媳不知犯了什么错。” 此时屋里不只有胡蕊,还有谢璟鸿和余琳。 余琳满脸都是看好戏的雀跃,闻言立刻一脸怒气,开口质问: “余慕安,你还敢装傻?! 昨日大哥吃下你送去的糕点,中毒倒下,现在已经昏迷不醒了! 余慕安啊余慕安,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谋害小将军,该当何罪!” 余慕安眉头微拧。 昨日她忙着计划寻找证据的事情,晚膳没怎么吃,夜里饿了,就让红锦去给自己拿点东西吃。 深更半夜的,她这屋的动静可能吵醒了书房里的谢璟砚,他非要闹着吃东西。 可是煮好的面只有一碗,她已经吃得只剩面汤了。 于是她让橘红,把屋里她不爱吃的那一盘点心送了过去。 “母亲明鉴,昨夜夫君的确是吃了儿媳房里的点心,但是那盘点心儿媳也吃了的,若是有毒,儿媳为什么会好好的?” 胡蕊重重拍桌:“你倒是问起我来了?!” 余琳立刻接话:“就是!分明是母亲在问你话呢!” 她眼里的幸灾乐祸不加掩饰,语气装得痛心疾首。 “你没中毒不是很正常,自己吃的没毒呗,这样不就能把你摘干净了? 余慕安,你真是好狠的心呐! 大哥虽然痴傻,可是大哥那么依赖你,谁都不喜欢,就乐意陪你一起玩,你就算不愿意照顾一个傻子,也不能下此毒手啊!” 余慕安不理她,只是看向胡蕊: “母亲,您也听到余琳说了,大少爷待我如何,我怎么可能会厌烦他? 他若是对我拳打脚踢也就罢了,那样我或许真的有怨气,可是大少爷…… 他是儿媳的夫君啊!对儿媳又是独一份的偏爱,儿媳怎么会害他?” 余琳怒斥:“你少装模作样了!我就不信你能嫁给一个傻子还毫无怨言!” 余慕安双眼含泪,看向余琳:“妹妹这又是何意? 就算你我现在的姻缘是阴差阳错搞反了,但是女子出嫁从夫,既然已成事实,我也并没有怪你抢了我的不是吗?” 余琳被激怒: “什……余慕安你放屁!我哪里是抢了你的?鸿哥哥本来就是我的!” “母亲!” 余慕安不理她,朝胡蕊叩首。 “儿媳自从入府,一直乖巧听话,谨记妇人三从四德半点也不敢忘。 儿媳哪里来的动机去害自己的夫君啊母亲!请您明鉴!” 余琳气冲冲站起来,指着余慕安大喊: “余慕安你少装!你敢说你没有动机害大哥? 若是他死了,你就算守寡,也可以在将军府受到善待,还不用伺候一个傻子……” “妹妹。” 余慕安跪得笔直,看向余琳的眼神沉静。 “你口口声声叫我的夫君傻子,言语无状,你可知,你辱骂的是你夫君的大哥,将军府的小将军?” 余琳表情瞬间僵住。 第23章 给自己下毒来摆她一道 余慕安面上悲切,一副被人欺负狠了的样子。 心中冷笑。 枪打出头鸟。 既然愿意做胡蕊手中一把蠢刀,不如也被她顺手用用。 一点都不收敛,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重生而来一样。 “我不知道妹妹对我的夫君何来的敌意。 新婚那夜,我与夫君进葳蕤轩之前,就听见你在嘲笑夫君痴傻,所以才会乱跑。 可是你明明还未见过夫君,你一个闺阁女儿家,是如何得知这样重要的事情? 我倒是不知道,妹妹这样讨厌我的夫君? 还是说,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妹妹与我的夫君还有什么瓜葛吗?” 屋里死一样寂静。 余琳瞠目结舌,她指着余慕安的手指气得颤抖,下意识就去看主位上的胡蕊。 胡蕊表情难看,瞪向她的眼中满是恨意和怒气。 她连忙转身,就看到谢璟鸿端坐在椅子上。 面色阴沉,死死盯着她。 余琳慌了,扑上去跪在谢璟鸿脚边: “夫君!我没有!” 她抱住对方的小腿,哭得真心实意: “夫君!余慕安那贱人污蔑我!我跟那傻、大哥没有一点关系! 我、我都没有见过大哥啊!嫁进府中后我才第一次见到大哥,怎么可能……” 余慕安的声音冷冷打断她的哭诉: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的夫君痴傻?” 余琳一愣。 余慕安朝向胡蕊拜倒: “母亲,安儿那夜听得真真切切,还请母亲与小叔回忆,是否如安儿所说!” 这下所有人都看向余琳。 余琳面上闪过一丝慌乱。 她不确定,在等找到余慕安的那段时间里,自己有没有口误说过什么,只能不断摇头,看向谢璟鸿: “我没有……鸿哥哥我没有!求求你信琳儿,鸿哥哥我没有……” “够了!” 谢璟鸿表情越来越难看,踢开余琳,深呼吸看向余慕安。 “夫人,大少爷的情况稳住了!” 平安从门外冲进来,一脸喜色。 “府医正在写药方,说只要按时喝药,不出三日大少爷就可以醒过来!” “当真?!” 胡蕊立刻站起来,一脸喜色,双手合十。 “谢天谢地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她开心地来来回回拜拜,转向平安:“走!快带我去看看砚儿!” 平安叩首:“夫人,大夫说大少爷最好是静养,只要不吵他让他睡足了,吃过药就能醒来了。” 胡蕊点点头:“也好也好那我就不打扰他了……” 她看向余慕安:“虽然砚儿现在脱离危险,但是你,该罚的还是要罚。” 余慕安直视胡蕊: “母亲明鉴,儿媳绝对没有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胡蕊怒气冲冲: “平安都指认了!可是你自己刚才说的,平安可不会说谎! 平安!告诉她!” 平安一哆嗦,他下意识侧头,正对上余慕安的双眼。 他连忙转头,立刻在地上叩首: “夫人!大少爷的确是吃过大少夫人的点心之后才感觉腹中不适……” 胡蕊冷笑:“听到了么? 来人!把余慕安给我拉下去关在祠堂!等将军赶回来发落!” “是!” 立刻有小厮上前。 余慕安站起来,甩手打开小厮的手,视线在在场众人面上一一扫过。 胡蕊怒气勃发,眼神冰冷。 余琳脸上还带着泪,满眼恨意和畅快。 谢璟鸿一脸默然不耐。 她垂下眼,视线落在平安的后脑上,轻笑。 行,谢璟砚真狠,给自己下毒来摆她一道。 祠堂。 明亮的闪电携着紫光,悍然划破夜空。 余慕安坐在蒲团上,看向窗外。 “轰隆——” 惊天动地的雷声炸响。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瓢泼大雨顷刻而至。 湿冷的寒气很快蔓延。 她摸黑去供桌,找到一支蜡烛点上。 白日里盯着她的嬷嬷被这场大雨冲回去躲懒,此时没有人再看着她。 余慕安拿着蜡烛在祠堂里转悠起来。 不知道为何,她就是觉得有点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她抬头,高高的房梁隐在黑暗中,外面轰隆隆的雷响,震得那一片黑影隐隐颤动。 巨大的案台上是老祖宗们的牌位。 层层叠叠,打眼一看差不多得几十个。 平日里,每逢初一十五,还有过年时节,祠堂里面会彻夜焚香点烛,祭祀先祖。 眼下这种平凡的日子,祠堂里也是黑黢黢一片。 余慕安上前点了三炷香,拜一拜插在香炉里,低声: “也算是特别的缘分,慕安两世为谢家儿媳,这次只望各位先祖保佑你家儿孙,莫让奸人当道,搅得谢家阖府不宁。” 她正说着,轰隆隆的暴风雨声中,一点细微声响引起了她警觉。 余慕安倏然回头。 窗户上,一颗头颅的影子缓缓从下面冒出来。 明亮的闪电无声划破夜空,照亮一瞬窗外的影子。 不等她看清是什么东西。 “轰隆——” 沉闷的响雷从远方天际炸开,滚滚而来。 余慕安的胸口砰砰狂跳。 她微微后退,后腰抵到案台上,撞得牌位一阵晃动。 “少夫人?您在里面吗?” 橘红的声音,隐约穿过雨幕声。 余慕安:“……” 装水鬼要吓死姑奶奶好继承她的安心是不是! 橘红将食盒一层层打开,里面是热气腾腾的饭菜。 “大少爷被主母扣在葳蕤轩,说要亲自照看他醒来。 平安唯恐其他人伺候不惯,提议把林欣表小姐和那四个女的都喊去葳蕤轩一起伺候。 现在葳蕤轩热闹得很呢。” 余慕安冷笑:“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橘红一愣,面露疑惑。 她没解释,只是问:“不是说将军明日一早就回来了?” 橘红答:“奴婢假装是夫人派去报信的,已经把大少爷遇害的消息告诉将军了,他那边连夜就赶回来。” 余慕安皱眉: “大少爷被毒害,这样严重的事情,夫人居然不着急告诉将军?” 橘红摇头:“奴婢见将军十分焦急愤怒,他要安排一下军务,不会比奴婢慢多少的。” 看来将军还是很在乎这个大儿子。 只是,谢璟砚这一招,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哪怕他有把握解毒,眼下被困在了葳蕤轩的,是他。 简直就是羊入虎口,还是自己把自己送进去的! 这个蠢货! 余慕安突然站起来。 第24章 将军赶回! 胡蕊瞒着谢璟砚中毒的消息,把谢璟砚扣在自己院子里。 万一她想趁机杀了谢璟砚,完全可以推锅在她头上。 好一招借刀杀人。 用的还是谢璟砚那蠢货亲自递上去的刀! “橘红,你马上去催,就说大少爷不太好了!” 橘红立刻站起来,收拾好食盒翻窗出去了。 “轰隆——” 雷声一声接一声,炸得人耳朵都在嗡嗡响。 胡蕊坐在黑暗中,身上披着一件外衣,手中拿着一支小小的白色瓷瓶。 一旁张嬷嬷压低声音: “眼下正是好时机,错过这次,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胡蕊的神色在黑暗中看不分明,听得出她声音中的犹豫: “可我总觉得这次太顺利了,就像是有什么阴谋在等着我上钩……” 张嬷嬷也迟疑起来:“您若是这样觉得,那……” “不行!” 胡蕊声音突然大了一些。 “我已经等了七年了,那时鸿儿还小,我能耐心寻找机会。 如今鸿儿已经入仕,没有七年可以再等了! 嬷嬷,悄悄儿的,去把花灵那丫头给我叫过来。” 一道雪亮的闪电划过天际,照亮胡蕊阴狠的表情。 “轰隆——” 巨大的雷鸣遮掩了门扉开合的动静。 平安靠坐在床脚的地上打盹。 一道娇俏的身影悄悄摸进房中,蹑手蹑脚转过屏风。 平安在黑暗中无声睁眼。 惊雷声不断,他并没有睡着,只是闭目养神。 偶尔一道闪电的亮光下,他看见有人端着什么东西走近。 花灵胸口激烈跳动,活像是衣襟里揣了一头野猪,正在横冲直撞。 夫人的威逼利诱犹在耳边。 想到家人悲惨的模样,她咬咬牙,小心翼翼放下手中的托盘。 拿起上面的一只小碗,踮着脚一步一步靠近床边。 才掀起床幔,一道粗壮的闪电从窗外划过,照亮眼前小小的一片空间。 正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睛。 “轰隆!!!” “啊!!!” 巨大的轰鸣声音掩盖住女子的尖叫。 平安眼疾手快,一把捂住花灵的嘴,按住她的头,重重压在床榻边上。 “干什么来的?” 花灵吓得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嘤嘤哭泣。 平安咬牙切齿:“说!谁派你来的?!” 花灵浑身发抖:“没、没人……” 她牙齿打颤,带着哭腔:“是奴婢自己来的,大少爷的汤药煮好了,奴婢是来送药的。” 平安这才注意到空气中有一股浓浓的药材苦味儿。 她刚才端的小碗,已经在脚边碎成了渣渣。 平安手上力道松了一些:“送药就送药,鬼鬼祟祟做什么?!” 花灵满脸眼泪,哽咽道: “奴婢、奴婢听说大少爷要安静休养,不敢惊扰大少爷休息,就想着……悄悄的进来……呜呜呜呜呜呜……” 平安眉眼烦躁,拎着人往旁边一丢: “行了闭嘴!再吵到大少爷休养。” 花灵连滚带爬缩到角落里,紧紧捂住嘴不让自己继续哭出声音。 平安点亮烛火,看见托盘空空,转头看她:“还有吗?” 花灵连忙点头。 平安侧头:“去拿。” 花灵立刻爬起来,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 平安眯了眯眼,从怀中掏出一枚银针,浸在地面上那滩药里。 没有变色…… 这药无毒。 看来是他多虑了。 平安收起针,转头去看床上的人。 “大少爷,您可要快点醒过来呀……咱现在可真是身处龙潭虎穴了……” 花灵双手撑在桌上,里衣已经被冷汗打湿,紧紧地黏在身上。 她的耳朵里嗡嗡直响。 为什么是她…… 老天不公! 明明有四个人,夫人为何偏偏要选中她来做这件事! 她娘亲才生了弟弟没多久,家里穷,她只能出来做工补贴家用。 会选择来将军府,正是听说将军府的夫人仁慈和善,对待下人温和宽容…… 都是假的! 假的! 夫人居然要杀大少爷!并且还要栽赃给大少夫人! 可是她的死契还捏在夫人手里。 若是她不照做,不止是自己要被发卖,就连父母和刚出生的弟弟,都要被夫人秘密处死。 花灵抬手擦掉眼泪,深呼吸。 夫人答应,就算她出事,也会善待她的家人。 此去,不成功那就死! 她拿出那支白色的小瓷瓶,将其中的粉末倒出来,用一点点水化开,然后将沾染剧毒的水细致涂抹在碗口。 汤药舀进去的时候十分小心,完全没有沾到碗口。 汤药的水面也没有接触到涂过药的位置。 这样的话,就只有嘴巴接触碗口药时,才会把毒药带入口中。 单独检查汤药,是无法验出有毒的。 她深呼吸,将碗放进托盘里面,端起托盘正要走。 雷雨声中,却隐约响起其他的声音来。 她心跳如擂鼓,放下托盘凑到窗户跟前。 盔甲撞击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将军和两个副将甲胄在身,冒着雷霆大雨狂奔进院子。 人未至,声先到:“砚儿呢?!” 将军的声音洪亮如钟,穿透雨幕。 主屋里亮起灯烛。 张嬷嬷拉开门,看到将军的时候手抖了一下,声音都有点尖锐: “将、将军?!” 胡蕊仅着中衣,赤脚跑到门口,差点撞进一身湿冷寒气的将军怀中。 “将军,您、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明日傍晚才能……” 将军面色凝重:“砚儿怎么了?” 胡蕊面色惨白,她不明白为何将军会知道此事:“砚儿……” 她刷一下就先跪下了,低下头遮掩慌张神色,心念急转间张口就请罪。 “都怪臣妾照顾不周,没想到…… 没想到余慕安居然敢对砚儿下毒手,眼下已经被臣妾关在了祠堂,等候将军回来亲自发落。” 将军面色焦急:“我问你砚儿如何了?!” 胡蕊慌忙抬头去看将军,眼中含泪: “臣妾不敢懈怠,让砚儿在偏房休息,此时正要让张嬷嬷去厨房看看药煮好了没有……” 张嬷嬷领会夫人的意思,连忙行礼:“将军,老奴这就去厨房……” 将军已经大步走向偏房。 胡蕊死死握拳,看向张嬷嬷满脸焦急,只做口型: 快去拦住花灵! 第25章 是有人想害儿媳! 张嬷嬷顾不得大雨,扭头就往前院跑! 花灵正在小厨房里惴惴不安,看到张嬷嬷进来,立刻一脸看到救命稻草的模样迎上来。 “怎么办嬷嬷……” 张嬷嬷狠狠一拉花灵,打断她的话,压低声音问: “你动手了没有?” 花灵点头。 张嬷嬷立刻一脸天塌了。 花灵又摇头。 “什么意思?!说话!” 花灵小声:“第一碗送进去被平安打碎了,我现在是来取第二碗的。” 张嬷嬷的视线看向桌上的药碗,立刻上前一步把药泼去窗外,然后把碗砸碎丢进灶膛里面。 “你等下进去就说砂锅里的药煮过了,需要重新……” 花灵摇摇头:“嬷嬷,可以用的,我没有在汤药里面下毒。” 她把自己下毒的方法告诉张嬷嬷。 老婆子立刻松了一口气:“走,端上药跟我进去,不要多话听见没有?” 花灵连连点头。 偏房里面,胡蕊已经穿戴整齐,正站在床边。 将军脱了身上湿透的甲胄,坐在床边看着床上昏迷的谢璟砚。 平安跪在一边,大概是又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看到药端进来,将军亲自接了药碗,试过温度适中,亲自给谢璟砚喂药。 他的声音冷冷的:“去把余慕安给我找来。” 门外的副将立刻领命抱拳,大步离开。 余慕安先一步知道将军要回来的消息。 橘红赶回祠堂,早就浑身湿透: “将军听到消息大怒,奴婢看他的样子,十分紧张大少爷的情况。 若是夫人那边再指认您是凶手,今夜定然十分凶险……” 余慕安表情镇定:“我知道了,你快回去换衣服,莫再着了凉。” 橘红一脸担心:“可是少夫人……” 她从容的样子不似作伪: “我自有法子证明,将军和夫人不一样,他是讲道理的。” 橘红侧头看向外面:“有人来了。” 余慕安立刻去蒲团上跪好: “快点藏起来!等我们走远了你就快点回去,不要生病了听见没有。” 才一转头,视线中已经不见橘红的身影。 副将冒雨前来,自然是没有伞的。 余慕安浑身湿透,跪在偏房门口,背脊挺直。 屋里一片死寂。 大雨滂沱。 将军坐在床边,看着她的眼中黑沉一片,看不出情绪。 “你自己说。” 余慕安双手伏地,额头在地面磕出“咚”一声响。 她的声音沉静有力:“儿媳绝对没有做出毒害夫君的事情。” 胡蕊看了眼张嬷嬷。 张嬷嬷立刻斥道: “死到临头,还在这里胡搅蛮缠!大少爷身边的小厮都指认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余慕安直起身,直直看向将军,神色恳切: “儿媳有话要说,恳请父亲大人听过后,再做定夺!” 张嬷嬷:“人证物证俱在,你……” “让她说。” 将军的声音冷冷的。 张嬷嬷被吓得一哆嗦,连忙退回去。 他那双冷厉的双眼盯着余慕安,眼神充满压迫感。 “若是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本将军定要将你治个死罪!” 余慕安面色不变,只是朝将军磕头,然后看向他: “平安说,大少爷是吃过儿媳房中点心之后,才有不适的症状。 既然已经感觉不适,为何不去请府医,还一大早就出门去玩? 大少爷生病不懂事,难道作为伺候主子的平安也不懂事吗? 其二,点心是从儿媳房中出去的不错,但是,如果这盘点心真的有毒,那么下毒之人,真正想害的人,或许是儿媳才是!” 平安身体一震,倏然扭头去看余慕安。 余慕安依旧直视将军: “父亲!请您为大少爷,为儿媳做主! 儿媳因为最近肠胃不适,是不想吃这些甜腻的,所以才逃过一劫。 可怜夫君遭受无妄之灾,还请父亲大人彻查此事!” “橘红和于嬷嬷,这几日为了精进厨艺,去大厨房帮厨学手艺。 正好夫人送了四个婢女给儿媳,儿媳就安排她们去了厨房,正好可以多多熟悉大少爷的口味,以后也好伺候。” 余慕安说着已经语带哽咽。 她趴伏在地上,瘦弱的身子被湿淋淋的衣服裹着,看上去已经在微微发抖。 “父亲,都怪儿媳没有看管好下人,才出了这样大的纰漏。 儿媳不知到底是何人想害儿媳,但是连累了大少爷,儿媳罪该万死。 请父亲大人责罚!” 胡蕊捏紧了手中帕子。 眼看着火烧到了自己身上,她却不能开口求情,否则更显得她做贼心虚一样。 她看向将军,斟酌着用词: “将军,前些日子,臣妾看砚儿的院子伺候的人太少,怕砚儿被怠慢,的确送了四个婢女过去。 她们都是新买的,臣妾发誓调查过她们的身世,都是清白人家的孩子。 不如……先叫她们来问话?” 将军面无表情,只递给副将一个眼神。 甲胄碰撞,副将抱拳离开。 很快,那四人也湿淋淋地被带进来了。 “奴婢春灵\/花灵\/秋灵\/月灵拜见将军、将军夫人!” 四个婢女,长相个顶个儿的出挑。 都不需多问,她们是被送去干嘛的,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胡蕊冷着脸问: “听大少夫人说,近几日,清尘苑小厨房里是你们在做事?” 春灵立刻脆生生回话: “回夫人!是奴婢和月灵一起负责的!” 月灵立刻叩拜: “回夫人,最近小厨房的橘红和于嬷嬷总是早出晚归的,小厨房里都是奴婢和春灵在忙活呢! 花灵和秋灵只是负责摆摆碗筷,洗洗碗筷什么的。” 她们根本不知道此时大火已经烧到了小厨房,还在喜滋滋地邀功。 言语中也是明晃晃拉踩另外两人。 可见这种争风吃醋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 胡蕊怒喝一声: “大胆贱婢!就是你们敢下毒祸害大少爷和大少夫人是不是?!” 两人一脸懵逼。 “来人!给我拉下去狠狠地打!务必让她们吐出实情来!” 张嬷嬷不等两人反应过来,立刻就招呼两个小厮,赶紧拖着春月二人往屋外去了。 第26章 被折磨的上一世 两人的尖叫哭喊后知后觉响起: “冤枉啊夫人!奴婢冤枉啊夫人!将军!奴婢没有做下毒的事情啊将军!” “不是大少夫人下毒吗为何会变成我们?夫人救命啊!” 花灵和秋灵吓得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胡蕊冰冷的视线落在这两人身上: “你俩呢?有没有参与此事?” 秋灵早已吓坏了,只是一味哭着摇头。 花灵突然抬头看向夫人: “夫人明鉴! 我们四人虽然都是一起去的清尘苑,但是春灵仗着自己姿色最美,又是家生子,特别看不上奴婢这个新来的。 小厨房里的三餐,她从来不让奴婢靠近,做好后也会亲自端着大少爷那一份送过去。 奴婢只负责打扫清洗小厨房的卫生……” 将军突然打断她的话: “大少爷的份? 大少爷和大少夫人是分开用膳的?” 花灵磕头: “回将军,是的。 自从…… 自从清尘苑所有下人挨了罚之后,大少爷就不愿意跟大少夫人一同用膳了,晚上也是宿在书房……” 胡蕊缓缓闭了闭眼,知道这次想要借刀杀人的机会已经没了。 她睁眼,一脸怒气: “真是枉费我一番信任,居然为了争宠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两位主子的感情再如何,你们做奴婢的永远休想肖想主子的位置! 来人!把外面那两个贱婢直接乱棍打死!” 小厮和副将不敢马上行动,看向将军。 将军的视线在地上这些人身上扫过,喜怒不形于色。 良久,他转头去看床上昏睡的谢璟砚,随意挥挥手。 副将领命,转身出去执行命令。 外面两人哭喊声越加尖锐悲戚。 胡蕊连忙走过来把余慕安扶起来,一脸愧疚: “好安儿,都怪母亲爱子心切,没有查清楚缘由就罚了你,你不怪母亲?” 余慕安垂着眼,顺着她的力道站起来,踉跄一下,一滴泪滚落。 她声音沙哑,缓缓摇头: “儿媳不敢怪母亲,都怪儿媳,分明是儿媳连累了夫君……” 胡蕊还带着怒气,打断: “跟你无关!分明就是那几个刁奴争宠,居然把主意打到了你的头上! 你放心,剩下这两个,母亲定要好好教导一番,再给你送回去。” 余慕安乖顺:“是,一切听凭母亲安排。” 将军沉沉叹气,不耐道: “还拉着她在这里唠叨什么?浑身都湿透了,赶紧回去。” 胡蕊大惊:“瞧我这记性,光顾着愧疚错怪了安儿,都没注意你这一身的水…… 张嬷嬷,你去准备热水……” “母亲。” 余慕安打断她。 “您这里还要费心照顾夫君,儿媳就回自己院子去了。 父亲今夜冒雨赶回,您也得照顾父亲呢。” 胡蕊连连点头: “好,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那母亲就不留你了,来人,送大少夫人回去。 仔细着点,给大少夫人撑好伞,别淋坏了!” 余慕安行礼离开。 大雨中早没了女人哭喊的声音。 几个小厮正拖着两个女人往外走。 她们了无声息,身下拖痕里是浓郁的鲜红。 却在转眼间,就被大雨冲刷得看不真切了。 她垂眼,路过几人。 狂风暴雨吹得一头青丝飞舞,身影单薄得几乎快要倒下。 连活两世,这是她第一次,害死了两个鲜活的人命。 当晚余慕安就病倒了。 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府医连夜赶来看诊。 橘红亲自看着煎了药,但是她牙关紧咬,怎么都喝不进去。 安心一跺脚:“我来!” 她才喝一口,就苦得浑身一抖。 强忍着想吐出去的冲动,以口慢慢渡给昏迷的人。 总算是稍微咽下去一点。 一整夜她都在梦呓,又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梦魇了一般,不停挣扎。 安心和橘红熬了整整一夜。 不停给她换毛巾敷额头,反反复复掖好被掀开的被子。 直到天亮,云销雨霁。 余慕安也彻底睡过去了。 她梦见了上一世。 雷鸣轰隆隆不断,暴雨砸落的声音,震得人耳朵都嗡嗡作响。 余慕安却听不见这些动静。 她很痛。 身体上的疼痛已经让她意识模糊,同样是身体上的疼痛,让她昏迷后又醒来。 谢璟鸿抓着她的头发,把她脑袋往后仰,表情阴冷如毒蛇: “好夫人,现在想起来了吗?” 她忍不住痛苦的眼泪,声音颤抖:“我、不知道……” 余琳翘着脚坐在一旁,装模作样打圆场: “姐姐!你就说了,只要鸿哥哥能找到那块玉佩交给皇上,鸿哥哥又获大功一件,你也沾光不是吗?” 余慕安感觉自己浑身冰冷,大脑一片混沌,声音低得像呢喃: “子虚乌有的事情……我要怎么跟你们说……” 谢璟鸿面色一变,重重扔开她。 余琳站起来挽住谢璟鸿的胳膊,依偎着他,轻笑: “鸿哥哥,依琳儿看,姐姐还是没有吃够苦头呢。” 谢璟鸿拿着帕子擦手,垂眼看着倒在地上的余慕安,冷冷道: “那就把她的手也打断。” 余琳小小惊呼一声,面露犹豫: “这、这不好鸿哥哥,就算姐姐吃里扒外不为你着想,但是好歹还是你的发妻……” 一道闪电劈过狭小的窗。 谢璟鸿丝毫没有动容,面色阴鸷。 “我念她是我的发妻,一直对她手下留情,她呢?! 纵使我已经对她这样仁慈,她还是死咬消息不松口……” 谢璟鸿看着余慕安的眼中全是愤恨。 “琳儿你放心!等我找回玉佩交给皇上,就让他允许我休妻,再给你我赐婚! 我会告诉皇上多亏你给我提供了线索,抓到了知道真相的人,皇上一定会赏赐你的! 琳儿,我的诰命夫人只能是你的!” 余琳甜蜜不已,扑进谢璟鸿怀里哼哼唧唧撒娇。 两人在余慕安面前黏糊糊接吻,好半天才分开。 谢璟鸿松开余琳,低头看余慕安: “我再问你一次,玉佩到底在哪里?” 她面色青白,躺在地上意识模糊。 好奇怪,上一世的自己分明不记得这些对话了。 那时候疼得死去活来,根本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可是这次,明明是在梦境中,她却一边切身体会着当时的痛苦。 又像第三人一样清晰看着当时的场景。 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第27章 都是安儿没用 谢璟鸿看她依旧不回答,面色黑沉,上前一步狠狠踩在她的手腕上! “轰隆隆——” “唔……” 原本快昏迷的人,因为手腕上的剧痛又勉强醒过来。 坚硬的靴子底部踩在纤细脆弱的手腕上,骨头咔咔作响。 他还不罢休,使劲碾压。 余琳在一旁心疼地说: “鸿哥哥,琳儿去吩咐厨房炖点参汤来给姐姐喝,她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呢。” 谢璟鸿看着昏死过去的人,冷笑: “就她也配喝参汤!” 余琳拍着他的胸口安抚: “还是得吊着命,明儿琳儿来问问,说不定姐姐看在我们姐妹一场,愿意说也不一定。” 谢璟鸿冷笑,拂袖而去。 余琳温柔的表情终于不再伪装,露出得意和狠毒。 她脚尖踢了踢已经失去知觉的人,冷冷道:“灌点热水就行,别让她死了。” 身后的丫鬟面巾蒙面,依稀能看到脖颈处狰狞的疤痕。 她声音嘶哑难听:“是。” 柴房木门重重关上。 “砰——” 余慕安倏然睁眼。 头顶上的纱帐熟悉又陌生。 刚才的梦境实在太漫长了,好像又亲自被折磨了一番。 这会儿醒过来,发现身上全是冷汗,里衣黏糊糊贴在身上。 外间隐约传来安心的声音。 “不见!我们少夫人还没醒,谁都不见!” “你这丫头怎么回事?谁许你这么跟主子说话的?我好心好意来看大少夫人……” “拿着你的东西赶紧走!这么喜欢献殷勤去找大少爷,我们少夫人都还没醒,你一个外人急吼吼想冲进去是几个意思?” 听起来是胡林欣想进来看她。 估计是受了胡蕊的安排,想来探探情况。 “让让!我们少夫人要吃药了,恕不奉陪!” 房门又被重重关上。 橘红的声音低低的:“你轻点儿,吵醒少夫人怎么办?” 安心气呼呼的:“刚才那女的非要挤进来,撞得房门那么大声响,吵醒少夫人也是她吵醒的!” 两人说着话走进来,均是一愣。 “少夫人!您醒了!” 安心眼睛瞪得溜圆,嗷一嗓子就扑上来,趴在余慕安身上开始大哭。 余慕安:“……” 才一睁眼就要被压死了!这个死妮子…… 还是橘红看出她表情不对,连忙把安心揪起来拎到一边。 “少夫人!您感觉如何了?” 余慕安的眼珠子缓缓挪到一旁的安心身上,声音嘶哑: “差一点……就被……压死……了……” 安心闹了个大红脸。 绿萝默默端起药碗,递给橘红。 橘红接过药碗,安心连忙扶着余慕安坐起来,让她可以靠在自己的身上。 温热的汤药一勺一勺下肚。 余慕安从你一言我一语中,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三天了。 “说得好像中毒多严重的样子,其实第二天就醒过来了! 夫人说您还病着,就留大少爷在葳蕤轩养病了。” 余慕安闻言冷笑。 活该。 自己送上门去,再想出来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花秋两人也没回来,据说在葳蕤轩受训。 林欣表小姐也跟着去了,据说一直在近身伺候大少爷。 这几日每日都会过来一趟,想看看您。” 余慕安喝完药:“我要沐浴。” 橘红有点犹豫:“您才刚醒……” 她摆摆手示意无妨: “安心刚才嚎那一嗓子,要不了多久,葳蕤轩那边就会来人了。” 果然,她才梳洗妥当,刚爬进新换的被窝,就听有人来报,夫人过来了。 余慕安立刻调整情绪,摆出一副虚弱至极的样子。 张嬷嬷扶着胡蕊,身后乌泱泱跟着一群人,转眼就进了后院。 “安儿!我的好孩子,你真是受苦了!” 人未至,声先到。 跟在身后的胡林欣一脸委屈,进来的时候还剜了一眼安心,故意撞她一下。 明明还挺大的主屋内间,一下子挤满了人。 绿萝和橘红对视一眼,主动退去外间等候差遣。 胡蕊坐在床边,伸手去贴余慕安的额头: “谢天谢地,终于退热了,母亲真是要被你吓死了!” 余慕安靠在软枕上,苍白的小脸上儿扬起乖巧的笑容: “都是安儿不好,让母亲担心了。” 胡蕊一脸嗔怪:“说的什么话!那是不是也怪母亲错怪了安儿?” 胡林欣凑到跟前,表情十分委屈: “我也很担心妹妹呢,每天都想过来看看,但是那个刁奴总是拦着我不让我进来! 妹妹你可要好好惩治这些刁奴!就是趁着妹妹你病着,一点规矩都没有!” 安心站在后面,气得面色铁青。 胡蕊回头看了一眼安心,嗔怪: “安儿才刚醒你就凑上来告状,能不能让她好好休息。 奴才不好自己去调教就是,拿这种小事来给安儿添堵,你堂堂表小姐还没有教训奴才的本事吗?” 胡林欣大喜,立刻福身:“是!欣儿这就……” “慢着。” 余慕安隐下心中愤怒,面上无辜。 “是安儿昏睡前叮嘱安心,谁都不许放进来,安心也只是忠心执行我的命令罢了。 昏迷这三日,没想到安心居然真的这样能干,守住了我的要求。” 她看向胡蕊,求教: “这样的忠奴,该好好奖赏才是,母亲您觉得呢? 至于冲撞了表小姐,奴才莽撞,自然是我这个做主子的没有教好她,应该罚我才是。” 余慕安说着掀开被子下床。 “都怪安儿没有好好教导奴才,冲撞了表小姐,安儿给表小姐赔罪了。” 说着,朝着胡林欣就要跪下去。 安心大惊,下意识就要上前去扶她。 倒是胡蕊距离最近,下意识就拉住余慕安。 余慕安顺着力道,“柔弱”地倒在床上,默默流泪。 “都是安儿没用,没有在昏迷前,提前跟表小姐说明情况,让表小姐这样尊贵的客人受了委屈…… 也没有照顾好夫君…… 明明现在夫君正是需要安儿的时候,安儿还不争气病倒了……母亲,安儿让您失望了,您罚安儿……” 胡蕊面色难看。 胡林欣一脸震惊,下意识就退出三步开外。 第28章 赵姨娘病重!! 安心早在余慕安开始“认错”的时候就默默跪在一旁,垂着头不做声。 胡蕊连忙扶着余慕安上床躺好。 她在这将军府里的形象,一直都是慈爱的,宽容大度对待每一个孩子。 而现在,余慕安拖着虚弱的身子垂泪道歉,言语中不动声色点明是胡琳欣这个客人逾矩。 被她这么一退让,完全就是胡林欣咄咄逼人,连带她这个姑母都像是坏人一般。 胡蕊心中怒骂胡林欣烂泥扶不上墙,转头狠狠剜了一眼她: “傻愣着做什么?还不给安儿道歉!她还病着呢你就急吼吼来告状,哪里有个做客人的样子?” 胡林欣被骂得一脸懵,委屈得红了眼眶。 不等她说话,外面响起余琳的声音。 “母亲!母亲您在吗?” 余琳一路冲进后院,声音里满是慌张。 “母亲!我有急事要回侯府一趟,请母亲应允!” 外间橘红沉稳的声音响起:“五少夫人,请稍后片刻,我们少夫人病着,不见客。” 余琳怒道: “闪开!你这个贱婢敢这么跟我说话!我要见的是母亲,让你家主子少自作多情!” 来台阶了。 胡蕊立刻转头,一脸慈爱地拍拍余慕安的手: “好孩子,不要想太多了,你先好好休养好身体。” 站起来冷冷看了眼胡林欣: “还在这里做什么?安儿生病,这边已经够麻烦了,跟我回去!” 说完抬脚就走。 余慕安看着胡蕊两人的背影消失,露出一点冷笑。 胡蕊想要维持体面的人设,这时候就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外面余琳的声音急切: “母亲!您可出来了!请您应允琳儿回去侯府,我、赵姨娘病重,继母让我回去看看……” 余慕安眉头微动。 看来,那边急了。 她一病三天,并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何事,还没来得及询问橘红,胡蕊就来了。 事出紧急,胡蕊自然不会拦着,w还叮嘱余琳路上注意安全,可以不着急回来,在侯府住几日也无妨。 余琳匆忙谢过,扭头就跑。 陇南侯爵府。 牡丹苑。 余琳几乎一路小跑,进院子的时候上气不接下气,一路问着丫鬟: “赵姨娘怎么会住在夫人的院子里?她人呢?” 偏房屋门打开,继夫人站在门口,表情平静: “喊什么,进来。” 余琳调整情绪,小跑过去:“母亲,赵姨娘好好的,怎么这么突然就病了?” 房门被关上,继夫人不言语,只是带着她绕过屏风,看到了床上坐着的人。 “琳儿!快来快来!” 赵姨娘压低声音,表情鬼鬼祟祟的。 “你别急,我没病,装的!” 继夫人冷哼。 余琳满脸焦急停滞,看看赵姨娘,又看看继夫人。 “……您二位这是闹哪出?” 继夫人翻了赵姨娘一眼:“问问你的好姨娘!” 赵姨娘的表情顿时有点讪讪的。 余琳松了一口气,没好气地看了眼赵姨娘,坐去桌边给自己倒茶: “怎么回事?” 赵姨娘说到这个有点忐忑: “琳儿你之前说让我去找邢老大夫灭口,但是不巧,他老家有事,没在京都。 好巧不巧,夫人院子失窃,丢了很多金银细软,当初邢老大夫画押的收据也丢了! 我猜那神偷估计就是看匣子很精致,以为是好东西,就一起拿走了。 夫人放心不下,又听我说你的要求,我俩一合计,就算追去他老家,也得把这人做掉,以绝后患!” 余琳心下涌起不详的预感: “然后呢?” 赵姨娘一捶床,气得不行: “那老贼根本就没有回老家,就躲在郊区的一个小破庄子里! 你舅舅带着人一发现他,当下就决定动手杀掉那老贼,本来都抓住人了的! 我、你……但是也不知怎的,你舅舅说要审一审,问他为什么会提前躲避出去,结果…… 就这一会儿功夫,有两个神秘高手赶到,把那老贼救走了!” 余琳皱眉:“才两个人?” 赵姨娘讷讷应是。 毕竟那一群去追人的几乎都是她找的人,到手的鸭子被抢走了,她确实有点心虚。 “不过你放心!那老家伙被折磨得不轻,肯定活不长了!” 余琳表情有点难看。 “为什么邢凝辉突然要跑路呢?” 赵姨娘还没在状态: “难道,是我们去抓他的计划被谁泄露出去了?” 继母看着余琳:“你这是何意?” 余琳知道继母的真面目,她的心机深沉,不可能没有察觉到违和之处。 “您真觉得,院子失窃是巧合吗” 继母的眼神晦暗不明: “我想不通,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突然有人会查起这件事情来?” 余琳问:“您确定,当年的所有知情者,全部都处理掉了吗? 或者,那姓邢的老不死对外说漏嘴了?” 继母点头,她想起什么,双眼微眯,问余琳: “余慕安在府里表现如何?有没有什么异常?” 余琳不屑嗤笑:“天天陪傻子玩,不足为虑。” 入夜。 余琳洗漱完躺在床上,心下有点没着落,忍不住开始琢磨最近的事情。 重来一世,虽然自己如愿成了鸿哥哥的正妻,但是两人远没有上一世那样彼此唯一,恩恩爱爱。 至于那个贱狗…… 上一世她并没不关注那个女贱狗的过去,长相丑陋声音嘶哑,她都不愿意多看那丑八怪一眼。 所以这个男贱狗就算带回将军府问过,她想搞不清到底为何。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事情居然跟上一世不一样了? 莫不是她重生回来改变了一些事情,所以引得其他事也变了? 可是事情再改变,能让一个人,从女人变成男人吗…… 算了,这种小事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要利用多活一世的优势,提前给自己还有鸿哥哥铺路。 她的鸿哥哥,现在虽然只是户部一个小小的主事。 但是她相信,鸿哥哥很快就要升迁了! 上一世的升迁是什么时候来着…… 余琳拧眉沉思,突然一拍大腿坐了起来! 宏城水患! “宏城水患?” 将军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带着打量和沉思。 余慕安颔首: “儿媳昨夜观星象,不出一月,京都西南将有大祸发生,祸星属水。 儿媳算来算去,西南方,与水相关,那只能是宏城了。” 第29章 这一世我也能辅佐出一个大将军!! 傍晚的余晖铺满天空,树枝上嫩绿的新芽也有了隐约的金黄。 将军原本是吃过晚膳,带着副将出来走走散心。 正好遇到余慕安准备去葳蕤轩,看望谢璟砚。 将军随口问了她病情,余慕安表示有话要说,三人便到凉亭下小坐。 将军坐,两人站。 将军与副将对视一眼,两人均是摇摇头。 他放松后背,靠回椅子上,语气温和了点: “真是荒唐,你能比钦天监更厉害不成? 宫里都没有预警,你这简简单单一句话,说出去谁信?” 余慕安并不着急,她细细分析: “儿媳起初也不信,但是我连夜翻看地理志,宏城多山地,但是草木稀疏。 历史上有记载的山洪,大大小小有十余例,而今,宏城已经连续下三天雨了。” 将军又微微坐直了些,问: “你是如何得知宏城连续下雨三天的?” 余慕安面不改色扯谎: “儿媳夜观星象。” 将军:“……” 余慕安: “您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前去查看,八百多里,快马加急,跑个来回差不多得三天。 飞鸽虽快,进入下雨的地界就没用了。 可以让您的人在探知到消息后,快马加鞭赶回来,一离开风雨地界就放飞鸽……” 余慕安在将军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 她立刻行礼: “儿媳错了,是儿媳班门弄斧,请父亲恕罪。” 将军深深看她一眼,转头给副将一个眼神。 副将看了眼余慕安,朝着将军抱拳: “末将亲自去办!” 余慕安松了口气。 上一世,宏城水患的消息被人故意隐瞒,几乎一半百姓丧命,整个城池全部废弃。 皇上追责,砍了相关官员一百余人,都不够平息怒火。 这一世,她想让将军亲自奏请圣上,赶在灾难发生前,能救一些人是一些。 她已经安排橘红和绿萝,悄悄收购赈灾物资,到时候以小将军的名义捐赠出去。 前世她能把草包捧成大将军。 这一世,她也可以辅佐傻子成为大将军! 哦,不是真傻子,是个有心机的白切黑。 她这样一心为了夫君筹谋,找他报销银钱很合理? 那些赈灾物资,花了她两千两白银呢! 那可是她的嫁妆,除了几个破庄子烂铺子之外,仅剩的银子。 余慕安得了准信,开开心心行礼退下,打算去看看那个愚蠢的傻子。 她的目标是搞垮侯府。 伪善的婆母,既然是继母的盟友。 那她只好拉婆母的敌人站队了。 跟谢璟砚斗,浪费她的时间,她打算找个机会跟他摊牌。 还没走进院子,隔老远就听见谢璟砚在大吼大叫。 摔摔打打好不热闹。 平安苦口婆心地劝: “大少爷,您再忍忍,等大少夫人病好了,一定来看您,好吗? 大少夫人亲自跟小的说,很快就来看您,真的!” “啪——” 一个花盆在脚边炸开。 安心被吓得面色一白,愤怒的眼神就钉过去了: “大少爷!您差点伤到大少夫人了!” 谢璟砚动作一停,立刻就委屈巴巴冲上来,展开怀抱打算来个大大的抱抱。 余慕安后退一步: “我还未彻底病愈,你碰我一下,我马上躺倒。” 谢璟砚:“……” 谢璟砚这几日把葳蕤轩闹得人仰马翻。 胡蕊一开始还耐心哄着,后面也不哄了。 为了爱子人设不崩塌,干脆称头疼,整日里就在主屋不出门。 一想到余慕安明明醒来两日了,还卧床不起,这里疼那里晕。 她就恨得咬牙切齿。 想把谢璟砚这个烫手山芋甩回去,都没有合适的台阶下。 眼下终于盼着人来了,她也不出面,只让张嬷嬷出来。 “夫人仁厚,看不得大少爷想您想得辛苦,既然大少夫人痊愈了,那么大少爷还是回去清尘苑养身体。” 谢璟砚拉着余慕安转头就走,那欢天喜地的背影,气得胡蕊狠狠砸了一套茶杯。 回去路上,看谢璟砚演得痴傻又乖巧,余慕安要笑不笑,也不接话,就静静听着。 谢璟砚有点演不下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余慕安真的发现了什么。 这一个回合,斗得他苦不堪言。 身体上,他为逼真,是真的给自己下了毒。 不过他已经提前安排好了。 等余慕安被罚过,到很严重的那一步之前,由平安提供新的线索,发现他只是贪吃,玩耍的时候吃了地上的有毒植物。 谁知道胡蕊那女人豁出去了,居然隐瞒他中毒的消息,不通知父亲。 打算趁机送他归西,正好凶手都是现成的。 要不是余慕安机灵,提前安排丫鬟去催父亲回来,此时两人的头七都过了。 他其实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计划失误,差点害死余慕安。 而且他这几天被软禁在葳蕤轩,天天装作狂怒的样子,也是很累人的。 精神上更是累。 回头想想,有点记不清这几天是怎么度过的。 所以,他已经在加快计划的部署了。 他真的怕,装疯装久了,有朝一日发现自己真的疯了。 或者……要不要跟余慕安坦白呢? 就像平安说的,他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只是对付敌人就已经心生疲惫,实在不应该继续内斗下去。 一旦想通,谢璟砚决定,等下回去就坦白! 夜幕降临。 余慕安梳洗过后,坐在榻上喝燕窝莲子牛乳羹。 橘红煮的,奶香扑鼻。 安心正拿着帕子给她擦头发。 绿萝铺好床,刚直起腰,就听外间房门被敲响。 几人面面相觑。 余慕安:“林欣表小姐没有随我们一同回来?” 安心头摇得像拨浪鼓: “没有没有! 听说前两日大少爷摔打东西划破了林欣表小姐的脸,她找夫人哭着要回老家去呢。” 敲门声再次响起。 绿萝:“奴婢去开门吗?” 余慕安颔首。 “大少爷?!哎、哎……” 房门被关上。 谢璟砚气势汹汹:“你们出去!” 安心一撸袖子就往外间走,嘴里还嘀嘀咕咕: “让谁出去呢,他还命令上了…… 大少爷!夜已经深了,您这样突然闯进来不好?” 第30章 半夜听弟弟的活春宫 谢璟砚的声音十分嚣张: “我找我夫人,为什么不行!” 安心语塞。 余慕安扬声:“让他进来。” 谢璟砚抬脚就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还轰安心几人: “出去!你们出去!” 余慕安示意她们都出去。 安心和绿萝一脸担心,又不得不听话。 橘红低声: “奴婢去后窗外守着,您有事儿就大喊。” 余慕安哭笑不得。 直到她们都出去,谢璟砚坐到余慕安身边。 语气酸溜溜的: “她们都好在乎你。” 余慕安继续喝自己的牛乳:“不装了?” 谢璟砚一顿,有点挫败地抹了把脸: “你果然都知道了。” 余慕安冷笑:“蠢货。” 她看着对方蔫头耷脑的样子,越想越气,抬脚—— 一脚把人踹到了地上。 “姑奶奶差点被你害死!” 谢璟砚坐在地上不起来,仰头看她。 小姑娘乌黑的长发散在身后,衬得那张巴掌大点的小脸更加白净。 黑白分明的双眼清澈又冷漠,像俯视蝼蚁的神明。 “对不住……我没想害你性命……” 余慕安冷冷垂眼:“再有下次,我亲手送你上西天!” 谢璟砚双眼一亮,立刻恢复笑容,就想重新爬上榻。 一柄还沾着一点牛乳的小勺直直指向他,在烛光下泛着银白的冷光。 “想合作,我有个条件。” 谢璟砚老老实实站在原地: “你说。” 余慕安面无表情:“给我五千两。” 谢璟砚一愣:“啊?” 余慕安挑眉:“嫌多?那六千两。” 谢璟砚连连摆手: “不是不是……银子我有的,我马上让平安拿银票过来!” 说着转头就跑出去了。 余慕安趁机回头去后窗,却发现原本说要守在这里的橘红不见人影。 “安心。” 安心和绿萝立马跑进来。 “少夫人您没事?!刚才大少爷一脸急匆匆就拉着平安往书房去了。” 余慕安摇头,问:“橘红呢?” 安心一愣,往后窗看:“她不是说要去后窗?” 她小跑过去拉开窗户,正好跟橘红脸贴脸。 安心:“哇啊——” 她转头,一脸幽怨地看着余慕安:“少夫人,您也学坏了……” 橘红挤开安心直接翻窗进来: “少夫人,我刚才去拿了哥哥送的传信。” 她递过来一个小纸筒。 “五回府。” 余慕安挑眉:“余琳连夜回来了?为什么?” 安心:“不会是赵姨娘救不活了,跑回来搬救兵的?” 橘红、绿萝:“……” 余慕安给她一个脑瓜蹦: “知道你不喜欢她们了,慎言。” 谢璟砚突然冲进来,扛起余慕安就往外跑,语气很兴奋: “我带你去看个好玩儿!” 安心惊呆了:“少夫人!” 三个丫鬟抬脚要追。 平安连忙拦住: “劳烦橘红带上披风去找少夫人,其他人就在院子等。” 不等他话音落下,橘红已经拿了披风和鞋子,人影都看不见了。 安心气得跺脚: “凭什么听你的!我就要去找少夫人!闪开!” 平安苦着脸,展开双臂像个壮硕的老母鸡: “有橘红姑娘在,你还怕少夫人吃亏吗? 有正事,真的是有正事,大少爷就是……事出紧急,等他们回来你就知道了。” 云飞阁。 安静的夜里,女人妖娆妩媚的叫声嘹亮悠长。 后院的小树林,余慕安坐在树干上,接过披风裹好自己,面色冷若冰霜。 橘红蹲在下面一层的树干上,正在给她穿鞋。 谢璟砚蹲在隔壁一根树干上,黑暗中看不见表情,倒是听见他尴尬地干咳一声。 余慕安的声音冷冷的: “大半夜跑来听自己弟弟的活春宫,就是你说的好玩儿的?” 不对。 橘红刚收到她哥哥的飞鸽传书,余琳回来的速度不可能比鸟更快。 那房里的是谁? 余琳在马车上,就迫不及待将宏城水患的事情写下来。 上一世皇上斩首了上百号人,大批职位空缺。 鸿哥哥就是趁着这股东风,顺利升迁到了户部郎中。 她罗列了几个人名,都是上一世趁机升迁,后来爬上高位的。 可以提醒鸿哥哥,提前笼络结交,都是不小的助力呢。 一想到鸿哥哥马上要升迁,余琳只觉得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亲口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然而,迎接她的,是五雷轰顶。 “砰——” 余琳一脚踹开房门,屋里响起女人的尖叫。 入目便是极其淫靡荒乱的场景。 他们! 居然! 就在主屋的前厅! 正对着房门,烛火亮如白昼,满地衣裙亵裤。 胡林语白花花的,来不及捡地上的衣裙,捂上漏下,手忙脚乱,恨不得生出八只手来遮掩自己。 谢璟鸿只有一件长衫披在身上,下面袒荡荡,脚上的袜子还未褪去,一件大红色的肚兜系带还缠在他的脚腕上。 房门被踹开的瞬间,胡林语尖叫躲避,慌乱之中爬到椅子后面。 谢璟鸿被吓得不轻,慌乱踩到肚兜上,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 余琳站在门口,只觉得一股血液直冲头顶,撞得她双耳嗡鸣,眼前发白。 她嘴唇颤抖,说不出一个字来。 胡林语在椅子下面缩成一团,嘤嘤直哭: “鸿表哥~求求你啦快让她把门关上嘤嘤嘤……” 谢璟鸿还倒在地上一脸痛苦,闻言反应过来,下意识拢了拢衣襟。 他面上闪过一丝恼怒,看向余琳的眼里全是火气,咬牙切齿: “关门!” 余琳没动。 她正死死盯着胡林语,眼中的杀意浓烈: “你俩,多久了?” 胡林语不答,只是一味哭泣,不停哀求谢璟鸿快点关门。 谢璟鸿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走向余琳,怒吼: “让你关门!听不见吗?!” 余琳崩溃大吼: “你们还知道丢人吗?! 就这么急不可耐?! 你们在我的卧房门口做这种龌龊不堪的事情,现在还吼我让我关门?! 胡林语你要不要脸?!鸿哥哥是我夫君!我才离开两天你就迫不及待勾引他?! 你就是个婊子!我要去问问婆母她家里都是怎么教的女儿,让你这么明目张胆去爬表哥的床!” 她突然就冲进房里,一把揪住胡林语的头发,把人往房外拖。 第31章 刺激的抓奸现场 胡林语尖叫:“滚开!放开我!表哥救我!表哥!” 谢璟鸿伸手想阻止余琳,但是衣襟散开,一片脏污的胸腹露出来,他立刻又去收拢衣襟。 就这么让余琳把人扯了出去! 后院里面烛火通明,小厮们都在前院探头探脑吃瓜,丫鬟婆子们躲在下人房里,挤在窗户跟前看热闹。 刘嬷嬷终于从震惊中回神,她看到谢璟鸿一副还要阻止的样子,连忙进屋,小声提醒: “少爷,您还是先回去穿好衣裳。 一个无关轻重的女人,丢脸就丢脸了,您可是我们的小少爷,身份贵重,不好在这种时候失了体面的。 少夫人发火也是因为太在乎您了,等她撒完气,还是需要您来主持公道的,您说是不是?” 谢璟鸿一想,顿觉有理,连忙就转过屏风回了内室。 众人各忙各的,没人发现青玉悄悄离开。 胡林语还顾及自己赤裸的身体,放不开双手去反抗,硬生生被余琳拖到了后院中间。 余琳压着她,尖锐的指甲连抓带挠,不等她反应过来,脸上已经噼里啪啦挨了十几个耳光。 “喜欢抢别人的男人是?! 喜欢勾引表哥是不是?! 喜欢唱曲儿是不是?! 我让你抢! 我让你勾引! 我让你唱!” 胡林语挣扎不脱,放声大哭: “表哥救命呀!杀人啦!救命啊! 姑母救我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表哥救救语儿呜呜呜呜语儿要被打死了呜呜呜呜……” 余琳更加愤怒:“你还敢喊表哥?!” 她上手就去撕胡林语的嘴。 “够了!” 谢璟鸿重新穿戴好,大步走出主屋。 胡林语看到了救星,重新夹起嗓子哀哀哭泣: “嘤嘤嘤嘤鸿表哥快救救语儿,语儿快被打死了嘤嘤嘤……” 余琳在电光石火间,突然就开窍了。 她放松手上的力道,胡林语正在挣扎,没想到桎梏松了。 来不及多想,推开余琳,连滚带爬扑向谢璟鸿。 “鸿表哥救命!” 余琳被那力道推得跌坐在地,手心重重擦过粗粝的地面。 她微微抬起一张小脸儿,一双眼中泪水盈盈,哽咽轻唤:“夫君。” 谢璟鸿原本正把胡林语护在怀中,想为她遮挡一下。 听到这一声,下意识看过来,顿时愣住。 余琳眼中深情满溢,也痛苦不堪。 泪水就像透明的水晶珠子,扑簌簌坠落。 “琳儿太痛苦了,夫君,一看到你与其他的女子欢好,琳儿的心都要碎了。” 谢璟鸿被勾起了一点愧疚:“琳儿……” 胡林语见势不妙,立刻抱紧了谢璟鸿的腰身,埋在他胸口嘤嘤直哭: “嘤嘤嘤语儿被妹妹这样羞辱,语儿不想活了嘤嘤嘤……” 谢璟鸿低头去看怀中人。 “罢了。” 余琳挣扎站起来,惨然一笑。 “琳儿不愿让鸿哥哥为难,就将这少夫人之位让给表小姐。” 她深情地看着谢璟鸿,表情痛苦,泪水不停。 “琳儿自愿削发为尼,将与鸿哥哥这十多年的青梅情谊,深埋心底。” 她说完,转身就走。 谢璟鸿心下一慌,下意识就推开怀里的人追了上去。 胡林语慌张捂住自己,羞恼大喊:“鸿表哥!” 谢璟鸿一把抓住余琳纤细的手腕,面露焦急:“琳儿!你这又是做什么?!” 余琳不看他,只是低头垂泪,语带哽咽: “琳儿受不了看到自己心爱的人跟别人欢好,不如眼不见为净!” 谢璟鸿有点不悦:“男人总得三妻四妾的,难不成以后每次你都要闹这么一回?” 余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上一世,鸿哥哥娶了余慕安那个女人,尚且能做到一心一意。 就算与她在一起了,她都始终是个没名没分的通房。 而这一世,他居然说自己打算三妻四妾?! 余琳满心愤怒和不甘,硬生生压在心底。 两世了,她太清楚谢璟鸿的为人,他就柔若无辜这一套。 只要在他面前表现得柔弱无助,又只能依靠于他,就能让他迷糊得失了智。 余琳还在考虑要怎么回答,才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前院就传来小厮的高喊: “夫人到!” 余琳面色一冷。 胡林语这个狐媚子,就是她这好婆母亲自塞过来的,她不信这人现在赶到,会为自己说话。 到底是谁去通知了婆母? 胡蕊走进后院,表情冷肃: “三更半夜的,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将军忙了一天回来,甚至还不能睡个安稳觉!你们想做什么?!” 谢璟鸿面上露出一点忌惮:“母亲,父亲他……知道了?” 胡蕊的语气中带了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连自己的房中事情都管不好,闹得阖府上下人尽皆知,你父亲日理万机,总不能连这种事情都要他教导你?” 谢璟鸿面上有点难堪,低头应声:“母亲教训得是。” 胡蕊瞪了亲儿一眼,转向余琳,面色寒冷: “你身为正室夫人,自己的夫君宠幸个人,都要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这点容人的气度都没有,以后还怎么当家做主母? 再传到外面去,让京都的贵人们都笑话鸿儿娶了一个妒妇?” 余琳垂头不语,心中满腔恨意。 胡蕊这摆明了要保胡林语,还给她一顶又一顶的帽子扣上来,让她完全无法反驳。 她要维持自己娇软爱夫君的人设,就绝对不能跟胡蕊公开叫板。 “姑母……嘤嘤嘤语儿好怕……” 不远处,哭声殷切。 胡林语居然还一身赤裸,缩在屋外的角落里。 长发披散,遮住一部分身体,但是那些红艳艳的抓痕依旧显眼。 胡蕊面色一变: “胡闹!这是做什么? 丫鬟呢?人都死了?!还不快扶表小姐回房更衣?!” 青玉立刻从下人房里跑出来,搀扶起胡林欣前往偏房。 胡蕊气得面色铁青,转向余琳,扬手就是一巴掌! “你居然敢这样侮辱表小姐?!” 余琳被打得偏过脸去, 她不辩解,只是默默垂泪。 做足了柔弱乖顺的姿态。 谢璟鸿动了动手指,低声:“母亲,您……” 胡蕊又瞪谢璟鸿:“你就这么眼看着自己的表妹受辱吗? 第32章 纳妾,散播谣言 “她可是我请来家里做客的娘家人!就算你喜欢她想收了她,也不应该这样子折辱她!” 谢璟鸿:“我没有……” “不要说了!” 胡蕊怒气冲冲,打断谢璟鸿的话。 “今日的事情大家都看着,你和语儿的情况所有人都知道了,京都还有谁家会愿意娶她?!” 谢璟鸿面上有点讪讪的,立刻解释: “儿子没想始乱终弃,刚才儿子还在跟琳儿商量,把表妹纳妾……” “妾?!”胡蕊的声音都放大了,“我娘家千娇万宠的黄花大闺女,怎么可能做妾?!” 谢璟鸿语塞。 余琳轻笑一声,态度恭恭敬敬地行礼: “母亲有所不知呢,您口中的黄花大闺女,拉着夫君在前厅门口玩刺激的。 那叫声,真是绝了,我都还没进院子,就听见她的声音呢!” 胡蕊被气了个倒仰:“你、你……” 余琳一脸羞臊的模样,啧啧称奇: “夫君他是个本本分分的君子,从来没有做过这样荒唐的事情。 想来,也只有林语表小姐故意诱惑引导,才会做出这样孟浪不堪的丑事。” 她的声音不小,没有刻意压低。 四周还有不少府中小厮,全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胡蕊怒斥:“污言秽语!不堪入耳!你们侯府就是这样教养女儿的?!” 余琳一脸慌张和不解: “琳儿只是描述刚才的所见所闻,母亲,您这样温柔良善,是不是被表小姐蒙蔽了? 她这样的作为,完全就是勾栏瓦舍里的勾当,肯定是早就背着您偷偷学坏了! 母亲您千万别被表小姐骗了!琳儿句句属实,您若是不信,大可以问问云飞阁的下人们!” 胡蕊胸膛剧烈起伏,瞪着余琳的目光简直是想吃人。 倏然,她扭头瞪谢璟鸿:“你说!” 谢璟鸿想到余琳的话,低头答: “是……是表妹刻意勾引,说有一个刺激的主意……” 胡蕊重重闭眼。 余琳垂眼,暗暗冷笑。 谢璟鸿什么性格,她可太清楚了。 良久,胡蕊睁眼,冷冷道: “就算是纳妾,我胡家的女儿也只能是良妾,并且要从正门进府。” 谢璟鸿一愣。 胡蕊转头看他,目光深沉:“鸿儿,别让母亲难做。” 谢璟鸿一顿,低头:“是。” 胡蕊抬脚就走。 谢璟鸿:“鸿儿恭送母亲。” 余琳一起屈膝福礼。 她还是有点不甘心。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她才离开两日的功夫,就让这个贱人成功爬床。 好在她暗示的话语起到了作用,鸿哥哥配合推掉责任,让胡林语只能做一个妾室。 未来就算婆母还有其他的小动作,只要有胡林语这个身份的妾室在,其他人都不可能越过妾室这个位置! 区区一个妾室,她还不信收拾不了! 清尘苑。 余慕安回味良久,轻笑:“果真是一出好戏。” 谢璟砚满脸讨好,呲出一口大白牙笑: “那夫人是不是不生气了?” 余慕安斜睨他一眼。 谢璟砚立刻坐好。 余慕安端起茶杯:“在外,该装还是要装的。” “是是是!” “只有我俩的时候,你要注意规矩。” “好好好!” 余慕安瞥他一眼,将傍晚跟将军说的内容全数转述给谢璟砚。 “按照那位副将的脚程,不出两日,宏城大雨不停的消息父亲就会知晓。 就算父亲立刻进宫面圣,到下达圣旨派人赶去救灾,恐怕也无法阻住这一场祸事。 虽然你不宜出面,但是我已经准备好救灾的物资,届时以你的名义全部捐赠出去。” 谢璟砚眼中闪过忧心,拳头不自觉握紧: “我手上有一支队伍可用,夫人你看,能不能让他们提前去疏散人群?” 余慕安眼前一亮:“你有人可用?” 宏城。 连绵的雨水下了整整五日。 宏城的居民最近都窝在家里,愁眉苦脸看着外面大雨滂沱。 而那些手头还有庄稼要打理的农户,更是心急如焚。 春苗被这么一泡,指定全坏了。 秋天的收成可如何是好啊! 近两日,外出抢救庄稼的农户之间,流传起一个秘闻。 听说这是九天玄女震怒引灾! 从降下大雨的第七日开始,她就要指使山神震动,将世间罪恶全部掩埋! 起初,大伙儿都是半信半疑。 直到今日,村里的张铁牛慌慌张张跑回来。 “快!收拾东西!我们这就出城去!” 家里老娘和媳妇儿子三脸懵逼。 听到这屋的动静,隔壁二柱媳妇跑来问情况。 张铁牛面色铁青:“山神已经开始震动了!” 他家分配的田地在山脚下,刚才他就在田里冒雨干活。 大雨中,山体突然发出古怪的巨响,震动起来。 山石冲刷而下,只是眨眼的功夫,就把两亩田地全部埋没! “是真的! 玄女降灾是真的!” 张铁牛明显还心有余悸。 “反正不是咱家自己的田,犯不着为那些高门显贵搭上全家性命,我们快跑!” 二柱媳妇一听,这还了得? 一边叫喊就一边回家去了。 二柱家的老婆子已经八十多岁,早在大雨连绵不断的第二天,就在嘀嘀咕咕“不妙啊不妙”。 全家都当老人家年纪大,糊涂了,没有多理。 此时听了媳妇这样说,老太太拍着大腿声音颤抖: “我早就说了,大事不妙,哪里是山神震怒,就是老泥山滑土啊!” 村里的人一传十,十传百,不出一天,纷纷收拾东西跑路。 山脚下的村子一跑,周边的村子也开始蠢蠢欲动。 那些在其他城里有亲戚的,毫不犹豫选择离开。 深夜。 余慕安看完纸条的内容,递给谢璟砚。 “不错,已经超出我预期的好了。 宏城老泥山是最大的一座,加上周围的几座小山,全部崩塌,破坏力不容小觑。 没有朝廷的命令,我们不好轻举妄动。 现在能派人,暗中鼓动山脚下的村民撤离,也不错。 他们的村子最先被毁,也能给城里的人敲个警钟。” 谢璟砚连连点头: “对对,等村子被埋了,我们的人马上去散播消息,吓唬城里的人也赶紧跑。” 第33章 你为何会从将军的书房出来? 余慕安没说行不行:“先不急,看看朝廷是什么反应。” 房门被敲响。 “少夫人,将军差人来请您去一趟勇毅阁。”安心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余慕安立即回应:“马上来!” 她递给谢璟砚一个眼神。 谢璟砚点头,拍拍自己的胸口,示意让她放心。 余慕安:“……” 真是没眼看。 她和安心往外走,就看到前院门口还站着一人。 正是那日领命,亲自去宏城的副将。 此时他看向余慕安的眼中,没了那日的轻蔑。 他郑重抱拳:“大少夫人,请。” 余慕安颔首。 三人才走两步,身后就传来谢璟砚大喊: “安安!你去哪里了安安?!” 安心面色一变,小声催促:“少夫人快走!被大少爷看到您,又得耽搁好一阵子……” 话没说完,睡眼惺忪的谢璟砚已经追出前院,一看到他们,立刻双眼瞪大: “安安!你要去哪里!” 平安紧随其后,一把抱住谢璟砚的腰:“少夫人您快走!” 余慕安咬牙憋笑,扭头就走。 那副将看了半天。 平安费劲巴拉拽着谢璟砚往回拖。 谢璟砚起初还委屈,突然就开始暴怒,对着平安拳打脚踢。 有个丫鬟从后院跑出来,和平安一起拉着谢璟砚,连哄带劝,回去后院里。 副将眼中闪过一抹遗憾,转身离开。 勇毅阁。 将军正看着桌上的册子,面色凝重。 “儿媳给父亲请安。” 将军挥手:“不必多礼。 来,你看看这个,都是秦安亲自收集的,宏城当地的情报。” 余慕安接过一看,与上一世记忆中的无异。 副将在一旁说: “末将赶回时,离开宏城,就在城外关道上遇到一个逃难的村民。 他说九天玄女降罪,派老泥山山神大发神通,埋没了山脚下的良田。” 将军拧眉:“什么乱七八糟的,真是荒唐!” 余慕安佯装思考,缓缓道: “其实……也算好事一桩。” 将军扬眉,硬挺的浓眉几乎飞进发鬓: “一派胡言!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神女!这种散播谣言的神棍就该被抓起来! 这种混乱的时候,还敢胡说八道,这不是添乱吗!” 余慕安微笑:“父亲息怒,请听儿媳一言。” 将军重重哼了一声,往后一靠,看着余慕安,大有一副“我看你说出什么花儿来”的架势。 “宏城大雨已经五日,就算您连夜进宫请旨,派人赶过去几乎已经是于事无补。 眼下,既然宏城的百姓信什么九天玄女的传说,不如顺势而为,利用传说吓跑城中百姓……” “胡闹!” 将军打断她的话,一脸严肃。 “你可知那宏城内有多少百姓? 若是恐慌扩散,全城百姓躁动起来,得发生多少踩踏事故?” 余慕安面不改色: “宏城百姓固定居住者,六十余万。 副将大人会在城外遇到出逃的村民,说明山脚下的村子基本都走空了。 散播谣言也需要一定的技巧,儿媳认为,可以分区进行,靠近山区的先疏散,远离山区的最后。” 将军原本还怒气冲冲,越听表情越凝重。 听到最后,看向余慕安的眼神里,已经满是复杂。 他看向副将:“秦安,你觉得如何?” 副将抱拳:“末将认为可行。” 将军摸着下巴沉思片刻,一拍桌子站起来:“走,进宫!” 余慕安一愣。 将军转头,虎着脸看她: “你乖乖回去,这件事暂时不要跟任何人说起,明白了吗?” 余慕安乖巧福礼:“是。” 两人急匆匆驱马赶去皇宫。 余慕安才出勇毅阁没多久,就遇到了胡蕊。 深更半夜的,她居然妆容整齐,身后只跟着张嬷嬷一人。 主仆两人像鬼一样,灯也不点,就那么站在树下,黑黢黢一片。 胡蕊语气阴森:“三更半夜,你为何会从将军的书房出来?” 余慕安乖巧行礼: “母亲万安,具体缘由父亲暂时不让儿媳随意透露,或许您亲自去问父亲比较好。 母亲无事的话,儿媳还要回去安抚夫君,先退下了。” 她无视对方森冷的视线,从容离去。 皇上要派大将军前往宏城救灾! 一觉醒来,听到消息的余琳一脸懵。 不对啊! 上一世,直到宏城灭城,京都都没有一点儿动静。 怎么这一世…… 她连忙去找谢璟鸿:“你把宏城水患的事情告诉父亲了?” 谢璟鸿正在书房懊恼。 他见余琳进来,立刻站起来紧紧抓住余琳双臂:“你是如何知道宏城有水患的事情?” 余琳一顿,敏锐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 “鸿哥哥,你没有跟父亲说?那……那你按照我说的给皇上递折子了吗?” 谢璟鸿松开她,挠着头原地打转:“谁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余琳顿时恍然,为何他是这样懊恼的情绪。 谢璟鸿根本就没把她的那封信当回事! 不管是宏城的事情也好,提议他上折子在皇上面前露脸,还是提前练习结交那些臣子…… 他没做。 他统统都没做! 余琳觉得有点可笑。 重来一世,她心心念念要过得比上一世更好。 可是目前来看,除了成为鸿哥哥的妻,其他的事情都不顺心。 鸿哥哥根本不如上一世那样,全心全意爱她,在公事上也不如上一世敏锐能干。 她只想能跟心爱的男人好好生活,但是总有其他人想来横插一脚。 重生以来,她沉溺于情爱,与婆母斗心眼,与阿猫阿狗抢鸿哥哥。 好不容易想起来要做正事,搞砸这一切的,居然是这个她枕边的男人! 谢璟鸿突然转回来,一把抱住余琳: “好琳儿,都是我的错,最近你也知道,语……胡姨娘总是身子不舒服,我就没来得及注意公事……” 余琳沉默着。 正式迎娶胡林语为妾室之后,谢璟鸿大概是出于补偿她的心理,一直陪着她,没有去胡林语屋里睡过。 但是胡林语一到夜里就叫痛,不是喊府医就是喊谢璟鸿。 府医把脉是没有问题的。 问,就是难受,哪里都难受。 如此闹腾了好几天,最后还是谢璟鸿受不了总是半夜被吵醒,勒令不许她叫府医,才终于消停了一些。 余琳有点心累。 她推开谢璟鸿:“无妨……反正……” 反正已成定局。 事情与上一世的发展并不相同,好在救灾的人是自家公公,功劳还是落在将军府头上。 第34章 他不出一年就要死了 这样一想,她振作起来。 她不能着急,要给她的鸿哥哥成长的时间。 余琳调整情绪,看向谢璟鸿: “鸿哥哥,既然皇上已经派父亲去救灾,不如你也自请去搭把手,之后陛下论功行赏,你说不定就有升迁的机会呢?” 谢璟鸿却犹豫起来。 “琳儿,不是我不愿意去…… 这事儿皇上已经连夜下旨,父亲半夜就出发了,按照他们急行军的脚程,现在父亲早就走很远了。” 余琳:“你后面跟上就行,不用追上去呀,最好能带上点物资,给父亲帮把手。” 谢璟鸿连连摇头:“哪有你说的那样简单,这是要皇上应允才行的,不可私自行动。” 余琳急得跺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再磨蹭下去你可就什么功劳都捞不着了!” 谢璟鸿面露困惑:“去救灾的是我父亲,也是我们自家人……” 面对这个还一脸天真的初代心上人,余琳真是气得想动手。 她往外面张望一下,拉住他靠近自己,压低声音道: “鸿哥哥你真是太天真了! 你想想,若是你身上有救灾的功劳,未来封世子,你的胜算是不是大一些?” 谢璟鸿面色一变。 他面露不自然:“你胡说什么!爵位古往今来都是长子世袭,世子之位自然是我大哥的。” 余琳撇嘴。 母子俩早就谋划,要害那傻子大哥呢。 装得这样像,要不是她上一世被牵连,她都要信了眼前人是无辜的。 她压低声音:“你信不信,他不出一年就要死了?” 谢璟鸿瞳孔地震。 他倏然直起身子:“谁跟你说的?!” 余琳露出一个柔弱无辜的表情:“鸿哥哥,琳儿是你的妻,自然是你的人,你是在防备琳儿吗?” 见谢璟鸿不说话,眼眶里立刻泪水盈盈。 “琳儿一知道宏城水患的事情,立刻就赶回来想告诉鸿哥哥,那封信上,全是为你着想的谋划,这总做不得假? 谁知道我急匆匆赶回来,就撞见……” 谢璟鸿干咳一声,面露尴尬。 余琳见好就收,把火引出去: “要不是鸿哥哥为胡姨娘的事情伤神,也不会错过这样好的机缘,要我说,这胡姨娘怕是会克夫君的。” 她像是随口一说,立刻又转话题。 “好在现在还来得及补救,你带着物资后出发,正好帮助父亲安抚灾民。 落个慈悲良善的好名声,还能让皇上给你记一笔功劳,岂不是两全其美?” 谢璟鸿想了想:“此事需要告知母亲,我们去葳蕤轩。” 葳蕤轩。 “胡闹!” 胡蕊怒斥,重重拍桌。 桌上的茶杯都跳起来,啪啦一响。 余琳千算万算,没想到胡蕊是这样的反应,被吓得一抖。 她想不通:“母亲!为何呀?这……” “为何?!” 胡蕊瞪着余琳的眼神分明是想刀了她。 “这样简单的道理你不懂?鸿儿才多大?就算已经入朝为官,也才十七岁,你撺掇他去难民堆里,到底安的什么心?! 他自小就是一心读书的斯文人,这样单薄,一头扎进那些难民之中,万一出了问题你担得起吗? 你不知道那些刁民有多危险吗?万一被刁民伤了或者传染上什么脏病,把你千刀万剐都赔不起!” 谢璟鸿无奈:“母亲,没有那么夸张……” “你不许跟着她胡闹!” 胡蕊瞪向谢璟鸿,胸膛剧烈起伏。 “我就你这么一个独苗苗,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让我怎么办? 你看看谢璟砚!你父亲非要带着他在军营打拼,结果呢?受那样重的伤,虽然封了小将军,可是人痴傻了! 是我据理力争把你养在膝下,不许你去学武,你才能平安顺遂长大…… 我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若是……若是……” 胡蕊说着说着,哽咽难言,拿手帕掩面。 张嬷嬷和谢璟鸿连忙上去哄她。 余琳目瞪口呆。 没想到这一世的大坎儿在这里! 那上一世,胡蕊是怎么同意谢璟鸿亲自上战场的? 婆母不许好大儿去救灾。 这个未成长起来的夫君,自己也不怎么愿意去那样辛苦的地方。 侯府那边一传消息就是“没找到”“没找到”! 被打得半死的老头,到底哪来的本事藏得不露一丝踪迹! 这边余琳焦头烂额,那边余慕安也没有闲着。 将军得到圣旨还未出发,余慕安已经把画好的地图交给谢璟砚。 “按照这个区域分布来,依次传话,父亲那边,已经派副将去用相同的法子抢救。 时间不等人,快!” 谢璟砚把地图给平安:“要快。” 平安转头就跑。 “我准备了一些棉被厚衣,已经在宏城隔壁存着了,到时候全部以你的名义捐出去。 还有一些粮食,捐出去怕有人克扣,我想自己派人手去临时搭几个点施粥。” 谢璟砚听得双眼亮晶晶的,连连点头: “都听夫人安排!银子全部记我账上!” 这配合的样子让余慕安十分满意。 她点点头,又面露犹豫。 谢璟砚立刻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顾虑?” 余慕安:“其实我觉得,你亲自去效果更好……” 谢璟砚倒是很无所谓: “只要我们准备的东西可以帮助那些灾民就好了,其他虚名我无所谓的。” 余慕安面色严肃:“恰恰相反,你必须有所谓。” 谢璟砚一愣。 “你现在只有一个小将军的虚衔,一没功劳二没民心,又因为装傻被府里藏着,几乎就是查无此人的状态。 若是这种时候母亲对你下手,你可真是死就死了,知道不?” 谢璟砚面露深思。 余慕安手中还在沏茶,语气慢条斯理: “都说,想要藏起一粒米的方法,就是把它放进米缸。 同理,想要保护自己的最好方式,就是把自己置于众人眼皮子底下。” 她不再说话,由谢璟砚自己去思考。 春天的夜还是寒凉。 热气袅袅的茶水散发出温暖的香气,把这间屋子染得同样温暖。 第二日一早,谢璟砚就爬后窗进来,兴冲冲地摇余慕安: “安安!快醒醒!” 第35章 上赶着出去送死 筹谋一夜没睡,天擦亮才躺下的余慕安睁开眼,满眼杀意。 谢璟砚动作一停,立正站好。 余慕安拉起被子,盖住脸挡光:“出去!” 谢璟砚讪讪转身。 安心和绿萝从小厨房端了热水来,刚到门口就看到谢璟砚开门出来,两脸震惊。 “您、您怎么从卧房里出来的?!” 谢璟砚叉腰:“找夫人玩儿!” 安心:“……” 眼看她要发火,平安连忙上前拉住谢璟砚离开: “祖宗啊您小点声儿!再吵到少夫人,她醒来都不陪你玩儿了……” 余慕安一觉睡到大中午,才起来洗漱。 安心一边伺候一边八卦: “听说云飞阁的那两位,一大早就去了葳蕤轩,不知怎的,惹得夫人发了好大的火呢。” 余慕安笑了笑没说话,她大概猜到是什么原因。 不管余琳想让谢璟鸿去做什么,胡蕊都不可能同意。 上一世将军府大难。 将军战死,长子谢璟砚也早被他们娘俩害死。 唯一能拯救将军府的,就是谢璟鸿亲自上战场。 谢璟鸿不会武,好歹读过书。同时她乔装成军师跟随,一直在阵后指挥。 多亏了那位将军的副将,李秦安。 他拼死杀敌,带头听从指挥,才艰难赢了那一战。 饶是如此,她也过得凄惨无比。 大获全胜归来,功劳都是谢璟鸿的。 而她因为撺掇谢璟鸿上战场,被胡蕊关禁闭,差点活活饿死! 胡蕊也是没想到,上午才骂走一个要去救灾的,下午就又来一个。 她端坐上首,面色冷肃。 “陛下已经派将军去救灾,你们身为将军的儿子,一个两个,都闹着要去帮忙! 你们这是帮忙吗?不知情的以为你们这是信不过自己的父亲!” 余慕安叩首:“母亲息怒,儿媳万万不敢有这样的想法。” 胡蕊讥讽一笑: “我看你是敢得很!深更半夜跑去公爹的书房,这会儿不会又想追去宏城?” 谢璟砚原本还在一旁自顾自“玩耍”,闻言手上动作一停。 余慕安抬头直视胡蕊: “母亲,儿媳昨晚就已经解释过了,是父亲有公事询问,当时书房内还有李副将在场。 相信父亲从宫中回来后,已经给您解释过了。” 胡蕊冷笑: “我倒是不知道,一届小小女子,有何本事,让堂堂大将军询问你救灾的解决方法?” 余慕安不卑不亢:“儿媳喜欢读些杂书罢了。” 胡蕊哼了一声:“去救灾这事你就别想了,砚儿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放他出去。” 余慕安故意道: “儿媳知道宏城怕是乱得很,灾民集中,难保不安全。 可是夫君身为小将军,若是在这种时候还没有一点作为,说不定会引起陛下怀疑,酿成全家大祸。” 胡蕊闻言,眼眸一闪。 “儿媳保证,一定会看好夫君,不让他乱跑惹祸。 我们只是去当个花瓶,既不会喧宾夺主,也能让陛下知道我们将军府是真心实意为朝廷解忧的。” 胡蕊沉吟不语,看向张嬷嬷。 两人对视,默默交换眼神,张嬷嬷轻轻点头。 胡蕊深呼吸。 她看向余慕安: “你既然执意要去,必须手写一份声明,出了问题一切与我无干,我是阻止过你的。” 余慕安点头:“这是自然,不论什么后果,儿媳一力承担。” 胡蕊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立刻就掩下: “将军早就带人离开,府里的家丁不能给你们……” “母亲,我们只是去走个过场,不需要什么人跟随。” 余慕安很上道。 “我们只带着贴身的丫鬟小厮,伺候生活足够了。” 胡蕊很满意,故意叹气:“就怕你们遇到什么危险……” 余慕安温声安抚: “母亲不要忧心,我们到了宏城,就是在父亲的羽翼之下了,不怕的。” 胡蕊颔首:“说的也是。” 既然是你们要上赶着出去送死,她不抓住这天赐良机,岂不是蠢钝如猪? 抵达宏城后,安不安全两说,反正这路上,肯定是不会让你们安全的。 安心和绿萝在内室收拾行李。 外间榻上,谢璟砚压低声音问:“她们三人你都要带?” 余慕安点头。 谢璟砚看了眼那边,问: “信得过吗?我们一路同行,我肯定会露出破绽来。” 余慕安十分肯定:“她们都是很忠心的。” 谢璟砚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你身边的丫鬟,能知根知底自然是好的。” 橘红走进来,低声:“少夫人,红锦回来了。” 谢璟砚看向余慕安。 余慕安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道: “这人留着我还有用,别在她面前暴露了。 叫她进来。” 橘红应声出去。 谢璟砚已经换上一副憨憨的蠢相,趴在案几上玩一个木头娃娃。 余慕安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不得不说,装得真是毫无破绽。 上一世她与这个傻大哥并不熟悉,也不清楚到底如何。 只是看余琳现在对他的态度,就知谢璟砚装得有多滴水不漏。 红锦走路还是有点慢,抬脚跨过门槛的时候,明显动作停滞一下。 “奴婢给少夫人请安。” 余慕安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关心: “快起来,红锦,你的伤如何了?” 红锦看了眼自顾自玩耍的谢璟砚,面上露出一点羞赧: “回大少夫人,还未好全,但是已经不影响做事了。” 女儿家伤在了屁股上,确实是不太好意思直言。 余慕安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你现在来真是太好了。” 红锦疑惑:“大少夫人,有什么需要奴婢做的吗?” 余慕安抚掌:“我与大少爷需要出远门一趟,正愁院子里没人看家呢。” 红锦眼珠微转,伏地磕头道: “承蒙大少夫人不嫌弃奴婢,愿意要奴婢来做事,奴婢也想跟在大少夫人跟前,好尽一份力。” 余慕安笑盈盈地: “你有这份心就很不错了,当初你们挨板子,本身也算是被牵连,哪能让你带伤奔波。 我做主,拿大少爷的私房,赏你10两! 这些日子你就安心在院子里养伤,还清闲些。” 红锦无奈谢恩。 第36章 雷雨夜惊魂追杀 紧赶慢赶,时间已是下午,日头斜斜悬在天边,明艳艳的。 胡蕊派了一辆十分朴素的小马车,里面只有两排座椅,其他什么都没有。 听说平安驾车,便是连车夫都没有。 安心打眼一瞅,眉头一皱就要张嘴。 绿萝拉了她一把,示意还在将军府门口呢,慎言。 安心气鼓鼓地闭上嘴,转身扶余慕安上马车。 橘红留在外面,与平安一起驾车。 小小的车厢里,挤了四人,换洗的包袱堆在脚下,腿脚都伸不开。 “驾!” 马车晃动一下,开始前进。 就着轰隆隆的轮子声,安心正要张嘴说胡蕊坏话,就看谢璟砚突然往前凑了凑。 她来不及说话,下意识就想拦在余慕安身前。 却听谢璟砚压着兴冲冲的声音道: “夫人你先忍忍,等咱半夜在荀城歇脚,来一招偷梁换柱!” 余慕安不意外:“你都安排好了?” 谢璟砚得意:“那是!我早就料到那女人要故意使坏,已经准备好应对之策了!” 余慕安点头:“那就好,不用太舒适,赶路要紧。” 谢璟砚连连点头:“夫人放心!” 安心:“???” 绿萝:“……” 安心一脸震惊,指着谢璟砚像是要说话,但是想起什么,又立刻捂住自己的嘴。 她侧身撞了下绿萝,压着嗓子: “绿萝,是不是我疯魔了,我刚才居然看到大少爷正常了!” 绿萝:“不,我也看到了……” 两人齐齐看向谢璟砚。 谢璟砚背脊挺直,侧过头,突然就对窗帘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冷着脸装高冷。 两人又齐齐看向余慕安。 余慕安轻笑:“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 安心张了张嘴:“好好的小将军为什么要装傻……” 她倒抽一口凉气,捂住嘴瞪大了双眼。 “是不是夫人要害您?” 谢璟砚一脸意外:“你这小婢女,这么敏锐?” 安心撇嘴:“话本子里都这么演。” 谢璟砚:“……” 走官道去宏城,就得经过恒城。 两人不约而同就划掉了这个选择。 走隔壁的荀城,虽然路途颠簸偏僻,但其实还更近一些。 他们选择这条路,也不会引起胡蕊的警惕。 二更时分,小马车终于晃晃悠悠到了荀城外的一家小酒店。 这里虽然偏僻,却是进入京都的必经之路,很多商队都喜欢在这里歇脚。 价格便宜,地盘也宽敞。 他们到的时候,院子外面停满了拉货的马车。 看样子正好有商队在留宿。 几人也不挑拣,开了房间埋头就睡。 第二日天还蒙蒙亮,商队就忙忙碌碌收拾起程了。 至于余慕安那一行人,直到天光大亮,才磨磨蹭蹭继续出发。 葳蕤轩。 胡蕊将纸搭在蜡烛上点燃。 张嬷嬷在一旁说: “出发前义正言辞的,说要去救灾,结果这点苦都吃不了,才熬了一下下,就要睡到日上三竿。 老奴听红锦说,她在自己院子里的时候,也是睡到日照当头了才起床呢。” 胡蕊笑了笑: “如此纨绔娇贵岂不是更好?我们又不是真指望她去救灾。” 张嬷嬷连连点头:“夫人说的是。” “确认他们出发了?” 张嬷嬷语气笃定: “我侄子可是会拳脚的,他亲眼看着那几人挤去马车里面。 那赶车的平安和橘红,他更是见过本人,错不了!” 胡蕊露出满意的神色。 “先不着急动手,跟着他们到远离帝都,找个山区,直接装成山匪弄死了事。 最好有山崖,尸体扔下去都不用找了。” 张嬷嬷:“您放心。” 赶路折腾到半夜,天不亮又悄悄出发,连续两天没有睡个整觉。 此时的余慕安,在豪华的厚软褥子上睡得昏天黑地。 橘红坐在一旁守着她。 后面一辆马车里面,是安心和绿萝,还有他们此行的全部家当。 安心的表情还有点迷糊: “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这支商队居然是大少爷的!” 绿萝也呆呆的样子:“他们还会大变活人,跟我们长得一模一样……” 黑云压顶,昼夜颠倒。 空气中水汽逐渐浓郁,远远的,隐约能听到闷雷阵阵。 越靠近宏城,天气越差。 有人在大喊:“找地方扎营!不能走了!快下雨了,来不及赶到下一个城里!” 简朴的小马车缓缓停到一处缓坡下,一旁的山体是坚硬裸露的岩石,不用担心因为下雨滑落。 车里的人匆忙下车,手忙脚乱开始搭营帐。 其中一个高大的男子并不干活,反而在其中捣乱,时不时弄乱刚整理好的东西。 一名衣着精致整洁的少女怒斥:“去坐好!不然晚膳别吃了!” 几人忙乱一阵子,营帐搭好的瞬间,大雨倾盆而至! 所有人都缩进了营帐中。 分明才未时,天色黑沉如深夜。 银亮的闪电撕开雨幕,划出令人胆战心惊的痕迹。 “轰隆隆——” 滚滚炸雷如浪涛,从远推近。 一群黑衣人小心靠近营帐。 领头的人比出几个手势,身后的人兵分两路,以合围之势逼近营帐。 雷霆暴雨声中,已经隐约听到营帐里憨傻的吵嚷,要出来玩水。 一道粗壮的紫色闪电划过,照亮大半天空。 那领头的黑衣人眼神狠辣,微微点头,确定目标没错,挥手—— “轰隆隆——” 炸雷响起。 黑衣人们同时进攻,锋利的长刀刺穿了营帐,身影迅速冲进营帐里面! 立刻响起男男女女的尖叫声。 里面的六人居然一哄而散,泥鳅一样滑不留手,转头就冲出营帐。 钻进雨幕之中,很快就看不清背影了。 领头人一愣,大怒:“追!” 人群追着那六人跑出去,一路上山。 “站住!” “别跑!” 领头人隐隐觉得不对劲。 谢璟砚和那小厮好歹是行伍出身,跑这么快他能理解。 但是余慕安和那三个小丫鬟,也能跑这么快? 前面女人的哭喊响起,明显十分慌乱:“我跑不动了怎么办?!” 小厮大吼:“跑不动就等死!你想死吗?!快跑!” 领头人大喜,顾不上多想,大吼一声:“追!” 第37章 金蝉脱壳 黑衣人们紧追不舍。 一行人就这么在大雨中,闷头冲上山去。 有个女声在前面嘤嘤哭泣:“呜呜呜对不起我没看清路,跑错了……前面没路了呜呜呜……” 连续的闪电划破黑夜。 不远处的树林尽头,几个人挤成一团,发出绝望的哭喊。 领头人啐了一口,狠狠大喊:“给我杀了他们!尸体直接丢下山崖去!” 黑衣人们一拥而上。 那几人尖叫一声,抱头蹲下。 所有黑衣人心中,大概都有相同的想法—— 易如反掌。 他们太轻敌,压根没想为什么面前的人数少了两个。 长刀反过冷厉的寒芒,刀刃齐刷刷砍向她们的头顶! 背后破空声被暴雨声掩盖。 最外围的四个黑衣人被无声划破脖颈,砰然倒地。 领头人惊悚回头,正对上“谢璟砚”和“平安”轻蔑的表情。 一双冰凉的手轻柔扶上他的下巴,耳后响起女人娇俏的轻笑:“抓到你了……” 喉间一凉,突然就呼吸不上来。 他挣扎着去抓那只手,身后的人早已不见。 原来那抱头尖叫的四个少女突然起身,挥臂扬手,指尖金属寒芒闪过,距离最近的黑衣人瞬间被抹了脖子。 短短几息之间,情势急转,二十个黑衣人被六人反杀。 “平安”把最后一具尸体拖到崖边,抬脚踹下去。 “橘红”问:“全部都扔下去了?” 蹲在崖边的“绿萝”举手:“全部!我们在这数着呢!” “安心”点头:“二十个~不多不少哦~” “谢璟砚”拍拍手:“一群菜狗,走了收工!” “余慕安”把崖边的痕迹全数抹去,恢复成无人来过的样子。 六人如同鬼魅,在雨幕中几个起落,消失不见。 宏城,细雨蒙蒙。 城外整齐搭起临时营帐,百姓们看上去狼狈,却没有受伤,只是有点受到惊吓后的,惊魂未定的神色。 李副将来接余慕安他们。 “将军带人去城里忙,大少夫人雇佣商队替您传书,将军知道您和大少爷今日会到,特意叮嘱末将留下来接应。” 余慕安感叹:“还好将军赶到及时。” 他上午一到宏城,亲眼看到就知情况不妙,立刻要求百姓紧急疏散。 有士兵们守着,众人撤离还算有秩序,虽然惊慌无措,倒是不至于出乱子。 才撤完城西的百姓,老泥山就发出轰然巨响,大地都开始颤动。 几座山的泥洪陆续爆发,百姓们在士兵指挥下有序撤离,几乎保存了整座城市的人口。 也有不信邪的百姓,舍不得家里物件儿不愿意走的,被埋在了厚重的泥沙碎石下,被挖出来的时候,早就没气了。 将军带人清理的就是这些找死的犟种,尸体被埋在泥土下,时间久了腐烂,容易引发瘟疫。 那些身强力壮的男人们,根据自己居住的街道,自发组织去清理倒塌的房屋。 女人们在城外照顾老人孩子。 整体看上去,灾民们十分有秩序。 几人路过几个营帐区,平安小声说:“从未见过如此整齐有序的受灾区。” 李副将看了眼余慕安,表情钦佩:“多亏大少夫人的锦囊妙计。” 安心立刻星星眼看向余慕安:“少夫人好厉害呀!” 谢璟砚正要鼓掌,余慕安一把按住他的手: “我们出来前,说好要干嘛的?” 谢璟砚表情一顿,重新恢复严肃凶狠的样子: “我们要玩扮演大将军的游戏!” 余慕安:“并且你不可以说话,否则输了今晚回去不给你做燕窝牛乳吃。” 谢璟砚立刻绷住自己的表情,点头。 李副将看着两人互动,目光落在他身上久久没有动。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看到了谢璟砚威严沉稳的样子。 如果,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没有遭遇那场受伤,现在就是眼前威严霸气的模样…… 余慕安提醒:“李副将,我们去营帐?简单安顿一下,平安会带您去接取我们捐赠的物资。” 李副将面露怅然:“好,好好,您真是有心了。” “快去领棉被!谢小将军自掏荷包,亲自买了物资来捐赠呢!” “就在营帐外!一个营帐十床棉被,二十件棉衣,每个营帐派几个人去领,不要都挤过去!” “小将军夫人带了人施粥呢!就在东城门口!新搭那个棚子就是!” “我看到了!小将军夫人长得仙女一样,跟画儿里出来的一样!” “哎呦天菩萨保佑,有这样人美心善的贵人惦记我们,她真的亲自在施粥!就在东门!” 余慕安戴着面纱,和绿萝负责舀粥,谢璟砚和安心将碗一一递出去。 身形佝偻的老妪双手接过碗,泪流满面:“谢谢姑娘……谢谢……” 安心心里难受,绕开桌子去扶老妪:“您慢点。” 老妪颤巍巍捧着碗哭:“我那逆子……不听话!不听话啊……都怪我,都怪我害了珍珍……” 安心耐心询问。 老妪的儿媳被儿子打跑了,她和儿子孙女一起住,主要是照顾孙女。 她家就住在城西郊区,是最早遭殃的位置之一。 早在将军赶来强行撤离之前,城西区就流传山神发怒的事情,很多拖家带口的百姓不愿意赌,早早就离开了。 她也想离开。 但是她儿子根本不信,还跟她吵架,认为她就是想去找儿媳,把她赶走不说,还不允许她带孙女一起走。 她没法子,只能上镇子里找做工的儿媳,想找她劝劝儿子。 谁知她前脚才离开,家里就被埋了。 她非要回去挖儿子,儿媳得知女儿也在家,陪她一起回去,正赶上第二波山洪。 为了救她,儿媳被冲走了。 转眼间,就剩下她孤家寡人一个。 安心一时间无言。 灾区,最不缺的就是各种悲剧。 灾民们排队领粥,无一不是感激不尽。 时间转眼而过,蒙蒙细雨终于停歇,夜色深重。 南城门施粥的橘红和平安也回来了,一切顺利。 营帐外,李副将的声音响起:“大少夫人,将军有请。” 余慕安站起来,想了想,又转头看谢璟砚:“你跟我一起。” 第38章 父亲知不知道胡蕊要害我? 谢璟砚有点迟疑,指指自己。 余慕安瞥了眼营帐外的身影,手指勾勾。 谢璟砚立刻凑上去。 余慕安低声叮嘱几句,他眼神亮亮的,连连点头。 将军已经卸下盔甲,正坐在案几后面翻看文书。 看到谢璟砚也跟来,微微一愣。 余慕安行礼:“见过父亲。” 谢璟砚立刻有样学样:“见过父亲。” 行的女礼。 将军:“……” 李副将见状,连忙说:“大少爷今日表现实在不错。” 他把今天看到谢璟砚的表现,细细描述一番。 将军边听,边细细打量谢璟砚。 谢璟砚摆出稍显浮夸的严肃姿态,昂首挺胸不发一言。 他看着谢璟砚的目光十分复杂,有欣慰,有愧疚,还有怀念。 良久,将军微微叹气,视线转向余慕安。 “安儿,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余慕安并未骄傲:“都是父亲英明,儿媳并没有做什么,物资和粮食都是夫君出的钱。” 谢璟砚立刻点头:“我有钱!买!” 将军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余慕安,他自然知道余慕安为何这样做: “你是个好孩子,不仅没有嫌弃砚儿,还愿意为他谋划。” 余慕安微笑: “儿媳与夫君,夫妻一体,荣辱与共。 夫君只是现在还病着,儿媳相信,未来夫君一定会康复的。” 将军目光微动:“你觉得砚儿还能好?” 余慕安颔首:“父亲,儿媳会观星,具体细节不可泄露,但是儿媳可以肯定,夫君一定会康复的。” 将军不由坐直了。 谢璟砚面露好奇,侧头看着余慕安,像是在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一旁的李副将按捺不住激动:“大少夫人,您说的可是真的?” 余慕安表情平静:“绝无虚言,只是……” 将军盯着她的目光如炬,声音沉沉问:“只是什么?” 余慕安突然跪地伏首: “请将军和李副将务必保密,消息一旦泄露,夫君恐有命劫!” 李副将大惊:“什么?” 将军拍桌:“放肆!你是说有人要害砚儿?!” 余慕安不卑不亢:“儿媳不敢。” 将军盯着余慕安,久久不语。 余慕安跪在地上,背脊挺直,平静垂目,任由那重于千斤的视线落在身上。 谢璟砚突然学着余慕安的样子跪下,不声不响,侧头看她,似乎是在对比自己做得对不对。 李副将看看将军,又看看余慕安和谢璟砚,眼中闪过怀念和不忍。 他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 将军敛眉沉思,深深吸气,缓缓吐出。 他看向余慕安:“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眼下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将军的视线沉沉的:“明白我的意思吗?” 余慕安叩首:“儿媳明白。” 将军不是蠢人,怕是早就发现了什么。 眼下这意思,明显就是要保下幕后黑手。 谢璟砚一直侧头看着她,见状也学着她的样子,一起叩首。 将军的视线转到谢璟砚身上,眼底隐隐有亮光。 李副将送两人回来,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拍拍谢璟砚的肩膀,离开了。 谢璟砚很沉默。 平安很少见他这样子,询问的视线看向余慕安。 余慕安:“你们先去外间。” 几人互相看了眼,行礼退下。 大帐内落针可闻。 远处小孩子哭闹起来,很快就被大人哄得停了哭泣,没一会儿,又响起咯咯的笑声。 余慕安默默沏茶。 良久,谢璟砚低声问:“你说,父亲他……知不知道胡蕊要害我?” 余慕安递给他一杯热茶。 谢璟砚接过,看着她的眼中露出一点彷徨来。 她想了想:“我觉得,父亲大概是能猜到一点的。” 谢璟砚皱眉:“那他让你以后不要再提,就是要保下胡蕊吗?!” 余慕安沉默,轻声道:“毕竟她是父亲的妻。” 看谢璟砚情绪有点激动,她打断:“有件事情我觉得有点奇怪。 父亲虽然只有胡蕊一个正妻,但是通房不少?子嗣为什么会这么少呢? 我嫁进来前一个月,父亲才新添了两个通房呢。” 而府上,长子谢璟砚,幼子谢璟鸿,还有中间三个已经出嫁的女儿,一共才五个孩子。 一大早,余慕安当着将军的面,哄谢璟砚。 今天的游戏内容是寻宝,演哑巴将军,跟父亲比赛谁找到的好东西更多。 谢璟砚连连点头,捂住嘴表示自己明白。 一旁的老父亲表情复杂。 男人们进城继续修葺房屋,余慕安这边继续施粥。 谢璟砚一夜未眠。 余慕安的疑问在他脑中投下一记巨雷。 儿时他跟随父亲,随军征战,因伤才回府休养。 回府路上就遭遇了两波山匪,回到府里,遇到一次毒害。 那次毒害,误伤了平安的亲娘,也是他的奶嬷嬷。 奶嬷嬷拿出胡蕊毒害他的证据,叮嘱他保护好自己,也拜托他能照顾点平安。 从那之后,他开始装傻,果然,胡蕊没有再继续动手。 可能也是因为,那之后,父亲就回来了。 父亲后院的事情,他并没有太留意。 印象里,似乎有两个通房滑胎,胡蕊当时还劝父亲多多关怀那两个通房。 一直到胡蕊生下谢璟鸿,后院里就再也没有传来谁怀孕的消息。 难道胡蕊为了谢璟鸿的地位,做了什么手脚? 谢璟砚心中杂乱,就在给他指派的区域内翻找,一时间看上去竟是有模有样的。 今日来领粥的人比昨日更多。 一个妇人看快排到她了,大声问安心: “小姑娘,我们昨日不知情,少领了一份,今日可以补上吗?” 安心一愣,笑着安抚:“这也不好补?吃饱了也不能强行塞进去不是。 未来几日我们都在这里,你按照三餐的时辰过来就行啦。” 那妇人立刻嚷嚷起来: “什么意思?!我就是吃得多!我就要领两份! 我们好多人昨日都没领到,其他人比我们多一份呢,这不公平!” 话落,那妇人前前后后的几人立刻附和起来,看上去都是有力气的强壮妇人。 一时间棚子四周躁动起来。 第39章 施粥闹事,拿下! 平安和橘红去营帐区抬米,此时棚子里就剩下她们三人在忙。 几个五大三粗的妇人嚷嚷着把桌子围起来,三个少女立刻就显得过分娇弱。 昨日那个老妪排在后面,见状焦急地想挤上来帮忙,但是人群拥挤,她根本不能上前。 安心虎着脸护在余慕安面前,呵斥: “放肆!夫人面前也敢胡来?!” 几人被安心的气势唬到,纷纷停下来,彼此面面相觑。 后面排队的人大声抱怨,纷纷喊这几人让开。 其中一个妇人转头瞪着后面: “我看看谁这么大意见?!等我家大柱子回来好好跟她说道说道!” 这“大柱子”的名号似乎震慑住众人,她们纷纷噤声。 领头的那妇人一挽袖子:“三个小娃娃,怕什么?!” 她的眼神打量面前的三人,表情十分挑剔: “我家男人说,你们就是来作秀罢了,哪有让自家的夫人娘子出来亲自施粥的? 你们怕是将军府的小丫鬟?看上去小小年纪,就这般会装模作样了?” “就是就是!” 其中一个妇人附和,调笑起来。 “许过人家没有?我娘家有个侄子四十岁了,还未娶亲呢,我看你们几个长得标致,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带头那妇人笑骂:“呸!你还挺会谋算!你娘家那老光棍还是个瘸子呢!” 那妇人哼了一声:“人家不是说,宁娶大家奴,不娶小家女,啧啧啧…… 你们看看,这三个小丫头看上去多标致?我看中间蒙面那个就不错,肯定是长得最水灵,才让她扮夫人的。” “还真别说,这小身段,不比那郡守家的小姐更贵气吗!” 安心和绿萝,两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被这一番言论气得浑身发抖,羞恼得红了脸。 余慕安冷下脸,上前一步:“各位若是不需要粥,就请回,把位置让给需要的人。” 带头那妇人见她居然还这么强硬,立刻不乐意了。 她嘿了一声,上前一步,重重拍桌: “我们几人,每人三份粥,若是不给,那今日谁都别喝了!” 也不知那桌子的质量太差,还是妇人力量太大。 “喀嚓”一声,桌面开裂。 所有人愣在原地。 余慕安眼疾手快,捧起桌上的锅子。 手心剧痛袭来。 她倒抽一口气,强忍疼痛,转头把锅子放在身后的灶台上。 安心惊呼:“少夫人!您的手!” 绿萝连忙喊人:“来人!叫军医来!” 气势汹汹的妇人们愣住,面上露出害怕。 白嫩的掌心整片通红,才一转眼,已经高高肿起。 绿萝端着装满冷水的大碗赶来:“少夫人,快把手放进去!先冰一下!” 余慕安疼得双眼泛泪。 她没想哭,身体的反应忍不住。 手放进冷水里,那钻心的剧痛终于缓解一些。 远在城门外忙碌的士兵们,终于发现这里的异常,连忙赶来。 面对身着甲胄的士兵,百姓们不敢造次,乖乖让出路。 余慕安侧头,眼眶中泪水滴落。 她的眼神冰冷,声音里不带任何情绪: “拿下。” “是!” 几个妇人还不及反应,就被士兵们牢牢按在地上。 其他排队的百姓立刻后退避开,又不肯离去,围着看热闹。 “军爷饶命啊!我们只是被蒙蔽了呀!”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我们知道错了!” 才被按住,那几个妇人就吓破胆,连连求饶。 带头闹事的妇人懵了,她艰难抬头想看余慕安: “真是小将军夫人……您不是最仁慈和善的吗?怎么这就……” 安心气得脑袋发懵,大步冲上去,重重一脚踢上去: “仁慈和善?你也配?!” 绿萝连忙上前去拉她。 安心被拽得连连后退,还不忘高声叫骂: “我们少夫人宅心仁厚,看不得百姓们吃苦,千山万水跋涉前来救灾,棉被粮食,都是自掏荷包白送你们的! 送出仇来了?!你们亏不亏心啊跑来为难我们少夫人?! 还要给我们说亲?我呸!赶紧撒泡尿照照你们那德行!敢侮辱我家少夫人,你们洗干净脖子等死! 一群腌臜泼皮!就是给你们吃太饱了!饿上三天三夜我看你们还敢嘴贱!” 绿萝安抚拍拍她:“好了好了。” 安心骂完只觉得脑瓜子嗡嗡响,蹲到余慕安身边呜呜呜哭。 “少夫人呜呜呜呜您的手伤到了呜呜呜……都怪奴婢不中用呜呜呜呜……” 夜色浓郁,百姓们居住的营帐区进入了梦乡,偶尔还能听到有人梦中呓语。 大将军营帐四周火光通明,寂静无声。 白日里为首的士兵,将长长一卷供词递上,恭敬垂手。 将军快速扫过其中内容,眼神冰冷。 他深呼吸,似乎是在抑制自己的怒气。 随后把供词转手递给余慕安。 安心连忙上前接过,在她面前展开。 果然。 听二柱子叫嚣,他知道自己一行人出发时间,就说明他的行为指定还有背后之人指使。 而那个人,很有可能来自帝都。 余慕安表情和语气都很谨慎,话却说得十分不客气: “不得不说,攻击我抛头露面,质疑我是假身份,的确是一个很歹毒的切入点。 若是使用得当,说不定我此行不仅无功,反而给咱们将军府抹黑了,可惜…… 找了个鲁莽的草包,亲口暴露了背后策划之人。” 将军的表情有点难看。 他盯着余慕安:“那依你之见,背后之人是谁?” 余慕安一脸无辜:“那人不是供认了他的姐夫吗?宏城的知州大人。” 这一下把将军堵得哑口无言。 跟聪明人讲话,有些事情不需要说得很明白。 余慕安的意思很明确。 背后那人就在京都,至于是谁,想必将军自己心里有数。 但是她可以点到即止,不往下追究,算是顾及大家的颜面,暂时不会撕破脸。 现在就需要将军表态了。 余慕安已经做出让步,他身为长辈,怎么也要给出足够的补偿来安抚她。 事关女儿家的声誉,这件事非要上纲上线的话,后果是十分严重的。 将军表情冷肃,沉默片刻,一拍桌: “现在就去把知州那个狗东西革职查办! 大伙儿都在救灾,他在这里给我们玩心眼,跟我将军府的儿媳过不去,就是跟我谢袭过不去!” 第40章 陷害,把谣言坐实了! 李副将抱拳:“是!” 他带着那士兵退出去,营帐内只剩下余慕安和将军,安心缩在一旁假装自己不存在。 将军看着余慕安:“你是个好孩子……” 余慕安撇嘴。 当一个人说出这句话,意味着对方已经在自己身上得到了利益,在这种情况下听上去,实在算不上是夸奖。 将军捏捏眉心,语气沉沉的: “很多事情,我有察觉,但是我们说话办事,讲究一个证据。” 余慕安连连点头,表情却不是这个意思。 将军怎么能看不懂她的阳奉阴违,额角青筋一跳,说不下去了。 余慕安一脸无辜:“父亲说得对,您继续说。” 将军:“……” 安心:“……” 将军满脸烦躁:“行了赶紧滚,这件事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余慕安笑盈盈的,屈膝: “父亲的承诺重如泰山,儿媳自然是相信您的! 儿媳不打扰父亲休息,这就走了。” 将军独自坐在营帐中,沉默许久,开始砚墨。 安心跟在余慕安身边,一路小跑。 她压着声音提醒:“少夫人您也太胆大了!这样跟将军讲话,您就不怕挨板子呀?” 余慕安冷笑: “我能叫他一声父亲都是尊重他了! 揣着明白装糊涂,任由胡蕊背地里小动作不断,怎么谢璟鸿是他儿子,谢璟砚就不是了? 按理说大少爷是他亲手带大的,感情更深厚才是,怎么能眼看着他被针对?” 安心赶紧四下张望:“奴婢知道您是替大少爷鸣不平,但他好歹是大将军呢……” 余慕安面无表情:“耳聋眼瞎,家事都处理不好还大将军……” “嘘!嘘嘘——” 安心急得去捂她的嘴。 她重重冷哼一声,不说了,只埋头大步回自己的营帐中去。 葳蕤轩。 “哗啦——” 瓷器摔碎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噼里啪啦好一会儿才消停。 胡蕊终于砸累了,重重坐在榻上,气喘吁吁。 张嬷嬷连忙让小丫头端了温热的茶水,亲自递上去: “您润润喉,消消火。” 胡蕊接过茶杯,顾不得大家闺秀的仪态,仰头咕噜噜喝下好几口,把茶杯重重墩在桌上。 “你不是说看着她们一路慢行的吗?为何突然就不见人了?为何一转眼人就出现在宏城了?!” 张嬷嬷心里直打鼓: “我那侄子是亲眼看到她们慢悠悠出发,他都不敢合眼,跟着她们接连三日。 书信也是每隔半天就送回来汇报,错不了呀……” 胡蕊大怒:“那你说!她们怎么回事?!” 张嬷嬷神色惴惴: “两日前我侄子就断了联系,咱们送出的飞鸽也找不到人,您说…… 会不会我侄子已经……” 胡蕊胸膛剧烈起伏,手边唯一的茶杯也被她扫飞出去。 “啪——” “余、慕、安……我真是小看她了! 将军居然写信来问责我!问我干什么?!那小马车坐不得人了是不是?拿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来问责我! 是不是将军发现什么了?我与宏城八竿子打不着,那群刁民闹事不至于能联想到我的头上来?” 张嬷嬷面露忧色,又不敢在这种关头去触霉头,只得把对自己侄子的担忧压下。 “听说他们在宏城大出风头,就连那个白痴都老老实实的没有露出马脚,余慕安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胡蕊手指扣紧了桌角。 “宏城的那个知州真是废物!找人闹事就这种小打小闹? 不是让他重点去吓唬谢璟砚那个小杂种吗?为什么冲着余慕安去了? 吓唬余慕安有什么用?!” 张嬷嬷安抚道: “谁能料到那天他正好就不在施粥的地方呢,没事没事,只要知州不暴露,有的是机会呢…… 下一封信马上就到,到时候说不定就是好消息了。” 胡蕊眼神阴狠:“不能弄死那个白痴,好歹让他露出点马脚来,将军才会让他赶紧回来。 到时候路上还有一次动手的机会,一定要把两人都弄死…… 这丫头太聪明了,本来是想娶她做我鸿儿的助力,既然不能为我所用,还是尽早除掉。” 张嬷嬷点头称是:“女儿家的名节最是重要,若是不成,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谣言坐实……” 胡蕊双眼微眯:“有道理,摆墨,我现在就联系宏城!” 她要是知道宏城的知州已经下狱,绝对不会写这封信去。 天光放亮,谢璟砚在帐篷里撒泼打滚,说什么也不要跟着将军去城里。 余慕安淡定喝茶,好像看不见在地上打滚的人。 安心和绿萝一脸菜色,转开眼不去看他。 橘红一脸正直,仿佛什么都看不见。 平安在一旁劝得嘴皮子都冒火星子,谢璟砚就两个字两个字蹦,拒绝沟通。 “不去!” “安安!” 平安一脑门汗,看向李副将:“李副将,您看这……” 李副将脸上的表情,已经从震惊到麻木。 他看向余慕安:“大少夫人,您也没有法子吗?” 余慕安放下茶杯,一脸无奈: “许是昨日我受伤吓到他了,所以今日不愿意离开…… 要不今日就让他跟着我,麻烦您跟父亲说一声了。” 话音未落,谢璟砚连滚带爬就冲到余慕安脚边,紧紧抱住她的小腿,警惕地瞪着李副将。 李副将见状,面上露出一抹黯然,叹气。 “好,那劳烦大少夫人哄好大少爷再出去,人多眼杂,末将担心……” 余慕安颔首:“您放心。” 李副将抱拳离去。 大帐里面一片死寂。 余慕安被抱着的腿热烘烘的,隔着衣物,还能感受到坚硬结实的胸膛,和有力的心跳。 她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直到橘红动了—— 她给余慕安添上新茶。 平安几乎同时,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余慕安立刻踢了谢璟砚一脚。 谢璟砚好像才回过神,连忙松手退开,站起来坐到旁边去。 他面色如常,接过橘红递去的热茶,还十分有礼貌地微微颔首。 跟刚才撒泼打滚的模样判若两人。 安心和绿萝对视一眼,大开眼界。 余慕安清咳一声,看向平安: “你每个月的俸禄应该不低?” 第41章 让父亲对胡蕊更恼火 余慕安话问得没头没尾,平安反应不及,呆呆看着她:“……啊?” 谢璟砚看不下去他那个蠢样子,瞪着他啧了一声,又看向余慕安,不自觉就带上笑: “平安可有钱,拿府里一份俸禄,还拿我单给他的一份。” 平安挠挠头,傻笑。 余慕安点头:“他的活儿值这个价。” 平安这才反应过来余慕安调笑的意味,不由面上一红: “少夫人说笑了,小的只是做分内之事。” 安心嘻嘻一笑:“我们三人也是双倍俸禄呢~” 接下来的两日,施粥时所有百姓都好好排队,领完后会连连道谢,不再有冒尖儿的刺头。 黄昏时分,当天的施粥结束,大家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休息。 橘红靠近过来:“少夫人,有东西需要您过目。” 余慕安侧头看她,就见她面色凝重,似乎有重大发现。 一支小小的竹筒放在桌上。 橘红:“是送给知州的。” 她反手掏出一只信鸽。 余慕安凑近细看,轻轻拎起鸽子右边的翅膀,在翅根处有一个红色的印戳。 是将军府的标记。 余慕安侧头去看谢璟砚。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却沉着脸没有说话。 “奴婢发现是府中的信鸽,立刻就扣下来找您了。” 余慕安拆开竹筒,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写满了蝇头小字。 【引导舆论破坏余的名声,必要时可假戏真做,唬砚露出破绽暴露,速】 她的目光森冷,转手将纸条递给谢璟砚。 “是胡蕊的笔迹吗?” 谢璟砚恨恨道:“是她!绝对是她的亲笔!” 余慕安点头,收回纸条递给橘红:“那就好,收好了。 此事暂且按下不提,在需要的时候,就是一份有力的证据。” 余慕安向来更加喜欢一击必杀,不给敌人翻身的机会。 当她出手之时,就一定要将敌人彻底按死。 她看谢璟砚神色阴沉,安抚盟友: “现在还不是亮出证据的时候。 我们此时拿着证据找父亲,就是逼着他处理胡蕊。 你想想父亲对胡蕊如此包庇,不是真爱就是另有隐情。我们这样逼他,就算真的能处理掉胡蕊,难保父亲心里会不会记恨我们。 现在我们还需要他,不好直接翻脸的。” 谢璟砚沉默良久,闷声道:“我懂的……就是……” 余慕安拍拍他的背,低声道:“我有个办法,可以让父亲对胡蕊的恼火更上一层楼。” 谢璟砚转头看她。 她轻笑:“只有让她如愿,才能让她更加嚣张猖狂。” 说着转头吩咐橘红: “盯着点府里,知州被抓这件事,务必捂住她们的耳朵,只漏需要的消息即可。” 橘红应是,去给自己哥哥传信。 然后她看向谢璟砚: “接下来,你不能跟着我了,要给她制造机会。” 谢璟砚皱眉,反对: “不行,你没看到那女人的打算吗?分明就是要污你清白!不行不行,太危险了!” 余慕安轻笑:“你忘记知州已经被抓了吗?” 谢璟砚盯着她:“但是他手下那些爪牙并未抓干净……” 余慕安眨眼,狡黠一笑:“要的就是他们。” 栓子这几天过得很不好。 他跟二柱子是很熟悉的狐朋狗友,两人沾点九曲十八弯的远亲关系,勉强算是知州的远房表侄子。 知州被抓,二柱子也栽了。 栓子这几日睡觉都睁一只眼,就怕被发现自己与二柱子走得近,被牵连无辜。 灾后青壮年都积极出去打猎,给家里人整吃的。 栓子孤家寡人一个,平日就是混吃等死,现在更不可能费那老劲。 他看上了两个比较瘦弱的男人,悄悄跟在后面,等他们搞到吃的,他就去抢! 那两人越走越偏,已经快要进山。 拐过一片小林子,那两个男人消失了。 起初栓子没有在意,以为是自己走慢了,特意加快脚步,追出去一阵,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跟丢了。 “呸!” 他啐了一口,扭头就走,一转身就跟一个黑衣蒙面的大汉脸贴脸。 “啊!!!” 栓子被吓得尖叫一声,连连后退,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儿,疼得他表情都扭曲起来。 高高壮壮的黑衣人就冷眼看他:“主子吩咐的事情为何不办?” 栓子反应过来眼前人是谁,连忙趴在地上大声喊冤: “大人!我们干活儿了的大人!只是二柱子他那一家子被抓了,把知州大人供出去了,现在他们生死未卜,只有小人侥幸活下来了……” 黑衣人打断:“无所谓,不管折进去多少人,只要完成主子的要求,赏银一千两。” 栓子抬头,不可置信道:“多少?!” 对上黑衣人冷冷的视线,他壮足了胆子,问: “大人,若是小人可以完成任务,是不是就可以一人独享这一千两?” 黑衣人不答:“主子要求破坏他们的名声,逼他们不得提前离开宏城。” 栓子眼珠一转,咧嘴笑起来:“这好办,包在我身上! 只是……小人需要人手来做这件事,就少不得需要打点……” 他说着,表情猥琐,手指不停搓搓。 黑衣人冷哼一声,丢下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栓子大喜,打开一看,里面是完完整整的两个大元宝。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小人一定把您的吩咐办得妥妥……噫。” 眼前早就没有那黑衣人的身影。 “切!” 拴子立刻就爬起来。 拍拍裤子上的土,掂了掂钱袋,左右看看,把钱袋深深塞进怀里,高高兴兴走了。 城东营帐。 天色渐晚,余慕安已经回到大帐内洗漱完,正在核算最近支出的账目。 谢璟砚掀开门帘进来。 余慕安看他一人,问:“平安还没回来?” 谢璟砚倒是不担心:“估计走得远。” 话音才落,身后就听平安的声音报:“少夫人,小的回来了!” 余慕安:“进。” 谢璟砚只来得及转头,平安就兴冲冲撞进来,两人结结实实撞个满怀。 “嘶——” “小的该死!小的……少爷?” 平安看清眼前的人,快跪下的膝盖又直起来。 “您站门口干嘛呢?哎呦这肩膀硬得,您看我的头,哎呦……” 第42章 假意上钩 谢璟砚给他屁股上一脚,直接把人踹到余慕安脚边: “少废话!” 平安嘿嘿一笑,丝滑跪到她跟前,压低声音回话: “那癞子一点都没怀疑! 我给的银子上面有咱府里的印,他肯定舍不得花,到时候从他那儿搜出来银子,就是实打实的证据!” 余慕安颔首:“干得好。” 平安立刻喜笑颜开。 谢璟砚:“我安排商队回来,他们身手好,守在你周围我放心。” 余慕安不赞同:“你看看宏城现在的情况,像是有消费能力的样子吗?” 谢璟砚皱眉:“那我不要跟你分开,你一个弱女子……” 余慕安:“橘红会一直保护我的。” 他看了眼橘红: “她一个人保护你们三人吗?真有危险你会丢下另外两个小丫头不管吗?” 安心一听不乐意了: “奴婢不用少夫人保护!就是豁出命去,奴婢也会保护我家少夫人的!” 谢璟砚挑眉:“你不如问问你家夫人,她需要的是你用性命为她做什么吗?” 安心一愣,下意识看向余慕安。 余慕安听到她这样激烈表述忠心,却是不由想起来上一世。 这小丫头,比她还小一岁呢。 不知道被谁丢在路边,被采买管事捡回来,也不知道继母怎么想的,就说正好,留着给她当玩伴了。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自然也是陪她出嫁。 嫁给谢璟鸿的日子起初是还不错的,但是很快,她就发现,谢璟鸿盯着安心的视线不干净。 一般来说,有些主母会把自己的陪嫁丫鬟送给夫君做妾,可以在孕期分担房事,又是自己人,不怕被分宠。 余慕安自然是不介意这样做。 但是安心不愿意。 她不会去强迫安心,所以每次谢璟鸿在的时候,她都会把安心支开。 家贼难防。 最终安心还是被谢璟鸿强迫。 胡蕊看不上这样低下的丫鬟,借口安心狐媚惑主,当着她的面把安心活活打死了!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安心被人五花大绑按在长凳上,脖子无力歪下,大大的眼睛还死死盯着她,满含泪水和痛苦。 眼前两双眼睛渐渐重叠,安心鲜活的面庞清晰盖下了那张脏污的,没有生机的脸。 她定定看着安心,语气严肃: “安心,我绝对不允许你用自己的生命去为我做事,绝对不允许!” 说着她又看向橘红和绿萝:“你们也是,听见没有?” 几人面面相觑,小心应是。 余慕安表情认真: “活着才有无限可能,你们只有活下来,才能为我做更多的事情。 你们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 听见没有?!” 几人面色动容,齐齐回话:“是!” 余慕安转向谢璟砚。 他立刻一脸期待,后背都挺直了。 “百姓自行去打猎的收获怎么样?” 没想到是问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谢璟砚面露失望,想了想回答: “还不错,就是需要进山深一些才能猎到。” 余慕安颔首: “那你让商队回来,把货物在就近的城镇全部换成救灾需要的物资,来换百姓们猎到的野味和皮子。” 谢璟砚双眼一亮,拍手赞叹:“这主意好,名正言顺的!” 他转头去看平安。 平安立刻:“小的这就去安排!” 第二日,谢璟砚跟着将军进城了。 余慕安与橘红各管一方城门,继续施粥。 晌午时分。 施粥结束不久,有百姓大喊:“云侠商队又回来啦!” “领队说特意为了我们回来的,带了好多用的,可以拿猎到的野物换!” “走去看看去!” 晚上这顿,来领粥的人就多了很多,都想用垫垫,少吃点猎物,可以省下来跟商队换一些需要的生活用品。 余慕安知道他们的打算,给每个人的碗里都盛得满满当当。 百姓们千恩万谢领了粥,喜笑颜开地走了。 一个商队高手乔装成她婢女,压低声音:“来了。” 余慕安不动声色,瞥了眼队伍的末尾。 一个看上去形容猥琐的矮瘦男人,双手揣在袖筒里,贼眉鼠眼地左右张望。 那“婢女”继续说: “这人叫栓子,与二柱子是一起的,上次的闹事他没有参与,所以就没有查到他头上。” 百姓越来越少,一直到最后,那个叫栓子的才不紧不慢靠近桌子。 他先看了眼桌上的碗,又看看一旁已经空空如也的锅,讨好地笑: “夫人,草民吃的多,能不能再给草民一碗呀?” 一旁“婢女”冷冷盯着他。 余慕安温和看他:“已经没有了,如果没吃饱,明日早点来即可。” 栓子眼底闪过一抹鄙夷,脸上堆起笑: “夫人有所不知,小人老家其实是隔壁青城的,最近看夫人您施粥,大受感动,所以自己联系了家族兄弟买些粮食送来呢! 草民想着吃完粥就去接应,连夜把粮食搬回来,这样明儿一大早大家伙都可以吃上热腾腾的早饭,所以…… 草民需要吃饱一点,才好干力气活呢嘿嘿嘿……” 余慕安十分上道,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来:“你自己给大家准备了粮食来?” 