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皇权枯骨》 第1章 入世一 后汉,雍庆十年十月,京都东便门在码头。 吵吵嚷嚷的码头边,胥吏指挥着一艘挂着王家灯笼的官船靠岸。 隔着一艘官船的第三艘船上,一身青衣绯色披风的中年男子抚着黑须,看着忙碌的胥吏。 背在腰间紧握的左手却不如面上那般平静。 其人腰圆背厚,面阔口方,星眉剑目,直鼻权腮。 这位正是受兰台大夫,扬州巡盐御史林海林如海所托送学生林黛玉到荣国公贾家的贾化贾时飞。 船刚停稳,边上的的民夫手脚麻利的将跳板放好,嘴里还吆喝着,‘官人,可以下船了!’ 话音刚落,一声童音就响了起来。 ‘踏英,终于靠岸了,咱们走!’ 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儿,头上顶着一个通天辫,唇红齿白,身着绯色洒花对襟棉袄,玄色小披风,手里牵着一只黑色细犬从跳板快步下到岸上。 脸上带笑的顽童笑着对船上呼道。 ‘阿桃,你快点,老是磨磨唧唧的!’ 民夫和胥吏哪有工夫去看阿桃是哪个,眼光全被明目皓齿的小童和皮毛黑亮的细狗所吸引。 黑色细犬围着小主人嗅了一圈,这才扬起脑袋对着被胥吏围在外面的人群吠了两声。 阿桃双腿发软的上了岸,这才走到小童身边抱怨道。 ‘德哥儿,能不能别再叫我阿桃了,还不如桃子来的入耳。’ ‘咱们都是在邹县长大,我怎么坐个船就狂吐不止。’ 说着面色青白的阿桃还摸摸肚子。 德哥儿嘻嘻一笑,拍拍阿桃的肩膀,‘就你能和少爷我比嘛!’ 阿桃如捧哏似的立马附和道,‘德哥儿自然是别人不能比的,既帅气又聪明!’ 说着间,一身玄色道袍,玄色披风,玄色网巾的中年男子小心的护着身边的美妇也上了岸。 德哥儿看到嘴角直抽抽,心里却吐槽着,以前也没见你们这么恩爱,到了这里却是黏糊的紧。 想着又不由的笑了起来,让你们高兴,还想躲在一边看戏,现在好了丁忧一完就被拎出来当牛马了! 乡绅,想快活的当乡绅哪里有那么容易。 中年男子刚细声的问过身边的美妇,心明眼亮的胥吏立马过来行礼。 ‘小的见过王治中,真是三生有幸能服侍治中老爷。’ 几位胥吏躬着身子还小心的打量着治中老爷。 面色比三年前黑了,这一抹黑却遮挡掉了脸上的清秀。 只悄悄打量了一眼目光就赶紧落在治中的鞋上。 这鞋真是好生漂亮,黑色圆头,还有漂亮的鞋带,说是靴子,却没有靴子长,却也能将脚踝全部包裹在内。 王宁远捋一下胡子,虽然已经来了三年,这才二十八岁就开始蓄须还是有点不习惯。 ‘怎么还这么多规矩,都去忙,别耽误了其它旅人。’ 说着指指其中一位胥吏,‘你留下!’ 胥吏笑着拱拱手,‘小的徐二见过治中老爷。’ 王宁远摆摆手,‘现在奉天府治中已是旁人的大人,不可坏了规矩。’ 徐二一撇嘴,这才回道,‘听官人的!’ 王宁远皱眉看看忙碌的码头,这才问道。 ‘某在丁忧前,奉天府不是已经谋划好东便门码头的扩建嘛,怎么还是老样子!’ 徐二一听这话,小心的往王宁远身边靠靠。 ‘回官人的话,这事说来话长。’ ‘官人当时的方略本通过和工部和户部堂官,只是新上任的京营节度使王大人却喊了停。’ ‘通惠河也三年没有通於,更别说治理河工了。’ 王宁远点点头,京营节度使,不就是王子腾嘛,两皇并立,就是权力的争夺。 节度使,军政一把抓,这是侵蚀奉天知府的权力。 ‘是应天王家嘛?’ 徐二只是点点头,一句多余的话也没多说。 ‘去忙,一会让接了辛苦钱让民夫们也有碗浑酒去去寒。’ 徐二立马躬身道谢,‘官人的规矩小的没有忘,谢官人的赏。’ 看到王宁远没有别的表示,徐二这才离开。 王顺扶着他的老父老母走到王宁远身边。 ‘老奴王福见过二公子!’ 王顺听了赶紧拉拉老父亲的胳膊,‘该叫二老爷了!’ 王宁远摆摆手,‘福伯,说了多少次了,我这没这么多规矩。’ ‘让你们老两口回京来照顾宅子,你们没有暗地里骂我就好。’ 福伯摇摇头,‘二公子的心意老奴岂会不知。’ 说着瞪了一眼王顺,‘老奴是怕顺子到底年轻不能伺候好二公子。’ 王宁远摇摇头,‘知子莫若父,顺子如何您最了解才对。’ ‘等我在京里安顿好,明年春里您就回邹县老家含饴弄孙。’ 一番话说的福伯俩口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德哥儿牵着细狗,领着王桃溜达过来,嘴里欢快的叫着福爷爷。 福伯俩口子脸上的惆怅如变魔术一般立马消失了。 开始对着德哥儿问长问短,福婶也拉着张穗(王宁远的媳妇)小声嘀咕起来。 看到令泰(王宁远的大侄子)正指挥着家仆装行李,王宁远这才点点头。 ‘二老爷,那些是荣国府的仆妇。’ 说着还指指红呢小轿,‘听说是接从扬州来的姑小姐。’ 看到小轿王宁远摇摇头,真是一点规矩理法也不顾了。 想着扭头看看从兖州府就跟在自己家船后的两艘船,还真是巧了! 也就是说林黛玉因为母亲去世,这才上京,她母亲才去世多久,坐红色轿子真就合适嘛? 一声爽朗的笑声打断了王宁远对分析了千万遍小说的分解的回忆。 ‘可是王传胪?’ 王宁远看向出声的人,立马笑着拱手道。 ‘难怪今早窗前有鹊儿吟唱,原来它们是替时飞兄给愚提示!’ ‘时飞兄红光满面,一身出尘,必有所得。’ 贾雨村笑着拱拱手,‘借持正兄吉言,许能再次拜印一展心中所学。’ 看到王宁远看着身后,贾雨村也转身看去。 原来是几个婆子正在红呢小轿前争论。 贾雨村只看了一眼就转身对着王宁远说道。 ‘持正兄,这次正是受林大夫所托送爱徒去贾家。’ 第2章 入世二 王宁远自然是听懂了贾雨村话里的意思。 林家五世列侯,更是姑苏当地大族,林海殿试更是被点为探花,从翰林到御史,到扬州巡盐更是平步青云。 相对于同科的王宁远和贾雨村更是难以望其项背。 贾雨村现在不止靠上了林如海,又能再次进入京都贾家本家,还有王子腾给予助力自然是红光满面。 现在为官能用心做事的人少之又少,多数都是由幕僚,师爷,胥吏做事,为官者用印即可。 官员见面很多话题不能聊,一时之间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那愚就提前祝时飞兄再入朝堂展宏图大志!’ 贾雨村再想攀谈几句,身后不远处的争论声却越来越大。 ‘持正兄,改日时飞在登门拜访。’ 说完也不等王宁远回应就转身快步离开。 德哥儿走到父亲身边,‘爹,你们聊的不尴尬嘛?’ 王宁远低头看了儿子一眼,伸手扒拉一下他的冲天辫。 ‘不习惯!’ ‘后世在企业里聊的最多的是工作,是同事,交情,孩子,现在这些都不能提。’ 看到德哥儿好奇的眼神,王宁远这才解释道。 ‘在这里为官很多都是禁忌,见面称兄,年纪就不能提。’ ‘对于大家来说年纪是一个敏感的话题,这会牵扯到上面对你的培养和提拔。’ 看到儿子还迷糊着呢,王宁远这才说道。 ‘早说让你看书认真点,老童生少进士,不陌生!’ 德哥儿听了立马点头。 ‘你以为古人不知道培养人才的重要性,一个长期稳定的官员架构才能让皇家安心。’ ‘皇家对于权力和国家治理的理解才是顶级的,真以为他们不知道儒学对于国家治理的用处有限?’ ‘年轻官员学习的速度更快,经翰林院修史就是从历史中学习治国之道,然后从地方到中央,这才有了入阁的基础。’ ‘算算,这些需要多少年,岁数大了皇家哪有工夫培养他。’ 德哥儿一愣,‘改年龄这事自古就有了,原来是传统啊!’ 王宁远哈哈一笑,这才一甩袍袖蹲了下来,拍拍儿子的肩膀说道。 ‘传统,那多了,听说过冒籍嘛?’ 德哥儿点点头,‘一听这个词就知道,不就跟高考学籍一样嘛!’ 王宁远点点头,‘没错,科举里的秋闱是以省为单位的,到了春闱才是全国性的。’ ‘秋闱考举人时冒籍的事就层出不穷了,北方由于气候,战乱的各种原因以至于在科举学业上大大落后南方发达地区。’ ‘可朝廷又要保持适当的公平性,在春闱时照顾各个省份,有些差点的举人也会被点中。’ ‘这里面的空子也就大了,所以一个陕西的进士时不时的说几句吴侬软语也就不奇怪了。’ ‘大家心照不宣,也就不会在公共场合谈起自己的家乡。’ 德哥儿听完立马说道,‘难怪明末党争那么严重,官员以家乡抱团也是传统。’ ‘东林党不就是朝堂和地方学会一起养出来的怪物嘛!’ 说着还疑惑的看了一眼父亲,‘我怎么感觉现在和明末的时候这么像,爹咱们不会也成为垫脚石!’ 刚说完,张穗就带着一个丫鬟来到父子俩身边。 ‘你们父子俩聊什么呢?’ 然后埋怨的话不自觉的就带了出来。 ‘说了多少次了,注意一点,怎么就蹲在这聊起来了!’ 德哥儿哪有一点同甘共苦的样子,鼻子一动,牵着细狗,嘴里喊着阿桃就溜了。 王宁远站起身子摸摸鼻子,‘这不和儿子聊到兴致处了嘛!’ 张穗斜了自己丈夫一眼,挥挥手打发了身边的丫鬟。 ‘我发现你自从接了信就很兴奋,也给我说说呗。’ 王宁远抓住在自己腰间用力的手,‘夫人,官场上的事你又不感兴趣。’ 只有经历过才知道为了把媳妇改成夫人得付出多久! 张穗稍微一用力没有抽回自己的手,这才问道。 ‘红楼梦里也没写官场的事,你高兴什么?’ 这怎么解释,一家三口在邹县老家聊的最多的就是红楼里贾家的人物了。 转移话题是男人必备的能力,‘夫人,知道后面船上的人是谁嘛?’ 果然,女人就没有几个不喜欢林黛玉的。 ‘不会这么巧,刚才还听福婶说挡在咱家前面的是荣国府的仆人。’ ‘这么说林黛玉要去贾府了!’ 王宁远点点头,‘别急你有机会去荣国府见见她们的。’ 张穗听到这话,眼里的兴奋真是肉眼可见。 到了这里不得不说说王宁远的家世了。 王宁远的父亲堂树公,行三,娶妻李氏。 也就王宁远的亲娘,有一位出名的弟弟,就是前国子监祭酒李守中。 论起来李守中就是王宁远的舅舅,嫁给贾家贾珠的李纨就是王宁远的表妹。 邹县王家也是当地大户,以法家门人自居,堂树公正是靠秉公执法在坏事的义忠亲王的案件中官居大理寺寺卿。 也正是这个位置才在三年前在任上离世。 到底是久历官场,看出大儿子王宁化不适合官场,在考了举人后就让他在家乡教书。 也算是造福桑梓! 至于二儿子王宁远,稍微圆滑些,这才得入官场。 至于王宁远是不是雍庆帝为了拉拢堂树公才点为传胪(二甲第一)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乡党,齐鲁大地自然也有自己的乡党。 可见堂树公在世时在齐党里也是有相当话语权的,只是人走茶凉,只三年也让王宁远兄弟俩看清了官场里的世态炎凉。 既然已经收拾妥当,那就赶紧回家,虽然从兖州府到京都不远,可现在的行船也真是一言难尽。 扶着媳妇上了马车,轿子那玩意,一般家庭也养不起,更别说一家三口都是叛逆的灵魂了。 媳妇坐安稳了,王宁远这才把儿子抱上马,看看自己的四辆马车,这才翻身上马。 德哥儿手里抓着马僵嘴里唠叨道。 ‘福爷爷也是,多牵匹马不行嘛,我又不是不会骑。’ 第3章 入世三 王家车队一路到了明照坊,王宁远用下巴左右打着儿子的冲天辫。 ‘前面就是西堂子胡同,咱们家是第三户。’ 德哥儿还高兴呢,小脑袋左摇右晃的,不停的看着稀奇。 ‘咱家也算住在皇城根了,真正的官宦人家。’ 说着还扭头看看身边独乘一马的王令泰。 ‘你说对大哥!’ 令泰到底已经是举人了,虽然名次一般,可有王宁远这个二叔教导,眼界自然不同。 ‘到了京里到底不是家乡,你也注意自己的行止,小心惹了祸事。’ 王宁远一听,心里就感觉教的有点过头了,这也太小心了。 什么叫皇家一言而决,就因为堂树公得用,赐下的宅子远超三品官该享受到的待遇。 封建社会,对于各个阶层的限制之严远超普通人的想象。 吃穿住行能表露身份的各种细节都有详细的规定,这就是礼部官员不停琢磨,翻着各种史书总结出来的。 虽然很多规定已经名存实亡,只要在需要的时候,这些就是落在脖子上的刀。 莫须有,哪里来的那么多莫须有,只是在史书不好明写而已。 王家一套四进的四合院不说,还带有东西两跨同样面积的跨院。 就这住宅面积,让谁谁不争着当鹰犬,养这么大的宅子,谁不得干点桌子底下的交易。 刚到东跨院的门外,就见提前半月抵达的幕僚韩彬带着两位家仆正满眼焦急的等着。 王宁远一拉缰绳,利索的翻身下马。 ‘遵之兄,怎么到这里迎接了!’ 韩彬拉着王宁远到了一边,‘东家,当今已经来了有一刻钟了。’ 王宁远眉头一皱,‘在东跨院?’ 看到韩彬点头,王宁远这才安排道。 ‘让夫人从中院回府,马车暂时放在外面。’ 韩彬点着头,这才小声说道。 ‘当今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吏部文选司主事来府里。’ ‘东家的任用已经定下,吏部文选司郎中,虽然品级相同,可!’ 王宁远看到门口出现的身影,立马伸手示意韩彬别说了。 迈着方步走到门口,王宁远朗声说道。 ‘祁将军幸会,是哪阵东风将您吹到王家陋室的?’ 祁秉中立马拱拱手,‘王大人说笑了,在下一个武夫哪有脸面登王家府邸。’ 不管动作还是言语哪里还有一点蒙古人的作风。 ‘王大人请!’ 说着祁秉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东跨院连影壁都没有,左边就是马厩,过了月亮门就是一片花园(菜地)。 王宁远整理一下自己的穿戴,这才对着蹲在地里扒拉着白菜看的中年人躬身施礼。 ‘微臣王宁远见过陛下!’ 半天没有回应,王宁远也在悄悄的打量这位后汉的“掌权人”。 雍庆回头看了一眼王宁远,差点让王宁远喊出声来。 记忆里是记忆里,真见到了,才觉得吃惊。 这位和电视剧里的雍正皇帝还真有八分像,只是年轻了些,脸上的刻薄和威严淡了几分。 一边的忠顺王微笑着走到王宁远身边,手托着王宁远的胳膊让王宁远起身。 ‘三年不见,黑了,脸上的清秀气总算少了,这才有些齐鲁汉子的样子。’ 说着哼哼一声,‘要不然都白瞎了你这身板!’ 王宁远赶紧躬身道,‘宁远见过忠顺王。’ 忠顺王扶起王宁远,这才小声的说道。 ‘皇上正为你迟了两个月才来京生气呢!’ 说完拍拍王宁远的后背。 雍庆帝也不知道从白菜根里看出了什么,拍拍手站了起来。 王宁远抢先躬身说道,‘陛下白龙鱼服实在有违为君之道。’ 雍庆脸一板,这才抬手指着王宁远对顺忠王说道。 ‘瞧瞧是不是有王尚书(堂树公去世后追封礼部尚书)之风,挑起刺来不妨多让。’ ‘朝廷里的政事还不如你家地里的花生急切是!’ ‘上午任用的折子才下去,官服印信都巴巴的送上门了。’ 王宁远一看皇帝也就这样了,这才挺直身子,又板正的施礼。 ‘宁远谢过陛下看重,必将实心用事,不负陛下。’ ‘只是,宁远丁忧三载突然受此重任,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雍庆听王宁远这么说,一转身就往远处的果树走去,苏培盛看了一眼王宁远,这才一伸手叫上祁秉中一起跟上。 忠顺王挑着眉毛笑笑,‘行了持正别这么小心翼翼,皇上也难!’ 王宁远在奉天府任治中时就和这位王爷熟悉,不管别人有没有别的用心,起码两人相处的不错。 这位王爷身上有草莽气息,也有一股子纨绔气,只是对于正事却不缺那股认真劲。 对于不熟悉的事物也不缺乏专研的精神。 再开口说话的时候脸上已经带上尊敬的神色。 ‘王尚书在世时凭着自己的中正,在朝堂还能帮着皇上,在其位谋其政就是老师常挂在嘴边的话。’ ‘律法课也是本王最喜欢的课业之一,在那里总能听到各朝各代的那些新鲜的故事。’ ‘深入浅出里才明白律法在朝中的重要性。’ 王宁远对接中路月亮门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过来打扰。 顺忠王拉拉王宁远,两人抬脚向着皇上那里走去。 ‘皇上和父皇,勋贵僵持不下,这才拿下吏部文选司郎中之位,姚夔姚尚书只要保持中立,我们还有腾挪的空间。’ ‘明春关乎京察大计,你身上的担子很重!’ 王宁远一时间千头百绪,朝堂这潭浑水真是越来越看不清了。 ‘勋贵还是铁板一块?’ 顺忠王也没有藏着自己的心绪,脸上的怒气已经露了出来。 ‘一个个的都不识抬举!’ 王宁远摇摇头,小声的说道。 ‘兖州府也有洋人,听过一句话,在坚固的堡垒也能从内部攻破。’ ‘不能强逼着让敌人抱成一团,要分化瓦解,拉拢之后各个击破。’ ‘这个时候强压反而适得其反,耐心!’ 说着王宁远抬起头看了一眼顺忠王,这是表达不满。 你们一个皇上一个亲儿子不出头争夺权力,老是畏首畏尾,是不是太没有担当了。 第4章 工具 顺忠王也能感觉到王宁远身上渐渐变强的冷意。 停下脚步,从袖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扎子递给王宁远。 王宁远打开扎子,这才认真看了起来,只看过开头王宁远就抬头看向顺忠王。 ‘南镇府司已经被皇上收入囊中了!’ 问完不等顺忠王回答就接着看手里的扎子。 ‘有人在应天府算计薛家,借薛家分裂勋贵也不是不行,只是薛家现在还有明白人嘛?’ 没有得到回答,边看边接着问道,‘这个冯渊也有问题?’ 顺忠王终于开口了,‘各个都说吃绝户,可要说起吃绝户谁能比的上勋贵世家!’ ‘他们可都是吃了前朝整个一朝的绝户才能有现在的身世地位。’ 这才对嘛,都是聪明人干嘛说话拐弯抹角的,勋贵可不就是打破一个旧世界才立足的。 ‘冯渊就是一个普通的乡绅之子,为人迂腐了些才会被人算计。’ ‘至于薛家有没有明白人不重要,应天的几家大户不跳出来,底下的官吏,下面的刮地皮的怎么敢放手施违。’ 王宁远点着头,这么说却实无可指摘,在统治者眼里百姓也只是题本上的一串数字。 ‘勋贵人家随意扔几个家仆或者赔点银钱案子也就唬弄过去了,伤筋动骨都谈不上。’ ‘愚如果没记错老太妃娘家才是江南的钱袋子和官袋子。’ 顺忠王一听,本来还文静清爽的脸上肌肉跳动了两下,尤其是两腮的肌肉动作最为显眼。 不管做官还是做事都需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老油条不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王宁远不动声色的看着自己手里的小扎子,全当没有看到顺忠王的脸色。 ‘织造局在甑家手里,除非老太妃倒了,皇上丝毫没有机会收回来。’ 这算大逆不道了,当着皇家小辈的面说他长辈。 王宁远将手里的小扎子递还给顺忠王。 ‘巡盐使林如海不能活,盐税必须进户部,没钱寸步难行!’ 顺忠王满脸微笑的看着王宁远,‘持正这次回来倒是更加杀伐果断了。’ ‘林如海嘛,能死在任上也算全了他的身后名。’ 说完顺忠王竖起三根手指,‘父皇,皇上,甑家都对他很不满!’ 林如海有他的取起之道,王宁远才懒的去研究他,他身后的利益才是大家最关注的。 ‘应天府知府快顶不住了,有人选?’ 换了话题,顺忠王两手一背明显轻松了不少。 ‘这人你今天不是见过嘛,贾化!’ 王宁远嘴角直抽抽,镇府司是这么用的,不对自己也在监控范围内。 ‘等愚入职看完再论。’ 顺忠王呵呵一笑,‘贾家和王家可都是豪富,你家那个油铺也太小了。’ ‘本王家的小管家去了都嫌弃逼仄。’ 这次敲诈算是过明路了,王宁远赶紧拱拱手。 ‘贱内嫁妆里的油铺本身就是为了养活我们一家的营生,再说每年的花生油已经是极限了。’ 顺忠王一摆手,‘行了,读书人,就看不起你们这样,卖点东西还都是臭规矩。’ ‘花生饼养出来的肥猪本王也有所耳闻,沙地种花生本王也懂。’ ‘通州的地别买多了,小心皇上那里。’ 这王宁远可就要说道说道了,同乡买的还能算我头上。 两人掰扯间到了东跨院的深处,这里是种了十来棵苹果树。 到了雍庆帝这,两人都默契的闭上嘴。 祁秉中到底是军人出身,手里拿着几个金黄的苹果对着王宁远笑笑。 ‘京城寸金寸土的地,也就是老尚书舍得开一片菜地。’ 说着还瞪了顺忠王和王宁远一眼。 ‘朕就是天下最可怜之人,连点好东西都没吃过,这苹果卖相差点,味道却比朕宫里的还强。’ ‘前头带路!’ 都是不讲理的,能入您口的东西那能随便,万一出点事谁担的起。 再说买的价和您看到的价是一码事嘛,您心里明镜似的,装什么糊涂。 王宁远跟在几位屁股后面溜达着,什么地养的不错,白菜不错,菠菜不错,马养的也壮。 看着皇上打头进了正院,王宁远这才招手把福伯叫过来。 ‘白菜炖豆腐,凉拌菠菜,怎么家常怎么来,六菜一汤就行。’ ‘酒嘛,就用玉堂酱园送来的玉堂春。’ 福伯一听就睁大双眼,‘老爷,是不是太简陋了。’ 王宁远摆摆手,‘按我说的做。’ ‘家里人都交代过了!’ 福伯点点头,看王宁远不改主意只能去安排了。 进了正院,听到大门边给先生准备的倒座房里有欢笑声。 进门一看,德哥儿正咧着嘴给皇上介绍买回来的吃食呢。 德哥儿的几个小伙伴倒是安安静静。 王宁远哪管那么多,过去就给儿子后脑勺一下,当然舍不得下重手了。 ‘臭小子,马上就午饭,吃这些零食干嘛!’ 真怕这孩子胡说八道惹着这条巨龙。 能忍十年的主是好相与的! 皇上一脸微笑的瞪了一眼王宁远,‘人前教子这一套就别在朕这唬弄,朕也是当父亲的人。’ 赶紧拱手塌腰仔细聆听,谁知道人家又不说了,还以为能听点皇家教子的心得呢。 ‘陛下,这屋里逼仄,还是去正堂。’ ‘逼仄,朕的起居舍也不比这大。’ 那是您可怜,可说出来大家也得信。 就这么一个给私塾先生准备的地方比一些妃子住的地方还宽敞倒是真的。 过了垂花门,二进院的屏门大开,张穗已经换了五品宜人的官服施礼接待了。 这就不爽了,都说满朝朱紫贵,王宁远任五品奉天府治中时官服还是青色的。 怎么自己媳妇的官服就是绯色,还是绯色好看。 雍庆说了一身平身,‘卿用心侍奉公婆长辈,实心照顾丈夫,安心教导孩子,贤惠持家,当为女子典范。’ 说完看了王宁远一眼,这才往正堂走去。 王宁远给媳妇竖了一个大拇指。 在这里嘛大丈夫当然要封妻荫子,有了皇上的一句话,说不得媳妇的品级要比自己的高。 要是有俸禄就更好了! 第5章 工具二 进了正堂,首先就被条案上方的一对对联给吸引住了。 上联:刚正居庙堂,持节秉公存浩气 下联:清廉隐丘壑,输肝沥胆育英才 顺忠王朗读着对联还回头看了一眼笑眯眯的王宁远。 哪知皇上却冒出来一句,‘他能做到一半就不算辱没了堂树公的笔墨。’ 权当是勉励了,王宁远微笑不减。 皇上咦了一声,又靠近了几步,身子都挨到条案了。 仔细看完以后这才转身往八仙桌左边的太师椅上一坐。 行,谁叫这是封建王朝呢,全天下都是你家的。 喜欢坐主人家的位置您就坐,您不坐那,别人就敢坐了? ‘是范文正公写的伯夷颂?’ 难怪古人讲究不是通家之好不能进正堂,这幅字可是范文正公留世不多的珍品。 不管韩愈写的《伯夷颂》内容,范文正公小楷的蕴味,还是范文正公的气节都是上上品。 王宁远就当没看到雍庆帝眼里的喜爱,躬身塌背的回答道。 ‘是家父有缘所得,生前他老人家就很喜欢这幅字,也算微臣对家父的一点念想。’ 顺忠王看完也戳着牙花子似笑非笑的看着王宁远。 ‘秉公堂,不错!’ 雍庆帝说完,看了一眼苏培盛。 ‘去准备下,饭后去姚尚书府上,下去!’ 吩咐完,苏培盛和祁秉中都施礼出了正堂。 ‘坐!’ 等王宁远和顺忠王都坐下,上了茶,雍庆帝喝了一口这才说道。 ‘是不错,比朕的御茶一点不差。’ 王宁远刚起身,雍庆帝挥挥手,‘坐着回话就行。’ 王宁远嗒一下嘴,看了一眼顺忠王这才回道。 ‘这是青州府莒州的绿茶,家父看家乡茶农贫困特意用乡茶待客。’ ‘家父常感叹皇家赐下的宅院,东院的一口甜井在京城以算难得。’ ‘有了这口井也省了买西山泉水的银钱。’ 说完王宁远离开座位跪在了雍庆帝面前。 占了别人儿子的身子,接了因果就要承受这份因果。 宅子是太上皇赐的,王宁远当然要说清楚。 ‘堂树公秉公办案,不偏不倚,乃皇家肱骨之臣。’ ‘平身!’ 王宁远谢过重新坐下,雍庆帝这才开口道。 ‘内阁里推诿扯皮,政事难以下沉,明春京察爱卿要用心。’ ‘齐党该切割的就不要优柔寡断。’ 用心当然用心,只要姚夔姚尚书站对,其它的就好办! 您都把乡党摆在台面上了,我还有什么不敢出手的。 ‘陛下,让微臣入文选司,江南可能会乱一段时间!’ 说完王宁远看向雍庆帝。 ‘朕在没用,手里还是有些武力,四王如今还不敢反。’ 您总算露出点獠牙,就怕您忍着忍着把心气都忍没了。 江南的税和粮是引子,有钱有粮才能分化瓦解四王。 秀才造反,听听就算了,江南的商人,杀一批,关一批,扶一批就是了。 仁,在统治阶级有嘛? ‘听说爱卿在家乡琢磨出一点小玩意?’ 王宁远点点头,‘这事还要等京察后处理完工部和都司才能拿出来,许微臣卖个关子。’ 皇上还真就没吃过热乎东西,简单的几个家常菜也就打发了。 色自然没法和宫里比,可味绝对不差。 送走大佛,王家这才恢复了人气。 正堂八仙桌上摆着三套官服,绯色朝服,青色官服,带不补子的常服,梁冠,绶带,乌纱帽,印信,官凭,一应俱全。 德哥儿手里拿着银鱼袋正稀罕呢。 张穗摸着官服上的补子说道,‘这就是衣冠禽兽里的禽!’ 王宁远点点头,‘没错,这是白鹇,象征清廉高洁。’ 张穗撇撇嘴,‘高洁,你这还没到呢官服就送到了!’ ‘吏部文选司这么厉害?不是要廷推嘛?’ 德哥儿都听不下去了,‘娘,你说的那些都是重要位置的大员。’ ‘文选司可是能决定五品以下官员的升迁,能不巴结着嘛!’ ‘以后您就知道门庭若市是什么场面了。’ 张穗拍了儿子一下,‘就你知道的多!’ ‘还上学还得上学!’ 一听这话德哥马上就开始叫苦了,一脸祈求的看向他老子。 ‘看什么,你爹偷摸的练毛笔字你没看到!’ 德哥儿小声的嘀咕道,‘您给我爹做的钢笔算什么?’ 官场的浑水王宁远是真不想让儿子在走了。 ‘行了,该读书还得读,既然来了就守着这里的规矩。’ 看到儿子包子脸又出来了,王宁远接着说道。 ‘四书五经读读也不错,上午一半四书一半杂学,老师过两天就找。’ ‘下午练武,顺忠王会推荐人过来。’ 一家人又八卦起雍庆帝和顺忠王。 这才深秋,四合院里冷的就让人受不了。 张穗把家里人安排的团团转,王宁远进了书房开始和韩彬研究最近朝里的动向。 别说古代如何的落后,到了这里才知道无知。 暖瓶,这东西在北宋年间就有了,这会更是有了相当水准。 牙刷,牙膏更是不缺,而且绝对天然没有化学添加剂。 家仆们一个个都喜气洋洋,屋里装上铁炉能不舒服嘛! 早饭后一家人穿戴整齐,上马车的上马车,骑马的骑马直奔刑部尚书李秉的府邸。 这是通家之好的世叔,更是王宁远能拿到文选司郎中位置的助推者。 老远的就看到李秉之子李轨和他的夫人。 ‘大哥,怎么在门外等着!’ ‘见过嫂子!’ 李轨拍拍王宁远,‘黑了,结实了!’ 说完就握着王宁远的手进了院子。 ‘父亲连早朝都没去,就等着你呢!’ ‘德哥儿跟上,保哥儿几个正在等着你呢!’ 进了正堂,李秉夫妻俩正端正的坐在主位上笑眯眯的看着王宁远三口。 取下披风,一家三口就跪下给老俩口请安。 李秉细致的问过堂树公的丧礼,大哥远化的近况,又考察了学问这才让一家三口起身。 李秉挥挥手,‘夫人你们自去说体己话,你们也是!’ 李老夫人笑着牵着张穗,领着嫂子出了正堂。 保哥儿兄弟几个拉着德哥也立马消失了。 第6章 工具三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身不密则成害!’ 李秉一句话说出,王宁远和李轨立马离开椅子躬身听着。 ‘此言出自易经,可你们不用把他奉为经典。’ ‘时移世易,古人的话真的就时时适用。’ 说完李秉就端起手边的茶杯优雅的喝起茶来,至于躬身立着的两位后辈全当忘记了。 两口茶喝了一刻钟,好像中间还小眯了一下。 ‘行了,安坐。’ ‘堂树公一生光明磊落,朝中对他的攻奸无数,可他依然安坐大堂。’ ‘行得正,坐的端,少用些鬼蜮伎俩,持正汝可醒得!’ 王宁远听完立马躬身听训! ‘虽双皇并立,然吾等牧守一方也是堂堂正正,可懂!’ ‘侄儿醒得!’ 李秉点点头,这才指指椅子示意王宁远坐。 ‘两家重担都系于你一身,也是吾与堂树公无能,无奈之举!’ 李轨听老父这么说,哪里还坐的住,立马跪了下来,嘴里喊着爹。 李秉叹口气,‘你守好家业即可,咱家能否立于朝中只能看郅儿!’ ‘机变,手腕你们兄弟俩都不如持正,以后要多听持正之言,可醒得!’ 李轨点点头,‘儿子醒得!’ ‘起来,别在你兄弟面前失了体面!’ 王宁远赶紧扶起李轨。 ‘皇上本有意安排赵南星入职文选司,可吾与姚尚书商议后立推由你去文选司。’ ‘赵南星于两月前入职考功司郎中,赵南星乃首辅顾宪成门生,他们摆明是奔着次辅王锡爵而去。’ ‘若陛下真有所作为必革除首辅次辅,提户部尚书夏言入阁。’ 王宁远点点头,‘夏尚书立志改革,大有时不我待之意!’ 李秉点点头,‘若陛下还一直隐忍,汝只能再蛰伏几年。’ ‘吏部右侍郎孙鑨汝不必特意想让,那是姚尚书的事。’ ‘不过文选司员外郎吕胤昌汝须多加留意,免不了他也得到刑部走一圈。’ 随着李秉点点介绍,王宁远也明白入文选司需要关注和留意哪里了。 寒门,寒门出身的官员哪里去听这些! 蹉跎,也是他们没人指点,直到碰的头破血流才有人人将他们收入门下。 这里需要走多远, 需要多久完全看天赋。 李秉将自己的所知事无巨细给王宁远交代的清楚明白。 茶水喝光了三杯,李秉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汝能入陛下法眼,是福也是祸。’ ‘皇家也就那么回事,用你就抬举你,可心里总要有杆秤!’ 果然自己人谈话就是这么直白,在皇家眼里谁又不是工具呢! 双皇并立不管是勋贵,还是文臣,以及皇族才能更有价值。 什么是贤内助,这里刚聊完,李老夫人就出现在正堂门外。 ‘老爷,持正一家是来看我们老俩口的,别老是拉着他谈公事!’ ‘赶紧入席,今儿穗儿可是给老爷做了拿手好菜!’ 李秉哈哈一笑,‘夫人不说老夫差点都忘了!’ ‘穗儿手艺自然没得说!’ 说着老俩口嘴里说笑着就出了正堂! 二进院东厢房里女眷,后辈都已经立在餐桌前等候了。 ‘没那么多规矩,都坐,今儿也是好日子!’ 只有腐儒才把规矩捧的那么高,什么七岁不同席,女眷不上桌,这是彻底的划分阶级,割舍男女之裂。 李秉坐下挥挥手,下人就全部出了东厢房,没有客套提起筷子奔着糖醋鲤鱼去了。 ‘穗儿手艺精进了,三年没能尝到了。’ 李秉一动筷,最高兴的就属旁边孩子那桌了,嬉笑着就动起了筷子。 ‘老爷尝尝持正从老家带来的好酒!’ 李秉举起酒盅,‘持正送来的自然是美酒!’ ‘夫人今天就容老夫放纵一会如何?’ 李老夫人看了李秉一眼,‘今儿就如了您的意!’ 王宁远和李轨小心的伺候着李秉,张穗和李家嫂子陪着老夫人探讨着桌上的菜。 令泰可就累了,又是倒酒又是倒茶好不忙活。 保哥儿在另外一桌上照顾着弟弟妹妹,德哥儿也是拆着骨头上的肉放到妹妹的盘子里。 欢声笑语里这才结束了这顿午饭。 说是不管,李秉到底是老官场,对酒控制的很好。 再次进了正堂叙话,这次就多了令泰和保哥儿。 ‘太破费了,堂树公的操守吾是了解的。’ 王宁远没有回话,令泰起身回答道。 ‘秉爷爷,都是些家里田地出产的,出门前家父嘱咐给秉爷爷磕头。’ 说完令泰屈膝跪下结实的给李秉磕头。 看着跪在堂中的令泰,李秉详细的问了学问。 当然问的最仔细的要属大律和大诰。 等李秉问完,李轨这才起身回起关于令泰安排礼物的事情。 李秉笑着让令泰起身,‘吾最佩服的就是堂树公育人,令泰学问扎实,俗物熟练。’ ‘保哥儿有空多向令泰学习!’ 李秉看了一眼王宁远,‘令泰如今也有举人功名,不如就入刑部任主事如何?’ 王宁远看了一眼令泰,‘叔父,令泰刚进京城,先熟悉一下,等明春京察过后再入刑部任主事!’ 看到李秉抚须微笑,王宁远这才接着说道。 ‘二哥也就别在青州蹉跎了,年后去宁夏府任通判。’ 李秉听了一愣,然后点点头,‘流放到宁夏府也成!’ ‘河内的田亩是时候清理一番了,又处西宁郡王和北境王交界处,他们难免会顾忌。’ ‘不错,那老夫就和户部好好规划一下此事!’ ‘若郅哥还无所成就,那就回京任个闲职!’ 说完李秉眉头一皱,‘可登州府的东平郡王那里?’ 王宁远摇摇头,‘愚这三年在山东东平郡王也了解一些。’ ‘如果陛下出手,收服东平郡王是最简单的!’ ‘他手里的海船虽然不大却有大用!’ 李秉听完眉头都快拧在一起了,两眼无神的看着正堂门外! 李秉被王宁远羚羊挂角的手段给惊住了,越想越是心惊,连王家人离开都没有发现。 回京三天,王宁远总算安排完了家里的事情,大清早吃了早饭,换上官服,带着王顺连两个家仆溜达着往东长安街走去。 第7章 泛起涟漪 一路上有不少百姓给一身官服的王宁远打招呼。 同样也有坐着轿子的官员和王宁远寒暄两句。 吏部文选司的威力有多大,衙门内的官员没有不明白的。 只是王宁远还没入职他们没法登门拜见。 过了东长安门,一拐弯,过了宗人府衙门就到了吏部衙门。 门口值守的卫兵一见王宁远立马上前行礼。 还没有寒暄完,衙门里就有主事出来迎接了。 进了文选司的院子,各个主事,典史,刀笔吏都在职房外恭敬的候着。 简单的溜达一圈,王宁远进了自己的职房。 明亮,干净,也不算小! 让张主事领着家仆刘槐去认认各种地点,王顺赶紧把木箱里的办公用品摆在楠木大桌上。 等职房收拾完毕,王宁远这才吩咐道。 ‘快回府,仔细的护着夫人去荣国府,他们要是敢怠待了夫人,不用客气。’ ‘一堆子蛀虫,自己还摆上了!’ 王顺毕竟跟着王宁远时间久了,明白意思立马带着另一个家仆离开了吏部。 姚尚书去上早朝没回,吩咐刘槐把文选司所有人官籍去架阁库借来。 王顺脚步仓促的带着家仆回到家,就被张穗叫到二进院过厅边的西屋回话。 ‘老爷在衙门里可还顺利?’ 王顺仔细的回答完,这才跟着张穗身边的丫鬟画冬去准备车马礼物。 德哥儿毫无形象的跪在椅子上和母亲头顶头的在那看历书。 嘴里说的却全然不是挑日子的事。 ‘顶顶大名的贾家,没想到咱们还能去看看。’ ‘不知道能不能见到贾老太君?’ 张穗白了儿子一眼,‘让你来帮忙就是多余,我还不知道冬至是好日子,只是那天你爹要参加大朝,哪有时间请你爷爷的排位!’ ‘贾老太君你就别想了,你娘我的品位还太低,如果是三品淑人兴许还能登堂入室!’ 德哥儿手指头一掰,‘我记得上学的时候语文老师说贾老太君是一品夫人?’ 张穗摇摇头,‘各有各的说法,超品夫人也能说通,虽然没有俸禄,为了拉拢人心皇家的赏赐该少不了。’ ‘贾老太君屋里的宝贝该有不少是皇家御赐的。’ 德哥儿听了嘴一撇,‘有什么用!只能供着,老家祠堂也有。’ ‘我偷偷的用了下茶盏差点被大伯把屁股打烂。’ 说着突然一下跳下椅子,惹的张穗又是一个白眼。 ‘按说你也高中毕业了,怎么性子还这样!’ 德哥儿满脸的不服,后世在齐鲁大地上学那种压力简直不忍言。 到了这里再不放纵下简直对不起自己。 ‘娘,李纨的公公贾政现在才是工部一个小主事,现在您的品级不是比王夫人还高!’ ‘算起来您是后辈,那该怎么行礼?’ 张穗收了历书,这才笑着说道。 ‘下帖子你又不是没看到,今儿老娘我自然是穿着诰命服上门了。’ ‘说起来王夫人的品级还不如王熙凤呢!’ ‘贾琏好像还挂着五品的文散官呢!’ 德哥儿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我爹告诉您的就不用显摆了。’ 娘俩收拾妥当这才进了东跨院上了车马。 德哥儿骑在马上陪着母亲说着话。 ‘大伯娘心心念念的把家里药房开进京城总算如愿了。’ ‘只是苦了大哥喽!’ 张穗也是无奈,没有点官方背景想把生意做大,简直是痴人做梦。 ‘令泰早晚也要接触,一通百通,要是连个药房都开不明白,官场里更是立不住。’ ‘你爹就是觉得你大伯不靠谱这才带着令泰出来的。’ 娘俩说说笑笑,两辆马车一匹马到了宁荣街外。 看着宁荣街的牌坊说不羡慕那是假的,京城里牌坊不少,用街命名的还真不多。 过了牌坊,德哥儿看着宁国公府的大门还有上面的门匾直说漂亮。 ‘娘,这大门,门匾可比咱家气派多了。’ 张穗嗯了一声,‘国公府,大门在正中,就咱家那广亮大门还是沾了你爷爷的光。’ ‘要是按你爸的品级,咱家门上只能挂个王宅的门匾,府字哪是一般官官人家用的。’ ‘回头你把礼部对于官员限制的书好好看看。’ 听着倒是挺有意思,德哥立马痛快的点头。 荣国府正门外已经有人在候着了。 马车一停,贾琏立马躬身道,‘贾琏见过表嫂!’ 贾宝玉好奇的看了一眼扎着冲天辫笑眯眯的德哥,这才对着马车施礼。 ‘宝玉见过表嫂!’ 贾兰可就痛快多了,屈膝直接跪下。 ‘外甥贾兰见过舅妈!’ 马车里传来一声悦耳的回话。 ‘兰哥儿,地上冷赶紧起来!’ 德哥儿也没让王顺扶,翻身就从马上下来。 扶着贾兰赶紧让他起来,‘有你磕头的时候,这么急着要礼物!’ 贾兰被德哥扶起来,看着德哥儿脸上的笑,胳膊也就不抖了。 ‘王令德,今年七岁,你小子得叫我哥!’ 贾兰一听立马拱手躬身,‘德表哥!’ 德哥儿笑着一拉贾兰,‘还是个小学究!’ 贾兰总算正常了,笑着说道,‘德表哥倒是和宝二叔一般大!’ 德哥儿一听立马上前一步对着贾琏行礼。 ‘小子王令德见过琏二爷!’ 贾琏一笑赶紧扶起德哥儿,剑眉倒竖,面色红润,眼里的精明都快溢出来了。 低头看着德哥儿说道,‘也是我的疏忽,倒把家里的实在亲戚差点忘了。’ 忘了,是你们事太多,义忠亲王坏事你们两府可正忙着呢! 然后就是贾珠夭折,哪里还有时间走亲。 德哥儿一笑,转身又给贾宝玉行礼。 贾宝玉嘛,到也是面色红润,不过一个七岁的孩子,大饼脸,除了福态没啥特别的。 ‘德哥儿快起!’ 说着看着德哥儿的冲天辫,‘你平时都玩些什么!’ 德哥儿回了句,随便耍耍就转身到马车后拿过方凳。 放好方凳,这才扶着母亲张穗下了马车。 张穗只是对着贾琏,贾宝玉点点头,上前牵起贾兰的手就往贾家准备的轿子走去。 听春和画冬两个丫头紧随其后。 第8章 泛起涟漪二 轿子进了大门,贾琏这才请着德哥儿进门。 德哥看了一眼王顺和阿桃,这才跟在宝玉身边进了贾家。 贾琏虽然整天待人接物,还真没接待过德哥儿这么大的客人。 更别说性格还和贾宝玉完全不同的小客人了。 什么叫富贵荣华,这就是了,只简单一个一门的接待室,比王家正堂的摆设都奢侈。 德哥儿对着屋里的花瓶,屏风,摆件这一通看,没有一点文官家庭的拘谨。 光净手净面就得三个仆童伺候,德哥儿心里直呼腐败。 贾琏却也擅长待人接物,主动聊起邹县的风物,聊起自己小时候的日子,倒也没有让话题落在地上。 只是话里话外透露出的富贵生活让德哥儿长了不少见识。 张穗牵着贾兰坐进轿子,这才问起他们娘俩的生活。 进了二门换女轿夫,小轿直奔王夫人的院子而去。 ‘在学堂里可还习惯?’ 贾兰除了母亲还没有和哪个长辈如此亲密,从不安到慢慢的适应,张穗感觉的一清二楚。 ‘还好,就是课堂上闹了些,无法用心功课!’ 张穗揽着贾兰的肩膀,‘你德哥儿他们也要入学,你舅舅正给他们找先生呢。’ ‘以后有空就去舅舅家坐坐。’ 贾兰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 ‘娘说舅舅现在是五品郎中,学问肯定很好!’ 张穗很想说科举也就那么回事,里面的操作空间很多。 真正凭借实力考上进士的也就一半。 ‘你舅舅学问如何,那要你亲自见过才知道,盲目崇拜,听风就是雨的可要不得!’ 贾兰听完点点头,这才扭头眼睛亮晶晶的,想问又不敢问的。 ‘想问什么!’ 贾兰小手在腿上一搓,这才开口道。 ‘表哥的辫儿是舅母给编的嘛?’ 张穗脸上带笑,心里却有些心疼贾兰了。 勋贵家要守的规矩多,平常人家哪怕是官宦人家男子十五六岁剃头的大有人在。 早婚早育的时代,要是不给孩子剃头,那不各个都顶着黄毛了。 ‘是,你表哥觉得那样痛快!’ 贾兰是真羡慕了,清早梳头都得浪费他两刻钟的时间。 而且每次母亲给他梳头的时候都是哈气连天。 天不亮母亲就得起床去给太太请安,然后还得去老太君那里请安。 本来带笑的脸,到了王夫人院前,出了轿子,张穗就一脸庄重。 李纨作为张穗夫家表妹,居然不如二门前候着接人,居然被王夫人压在身边。 这位面慈心奸的王夫人就是在吃斋念佛难道就真的心安。 还有这家管的,那边那个藏头露尾妇人又是哪个! 看到张穗的目光,王夫人雪白的脸上恼怒一闪而过。 王夫人腿一弯屈膝施礼道,‘见过宜人!’ 什么叫官大一级压死人,女人这个时代出嫁前的荣光是父亲给的,出嫁后的富贵就是丈夫给的。 王夫人要想拿出王家的威风,那就是给王子腾树敌。 文武之别,本就势同水火,要不李纨也不会被如此对待。 张穗赶紧扶起王夫人,然后施礼。 ‘亲家母这如何使得,传出去不是让别人笑话我家没了规矩。’ 王夫人面上带笑,心里却骂开了。 什么体面事还传出去,什么意思,要是有点不好的,是说我管家不严嘛! 张穗和王夫人见完礼,李纨这才红着眼睛过来见礼。 都是演员啊,这情绪说来就来,张穗这又和李纨飙起演技。 为了从贾家王家挖点肉,张穗也够拼的。 进了王夫人小院的正堂,张穗鼻子就很不舒服。 檀香味,屋里的蒲团,请的佛祖,木鱼就那么堂而皇之的放在那。 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王夫人是个吃斋念佛的。 随意简单的寒暄几句,喝了一口茶,张穗就主动提出去李纨院里坐坐。 对于张穗这失礼的要求,王夫人也只能无奈答应。 谁让贾政和王子腾想拉拢王宁远呢。 各处官员升迁都握在王宁远手里呢,高品级的王宁远定不了,可提名权却在吏部文选司手里。 哪有什么小院,李纨的住处就在王夫人院里正堂后面的三间小屋。 李纨平日生活里有点什么动作,见了什么人真是能看的一清二楚。 张穗牵着贾兰刚到李纨屋门口,里面的说话声立马安静了。 进门一看果然各个是眉目如画,年纪不大一个个都国色天香。 李纨脸上总算有了笑容,笑着说道。 ‘这些都是家里的妹妹,想看看表嫂的风采!’ 张穗在主客位坐下,手放在贾兰的肩膀上。 ‘今儿真是开了眼了,这么多俏闺女,也不知我带的那些礼物能不能上得了台面!’ 说完就对着听春和画冬招招手。 ‘纨丫头,你过来!’ 一句纨丫头差点把李纨的眼泪叫下来。 多少年了,在没听过有人叫自己一声丫头。 ‘这是你表哥闲来没事琢磨的,看看喜不喜欢!’ 即将展翅的金蜻蜓上面带着各色宝石,头部的红宝石更是点睛之笔! 一对和田白玉的手镯油性十足。 ‘这对镯子平日里多带,多养!’ 李纨点着头,没有一丝犹豫的就将手镯戴在手腕上。 探春看了一眼,‘这手镯还真是配嫂子,衬的手更加修长漂亮了呢!’ ‘你说对嘛,黛玉妹妹!’ 随着探春开口,张穗这才看向林黛玉。 六岁的小丫头,柔柔弱弱,头上顶着黄毛,哪里就漂亮了。 文人的癖好果然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林黛玉点点头,对着张穗笑笑。 ‘宜人当然眼光独到,就是那对耳坠也能让嫂子更加鲜活动人。’ 李纨微微一笑,这才拉过林黛玉给张穗介绍起来。 张穗拍拍贾兰,贾兰这才走到一边。 摸着林黛玉的手,张穗只感觉到又凉又瘦,就差成鸡爪子了。 ‘怎么如此冰凉!’ 说着就捧起林黛玉的手放在自己手里捂起来。 到了这会张穗才发现屋里也冷,完全没有王夫人屋里的那种温暖。 ‘兰哥儿去找你表哥说话!’ 到了这会李纨才发现儿子的不自在,也是以前贾兰从来没有和这么多女孩相处过。 贾兰出了自己家,脚步匆忙的往前院走。 第9章 泛起涟漪三 长这么大贾兰从来没有被人这么重视过。 舅母和母亲,姑姑说着话还能照顾到自己。 表哥对自己和琏二叔,宝二叔也明显不同。 到底还是儿童,心里高兴,脚步自然快了不少。 这不想也能待客了,嘴角的微笑也露了出来。 ‘哎哟,兰哥儿你倒是看着点路!’ ‘我这老胳膊老腿哪里经的你撞!’ 贾兰一愣,赶紧开口道,‘周家奶奶您没事!’ 周瑞家的抚摸了一下胸口,这才说道。 ‘没事,着急忙慌的干嘛去!’ 贾兰突然不想说话了,刚才你们接舅妈的时候怎么一个个这么安分! 周瑞家的一看贾兰又和小木头似的也不再问,转身就走。 周瑞家的进了王夫人院子,直奔王夫人正堂。 ‘太太,金陵姨太太的急信。’ 王夫人只是一个眼色,身边的金钏就将屋里的其它丫鬟请了出去。 ‘凤姐在忙什么呢?’ 周瑞家的立马回答道,‘府里下人该发月钱了!’ 王夫人点点头,‘信是直接从金陵送来的?’ 周瑞家的摇摇头,‘是舅老爷家的婆子送来的,人正在家里喝茶呢!’ ‘我这去请凤姐过来!’ 看到王夫人点头,周瑞家的这才出了屋子。 等凤姐一到,金钏这才读起信。 贾家管家两位居然没一个识字的。 ‘太太就按舅舅说的办!’ ‘也就是失手打死了一个人,对咱家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舅舅没说,就是案子在应天府没有什么风浪。’ 王夫人点点,‘可薛家这么急着进京?’ 王熙凤看了一眼王夫人,‘太太,薛家可是皇商!’ 王夫人等的就是这句话,拿住薛蟠的手脚把柄才能抠出银子。 王子腾手下收拢的军官哪个不要吃要喝,养那些杀才不容易! ‘我去老太太那里,看看是不是留王家夫人吃饭!’ 王熙凤一愣,‘留饭!’ ‘您是说应天府一直没断,是有人作祟?’ 王熙凤到底年轻,经历的还少! 看到王夫人起身指挥着金钏拿披风,王熙凤也带着平儿出了王夫人的院子。 ‘二爷还在前院?’ ‘一个五品郎中家的孩子有什么好陪的!’ 王夫人安排的挺好,只是她再次回到自己院子时,张穗已经带着李纨在等候了。 ‘讨扰了半日,我这该回家了。’ ‘反正离的不远,以后有的是时间走动!’ 当然要走动,自己老公可是说了,这次过了明面,家里多几个铺子当然要走动。 贾琏正说家里的庄子产出多好呢,德哥儿又从袖子里拿出怀表看看。 贾家有钟,却没有怀表,这可把贾琏羡慕坏了。 ‘琏二爷,家里还有事!’ 刚说完,门外就有仆人报道。 ‘二爷,宜人请客人去说话!’ 德哥儿一下从椅子上跳下来。 躬身对贾琏说道,‘母亲寻我了!’ 说完就站直身子,过去揽着贾兰就往外走。 什么毛病,待个客还大开着房门,这一起风真是舒爽。 德哥儿搂着贾兰的肩膀,从来没有叔叔或者兄弟搂着自己的肩膀,这种感觉的新奇让贾兰一时无法适应。 勾肩搭背到底不符合当下勋贵,士人的风骨,可贾兰却觉得舒服。 ‘我家的在哪知道!’ 贾兰笑着点点头,很喜欢德哥儿身上的那股淡淡的竹叶香味! ‘知道!’ 德哥儿用力一揽贾兰的脖子,‘知道就去家里玩,课业也带上!’ ‘别整天窝在家里,大小也是个主子,叫个长随溜达着也就到了。’ 说完又在着贾兰的耳边小声说道。 ‘给你的礼物是特意准备的,自己收好!’ 张穗坐下被拉开轿帘的轿子里和李纨说着话。 看到德哥儿的动作,这就忍不住了。 ‘德哥儿!’ 德哥儿一笑,立马拿下自己的胳膊。 快走两步走到轿子边! 收拾一下衣服,立马跪了了下来! ‘侄儿令德见过表姑!’ 这一下给李纨给紧张的,赶紧伸手把德哥儿给拉起来。 ‘表姑太高兴也没有准备,回头一定给你补上。’ 说着还扶着德哥儿的肩膀仔细看看德哥儿。 ‘行了,就是一个皮猴子,啥好东西到了他手里都是破费!’ ‘你也赶紧回去伺候你婆婆去,别在因为我让你落埋怨!’ 德哥儿听母亲这么说,赶紧拱拱手。 ‘表姑回,有空带兰哥儿来家里!’ 说完就示意听春放下轿帘。 等轿子被抬起,德哥儿这才再次拱拱手给李纨告别。 李纨用右拿着手帕遮住鼻子,用左手指指轿子,示意贾兰去送送。 贾兰直到王家的马车出了东宁荣街牌坊,这才转身急急回府。 德哥儿骑在马上这才问王顺。 ‘今儿也算长了见识,门房里的摆放的点心吃食比咱们府里的还强。’ ‘屋里的酒气熏的我直难受。’ ‘话里话外都在打听咱们府里门房能收到多少孝敬。’ 说着王顺动动屁股,‘夫人,要不要敲打一下门房!’ 张穗想了一下这才说道,‘这事你和你爹商量去,坏了规矩我这里就饶不了他们!’ 王顺马上就要从他老子手里接过管家大权,府里的事就要交到他手里。 家里家仆的事就要落在他身上,真出了纰漏,不用问王宁远板子指定落在他身上。 德哥儿对着王顺邪邪的一笑,这才对着马车里问道。 ‘娘,快午时了,咱们快到回府?’ 张穗揉揉自己的脑袋,这半上午被各种香味熏的脑袋生疼。 ‘快点回府!’ 听到母亲这么说,德哥儿一夹马腹加快的速度。 吏部里王宁远坐在吏部尚书的职房里聆听教诲。 到了这会才知道自己父亲给在政治上留下了多少资产。 吏部里面的那些弯弯绕作为一个老官场,尤其一进当了一年尚书的姚夔自然是门清。 如此手把手,身为浙党的他,只凭借这份风骨就值得王宁远佩服。 ‘本堂年纪大了,吃不惯衙门里的重油重盐,还是家里的饭菜更合胃口,不介意陪着本堂吃顿午饭!’ 吏部的伙食光禄寺自然不敢怠慢,算是在京官员里首屈一指的。 第10章 上下其手 到底是吏部堂官,职房边上就有一个休息室,也算是宽敞明亮。 就这一个休息室就比普通主事的职房还大。 王宁远跟在姚尚书身后洗过手,招手让刘槐把打饭盒拿过来。 ‘给我,你也快去吃饭!’ 饭菜摆上,虽然吏部的饭菜虽然卖相差点,可食材倒是实打实的。 至于别的部伙食如何,关王宁远什么事。 ‘持正,玉堂酱园是你们兖州府的!’ 看到王宁远又要躬身答话,姚夔摆摆手。 ‘哪来那么多规矩,还不如堂树公来的洒脱。’ 王宁远这才扶着姚夔坐下,嘴里也没闲着。 ‘到底是家乡的作坊,父亲在时就很照顾他家,在任职治中期间愚也就多照顾了些!’ ‘堂官要是喜欢我打发人去交代一声!’ 姚夔笑着点点头,‘能多叫我声世叔,就更好了!’ 上了年纪的人好哄也不好哄! 姚夔嘴上说着要吃清淡的,筷子却伸向了红烧肉的盘子。 要不说人家能身居高位呢,只三块红烧肉他就在没有多看一眼。 ‘纵欲之乐,忧患随焉!’ 说着还笑眯眯的看着王宁远。 ‘若没了这点口腹之欲人生何其苦也。’ 怎么话里话外都是适可而止的意思。 只半碗杂粮米饭,姚夔就放下碗筷,从袖笼里掏出手帕擦擦嘴,用茶水漱漱口,然后端着茶杯看着王宁远吃饭。 到底是浙江人,他的菜都偏甜,配上重油重盐的公食倒也勉强算得上相得益彰。 指指剩下的杂粮米饭,姚夔笑着点点头。 ‘持正自便即可!’ 细嚼慢咽的总算把所有的食物塞进肚子里。 ‘到底是年轻人,食肠宽大!’ 看着王宁远清理完口腔,姚夔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头。 ‘陪本堂溜达溜达!’ 陪领导散步聊天也算必修课,赶紧拿起披风帽子整理好,两人溜达着出了吏部。 ‘黄岩黄侍郎在四川公干你可晓得!’ 王宁远点点头,扭头看看承天门(天安门)边的侍卫,这才小声说道。 ‘是因为云南的事嘛?’ 一位正三品的侍郎,尤其是吏部侍郎出门公干,处理的事当然非同一般。 姚夔点点头示意王宁远接着说。 ‘沐家驻守云南百五十年有余,如今那里却越发不稳,盗匪横行不说,互市收入更是锐减。’ ‘如果朝廷一直放任不管,恐会糜烂川南三省。’ 两人进了承天门内的金水桥,姚夔这才停下脚步。 ‘难怪汝能和陛下畅聊!’ 什么畅聊,就知道陛下去自己家释放出来的信号不同。 现在好了,算是把自己摆在台面上了。 那就别藏着掖着了。 ‘愚认为北方九镇动一发牵全身,陛下慎重乃是盛名之举。’ 姚夔嗯了一声,王宁远赶紧说道,‘北静王独占九镇中的六镇,只能缓缓图之。’ ‘西宁郡王占两镇倒是一把钥匙,只是在这之前保证粮草军需。’ 姚夔看了一眼王宁远,‘堂树公在四川任职时青天之名川南三省之甚。’ ‘压的沐家一动不动,何其雄哉。’ ‘行了,就到这!’ 王宁远躬身送姚夔,直到姚夔身影进了奉天门,这才转身离开。 还真是坏了事的义忠亲王,他这一下耽误了多少年的大业。 华夏民族的族人对于土地的渴求就没有停止过。 三年时间足够王宁远了解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了。 四王控制着北,西北,山东半岛,两广之地的军权。 想要土地,要粮食收入西南是最好的突破口。 从父亲的笔记中也能推测出已经在为蚕食西南做好准备了。 科举中的策问那是闹着玩的,真以为凭着四书五经就能登上天子堂。 策问中杀伐之气之甚如血气扑鼻一般。 工具人就做好工具人该做的事。 王宁远老实的回到职房接着看自己的资料去。 这一下午,员外郎,主事,典吏,刀笔吏来来往往,还得王宁远多饮了好几杯茶。 总算到了下班的时间,带着刘槐溜溜达达的往家走。 刘槐在耳边不停说着他在吏部被各种试探的话。 买了一只烧鹅,两人这才回到府里。 东跨院里一片欢声笑语,一看这才发现德哥儿正带着一群少年在那里忙活呢。 换了官服,王宁远也赶了过去。 ‘爹,您回来了!’ ‘这是干嘛呢?’ 德哥儿停了手里的活,让边上的少年接手。 ‘下午西山庄子上的管事来了,商量送收成过来的事。’ 王宁远点着头,看着少年用简单的榫卯结构的木条搭了一个鸡舍。 ‘娘让他们送点活鸡过来,每天的剩饭剩菜也有个去处。’ ‘踏英过来!’ 黑色的细犬听到召唤,也不围着马转了,如箭一般的奔着德哥儿就跑了过来。 王宁远摸着踏英的脑袋,‘下的鸡蛋够你们吃的不?’ 几个少年哈哈一笑,‘回二老爷,我们都商量过了,一半尽够!’ 德哥儿这才解释道,‘顺忠王推荐了两位武师过来,明儿开始我们就要晨练了。’ ‘爹,先生的事您也快决定!’ 实在插不上手,王宁远这才点点头,起身准备离开。 德哥儿眼睛一眨,就跟在父亲身后准备一起离开。 进了正院,王宁远这才问道。 ‘贾家怎么样?’ 德哥儿摇摇头,一副看不明白的样子。 ‘贾琏的确是贾家难得的明白人,我就是想不通他对庄子,铺子的事了如指掌,怎么还能败的这么快。’ ‘估计问题出在宝玉他妈身上,这事您得问我娘去。’ 父子穿过一进院,进了西跨院,从夹道到了第三个小院的门前。 德哥儿敲敲门,一位布衣木钗的妇人打开门。 ‘老爷,三少爷!’ 德哥儿嘿嘿一笑,‘韩家婶子,韩叔不会又在高卧!’ 妇人笑笑,伸手从德哥儿肩膀上取下一根干草。 ‘哪里那么清闲,正和大少爷一起看书呢!’ 王宁远打头进了小院,直奔堂屋而去。 刚进堂屋,就听到西屋里韩彬给令泰讲案例的声音。 进了西屋,王宁远摆摆手就坐到炕边。 第11章 上下其手二 等到讲完,王宁远这才拿过炕桌上的书。 德哥儿也不逗韩彬家的闺女了,趴在父亲的肩膀上一起看。 ‘这是案卷,从哪来的?’ 伸手拍拍儿子的脑袋,‘就知道瞎玩,这些书在书铺里就能买到!’ 好像知道王宁远来了为了什么,韩彬转身从身后的柜子上拿过一叠纸放到桌上。 放下书,王宁远拿起资料,嘴里问着令泰药铺的事。 等令泰说完,王宁远这才指指资料说道,‘就这位!’ ‘宛平人,家世干净,想求仕途也不容易。’ 王宁远看了一眼令泰,‘有话?’ 令泰点点头,看看韩彬这才说道。 ‘二叔,邹县老家,父亲门下就有不少能当先生的,咱们怎么还在这找!’ 王宁远看了韩彬一眼,韩彬揽着闺女这才解释道。 ‘学问自然是要兼容并蓄,观东家选择,这位先生不光是给家里子弟准备的。’ ‘就是大少爷和二少爷跟着也能有所得!’ 韩彬看了一眼王宁远,看到王宁远没有开口的打算,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堂树公在世时忙于公务,对于家里子弟教育松懈。’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所说的家中弟子,自然是在家里产业里做工的人家。 封建社会到底不一样,很多都是几辈子跟着王家生活。 人多了,花销,工位,出路自然要考虑到。 不进,只能舍弃,问题也就在这里,几辈人真的能说扔就扔了。 堂树公独自撑起一个家,又要在波谲云诡的官场中厮杀其中辛苦想想便知。 教学童,也只能找些秀才,举人?王宁远自认没有这个能力。 这位谭松岁数到了,眼界也够,是个不错的人选! 韩彬这才介绍起和谭松谈话时的感受。 拍拍儿子,‘去把我书房里的包拿过来!’ 打开包,拿出资料,分给韩彬,令泰,德哥儿。 都是些文选司人员资料的截取。 这些人身后都是盘根错节,搞不清楚很容易在文书,题本上出问题。 在刀笔吏身上翻车的官员大有人在。 令泰看的云里雾里,德哥儿只对那些当了十多年主事的人感兴趣。 韩彬已经拿出小扎子开始登记了。 哪里都有群体,幕僚当然有幕僚的群体。 这就不得不说堂树公留下的遗产了。 韩彬跟着堂树公的老幕僚三年间不停的在京城,兖州府来来回回,自然不是白跑的。 ‘东家,冬至前您只能蛰伏着了。’ 果然也就几天的工夫,李纨,王熙凤,贾兰就登门了。 只是她们到时,张穗正一身先生的打扮在西跨院最后一排的学堂里教课呢。 贾兰跟着顺子到了课堂外,就羡慕的不得了。 院里石锁,兵器,还有不知什么游戏画在地上的线都吸引着他的目光。 贾家还是靠军功起家,可现在家里却没人再习武。 贾兰踮起脚尖往课堂里看,一眼看去不是冲天辫,就是阿福头。 一个个都认真的听着张穗讲课。 ‘顺伯,黑乎乎的那是什么?’ 王顺索性抱起贾兰,小声的解释道。 ‘用老爷的话说,那是黑板。’ 这会张穗正在讲的是数学应用题。 贾兰自然是听不懂,扭头一看,一个胡子头发花白的老人也握着毛笔正听的认真。 一刻钟的时间,张穗讲完,拍拍手。 ‘王令德,一会你去乙班抽背他们的九九歌诀。’ ‘谭先生,今儿有事,学堂就拜托您了!’ 谭松赶紧放下毛笔,起身拱拱手。 ‘东家放心,老朽省得!’ 德哥儿跟在母亲后面出了学堂,招招手让贾兰过来。 贾兰给张穗行了礼,这才走到挤眉弄眼的德哥儿身边。 张穗带着王顺吩咐道,‘一会给勤秋说一声,中午加两个菜!’ 王顺应着这才小声说道,‘贾家仆妇,丫鬟就有十五个,真正是国公之家!’ 张穗轻轻摇摇头,‘心疼什么,吃了咱的他们得补回来!’ 贾兰跟着德哥儿到了一边的课堂,十来个七八岁的孩童,最显眼的就是后面两个留着胡须的大汉了。 德哥儿走到桌子边,拿起戒尺,往椅子上一坐,示意贾兰到自己身后来。 ‘今儿还是老规矩,一个一个的背,谁先来!’ 顺着背的一个个倒是流利通顺,一打乱抽查就显出差距了。 明明答的好的,德哥儿还是让伸出左手打了两下。 磕磕巴巴的反而被夸奖了,贾兰看的直皱眉头。 他的手指在后面也是掰的飞快。 就剩两个大汉的时候,院里一下热闹了起来。 贾兰抬头一看,原来是另外一个课堂的人都出来了。 德哥儿也是把戒尺一放,拍拍手,‘行了都休息会。’ 贾兰跟着德哥儿出了课堂,看到有人急匆匆的往院子角落跑。 ‘那是茅房,你要去嘛?’ 贾兰摇摇头,德哥儿立马拉着他加入打沙包的行列。 贾兰没玩过,穿的也不合适,只两回合就被淘汰出局。 另一边岁数大的玩的就是更激烈的游戏了。 分成两波互相挑衅着正玩斗技呢。 大战一触即发,一个个抬着一条腿,互相相抵之时毫不留手。 七八人互相大战,表面异常激烈,边上还有游走的人随时准备偷袭,给予致命一击。 被撞到或者放下腿的,脸上也只是懊恼一番,却没有露出一丝记恨。 谭松也是抚着胡须微笑着看着孩子们游戏。 教学方式不同,可孩子们课业却没有落下。 只是想想孩子们的字让老先生摇头。 王熙凤到底不同,寒暄过后就开始说起了金陵姨妈家的事。 没有一丝遮掩,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清楚明白。 李纨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事,手里搅着手帕,眼里全是担忧的看着张穗。 ‘琏二奶奶!’ 王熙凤赶紧打断张穗的话,‘我也就随着珠嫂子叫你一声表嫂了!’ ‘您叫我琏二家的或者凤辣子都行!’ 张穗微微一笑,‘风儿,我知道你的意思!’ ‘可应天知府的任用,我家老爷恐怕帮不上忙!’ 王熙凤既然主动提这件事,自然是了解清楚了,不由的多看了张穗一眼! 第12章 上下其手三 感受到王熙凤眼里的不满,张穗是一点也不在乎。 喊了一声听春,‘去让王顺过来!’ 王顺到了过厅,听完张穗的吩咐转身就离开了。 王顺去哪了,出了垂花门,直接进了西跨院,回到第一个小院自己家里。 王福看到儿子回来还纳闷呢,‘你不在院里听用,怎么还跑回来?’ 王顺摸摸边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喝下去这才说道。 ‘贾家来求官了,夫人让去问问老爷,这不就躲过来了!’ 王福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笑着说道。 ‘二少爷没有老爷的周正,行事却让人更舒坦。’ 王顺又纠正了一次父亲,是老爷不是二少爷了,换来父亲的一对虎目。 ‘以后庄子上的产出就归到德哥儿门下管了,你小子好好敲打敲打那些主事,要是敢打迷糊眼,就狠狠的收拾。’ 王顺砸砸嘴,就德哥儿,想唬弄他可不容易! ‘能身在王家也是咱们家的福分!’ 王顺立马点点头,自己大哥能在邹县当上衙役班头多亏了二老爷。 ‘爹,我能分不出个好歹,多少是多!’ ‘孔家的佃户,家奴过的什么日子我是亲眼看到的。’ 王福哼了一声,‘衍圣公,虚有其表罢了!’ ‘我随老爷求学时,老爷就说过,千年的世家,也就剩一个名了!’ 王顺听了点点头,还是德哥儿说的更狠。 孔家嘛,朝廷立的一杆大旗而已,用来安抚读书人罢了,皇家统治的一种手段罢了! 过厅西屋里已经摆上了午饭,李纨却不停的看向门外。 张穗看着李纨焦急的神色,咯咯直笑,好不容易这才忍住。 ‘兰哥儿都快七岁了,你总不能把他绑在腰带上过日子!’ 李纨听张穗这说,俏脸通红,用手帕遮住脸低着头想反驳却又无法开口。 张穗看着李纨的样子,心里却不停的感叹。 人人都骂曹孟德,人人都想成为曹孟德不是没有原因的。 古人成亲都早,年纪轻轻的少妇,身材神色都到了妇人的巅峰,食髓知味的男人哪个能受得了这个。 王熙凤搅着手帕,遮住自己的脸颊咯咯的笑着。 ‘我当官家夫人是如何的了得,不过表嫂话糙理不糙,说的也恰如好处!’ ‘兰哥儿毕竟是小男子汉,怎么能长在咱们妇人手里。’ ‘好嫂子你就放心!’ 这王熙凤的确是玲珑剔透,一句话就知道了张穗的作风。 李纨正想狡辩,就听到外面传来的朗诵声。 贾兰被德哥儿安排在乙班跟着上了一堂课。 谭松先生授课,一节开蒙的三字经也是讲的精彩纷呈,听的贾兰入迷不已。 随着乙班的孩童一起排队,知道这是午食。 倒是是国公府的孩子,虽然只有六岁,可个头自然不矮。 德哥儿作为家里的主人,学问自然不差,这会也当起了先生。 把贾兰安排在队伍里,看到前后和左边的同龄人都一脸的认真,贾兰也学着他们挺胸抬头。 德哥儿走到队伍前,身体站的笔直。 春种一粒粟, 说完一句,下面立马大声的跟着念起。 秋收万颗子。 四海无闲田, 农夫犹饿死。 念完一手毫无停留,接着喊道。 锄禾日当午, 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 粒粒皆辛苦。 张穗几位在屋里听到的就是这个喊声。 最后也是一句春风吹又生里结束了午饭前的唱诗。 贾兰被后面的童子推了一下,这才跟着接过仆妇手里的木盘。 木盘很奇特,三个如碗一般的凹槽。 一勺五花肉白菜豆腐,土豆片,打饭的仆妇看了一眼唇红齿白的贾兰,又拿了一个鸡蛋放到木盘上。 屋里的摆设让贾兰耳目一新,随着童子坐到木桌边。 临时的同窗没有立马坐下拿起筷子,而是又排着队拿起木碗去打汤。 真是舍得,木耳鸡蛋番茄汤,看到前面有人忍不住喝了一口,贾兰也小小尝了一口。 酸酸甜甜确实可口。 回到自己的位置边,这才发现本来空着的位置上已经放了木盘。 刚放下木碗,德哥儿手里端着汤也走到贾兰身边。 德哥儿拍拍手,‘饭不够自己去领,汤管够,不许浪费,开动!’ 贾兰自然是不明白,这种简单的命令就是在点点滴滴中慢慢培养起来的。 一声开动,饭堂里说话声,咀嚼声,就大了起来。 ‘兰哥儿,快尝尝能不能吃的惯!’ 玉米面的杂粮馒头,按说贾兰是吃不惯的,看到同桌吃的痛快,贾兰也掰着慢慢吃了起来。 一只黑手伸到自己木盘上,贾兰抬头看去。 这位留着冲天辫的临时同窗笑笑,利索的剥好鸡蛋。 把鸡蛋放到贾兰手里,这才笑笑。 ‘放心,打饭前都仔细的净过手和面!’ 说完小心的收拾桌案上的鸡蛋皮放进桌下的木桶里。 ‘他家在外城难有一间猪舍,不光这些,还有几间食铺的厨余也要拉回去喂猪。’ 贾兰这才仔细的看看,屠夫一家或者养户家的孩子也不算强壮。 这位不正是背九九口诀时磕磕巴巴的人嘛! 饭菜可口嘛,自然不如荣国府的饭食,可贾兰却吃的香甜。 饭后几个甲班的同窗却主动收拾起餐盘。 贾兰看到刚才刚才的同窗小心把厨余拢到两个大桶里。 休息了两刻钟,院里响起了竹哨声。 老实的排好队,这次是两个壮汉主持课业。 从乙班开始,五五分队,一个枣核状的球放在中间。 哨声一响,德哥儿嘴里喊着就冲向对面的同窗。 如果有现代人就能认出,这是五人版的橄榄球。 贾兰突然被同窗们迸发出的激情给惊住了。 看了一场,这才大致了解了这个运动的精髓。 一个个在深秋里流着汗水回到贾兰身边。 揉着肩膀腰部,一个个还在讨论刚才的传接不对,丝毫不见刚才在场上的剑拔弩张。 贾兰正听的高兴呢,场上甲班的已经准备好了。 各个侧打着绑腿,认真的围成两圈,仔细听着被围在中间那位的布置。 这一开始,贾兰眼睛瞪的溜圆,相抵的两人肩膀碰着肩膀,脸都快贴到地上了! 第13章 拦路虎 这种纯力量的较量,让贾兰在贾家私学从来没有感受过。 这种碰撞也比乙班之间的对抗来的更加猛烈,更加激烈。 贾兰的眼睛随着场上的变化,脑袋不停的扭动。 随后的武学课还没上完,王顺就来请贾兰了。 德哥儿给两位武学老师请示过,这才笑着去送贾兰! 到底是小孩,贾兰也顾不得那么多,嘴里不停问着刚才橄榄球的规则。 李纨,王熙凤这会也都嘴里客气着和张穗道别。 ‘今儿借着珠嫂子的光才得以出来松快会,不用在家里伺候老太太和婆婆!’ ‘真是羡慕表嫂,不用每天为了府里那点破事伤脑筋。’ 王熙凤嘴里说笑着出了垂花门,一眼就看到勾肩搭背的德哥儿和贾兰两个。 就德哥儿那穿着真不像富贵家的孩子,王熙凤还人忍不住又看看王家的院子。 她是查过的,知道王家可不是一般的京官,不该这个做派才对。 回头看看张穗正拉着李纨小声的交代着什么,用手帕遮着口鼻向着德哥儿走去。 准备迎上来的平儿一把拉住李纨的丫鬟。 ‘这就是咱们家德哥儿,长的真皮实。’ 正给贾兰说小话的德哥儿听到这悦耳的声音就抬头看了过来。 真是没读过书,算了! 皮实也不算个孬词! 贾兰小声的说了一句,‘这位是琏二奶奶!’ 说完就整理自己的衣着见礼。 德哥点点头赶紧拱手躬身行礼。 ‘皮小子王令德见过琏二奶奶,二奶奶发财!’ 连名带姓,祝福的话也是铜臭味十足。 贾琏怎么也是袭爵的第一顺位,说王熙凤眼里只有钱和骂人也差不多。 贾兰听到的德哥儿的话都忍不住扭头看了过来。 ‘那我可借德哥儿的吉言了,真发了财给你送份大礼。’ 德哥儿也是寸土不让,‘那可不敢!’ ‘无功不受禄,有些礼拿了烫手!’ 一句话说的王熙凤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德哥儿也不等王熙凤在回话,转身拉着贾兰往门口走。 ‘你的披风?’ 贾兰点点头,欲言又止的表情。 德哥儿拿过丫鬟手里的披风,嘴里也没闲着。 ‘教你个乖,权力在手,过时不候!’ ‘也别怕她给你们娘俩穿小鞋,我娘都上门了,就摆明了你们娘俩是有娘家的。’ 贾兰听了心里一暖,这些话他娘不会说,家里更是没人提过。 贾兰空有二房嫡长孙之名,活的也和小透明差不多。 德哥儿扶正贾兰的肩膀,给他一边系小披风一边交代道。 ‘给你的银果子想买点啥就买点啥,可是一定要收好。’ ‘你们府里的下人都出名了!’ 贾兰笑着点点头,‘等过几天学堂休沐我再来找表哥玩!’ 胡同里响起马蹄声,两人这才扭头看去。 王顺下马叫了一声少爷,就进了王家。 张穗看到王顺眉头就一皱。 ‘急什么,小心冲撞了客人。’ ‘怎么这会才回来!’ 王顺立马挺背低头,‘小的一直守在吏部里。’ ‘老爷上午被内阁叫去问话,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这话就是说给王熙凤听的。 王顺送着客人上了轿子这才跟着德哥儿身后回了王家。 ‘老爷真不在吏部?’ 王顺赶紧回答道,‘夫人,老爷真不在吏部,只是饭后才去的内阁。’ 张穗听了这才摆摆手,‘行了,忙你们的去!’ 贾兰和李纨坐在一个轿子,这会李纨才有功夫看看自己儿子。 梳好的头发有点松了,脸也红扑扑的,眼睛更是比平时更加明亮,小靴子和裤子上也沾上的尘土,虽然身上的衣服收拾过,可还是没有平时那般立正。 ‘跟你表哥在学堂里可顺心?’ 被母亲这么一问,贾兰总算打开了话匣子。 从课堂上先生讲的课,到课间的游戏,小嘴不停,李纨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头一次看儿子这么好心,李纨还是提问道。 ‘乙班,是开蒙的班嘛?’ 贾兰点点头,‘虽然先生写的字我都认识,千字文和贾府族学里的一样。’ ‘可先生一个一个字的从千字文到论语,还有很多故事,的确让人更容易记住。’ 看到母亲担心,贾兰这才搬出德哥儿的话。 ‘年纪都不大,最重要的是让大家记住,反而数算更重要着,先开发他们的逻辑思维。’ ‘母亲,什么是逻辑思维?’ 李纨的父亲虽然是祭酒,自然算的上学问大家,可她也只是学过女四经。 字认识,可说起别的和普通妇女没有什么差别。 ‘我听舅妈讲了一道数学应用题,就是简单的用马车送货,随着车上的货物减少,马车越快,多久能送完。’ 李纨刚到府里时,就听说张穗去当了先生。 听到教的还是术数,心里对王熙凤说的事担忧反而少了,至于她是怎么想通那谁知道。 ‘表哥还说学堂里就是一个筛选的过程,等到十五岁就要分流。’ ‘该科举的科举,该进铺子的进铺子,该当主事的当主事!’ 李纨一想这才点点头,这才是往大家族发展的路子,因材施教,选材而用。 ‘兰哥儿自己记住就好,不要在府里多少。’ 贾兰认真的点点头,‘表哥交代过,我知道轻重。’ ‘家学都是各个家族最珍贵之物,东西两府虽然同气连枝,可两府都有自己的私密。’ 李纨揉着自己的额头,儿子以前可不会说这些。 到底是从国公府长大,耳濡目染也能体会到! 只是靠军功起家的荣宁二府现在家学里都不重视武学了,可一个文官家里依然不重视武学。 穷文富武,李纨也没少听贾珠说过家里崛起的密幸。 按照贾兰说的二十多个孩子一起学武的花费绝对不是小数目。 ‘想跟着表哥一起读书?’ 贾兰点点头,可也知道想过贾政那一关不容易。 荣宁二府有自己的骄傲有自己的荣光。 更何况还有宁国府敬大老爷的珠玉在前,想出府读书哪里那么容易。 李纨拦住自己儿子的肩膀,‘明年你就七岁了,母亲在给你想辙。’ ‘就算一旬来个一天两天也不错!’ 第14章 拦路虎二 王宁远一路点着头离开了吏部。 几天的相处,吏部的同僚都觉得这位新任的郎中是个脾气好的。 听着刘槐说着部里的笑话,两人一起溜达着回府。 虽然穿着朝廷发的常服,可前胸后背上的补子还是能看出身份。 一抬两人小轿子走到两人身边,侧轿帘一拉,一个黑须面白,满脸儒雅气质的中年人笑着说道。 ‘可是吏部王郎中!’ 王宁远脚步不停,扭头一看! ‘阁下是?’ 贾政也挺能装,谁又不能装呢,王宁远也不遑多让! ‘停轿!’ 人家都停轿了,王宁远只能停下脚步等着了。 贾政出了轿子,整理一下官服这才拱手道。 ‘在下工部营缮清吏司主事贾政贾存周见过王郎中!’ 王宁远拱手一笑,‘原来是贾主事,叫我持正就好!’ 就别论亲了,看来内阁里的消息已经传出来了! 贾政一愣,扭头看看两人身后已经拉开距离的刘槐。 还有刘槐身上背的那个怪模怪样的皮质包。 扭头看看王宁远从常服下摆露出的鞋头,在想想从吏部传出的消息。 这位新上任的吏部文选司郎中还真有喜欢异物的怪癖。 ‘持正可记得我那与你同科的内弟?’ 总要有人先把事情挑开不是嘛,在内阁里王宁远可以用文选司选人的制度推三个人出来。 也可以在内阁和和阁臣打擂台,这已经是六部之间的默契了。 更何况午饭后去内阁问话还有姚夔姚尚书在旁。 内阁的权力膨胀已经侵占了本属于六部的权力,自己不据理力争,六部的其它同僚也会瞧不起你。 ‘当然记得,如海兄着绯袍跨马游街,惹的闺阁之女争相一睹其风采恍如昨日。’ ‘说是万人空巷,满地鲜花绣球手帕也毫不为过。’ 贾政点点头,‘现在看来论起成就那一科也就持正和如海了称执牛耳者。’ 王宁远没有回话,林如海是靠的族上余晖,加上政治考量还有一张好面皮。 至于自己嘛,能拿到文选司郎中的职位,除了父亲堂树公的余荫,也少不了李秉李世叔的推荐。 当然也少不了皇上和太上皇之间的政治妥协。 至于顺忠王出了多大的力,在慢慢了解就是了。 这位王爷才是真正的为皇上谋划,真是一点私心没有。 要不然也不会如此被皇上看重,和他打交道才需要小心。 ‘持正可还记得同科的贾化贾时飞?’ 真是虚伪,王宁远才不相信这个贾政啥情况都没掌握。 看着是气质儒雅,风度翩翩,在想想他们俩口子干的事,王宁远真是再也不想虚与委蛇了。 你们能奈我何! ‘说来也巧,时飞兄送如海兄千金来京城时,我们正好在码头遇到。’ ‘时飞兄的才华持正是敬佩的,可从如皋通判直升应天知府实在有违文选司任用的跨度。’ ‘再加上当初他的同僚可还都在任上呢。’ 甑家虽然在江南一手遮天,可当地也不是没有别的世家大族。 当领头羊容易嘛,当然不容易,甑家也要平衡各方利益不是。 没有足够的利益,真以为江南世家会马首是瞻? 如皋边上的土地良田,各种物产都握在松江府,姑苏,湖州府里的大户手里。 他们之间更不是铁板一块,怎么分化瓦解就要看他们有没有自知之明了。 历史上有哪个皇家掌权人不是满手鲜血,杀几家的问题罢了! 仁慈如宋仁宗赵祯下起手来也从不手软。 贾时飞就是飘了,侵占同僚的利益过剩,谁身后没有世家大族撑着。 非文武双全的铜豌豆加上皇家的支持,想破开江南世家的把持谈何容易。 ‘内阁忙着整理今年的税收和支持总结,还没时间讨论一个知府的任用。’ ‘冬至大朝后文选司会再次推人至内阁。’ ‘还有,那时要是吏部侍郎黄岩黄大人也许已经回京了,愚不能不顾及上官的安排。’ 如皋的官员,江南的世家,黄岩,你们都安排明白再说。 当然我的那份也不能少,说的够明白了! 真怕这老小子听不懂,王宁远扭头看过去。 贾政抚着胡须,一脸的平静。 可他的内心是一点不平静! 持正在任顺天府治中时不是实心任事嘛,对于同僚之间的侵轧丝毫不参与嘛! 怎么入了六部就如此深沉,索要起好处来还如此的无耻。 冬至大朝算是朝廷的年终总结,到时皇上肯定会各种赏赐下来。 真就给王宁远再加一个特赐一个散官的名头,真的日日上朝,那说话的分量可就变了。 如果让王宁远听到这心声,绝对会骂一句愚蠢。 到底不是从底层上来的,底层官员之间的斗争比起六部更直接更血腥。 一着不慎挂印回乡都是好的,没有底子的直接从安坐大堂到八尺牢笼也不少见。 贾化贾时飞绝对不是最坏的结局,难怪皇上和顺忠王会看上这把刀! 负心多是读书人,诚不我欺! ‘容我和妻兄商量一番,必不会短了自己亲戚的那一份!’ 说完拱拱手就招来自己的轿子。 看着远去的轿子,王宁远摇摇头,这些勋贵世家真是越来越没有顾及了。 眼高手低,志大才疏! 家里不是有一位进士嘛,怎么就不去问问他的意见? 刘槐快步追了上来,‘老爷,刚才遇到少爷了。’ ‘他和几位同窗听说城里新来了一家驴肉馆,去尝鲜了。’ 王宁远听了笑骂一句,‘肯定是夫人忙碌没工夫搭理他了。’ ‘估计字又没练,晚上有他耳朵疼的。’ 刘槐听了都觉得脑袋疼。 老爷,夫人对少爷是真放纵,可有些事管的也严! 在船上时少爷练字都没停过,夫人唠叨起人来一般人真顶不住! 溜溜达达的进了家门,王顺这管家怎么当的,也不说来迎接老爷。 这就有点不爽了! 看到倒座房接待室里有人,王宁远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接过皮包。 刘槐脚步放轻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王宁远迈步进了垂花门,除了饭菜的香味,连媳妇也不来迎接了? 第15章 拦路虎三 咳嗽一声,听春这才从东厢房里露出脑袋。 王宁远这才往厨房走去,这才看到媳妇和韩彬家的都在。 张穗自然是没有动手,可在一边也没闲着。 听春拉拉她的胳膊,张穗这才转身笑着说道。 ‘老爷下职回来了!’ 说着就拉着王宁远的胳膊往三进院走。 ‘下午三位山东的举人到了府里。’ ‘韩彬一直在招待,半个时辰前贾雨村也登门拜访了,连个帖子也没下。’ ‘王顺在招待他呢!’ 说完嘻嘻笑了一下,‘看来你的作息时间都被别人摸清楚了!’ 张穗伺候自己男人洗漱换了衣服,又把王熙凤来的事说了一遍。 最后还不忘吐槽两句,‘那个李纨还真是木头!’ ‘贾家的事是一点不关心,满心里只有他那宝贝儿子!’ 说到儿子张穗这才想起来德哥儿来。 看着脚步匆匆的媳妇,王宁远摇摇头,这才出了三进院,绕过四进院往西跨院的韩彬家走去。 真是在自己府里还得躲着,没地说理儿! 刚进韩彬的院子就听到他书房里谈笑风生。 想暮登天子堂哪有那么容易,举人也只是能进官场的名片。 各种见识自然是不能少了,有了举人的功名之后书本上的可就不大管用了。 读万卷书已经完了,剩下的就是行万里路了。 举人到处游学,甚至去给当官的做几年幕僚才是好的选择。 后面就要春闱,他们能找来,肯定也是熟人。 进了韩彬书房,除了三位山东的举人和韩彬居然没有令泰。 三位举人看到王宁远立马从炕上下来,整理好衣冠行礼。 王宁远嗯了一声,这才脱鞋盘腿坐在炕中间的位置。 不是王宁远端着,不管从官职成就,还是长幼有序来算都要展示出主导位置。 更是对自己权威的一种具体表现。 已经有所成就的齐党三年里已经靠向别的大树,王宁远需要自己的班底了。 官场最终还是看手里的权力! 良禽择木而栖不是说说,在官场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齐党内同样山头林立,各种利益纠缠不清。 三年,丁忧三年王宁远这才小心的处理清楚。 详细的问了他们这两年的见闻,坦诚是这次谈话的基础。 王宁远也不藏私把地方和皇家利益,可能的规划给他们讲解的清楚。 刚说完他们一入京,中午喝茶时北静王就邀他们去王府居住。 ‘老爷,别说了,饭菜已经备好了,赶紧请客人入席!’ 这就是贤内助,也是多次招待的经验所得! ‘先吃饭,有的是时间谈话!’ 又得绕回去,倒是王家没那么规矩,家嘛,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东家,已经在会馆给他们单独租了院子,各种吃食也是从府里送过去。’ ‘令泰一直在陪着贾时飞!’ 进了二进院东厢房的餐厅,王宁远喝了三杯酒,这才去招待贾时飞。 客气一番后,让令泰和王顺离开,这才看向桌子上的饭菜。 到底还是要分里外的,这里就是简单的四菜一汤,和二进院客人那里更是没法比! 都没让王宁远问,三杯酒下肚,贾时飞就主动说起他去北静王那里的见闻。 这个北静王真是一点不藏着掖着,借着讨论诗词的幌子在府里大谈时政,更是对贫困学子慷慨解囊。 ‘时飞兄有如海兄的荐信,还有荣国府的推荐,王节度(王子腾)的看重怎么如此焦急?’ 贾时飞苦笑着摇摇头,‘见到如海兄在各方势力中游刃有余,加上持正兄信手拈来,某心里建功立业的心就按耐不住了!’ ‘时不我待,家乡的娇妻幼儿还等着某一飞冲天呢!’ 你倒是一点不客气,这次估计贾政和王子腾是真露了部分家底,让你信心十足! 王宁远举起酒盅和贾时飞走了一个。 ‘不是持正不助时飞兄!’ ‘我这才入职,吏科给事中,御史就盯过来了。’ ‘如皋和江南世家那里时飞兄该给出足够的诚意才行。’ ‘持正可不想椅子没坐热就陷入弹劾的奏折海里。’ 贾时飞有个屁的诚意,到最后还不是贾家和王家替他兜底。 这次王宁远拿贾家送来的好处也算心安理得了。 算是把贾家,林家,王家的付出全点出来了。 也算替勋贵们擦擦贾时飞这把刀。 几句话说完,两人就聊起了贾时飞在北静王府的见闻。 听到他们聊的最多的是白莲教,黄天教,闻天教的话题,王宁远就觉得别扭。 这些邪教后面不会也有四王八公的支持! 你闲着我可没那么多工夫,一斤多酒王宁远就睁不开眼睛,大着舌头说不清话了。 留宿是不可能留宿的,两人还没有那么熟。 王顺送了银子,才送着贾时飞离开! 再回到招待室,王宁远亮着眼睛正抚着胡须抚摸着一对镇纸美呢! 这一对和田玉蟾蜍镇纸还真是漂亮,王宁远倒是十分喜欢。 王顺看到王宁远喜欢,这才走过去拿起一个镇纸。 小心的凑到蜡烛边让王宁远看清楚。 ‘这是北静王府的标志!’ 王顺点点头,‘这位时飞老爷哪有这个财力!’ ‘连家里的填房夫人都是别人送的,家里日子过的正不如意呢!’ 这就是管家的眼力和收集消息的能力,真不是随便一个人能办的。 王顺一脸憨厚的样子才是最大的假象。 ‘那位填房夫人正是甑家送给他的!’ 王宁远哦了一声,‘扬州廋马?’ 王顺点点头,‘咱家在松江府码头上的铺子传回来的信。’ ‘以前没注意,老爷那天在码头遇到时飞老爷我这才想起来的。’ 一个管家没有好的记忆力,能坐稳这个位置嘛! 宰相门前七品官,门子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姑苏,扬州,金陵都有些出名的婆子,他们专门调教女子供大族采购。’ ‘出挑的自然被大家族先选走了,他们在府里过的比一些庶出的小姐和妾室还舒坦。’ ‘不过大多数女子都是被拐卖来的,有人专门各处找胚子好的幼女。’ ‘这行当越做越大,甚至有往北走的趋势了!’ 第16章 出手 当然是需求越大,后面的产业才越来越大! 当然利益也更大! 王宁远摆摆手,急不得,这事王宁远也没法出手。 ‘这事我的和李世叔说说,至于如何行事听他老人家的。’ ‘可有老爷必须要接待的帖子?’ 王顺点点头,立马从袖笼里拿出两个帖子。 ‘一位是礼部精膳司郎中,一位是顺天府的主事!’ ‘又收了一筐掰贴,都够烧两壶茶了!’ 王顺跟在王宁远身边三年总算也学会幽默了。 看到王宁远手里拿着帖子拍打着,王顺又多说了一句。 ‘老爷,真的可以烧两壶茶!’ ‘行了,怎么都是当老爷的人,起码的尊重还是要给的。’ 不是什么人都能称为老爷的,有了举人身份的人才能称为老爷。 那些商人,土财主在家里被称为老爷,纯属给自己脸上贴金。 ‘后天老爷我休沐,巳时招待礼部的郎中,柴主事就午时,老下属了,到底不同,让他陪我喝两杯。’ 王顺听了点点头,也知道怎么安排了。 进了二进院,除了厨房,静悄悄的。 ‘勤秋,勤秋,给老爷我下碗热汤面。’ 厨房里传来勤秋的应答声,王宁远这才回了三进院。 果然媳妇又在东厢房里唠叨儿子呢! 颠颠手里的镇纸,扭头进了东厢房。 果然德哥儿正扎着马步,认真的练字呢! ‘字是你的门面,天天躲懒,以后写个名帖都让人笑话!’ 德哥儿一边点头,一边写字。 王宁远把手里的镇纸放到德哥儿面前的条案上。 ‘行了,少说点。’ ‘到底不比以前,照明条件有限,近视了可就好不了!’ 张穗看到王宁远用手抚摸着胸口。 ‘怎么走路都没有声的!’ 王宁远扶着媳妇,顺便挡住媳妇的视线。 德哥儿这才长出一口气。 俩口子回了堂屋,王宁远给媳妇揉着肩膀,这就又开始了。 ‘德哥儿到底还小,猛的到了京城别在惹出事来!’ 孩子在大在父母眼里永远都是小孩,哪怕德哥有过信息轰炸的年代,依然怕他露出马脚。 ‘真希望这世界有那些个神神鬼鬼,这样就有办法遮掩。’ 张穗一下按住王宁远的手,‘老公,你说咱们一下过来会不会被算出来?’ 王宁远切了一声,‘正大光明,那些蛊惑人心的敢靠近我们。’ ‘不说我,就你都有一百种法子把他们挫骨扬灰。’ 张穗是没看到,这会王宁远脸上的狰狞。 一句话倒也给了张穗不少信心。 ‘老娘哪怕只是实验室助手,想搞点东西把那些牛鬼蛇神给灭了倒也不难!’ 王宁远拍拍媳妇的肩膀,‘别想那么多了,疑心才生暗鬼,不用在意他们!’ ‘三个人都见了!’ 张穗点点头,‘等他们起来帮衬你,只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果然女人只要在家时间多了也容易胡思乱想。 ‘怎么说我们过来之前原身也做到了治中之职,还能没有两个拿的出手的下属。’ ‘安心,心急才吃不了热豆腐!’ 嘴上说着,可一家人还是行动了起来。 只放下了几天的锻炼又捡了起来。 王宁远在院子举着石锁,张穗在房里跳着操。 德哥儿已经带着阿桃去跟着武师练习去了。 不管出了什么问题,有一个好身体总没错。 一上午看举人的档案看的头昏脑胀,趁着中午午饭的时间,王宁远带着刘槐溜达着绕过大明门往刑部而去。 刑部到底杀伐气太重,这才和兵部,五军都督府,大理寺被安排在西边。 果然六部也是各有各的位置,刑部的饭食到底不如吏部的。 李秉看到王宁远一脸的高兴。 ‘持正快过来陪我一起用饭。’ 吃着家里特意准备的饭食确实不一样。 ‘这会过来是有事?’ 王宁远这才把江南拐卖人口越来越猖獗的事说了一遍。 哪怕是刑部尚书听了这种事也是头疼。 因为最大的人口贩卖组织就是朝廷。 罪犯除了流放的,砍头的,剩下年纪不够的,加上女眷都会被发卖。 有一技之长,长的漂亮的女眷差不多都进了教坊司。 教坊司除了给负责皇家的礼乐演出,其实就是一个官营的妓院。 如果遇到一个不喜玩乐的皇上,教坊司里那些出色的女子就被有实力的官宦人家,勋贵世家买回家了。 她们也会像货物一样的被他们送来送去。 礼部,儒家,这些把圣贤书翻烂的儒林弟子们却把熟人间赠送姬妾当成雅事! 甚至为了照顾留宿的客人,让她们去侍寝! 说来说去,她们也就是不用出面招揽客人,生活富裕些的私妓! 可悲的是,一些从教坊司出来的老妇,还被官宦,富贵人家高价请走去教导幼女怎么取悦男人。 利益纠葛这个不黑不白的行业得以疯狂生长。 李秉听完王宁远的分析,脸带微笑。 ‘到底是年轻人,心里还守着那份正邪,守着圣贤文章!’ ‘好,既然大家都想清洗官吏,那刑部也加把火!’ 说着李秉哈哈大笑,心里却痛快极了! ‘用市井之言来说就是那些都开始尿血的御史,哪个不红着眼睛盯着那些只听名字就流油的位置。’ ‘放心,老夫只需要和都察院左,右都御史通个气,通政使司可就热闹了!’ 虽然李秉说的轻松,可那种即将忙碌起来的兴奋王宁远还是能感觉到。 王宁远好像什么事都没干一样,一身轻松的接着忙自己的去。 这次休沐完可就没有这么轻松了,黄岩黄侍郎没有回来,晚上王宁远也需要排班去值守了。 就怕有紧急政务需要处理,六部都必须有夜值的官员。 有时还得负责去陪皇上,或者值守的内阁阁员聊天。 当官员真是想象中的那么舒服!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怕是头发都是父母的骨血。 男子及冠后就会留头,头发长了自然不好清洗。 因为清洗头发用的最多的就是皂荚,草木灰或者淘米水。 清洗头发需要很长的时间,所以才有了专门的休息日。 沐这个词说的是洗头发,而不是洗澡! 第17章 出手二 休沐,王宁远自然是要清洗头发的。 这一头长发,来了三年都没有适应。 身边有个在实验室当助手的媳妇,王宁远自然不需要用皂荚和草木灰洗头。 借着大嫂手里的药材产业,配合药粉的羊脂皂用起来也不错。 在铁炉边好不容易把头发烘的半干不干,听春就来汇报有礼部和工部的官员来拜访。 张穗赶紧把王宁远的头发挽起来,帮着把衣服穿好,这才选了一顶乌纱帽戴上。 别觉得披头散发是潇洒,这个时代如果披头散发去见客人,不止是对客人的不尊重,甚至可能是羞辱。 只有那些山野居士才觉得这是洒脱。 官员之间的拜访,如果不戴冠都是一种不尊重。 一位礼部精膳司的郎中,带着一位工部屯田司的郎中来干嘛? 礼部郎中笑着和王宁远见礼,‘得了皇上的差事,又不能张扬,这才登门拜访,打扰了持正兄的休沐。’ 看到两位大人鼻子微动,头发上的味道这么大嘛? ‘大器兄,就不要笑话愚了!’ ‘难得休沐一日,早上一时贪睡,让两位大人见笑了!’ 又与工部屯田司郎中见礼后,这位才道歉道。 ‘希望持正兄不要怪罪,玉汝也是见猎心喜,不告而来,希望您不要怪罪!’ 看着这位穿着朴素的屯田司郎中,说不佩服那是假的。 请着两位坐下,又奉了茶,这才开始叙话。 ‘玉汝兄,愚真心谢谢您送来的种子!’ 说着王宁远起身给这位真心的施了一礼。 礼物贵重嘛,真的贵重! 一个人头大小的南瓜,以及南瓜种子,还有一小筐洋葱和洋葱种子。 ‘知道持正兄重视农户,更喜欢自己亲自种菜。’ ‘我这还怕!’ 王宁远赶紧示意他坐下,‘愚很喜欢,相信夫人更加喜欢。’ 这位是家贫,可人家是真会送礼。 礼物贵不贵重另说,送到主人家心里去更加重要。 ‘那个瓜果起了名字?’ 玉汝笑着点点头,‘也是在江南地慢慢种起来的,听说是从倭国传来的,所以暂时命名为倭瓜!’ ‘地头,院里随处可种,且产量不错,既能做粮,又能做菜,实乃吉物!’ ‘司农寺里用倭瓜和寒瓜(西瓜),黄瓜,进行过嫁接,不但个头更大,抗旱性更强。’ ‘黄瓜嫁接到倭瓜上,产量更高,产期也更长,且口感更佳!’ 王宁远微笑的听着,用手指敲打着桌面。 这位说到自己的工作果然声音洪亮,且娓娓道来。 一长段话说完,这才端起茶杯饮了起来。 王宁远起身给这位续上水。 ‘玉汝兄,持正在这里提前祝贺您了!’ ‘这次冬至大朝玉汝兄必定有所得!’ 玉汝哈哈一笑,长出一口气,拱拱手说道。 ‘谢持正兄吉言!’ 大家有所误解,封建时期负责屯田和司农寺工作的官员,虽然辛苦,可只要有所成就,掌权者不会亏待他们。 读书人只要写出农业方面的着作,虽然在士林中名声不显,但是在统治者那里必受重视。 当然其它方面的补偿依然不少,不说荣华富贵,起码在小康生活以上。 每次春秋两祭也必会出现在掌权者身边。 这就是地位,国之大事在戎在祀,这种显耀的场合绝对是身份的象征。 ‘愚且一说,玉汝兄权当愚胡言乱语了!’ ‘倭国国民慕强而无信,面似恭敬,可个个狡诈异常!’ ‘若取名倭瓜,却也成就了绰尔小国的名声。既然是在江南种植成功,不若就起名南瓜!’ 这是也是一种政治宣传,不可不重视。 一边的礼部精膳司郎中成大器却不停的点头。 ‘玉汝兄,听持正兄的,这也算一功!’ 玉汝立马转身对着王宁远拱拱手,‘我就谢谢持正兄的提醒了!’ 这位一边负责屯田工作,还兼着司农寺的职,也确实不适应政治斗争! 玉汝正准备再开口呢,窗外就传来德哥儿安排人的声音。 ‘王顺,怎么回事?’ 王顺一脸喜色推门进来躬身道,‘老爷,西山庄子来送产出了,少爷正嚷着让厨房加菜,搬酒呢!’ 王宁远还没说话呢,玉汝已经站了起来。 ‘持正兄一起去看看如何?’ 看到大器也点着头同意,王宁远指指自己的披风。 王顺立马伺候着玉汝披上。 这位真是够节省的,连个披风都没有。 刚进了东跨院,就看到一溜牛车,上面装的满满当当。 德哥儿正在一位胡须头发花白的老人介绍下,拱手和各个农户见礼呢。 还时不时的伸手摸摸农户身上的棉衣,那种亲切劲让排在一边的农家少年安心不已。 看到麻袋下面的猪肉,德哥儿用手拍拍肥厚的肥肉。 ‘谷爷爷,可有按规矩给乡亲们分肉!’ 谷主事爽朗的一笑,‘美死他们了,看看他们嘴唇上还挂着油呢!’ 不说没注意到,果然一个个嘴上都油光光的。 这些人就是故意的,也算给王家扬名声,多少庄户人家都卖儿卖女,我们庄子上的人就油光满面。 故意不擦嘴角就是这个意思! ‘既然来送收成,主家不能不管饭!’ ‘来人,一半扇猪做席!’ 谷主事赶紧拦着,‘我的少爷哎,就算加上娃子也才二十五口,哪用这么多肉!’ 德哥儿小手一挥,‘府里的人就不是人了,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家里下人自然是听德哥儿的,立马过来两人,铁钩子一勾,抬着猪肉就走。 ‘顺伯,刚好,过秤入库!’ 安排完,这才指指娃子们还有四个闺女,‘先跟我去放行李,看看学堂!’ 德哥儿看到父亲带着客人过来,自然知道他们有事,这才带着孩子们走了。 谷主事带着农户看到王宁远就想跪下。 王宁远一把扶着他,‘父亲的规矩都忘了,干嘛动不动的就跪!’ ‘都小心的架着牛车,压了白菜,挂着果树小心夫人收拾你们!’ 玉汝和大器两个已经拉开稻草帘子看柳条筐里的土豆了。 看到他们的表情王宁远已经猜出他们来的目的了。 第18章 出手三 王宁远带着谷主事走了过去。 大器悄悄的离的远了些,去研究地里的白菜去了。 玉汝是一点也不顾忌,直接就开问了。 ‘持正兄,司农寺也在种植土豆,只是一年比一年小,产量也自然低了不少!’ ‘不知是什么原因!’ 边上的谷主事胸脯挺的老高,一副得意的做派。 这会玉汝才发现在打问别人的发家之密。 ‘好了,王家要靠这个发家还不被唾沫星子淹死!’ 谷主事这才对着玉汝拱拱手! ‘种土豆,留种的法子都是主家教的,我一个老农也只会按着主家的意思来!’ 王宁远笑着摇摇头,‘行了,别给家里贴金了!’ ‘老实回话!’ 谷主事这才笑着说道,‘这位大人,您的问题老农也遇到过。’ ‘土豆种子没有脱毒,会退化!’ 说完扭头对着王宁远看看,‘主家是这么说的!’ 王宁远瞪了一眼这老滑头,‘行了,去看着你的车子去!’ ‘狗肉上不了席面的货!’ 谷主事拱拱手,走开两步立马大声吆喝道。 ‘都看好牲口,别祸祸了主家的菜!’ 玉汝看着谷主事结实的身板,笑着会道。 ‘这是持正兄的福气,家里庄户护着主子,也知道轻重,更会替主子扬名!’ 王宁远摇摇头,招手叫过王顺。 ‘去刘槐那里拿个小本,拿支笔过来!’ 看来是时候把铅笔研究出来了,有铅粉铅笔应该不难! 玉汝手里拿着钢笔不停的看,看到黄金的笔头更是羡慕的不得了。 可他却不知道这支钢笔才是真正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其中。 用于临时吸墨的是软木芯,如果有橡胶钢笔就能完美的复刻出来了。 王宁远手里举着墨汁瓶,示意玉汝可以记录了。 ‘怎么选种愚就不班门弄斧了,现在说说脱毒的事。’ ‘土豆种若是不脱毒会退化的异常严重,产量和虫害会更是会大面积出现。’ ‘土豆更是一个吃地力的作物,一定要施够底肥,更需要轮种!’ 谁说古人不会用各种线段,玉汝就用的很好嘛! 不光把重要的地方画了出来,更是问的仔细。 ‘持正,轮种有年限嘛?’ 王宁远嗒一下嘴,‘三年,至少三年!贫瘠些的地方需要放宽。’ ‘我家庄子用的是加热脱毒!’ 说到这里王宁远一下卡壳了,在没有温度计的时代该怎么描述温度呢? 玉汝双眼里满是渴求的看着王宁远! ‘收获后用温水加防病虫的药水浸泡后在储藏。’ 说完药方,玉汝点着头,‘常见也价平,是防治虫害的方子。’ 说完又看向王宁远。 ‘水温,这就需要老手了!’ ‘温度比人体排出的尿液略高。’ 王宁远看看玉汝的双手,这才大声喊王顺,让他准备热水,在把谷主事喊来。 ‘玉汝兄,愚记得那本古籍上似乎有记录温度计的文章。’ 玉汝一愣,‘下官也记得,只是此物最多能测到滚水。’ 王宁远哈哈一笑,这倒忘记了,工部虞衡清吏司就是负责各种计量单位用品审定和制作的。 ‘玉汝兄,够用了,够用了!’ ‘工部可能做出来?’ 玉汝点点头,‘在下回去催催,只要有记录,加上钦天监的助力,可成!’ 王宁远拱拱手,‘若有成,望玉汝兄给愚送两支!’ 虽然亲自感受了一下,玉汝到底还是开口直接要人去帮忙了。 玉汝就是在躬身视事到底也是文人,一点不客气的把钢笔往自己袖笼里一收就拉着谷主事一边说话去了。 临走还不忘提醒一声,‘持正兄,这两天会有大雪,地里的白菜还收了!’ 一位精于农事官员的话王宁远自然是要听的。 家里的半大娃子又多了,收点白菜不算难事。 ‘看玉汝兄如此高兴,可是问题都解决了!’ 王宁远点着头,‘自然解决了,还有意外之喜!’ ‘大器兄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大器搓搓手,‘持正兄真是持家有道,王家更是一片祥和,看的下官羡慕不已啊!’ 把我捧的这么高,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说了! ‘冬至朝会后陛下要大宴有功之臣。’ 大朝说到底还是一种政治活动,在双皇争斗激烈的时候,用更多的政治活动展示自己的政治报复自然是首选。 进入朝堂的人,就没有不想更进一步的。 哪怕各种文武散官,勋贵世家也都希望在这种场合有所得! 就算虚荣也够让他们兴奋了! 这种被皇家,更直接点受皇上重视也能让他们死心塌地。 能拉拢多少就要看皇上的政治手腕了。 那种可以为皇家,为了国家社稷粉身碎骨的人,在中华民族的历史上多不胜数! 简单,直接,有效,哪个帝王会不用呢! ‘陛下别的要求没有,只希望在宴会时有土豆米饭和玉米面窝头当主食。’ 会这么简单,王宁远才不信! 这位雍庆帝一登基就重视农业,封建王朝最根本的还是农耕。 也是从雍庆帝登基开始已经有消息传出来他正试种玉米,红薯,土豆等农作物。 看来是已经有成效了,他是想借着这次宴会宣扬自己的文治。 同时雍庆帝也是小气的,皇庄里的玉米难道不够用! 王宁远拱拱手,‘大器兄,愚记得治中任上时陛下给不少人家分了良种?’ 大器微笑着点点头,这种事算是一种荣耀,当然也是礼部操办的。 随着一个个人名从他嘴里说出,覆盖了勋贵阶层,致士老臣,品级高的文武散官。 不用说这些富贵人家谁会认真的去研究这些粗粮。 他们更不得吃的越来越精细! ‘大器兄,陛下这是把持正放在火上烤!’ ‘木秀于林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大器扭头四处看看,‘咱们陛下小气,刻薄,可也护犊子。’ ‘持正兄正当用,陛下怎么舍得!’ 说完指指正在马棚朝捏着一根半青不青的苜蓿往嘴里塞的玉汝。 ‘司农寺不缺玉米,土豆,这位前日把陛下气的摔了御笔,现在不也好好的!’ 第19章 出手四 还有这么多好的八卦,王宁远还真想听听。 这也算是从侧面了解一下当下雍庆帝的思想性格变化。 ‘就是为了玉米,土豆的事!’ ‘玉汝兄又是选种,又是和御马监商议的,最后只同意交十斤玉米面和土豆。’ 王宁远这次是真佩服这位张玉汝了,这是当面打皇上的脸啊。 可是结果呢,这位不还是该干嘛干嘛,估计赏赐也不会少! 封建皇帝一言而决? 少之又少,他们也得在妥协中寻求平衡。 碰到有能力,自己又离不开的能臣也只能怄气。 希望雍庆帝在彻底掌握大权后还能是这种心态。 ‘陛下在摔了御笔后,玉汝兄还要了几处皇庄。’ ‘咱们陛下是咬着牙下的朱批。’ 王宁远能想象到雍庆帝的窘迫,皇庄是属于整个皇家的。 更别说上面还有太上皇,一个孝字不止能压百官万民,就是皇上也被压着。 都察院里不少御史可都红着眼盯着皇上呢! 名利场,出名最快的就是批评皇上,那真是一本万利! ‘需要多少?’ 大器伸出两根手指晃晃。 一样两百斤,当是多少呢! 其实也不少,饿死爹娘不吃种粮,也就王家这么奢侈罢了。 毕竟见识过后世的农业产量,忽略了现实而已。 大器尴尬的一笑,‘礼部精膳司出金购买!’ 黄金可不是流通货币,除了首饰和收藏,只有国家级的互市才能用到。 更是户部压仓库的储备,往年大灾,大粮商宁可免税也不愿意收黄金。 这里谈妥,大器看着马棚里玉汝掰着马嘴正教导王家的马夫。 得了,一顿午饭而已! 为官就是这样,休沐也没个空闲。 顺天府负责吏科的柴主事来了,王宁远都没时间和他单独相处。 好在还有令泰相陪。 等入了席,这位四十多岁的柴主事也真是相陪,不问不回话,嘴严的厉害。 小炒有小炒的精致,大锅菜有大锅菜的味道。 用学堂大锅炖出来的猪肉更是油水充足滋味十足。 大器端着酒杯,‘持正兄,今儿这顿午饭真是滋味十足!’ ‘借花献佛,谢了!’ 玉汝这会嘴倒是不饶人了。 ‘大器兄,您这是在精膳司里吃多了好的,猛的来这么一顿觉得新奇罢了!’ 酒喝开了,话题也就多了起来。 ‘玉汝兄,工部有位秦业,秦郎中您可了解?’ 玉汝放下筷子,把嘴里的皮冻咽下去,又掏出手帕擦擦嘴。 ‘持正兄可是说的营缮清吏司郎中秦业秦大人!’ 看到王宁远点头,玉汝这才接着说道。 ‘秦大人对于工程建造方面的造诣在我朝无出其右者!’ ‘仅凭借着秀才的功名就能任工部营缮司郎中就可见一般!’ 柴主事拉拉王宁远的袖口,比划着三根手指头。 都是为官的,这种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大器的眼睛。 ‘没错,营缮司有三位郎中,而秦大人最擅长的就是皇陵的建造。’ 听到这里王宁远一下就想通了很多东西。 什么只有秀才功名,什么擅长皇陵建造。 这是家学,不外传的家学! 擅长建造皇陵,反过来说也同样擅长盗墓! 宁国府一脉单传的继承人居然娶了一位五品郎中的女儿,还是一位养女! 新王朝的建立,人吃马嚼,到新朝建设哪里不需要财力支持。 中华大地几千年,积累了多少财富,可金银铜货币就从没够用过。 财富没有消失,它只是用另外一种方式储存起来了。 没错就是各处的大墓里! 有谁能如曹孟德一般不顾及身后名。 要真顾忌名声,他也不会说出,“宁我负天下人,毋天下人负我!” 也正是这位曹魏雄主才把盗墓部队放在了明面上。 强如西楚霸王项羽也得用火烧阿房宫来掩饰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自从周王朝定下周礼,官方明确了各种礼器,陪葬品的财富更是成几何倍数增加。 从战国时期开始各个门派的盗墓团伙就层出不穷。 如百家争鸣一般在中华大地上不断的发扬光大,只是他们一直躲在暗处罢了。 皇家陵园里更是珍贵宝物无数,这也是秦可卿闺房没豪华的原因之一。 至于秦可卿的真实身份,王宁远更愿意相信那是皇家,勋贵们一起撒下的弥天大谎! 用似是而非的谣言掩盖他们最真实也是人类最终极的追求! 中华大地上无数的帝王将相们最大的追求无过于长生不老。 既然追求,那必有文字记载,这些文章会在哪里,答案估计也在陵墓里。 这是富贵权力阶层共同保守的一个秘密! 风月宝鉴能吓死人,真的是有特殊功能嘛? 王宁远可不认为,也许能吓死人的是风月宝鉴的出处! 一时间脑中想法的碰撞异常激烈,喝起酒来也就索然无味了。 草草结束了宴席,送走成大器和张玉汝,王宁远这才拉住柴主事。 ‘准备一下,挑选几位得力的刀笔吏到吏部任职。’ 柴桂柴主事躬身道谢,‘下官谢大人提携!’ 王宁远拍拍他的胳膊,‘这三年苦了你了!’ ‘王顺准备一车粮米让柴主事押回去!’ 没有推脱,柴主事也只是拱拱手道谢。 居京城大不易,更别说拖家带口的一个九品主事了。 送走客人,走到本来给是小私塾的倒座房门口。 现在这里已经是德哥儿的办公室了。 ‘庄里的房屋,牲口棚可有加固?’ ‘不要整日里忙着田里的事物,庄户和牲口过冬也要同样重要!’ 回话的就是谷主事的声音了,虽然大着舌头。 ‘少爷放心,信上主家一再提醒,老儿自然警醒。’ ‘加上铁炉的制作添置,这个冬天庄子里当能安然渡过。’ 德哥儿点点头,‘不用替家里省着,西山的煤多买些存着就是。’ ‘府里人来人往的用量也大,到时候说不定还得到庄子拉。’ ‘看着点庄户,不要见钱眼开,把过冬的粮食储备足了!’ 谷主事喝口茶,猛的放下茶杯。 ‘主家就是太仁慈,就不该把粮食分下去!’ 第20章 出手五 德哥儿挥挥手,示意谷主事不要激动,又让阿桃给他续上水。 ‘家里有粮,心里不慌!’ ‘庄里的粮库都有用,明春庄里又忙,得让庄户们养好身体。’ 谷主事到底是庄子里的管事,知道的更多。 很多庄户的生死都握在他的手里。 也有庄户被撵回邹县老家,只是他们的生活更加困苦了而已。 ‘府里把最能吃的半大孩子都叫来上学堂,庄户们恨不能各个磕头拜谢呢!’ 德哥儿摆摆手,‘拜谢什么,学出来也是府里沾光!’ ‘家家户户三四个孩子,府里总要给他们找出路的,整天在土里刨食也不是事!’ ‘陛下对府里又买田还提了一句!’ 谷主事这就不舒服了,‘陛下也真是的!’ ‘江南的那些老爷们哪家不是良田一眼望不到头,咱们也是并了两个小庄子。’ 德哥儿见谷主事舌头越来越大,就停止了谈话。 ‘谷爷爷先下去歇着!’ 谷主事这才起身,‘老儿倒是不急,我先去嘱咐庄户们几句!’ 就是操心的命,庄子里的活都装在他心里呢! 开门就看到门外站着的王宁远,‘老爷,有事?’ 王宁远摇摇头,‘忙你的,我找德哥儿说几句话!’ 什么二十一世纪人才最重要,人才在任何时候都重要。 有一位得用的庄户管事真是省心省力! ‘爹,快进来,您也不嫌冷!’ 坐下以后,王宁远这才问道。 ‘娃子们怎么样?’ 阿桃给王宁远倒了一茶,笑着回道。 ‘一个个可真能吃,人头大的碗,黑面条加上菜每人至少两碗!’ 所谓的黑面条就是麦子磨成面粉后不过筛子的面。 里面还夹杂着麸皮呢,虽然影响口感,可人吃一点问题都没有。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能吃才正常!’ ‘他们干嘛呢?’ 阿桃这才笑着回答道,‘正烧水准备洗澡呢!’ ‘有人盯着,谁身上要是有虫,少爷正准备收拾他们。’ 德哥儿看了一眼阿桃,‘多嘴,出去!’ 等阿桃离开,德哥儿这才问。 ‘庄子里来的孩子底子都不错,那个落魄书生什么来历?’ 王宁远摇摇头,‘具体来历可能只有你爷爷知道了!’ ‘谷主事想来也不清楚。’ ‘奇怪就奇怪在这人是在义忠亲王坏事前就被安排进庄子里的,猜不透啊!’ 德哥儿嘿嘿一笑,‘您就没想找他谈谈!’ 王宁远摇摇头,‘谈什么,他想说自然会来找我。’ ‘怎么样,庄子里的事不少?’ 德哥儿小嘴一撅,烦躁的看看手边的本子。 王宁远哈哈一笑,起身出了屋子。 正补觉睡的舒服呢,就被晃醒了。 ‘媳妇,什么事?’ 张穗一边帮着拿衣服,一边回答道。 ‘顺忠王请你去议事!’ 王宁远嘴里嫌弃着,看了一眼闹钟。 快四点了,天都暗了。 ‘起风了,你多穿点!’ 整理好,出了屋子,这才看到德哥儿多了一个跟班。 看到王宁远,立马快步过来跪下磕头。 ‘贾兰见过舅舅!’ 王宁远一把就把他捞了起来。 ‘地上凉,在这府里不用动不动磕头!’ ‘啥时候来的?’ 才问完,那边德哥儿就喊上了。 ‘兰哥儿,过来练字!’ 王宁远拍拍贾兰,‘去,舅舅还有事,得空咱们咱们在说话!’ 贾兰进了德哥儿的书房,这才小心的问道。 ‘天都快黑了,舅舅还出去?’ 德哥儿一脸的嫌弃,‘当着皇家的官,人家召唤能不去嘛!’ 德哥儿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想着别的事情。 还是小看了庄里来的娃子,不光文化课底子不错,一笔字更是写的漂亮。 这下德哥儿可有了紧迫感,除了身份上的优势,德哥儿可是真想把这群孩子的心收下来。 当领头人可真没那么容易! 王宁远带着刘槐骑着马赶到了顺忠王府,今儿下午这风可冷的邪乎。 下马后用披风裹了一下身子,抬头看看天。 这个张玉汝还真厉害,这天怕是真要下大雪了! ‘王大人这边请,王爷和众位大人在书房议事呢!’ 这就是跟对大哥的好处,顺忠王在自己家里议事都快成常态了。 进了书房,王宁远给顺忠王和各位大人见过礼,这才按照李秉的指点坐到他的身后。 ‘议关于拐卖人口的事,从江南下手已经定了!’ 左都御史仔细的打量完李秉和王宁远后这才开口说话。 到底是老官场,随口曝出了几个地名。 ‘这些地方官是本官圈定牵扯进人口买卖中的官员!’ 在江南的官员也是可怜,各种红利的大头被当地世家大族给分走了。 好吃好喝那是少不了,可要说真实的灰色收入还真不多。 这不也不管香臭了,连人口买卖的事都参与进去了! 随意一算,这一下可就空出七八个位置了。 王宁远看了一眼姚夔,这位老大人依然安坐,仿佛感觉到了王宁远的目光。 姚夔轻轻摇摇头,示意王宁远不要多说话。 不经过文选司,都察院的御史想进入江南的官场,想什么呢! 这就是还没有谈拢,姚尚书到底想从都察院得到什么? 李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这才小声说道。 ‘你们尚书想借机会彻底的清理都察院。’ ‘只要都察院先出手清理出那些勋贵家的爪牙,姚尚书才会开口。’ 王宁远点点头小声的问道,‘顺忠王好像有点不大乐意?’ 李秉微微一笑,‘这就是让你来的缘由了。’ 王宁远点点头算是明白了,勋贵手里到底还有军权,雍庆帝还是想拉拢他们的。 只是陛下和顺忠王低估了文武之斗,也低估了勋贵世家们的贪婪。 吏部尚书到了,刑部尚书也到了加上左都御史,雍庆帝的铁杆支持者到了一半。 看到王宁远到处看,李秉这才小声说道。 ‘夏吉,夏尚书再来,江南就真的提前乱了。’ ‘户部对江南不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来不代表不知道,既然不让来就是这次您别参与了! 第21章 出手六 一个个都不坦诚,那还议个什么劲! 正沉默呢,有人在外面汇报,顺忠王这才起身出了书房。 书房里一下就有了说话的声音。 王宁远跟着李秉挨个认人,知道左都御史和姚夔都快争吵了,李秉这才示意王宁远过去。 ‘姚夔,陛下有陛下的想法,汝岂能越俎代庖!’ 姚夔哼了一声,‘陛下有陛下的想法,可你我能不知道勋贵世家是什么德性?’ ‘狗改不了吃屎,吏部有机会就一定会清理都察院里勋贵世家们圈养的恶狼!’ ‘汝是不相信本官,认为本官控制不住都察院?’ 姚夔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都察院里不只有皇上的人,还有太上皇,勋贵的爪牙,这才勉强维持平衡。 其实这样挺好,起码大家都安静! 左都御史看了一眼王宁远,‘持正怎么看!’ 折中或者说中庸才是最好的法子,提前乱起来可没有好处。 王宁远施礼后,在宽大的官袍前比划了一个三字。 两位大人分明是不满意,都瞪眼睛看向王宁远。 王宁远拱拱手,这才走到两位大人中间。 ‘空出来的位置总要填,可用谁填不是还要看各位大人嘛!’ 左都御史自然满意了,他可以借机削弱对他威胁最大的太上皇势力。 姚夔对于王宁远这样和稀泥的法子自然不满意。 决定权在咱们手里,还有几个月就京察大年,到时候怎么挪动还不是吏部说的算。 姚尚书怎么突然这么急了? 姚夔起身拉着王宁远就到了一边。 ‘官员选任之权不能出了吏部!’ 语气很重,王宁远也听明白了。 官场上的大佬们就喜欢这样,认为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当然这也是官场大佬们的恶习! 恶心就恶心在,都察院可以对六部指手画脚,而六部却不能插手都察院事务。 ‘大人的意思下官晓得,吏部的权威当然不容亵渎。’ 一句话说的姚夔脸色好了些,王宁远总感觉姚夔在演戏,从不多的相处时间里能感觉出他与平时的不同来。 大佬不说话,王宁远总要问出自己心里的疑惑。 ‘大人,顺忠王既然召集大人们议事,想来陛下也在关注此事,零敲碎打总好过毫无作为。’ ‘您这样顶着,总要给陛下一个交代!’ 这些老狐狸总有自己的想法,王宁远可没有和皇帝相处,共同处理大事的经历。 伴君如伴虎,可怎么个相伴法才是王宁远要学习的。 听到王宁远总算说到了点子上,姚夔铁青的脸上眼睛里散出的光却不同了。 看到王宁远一直盯着他的表情,姚夔这才扭头看了一眼正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的左都御史。 书房门再次打开了,进来的是一位官宦。 在门口看了一圈,在所有人的目光里,这位官宦走到姚夔身边。 ‘姚大人,顺忠王请!’ 姚夔一甩官袍的袖子,手一背,迈着方步出了书房。 等书房的门再次关上,王宁远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正纳闷呢,李秉这才嗯了一声,王宁远赶紧把身子靠过去。 ‘姚大人是不是还在硬顶着?’ 王宁远点点头,‘世叔明眼!’ ‘哼,左都御史的道行还差了点。’ ‘你需要从姚大人的立场看问题!’ 王宁远小声嘀咕了一句,‘立场!’ 脑子不够用了呀,姚夔从头到尾都没表现出铁心支持雍庆帝的立场。 ‘屋里太热了,陪老夫出去溜达一圈!’ 王宁远赶紧起身扶着李秉站起来,然后拿上披风出了书房。 院子中间的铜缸里已经结了冰,在红色灯笼光的照射下也透着红光。 ‘户部的夏尚书有机会进内阁的,可他却推脱。’ ‘至于你们吏部嘛,姚夔那个老狐狸却一直在收权。’ 王宁远一边听着一边四处看看,抄手游廊下的灯笼明亮,有没有人一清二楚。 ‘持正,文官的巅峰是什么?’ 文官的巅峰? ‘青史留名!’ 李秉拍拍王宁远的胳膊,无声的苦笑一下,又用脚踢踢铜缸。 ‘真羡慕他们!’ ‘以前只是隐隐觉得夏吉想要有番作为,可改革就需要人手,现在老夫倒是看明白一些。’ ‘姚夔该进宫了,与其和左都御史交易,不如直接和陛下谈!’ 王宁远心跳缺了两拍,不由的懊恼一下。 被电视剧给骗了,脑海里全是陈宝国老师演嘉靖的样子。 皇帝和宰相之争也没那么简单,吏部和户部的两位大佬一心的想改革。 太上皇和皇上谁支持,他们就倒向谁错不了。 相比起代表勋贵世家利益的太上皇,皇上明显是更好的选择。 ‘怎么,还在疑惑他们两位怎么还安稳的坐在尚书的位置上?’ ‘书生造反十年不成,可要说道坏事,各个都是行家里手!’ ‘行了,你好好琢磨琢磨,老夫也得趁此机会多捞点政绩!’ 顺忠王再次出现的时候,仿佛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一般。 王宁远也只有听喝的份,一旦动手,官员的任用必须跟上。 日子不等人,冬天一过可就到了春耕。 春耕出了问题,谁也别想逃避。 议事结束后的晚饭大家兴致明显不同了。 宴席结束后,王宁远在小雪里护送着李秉回府。 官场有这么一位老人给指点迷经,也算是带着霸服开局了。 家里孩子多了,果然热闹! 内院里到处银装素裹,踩在嘎吱嘎吱的雪上,王宁远只简单的锻炼一下。 东跨院和前院里孩子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 都吃早饭了也没见德哥儿回来,王宁远穿好常服出了垂花门。 前院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连房顶的积雪也被清理了下来。 东跨院的白菜也垛成了垛子。 出了家门,这才看到一群小子头顶冒着白气,正打扫胡同里的积雪呢! 贾政这是想通了,都允许嫡长孙在外过夜了! 在一片老爷的招呼声里,王宁远带着王槐往吏部而去。 进了职房,王宁远就喊来一位主事开始调官员的档案开始筛选起来。 但是不能太过,总要给别人留点汤喝。 第22章 冬至大朝 无论怎么争论,中央集权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那就是效率,一旦高层有了决定,自上而下的推动速度快的吓人。 也让王宁远见识了一下封建王朝的工作效率。 江南世家的果断也超出了王宁远的认知。 那些所谓的黑手套说扔就扔了,切割的毫无留恋。 二十天,不少卷宗已经进了京城的刑部,大理寺也在翘首以盼的等着最后的核准。 冬至前还能有捞一次政绩,谁又不愿意呢! 户部自然是最高兴的,人口拐卖里连带牵扯出的帮会,邪教的资金一箱一箱的正往户部里送。 这也还只是明面上的,中华民族对于土地的热爱远超其它族群。 两江之地上的田产还等着户部,工部去处理呢! 王家门口刚有点门庭若市的感觉,通政使司的通告就已经传了出去。 因为牵连而倒下的官员的位置瞬间就被填上。 小小的瓜分,刚泛起一点浪花就又恢复了平静。 回来参加冬至大朝的各地大员更是引的各处会馆热闹异常。 同时也把京城的消费推向了一个高潮。 刘槐提着灯笼,王宁远头戴黑兔皮帽子,手上带着黑兔皮手闷子,溜达着从吏部衙门出来。 ‘怎么你还嫌弃上了,老爷带着手闷子不好看?’ 刘槐摇摇头,‘好看!’ 就是这表情也太奇怪了。 虽然媳妇的针线活差了点,可亲手做的的手闷子还真是暖和。 更何况兔子皮又不是棉布丝绸,缝起来当然不同。 ‘老爷,家里的马灯多好,怎么咱们还用这灯笼。’ 王宁远吸吸鼻子,‘你老爷我够特立独行了,就别在引人关注。’ 看到刘槐还是一脸的不服气,王宁远立马使出了杀手锏。 ‘还看不起你老爷了,晚上回去就和夫人商量一下让勤秋在府里多待两年!’ 刘槐就差跪地上了,娶媳妇容易嘛,好不容易夫人那里松了口。 ‘你倒是精明,一下把管着府里吃食的大丫鬟点走了,以后老爷的饭食怎么办!’ 刘槐瞬间殷勤了不少,‘老爷,我们成亲又不离府,我们俩口子还想伺候老爷一家一辈子呢!’ 王宁远就差个踹人了,西跨院就三个小院。 第一个小院给福伯,王顺爷俩,第三个小院给了幕僚韩彬一家,就剩第二个小院了。 现在他们就惦记上了! 看到没养下人不容易,事且多着呢! 西跨院后面是学堂,那里是万万不能动的。 主仆俩正斗嘴斗的高兴呢,后面一顶轿子跟了上来。 这个真不一样,四人抬的大轿,银色方顶,皂色盖帷。 王宁远还没说话呢,轿帘拉开露出姚夔姚尚书的脸。 ‘持正帽子不错!’ ‘怎么天天步行来衙门?’ 王宁远摸摸脑袋上仿制的雷锋帽,这才拱拱手。 ‘姚大人,家里没养轿夫,愚也喜欢多溜达溜达,全当强身健体了。’ 姚夔笑着点点头,‘晚上见了老郡王不要太客气。’ ‘登莱两州有一个必须划归朝廷名下。’ ‘两艘战船让他交出商业码头,他家的商船十条免税。’ 果然是大佬,下手真黑! ‘他家的二子三子,本官给他们在六部里留两个主事的职位,就是藏在朝鲜的那个儿子本官也能说服礼部让他上族谱。’ 这就够了,不愧是大佬,收集信息的能力让人羡慕。 ‘下官醒得!’ 躬身送走了顶头上司,王宁远这才站直身子。 ‘今晚齐鲁会馆的宴请有东平郡王?’ 刘槐摇摇头,‘听说东平郡王今儿才到,宗人府的官员去接的,然后直接入宫了。’ ‘晚上的宴请是山东布政使于大人组织的,邀请的都是山东籍在外的官员。’ 王宁远听完就加快了脚步,一回府王宁远就吩咐道。 ‘去请王顺和韩彬过来说话!’ 快步回到自己院子,张穗正和听春扒拉着礼单正商量呢。 和齐党切割是切割,可老辈的官员一些礼节性的礼物还是要送的。 更别说他们还是大老远从各地参加朝会的。 只是怎么送礼和回礼就是一门学问了。 ‘一身寒气离我远点。’ 媳妇嫌弃了,王宁远嗒一下嘴,无奈的说道。 ‘赶紧更衣,一会还得去赴宴呢!’ 张穗烦躁的从椅子上起来,两个大白眼直接甩给了王宁远。 进了两人的房间,王宁远这才问道。 ‘怎么这么烦躁?’ 张穗一边给王宁远找衣服,一边嘴里说道。 ‘五品宜人到底不够看,这不下午荣国府老太太下帖子了。’ 这是嫌弃官位太低了,‘有说是什么事嘛?’ 张穗手里拿着皮袄给王宁远套上,一边回答道。 ‘荣国府里的长寿花开的正盛,邀请了不少贵妇去赏花。’ 王宁远哼了一声,‘今天下的帖子?’ 张穗点点头。 这是看不起谁呢,富贵人家开宴席,怎么可能提前一天下帖子。 ‘德哥儿呢?’ 张穗用手轻轻拍了王宁远胸脯一下,这才笑着说道。 ‘李叔家的事你是一点没记住。’ ‘今儿李叔的门生故旧都会去李府,李婶借了家里的厨师,连德哥儿也一起被借去了。’ 王宁远一拍额头,‘有没有送些食材过去?’ ‘还用你说,上午德哥儿就押些车过去了!’ 说完就拍拍王宁远的后背,‘好了,忙你的去!’ 王宁远手上挽着皮裘,什么四合院,要是取暖设备不够,住这里绝对是顶级享受。 看到在过厅里等着的王顺,心情就不爽。 进了西屋,王宁远就问道,‘东平郡王什么时候出的宫?’ 王顺听到语气不对,立马回答道。 ‘下午申时二刻,直接回了京城的东平王府。’ 王宁远点点头,‘郡王府没人和布政使于大人接触?’ 王顺摇摇头,一脸的疑惑。 一省布政使和当地的分封的郡王有勾连,王宁远是不信的。 可姚夔却言之凿凿的告诉自己会遇到东平郡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东平郡王今晚在齐鲁会馆有宴请?’ 这是在一边的韩彬听出意思来了,插嘴道。 ‘中午令泰说宁国府贾珍定了齐鲁会馆的宴席。’ 第23章 冬至大朝二 光听听就知道今晚齐鲁会馆有多热闹。 王宁远往椅子一坐就看着韩彬问道。 ‘你有听说东平郡王有一子在朝鲜?’ 韩彬被王宁远问的一愣,摇摇头边想边小声的回答道。 ‘东平王妃善妒,成年的只有三子,若是还有孩子在外,东平王妃不会无动于衷的。’ 王宁远摇摇头,‘这话可是姚夔姚尚书说的,你会怀疑!’ 韩彬眼睛大睁,‘狡兔三窟,这么说倭国也许也有东平郡王的布置。’ ‘难怪耽罗岛上前几年有过一次动乱,许是东平郡王的手笔。’ 王宁远嘴里说着耽罗岛,这不就是后世的济州岛嘛,东平郡王的就是朝廷的,挺好! 就喜欢在外争取利益的藩王,总好过天天盯着家里的锅。 ‘查查倭国那里,抽空你去玄真观会会贾敬,如果有贾家的支持,愚倒是不介意东平郡王在外开疆拓土!’ 韩彬慎重的点点头,贾敬到底是贾家一族的族长,更是一位进士,和他打交道可不比一般人。 ‘让令泰去接触一下东平郡王世子,这位在京城真是一点名声都没有!’ 王顺接了任务,看到王宁远摆手就出了屋子。 ‘东平郡王家的老二老三怎么样!’ 韩彬诧异的看向王宁远,看的王宁远一愣。 ‘怎么有问题?’ 韩彬摇摇头,‘木福,东家应该见过,老爷发丧时这位可是代替东平郡王府祭拜过的。’ 王宁远这才敲着脑袋想起来,印象里一位纤瘦,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形象出现在脑海里。 ‘给老家去信,查查这两位,也许有大用!’ 吩咐完,王宁远掏出怀表看看,这才出了屋子。 溜溜达达的到了齐鲁会馆,要说起会馆,排名第一的肯定要属湖广会馆。 戏台,正厅更是雕梁画栋,更显徽派建筑的风韵。 齐鲁会馆也不遑多让,更显齐鲁大地的底蕴和齐鲁人民的大气和财力。 齐鲁大地自然不缺文化名人,更是不缺在科场中扬名立万的大能。 牌坊自然是少不了的,每次春闱,殿试后齐鲁会馆也是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哪怕春闱前没有入住齐鲁会馆的,来自齐鲁大地的举人在揭榜时也都会在会馆等待。 同样牌坊也不是每个地方会馆前的街道上都有的,朝中没有举足轻重的重臣想在京城街道上立牌坊那是绝无可能的。 走过牌坊,于大人的幕僚带着两位小厮就迎了上来。 ‘给王大人见礼!’ ‘王大人风采依旧,当属齐鲁大地的佼佼者!’ 王宁远拱拱手,‘持正也带山东百姓谢过郗先生。’ 郗先生立马拖住王宁远的手,‘郗某科举无望,只能这样为家乡父老做些事了!’ ‘郗某谢过王大人,更要谢过伯怀(王宁远大哥王宁化的字)先生对家里犬子的教导!’ 说完就小声的说道,‘东平郡王刚才给郗某传话,想和您聊聊!’ ‘明年于大人会加强登莱两州商业的管控!’ ‘两州的票号也会加入管控之列!’ 王宁远点点头,不愧出身山西的大佬,从资金上开始给东平郡王上枷锁了。 ‘于大人还没有面圣,折子是由户部递进宫里的。’ 王宁远听着郗先生给的信息,眼睛盯着齐鲁会馆的正厅看着。 正厅三座,加上戏台两座,从空中看成莲花状,正有五子登科之意! 五座主楼后面有十二个单独的院落,用来租住。 十二这个数字更是中华大地上最吉利,更是中华文明里重要历法不可缺的数字。 十二个月,十二个时辰,十二属相,哪个不能写出一本大作。 会馆门口两边停满了轿子,头上顶着托盘的半大孩子嘴里说着小心进进出出的给贵人送着各种吃食。 郗先生交代了一声身后的小厮,刘槐这才跟着小厮离开。 王宁远这才打头迈着方步,进了灯火辉煌的齐鲁会馆。 看着忙而不乱的会馆,王宁远摇头一笑,到底已经形成产业了,服务人员的专业性不容置疑。 刚迎上来的小厮看到王宁远身后的郗先生立马恭敬的退到一边。 都不用问,王宁远转身向着右手边走去。 不用多问,于大人必是在左边的正厅里宴请。 在衙门里一个个小心谨慎,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各位大人,这会倒是精神饱满。 谈天说地间更是声音洪亮,王宁远不停的拱手,五品官在京城是不够看的。 怎么参加宴请还穿着官服,这是显摆嘛! 到底都是山东籍的官员,就算不熟起码也都见过。 不谈工作,只能谈风花雪月,诗词文章。 找个安静的位置坐下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真是群魔乱舞,这还没有开宴呢,怎么就开始放浪形骸了。 指望他们治理一方简直是当地百姓的噩梦。 点头谢过小厮送上的热茶,还好大家还有点操守,没有请歌姬过来。 ‘王大人,于大人请您叙话!’ 进了隔壁的隔间,听着外面吵闹的声音于大人摇着头轻轻一笑。 ‘持正,听听齐鲁大地出来的官员有什么感受?’ 王宁远庄重的给这位布政使行了一礼。 ‘要是得用也不会在京城熬日子了,大人就不要在看他们出洋相了!’ 于大人轻声一笑,拍拍椅子把,‘持正过来坐!’ ‘不是看他们笑话,乡亲们在家乡们把这些老爷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看看他们的德性,他们真就一点都不羞愧嘛!’ 看着这位精瘦的老大人,花白的胡须不停的抖动着,要不是这些官老爷对维护地方安宁有大用,估计他也不会忍着性子宴请这些官员! ‘都是些舞文弄墨的人,大人就消消气,何必和他们一般见识!’ 于大人叹口气,‘本官维护一方,他们在京城就这德性?’ ‘真是双皇并立,群魔乱舞,你方唱罢我登场,为难倒是咱们这些实心任事的了。’ ‘听说东平郡王今儿也面见了太上皇!’ 王宁远摇摇头,‘大人,为了登莱两府您也是谋划了几年了,这时候可不能打退堂鼓!’ 第24章 冬至大朝三 于大人摇摇头,咬咬牙,好像下了决心。 ‘不管两江如何,本官明年必除太上皇的钉子!’ 您是真敢说,钉子都出来了。 ‘兖州府的知府和你家有交情,你替本官传个话,要么自己乞骸骨,要么等着本官的辣手!’ 兖州府可是运河上的重要节点,于大人能忍到现在也不容易。 不过算算这位知府大人的年纪也差不多了,无为而治嘛,除了坚定的太上皇派也没有什么错处。 那是自己的家乡,于大人已经在给自己示好了。 王宁远拱拱手算是谢过这位大人的好意了。 ‘咱们也开席,宁国府和本官同日,同地一起宴请不会没有动作。’ 王宁远听了点点头,这才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一下。 这会于大人一脸的成竹在胸,彻底展现出一方大员的气势。 ‘断了脊梁的狗,就老实听训!’ 王宁远到底没忍住提醒了一句,‘小心狗急跳墙!’ 于大人摇摇头,一拍椅子把手,‘入席!’ 王宁远跟着于大人出了隔间,包间正厅里立马安静下来。 于大人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入席,就推开旁边的房门。 主位自然是于大人的,‘持正,来坐本官身边。’ 于大人开口了,王宁远自然得听,走到于大人的左手边坐下。 至于别人的位置,王宁远连看都没看。 三杯酒下肚,于大人就开始挨个点人说话了。 当官不易,每个官员的家乡,有什么变化都得夸上几句。 这也是一方大员必须做的,别瞧不起这些在京为官的人。 说坏你事就坏你事,一省布政使也不好使! 等于大人开场完,王宁远这才小声的给于大人告罪。 于大人知道王宁远有事,两人又饮了一杯,这才放王宁远离开。 五子登科说的是五代后周时期蓟州渔阳人窦禹钧,另外一个名字就更加出名了,窦燕山。 窦燕山的五个儿子,窦仪,窦俨,窦侃,窦偁,窦僖,都是进士,五位更是北宋名臣。 王宁远看着俨楼二楼上如此干净就知道周围的包间都空了下来。 这才一出来,一位小厮立马转身往楼梯口跑去。 练的倒是不错,下楼梯一点声音没有。 有人指路了,王宁远也不急不忙的往楼梯口走去。 溜达着看看甬道里挂着的字画,大多都是齐鲁大地上进士留下的墨宝。 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看到原身先父的堂树公的墨宝。 正在瞻仰呢,身边两位穿的跟员外似的两位中年人就迎了过来。 ‘持正兄!’ 两人刚靠近身上的酒味混着胭脂味就直冲鼻子。 没开口的那位,看向王宁远面前的字画。 这位明显是懂字的,看完后对着字画恭敬的行礼。 就这一个动作,不管外面如何传贾赦的作为,这会王宁远对他是有高感的。 看到贾珍还愣着,贾赦行完礼这才开口。 ‘珍儿,还愣着干嘛,赶紧行礼,这是堂树公的墨宝。’ 贾珍听完这才躬身行礼。 等贾珍起身后,王宁远这才拱拱手,‘持正见过一等将军,见过威烈将军。’ 贾珍看着王宁远微笑的脸倒是尴尬了一下,贾赦倒是一把拉住王宁远的胳膊。 ‘都是实在亲戚,平时走动的也不多,今儿特意来寻你!’ 说完也不等王宁远在说话,拉着王宁远就走。 进了侃楼,这里可就不一样呢,吵吵闹闹不说,各种穿着纱衣,身姿摇曳,倩笑连连的风尘女人排着队的从身边掠过。 贾赦拉着王宁远另外一只手还不老实,对着路过的女子的臀部摸去。 女子看看贾赦嘴里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上了二楼,这才进了一间包间。 正位上一位胡须花白的白面汉子,正眯着眼睛享受两位衣着华丽童子的按摩。 ‘吏部文选司郎中王宁远见过东平郡王!’ 听到王宁远说话,这位东平郡王才睁开双眼。 一对虎目炯炯有神,眼神深处的深冷更是一闪而过。 难怪他敢在海外搞事,王宁远心中更是警铃大作。 ‘王大人请!’ 只是这一开口,身上刚才的那股气势瞬间消失了一大半。 王宁远一脸微笑的谢过,这才坐了下来。 ‘本王也只是想给后辈找条后路,何必如此逼迫呢!’ 刚坐下的贾赦贾珍叔侄两听到这开场白都是一愣。 互相看了一眼,他们是真没想到东平郡王的处境居然如此不堪。 这样的质问让王宁远也有些羞愧,当然也不会表露出来。 毕竟东平郡王控制着登莱两府最大的水军,王家药材生意也多亏东平郡王照拂。 不是下蛋的金鸡于大人也不会运筹这么多年。 当然也不要把于大人想的多么高尚。 一省布政使在向上一步就是六部尚书,以后也就有机会入阁。 若是没有亮眼的政绩,于大人也只能在布政使位置上致仕。 这也是他不惜冒犯太上皇也要拿下兖州府的原因。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的掐住东平府的经济脉门。 有一自然有二,于大人身后的山西商人早就红着眼睛盯上海上贸易之利。 两江,两广,福建都有山西人为官,只是被南方压制的毫无脾气。 王宁远拿起桌上的酒壶给东平郡王酒盅里点了一下。 到底是郡王,居然是葡萄酒! 给自己满上后,举起酒杯,‘持正代表王家谢过东平郡王这些年的照拂。’ ‘上有陛下,尚书,下有山东一省百姓,愚实在无能为力!’ 东平郡王上下打量一下王宁远,‘却也算坦荡,只是到底是读书人。’ 这是骂人啊,负心多是读书人呗! 东平郡王端起酒盅一口将酒全部倒进嘴里。 ‘什么熊玩意,甜丝丝的一点不合口!’ ‘去拿秋露白来!’ 别呀,葡萄酒挺好。 要是没有猜错东平郡王说的秋露白就是山东德州产的高粱酒。 虽然酿造技艺经过改良,喝的时候带有莲花香,可口味到底差了点。 到底是王府出来的俊俏少年,筛酒烫酒的手法也优雅异常。 一时间包间内全是带着淡淡莲花香的白酒味。 第25章 冬至大朝四 东平郡王身上不缺武人雄风,连喘气夹菜的工夫都不留给王宁远,就这么连喝三杯。 ‘持正可知最喜德州秋露白的人在哪?’ 王宁远看看一边的贾赦叔侄俩。 ‘王爷,牛继宗和柳芳正在隔壁玩乐,我带珍儿去打个照面。’ 贾赦还好,贾珍分明是很不高兴,嘴上说着一根绳上的蚂蚱,可一说到紧要关头就赶人。 就这一下就能看出四王八公之间没那么和谐。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位贾家名义上的族长还是有那么一份担当的。 贾赦拉着贾珍离开,两位少年如青竹般在门边守着。 ‘王爷,持正一说您且一听。 每年德州秋露白有八成都被登莱两府的商人订购一空。 哪怕就是当地的百姓也只能喝最差的浑酒。’ 看到东平郡王想说话,王宁远轻轻摇摇头。 ‘不瞒王爷,持正也喝过,对于劳累一天的农户来说有这些浑酒足够给他们解乏。 今天喝的秋露白才是它最美的味道!’ 东平郡王无奈的点点头,也是第一次主动拿起酒壶给王宁远倒酒。 ‘持正,德州秋露白酿酒坊不能扩大是不是于成于大人的手笔。’ 王宁远摇摇头,‘不止是于大人,周边县府的官员乡绅也不会允许。 要知道德州高粱的种植已经影响到口粮的安全。 当粮食储备到了安全的临界点,没有官员和乡绅能安稳。’ 东平郡王嘴里嘀咕着临界点这个词,然后竖起大拇指,两人第一次碰杯。 ‘齐鲁大地自古出响马,想来王爷十分了解。 只要有一府之地出了乱子,整个齐鲁大地都不会有平安地。’ 东平郡王当然了解齐鲁汉子的战斗力,他手里的兵源可都是出自这里。 ‘衍圣公就是在不争气,可有他在起码没让邪教从齐鲁大地上蔓延开来。 只要有这么一个功绩在,很多事我们可以当做没看到。’ 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政治交换不提也罢。 可孔家在齐鲁大地上输出的教师力量却不能无视,也是不容抹杀的。 ‘秋露白的去处不难猜出,朝鲜,倭国,还有就是辽阳府外的异族。 换回的人参,王家也算占了便宜。 布匹也算王爷对齐鲁大地上百姓的回馈。 可您交易换回的马匹数量,去处都没有一个明白的去处。 马匹的问题就算在太上皇那里也不好交代? 更何况您还有一子现在就生活在耽罗岛上!’ 图穷匕见,当中枢和地方有能力处理这些处于法外之地的藩王时会手软? 也就是顾及着名声,还有勋贵们互相之间的守望,不然手段也就不会这么怀柔了。 东平郡王看了一眼王宁远,自斟自饮了一杯。 ‘夏吉老匹夫,他想要什么?’ 王宁远拱拱手,能坐到六部九卿的位置能是好人? ‘生活在耽罗岛的王爷之子可以入宗人府的玉牒,至于在哪里生活那就看王爷的! 持正提醒您一句,小心倭国的反噬。’ 到底有没有后代藏在倭国,试探一下应该无碍。 ‘登莱两府您必须舍弃一府!’ 东平郡王咬着牙,脸上的肌肉都在抖动! ‘兵额也削减嘛?’ 王宁远拱拱手,‘这事要和兵部夏官谈!’ 一府之地养两府兵额,您愿意继续好了。 ‘还有什么条件,全说了!’ 虽然受了打击,可东平郡王恢复的速度也不慢。 放下酒杯,王宁远这才说道。 ‘除了军用码头,其它都需要交给户部管理。 朝廷给您两艘新式战舰! 同时六部也给王爷的二子,三子留了主事的位置!’ 东平郡王转着手里的酒杯,‘朝廷要在登莱设市舶司?’ 王宁远摇摇头,‘户部夏尚书心中自有沟壑,可不是持正能猜度的。’ 东平郡王主动提起酒壶给王宁远满上。 ‘持正太自谦了,这三年持正在家乡的所作所为本王还是清楚的。 若本王答应了朝廷,持正能替本王谋划一番嘛!’ 王宁远举起酒杯和东平郡王碰了一下。 朝中的政治格局已经很明显了,一个老迈的巨龙怎么可能是一个强壮的巨龙的对手。 东平郡王也是久经沙场的老狐狸,榜样能享受到什么待遇他在清楚不过。 