栓子连连点头: “是呀!就是…… 哎……家里兄弟也一时找不到人手帮忙运送,所以草民这才要去接应一下……” 余慕安轻笑:“这有何难,我派人去帮你就是了。” 闻言,栓子大喜: “太好了!夫人真是菩萨心肠呀,您日后一定会好人有好报的!” 他说着,话音一转。 “不过……草民有一计。” 余慕安表现得十分平易近人:“说来听听。” 栓子搓搓手,嘿嘿笑: “若是您愿意亲自去接那些粮食,小的愿意把这一批粮全部送给您!” 余慕安眼神一动。 他做出要凑近的动作,被“婢女”一掌推在原地,怒斥:“放肆!” 栓子被吓得一哆嗦,立刻就后退一步,舔舔下唇,才说: “小人就是觉得,您亲自去接货,更加逼真一些。 您想想,您看到大伙儿不够吃,还送了第二批粮食来,百姓们肯定会更加爱戴您。 这美名传回京都,想必陛下定会龙心大悦,重赏您和小将军!” 余慕安露出心动的神色。 “婢女”适时劝道:“少夫人,我们还是先回去告诉将军一声。” 余慕安摆摆手:“无妨,我们快去快回,就当是给父亲一个惊喜。” 栓子连连点头:“对对对!” 第43章 真是细皮嫩肉的两个小娘子啊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余慕安只带了一个“婢女”伺候,三人上了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栓子的朋友驾车,几人一路出城去。 余慕安装出唯利是图的样子来,打探他带来了多少粮食。 栓子细数种类和数量,讲他为了劳烦兄弟多跑几家费尽口舌,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天色渐渐黑下来,车窗坏了,打不开。 余慕安透过细小的缝隙往外看,问:“怎么还没到?我们出来挺远了?” “婢女”装出害怕的样子来,拉住余慕安的手,小声:“少夫人……不会有什么问题……” 余慕安表现得很“天真”: “别瞎想,都是这位大兄弟深明大义,不图名利,我们不要把人想得太坏了,是大兄弟?” 她看向对面的栓子,露出无害的笑容来。 “我还没问这位兄弟叫什么名字,此次事了,我可以向父亲举荐你,入军中谋份差事。” 栓子目光一动,自报家门:“敢问夫人,在军中当差俸禄高不高呀?” 余慕安想了想: “还行,至少每月一石,差不多五百文左右,若有其他的行动,会有另外的补贴,养家糊口应该是不成问题。” 栓子这下是真的没有遮掩自己眼中的鄙夷: “哎呦,看来在您这贵人眼中,我们这些低贱的贱民就值这点银子来是不是? 养家糊口是不成问题,但是哪个男人不想自己能挣一大笔银钱? 施舍个狗屁的五百文就想把老子打发了?!” 余慕安一脸错愕:“你、你这是……” 栓子哈哈大笑,使劲拍拍车厢壁: “终于不用哄着这娘们儿玩儿了,可憋屈死老子了!” 马车突然停下。 余慕安没坐稳,差点摔倒,慌乱大叫。 “婢女”扶着她,两人挤作一团害怕地看着栓子。 马车门打开,驾车的那个男人露出猥琐的“嘿嘿”笑声: “快点儿,老子痒得等不及了!” 栓子跳下马车,指着车厢里的两人哈哈大笑: “瞧瞧,我们高贵的小将军夫人,此刻像个受惊吓的小兔子呢哈哈哈…… 怎么不露出你平时那种高高在上的模样了?嗯?现在知道害怕了?等下有你求着老子的时候!呸!” 驾车的男人急得直搓手: “少他娘的废话了!快点!兄弟几个都等着呢!本来还怕狼多肉少,没想到你还多拐来一个,真是够意思!” 两个男人毫不避讳的污言秽语,听得余慕安直反胃。 “婢女”看上去是害怕,挤在她身边。 实际上抱着她胳膊的手一直暗暗用力,时刻准备在有危险的时候,把她拉到身后保护。 栓子伸手来拉余慕安:“快点下来!难不成要哥哥我上去抱你下来?” “哈哈哈哈哈……”那个驾车的男人大笑起来,“看在是你牵头的功劳上,兄弟们让你小子第一个吃肉哈哈哈……” 就在两人调笑的时候,不远处的树林中又走出来三个壮汉。 “干嘛呢你俩!磨磨唧唧生蛋呢?!” 为首的汉子大喊一声,一伙人哄笑起来。 驾车男人啐一口:“去你娘的!这不是请两位大小姐下车么。” 那个壮汉探头来看: “嚯!真是细皮嫩肉的两个小娘子啊哈哈哈……是不是不喜欢野戏喜欢车上来啊?” 那张蓄满胡须的脸上是遮掩不住的下流,一双阴邪的目光将两人上上下下打量。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尖叫着往车厢深处缩进去。 当着兄弟们的面,栓子扯个空,丢了个大脸。 他气恼得不行,扭头啐了一口,干脆重新爬上马车。 他骂骂咧咧地弯腰靠近:“敬酒不吃吃罚酒……看老子怎……” 余慕安主动往后一缩。 “咔——” 话音戛然而止。 “婢女”得到暗示,抬脚,重重一击,栓子整个人直直飞出去,重重撞进那蓄须大汉怀中。 众人震惊,张狂的大笑瞬间僵在脸上。 余慕安听到那一身脆响,小声问:“你不会把他一脚踹死了?” “婢女”一愣,回头看她,又转头去看车外,迟疑:“不能……” 蓄须大汉把栓子放倒在地上,栓子终于回过神来,“噗”得吐出一口鲜血,接着就发出痛苦的哀嚎。 “啊啊啊啊啊我的肚子……好痛……” 昏暗中,蓄须大汉看向两人的视线谨慎起来,他后退一步,抬手一挥。 其他男人一拥而上,把马车围个水泄不通。 蓄须大汉目光在两人之前游移,还是硬着语气开口: “我劝你们识相点自己下来,哥哥们还能温柔些,否则……” “婢女”按着自己的拳头,指节“咔咔”作响,冷笑:“自己下去?” 她回头跟余慕安叮嘱:“您就待在车里不要下去,交给奴婢。” 说完,她身影一晃,已经如鬼魅一般,出现在车下。 距离马车最近的驾车男人首当其冲,还没看清发生何事,就被“婢女”一记重拳狠狠直捣面门。 剧烈的疼痛让他哀嚎一声,捂着鼻子滚倒在地。 蓄须大汉大惊失色,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婢女”快追两步,高高跃起踩过他的头顶,在空中抱腿翻滚到他前方,忽然伸展,双腿重重踏上他胸口。 壮如小山的汉子,被她这一脚踹得连连后退,一屁股栽倒,摔了个四脚朝天。 其他人终于在这变故中反应过来,四散而逃。 周围忽然亮起无数火把。 谢璟砚朗声大喊:“拿下!” “是!” 士兵们气势如虹,举着火把将这片小林子围得水泄不通,迅速就把这几人全部捆了堆到一处。 谢璟砚早已跳上马车,一脸担心,目光上下检查:“你受伤没有?” 余慕安很平静,看样子并没有受到惊吓。 她微笑:“你的人把我保护得很周全,你也来得正好。” 谢璟砚松了口气:“等下就得辛苦你了。” 余慕安点头。 只见谢璟砚神色一变。 人还是那个人,好像也算正常,但就是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对,看上去整个人有点憨傻的气质。 他先跳下马车,众目睽睽之下,不由分说就把余慕安端端正正举下来,放在地上。 余慕安:“……” 第44章 夫人和栓子有一腿 宏城东门军营。 忙碌了一天的大将军回来,发现不仅好大儿溜号,儿媳妇也不见人了。 他气冲冲往回走,隐约听见有人小小惊呼一声“当真?!”。 将军脚下微停,无意瞥了一眼,就看见几个百姓围在一起嘀嘀咕咕,看模样是震惊和担忧。 “怎么可能呢?夫人方才还亲自在粥棚来着……” “我也是听说啊,而且这事情谁说得准……女儿家……好像是……” 他听力敏锐,这时候能被称作是“夫人”的也只有他儿媳一人,不会是他那不省心的大儿子又出什么问题了? 他想着,脚下一转就走向那群人。 一行人身着甲胄,走起来哐啷作响,那群人老远就发现将军靠近,下意识就想逃跑。 将军也没过脑,下意识就喊:“站住!” 一群人又连忙站住,神色惴惴不安。 将军意识到自己吓到了百姓,放缓了声音问:“本将军听你们说夫人怎么了?” 刚才还口若悬河的男人扑通就跪下了: “将军饶命啊!小人也是听说的,小人也不清楚啊!” 其他人见状,口叫“饶命”,稀里哗啦跪了一地。 原本还不确定,现在看来是真的跟余慕安相关。 想起前些日子她暗示自己的那些话,心中突然就涌上不安。 将军语气严厉,瞪着那人:“说!” 那人被吓得直哆嗦,结结巴巴道: “是、是有人传言说、说……说夫人跟栓子有私情,两人跑去幽会了。” 他说完,吓得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将军:“?” 且不说栓子是谁,就余慕安那聪明人,会看上一个莫名其妙的栓子? 要不说人在无语的时候会发笑。 将军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失心疯了你们?这么离谱的传言怎么传出来的?” 那人连连应是,陪笑: “将军英明,您说的是呢,都是小人们愚钝,瞎说的……” 将军闻言,脸色一沉:“既知如此,该当何罪?!” 几人被这突然一声吼吓得发抖,伏在地上不知所措。 “枉议贵人,以讹传讹,败坏少夫人的名声,你们可知罪?!”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小人知错了将军!小人……” 几人七嘴八舌求饶,一个士兵跑近,立正敬礼。 将军重重呼吸,转头示意他说。 那士兵表情严峻,语气有点忐忑: “回将军,少夫人与她的婢女迟迟未归,少将军与平安小将也不见踪影……” 将军倏然转身:“一直未归?!” 那士兵抿唇:“……是。 小的去寻,有人说看见少夫人与橘红上了一辆马车,往城外官道上去了……” 将军双眼微眯:“可还有其他人同行?” 士兵犹豫:“这……” 将军面色冷峻。 士兵立刻回答,微微压下声音:“还有两个男人,一个进了车厢,一个驾车。” 这时候跪在地上的一个人连连附和:“对对对,我也听说是栓子和大河一起去的!” 此时这边的动静已经引来不少人围观,围观百姓里不乏有“知情”的,小声给身边的人说道起来。 “哎呦这可不妙,好好的女儿家怎么能跟外男同乘一辆马车呢?” “这时候都没回来,莫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是啊……栓子的名声也不怎么样,跟那二柱子就是俩臭虫,夫人怎么跟这种人认识呢?” 将军听得一肚子火。 百姓还只是想不明白,余慕安怎么可能跟栓子有一腿。 将军心里可是清楚得很。 他那好大儿,被余慕安哄得傻子一样,拿捏起来轻轻松松。 恐怕就从来没有被看在眼里过! 将军豁然转身,正要叫人去找,就听不远处隐约传来整齐的隆隆声音。 这动静他太熟悉了,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所有人都看向不远处。 一队士兵小跑着,很快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士兵们中间,还有一辆不起眼的简陋小马车。 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完了,小将军抓奸回来了! 包括大将军都是这样想的。 随后大将军狐疑,不应该,他那好大儿还有这心智呢? 士兵们列队回来,整齐立正,声音巨大,震得围观的百姓们不由自主后退两步。 平安亲自驾车,打开马车门。 谢璟砚跳下来,又将余慕安从车上直直“拔”下来。 围观的百姓发出疑惑的窃窃私语。 这两人的样子,看上去可不像是被抓奸了的气氛。 两人牵手走近,这才一起行礼。 余慕安语气平静:“父亲,儿媳抓到知州余党了。” 谢璟砚在一旁,中气十足大吼:“带上来!” 百姓们这才发现,马车的后面,还有几名士兵押着五名捆绑结实的男人。 五人被绑成一串扯到大将军面前,推倒在地。 大将军意识到,不论真相如何,这件事情必须当众审,才能保全余慕安的清白名声。 想来余慕安也是这样打算的,所以才大张旗鼓把人带过来。 两人视线相对,心照不宣。 大将军心中气闷。 这小丫头当真是不省心,明明都承诺了会给她补偿,还要这样紧抓不放,就非得撕破脸皮不可? 但是事关他大将军府的名声,怠慢不得。 他当即吩咐士兵: “去!把火把点上,咱们就效仿前人,公开审理!也叫咱大雍的百姓们看看,本将军手下,只有铁面无私,没有骨肉亲情!“ 这话说得极重,百姓哗然,纷纷赞叹大将军大义。 余慕安心知这是说给她听的,明显是生气了。 她面上乖巧安静,心中冷笑。 这可不是她挑事,是那位远在京都的好婆母不安份,那可怪不得她了。 栓子被“婢女”那一脚踹得不轻,到现在还半死不活地呻吟。 其他四人看上去也伤得不轻。 大将军问:“你们谁来说说,到底发生何事?” 栓子想抢答,才一动就胸腹剧痛,痛哼一声,让余慕安抢了先。 余慕安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讲完,没有一点隐瞒。 百姓哗然。 栓子没想到她居然一点都不美化自己,当即目瞪口呆。 大将军深沉的视线转向余慕安: “所以,你当真是为了一己私欲,为了自己的名气,才答应与他离开的?” 第45章 抛头露面不知羞耻! 表面上温和大爱的少将军夫人,原来是市侩名利的小人。 这反差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百姓前来看热闹。 大晚上的,火把将营地照亮,四周被围得水泄不通,碍于到处都是手拿刀枪剑戟的士兵,百姓们倒是安静。 将军问话一出,栓子急急大喊:“对对对!她就是这样说的!” 人群里发出嘘声,都看向表情平静的少夫人。 比起相信这位仙子一样的人是宽容大爱的,人们更喜欢听到她其实邪恶又坏,这样才能满足大部分人的猎奇心理:你看,她果然不是好人。 余慕安不着急,等人群议论声低下来,她才不急不慢地开口:“当然不是。” 栓子着急抢话:“她就是!将军莫要相信这贱人的话!她要狡辩!” 余慕安双眼微眯,不等她说话,谢璟砚一个大步上前,一脚就把人踹出去两丈远! “不许骂我夫人!” 将军怕谢璟砚上头发疯,立刻喝止:“砚儿!” 谢璟砚握拳,站在原地死死瞪着哎呦连天的栓子,倒是没有继续动作。 距离近的百姓被吓得不轻,不由齐刷刷退出去半截,空出好大一片地方来。 余慕安的声音拉回大家的注意力: “如果栓子真像他自己所言的那样无辜,那他为何要主动提出,要我亲自去接应粮食? 如果他真是这样大公无私的善人,大可以把粮食拉到将军帐前,为何要诱我离开营地?” 人群窃窃私语,栓子的胸腹梅开二度,再也没有力气搅浑水。 那个蓄须大汉冷冷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若真是刚正不阿的,也不会被栓子引出去!” 隐隐听到人群似有附和声。 余慕安嗤笑:“我若不是将计就计,怎么能揪出你们这些臭虫来?” 她环视四周,提高音量: “上次施粥闹事,二柱子供出知州乃幕后黑手,我们审问之下,才发现此人歹毒,手下爪牙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百姓们苦不堪言,其中尤其二柱子和栓子最为恶毒! 奈何栓子提前得信跑了,小将军担心放任这样的隐患不管,待将军灾后离开,他会报复百姓,于是有了今日这一出钓鱼的戏码。” 闻言,大部分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来。 余慕安言辞恳切: “既然是钓鱼,自然要有鱼饵,我自请出马,果不其然就有人上当了。 承蒙小将军爱护,虽然同意让我去冒险,却也派来高手贴身保护,此次我除了受到一点惊吓,并未受伤,他率领的队伍在很关键的时刻出手,将贼人一网打尽,便是眼前这五人了。”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就你们两个弱女子,我不信还能清清白白的!” 谢璟砚凶狠的视线瞬间转过去:“谁?!” 余慕安轻笑,她神色冷峻: “啊……看来还有漏网之鱼…… 原本,我是无需与你这藏头露尾的鼠辈多说证明什么的,但是……” 她细细扫视在场的百姓们。 “我得给关心我的百姓们一个交代,让你们放心,我是自愿为大家以后的安宁生活去冒险,并且没有受任何伤害,大家不用为我担心。” 她话音落下,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婢女”上前一步,表情冷冷的。 余慕安解释:“这位高手,一人打服了他们五人,护我周全,若是大家不信,我们可以展示一下。” 有人好奇问:“怎么展示?这位姑娘要打擂台吗?” 面对没有恶意的好奇,余慕安微微一笑,视线转向蓄须大汉: “看到他了?五人中块头最大的一个。” 所有人的视线顿时集中。 他表情一僵,梗着脖子大喊:“众目睽睽之下,难不成你还想屈打成招吗?我要状告圣上!还有没有王法了!” 余慕安微抬下巴。 平安就守在五人旁边,见状手中长枪一挑,直接割断了捆着蓄须大汉的绳子。 那大汉一愣,一骨碌就爬起来。 “婢女”鄙夷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懒得废话,只是勾勾手指。 被一个身形娇小的女人挑衅,那蓄须大汉面色涨红,怒吼一声就冲了上来! “婢女”身体前倾,摆出一个准备出击的姿势。 大熊一样壮硕的男人,与一个娇小瘦弱的女人比武? 百姓们屏息凝神,几乎可以预见惨烈的场面,有胆小的人已经捂住眼睛不敢看下去。 只见体型小巧的女人不避不让,高高跃起,吸腿—— 蓄须大汉被她踹过,一看她的姿势,立刻就架起双臂交叉挡在胸前。 “砰——” 一声重重的闷响。 小山一样的大汉被踢得飞出去一丈多,才重重砸在地上。 他抱着自己的手臂,痛苦呻吟。 人群哗然。 “婢女”落地,站在余慕安身前,朗声:“有谁不服?我就在这儿,奉陪到底!” 四周一片寂静。 突然,掌声雷动。 “好!” “女侠威武!” 有人叫好,一呼百应。 她的身手有目共睹,大家都相信有她在,必然是能护得少夫人周全的。 将军表情沉沉的,看不出情绪来。 他的目光落在余慕安身上,不知在想什么。 余慕安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众人瞬间熄声。 “既然证明了我们的清白,那我要清算了。” 她的视线落在人群深处,刚才有人故意引导她清白不保。 “婢女”飞身跳起,一下就没入人群中去。 那人居然也没逃,被“婢女”拎小鸡一样拖出来。 “做什么?你怎么乱抓人?放开我!” 旁边的人立刻远远让开。 有人啐他:“呸!还装呢!老娘刚才看得真真儿的,就是你小子在瞎喊!” “对对对就是他!” “突然喊一嗓子还吓我一跳呢,喊完马上就缩回脖子换了个地方站。” 众人立刻就把他供出来。 那人无法,怒气冲冲瞪着那些人,被拖走。 人群如龙王分海,立刻让出一条路。 是一个看上去十分清俊的文人模样的青年。 余慕安挑眉:“为何不跑?你是坚信自己躲在人群中,所以我们抓不到你是吗?” 那人梗着脖子十分有种,瞪着余慕安就骂: “嫁为人妇,还在外抛头露面,简直不知羞耻!” 第46章 你们这些没有学识的蠢货! 此话一出,不用余慕安反驳,一个妇人先大声斥责: “当真是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知恩图报一点没学到,端起碗吃饭,放下筷骂娘? 你还秀才呢!我呸! 这样尊贵的夫人,这些日子亲力亲为你看不见,最早吃下去的粥你都拉出来了也不记得,倒是只看见夫人抛头露面了? 夫人没有戴着纱巾遮面吗?她忧心百姓不对吗? 赵秀才,你就看见一个抛头露面?” 这一番泼辣的斥责,顿时引起共鸣,一片附和之声,纷纷对着赵秀才指指点点。 一下子骂得那赵秀才面红耳赤。 他自认为自己没有错,想不通为何这些人居然拥护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他气得发抖,手指着周围骂自己的人: “你们、你们……刁民!愚昧!愚蠢!你们这些没有学识的蠢货!一点点好处就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当狗……” 另一个妇人当即一挽袖子,大步上前,“啪啪”两耳光抽上去! “你清高?夫人的粥你没吃?你这么高风亮节你先把欠我家的银子还了!” 妇人朝着四周大声招呼: “来来来乡亲们都看看啊!这可是咱宏城的秀才公子呢! 我跟林婶子都是他家的邻居,他家那些腌臢事儿是听得清清楚楚! 仗着自己是秀才,整日里在青楼与那些狐朋狗友喝花酒,都是花他老母亲的银子! 可怜他老母已经六十多岁了,天天浆洗别人的衣服赚那点银子,还不够他喝花酒的! 好不容易给他娶了个媳妇,天天打媳妇!把有身孕的媳妇打得小产,这不,媳妇受不了了跑了,天天在街坊邻居跟前骂自己的媳妇是荡妇,跟着别的男人跑了!” 先前骂人的那个林婶子接话,嘲笑: “说什么跟别人跑了,我呸!当大家伙儿都是瞎子呢!自己屁本事没有,花钱还要靠老娘,倒是跟自己的媳妇耍上威风了哈哈哈哈……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那可怜媳妇跟了你,吃不饱穿不暖,怀着身子还要找零工赚钱补贴家用,落不到好就算了还要天天挨你的打! 啧啧啧,就你这样子,能考上秀才怕是祖上最大的功德已经花光了哈哈哈哈哈哈……” 赵秀才被气得浑身颤抖,挣扎着大吼起来,想扑上去打林婶子。 奈何他被士兵死死按在地上,完全挣脱不得。 余慕安站在一旁吃瓜,倒是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这么戏剧。 她安静退回将军身边,低声问:“父亲,现在该如何处置?” 将军还有气,冷冷道:“你不是挺有主意,问我做甚。” 余慕安心平气和:“还有一样证据不适合在这里拿出来,还请父亲主持大局,余下的,咱们自家人,关起门来慢慢说。” 将军浓眉高高扬起,定定看向余慕安。 她不卑不亢,只是垂手而立,轻薄的纱巾遮住大半张脸,长长的眼睫垂落,看不出神情。 将军咳嗽一声。 场上的混乱安静下来,只剩下栓子和蓄须大汉的痛吟,赵秀才恼怒的粗喘。 “看来案情已经水落石出,刁民栓子,身为知州余党,意图谋害少将军夫人,其心可诛,立即押下,按照我朝律法,依法处置! 其余参与者,统统带走! 至于赵秀才……” 赵秀才听到自己的名字,连忙挣扎把脸转向将军的方向:“将军!将军明鉴啊!” 将军目光冰冷:“赵秀才,枉议贵人,暴力殴打自己的夫人,押下大牢,依法处置!” 百姓们瞬间发出欢呼声。 赵秀才满脸不可思议,他被拖走,狼狈大喊: “不公平!这不公平!我可是秀才!我可是秀才!莽夫!莽夫行径!” 将军冷笑:“言语无状,不敬本将军,罪加一等!” 这些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将军面向百姓,微微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本将军受陛下旨意,前来救灾,短短十数日,就有这么多恶性事件发生,实在令本将军痛心! 宏城此行,本将军会事无巨细如实上报陛下,有些人既然当不好这个官儿,那就换人! 夜深了,各位回。” 士兵们开始疏散百姓们各自回去。 将军转身就走。 余慕安与谢璟砚对视一眼,默默跟上。 外面隐约还能听到熙熙攘攘的人声,营帐内一片死寂。 将军的目光从几人身上一一扫过。 余慕安平静,谢璟砚倔强,“婢女”冷漠,其他随行的丫鬟小厮都安静垂首,候在最后。 “本将军倒是不知道,你居然有这样的本事,如此神通广大的高手都能找来!” 余慕安福礼:“回父亲,千蝶是随商队来到宏城的,是她无意中听到我们的计划,自告奋勇想来保护儿媳。” 将军冷笑:“这么巧?” 一直假扮安心,守在余慕安身边的“婢女”千蝶,闻言跪地行礼: “草民千蝶,见过大将军,草民跟随商队历练自己,您知道的,习武之人的耳目更加敏锐,所以听到了少夫人一行的计划。” 将军看着千蝶:“你这样热心相助,有何要求?” 千蝶叩首:“草民斗胆,请将军赐银百两!” 她没有抬头,额头抵在自己的手背上,声线平稳: “草民的母亲患有隐疾,需要长期用药,买药的花销太大,母亲为了不拖累草民,几次三番寻短见,若是草民有了很多银子,草民的母亲就可以安心用药了!” 一番说辞,合情合理。 她要说无所求,才会让人怀疑。 将军看样子是信了,身子往后一靠,摆手:“赏。” 李副将上下摸兜,从内兜里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千蝶。 千蝶双手接过,大声谢恩。 将军看看她,又看看余慕安,突然说:“既然你有了银子,就别再跟着商队到处跑了,跟在我家儿媳身边做她的婢女,你可愿意?” 余慕安一愣。 千蝶立刻俯首:“只要少夫人不嫌弃草民粗笨!” 将军看向余慕安。 余慕安立即应声: “承蒙父亲厚爱,有这等好事还想着儿媳,儿媳感激不尽,能有如此高手保护,儿媳怎么会嫌弃,高兴都来不及。” 将军没好气:“你少在这里说漂亮话,这是之前答应你的补偿。 现在,把你刚才说的什么劳什子的证据呈上来。” 第47章 我回来得不是时候 银子是平安呈上来的。 他双手将两枚完整的银元宝递给李副将: “回禀将军,这是小的从栓子的身上搜出来的,当时大家伙儿都看着,少夫人让小的先收起来,没有声张。” 没有声张? 搜到两锭银子罢了,有什么奇怪的? 将军接过银子,在手中反转查看,动作一顿。 谢璟砚眼尖,指着银子大声道: “这是咱家的银子!那个坏人偷咱家的银子!” 余慕安马上拉住谢璟砚的衣袖:“夫君,小声些。” 谢璟砚不解:“为什么?我要去抓坏人!我是将军!” 余慕安温声安抚他: “你这么大声就把坏人吓跑了,我们就不好抓了,得悄悄的,出其不意。” 谢璟砚想了想,问:“出其不意?那是何意?” 将军闭了闭眼,看着手中的银子,眼眸中似有暴风雨在涌动。 余慕安哄着谢璟砚安静下来,拉着人主动告退。 这颗雷她就埋在这儿了,接下来,就看我们的父亲大人,到底有多大多宽广的心胸了。 葳蕤轩。 胡蕊正在悠闲摆弄一瓶杏花。 张嬷嬷一路小跑进来,面带喜色:“夫人!好消息!” 她压低声音禀告: “宏城那边传信,得手了! 余慕安被一群流民欺负了,已经在宏城传得沸沸扬扬,名声彻底烂透,现在咱们可以给将军送信了!” 胡蕊笑起来,眼中充满对未来的憧憬: “如此一来,我只需给将军修书一封,喊余慕安跟那小杂种先行返京,我们就可以在路上结果掉他们。” 张嬷嬷笑容微敛: “夫人……我侄子他,还是没有消息。” “怎么会?”胡蕊眉头紧皱,“是不是因为没有完成任务,所以不敢回复你的信件,也不敢回家去?” 张嬷嬷忧心忡忡: “那他也不能连他老子老娘都不管了,我弟弟昨日还差人送信问我侄子的下落……” 胡蕊没怎么放在心上,正好打算换人用,支开她也免得她多想。 于是拍拍她的手宽慰道: “既然如此,你去亲自走一趟,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张嬷嬷喜出望外,谢了恩匆匆走了。 胡蕊面色冷下来,让丫鬟去云飞阁叫余琳过来。 余琳匆匆赶到: “母亲,您找琳儿吗? 琳儿正在小厨房煲汤,鸿哥哥应该快回来了,琳儿想亲自服侍鸿哥哥尝尝琳儿的手艺呢!” 胡蕊露出欣慰的笑容: “好孩子,看到你能一心扑在鸿儿身上,母亲就放心了,你俩感情好,我的乖孙才能早日出生呢。” 余琳被说得面上一红:“母亲莫要打趣琳儿了……” 两人寒暄几句,胡蕊切入正题。 “听说你姨娘母家是开镖局的?” 余琳笑容浅了些,又扬起可爱的神态: “是呀,琳儿的大表舅可是镖局总把头呢,母亲您若有需要的地方,可以尽管吩咐!” 胡蕊抚掌轻笑: “那可太好了! 正好母亲有点事儿需要委托武功高强的大侠,琳儿可以在其中引荐自然再好不过。” 余琳拍拍胸脯: “包在琳儿身上!您只管让人去北街的大兴镖局,就说是我需要的,他们一定会用全力给您办事儿!” 胡蕊面上笑容亲和,心中暗笑余琳蠢,都不问问是做什么,就把自己的名头抬出来了。 暗杀余慕安和那小杂种的事儿若是成了,皆大欢喜。 若是出了岔子,反正是以余琳的名头办的,半点儿都怪不到她身上。 想到这里胡蕊还有点生气。 都怪张嬷嬷那侄子不顶用,害得她绕这样一个圈子,净费事! 余琳看她无事,告退后兴冲冲就往回赶。 她的炉子上还煨着汤呢! 自从余慕安那小贱人一走,府中清净多了! 鸿哥哥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她身上,两人着实甜蜜了一阵子,她也逐渐找到了上一世两人恩爱不移的感觉。 虽然院子里还住着个胡姨娘,但那完全不足为虑。 起初,胡姨娘还总是装病,装受伤,来博取鸿哥哥的怜爱。 但是鸿哥哥说了,他娶胡姨娘只是为了给母亲一个交代,他的心里只有自己。 这些天,他也的确是没有多看胡姨娘一眼。 一想到这里,她就满心甜蜜。 只盼着能早日有孕,为鸿哥哥生下一个儿子,那可是大将军府的嫡长孙! 日后她的位置便再也无人可以动摇! 可惜她的好心情,在回到云飞阁后戛然而止。 胡林语娇娇软软的笑声回荡在院子里。 “夫君~语儿唱得好不好呀~” 谢璟鸿的声音带着笑意:“好听,简直如黄鹂鸟儿一样悦耳。” 余琳站在门口,冷冷看着两人在院子凉亭中亲密坐在一起,浑身冰凉。 随后,愤怒的血液又开始直冲头顶。 胡林语看见她,立刻小小“啊”了一声,连忙站起来。 “少夫人,您、您回来了……” 余琳冷笑:“我回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你们了。” 胡林语一听眼泪马上就出来了,委屈巴巴地看了眼谢璟鸿,往他身后躲了一下,不敢说话。 她这可怜的小模样,激起了谢璟鸿的怜爱。 再看看余琳,一副正室捉奸的样子,好像他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原本他在看见余琳回来的瞬间,也有点心虚和慌张。 但是两个女人的态度对比,让他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又不是在偷情,干嘛要心虚? 谢璟鸿皱眉,重重咳了一声,反手就拉着胡林语坐回去。 他看着余琳: “语儿是我的妾室,在这里服侍我喝杯茶有问题吗?” 余琳心中剧痛,她不知道为什么重来一世,她的鸿哥哥会变成这样。 最难办的是,这个女人还是她的婆母亲自塞进来的,她连个想联手合作的人没有。 也不是没有…… 余琳突然想起,大将军府最偏远的后院,还有一处青莲居。 那里是老夫人的住处。 余琳垂眼落泪,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胡林语立刻站起来想追:“姐姐!您别生夫君的气,我这就让位置,姐姐!” “让她去!” 谢璟鸿也气上来了。 “我堂堂大将军府的少爷,跟自己的妾室吃个茶难不成还要看她脸色不成?” 第48章 找祖母哭诉被“偷”后院 胡林语为难地左右看看,定定看着余琳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 她不屑冷笑。 重新挂上无辜可怜的表情,转身,顺势就挤进谢璟鸿怀里坐下。 柔若无骨的身子紧紧贴着他,轻声细语的: “夫君消消气,姐姐只是太在乎您了。 语儿一想到您若是跟别的女子亲热,语儿也吃醋呢,语儿只是一想都觉得心要碎掉了~” 其他不说,余琳这一招是真的好用,反正她是学到了。 真是谢谢余琳呢。 她娇娇柔柔地说着话,那小手还若有若无在他胸口拂过,酥酥痒痒的。 谢璟鸿被撩拨得头皮发麻,哼笑一声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快步走回卧房去。 “小妖精!为夫倒要看看你怎么个碎掉法!” 胡林语娇呼一声:“夫君!还大白天的呢,羞死人了……” 谢璟鸿哈哈大笑着,一脚踢上房门。 余琳做梦都想不到,青天白日的,她在青莲居哭诉的这一阵子功夫,那两人已经滚上床了。 老夫人只是手持佛珠闭目听着,嘴唇微微开合,似乎是在念经。 余琳哭得口干舌燥,老太太一点反应都没有。 还是一旁的老嬷嬷上前,低声劝慰: “五少夫人,后宅之事您该去找夫人,我们老夫人一心向佛,早就不管事儿了。” 余琳委屈抹泪: “那小妾就是母亲亲自塞到我们院子里的!想必现在夫君为了她荒废公事,母亲也是乐见其成的……” 老太太突然睁开眼。 老嬷嬷看了眼老太太,问:“荒废公事?何来此言?” 余琳怯生生看了眼老太太,小声说: “前些日子,琳儿娘家小舅从南方做事回来,说那宏城连日大雨,恐怕要有水患发生。 只是宏城原本就水患频发,很多不良商贩都指着这件事赚钱呢,宏城水患的情况就很少被递到陛下眼前。 我小舅说,这次看上去恐怕不一样,要是还压着不报,可能要出大事。 琳儿就想着,让夫君去上折子,咱们是将军府的好儿郎,不怕触犯他人利益被整治,只要能救下一城百姓,那就是胜造七级浮屠的大功德呢,只是……” 余琳面露羞愧,唉声叹气。 老嬷嬷追问:“只是如何?” 余琳抿嘴:“只是夫君恰好最近才纳妾,被新姨娘缠得精力不足,便忘记递折子了…… 不过还好有人上报了这件事,父亲亲自率军救灾,也是为我们将军府积德呢。” 老太太沉默良久,沉沉叹息: “年轻人……既已成家,是该专心立业的。” 余琳立刻点头:“祖母您说得是!” 老嬷嬷笑眯眯来扶余琳:“五少夫人,时候不早了,老奴来送您回去。” 余琳大喜,知道老太太这算是变相给她出头了,她立刻跪拜: “琳儿打扰祖母半晌,这就回去了,琳儿改日再来看您!” 暮色四合,园子里鸟儿啾鸣。 老嬷嬷跟在余琳身边,笑容和蔼: “五少夫人别怪我们老夫人冷淡,一个家,只能有一个管事儿的,嘴巴多了,争吵也就多了。 您如此聪慧,定然是明白老奴的意思。” 余琳自然是懂这老嬷嬷什么意思。 大将军谢袭老树开花,打了大半辈子仗。 战事平定,三十多岁了,遇到了才十六岁的胡蕊,突然就开窍,动了真情。 国公府的独女哪是那么好娶的? 胡蕊当时及笄一年多,国公爷夫妻还拒绝给自己的宝贝女儿相看呢。 大将军名头再响亮,也只是一个没有氏族背景的莽夫,根本入不了国公府的眼。 后来还是胡蕊自己看上了谢袭,国公府才松口。 并且谢袭主动签字画押,此生绝对不纳妾,后院只会有胡蕊一个堂堂正正的当家主母。 这下子,老丈人家里满意了,自家老娘可不乐意了。 老太太哪里愿意! 自己的儿子这样优秀,仅凭自身能力,打到了堂堂大将军的地位,更是因为能力出众,被封异姓亲王—— 忠亲王!特许爵位可以世袭下一代! 如此光宗耀祖的儿子! 她唯一的好大儿! 若是没有开枝散叶,她都无颜下地去见列祖列宗! 一来二去,婆媳俩就互看不上眼。 最终将军从中调和,两人各退一步—— 将军可以抬通房进来。 只要给他生下子嗣,就统统给银子打发走,所有孩子全部记在胡蕊名下养着。 这样胡蕊的地位永远稳固,眼前也不会有阿猫阿狗烦她,争风吃醋。 谢家也能多子多孙,老太太也满意了。 因此,老太太让出掌家权,从此再不过问后宅之事。 可惜,后来老太太就发现,她还是小看了胡蕊这个娇娇小姐的手段。 胡蕊是什么样的人,余琳再清楚不过。 上辈子嫁给了谢璟砚那个傻子,她就是弃子的媳妇,弃子中的弃子。 她永远不会忘记,胡蕊都是如何轻贱她的! 最后,更是故意派她一起去跟那傻子去送死。 余琳想起上一世的窝囊,就一肚子气。 这一世为了鸿哥哥,少不得要跟胡蕊表面上亲近非常。 但是她才不会跟胡蕊交心呢! 现在看来,老太太其实也不太满意现在的状况。 那她以后,就可以借助老太太的力量,让她们婆媳俩继续斗起来,她也好渔翁得利! 回到云飞阁的时候,那两位已经完事歇了好一会儿了。 院子里的下人们都不敢多言。 唯一的心腹刘嬷嬷,还跟着余琳一起走了这一趟,自然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这院子,似乎一片风平浪静。 白日宣淫才结束,正妻和祖母的近身嬷嬷就到了,谢璟鸿难得升起一点偷情的紧张来。 他对祖母身边的这个老嬷嬷还算客气,问: “是祖母有事需要找我过去吗?” 老嬷嬷规矩行礼,客客气气笑着: “老夫人惦记少爷公务辛苦,让老奴来聊表关心,请您务必要注意身子才好。 稍后会有人给您送些青莲居的炖汤,最是滋补养身的,请您和五少夫人一起尝尝。” 谢璟鸿面色一僵,呵呵干笑一声: “谢谢祖母这样惦记我,等我得空会与琳儿一起去看望祖母的。” 第49章 对签军令状 老嬷嬷笑眯眯行礼:“老奴告退。” 谢璟鸿转身看余琳,她脸上还有委屈和伤心。 或许才和小妾睡过觉,谢璟鸿看到原本心爱的姑娘这样的表情,难得有点愧疚和心软。 他叹息一声,上前一步将她拥入怀中: “你啊……就仗着我宠你胡闹!” 余琳眼泪一下就下来了:“琳儿只是……心痛……吃醋夫君心里有了别人……” 谢璟鸿心软得一塌糊涂,抱着她哄了又哄。 “我心里哪有别人,不是一直都被你占得满满当当吗? 你我自小一起长大,我是不是一直都坚定地选择你? 从前你与你姐姐,我选择你。 如今,你与胡氏,我还是选你。 日后,再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人,我还是会选你。 你懂吗?琳儿,你就是我谢璟鸿认定的,唯一的妻。” 这一番表白说得余琳心头火热,她深情地望着对方,泪眼婆娑: “鸿哥哥~” 她扑进谢璟鸿怀中,紧紧抱住他的腰身,心中甜蜜更甚。 就算是妾室又如何? 有婆母撑腰也不过如此,还不是得抓住男人本人的心? 她侧头看向不远处的偏房。 窗内,一张女人的脸嫉妒得扭曲。 两人视线相对,余琳露出一抹得意。 妾,终究只是个妾罢了。 宏城的灾后重建有条不紊进行。 以二柱子为首的五对儿夫妻,公然破坏救灾行动,造成了十分恶劣的影响,判入狱改造五年,罚白银100两。 宏城知州丁力办事不力,管辖区域出现了如此恶劣的事情,褫夺官职,流放闽南。 流民栓子策划陷害少将军夫人,用心险恶,杖责50,流放宁古塔。 其余参与人等,全数义务充军,为期十年。 这几份宣判的告示就贴在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都能看得清楚。 所有百姓全都老老实实,不再有人敢造次。 最近几日,余慕安充分展示了一下什么叫做“忽悠”。 将军这才知道为什么余慕安才进门,就能拿捏住他这个傻大儿。 她实在是深谙此道。 在她的沟通之下,他的傻大儿看上去都没有那么傻了,更是很久都没看他发疯动手。 心底深处,那个声音又冒了出来: 或许……砚儿真的还能恢复呢? 大将军救灾有功,小将军也在危难之际慷慨解囊,救助灾民。 皇帝龙心大悦,下旨两日后父子俩起程返京,皇帝要亲自赏赐他们。 论功行赏的圣旨快马加鞭送到了宏城,宣读圣旨的公公一声长长的“钦此”,所有人拜倒,朗声谢恩。 那公公笑着将圣旨递给将军:“恭喜大将军与小将军啦。” 说着话,他的视线转向将军身后的谢璟砚。 谢璟砚板着脸,双手抱拳,粗声回: “谢公公夸奖!微臣职责、分内之事!” 将军抬手就给他后脑一巴掌! “臭小子!公公面前不许无礼!” 那公公笑起来:“多年未见,小将军别来无恙呀?” 谢璟砚又是重重抱拳,大声回:“别来无恙!” 所有人:“……” 公公被逗得哈哈大笑,称赞他几句,又与将军寒暄,两日后京都见了。 一行人毕恭毕敬送走了宣旨的公公,将军脸上的表情就落下来了。 李副将还不明所以,问:“将军,您不高兴吗?” 将军看了眼谢璟砚,甩手回营帐中去。 余慕安看懂了他的意思,拉着谢璟砚跟上。 两人一进营帐,将军的视线就落在谢璟砚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 余慕安斟酌着开口: “父亲,您是担心……陛下会召见夫君?” 将军语气笃定:“陛下一定会召见他。” 他看着谢璟砚的目光,露出沉痛来。 “你们这次风头太盛,藏不住的。” 余慕安在他的语气中听出来责备,立刻屈膝福礼: “此次天灾,破坏力惊人,陛下派您亲自前来救灾,足以见陛下的重视。 作为您的长子,若是夫君毫无作为,恐怕才危险。” 将军沉默一瞬。 将军府隐瞒谢璟砚痴傻的消息,已经七年了。 足足七年,没人能切身体会他每日过得有多么心惊胆战。 这些年,他一把年纪依旧戍守边关,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若是瞒不住了,皇帝能看在他这么多年辛苦的份儿上,不牵连无辜。 关于谢璟砚的情况,其实皇帝已经问过他好几次。 就算没有这一次的事情,他自己也心知肚明,肯定是瞒不住多久了。 余慕安说得对。 身为将军府的长子,这次洪灾,若是谢璟砚无动于衷,恐怕才是要出大事。 将军一语不发,沉默良久。 终于,他重重叹气:“或许,我该向陛下坦白了……” 余慕安屈膝:“父亲,您还记得儿媳说过的话吗?” 她看着将军,双眼晶亮。 “儿媳说过,其实夫君的问题不算严重,只要妥当治疗引导,他是有恢复的机会的。” 将军看看她,又看看谢璟砚,目露挣扎之色。 私心里,他是很希望砚儿能恢复健康的。 可是理智却在质疑。 这可能吗? 砚儿都病了七年了。 这样复杂的顽疾,真的是余慕安轻飘飘一句能治,就能恢复的吗? 余慕安突然跪下,面色严肃: “父亲,儿媳敢在此签下军令状,一定治好夫君的病症。” 将军双眼微眯。 李副将在一旁阻止: “少夫人,军令状可不是儿戏,就算您是将军的儿媳,若是您没有做到承诺,一样会被杀头的!” 谢璟砚适时装模作样地摆手: “不要不要!不要杀头!要安安,要安安!” 将军的视线扫过谢璟砚,又落在余慕安身上。 对方恭敬垂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将军的声音沉沉的:“军令状不可儿戏,我就当……” “父亲。” 余慕安抬头看他,眼神坚定。 “儿媳愿签军令状,若没有治好夫君,请父亲军法处置!” 她说着,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相应的,儿媳需要在场的所有人,必须对此事完全保密,泄露者……” 她的笑容收敛,表情冷漠。 “杖杀。” 第50章 胡蕊被坑惨了 营帐中除了余慕安,谢璟砚,将军和李副将之外。 还有她的两个丫鬟安心和千蝶,谢璟砚的小厮平安。 几人均是面露惊讶,却不见多少害怕。 将军闭眼揉自己的眉心:“罢了……听你的就是,先下去……” “报!将军府家书!” 营帐外有士兵通报。 余慕安垂眼。 来了。 胡蕊眼看机会一日少过一日,这次机会她说什么都要抓住,行动不可谓不迅速。 可惜…… 她一头撞进来的,是自己挖下的陷阱。 将军当着大家的面拆了那封信,才看了几眼,面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快速扫视完,像是不可置信,又快速看了遍书信。 随即哗啦一下,把信件撕得粉碎,一转身就踢飞了身后的椅子。 “砰!” 椅子撞破营帐飞出去,吓得外面的士兵大喊着集合围拢。 “有刺客!” “保护将军!” 谢璟砚像是被吓得不轻,大喊一声,张开双臂挡在余慕安身前,死死瞪着将军,困兽一般怒吼。 李副将下意识就挡在将军身前。 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 余慕安从身后拉住谢璟砚,小声安抚。 将军大喝:“无事,都退下!” 外面的士兵们听到声音犹豫片刻,听从命令停在营帐外没有进入,只是人都还守在外面。 李副将见状,大步出去了。 余慕安一脸担忧:“父亲,可是家中出事了?” 将军闻言看向她,脸上的愤怒还未散去,视线中都带着浓郁的怒气,像一柄重斧,直直砸向她。 可是他对上的,是余慕安担忧和懵懂的视线。 而他的儿子,谢璟砚正一脸防备盯着他,保护自己的人。 将军从心底涌上一股巨大的无力,闭了闭眼: “无事,你们先回去。” 余慕安并未多言,安静行礼,一行人静静离开。 谢璟砚大步走在她身边,伸手拉着她的手,宽大的掌心有点微微的潮热,用力捏了捏她的手。 余慕安侧头看他一眼,眼神安抚。 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她才松了口气,挺直的后背微微松下来。 橘红已经迎上来。 千蝶自觉守在门帘边上,以防隔墙有耳。 橘红递上来一封信,压低声音: “奴婢的哥哥截下来府中的信鸽,提前誊抄了一份一模一样的,这是哥哥抄写的一份。” 余慕安展开来看信。 看样子是胡蕊亲笔—— 【将军俪鉴: 自将军离去,妾心挂念,日日期盼君归。 然子女顽劣,砚儿不听妾身劝阻,随儿媳任性离家,妾担惊受怕,不想忧心成真,他们竟闯下如此大祸,妾深感惶恐。 女儿家名节最为重要,儿媳被污清白既已成定局,还望将军耐心开导,不要责罚。 妾自知教子不严,愧疚难当,日日在祠堂烧香抄书,反省自身。请将军莫要怪罪孩子们,遣他们速速归家,妾定耐心教导,引导他们重回正途。 草此,书短意长,盼君早日归家。 妻,蕊。】 余慕安:哦豁…… 胡蕊这一跳,结结实实砸进了陷阱,被坑得明明白白。 早在事发当夜,将军就当众审明白了案子,余慕安清清白白,人证物证一应俱全,没什么好说的。 百姓们也看得清清楚楚。 不仅高手千蝶当众展示了自己的本事,那五个男人身上的伤也表明他们确实一点好处都没捞着。 自然不会有人还脑子有坑,认为余慕安被污了清白。 那么胡蕊所谓的“消息”是怎么来的? 从审案到宣判张贴告示,才过了短短两天。 就算消息是真的,从宏城传回京都,再由京都胡蕊写信传回,没个四五天是不行的。 也就可以推断,胡蕊的消息,是事发当晚就写好了传出,才能在两天后就到达将军手中。 她是神仙不成?隔着千山万水,立刻就能知道信儿了? 再想想平安从栓子身上搜出来那两锭银子,上面将军府的印儿可做不得假…… 将军怒火中烧那可太正常了。 不过呢,这一波胡蕊坑得不冤。 是余慕安在其中打了一个时间差。 平安假扮接头人,对栓子传话,获取了栓子的行动时间。 而余慕安这边,截下来传给胡蕊的消息,提供了一个假的行动时间,提前了足足三天! 如此,在胡蕊的视角,她是在事情发生三天后才得知了消息,立刻写信,飞鸽传书,两天到达宏城。 时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可惜,在将军的视角,事情发生才两天,胡蕊的信件就已经到了,根本就不掩饰自己就是幕后黑手,显得十分嚣张。 这样频繁的小动作,甚至危及到了整个将军府的名声。 将军的怒气被彻底点燃。 至于回去之后,胡蕊要怎么跟将军解释,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余慕安把信给谢璟砚看过,放在一旁的蜡烛上点燃。 她夸奖橘红: “你做得很好,这一次你和你哥哥功不可没,待我们回去,让大少爷出银子奖赏你们。” 谢璟砚撇开看到信的气闷,拍拍胸脯:“我有银子,赏!你们都赏!” 橘红十分稳重:“谢少夫人、大少爷赏,奴婢只是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安心握拳赞叹: “橘红姐姐太厉害了,来无影去无踪,我都没注意到,她就已经安静办事回来了。” 余·端水大师·慕·语言大师·安转向千蝶: “这次也多亏了千蝶,要不是她保护我,我还没有办法这么顺利证明自己。” 千蝶眨眨眼,调皮做个鬼脸: “少夫人太客气啦,这是奴婢应该做的!您放心,日后千蝶就是您的小挂坠儿,寸步不离跟着您!谁都别想伤害您!” 安心垮下脸:“呜呜……你们都太厉害了,少夫人是不是不需要安心了……” 余慕安捏她脸蛋儿:“怎么会,你可是我的贴心小棉袄。” 安心脸红,不哭了,又嘻嘻一笑。 绿萝在一旁嗫嚅半天,没有说话。 余慕安转头看她,眉眼含笑: “绿萝也是,你们对我来说都很重要,每个人,我都有很需要你们的地方。” 绿萝面颊染上红晕,抿嘴笑起来,小声说:“奴婢愿意一辈子跟随少夫人!” 一旁的谢璟砚:“……” 很烦,为什么他媳妇身边有这么多人? 平安嘿嘿一乐:“小的也很愿意为少夫人做事!” 谢璟砚:“???” 第51章 让夫君恢复正常 大将军返京啦! 京都百姓们奔走相告,三岁小儿都知大将军天神下凡,救下了一整座城池的百姓。 大家伙儿都自发前往城门迎接。 轻骑小队在前开路,两列纵队,整整齐齐。 随后是一队步兵,盔甲武器一应俱全,看面貌也很精神,没有长途跋涉的辛苦模样。 将军高头大马,轻甲裹身,表情坚毅,目光如炬。 他身边还有一匹高大的黑马,马背上,是同样身着轻甲的谢璟砚。 他的表情同样严肃,盯着前方目光炯炯,气势丝毫不输将军。 一辆看上去很低调的大马车就跟在他们后面,驾车的是平安。 车窗紧闭,看不见里面。 两位副将骑马跟在马车后面。 再往后,就是剩余的其他士兵们。 “哇!我看到大将军了!天呐!太威风了!” “大将军身边是谁?是副将吗?” “不是……副将可以与大将军并骑吗?” “好像是小将军,我之前听说,小将军早早就追去宏城了,还带了许多自费的物资救灾呢!” “小将军?对对对!我也听说了,宏城的百姓可特别崇敬爱戴小将军呢!” “许久没有听说小将军的消息,一直以为他病着,没想到居然已经这样威风的将领模样了!” 将军表面看着不苟言笑,其实余光一直在悄悄打量谢璟砚,心中紧张,握着缰绳的掌心中全是汗水。 回想到今日一早,拔营出发前,余慕安找到自己。 “父亲,以您对陛下的了解,咱们一进城,就被召去面圣的几率有多大?” 将军的心沉沉的,好像坠了一块石头。 他的嗓音有点发紧:“不用召,进城后我要直接入宫面圣述职的。” 余慕安看着他:“那有可能不带夫君吗?” 将军沉默。 两人都知道,皇帝一定要见谢璟砚。 余慕安摊开掌心,露出一只小小的锦囊: “这是儿媳调配的特制药丸,药性凶猛,可以让夫君暂时恢复理智,但是只能坚持不到三个时辰。” 将军双眼一亮,又冷静下来:“你确定有用吗?先给他吃一丸看看效果如何?” 余慕安摇头: “暂不说药材稀缺,仅制出这一丸。 且这药性凶猛,一年也只能吃一次,若是频繁使用,会透支夫君的寿数。” 将军表情一凛,不再要求。 他定定看着余慕安,良久: “将军府的未来,就看你这药丸了。 若成,你就是我勇毅大将军府的救命恩人。 若不成……” 余慕安轻笑: “若不成,儿媳已经是将军府的媳妇,那就只好一起死了。” 将军一顿,摇摇头,突然爽朗大笑起来。 “你这小丫头,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此时,谢璟砚看上去,真的十分正常。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直白,谢璟砚转头看他,神色平静: “父亲?有事吗?” 将军有点恍惚。 他想起谢璟砚小时候,才七八岁的年纪,已经像个小大人一样,表情严肃,举止规矩。 每次跟他说话,还要先辑一礼,恭敬称呼他:“父亲。” 小小的人儿长大,变成了眼前人的模样。 “父亲,您是否不舒服?需要儿子喊军医吗?” 看他久久不答,谢璟砚眼露关切,问他。 将军突然就眼眶发酸,收回视线摇摇头:“无事。” 谢璟砚敏锐发现将军眼角细微的红痕。 他微微一愣,抿紧嘴唇。 原来父亲是这样在乎他…… 那为何,为何明知道胡蕊或许对他不利,依旧选择袖手旁观呢? 谢璟鸿是他的儿子,他也是啊! 家里的爵位他可以不要的,给弟弟完全没有关系。 他已经是小将军了,未来,他也可以靠自己拿到大将军的位置。 为什么胡蕊就一定容不下他? 为什么父亲要装作毫不知情? 为什么一家人要如此勾心算计,拼死拼活? 谢璟砚想不明白。 他垂眼。 到了如今这地步,早就没有握手言和的可能。 胡蕊为了自己的儿子,谢璟鸿为了自己的未来,不可能容得下他。 而他,在这七年的装疯卖傻中,对那母子两人的仇恨早就流淌在血液中,刻进了骨子里。 被谢璟鸿哄骗喝下他的尿,还要称赞好喝; 被胡蕊安排的丫鬟小厮刻薄,还要装作懵懂; 寒冷的冬夜,低劣的炭火浓烟熏得屋顶都是黑的,却没有一点热气,胡蕊说因为天儿冷,大家都是这样……他那一年风寒,差点病死; 炎热的盛夏,谢璟鸿拿绳子栓着他在院中暴晒,自己在凉亭乘凉,因为他在与自己的哥哥玩扮演游戏,哥哥演小狗……他中暑口吐白沫,才终于被人拉回屋里…… 后来他学会了用暴力吓唬他们,疯癫癫的暴力,终于震慑了那母子,双方达成了一种微妙的互相欺负又不会爆发的平衡点。 这一装,就是七年。 “回来了回来了!” 一阵欢呼唤回谢璟砚的思绪。 将军府门前,胡蕊和谢璟鸿带着府里下人们候在门口,脸上都是激动开心的笑容。 谢璟砚眼神一冷,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 “将军——” 胡蕊深情呼唤。 不等将军答,一辆马车从街道另一头驶入。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过去。 宣旨公公又一次笑容和气来宣旨。 这一次,皇帝要大将军带着谢璟砚和余慕安一起进宫面圣。 余慕安毫不意外。 宏城发生的事,她只捂住了将军府的耳朵,皇宫的她可没有那本事。 宏城百姓提起这次洪灾,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大将军亲自救灾,也不是小将军慷慨解囊,而是小将军夫人亲和慈善。 她日日亲自施粥,规矩严明,挡下不少偷奸耍滑想趁机占便宜的。 抓住闹事的二话不说直接拿下,小小年纪气势了得。 以身犯险抓逃犯,事事为百姓们考虑,被冤枉也不恼火,冷静又强大的样子让许多人都印象深刻。 养伤许多年的小将军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和他的夫人一起,瞬间就引起了皇帝的兴趣。 大将军的队伍过家门而不入,抬脚就往皇宫去了。 葳蕤轩。 胡蕊面色难看,她死死捏着谢璟鸿的手,语气里面难掩惊慌: “鸿儿,你看到那个小杂种了吗?他是不是跟平日里不太一样?” 第52章 入宫面圣,抬起头来 谢璟鸿有点不确定:“……有吗?” 队伍一回来,他的目光就在寻找余慕安。 奈何那马车完全没有开门的意思,圣旨读完,马车就随队伍一起走了,他根本就没有看到余慕安。 听说这一趟出去,余慕安被流民污了清白,想来是很不好过的。 早就跟她说了,谢璟砚那个白痴根本就不能保护她,她非要嫁! 这下吃了苦头,他若是适当安慰一下,说不定可以争取让余慕安改嫁自己呢? 他的心思压根就不在谢璟砚,自然也没有注意谢璟砚的表现与平常如何。 余琳在一旁沉默。 她的心很沉,一路沉到了胃底。 当然并不是因为胡蕊担忧的事,而是因为谢璟鸿。 谢璟鸿的目光一直在寻找余慕安,而她的目光一直盯着谢璟鸿。 她把谢璟鸿的行为从头看到尾,他的细微表情也揣测得分毫不差。 余琳没有想到,重来一世,就算从一开始切断了两人的可能,谢璟鸿还是如上一世一样,将目光落在了余慕安身上。 那个小贱人…… 余琳心中恨得吐血。 果然,余慕安那贱人不能再活着了,否则,说不定谢璟鸿真的会想办法去争取余慕安到身边来。 她这好婆母巴不得谢璟鸿身边女人越多越好,好给她的好儿子开枝散叶,肯定指望不上。 看来,还得靠她自己去细细谋划…… 胡蕊直觉哪里不对。 她很确信,刚才她与谢璟砚那个小杂种对视了! 胡蕊在那一眼中看到了仇恨,看到了势在必得,看到了让她胆战心惊的坚毅和火光。 她不敢想,万一谢璟砚真的恢复了正常,她怎么办?她的鸿儿怎么办? 太奇怪了,他们在宏城出了那样的丑闻,为何皇帝还要亲自接见? 总不能要亲自惩罚将军办事不力? 不可能不可能,这种小事,最多就是管教小辈不严,不应该惊动皇帝才对。 她到底遗漏了什么? 胡蕊坐不住了,立刻喊张嬷嬷去打听打听到底怎么回事。 葳蕤轩的三人各自心怀鬼胎。 余慕安一行人已经抵达皇宫。 入宫的规矩,要卸除所有盔甲武器。 将军和谢璟砚父子俩脱下轻甲放下佩剑,只着束袖短打,跟随宣旨公公进宫。 谢璟砚落后一步,陪着余慕安走在后面。 他侧头看余慕安,低声问:“你紧张吗?” 余慕安回视:“有点。” 谢璟砚闻言轻笑,抿了抿唇,声音更低:“我很紧张。” 余慕安看着他,目光平静,无形中带着一股平和的气息:“为什么?” 谢璟砚眨眨眼,想了想:“清醒的感觉太奇怪了。” 余慕安明白他是何意。 他已经足足七年,没有在外人面前保持正常的模样,所以才觉得奇怪又拘谨。 余慕安也眨眨眼,学着他压低声音:“那你就当对面是平安。” 谢璟砚一愣,带着笑意:“你真是我的好安儿。” 前面一步远的将军:“……” 被迫听到儿子儿媳“打情骂俏”,还这么大逆不道,他巴不得自己聋了。 宣政殿内金碧辉煌,庄严肃穆。 余慕安不敢乱看,三人跪拜,高呼万岁。 皇帝的声音浑厚有力,听上去是一个身体健壮的中年男人。 “爱卿快起,此次出行,真是辛苦了,来人,赐座。” 将军低头回应:“臣不敢,都是臣分内之责,臣幸不辱使命!” 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将军此次表现十分亮眼,许久未见,旧伤可全好了?” 谢璟砚拜倒:“谢陛下关心!臣已经全好了!” 皇帝笑起来:“那可太好了,朕又添一员猛将,将军虎父无犬子啊哈哈哈哈!” 谢璟砚只是叩拜,不语。 将军和皇帝好一番你来我往,明明说了赐座,又不让起身。 余慕安跪伏在冰冷的地砖上,心里渐渐咂摸出点味儿来。 这皇帝,可不像嘴巴里说的那么热情和善啊。 这是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冷静冷静立了功的脑子,不要一时头脑发热掂不清自己的分量。 将军为臣多年,早已心知肚明,只跟皇帝热情相谈,姿态臣服,半点不耐也没有。 直到余慕安感觉自己的膝盖快碎了,才听见皇帝突然道:“哎!瞧朕这脑袋,怎么还跪着?快起快起!” 皇帝责怪身边的公公:“你也真是的!为何不提醒朕?朕一高兴就顾着与将军闲话了,你在一旁就干看着?” 那公公立刻就告饶:“陛下赎罪,老奴也一心替大将军高兴,欣喜小将军终于康复,一时不察,老奴罪该万死!” 大将军立刻伏地叩首,大声接话: “陛下!您与夏公公都是为臣开心,臣十分感动,并不觉得跪在这里有何不妥。 臣子跪天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也是臣子对陛下您表达忠诚和臣服的方式,臣,跪得心甘情愿,跪得满心感激!” 余慕安:“……” 妙。 要不是她也一起趴在这儿,说什么都要给这位公爹使劲鼓掌。 果不其然,这一通诚恳的表白,让皇帝龙心大悦。 “哈哈哈哈哈……” 皇帝大笑起来。 “大将军深得朕心!” 三人终于可以起来。 余慕安站起来的时候,膝盖剧痛一瞬,差点又要跪下去。 她早有准备,咬牙死死坚持,稳稳站起来。 正好谢璟砚伸手扶她,她借力站稳,面不改色。 大将军舌灿莲花,好不容易哄得这小心眼的皇帝开心。 万一她再打个摆子,明显就是跪久了膝盖痛的样子,小心眼子皇帝肯定得记她一笔,认为她这是大逆不道地给自个儿上眼药。 果然,皇帝的视线牢牢盯着余慕安,发现她端端正正,一点把柄都没漏下。 他嘴角一勾,语气热络一点: “还有你们家这位新妇,朕也听说不少关于她的传闻,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朕记得,是陇南侯爵家的长女?” 将军应是。 皇帝的声音响起:“抬起头来。” 余慕安抬头,视线落晚了,正对上一双充满审视的凌厉视线。 四目相对,皇帝双眼微眯。 第53章 来了!这一世的诰命! 匆匆一瞥,余慕安立刻垂眼。 皇帝发出意味不明的轻哼,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很快,他就转开话题,又只与将军闲扯,时不时提一嘴谢璟砚,再没有分过一点注意力给余慕安。 不知为何,余慕安心中有点奇怪。 自从重生以来,她可以敏锐觉察到别人对自己的恶意。 这皇帝,起初她也能感觉到对他们的防备和警惕。 只是现在,突然就没了那股气势。 或许是再三试探后,发现大将军一家子还是对他毕恭毕敬,所以才不生气了? 毕竟,明明是皇帝自己下令派将军去救灾,结果灾民满心感激都对着将军一家子去了,眼里完全没有他这个皇帝,任哪个皇帝都不会心里舒坦。 尤其,他们眼前这位,似乎格外小心眼。 不知过去多久,夏公公“悄声”提醒: “陛下,时候差不多了,您昨日答应了太后要陪她用膳的。” 皇帝恍然:“许久未与爱卿聊天,都忘记时辰了,朕应该留你们用膳的,只是……” 将军回答得周全:“臣感激陛下青睐,日后还多的是时候,您随时可以传召微臣。 眼下还是陛下陪太后娘娘用膳要紧,微臣也得带儿女回府了。” 皇帝哈哈大笑: “也是,你家那位夫人,可是国公爷的掌上明珠,后院也没个姐妹陪她,估计想你的紧,快回!” 三人跪拜,终于可以离开。 从清晨入宫,此时已经日上三竿。 余慕安饿得头晕眼花,被太阳一晒,身形都晃了晃。 谢璟砚吓一跳,连忙来扶她:“安安?你怎么了?” 将军紧紧盯着她,眼里也露出紧张来。 余慕安示意他不要大惊小怪,赶紧走,有气无力道:“饿……” 将军:“……” 他哼了一声,想了半天,蹦出一句: “女娃娃就是娇气。” 余慕安:“……” 您贵人多忘事,自己还有三个已经出嫁的女儿呢,第一天知道女儿是如何的吗? 回到马车上,余慕安连吃一盘桃花酥,终于缓过一口气来。 谢璟砚陪她坐在马车上,低声说:“时间快到了。” 余慕安颔首:“你直接睡觉。” 谢璟砚意会,一骨碌倒下,就开始装睡。 安心:“……” 橘红:“……” 绿萝:“……” 千蝶表示他们老大是这样子的,已经司空见惯了。 马车缓缓停下,车门打开,四个丫鬟先下车,就听见平安朝外面回话: “将军,大少爷睡着了。” 将军刚下马,闻言皱眉,回头正好就看到马车里面的情况。 余慕安一脸无奈,看向将军。 谢璟砚睡得人事不省。 将军下意识走近一步:“叫醒他。” 正好胡蕊带着余琳小两口迎出来,一脸疑惑: “怎么了这是?终于到家了,怎么不下来?” 将军的表情有点不好看,没有说话。 胡蕊凑上来,就看到马车里面,谢璟砚睡眼惺忪,上半身才撑起来半截,张嘴打哈欠。 正面谢璟砚的胡蕊,只看到一张大嘴和黑洞洞的喉咙:“……” 随即她反应过来,这才是谢璟砚平日的表现,她该松一口气才是。 她笑起来: “怎么这么困?是不是晨起太早了不适应? 快下来砚儿,母亲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芋头,吃完就可以回去睡觉了。” 谢璟砚一脸懵,顺从地下车,跟着胡蕊要走。 安心和橘红去扶余慕安下马车。 将军一直站在原地,定定看着谢璟砚摇摇摆摆脚步虚浮,又是平日里那副痴傻的模样。 他的眼中有无数情绪在闪动,最终只是闭了闭眼,深呼吸。 胡蕊牵着谢璟砚下车,走到将军身边,声音带了点撒娇柔软的味道: “将军,我们进去?” 将军没有理她,抬脚就走。 谢璟鸿和余琳对视一眼,抬脚追上去:“父亲!” 离开之际,谢璟鸿还回头看了眼余慕安。 余琳把他的动作尽收眼底,露出怨毒的视线,狠狠剜了余慕安一眼,才提着裙摆跟上去。 躲在一旁看热闹的千蝶:哎呦,老大家里看上去很热闹的样子嘛……我们少夫人拉仇恨这能力真是牛呀! 胡蕊表情一僵,第一反应就是扭头去看余慕安。 余慕安轻纱遮面,垂眼看不出她的表情,只是觉得似乎虚弱消瘦了很多。 看来是吃了不少苦…… 只是将军还气着,居然还迁怒于她,这让她对余慕安的气愤更甚。 她看着余慕安,表情冷下来,语气也淡淡的: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也没有办法,我当初劝过你的,是你自己执意要去。” 余慕安垂着头,没有说话。 胡蕊冷哼一声:“快点进去,别在门口丢人现眼。” 说着快步追进去了。 谢璟砚缓缓抬眼,视线牢牢盯着胡蕊的背影。 余慕安从他身边走过,声音轻不可闻:“走了。” 谢璟砚眨眼,刚才深沉的视线好像是错觉,眼皮似乎很重的样子,迷迷瞪瞪跟着余慕安往里走。 原本胡蕊摆了午膳在葳蕤轩,谁知将军直接就回了自己院子,谁请都不见。 两人成亲这么多年,胡蕊从来没有在将军跟前吃过这么大的委屈,一时间愤怒委屈又无措。 不知道将军到底为何生这么大气。 难道她那封“认错”的书信没有送到? 谢璟鸿安慰胡蕊: “母亲,或许父亲就是生气余慕安抹黑了我们将军府的名声。 刚才不是陛下传召吗?也有可能在陛下那里被提点了,所以才不痛快呢?” 胡蕊手中绞着帕子,眉眼中满是急躁: “那怎么办?只是余慕安自己的问题,也怪不到我们将军府的头上?” 谢璟鸿立刻接话:“那是自然!” 他咳了一声,缓和了语气,继续道。 “您也放宽心,实在不行,等父亲消消气我们去找父亲认个错……” “夫人!五少爷!五少夫人!” 一个小厮跑进来,气喘吁吁。 “宫里来人了!快点出去接旨!” 胡蕊跪在地上,看着眼前十几箱赏赐,耳朵嗡嗡作响。 她是不是听错了? 赏赐那小杂种就算了,为什么连余慕安都有赏赐? 什么叫“安定有功,封安定将军”? 什么叫“贤良淑德,封五品宜人,赐号‘娴淑’”?! 谁家封个宜人还有封号?! 第54章 是不是你派人追杀砚儿和安儿? 熟悉的宣旨公公,熟悉的笑容。 “二位,快接旨?陛下对二位可是称赞有加呢!” 谢璟砚抱拳:“谢谢公公!” 余慕安连忙:“谢陛下龙恩,祝陛下福寿安康,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璟砚侧头看她,学着她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才双手接过圣旨。 宣旨公公笑眯眯的:“事儿办完,咱家也得赶紧回去复命了。” 将军站起来,示意副将:“肖公公留下用过午膳再走?” 副将给宣旨公公递上一个钱袋:“您辛苦了,将军请您吃茶的。” 宣旨公公笑眯了眼,接过钱袋揣袖子里:“不了不了,陛下还等着咱家回去复命呢!” 将军送走宣旨公公,一回头,胡蕊和谢璟砚小两口还跪着呢,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余琳恍恍惚惚回不过神来,怨恨的视线死死盯着余慕安:“你怎么……为什么又是你……” 余慕安冷冷看她,没有说话。 将军双眼微眯,凌厉的视线瞬间盯住余琳: “哦?儿媳这话何意?” 余琳一惊,下意识看向将军,正对上他凶兽一样的眼神,后背冷汗“蹭”一下冒出来。 强烈的嫉妒和不可置信让她失去理智,说漏嘴。 余琳连忙跪伏在地,低着头眼珠乱转,大脑飞速想到底怎么去圆自己的口误。 胡蕊回过神来,不动声色起身。 张嬷嬷连忙扶着胡蕊站起来。 余琳嘤嘤哭泣: “对不起父亲,是琳儿太小气了呜呜呜…… 自小姐姐就更加受宠,有什么好东西继母都紧着她先用,所以这次姐姐荣获圣恩,琳儿抱怨顺嘴了……” 将军眯眼,没有说话。 谢璟鸿自小就听她抱怨,倒是没有多疑。 他站起来,看了眼父亲,半真半假地指责余琳,语带埋怨: “这跟你以前的东西能比吗?你姐姐可是荣获陛下圣恩,亲赐的诰命! 我们全家都应该与有荣焉才对!” 余琳顺势认错:“是,夫君教训得是,琳儿知错了。” 她说完转个方向,居然朝着余慕安拜倒:“妹妹恭贺姐姐大喜!” 真是荒唐。 余慕安侧身,避开她的礼。 胡蕊心中恨极,看到谢璟砚在玩圣旨,李副将连忙阻止,把圣旨拿走。 她面露疑惑:“将军,陛下可是有何不悦?” 将军的视线终于落在胡蕊的脸上,他声音沉沉的:“何出此言?” 连个称呼都没有! 胡蕊抿嘴,压下心头情绪,柔声说: “妾身看砚儿升任安定将军,安儿也得了五品诰命,为何…… 为何独独没有提到将军您?” 这话可就是明晃晃的挑拨离间了。 胡蕊明显失了方寸,连这样没有水平的话都说出来。 余慕安轻飘飘看向胡蕊,嘴角微扬。 胡蕊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妙。 果然,将军表情黑沉,死死盯着她,像是怒火中烧。 胡蕊张张嘴想补救:“将军,我不是……” “你们都回去。” 将军突然道。 余慕安屈膝,拉着谢璟砚转身就走。 谢璟鸿犹豫,余琳已经磕个头爬起来就示意他赶紧走。 一转眼,堂屋里散了个干干净净。 胡蕊紧咬下唇,心中除了委屈和愤懑,不安和困惑逐渐占据上风。 将军看着她的视线好陌生,那么冷漠,又那么愤怒。 胡蕊声音艰涩:“将军……” “啪!” 响亮的一记耳光,胡蕊只觉得天旋地转,重重倒地。 耳鸣后知后觉,脸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手腕和膝盖上的尖锐疼痛也涌上来。 她眨眨眼,视线恢复清明。 胡蕊不敢相信。 将军居然打她? 胡蕊缓缓转头,看向居高临下垂眼看她的将军,眼泪盈满眼眶,模糊了视线。 “您……居然打我?!” 胡蕊哽咽起来: “将军,嫁给您这么多年,我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嫡长子的位置您给了其他女儿的儿子,我也认了?就算砚儿受伤,我也一直视如己出从未区别对待? 这次他们非要出去,我也劝阻过,出了事我是有责任,我没有教育好孩子,可是您这样二话不说就打我是不是……” “你还装?!” 将军怒不可遏,一脚踢翻了一旁的桌子。 轰隆一声巨响。 胡蕊满心委屈愤怒被吓得消散干净,惊恐地看向将军。 将军原地走了两个来回,指着她的手指都在发抖:“我一直在给你机会!” 他的声音咬牙切齿。 “胡蕊,我谢袭自认为待你不薄,除了子嗣的问题,其他一切我都尊重你的意愿,就算在这将军府里,你也是最尊贵的那个女人。 你呢?你扪心自问! 你是不是当我也是白痴?!砚儿伤了他不懂,我也不懂是不是?!” 胡蕊嘴唇颤抖:“将军……您何出此言啊!” 将军深呼吸,冷静下来,他单膝跪地,手指紧紧捏着胡蕊的下巴,死死盯着她。 “你回答我,是不是你派人追杀砚儿和安儿?” 胡蕊瞳孔扩张一瞬。 两人距离这样近,近得她可以在将军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那里面除了愤怒,似乎还有一点隐隐的期盼…… “是不是你指使知州去捣乱?还安排人去欺负安儿?” 胡蕊心中翻起惊天骇浪,死死咬住下唇,连连挣扎摇头。 为什么将军会知道? 难道张嬷嬷的侄子被将军的人抓住了?还是…… 胡蕊艰难:“安儿出事我也很难受,我是她的长辈呀,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将军目光冷下来,眼底那一点期盼也熄灭。 “你怎知安儿被人污了清白?” 电光石火间,胡蕊似乎明白了什么。 为何将军对她这样生气。 为何皇帝会召见余慕安,还给她赏赐和诰命。 胡蕊面露疑惑: “是张嬷嬷的侄子,正好从南方回来,告诉妾身这个消息……难道不是……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她露出小心翼翼的求证表情,有点压不住的喜悦: “是假的是不是?安儿其实没事是不是?” 将军看着她,没有说话。 胡蕊长长呼出一口气,双手合十虔诚念叨:“谢天谢地安儿那孩子没事,虚惊一场真是太好了!” 她说完,表情有点忧愁: “可是,张嬷嬷的侄子为什么要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谎言来欺骗妾身呢?” 将军嗤笑:“问得好,到底是她侄子要骗你,还是她要骗你?” 胡蕊看向将军,心中不安。 将军冷漠道:“那就喊张嬷嬷来问问好了。” 第55章 杖毙刁奴 余慕安走出勇毅阁没多远,就听见身后谢璟鸿在喊她。 “安儿!等一下!” 身边谢璟砚“啧”了一声。 余慕安瞥他一眼,转身:“小叔,现在你该称呼我一声大嫂才是。” 谢璟鸿一噎,表情僵硬。 他看了眼谢璟砚,不满道: “都这时候了,你还拿他当夫君?他都没有保护好你! 当初就说让你不要……” “不许抢我的安安!” 谢璟砚怒吼一声,扑上去就撞倒谢璟鸿,骑在他身上重拳出击。 余琳大惊:“鸿哥哥!” 她上一世被这傻子打了好几次,太清楚他下手根本没有轻重,连忙就想上去拉人。 余慕安侧过一步,歪头看她:“妹妹,好久不见,最近可好?” 余琳被挡住,怒视余慕安。 看着她温婉柔顺的模样,想到她刚得手的诰命,立刻怒火中烧: “你得意什么?!” 余慕安一脸无辜:“我哪里在得意?就是出门快一个月,实在想念妹妹呀。” 余琳恨得咬牙切齿,一旁谢璟鸿的惨叫连连。 云飞阁的丫鬟小厮想去拉架,被平安和千蝶两人就挡得毫无办法。 余琳怒斥:“余慕安!你什么意思?!” 余慕安摊手:“他们兄弟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我们女人家插手不太好?” “这叫打打闹闹?”余琳气急,“你是不是瞎?!” 这边正闹着,不远处李副将的声音大喊:“去叫张嬷嬷来回话!” 余慕安转头去看,远远正对上李副将的视线。 他微微颔首。 余慕安微笑点头,转身去叫谢璟砚: “夫君,别打啦,父亲叫您呢!” 她也不怕自己被误伤,就那么直直靠近去。 谢璟鸿被压在地上,四脚朝天像个翻不过身的王八,脚下蹬得地上土渣飞溅。 眼看他要踢到余慕安,谢璟鸿脚下使劲,直接踩住他那条腿。 “啊——” 谢璟鸿发出痛叫。 谢璟砚顺势被余慕安拉起来,做个鬼脸:“略略略——” 余慕安拍拍他衣服上的土: “怎么能满地打滚呢?看看你这一身的土,快点拍掉,被父亲看到要说你顽劣了。” 谢璟砚双臂张开任由余慕安在他身上拍打,垂眼去看地上起不来的谢璟鸿,重重哼了一声,拉着余慕安往回走。 余琳连忙去扶谢璟鸿: “天呐鸿哥哥!你没事? 傻立着干什么?!去叫府医! 一群蠢货!要你们有何用!快去叫府医!” 谢璟鸿灰头土脸地坐起来,一脸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右腿。 这边吵吵嚷嚷,那边勇毅阁也热闹得很。 余慕安拉着谢璟砚在门口听墙角,李副将看到二人也没有理会,由着他们去。 张嬷嬷跪在大厅里哭天抢地,说自己忠心耿耿一心为主,不可能做出背弃主子的事情。 将军冷冷打断她的哭诉: “你是忠心,忠心就是想为你的主子排忧解难,背着主子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张嬷嬷大哭: “老奴没有啊将军!将军明鉴!夫人,夫人您知道的,不是老奴做的!” 胡蕊在一旁小心劝:“将军……嬷嬷看上去真的不知情……” 将军倏然转头看她,眼神冷冷的:“那你觉得是谁?” 胡蕊一噎,不敢说话了。 她看看将军又看看张嬷嬷,满是为难。 张嬷嬷侍奉胡蕊大半辈子,看着她在国公府长大,又陪着她出嫁到大将军府,对自己的主子,再了解不过。 将军骤然发难,虽然没有摆出证据,但是桩桩件件都清清楚楚,明显已经查清楚,就等问罪。 她泪眼婆娑,看向胡蕊。 胡蕊看着她,眼神不忍,痛苦又纠结。 张嬷嬷惨然一笑,她懂了。 她重重磕头:“请将军恕罪!老奴只是……老奴只是心疼夫人……” 胡蕊死死握住双手,心中感动又心痛。 她要失去一个忠心的老仆了。 将军鹰隼一样的双眼紧紧盯着张嬷嬷: “你的意思是,追杀大少爷和大少夫人,伙同宏城知州捣乱,设计谋害大少夫人,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将军每提出一条罪状,张嬷嬷的心就抖一下。 她深深拜叩,声音颤抖:“都是老奴鬼迷心窍,请将军责罚!” “罚!” 将军怒骂。 “老刁奴!居然敢谋害主子,可恶至极!今日本将军不罚,日后再纵出更多的恶奴来! 来人!把这刁奴给我拉下去,杖毙!” 胡蕊双眼瞪大,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直接愣在原地。 饶是张嬷嬷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杖毙”的结果,瞬间瘫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 胡蕊忍不住求情:“将军……” 将军厉声大喝,打断她的话: “谁都不许求情!要求情就一起处理了!” 胡蕊手一抖,视线不住在将军和张嬷嬷之间来回,却不敢再说什么。 余慕安看着两个小厮把张嬷嬷拖出去,长长的板凳马上支好,有人拿着军棍侍立在一旁等候。 张嬷嬷的惨叫声划破天空。 击打肉体的闷响一下接一下。 余慕安定定看着,心中对胡蕊的冷漠自私,认知更加清晰。 她真的可以看着侍奉自己几十年的人被活活打死,还是为她顶罪而死! 将军还是心软了。 揣着明白装糊涂,由着张嬷嬷顶了罪。 处死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让胡蕊亲眼看着张嬷嬷被渐渐打死,也算是在警醒胡蕊。 让她知道将军的怒火和决心,无声警告她老实点,不要再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 胡蕊自然知道,这是在警告她。 她双眼含泪看着张嬷嬷,惨叫声越来越微弱,到后面已经只剩下了击打肉体的闷响。 她甚至能听到血液黏腻的“啪叽”声音。 “余慕安……” 胡蕊呢喃。 这一切都是余慕安的错! 将军居然为了一个小杂种,为了一个外来女,要这样下她的面子! 她突然想起,余慕安深夜逗留在将军的书房的那次。 这次宏城之行,一定也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才让将军袒护她至此! 胡蕊心中的怒火妒火交织,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恨余慕安的初衷。 她只知道,这个家里,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第56章 恭喜!少夫人有喜了! 胡蕊突然就消停下来了。 在好好葬了张嬷嬷之后,她像是真的悔悟了,不论对待哪个儿媳,都是一样的和善柔顺。 就连她的双眼中,都是诚挚的亲切。 余慕安在她的眼中看不到一点掩藏的龃龉,好像她本来就是这样一个和善的好人。 她也不再插手两个儿子院中的事务,免了两个儿媳的晨起请安,不闻不问窗外事,一心读书练字,侍花弄草。 就连将军接连一个月没有来葳蕤轩,她看上去都一点不着急,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余慕安乐得清闲,专心忙自己的事情。 橘红正在给她汇报刑凝辉的情况。 老家伙被赵二打得不轻,差点人就没了。 好在橘红和她哥哥轮流照料,还是保住了老头一条命,就是他那左腿,只能一直瘸着了。 橘红一通威逼利诱,老头又吐出来一点东西。 “当初帮夫人接生的产婆还在人世,她也是被继夫人买通的,要求她看着婴儿的性别。 若是女婴就算,若是男婴,直接闷死,就说生了个死婴。” 余慕安听得面若寒霜,她缓缓摩挲着那张供词,问: “产婆人在哪里?” 橘红:“荀城。” “荀城?”千蝶脱口而出。 谢璟砚转头看她:“怎么?” 千蝶看余慕安。 余慕安冷笑:“原来如此…… 当初在宏城,那个栓子就是带我进入了荀城的地界。 如此看来,胡蕊后来动手,恐怕还借了余琳的手。” 安心笃定:“五少夫人肯定脱不了干系!侯爵府老夫人和赵姨娘的娘家就是荀城的!” 余慕安补充: “赵家在荀城是靠镖局发家,做得挺大,似乎全国有好几家分号。” 千蝶提议:“需要奴婢走一趟吗?” 余慕安想了想,摇头:“橘红去。” 橘红没有异议,马上点头。 余慕安道: “千蝶表面上是父亲安排给我的人,现在父亲常驻京都,日日回府,千蝶若是长时间不见人影,容易引起别人怀疑。 橘红与千蝶身形相似,她低调离开,千蝶时不时更换橘红的装扮,让人以为橘红也在府中即可。” 千蝶拍手:“好呀好呀!我可以直接易容成橘红的模样,一天是我自己,一天是橘红!” 余慕安一愣:“你还有这本事?” 谢璟砚突然笑起来:“当初代替我们引开胡蕊追杀的,就是千蝶他们。” 千蝶嘻嘻笑起来:“我们几人装扮得可像了!那一晚我就是假扮橘红的哦~” 她说着还朝橘红眨眨眼。 余慕安展颜一笑:“那就好,有千蝶在,橘红就可以完美隐身,为我在外办事了。 就是辛苦你们二人,放心,每月额外的补贴都会发给你们的。” 橘红立刻跪下了:“少夫人的救命之恩奴婢永世不忘,能为少夫人办事是奴婢的荣幸!” 千蝶也跪到橘红身边去,仰头看余慕安: “千蝶的命是大少爷救回来的,不过既然大少爷已经与您成亲,那千蝶自然就是少夫人的人了! 能为少夫人做事,是千蝶的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您尽管指使奴婢就是!” 余慕安扶额:“你们不要动不动就跪下表忠心……” 安心在一旁幽怨接话:“需要我也跪过去给你们助助兴吗?” 绿萝原本是守在外间的,声音悠悠传来:“我也可以过去的……” 同样在外间的平安:“多我一个可以吗?” 其他人:“……” 正无语之际,门外响起红锦的声音:“大少夫人,夫人请您和大少爷即刻前往葳蕤轩一趟。” 余慕安挑眉。 房门打开,红锦恭敬站在门口,身后跟着花灵,端着托盘。 红锦看到余慕安,连忙道:“奴婢原是想着给您和大少爷送些茶点,谁知正好遇到夫人院里差人来。” 余慕安点头:“先放这儿,我们先去见母亲。” 花灵垂着头进来,放下托盘又与红锦一起退出去。 余慕安的视线落在花灵身上,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千蝶凑上来小声问:“您觉得花灵有问题?” 余慕安同样小声:“她和秋灵是夫人送来给大少爷当通房的。” 千蝶捂嘴:“哦豁……” 谢璟砚无语:“还不是你自己欢天喜地留下来的?” 余慕安眨眼:“我照顾傻子也很累的呀,有人来分担我为什么要拒绝?” 谢璟砚:“……” 理是这么个理,但是你这话是不是说得有点太埋汰人了? 其他人偷笑。 千蝶拍拍自己:“您放心,奴婢尽快给您摸得明明白白的!” 余琳这个月过得十分恼火。 余慕安获封诰命这件事,让她如梦初醒。 这一世的事情发展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很多事情与上一世完全不同。 刑凝辉至今下落不明,都已经不再是困扰她最大的问题了。 宏城水患被皇帝提前知晓,将军亲自救灾,上一世的灭城惨剧没有出现。 皇帝大怒没有出现。 所以,那些原本应该被砍头革职的官员们,也好好的待在自己的位置上。 于是她的鸿哥哥也依旧是个小小的九品主事。 但是!谢璟砚那个痴傻的白痴!已经是五品安定将军了! 凭什么?! 他一个傻子到底是凭什么?! 上一世根本不是这样的! 她记恨上胡蕊,要不是胡蕊拦着不让去,领功的就是她的鸿哥哥了! 余琳气得头痛了好几日,夜不能寐。 偏偏胡林语那个狐媚子又要搞事情,不是头晕乏力,就是胃口不佳。 还口口声声只是小问题,不劳烦府医了。 小问题她接连几日用膳的时候摆出这么个死样子?! 不就是想让鸿哥哥多关注她么? 趁着今日鸿哥哥当值不在家,余琳寻了个由头,罚胡林语在院中罚跪。 结果跪了还不到两个时辰,那小蹄子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余琳冷笑:“青玉,去喊府医。” 她不是装病吗?那就请府医来看看! “恭喜五少爷,恭喜五少夫人,胡姨娘有喜了!” 府医朝赶回来的谢璟鸿行礼道贺。 余琳:“???” 好消息,长孙是五房的。 坏消息,不是她怀的。 余琳也想晕过去了。 第57章 夫妻吵架鸡飞狗跳 余慕安和谢璟砚到葳蕤轩的时候,里面已经闹得不成样子。 还没进院子就听到余琳愤怒的喊叫,还有另一个女人柔弱的哭泣声音。 迎面砸出来一个花瓶,“啪”一声碎在余慕安脚边。 谢璟鸿的声音在里面大喊: “余琳!你不要像个泼妇一样!” 千蝶箭步上前,挡在她前面。 安心怒道:“大胆!谁在夫人的院子里乱丢东西?!” 谢璟砚深吸一口气就打算装疯发火,被余慕安一把拉住,小声说: “嘘嘘,咱们是来看乐子的,今天就不当乐子了。” 谢璟砚一想也是,偃旗息鼓,跟着余慕安进屋。 屋里闹得正激烈,余慕安没有说话,只是屈膝福礼,反正胡蕊也顾不上她。 胡蕊正抱着一个年轻的漂亮姑娘,柔声安慰。 正是之前住进来,胡蕊娘家那个表小姐胡林语。 手段也是不一般,他们去趟宏城的功夫,回来就已经是胡姨娘了。 现在,人家都怀孕了。 余慕安看向余琳。 她满脸泪痕,正在跟谢璟鸿吵架。 “你明明说了心里只有我的!转头就给别人一个孩子,你把我置于何地啊!” 谢璟鸿眼底有点心虚,但依旧嘴硬: “我心里的确是最爱你的,你看我每日都是与你同睡,从来没有去她的房里过夜……” 余琳看上去更崩溃了:“你俩抽空办个事就能怀孕了,是在打我的脸吗?! 你俩什么时候滚到一起去的?我分明盯着你俩……” 余琳突然一梗。 她看看缩在胡蕊怀中嘤嘤嘤的胡林语,又死死瞪着谢璟鸿。 “是那天!我去找祖母的那天是不是?! 你俩不要脸!光天化日之下,大白天的……你、你俩……” 眼看余琳气得快撅过去,胡蕊却在这兵荒马乱之际,看了眼余琳。 那一眼很隐秘,目光晦暗不明,正是听余琳说去找老太太开始。 想到上一世胡蕊与老太太的明争暗斗,余慕安垂眼隐藏自己的笑意。 看样子余琳选了老太太站队,要跟胡蕊对抗了。 原本应该很隐秘的事情,被她这样一激动说出来,失去了先手优势。 看她那模样,都没有察觉自己说漏了什么。 谢璟鸿恼羞成怒,拍桌大喊: “你还好意思提祖母?我们房中的事情你跑去跟祖母说是什么意思?你都不嫌丢人?!” 余琳不甘示弱:“你都不嫌丢人我为什么嫌丢人?白日宣淫的是你们不是我!” 胡蕊厉声打断:“够了!” 两人齐齐回头,看向胡蕊。 胡蕊看了眼屋里众人,缓和语气: “这样,索性我也闲来无事,替鸿儿照顾着点,语儿就在我院子安胎。 鸿儿公务繁忙,回家了就好好陪陪琳儿。 这一遭的确是琳儿受委屈了,你好好哄哄她,其他的事也就不劳烦琳儿费心。” 话说得很漂亮,看上去是为小两口排忧解难。 实际上,就是在保护胡林语罢了。 毕竟是她自己塞过去的人,现在如愿怀孕,一定要保护好了才行。 放在云飞阁,谁知道这孩子还保不保得住呢。 余琳理智回笼,也想到了这一茬,立刻就露出懊恼的表情,不过很快就掩藏起来。 她深呼吸,压下怒火,努力让自己姿态柔顺下来。 先应下了胡蕊的提议,表情落寂难过。 她跪行大礼,声音哽咽: “儿媳自知没有尽到为夫君开枝散叶的责任,十分内疚,想回侯府去静静心,重新调整好心情再回来服侍夫君,请母亲应允。 眼下胡姨娘正是需要夫君的时候,正好就让……就让夫君多陪陪胡姨娘!” 胡蕊眉头微动。 谢璟鸿面上恼怒未散,想训斥又闭上嘴。 余琳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再不同意又好像是他不依不饶一样,只得憋屈地重重冷哼。 胡蕊淡淡道:“既如此,你回侯府住几天散散心也是好的。” 她说着看向余慕安。 “想来你们姐妹连心,安儿大概也是想陪你一起的。” 余慕安反应飞快,立刻就谢恩: “多谢母亲体恤妹妹,儿媳很愿意陪妹妹回去休整两日!” 这不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离开将军府的监视,她在侯府到底有几个丫鬟,都做什么去了,那可就是她说了算。 正好关于继母和赵姨娘的问题,她不在侯府总是不好调查。 余琳的表情像吃了苍蝇一样,皱眉拒绝:“不用了,我不需要……” 胡蕊的语气不容拒绝:“一个人回娘家像什么样子?巴不得全京都都知道你跟鸿儿吵架了吗?姐妹俩一起回去,好歹是个照应。” 余琳无话可说,恨恨瞪了眼余慕安。 余慕安站姿端正,微笑。 谢璟砚蠢蠢欲动,正想开口要一起去,就被胡蕊打断。 “砚儿现在已经是安定将军,虽不用每日上朝,但总是需要跟着将军露露脸的,这几日安儿不在,砚儿就好好跟着将军去做事。” 谢璟砚满脸不高兴,耍赖拒绝,抱着余慕安不撒手。 胡蕊冷冷看着谢璟砚: “现在的情况由不得你任性! 从前陛下不注意你,我们都惯着你随你去,可是你非要宏城去出风头,在陛下面前露脸…… 这就由不得你高兴做事了,若是被陛下发现你的真实情况,我们整个将军府都要一起死!” 余慕安明白,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胡蕊看到谢璟砚被封赏,心中也是后悔的。 早知道就应该让鸿儿去宏城做做样子,白白便宜了这小杂种。 只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将军不会再给她机会。 她必须蛰伏,压下心浮气躁,看准时机,一击毙命。 余慕安拍拍谢璟砚,哄着他让他乖乖听话。 谢璟砚故意气胡蕊,余慕安一劝他,他就乖乖点头,还拉着余慕安的手撒娇: “安安要快点回来哦,当你回来我就更有力量了!” 他说着还用力握拳挥舞,幅度过大,碰到一旁的门板。 门被大力推开,重重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响,又重重弹回来。 谢璟砚下意识架起手臂挡住门板,木料发出危险的“喀嚓”声。 看到门板上的裂痕,所有人沉默了。 第58章 怒回娘家,各自筹谋 一院子人都要走,独独留下了红锦和花秋二灵,三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很明显,大少夫人不拿她们当自己人。 余慕安一眼就看出三人在想什么,轻笑一声: “红锦,我这一离开,清尘苑上上下下可就要靠你操持了,我相信你的能力,可以打理好家中。” 红锦一愣,又露出笑脸来:“奴婢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大少夫人所托!” 余慕安又转向花灵和秋灵: “我不在府里,只有大少爷在家终究还是不太放心,你二人要尽心伺候大少爷。 夫人那边要操心胡姨娘的胎,你们这边安安稳稳的,不要给夫人添乱,知道了吗?” 两人对视一眼,秋灵恍然,露出欣喜的表情来。 两人跪地谢恩:“奴婢谨遵大少夫人吩咐!” 谢璟砚:“……” 他不行了,他要闹了! 总是当着他的面光明正大塞人,就算是装样子的他也生气! 他踢翻椅子,大步离开。 平安下意识去看余慕安。 余慕安面不改色,颔首。 他连忙跟上去。 这三人被吓得不轻,饶是清楚谢璟砚是什么样子,也总是无法适应。 余慕安可不管这些。 就让谢璟砚自己去头疼,她可顾不上这些小打小闹了。 余琳一回侯府就把自己关进以前住的院子,在里面好一通打砸,发火发得惊天动地。 赵姨娘不知所措,守在院子外面焦急不已。 继母问余慕安怎么回事。 余慕安:“胡姨娘有孕了。” 两人还反应了一下胡姨娘是谁。 赵姨娘大怒:“那个小贱蹄子!她怎么敢!怎么敢越过正室夫人先怀孕!” 继母叹气:“不是听说琳儿与鸿儿那孩子感情很好吗?” 余慕安沉默不语。 谢璟鸿那渣男,是个女人都能感情好,看对眼了就能装进他心里去。 说什么他心里只有余琳,其实他的心里站满了人,就是满脑子女人的废物一个。 赵姨娘愤愤不平,一边骂谢璟鸿一边骂胡林语,扬言要去找将军府要个说法,哪有这样欺辱正室夫人的…… 继母没忍住翻个白眼,拉着余慕安离开了。 用过晚膳,余慕安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进门,就看到谢璟砚大喇喇坐在榻上,翻看一本书册。 余慕安脚下一顿:“你怎么来了?” 谢璟砚看她一眼,哼了一声不说话。 绿萝给余慕安倒茶。 平安在一旁皱着脸,大倒苦水: “太吵了家里! 少夫人您可不知道,红锦在院子里吆五喝六的,那可真是猴子称大王了。 她还挑剔于嬷嬷准备的晚膳,说橘红跟您一走,于嬷嬷就敢偷懒,一把年纪还敢这么懒,反正骂得可难听了。 夫人送来那两个丫头也不安分,一个两个的,轮流跑来敲门找大少爷,一会儿也端茶,一会儿来上点心,穿的那纱衣轻薄的呀,都能看到里面的肚兜! 我看这两人去五少爷房里才正合适呢!” 余慕安挑眉:“这倒是个好办法。” 众人一愣。 余慕安手指遥遥一点谢璟砚: “小叔此时想必苦闷非常,你身为哥哥,怎么能不为弟弟排忧解难呢?” 看谢璟砚一脸懵,她提醒:“我记得你书房有两只蛐蛐儿不错。” 谢璟砚明白了她的意思,撇嘴:“白瞎那两只好玩意儿。” 余慕安轻笑:“放心,等他到了我们院子,就顾不上那两只蛐蛐儿了。” 谢璟砚想了想,一捶掌心: “有道理,要是能把那两个碍手碍脚的女人打包丢出去,我倒是要谢谢那小子。” 余慕安拍拍手:“那快去。” 谢璟砚一愣:“现在?” 余慕安理所当然: “是啊,现在时机最好。 夫人回娘家了,小妾有身子不能服侍,正值寂寞长夜,不是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谢璟砚挠挠头,总觉得这话听上去怪怪的。 安心小声跟绿萝吐槽:“听上去像是少夫人指使大少爷去勾引弟弟呢。” 绿萝深以为然,不住点头。 千蝶版“橘红”点头如捣蒜,嘴角的上扬压都压不住。 谢璟砚:“……” 夜深人静。 余琳终于发泄完情绪,安安静静坐在了继夫人的牡丹苑内。 继夫人听完事情经过,摇头: “你太压不住事儿了,逞一时的痛快,反而失去了所有先机。” 赵姨娘看不得继夫人训自己的女儿,在一旁阴阳怪气道: “毕竟我们琳儿是正儿八经的正头夫人,区区一个贱妾,做错了事她发火也是正常的。” 继夫人冷冷瞥了眼赵姨娘: “首先,胡林语不是贱妾,她是你那亲家母娘家的表小姐,堂堂正正的良妾。 其次,我说你女儿失了先手,是她把事情闹大,导致亲家母亲自接了那胡林语去照顾。 你懂不懂这其中的厉害关键?” 很明显,赵姨娘不懂。 但是余琳懂了。 她自言自语: “之前纳胡林语为妾的时候,婆母就很不愿意。 如果胡林语这次一举得男,婆母肯定要抬她做平妻!” 余琳的面色难看起来。 继夫人有心拉拢两人,改善彼此之间的关系,于是耐着性子,淡淡分析: “若是你从一发现开始,就表现出友善来,配合婆母和夫君善待胡林语,让他们对你没有防备,那后面,可供你操作的空间大了去了。 怀上算什么呢?顺利生下来才是本事,能稳稳生个儿子,那更是真本事。 你若愿意,她就能生下来,甚至生男生女,还不是你说了算? 你若不愿,有的是办法弄掉,余慕安不是也在府里吗?能嫁祸给她,更是一箭双雕不是吗?” 赵姨娘听得目瞪口呆。 余琳表情难看。 她自然是知道自己错失了怎样的好机会,可是等她反应过来也来不及了。 “我回侯府来,也不是单纯赌气。” 余琳的眼中满是恨意。 “婆母已经对我起了防备,我跟鸿哥哥也才吵完架,这种时候还在眼前晃悠只会加剧矛盾。 我先给他们一点空间,我们都冷静冷静,届时,还得麻烦母亲陪我回去一趟。” 继夫人挑眉:“你倒是聪明。” 余琳朝继夫人行礼: “您亲自跟婆母聊聊,表示你训斥过我,我已经知道错了,也更有说服力一些。 只要他们放松警惕,我一定会弄掉那贱人的孽种!” 上一世余慕安都没有怀上鸿哥哥的子嗣,这一世,她又怎么可能让一个贱人怀上鸿哥哥的孩子? 鸿哥哥的孩子,只能是她亲生的! 第59章 上一世的通敌玉佩 橘红的哥哥叫孤峰,深夜无人,悄然出现在余慕安的院子。 余慕安第一次见到这个办事得力的外编下属,细细打量。 眉骨挺高,眼阔较深,鼻梁挺拔,眼神坚毅。看上去长相周正,有种正义大侠的气质。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是做了什么事,让北方地界的帮派追杀他到非跑路不可的地步。 孤峰将最近侯府中的事情和刑凝辉近况一一上报,与平时无异。 “继夫人和赵姨娘,一直在派人在寻找刑凝辉。 但是她们怕引起别人的注意,不敢大张旗鼓去找,私下里偷摸进行,总是束手束脚。 赵姨娘或许是怕事情败露,派人直接往荀城去。 小的发觉事情有异,把去荀城的那人打晕,灌了蒙汗药,塞到去相反方向的商队货车里,等他一觉醒来,早就出去老远了。 妹妹去诈那老小子,果然挖出新的消息来了。 算算时间,那小子应该已经醒了,在赶回侯府的路上,或者赶去荀城的路上。 只是妹妹已经抢先出发,那小子就算直接赶到荀城,也找不到人的。” 千蝶上上下下打量孤峰,长长“哦”了一声: “不错嘛,我喜欢你的办事风格。” 孤峰转头看她,表情一顿,彬彬有礼道:“姑娘的易容术出神入化,与舍妹几乎完全相同。” 千蝶这才想起来,自己今日还顶着橘红的脸,嘻嘻笑起来: “只是几乎罢了,那么请问哥哥,是哪里不像呢?” 孤峰淡淡道:“言行举止。” 千蝶一噎。 余慕安被逗笑,摇摇头。 千蝶撇撇嘴:“奴婢去探探这府里。” 说完转身走了。 安心小声说:“我觉得千蝶姐姐的易容特别特别像,完全一模一样呢!” 绿萝点头:“有时候她没有说话,我乍一眼以为真的是橘红。” 孤峰没说话。 余慕安道: “你做得很好,接下来就辛苦你继续盯紧牡丹苑,橘红回来之前,还得你分神去照看点刑凝辉那老家伙。” 孤峰应声,行礼退下,无声无息的,一如他来时不引人注意。 千蝶趁着夜色浓重,将整个侯爵府翻了个底朝天。 她的结论与橘红一致,府里干干净净,毕竟已经过去了十五年,就算有些东西有痕迹,也会被时间抹去。 “不过奴婢发现了这个!” 千蝶递上来一个脏兮兮灰扑扑的匣子,看上去有些年岁了。 “府中后院有个小阁楼,看上去年久失修都没人去维护的样子,奴婢好奇去看了看,发现阁楼里面放着许多杂物。” 千蝶双眼亮晶晶的。 “奴婢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翻了翻,还真发现了好东西!” 余慕安打开匣子。 一股浓重的灰尘味道扑鼻而来,她扭头:“阿嚏——” 安心连忙上前来:“少夫人,奴婢来擦干净您再看!” 余慕安摇摇头。 就刚才的一瞥,她已经发现了熟悉的字体。 是一本纸页发黄的小册子。 封面上,娟秀的字迹写着“安宝儿观察小记”。 小心翻开脆薄的纸页,里面是她娘亲在怀着她时,写下的观察日记。 “肚子扁扁的,没什么感觉,夫君太小心了,都不让我走太快。我的小安宝儿还太小了,在我的肚子里完全没有存在感呢。” “今日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被夫君骂了,不开心。我也有点后怕,以后还是要注意些好,我的肚子里还有我的小安宝儿,现在我已经能看到鼓鼓的小肚子了,说明她正在我的肚子里慢慢长大……” “我胖了好多,肚子圆鼓鼓的,总觉得摸上去,就能感觉到肚子里的安宝儿正在一点点长大。” “太累了,我好像怀了一只猪猪,重重的,可是一想到那是我的安宝儿,就在肚皮下面乖乖长大,我又觉得好幸福,就算很累也忍不住期待见到安宝儿的那天。” 一个年轻的,充满朝气的慈爱母亲形象跃然纸上。 余慕安的眼眶渐渐湿润。 她合上册子,去看匣子里,里面还有一些小玩意儿,拨浪鼓,小手铃,布老虎…… 看着就是给小婴儿准备的玩具,陈旧的,充满了时间的痕迹。 一枚墨绿色的玉佩被压在最下方。 余慕安目光一凝,脑海嗡一声响起尖锐的蜂鸣。 上一世被折磨致死,就是因为一个子虚乌有的玉佩,导致她对玉佩已经有了一种应激反应。 此时看到玉佩,她第一反应,不是这玉佩是不是娘亲留给她的,而是想到那个暴雨如注的夜晚。 空气中的湿冷刺透骨髓,手腕上痛彻心扉的剧痛不间断传来,谢璟鸿阴沉的威胁近在耳畔…… “少夫人您怎么了?” 少女的声音带着焦急,好像是安心的声音。 安心……对了,安心也被那渣男害死了…… “少夫人?” 余慕安回过神,看到安心和千蝶一脸担心凑在她面前。 见她久久没有反应,安心急得双眼含泪,一看到她动了,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少夫人您怎么了?脸色突然好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 安心紧紧握着她的手。 千蝶和绿萝也焦急看她。 余慕安由她握着:“我没事……我就是……” 绿萝端着茶杯递上来:“少夫人您要不要喝点热茶?奴婢看您刚才都在发抖了……” 千蝶敏锐很多。 她的视线从匣子底部那枚玉佩上扫过,看向余慕安: “少夫人,是这枚玉佩有什么问题吗?” 余慕安定定神,慢慢伸手拿起那枚玉佩。 触手冰凉丝滑,看颜色,是一块质量上好的帝王翠。 上面的雕工精致繁复,像一个图像,又像是一个美化后的字体。 莹白的指尖顺着纹路反反复复摩挲,余慕安的心中升起无数疑惑来。 上一世,有人匿名告御状,说勇毅大将军府通敌叛国,而陇南侯爵府就是他们的同党。 这些逆党私下联系时,就是用一块玉佩辨别身份的。 原本她还嗤之以鼻。 用玉佩表明身份,那不是一眼就能认出来叛党。 只是……若是这枚玉佩上面的纹路常人看不懂呢? 第60章 逢场作戏接回胡姨娘 出于直觉,余慕安觉得,这枚玉佩最好不要让更多的人看到。 她将玉佩收起来,看向另外三人。 “这枚玉佩的事情我还需要调查,你们暂时不要把今夜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三人连连点头。 侯府内已经没有其他线索,现在就等橘红从荀城回来,看看她有什么收获。 继母亲自带着余琳上将军府来道歉。 余慕安看着两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虚与委蛇,心中只有冷笑。 余琳态度十分恳切,先认认真真给胡林语道歉,然后又眼泪汪汪地朝胡蕊认错。 胡蕊的神色很明显松弛下来。 她跟谢璟鸿不愧是亲母子,总是很吃这一套的。 上一世的余琳,就是用她可怜巴巴的眼神,哄得母子两人爱心大爆发,看她的时候,哪哪儿都引人怜爱疼惜。 最后,胡蕊甚至同意谢璟鸿休妻,重新娶余琳为妻。 不过她当时的要求就是,必须想办法保下“一品诰命夫人”这个封号。 所以这对狗男女当时用尽一切手段折磨她,就是想让她认下那个子虚乌有的叛国罪,这样皇帝理所当然会褫夺她的封号。 而余琳作为发现这一切的大功臣,就可以顺利请封这光荣的封号,最终受益的还是大将军府。 当时,对余琳的妄想,余慕安只觉得荒唐。 听到胡蕊母子也是一样的打算,只为他们的天真感到可笑又无语。 要是诰命夫人能这么轻易换来换去,那也不会被历朝历代的贵夫人们尊为最高荣耀了。 她想不到,蠢人们为了自己的贪念,是会变成恶鬼的。 余慕安对于上一世的自己,也只能评价“天真”,不然也不会对这群人抱有一点点的亲情,猝不及防被暗算。 她冷眼看着眼前三人,心中冷漠。 这一世,一个也别想跑。 眼看着胡蕊软下语气,余琳心中松了一口气。 她乖巧坐着,听胡蕊和继夫人聊天,心中不住盘算等下要怎么开口。 眼瞅时间快到饭点,继夫人十分识趣,提出要走。 胡蕊客套两句,两人站起来。 余琳也站起来:“母亲,既然琳儿回来了,能否接语儿妹妹回云飞阁去住?” 胡林语一听立刻不干了,刷地站起来:“我不!” 她拉着胡蕊撒娇:“姑母~语儿想跟姑母一起住,语儿喜欢姑母~” 胡蕊表情淡了些,道:“就让语儿在我这院子住,反正地方宽敞……” 继夫人牵着胡蕊,柔声劝:“亲家母,我斗胆多句嘴…… 鸿儿的妾室有孕,却离开夫人院子住去姑母处,这事儿传出去,鸿儿的同僚们会如何看呢? 说他正妻琳儿善妒还是小事,若是让人以为鸿儿自己的后院都打理不好,会不会给别人不太好的印象……” 这话正点中了红心,胡蕊的表情难看起来。 继夫人看她脸色,小声补充。 “当然,这一切还是琳儿的错,所以…… 不如给她一个机会,将功折罪?” 胡蕊充满怒气的视线扫过余琳。 余琳立刻表忠心: “母亲,您相信琳儿好吗?琳儿只是羡慕语儿妹妹先一步有了身孕,但是却无害人之心! 那可是鸿哥哥的孩子啊!出生后也会叫我一声母亲,我怎么会害这孩子呢?” 胡林语不住摇头,央求:“姑母不要,语儿不要去……” 余琳比胡林语还可怜,圆圆的眼眶里水光莹莹,仰头看着胡蕊的样子像被人遗弃的小狗。 她目光定定盯着胡蕊,一字一顿道: “我既然当着您的面接了语儿妹妹回去,自然会把她照顾得妥妥帖帖。 若她真出了事,那我岂不是第一时间被所有人怀疑?就算为了我的清白,我也会把语儿妹妹的孩子护得好好儿的!” 这话确实有理。 胡蕊深深呼吸,也听进去了。 她转头去看胡林语。 胡琳语眼泪也下来了,哐当一下跪胡蕊脚边,连连哀求:“姑母,语儿想与姑母在一起,语儿不要……” 胡蕊皱眉,眼神里看不上眼的厌弃一闪而过,还是强压下情绪,冷着声音道: “哭哭啼啼做什么?琳儿说的话你没听见?她还能害你不成?” 胡林语说不出话,只是一味哭着摇头。 继夫人的目光在她身上滑过,一抹鄙夷和嘲笑闪过。 余琳屈膝:“谢谢母亲的信任,琳儿一定会好好照顾语儿妹妹的。” 她说完,转向胡林语,笑容诚恳。 “妹妹,我一定会好好护着你的胎,让这孩子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出生。” 胡林语浑身一抖,看向余琳的眼中只有浓郁的警惕和排斥。 尘埃落定。 继母临走前叮嘱余慕安:“你是当姐姐的,平日里你俩离得近,多照顾着妹妹,啊?” 余慕安安静点头,看着余琳微笑,嘴里却应着继母的话: “母亲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妹妹的。” 余琳瞬间目露凶光,狠狠瞪她。 两人对视。 余慕安的眼中澄澈安静,里面好像一汪带着余冰的清泉,平静得不像活人。 余琳先移开了视线,重重冷哼一声。 继夫人离开。 没有争议,胡林语跟余琳回云飞阁去。 临走,胡林语似乎放弃抵抗,只是沉默地跟着余琳。 可惜,她只是一个妾。 明明她才是姐姐,只是为人妾,就成了矮人一头的“妹妹”。 胡林语心中逐渐蔓延上恨意,又说不出到底更恨谁。 余慕安当完背景人,也准备走人。 “安儿。” 胡蕊叫她。 余慕安停下脚步:“母亲?” 胡蕊招手,笑容和蔼可亲:“来,母亲有点事儿想跟你聊聊。” 余慕安乖乖走近,被她拉着坐在身边。 “你院儿里那两个丫头,使唤起来可还顺手?” 余慕安下意识问:“红锦?哦不对……” 她想了想,自言自语。 “红锦很能干的……啊,你是说花灵和秋灵吗?” 余慕安眨眨眼,弯起一双清亮的眼睛,笑容诚挚: “母亲院子里调教出来的人,自然是个顶个儿的能干。” 胡蕊一梗。 这话放在平时还好,但是等下她的话再说出来,联想这句话,倒是有点在讽刺她了。 第61章 弟弟和丫鬟打架,衣服没了! 胡蕊很快调整好心情,知道余慕安接连几日都在侯爵府,不可能知道将军府发生的事。 她笑盈盈的:“既然你用着顺手,那母亲就叮嘱她们好好儿做事,留在你院子里正好。” 余慕安天真眨眼: “母亲为何突然说起这个?是谁不想在清尘苑做事了?” 她故意做出思考的模样,不等胡蕊回答就开口。 “是秋灵?” 胡蕊双眼微眯。 她笑容微顿,问:“安儿怎么认为是她?” 余慕安笑了笑,很温和的模样: “能看出来一点,她有时候看到夫君,会垂下头躲开,也不太愿意主动做事,大部分时间都是缩在小厨房或者下人房中。 听红锦说,秋灵更愿意去打扫院子,做做粗活,每次吩咐她送东西来我们后院,就总是推辞有事,应该还是有点害怕……” 胡蕊眉头微动:“红锦告诉你的?” 余慕安:“是呀。 说到红锦,安儿好佩服母亲,您院儿里随便出去一个人,说话办事都十分得心。 安儿已经派安心好好跟着红锦学习,怎样做一个管事的一等女使呢。” 胡蕊胸膛起伏一下,还维持着自己的笑容:“那自然是不错了…… 秋灵那丫头,想必是上次吓着了,并不是不愿意……” “安安!” 谢璟砚一路喊着狂奔进来,张开双臂就要来一个大大的熊抱。 胡蕊大惊失色,连忙站起来躲开。 余慕安也躲开,举手大声:“等一下!” 谢璟砚在她一臂远的位置骤然停住,笔挺的鼻尖正好抵在余慕安推出的掌心上,按下一点圆圆的小窝窝。 门外惊慌失措的丫鬟小厮才赶到。 谢璟砚睁着双眼定定盯着余慕安,双眼里装不进别人,全是欢喜。 “好想你哦安安~” 他不由分说,把余慕安重重抱进怀里。 宽阔的怀抱把她严严实实拢在怀中,明明高挑的人,被衬得娇小一只。 胡蕊面色铁青。 新升任的管事丫鬟绯云,壮着胆子大喝: “放肆!怎么能在夫人的院儿里横冲直撞!” 谢璟砚动作一顿,余慕安倒是先拉开他,清澈的双眼落在这丫鬟身上: “哦? 大少爷再如何,也是堂堂安定将军?这话母亲训斥是正常,由你这小丫鬟开口是不是失了分寸?” 绯云面色一白,下意识看向胡蕊。 胡蕊深呼吸,扯了扯嘴角,装模作样道: “安儿说得在理,你们拦不住大少爷也不应该逾矩呵斥,我平日教你们的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话里暗讽谢璟砚行为鲁莽,有错在先。 绯云连忙跪下认错求饶。 余慕安瞥了她一眼,假装听不懂胡蕊话里深意,附和点头: “就是,说起来,还是之前那位张嬷嬷更加得体一些。” 胡蕊:“……” 被戳了痛脚,胡蕊只觉气血上涌。 看着余慕安单纯无知的样子,甚至不能确定她是有心还是无意。 谢璟砚不想跟这些人浪费时间,故意打断气氛,拉着余慕安絮絮叨叨: “安安!蛐蛐儿没了! 弟弟喜欢蛐蛐儿,弟弟喜欢丫鬟。 弟弟斗蛐蛐儿,我吃饭,弟弟和丫鬟玩儿,他们打架! 衣服打架没了!丫鬟被打哭了……” “够了!” 胡蕊听得面色一变,连忙喝止。 余慕安一脸懵: “弟弟和……谁?小叔吗?他怎么可能打架?还跟……” 她话音一顿,面色陡然一红。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 她看着谢璟砚手舞足蹈比划带讲,转头去看胡蕊。 这位好婆母的面色已经漆黑如锅底了。 余慕安有点不确定: “母亲……是……小叔和儿媳院子里的哪个丫鬟嗯……看上我院儿里的哪个丫鬟了吗?” 胡蕊快被气死了。 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憋屈和丢脸表情,还想说什么,却见余慕安突然一脸恍然大悟。 “啊!” 她惊讶地看着胡蕊。 “是秋灵吗?” 不等胡蕊说话,余慕安立刻就说: “哎呀母亲,若是小叔看上了秋灵,尽管带走就是了! 虽然她们是您给儿媳的人,但是小叔的喜好更重要呀! 儿媳院儿里不缺人伺候,您尽管调走秋灵就是! 红锦还在呢,而且父亲也送了儿媳一个丫鬟,您知道的。” 话都被她说完了。 胡蕊看着余慕安,脸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 她有点咬牙切齿: “没……鸿儿哪能看得上一个贱婢,都是那丫头心比天高,故意勾引了我的鸿儿,才……” 余慕安心中冷笑,一个巴掌可拍不响。 你儿别硬,这事儿也办不成不是。 当然吐槽的话只是心里说说,面上她还是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给胡蕊顺毛: “秋灵喜欢小叔那多正常呀,小叔年纪轻轻已经是户部主事,正六品呢!未来可期,她想抱住大腿也无可厚非。 而且,儿媳觉得,现在收了秋灵也不是不行,胡姨娘不是有孕吗?妹妹一人伺候,总是有点顾及不到,再多个贴心的去分担一下,总的来说还是为小叔好嘛。” 一番话把谢璟鸿夸得天上地下,话里话外都是为了谢璟鸿着想,胡蕊终于是听进去些,表情也缓和了很多。 余慕安倒了杯热茶,递过去: “秋灵是您亲自调教出来,去伺候小叔您也放心不是? 若您觉得抬妾不妥,那当个通房便是了,日后若是她肚子争气,再抬妾也不迟,您说呢?” 胡蕊接过茶杯,看着余慕安,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认死理呢?当初要是没抬错……” 她话音戛然而止,快速看了眼谢璟砚就收回视线,掩饰一样低头去喝茶。 正好错过谢璟砚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意。 余慕安敏锐察觉身边人的气息不对,看他一眼,微微侧了一步,挡在两人之前。 她笑盈盈地告辞: “那儿媳先回去通知秋灵收拾收拾,然后您派人接她离开?” 胡蕊揉按自己的太阳穴,头疼的模样:“哎……琳儿那孩子知道又要怨我了。” 余慕安十分善解人意: “哪能呢?这不是小叔自己要的人?让小叔自己去跟妹妹解释就好啦,您不必出面做这个恶人的。” 第62章 丫鬟是妻子! 余慕安和谢璟砚回到院子。 红锦站在门口,千蝶站在她身后。 红锦正要开口,千蝶已经先一步迎上来:“大少夫人!大少爷!您二位终于回来啦~” 尾音都带着愉快的上扬,看样子心情十分美丽。 红锦脚下一顿,很不悦地瞪了眼千蝶的背影,才迎上来行礼: “大少爷,大少夫人。” 余慕安脚下没停,往里面走:“等在这里是做什么?” 红锦看表情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云飞阁来人了……就、闹起来了……” 安心和绿萝跟着余慕安留在葳蕤轩,回府之后还没有回院子,不知道发生何事。 千蝶在后面笑嘻嘻的,拉着两人说小话,跟她们讲刚才发生的事情。 前院里传来余琳的叫骂: “什么浪蹄子教出来的小贱货,臭不要脸往上贴!让余慕安那个贱人给我滚出来!” 余慕安:“噗……” 嗯……胡蕊调教出来的秋灵,可跟她没有半文钱关系。 红锦表情难看。 余慕安清清嗓子,走进堂屋,声音清朗: “妹妹这是撒的哪门子邪火?撒到我这儿来了?” 余琳倏然转身,双眼怒火快要喷出来,大步就冲上来,一拉袖子就高高扬起手:“你这个臭不要的……” “啪!” 一声闷响。 余琳的胳膊被谢璟砚牢牢攥住,架在原地。 千蝶几乎同时就出现在余慕安身前,将她挡在身后。 安心和绿萝也跑到千蝶身侧,严严实实挡在了余慕安和余琳之间。 余琳正对上谢璟砚冰冷的眸子,浑身一震。 上一世被毒打的记忆不由自主涌上心头,挨打的身体部位似乎都痛起来。 当时她好像是骂了谢璟砚很难听的话,会拿热水故意去泼他,被他重重按在桌上。 当时他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眼神就如同现在一样冰冷,像是看着一个死物一样,漠然得好像随时能顺手捏死她一样。 余琳剧烈挣扎,想拉回手臂。 可是那只大手像钳子一样死死夹住她,让她完全动弹不得。 “放开我!” 余琳色厉内荏。 “我可是你的弟媳!男女有别懂不懂你这个白痴!” 余慕安挑眉。 谢璟砚不语,只是缓缓抬高手臂。 余琳被他一只手就提起来。 她被吓得尖叫,不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只发现自己缓缓升高,全身重量都吊在自己的右臂上,剧痛袭来。 余琳艰难踮脚,鞋尖吃力抵在地上,才能缓解一点点手臂的疼痛。 她看向看戏的余慕安,愤怒大喊:“余慕安!马上让你的狗放开我!” 刺耳的话让余慕安眉头微蹙。 她冷冷道:“我不养狗,没法让狗翻译你的意思。 倒是你,有什么需求可以用人话好好讲清楚,我想我的夫君还是会愿意效劳的。 毕竟,我们都是人,实在听不懂狗叫。” 余琳被气得面色通红,又因为疼痛发白,咒骂半天,钳制她的手臂都纹丝不动。 青玉自然还是心疼自己主子的,上前一步想求情,就被红锦一把拉住,摇摇头。 余琳太清楚谢璟砚这人,傻大个傻大个,浑身就是用不完的牛劲儿。 她终于服软:“我、我说错话了,请……请你放我下来……” 余慕安冷笑:“妹妹这是跟谁说话呢?” 余琳憋屈得想吐血:“大、大哥……请大哥放我下来……” 谢璟砚不为所动,表情冷漠,明显是动了杀心的样子。 余琳开始害怕,开始剧烈颤抖。 余慕安上前,手轻轻搭在谢璟砚掐着余琳的那只手臂上。 余琳顾不上其他,朝余慕安露出求救的表情:“余慕安,让他放开我!快点……” 她不搭理余琳,只是看着谢璟砚,双眼澄澈安静: “夫君,人在极度害怕的时候,会当场拉屎拉尿哦。” 余琳:“???” “你也不想有人在我们院子的堂屋里面拉屎?好脏哦。” 所有人:“……” 震惊。 就是一个大大的震惊。 红锦和青玉看上去快被吓死了。 余慕安看上去温婉娴淑,怎么能当众说出这样粗鲁污秽的话来?! 谢璟砚表情一动,转头看她,似乎想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噫……恶心!” 