处于不上不下的位置,怎么也得替自己的后代考虑。 接下来的聊天可就轻松多了,王宁远也不介意给东平郡王出出主意。 户部不会小看市舶司,同样朝廷也需要样板,更需要平衡南北两地的贸易量。 更深层的原因就是慢慢消化运河上的百万漕工。 给东平郡王出几个点子弥补损失还是可以的。 这次王宁远是真喝多了,揉着脑袋回到俨楼。 郗先生请着王宁远进了小隔间,两杯浓茶下肚,这才舒服了些。 ‘于大人,东平郡王早就有了思退之心,接下来看他的动作即可。’ 晕乎乎的回了家,到底是高粱白酒,酒力强劲。 第二天一早,整整两大碗小米粥下肚,这才回魂。 ‘老爷,外面有位东平郡王的长史拜见。’ 王宁远一愣,赶紧收拾了一下,带着德哥儿迎了出去。 没想到,这么冷的天,这位居然在东跨院等着。 六辆马车已经进了院子,车上装的满满当当。 几只眼睛湿漉漉的鹿不安的四处看着。 一位明显是异族打扮的少年手里捧着蒙着黑布的箱体。 ‘见过王大人,是王爷打发下官给您送来的。’ 王宁远点点头,接过王顺递过来的礼单。 ‘王爷呢?’ 王府长史拱拱手,‘王爷已经进宫面圣。’ 这就是信号,优柔寡断只会错失良机。 ‘王大人请!’ 王宁远跟着长史后面去见识一下这些礼物。 人参,鹿茸,皮毛,顶级的秋白露,虎骨,野味,海鲜还真是不少。 看完马车上的礼品,长史这才从身后仆人手里接过一个匣子。 ‘这是世子妃特意给夫人准备的礼物。’ 王宁远接过檀木匣子打开一看,满满一匣子东珠。 这是一点都不藏着了,这位王爷还真是和辽阳府外的异族有接触。 第26章 冬至大朝五 王宁远请着长史去了正院,德哥儿却和那位异族少年聊了起来。 ‘你不是汉人?手里捧着的是什么?’ 少年捧着手里的箱笼,一时之间有些窘迫。 德哥儿挥挥手,‘老这么拿着你也不嫌累,先放地上!’ 少年看看那边正安排鹿群的马夫,这才抱着箱子走远些放在地上。 ‘小奴叫乌雅,不是汉人! 小奴的部落被生女真部落抢劫一空。 然后小奴就成了女真部落头人的养鹰人!’ 结结巴巴半天才说清楚,发现乌雅不时的偷看一下自己戴的耳套,德哥儿喊了一声阿桃。 ‘去,拿顶帽子过来给乌雅。’ 刚戴上帽子他还有些不习惯。 可看看乌雅冻的和胡萝卜似的手指,德哥儿这才摇摇头。 ‘你也是王府送来的礼物之一?’ 乌雅看看远处一直没敢靠近的细犬踏英,扑通一下跪到地上。 ‘小奴一早就被拉着过来了,只让小奴好好伺候主家。 小奴不止会养鹰,训鹰,还会养狗!’ 德哥儿眉头一皱,一把把乌雅拉了起来。 ‘既然进了我家就不要动不动的下跪。 你是说刚才捧着的是鹰?’ 乌雅痛快的点点头,‘是两只没成年的海东青。’ 德哥儿眼睛一亮,‘现在能打开看看嘛?’ 说着就准备掀开黑布,乌雅到底快了一步,一把拉住德哥儿。 乌雅刚拉住德哥儿的胳膊,乌雅的手腕也被阿桃握住。 乌雅嘶了一声,赶紧松开手,这才诧异的看向阿桃。 发现阿桃眼睛里的警告,乌雅腿一软就想跪下。 跪到一半又硬生生的停下,赶紧开口解释道。 ‘它们还不熟悉这里,等熟悉一些才能让两位大爷看!’ 阿桃听了都忍不住笑了,‘这位是咱们府的少爷,别乱喊。’ 刚说完,小厮就找了过来,‘少爷,夫人让少爷赶紧去换衣服。’ 德哥儿撇撇嘴,‘她们贵妇聚会还得带上后辈,都是什么规矩!’ ‘阿桃,带着乌雅去洗澡换衣服,顺便上上药,教教规矩。’ 说完就背着手回了正院! 王宁远送走长史,就溜达着回了正院。 看到媳妇身穿五品宜人绯色霞帔,配上黄色撒金袄裙,怎么看都比自己的官服漂亮! 更别说头上戴的蓝水晶凤冠,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顶着蓝色的手工绢花呢! 王宁远围着媳妇脑袋仔细一看,这才看到蓝水晶凤冠上镶嵌的小宝石。 没忍住想伸手摸一下凤冠中间的珍珠。 张穗白了一眼自己男人,张开双臂站了起来。 听春和画冬拿着玉佩,荷包往张穗腰间挂着。 ‘夫人,这霞帔上纹的是什么?’ 张穗真是懒得搭理自己男人,看到王宁远又要上手,这才嫌弃的开口。 ‘那是鸳鸯,是什么! 赶紧换衣服去,一会送我们娘俩去荣国府。’ 王宁远摸摸鼻子,又看了一眼雍容华贵的媳妇,这才扭头进了俩口子的房间。 牵着媳妇的手上了从李家借来的轿子。 女人要是真想争斗起来也挺吓人。 ‘你小子什么时候置办的衣服,以前没见过?’ 德哥儿甩着手里的小马鞭朝轿子努努嘴,‘娘让人做的,说不能给您丢脸。’ 行,你们乐意,王宁远也不拦着。 骑在马上,俩口子这才聊上。 ‘送来不少鹿肉,是全留还是走礼。’ 王宁远想了一下,‘野味安不安全,要不还是算了! 找个酒楼处理了拉倒。’ 轿子里传出一阵轻笑声,‘被那些传染病吓着了?’ ‘没那么可怕,回头让盯着厨房做出来少吃着没事!’ 到底还是有些担心,王宁远也就没有和媳妇在争论。 一路把媳妇送到荣国府门口,王宁远这才离开,虽然今儿休沐,可有些事还是要跟上官沟通的。 今天的荣国府可就不同了,仆人一个个都精神饱满,穿的一点不比普通官宦人家的主人差。 德哥儿无奈的扔出几粒银瓜子,虽然不给这些下人也没办法。 可家里的体面还是要考虑的,只是到底还是心疼。 这几粒银瓜子可是能买不少黑面呢! 二门里粗壮的仆妇已经准备好了,在管事妇人的指导下引着轿子直奔荣禧堂。 荣禧堂算是荣国府的门面,整个建设和布置都是皇家给贾家的体面。 贾家老太君选在这里待客自然有她的考量。 她虽然贵为一品夫人,可真和几位王妃比起来等级到底差了些。 荣禧堂到底有皇家的脸面,能压住这些人老成精的王妃。 也算告诉其它勋贵世家荣国府依然坚挺。 至于今日宴请的目的,除了联络感情外,也有考察各家后辈的目的。 勋贵联姻哪有那般简单,铁杆的联盟早就已经开始为后代谋划。 轿子在荣禧堂堂的仪门外停了下来。 这是荣国府内的在仪门,今日倒是仪门大开。 王熙凤领着李纨过来给轿子里的张穗行完礼,这才调笑起德哥儿来。 ‘德哥儿早就该这么打扮,看看多俊俏,不知以后要迷倒多少闺中女子呢!’ 德哥儿难得的没有回嘴,只是恭敬的给王熙凤和李纨行了礼。 看到张穗从轿子里出来,王熙凤身后的几个十来岁的丫头片子刚起身又赶紧施礼。 ‘珠大奶奶的表嫂,几位小姐应该都见过。 这位是王家府上的德哥儿,今儿也算见过了。’ 德哥儿还没把名号对上呢,张穗就已经迈腿往台阶上走去。 这份冷傲哪里还有一点刚才在路上说笑的痕迹。 王熙凤自然知道是什么缘由,临时抱佛脚嘛! 自己那位姨妈到现在还以为王家和普通官宦人家一般由着她趋势呢! 王熙凤倒是已经从贾琏的口中知道文选司在六部中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那真是恨不能都和那位王宁远拉近关系。 李纨陪着张穗进了仪门,这才小声的说道。 ‘给您的帖子是婆婆昨天特意提醒老太太加上的。’ 张穗顶着凤冠,头都没点一下。 ‘既然特意让带上家里的总角少年,怎么没见兰哥儿?’ 李纨一愣,心里可就苦上了。 第27章 冬至大朝六 张穗说话还有所顾忌,德哥儿到底年少没那么多顾忌。 ‘不会老太太和王夫人都把兰哥儿给忘记了!’ 本来离三人不远的丫鬟,脚步一偏就绕开了。 张穗轻喊了一声德哥儿,就再无言语。 进了正殿,主位上的贾老太太一脸的慈祥。 面色红润有光泽,分明是保养的不错。 张穗还能保持这端庄,德哥儿看了两眼贾老太太和她身边的贾宝玉,就开始满大殿的观察起来。 一张大紫檀雕螭(chi)案,案上设有三尺(一米)来高的青绿古铜鼎。 后面的殿墙上悬挂着一幅待漏随朝墨龙大画。 看着墨色的巨龙在云雾海朝中隐现,足以看出荣国公贾源对于皇家的忠诚和权势。 德哥儿用心的数了一下堂下两溜交椅。 正好十六把,仔细看了一眼这才看出是楠木。 皇家对贾家的恩宠还真是到了巅峰,荣华富贵,权势脸面给了个十足。 跟着张穗给贾老太太行了礼,老太太这才笑着说道。 ‘上次来家里就该见见的,阴差阳错的倒是拖延了咱们娘俩闲话的时间。’ 您怎么说怎么是! 张穗自从进了贾府脸上第一次有笑模样。 ‘瞧老封君说的,是妾身没有福分,没能早日聆听您的教诲。’ 既然您喜欢被人捧着,张穗也不是不会说好听话的人。 只有真正进了这个世界才能感觉到后世那些所谓的专家解读的有多搞笑。 贾母真的是为贾家谋划最多的人? 感觉殿门口已经有人在等候,张穗这才施礼跟着贾府的丫鬟到交椅边坐下。 德哥儿看了一眼交椅就小声说道。 ‘我去看看兰哥儿去,这里的味道实在难闻。’ 张穗点点头,‘去!’ 到底只是一位五品宜人,位置也就靠近正殿门口。 殿里肯定是有取暖的设施,可大开的殿门,瞬间让那点热气散了去。 听春把早就准备好的手炉递给张穗,又小心的拢拢张穗的披风。 ‘你们俩往后站站,别在门口,一会在被寒风激着。’ 哪里都不缺社牛,边上这些夫人还真是自来熟。 都察院的经历夫人,明显参加过不少次这种聚会。 每位进门的夫人她是张口就来。 张穗看了好几次这位夫人身后的闺女。 真是自己的亲闺女也开始立规矩了嘛? 这是站了多久,怎么感觉小姑娘的身子开始摇晃了。 虽然十来岁的小姑娘画着妆,可从身子骨看也不像柔弱的呀。 张穗心中一动,不会,裹了小脚! 想想张穗就觉得脚疼,身子不由的抖了一下。 哪里还有心思再认那些和四王八公有关系的贵妇。 满脑子都是自己大哥张聪调笑自己的话语。 ‘你呀就是不能吃苦,母亲本来也想给你缠足,只是你哭的厉害,父亲这才心疼你。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施兴起来的,三寸金莲好看嘛!’ 张穗这里在妇人和小姑娘身上不停的打量着,德哥儿也被一位丫鬟带着到了王夫人院子。 刚到了王夫人的后院,德哥儿就吆喝了起来。 ‘兰哥儿,自己在屋里干嘛呢!’ 也就眨眼的工夫,贾兰就穿戴整齐的从屋里蹿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位丫鬟。 ‘表哥,您也来了!’ 德哥儿撇撇嘴,‘能不来吗,要给我娘撑门面的。’ 贾兰嘿嘿一笑,他就喜欢表哥一家直接的表达方式。 ‘怎么,你这二房的长孙也不去见客?’ 贾兰摇摇头,小声的回答道,‘家里的姑姑们还没着落了,怎么就轮到我了!’ 德哥儿哈哈一笑,一把揽住贾兰的脖子。 ‘听说荣国府后巷里有不少好玩的,咱们一边走着,一边抽查功课。’ 丫鬟看着两人不伦不类的动作,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扭着帕子,脚一跺就准备去找李纨。 刚从王夫人后院出去,就遇到贾环的丫鬟彩云。 ‘彩云姐姐,这么急急忙忙的去哪?’ 彩云扭头一看,这才烦闷的说道。 ‘是月儿啊,我家三爷一转眼的工夫就看不到人了。 今儿老夫人宴客,他可别闯了祸,我们一家可吃罪不起!’ 月儿立马挽住彩云的胳膊,‘咱们赶紧去找找!’ 彩云作为家生子,有好处自然也有坏处,真正是一人犯错全家受罚。 德哥儿带着贾兰也没从前院走,直接就往后门走去。 ‘这里是下人住的地方?’ 有些才六七岁的丫头手里端着冒着热气的盘子,看到德哥儿和贾兰都是一愣,立马退到墙边等着。 还没等贾兰回答呢,身后就有人喊兰哥儿。 ‘打头的是环三叔,后面那位是大房的琮三叔。’ 贾环过来只是看了一眼德哥儿,就笑着问贾兰。 ‘老远看着就像你,怎么今儿不在屋里用功读书了!’ 贾环怎么就长的难看了,什么相貌猥琐? 这怕不是直接无视外貌,直接写的内心! 穿的也不错,就是脸上的表情多了些,没个深沉。 身后这位贾琮可就差了点,穿的差点不说,低着头也不敢看人,小手上还沾了泥土。 德哥伸手拿掉他肩膀上的树叶,都这时节了荣国府还有干树叶? ‘环三叔,琮三叔我给你们引荐!’ ‘这位是我表哥,王令德,你们叫德哥儿就行!’ 德哥儿听完介绍,一拱手,‘环三爷,琮三爷!’ 贾环看到德哥儿手上的树叶一下抢了过去。 四处看看这才揉揉扔到墙边。 贾兰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琮三叔,您又是从狗洞偷偷出来的?’ 贾琮完全不像贾兰的长辈,点点头,这才小声的回答道。 ‘奶娘们都在院里吃酒,该是发现不了的。’ 贾环拍了贾琮胳膊一下,又看一眼贾兰,然后警惕的看向德哥儿。 ‘怕什么,那些小蹄子都去荣禧堂伺候贵人,讨赏钱去了。 奶娘们有这机会还不吃顿好的。’ 不说还好,一说德哥儿这才闻到空气中的菜香味和酒香味。 还真是贵人吃贵人的,婆子们也吃贵人的。 ‘环哥儿,我饿!’ 贾环无奈的说道,‘这就走!’ 第28章 冬至大朝七 贾环说完拉着贾琮就走,‘兰哥儿跟上!’ 路过一个吵闹的小院,贾兰还小声给德哥介绍呢。 ‘刚过去的是我奶娘的院子,估计不是喝大了就是在赌钱。’ 后门看门的人也不知道到哪去躲风,总之就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 出了后门,后街上立马喧闹了起来。 虽然天气寒冷,可还是有不少贩子跺着脚的围着自己的担子在叫卖。 德哥儿一时有些迷惑,这里不是贾家两府下人住的地方嘛,怎么这里玩耍的孩子穿的比身边的贾琮都不错呢! 十来个孩子围在一起买了几串糖葫芦分着吃。 德哥儿都听到贾琮吸口水的声音了。 ‘琮弟,糖葫芦咱们不能吃,这东西越吃越饿!’ 说着贾环拉着贾琮往前跑了几步到一个木箱车边。 德哥儿努努嘴,示意贾兰咱们也跟上。 到了的时候,贾琮已经拿着一块桂花糕吃的喷香。 只是他手里的那块明显比贾环手里的大不少。 ‘兰哥儿,德哥儿你们来一块不,虽然不如府里的,滋味也还不错!’ 贾兰摆摆手,‘谢三叔,兰儿不用了!’ 德哥儿正纳闷呢,贾环一脸纠结的从荷包里掏出三个铜板递给摊贩。 难怪呢,这位也不是个有钱的主。 确切的说贾家成员都有月钱,贾环和贾琮的月钱都被自己长辈给收走了。 贾环唯一比贾琮强的点就是赵姨娘还给贾环留了点。 另外就是探春嘴再硬,给贾环几个铜板这种事还是有的。 哪怕贾环在恶劣,起码这会他给了堂兄弟贾琮和侄儿贾兰不少温情。 ‘你慢点,没人跟你抢,早上又没吃饭?’ 贾琮看贾环盯着自己的嘴角,这才赶紧从袖笼里掏出手帕。 呀,这手帕真是一个团,多久没洗了这是! 贾兰嘴角直抽抽,掏出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 ‘兰哥儿,我埋汰,用自己个的就行!’ 贾兰不由分说的伸手帮着贾琮清理。 贾环脸上显现出和年纪不相符的阴沉,嘴里发出一声哼。 ‘这些个奶妈子,早晚打断手脚扔到山里喂狼去。’ 一句话就说明白贾琮为什么如此饥饿的原因。 这个爹不疼,后娘不爱的小可怜,还得被奶娘和丫鬟欺负。 ‘谢谢兰哥儿! 早上喝了一碗稀粥,一个鸡子呢!’ 贾兰一听,小小年纪也叹了一口气。 ‘没吃饱,咱们看看还有啥吃食?’ 贾琮听德哥儿这么问,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谢谢德哥儿,前面有个馄饨摊子,味不错! 我有半月没吃了。’ 说完就想用袖口蹭鼻子,好像想到了啥,掏出黑手帕擦鼻子。 一看就知道是贾家两府的小丫鬟,都十来岁的样子。 看到四位小哥看都不多看一眼,都仔细的挑拣着担子里的针头线脑,小贩则是拿着荷包正和小丫头谈价呢。 卖便宜胭脂,护手膏的摊子前也围着不少丫鬟。 只是这些丫鬟明显粗壮了不少。 到街头,路边才是肉铺,粮铺,布店,进进出出生意倒是不错。 拐角的地方是一家古董铺子,贾环看到就不由的撇撇嘴。 德哥儿看看铺子的门面,好奇的问道。 ‘环三爷知道这个铺子?’ 贾环嗯了一声,身子往德哥儿身边靠靠。 ‘太太的陪房周瑞知道不?’ 德哥儿想了一下,摇摇头。 ‘这个铺子有周瑞女婿的股。’ 德哥儿听完心里一惊,周瑞女婿露出来了,可绝对不可能是全部。 这是多少人一起在掏贾家! 难怪冷子兴对贾家两府的情况了如指掌。 过了古董铺子就是一个门外支着一个棚子的馄饨铺子。 贾环走到棚子下面对着里面就喊了一句,‘店家,两碗馄饨!’ 说完还不自信的问问贾兰和德哥儿。 ‘两碗够了!’ 看到贾兰也伸着脖子往店里看,德哥儿这才笑着说道。 ‘环三爷,一人一碗,今儿全当我做东!’ 这也是荣国府的少爷? 德哥儿赏的几粒银瓜子都不止四碗馄饨。 贾环听完对着店里就喊了一句,‘店家四碗,芫荽多放,醋多放!’ 喊完这才对着德哥儿拱拱手,‘咱环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请。 谢谢德哥儿!’ 贾琮听了也有样学样,只是比起贾环不伦不类的江湖气他腼腆太多。 这冷天坐在外面被小风一吹那叫一个痛快,德哥儿裹裹披风。 ‘一人一碗馄饨够吗?’ 贾兰指指前面的一个幌子,‘那里是曹婆婆肉饼,我去估几个来。’ 说完贾兰就站了起来,德哥儿一把拉住他,把腰上的荷包塞他手里。 贾兰还没回来,馄饨就端了上来。 包着头的妇人看看贾环,笑着问道。 ‘老赵呢没跟着?’ 贾环真是学会了不少市井之言。 ‘怎么想男人了,他呀估计躲在被窝里呢!’ 妇人放下碗,抬手就打了贾环脑袋一下。 ‘人小鬼大,毛长齐了嘛你! 趁热快吃,吃了赶紧走,小心着凉!’ 贾环看着妇人的腰嘿嘿一笑,这才拿起粗瓷碗里的木勺。 德哥儿坐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古董店的门口。 这样的位置开古董店,能卖给谁? ‘德哥儿看什么呢?’ 贾环顺着德哥儿目光扭头一看,‘这店是收古董的。’ 贾琮吸吸嗦嗦的把嘴里的饭食咽下去,主动开口道。 ‘府里体面的丫鬟和管事婆婆拿着府里不成套的古董来卖。’ ‘府里多数用品都是成套成对的,坏了一个也就没法用了,他们总有法子倒腾出来。’ 哪有傻人,一个个心里都明白着呢! 主人家没看在眼里的物件,下人们可都惦记着呢! ‘就你懂,你的那点东西不也没守住!’ 被贾环一说,贾琮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 这次贾琮吃东西的速度倒是慢了下来,不停的看着卖肉饼的方向。 美美的吃完馄饨和肉饼,这才全是舒坦。 别看点不大,味道还真不错。 贾环吃了请,主动提出带着德哥儿溜达溜达。 他倒是对这里熟悉,哪个铺子是哪房的还真知道不少。 德哥儿嘛自然是来给自己家油坊找店面的。 这会植物食用油就是卖方市场,在这开个铺子挺好,外城的人也能过来消费。 第29章 冬至大朝八 几人溜达一会,到底还是贾兰先担心了,让赶紧回府。 再次回到后门,德哥儿这才好奇的问道。 ‘你们的族学在什么位置!’ 说起族学,贾环和贾琮倒是尴尬起来。 叔侄仨就贾兰最小,还就他已经开蒙入了族学。 贾环嘛,自然是因为贾老太太舍不得贾宝玉,贾宝玉既然没法开蒙读书,贾环自然也不能去开蒙。 至于贾琮嘛,估计荣国府里没几个人能想起他。 ‘我们学堂在东府贾家宗祠背面的一个院子。’ 听完德哥儿一愣,心里差点没笑出声。 多么讽刺的安排,祖宗前辈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富贵生活,用来供奉他们的地方,却被一群抢夺男色的顽童所玷污,所侵扰! 贾环正憧憬着能入学堂后的生活,各种承诺已经给贾琮许出。 贾琮一边点头,一边打着饱嗝,时不时抬起头看看沉默的德哥儿。 四小只刚过了仆妇住的群房,贾兰的丫鬟月儿就带着彩云迎了过来。 ‘少爷去哪倒是给奴婢说一声,万一太太问,我也好有个预备!’ 听到彩云的话语,贾环脸上露出一丝烦躁。 ‘太太正在荣禧堂伺候贵人,哪里还有工夫磋磨我。 行了,大冷天的赶紧回屋!’ 直到贾环施礼离开后,德哥儿才反应过来。 这个贾环嘴是有点臭,可话音里却不乏对身边丫鬟的关心。 ‘德少爷,宜人传话过来让您直接去荣禧堂正殿边的暖房寻她。’ 德哥儿谢过月儿,这才和贾琮贾兰告辞。 等德哥儿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贾琮这才小声的问起德哥儿的身份。 贾兰一时之间也没搞清楚贾琮的想法。 德哥儿和逛花园似的走到外仪门。 画冬看到德哥儿,也没询问,打头就往暖阁走去。 一进暖阁,映入眼帘的是各种花盆里的长寿花。 真是奢侈,温暖如春的暖阁里人头攒动,古香古色的摆架上只摆着花盆。 德哥儿没忍住,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暖阁里不光湿气大,加上空气不流通,那种味道简直没法说。 画冬指指张穗所在的位置,接过德哥儿手里的披风才转身离开了暖阁。 虽然张穗正陪着两位夫人说话,那种想出去透气的心思一览无余。 德哥儿随着母亲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暖房里的不同。 可能是生活习惯了,到了这时才发现暖阁窗户上居然是玻璃。 这份奢侈真不是一般人家能想象的。 ‘德哥儿来了,快过来见过长辈。’ 这脸比墙皮还白,嘴唇如滴血一般,额头上的皱纹如沟壑般起伏的居然是王夫人。 ‘晚辈德哥儿见过王夫人。’ 在王夫人手碰到德哥儿以前,德哥儿就已经站直了身子。 ‘这位是东城兵马司指挥使夫人。’ 德哥儿立马躬身施礼,这么看来母亲这是被堵住要个准确信息了。 这位东城兵马司指挥使应该算是王子腾集团里的核心人物。 德哥儿的到来,也解放了张穗,这种黏人的打法还真是让张穗极其不适应。 娘俩一边赏着花,一边说着玻璃的事。 ‘臭小子还挺有卖相,没看不少小姑娘都偷瞄你嘛!’ 德哥儿一个激灵,‘娘,您就别开玩笑了。 只是这里的女孩也太早熟了!’ 张穗这会才感觉到孤单,突然发现如果没有丈夫和儿子一起过来,她估计能怄死。 夸完一位夫人和她的女儿,张穗这才说道。 ‘早熟也是被逼出来的! 普通人家的女孩还没有机会早熟呢,生活逼着她们不停的学习技能,到了出嫁的年纪盖头一蒙就得出家门。 这些官家小姐倒是比她们强些,这才在有限的选择面前,努力替自己选一个好的! 难怪不少戏词都在歌颂两情相悦,他们却是值得歌颂。’ 说着张穗示意儿子看家老太太那里。 这位老太太是真能夸人,一会工夫好几位姑娘都羞涩的施礼道谢。 几个小子,她倒是也有耐心,拉着人家的手,倒是夸的耐心。 ‘不用听,夸来夸去还是不如她身边那个宝贝疙瘩。’ 这会德哥儿才认真的盯着贾宝玉脖子上的项圈看了起来。 ‘这么大一块通灵宝玉真的能用十个月的时间从婴儿嘴里养成?’ 张穗摇摇头,‘这我倒哪知道去,一大家子围着一块玉的谎言唱戏是不是太夸张了!’ 娘俩正议论的高兴呢,暖阁另一边一排丫鬟已经排着队在上菜了。 德哥儿今儿真是见世面,洗手的铜盆,漱口的茶杯,桌上的菜色各个精美异常。 铜盆上的浮雕各个不同,等菜进了嘴里,德哥儿这才反应过来,那些精致的铜盆不会是以十二生肖来的! 一桌六七岁的小子,听到贾老太太的祝酒词,端起面前酒盅里的果子露。 ‘年纪大了,这才喜欢儿孙绕膝,家里的孙儿孙女也没个玩伴,这才腆着老脸请亲戚朋友们带着家中晚辈来聚聚。 大冷天的各位可不要埋怨我把老骨头劳烦大家!’ 贾老太太的话,德哥儿喝了一口果子露就全部忘掉了。 谢过旁边的牛家小子,德哥儿这才往主桌看去。 贾老太太也不管宴会的规格,身边站着两位妇人。 看到王夫人,也就猜到了另外一位就是贾赦的填房夫人刑氏。 看着她们小心翼翼的给贾老太太布菜,这才发现贾家的规矩真大! 可这也太矛盾了,贾老太太这里规矩大,可宝玉的做法又明显符合当下的规矩。 虽然男孩都不大,可贾宝玉就这么明晃晃的坐在姑娘那一桌是不是太显眼! 在想想贾赦兄弟俩相处的模式,这位贾老太太不会是人格分裂。 脑子里想着,筷子也没停过,贾家的菜才算的上色香味俱全。 不对,从贾老太太刚才的祝酒词看来,这位老封君也是一位没经过系统教育的女子。 在想想贾家的儿媳妇,孙媳妇,也都是没读过书的。 李纨也只是读过女四经,只是识字罢了。 也就是说这几位儿媳妇,孙媳妇都是凭借着本能和家传本事处理府里的事。 突然之间德哥儿却对贾赦那位原配有了兴趣! 第30章 冬至大朝九 德哥儿吃了一个肚儿圆,这才陪着母亲离开了贾家。 回去的路上张穗听完儿子的疑惑,也是一脑门官司。 ‘你这么一说贾家还真是撕裂的厉害。 各种矛盾,互相冲突的观念都能在贾家两府找到。’ 听着德哥儿说起对贾环贾琮两的印象,张穗瞬间对贾家的好感全无。 东平郡王突然的表态让京城勋贵世家突然安静下来。 他们也是想看看首先献上投名状的郡王能得到朝廷的什么赏赐。 冬至半夜,王家已经灯火通明。 厨房里香气四溢,东跨院里仆人们正整理着马车,炭炉已经放进马车,提前给车厢提温。 王宁远在屋里张开双臂,任由媳妇和听春两个给自己穿礼服。 这里一层外一层的,加上各种饰品还真是麻烦。 更别说王宁远还要作弊,在膝盖上绑上护膝。 德哥儿打着哈欠手里拍打着象牙朝板看着穿的跟红包一样的父亲。 ‘这也太早了,爹,万一朝会时饿了怎么办?’ 王宁远呵呵一笑,‘怎么办,忍着呗。 我们辛苦,皇上更累。’ 德哥儿不由打了一个激灵,‘斋戒三天不会是真的!’ 学会自问自答了,‘应该是真的,这种时候要是不孺诚,御史言官的口水也够喝一壶的。’ 听到德哥儿已经开始编排陛下,张穗拍了儿子一下。 ‘去把你爹梁冠拿过来!’ 等王宁远穿戴整齐,早饭也端了进来。 炖的鹿肉,王宁远吃了一碗,这才在全家人的礼送下出了家门。 大冷天的,才三点多就得去午门外排队。 自己品级不够,连去午门外值房里取暖的资格都没有。 每人有每人的取暖方式,反正是各种手段齐出。 虽然五凤楼和边上的值房中都有灯笼,可漆黑的夜里加官员们都穿着绯袍,眼神不好还真看不到熟人。 潜规则哪里都有,在这里自然也不会少。 六部作为中枢中的中枢自然占据靠前的位置。 王宁远一路拱着手打着招呼到了六部官员的位置。 工部作为六部里的倒数第一,自然是在最外围的。 ‘持正兄!’ 在这种场合不称大人的,不用猜就知道是张玉汝这位不修边幅的人。 ‘玉汝兄,眉梢带画,可是有喜事?’ 玉汝拉着王宁远走到文武官员之间的空地,这才小声说道。 ‘同喜同喜,明日持正兄可遣人来工部取温度计。 玉汝再次谢过持正兄帮扶之功。’ 王宁远赶紧拱拱手,‘无功不受禄,愚也就是嘴上工夫而已。 看样子赏赐已经定下?’ 这次张玉汝是真高兴了,长出一口气后,对着正北拱拱手。 ‘荫两子入国子监,其它的都是些黄白之物,提之反而污持正兄之耳!’ 别啊,我还真想听听雍庆帝大不大方,你这不是吊人胃口嘛! 不过也是,为官做宰封妻荫子才是第一位的。 ‘大人,姚大人请您!’ 王宁远再次恭喜了张玉汝,这才跟着下属的主事离开。 ‘姚大人正和夏尚书争论,您小心点!’ 王宁远点点头,这才走进被吏部官员围着的圈子中。 ‘不可理喻,公瑾你太急躁!’ 王宁远看过去,赶紧躬身施礼,‘大人,夏尚书。’ 夏言眼睛里仿佛燃着小火苗看向王宁远。 ‘听说你和东平郡王熟识?’ 这位尚书的强势王宁远早就听说过,在户部更是一言九鼎。 对于内阁更是爱搭不理,满心只有改革,算是纯臣的典范。 ‘问你话呢,聋了!’ 只这两句,王宁远就知道自己在吏部有多幸福。 姚夔虽然揽权,可还是愿意听听下属的意见,虽然基本上没有被采纳。 ‘夏尚书,您还是直接问询!’ 夏言上下打量一下王宁远,‘不愧为堂树公之后! 东平郡王前账之事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管用嘛,那不得听陛下的意见,你们户部是穷疯了? 缺钱就去收拾江南那帮世家去! 王宁远拱拱手,‘夏尚书,下官就直言了。 户部有山东清吏司,为何还问下官一个小小的郎中。’ 夏言还没说话呢,姚夔倒先瞪了一眼王宁远。 养兵有多费银钱,这位尚书不会不知道,更别说犹如私军一般的藩王军队。 加上东平郡王手里还有水军,那才是真正的烧钱的地方。 ‘夏尚书若想逼反东平郡王,完全可以大军压境,抄了东平郡王府。 至于有多少赃银,就看户部同僚的本事。’ 王宁远刚说完,身后就传来于大人的声音。 ‘夏尚书,户部是穷疯了嘛?’ 夏言算是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文人的劣根性。 突然的软弱,就想连皮带骨分食干净。 突出的表现就是自我,认为这些人不敢反。 这就是两宋给文人留下的假象。 夏言一看于大人也来了,一甩袖子,扭头就走了。 姚夔看着夏言离开,这才解释道。 ‘户部今年亏空一百五十万,夏尚书也不容易。’ 于大人眼睛一眯,‘有本事就去找太上皇,山东还轮不到他插手。’ 说完拱拱手,于大人就大摇大摆的撤退。 ‘弥补亏空无外乎开源节流,敲骨吸髓可要不得!’ 姚夔听完摇摇头,‘东平郡王真没有现银?’ 王宁远摇摇头,‘要有,东平郡王也不会被于大人逼迫至此。’ 这是于大人的功绩,在这种关头乱来就是断他前程。 四王中最委屈,地理位置最差的就是东平郡王,要不然他也不会被这么多人盯上。 都知道东平郡王的窘迫,只是大家还有点不甘。 随着午门两边的掖门打开,说话的声音立马消失,官员也赶紧整理自己仪容。 王宁远在侍卫面前出示自己的文官牙牌,登记官籍,这才走进午门。 御史门已经在按照官员品级安排站位。 寒风里,王宁远看着远处的奉天门。 雍庆帝也真是够可怜,登基十年,无论冬至还是正旦大朝还没有过一次祭天。 中华历史上就是这么奇怪,非常勤劳大权在握的皇帝可以让天下大治,进入盛世。 特别赖的皇帝也能让天下大治。 只要是权力争夺激烈的时期必然是一片哀鸿。 第31章 冬至大朝十 五龙桥南,文武官员刚排好队伍,奉天门内就传来礼乐声。 礼部官员在仪驾,侍卫的护送下来到五龙桥上。 这是冬至朝会皇帝的第一份颁诏。 雍庆帝也算是会见缝插针,把本该在天坛祭天的祭文在文武百官面前由礼部官员的口诵出。 也算是表达了对于太上皇的不满。 随着礼部官员的离开,奉天门内外响起了鞭声。 官员这才走过五龙桥,分别往奉天门两侧的宣治门和弘政门走去。 广庭内手持引杖,御杖,兵器的御前侍卫整齐的排列。 身着的飞鱼服的侍卫更显雄壮。 侍卫后面仪仗队伍里,各个手持旗、纛、麾、氅、节、旌、幡、幢、扇、伞、盖等,织锦云缎,色彩斑斓! 旗帜上绣有日月星辰,山川河流等图案。 在朝阳的映照下更显明亮,仿佛各种神明亲驾。 在鼓乐声里,百官们整齐的行至奉天殿玉阶前。 虽然庄重,王宁远还是忍不住打量起来。 玉阶前,仪仗队打头的是四头导象和身载金色宝瓶的五头宝象。 随着礼部官员的指挥,百官们一跪三拜后,皇帝才出现,坐上了奉天殿的宝座。 王宁远算不错,能进入奉天殿,虽然只能算是边缘位置,起码能远远的看到身着龙袍的雍庆帝。 一跪三拜后,文武相对,才开始真正的冬至朝会。 毕竟是庆典,自然都是歌功颂德。 首先报喜的自然是军国大事里的军。 这也是武官们难得的高光时刻。 王宁远已经开始闭目养神,随着身边的同僚大喊为陛下贺。 离的太远,具体说的什么,王宁远也没有去细听,总之身边的同僚转身跪,就跟着跪。 同僚们张嘴贺,王宁远也跟着张嘴。 真不知道在广庭里的官员是怎么熬的,没个好身体还真不行。 等各地大员朝拜完,这才轮到外蕃。 到了这会,王宁远可就来精神了。 余光里这才发现不少官员正小心的往后退。 仔细观察才发现站在最后的御史一个个跟眼瞎了似的,对着这些动作视而不见。 到底是人,一上午是要去解决一下生理问题。 大殿里本来满坑满谷的官员,悄无声息间少了三分之一。 随着穿着藩属国使者进了大殿,王宁远也小心的开始往前靠。 对于他们很多官员都不感兴趣,王宁远却异常感兴趣。 毕竟在普通官员眼里,除了中华大地之外全都是化外野人。 鸿胪寺的官员指挥着使节给陛下行礼。 排在第一位的是朝鲜使者,位居朝鲜王座下第一长史。 单从服装来看已经和当朝的官员别无二致。 说是朝礼,事实上是岁贡。 王宁远一手朝板,一手钢笔开始认真听和记录。 朝鲜排在第一的居然是美女,整整二十四位,然后就是人参,布匹,马匹。 说没有彩排沟通过,谁都不会信。 鸿胪寺官员从官宦手里圣旨。 谁在无脑的说天朝上国只是一味赏赐,就可以一巴掌抽过去。 丝绸、良种、瓷器、还有百金。 快速的换算了一下,这更像是买卖,且天朝占了便宜。 丝绸,瓷器也算是推广天朝文化,开拓市场的一种表现。 良种自然是天边陛下的一种仁慈,毕竟藩属国国民也属天朝治下。 第二位是琉球。 岁贡则是马匹,硫磺,生熟夏布,刀。 这次的回礼就比较有意思了,服饰,丝绸,瓷器,铜钱。 虽然数量比朝鲜少了很多,可中华文化何等巧妙。 从先后顺序就能体现出他们的忠诚度。 之后就是东南亚的藩属国,吕宋、暹罗、苏禄、爪哇、真腊、马六甲等国。 再次之就是倭国、锡兰(斯里兰卡)、胡马塔(印度)、中也门、东波(东非)、苏马(索马里),千里马(坦桑尼亚),以及西北的汗国。 各种粮食、马匹、巨木、宝石、稀有动物、各种香料、金银等不一而足。 多数的回礼也是以丝绸,服饰,瓷器为主。 良种这种高品格也只有朝鲜和琉球两国享受过。 最后才真正的见到葡萄牙和荷兰两国的使节。 王宁远看着他们献上的船模,节书里说的大炮,真想冲上去抓住他们问问海图和橡胶的事。 陛下特赐的晚宴也只有一些真心实意的藩属国才能参加。 王宁远在下面的动作自然是一丝不落的全被雍庆帝看在眼里。 连最后那点恨不得抓耳挠腮的样子也被看了个干净。 没办法,谁叫人家坐的位置高呢! 还没到午门,王宁远就得到通知有机会参加冬至御宴。 那些品级高的勋贵世家,文武散官们,只能往后两天排。 哪怕有上官在场,王宁远也只能拱拱手,示意自己内急加快脚步。 朝服虽然穿上漂亮,可如厕真是个大麻烦,一层有一层的,心急就容易出差错。 好不容易身体轻松,迈着方步回到吏部。 大朝会期间,吏部自然是不用办公,更何况还在假期。 当然值守的人还是要有的,到了自己职房,刘槐已经点上了火盆。 洗漱一番,这才安稳的坐下端起茶杯。 听着刘槐说起那些身子不适被抬着去治疗的同僚们。 王宁远可没心思可怜他们,身子骨不好,年纪大的还是早早致世为妙,省的让后备官员望眼欲穿。 当然出状况的多是在广庭里参加朝会的官员,在寒风里待一上午,一般人是真不行。 摆上饭,王宁远秋风扫落叶一般快速的扒拉进肚子里。 然后往刘槐用方凳临时拼的床上一躺就开始补觉。 不用猜,这会只要能参加御宴的官员都在自己的职房里。 每年两次最集中的赏赐时间就是冬至大朝和正旦(大年初一)大朝后。 也就睡了一个多时辰,王宁远就被刘槐摇醒。 ‘老爷,有您的圣旨,赶紧收拾一下,礼部的官员在尚书房里等着呢!’ 大喜的日子肯定是好事了,不多两个兼职,那点工资连家里仆人的薪水都不够。 洗手,净面后,让刘槐整理好冠戴,这才出了职房。 总之就是恪尽职守之类的赞美之词,兼任詹事府左春坊左庶子。 就是一正五品的闲官,偶尔给皇子们上一堂课。 第32章 夜宴 后面的可就比较苦了,文散官里的奉议大夫。 听名字也知道,以后就得天天参加早朝。 吏部文选司郎中还好,不用每天都参加早朝,只需有官员任命时参加就好。 好日子就这么飞了,以后天天需要早起。 特赐金鱼袋也不能挽回这些损失,连个大学士都没混上。 礼部的官员还拱着手的贺喜呢,王宁远皮笑肉不笑的送走礼部官员。 将圣旨交给刘槐收好,这才转身立正听姚大人训话。 ‘怎么还觉得有些不满,一心国事也算恰当,尽忠职守汝就不羞愧嘛?’ 王宁远诧异的抬起头看向自己的顶头上司。 ‘不忿? 整个吏部也就是咱们文选司郎中到时辰就离衙归家。’ 王宁远差点脱口而出,怎么还要我加班? 吏部虽然掌管天下官吏,可加班真没必要! ‘都是同僚,吏部一点风声,瞬间整个京城都能传遍! 人言可畏! 谨慎,慎重,才能让同僚认可。’ 这是在教着自己磨洋工嘛? 让其它兄弟部门看到吏部在忙忙碌碌,才能减少衙门口里的风言风语。 虽然很多官员的位置多被内定,可这种风声传到普通百姓耳中,到底也在无形中减少朝廷的公信力。 更何况江南等地不少学社已经对朝廷官员的任用有了反驳之声。 普通百姓可以不顾忌,可士林学士的声音却不能不顾忌。 ‘按部就班,不能只停在通政司的文书上。 本官给予汝入职詹事府是否,可也抵不过陛下对汝的看重。 本官只希望汝能不负陛下所托。’ 说完,姚夔一甩袍袖就转身回自己的职房。 这下王宁远老实安稳了,老实的跟在尚书身后去参加夜宴。 ‘不给家人交代一声,夜里到东华门接即可。’ 王宁远这会成了乖宝宝,一切以顶头上司马首是瞻。 王宁远陪在姚大人身边,仔细听着教诲。 ‘看似忠心国事,自己的盘算也一丝一毫不减。 真以为汝这点小伎俩内阁,陛下看不出。’ 王宁远一听这话,抬起手摸摸额头,看到姚大人的目光,又尴尬的捋捋胡子。 ‘到底是年轻,这就承受不住了?’ 语气有点重,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架势。 ‘伎俩被看出来无碍,汝顶不住各方攻伐就是大忌。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真以为人人都如夏公瑾一般! 本官也知晓陛下看重你的缘由。 汝所做所行还都在规矩之内,若有出格所行,本官也不会袖手旁观,可知否?’ 已经进了奉天门,可王宁远还是扶冠整衣,准备给姚夔行大礼。 只是一个膝盖刚碰到地面,手就被姚夔托住。 ‘人才难得,本官若如在你这年纪也能聆听教诲,也能如此通透也不会蹉跎多年。’ 说完拍拍王宁远的后背,示意跟上。 只是王宁远没有发现,后面的吏部侍郎孙鑨脸色阴沉的厉害。 ‘黄岩黄侍郎到底被川南的事务绊住了行程。 也是陛下对五军都督府的掌控不足,黄侍郎才敢插手当地的军务。’ 现在的官员必须具备的一下能力就是从只言片语里推断出当地具体情况。 一个题本里多数文字都在歌功颂德,不多的文字里反应出当地的真实情况。 自从知道黄侍郎以钦差的身份去四川,王宁远就特意挑出那里的题本和人事变动的仔细的研究。 新任的官员无一例外都是文武全才之辈。 黄侍郎的官员任命,姚尚书更是没有一点异议。 单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当地的事态发展已经糜烂到何种程度。 从不多的记忆里搜索才了解,难怪红沙瓦底(缅甸)的使节排在藩属国的最后。 他们的节礼更是寒酸,他们哪是来朝贺的,分明就是来求助出兵的。 ‘不要埋怨夏尚书,川南乱局必须平定,沐家更是需要彻底清理。 可出兵,就牵扯到粮饷,后勤,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些都是银钱,徒呼奈何!’ 王宁远皱眉一想,这才发现川南三省对朝廷的重要性。 那里现在可是朝廷铜产出的重地,不容忽视。 ‘如在西北的动作缓些,不许惹的西宁郡王过度猜疑,知否?’ 王宁远想通这些,立马躬身施礼,彻底受教。 ‘东平郡王那里没有钱粮,只能苦一苦陛下。’ 说完姚夔脸上露出难有的落寞,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八方步之中少了几分优雅。 刚迈步进了大奉天殿,礼部官员就恭敬的引着姚夔去了自己的位置。 王宁远抬头一看,姚夔的位置只在内阁辅臣之下,夏言已经在举杯邀请姚夔落坐。 王宁远按照礼部官员的安排坐到自己的桌案前。 倒是没有姚夔的待遇,一个就是两人同案。 捏起一片鹿肉塞进自己嘴里,细细的咀嚼着。 虽然是皇家御宴,规矩也没那么严格。 真不像后世所想的那般,领导没到就不能动筷子。 临坐的官员已经喝的满脸通红了,看来史书上描述的唐太宗李世民在宴会上光着膀子摔跤并不是夸大其词。 如果川南三省动兵,粮饷只能从江南湖广之地转运。 吃进嘴里肥肉在吐出来江南世家自然是不乐意。 南安郡王和江南世家从东南半岛转运回来的粮食,不止顶上了国税,更是足够江南的口粮。 至于江南的田亩用来种什么,自然是能产生更好价值的桑园,棉花。 看到王宁远两眼无神,嘴里嚼着肉,边上的官员终于忍不住碰了一下王宁远面前的酒杯。 银质的酒杯声音就是好听,当然王宁远这会没工夫欣赏这些。 酸甜的葡萄酒入口,王宁远这才慢慢回了神。 ‘持正兄,您这是想什么呢?’ 听到熟悉的声音,王宁远这才回头看看边上的同僚。 ‘玉汝兄!’ 玉汝提起银酒壶就给王宁远满上。 ‘下官这是特意调过来的。’ 这就好理解多了,你这么一个直性子的人,谁能和你处的痛快。 王宁远主动提起一杯酒和玉汝一饮而尽。 摸摸胡须,这才小声的开口问。 ‘江南的田亩如何?’ 第33章 夜宴二 这么喜庆的场合,如果是问别人这种问题,指不定对方会拂袖而走。 倒是这位工部屯田司郎中,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感觉。 玉汝手指敲着酒杯,仔细的算了一下才开口道。 ‘单从土地黄册上看,口粮田相对起十年前已经减少了十之有二。’ 这就是五分之一了! 看到王宁远还没给回应,玉汝担忧的说道。 ‘若是东南半岛有变,我朝的粮食储备将受到巨大的冲击! 其后果不可想象!’ 农耕王朝,粮食就是根本,江南世家这是在挖朝廷的根基。 这会倒是王宁远冷静了下来。 ‘玉汝,江南的事必须缓缓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切莫乱了阵脚,当务之急必须增加北方的粮食储备。’ 没什么不能说的,从北宋开始北方的口粮一直是由南方输入。 可南方士林对于北方士人把控朝廷重要位置一直有怨言。 发展到如今,南方士人恨不能把控朝廷,这就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江南有赋税,商业发达,自然需要在朝廷里发出自己的声音。 其中的利弊为官者心里都异常清楚,可却不能停下自己前进的步伐。 看到王宁远一直盯着对面使节的位置,张玉汝果断闭嘴,一起向对面看去。 这就是认真听上级说话的好处,虽然陛下特赐留宴的使节不少。 可王宁远靠近观察还是发现几个到现在还没有到场的几位使节。 上位者可以迟到,下属如果晚到这就不是态度的问题那么简单可以解释。 更别说手里握着他们荣华富贵的天边上国里的皇帝陛下。 好巧不巧几位没到的使节都是东南半岛产粮的藩属国。 ‘下午陛下接见什么人,玉汝有消息嘛?’ 张玉汝摇摇头,‘只听说是藩属国的使节觐见。 怎么持正兄有什么发现。’ 王宁远摇摇头,现在说这些还有些过于猜度。 具体情况还得多了解以后才能下结论。 到底站的高度不同,战略布局自然不同。 沉默间大殿门口有说笑声传来。 只从口音就能听出他们不是天边朝廷的官员。 东平郡王发现王宁远总算把目光看向这里,举起手里的酒杯示意饮盛。 王宁远笑着点点头,举起酒杯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位也是够可怜的,只是简单的一点政治信号,勋贵世家们已经开始有慢慢疏远他的迹象。 不过看他从容的架势,分明是决心已定。 ‘持正兄,怎么还和勋贵世家有牵扯?’ 话语里的关心是真的的直白,也难为他能够坐稳现在的位置。 ‘王家有部分生意还需东平郡王照拂,难免有些牵扯。’ 玉汝把王宁远的酒杯满上,这才小声的嘱咐道。 ‘文臣和勋贵武将到底不同,不可牵连过甚! 否则会如附骨之蛆一般,难以割舍,悔之晚矣!’ 王宁远扭过身子,仔细的给玉汝行了一礼,算是真心谢过他的关心。 文人的贪婪起码还知道遮掩,典型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伪君子行径。 这些勋贵武将的贪婪那就赤裸裸许多,典型的大男子汉作风和小人行径。 当然有大佬文臣庇护的武将贪婪起来更是肆无忌惮。 很多文臣最后被清算,被牵连勋贵还好,武将的悲惨简直是不忍言。 当然掌权者最忌讳的也是文武勾连,那是可以颠覆政权的存在。 所以很多案件都用春秋笔法一带而过。 强如一代权臣、名臣张居正去世后,被他捧起来的武将也没有一个能善终。 避过这个话题,两人这才聊起家里的后辈。 张玉汝的儿子自然是比德哥儿大,可是说起学业同样是高不成低不就,让他烦心不已。 两壶葡萄酒下肚,雍庆帝这才带着顺忠王出现在大殿里。 虽然还是一脸的威严,可脸上的喜色却展露无疑。 也是,这次的冬至大朝起码太上皇没有再到前台来掣肘。 这个信号同样可以延伸出不少内容。 长时间的不露面,有诋毁陛下的,同样也会有左右摇摆的人出现。 满殿文武官员跪迎陛下到来,雍庆帝安稳的在龙椅上坐下。 ‘列位臣公,众位爱卿平身。’ 等参宴的官员都起来,雍庆帝这才笑着说道。 ‘朕还未进奉天殿就听到说笑声,这是朕打扰列位臣公的雅兴。 如此喜庆的日子,列位臣公都安坐。’ 话音刚落,两列宫女手捧托盘进了奉天殿。 刚才桌案上的菜只能算是前菜,也只能算是凉菜。 随着热菜端上桌,酒水也换成特供的御酒,说笑声一听也不知宫乐是什么时候奏起的。 王宁远还扭头往后看,帷幔中还能看到身姿妖娆的乐女在抚琴。 袖子被人拉扯,王宁远赶紧回过头。 陛下手持金杯正准备讲话,看到雍庆帝起身,文武官员也立马站起来躬身听着。 ‘朕心甚悦,朕之江山,同为列位臣公之家国,愿汝等实心用事,共创盛世。 饮盛!’ 王宁远双手捧着酒杯,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酒真不怎么样,张玉汝也小心嘀咕着。 ‘这御酒房是不是搞错了,怎么喝着像是糯米酒?’ 别说玉汝的嘴巴还真刁,这可不是糯米酒嘛! 看到苏培盛正在给雍庆帝倒酒,王宁远身子不动小声的问道。 ‘玉汝兄能喝出这里用哪里糯米酿造的酒嘛?’ 王宁远刚问完,玉汝就小声的回道。 ‘如果没有尝错,这糯米酒该是从缅甸送来的。’ 听到玉汝的回答,王宁远就抬头往前面看去。 果然酒中高手大有人在,已经有人眉头紧锁。 小心的移动了一下脚步,这才发现兵部,户部的大员们脸苦的厉害。 都能尝出来王宁远是不信的,既然不是现场尝出来的,那就是以前喝过。 到底还是品级太低,连顿留膳都没混上过。 看来陛下对川南三省的情况已经忍无可忍。 ‘第二杯酒嘛,咱们君臣共愿万民安康!’ 两杯酒下肚,雍庆似乎来了酒性,索性自己接过酒壶倒了起来。 ‘朕肩挑江山社稷,百姓福祉,卿等当用心辅佐。 朕替百姓谢过列位臣公!’ 第34章 夜宴三 当了皇帝能怎么样,为所欲为? 这一字一句里全都是血泪教训,雍庆如履薄冰十年,这才刚有了点大权在握的感觉! 只是这么一个烂摊子,光靠他自己? 在位越久,政务处理的越多,也才能感觉到国事的不易! 这次就连玉汝都已经察觉出异样。 ‘持正兄,陛下这是想动刀兵?’ 王宁远看看已经回到龙椅上的雍庆帝。 ‘川南三省的问题已经不得不处理,简单的官员任命,只是治标不治本。 云南沐家,贵州,川南的土司必须清理。 编户齐民这么多年,其中的变化玉汝兄不会不知?’ 屯田是玉汝的本职工作,这些自然难不住他。 ‘可粮草军需?’ 王宁远摇摇头,‘等黄侍郎回京才知道。 川南三省不能乱,否则缅甸必乱,东南半岛也会不稳!’ 说来说去就是一个字,粮! 两人嘀咕着,夹着新上来的菜小口吃着。 ‘这羊肉不错,哪里的?’ 玉汝小心的品尝完,这才摇头回答。 ‘上林苑产的新品羊,还是东乡贡羊和漠北羊的杂交种。 这是羊羔肉,百姓可养不起这种新品的羊!’ 这次可真是把王宁远给震住了,玉汝舌头有这么厉害。 不过想想这些农官一向都是把自己当神农似乎也能想通。 ‘持正兄,你没吃出点别的?’ 别的,王宁远夹起一个小丸子又放进嘴里。 ‘土豆丁?’ 玉汝竖起大拇指,将一个汤盅推到王宁远面前。 ‘午后少食,这才符合养生之道。’ 尝了两口汤,玉汝这才接着问道。 ‘听持正兄的意思,川南三省已有解决之道?’ 王宁远摇摇头,‘愚就一个五品郎中,这些事还是留给朝中重臣。’ 说着就拿起一个金黄的馒头吃起来。 你们养生,我这身体可是饿着呢! 难怪要上两盘馒头,这馒头也就比核桃大点,一口一个正好。 到底是御厨,玉米面馒头也做的如此特别,怎么还有股奶香味。 ‘玉汝兄,快尝尝,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瞎操心什么!’ ‘王宁远,汝真是其心可诛!’ 谁,说话这么不客气! 扭头一看,顺忠王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正准备起身施礼,肩膀就被按住。 ‘行了,皇上都没这么多规矩!’ 有眼色的同僚已经抢过官宦手里的椅子放到顺忠王身后。 真是个马屁精,真是见缝插针的讨好。 ‘持正,上午的大朝会汝不是打瞌睡就是低头苦算,陛下祝酒时汝还嘀嘀咕咕,说一声汝欺君罔上不冤枉!’ 这是哪个王八犊子没事干把这种事都报上去。 王宁远扭头往礼部官员和御史的位置看去。 顺忠王夹起一块鸡肾放进王宁远面前的小碗里。 ‘行了,还冤枉你了! 是宫里的小太监当笑话说给本王的。’ 信你才有鬼,都察院这帮人真是狗! ‘说说,上午都算出了什么?’ 王宁远拱拱手,‘下官在那胡写乱画呢,就是喜欢使节身上的服饰罢了!’ 玉汝听到王宁远这么说,眼睛大睁,一副这样你也想唬弄过去。 场中舞姬的裙角飞扬,王宁远一副欣赏歌舞的表情。 ‘本王有些积食,陪本王溜达一圈去! 玉汝也跟上。’ 身不由己,王宁远只能跟着顺忠王出了热闹的奉天殿。 外面侍卫五步一岗,真是威风凛凛。 广庭里的宫灯全亮,倒是能减少一点身上的寒意。 三人都披上披风,远离了大殿门口。 ‘持正,听说你家学堂里的数术课大不相同?’ 就这么大明大方的说出来好嘛,玉汝还在旁边呢。 ‘拙荆对商业之事颇感兴趣,也是愚无能,俸禄无法养家之顾。’ 玉汝看了一眼王宁远,差点笑出来。 ‘久而久之就对数术就颇有心得,拙荆认为数术可以开拓思维,这才加重了数术课程。’ 顺忠王一听脚步一停,转身问道,‘那几何又是何意!’ 王宁远拱拱手,‘王爷,我就是算算需要多少瓷器,丝绸能把东南半岛产粮大国的粮食搬空!’ 一句话把顺忠王和玉汝都说的一惊。 ‘那些土王哪知道仁政爱民,再说东南半岛那里产出丰富,稍有劳作就饿不死。 不给他们一些华丽的服饰,漂亮的瓷器他们怎么会有欲望劳作? 之乎者也肯定是不行!’ ‘瓷窑可都在江南大户手里呢!’ 顺忠王的话音刚落,玉汝就立马接上,‘王爷,宫里还有造办处!’ 王宁远差点笑出声,说起瓷器,奢侈品,哪里能比得上造办处。 ‘那是专制御用造办处!’ 既然不同意,那就当没说。 什么御用品,在万里江山面前算什么! ‘丝绸不行,可有替代之物?’ 王宁远抬着头仔细的观察着黑夜里奉天殿的飞角。 玉汝想了一下,这才开口道。 ‘也不是没有替代之物,东南半岛天气炎热,瘴气弥漫,蛇虫毒物满地爬。’ 话说一半顺忠王就明白了,嘴里不自觉的哼了一声。 ‘还真是好臣子,挺会替自己家招揽买卖。’ 王宁远笑着拱拱手,‘制成药丸,随意的加点蜜糖,牛粪之类的,就那些土着想仿制门也没有。’ 刚说完,玉汝就竖起大拇指,表示完全赞同。 玉汝到底也是传统士大夫,藩属国的国民怎么能和自己人比。 虽然直,可并不代表他迂腐! 只有东南半岛那里形成更多的阶层,控制起来才更加容易。 除了腐儒,这帮官员的脑袋里的法子多着呢。 王宁远只想要那里的资源,那里的宝贝想想就让你心动。 ‘粮食送到哪,谁送?’ 王宁远纳闷的问道,‘陛下没提?’ 看到顺忠王的脸色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是出了偏差。 皇帝要脸面,官员要脸面干嘛? ‘天津,直接让天津卫镇兵接收。 送嘛,自然是东南半岛的商人送。 对于户部来说这事可一点不难!’ 玉汝诧异的看向王宁远,这么好的功劳怎么说推就推。 怎么还让当兵的接收粮食,不怕出问题嘛! 倒是顺忠王笑着点点头,‘是有可取之处。’ 第35章 夜宴四 三人溜达着往回走,玉汝轻轻拉了一下王宁远的袍袖。 等顺忠王走远,这才疑惑的问道。 ‘为何选在天津卫,还用镇兵接收!’ 王宁远咬咬牙,这才小声回道。 ‘海运,开头不能用朝我的船队,尤其是粮。’ 一句话玉汝就想通了,是要清理漕工,但是要小心翼翼。 ‘东南半岛的稻米什么口感,京城百姓能认否,九边的将士可就不同喽。 没有文官参与,粮出了问题!’ 王宁远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对于杀那些军头,朝廷里的文官不会有一点心理负担。 ‘我朝的商人什么秉性持正兄该是了解的。’ 是啊,能不了解嘛,严刑峻法都挡不住他们做假,以次充好。 对于东南半岛这些奸商能不手段齐出。 ‘那就要看户部,刑部,鸿胪寺的本事喽,十年后乱起来,咱们才有借口出兵。’ 听到出兵,玉汝一愣,张大嘴巴看着王宁远。 ‘普天之下莫非国土,藩属国?到底不如自己的家自在!’ 说完王宁远就迈着方步回了大殿。 今晚这饭菜还真有滋味。 玉汝脸上的表情简直无法形容,一会喜悦,一会愁眉苦脸。 ‘持正兄,不知道储量怎么掏空他们?’ 王宁远都无语了,正人君子确实不适合考虑阴谋。 这就是文官体系里两极分化严重的表现。 海瑞是清官嘛,答案是肯定的! 可他真的适合主政一方嘛,答案也是肯定的。 古今中外,想做出成绩的人没有一个是完美的,这个答案够吗! 海瑞只能生存在无数民众理想的国度里。 ‘东南半岛的百姓在土王鞭斥下能劳动强度能达到天朝农户的一半已是高估。 在算上他们耕作的精细程度,一年三熟顶我朝一收算是勉强持平。’ 玉汝怎么也不会想到东南半岛的农户自己不求生,算是颠覆了他的认知。 短暂的思考后,玉汝也反应过来。 ‘持正兄,这种话语只能瞒老夫一时!’ 都是人精,都用上老夫这个让人无法拒绝的自谦。 ‘鸿胪寺有具体的资料,通政使司有题本的副本,只是没人注意。 玉汝兄,您是不是忘了南镇府司另外一层宗旨。’ 好不容易应付完这个喜欢刨根问底的同僚。 拿起筷子,瞬间没了胃口。 哪怕是宫里的御厨也没有足够的植物油用。 碗里,碟里的边上已经结油。 趁着玉汝正思量的瞬间,王宁远赶紧一手酒杯,一手酒壶往鸿胪寺官员的位置走去。 别把皇家御宴太当回事,这会陛下正和内阁的辅臣聊的开心。 龙袍的袖子都已经挽了起来,这会正讨论的兴高采烈。 ‘王大人,快坐!’ 看到王宁远过来,虽属同级,可鸿胪寺的官员却主动让出位置。 不多的动作里也能看出吏部文选司在他们眼里的分量。 几杯奶茶下肚,鸿胪寺官员这才主动挑开话题。 王宁远自然是对海图和葡萄牙、荷兰船上的物品感兴趣。 可以因为官员身后各种利益的纠葛骂他们反对海上贸易,却不能小看他们的眼光。 可以反对,但是绝对不能不了解。 说起海图,鸿胪寺左、右少卿看看身边的同僚这才小心讲解起来。 ‘兵部内正在编修一本巨着,鸿胪寺官员有幸参与其中。’ 牵扯到兵部自然关系到国家安全,王宁远没有听说过倒是不难理解。 对于这种背着干系的内部图书,王宁远拱拱手谢过两位同僚的信任。 ‘《武备志》内的海图兵部从史书考据,从各个来朝的藩属国海员,使节那里得到的海图反复对正,可以说已经大成。’ ‘朝中官员借阅的不少!’ 说着这位少卿还拱拱手,示意这些官员品级不低。 就这么一句话,内容可就丰富了,两江的乡绅们有多少参与走私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这些灰色地带给他们带来多少利益,又给朝廷税收带来多少损失简直无法计算。 这是一个敏感的问题,王宁远举起酒杯和两位同僚一饮而尽。 酒罢再也不提这个问题,听到王宁远想和葡萄牙、荷兰的使节聊聊,两位同僚也是身体力行,立马请了一位使节和通译过来。 从他们带来的各种商品以及海路王宁远问的仔细异常。 使节都被王宁远刁钻的问题问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对于这些欧洲的商人,说他们是使节只是抬好身份而已。 都是同僚,王宁远总不能直接点出他们就是些武装商贩。 至于能不能用瓷器换他们的商品和穿上的武器,那就要看陛下的态度。 直到宴会结束,王宁远这才谢过鸿胪寺的同僚,开始慢慢分析欧洲使节话里的内容。 侍卫对于王宁远手里的酒壶和酒杯视而不见。 出了东华门,王宁远上了马车只说了一句回家,满脑子全是疑问。 匆匆进了正院,喊来媳妇和儿子忍着酒意开始分析起来。 ‘爹,您的意思是他们船上应该有不少白银?怎么判断的!’ 张穗看了一眼儿子,‘白眼在咱们这里才是硬通货,东南半岛那些土着一直都是以物易物。 这次东南半岛的使节在试探用白银结账的可能性!’ 德哥儿一愣,还是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关系。 ‘我朝对于铜钱和银子的流出是有严格控制的。 东南半岛上是有银矿,南镇府司可没有他们开采银矿的信息。 陛下今天给朝鲜的赏赐里也只有百金,不是金子,只是百斤铜。 并且这些铜想离岸,想也别想。 欧洲船队不缺银子,金银更多的作用还是作为压舱石存在。’ 德哥儿听的一愣,张穗这才解释道。 ‘从亚洲到欧洲瓷器的利润远远大于这些贵金属。’ 德哥这才点点头,‘大量的白银入境是不是也会冲击我们的价格体系?’ 看到爹娘点头,德哥儿这才无奈的说道。 ‘真复杂! 总不能他们船上只有金银?’ 王宁远摇摇头,‘金银占大多数,不过也不是没有发现。’ 王宁远说着看了自己媳妇一眼。 ‘天然橡胶有,但是量不大,还有就是烟草!’ 第36章 扎篱笆 张穗的注意力全在橡胶上,完全没有注意到烟草的问题。 德哥儿看了父亲一眼,一脸的鄙夷。 ‘老公,有没有办法把橡胶全部留下。’ 王宁远也想要啊,可葡萄牙和荷兰的船队却停在南安郡王治下。 得好好规划一番,天然橡胶可是重要的工业原料,不能老是通过中间倒手获得。 只有足够的利益才能增大南美,亚洲,欧洲这条航线上橡胶的运量。 随着王宁远讲述冬至大朝的见闻,德哥儿也是大受冲击。 嘴里各种感叹,赞美之词从来就没有停过。 直到送走儿子,俩口子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张穗这才小声说起儿子的事。 ‘过来之前咱家也是中产,到了这里更处于富贵阶层。 虽然通过影视和书籍已经让他见识顶级富贵和奢华的场面。 我就是担心!’ 王宁远抓住媳妇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你的担心并不多余,就连我到了这里很多思想和思考方式都在转变。 哪里有什么明君明臣,都只是维护稳定和统治的手段而已。 圣人?中华大地上我们能够从书籍和老人口中知道的圣人只有教员一人! 可他在建国和治国中遇到的困难和挑战许多都只能存在内部资料里。 哪怕新世纪后,多少贫困地区的生活依然让人无法相信,更别说这个时代底层百姓的生活。 不要担心,德哥儿学问上不会有问题,心性才是他最该磨练的。 在坚持两年,等学堂里的孩子们得用,我们就放他出去见见这个时代真正的底层,真正的斗争。’ 张穗把头埋在王宁远的脖颈间。 ‘也是我以前对他的关注太少,让他对真正的生活缺乏体验。 他的三观是在一个相对开放,平等,民族团结的时代。 看他对于乌雅的态度和平时的作风,我怕我们!’ 拍拍媳妇的手示意她别多想,媳妇的担心王宁远清楚。 一家三口莫名其妙的到了这里,从喜悦惶恐再到慢慢的探索这种心理变化很大。 德哥儿小,更多的是好奇,以及听到熟悉事物后的兴奋和那种探秘的心态。 也是因为有父母在身边加上亲人的宠爱这才肆无忌惮了一些。 媳妇是怕俩口子有意外,德哥儿一人留下后的那种孤单和无助。 从大朝会的规模和隆重中媳妇感受到的是政治生活里的残酷无常。 还有就是无法突破的阶层,以及权力斗争中的不可预见性。 德哥儿完全沉浸在活动场面里,完全没有看到那些战战兢兢使节心里被压抑的贪婪。 哪怕是要参加早朝,王宁远依然没有放弃锻炼。 只是从这天起,德哥儿和令泰每天早上锻炼都跟在王宁远身边。 二进院里,韩彬看着东家做带着后辈做着奇怪的动作,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没事,说你的,不耽误。’ 韩彬这才把插在袖口里的手抽了出来。 ‘东家,已经和贾政贾大人的清客谈妥。 今儿上午都察院会有弹劾徐贵的折子递进内阁。 刑部那里也已经安排清楚,罪状也会在上午递进刑部。 是罢黜还是入牢就看这位徐主事的选择。’ 王宁远点点头,‘关于应天知府的事谈的怎么样?’ 到了这会韩彬在看不出来王宁远已经开始有意的调教后辈就不配当幕僚了。 ‘贾家答应会在明荣街外和后街各转让一个铺子,王家只有一个两百亩的庄子。’ 王宁远头上冒着热气,嘴里冷哼一声。 ‘这些可不够?’ 韩彬这才接着说道,‘听王家人的意思是薛家还没有拿定主意给哪个庄子!’ 王宁远摆摆手示意德哥儿不用举石锁,去拉伸筋骨去。 ‘薛家的在京城的产业查的怎么样?’ 韩彬点点头,‘都没有太大的问题,多数都是南货铺子,是在当皇商时置办下的。 大头还是以供应宫里为主,田亩也是早年置办下的。 只是从薛家家主过世后,这些庄子里混乱不堪。’ 王宁远觉得不够,‘京城的田亩也就那样,靠水的肥田不是在皇家就是在勋贵手里。 薛家的庄子想想也肥不到哪去,还有嘛?’ 韩彬直接点头,‘有,有一个铺子东家可能感兴趣。 南城薛家有一个三间的棉花铺子,棉花是从西域贩卖过来的。 不过商队是属于已故薛家家主弟弟的。’ 王宁远十分满意,‘就这个,给他们说清楚过了正旦,除了这个铺子还要加上一个庄子。 还有吗?’ 令泰听了都停下手里的动作,对于官员收割财富的手段和速度都感觉到惊讶。 德哥儿是知道棉花的,从他了解不多的消息里也知道,现在哈密卫可以说是名存实亡。 还能从西域贩卖回来棉花可见薛家的能量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有,林家也愿意舍出部分直隶和山东的部分盐引。’ 王宁远摇摇头,‘这就是林如海的取死之道。 那是朝廷的财富,他却如自家产业般处置。 直隶和山东的盐商我现在还惹不起,盐引就算了!’ 韩彬听了一愣,脸上的表情分明是不同意这个决定。 王宁远摆摆手,‘别急,你单独见一下林家人,盐引我不要,十万两银子。 顺忠王让我处理这事,咱们不能一点表示没有。 养人可是要钱的! 棉花铺子也给顺忠王一半的暗股,后期我们成立商队还需要他手里的人手。’ 韩彬看王宁远说完就不再开口,立马拱拱手。 ‘我这就去办,还有就是玄真观贾敬的事。 观里的银子不止有宁国府供应,还有江南甄家的银子和药材矿产。 东家所料不差,这位应该是在替宫里贵人炼药!’ 就知道背后没有那么简单,一个进士去炼药,追求虚无缥缈的东西,道僧司里更是没有他的度牒。 ‘遵之辛苦了,赶紧回去睡个回笼觉。’ 等韩彬离开,王宁远这才开口说道。 ‘不要被勋贵和官员身边的清客和幕僚的表象给欺骗,他们才是真正办事的人。 看似天天进出青楼酒肆,其实他们正在沟通各种事宜。 贾政也没有表面那么人畜无害!’ 第37章 扎篱笆二 直到王宁远吃过早饭离家,德哥儿这才跟着令泰进了二进院西厢房令泰的书房。 ‘大哥,父亲今儿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感觉他这是专门把家里的事说给我听的。’ 令泰摇摇头,‘以前也没少听二叔说,只是没有这么直观罢了。 难怪这些天韩叔不见人影,原来一直在谈这些事。’ 眼界不同,兄弟俩也从早上的事里体会到不同的东西。 令泰知道自己进入官场该为自己寻找幕僚。 只是找幕僚没有这么简单,只看早上的事就能发现,幕僚对东家所有的事都清楚。 不止要和东家配合默契,更要忠心耿耿,办事利索。 也许现在自己还不需要幕僚,但必须要提上日程。 ‘大哥,咱府里也没那么人,韩叔是从哪知道那么多消息的,咱家也养的有人?’ 这就是被后世影视剧和小说所影响,普通的官宦人家哪有财力养这些人。 至少也得达到一省都府的位置才行。 ‘咱们家当然养人了,你又不是没见过。’ 德哥儿一愣,‘您说的是整天忙着送油的那些伙计?’ 令泰点点头,‘你以为呢,对家里不忠诚,头脑不灵活的连个送货的伙计都当不了。’ 德哥儿这才小声说了一句,‘难怪铺子的利索这么低,养人还真是大投资。’ 令泰摸摸德哥儿的脑袋,‘等药材铺子开起来你就能看到更多的熟人。 到那会得到的信息也许能详细些。’ 其实令泰对于收集和分析这些信息也是一知半解,不过方向没错。 只是他还是低估了清客和幕僚群体们的信息量。 王宁远靠在武英殿的柱子上观察着参加早朝的同僚们。 就属户部手里拿的题本多,冬至前一年的结算算是完成,剩下的都是一些细枝末节。 现在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来年的预算,这些工作要在正旦大朝前完成。 至于四位内阁辅臣,一个个安坐在锦登上闭目养神,迎接着一会的挑战。 雍庆帝和顺忠王还真是形影不离,一同出现在殿里。 行礼完毕,首先出来的就是兵部。 讨论的是关于西北汗部的赏赐问题。 兵部对于鸿胪寺给予书籍和工匠的事强烈反对,言辞里已经到了通敌卖国的高度。 礼部官员捧着朝板出列,‘陛下,西北汗部能派使节团来参加冬至朝会,就有臣服我朝天威之心。 我泱泱大国就要自有气度,一些工匠罢了,兵部实在是杞人忧天。’ 兵部的官员可不这么认为,‘陛下,早年间西域,漠北各部侵边没少掳掠我朝百姓。 许多民间工匠被掳过去更是受到重用,他们的冶铁工艺更是年年见涨。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陛下不得不防。 此等狼子野心之辈,目光短浅之徒立于朝堂简直是我辈之耻。’ 然后又不谈事了,变成兵部和礼部之间的对吵。 雍庆帝好不容易在两方喘息的期间,拍拍龙案。 ‘西北诸部却有惧怕之心,是需要一些安抚。 至于赏赐何物,还需要仔细斟酌。’ 说着看看内阁首辅顾宪,‘顾爱卿怎么看?’ ‘回陛下,兵部和礼部说的各有道理,不如就折中,给书籍,工匠不许!’ 边上的王锡爵立马躬身反对,‘陛下,工部书籍事关国本,不可轻受。’ 两方这是已经对上了,又是一番唇枪舌战。 王宁远虽然个子不矮,还是伸着脖子看戏看的痛快。 ‘其它爱卿怎么看!’ 雍庆帝问话,除了刚才表达态度的没一个人站出来说话。 雍庆帝阴沉着脸,演的跟真的一样。 看了一眼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姚夔,这才开口问道。 ‘吏部文选司郎中可有参加朝会。’ 这不明知故问嘛,参加早朝的人都要登记,御史可是盯着呢。 更何况这也是吏部月评的依据。 一个考功司郎中,一个文选司郎中就能根据御史的记录给这些大员写考评语。 赵南星轻轻推了一下王宁远,王宁远立马捧着朝板走出队列。 ‘陛下,臣在。’ 顺忠王看到王宁远立马抬起右手,用宽大的蟒袍遮住脸。 刚才王宁远扯着脖子看戏的样子他可是注意到了。 更别说在玉阶上的皇上,真是和讲台上的老师一样,把课堂里所有学生的动作尽收眼底。 ‘爱卿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如何看此事?’ 王宁远捧着朝板对着已经回到队列的两位内阁辅臣拱拱手。 这才转身面向雍庆帝,‘陛下,臣只是吏部文选司郎中,具体内情并不了解,实在不敢乱下判断。’ 雍庆帝看了一眼苏培盛,苏培盛立马捧着折子走下玉阶。 王宁远将兵部,礼部,鸿胪寺的折子都看过,这才躬身回道。 ‘陛下,臣才疏学浅,一点浅见,算是抛砖引玉。 西域诸部怀朝拜之心前来,不管是否真心,暂且不论,万国来朝,更显我朝气象。’ ‘臣想问兵部同僚,西域诸部进献的马匹可是良马?’ 兵部官员扭头看了王宁远,‘据太仆寺、御马监奏报,西域诸部进献的马匹都是良马。 其中不乏种马宝驹!’ 王宁远听到这消息突然有点不自信了,扭头看向顺忠王。 难道西域出了问题,这次怎么这么乖巧。 这种小动作在朝堂上异常明显,顺忠王也只是眼睛一眯,低头当做没看到。 这个表达就够用,王宁远立马躬身道。 ‘西域诸部既然给我朝足够的善意,泱泱大国自然不能让他们失望而归。 工部书籍当然没问题,相信《王祯农书》和《农政全书》两本巨着足够。 为体现我朝诚意,还可帮他们通译全书。’ 李秉听到王宁远的回答,一手遮挡一手对着王宁远竖起大拇指。 ‘工匠自然是不能赏赐。 听说西域诸部田亩产出稀薄,工部屯田司可以遣人去指导,还可帮他们筛选良种。 也能遣农具大匠去指导他们的工匠改进农具。 鸿胪寺官员更可以亲至西域采风通译,以成全两地之谊。’ 听到采风,顺忠王的眼睛一亮,这不就是官方的探子嘛? 第38章 扎篱笆三 ‘西域诸部长年和马牛羊接触,更是不缺兽医能手。 朝廷更是可以悬赏兽医前去学习,以加强两地文化交流。’ 王宁远一段话说完,立马施礼回到队列。 然后反对的声音立马又出来了,反正不管怎么样,总有人反对。 官员踏贱地有辱斯文啦,西域诸部兽医也就那样了啦,还有怕教会他们种田,粮食充足无法控制啦。 强词夺理的话听了就让人郁闷。 王宁远还是需要慢慢适应,这种争执会一直存在。 一上午就吵了这么一件事,也还是没有结论。 苏培盛一甩拂尘喊了一声退朝后,雍庆帝起身一甩龙袍的袖子就往侧殿走去。 那架势好像多看一眼在朝的大臣都能污了他的眼似的。 直到苏培盛捧着户部的折子跟着去了侧殿,议论声才渐渐响起。 王宁远一把拉住要迈步出去的赵南星。 ‘梦白兄,这是怎么了?’ 赵南星拱拱手,‘谢持正兄,某正琢磨陛下特意把咱们提进早朝是何用意。’ 赵南星倒也没有多卖关子,眉头对着还在小声激烈交锋的礼部尚书和兵部尚书。 ‘陛下想调整京城官员的心思一览无余,咱们吏部明春的责任重大!’ 王宁远盯着赵南星的脸,缓缓的点点头。 果然能进京城朝堂的人都不是白给的,个个都是心灵剔透之辈。 ‘京察重担系于梦白兄一身,年关难过。’ 赵南星捋捋胡子,等重臣离开大殿,他才小声抱怨道。 ‘不瞒持正兄,某家门槛都快被踏破矣。 家里整天大门紧闭,连采买都困难,怎么持正兄家没有此况?’ 王宁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这才往殿外走。 ‘也不是没有,可能都觉得愚要价太高,都不敢轻易上门!’ 赵南星诧异的扭头看看王宁远,然后痛快的笑了起来。 这么大声的说话,明显就是传递信号,意思是少来招惹自己。 赵南星这一大笑,更是把身边同僚的目光都拉了过来。 直到大家都感觉不对,这才加快脚步离王宁远和赵南星远点。 ‘持正兄果然大才,希望京察后您还能如此自信。’ 王宁远刚想把朝板塞进袖子里,一下又停下脚步。 ‘梦白兄见谅,刚才在朝堂上被点,忘记了递谢恩折子。’ 说完拱拱手立马转身又进了武英殿。 正清理龙案的小官宦看到王宁远去而复返立马快步下了玉阶。 躬身施礼后问道,‘王大人,您这是!’ 王宁远对着小官宦拱拱手,小官宦立马侧身让过。 ‘刚才忘记了递谢恩折子!’ 小官宦诧异的抬头看看王宁远,仿佛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王大人稍等,小的去请示一下苏总管。’ 说完就转身往侧殿走去。 王宁远盯着龙椅仔细的观看起来。 哪是什么黄金的龙椅,看材质更像是金丝楠木,只是浮雕的两条四爪龙活灵活现异常震撼。 目光移动到龙案上的汝窑笔洗,更是拔不出眼来。 苏培盛领着小官宦从侧殿走了出来,微笑着看着王宁远发呆。 ‘王大人,皇上传您!’ 王宁远被吓了一跳,这些阉人是怎么回事,走路是没有声音的。 ‘苏总管,陛下召见下官?’ 苏培盛点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到了偏殿一个房间门口,苏培盛说了一句稍等,就撩开布帘走了进去。 看来这里是皇上日常办公的地点,防寒做的不错。 大殿里虽然有地笼,可殿门大开,站的久了自然会脚冷。 王宁远低着头进了房间,果然这里可温暖多了。 一股茉莉花的香味,不用看也知道是加了茉莉香的蜡烛。 虽然有玻璃,可武英殿的采光依然不理想,更别说外面还是阴天。 行礼后,王宁远掏出谢恩折子放在皇上面前的桌案上。 ‘给王爱卿赐坐。’ 王宁远刚坐下,苏培盛就接过雍庆帝手里的一个册子给王宁远送过来。 ‘坐下看,不用着急!’ 内容是关于东平郡王的,里面的内容明显是还不能公布的。 至于有心人能了解多少还真不好说。 东平郡王让出了莱州府,这是诚意。 如果东平郡王让出登州府,相信于大人对于他的绞杀依然不会停下。 登州府才是真正的山东半岛的尖。 登州府耕地有限不说,田土的厚度相对较薄,养护不易。 东平郡王也算绝了自己后辈想造反的心。 投降的真是彻底,连东平郡王下辖的兵马,战船总数列出的清楚明白。 朝鲜,倭国,辽阳府外的信息也写的格外详细。 如果有什么没交代清楚的,只有走私马匹的事还没交代。 看完以后,王宁远诧异的看着雍庆帝。 ‘东平郡王做的比朕想的还坦荡,倒让朕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给他赏赐。 王爱卿怎么看?’ 王宁远刚起身。 ‘坐下回话就行,你们也不烦!’ 王宁远想了一下,‘陛下,这事臣实在没什么好的建议。 陛下该垂询山东布政使于大人和户部夏大人才是!’ 雍庆帝抬头看看王宁远,‘早朝上不是思路清晰嘛,怎么这会又玩起中庸那一套了。 其心可诛!’ 王宁远听到吓了一跳,立马站了起来。 不用问,这事于大人和夏大人之间还会有交锋,自己一个小虾米就不参与其中了。 只要东平郡王还在,自己家的药材生意就还能做。 就是多交一份税而已。 ‘指导西域诸部耕地,给予良种,可有提议?’ 这话题可以聊,王宁远也擅长。 ‘陛下,土豆可以给西域诸部,玉米却万万不能。 借着这次机会司农寺该认真去西域帮助他们培育棉种。 更要在互市上加大从西域引入葡萄酒的量。’ 雍庆诧异的噢了一声,‘土豆什么产量,爱卿就如此放心?’ 张玉汝果然是一个稳妥的人,脱毒实验没有完成他是不会上报的。 ‘陛下,土豆亩产会逐年递减,且十分消耗地力。 臣给司农寺张大人提议用热脱毒来减缓土豆种退化现象。’ 其实这招挺恶毒,既能消耗西域诸部的劳力,又能在土豆种上控制他们。 土豆种的退化在第三年会突然加大,是一步长棋。 第39章 扎篱笆四 王宁远悠哉悠哉的离开武英殿,把玩着手里冰凉的汝窑笔洗。 雍庆帝还真是大方,也得谢谢苏培盛多嘴。 不然王宁远不会有机会得到这个珍品。 刚到吏部门口,刘槐迎上来就想接王宁远手里的笔洗。 ‘去,一边去,你那糙手在把老爷的宝贝给挂画喽。’ 刘槐抬起双手自己看看自己的双手。 因为经常接触文书,刘槐可是很注意保养自己双手。 ‘老爷,早朝后孙侍郎刚回吏部就又急急忙忙离开了。 姚大人让您陪他一起午饭。’ 这下王宁远可就更高兴了,孙鑨放在文选司的钉子总算能除掉。 文选司还有一个员外郎吕昌,哪怕有他舅舅孙鑨当靠山,王宁远依然有办法架空他。 一上午屁事没看,看了一场戏,回来就到午时。 王宁远把午饭摆好,这才请姚夔入坐。 不吃不谈话,王宁远刚把窝头塞嘴里,姚夔就开口夸道。 ‘不错,在早朝的话说的有理有据,也算有见地。 是不是觉得同僚们反对的借口特别迂腐,不值一驳?’ 王宁远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这才开口道。 ‘是! 下官觉得他们反对的角度与平日里他们题本中的词语相去甚远。’ 姚夔笑着摇摇头,‘能上早朝的都是堂官,哪里有时间琢磨文章用词。 多数题本都是有人捉刀代写。 上午吏部和兵部争夺的也不是因为赏赐何物。’ 王宁远把手里的筷子一放,眼睛一眯。 自己又当一回小丑,没有看出争执的本质。 看到王宁远脸上的懊恼,姚夔微笑着点点头。 ‘反应过来了!’ 王宁远点点头,‘谁也不会冒大不韪真的把优秀工匠送出去。 所以礼部和兵部争夺的是这件事的主导权!’ 姚夔推推盘子,示意接着吃饭。 ‘有能力来我朝且担任使节的人无一不是西域诸部中的大族。 通过件事能够攫取多少利益就不需要我提醒了!’ 王宁远一边吃饭,心里一边骂,这才真是大买卖,不知能获得多少财富呢! 有点后悔啊,就是事太多,真是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为官就要有这种觉悟,没有赶上的事情千万不要想着在去追。 不仅很掉价,更显的没有政治手腕。 王宁远安心的吃起午饭,可大脑里总感觉漏掉了什么东西。 ‘大人,如果我朝通过河西走廊加大和西域诸部的联系,扩大互市规模,西宁郡王那里不是更难抑制。’ 姚夔笑着点点头,端起茶杯开始漱口。 ‘汝在文选司还真是屈才,李大人还真是慧眼识珠。 世上之事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陛下这次能收服东平郡王已是大喜。 两年内理清登莱两府,天津卫也能轻松不少。 之后就能腾出手彻底清理江南事宜,这才是头等大事,事关朝廷税收和改革。 有东平郡王的事例在前,西宁郡王的选择,就连老夫都难以预测。’ 姚夔都这么说,王宁远仔细回忆着西宁郡王留在京城的世子。 说是世子,其实就是西宁郡王的嫡女。 没办法西宁郡王老来得子,且天生体弱,一直留在甘肃巩昌府(现在定西市陇西县)。 仔细一算,西宁郡王的这位嫡子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倒是差不多和德哥儿一般大。 巩昌府地理位置之重不容忽视,控制河西走廊的要地,西边是兰州,东面是陕西,南有臧南,四川,汉中,北是宁夏府。 难怪连姚夔都不敢预测,秦风的彪悍已经流传千年,加上少数民族兵将的骁勇善战,若真将西宁郡王逼反! 最后陛下也只能拉出替罪羊的九族给西宁郡王泄愤。 ‘河西走廊的贸易必被西宁郡王剥一层,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现在知道黄侍郎为何亲自走一趟川南了?’ 王宁远点点头,‘必须理清川南,甚至控制缅甸! 茶马古道必须打通,扩大互市贸易规模。’ 对于王宁远话语里的血腥气,姚夔只是笑笑。 ‘控制缅甸,说的好,能成为我朝的羁糜州,也许南安郡王的事也能迎刃而解。 只是五军都督府有这个魄力嘛!’ 王宁远继续大口吃自己的午饭,魄力,这些杀才可不缺。 不上战场争功怎么成为新的勋贵。 兵头们可是对勋贵的富贵生活早就垂涎三尺。 勋贵只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消耗品罢了。 靠鲜血起家,最后想成为另外一种意义上的世家门阀。 进入文官系统哪有那么容易,等着分食他们的人多不胜数。 姚夔笑眯眯的看着王宁远端起盘子,用窝头擦着菜汤往嘴里填就满意。 富贵,贵族,在饭桌显摆什么! 他还就喜欢王宁远这种不做作,真性情的样子。 ‘老爷,内阁请您和王大人去问话!’ 姚夔点点头,简单的说了声知道了,就挥手让老仆出去。 ‘总算出手了,本官还以为汝要等到年后呢! 年轻人就是有朝气!’ 王宁远摇摇头,‘等不了了,他们不去府上打搅,却把愚每天看过的官评都记在心里。 哪些多调几次,外面一清二楚,这种感觉太差,愚不打算再忍。’ 其实司物厅和架阁库也有泄露的可能。 但是王宁远相信姚夔这位老尚书的控制力。 清理过口腔,整理一下自己的官服,这才跟着姚夔溜达着去了内阁。 刚到午门,就看到正背着手盯着金水河发呆的李秉。 王宁远快走两步,‘世叔,这么冷的天怎么在这里站着。’ 看到王宁远主动站在风口,李秉这才笑笑,他夸起王宁远可就直接太多。 ‘我和汝父堂树公第一在京城相遇就引为知己。 只是我们都初入官场,到处碰壁,论起悟性手腕比起同龄的汝相去甚远。 现在我倒是理解堂树公将伯怀赶回老家的缘由。 汝的确更适合朝堂。’ 说完拍拍王宁远扶着他的手,‘既然刑部也牵扯其中,本官也去内阁听听。’ 王宁远对于李秉亲自站台除了感动、感激,真是一时无言以对。 李秉和姚夔简单的拱拱手就一起进了午门。 第40章 扎篱笆五 ‘听标哥儿说汝家学堂与众不同,这孩子整天说家里的先生无趣。 学业更是毫无进益,不会就是汝所说的厌学!’ 就这么点事?王宁远小声的说道。 ‘明天我就让王顺去接标哥儿到家里。 让他们跟着一起学上两旬,世叔看看差别,在决定。’ 李秉笑着拍拍王宁远的手,‘自己的孙子到底不舍得下手。’ 王宁远哈哈一笑,‘放心,夫人也算半个数术先生。 她且严格着呢!’ 李秉点点头,‘低调点。’ 王宁远点点头,女子为师,到底还不被主流学子们接受。 内阁四位辅臣虽然争斗激烈,可他们有自己的默契。 打压六部就是他们的默契,尤其是内阁辅臣没有兼职到的吏部、户部、刑部。 刑部毕竟是三法司之一,更是皇权的象征。 所有案件经大理寺核准后必须由皇帝亲自朱批才可执行。 这种权力如果旁落,就会像成化年间一样,司法混乱,党争大起。 权力的血腥倾轧更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那真是斩草除根,一点后患不留。 ‘李尚书,一个吏部主事贪腐还需要您亲自过问?’ 李秉一愣,‘顾大人,只是贪腐嘛? 下面的人怎么说还有枉法,泄露国朝机密事宜。’ 王锡爵笑着请李秉和姚夔入坐。 ‘李大人言重了,枉法或许有,泄密可能真是诬告。’ 这里还没客气完,顾宪就示意一边的检校将折子给王宁远。 王宁远看着放进自己手里的一叠折子,对勋贵圈养的御史在一次提高了认识。 王宁远静静的看着,顾宪却没那么客气。 ‘王郎中,你可知罪?’ 这就开始问罪了,罪这个字是不是过了,用错这个字才对! 姚夔对着主位拱拱手,‘顾大学士,这就问罪,是不是过了? 持正最多也就是一个识人不明,一个错字都足矣。 一个入职吏部八年之久的主事,识人不明的还是本官。’ 内阁这是要打压吏部,辅臣对于吏部权力的觊觎之心就没消停过。 没有官员任免权,内阁首辅就是一个瘸腿首辅。 ‘李尚书的失察之罪,我自然会到陛下面前陈情。 内阁也有问罪一个郎中之罪的权力。’ 李秉听了点点头,‘那也是在刑部主持下,顾大学士才有旁观之权。 定不定罪,是由我刑部定夺,大理寺核准! 还是先议议那个主事的罪责才是!’ 话音刚落,另外两位内阁辅臣也进了大堂,这是要打擂台的节奏。 这会反而不能给主事定大罪,牵连面远超王宁远的预期! 内阁和六部的权力斗争已经到如此针锋相对的局面。 这位徐主事负责求贤科和册科期间所有违规的操作例举的十分详细。 册科还好,问题主要出现在求贤科。 在筛选举人,提拔优秀贡士时就差明码标价,二十六位推荐入仕的官员各有各的问题。 难怪事情超出预料,顾宪明显想掀起新一轮的党争。 这二十六位官员中,为官有问题的有十一之多。 贡士有两种,一种是春闱(会试)后选中的都是贡士,可有部分人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不能参加殿试的人。 最离谱的原因就是贡士相貌猥琐,怕惊了圣颜强行不让参加殿试。 另外一种贡士则是国子监的学生,他们是能够不参加科举直接入仕为官的。 国子监里学生就比较复杂,一是各地州府按照名额推荐来的学生。 这几年可就龙蛇混杂了,有优秀的学生,也有贿赂当地官员拿到的名额。 二呢,是春闱中落地的举人,不过也是择优入学,这部分也是成色最好的。 三呢,自然是恩荫入国子监的勋贵,官员,有功将士们的孩子。 四呢,自然是捐生,看名字也知道这是用银子买进国子监的。 顺天府毕竟是首善之地,太上皇在位时为了体现自己的文治,特意放开顺天府农家子弟入国子监的名额。 十一贡生都是从国子监提拔入仕为官的。 王宁远凭借自己的记忆,总算看出这个名单的对准的方向。 其中恩荫的四位国子监贡士才是他们的目标,其它七位都是捐生,作用不大。 这是勋贵和内阁之间的默契,这是要牵连父辈的大事。 失算了,这次王宁远彻底成了勋贵手里的刀。 王宁远抬头看向姚夔,这位大人自然安坐,品茶品的认真呢! 这是要当堂教育自己,让自己长长记性。 也看清朝中斗争远没有面上的那么简单。 就这么点事,自然不能撼动姚夔的地位。 真要闹大,从吏部到地方都府,御史没一个能落好的。 真正的利益获得者只有内阁和勋贵们。 有错就认,挨打要立正。 ‘下官知错,没能第一时间揪出文选司内的蛀虫。 下官亦有失察之错,愿意听候姚尚书训诫。 回去后下官会立马和考公司一同讨论涉事官员的罢黜事宜。’ 错我认了,你们也别想掀桌子。 大不了你们去陛下面前打擂台,一个失察顶天。 等你们打完擂台,看陛下的意思是不是扩大。 四位内阁辅臣脸色也不好,姚夔不说话,这事闹起来,都察院在进来那才真热闹。 都察院可是任何一方都控制不了的势力,连陛下和太上皇都不能。 大堂里除了李秉吐茶叶的声音一片安静。 王宁远腿都站酸了,真是啥事没干一天没少罚站。 顾宪突然起身,看看沉默的几位同僚,迈着方步出了内阁大堂。 连锁反应一般,剩下的三位内阁辅臣连同姚夔,李秉先后都走了出去。 王宁远看看大堂里仅剩的两位检教这才慢慢的开始活动身体。 其中一位年轻的检校捧着一杯茶过来。 ‘王大人,喝口茶。 放心他们不会这么快议论完。’ 得,这一句话就透露出来不少信息。 看来这种小冲突不是一两次,政治交换罢了,争斗的最后都是利益,事情总要解决。 嘴上说着到陛下面前论出个一二,都是官场老油子还能不知道这事闹到御前让皇上插手那变故可就更不可预知。 这也就是文官另外一个最大的默契,大家都在想方设法的架空皇权。 第41章 扎篱笆六 王宁远享受的喝着内阁供应的茶水,脑子里却不断的总结着这次事件的教训。 勋贵里也是藏龙卧虎,真是没想到他们能借力清理自己眼里的沙子。 ‘早朝刚结束以后,吏部的孙侍郎就来内阁找顾首辅。 您到来之前,他刚离开。’ 王宁远对这位年轻的检校突然感兴趣起来。 天下没有的午餐,刻意过来攀谈绝对不会没有目的。 王宁远笑着问道,‘没请问?’ 年轻的检校笑着拱拱手,‘下官林栋林任之,翰林院从七品检讨,被选入内阁担任文字检校。’ 王宁远笑着将手里的空茶杯递给林栋。 ‘国家栋梁,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好名字! 听口音是直隶人士?’ 林栋笑着回答道,‘谢大人夸奖,您神耳! 任之正是保定府唐县人。’ 林栋说完端着茶杯又去续水。 王宁远手里捧着茶杯,面向大门小声聊了起来。 果然在整日在内阁混知道的确不少。 那些弹劾折子里那些御史的跟脚这位林栋是一清二楚。 ‘这么说这次弹劾的折子里不止有和勋贵走的近的御史?’ 林栋恩了一声,‘吏部考公司的赵大人是什么想法那些御史也清楚。 明年京察肯定会乱起来,有机会打压吏部的威严,他们怎么可能会袖手旁观。’ 王宁远嗯了一声,‘怎么都察院还想主持这次的京察?’ 林栋点点头,‘有机会总要试试,争取或许有机会,不争取就一点机会都没有。 进了官场这个泥潭,谁不想着手握大权。 当然也有人想借机会跳出都察院,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官职。’ 透彻,都是无力不起早的主,就说勋贵没能力圈养那么多御史。 哪怕文人贪财,可风骨还是要有的。 彻底丢了气节,在京城也寸步难行。 ‘御史弹劾的折子,不是先送到御前嘛?’ 林栋真是伺候人伺候习惯了,茶杯刚空他就接了过去。 ‘以前的规矩是这样的,最近御前一直在处理使节的问题和九镇兵将的调整。’ 看到王宁远的疑惑,林栋这才小声的说道。 ‘五军都督府那里的阻力很大,陛下一时也无法破局。 这次兵部想争取西域诸部的事宜就是想用河西走廊的利益撬动五军都督府内部分裂。 至于礼部,在没有大比之年,有这份功劳他们岂有不争之理。 这些弹劾的折子只要内阁给了批红,陛下那里必然是圈过。 只是在陛下那里难免又要给这些勋贵记上一笔。’ 也是皇帝就擅长的就是秋后算账。 看来跟在大佬身边获得信息的视野的确更广。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半个时辰。 ‘还在这里干嘛,丢人现眼!’ 姚夔的语气带火,可眼神里却没有一点恼意。 王宁远对着林栋拱拱手,立马跟了上去。 李秉和姚夔小声交流着,王宁远只能落后几步老实的跟着。 直到出了承天门,李秉这才看着王宁远说道。 ‘一点小事,不要丢了心气,朝堂这潭浑水里谁还没当过刀。 只是被别人算计一下,回头找回来就是。’ 李秉鼓励完,手一背就潇洒的转身离开。 王宁远怎么感觉他都像是得胜了一般。 姚夔咳嗽一声,王宁远这才反应过来转身跟上。 ‘吏部也就是丢了些威信,是赚是赔且不好评断呢,来日方长。 徐主事罢黜,罚银,他手下的几位典吏你也一同处理了。 记住罚银不能少,典吏的罚银交到部里。’ 王宁远立马点头答应,各部有自己的小银库自古有之。 过手的银子哪有不扒一层下来的道理。 文选司吃点亏,留下三成就行,反正快过年了,到时候给属下发点年礼。 ‘李秉这个老匹夫,里外这次他最得意。’ 听到姚夔这么说也不难想,出问题的官员都要交给刑部审理。 这几位捐生各个家底深厚,这次刑部是既有功劳又有苦劳当然是里外双收。 回到自己的职房,王宁远就通知让属下都来开会。 从员外郎到典吏,三十二个人站满王宁远的职房。 能坐着的只有王宁远和另外两位员外郎。 王宁远把弹劾徐主事的事一说,两位员外郎一点反应没有。 徐主事却一屁股坐在地上。 看来老官吏架空新上司的事在哪里都有。 ‘算你运气好,只是罢黜,记得明天去刑部交罚银。 出去,不要脏了本官的职房。’ 徐主事听到王宁远这么说,立马跪到地上。 ‘王大人,下官知道错了,请大人替下官美言几句!’ ‘吕大人救救下官,吕大人。’ 徐主事还想在喊,两个典吏立马捂住他的嘴将他拖了出去。 王宁远看看吕昌,这位还真是草包,这么清理你舅舅的亲信居然话都不说一句。 ‘本官不管你们以前什么操守,在本官治下,没有本官点头敢乱许愿,乱伸手的别怪本官不讲同僚之谊。 