说完就把手中的胳膊毫不犹豫甩出去。 余琳被重重扔出去摔倒在地。 “五少夫人!” 青玉惊呼,连忙上去扶人。 谢璟砚急得原地跺脚:“好脏好脏!擦手擦手!” 安心立刻就递出自己的手帕: “大少爷!奴婢有手帕!您先用,要是觉得没擦干净,咱手帕多得是!摸完脏东西就是得擦干净手才行,您做得太棒啦!” 小声儿脆生生的,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余琳颤抖着,一口气没倒上来,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五少夫人! 快来人呐!五少夫人晕倒了!叫府医!快来人!” 可惜余琳只带了青玉一人来骂街,此时除了青玉,一屋子丫鬟小厮全部无动于衷,完全没有要去搭把手的意思。 红锦踌躇上前:“大少夫人,我们不管不太好……” 余慕安轻笑:“红锦说得是呢,那你和青玉把五少夫人抬回云飞阁。” 红锦一愣:“啊?奴婢两人恐怕……” 她为难地看了眼人事不省的余琳,犹豫道: “可以先让五少夫人在偏房休息吗?待府医来看过,说不定醒了就可以自己回去了……” 谢璟砚第一个反对:“不行!脏死了!滚出去!” 安心连连点头。 绿萝和千蝶憋笑。 红锦不敢跟谢璟砚说,只好求助地看余慕安。 余慕安劝谢璟砚:“夫君,我们不能这样子的,妹妹好歹也是你弟弟的妻子。” 谢璟砚点头:“我知道!弟弟跟妻子睡觉,弟弟跟丫鬟睡觉!丫鬟是妻子!” 红锦:“……” 安心、绿萝、千蝶:“!!!” 三人死死咬住下唇,生怕在这时候笑出来。 余琳原本就是气急攻心,一时没有喘上气才晕倒,本来已经被青玉摇醒了。 然后正好听到这句话,又是两眼一翻。 这下彻底摇不醒了。 第63章 带回一个老妇 谢璟砚深谙装疯卖傻之道,光明正大戳刀子,把余琳气得两天下不来床。 最后还是胡蕊派绯云把秋灵送去了云飞阁。 秋灵临走前拜别余慕安,其他的丫鬟小厮们都在院子里跪着,她就在门槛外叩首。 余慕安坐在廊下,只是淡淡看着她。 等秋灵走了,她的视线扫过众人。 “我是这一个很开明的主子,你们有其他更好的发展,直接提出来就是,我不会拘着你们,所以不要搞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很麻烦。” 她的视线在花灵身上停留一瞬。 她垂着头,完全看不到表情。 倒是红锦的表情很坚定。 毕竟是胡蕊指派来的,看似在她的院子里做丫鬟,实际上是胡蕊手里的人。 她带头叩首:“奴婢们对大少爷、大少夫人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其他人立刻就学着她的话,齐齐拜倒。 余慕安不欲多话,挥手让他们散了。 安心冲她甜甜一笑,福个礼跟红锦走了。 明知红锦是胡蕊的人,还是留下来。 与其提防不知道的暗箭,不如就把对方的探子放在眼皮子底下。 让安心跟着红锦,一来是学管事女使的本事,二来,也是监视的作用。 红锦来清尘苑监视他们,安心就跟着红锦监视她。 这种探子只要用得好,就是一枚别人家的好好棋子。 之前她已经利用红锦和青玉的关系,在百花宴的筹划上坑过一次余琳,未来,大把的机会去坑胡蕊。 绿萝跟着余慕安进屋,看到有人正在整理桌面上的茶具。 绿萝一愣,问:“千蝶,你今日怎么还是扮橘红姐姐呀?” 对方转过头来。 眉眼安静,只是被她看一眼,像置身冬日晴天的冰川之下,明明阳光明媚,却透着丝丝寒气。 余慕安双眼一亮:“回来啦!” 橘红行礼:“奴婢不负少夫人众望。” 绿萝张大嘴:“原来真是橘红姐姐……” 一个声音幽幽在身后响起:“小绿萝,我太伤心了……” 绿萝被吓一跳。 千蝶站在她身后,表情幽怨:“我可是一直跟在你身后的。” 绿萝拍拍胸脯:“天老爷呀,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吓死个人了!” 两人在外间叽叽喳喳守门,余慕安和橘红安静进了内间。 橘红掏出一团手帕包裹的东西,双手递上。 余慕安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枚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 通体莹润如玉,就算在白日里,也能看到浅浅的温润浅光。 她指尖捻着珠子转了转,双眼微眯。 没记错的话,在她三岁那年,继母的亲儿子出生后,父亲为了奖励继母,送了她一对儿夜明珠。 这事儿按她的年纪自然是不记得的。 但是上一世,自己出嫁前夕,祖母说她和余琳的嫁妆都有点少,自己意思意思添置了几样,让继母也添一些进去。 赵姨娘提出继母有一对儿夜明珠,正好姐妹两人一人一枚。 此时的侯爷已经是昏头昏脑的混账一个,对爱妾的话只有“好好好”“行行行”“依你依你都依你”。 继母一人难敌七八手,憋屈同意。 但是很快就回来说,自己的珠子丢了一个,闹着满院子下人给她找珠子。 最后她哭着求侯爷:“这原本就是您送给杭哥儿的诞礼呀!妾身原想着,这一双儿女,一人一枚,也是您的一番爱子心意。 只是妾身不中用,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一枚……剩下这一枚给谁都不好,有厚此薄彼之嫌,不如就让妾身留着! 妾身想留给杭哥儿行吗?求您了侯爷!” 继母被欺负得太惨,余慕安记忆深刻。 当初还十分愤怒来着,觉得父亲实在荒唐,纵容一个妾室无法无天,这不是明晃晃的抢东西吗? 现在想来,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继母和赵姨娘互相斗法至今,两人此消彼长,明明互相敌视,还能合作,肯定是互相有把柄在手上。 前几日她跟余琳在侯府小住,就发现府中一片太平祥和。 侯爷依旧病着,继母执掌中馈。 赵姨娘仗着老祖母撑腰,时不时反抗。 其他的姨娘通房们,照旧夹紧尾巴做人。 一切都没有变化。 继母和赵姨娘,明明已经在余琳的提醒下,知道王姨娘的“女儿”是儿子,并且有给侯爷下毒的嫌疑,还能这样按兵不动。 余慕安直觉,继母怕是想让侯爷就这么被毒死,再发难收拾了王姨娘母子。 毕竟不爱自己的男人摆在那儿,与其让他歪屁股给自己添堵,还不如死了。 橘红跟余慕安汇报这一路上的情况,最后说: “奴婢无能,翘不开那老妇的嘴,只搜出这一枚珠子,无法,就把那老妇带来京都了。” 余慕安一愣:“带哪儿来了?” 橘红:“就在刑凝辉那老贼隔壁,让我哥哥看着了。” 余慕安:“……” 难怪这一趟去了这么久,敢情还带了个人来。 她想了想:“今夜我们悄悄出去,我想亲自见一见那个产婆。” 橘红颔首:“奴婢去安排。” 侯府后街。 这一片的小宅子基本都是周围大人家里的产业,闲置了就拿来出租和安置下人,或者当做仓库使。 侯府占了其中一多半。 其中就有一间宅子给护院们住,孤峰和后来一起新加入的那一批护院们就住在这里。 这间宅子的左右两间都是侯府的仓库,存放一些常年累用不太用得上的东西,所以也鲜有人靠近。 仓库再往旁,一间破得摇摇欲坠的老宅,看样子年久失修,随便一场大雨就会垮塌。 据说这间宅子的主人死于凶杀,案子高悬,一直没破。 周围有传言,说这间宅子闹鬼,一到午夜就唧唧呜呜鬼哭狼嚎的。 据说有个更夫还看到过一袭红衣的女鬼飘过去,吓得当场尿了裤子,说什么也不要再往这边来。 四周的租客们说辞相似,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好几户真见过鬼的,都被吓得连夜搬家。 久而久之,这间宅子的四周都空了出来,租不出去,这才索性做了仓库。 余慕安的马车,此时悄悄停在了此处。 第64章 离奇的地下密室 余慕安斗篷裹身,大大的兜帽将她的头脸遮得严严实实。 孤峰等在破烂的门口,迎她走进院子,低声说: “今夜就我一人轮休,其他人都去值夜,这附近几间儿没有旁人,您放心。” 余慕安颔首:“辛苦。” 她带着橘红走进那间破败的小屋。 屋里黑黢黢的,被橘红手中的灯笼驱散一部分漆黑,隐隐看到屋内一片狼藉。 翻倒的凳子,残破缺腿儿;柜子门板不翼而飞,整体已经垮塌大半;不知哪里的残缺布料,也看不出原色来,抹布一样团在地上…… 橘红上前,在破旧的柜子后面摸索一下,隐约听见“咔哒”一声。 她放低灯笼给余慕安照路,轻声说:“这边,您小心脚下。” 两人走到房间角落,残破的床架与墙壁有半臂长的空隙。 直到橘红侧身进去,推开身后的墙壁,余慕安才发现那里居然有一道隐形的门板。 橘红扶着她进入里面,下面居然是一段台阶。 台阶并不宽敞,仅容一人通过,也比寻常台阶陡峭。 余慕安提着裙子小心翼翼跟着橘红,在昏暗中一步步向下,心跳不由自主加快,有点紧张。 太离奇了。 人来人往的住宅区域,有一间宅子下面居然有这样一间密室,实在匪夷所思。 看样子,这间密室是与宅子一起修建的,那少说也得有二十年的历史。 余慕安低声问:“这宅子下面有密室,你是怎么发现的?” 橘红:“奴婢原本只是觉得这间宅子有闹鬼传说,好藏人。 进来检查一圈,无意中发现墙壁回音不太对,找了挺长时间才发现机关。” 余慕安由衷赞叹:“你真是太厉害了。” 这样能干的人,上辈子居然只是余琳手上一把肮脏的刀,净干些阴损的事儿了。 还好这一世她为了截胡,提前救回橘红,这么能干的人是她的了! 做好事果然有好报,嘿嘿。 地下室阴暗潮湿,橘红进来才点上火把。 空气里的味道十分浑浊,余慕安皱皱鼻子,放缓了呼吸。 这里不像牢房,布局像一间地下的小宅子,分了好几间屋子出来。 两人路过刑凝辉所在的那一间。 房门在外面上锁,门上有一个巴掌大的透气孔,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鼻。 余慕安立刻就拿帕子掩住口鼻。 隐约看到里面就一张床,床上的人听到动静爬起来,第一反应是裹起被子缩在角落,嘴里连连呢喃: “不要过来,我都招了,不要过来……” 橘红简洁道:“被审过几次,许是关久了,没有一开始清醒。” 倒也正常。 一把年纪了被囚禁起来,在暗无天日中被刑讯,好不容易以为自己逃脱了,结果被另一路人马一顿毒打差点挂了。 估计被抓回来之后还要谢天谢地,至少在这监牢一样的地下还能保下一条命。 两人继续往前,一直到尽头那间屋子里。 橘红卸了门外的大锁,陪余慕安一起进屋。 她将火把插到一旁的墙上,去外面不知哪里搬了张凳子放在门口,反手关上房门。 余慕安坐到门边,打量屋中陈设。 同样只有一张床,床上的老妇人头发花白,蓬头垢面,嘴里塞着一团布巾,缩在床角一脸惊疑不定瞪着两人。 橘红上前撤下布巾,退回来: “奴婢测试过,在这里就是喊破嗓子,上面也听不见。 不过为了防止这两人串词,奴婢还是把她嘴塞起来了。” 她顿了一下:“老头塞不了,救他的时候上气儿都少,塞了怕憋死。” 余慕安颔首:“你做得已经很棒了。” 那老妇人颤巍巍问:“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余慕安放下自己的兜帽,面纱轻晃。 她的声音清澈又冰凉: “装傻可就没意思了,我的人不是已经问过你当年的事情了,那我是何人你不知道吗?梁云?” 梁云浑身哆嗦:“我、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余慕安手中把玩着那颗夜明珠。 昏暗的室内,夜明珠散发出莹润温和的冷光,像被握在手中的星星。 一看到这颗夜明珠,梁云的双眼倏然瞪大:“你们在哪里找到的?还给我!那是我的!” 她大喊着就要扑上来抢。 橘红上前一步,一语不发,就吓得梁云瑟缩一下,立刻又缩回去。 余慕安轻笑:“人呐,就是贪心不足。可是为了贪欲,有些人又能做出这辈子都不敢做的事情……” 梁云看着两人的眼中又惊又怕。 “我要是没猜错,何淑雅当初给了你这珠子,立刻就后悔了?” 听到这话,梁云震惊瞪眼,嘴唇哆嗦几下:“你怎么知道……” “那时候,侯爵夫人临盆在即,赵姨娘也怀孕了,何淑雅为了上位,咬牙拿出自己传袭的上好玉佩给你贿赂。 后来她得了夜明珠,就拿珠子换回自己的玉佩,才觉得彻底安心。 可惜,她拿回了玉佩,又不想损失夜明珠,一想到你还是当年的知情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灭口了事。” 余慕安紧紧盯着梁云脸上的表情变化,慢条斯理说出她的推断,根据她的表情变化调整自己的猜测。 “天无绝人之路,有人提前给你漏了口风,你便拿了珠子跑路。 你猜猜那人现在何处?” 梁云表情崩溃,大吼: “是她不义在先!我只是拿钱办事,是她先出尔反尔的!这夜明珠是我的!我又没偷没抢凭什么抓我!” 余慕安挑眉,轻笑:“哦?可是何淑雅说珠子是丢失了呢。” 梁云一愣:“什么?” “你猜猜,我要是把你交给官府,何淑雅再报案你偷了她的珍宝,官府会如何做?” 她视线落在手中的珠子上,漫不经心转了转。 “另外那颗一模一样的,现在还躺在何淑雅的匣子里呢。” 余慕安看着她,眼神冰冷:“你当年死遁,以为自己骗过了所有人,还能得一个这样珍贵的宝物。 那你猜猜,若是我告诉何淑雅你还活着……” 梁云面色大变。 第65章 我要何淑雅死! 余慕安离开破宅,马车摇晃,她面色冰冷寒霜。 耳边梁云的声音蕴绕不去,像一把钝刀,不停切割她的心脏。 “她原本是要我不管男女,生下来全部闷死,但是夫人很聪明,她发现产房里没有一个她自己的人,就明白了。 她哀求我放孩子一命……她知道自己要死了,这个孩子就算是长子或者长女,也不会影响何淑雅的地位,反而可以压在赵姨娘孩子之上。 她说等何淑雅反应过来,一定会谢谢我的自作主张。 我们硬拖到夫人力竭而亡,才剖出那个孩子……谢天谢地是个女孩儿,那更好了…… 何淑雅果然很高兴,可能正因如此,她才留我一条命,后来还想着用宝珠换回玉佩,而不是派人来杀了我……” 余慕安不敢想象,她的娘亲在那样痛苦的临产时候,孤立无援,被一群刁奴冷眼看着,看着她死掉。 她的娘亲,一定是主动放弃了活下去的希望。 因为只有她死了,孩子才能活。 她若是强撑着坚持,那群刁奴又不帮忙,孩子就会憋死在腹中。 橘红默默拿出帕子,轻轻擦拭她的脸颊。 不知道何时,余慕安已经泪流满面。 她握住橘红的手,哽咽:“橘红,我的胸口好痛……” 橘红双眼含泪,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我们会给夫人报仇的,一定会给夫人报仇的!” 余慕安只觉得如溺水一样,快要喘不上气来。 她闭眼,用力呼吸,心中对继母的仇恨空前浓烈。 她睁眼,仇恨的火焰在双眼中熊熊燃烧。 “我要何淑雅死!” 橘红用力点头。 陇南侯爵府的侯爷病逝了! 府里翻了天。 何淑雅给刘嬷嬷一个眼神:“快去!” 刘嬷嬷意会,转身就往外跑。 而她立刻赶去侯爷的卧房,焦头烂额的同时心中大大畅快。 终于死了! 凝辉堂那老头一跑,她就觉得大事不妙,一直都没抓到人,她这颗心本来就七上八下的。 自从知道王姨娘其实生的是儿子,她更是寝食难安。 她恨不得一回府就掐死那对儿母子,可是在回去的路上,看到赵姨娘嫉妒地骂骂咧咧,她突然就冷静下来。 如果她马上发难,这对母子死不死不一定,侯爷可一定能救活。 一想到侯爷对赵姨娘的种种偏爱,她就恨得咬牙切齿。 她知道赵姨娘的龌龊事儿。 何淑雅以此要挟,赵姨娘必须配合她的安排,不能擅自去揭穿王姨娘的阴谋。 “你可想好了,侯爷再宠你,他还是会跟别人生儿子,与其把希望压在他身上,不如想想你的琳儿,她已经是将军府的五少夫人! 你也知道那老大就是个傻子,大将军忠亲王的爵位,未来肯定是五少爷的,你的琳儿可就是正儿八经的侯爵夫人了。 你靠男人,永远都只能是个妾,但你靠女儿,可是堂堂侯爵夫人的生母,人人尊称一声老夫人!” 何淑雅苦口婆心,终于拉赵姨娘统一战线。 只是这事,定然要瞒着老夫人的。 何淑雅冲到侯爷的床边,伏在尸身上大哭: “侯爷您怎么就去了!府医明明说您已经好转了的!” 自从儿子生病,急得老太太也倒了,身子本来就不太行。 闻讯颤悠悠赶到,一看这场面,当即长长大喊一声,当场就撅过去了。 赵姨娘花容失色,连忙去掐老太太的人中: “姑母!姑母您怎么了?!您别吓勤勤啊姑母! 来人!来人! 府医呢?快叫府医!” 后院里的几个姨娘闻讯赶来,不敢进屋,就在外面急得叽叽喳喳。 府医赶来,先查看了侯爷的情况,吓得立刻跪下: “夫人!侯爷真的没了了……” 何淑雅大怒: “不可能!侯爷明明好转了怎么会这么突然就病逝? 查!立刻去查!所有院子的厨房和屋子,全部都搜一遍!侯爷一定是被奸人害了!” 其实她已经暗中收集到了一切证据,就等发难的这一天。 原本她还以为有的等,没想到侯爷突然就没了。 何淑雅雷厉风行,走了一遍流程就把王姨娘押下。 王姨娘大惊失色,连连叫冤。 何淑雅当场在院子里开堂,所有丫鬟小厮黑压压跪了满地,院子外面都是。 她当着大伙儿的面,将人证物证一一亮出来。 “你说你冤枉,还嘴硬不认这些证据,那好啊,把她生的那个小杂种抱上来!” 王姨娘大惊,连连膝行而来想抱何淑雅的腿: “不要!夫人不要!孩子是无辜的不要把孩子抱来呜呜呜呜夫人不要啊!” 何淑雅不为所动,坐在椅子上的后背挺直,激动得双眼放光,死死压抑自己的表情不要太得意。 刘嬷嬷第一时间就去了后院,趁着几个姨娘离开,把那穿着粉色襦裙的小孩儿抱来前院。 才一岁的小孩儿,还在牙牙学语,什么都不懂,看到这么多人也不怕,拍着手咯咯笑起来。 何淑雅心中暗自庆幸。 这孽种一看就是胆大聪明的,要是让他长大,未来指不定要跟她的杭哥儿争上一争。 她面向众人,提高声音: “王姨娘!大逆不道谋害侯爷,为了不被人发现,用少量毒药细水长流,可恨我发现太晚,终究还是让这贱人得手了!” 下面众人面面相觑,不敢议论,只是互相递眼神。 下人们惯是会捧高踩低的,赵姨娘受宠,在府里也会笼络人心,大家都比较喜欢她。 后来侯爷病倒,何淑雅执掌中馈,遇到不少阳奉阴违的事情,所以手段就十分狠辣。 既然得不了民心,那就怕她呗。 此时她一说有姨娘谋害侯爷,大家伙都将信将疑。 何淑雅心中恨极,面上还得维持悲痛和愤怒。 她一挥手,义愤填膺: “我很疑惑,王姨娘平日那样爱慕侯爷,为何会下此毒手?直到我派人去搜查院子,发现了他!” 何淑雅手指遥遥戳向刘嬷嬷怀里的小孩儿。 闻言,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咯咯笑的小孩儿。 何淑雅掷地有声: “王姨娘的女儿,其实是儿子!” 第66章 杖毙王姨娘,报官? 众人哗然。 刘嬷嬷一手抱娃,另一手猛然掀开小孩儿的裙子。 旁边的小丫鬟上前扒掉小孩儿的底裤。 小小一撇儿暴露在众人眼前。 真的是男孩儿! 粗暴的动作吓到了小孩儿,他也不笑了,开始哇哇大哭。 仰天大张的嘴巴还能看到两颗小小的白牙,牙床嫩红嫩红的,哭声震天响。 这下谁都顾不上是不是会挨板子,所有人就开始与身边的人交头接耳,一时间窃窃私语的动静像一个巨大的蜂场。 何淑雅第一次包容下人们的失礼。 她看着众人,心中畅快。 他们表情惊讶,时不时看向王姨娘,或者刘嬷嬷怀里那个露出小撇,却穿着粉嫩裙子的男孩儿。 王姨娘面如死灰,瘫坐在地。 她的反应,更加证明了何淑雅所言非虚。 “你这个孽畜!” 颤抖虚弱的吼声在何淑雅背后响起,原是老太太醒了。 她被赵姨娘搀扶着,踉跄走出,表情悲痛又仇恨。 何淑雅连忙站起来去扶人。 老太太扬起拐杖,重重去砸王姨娘!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我儿供你吃穿,你生完孩子还赏赐你一对儿玉如意,你就是这样报答他的?” 老太太说着仰天哭嚎: “我可怜的儿啊!你真是识人不清啊!怎么就让老婆子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何淑雅表情悲伤,眼泪也不住落下:“母亲,您要保重身体呀……” 老太太怒道:“我保重什么身体!我唯一的儿子就这么没了!被贱人害死了!我也死了算了!” 赵姨娘拍着老太太后背劝: “您不能出事呀,害人的贱人不处理完,您怎么能安心闭眼呢?您还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呀!” 老太太一想,有道理,拐杖重重杵地: “报官!必须报官!居然敢谋害皇族贵戚!必须把她千刀万剐!” 何淑雅犹豫一下,小声问:“报官会不会不太好?我们侯爷居然被一个贱妾谋害,被人看了笑话去……” “啪——” 老太太扬手就给何淑雅一耳光! 她双眼含泪,怒视何淑雅:“看笑话?我儿的公道重要还是你的面子重要?!” 赵姨娘心里有鬼,轻声劝: “这不是夫人她一人的面子,是咱们整个侯府的面子…… 姑母,您想想,琳儿和余慕安还在将军府呢,亲家公居然被一个贱妾所害,这样的事情还闹大了,将军府也要嫌弃我们的……”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是老太太此时什么都听不进去,一门心思要报官。 王姨娘自知难逃一死,跪在老太太脚边苦苦哀求: “老夫人,孩子是无辜的,求求您不要迁怒孩子,他也是您的孙儿啊!” 这不说还好,一开口,老太太直接气了个倒仰,指着王姨娘的手指都在颤抖。 “你、你这个孽畜……我不认这个孙儿!有你这样恶毒的娘,生下来的孩子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咳咳咳咳咳……” 她一口气吼完,呛得自己连连咳嗽,面色都涨得通红。 赵姨娘花容失色,扶着老太太大喊: “府医!快来人!府医快来看看姑母! 快来人!” 好在下人们都被提到前院儿来看热闹,马上就有两个丫鬟帮忙扶着老太太去坐下。 正就是刚才何淑雅坐的那把椅子。 老太太往椅子上一瘫,“哎哎”叫唤着,面色痛苦。 赵姨娘跪在一旁给老太太抚胸口顺气儿,两个小丫鬟在旁边手忙脚乱打扇子。 王姨娘顾不得那么多,苍白的脸上涕泗横流,哀求着砰砰磕头,不出一会儿额头已经见血。 鲜红的血液顺着额头潺潺而下,被眼泪冲刷,浅淡了些,晕了满脸。 活像一个从地下爬上来的恶鬼,面目狰狞。 众人的视线都游移着,不敢落在她脸上。 “求求您了老夫人,影儿他也是您的孙子呀,看在孩子还小的份儿上就饶了她! 他还小呢,他不记事的,您就行行好留下他!求求您了老夫人!您大慈大悲!您菩萨心肠!求求您行行好老夫人! 求您了!求您了!” 她一边说一边哐哐磕头。 赵姨娘转头瞪她:“来人!把她拉下去!不要在这里碍眼!” 何淑雅看老夫人气急,见缝插针大声叫人: “来人! 贱妾王氏!谋害侯爷,罪无可恕!拉下去,立即杖毙!” 几个小厮下意识上前一步,又停下来面面相觑。 赵姨娘大喊:“还不快动手!” 立刻就有两个婆子把王姨娘按在原地,两个小厮去搬长凳,带着长杖一路跑回来。 长杖在岁月的沉淀下颜色深沉,阳光下亮得反光,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肃穆。 王姨娘被拖走,疯了一样挣扎大喊。 两侧的人群呼啦让开一条道,生怕被王姨娘沾到。 一时间,女人的惨叫和小孩儿的哭声交织一起,震得大家脑仁疼。 何淑雅冷着脸:“打!重重地打!” “且慢!” 一道清冷的少女声音在院外响起。 所有人动作一顿,下意识看向门口。 余慕安一袭天青色长裙,表情冷峻,大步走进来。 身后跟着四个丫鬟两个小厮,表情与自己的主子如出一辙。 人群下意识分开,呆呆看着余慕安走过,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何淑雅先是茫然,随即皱眉,双眼微眯。 赵姨娘面色一变,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就去看何淑雅。 何淑雅装不住慈爱和善,语气也有点冷: “安儿?你怎么会回来?” 余慕安不疾不徐,先对继母和祖母行礼,面色忧愁又担心: “怎么回事?我听说父亲……” 何淑雅没忍住,阴阳了一句:“我倒是不知道,安儿的消息居然这么灵通。” 余慕安看向何淑雅,表情悲伤又愤愤: “是妹妹约了安儿一同回府看望父亲,没想到才一进门就听到如此噩耗。 妹妹一听这消息十分气愤,已经先行去报官了,想必她亲自去府衙,官府的人会来得更快一些。” 何淑雅瞪大了双眼:“什么……” 余慕安上前一步,柔声安慰: “母亲您千万保重身子,不要太悲伤了,后面还需要您出面操持呢。” 第67章 共同监督,公平公正 何淑雅千算万算,没想到最后关头杀出来一个程咬金,彻底打断了她的行动。 平安和另一个小厮,一出手就拦住了执杖的几人,安心和千蝶挡在王姨娘两边。 何淑雅表情难看:“安儿,你这是做什么?” 余慕安面上还带着悲痛: “母亲,安儿知道您生气,就算王姨娘做错了事,也得依律法处置,昭告天下,警醒世人。 我们私下行刑,可是触犯律法的行为,若是被人拿来做文章可不好了。” 老太太倒过气来,大声附和:“对!报官!昭告天下为我儿报仇!” 余慕安哄着老太太,何淑雅想强行继续执行,奈何一群小厮都挤不过对方两个人。 赵姨娘眼看何淑雅气急败坏,立刻喊人: “护院呢?你们都是死人?没看见夫人要你们继续行刑吗?来人!” 余慕安侧头看她:“赵姨娘为何这样着急?” 赵姨娘一滞,结结巴巴:“我、我哪有?我只是……” 何淑雅怕赵姨娘说漏嘴,打断她的话: “安儿,未出阁时我是宠着你,你想怎样都可以,但是现在,你已经嫁入将军府,娘家的事情,就不宜插手了。” 余慕安颔首: “母亲说得是,于情于理,安儿都不该插手娘家的事务。 只是如今,安儿已经是陛下亲封的五品诰命娴淑宜人,父亲就不单单是侯爵那样简单。 朝廷命妇的父亲被人杀害,是必须报官的!严重者,甚至需要奏请陛下!” 老太太在一旁拍手叫好:“安儿说得对!报官!我儿对不能白死了!请陛下为我儿主持公道!” 何淑雅握拳,正要说话,外面就传来整齐有力的跑步声音。 余琳的声音十分清脆: “快点!这边!” 下一瞬,她气喘吁吁出现在门外,额头上汗噌噌的。 她看到王姨娘的惨状,面露喜色:“就是她!就是她害了我父亲!” 一群官兵列队而入,院儿里原本那些丫鬟小厮全部挤到墙角去,低着头小心翼翼抬眼偷瞧。 为首的官差一看这阵仗,有点懵:“你们这是……已经抓住嫌犯了?” 何淑雅调整表情,正要说话,老太太起身就扑了上去! “大人!就是这畜生杀了我的儿子!大人您一定要把这畜生千刀万剐啊!我可怜的儿子啊——” 官差面露尴尬,一把年纪的老太太十分尊贵,他也不敢推开,只好转头去吩咐身后的人: “去,把她……” “慢着。” 余慕安突然出声阻止。 所有人都看过来。 余琳怒目圆睁:“余慕安!你什么意思?!” 余慕安看向官差,表情平静: “官府拿人,讲究一个真凭实据,我们好歹要验过,拿到真真切切的证据,否则何以服众?” 老太太一拍大腿:“对对对!官爷,人证物证你都带去!统统处死!” 官差一看这情况,面露难色: “您这边已经找到了证据最好不过,只是,关于验伤这点,得由我们的杵作验过之后……” 何淑雅打断:“官爷,我这陇南侯爵府的府医,师承太医院院使。” 她面上虽然带笑,但是语气已经隐含威胁。 “他既已验过,就不劳烦杵作再折腾一回了?” 官差也只是府衙一名差吏,自然是不想得罪堂堂侯爵夫人。 他犹豫一下,正要应是,余慕安却在一旁道: “大人,您尽管去验便是。” 何淑雅怒视余慕安:“安儿!你几次三番这样逾矩,到底是为何? 难不成被封宜人,就让你觉得可以压在母亲的头上做事了吗?” 余慕安才不吃这一套。 她不卑不亢:“安儿奉大将军之命前来,自然秉公执行。”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下轮到官差讲话结巴: “大、大将军?” 余慕安颔首,提高了音量,让在场众人都听清: “大将军听闻此事震怒非常,自己的亲家公居然被家里人毒害,这种事情简直闻所未闻,丧尽天良。 特命我和妹妹前来,共同监督此案进程,务必给我父亲一个交代,以慰他老人家在天之灵!” 官差表情一凛,后背都立直了些。 余慕安转向老太太: “您看看,我们公爹对父亲的案子特别上心,有他叮嘱,绝对没人敢糊弄您。” “好好好……” 老太太欣慰极了,一连说了三个好。 余琳被余慕安抢了话,冷哼一声,看向那官差,倨傲道: “还愣着做什么?该怎么查怎么查!” 官差大声应声,马上安排衙役们接手王姨娘,上前问话。 而杵作背着一个大大的箱子,跟随老太太的随身嬷嬷进入侯爷的卧房。 何淑雅站在原地,表情五彩纷呈,变了又变。 转念一想,反正王姨娘下毒是事实,不能私了也罢,至少借此发难收拾了这贱人。 至于那孽种,反正也就是个一岁小儿,日后多得是机会让他再也长不大! 想通这一点,何淑雅也不生气了,换上笑容上前两步,打算跟官差聊聊接下来的审案流程。 余慕安面带微笑站在一旁,像是乖乖女儿当个摆设,只是安静听着。 赵姨娘悄悄靠近余琳,小声跟她说: “琳儿,为娘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你父亲去得突然,日子也比你说的提前了近一个月,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余琳原本也担心,但是想想,这一世因为她的重生,已经改变了很多事情。 她那贱狗丫鬟都能变成男的,她这废物老爹提前死了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她低声安慰: “你别多想了,说不定是他长期中毒,身子亏空得厉害,所以才突然扛不住去了。” 赵姨娘一想,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也不担心了,就伸着脖子往屋里瞧,嘴里喃喃: “赶紧验完了定罪,我这心里老觉得不踏实……” 同样不踏实的,还有何淑雅。 她与官差说着话,眼神已经往卧房那边看了十多次。 官差起初还不以为意,渐渐也发觉了不对劲。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在场上巡视一圈,发现赵姨娘也是同样的表现,不由神色一凛,下意识就看向余慕安。 却看这少女轻纱遮面,微微垂着眼,并没有在听他们说话,秀眉微蹙,眼尾还带着红晕。 显然是一副悲伤过度的样子。 再看看那哭得快撅过去的老太太,这才是失去了亲友会有的表情啊。 为何这两位夫人姨娘…… 第68章 搜院!难怪您一直阻拦 杵作终于出来了。 何淑雅立刻就迎上去,温声笑着: “大人,可是验出来了?是不是用了砒霜?” 杵作的表情不太好看。 他只是朝何淑雅颔首,径直走向余慕安,见礼: “令尊体内的确是有少量毒素积存,却不是砒霜,而是与砒霜症状相似的另一味药,名为附子。 看样子一积累了不少时日,按照这样的数量,可能再有一两月,照样会一命呜呼。” 余慕安挑眉: “照先生所言,我父亲并不是被砒霜所害?” 何淑雅眼皮重重一跳,没由来的,心脏开始砰砰狂跳。 杵作作揖:“令尊其实是被一味猛烈毒药毒死的,名为毒箭木。 此毒药性猛烈,只需一滴便能夺人性命,依微臣推测,令尊毒发不过三四个时辰。” 王姨娘堪堪缓过一口气,一听这话马上趴下磕头: “大人明察!妾身一介深闺妇人,怎么可能有本事拿到那样剧毒的东西? 侯爷不是妾身毒害的,求大人明查!求大人明查!” 她顾不得自己被打得残破的身躯,砰砰磕头,青石砖上转眼就被血迹糊满。 余琳连连摇头:“这怎么可能?” 余慕安侧头看她:“这位杵作是专业的,想来他的验尸结果是比府医准确一些。” 余琳顾不上反驳余慕安。 上一世,一个月后父亲才死。 那时候,隔壁恒城山贼肆虐,大将军前往边关练兵不在家,陛下只能派还是小将军的谢璟砚去剿匪,她也被婆母派去一同随行。 关于父亲的死因,她其实并不清楚。 只后来听说,府医查了死因是长期中毒,后来查出是煎药的小丫鬟不仔细,杖杀了丫鬟便草草了事。 关于王姨娘的动作,她也是很久之后,侯府灭门,王姨娘谋划落空,她才得知父亲病死的真相。 现在因为她的插手,父亲提前一月死了,死因与上一世也截然不同,竟然是剧毒毙命。 难道说,上一世父亲的死只是被压下来,找了丫鬟背锅? 不,这不合理。 害人的是王姨娘,上一世的继夫人和她娘又不知道真相,为什么要包庇一个杀人凶手? 除非,她们当时真的不知道父亲真正的死因。 那就奇怪了,若父亲真的死于剧毒,府医为何会看不出来? 余琳狐疑的视线转向府医。 事实上,从杵作说出中毒真相的那一刻,就有不少人的视线若有若无落在府医身上。 何淑雅面色更是黑如锅底。 她刚刚还吹府医是太医院院使的学生,扭头就被啪啪打脸。 恼怒让她顾不得夫人体面,扬手就甩了府医一巴掌! “你不是说侯爷是中了砒霜么?毒箭木这样明显的毒药你居然看不出来?!” 府医扑通跪下,连连磕头: “夫人饶命!小的的确只诊断出砒霜中毒的症状,并未发现什么毒箭木的症状,夫人明鉴啊!” 何淑雅怒道:“我明鉴有什么用?!连这样明显的症状都分不清,侯府要你何用?!” 府医浑身颤抖,大喊:“饶命啊夫人!小的冤枉!饶命啊夫人!” 余慕安在一旁问:“你最后一次给父亲看诊是何时?” 府医连忙答:“回大小姐,是昨日傍晚。 侯爷精神好多了,还自己坐起来吃了一大碗粥! 饭后小的看诊,发现侯爷身体情况确实好了不少,当时夫人、赵姨娘都在的!” 赵姨娘在一旁骂: “就是因为看侯爷精神好多了,我们才信了你的鬼话!巴巴儿地相信侯爷真的好起来了呜呜呜……” 她说着抱着老太太哭起来。 “想必那时侯爷已经是回光返照了,才突然精神起来呜呜呜……” 杵作表情扭曲一瞬,强忍着没有说话。 何淑雅斥道: “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一张嘴就让人看笑话!” 她骂完,又转头去看杵作:“所以昨日府医看诊时,侯爷的体内就还只有附子这一种慢性毒药……” 她想了想,面色凝重。 “如此说来,侯爷被人下毒的时候,正是半夜三更,众人熟睡之际。” 杵作颔首:“夫人所言在理。” 余慕安面色冰冷:“看来果然是家贼作案……” 她的视线一一扫过院中院外。 “幸好母亲英明,提前将府中所有人都拘到眼前,倒是方便衙役们搜查。 劳烦各位了,每个院子,每个屋子,花园凉亭,事无巨细,全部搜查一遍! 只要不是职业的杀手,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官差点头附和:“您说的是,就按您说的办。” 他一声令下,衙役和官兵四散而去,开始搜查。 何淑雅表情阴沉:“这府里可全是女眷,就这么由着外男乱来,恐怕不妥。” 她说着,面上带出一点痛心疾首的模样来。 “安儿,你不能自己出嫁了,就不顾自己的妹妹们呀!她们可还都待字闺中呢!” 余慕安不为所动: “妹妹们都还小呢,戴好斗笠去偏房里等着就是,没人会分辨是谁的房间,只负责搜查可疑物品。” 说完,她还屈膝行礼,轻轻柔柔拉着何淑雅的衣袖摇晃: “母亲,您别生安儿的气,大将军亲自下令,若是安儿办不好,怕是会让婆母以为是您把安儿没有教好呢,安儿不想丢您的脸。” 何淑雅被堵得无话可说,一肚子火又不能发,只得看着那群官兵在各处院子里翻箱倒柜。 她深呼吸,几息之后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一挥手挣开余慕安的手! 没想到余慕安居然被她这一下甩得猝不及防,重重摔出去。 千蝶和橘红同时反应,没来得及扶住她,一起垫在她身下。 何淑雅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这一挥还有这样的力道。 她没有多想,指着余慕安怒斥: “当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才嫁进将军府月余,就敢打着将军府的名号来耀武扬威! 侯爷……侯爷在天有灵,看见你这样折辱自己的娘家人,你会遭天谴的余慕安!” 话音未落,有衙役拿着一小包东西奔跑进来: “报!在一间屋子发现了这包毒箭木粉末!” 官差双眼一亮:“果然如此!在哪里发现的?” 那官差毫不犹豫:“在一间名叫‘牡丹苑’的院子,药粉就藏在主屋床头的暗格里面!” 何淑雅身形摇晃:“什么?!不可能……” 余慕安还倒在地上,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何淑雅: “难怪您一直阻拦不让搜院子,居然是您……” 第69章 老太太暴毙 情势急转直下。 抓贼的夫人成了下毒的贼人,一时间所有人都呆愣当场,反应不及。 赵姨娘一脸懵,倒没有其他人那么惊讶,第一反应是:啊?你那么急吗? 官差不愧是经常办案的,最先反应过来,也把赵姨娘这个嫌疑明显的反应看在眼里,默默在心中记下一笔。 他没有轻举妄动,只仔细观察在场每个人的反应。 何淑雅的震惊不像是装的,但在她的震惊之下,还有遮掩不住的慌乱。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害侯爷!我可是侯爷的妻啊!” 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向谁去证明。 余慕安也反应过来,只是她还不太相信,半信半疑: “安儿也不愿相信是母亲下毒手,还请母亲告知,您床头有暗格这件事,有谁知道呢?” 何淑雅连连摇头,喃喃自语:“只、只有我知道……这怎么可能呢,一定是有人要害我……” 余慕安追问:“但是那包毒药就是出现在只有您知道的地方啊!” 何淑雅怒视:“余慕安!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认为是我毒害了侯爷?” 她倏然转身面向众人,大声解释。 “就算我真的要下毒,也一定得把证据处理干净?一包毒粉而已,用剩下的随便怎么处理,我为什么要藏在自己屋里?这不是自己犯蠢吗?” 比起她急切的模样,余慕安就显得冷静多。 橘红和千蝶扶着她站起来,她身形一晃,看样子是扭到脚了。 “少夫人……” 余慕安示意无妨。 她看向何淑雅,神色很平和: “安儿了解您,您肯定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何淑雅一喜:“对,我……” 余慕安问:“若是您,会怎么处理这包药粉呢?” 何淑雅一愣,下意识回答: “毒药能处理的方式很有限,丢水里会污染水源,里面的鱼虾出现大片死亡会引起注意,随意丢弃在其他的地方若是被误食也很容易被发现,应该……应该可以丢在灶膛里……” 她说着说着停下话头,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 主要是余慕安的态度太平和了,就像是平常闲话家常一样,让她下意识就回答了问题。 余慕安点点头,转头问院中下人:“今日一早,牡丹苑的小厨房可有开火?” 有一婆子小心翼翼回话: “回大小姐的话,小厨房的火是不熄灭的,我们要随时备着热水,以防主子要用的时候没有。” 余慕安:“那说明至少得有一个人看着火?” 另一个瘦小的丫鬟回话:“奴婢一直在小厨房里看着。” 余慕安:“昨夜到今日,都是你在看着吗?有没有打盹睡着过?” 丫鬟答:“回大小姐,一直都是奴婢,奴婢没睡觉,奴婢觉少,就经常夜里值守,到嬷嬷们来做早膳,奴婢才离开。” 她这一问一答的,旁人都露出迷茫的神色来,不知道她到底想问什么。 倒是官差面露意外,似乎明白余慕安想干什么。 余慕安问:“那在这期间,有其他人来过吗?” “不曾,奴婢近几日学会用麦秸编小玩意儿,编了很多,可是证明奴婢昨夜一直醒着,确实不曾有人来过。” 何淑雅终于听明白了,余慕安这是在当众排除处理毒药的途径! 果然,下一瞬就见余慕安转头看她,眼中含泪: “母亲,以您的聪明和谨慎,在发现无法及时处理那包毒药之后,又听到父亲毒发身亡的消息传起来了,您会怎么做?” 她会怎么做? 刚才,众目睽睽之下,她自己说了不会丢水里,不会丢外面,灶膛能丢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去。 那只能藏在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暗格里面啊! 不需要她回答,又好像她什么都回答了。 何淑雅气得脑袋发晕,眼前一阵一阵闪白光,连耳朵里都出现嗡鸣声。 老太太听明白了,当即大喊一声,从椅子上弹起来,扑上来捶打何淑雅。 “你这个孽畜!当初我就不同意让你进门!你比起我那依依哪点好?!我就知道你这个贱人心里藏着恶毒的!” 何淑雅自言自语:“我没有,不是我,我没有下毒,不是我下毒……” 赵姨娘站起来,想去拉开老太太。 何淑雅挣扎挥手:“我没有下毒——” “你还我儿命来!还我儿命啊!” 老太太被推得踉跄一步,向后仰倒。 “姑母!” 赵姨娘发出尖叫。 官差大步上前想去救人。 “砰——” 老太太后脑着地,重重砸在官差脚边,距离他仅一臂之遥。 坚硬的青石板砖上,缓缓漫开深红的血迹,从老太太后脑开始,渐渐扩散。 “啊——” 不知道是谁先尖叫一声。 顿时院子里尖叫一片。 “杀人啦!” “老夫人摔了!” “出人命了!” 乱作一团。 赵姨娘尖叫一声,扑上去跪在老太太身边,想去抱她,却在看到满地鲜血后哆嗦着不敢动手。 官差回过神来,慢慢蹲下,手指轻轻去探她的鼻子。 随即动作一顿,抬头看来。 那眼神分明写着,人没了。 余慕安这下都不用演了,脸上是货真价实的震惊和意外,被丫鬟们扶着,踉跄上前。 老太太仰面躺着,双眼怒目圆睁,嘴巴还张得大大的,可以看到布满白色舌苔的半截舌头,和黑洞洞的喉咙。 死不瞑目。 她立刻抬头去看台阶上的何淑雅。 何淑雅被吓傻了。 她面色惨白,不停摇头:“我、没有……我没有想推她……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这样说着,像是回过神来,跌跌撞撞走下台阶冲向官差: “官爷,您也开看到了对不对?是她自己倒下来的!跟我没有关系,不是我推的……” 官差看着何淑雅的眼神带着怜悯,还有一言难尽的无语。 他指指脚边的老太太尸体:“您不推她,老太太自己站不稳是不会摔出这么远的。” 那里,正是刚才余慕安顺势倒出来,摔倒的位置。 谁能想到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同一个地方摔倒了两个人。 何淑雅闻言下意识低头去看,正对上老太太恐怖的,死不瞑目的正脸。 她倒抽一口气,瞬间瘫坐在地。 第70章 余琳奔走救亲娘 何淑雅被押入大牢,一同关押的还有赵姨娘和王姨娘。 王姨娘已经认命,被押走之前,向余慕安哀求放过她的孩子。 余慕安没有说话。 何淑雅和赵姨娘在大牢里喊冤,一会儿要见余慕安,一会儿要见余琳,要见亲家母,要见大将军。 把能喊的人喊了个遍。 一直到老太太出事,余琳都是震惊反应不及的表情,赵姨娘被押走才让她彻底回神。 “凭什么抓我娘?!放开她!” 可惜没人理她。 将军听完侯府发生的事,久久沉默不语。 胡蕊感慨:“没想到何淑雅居然是这样的人,真是太可怕了。” 将军对余慕安的处理很满意,毫不吝啬夸奖她: “不愧是我大将军府的儿媳,不愧是安定将军的夫人。” 胡蕊面色一僵,隐忍不发。 自从上次将军跟她发火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踏入葳蕤轩。 她表面上装得再波澜不惊,也是心慌的。 他的夫君虽然给了她所有的体面和尊贵,但是身边的通房着实不少,指不定有哪个狐媚子借着这段时间趁虚而入。 万一再给将军生下个儿子,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这么些年来,她好不容易控制住将军府里孩子的性别,可别谢璟砚那小杂种还没处理掉,再来个小的。 她看向余慕安的表情温柔又充满喜爱: “安儿历来都是聪明伶俐的,这次的事情办得漂亮,贵人圈子里几乎都传遍了,都对你赞不绝口呢。 只是接下来你要主持侯府的白事,要辛苦你了。” 将军叮嘱: “也不用事事亲力亲为,多吩咐奴才们去做事,你在宏城的时候太实在了,谁家小姑娘像你一样实实在在干活的。” 余慕安乖巧行礼:“是,儿媳记下了。” 将军看向她身后的千蝶和安心等人: “在侯府好好照顾你们主子,她身子弱,大少爷又顽劣,不要给她添麻烦。” 四人齐齐行礼:“是,奴婢们谨遵大将军教诲。” 说到这里,将军不由皱眉:“我不是提前放砚儿回来了?他又去哪里玩儿了?” 余慕安笑着打圆场:“大概是在沐浴更衣呢。 上回从校场回来,儿媳无意中说他一身汗味儿,自那以后每次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 将军哼了一声:“倒是开始长记性了。” 胡蕊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牙关紧咬,胸膛深深起伏几息,笑着接话: “自从安儿嫁进来,砚儿的情况稳定多了,还是你会引导砚儿。” 将军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余慕安告辞:“父亲,母亲,儿媳这就去侯府了。” 将军摆手:“去。” 胡蕊笑着叮嘱:“不要太累了,也要休息好。” 余慕安才要转身,外面就传来余琳的声音。 “母亲!求求您救救我娘亲!她是被冤枉的!” 她一阵风一样冲进来,扑通跪下,这才发现将军也在。 本来想说的话一停,分别朝两人重新叩拜行礼。 “父亲,母亲,我的娘亲是被冤枉的!她是我父亲最受宠的妾室,怎么可能做出毒害夫君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呢? 求父亲母亲明查!为琳儿的娘亲主持公道!” 说完,又邦邦邦磕头。 是只字不提何淑雅。 余慕安嘴角提起一点冷冷的弧度,转身走了。 余琳自重生以来,就太依赖上一世的记忆。 也不知道到底是影响了哪一部分,导致她的行动总是比事情的发生晚一步。 一直到现在,已经改变得面目全非。 父亲的提前死亡,居然改变了这么多发展,这让她完全始料未及。 余琳双眼早就哭得红肿。 从中午赵姨娘被下狱,到现在才短短半天,她感觉仿佛过去了一辈子那么久。 她泪水盈盈看向胡蕊: “求求父亲母亲,为琳儿的娘亲做主呀! 琳儿了解自己的娘亲,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的!” 胡蕊对何淑雅没有一点同情,更不会在意一个姨娘的死活。 两个大的没了最好,只剩一个小的,她反而好拿捏。 她面上带着安慰的神色: “你也不要太着急了。 继夫人推倒侯府老夫人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从她房里搜出毒药也是抵赖不得的,不论怎么说,继夫人都是主谋。 赵姨娘不论知情与否,都不会惩罚太严格,案子既然大理寺已经接手,赵姨娘若是无辜,大理寺一定会还她清白的。” 余琳哪里是要听她这屁话。 上午事发,她在第一时间就追了出去。 在娘亲被移交大理寺之前,收押在府衙的普通牢房。 她趁机贿赂看守,才有机会进去见到娘亲。 娘亲早已经吓得六神无主,面对余琳也老老实实,吐露全部真相。 她们确实没有下毒,只是明知道王姨娘下毒但没有阻止。 若真是这样,那她们也不会有这一番牢狱之灾。 “也不知道哪个天杀的居然下剧毒害了侯爷……” 余琳焦急,不耐烦打断:“你确定不是继夫人下手?” 娘亲点头:“确定呀,我俩都已经收集好证据,就等侯爷咽气,怎么可能会去多此一举呢?” 余琳皱眉: “会不会是她想连你一同除掉? 下了剧毒本来是想栽赃你的,没想到毒发太突然,剩余的药粉没有来得及放在你屋里?” 被她这么一问,娘亲也不确定了: “啊?这…… 还真是有可能!那女人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总是拿、拿那件事情威胁我!” 余琳暗自翻个白眼。 她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的: “父亲毒发,侯府来信儿的时候你就该另外派人来告知我详情,我也不会想去报官了! 本来是想利用官府直接定死王姨娘的罪状,没想到你们自己送上门来……” 娘亲害怕得直哭:“这可怎么是好呀琳儿,你一定要救救娘亲啊!” 救肯定是要救,她就这么一个亲娘,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连累死。 她让娘亲咬定,什么都不知道,官府也拿她没有办法的。 她清楚自己的娘亲并不聪明,在专门刑讯的人手下,说不定什么都吐干净了。 她得抓紧时间。 虽然是被何淑雅那毒妇连累,但娘亲确确实实是知情的这一点,就能把娘亲定成从犯! 余琳斩钉截铁:“父亲,母亲,继夫人一定会为了减轻自己的刑法,拉我娘亲下水的! 所以琳儿只能来找您二位来求救了,求求父亲和母亲帮帮琳儿!” 第71章 你是在教我贿赂人证?! 何淑雅自然不会坐在原地等死。 刘翠花是她从娘家带来的陪嫁嬷嬷,何淑雅前脚被带走,刘翠花立马就飞鸽传书去隔壁的恒城搬救兵。 何家当家人是何淑雅的父亲,恒城按察使,算起来是地位很高权利也不低的存在。 一听自家的女儿被关押入狱,何父立刻带人亲自赶来。 奈何女儿已经被收押进大理寺。 大理寺可是隶属中央的司法机构,根本不是他这种地方小司法部门可以随意进出的。 他在恒城如何只手遮天,来到大理寺依旧得老老实实递帖子申请,等批。 这次的案子居然是大理寺卿亲自审理。 何父见到来人,立刻就跪下了,连连叩首: “老师!求求您救救小女! 小女自小就胆小善良,去当了人继室,对待前夫人的女儿比自己亲生孩子还好,这样的好孩子怎么可能弑夫! 一定是被贱人所害的呀!老师!求您一定要给小女一个公道!” 大理寺卿甩袖,在原地来来回回踱步,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还说! 你那好女儿,当着上百号人的面,先是把继女推下台阶,摔得人家到现在脚还肿着! 又把婆母从台阶上推下来,一把年纪的老夫人当场就去了! 这两件事你倒是只字不提? 就算下毒是冤枉的,那众目睽睽之下动手,一死一伤,你要怎么说?!” 何父瞠目结舌:“啊、啊?这……” 时间紧急,刘翠花就告诉他何淑雅被诬陷下毒的事情,顺带提了一嘴,不小心碰了老夫人一下,老夫人摔了。 居然死了? 还推了那继女? 那继女嫁进大将军府,她那夫君如今可是安定将军! 这、这个孽子! 何父气得七窍生烟,脸上通红,又急得面色发白。 可是,那是他唯一的女儿,还是得救。 何父厚着脸皮恳求: “老师,这、这情况也许是有什么误会呢? 或许是两人没有站稳? 我听说她们当时就在廊下对峙,许是没站稳自己摔了,下人们看错了呢? 实在不行,把当时在场的下人都叫来解释清楚误会就好了,当务之急是洗清小女下毒弑夫的嫌疑……” 大理寺卿怒斥: “混账东西!你是在教我贿赂人证,捂嘴扭曲事实吗?!” 何父连忙磕头:“没有没有!老师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回去!” 大理寺卿挥袖转身。 “我见你,是看在往日师徒一场…… 这案子惊动了陛下,特意命臣务必秉公办理! 铁证如山,物证是衙役当场搜出来的,人证是几乎整个府邸的上百号下人,你那两位外孙女也在现场,辩无可辩,你还是…… 早点准备后事。” 大理寺卿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何父瘫坐在地,一时间满脑子都是混乱思绪。 突然他想到刚才老师说的,在场的,除了一堆下人还有那两个外孙女。 一个是前夫人的嫡长孙女,余慕安。 另一个庶出的余琳,姨娘一同被下狱。 何父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去拜访一下这个嫡长孙女。 她的夫君既然是安定将军,大将军府的长子,想来还是有可能说得上话的。 陇南侯爵府一日没了两条人命,气氛低沉得吓人。 在余慕安的安排下,府里火速挂上白帆,府门口也换上挽联。 街上路过的百姓看到这场景,再联想一大早官差声势浩大押走了什么人,议论纷纷,好奇不已。 有一些临时契约的丫鬟小厮,等不及就来找余慕安,想与主家解除契约,甚至自愿不要最后这月的俸禄。 余慕安并不为难他们,所有想离开的下人全都放走了。 千蝶看着那些人忙不迭跑路的背影,感慨: “当家主母当众杀了自己婆母,还毒害自己夫君,这种主家要我也得赶紧跑。” 安心在一旁瘪嘴: “不止呢,继夫人除了假装对少夫人很好之外,对所有人都超级凶,对我们下人的要求苛刻得很,狗从她旁边路过都得挨她一脚。” 绿萝想想那场景,不由打个哆嗦:“那真是很惨了。” 橘红淡淡总结:“夫君不疼姨娘跋扈,只能欺压下人找点心理平衡。” 余慕安深以为然。 千蝶问:“就这样放他们走了没有关系吗?” 余慕安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来: “清晨在现场的下人被吓走了,在外面议论些什么,可不是我能约束的。” 安心眨眨眼,恍然大悟:“啊!少夫人您是想……” 千蝶兴冲冲拍手: “哎呀!我最喜欢做这种推波助澜的活儿了! 让奴婢去,保准儿今日晚膳前,全京都都知道今日的详情!” 余慕安笑了笑,颔首。 千蝶转身就跑,迎面差点撞上进来的谢璟砚。 两人同时飞速闪身避开,千蝶的声音已经远去: “对不住啦大少爷!” 谢璟砚:“……” 也没有旁人,他没有继续装傻,走进来:“这是做什么去?” 余慕安说了她的打算。 谢璟砚点头表示可行: “既如此,我们行动要快,何按察使已经进京,我的人看到他去了大理寺,怕是要疏通关系。 平安,你去安排人帮帮千蝶。” 平安应是离开。 谢璟砚杵着大腿想了想: “父亲已经去请奏陛下,有陛下要求,管他关系通天,也翻不了身。” 余慕安颔首。 她的习惯是等一切尘埃落地再放松。 这样好的机会,如果没有一次按死何淑雅,日后让她再有机会翻身,就太麻烦了。 “我们在百姓中推动舆论,只是给大理寺一点压力,免得他们想暗中放水,催他们早日定案。” 谢璟砚闻言连连点头:“还是夫人思虑周全!” 有下人来找余慕安,跟她确认灵堂搭建的细节,需要她亲自到场去看看。 按着余慕安的心思,爱咋搭咋搭,侯府灭完了也跟她没有关系。 不过她还得演好何淑雅手下受害者形象,和侯府唯一顶梁柱的样子。 只得站起来。 安心和橘红连忙上来扶。 有外人在,谢璟砚又装成了那副沉默寡言,熟人一看是傻子,外人一看还正常的模样。 门房突然跑进来,气喘吁吁的: “大小姐,何家老爷来访!” 第72章 这一跪,是我欠他们的 说曹操曹操到。 何父此时前来,自然不是为了来吊唁自家女婿和亲家母。 余慕安面不改色:“带他来灵堂见我。” 门房躬身领命。 看着余慕安走路一瘸一拐的,谢璟砚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不然我抱你过去?你这样走过去多辛苦啊!” 余慕安无语: “侯府办丧事呢,你抱着我走来走去像什么样子。” 安心嘟嘟囔囔:“管他们呢!还不是继夫人推您摔倒所致。 多亏橘红姐姐和千蝶姐姐反应快,给您垫着了,不然您伤得更重! 一想到老夫人那样子……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 她一边说还一边双手合十拜拜。 也不知道在拜什么。 说到这个橘红就很自责:“都怪我们反应太慢了。” 余慕安安慰她:“你不要对自己这么苛责,你们已经反应很快了,本来就是我故意要摔这一下的。” 安心埋怨:“您也真是的,总是拿自己的身体冒险,就算非做不可,也该提前跟橘红姐姐和千蝶姐姐说一声才是,伤着您了我们又心疼……” 余慕安连连点头打断安心的碎碎念:“是是是我错了小管家!” 安心面上一红,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谢璟砚在她后面跟着背后灵似的,幽怨道: “安心说得是呢,走的时候好好儿的,回来成了瘸腿猫,奔波来去还不给我抱……” 疯言疯语的。 余慕安懒得搭理他。 脚踝肿痛走不快,等她到灵堂的时候,何父已经在灵堂门口等待多时了。 看他面色不虞,应该是觉得被小辈怠慢。十分不快。 晾在门口,没座没茶,他何时受过这种怠慢。 只是看到余慕安被丫鬟搀扶,一瘸一拐慢慢走近,他的表情又凝滞一瞬,嘴巴开合几次,想说的话组织又组织。 最后视线在余慕安身后的谢璟砚身上一扫而过,终于还是挤出一点慈爱的笑容来,干巴巴招呼: “安儿来啦。” 余慕安原本面色忧虑,看到他也露出一点微笑:“外祖父您来了。” 她慢吞吞走近,挣扎着像是要行礼: “安儿腿脚不便,让您久等了……” 何父哪里还能拿得住架子,连忙道:“免礼免礼你这样子就不要折腾了……” 他话都没说完,余慕安已经从善如流站直身子: “请您在这边见面,还请外祖父多多担待,如今家里事多,上上下下去需要安儿操持……” 说着话,她已经往灵堂走。 里面的小厮迎上来,和她确认布置和其他事宜。 几人陆续从他身边走进灵堂,又被晾在原地的何父面色一沉。 余慕安有条有理吩咐下去,小厮就躬身领命离开,带着其他人麻利做事。 何父一脚跨过门槛,脚下停顿,犹豫间,又把脚收了回去。 灵堂正中间,停着两口棺材,里面分别是老太太和侯爷。 丫鬟扶着余慕安在里面走动,检查还有没有纰漏。 那位年轻的安定将军就亦步亦趋跟着,看样子是担心夫人摔了,又不想打扰她做事,索性就步步紧随。 余慕安查看一圈,就站在棺材不远处,转头看何父: “外祖父,您不进来吗?” 何父心里快膈应死了。 自己女儿害死的两具尸体就停在那里,他虽然不信鬼神之说,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打鼓。 他干笑一声:“有点冷,我就在门口晒晒太阳。” 余慕安看了眼外面阴沉沉的天空,轻笑。 何父原本就不自在,被一声轻笑刺到,立马变脸:“你笑什么?” 余慕安看他,表情平静:“外祖父,您来,似乎也不是为了吊唁我的祖母和父亲,那您为何而来?” 何父一顿,被对方的开门见山打得猝不及防。 他停顿一瞬,才说:“安儿啊,人都要有感恩之心才对…… 你的亲娘生你而死,你的继母从小对你就视如己出,这实打实的母女情分,你总得认? 外祖父就是觉得……” “外祖父……” 余慕安打断。 她这一声称呼,语气莫名。 似乎是在叫他,也似乎……是在咀嚼一点更深层的含义。 她就那么安安静静站在两口棺材之间,身形单薄憔悴,一身棉麻白衣,额上麻条横过,髽髻发式让她看上去更显得脆弱不堪。 余慕安慢慢张开双手,定定看着何父。 “您瞧瞧我背后,这两口棺材,里面躺的是我的亲祖母,亲父亲。” 何父一噎。 “继母众目睽睽之下推倒祖母,她没了。官差当众在她院子里搜出剧毒,就是毒害我父亲的东西…… 我做不到面对杀父杀亲的仇人,还要叫一声母亲。” 她说着,已经哽咽起来。 “她若是真拿我当亲生孩子,就不会当着我的面做这些惊世骇俗的事情…… 您若是来劝我的,还请回。” 说完,指尖一抚眼角,转身跪在两口棺材前。 身边的丫鬟们连忙一起跪下。 安定将军背着手,转头看他,眉眼如鹰,冷冷盯着他的样子让何父不由自主打个哆嗦。 何父结结实实碰了一鼻子灰,愤怒甩袖离去。 余慕安仰头,看着案台上面两个牌位,沉默良久,突然摆开衣袖,双手伏地,深深叩拜下去。 丫鬟们也随主子的动作一起叩首。 谢璟砚深深看了眼余慕安久久未动的背影,也甩开衣摆跪下,朝两口棺材叩首。 无论生前有何怨恨,人死如灯灭,一切都化作尘埃,各自消散。 余慕安直起身,面色冷淡,伸手等橘红扶她起来。 下一瞬,她只觉得腰间一紧,人已经直直拔起。 却是谢璟砚从身后,掐着她腰直接把她抱起来: “不要再跪了,你的脚哪里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余慕安淡淡:“这一跪,是我欠他们的。” 她说完转身就走,再没有多看牌位一眼。 橘红扶着余慕安离开前,转头看了眼牌位,眼神冷漠。 “惊天大新闻!陇南侯爵府的继夫人,毒害死侯爷还不够,众目睽睽之下,还亲手推倒,摔死了老夫人!” “是真的!我今儿就在侯府,老夫人当场就咽气了,死不瞑目呢!” 傍晚时分,街头茶摊,酒肆大堂,人们都在议论今日的大事件。 而陇南侯爵府门口,白色的灯笼高高挂起,上面是黑色的,大大的“奠”。 第73章 死牢中见疯癫继母 何淑雅一直喊冤,说自己没有下毒,她老父亲满京都地跑关系,接连吃了闭门羹,无计可施。 倒是赵姨娘挨不住刑讯,全都倒了个干净。 包括她们早就知道王姨娘下毒,但是故意放纵这件事。 何淑雅彻底洗不清了。 罪名很快定下。 何淑雅,赵姨娘,王姨娘,三人谋害王公权贵,罪大恶极,三日后问斩! 更何况何淑雅身负多条人命,更是主谋。 余琳熬得焦头烂额也无济于事,她没有办法救出赵姨娘。 她无数次复盘那日一早发生的事情,想来想去,总觉得余慕安的反应有点刻意。 上一世,余慕安被他们囚禁后,她才告诉余慕安真相。 所以这一世,余慕安应该还是拿继夫人当亲娘一样依恋才对,为什么会那么坚定就跟继夫人对峙? 就算是将军给她任务,让她们共同监督,也不用这样认真? 难不成,她知道些什么? 不光是余琳咂摸出点味儿来,何淑雅也想通了其中关键。 她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中,日日夜不能寐,辗转彷徨。 也不止一次回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足足好几天后,她才怀疑到余慕安的身上。 她拿捏余慕安十五年,对自己太自信了。 现在一旦想到余慕安身上,那一日的她表现出的疑点就接连涌出。 何淑雅目眦欲裂,踉跄扑到牢门口,抓着栏杆大喊: “来人!我要见余慕安!我要见余慕安!” “她为何要见你?” 将军担心她还念及母女情谊,特地来问她的意见。 何淑雅在大牢中寻死觅活,一定要见余慕安,否则就自裁,让看守们也被陛下责罚。 大理寺不愿与之纠缠,找到了将军。 将军虽然不解,还是决定问问余慕安的意见。 在外人看来,何淑雅纵有千般不好,但她对待余慕安是没话说的。 停灵七日,今日是第六日,明天两口棺材都要发丧。 余慕安作为嫡长女,必须守灵期满,所以这几日她都住在侯府。 她看着将军给逝者上了炷香,又低头合掌拜拜,语气消沉: “我……去见见。 她毕竟……没有苛待过我。” 将军上完香,点点头: “也行,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让砚儿陪你一同去,带上那个叫什么蝴蝶的婢女,大牢里也没有那么可怕,死囚区域人不多,挺安静的。” 这宽慰可真有大将军的风格。 余慕安屈膝:“谢谢父亲。” 夕阳西下。 天际一轮落日西垂,像鸭蛋黄一样。 薄薄的云絮被染成了橘红色,大大地铺展在水蓝色的天空。 像一副画儿,浓墨重彩的颜色。 侯府门口。 千蝶扶着余慕安正要上马车,余琳就追出来: “余慕安!你带我一起去!我要见我娘!” 余慕安车上到一半,一手扶着马车顶,侧头看她: “看守不可能放你进去的。” 余琳咬牙:“不要你管!你只管带我一起去!” 余慕安不为所动: “既然如此,你自己去就是了,还要我带什么?” “你!” 余琳气急,大步走上前来就要动手。 不等千蝶出手相护,余慕安倒是站直身子,居高临下长腿一抬,将人一记窝心脚就踹得连连后退。 用力太猛,她自己身形摇晃,千蝶立刻不动声色伸手抵住她后背,让她看上去不动如山。 “哇哦……您太棒了……” 耳后响起千蝶低声喝彩。 余琳猝不及防摔个四脚朝天,顾不得自己衣群凌乱,不可置信地瞪向余慕安: “你这个贱人!居然敢打我?!” 余慕安垂眼看她,眼神冷冷的:“滚开。” 这次不能连余琳一起收拾掉,她是真心觉得很遗憾。 她不再理地上那人,俯身钻进马车:“走。” 谢璟砚坐在车里,开着车窗对余琳做鬼脸:“略略略!” 平安:“驾!” 余琳:“……” 她要被气死了。 大理寺内监阴气森森,没有窗,唯一的光源是墙壁上的火把,还是有人进来时才会点起来。 被关押在里面的犯人,要不了多久,就会失去对时间的感知。 犯人思绪混乱,也有利于大人们审问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关押何淑雅的牢房在走廊的中间部分,领路的看守举着火把走在前面。 视野昏暗,有牢房一间间出现在光亮中,又一间间隐入黑暗。 远远的,就听见何淑雅沙哑的叫喊: “来人!我要见余慕安!来人! 是不是带余慕安来了?!快来人!是不是你? 余慕安!是不是你?!” 余慕安在一间牢房门口站定。 她几乎认不出眼前的人就是何淑雅。 对方蓬头垢面,面色干黄如同尸体,短短几天就已经瘦得几乎脱形,衬得她那双眼睛异常大。 此时她死死盯着余慕安,火把在她的双眼中跳动,亮得惊人。 她双手死死攥着栏杆,把脸用力贴在空隙上面,恨不得能从两个栏杆之间钻出来一样。 “余慕安!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我?!” 看守就像是没有听到何淑雅发疯的质问,将火把插在一旁的墙壁上,毕恭毕敬朝余慕安行礼: “您有一炷香的时间,到时候小的会进来提醒您。” 余慕安颔首:“有劳。” 看守口称不敢,快速离开了。 余慕安就站在距离监牢栏杆一步远的位置,背脊挺直,冷冷看着里面的人一副癫狂的模样。 重生以来,她隐忍多时,终于可以站在这毒妇面前,光明正大露出冰冷和充满杀意的视线。 何淑雅何曾见过余慕安对她露出这样的神态,癫狂大笑: “哈哈哈哈……贱人……贱人!果然是你!果然是你害我!就是你这小杂种害我的是不是?!” 余慕安对她的谩骂恍若未闻,定定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像是要牢牢记住何淑雅此时倒霉的模样。 从脏乱的头发,到破旧的囚衣,填满黑泥的指甲,光裸如乞丐一样黒污的双脚…… 她倏然露出一抹纯真又明媚的笑容: “何淑雅,你知道你的宣判结果,为何如此干脆利落不留余地吗?” 第74章 我天天盼着他病死呢! 何淑雅已经疯了。 她一见余慕安笑,更加用力摇晃栏杆,把牢房的门晃得哐啷作响,歇斯底里大吼: “就是你从中作梗! 你这小畜生!养不熟的白眼狼!亏得老娘十五年如一日地对你好,拿你当亲生女儿看待!你居然敢做局害我! 余慕安!你不得好死!你会有报应的!小畜生!你害死我,我会诅咒你也不得好死!你也不得好死!” 谢璟砚听不下去了,“啧”了一声就要上前。 余慕安拦住他。 比起何淑雅疯癫的模样,她冷静得简直像局外人一样。 其实只有她自己清楚,此时她的心脏正在砰砰狂跳,力道大得几乎撞疼了她的胸腔。 她梦到此时的场景已经无数次,想要说的话也在梦中说过了无数次。 “何淑雅。” 余慕安的声音清澈又平静。 “你认识刑凝辉吗?” 何淑雅叫喊的声音一停,心下涌起不详的感觉,就听见眼前的继女语气平淡,继续问。 “你认识梁云吗?” 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让何淑雅面色大变: “你怎么知道……不对!她不是已经死了吗?!你从哪里知道的?!” 她看到余慕安冷笑着,从袖中掏出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珠子,温润的冷光驱散一旁炽热的火光。 这冷光如同一盆冰水,浇得她透心凉。 她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喃喃道: “不可能……这不可能……她已经死了才对……” 余慕安收拢手掌,将那抹冷光握在掌心里。 少女的声音像阴冷的毒蛇,爬进何淑雅的耳朵,紧紧绞住了她的大脑: “没想到,梁云不仅活着,还把这枚珠子给我了…… 要不然你猜猜看,她还给我讲了十五年前的哪些旧事呢?” 何淑雅连连摇头:“不、我不是……我没有……” 少女的脸上扬起一抹嘲讽的浅笑,声音冷若冰霜: “你可真是……尸体煮烂了嘴都是硬的。 不瞒你说,刑凝辉是我劫走的,当然,梁云也在我手里。 你和赵姨娘找得焦头烂额的人,其实就在侯府的后街哦~” 何淑雅倏然瞪大了双眼,愣愣地盯着眼前的少女,像是不认识她一般。 “赵二能找到那老头,也是我故意放跑的,然后等赵二给他点教训,再把人救回去。 啊……那老头对我感激涕零呢,把他知道的事情倒得干干净净,不然我也不会知道梁云这个人呀~ 当然,你派去找梁云的人也是我打晕的,不然我怎么截胡梁云对?还好截胡了,真是好大一个收获呢……” 何淑雅满脑子都是浆糊,只是不停地喃喃:“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想过千百种可能,都没有想到,余慕安居然已经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并且是连人带物都掌握得清清楚楚! 何淑雅定定看着余慕安,摇头低语:“你好可怕……” 少女站在火光里,半边身子被映得红亮,另外半边却隐没在黑暗中。 从发现刑凝辉失踪至今,快两个月。 几乎从她出嫁开始,她就已经知道真相了。 而她每一次见到自己,表现完全滴水不漏,一点没有露出破绽。 谁都想不到,在这少女巧笑倩兮的乖巧下,居然在布这样大一个局! 何淑雅的背上后知后觉窜上一股麻意,冷汗瞬间沾湿了单薄囚衣,遍体生寒。 太可怕了。 一个才刚及笄的十五岁少女,城府深到这样的程度…… “太可怕了……” 何淑雅喃喃自语,自嘲一样开始哈哈大笑。 她看着监牢外的少女,笑出了眼泪。 少女安静站在原地,眼神冷漠,她的身后,站着那个杀神一样的傻子夫君。 不知是光线问题,还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那高大的男人看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死人,如出一辙的冷漠,又充满杀意。 电光石火间,何淑雅脑中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她盯着谢璟砚的眼中露出不可思议:“你、你不是傻子?你是装傻的?!” 谢璟砚嗤笑,嘴角勾起一抹痞气的弧度: “临死了,脑子突然聪明起来了?” 何淑雅如遭雷击,瞪着谢璟砚半晌,眼珠一转。 她慢慢上前一步,视线转向余慕安: “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如何?” 余慕安的眼神冷漠:“我不跟死人做交易。” 何淑雅咬牙:“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把谢璟砚装傻的消息告诉其他人!” 余慕安挑眉,轻笑: “你可能忘了,我和夫君去过宏城,还进宫面圣过,你猜别人知不知道夫君是正常人? 或者,你猜陛下知不知道?” 何淑雅嘴唇颤抖,眼神颤动半晌,颓然跪坐在地,撞得监牢门哐啷一声。 “我求你了安儿……你发发慈悲……” 女人的哭声幽怨如女鬼。 “杭哥儿还小,悦儿才五岁,他们是无辜的…… 安儿,母亲……” “你再自称一声母亲试试呢?” 余慕安冷冷打断她。 何淑雅抬头,对上她充满凌厉杀意的视线,下意识一哆嗦。 立马就改口。 “是,是我不对,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的错,与孩子们无关呀! 安、大小姐,侯爵府如今就剩下你可以当家了,我求求你了,能不能不要伤害杭哥儿和悦儿?” 余慕安嗤笑: “还小?余慕杭都十二岁了,天天在府里耀武扬威,你不会不知道? 哦对,你那好儿子,已经睡了身边三个丫鬟,要不是我提前提防,那个畜生连我的安心都想染指!” 何淑雅不停摇头: “他不是没有成功吗? 他好歹是你弟弟啊!总不能连个低贱的丫鬟都不如!” 余慕安冷冷道: “一个畜生罢了,还想跟我的安心比? 要不是为了大局,那天我就真的让他死在池塘里去!” 何淑雅怔愣片刻,突然爬起来扑上栏杆。 “你这个小杂种!” 尸体爪子一样的手伸出来,挣扎着要挠余慕安。 谢璟砚立刻上前,挡在余慕安前面。 千蝶同时拉着余慕安后退一步。 女人凄厉的叫喊在监牢中回荡: “原来是你!那年冬天居然是你害我杭哥儿落水! 他落下肺病至今不能痊愈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恶毒的小杂种!” 余慕安从谢璟砚身后探出头,微笑: “知道呀,我天天盼着他病死呢!” 何淑雅目眦欲裂:“余慕安!!!” 第75章 人头落地 何淑雅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 余慕安离开时,她哭着求余慕安放过自己的一双儿女。 “我会保守秘密的!我会乖乖去死的!余慕安!你放过我的孩子!放过我的孩子!” 进去时还亮堂的天空,出来后已经彻底黑沉。 余慕安有种穿越了时间的错觉。 千蝶在她背后问:“少夫人,您真的要管她的孩子吗?” 谢璟砚迟疑: “你三弟既然已经十二岁,虽然是继室所出,也是可以承袭你父亲爵位的。” 余慕安沉默。 她被千蝶搀扶着走到马车前,不等她上凳子,就被谢璟砚拦腰抱起,轻轻送进马车里面。 她下意识看向外面。 谢璟砚的声音含笑:“放心,我看过了,周围没人。” 千蝶坐上马车边沿,笑着关上车门。 平安:“驾——” 车子颠簸,晚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撩起余慕安颊边的碎发,带着微微凉意。 良久,余慕安说:“我不想把爵位给余慕杭。” 谢璟砚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他想了想: “想运作的话还是有机可乘,他就算嫡出,也是继室的儿子。 而且他娘还是杀夫杀婆母的杀人犯,原配也是她害死的,刑罚结果没有牵连到他们兄妹,也是看在两人还小,不可能有参与。 你是原配嫡长女,在你这一辈中,自然是以你为尊,若是你有意见,陛下会考虑的。” 他说着笑起来。 “更何况,你可是陛下亲封的诰命,说明陛下还是欣赏你的。” 余慕安不置可否。 那个小心眼子的皇帝,到底对他们是什么心思,还真是说不准的。 与其寄希望于天子恩德,还是提前做好万全准备。 三辆囚车在朱雀大街缓缓经过。 前方已经有官差开路,同时敲锣打鼓昭告百姓,后方车内的犯人犯了什么罪责。 比起赵姨娘和王姨娘,何淑雅简直罄竹难书,光是念她的罪状就好半天。 百姓们从震惊不可置信,到义愤填膺,已经有人自发拿了烂菜叶子和臭鸡蛋去砸囚车。 赵姨娘和王姨娘也被砸了不少,何淑雅的头上更是被变质发臭的蛋黄糊满。 比起之前不认命的挣扎,她现在心如死灰,好像一具行尸走肉,只是呆呆坐在那里,对两边的谩骂和打砸没有任何反应。 午时将近,菜场口的高台上三处刑台已经摆好,三人被押下囚车,分别跪好。 王姨娘颤抖不已,已经瘫软在地,没有力气,只能半趴在那要命的刑台上。 赵姨娘一直在嘤嘤地哭,却无济于事。 从前她哭了,有侯爷哄她,疼她。 可是如今,那个哄她的侯爷已经被她间接害死了,就算她哭瞎了眼睛,也不会再有人心疼她。 她的目光无意识扫过下面围观人群,看到了双眼通红,泪流满面的余琳。 她登时大叫一声:“琳儿!” 挣扎着就想起来。 被身后刽子手重重按住肩膀,才起来一半的膝盖,重重磕在地上。 她疼得浑身一抖,立刻就弓起身子。 这个动作也没有完成。 身后的刽子手担心她还要作乱,干脆提前把她的脑袋按在了刑台上。 粗糙的台面擦过她的脸,鼻腔里浓浓的血腥味儿。 一想到这味道,是无数人脖颈处喷出的鲜血浸染而成,她就抖若筛糠,裙下弥漫起一股尿骚味儿。 何淑雅从跪下开始,目光就一直在人群中逡巡。 她想看到余慕安。 她想让余慕安看到她遵守承诺,没有乱说话,安静死去了。 她想让余慕安不要牵连她的孩子。 可是她什么都没看见。 人群乌乌泱泱,她甚至看到远处马车里的余琳,但是她没有看到余慕安。 她身边的丫鬟,那个装傻的谢璟砚,眼熟的小厮…… 没有。 一个都没有。 余慕安没来,她身边的人也没来。 何淑雅心中升腾起无限的惶恐。 她终于知道余慕安没有撒谎。 那人,是真的不在乎。 不在乎她有没有遵守承诺,不在乎她是不是会说出谢璟砚的秘密,不在乎侯府,不在乎她的弟弟妹妹…… “午——时——已——到——” 长长的语调极有穿透力,响彻拥挤的菜市口。 人们安静下来。 何淑雅如梦初醒。 她突然大叫: “啊!!!! 余慕安!你出来!你出来看着我!看着我啊余慕安!!!” 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竟然就让她站起来,向台下奔跑。 “你出来!你这个胆小鬼!你给我出来!” “抓住她!” “站住!” 乱七八糟的呵斥从身后响起。 一股巨大的力道直接把她按倒在地,不顾她疯了一样的挣扎,拖着她回到刑台后面。 “余慕安!你要是不照顾我的孩子,你就不得好死!你连自己的弟弟妹妹都不顾!你没有心!你呜呜……” 她的头被重重按在台面上,腥臭的血腥味儿窜进她的鼻腔,熏得她脑袋发晕。 “行刑——” 恍惚间,她听到有人在喊。 她还想挣扎,按着她脑袋的力量却像一座山,让她一点都挣脱不开。 “余……” “噗嗤。” 手起刀落。 赵姨娘亲眼看着何淑雅的人头滚落,鲜红的血液喷射而出,溅了她满脸。 她被吓得肝胆俱裂,两眼一翻晕过去。 倒是省事。 三颗人头咕噜噜滚落,人群哗啦一下散开,生怕沾染上晦气。 有人装起三颗头颅,带回去复命。 人群最前面,两个打扮毫不起眼的农户转身离开。 人群拥挤,大高个儿那个伸手挡了一下四周的百姓,免得撞到自己矮小的同伴。 一转眼,就不见了。 余琳在马车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愤怒得想要掀翻马车。 刘嬷嬷在对面安慰:“少夫人,这事儿咱不能就这么算了! 但是您也要保重身体呀,这么哭下去,会把身体哭坏了。” 余琳恨恨咬牙:“余慕安!我不会放过她的!” 刘嬷嬷连忙给她擦眼泪:“是是是,咱肯定要跟她算账。 只是咱现在要赶紧回去了,将军和夫人还不知道我们出来。 五少爷若是知道我们来送赵姨娘,定要不高兴的。” 第76章 被余琳发现装傻 偌大一个侯府,转瞬间就剩下了小辈,各房亲戚都虎视眈眈,想来分一杯羹。 其中,自然是何父主意最活泛。 整个侯府,如今唯一的男丁就只有他的亲外孙,余慕杭。 那侯府的继承人,袭爵之人,自然也就只能是他的外孙了。 何父眼珠一转,去侯府找余慕安。 天色擦黑,整条街上都不见几个人影。 他到门口一看,大门紧闭不说,前些日子那些办丧事的布置已经撤下来了。 两个红彤彤的灯笼照亮了牌匾。 何父敲门,一个看上去年纪很小的小厮开门,询问: “请问您是哪位?” 居然连他是谁都不知道,真是岂有此理! 何父板着脸,问:“你是新来的?连我都不认识?” 小厮面露茫然。 何父气结:“我可是你们侯府的何公老爷! 我问你,府中为何没有布置挽联?夫人逝世,你们办丧事都这么拖拖拉拉,看我等下怎么收拾你们!” 小厮反应过来他是谁,眼中露出鄙夷之色,嗤笑一声: “大罪之人也配办丧?呸!” 说完,重重关上大门。 何父差点被门板拍脸上,吃了一鼻子灰,气得想吐血。 随从小心提醒: “下人敢如此,肯定是当主子的吩咐过,这肯定就是那个原配长女的主意! 敢这么对待继母的身后事,不如咱们去她婆家,好好告她一状!” 何父一想,很有道理。 两人上马车,赶往大将军府。 大将军府里也不太平。 余琳因为赵姨娘的死,对余慕安充满敌意。 她不能忍受自己无计可施,眼睁睁看着自己娘亲被余慕安坑死,牟足劲儿要给余慕安点教训。 何淑雅那边事了,安插在侯府的孤峰,也就不用继续在那边屈才当一个小小护院。 余慕安的意思是,干脆就调人来将军府,编入府卫中,混点资历就可以提拔府卫长。 此事只言片语也说不清楚,橘红便亲自走一趟,去跟哥哥商量一下,让哥哥自己来回话。 平安来报,说谢璟砚的商队回来了,刚刚到城郊的庄子落脚。 余慕安问她要不要回去一趟,见见自己的朋友们。 千蝶一愣:“可以吗?” 余慕安笑起来:“当然可以。” 千蝶欢呼:“少夫人万岁!奴婢最爱您啦!” 少女开开心心谢恩,脚不沾地就跑了。 谢璟砚抱怨:“你就惯着她,以往也不曾见过她这样无法无天的模样。” 余慕安不以为意:“她是在我这里做事,又不是坐牢,去见自己的朋友很正常。” 平安立刻就拍马屁:“少夫人真是顶天立地的大好人!” 谢璟砚瞪他。 平安从善如流:“大少爷也是小的所见过的,最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勇武不凡的男子!” 谢璟砚:“……” 他面无表情掸了掸自己的衣袖。 平安大呼:“爷!您这是做什么!” 谢璟砚:“倒掉被你冷下来的鸡皮疙瘩。” 平安委屈。 安心偷笑,给余慕安续上热茶。 她晃晃茶壶,递给绿萝:“再添点热水来。” “好。” 绿萝接过茶壶,走到门口拉开房门。 迎面就对上余琳阴测测的视线。 几人松懈下来玩笑,失去了平日的警觉,也不知这瘟神在门口站了多久。 “啊!” 绿萝被吓得惊叫一声,手中茶壶落地,“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余琳一把推开绿萝,大步走进来,露出得意又阴狠的表情: “好啊余慕安!你这夫君居然是装傻的?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转向谢璟砚,直面对方居高临下的凶狠气场,威胁他: “我已经派刘嬷嬷去请母亲过来,你们还是好好想想要怎么解释!” 余慕安看上去并不惊慌。 她只在看到余琳时怔愣一瞬,立马就恢复了沉稳如水的模样。 她的视线落在余琳身后的青玉和红锦身上。 红锦正一脸尴尬和震惊交织,对上她的视线,立刻露出忐忑之色,跪地告罪: “大少爷!大少夫人!奴婢、奴婢也拦不住……” 余慕安却并不听她辩解,收回的目光经过平安,又转向余琳。 轻笑:“哦?” 没有料想中的惊慌失措,更没有可怜巴巴地求饶,得到这样一个意味不明的“哦?”,余琳瞬间炸了。 她指着余慕安的鼻子大骂: “你少装了余慕安!堂堂安定将军居然装疯卖傻足足七年!这事要是捅出去,皇帝可不会轻饶了你们! 首先,母亲和父亲就饶不了你们!” 余慕安颔首:“确实,母亲定要发好大的火呢。” 她余光看到平安的身影悄无声息离开,转头去看谢璟砚。 谢璟砚立在她身侧,双手抱臂挽在自己胸前,立刻就意会她的意思。 他侧头盯着余琳,皮笑肉不笑:“母亲疼我,不会有事的。” 余琳想到上一世被他揍得鼻青脸肿,想到这一世被他装疯吓唬,怒火攻心,开始口不择言: “白痴装久了脑子真坏了?你一个母不详的杂种,不会以为真的很受疼爱?母亲的亲儿子可还在呢!” 谢璟砚气息一滞,脚尖朝向余琳,缓缓放下双臂,微眯起双眼。 可怕的杀意扑面而来,浓郁得有如实质,冲得余琳呼吸一停。 谢璟砚带给她的心理阴影太大了,就算现在知道谢璟砚是理智的,她还是无意识后退了两步。 她色厉内荏,厉声呵斥: “少这么瞪着我!你还想动手打我不成?!我可是你亲弟媳! 我倒要看看你敢对我动手的事儿被别人知道,大伙儿要怎么议论你!” 谢璟砚嗤笑,不紧不慢抬脚,一步一步靠近余琳: “本来是没打算动手的,但是你这么一提醒,我还真有点手痒了……” 他的嘴角露出邪气的弧度,看着余琳的眼神她很熟悉。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 “怎么议论?你觉得我是在乎别人议论的人?” 眼看他在撸袖子,真要动手,余琳连连后退,后背重重撞上门框。 身后响起刘嬷嬷气喘吁吁的大喊: “夫人到!” 第77章 胡蕊找茬,将军赶到 胡蕊面色冷峻,大步走进来,裙摆都被高高扬起。 才到门口,就正对上谢璟砚冷厉的视线,脚下停顿。 她看到两人对峙的情况,大喝一声。 “砚儿!” 余琳连忙跑向胡蕊,还被门槛绊一下,踉跄扑了出去。 她一把抱住胡蕊的胳膊,这才有了点安全感,急切道: “母亲!我还差人去喊父亲和夫君回家,想必他们很快就赶回来,咱不怕!” 胡蕊定定看着谢璟砚,难掩复杂神情。 心中已经涌起来惊涛骇浪。 这小杂种真的恢复了! 不对,原来是在装傻! 上次他们从宏城归家,在门口那匆匆一瞥,果然不是她看错,这小杂种就是正常的! 他是装傻的! 他居然是装傻的! 胡蕊咬牙,心中恨得要滴血。 她就不该为了什么慈母形象,留下这个小杂种! 为了她的鸿儿,就算她是悍妇形象又如何? 只要她的鸿儿可以袭爵,其他都不重要! 胡蕊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她怒斥:“砚儿!你想对自己的弟妹做什么?!” 台阶上,谢璟砚不答,只是垂眼看她,那双眼睛里是她陌生的神色,冰冷,不带任何感情。 台阶下,胡蕊抬头瞪他,像极了虚张声势的模样。 这让胡蕊心中十分痛恨。 就算身为正常人,也是个没有教养规矩的小畜生! 余慕安被安心和绿萝搀扶着,慢慢走出来,停在了谢璟砚身边。 绿萝退开。 谢璟砚抬手,余慕安便极其自然地把手搭在他的手上,由他扶着自己。 余慕安微微屈膝: “母亲,实在抱歉,安儿腿脚不便,没有相迎,失礼了。” 胡蕊看着余慕安冷笑: “你还知道说一声呢,有些人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见到主母夫人连个屁都不放。” 谢璟砚闻言,低笑出声: “那不行,我现在没有屁想放。” 余琳:“???” 她满脸不可置信,看看谢璟砚又看看胡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从来没有见识过谢璟砚正常的样子,没想到他就算是正常人的模样,连母子礼节都没有,还不如傻子时候。 胡蕊被刺得面色难看: “放肆!这就是你跟母亲说话的态度?” 哪知余慕安在她说话的同时,就拉了谢璟砚一下。 谢璟砚转头看她。 她皱眉教训: “怎么能这样与母亲说话?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见到长辈要行礼问安,回答问题也不能这样直白粗鲁。” 谢璟砚冷着脸没有说话。 余慕安转向胡蕊: “对不住呀母亲,夫君他还是有点迷糊,我们正在慢慢练习适应呢。” 胡蕊眯眼。 余琳抢话: “诡辩!都被大家看了个真切,你还想抵赖? 傻、谢璟砚明明就是正常模样,我在屋外听得真真儿的! 倒是奇怪了,怎么跟你们自己人就有说有笑的,到了自个儿的母亲面前,就是像个茅坑里臭石头,规矩也没了,话也不会好好说了!” 这话骂到了胡蕊心坎儿上,她欣慰地看了眼余琳,拍拍她的手表示鼓励。 余琳一看有人支持了,立刻更有劲儿了。 “余慕安,我劝你还是跟你夫君老老实实给母亲跪下,磕头认错! 母亲这样善良的人,肯定能原谅你们。 你们可别忘了,父亲很快就要回来了,他那样刚正不阿的人,被自己的儿子装傻戏耍多年,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到时候,少不得靠母亲替你们说好话呢!” 她越说越得意,就像是亲眼看到了即将发生的场景,眼神里都是幸灾乐祸,就等着看两人被惩罚的好戏。 谢璟砚像是被戳中痛脚,一挽袖子大步跨下台阶: “这谁家的狗叫个没完,吵死了……” 余琳被吓得立刻就躲在胡蕊身后。 胡蕊张开双臂护住余琳,大喊:“谢璟砚!你放肆!” 绯云大惊失色,大喊着招呼跟来的府卫们: “来人!保护夫人!大少爷动手打夫人了!快来人保护夫人!” 府卫们跑上来,挤在谢璟砚和胡蕊之间,盯着他的表情都警惕又紧张。 “大将军到!” 前院有人大声唱礼。 盔甲撞击出急促的声音,让原本就紧张的气氛更加焦灼。 胡蕊面上一松,露出一点喜色,又似乎夹杂着担忧。 就在所有人都看向前院时,余慕安的视线却落在绯云身上。 刚才她喊那一句话,听上去就是惊慌之下喊人保护夫人。 实际上是让更多的人听见,给他们心底种下一个不属于自己看到的事实—— 谢璟砚要动手打夫人。 但事实却是,谢璟砚只是在威胁余琳。 余慕安移开视线,面色平静。 这个丫鬟,心思深沉细腻,有点脑子,还坏得很纯粹。 得找个机会除掉。 将军大步赶来,看到这一院子人,冷着脸问:“这是在闹什么?” 在众人没有注意的角落,平安提前找将军报完信回来,悄悄溜进余慕安这边人群里,若无其事的样子。 胡蕊脸上早已是委屈和惊慌,拎着裙摆小跑过去:“将军您终于来了!” 她紧紧贴着将军,身体被他的护臂硌得难受也没有离开。 绯云在一旁小声说:“是大少爷,刚才要动手打夫人呢……” 胡蕊不语,只是一味委屈垂泪。 将军垂眼看身侧的胡蕊,虎目一瞪,看向被府卫们层层抵挡在另一边的谢璟砚。 火光照映得院中亮如白昼。 父子两人隔着人群遥遥对视。 将军在大儿子的眼中看到了委屈,愤怒,还有隐隐的期盼。 他分明是个成年人了。 高大。 健壮。 智勇双全。 只是他现在就那么垂手站在那里,像被所有人孤立。 看向自己父亲的眼神里,带着只属于看父亲的仰慕和倚靠。 只是看他的眼神,将军就知道,他是无辜的,他是被冤枉的,他是想让自己这个为他主持公道。 可是…… 将军又垂眼看紧紧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女人。 一个是自己的发妻,一个是…… 将军闭了闭眼,他没有动,只是提高声音: “来人!护送夫人回去!” 第78章 求您一定要给夫君和儿媳做主呀! 胡蕊闻言,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愣愣仰头看他:“将军?” 他没有看胡蕊,只是斥责一众府卫: “还愣着干什么?明知道大少爷身体有恙,为什么纵容夫人来这边涉险? 送夫人回去,然后自行领罚。” 胡蕊的震惊和意外无法掩饰。 她没想到将军居然二话不说,就袒护那个小杂种。 余琳想破脑袋也没有料到是这样的场景,明明谢璟砚都表现出正常人的模样来了,将军居然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没忍住质问: “父亲!你就算不相信琳儿,也要相信母亲? 不止是琳儿亲耳听到了谢璟砚如同正常人一般说笑,刚才母亲也看到他能正常交流的! 对了!他还对母亲无礼……” “够了!” 将军怒喝。 这一声真是声如洪钟,雄厚又响亮,震得余琳耳朵嗡嗡直响。 她被吓得一哆嗦,立刻闭嘴,缩在胡蕊身后去。 胡蕊也被吓到。 这一下眼泪倒是掉得更加真心实意些了。 她拿手绢沾着眼泪,声音哽咽: “妾身只是太高兴了…… 听琳儿说砚儿如正常人一般说笑,妾身顾不得许多,就赶来查看,谁知…… 将军,妾身是这府里的主母啊!每一个孩子,都是妾身的亲生孩子呀! 砚儿他病了这么多年,突然听他恢复正常了,我这个当母亲的,自然是喜悦的呀!” 将军没有动,就垂眼听着。 胡蕊另一只手垂下,悄悄捏了绯云一把。 绯云吃痛,身子抖了一下。 她小心翼翼抬头看将军,他太高了,有点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可是一旁夫人又…… 她壮着胆子小声说: “就是呢,夫人一听说大少爷恢复,开心地说要来看看他,谁知大少爷不但没有跟夫人打招呼,还言语粗鲁准备动手呢……” 余慕安动了。 她被安心和绿萝搀扶,一瘸一拐慢慢走下台阶,一步步走到了谢璟砚身边。 也不打算穿过府卫们,就在那里慢慢跪下,叩头。 谢璟砚也直直跪下,一语不发,跟上余慕安的动作一起。 府卫们呼啦一下散开。 开玩笑,主子的大礼他们哪里受得起。 胡蕊表情难看。 刚才说着腿脚不便不行礼,这会儿倒是能动了。 那小杂种刚才连招呼都不打一个,现在居然规规矩矩的! 余慕安叩完,直起身,看向将军,满脸的委屈: “父亲,您来了就好了,求求您一定要给夫君和儿媳做主呀!” 她一改刚才冷静恬淡的模样,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往下掉。 “儿媳同往常一样,在陪夫君说话,谁知妹妹悄悄贴在我们房外偷听,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就派人去找母亲了。 也不知她跟母亲说了什么,让母亲认定夫君在装傻,误会了夫君。 她还在旁边煽风点火,骂夫君是茅坑里的臭石头,让夫君必须跪着说话,嫌夫君不会说话,要母亲好好教训他…… 儿媳知道夫君的情况,平日里都是在自己院子里活动,不带夫君出去,就是怕给大家伙儿添乱。 可是妹妹居然找上门来闹事,还要欺骗母亲帮她撑腰,一起欺负我们夫妻俩……父亲,求您为夫君和儿媳做主!” 她说着,又深深叩首。 谢璟砚冷着脸不说话,陪一个。 余琳目瞪口呆。 “余慕安!你这个小贱人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哪里就骂他了?!我也没有欺骗母亲!我说的都是真的!” 余琳急忙去看将军,着急解释。 “父亲!我听到的都是真的!谢璟砚真的是正常人!他当时还跟余慕安开玩笑,和他那小厮对话有来有往的……” 余慕安表情委屈难过,看着余琳: “妹妹……我知道因为赵姨娘的事情,你对我怀恨在心,可是我的母亲也一同被斩首了呀! 你知道的,继母虽然不是亲生,但她待我如亲生,我也一直拿她当亲生母亲的。 只是你我二人,既然被父亲委以重任,去监督查清楚下毒一案,那我们就该秉公执法。 我也是忍着心痛,大义灭亲了的!” 余琳被提到心中痛恨的点,眼睛都瞪红了:“你还敢说……” “我们都失去了亲人,本应该相依为命才是,你怎么能因为一己私仇,就胡言乱语,蛊惑母亲来欺负我们夫妻呢?” 余琳恨极:“贱人!你胡说!分明就是……” “够了!” 一声大喝从众人身后响起。 谢璟鸿也不知何时来的,又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站了多久。 他打断余琳的谩骂,黑着脸上前跟将军行礼: “父亲,母亲,是儿子管教不严,给您二位添麻烦了。” 胡蕊沉默了这许久,已经看清楚了。 余琳根本不是余慕安的对手,对方三两句话,就可以把余琳的指控消弭得一干二净不说,还能反扣上一口黑锅上来。 将军的态度也让她很心凉。 她惊觉,不知何时起,将军对那小杂种的关注已经超过她的想象。 更不提在如此情况下,还袒护他…… 她知道,此时若继续跟余琳闹下去,只会把她好不容易修复的形象毁掉。 既然余慕安已经给她搭好梯子,把一切都推给余琳,她自然要顺势而下。 她抹着眼泪,低声: “都怪妾身偏听偏信,没有查明真相就兴冲冲赶来,白白高兴一场,将军您别生气,妾身这就走了。” 说完,不管余琳错愕的表情,转向余慕安。 “安儿,是母亲的不是,改天母亲给你做好吃的赔不是。” 余慕安也抹眼泪: “谢谢母亲,您愿意相信我们,我们真的很高兴。” 胡蕊不管这一堆烂摊子,扭头就走。 她的丫鬟府卫们连忙跟上,呼啦一下走了个干净。 谢璟鸿重重扯了余琳一把: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去?丢人现眼的……” 余琳被扯得踉跄一下,呆呆摇头,哈哈大笑:“好好好,你们真是……” 谢璟鸿一把捂住她的嘴,匆匆朝将军躬身,拖着余琳急忙离开。 院子里,就剩下了大将军和余慕安一行人。 她跪在原地,眼角还带着泪,垂眼低声:“您里面请。” 第79章 让他回去好好管管他那媳妇! 将军坐在上手,黑着脸不说话。 余慕安和谢璟砚双双跪在堂下。 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反复打量,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还是将军憋不住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提前来提醒我是什么意思!” 余慕安微微垂着头:“儿媳不敢。” 将军瞪着她:“你有什么不敢的,你敢得很!” 他深呼吸几次,越想越气,一拍桌子: “你不是说那药一年只能吃一次吗?现在也没有什么要事,为何要给他吃药?!这么急功冒进,伤到了身子,你就后悔!” 战场上下来的人,一发火那气场,墙角的蚂蚁都要抖三抖。 外面守着的几人面面相觑,着急担心又不敢进去,光是听着这声音就能想象将军到底发了多大的火。 红锦因为配合余琳,悄悄把人放进来没有通报,现在被安心等人排挤,光明正大不要她到跟前来伺候,只得一人孤零零站在清尘苑正门口,时不时看向这边,脸色难看。 安心小声说:“要我说,反正已经撕破脸,留着她干什么呀只能添堵,不如赶走得了。” 绿萝:“少夫人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平安:“还是怪我,光顾着说话了没有注意外面的动静……这橘红和千蝶在,肯定会提前发现她的……” 安心斜睨他一眼:“嘁……谁能想到五少夫人居然能干出听墙角的事儿来……” “啪——” 屋里又响起摔杯子的声音。 三人齐齐一哆嗦,齐齐往门上贴近一些,想听听什么情况。 余慕安倒是很淡定: “父亲,儿媳之前就说在尝试治疗夫君…… 我们并不是用上次那种猛烈的药物,而是改善平日的饮食作息,跟他交流互动,锻炼他正常思考和行动,可以激活唤醒他以前的记忆,慢慢的就会有所改善的。 做任何事都不能揠苗助长,何况夫君的问题是出在脑子上。” 谢璟砚:“……” 谢谢,感觉好像是在骂人。 “儿媳既然会医,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在着手治疗前,儿媳专门询问了平安和李副将,两位对当年夫君受伤情况知情的人,头部受到撞击出现的情况可大可小,也不好治愈。 好在夫君身体行动自如,语言也正常,只是看上去似乎心智退回到幼儿时期。 那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陪伴他成长,就像稚子一点点长大,我们也可以按照这个路来走。” 似乎是有点道理的样子。 将军看了眼谢璟砚梗直的脖子,冷硬的表情,闭闭眼看向余慕安:“此法可行?” 余慕安颔首: “目前来看还是有点成效,以前夫君举止言语如同三岁小儿,现在与他交流,像是六七岁…… 有点幼稚,想法更多了,表达也顺畅,还能写字呢。 其实,夫君毕竟是十三岁就带兵出战的小将军,底子摆在那儿,恢复起来还是很快的。” 可不就是六七岁。 将军又看了眼谢璟砚那个犟种样子,实在没眼看。 他怒气消散,问:“那为何这么多年,他都没有什么变化?” 余慕安一脸无辜: “小孩子成长是需要教导和陪伴的,就是正常人一直放任他野蛮生长,心智也永远不会有什么进步。” 将军一噎。 这谁能想到去教一个傻子读书写字啊! 他不发疯动手大家都谢天谢地了,还指望他能同常人一样不成? 余慕安见好就收,正色道: “父亲,小孩子的成长环境要正派,傻子也是一样的。 你每日带他去校场练习很好,可以激起他的记忆,说不定还能更快恢复。 但是回到府里,儿媳希望不要再有不想干的人或事来打扰夫君,若是歪风邪气带歪了他,把他变成一个能理智的疯子,恐怕不是您想看到的结果。” 这几乎就是在明晃晃的表示,清尘苑不欢迎余琳,也不欢迎胡蕊。 都离人家远点! 将军的面色有点难看。 他好大儿傻,他又不傻。 余慕安派平安赶在余琳的人之前给他报信,请他回来,就是希望他能做主。 他一回来,就看到主母夫人带着府卫们,气势汹汹围住大儿子那一幕。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胡蕊什么意思。 他沉沉叹气: “安儿,有些事情,是我们长辈之间的事,不好同你们讲…… 但是想必你们也听说过的,我当年是真的很喜欢你们母亲,当然,现在我也是很喜欢的。 只是……只是发生了一点事情,你们母亲她,想不通,过不去,而我也一直觉得愧对于她,所以一直都由着她……” 将军抹了把脸。 “总之,你们不要去惹你们母亲生气,我也会好好哄着她,让她不要为难你们…… 说起来,都是小儿媳的错!没有她在里面挑拨离间,你们母亲最近都安分下来了,她非要挑事! 果真应了那句龙生龙,凤生凤,她那姨娘就是个不分尊卑,心思不正的糊涂玩意儿,亲自教养的女儿又能好到哪里去!” 越说越生气,将军一拍桌站起来。 “不行,我要去喊鸿儿来问话,让他回去好好管管他那媳妇!真是不像话!” 他大步路过余慕安和谢璟砚:“行了我走了,你俩起来,日后不管什么计划什么打算,都提前报与我知!” 余慕安:“是,恭送父亲。” 房门打开,平安和绿萝跪在门口两边,垂头送将军。 走到门边,安心和红锦跪下:“恭送将军!” 一直等脚步声远去,安心小心翼翼抬头去看,发现看不见人了,这才得意洋洋说: “你是没听见呢,将军骂五少夫人了,发了好大的火,都怪她鼓动夫人,挑拨离间,才害得夫人犯错之类的。” 红锦大惊:“当真?!” 安心哼了一声:“我骗你做什么?看将军的样子,肯定要算账了! 我是讨厌五少夫人,可是夫人是好人,我知道你是夫人的人,所以才告诉你的,你还是快去跟夫人报个信儿,提前有点准备也好不是。” 第80章 ‘夫人吩咐你的事情忘了吗?\\\’ 红锦表情难看,她想了想,爬起来:“谢谢安心妹妹,这个恩情红锦记下了。” 她转身就跑。 余慕安一行人转回后院。 平安正跪在谢璟砚和余慕安跟前,恳切认罪。 安心快步进来邀功。 绿萝眼睛都瞪大了:“我说你怎么突然就往门口跑,还以为你知道将军要出来,想离远一点呢!” 安心得意叉腰: “少夫人反正要留着她,那总得起到一点作用嘛! 奴婢听将军的意思,就知道咱们现在肯定不好跟夫人那边撕破脸的,而且刚才我看到少夫人给夫人递梯子了! 所以奴婢斗胆猜测,少夫人应该是想表面上跟夫人和和气气的,这不是顺水推舟送个人情的事情,小意思啦!” 谢璟砚眉头高高飞起,明显是刮目相看。 余慕安抚掌而笑: “悄悄,以后你再说自己是个小废物,那我可是第一个不答应的!” 绿萝连连点头:“安心你真能干!” 安心被夸得脸红,嘿嘿笑起来。 余慕安去看平安:“你也起来,今天这事儿也赖不着你,非要说我们屋里的人有责任,那你家大少爷也得陪你一起跪下了,他可是比你身手更好不是?” 平安连忙叩首:“少夫人言重了,小的不敢!” 谢璟砚没好气:“少他娘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真让本少爷陪你一起跪着不成?” 平安被骂,终于舒坦了,连忙就爬起来,冲着两人傻笑。 谢璟砚:“……” 真是没眼看。 谢璟砚想起刚才将军的话,微微松了口气:“父亲愿意给我们做这个证,那我很快就可以顺理成章‘恢复’了。” 余慕安颔首:“但是今日这一遭,一定已经引起胡蕊的警觉,所以接下来,你外头的人手有什么安排要尽快进行。” 谢璟砚点点头。 绯云跟胡蕊说刚打探到的消息: “将军在那院儿待了好一会儿才走,直直往书房去了。” 胡蕊松了一口气,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生气。 高兴将军似乎不打算来质问她,又生气将军居然不给她撑腰,这种时候还直接去书房,明显就是不相信她是被骗的,不来哄她。 屋外有人来报:“夫人,红锦来了。” 胡蕊皱眉:“让她进来。” 红锦把听到的看到的,事无巨细全部告诉胡蕊。 胡蕊听过,皱眉沉思良久,问:“你是说,是安心说她听见了将军这么说?” 红锦点头:“那小丫头挺傻的,被大少夫人护得没心眼,她能这么说,想必也是大少夫人的意思。” 胡蕊面色缓和一点,显然也是想到了余慕安帮她说话,把过错都推给余琳的事儿。 她叹气:“我就是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可惜……” 可惜,余慕安是谢璟砚那小杂种的妻,这人就注定不会跟她是一边儿的。 又有人在外面敲门,绯云去听,过了一会儿回来说: “夫人,将军在书房叫五少爷过去了。” 胡蕊双眼微眯,想通缘由,忍不住又是深深叹气。 “哎……可怜我的鸿儿啊,怎么就娶了这么个丧门星,一点用的没有!净给我儿添堵!” 她生起气来,扫落桌上的杯盏,噼里啪啦碎了满地。 红锦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绯云大着胆子提议:“若是大少夫人只剩她自己了,说不定就会满心为咱们府上打算呢?” 胡蕊怒气一停,想起之前跟张嬷嬷商量的一个计划,眼里闪过冷厉的杀意。 那小杂种不知怎的,看上去比以前正常多了,抓紧时间弄死他,余慕安就是孀居的寡妇。 到时候她再开口让余慕安留下来,让鸿儿好好哄哄她,跟她处好了关系,那对他的鸿儿来说,可就是一大助力了…… 她转头吩咐绯云:“胡姨娘的胎你也日日去看望着,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不出问题,知道吗?” 绯云连忙点头:“是!夫人!” 她又看向红锦:“你做得很好,这只羊脂玉的镯子就赏你了。 红锦,我是相信你,才派你去那院儿里,现在看来,我没有信错人,是吗?” 红锦一脸坚毅,感动得热泪盈眶:“夫人,您永远可以信任奴婢!” 胡蕊欣慰一笑:“真是好孩子…… 花灵那个小蹄子还在那院儿里,你平日也要注意着点,我吩咐她的事儿,这么久都不见效果,最近我不方便与她直接接触,你要替我提点她一二。” 红锦面上恳切:“夫人,你需要花灵做什么,她做不好奴婢可以为您分忧的!” 胡蕊微笑:“你只需要问她,‘夫人吩咐你的事情忘了吗?’就够了。” 红锦也不多问,点头应是。 她正要告退,就听外面有动静,似乎有客人来访。 胡蕊皱眉:“已经亥时三刻,怎么还会有客人来? 去打听打听,是谁来找将军。” “是。” 一听是何父来访,余慕安就知道所来为何。 果然,不多时,就有将军身边的小厮来通报,请余慕安和谢璟砚前往勇毅阁。 余慕安叹气:“好困,这一晚上怎么能搞出这么多事来。” 谢璟砚刷地站起来:“我就去把他赶走!” 平安大惊:“大少爷等等!” 高大的青年已经推开小厮大步出去了。 余慕安:“站住!” 得,又老老实实站在院子里,回头来看她,表情还挺不服气的。 小厮一脑门儿冷汗。 得亏大少夫人制得住这祖宗,真让人这么气冲冲冲出去被外人撞见,那他的脑袋可就不保了。 余慕安安抚谢璟砚,跟他沟通,又耽搁好一会儿。 小厮看她哄小孩儿的耐心模样,暗自咂舌。 终于出发了。 何父马屁拍得震天响,将军都不乐意给他一点好脸色,他的一张老脸都笑僵了,都没等来余慕安。 好不容易听到通报,他立刻看向门口,就见余慕安被丫鬟搀扶慢慢走进来。 他嗖一下窜起来,身手敏捷得不像上了年纪的老头: “你这逆女!还知道来?有客人等着,长辈叫你,你都能磨蹭这么久?!” 第81章 除了何家,侯府给谁都是可以的 何父把自己受到怠慢的怒火全数冲余慕安来了。 余慕安眉头微动,即将踏进门槛的动作也停顿下来。 谢璟砚双眼微眯,正要抬脚先进去给这老东西一点教训。 “砰!” 将军重重放下手中的茶杯,力道太重,茶杯碎裂,里面剩余的茶水溅出来。 何父被吓一跳,人都无意识站起来。 小厮连忙上来收拾残局。 将军虎目圆睁,瞪着何父: “本将军倒是不知,我家的儿媳能被外人这样肆意教训?” 何父磕巴一下,干笑着赔不是: “大、大将军,微臣不是……微臣身为这孩子的外祖,只是担心她规矩不严……” “外祖?” 将军嗤笑一声。 “安儿的外祖不应该姓张吗? 令爱只是侯府继室,勉强喊一声母亲也就罢了,你这老一辈的亲戚就攀不上了。” 何父难堪地涨红了脸。 余慕安垂眼憋笑。 她喜欢武将的直言直语,真爽快啊……她决定原谅将军“端水”行为一炷香的时间。 “噗……” 谢璟砚很不给面子就笑出来。 余慕安继续进屋,屈膝:“父亲,何大人。” 谢璟砚双手抱拳:“父亲,何大人。” 何父表情难看,但是他又不敢说什么。 余慕安主动问起:“父亲叫安儿前来,所为何事呀?” 将军重重哼了声:“这位何大人,撒泼打滚要见你。” 何大人错愕:“臣没……不是……” 余慕安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笑容里有点讥讽的意味: “这不妥何大人,这深更半夜的,你我非亲非故,这样大张旗鼓要见面,传出去不太好听……” 何父气了个倒仰,指着余慕安的手指颤抖个不停: “你、你个不肖子孙! 就算我与你没有关系,我女儿好歹待你不薄?她的孩子都不顾,紧着你照顾,而你呢?余慕安!你是怎么回报她的? 她在监牢求助无门,你却根本不去救她,还递交一堆无关紧要的陈年旧事落井下石! 她现在去了,你连她的灵堂都不张罗,真是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余慕安只听见自己脑子嗡得一声。 “无关紧要的陈年旧事?” 她一字一字重复。 死死盯着何父,上前一步。 “你女儿害死了我的娘亲,你说这是无关紧要的?” 何父一噎。 他狡辩:“可是她对你跟亲生女儿没有区别啊,除了没有生下你,她跟你的亲娘有什么区别?” 余慕安:“???” 她怀疑自己听到的不是人话。 这是什么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谢璟砚恍然大悟: “如此说来,何大人也不是你家老太太的亲儿子?” 何父大怒拍桌:“你放屁!” 将军拍桌大喝:“你喊吼我儿子!” 何父刚升起来的气焰顿时熄灭,憋屈闭嘴。 他哼哧半晌,挣扎开口:“可是……好歹母女一场,我那女儿去的凄惨,怎么说都该好好送葬……” 余慕安冷冷道: “首先,她是谋害皇亲国戚的囚犯,按律法,是不允许办丧事的。 其次,她害死了我的亲娘,纵容王姨娘不够,还毒害我的亲父,当众推倒我的亲祖母致死…… 何大人,您让我给这样一个人发丧?” 何父哑口无言。 余慕安看着他的眼神冰冷: “没有诛九族都是陛下仁慈,否则你以为你还能坐在这儿跟我谈什么仁义道德?” 不等何父说话,余慕安转身朝将军屈膝: “父亲,这样不相干的人儿媳不想再见,时间不早了,儿媳先告退了。” “等等!” 何父突然大叫一声。 “侯府给你当家不太合理?杭哥儿也是侯府的嫡出血脉,你一个出嫁女儿,没道理越过杭哥儿去。” 余慕安轻笑。 真是能憋啊,终于道出他真实的来意了。 她眉头微动: “何大人既然有意见,去找陛下就是,在我这里啰嗦什么呢?又不是我决定的。” 何父面色涨红,“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肯定是你主动抢来的!你又不能承袭你父亲的爵位,做这个当家人有什么意思?侯府最终还是得交到男丁手中的。” 余慕安微笑:“能让何大人您这样的人急不可耐又无可奈何,我就挺开心了。” “你、你……无法无天……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将军淡淡道:“安儿,没规矩。” 余慕安垂首屈膝:“父亲,安儿知错了。” 不等何父高兴,就听就将军又说: “何大人一把年纪,被你气出个好歹来,还得追究我们大将军府的责任。” 何父:“……” 他算是看明白了。 这整个大将军府,就是明摆着不欢迎他,大将军带头包庇余慕安,纵容她没有半点规矩。 何父站起来,气愤甩袖: “既然你大将军府的待客之道如此荒唐,那我也没必要继续在这里逗留了! 就是不知道,朝堂上的其他大人们知道大将军这样纵容小辈,会有什么看法。” 将军正端起茶杯,漫不经心吹吹茶水:“送客。” 何父:“你们……” 小厮:“是!” 他兴冲冲上前两步,躬身举手,示意门口:“何大人,您这边请!” 何父被气得连连咳嗽。 谢璟砚抬手把余慕安往后稍稍,在她面前扇了扇: “离远点,别被过了病气。” 何父怒道:“我没病!咳咳咳咳咳……” 谢璟砚一脸看傻子一样看他,此时无声胜有声。 何父还是气冲冲走了。 将军叹气:“你非要接下侯府这个烂摊子,日后多的是麻烦来找你。” 余慕安:“这侯府,只要不是落在他们何家手里,给谁我都无所谓的。” 将军:“他既然要带走你弟弟,恐怕就是为了日后夺取侯府的产业。” 余慕安面无表情:“那不是我弟弟。” 将军无语看她。 谢璟砚一梗脖子,挡在余慕安身前:“那不是她弟弟!” 将军:“……” 他一肚子火,挥手:“滚滚滚!” 谢璟砚便直接把余慕安扛上肩头,转身就走。 将军:“……” 余慕安:“……放我下来!” 第1章 换了亲还想换回?休想! “送入洞房!礼成——” 余慕安坐在床上已经很久了,方才拜堂的喧嚣犹在耳边。 鼓噪的心跳逐渐平息,攥紧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她重生回来,换亲成功了! 原本她还发愁,要怎样摆脱上一世辛苦至极的夺命姻缘。 没想到庶妹居然吵闹着要换亲,她便知这个好妹妹,怕也是重生了。 她假装不知情,顺势跟庶妹交换了姻缘! 上一世,她呕心沥血把渣男送上高位。 换来的是庶妹与渣男韩寿偷香,她被两人栽赃陷害,砍断四肢,最终被渣男活活打死! 既然这俩狗男女臭味相投两小无猜,那这一世从最初就绑死在一起,不要祸害别人! 她倒要看看,没有自己的谋划和托举,那个草包渣男还能不能走到上一世的地位! 现在只要等庶妹和那渣男成功洞房,重生而来,最重要的其中一件事就顺利解决了。 然后她就可以去解决另一件…… “快点快点!小点声动静别太大了!” “那喜婆在搞什么?两人的嫁衣材质分明差那么多还能把两人扶错花轿……” “不要抱怨了快走!夫人吩咐必须低调把人换回去!” 陪嫁的小婢女安心听到外面的动静,小声提醒:“姑娘……” 余慕安一把扯下盖头,看向外间的方向。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一个婆子压着声音:“五少夫人?请您开下门。” 安心一脸慌张,小声问:“怎么办呀姑娘?” 余慕安抬手示意她噤声,左右环顾,视线落在后窗上。 她与安心耳语两句,转身打开后窗,提着裙摆就往外爬。 安心扬声问:“谁呀?” 那婆子提高音量,又重复一遍。 安心跑去外间堵门,假装锁坏了,鼓捣半天: “哎呀这门锁怎么回事?打不开呀……” 外面另一个丫鬟气急:“好好的锁什么门?!蠢死你算了!” 门板被那丫鬟推得哐啷作响。 婆子低声斥责:“低声些!你想引得别人都听见吗?!” 新房中的争执声音迅速远去。 余慕安猫着腰钻进后院,寻到一处低矮的围墙,手脚并用往上爬。 墙上细碎的砂石被她蹬得扑簌簌掉落,隐约听到丫鬟尖锐的声音在质问: “什么?不在?!新婚夜你家姑娘为何不在?!” 余慕安心中一紧,脚尖吃力抵着墙壁发力,终于骑上墙头。 急匆匆的脚步声绕开主屋,往后院冲进来。 安心的声音充满愤怒:“谁允许你们擅闯我们的院子?!站住!” “我要替夫人看看!好好的新婚夜,你家姑娘不在新房跑去哪儿了!” 余慕安蹲在围墙另一边,静静听着两人在后院里面搜寻一圈,被安心生气赶走。 她不敢回去,索性拎着裙摆摸黑乱逛,专门往乌漆麻黑的小林子里钻。 只要拖延时间,等安心把“两位新娘抬错,但是已经洞房”的消息散布出去,婆母想要换回来也不行了。 黑暗中,她沿着小路在花园里行走,专挑黑灯瞎火的位置去。 心中倒是不怕,反而满腹疑问。 看样子是庶妹余琳那边出事了? 估算一下,此时差不多是新郎回房的时间。 那渣男看见新娘是自己的心爱之人,应该高兴才对,为何抬错新娘的事情会连婆母都知道了? “咔嚓——” 枯枝断裂的声音惊醒走神的人。 