还有就是真有什么不能推脱的事宜,可直言告诉本官。’ 随后点了四名典吏留下,让其它都各自去忙。 职房的门一关上,四名典吏立马跪了下来。 刘槐给四人分好笔墨,‘写什么不用我们大人说,写的好还能安稳归乡,写的不好就后果自己想。’ 京城又怎么样,说家破人亡就家破人亡。 等着落井下石的人多着呢! 证词写的很详细,办的每件事分了多少银子,也写的一清二楚。 ‘你们不会把银子放在家里发霉,家里的资产也写出来!’ 还真是大头都被上面的人抽走了,这四位这么多年也就落了四千多两银子。 随手一算,就发现不对了,这些资产铺子一家可不止这个数。 ‘几位发财有道,不如教教本官可好?’ 四位典吏跪在堂中,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位典吏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小人不敢瞒大人,家里的铺子,田地都是这些年放的京债和印子钱,所得的收益置办的。’ 王宁远听了都想说一句天才。 所谓的京债就是专门在京城给候补官员们放的高利贷。 候补官员难免需要跑动,放出去银子又入了文选司。 说不定这些官员连银子都没见到。 这事少不了孙鑨的参与。 第42章 修炼场 至于印子钱那就好理解多了,是专门放给普通百姓的一种高利贷。 从他们的资产就能看出来,通过放印子钱他们没少占百姓的良田。 ‘别说本官不给你们活路,每人五千两银子,明天午时前交到本官这里。 若是不能准时交了罚银,本官放出消息,后果你们自己清楚。’ 四位互相看了一眼,磕完头起身就往外走。 等他们离开,王宁远这才把手里的证词递给刘槐。 ‘跑一趟刑部,把这些交给世叔。’ 刘槐离开后,王宁远这才自言自语道。 ‘谁买谁倒霉,希望明天刑部就会动手封了这些产业。 谁叫皇家也没有余粮呢!’ 王宁远借着记忆调出受到牵扯的十一位官员的官评。 其它还好,有一位是都转运盐使司的从七品经历。 还有两位是盐课提举提举和副提举。 这目的异常明确,这就是奔着盐去的。 剩下一位是通州新仓的提举,什么目的暂时还看不清。 想到盐,自然而然的就想到在扬州的那位林如海。 看来这位巡盐使和勋贵牵扯的很深啊! 后面不止有赤裸裸的利益,更有明晃晃的钢刀。 王宁远在职房里挠着脑袋勾连着勋贵们身后的文官图。 德哥儿可就潇洒多了,下午的武学课上了一半,就带着阿桃和乌雅换了衣服跟着韩彬出了家门。 德哥儿看着韩彬一身土黄色的棉袍,双手还插进袖笼里,就埋怨的说道。 ‘韩叔您倒是说一声啊,穿成这样人家还以为我带着一位老奴,’ 韩彬吸吸鼻子,动作里没有一点文人的气质。 ‘少爷这样挺好,今儿您出马,事情说不定更好谈。’ 德哥儿嘴一撇,嫌弃看看韩彬和阿桃乌雅俩。 ‘这样显得我很像一个纨绔,不符合本少爷的人设。’ 阿桃听到新词一点反应都没有,还笑着捧呢。 ‘少爷怎么会像纨绔,那些熊孩子懂什么! 少爷咱们什么时候去滑冰车?’ 德哥儿转身抬手就往阿桃的帽子上拍去。 ‘就知道玩,一个个这么能吃,家里的粮食都没了! 笑,尤其是你乌雅,这么小的身子那些粮食都吃到哪了?’ 乌雅摸摸自己的肚子,憨笑一下。 ‘少爷,我也不知道吃哪去了,反正就是想吃,长这么大也就这几天吃了几顿饱饭。’ 阿桃哟了一声,‘你不止吃饱了饭,说话还利索了呢! 就是没见干什么活,什么时候能让少爷看看你养的海东青?’ 不说还好,一说乌雅又结巴上了。 ‘我怎么不干活了,马棚里的鹿我就养的很好。’ 说完就不搭理阿桃,快走两步追上德哥儿。 ‘少爷,真的把所有的鹿都送到庄子里养?’ ‘怎么你有意见,你也不看看现在马棚都挤成什么样了! 再加上又是鹿又是马的需要多少草料,不算运费的!’ 乌雅一下急的直跺脚! ‘有事说事,怎么一急就这猴样!’ 乌雅好不容易想好,这才说道。 ‘有两只成年的开春可以下小鹿,鹿奶好喝! 喝了身体好,少爷可以喝!’ 韩彬听了一笑,‘乌雅,你还能看出母鹿到没到发情的年纪?’ 乌雅点点头,‘跟我爷爷学过,也守着接过小鹿。’ 韩彬听完借着德哥儿的身子,悄悄的抽出手竖起一个大拇指。 乌雅对于养殖有没有天赋还未可知,可他身上的狼性德哥儿却能感觉到。 一个亲眼目睹了自己父母爷爷被杀害的孩子,在短暂的伤心后,能为生存强行把仇恨恐惧压制在心底就足够让人佩服。 如野草一般的生长的,却能像海绵一样不停的吸收自己能接触到的所有知识。 要不是马夫的讲述,德哥儿也不会相信乌雅小小年纪憨厚的伪装下还有一颗柔软的心。 乌雅没有选择和庄子里的孩子住在一起,却执拗的要和马夫住在马棚边的马房里。 喂马,打扫马棚,清理马匹,锻炼,学习,当伴档,认真的过着每个时辰。 他身上的闪光点足够刺激德哥儿,让德哥儿重新订立自己的生活目标。 ‘乌雅这事我可说了不算,回头问过我娘听听她的决定。’ 必须让乌雅对领头人的权威性的意识加强,让他知道有些流程是不能略过。 一行四人到了西长安街胡同里的一个茶馆。 阿桃一把拉住乌雅,落后德哥儿几步,眼睛已经开始四处观察。 乌雅看到阿桃的动作,也开始四处瞄起来。 只是两个半大孩子着眼点不同。 进了茶馆,伙计立马迎了上来。 ‘老韩,还是老样子?’ 韩彬摇摇头,‘这是我家少爷,我说你家茶不错,少爷不信。 找个安静的位置。’ 伙计立马嬉笑着对着德哥儿拱拱手。 ‘少爷好,今儿是来谈大买卖的。 放心我们这得水都是半夜从西山拉回来的,绝对不会让少爷失望。’ 德哥儿笑着看看韩彬,这么不起眼的一个茶馆居然是一个谈生意的地。 别说还真是,在大堂里就有穿着皮毛的掌柜和一身破棉袄的在抵头相谈。 ‘阿桃,这个伙计本少爷喜欢。’ 阿桃意见的微笑的掏出自己的荷包,掏出五个铜板放进伙计的手里。 ‘前头带路!’ 伙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心里已经开骂了,谱不小,就这么点赏钱,买卖能多大! 伙计请着撩起布帘,哎哟还真是内有乾坤,这个小包厢和外面真不像一个世界。 德哥儿大马金刀的往那一坐,‘天冷了,喝点红茶,有推荐嘛?’ 伙计的口条绝对是练过的,‘金银俊眉正山种,川红滇红宜兴红!’ 韩彬一抬手打断了伙计的介绍,‘两壶正山小种,给我们少爷跟班在外面找个位置。 点心还是老四样!’ 伙计说了一句得嘞,就请着阿桃乌雅出了小包间。 阿桃指指门边一张桌子,‘小哥我们就坐那里!’ 乌雅按照阿桃指示在长条板凳上坐下。 ‘大门口多冷啊,怎么坐这?’ 乌雅刚问出口,阿桃一个冷刀子就甩过来。 ‘出来前怎么交代你的,我们跟出来就是看好少爷,你当真是喝茶呢!’ 第43章 修炼场二 乌雅听到阿桃这么说一转头就往小包间门看去。 ‘你盯好少爷所在的包间还有两边的包间,明白没?’ 乌雅是真听指挥,身体的本能也显露出来。 ‘这不是打猎,你那是什么眼神!’ 四盘点心端了上来,阿桃拿了一个递给乌雅。 ‘吃,没事!’ 阿桃也边吃边小声的说道,‘韩叔进来右边靠窗的那桌上出去一个人,分明是去传消息的。 看样子不是约好的人,韩叔真够忙的。’ 借着伙计吆喝小心的时候,乌雅转头看看桌上留下的那人。 等伙计离开后,乌雅这才起身给阿桃倒茶。 ‘虽然穿的不错,我感觉他更像一个仆人。’ 阿桃笑着点点头,‘学的够快的,怎么看出来的?’ 乌雅坐下后,一把捞下自己脑袋上的帽子。 ‘没看出来,我只是感觉他们和王爷家的家仆很像。 桃哥,你是从哪学的这些?’ 阿桃一个小屁孩端起茶碗,小心喝了一口。 ‘你小子还真是精怪! 你以为跟着少爷容易呢,我们可是跟着学了好几年!’ 乌雅没有注意到有个们字,不知道阿桃是好几个人里最合适的。 ‘有人进了少爷的小间!’ 阿桃嗯了一声,‘是个管家,看来是韩叔约的人。’ 乌雅看阿桃安稳的坐着,这才接着问道。 ‘令泰也是咱们府里的少爷,怎么他身边没有跟班?’ 一提这个阿桃脸色都猛的白了一下。 想起王宁远发现令泰身边伴当不对时,当着全家的面打杀的场面。 一个把大少爷往错路引的直接当场打死,另外一个没有劝阻的也被打个半死,到现在还在老家当佃户呢! 那次也是阿桃亲耳听到两位老爷吵的最凶的一次。 一句妇人之仁,守家犬之流的评价就被扣在大老爷的头上。 也是从那天起,大老爷家的两个少爷的教导权被老爷夺走。 乌雅问出这个问题后,阿桃就再也没有开口。 小包间里,韩彬迎来林家在京城留守的管家。 刚才听韩彬介绍的时候,德哥儿还纳闷呢,林家在京城有宅子,为什么年纪到了林黛玉为什么不出来住? 反而住在荣国府处处受制,到最后落的个一无所有。 记得当初父亲反对大娘的管家之道时就给自己说过。 家里的仆人到点吃饭就行,一日三餐都是正餐,值夜加一餐就是父亲推下去的。 这个时代的人,早晚两餐都很简陋,只有午饭算正餐。 父亲母亲讨论时就明确的说过,在贾母面前规矩太大。 毕竟年纪大了,她又能吃多少,口味也必定清淡。 书里描写的宴会场面宏大,热闹,菜色也更加精美。 关键是没写到的,那才关键。 贾母的消化系统能和半大孩子一样嘛,贾母吃完了,孩子们能接着吃嘛? 贾母细嚼慢咽,孩子们能狼吐虎眼嘛? 三春住的离贾母远,回到自己的小院还能偷摸的吃点点心。 林黛玉就住在贾母身边,能偷摸的吃嘛? 答案是显然的,不能! 长年累月,胃会越来越小,消化系统也会退化。 人体能量不足,本能的就会减少活动,最节省体力的办法就是卧床。 父亲母亲争论的结论就是,林黛玉有部分原因是长期营养不良饿死的。 多么讽刺的理论,一个钟鸣鼎食之间的贵客,处处小心留意,活活饿死! 古人讲究的娘亲舅大,两个舅舅没一个关注林黛玉的生活。 孙子林黛玉的悲剧仅仅是爱情嘛,就没有亲情的缺失? 自己不反抗,别人可怜她又有什么用? 德哥儿没有起身迎接林府管家。 ‘林管家,这位是我家的少爷!’ 林管家看看德哥儿,拱手施礼,‘老奴林忠见过王家少爷。’ 不等德哥儿说话,林管家立马直起身子,诧异的看向韩彬。 韩彬满脸微笑的请着林管家坐下。 ‘东家今早说了,盐引我家不需要!’ 林管家看了一眼德哥儿,这才开口说道。 ‘韩先生,这可是北直隶和山东四府五年的盐引? 王大人是不是胃口太大?’ 德哥儿把手里的花生米扔进嘴里,拍拍手再次将林管家的目光吸引过来。 ‘林管家误会了,我家可没有经营盐业的能力,而不是觉得林大人的诚意不够!’ 林管家噢了一声,‘王大人的意思是?’ 说起对于官场内的事情还得听父亲的。 看林管家的样子,不止贾家王家需要应天知府这个位置来扩大他们在金陵的产业。 林如海也需要应天知府给予他助力! 官场是现实的,真的只是看重才学,当了女儿的先生就全力的推人上位? 底下的交易应该不少! 等着起复的官员多了,一个繁华之地的知府争夺多么激烈可想而知。 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德哥儿嘻嘻一笑,‘家父的意思盐引就算了,现银就好!’ 林管家改变了心态,转过身子,面向德哥儿,拱拱手。 ‘不知道王大人的要求是?’ 刚说完,门口就传来少年的声音。 ‘你们找谁?’ 赖大脱下披风递给身后的仆人,这来上下打量一下只到自己胸口的半大孩子。 ‘小哥是?’ 就三个字,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 阿桃也是一脸的严肃,一句话不回。 到底是身后那位仆人忍不住开口道。 ‘这位可是荣国府的大管家,赶紧让开别耽误了我家爷的事!’ 阿桃笑着拱拱手,‘见过赖管家,我家少爷与您有约?’ 赖大听阿桃这么说,扭头看了一眼仆人,‘外面等着去。 就你话多,乱插什么嘴!’ 教训完仆人,这来笑着对阿桃说道。 ‘不知您家少爷是?’ ‘您不清楚啊,那乱闯什么!’ 赖大被阿桃怼的笑容消失,轻视之心大减。 ‘赖大爷,贵脚踏贱地,您也来找韩先生。’ 到底是心明眼亮的伙计,一句话把身份都点明。 在韩先生身边能称为少爷的,还能有谁? ‘劳小哥通报一声,赖大想见见韩先生。’ 说着上前一步,一个荷包就悄悄拍进阿桃手里。 还给伙计打了一个眼色。 第44章 修炼场三 阿桃是一点不藏着掖着,当面就把荷包拿了出来。 反手倒出里面的金果子,挺漂亮,一个个金光闪闪的小石榴。 阿桃手一伸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方,赖管家您等着!’ 赖大笑笑,回头看看大堂,随手指了一个位置。 伙计立马引着赖大去就坐,身体相错的一瞬间,银子就进了伙计的手心里。 这动作一丝不落的全落进阿桃和远处乌雅点点眼里。 弹银子接银子的动作仿佛练过千百遍一样,是如此的丝滑流畅。 赖大刚坐下,就看到阿桃手里扔着荷包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收钱不办事? 赖大心底的酸味立马又浮了上来。 必须要让尚荣高升,权力的滋味体验一次没有人愿意放弃。 听到敲门声里的暗号,德哥儿这才咧嘴一笑,‘林管家,咱们接着聊,刚才说到哪?’ 能够单独守在京城替林如海处理一些官面的事宜本身素质自然是拔尖的。 虽然小包间的隔音不错,可林管家还是听出了荣国府赖大管家的声音。 心里正琢磨赖大来找韩先生的缘故。 肯定不是应天知府的事,应天知府的事一直都是荣国府二房贾政养的清客在谈。 连贾赦甚至贾琏都不知道这事具体的内情。 林管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这才说道。 ‘瞧瞧我,到底是年纪大了,不光耳朵背,脑子也愚钝。’ 韩彬是一点反馈都没给德哥儿,林管家心里更是没底。 真把这么大的事让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谈! ‘刚才说到现银的事,不知道王少爷的意思是?’ 看到德哥儿笑嘻嘻的竖起三根手指,林管家喉咙猛的动了一下。 喘气的声音立马变大,连旁边的韩彬捏着茶杯的手都抖了一下! 明显没有想到德哥儿会狮子大开口,他深怕事没谈成在反目成仇。 林管家端起茶杯,一口把茶吸干,这才问道。 ‘王少爷这是在拿老夫寻开心? 三十万两现银,安徽的大商家也拿不出?’ 德哥儿嘻嘻一笑,‘林管家,就当谈生意嘛,上天喊价落地还钱嘛?’ 林管家这才长出一口气,把失去的几拍心跳抢了回来。 伸出张开五指的手掌比划一下。 德哥儿摇摇头,立马比划了一个二五的手势。 一老一少比划半天,这才最后落定在十四万两。 韩彬这才才真正的明白后院那帮小子嘴里喊的乱拳打死老师傅有了更深的理解。 林家真拿不出三十万两,不可能! 几代的累积,绝对不止这个数。 可林如海的打算是用朝廷的利益办自己的事。 老爷这么急着要现银,就是想试试能不能从盐引账册里找到点突破口。 林家动自己的银子,必然会补回去。 勉强算的因公损私的事,谁都不会这么干! 贾家王家也一样,在京城的损失也会在金陵翻倍的补回来。 更妙的地方就是能把贾家公有的产业变成夫人的陪嫁。 ‘听说林家每年年节都会送年礼到荣国府。 不知道今年林夫人仙逝年礼是不是还会按时送到?’ 点的足够明白,现银必须年前送到,到时候出了变故,别怪王家不讲究。 ‘林家一向注重规矩,应下了就不会推脱。 有堂树公的乡声,王家也必定注重规矩。’ 韩彬没有让林管家接着说下去,一个管家不配提堂树公。 要是你家林大人当面才够格,林管家已经失了分寸。 林管家出了小包间,转脚就去进了隔壁的包间。 林管家一离开,阿桃就走了进来。 韩彬看着阿桃把耳朵贴在隔壁的墙上笑容就浮上面容。 ‘行了阿桃,不用试,隔墙有耳的事你韩叔能不知道。’ 阿桃咧嘴笑笑却看向德哥儿。 ‘韩叔如果连这点警惕心都没有,父亲能放心把这些事交给他。 也就你刚才的声音大,屋里安静这才能听到门口的动静。’ 韩彬听了点点头,‘少爷放心,林家贾家是绑一起的。 见见赖大?’ 德哥儿摇摇头,‘找您的,您决定就好!’ 韩彬像是刚认识德哥儿一样,满心的高兴。 家族传承要的是接班人,令泰能不能适应官场还不好说。 也许在官场打磨一番回去接掌家业也不是不可。 要不然东家也不会因为给大少爷配跟班如此头疼。 这种优柔寡断的风格实在不像东家的作风。 二少爷令恭学业最好,必入官场,至于前途就要看时局变化。 德哥儿今天表现出来的天赋更让韩彬安心。 东家安稳,才能护住身边的人。 ‘阿桃,去请!’ 阿桃哎了一声,这才出了小包间。 韩彬自然听说过赖大的名声和行事风格,闪身让过赖大的见礼。 他和德哥儿的身份到底不同。 ‘赖管家快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的?’ 韩彬的客气赖大很受用,他也算伺候惯人的老仆。 ‘老仆能见到少爷已经欢喜异常,怎能和少爷平起平坐。’ 德哥儿手指敲着桌面,满脸高兴的听着。 突然就明白过来赖大找韩彬的原因。 这位可是有一个儿子脱了奴籍,现在在外为官呢! 不用问,肯定为他儿子前程的事来的。 ‘这小屋真气闷,我去外面看看热闹去!’ 说完也不等回答,抓了一把花生就下了椅子,利索的出了小包间。 赖大这才发现,原来德哥儿是压着自己的条腿坐在椅子上。 韩彬关上门的瞬间,德哥儿突然咦了一声。 红楼梦的作者会取名啊,赖大没个准名,可他儿子的名字可有太多内涵。 赖尚荣,赖上荣国府! 既然都赖上了,怎么为了儿子的前程不用荣国府的名义给赖尚荣升官,改写双月评! 德哥儿摸着下巴,走到阿桃两人的桌子边坐下。 要不回头再去打听一下赖二儿子的名字,该叫赖尚宁! 茶馆里的桌椅板凳对半大孩子真不友好,得够着拿桌面上的点心。 ‘少爷,这家的花生还真有滋味!’ 德哥儿点点头,‘能开的起茶馆能没有点拿的出手的本事嘛! 一会让伙计包点带上,给福爷爷带回去下酒。’ 乌雅小心的问到,‘少爷小的也想带一份!’ 第45章 修炼场四 德哥都不用问,乌雅带回去的花生必然是给家里马夫的。 别说不让喝酒,住在马棚边的马房里,院里马棚里夜里有点什么动静都得起来看看。 冬天的夜里围着院子走一圈,那滋味谁试谁知道。 这个老兵马夫是爷爷堂树公留下的,话不多,办事精细,父亲也是特别满意。 一个单身的汉子,愿意接受乌雅,也算以后有人照顾。 ‘多大点事,想包啥一会问伙计要。 反正有人付钱!’ 乌雅高兴直点头,还把阿桃刚才收荷包的事描述一遍。 ‘你是真能替荣国府扬名,生怕京里人家不知道贾家的富贵。 把金子入学堂的账,回头买点杂鱼回来给大家伙补身子。 都快养不起你们了,比猪都能吃。’ 阿桃是一点心疼的表情都没有,笑着回道。 ‘赶明儿找两个同窗去买,他们在庄里久了,更熟! 反正天冷,鱼也能放住。’ 阿桃话音刚落,乌雅就转身跨过长凳,下地就跑出茶馆,一句话都没留下。 看到乌雅的动作,德哥儿和阿桃犹豫都没犹豫,立马跟了出去。 出来一看,乌雅正蹲在一位戴着着掉色的蓝色抹额的老妇身边。 老妇的两腿边一边一个女童正抱着他的腿。 德哥儿看着老妇身上穿着掉色打着补丁的土蓝色棉袄,立马放慢了脚步。 只一瞬间,德哥儿嘴里嘟囔一句,‘不对,板儿可是男孩子。’ 别怪德哥儿对板儿的印象深,当初看电视剧的时候,父亲一句刘姥姥和板儿才是农民阶级在当时社会的真实体现。 刘姥姥那是棉袄嘛,就是麻衣里蓄满柳絮的防寒衣物。 德哥儿走到老妇的身边,这才听到她的解释。 ‘两位贵人,这是家里的母狗生的狗崽子。 刚满月,家里哪有余粮养他们。 要不是老狗能看家护院,连它也一起发卖了!’ 德哥儿的动作相当的不礼貌,伸手就往老妇伸出的胳膊上摸去。 这手感怎么都不像棉花,德哥儿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历史作品原来是真的看的,不是看写了什么,没写出的才是真实。 老妇看到德哥儿只是讨好的笑笑,顺手把抱着自己的孙女往自己身后扒拉扒拉。 阿桃和乌雅都被地上柳条提篮里的狗娃子吸引。 德哥儿抬起腿就踢了阿桃屁股一下。 ‘你会看狗娃子,能的你!’ 阿桃条件反射一样的站了起来。 ‘少爷,您有事?’ 说完才发现德哥儿的脸色不好看,顺着德哥儿的目光看去。 这才看到老妇腿边巴掌大的小脸,枯黄的头发,干裂着嘴唇的两个小丫头。 德哥儿一个眼色,阿桃立马转身跑回茶馆。 转眼工夫。阿桃捧着茶壶,兜着棉袍跑了出来。 ‘老人家喝口水! 不管狗娃子能不能看上,您也先暖暖身子。’ 老妇看看明显是主家的德哥儿,微笑的脸上黑白分明的眼里一片温柔。 ‘谢谢贵人!’ 说着伸手捧过茶壶,就想让俩孙女喝口水。 ‘老人家不急,这里有茶杯。’ 阿桃说着,拿出一个茶杯递了过去。 两丫头喝了茶,阿桃这才把点心分给她们。 对于两丫头已经冻的通红脱皮的双耳更是连看都不敢看。 德哥儿强忍着不去看背过身吃东西的三人。 ‘看半天了,你倒是说句话?’ 乌雅松开正掰着狗嘴的手,起身拉拉德哥儿的袍袖。 两人走到一边,乌雅这才说道。 ‘一只我没看懂,剩下三只是狼崽子,我不会认错!’ 德哥儿瞬间就明白乌雅的意思,三条是土狼杂交的品种,也就狼狗。 一条是本地土狗你不认识也就是了。 ‘你能养活,训好?’0乌雅一直想训家里的细狗。 只是踏英自从乌雅入府到成了大闺女,就是不肯出二门。 乌雅一咬牙,‘少爷,我能养好训好它们!’ 德哥儿连再次确认的话都懒的说。 训不好能怎么的,看家护院,这玩意比人灵性。 这才几句话的工夫,老妇带着俩孙女就把点心吃了干净。 ‘这几条狗娃子本少爷看上了,您出个价!’ 老妇对着自己胸口捶了两下,脸色总算正常了许多。 ‘贵人,老身娘仨从天刚亮就坐着村里的马车从北边山里出来。 中午进了城,军爷怕老身搅了北城的贵人的安宁,一路赶我们。 贵人要是看上这几条狗娃子,孬好给点够我们一家八口三间的口粮就行。’ 德哥儿听了一愣,心里一算。 老俩口加上儿子儿媳四个孩子一家八口。 这位老妇是带着一对孙女来城里讨饭辙的。 山里人家,狗有多重要,德哥儿也能想个差不多。 伸手从袖笼里拿出荷包,嫌弃的扔给阿桃。 ‘好好谈价,别让少爷我吃亏。’ 说完迈步就往茶馆走去,乌雅立马提起篮子跟上。 ‘桃哥,别忘了把篮子钱也付上。’ 阿桃能不懂嘛,荷包进手就差不多知道有多少银子。 ‘我家少爷心善,我也不能让少爷没了零花!’ 说着从荷包里拿出一块银子,让老妇看到。 然后悄悄的把荷包塞进老妇的手里。 ‘不要停留,赶紧回家要紧。’ 老妇紧张的往四处看看,胡同里还真就没人注意到这。 小心的看了一眼荷包记得散碎银子,立马眼睛一红。 ‘替我谢谢您家少爷!’ 说着就拍拍身边的俩孙女。 ‘跪下,给贵人磕头!’ 俩丫头按着奶奶手指的方向跪下,实诚的磕了一个响头。 ‘快走,把荷包放好!’ 老妇把荷包收好,这才用力揉揉脸,这才拉着俩孙女离开。 就在德哥儿三个刚出茶馆一会,一位留着短须的汉子进了茶馆。 就是那种看一眼,在扔到人群再也找不到的汉子。 韩彬正和赖大东拉西扯的正酣,敲门声响起。 韩彬打开小包间的门,正是那位样貌普通的汉子。 汉子一看小间里有人,一个眼神,韩彬回头挡住汉子的身子。 ‘赖管家,您稍等,家里来人了!’ 两人到了一边,汉子直接说道。 ‘吏部文选司的四位典吏已经被人盯住了!’ 说完拱拱手就走,多余的话一句没说。 第46章 修炼场五 韩彬一想就知道这消息是哪里的。 抬头一看,愣是没找到德哥儿的身影。 韩彬迈步在小包间门口溜达着,盏茶的工夫德哥儿这才带着提着篮子的乌雅返回茶馆。 当前的乌雅真不适合当跟班,这会他满眼都是提篮里的狗娃子。 还是德哥儿看到了韩彬立马走了过去。 韩彬拉住德哥儿走到一边。 ‘少爷,给东家传个消息,文选司的四位典吏被人盯上了!’ 德哥儿点点头,‘韩叔这是谁给您的消息?’ 一个南字足够了,至于是示好还是得令传来的消息那就让父亲去判断。 等到阿桃回来,交代阿桃一声,阿桃领了差事立马转身就走。 吏部,眼看就到下衙的时辰,王宁远让刘槐把文书还回架阁库。 脑子里却不停的盘算着勋贵清理这几个人的目的。 哪怕调任新任官员,还是要过自己的手,他们为什么要来这么一出? 只是简单的展现政治实力,还是这些人已经触犯到他们的利益。 是拖,还是立马选人接替这些位置,头疼啊! 刘槐回来的时候将阿桃带了进来。 看到王宁远手里盘着汝窑笔洗,两眼无神,也就没敢出声。 阿桃扭着脑袋开始看起职房来,整个职房除了门和窗户的那面墙是空的。 其余三面墙前全是如药房一般的架子。 不用猜,这里面放的全是文书。 整个职房里除了一台坐钟和盆景在没有其它的装饰物。 ‘阿桃,你什么时候到的?’ 正盯着盆景盆看的阿桃听到问话,立马转身施礼。 ‘老爷,小的刚到,就是来传个口信。 文选司的典吏已经被人盯上了。’ 王宁远一愣,‘谁传的消息,人你见到没?’ 阿桃摇摇头,脸上带着懊恼。 ‘小的没见到,韩叔说是南镇府司的人。’ 南镇府司除了检查镇府司内部,最大的作用就是收集外国的信息。 什么时候他们在京城也有如此多的耳目! 内心对自己的怀疑一波一波的袭来。 总以为自己看清楚了,可现实一次次的教育着自己。 勋贵势力的盘根错节,朝堂斗争中的立场变化之快,利益交换之肮脏都一次一次刷新着王宁远的三观。 京城内各种势力的繁杂更是给王宁远一种盲人摸象的感觉。 顺天府治中和吏部文选司郎中同样是五品,接触到的,遇见的问题完全是两种概念。 ‘老爷是要收拾一下回府嘛?’ 王宁远摇摇头,‘阿桃,你跑庄油铺,让掌柜找个伙计给那四个不争气的传话。 就说我只等到亥时。’ 阿桃的了消息立马转身就走。 ‘刘槐你回府一趟,给夫人说一声,顺便带饭回来。’ 职房里就剩自己时,王宁远一巴掌拍到桌案上。 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刚把四人赶走,现在却要保下这四位典吏。 徐主事的明显只是孙鑨孙侍郎的人。 孙鑨作为浙党里的中坚力量,陛下该拉拢才对。 可现在的种种表现明显是要拿掉的意思。 孙鑨必是犯了陛下的忌讳,问题就出在这里。 找到线头就容易多了,王宁远敲着桌面,仰着头看向职房的梁柱。 孙鑨曾任兵部武远司郎中,低品级的武官任命必经他手。 想到武官,绕不过去的自然是贾家。 拿出白纸放到桌案上,得要重新分析四大家族。 他们的势力肯定没有书里表面写的那么简单。 贾代善袭爵荣国公没有降爵,手里握着军队那是肯定的。 可他在世时义忠亲王还安稳的当着太子,怎么就突然转换风向让贾家从文呢? 赦,政,敏,不是文字辈那么简单。 手握军权的国公,政治敏感度自然极高。 能在皇帝身边老死的军中大佬必是人中翘楚。 可安排跟随自己的将领,还要在文官系统里给儿子铺路,没有皇家允许自然想完成那也是痴人说梦。 孙鑨就是贾家武转文的桥梁,更是太上皇的嫡系。 文武勾连自然犯了当今陛下的忌讳。 贾家军队里的嫡系自然是传给了王家。 王家和贾家两代联姻就是实证。 可贾代善怎么也不会想到就是他选的这个军中继承人也会成为他贾家的继承人。 两头都不放的结果就是两头都成空。 史家是臂助,那王家一心拉着薛家的目的呢? 单纯的只是为了薛家的银子? 王宁远看着薛蟠,薛蝌,薛宝钗,薛宝琴四个名字。 蟠龙,望子成龙,可见薛公对自己长子的重视。 宝钗仅仅是一个女子,薛公都能亲自教导她读书识字,连人情世故都如此练达。 可偏偏需要继承家中祖业的长子却长歪了。 从薛蝌的表现来看,薛家的教育肯定是没有问题。 薛公兄弟俩能支撑起薛家家业自然都是人中龙凤,可薛蟠和薛蝌差距如此之大问题只能是母亲! 虎毒不食子这句话可能要重新定义喽! 惯子如杀子才是薛蟠长歪的原因。 王夫人这对姐妹花真是调教的好啊! 从王熙凤强势的性格和精明的算计里就能看出她两位姑妈是什么德性。 出嫁女为娘家谋划是常事,可谋划到这种地步也是真是罕见。 王家到底看重薛家的什么? 皇商,紫微舍人! 薛公为坐商,全国各地都有铺子,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情报系统。 服务于皇家的情报系统,比镇府司藏的还深的情报系统。 敢算计薛蟠,王子腾应该是有把握握住这股势力。 薛家还满世界给皇家收集奇珍异宝,这应该就是对外的情报系统。 应该是握在薛蝌父亲手里,也正是薛蝌有个好母亲这才能保下薛蝌薛宝琴兄妹俩。 薛宝钗进不了宫是注定的,一个专门负责收集情报的家族传人放在宫里,这和放一个炸弹在身边有什么区别。 难怪王夫人更赞同金玉良缘,双管齐下,彻底掌握薛家国内的情报系统。 这也是王家的取死之道。 有兵有将,有情报,有文官支持,加上财富,说没有异心也得有人信! 冬至大朝,借着使节来朝的机会,薛家对外的情报系统也该入京了罢。 第47章 修炼场六 薛家对外的情报系统应该已经被雍庆帝收入囊中。 什么南镇府司,分明就是陛下得了新玩具,新人手的试用。 王宁远将白纸捏成一团,扔进炭盆里。 看着黄色的火苗,王宁远不由感叹一句。 双龙的争斗已经正式走向前台,能参与到血雨腥风的斗争中确实能让男人兴奋。 如果有一种毒药能让男人沉醉,那一定是权力。 茶馆里韩彬目送着赖大离开,这才带着德哥儿和乌雅往西城王家油铺走去。 ‘韩叔,赖大为了儿子的官位愿意出什么价码?’ 韩彬听了一愣,诧异的看向德哥儿。 ‘少爷怎么知道赖管家是为他儿子的官位而来?’ 德哥儿嘿嘿一笑,这才把冬至前去贾家和贾环几个闲聊的事说了一遍。 ‘少爷的意思是荣国府的宝贝疙瘩都要叫赖管家一声赖大爷! 还真是尊卑不分!’ 说完,韩彬突然抬手在额头上拍了一下。 ‘我这脑子最近怎么回事?’ 德哥儿被韩彬的动作搞懵了,‘怎么了韩叔?’ 韩彬摇摇头,‘没事! 我怎么会用文官家的常态往武将家套。 赖大的父亲该是上一代国府身边的家将或者亲兵。 只有这样赖管家才能在贾家有如今的地位。’ 说完韩彬就苦笑着摇摇头,至于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个赖大给的筹码不少!’ 德哥儿噢了一声,很是好奇的样子。 ‘辽东镇黑山村外的五千亩地!’ 德哥儿眼睛大睁,立马反问道。 ‘多少?’ 韩彬竖起两根手指,‘黑山村外五千亩良田。’ 说完也不管德哥儿满脸的惊讶,拉着德哥儿的胳膊就加快脚步。 油铺里除了四位穿着工服的妇人在忙碌没有一个男人。 看到德哥儿进来,也顾不上客人,都笑着围了过来。 德哥儿笑眯眯的打过招呼后,这才跟着韩彬进了后面的院子。 整个院子都是砖石所建,围墙更是比屋顶还高。 十多位汉子进进出出的忙碌着,马车,板车整齐的摆在院子东北角的空地上。 地面在灯笼的照射下仿佛一面巨大的红镜。 伙计们恭敬的叫了一声少爷,韩先生就接着忙手里的活。 ‘马上过年,订油的大户人家多,得抓紧时间给他们送去。’ 韩彬介绍完,就拉着德哥往正房走去。 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噼里啪啦打算盘的声音。 掀开门帘,德哥儿的目光就被柜台上摆着银子吸住。 到底没忍住,过去拿起一个银锭抚摸起来。 柜台后面的伙计叫了一声少爷,就盯着德哥儿手里的银子。 ‘就看看,瞧那小气样。’ 说完就嫌弃的将银锭又扔回柜台。 刚进了东间,德哥儿就咦了一声。 ‘阿桃,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到替老爷跑趟腿!’ 德哥儿嗯了一声,就走到书案边上伸头看去。 掌柜指着一排文字说道。 ‘辽东镇黑山村,先皇给宁国府赏赐的爵田。 庄头名叫乌进孝,也快到他给宁国府送租的日子了!’ 说完就转身从身后的书架上拿出一份舆图展开。 封建社会普通百姓商人私藏舆图可是重罪。 辽阳镇属于边关,当地人口稀少。 皇家将那里的土地当做爵田赏赐给有爵位之人也算变相的增加人口。 等这些土地养熟,随着爵位的递减皇家也会根据爵位收回爵田。 也算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只是这个赖大还真有本事,将宁国府的爵田转手送给王家。 ‘这些爵田最后不都是皇家的嘛,他们现在就敢随意买卖?’ 掌柜听完摇摇头,‘少爷,爵田退回皇家,就会由当地府衙管理。 辽阳镇属于军镇,更在北静王治下! 京城东至白河,西至西山,北至居庸关,南至武清,西南至浑河内都属于皇家的上林苑。’ 这么混乱,辽阳到底还是北静王说了算。 为了五千亩地在和北静王牵扯上,得不偿失! 可辽阳的黑土地又实在诱人,德哥儿也实在头疼。 不知道父亲会怎么选择? ‘那宁荣二府岂不是都在北静王控制之下?’ 韩彬点点头,‘确切的说八公在辽阳镇的爵田都在北静王的控制下。 宁荣二府正是不想受制于人这才在应天府大肆兼并土地。’ 德哥儿听的直呲牙,真够复杂的。 对于宁荣二府来说虱子再小也是肉,为了辽阳镇的收益巴结北静王也不丢人。 看来四王八公和谐的表面下也是各种利益纠葛。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他们也没少勾心斗角! 韩彬盯着辽阳镇黑山村的位置在那里发呆。 掌柜又转身去后面的书架上找起资料来。 ‘韩先生,你看看这个!’ 韩彬接过册子,直接放到书案上,德哥儿立马伸过头去看了起来。 冷子兴的资料记录的很详细。 作为冷子兴岳父,周瑞记录的也详细。 这位荣国府的管家主要负责王夫人嫁妆里的田地。 主要负责夏秋两季租子,最重要的就是争购土地。 德哥儿看到争字就想起那位被人称为佛口蛇心的王夫人。 看到周瑞还负责放贷,德哥儿就一脸的嫌弃。 后面就开始有意思了,冷子兴开了一个古董铺子。 他也只是一个小股东,真正的大股东却是一位叫程日兴的人。 ‘这位程日兴是?’ 韩彬摇头苦笑,‘荣国府真是有意思。 张老拐,程日兴也是咱们铺子的老客?’ 掌柜咧嘴一笑,‘没错,还是一位出手大方的老客。 要不是伙计机灵我也不会发现他是古董铺子的大股东。’ 韩彬听完,这才笑着给德哥儿解释。 ‘这位程日兴是贾政的清客之一,他好古董,更是古董行当里的大拿。 荣国府里凡是牵扯到古董买卖,都是这位掌总。’ 德哥儿啊了一声,‘这不是里外通吃,真是心黑手辣! 荣国府每年送礼宴客得需要多少古董,这位该存了不少银子!’ 韩彬摇摇头,‘那是他的取财之道! 咱们府不是色目钱奴,要那么钱财做甚。 关键是我们能从他口中套到什么!’ 第48章 修炼场七 随后德哥儿就看到掌柜开始找册子一点一点的登记资料。 原来铺子里的信息是这么一点一点收集来的。 这位张老拐还真是能人,自己那个外公还真是个人物。 把这么好用的人才就这么交给母亲了! 果然在封建时代大家族都有自己的底蕴。 韩彬算是把家里怎么收集信息的方法之一让德哥儿看了个明白。 溜达着回到家,德哥儿就跑着找张穗。 ‘娘,油铺掌柜张老拐是怎么回事?’ 张穗正握着钢笔完善自己的笔记。 有些实验不能她亲自出手,只能借着古书里的记录慢慢完善。 到时候选出合适的人去完成,正心累呢,倒霉儿子就闯了进来。 ‘张老拐? 他呀,就是你外公油铺里一个负责收集对手资料的一个好手。 你外公当初怕我嫁进王家没有依靠,在被欺负,这才塞给我的,怎么了?’ 德哥儿摇摇头,‘就是觉得他厉害,后世怎么也是一个情报分析好手!’ 张穗看了一眼儿子,‘你这优越感是从哪来的? 老拐也就是没那么多经历加上身份上的限制,放在后世怎么也是一位在情报界搅动风云的人物。 真以为你外公是大方的呢?’ 德哥儿一愣,‘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外公主动送张老拐陪嫁过来的?’ 张穗点点头,‘还是你爷爷慧眼识珠,特意要来的! 他那个闺女也是一位高手,不然四个丫鬟,我也不会特意让躲夏提前嫁出去。’ 德哥儿诧异的指指娘俩,‘您怕她察觉咱们一家三口!’ 张穗摆摆手,‘行了,咱们也赶紧摆饭吃饭。’ 娘俩坐在饭桌上,德哥儿小嘴叭叭个不停,把今天的事详细的说了一遍。 张穗哪里听的进去,随意的嗯两声,满脑子却在想让躲夏回来去哪里。 ‘娘,您这心事重重的想什么?’ 张穗看了一眼儿子,苦笑一下。 ‘整天待在家里也不能给你爹分担,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德哥儿白眼刚翻完,张穗的筷子就已经敲到他的手上。 ‘你这是啥意思?’ ‘娘,不是我说您! 以前您天天在实验室里忙,也没见您关心过我们爷俩。 虽然到了这里,咱们一家三口天天在一起,您见我爹给您说他衙门里的事了?’ 张穗杏眼一立,‘臭小子,你这是说你老娘没有政治智慧嘛?’ 德哥儿赶紧摇头,‘娘,您忙自己的就好,没事串串门当您的贵妇就好。 衙门里的事您就别跟着瞎掺和了,照顾好家里的买卖就算助我爹一臂之力了。’ 张穗也是痛苦,‘还不如在老家,能去榨油坊,粮库看看。 在京城你们爷俩是想闷死我。’ 德哥儿哪里还敢多说话,今儿老娘的心情明显不好。 漆黑的夜里,吏部门口来了两辆马车。 王宁远得了消息,立马赶到吏部门口。 看到王宁远,四位典吏立马跪到地上。 关系一家人的性命,这会再不找靠山,可就真没一条活路了。 ‘现在知道怕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的道理你们不会不懂!’ 说着王宁远随手打开马车的一口箱子。 哎哟,真够乱的,银锭,散碎银子,金元宝,珠宝,珍珠满满一张箱子。 挨个看过都差不多,四口箱子都差不多。 ‘家人都安置妥当了?’ 四位典吏立马开始磕头,‘求大人救我们一家老小!’ 王宁远摆摆手,示意刘槐喊人将四口箱子抬进吏部。 等再次刘槐再次出现在王宁远身后时,手里正捧着一份文书。 王宁远拍拍拿过文书在手里拍着。 ‘明天本官会安排人接你们的家人到庄子里去居住。 至于你们嘛,给家里人说清楚,今晚自己去刑部大牢里去投案!’ 说完王宁远把文书往其中一人怀里一扔,转身就走。 四人互相看看,立马冲着吏部大门磕头。 ‘谢大人救命之恩!’ 这些人只有刀架到脖子上才丢掉侥幸之心。 也让王宁远对现在为官之人的心狠手辣有了新的认识。 这个年不好过,每期邸报上都有被罢黜的官员。 进了腊月,一场大雪让整个京城再次娇俏起来。 初五这天难得休沐,更是一个好日子。 一大早王家的仆人在王顺的安排下忙碌一片。 二进院里贡桌上摆满贡品,香炉,火盆,蒲团都已经准备完毕。 巳时一到,王宁远一身孝服捧着父亲的灵牌领着张穗,令泰,德哥儿出现在二进院。 家里的幕僚,仆人,学生都整齐的在二进院里候着。 王宁远将父亲的灵牌放在贡桌上,这才转身走到首祭的位置。 福伯流着眼泪,将点燃的三柱香递到王宁远手里。 今天将父亲的灵牌请进京城家的小祠堂里以后,也算王家兄弟俩正式分家。 王宁远双手举香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心里默默的想着,占了您儿子的身子,就有义务守护这个家族。 虽然分家,我也会护大哥一家一生周全,给两个侄儿一个锦绣前程。 三鞠躬后,王宁远这才将香插进香炉。 在王宁远的带领下,一家人对着先父堂树公的牌位三拜九叩。 福伯在火盆里点事黄纸满脸是泪的在那絮絮叨叨。 ‘老爷,您别怪二少爷! 自二少爷进京就一直在忙碌,今儿才请您入祠堂。 二少爷忙,您那要是缺什么就给老仆说。’ 说着拿起纸扎的仆人放到火盆里。 ‘这些仆人老爷先使唤着,过两年老仆就下去接着伺候您。’ 王宁远跪在蒲团上静静的听着,直到所有的纸下全部烧完。 福伯才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从供桌上端起祭品。 ‘老爷,这些贡品都是二奶奶半夜起来特意准备的,应该合老爷的口味。’ 嘴里念叨着,将手里的贡品放到王宁远的手里。 所有的贡品从王宁远手里过完一遍,又敬过酒后,这才算是礼完。 王宁远捧着父亲的灵牌进了过厅东屋。 将父亲的灵牌放到母亲灵牌的灵牌的旁边。 一家三口加上令泰再次磕了三个响头。 ‘令泰你带着德哥将爷爷的挂相放下。’ 第49章 修炼场八 封建王朝一个孝字大如天。 更别说在朝廷为官,只要头上有一个不孝的名声,不光为官之路断绝,更是连人都别想做。 一代权臣如张居正,就因为没有按制丁忧,弹劾的折子都快把通政使司给淹了。 虽然不知道是万历皇帝是不是真的想‘夺情’,可张居正确实没有按祖制归乡丁忧。 无论在官员,读书人,普通百姓都没一句好话。 可见孝字的威力。 普通百姓四时八节都要给祖宗上香上贡,作为官员这些礼制是万万不能马虎。 一但出现纰漏也会成为别人攻击你的借口。 张狂如贾赦,在孝道面前也被贾母压的抬不起头。 只要贾母在世一天,二门内的事怎么也轮不到贾赦做主。 家人们离开后,王宁远盘腿在蒲团上坐了下来。 静静的看着堂树公的挂相,想着文选司的事情。 内阁也只是派人到吏部催促过一次关于三位盐课和通州新仓官员的任命问题,就再也没了下文。 既然大家都有足够的耐心,那就等等看。 对于辽阳镇的良田,王宁远是真的动心了,不趟这趟浑水怎么了解当地的实情。 怎么看清四王八公内部的利益纠葛。 被勋贵教育一次之后,王宁远反而更坚定了拆散这些勋贵世家的斗志。 静坐了半个时辰,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王宁远这才出了过厅东屋这个祠堂。 换下衣服,仔细听了下,知道夫人这是正在整理给各家亲戚要送的年礼。 有点事做就是好,省得她老是问东问西,歪楼的速度更是让人猝不及防。 以前都没发现自己夫人的八卦之心居然如此强烈。 德哥儿那个臭小子还真就说对了,女人一旦空闲,脑子里不定在想什么。 ‘老爷你出门啊?’ 王宁远摇摇头,‘去找韩彬聊聊。 对了,让躲夏俩口子回来,京城油铺交给他们打理。’ 张穗点点头,‘好,趁着给山东送年礼让他们俩口子来京。 两年多没见,也不知道泥狗长什么样了?’ 听到张穗说起泥狗听春和画冬立马掩嘴笑起来。 等王宁远离开,听春这才说道。 ‘夫人,您说躲夏怎么就答应自己家男人给儿子起这么个名字? 那么爱美又识文断字的一个人,成亲后就不一样了!’ 张穗摇摇头,‘泥狗怎么,贱名好养活。 躲夏话里话外这名也算适合她儿子的性格。 信上说泥狗才多大,整日里玩水和泥的。’ 张穗说完,画冬也噗呲一声笑出声。 ‘到了京城,这里的人可不知道泥狗是泥鳅的意思。’ 主仆三笑完,听春这才问道。 ‘躲夏从登州回来,那里的铺子怎么办? 夏天才刚刚和倭国搭上线,棉花的买卖才刚开始。’ 张穗听了摇摇头,‘他们俩口子在登州两年了,还能教不出两个合适的接手人。’ 想出口棉布,王宁远自然不会给倭国人这个机会,只要倭国人有胆量走私棉花,王宁远就敢照单全收。 陶瓷制品,丝绸对于王家来说不是难事,更别说那些佛寺所需要的装饰品。 一箱精美的瓷器能换半船棉花简直就是抢劫。 倭国那些所谓的贵族对于华夏大国的瓷器的喜爱已经达到了病态的喜欢。 对于王家从倭国走私棉花的买卖,东平郡王一直看不明白。 松江府种棉的良田越来越多,并且有向外的扩散的趋势。 已经到了需要朝廷下敕令限制的地步,毕竟棉田增加无形中会减少粮田的数量。 棉布的价格更是越来越低,表面上已经到达了利益的临界点。 可王宁远俩口子知道棉花产业工厂化后的效益。 比起松江府的家庭作坊将是一个质的飞跃,相比倭国的纺织产业更是巨大的打击。 不把倭国变成棉花的种植大国,怎么拿捏控制他们。 只有将松江府的那些世家大族的目光吸引过来,他们才有动力去开拓西域的土地。 世家大族?耕读传家? 他们才是封建社会最早的资本家,天天在自己锅里划拉,还不如一起使劲把目光放到更远的地方。 耐心! 现在王家最需要的就是满心,就现在俩口子的地位东西一露出来,那些世家大族有的是法子收拾王家。 东跨院里,王宁远和韩彬看着马夫在那里训练狗娃子。 ‘东家,辽阳镇良田的事您作何打算?’ 王宁远摸摸自己的胡子,等中午让夫人在给自己刮刮脸,修理一下。 ‘五千亩太少了!’ 韩彬一愣,‘东家想在辽阳镇种玉米?’ 王宁远点点头,‘怎么不行嘛?’ 韩彬仔细的盯着王宁远的脸看了一会。 ‘东家,那是北静王的治下,慎重! 都知道玉米是好粮,可北静王为何不在北静推广? 还不是怕那些军头闹起来,勉强活着的丘八才好把控。’ 王宁远无奈的点点头,‘我知道! 北静王有粮又不是什么秘密,他手里的大军不动,朝廷怎么想策略。 这事不是咱们能做主的,回头我去拜访顺忠王再说。 北静王的叔父真的就甘心辅佐一个毛孩子?’ 王宁远想了想,‘种玉米嘛,又不需要咱们种,荣宁二府在辽阳的庄子也不少!’ 韩彬一听,眼睛一亮,‘那就要好好挑个人和荣宁二府的庄头打交道。’ 王宁远摆摆手,‘行了,这事你就别掺和了,回头事定下来,让张老拐去办。 你不是整天嚷嚷着没有帮手嘛,先把张老拐调过来。’ 韩彬听了立马拱拱手,‘谢东家体谅! 只是顺忠王那里会不会误会,文武勾连?’ 王宁远哼了一声,‘事无不可对人言,陛下要是事事生疑也坐不稳位置。 再说真以为府里没有眼线? 拿下辽阳的良田陛下就不会往佃农里掺沙子? 要是陛下给咱们推荐一个庄头,我更是求之不得!’ 这话也就和自己人说说,背地里蛐蛐皇家,那可是要上黑名单的。 ‘老爷,林家管家到了!’ 一个管家,王宁远可没工夫见。 ‘去,要是银子到了,直接在码头接,直接送到顺忠王府,我在那里等你!’ 第50章 修炼场九 王宁远正在东跨里逗狗娃子呢,韩彬王顺就带着家仆,架着马车出了府。 看来今天的午饭有着落了,送了这么一大笔银子,顺忠王不会不管饭。 溜达着到了顺忠王府,等了一盏茶的工夫就被请进了外书房。 ‘持正,这可不像你,怎么主动送上门了!’ 顺忠王这说话的语气哪有一点外面传言的样子。 王宁远一板一眼施礼,要知道权力来源于哪里。 在陛下面前可以适当的表露本性,在这位王爷面前就要中规中矩。 这位的嘴一偏,在陛下那有再好的印象也会大打折扣。 先是收拾拾纸张的声音,然后是一阵轻笑。 ‘本王还是喜欢靠在武英殿柱子上打瞌睡的持正。 来人,给我们王大人看茶。 行了,还等本王请你? 快坐!’ 王宁远这才抬起头习惯性的向着桌案看去。 还好眼神好使,露出的几个字里居然有一个人名薛辅。 看到坐在圈椅上的顺忠王时,一下就愣在了那里。 顺忠王满脸的微笑,‘怎么持正也觉得本王这么穿不妥?’ 发愣中的王宁远摇摇头,没经过大脑就回了一句‘不敢!’ 王宁远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位王爷身上穿的是黑色的呢绒风衣,只是金色的纽扣异常抢眼。 也许不是抢眼,那是真的黄金纽扣。 内里的羊羔皮马甲依然抢眼,这种穿搭怎么就这么眼熟。 只是最里面丝绸的翻领内衬,冬日里穿这样的贴身内衣真的不凉嘛? 顺忠王看到王宁远惊讶的表情,心底炫耀的心思一点不减。 王宁远作为官宦子弟,家庭的教育能缺失,如何应对皇家自然是经过家庭教育! 顺忠王起身站起来,一脸笑容的离开桌案。 像孔雀开屏一般,张开双臂走了出来。 ‘持正,我记得你也是喜欢奇装的!’ 这会王宁远的大脑总算能够正常的运转。 ‘王爷岂可信口开河!’ 顺忠王哼了一声,‘持正也不是坦荡君子!’ 千年的积累,加上三年的官宦教育,让王宁远已经形成了本能的反应。 ‘王爷何故如此鄙薄下官?’ 顺忠王走到王宁远身侧,一抬眼这才看到顺忠王一身的打扮。 黑色呢绒齐膝风衣,加上黑色的呢绒修身长裤,真是风采尽显。 ‘怎么坦荡君子不好当? 你那双鞋子就很漂亮!’ 被雍庆推到前台的顺忠王智商情商双高,在他面前打马虎眼,确实有点班门弄斧的意思。 ‘熟悉?’ 王宁远立马躬身回答道,‘确实和荷兰,葡萄牙使节的打扮类同。’ 顺忠王哈哈一笑,‘还是喜欢你直话直说的样子。 这是陛下亲自画图,着尚衣监做出来的服饰。 布料来自荷兰使节的贡品。’ 突然换成这种修身的服装,猛的看去顺忠王的气质也为之一变。 并不是所谓的贵气,反而是成熟男人中带着一丝雅痞的味道。 顺忠王拉起王宁远的手坐到椅子上。 ‘持正,持正!’ 王宁远总算回过神来,起身躬身道。 ‘下官失态了,确实大受冲击。’ 顺忠王哈哈一笑,拍着身边的椅子。 ‘坐下说!’ ‘陛下也说本王穿上不错,特意交代本王在家里穿就行,别乱显摆。 可本王能从陛下眼里看到他也欢喜,只是有碍身份不能穿戴。’ 确实皇帝的穿戴,以及各种喜好都会传出不同的信号。 更不要低估为官者为了上位展现出的无耻。 幸进之臣何其多也,他们做出的事何止颠覆人的三观。 某部电视剧中描述的哭坟连入门都排不上。 直到喝了两口茶,再被屋里的热气一熏,王宁远这才恢复正常。 突然在一个古香古色的书房里看到一个穿着现代服饰的人,那种视觉冲击差点让王宁远落泪。 好不容易稳住心态,这才将今天的来意说出。 扭头一看,王爷眯着眼睛思考的样子还真是迷人,黑色胡子更显风韵。 真是想不通,这时的男人都在保留、展现雄性之美! 可这群男人却有着一种病态的审美? 扬州廋马之所以大受欢迎,更是这个病态社会的直接体现。 恋弱、恋童的这种畸形审美更是这些儒家文化集大成者们大力提倡的结果。 舆论导向在各个时代已经被这些所谓的文人玩的清楚明白。 无论多么病态的审美,这些文人总能用优美的文字替他们遮掩。 更别说那些上位者,不缺文人替他们美化这些癖好。 ‘不愧为列侯之家,果然豪富! 这事我会详细的禀告给陛下。’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位被陛下推到前台和各方势力打擂台的王爷太了解朝廷现在的财政状况。 各种政令,政策,活动没有银子能办成。 十四万两白银,繁华如两江之地一个上县的赋税也没这么多。 ‘陪本王出去透透气!’ 两人刚出书房,王府长史就乐颠颠的过来了。 王府的吃穿住行有宗人府按级供应,要说现银,还真不一定有多少。 ‘清点清楚,写明条子,拿来给本王用印。’ 长史还没开口,顺忠王就开口吩咐道。 一路溜达到王府的后花园,园里的腊梅开的正艳。 ‘辽阳的事本王也做不了主,陛下正为西宁郡王的事头疼? 持正,若是北静王有了足够的粮草,内乱必生。’ 这是最坏的情况,现在太上皇还在世,这些勋贵真的敢冒大不韪造反? 王宁远看看顺忠王的脸色,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北静王的叔父真的甘心辅佐?’ 顺忠王诧异的看了一眼王宁远,咬咬牙回道。 ‘两可之间!’ 还是有机可趁! 再说战争才是军队最后的宿命,逼着他们去开疆拓土才是正路。 ‘不妥,军头为了土地能打出去,同样也能反噬朝廷。’ 顺忠王突然发现王宁远做事的赌性很大。 他开始后悔将王宁远提到如此重要的位置上。 王宁远当然有自己的考量,按照宁荣二府的结局来看,北静王最后也没有伸手搭救贾家。 一个政治领头人没有护佑自己的支持者,只能说明他也无能为力。 第51章 修炼场十 想想贾家的罪名,王宁远都觉得好笑。 卖官鬻爵,勋贵世家要不干这些才奇怪。 现在王宁远在干什么,不也是卖官鬻爵嘛! 奢靡招摇,如果勋贵真的大藏财富皇家才更担心! 财富的去向无法查明,皇帝能睡着觉? 说起奢靡,江南的那些世家豪族花园比御花园奢华更甚。 皇家最后对他们下手了嘛,明显没有。 正是因为他们是皇家统治阶级的维护者。 恃强凌弱,为非作歹! 都是勋贵这个特权阶层了,难道还要活的唯唯诺诺? 飞扬跋扈才是他们该有的作风! 养家扬名,才会被上位者忌! 贾家真正的取死之道只有一个政治站队错误,已经威胁到皇权。 王宁远跟在顺忠王身后,小心的回答着他的问题。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两人都转过身看去。 一位面白无须的官宦正快步的走来。 王宁远躬身拱手,主动的退到一边。 虽然佯装在欣赏梅花,可眼睛却一直在盯着小声谈话的两人。 这里就不得不说太监这个群体,由于地理位置出太监最多的区域就是北直隶。 除了地理优势外,另外一个原因就是经济原因。 由于京城存在的原因,北直隶成为一个四战之地。 大小动乱无数使得北直隶地区的人口稀少。 在政治中心周围总有点益处? 答案是没有,反而会被政治中心不停的抽血。 除了北直隶当地的徭役,还得根据京城的需要分配更多的徭役。 劳动人口的缺失更是会让北直隶的经济雪上加霜。 更何况北方大地只要有点天灾人祸,会有大批的流民向京城牢笼求活。 只要一想就知道北直隶的日子有多难。 各种原因之下,北直隶成了出产太监最多的区域。 这些太监更是已经形成乡党,只要一人得权总会优先提拔自己的同县。 两个省份相邻王宁远也能通过口型把他们的小声对话猜个七七八八。 大致意思就是太上皇身边的大太监派人出城去了玄真观。 判断出是玄真观,也就猜出太上皇在所询何事。 王宁远微笑着半转身子,用嘴轻轻的吹着梅花上的落雪。 陛下还想按部就班,可太上皇允许嘛,勋贵世家允许嘛! 双方都在不停的积累筹码,勋贵集团也会借着太上皇的名义不停的壮大。 权力争夺的道路上由不得心软,谁又会觉得自己完全准备好了? 有机会不插手,一旦错过连后悔的机会都没了。 王宁远可以确定贾敬不会炼出所谓的长生丹药,可陛下和顺忠王也能确定嘛! 更何况太上皇还有太医院这个时代最好的医疗部门,加上在外寻找天材地宝的人手。 太上皇身体的状况才是陛下最忌惮所在。 从义忠亲王坏事时的奄奄一息,到如今身体越来越好,皇宫里诡异的气氛更甚。 顺忠王打发走了官宦,脸色如常的对着王宁远招招手。 ‘本王的这个花园如何?’ 这个必须得夸! ‘幽静雅致,不见奢华却有古朴典雅。 不知这是出自谁的手笔?’ 顺忠王摆摆手,‘山子野,持正可听说过?’ 王宁远点点头,能没听过嘛! 后世解读是说这位是园林设计的大家,具体名字身份一直很神秘。 不会先父堂树公笔记里倒是有些记录。 ‘王爷,这个花园从设计到建设都是出自少子野之手嘛?’ 顺忠王点点头,‘本王崇尚周礼,也喜魏晋时期的开放自由。 这才请到山子野出手,本王除了出人监工丝毫没有过问。’ 说完拍拍王宁远的胳膊,‘持正一会也参加本王的午宴。 难得夏尚书能够如此痛快的赴约。 本王现在去更衣。’ 虽然王宁远躬身送走了顺忠王,可心里已经开始开骂! 都是过手钱财,干嘛非把自己也扯进来。 夏吉是好相与的? 最烦这种纯粹的人,比之安石公更甚。 人家起码还有儿女,做事强硬,起码还会顾忌一下儿女。 这位夏尚书无所顾忌,一心只想改革,真是一把又快又准的刀。 户部在他带领下砍掉多少项目,更是收回不少被侵占的权力。 一把老骨头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强势的吓人。 躲是躲不掉了,王宁远只能硬着头皮参加午宴。 ‘持正也在?’ 王宁远赶紧起身过去伺候,‘有点事需要禀明王爷,也就早到一会。’ 说着接过夏尚书的帽子,放在一边的梅瓶上。 夏吉张开双臂,等着王宁远给他将披风取下来。 ‘刚好,今儿本官给你说说盐课官员的事!’ 王宁远的手一顿,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是夏吉来要这四个位置。 刚把披风挂好,就听夏吉接着说道。 ‘太上皇真是老糊涂了,本官和他掰扯一个时辰,才要回五十万两银子。’ 王宁远扭头看看身边伺候的王府下人。 ‘本官一向光明正大,有甚不敢直言。 太上皇压着江南织造局,扬州盐业,为了他所谓的玄修破费太大。’ 您敢说我也得敢听啊,王宁远心里那个后悔啊! ‘顺忠王请本官来所为何事? 太上皇的陵寝按规制就成,不能在扩大预算。’ 这就是面子的事了,父子俩在争斗,孝的表现还是要大张旗鼓。 这是做给天下人看的,和户部打擂台也算陛下和户部的双簧。 ‘两位大人,王爷请您们入席。’ 哎哟,这宴会厅可真大,面积都赶上王家二进院大小。 夏尚书随意拱拱手,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惹的顺忠王也只能苦笑以对。 ‘下官没那么多时间,舞乐就算了!’ 别呀,王爷养着她们也不能不让她们工作不是! 王宁远可早就听说这位王爷的艺术造诣不错。 还想看看他养的歌姬是什么水平呢! ‘那咱们就先吃饭!’ 顺忠王刚提起筷子,夏吉就立马怼道。 ‘虽然下官腹内空空,王爷还是先说清楚再吃不迟。’ 王宁远真是见识了,纯粹的人说话还真是无所顾忌。 当然也少不了这会户部尚书真有能力,处于夹缝中依然能稳住一个帝国的财政。 第52章 修炼场十一 夏吉嘴里说着先说事,自己却已经提起筷子夹菜。 水晶皮冻入口还点点头,又夹了一块。 ‘看本官干嘛,你不饿!’ 持正嘴角抽抽,算是又见识到另外一种官场文化。 ‘冬日修建陵寝难免要增加预算,夏尚书何必把气都撒在本王身上。’ 夏吉真是一点形象也不顾,伸手捏过卤鸽就撕扯着往嘴里送。 花白的胡须上都油乎乎的。 半只卤鸽下肚,这才看了一眼顺忠王说道。 ‘不找你找谁,下官还能到陛下面前倚老卖老? 陛下的权威只能鼓不能泄!’ 顺忠王运气的动作一点也不藏着,瞪了一眼夏吉,可又无可奈何。 反正就是挑软柿子捏呗! 这是真把顺忠王当同僚相待。 ‘今儿就如了夏尚书的愿,一会就送十四万两现银去户部。’ ‘当真?’ 顺忠王哼了一声,提起自己的筷子夹了一块牛肉就放进嘴里。 这是好东西,也只有贵族餐桌上有些东西。 虽然大同镇有不少牛走私进来,市面也没有肉牛卖。 都被勋贵世家豪族给垄断了。 夏吉也不吃东西了,示意身边伺候的丫鬟拿过帕子。 狐疑的看了一眼王宁远。 ‘持正,给本官解解忧?’ 顺忠王像是没听到一样,举起酒盅和夏吉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什么位置这么值钱,让你们算计! 不若持正来户部,本官发现你真是生财有道!’ 话说的客气,夏吉眼里的杀意却一览无余。 文选司一个主事出事都能牵出大案,刑部也有不少资财入了户部。 可不是生财有道嘛! ‘应天知府!’ 听到是这个位置,夏吉脸色这才变好。 以前怎么没发现夏尚书对情绪控制这么差。 老狐狸,这是故意外放给顺忠王看呢! ‘推举的谁?’ 既然都开口了,王宁远索性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说了个明白。 夏尚书眼睛一眯,‘贾时飞,一狡诈小人耳。 王爷确信此人能瓦解江南世家? 贪婪有余,胆量不足! 咱们这个探花的确有识人之能!’ 顺忠王听完微微一笑,‘胆是可以慢慢养出来的! 惦记林家财富的不止勋贵,这个贾时飞就一点想法都无?’ 夏吉又把目光转向王宁远。 ‘贾时飞被罢官后一直在游历,在扬州病了一场,去了林家给探花之女为师!’ 夏尚书嗤了一声,‘小手段不少,眼光也不缺。 林探花想抽身,谈何容易。 他这是将林探花的处境看的一清二楚。’ 林如海想从江南脱身,那是各方利益都不允许的。 只有他在扬州,各方才勉强能够维持平衡。 桌上的氛围总算正常了,夏尚书的心情也明显更好。 ‘这下京中官员年底的双俸总算不用再挪用。 封存的产业不必急着变现。 吏部不愧为六部之首,真是财源滚滚。’ 王宁远听的后背发凉,有本事您倒是去姚夔姚尚书面前展现您的阴阳水平去。 伺候着夏尚书穿戴好,这位尚书悠哉悠哉的提着银子告辞了。 这还怎么吃,顺忠王是真不地道。 非得把王宁远推到户部面前,以后文选司递的题本,这位户部尚书可能会异常留心。 虽然顺忠王送了两套陛下亲手设计的服饰,可王宁远的心情依然不美丽。 张穗见到王宁远带回来的服饰倒是挺满意。 ‘没想到咱们陛下还挺有品位,快去穿上让我看看。’ 王宁远一脸的嫌弃,‘试什么试,晚上再说。’ 张穗笑着趴到自己男人肩头。 ‘怎么,这是发现哪里不对?’ 王宁远捏着呢绒大衣的衣角。 ‘这是欧洲人在推销他们的布料,你就没发现里面的机会?’ 经过王宁远的提醒,张穗这才反应过来。 拿起衣服仔细观察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咱们这还没有呢绒这种料子!’ 看到王宁远的表情,张穗嘻嘻一笑。 ‘三年没动针线,我还真没注意到这些。 呢绒料子,倒是一个不错的买卖。’ 说完张穗又皱起眉头,‘处理羊毛我还有办法,只是织机怎么办?’ 说完就看向王宁远。 ‘年后想办法找到山子野,为夫估计这位先生有办法。 他更是有大用!’ 看到媳妇一脸的迷惑,王宁远心里就吐槽开了。 女人果然只看那些风花雪月,情情爱爱,美丽服饰和那些美食。 ‘大观园的设计师就是这位山子野先生。 父亲推测这位先生可能是墨家传人。’ 说着王宁远摇摇头,‘墨家都已经沦落到给富贵人家建花园的地步。’ 张穗哼了一声,‘还不是你们这些富贵人畏墨家如虎。 奇淫巧技,兼爱非攻,怜惜百姓,哪个不被统治阶级忌讳。’ 这女人是不是站错位置了,她也属于富贵人家这个阶级。 对付西方那群海盗,还真就少不了墨家这些人。 就看看当今陛下有没有这个魄力。 朝堂依然吵吵闹闹,夏吉在河南北直隶的改革已经铺开,人口自然相当重要。 这不今儿早朝为了工匠的事又吵开了。 给太上皇修建陵寝的河南徭役日子到了,回头还是想从北直隶抽调百姓服徭役。 这是夏吉能干,死过就要两江地区出徭役。 这是勋贵和两江的官员能干? 吵吵一声上午,不还是没有决定。 王宁远跟在姚夔的身后溜达着往户部走。 ‘夏老匹夫呢?’ 王宁远小声的回道,‘好像去找陛下了。’ 姚夔呵呵一笑,‘这下两江要出血了! 这老匹夫手段是真多。’ 王宁远摇摇头,‘反正最后出钱的是江南的商人,咱们只是摇旗呐喊罢了。 谁身上的肉谁心疼!’ 回到吏部刚吃过午饭,就通知去尚书职房开会。 姚尚书,孙侍郎,四位郎中,就是司务厅司务的出现显得特别突兀。 ‘日前文选司四位典吏的罚银已经交到部里。 陈司务详细说说。’ 姚夔一开口,孙鑨就眯着眼看向王宁远。 王宁远微笑着对着他拱拱手,一副请功的架势。 ‘珠宝,珍珠,金银一共折银一万五千两。’ 王宁远一听不由的看向这位司务。 真行,这是从中间折去多少,又一个肥的! 第53章 过年 ‘其中六千两罚银交到户部,九千两入了部里的公账。 部里共余一万三千六百二十三两。’ 还真是有整有零。 只是这分配的还挺有意思。 ‘部里的同僚也辛劳了一载,年关将近,部里还是要有所表示。 今儿咱们就议议分配的事宜。’ 无所不在的阶层,什么品级多少年底奖金都是有潜规则的。 也就是走个过场,确定一下发放的数额。 最后还是确定以现银的形式发放,真以为古人不懂采购里面的猫腻。 赵南星拍拍王宁远的手,‘总算能安稳的过个年,也能给下面的典吏有个交代。’ 难得吏部的铁面也能说出这样的话,这位入职考公司的时候可是把下面的人收拾的不轻。 要真是清如海瑞,真是没法让属下生活下去。 一个男人洁身自好到连家庭都养不起,有再大的名声有什么用。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海瑞在修身上没人能够鄙薄。 道德上的洁癖君子,海青天之名更是无人能质疑。 可他真的适合官僚体系这个圈子嘛? ‘梦白兄家里不该如此拮据才是?’ 一个进士有两千亩的免税田,听上去很多,可支出更多。 两千亩土地的收入勉强够给坐师,直属领导送过寿礼节的。 哪有记载中那么多一幅自己的字画就打发的。 正是因为少所以才会在史书中特意留一笔。 ‘持正兄就不要取笑梦白了,家里的糟糠不善理财,到现在还要岳家支持呢! 真是羡慕持正兄有一位贤内助。’ 王宁远咦了一声,‘梦白兄是北直隶真定府高邑人?’ 赵南星微笑着点点头,‘持正兄好记性!’ 王宁远摇摇头,‘花生油产量有限,香油和菜籽油王家倒是可以供应一部分。’ 赵南星立马拱拱手,算是感谢。 缺钱嘛好说,别那么死脑筋,有陛下的大粗腿不抱。 偏偏喜欢和那些浙党的人混在一起,一个北人怎么就喜欢江南的高谈阔论,事事都要参与比划两下。 一个个都是纸上谈兵的高手,多学学那些远离浙党的两江官员! 做刀都不会选主人,浙党的门下狗就这么舒服。 赵南星小声的说着花生油的香味,以及王家油坊的油品的特殊处。 司务厅司务总算把各个等级分多少银子说完。 姚夔一句可有人有异议便挥手示意司务可以下去安排发放事宜。 尚书职房大堂没只剩下中高层官员,姚夔这才轻咳清理一下喉咙。 ‘前几日陛下接连两日召老夫去探讨先秦百家。’ 姚夔也没有卖关子,看了一眼王宁远,接着说道。 ‘陛下着重和几位学士着重剖析强秦之法。 秦因变法而强,更以秦法而一统天下。 秦二世而亡更让人唏嘘,然秦法当真严酷乎! 持正,可有高见?’ 王宁远立马躬身施礼,‘持正并不认为秦法酷毒!’ 秦法严酷已经成为千年来的公认,各种史书野史中对于秦法严酷的描写多不胜数。 当然也有人怀念强秦时代,却也抵不住仕林文人的抨击。 孙鑨眼睛一眯,‘王郎中,秦法不酷毒,缘何秦二世而亡?’ 王宁远对着孙鑨拱拱手,‘这只是下官的微薄浅见,权当搏各位大人,同僚一笑的妄语。 秦法有不合时宜之处? 大乱之后需给百姓黔首以休养生息?’ 孙鑨刚想说话,一下就闭上嘴。 ‘身为中央朝廷官员和地方行政大员,真的不知道大秦面对的压力? 何必自欺欺人,秦一统华夏,已经进入帝国的疲惫期。 如若有它法,始皇陛下何必劳民伤财,修建秦长城。’ 谁也不敢说一句秦始皇一统华夏是错,这也是一种政治正确。 ‘连年征战,华夏人口减少、田地荒废、经济锐减、政治动荡。 各地行政大员既需要维护统治,还要恢复生产,完成始皇陛下御令。 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统一货币,哪一个拿出来不是千古功业。 可北方游牧的匈奴、东胡、乌桓在有心人的蛊惑下不愿意给大秦喘息之机。 汉高祖白马之围不就是北方游牧民族之强的铁证。 持正家有部分汉时留下来的秦简,上面有详细的例举,一名民夫服去边关徭役,自开拔之日起,每日有饭食供应。 自开工之日起,每日民夫有六个大钱,优者有八个大钱!’ 王宁远说出这些,在堂的每位官员都没有反驳。 为什么,因为这是事实! 为什么在浩如烟海的史书里没有提及呢? 排在首位的自然是这些民夫黔首没有发声的渠道,他们是真正的底层,他们不识字,更不懂人心之恶。 另外的原因自然是利益获得者的集体发力,掩盖下这件事。 徭役无论有无灾害,什么时候停过? 根本就没有停过,政权稳定,驱使民夫如牛马,想反抗却没有实力。 政权不稳,躲在暗处想趁机攫取政权的人恨不能把所有的道路给这些牛马铺平。 没有信仰,没有长期目标的农民叛乱只会破坏原有的统治。 上千年来,只单单一项本该支出的徭役费用就是天文数字。 这还不值得既得利益者将秦法中的部分内容给抹去嘛! 姚夔在吏部大堂说起秦法自然不会无的放矢。 王宁远接着说道,‘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事,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流传千年! 真的是为给乡亲们一条活路,还是一己之私! 好一句失期当斩。’ 赵南星听到王宁远说话的语气不对,这才赶紧起身走到王宁远身边拱拱手。 ‘持正兄暂且饮杯茶!’ 都是饱读诗书的进士,书后面什么没写,只要不是死读书的总能发现异常。 ‘各位同僚,梦白不才,却也略知一二。 下官在外为官多年,没少被下面的胥吏糊弄。 一个失期当斩就将所有的责任推给秦法,实在有破鼓万人捶之嫌。 民夫晚至,各种缘由且不说,这个期是多久? 秦军法有详细记载,失期一旬当斩。 民夫适用秦军法乎!’ 这是给自己起义找的一个借口罢了,忽悠百姓可以,官员也奉若宗旨就是别有用心。 第54章 过年二 姚夔嗯了一声,‘梦白之意就是史书有污蔑之嫌?’ 赵南星点点头,‘下官正有此虑,众口铄金罢了。’ 姚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赵南星接着说。 ‘获利者和为官不作为者的同流合污而已。 汉取秦而代之,只能给秦冠以暴字,以示汉代秦的天意。 强秦统一华夏,山东六国豪族世家挑拨污蔑者何其多。 再加上为官者政令不通,又有多少百姓黔首被蒙蔽。 汉高祖,西楚霸王焚烧多少前秦竹简,他们在怕什么?’ 还能怕什么,刘家可以取天下,别人也可以! 姚夔一拍桌案,‘好,好一个政令不通,上下欺瞒。’ 今天要说的就是政令的问题! ‘我朝大律一已经刊印百年,可百姓熟知者几何? 每府教授和训导该去乡间讲授的法令,政令又完成几何? 考公司可有记录?’ 赵南星一舔嘴唇,这才发现今儿姚尚书对着吏部工作改革而来。 很多政令上该有记录并且做出评级的工作没有落实。 随大流的记录也就算糊弄了事! ‘我朝徭役有明文规定,一年的徭役天数更写的清楚明白。 各省官员为了一己之私,擅发徭役,中饱私囊何其多!’ 王宁远心中一动,必是修建太上皇陵寝出了纰漏。 工部在财政预算上不松口,户部尚书夏吉直接就是一招黑虎掏心。 这下无论太上皇和皇上都不高兴,真狠! ‘时移世易,我们吏部对于官员的任用,查举也要更加细致全面。 更要符合吏部自己制定的提用准则。’ 说完姚夔还看了一眼孙鑨。 这里面有事,肯定有事! ‘文选司,考公司,有些不合时宜的条例是要更改,写一个条陈递上来。 嗯,在封衙之前!’ 王宁远和陈南星立马躬身领命。 朝廷的宽松时期要过去了,接下来就要到严法树立权威的时期。 过去就是太平盛世,不然就世事将会继续糜烂下去。 ‘没事就都下去忙! 持正留一下!’ 等同僚都离开,姚夔这才招手示意王宁远坐下。 ‘黄侍郎那里的官员任命不许拖延,部分官员的考评汝和梦白商议着填补全。’ 还不是有例外,看到王宁远的表情,姚夔这才解释道。 ‘太上皇也说有才之人可以破格任用。 川南三省本就官员不足,那些恃才傲物之辈更是不愿到当地履职。 黄侍郎不能累死在川南三省。 愿意做事这一条足矣!’ 王宁远看着明显一身疲惫的姚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部尚书哪里有那么容易,要面对各方势力的明枪暗箭,还得控制部里的正常运转。 得力大将远在川南,怀有异心的下属更是蠢蠢欲动,心累,身更累! ‘下官省得,全力配合黄侍郎的公务。’ 姚夔点点头,‘多叮嘱梦白,让他小心行事! 六科和都查院都盯着他呢!’ 王宁远咬咬牙这才问道,‘姚大人,梦白主持明年京察真的没问题嘛?’ 王宁远刚问完,姚夔的眼睛如猛兽一般盯住王宁远。 ‘做好自己的事,宦海浮沉多年,他们想干嘛本官还能不知道。 陛下更没有汝看起来那般无害,顺忠王都是陛下一手调教出来的。’ 多嘴了,王宁远赶紧躬身离开尚书的职房大堂。 条例有些是不适合,这可是一个大工程。 好在柴主事带着五位典吏入职文选司让王宁远轻松不少。 刚回到家,就发现府里热闹不少。 进门一问这才知道老家送的年礼到了。 看来两年年礼这是在半路遇上来。 家仆也是有亲人在邹县老家,虽然有书信,还是听到乡音叙话更有感染力。 王宁远没去打扰张穗和德哥儿他们叙话。 拿着手里的公文直接进了韩彬的小院。 ‘老拐,宫里的消息能打听到嘛?’ 正在和韩彬商量事的张老拐听到王宁远的问话立马起身施礼。 两人一个帮着放公文,一个帮着解披风。 ‘宫里的消息真不好探听,老爷您想问?’ 说到一半张老拐突然咦了一声。 ‘昨儿下午铺子里给一个千总送油,倒是听到一个消息。 姚尚书这两日午后都是先去太上皇那里才去的武英殿。’ 聪明人果然好用,这不就对上了,太上皇和皇上对吏部都开始指手画脚。 ‘还有一个就是,玄真观的贾敬被宫里的小公公给落了面子。’ 王宁远嗯了一声,‘没说是因为什么?’ 张老拐摇摇头,‘道童都不是多嘴的,我们也没敢乱打听。’ 韩彬插嘴道,‘贾敬倒是把玄真观经营的如铁桶一般,能有这消息就不错。 看来太上皇对于贾敬献上的丹药不满意。’ 王宁远看向张老拐,‘老爷,这个我可不敢确认。 连小公公是否是专门取丹药的都还不确认。 铺子里的油也只是送到玄真观门口,伙计们进不去。’ 最烦这些家庙家观,私人地界还真没法进去。 ‘难为你了,总能查出点蛛丝马迹。 药材那里也毫无破绽?’ 韩彬和张老拐对视一眼,‘宁国府送去的药材好查,宁国府跟筛子一样。 宫里送去的药材查证起来就异常棘手,有个万一就是大麻烦。 况且替太上皇炼丹的不止贾敬这一个道观。’ 王宁远点点头,‘先在暗处盯着,千万不要露出来。 京城现在更是鱼龙混杂。 还有别的事吗?’ 韩彬这才说起自己的事,‘贾时飞最近经常出入几个国公府,毫无避讳。 更是开始主动联系同科同乡。’ 位置都已经十拿九稳了,对方联系也正常。 收些移诚,开春后去应天上任也显的不那么寒酸。 ‘还有就是少爷发现的异常,薛家京城的铺子都在盘点。 年底盘点倒也正常,可有些老掌柜正在收拾家当,大有一副交权离开的架势。 我特意去几位老掌柜经常出入的茶馆去探听了一下。 听说来接手的还是薛家长房的掌柜。’ 王宁远听了,反问一句,‘薛家长房的老掌柜?’ 韩彬点点头,‘听口气,说的更像薛家长房的核心掌柜。’ 第55章 过年三 王宁远听完摇头轻笑一声。 ‘这个薛家还真有意思!’ 韩彬和张老拐立马开口。 ‘东家,老爷!’ 王宁远下意识的说了一句,‘王子腾的这两个工具人到底差了些。 这是还没拿到薛家长房的核心资源。 薛家长房的那个丫头真的才十三岁?’ 韩彬立马点头回答道,‘薛蟠十五,他妹妹比他小两岁!’ 王宁远真是好奇,到底是遗传还是这个薛公教导有方。 王子腾下手的对象错了,薛家的核心产业应该是握在薛宝钗的手里。 估计这会王子腾和薛姨妈还都没发现。 难怪王夫人要一直把薛家三口留在贾家,没拿到手可不是要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嘛! 只是整日外出胡闹的薛蟠丝毫没有意识到薛家真正的价值。 那贾母知道不? 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想来贾母必然是知道的,要不贾母也不会好几次想将薛家三口赶走! 赖,未必! 应该是贾家下人瞎传的,王夫人姐妹俩应该是接到王子腾的指示不让薛蟠兄妹俩离开自己的视线。 王熙凤看不上薛家三口,更加可以看成是王熙凤并不是王家的核心成员。 等级很分明啊! 想证实自己的猜想,只要盯住薛家京城的铺子和薛宝钗经手的东西即可。 王宁远将自己的推断全盘告诉给两位幕僚。 两人听完也是陷入沉思,一时之间也没个结论。 王宁远拿着自己的公文离开韩彬的小院。 张穗和德哥儿两个正在屋里聊的火热。 ‘今儿这是怎么了,这么高兴!’ 德哥儿接过父亲手里的披风,‘娘要挣钱了能不高兴嘛! 大娘收了两个工匠,帮着咱们家升级了榨油机,还升级了过滤系统。 现在正 老家研究剥棉机呢?’ 王宁远听完眉头一皱,‘大嫂一向小心谨慎,这次怎么突然让人接触榨油坊!’ 张穗挑出来信交给王宁远,‘不是全面改造,只是升级了一部老榨油机。 同时送来的还有水轮的升级方案和建水坝的方案。 相当专业,对这个时代的建筑材料更是了解。’ 自己媳妇都给予肯定了,王宁远自然不会怀疑。 王宁远指着图纸说道,‘这可不像两个人的手笔?’ 张穗看看王宁远又看看德哥儿,‘你们男子还真是各种阴谋论的支持者。 不过嫂子也说了,开春后他们会负责水坝的修建。 你们猜猜他们的要求是什么?’ 既然媳妇有兴致,爷俩自然不会扫兴。 德哥儿挠着自己的下巴,趴在母亲的肩膀上。 ‘你们俩口子话里话外都在怀疑他们是墨家传人是?’ 张穗一听忍不住拍了自己男人一下,埋怨王宁远平时给儿子灌输太多杂学。 她是支持儿子开始修心养性的,毕竟心理年纪不一样。 ‘娘,您有埋怨我爹,是您嘀咕他们的工艺有超过市面上工艺的。 您平时翻的书我也看到了,墨家人进邹县也需鼓起勇气。 他们是兼工爱民,可随着社会发展,粮食和货币才是硬通货。 大家族有藏银的习惯,他们是冲着这些来的!’ 张穗摸摸儿子的小脸,若说起对儒家的系统学习后世肯定不及格。 可要说起经过义务教育的成年人对于杂学和知识面,封建社会那真是拍马难及。 至于精不精的只能另说。 ‘德哥儿说的不错,只是你还是没说到点子上。’ 夸完儿子,张穗挑衅的看向自己男人。 总要展示点能力,不然还不让人小觑了去。 ‘墨家是怎么将自己的累世巨着流传下来的,我不敢猜测。 可任何学说不能平地起高楼,更不能和社会脱节。 三国时期的诸葛丞相发明了木牛流马,指南车你们就不好奇?’ 德哥儿咦了一声,‘爹,您的意思是诸葛亮占了别人的功劳。’ 张穗拍了儿子一下,‘占,这个词不对,应该是诸葛亮有意替墨家遮掩。 我们只是低估了各种学说之间的斗争,那种惨烈是我们想象不到的。 这么说诸葛亮的夫人黄月英出自墨家不是空穴来风?’ 王宁远拉过张穗的手,爱怜的抚摸着。 ‘夫人果然聪慧,黄家可是荆襄世家。 墨家隐匿于世家大族内也不是不可能,要不是手里握着墨家的势力,诸葛亮怎么统领荆襄世家子弟。 没有荆襄世家子弟的支持,这位丞相又哪来的底气将巴蜀世家压的喘不过来气。 你们不会天真的以为刘皇叔一句话就能让巴蜀之地的世家大族俯首称臣!’ 张穗有点头疼,‘怎么你们男人看三国的角度总是如此怪异,还是就你是另类。’ 王宁远捏了媳妇的手一下,‘别打岔接着听我说。 分散投资的不止世家大族在做,墨家同样也在做。 西蜀有,北魏自然也有墨家大匠。 马钧,据说指南车就是他发明的,龙骨水车、织绫机、改进秦弩、投石车。 就连天下闻名的诸葛连弩都是这位改进的。 工具必然是工具,五胡乱华之下,多少巨着被毁灭。’ 德哥儿听到这总算反应过来,‘东汉末年乱世,发明最多的自然是杀人利器。 指南车不是张衡发明的嘛,还有个水运浑天仪,地震仪!’ 王宁远肯定的点点头,‘没错,只是张衡的名声却在北宋才被追封。 被尊称为“木圣”“科圣”可我认为他是墨家巨擘。 唐时的李淳风,宋时的燕肃,苏颂,沈括。 这个沈括不提也罢。 墨家巨人总是不停的出现在朝廷的视野中。 只是他们的生存土壤越来越艰难。’ 刚说到这,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老爷,福伯说院里的酒席已经准备妥当,请您入席。’ 到底是老家来送年礼的,作为家主还是要露面招待一下。 张穗打发了听春,这才笑着问道。 ‘每次都是长篇大论,你到底猜到他们想要什么没?’ 王宁远哈哈一笑,‘他们应该是想传播他们的学问,在挑几个好苗子培养。 只是他们手里的数学学术、地理学术、生物学术、机械制造不正是我们想要的嘛!’ 第56章 过年四 听到王宁远这么说,张穗这才抿住自己漂亮的嘴唇。 到底是老夫老妻,就这么一个动作就证明王宁远说中了。 ‘放心我会给大哥去信,可以接受他们加入教学。 只是有心仕途的不许他们蛊惑。 有愿意来咱们府上任教的咱们也接受,来者不拒。’ 张穗高兴了,赶紧问道,‘是不是我的那些想法有可能实现了!’ 王宁远点点头,‘只要能留住他们,夫人自然也会有一番作为。’ 听到父亲的话,德哥儿眼里难免露出一丝担忧。 封建时代儒家学术权威哪是那么好挑战的。 为了母亲,父亲接下来的路必将更加艰难。 王宁远对着儿子轻轻摇摇头,一把拉过儿子在他的肩头拍拍。 ‘还有,你给大嫂写封信,水坝的事不要着急,等春耕后有空闲在动工。’ 张穗这才从高兴中回过神,‘怎么你有安排?’ 王宁远点点头,‘不光墨家,连朝廷都在想法子从大户手里把藏银扣出来。 有水泥这杀器就看户部和工部如何去运作。’ 德哥儿听的一头雾水,张穗却能想到一二。 换了衣服,王宁远这才领着德哥儿进了福伯的小院。 南屋里正聊的热闹呢,看到王宁远爷俩进来,屋里立马安静下来。 二老爷,老爷的招呼声立马响起。 ‘这才多久没见,大家都坐。’ 三杯酒下肚,交代王顺这两天带着大家去采购一番,王宁远爷俩就果断离开。 虽然聊的热闹,可王宁远在这大家还是放不开。 ‘我看三少爷个头高了不少,也更加沉稳。’ ‘那可不嘛,跟在二老爷身边能不长进。’ ‘回去在抽一顿我家那小子,不长进怎么入三少爷的眼。 一天天不要束修的学堂里还调皮捣蛋。’ 朴实的汉子就是这样从孩子聊到收成,再说起家里的婆娘。 嘴里都是埋怨,什么瞧瞧哪块布料,那皮子的是一般人能买的。 最后一喝多一个个也放开了,家里的几位主人也得议论两句。 脸上的笑容不减,二老爷重回朝堂,王家二十年内只有安稳。 大树底下还乘凉,这就是最朴实的道理。 只要再多造福乡里,五十年内王家必将成大族。 更别说三代里二少爷眼也是蟾宫折桂有望。 家里一片红火,忙着打扫,忙着采买,忙着送礼。 王宁远这里总算也能如臂使指,把文选司工作梳理清楚。 朝堂自然吵吵嚷嚷,可其它衙门已经到了半放羊的状态。 王宁远和赵南星默契的将将司的评判提拔标准更加细致化,考察面也放大。 对于本就底子厚的县府官员的考评更加苛刻。 对于京官的双月评,在他们直属领导的评语下还要复上都查院和六科的调查评语。 既然大家都等着明春暴风雨的到来,话语权必须握在吏部手里。 参加了一个无聊的午朝,王宁远也没了回吏部办公的心思。 溜达着往府里走去,不得不说商家的精明。 自从唐代发明烟花以来,各式烟花爆竹就层出不穷。 街边卖爆竹的小店里也是人头涌动。 顺天府的衙役抱着膀子,小心的守护着安全。 到底不一样,多数都是木质建筑,万一有个不妥,这个年谁也别想好过。 手里有了爆竹,小孩子哪里还能忍的住。 哪怕挨长辈一脚,也得放两个听听响。 长辈们嘴里骂着,可还是乐呵呵的看着顽童们胡闹。 哪怕有行人被爆竹声吓住,也只能笑骂一句毛孩子。 刚进院子,就看到家里的仆人正往屋里抬香案。 看到王宁远突然出现,还有些发愣。 ‘宫里的旨意,老爷我怎么不知道?’ 听春听到王宁远的声音,赶紧迎了出来。 ‘老爷今儿这么早! 是皇后的懿旨,请夫人小年上午去赴宴。’ 王宁远一脑子的浆糊,皇后? 后宫的印把子不是都在甑太妃手里握着呢嘛! 怎么这次皇后突然冒头了,关键是王宁远对皇后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王宁远快步进了过厅东屋家里祠堂,家里所有有关皇家的物品都供奉在这里。 王宁远自然也是按着先父堂树公的准则行事。 ‘呀,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 王宁远嗯了一声,‘皇后的懿旨呢!’ 张穗纳闷取过香案上的懿旨。 没看内容先去看皇后印,只有‘皇后玉玺’四个字。 王宁远这才看向正文。 皇后懿旨后面紧跟着的就是皇后付氏四个字。 伏氏,怎么这么熟悉,就在嘴边怎么就说不出来。 放下懿旨,王宁远急急忙忙去了自己的书房。 想不起来那就去《资质通签》里寻找。 记忆没有出错,伏姓可不多,这位伏皇后不会真是山东伏家出身。 太上皇,你们徒家还真是消息灵通,连伏家这种上千年的经学大家都能找到。 伏家最出名要属辅佐刘秀打下东汉政权的伏湛。 伏湛官至大司徒,获封阳都侯。 权柄直至一国宰相,其家学可见一斑。 伏家更是在东汉末年出了一位皇后,就是汉献帝的皇后伏寿。 伏家在东汉将近两百年间恩荣不减,最有权势的外戚之一。 一度从经学大家发展到手握兵马的巨宦世家。 虽然伏皇后的姐妹、子嗣、兄弟、亲戚被曹操鸩杀,伏家到底是留了根下来。 真是没想到兖州府内居然还有这么一个隐世大家。 王宁远不停的告诫自己不能低估皇家的底蕴,可还是一次次被震惊到无以复加。 既然能被太上皇点给自己儿子为妻,那必然是有过人之处。 不要怀疑那些世家将处世智慧传下来的能力。 王宁远太了解太原王氏和琅琊王氏传来那些处世哲学的厉害之处。 可是想破脑袋,也没想到朝廷里有伏氏家人为官的记录。 一个皇后能让一代枭雄曹操连根拔起可见后面必有斩草除根的原因。 伏家还真是神秘的让人猝不及防。 既然知道了姓氏,王宁远也有了寻找的方向。 只是这越找越让人心惊,也越来越让人摸不到头脑。 烦透了古人春秋笔法的写史的模式,就不能写的清楚明白一点嘛! 第57章 过年五 鲁墙藏书这个典故里不只有孔家,也有伏家的付出。 首先登场的是伏家的伏胜(伏生),也不知道这位伏胜和秦时明月里的伏念有没有关系。 伏胜作为齐国经学大家,在始皇陛下一统华夏后受聘进入咸阳担任五经博士。 然后就是秦末乱世,伏胜这才回到齐国,将九十卷《尚书》藏进自己家的墙壁里。 直到刘家代秦而立,伏家这才久经流浪回到家乡邹平。 只是墙壁内的藏书经过多年风雨,仅剩二十八卷《尚书》。 这位也是暴秦之说反对者,按秦法规定伏胜为大秦五经博士是有收藏书籍的权力。 回到故乡后,伏胜取出家中藏书在当地授课。 直到汉文帝时期,这位还一直热衷于坐坛讲学。 去世时已经已过百岁,也是他为邹平伏家打下坚实的基础。 自曹操诛杀伏寿皇后开始,伏家就进入流浪时期。 直到今天王宁远再次听到伏姓这才想起来。 德哥儿带着贾兰和贾琮进了王宁远的书房。 ‘乱闯什么?’ 贾琮贾兰两个也被王宁远说话的语气吓了一跳。 德哥儿倒是一点没害怕,嘻嘻一笑拉着贾兰和贾琮出了书房。 在王家正堂里,贾琮已经吓得跟鹌鹑似的。 贾兰也拉拉德哥儿的胳膊,‘舅舅不会生气!’ 德哥儿摆摆手,‘生气什么,就是查证东西查的上火了,没事!’ 看到德哥儿一点没放在心上,贾兰这才小心的往书房看了一眼。 能不上火嘛,书案上椅子上都摆满了书籍。 ‘舅舅这是在查什么?’ 德哥儿切了一声,‘我一直在招待你们,我到哪知道去。’ 看到贾琮盯着小几上的摆盘点心看。 德哥儿连犹豫都没有就端起盘子塞到贾琮怀里。 ‘又偷跑出来的,你可真是小透明。 慢点吃,喝口水!’ 贾琮刚把茶杯放下,王宁远就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这给贾琮吓的,手都不知道放哪! ‘爹,这位是贾琮,兰哥儿的隔房三叔。’ 贾琮正准备学着贾兰的样子一起跪下磕头呢,被王宁远一把提了起来。 算起来贾琮也算和王宁远平辈,不合适。 贾兰算是和王宁远第一次正式见面,正板正的行见面礼呢。 在椅子上坐下,王宁远这才仔细看看两个孩子。 ‘点心冰凉怎么吃,去看看厨房有什么热乎的,给他们端来垫垫肚子。’ 德哥儿颠颠的出了正堂,王宁远这才拍拍贾兰的肩膀。 ‘大冷天的,你母亲怎么舍得放你出门?’ 贾兰规矩倒是学的不错,躬身拱手后这才回话。 ‘回舅舅话,母亲说我们孤儿寡母家里也没多少出息,特意给舅母和表哥做了两身衣服鞋袜当年礼送过来。’ 果然深居内宅的妇人会把所有的生存智慧教给自己的孩子。 说成耳提面命的强行灌输也毫不为过。 看看现在的贾兰都已经知道财不露白。 贾兰母子俩真有那么拮据,哄谁呢! 当初母亲在世可是陪嫁了一个铺子过去。 贾兰母子俩再委屈,谁也不能抽孤儿寡母的那份嫁妆。 李纨性子是不是被生活所逼迫还两说,如果贾家或者王夫人敢往李纨的嫁妆伸手,李家,王宁远,更甚着仕林都不会坐视不管。 ‘替舅父谢谢你母亲的惦记,修身养性,看轻利益得失不失为求生之道。 记住舅父今天的话!’ 贾兰认真的点点头,一下扑进王宁远的身上。 王宁远拍拍贾兰的后背,这孩子方正有余,变通不足。 女人的眼界到底不如男人,一味的示弱,也让兰哥儿失了些男儿雄风。 男儿身一味的循规蹈矩永远读不懂文字背后的故事。 这是一种悟性,王宁远也不想点破。 今天王宁远也算被上了一课。 贾琮小心翼翼的从自己荷包里倒出一根墨条。 只一眼给人的感觉就像看到一块缩小版的如意。 虽然浮雕上龙纹的金漆已经被把玩的所剩不多,也不掩其珍贵。 摸摸贾琮的脑袋,‘这是你从哪取的?’ 贾琮抬起脑袋看看一脸微笑的王宁远。 这才小声的解释道,‘昨儿就听兰哥儿显摆要去亲戚家,我就想跟着。 到了亲戚家总要送礼物,这才从大老爷房里随手拿了一个。’ 王宁远自然不会在意贾兰埋怨的小眼神,却被贾琮话里的意思吸引了过去。 一个纨绔子弟,满脑子只有酒色玩乐之徒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墨。 看来贾赦启蒙教育并没有走偏。 小心的将贾琮的小手握住,让他将墨条保护好。 这才仔细的观察一下贾琮的穿戴。 有娘没娘的孩子就是这么一目了然。 贾琮鼓鼓囊囊的身子,加上小靴子拱起的脚背无不诉说衣服的不合适。 ‘听春,听春!’ 听春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老爷,您找我!’ 王宁远揽着贾琮,‘去找双适合琮弟穿的靴子来! 内衣也找两套!’ 没想到王宁远的话一出口,贾琮一下扭捏起来。 那种感觉就像突然之间身上某处过敏一般。 听春去的过来的也快,家里就三个主人,备用或者过时的物品都放置的整齐。 小屁孩还知道要面子,一脸祈求中被听春拉着出了正堂。 贾兰这会才说出贾琮在贾府的遭遇。 小野猫都是抬举他,根本就没有人在意。 ‘表哥叫我注意些大房的迎春姑姑,二房的探春姑姑和惜春姑姑! 迎春姑姑和琮叔差不多,可也强不到哪去,指的丫鬟指的奶娘。 探春姑姑虽然聪慧,可说话行事到底底气不足。 惜春姑姑嘛,身份就有些奇怪!’ 王宁远都听愣了,忍不住反问道。 ‘这是你自己观察到的?’ 贾兰被这么一问,身子一抖离开了王宁远的怀抱。 ‘舅舅原谅,这是母亲平时告知我的! 兰儿,兰儿,知错了!’ 子不教父之过,没有父亲的教导,男孩子果然缺少了大局观。 敏感的是从个人身上发现闪光点和不足,缺乏的却是从大局上的拉拢和整体统合。 王宁远拍拍贾兰的小肩膀,‘娘亲舅大,既然接了你的响头,就不会放任你的教导不顾。 剩下的由舅父和你爷爷谈!’ 第58章 过年六 德哥儿亲自捧着托盘进了堂屋,只看到父亲正揽着贾兰小声的教导着。 ‘爹,贾琮呢!’ 王宁远眉毛一立! ‘还没有没点规矩,随着兰哥儿叫你也的称一声琮三叔!’ 德哥儿笑笑,将手里的托盘放在小几上。 ‘爹,我们各论各的,您这手也伸的太长了!’ 贾兰眼睛大睁,在他的脑海里怎么也不会相信父子之间相处是这个模式。 在他的印象里爷爷说出的话语哪里有别人反驳的余地。 ‘还各论各个的,你去看看琮哥儿是怎么回事?’ 贾兰完全没看懂德哥儿出门前的眼神。 