余慕安还在琢磨这个问题,下意识停住脚步,无意识看向声音响起的位置。 早春时节,植物还未完全发芽生长。 园中的灌木像嶙峋枯爪,交错纵横之间,一团巨大的漆黑阴影蛰伏其中。 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睛就隐在其中,死死盯着她。 余慕安心脏骤停,后背冷汗瞬间冒出。 “什么东西?!” 她厉喝一声,后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树干上。 那东西发出野兽般低沉的喉音,缓缓向前靠近。 余慕安慌乱环顾,视线瞥过不远处树下的断肢,立刻跑过去捡起来。 她紧握枯木,盯着那处阴影,声音里听不出恐惧:“装神弄鬼,出来!否则我叫人来!” 一团黑影大吼一声扑向余慕安。 她瞳孔骤缩,忍着恐惧不逃跑,用力挥出手中的枯木! “咔嚓——” 手中木棍断裂。 远处连廊下的光亮隐隐绰绰,她终于看清那黑影,居然是一个人! 一身精致华丽的大红喜袍,乌黑的长发胡乱披散,浓眉大眼的,盯着她的眼神里满是凶猛的攻击意图。 余慕安一怔。 眼前这人,居然就是她这一世的夫君,谢璟砚。 人人都知,大将军虎父无犬子,长子谢璟砚自小与父亲一起在军营中历练,十三岁那年,就独自率兵击退敌军立下大功,是皇帝亲封的智勇小将军。 但是只有将军府内的人才知道,这位小将军,早在七年前就因伤痴傻了! 余慕安谨慎后退两步,小心翼翼盯着眼前的人。 她慢慢摊开双手,声音柔和下来: “不知你是否认得我,我叫余慕安,是你的夫人,方才我们还拜过堂的,记得吗?” 眼前这人显然是没什么理智,凶相未变,身子一压就要冲上来动手。 “什么人?!” 不远处响起一声大喊。 几个人的脚步声乱七八糟,正快速靠近。 “快过去看看!” 余慕安来不及多想,一把拉住对方,矮身钻进黑暗中的灌木丛中。 两个小厮举着火把跑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气喘吁吁的丫鬟。 正是刚才去她院子的那个。 “夫人有令,今晚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五少夫人找出来!” 两个小厮连连应是。 等那几人离开,余慕安才回过神,发现自己居然如此胆大,按着这样一个凶狠的疯子蹲在一处。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她为了按住对方,几乎半个身子都贴上去。 两人脸凑得很近,寒冷的夜晚,可以感受到彼此温热的鼻息。 暧昧在黑暗中蔓延。 这样厚重的衣物相隔,她都可以感受到对方结实有力的肌肉…… 那疯子好像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搞糊涂了,居然没有立刻攻击她。 她连忙退开一些,轻咳一声。 压低声音哄他:“你看我还可以陪你一起躲猫猫哦~” 那傻子狐疑看她。 她知道不能再继续躲下去,彻底激怒婆母不是明智之举,接下来她最好是主动现身。 “等下你陪我一起回去,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以后我可以随时陪你玩游戏,怎么样? 若是你不想,我也可以立刻消失,绝对不打扰你。” 那傻子面无表情瞪着她,随即不感兴趣地移开视线。 死过一次的人了,不能连个傻子都要怕。 好不容易换亲成功,还想换回?休想! 余慕安拉着对方站起来,二话不说大步就走。 葳蕤轩,灯火通明。 婆母胡蕊坐在上首,满脸怒色。 余琳跪坐在地上,正在嘤嘤哭泣。 蹲在她身边正在安慰的,就是渣男谢璟鸿。 安心一路小跑进去:“找到了找到了!我家姑娘找到了!” 余慕安还牵着谢璟鸿,脚步匆匆走进室内。 一进门就马上拜倒:“儿媳出去找夫君来晚了,请母亲息怒。” 在看到两人牵手走进来,胡蕊的表情立刻就变了。 第2章 请亲家来我将军府中一聚! 阖府上下找了一晚上,被找的两人一起出现了。 还手牵手! 别说胡蕊的表情不好看,那五少爷的表情也难看极了。 下人们不敢乱看,全都低着头装鹌鹑。 胡蕊一拍桌:“胡闹!你要嫁的分明是我们五少爷谢璟鸿,胡乱叫什么夫君?!” 余慕安一脸无辜:“可是喜婆说,您和我娘家母亲都点头同意临时换亲。 儿媳与夫君众目睽睽下拜了堂,那自然就是夫君的妻了。” “胡说!” 胡蕊怒斥,表情恨恨的。 “谁说是我们同意换亲?不是抬错吗?” 余慕安愣愣的,她看着胡蕊,面露茫然: “可是……来接亲的喜婆就是这样说的……” 一旁的谢璟鸿突然插话,表情阴沉: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与你拜堂的是大哥?” 余慕安点头:“是。” 谢璟鸿忍不住站起来,逼近余慕安: “给你下聘的可是我!就这样被临时换了亲,你都没有意见吗?” 余慕安的表情很不理解:“为什么要有意见? 先不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只是一介女流,婚姻大事听长辈的安排何错之有? 其次,你与妹妹早就情投意合,不止一次在我面前亲密牵手,你还说非妹妹不娶呢,我早就拿你当妹夫看待,并未有其他私情。 喜婆突然说换亲,我就以为,是你终于说动婆母点头同意的呀。” 余琳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闻言立刻点头附和: “是呀母亲!琳儿与鸿哥哥青梅竹马,早就情投意合,鸿哥哥不止一次说过非琳儿不娶的! 我们既然被抬错了,说明天意如此呀母亲! 为了将军府的颜面,也只能将错就错……而且您看,您看余慕安! 她都与大哥手牵手了!还如何能换回来?鸿哥哥怎会愿意呢?” 谢璟鸿面色黑如锅底。 胡蕊视线在几人身上扫过。 余琳跪在地上,哭得我见犹怜,哀哀怯怯贴着谢璟鸿的腿。 谢璟鸿怒视余慕安,像一个捉奸的丈夫,气恼多过愤怒。 而谢璟砚…… 这傻子自从进门开始,也不行礼,自顾自跑去一旁玩茶盏,茶水撒了满襟,还挂着两片茶叶。 胡蕊深呼吸,压下心头怒火,沉声道: “那刁奴到底如何,待我抓回来,仔细审问便知真相。 但是今夜,一切都还不算晚,还有拨乱反正的机会! 现在,你兄弟二人,带着你们真正的夫人,回自己院子去!” 谢璟鸿低头:“是。” 余琳大惊,转身抱住他的大腿: “鸿哥哥!你不要琳儿了吗?分明是琳儿与你拜堂!琳儿才是你正经的妻子啊! 错了就错了,我们正好相爱不是吗?为什么一定要换回去!” 谢璟鸿眉头紧皱,耐着性子安抚她: “婚姻大事,我们得按照当初下聘的章程来,你不要任性。” 余琳连连摇头,紧紧抱着他的腿: “我不要呜呜呜呜呜鸿哥哥你不能抛弃我呜呜呜呜…… 你不是说非琳儿不娶吗?你不是说琳儿就是你心中唯一的妻子吗? 琳儿都把身子给你了鸿哥哥,你不能就这样抛下琳儿呜呜呜……” 谢璟鸿大惊:“闭嘴!” 胡蕊拍桌:“什么?!” 余慕安垂眼:哦呦…… 上一世,侯府二女嫁将军府兄弟,百姓们津津乐道好久。 嫡长女余慕安,嫁给了将军府的小少爷,谢璟鸿。 庶女余琳却嫁给了将军府长子,前途无量的小将军。 大家都猜,侯府那位继任主母,肯定不是表面上那样真爱这个嫡女。 这不,连个姨娘生的庶女,嫁得都比嫡长女好。 可惜后来,将军府家那个小将军,居然遭遇山匪,落崖而死,他的夫人余琳,也在那场混乱中跑丢不见。 老将军悲痛欲绝,只能为幼子谢璟鸿请封世子。 反观幼子谢璟鸿。 从前还平庸又懦弱的人,自那之后仿佛变了一个人,又是封世子又是出征,官路亨通,最后顺利封大将军,连着夫人余慕安都被封一品诰命。 然而事实,压根就不是外人看到的那样! 将军府骗了所有人。 长子谢璟砚,早就因为受伤变成了傻子,余琳用尽手段争取的姻缘变成了笑话,每天都被傻子打得鼻青脸肿。 她不甘心,又回过头来,卯足劲勾引小少爷谢璟鸿。 一想到这,余慕安就只觉血液直冲头顶,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余、琳! 她想起自己被余琳关在柴房里,手脚俱断,只能匍匐在地上,整日与老鼠臭虫为伍。 余琳衣着华美,笑容得意明媚,居高临下地炫耀: “告诉你个秘密,你满心依恋的继母,其实才是害死你亲娘的真正凶手啊哈哈哈哈…… 也不知道你亲娘在天有灵,看到用命生下的女儿,和害死自己的凶手天天母女情浓,会不会死不瞑目啊?嘻嘻嘻……” 老天有眼! 既然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这次,所有害过她和娘亲的人,一个都别想好过! 这个亲,她换定了! 眼下,余琳为了挽回局面,居然连这样隐秘的事情都暴露出来。 看来她也是豁出去了。 余琳顶着母子俩要杀人的目光,咬牙继续哭诉: “起初婚事刚定,鸿哥哥你还说反正大哥是傻子,就算不是处子他也不懂。 后来看我实在不愿,也承诺了一定会想办法拒绝余慕安,娶我的! 鸿哥哥!你分明承诺了琳儿的!” 谢璟鸿的表情,看上去恨不得撕烂余琳的嘴。 胡蕊抬手指着余琳,手指都在颤抖:“你这个……你这个……” 身边的嬷嬷连忙给胡蕊顺气,怒斥: “休要胡说八道! 我家小少爷脸慈心软,岂会说出这样离谱的孟浪秽语? 真是不堪入耳! 我们大少爷可是堂堂智勇小将军,岂是你能随意折辱的?!” 谢璟鸿一脚踢开余琳,怒道:“你这泼妇!真是不可理喻!” 他转头去看胡蕊:“母亲,儿子要带安儿回去了。” 胡蕊忍着怒气,点头:“去,春宵一刻……” “母亲。” 余慕安直直跪下,伏首叩拜。 “与儿媳拜堂的是谢璟砚。 儿媳只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已经与谢璟砚拜堂,那他就是我唯一的夫君。” 闻言,谢璟鸿死死盯着她,面色漆黑。 胡蕊胸口剧烈起伏,她死死盯着余慕安,突然冷笑:“好好好……” 她一挥手: “看来我这儿媳被教养得不是一般好,这样乖巧听话,只认父母之命,既然如此…… 去!请侯府的亲家来我将军府一聚!” 第3章 松口换回亲事 陇南侯爵府中众人也没有想到,喝完喜酒回府,屁股都没坐热呢,亲家有请! 侯爷撑着病体跑了这一趟,已经体力不支倒下了。 继夫人只好独自前往。 传话的嬷嬷将今夜的事情详细告知,递给她一封胡蕊的亲笔信,最后总结道: “此事事关我们两府的名声,请夫人务必,说服你家大小姐换回亲事。” 继夫人面色凝重: “这狗奴才做事居然出了这样大的纰漏…… 嬷嬷放心,亲家母需要我如何做,我一定配合。” 那嬷嬷委婉道: “今夜之事,事关贵府两位小姐,最好是带着二小姐的亲娘一起。” 继夫人点头,叫来赵姨娘,威胁道: “你上次做的那事也不想被侯爷知道? 老老实实按我的要求去做,否则,侯爷这样病痛的时候知道了你做的蠢事,会不会对你失去宠爱可就很难说了……” 赵姨娘只能委屈应是。 又想起自己与女儿余琳按照安排的事情,心中烦躁又害怕。 将军府内灯火通明,大半夜的,好像整座宅子的人都醒着。 看到侯府的人来了,门房只是默默打开大门,什么表情都没有。 赵姨娘心中忐忑,顾不得与继夫人不对付,凑上去小声嘀咕: “这看上去,可不像是刚办完喜事的样子啊……完了,会不会是……” 话音戛然而止。 继夫人脚下一停,转头瞪她:“你这话什么意思?” 赵姨娘眼神游移:“什么、什么意思?妾身不懂您在说什么。” 继夫人盯着她,眼中满是打量和怀疑。 前面领路的嬷嬷走出去半截,回头催促: “二位快些,我们夫人可等着呢。” 继夫人手指隔空点了点赵姨娘,语含警告: “今夜的事最好跟你没有关系,否则…… 现在侯爷病着,侯府可是我说了算,懂了么?” 赵姨娘骄纵惯了,此时不得不憋屈低头:“是……妾身记下了。” 致远阁。 堂中空无一人。 继夫人面露疑惑:“这是……” 嬷嬷带两人到其中一处偏房中,屈膝:“还请夫人稍坐片刻,我们夫人马上到。” 她转向赵姨娘:“请随老奴来。” 赵姨娘有点慌张:“啊?还要分开?” 嬷嬷不答:“请。” 赵姨娘被带到了另一间偏房中,那嬷嬷递给她一张纸条,丢下她就走了。 她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 【劝你女回归正途】 她没看明白,随手丢在一边。 因为心里装着事儿,忐忑不已,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转圈圈。 “娘,你怎么来了?” 余琳看到她,面色一变,立刻快走两步进屋,把门关上了。 赵姨娘连忙迎上去,压低声音问她: “怎么回事?半夜三更的,你们新人不应该在洞房吗? 难不成是余慕安那小蹄子发现被换亲了,闹起来了?” 不等余琳回答,她急忙拉着余琳左右看看。 “你那边完事没有? 没事没事……只要你俩已经生米煮成熟饭,那小蹄子就算闹也无济于事了……” “没有!” 余琳恨恨打断赵姨娘的碎碎念。 赵姨娘一愣:“啊……啊?” 她想明白女儿的意思,顿时柳眉倒竖,急得直跺脚: “哎呀!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你们怎么还没有完事儿啊?!啊?!是不是…… 是不是鸿儿那孩子不行啊? 要不、要不就说你们已经洞房了?反正真相只有你们……” “不是!”余琳不耐打断,“是鸿哥哥!” 赵姨娘没反应过来:“什么?” 余琳这才有机会,把今晚发生的事情详细告知。 赵姨娘捶胸顿足: “哎呀鸿儿这孩子!真是太乖了,怎么这样循规蹈矩啊! 错了就错了呗,娶到自己心爱的姑娘不就不好了吗?!” 余琳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她重活一世,自然不会如一个真正的十五岁小姑娘一样天真无知。 她知道鸿哥哥是真心爱她的,但是关于娶余慕安这件事,她感觉……鸿哥哥并不是真心排斥。 就算她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看懂—— 她的鸿哥哥,其实是想娶余慕安为妻的。 这让她内心愤怒的火焰熊熊燃烧。 上一世,余慕安就捡了原本属于她的贵夫人之位。 这一世,她只是想拿回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她有什么错?! 赵姨娘手足无措:“这可如何是好?我、我……夫人要我劝阻你……” 想到自己锦衣玉食的生活,她小心翼翼看着女儿:“琳儿,要不……咱还是算了……” “不行!鸿哥哥必须是我的!” 余琳像被踩中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鸿哥哥以后可是位极人臣的大将军!我就是一品诰命夫人!这一切只能是我的!” 余琳目光阴鸷:“娘,你听我说,等一下我们就这样……” 偏房里的亲母女俩开始密谋,主屋的继母女俩,看上去却是一派亲密无间。 继夫人拿手绢抹眼泪: “都怪母亲无能,今夜这乌龙,必然是赵姨娘那母女使的坏! 你父亲宠妾灭妻,赵姨娘在府里的人手比我还多,有时候她悄悄使绊子,我也无法知晓……” 余慕安给她擦眼泪,乖巧道: “不是母亲的错,安儿怎么会怪您呢?快别哭了……” 继夫人顺势握住她的手,眼泪汪汪看着她: “好孩子,母亲知道。你是不忍心看我们侯府出丑的,你一定会答应换回去的对不对?” 余慕安眉眼温顺,声音柔和: “母亲,安儿正是不忍看我们侯府被嗤笑,所以才打算将错就错的。” 继夫人表情一滞,正要说话,余慕安轻轻拍拍她的手背,继续道: “人多口杂,您想想,今夜这事儿必然会传出去的,若是被百姓们知道,将军府的两兄弟随意换妻,会怎么看待将军府? 被随意交换的两个新娘还是侯府的两姐妹,又会怎么看待我们侯府? 虽然咱们问心无愧,清清白白,但是您可知那些人又会有怎样龌鹾的猜测? 我们陇南侯爵府虽然破落,到底还是圣上亲封的侯爵,侯爵府女儿的名声怎么办?这不是打我们侯爵府的脸吗?” 继夫人被问得哑口无言,她讷讷半晌,挣扎道:“将军府口风严密……” “你能保证绝对不会传出去吗?” 继夫人不能放弃:“既然你婆母要求,那她自然可以保证下人们闭嘴。 但你若是一意孤行,只会让我们两家都不好过!” 余慕安并不着急:“母亲,安儿并非一意孤行,只是……” “安儿,”继夫人拉着余慕安,苦口婆心,“你听母亲的话。” “你们双方都还未圆房,一切为时不晚! 母亲给你透个底,其实……只有鸿儿那孩子是将军夫人的亲儿子! 你想想,那孩子未来必定是前途不可限量的。 老大听上去是嫡长子,还是个小将军,不知道你见没见到他,那可是个傻子啊!你何苦自寻死路呢! 母亲一切打算都是为了你好啊! 我们侯府听上去风光,可是比起大将军府还是不够看的……大将军甚至还是陛下亲封的忠亲王! 我们若是惹怒这样的人家,这让我们侯府怎么办?家里恒儿还小,我们侯府的未来兴衰,还是得靠你呀安儿!” 余慕安心中冷笑。 若不是上一世临死前,知道了这继母的真面目,她此时肯定会被哄骗了去。 这样真心实意为她着想,为整个家族着想,怎么能不是一位好主母呢? 外面突然有嬷嬷来敲门: “侯爵夫人,五少夫人,那边松口了,夫人请二位移步主厅。” 第4章 好大一口亲亲! 余慕安有点纳闷,余琳不是也重生了吗? 怎么这么轻易就松口呢? 她要是不蹦跶了,还得自己费力去僵持,得继续给余琳拱火才行。 致远阁主屋。 胡蕊坐在上首,表情比先前和缓很多。 赵姨娘正站在她身侧,笑盈盈地跟她说话。 余琳坐在靠近门口的桌边,脸上还一脸倔强。 继夫人看到里面情况,脚下微微一顿。 看到她俩进屋,胡蕊立刻浮上三分热情: “亲家母,快来,就等你了。” 赵姨娘笑容立刻落下。 继夫人笑盈盈往里走: “哎呦亲家母,你看这事儿闹的,真是让你看笑话了。 都是我们侯府治下不严,才出了这样离谱的纰漏,明儿一定好好处置了那喜婆去!” 胡蕊笑了笑:“只要孩子们能重回正轨,倒也无妨,好事多磨嘛。” 说着,她温和的视线转向余慕安: “你觉得呢?安儿?” 余慕安不卑不亢,屈膝: “事情既已成定局,还是不要人力强行扭转比较好,于将军府、侯府,都不是好事,只会叫百姓们与京中贵人们看了笑话。” 继夫人面色一变:“放肆!怎么能这样讲话?! 我平日里再怎么宠你,也不能嫁人后在婆家这样放肆!” 余慕安垂眼:“安儿不敢。” 继夫人加重了语气:“我身为你的母亲,要求你必须换回亲事,不要任性!” 胡蕊还在一旁打圆场: “孩子听话就好,安儿不是那顽劣的,亲家母也不用这样凶孩子。” 赵姨娘面露得意:“还是我家琳儿乖巧,我才一说她就同意了呢。” 胡蕊看向余琳,表情也缓和不少:“既然如此,那再好不过……” “我可没说。” 余琳突然开口,看向上首的两位夫人。 “我都已经是鸿哥哥的人了,自然就是鸿哥哥的妻。 你们总不能因为大哥是个傻子就欺负他娶一个非完璧之身?” 赵姨娘一脸震惊:“你、你什么时候…… 不对,你刚刚不是……” 余琳漫不经心:“骗你的啦。” 赵姨娘面色涨红,“你”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恨恨跺脚。 继夫人表情难看,转头冲赵姨娘发火: “你看看你教养出的好女儿! 仗着自己受宠非要亲自教养,就养出这样不知礼义廉耻的东西来!” 赵姨娘习惯性就反驳:“侯爷疼惜妾身罢了,你这么想那你问侯爷要啊!” 继夫人气了个倒仰,指着赵姨娘鼻子就开骂: “赵勤勤!少拿侯爷说事! 如今侯府可是本夫人当家做主,你再找死我会直接把你发卖了事!” 赵姨娘梗着脖子:“你敢!想发卖我还得看老夫人同不同意!我可是老夫人的亲侄女!” 继夫人气得发抖。 胡蕊冷笑: “看来侯府传闻不假,区区贱妾也敢跟主母夫人叫板了。” 看着眼前熟悉又久违的撕扯场面,余慕安垂眼轻笑。 重活一世,余琳倒是有种不怕死活的疯癫感。 可是她不能。 在没有给娘亲报仇之前,她必须让自己活得好好的,每一步都不能走错。 “母亲,可是谈妥了?” 谢璟鸿的声音响起。 他快步进屋,面带喜色,规规矩矩朝继夫人作揖行礼。 随即看到众人表情,面上喜色缓缓收敛。 最终他看向余琳,那目光沉沉的,似乎有无数风暴眼中聚集: “琳儿,你还是不愿吗?” 余琳仰头看他,泪眼莹莹:“鸿哥哥,你真的要将琳儿推给别人吗?” 谢璟鸿深呼吸,说不出话来。 胡蕊冷冷开口:“我儿心软开不了口,我来说。” 所有人目光聚集到她身上。 “鸿儿是将军府唯一的嫡子,未来一定是要世袭爵位的。 他的夫人,不能是一个侍妾出的庶女,懂了吗?” 余琳和赵姨娘面色大变。 继夫人一脸惊讶看着胡蕊,眼神里流露出羡慕来。 勋贵人家讲话,讲究的是委婉漂亮。 胡蕊敞开了说得明白说得尖锐,明显是已经失去了耐心,不想再迂回。 就在众人怔愣间,突然一个身影冲进来,在屋里呆愣愣转悠一圈,看到余慕安,眼前一亮。 “玩!一起玩!” 痴傻的长子谢璟砚,露出憨憨的笑容,伸手就牵住余慕安的手。 “躲猫猫!躲猫猫!” 余慕安心中长松一口气。 看来返回前,她哄对方的话听进去了,此时终于反应过来找她来玩。 她也不躲,回握那只大手,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只是她没有回答,看向主位两人,似乎是在征求意见。 胡蕊面色铁青,继夫人表情也不好看。 倒是赵姨娘露出一点鄙夷的神色来,上上下下打量谢璟砚,对着余慕安无声嗤笑,满眼都是幸灾乐祸。 胡蕊咬牙切齿:“砚儿!不得胡闹,那是你弟妹!” 谢璟砚歪头看她,又转头看看余慕安:“弟妹?” 又看向谢璟鸿。 谢璟鸿表情漆黑,上前一步抬手要拉开他: “还不快点放手?!” 谢璟砚十分敏捷,拉着余慕安大步后退。 余慕安猝不及防,被扯得踉跄两步,重重撞进结实的怀中。 谢璟砚顺势牢牢搂住她,一副小孩子护宝贝的姿态,满脸防备。 “不行!我的!” 她被勒得浑身都痛,敛眉隐藏表情,乖乖躲在他怀里,当真就一动不动,像个精致的假娃娃。 谢璟鸿见状表情更加难看: “什么你的!她是我的妻!” 谢璟砚抱着余慕安连连后退,已经到门槛边上。 他大声喊:“夫妻对拜!我的!我的!” 说完,低头在余慕安脸上重重亲了口。 “木马——” 十分响亮的一大口亲亲。 所有人都呆愣当场。 “啪——” 谢璟鸿摔了茶杯,拂袖而去! 赵姨娘连忙给余琳使眼色。 余琳双眼一亮,连忙追了出去:“夫君!等等我!” 眼看当事人四个走了两个。 谢璟砚念叨着“我的我的”,直接一个旱地拔葱,抱着余慕安扛起来就走! 余慕安动弹不得,还不忘告辞: “夜已深了,儿媳与夫君告退,两位母亲也早点回去歇息!” 两位主母夫人被小辈们晾在了堂中,气氛陷入死寂。 最终还是胡蕊打破沉寂:“罢了,亲家母请回。” 继夫人咬咬下唇,站起来告辞:“若是……若是还来得及,明日一早我再过来……” 胡蕊面上看不出喜怒,颔首:“那就辛苦亲家母了。” 两人带着丫鬟离开,快到大门时,带路的嬷嬷淡淡道: “顺着路前面就到,老奴还要回去服侍夫人,就不多送了。” 继夫人面上青红交加,忍着被怠慢的不快,矜持点头。 那嬷嬷扭头就走。 继夫人的身边的刘嬷嬷气呼呼地嘟囔: “什么人啊!还摆上谱儿了!怎么不说说分明是他们家那个傻子……” “慎言。” 继夫人冷冷打断。 几人才走出去不多时,建筑阴影处有人突然轻笑一声。 “谁?!” 几人被吓一跳。 就看到余琳往前走了一步,巧笑倩兮: “母亲,我有一个我们双方共赢的计划,您有兴趣听听吗?” 第5章 三日后会出命案! 时间倒回片刻…… 余琳以为大势已定,不免得意忘形。 追着谢璟鸿出去,回院子的路上,给他上眼药: “我从前就说余慕安不检点?你看看,才拜完堂,刚认识的傻子她都要勾引一番,实在不像话! 鸿哥哥你可要三思啊!这种女人娶回来,你都不知道何时自己头上就绿油油的了……” “闭嘴!” 谢璟鸿恼火得很,怒吼一声,直接转身去了书房。 余琳表情一凝:“鸿哥哥!你要去哪里?!” 谢璟鸿怒吼:“书房!” “砰!” 房门被重重拍上。 余琳身形晃了晃,一旁刘嬷嬷赶紧上前扶住她:“姑娘……” 余琳喃喃:“我们的新婚夜,他居然要去宿书房……他是真的不想娶我……” 刘嬷嬷疼惜不已,劝解道: “哪里的话,都是余慕安那小蹄子孟浪,气到姑爷了,姑爷只是一时生气,日子还长呢,你俩从小的情谊做不得假……” 余琳忍下眼中泪意,深呼吸。 她压下声音:“你去假装新房里有人,我去去就回。” 将军府街角的华丽马车上。 余琳、继夫人、赵姨娘安静坐在其中,丫鬟婆子都守在了外面,提防有人路过。 继夫人的表情比刚才还要凝重: “你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 余琳看着继母,又看看她那愚蠢却貌美的亲娘,抿唇: “我知道您是想利用余慕安去拉拢将军夫人,但是她现在已经嫁给那个傻子,是一枚废棋了,不如与我合作。 我知道我那婆母一直想除掉那个傻子,这样她亲生的鸿哥哥,就可以顺理成章承袭世子。” 继夫人眯眼。 余琳微微一笑,胸有成竹: “我还知道,您的母家虽然在恒城权势遮天,但是苦于知府不是自己人,所以很多事情都不好做。” 被道出家族中的隐秘,继夫人面色一变。 余琳的笑容高深莫测,语气充满蛊惑的意味: “我有办法,可以让您母家的大哥顺利干掉上峰,坐上知府之位。 日后,恒城还不是你何家说了算?” 继夫人定定看着余琳,良久,突然勾了勾唇角: “说大话的本事倒是不。 你敢这样污蔑我的母家,信不信我多得是办法,让你消失得无声无息?” 赵姨娘大惊,连忙道歉:“夫人您见谅,琳儿她不是……” “我是重生而来的。” 余琳突然说。 另外两人齐齐愣住。 余琳表情冷漠: “上一世我不知情,抢着嫁过去才发现所谓小将军其实是个傻子。 婆母与您联手设计,让那傻子死在了恒城,她还想把我也灭口。 可惜,被我逃脱了,是鸿哥哥收留了我。 他顺利封了世子,出征大捷,封大将军,风光无限。 我们侯府也重新振作起来,抢着给您的杭哥儿说媒的人都要打起来。” 继夫人听到这里,表情出现一丝松动。 “但是……” 余琳的表情阴沉下来。 “有人暗中状告我们侯府通敌卖国,并且那人手中有一枚玉佩,可以证明。 我与鸿哥哥为了救侯府,急得焦头烂额,偏偏余慕安那女人!明知道手握玉佩的人是谁,就是不说! 不论我与鸿哥哥如何相劝,她宁愿看着我们侯府被诬陷灭门,都不愿意松口…… 鸿哥哥一怒之下,失手打死她,却被有心人做文章,说我们才是知道真相的人,急于杀人灭口弄死了余慕安。 皇上大怒,处死了我们、所、有、人。” 最后的几个字,余琳死死盯着继夫人,从齿缝间挤出来。 赵姨娘被吓得身子一软,瘫软在床上:“我们、我们都死了?” 余琳看了眼赵姨娘,视线又转向继夫人: “我们,侯府上下不论男女老少,从主子到奴才,足足一百四十人,全部!斩首!” 继夫人嘴唇紧抿。 余琳盯着她: “母亲,您也不愿意我们侯府再一次走上这样的末路? 我重生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出嫁前一夜,要跟您商量肯定来不及,所以才找了姨娘,想办法换掉喜婆,先协助我换亲成功。 我这一世,就是要拯救我们侯府不要走上老路,所以才要从一开始就嫁给鸿哥哥,笼络住婆母的心。 有我在中间做桥梁,您与婆母的合作会更加顺利,而余慕安,则会在那傻子死的时候,一起陪葬!” 上一世自己能顺利逃脱,全是因为身边那个会武功的婢女救她逃跑。 余慕安可没有这样好的机缘。 说到那个婢女…… 上一世,正好回门那日,她陪赵姨娘去庄子上收租,路过城郊的地下赌庄。 顺便救下一个毁容的,名叫贱狗的婢女。 是真的很好用的一个奴才。 这次,她还要去把那奴才捡回来才行。 继夫人看着她: “既然你说你是重生的,那就证明给我看看。 未来会发生何事,你总有印象的?挑就近的说说看。” 余琳胸有成竹,想起正好是回门那日,道: “三日后,朱雀大街那家最大的玉华酒楼会出人命。” 清尘苑。 余慕安被抗了一路,坚硬的肩膀顶着她的胃,难受得直想吐。 被放在门口,她马上就蹲下来。 安心连忙上前扶她:“姑娘!您没事?!” 谢璟砚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气哼哼地说:“躲猫猫!” 余慕安抬头看他,哄道:“天色太黑了,我们明日继续好吗? 你晚上看得清,我看不清的。” 谢璟砚的小厮也在一旁劝。 谢璟砚没有如意,突然一甩胳膊,抬脚就把台阶旁的盆栽踢飞出去! “砰!” “啊!” 安心被吓得尖叫一声,看到炸开的碎陶片,下意识就上前,挡在了余慕安身前。 余慕安拉着安心后退,重重靠在门边,警惕看向谢璟砚。 小厮抱着他的腰使劲拖住他,用力到面色涨红,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大少夫人……走……快走……来人!来人!” 清尘苑里的小厮们都跑来帮忙,主母那边派来的丫鬟婆子们,全都躲在下人房里,不敢露头。 余慕安毫不犹豫拉着安心就跑回主屋,“砰”一声关上房门,立刻去拖屋中那张大大的八仙桌。 安心眼中憋着泪,跟她一起用力把桌子拖到门口,抵住了房门。 屋外隐约听到谢璟砚的怒吼,和小厮喊人帮忙的声音,一片混乱。 两人对视一眼,安心“哇”的一声就哭了。 “姑娘呜呜呜呜你的命好苦啊呜呜呜呜呜…… 姑爷这样反复无常,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呜呜呜呜……” 屋外,谢璟砚的怒吼渐渐远去。 她牵着安心坐在榻上,低声哄:“好安心,所以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安心眼中还含着泪:“姑娘需要奴婢做什么?奴婢万死不辞!” “倒也没有那么严重……” 余慕安眼神认真。 “就是需要你去帮我找一个人。” 第6章 截胡余琳的重要丫鬟 第二日一大早,余慕安独自前往葳蕤轩给婆母敬茶。 葳蕤轩内,余琳小夫妻俩已经在里面了。 看到她独自前来,余琳掩嘴轻笑: “姐姐怎么一个人来了?这样重要的日子你的夫君怎么不陪你来?” 谢璟鸿看着她,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看那畅快又暗爽的表情,就知道这渣男的小肚鸡肠在作祟。 果不其然,谢璟鸿清清嗓子,一副为她好的样子: “昨夜让你换你不换,往后有你后悔哭泣的日子。” 余琳闻言笑容一僵,原本还幸灾乐祸的表情一转,盯着她的视线格外阴毒。 胡蕊坐姿端庄,等两个小辈撒野完,才慢悠悠道: “好了,怎么说,她以后都是你们的大嫂,不可放肆。” 她看向余慕安,目露关切: “听说昨夜你们回去后,砚儿那孩子又发疯了?可有伤到你?” 余慕安抿抿唇,将“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的委屈难言表现得淋漓尽致。 她抬眼看向胡蕊,欲言又止,又重新低下头去。 一看她这神态,三人心思各异。 胡蕊和谢璟鸿对视一眼,似乎心照不宣,露出一点浅笑来。 余琳看出她似有悔意,面色一变,彻底笑不出来。 她坐直身子,手无意识死死捏住扶手,指节都用力到泛白。 余慕安不动声色瞥了眼余琳,垂眼轻声回答: “谢谢母亲关心,儿媳无事,只是我那小丫鬟受到惊吓,今日告病休息了。” 胡蕊没有接话,眼中轻蔑没有掩饰,轻哼一声。 谢璟鸿状似关心: “我那兄长喜怒无常,平日看着似乎还好,但是他经常突然发疯,那时候动手根本没有轻重,你一定要注意避开。” 余慕安朝他微微颔首:“谢谢小叔提醒,我记下了。” 听到这称呼,谢璟鸿面色一僵。 余琳阴阳怪气:“鸿哥哥也是看在我们自小一起认识的份上关心你一句,可千万别以为有什么机会。” 余慕安抬眼看她,神色平静:“那是自然。” 说是这么说,她却故意又看了眼谢璟鸿,然后很快收回视线。 余琳顿时火大,面色涨红,倏然起身:“你!” 谢璟鸿面露不悦:“你又闹什么?!安儿乖乖应了你也有意见要找茬?” 余琳被他突然指责,一脸惊愕。 她不可置信地瞪着谢璟鸿,嘴唇颤抖: “鸿哥哥?你是不是喜欢余慕安?!是不是? 你根本就不是为了名声,你就是喜欢余慕安了是不是?!” 谢璟鸿烦躁地抹了把脸,不看她: “你别无理取闹了行不行,你不愿意换我们现在也不换了不是吗?都已经如你所愿了,你还要怎么样?” 余琳眼眶通红,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如我所愿了?是……是如我所愿了…… 明明是鸿哥哥你亲口答应了要娶我,明明是你亲口说的只喜欢我的! 可是现在却变成了我无理取闹,你就巴不得我主动退出成全你跟余慕安!” 谢璟鸿被说破心思,恼怒不已,刷地站起来,怒视余琳:“你真是不知所谓!” 余慕安怕余琳一上头真的跟谢璟鸿吵崩了,连忙出来打圆场: “小叔消消气,妹妹也是太在乎你了,并不是要故意找事,我也没有怪妹妹的。” 胡蕊冷眼看着两人吵到不可开交,这时终于开口: “才新婚第一天,当着我的面就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这就是你们你俩所谓的真爱?” 余琳好歹是重活一世,刚才情绪一时上头才吵起来。 被这样一提醒,她马上调整状态,刚才还咄咄逼人的态度立刻就软下来: “对不起鸿哥哥,我只是…… 一想到你心里可能会有其他女人,我的心就痛得无法呼吸,痛得我快要失去理智了…… 对不起鸿哥哥,琳儿真的太害怕了……” 她太清楚谢璟鸿吃哪一套,不然也不会上一世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果然,谢璟鸿的表现立刻就和缓下来,强压着眉眼间的躁郁,深呼吸: “你想太多了!” 余琳立刻乖巧点头,垂眼落泪:“琳儿记下了,琳儿听话。” 余慕安垂眼冷笑。 上一世,余琳这把戏她实在见识太多,丝毫不意外。 她沉默告退,姿态做足。 剩下的,就让他们自己去猜测。 才一回院子,装病的安心就神秘兮兮拉着余慕安回屋,小声邀功: “姑娘!我把人买回来了!” 余慕安:“买?” 安心说起这个就愤愤不平: “那女子太可怜了!卖身葬父,还被个恶棍看上了,要强行拉她回去,并且不给钱呢!” 被她这么一说,余慕安就想起来了。 上一世是有这一茬。 听说她把恶棍打死了,被恶棍的同伙寻仇,用酸毁掉了她的脸,成了一副恐怖的厉鬼模样。 “现在人在何处?” 安心眨眨眼:“不、不知……” 余慕安:“???” 安心对手指: “那个女子冷漠得很,一边说‘既然你出了钱,那我日后就是你的人了’。 一边又说‘你先回去,我自己会去找你’,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她嗖一下就不见了!” 余慕安:“……”还真是熟悉的风格…… 才说着话,卧房后窗“笃笃”两声。 余慕安眼神微动,示意安心在门口守着,别让其他人靠近。 她自己进了内间,打开后窗。 一个眉眼清丽的少女就站在窗外,直直地看着她。 面对陌生的面孔,余慕安一愣。 “你……” 那少女迅速左右看了一眼,又看她:“我能进去再说吗?” 她想到一个可能,侧身让开。 少女敏捷翻进房内,反手关窗,转身就跪下了,然后啪一下趴地上,一个大礼。 “贱民谢夫人搭救之恩,夫人若不嫌弃,日后贱狗给您当牛做马,万死不辞。” 余慕安:“啊……” 原来她真是那个“贱狗”! 余慕安看着眼前恭敬跪在脚下的人,感慨万千。 上一世,她被这个少女害惨了。 这少女在余琳身边当丫鬟,十分不起眼,但是又很忠心。 上一世余琳能逃离山匪劫难,活着被谢璟鸿救回,这个丫鬟功不可没。 就是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沉默丫鬟,给余琳办了许多上不得台面的阴私事情,是少有的,会手脚功夫的丫鬟。 她抢在余琳之前截胡这人,不仅是要折掉余琳的重要臂膀,更是因为这人真的很厉害。 “谁给你起名,叫这么个名字?” “回夫人,是奴婢的爹。” 余慕安:“……” 虽然知道有些人不喜欢女孩儿,但是这样恶意满满的名字还是头一回听说。 能起这种名字的爹,还卖身葬父,直接扔山里喂野狗得了。 余慕安:“以后你就叫橘红,如何?” 橘红立刻伏地磕头:“谢夫人赐名!” 余慕安满意点头。 “找个机会,我把你的身份过个明面,眼下,我需要你去帮我办一件事,非常重要。” 橘红立刻挺直脊背看她:“夫人尽管吩咐。” 第7章 偷闯继母院子有大收获 晚膳摆在葳蕤轩。 胡蕊细细询问余慕安白天回门的情况,根本没给余琳一个正眼。 “我特意把回门礼给你补平,就是想让你不要受委屈。” 余慕安乖巧回答:“谢谢母亲关怀,安儿一点都没有受委屈,我娘家知道夫君公务忙,并不介意。” 余琳不敢造次,只是暗戳戳翻个白眼,眼里的幸灾乐祸怎么都压不住。 胡蕊露出欣慰的表情:“那就好,你的那位继母很合我脾气,让她有空也多来走动走动,有人陪我说说话也好呢。” 余慕安乖巧称是。 你们这两个坏种凑一起,恐怕要搅得所有人不得安宁。 “用过饭你也早点回去,天冷路滑,再黑一些就不好走了。 砚儿那孩子跟将军在外用过饭了,定是直接回去院子的。” 余慕安站起来福礼:“儿媳告退。” 看她走了,余琳也赶紧站起来:“母亲,儿媳也吃饱了。” 胡蕊冷眼看她:“你吃饱了走就是了。” 余琳一噎,下意识看向身边的谢璟鸿。 胡蕊:“看他作甚,你吃饱了我儿子还没吃饱呢。” 谢璟鸿擦嘴:“母亲,儿子吃饱了。” 胡蕊立刻去看他,眼神慈爱:“我看你刚才吃多几筷鸡翅,这道卤鸡翅你若喜欢,明日让厨房再做。” 谢璟鸿笑着点头:“谢谢母亲。” 母子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这才起身告辞。 期间任由余琳在一旁干站着,也不招呼。 余琳攥紧的拳心都被自己的指甲顶破。 她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首先得重新得到鸿哥哥的宠爱。 自家夫君都不站在自己身边,那她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加举步维艰。 她强忍着自己的脾气,装得乖巧听话,一直候着两人说完话,这才恭敬福礼离开。 小夫妻俩走出去没多久,谢璟鸿就要去书房。 余琳揪住对方一点衣袖,羞答答问:“夫君,今晚能不能陪琳儿一起睡呀?” 傍晚的夕阳暖黄,斜斜映在她身上,像罩着一层小太阳。 谢璟鸿看到她面若桃花,眼含羞怯,眸色加深: “我要先去忙公务,晚上乖乖在院子里等我。” 余琳大喜,羞得脸颊通红,咬着嘴唇看他:“琳儿一定乖乖等夫君回来!” 谢璟鸿满意地摸摸她的头,转身去书房了。 余琳一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才急匆匆往自己院子赶:“刘嬷嬷!快!我们回去准备一下!” 刘嬷嬷喜气洋洋地追上去:“哎呀姑娘!慢点慢点地上滑!” 清尘苑。 谢璟鸿还没回来。 余慕安看着手里的一叠纸张。 颜色泛黄,纸质脆薄,好在上面的字迹还算清晰。 她才翻看两页,动作就顿住了。 眼眶发酸,泪水已经盈满视线。 这上面的字迹娟秀工整,她并不认识。 只是细看里面的内容,发现是写给她父亲,陇南候余庆年的。 落款是一个单字“依”。 似乎是因为什么事情两人生气吵架,信件的主人写信来低头,哄余庆年不要生气,相约今夜去花园赏月。 这是她的娘亲。 余慕安细细去看内容,字里行间都是一个女人温婉贤淑的味道。 两封信都是哄余庆年的,去花园赏月余庆年没有赴约,又约他去北山赏花,依旧没有赴约。 能赴约才怪! 信都落在继母那个女人的手里! 余慕安突然愤怒起来,隔着十几年,通过这薄薄的纸张,感受到了娘亲的委屈。 原来继母从那么早开始,就已经在谋划离间父母亲的感情,好插足其中抢走侯爵夫人的位置。 安心小心翼翼问:“姑娘……您还好吗?” 余慕安抬手,指节拂去眼角的湿痕,继续查看最后一张纸。 那是一份收据。 一张十五年前的收据,签字落款赫然写着邢凝辉! “一千两……”余慕安眼神冷漠,“为了一千两,一个行医救人的大夫就能昧着良心换掉孕妇的安胎药。” 安心握拳:“这下算是掌握到切实的证据了!” 她摇头: “这只能说明十五年前,凝辉堂的老邢大夫收了继母的一千两。 他收了这钱做什么,还不是由着他们去狡辩。” 安心皱眉:“那我们还得再找机会去一趟夫人的院子。” “恐怕难了……” 余慕安摇头。 “橘红搜了继母的院子,拿到这些东西,等她发现之后,一定会加强府中守卫。” 橘红垂手立在一旁,语气很笃定:“夫人院子里那几间房,奴婢全部搜过,柴房和小厨房都没放过。 只有夫人主屋的床头发现了暗格,里面的匣子只有这些纸。 奴婢只拿走信纸,只要夫人不打开匣子确认,短时间内是不会发现东西丢了的。” 余慕安垂眼,沉吟片刻,突然扬起一抹微笑。 “橘红,你是不是还有一位哥哥?” 橘红惊讶地看她:“姑娘怎么知道?” 余慕安只是微笑。 橘红:“奴婢的哥哥昨夜才刚给奴婢传了信,他在北方与当地的江湖帮派起了些冲突,想去南方避避风头……” “不用再往南去了,让他来京都。” 余慕安轻笑。 “你今夜就再去一趟侯府,光顾一下我那好继母的主屋,拿点金银首饰回来。” 安心眼睛一亮:“我知道了! 姑娘你想让夫人尽快发现丢了东西,然后侯府就会加强府里守卫了!” 橘红也是个机灵的,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 “届时侯府应该会招府卫,我哥哥就能光明正大进去侯府。” 余慕安点头: “我已经出嫁,实在不方便总往侯府跑,你虽然拳脚功夫不错,但总归是我身边的人,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 我们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留在侯府,他们……我还有很多东西要查。” 橘红领了安排,趁着夜色渐浓,悄悄离开。 安心往外看了看,嘟嘟囔囔: “姑爷还没回来……院里这些丫鬟婆子,都在躲懒,真是一点儿活都不干……” 余慕安站起来: “都是些婆母送来的眼线,不来我面前晃悠岂不是更省心? 谢璟砚没回来更好,快服侍我洗漱,今夜我要在他之前上床睡觉!” 第8章 谢璟砚居然是装傻的?! 午后的阳光温暖又明媚。 一道人影站在廊下,背着光看不清脸。 “宝宝。” 她轻轻喊。 余慕安只觉得大脑嗡鸣,这温柔的声音听得她满心柔软,心酸又痛苦。 “娘亲……” 她喃喃自语,小心翼翼靠近廊下的身影。 这是在做梦,她很清楚。 可是她很想靠近。 很想很想。 “娘亲……安儿好想你……” “宝宝,你过得还好吗?” 温柔的女人就站在那里,她明明看清对方的脸,却分明感受到了对方慈爱的注视。 “我……不好,娘亲,安儿过得一点都不好!娘亲你可以带安儿一起离开吗?娘亲……” 余慕安上前,伸手想去抓对方的手。 那身影却在瞬间消散,明媚的阳光转瞬黑暗。 余慕安缓缓睁开眼。 视线一片黑暗。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 也知道自己醒了。 她甚至连挣扎呼喊都没有。 肯定是刚才看到娘亲的亲笔书信,心神震荡,晚上才会梦见她。 那种温暖的感觉让她沉迷,她闭闭眼,甚至想重新沉入梦乡,去寻找那道身影。 她缓缓坐起来。 不行。 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余慕安没有叫人,自己披上衣服轻手轻脚出门。 她原本是打算去外面走走,醒醒神,却在刚踏出房门时停下脚步。 清尘苑是一座二进的小院子。 他们的卧房、浴房在后院。 前院是小厨房和堂屋,以及一个书房。 她一出门,看到的就是书房的后窗,那里面正亮着一点昏暗的暖光。 深更半夜的?谁在书房? 她提着裙摆小心翼翼靠近。 院子里白天才扫过雪,地上只有薄薄一层冻土,她一路走过去,竟然也没有发出丁点儿响动。 后窗紧紧关闭,除了灯光看不见里面。 她舔湿指尖,悄悄戳出一个洞。 软塌上,谢璟砚随意靠坐,一条长腿屈起,手臂搭在膝盖上,手中正在翻阅信件。 烛光将他的侧脸勾勒出一层毛茸茸的暖光,面色沉静冷肃,眉头微微蹙起。 余慕安缓缓抬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 谢璟砚,居然是装傻的?! 为什么? 他是将军府的长子,又是圣上亲封的小将军,明明前途无量,为何…… 她突然想起上一世。 嫁进将军府后,她才知道,这位大哥原来已经痴傻多年。 虽然府里没人敢随意欺辱他,但也说不上多么尊敬,余琳嫁给了他,待遇可想而知。 一年后,隔壁的恒城有山匪泛滥,圣上下旨要小将军前往剿匪。 偏偏那时大将军因公务,不在京都。 将军夫人胡蕊不敢抗旨,只得派人陪着谢璟砚一起出发,同时命令余琳跟着一起,看好谢璟砚。 剿匪时谢璟砚不用亲自出马,只要他们将军府的兵完成任务就行。 谁知就是那次剿匪出了意外。 不知怎的,谢璟砚就失足落崖,尸身都没有找回。 唯一找回的,是他那个贴身小厮,自小陪谢璟砚一起长大,叫平安。 余慕安的视线不由转向候在谢璟砚身边的那个小厮,两人应该年纪相当。 就是他,一直陪在谢璟砚身边。 人人都知道,痴傻的大少爷发起疯来,只有这个叫平安的小厮敢去哄,经常被发疯的谢璟砚打伤。 可上一世,主仆两人齐齐摔下山崖,一个身体碎成一滩烂肉,一个死不见尸。 平安挽了把袖子,开始砚墨。 “实在不行,小的找机会跑一趟,您现在也没有办法亲自去。” 谢璟砚翻过一页信纸,轻哼一声: “醒醒,能走出这将军府大门都是你本事大。” 他放下手中的信纸,手指随意敲打自己的膝盖。 “得找点事做才行……我这几天表现怎么样?” 平安有点茫然:“啊?” “啧。” 谢璟砚抬脚,不轻不重给了平安一下。 “我看上去是不是很听我家夫人的话?粘着她玩儿,做一个合格的跟屁虫。” 平安:“额……您昨儿还差点打了大少夫人呢。” 谢璟砚轻笑:“疯子嘛,哪有按常理出牌的呢?” 平安有点疑惑:“您之前不是还说要跟大少夫人保持距离吗?” 谢璟砚端起茶杯轻呷一口: “我那位好母亲已经按捺不住了,你知她去侯府下聘是为何?” 平安摇头。 余慕安也默默摇头。 谢璟砚冷笑一声: “这些年父亲虽不在家,但谢璟鸿又一天天长大,她着急想动手,就得做得万无一失。 侯府那个继室,娘家在恒城的势力可不容小觑。” 恒城! 余慕安瞪大双眼。 难道上一世谢璟砚的死,是胡蕊和她的继母联手搞的鬼? 平安挠挠头:“那跟您当跟屁虫有什么关系?” 谢璟砚抬手把茶盖砸向平安:“你个笨蛋!” 平安眼疾手快接住茶盖,嘿嘿笑着给他递回来。 “我们那位主母,可不会允许有人能拿捏我,她巴不得我是个谁都不买账的疯子。 若是她发现,我那新妇居然把我管教得服服帖帖,是不是会给她找事? 给她找事是不是就不会注意我了?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她还得给她那好大儿谋划仕途呢。” 余慕安:“???”这么坑姑奶奶是? 平安有点担心:“啊……那夫人会不会为难大少夫人……” 谢璟砚眼神露出一抹深思: “她看上去的确像温柔无害的小白兔,但是你发现没有,其实她那庶妹,包括我那蠢弟弟,总是能轻易被她轻飘飘三两句就挑动情绪,” 平安哑口无言。 谢璟砚的语气意味深长: “你可别忘了,新婚夜她面对我疯癫的样子,敢把我直接按进树丛里躲避小厮…… 我只是个徒有虚衔的傻子,她为何要打定主意嫁我?” 平安后知后觉,“嘶”了一声。 余慕安悄无声息离开。 她的心里翻江倒海,思绪难平。 一直以来,她以为谢璟砚是个傻子,所以行事情绪都不刻意隐瞒。 偏偏这装傻的人,看上去也是个心机深沉的聪明人。 那她以后言行举止都要更加注意才行。 她坐在床上,沉默良久。 冷笑。 好一招祸水东引。 既然他想让自己和胡蕊斗起来,那他也别想置身事外! 敢利用她,总是得付出点代价的。 第9章 回门日,演技大爆发 两日后,回门日。 连日的大雪难得停了,阳光耀眼,却没什么温度。 两辆马车之后,是浩浩荡荡的礼箱队伍。 “不愧是将军府啊,真是财大气粗,回门礼堪比聘礼了!” “还宽容呢,那喜婆粗心把两位小姐送错了花轿,也将错就错了呢。” “咍!说起来也正好,嫡女嫁给了我们小将军,庶女嫁给小少爷,这不正好?” “呵呵,你个蠢材!要是正好,那为何两家议亲一开始不这么安排?” “哎哎哎我知道!听说,听说昂!将军府那些少爷小姐们,只有小少爷是将军夫人亲生的,你想想,夫人肯定想给自己儿子挑个尊贵些的媳妇是……” “嘘!敢这么议论将军府你不要命了?!” 街上百姓怎么议论暂且不表,陇南侯爵府门口是热闹起来了。 落魄的侯爵府女儿嫁进了风头正盛的将军府,人家还送了这么多的回礼来,怎么都得出门迎一下才合礼数。 侯府大门一条街都铺了红布,宫里娘娘回门也不过如此了。 侯爷病重卧床,老夫人年纪太大,只能侯爵夫人带着一众下人在门口等。 余琳拉着谢璟泓,故意抢在余慕安之前下马车,正好招呼小厮们把回礼抬进府,好像全都是她一人带来的。 余慕安神色平静,跟在后面。 上一世直到临死前,才发现了继母的真面目。 曾经她以为这个继母是绝顶的善人,对待她更甚亲生。 有一年她高热不退,这位继母甚至自己去雪地里打滚,把自己冻僵后,抱着她退温。 平时对待府里的下人们也是温言细语,赏罚分明,很得人心。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是设计害死她亲娘,原配侯爵夫人的元凶! 她要拿到切实证据,让这个虚伪的恶毒女人身败名裂,以命赎罪! 在这之前,她绝对不能暴露自己也重生的真相,更不能打草惊蛇。 重来一世,那些害死她亲娘的人,曾经欺辱过她的人,她要逐个清算。 “母亲!安儿好想您呀母亲~” 离开了外人视线,余慕安才踏进侯府门槛,一改平静端庄的模样,挽着继母的胳膊开始撒娇。 “您还生安儿的气吗?” 继母嗔怪:“都成亲的人了,你自己选的路,母亲还能说什么?” 余慕安歪头靠在继母肩上:“母亲最好啦!成亲了安儿也是母亲的心头宝呀~” 谢璟鸿的目光,从余慕安撒娇开始就落在她的脸上,隐约有一抹惊艳神色。 余琳发出一声响亮的冷笑。 继母面上笑容淡了淡,侧头看她: “琳儿难得回来,别在我这里拘着了,赵姨娘在清风堂等你们呢。” 余琳面上一喜,拉着谢璟泓草草行礼,迫不及待就往前院去了。 继母看着那两人离开,轻轻叹气: “你看你非得固执守规矩,我的安宝儿是不是受委屈了?” 她牵着余慕安落座,上上下下地打量,眼里都是心疼。 “哎……母亲那日劝你,是真的过来人的建议,如今…… 哎…… 璟砚那孩子也是可惜,七年前回京的时候,就已经……” “什么?!”余慕安假装惊讶,“堂堂小将军,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怎么可能瞒这么久……” 继母若有所思:“我也是知晓真相后的猜测…… 六年前谢大将军枫平战大捷,外邦上贡请求停战,听说小将军在此战中受重伤,因此,圣上特意恩准不用上朝…… 余慕安一脸恍然:“原来如此!” 继母叹气:“哎……要我说,反正你们四个都没有圆房,还是有机会……” 余慕安委屈巴巴,打断她的话: “母亲,我在将军府这几天特别想您院儿里的炸果子,安儿回去能带一点吗?” 继母一顿,无奈:“这有何不可?刘嬷嬷!快去让小厨房准备点炸果子,晚点给我们安儿带回去!” 刘翠花立刻应了一声,笑颠颠就打算出门。 “嬷嬷等一下,”余慕安喊她,“让安心和橘红跟你去拿,免得你受累了。” 李翠花喜笑颜开:“大姑娘说哪里话!真是折煞老奴了,来来安心,橘红是,走啦!” 看着一行人离开堂屋,余慕安抱着继母胳膊介绍: “那个橘红,是安心的老乡,来投奔她,安心就把人带给我了。” 继母点头:“你刚嫁为新妇,身边有点自己的丫鬟是挺好。” 余慕安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那我能不能跟婆母说,是您送我的呀~” 继母无所谓的样子:“一个丫鬟罢了,都行。 你的首要任务,是抓紧时间生个大胖孙来……” “母亲!您说什么呢!” “害什么臊呀,将军府的长孙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那你以后的位置就稳了,”继母谆谆善诱,“既然夫君靠不住,就生个儿子稳住位置!” 余慕安两颊绯红,垂首不语。 心中不住冷笑。 继母这人,真是时刻不忘坑她。 就她上一世所了解胡蕊的为人,自己的亲儿子意外娶了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这就够恼怒了。 要是长孙还是从别人房里出的,她能气死。 她甚至相信,胡蕊能做出害她落胎的手段来。 余慕安反客为主,安慰:“您就放心,不要操心我了,我看您面色不太好,是最近休息不好吗?” 继母犹豫一下,面色有点难看:“府里遭贼了!” 余慕安大惊:“啊?!何人如此大胆?抓到没有?报官了吗?” 继母摇摇头,看表情恨得要死:“只是我院子里少了些首饰,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你不用担心……” 余慕安看着她一脸认真:“母亲加强巡逻,再招点人手进来看家护院,反正咱们侯府养得起。” 继母点头:“正是的,我已经派人去人伢子那边问了,买几个身手好的。” 继母院子里虚以逶迤,前院的清风堂里倒是真情流露。 谢璟泓看不上区区一个姨娘,简单寒暄两句,便请管家引路,带着小厮去逛园子了。 等谢璟泓走远,赵姨娘担忧不已: “怎么办,你俩还没有圆房吗?” “哎呀你别管!我有办法搞定泓哥哥。” 余琳烦躁不已,坐下来看向赵姨娘。 “泓哥哥是有大机遇的人,等谢璟砚那个白痴死了,余慕安那小蹄子就是寡妇了! 我到时候会提前安排弄死她,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挡你女儿我的路了!” 赵姨娘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忧心:“你这是撒什么癔症呢?” 余琳:“哎呀你别管了!对了,我那天不是让你去找刑凝辉那个老头吗?灭口了没?” 赵姨娘一滞,吞吞吐吐:“跑、跑了……” 第10章 怎么与上一世发展不同? “什么?!怎么会跑了?!二舅怎么回事?连个老不死的都抓不到吗?!” 余琳愤怒站起,一边来回踱步一边自言自语。 “不知为何,我这心里就是不踏实,余慕安的反应跟上一世也不太一样,她会不会也……” 余琳面色有点难看。 上一世她给余慕安下药,又砍断她的手脚,尽情折辱凌虐。 结果泓哥哥那天不知发什么酒疯,失手把余慕安打死了。 偏偏这件事,不知怎的被皇帝知道,龙颜震怒,当场治了他俩死罪。 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斩立决! 砍刀落到后颈的瞬间,那穿刺脑髓的寒凉,她到现在想起来都浑身发冷。 赵姨娘没有听清,上前两步着急扒拉她: “琳儿!现在怎么办?那老头会不会把我们供出去?” 余琳冷着脸甩开她的手:“与其担心这个,不如好好想想为什么那老头会跑了!” 赵姨娘后背一紧,磕磕巴巴:“你、你的意思是……” 余琳捏着帕子,面色阴晴不定:“只能说明他早有准备! 人不可能十几年如一日地防备,那就是最近有人找过他了,所以他才提前有了戒心……” 赵姨娘有点慌乱:“那我们赶紧去找他呀!都不用抓回来,就地杀了,免得坏事!” 余琳倏然回身:“走!我们去一趟庄子。” 赵姨娘不解:“现在去什么庄子。” 余琳:“我要去捡一个人,很有用的人,说不定她能帮我找到那个老不死的……” “这是去哪儿?” 母女俩才出门,就碰上继夫人和余慕安。 余琳看看继夫人,又看看余慕安,突然微笑: “我要陪赵姨娘去庄子上面收账,然后去玉华楼用晚膳,母亲您和姐姐一起?” 她视线转向继夫人,眼神似有深意。 继夫人想起新婚那夜,余琳在马车上说的话,双眼微眯。 她转头看余慕安:“安儿,要不要去玉华楼吃?” 余慕安想起上一世,橘红就是她们回门这天,余琳在赌庄捡回来的。 这一世,橘红被她早早截胡,已经是她的人了,她当然要跟去看看余琳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余慕安乖巧点头:“可以呀,安儿和母亲一起怎么样都可以。” 余琳露出一点反胃的表情来。 正巧谢璟鸿回来,听到她们的安排,道: “既如此,这一顿就由女婿来安排,我先行前往玉华楼等你们,如何?” 余琳也不想让谢璟鸿看到,于是欣然同意。 众人兵分两路。 地下赌庄。 余琳一身华服,轻纱遮面,前面是刘嬷嬷负责问话。 其他人都默不作声,不远不近跟在后面。 刘嬷嬷拿出侯府的腰牌,亮给管事的看: “我们夫人听说,前些日子,你们的人伢子捡了一个丑八怪回来? 我们夫人说了,她一心礼佛,不忍看到这种残忍的事情,所以差我来把那娃买回去给口饭吃。” 管事乍一看到这么几位蒙面的富家夫人小姐,本来还一脸懵,闻言恍然大悟: “哦!你说那个贱狗,有的有的,我去找人把他带来!” 余慕安眼神微凝。 怎么回事? 上一世被叫做贱狗的橘红,不是被她提前救走了么? 难不成她救错人了? 管事立刻吩咐人去叫人,一边还恭维刘嬷嬷: “要不说是侯爵夫人呢,瞧瞧这胸怀,没得说! 来来来,就是他!快点跪下谢恩!侯爵府的夫人特意来买下你的!” 一个浑身脏污的瘦小身影被一脚踹倒在地,颤抖着匍匐在地上磕头: “谢贵人大恩大德!小的愿意为贵人当牛做马! 谢贵人大恩大德!谢……” 男人? 她眉头微动,不动声色去看余琳。 余琳身形一震,脚下意识想后退一点。 分明也是很震惊的样子。 听上去,应该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怎么回事?贱狗明明是女人啊! 看余琳迟迟没有反应,刘嬷嬷有点拿不准主意,回头看她。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余琳面上装得淡定,开口道:“嬷嬷,我们早些带人回去,也好跟夫人交差。” 刘嬷嬷得到余琳的暗示,知道人是找对了。 她装着管事嬷嬷的派头,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错身而过的瞬间,余慕安听到余琳似乎在自言自语: “毁容的,叫贱狗……” 身边继母微不可察松了口气。 余慕安敏锐捕捉到两人的细微神色,垂眼。 看样子,她的好继母和余琳握手言和了? 为什么?继母和赵姨娘一直不和,有什么利益可以打动她? 继母纡尊降贵来看这一场,又是为何? 她想到余琳主动邀请她们去玉华楼时,看向继母的眼神,恍然大悟。 余琳应该是向继母坦白了自己重生的身份,以此作为资本拉拢继母。 那这一出,就是为了向继母验证,她是真的知道未来会发生何事。 玉华楼之行也是如此…… 她要是没记错,上一世,玉华楼在这天出了一场大乱子,似乎是当街死了一个人。 京都,朱雀大街。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 天际云霞由粉渐红,空气中弥漫起食物美味的香气。 大街上行人往来不停,有华丽的马车经过,车夫吆喝一声,赶开挡路的行人。 玉华酒楼阁楼,贵客亭台中,余琳拉着谢璟鸿坐在栏边,撒着娇说小话。 赵姨娘与继母就在桌边品茶,一语不发。 余慕安将茶水递给继母,就听赵姨娘小声得意: “我家琳儿与鸿儿那孩子,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看看,多登对,感情这么好,让我想起侯爷对我……” 楼下一声怒骂,突然打断赵姨娘的炫耀。 “没钱你来点一大桌菜!敢跑来我们玉华酒楼吃霸王餐?!我看你是活腻了!” 一个落魄的书生,被粗暴推出来,踉跄摔倒,翻出两个跟头。 两个店小二大步冲出去,提起拳头揍他。 “你也不打听打听!敢在我们玉华楼吃霸王餐!谁给你的胆子!” “今儿非得让你吐出来不可!” 书生哀叫求饶,嘴里还在断断续续说着什么。 第11章 血溅当街! 继夫人缓缓走到栏边,垂眼去看,视线与余琳相对一瞬,无声询问:就是他? 余琳不确定死的到底是个什么人。 上一世的这时候,她发现自己费尽心机筹划,嫁给的却是一个傻子,满心不甘化成愤怒,对那傻子不是辱骂就是动手。 傻子一开始被她吓到,挨过她两次打。 后来那傻子突然发了疯,在她又一次辱骂的时候,差点打死她。 她当时趴在床上养伤,听婢女讲八卦,说朱雀大街死人了!据说现场可惨了啦啦…… 可惜她当时只顾着愤怒自己居然被傻子打伤了,没有仔细听具体情况。 看她迟迟不答,继夫人狐疑的目光打量起来。 余琳表面上装得淡定,故意又沉默片刻,她看向谢璟鸿,面露害怕: “鸿哥哥,下面这是怎么了?琳儿害怕……” 谢璟鸿沉吟,站起来:“不用怕,我下去看看。” 等谢璟鸿走了,余琳眼睛瞥了眼一脸好奇,准备过来的余慕安和赵姨娘,压低声音快速说: “看着就是了,泄露了天机,你能承担得起业果吗?” 继夫人不悦皱眉,又强行按捺下,闭嘴。 余慕安往下看,皱眉。 冲刷干净的青石板上全是鲜艳的红,周围围观的百姓们面色已经变得害怕和不忍。 上一世,并没有听说是一个书生死亡,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 刘翠花在一旁连连低呼,口念“阿弥陀佛”:“夫人,看来这个书生要被打死了。” 余琳轻哼一声,没有接话。 “让开!!!” 远远的,有人惊慌大喊。 马蹄飞踏,马匹嘶鸣。 百姓一哄而散,尖叫声此起彼伏。 “喀嚓——” 脆响声音明明不大,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继母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瞪大了双眼。 刘翠花颤颤巍巍抬手指着楼下:“这、这……” 她扭头去看余琳:“难怪你刚才不肯说,难怪,难怪……” 继母倏然扭头看余琳:“是这样吗?” 余琳好整以暇:“您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余慕安挑眉。 果然,余琳把自己重生的事情告诉继母了。 楼下,响起了第一声尖叫。 “啊——死人了——” “啊啊啊!头飞了!头飞了!!!” “快报官!出人命了——” 胆小的人已经远远逃离,只剩下胆大的远远散开,围观。 人群巨大的圈子里,遍地鲜血。 一身布衣打扮的店小二躺在地上,四肢还在抽动。 他的头颅不翼而飞,断颈处鲜血喷溅出去老远。 稍远处,一辆豪华的巨大马车刚停稳。 倒也不是车夫想停,而是…… 他跳下马车,转过车体查看,发现是后轮卡住了。 车夫在后轮处扯了半天,从轮毂间揪下来半瓢人脑袋。 “啊!!!” 车夫被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 另一个幸存的小二大喊:“就是他!就是他撞死了何二!” 这一嗓子,终于打破了楼上贵宾阁楼的沉静。 看着玉华楼里冲出去一群人,上去包围了那辆华贵的马车,吵吵嚷嚷的。 那车夫大概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离谱恐怖的事情,慌乱往后退,双手慌乱摇摆。 继母转身离开观景栏:“回回,怪晦气的。” 余慕安故意给这两人制造机会,道:“母亲,安儿有些乏了,想先回去休息。” 余琳连忙:“我舍不得母亲和赵姨娘,我要陪她们先回去!” 说着看向谢璟鸿,眼含期待。 谢璟鸿面色难看。 他才下楼去,变故就发生了。 那颗头颅咕噜噜滚出去半截,就停在他不远处,让他看了个分明。 现在想起来都犯恶心。 他喉头滚动一下:“不了……我约了同僚去喝酒。” 余琳表情失落,还是很乖巧说: “好,那夫君你要早点回家哦,琳儿送完母亲就回家去等你。” 余慕安懒得看他们演,转身就走。 视线漫不经心扫过楼下,那落魄书生奄奄一息,无人问津。 巡城队赶到,吆喝着驱赶围观百姓。 安心扶余慕安上马车,低声说:“橘红已经过去了。” 余慕安颔首。 继夫人似乎是被刚才的景象惊吓到,面色还有点难看。 余琳冷眼看着她又是喝茶又是整理衣裙,一副很忙碌的样子: “母亲,现下您尽信了?还是说,需要我再给您‘预测’几样事情呢?” 继夫人看她一眼,移开视线哼了一声。 明显已经信了。 只是又端着自己正室夫人的架子,不愿意在她这个小妾女儿面前露怯。 余琳也不恼,只是轻笑一声: “母亲您大可以慢慢考虑。 反正我已经嫁给了鸿哥哥,日后更是尊贵的大将军夫人,陛下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但是侯府…… 就是不知道您等不等得起了。” 她说完,吩咐外面的车夫送她回将军府去。 继夫人面色一变,下意识拉住余琳:“你什么意思?” 余琳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父亲这一病,挺久了……” 闻言继夫人再也淡定不了,紧紧盯着余琳的双眼:“你什么意思?余琳,把话说清楚!” 余琳抽回手,冷笑:“我那短命爹,日子快到头了哦。” 继夫人慌张地问: “怎么会?侯爷虽然一直病着,但是府医说已经渐渐恢复了,怎么突然会?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前阵子我们还请了御医来瞧,都说有起色了……不会的……” 余琳哼笑:“这就要问你们那个王姨娘了。” 继夫人一愣:“王姨娘?她怎么了?” 赵姨娘大怒:“我就觉得那个小贱蹄子不老实!日日都要往侯爷眼前凑!” 想到这件事情,余琳就想笑。 上一世,继夫人唯一的儿子被王姨娘害死,看到继夫人哭得肝肠寸断的模样,她就觉得大快人心。 但是这一世,继夫人这个人,背后的娘家势力,她都有用。 那就只好让那个小孽种,继续活着了。 不过那个孬种爹还是算了,被毒死就毒死。 余琳故意吊胃口:“我前阵子,听说了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 继夫人面色发狠:“快说!” 余琳表情一冷。 第12章 大少爷不中用 余琳冷冷看着继夫人: “我肯叫你一声母亲,是尊礼数,但是你现在是有求于我,建议你还是调整一下你的态度。 我现在可不是卑下的庶女,而你,还是一个靠着我,才能在外人面前光鲜的落魄侯爵夫人。” 赵姨娘看着女儿扬眉吐气,腰板都挺直了,哼了一声十分得意。 继夫人气得面色一白,立刻就涨得通红。 她恶狠狠盯着余琳。 只是余琳早已不是未出阁的卑微庶女。 如今有了将军府这个夫家撑腰,芯子里更是活了两世的狠辣女人,她压根不怕继夫人这点微末的怒气。 良久,继夫人权衡利弊,终于低头: “琳儿啊……母亲是有点着急了,事关咱们侯府,母亲实在无法不忧心。 你想想啊,虽然咱侯府不如将军府光鲜,好歹也是侯爵府,多少也算是你娘家的势力呢,你说是不是? 咱不出事还好,若是出事,你这个侯府的女儿,也没有办法完全摘干净的对。” 继夫人话中的威胁意味明显。 余琳决定帮继夫人,也是为了侯府这个势力。 马车在将军府门口停下。 她嘲讽:“你还是回去好好检查一下,王姨娘那个所谓的‘女儿’到底是不是真的。 哦对了,还有那老不死的大夫,你们要是再不找到,就等死! 好好想想,十几年前的破事,会有谁闲着没事干突然去查?” 刘嬷嬷从外面打开车门:“少夫人,我们到了。” 余琳搭着刘嬷嬷的手下车,临走前,侧头看了眼车厢里面色难看的继夫人,发出响亮的嗤笑。 “把我的好继母妥善送回侯府,要快,她急得很呢。” 余琳着实威风一番,心里痛快死了,大步就回了将军府。 清尘苑。 余慕安洗漱过后,橘红才姗姗来迟。 “奴婢一直躲在她们的马车下面,全程听得清楚。” 她把听到的谈话内容一字不漏,转述给余慕安听。 余慕安冷笑: “我这好继母,日日跟赵姨娘勾心斗角抢恩宠,一开始不得法,被赵姨娘压制了好一段日子。 后来她发现一个法子,只要装慈爱,把我宠得上天,比自己女儿待遇都好。 那眼瞎的侯爷爹一看,续弦这样宠爱自己原配的女儿,真是个好夫人。 至于对小妾们苛责,对庶子庶女严厉? 正室夫人管教下人都是应该的,一定是他们先惹得夫人不快才挨了责罚。” 安心听到这个就生气,在一旁补充了好多,都是她作为一个局外人才能看到的东西。 余慕安听着,冷笑。 上一世的自己真是耳聋眼瞎,这样明显的浮夸演技,她居然以为是母女情深。 余琳说王姨娘的事情,她也知道。 那女人害怕生的儿子被继夫人或者赵姨娘毒害,就假装自己生的是女儿。 然后策划要毒死侯爷,害死继夫人的儿子,这样她儿子就是侯爵府唯一的子孙了。 这次,就让她那侯爷爹也如上一世那样,中毒惨死得了,她才不救呢。 整个侯爵府,没有一个值得她出手相救的人。 相反,她还要踩上一脚,加速侯爵府的崩塌。 婚后的日子很快平静下来。 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余琳和谢璟鸿和好如初,你侬我侬,府里上下都知道这两位一到夜里就叫水。 反观清尘苑那位,在府里根本没有存在感,除了早上给夫人请安,其他时候连门都不出。 就连大少爷都不怎么出门祸害人了。 天朗气清,温度慢慢攀升,已经没有前几日那样寒冷。 清尘苑的小厨房内,两个小丫鬟手头忙碌,还不忘嘀嘀咕咕聊八卦。 “大少夫人是真厉害,连大少爷那种痴儿都乖乖听她的话。” “可不是嘛,大少爷跟中邪了似的,就大少夫人哄他最好使。” “嘘……你看你这话酸的,难不成大少爷听你的就合适了?” “哎呀你这小蹄子!瞎说什么呢!” “就算痴傻,好歹是大少爷,我就不信你从来没有想过?” “你滚!” 两人嘻嘻哈哈。 “要我说还是嫁给鸿少爷幸福,风度翩翩少年郎,而且已经入朝为官了呢!” “谁说不是呢,就连侯府那个庶女嫁过来,都能在府里吆五喝六的,嘁……” 殊不知,两个小丫鬟的闲聊,都被一墙之隔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后院的小园子跟小厨房紧挨着,余慕安正坐在秋千上晒太阳。 安心气得跺脚:“敢在背后编排主子,看我不去撕烂她们的嘴!” 余慕安拦下:“你先别急,有活儿安排你去做。” 安心嘟嘴。 她笑盈盈的,脚下悠闲晃荡。 “听声音其中一人是红锦,你去找她俩聊聊天,我记得红锦和云飞阁的青玉关系很不错。” 安心疑惑:“姑娘,您是需要间接给琳、五少夫人传递什么消息吗?” 余慕安笑起来:“我的安心还是这么机灵。” 安心瞬间满脸通红:“姑娘!您、您取笑我!” 余慕安笑着看她:“每年三月,京都的百花宴就要开始筹备了。” 安心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就算夫人不去,这差事也是给您的,哪里轮得到五少夫人呀?” 她眨眨眼:“这不就需要她自己去争取了么?” 安心不太理解:“可是姑娘……” 她凑近一点,小声:“大少爷是个不中用的,您若是不争,可就要被那些个拜高踩地的奴才踩在脚下了!” 谢璟砚不中用! 这话说在了她心坎上,顿时就笑得更加欢实。 “乖。” 她捏捏安心的脸蛋。 “你只管去做,其他的我自有打算。 还有,赶紧改口,总是叫我姑娘,被人抓住错漏也会做文章的。” “是……大少夫人。” 葳蕤轩内还没有撤炭盆,一进屋暖烘烘的。 余慕安福礼:“母亲您找我?” 胡蕊连连招手:“安儿快来,母亲让小厨房备下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尝尝!” 婆媳两人谈笑风生,看上去其乐融融。 “每年三月,京都会举办百花宴,由家里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们轮流支持,安儿知晓?” 第13章 抢夺主持宴会的机会! 余慕安温顺点头: “安儿知道,小时候安儿还去过一次呢,只是后来……” 她话没说完。 陇南侯爵府本就只剩下了虚衔,这些年侯爷病重,躺在榻上起不来,这侯府就更不被人当回事了。 胡蕊露出内疚的表情:“哎呀都是母亲不好……” 余慕安连忙摇头:“不怪母亲,母亲对安儿已经很好了。” 胡蕊拿帕子擦擦眼角:“可怜的孩子…… 百花宴轮到我们将军府主持,咱们将军府女人少,以往都是我在操持,今年有了安儿,我倒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余慕安怔愣一瞬,反应过来大吃一惊: “我?我主持?不、不是,儿媳主持不行的母亲……” 胡蕊放下茶杯:“安儿,母亲相信你……” “母亲!琳儿来给母亲请安!” “五少夫人,夫人正在忙,您不能进去……” “母亲!” “五少夫人!” 余琳风风火火闯进来,哐当就跪下了:“母亲!琳儿给母亲请安!” 张嬷嬷跟在后面,一脸焦急不虞。 胡蕊双眼微眯,面上闪过一丝不耐,很快又压下去。 眼看她又扯起一点笑来:“琳儿这是怎么了,都快下午了,请得什么安呢?” 余琳还在急喘,看上去像是一路奔跑而来。 她脊背挺直:“母亲,琳儿听说百花宴要开始筹备了,今年是不是轮到咱们将军府了?” 胡蕊的表情落下来,端起一旁的茶杯,假意喝茶,没有接话。 余慕安坐在一边,也端起茶杯,杯盏遮住了微扬的唇角。 余琳深呼吸,强做自信,开始毛遂自荐: “母亲,琳儿在府中一直学习管家,逢年过节侯府的宴会,琳儿都有参与主持。 这次的百花宴,琳儿恳请母亲给琳儿一个机会,一定把宴会办得漂漂亮亮的!” 胡蕊重重放下茶杯,轻斥一声:“胡闹!如此重要的场合,怎么能让你这小丫头去主持?” 余琳据理力争:“可是母亲,您刚刚还让姐姐主持呢!她都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胡蕊冷冷道:“就凭她是侯府的嫡长女,我们将军府的大少夫人!” 余琳面色一变。 “将军府夫人健在,大少夫人刚刚过门,哪怕是我们都死了,老夫人还康健呢,怎么就轮到你这个五少夫人出去主持百花宴?” 胡蕊字字珠玑,堵得余琳面色白了又黑。 她死死攥紧手中的帕子,将仇恨的视线转向余慕安。 余慕安放下茶盏,站起来朝胡蕊行礼: “母亲,儿媳觉得,妹妹去主持,也是合理的。” 余琳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她居然会给自己说话。 胡蕊拧眉,明显已经十分不悦。 余慕安温声细语: “如今夫君还病着,儿媳只想专心照顾好夫君,为母亲与父亲分忧。 小叔现已入朝为官,逐渐开始独当一面,妹妹作为小叔的正室夫人,合该趁早锻炼,未来小叔前途无量,妹妹少不得要跟小叔一起外出应酬。” 余慕安的语气温软,不疾不徐,话说得也漂亮。 胡蕊面色都缓和了不少。 谁能不爱听夸奖自己儿子的话呢。 还是自己看上的儿媳更加顺眼。 她看了一眼余琳,眼露嫌弃。 余慕安死守规矩礼节,不愿换亲。 圈子里的贵人们不知怎的,也知道了他家新娘子抬错的事儿。 甚至外头的百姓们,茶余饭后都会聊起这件事…… 为了将军府的面子,她只能咬牙忍了。 “妹妹行事的确是有点莽撞……” 余慕安还在说。 “不过以后跟着母亲学习,想必很快就可以有正室夫人的气质了。” 余琳:“???”你骂谁呢?! 日子一晃而过。 胡蕊到底是没敢放手,全程陪着余琳筹备宴会。 听说胡蕊对她要求十分严格,没有做好的安排一定要重新来过。 余琳累得半死,回去倒头就睡,最近云飞阁夜里都没有叫水呢。 用过晚膳,余慕安正在看书,安心给她挑选明日出席百花宴要搭配的首饰。 橘红的声音在外响起:“大少夫人。” 余慕安精神一震,喊她进来。 橘红跟着府里采买刚忙完回来,累得整个人双眼发懵。 安心连忙给橘红倒茶:“橘红姐姐辛苦啦!快喝点茶水缓缓!” 橘红先朝余慕安行礼,接过茶水顾不得道谢,咕噜噜就往下灌。 安心看得心疼:“府里近日为了筹备百花宴,全府都调了人去采买用品,布置场地。 我昨日还听说,咱们这次把百花坊布置得可漂亮呢!这里面可有橘红姐姐一份功劳的!” 橘红灌完一杯茶,这才长出一口气,朝安心笑了笑。 余慕安问:“如何?” 橘红点头:“办妥了,大少夫人放心。” 余慕安这才露出轻松的笑意来。 她仔细打量橘红,问:“近几日都是五少夫人安排你们?” 橘红点头:“是的。” “她对你态度怎么样?有没有故意刁难你?” 橘红摇摇头: “五少夫人许是不认识奴婢,更不知奴婢是您的人。 ……她也顾不上刁难奴婢,怕是被夫人磋磨得只顾喘气儿了。” 余慕安彻底放心。 上一世,余琳捡到橘红的时候,她已经经历了悲惨的遭遇,就吊着一口气不说,脸上也完全毁容。 这一世,她提前救回橘红,让她避免了上一世的悲惨遭遇。 想来余琳也认不出眼前相貌清秀的女子,就是上一世自己身边那个鬼一样的寡言丫鬟。 安心正要说话,橘红突然转头看向门口。 房门哐的一声巨响。 谢璟砚哇哇大叫:“好饿好饿!本将军饿了!吃饭吃饭!” 平安的声音慌慌张张:“少爷您别……” “余慕安!吃饭!” 那高大的身影已经拐过屏风进来。 余慕安心中冷笑。 面上不显露分毫,微笑着放下手中的书: “我马上吩咐厨房备膳。” 她站起来往外走,看向平安小声问:“咱们不是刚用过膳?夫君这是闹哪出?” 平安尴尬不已,他哪能说自家主子就是想故意跟大少夫人找茬? 他挠挠头:“您不用真的备膳,少爷就是突发奇想,您哄哄他就好了。” 余慕安露出了然的神色。 她在房门口站定。 春寒料峭。 立春不久的晚风还带着十足的寒气,陡然迎面吹来,冷得她骨头缝都冒寒气。 她独自面向夜色空荡的门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回,她要好好治治谢璟砚总是破坏卧房的毛病。 第14章 拿捏傻子,出席百花宴 余慕安像是才发现一样,十分苦恼:“哎呀,房门坏掉了。” 平安连忙跟出来:“对不住呀大少夫人,小的明日立刻上报管事,喊人来修。” 余慕安露出一点不悦: “明日?那我今日睡哪里?你家少爷可以去睡书房,难不成要我堂堂大少夫人也一起去睡书房不成?” 安心也追出来,小炮仗一样: “就是!这样冷的天儿,房门坏了我们大少夫人怎么睡? 这么冷的天,没有门的卧房怎么睡?谁家夫人卧房不关门的?! 你安的什么心?不如让我家大少夫人睡去大街上好了!” 谢璟砚还在里面嚷嚷饿了,大踏步就跟了出来。 平安额上汗都出来了,他朝余慕安连连躬身: “是小的思虑不周,小的这就去请管事派人来修房门!” “本将军要吃饭!” 谢璟砚突然叉腰挡在门口,拦住平安的去路。 他怒气冲冲,又朝门槛踹了一脚。 那双大大的凤眼此时瞪得溜圆,愤怒地盯着余慕安。 “本将军饿了!你要饿死本将军吗?!” 高大的身形加上愤怒的气势,一瞬间真有一种压迫感席卷而来。 安心不由面色一白。 余慕安站在原地,背脊挺直不避不让,居然还能面带微笑。 “橘红,去吩咐小厨房给小将军备、好、晚、膳。” 橘红不知何时已经安静守在她身后,闻言应是离开。 余慕安微笑看着谢璟砚: “小厨房已经去准备晚膳,在等待的时候,我需要夫君帮忙做一件事情。” 谢璟砚装傻充愣,不接话,只是又去踢已经摇摇欲坠的房门,发泄似的大吼大叫。 余慕安冷静的声音分明不大,却清晰传入几人耳中: “天儿冷,房门不修好怕是无法睡人,我们大半夜去找人来修肯定会惊动母亲。 听说父亲快回来了,若是今日夫君犯错太多扰了母亲,怕是连父亲都会知晓夫君最近的行为…… 虽然我们知道夫君发脾气只是饿了,但是母亲说不定会以为是我们两人吵架了呢。” 谢璟砚凶狠的表情不易察觉僵硬一瞬。 余慕安看着谢璟砚,笑盈盈地继续说: “反正空等也是无聊,不如夫君来把房门修好如何?” 不等谢璟砚拒绝,她就补上一句。 “总不好要我与夫君一起去睡书房?” 谢璟砚:“……”他还真不确定书房内有没有会露出马脚的东西。 平安立刻上前:“让小的来大少夫人!” 余慕安表情温和,语气温温柔柔的: “你去小厨房帮橘红端晚膳过来,她一个人搞不定的。” 看平安似乎要说话,微笑打断: “你也不想自家少爷又发脾气的事情,被太多人知道? 父亲大人总盼着夫君早日康复,想来,是不愿意听到夫君又在大半夜拆了卧房的门板。” 平安听得冷汗涔涔,不敢看谢璟砚的表情,扭头赶紧溜了。 看来自己猜对了。 余慕安垂眼,嘴角还有一点温润的弧度。 谢璟砚为了避免胡蕊的毒手顺势装傻,但是他定有恢复的计划。 并且这计划里,亲爹的态度也许至关重要。 她抬眼看向谢璟砚的笑意更加真诚,用哄白痴一样的语气循循善诱: “来夫君,咱们早点修好房门,就可以早点吃饭饭哦~不然晚上睡觉觉会很冷很冷呦~” 谢璟砚:“……”他算是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百花坊位于京都运河的上游,河岸边上花草丰沛,花香扑鼻。 装饰华美的马车陆续抵达。 夫人小姐们发间步摇轻颤,珠翠点映,走动时裙摆飘逸,空气中留下清浅的脂粉香气。 才一步入坊内,就见湖面波光粼粼,湖中亭台碧瓦飞甍,上方盛着清晨的阳光。 一对儿洁白的天鹅双翅扇动,优雅落在湖面,发出高昂鸣叫。 “哇……” 立刻就有人小声赞叹。 花园内百花齐放。 园丁特意将不同颜色的花卉移植在一处,满眼都是大块大块鲜艳的色彩。 矮几与蒲团摆开两排,桌上已经摆放好精致的糕点。 两位夫人正坐在桌后喝茶,谈笑间,微风轻拂,浅粉色的杏花瓣打着旋儿,安静落在面前的糕点上。 “美如仙境,将军夫人这次的安排位置真是巧思妙想!” “可不是嘛,将军夫人真是秀外慧中呢。”身后响起一道含笑女声。 两位夫人一愣,回头就看见来人一袭织金的锦缎广袖长裙,黑发如云,鬓间一支青雀衔珠步摇随她步伐轻晃,活灵活现。 两人面色一变,立刻摆上热情的笑容,站起来: “侯爵夫人,好久不见,夫人越发的光彩照人呢!” 来人正是陇南侯爵府的继夫人,何淑雅。 何淑雅笑盈盈地与两位夫人寒暄,不时有新的人加入她们的谈笑,不多时这边就聚集起不少人来。 朝中大臣们派系错综复杂,夫人们自然也各有小团体。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场上谁家与谁家交好,已经是一目了然。 尤其陇南侯爵府继夫人四周,最是热闹。 胡蕊远远看着,无声冷笑。 花园外有人高声唱报:“将军夫人到——” 所有人都看向连廊。 胡蕊一袭浮光锦长裙,随着走动裙摆起伏,色彩斑斓。 身后两名少女乖巧跟随,看上去不过才及笄的年纪,梳着时下最流行的妇人发髻。 其中一人稍高些的,肤若凝脂,眉眼清澈,一眼看去,有种空灵绝尘的美。 另外一位稍矮一些,容貌上略微逊色,胜在可爱伶俐,此时一脸笑容,看上去就喜气。 步下连廊,余慕安故意放慢脚步,让一脸笑容的余琳先走。 胡蕊向众人介绍自家两位儿媳。 “将军夫人真是好福气呀,这样漂亮的姐妹花全属于贵府二位公子了,您还年纪轻轻呢,已经有两位这样可人的儿媳在膝前尽孝了。” “要我说还是侯爵夫人好福气,一下子得两位贵婿,可真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何淑雅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看向胡蕊: “能有缘与将军府结为亲家,是我家两个女儿的福气。” 胡蕊快走几步过来牵起何淑雅的手,语气十分亲昵: “哎呀真是的,淑雅这样客气,倒是我不好意思了,辛苦你培养出这样优秀的两个女儿呢。” 众人各自落座,言笑晏晏。 亲家二人如主角一般,谈笑不断,其他夫人时不时捧场一句,一时间场上十分热闹和谐。 侍女们依次端上茶水点心。 一瓣杏花轻盈飘飞,落在茶盏中。 国公府的夫人端起茶盏,看着茶水上面漂浮的粉嫩花瓣,不由笑起来: “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立刻有人附和好诗好景。 “如此美景,不如我们来诗词接龙?” 第15章 她就是要坑谢璟砚 一位夫人的提议,立刻得到响应。 胡蕊轻笑:“一直听说我们安儿在闺中就才华横溢,不如……” “母亲~” 余琳突然抱着胡蕊的胳膊撒娇。 胡蕊笑容一僵。 余慕安面色苍白,不由抬手按了按肚子。 真要玩什么诗词接龙,从小就看不进书的余琳可得出大糗。 余琳折过手边一朵娇艳的花苞,挡在脸前娇俏一笑: “只谈诗词有什么意思,琳儿觉得,母亲筹备这样美丽的花宴,更适合歌舞呢。” 胡蕊淡笑:“母亲可没有备什么歌舞呀。” 余琳俏皮行礼:“瞧琳儿的表现!” 她突然抬手拍了两下。 “叮铃——” 不远处铃声悠扬。 细碎的铃铛声音铃铃响起,一群身着舞衣的少女一路小跑,脚步轻盈进入花园。 “叮铃——” 轻快的琵琶声响起,其他乐器紧随其后,一曲轻快欢乐的小调从四面八方响起。 少女们随着音乐起舞,掉落的花瓣被裙摆掀动,卷入舞蹈的漩涡。 “这真是春光作序,万物和鸣呀。” “生机勃勃,看得我这心都暖烘烘的呢。” 随着夫人们的赞叹,余琳不知哪里拿来一袭薄纱,披在自己的衣裙外面,加入那群少女,欢快舞蹈。 比起其他人的惊叹,何淑雅的表情有点挂不住。 她小心翼翼看了眼胡蕊的表情,低声说:“余琳这孩子……自小是养在赵姨娘房里的。” 胡蕊面上还维持着笑容,并不回答。 视线与场下一位夫人对上,两人互相颔首,抬了抬手中的茶杯。 何淑雅拿起帕子假意擦拭嘴角,掩盖自己挂不住的笑容。 “我们侯爷……您应该也听说过,最是宠那位赵姨娘,且赵姨娘又是我们老夫人的亲侄女,我在那府上,日子过得……” 余慕安乖巧提起茶壶给两位母亲续上热茶。 她低声宽慰,声音有点发虚: “母亲不如换个角度想,反正都是夫人们一起玩乐,妹妹还只是个孩子,不是什么大问题。” 胡蕊看了余慕安一眼,轻哼一声: “你也是个孩子,怎么不见你如她这样荒唐?” 余慕安垂眼,唇色浅得几乎发白:“安儿不及妹妹伶俐。” 那边少女们舞蹈进入尾声,跳舞的姑娘们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支娇艳欲滴的花朵,四散开来,恭恭敬敬向每一位在座的夫人小姐们献上。 这样出乎意料的互动,着实让众人惊喜了一番。 只有国公府的夫人,接过那支含苞待放的鲜花,神色淡淡:“可惜了……” 余琳手拿两支鲜花,亲手送给了胡蕊和何淑雅。 清脆的声音如黄莺悦耳:“琳儿祝母亲椿萱并茂,棠棣同馨! 祝夫人岁岁年年,共欢同乐!” 胡蕊接下花:“琳儿有心了。” 余慕安突然捂着肚子,额头沁出薄薄一层冷汗。 胡蕊连忙扶住她:“安儿!怎么了这是?” 何淑雅行为上装得焦急,眼神却淡淡的。 余慕安声音虚弱:“母亲……我,儿媳今日晨起就觉得腹中绞痛不止……” 胡蕊轻斥:“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 她看向众人,面露愧色:“我送安儿回去看大夫,接下来……” 余琳巴不得出现这样的意外,在一旁自信接话: “母亲,您放心送姐姐回去,接下来就交给琳儿!” 胡蕊的马车很快赶回将军府。 安心扶着余慕安下了马车。 胡蕊在身后喊人:“来人!快去看着点大少夫人!府医呢?” 门房一脸慌张,连忙回去通传。 余慕安面色苍白如纸,脚下软得站不稳。 艰难行走一半,橘红得到消息赶来,蹲下: “大少夫人,奴婢背您进去。” 余慕安感受到橘红扶着她的手,捏了三下。 她心下放松,由着橘红背起她快步往后院跑。 安心一溜烟跟在身后也跑了。 小厮恭敬回话:“夫人,刚才已经传府医赶去清尘苑了。” 张嬷嬷扶着胡蕊的手,宽慰道:“夫人您别急,您看一切都安排妥当呢。” 两人急匆匆往里面走,身边没有跟其他人。 胡蕊压低声音:“怎么会肚子痛?我就怕这丫头是……” 张嬷嬷一愣,也压低声音:“您是说,大少夫人或许有孕?” 胡蕊拧眉:“清尘苑那边我虽然派人盯着,但就怕万一遗漏了没看住……毕竟那痴儿不懂克制,真要做什么余慕安那小体格抗拒不了的。” 张嬷嬷:“红锦盯得可紧呢,您放心。 只要找个机会把余琳除掉,余慕安就是我们少爷的囊中之物,就冲这一点,红锦也要好好盯紧了。 夫人放宽心,老奴看着大少夫人不像是有孕,怕是吃坏了肚子。” “大少夫人只是饮食不当,发了急症,主要症状也是腹痛不止,恶心呕吐,接下来只需要清淡饮食,喝完老夫两剂汤药即可痊愈。” 随着府医话落,张嬷嬷和胡蕊对视一眼,两人不易察觉松了口气。 张嬷嬷送府医出去。 胡蕊看着余慕安在床上昏睡,叮嘱安心和橘红照顾好她,转身走出里间。 她坐在外面的榻上,表情冷冷看向跪在屋中的小厮。 “胆大包天的狗奴才!连自己的少爷去哪儿了都不知道,要你何用!” 平安趴伏在地不敢出声。 屋外,清尘苑的小厮丫鬟跪了一地。 张嬷嬷送完府医回来,低声在胡蕊耳边说:“问过了,都没看见大少爷是何时离开的。” 胡蕊:“好!好得很! 院子里这么多奴才,没一个中用的!平安轮休你们其他人都死了?这么多人看不住一个大少爷?” 平安只能求饶:“夫人饶命,小的今日轮休,也该跟其他人交代好才是,请夫人息怒!” 胡蕊瞪着平安:“而且你们小厨房昨夜的吃食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少夫人会如此突然发了急症?” 平安一脸茫然,磕头: “回夫人,小的也不知,昨儿的晚膳大少爷和夫人是一起用的,并未见大少爷有何异常……” 吃啥啊! 大少夫人昨夜根本就没吃东西! 昨夜他家少爷顶着寒风修了一个时辰的门。 他被两个丫鬟压在厨房里做事,忙忙碌碌半天做好了吃食,大少夫人早就去睡觉了。 最终那些东西也进了少爷肚子里,就算真吃坏肚子,也该是他家少爷才是? 第16章 不懂事的奴才没必要留着 胡蕊怒气冲冲一拍桌子: “大少爷此时都不见人影!你怎知大少爷是不是安好?! 你们这群狗奴才,对主子一点都不上心,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全都发卖了!” 院外满地的下人纷纷磕头求饶。 一时间满是“夫人饶命”的声音。 “母亲……” 余慕安虚弱的声音响起。 安心和橘红一左一右扶着她,缓缓走出来。 胡蕊连忙关心问:“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床上躺着!” 余慕安被扶着坐好,有点虚弱地喘了两口气,这才慢慢说: “眼下,儿媳觉得最要紧的是找到夫君。 平安是最了解夫君的,不如母亲让平安带人去寻,咱们先把夫君找回来再说其他。 母亲您觉得呢?” 张嬷嬷跟着劝:“是呀夫人,大少夫人说得有道理,咱先把大少爷找回来最要紧,可别出了什么事才好。” 胡蕊沉着脸,终于还是点头同意。 余慕安立刻看向平安: “平安,你挑几个人,去平日里夫君常去的地方找找看。” 平安立刻大声应是。 “橘红,你也一起去,若是大少爷需要有什么伺候的,那些小厮笨手笨脚的,你去伺候我放心些。” 橘红立刻:“是,大少夫人。” 平安犹豫一下没有拒绝,转身快步离开。 余慕安撑着脑袋一脸虚弱: “母亲,要不您先回葳蕤轩休息,等夫君回来我们再去请安,儿媳有点坐不住了……” 胡蕊抬手示意张嬷嬷去扶人: “胡闹!你病成这样我怎么能放心离开?况且砚儿还不在,一院子下人没一个能用的! 你放心去休息,其他都交给母亲。” 张嬷嬷跟安心一起扶着余慕安回内间,一边还安慰她: “大少夫人您就安心休息,我们夫人疼您呢。” 余慕安躺回床上,趁着张嬷嬷转身之际,两人交换一个眼神。 安心立刻搀着张嬷嬷一起往外走: “张嬷嬷,既然夫人就在外间,那奴婢去小厨房看看火,得盯着那几个丫头才行。大少夫人这里就劳烦您费心啦!” 张嬷嬷笑眯眯的:“安心姑娘客气了,这是老奴分内的事,你放心去忙。” 余慕安听着外面的声音,终于缓缓闭上眼睛。 疼死了! 早知道这么疼,她就少用点药了! 终于可以躺下休息,有安心盯着煎药,她也不用怕会被加入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今日府里夫人主持百花宴,两位少夫人自然是同行。 小少爷有公务在身,早早就出了门。 那夜她偷听,发现谢璟砚应该是有什么难办的事情,需要亲自出面一趟。 今日,可不就是他最好机会。 果不其然,她们前脚出门,谢璟砚马上就离开了。 余慕安为了铺垫,连腮红都没有抹,一得到消息就把加了药的茶水喝尽。 余慕安利用红锦,往余琳跟前说了不少洗脑的话,包括跳舞这个点子,都是她故意和安心说起。 上一世她就知道,胡蕊的两个丫鬟,红锦和青玉是好姐妹,两人一个被送去云飞阁,一个被送来清尘苑。 两人一致认为,将军府未来就该是夫人的亲儿子当家,所以上一世,两人都是无条件站在她身边的。 如今嫁给谢璟鸿的成了余琳,她们自然也成了余琳的人。 当橘红打探到消息,说余琳正在编排舞蹈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这一步棋走对了。 如此一来,余琳在百花宴上抢出风头,胡蕊必然不快。 她再突发急症,胡蕊一定会顺势与她一同回府,丢下余琳眼不见为净。 胡蕊回来,自然会发现谢璟砚不在府中。 她这一趟,就是要坑谢璟砚。 谢璟砚被发现的时候,在将军府后院的假山洞中睡得正香。 那地方偏僻极了,园子都没怎么好好打理,也不知他是怎么找到这样一处地方。 最危险的是,这个荒僻的园子,本身就没太多人值守,并且院墙还有一处是十分低矮的。 只能说好在谢璟砚没有爬墙溜出去,否则被人认出小将军一副痴傻的姿态,恐怕要大祸临头。 这下胡蕊发了大火。 她直接下令,清尘苑里的下人每人打二十板子,然后全部发卖。 橘红是得了余慕安命令,去跟着府里管事的嬷嬷学如何管事,并不在院子,逃过一劫。 安心跟着余慕安去了百花坊,这惩罚更是与她无关。 倒是平安倒了霉。 虽然他是合理轮休,但是人就在院子,还能让少爷跑出去没有察觉,一样挨了板子。 下人们在外面趴成一排,被打得鬼哭狼嚎。 谢璟砚就坐在旁边一起哭嚎,浑身沾满了泥土,打着滚哭。 余慕安面色苍白,站起来屈膝:“母亲,儿媳斗胆为平安求个情。” 胡蕊的视线里还带着惊惧和怒气,恐怕是后怕被别人看到谢璟砚痴傻的样子。 余慕安不卑不亢:“儿媳还未康复,安心和橘红都得忙着照顾儿媳。 这一院子人都打发了,就算马上安排新人进去,也怕照顾不好夫君,不如先让平安戴罪立功。” 胡蕊冷哼:“我看这奴才就是仗着自己从小跟主子一起长大,得意起来了,不如趁着这次好好敲打敲打。” 余慕安目光一凝。 胡蕊看向趴在院外受罚的平安,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杀意: “要我看,不如把这个平安一起发卖了,不懂事的奴才没必要留着,好奴才多的是!” 话音未落,外面谢璟砚的眼神不经意落在胡蕊身上,露出一点杀意。 余慕安敏锐察觉,立刻却站起来,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 余慕安:“母亲,不可。” 胡蕊皱眉,问:“有何不可?” 余慕安语气不疾不徐,回答得有理有据: “夫君的情况比较特殊,虽然他发起狂来也会对平安动手,但是他身边,只有平安伺候得还算顺心。 若是突然给夫君换了旁人,一时间肯定很难胜任,尤其没有经验抵挡夫君突然动手。 若真出了人命,万一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岂不是坏了大事?” 第17章 她是坏人!我要打死她! 一旁的谢璟鸿始终没有说话。 余慕安的目光从他身上一扫而过,继续道: “况且,小叔才刚入朝为官,日后少不得要往上提一提,多的是眼红小叔的人,万一被人拿住错漏波及小叔的仕途……” 闻言,谢璟鸿不由坐直了身体。 “所以儿媳认为,对他们惩罚即可,退下去重新学规矩,不能发卖出去以免有人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胡蕊哑口无言。 片刻,不甘点头:“安儿说得在理…… 来人,把他们全部拖下去重新教训,那个平安,杖责先记下,日后若再犯,加倍责罚!” “是!” 被接连按下自己的决定,胡蕊此刻心烦得很。 挥手:“安儿今日也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 余慕安告辞离开。 身后,胡蕊的声音低了一些:“鸿儿,今日百花宴,你家那个余琳……” 余慕安目不斜视路过一地爬不起来的下人。 平安挨了五棍,正趴在凳子哄被吓到的谢璟砚。 她垂眼压下嘴角的笑意。 有人要倒霉喽! 一下子连院子里的下人都清理干净了,余慕安身心舒畅,立刻就觉得有点饿。 小厨房的人也被一并清理了,安心一撸袖子,自告奋勇去给她准备宵夜。 橘红有点担心,想去看看,可是隐约又听见谢璟砚似乎回来了。 余慕安:“没事你去。 等下不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许过来,你俩就在小厨房给我准备吃的。” 以前她或许还有点忌惮谢璟砚,毕竟一个疯子,说动手就动手,没道理可讲。 自从知道他是装傻,那就一点不怕了。 将军府的板子,都是实打实的军棍。 别说二十板子打完,十板子挨下来还不昏迷的都是好汉。 有她求情,平安只挨了五棍就停了。 饶是如此也伤得不轻,走路都一瘸一拐。 谢璟砚一路刷刷刷埋头猛冲,完全不顾后面平安虚弱的喊叫。 他一进门就开始踢踢打打,能摔的东西全都摔了。 好像一头气势汹汹的黑熊,甩着膀子直冲后院! 一进屋,余慕安正坐在榻上冲他笑。 柔和展眉,温情莞尔。 “夫君回来啦?喝点茶吗?” 她的脸上完全没有害怕。 谢璟砚脚下一顿,半真半假的怒气都为之一滞。 他立刻就调整表情,怒吼:“坏人!” 说完攥着拳头,直直朝着余慕安脸上而去! 平安在门口大喊:“少爷!!!!” 拳头硬生生停在她的眼前。 只差一点点,就会击中她的鼻梁! 余慕安不闪不避,就那么静静看着他,眼神里一点惧怕也无。 谢璟砚胸膛剧烈起伏。 明明之前,他还会在她的眼中看到忌惮和害怕。 平安气喘吁吁冲进来,一个滑跪扑倒在地,连滚带爬就去抱着谢璟砚的大腿,死命往后拖。 “少爷!您冷静一点!千万不要对大少夫人动手啊!” 谢璟砚得了台阶,顺势就大吼: “她是坏人!我不要跟坏人玩!我要打死她!” 平安死死抱着谢璟砚的腿: “你误会了少爷!大少夫人是好人!都是大少夫人救了小的!” 这表演可比看话本子有趣多了。 余慕安似笑非笑。 谢璟砚犹豫一下,不再挣扎。 他狐疑地看看她,又低头看平安: “真的?” 平安点头如捣蒜:“是的是的!多亏大少夫人救下小的,不然小的挨了二十棍子肯定得嗝屁啊少爷!” 他说完连忙转过来磕头:“多谢大少夫人救命之恩,小人愿意为大少夫人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余慕安静静地看主仆两人演戏。 不得不说,演了这么多年,两人的配合天衣无缝。 要不是她知晓真相,是绝对看不出端倪的。 谢璟砚警惕看她。 余慕安轻笑一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余慕安全当对方真的是傻子,大大方方就受了平安的感谢。 虽然是她害得谢璟砚外出差点被发现,但是她救下平安也是事实。 她与谢璟砚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两人好歹名义上是夫妻,她还是希望有机会可以合作。 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嘛。 她主动哄劝谢璟砚,还把自己的宵夜让出来一份给他吃,态度十分温和,耐心得好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 温柔似水。 谢璟砚待不下去了,闹脾气不要跟她一起睡,扭头就去了书房。 平安满脸歉意,行过礼后追着谢璟砚离开。 余慕安没忍住轻笑出声。 她就是要故意恶心谢璟砚。 你不是要装傻吗?那我就拿对傻子的态度对你呗。 宵夜十分美味,余慕安开开心心赏了橘红,睡了一个踏实的觉。 至于为什么不赏安心…… 她把小厨房的锅都烧穿了,原本要赏的银子又罚回去买锅了。 翌日一大早,葳蕤轩的张嬷嬷就带着一大堆下人来了清尘苑。 “夫人说大少夫人院子里如今没有能用的人手,特意差老奴送点人过来。” 张嬷嬷笑容和气。 “大少夫人您挑一挑,喜欢的话就都留下!” 余慕安还没睡醒,安心给她梳妆的时候,她差点又睡着。 此时她强压困顿,端坐在廊下,一一扫过跪了满院子的人。 “抬起头来。”她淡淡道。 所有人抬头,不敢看她,都垂着眼。 她上一世的记忆,在看到其中一部分人时渐渐鲜活起来,还真是看到了几个熟面孔。 余慕安也不客气,指了两个小厮,两个婆子,两个丫鬟。 “我这院子里也没什么人,不需要太多人伺候,留这几个就行了。” 张嬷嬷没有意见,带着其他的人准备离开。 “张嬷嬷。” 余慕安突然叫她。 “红锦现在如何了?” 张嬷嬷有点摸不着头脑: “大少夫人仁慈,那些个偷奸耍滑的奴才因为您叫停杖责,都保住了一条贱命呢。” 余慕安点点头:“那就好,等红锦养好伤,她若是愿意,可以继续来我院子里当值。” 闻言,张嬷嬷面上的笑容真诚了许多: “红锦若是知道大少夫人看重她,一定会十分开心的。” 余慕安笑容温柔: “都是母亲调教出来的人能干,我用着顺手,还得感谢母亲呢。” 张嬷嬷福礼:“是,老奴一定把大少夫人的话带到。” 她看着张嬷嬷带人离开,没动,视线转回院儿里留下的六个人。 第18章 吵架分房,我的孙子怎么办?! 余慕安端坐在椅子上,表情十分平静: “在这之前,我先给你们一个机会,哪个不想留在清尘苑,现在还能跟着张嬷嬷回去。 你们也知道在清尘苑当值有多危险,我理解你们害怕,所以,想离开的,现在可以提出来,我不会生气。” 有个小厮战战兢兢举手:“大、大少夫人,小的身体孱弱,恐怕不能……” “准。” 余慕安不等他说完理由就应声。 立刻又有一个婆子举手:“大少夫人,老奴、老……” “准。” 两人忙不迭跑了。 余慕安表情很平静:“还有吗?” 几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留下的那个婆子叩首: “老奴愿尽心侍奉大少爷、大少夫人!” “奴婢愿尽心侍奉大少爷、大少夫人!” 余慕安没有露出多么喜悦的神色,只是微微侧头:“赏。” 安心拿着一个钱袋走下院里去,给每人发了二两银子: “既然你们是自愿留在我们清尘苑的,日后定要忠心主子,好好做事。 若是被我们大少夫人发现有谁背主弃义,那就别怪我们大少夫人心狠,全部拖出去打死!” 众人:“谢安心姑娘提醒。” 安心回头看余慕安,露出一个求表扬的小表情。 余慕安失笑。 这次留下的人里面,两个丫鬟是她上一世就有印象的。 其中一个叫绿萝,也是余琳身边的人。 容貌秀丽端正,做事勤勉麻利,遭遇山匪的时候,她自己那两个陪嫁丫鬟自顾自逃了,只有绿萝不离不弃。 直到被谢璟鸿找回,一直跟在余琳身边,算是患难见真情,那之后成了余琳最信任依赖的心腹。 但是后来,谢璟鸿酒醉睡了绿萝,酒醒后谢璟鸿只是随意安排让绿萝当个妾室。 余琳醋意横生。 她要维持自己小白兔的形象,不能明面上跟谢璟鸿对着干,于是暗中买通了粗使下人强迫了绿萝。 关于绿萝不干不净的消息,在府里下人之间传得沸沸扬扬,谢璟鸿嫌弃,收妾室的想法不了了之。 绿萝不堪折辱,跳井自杀了。 这一世,绿萝被命运推动着,又一次分配到了清尘苑来。 只是这次的清尘苑的主子,不再是余琳了。 绿萝被余慕安看得不自在,小心翼翼伏下身子,不敢说话。 余慕安回神,摆摆手:“都起来。” “谢大少夫人。” “绿萝留在我屋里,于嬷嬷去找橘红,以后小厨房就是你们二人管辖,其他人在院子里的差事,全听安心的分配。” “是。” 众人四散。 安心扶着余慕安回屋,小声嘀咕: “大少夫人,您怎么能随便往身边放人呢?我们都不知道她的底细……” 余慕安捏捏她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蛋,招手示意绿萝跟上,轻笑: “我看上的自然是可以信任的。” 安心回头看了眼低头乖乖跟上来的绿萝,哼了一声,故意大声: “反正我会盯着她的,要是有背叛主子的行为,直接乱杖打死!” 绿萝缩了缩脖子,没有出声。 余慕安:“你不要欺负她,好好相处。” 安心嘟嘟嘴:“对不起哦绿萝,我不是故意吓唬你的。” 绿萝小心翼翼看了眼余慕安,又看看安心,声音细若蚊蝇:“不、不打紧的……” 余慕安看出她还是有点害怕,开口:“绿萝,去小厨房看看早膳好了没有。” “是。” 直到她脚步声消失,安心才贴着她耳边问: “大少夫人把橘红安排去厨房,是不是怕人下毒啊?” 余慕安面上的笑容落下来,声音有点发冷: “昨日,母亲和张嬷嬷以为我晕过去了,小声讨论,不能让我先怀上长孙,必须得有个保险手段。” 安心一脸震惊。 “可是、可是您至今都没有跟大少爷圆房呢…… 再说了,一个傻子,还能让人怀上孩子不成?” 余慕安没有跟任何人说谢璟砚装傻的事,她也不打算说。 坑他只是敲打他,不能真把他坑死了,不然她的盟友就没了。 她摇摇头:“母亲又不知真相。 所以我只能让橘红负责我的饮食,我才可以放心。” 安心一脸忧愁:“那您总有去葳蕤轩用膳的时候……” 余慕安敛眉沉思。 她故意坑了谢璟砚,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就这么吃个闷亏。 接下来不论他想怎么回击,她都可以顺势收下,假装受伤或者生病,避开去葳蕤轩的可能。 还要设计给余琳那边发发力,希望她可以争点气,尽快怀上孩子吸引走胡蕊的注意力。 云飞阁。 鸿少爷和五少夫人又冷战了。 余琳在百花宴大出风头,夫人小姐们都是看个乐呵,回家就跟家里夫君分享新鲜见闻。 可是那些男人们会怎么想? 堂堂世家小姐,跟一群舞娘混在一起跳舞,成何体统! 有些跟将军不对付的人,故意写信给将军道贺添堵。 “大将军真是好福气,小儿媳能歌善舞,听说一舞惊鸿,也不知将军在府里关起门来观赏过没有?” 将军气得七窍生烟,明明已经快到家了,还飞鸽传书,给谢璟鸿一顿臭骂。 谢璟鸿一脑门官司,回了院子拉着余琳就甩上了房门。 然后谢璟鸿走了,余琳哭了。 一直三日,谢璟鸿都宿在书房。 胡蕊听到这件事脸色都变了,双拳紧握,胸膛剧烈起伏。 张嬷嬷只好赶紧哄:“夫人您消消气,鸿少爷和五少夫人都还小呢,年轻气盛很正常……” “他俩天天吵架分房睡,我的孙子怎么办?!” 胡蕊一拍桌,很显然不能消气。 她呼哧呼哧半晌,突然平静下来。 双眼微眯,慢吞吞道:“反正只是个庶女……也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货色……” 张嬷嬷伺候了胡蕊一辈子,当即就猜到了主子的心意,稍微有点犹豫:“您是说……可这不太好,才新婚没多久……” 胡蕊冷笑:“那是她自己不争气。” 每逢初一十五,晚膳就要摆在葳蕤轩,全家一起用晚膳。 几个厨房的厨娘也要回大厨房去帮厨,有橘红看着,余慕安放心应召,前往葳蕤轩。 主要是,橘红打探到一个消息。 她猜想,今晚的葳蕤轩恐怕有乐子看。 第19章 婆母塞新人了! 傍晚时分,夕阳还挂在天边,像一颗饱满的咸鸭蛋黄,染得整个天空都是浅浅的红。 余慕安刚拐过长廊,就与余琳一行人碰个正着。 余琳看到她,白眼直接翻到后脑勺,响亮地哼了一声,扭头就要走。 余慕安一想到等下要看热闹,脾气就十分好,笑盈盈唤她:“妹妹。” 余琳脚下一顿,回头瞪她:“干什么?!” 余慕安紧赶两步:“听说这两日你和小叔吵架啦?” 余琳面上怒气更甚:“关你何事!少在那狗拿耗子!” 余慕安轻笑一声: “男人嘛,都是要哄的,虽然你与你的鸿哥哥伉俪情深,但是也抵不过总是吵架分房睡不是?” 余琳面色难看,只一味赶路。 “如果这种时候,再让别人趁虚而入,可是要悔得肠子都青了。” 余琳刷地停下。 她恶狠狠地瞪着余慕安,咬牙切齿: “你搞清楚你的身份,你嫁的那个傻子叫谢璟砚!可不是我的鸿哥哥! 你就不要肖想我的鸿哥哥了,就算我俩吵架了,你也没有机会的!” 上一世只能当个无名无分的通房,就算谢璟鸿哄她是自己心中唯一的妻。 但余慕安才是谢璟鸿正牌夫人这件事,总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尤其余慕安还借助她鸿哥哥的本事,封了诰命! 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她就嫉妒得发狂。 这一世这个贱蹄子居然还不死心,看到她和鸿哥哥吵架就想往上来凑是吗? “你死心!鸿哥哥不可能喜欢你的!尤其你还是傻子的媳妇!” 余慕安面露惊讶:“妹妹怎么会误会成这样?我与我的夫君关系可好着呢,他可黏我得紧。” 谢璟砚喜欢跟余慕安玩儿,她说什么都很好哄的事情在将军府已经人尽皆知了。 余琳一脸晦气,扭头就走。 还未走近院子,远远的就听见一道婉转悠扬的唱腔: “自那日阵前见郎面~英姿长饶梦魂间~又只见~桂子飘香黄花绽~~~” 前院里的小亭子下,胡蕊正在煮茶,茶香四溢。 一个身姿卓越的少女一转手绢,半掩娇俏面庞,冲着胡蕊笑盈盈拜下去。 另一个少女在一旁抚琴,弦响,余音缭绕。 哎呦。 余慕安抬手,手绢掩住唇角笑意。 这是真有乐子看了。 余琳还不知道要发生何事,行了礼亲亲热热去挽胡蕊的胳膊:“母亲~” 胡蕊微笑,抬手示意那两名少女,正好避开余琳的胳膊: “来,认识一下,这是我娘家表妹家的两个侄女,名叫林欣,林语。” “妹妹好~” 两人朝她们福礼。 余琳突然就敏锐起来,有点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又看向胡蕊: “母亲,两位姐姐是……” 那位刚唱完戏的林语,开开心心拉着余琳的手撒娇: “好妹妹!我与你一见如故,接下来借住的这段日子,想跟妹妹一起吃住! 可以吗?姑母?” 胡蕊点头微笑: “有何不可?琳儿也是五房的正室夫人,她那院子有的是地方,这点主还是做得了的。 是,琳儿?” 余琳一噎。 弹琴的林欣也站起来,冲着余慕安微笑福礼: “那我可以打扰妹妹一阵时日吗?” 余慕安微笑:“当然可以呀,我想夫君应该会开心来了新的玩伴。” 林欣笑容一僵。 林语摇着余琳的手:“妹妹是不是不喜欢我?那罢了,是我不讨喜了……” 胡蕊看向余琳,眼中已经流露出不悦。 余琳咬牙,扬起笑容撒娇: “母亲!琳儿与鸿哥哥……哎呀,不方便的! 姐姐这样好客,其实可以让两位表姐一起住去清尘苑呀!” 余慕安点头:“儿媳没有意见,一切都听母亲安排。” 眼看余琳不乐意,胡蕊又不愿意担上给儿媳房里塞人的恶名,僵持不下也不成样子。 胡蕊干脆转头去让人看看鸿少爷回来没有。 后院里,谢璟砚躺在树干上闭目养神。 平安蹲在另一支树干上,苦着脸劝: “大少爷,小的屁股还没好利索呢,您下次别爬这么高成吗?” 谢璟砚哼了一声:“你个蠢才,给自己脱罪都不会,由着那女人打你。” 说到这里他就生气: “她早就想找个理由把你打死,你居然还蠢兮兮地送上门……算了。 都是我的缘故才害得你也胆战心惊,再等等,再等等……” 平安叹气: “小的没事,这谁能想到大少夫人突然就得了急症要回府呢。 但是也多亏了大少夫人求情,小的才能保住一条小命,否则以夫人的手段,一定会把所有知情的人全部打死而非发卖。” 谢璟砚表情凝重。 “我怀疑她发现我是装的了。” 平安大惊:“不能?咱装了这么多年也没被人发现……” 谢璟砚摇头: “不,我猜她肯定发现了。 那日晚上我故意吓唬她要揍她,她都没有躲开的意思。” 平安猜测: “会不会大少夫人觉得您平日里表现得特别听她话,就不会真的动手呢?” “一个人的眼神骗不了人的,我确信她当时就是戏谑的眼神!” 平安犯愁了: “那大少夫人这是……她不会告诉夫人?” 谢璟砚眼神沉沉的: “她故意和那女人一起回来,发现我不在府里,又在她惩罚的时候保下你们…… 她应该是发现我要利用她的意图,故意反击。” 平安琢磨: “咱们要不要跟大少夫人示好,她这么聪明,拉拢她跟我们一条船不是更省心?” 谢璟砚怒其不争:“她这么坑我你还想讨好她?” 平安缩了缩脖子。 谢璟砚的视线透过树枝,远远看向葳蕤轩的方向。 “那两个人已经入府了?” 平安:“是。” 谢璟砚冷笑: “那女人肯定是打算,我们房里一人塞一个。 我对余慕安的特殊表现让她开始忌惮了,肯定要塞人过来,分散我对余慕安的依赖。 最好我永远只听她一人的话。” 平安挠头:“咱院子多个人,您装傻的事情更容易被发现了……” 谢璟砚轻笑:“让人传不了消息的方式有很多。” 有小厮一路喊一路找来:“大少爷!您在哪儿啊大少爷!大少爷!” 平安从院子里钻出来:“叫魂呢!干什么?” 第20章 好想你哦安安~~ 那小厮顺着平安身后看去。 大少爷一身泥污,正坐在地上摆弄一堆松柏断枝。 他眼里闪过一丝鄙夷:“夫人院里来了客人,喊大少爷去吃饭呢。” 平安挥挥手:“知道了,你去回夫人,大少爷换过衣服马上就去。” 那小厮转头就走,拐过弯侧头呸了一声:“把个傻子当宝贝。” 饭桌上,谢璟鸿已经坐在胡蕊身边了。 那个林语就坐在谢璟鸿对面,含羞带怯的眼神时不时偷偷去看对面的谢璟鸿。 她端起一杯茶,站起来,清丽的小脸上全是女儿娇态: “姑母仁慈,愿意接我们姐妹来将军府小住,要为我们姐妹看亲。 听闻鸿表哥愿意为我们姐妹留意良缘,语儿以茶代酒,先敬鸿表哥一杯。” 余琳气了个倒仰。 这不是纯纯的黄鼠狼给鸡敬酒嘛! 她急切地看向谢璟鸿,想阻止他。 却见他笑容温润如玉,端起茶杯颔首: “语儿表妹客气了。” 林语表情娇羞: “鸿表哥,语儿与琳儿妹妹一见如故,想与琳儿妹妹一同吃住更添亲近,不知道鸿表哥会不会嫌语儿打扰……” 谢璟鸿眼神都没给余琳一个,微笑:“自然是可以的。” 余琳痛苦闭眼。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一道人影就风风火火冲进来。 “安安!” 余慕安正快乐吃瓜,猝不及防被抱了个满怀。 谢璟砚像一只刚从外面撒野回来的大狗,在背后环抱住她,下巴在她发顶上一顿乱蹭。 “安安安安安安……好想你哦你去哪里啦安安?” 余慕安:“……” 迟早有一天,她要宰了这个…… “胡闹!有客人在,吓到妹妹们怎么办?” 胡蕊表情难看一瞬,又假装嗔怒,喝止谢璟砚的动作。 谢璟砚抱着余慕安不撒手,视线转向桌上。 谢璟鸿一脸嫌弃,低头喝茶。 余琳满脸暗爽,盯着余慕安笑。 两个陌生的少女都是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看着他的眼神楚楚可怜。 谢璟砚撇嘴,继续蹭余慕安的发顶: “其他人关我何事,我就要我的安安! 安安安安安安~好喜欢你哦安安~” 胡蕊的表情冷下来。 余慕安怒了:“谢璟砚!” 谢璟砚立刻老老实实站好,一脸委屈巴巴看她。 明知这是谢璟砚故意的,她还是只能往坑里跳。 安心立刻上前给余慕安整理弄乱的发饰。 谢璟砚坐到她身边,递上茶杯,满脸讨好: “安安喝茶!” 余慕安站起来福礼: “母亲恕罪,在表姐们面前失礼了。” 胡蕊端起笑来: “无妨,能看到砚儿这样喜欢你,母亲也很欣慰。 只是看你这样辛苦,母亲多少还是心疼你的。 正好你们两位表姐来了,欣儿去你院子里小住,也能给你搭把手。” 余慕安屈膝:“儿媳听母亲安排。” 谢璟砚倒是跳起来:“不要不要!不要丑八怪!” 林欣本来就勉强的笑容立刻就挂不住了,看向胡蕊的眼神里还有哀求和泪光。 谢璟砚一把抱住余慕安,警惕地瞪着林欣: “不许抢我的安安!丑八怪走开!” 胡蕊忍耐不了,重重拍桌:“放肆!” 谢璟砚丝毫不惧:“安安要我就要!” “她刚才就说了听我安排,你没听到吗?!” 胡蕊被气得险些失去仪态。 谢璟砚一脸狐疑,看向余慕安求证:“是吗?” 胡蕊落在余慕安脸上的视线带着阴寒的冷意。 余琳在一旁幸灾乐祸:“是的哦,你的好夫人亲口同意了的。” 谢璟砚瞪她:“丑八怪走开!” 余琳:“???” 他又转回头与余慕安贴贴,笑眯眯的: “安安说了!安安要那个丑八怪!” 谢璟砚在胡蕊面前,给余慕安结结实实拉了一波恨意。 临走前,胡蕊眼神中的情绪几乎要遮掩不住。 不过,谢璟砚的开心只维持了短短一阵。 主屋房门紧闭。 安心站在门口,小小的一只,脸上带着气鼓鼓的劲儿: “偏房已经给表小姐收拾出来了,大少爷可以去偏房与表小姐一起玩。 我们大少夫人今日身体欠佳,就先歇息了。” 谢璟砚一脸震惊。 他居然被一个小丫鬟摆脸子了?! “大少爷请!” 安心说完,转身回屋,重重关上了房门。 谢璟砚暴跳如雷,一分真九分演。 他在主屋门口走来走去如同困兽,又是怒吼又是踢飞脚边的盆栽等物。 平安在一旁哄得嘴皮子都冒火星子。 一扭头,就看到不远处,胡林欣站在偏房门口,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恐惧。 她强撑着开口:“大、大少爷,要不要……” 谢璟砚怒吼:“滚!!!” 她剧烈颤抖,脚步虚浮地逃回房间,砰一声关上门。 活像是见鬼了。 当晚,大少爷憋屈地宿在了书房。 云飞阁。 余琳压着火气走了一路,本来是想主动哄一哄谢璟鸿的。 偏偏那个胡林语,故作天真姿态,拉着谢璟鸿问这问那,哄得谢璟鸿眉眼含春。 这都是她玩剩下的! 在她面前来这一套? 余琳恨恨咬牙,就听胡林语娇滴滴问: “鸿表哥~快到了吗?语儿……” “哎呀。” 前面的余琳突然身子一歪,重重摔倒在地。 一旁提灯的刘嬷嬷吓了一跳,连忙放下灯笼去扶她: “少夫人!您这是怎么了?老奴看看摔坏没有?” 谢璟鸿皱眉看去。 余琳跌坐在地,昏黄的火烛照映着她的侧脸。 甜蜜的笑容不见了,隐忍着痛苦。 谢璟鸿心中刺痛一瞬,抬脚走过去: “怎么回事?” 余琳抬头看他一眼,又立刻垂下头去。 她的声音带着点哽咽: “没事的夫君,琳儿在表姐面前失礼了,还请表姐不要笑话琳儿。” 谢璟鸿眼中,只牢牢留下了刚才的惊鸿一瞥—— 莹润的眸子里有水光闪烁,折射出灯笼暖和的亮光。 亮得惊人,烧得谢璟鸿心底发痒,痒得抓耳挠腮。 余琳说完,扶着刘嬷嬷的手准备站起来,刚一用力,轻轻痛呼一声,又摔倒了。 谢璟鸿立刻将人打横抱起,大步走向云飞阁:“去叫府医!” 胡林语一脸懵,提着裙子赶紧追上去: “鸿表哥!等等我呀!” 余琳的下巴轻轻搭在谢璟鸿肩上,鼻息浅浅吐在他的颈窝。 似羽毛,有一下没一下轻抚。 她能感觉谢璟鸿抱着自己的手臂再次收紧,胸膛紧贴着,心跳也越来越快。 余琳看着后面,胡林语咬着嘴唇追赶上来,露出一抹得意的冷笑。 第21章 后院又添“春花秋月” 云飞阁那两位又和好如初啦! 当着表小姐的面都如胶似漆的呢! 听说连着几日,夜夜叫好次水呢! 葳蕤轩内,茶香四溢。 张嬷嬷正在给胡蕊染指甲,一边把近几日的消息都说给她听。 “还得是夫人您的计谋妙,一下子收拾了两个院子。” 胡蕊轻笑一声,被哄得十分受用。 “清尘苑的那个,这几日总是发疯,大少夫人也是硬气,一连多日都不让大少爷进屋呢。 只是大少爷发起疯来的确吓人,林欣表小姐一直不敢近身……” 胡蕊叹气: “我还是挑着余慕安那个性子选了人,怎么这个就不行呢?” 刘嬷嬷宽慰: “毕竟傻子的脑子不好用,一下子认定了谁,执拗得很,您看他以前只听您的话,一听就是七年呢。” 说起这个胡蕊就生气: “那果然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才一个小姑娘就给他治理得服服帖帖。” 刘嬷嬷立即捧哏:“可不是嘛。” 胡蕊眼中发狠:“我的鸿儿也已经入仕,待时机成熟,除掉这个隐患!” 刘嬷嬷点头应是,她安抚道: “兹事体大,咱们的计划周全,万不能被将军发现了。” 她换了话题,转移胡蕊怒气。 “没想到云飞阁那边,反倒让两人又和好了。” 关于这一点,胡蕊倒是不怎么在意。 “左右都是我鸿儿的亲生骨肉,谁的肚子争气,我就抬举谁。” “夫人说得是呢,少夫人还是得把心思放在夫君身上方为正道。” 胡蕊点头: “原本我是不想留下她的…… 只是我仔细想了想,她一个庶女,能跟我合作,自然会老老实实没有二心,比侯爵府那位继室好多了。 她若是能先生下我将军府的长孙,那是她的福气,我也愿意帮把手,让她能压余慕安一头。 若是林语那丫头争气……抬为平妻就是了。” “夫人英明。” 余慕安一睁眼,就听安心在床边汇报: “葳蕤轩的刘嬷嬷来了,带了好几个人!” 余慕安坐起来,安心和绿萝赶紧服侍她更衣。 外间,刘嬷嬷笑着行礼: “夫人差老奴来给大少夫人送人过来。” 余慕安坐在主位,困困的,没有开口。 视线懒懒扫过刘嬷嬷身后一众丫鬟。 足有四个。 身段玲珑,面容姣好,规规矩矩垂眼站着。 刘嬷嬷笑着解释: “夫人体恤您照顾大少爷辛苦,想着房里要是能多几个人,您也能松快些。 您放心,挑的都是干净的,买来的身契还在夫人那里,您看看需要留下哪个,改明儿老奴把身楔给您送来!” 困顿的脑瓜子慢慢转动,突然就想明白了这是送的什么人过来。 她一下子就坐直了,瞬间精神。 胡蕊这就按捺不住了。 就算谢璟砚在她眼里是个傻子,也只能顺从她。 现在看到谢璟砚要失控,她就坐不住了。 余慕安还在琢磨。 刘嬷嬷心虚,见她半天不表态,色厉内荏的神态: “大少夫人,您这是不满意夫人的安排吗? 夫人这样关心你,为你着想,可不要伤了夫人的心。” 余慕安轻笑。 她端起茶杯,掀开盖子撇开浮茶,看向刘嬷嬷的目光真诚又天真: “嬷嬷哪里的话,我是吃惊母亲对我的一片心意,回不过神来。” 毕竟,任谁发现可以不用伺候一个傻子,都会开心的。 她的表情有压不住的如释重负,又表现出一点迫不及待: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辜负母亲的一片好意了。 安心,快去把另外两间厢房收拾出来。 绿萝,带她们四人去认认门!” “是。” “如此,老奴便回去复命了。” 刘嬷嬷也松了口气,头也不回就跑了,生怕遇上谢璟砚回来。 余慕安坐在原地,忍不住笑了。 一想到谢璟砚发现自己后院突然这么多人,表情一定很精彩。 你不是喜欢演吗?那就演个够! 谢璟砚感觉自己快要真的疯掉了。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 他那好母亲,就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笑面蛇蝎。 现在又多了个心机深沉的新妇…… 两个女人无声斗法,倒是把他夹在中间当筹码。 清尘苑里热闹了好几日。 胡林欣不敢接近他,本来就着急。 现在一看姑母又送了四人来,春花秋月一应俱全,更急了。 不敢接近一个痴傻的疯子,但是收拾四个奴婢还是敢的。 一个对上四个,天天在院子里吵得不可开交。 此刻前院里,女人的吵架声音越来越激烈。 “你这个贱蹄子天天浪什么呢?衣裳都不知道好好穿?” “你可得了!天天端着表小姐的架子,谁不知道你就是想爬我们少爷的床!” “哈哈哈哈就是!你看看我们少爷搭理你吗?” “别是看着我们可以在少爷跟前伺候,眼红了?急了是不是?” “放肆!几个贱婢居然敢这样跟主子说话,我倒要去问问大少夫人,她院子里的人是怎么教的!” 谢璟砚面无表情。 平安牙疼似的咧咧嘴,听着那动静似乎是拉扯着去了后院主屋。 他小心翼翼看向自家主子:“大少爷,您看这……” 谢璟砚目光沉沉的:“人是她欢天喜地留下来的,那她就受着。” 平安苦着脸: “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事儿啊,那四个天天上门来要伺候这伺候那,那位表小姐也天天来敲门,奴才顶不住啊!” 谢璟砚恶狠狠:“既然她非要跟我过不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走,趁没人看见悄悄溜出去,假装咱们一直不在院子里。” “自从夫人送来这四个‘春花秋月’,咱就没有消停过一天! 大少夫人!您想想办法把她们赶走!好烦啊! 大少爷天天发狂,以前他可没有这么容易发狂的!” 安心气得不行,给余慕安捏着腿,嘀嘀咕咕个没完。 余慕安也烦。 但是每天都听着谢璟砚被烦得不行,在外面又打又砸,她又暗爽。 听到外面又吵起来,她轻声说: “吵点好,表面上吵吵闹闹,就不会注意暗中的事情了。” 才说完,绿萝就从屏风外探出头来: “大少夫人,橘红回来了。” 余慕安立刻坐直了:“让她进来!” 第22章 你居然敢谋害小将军?! 橘红名义是小厨房的厨娘之一,实际上还是于嬷嬷在负责一日三餐。 余慕安当时跟于嬷嬷说: “橘红总是跟着府里的管事出去采买,您白日里辛苦,夜里就不用起来了,好好休息,让橘红负责夜里的事情就行。” 于嬷嬷开开心心谢了恩,还领了赏。 橘红将一卷纸掏出来,双手递上: “刑凝辉那老贼不老实,虽然给我们写了供词,但是私自还藏了一份翻供的说辞,想污蔑我们,强迫他说假话。” 安心眼睛立刻就瞪圆了:“什么?!他好大的脸皮……” 余慕安展开纸页,细看内容。 橘红继续说: “奴婢虽然搜出来这份东西,但是不敢保证那老贼会不会在别处留有备份…… 那老贼只怕是在两头下注,不论我们哪一边赢了,他都可以把自己摘出去。” 余慕安放下手中的东西,问:“侯府那边有动静了吗?” 橘红立刻点头: “我哥哥已经顺利进入侯府,大少夫人料事如神,他们那一批人果然是被派去防守那位继夫人的院子,其他哪里都不去的。 我哥哥说,最近继夫人与那位姓赵的姨娘走得很近,几乎天天都要关起门来好半天。” 余慕安嘴角一勾: “既然如此,保护刑凝辉那老家伙的人不用太用心了。” 安心眼睛一亮: “继夫人现在发现收据丢了,肯定要想办法去除掉刑凝辉,咱们不出手,好好吓吓那个贪心不足的老贼!” 余慕安颔首:“吃点苦头可以,关键时刻出手相救即可。” 安心连连点头,小鸡啄米一般,亮晶晶的双眼看向橘红。 橘红失笑。 她揉了一把安心的发顶,对余慕安行礼:“奴婢明白了。” 余慕安将那份用来翻供的胡言乱语递给橘红: “这种垃圾,塞灶膛里。” 橘红接过随意折了一下塞进袖子,正要走。 “橘红。” 余慕安笑起来,眼中是情真意切的开心。 “这两天注意一下云飞阁,余琳很快就顾不上谈情说爱了,她一旦有行动,立刻告诉我。” “是。” 关心完正事,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就显得格外聒噪。 安心气鼓鼓地往外走: “绿萝!大少爷到底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回来治治这群乌鸦!” 绿萝奉命守在外间,闻言摇摇头: “不知道,一大早就跟平安离开院子了。” 安心跺跺脚: “也就大少爷不在院里的时候敢这么吵吵嚷嚷,一只家鸡四只野鸡,怎么争都不可能是凤凰!” 绿萝满脸无奈,只得摇头叹气,恨不得拿棉花塞了耳朵了事。 “张嬷嬷!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姑母找我呀?” 突然吵嚷一停,前院里传来胡林欣的声音,抑制不住的雀跃。 张嬷嬷的声音冷冰冰的:“去请大少夫人出来,我们夫人要她去葳蕤轩回话。” 余慕安也听到动静,从里间出来:“谁来了?” 安心回头看她一眼,眼中有点担忧: “听着像是葳蕤轩的张嬷嬷。” 四人中的其中一个小跑进来: “大少夫人!夫人请您去葳蕤轩一趟!” 余慕安双眼微眯。 “孽障!给我跪下!” 才一进门,一杯热茶携着胡蕊的怒吼迎面而来! 余慕安脚下一顿,微微侧身,让茶杯只是砸在自己的手臂上。 还好天气还凉,穿得厚,只是打湿了袖子。 她往前迈了一步,避开地上的水渍跪下。 “儿媳不知犯了什么错。” 此时屋里不只有胡蕊,还有谢璟鸿和余琳。 余琳满脸都是看好戏的雀跃,闻言立刻一脸怒气,开口质问: “余慕安,你还敢装傻?! 昨日大哥吃下你送去的糕点,中毒倒下,现在已经昏迷不醒了! 余慕安啊余慕安,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谋害小将军,该当何罪!” 余慕安眉头微拧。 昨日她忙着计划寻找证据的事情,晚膳没怎么吃,夜里饿了,就让红锦去给自己拿点东西吃。 深更半夜的,她这屋的动静可能吵醒了书房里的谢璟砚,他非要闹着吃东西。 可是煮好的面只有一碗,她已经吃得只剩面汤了。 于是她让橘红,把屋里她不爱吃的那一盘点心送了过去。 “母亲明鉴,昨夜夫君的确是吃了儿媳房里的点心,但是那盘点心儿媳也吃了的,若是有毒,儿媳为什么会好好的?” 胡蕊重重拍桌:“你倒是问起我来了?!” 余琳立刻接话:“就是!分明是母亲在问你话呢!” 她眼里的幸灾乐祸不加掩饰,语气装得痛心疾首。 “你没中毒不是很正常,自己吃的没毒呗,这样不就能把你摘干净了? 余慕安,你真是好狠的心呐! 大哥虽然痴傻,可是大哥那么依赖你,谁都不喜欢,就乐意陪你一起玩,你就算不愿意照顾一个傻子,也不能下此毒手啊!” 余慕安不理她,只是看向胡蕊: “母亲,您也听到余琳说了,大少爷待我如何,我怎么可能会厌烦他? 他若是对我拳打脚踢也就罢了,那样我或许真的有怨气,可是大少爷…… 他是儿媳的夫君啊!对儿媳又是独一份的偏爱,儿媳怎么会害他?” 余琳怒斥:“你少装模作样了!我就不信你能嫁给一个傻子还毫无怨言!” 余慕安双眼含泪,看向余琳:“妹妹这又是何意? 就算你我现在的姻缘是阴差阳错搞反了,但是女子出嫁从夫,既然已成事实,我也并没有怪你抢了我的不是吗?” 余琳被激怒: “什……余慕安你放屁!我哪里是抢了你的?鸿哥哥本来就是我的!” “母亲!” 余慕安不理她,朝胡蕊叩首。 “儿媳自从入府,一直乖巧听话,谨记妇人三从四德半点也不敢忘。 儿媳哪里来的动机去害自己的夫君啊母亲!请您明鉴!” 余琳气冲冲站起来,指着余慕安大喊: “余慕安你少装!你敢说你没有动机害大哥? 若是他死了,你就算守寡,也可以在将军府受到善待,还不用伺候一个傻子……” “妹妹。” 余慕安跪得笔直,看向余琳的眼神沉静。 “你口口声声叫我的夫君傻子,言语无状,你可知,你辱骂的是你夫君的大哥,将军府的小将军?” 余琳表情瞬间僵住。 第23章 给自己下毒来摆她一道 余慕安面上悲切,一副被人欺负狠了的样子。 心中冷笑。 枪打出头鸟。 既然愿意做胡蕊手中一把蠢刀,不如也被她顺手用用。 一点都不收敛,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重生而来一样。 “我不知道妹妹对我的夫君何来的敌意。 新婚那夜,我与夫君进葳蕤轩之前,就听见你在嘲笑夫君痴傻,所以才会乱跑。 可是你明明还未见过夫君,你一个闺阁女儿家,是如何得知这样重要的事情? 我倒是不知道,妹妹这样讨厌我的夫君? 还是说,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妹妹与我的夫君还有什么瓜葛吗?” 屋里死一样寂静。 余琳瞠目结舌,她指着余慕安的手指气得颤抖,下意识就去看主位上的胡蕊。 胡蕊表情难看,瞪向她的眼中满是恨意和怒气。 她连忙转身,就看到谢璟鸿端坐在椅子上。 面色阴沉,死死盯着她。 余琳慌了,扑上去跪在谢璟鸿脚边: “夫君!我没有!” 她抱住对方的小腿,哭得真心实意: “夫君!余慕安那贱人污蔑我!我跟那傻、大哥没有一点关系! 我、我都没有见过大哥啊!嫁进府中后我才第一次见到大哥,怎么可能……” 余慕安的声音冷冷打断她的哭诉: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的夫君痴傻?” 余琳一愣。 余慕安朝向胡蕊拜倒: “母亲,安儿那夜听得真真切切,还请母亲与小叔回忆,是否如安儿所说!” 这下所有人都看向余琳。 余琳面上闪过一丝慌乱。 她不确定,在等找到余慕安的那段时间里,自己有没有口误说过什么,只能不断摇头,看向谢璟鸿: “我没有……鸿哥哥我没有!求求你信琳儿,鸿哥哥我没有……” “够了!” 谢璟鸿表情越来越难看,踢开余琳,深呼吸看向余慕安。 “夫人,大少爷的情况稳住了!” 平安从门外冲进来,一脸喜色。 “府医正在写药方,说只要按时喝药,不出三日大少爷就可以醒过来!” “当真?!” 胡蕊立刻站起来,一脸喜色,双手合十。 “谢天谢地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她开心地来来回回拜拜,转向平安:“走!快带我去看看砚儿!” 平安叩首:“夫人,大夫说大少爷最好是静养,只要不吵他让他睡足了,吃过药就能醒来了。” 胡蕊点点头:“也好也好那我就不打扰他了……” 她看向余慕安:“虽然砚儿现在脱离危险,但是你,该罚的还是要罚。” 余慕安直视胡蕊: “母亲明鉴,儿媳绝对没有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胡蕊怒气冲冲: “平安都指认了!可是你自己刚才说的,平安可不会说谎! 平安!告诉她!” 平安一哆嗦,他下意识侧头,正对上余慕安的双眼。 他连忙转头,立刻在地上叩首: “夫人!大少爷的确是吃过大少夫人的点心之后才感觉腹中不适……” 胡蕊冷笑:“听到了么? 来人!把余慕安给我拉下去关在祠堂!等将军赶回来发落!” “是!” 立刻有小厮上前。 余慕安站起来,甩手打开小厮的手,视线在在场众人面上一一扫过。 胡蕊怒气勃发,眼神冰冷。 余琳脸上还带着泪,满眼恨意和畅快。 谢璟鸿一脸默然不耐。 她垂下眼,视线落在平安的后脑上,轻笑。 行,谢璟砚真狠,给自己下毒来摆她一道。 祠堂。 明亮的闪电携着紫光,悍然划破夜空。 余慕安坐在蒲团上,看向窗外。 “轰隆——” 惊天动地的雷声炸响。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瓢泼大雨顷刻而至。 湿冷的寒气很快蔓延。 她摸黑去供桌,找到一支蜡烛点上。 白日里盯着她的嬷嬷被这场大雨冲回去躲懒,此时没有人再看着她。 余慕安拿着蜡烛在祠堂里转悠起来。 不知道为何,她就是觉得有点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她抬头,高高的房梁隐在黑暗中,外面轰隆隆的雷响,震得那一片黑影隐隐颤动。 巨大的案台上是老祖宗们的牌位。 层层叠叠,打眼一看差不多得几十个。 平日里,每逢初一十五,还有过年时节,祠堂里面会彻夜焚香点烛,祭祀先祖。 眼下这种平凡的日子,祠堂里也是黑黢黢一片。 余慕安上前点了三炷香,拜一拜插在香炉里,低声: “也算是特别的缘分,慕安两世为谢家儿媳,这次只望各位先祖保佑你家儿孙,莫让奸人当道,搅得谢家阖府不宁。” 她正说着,轰隆隆的暴风雨声中,一点细微声响引起了她警觉。 余慕安倏然回头。 窗户上,一颗头颅的影子缓缓从下面冒出来。 明亮的闪电无声划破夜空,照亮一瞬窗外的影子。 不等她看清是什么东西。 “轰隆——” 沉闷的响雷从远方天际炸开,滚滚而来。 余慕安的胸口砰砰狂跳。 她微微后退,后腰抵到案台上,撞得牌位一阵晃动。 “少夫人?您在里面吗?” 橘红的声音,隐约穿过雨幕声。 余慕安:“……” 装水鬼要吓死姑奶奶好继承她的安心是不是! 橘红将食盒一层层打开,里面是热气腾腾的饭菜。 “大少爷被主母扣在葳蕤轩,说要亲自照看他醒来。 平安唯恐其他人伺候不惯,提议把林欣表小姐和那四个女的都喊去葳蕤轩一起伺候。 现在葳蕤轩热闹得很呢。” 余慕安冷笑:“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橘红一愣,面露疑惑。 她没解释,只是问:“不是说将军明日一早就回来了?” 橘红答:“奴婢假装是夫人派去报信的,已经把大少爷遇害的消息告诉将军了,他那边连夜就赶回来。” 余慕安皱眉: “大少爷被毒害,这样严重的事情,夫人居然不着急告诉将军?” 橘红摇头:“奴婢见将军十分焦急愤怒,他要安排一下军务,不会比奴婢慢多少的。” 看来将军还是很在乎这个大儿子。 只是,谢璟砚这一招,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哪怕他有把握解毒,眼下被困在了葳蕤轩的,是他。 简直就是羊入虎口,还是自己把自己送进去的! 这个蠢货! 余慕安突然站起来。 第24章 将军赶回! 胡蕊瞒着谢璟砚中毒的消息,把谢璟砚扣在自己院子里。 万一她想趁机杀了谢璟砚,完全可以推锅在她头上。 好一招借刀杀人。 用的还是谢璟砚那蠢货亲自递上去的刀! “橘红,你马上去催,就说大少爷不太好了!” 橘红立刻站起来,收拾好食盒翻窗出去了。 “轰隆——” 雷声一声接一声,炸得人耳朵都在嗡嗡响。 胡蕊坐在黑暗中,身上披着一件外衣,手中拿着一支小小的白色瓷瓶。 一旁张嬷嬷压低声音: “眼下正是好时机,错过这次,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胡蕊的神色在黑暗中看不分明,听得出她声音中的犹豫: “可我总觉得这次太顺利了,就像是有什么阴谋在等着我上钩……” 张嬷嬷也迟疑起来:“您若是这样觉得,那……” “不行!” 胡蕊声音突然大了一些。 “我已经等了七年了,那时鸿儿还小,我能耐心寻找机会。 如今鸿儿已经入仕,没有七年可以再等了! 嬷嬷,悄悄儿的,去把花灵那丫头给我叫过来。” 一道雪亮的闪电划过天际,照亮胡蕊阴狠的表情。 “轰隆——” 巨大的雷鸣遮掩了门扉开合的动静。 平安靠坐在床脚的地上打盹。 一道娇俏的身影悄悄摸进房中,蹑手蹑脚转过屏风。 平安在黑暗中无声睁眼。 惊雷声不断,他并没有睡着,只是闭目养神。 偶尔一道闪电的亮光下,他看见有人端着什么东西走近。 花灵胸口激烈跳动,活像是衣襟里揣了一头野猪,正在横冲直撞。 夫人的威逼利诱犹在耳边。 想到家人悲惨的模样,她咬咬牙,小心翼翼放下手中的托盘。 拿起上面的一只小碗,踮着脚一步一步靠近床边。 才掀起床幔,一道粗壮的闪电从窗外划过,照亮眼前小小的一片空间。 正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睛。 “轰隆!!!” “啊!!!” 巨大的轰鸣声音掩盖住女子的尖叫。 平安眼疾手快,一把捂住花灵的嘴,按住她的头,重重压在床榻边上。 “干什么来的?” 花灵吓得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嘤嘤哭泣。 平安咬牙切齿:“说!谁派你来的?!” 花灵浑身发抖:“没、没人……” 她牙齿打颤,带着哭腔:“是奴婢自己来的,大少爷的汤药煮好了,奴婢是来送药的。” 平安这才注意到空气中有一股浓浓的药材苦味儿。 她刚才端的小碗,已经在脚边碎成了渣渣。 平安手上力道松了一些:“送药就送药,鬼鬼祟祟做什么?!” 花灵满脸眼泪,哽咽道: “奴婢、奴婢听说大少爷要安静休养,不敢惊扰大少爷休息,就想着……悄悄的进来……呜呜呜呜呜呜……” 平安眉眼烦躁,拎着人往旁边一丢: “行了闭嘴!再吵到大少爷休养。” 花灵连滚带爬缩到角落里,紧紧捂住嘴不让自己继续哭出声音。 平安点亮烛火,看见托盘空空,转头看她:“还有吗?” 花灵连忙点头。 平安侧头:“去拿。” 花灵立刻爬起来,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 平安眯了眯眼,从怀中掏出一枚银针,浸在地面上那滩药里。 没有变色…… 这药无毒。 看来是他多虑了。 平安收起针,转头去看床上的人。 “大少爷,您可要快点醒过来呀……咱现在可真是身处龙潭虎穴了……” 花灵双手撑在桌上,里衣已经被冷汗打湿,紧紧地黏在身上。 她的耳朵里嗡嗡直响。 为什么是她…… 老天不公! 明明有四个人,夫人为何偏偏要选中她来做这件事! 她娘亲才生了弟弟没多久,家里穷,她只能出来做工补贴家用。 会选择来将军府,正是听说将军府的夫人仁慈和善,对待下人温和宽容…… 都是假的! 假的! 夫人居然要杀大少爷!并且还要栽赃给大少夫人! 可是她的死契还捏在夫人手里。 若是她不照做,不止是自己要被发卖,就连父母和刚出生的弟弟,都要被夫人秘密处死。 花灵抬手擦掉眼泪,深呼吸。 夫人答应,就算她出事,也会善待她的家人。 此去,不成功那就死! 她拿出那支白色的小瓷瓶,将其中的粉末倒出来,用一点点水化开,然后将沾染剧毒的水细致涂抹在碗口。 汤药舀进去的时候十分小心,完全没有沾到碗口。 汤药的水面也没有接触到涂过药的位置。 这样的话,就只有嘴巴接触碗口药时,才会把毒药带入口中。 单独检查汤药,是无法验出有毒的。 她深呼吸,将碗放进托盘里面,端起托盘正要走。 雷雨声中,却隐约响起其他的声音来。 她心跳如擂鼓,放下托盘凑到窗户跟前。 盔甲撞击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将军和两个副将甲胄在身,冒着雷霆大雨狂奔进院子。 人未至,声先到:“砚儿呢?!” 将军的声音洪亮如钟,穿透雨幕。 主屋里亮起灯烛。 张嬷嬷拉开门,看到将军的时候手抖了一下,声音都有点尖锐: “将、将军?!” 胡蕊仅着中衣,赤脚跑到门口,差点撞进一身湿冷寒气的将军怀中。 “将军,您、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明日傍晚才能……” 将军面色凝重:“砚儿怎么了?” 胡蕊面色惨白,她不明白为何将军会知道此事:“砚儿……” 她刷一下就先跪下了,低下头遮掩慌张神色,心念急转间张口就请罪。 “都怪臣妾照顾不周,没想到…… 没想到余慕安居然敢对砚儿下毒手,眼下已经被臣妾关在了祠堂,等候将军回来亲自发落。” 将军面色焦急:“我问你砚儿如何了?!” 胡蕊慌忙抬头去看将军,眼中含泪: “臣妾不敢懈怠,让砚儿在偏房休息,此时正要让张嬷嬷去厨房看看药煮好了没有……” 张嬷嬷领会夫人的意思,连忙行礼:“将军,老奴这就去厨房……” 将军已经大步走向偏房。 胡蕊死死握拳,看向张嬷嬷满脸焦急,只做口型: 快去拦住花灵! 第25章 是有人想害儿媳! 张嬷嬷顾不得大雨,扭头就往前院跑! 花灵正在小厨房里惴惴不安,看到张嬷嬷进来,立刻一脸看到救命稻草的模样迎上来。 “怎么办嬷嬷……” 张嬷嬷狠狠一拉花灵,打断她的话,压低声音问: “你动手了没有?” 花灵点头。 张嬷嬷立刻一脸天塌了。 花灵又摇头。 “什么意思?!说话!” 花灵小声:“第一碗送进去被平安打碎了,我现在是来取第二碗的。” 张嬷嬷的视线看向桌上的药碗,立刻上前一步把药泼去窗外,然后把碗砸碎丢进灶膛里面。 “你等下进去就说砂锅里的药煮过了,需要重新……” 花灵摇摇头:“嬷嬷,可以用的,我没有在汤药里面下毒。” 她把自己下毒的方法告诉张嬷嬷。 老婆子立刻松了一口气:“走,端上药跟我进去,不要多话听见没有?” 花灵连连点头。 偏房里面,胡蕊已经穿戴整齐,正站在床边。 将军脱了身上湿透的甲胄,坐在床边看着床上昏迷的谢璟砚。 平安跪在一边,大概是又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看到药端进来,将军亲自接了药碗,试过温度适中,亲自给谢璟砚喂药。 他的声音冷冷的:“去把余慕安给我找来。” 门外的副将立刻领命抱拳,大步离开。 余慕安先一步知道将军要回来的消息。 橘红赶回祠堂,早就浑身湿透: “将军听到消息大怒,奴婢看他的样子,十分紧张大少爷的情况。 若是夫人那边再指认您是凶手,今夜定然十分凶险……” 余慕安表情镇定:“我知道了,你快回去换衣服,莫再着了凉。” 橘红一脸担心:“可是少夫人……” 她从容的样子不似作伪: “我自有法子证明,将军和夫人不一样,他是讲道理的。” 橘红侧头看向外面:“有人来了。” 余慕安立刻去蒲团上跪好: “快点藏起来!等我们走远了你就快点回去,不要生病了听见没有。” 才一转头,视线中已经不见橘红的身影。 副将冒雨前来,自然是没有伞的。 余慕安浑身湿透,跪在偏房门口,背脊挺直。 屋里一片死寂。 大雨滂沱。 将军坐在床边,看着她的眼中黑沉一片,看不出情绪。 “你自己说。” 余慕安双手伏地,额头在地面磕出“咚”一声响。 她的声音沉静有力:“儿媳绝对没有做出毒害夫君的事情。” 胡蕊看了眼张嬷嬷。 张嬷嬷立刻斥道: “死到临头,还在这里胡搅蛮缠!大少爷身边的小厮都指认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余慕安直起身,直直看向将军,神色恳切: “儿媳有话要说,恳请父亲大人听过后,再做定夺!” 张嬷嬷:“人证物证俱在,你……” “让她说。” 将军的声音冷冷的。 张嬷嬷被吓得一哆嗦,连忙退回去。 他那双冷厉的双眼盯着余慕安,眼神充满压迫感。 “若是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本将军定要将你治个死罪!” 余慕安面色不变,只是朝将军磕头,然后看向他: “平安说,大少爷是吃过儿媳房中点心之后,才有不适的症状。 既然已经感觉不适,为何不去请府医,还一大早就出门去玩? 大少爷生病不懂事,难道作为伺候主子的平安也不懂事吗? 其二,点心是从儿媳房中出去的不错,但是,如果这盘点心真的有毒,那么下毒之人,真正想害的人,或许是儿媳才是!” 平安身体一震,倏然扭头去看余慕安。 余慕安依旧直视将军: “父亲!请您为大少爷,为儿媳做主! 儿媳因为最近肠胃不适,是不想吃这些甜腻的,所以才逃过一劫。 可怜夫君遭受无妄之灾,还请父亲大人彻查此事!” “橘红和于嬷嬷,这几日为了精进厨艺,去大厨房帮厨学手艺。 正好夫人送了四个婢女给儿媳,儿媳就安排她们去了厨房,正好可以多多熟悉大少爷的口味,以后也好伺候。” 余慕安说着已经语带哽咽。 她趴伏在地上,瘦弱的身子被湿淋淋的衣服裹着,看上去已经在微微发抖。 “父亲,都怪儿媳没有看管好下人,才出了这样大的纰漏。 儿媳不知到底是何人想害儿媳,但是连累了大少爷,儿媳罪该万死。 请父亲大人责罚!” 胡蕊捏紧了手中帕子。 眼看着火烧到了自己身上,她却不能开口求情,否则更显得她做贼心虚一样。 她看向将军,斟酌着用词: “将军,前些日子,臣妾看砚儿的院子伺候的人太少,怕砚儿被怠慢,的确送了四个婢女过去。 她们都是新买的,臣妾发誓调查过她们的身世,都是清白人家的孩子。 不如……先叫她们来问话?” 将军面无表情,只递给副将一个眼神。 甲胄碰撞,副将抱拳离开。 很快,那四人也湿淋淋地被带进来了。 “奴婢春灵\/花灵\/秋灵\/月灵拜见将军、将军夫人!” 四个婢女,长相个顶个儿的出挑。 都不需多问,她们是被送去干嘛的,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胡蕊冷着脸问: “听大少夫人说,近几日,清尘苑小厨房里是你们在做事?” 春灵立刻脆生生回话: “回夫人!是奴婢和月灵一起负责的!” 月灵立刻叩拜: “回夫人,最近小厨房的橘红和于嬷嬷总是早出晚归的,小厨房里都是奴婢和春灵在忙活呢! 花灵和秋灵只是负责摆摆碗筷,洗洗碗筷什么的。” 她们根本不知道此时大火已经烧到了小厨房,还在喜滋滋地邀功。 言语中也是明晃晃拉踩另外两人。 可见这种争风吃醋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 胡蕊怒喝一声: “大胆贱婢!就是你们敢下毒祸害大少爷和大少夫人是不是?!” 两人一脸懵逼。 “来人!给我拉下去狠狠地打!务必让她们吐出实情来!” 张嬷嬷不等两人反应过来,立刻就招呼两个小厮,赶紧拖着春月二人往屋外去了。 第26章 被折磨的上一世 两人的尖叫哭喊后知后觉响起: “冤枉啊夫人!奴婢冤枉啊夫人!将军!奴婢没有做下毒的事情啊将军!” “不是大少夫人下毒吗为何会变成我们?夫人救命啊!” 花灵和秋灵吓得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胡蕊冰冷的视线落在这两人身上: “你俩呢?有没有参与此事?” 秋灵早已吓坏了,只是一味哭着摇头。 花灵突然抬头看向夫人: “夫人明鉴! 我们四人虽然都是一起去的清尘苑,但是春灵仗着自己姿色最美,又是家生子,特别看不上奴婢这个新来的。 小厨房里的三餐,她从来不让奴婢靠近,做好后也会亲自端着大少爷那一份送过去。 奴婢只负责打扫清洗小厨房的卫生……” 将军突然打断她的话: “大少爷的份? 大少爷和大少夫人是分开用膳的?” 花灵磕头: “回将军,是的。 自从…… 自从清尘苑所有下人挨了罚之后,大少爷就不愿意跟大少夫人一同用膳了,晚上也是宿在书房……” 胡蕊缓缓闭了闭眼,知道这次想要借刀杀人的机会已经没了。 她睁眼,一脸怒气: “真是枉费我一番信任,居然为了争宠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两位主子的感情再如何,你们做奴婢的永远休想肖想主子的位置! 来人!把外面那两个贱婢直接乱棍打死!” 小厮和副将不敢马上行动,看向将军。 将军的视线在地上这些人身上扫过,喜怒不形于色。 良久,他转头去看床上昏睡的谢璟砚,随意挥挥手。 副将领命,转身出去执行命令。 外面两人哭喊声越加尖锐悲戚。 胡蕊连忙走过来把余慕安扶起来,一脸愧疚: “好安儿,都怪母亲爱子心切,没有查清楚缘由就罚了你,你不怪母亲?” 余慕安垂着眼,顺着她的力道站起来,踉跄一下,一滴泪滚落。 她声音沙哑,缓缓摇头: “儿媳不敢怪母亲,都怪儿媳,分明是儿媳连累了夫君……” 胡蕊还带着怒气,打断: “跟你无关!分明就是那几个刁奴争宠,居然把主意打到了你的头上! 你放心,剩下这两个,母亲定要好好教导一番,再给你送回去。” 余慕安乖顺:“是,一切听凭母亲安排。” 将军沉沉叹气,不耐道: “还拉着她在这里唠叨什么?浑身都湿透了,赶紧回去。” 胡蕊大惊:“瞧我这记性,光顾着愧疚错怪了安儿,都没注意你这一身的水…… 张嬷嬷,你去准备热水……” “母亲。” 余慕安打断她。 “您这里还要费心照顾夫君,儿媳就回自己院子去了。 父亲今夜冒雨赶回,您也得照顾父亲呢。” 胡蕊连连点头: “好,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那母亲就不留你了,来人,送大少夫人回去。 仔细着点,给大少夫人撑好伞,别淋坏了!” 余慕安行礼离开。 大雨中早没了女人哭喊的声音。 几个小厮正拖着两个女人往外走。 她们了无声息,身下拖痕里是浓郁的鲜红。 却在转眼间,就被大雨冲刷得看不真切了。 她垂眼,路过几人。 狂风暴雨吹得一头青丝飞舞,身影单薄得几乎快要倒下。 连活两世,这是她第一次,害死了两个鲜活的人命。 当晚余慕安就病倒了。 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府医连夜赶来看诊。 橘红亲自看着煎了药,但是她牙关紧咬,怎么都喝不进去。 安心一跺脚:“我来!” 她才喝一口,就苦得浑身一抖。 强忍着想吐出去的冲动,以口慢慢渡给昏迷的人。 总算是稍微咽下去一点。 一整夜她都在梦呓,又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梦魇了一般,不停挣扎。 安心和橘红熬了整整一夜。 不停给她换毛巾敷额头,反反复复掖好被掀开的被子。 直到天亮,云销雨霁。 余慕安也彻底睡过去了。 她梦见了上一世。 雷鸣轰隆隆不断,暴雨砸落的声音,震得人耳朵都嗡嗡作响。 余慕安却听不见这些动静。 她很痛。 身体上的疼痛已经让她意识模糊,同样是身体上的疼痛,让她昏迷后又醒来。 谢璟鸿抓着她的头发,把她脑袋往后仰,表情阴冷如毒蛇: “好夫人,现在想起来了吗?” 她忍不住痛苦的眼泪,声音颤抖:“我、不知道……” 余琳翘着脚坐在一旁,装模作样打圆场: “姐姐!你就说了,只要鸿哥哥能找到那块玉佩交给皇上,鸿哥哥又获大功一件,你也沾光不是吗?” 余慕安感觉自己浑身冰冷,大脑一片混沌,声音低得像呢喃: “子虚乌有的事情……我要怎么跟你们说……” 谢璟鸿面色一变,重重扔开她。 余琳站起来挽住谢璟鸿的胳膊,依偎着他,轻笑: “鸿哥哥,依琳儿看,姐姐还是没有吃够苦头呢。” 谢璟鸿拿着帕子擦手,垂眼看着倒在地上的余慕安,冷冷道: “那就把她的手也打断。” 余琳小小惊呼一声,面露犹豫: “这、这不好鸿哥哥,就算姐姐吃里扒外不为你着想,但是好歹还是你的发妻……” 一道闪电劈过狭小的窗。 谢璟鸿丝毫没有动容,面色阴鸷。 “我念她是我的发妻,一直对她手下留情,她呢?! 纵使我已经对她这样仁慈,她还是死咬消息不松口……” 谢璟鸿看着余慕安的眼中全是愤恨。 “琳儿你放心!等我找回玉佩交给皇上,就让他允许我休妻,再给你我赐婚! 我会告诉皇上多亏你给我提供了线索,抓到了知道真相的人,皇上一定会赏赐你的! 琳儿,我的诰命夫人只能是你的!” 余琳甜蜜不已,扑进谢璟鸿怀里哼哼唧唧撒娇。 两人在余慕安面前黏糊糊接吻,好半天才分开。 谢璟鸿松开余琳,低头看余慕安: “我再问你一次,玉佩到底在哪里?” 她面色青白,躺在地上意识模糊。 好奇怪,上一世的自己分明不记得这些对话了。 那时候疼得死去活来,根本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可是这次,明明是在梦境中,她却一边切身体会着当时的痛苦。 又像第三人一样清晰看着当时的场景。 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第27章 都是安儿没用 谢璟鸿看她依旧不回答,面色黑沉,上前一步狠狠踩在她的手腕上! “轰隆隆——” “唔……” 原本快昏迷的人,因为手腕上的剧痛又勉强醒过来。 坚硬的靴子底部踩在纤细脆弱的手腕上,骨头咔咔作响。 他还不罢休,使劲碾压。 余琳在一旁心疼地说: “鸿哥哥,琳儿去吩咐厨房炖点参汤来给姐姐喝,她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呢。” 谢璟鸿看着昏死过去的人,冷笑: “就她也配喝参汤!” 余琳拍着他的胸口安抚: “还是得吊着命,明儿琳儿来问问,说不定姐姐看在我们姐妹一场,愿意说也不一定。” 谢璟鸿冷笑,拂袖而去。 余琳温柔的表情终于不再伪装,露出得意和狠毒。 她脚尖踢了踢已经失去知觉的人,冷冷道:“灌点热水就行,别让她死了。” 身后的丫鬟面巾蒙面,依稀能看到脖颈处狰狞的疤痕。 她声音嘶哑难听:“是。” 柴房木门重重关上。 “砰——” 余慕安倏然睁眼。 头顶上的纱帐熟悉又陌生。 刚才的梦境实在太漫长了,好像又亲自被折磨了一番。 这会儿醒过来,发现身上全是冷汗,里衣黏糊糊贴在身上。 外间隐约传来安心的声音。 “不见!我们少夫人还没醒,谁都不见!” “你这丫头怎么回事?谁许你这么跟主子说话的?我好心好意来看大少夫人……” “拿着你的东西赶紧走!这么喜欢献殷勤去找大少爷,我们少夫人都还没醒,你一个外人急吼吼想冲进去是几个意思?” 听起来是胡林欣想进来看她。 估计是受了胡蕊的安排,想来探探情况。 “让让!我们少夫人要吃药了,恕不奉陪!” 房门又被重重关上。 橘红的声音低低的:“你轻点儿,吵醒少夫人怎么办?” 安心气呼呼的:“刚才那女的非要挤进来,撞得房门那么大声响,吵醒少夫人也是她吵醒的!” 两人说着话走进来,均是一愣。 “少夫人!您醒了!” 安心眼睛瞪得溜圆,嗷一嗓子就扑上来,趴在余慕安身上开始大哭。 余慕安:“……” 才一睁眼就要被压死了!这个死妮子…… 还是橘红看出她表情不对,连忙把安心揪起来拎到一边。 “少夫人!您感觉如何了?” 余慕安的眼珠子缓缓挪到一旁的安心身上,声音嘶哑: “差一点……就被……压死……了……” 安心闹了个大红脸。 绿萝默默端起药碗,递给橘红。 橘红接过药碗,安心连忙扶着余慕安坐起来,让她可以靠在自己的身上。 温热的汤药一勺一勺下肚。 余慕安从你一言我一语中,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三天了。 “说得好像中毒多严重的样子,其实第二天就醒过来了! 夫人说您还病着,就留大少爷在葳蕤轩养病了。” 余慕安闻言冷笑。 活该。 自己送上门去,再想出来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花秋两人也没回来,据说在葳蕤轩受训。 林欣表小姐也跟着去了,据说一直在近身伺候大少爷。 这几日每日都会过来一趟,想看看您。” 余慕安喝完药:“我要沐浴。” 橘红有点犹豫:“您才刚醒……” 她摆摆手示意无妨: “安心刚才嚎那一嗓子,要不了多久,葳蕤轩那边就会来人了。” 果然,她才梳洗妥当,刚爬进新换的被窝,就听有人来报,夫人过来了。 余慕安立刻调整情绪,摆出一副虚弱至极的样子。 张嬷嬷扶着胡蕊,身后乌泱泱跟着一群人,转眼就进了后院。 “安儿!我的好孩子,你真是受苦了!” 人未至,声先到。 跟在身后的胡林欣一脸委屈,进来的时候还剜了一眼安心,故意撞她一下。 明明还挺大的主屋内间,一下子挤满了人。 绿萝和橘红对视一眼,主动退去外间等候差遣。 胡蕊坐在床边,伸手去贴余慕安的额头: “谢天谢地,终于退热了,母亲真是要被你吓死了!” 余慕安靠在软枕上,苍白的小脸上儿扬起乖巧的笑容: “都是安儿不好,让母亲担心了。” 胡蕊一脸嗔怪:“说的什么话!那是不是也怪母亲错怪了安儿?” 胡林欣凑到跟前,表情十分委屈: “我也很担心妹妹呢,每天都想过来看看,但是那个刁奴总是拦着我不让我进来! 妹妹你可要好好惩治这些刁奴!就是趁着妹妹你病着,一点规矩都没有!” 安心站在后面,气得面色铁青。 胡蕊回头看了一眼安心,嗔怪: “安儿才刚醒你就凑上来告状,能不能让她好好休息。 奴才不好自己去调教就是,拿这种小事来给安儿添堵,你堂堂表小姐还没有教训奴才的本事吗?” 胡林欣大喜,立刻福身:“是!欣儿这就……” “慢着。” 余慕安隐下心中愤怒,面上无辜。 “是安儿昏睡前叮嘱安心,谁都不许放进来,安心也只是忠心执行我的命令罢了。 昏迷这三日,没想到安心居然真的这样能干,守住了我的要求。” 她看向胡蕊,求教: “这样的忠奴,该好好奖赏才是,母亲您觉得呢? 至于冲撞了表小姐,奴才莽撞,自然是我这个做主子的没有教好她,应该罚我才是。” 余慕安说着掀开被子下床。 “都怪安儿没有好好教导奴才,冲撞了表小姐,安儿给表小姐赔罪了。” 说着,朝着胡林欣就要跪下去。 安心大惊,下意识就要上前去扶她。 倒是胡蕊距离最近,下意识就拉住余慕安。 余慕安顺着力道,“柔弱”地倒在床上,默默流泪。 “都是安儿没用,没有在昏迷前,提前跟表小姐说明情况,让表小姐这样尊贵的客人受了委屈…… 也没有照顾好夫君…… 明明现在夫君正是需要安儿的时候,安儿还不争气病倒了……母亲,安儿让您失望了,您罚安儿……” 胡蕊面色难看。 胡林欣一脸震惊,下意识就退出三步开外。 第28章 赵姨娘病重!! 安心早在余慕安开始“认错”的时候就默默跪在一旁,垂着头不做声。 胡蕊连忙扶着余慕安上床躺好。 她在这将军府里的形象,一直都是慈爱的,宽容大度对待每一个孩子。 而现在,余慕安拖着虚弱的身子垂泪道歉,言语中不动声色点明是胡琳欣这个客人逾矩。 被她这么一退让,完全就是胡林欣咄咄逼人,连带她这个姑母都像是坏人一般。 胡蕊心中怒骂胡林欣烂泥扶不上墙,转头狠狠剜了一眼她: “傻愣着做什么?还不给安儿道歉!她还病着呢你就急吼吼来告状,哪里有个做客人的样子?” 胡林欣被骂得一脸懵,委屈得红了眼眶。 不等她说话,外面响起余琳的声音。 “母亲!母亲您在吗?” 余琳一路冲进后院,声音里满是慌张。 “母亲!我有急事要回侯府一趟,请母亲应允!” 外间橘红沉稳的声音响起:“五少夫人,请稍后片刻,我们少夫人病着,不见客。” 余琳怒道: “闪开!你这个贱婢敢这么跟我说话!我要见的是母亲,让你家主子少自作多情!” 来台阶了。 胡蕊立刻转头,一脸慈爱地拍拍余慕安的手: “好孩子,不要想太多了,你先好好休养好身体。” 站起来冷冷看了眼胡林欣: “还在这里做什么?安儿生病,这边已经够麻烦了,跟我回去!” 说完抬脚就走。 余慕安看着胡蕊两人的背影消失,露出一点冷笑。 胡蕊想要维持体面的人设,这时候就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外面余琳的声音急切: “母亲!您可出来了!请您应允琳儿回去侯府,我、赵姨娘病重,继母让我回去看看……” 余慕安眉头微动。 看来,那边急了。 她一病三天,并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何事,还没来得及询问橘红,胡蕊就来了。 事出紧急,胡蕊自然不会拦着,w还叮嘱余琳路上注意安全,可以不着急回来,在侯府住几日也无妨。 余琳匆忙谢过,扭头就跑。 陇南侯爵府。 牡丹苑。 余琳几乎一路小跑,进院子的时候上气不接下气,一路问着丫鬟: “赵姨娘怎么会住在夫人的院子里?她人呢?” 偏房屋门打开,继夫人站在门口,表情平静: “喊什么,进来。” 余琳调整情绪,小跑过去:“母亲,赵姨娘好好的,怎么这么突然就病了?” 房门被关上,继夫人不言语,只是带着她绕过屏风,看到了床上坐着的人。 “琳儿!快来快来!” 赵姨娘压低声音,表情鬼鬼祟祟的。 “你别急,我没病,装的!” 继夫人冷哼。 余琳满脸焦急停滞,看看赵姨娘,又看看继夫人。 “……您二位这是闹哪出?” 继夫人翻了赵姨娘一眼:“问问你的好姨娘!” 赵姨娘的表情顿时有点讪讪的。 余琳松了一口气,没好气地看了眼赵姨娘,坐去桌边给自己倒茶: “怎么回事?” 赵姨娘说到这个有点忐忑: “琳儿你之前说让我去找邢老大夫灭口,但是不巧,他老家有事,没在京都。 好巧不巧,夫人院子失窃,丢了很多金银细软,当初邢老大夫画押的收据也丢了! 我猜那神偷估计就是看匣子很精致,以为是好东西,就一起拿走了。 夫人放心不下,又听我说你的要求,我俩一合计,就算追去他老家,也得把这人做掉,以绝后患!” 余琳心下涌起不详的预感: “然后呢?” 赵姨娘一捶床,气得不行: “那老贼根本就没有回老家,就躲在郊区的一个小破庄子里! 你舅舅带着人一发现他,当下就决定动手杀掉那老贼,本来都抓住人了的! 我、你……但是也不知怎的,你舅舅说要审一审,问他为什么会提前躲避出去,结果…… 就这一会儿功夫,有两个神秘高手赶到,把那老贼救走了!” 余琳皱眉:“才两个人?” 赵姨娘讷讷应是。 毕竟那一群去追人的几乎都是她找的人,到手的鸭子被抢走了,她确实有点心虚。 “不过你放心!那老家伙被折磨得不轻,肯定活不长了!” 余琳表情有点难看。 “为什么邢凝辉突然要跑路呢?” 赵姨娘还没在状态: “难道,是我们去抓他的计划被谁泄露出去了?” 继母看着余琳:“你这是何意?” 余琳知道继母的真面目,她的心机深沉,不可能没有察觉到违和之处。 “您真觉得,院子失窃是巧合吗” 继母的眼神晦暗不明: “我想不通,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突然有人会查起这件事情来?” 余琳问:“您确定,当年的所有知情者,全部都处理掉了吗? 或者,那姓邢的老不死对外说漏嘴了?” 继母点头,她想起什么,双眼微眯,问余琳: “余慕安在府里表现如何?有没有什么异常?” 余琳不屑嗤笑:“天天陪傻子玩,不足为虑。” 入夜。 余琳洗漱完躺在床上,心下有点没着落,忍不住开始琢磨最近的事情。 重来一世,虽然自己如愿成了鸿哥哥的正妻,但是两人远没有上一世那样彼此唯一,恩恩爱爱。 至于那个贱狗…… 上一世她并没不关注那个女贱狗的过去,长相丑陋声音嘶哑,她都不愿意多看那丑八怪一眼。 所以这个男贱狗就算带回将军府问过,她想搞不清到底为何。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事情居然跟上一世不一样了? 莫不是她重生回来改变了一些事情,所以引得其他事也变了? 可是事情再改变,能让一个人,从女人变成男人吗…… 算了,这种小事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要利用多活一世的优势,提前给自己还有鸿哥哥铺路。 她的鸿哥哥,现在虽然只是户部一个小小的主事。 但是她相信,鸿哥哥很快就要升迁了! 上一世的升迁是什么时候来着…… 余琳拧眉沉思,突然一拍大腿坐了起来! 宏城水患! “宏城水患?” 将军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带着打量和沉思。 余慕安颔首: “儿媳昨夜观星象,不出一月,京都西南将有大祸发生,祸星属水。 儿媳算来算去,西南方,与水相关,那只能是宏城了。” 第29章 这一世我也能辅佐出一个大将军!! 傍晚的余晖铺满天空,树枝上嫩绿的新芽也有了隐约的金黄。 将军原本是吃过晚膳,带着副将出来走走散心。 正好遇到余慕安准备去葳蕤轩,看望谢璟砚。 将军随口问了她病情,余慕安表示有话要说,三人便到凉亭下小坐。 将军坐,两人站。 将军与副将对视一眼,两人均是摇摇头。 他放松后背,靠回椅子上,语气温和了点: “真是荒唐,你能比钦天监更厉害不成? 宫里都没有预警,你这简简单单一句话,说出去谁信?” 余慕安并不着急,她细细分析: “儿媳起初也不信,但是我连夜翻看地理志,宏城多山地,但是草木稀疏。 历史上有记载的山洪,大大小小有十余例,而今,宏城已经连续下三天雨了。” 将军又微微坐直了些,问: “你是如何得知宏城连续下雨三天的?” 余慕安面不改色扯谎: “儿媳夜观星象。” 将军:“……” 余慕安: “您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前去查看,八百多里,快马加急,跑个来回差不多得三天。 飞鸽虽快,进入下雨的地界就没用了。 可以让您的人在探知到消息后,快马加鞭赶回来,一离开风雨地界就放飞鸽……” 余慕安在将军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 她立刻行礼: “儿媳错了,是儿媳班门弄斧,请父亲恕罪。” 将军深深看她一眼,转头给副将一个眼神。 副将看了眼余慕安,朝着将军抱拳: “末将亲自去办!” 余慕安松了口气。 上一世,宏城水患的消息被人故意隐瞒,几乎一半百姓丧命,整个城池全部废弃。 皇上追责,砍了相关官员一百余人,都不够平息怒火。 这一世,她想让将军亲自奏请圣上,赶在灾难发生前,能救一些人是一些。 她已经安排橘红和绿萝,悄悄收购赈灾物资,到时候以小将军的名义捐赠出去。 前世她能把草包捧成大将军。 这一世,她也可以辅佐傻子成为大将军! 哦,不是真傻子,是个有心机的白切黑。 她这样一心为了夫君筹谋,找他报销银钱很合理? 那些赈灾物资,花了她两千两白银呢! 那可是她的嫁妆,除了几个破庄子烂铺子之外,仅剩的银子。 余慕安得了准信,开开心心行礼退下,打算去看看那个愚蠢的傻子。 她的目标是搞垮侯府。 伪善的婆母,既然是继母的盟友。 那她只好拉婆母的敌人站队了。 跟谢璟砚斗,浪费她的时间,她打算找个机会跟他摊牌。 还没走进院子,隔老远就听见谢璟砚在大吼大叫。 摔摔打打好不热闹。 平安苦口婆心地劝: “大少爷,您再忍忍,等大少夫人病好了,一定来看您,好吗? 大少夫人亲自跟小的说,很快就来看您,真的!” “啪——” 一个花盆在脚边炸开。 安心被吓得面色一白,愤怒的眼神就钉过去了: “大少爷!您差点伤到大少夫人了!” 谢璟砚动作一停,立刻就委屈巴巴冲上来,展开怀抱打算来个大大的抱抱。 余慕安后退一步: “我还未彻底病愈,你碰我一下,我马上躺倒。” 谢璟砚:“……” 谢璟砚这几日把葳蕤轩闹得人仰马翻。 胡蕊一开始还耐心哄着,后面也不哄了。 为了爱子人设不崩塌,干脆称头疼,整日里就在主屋不出门。 一想到余慕安明明醒来两日了,还卧床不起,这里疼那里晕。 她就恨得咬牙切齿。 想把谢璟砚这个烫手山芋甩回去,都没有合适的台阶下。 眼下终于盼着人来了,她也不出面,只让张嬷嬷出来。 “夫人仁厚,看不得大少爷想您想得辛苦,既然大少夫人痊愈了,那么大少爷还是回去清尘苑养身体。” 谢璟砚拉着余慕安转头就走,那欢天喜地的背影,气得胡蕊狠狠砸了一套茶杯。 回去路上,看谢璟砚演得痴傻又乖巧,余慕安要笑不笑,也不接话,就静静听着。 谢璟砚有点演不下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余慕安真的发现了什么。 这一个回合,斗得他苦不堪言。 身体上,他为逼真,是真的给自己下了毒。 不过他已经提前安排好了。 等余慕安被罚过,到很严重的那一步之前,由平安提供新的线索,发现他只是贪吃,玩耍的时候吃了地上的有毒植物。 谁知道胡蕊那女人豁出去了,居然隐瞒他中毒的消息,不通知父亲。 打算趁机送他归西,正好凶手都是现成的。 要不是余慕安机灵,提前安排丫鬟去催父亲回来,此时两人的头七都过了。 他其实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计划失误,差点害死余慕安。 而且他这几天被软禁在葳蕤轩,天天装作狂怒的样子,也是很累人的。 精神上更是累。 回头想想,有点记不清这几天是怎么度过的。 所以,他已经在加快计划的部署了。 他真的怕,装疯装久了,有朝一日发现自己真的疯了。 或者……要不要跟余慕安坦白呢? 就像平安说的,他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只是对付敌人就已经心生疲惫,实在不应该继续内斗下去。 一旦想通,谢璟砚决定,等下回去就坦白! 夜幕降临。 余慕安梳洗过后,坐在榻上喝燕窝莲子牛乳羹。 橘红煮的,奶香扑鼻。 安心正拿着帕子给她擦头发。 绿萝铺好床,刚直起腰,就听外间房门被敲响。 几人面面相觑。 余慕安:“林欣表小姐没有随我们一同回来?” 安心头摇得像拨浪鼓: “没有没有! 听说前两日大少爷摔打东西划破了林欣表小姐的脸,她找夫人哭着要回老家去呢。” 敲门声再次响起。 绿萝:“奴婢去开门吗?” 余慕安颔首。 “大少爷?!哎、哎……” 房门被关上。 谢璟砚气势汹汹:“你们出去!” 安心一撸袖子就往外间走,嘴里还嘀嘀咕咕: “让谁出去呢,他还命令上了…… 大少爷!夜已经深了,您这样突然闯进来不好?” 第30章 半夜听弟弟的活春宫 谢璟砚的声音十分嚣张: “我找我夫人,为什么不行!” 安心语塞。 余慕安扬声:“让他进来。” 谢璟砚抬脚就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还轰安心几人: “出去!你们出去!” 余慕安示意她们都出去。 安心和绿萝一脸担心,又不得不听话。 橘红低声: “奴婢去后窗外守着,您有事儿就大喊。” 余慕安哭笑不得。 直到她们都出去,谢璟砚坐到余慕安身边。 语气酸溜溜的: “她们都好在乎你。” 余慕安继续喝自己的牛乳:“不装了?” 谢璟砚一顿,有点挫败地抹了把脸: “你果然都知道了。” 余慕安冷笑:“蠢货。” 她看着对方蔫头耷脑的样子,越想越气,抬脚—— 一脚把人踹到了地上。 “姑奶奶差点被你害死!” 谢璟砚坐在地上不起来,仰头看她。 小姑娘乌黑的长发散在身后,衬得那张巴掌大点的小脸更加白净。 黑白分明的双眼清澈又冷漠,像俯视蝼蚁的神明。 “对不住……我没想害你性命……” 余慕安冷冷垂眼:“再有下次,我亲手送你上西天!” 谢璟砚双眼一亮,立刻恢复笑容,就想重新爬上榻。 一柄还沾着一点牛乳的小勺直直指向他,在烛光下泛着银白的冷光。 “想合作,我有个条件。” 谢璟砚老老实实站在原地: “你说。” 余慕安面无表情:“给我五千两。” 谢璟砚一愣:“啊?” 余慕安挑眉:“嫌多?那六千两。” 谢璟砚连连摆手: “不是不是……银子我有的,我马上让平安拿银票过来!” 说着转头就跑出去了。 余慕安趁机回头去后窗,却发现原本说要守在这里的橘红不见人影。 “安心。” 安心和绿萝立马跑进来。 “少夫人您没事?!刚才大少爷一脸急匆匆就拉着平安往书房去了。” 余慕安摇头,问:“橘红呢?” 安心一愣,往后窗看:“她不是说要去后窗?” 她小跑过去拉开窗户,正好跟橘红脸贴脸。 安心:“哇啊——” 她转头,一脸幽怨地看着余慕安:“少夫人,您也学坏了……” 橘红挤开安心直接翻窗进来: “少夫人,我刚才去拿了哥哥送的传信。” 她递过来一个小纸筒。 “五回府。” 余慕安挑眉:“余琳连夜回来了?为什么?” 安心:“不会是赵姨娘救不活了,跑回来搬救兵的?” 橘红、绿萝:“……” 余慕安给她一个脑瓜蹦: “知道你不喜欢她们了,慎言。” 谢璟砚突然冲进来,扛起余慕安就往外跑,语气很兴奋: “我带你去看个好玩儿!” 安心惊呆了:“少夫人!” 三个丫鬟抬脚要追。 平安连忙拦住: “劳烦橘红带上披风去找少夫人,其他人就在院子等。” 不等他话音落下,橘红已经拿了披风和鞋子,人影都看不见了。 安心气得跺脚: “凭什么听你的!我就要去找少夫人!闪开!” 平安苦着脸,展开双臂像个壮硕的老母鸡: “有橘红姑娘在,你还怕少夫人吃亏吗? 有正事,真的是有正事,大少爷就是……事出紧急,等他们回来你就知道了。” 云飞阁。 安静的夜里,女人妖娆妩媚的叫声嘹亮悠长。 后院的小树林,余慕安坐在树干上,接过披风裹好自己,面色冷若冰霜。 橘红蹲在下面一层的树干上,正在给她穿鞋。 谢璟砚蹲在隔壁一根树干上,黑暗中看不见表情,倒是听见他尴尬地干咳一声。 余慕安的声音冷冷的: “大半夜跑来听自己弟弟的活春宫,就是你说的好玩儿的?” 不对。 橘红刚收到她哥哥的飞鸽传书,余琳回来的速度不可能比鸟更快。 那房里的是谁? 余琳在马车上,就迫不及待将宏城水患的事情写下来。 上一世皇上斩首了上百号人,大批职位空缺。 鸿哥哥就是趁着这股东风,顺利升迁到了户部郎中。 她罗列了几个人名,都是上一世趁机升迁,后来爬上高位的。 可以提醒鸿哥哥,提前笼络结交,都是不小的助力呢。 一想到鸿哥哥马上要升迁,余琳只觉得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亲口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然而,迎接她的,是五雷轰顶。 “砰——” 余琳一脚踹开房门,屋里响起女人的尖叫。 入目便是极其淫靡荒乱的场景。 他们! 居然! 就在主屋的前厅! 正对着房门,烛火亮如白昼,满地衣裙亵裤。 胡林语白花花的,来不及捡地上的衣裙,捂上漏下,手忙脚乱,恨不得生出八只手来遮掩自己。 谢璟鸿只有一件长衫披在身上,下面袒荡荡,脚上的袜子还未褪去,一件大红色的肚兜系带还缠在他的脚腕上。 房门被踹开的瞬间,胡林语尖叫躲避,慌乱之中爬到椅子后面。 谢璟鸿被吓得不轻,慌乱踩到肚兜上,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 余琳站在门口,只觉得一股血液直冲头顶,撞得她双耳嗡鸣,眼前发白。 她嘴唇颤抖,说不出一个字来。 胡林语在椅子下面缩成一团,嘤嘤直哭: “鸿表哥~求求你啦快让她把门关上嘤嘤嘤……” 谢璟鸿还倒在地上一脸痛苦,闻言反应过来,下意识拢了拢衣襟。 他面上闪过一丝恼怒,看向余琳的眼里全是火气,咬牙切齿: “关门!” 余琳没动。 她正死死盯着胡林语,眼中的杀意浓烈: “你俩,多久了?” 胡林语不答,只是一味哭泣,不停哀求谢璟鸿快点关门。 谢璟鸿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走向余琳,怒吼: “让你关门!听不见吗?!” 余琳崩溃大吼: “你们还知道丢人吗?! 就这么急不可耐?! 你们在我的卧房门口做这种龌龊不堪的事情,现在还吼我让我关门?! 胡林语你要不要脸?!鸿哥哥是我夫君!我才离开两天你就迫不及待勾引他?! 你就是个婊子!我要去问问婆母她家里都是怎么教的女儿,让你这么明目张胆去爬表哥的床!” 她突然就冲进房里,一把揪住胡林语的头发,把人往房外拖。 第31章 刺激的抓奸现场 胡林语尖叫:“滚开!放开我!表哥救我!表哥!” 谢璟鸿伸手想阻止余琳,但是衣襟散开,一片脏污的胸腹露出来,他立刻又去收拢衣襟。 就这么让余琳把人扯了出去! 后院里面烛火通明,小厮们都在前院探头探脑吃瓜,丫鬟婆子们躲在下人房里,挤在窗户跟前看热闹。 刘嬷嬷终于从震惊中回神,她看到谢璟鸿一副还要阻止的样子,连忙进屋,小声提醒: “少爷,您还是先回去穿好衣裳。 一个无关轻重的女人,丢脸就丢脸了,您可是我们的小少爷,身份贵重,不好在这种时候失了体面的。 少夫人发火也是因为太在乎您了,等她撒完气,还是需要您来主持公道的,您说是不是?” 谢璟鸿一想,顿觉有理,连忙就转过屏风回了内室。 众人各忙各的,没人发现青玉悄悄离开。 胡林语还顾及自己赤裸的身体,放不开双手去反抗,硬生生被余琳拖到了后院中间。 余琳压着她,尖锐的指甲连抓带挠,不等她反应过来,脸上已经噼里啪啦挨了十几个耳光。 “喜欢抢别人的男人是?! 喜欢勾引表哥是不是?! 喜欢唱曲儿是不是?! 我让你抢! 我让你勾引! 我让你唱!” 胡林语挣扎不脱,放声大哭: “表哥救命呀!杀人啦!救命啊! 姑母救我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表哥救救语儿呜呜呜呜语儿要被打死了呜呜呜呜……” 余琳更加愤怒:“你还敢喊表哥?!” 她上手就去撕胡林语的嘴。 “够了!” 谢璟鸿重新穿戴好,大步走出主屋。 胡林语看到了救星,重新夹起嗓子哀哀哭泣: “嘤嘤嘤嘤鸿表哥快救救语儿,语儿快被打死了嘤嘤嘤……” 余琳在电光石火间,突然就开窍了。 她放松手上的力道,胡林语正在挣扎,没想到桎梏松了。 来不及多想,推开余琳,连滚带爬扑向谢璟鸿。 “鸿表哥救命!” 余琳被那力道推得跌坐在地,手心重重擦过粗粝的地面。 她微微抬起一张小脸儿,一双眼中泪水盈盈,哽咽轻唤:“夫君。” 谢璟鸿原本正把胡林语护在怀中,想为她遮挡一下。 听到这一声,下意识看过来,顿时愣住。 余琳眼中深情满溢,也痛苦不堪。 泪水就像透明的水晶珠子,扑簌簌坠落。 “琳儿太痛苦了,夫君,一看到你与其他的女子欢好,琳儿的心都要碎了。” 谢璟鸿被勾起了一点愧疚:“琳儿……” 胡林语见势不妙,立刻抱紧了谢璟鸿的腰身,埋在他胸口嘤嘤直哭: “嘤嘤嘤语儿被妹妹这样羞辱,语儿不想活了嘤嘤嘤……” 谢璟鸿低头去看怀中人。 “罢了。” 余琳挣扎站起来,惨然一笑。 “琳儿不愿让鸿哥哥为难,就将这少夫人之位让给表小姐。” 她深情地看着谢璟鸿,表情痛苦,泪水不停。 “琳儿自愿削发为尼,将与鸿哥哥这十多年的青梅情谊,深埋心底。” 她说完,转身就走。 谢璟鸿心下一慌,下意识就推开怀里的人追了上去。 胡林语慌张捂住自己,羞恼大喊:“鸿表哥!” 谢璟鸿一把抓住余琳纤细的手腕,面露焦急:“琳儿!你这又是做什么?!” 余琳不看他,只是低头垂泪,语带哽咽: “琳儿受不了看到自己心爱的人跟别人欢好,不如眼不见为净!” 谢璟鸿有点不悦:“男人总得三妻四妾的,难不成以后每次你都要闹这么一回?” 余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上一世,鸿哥哥娶了余慕安那个女人,尚且能做到一心一意。 就算与她在一起了,她都始终是个没名没分的通房。 而这一世,他居然说自己打算三妻四妾?! 余琳满心愤怒和不甘,硬生生压在心底。 两世了,她太清楚谢璟鸿的为人,他就柔若无辜这一套。 只要在他面前表现得柔弱无助,又只能依靠于他,就能让他迷糊得失了智。 余琳还在考虑要怎么回答,才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前院就传来小厮的高喊: “夫人到!” 余琳面色一冷。 胡林语这个狐媚子,就是她这好婆母亲自塞过来的,她不信这人现在赶到,会为自己说话。 到底是谁去通知了婆母? 胡蕊走进后院,表情冷肃: “三更半夜的,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将军忙了一天回来,甚至还不能睡个安稳觉!你们想做什么?!” 谢璟鸿面上露出一点忌惮:“母亲,父亲他……知道了?” 胡蕊的语气中带了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连自己的房中事情都管不好,闹得阖府上下人尽皆知,你父亲日理万机,总不能连这种事情都要他教导你?” 谢璟鸿面上有点难堪,低头应声:“母亲教训得是。” 胡蕊瞪了亲儿一眼,转向余琳,面色寒冷: “你身为正室夫人,自己的夫君宠幸个人,都要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这点容人的气度都没有,以后还怎么当家做主母? 再传到外面去,让京都的贵人们都笑话鸿儿娶了一个妒妇?” 余琳垂头不语,心中满腔恨意。 胡蕊这摆明了要保胡林语,还给她一顶又一顶的帽子扣上来,让她完全无法反驳。 她要维持自己娇软爱夫君的人设,就绝对不能跟胡蕊公开叫板。 “姑母……嘤嘤嘤语儿好怕……” 不远处,哭声殷切。 胡林语居然还一身赤裸,缩在屋外的角落里。 长发披散,遮住一部分身体,但是那些红艳艳的抓痕依旧显眼。 胡蕊面色一变: “胡闹!这是做什么? 丫鬟呢?人都死了?!还不快扶表小姐回房更衣?!” 青玉立刻从下人房里跑出来,搀扶起胡林欣前往偏房。 胡蕊气得面色铁青,转向余琳,扬手就是一巴掌! “你居然敢这样侮辱表小姐?!” 余琳被打得偏过脸去, 她不辩解,只是默默垂泪。 做足了柔弱乖顺的姿态。 谢璟鸿动了动手指,低声:“母亲,您……” 胡蕊又瞪谢璟鸿:“你就这么眼看着自己的表妹受辱吗? 第32章 纳妾,散播谣言 “她可是我请来家里做客的娘家人!就算你喜欢她想收了她,也不应该这样子折辱她!” 谢璟鸿:“我没有……” “不要说了!” 胡蕊怒气冲冲,打断谢璟鸿的话。 “今日的事情大家都看着,你和语儿的情况所有人都知道了,京都还有谁家会愿意娶她?!” 谢璟鸿面上有点讪讪的,立刻解释: “儿子没想始乱终弃,刚才儿子还在跟琳儿商量,把表妹纳妾……” “妾?!”胡蕊的声音都放大了,“我娘家千娇万宠的黄花大闺女,怎么可能做妾?!” 谢璟鸿语塞。 余琳轻笑一声,态度恭恭敬敬地行礼: “母亲有所不知呢,您口中的黄花大闺女,拉着夫君在前厅门口玩刺激的。 那叫声,真是绝了,我都还没进院子,就听见她的声音呢!” 胡蕊被气了个倒仰:“你、你……” 余琳一脸羞臊的模样,啧啧称奇: “夫君他是个本本分分的君子,从来没有做过这样荒唐的事情。 想来,也只有林语表小姐故意诱惑引导,才会做出这样孟浪不堪的丑事。” 她的声音不小,没有刻意压低。 四周还有不少府中小厮,全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胡蕊怒斥:“污言秽语!不堪入耳!你们侯府就是这样教养女儿的?!” 余琳一脸慌张和不解: “琳儿只是描述刚才的所见所闻,母亲,您这样温柔良善,是不是被表小姐蒙蔽了? 她这样的作为,完全就是勾栏瓦舍里的勾当,肯定是早就背着您偷偷学坏了! 母亲您千万别被表小姐骗了!琳儿句句属实,您若是不信,大可以问问云飞阁的下人们!” 胡蕊胸膛剧烈起伏,瞪着余琳的目光简直是想吃人。 倏然,她扭头瞪谢璟鸿:“你说!” 谢璟鸿想到余琳的话,低头答: “是……是表妹刻意勾引,说有一个刺激的主意……” 胡蕊重重闭眼。 余琳垂眼,暗暗冷笑。 谢璟鸿什么性格,她可太清楚了。 良久,胡蕊睁眼,冷冷道: “就算是纳妾,我胡家的女儿也只能是良妾,并且要从正门进府。” 谢璟鸿一愣。 胡蕊转头看他,目光深沉:“鸿儿,别让母亲难做。” 谢璟鸿一顿,低头:“是。” 胡蕊抬脚就走。 谢璟鸿:“鸿儿恭送母亲。” 余琳一起屈膝福礼。 她还是有点不甘心。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她才离开两日的功夫,就让这个贱人成功爬床。 好在她暗示的话语起到了作用,鸿哥哥配合推掉责任,让胡林语只能做一个妾室。 未来就算婆母还有其他的小动作,只要有胡林语这个身份的妾室在,其他人都不可能越过妾室这个位置! 区区一个妾室,她还不信收拾不了! 清尘苑。 余慕安回味良久,轻笑:“果真是一出好戏。” 谢璟砚满脸讨好,呲出一口大白牙笑: “那夫人是不是不生气了?” 余慕安斜睨他一眼。 谢璟砚立刻坐好。 余慕安端起茶杯:“在外,该装还是要装的。” “是是是!” “只有我俩的时候,你要注意规矩。” “好好好!” 余慕安瞥他一眼,将傍晚跟将军说的内容全数转述给谢璟砚。 “按照那位副将的脚程,不出两日,宏城大雨不停的消息父亲就会知晓。 就算父亲立刻进宫面圣,到下达圣旨派人赶去救灾,恐怕也无法阻住这一场祸事。 虽然你不宜出面,但是我已经准备好救灾的物资,届时以你的名义全部捐赠出去。” 谢璟砚眼中闪过忧心,拳头不自觉握紧: “我手上有一支队伍可用,夫人你看,能不能让他们提前去疏散人群?” 余慕安眼前一亮:“你有人可用?” 宏城。 连绵的雨水下了整整五日。 宏城的居民最近都窝在家里,愁眉苦脸看着外面大雨滂沱。 而那些手头还有庄稼要打理的农户,更是心急如焚。 春苗被这么一泡,指定全坏了。 秋天的收成可如何是好啊! 近两日,外出抢救庄稼的农户之间,流传起一个秘闻。 听说这是九天玄女震怒引灾! 从降下大雨的第七日开始,她就要指使山神震动,将世间罪恶全部掩埋! 起初,大伙儿都是半信半疑。 直到今日,村里的张铁牛慌慌张张跑回来。 “快!收拾东西!我们这就出城去!” 家里老娘和媳妇儿子三脸懵逼。 听到这屋的动静,隔壁二柱媳妇跑来问情况。 张铁牛面色铁青:“山神已经开始震动了!” 他家分配的田地在山脚下,刚才他就在田里冒雨干活。 大雨中,山体突然发出古怪的巨响,震动起来。 山石冲刷而下,只是眨眼的功夫,就把两亩田地全部埋没! “是真的! 玄女降灾是真的!” 张铁牛明显还心有余悸。 “反正不是咱家自己的田,犯不着为那些高门显贵搭上全家性命,我们快跑!” 二柱媳妇一听,这还了得? 一边叫喊就一边回家去了。 二柱家的老婆子已经八十多岁,早在大雨连绵不断的第二天,就在嘀嘀咕咕“不妙啊不妙”。 全家都当老人家年纪大,糊涂了,没有多理。 此时听了媳妇这样说,老太太拍着大腿声音颤抖: “我早就说了,大事不妙,哪里是山神震怒,就是老泥山滑土啊!” 村里的人一传十,十传百,不出一天,纷纷收拾东西跑路。 山脚下的村子一跑,周边的村子也开始蠢蠢欲动。 那些在其他城里有亲戚的,毫不犹豫选择离开。 深夜。 余慕安看完纸条的内容,递给谢璟砚。 “不错,已经超出我预期的好了。 宏城老泥山是最大的一座,加上周围的几座小山,全部崩塌,破坏力不容小觑。 没有朝廷的命令,我们不好轻举妄动。 现在能派人,暗中鼓动山脚下的村民撤离,也不错。 他们的村子最先被毁,也能给城里的人敲个警钟。” 谢璟砚连连点头: “对对,等村子被埋了,我们的人马上去散播消息,吓唬城里的人也赶紧跑。” 第33章 你为何会从将军的书房出来? 余慕安没说行不行:“先不急,看看朝廷是什么反应。” 房门被敲响。 “少夫人,将军差人来请您去一趟勇毅阁。”安心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余慕安立即回应:“马上来!” 她递给谢璟砚一个眼神。 谢璟砚点头,拍拍自己的胸口,示意让她放心。 余慕安:“……” 真是没眼看。 她和安心往外走,就看到前院门口还站着一人。 正是那日领命,亲自去宏城的副将。 此时他看向余慕安的眼中,没了那日的轻蔑。 他郑重抱拳:“大少夫人,请。” 余慕安颔首。 三人才走两步,身后就传来谢璟砚大喊: “安安!你去哪里了安安?!” 安心面色一变,小声催促:“少夫人快走!被大少爷看到您,又得耽搁好一阵子……” 话没说完,睡眼惺忪的谢璟砚已经追出前院,一看到他们,立刻双眼瞪大: “安安!你要去哪里!” 平安紧随其后,一把抱住谢璟砚的腰:“少夫人您快走!” 余慕安咬牙憋笑,扭头就走。 那副将看了半天。 平安费劲巴拉拽着谢璟砚往回拖。 谢璟砚起初还委屈,突然就开始暴怒,对着平安拳打脚踢。 有个丫鬟从后院跑出来,和平安一起拉着谢璟砚,连哄带劝,回去后院里。 副将眼中闪过一抹遗憾,转身离开。 勇毅阁。 将军正看着桌上的册子,面色凝重。 “儿媳给父亲请安。” 将军挥手:“不必多礼。 来,你看看这个,都是秦安亲自收集的,宏城当地的情报。” 余慕安接过一看,与上一世记忆中的无异。 副将在一旁说: “末将赶回时,离开宏城,就在城外关道上遇到一个逃难的村民。 他说九天玄女降罪,派老泥山山神大发神通,埋没了山脚下的良田。” 将军拧眉:“什么乱七八糟的,真是荒唐!” 余慕安佯装思考,缓缓道: “其实……也算好事一桩。” 将军扬眉,硬挺的浓眉几乎飞进发鬓: “一派胡言!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神女!这种散播谣言的神棍就该被抓起来! 这种混乱的时候,还敢胡说八道,这不是添乱吗!” 余慕安微笑:“父亲息怒,请听儿媳一言。” 将军重重哼了一声,往后一靠,看着余慕安,大有一副“我看你说出什么花儿来”的架势。 “宏城大雨已经五日,就算您连夜进宫请旨,派人赶过去几乎已经是于事无补。 眼下,既然宏城的百姓信什么九天玄女的传说,不如顺势而为,利用传说吓跑城中百姓……” “胡闹!” 将军打断她的话,一脸严肃。 “你可知那宏城内有多少百姓? 若是恐慌扩散,全城百姓躁动起来,得发生多少踩踏事故?” 余慕安面不改色: “宏城百姓固定居住者,六十余万。 副将大人会在城外遇到出逃的村民,说明山脚下的村子基本都走空了。 散播谣言也需要一定的技巧,儿媳认为,可以分区进行,靠近山区的先疏散,远离山区的最后。” 将军原本还怒气冲冲,越听表情越凝重。 听到最后,看向余慕安的眼神里,已经满是复杂。 他看向副将:“秦安,你觉得如何?” 副将抱拳:“末将认为可行。” 将军摸着下巴沉思片刻,一拍桌子站起来:“走,进宫!” 余慕安一愣。 将军转头,虎着脸看她: “你乖乖回去,这件事暂时不要跟任何人说起,明白了吗?” 余慕安乖巧福礼:“是。” 两人急匆匆驱马赶去皇宫。 余慕安才出勇毅阁没多久,就遇到了胡蕊。 深更半夜的,她居然妆容整齐,身后只跟着张嬷嬷一人。 主仆两人像鬼一样,灯也不点,就那么站在树下,黑黢黢一片。 胡蕊语气阴森:“三更半夜,你为何会从将军的书房出来?” 余慕安乖巧行礼: “母亲万安,具体缘由父亲暂时不让儿媳随意透露,或许您亲自去问父亲比较好。 母亲无事的话,儿媳还要回去安抚夫君,先退下了。” 她无视对方森冷的视线,从容离去。 皇上要派大将军前往宏城救灾! 一觉醒来,听到消息的余琳一脸懵。 不对啊! 上一世,直到宏城灭城,京都都没有一点儿动静。 怎么这一世…… 她连忙去找谢璟鸿:“你把宏城水患的事情告诉父亲了?” 谢璟鸿正在书房懊恼。 他见余琳进来,立刻站起来紧紧抓住余琳双臂:“你是如何知道宏城有水患的事情?” 余琳一顿,敏锐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 “鸿哥哥,你没有跟父亲说?那……那你按照我说的给皇上递折子了吗?” 谢璟鸿松开她,挠着头原地打转:“谁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余琳顿时恍然,为何他是这样懊恼的情绪。 谢璟鸿根本就没把她的那封信当回事! 不管是宏城的事情也好,提议他上折子在皇上面前露脸,还是提前练习结交那些臣子…… 他没做。 他统统都没做! 余琳觉得有点可笑。 重来一世,她心心念念要过得比上一世更好。 可是目前来看,除了成为鸿哥哥的妻,其他的事情都不顺心。 鸿哥哥根本不如上一世那样,全心全意爱她,在公事上也不如上一世敏锐能干。 她只想能跟心爱的男人好好生活,但是总有其他人想来横插一脚。 重生以来,她沉溺于情爱,与婆母斗心眼,与阿猫阿狗抢鸿哥哥。 好不容易想起来要做正事,搞砸这一切的,居然是这个她枕边的男人! 谢璟鸿突然转回来,一把抱住余琳: “好琳儿,都是我的错,最近你也知道,语……胡姨娘总是身子不舒服,我就没来得及注意公事……” 余琳沉默着。 正式迎娶胡林语为妾室之后,谢璟鸿大概是出于补偿她的心理,一直陪着她,没有去胡林语屋里睡过。 但是胡林语一到夜里就叫痛,不是喊府医就是喊谢璟鸿。 府医把脉是没有问题的。 问,就是难受,哪里都难受。 如此闹腾了好几天,最后还是谢璟鸿受不了总是半夜被吵醒,勒令不许她叫府医,才终于消停了一些。 余琳有点心累。 她推开谢璟鸿:“无妨……反正……” 反正已成定局。 事情与上一世的发展并不相同,好在救灾的人是自家公公,功劳还是落在将军府头上。 第34章 他不出一年就要死了 这样一想,她振作起来。 她不能着急,要给她的鸿哥哥成长的时间。 余琳调整情绪,看向谢璟鸿: “鸿哥哥,既然皇上已经派父亲去救灾,不如你也自请去搭把手,之后陛下论功行赏,你说不定就有升迁的机会呢?” 谢璟鸿却犹豫起来。 “琳儿,不是我不愿意去…… 这事儿皇上已经连夜下旨,父亲半夜就出发了,按照他们急行军的脚程,现在父亲早就走很远了。” 余琳:“你后面跟上就行,不用追上去呀,最好能带上点物资,给父亲帮把手。” 谢璟鸿连连摇头:“哪有你说的那样简单,这是要皇上应允才行的,不可私自行动。” 余琳急得跺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再磨蹭下去你可就什么功劳都捞不着了!” 谢璟鸿面露困惑:“去救灾的是我父亲,也是我们自家人……” 面对这个还一脸天真的初代心上人,余琳真是气得想动手。 她往外面张望一下,拉住他靠近自己,压低声音道: “鸿哥哥你真是太天真了! 你想想,若是你身上有救灾的功劳,未来封世子,你的胜算是不是大一些?” 谢璟鸿面色一变。 他面露不自然:“你胡说什么!爵位古往今来都是长子世袭,世子之位自然是我大哥的。” 余琳撇嘴。 母子俩早就谋划,要害那傻子大哥呢。 装得这样像,要不是她上一世被牵连,她都要信了眼前人是无辜的。 她压低声音:“你信不信,他不出一年就要死了?” 谢璟鸿瞳孔地震。 他倏然直起身子:“谁跟你说的?!” 余琳露出一个柔弱无辜的表情:“鸿哥哥,琳儿是你的妻,自然是你的人,你是在防备琳儿吗?” 见谢璟鸿不说话,眼眶里立刻泪水盈盈。 “琳儿一知道宏城水患的事情,立刻就赶回来想告诉鸿哥哥,那封信上,全是为你着想的谋划,这总做不得假? 谁知道我急匆匆赶回来,就撞见……” 谢璟鸿干咳一声,面露尴尬。 余琳见好就收,把火引出去: “要不是鸿哥哥为胡姨娘的事情伤神,也不会错过这样好的机缘,要我说,这胡姨娘怕是会克夫君的。” 她像是随口一说,立刻又转话题。 “好在现在还来得及补救,你带着物资后出发,正好帮助父亲安抚灾民。 落个慈悲良善的好名声,还能让皇上给你记一笔功劳,岂不是两全其美?” 谢璟鸿想了想:“此事需要告知母亲,我们去葳蕤轩。” 葳蕤轩。 “胡闹!” 胡蕊怒斥,重重拍桌。 桌上的茶杯都跳起来,啪啦一响。 余琳千算万算,没想到胡蕊是这样的反应,被吓得一抖。 她想不通:“母亲!为何呀?这……” “为何?!” 胡蕊瞪着余琳的眼神分明是想刀了她。 “这样简单的道理你不懂?鸿儿才多大?就算已经入朝为官,也才十七岁,你撺掇他去难民堆里,到底安的什么心?! 他自小就是一心读书的斯文人,这样单薄,一头扎进那些难民之中,万一出了问题你担得起吗? 你不知道那些刁民有多危险吗?万一被刁民伤了或者传染上什么脏病,把你千刀万剐都赔不起!” 谢璟鸿无奈:“母亲,没有那么夸张……” “你不许跟着她胡闹!” 胡蕊瞪向谢璟鸿,胸膛剧烈起伏。 “我就你这么一个独苗苗,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让我怎么办? 你看看谢璟砚!你父亲非要带着他在军营打拼,结果呢?受那样重的伤,虽然封了小将军,可是人痴傻了! 是我据理力争把你养在膝下,不许你去学武,你才能平安顺遂长大…… 我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若是……若是……” 胡蕊说着说着,哽咽难言,拿手帕掩面。 张嬷嬷和谢璟鸿连忙上去哄她。 余琳目瞪口呆。 没想到这一世的大坎儿在这里! 那上一世,胡蕊是怎么同意谢璟鸿亲自上战场的? 婆母不许好大儿去救灾。 这个未成长起来的夫君,自己也不怎么愿意去那样辛苦的地方。 侯府那边一传消息就是“没找到”“没找到”! 被打得半死的老头,到底哪来的本事藏得不露一丝踪迹! 这边余琳焦头烂额,那边余慕安也没有闲着。 将军得到圣旨还未出发,余慕安已经把画好的地图交给谢璟砚。 “按照这个区域分布来,依次传话,父亲那边,已经派副将去用相同的法子抢救。 时间不等人,快!” 谢璟砚把地图给平安:“要快。” 平安转头就跑。 “我准备了一些棉被厚衣,已经在宏城隔壁存着了,到时候全部以你的名义捐出去。 还有一些粮食,捐出去怕有人克扣,我想自己派人手去临时搭几个点施粥。” 谢璟砚听得双眼亮晶晶的,连连点头: “都听夫人安排!银子全部记我账上!” 这配合的样子让余慕安十分满意。 她点点头,又面露犹豫。 谢璟砚立刻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顾虑?” 余慕安:“其实我觉得,你亲自去效果更好……” 谢璟砚倒是很无所谓: “只要我们准备的东西可以帮助那些灾民就好了,其他虚名我无所谓的。” 余慕安面色严肃:“恰恰相反,你必须有所谓。” 谢璟砚一愣。 “你现在只有一个小将军的虚衔,一没功劳二没民心,又因为装傻被府里藏着,几乎就是查无此人的状态。 若是这种时候母亲对你下手,你可真是死就死了,知道不?” 谢璟砚面露深思。 余慕安手中还在沏茶,语气慢条斯理: “都说,想要藏起一粒米的方法,就是把它放进米缸。 同理,想要保护自己的最好方式,就是把自己置于众人眼皮子底下。” 她不再说话,由谢璟砚自己去思考。 春天的夜还是寒凉。 热气袅袅的茶水散发出温暖的香气,把这间屋子染得同样温暖。 第二日一早,谢璟砚就爬后窗进来,兴冲冲地摇余慕安: “安安!快醒醒!” 第35章 上赶着出去送死 筹谋一夜没睡,天擦亮才躺下的余慕安睁开眼,满眼杀意。 谢璟砚动作一停,立正站好。 余慕安拉起被子,盖住脸挡光:“出去!” 谢璟砚讪讪转身。 安心和绿萝从小厨房端了热水来,刚到门口就看到谢璟砚开门出来,两脸震惊。 “您、您怎么从卧房里出来的?!” 谢璟砚叉腰:“找夫人玩儿!” 安心:“……” 眼看她要发火,平安连忙上前拉住谢璟砚离开: “祖宗啊您小点声儿!再吵到少夫人,她醒来都不陪你玩儿了……” 余慕安一觉睡到大中午,才起来洗漱。 安心一边伺候一边八卦: “听说云飞阁的那两位,一大早就去了葳蕤轩,不知怎的,惹得夫人发了好大的火呢。” 余慕安笑了笑没说话,她大概猜到是什么原因。 不管余琳想让谢璟鸿去做什么,胡蕊都不可能同意。 上一世将军府大难。 将军战死,长子谢璟砚也早被他们娘俩害死。 唯一能拯救将军府的,就是谢璟鸿亲自上战场。 谢璟鸿不会武,好歹读过书。同时她乔装成军师跟随,一直在阵后指挥。 多亏了那位将军的副将,李秦安。 他拼死杀敌,带头听从指挥,才艰难赢了那一战。 饶是如此,她也过得凄惨无比。 大获全胜归来,功劳都是谢璟鸿的。 而她因为撺掇谢璟鸿上战场,被胡蕊关禁闭,差点活活饿死! 胡蕊也是没想到,上午才骂走一个要去救灾的,下午就又来一个。 她端坐上首,面色冷肃。 “陛下已经派将军去救灾,你们身为将军的儿子,一个两个,都闹着要去帮忙! 你们这是帮忙吗?不知情的以为你们这是信不过自己的父亲!” 余慕安叩首:“母亲息怒,儿媳万万不敢有这样的想法。” 胡蕊讥讽一笑: “我看你是敢得很!深更半夜跑去公爹的书房,这会儿不会又想追去宏城?” 谢璟砚原本还在一旁自顾自“玩耍”,闻言手上动作一停。 余慕安抬头直视胡蕊: “母亲,儿媳昨晚就已经解释过了,是父亲有公事询问,当时书房内还有李副将在场。 相信父亲从宫中回来后,已经给您解释过了。” 胡蕊冷笑: “我倒是不知道,一届小小女子,有何本事,让堂堂大将军询问你救灾的解决方法?” 余慕安不卑不亢:“儿媳喜欢读些杂书罢了。” 胡蕊哼了一声:“去救灾这事你就别想了,砚儿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放他出去。” 余慕安故意道: “儿媳知道宏城怕是乱得很,灾民集中,难保不安全。 可是夫君身为小将军,若是在这种时候还没有一点作为,说不定会引起陛下怀疑,酿成全家大祸。” 胡蕊闻言,眼眸一闪。 “儿媳保证,一定会看好夫君,不让他乱跑惹祸。 我们只是去当个花瓶,既不会喧宾夺主,也能让陛下知道我们将军府是真心实意为朝廷解忧的。” 胡蕊沉吟不语,看向张嬷嬷。 两人对视,默默交换眼神,张嬷嬷轻轻点头。 胡蕊深呼吸。 她看向余慕安: “你既然执意要去,必须手写一份声明,出了问题一切与我无干,我是阻止过你的。” 余慕安点头:“这是自然,不论什么后果,儿媳一力承担。” 胡蕊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立刻就掩下: “将军早就带人离开,府里的家丁不能给你们……” “母亲,我们只是去走个过场,不需要什么人跟随。” 余慕安很上道。 “我们只带着贴身的丫鬟小厮,伺候生活足够了。” 胡蕊很满意,故意叹气:“就怕你们遇到什么危险……” 余慕安温声安抚: “母亲不要忧心,我们到了宏城,就是在父亲的羽翼之下了,不怕的。” 胡蕊颔首:“说的也是。” 既然是你们要上赶着出去送死,她不抓住这天赐良机,岂不是蠢钝如猪? 抵达宏城后,安不安全两说,反正这路上,肯定是不会让你们安全的。 安心和绿萝在内室收拾行李。 外间榻上,谢璟砚压低声音问:“她们三人你都要带?” 余慕安点头。 谢璟砚看了眼那边,问: “信得过吗?我们一路同行,我肯定会露出破绽来。” 余慕安十分肯定:“她们都是很忠心的。” 谢璟砚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你身边的丫鬟,能知根知底自然是好的。” 橘红走进来,低声:“少夫人,红锦回来了。” 谢璟砚看向余慕安。 余慕安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道: “这人留着我还有用,别在她面前暴露了。 叫她进来。” 橘红应声出去。 谢璟砚已经换上一副憨憨的蠢相,趴在案几上玩一个木头娃娃。 余慕安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不得不说,装得真是毫无破绽。 上一世她与这个傻大哥并不熟悉,也不清楚到底如何。 只是看余琳现在对他的态度,就知谢璟砚装得有多滴水不漏。 红锦走路还是有点慢,抬脚跨过门槛的时候,明显动作停滞一下。 “奴婢给少夫人请安。” 余慕安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关心: “快起来,红锦,你的伤如何了?” 红锦看了眼自顾自玩耍的谢璟砚,面上露出一点羞赧: “回大少夫人,还未好全,但是已经不影响做事了。” 女儿家伤在了屁股上,确实是不太好意思直言。 余慕安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你现在来真是太好了。” 红锦疑惑:“大少夫人,有什么需要奴婢做的吗?” 余慕安抚掌:“我与大少爷需要出远门一趟,正愁院子里没人看家呢。” 红锦眼珠微转,伏地磕头道: “承蒙大少夫人不嫌弃奴婢,愿意要奴婢来做事,奴婢也想跟在大少夫人跟前,好尽一份力。” 余慕安笑盈盈地: “你有这份心就很不错了,当初你们挨板子,本身也算是被牵连,哪能让你带伤奔波。 我做主,拿大少爷的私房,赏你10两! 这些日子你就安心在院子里养伤,还清闲些。” 红锦无奈谢恩。 第36章 雷雨夜惊魂追杀 紧赶慢赶,时间已是下午,日头斜斜悬在天边,明艳艳的。 胡蕊派了一辆十分朴素的小马车,里面只有两排座椅,其他什么都没有。 听说平安驾车,便是连车夫都没有。 安心打眼一瞅,眉头一皱就要张嘴。 绿萝拉了她一把,示意还在将军府门口呢,慎言。 安心气鼓鼓地闭上嘴,转身扶余慕安上马车。 橘红留在外面,与平安一起驾车。 小小的车厢里,挤了四人,换洗的包袱堆在脚下,腿脚都伸不开。 “驾!” 马车晃动一下,开始前进。 就着轰隆隆的轮子声,安心正要张嘴说胡蕊坏话,就看谢璟砚突然往前凑了凑。 她来不及说话,下意识就想拦在余慕安身前。 却听谢璟砚压着兴冲冲的声音道: “夫人你先忍忍,等咱半夜在荀城歇脚,来一招偷梁换柱!” 余慕安不意外:“你都安排好了?” 谢璟砚得意:“那是!我早就料到那女人要故意使坏,已经准备好应对之策了!” 余慕安点头:“那就好,不用太舒适,赶路要紧。” 谢璟砚连连点头:“夫人放心!” 安心:“???” 绿萝:“……” 安心一脸震惊,指着谢璟砚像是要说话,但是想起什么,又立刻捂住自己的嘴。 她侧身撞了下绿萝,压着嗓子: “绿萝,是不是我疯魔了,我刚才居然看到大少爷正常了!” 绿萝:“不,我也看到了……” 两人齐齐看向谢璟砚。 谢璟砚背脊挺直,侧过头,突然就对窗帘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冷着脸装高冷。 两人又齐齐看向余慕安。 余慕安轻笑:“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 安心张了张嘴:“好好的小将军为什么要装傻……” 她倒抽一口凉气,捂住嘴瞪大了双眼。 “是不是夫人要害您?” 谢璟砚一脸意外:“你这小婢女,这么敏锐?” 安心撇嘴:“话本子里都这么演。” 谢璟砚:“……” 走官道去宏城,就得经过恒城。 两人不约而同就划掉了这个选择。 走隔壁的荀城,虽然路途颠簸偏僻,但其实还更近一些。 他们选择这条路,也不会引起胡蕊的警惕。 二更时分,小马车终于晃晃悠悠到了荀城外的一家小酒店。 这里虽然偏僻,却是进入京都的必经之路,很多商队都喜欢在这里歇脚。 价格便宜,地盘也宽敞。 他们到的时候,院子外面停满了拉货的马车。 看样子正好有商队在留宿。 几人也不挑拣,开了房间埋头就睡。 第二日天还蒙蒙亮,商队就忙忙碌碌收拾起程了。 至于余慕安那一行人,直到天光大亮,才磨磨蹭蹭继续出发。 葳蕤轩。 胡蕊将纸搭在蜡烛上点燃。 张嬷嬷在一旁说: “出发前义正言辞的,说要去救灾,结果这点苦都吃不了,才熬了一下下,就要睡到日上三竿。 老奴听红锦说,她在自己院子里的时候,也是睡到日照当头了才起床呢。” 胡蕊笑了笑: “如此纨绔娇贵岂不是更好?我们又不是真指望她去救灾。” 张嬷嬷连连点头:“夫人说的是。” “确认他们出发了?” 张嬷嬷语气笃定: “我侄子可是会拳脚的,他亲眼看着那几人挤去马车里面。 那赶车的平安和橘红,他更是见过本人,错不了!” 胡蕊露出满意的神色。 “先不着急动手,跟着他们到远离帝都,找个山区,直接装成山匪弄死了事。 最好有山崖,尸体扔下去都不用找了。” 张嬷嬷:“您放心。” 赶路折腾到半夜,天不亮又悄悄出发,连续两天没有睡个整觉。 此时的余慕安,在豪华的厚软褥子上睡得昏天黑地。 橘红坐在一旁守着她。 后面一辆马车里面,是安心和绿萝,还有他们此行的全部家当。 安心的表情还有点迷糊: “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这支商队居然是大少爷的!” 绿萝也呆呆的样子:“他们还会大变活人,跟我们长得一模一样……” 黑云压顶,昼夜颠倒。 空气中水汽逐渐浓郁,远远的,隐约能听到闷雷阵阵。 越靠近宏城,天气越差。 有人在大喊:“找地方扎营!不能走了!快下雨了,来不及赶到下一个城里!” 简朴的小马车缓缓停到一处缓坡下,一旁的山体是坚硬裸露的岩石,不用担心因为下雨滑落。 车里的人匆忙下车,手忙脚乱开始搭营帐。 其中一个高大的男子并不干活,反而在其中捣乱,时不时弄乱刚整理好的东西。 一名衣着精致整洁的少女怒斥:“去坐好!不然晚膳别吃了!” 几人忙乱一阵子,营帐搭好的瞬间,大雨倾盆而至! 所有人都缩进了营帐中。 分明才未时,天色黑沉如深夜。 银亮的闪电撕开雨幕,划出令人胆战心惊的痕迹。 “轰隆隆——” 滚滚炸雷如浪涛,从远推近。 一群黑衣人小心靠近营帐。 领头的人比出几个手势,身后的人兵分两路,以合围之势逼近营帐。 雷霆暴雨声中,已经隐约听到营帐里憨傻的吵嚷,要出来玩水。 一道粗壮的紫色闪电划过,照亮大半天空。 那领头的黑衣人眼神狠辣,微微点头,确定目标没错,挥手—— “轰隆隆——” 炸雷响起。 黑衣人们同时进攻,锋利的长刀刺穿了营帐,身影迅速冲进营帐里面! 立刻响起男男女女的尖叫声。 里面的六人居然一哄而散,泥鳅一样滑不留手,转头就冲出营帐。 钻进雨幕之中,很快就看不清背影了。 领头人一愣,大怒:“追!” 人群追着那六人跑出去,一路上山。 “站住!” “别跑!” 领头人隐隐觉得不对劲。 谢璟砚和那小厮好歹是行伍出身,跑这么快他能理解。 但是余慕安和那三个小丫鬟,也能跑这么快? 前面女人的哭喊响起,明显十分慌乱:“我跑不动了怎么办?!” 小厮大吼:“跑不动就等死!你想死吗?!快跑!” 领头人大喜,顾不上多想,大吼一声:“追!” 第37章 金蝉脱壳 黑衣人们紧追不舍。 一行人就这么在大雨中,闷头冲上山去。 有个女声在前面嘤嘤哭泣:“呜呜呜对不起我没看清路,跑错了……前面没路了呜呜呜……” 连续的闪电划破黑夜。 不远处的树林尽头,几个人挤成一团,发出绝望的哭喊。 领头人啐了一口,狠狠大喊:“给我杀了他们!尸体直接丢下山崖去!” 黑衣人们一拥而上。 那几人尖叫一声,抱头蹲下。 所有黑衣人心中,大概都有相同的想法—— 易如反掌。 他们太轻敌,压根没想为什么面前的人数少了两个。 长刀反过冷厉的寒芒,刀刃齐刷刷砍向她们的头顶! 背后破空声被暴雨声掩盖。 最外围的四个黑衣人被无声划破脖颈,砰然倒地。 领头人惊悚回头,正对上“谢璟砚”和“平安”轻蔑的表情。 一双冰凉的手轻柔扶上他的下巴,耳后响起女人娇俏的轻笑:“抓到你了……” 喉间一凉,突然就呼吸不上来。 他挣扎着去抓那只手,身后的人早已不见。 原来那抱头尖叫的四个少女突然起身,挥臂扬手,指尖金属寒芒闪过,距离最近的黑衣人瞬间被抹了脖子。 短短几息之间,情势急转,二十个黑衣人被六人反杀。 “平安”把最后一具尸体拖到崖边,抬脚踹下去。 “橘红”问:“全部都扔下去了?” 蹲在崖边的“绿萝”举手:“全部!我们在这数着呢!” “安心”点头:“二十个~不多不少哦~” “谢璟砚”拍拍手:“一群菜狗,走了收工!” “余慕安”把崖边的痕迹全数抹去,恢复成无人来过的样子。 六人如同鬼魅,在雨幕中几个起落,消失不见。 宏城,细雨蒙蒙。 城外整齐搭起临时营帐,百姓们看上去狼狈,却没有受伤,只是有点受到惊吓后的,惊魂未定的神色。 李副将来接余慕安他们。 “将军带人去城里忙,大少夫人雇佣商队替您传书,将军知道您和大少爷今日会到,特意叮嘱末将留下来接应。” 余慕安感叹:“还好将军赶到及时。” 他上午一到宏城,亲眼看到就知情况不妙,立刻要求百姓紧急疏散。 有士兵们守着,众人撤离还算有秩序,虽然惊慌无措,倒是不至于出乱子。 才撤完城西的百姓,老泥山就发出轰然巨响,大地都开始颤动。 几座山的泥洪陆续爆发,百姓们在士兵指挥下有序撤离,几乎保存了整座城市的人口。 也有不信邪的百姓,舍不得家里物件儿不愿意走的,被埋在了厚重的泥沙碎石下,被挖出来的时候,早就没气了。 将军带人清理的就是这些找死的犟种,尸体被埋在泥土下,时间久了腐烂,容易引发瘟疫。 那些身强力壮的男人们,根据自己居住的街道,自发组织去清理倒塌的房屋。 女人们在城外照顾老人孩子。 整体看上去,灾民们十分有秩序。 几人路过几个营帐区,平安小声说:“从未见过如此整齐有序的受灾区。” 李副将看了眼余慕安,表情钦佩:“多亏大少夫人的锦囊妙计。” 安心立刻星星眼看向余慕安:“少夫人好厉害呀!” 谢璟砚正要鼓掌,余慕安一把按住他的手: “我们出来前,说好要干嘛的?” 谢璟砚表情一顿,重新恢复严肃凶狠的样子: “我们要玩扮演大将军的游戏!” 余慕安:“并且你不可以说话,否则输了今晚回去不给你做燕窝牛乳吃。” 谢璟砚立刻绷住自己的表情,点头。 李副将看着两人互动,目光落在他身上久久没有动。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看到了谢璟砚威严沉稳的样子。 如果,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没有遭遇那场受伤,现在就是眼前威严霸气的模样…… 余慕安提醒:“李副将,我们去营帐?简单安顿一下,平安会带您去接取我们捐赠的物资。” 李副将面露怅然:“好,好好,您真是有心了。” “快去领棉被!谢小将军自掏荷包,亲自买了物资来捐赠呢!” “就在营帐外!一个营帐十床棉被,二十件棉衣,每个营帐派几个人去领,不要都挤过去!” “小将军夫人带了人施粥呢!就在东城门口!新搭那个棚子就是!” “我看到了!小将军夫人长得仙女一样,跟画儿里出来的一样!” “哎呦天菩萨保佑,有这样人美心善的贵人惦记我们,她真的亲自在施粥!就在东门!” 余慕安戴着面纱,和绿萝负责舀粥,谢璟砚和安心将碗一一递出去。 身形佝偻的老妪双手接过碗,泪流满面:“谢谢姑娘……谢谢……” 安心心里难受,绕开桌子去扶老妪:“您慢点。” 老妪颤巍巍捧着碗哭:“我那逆子……不听话!不听话啊……都怪我,都怪我害了珍珍……” 安心耐心询问。 老妪的儿媳被儿子打跑了,她和儿子孙女一起住,主要是照顾孙女。 她家就住在城西郊区,是最早遭殃的位置之一。 早在将军赶来强行撤离之前,城西区就流传山神发怒的事情,很多拖家带口的百姓不愿意赌,早早就离开了。 她也想离开。 但是她儿子根本不信,还跟她吵架,认为她就是想去找儿媳,把她赶走不说,还不允许她带孙女一起走。 她没法子,只能上镇子里找做工的儿媳,想找她劝劝儿子。 谁知她前脚才离开,家里就被埋了。 她非要回去挖儿子,儿媳得知女儿也在家,陪她一起回去,正赶上第二波山洪。 为了救她,儿媳被冲走了。 转眼间,就剩下她孤家寡人一个。 安心一时间无言。 灾区,最不缺的就是各种悲剧。 灾民们排队领粥,无一不是感激不尽。 时间转眼而过,蒙蒙细雨终于停歇,夜色深重。 南城门施粥的橘红和平安也回来了,一切顺利。 营帐外,李副将的声音响起:“大少夫人,将军有请。” 余慕安站起来,想了想,又转头看谢璟砚:“你跟我一起。” 第38章 父亲知不知道胡蕊要害我? 谢璟砚有点迟疑,指指自己。 余慕安瞥了眼营帐外的身影,手指勾勾。 谢璟砚立刻凑上去。 余慕安低声叮嘱几句,他眼神亮亮的,连连点头。 将军已经卸下盔甲,正坐在案几后面翻看文书。 看到谢璟砚也跟来,微微一愣。 余慕安行礼:“见过父亲。” 谢璟砚立刻有样学样:“见过父亲。” 行的女礼。 将军:“……” 李副将见状,连忙说:“大少爷今日表现实在不错。” 他把今天看到谢璟砚的表现,细细描述一番。 将军边听,边细细打量谢璟砚。 谢璟砚摆出稍显浮夸的严肃姿态,昂首挺胸不发一言。 他看着谢璟砚的目光十分复杂,有欣慰,有愧疚,还有怀念。 良久,将军微微叹气,视线转向余慕安。 “安儿,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余慕安并未骄傲:“都是父亲英明,儿媳并没有做什么,物资和粮食都是夫君出的钱。” 谢璟砚立刻点头:“我有钱!买!” 将军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余慕安,他自然知道余慕安为何这样做: “你是个好孩子,不仅没有嫌弃砚儿,还愿意为他谋划。” 余慕安微笑: “儿媳与夫君,夫妻一体,荣辱与共。 夫君只是现在还病着,儿媳相信,未来夫君一定会康复的。” 将军目光微动:“你觉得砚儿还能好?” 余慕安颔首:“父亲,儿媳会观星,具体细节不可泄露,但是儿媳可以肯定,夫君一定会康复的。” 将军不由坐直了。 谢璟砚面露好奇,侧头看着余慕安,像是在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一旁的李副将按捺不住激动:“大少夫人,您说的可是真的?” 余慕安表情平静:“绝无虚言,只是……” 将军盯着她的目光如炬,声音沉沉问:“只是什么?” 余慕安突然跪地伏首: “请将军和李副将务必保密,消息一旦泄露,夫君恐有命劫!” 李副将大惊:“什么?” 将军拍桌:“放肆!你是说有人要害砚儿?!” 余慕安不卑不亢:“儿媳不敢。” 将军盯着余慕安,久久不语。 余慕安跪在地上,背脊挺直,平静垂目,任由那重于千斤的视线落在身上。 谢璟砚突然学着余慕安的样子跪下,不声不响,侧头看她,似乎是在对比自己做得对不对。 李副将看看将军,又看看余慕安和谢璟砚,眼中闪过怀念和不忍。 他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 将军敛眉沉思,深深吸气,缓缓吐出。 他看向余慕安:“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眼下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将军的视线沉沉的:“明白我的意思吗?” 余慕安叩首:“儿媳明白。” 将军不是蠢人,怕是早就发现了什么。 眼下这意思,明显就是要保下幕后黑手。 谢璟砚一直侧头看着她,见状也学着她的样子,一起叩首。 将军的视线转到谢璟砚身上,眼底隐隐有亮光。 李副将送两人回来,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拍拍谢璟砚的肩膀,离开了。 谢璟砚很沉默。 平安很少见他这样子,询问的视线看向余慕安。 余慕安:“你们先去外间。” 几人互相看了眼,行礼退下。 大帐内落针可闻。 远处小孩子哭闹起来,很快就被大人哄得停了哭泣,没一会儿,又响起咯咯的笑声。 余慕安默默沏茶。 良久,谢璟砚低声问:“你说,父亲他……知不知道胡蕊要害我?” 余慕安递给他一杯热茶。 谢璟砚接过,看着她的眼中露出一点彷徨来。 她想了想:“我觉得,父亲大概是能猜到一点的。” 谢璟砚皱眉:“那他让你以后不要再提,就是要保下胡蕊吗?!” 余慕安沉默,轻声道:“毕竟她是父亲的妻。” 看谢璟砚情绪有点激动,她打断:“有件事情我觉得有点奇怪。 父亲虽然只有胡蕊一个正妻,但是通房不少?子嗣为什么会这么少呢? 我嫁进来前一个月,父亲才新添了两个通房呢。” 而府上,长子谢璟砚,幼子谢璟鸿,还有中间三个已经出嫁的女儿,一共才五个孩子。 一大早,余慕安当着将军的面,哄谢璟砚。 今天的游戏内容是寻宝,演哑巴将军,跟父亲比赛谁找到的好东西更多。 谢璟砚连连点头,捂住嘴表示自己明白。 一旁的老父亲表情复杂。 男人们进城继续修葺房屋,余慕安这边继续施粥。 谢璟砚一夜未眠。 余慕安的疑问在他脑中投下一记巨雷。 儿时他跟随父亲,随军征战,因伤才回府休养。 回府路上就遭遇了两波山匪,回到府里,遇到一次毒害。 那次毒害,误伤了平安的亲娘,也是他的奶嬷嬷。 奶嬷嬷拿出胡蕊毒害他的证据,叮嘱他保护好自己,也拜托他能照顾点平安。 从那之后,他开始装傻,果然,胡蕊没有再继续动手。 可能也是因为,那之后,父亲就回来了。 父亲后院的事情,他并没有太留意。 印象里,似乎有两个通房滑胎,胡蕊当时还劝父亲多多关怀那两个通房。 一直到胡蕊生下谢璟鸿,后院里就再也没有传来谁怀孕的消息。 难道胡蕊为了谢璟鸿的地位,做了什么手脚? 谢璟砚心中杂乱,就在给他指派的区域内翻找,一时间看上去竟是有模有样的。 今日来领粥的人比昨日更多。 一个妇人看快排到她了,大声问安心: “小姑娘,我们昨日不知情,少领了一份,今日可以补上吗?” 安心一愣,笑着安抚:“这也不好补?吃饱了也不能强行塞进去不是。 未来几日我们都在这里,你按照三餐的时辰过来就行啦。” 那妇人立刻嚷嚷起来: “什么意思?!我就是吃得多!我就要领两份! 我们好多人昨日都没领到,其他人比我们多一份呢,这不公平!” 话落,那妇人前前后后的几人立刻附和起来,看上去都是有力气的强壮妇人。 一时间棚子四周躁动起来。 第39章 施粥闹事,拿下! 平安和橘红去营帐区抬米,此时棚子里就剩下她们三人在忙。 几个五大三粗的妇人嚷嚷着把桌子围起来,三个少女立刻就显得过分娇弱。 昨日那个老妪排在后面,见状焦急地想挤上来帮忙,但是人群拥挤,她根本不能上前。 安心虎着脸护在余慕安面前,呵斥: “放肆!夫人面前也敢胡来?!” 几人被安心的气势唬到,纷纷停下来,彼此面面相觑。 后面排队的人大声抱怨,纷纷喊这几人让开。 其中一个妇人转头瞪着后面: “我看看谁这么大意见?!等我家大柱子回来好好跟她说道说道!” 这“大柱子”的名号似乎震慑住众人,她们纷纷噤声。 领头的那妇人一挽袖子:“三个小娃娃,怕什么?!” 她的眼神打量面前的三人,表情十分挑剔: “我家男人说,你们就是来作秀罢了,哪有让自家的夫人娘子出来亲自施粥的? 你们怕是将军府的小丫鬟?看上去小小年纪,就这般会装模作样了?” “就是就是!” 其中一个妇人附和,调笑起来。 “许过人家没有?我娘家有个侄子四十岁了,还未娶亲呢,我看你们几个长得标致,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带头那妇人笑骂:“呸!你还挺会谋算!你娘家那老光棍还是个瘸子呢!” 那妇人哼了一声:“人家不是说,宁娶大家奴,不娶小家女,啧啧啧…… 你们看看,这三个小丫头看上去多标致?我看中间蒙面那个就不错,肯定是长得最水灵,才让她扮夫人的。” “还真别说,这小身段,不比那郡守家的小姐更贵气吗!” 安心和绿萝,两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被这一番言论气得浑身发抖,羞恼得红了脸。 余慕安冷下脸,上前一步:“各位若是不需要粥,就请回,把位置让给需要的人。” 带头那妇人见她居然还这么强硬,立刻不乐意了。 她嘿了一声,上前一步,重重拍桌: “我们几人,每人三份粥,若是不给,那今日谁都别喝了!” 也不知那桌子的质量太差,还是妇人力量太大。 “喀嚓”一声,桌面开裂。 所有人愣在原地。 余慕安眼疾手快,捧起桌上的锅子。 手心剧痛袭来。 她倒抽一口气,强忍疼痛,转头把锅子放在身后的灶台上。 安心惊呼:“少夫人!您的手!” 绿萝连忙喊人:“来人!叫军医来!” 气势汹汹的妇人们愣住,面上露出害怕。 白嫩的掌心整片通红,才一转眼,已经高高肿起。 绿萝端着装满冷水的大碗赶来:“少夫人,快把手放进去!先冰一下!” 余慕安疼得双眼泛泪。 她没想哭,身体的反应忍不住。 手放进冷水里,那钻心的剧痛终于缓解一些。 远在城门外忙碌的士兵们,终于发现这里的异常,连忙赶来。 面对身着甲胄的士兵,百姓们不敢造次,乖乖让出路。 余慕安侧头,眼眶中泪水滴落。 她的眼神冰冷,声音里不带任何情绪: “拿下。” “是!” 几个妇人还不及反应,就被士兵们牢牢按在地上。 其他排队的百姓立刻后退避开,又不肯离去,围着看热闹。 “军爷饶命啊!我们只是被蒙蔽了呀!”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我们知道错了!” 才被按住,那几个妇人就吓破胆,连连求饶。 带头闹事的妇人懵了,她艰难抬头想看余慕安: “真是小将军夫人……您不是最仁慈和善的吗?怎么这就……” 安心气得脑袋发懵,大步冲上去,重重一脚踢上去: “仁慈和善?你也配?!” 绿萝连忙上前去拉她。 安心被拽得连连后退,还不忘高声叫骂: “我们少夫人宅心仁厚,看不得百姓们吃苦,千山万水跋涉前来救灾,棉被粮食,都是自掏荷包白送你们的! 送出仇来了?!你们亏不亏心啊跑来为难我们少夫人?! 还要给我们说亲?我呸!赶紧撒泡尿照照你们那德行!敢侮辱我家少夫人,你们洗干净脖子等死! 一群腌臜泼皮!就是给你们吃太饱了!饿上三天三夜我看你们还敢嘴贱!” 绿萝安抚拍拍她:“好了好了。” 安心骂完只觉得脑瓜子嗡嗡响,蹲到余慕安身边呜呜呜哭。 “少夫人呜呜呜呜您的手伤到了呜呜呜……都怪奴婢不中用呜呜呜呜……” 夜色浓郁,百姓们居住的营帐区进入了梦乡,偶尔还能听到有人梦中呓语。 大将军营帐四周火光通明,寂静无声。 白日里为首的士兵,将长长一卷供词递上,恭敬垂手。 将军快速扫过其中内容,眼神冰冷。 他深呼吸,似乎是在抑制自己的怒气。 随后把供词转手递给余慕安。 安心连忙上前接过,在她面前展开。 果然。 听二柱子叫嚣,他知道自己一行人出发时间,就说明他的行为指定还有背后之人指使。 而那个人,很有可能来自帝都。 余慕安表情和语气都很谨慎,话却说得十分不客气: “不得不说,攻击我抛头露面,质疑我是假身份,的确是一个很歹毒的切入点。 若是使用得当,说不定我此行不仅无功,反而给咱们将军府抹黑了,可惜…… 找了个鲁莽的草包,亲口暴露了背后策划之人。” 将军的表情有点难看。 他盯着余慕安:“那依你之见,背后之人是谁?” 余慕安一脸无辜:“那人不是供认了他的姐夫吗?宏城的知州大人。” 这一下把将军堵得哑口无言。 跟聪明人讲话,有些事情不需要说得很明白。 余慕安的意思很明确。 背后那人就在京都,至于是谁,想必将军自己心里有数。 但是她可以点到即止,不往下追究,算是顾及大家的颜面,暂时不会撕破脸。 现在就需要将军表态了。 余慕安已经做出让步,他身为长辈,怎么也要给出足够的补偿来安抚她。 事关女儿家的声誉,这件事非要上纲上线的话,后果是十分严重的。 将军表情冷肃,沉默片刻,一拍桌: “现在就去把知州那个狗东西革职查办! 大伙儿都在救灾,他在这里给我们玩心眼,跟我将军府的儿媳过不去,就是跟我谢袭过不去!” 第40章 陷害,把谣言坐实了! 李副将抱拳:“是!” 他带着那士兵退出去,营帐内只剩下余慕安和将军,安心缩在一旁假装自己不存在。 将军看着余慕安:“你是个好孩子……” 余慕安撇嘴。 当一个人说出这句话,意味着对方已经在自己身上得到了利益,在这种情况下听上去,实在算不上是夸奖。 将军捏捏眉心,语气沉沉的: “很多事情,我有察觉,但是我们说话办事,讲究一个证据。” 余慕安连连点头,表情却不是这个意思。 将军怎么能看不懂她的阳奉阴违,额角青筋一跳,说不下去了。 余慕安一脸无辜:“父亲说得对,您继续说。” 将军:“……” 安心:“……” 将军满脸烦躁:“行了赶紧滚,这件事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余慕安笑盈盈的,屈膝: “父亲的承诺重如泰山,儿媳自然是相信您的! 儿媳不打扰父亲休息,这就走了。” 将军独自坐在营帐中,沉默许久,开始砚墨。 安心跟在余慕安身边,一路小跑。 她压着声音提醒:“少夫人您也太胆大了!这样跟将军讲话,您就不怕挨板子呀?” 余慕安冷笑: “我能叫他一声父亲都是尊重他了! 揣着明白装糊涂,任由胡蕊背地里小动作不断,怎么谢璟鸿是他儿子,谢璟砚就不是了? 按理说大少爷是他亲手带大的,感情更深厚才是,怎么能眼看着他被针对?” 安心赶紧四下张望:“奴婢知道您是替大少爷鸣不平,但他好歹是大将军呢……” 余慕安面无表情:“耳聋眼瞎,家事都处理不好还大将军……” “嘘!嘘嘘——” 安心急得去捂她的嘴。 她重重冷哼一声,不说了,只埋头大步回自己的营帐中去。 葳蕤轩。 “哗啦——” 瓷器摔碎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噼里啪啦好一会儿才消停。 胡蕊终于砸累了,重重坐在榻上,气喘吁吁。 张嬷嬷连忙让小丫头端了温热的茶水,亲自递上去: “您润润喉,消消火。” 胡蕊接过茶杯,顾不得大家闺秀的仪态,仰头咕噜噜喝下好几口,把茶杯重重墩在桌上。 “你不是说看着她们一路慢行的吗?为何突然就不见人了?为何一转眼人就出现在宏城了?!” 张嬷嬷心里直打鼓: “我那侄子是亲眼看到她们慢悠悠出发,他都不敢合眼,跟着她们接连三日。 书信也是每隔半天就送回来汇报,错不了呀……” 胡蕊大怒:“那你说!她们怎么回事?!” 张嬷嬷神色惴惴: “两日前我侄子就断了联系,咱们送出的飞鸽也找不到人,您说…… 会不会我侄子已经……” 胡蕊胸膛剧烈起伏,手边唯一的茶杯也被她扫飞出去。 “啪——” “余、慕、安……我真是小看她了! 将军居然写信来问责我!问我干什么?!那小马车坐不得人了是不是?拿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来问责我! 是不是将军发现什么了?我与宏城八竿子打不着,那群刁民闹事不至于能联想到我的头上来?” 张嬷嬷面露忧色,又不敢在这种关头去触霉头,只得把对自己侄子的担忧压下。 “听说他们在宏城大出风头,就连那个白痴都老老实实的没有露出马脚,余慕安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胡蕊手指扣紧了桌角。 “宏城的那个知州真是废物!找人闹事就这种小打小闹? 不是让他重点去吓唬谢璟砚那个小杂种吗?为什么冲着余慕安去了? 吓唬余慕安有什么用?!” 张嬷嬷安抚道: “谁能料到那天他正好就不在施粥的地方呢,没事没事,只要知州不暴露,有的是机会呢…… 下一封信马上就到,到时候说不定就是好消息了。” 胡蕊眼神阴狠:“不能弄死那个白痴,好歹让他露出点马脚来,将军才会让他赶紧回来。 到时候路上还有一次动手的机会,一定要把两人都弄死…… 这丫头太聪明了,本来是想娶她做我鸿儿的助力,既然不能为我所用,还是尽早除掉。” 张嬷嬷点头称是:“女儿家的名节最是重要,若是不成,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谣言坐实……” 胡蕊双眼微眯:“有道理,摆墨,我现在就联系宏城!” 她要是知道宏城的知州已经下狱,绝对不会写这封信去。 天光放亮,谢璟砚在帐篷里撒泼打滚,说什么也不要跟着将军去城里。 余慕安淡定喝茶,好像看不见在地上打滚的人。 安心和绿萝一脸菜色,转开眼不去看他。 橘红一脸正直,仿佛什么都看不见。 平安在一旁劝得嘴皮子都冒火星子,谢璟砚就两个字两个字蹦,拒绝沟通。 “不去!” “安安!” 平安一脑门汗,看向李副将:“李副将,您看这……” 李副将脸上的表情,已经从震惊到麻木。 他看向余慕安:“大少夫人,您也没有法子吗?” 余慕安放下茶杯,一脸无奈: “许是昨日我受伤吓到他了,所以今日不愿意离开…… 要不今日就让他跟着我,麻烦您跟父亲说一声了。” 话音未落,谢璟砚连滚带爬就冲到余慕安脚边,紧紧抱住她的小腿,警惕地瞪着李副将。 李副将见状,面上露出一抹黯然,叹气。 “好,那劳烦大少夫人哄好大少爷再出去,人多眼杂,末将担心……” 余慕安颔首:“您放心。” 李副将抱拳离去。 大帐里面一片死寂。 余慕安被抱着的腿热烘烘的,隔着衣物,还能感受到坚硬结实的胸膛,和有力的心跳。 她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直到橘红动了—— 她给余慕安添上新茶。 平安几乎同时,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余慕安立刻踢了谢璟砚一脚。 谢璟砚好像才回过神,连忙松手退开,站起来坐到旁边去。 他面色如常,接过橘红递去的热茶,还十分有礼貌地微微颔首。 跟刚才撒泼打滚的模样判若两人。 安心和绿萝对视一眼,大开眼界。 余慕安清咳一声,看向平安: “你每个月的俸禄应该不低?” 第41章 让父亲对胡蕊更恼火 余慕安话问得没头没尾,平安反应不及,呆呆看着她:“……啊?” 谢璟砚看不下去他那个蠢样子,瞪着他啧了一声,又看向余慕安,不自觉就带上笑: “平安可有钱,拿府里一份俸禄,还拿我单给他的一份。” 平安挠挠头,傻笑。 余慕安点头:“他的活儿值这个价。” 平安这才反应过来余慕安调笑的意味,不由面上一红: “少夫人说笑了,小的只是做分内之事。” 安心嘻嘻一笑:“我们三人也是双倍俸禄呢~” 接下来的两日,施粥时所有百姓都好好排队,领完后会连连道谢,不再有冒尖儿的刺头。 黄昏时分,当天的施粥结束,大家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休息。 橘红靠近过来:“少夫人,有东西需要您过目。” 余慕安侧头看她,就见她面色凝重,似乎有重大发现。 一支小小的竹筒放在桌上。 橘红:“是送给知州的。” 她反手掏出一只信鸽。 余慕安凑近细看,轻轻拎起鸽子右边的翅膀,在翅根处有一个红色的印戳。 是将军府的标记。 余慕安侧头去看谢璟砚。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却沉着脸没有说话。 “奴婢发现是府中的信鸽,立刻就扣下来找您了。” 余慕安拆开竹筒,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写满了蝇头小字。 【引导舆论破坏余的名声,必要时可假戏真做,唬砚露出破绽暴露,速】 她的目光森冷,转手将纸条递给谢璟砚。 “是胡蕊的笔迹吗?” 谢璟砚恨恨道:“是她!绝对是她的亲笔!” 余慕安点头,收回纸条递给橘红:“那就好,收好了。 此事暂且按下不提,在需要的时候,就是一份有力的证据。” 余慕安向来更加喜欢一击必杀,不给敌人翻身的机会。 当她出手之时,就一定要将敌人彻底按死。 她看谢璟砚神色阴沉,安抚盟友: “现在还不是亮出证据的时候。 我们此时拿着证据找父亲,就是逼着他处理胡蕊。 你想想父亲对胡蕊如此包庇,不是真爱就是另有隐情。我们这样逼他,就算真的能处理掉胡蕊,难保父亲心里会不会记恨我们。 现在我们还需要他,不好直接翻脸的。” 谢璟砚沉默良久,闷声道:“我懂的……就是……” 余慕安拍拍他的背,低声道:“我有个办法,可以让父亲对胡蕊的恼火更上一层楼。” 谢璟砚转头看她。 她轻笑:“只有让她如愿,才能让她更加嚣张猖狂。” 说着转头吩咐橘红: “盯着点府里,知州被抓这件事,务必捂住她们的耳朵,只漏需要的消息即可。” 橘红应是,去给自己哥哥传信。 然后她看向谢璟砚: “接下来,你不能跟着我了,要给她制造机会。” 谢璟砚皱眉,反对: “不行,你没看到那女人的打算吗?分明就是要污你清白!不行不行,太危险了!” 余慕安轻笑:“你忘记知州已经被抓了吗?” 谢璟砚盯着她:“但是他手下那些爪牙并未抓干净……” 余慕安眨眼,狡黠一笑:“要的就是他们。” 栓子这几天过得很不好。 他跟二柱子是很熟悉的狐朋狗友,两人沾点九曲十八弯的远亲关系,勉强算是知州的远房表侄子。 知州被抓,二柱子也栽了。 栓子这几日睡觉都睁一只眼,就怕被发现自己与二柱子走得近,被牵连无辜。 灾后青壮年都积极出去打猎,给家里人整吃的。 栓子孤家寡人一个,平日就是混吃等死,现在更不可能费那老劲。 他看上了两个比较瘦弱的男人,悄悄跟在后面,等他们搞到吃的,他就去抢! 那两人越走越偏,已经快要进山。 拐过一片小林子,那两个男人消失了。 起初栓子没有在意,以为是自己走慢了,特意加快脚步,追出去一阵,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跟丢了。 “呸!” 他啐了一口,扭头就走,一转身就跟一个黑衣蒙面的大汉脸贴脸。 “啊!!!” 栓子被吓得尖叫一声,连连后退,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儿,疼得他表情都扭曲起来。 高高壮壮的黑衣人就冷眼看他:“主子吩咐的事情为何不办?” 栓子反应过来眼前人是谁,连忙趴在地上大声喊冤: “大人!我们干活儿了的大人!只是二柱子他那一家子被抓了,把知州大人供出去了,现在他们生死未卜,只有小人侥幸活下来了……” 黑衣人打断:“无所谓,不管折进去多少人,只要完成主子的要求,赏银一千两。” 栓子抬头,不可置信道:“多少?!” 对上黑衣人冷冷的视线,他壮足了胆子,问: “大人,若是小人可以完成任务,是不是就可以一人独享这一千两?” 黑衣人不答:“主子要求破坏他们的名声,逼他们不得提前离开宏城。” 栓子眼珠一转,咧嘴笑起来:“这好办,包在我身上! 只是……小人需要人手来做这件事,就少不得需要打点……” 他说着,表情猥琐,手指不停搓搓。 黑衣人冷哼一声,丢下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栓子大喜,打开一看,里面是完完整整的两个大元宝。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小人一定把您的吩咐办得妥妥……噫。” 眼前早就没有那黑衣人的身影。 “切!” 拴子立刻就爬起来。 拍拍裤子上的土,掂了掂钱袋,左右看看,把钱袋深深塞进怀里,高高兴兴走了。 城东营帐。 天色渐晚,余慕安已经回到大帐内洗漱完,正在核算最近支出的账目。 谢璟砚掀开门帘进来。 余慕安看他一人,问:“平安还没回来?” 谢璟砚倒是不担心:“估计走得远。” 话音才落,身后就听平安的声音报:“少夫人,小的回来了!” 余慕安:“进。” 谢璟砚只来得及转头,平安就兴冲冲撞进来,两人结结实实撞个满怀。 “嘶——” “小的该死!小的……少爷?” 平安看清眼前的人,快跪下的膝盖又直起来。 “您站门口干嘛呢?哎呦这肩膀硬得,您看我的头,哎呦……” 第42章 假意上钩 谢璟砚给他屁股上一脚,直接把人踹到余慕安脚边: “少废话!” 平安嘿嘿一笑,丝滑跪到她跟前,压低声音回话: “那癞子一点都没怀疑! 我给的银子上面有咱府里的印,他肯定舍不得花,到时候从他那儿搜出来银子,就是实打实的证据!” 余慕安颔首:“干得好。” 平安立刻喜笑颜开。 谢璟砚:“我安排商队回来,他们身手好,守在你周围我放心。” 余慕安不赞同:“你看看宏城现在的情况,像是有消费能力的样子吗?” 谢璟砚皱眉:“那我不要跟你分开,你一个弱女子……” 余慕安:“橘红会一直保护我的。” 他看了眼橘红: “她一个人保护你们三人吗?真有危险你会丢下另外两个小丫头不管吗?” 安心一听不乐意了: “奴婢不用少夫人保护!就是豁出命去,奴婢也会保护我家少夫人的!” 谢璟砚挑眉:“你不如问问你家夫人,她需要的是你用性命为她做什么吗?” 安心一愣,下意识看向余慕安。 余慕安听到她这样激烈表述忠心,却是不由想起来上一世。 这小丫头,比她还小一岁呢。 不知道被谁丢在路边,被采买管事捡回来,也不知道继母怎么想的,就说正好,留着给她当玩伴了。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自然也是陪她出嫁。 嫁给谢璟鸿的日子起初是还不错的,但是很快,她就发现,谢璟鸿盯着安心的视线不干净。 一般来说,有些主母会把自己的陪嫁丫鬟送给夫君做妾,可以在孕期分担房事,又是自己人,不怕被分宠。 余慕安自然是不介意这样做。 但是安心不愿意。 她不会去强迫安心,所以每次谢璟鸿在的时候,她都会把安心支开。 家贼难防。 最终安心还是被谢璟鸿强迫。 胡蕊看不上这样低下的丫鬟,借口安心狐媚惑主,当着她的面把安心活活打死了!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安心被人五花大绑按在长凳上,脖子无力歪下,大大的眼睛还死死盯着她,满含泪水和痛苦。 眼前两双眼睛渐渐重叠,安心鲜活的面庞清晰盖下了那张脏污的,没有生机的脸。 她定定看着安心,语气严肃: “安心,我绝对不允许你用自己的生命去为我做事,绝对不允许!” 说着她又看向橘红和绿萝:“你们也是,听见没有?” 几人面面相觑,小心应是。 余慕安表情认真: “活着才有无限可能,你们只有活下来,才能为我做更多的事情。 你们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 听见没有?!” 几人面色动容,齐齐回话:“是!” 余慕安转向谢璟砚。 他立刻一脸期待,后背都挺直了。 “百姓自行去打猎的收获怎么样?” 没想到是问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谢璟砚面露失望,想了想回答: “还不错,就是需要进山深一些才能猎到。” 余慕安颔首: “那你让商队回来,把货物在就近的城镇全部换成救灾需要的物资,来换百姓们猎到的野味和皮子。” 谢璟砚双眼一亮,拍手赞叹:“这主意好,名正言顺的!” 他转头去看平安。 平安立刻:“小的这就去安排!” 第二日,谢璟砚跟着将军进城了。 余慕安与橘红各管一方城门,继续施粥。 晌午时分。 施粥结束不久,有百姓大喊:“云侠商队又回来啦!” “领队说特意为了我们回来的,带了好多用的,可以拿猎到的野物换!” “走去看看去!” 晚上这顿,来领粥的人就多了很多,都想用垫垫,少吃点猎物,可以省下来跟商队换一些需要的生活用品。 余慕安知道他们的打算,给每个人的碗里都盛得满满当当。 百姓们千恩万谢领了粥,喜笑颜开地走了。 一个商队高手乔装成她婢女,压低声音:“来了。” 余慕安不动声色,瞥了眼队伍的末尾。 一个看上去形容猥琐的矮瘦男人,双手揣在袖筒里,贼眉鼠眼地左右张望。 那“婢女”继续说: “这人叫栓子,与二柱子是一起的,上次的闹事他没有参与,所以就没有查到他头上。” 百姓越来越少,一直到最后,那个叫栓子的才不紧不慢靠近桌子。 他先看了眼桌上的碗,又看看一旁已经空空如也的锅,讨好地笑: “夫人,草民吃的多,能不能再给草民一碗呀?” 一旁“婢女”冷冷盯着他。 余慕安温和看他:“已经没有了,如果没吃饱,明日早点来即可。” 栓子眼底闪过一抹鄙夷,脸上堆起笑: “夫人有所不知,小人老家其实是隔壁青城的,最近看夫人您施粥,大受感动,所以自己联系了家族兄弟买些粮食送来呢! 草民想着吃完粥就去接应,连夜把粮食搬回来,这样明儿一大早大家伙都可以吃上热腾腾的早饭,所以…… 草民需要吃饱一点,才好干力气活呢嘿嘿嘿……” 余慕安十分上道,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来:“你自己给大家准备了粮食来?” 栓子连连点头: “是呀!就是…… 哎……家里兄弟也一时找不到人手帮忙运送,所以草民这才要去接应一下……” 余慕安轻笑:“这有何难,我派人去帮你就是了。” 闻言,栓子大喜: “太好了!夫人真是菩萨心肠呀,您日后一定会好人有好报的!” 他说着,话音一转。 “不过……草民有一计。” 余慕安表现得十分平易近人:“说来听听。” 栓子搓搓手,嘿嘿笑: “若是您愿意亲自去接那些粮食,小的愿意把这一批粮全部送给您!” 余慕安眼神一动。 他做出要凑近的动作,被“婢女”一掌推在原地,怒斥:“放肆!” 栓子被吓得一哆嗦,立刻就后退一步,舔舔下唇,才说: “小人就是觉得,您亲自去接货,更加逼真一些。 您想想,您看到大伙儿不够吃,还送了第二批粮食来,百姓们肯定会更加爱戴您。 这美名传回京都,想必陛下定会龙心大悦,重赏您和小将军!” 余慕安露出心动的神色。 “婢女”适时劝道:“少夫人,我们还是先回去告诉将军一声。” 余慕安摆摆手:“无妨,我们快去快回,就当是给父亲一个惊喜。” 栓子连连点头:“对对对!” 第43章 真是细皮嫩肉的两个小娘子啊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余慕安只带了一个“婢女”伺候,三人上了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栓子的朋友驾车,几人一路出城去。 余慕安装出唯利是图的样子来,打探他带来了多少粮食。 栓子细数种类和数量,讲他为了劳烦兄弟多跑几家费尽口舌,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天色渐渐黑下来,车窗坏了,打不开。 余慕安透过细小的缝隙往外看,问:“怎么还没到?我们出来挺远了?” “婢女”装出害怕的样子来,拉住余慕安的手,小声:“少夫人……不会有什么问题……” 余慕安表现得很“天真”: “别瞎想,都是这位大兄弟深明大义,不图名利,我们不要把人想得太坏了,是大兄弟?” 她看向对面的栓子,露出无害的笑容来。 “我还没问这位兄弟叫什么名字,此次事了,我可以向父亲举荐你,入军中谋份差事。” 栓子目光一动,自报家门:“敢问夫人,在军中当差俸禄高不高呀?” 余慕安想了想: “还行,至少每月一石,差不多五百文左右,若有其他的行动,会有另外的补贴,养家糊口应该是不成问题。” 栓子这下是真的没有遮掩自己眼中的鄙夷: “哎呦,看来在您这贵人眼中,我们这些低贱的贱民就值这点银子来是不是? 养家糊口是不成问题,但是哪个男人不想自己能挣一大笔银钱? 施舍个狗屁的五百文就想把老子打发了?!” 余慕安一脸错愕:“你、你这是……” 栓子哈哈大笑,使劲拍拍车厢壁: “终于不用哄着这娘们儿玩儿了,可憋屈死老子了!” 马车突然停下。 余慕安没坐稳,差点摔倒,慌乱大叫。 “婢女”扶着她,两人挤作一团害怕地看着栓子。 马车门打开,驾车的那个男人露出猥琐的“嘿嘿”笑声: “快点儿,老子痒得等不及了!” 栓子跳下马车,指着车厢里的两人哈哈大笑: “瞧瞧,我们高贵的小将军夫人,此刻像个受惊吓的小兔子呢哈哈哈…… 怎么不露出你平时那种高高在上的模样了?嗯?现在知道害怕了?等下有你求着老子的时候!呸!” 驾车的男人急得直搓手: “少他娘的废话了!快点!兄弟几个都等着呢!本来还怕狼多肉少,没想到你还多拐来一个,真是够意思!” 两个男人毫不避讳的污言秽语,听得余慕安直反胃。 “婢女”看上去是害怕,挤在她身边。 实际上抱着她胳膊的手一直暗暗用力,时刻准备在有危险的时候,把她拉到身后保护。 栓子伸手来拉余慕安:“快点下来!难不成要哥哥我上去抱你下来?” “哈哈哈哈哈……”那个驾车的男人大笑起来,“看在是你牵头的功劳上,兄弟们让你小子第一个吃肉哈哈哈……” 就在两人调笑的时候,不远处的树林中又走出来三个壮汉。 “干嘛呢你俩!磨磨唧唧生蛋呢?!” 为首的汉子大喊一声,一伙人哄笑起来。 驾车男人啐一口:“去你娘的!这不是请两位大小姐下车么。” 那个壮汉探头来看: “嚯!真是细皮嫩肉的两个小娘子啊哈哈哈……是不是不喜欢野戏喜欢车上来啊?” 那张蓄满胡须的脸上是遮掩不住的下流,一双阴邪的目光将两人上上下下打量。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尖叫着往车厢深处缩进去。 当着兄弟们的面,栓子扯个空,丢了个大脸。 他气恼得不行,扭头啐了一口,干脆重新爬上马车。 他骂骂咧咧地弯腰靠近:“敬酒不吃吃罚酒……看老子怎……” 余慕安主动往后一缩。 “咔——” 话音戛然而止。 “婢女”得到暗示,抬脚,重重一击,栓子整个人直直飞出去,重重撞进那蓄须大汉怀中。 众人震惊,张狂的大笑瞬间僵在脸上。 余慕安听到那一身脆响,小声问:“你不会把他一脚踹死了?” “婢女”一愣,回头看她,又转头去看车外,迟疑:“不能……” 蓄须大汉把栓子放倒在地上,栓子终于回过神来,“噗”得吐出一口鲜血,接着就发出痛苦的哀嚎。 “啊啊啊啊啊我的肚子……好痛……” 昏暗中,蓄须大汉看向两人的视线谨慎起来,他后退一步,抬手一挥。 其他男人一拥而上,把马车围个水泄不通。 蓄须大汉目光在两人之前游移,还是硬着语气开口: “我劝你们识相点自己下来,哥哥们还能温柔些,否则……” “婢女”按着自己的拳头,指节“咔咔”作响,冷笑:“自己下去?” 她回头跟余慕安叮嘱:“您就待在车里不要下去,交给奴婢。” 说完,她身影一晃,已经如鬼魅一般,出现在车下。 距离马车最近的驾车男人首当其冲,还没看清发生何事,就被“婢女”一记重拳狠狠直捣面门。 剧烈的疼痛让他哀嚎一声,捂着鼻子滚倒在地。 蓄须大汉大惊失色,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婢女”快追两步,高高跃起踩过他的头顶,在空中抱腿翻滚到他前方,忽然伸展,双腿重重踏上他胸口。 壮如小山的汉子,被她这一脚踹得连连后退,一屁股栽倒,摔了个四脚朝天。 其他人终于在这变故中反应过来,四散而逃。 周围忽然亮起无数火把。 谢璟砚朗声大喊:“拿下!” “是!” 士兵们气势如虹,举着火把将这片小林子围得水泄不通,迅速就把这几人全部捆了堆到一处。 谢璟砚早已跳上马车,一脸担心,目光上下检查:“你受伤没有?” 余慕安很平静,看样子并没有受到惊吓。 她微笑:“你的人把我保护得很周全,你也来得正好。” 谢璟砚松了口气:“等下就得辛苦你了。” 余慕安点头。 只见谢璟砚神色一变。 人还是那个人,好像也算正常,但就是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对,看上去整个人有点憨傻的气质。 他先跳下马车,众目睽睽之下,不由分说就把余慕安端端正正举下来,放在地上。 余慕安:“……” 第44章 夫人和栓子有一腿 宏城东门军营。 忙碌了一天的大将军回来,发现不仅好大儿溜号,儿媳妇也不见人了。 他气冲冲往回走,隐约听见有人小小惊呼一声“当真?!”。 将军脚下微停,无意瞥了一眼,就看见几个百姓围在一起嘀嘀咕咕,看模样是震惊和担忧。 “怎么可能呢?夫人方才还亲自在粥棚来着……” “我也是听说啊,而且这事情谁说得准……女儿家……好像是……” 他听力敏锐,这时候能被称作是“夫人”的也只有他儿媳一人,不会是他那不省心的大儿子又出什么问题了? 他想着,脚下一转就走向那群人。 一行人身着甲胄,走起来哐啷作响,那群人老远就发现将军靠近,下意识就想逃跑。 将军也没过脑,下意识就喊:“站住!” 一群人又连忙站住,神色惴惴不安。 将军意识到自己吓到了百姓,放缓了声音问:“本将军听你们说夫人怎么了?” 刚才还口若悬河的男人扑通就跪下了: “将军饶命啊!小人也是听说的,小人也不清楚啊!” 其他人见状,口叫“饶命”,稀里哗啦跪了一地。 原本还不确定,现在看来是真的跟余慕安相关。 想起前些日子她暗示自己的那些话,心中突然就涌上不安。 将军语气严厉,瞪着那人:“说!” 那人被吓得直哆嗦,结结巴巴道: “是、是有人传言说、说……说夫人跟栓子有私情,两人跑去幽会了。” 他说完,吓得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将军:“?” 且不说栓子是谁,就余慕安那聪明人,会看上一个莫名其妙的栓子? 要不说人在无语的时候会发笑。 将军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失心疯了你们?这么离谱的传言怎么传出来的?” 那人连连应是,陪笑: “将军英明,您说的是呢,都是小人们愚钝,瞎说的……” 将军闻言,脸色一沉:“既知如此,该当何罪?!” 几人被这突然一声吼吓得发抖,伏在地上不知所措。 “枉议贵人,以讹传讹,败坏少夫人的名声,你们可知罪?!”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小人知错了将军!小人……” 几人七嘴八舌求饶,一个士兵跑近,立正敬礼。 将军重重呼吸,转头示意他说。 那士兵表情严峻,语气有点忐忑: “回将军,少夫人与她的婢女迟迟未归,少将军与平安小将也不见踪影……” 将军倏然转身:“一直未归?!” 那士兵抿唇:“……是。 小的去寻,有人说看见少夫人与橘红上了一辆马车,往城外官道上去了……” 将军双眼微眯:“可还有其他人同行?” 士兵犹豫:“这……” 将军面色冷峻。 士兵立刻回答,微微压下声音:“还有两个男人,一个进了车厢,一个驾车。” 这时候跪在地上的一个人连连附和:“对对对,我也听说是栓子和大河一起去的!” 此时这边的动静已经引来不少人围观,围观百姓里不乏有“知情”的,小声给身边的人说道起来。 “哎呦这可不妙,好好的女儿家怎么能跟外男同乘一辆马车呢?” “这时候都没回来,莫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是啊……栓子的名声也不怎么样,跟那二柱子就是俩臭虫,夫人怎么跟这种人认识呢?” 将军听得一肚子火。 百姓还只是想不明白,余慕安怎么可能跟栓子有一腿。 将军心里可是清楚得很。 他那好大儿,被余慕安哄得傻子一样,拿捏起来轻轻松松。 恐怕就从来没有被看在眼里过! 将军豁然转身,正要叫人去找,就听不远处隐约传来整齐的隆隆声音。 这动静他太熟悉了,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所有人都看向不远处。 一队士兵小跑着,很快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士兵们中间,还有一辆不起眼的简陋小马车。 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完了,小将军抓奸回来了! 包括大将军都是这样想的。 随后大将军狐疑,不应该,他那好大儿还有这心智呢? 士兵们列队回来,整齐立正,声音巨大,震得围观的百姓们不由自主后退两步。 平安亲自驾车,打开马车门。 谢璟砚跳下来,又将余慕安从车上直直“拔”下来。 围观的百姓发出疑惑的窃窃私语。 这两人的样子,看上去可不像是被抓奸了的气氛。 两人牵手走近,这才一起行礼。 余慕安语气平静:“父亲,儿媳抓到知州余党了。” 谢璟砚在一旁,中气十足大吼:“带上来!” 百姓们这才发现,马车的后面,还有几名士兵押着五名捆绑结实的男人。 五人被绑成一串扯到大将军面前,推倒在地。 大将军意识到,不论真相如何,这件事情必须当众审,才能保全余慕安的清白名声。 想来余慕安也是这样打算的,所以才大张旗鼓把人带过来。 两人视线相对,心照不宣。 大将军心中气闷。 这小丫头当真是不省心,明明都承诺了会给她补偿,还要这样紧抓不放,就非得撕破脸皮不可? 但是事关他大将军府的名声,怠慢不得。 他当即吩咐士兵: “去!把火把点上,咱们就效仿前人,公开审理!也叫咱大雍的百姓们看看,本将军手下,只有铁面无私,没有骨肉亲情!“ 这话说得极重,百姓哗然,纷纷赞叹大将军大义。 余慕安心知这是说给她听的,明显是生气了。 她面上乖巧安静,心中冷笑。 这可不是她挑事,是那位远在京都的好婆母不安份,那可怪不得她了。 栓子被“婢女”那一脚踹得不轻,到现在还半死不活地呻吟。 其他四人看上去也伤得不轻。 大将军问:“你们谁来说说,到底发生何事?” 栓子想抢答,才一动就胸腹剧痛,痛哼一声,让余慕安抢了先。 余慕安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讲完,没有一点隐瞒。 百姓哗然。 栓子没想到她居然一点都不美化自己,当即目瞪口呆。 大将军深沉的视线转向余慕安: “所以,你当真是为了一己私欲,为了自己的名气,才答应与他离开的?” 第45章 抛头露面不知羞耻! 表面上温和大爱的少将军夫人,原来是市侩名利的小人。 这反差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百姓前来看热闹。 大晚上的,火把将营地照亮,四周被围得水泄不通,碍于到处都是手拿刀枪剑戟的士兵,百姓们倒是安静。 将军问话一出,栓子急急大喊:“对对对!她就是这样说的!” 人群里发出嘘声,都看向表情平静的少夫人。 比起相信这位仙子一样的人是宽容大爱的,人们更喜欢听到她其实邪恶又坏,这样才能满足大部分人的猎奇心理:你看,她果然不是好人。 余慕安不着急,等人群议论声低下来,她才不急不慢地开口:“当然不是。” 栓子着急抢话:“她就是!将军莫要相信这贱人的话!她要狡辩!” 余慕安双眼微眯,不等她说话,谢璟砚一个大步上前,一脚就把人踹出去两丈远! “不许骂我夫人!” 将军怕谢璟砚上头发疯,立刻喝止:“砚儿!” 谢璟砚握拳,站在原地死死瞪着哎呦连天的栓子,倒是没有继续动作。 距离近的百姓被吓得不轻,不由齐刷刷退出去半截,空出好大一片地方来。 余慕安的声音拉回大家的注意力: “如果栓子真像他自己所言的那样无辜,那他为何要主动提出,要我亲自去接应粮食? 如果他真是这样大公无私的善人,大可以把粮食拉到将军帐前,为何要诱我离开营地?” 人群窃窃私语,栓子的胸腹梅开二度,再也没有力气搅浑水。 那个蓄须大汉冷冷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若真是刚正不阿的,也不会被栓子引出去!” 隐隐听到人群似有附和声。 余慕安嗤笑:“我若不是将计就计,怎么能揪出你们这些臭虫来?” 她环视四周,提高音量: “上次施粥闹事,二柱子供出知州乃幕后黑手,我们审问之下,才发现此人歹毒,手下爪牙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百姓们苦不堪言,其中尤其二柱子和栓子最为恶毒! 奈何栓子提前得信跑了,小将军担心放任这样的隐患不管,待将军灾后离开,他会报复百姓,于是有了今日这一出钓鱼的戏码。” 闻言,大部分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来。 余慕安言辞恳切: “既然是钓鱼,自然要有鱼饵,我自请出马,果不其然就有人上当了。 承蒙小将军爱护,虽然同意让我去冒险,却也派来高手贴身保护,此次我除了受到一点惊吓,并未受伤,他率领的队伍在很关键的时刻出手,将贼人一网打尽,便是眼前这五人了。”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就你们两个弱女子,我不信还能清清白白的!” 谢璟砚凶狠的视线瞬间转过去:“谁?!” 余慕安轻笑,她神色冷峻: “啊……看来还有漏网之鱼…… 原本,我是无需与你这藏头露尾的鼠辈多说证明什么的,但是……” 她细细扫视在场的百姓们。 “我得给关心我的百姓们一个交代,让你们放心,我是自愿为大家以后的安宁生活去冒险,并且没有受任何伤害,大家不用为我担心。” 她话音落下,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婢女”上前一步,表情冷冷的。 余慕安解释:“这位高手,一人打服了他们五人,护我周全,若是大家不信,我们可以展示一下。” 有人好奇问:“怎么展示?这位姑娘要打擂台吗?” 面对没有恶意的好奇,余慕安微微一笑,视线转向蓄须大汉: “看到他了?五人中块头最大的一个。” 所有人的视线顿时集中。 他表情一僵,梗着脖子大喊:“众目睽睽之下,难不成你还想屈打成招吗?我要状告圣上!还有没有王法了!” 余慕安微抬下巴。 平安就守在五人旁边,见状手中长枪一挑,直接割断了捆着蓄须大汉的绳子。 那大汉一愣,一骨碌就爬起来。 “婢女”鄙夷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懒得废话,只是勾勾手指。 被一个身形娇小的女人挑衅,那蓄须大汉面色涨红,怒吼一声就冲了上来! “婢女”身体前倾,摆出一个准备出击的姿势。 大熊一样壮硕的男人,与一个娇小瘦弱的女人比武? 百姓们屏息凝神,几乎可以预见惨烈的场面,有胆小的人已经捂住眼睛不敢看下去。 只见体型小巧的女人不避不让,高高跃起,吸腿—— 蓄须大汉被她踹过,一看她的姿势,立刻就架起双臂交叉挡在胸前。 “砰——” 一声重重的闷响。 小山一样的大汉被踢得飞出去一丈多,才重重砸在地上。 他抱着自己的手臂,痛苦呻吟。 人群哗然。 “婢女”落地,站在余慕安身前,朗声:“有谁不服?我就在这儿,奉陪到底!” 四周一片寂静。 突然,掌声雷动。 “好!” “女侠威武!” 有人叫好,一呼百应。 她的身手有目共睹,大家都相信有她在,必然是能护得少夫人周全的。 将军表情沉沉的,看不出情绪来。 他的目光落在余慕安身上,不知在想什么。 余慕安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众人瞬间熄声。 “既然证明了我们的清白,那我要清算了。” 她的视线落在人群深处,刚才有人故意引导她清白不保。 “婢女”飞身跳起,一下就没入人群中去。 那人居然也没逃,被“婢女”拎小鸡一样拖出来。 “做什么?你怎么乱抓人?放开我!” 旁边的人立刻远远让开。 有人啐他:“呸!还装呢!老娘刚才看得真真儿的,就是你小子在瞎喊!” “对对对就是他!” “突然喊一嗓子还吓我一跳呢,喊完马上就缩回脖子换了个地方站。” 众人立刻就把他供出来。 那人无法,怒气冲冲瞪着那些人,被拖走。 人群如龙王分海,立刻让出一条路。 是一个看上去十分清俊的文人模样的青年。 余慕安挑眉:“为何不跑?你是坚信自己躲在人群中,所以我们抓不到你是吗?” 那人梗着脖子十分有种,瞪着余慕安就骂: “嫁为人妇,还在外抛头露面,简直不知羞耻!” 第46章 你们这些没有学识的蠢货! 此话一出,不用余慕安反驳,一个妇人先大声斥责: “当真是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知恩图报一点没学到,端起碗吃饭,放下筷骂娘? 你还秀才呢!我呸! 这样尊贵的夫人,这些日子亲力亲为你看不见,最早吃下去的粥你都拉出来了也不记得,倒是只看见夫人抛头露面了? 夫人没有戴着纱巾遮面吗?她忧心百姓不对吗? 赵秀才,你就看见一个抛头露面?” 这一番泼辣的斥责,顿时引起共鸣,一片附和之声,纷纷对着赵秀才指指点点。 一下子骂得那赵秀才面红耳赤。 他自认为自己没有错,想不通为何这些人居然拥护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他气得发抖,手指着周围骂自己的人: “你们、你们……刁民!愚昧!愚蠢!你们这些没有学识的蠢货!一点点好处就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当狗……” 另一个妇人当即一挽袖子,大步上前,“啪啪”两耳光抽上去! “你清高?夫人的粥你没吃?你这么高风亮节你先把欠我家的银子还了!” 妇人朝着四周大声招呼: “来来来乡亲们都看看啊!这可是咱宏城的秀才公子呢! 我跟林婶子都是他家的邻居,他家那些腌臢事儿是听得清清楚楚! 仗着自己是秀才,整日里在青楼与那些狐朋狗友喝花酒,都是花他老母亲的银子! 可怜他老母已经六十多岁了,天天浆洗别人的衣服赚那点银子,还不够他喝花酒的! 好不容易给他娶了个媳妇,天天打媳妇!把有身孕的媳妇打得小产,这不,媳妇受不了了跑了,天天在街坊邻居跟前骂自己的媳妇是荡妇,跟着别的男人跑了!” 先前骂人的那个林婶子接话,嘲笑: “说什么跟别人跑了,我呸!当大家伙儿都是瞎子呢!自己屁本事没有,花钱还要靠老娘,倒是跟自己的媳妇耍上威风了哈哈哈哈……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那可怜媳妇跟了你,吃不饱穿不暖,怀着身子还要找零工赚钱补贴家用,落不到好就算了还要天天挨你的打! 啧啧啧,就你这样子,能考上秀才怕是祖上最大的功德已经花光了哈哈哈哈哈哈……” 赵秀才被气得浑身颤抖,挣扎着大吼起来,想扑上去打林婶子。 奈何他被士兵死死按在地上,完全挣脱不得。 余慕安站在一旁吃瓜,倒是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这么戏剧。 她安静退回将军身边,低声问:“父亲,现在该如何处置?” 将军还有气,冷冷道:“你不是挺有主意,问我做甚。” 余慕安心平气和:“还有一样证据不适合在这里拿出来,还请父亲主持大局,余下的,咱们自家人,关起门来慢慢说。” 将军浓眉高高扬起,定定看向余慕安。 她不卑不亢,只是垂手而立,轻薄的纱巾遮住大半张脸,长长的眼睫垂落,看不出神情。 将军咳嗽一声。 场上的混乱安静下来,只剩下栓子和蓄须大汉的痛吟,赵秀才恼怒的粗喘。 “看来案情已经水落石出,刁民栓子,身为知州余党,意图谋害少将军夫人,其心可诛,立即押下,按照我朝律法,依法处置! 其余参与者,统统带走! 至于赵秀才……” 赵秀才听到自己的名字,连忙挣扎把脸转向将军的方向:“将军!将军明鉴啊!” 将军目光冰冷:“赵秀才,枉议贵人,暴力殴打自己的夫人,押下大牢,依法处置!” 百姓们瞬间发出欢呼声。 赵秀才满脸不可思议,他被拖走,狼狈大喊: “不公平!这不公平!我可是秀才!我可是秀才!莽夫!莽夫行径!” 将军冷笑:“言语无状,不敬本将军,罪加一等!” 这些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将军面向百姓,微微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本将军受陛下旨意,前来救灾,短短十数日,就有这么多恶性事件发生,实在令本将军痛心! 宏城此行,本将军会事无巨细如实上报陛下,有些人既然当不好这个官儿,那就换人! 夜深了,各位回。” 士兵们开始疏散百姓们各自回去。 将军转身就走。 余慕安与谢璟砚对视一眼,默默跟上。 外面隐约还能听到熙熙攘攘的人声,营帐内一片死寂。 将军的目光从几人身上一一扫过。 余慕安平静,谢璟砚倔强,“婢女”冷漠,其他随行的丫鬟小厮都安静垂首,候在最后。 “本将军倒是不知道,你居然有这样的本事,如此神通广大的高手都能找来!” 余慕安福礼:“回父亲,千蝶是随商队来到宏城的,是她无意中听到我们的计划,自告奋勇想来保护儿媳。” 将军冷笑:“这么巧?” 一直假扮安心,守在余慕安身边的“婢女”千蝶,闻言跪地行礼: “草民千蝶,见过大将军,草民跟随商队历练自己,您知道的,习武之人的耳目更加敏锐,所以听到了少夫人一行的计划。” 将军看着千蝶:“你这样热心相助,有何要求?” 千蝶叩首:“草民斗胆,请将军赐银百两!” 她没有抬头,额头抵在自己的手背上,声线平稳: “草民的母亲患有隐疾,需要长期用药,买药的花销太大,母亲为了不拖累草民,几次三番寻短见,若是草民有了很多银子,草民的母亲就可以安心用药了!” 一番说辞,合情合理。 她要说无所求,才会让人怀疑。 将军看样子是信了,身子往后一靠,摆手:“赏。” 李副将上下摸兜,从内兜里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千蝶。 千蝶双手接过,大声谢恩。 将军看看她,又看看余慕安,突然说:“既然你有了银子,就别再跟着商队到处跑了,跟在我家儿媳身边做她的婢女,你可愿意?” 余慕安一愣。 千蝶立刻俯首:“只要少夫人不嫌弃草民粗笨!” 将军看向余慕安。 余慕安立即应声: “承蒙父亲厚爱,有这等好事还想着儿媳,儿媳感激不尽,能有如此高手保护,儿媳怎么会嫌弃,高兴都来不及。” 将军没好气:“你少在这里说漂亮话,这是之前答应你的补偿。 现在,把你刚才说的什么劳什子的证据呈上来。” 第47章 我回来得不是时候 银子是平安呈上来的。 他双手将两枚完整的银元宝递给李副将: “回禀将军,这是小的从栓子的身上搜出来的,当时大家伙儿都看着,少夫人让小的先收起来,没有声张。” 没有声张? 搜到两锭银子罢了,有什么奇怪的? 将军接过银子,在手中反转查看,动作一顿。 谢璟砚眼尖,指着银子大声道: “这是咱家的银子!那个坏人偷咱家的银子!” 余慕安马上拉住谢璟砚的衣袖:“夫君,小声些。” 谢璟砚不解:“为什么?我要去抓坏人!我是将军!” 余慕安温声安抚他: “你这么大声就把坏人吓跑了,我们就不好抓了,得悄悄的,出其不意。” 谢璟砚想了想,问:“出其不意?那是何意?” 将军闭了闭眼,看着手中的银子,眼眸中似有暴风雨在涌动。 余慕安哄着谢璟砚安静下来,拉着人主动告退。 这颗雷她就埋在这儿了,接下来,就看我们的父亲大人,到底有多大多宽广的心胸了。 葳蕤轩。 胡蕊正在悠闲摆弄一瓶杏花。 张嬷嬷一路小跑进来,面带喜色:“夫人!好消息!” 她压低声音禀告: “宏城那边传信,得手了! 余慕安被一群流民欺负了,已经在宏城传得沸沸扬扬,名声彻底烂透,现在咱们可以给将军送信了!” 胡蕊笑起来,眼中充满对未来的憧憬: “如此一来,我只需给将军修书一封,喊余慕安跟那小杂种先行返京,我们就可以在路上结果掉他们。” 张嬷嬷笑容微敛: “夫人……我侄子他,还是没有消息。” “怎么会?”胡蕊眉头紧皱,“是不是因为没有完成任务,所以不敢回复你的信件,也不敢回家去?” 张嬷嬷忧心忡忡: “那他也不能连他老子老娘都不管了,我弟弟昨日还差人送信问我侄子的下落……” 胡蕊没怎么放在心上,正好打算换人用,支开她也免得她多想。 于是拍拍她的手宽慰道: “既然如此,你去亲自走一趟,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张嬷嬷喜出望外,谢了恩匆匆走了。 胡蕊面色冷下来,让丫鬟去云飞阁叫余琳过来。 余琳匆匆赶到: “母亲,您找琳儿吗? 琳儿正在小厨房煲汤,鸿哥哥应该快回来了,琳儿想亲自服侍鸿哥哥尝尝琳儿的手艺呢!” 胡蕊露出欣慰的笑容: “好孩子,看到你能一心扑在鸿儿身上,母亲就放心了,你俩感情好,我的乖孙才能早日出生呢。” 余琳被说得面上一红:“母亲莫要打趣琳儿了……” 两人寒暄几句,胡蕊切入正题。 “听说你姨娘母家是开镖局的?” 余琳笑容浅了些,又扬起可爱的神态: “是呀,琳儿的大表舅可是镖局总把头呢,母亲您若有需要的地方,可以尽管吩咐!” 胡蕊抚掌轻笑: “那可太好了! 正好母亲有点事儿需要委托武功高强的大侠,琳儿可以在其中引荐自然再好不过。” 余琳拍拍胸脯: “包在琳儿身上!您只管让人去北街的大兴镖局,就说是我需要的,他们一定会用全力给您办事儿!” 胡蕊面上笑容亲和,心中暗笑余琳蠢,都不问问是做什么,就把自己的名头抬出来了。 暗杀余慕安和那小杂种的事儿若是成了,皆大欢喜。 若是出了岔子,反正是以余琳的名头办的,半点儿都怪不到她身上。 想到这里胡蕊还有点生气。 都怪张嬷嬷那侄子不顶用,害得她绕这样一个圈子,净费事! 余琳看她无事,告退后兴冲冲就往回赶。 她的炉子上还煨着汤呢! 自从余慕安那小贱人一走,府中清净多了! 鸿哥哥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她身上,两人着实甜蜜了一阵子,她也逐渐找到了上一世两人恩爱不移的感觉。 虽然院子里还住着个胡姨娘,但那完全不足为虑。 起初,胡姨娘还总是装病,装受伤,来博取鸿哥哥的怜爱。 但是鸿哥哥说了,他娶胡姨娘只是为了给母亲一个交代,他的心里只有自己。 这些天,他也的确是没有多看胡姨娘一眼。 一想到这里,她就满心甜蜜。 只盼着能早日有孕,为鸿哥哥生下一个儿子,那可是大将军府的嫡长孙! 日后她的位置便再也无人可以动摇! 可惜她的好心情,在回到云飞阁后戛然而止。 胡林语娇娇软软的笑声回荡在院子里。 “夫君~语儿唱得好不好呀~” 谢璟鸿的声音带着笑意:“好听,简直如黄鹂鸟儿一样悦耳。” 余琳站在门口,冷冷看着两人在院子凉亭中亲密坐在一起,浑身冰凉。 随后,愤怒的血液又开始直冲头顶。 胡林语看见她,立刻小小“啊”了一声,连忙站起来。 “少夫人,您、您回来了……” 余琳冷笑:“我回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你们了。” 胡林语一听眼泪马上就出来了,委屈巴巴地看了眼谢璟鸿,往他身后躲了一下,不敢说话。 她这可怜的小模样,激起了谢璟鸿的怜爱。 再看看余琳,一副正室捉奸的样子,好像他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原本他在看见余琳回来的瞬间,也有点心虚和慌张。 但是两个女人的态度对比,让他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又不是在偷情,干嘛要心虚? 谢璟鸿皱眉,重重咳了一声,反手就拉着胡林语坐回去。 他看着余琳: “语儿是我的妾室,在这里服侍我喝杯茶有问题吗?” 余琳心中剧痛,她不知道为什么重来一世,她的鸿哥哥会变成这样。 最难办的是,这个女人还是她的婆母亲自塞进来的,她连个想联手合作的人没有。 也不是没有…… 余琳突然想起,大将军府最偏远的后院,还有一处青莲居。 那里是老夫人的住处。 余琳垂眼落泪,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胡林语立刻站起来想追:“姐姐!您别生夫君的气,我这就让位置,姐姐!” “让她去!” 谢璟鸿也气上来了。 “我堂堂大将军府的少爷,跟自己的妾室吃个茶难不成还要看她脸色不成?” 第48章 找祖母哭诉被“偷”后院 胡林语为难地左右看看,定定看着余琳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 她不屑冷笑。 重新挂上无辜可怜的表情,转身,顺势就挤进谢璟鸿怀里坐下。 柔若无骨的身子紧紧贴着他,轻声细语的: “夫君消消气,姐姐只是太在乎您了。 语儿一想到您若是跟别的女子亲热,语儿也吃醋呢,语儿只是一想都觉得心要碎掉了~” 其他不说,余琳这一招是真的好用,反正她是学到了。 真是谢谢余琳呢。 她娇娇柔柔地说着话,那小手还若有若无在他胸口拂过,酥酥痒痒的。 谢璟鸿被撩拨得头皮发麻,哼笑一声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快步走回卧房去。 “小妖精!为夫倒要看看你怎么个碎掉法!” 胡林语娇呼一声:“夫君!还大白天的呢,羞死人了……” 谢璟鸿哈哈大笑着,一脚踢上房门。 余琳做梦都想不到,青天白日的,她在青莲居哭诉的这一阵子功夫,那两人已经滚上床了。 老夫人只是手持佛珠闭目听着,嘴唇微微开合,似乎是在念经。 余琳哭得口干舌燥,老太太一点反应都没有。 还是一旁的老嬷嬷上前,低声劝慰: “五少夫人,后宅之事您该去找夫人,我们老夫人一心向佛,早就不管事儿了。” 余琳委屈抹泪: “那小妾就是母亲亲自塞到我们院子里的!想必现在夫君为了她荒废公事,母亲也是乐见其成的……” 老太太突然睁开眼。 老嬷嬷看了眼老太太,问:“荒废公事?何来此言?” 余琳怯生生看了眼老太太,小声说: “前些日子,琳儿娘家小舅从南方做事回来,说那宏城连日大雨,恐怕要有水患发生。 只是宏城原本就水患频发,很多不良商贩都指着这件事赚钱呢,宏城水患的情况就很少被递到陛下眼前。 我小舅说,这次看上去恐怕不一样,要是还压着不报,可能要出大事。 琳儿就想着,让夫君去上折子,咱们是将军府的好儿郎,不怕触犯他人利益被整治,只要能救下一城百姓,那就是胜造七级浮屠的大功德呢,只是……” 余琳面露羞愧,唉声叹气。 老嬷嬷追问:“只是如何?” 余琳抿嘴:“只是夫君恰好最近才纳妾,被新姨娘缠得精力不足,便忘记递折子了…… 不过还好有人上报了这件事,父亲亲自率军救灾,也是为我们将军府积德呢。” 老太太沉默良久,沉沉叹息: “年轻人……既已成家,是该专心立业的。” 余琳立刻点头:“祖母您说得是!” 老嬷嬷笑眯眯来扶余琳:“五少夫人,时候不早了,老奴来送您回去。” 余琳大喜,知道老太太这算是变相给她出头了,她立刻跪拜: “琳儿打扰祖母半晌,这就回去了,琳儿改日再来看您!” 暮色四合,园子里鸟儿啾鸣。 老嬷嬷跟在余琳身边,笑容和蔼: “五少夫人别怪我们老夫人冷淡,一个家,只能有一个管事儿的,嘴巴多了,争吵也就多了。 您如此聪慧,定然是明白老奴的意思。” 余琳自然是懂这老嬷嬷什么意思。 大将军谢袭老树开花,打了大半辈子仗。 战事平定,三十多岁了,遇到了才十六岁的胡蕊,突然就开窍,动了真情。 国公府的独女哪是那么好娶的? 胡蕊当时及笄一年多,国公爷夫妻还拒绝给自己的宝贝女儿相看呢。 大将军名头再响亮,也只是一个没有氏族背景的莽夫,根本入不了国公府的眼。 后来还是胡蕊自己看上了谢袭,国公府才松口。 并且谢袭主动签字画押,此生绝对不纳妾,后院只会有胡蕊一个堂堂正正的当家主母。 这下子,老丈人家里满意了,自家老娘可不乐意了。 老太太哪里愿意! 自己的儿子这样优秀,仅凭自身能力,打到了堂堂大将军的地位,更是因为能力出众,被封异姓亲王—— 忠亲王!特许爵位可以世袭下一代! 如此光宗耀祖的儿子! 她唯一的好大儿! 若是没有开枝散叶,她都无颜下地去见列祖列宗! 一来二去,婆媳俩就互看不上眼。 最终将军从中调和,两人各退一步—— 将军可以抬通房进来。 只要给他生下子嗣,就统统给银子打发走,所有孩子全部记在胡蕊名下养着。 这样胡蕊的地位永远稳固,眼前也不会有阿猫阿狗烦她,争风吃醋。 谢家也能多子多孙,老太太也满意了。 因此,老太太让出掌家权,从此再不过问后宅之事。 可惜,后来老太太就发现,她还是小看了胡蕊这个娇娇小姐的手段。 胡蕊是什么样的人,余琳再清楚不过。 上辈子嫁给了谢璟砚那个傻子,她就是弃子的媳妇,弃子中的弃子。 她永远不会忘记,胡蕊都是如何轻贱她的! 最后,更是故意派她一起去跟那傻子去送死。 余琳想起上一世的窝囊,就一肚子气。 这一世为了鸿哥哥,少不得要跟胡蕊表面上亲近非常。 但是她才不会跟胡蕊交心呢! 现在看来,老太太其实也不太满意现在的状况。 那她以后,就可以借助老太太的力量,让她们婆媳俩继续斗起来,她也好渔翁得利! 回到云飞阁的时候,那两位已经完事歇了好一会儿了。 院子里的下人们都不敢多言。 唯一的心腹刘嬷嬷,还跟着余琳一起走了这一趟,自然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这院子,似乎一片风平浪静。 白日宣淫才结束,正妻和祖母的近身嬷嬷就到了,谢璟鸿难得升起一点偷情的紧张来。 他对祖母身边的这个老嬷嬷还算客气,问: “是祖母有事需要找我过去吗?” 老嬷嬷规矩行礼,客客气气笑着: “老夫人惦记少爷公务辛苦,让老奴来聊表关心,请您务必要注意身子才好。 稍后会有人给您送些青莲居的炖汤,最是滋补养身的,请您和五少夫人一起尝尝。” 谢璟鸿面色一僵,呵呵干笑一声: “谢谢祖母这样惦记我,等我得空会与琳儿一起去看望祖母的。” 第49章 对签军令状 老嬷嬷笑眯眯行礼:“老奴告退。” 谢璟鸿转身看余琳,她脸上还有委屈和伤心。 或许才和小妾睡过觉,谢璟鸿看到原本心爱的姑娘这样的表情,难得有点愧疚和心软。 他叹息一声,上前一步将她拥入怀中: “你啊……就仗着我宠你胡闹!” 余琳眼泪一下就下来了:“琳儿只是……心痛……吃醋夫君心里有了别人……” 谢璟鸿心软得一塌糊涂,抱着她哄了又哄。 “我心里哪有别人,不是一直都被你占得满满当当吗? 你我自小一起长大,我是不是一直都坚定地选择你? 从前你与你姐姐,我选择你。 如今,你与胡氏,我还是选你。 日后,再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人,我还是会选你。 你懂吗?琳儿,你就是我谢璟鸿认定的,唯一的妻。” 这一番表白说得余琳心头火热,她深情地望着对方,泪眼婆娑: “鸿哥哥~” 她扑进谢璟鸿怀中,紧紧抱住他的腰身,心中甜蜜更甚。 就算是妾室又如何? 有婆母撑腰也不过如此,还不是得抓住男人本人的心? 她侧头看向不远处的偏房。 窗内,一张女人的脸嫉妒得扭曲。 两人视线相对,余琳露出一抹得意。 妾,终究只是个妾罢了。 宏城的灾后重建有条不紊进行。 以二柱子为首的五对儿夫妻,公然破坏救灾行动,造成了十分恶劣的影响,判入狱改造五年,罚白银100两。 宏城知州丁力办事不力,管辖区域出现了如此恶劣的事情,褫夺官职,流放闽南。 流民栓子策划陷害少将军夫人,用心险恶,杖责50,流放宁古塔。 其余参与人等,全数义务充军,为期十年。 这几份宣判的告示就贴在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都能看得清楚。 所有百姓全都老老实实,不再有人敢造次。 最近几日,余慕安充分展示了一下什么叫做“忽悠”。 将军这才知道为什么余慕安才进门,就能拿捏住他这个傻大儿。 她实在是深谙此道。 在她的沟通之下,他的傻大儿看上去都没有那么傻了,更是很久都没看他发疯动手。 心底深处,那个声音又冒了出来: 或许……砚儿真的还能恢复呢? 大将军救灾有功,小将军也在危难之际慷慨解囊,救助灾民。 皇帝龙心大悦,下旨两日后父子俩起程返京,皇帝要亲自赏赐他们。 论功行赏的圣旨快马加鞭送到了宏城,宣读圣旨的公公一声长长的“钦此”,所有人拜倒,朗声谢恩。 那公公笑着将圣旨递给将军:“恭喜大将军与小将军啦。” 说着话,他的视线转向将军身后的谢璟砚。 谢璟砚板着脸,双手抱拳,粗声回: “谢公公夸奖!微臣职责、分内之事!” 将军抬手就给他后脑一巴掌! “臭小子!公公面前不许无礼!” 那公公笑起来:“多年未见,小将军别来无恙呀?” 谢璟砚又是重重抱拳,大声回:“别来无恙!” 所有人:“……” 公公被逗得哈哈大笑,称赞他几句,又与将军寒暄,两日后京都见了。 一行人毕恭毕敬送走了宣旨的公公,将军脸上的表情就落下来了。 李副将还不明所以,问:“将军,您不高兴吗?” 将军看了眼谢璟砚,甩手回营帐中去。 余慕安看懂了他的意思,拉着谢璟砚跟上。 两人一进营帐,将军的视线就落在谢璟砚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 余慕安斟酌着开口: “父亲,您是担心……陛下会召见夫君?” 将军语气笃定:“陛下一定会召见他。” 他看着谢璟砚的目光,露出沉痛来。 “你们这次风头太盛,藏不住的。” 余慕安在他的语气中听出来责备,立刻屈膝福礼: “此次天灾,破坏力惊人,陛下派您亲自前来救灾,足以见陛下的重视。 作为您的长子,若是夫君毫无作为,恐怕才危险。” 将军沉默一瞬。 将军府隐瞒谢璟砚痴傻的消息,已经七年了。 足足七年,没人能切身体会他每日过得有多么心惊胆战。 这些年,他一把年纪依旧戍守边关,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若是瞒不住了,皇帝能看在他这么多年辛苦的份儿上,不牵连无辜。 关于谢璟砚的情况,其实皇帝已经问过他好几次。 就算没有这一次的事情,他自己也心知肚明,肯定是瞒不住多久了。 余慕安说得对。 身为将军府的长子,这次洪灾,若是谢璟砚无动于衷,恐怕才是要出大事。 将军一语不发,沉默良久。 终于,他重重叹气:“或许,我该向陛下坦白了……” 余慕安屈膝:“父亲,您还记得儿媳说过的话吗?” 她看着将军,双眼晶亮。 “儿媳说过,其实夫君的问题不算严重,只要妥当治疗引导,他是有恢复的机会的。” 将军看看她,又看看谢璟砚,目露挣扎之色。 私心里,他是很希望砚儿能恢复健康的。 可是理智却在质疑。 这可能吗? 砚儿都病了七年了。 这样复杂的顽疾,真的是余慕安轻飘飘一句能治,就能恢复的吗? 余慕安突然跪下,面色严肃: “父亲,儿媳敢在此签下军令状,一定治好夫君的病症。” 将军双眼微眯。 李副将在一旁阻止: “少夫人,军令状可不是儿戏,就算您是将军的儿媳,若是您没有做到承诺,一样会被杀头的!” 谢璟砚适时装模作样地摆手: “不要不要!不要杀头!要安安,要安安!” 将军的视线扫过谢璟砚,又落在余慕安身上。 对方恭敬垂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将军的声音沉沉的:“军令状不可儿戏,我就当……” “父亲。” 余慕安抬头看他,眼神坚定。 “儿媳愿签军令状,若没有治好夫君,请父亲军法处置!” 她说着,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相应的,儿媳需要在场的所有人,必须对此事完全保密,泄露者……” 她的笑容收敛,表情冷漠。 “杖杀。” 第50章 胡蕊被坑惨了 营帐中除了余慕安,谢璟砚,将军和李副将之外。 还有她的两个丫鬟安心和千蝶,谢璟砚的小厮平安。 几人均是面露惊讶,却不见多少害怕。 将军闭眼揉自己的眉心:“罢了……听你的就是,先下去……” “报!将军府家书!” 营帐外有士兵通报。 余慕安垂眼。 来了。 胡蕊眼看机会一日少过一日,这次机会她说什么都要抓住,行动不可谓不迅速。 可惜…… 她一头撞进来的,是自己挖下的陷阱。 将军当着大家的面拆了那封信,才看了几眼,面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快速扫视完,像是不可置信,又快速看了遍书信。 随即哗啦一下,把信件撕得粉碎,一转身就踢飞了身后的椅子。 “砰!” 椅子撞破营帐飞出去,吓得外面的士兵大喊着集合围拢。 “有刺客!” “保护将军!” 谢璟砚像是被吓得不轻,大喊一声,张开双臂挡在余慕安身前,死死瞪着将军,困兽一般怒吼。 李副将下意识就挡在将军身前。 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 余慕安从身后拉住谢璟砚,小声安抚。 将军大喝:“无事,都退下!” 外面的士兵们听到声音犹豫片刻,听从命令停在营帐外没有进入,只是人都还守在外面。 李副将见状,大步出去了。 余慕安一脸担忧:“父亲,可是家中出事了?” 将军闻言看向她,脸上的愤怒还未散去,视线中都带着浓郁的怒气,像一柄重斧,直直砸向她。 可是他对上的,是余慕安担忧和懵懂的视线。 而他的儿子,谢璟砚正一脸防备盯着他,保护自己的人。 将军从心底涌上一股巨大的无力,闭了闭眼: “无事,你们先回去。” 余慕安并未多言,安静行礼,一行人静静离开。 谢璟砚大步走在她身边,伸手拉着她的手,宽大的掌心有点微微的潮热,用力捏了捏她的手。 余慕安侧头看他一眼,眼神安抚。 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她才松了口气,挺直的后背微微松下来。 橘红已经迎上来。 千蝶自觉守在门帘边上,以防隔墙有耳。 橘红递上来一封信,压低声音: “奴婢的哥哥截下来府中的信鸽,提前誊抄了一份一模一样的,这是哥哥抄写的一份。” 余慕安展开来看信。 看样子是胡蕊亲笔—— 【将军俪鉴: 自将军离去,妾心挂念,日日期盼君归。 然子女顽劣,砚儿不听妾身劝阻,随儿媳任性离家,妾担惊受怕,不想忧心成真,他们竟闯下如此大祸,妾深感惶恐。 女儿家名节最为重要,儿媳被污清白既已成定局,还望将军耐心开导,不要责罚。 妾自知教子不严,愧疚难当,日日在祠堂烧香抄书,反省自身。请将军莫要怪罪孩子们,遣他们速速归家,妾定耐心教导,引导他们重回正途。 草此,书短意长,盼君早日归家。 妻,蕊。】 余慕安:哦豁…… 胡蕊这一跳,结结实实砸进了陷阱,被坑得明明白白。 早在事发当夜,将军就当众审明白了案子,余慕安清清白白,人证物证一应俱全,没什么好说的。 百姓们也看得清清楚楚。 不仅高手千蝶当众展示了自己的本事,那五个男人身上的伤也表明他们确实一点好处都没捞着。 自然不会有人还脑子有坑,认为余慕安被污了清白。 那么胡蕊所谓的“消息”是怎么来的? 从审案到宣判张贴告示,才过了短短两天。 就算消息是真的,从宏城传回京都,再由京都胡蕊写信传回,没个四五天是不行的。 也就可以推断,胡蕊的消息,是事发当晚就写好了传出,才能在两天后就到达将军手中。 她是神仙不成?隔着千山万水,立刻就能知道信儿了? 再想想平安从栓子身上搜出来那两锭银子,上面将军府的印儿可做不得假…… 将军怒火中烧那可太正常了。 不过呢,这一波胡蕊坑得不冤。 是余慕安在其中打了一个时间差。 平安假扮接头人,对栓子传话,获取了栓子的行动时间。 而余慕安这边,截下来传给胡蕊的消息,提供了一个假的行动时间,提前了足足三天! 如此,在胡蕊的视角,她是在事情发生三天后才得知了消息,立刻写信,飞鸽传书,两天到达宏城。 时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可惜,在将军的视角,事情发生才两天,胡蕊的信件就已经到了,根本就不掩饰自己就是幕后黑手,显得十分嚣张。 这样频繁的小动作,甚至危及到了整个将军府的名声。 将军的怒气被彻底点燃。 至于回去之后,胡蕊要怎么跟将军解释,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余慕安把信给谢璟砚看过,放在一旁的蜡烛上点燃。 她夸奖橘红: “你做得很好,这一次你和你哥哥功不可没,待我们回去,让大少爷出银子奖赏你们。” 谢璟砚撇开看到信的气闷,拍拍胸脯:“我有银子,赏!你们都赏!” 橘红十分稳重:“谢少夫人、大少爷赏,奴婢只是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安心握拳赞叹: “橘红姐姐太厉害了,来无影去无踪,我都没注意到,她就已经安静办事回来了。” 余·端水大师·慕·语言大师·安转向千蝶: “这次也多亏了千蝶,要不是她保护我,我还没有办法这么顺利证明自己。” 千蝶眨眨眼,调皮做个鬼脸: “少夫人太客气啦,这是奴婢应该做的!您放心,日后千蝶就是您的小挂坠儿,寸步不离跟着您!谁都别想伤害您!” 安心垮下脸:“呜呜……你们都太厉害了,少夫人是不是不需要安心了……” 余慕安捏她脸蛋儿:“怎么会,你可是我的贴心小棉袄。” 安心脸红,不哭了,又嘻嘻一笑。 绿萝在一旁嗫嚅半天,没有说话。 余慕安转头看她,眉眼含笑: “绿萝也是,你们对我来说都很重要,每个人,我都有很需要你们的地方。” 绿萝面颊染上红晕,抿嘴笑起来,小声说:“奴婢愿意一辈子跟随少夫人!” 一旁的谢璟砚:“……” 很烦,为什么他媳妇身边有这么多人? 平安嘿嘿一乐:“小的也很愿意为少夫人做事!” 谢璟砚:“???” 第51章 让夫君恢复正常 大将军返京啦! 京都百姓们奔走相告,三岁小儿都知大将军天神下凡,救下了一整座城池的百姓。 大家伙儿都自发前往城门迎接。 轻骑小队在前开路,两列纵队,整整齐齐。 随后是一队步兵,盔甲武器一应俱全,看面貌也很精神,没有长途跋涉的辛苦模样。 将军高头大马,轻甲裹身,表情坚毅,目光如炬。 他身边还有一匹高大的黑马,马背上,是同样身着轻甲的谢璟砚。 他的表情同样严肃,盯着前方目光炯炯,气势丝毫不输将军。 一辆看上去很低调的大马车就跟在他们后面,驾车的是平安。 车窗紧闭,看不见里面。 两位副将骑马跟在马车后面。 再往后,就是剩余的其他士兵们。 “哇!我看到大将军了!天呐!太威风了!” “大将军身边是谁?是副将吗?” “不是……副将可以与大将军并骑吗?” “好像是小将军,我之前听说,小将军早早就追去宏城了,还带了许多自费的物资救灾呢!” “小将军?对对对!我也听说了,宏城的百姓可特别崇敬爱戴小将军呢!” “许久没有听说小将军的消息,一直以为他病着,没想到居然已经这样威风的将领模样了!” 将军表面看着不苟言笑,其实余光一直在悄悄打量谢璟砚,心中紧张,握着缰绳的掌心中全是汗水。 回想到今日一早,拔营出发前,余慕安找到自己。 “父亲,以您对陛下的了解,咱们一进城,就被召去面圣的几率有多大?” 将军的心沉沉的,好像坠了一块石头。 他的嗓音有点发紧:“不用召,进城后我要直接入宫面圣述职的。” 余慕安看着他:“那有可能不带夫君吗?” 将军沉默。 两人都知道,皇帝一定要见谢璟砚。 余慕安摊开掌心,露出一只小小的锦囊: “这是儿媳调配的特制药丸,药性凶猛,可以让夫君暂时恢复理智,但是只能坚持不到三个时辰。” 将军双眼一亮,又冷静下来:“你确定有用吗?先给他吃一丸看看效果如何?” 余慕安摇头: “暂不说药材稀缺,仅制出这一丸。 且这药性凶猛,一年也只能吃一次,若是频繁使用,会透支夫君的寿数。” 将军表情一凛,不再要求。 他定定看着余慕安,良久: “将军府的未来,就看你这药丸了。 若成,你就是我勇毅大将军府的救命恩人。 若不成……” 余慕安轻笑: “若不成,儿媳已经是将军府的媳妇,那就只好一起死了。” 将军一顿,摇摇头,突然爽朗大笑起来。 “你这小丫头,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此时,谢璟砚看上去,真的十分正常。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直白,谢璟砚转头看他,神色平静: “父亲?有事吗?” 将军有点恍惚。 他想起谢璟砚小时候,才七八岁的年纪,已经像个小大人一样,表情严肃,举止规矩。 每次跟他说话,还要先辑一礼,恭敬称呼他:“父亲。” 小小的人儿长大,变成了眼前人的模样。 “父亲,您是否不舒服?需要儿子喊军医吗?” 看他久久不答,谢璟砚眼露关切,问他。 将军突然就眼眶发酸,收回视线摇摇头:“无事。” 谢璟砚敏锐发现将军眼角细微的红痕。 他微微一愣,抿紧嘴唇。 原来父亲是这样在乎他…… 那为何,为何明知道胡蕊或许对他不利,依旧选择袖手旁观呢? 谢璟鸿是他的儿子,他也是啊! 家里的爵位他可以不要的,给弟弟完全没有关系。 他已经是小将军了,未来,他也可以靠自己拿到大将军的位置。 为什么胡蕊就一定容不下他? 为什么父亲要装作毫不知情? 为什么一家人要如此勾心算计,拼死拼活? 谢璟砚想不明白。 他垂眼。 到了如今这地步,早就没有握手言和的可能。 胡蕊为了自己的儿子,谢璟鸿为了自己的未来,不可能容得下他。 而他,在这七年的装疯卖傻中,对那母子两人的仇恨早就流淌在血液中,刻进了骨子里。 被谢璟鸿哄骗喝下他的尿,还要称赞好喝; 被胡蕊安排的丫鬟小厮刻薄,还要装作懵懂; 寒冷的冬夜,低劣的炭火浓烟熏得屋顶都是黑的,却没有一点热气,胡蕊说因为天儿冷,大家都是这样……他那一年风寒,差点病死; 炎热的盛夏,谢璟鸿拿绳子栓着他在院中暴晒,自己在凉亭乘凉,因为他在与自己的哥哥玩扮演游戏,哥哥演小狗……他中暑口吐白沫,才终于被人拉回屋里…… 后来他学会了用暴力吓唬他们,疯癫癫的暴力,终于震慑了那母子,双方达成了一种微妙的互相欺负又不会爆发的平衡点。 这一装,就是七年。 “回来了回来了!” 一阵欢呼唤回谢璟砚的思绪。 将军府门前,胡蕊和谢璟鸿带着府里下人们候在门口,脸上都是激动开心的笑容。 谢璟砚眼神一冷,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 “将军——” 胡蕊深情呼唤。 不等将军答,一辆马车从街道另一头驶入。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过去。 宣旨公公又一次笑容和气来宣旨。 这一次,皇帝要大将军带着谢璟砚和余慕安一起进宫面圣。 余慕安毫不意外。 宏城发生的事,她只捂住了将军府的耳朵,皇宫的她可没有那本事。 宏城百姓提起这次洪灾,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大将军亲自救灾,也不是小将军慷慨解囊,而是小将军夫人亲和慈善。 她日日亲自施粥,规矩严明,挡下不少偷奸耍滑想趁机占便宜的。 抓住闹事的二话不说直接拿下,小小年纪气势了得。 以身犯险抓逃犯,事事为百姓们考虑,被冤枉也不恼火,冷静又强大的样子让许多人都印象深刻。 养伤许多年的小将军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和他的夫人一起,瞬间就引起了皇帝的兴趣。 大将军的队伍过家门而不入,抬脚就往皇宫去了。 葳蕤轩。 胡蕊面色难看,她死死捏着谢璟鸿的手,语气里面难掩惊慌: “鸿儿,你看到那个小杂种了吗?他是不是跟平日里不太一样?” 第52章 入宫面圣,抬起头来 谢璟鸿有点不确定:“……有吗?” 队伍一回来,他的目光就在寻找余慕安。 奈何那马车完全没有开门的意思,圣旨读完,马车就随队伍一起走了,他根本就没有看到余慕安。 听说这一趟出去,余慕安被流民污了清白,想来是很不好过的。 早就跟她说了,谢璟砚那个白痴根本就不能保护她,她非要嫁! 这下吃了苦头,他若是适当安慰一下,说不定可以争取让余慕安改嫁自己呢? 他的心思压根就不在谢璟砚,自然也没有注意谢璟砚的表现与平常如何。 余琳在一旁沉默。 她的心很沉,一路沉到了胃底。 当然并不是因为胡蕊担忧的事,而是因为谢璟鸿。 谢璟鸿的目光一直在寻找余慕安,而她的目光一直盯着谢璟鸿。 她把谢璟鸿的行为从头看到尾,他的细微表情也揣测得分毫不差。 余琳没有想到,重来一世,就算从一开始切断了两人的可能,谢璟鸿还是如上一世一样,将目光落在了余慕安身上。 那个小贱人…… 余琳心中恨得吐血。 果然,余慕安那贱人不能再活着了,否则,说不定谢璟鸿真的会想办法去争取余慕安到身边来。 她这好婆母巴不得谢璟鸿身边女人越多越好,好给她的好儿子开枝散叶,肯定指望不上。 看来,还得靠她自己去细细谋划…… 胡蕊直觉哪里不对。 她很确信,刚才她与谢璟砚那个小杂种对视了! 胡蕊在那一眼中看到了仇恨,看到了势在必得,看到了让她胆战心惊的坚毅和火光。 她不敢想,万一谢璟砚真的恢复了正常,她怎么办?她的鸿儿怎么办? 太奇怪了,他们在宏城出了那样的丑闻,为何皇帝还要亲自接见? 总不能要亲自惩罚将军办事不力? 不可能不可能,这种小事,最多就是管教小辈不严,不应该惊动皇帝才对。 她到底遗漏了什么? 胡蕊坐不住了,立刻喊张嬷嬷去打听打听到底怎么回事。 葳蕤轩的三人各自心怀鬼胎。 余慕安一行人已经抵达皇宫。 入宫的规矩,要卸除所有盔甲武器。 将军和谢璟砚父子俩脱下轻甲放下佩剑,只着束袖短打,跟随宣旨公公进宫。 谢璟砚落后一步,陪着余慕安走在后面。 他侧头看余慕安,低声问:“你紧张吗?” 余慕安回视:“有点。” 谢璟砚闻言轻笑,抿了抿唇,声音更低:“我很紧张。” 余慕安看着他,目光平静,无形中带着一股平和的气息:“为什么?” 谢璟砚眨眨眼,想了想:“清醒的感觉太奇怪了。” 余慕安明白他是何意。 他已经足足七年,没有在外人面前保持正常的模样,所以才觉得奇怪又拘谨。 余慕安也眨眨眼,学着他压低声音:“那你就当对面是平安。” 谢璟砚一愣,带着笑意:“你真是我的好安儿。” 前面一步远的将军:“……” 被迫听到儿子儿媳“打情骂俏”,还这么大逆不道,他巴不得自己聋了。 宣政殿内金碧辉煌,庄严肃穆。 余慕安不敢乱看,三人跪拜,高呼万岁。 皇帝的声音浑厚有力,听上去是一个身体健壮的中年男人。 “爱卿快起,此次出行,真是辛苦了,来人,赐座。” 将军低头回应:“臣不敢,都是臣分内之责,臣幸不辱使命!” 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将军此次表现十分亮眼,许久未见,旧伤可全好了?” 谢璟砚拜倒:“谢陛下关心!臣已经全好了!” 皇帝笑起来:“那可太好了,朕又添一员猛将,将军虎父无犬子啊哈哈哈哈!” 谢璟砚只是叩拜,不语。 将军和皇帝好一番你来我往,明明说了赐座,又不让起身。 余慕安跪伏在冰冷的地砖上,心里渐渐咂摸出点味儿来。 这皇帝,可不像嘴巴里说的那么热情和善啊。 这是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冷静冷静立了功的脑子,不要一时头脑发热掂不清自己的分量。 将军为臣多年,早已心知肚明,只跟皇帝热情相谈,姿态臣服,半点不耐也没有。 直到余慕安感觉自己的膝盖快碎了,才听见皇帝突然道:“哎!瞧朕这脑袋,怎么还跪着?快起快起!” 皇帝责怪身边的公公:“你也真是的!为何不提醒朕?朕一高兴就顾着与将军闲话了,你在一旁就干看着?” 那公公立刻就告饶:“陛下赎罪,老奴也一心替大将军高兴,欣喜小将军终于康复,一时不察,老奴罪该万死!” 大将军立刻伏地叩首,大声接话: “陛下!您与夏公公都是为臣开心,臣十分感动,并不觉得跪在这里有何不妥。 臣子跪天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也是臣子对陛下您表达忠诚和臣服的方式,臣,跪得心甘情愿,跪得满心感激!” 余慕安:“……” 妙。 要不是她也一起趴在这儿,说什么都要给这位公爹使劲鼓掌。 果不其然,这一通诚恳的表白,让皇帝龙心大悦。 “哈哈哈哈哈……” 皇帝大笑起来。 “大将军深得朕心!” 三人终于可以起来。 余慕安站起来的时候,膝盖剧痛一瞬,差点又要跪下去。 她早有准备,咬牙死死坚持,稳稳站起来。 正好谢璟砚伸手扶她,她借力站稳,面不改色。 大将军舌灿莲花,好不容易哄得这小心眼的皇帝开心。 万一她再打个摆子,明显就是跪久了膝盖痛的样子,小心眼子皇帝肯定得记她一笔,认为她这是大逆不道地给自个儿上眼药。 果然,皇帝的视线牢牢盯着余慕安,发现她端端正正,一点把柄都没漏下。 他嘴角一勾,语气热络一点: “还有你们家这位新妇,朕也听说不少关于她的传闻,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朕记得,是陇南侯爵家的长女?” 将军应是。 皇帝的声音响起:“抬起头来。” 余慕安抬头,视线落晚了,正对上一双充满审视的凌厉视线。 四目相对,皇帝双眼微眯。 第53章 来了!这一世的诰命! 匆匆一瞥,余慕安立刻垂眼。 皇帝发出意味不明的轻哼,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很快,他就转开话题,又只与将军闲扯,时不时提一嘴谢璟砚,再没有分过一点注意力给余慕安。 不知为何,余慕安心中有点奇怪。 自从重生以来,她可以敏锐觉察到别人对自己的恶意。 这皇帝,起初她也能感觉到对他们的防备和警惕。 只是现在,突然就没了那股气势。 或许是再三试探后,发现大将军一家子还是对他毕恭毕敬,所以才不生气了? 毕竟,明明是皇帝自己下令派将军去救灾,结果灾民满心感激都对着将军一家子去了,眼里完全没有他这个皇帝,任哪个皇帝都不会心里舒坦。 尤其,他们眼前这位,似乎格外小心眼。 不知过去多久,夏公公“悄声”提醒: “陛下,时候差不多了,您昨日答应了太后要陪她用膳的。” 皇帝恍然:“许久未与爱卿聊天,都忘记时辰了,朕应该留你们用膳的,只是……” 将军回答得周全:“臣感激陛下青睐,日后还多的是时候,您随时可以传召微臣。 眼下还是陛下陪太后娘娘用膳要紧,微臣也得带儿女回府了。” 皇帝哈哈大笑: “也是,你家那位夫人,可是国公爷的掌上明珠,后院也没个姐妹陪她,估计想你的紧,快回!” 三人跪拜,终于可以离开。 从清晨入宫,此时已经日上三竿。 余慕安饿得头晕眼花,被太阳一晒,身形都晃了晃。 谢璟砚吓一跳,连忙来扶她:“安安?你怎么了?” 将军紧紧盯着她,眼里也露出紧张来。 余慕安示意他不要大惊小怪,赶紧走,有气无力道:“饿……” 将军:“……” 他哼了一声,想了半天,蹦出一句: “女娃娃就是娇气。” 余慕安:“……” 您贵人多忘事,自己还有三个已经出嫁的女儿呢,第一天知道女儿是如何的吗? 回到马车上,余慕安连吃一盘桃花酥,终于缓过一口气来。 谢璟砚陪她坐在马车上,低声说:“时间快到了。” 余慕安颔首:“你直接睡觉。” 谢璟砚意会,一骨碌倒下,就开始装睡。 安心:“……” 橘红:“……” 绿萝:“……” 千蝶表示他们老大是这样子的,已经司空见惯了。 马车缓缓停下,车门打开,四个丫鬟先下车,就听见平安朝外面回话: “将军,大少爷睡着了。” 将军刚下马,闻言皱眉,回头正好就看到马车里面的情况。 余慕安一脸无奈,看向将军。 谢璟砚睡得人事不省。 将军下意识走近一步:“叫醒他。” 正好胡蕊带着余琳小两口迎出来,一脸疑惑: “怎么了这是?终于到家了,怎么不下来?” 将军的表情有点不好看,没有说话。 胡蕊凑上来,就看到马车里面,谢璟砚睡眼惺忪,上半身才撑起来半截,张嘴打哈欠。 正面谢璟砚的胡蕊,只看到一张大嘴和黑洞洞的喉咙:“……” 随即她反应过来,这才是谢璟砚平日的表现,她该松一口气才是。 她笑起来: “怎么这么困?是不是晨起太早了不适应? 快下来砚儿,母亲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芋头,吃完就可以回去睡觉了。” 谢璟砚一脸懵,顺从地下车,跟着胡蕊要走。 安心和橘红去扶余慕安下马车。 将军一直站在原地,定定看着谢璟砚摇摇摆摆脚步虚浮,又是平日里那副痴傻的模样。 他的眼中有无数情绪在闪动,最终只是闭了闭眼,深呼吸。 胡蕊牵着谢璟砚下车,走到将军身边,声音带了点撒娇柔软的味道: “将军,我们进去?” 将军没有理她,抬脚就走。 谢璟鸿和余琳对视一眼,抬脚追上去:“父亲!” 离开之际,谢璟鸿还回头看了眼余慕安。 余琳把他的动作尽收眼底,露出怨毒的视线,狠狠剜了余慕安一眼,才提着裙摆跟上去。 躲在一旁看热闹的千蝶:哎呦,老大家里看上去很热闹的样子嘛……我们少夫人拉仇恨这能力真是牛呀! 胡蕊表情一僵,第一反应就是扭头去看余慕安。 余慕安轻纱遮面,垂眼看不出她的表情,只是觉得似乎虚弱消瘦了很多。 看来是吃了不少苦…… 只是将军还气着,居然还迁怒于她,这让她对余慕安的气愤更甚。 她看着余慕安,表情冷下来,语气也淡淡的: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也没有办法,我当初劝过你的,是你自己执意要去。” 余慕安垂着头,没有说话。 胡蕊冷哼一声:“快点进去,别在门口丢人现眼。” 说着快步追进去了。 谢璟砚缓缓抬眼,视线牢牢盯着胡蕊的背影。 余慕安从他身边走过,声音轻不可闻:“走了。” 谢璟砚眨眼,刚才深沉的视线好像是错觉,眼皮似乎很重的样子,迷迷瞪瞪跟着余慕安往里走。 原本胡蕊摆了午膳在葳蕤轩,谁知将军直接就回了自己院子,谁请都不见。 两人成亲这么多年,胡蕊从来没有在将军跟前吃过这么大的委屈,一时间愤怒委屈又无措。 不知道将军到底为何生这么大气。 难道她那封“认错”的书信没有送到? 谢璟鸿安慰胡蕊: “母亲,或许父亲就是生气余慕安抹黑了我们将军府的名声。 刚才不是陛下传召吗?也有可能在陛下那里被提点了,所以才不痛快呢?” 胡蕊手中绞着帕子,眉眼中满是急躁: “那怎么办?只是余慕安自己的问题,也怪不到我们将军府的头上?” 谢璟鸿立刻接话:“那是自然!” 他咳了一声,缓和了语气,继续道。 “您也放宽心,实在不行,等父亲消消气我们去找父亲认个错……” “夫人!五少爷!五少夫人!” 一个小厮跑进来,气喘吁吁。 “宫里来人了!快点出去接旨!” 胡蕊跪在地上,看着眼前十几箱赏赐,耳朵嗡嗡作响。 她是不是听错了? 赏赐那小杂种就算了,为什么连余慕安都有赏赐? 什么叫“安定有功,封安定将军”? 什么叫“贤良淑德,封五品宜人,赐号‘娴淑’”?! 谁家封个宜人还有封号?! 第54章 是不是你派人追杀砚儿和安儿? 熟悉的宣旨公公,熟悉的笑容。 “二位,快接旨?陛下对二位可是称赞有加呢!” 谢璟砚抱拳:“谢谢公公!” 余慕安连忙:“谢陛下龙恩,祝陛下福寿安康,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璟砚侧头看她,学着她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才双手接过圣旨。 宣旨公公笑眯眯的:“事儿办完,咱家也得赶紧回去复命了。” 将军站起来,示意副将:“肖公公留下用过午膳再走?” 副将给宣旨公公递上一个钱袋:“您辛苦了,将军请您吃茶的。” 宣旨公公笑眯了眼,接过钱袋揣袖子里:“不了不了,陛下还等着咱家回去复命呢!” 将军送走宣旨公公,一回头,胡蕊和谢璟砚小两口还跪着呢,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余琳恍恍惚惚回不过神来,怨恨的视线死死盯着余慕安:“你怎么……为什么又是你……” 余慕安冷冷看她,没有说话。 将军双眼微眯,凌厉的视线瞬间盯住余琳: “哦?儿媳这话何意?” 余琳一惊,下意识看向将军,正对上他凶兽一样的眼神,后背冷汗“蹭”一下冒出来。 强烈的嫉妒和不可置信让她失去理智,说漏嘴。 余琳连忙跪伏在地,低着头眼珠乱转,大脑飞速想到底怎么去圆自己的口误。 胡蕊回过神来,不动声色起身。 张嬷嬷连忙扶着胡蕊站起来。 余琳嘤嘤哭泣: “对不起父亲,是琳儿太小气了呜呜呜…… 自小姐姐就更加受宠,有什么好东西继母都紧着她先用,所以这次姐姐荣获圣恩,琳儿抱怨顺嘴了……” 将军眯眼,没有说话。 谢璟鸿自小就听她抱怨,倒是没有多疑。 他站起来,看了眼父亲,半真半假地指责余琳,语带埋怨: “这跟你以前的东西能比吗?你姐姐可是荣获陛下圣恩,亲赐的诰命! 我们全家都应该与有荣焉才对!” 余琳顺势认错:“是,夫君教训得是,琳儿知错了。” 她说完转个方向,居然朝着余慕安拜倒:“妹妹恭贺姐姐大喜!” 真是荒唐。 余慕安侧身,避开她的礼。 胡蕊心中恨极,看到谢璟砚在玩圣旨,李副将连忙阻止,把圣旨拿走。 她面露疑惑:“将军,陛下可是有何不悦?” 将军的视线终于落在胡蕊的脸上,他声音沉沉的:“何出此言?” 连个称呼都没有! 胡蕊抿嘴,压下心头情绪,柔声说: “妾身看砚儿升任安定将军,安儿也得了五品诰命,为何…… 为何独独没有提到将军您?” 这话可就是明晃晃的挑拨离间了。 胡蕊明显失了方寸,连这样没有水平的话都说出来。 余慕安轻飘飘看向胡蕊,嘴角微扬。 胡蕊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妙。 果然,将军表情黑沉,死死盯着她,像是怒火中烧。 胡蕊张张嘴想补救:“将军,我不是……” “你们都回去。” 将军突然道。 余慕安屈膝,拉着谢璟砚转身就走。 谢璟鸿犹豫,余琳已经磕个头爬起来就示意他赶紧走。 一转眼,堂屋里散了个干干净净。 胡蕊紧咬下唇,心中除了委屈和愤懑,不安和困惑逐渐占据上风。 将军看着她的视线好陌生,那么冷漠,又那么愤怒。 胡蕊声音艰涩:“将军……” “啪!” 响亮的一记耳光,胡蕊只觉得天旋地转,重重倒地。 耳鸣后知后觉,脸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手腕和膝盖上的尖锐疼痛也涌上来。 她眨眨眼,视线恢复清明。 胡蕊不敢相信。 将军居然打她? 胡蕊缓缓转头,看向居高临下垂眼看她的将军,眼泪盈满眼眶,模糊了视线。 “您……居然打我?!” 胡蕊哽咽起来: “将军,嫁给您这么多年,我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嫡长子的位置您给了其他女儿的儿子,我也认了?就算砚儿受伤,我也一直视如己出从未区别对待? 这次他们非要出去,我也劝阻过,出了事我是有责任,我没有教育好孩子,可是您这样二话不说就打我是不是……” “你还装?!” 将军怒不可遏,一脚踢翻了一旁的桌子。 轰隆一声巨响。 胡蕊满心委屈愤怒被吓得消散干净,惊恐地看向将军。 将军原地走了两个来回,指着她的手指都在发抖:“我一直在给你机会!” 他的声音咬牙切齿。 “胡蕊,我谢袭自认为待你不薄,除了子嗣的问题,其他一切我都尊重你的意愿,就算在这将军府里,你也是最尊贵的那个女人。 你呢?你扪心自问! 你是不是当我也是白痴?!砚儿伤了他不懂,我也不懂是不是?!” 胡蕊嘴唇颤抖:“将军……您何出此言啊!” 将军深呼吸,冷静下来,他单膝跪地,手指紧紧捏着胡蕊的下巴,死死盯着她。 “你回答我,是不是你派人追杀砚儿和安儿?” 胡蕊瞳孔扩张一瞬。 两人距离这样近,近得她可以在将军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那里面除了愤怒,似乎还有一点隐隐的期盼…… “是不是你指使知州去捣乱?还安排人去欺负安儿?” 胡蕊心中翻起惊天骇浪,死死咬住下唇,连连挣扎摇头。 为什么将军会知道? 难道张嬷嬷的侄子被将军的人抓住了?还是…… 胡蕊艰难:“安儿出事我也很难受,我是她的长辈呀,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将军目光冷下来,眼底那一点期盼也熄灭。 “你怎知安儿被人污了清白?” 电光石火间,胡蕊似乎明白了什么。 为何将军对她这样生气。 为何皇帝会召见余慕安,还给她赏赐和诰命。 胡蕊面露疑惑: “是张嬷嬷的侄子,正好从南方回来,告诉妾身这个消息……难道不是……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她露出小心翼翼的求证表情,有点压不住的喜悦: “是假的是不是?安儿其实没事是不是?” 将军看着她,没有说话。 胡蕊长长呼出一口气,双手合十虔诚念叨:“谢天谢地安儿那孩子没事,虚惊一场真是太好了!” 她说完,表情有点忧愁: “可是,张嬷嬷的侄子为什么要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谎言来欺骗妾身呢?” 将军嗤笑:“问得好,到底是她侄子要骗你,还是她要骗你?” 胡蕊看向将军,心中不安。 将军冷漠道:“那就喊张嬷嬷来问问好了。” 第55章 杖毙刁奴 余慕安走出勇毅阁没多远,就听见身后谢璟鸿在喊她。 “安儿!等一下!” 身边谢璟砚“啧”了一声。 余慕安瞥他一眼,转身:“小叔,现在你该称呼我一声大嫂才是。” 谢璟鸿一噎,表情僵硬。 他看了眼谢璟砚,不满道: “都这时候了,你还拿他当夫君?他都没有保护好你! 当初就说让你不要……” “不许抢我的安安!” 谢璟砚怒吼一声,扑上去就撞倒谢璟鸿,骑在他身上重拳出击。 余琳大惊:“鸿哥哥!” 她上一世被这傻子打了好几次,太清楚他下手根本没有轻重,连忙就想上去拉人。 余慕安侧过一步,歪头看她:“妹妹,好久不见,最近可好?” 余琳被挡住,怒视余慕安。 看着她温婉柔顺的模样,想到她刚得手的诰命,立刻怒火中烧: “你得意什么?!” 余慕安一脸无辜:“我哪里在得意?就是出门快一个月,实在想念妹妹呀。” 余琳恨得咬牙切齿,一旁谢璟鸿的惨叫连连。 云飞阁的丫鬟小厮想去拉架,被平安和千蝶两人就挡得毫无办法。 余琳怒斥:“余慕安!你什么意思?!” 余慕安摊手:“他们兄弟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我们女人家插手不太好?” “这叫打打闹闹?”余琳气急,“你是不是瞎?!” 这边正闹着,不远处李副将的声音大喊:“去叫张嬷嬷来回话!” 余慕安转头去看,远远正对上李副将的视线。 他微微颔首。 余慕安微笑点头,转身去叫谢璟砚: “夫君,别打啦,父亲叫您呢!” 她也不怕自己被误伤,就那么直直靠近去。 谢璟鸿被压在地上,四脚朝天像个翻不过身的王八,脚下蹬得地上土渣飞溅。 眼看他要踢到余慕安,谢璟鸿脚下使劲,直接踩住他那条腿。 “啊——” 谢璟鸿发出痛叫。 谢璟砚顺势被余慕安拉起来,做个鬼脸:“略略略——” 余慕安拍拍他衣服上的土: “怎么能满地打滚呢?看看你这一身的土,快点拍掉,被父亲看到要说你顽劣了。” 谢璟砚双臂张开任由余慕安在他身上拍打,垂眼去看地上起不来的谢璟鸿,重重哼了一声,拉着余慕安往回走。 余琳连忙去扶谢璟鸿: “天呐鸿哥哥!你没事? 傻立着干什么?!去叫府医! 一群蠢货!要你们有何用!快去叫府医!” 谢璟鸿灰头土脸地坐起来,一脸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右腿。 这边吵吵嚷嚷,那边勇毅阁也热闹得很。 余慕安拉着谢璟砚在门口听墙角,李副将看到二人也没有理会,由着他们去。 张嬷嬷跪在大厅里哭天抢地,说自己忠心耿耿一心为主,不可能做出背弃主子的事情。 将军冷冷打断她的哭诉: “你是忠心,忠心就是想为你的主子排忧解难,背着主子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张嬷嬷大哭: “老奴没有啊将军!将军明鉴!夫人,夫人您知道的,不是老奴做的!” 胡蕊在一旁小心劝:“将军……嬷嬷看上去真的不知情……” 将军倏然转头看她,眼神冷冷的:“那你觉得是谁?” 胡蕊一噎,不敢说话了。 她看看将军又看看张嬷嬷,满是为难。 张嬷嬷侍奉胡蕊大半辈子,看着她在国公府长大,又陪着她出嫁到大将军府,对自己的主子,再了解不过。 将军骤然发难,虽然没有摆出证据,但是桩桩件件都清清楚楚,明显已经查清楚,就等问罪。 她泪眼婆娑,看向胡蕊。 胡蕊看着她,眼神不忍,痛苦又纠结。 张嬷嬷惨然一笑,她懂了。 她重重磕头:“请将军恕罪!老奴只是……老奴只是心疼夫人……” 胡蕊死死握住双手,心中感动又心痛。 她要失去一个忠心的老仆了。 将军鹰隼一样的双眼紧紧盯着张嬷嬷: “你的意思是,追杀大少爷和大少夫人,伙同宏城知州捣乱,设计谋害大少夫人,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将军每提出一条罪状,张嬷嬷的心就抖一下。 她深深拜叩,声音颤抖:“都是老奴鬼迷心窍,请将军责罚!” “罚!” 将军怒骂。 “老刁奴!居然敢谋害主子,可恶至极!今日本将军不罚,日后再纵出更多的恶奴来! 来人!把这刁奴给我拉下去,杖毙!” 胡蕊双眼瞪大,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直接愣在原地。 饶是张嬷嬷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杖毙”的结果,瞬间瘫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 胡蕊忍不住求情:“将军……” 将军厉声大喝,打断她的话: “谁都不许求情!要求情就一起处理了!” 胡蕊手一抖,视线不住在将军和张嬷嬷之间来回,却不敢再说什么。 余慕安看着两个小厮把张嬷嬷拖出去,长长的板凳马上支好,有人拿着军棍侍立在一旁等候。 张嬷嬷的惨叫声划破天空。 击打肉体的闷响一下接一下。 余慕安定定看着,心中对胡蕊的冷漠自私,认知更加清晰。 她真的可以看着侍奉自己几十年的人被活活打死,还是为她顶罪而死! 将军还是心软了。 揣着明白装糊涂,由着张嬷嬷顶了罪。 处死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让胡蕊亲眼看着张嬷嬷被渐渐打死,也算是在警醒胡蕊。 让她知道将军的怒火和决心,无声警告她老实点,不要再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 胡蕊自然知道,这是在警告她。 她双眼含泪看着张嬷嬷,惨叫声越来越微弱,到后面已经只剩下了击打肉体的闷响。 她甚至能听到血液黏腻的“啪叽”声音。 “余慕安……” 胡蕊呢喃。 这一切都是余慕安的错! 将军居然为了一个小杂种,为了一个外来女,要这样下她的面子! 她突然想起,余慕安深夜逗留在将军的书房的那次。 这次宏城之行,一定也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才让将军袒护她至此! 胡蕊心中的怒火妒火交织,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恨余慕安的初衷。 她只知道,这个家里,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第56章 恭喜!少夫人有喜了! 胡蕊突然就消停下来了。 在好好葬了张嬷嬷之后,她像是真的悔悟了,不论对待哪个儿媳,都是一样的和善柔顺。 就连她的双眼中,都是诚挚的亲切。 余慕安在她的眼中看不到一点掩藏的龃龉,好像她本来就是这样一个和善的好人。 她也不再插手两个儿子院中的事务,免了两个儿媳的晨起请安,不闻不问窗外事,一心读书练字,侍花弄草。 就连将军接连一个月没有来葳蕤轩,她看上去都一点不着急,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余慕安乐得清闲,专心忙自己的事情。 橘红正在给她汇报刑凝辉的情况。 老家伙被赵二打得不轻,差点人就没了。 好在橘红和她哥哥轮流照料,还是保住了老头一条命,就是他那左腿,只能一直瘸着了。 橘红一通威逼利诱,老头又吐出来一点东西。 “当初帮夫人接生的产婆还在人世,她也是被继夫人买通的,要求她看着婴儿的性别。 若是女婴就算,若是男婴,直接闷死,就说生了个死婴。” 余慕安听得面若寒霜,她缓缓摩挲着那张供词,问: “产婆人在哪里?” 橘红:“荀城。” “荀城?”千蝶脱口而出。 谢璟砚转头看她:“怎么?” 千蝶看余慕安。 余慕安冷笑:“原来如此…… 当初在宏城,那个栓子就是带我进入了荀城的地界。 如此看来,胡蕊后来动手,恐怕还借了余琳的手。” 安心笃定:“五少夫人肯定脱不了干系!侯爵府老夫人和赵姨娘的娘家就是荀城的!” 余慕安补充: “赵家在荀城是靠镖局发家,做得挺大,似乎全国有好几家分号。” 千蝶提议:“需要奴婢走一趟吗?” 余慕安想了想,摇头:“橘红去。” 橘红没有异议,马上点头。 余慕安道: “千蝶表面上是父亲安排给我的人,现在父亲常驻京都,日日回府,千蝶若是长时间不见人影,容易引起别人怀疑。 橘红与千蝶身形相似,她低调离开,千蝶时不时更换橘红的装扮,让人以为橘红也在府中即可。” 千蝶拍手:“好呀好呀!我可以直接易容成橘红的模样,一天是我自己,一天是橘红!” 余慕安一愣:“你还有这本事?” 谢璟砚突然笑起来:“当初代替我们引开胡蕊追杀的,就是千蝶他们。” 千蝶嘻嘻笑起来:“我们几人装扮得可像了!那一晚我就是假扮橘红的哦~” 她说着还朝橘红眨眨眼。 余慕安展颜一笑:“那就好,有千蝶在,橘红就可以完美隐身,为我在外办事了。 就是辛苦你们二人,放心,每月额外的补贴都会发给你们的。” 橘红立刻跪下了:“少夫人的救命之恩奴婢永世不忘,能为少夫人办事是奴婢的荣幸!” 千蝶也跪到橘红身边去,仰头看余慕安: “千蝶的命是大少爷救回来的,不过既然大少爷已经与您成亲,那千蝶自然就是少夫人的人了! 能为少夫人做事,是千蝶的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您尽管指使奴婢就是!” 余慕安扶额:“你们不要动不动就跪下表忠心……” 安心在一旁幽怨接话:“需要我也跪过去给你们助助兴吗?” 绿萝原本是守在外间的,声音悠悠传来:“我也可以过去的……” 同样在外间的平安:“多我一个可以吗?” 其他人:“……” 正无语之际,门外响起红锦的声音:“大少夫人,夫人请您和大少爷即刻前往葳蕤轩一趟。” 余慕安挑眉。 房门打开,红锦恭敬站在门口,身后跟着花灵,端着托盘。 红锦看到余慕安,连忙道:“奴婢原是想着给您和大少爷送些茶点,谁知正好遇到夫人院里差人来。” 余慕安点头:“先放这儿,我们先去见母亲。” 花灵垂着头进来,放下托盘又与红锦一起退出去。 余慕安的视线落在花灵身上,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千蝶凑上来小声问:“您觉得花灵有问题?” 余慕安同样小声:“她和秋灵是夫人送来给大少爷当通房的。” 千蝶捂嘴:“哦豁……” 谢璟砚无语:“还不是你自己欢天喜地留下来的?” 余慕安眨眼:“我照顾傻子也很累的呀,有人来分担我为什么要拒绝?” 谢璟砚:“……” 理是这么个理,但是你这话是不是说得有点太埋汰人了? 其他人偷笑。 千蝶拍拍自己:“您放心,奴婢尽快给您摸得明明白白的!” 余琳这个月过得十分恼火。 余慕安获封诰命这件事,让她如梦初醒。 这一世的事情发展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很多事情与上一世完全不同。 刑凝辉至今下落不明,都已经不再是困扰她最大的问题了。 宏城水患被皇帝提前知晓,将军亲自救灾,上一世的灭城惨剧没有出现。 皇帝大怒没有出现。 所以,那些原本应该被砍头革职的官员们,也好好的待在自己的位置上。 于是她的鸿哥哥也依旧是个小小的九品主事。 但是!谢璟砚那个痴傻的白痴!已经是五品安定将军了! 凭什么?! 他一个傻子到底是凭什么?! 上一世根本不是这样的! 她记恨上胡蕊,要不是胡蕊拦着不让去,领功的就是她的鸿哥哥了! 余琳气得头痛了好几日,夜不能寐。 偏偏胡林语那个狐媚子又要搞事情,不是头晕乏力,就是胃口不佳。 还口口声声只是小问题,不劳烦府医了。 小问题她接连几日用膳的时候摆出这么个死样子?! 不就是想让鸿哥哥多关注她么? 趁着今日鸿哥哥当值不在家,余琳寻了个由头,罚胡林语在院中罚跪。 结果跪了还不到两个时辰,那小蹄子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余琳冷笑:“青玉,去喊府医。” 她不是装病吗?那就请府医来看看! “恭喜五少爷,恭喜五少夫人,胡姨娘有喜了!” 府医朝赶回来的谢璟鸿行礼道贺。 余琳:“???” 好消息,长孙是五房的。 坏消息,不是她怀的。 余琳也想晕过去了。 第57章 夫妻吵架鸡飞狗跳 余慕安和谢璟砚到葳蕤轩的时候,里面已经闹得不成样子。 还没进院子就听到余琳愤怒的喊叫,还有另一个女人柔弱的哭泣声音。 迎面砸出来一个花瓶,“啪”一声碎在余慕安脚边。 谢璟鸿的声音在里面大喊: “余琳!你不要像个泼妇一样!” 千蝶箭步上前,挡在她前面。 安心怒道:“大胆!谁在夫人的院子里乱丢东西?!” 谢璟砚深吸一口气就打算装疯发火,被余慕安一把拉住,小声说: “嘘嘘,咱们是来看乐子的,今天就不当乐子了。” 谢璟砚一想也是,偃旗息鼓,跟着余慕安进屋。 屋里闹得正激烈,余慕安没有说话,只是屈膝福礼,反正胡蕊也顾不上她。 胡蕊正抱着一个年轻的漂亮姑娘,柔声安慰。 正是之前住进来,胡蕊娘家那个表小姐胡林语。 手段也是不一般,他们去趟宏城的功夫,回来就已经是胡姨娘了。 现在,人家都怀孕了。 余慕安看向余琳。 她满脸泪痕,正在跟谢璟鸿吵架。 “你明明说了心里只有我的!转头就给别人一个孩子,你把我置于何地啊!” 谢璟鸿眼底有点心虚,但依旧嘴硬: “我心里的确是最爱你的,你看我每日都是与你同睡,从来没有去她的房里过夜……” 余琳看上去更崩溃了:“你俩抽空办个事就能怀孕了,是在打我的脸吗?! 你俩什么时候滚到一起去的?我分明盯着你俩……” 余琳突然一梗。 她看看缩在胡蕊怀中嘤嘤嘤的胡林语,又死死瞪着谢璟鸿。 “是那天!我去找祖母的那天是不是?! 你俩不要脸!光天化日之下,大白天的……你、你俩……” 眼看余琳气得快撅过去,胡蕊却在这兵荒马乱之际,看了眼余琳。 那一眼很隐秘,目光晦暗不明,正是听余琳说去找老太太开始。 想到上一世胡蕊与老太太的明争暗斗,余慕安垂眼隐藏自己的笑意。 看样子余琳选了老太太站队,要跟胡蕊对抗了。 原本应该很隐秘的事情,被她这样一激动说出来,失去了先手优势。 看她那模样,都没有察觉自己说漏了什么。 谢璟鸿恼羞成怒,拍桌大喊: “你还好意思提祖母?我们房中的事情你跑去跟祖母说是什么意思?你都不嫌丢人?!” 余琳不甘示弱:“你都不嫌丢人我为什么嫌丢人?白日宣淫的是你们不是我!” 胡蕊厉声打断:“够了!” 两人齐齐回头,看向胡蕊。 胡蕊看了眼屋里众人,缓和语气: “这样,索性我也闲来无事,替鸿儿照顾着点,语儿就在我院子安胎。 鸿儿公务繁忙,回家了就好好陪陪琳儿。 这一遭的确是琳儿受委屈了,你好好哄哄她,其他的事也就不劳烦琳儿费心。” 话说得很漂亮,看上去是为小两口排忧解难。 实际上,就是在保护胡林语罢了。 毕竟是她自己塞过去的人,现在如愿怀孕,一定要保护好了才行。 放在云飞阁,谁知道这孩子还保不保得住呢。 余琳理智回笼,也想到了这一茬,立刻就露出懊恼的表情,不过很快就掩藏起来。 她深呼吸,压下怒火,努力让自己姿态柔顺下来。 先应下了胡蕊的提议,表情落寂难过。 她跪行大礼,声音哽咽: “儿媳自知没有尽到为夫君开枝散叶的责任,十分内疚,想回侯府去静静心,重新调整好心情再回来服侍夫君,请母亲应允。 眼下胡姨娘正是需要夫君的时候,正好就让……就让夫君多陪陪胡姨娘!” 胡蕊眉头微动。 谢璟鸿面上恼怒未散,想训斥又闭上嘴。 余琳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再不同意又好像是他不依不饶一样,只得憋屈地重重冷哼。 胡蕊淡淡道:“既如此,你回侯府住几天散散心也是好的。” 她说着看向余慕安。 “想来你们姐妹连心,安儿大概也是想陪你一起的。” 余慕安反应飞快,立刻就谢恩: “多谢母亲体恤妹妹,儿媳很愿意陪妹妹回去休整两日!” 这不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离开将军府的监视,她在侯府到底有几个丫鬟,都做什么去了,那可就是她说了算。 正好关于继母和赵姨娘的问题,她不在侯府总是不好调查。 余琳的表情像吃了苍蝇一样,皱眉拒绝:“不用了,我不需要……” 胡蕊的语气不容拒绝:“一个人回娘家像什么样子?巴不得全京都都知道你跟鸿儿吵架了吗?姐妹俩一起回去,好歹是个照应。” 余琳无话可说,恨恨瞪了眼余慕安。 余慕安站姿端正,微笑。 谢璟砚蠢蠢欲动,正想开口要一起去,就被胡蕊打断。 “砚儿现在已经是安定将军,虽不用每日上朝,但总是需要跟着将军露露脸的,这几日安儿不在,砚儿就好好跟着将军去做事。” 谢璟砚满脸不高兴,耍赖拒绝,抱着余慕安不撒手。 胡蕊冷冷看着谢璟砚: “现在的情况由不得你任性! 从前陛下不注意你,我们都惯着你随你去,可是你非要宏城去出风头,在陛下面前露脸…… 这就由不得你高兴做事了,若是被陛下发现你的真实情况,我们整个将军府都要一起死!” 余慕安明白,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胡蕊看到谢璟砚被封赏,心中也是后悔的。 早知道就应该让鸿儿去宏城做做样子,白白便宜了这小杂种。 只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将军不会再给她机会。 她必须蛰伏,压下心浮气躁,看准时机,一击毙命。 余慕安拍拍谢璟砚,哄着他让他乖乖听话。 谢璟砚故意气胡蕊,余慕安一劝他,他就乖乖点头,还拉着余慕安的手撒娇: “安安要快点回来哦,当你回来我就更有力量了!” 他说着还用力握拳挥舞,幅度过大,碰到一旁的门板。 门被大力推开,重重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响,又重重弹回来。 谢璟砚下意识架起手臂挡住门板,木料发出危险的“喀嚓”声。 看到门板上的裂痕,所有人沉默了。 第58章 怒回娘家,各自筹谋 一院子人都要走,独独留下了红锦和花秋二灵,三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很明显,大少夫人不拿她们当自己人。 余慕安一眼就看出三人在想什么,轻笑一声: “红锦,我这一离开,清尘苑上上下下可就要靠你操持了,我相信你的能力,可以打理好家中。” 红锦一愣,又露出笑脸来:“奴婢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大少夫人所托!” 余慕安又转向花灵和秋灵: “我不在府里,只有大少爷在家终究还是不太放心,你二人要尽心伺候大少爷。 夫人那边要操心胡姨娘的胎,你们这边安安稳稳的,不要给夫人添乱,知道了吗?” 两人对视一眼,秋灵恍然,露出欣喜的表情来。 两人跪地谢恩:“奴婢谨遵大少夫人吩咐!” 谢璟砚:“……” 他不行了,他要闹了! 总是当着他的面光明正大塞人,就算是装样子的他也生气! 他踢翻椅子,大步离开。 平安下意识去看余慕安。 余慕安面不改色,颔首。 他连忙跟上去。 这三人被吓得不轻,饶是清楚谢璟砚是什么样子,也总是无法适应。 余慕安可不管这些。 就让谢璟砚自己去头疼,她可顾不上这些小打小闹了。 余琳一回侯府就把自己关进以前住的院子,在里面好一通打砸,发火发得惊天动地。 赵姨娘不知所措,守在院子外面焦急不已。 继母问余慕安怎么回事。 余慕安:“胡姨娘有孕了。” 两人还反应了一下胡姨娘是谁。 赵姨娘大怒:“那个小贱蹄子!她怎么敢!怎么敢越过正室夫人先怀孕!” 继母叹气:“不是听说琳儿与鸿儿那孩子感情很好吗?” 余慕安沉默不语。 谢璟鸿那渣男,是个女人都能感情好,看对眼了就能装进他心里去。 说什么他心里只有余琳,其实他的心里站满了人,就是满脑子女人的废物一个。 赵姨娘愤愤不平,一边骂谢璟鸿一边骂胡林语,扬言要去找将军府要个说法,哪有这样欺辱正室夫人的…… 继母没忍住翻个白眼,拉着余慕安离开了。 用过晚膳,余慕安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进门,就看到谢璟砚大喇喇坐在榻上,翻看一本书册。 余慕安脚下一顿:“你怎么来了?” 谢璟砚看她一眼,哼了一声不说话。 绿萝给余慕安倒茶。 平安在一旁皱着脸,大倒苦水: “太吵了家里! 少夫人您可不知道,红锦在院子里吆五喝六的,那可真是猴子称大王了。 她还挑剔于嬷嬷准备的晚膳,说橘红跟您一走,于嬷嬷就敢偷懒,一把年纪还敢这么懒,反正骂得可难听了。 夫人送来那两个丫头也不安分,一个两个的,轮流跑来敲门找大少爷,一会儿也端茶,一会儿来上点心,穿的那纱衣轻薄的呀,都能看到里面的肚兜! 我看这两人去五少爷房里才正合适呢!” 余慕安挑眉:“这倒是个好办法。” 众人一愣。 余慕安手指遥遥一点谢璟砚: “小叔此时想必苦闷非常,你身为哥哥,怎么能不为弟弟排忧解难呢?” 看谢璟砚一脸懵,她提醒:“我记得你书房有两只蛐蛐儿不错。” 谢璟砚明白了她的意思,撇嘴:“白瞎那两只好玩意儿。” 余慕安轻笑:“放心,等他到了我们院子,就顾不上那两只蛐蛐儿了。” 谢璟砚想了想,一捶掌心: “有道理,要是能把那两个碍手碍脚的女人打包丢出去,我倒是要谢谢那小子。” 余慕安拍拍手:“那快去。” 谢璟砚一愣:“现在?” 余慕安理所当然: “是啊,现在时机最好。 夫人回娘家了,小妾有身子不能服侍,正值寂寞长夜,不是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谢璟砚挠挠头,总觉得这话听上去怪怪的。 安心小声跟绿萝吐槽:“听上去像是少夫人指使大少爷去勾引弟弟呢。” 绿萝深以为然,不住点头。 千蝶版“橘红”点头如捣蒜,嘴角的上扬压都压不住。 谢璟砚:“……” 夜深人静。 余琳终于发泄完情绪,安安静静坐在了继夫人的牡丹苑内。 继夫人听完事情经过,摇头: “你太压不住事儿了,逞一时的痛快,反而失去了所有先机。” 赵姨娘看不得继夫人训自己的女儿,在一旁阴阳怪气道: “毕竟我们琳儿是正儿八经的正头夫人,区区一个贱妾,做错了事她发火也是正常的。” 继夫人冷冷瞥了眼赵姨娘: “首先,胡林语不是贱妾,她是你那亲家母娘家的表小姐,堂堂正正的良妾。 其次,我说你女儿失了先手,是她把事情闹大,导致亲家母亲自接了那胡林语去照顾。 你懂不懂这其中的厉害关键?” 很明显,赵姨娘不懂。 但是余琳懂了。 她自言自语: “之前纳胡林语为妾的时候,婆母就很不愿意。 如果胡林语这次一举得男,婆母肯定要抬她做平妻!” 余琳的面色难看起来。 继夫人有心拉拢两人,改善彼此之间的关系,于是耐着性子,淡淡分析: “若是你从一发现开始,就表现出友善来,配合婆母和夫君善待胡林语,让他们对你没有防备,那后面,可供你操作的空间大了去了。 怀上算什么呢?顺利生下来才是本事,能稳稳生个儿子,那更是真本事。 你若愿意,她就能生下来,甚至生男生女,还不是你说了算? 你若不愿,有的是办法弄掉,余慕安不是也在府里吗?能嫁祸给她,更是一箭双雕不是吗?” 赵姨娘听得目瞪口呆。 余琳表情难看。 她自然是知道自己错失了怎样的好机会,可是等她反应过来也来不及了。 “我回侯府来,也不是单纯赌气。” 余琳的眼中满是恨意。 “婆母已经对我起了防备,我跟鸿哥哥也才吵完架,这种时候还在眼前晃悠只会加剧矛盾。 我先给他们一点空间,我们都冷静冷静,届时,还得麻烦母亲陪我回去一趟。” 继夫人挑眉:“你倒是聪明。” 余琳朝继夫人行礼: “您亲自跟婆母聊聊,表示你训斥过我,我已经知道错了,也更有说服力一些。 只要他们放松警惕,我一定会弄掉那贱人的孽种!” 上一世余慕安都没有怀上鸿哥哥的子嗣,这一世,她又怎么可能让一个贱人怀上鸿哥哥的孩子? 鸿哥哥的孩子,只能是她亲生的! 第59章 上一世的通敌玉佩 橘红的哥哥叫孤峰,深夜无人,悄然出现在余慕安的院子。 余慕安第一次见到这个办事得力的外编下属,细细打量。 眉骨挺高,眼阔较深,鼻梁挺拔,眼神坚毅。看上去长相周正,有种正义大侠的气质。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是做了什么事,让北方地界的帮派追杀他到非跑路不可的地步。 孤峰将最近侯府中的事情和刑凝辉近况一一上报,与平时无异。 “继夫人和赵姨娘,一直在派人在寻找刑凝辉。 但是她们怕引起别人的注意,不敢大张旗鼓去找,私下里偷摸进行,总是束手束脚。 赵姨娘或许是怕事情败露,派人直接往荀城去。 小的发觉事情有异,把去荀城的那人打晕,灌了蒙汗药,塞到去相反方向的商队货车里,等他一觉醒来,早就出去老远了。 妹妹去诈那老小子,果然挖出新的消息来了。 算算时间,那小子应该已经醒了,在赶回侯府的路上,或者赶去荀城的路上。 只是妹妹已经抢先出发,那小子就算直接赶到荀城,也找不到人的。” 千蝶上上下下打量孤峰,长长“哦”了一声: “不错嘛,我喜欢你的办事风格。” 孤峰转头看她,表情一顿,彬彬有礼道:“姑娘的易容术出神入化,与舍妹几乎完全相同。” 千蝶这才想起来,自己今日还顶着橘红的脸,嘻嘻笑起来: “只是几乎罢了,那么请问哥哥,是哪里不像呢?” 孤峰淡淡道:“言行举止。” 千蝶一噎。 余慕安被逗笑,摇摇头。 千蝶撇撇嘴:“奴婢去探探这府里。” 说完转身走了。 安心小声说:“我觉得千蝶姐姐的易容特别特别像,完全一模一样呢!” 绿萝点头:“有时候她没有说话,我乍一眼以为真的是橘红。” 孤峰没说话。 余慕安道: “你做得很好,接下来就辛苦你继续盯紧牡丹苑,橘红回来之前,还得你分神去照看点刑凝辉那老家伙。” 孤峰应声,行礼退下,无声无息的,一如他来时不引人注意。 千蝶趁着夜色浓重,将整个侯爵府翻了个底朝天。 她的结论与橘红一致,府里干干净净,毕竟已经过去了十五年,就算有些东西有痕迹,也会被时间抹去。 “不过奴婢发现了这个!” 千蝶递上来一个脏兮兮灰扑扑的匣子,看上去有些年岁了。 “府中后院有个小阁楼,看上去年久失修都没人去维护的样子,奴婢好奇去看了看,发现阁楼里面放着许多杂物。” 千蝶双眼亮晶晶的。 “奴婢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翻了翻,还真发现了好东西!” 余慕安打开匣子。 一股浓重的灰尘味道扑鼻而来,她扭头:“阿嚏——” 安心连忙上前来:“少夫人,奴婢来擦干净您再看!” 余慕安摇摇头。 就刚才的一瞥,她已经发现了熟悉的字体。 是一本纸页发黄的小册子。 封面上,娟秀的字迹写着“安宝儿观察小记”。 小心翻开脆薄的纸页,里面是她娘亲在怀着她时,写下的观察日记。 “肚子扁扁的,没什么感觉,夫君太小心了,都不让我走太快。我的小安宝儿还太小了,在我的肚子里完全没有存在感呢。” “今日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被夫君骂了,不开心。我也有点后怕,以后还是要注意些好,我的肚子里还有我的小安宝儿,现在我已经能看到鼓鼓的小肚子了,说明她正在我的肚子里慢慢长大……” “我胖了好多,肚子圆鼓鼓的,总觉得摸上去,就能感觉到肚子里的安宝儿正在一点点长大。” “太累了,我好像怀了一只猪猪,重重的,可是一想到那是我的安宝儿,就在肚皮下面乖乖长大,我又觉得好幸福,就算很累也忍不住期待见到安宝儿的那天。” 一个年轻的,充满朝气的慈爱母亲形象跃然纸上。 余慕安的眼眶渐渐湿润。 她合上册子,去看匣子里,里面还有一些小玩意儿,拨浪鼓,小手铃,布老虎…… 看着就是给小婴儿准备的玩具,陈旧的,充满了时间的痕迹。 一枚墨绿色的玉佩被压在最下方。 余慕安目光一凝,脑海嗡一声响起尖锐的蜂鸣。 上一世被折磨致死,就是因为一个子虚乌有的玉佩,导致她对玉佩已经有了一种应激反应。 此时看到玉佩,她第一反应,不是这玉佩是不是娘亲留给她的,而是想到那个暴雨如注的夜晚。 空气中的湿冷刺透骨髓,手腕上痛彻心扉的剧痛不间断传来,谢璟鸿阴沉的威胁近在耳畔…… “少夫人您怎么了?” 少女的声音带着焦急,好像是安心的声音。 安心……对了,安心也被那渣男害死了…… “少夫人?” 余慕安回过神,看到安心和千蝶一脸担心凑在她面前。 见她久久没有反应,安心急得双眼含泪,一看到她动了,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少夫人您怎么了?脸色突然好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 安心紧紧握着她的手。 千蝶和绿萝也焦急看她。 余慕安由她握着:“我没事……我就是……” 绿萝端着茶杯递上来:“少夫人您要不要喝点热茶?奴婢看您刚才都在发抖了……” 千蝶敏锐很多。 她的视线从匣子底部那枚玉佩上扫过,看向余慕安: “少夫人,是这枚玉佩有什么问题吗?” 余慕安定定神,慢慢伸手拿起那枚玉佩。 触手冰凉丝滑,看颜色,是一块质量上好的帝王翠。 上面的雕工精致繁复,像一个图像,又像是一个美化后的字体。 莹白的指尖顺着纹路反反复复摩挲,余慕安的心中升起无数疑惑来。 上一世,有人匿名告御状,说勇毅大将军府通敌叛国,而陇南侯爵府就是他们的同党。 这些逆党私下联系时,就是用一块玉佩辨别身份的。 原本她还嗤之以鼻。 用玉佩表明身份,那不是一眼就能认出来叛党。 只是……若是这枚玉佩上面的纹路常人看不懂呢? 第60章 逢场作戏接回胡姨娘 出于直觉,余慕安觉得,这枚玉佩最好不要让更多的人看到。 她将玉佩收起来,看向另外三人。 “这枚玉佩的事情我还需要调查,你们暂时不要把今夜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三人连连点头。 侯府内已经没有其他线索,现在就等橘红从荀城回来,看看她有什么收获。 继母亲自带着余琳上将军府来道歉。 余慕安看着两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虚与委蛇,心中只有冷笑。 余琳态度十分恳切,先认认真真给胡林语道歉,然后又眼泪汪汪地朝胡蕊认错。 胡蕊的神色很明显松弛下来。 她跟谢璟鸿不愧是亲母子,总是很吃这一套的。 上一世的余琳,就是用她可怜巴巴的眼神,哄得母子两人爱心大爆发,看她的时候,哪哪儿都引人怜爱疼惜。 最后,胡蕊甚至同意谢璟鸿休妻,重新娶余琳为妻。 不过她当时的要求就是,必须想办法保下“一品诰命夫人”这个封号。 所以这对狗男女当时用尽一切手段折磨她,就是想让她认下那个子虚乌有的叛国罪,这样皇帝理所当然会褫夺她的封号。 而余琳作为发现这一切的大功臣,就可以顺利请封这光荣的封号,最终受益的还是大将军府。 当时,对余琳的妄想,余慕安只觉得荒唐。 听到胡蕊母子也是一样的打算,只为他们的天真感到可笑又无语。 要是诰命夫人能这么轻易换来换去,那也不会被历朝历代的贵夫人们尊为最高荣耀了。 她想不到,蠢人们为了自己的贪念,是会变成恶鬼的。 余慕安对于上一世的自己,也只能评价“天真”,不然也不会对这群人抱有一点点的亲情,猝不及防被暗算。 她冷眼看着眼前三人,心中冷漠。 这一世,一个也别想跑。 眼看着胡蕊软下语气,余琳心中松了一口气。 她乖巧坐着,听胡蕊和继夫人聊天,心中不住盘算等下要怎么开口。 眼瞅时间快到饭点,继夫人十分识趣,提出要走。 胡蕊客套两句,两人站起来。 余琳也站起来:“母亲,既然琳儿回来了,能否接语儿妹妹回云飞阁去住?” 胡林语一听立刻不干了,刷地站起来:“我不!” 她拉着胡蕊撒娇:“姑母~语儿想跟姑母一起住,语儿喜欢姑母~” 胡蕊表情淡了些,道:“就让语儿在我这院子住,反正地方宽敞……” 继夫人牵着胡蕊,柔声劝:“亲家母,我斗胆多句嘴…… 鸿儿的妾室有孕,却离开夫人院子住去姑母处,这事儿传出去,鸿儿的同僚们会如何看呢? 说他正妻琳儿善妒还是小事,若是让人以为鸿儿自己的后院都打理不好,会不会给别人不太好的印象……” 这话正点中了红心,胡蕊的表情难看起来。 继夫人看她脸色,小声补充。 “当然,这一切还是琳儿的错,所以…… 不如给她一个机会,将功折罪?” 胡蕊充满怒气的视线扫过余琳。 余琳立刻表忠心: “母亲,您相信琳儿好吗?琳儿只是羡慕语儿妹妹先一步有了身孕,但是却无害人之心! 那可是鸿哥哥的孩子啊!出生后也会叫我一声母亲,我怎么会害这孩子呢?” 胡林语不住摇头,央求:“姑母不要,语儿不要去……” 余琳比胡林语还可怜,圆圆的眼眶里水光莹莹,仰头看着胡蕊的样子像被人遗弃的小狗。 她目光定定盯着胡蕊,一字一顿道: “我既然当着您的面接了语儿妹妹回去,自然会把她照顾得妥妥帖帖。 若她真出了事,那我岂不是第一时间被所有人怀疑?就算为了我的清白,我也会把语儿妹妹的孩子护得好好儿的!” 这话确实有理。 胡蕊深深呼吸,也听进去了。 她转头去看胡林语。 胡琳语眼泪也下来了,哐当一下跪胡蕊脚边,连连哀求:“姑母,语儿想与姑母在一起,语儿不要……” 胡蕊皱眉,眼神里看不上眼的厌弃一闪而过,还是强压下情绪,冷着声音道: “哭哭啼啼做什么?琳儿说的话你没听见?她还能害你不成?” 胡林语说不出话,只是一味哭着摇头。 继夫人的目光在她身上滑过,一抹鄙夷和嘲笑闪过。 余琳屈膝:“谢谢母亲的信任,琳儿一定会好好照顾语儿妹妹的。” 她说完,转向胡林语,笑容诚恳。 “妹妹,我一定会好好护着你的胎,让这孩子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出生。” 胡林语浑身一抖,看向余琳的眼中只有浓郁的警惕和排斥。 尘埃落定。 继母临走前叮嘱余慕安:“你是当姐姐的,平日里你俩离得近,多照顾着妹妹,啊?” 余慕安安静点头,看着余琳微笑,嘴里却应着继母的话: “母亲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妹妹的。” 余琳瞬间目露凶光,狠狠瞪她。 两人对视。 余慕安的眼中澄澈安静,里面好像一汪带着余冰的清泉,平静得不像活人。 余琳先移开了视线,重重冷哼一声。 继夫人离开。 没有争议,胡林语跟余琳回云飞阁去。 临走,胡林语似乎放弃抵抗,只是沉默地跟着余琳。 可惜,她只是一个妾。 明明她才是姐姐,只是为人妾,就成了矮人一头的“妹妹”。 胡林语心中逐渐蔓延上恨意,又说不出到底更恨谁。 余慕安当完背景人,也准备走人。 “安儿。” 胡蕊叫她。 余慕安停下脚步:“母亲?” 胡蕊招手,笑容和蔼可亲:“来,母亲有点事儿想跟你聊聊。” 余慕安乖乖走近,被她拉着坐在身边。 “你院儿里那两个丫头,使唤起来可还顺手?” 余慕安下意识问:“红锦?哦不对……” 她想了想,自言自语。 “红锦很能干的……啊,你是说花灵和秋灵吗?” 余慕安眨眨眼,弯起一双清亮的眼睛,笑容诚挚: “母亲院子里调教出来的人,自然是个顶个儿的能干。” 胡蕊一梗。 这话放在平时还好,但是等下她的话再说出来,联想这句话,倒是有点在讽刺她了。 第61章 弟弟和丫鬟打架,衣服没了! 胡蕊很快调整好心情,知道余慕安接连几日都在侯爵府,不可能知道将军府发生的事。 她笑盈盈的:“既然你用着顺手,那母亲就叮嘱她们好好儿做事,留在你院子里正好。” 余慕安天真眨眼: “母亲为何突然说起这个?是谁不想在清尘苑做事了?” 她故意做出思考的模样,不等胡蕊回答就开口。 “是秋灵?” 胡蕊双眼微眯。 她笑容微顿,问:“安儿怎么认为是她?” 余慕安笑了笑,很温和的模样: “能看出来一点,她有时候看到夫君,会垂下头躲开,也不太愿意主动做事,大部分时间都是缩在小厨房或者下人房中。 听红锦说,秋灵更愿意去打扫院子,做做粗活,每次吩咐她送东西来我们后院,就总是推辞有事,应该还是有点害怕……” 胡蕊眉头微动:“红锦告诉你的?” 余慕安:“是呀。 说到红锦,安儿好佩服母亲,您院儿里随便出去一个人,说话办事都十分得心。 安儿已经派安心好好跟着红锦学习,怎样做一个管事的一等女使呢。” 胡蕊胸膛起伏一下,还维持着自己的笑容:“那自然是不错了…… 秋灵那丫头,想必是上次吓着了,并不是不愿意……” “安安!” 谢璟砚一路喊着狂奔进来,张开双臂就要来一个大大的熊抱。 胡蕊大惊失色,连忙站起来躲开。 余慕安也躲开,举手大声:“等一下!” 谢璟砚在她一臂远的位置骤然停住,笔挺的鼻尖正好抵在余慕安推出的掌心上,按下一点圆圆的小窝窝。 门外惊慌失措的丫鬟小厮才赶到。 谢璟砚睁着双眼定定盯着余慕安,双眼里装不进别人,全是欢喜。 “好想你哦安安~” 他不由分说,把余慕安重重抱进怀里。 宽阔的怀抱把她严严实实拢在怀中,明明高挑的人,被衬得娇小一只。 胡蕊面色铁青。 新升任的管事丫鬟绯云,壮着胆子大喝: “放肆!怎么能在夫人的院儿里横冲直撞!” 谢璟砚动作一顿,余慕安倒是先拉开他,清澈的双眼落在这丫鬟身上: “哦? 大少爷再如何,也是堂堂安定将军?这话母亲训斥是正常,由你这小丫鬟开口是不是失了分寸?” 绯云面色一白,下意识看向胡蕊。 胡蕊深呼吸,扯了扯嘴角,装模作样道: “安儿说得在理,你们拦不住大少爷也不应该逾矩呵斥,我平日教你们的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话里暗讽谢璟砚行为鲁莽,有错在先。 绯云连忙跪下认错求饶。 余慕安瞥了她一眼,假装听不懂胡蕊话里深意,附和点头: “就是,说起来,还是之前那位张嬷嬷更加得体一些。” 胡蕊:“……” 被戳了痛脚,胡蕊只觉气血上涌。 看着余慕安单纯无知的样子,甚至不能确定她是有心还是无意。 谢璟砚不想跟这些人浪费时间,故意打断气氛,拉着余慕安絮絮叨叨: “安安!蛐蛐儿没了! 弟弟喜欢蛐蛐儿,弟弟喜欢丫鬟。 弟弟斗蛐蛐儿,我吃饭,弟弟和丫鬟玩儿,他们打架! 衣服打架没了!丫鬟被打哭了……” “够了!” 胡蕊听得面色一变,连忙喝止。 余慕安一脸懵: “弟弟和……谁?小叔吗?他怎么可能打架?还跟……” 她话音一顿,面色陡然一红。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 她看着谢璟砚手舞足蹈比划带讲,转头去看胡蕊。 这位好婆母的面色已经漆黑如锅底了。 余慕安有点不确定: “母亲……是……小叔和儿媳院子里的哪个丫鬟嗯……看上我院儿里的哪个丫鬟了吗?” 胡蕊快被气死了。 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憋屈和丢脸表情,还想说什么,却见余慕安突然一脸恍然大悟。 “啊!” 她惊讶地看着胡蕊。 “是秋灵吗?” 不等胡蕊说话,余慕安立刻就说: “哎呀母亲,若是小叔看上了秋灵,尽管带走就是了! 虽然她们是您给儿媳的人,但是小叔的喜好更重要呀! 儿媳院儿里不缺人伺候,您尽管调走秋灵就是! 红锦还在呢,而且父亲也送了儿媳一个丫鬟,您知道的。” 话都被她说完了。 胡蕊看着余慕安,脸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 她有点咬牙切齿: “没……鸿儿哪能看得上一个贱婢,都是那丫头心比天高,故意勾引了我的鸿儿,才……” 余慕安心中冷笑,一个巴掌可拍不响。 你儿别硬,这事儿也办不成不是。 当然吐槽的话只是心里说说,面上她还是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给胡蕊顺毛: “秋灵喜欢小叔那多正常呀,小叔年纪轻轻已经是户部主事,正六品呢!未来可期,她想抱住大腿也无可厚非。 而且,儿媳觉得,现在收了秋灵也不是不行,胡姨娘不是有孕吗?妹妹一人伺候,总是有点顾及不到,再多个贴心的去分担一下,总的来说还是为小叔好嘛。” 一番话把谢璟鸿夸得天上地下,话里话外都是为了谢璟鸿着想,胡蕊终于是听进去些,表情也缓和了很多。 余慕安倒了杯热茶,递过去: “秋灵是您亲自调教出来,去伺候小叔您也放心不是? 若您觉得抬妾不妥,那当个通房便是了,日后若是她肚子争气,再抬妾也不迟,您说呢?” 胡蕊接过茶杯,看着余慕安,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认死理呢?当初要是没抬错……” 她话音戛然而止,快速看了眼谢璟砚就收回视线,掩饰一样低头去喝茶。 正好错过谢璟砚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意。 余慕安敏锐察觉身边人的气息不对,看他一眼,微微侧了一步,挡在两人之前。 她笑盈盈地告辞: “那儿媳先回去通知秋灵收拾收拾,然后您派人接她离开?” 胡蕊揉按自己的太阳穴,头疼的模样:“哎……琳儿那孩子知道又要怨我了。” 余慕安十分善解人意: “哪能呢?这不是小叔自己要的人?让小叔自己去跟妹妹解释就好啦,您不必出面做这个恶人的。” 第62章 丫鬟是妻子! 余慕安和谢璟砚回到院子。 红锦站在门口,千蝶站在她身后。 红锦正要开口,千蝶已经先一步迎上来:“大少夫人!大少爷!您二位终于回来啦~” 尾音都带着愉快的上扬,看样子心情十分美丽。 红锦脚下一顿,很不悦地瞪了眼千蝶的背影,才迎上来行礼: “大少爷,大少夫人。” 余慕安脚下没停,往里面走:“等在这里是做什么?” 红锦看表情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云飞阁来人了……就、闹起来了……” 安心和绿萝跟着余慕安留在葳蕤轩,回府之后还没有回院子,不知道发生何事。 千蝶在后面笑嘻嘻的,拉着两人说小话,跟她们讲刚才发生的事情。 前院里传来余琳的叫骂: “什么浪蹄子教出来的小贱货,臭不要脸往上贴!让余慕安那个贱人给我滚出来!” 余慕安:“噗……” 嗯……胡蕊调教出来的秋灵,可跟她没有半文钱关系。 红锦表情难看。 余慕安清清嗓子,走进堂屋,声音清朗: “妹妹这是撒的哪门子邪火?撒到我这儿来了?” 余琳倏然转身,双眼怒火快要喷出来,大步就冲上来,一拉袖子就高高扬起手:“你这个臭不要的……” “啪!” 一声闷响。 余琳的胳膊被谢璟砚牢牢攥住,架在原地。 千蝶几乎同时就出现在余慕安身前,将她挡在身后。 安心和绿萝也跑到千蝶身侧,严严实实挡在了余慕安和余琳之间。 余琳正对上谢璟砚冰冷的眸子,浑身一震。 上一世被毒打的记忆不由自主涌上心头,挨打的身体部位似乎都痛起来。 当时她好像是骂了谢璟砚很难听的话,会拿热水故意去泼他,被他重重按在桌上。 当时他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眼神就如同现在一样冰冷,像是看着一个死物一样,漠然得好像随时能顺手捏死她一样。 余琳剧烈挣扎,想拉回手臂。 可是那只大手像钳子一样死死夹住她,让她完全动弹不得。 “放开我!” 余琳色厉内荏。 “我可是你的弟媳!男女有别懂不懂你这个白痴!” 余慕安挑眉。 谢璟砚不语,只是缓缓抬高手臂。 余琳被他一只手就提起来。 她被吓得尖叫,不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只发现自己缓缓升高,全身重量都吊在自己的右臂上,剧痛袭来。 余琳艰难踮脚,鞋尖吃力抵在地上,才能缓解一点点手臂的疼痛。 她看向看戏的余慕安,愤怒大喊:“余慕安!马上让你的狗放开我!” 刺耳的话让余慕安眉头微蹙。 她冷冷道:“我不养狗,没法让狗翻译你的意思。 倒是你,有什么需求可以用人话好好讲清楚,我想我的夫君还是会愿意效劳的。 毕竟,我们都是人,实在听不懂狗叫。” 余琳被气得面色通红,又因为疼痛发白,咒骂半天,钳制她的手臂都纹丝不动。 青玉自然还是心疼自己主子的,上前一步想求情,就被红锦一把拉住,摇摇头。 余琳太清楚谢璟砚这人,傻大个傻大个,浑身就是用不完的牛劲儿。 她终于服软:“我、我说错话了,请……请你放我下来……” 余慕安冷笑:“妹妹这是跟谁说话呢?” 余琳憋屈得想吐血:“大、大哥……请大哥放我下来……” 谢璟砚不为所动,表情冷漠,明显是动了杀心的样子。 余琳开始害怕,开始剧烈颤抖。 余慕安上前,手轻轻搭在谢璟砚掐着余琳的那只手臂上。 余琳顾不上其他,朝余慕安露出求救的表情:“余慕安,让他放开我!快点……” 她不搭理余琳,只是看着谢璟砚,双眼澄澈安静: “夫君,人在极度害怕的时候,会当场拉屎拉尿哦。” 余琳:“???” “你也不想有人在我们院子的堂屋里面拉屎?好脏哦。” 所有人:“……” 震惊。 就是一个大大的震惊。 红锦和青玉看上去快被吓死了。 余慕安看上去温婉娴淑,怎么能当众说出这样粗鲁污秽的话来?! 谢璟砚表情一动,转头看她,似乎想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噫……恶心!” 说完就把手中的胳膊毫不犹豫甩出去。 余琳被重重扔出去摔倒在地。 “五少夫人!” 青玉惊呼,连忙上去扶人。 谢璟砚急得原地跺脚:“好脏好脏!擦手擦手!” 安心立刻就递出自己的手帕: “大少爷!奴婢有手帕!您先用,要是觉得没擦干净,咱手帕多得是!摸完脏东西就是得擦干净手才行,您做得太棒啦!” 小声儿脆生生的,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余琳颤抖着,一口气没倒上来,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五少夫人! 快来人呐!五少夫人晕倒了!叫府医!快来人!” 可惜余琳只带了青玉一人来骂街,此时除了青玉,一屋子丫鬟小厮全部无动于衷,完全没有要去搭把手的意思。 红锦踌躇上前:“大少夫人,我们不管不太好……” 余慕安轻笑:“红锦说得是呢,那你和青玉把五少夫人抬回云飞阁。” 红锦一愣:“啊?奴婢两人恐怕……” 她为难地看了眼人事不省的余琳,犹豫道: “可以先让五少夫人在偏房休息吗?待府医来看过,说不定醒了就可以自己回去了……” 谢璟砚第一个反对:“不行!脏死了!滚出去!” 安心连连点头。 绿萝和千蝶憋笑。 红锦不敢跟谢璟砚说,只好求助地看余慕安。 余慕安劝谢璟砚:“夫君,我们不能这样子的,妹妹好歹也是你弟弟的妻子。” 谢璟砚点头:“我知道!弟弟跟妻子睡觉,弟弟跟丫鬟睡觉!丫鬟是妻子!” 红锦:“……” 安心、绿萝、千蝶:“!!!” 三人死死咬住下唇,生怕在这时候笑出来。 余琳原本就是气急攻心,一时没有喘上气才晕倒,本来已经被青玉摇醒了。 然后正好听到这句话,又是两眼一翻。 这下彻底摇不醒了。 第63章 带回一个老妇 谢璟砚深谙装疯卖傻之道,光明正大戳刀子,把余琳气得两天下不来床。 最后还是胡蕊派绯云把秋灵送去了云飞阁。 秋灵临走前拜别余慕安,其他的丫鬟小厮们都在院子里跪着,她就在门槛外叩首。 余慕安坐在廊下,只是淡淡看着她。 等秋灵走了,她的视线扫过众人。 “我是这一个很开明的主子,你们有其他更好的发展,直接提出来就是,我不会拘着你们,所以不要搞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很麻烦。” 她的视线在花灵身上停留一瞬。 她垂着头,完全看不到表情。 倒是红锦的表情很坚定。 毕竟是胡蕊指派来的,看似在她的院子里做丫鬟,实际上是胡蕊手里的人。 她带头叩首:“奴婢们对大少爷、大少夫人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其他人立刻就学着她的话,齐齐拜倒。 余慕安不欲多话,挥手让他们散了。 安心冲她甜甜一笑,福个礼跟红锦走了。 明知红锦是胡蕊的人,还是留下来。 与其提防不知道的暗箭,不如就把对方的探子放在眼皮子底下。 让安心跟着红锦,一来是学管事女使的本事,二来,也是监视的作用。 红锦来清尘苑监视他们,安心就跟着红锦监视她。 这种探子只要用得好,就是一枚别人家的好好棋子。 之前她已经利用红锦和青玉的关系,在百花宴的筹划上坑过一次余琳,未来,大把的机会去坑胡蕊。 绿萝跟着余慕安进屋,看到有人正在整理桌面上的茶具。 绿萝一愣,问:“千蝶,你今日怎么还是扮橘红姐姐呀?” 对方转过头来。 眉眼安静,只是被她看一眼,像置身冬日晴天的冰川之下,明明阳光明媚,却透着丝丝寒气。 余慕安双眼一亮:“回来啦!” 橘红行礼:“奴婢不负少夫人众望。” 绿萝张大嘴:“原来真是橘红姐姐……” 一个声音幽幽在身后响起:“小绿萝,我太伤心了……” 绿萝被吓一跳。 千蝶站在她身后,表情幽怨:“我可是一直跟在你身后的。” 绿萝拍拍胸脯:“天老爷呀,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吓死个人了!” 两人在外间叽叽喳喳守门,余慕安和橘红安静进了内间。 橘红掏出一团手帕包裹的东西,双手递上。 余慕安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枚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 通体莹润如玉,就算在白日里,也能看到浅浅的温润浅光。 她指尖捻着珠子转了转,双眼微眯。 没记错的话,在她三岁那年,继母的亲儿子出生后,父亲为了奖励继母,送了她一对儿夜明珠。 这事儿按她的年纪自然是不记得的。 但是上一世,自己出嫁前夕,祖母说她和余琳的嫁妆都有点少,自己意思意思添置了几样,让继母也添一些进去。 赵姨娘提出继母有一对儿夜明珠,正好姐妹两人一人一枚。 此时的侯爷已经是昏头昏脑的混账一个,对爱妾的话只有“好好好”“行行行”“依你依你都依你”。 继母一人难敌七八手,憋屈同意。 但是很快就回来说,自己的珠子丢了一个,闹着满院子下人给她找珠子。 最后她哭着求侯爷:“这原本就是您送给杭哥儿的诞礼呀!妾身原想着,这一双儿女,一人一枚,也是您的一番爱子心意。 只是妾身不中用,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一枚……剩下这一枚给谁都不好,有厚此薄彼之嫌,不如就让妾身留着! 妾身想留给杭哥儿行吗?求您了侯爷!” 继母被欺负得太惨,余慕安记忆深刻。 当初还十分愤怒来着,觉得父亲实在荒唐,纵容一个妾室无法无天,这不是明晃晃的抢东西吗? 现在想来,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继母和赵姨娘互相斗法至今,两人此消彼长,明明互相敌视,还能合作,肯定是互相有把柄在手上。 前几日她跟余琳在侯府小住,就发现府中一片太平祥和。 侯爷依旧病着,继母执掌中馈。 赵姨娘仗着老祖母撑腰,时不时反抗。 其他的姨娘通房们,照旧夹紧尾巴做人。 一切都没有变化。 继母和赵姨娘,明明已经在余琳的提醒下,知道王姨娘的“女儿”是儿子,并且有给侯爷下毒的嫌疑,还能这样按兵不动。 余慕安直觉,继母怕是想让侯爷就这么被毒死,再发难收拾了王姨娘母子。 毕竟不爱自己的男人摆在那儿,与其让他歪屁股给自己添堵,还不如死了。 橘红跟余慕安汇报这一路上的情况,最后说: “奴婢无能,翘不开那老妇的嘴,只搜出这一枚珠子,无法,就把那老妇带来京都了。” 余慕安一愣:“带哪儿来了?” 橘红:“就在刑凝辉那老贼隔壁,让我哥哥看着了。” 余慕安:“……” 难怪这一趟去了这么久,敢情还带了个人来。 她想了想:“今夜我们悄悄出去,我想亲自见一见那个产婆。” 橘红颔首:“奴婢去安排。” 侯府后街。 这一片的小宅子基本都是周围大人家里的产业,闲置了就拿来出租和安置下人,或者当做仓库使。 侯府占了其中一多半。 其中就有一间宅子给护院们住,孤峰和后来一起新加入的那一批护院们就住在这里。 这间宅子的左右两间都是侯府的仓库,存放一些常年累用不太用得上的东西,所以也鲜有人靠近。 仓库再往旁,一间破得摇摇欲坠的老宅,看样子年久失修,随便一场大雨就会垮塌。 据说这间宅子的主人死于凶杀,案子高悬,一直没破。 周围有传言,说这间宅子闹鬼,一到午夜就唧唧呜呜鬼哭狼嚎的。 据说有个更夫还看到过一袭红衣的女鬼飘过去,吓得当场尿了裤子,说什么也不要再往这边来。 四周的租客们说辞相似,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好几户真见过鬼的,都被吓得连夜搬家。 久而久之,这间宅子的四周都空了出来,租不出去,这才索性做了仓库。 余慕安的马车,此时悄悄停在了此处。 第64章 离奇的地下密室 余慕安斗篷裹身,大大的兜帽将她的头脸遮得严严实实。 孤峰等在破烂的门口,迎她走进院子,低声说: “今夜就我一人轮休,其他人都去值夜,这附近几间儿没有旁人,您放心。” 余慕安颔首:“辛苦。” 她带着橘红走进那间破败的小屋。 屋里黑黢黢的,被橘红手中的灯笼驱散一部分漆黑,隐隐看到屋内一片狼藉。 翻倒的凳子,残破缺腿儿;柜子门板不翼而飞,整体已经垮塌大半;不知哪里的残缺布料,也看不出原色来,抹布一样团在地上…… 橘红上前,在破旧的柜子后面摸索一下,隐约听见“咔哒”一声。 她放低灯笼给余慕安照路,轻声说:“这边,您小心脚下。” 两人走到房间角落,残破的床架与墙壁有半臂长的空隙。 直到橘红侧身进去,推开身后的墙壁,余慕安才发现那里居然有一道隐形的门板。 橘红扶着她进入里面,下面居然是一段台阶。 台阶并不宽敞,仅容一人通过,也比寻常台阶陡峭。 余慕安提着裙子小心翼翼跟着橘红,在昏暗中一步步向下,心跳不由自主加快,有点紧张。 太离奇了。 人来人往的住宅区域,有一间宅子下面居然有这样一间密室,实在匪夷所思。 看样子,这间密室是与宅子一起修建的,那少说也得有二十年的历史。 余慕安低声问:“这宅子下面有密室,你是怎么发现的?” 橘红:“奴婢原本只是觉得这间宅子有闹鬼传说,好藏人。 进来检查一圈,无意中发现墙壁回音不太对,找了挺长时间才发现机关。” 余慕安由衷赞叹:“你真是太厉害了。” 这样能干的人,上辈子居然只是余琳手上一把肮脏的刀,净干些阴损的事儿了。 还好这一世她为了截胡,提前救回橘红,这么能干的人是她的了! 做好事果然有好报,嘿嘿。 地下室阴暗潮湿,橘红进来才点上火把。 空气里的味道十分浑浊,余慕安皱皱鼻子,放缓了呼吸。 这里不像牢房,布局像一间地下的小宅子,分了好几间屋子出来。 两人路过刑凝辉所在的那一间。 房门在外面上锁,门上有一个巴掌大的透气孔,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鼻。 余慕安立刻就拿帕子掩住口鼻。 隐约看到里面就一张床,床上的人听到动静爬起来,第一反应是裹起被子缩在角落,嘴里连连呢喃: “不要过来,我都招了,不要过来……” 橘红简洁道:“被审过几次,许是关久了,没有一开始清醒。” 倒也正常。 一把年纪了被囚禁起来,在暗无天日中被刑讯,好不容易以为自己逃脱了,结果被另一路人马一顿毒打差点挂了。 估计被抓回来之后还要谢天谢地,至少在这监牢一样的地下还能保下一条命。 两人继续往前,一直到尽头那间屋子里。 橘红卸了门外的大锁,陪余慕安一起进屋。 她将火把插到一旁的墙上,去外面不知哪里搬了张凳子放在门口,反手关上房门。 余慕安坐到门边,打量屋中陈设。 同样只有一张床,床上的老妇人头发花白,蓬头垢面,嘴里塞着一团布巾,缩在床角一脸惊疑不定瞪着两人。 橘红上前撤下布巾,退回来: “奴婢测试过,在这里就是喊破嗓子,上面也听不见。 不过为了防止这两人串词,奴婢还是把她嘴塞起来了。” 她顿了一下:“老头塞不了,救他的时候上气儿都少,塞了怕憋死。” 余慕安颔首:“你做得已经很棒了。” 那老妇人颤巍巍问:“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余慕安放下自己的兜帽,面纱轻晃。 她的声音清澈又冰凉: “装傻可就没意思了,我的人不是已经问过你当年的事情了,那我是何人你不知道吗?梁云?” 梁云浑身哆嗦:“我、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余慕安手中把玩着那颗夜明珠。 昏暗的室内,夜明珠散发出莹润温和的冷光,像被握在手中的星星。 一看到这颗夜明珠,梁云的双眼倏然瞪大:“你们在哪里找到的?还给我!那是我的!” 她大喊着就要扑上来抢。 橘红上前一步,一语不发,就吓得梁云瑟缩一下,立刻又缩回去。 余慕安轻笑:“人呐,就是贪心不足。可是为了贪欲,有些人又能做出这辈子都不敢做的事情……” 梁云看着两人的眼中又惊又怕。 “我要是没猜错,何淑雅当初给了你这珠子,立刻就后悔了?” 听到这话,梁云震惊瞪眼,嘴唇哆嗦几下:“你怎么知道……” “那时候,侯爵夫人临盆在即,赵姨娘也怀孕了,何淑雅为了上位,咬牙拿出自己传袭的上好玉佩给你贿赂。 后来她得了夜明珠,就拿珠子换回自己的玉佩,才觉得彻底安心。 可惜,她拿回了玉佩,又不想损失夜明珠,一想到你还是当年的知情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灭口了事。” 余慕安紧紧盯着梁云脸上的表情变化,慢条斯理说出她的推断,根据她的表情变化调整自己的猜测。 “天无绝人之路,有人提前给你漏了口风,你便拿了珠子跑路。 你猜猜那人现在何处?” 梁云表情崩溃,大吼: “是她不义在先!我只是拿钱办事,是她先出尔反尔的!这夜明珠是我的!我又没偷没抢凭什么抓我!” 余慕安挑眉,轻笑:“哦?可是何淑雅说珠子是丢失了呢。” 梁云一愣:“什么?” “你猜猜,我要是把你交给官府,何淑雅再报案你偷了她的珍宝,官府会如何做?” 她视线落在手中的珠子上,漫不经心转了转。 “另外那颗一模一样的,现在还躺在何淑雅的匣子里呢。” 余慕安看着她,眼神冰冷:“你当年死遁,以为自己骗过了所有人,还能得一个这样珍贵的宝物。 那你猜猜,若是我告诉何淑雅你还活着……” 梁云面色大变。 第65章 我要何淑雅死! 余慕安离开破宅,马车摇晃,她面色冰冷寒霜。 耳边梁云的声音蕴绕不去,像一把钝刀,不停切割她的心脏。 “她原本是要我不管男女,生下来全部闷死,但是夫人很聪明,她发现产房里没有一个她自己的人,就明白了。 她哀求我放孩子一命……她知道自己要死了,这个孩子就算是长子或者长女,也不会影响何淑雅的地位,反而可以压在赵姨娘孩子之上。 她说等何淑雅反应过来,一定会谢谢我的自作主张。 我们硬拖到夫人力竭而亡,才剖出那个孩子……谢天谢地是个女孩儿,那更好了…… 何淑雅果然很高兴,可能正因如此,她才留我一条命,后来还想着用宝珠换回玉佩,而不是派人来杀了我……” 余慕安不敢想象,她的娘亲在那样痛苦的临产时候,孤立无援,被一群刁奴冷眼看着,看着她死掉。 她的娘亲,一定是主动放弃了活下去的希望。 因为只有她死了,孩子才能活。 她若是强撑着坚持,那群刁奴又不帮忙,孩子就会憋死在腹中。 橘红默默拿出帕子,轻轻擦拭她的脸颊。 不知道何时,余慕安已经泪流满面。 她握住橘红的手,哽咽:“橘红,我的胸口好痛……” 橘红双眼含泪,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我们会给夫人报仇的,一定会给夫人报仇的!” 余慕安只觉得如溺水一样,快要喘不上气来。 她闭眼,用力呼吸,心中对继母的仇恨空前浓烈。 她睁眼,仇恨的火焰在双眼中熊熊燃烧。 “我要何淑雅死!” 橘红用力点头。 陇南侯爵府的侯爷病逝了! 府里翻了天。 何淑雅给刘嬷嬷一个眼神:“快去!” 刘嬷嬷意会,转身就往外跑。 而她立刻赶去侯爷的卧房,焦头烂额的同时心中大大畅快。 终于死了! 凝辉堂那老头一跑,她就觉得大事不妙,一直都没抓到人,她这颗心本来就七上八下的。 自从知道王姨娘其实生的是儿子,她更是寝食难安。 她恨不得一回府就掐死那对儿母子,可是在回去的路上,看到赵姨娘嫉妒地骂骂咧咧,她突然就冷静下来。 如果她马上发难,这对母子死不死不一定,侯爷可一定能救活。 一想到侯爷对赵姨娘的种种偏爱,她就恨得咬牙切齿。 她知道赵姨娘的龌龊事儿。 何淑雅以此要挟,赵姨娘必须配合她的安排,不能擅自去揭穿王姨娘的阴谋。 “你可想好了,侯爷再宠你,他还是会跟别人生儿子,与其把希望压在他身上,不如想想你的琳儿,她已经是将军府的五少夫人! 你也知道那老大就是个傻子,大将军忠亲王的爵位,未来肯定是五少爷的,你的琳儿可就是正儿八经的侯爵夫人了。 你靠男人,永远都只能是个妾,但你靠女儿,可是堂堂侯爵夫人的生母,人人尊称一声老夫人!” 何淑雅苦口婆心,终于拉赵姨娘统一战线。 只是这事,定然要瞒着老夫人的。 何淑雅冲到侯爷的床边,伏在尸身上大哭: “侯爷您怎么就去了!府医明明说您已经好转了的!” 自从儿子生病,急得老太太也倒了,身子本来就不太行。 闻讯颤悠悠赶到,一看这场面,当即长长大喊一声,当场就撅过去了。 赵姨娘花容失色,连忙去掐老太太的人中: “姑母!姑母您怎么了?!您别吓勤勤啊姑母! 来人!来人! 府医呢?快叫府医!” 后院里的几个姨娘闻讯赶来,不敢进屋,就在外面急得叽叽喳喳。 府医赶来,先查看了侯爷的情况,吓得立刻跪下: “夫人!侯爷真的没了了……” 何淑雅大怒: “不可能!侯爷明明好转了怎么会这么突然就病逝? 查!立刻去查!所有院子的厨房和屋子,全部都搜一遍!侯爷一定是被奸人害了!” 其实她已经暗中收集到了一切证据,就等发难的这一天。 原本她还以为有的等,没想到侯爷突然就没了。 何淑雅雷厉风行,走了一遍流程就把王姨娘押下。 王姨娘大惊失色,连连叫冤。 何淑雅当场在院子里开堂,所有丫鬟小厮黑压压跪了满地,院子外面都是。 她当着大伙儿的面,将人证物证一一亮出来。 “你说你冤枉,还嘴硬不认这些证据,那好啊,把她生的那个小杂种抱上来!” 王姨娘大惊,连连膝行而来想抱何淑雅的腿: “不要!夫人不要!孩子是无辜的不要把孩子抱来呜呜呜呜夫人不要啊!” 何淑雅不为所动,坐在椅子上的后背挺直,激动得双眼放光,死死压抑自己的表情不要太得意。 刘嬷嬷第一时间就去了后院,趁着几个姨娘离开,把那穿着粉色襦裙的小孩儿抱来前院。 才一岁的小孩儿,还在牙牙学语,什么都不懂,看到这么多人也不怕,拍着手咯咯笑起来。 何淑雅心中暗自庆幸。 这孽种一看就是胆大聪明的,要是让他长大,未来指不定要跟她的杭哥儿争上一争。 她面向众人,提高声音: “王姨娘!大逆不道谋害侯爷,为了不被人发现,用少量毒药细水长流,可恨我发现太晚,终究还是让这贱人得手了!” 下面众人面面相觑,不敢议论,只是互相递眼神。 下人们惯是会捧高踩低的,赵姨娘受宠,在府里也会笼络人心,大家都比较喜欢她。 后来侯爷病倒,何淑雅执掌中馈,遇到不少阳奉阴违的事情,所以手段就十分狠辣。 既然得不了民心,那就怕她呗。 此时她一说有姨娘谋害侯爷,大家伙都将信将疑。 何淑雅心中恨极,面上还得维持悲痛和愤怒。 她一挥手,义愤填膺: “我很疑惑,王姨娘平日那样爱慕侯爷,为何会下此毒手?直到我派人去搜查院子,发现了他!” 何淑雅手指遥遥戳向刘嬷嬷怀里的小孩儿。 闻言,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咯咯笑的小孩儿。 何淑雅掷地有声: “王姨娘的女儿,其实是儿子!” 第66章 杖毙王姨娘,报官? 众人哗然。 刘嬷嬷一手抱娃,另一手猛然掀开小孩儿的裙子。 旁边的小丫鬟上前扒掉小孩儿的底裤。 小小一撇儿暴露在众人眼前。 真的是男孩儿! 粗暴的动作吓到了小孩儿,他也不笑了,开始哇哇大哭。 仰天大张的嘴巴还能看到两颗小小的白牙,牙床嫩红嫩红的,哭声震天响。 这下谁都顾不上是不是会挨板子,所有人就开始与身边的人交头接耳,一时间窃窃私语的动静像一个巨大的蜂场。 何淑雅第一次包容下人们的失礼。 她看着众人,心中畅快。 他们表情惊讶,时不时看向王姨娘,或者刘嬷嬷怀里那个露出小撇,却穿着粉嫩裙子的男孩儿。 王姨娘面如死灰,瘫坐在地。 她的反应,更加证明了何淑雅所言非虚。 “你这个孽畜!” 颤抖虚弱的吼声在何淑雅背后响起,原是老太太醒了。 她被赵姨娘搀扶着,踉跄走出,表情悲痛又仇恨。 何淑雅连忙站起来去扶人。 老太太扬起拐杖,重重去砸王姨娘!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我儿供你吃穿,你生完孩子还赏赐你一对儿玉如意,你就是这样报答他的?” 老太太说着仰天哭嚎: “我可怜的儿啊!你真是识人不清啊!怎么就让老婆子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何淑雅表情悲伤,眼泪也不住落下:“母亲,您要保重身体呀……” 老太太怒道:“我保重什么身体!我唯一的儿子就这么没了!被贱人害死了!我也死了算了!” 赵姨娘拍着老太太后背劝: “您不能出事呀,害人的贱人不处理完,您怎么能安心闭眼呢?您还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呀!” 老太太一想,有道理,拐杖重重杵地: “报官!必须报官!居然敢谋害皇族贵戚!必须把她千刀万剐!” 何淑雅犹豫一下,小声问:“报官会不会不太好?我们侯爷居然被一个贱妾谋害,被人看了笑话去……” “啪——” 老太太扬手就给何淑雅一耳光! 她双眼含泪,怒视何淑雅:“看笑话?我儿的公道重要还是你的面子重要?!” 赵姨娘心里有鬼,轻声劝: “这不是夫人她一人的面子,是咱们整个侯府的面子…… 姑母,您想想,琳儿和余慕安还在将军府呢,亲家公居然被一个贱妾所害,这样的事情还闹大了,将军府也要嫌弃我们的……”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是老太太此时什么都听不进去,一门心思要报官。 王姨娘自知难逃一死,跪在老太太脚边苦苦哀求: “老夫人,孩子是无辜的,求求您不要迁怒孩子,他也是您的孙儿啊!” 这不说还好,一开口,老太太直接气了个倒仰,指着王姨娘的手指都在颤抖。 “你、你这个孽畜……我不认这个孙儿!有你这样恶毒的娘,生下来的孩子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咳咳咳咳咳……” 她一口气吼完,呛得自己连连咳嗽,面色都涨得通红。 赵姨娘花容失色,扶着老太太大喊: “府医!快来人!府医快来看看姑母! 快来人!” 好在下人们都被提到前院儿来看热闹,马上就有两个丫鬟帮忙扶着老太太去坐下。 正就是刚才何淑雅坐的那把椅子。 老太太往椅子上一瘫,“哎哎”叫唤着,面色痛苦。 赵姨娘跪在一旁给老太太抚胸口顺气儿,两个小丫鬟在旁边手忙脚乱打扇子。 王姨娘顾不得那么多,苍白的脸上涕泗横流,哀求着砰砰磕头,不出一会儿额头已经见血。 鲜红的血液顺着额头潺潺而下,被眼泪冲刷,浅淡了些,晕了满脸。 活像一个从地下爬上来的恶鬼,面目狰狞。 众人的视线都游移着,不敢落在她脸上。 “求求您了老夫人,影儿他也是您的孙子呀,看在孩子还小的份儿上就饶了她! 他还小呢,他不记事的,您就行行好留下他!求求您了老夫人!您大慈大悲!您菩萨心肠!求求您行行好老夫人! 求您了!求您了!” 她一边说一边哐哐磕头。 赵姨娘转头瞪她:“来人!把她拉下去!不要在这里碍眼!” 何淑雅看老夫人气急,见缝插针大声叫人: “来人! 贱妾王氏!谋害侯爷,罪无可恕!拉下去,立即杖毙!” 几个小厮下意识上前一步,又停下来面面相觑。 赵姨娘大喊:“还不快动手!” 立刻就有两个婆子把王姨娘按在原地,两个小厮去搬长凳,带着长杖一路跑回来。 长杖在岁月的沉淀下颜色深沉,阳光下亮得反光,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肃穆。 王姨娘被拖走,疯了一样挣扎大喊。 两侧的人群呼啦让开一条道,生怕被王姨娘沾到。 一时间,女人的惨叫和小孩儿的哭声交织一起,震得大家脑仁疼。 何淑雅冷着脸:“打!重重地打!” “且慢!” 一道清冷的少女声音在院外响起。 所有人动作一顿,下意识看向门口。 余慕安一袭天青色长裙,表情冷峻,大步走进来。 身后跟着四个丫鬟两个小厮,表情与自己的主子如出一辙。 人群下意识分开,呆呆看着余慕安走过,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何淑雅先是茫然,随即皱眉,双眼微眯。 赵姨娘面色一变,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就去看何淑雅。 何淑雅装不住慈爱和善,语气也有点冷: “安儿?你怎么会回来?” 余慕安不疾不徐,先对继母和祖母行礼,面色忧愁又担心: “怎么回事?我听说父亲……” 何淑雅没忍住,阴阳了一句:“我倒是不知道,安儿的消息居然这么灵通。” 余慕安看向何淑雅,表情悲伤又愤愤: “是妹妹约了安儿一同回府看望父亲,没想到才一进门就听到如此噩耗。 妹妹一听这消息十分气愤,已经先行去报官了,想必她亲自去府衙,官府的人会来得更快一些。” 何淑雅瞪大了双眼:“什么……” 余慕安上前一步,柔声安慰: “母亲您千万保重身子,不要太悲伤了,后面还需要您出面操持呢。” 第67章 共同监督,公平公正 何淑雅千算万算,没想到最后关头杀出来一个程咬金,彻底打断了她的行动。 平安和另一个小厮,一出手就拦住了执杖的几人,安心和千蝶挡在王姨娘两边。 何淑雅表情难看:“安儿,你这是做什么?” 余慕安面上还带着悲痛: “母亲,安儿知道您生气,就算王姨娘做错了事,也得依律法处置,昭告天下,警醒世人。 我们私下行刑,可是触犯律法的行为,若是被人拿来做文章可不好了。” 老太太倒过气来,大声附和:“对!报官!昭告天下为我儿报仇!” 余慕安哄着老太太,何淑雅想强行继续执行,奈何一群小厮都挤不过对方两个人。 赵姨娘眼看何淑雅气急败坏,立刻喊人: “护院呢?你们都是死人?没看见夫人要你们继续行刑吗?来人!” 余慕安侧头看她:“赵姨娘为何这样着急?” 赵姨娘一滞,结结巴巴:“我、我哪有?我只是……” 何淑雅怕赵姨娘说漏嘴,打断她的话: “安儿,未出阁时我是宠着你,你想怎样都可以,但是现在,你已经嫁入将军府,娘家的事情,就不宜插手了。” 余慕安颔首: “母亲说得是,于情于理,安儿都不该插手娘家的事务。 只是如今,安儿已经是陛下亲封的五品诰命娴淑宜人,父亲就不单单是侯爵那样简单。 朝廷命妇的父亲被人杀害,是必须报官的!严重者,甚至需要奏请陛下!” 老太太在一旁拍手叫好:“安儿说得对!报官!我儿对不能白死了!请陛下为我儿主持公道!” 何淑雅握拳,正要说话,外面就传来整齐有力的跑步声音。 余琳的声音十分清脆: “快点!这边!” 下一瞬,她气喘吁吁出现在门外,额头上汗噌噌的。 她看到王姨娘的惨状,面露喜色:“就是她!就是她害了我父亲!” 一群官兵列队而入,院儿里原本那些丫鬟小厮全部挤到墙角去,低着头小心翼翼抬眼偷瞧。 为首的官差一看这阵仗,有点懵:“你们这是……已经抓住嫌犯了?” 何淑雅调整表情,正要说话,老太太起身就扑了上去! “大人!就是这畜生杀了我的儿子!大人您一定要把这畜生千刀万剐啊!我可怜的儿子啊——” 官差面露尴尬,一把年纪的老太太十分尊贵,他也不敢推开,只好转头去吩咐身后的人: “去,把她……” “慢着。” 余慕安突然出声阻止。 所有人都看过来。 余琳怒目圆睁:“余慕安!你什么意思?!” 余慕安看向官差,表情平静: “官府拿人,讲究一个真凭实据,我们好歹要验过,拿到真真切切的证据,否则何以服众?” 老太太一拍大腿:“对对对!官爷,人证物证你都带去!统统处死!” 官差一看这情况,面露难色: “您这边已经找到了证据最好不过,只是,关于验伤这点,得由我们的杵作验过之后……” 何淑雅打断:“官爷,我这陇南侯爵府的府医,师承太医院院使。” 她面上虽然带笑,但是语气已经隐含威胁。 “他既已验过,就不劳烦杵作再折腾一回了?” 官差也只是府衙一名差吏,自然是不想得罪堂堂侯爵夫人。 他犹豫一下,正要应是,余慕安却在一旁道: “大人,您尽管去验便是。” 何淑雅怒视余慕安:“安儿!你几次三番这样逾矩,到底是为何? 难不成被封宜人,就让你觉得可以压在母亲的头上做事了吗?” 余慕安才不吃这一套。 她不卑不亢:“安儿奉大将军之命前来,自然秉公执行。”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下轮到官差讲话结巴: “大、大将军?” 余慕安颔首,提高了音量,让在场众人都听清: “大将军听闻此事震怒非常,自己的亲家公居然被家里人毒害,这种事情简直闻所未闻,丧尽天良。 特命我和妹妹前来,共同监督此案进程,务必给我父亲一个交代,以慰他老人家在天之灵!” 官差表情一凛,后背都立直了些。 余慕安转向老太太: “您看看,我们公爹对父亲的案子特别上心,有他叮嘱,绝对没人敢糊弄您。” “好好好……” 老太太欣慰极了,一连说了三个好。 余琳被余慕安抢了话,冷哼一声,看向那官差,倨傲道: “还愣着做什么?该怎么查怎么查!” 官差大声应声,马上安排衙役们接手王姨娘,上前问话。 而杵作背着一个大大的箱子,跟随老太太的随身嬷嬷进入侯爷的卧房。 何淑雅站在原地,表情五彩纷呈,变了又变。 转念一想,反正王姨娘下毒是事实,不能私了也罢,至少借此发难收拾了这贱人。 至于那孽种,反正也就是个一岁小儿,日后多得是机会让他再也长不大! 想通这一点,何淑雅也不生气了,换上笑容上前两步,打算跟官差聊聊接下来的审案流程。 余慕安面带微笑站在一旁,像是乖乖女儿当个摆设,只是安静听着。 赵姨娘悄悄靠近余琳,小声跟她说: “琳儿,为娘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你父亲去得突然,日子也比你说的提前了近一个月,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余琳原本也担心,但是想想,这一世因为她的重生,已经改变了很多事情。 她那贱狗丫鬟都能变成男的,她这废物老爹提前死了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她低声安慰: “你别多想了,说不定是他长期中毒,身子亏空得厉害,所以才突然扛不住去了。” 赵姨娘一想,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也不担心了,就伸着脖子往屋里瞧,嘴里喃喃: “赶紧验完了定罪,我这心里老觉得不踏实……” 同样不踏实的,还有何淑雅。 她与官差说着话,眼神已经往卧房那边看了十多次。 官差起初还不以为意,渐渐也发觉了不对劲。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在场上巡视一圈,发现赵姨娘也是同样的表现,不由神色一凛,下意识就看向余慕安。 却看这少女轻纱遮面,微微垂着眼,并没有在听他们说话,秀眉微蹙,眼尾还带着红晕。 显然是一副悲伤过度的样子。 再看看那哭得快撅过去的老太太,这才是失去了亲友会有的表情啊。 为何这两位夫人姨娘…… 第68章 搜院!难怪您一直阻拦 杵作终于出来了。 何淑雅立刻就迎上去,温声笑着: “大人,可是验出来了?是不是用了砒霜?” 杵作的表情不太好看。 他只是朝何淑雅颔首,径直走向余慕安,见礼: “令尊体内的确是有少量毒素积存,却不是砒霜,而是与砒霜症状相似的另一味药,名为附子。 看样子一积累了不少时日,按照这样的数量,可能再有一两月,照样会一命呜呼。” 余慕安挑眉: “照先生所言,我父亲并不是被砒霜所害?” 何淑雅眼皮重重一跳,没由来的,心脏开始砰砰狂跳。 杵作作揖:“令尊其实是被一味猛烈毒药毒死的,名为毒箭木。 此毒药性猛烈,只需一滴便能夺人性命,依微臣推测,令尊毒发不过三四个时辰。” 王姨娘堪堪缓过一口气,一听这话马上趴下磕头: “大人明察!妾身一介深闺妇人,怎么可能有本事拿到那样剧毒的东西? 侯爷不是妾身毒害的,求大人明查!求大人明查!” 她顾不得自己被打得残破的身躯,砰砰磕头,青石砖上转眼就被血迹糊满。 余琳连连摇头:“这怎么可能?” 余慕安侧头看她:“这位杵作是专业的,想来他的验尸结果是比府医准确一些。” 余琳顾不上反驳余慕安。 上一世,一个月后父亲才死。 那时候,隔壁恒城山贼肆虐,大将军前往边关练兵不在家,陛下只能派还是小将军的谢璟砚去剿匪,她也被婆母派去一同随行。 关于父亲的死因,她其实并不清楚。 只后来听说,府医查了死因是长期中毒,后来查出是煎药的小丫鬟不仔细,杖杀了丫鬟便草草了事。 关于王姨娘的动作,她也是很久之后,侯府灭门,王姨娘谋划落空,她才得知父亲病死的真相。 现在因为她的插手,父亲提前一月死了,死因与上一世也截然不同,竟然是剧毒毙命。 难道说,上一世父亲的死只是被压下来,找了丫鬟背锅? 不,这不合理。 害人的是王姨娘,上一世的继夫人和她娘又不知道真相,为什么要包庇一个杀人凶手? 除非,她们当时真的不知道父亲真正的死因。 那就奇怪了,若父亲真的死于剧毒,府医为何会看不出来? 余琳狐疑的视线转向府医。 事实上,从杵作说出中毒真相的那一刻,就有不少人的视线若有若无落在府医身上。 何淑雅面色更是黑如锅底。 她刚刚还吹府医是太医院院使的学生,扭头就被啪啪打脸。 恼怒让她顾不得夫人体面,扬手就甩了府医一巴掌! “你不是说侯爷是中了砒霜么?毒箭木这样明显的毒药你居然看不出来?!” 府医扑通跪下,连连磕头: “夫人饶命!小的的确只诊断出砒霜中毒的症状,并未发现什么毒箭木的症状,夫人明鉴啊!” 何淑雅怒道:“我明鉴有什么用?!连这样明显的症状都分不清,侯府要你何用?!” 府医浑身颤抖,大喊:“饶命啊夫人!小的冤枉!饶命啊夫人!” 余慕安在一旁问:“你最后一次给父亲看诊是何时?” 府医连忙答:“回大小姐,是昨日傍晚。 侯爷精神好多了,还自己坐起来吃了一大碗粥! 饭后小的看诊,发现侯爷身体情况确实好了不少,当时夫人、赵姨娘都在的!” 赵姨娘在一旁骂: “就是因为看侯爷精神好多了,我们才信了你的鬼话!巴巴儿地相信侯爷真的好起来了呜呜呜……” 她说着抱着老太太哭起来。 “想必那时侯爷已经是回光返照了,才突然精神起来呜呜呜……” 杵作表情扭曲一瞬,强忍着没有说话。 何淑雅斥道: “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一张嘴就让人看笑话!” 她骂完,又转头去看杵作:“所以昨日府医看诊时,侯爷的体内就还只有附子这一种慢性毒药……” 她想了想,面色凝重。 “如此说来,侯爷被人下毒的时候,正是半夜三更,众人熟睡之际。” 杵作颔首:“夫人所言在理。” 余慕安面色冰冷:“看来果然是家贼作案……” 她的视线一一扫过院中院外。 “幸好母亲英明,提前将府中所有人都拘到眼前,倒是方便衙役们搜查。 劳烦各位了,每个院子,每个屋子,花园凉亭,事无巨细,全部搜查一遍! 只要不是职业的杀手,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官差点头附和:“您说的是,就按您说的办。” 他一声令下,衙役和官兵四散而去,开始搜查。 何淑雅表情阴沉:“这府里可全是女眷,就这么由着外男乱来,恐怕不妥。” 她说着,面上带出一点痛心疾首的模样来。 “安儿,你不能自己出嫁了,就不顾自己的妹妹们呀!她们可还都待字闺中呢!” 余慕安不为所动: “妹妹们都还小呢,戴好斗笠去偏房里等着就是,没人会分辨是谁的房间,只负责搜查可疑物品。” 说完,她还屈膝行礼,轻轻柔柔拉着何淑雅的衣袖摇晃: “母亲,您别生安儿的气,大将军亲自下令,若是安儿办不好,怕是会让婆母以为是您把安儿没有教好呢,安儿不想丢您的脸。” 何淑雅被堵得无话可说,一肚子火又不能发,只得看着那群官兵在各处院子里翻箱倒柜。 她深呼吸,几息之后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一挥手挣开余慕安的手! 没想到余慕安居然被她这一下甩得猝不及防,重重摔出去。 千蝶和橘红同时反应,没来得及扶住她,一起垫在她身下。 何淑雅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这一挥还有这样的力道。 她没有多想,指着余慕安怒斥: “当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才嫁进将军府月余,就敢打着将军府的名号来耀武扬威! 侯爷……侯爷在天有灵,看见你这样折辱自己的娘家人,你会遭天谴的余慕安!” 话音未落,有衙役拿着一小包东西奔跑进来: “报!在一间屋子发现了这包毒箭木粉末!” 官差双眼一亮:“果然如此!在哪里发现的?” 那官差毫不犹豫:“在一间名叫‘牡丹苑’的院子,药粉就藏在主屋床头的暗格里面!” 何淑雅身形摇晃:“什么?!不可能……” 余慕安还倒在地上,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何淑雅: “难怪您一直阻拦不让搜院子,居然是您……” 第69章 老太太暴毙 情势急转直下。 抓贼的夫人成了下毒的贼人,一时间所有人都呆愣当场,反应不及。 赵姨娘一脸懵,倒没有其他人那么惊讶,第一反应是:啊?你那么急吗? 官差不愧是经常办案的,最先反应过来,也把赵姨娘这个嫌疑明显的反应看在眼里,默默在心中记下一笔。 他没有轻举妄动,只仔细观察在场每个人的反应。 何淑雅的震惊不像是装的,但在她的震惊之下,还有遮掩不住的慌乱。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害侯爷!我可是侯爷的妻啊!” 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向谁去证明。 余慕安也反应过来,只是她还不太相信,半信半疑: “安儿也不愿相信是母亲下毒手,还请母亲告知,您床头有暗格这件事,有谁知道呢?” 何淑雅连连摇头,喃喃自语:“只、只有我知道……这怎么可能呢,一定是有人要害我……” 余慕安追问:“但是那包毒药就是出现在只有您知道的地方啊!” 何淑雅怒视:“余慕安!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认为是我毒害了侯爷?” 她倏然转身面向众人,大声解释。 “就算我真的要下毒,也一定得把证据处理干净?一包毒粉而已,用剩下的随便怎么处理,我为什么要藏在自己屋里?这不是自己犯蠢吗?” 比起她急切的模样,余慕安就显得冷静多。 橘红和千蝶扶着她站起来,她身形一晃,看样子是扭到脚了。 “少夫人……” 余慕安示意无妨。 她看向何淑雅,神色很平和: “安儿了解您,您肯定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何淑雅一喜:“对,我……” 余慕安问:“若是您,会怎么处理这包药粉呢?” 何淑雅一愣,下意识回答: “毒药能处理的方式很有限,丢水里会污染水源,里面的鱼虾出现大片死亡会引起注意,随意丢弃在其他的地方若是被误食也很容易被发现,应该……应该可以丢在灶膛里……” 她说着说着停下话头,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 主要是余慕安的态度太平和了,就像是平常闲话家常一样,让她下意识就回答了问题。 余慕安点点头,转头问院中下人:“今日一早,牡丹苑的小厨房可有开火?” 有一婆子小心翼翼回话: “回大小姐的话,小厨房的火是不熄灭的,我们要随时备着热水,以防主子要用的时候没有。” 余慕安:“那说明至少得有一个人看着火?” 另一个瘦小的丫鬟回话:“奴婢一直在小厨房里看着。” 余慕安:“昨夜到今日,都是你在看着吗?有没有打盹睡着过?” 丫鬟答:“回大小姐,一直都是奴婢,奴婢没睡觉,奴婢觉少,就经常夜里值守,到嬷嬷们来做早膳,奴婢才离开。” 她这一问一答的,旁人都露出迷茫的神色来,不知道她到底想问什么。 倒是官差面露意外,似乎明白余慕安想干什么。 余慕安问:“那在这期间,有其他人来过吗?” “不曾,奴婢近几日学会用麦秸编小玩意儿,编了很多,可是证明奴婢昨夜一直醒着,确实不曾有人来过。” 何淑雅终于听明白了,余慕安这是在当众排除处理毒药的途径! 果然,下一瞬就见余慕安转头看她,眼中含泪: “母亲,以您的聪明和谨慎,在发现无法及时处理那包毒药之后,又听到父亲毒发身亡的消息传起来了,您会怎么做?” 她会怎么做? 刚才,众目睽睽之下,她自己说了不会丢水里,不会丢外面,灶膛能丢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去。 那只能藏在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暗格里面啊! 不需要她回答,又好像她什么都回答了。 何淑雅气得脑袋发晕,眼前一阵一阵闪白光,连耳朵里都出现嗡鸣声。 老太太听明白了,当即大喊一声,从椅子上弹起来,扑上来捶打何淑雅。 “你这个孽畜!当初我就不同意让你进门!你比起我那依依哪点好?!我就知道你这个贱人心里藏着恶毒的!” 何淑雅自言自语:“我没有,不是我,我没有下毒,不是我下毒……” 赵姨娘站起来,想去拉开老太太。 何淑雅挣扎挥手:“我没有下毒——” “你还我儿命来!还我儿命啊!” 老太太被推得踉跄一步,向后仰倒。 “姑母!” 赵姨娘发出尖叫。 官差大步上前想去救人。 “砰——” 老太太后脑着地,重重砸在官差脚边,距离他仅一臂之遥。 坚硬的青石板砖上,缓缓漫开深红的血迹,从老太太后脑开始,渐渐扩散。 “啊——” 不知道是谁先尖叫一声。 顿时院子里尖叫一片。 “杀人啦!” “老夫人摔了!” “出人命了!” 乱作一团。 赵姨娘尖叫一声,扑上去跪在老太太身边,想去抱她,却在看到满地鲜血后哆嗦着不敢动手。 官差回过神来,慢慢蹲下,手指轻轻去探她的鼻子。 随即动作一顿,抬头看来。 那眼神分明写着,人没了。 余慕安这下都不用演了,脸上是货真价实的震惊和意外,被丫鬟们扶着,踉跄上前。 老太太仰面躺着,双眼怒目圆睁,嘴巴还张得大大的,可以看到布满白色舌苔的半截舌头,和黑洞洞的喉咙。 死不瞑目。 她立刻抬头去看台阶上的何淑雅。 何淑雅被吓傻了。 她面色惨白,不停摇头:“我、没有……我没有想推她……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这样说着,像是回过神来,跌跌撞撞走下台阶冲向官差: “官爷,您也开看到了对不对?是她自己倒下来的!跟我没有关系,不是我推的……” 官差看着何淑雅的眼神带着怜悯,还有一言难尽的无语。 他指指脚边的老太太尸体:“您不推她,老太太自己站不稳是不会摔出这么远的。” 那里,正是刚才余慕安顺势倒出来,摔倒的位置。 谁能想到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同一个地方摔倒了两个人。 何淑雅闻言下意识低头去看,正对上老太太恐怖的,死不瞑目的正脸。 她倒抽一口气,瞬间瘫坐在地。 第70章 余琳奔走救亲娘 何淑雅被押入大牢,一同关押的还有赵姨娘和王姨娘。 王姨娘已经认命,被押走之前,向余慕安哀求放过她的孩子。 余慕安没有说话。 何淑雅和赵姨娘在大牢里喊冤,一会儿要见余慕安,一会儿要见余琳,要见亲家母,要见大将军。 把能喊的人喊了个遍。 一直到老太太出事,余琳都是震惊反应不及的表情,赵姨娘被押走才让她彻底回神。 “凭什么抓我娘?!放开她!” 可惜没人理她。 将军听完侯府发生的事,久久沉默不语。 胡蕊感慨:“没想到何淑雅居然是这样的人,真是太可怕了。” 将军对余慕安的处理很满意,毫不吝啬夸奖她: “不愧是我大将军府的儿媳,不愧是安定将军的夫人。” 胡蕊面色一僵,隐忍不发。 自从上次将军跟她发火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踏入葳蕤轩。 她表面上装得再波澜不惊,也是心慌的。 他的夫君虽然给了她所有的体面和尊贵,但是身边的通房着实不少,指不定有哪个狐媚子借着这段时间趁虚而入。 万一再给将军生下个儿子,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这么些年来,她好不容易控制住将军府里孩子的性别,可别谢璟砚那小杂种还没处理掉,再来个小的。 她看向余慕安的表情温柔又充满喜爱: “安儿历来都是聪明伶俐的,这次的事情办得漂亮,贵人圈子里几乎都传遍了,都对你赞不绝口呢。 只是接下来你要主持侯府的白事,要辛苦你了。” 将军叮嘱: “也不用事事亲力亲为,多吩咐奴才们去做事,你在宏城的时候太实在了,谁家小姑娘像你一样实实在在干活的。” 余慕安乖巧行礼:“是,儿媳记下了。” 将军看向她身后的千蝶和安心等人: “在侯府好好照顾你们主子,她身子弱,大少爷又顽劣,不要给她添麻烦。” 四人齐齐行礼:“是,奴婢们谨遵大将军教诲。” 说到这里,将军不由皱眉:“我不是提前放砚儿回来了?他又去哪里玩儿了?” 余慕安笑着打圆场:“大概是在沐浴更衣呢。 上回从校场回来,儿媳无意中说他一身汗味儿,自那以后每次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 将军哼了一声:“倒是开始长记性了。” 胡蕊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牙关紧咬,胸膛深深起伏几息,笑着接话: “自从安儿嫁进来,砚儿的情况稳定多了,还是你会引导砚儿。” 将军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余慕安告辞:“父亲,母亲,儿媳这就去侯府了。” 将军摆手:“去。” 胡蕊笑着叮嘱:“不要太累了,也要休息好。” 余慕安才要转身,外面就传来余琳的声音。 “母亲!求求您救救我娘亲!她是被冤枉的!” 她一阵风一样冲进来,扑通跪下,这才发现将军也在。 本来想说的话一停,分别朝两人重新叩拜行礼。 “父亲,母亲,我的娘亲是被冤枉的!她是我父亲最受宠的妾室,怎么可能做出毒害夫君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呢? 求父亲母亲明查!为琳儿的娘亲主持公道!” 说完,又邦邦邦磕头。 是只字不提何淑雅。 余慕安嘴角提起一点冷冷的弧度,转身走了。 余琳自重生以来,就太依赖上一世的记忆。 也不知道到底是影响了哪一部分,导致她的行动总是比事情的发生晚一步。 一直到现在,已经改变得面目全非。 父亲的提前死亡,居然改变了这么多发展,这让她完全始料未及。 余琳双眼早就哭得红肿。 从中午赵姨娘被下狱,到现在才短短半天,她感觉仿佛过去了一辈子那么久。 她泪水盈盈看向胡蕊: “求求父亲母亲,为琳儿的娘亲做主呀! 琳儿了解自己的娘亲,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的!” 胡蕊对何淑雅没有一点同情,更不会在意一个姨娘的死活。 两个大的没了最好,只剩一个小的,她反而好拿捏。 她面上带着安慰的神色: “你也不要太着急了。 继夫人推倒侯府老夫人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从她房里搜出毒药也是抵赖不得的,不论怎么说,继夫人都是主谋。 赵姨娘不论知情与否,都不会惩罚太严格,案子既然大理寺已经接手,赵姨娘若是无辜,大理寺一定会还她清白的。” 余琳哪里是要听她这屁话。 上午事发,她在第一时间就追了出去。 在娘亲被移交大理寺之前,收押在府衙的普通牢房。 她趁机贿赂看守,才有机会进去见到娘亲。 娘亲早已经吓得六神无主,面对余琳也老老实实,吐露全部真相。 她们确实没有下毒,只是明知道王姨娘下毒但没有阻止。 若真是这样,那她们也不会有这一番牢狱之灾。 “也不知道哪个天杀的居然下剧毒害了侯爷……” 余琳焦急,不耐烦打断:“你确定不是继夫人下手?” 娘亲点头:“确定呀,我俩都已经收集好证据,就等侯爷咽气,怎么可能会去多此一举呢?” 余琳皱眉: “会不会是她想连你一同除掉? 下了剧毒本来是想栽赃你的,没想到毒发太突然,剩余的药粉没有来得及放在你屋里?” 被她这么一问,娘亲也不确定了: “啊?这…… 还真是有可能!那女人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总是拿、拿那件事情威胁我!” 余琳暗自翻个白眼。 她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的: “父亲毒发,侯府来信儿的时候你就该另外派人来告知我详情,我也不会想去报官了! 本来是想利用官府直接定死王姨娘的罪状,没想到你们自己送上门来……” 娘亲害怕得直哭:“这可怎么是好呀琳儿,你一定要救救娘亲啊!” 救肯定是要救,她就这么一个亲娘,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连累死。 她让娘亲咬定,什么都不知道,官府也拿她没有办法的。 她清楚自己的娘亲并不聪明,在专门刑讯的人手下,说不定什么都吐干净了。 她得抓紧时间。 虽然是被何淑雅那毒妇连累,但娘亲确确实实是知情的这一点,就能把娘亲定成从犯! 余琳斩钉截铁:“父亲,母亲,继夫人一定会为了减轻自己的刑法,拉我娘亲下水的! 所以琳儿只能来找您二位来求救了,求求父亲和母亲帮帮琳儿!” 第71章 你是在教我贿赂人证?! 何淑雅自然不会坐在原地等死。 刘翠花是她从娘家带来的陪嫁嬷嬷,何淑雅前脚被带走,刘翠花立马就飞鸽传书去隔壁的恒城搬救兵。 何家当家人是何淑雅的父亲,恒城按察使,算起来是地位很高权利也不低的存在。 一听自家的女儿被关押入狱,何父立刻带人亲自赶来。 奈何女儿已经被收押进大理寺。 大理寺可是隶属中央的司法机构,根本不是他这种地方小司法部门可以随意进出的。 他在恒城如何只手遮天,来到大理寺依旧得老老实实递帖子申请,等批。 这次的案子居然是大理寺卿亲自审理。 何父见到来人,立刻就跪下了,连连叩首: “老师!求求您救救小女! 小女自小就胆小善良,去当了人继室,对待前夫人的女儿比自己亲生孩子还好,这样的好孩子怎么可能弑夫! 一定是被贱人所害的呀!老师!求您一定要给小女一个公道!” 大理寺卿甩袖,在原地来来回回踱步,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还说! 你那好女儿,当着上百号人的面,先是把继女推下台阶,摔得人家到现在脚还肿着! 又把婆母从台阶上推下来,一把年纪的老夫人当场就去了! 这两件事你倒是只字不提? 就算下毒是冤枉的,那众目睽睽之下动手,一死一伤,你要怎么说?!” 何父瞠目结舌:“啊、啊?这……” 时间紧急,刘翠花就告诉他何淑雅被诬陷下毒的事情,顺带提了一嘴,不小心碰了老夫人一下,老夫人摔了。 居然死了? 还推了那继女? 那继女嫁进大将军府,她那夫君如今可是安定将军! 这、这个孽子! 何父气得七窍生烟,脸上通红,又急得面色发白。 可是,那是他唯一的女儿,还是得救。 何父厚着脸皮恳求: “老师,这、这情况也许是有什么误会呢? 或许是两人没有站稳? 我听说她们当时就在廊下对峙,许是没站稳自己摔了,下人们看错了呢? 实在不行,把当时在场的下人都叫来解释清楚误会就好了,当务之急是洗清小女下毒弑夫的嫌疑……” 大理寺卿怒斥: “混账东西!你是在教我贿赂人证,捂嘴扭曲事实吗?!” 何父连忙磕头:“没有没有!老师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回去!” 大理寺卿挥袖转身。 “我见你,是看在往日师徒一场…… 这案子惊动了陛下,特意命臣务必秉公办理! 铁证如山,物证是衙役当场搜出来的,人证是几乎整个府邸的上百号下人,你那两位外孙女也在现场,辩无可辩,你还是…… 早点准备后事。” 大理寺卿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何父瘫坐在地,一时间满脑子都是混乱思绪。 突然他想到刚才老师说的,在场的,除了一堆下人还有那两个外孙女。 一个是前夫人的嫡长孙女,余慕安。 另一个庶出的余琳,姨娘一同被下狱。 何父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去拜访一下这个嫡长孙女。 她的夫君既然是安定将军,大将军府的长子,想来还是有可能说得上话的。 陇南侯爵府一日没了两条人命,气氛低沉得吓人。 在余慕安的安排下,府里火速挂上白帆,府门口也换上挽联。 街上路过的百姓看到这场景,再联想一大早官差声势浩大押走了什么人,议论纷纷,好奇不已。 有一些临时契约的丫鬟小厮,等不及就来找余慕安,想与主家解除契约,甚至自愿不要最后这月的俸禄。 余慕安并不为难他们,所有想离开的下人全都放走了。 千蝶看着那些人忙不迭跑路的背影,感慨: “当家主母当众杀了自己婆母,还毒害自己夫君,这种主家要我也得赶紧跑。” 安心在一旁瘪嘴: “不止呢,继夫人除了假装对少夫人很好之外,对所有人都超级凶,对我们下人的要求苛刻得很,狗从她旁边路过都得挨她一脚。” 绿萝想想那场景,不由打个哆嗦:“那真是很惨了。” 橘红淡淡总结:“夫君不疼姨娘跋扈,只能欺压下人找点心理平衡。” 余慕安深以为然。 千蝶问:“就这样放他们走了没有关系吗?” 余慕安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来: “清晨在现场的下人被吓走了,在外面议论些什么,可不是我能约束的。” 安心眨眨眼,恍然大悟:“啊!少夫人您是想……” 千蝶兴冲冲拍手: “哎呀!我最喜欢做这种推波助澜的活儿了! 让奴婢去,保准儿今日晚膳前,全京都都知道今日的详情!” 余慕安笑了笑,颔首。 千蝶转身就跑,迎面差点撞上进来的谢璟砚。 两人同时飞速闪身避开,千蝶的声音已经远去: “对不住啦大少爷!” 谢璟砚:“……” 也没有旁人,他没有继续装傻,走进来:“这是做什么去?” 余慕安说了她的打算。 谢璟砚点头表示可行: “既如此,我们行动要快,何按察使已经进京,我的人看到他去了大理寺,怕是要疏通关系。 平安,你去安排人帮帮千蝶。” 平安应是离开。 谢璟砚杵着大腿想了想: “父亲已经去请奏陛下,有陛下要求,管他关系通天,也翻不了身。” 余慕安颔首。 她的习惯是等一切尘埃落地再放松。 这样好的机会,如果没有一次按死何淑雅,日后让她再有机会翻身,就太麻烦了。 “我们在百姓中推动舆论,只是给大理寺一点压力,免得他们想暗中放水,催他们早日定案。” 谢璟砚闻言连连点头:“还是夫人思虑周全!” 有下人来找余慕安,跟她确认灵堂搭建的细节,需要她亲自到场去看看。 按着余慕安的心思,爱咋搭咋搭,侯府灭完了也跟她没有关系。 不过她还得演好何淑雅手下受害者形象,和侯府唯一顶梁柱的样子。 只得站起来。 安心和橘红连忙上来扶。 有外人在,谢璟砚又装成了那副沉默寡言,熟人一看是傻子,外人一看还正常的模样。 门房突然跑进来,气喘吁吁的: “大小姐,何家老爷来访!” 第72章 这一跪,是我欠他们的 说曹操曹操到。 何父此时前来,自然不是为了来吊唁自家女婿和亲家母。 余慕安面不改色:“带他来灵堂见我。” 门房躬身领命。 看着余慕安走路一瘸一拐的,谢璟砚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不然我抱你过去?你这样走过去多辛苦啊!” 余慕安无语: “侯府办丧事呢,你抱着我走来走去像什么样子。” 安心嘟嘟囔囔:“管他们呢!还不是继夫人推您摔倒所致。 多亏橘红姐姐和千蝶姐姐反应快,给您垫着了,不然您伤得更重! 一想到老夫人那样子……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 她一边说还一边双手合十拜拜。 也不知道在拜什么。 说到这个橘红就很自责:“都怪我们反应太慢了。” 余慕安安慰她:“你不要对自己这么苛责,你们已经反应很快了,本来就是我故意要摔这一下的。” 安心埋怨:“您也真是的,总是拿自己的身体冒险,就算非做不可,也该提前跟橘红姐姐和千蝶姐姐说一声才是,伤着您了我们又心疼……” 余慕安连连点头打断安心的碎碎念:“是是是我错了小管家!” 安心面上一红,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谢璟砚在她后面跟着背后灵似的,幽怨道: “安心说得是呢,走的时候好好儿的,回来成了瘸腿猫,奔波来去还不给我抱……” 疯言疯语的。 余慕安懒得搭理他。 脚踝肿痛走不快,等她到灵堂的时候,何父已经在灵堂门口等待多时了。 看他面色不虞,应该是觉得被小辈怠慢。十分不快。 晾在门口,没座没茶,他何时受过这种怠慢。 只是看到余慕安被丫鬟搀扶,一瘸一拐慢慢走近,他的表情又凝滞一瞬,嘴巴开合几次,想说的话组织又组织。 最后视线在余慕安身后的谢璟砚身上一扫而过,终于还是挤出一点慈爱的笑容来,干巴巴招呼: “安儿来啦。” 余慕安原本面色忧虑,看到他也露出一点微笑:“外祖父您来了。” 她慢吞吞走近,挣扎着像是要行礼: “安儿腿脚不便,让您久等了……” 何父哪里还能拿得住架子,连忙道:“免礼免礼你这样子就不要折腾了……” 他话都没说完,余慕安已经从善如流站直身子: “请您在这边见面,还请外祖父多多担待,如今家里事多,上上下下去需要安儿操持……” 说着话,她已经往灵堂走。 里面的小厮迎上来,和她确认布置和其他事宜。 几人陆续从他身边走进灵堂,又被晾在原地的何父面色一沉。 余慕安有条有理吩咐下去,小厮就躬身领命离开,带着其他人麻利做事。 何父一脚跨过门槛,脚下停顿,犹豫间,又把脚收了回去。 灵堂正中间,停着两口棺材,里面分别是老太太和侯爷。 丫鬟扶着余慕安在里面走动,检查还有没有纰漏。 那位年轻的安定将军就亦步亦趋跟着,看样子是担心夫人摔了,又不想打扰她做事,索性就步步紧随。 余慕安查看一圈,就站在棺材不远处,转头看何父: “外祖父,您不进来吗?” 何父心里快膈应死了。 自己女儿害死的两具尸体就停在那里,他虽然不信鬼神之说,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打鼓。 他干笑一声:“有点冷,我就在门口晒晒太阳。” 余慕安看了眼外面阴沉沉的天空,轻笑。 何父原本就不自在,被一声轻笑刺到,立马变脸:“你笑什么?” 余慕安看他,表情平静:“外祖父,您来,似乎也不是为了吊唁我的祖母和父亲,那您为何而来?” 何父一顿,被对方的开门见山打得猝不及防。 他停顿一瞬,才说:“安儿啊,人都要有感恩之心才对…… 你的亲娘生你而死,你的继母从小对你就视如己出,这实打实的母女情分,你总得认? 外祖父就是觉得……” “外祖父……” 余慕安打断。 她这一声称呼,语气莫名。 似乎是在叫他,也似乎……是在咀嚼一点更深层的含义。 她就那么安安静静站在两口棺材之间,身形单薄憔悴,一身棉麻白衣,额上麻条横过,髽髻发式让她看上去更显得脆弱不堪。 余慕安慢慢张开双手,定定看着何父。 “您瞧瞧我背后,这两口棺材,里面躺的是我的亲祖母,亲父亲。” 何父一噎。 “继母众目睽睽之下推倒祖母,她没了。官差当众在她院子里搜出剧毒,就是毒害我父亲的东西…… 我做不到面对杀父杀亲的仇人,还要叫一声母亲。” 她说着,已经哽咽起来。 “她若是真拿我当亲生孩子,就不会当着我的面做这些惊世骇俗的事情…… 您若是来劝我的,还请回。” 说完,指尖一抚眼角,转身跪在两口棺材前。 身边的丫鬟们连忙一起跪下。 安定将军背着手,转头看他,眉眼如鹰,冷冷盯着他的样子让何父不由自主打个哆嗦。 何父结结实实碰了一鼻子灰,愤怒甩袖离去。 余慕安仰头,看着案台上面两个牌位,沉默良久,突然摆开衣袖,双手伏地,深深叩拜下去。 丫鬟们也随主子的动作一起叩首。 谢璟砚深深看了眼余慕安久久未动的背影,也甩开衣摆跪下,朝两口棺材叩首。 无论生前有何怨恨,人死如灯灭,一切都化作尘埃,各自消散。 余慕安直起身,面色冷淡,伸手等橘红扶她起来。 下一瞬,她只觉得腰间一紧,人已经直直拔起。 却是谢璟砚从身后,掐着她腰直接把她抱起来: “不要再跪了,你的脚哪里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余慕安淡淡:“这一跪,是我欠他们的。” 她说完转身就走,再没有多看牌位一眼。 橘红扶着余慕安离开前,转头看了眼牌位,眼神冷漠。 “惊天大新闻!陇南侯爵府的继夫人,毒害死侯爷还不够,众目睽睽之下,还亲手推倒,摔死了老夫人!” “是真的!我今儿就在侯府,老夫人当场就咽气了,死不瞑目呢!” 傍晚时分,街头茶摊,酒肆大堂,人们都在议论今日的大事件。 而陇南侯爵府门口,白色的灯笼高高挂起,上面是黑色的,大大的“奠”。 第73章 死牢中见疯癫继母 何淑雅一直喊冤,说自己没有下毒,她老父亲满京都地跑关系,接连吃了闭门羹,无计可施。 倒是赵姨娘挨不住刑讯,全都倒了个干净。 包括她们早就知道王姨娘下毒,但是故意放纵这件事。 何淑雅彻底洗不清了。 罪名很快定下。 何淑雅,赵姨娘,王姨娘,三人谋害王公权贵,罪大恶极,三日后问斩! 更何况何淑雅身负多条人命,更是主谋。 余琳熬得焦头烂额也无济于事,她没有办法救出赵姨娘。 她无数次复盘那日一早发生的事情,想来想去,总觉得余慕安的反应有点刻意。 上一世,余慕安被他们囚禁后,她才告诉余慕安真相。 所以这一世,余慕安应该还是拿继夫人当亲娘一样依恋才对,为什么会那么坚定就跟继夫人对峙? 就算是将军给她任务,让她们共同监督,也不用这样认真? 难不成,她知道些什么? 不光是余琳咂摸出点味儿来,何淑雅也想通了其中关键。 她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中,日日夜不能寐,辗转彷徨。 也不止一次回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足足好几天后,她才怀疑到余慕安的身上。 她拿捏余慕安十五年,对自己太自信了。 现在一旦想到余慕安身上,那一日的她表现出的疑点就接连涌出。 何淑雅目眦欲裂,踉跄扑到牢门口,抓着栏杆大喊: “来人!我要见余慕安!我要见余慕安!” “她为何要见你?” 将军担心她还念及母女情谊,特地来问她的意见。 何淑雅在大牢中寻死觅活,一定要见余慕安,否则就自裁,让看守们也被陛下责罚。 大理寺不愿与之纠缠,找到了将军。 将军虽然不解,还是决定问问余慕安的意见。 在外人看来,何淑雅纵有千般不好,但她对待余慕安是没话说的。 停灵七日,今日是第六日,明天两口棺材都要发丧。 余慕安作为嫡长女,必须守灵期满,所以这几日她都住在侯府。 她看着将军给逝者上了炷香,又低头合掌拜拜,语气消沉: “我……去见见。 她毕竟……没有苛待过我。” 将军上完香,点点头: “也行,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让砚儿陪你一同去,带上那个叫什么蝴蝶的婢女,大牢里也没有那么可怕,死囚区域人不多,挺安静的。” 这宽慰可真有大将军的风格。 余慕安屈膝:“谢谢父亲。” 夕阳西下。 天际一轮落日西垂,像鸭蛋黄一样。 薄薄的云絮被染成了橘红色,大大地铺展在水蓝色的天空。 像一副画儿,浓墨重彩的颜色。 侯府门口。 千蝶扶着余慕安正要上马车,余琳就追出来: “余慕安!你带我一起去!我要见我娘!” 余慕安车上到一半,一手扶着马车顶,侧头看她: “看守不可能放你进去的。” 余琳咬牙:“不要你管!你只管带我一起去!” 余慕安不为所动: “既然如此,你自己去就是了,还要我带什么?” “你!” 余琳气急,大步走上前来就要动手。 不等千蝶出手相护,余慕安倒是站直身子,居高临下长腿一抬,将人一记窝心脚就踹得连连后退。 用力太猛,她自己身形摇晃,千蝶立刻不动声色伸手抵住她后背,让她看上去不动如山。 “哇哦……您太棒了……” 耳后响起千蝶低声喝彩。 余琳猝不及防摔个四脚朝天,顾不得自己衣群凌乱,不可置信地瞪向余慕安: “你这个贱人!居然敢打我?!” 余慕安垂眼看她,眼神冷冷的:“滚开。” 这次不能连余琳一起收拾掉,她是真心觉得很遗憾。 她不再理地上那人,俯身钻进马车:“走。” 谢璟砚坐在车里,开着车窗对余琳做鬼脸:“略略略!” 平安:“驾!” 余琳:“……” 她要被气死了。 大理寺内监阴气森森,没有窗,唯一的光源是墙壁上的火把,还是有人进来时才会点起来。 被关押在里面的犯人,要不了多久,就会失去对时间的感知。 犯人思绪混乱,也有利于大人们审问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关押何淑雅的牢房在走廊的中间部分,领路的看守举着火把走在前面。 视野昏暗,有牢房一间间出现在光亮中,又一间间隐入黑暗。 远远的,就听见何淑雅沙哑的叫喊: “来人!我要见余慕安!来人! 是不是带余慕安来了?!快来人!是不是你? 余慕安!是不是你?!” 余慕安在一间牢房门口站定。 她几乎认不出眼前的人就是何淑雅。 对方蓬头垢面,面色干黄如同尸体,短短几天就已经瘦得几乎脱形,衬得她那双眼睛异常大。 此时她死死盯着余慕安,火把在她的双眼中跳动,亮得惊人。 她双手死死攥着栏杆,把脸用力贴在空隙上面,恨不得能从两个栏杆之间钻出来一样。 “余慕安!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我?!” 看守就像是没有听到何淑雅发疯的质问,将火把插在一旁的墙壁上,毕恭毕敬朝余慕安行礼: “您有一炷香的时间,到时候小的会进来提醒您。” 余慕安颔首:“有劳。” 看守口称不敢,快速离开了。 余慕安就站在距离监牢栏杆一步远的位置,背脊挺直,冷冷看着里面的人一副癫狂的模样。 重生以来,她隐忍多时,终于可以站在这毒妇面前,光明正大露出冰冷和充满杀意的视线。 何淑雅何曾见过余慕安对她露出这样的神态,癫狂大笑: “哈哈哈哈……贱人……贱人!果然是你!果然是你害我!就是你这小杂种害我的是不是?!” 余慕安对她的谩骂恍若未闻,定定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像是要牢牢记住何淑雅此时倒霉的模样。 从脏乱的头发,到破旧的囚衣,填满黑泥的指甲,光裸如乞丐一样黒污的双脚…… 她倏然露出一抹纯真又明媚的笑容: “何淑雅,你知道你的宣判结果,为何如此干脆利落不留余地吗?” 第74章 我天天盼着他病死呢! 何淑雅已经疯了。 她一见余慕安笑,更加用力摇晃栏杆,把牢房的门晃得哐啷作响,歇斯底里大吼: “就是你从中作梗! 你这小畜生!养不熟的白眼狼!亏得老娘十五年如一日地对你好,拿你当亲生女儿看待!你居然敢做局害我! 余慕安!你不得好死!你会有报应的!小畜生!你害死我,我会诅咒你也不得好死!你也不得好死!” 谢璟砚听不下去了,“啧”了一声就要上前。 余慕安拦住他。 比起何淑雅疯癫的模样,她冷静得简直像局外人一样。 其实只有她自己清楚,此时她的心脏正在砰砰狂跳,力道大得几乎撞疼了她的胸腔。 她梦到此时的场景已经无数次,想要说的话也在梦中说过了无数次。 “何淑雅。” 余慕安的声音清澈又平静。 “你认识刑凝辉吗?” 何淑雅叫喊的声音一停,心下涌起不详的感觉,就听见眼前的继女语气平淡,继续问。 “你认识梁云吗?” 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让何淑雅面色大变: “你怎么知道……不对!她不是已经死了吗?!你从哪里知道的?!” 她看到余慕安冷笑着,从袖中掏出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珠子,温润的冷光驱散一旁炽热的火光。 这冷光如同一盆冰水,浇得她透心凉。 她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喃喃道: “不可能……这不可能……她已经死了才对……” 余慕安收拢手掌,将那抹冷光握在掌心里。 少女的声音像阴冷的毒蛇,爬进何淑雅的耳朵,紧紧绞住了她的大脑: “没想到,梁云不仅活着,还把这枚珠子给我了…… 要不然你猜猜看,她还给我讲了十五年前的哪些旧事呢?” 何淑雅连连摇头:“不、我不是……我没有……” 少女的脸上扬起一抹嘲讽的浅笑,声音冷若冰霜: “你可真是……尸体煮烂了嘴都是硬的。 不瞒你说,刑凝辉是我劫走的,当然,梁云也在我手里。 你和赵姨娘找得焦头烂额的人,其实就在侯府的后街哦~” 何淑雅倏然瞪大了双眼,愣愣地盯着眼前的少女,像是不认识她一般。 “赵二能找到那老头,也是我故意放跑的,然后等赵二给他点教训,再把人救回去。 啊……那老头对我感激涕零呢,把他知道的事情倒得干干净净,不然我也不会知道梁云这个人呀~ 当然,你派去找梁云的人也是我打晕的,不然我怎么截胡梁云对?还好截胡了,真是好大一个收获呢……” 何淑雅满脑子都是浆糊,只是不停地喃喃:“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想过千百种可能,都没有想到,余慕安居然已经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并且是连人带物都掌握得清清楚楚! 何淑雅定定看着余慕安,摇头低语:“你好可怕……” 少女站在火光里,半边身子被映得红亮,另外半边却隐没在黑暗中。 从发现刑凝辉失踪至今,快两个月。 几乎从她出嫁开始,她就已经知道真相了。 而她每一次见到自己,表现完全滴水不漏,一点没有露出破绽。 谁都想不到,在这少女巧笑倩兮的乖巧下,居然在布这样大一个局! 何淑雅的背上后知后觉窜上一股麻意,冷汗瞬间沾湿了单薄囚衣,遍体生寒。 太可怕了。 一个才刚及笄的十五岁少女,城府深到这样的程度…… “太可怕了……” 何淑雅喃喃自语,自嘲一样开始哈哈大笑。 她看着监牢外的少女,笑出了眼泪。 少女安静站在原地,眼神冷漠,她的身后,站着那个杀神一样的傻子夫君。 不知是光线问题,还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那高大的男人看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死人,如出一辙的冷漠,又充满杀意。 电光石火间,何淑雅脑中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她盯着谢璟砚的眼中露出不可思议:“你、你不是傻子?你是装傻的?!” 谢璟砚嗤笑,嘴角勾起一抹痞气的弧度: “临死了,脑子突然聪明起来了?” 何淑雅如遭雷击,瞪着谢璟砚半晌,眼珠一转。 她慢慢上前一步,视线转向余慕安: “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如何?” 余慕安的眼神冷漠:“我不跟死人做交易。” 何淑雅咬牙:“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把谢璟砚装傻的消息告诉其他人!” 余慕安挑眉,轻笑: “你可能忘了,我和夫君去过宏城,还进宫面圣过,你猜别人知不知道夫君是正常人? 或者,你猜陛下知不知道?” 何淑雅嘴唇颤抖,眼神颤动半晌,颓然跪坐在地,撞得监牢门哐啷一声。 “我求你了安儿……你发发慈悲……” 女人的哭声幽怨如女鬼。 “杭哥儿还小,悦儿才五岁,他们是无辜的…… 安儿,母亲……” “你再自称一声母亲试试呢?” 余慕安冷冷打断她。 何淑雅抬头,对上她充满凌厉杀意的视线,下意识一哆嗦。 立马就改口。 “是,是我不对,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的错,与孩子们无关呀! 安、大小姐,侯爵府如今就剩下你可以当家了,我求求你了,能不能不要伤害杭哥儿和悦儿?” 余慕安嗤笑: “还小?余慕杭都十二岁了,天天在府里耀武扬威,你不会不知道? 哦对,你那好儿子,已经睡了身边三个丫鬟,要不是我提前提防,那个畜生连我的安心都想染指!” 何淑雅不停摇头: “他不是没有成功吗? 他好歹是你弟弟啊!总不能连个低贱的丫鬟都不如!” 余慕安冷冷道: “一个畜生罢了,还想跟我的安心比? 要不是为了大局,那天我就真的让他死在池塘里去!” 何淑雅怔愣片刻,突然爬起来扑上栏杆。 “你这个小杂种!” 尸体爪子一样的手伸出来,挣扎着要挠余慕安。 谢璟砚立刻上前,挡在余慕安前面。 千蝶同时拉着余慕安后退一步。 女人凄厉的叫喊在监牢中回荡: “原来是你!那年冬天居然是你害我杭哥儿落水! 他落下肺病至今不能痊愈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恶毒的小杂种!” 余慕安从谢璟砚身后探出头,微笑: “知道呀,我天天盼着他病死呢!” 何淑雅目眦欲裂:“余慕安!!!” 第75章 人头落地 何淑雅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 余慕安离开时,她哭着求余慕安放过自己的一双儿女。 “我会保守秘密的!我会乖乖去死的!余慕安!你放过我的孩子!放过我的孩子!” 进去时还亮堂的天空,出来后已经彻底黑沉。 余慕安有种穿越了时间的错觉。 千蝶在她背后问:“少夫人,您真的要管她的孩子吗?” 谢璟砚迟疑: “你三弟既然已经十二岁,虽然是继室所出,也是可以承袭你父亲爵位的。” 余慕安沉默。 她被千蝶搀扶着走到马车前,不等她上凳子,就被谢璟砚拦腰抱起,轻轻送进马车里面。 她下意识看向外面。 谢璟砚的声音含笑:“放心,我看过了,周围没人。” 千蝶坐上马车边沿,笑着关上车门。 平安:“驾——” 车子颠簸,晚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撩起余慕安颊边的碎发,带着微微凉意。 良久,余慕安说:“我不想把爵位给余慕杭。” 谢璟砚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他想了想: “想运作的话还是有机可乘,他就算嫡出,也是继室的儿子。 而且他娘还是杀夫杀婆母的杀人犯,原配也是她害死的,刑罚结果没有牵连到他们兄妹,也是看在两人还小,不可能有参与。 你是原配嫡长女,在你这一辈中,自然是以你为尊,若是你有意见,陛下会考虑的。” 他说着笑起来。 “更何况,你可是陛下亲封的诰命,说明陛下还是欣赏你的。” 余慕安不置可否。 那个小心眼子的皇帝,到底对他们是什么心思,还真是说不准的。 与其寄希望于天子恩德,还是提前做好万全准备。 三辆囚车在朱雀大街缓缓经过。 前方已经有官差开路,同时敲锣打鼓昭告百姓,后方车内的犯人犯了什么罪责。 比起赵姨娘和王姨娘,何淑雅简直罄竹难书,光是念她的罪状就好半天。 百姓们从震惊不可置信,到义愤填膺,已经有人自发拿了烂菜叶子和臭鸡蛋去砸囚车。 赵姨娘和王姨娘也被砸了不少,何淑雅的头上更是被变质发臭的蛋黄糊满。 比起之前不认命的挣扎,她现在心如死灰,好像一具行尸走肉,只是呆呆坐在那里,对两边的谩骂和打砸没有任何反应。 午时将近,菜场口的高台上三处刑台已经摆好,三人被押下囚车,分别跪好。 王姨娘颤抖不已,已经瘫软在地,没有力气,只能半趴在那要命的刑台上。 赵姨娘一直在嘤嘤地哭,却无济于事。 从前她哭了,有侯爷哄她,疼她。 可是如今,那个哄她的侯爷已经被她间接害死了,就算她哭瞎了眼睛,也不会再有人心疼她。 她的目光无意识扫过下面围观人群,看到了双眼通红,泪流满面的余琳。 她登时大叫一声:“琳儿!” 挣扎着就想起来。 被身后刽子手重重按住肩膀,才起来一半的膝盖,重重磕在地上。 她疼得浑身一抖,立刻就弓起身子。 这个动作也没有完成。 身后的刽子手担心她还要作乱,干脆提前把她的脑袋按在了刑台上。 粗糙的台面擦过她的脸,鼻腔里浓浓的血腥味儿。 一想到这味道,是无数人脖颈处喷出的鲜血浸染而成,她就抖若筛糠,裙下弥漫起一股尿骚味儿。 何淑雅从跪下开始,目光就一直在人群中逡巡。 她想看到余慕安。 她想让余慕安看到她遵守承诺,没有乱说话,安静死去了。 她想让余慕安不要牵连她的孩子。 可是她什么都没看见。 人群乌乌泱泱,她甚至看到远处马车里的余琳,但是她没有看到余慕安。 她身边的丫鬟,那个装傻的谢璟砚,眼熟的小厮…… 没有。 一个都没有。 余慕安没来,她身边的人也没来。 何淑雅心中升腾起无限的惶恐。 她终于知道余慕安没有撒谎。 那人,是真的不在乎。 不在乎她有没有遵守承诺,不在乎她是不是会说出谢璟砚的秘密,不在乎侯府,不在乎她的弟弟妹妹…… “午——时——已——到——” 长长的语调极有穿透力,响彻拥挤的菜市口。 人们安静下来。 何淑雅如梦初醒。 她突然大叫: “啊!!!! 余慕安!你出来!你出来看着我!看着我啊余慕安!!!” 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竟然就让她站起来,向台下奔跑。 “你出来!你这个胆小鬼!你给我出来!” “抓住她!” “站住!” 乱七八糟的呵斥从身后响起。 一股巨大的力道直接把她按倒在地,不顾她疯了一样的挣扎,拖着她回到刑台后面。 “余慕安!你要是不照顾我的孩子,你就不得好死!你连自己的弟弟妹妹都不顾!你没有心!你呜呜……” 她的头被重重按在台面上,腥臭的血腥味儿窜进她的鼻腔,熏得她脑袋发晕。 “行刑——” 恍惚间,她听到有人在喊。 她还想挣扎,按着她脑袋的力量却像一座山,让她一点都挣脱不开。 “余……” “噗嗤。” 手起刀落。 赵姨娘亲眼看着何淑雅的人头滚落,鲜红的血液喷射而出,溅了她满脸。 她被吓得肝胆俱裂,两眼一翻晕过去。 倒是省事。 三颗人头咕噜噜滚落,人群哗啦一下散开,生怕沾染上晦气。 有人装起三颗头颅,带回去复命。 人群最前面,两个打扮毫不起眼的农户转身离开。 人群拥挤,大高个儿那个伸手挡了一下四周的百姓,免得撞到自己矮小的同伴。 一转眼,就不见了。 余琳在马车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愤怒得想要掀翻马车。 刘嬷嬷在对面安慰:“少夫人,这事儿咱不能就这么算了! 但是您也要保重身体呀,这么哭下去,会把身体哭坏了。” 余琳恨恨咬牙:“余慕安!我不会放过她的!” 刘嬷嬷连忙给她擦眼泪:“是是是,咱肯定要跟她算账。 只是咱现在要赶紧回去了,将军和夫人还不知道我们出来。 五少爷若是知道我们来送赵姨娘,定要不高兴的。” 第76章 被余琳发现装傻 偌大一个侯府,转瞬间就剩下了小辈,各房亲戚都虎视眈眈,想来分一杯羹。 其中,自然是何父主意最活泛。 整个侯府,如今唯一的男丁就只有他的亲外孙,余慕杭。 那侯府的继承人,袭爵之人,自然也就只能是他的外孙了。 何父眼珠一转,去侯府找余慕安。 天色擦黑,整条街上都不见几个人影。 他到门口一看,大门紧闭不说,前些日子那些办丧事的布置已经撤下来了。 两个红彤彤的灯笼照亮了牌匾。 何父敲门,一个看上去年纪很小的小厮开门,询问: “请问您是哪位?” 居然连他是谁都不知道,真是岂有此理! 何父板着脸,问:“你是新来的?连我都不认识?” 小厮面露茫然。 何父气结:“我可是你们侯府的何公老爷! 我问你,府中为何没有布置挽联?夫人逝世,你们办丧事都这么拖拖拉拉,看我等下怎么收拾你们!” 小厮反应过来他是谁,眼中露出鄙夷之色,嗤笑一声: “大罪之人也配办丧?呸!” 说完,重重关上大门。 何父差点被门板拍脸上,吃了一鼻子灰,气得想吐血。 随从小心提醒: “下人敢如此,肯定是当主子的吩咐过,这肯定就是那个原配长女的主意! 敢这么对待继母的身后事,不如咱们去她婆家,好好告她一状!” 何父一想,很有道理。 两人上马车,赶往大将军府。 大将军府里也不太平。 余琳因为赵姨娘的死,对余慕安充满敌意。 她不能忍受自己无计可施,眼睁睁看着自己娘亲被余慕安坑死,牟足劲儿要给余慕安点教训。 何淑雅那边事了,安插在侯府的孤峰,也就不用继续在那边屈才当一个小小护院。 余慕安的意思是,干脆就调人来将军府,编入府卫中,混点资历就可以提拔府卫长。 此事只言片语也说不清楚,橘红便亲自走一趟,去跟哥哥商量一下,让哥哥自己来回话。 平安来报,说谢璟砚的商队回来了,刚刚到城郊的庄子落脚。 余慕安问她要不要回去一趟,见见自己的朋友们。 千蝶一愣:“可以吗?” 余慕安笑起来:“当然可以。” 千蝶欢呼:“少夫人万岁!奴婢最爱您啦!” 少女开开心心谢恩,脚不沾地就跑了。 谢璟砚抱怨:“你就惯着她,以往也不曾见过她这样无法无天的模样。” 余慕安不以为意:“她是在我这里做事,又不是坐牢,去见自己的朋友很正常。” 平安立刻就拍马屁:“少夫人真是顶天立地的大好人!” 谢璟砚瞪他。 平安从善如流:“大少爷也是小的所见过的,最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勇武不凡的男子!” 谢璟砚:“……” 他面无表情掸了掸自己的衣袖。 平安大呼:“爷!您这是做什么!” 谢璟砚:“倒掉被你冷下来的鸡皮疙瘩。” 平安委屈。 安心偷笑,给余慕安续上热茶。 她晃晃茶壶,递给绿萝:“再添点热水来。” “好。” 绿萝接过茶壶,走到门口拉开房门。 迎面就对上余琳阴测测的视线。 几人松懈下来玩笑,失去了平日的警觉,也不知这瘟神在门口站了多久。 “啊!” 绿萝被吓得惊叫一声,手中茶壶落地,“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余琳一把推开绿萝,大步走进来,露出得意又阴狠的表情: “好啊余慕安!你这夫君居然是装傻的?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转向谢璟砚,直面对方居高临下的凶狠气场,威胁他: “我已经派刘嬷嬷去请母亲过来,你们还是好好想想要怎么解释!” 余慕安看上去并不惊慌。 她只在看到余琳时怔愣一瞬,立马就恢复了沉稳如水的模样。 她的视线落在余琳身后的青玉和红锦身上。 红锦正一脸尴尬和震惊交织,对上她的视线,立刻露出忐忑之色,跪地告罪: “大少爷!大少夫人!奴婢、奴婢也拦不住……” 余慕安却并不听她辩解,收回的目光经过平安,又转向余琳。 轻笑:“哦?” 没有料想中的惊慌失措,更没有可怜巴巴地求饶,得到这样一个意味不明的“哦?”,余琳瞬间炸了。 她指着余慕安的鼻子大骂: “你少装了余慕安!堂堂安定将军居然装疯卖傻足足七年!这事要是捅出去,皇帝可不会轻饶了你们! 首先,母亲和父亲就饶不了你们!” 余慕安颔首:“确实,母亲定要发好大的火呢。” 她余光看到平安的身影悄无声息离开,转头去看谢璟砚。 谢璟砚立在她身侧,双手抱臂挽在自己胸前,立刻就意会她的意思。 他侧头盯着余琳,皮笑肉不笑:“母亲疼我,不会有事的。” 余琳想到上一世被他揍得鼻青脸肿,想到这一世被他装疯吓唬,怒火攻心,开始口不择言: “白痴装久了脑子真坏了?你一个母不详的杂种,不会以为真的很受疼爱?母亲的亲儿子可还在呢!” 谢璟砚气息一滞,脚尖朝向余琳,缓缓放下双臂,微眯起双眼。 可怕的杀意扑面而来,浓郁得有如实质,冲得余琳呼吸一停。 谢璟砚带给她的心理阴影太大了,就算现在知道谢璟砚是理智的,她还是无意识后退了两步。 她色厉内荏,厉声呵斥: “少这么瞪着我!你还想动手打我不成?!我可是你亲弟媳! 我倒要看看你敢对我动手的事儿被别人知道,大伙儿要怎么议论你!” 谢璟砚嗤笑,不紧不慢抬脚,一步一步靠近余琳: “本来是没打算动手的,但是你这么一提醒,我还真有点手痒了……” 他的嘴角露出邪气的弧度,看着余琳的眼神她很熟悉。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 “怎么议论?你觉得我是在乎别人议论的人?” 眼看他在撸袖子,真要动手,余琳连连后退,后背重重撞上门框。 身后响起刘嬷嬷气喘吁吁的大喊: “夫人到!” 第77章 胡蕊找茬,将军赶到 胡蕊面色冷峻,大步走进来,裙摆都被高高扬起。 才到门口,就正对上谢璟砚冷厉的视线,脚下停顿。 她看到两人对峙的情况,大喝一声。 “砚儿!” 余琳连忙跑向胡蕊,还被门槛绊一下,踉跄扑了出去。 她一把抱住胡蕊的胳膊,这才有了点安全感,急切道: “母亲!我还差人去喊父亲和夫君回家,想必他们很快就赶回来,咱不怕!” 胡蕊定定看着谢璟砚,难掩复杂神情。 心中已经涌起来惊涛骇浪。 这小杂种真的恢复了! 不对,原来是在装傻! 上次他们从宏城归家,在门口那匆匆一瞥,果然不是她看错,这小杂种就是正常的! 他是装傻的! 他居然是装傻的! 胡蕊咬牙,心中恨得要滴血。 她就不该为了什么慈母形象,留下这个小杂种! 为了她的鸿儿,就算她是悍妇形象又如何? 只要她的鸿儿可以袭爵,其他都不重要! 胡蕊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她怒斥:“砚儿!你想对自己的弟妹做什么?!” 台阶上,谢璟砚不答,只是垂眼看她,那双眼睛里是她陌生的神色,冰冷,不带任何感情。 台阶下,胡蕊抬头瞪他,像极了虚张声势的模样。 这让胡蕊心中十分痛恨。 就算身为正常人,也是个没有教养规矩的小畜生! 余慕安被安心和绿萝搀扶着,慢慢走出来,停在了谢璟砚身边。 绿萝退开。 谢璟砚抬手,余慕安便极其自然地把手搭在他的手上,由他扶着自己。 余慕安微微屈膝: “母亲,实在抱歉,安儿腿脚不便,没有相迎,失礼了。” 胡蕊看着余慕安冷笑: “你还知道说一声呢,有些人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见到主母夫人连个屁都不放。” 谢璟砚闻言,低笑出声: “那不行,我现在没有屁想放。” 余琳:“???” 她满脸不可置信,看看谢璟砚又看看胡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从来没有见识过谢璟砚正常的样子,没想到他就算是正常人的模样,连母子礼节都没有,还不如傻子时候。 胡蕊被刺得面色难看: “放肆!这就是你跟母亲说话的态度?” 哪知余慕安在她说话的同时,就拉了谢璟砚一下。 谢璟砚转头看她。 她皱眉教训: “怎么能这样与母亲说话?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见到长辈要行礼问安,回答问题也不能这样直白粗鲁。” 谢璟砚冷着脸没有说话。 余慕安转向胡蕊: “对不住呀母亲,夫君他还是有点迷糊,我们正在慢慢练习适应呢。” 胡蕊眯眼。 余琳抢话: “诡辩!都被大家看了个真切,你还想抵赖? 傻、谢璟砚明明就是正常模样,我在屋外听得真真儿的! 倒是奇怪了,怎么跟你们自己人就有说有笑的,到了自个儿的母亲面前,就是像个茅坑里臭石头,规矩也没了,话也不会好好说了!” 这话骂到了胡蕊心坎儿上,她欣慰地看了眼余琳,拍拍她的手表示鼓励。 余琳一看有人支持了,立刻更有劲儿了。 “余慕安,我劝你还是跟你夫君老老实实给母亲跪下,磕头认错! 母亲这样善良的人,肯定能原谅你们。 你们可别忘了,父亲很快就要回来了,他那样刚正不阿的人,被自己的儿子装傻戏耍多年,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到时候,少不得靠母亲替你们说好话呢!” 她越说越得意,就像是亲眼看到了即将发生的场景,眼神里都是幸灾乐祸,就等着看两人被惩罚的好戏。 谢璟砚像是被戳中痛脚,一挽袖子大步跨下台阶: “这谁家的狗叫个没完,吵死了……” 余琳被吓得立刻就躲在胡蕊身后。 胡蕊张开双臂护住余琳,大喊:“谢璟砚!你放肆!” 绯云大惊失色,大喊着招呼跟来的府卫们: “来人!保护夫人!大少爷动手打夫人了!快来人保护夫人!” 府卫们跑上来,挤在谢璟砚和胡蕊之间,盯着他的表情都警惕又紧张。 “大将军到!” 前院有人大声唱礼。 盔甲撞击出急促的声音,让原本就紧张的气氛更加焦灼。 胡蕊面上一松,露出一点喜色,又似乎夹杂着担忧。 就在所有人都看向前院时,余慕安的视线却落在绯云身上。 刚才她喊那一句话,听上去就是惊慌之下喊人保护夫人。 实际上是让更多的人听见,给他们心底种下一个不属于自己看到的事实—— 谢璟砚要动手打夫人。 但事实却是,谢璟砚只是在威胁余琳。 余慕安移开视线,面色平静。 这个丫鬟,心思深沉细腻,有点脑子,还坏得很纯粹。 得找个机会除掉。 将军大步赶来,看到这一院子人,冷着脸问:“这是在闹什么?” 在众人没有注意的角落,平安提前找将军报完信回来,悄悄溜进余慕安这边人群里,若无其事的样子。 胡蕊脸上早已是委屈和惊慌,拎着裙摆小跑过去:“将军您终于来了!” 她紧紧贴着将军,身体被他的护臂硌得难受也没有离开。 绯云在一旁小声说:“是大少爷,刚才要动手打夫人呢……” 胡蕊不语,只是一味委屈垂泪。 将军垂眼看身侧的胡蕊,虎目一瞪,看向被府卫们层层抵挡在另一边的谢璟砚。 火光照映得院中亮如白昼。 父子两人隔着人群遥遥对视。 将军在大儿子的眼中看到了委屈,愤怒,还有隐隐的期盼。 他分明是个成年人了。 高大。 健壮。 智勇双全。 只是他现在就那么垂手站在那里,像被所有人孤立。 看向自己父亲的眼神里,带着只属于看父亲的仰慕和倚靠。 只是看他的眼神,将军就知道,他是无辜的,他是被冤枉的,他是想让自己这个为他主持公道。 可是…… 将军又垂眼看紧紧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女人。 一个是自己的发妻,一个是…… 将军闭了闭眼,他没有动,只是提高声音: “来人!护送夫人回去!” 第77章 胡蕊找茬,将军赶到 胡蕊面色冷峻,大步走进来,裙摆都被高高扬起。 才到门口,就正对上谢璟砚冷厉的视线,脚下停顿。 她看到两人对峙的情况,大喝一声。 “砚儿!” 余琳连忙跑向胡蕊,还被门槛绊一下,踉跄扑了出去。 她一把抱住胡蕊的胳膊,这才有了点安全感,急切道: “母亲!我还差人去喊父亲和夫君回家,想必他们很快就赶回来,咱不怕!” 胡蕊定定看着谢璟砚,难掩复杂神情。 心中已经涌起来惊涛骇浪。 这小杂种真的恢复了! 不对,原来是在装傻! 上次他们从宏城归家,在门口那匆匆一瞥,果然不是她看错,这小杂种就是正常的! 他是装傻的! 他居然是装傻的! 胡蕊咬牙,心中恨得要滴血。 她就不该为了什么慈母形象,留下这个小杂种! 为了她的鸿儿,就算她是悍妇形象又如何? 只要她的鸿儿可以袭爵,其他都不重要! 胡蕊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她怒斥:“砚儿!你想对自己的弟妹做什么?!” 台阶上,谢璟砚不答,只是垂眼看她,那双眼睛里是她陌生的神色,冰冷,不带任何感情。 台阶下,胡蕊抬头瞪他,像极了虚张声势的模样。 这让胡蕊心中十分痛恨。 就算身为正常人,也是个没有教养规矩的小畜生! 余慕安被安心和绿萝搀扶着,慢慢走出来,停在了谢璟砚身边。 绿萝退开。 谢璟砚抬手,余慕安便极其自然地把手搭在他的手上,由他扶着自己。 余慕安微微屈膝: “母亲,实在抱歉,安儿腿脚不便,没有相迎,失礼了。” 胡蕊看着余慕安冷笑: “你还知道说一声呢,有些人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见到主母夫人连个屁都不放。” 谢璟砚闻言,低笑出声: “那不行,我现在没有屁想放。” 余琳:“???” 她满脸不可置信,看看谢璟砚又看看胡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从来没有见识过谢璟砚正常的样子,没想到他就算是正常人的模样,连母子礼节都没有,还不如傻子时候。 胡蕊被刺得面色难看: “放肆!这就是你跟母亲说话的态度?” 哪知余慕安在她说话的同时,就拉了谢璟砚一下。 谢璟砚转头看她。 她皱眉教训: “怎么能这样与母亲说话?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见到长辈要行礼问安,回答问题也不能这样直白粗鲁。” 谢璟砚冷着脸没有说话。 余慕安转向胡蕊: “对不住呀母亲,夫君他还是有点迷糊,我们正在慢慢练习适应呢。” 胡蕊眯眼。 余琳抢话: “诡辩!都被大家看了个真切,你还想抵赖? 傻、谢璟砚明明就是正常模样,我在屋外听得真真儿的! 倒是奇怪了,怎么跟你们自己人就有说有笑的,到了自个儿的母亲面前,就是像个茅坑里臭石头,规矩也没了,话也不会好好说了!” 这话骂到了胡蕊心坎儿上,她欣慰地看了眼余琳,拍拍她的手表示鼓励。 余琳一看有人支持了,立刻更有劲儿了。 “余慕安,我劝你还是跟你夫君老老实实给母亲跪下,磕头认错! 母亲这样善良的人,肯定能原谅你们。 你们可别忘了,父亲很快就要回来了,他那样刚正不阿的人,被自己的儿子装傻戏耍多年,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到时候,少不得靠母亲替你们说好话呢!” 她越说越得意,就像是亲眼看到了即将发生的场景,眼神里都是幸灾乐祸,就等着看两人被惩罚的好戏。 谢璟砚像是被戳中痛脚,一挽袖子大步跨下台阶: “这谁家的狗叫个没完,吵死了……” 余琳被吓得立刻就躲在胡蕊身后。 胡蕊张开双臂护住余琳,大喊:“谢璟砚!你放肆!” 绯云大惊失色,大喊着招呼跟来的府卫们: “来人!保护夫人!大少爷动手打夫人了!快来人保护夫人!” 府卫们跑上来,挤在谢璟砚和胡蕊之间,盯着他的表情都警惕又紧张。 “大将军到!” 前院有人大声唱礼。 盔甲撞击出急促的声音,让原本就紧张的气氛更加焦灼。 胡蕊面上一松,露出一点喜色,又似乎夹杂着担忧。 就在所有人都看向前院时,余慕安的视线却落在绯云身上。 刚才她喊那一句话,听上去就是惊慌之下喊人保护夫人。 实际上是让更多的人听见,给他们心底种下一个不属于自己看到的事实—— 谢璟砚要动手打夫人。 但事实却是,谢璟砚只是在威胁余琳。 余慕安移开视线,面色平静。 这个丫鬟,心思深沉细腻,有点脑子,还坏得很纯粹。 得找个机会除掉。 将军大步赶来,看到这一院子人,冷着脸问:“这是在闹什么?” 在众人没有注意的角落,平安提前找将军报完信回来,悄悄溜进余慕安这边人群里,若无其事的样子。 胡蕊脸上早已是委屈和惊慌,拎着裙摆小跑过去:“将军您终于来了!” 她紧紧贴着将军,身体被他的护臂硌得难受也没有离开。 绯云在一旁小声说:“是大少爷,刚才要动手打夫人呢……” 胡蕊不语,只是一味委屈垂泪。 将军垂眼看身侧的胡蕊,虎目一瞪,看向被府卫们层层抵挡在另一边的谢璟砚。 火光照映得院中亮如白昼。 父子两人隔着人群遥遥对视。 将军在大儿子的眼中看到了委屈,愤怒,还有隐隐的期盼。 他分明是个成年人了。 高大。 健壮。 智勇双全。 只是他现在就那么垂手站在那里,像被所有人孤立。 看向自己父亲的眼神里,带着只属于看父亲的仰慕和倚靠。 只是看他的眼神,将军就知道,他是无辜的,他是被冤枉的,他是想让自己这个为他主持公道。 可是…… 将军又垂眼看紧紧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女人。 一个是自己的发妻,一个是…… 将军闭了闭眼,他没有动,只是提高声音: “来人!护送夫人回去!” 第78章 求您一定要给夫君和儿媳做主呀! 胡蕊闻言,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愣愣仰头看他:“将军?” 他没有看胡蕊,只是斥责一众府卫: “还愣着干什么?明知道大少爷身体有恙,为什么纵容夫人来这边涉险? 送夫人回去,然后自行领罚。” 胡蕊的震惊和意外无法掩饰。 她没想到将军居然二话不说,就袒护那个小杂种。 余琳想破脑袋也没有料到是这样的场景,明明谢璟砚都表现出正常人的模样来了,将军居然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没忍住质问: “父亲!你就算不相信琳儿,也要相信母亲? 不止是琳儿亲耳听到了谢璟砚如同正常人一般说笑,刚才母亲也看到他能正常交流的! 对了!他还对母亲无礼……” “够了!” 将军怒喝。 这一声真是声如洪钟,雄厚又响亮,震得余琳耳朵嗡嗡直响。 她被吓得一哆嗦,立刻闭嘴,缩在胡蕊身后去。 胡蕊也被吓到。 这一下眼泪倒是掉得更加真心实意些了。 她拿手绢沾着眼泪,声音哽咽: “妾身只是太高兴了…… 听琳儿说砚儿如正常人一般说笑,妾身顾不得许多,就赶来查看,谁知…… 将军,妾身是这府里的主母啊!每一个孩子,都是妾身的亲生孩子呀! 砚儿他病了这么多年,突然听他恢复正常了,我这个当母亲的,自然是喜悦的呀!” 将军没有动,就垂眼听着。 胡蕊另一只手垂下,悄悄捏了绯云一把。 绯云吃痛,身子抖了一下。 她小心翼翼抬头看将军,他太高了,有点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可是一旁夫人又…… 她壮着胆子小声说: “就是呢,夫人一听说大少爷恢复,开心地说要来看看他,谁知大少爷不但没有跟夫人打招呼,还言语粗鲁准备动手呢……” 余慕安动了。 她被安心和绿萝搀扶,一瘸一拐慢慢走下台阶,一步步走到了谢璟砚身边。 也不打算穿过府卫们,就在那里慢慢跪下,叩头。 谢璟砚也直直跪下,一语不发,跟上余慕安的动作一起。 府卫们呼啦一下散开。 开玩笑,主子的大礼他们哪里受得起。 胡蕊表情难看。 刚才说着腿脚不便不行礼,这会儿倒是能动了。 那小杂种刚才连招呼都不打一个,现在居然规规矩矩的! 余慕安叩完,直起身,看向将军,满脸的委屈: “父亲,您来了就好了,求求您一定要给夫君和儿媳做主呀!” 她一改刚才冷静恬淡的模样,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往下掉。 “儿媳同往常一样,在陪夫君说话,谁知妹妹悄悄贴在我们房外偷听,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就派人去找母亲了。 也不知她跟母亲说了什么,让母亲认定夫君在装傻,误会了夫君。 她还在旁边煽风点火,骂夫君是茅坑里的臭石头,让夫君必须跪着说话,嫌夫君不会说话,要母亲好好教训他…… 儿媳知道夫君的情况,平日里都是在自己院子里活动,不带夫君出去,就是怕给大家伙儿添乱。 可是妹妹居然找上门来闹事,还要欺骗母亲帮她撑腰,一起欺负我们夫妻俩……父亲,求您为夫君和儿媳做主!” 她说着,又深深叩首。 谢璟砚冷着脸不说话,陪一个。 余琳目瞪口呆。 “余慕安!你这个小贱人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哪里就骂他了?!我也没有欺骗母亲!我说的都是真的!” 余琳急忙去看将军,着急解释。 “父亲!我听到的都是真的!谢璟砚真的是正常人!他当时还跟余慕安开玩笑,和他那小厮对话有来有往的……” 余慕安表情委屈难过,看着余琳: “妹妹……我知道因为赵姨娘的事情,你对我怀恨在心,可是我的母亲也一同被斩首了呀! 你知道的,继母虽然不是亲生,但她待我如亲生,我也一直拿她当亲生母亲的。 只是你我二人,既然被父亲委以重任,去监督查清楚下毒一案,那我们就该秉公执法。 我也是忍着心痛,大义灭亲了的!” 余琳被提到心中痛恨的点,眼睛都瞪红了:“你还敢说……” “我们都失去了亲人,本应该相依为命才是,你怎么能因为一己私仇,就胡言乱语,蛊惑母亲来欺负我们夫妻呢?” 余琳恨极:“贱人!你胡说!分明就是……” “够了!” 一声大喝从众人身后响起。 谢璟鸿也不知何时来的,又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站了多久。 他打断余琳的谩骂,黑着脸上前跟将军行礼: “父亲,母亲,是儿子管教不严,给您二位添麻烦了。” 胡蕊沉默了这许久,已经看清楚了。 余琳根本不是余慕安的对手,对方三两句话,就可以把余琳的指控消弭得一干二净不说,还能反扣上一口黑锅上来。 将军的态度也让她很心凉。 她惊觉,不知何时起,将军对那小杂种的关注已经超过她的想象。 更不提在如此情况下,还袒护他…… 她知道,此时若继续跟余琳闹下去,只会把她好不容易修复的形象毁掉。 既然余慕安已经给她搭好梯子,把一切都推给余琳,她自然要顺势而下。 她抹着眼泪,低声: “都怪妾身偏听偏信,没有查明真相就兴冲冲赶来,白白高兴一场,将军您别生气,妾身这就走了。” 说完,不管余琳错愕的表情,转向余慕安。 “安儿,是母亲的不是,改天母亲给你做好吃的赔不是。” 余慕安也抹眼泪: “谢谢母亲,您愿意相信我们,我们真的很高兴。” 胡蕊不管这一堆烂摊子,扭头就走。 她的丫鬟府卫们连忙跟上,呼啦一下走了个干净。 谢璟鸿重重扯了余琳一把: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去?丢人现眼的……” 余琳被扯得踉跄一下,呆呆摇头,哈哈大笑:“好好好,你们真是……” 谢璟鸿一把捂住她的嘴,匆匆朝将军躬身,拖着余琳急忙离开。 院子里,就剩下了大将军和余慕安一行人。 她跪在原地,眼角还带着泪,垂眼低声:“您里面请。” 第78章 求您一定要给夫君和儿媳做主呀! 胡蕊闻言,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愣愣仰头看他:“将军?” 他没有看胡蕊,只是斥责一众府卫: “还愣着干什么?明知道大少爷身体有恙,为什么纵容夫人来这边涉险? 送夫人回去,然后自行领罚。” 胡蕊的震惊和意外无法掩饰。 她没想到将军居然二话不说,就袒护那个小杂种。 余琳想破脑袋也没有料到是这样的场景,明明谢璟砚都表现出正常人的模样来了,将军居然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没忍住质问: “父亲!你就算不相信琳儿,也要相信母亲? 不止是琳儿亲耳听到了谢璟砚如同正常人一般说笑,刚才母亲也看到他能正常交流的! 对了!他还对母亲无礼……” “够了!” 将军怒喝。 这一声真是声如洪钟,雄厚又响亮,震得余琳耳朵嗡嗡直响。 她被吓得一哆嗦,立刻闭嘴,缩在胡蕊身后去。 胡蕊也被吓到。 这一下眼泪倒是掉得更加真心实意些了。 她拿手绢沾着眼泪,声音哽咽: “妾身只是太高兴了…… 听琳儿说砚儿如正常人一般说笑,妾身顾不得许多,就赶来查看,谁知…… 将军,妾身是这府里的主母啊!每一个孩子,都是妾身的亲生孩子呀! 砚儿他病了这么多年,突然听他恢复正常了,我这个当母亲的,自然是喜悦的呀!” 将军没有动,就垂眼听着。 胡蕊另一只手垂下,悄悄捏了绯云一把。 绯云吃痛,身子抖了一下。 她小心翼翼抬头看将军,他太高了,有点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可是一旁夫人又…… 她壮着胆子小声说: “就是呢,夫人一听说大少爷恢复,开心地说要来看看他,谁知大少爷不但没有跟夫人打招呼,还言语粗鲁准备动手呢……” 余慕安动了。 她被安心和绿萝搀扶,一瘸一拐慢慢走下台阶,一步步走到了谢璟砚身边。 也不打算穿过府卫们,就在那里慢慢跪下,叩头。 谢璟砚也直直跪下,一语不发,跟上余慕安的动作一起。 府卫们呼啦一下散开。 开玩笑,主子的大礼他们哪里受得起。 胡蕊表情难看。 刚才说着腿脚不便不行礼,这会儿倒是能动了。 那小杂种刚才连招呼都不打一个,现在居然规规矩矩的! 余慕安叩完,直起身,看向将军,满脸的委屈: “父亲,您来了就好了,求求您一定要给夫君和儿媳做主呀!” 她一改刚才冷静恬淡的模样,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往下掉。 “儿媳同往常一样,在陪夫君说话,谁知妹妹悄悄贴在我们房外偷听,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就派人去找母亲了。 也不知她跟母亲说了什么,让母亲认定夫君在装傻,误会了夫君。 她还在旁边煽风点火,骂夫君是茅坑里的臭石头,让夫君必须跪着说话,嫌夫君不会说话,要母亲好好教训他…… 儿媳知道夫君的情况,平日里都是在自己院子里活动,不带夫君出去,就是怕给大家伙儿添乱。 可是妹妹居然找上门来闹事,还要欺骗母亲帮她撑腰,一起欺负我们夫妻俩……父亲,求您为夫君和儿媳做主!” 她说着,又深深叩首。 谢璟砚冷着脸不说话,陪一个。 余琳目瞪口呆。 “余慕安!你这个小贱人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哪里就骂他了?!我也没有欺骗母亲!我说的都是真的!” 余琳急忙去看将军,着急解释。 “父亲!我听到的都是真的!谢璟砚真的是正常人!他当时还跟余慕安开玩笑,和他那小厮对话有来有往的……” 余慕安表情委屈难过,看着余琳: “妹妹……我知道因为赵姨娘的事情,你对我怀恨在心,可是我的母亲也一同被斩首了呀! 你知道的,继母虽然不是亲生,但她待我如亲生,我也一直拿她当亲生母亲的。 只是你我二人,既然被父亲委以重任,去监督查清楚下毒一案,那我们就该秉公执法。 我也是忍着心痛,大义灭亲了的!” 余琳被提到心中痛恨的点,眼睛都瞪红了:“你还敢说……” “我们都失去了亲人,本应该相依为命才是,你怎么能因为一己私仇,就胡言乱语,蛊惑母亲来欺负我们夫妻呢?” 余琳恨极:“贱人!你胡说!分明就是……” “够了!” 一声大喝从众人身后响起。 谢璟鸿也不知何时来的,又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站了多久。 他打断余琳的谩骂,黑着脸上前跟将军行礼: “父亲,母亲,是儿子管教不严,给您二位添麻烦了。” 胡蕊沉默了这许久,已经看清楚了。 余琳根本不是余慕安的对手,对方三两句话,就可以把余琳的指控消弭得一干二净不说,还能反扣上一口黑锅上来。 将军的态度也让她很心凉。 她惊觉,不知何时起,将军对那小杂种的关注已经超过她的想象。 更不提在如此情况下,还袒护他…… 她知道,此时若继续跟余琳闹下去,只会把她好不容易修复的形象毁掉。 既然余慕安已经给她搭好梯子,把一切都推给余琳,她自然要顺势而下。 她抹着眼泪,低声: “都怪妾身偏听偏信,没有查明真相就兴冲冲赶来,白白高兴一场,将军您别生气,妾身这就走了。” 说完,不管余琳错愕的表情,转向余慕安。 “安儿,是母亲的不是,改天母亲给你做好吃的赔不是。” 余慕安也抹眼泪: “谢谢母亲,您愿意相信我们,我们真的很高兴。” 胡蕊不管这一堆烂摊子,扭头就走。 她的丫鬟府卫们连忙跟上,呼啦一下走了个干净。 谢璟鸿重重扯了余琳一把: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回去?丢人现眼的……” 余琳被扯得踉跄一下,呆呆摇头,哈哈大笑:“好好好,你们真是……” 谢璟鸿一把捂住她的嘴,匆匆朝将军躬身,拖着余琳急忙离开。 院子里,就剩下了大将军和余慕安一行人。 她跪在原地,眼角还带着泪,垂眼低声:“您里面请。” 第79章 让他回去好好管管他那媳妇! 将军坐在上手,黑着脸不说话。 余慕安和谢璟砚双双跪在堂下。 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反复打量,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还是将军憋不住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提前来提醒我是什么意思!” 余慕安微微垂着头:“儿媳不敢。” 将军瞪着她:“你有什么不敢的,你敢得很!” 他深呼吸几次,越想越气,一拍桌子: “你不是说那药一年只能吃一次吗?现在也没有什么要事,为何要给他吃药?!这么急功冒进,伤到了身子,你就后悔!” 战场上下来的人,一发火那气场,墙角的蚂蚁都要抖三抖。 外面守着的几人面面相觑,着急担心又不敢进去,光是听着这声音就能想象将军到底发了多大的火。 红锦因为配合余琳,悄悄把人放进来没有通报,现在被安心等人排挤,光明正大不要她到跟前来伺候,只得一人孤零零站在清尘苑正门口,时不时看向这边,脸色难看。 安心小声说:“要我说,反正已经撕破脸,留着她干什么呀只能添堵,不如赶走得了。” 绿萝:“少夫人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平安:“还是怪我,光顾着说话了没有注意外面的动静……这橘红和千蝶在,肯定会提前发现她的……” 安心斜睨他一眼:“嘁……谁能想到五少夫人居然能干出听墙角的事儿来……” “啪——” 屋里又响起摔杯子的声音。 三人齐齐一哆嗦,齐齐往门上贴近一些,想听听什么情况。 余慕安倒是很淡定: “父亲,儿媳之前就说在尝试治疗夫君…… 我们并不是用上次那种猛烈的药物,而是改善平日的饮食作息,跟他交流互动,锻炼他正常思考和行动,可以激活唤醒他以前的记忆,慢慢的就会有所改善的。 做任何事都不能揠苗助长,何况夫君的问题是出在脑子上。” 谢璟砚:“……” 谢谢,感觉好像是在骂人。 “儿媳既然会医,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在着手治疗前,儿媳专门询问了平安和李副将,两位对当年夫君受伤情况知情的人,头部受到撞击出现的情况可大可小,也不好治愈。 好在夫君身体行动自如,语言也正常,只是看上去似乎心智退回到幼儿时期。 那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陪伴他成长,就像稚子一点点长大,我们也可以按照这个路来走。” 似乎是有点道理的样子。 将军看了眼谢璟砚梗直的脖子,冷硬的表情,闭闭眼看向余慕安:“此法可行?” 余慕安颔首: “目前来看还是有点成效,以前夫君举止言语如同三岁小儿,现在与他交流,像是六七岁…… 有点幼稚,想法更多了,表达也顺畅,还能写字呢。 其实,夫君毕竟是十三岁就带兵出战的小将军,底子摆在那儿,恢复起来还是很快的。” 可不就是六七岁。 将军又看了眼谢璟砚那个犟种样子,实在没眼看。 他怒气消散,问:“那为何这么多年,他都没有什么变化?” 余慕安一脸无辜: “小孩子成长是需要教导和陪伴的,就是正常人一直放任他野蛮生长,心智也永远不会有什么进步。” 将军一噎。 这谁能想到去教一个傻子读书写字啊! 他不发疯动手大家都谢天谢地了,还指望他能同常人一样不成? 余慕安见好就收,正色道: “父亲,小孩子的成长环境要正派,傻子也是一样的。 你每日带他去校场练习很好,可以激起他的记忆,说不定还能更快恢复。 但是回到府里,儿媳希望不要再有不想干的人或事来打扰夫君,若是歪风邪气带歪了他,把他变成一个能理智的疯子,恐怕不是您想看到的结果。” 这几乎就是在明晃晃的表示,清尘苑不欢迎余琳,也不欢迎胡蕊。 都离人家远点! 将军的面色有点难看。 他好大儿傻,他又不傻。 余慕安派平安赶在余琳的人之前给他报信,请他回来,就是希望他能做主。 他一回来,就看到主母夫人带着府卫们,气势汹汹围住大儿子那一幕。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胡蕊什么意思。 他沉沉叹气: “安儿,有些事情,是我们长辈之间的事,不好同你们讲…… 但是想必你们也听说过的,我当年是真的很喜欢你们母亲,当然,现在我也是很喜欢的。 只是……只是发生了一点事情,你们母亲她,想不通,过不去,而我也一直觉得愧对于她,所以一直都由着她……” 将军抹了把脸。 “总之,你们不要去惹你们母亲生气,我也会好好哄着她,让她不要为难你们…… 说起来,都是小儿媳的错!没有她在里面挑拨离间,你们母亲最近都安分下来了,她非要挑事! 果真应了那句龙生龙,凤生凤,她那姨娘就是个不分尊卑,心思不正的糊涂玩意儿,亲自教养的女儿又能好到哪里去!” 越说越生气,将军一拍桌站起来。 “不行,我要去喊鸿儿来问话,让他回去好好管管他那媳妇!真是不像话!” 他大步路过余慕安和谢璟砚:“行了我走了,你俩起来,日后不管什么计划什么打算,都提前报与我知!” 余慕安:“是,恭送父亲。” 房门打开,平安和绿萝跪在门口两边,垂头送将军。 走到门边,安心和红锦跪下:“恭送将军!” 一直等脚步声远去,安心小心翼翼抬头去看,发现看不见人了,这才得意洋洋说: “你是没听见呢,将军骂五少夫人了,发了好大的火,都怪她鼓动夫人,挑拨离间,才害得夫人犯错之类的。” 红锦大惊:“当真?!” 安心哼了一声:“我骗你做什么?看将军的样子,肯定要算账了! 我是讨厌五少夫人,可是夫人是好人,我知道你是夫人的人,所以才告诉你的,你还是快去跟夫人报个信儿,提前有点准备也好不是。” 第79章 让他回去好好管管他那媳妇! 将军坐在上手,黑着脸不说话。 余慕安和谢璟砚双双跪在堂下。 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反复打量,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还是将军憋不住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提前来提醒我是什么意思!” 余慕安微微垂着头:“儿媳不敢。” 将军瞪着她:“你有什么不敢的,你敢得很!” 他深呼吸几次,越想越气,一拍桌子: “你不是说那药一年只能吃一次吗?现在也没有什么要事,为何要给他吃药?!这么急功冒进,伤到了身子,你就后悔!” 战场上下来的人,一发火那气场,墙角的蚂蚁都要抖三抖。 外面守着的几人面面相觑,着急担心又不敢进去,光是听着这声音就能想象将军到底发了多大的火。 红锦因为配合余琳,悄悄把人放进来没有通报,现在被安心等人排挤,光明正大不要她到跟前来伺候,只得一人孤零零站在清尘苑正门口,时不时看向这边,脸色难看。 安心小声说:“要我说,反正已经撕破脸,留着她干什么呀只能添堵,不如赶走得了。” 绿萝:“少夫人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平安:“还是怪我,光顾着说话了没有注意外面的动静……这橘红和千蝶在,肯定会提前发现她的……” 安心斜睨他一眼:“嘁……谁能想到五少夫人居然能干出听墙角的事儿来……” “啪——” 屋里又响起摔杯子的声音。 三人齐齐一哆嗦,齐齐往门上贴近一些,想听听什么情况。 余慕安倒是很淡定: “父亲,儿媳之前就说在尝试治疗夫君…… 我们并不是用上次那种猛烈的药物,而是改善平日的饮食作息,跟他交流互动,锻炼他正常思考和行动,可以激活唤醒他以前的记忆,慢慢的就会有所改善的。 做任何事都不能揠苗助长,何况夫君的问题是出在脑子上。” 谢璟砚:“……” 谢谢,感觉好像是在骂人。 “儿媳既然会医,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在着手治疗前,儿媳专门询问了平安和李副将,两位对当年夫君受伤情况知情的人,头部受到撞击出现的情况可大可小,也不好治愈。 好在夫君身体行动自如,语言也正常,只是看上去似乎心智退回到幼儿时期。 那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陪伴他成长,就像稚子一点点长大,我们也可以按照这个路来走。” 似乎是有点道理的样子。 将军看了眼谢璟砚梗直的脖子,冷硬的表情,闭闭眼看向余慕安:“此法可行?” 余慕安颔首: “目前来看还是有点成效,以前夫君举止言语如同三岁小儿,现在与他交流,像是六七岁…… 有点幼稚,想法更多了,表达也顺畅,还能写字呢。 其实,夫君毕竟是十三岁就带兵出战的小将军,底子摆在那儿,恢复起来还是很快的。” 可不就是六七岁。 将军又看了眼谢璟砚那个犟种样子,实在没眼看。 他怒气消散,问:“那为何这么多年,他都没有什么变化?” 余慕安一脸无辜: “小孩子成长是需要教导和陪伴的,就是正常人一直放任他野蛮生长,心智也永远不会有什么进步。” 将军一噎。 这谁能想到去教一个傻子读书写字啊! 他不发疯动手大家都谢天谢地了,还指望他能同常人一样不成? 余慕安见好就收,正色道: “父亲,小孩子的成长环境要正派,傻子也是一样的。 你每日带他去校场练习很好,可以激起他的记忆,说不定还能更快恢复。 但是回到府里,儿媳希望不要再有不想干的人或事来打扰夫君,若是歪风邪气带歪了他,把他变成一个能理智的疯子,恐怕不是您想看到的结果。” 这几乎就是在明晃晃的表示,清尘苑不欢迎余琳,也不欢迎胡蕊。 都离人家远点! 将军的面色有点难看。 他好大儿傻,他又不傻。 余慕安派平安赶在余琳的人之前给他报信,请他回来,就是希望他能做主。 他一回来,就看到主母夫人带着府卫们,气势汹汹围住大儿子那一幕。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胡蕊什么意思。 他沉沉叹气: “安儿,有些事情,是我们长辈之间的事,不好同你们讲…… 但是想必你们也听说过的,我当年是真的很喜欢你们母亲,当然,现在我也是很喜欢的。 只是……只是发生了一点事情,你们母亲她,想不通,过不去,而我也一直觉得愧对于她,所以一直都由着她……” 将军抹了把脸。 “总之,你们不要去惹你们母亲生气,我也会好好哄着她,让她不要为难你们…… 说起来,都是小儿媳的错!没有她在里面挑拨离间,你们母亲最近都安分下来了,她非要挑事! 果真应了那句龙生龙,凤生凤,她那姨娘就是个不分尊卑,心思不正的糊涂玩意儿,亲自教养的女儿又能好到哪里去!” 越说越生气,将军一拍桌站起来。 “不行,我要去喊鸿儿来问话,让他回去好好管管他那媳妇!真是不像话!” 他大步路过余慕安和谢璟砚:“行了我走了,你俩起来,日后不管什么计划什么打算,都提前报与我知!” 余慕安:“是,恭送父亲。” 房门打开,平安和绿萝跪在门口两边,垂头送将军。 走到门边,安心和红锦跪下:“恭送将军!” 一直等脚步声远去,安心小心翼翼抬头去看,发现看不见人了,这才得意洋洋说: “你是没听见呢,将军骂五少夫人了,发了好大的火,都怪她鼓动夫人,挑拨离间,才害得夫人犯错之类的。” 红锦大惊:“当真?!” 安心哼了一声:“我骗你做什么?看将军的样子,肯定要算账了! 我是讨厌五少夫人,可是夫人是好人,我知道你是夫人的人,所以才告诉你的,你还是快去跟夫人报个信儿,提前有点准备也好不是。” 第80章 ‘夫人吩咐你的事情忘了吗?\\\’ 红锦表情难看,她想了想,爬起来:“谢谢安心妹妹,这个恩情红锦记下了。” 她转身就跑。 余慕安一行人转回后院。 平安正跪在谢璟砚和余慕安跟前,恳切认罪。 安心快步进来邀功。 绿萝眼睛都瞪大了:“我说你怎么突然就往门口跑,还以为你知道将军要出来,想离远一点呢!” 安心得意叉腰: “少夫人反正要留着她,那总得起到一点作用嘛! 奴婢听将军的意思,就知道咱们现在肯定不好跟夫人那边撕破脸的,而且刚才我看到少夫人给夫人递梯子了! 所以奴婢斗胆猜测,少夫人应该是想表面上跟夫人和和气气的,这不是顺水推舟送个人情的事情,小意思啦!” 谢璟砚眉头高高飞起,明显是刮目相看。 余慕安抚掌而笑: “悄悄,以后你再说自己是个小废物,那我可是第一个不答应的!” 绿萝连连点头:“安心你真能干!” 安心被夸得脸红,嘿嘿笑起来。 余慕安去看平安:“你也起来,今天这事儿也赖不着你,非要说我们屋里的人有责任,那你家大少爷也得陪你一起跪下了,他可是比你身手更好不是?” 平安连忙叩首:“少夫人言重了,小的不敢!” 谢璟砚没好气:“少他娘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真让本少爷陪你一起跪着不成?” 平安被骂,终于舒坦了,连忙就爬起来,冲着两人傻笑。 谢璟砚:“……” 真是没眼看。 谢璟砚想起刚才将军的话,微微松了口气:“父亲愿意给我们做这个证,那我很快就可以顺理成章‘恢复’了。” 余慕安颔首:“但是今日这一遭,一定已经引起胡蕊的警觉,所以接下来,你外头的人手有什么安排要尽快进行。” 谢璟砚点点头。 绯云跟胡蕊说刚打探到的消息: “将军在那院儿待了好一会儿才走,直直往书房去了。” 胡蕊松了一口气,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生气。 高兴将军似乎不打算来质问她,又生气将军居然不给她撑腰,这种时候还直接去书房,明显就是不相信她是被骗的,不来哄她。 屋外有人来报:“夫人,红锦来了。” 胡蕊皱眉:“让她进来。” 红锦把听到的看到的,事无巨细全部告诉胡蕊。 胡蕊听过,皱眉沉思良久,问:“你是说,是安心说她听见了将军这么说?” 红锦点头:“那小丫头挺傻的,被大少夫人护得没心眼,她能这么说,想必也是大少夫人的意思。” 胡蕊面色缓和一点,显然也是想到了余慕安帮她说话,把过错都推给余琳的事儿。 她叹气:“我就是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可惜……” 可惜,余慕安是谢璟砚那小杂种的妻,这人就注定不会跟她是一边儿的。 又有人在外面敲门,绯云去听,过了一会儿回来说: “夫人,将军在书房叫五少爷过去了。” 胡蕊双眼微眯,想通缘由,忍不住又是深深叹气。 “哎……可怜我的鸿儿啊,怎么就娶了这么个丧门星,一点用的没有!净给我儿添堵!” 她生起气来,扫落桌上的杯盏,噼里啪啦碎了满地。 红锦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绯云大着胆子提议:“若是大少夫人只剩她自己了,说不定就会满心为咱们府上打算呢?” 胡蕊怒气一停,想起之前跟张嬷嬷商量的一个计划,眼里闪过冷厉的杀意。 那小杂种不知怎的,看上去比以前正常多了,抓紧时间弄死他,余慕安就是孀居的寡妇。 到时候她再开口让余慕安留下来,让鸿儿好好哄哄她,跟她处好了关系,那对他的鸿儿来说,可就是一大助力了…… 她转头吩咐绯云:“胡姨娘的胎你也日日去看望着,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不出问题,知道吗?” 绯云连忙点头:“是!夫人!” 她又看向红锦:“你做得很好,这只羊脂玉的镯子就赏你了。 红锦,我是相信你,才派你去那院儿里,现在看来,我没有信错人,是吗?” 红锦一脸坚毅,感动得热泪盈眶:“夫人,您永远可以信任奴婢!” 胡蕊欣慰一笑:“真是好孩子…… 花灵那个小蹄子还在那院儿里,你平日也要注意着点,我吩咐她的事儿,这么久都不见效果,最近我不方便与她直接接触,你要替我提点她一二。” 红锦面上恳切:“夫人,你需要花灵做什么,她做不好奴婢可以为您分忧的!” 胡蕊微笑:“你只需要问她,‘夫人吩咐你的事情忘了吗?’就够了。” 红锦也不多问,点头应是。 她正要告退,就听外面有动静,似乎有客人来访。 胡蕊皱眉:“已经亥时三刻,怎么还会有客人来? 去打听打听,是谁来找将军。” “是。” 一听是何父来访,余慕安就知道所来为何。 果然,不多时,就有将军身边的小厮来通报,请余慕安和谢璟砚前往勇毅阁。 余慕安叹气:“好困,这一晚上怎么能搞出这么多事来。” 谢璟砚刷地站起来:“我就去把他赶走!” 平安大惊:“大少爷等等!” 高大的青年已经推开小厮大步出去了。 余慕安:“站住!” 得,又老老实实站在院子里,回头来看她,表情还挺不服气的。 小厮一脑门儿冷汗。 得亏大少夫人制得住这祖宗,真让人这么气冲冲冲出去被外人撞见,那他的脑袋可就不保了。 余慕安安抚谢璟砚,跟他沟通,又耽搁好一会儿。 小厮看她哄小孩儿的耐心模样,暗自咂舌。 终于出发了。 何父马屁拍得震天响,将军都不乐意给他一点好脸色,他的一张老脸都笑僵了,都没等来余慕安。 好不容易听到通报,他立刻看向门口,就见余慕安被丫鬟搀扶慢慢走进来。 他嗖一下窜起来,身手敏捷得不像上了年纪的老头: “你这逆女!还知道来?有客人等着,长辈叫你,你都能磨蹭这么久?!” 第80章 ‘夫人吩咐你的事情忘了吗?\\\’ 红锦表情难看,她想了想,爬起来:“谢谢安心妹妹,这个恩情红锦记下了。” 她转身就跑。 余慕安一行人转回后院。 平安正跪在谢璟砚和余慕安跟前,恳切认罪。 安心快步进来邀功。 绿萝眼睛都瞪大了:“我说你怎么突然就往门口跑,还以为你知道将军要出来,想离远一点呢!” 安心得意叉腰: “少夫人反正要留着她,那总得起到一点作用嘛! 奴婢听将军的意思,就知道咱们现在肯定不好跟夫人那边撕破脸的,而且刚才我看到少夫人给夫人递梯子了! 所以奴婢斗胆猜测,少夫人应该是想表面上跟夫人和和气气的,这不是顺水推舟送个人情的事情,小意思啦!” 谢璟砚眉头高高飞起,明显是刮目相看。 余慕安抚掌而笑: “悄悄,以后你再说自己是个小废物,那我可是第一个不答应的!” 绿萝连连点头:“安心你真能干!” 安心被夸得脸红,嘿嘿笑起来。 余慕安去看平安:“你也起来,今天这事儿也赖不着你,非要说我们屋里的人有责任,那你家大少爷也得陪你一起跪下了,他可是比你身手更好不是?” 平安连忙叩首:“少夫人言重了,小的不敢!” 谢璟砚没好气:“少他娘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真让本少爷陪你一起跪着不成?” 平安被骂,终于舒坦了,连忙就爬起来,冲着两人傻笑。 谢璟砚:“……” 真是没眼看。 谢璟砚想起刚才将军的话,微微松了口气:“父亲愿意给我们做这个证,那我很快就可以顺理成章‘恢复’了。” 余慕安颔首:“但是今日这一遭,一定已经引起胡蕊的警觉,所以接下来,你外头的人手有什么安排要尽快进行。” 谢璟砚点点头。 绯云跟胡蕊说刚打探到的消息: “将军在那院儿待了好一会儿才走,直直往书房去了。” 胡蕊松了一口气,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生气。 高兴将军似乎不打算来质问她,又生气将军居然不给她撑腰,这种时候还直接去书房,明显就是不相信她是被骗的,不来哄她。 屋外有人来报:“夫人,红锦来了。” 胡蕊皱眉:“让她进来。” 红锦把听到的看到的,事无巨细全部告诉胡蕊。 胡蕊听过,皱眉沉思良久,问:“你是说,是安心说她听见了将军这么说?” 红锦点头:“那小丫头挺傻的,被大少夫人护得没心眼,她能这么说,想必也是大少夫人的意思。” 胡蕊面色缓和一点,显然也是想到了余慕安帮她说话,把过错都推给余琳的事儿。 她叹气:“我就是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可惜……” 可惜,余慕安是谢璟砚那小杂种的妻,这人就注定不会跟她是一边儿的。 又有人在外面敲门,绯云去听,过了一会儿回来说: “夫人,将军在书房叫五少爷过去了。” 胡蕊双眼微眯,想通缘由,忍不住又是深深叹气。 “哎……可怜我的鸿儿啊,怎么就娶了这么个丧门星,一点用的没有!净给我儿添堵!” 她生起气来,扫落桌上的杯盏,噼里啪啦碎了满地。 红锦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绯云大着胆子提议:“若是大少夫人只剩她自己了,说不定就会满心为咱们府上打算呢?” 胡蕊怒气一停,想起之前跟张嬷嬷商量的一个计划,眼里闪过冷厉的杀意。 那小杂种不知怎的,看上去比以前正常多了,抓紧时间弄死他,余慕安就是孀居的寡妇。 到时候她再开口让余慕安留下来,让鸿儿好好哄哄她,跟她处好了关系,那对他的鸿儿来说,可就是一大助力了…… 她转头吩咐绯云:“胡姨娘的胎你也日日去看望着,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不出问题,知道吗?” 绯云连忙点头:“是!夫人!” 她又看向红锦:“你做得很好,这只羊脂玉的镯子就赏你了。 红锦,我是相信你,才派你去那院儿里,现在看来,我没有信错人,是吗?” 红锦一脸坚毅,感动得热泪盈眶:“夫人,您永远可以信任奴婢!” 胡蕊欣慰一笑:“真是好孩子…… 花灵那个小蹄子还在那院儿里,你平日也要注意着点,我吩咐她的事儿,这么久都不见效果,最近我不方便与她直接接触,你要替我提点她一二。” 红锦面上恳切:“夫人,你需要花灵做什么,她做不好奴婢可以为您分忧的!” 胡蕊微笑:“你只需要问她,‘夫人吩咐你的事情忘了吗?’就够了。” 红锦也不多问,点头应是。 她正要告退,就听外面有动静,似乎有客人来访。 胡蕊皱眉:“已经亥时三刻,怎么还会有客人来? 去打听打听,是谁来找将军。” “是。” 一听是何父来访,余慕安就知道所来为何。 果然,不多时,就有将军身边的小厮来通报,请余慕安和谢璟砚前往勇毅阁。 余慕安叹气:“好困,这一晚上怎么能搞出这么多事来。” 谢璟砚刷地站起来:“我就去把他赶走!” 平安大惊:“大少爷等等!” 高大的青年已经推开小厮大步出去了。 余慕安:“站住!” 得,又老老实实站在院子里,回头来看她,表情还挺不服气的。 小厮一脑门儿冷汗。 得亏大少夫人制得住这祖宗,真让人这么气冲冲冲出去被外人撞见,那他的脑袋可就不保了。 余慕安安抚谢璟砚,跟他沟通,又耽搁好一会儿。 小厮看她哄小孩儿的耐心模样,暗自咂舌。 终于出发了。 何父马屁拍得震天响,将军都不乐意给他一点好脸色,他的一张老脸都笑僵了,都没等来余慕安。 好不容易听到通报,他立刻看向门口,就见余慕安被丫鬟搀扶慢慢走进来。 他嗖一下窜起来,身手敏捷得不像上了年纪的老头: “你这逆女!还知道来?有客人等着,长辈叫你,你都能磨蹭这么久?!” 第81章 除了何家,侯府给谁都是可以的 何父把自己受到怠慢的怒火全数冲余慕安来了。 余慕安眉头微动,即将踏进门槛的动作也停顿下来。 谢璟砚双眼微眯,正要抬脚先进去给这老东西一点教训。 “砰!” 将军重重放下手中的茶杯,力道太重,茶杯碎裂,里面剩余的茶水溅出来。 何父被吓一跳,人都无意识站起来。 小厮连忙上来收拾残局。 将军虎目圆睁,瞪着何父: “本将军倒是不知,我家的儿媳能被外人这样肆意教训?” 何父磕巴一下,干笑着赔不是: “大、大将军,微臣不是……微臣身为这孩子的外祖,只是担心她规矩不严……” “外祖?” 将军嗤笑一声。 “安儿的外祖不应该姓张吗? 令爱只是侯府继室,勉强喊一声母亲也就罢了,你这老一辈的亲戚就攀不上了。” 何父难堪地涨红了脸。 余慕安垂眼憋笑。 她喜欢武将的直言直语,真爽快啊……她决定原谅将军“端水”行为一炷香的时间。 “噗……” 谢璟砚很不给面子就笑出来。 余慕安继续进屋,屈膝:“父亲,何大人。” 谢璟砚双手抱拳:“父亲,何大人。” 何父表情难看,但是他又不敢说什么。 余慕安主动问起:“父亲叫安儿前来,所为何事呀?” 将军重重哼了声:“这位何大人,撒泼打滚要见你。” 何大人错愕:“臣没……不是……” 余慕安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笑容里有点讥讽的意味: “这不妥何大人,这深更半夜的,你我非亲非故,这样大张旗鼓要见面,传出去不太好听……” 何父气了个倒仰,指着余慕安的手指颤抖个不停: “你、你个不肖子孙! 就算我与你没有关系,我女儿好歹待你不薄?她的孩子都不顾,紧着你照顾,而你呢?余慕安!你是怎么回报她的? 她在监牢求助无门,你却根本不去救她,还递交一堆无关紧要的陈年旧事落井下石! 她现在去了,你连她的灵堂都不张罗,真是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余慕安只听见自己脑子嗡得一声。 “无关紧要的陈年旧事?” 她一字一字重复。 死死盯着何父,上前一步。 “你女儿害死了我的娘亲,你说这是无关紧要的?” 何父一噎。 他狡辩:“可是她对你跟亲生女儿没有区别啊,除了没有生下你,她跟你的亲娘有什么区别?” 余慕安:“???” 她怀疑自己听到的不是人话。 这是什么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谢璟砚恍然大悟: “如此说来,何大人也不是你家老太太的亲儿子?” 何父大怒拍桌:“你放屁!” 将军拍桌大喝:“你喊吼我儿子!” 何父刚升起来的气焰顿时熄灭,憋屈闭嘴。 他哼哧半晌,挣扎开口:“可是……好歹母女一场,我那女儿去的凄惨,怎么说都该好好送葬……” 余慕安冷冷道: “首先,她是谋害皇亲国戚的囚犯,按律法,是不允许办丧事的。 其次,她害死了我的亲娘,纵容王姨娘不够,还毒害我的亲父,当众推倒我的亲祖母致死…… 何大人,您让我给这样一个人发丧?” 何父哑口无言。 余慕安看着他的眼神冰冷: “没有诛九族都是陛下仁慈,否则你以为你还能坐在这儿跟我谈什么仁义道德?” 不等何父说话,余慕安转身朝将军屈膝: “父亲,这样不相干的人儿媳不想再见,时间不早了,儿媳先告退了。” “等等!” 何父突然大叫一声。 “侯府给你当家不太合理?杭哥儿也是侯府的嫡出血脉,你一个出嫁女儿,没道理越过杭哥儿去。” 余慕安轻笑。 真是能憋啊,终于道出他真实的来意了。 她眉头微动: “何大人既然有意见,去找陛下就是,在我这里啰嗦什么呢?又不是我决定的。” 何父面色涨红,“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肯定是你主动抢来的!你又不能承袭你父亲的爵位,做这个当家人有什么意思?侯府最终还是得交到男丁手中的。” 余慕安微笑:“能让何大人您这样的人急不可耐又无可奈何,我就挺开心了。” “你、你……无法无天……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将军淡淡道:“安儿,没规矩。” 余慕安垂首屈膝:“父亲,安儿知错了。” 不等何父高兴,就听就将军又说: “何大人一把年纪,被你气出个好歹来,还得追究我们大将军府的责任。” 何父:“……” 他算是看明白了。 这整个大将军府,就是明摆着不欢迎他,大将军带头包庇余慕安,纵容她没有半点规矩。 何父站起来,气愤甩袖: “既然你大将军府的待客之道如此荒唐,那我也没必要继续在这里逗留了! 就是不知道,朝堂上的其他大人们知道大将军这样纵容小辈,会有什么看法。” 将军正端起茶杯,漫不经心吹吹茶水:“送客。” 何父:“你们……” 小厮:“是!” 他兴冲冲上前两步,躬身举手,示意门口:“何大人,您这边请!” 何父被气得连连咳嗽。 谢璟砚抬手把余慕安往后稍稍,在她面前扇了扇: “离远点,别被过了病气。” 何父怒道:“我没病!咳咳咳咳咳……” 谢璟砚一脸看傻子一样看他,此时无声胜有声。 何父还是气冲冲走了。 将军叹气:“你非要接下侯府这个烂摊子,日后多的是麻烦来找你。” 余慕安:“这侯府,只要不是落在他们何家手里,给谁我都无所谓的。” 将军:“他既然要带走你弟弟,恐怕就是为了日后夺取侯府的产业。” 余慕安面无表情:“那不是我弟弟。” 将军无语看她。 谢璟砚一梗脖子,挡在余慕安身前:“那不是她弟弟!” 将军:“……” 他一肚子火,挥手:“滚滚滚!” 谢璟砚便直接把余慕安扛上肩头,转身就走。 将军:“……” 余慕安:“……放我下来!” 第81章 除了何家,侯府给谁都是可以的 何父把自己受到怠慢的怒火全数冲余慕安来了。 余慕安眉头微动,即将踏进门槛的动作也停顿下来。 谢璟砚双眼微眯,正要抬脚先进去给这老东西一点教训。 “砰!” 将军重重放下手中的茶杯,力道太重,茶杯碎裂,里面剩余的茶水溅出来。 何父被吓一跳,人都无意识站起来。 小厮连忙上来收拾残局。 将军虎目圆睁,瞪着何父: “本将军倒是不知,我家的儿媳能被外人这样肆意教训?” 何父磕巴一下,干笑着赔不是: “大、大将军,微臣不是……微臣身为这孩子的外祖,只是担心她规矩不严……” “外祖?” 将军嗤笑一声。 “安儿的外祖不应该姓张吗? 令爱只是侯府继室,勉强喊一声母亲也就罢了,你这老一辈的亲戚就攀不上了。” 何父难堪地涨红了脸。 余慕安垂眼憋笑。 她喜欢武将的直言直语,真爽快啊……她决定原谅将军“端水”行为一炷香的时间。 “噗……” 谢璟砚很不给面子就笑出来。 余慕安继续进屋,屈膝:“父亲,何大人。” 谢璟砚双手抱拳:“父亲,何大人。” 何父表情难看,但是他又不敢说什么。 余慕安主动问起:“父亲叫安儿前来,所为何事呀?” 将军重重哼了声:“这位何大人,撒泼打滚要见你。” 何大人错愕:“臣没……不是……” 余慕安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笑容里有点讥讽的意味: “这不妥何大人,这深更半夜的,你我非亲非故,这样大张旗鼓要见面,传出去不太好听……” 何父气了个倒仰,指着余慕安的手指颤抖个不停: “你、你个不肖子孙! 就算我与你没有关系,我女儿好歹待你不薄?她的孩子都不顾,紧着你照顾,而你呢?余慕安!你是怎么回报她的? 她在监牢求助无门,你却根本不去救她,还递交一堆无关紧要的陈年旧事落井下石! 她现在去了,你连她的灵堂都不张罗,真是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余慕安只听见自己脑子嗡得一声。 “无关紧要的陈年旧事?” 她一字一字重复。 死死盯着何父,上前一步。 “你女儿害死了我的娘亲,你说这是无关紧要的?” 何父一噎。 他狡辩:“可是她对你跟亲生女儿没有区别啊,除了没有生下你,她跟你的亲娘有什么区别?” 余慕安:“???” 她怀疑自己听到的不是人话。 这是什么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谢璟砚恍然大悟: “如此说来,何大人也不是你家老太太的亲儿子?” 何父大怒拍桌:“你放屁!” 将军拍桌大喝:“你喊吼我儿子!” 何父刚升起来的气焰顿时熄灭,憋屈闭嘴。 他哼哧半晌,挣扎开口:“可是……好歹母女一场,我那女儿去的凄惨,怎么说都该好好送葬……” 余慕安冷冷道: “首先,她是谋害皇亲国戚的囚犯,按律法,是不允许办丧事的。 其次,她害死了我的亲娘,纵容王姨娘不够,还毒害我的亲父,当众推倒我的亲祖母致死…… 何大人,您让我给这样一个人发丧?” 何父哑口无言。 余慕安看着他的眼神冰冷: “没有诛九族都是陛下仁慈,否则你以为你还能坐在这儿跟我谈什么仁义道德?” 不等何父说话,余慕安转身朝将军屈膝: “父亲,这样不相干的人儿媳不想再见,时间不早了,儿媳先告退了。” “等等!” 何父突然大叫一声。 “侯府给你当家不太合理?杭哥儿也是侯府的嫡出血脉,你一个出嫁女儿,没道理越过杭哥儿去。” 余慕安轻笑。 真是能憋啊,终于道出他真实的来意了。 她眉头微动: “何大人既然有意见,去找陛下就是,在我这里啰嗦什么呢?又不是我决定的。” 何父面色涨红,“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肯定是你主动抢来的!你又不能承袭你父亲的爵位,做这个当家人有什么意思?侯府最终还是得交到男丁手中的。” 余慕安微笑:“能让何大人您这样的人急不可耐又无可奈何,我就挺开心了。” “你、你……无法无天……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将军淡淡道:“安儿,没规矩。” 余慕安垂首屈膝:“父亲,安儿知错了。” 不等何父高兴,就听就将军又说: “何大人一把年纪,被你气出个好歹来,还得追究我们大将军府的责任。” 何父:“……” 他算是看明白了。 这整个大将军府,就是明摆着不欢迎他,大将军带头包庇余慕安,纵容她没有半点规矩。 何父站起来,气愤甩袖: “既然你大将军府的待客之道如此荒唐,那我也没必要继续在这里逗留了! 就是不知道,朝堂上的其他大人们知道大将军这样纵容小辈,会有什么看法。” 将军正端起茶杯,漫不经心吹吹茶水:“送客。” 何父:“你们……” 小厮:“是!” 他兴冲冲上前两步,躬身举手,示意门口:“何大人,您这边请!” 何父被气得连连咳嗽。 谢璟砚抬手把余慕安往后稍稍,在她面前扇了扇: “离远点,别被过了病气。” 何父怒道:“我没病!咳咳咳咳咳……” 谢璟砚一脸看傻子一样看他,此时无声胜有声。 何父还是气冲冲走了。 将军叹气:“你非要接下侯府这个烂摊子,日后多的是麻烦来找你。” 余慕安:“这侯府,只要不是落在他们何家手里,给谁我都无所谓的。” 将军:“他既然要带走你弟弟,恐怕就是为了日后夺取侯府的产业。” 余慕安面无表情:“那不是我弟弟。” 将军无语看她。 谢璟砚一梗脖子,挡在余慕安身前:“那不是她弟弟!” 将军:“……” 他一肚子火,挥手:“滚滚滚!” 谢璟砚便直接把余慕安扛上肩头,转身就走。 将军:“……” 余慕安:“……放我下来!” 第82章 皇帝传召 橘红和孤峰悄悄赶回将军府的时候,余慕安才刚眯了一刻钟。 听说今夜发生的事情,橘红懊恼:“我不该出去的。” 余慕安阻止她:“不为已经发生的事情纠结,况且我们也处理好了,不用担心。” 孤峰抱拳:“小人愿追随少夫人,一切听凭您差遣。” 余慕安看着他: “原本我是想安排你来将军府做府卫,以你的身手,将来可以轻松提拔为府卫长。 只是现在我需要你留在侯府,那边群龙无首,我已经出嫁,不好总是跑去那边。 你愿意做我的管家吗?暂时替我去打点侯府。” 孤峰毫不犹豫:“小人愿意。” 余慕安露出欣慰的笑容来:“你在侯府待过一阵,应该比较清楚那边的人员情况。 眼下侯爷一去,他那些小妾通房,想走的都给一笔银钱,不想走的,可以住在原本的院子,但是,告诉她们,不能白吃白喝。 首先,不会再给她们配下人伺候,吃穿用度,全部靠她们自己。 第二,房子可以白住,但是其他所有的开销,需要她们自己去赚钱,有手艺的,可以根据她们的手艺去侯府的铺子、庄子做工。 没有手艺也不愿意学的,就去做零工,总之,侯府不养闲人。” 余慕安看着孤峰,眼神认真。 “你在侯府,代表的就是我,不需要你对任何人卑躬屈膝,听话的就留下,不听话就赶走。 我相信你的判断。” 孤峰定定看着余慕安,眼里是深深的触动。 他直直跪下,重重叩首: “谢主子信任!孤峰定不负您的嘱托!” “主子……” 余慕安轻轻咀嚼这两个字,倏然轻笑。 “挺好的,我喜欢这个称呼。” 安心眼睛一亮:“那我也……” 橘红已经扑通跪下去,准备改口了。 “不许。” 余慕安制止两人。 “你们随我生活在将军府,自然得按照将军府的辈分来,胡言乱语传出去,让别人以为咱们有逆反之心呢。” 安心:“哦。” 谢璟砚一脸怨念:“做我的夫人真是委屈你了……” 余慕安哼笑:“可不是嘛,别人家的婆媳矛盾坏心情,你家的婆媳矛盾可是要人命的。” 谢璟砚语塞。 他立刻拍马屁:“像我家安安这样机智无双的人,谁来都是你的手下败将!” 余慕安翻个白眼。 日子消停没两天,孤峰就给她报上一件事。 “余慕杭被何大人带回恒城,但是他们丢下了悦小姐,现在也没人管她,小人只能安排之前照顾她的丫鬟留下来照顾,只是……” 孤峰皱眉,看样子有点不忍。 “悦小姐还太小,没有大人在旁,夜夜都惊吓啼哭……” 余慕安指尖摩挲着手中书页,沉吟片刻,问: “侯府留下来几个妾室?” 孤峰答: “去年才入府的刘姨娘,与王姨娘一同入府的柳姨娘,还有一位赵姨娘的远房表妹,姓肖。” “这三人都有孩子?” 孤峰摇头。 “都没有,肖姨娘愿意照顾王姨娘的儿子,已经把孩子抱去自己屋里了。 另外两位姨娘,刘姨娘入府时间尚短,也不敢随意决定。 柳姨娘是府里的老人,不太喜欢跟人打交道,所以悦小姐就还住在自己的院子里。” 这三位里面,柳姨娘会刺绣,主动要求去侯府的布庄做绣娘,人已经搬去庄子上住了。 肖姨娘带着王姨娘的儿子照顾,询问孤峰能不能给她们娘俩每月发点份利。 孤峰当时就回绝了,此时来,还是询问一下余慕安的意思。 只是那位刘姨娘,来得最晚,性格乖顺安静,说她什么都不会,但是她愿意学。 只是看这三人的选择,余慕安心中就已经有数。 她颔首:“你做得不错,肖姨娘那边回绝了是对的。 恐怕她从一开始就打的这个主意,利用孩子占点便宜、偷点懒。 初步试探一旦成功,就该打算‘母凭子贵’了。” 余慕安冷笑。 孤峰不说话,就安静垂手,等她的指示。 “柳姨娘既然已经搬去庄子上,那就由她去,她是府里的老人了,那绣功我在府中时也略有耳闻…… 给她按照高级绣娘的工钱开,在庄子上给她一间小院子住,家具物件儿给她配齐。” “另外两人,辛苦你去详细调查一下,若是有什么不老实的心思,趁早打发了。” “对了,悦小姐那边再安排一个有经验的嬷嬷过去照看。” 孤峰:“是。” 他前脚刚走,谢璟砚就进来了。 余慕安一愣,往外看看日头:“你怎么回来了?” 谢璟砚表情有点凝重:“陛下宣召。” 余慕安扬眉:“不会连我一起?” 谢璟砚点头。 余慕安皱眉,那股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我差不多能猜到所为何事。” 将军才回京两个多月,西北蛮夷部落又开始蠢蠢欲动,接连火烧边境村落。 皇帝这时候召大将军入宫,估计又需要他前往边境镇压。 一同召见谢璟砚她都能理解,为什么还有她的事儿? 谢璟砚猜测:“会不会是让我们随父亲一同出征?” “不可能。” 不说上一世就没有这么一回事,没听说过谁家出征,还让带着夫人一起的。 待她梳洗妥当,换上正式的宫装与谢璟砚一同出门。 将军骑着他那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已经等在府门口。 看到余慕安出来,哼了一声: “妇人就是麻烦,磨磨唧唧的。” 余慕安一袭浅绯色云锦长裙,罩一层绛红蹙银滚边的大袖衫,逶迤三叠,行走时暗香随鸾绦轻扬。 本来就因为走出来脚腕痛,还要被不解风情的公爹嫌弃。 她侧头看他一眼:“儿媳毕竟是要去见陛下的,马虎不得。” 说完,直接面向谢璟砚,伸手,故意道:“夫君抱我上车,脚痛。” 发髻边,银色的镂空小球发出清脆叮铃。 谢璟砚咧嘴一笑:“好嘞!” 兴冲冲把人打横抱起,小心翼翼塞进车厢里。 将军:“……” 没眼看,真是没眼看。 第82章 皇帝传召 橘红和孤峰悄悄赶回将军府的时候,余慕安才刚眯了一刻钟。 听说今夜发生的事情,橘红懊恼:“我不该出去的。” 余慕安阻止她:“不为已经发生的事情纠结,况且我们也处理好了,不用担心。” 孤峰抱拳:“小人愿追随少夫人,一切听凭您差遣。” 余慕安看着他: “原本我是想安排你来将军府做府卫,以你的身手,将来可以轻松提拔为府卫长。 只是现在我需要你留在侯府,那边群龙无首,我已经出嫁,不好总是跑去那边。 你愿意做我的管家吗?暂时替我去打点侯府。” 孤峰毫不犹豫:“小人愿意。” 余慕安露出欣慰的笑容来:“你在侯府待过一阵,应该比较清楚那边的人员情况。 眼下侯爷一去,他那些小妾通房,想走的都给一笔银钱,不想走的,可以住在原本的院子,但是,告诉她们,不能白吃白喝。 首先,不会再给她们配下人伺候,吃穿用度,全部靠她们自己。 第二,房子可以白住,但是其他所有的开销,需要她们自己去赚钱,有手艺的,可以根据她们的手艺去侯府的铺子、庄子做工。 没有手艺也不愿意学的,就去做零工,总之,侯府不养闲人。” 余慕安看着孤峰,眼神认真。 “你在侯府,代表的就是我,不需要你对任何人卑躬屈膝,听话的就留下,不听话就赶走。 我相信你的判断。” 孤峰定定看着余慕安,眼里是深深的触动。 他直直跪下,重重叩首: “谢主子信任!孤峰定不负您的嘱托!” “主子……” 余慕安轻轻咀嚼这两个字,倏然轻笑。 “挺好的,我喜欢这个称呼。” 安心眼睛一亮:“那我也……” 橘红已经扑通跪下去,准备改口了。 “不许。” 余慕安制止两人。 “你们随我生活在将军府,自然得按照将军府的辈分来,胡言乱语传出去,让别人以为咱们有逆反之心呢。” 安心:“哦。” 谢璟砚一脸怨念:“做我的夫人真是委屈你了……” 余慕安哼笑:“可不是嘛,别人家的婆媳矛盾坏心情,你家的婆媳矛盾可是要人命的。” 谢璟砚语塞。 他立刻拍马屁:“像我家安安这样机智无双的人,谁来都是你的手下败将!” 余慕安翻个白眼。 日子消停没两天,孤峰就给她报上一件事。 “余慕杭被何大人带回恒城,但是他们丢下了悦小姐,现在也没人管她,小人只能安排之前照顾她的丫鬟留下来照顾,只是……” 孤峰皱眉,看样子有点不忍。 “悦小姐还太小,没有大人在旁,夜夜都惊吓啼哭……” 余慕安指尖摩挲着手中书页,沉吟片刻,问: “侯府留下来几个妾室?” 孤峰答: “去年才入府的刘姨娘,与王姨娘一同入府的柳姨娘,还有一位赵姨娘的远房表妹,姓肖。” “这三人都有孩子?” 孤峰摇头。 “都没有,肖姨娘愿意照顾王姨娘的儿子,已经把孩子抱去自己屋里了。 另外两位姨娘,刘姨娘入府时间尚短,也不敢随意决定。 柳姨娘是府里的老人,不太喜欢跟人打交道,所以悦小姐就还住在自己的院子里。” 这三位里面,柳姨娘会刺绣,主动要求去侯府的布庄做绣娘,人已经搬去庄子上住了。 肖姨娘带着王姨娘的儿子照顾,询问孤峰能不能给她们娘俩每月发点份利。 孤峰当时就回绝了,此时来,还是询问一下余慕安的意思。 只是那位刘姨娘,来得最晚,性格乖顺安静,说她什么都不会,但是她愿意学。 只是看这三人的选择,余慕安心中就已经有数。 她颔首:“你做得不错,肖姨娘那边回绝了是对的。 恐怕她从一开始就打的这个主意,利用孩子占点便宜、偷点懒。 初步试探一旦成功,就该打算‘母凭子贵’了。” 余慕安冷笑。 孤峰不说话,就安静垂手,等她的指示。 “柳姨娘既然已经搬去庄子上,那就由她去,她是府里的老人了,那绣功我在府中时也略有耳闻…… 给她按照高级绣娘的工钱开,在庄子上给她一间小院子住,家具物件儿给她配齐。” “另外两人,辛苦你去详细调查一下,若是有什么不老实的心思,趁早打发了。” “对了,悦小姐那边再安排一个有经验的嬷嬷过去照看。” 孤峰:“是。” 他前脚刚走,谢璟砚就进来了。 余慕安一愣,往外看看日头:“你怎么回来了?” 谢璟砚表情有点凝重:“陛下宣召。” 余慕安扬眉:“不会连我一起?” 谢璟砚点头。 余慕安皱眉,那股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我差不多能猜到所为何事。” 将军才回京两个多月,西北蛮夷部落又开始蠢蠢欲动,接连火烧边境村落。 皇帝这时候召大将军入宫,估计又需要他前往边境镇压。 一同召见谢璟砚她都能理解,为什么还有她的事儿? 谢璟砚猜测:“会不会是让我们随父亲一同出征?” “不可能。” 不说上一世就没有这么一回事,没听说过谁家出征,还让带着夫人一起的。 待她梳洗妥当,换上正式的宫装与谢璟砚一同出门。 将军骑着他那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已经等在府门口。 看到余慕安出来,哼了一声: “妇人就是麻烦,磨磨唧唧的。” 余慕安一袭浅绯色云锦长裙,罩一层绛红蹙银滚边的大袖衫,逶迤三叠,行走时暗香随鸾绦轻扬。 本来就因为走出来脚腕痛,还要被不解风情的公爹嫌弃。 她侧头看他一眼:“儿媳毕竟是要去见陛下的,马虎不得。” 说完,直接面向谢璟砚,伸手,故意道:“夫君抱我上车,脚痛。” 发髻边,银色的镂空小球发出清脆叮铃。 谢璟砚咧嘴一笑:“好嘞!” 兴冲冲把人打横抱起,小心翼翼塞进车厢里。 将军:“……” 没眼看,真是没眼看。 第83章 最后的恢复期限 熟悉的皇宫,熟悉的引路公公。 他揣着手站在那儿,眯着眼笑,像一尊弥勒佛。 看到谢璟砚搀扶余慕安下车,那公公连忙招呼身边的人: “快快快!来!扶着点儿娴淑宜人!” 抬着撵轿小跑过来,要扶余慕安坐上去。 余慕安没动,与谢璟砚对视一眼,转头去看将军。 将军微微躬身: “康公公,这使不得!我家儿媳只是一介小小宫妇,怎么受陛下如此恩惠?” 康公公笑得和蔼: “大将军莫要推辞了,这可是陛下安排的,您若是推辞,就是拒绝陛下好意了。” 将军有点懵,转头看余慕安,眼里明显是“你何时与陛下这样熟悉了?”的疑问。 余慕安比他还懵。 明明上次见面的时候,若有若无的敲打意图遮掩不住呢,这次是闹哪出? 好在她脑子转得飞快,笑着说: “也就是父亲是陛下跟前的红人,陛下器重您,一并儿的,连儿媳腿脚不便都关照一下。” 她说着先冲康公公屈膝。 “臣妇受宠若惊,谢陛下天恩。” 将军和谢璟砚也先后感恩,这才扶着余慕安坐在了撵轿上。 能在宫中坐这玩意儿的,除了皇帝,妃嫔都得是嫔以上才行。 余慕安一个小小五品诰命,能让她坐这个进宫,谁听了不说一声皇恩浩荡。 这次来的是御书房。 夏公公正在给皇帝砚墨。 康公公进去通报,出来请三人进去。 门槛巨高,余慕安肿成猪蹄的右脚先迈进去,落地才用力,一股钻心的痛就传来。 她动作一顿。 不等她犹豫,谢璟砚双手卡她腰上,把她提起来,又轻手轻脚放进去。 三人进去行礼,皇帝立刻就放下手中的笔: “快免礼!赐座!” 比起上次,热络了太多。 皇帝和将军寒暄几句,果不其然,说到西北蛮夷部落的事情。 “朕看到折子,气得一夜没合眼! 爱卿你说说,这帮子蛮夷!一天天到底想做什么?!” 将军眼神坚定:“陛下,臣愿带兵前往! 这一次,臣一定要揍得他们退出五百里,再也不敢来犯!” 皇帝摆摆手: “哎,朕没想让你去,就是心里烦,召你进来聊聊天。 你才回京没几月,哪能又让你与妻儿分离? 朕已经让西北驻军加强巡视,好歹堂堂驻西北将军,这点事儿都干不好,那朕可不答应。” 虽然是说笑的语气,但是三人都能听出,皇帝语气中冰冷的杀意。 余慕安还在琢磨,既然不着急派将军出征,为什么今日搞这一出? 叫她和谢璟砚来又是做什么? 君臣两人聊到快晌午,皇帝都没有给她和谢璟砚一个正眼,好像就是叫两人来当壁画的。 一直到告退,皇帝才终于看向谢璟砚: “安定将军看上去精神很多,要好好保重哦,说不定,很快就需要‘子承父业’了哈哈哈……” 谢璟砚老老实实躬身:“是,谢陛下记挂。” 皇帝满意点点头,摆摆手:“去去。” “微臣告退。” “微臣告退。” “臣妇告退。” 三人后退,转身的瞬间,余慕安抬起头,余光看到皇帝坐在桌后,似乎在盯着他们看,面无表情。 余慕安瞬间后背汗毛直立,有种被毒蛇盯上的错觉,大脑嗡得一声。 返回的时候,还是坐着那辆撵轿。 三人谁都没有说话。 烈日当头,只能听见众人的脚步和抬轿的太监微重的喘息。 直到三人坐回到马车上。 将军没有骑马,也上车来。 车子晃动,平安驾车,李副将骑马跟在马车一旁。 确定周五安全后,余慕安才开口:“父亲,您怎么看?” 将军看了眼谢璟砚:“看来,陛下是想让砚儿走这一趟。” 谢璟砚和余慕安对视一眼,抱起双臂哼了一声: “让我去,非撵得那群蛮子退出上千里地去!” 将军扶额: “安儿,他这样不行,陛下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要下圣旨…… 你的时间不多了。” 他定定看着余慕安,眉头紧蹙,因为长时间皱眉,将军的眉心总有两道深深的褶子。 余慕安敛眉沉思。 如果谢璟砚离开京都,恐怕是不能带她一起的。 面对他俩分开,胡蕊会选择先击破谁? 或许是谢璟砚。 战事一起,可以浑水摸鱼的地方太多了。 就像七年前,谢璟砚受伤的那次。 上一世不知道,但是这一世,谢璟砚依旧没有查到当年他受伤的真相。 说不定…… 胡蕊还有什么隐秘的势力,是他们没有查到的。 要先度过上一世他死亡的节点。 思及此处,余慕安开口道:“至少还需要十多天。 儿媳最近刚调整了给夫君的药,恢复速度明显快很多。 有些时候他已经与平时无异了,似乎是……断断续续地恢复一阵子。” 将军眼底有期望,不住点头:“行,那就十天。” 然而,十天刚过半,半夜三更不到,一道边关急报送进了皇宫。 西北驻军将军于成被敌人斩于马下,人头被敌人先锋挑在长枪上,杀进了边关城市萧城。 占领萧城后,将整座城市的百姓屠杀殆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皇帝震怒,当即就召所有大臣入宫。 将军与谢璟砚一起离开。 其他人一起送父子两人出门,看着父兄二人的背影,谢璟鸿的表情难看到极点。 余慕安余光看到他双手紧紧握拳,用力到颤抖,指节发白。 胡蕊发现了,伸手握住他的拳,盖住他的动作。 谢璟鸿被提醒,收敛了神色。 胡蕊温声说:“都回去,将军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们天亮后再说。” 她说完,拍拍谢璟鸿的胳膊:“语儿还怀着身子,不好总是半夜被打扰,你陪她回去,好好照看点。” 一旁的胡林语一手扶腰,一手扶着小腹,露出害羞的笑容。 余琳在一旁白眼都翻上天去,声音都没有遮掩: “才两个月根本看不出肚子,你动作会不会太浮夸了?” 胡林语一呆,面色涨红:“你……” 余琳哼了一声,端出自己正室夫人的架子: “夫君现在多忙?你整日不是这里难受,就是那里不爽,夫君什么事都不做了,围着你团团转? 男人是要立业的,天天被绑在你的裤腰带儿上,你问问母亲,她定是第一个不答应的。” 第83章 最后的恢复期限 熟悉的皇宫,熟悉的引路公公。 他揣着手站在那儿,眯着眼笑,像一尊弥勒佛。 看到谢璟砚搀扶余慕安下车,那公公连忙招呼身边的人: “快快快!来!扶着点儿娴淑宜人!” 抬着撵轿小跑过来,要扶余慕安坐上去。 余慕安没动,与谢璟砚对视一眼,转头去看将军。 将军微微躬身: “康公公,这使不得!我家儿媳只是一介小小宫妇,怎么受陛下如此恩惠?” 康公公笑得和蔼: “大将军莫要推辞了,这可是陛下安排的,您若是推辞,就是拒绝陛下好意了。” 将军有点懵,转头看余慕安,眼里明显是“你何时与陛下这样熟悉了?”的疑问。 余慕安比他还懵。 明明上次见面的时候,若有若无的敲打意图遮掩不住呢,这次是闹哪出? 好在她脑子转得飞快,笑着说: “也就是父亲是陛下跟前的红人,陛下器重您,一并儿的,连儿媳腿脚不便都关照一下。” 她说着先冲康公公屈膝。 “臣妇受宠若惊,谢陛下天恩。” 将军和谢璟砚也先后感恩,这才扶着余慕安坐在了撵轿上。 能在宫中坐这玩意儿的,除了皇帝,妃嫔都得是嫔以上才行。 余慕安一个小小五品诰命,能让她坐这个进宫,谁听了不说一声皇恩浩荡。 这次来的是御书房。 夏公公正在给皇帝砚墨。 康公公进去通报,出来请三人进去。 门槛巨高,余慕安肿成猪蹄的右脚先迈进去,落地才用力,一股钻心的痛就传来。 她动作一顿。 不等她犹豫,谢璟砚双手卡她腰上,把她提起来,又轻手轻脚放进去。 三人进去行礼,皇帝立刻就放下手中的笔: “快免礼!赐座!” 比起上次,热络了太多。 皇帝和将军寒暄几句,果不其然,说到西北蛮夷部落的事情。 “朕看到折子,气得一夜没合眼! 爱卿你说说,这帮子蛮夷!一天天到底想做什么?!” 将军眼神坚定:“陛下,臣愿带兵前往! 这一次,臣一定要揍得他们退出五百里,再也不敢来犯!” 皇帝摆摆手: “哎,朕没想让你去,就是心里烦,召你进来聊聊天。 你才回京没几月,哪能又让你与妻儿分离? 朕已经让西北驻军加强巡视,好歹堂堂驻西北将军,这点事儿都干不好,那朕可不答应。” 虽然是说笑的语气,但是三人都能听出,皇帝语气中冰冷的杀意。 余慕安还在琢磨,既然不着急派将军出征,为什么今日搞这一出? 叫她和谢璟砚来又是做什么? 君臣两人聊到快晌午,皇帝都没有给她和谢璟砚一个正眼,好像就是叫两人来当壁画的。 一直到告退,皇帝才终于看向谢璟砚: “安定将军看上去精神很多,要好好保重哦,说不定,很快就需要‘子承父业’了哈哈哈……” 谢璟砚老老实实躬身:“是,谢陛下记挂。” 皇帝满意点点头,摆摆手:“去去。” “微臣告退。” “微臣告退。” “臣妇告退。” 三人后退,转身的瞬间,余慕安抬起头,余光看到皇帝坐在桌后,似乎在盯着他们看,面无表情。 余慕安瞬间后背汗毛直立,有种被毒蛇盯上的错觉,大脑嗡得一声。 返回的时候,还是坐着那辆撵轿。 三人谁都没有说话。 烈日当头,只能听见众人的脚步和抬轿的太监微重的喘息。 直到三人坐回到马车上。 将军没有骑马,也上车来。 车子晃动,平安驾车,李副将骑马跟在马车一旁。 确定周五安全后,余慕安才开口:“父亲,您怎么看?” 将军看了眼谢璟砚:“看来,陛下是想让砚儿走这一趟。” 谢璟砚和余慕安对视一眼,抱起双臂哼了一声: “让我去,非撵得那群蛮子退出上千里地去!” 将军扶额: “安儿,他这样不行,陛下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要下圣旨…… 你的时间不多了。” 他定定看着余慕安,眉头紧蹙,因为长时间皱眉,将军的眉心总有两道深深的褶子。 余慕安敛眉沉思。 如果谢璟砚离开京都,恐怕是不能带她一起的。 面对他俩分开,胡蕊会选择先击破谁? 或许是谢璟砚。 战事一起,可以浑水摸鱼的地方太多了。 就像七年前,谢璟砚受伤的那次。 上一世不知道,但是这一世,谢璟砚依旧没有查到当年他受伤的真相。 说不定…… 胡蕊还有什么隐秘的势力,是他们没有查到的。 要先度过上一世他死亡的节点。 思及此处,余慕安开口道:“至少还需要十多天。 儿媳最近刚调整了给夫君的药,恢复速度明显快很多。 有些时候他已经与平时无异了,似乎是……断断续续地恢复一阵子。” 将军眼底有期望,不住点头:“行,那就十天。” 然而,十天刚过半,半夜三更不到,一道边关急报送进了皇宫。 西北驻军将军于成被敌人斩于马下,人头被敌人先锋挑在长枪上,杀进了边关城市萧城。 占领萧城后,将整座城市的百姓屠杀殆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皇帝震怒,当即就召所有大臣入宫。 将军与谢璟砚一起离开。 其他人一起送父子两人出门,看着父兄二人的背影,谢璟鸿的表情难看到极点。 余慕安余光看到他双手紧紧握拳,用力到颤抖,指节发白。 胡蕊发现了,伸手握住他的拳,盖住他的动作。 谢璟鸿被提醒,收敛了神色。 胡蕊温声说:“都回去,将军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们天亮后再说。” 她说完,拍拍谢璟鸿的胳膊:“语儿还怀着身子,不好总是半夜被打扰,你陪她回去,好好照看点。” 一旁的胡林语一手扶腰,一手扶着小腹,露出害羞的笑容。 余琳在一旁白眼都翻上天去,声音都没有遮掩: “才两个月根本看不出肚子,你动作会不会太浮夸了?” 胡林语一呆,面色涨红:“你……” 余琳哼了一声,端出自己正室夫人的架子: “夫君现在多忙?你整日不是这里难受,就是那里不爽,夫君什么事都不做了,围着你团团转? 男人是要立业的,天天被绑在你的裤腰带儿上,你问问母亲,她定是第一个不答应的。” 第84章 要大获全胜 一句话戳到了胡蕊软肋。 如果之前她带有私心,想撮合两人多相处,巩固一下感情。 在听过余琳的话后,立刻幡然醒悟过来。 不论哪个女人,都没有她鸿儿的前途重要! 她的亲侄女也不行! 这次连夜召集大臣们进宫,将军和那个小杂种就进宫去了,偏偏她的鸿儿没有资格。 一个没娘的傻子!凭什么压在她的鸿儿头上! 等将军回来,就去找将军商议,看看能不能让将军给鸿儿在兵部谋一份差使。 大战当前,还得是相关的职位更有升迁的可能。 什么人都不能在这种紧要关头,干扰他的鸿儿! 胡蕊面色一正:“琳儿说得是…… 语儿你要坚强些,女人生孩子,都是要走这一遭的,不要拿那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去打扰他。” 胡林语面色由红转白,尤其被这么些下人看着,难堪得紧。 偏偏教训她的是就将军府的主母夫人,她的婆母,还是她的姑母。 而她的夫君没有对此有什么表示,更没有要护着她的意思。 胡林语心拔凉拔凉的,眼泪夺眶而出,一跺脚转身就跑了。 青玉大惊,连忙追上去: “胡姨娘!您小心脚下!当心别摔着了!” 众人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胡蕊叹气摇头: “鸿儿,你快回去休息,天亮后说不定还需要你去做事呢。” 谢璟鸿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讥讽道: “需要我做什么? 我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户部主事,有我没我都一样,哪里像大哥一样,一个白痴都能当安定将军了,呵……” 余慕安清冷的声音打断他的阴阳怪气: “小叔,慎言。” 胡蕊也变了脸色,下意识左右看看。 幸好这大半夜的,将军府门口就站着他们这些个自家的人。 她微微有些嗔怒:“鸿儿!” 谢璟砚愤怒地看了余慕安一眼,甩手走了。 余慕安左右看看,声音很平静: “方才五少爷说的话你们可听清楚了?” 一众丫鬟小厮连忙摇头,拨浪鼓一样: “奴婢没有听见!” “小的什么都没有听见!” 余慕安颔首: “没听见最好,千万莫去扯闲话,传出什么不好听的牵连到将军府,夫人第一个饶不了你们。” “是!” 胡蕊看余慕安的姿态,自然又流畅,面色复杂。 余慕安转身朝胡蕊:“母亲,您看这样可妥当?” 胡蕊压下心中复杂情绪,端着架子颔首:“不错,你提点得很对。” 余慕安屈膝:“都是母亲教导得好,安儿还有许多要向母亲学习。” 胡蕊心中杂乱,不想再跟她虚伪过招,匆匆说了两句就离开了。 橘红和安心扶着她慢悠悠往院子走,绿萝提着灯笼仔细给她照亮脚下的路。 安心小声问:“怎么办呀少夫人?这是要打仗了?” 余慕安:“肯定是的。” 橘红:“这次不得不让将军出征了?” 余慕安:“蛮夷占城,屠城之后,还把驻军将军的首级挂在城门示众…… 这样严重的挑衅,皇帝不可能容忍的,他不仅会派将军出征,还会要求将军在第一战就拿下大胜。” 橘红蹙眉:“这活儿不好干。” 可不是嘛。 大获全胜,这功绩足以庇佑未来十代子孙。 若是失败…… 背全锅,诛九族是少不了了。 安心嘶了一声:“这种时候,将军怕是不能拒绝?” 橘红:“肯定呀。” 余慕安颔首:“不止不能拒绝,还要积极自荐。” 她一直觉得,皇帝对将军有很深的忌惮,虽然掩饰得很好,但是她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种时候,表现稍有不慎,就会大祸临头。 天亮慢得让人抓心挠肝。 快到午时将军和谢璟砚才回来。 谢璟砚一回来就睡着了。 将军让人不管他,由他回屋去睡,就听小厮来传,说胡蕊请将军去葳蕤轩用午膳。 葳蕤轩。 胡蕊和谢璟鸿还有余琳,都在屋里等着。 将军沐浴后换了衣服,过来后发现余慕安还没到:“安儿呢?” 胡蕊表情变了变:“砚儿上朝辛苦,安儿此时应该在照顾砚儿……” 将军表情不好看,他坐下,仰头喝完一杯茶:“我让李副将去请她过来的。” 余琳沉不住气了:“父亲,母亲摆膳想请您与鸿哥哥聊会天,叫不相干的人来做什么?” 将军一拍桌,茶杯弹起,啪啦一声: “那是你亲姐姐!现在你要叫大嫂!哪里就是不相干的人?你把谁当不相干的人?安儿还是砚儿?” 余琳没想到将军一点脸面不留,惊慌失措。 下意识去看谢璟鸿,发现他也表情难看,没有要帮她说话的意思。 再去看胡蕊,也不说话。 她心中暗恨,咬牙跪下:“父亲您误会了,琳儿不是这个意思……” 李副将进来:“将军,大少夫人到了。” 余慕安被两人搀扶进来,就看到屋里这一幕,愣一下:“这是怎么了?” 将军重重哼了一声,嫌弃地看着余慕安: “你这样实在太麻烦了,去找城里木匠看看,给你打个带轮子的座椅来,推着你走还能快些,真是耽误事儿。” 余慕安笑起来:“谢父亲关心。” 她转向胡蕊,屈膝: “母亲日安,儿媳腿脚不便,行动慢了些,让您与父亲久等了。” 胡蕊强颜欢笑: “无妨,辛苦你大热天还专门跑过来一趟。” 余慕安被扶着坐下来,这才看了眼余琳,又去看胡蕊: “母亲,妹妹又说错话了?她还小,总会有点不得体的,还请母亲和父亲见谅,饶了她这回。” 余琳闻言,死死瞪着她,气得鼻孔要冒烟。 她很想说“关你屁事!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但是她也不想在余慕安在场的时候,对方坐着自己跪着,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死死咬紧牙关,余琳忍下自己的脾气。 将军瞪了眼余琳,没有说话。 胡蕊看到将军的反应,看着余琳,微抬下巴: “看在你姐姐为你说话的份儿上,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言语疯癫,可就没有这么简单过去了。” 第84章 要大获全胜 一句话戳到了胡蕊软肋。 如果之前她带有私心,想撮合两人多相处,巩固一下感情。 在听过余琳的话后,立刻幡然醒悟过来。 不论哪个女人,都没有她鸿儿的前途重要! 她的亲侄女也不行! 这次连夜召集大臣们进宫,将军和那个小杂种就进宫去了,偏偏她的鸿儿没有资格。 一个没娘的傻子!凭什么压在她的鸿儿头上! 等将军回来,就去找将军商议,看看能不能让将军给鸿儿在兵部谋一份差使。 大战当前,还得是相关的职位更有升迁的可能。 什么人都不能在这种紧要关头,干扰他的鸿儿! 胡蕊面色一正:“琳儿说得是…… 语儿你要坚强些,女人生孩子,都是要走这一遭的,不要拿那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去打扰他。” 胡林语面色由红转白,尤其被这么些下人看着,难堪得紧。 偏偏教训她的是就将军府的主母夫人,她的婆母,还是她的姑母。 而她的夫君没有对此有什么表示,更没有要护着她的意思。 胡林语心拔凉拔凉的,眼泪夺眶而出,一跺脚转身就跑了。 青玉大惊,连忙追上去: “胡姨娘!您小心脚下!当心别摔着了!” 众人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胡蕊叹气摇头: “鸿儿,你快回去休息,天亮后说不定还需要你去做事呢。” 谢璟鸿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讥讽道: “需要我做什么? 我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户部主事,有我没我都一样,哪里像大哥一样,一个白痴都能当安定将军了,呵……” 余慕安清冷的声音打断他的阴阳怪气: “小叔,慎言。” 胡蕊也变了脸色,下意识左右看看。 幸好这大半夜的,将军府门口就站着他们这些个自家的人。 她微微有些嗔怒:“鸿儿!” 谢璟砚愤怒地看了余慕安一眼,甩手走了。 余慕安左右看看,声音很平静: “方才五少爷说的话你们可听清楚了?” 一众丫鬟小厮连忙摇头,拨浪鼓一样: “奴婢没有听见!” “小的什么都没有听见!” 余慕安颔首: “没听见最好,千万莫去扯闲话,传出什么不好听的牵连到将军府,夫人第一个饶不了你们。” “是!” 胡蕊看余慕安的姿态,自然又流畅,面色复杂。 余慕安转身朝胡蕊:“母亲,您看这样可妥当?” 胡蕊压下心中复杂情绪,端着架子颔首:“不错,你提点得很对。” 余慕安屈膝:“都是母亲教导得好,安儿还有许多要向母亲学习。” 胡蕊心中杂乱,不想再跟她虚伪过招,匆匆说了两句就离开了。 橘红和安心扶着她慢悠悠往院子走,绿萝提着灯笼仔细给她照亮脚下的路。 安心小声问:“怎么办呀少夫人?这是要打仗了?” 余慕安:“肯定是的。” 橘红:“这次不得不让将军出征了?” 余慕安:“蛮夷占城,屠城之后,还把驻军将军的首级挂在城门示众…… 这样严重的挑衅,皇帝不可能容忍的,他不仅会派将军出征,还会要求将军在第一战就拿下大胜。” 橘红蹙眉:“这活儿不好干。” 可不是嘛。 大获全胜,这功绩足以庇佑未来十代子孙。 若是失败…… 背全锅,诛九族是少不了了。 安心嘶了一声:“这种时候,将军怕是不能拒绝?” 橘红:“肯定呀。” 余慕安颔首:“不止不能拒绝,还要积极自荐。” 她一直觉得,皇帝对将军有很深的忌惮,虽然掩饰得很好,但是她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种时候,表现稍有不慎,就会大祸临头。 天亮慢得让人抓心挠肝。 快到午时将军和谢璟砚才回来。 谢璟砚一回来就睡着了。 将军让人不管他,由他回屋去睡,就听小厮来传,说胡蕊请将军去葳蕤轩用午膳。 葳蕤轩。 胡蕊和谢璟鸿还有余琳,都在屋里等着。 将军沐浴后换了衣服,过来后发现余慕安还没到:“安儿呢?” 胡蕊表情变了变:“砚儿上朝辛苦,安儿此时应该在照顾砚儿……” 将军表情不好看,他坐下,仰头喝完一杯茶:“我让李副将去请她过来的。” 余琳沉不住气了:“父亲,母亲摆膳想请您与鸿哥哥聊会天,叫不相干的人来做什么?” 将军一拍桌,茶杯弹起,啪啦一声: “那是你亲姐姐!现在你要叫大嫂!哪里就是不相干的人?你把谁当不相干的人?安儿还是砚儿?” 余琳没想到将军一点脸面不留,惊慌失措。 下意识去看谢璟鸿,发现他也表情难看,没有要帮她说话的意思。 再去看胡蕊,也不说话。 她心中暗恨,咬牙跪下:“父亲您误会了,琳儿不是这个意思……” 李副将进来:“将军,大少夫人到了。” 余慕安被两人搀扶进来,就看到屋里这一幕,愣一下:“这是怎么了?” 将军重重哼了一声,嫌弃地看着余慕安: “你这样实在太麻烦了,去找城里木匠看看,给你打个带轮子的座椅来,推着你走还能快些,真是耽误事儿。” 余慕安笑起来:“谢父亲关心。” 她转向胡蕊,屈膝: “母亲日安,儿媳腿脚不便,行动慢了些,让您与父亲久等了。” 胡蕊强颜欢笑: “无妨,辛苦你大热天还专门跑过来一趟。” 余慕安被扶着坐下来,这才看了眼余琳,又去看胡蕊: “母亲,妹妹又说错话了?她还小,总会有点不得体的,还请母亲和父亲见谅,饶了她这回。” 余琳闻言,死死瞪着她,气得鼻孔要冒烟。 她很想说“关你屁事!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但是她也不想在余慕安在场的时候,对方坐着自己跪着,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死死咬紧牙关,余琳忍下自己的脾气。 将军瞪了眼余琳,没有说话。 胡蕊看到将军的反应,看着余琳,微抬下巴: “看在你姐姐为你说话的份儿上,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言语疯癫,可就没有这么简单过去了。” 第85章 被诛九族也没有关系吗? 皇帝给将军一顿午膳的时间,一个时辰后就要带兵出征。 李副将已经提前去军营点兵。 胡蕊的脸上喜忧参半,短短一顿饭,将军又要走了,原本夫妻间就生了嫌隙,此时人一走,关系修复遥遥无期。 但是只要将军不在,她想怎么收拾那小杂种就很简单了。 她暗自握拳,感情的事情先放一放,得先给她的鸿儿清除障碍。 至于其他,未来时间多的是! 胡蕊端起酒杯,站起来,一双眼中满含柔情,已经漫上浅浅一层水光: “将军,此去路远,妾身无法相随,只能在家中等您凯旋,祝您旗开得胜,早日归家。” 将军看向她。 多年夫妻情谊做不得假,妻子露出这样小女儿家的神态,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他放下筷子,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站起来:“家里就要辛苦你了。” 胡蕊柔声回答:“将军何必这样客气,管理好家中本就是妾身的份内之事。” 将军深深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酒一饮而尽。 胡蕊眉头一跳,压下心中慌乱,她眨眨眼藏好情绪,也仰头喝完杯中酒。 谢璟鸿和余琳也敬酒,说了一堆吉祥话,将军照单全收。 余慕安正准备合群一下,将军抬手打断她的动作: “你别喝了,脚还伤着。” 余慕安:“……” 脚受伤又不影响喝酒。 不过她也懒得搞这些,既然将军自己说不用那就不用了。 余琳嫉妒的眼神瞪向她。 将军指尖点点桌面,看向余慕安: “叮嘱你的事儿一定要办好,我们当时的推测不一定会撤销。” 大概是碍于在场其他人,他的话没有说得很清楚。 她知道是指治疗谢璟砚的事情,现在虽然将军出征,但是很难说皇帝会不会又要安排谢璟砚去做什么事情。 将军不在家,就不再有人可以给他们打掩护,必须在胡蕊动手前尽快“恢复健康”。 余慕安答:“您放心。” 两人的对话像在打什么哑谜,一人一句,当着他们面就沟通完毕。 另外三人互相对视,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嫉妒和警惕。 将军颔首:“行了,我要走了。” 胡蕊连忙跟上去:“将军,我们送您!” 余慕安站起来。 将军摆手:“安儿回去,别出来了。” 胡蕊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一扫而过,冷漠至极。 一直到将军一行人背影消失不见,胡蕊等人还站在门口。 胡蕊伸手捏住谢璟鸿的胳膊,眼神狠厉:“鸿儿,我们不能等了。” 谢璟鸿面露犹豫。 余琳清楚上一世的操作,毕竟她就是受害人之一。 她一刻都不愿意再看到余慕安被特殊照顾,咬牙切齿: “继夫人虽然人没了,但是何家还在恒城,我去跟外祖父联系,想必他很乐意看到余慕安出事的。” 谢璟鸿眉头微微一皱,不知道想到什么,又舒展开。 胡蕊点头:“琳儿你尽快,那边安排妥当,我就请父亲递折子。” 将军出征的第五天。 余慕安承诺谢璟砚会完全恢复的第十天。 早朝,国公爷胡大人上奏,恒城山匪泛滥,接连五日下山,抢掠山下的村民,已经伤亡无数。 恒城按察使的折子两日前就递上来,皇帝并没有当回事。 今日恒城知府也递上来相同的折子,事态已经升级,恒城当地的驻军根本无计可施。 皇帝心情不佳,国公再一提起,当场就拍椅子大怒: “都是一群废物! 没有大将军在就什么都处理不了吗?!” 群臣深深低头,没有一人敢说话。 国公爷肩负独女嘱托,硬着头皮深深躬身: “陛下,虽然大将军出征在外,安定将军可还在京都…… 微臣听闻,安定将军身体已经好多了,只是去隔壁恒城剿匪,想必是手到擒来。” 被他这么一提醒,众人才想起来这一茬。 恒城按察使何大人出列,躬身抬手: “陛下,国公爷此言有理! 前阵子安定将军随父前往宏城救灾,表现十分不错,不如,就请安定将军前去剿匪。” 地方官员原本是没有资格上朝的。 但是为了山匪的事情,何父与恒城知府一同前来,就是为了面圣,请求支援。 有人站出来提议,立刻就有更多人附和。 一时间,满朝都是“臣附议”。 皇帝双眼微眯,不知在想什么。 有眼尖的看到皇帝的神态,立刻闭嘴不言。 议论声减弱,渐渐所有人都看到皇帝黑沉的面色,全都安静闭嘴,缩着脖子装鹌鹑。 良久,皇帝坐直了些,垂下眼帘,道: “命安定将军前往恒城剿匪,即刻出发。” “是!陛下英明!” 满朝文武,就这样问也不问,替在家“养病”的安定将军决定好了去留。 圣旨马不停蹄送到大将军府。 余慕安与谢璟砚对视一眼,都是毫不意外的神色。 谢璟砚已经查到胡蕊和何家私下的小动作,早有防备。 余慕安却想的是上一世。 这一世,大将军因为不同的原因,还是在这节骨眼上离开京都。 但是同一天,谢璟砚都被派去剿匪。 她以为,胡蕊也会让她跟随谢璟砚一同去,就像上一世的余琳那样。 胡蕊:“平安好好照看着砚儿不要露出马脚,安儿你腿脚不便,还是在家里等候砚儿的好消息。” 余琳诧异过后,涌起浓浓的嫉妒。 她胸膛剧烈起伏两息,让自己露出担心的表情来: “可是母亲,大哥他只听姐姐的话,若是姐姐不在,这路上万一……” 余慕安顺势接话: “妹妹思虑周全,儿媳也觉得,儿媳还是跟随夫君一起前往比较稳妥。” 谢璟鸿皱眉: “安儿,你不要胡闹!男子打仗,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真在紧要关头,还得分出人手来保护你。” 余慕安看向谢璟鸿,并没有因为对方言语中的轻视而生气。 她表情平静,语气淡淡的: “若是夫君在剿匪途中露出什么端倪被别人传出去,我们大将军府,就要因为欺君之罪诛九族了,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第85章 被诛九族也没有关系吗? 皇帝给将军一顿午膳的时间,一个时辰后就要带兵出征。 李副将已经提前去军营点兵。 胡蕊的脸上喜忧参半,短短一顿饭,将军又要走了,原本夫妻间就生了嫌隙,此时人一走,关系修复遥遥无期。 但是只要将军不在,她想怎么收拾那小杂种就很简单了。 她暗自握拳,感情的事情先放一放,得先给她的鸿儿清除障碍。 至于其他,未来时间多的是! 胡蕊端起酒杯,站起来,一双眼中满含柔情,已经漫上浅浅一层水光: “将军,此去路远,妾身无法相随,只能在家中等您凯旋,祝您旗开得胜,早日归家。” 将军看向她。 多年夫妻情谊做不得假,妻子露出这样小女儿家的神态,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他放下筷子,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站起来:“家里就要辛苦你了。” 胡蕊柔声回答:“将军何必这样客气,管理好家中本就是妾身的份内之事。” 将军深深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酒一饮而尽。 胡蕊眉头一跳,压下心中慌乱,她眨眨眼藏好情绪,也仰头喝完杯中酒。 谢璟鸿和余琳也敬酒,说了一堆吉祥话,将军照单全收。 余慕安正准备合群一下,将军抬手打断她的动作: “你别喝了,脚还伤着。” 余慕安:“……” 脚受伤又不影响喝酒。 不过她也懒得搞这些,既然将军自己说不用那就不用了。 余琳嫉妒的眼神瞪向她。 将军指尖点点桌面,看向余慕安: “叮嘱你的事儿一定要办好,我们当时的推测不一定会撤销。” 大概是碍于在场其他人,他的话没有说得很清楚。 她知道是指治疗谢璟砚的事情,现在虽然将军出征,但是很难说皇帝会不会又要安排谢璟砚去做什么事情。 将军不在家,就不再有人可以给他们打掩护,必须在胡蕊动手前尽快“恢复健康”。 余慕安答:“您放心。” 两人的对话像在打什么哑谜,一人一句,当着他们面就沟通完毕。 另外三人互相对视,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嫉妒和警惕。 将军颔首:“行了,我要走了。” 胡蕊连忙跟上去:“将军,我们送您!” 余慕安站起来。 将军摆手:“安儿回去,别出来了。” 胡蕊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一扫而过,冷漠至极。 一直到将军一行人背影消失不见,胡蕊等人还站在门口。 胡蕊伸手捏住谢璟鸿的胳膊,眼神狠厉:“鸿儿,我们不能等了。” 谢璟鸿面露犹豫。 余琳清楚上一世的操作,毕竟她就是受害人之一。 她一刻都不愿意再看到余慕安被特殊照顾,咬牙切齿: “继夫人虽然人没了,但是何家还在恒城,我去跟外祖父联系,想必他很乐意看到余慕安出事的。” 谢璟鸿眉头微微一皱,不知道想到什么,又舒展开。 胡蕊点头:“琳儿你尽快,那边安排妥当,我就请父亲递折子。” 将军出征的第五天。 余慕安承诺谢璟砚会完全恢复的第十天。 早朝,国公爷胡大人上奏,恒城山匪泛滥,接连五日下山,抢掠山下的村民,已经伤亡无数。 恒城按察使的折子两日前就递上来,皇帝并没有当回事。 今日恒城知府也递上来相同的折子,事态已经升级,恒城当地的驻军根本无计可施。 皇帝心情不佳,国公再一提起,当场就拍椅子大怒: “都是一群废物! 没有大将军在就什么都处理不了吗?!” 群臣深深低头,没有一人敢说话。 国公爷肩负独女嘱托,硬着头皮深深躬身: “陛下,虽然大将军出征在外,安定将军可还在京都…… 微臣听闻,安定将军身体已经好多了,只是去隔壁恒城剿匪,想必是手到擒来。” 被他这么一提醒,众人才想起来这一茬。 恒城按察使何大人出列,躬身抬手: “陛下,国公爷此言有理! 前阵子安定将军随父前往宏城救灾,表现十分不错,不如,就请安定将军前去剿匪。” 地方官员原本是没有资格上朝的。 但是为了山匪的事情,何父与恒城知府一同前来,就是为了面圣,请求支援。 有人站出来提议,立刻就有更多人附和。 一时间,满朝都是“臣附议”。 皇帝双眼微眯,不知在想什么。 有眼尖的看到皇帝的神态,立刻闭嘴不言。 议论声减弱,渐渐所有人都看到皇帝黑沉的面色,全都安静闭嘴,缩着脖子装鹌鹑。 良久,皇帝坐直了些,垂下眼帘,道: “命安定将军前往恒城剿匪,即刻出发。” “是!陛下英明!” 满朝文武,就这样问也不问,替在家“养病”的安定将军决定好了去留。 圣旨马不停蹄送到大将军府。 余慕安与谢璟砚对视一眼,都是毫不意外的神色。 谢璟砚已经查到胡蕊和何家私下的小动作,早有防备。 余慕安却想的是上一世。 这一世,大将军因为不同的原因,还是在这节骨眼上离开京都。 但是同一天,谢璟砚都被派去剿匪。 她以为,胡蕊也会让她跟随谢璟砚一同去,就像上一世的余琳那样。 胡蕊:“平安好好照看着砚儿不要露出马脚,安儿你腿脚不便,还是在家里等候砚儿的好消息。” 余琳诧异过后,涌起浓浓的嫉妒。 她胸膛剧烈起伏两息,让自己露出担心的表情来: “可是母亲,大哥他只听姐姐的话,若是姐姐不在,这路上万一……” 余慕安顺势接话: “妹妹思虑周全,儿媳也觉得,儿媳还是跟随夫君一起前往比较稳妥。” 谢璟鸿皱眉: “安儿,你不要胡闹!男子打仗,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真在紧要关头,还得分出人手来保护你。” 余慕安看向谢璟鸿,并没有因为对方言语中的轻视而生气。 她表情平静,语气淡淡的: “若是夫君在剿匪途中露出什么端倪被别人传出去,我们大将军府,就要因为欺君之罪诛九族了,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第86章 哭哭哭就知道哭! 余慕安提出的问题太严重,母子俩谁都不好第一时间回答。 余琳在一旁怂恿: “还是姐姐顾全大局! 明知道剿匪危险,也能毫不犹豫就去追随她的夫君,姐姐和姐夫真是伉俪情深,你们的感情真是让琳儿羡慕极了。” 谢璟砚闻言得意一笑,双手把余慕安牢牢抱在怀里,嘿嘿傻乐。 余慕安意思意思挣扎一下,没挣扎开,看向胡蕊,一脸无辜: “母亲,您真的放心让他这样子自己出远门吗?” 胡蕊:“……” 她不放心! 但是这一趟就是谢璟砚的死期,他们布置了十分详细的计划,一定要谢璟砚绝无生还的可能。 若是余慕安跟着去,她很可能会被波及,危及她的小命! 胡蕊虽然时常对余慕安恨得牙痒痒,但是真让余慕安去死,她又有点舍不得。 她一直没有放弃驯服余慕安的想法,聪明人走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 谢璟砚抱着余慕安,旁若无人地撒娇: “安安抱抱~ 安安香香的~好喜欢好喜欢~” 所有人:“……” 余慕安的表情放空,显然已经很习惯他这死出,知道挣扎无用,就由着他抱着自己晃来晃去。 谢璟鸿的表情黑如锅底,有种被抢了媳妇的愤怒模样,拳头死死攥紧,盯着谢璟砚的眼中怒火燃烧。 胡蕊呵斥:“成何体统!” 谢璟砚梗着脖子:“我不要跟安安分开!安安不去我也不去!” 胡蕊气得拍桌子: “这是你说不去就不去的?!你不去可是抗旨!我们全家都要被下狱杀头的!” 谢璟砚:“我不我不我不!” 他说着情绪逐渐激动,表情也才倔强慢慢有点凶狠狰狞。 许久没见到他这个模样,胡蕊三人齐齐一激灵。 余慕安腰间被勒得呼吸困难,面色都涨红: “母亲……您别跟他、对着、来……” 谢璟鸿坐不住了,大步上前来掰谢璟砚的手: “谢璟砚!你放开她!她要被你勒死了!” 谢璟砚手中力道不松反而更紧,双眼像野兽一样冒着凶光,死死盯着谢璟鸿: “走——开—— 她是我的! 滚!” 说着,抬手一挥,把谢璟鸿直接掀翻出去。 细胳膊细腿的谢璟鸿,哪里能遭得住他这一下,更何况还是谢璟砚心中有气,故意冲他加大了力量的。 谢璟鸿当即就倒飞出去,重重撞倒了桌椅,在一片噼里啪啦声中,翻滚摔倒,瞬间没了动静。 “鸿儿!” “鸿哥哥!” 两人尖叫一声,冲上去查看谢璟鸿的情况。 好半晌,谢璟鸿发出长长一声痛苦的呻吟,手指动了动。 两个女人满脸泪水,双手颤抖不敢去碰他。 绯云被吓傻了,直到胡蕊怒吼:“去叫府医!傻愣着做什么?!” 绯云如梦初醒,大喊着冲出去了。 谢璟鸿痛苦的声音越来越响,不知道具体撞到哪里,府医来之前,所有人都不敢动。 余琳愤怒地转头瞪余慕安:“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余慕安:“???” 你敢不敢对着谢璟砚去说这句话? 谢璟砚反手把余慕安按在自己背后,上前一步垂眼看余琳,咬牙大吼: “不许!欺负!我的!安安!!!” 余琳瑟缩一下,躲在胡蕊身后,抹着眼泪看嘤嘤直哭: “母亲呜呜呜鸿哥哥真是无妄之灾,他也是好心想去帮姐姐,谁知道就被这样重的力道攻击,也不知道到底伤到了何处呜呜呜呜……” 胡蕊愤怒地瞪视谢璟砚! 护崽的母狮与暴怒的凶兽四目相对,在这一刻,两人多年来伪装的岁月静好,母慈子孝,通通被凶猛的戾气撕碎,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两人谁也不相让,就这么死死瞪着对方,目光中都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余慕安打破两人紧绷的气氛,在谢璟砚的背上一下下安抚: “夫君,别生气,我在这里呢。 你看看我,看我,我在这里。” 谢璟砚不情不愿,转头到一半又转回去盯胡蕊,露出凶狠的龇牙表情,纯粹就是一个被激怒的兽类。 “谢璟砚,看着我。” 余慕安加大力气拽他一把。 谢璟砚这次终于回过头来,看着余慕安的眼中还带着未尽的暴虐。 余慕安不闪不避,直视他的双眼:“夫君,你看我,我在这里。” 谢璟鸿盯着她,呼哧呼哧粗喘。 余慕安表情很平静,丝毫没有被混乱的现场干扰。 她的平静影响到谢璟砚,他的情绪终于慢慢稳定,眼神也清明许多。 余慕安转头看胡蕊:“母亲,圣旨不可违,我们得马上出发了。 小叔的事,回来之后,我会带夫君一起向他道歉的。” 说完屈膝,拉着谢璟砚转身就走。 谢璟砚居然还记得她脚肿着,轻手轻脚把她打横抱起,大步离开了勇毅阁。 谢家军被将军全数带走,留下的一队人马也只够看家护院。 原本那队长自请跟随谢璟砚一同去剿匪,被胡蕊严辞拒绝。 “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大将军府,这可是大将军临行前的嘱托,你不会想擅离职守?” 队长面露难色,最终还是作罢。 余慕安一行人走的时候只带了伺候自己的丫鬟小厮们,两辆马车。 一辆主子们坐,一辆带行李。 等他到了恒城,接手指挥恒城的驻军,前去剿匪。 大将军府门前空无一人,大门紧闭,无一人送行。 就连门房都领命进屋,躲起来了。 府中气压低沉,所有人都夹起尾巴做事,生怕触了夫人霉头。 府医看过,眉头紧皱,小心翼翼回话: “夫人,小人觉得,五少爷恐怕伤及肺腑,要不……还是请太医来看看。” 胡蕊表情当场就变了。 余琳一听,瞬间大哭:“呜呜呜呜夫君!你怎么这么惨呜呜呜呜都怪那个疯子!” 胡蕊急得来来回回踱步,一头乱麻,听到余琳哭怒吼: “闭嘴!哭哭哭就知道哭!你有空哭不如去盯着把事情办漂亮了!” 余琳哭声一滞。 门外绯云敲门,面色古怪:“夫人,宫里又来人了。” 第86章 哭哭哭就知道哭! 余慕安提出的问题太严重,母子俩谁都不好第一时间回答。 余琳在一旁怂恿: “还是姐姐顾全大局! 明知道剿匪危险,也能毫不犹豫就去追随她的夫君,姐姐和姐夫真是伉俪情深,你们的感情真是让琳儿羡慕极了。” 谢璟砚闻言得意一笑,双手把余慕安牢牢抱在怀里,嘿嘿傻乐。 余慕安意思意思挣扎一下,没挣扎开,看向胡蕊,一脸无辜: “母亲,您真的放心让他这样子自己出远门吗?” 胡蕊:“……” 她不放心! 但是这一趟就是谢璟砚的死期,他们布置了十分详细的计划,一定要谢璟砚绝无生还的可能。 若是余慕安跟着去,她很可能会被波及,危及她的小命! 胡蕊虽然时常对余慕安恨得牙痒痒,但是真让余慕安去死,她又有点舍不得。 她一直没有放弃驯服余慕安的想法,聪明人走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 谢璟砚抱着余慕安,旁若无人地撒娇: “安安抱抱~ 安安香香的~好喜欢好喜欢~” 所有人:“……” 余慕安的表情放空,显然已经很习惯他这死出,知道挣扎无用,就由着他抱着自己晃来晃去。 谢璟鸿的表情黑如锅底,有种被抢了媳妇的愤怒模样,拳头死死攥紧,盯着谢璟砚的眼中怒火燃烧。 胡蕊呵斥:“成何体统!” 谢璟砚梗着脖子:“我不要跟安安分开!安安不去我也不去!” 胡蕊气得拍桌子: “这是你说不去就不去的?!你不去可是抗旨!我们全家都要被下狱杀头的!” 谢璟砚:“我不我不我不!” 他说着情绪逐渐激动,表情也才倔强慢慢有点凶狠狰狞。 许久没见到他这个模样,胡蕊三人齐齐一激灵。 余慕安腰间被勒得呼吸困难,面色都涨红: “母亲……您别跟他、对着、来……” 谢璟鸿坐不住了,大步上前来掰谢璟砚的手: “谢璟砚!你放开她!她要被你勒死了!” 谢璟砚手中力道不松反而更紧,双眼像野兽一样冒着凶光,死死盯着谢璟鸿: “走——开—— 她是我的! 滚!” 说着,抬手一挥,把谢璟鸿直接掀翻出去。 细胳膊细腿的谢璟鸿,哪里能遭得住他这一下,更何况还是谢璟砚心中有气,故意冲他加大了力量的。 谢璟鸿当即就倒飞出去,重重撞倒了桌椅,在一片噼里啪啦声中,翻滚摔倒,瞬间没了动静。 “鸿儿!” “鸿哥哥!” 两人尖叫一声,冲上去查看谢璟鸿的情况。 好半晌,谢璟鸿发出长长一声痛苦的呻吟,手指动了动。 两个女人满脸泪水,双手颤抖不敢去碰他。 绯云被吓傻了,直到胡蕊怒吼:“去叫府医!傻愣着做什么?!” 绯云如梦初醒,大喊着冲出去了。 谢璟鸿痛苦的声音越来越响,不知道具体撞到哪里,府医来之前,所有人都不敢动。 余琳愤怒地转头瞪余慕安:“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余慕安:“???” 你敢不敢对着谢璟砚去说这句话? 谢璟砚反手把余慕安按在自己背后,上前一步垂眼看余琳,咬牙大吼: “不许!欺负!我的!安安!!!” 余琳瑟缩一下,躲在胡蕊身后,抹着眼泪看嘤嘤直哭: “母亲呜呜呜鸿哥哥真是无妄之灾,他也是好心想去帮姐姐,谁知道就被这样重的力道攻击,也不知道到底伤到了何处呜呜呜呜……” 胡蕊愤怒地瞪视谢璟砚! 护崽的母狮与暴怒的凶兽四目相对,在这一刻,两人多年来伪装的岁月静好,母慈子孝,通通被凶猛的戾气撕碎,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两人谁也不相让,就这么死死瞪着对方,目光中都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余慕安打破两人紧绷的气氛,在谢璟砚的背上一下下安抚: “夫君,别生气,我在这里呢。 你看看我,看我,我在这里。” 谢璟砚不情不愿,转头到一半又转回去盯胡蕊,露出凶狠的龇牙表情,纯粹就是一个被激怒的兽类。 “谢璟砚,看着我。” 余慕安加大力气拽他一把。 谢璟砚这次终于回过头来,看着余慕安的眼中还带着未尽的暴虐。 余慕安不闪不避,直视他的双眼:“夫君,你看我,我在这里。” 谢璟鸿盯着她,呼哧呼哧粗喘。 余慕安表情很平静,丝毫没有被混乱的现场干扰。 她的平静影响到谢璟砚,他的情绪终于慢慢稳定,眼神也清明许多。 余慕安转头看胡蕊:“母亲,圣旨不可违,我们得马上出发了。 小叔的事,回来之后,我会带夫君一起向他道歉的。” 说完屈膝,拉着谢璟砚转身就走。 谢璟砚居然还记得她脚肿着,轻手轻脚把她打横抱起,大步离开了勇毅阁。 谢家军被将军全数带走,留下的一队人马也只够看家护院。 原本那队长自请跟随谢璟砚一同去剿匪,被胡蕊严辞拒绝。 “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大将军府,这可是大将军临行前的嘱托,你不会想擅离职守?” 队长面露难色,最终还是作罢。 余慕安一行人走的时候只带了伺候自己的丫鬟小厮们,两辆马车。 一辆主子们坐,一辆带行李。 等他到了恒城,接手指挥恒城的驻军,前去剿匪。 大将军府门前空无一人,大门紧闭,无一人送行。 就连门房都领命进屋,躲起来了。 府中气压低沉,所有人都夹起尾巴做事,生怕触了夫人霉头。 府医看过,眉头紧皱,小心翼翼回话: “夫人,小人觉得,五少爷恐怕伤及肺腑,要不……还是请太医来看看。” 胡蕊表情当场就变了。 余琳一听,瞬间大哭:“呜呜呜呜夫君!你怎么这么惨呜呜呜呜都怪那个疯子!” 胡蕊急得来来回回踱步,一头乱麻,听到余琳哭怒吼: “闭嘴!哭哭哭就知道哭!你有空哭不如去盯着把事情办漂亮了!” 余琳哭声一滞。 门外绯云敲门,面色古怪:“夫人,宫里又来人了。” 第87章 迟到的圣旨,热情的迎接 来人却不是刚才离开的肖公公。 而是陛下跟前贴身伺候的总管公公,那位姓夏的。 他表情有点奇怪,没有往日笑眯眯的模样,公事公办,除了宣读圣旨什么都没说。 胡蕊双手接过圣旨,十分困惑: “敢问夏公公,为何陛下要强调,要求谢璟砚独自出发呢?” 夏公公干笑:“陛下的心意,哪里是咱家能揣测的呢……” 胡蕊心中涌起奇怪的感觉,迟疑道: “可是…… 可是谢璟砚已经带着夫人一起离开了,同行还带走了四个丫鬟和两个小厮……” 夏公公面色一变: “带着夫人一起离开了?安定将军走了多久?” 胡蕊看了看天色,答: “得有一个多时辰了,按照他们的脚程,此时早已出城了。” 夏公公的干笑立刻消失。 他也看看天色,微微蹙眉:“怎么会这么快就出发?” 一般来说,得回家吃一顿团圆饭,拜别家中祖母和其他长辈,再收拾收拾行李…… 一番磨蹭下来,就算是“即刻出发”,至少也得花费两个时辰起步。 可是这…… 夏公公纳闷:“距离肖公公宣旨离开,应该还远没有两个时辰?咱家紧赶慢赶,就是为了补偿陛下旨意的,这、这……” 怎么这么快就离开了?! 胡蕊表情不好看。 她有心告一状,让皇帝看看所谓的安定将军,就是个连亲弟弟都要动手伤害的畜生! 但是她不能。 这个节骨眼儿上把家丑往外捅,还是捅给皇帝,一个弄不好是要牵累整大将军府的! 她只是想弄死那个小杂种,并不想伤及到大将军府。 她憋屈地忍下一肚子话,微微躬身: “陛下急召,眼看匪患横行,他等不及耽搁,所以只是收拾了行李就匆匆上路了。” 夏公公问:“怎么想到带着夫人同行呢?” 胡蕊立刻回答:“还不是他执意如此!” 可以顺理成章给谢璟砚抹黑,她说话都顺畅多了。 “我自然是不同意,你说好好的公干出门,那可是去剿匪的,又不是游山玩水,带着夫人去像什么样子?! 我那儿媳柔柔弱弱的,年纪也小,哪里能适应得了呀! 可是他根本就不听我的! 哎…… 说起来,毕竟他也是堂堂一方将军了,不愿意听我这夫人之言也是可以理解,或许是新婚,舍不得夫人,一意孤行偏要带着一起…… 哎,公公呀,您可千万别跟陛下说昂,我就是一时着急跟你抱怨两句……” 夏公公呵呵笑一声,沉默着没开口。 胡蕊小心打量夏公公的神色,试探着问: “那个……请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夏公公叹气,没有回答,只道自己要回去了,不顾她的客气挽留,匆匆离开。 绯云上前扶着胡蕊的手,让她搭着,离开勇毅阁,主仆两人往回走。 “夫人,奴婢觉得这位公公好奇怪呀,新带来的圣旨内容也怪怪的,奴婢都没有听明白什么意思。” 胡蕊轻哼: “云里雾里的,我也没明白,但看字面意思,就是要求那小杂种一个人出发去剿匪……” 绯云想了想,说: “他只带了大少夫人和一群下人,除了那个平安能打,其他都是女人,手无缚鸡之力的,跟他一个人出发也没什么区别? 这么一说,奴婢怎么觉得,反而是累赘呢?” 胡蕊双眼微眯:“要不是想到这一点,我也不会妥协让他带着余慕安去冒险。” 绯云附和:“就是,凭白给您添麻烦,还得叮嘱那边注意不要伤到余慕安。” 胡蕊冷哼:“你去叫余琳过来,这次我一定要好好敲打她,务必让她给我老老实实听话,我不想看到她再耍什么小聪明。” 绯云应是:“奴婢这就去。” 余慕安一行人自然不知道,他们走后还发生了何事。 一行人畅通无阻,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恒城。 出乎意料的,城门口准备了热烈的欢迎仪式。 谢璟砚和余慕安对视一眼。 他站在大开的马车门前,弯腰到一半,回头跟余慕安确认: “现在开始我不用再装傻了?” 余慕安颔首:“你自由了。” 谢璟砚挑眉:“谢谢您,余大夫。” 余慕安轻笑:“不客气。” 不远处恒城知府杨梓带着一众官员迎上来。 “安定将军!您可来了!” “太好了!是安定将军!您来了我们就放心了!” 一行人吵吵嚷嚷地靠近,为首的杨梓仰着脸看他,脸上还带着热情的笑容。 谢璟砚恢复了冷漠的气势,他面无表情,跳下马车。 杨梓连忙上前,正要行礼,却见谢璟砚没看叫一样,转身,朝马车伸手。 杨梓热情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顺着他的动作,杨梓看到马车里一个皮肤白皙的少女低头走出来,素净纤细的手轻轻搭在那双大手上。 谢璟砚一手握住她的,另一手环腰将人抱住,慢慢放在地上。 因为距离两人已经很近了,他听到谢璟砚低声问:“脚还疼吗?” 少女摇头,面上轻薄的面纱也跟着轻轻晃荡起来,荡起柔软的弧度。 看不清面容,只是看她的那双眼睛,就好像壁画中的仙娥下凡,明亮清澈,只是被轻轻瞥过一眼,都觉得似乎被仙水淋头,通体舒畅。 下一瞬,一双充满阴霾的双眼冷冷瞪向他,毫不掩饰主人内心冷漠的杀意。 还没舒畅完就被吓得一激灵,杨梓后背都绷直了,立刻垂下眼不敢再乱看,小心翼翼开口: “安定将军,下官是恒城知府杨梓,特意率一众官员来迎接您的。” 谢璟砚冷笑一声:“你们练兵有这精神头,哪还用得着我来。” 杨梓表情难看一瞬,被抢白得面色通红,弓着身子连连称是: “您教训得是,都是下官治下不严,才出了这档子事,还惊动了陛下,下官真是难辞其咎……” 谢璟砚一想,转身又把余慕安抱上马车:“你先乘车,到地方再下来。” 余慕安:“……” 所以你刚才要我出来是干嘛? 第87章 迟到的圣旨,热情的迎接 来人却不是刚才离开的肖公公。 而是陛下跟前贴身伺候的总管公公,那位姓夏的。 他表情有点奇怪,没有往日笑眯眯的模样,公事公办,除了宣读圣旨什么都没说。 胡蕊双手接过圣旨,十分困惑: “敢问夏公公,为何陛下要强调,要求谢璟砚独自出发呢?” 夏公公干笑:“陛下的心意,哪里是咱家能揣测的呢……” 胡蕊心中涌起奇怪的感觉,迟疑道: “可是…… 可是谢璟砚已经带着夫人一起离开了,同行还带走了四个丫鬟和两个小厮……” 夏公公面色一变: “带着夫人一起离开了?安定将军走了多久?” 胡蕊看了看天色,答: “得有一个多时辰了,按照他们的脚程,此时早已出城了。” 夏公公的干笑立刻消失。 他也看看天色,微微蹙眉:“怎么会这么快就出发?” 一般来说,得回家吃一顿团圆饭,拜别家中祖母和其他长辈,再收拾收拾行李…… 一番磨蹭下来,就算是“即刻出发”,至少也得花费两个时辰起步。 可是这…… 夏公公纳闷:“距离肖公公宣旨离开,应该还远没有两个时辰?咱家紧赶慢赶,就是为了补偿陛下旨意的,这、这……” 怎么这么快就离开了?! 胡蕊表情不好看。 她有心告一状,让皇帝看看所谓的安定将军,就是个连亲弟弟都要动手伤害的畜生! 但是她不能。 这个节骨眼儿上把家丑往外捅,还是捅给皇帝,一个弄不好是要牵累整大将军府的! 她只是想弄死那个小杂种,并不想伤及到大将军府。 她憋屈地忍下一肚子话,微微躬身: “陛下急召,眼看匪患横行,他等不及耽搁,所以只是收拾了行李就匆匆上路了。” 夏公公问:“怎么想到带着夫人同行呢?” 胡蕊立刻回答:“还不是他执意如此!” 可以顺理成章给谢璟砚抹黑,她说话都顺畅多了。 “我自然是不同意,你说好好的公干出门,那可是去剿匪的,又不是游山玩水,带着夫人去像什么样子?! 我那儿媳柔柔弱弱的,年纪也小,哪里能适应得了呀! 可是他根本就不听我的! 哎…… 说起来,毕竟他也是堂堂一方将军了,不愿意听我这夫人之言也是可以理解,或许是新婚,舍不得夫人,一意孤行偏要带着一起…… 哎,公公呀,您可千万别跟陛下说昂,我就是一时着急跟你抱怨两句……” 夏公公呵呵笑一声,沉默着没开口。 胡蕊小心打量夏公公的神色,试探着问: “那个……请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夏公公叹气,没有回答,只道自己要回去了,不顾她的客气挽留,匆匆离开。 绯云上前扶着胡蕊的手,让她搭着,离开勇毅阁,主仆两人往回走。 “夫人,奴婢觉得这位公公好奇怪呀,新带来的圣旨内容也怪怪的,奴婢都没有听明白什么意思。” 胡蕊轻哼: “云里雾里的,我也没明白,但看字面意思,就是要求那小杂种一个人出发去剿匪……” 绯云想了想,说: “他只带了大少夫人和一群下人,除了那个平安能打,其他都是女人,手无缚鸡之力的,跟他一个人出发也没什么区别? 这么一说,奴婢怎么觉得,反而是累赘呢?” 胡蕊双眼微眯:“要不是想到这一点,我也不会妥协让他带着余慕安去冒险。” 绯云附和:“就是,凭白给您添麻烦,还得叮嘱那边注意不要伤到余慕安。” 胡蕊冷哼:“你去叫余琳过来,这次我一定要好好敲打她,务必让她给我老老实实听话,我不想看到她再耍什么小聪明。” 绯云应是:“奴婢这就去。” 余慕安一行人自然不知道,他们走后还发生了何事。 一行人畅通无阻,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恒城。 出乎意料的,城门口准备了热烈的欢迎仪式。 谢璟砚和余慕安对视一眼。 他站在大开的马车门前,弯腰到一半,回头跟余慕安确认: “现在开始我不用再装傻了?” 余慕安颔首:“你自由了。” 谢璟砚挑眉:“谢谢您,余大夫。” 余慕安轻笑:“不客气。” 不远处恒城知府杨梓带着一众官员迎上来。 “安定将军!您可来了!” “太好了!是安定将军!您来了我们就放心了!” 一行人吵吵嚷嚷地靠近,为首的杨梓仰着脸看他,脸上还带着热情的笑容。 谢璟砚恢复了冷漠的气势,他面无表情,跳下马车。 杨梓连忙上前,正要行礼,却见谢璟砚没看叫一样,转身,朝马车伸手。 杨梓热情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顺着他的动作,杨梓看到马车里一个皮肤白皙的少女低头走出来,素净纤细的手轻轻搭在那双大手上。 谢璟砚一手握住她的,另一手环腰将人抱住,慢慢放在地上。 因为距离两人已经很近了,他听到谢璟砚低声问:“脚还疼吗?” 少女摇头,面上轻薄的面纱也跟着轻轻晃荡起来,荡起柔软的弧度。 看不清面容,只是看她的那双眼睛,就好像壁画中的仙娥下凡,明亮清澈,只是被轻轻瞥过一眼,都觉得似乎被仙水淋头,通体舒畅。 下一瞬,一双充满阴霾的双眼冷冷瞪向他,毫不掩饰主人内心冷漠的杀意。 还没舒畅完就被吓得一激灵,杨梓后背都绷直了,立刻垂下眼不敢再乱看,小心翼翼开口: “安定将军,下官是恒城知府杨梓,特意率一众官员来迎接您的。” 谢璟砚冷笑一声:“你们练兵有这精神头,哪还用得着我来。” 杨梓表情难看一瞬,被抢白得面色通红,弓着身子连连称是: “您教训得是,都是下官治下不严,才出了这档子事,还惊动了陛下,下官真是难辞其咎……” 谢璟砚一想,转身又把余慕安抱上马车:“你先乘车,到地方再下来。” 余慕安:“……” 所以你刚才要我出来是干嘛? 第88章 管理稀烂的恒城 谢璟砚骑马,平安驾车,里面是余慕安和安心。 后面的马车是橘红在驱使,千蝶坐在她身边,荡着腿好奇地左顾右盼,马车里面绿萝和一堆行李挤在一起,昏昏欲睡。 前来迎接的官员等了大半天,被烈日晒得想原地去世。 好不容易等到人来,他们还要跟着对方的马车,一路追回知府的府上去。 平日里锦衣玉食的大人们何时受过这种苦,气喘吁吁赶到时,底裤都汗湿得能拧出水,一个个面色通红,呼哧带喘的,狼狈不堪。 谢璟砚全当看不见。 杨梓把一行人请进府里,才发现这位“仙女”的腿脚似乎不好。 后面的马车里面搬出来一辆带着轮子的椅子,谢璟砚小心翼翼扶着她坐在上面,亲自推着这奇怪的椅子往前走。 大将军临走前随口说的一句话,谢璟砚记在心上。 这五天里,谢璟砚也没闲着,画图琢磨了许久,亲手改装出来一辆这样可以推着走的椅子。 这样他的安安就不用再瘸着脚走路了,又轻松又安全。 杨梓小心询问:“将军,请问这位是……” 谢璟砚没有表情:“我夫人。” 杨梓一愣,双眼瞪大一瞬。 大将军府和陇南侯爵府亲上加亲,结果姊妹俩被抬错,这事儿别说京都贵族,外地的官员们都听说过一点。 想必这位就是侯爵府的嫡女了。 前些日子侯府遭难,跟灭门了也没什么区别,听说现在就是这个嫡女在当家。 姓何的亲自走了一趟,也没讨到一点儿好处,亲女儿没救下来,侯府也没抢到,最终也就带回来一个少年,好像是他的亲外孙。 呵呵…… 存的什么心思,明眼人都知道。 杨梓不由又看向眼前少女,看上去那么羸弱,腿脚还不便,分明就是软弱可欺的样子。 谁能想到,姓何的那老贼都没在这少女跟前讨得好处,足以见这少女的手段。 杨梓心中凛然,顿时就没了杂七杂八的小心思,下颚都绷紧了: “哈、哈哈……原来将军夫人,下官失礼了……” 余慕安的视线轻轻转过来,微笑颔首:“杨大人客气了。” 极有礼数。 杨梓伸手示意: “安定将军既然是来给我们收拾烂摊子,还请两位赏脸,就住在寒舍,将军外出期间,下官还可以代为照顾夫人……” “不必。” 谢璟砚冷着脸打断。 “我来你府上是来商议正事,其他事情不用你操心。” 拒绝太直白,让杨梓的笑容有点挂不住。 余慕安微笑开口: “杨大人勿怪,夫君听闻恒城山匪接连伤及无辜百姓,心急如焚,只想快些解决这些祸害才好。” 这台阶递得漂亮,杨梓浸淫官场多年,人精一个,立刻就顺势而下: “安定将军不愧是陛下亲封的安定称号,果真是心系天下,下官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谢璟砚掏掏耳朵。 余慕安看着他:“杨大人不如带我们前往议事?” 杨梓好像才想到一样,一拍脑袋: “哎呀!我真是老糊涂了,净顾着与将军说话了,来来来这边请这边请…… 我们的议事暂时就在寒舍的堂屋,请二位跟我来。” 谢璟砚侧头给平安一个眼神。 平安颔首,转身去跟千蝶低声耳语两句。 千蝶颔首,冲绿萝勾勾指尖,两人朝余慕安屈膝,转身离开。 安心和橘红对视一眼,跟上两位主子。 杨梓看到他们这样默契的行动,不禁微微蹙眉。 余慕安敏锐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眉头微动,了然。 杨梓可能也发现自己有一瞬间的情绪外露,面色一凛,下意识就去看谢璟砚。 哪知谢璟砚正专心垂眼看余慕安,眼中只有她一人,专注得旁若无人。 再去看坐着的余慕安,她在回视谢璟砚,小夫妻俩眉目含情,看上去感情正浓。 杨梓松了口气。 议事厅内没有人,只有屋内正中摆着一个简易沙盘,上面是简陋到不可思议的恒城地形。 谢璟砚进屋直奔那沙盘而去。 然后就沉默了。 一个站一个坐,谢璟砚的脑袋歪过来扭过去,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安安,这是一坨什么玩意儿?” 杨梓在一旁满脸尴尬,哈哈干笑:“安定将军,您可真会开玩笑哈哈……” 谢璟砚懒得搭理他。 余慕安面色复杂:“……恒城地形沙盘。” 她伸手指指其中一坨最大的,像粑粑形状的凸起: “那应该就是恒城山,山匪的老宅。” 杨梓连连鼓掌:“不愧是将军夫人!您说的正是!” 有了这个标志山体,其他的标志他带着答案一一去对照,终于艰难辨认清楚所有内容。 谢璟砚无语:“我十岁的时候用泥巴捏的沙盘都比你们这玩意儿标准。” 杨梓擦汗,干笑。 “杨、大人……我们、我们回、回来了……咳咳咳咳……” 外面响起虚弱的声音。 刚才那一群守在城门口的官员们,终于赶回来了。 形容狼狈的一群人,像一群被迫跑了一座山头的野狗,喘得快要断气,看模样恨不得能四肢着地爬着走。 杨梓立刻走向门口,欢畅大笑: “哈哈哈哈哈……哎呀你们终于回来了! 来来来快来见见我们的安定将军和他的夫人,我们等待各位很久了!” 众人这才看清谢璟砚身边还坐着一名气质脱尘的蒙面少女,只是看到她那双眼,就让人相信不需要看脸,就知道一定是一位绝世大美人。 所有人下意识挺直后背,收回喘气的舌头。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 谢璟砚:“啧。” 众人一激灵。 “哈哈哈将军您好!将军我们恭候您大驾许久了哈哈哈……” 谢璟砚不耐:“说说现在是什么情况。” 几人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眼看谢璟砚表情越来越难看,杨梓硬着头皮说: “将军,其实我们、我们是想着今日先设宴为您接风洗尘,明日再……” 剩下的话,在谢璟砚冰冷的注视下全数吞回肚子里。 堂屋里陷入一片死寂。 第88章 管理稀烂的恒城 谢璟砚骑马,平安驾车,里面是余慕安和安心。 后面的马车是橘红在驱使,千蝶坐在她身边,荡着腿好奇地左顾右盼,马车里面绿萝和一堆行李挤在一起,昏昏欲睡。 前来迎接的官员等了大半天,被烈日晒得想原地去世。 好不容易等到人来,他们还要跟着对方的马车,一路追回知府的府上去。 平日里锦衣玉食的大人们何时受过这种苦,气喘吁吁赶到时,底裤都汗湿得能拧出水,一个个面色通红,呼哧带喘的,狼狈不堪。 谢璟砚全当看不见。 杨梓把一行人请进府里,才发现这位“仙女”的腿脚似乎不好。 后面的马车里面搬出来一辆带着轮子的椅子,谢璟砚小心翼翼扶着她坐在上面,亲自推着这奇怪的椅子往前走。 大将军临走前随口说的一句话,谢璟砚记在心上。 这五天里,谢璟砚也没闲着,画图琢磨了许久,亲手改装出来一辆这样可以推着走的椅子。 这样他的安安就不用再瘸着脚走路了,又轻松又安全。 杨梓小心询问:“将军,请问这位是……” 谢璟砚没有表情:“我夫人。” 杨梓一愣,双眼瞪大一瞬。 大将军府和陇南侯爵府亲上加亲,结果姊妹俩被抬错,这事儿别说京都贵族,外地的官员们都听说过一点。 想必这位就是侯爵府的嫡女了。 前些日子侯府遭难,跟灭门了也没什么区别,听说现在就是这个嫡女在当家。 姓何的亲自走了一趟,也没讨到一点儿好处,亲女儿没救下来,侯府也没抢到,最终也就带回来一个少年,好像是他的亲外孙。 呵呵…… 存的什么心思,明眼人都知道。 杨梓不由又看向眼前少女,看上去那么羸弱,腿脚还不便,分明就是软弱可欺的样子。 谁能想到,姓何的那老贼都没在这少女跟前讨得好处,足以见这少女的手段。 杨梓心中凛然,顿时就没了杂七杂八的小心思,下颚都绷紧了: “哈、哈哈……原来将军夫人,下官失礼了……” 余慕安的视线轻轻转过来,微笑颔首:“杨大人客气了。” 极有礼数。 杨梓伸手示意: “安定将军既然是来给我们收拾烂摊子,还请两位赏脸,就住在寒舍,将军外出期间,下官还可以代为照顾夫人……” “不必。” 谢璟砚冷着脸打断。 “我来你府上是来商议正事,其他事情不用你操心。” 拒绝太直白,让杨梓的笑容有点挂不住。 余慕安微笑开口: “杨大人勿怪,夫君听闻恒城山匪接连伤及无辜百姓,心急如焚,只想快些解决这些祸害才好。” 这台阶递得漂亮,杨梓浸淫官场多年,人精一个,立刻就顺势而下: “安定将军不愧是陛下亲封的安定称号,果真是心系天下,下官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谢璟砚掏掏耳朵。 余慕安看着他:“杨大人不如带我们前往议事?” 杨梓好像才想到一样,一拍脑袋: “哎呀!我真是老糊涂了,净顾着与将军说话了,来来来这边请这边请…… 我们的议事暂时就在寒舍的堂屋,请二位跟我来。” 谢璟砚侧头给平安一个眼神。 平安颔首,转身去跟千蝶低声耳语两句。 千蝶颔首,冲绿萝勾勾指尖,两人朝余慕安屈膝,转身离开。 安心和橘红对视一眼,跟上两位主子。 杨梓看到他们这样默契的行动,不禁微微蹙眉。 余慕安敏锐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眉头微动,了然。 杨梓可能也发现自己有一瞬间的情绪外露,面色一凛,下意识就去看谢璟砚。 哪知谢璟砚正专心垂眼看余慕安,眼中只有她一人,专注得旁若无人。 再去看坐着的余慕安,她在回视谢璟砚,小夫妻俩眉目含情,看上去感情正浓。 杨梓松了口气。 议事厅内没有人,只有屋内正中摆着一个简易沙盘,上面是简陋到不可思议的恒城地形。 谢璟砚进屋直奔那沙盘而去。 然后就沉默了。 一个站一个坐,谢璟砚的脑袋歪过来扭过去,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安安,这是一坨什么玩意儿?” 杨梓在一旁满脸尴尬,哈哈干笑:“安定将军,您可真会开玩笑哈哈……” 谢璟砚懒得搭理他。 余慕安面色复杂:“……恒城地形沙盘。” 她伸手指指其中一坨最大的,像粑粑形状的凸起: “那应该就是恒城山,山匪的老宅。” 杨梓连连鼓掌:“不愧是将军夫人!您说的正是!” 有了这个标志山体,其他的标志他带着答案一一去对照,终于艰难辨认清楚所有内容。 谢璟砚无语:“我十岁的时候用泥巴捏的沙盘都比你们这玩意儿标准。” 杨梓擦汗,干笑。 “杨、大人……我们、我们回、回来了……咳咳咳咳……” 外面响起虚弱的声音。 刚才那一群守在城门口的官员们,终于赶回来了。 形容狼狈的一群人,像一群被迫跑了一座山头的野狗,喘得快要断气,看模样恨不得能四肢着地爬着走。 杨梓立刻走向门口,欢畅大笑: “哈哈哈哈哈……哎呀你们终于回来了! 来来来快来见见我们的安定将军和他的夫人,我们等待各位很久了!” 众人这才看清谢璟砚身边还坐着一名气质脱尘的蒙面少女,只是看到她那双眼,就让人相信不需要看脸,就知道一定是一位绝世大美人。 所有人下意识挺直后背,收回喘气的舌头。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 谢璟砚:“啧。” 众人一激灵。 “哈哈哈将军您好!将军我们恭候您大驾许久了哈哈哈……” 谢璟砚不耐:“说说现在是什么情况。” 几人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眼看谢璟砚表情越来越难看,杨梓硬着头皮说: “将军,其实我们、我们是想着今日先设宴为您接风洗尘,明日再……” 剩下的话,在谢璟砚冰冷的注视下全数吞回肚子里。 堂屋里陷入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