对于王宁远这个舅舅问的天马行空的问题回答起来也是越来越吃力。 就在兰哥儿满心的期盼中德哥儿这才满脸不虞的进了正堂。 ‘琮三叔,先吃东西,省的一会凉了。’ 家教倒是不错,还知道给王宁远行礼。 王宁远拍拍贾兰的小肩膀,‘你也去吃点!’ 贾兰长出一口气这才面露喜色的走到贾琮身边。 ‘表哥这鸡蛋羹上放的是什么?’ 德哥儿嘿嘿一笑,‘肉松,怎么样没吃过!’ 贾兰还没回答,贾琮小脑袋已经点的跟小鸡似的。 嘴里的鸡蛋羹刚咽下去,筷子上夹了一个豆腐饺子塞进嘴里。 ‘慢点吃,没人抢,厨房还有呢!’ 说完德哥儿就回到正发愣的父亲身边。 德哥儿依在父亲的身边一起看向正狼吞虎咽的贾琮。 ‘琮三叔身上的里衣都是旧的,胳膊上还有还有被摔青的印子。 指甲好像好久没有修理过,里面有不少黑泥。 不光鞋子小,连袜衣都小。’ 王宁远听了点点头,怎么也不会想到作为堂堂荣国府的男丁日子怎么就过成这样。 人老成精的贾母把家里的孙女,甚至外孙女、侄孙女都教导的不错。 除了贾宝玉,连贾琏在内的孙子全当看不见。 家族传承在这个时代的意义不言而喻。 作为一家辈分最高的祖母,家里后辈的教导是女子的必修课。 作为大家族出身的女子耳濡目染之中怎么也能分出轻重。 单单只宠着贾宝玉不是在偌大的贾家给他的宝贝孙子立敌嘛! 一个好汉三个帮,如果连血脉相通的兄弟子侄们都不能团结在贾宝玉身边,若是将贾宝玉扔到滚滚红尘中贾宝玉又凭什么立世? 亲情,身份? 贾宝玉也没有继承贾家爵位的资格,真以为宗人府的玉碟是好改的。 人人捧着的贾母不正是荣国府最糊涂的掌家人! 退一万步说,家中男丁的教育权在男主人手里,可到处又充满了诡异。 贾母干涉贾政教育贾宝玉也不是一次两次,实在让人想不通。 从贾母对待两个儿子的态度来说,更是一个愚蠢的做法。 真以为皇家是睁眼瞎呢,爵位继承权已经确认,贾家内部的权力划分还如此,这不是赤裸裸的打皇家的脸嘛! 贾母到底是精明还是糊涂? 还是王子腾对贾家的影响远超事情的表面。 代善公这是活生生的将荣国府亲手送进狼嘴里,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亲自定下的儿女亲家也是将贾家拖入深渊的开始。 摇摇头将脑袋里那些纷乱的念头赶出去,这才小声问道。 ‘你娘忙什么?’ 德哥儿嘻嘻一笑,‘正在过厅西屋里见那些掌柜呢! 约了老庆云银楼、风祥裕银楼、邾氏珠宝看首饰呢。 不能被其它夫人比下去,又不能压了其它高品级的夫人正纠结着呢! 还有如意斋的女掌柜正候着等着见呢。’ 王宁远哦了一声,‘你娘这是想订轿子?’ 德哥儿点点头,‘皇后一下召见这么多诰命,娘也不想让咱们家太跌份。 皇后多年没有动静,今年这是怎么了?’ 王宁远摇摇头,‘夫妻一体,陛下等的时间够久了,皇后现在出来站台也无可厚非。 别忘了,皇后可是有权管理养济院、漏泽园(国家公墓)、惠民药局的。 更何况皇后也是有权力插手皇子的教育。’ 德哥儿点点头,‘我怎么觉得像是陛下两口子对太上皇的全面反击。 甑太妃管理后宫才是名不正言不顺,皇后这是要扎紧后宫的篱笆! 您知道这位皇后不?’ 王宁远摇摇头,‘还真不知道,刚才也正查呢。 明儿让韩彬去打听下,宗人府那里总有消息的。’ 德哥儿小嘴一撅,‘我感觉咱们家要出大血!’ 王宁远拍拍儿子的小脸,‘家里存那么多银子干嘛,捐些就捐些。 这事我和你母亲商量,能不出头就不出头,最好能捐些药品为好。 养济院是的好好整理一下了,惠民药局可能才是皇后的主要目标。’ 正想说话呢,贾琮已经吃完,清理完口腔跳下椅子。 别说贾琮没有富贵人家的教养,除了刚开始,他吃起饭来倒是展现出贾家的家风。 拱着小手,看着王宁远,贾琮一下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叫持正兄,你又不吃亏!’ 贾琮立马躬身拱手,‘谢谢持正兄招待,也谢谢德哥儿的鞋袜。 是我缠着兰哥儿来玩的。’ 说完又从袖笼里掏出墨条,摊开掌心放到德哥儿面前。 ‘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长辈都要给晚辈见面礼,这就当我的见面礼。’ 没好东西,贾琮手里的墨条要是出手,足够一家五口五六年的小康生活。 德哥儿扭头看向父亲,王宁远轻轻的点点头。 全当结一份善缘,贾家倒下和贾琮何干! 要是有机会保他后半生的庶民生活也好。 把三个孩子赶着去玩,王宁远这才进了韩彬家。 听到王宁远的推测,韩彬也是一头雾水。 这位伏皇后真是一点风声没有传出来。 ‘东家的意思皇后要对惠民药局出手,剑指的是太医院?’ 王宁远点点头,‘陛下一共三个子嗣,登基多年更是无所出。 这里面能没有猫腻? 借着机会下放一批太医去惠民药局既能清理太医院里的黑手,还能造福百姓何乐而不为呢!’ 韩彬狐疑的看了一眼王宁远,借着外力处理宫里的事,他还是有些不信。 第59章 过年七 到底是皇城根下,各种消息传播的速度异常快。 晚饭前韩彬就打探完消息回到府里。 ‘怎么样,消息不少!’ 韩彬点点头,‘皇后突然有动作,确实有不少人按耐不住。’ 说着从袖笼里拿出纸条交给王宁远。 ‘这是张老拐统计出来的,这次皇后倒是一视同仁,不管勋贵还是文臣武将家的诰命夫人都在受邀之列。 今儿上午宫里忙,下午这些勋贵们就热闹起来了,也顾不上那么多,四处串联呢。 听他们的意思,这次皇后的意思还是要捐银! 城外不少人家因为大雪压塌房屋。 对于养济院的内情,大家都不看好皇后能处理好。’ 王宁远听了也是无奈的摇摇头,各府养济院的运营情况完全看官员的操守。 银子花出去了,至于效果如何,不提也罢。 明明一个善政,现在却成了朝廷的污点。 王宁远这会是真的心疼夏吉这个户部尚书,明明知道养济院内问题重重却没法处理。 打击朝廷威信的事现在还真不好查办。 ‘皇后确实出自邹平伏氏,只是伏氏一直低调,这才消息不多。 伏家有一个叫伏澄的秀才明秋也会参加秋围,据说学业不俗。’ 王宁远呵呵一笑,‘这都能查出来。 陛下是不是太小心了,连岳家都不封。’ 看到韩彬明显还有话要说,王宁远嗯了一声。 ‘什么毛病,以前你可不会这么吞吞吐吐!’ 话刚出口,王宁远就意识到症结所在。 以前只有韩彬一个幕僚,凭借王宁远的记忆,加上韩彬的印证推测,两人配合的倒也默契。 张老拐的突然加入就打破了这份默契。 一个靠着真实信息跻身到幕僚位置的强手,重的是实而不是测! 俗话说的好,小船好调头,随着王宁远在朝廷斗争中越走越深,韩彬对于未知方向的预测也越来越谨慎。 大局问题可以大胆,具体斗争上就得小心谨慎。 ‘东家咱们一直被伏家经学上的名声遮住了眼睛,却忘了伏家在军事上的才能。 说伏家丢了传承,我是不信的! 陛下突然推出皇后,必然是经过慎重的考量。’ 王宁远点点头表示理解,掌权者不会做无谓的动作,却也不会解释明白。 同行的路上落下就落下,不会有人停下脚步等你跟上来。 ‘明儿我去见见东平王,在决定是否让令泰回乡一趟。’ 张穗还在为能入宫参加皇后举办的宫宴而高兴。 也不让王宁远去书房,非得指点她在礼仪上别出了错误。 一大早打着哈欠靠在武英殿的柱子上养神。 昌平州内的皇陵修建因为天气和时节的缘故已经停工。 部分从河南和安徽前来的徭役已经手握回乡费启程回乡。 户部夏尚书的工作成效如何要等徭役回到家乡,等到明年秋收后才能反应出来。 这也算从侧面打破了皇权不下县的陋习。 户部河南清吏司,安徽清吏司一年的工作,摊丁入亩到底什么成色如何有无数勋贵世家大族都在盯着。 工部在户部夏尚书这个强势的压力下总算松了口。 明年的钧徭到底还是从两江之地抽调。 户部顶着原本就预算压力巨大的责任也要从两江抽人,自然是有自己的小算盘。 两江作为世家大族的聚集地,当然不能低估他们的恶和贪婪。 无数百姓哪怕生活困难,被压的喘不过来气也不愿意远走他乡。 名存实亡的强制迁徙政策已经彻底失败。 两江之地的人口密度还在增加,可北方,尤其是边关地区依旧人口稀少。 世家大族愿意只要愿意把最底层的百姓还有市面上泼皮无赖送到昌平州,能不能在服完徭役后留在北方就看户部的宣传,办事,统筹能力。 最好两江还能把牢里的那些江阳大盗都塞进徭役队伍里。 负责皇陵修建的官员,大匠,守卫巴不得多几个娃样子。 朝廷官员总有办法让他们‘心甘情愿’的留在北方,让他们安心的安家成亲种地。 户部用陛下对太上皇的孝强压两江官员和世家大族。 这种斗争也越来越表面化,夏尚书更是把对江南的不满彻底公开化。 更有一种以下迫上,逼着雍庆帝亮明自己的立场。 老而不死为之贼,夏尚书多年耕耘总要实现自己的抱负。 大有一种时不我待的架势。 雍庆帝简单的一句明日再议就匆匆结束了早朝。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王宁远正准备出了宫就去找东平郡王聊聊呢,就被夏吉拦住。 ‘持正不但治家有方,还能造福桑梓,真是我朝官员的典范。’ 您还是别夸我的好,一夸后面指定有大麻烦。 两人身边的同僚瞬间作鸟兽散,连顶头上司姚夔都跟没看见似的出了武英殿。 王宁远一脸羞愧的拱拱手,‘夏尚书的美言,下官就愧领了。’ 既然无法逃避,还不如好好的享受呢。 夏吉微微一笑,明显没想到王宁远这么不要脸就这么接下这些溢美之词。 夏吉领头出了武英殿这才感叹道,‘确实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堂树公一生求法求真,传到持正这开始求术求势?’ 一个老贼将自己看的清清楚楚,也不知是荣幸还是悲哀! ‘夏尚书高看持正了,愚只是家学不精。’ 夏吉哼了一声,‘法、术、势,只单纯的求法也只能让天下太平而已。 却不能改变天下大势,持正却有过人之才。’ 这老贼越客气,就越没好事。 王宁远小步跟在夏吉身侧想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听说持正家在辽阳镇又添了五千亩良田。’ 王宁远立马打断了夏吉的话,‘夏尚书,这种事可不能信口开河。 王家虽然耕读传家,可家里的田产清楚明白。 拙荆的嫁妆田可是一分赋税也没有少交。’ 夏吉摇摇头,‘五千亩良田持正是如何收入囊中的本官不管也不问,只要交税即可。 要是不够户部还可以租一部分给持正,两万亩如何?’ 这个老贼生怕北静王太安生是,非得把王宁远这颗钉子楔进去。 第60章 过年八 夏吉半天没听到王宁远的回话,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王宁远。 ‘怎么嫌少,辽阳镇在户部登记的土地不多。 在黑山村附近连成千的也只有这两万亩,若是还觉得还不够。 户部可以下文让司农寺给王家一些方便。 条件就是在辽阳镇将玉米种植推开。’ 看到王宁远还不开口,夏吉眼睛一眯,缓缓开口道。 ‘汝嫂子娘家,也就是孙氏药行可以挂在户部名下。’ 王宁远一直小心观察着夏吉的脸色,知道这已经到了他的底线。 不答应,被这些老狐狸盯上,想逃谈何容易。 嫂子为了王家付出已经足够,一边掌家如母,一边拉扯孩子,还得照顾夫君,操心在京中公公的生活。 王宁远和大哥已经完成了事实上的分宗。 分容易想合在一起可就难了,到最后不能只靠亲情维持,难免需要利益的牵绊。 夏吉说的好听将孙氏药行挂在户部,可要是没有王宁远的维护和支持也将会寸步难行。 亲情之外也算给予大嫂一定的经济回报。 大嫂娘家不会想不通内里的脉络。 ‘谢大人成全,持正必会小心行事!’ 夏吉微笑着点点头,‘本官既然找你就是相信你。 削掉他们的军权是大势所趋,本官谅他们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真的起兵造反。 等天津的粮食和登州府市舶司的收入入了户部,陛下就知道两江士绅和南安郡王从海贸中攫取了多少国帑。 到那时陛下如果还能忍住,本官立马辞官回乡!’ 果然混成风云老奸贼也不屑于在控制自己的表情和情绪。 王宁远答应夏吉的要求后,这位尚书说话,动作明显亲昵了许多。 ‘听说你家学堂里一帮孩子读书热闹异常?’ 果然虽然成了老贼也是遗憾的,家里没有顽童可不是少了些生活气。 ‘听说你家小子十分聪慧,怎么是嫌本官家的门槛太高?’ 王宁远赶紧拱拱手,‘老家来人送年礼,庄子里的孩子也要回去过年,他正忙着采购呢! 过两日让他去陪陪老夫人?’ 真是没发现夏吉还有傲娇的一面。 ‘整日的把孩子当大人用,学业还那么重。 到本官家里住两天!’ 还有这种人,想要孩子陪,您在户部喊一声不知道多少人打破脑袋把自己孩子送您府上呢。 夏吉扭头一看王宁远的表情就轻哼一声。 ‘都是些蝇营狗苟之辈,若不是还有点可用之才,本官能容他们。 也就看你顺眼点,还敢腹诽本官。’ 王宁远摸摸鼻子,讨好的一笑。 到底位置不同,心胸不同。 能做到户部尚书,眼里对于党争和个人财富反而没了那么多追求。 嘴毒手狠之下,却有一颗有容乃大的心。 难怪陛下如此容忍一位这样的老臣,希望他们也能成为这个世界一对君臣典范。 ‘酒就算了,上好的芝麻香油、芝麻酱、花生油倒是能给府里送些。’ 说完就一甩官袖手一背大步离开。 王宁远苦笑着摇摇头往吏部职房走去。 在文选司溜达一圈,领着刘槐就准备当一回不速之客。 虽然东平郡王弃暗投明被勋贵世家暗地里唾弃,京城东平王府依然车马盈门。 不少买卖由暗转明反而有看涨之势。 门子收了刘槐递上的名帖,回了一句稍后就转身进了侧门。 盏茶的工夫,一位身着五品文官服的中年人走到正盯着王府大门打量的王宁远身边。 ‘下官东平王府府长史木瑾见过王大人。’ 王宁远躬身回礼后笑着说道。 ‘什么大人不大人的,叫声持正即可。’ 木瑾笑着拱拱手,‘持正兄! 下官表字玉林。 持正兄请,王爷听说您来真是喜出望外。’ 正门还是算了,王宁远可没有这个资格。 刚过仪门,木瑾就介绍道,‘西承奉司是王府的社稷坛和山川坛。 东承奉司是王府的宗庙。’ 这配置,建筑面积一点不比顺忠王府的差,可见东平郡王祖上是何等风光。 过了端礼门,木瑾这才介绍道,‘前方是存心门,存心门后是存心殿。’ 王宁远看着硕大的王府,果然养护这么大一个王府的开销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穿过右边的小月门,‘这里是王府的府库。 府库对面是王府的斋宫,王爷最近都在这里理事。’ 木瑾话音刚落,一身紫色道袍的东平郡王大笑着走出斋宫。 ‘真是贵客登门,倒是本王慢待。’ 说着快步走到王宁远身边抬起王宁远的胳膊。 ‘去忙你的!’ 看到王宁远的目光,东平郡王这才解释道。 ‘矬子里面拔将军,好不容易从远亲里找出一个长史。’ 听听皇家已经把四王宠成什么样了,连王府长史都允许用自家人! ‘屋里闷,可愿陪本王转转?’ 多余问,客随主便,王宁远能拒绝? 还没走到就听到哟哟的鹿鸣声。 真奢侈,鹿园就建在府里。 ‘府里小儿喜欢,鹿群越来越大,鹿园也越来越大。 持正若是喜欢,回头本王在挑几头送过去。’ 王宁远扭头一看,这才发现周围的伺候的人都已经悄悄的离开。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被夏尚书教育一回,王宁远心里本能的想避开。 ‘本王已经成了勋贵中的异类,索性敞亮到底。’ 说着落寞的拍拍鹿园的栏杆,也不知道是不甘还是心绪不宁。 到了他这把年纪失了进取之心,剩下的也只有往昔峥嵘岁月的回忆。 ‘本王已经上本让陛下选派长史,可玉进随本王二十多年总不能没了出路。 持正,能给本王一分薄面否?’ 顺水推舟的事,王宁远相信陛下没有这么小气。 ‘王爷的意思是?’ 东平郡王苦笑一下,‘持正怎么看?’ 东平郡王现在的心态真是难以琢磨。 王宁远看着鹿园里一只母鹿不停的往公鹿身边凑,公鹿回头看一眼,抬起蹄子吓唬母鹿一下,扭头接着埋头进食。 ‘如果玉林兄还想成就一番事业,去牧守一方也不无不可。 若是缺了进取之心,留在京城也是无可厚非!’ 第61章 过年九 ‘没牙的老虎已经无力护佑身边的崽子。 还是让他留在京城,远离地方上的风暴。’ 倒是看的清楚,对危险的敏锐嗅觉依然健在。 ‘容下官回文选司仔细查查在给王爷一个答复。’ 东平郡王看到王宁远如此正式,反而一笑。 ‘一代新人换旧人,现在的年轻官员真是个个心思通透。 各部堂官日子可越来越不好过喽,难怪朝堂上天天这么热闹。 无事不登三宝殿,持正今儿前来所为何事?’ 这会王宁远才发现东平郡王还真找到一个适合谈话的地方。 这里只有寒风和眼睛湿漉漉的梅花鹿。 视野开阔连想探听都没有可能。 ‘王爷久在军中,可曾听说过有伏家人在军中?’ 听到王宁远的问话,东平郡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笑声越来越苦涩,搞的王宁远一脸的纳闷。 东平郡王好像寒风进胸,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看到王宁远上前,东平郡王右手一抬制止住王宁远的动作。 直到吐出一口浓痰这才说道。 ‘京城虽然河湖不少,到底不如登莱的空气湿润。 闻惯了海风的咸味,还真有些不习惯。’ 说完面色通红的看了一眼王宁远。 ‘还以为陛下视持正如肱骨之臣,原来也是障眼法。 陛下将你置于风暴中心,还真是信任。 看着你对着王家、贾家、林家大敲竹杠,本王还以为你消息灵通,却没想到你会问出这问题。’ 到底底子薄,凭借着对贾史王薛四家的了解这才敢动手。 离开这四家到底缺了判断的依据,这不在老狐狸面前就露了底。 王宁远躬身听训,想知道问题在哪! ‘四王八公互相取暖也都互相防备,最起码我们四王对自己地界上的暗庄会异常敏感。’ 这种事王宁远到哪里体会去,你们互相了解,又都久历风霜,满身血腥自然体会不同。 ‘要不是伏家在北镇府司的暗庄突然暴露,本王也不会在军中找到计祥!’ 东平郡王说出计祥这个名字,那种咬牙切齿的感觉异常强烈。 东平郡王猛的拍了一下栏杆,‘要不是突然发现手下倚重的大将本应该叫伏祥,本王怎么会轻易臣服陛下! 就凭夏吉和于成两个老匹夫? 真以为本王手里的钢刀不利!’ 东平郡王用力拍拍王宁远的肩膀。 ‘伴君如伴虎,太上皇把控朝局一生,将勋贵摆弄如蝼蚁。 若不是露出求长生之意,我等又哪来的时机。 耿直如义忠亲王不也被太上皇逼反!’ 看到王宁远惊讶的眼神,东平郡王这次笑的更加畅快。 ‘虎毒还不食子,可龙和龙子不同,他们天生相克,互相撕杀吞噬中强大自己。 军中巨擘贾代善又怎么样,一去世太上皇和义忠亲王没有一丝犹豫瞬间瓜分了贾家的军权。 直到义忠亲王染指军权,太上皇才不容他。 那一场在秋围中的厮杀贾家的精锐损失殆尽,这才让四王心里的野心疯狂的生长。 只是一直没被我们四王正眼相看的陛下却在默默的成长。 等陛下露出龙爪,本王连反抗的心也彻底熄灭。 人老昏聩也罢,雄心不再也罢,本王没有提醒其它三王的义务。 更何况他们也未必会信!’ 王宁远舔舔自己冰凉的嘴唇,‘荣国府的军权已经被太上皇和义忠亲王瓜分彻底?’ 东平郡王摇摇头,也恢复了平静。 ‘以本王对贾代善的了解是不可能。 论起对太上皇的了解之深,勋贵里无出其右者。 更何况一位在战场上斩将夺旗的将才。 狡兔三窟他能不懂,狡兔死走狗烹他会没有体会。 王家那里只是明面上的,至于剩余的精锐是在史家手里还是在贾家手里本王就不得而知了。 王子腾有陛下盯着,好用的手段不会只用一次,内部分化瓦解也确实是最有用的手段。 平安州的宣府镇可以多留意些,本王怀疑当年贾代善从那里凯旋而归,必是留了后手。’ 东平郡王似乎没有遇到这么好的倾听者,或者说这些话他只能在暗室里对自己诉说。 ‘西宁郡王金家后继无力,一个独子,哪怕真的取了天下,一个娇生惯养的继承人也坐不稳天下。 文官那些肮脏手段已经开始对着西宁郡王使劲了。’ 王宁远摇摇头,‘王爷,我不信您在其它三位郡王那里没有埋钉子。 那里就没有消息传给您?’ 东平郡王摆摆手,‘算了,既然放下,本王就离这些污糟事远些。 北静王自从继承王爵就一直在京城,名声极大,可北静王手里的军权也被他二叔腐蚀的七七八八了。 权力有它特有的排他性,握在手里的还能再交出来!’ 王宁远点点头,‘也就是说北静王成了真正的质子?’ 东平郡王摇摇头,‘经历不同,本王无法猜度一个后辈王爷的想法。 若持正想知道,本王可是请本王世子给你交个底。’ 王宁远立马摇头,‘愚只是单纯的感兴趣,陛下有他的规划,愚这细胳膊细腿还是别碍事的好。’ 东平郡王眼睛一眯,‘本王如此推心置腹,持正还如此敷衍本王,这可不是为友之道。’ 王宁远赶紧躬身道歉,‘王爷误会了,愚之所以关心北静王是有别的原因。 愚从荣国府大管家手里得了辽阳镇黑山村五千亩地。 今儿夏吉夏尚书又硬塞了两万亩过来,愚也是被赶鸭子上架。’ 东平郡王眉头一皱,‘这分明是撩拨北静王,夏老匹夫不该如此不智。’ 说完就捋着胡子认真思考起来,到底是军人出身,思维模式不同。 ‘持正可是去推广那个玉米?’ 看到王宁远点头,东平郡王这才苦笑一下。 ‘开疆拓土是军人的最高荣誉,也是帝王功绩的展现。 朝廷早就觊觎辽阳镇外的土地,因为义忠亲王坏事所以才耽搁下来。 北静王更是借着生女真越发壮大,还有北方蒙古不停扰边的理由向朝廷要粮要兵。 如果粮草兵马充足北静王也就失了不出兵的借口。’ 第62章 过年十 果然军人有军人的思维方式,陛下也许还真和夏吉有这样的默契。 只是这么大的战略为何连顺忠王都不了解呢! 造反和开疆拓土对于军将的士气完全是两个极端。 ‘四王里的确北静王的战力最强,只有大军离巢朝廷才能更好的把控九镇。 可其中险恶也更不可控,陛下哪里来的底气?’ 陛下手里握着什么人,堂堂东平郡王都不了解,问谁呢? 看到王宁远的眼神,东平郡王的心情似乎又好了起来。 还真是一位善变的主,更是一位好相处的王爷。 ‘人老了就是话多,难为持正有这份耐心听本王唠叨。’ 王宁远摇摇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愚常常因为以前没能认真的聆听先父的教诲而懊恼。 今日有幸当面聆听王爷的教诲,愚感激涕零。’ 说完就躬身对着东平郡王躬身施礼表示感谢。 东平郡王拍拍王宁远的胳膊,‘回屋喝杯茶,暖暖身子! 省得持正腹诽本王不守待客之道。’ 两人这才溜达着往斋宫走去。 ‘玉米的确是好粮食,只是登莱两府田地的土薄不适合耕种玉米。 既然这个时候突然让皇后接管后宫,必是太上皇有所退让。 以后宫禁会更加混乱,持正还是小心为妙。’ 这突然的提醒,加上今日东平郡王如此的坦诚,估计也是想给他的子孙留个善缘。 ‘皇后得了风印,伏祥也藏不住,他必有调动。 本王若是所料不差,伏祥会带着自己的兵马入驻徐州。 徐州兵马则会对调,陛下真是会省事,想借本王的手分化这支兵马。’ 王宁远眉头一皱,‘王爷,徐州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正处于南北运河上的重要节点,更是漕船集散地,商业重地,五省通衢,太上皇这步让的太大了!’ 东平郡王摇摇头,‘本王在宫里真没有眼线!’ 王宁远还真有些不信,你们这些老狐狸九分真一分假不定在盘算什么呢。 ‘两江可是太上皇的钱袋子,怎么会轻易交出去?’ 东平郡王脚步快了一分,‘伏祥的调动只是本王的猜测,一切还得等圣旨。’ 王宁远狐疑的跟着东平郡王进了斋宫。 果然一杯热茶下肚,东平郡王主动换了话题。 ‘持正,一事不烦二主。本王就有话直说了。 家里老二,老三肯定是要入职朝廷,本王希望能有一个留在你身边。’ 哪怕有再多的算计,或者有些话不适和东平郡王说。 王宁远也由衷的感谢东平郡王,今天下午听到的消息已经足够。 这一刻他也只是一位父爱满满的老父亲。 ‘好,只要有合适的位置,二公子三公子必有一个留在吏部。’ 东平郡王拱拱手算是谢过王宁远。 ‘本王也没什好东西适合送你,手里还有些老兵,全当让他们换个活法。 正好持正要组织乡民去辽阳镇,这些老兵还有些用处。 放心正旦大朝前本王会入宫亲自向陛下禀明,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本王也想通了,等我死后就将莱州府一并归还朝廷。 儿孙自有儿孙福,留些产业给他们也算全了一场父子情。’ 这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让东平郡王身上的平和气更浓。 一个杀伐果断的郡王,最后却在一个沐浴心灵的宫殿里归于平凡。 真是可喜可叹! 两人的谈话也渐渐平淡起来,东平郡王说起自己家老二老三,眼里那一丝后悔还是被王宁远捕捉到。 男人在中年时不管是因为养家还是事业总会忽视孩子们! 等再想找回那份父子情时却已经时过境迁。 只是碍于父亲的身份,这份后悔和遗憾才一直埋在心底。 现在没了其它事务牵扯,身心放松下来,这种感情反而流露出来。 既然说到了产业,王宁远难免和东平郡王探讨一番。 至于东平郡王能不能听进去,那就听天由命。 回到吏部,王宁远就开始仔细的给大嫂写信。 至于大哥还是算了,他是真的一心教学,根本不想处理俗务。 前前后后写了厚厚的一叠信,这才用火漆封好。 小年这天一早,张穗就开始打扮起来。 王宁远在一边跟话唠似的不停的嘱咐着自己媳妇。 深怕她在举止不当,犯了忌讳。 毕竟谁也不知道皇后的脾性,还是小心为上。 张穗翻着白眼示意身边的丫鬟将王宁远撵了出去。 王宁远这才又交代德哥儿一声,让他安全的将人送到东华门。 时辰一到,身着红色五品宜人官服的张穗这才在搭着听春的手上了轿子。 为了能适应抬轿子,王顺这两人没少操练府里选出的四位轿夫。 听春,画冬跟随在轿子边一副小心翼翼的架势。 德哥儿骑着马刚出了胡同,就看到一顶红呢小轿钻进雾气里。 德哥儿控制住坐下的马匹,看到母亲的轿子平稳上了大路,这才轻踢马腹在前带路。 随着离东华门越来越近,街道上的轿子也越来越多。 都是些有身份的妇人,德哥儿也只能从马上下来,牵着马小心的领着自己的轿子前进。 虽然带着雾气的寒风打在脸上如刀刮一般,倒是风中的香味让小刀温柔了不少。 ‘娘,是李奶奶!’ 说完德哥儿小心引着自家的轿子走到李家停轿的路边。 标哥儿对着德哥儿扬扬下巴,动作里不少德哥儿的影子。 真是近墨者黑,相处的多了,难免会影响身边的同伴。 李秉的夫人掀开轿帘,关心的问道,‘德哥儿冷不冷?’ 德哥儿听到赶紧停了和标哥儿的眉眼官司。 躬身施礼完,德哥儿就略带埋怨的说道。 ‘奶奶,外面风大,咱们隔着轿子聊天就行!’ 李夫人笑笑,‘好听我们德哥儿的。 穗儿,你也别下来见礼了,将轿子靠过来我们聊会。’ 刚说完,张穗已经下了轿子,走了过来。 见礼过后,索性进了李夫人的轿子。 ‘不用想了,前面不定堵成什么样呢! 咱们还好,有些人家根本不知道低调为何物。 出趟门就前呼后拥的,也不怕人讲究!’ 第63章 繁花锦簇 李夫人抓起张穗的手,‘怎么没把手炉拿过来。’ 张穗摇摇头,笑着回道,‘咱娘俩这么聊聊,能冷到哪去! 我记得宫里已经有五六年没开女宴了!’ 李夫人仔细看看张穗的眉眼,这才笑着回道。 ‘可不五六年了嘛! 上次命妇入宫,负责招待的还是甑太妃。 那天场面真是热闹,勋贵人家的命妇们各个喜笑颜开,我们都跟木头似的紧守规矩。’ 看到张穗眼里的疑惑,李夫人微笑着拍拍张穗的手,小声的说道。 ‘甑太妃是相当重视规矩的,从小刻进骨子里的那种教养才能让她荣宠一生。 到底出身不同,甑家握着皇家的钱袋子,能入后宫不难,能抓住太上皇的心可不容易。 太后在时还好,太后去后,甑家就越发的张扬。 听说两江地面上的事,甑家都能一言而决。 甑家的富贵豪奢丝毫不在金陵四大家族之下,可却没有一丝风声露到民间。’ 这份控制力和甑家当家人的处世手段高下立见。 ‘婶婶也没见过伏皇后?’ 李夫人摇摇头,‘该是见过的,只是她当时只是一个王妃,没特意关注罢了。 太后在时,负责宫宴的是太后和太子妃,也就是义忠亲王的正妃。 当今陛下和义忠亲王差着年纪,当年义忠亲王名声正隆,倒是映衬的其它皇子更加暗淡。 可惜了的,要不是太后突然薨逝,太上皇也不会和义忠亲王走到这步。’ 张穗听明白了,义忠亲王是太后所出,无论嫡庶,还是贤长都是皇权的不二人选。 世事难料,急转直下之下其中有多少内情更是无法探听。 ‘婶婶,这位甑太妃就无所出?’ 李夫人摇摇头,‘还真是奇怪,甑太妃虽然受宠,还真是一无所出!’ 看到李夫人的眼神。张穗心里咯噔一下,看来太后也不是省油的灯,对后宫控制极严。 娘俩正唏嘘人不可貌相,更不可相信那些道听途说,外面就传来问话的声音。 ‘可是吏部文选司王郎中家的?’ 护着两个轿子的家仆看到问话的婆子都扭头看向正在说笑的德哥儿。 德哥儿轻捶了标哥儿一下,这才一拉自己的锦袍迎了上来。 ‘正是秉公堂王家,婆婆是?’ 婆子倒是穿着朴素,只是一身气势丝毫不输普通命妇。 ‘我家老爷是户部夏大人,您就是德哥儿,夫人请您去叙话!’ 听到夏大人,张穗到底没忍住掀起了轿帘的一角看去。 德哥儿恭敬的施完礼,这才小声的和一位头发花白满脸带笑的贵妇聊天。 街面上堵着如此多命妇的轿子,到底惊动了宫里的侍卫。 在一位年轻官宦的带领下,正在指挥着街面上轿子的行止。 ‘夏家奶奶,我娘正和李奶奶在路边闲话。 咱们也移过去,省得停在这里碍事!’ 夏夫人点点头,这才吩咐道,‘你们听德哥儿的。’ 德哥儿扶着轿杆小心的将夏家的官轿移到王家李家的轿子边。 ‘早就听我家老爷说有个精怪孩子要来府上拜访,我这左等不到右等不到,还以为是嫌弃我们老俩口呢!’ 夏夫人说着,将手里的暖炉塞进德哥儿手里。 ‘哪能啊,这不同窗要回庄里,都是有弟弟妹妹的,正领着他们采买呢! 我也跟着瞧个热闹,正想着过了小年去您府上叨扰。 奶奶有好东西可得给我留着,也让我长长见识。’ 这里一老一少聊的热闹,过来见礼的贵妇都被婆子挡了回去。 回转的轿子越来越多,街面上也顺畅起来。 德哥儿也没回母亲的身边,给标哥儿一个眼神,这才护着着夏家的轿子往东华门走去。 命妇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个个穿的和红包一样老实的在东华门外候着。 雾气总算淡了些,冬日的阳光穿过冬雾公平的照耀着世间万物。 冬青叶上折射的寒光在各位命妇五彩斑斓头饰的映射下更显冰洁。 德哥儿刚扶着夏夫人下了轿子,一位满脸带笑的官宦就走了过来。 ‘老奴徐有德见过夏夫人!’ 施礼间还好奇的看了一眼德哥儿。 夏夫人嗯了一声,拍拍德哥儿的手笑呵呵的说道。 ‘年年小年都对着老头子吃饭,今儿听奶奶的,下午就随我回府。 全当陪陪老身,我也听听稀奇。’ 德哥儿能怎么办,只能满口答应着。 夏夫人这才说了一句前头带路,向着东华门走去。 到底是一品诰命,不用像别人那样在门外等候。 夏家的轿子刚走,李家王家的轿子也到了。 李夫人也享受着特殊的待遇,被请进东华门。 张穗只能下了轿子,寒风里老实的等候。 宫里女官看了张穗的牙牌,这才引导着张穗去排队。 ‘你们倒是聊的热闹,说的啥?’ 德哥儿嘻嘻一笑,看看散乱的队伍,没有一个丫鬟仆妇,只有七八岁的孩童陪着。 这会也正小声的互相夸着对方的孩子。 ‘让我去陪她过小年,倒是个风趣的老人家。 问了学堂里的事! 老俩口没孩子,难道夏夫人娘家也没个侄孙?’ 张穗拍拍德哥儿的肩膀,示意他扭头看,小声的说道。 ‘夏尚书在干嘛,这时候亲近娘家不是给娘家招祸。 倒是真可怜,生生的活成孤家寡人。’ 德哥儿看到大饼脸,还有他胸前的金项圈就撇撇嘴。 ‘贾家还真是不知道低调为何物,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家有位含玉而生的贵公子。’ 张穗轻轻推了德哥儿一下,示意他闭嘴。 德哥儿扭头往两边一看,接着小声的问道。 ‘贾老夫人身边的是刑夫人,另外那位呢?’ 张穗观察了一下那位女子的女官服。 ‘应该是东府的尤氏,她倒是有资格参加宫宴。’ 刚说完咦了一声,‘那位女官不会就是元春!’ 德哥儿倒是无所顾忌,盯着就观察起来。 贾老夫人正红着眼,一手抚摸着女官的脸颊。 不用说,这么明显的动作必是贾元春无疑。 边上的贾宝玉也是一脸的关心,两只手已经毫无顾忌的抓住女官的衣袖。 第64章 繁花锦簇二 尤氏拉拉正发呆的刑夫人,两人立马走到贾元春的身后,遮挡住东华门外贵妇们探究的目光。 ‘元哥儿不是在风藻宫嘛,怎么坤宁宫的宫宴还有你出面接待。’ 贾元春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一手摸着贾母抚着自己的手。 ‘甑太妃跟着太上皇去了西苑,孙儿这才调进坤宁宫。 孙儿现任尚仪局司宾司司宾。 要不是奶奶教育有方,孙儿也不会有机会负责皇后宫宴接待礼仪等事务。’ 听到贾元春如此说贾母脸上的担忧更甚。 ‘可是使了银子,银钱可还够用?’ 贾元春轻轻点点头,‘使了两千两银子,还有甑太妃的推荐,这才有如今造化。 陛下和皇后倒也恩爱,时常会在坤宁宫安寝。’ 贾母听完手一抖,抽出抚摸贾元春脸颊的右手,反捏住元春的手,轻轻用力捏了两下。 ‘切不可心急,谋定而后动。 真是苦了我的元哥儿,等到正旦宫宴奶奶给你送花销进来。’ 元春到底没忍住,眼泪一下涌出眼眶。 ‘快收了,也不看看地方。’ 元春好不容易将眼泪憋了回去。 扭头看向贾宝玉时,眼神一变。 贾宝玉立马松开牵着元春衣袖的手。 ‘大姐!’ 一声大姐,亲昵思念中带着些许心虚后悔。 ‘可曾用功读书,刻苦练武?’ 贾宝玉脑袋一低,不敢看元春的眼睛。 ‘天时好时有好好读书,最近身子有些疲乏也就有些懈怠。’ 吞吞吐吐的好不容易回答完元春的问话。 元春叹口气,伸手整理好贾宝玉的披风。 ‘你也不小了,不可再胡闹,学业一途不进则退,万万不可懈怠。 大哥去了,你是贾家门楣,需得自己个立起来。 姐姐将来还指望你来给我撑腰呢!’ 再次抬头,贾宝玉眼里总算有了一丝坚毅。 ‘弟弟晓得,回府必将用心学业。’ 元春听到弟弟的保证,这才看向贾母。 ‘奶奶平日里不可娇惯过甚,学业上更是不可多插手。 毕竟是男儿不可长于妇人之手。’ 这话一说,贾母的脸色就难看了一分。 ‘奶奶,外面风大,您还是先入宫暖和一下!’ 说完就准备喊人来引着贾母入宫。 贾母一下就看穿元春的打算,愣是没有放开元春的手一起往东华门走去。 匆忙之间,刑夫人和尤氏连话都没顾得和元春说一句。 贾宝玉刚走到自家轿子跟前,就听到后面喊宝二爷的声音。 转身看到大步走来的德哥儿,贾宝玉心底那丝不多的阴霾立马消失不见。 拱手回礼后,这才笑着说道。 ‘德哥儿也是来送长辈入宫?’ 看到德哥儿点头,贾宝玉索性也不上轿子,跟着德哥儿一起溜达着远离东华门。 ‘宝二爷可急着回府?’ 贾宝玉看看身后的轿子还有跟着的婆子丫鬟长随。 ‘大冬天的有什么好玩的,反正待在府里也憋闷,德哥儿可有去处?’ 贾宝玉话一出口,身后跟着的茗烟和伴鹤两个就有点着急。 可当着德哥儿的面两个小厮也不敢直接提醒。 茗烟给伴鹤使了一个眼神,伴鹤立马转身去找人。 李贵正和负责秩序的官宦攀谈呢,就看到焦急的伴鹤。 处处显示身份地位,到处都是人情世故。 来时命妇们从四面八方涌来,适当的避让有之,可时间紧迫,东华门外依然拥堵。 等午后宫宴结束后,各家轿子家人等待的位置可就十分讲究了。 排在前面的自然是皇亲,如顺忠王妃这种亲王妃必然排在首位。 乐善郡王妃次之,各位公主再次之。 四王之后,才是各个国公府。 位置前后可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更是一府的脸面。贾家因为有贾母的存在,当然要重视。 这里刚攀上关系,把事情谈好,好处才送出去,正想探听点大小姐的消息呢,伴鹤又急急赶了过来。 李贵满脸带笑的送走官宦,转身脸就拉了下来。 ‘急急忙忙的乱闯什么,二爷呢?’ 伴鹤焦急的说道,‘王家那个王令德哄着二爷要玩。 我和茗烟也劝不住,您快去劝劝!’ 李贵一甩手,‘劝什么劝,跟好二爷就是,王家那小子毛都没长齐,能去哪里鬼混。’ 说完就带着茗烟快步追了上去。 远远的看到贾家的轿子,打问清楚两人立马往东江米巷追去。 张穗在外面冻的都快站不住的时候,女官总算领着命妇们进了东华门。 这一动起来可就暖和多了,都是妇人,总不能如后世那样跳踢踏舞。 虽然王宁远一再嘱咐,可张穗还是忍不住想看看这个时代的紫禁城。 过了东华门内石桥,张穗就抬起头远远的打量着文华殿。 红砖黄瓦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贵气。 本来是为太子准备观政的场所,现在却成了举办廷筵的地方。 只是今儿命妇们的宫宴却没法在文华殿举办。 张穗一脸的遗憾,到底不是男儿身,这会她是真的嫉妒自己男人了。 顺着文华殿东的御道北走,过了内金水河上的两座石桥,远远就看到挂着红底金字的门匾。 看到‘徽音’两字,张穗更是迷糊。 这可是她的知识盲区,记得后世过了石桥这里是阿哥所所在地。 那必是被毁了,才重建的。 一时间到底是虚幻还是真实不停的在张穗脑海里轰鸣。 还没等张穗仔细观察徽音门呢,队伍进了门内。 映入眼帘的是两排高大的白皮松,虽然是冬日叶子依然深绿中带着微微的蓝灰。 阳光透过树冠照在白色的树干上更显剔透。 张穗不自觉的向着附近的白皮松斜走过去。 只顾着抬头看树,却没有注意脚下。 脚刚踢到汉白玉的花坛边上,旁边的宫女一下扶着张穗的胳膊。 宫女对着张穗甜甜的一笑,‘宜人小心些!’ 张穗点点头,不自觉往刚踢到的地方看去。 真是够奢侈的花坛都是用汉白玉建的。 仔细抬头看看白皮松,这才发现树上有一层薄薄的冰霜。 在阳光下真是美的让人心醉。 若有若无的冰霜之间还夹杂部分金光,更是给它赋予一丝神圣。 第65章 繁花锦簇三 张穗正欣赏着白皮松这份神圣的冰洁美时,身边传来了一阵小声的嗤笑声。 张穗本来就在队伍的尾部,这一停顿更是落在的最后。 进了这里虽然礼节有亏,那些女官反而不敢出声提醒了。 不过有没有在心里鄙夷,甚至在暗地里记下来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张穗小声的说了一声晦气,这才慢慢的跟上队伍。 一棵白皮松围成一个方形花坛。 白皮松树下还一层绿色草皮,打理的异常平整干净。 一位女官轻步走到张穗身边,还没出声提醒呢,反而是张穗抢先开口。 ‘劳驾这位女官,坛里的草皮是什么品种?’ 到底是在宫里生活,对于情绪和表情控制的到位,反应更是不慢。 ‘回宜人,坛里的种的是抗寒的黑麦草。 是前几年司农寺培育出来的新品种。’ 听到这个消息张穗倒是对这个时代司农寺能力有了新的认知。 看到花坛边的宫灯,张穗咦了一声。 不等张穗问,边上的女官立马介绍道。 ‘宜人真是眼光锐利,关瞳院一共二十四对落地宫灯,只有这一个是用的玻璃。 关瞳院当初受到破坏,原有的汉白玉宫灯都被损坏。 后又全部改成汉白玉底座,牛角造型的鸡翅木灯座,羊皮纸灯罩。’ 张穗哦了一声,‘为何不都替换成玻璃灯罩?’ 女官摇摇头,‘说是玻璃灯罩颜色不统一,且难以清理的。’ 张穗仔细一看,别说设计灯座的人绝对是大才,普通风雨还真是难以打到灯罩上。 心里难免感叹道,当初设计皇宫的工程师不止是建筑天才,更是对于京城的地理,各种天气降水量有充足的考虑。 这位绝对是一位复合型人才,其学习能力和统筹能力一点不输后人。 看到张穗的目光看向西边的花墙,女官立马解说道。 ‘那里是慈庆宫的小花园,也是东宫唯一的花园。’ 张穗这会才明白,原来这里就是东宫。 ‘东面是东宫所属公公的职房,还有东宫的御马监,以及戏楼。 今儿宫宴特殊,也就没请舞乐和戏班子。 听说顺忠王妃已经在挑人准备组建戏班子,等皇后娘娘大寿时献技。’ 张穗听了纳闷的问道,‘宫里没有自己的戏班子?’ 女官摇摇头,‘没有,陛下和皇后对教坊司颇感不喜。 但碍于宗法却没法取缔。’ 张穗听了点点头,‘在皇家教坊司里还有皇家能管束,要是犯官家眷流落到民间烟花之地,更是对皇权的侮辱。’ 张穗更想说是对朝廷和仕林的侮辱。 十年寒窗苦读,一朝登入天子堂。 或为同僚倾轧,或为各种引诱陷入泥潭,或为政治立场问题身陷混沌。 杀人不过头点地,女子何辜,要被送入腌臜地承受身体和灵魂上的摧残。 ‘这是一开间大的麟趾门,黄琉璃瓦歇山顶,当年也有部分破坏,修复后更显古朴。 门内就是慈庆宫,今儿的宫宴就在正殿举行。’ 张穗还想在问问呢,一位眉清目秀,耳鼻周正,仪态端正的女官迎了上来。 身边的女官赶紧施礼道,‘贾司宾!’ 这位就是贾元春? 国色天香绝对谈不上,端庄大气,高贵典雅用在她身上绝对不为过。 贾元春对着女官点点头,‘去,皇后要见宜人,我来就行!’ 女官又对着贾元春和张穗行了一礼,这才离开。 ‘宜人,皇后娘娘请!’ 张穗点点头,跟着这位比自己矮一头的贾元春往偏殿走去。 看身形,面色怎么也看不出这位是一个早逝的样子。 ‘皇后娘娘正和王妃,超品夫人们议事,特意请宜人过去。 皇后娘娘也是山东人,更是对宜人了解农桑早有耳闻。’ 这算是给自己示好,提前让张穗想好怎么回话。 进了偏殿,殿里一片其乐融融的。 只看一眼,的确都是王妃和文武超品夫人。 ‘山东邹县五品宜人王张氏见过皇后娘娘。’ 张穗说完就对着正位上的皇后娘娘行大礼。 一阵悦耳的声音传进张穗的耳里。 ‘王张氏平身!’ 等张穗起身这才抬头看向伏皇后。 什么是一国之母,单单脸上的微笑就能让人放下心里的抵抗。 同为女人,张穗看到皇后的微笑也瞬间放下心防。 如天鹅般的脖子,优雅的挺立着,散发着高贵的气质。 两颊丰润,白里透红,面若银盘,眉中带笑,眼角的鱼尾纹仿佛浮现出皇后年轻时的轻佻。 凤冠映衬下的红唇更显高雅。 ‘宜人相夫教子,用心农桑真是我朝妇人之楷模。 本宫听闻入京后宜人还在自家学堂担任教谕!’ 这夸奖着实不低,张穗倒是难得感到一丝羞愧。 ‘谢皇后娘娘夸赞,相夫教子是为人妇为人母的本份。 至于用心农桑,兼任教谕只是民妇本份之外为国为家尽的一份心。’ 张穗的话惹的殿里的贵妇都互相看看。 李夫人端起茶杯示意夏夫人喝茶。 眼神里全是我早就说了,她能应付! 至于其它贵妇从相夫教子里听出点什么没,那只能看个人的悟性。 ‘宜人是出自邹县,必然熟读《孟子》!’ 出自邹县,还是官宦人家,若是不读孟子,岂不是被别人小看了去。 ‘民妇不敢说熟读,倒也囫囵吞枣的看过。’ 皇后一脸微笑,‘梁惠王章句可曾背过?’ 张穗就是在政治白痴,有王宁远在耳边唠叨了三年也得开窍。 更何况刚才皇后特意点出农桑,张穗这会倒是有了些明悟。 难得有了底气,张穗仔细一想大声朗诵起来。 ‘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痒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张穗朗诵完就施礼,退到一边。 皇后点点头,嘴角带笑。 ‘宜人果然心思剔透,才思敏捷。’ 张穗都不想说话了,这是丈夫教德哥儿的时候自己背下的。 第66章 繁花锦簇四 ‘一事不烦二主,宜人可解说一下孟子心中的国度!’ 皇后看到不少命妇都一头雾水不知道刚才张穗背的那段文章是什么意思,这才开口道。 再次被皇后点出来,张穗只能走到殿中间。 对着两边安坐的贵妇施礼后,开口说道。 ‘民妇也不知详解的是否妥当,只是一家之言。 这是孟子在向梁惠王描述施行‘王道’后一幅黎民百姓安居乐业的画面。 人之有道,饱食,暖衣……教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妻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 具体的做法就是,在五亩大的宅院中种上桑树,五十岁以上者可以穿上丝绵衣物。 猪狗鸡等家畜好好养起来,家里七十岁以上老者可有肉吃。 家有百亩良田,不去妨碍他们生产,数口之家都可以吃饱。 认真的兴办学校,用孝顺父母尊敬兄长的道理反复教导学生,也就不会有头发花白的老人在路上负重前行。 老年人有丝绵衣服穿,有肉吃,一般百姓百姓吃的饱穿的暖,这样还不能使天下归服,是从没有过的。 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亡。 此为天下大治!’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哪怕后世在伟人带领下的红色政权也是在奋斗了七十年后才勉强达到这幅画面。 其中艰辛也是其它政权和身在变革中的人民都无法体会的。 这里面充满了猜疑,嫌弃,反复,诋毁等各种恶毒的言语。 ‘给张宜人赐座!’ 总算过关了嘛,张穗谢过之后这才在一边的锦墩上坐下。 殿里瞬间安静下来,有了张穗这个引子,皇后也有旗帜亮出自己的政治立场。 ‘孟子提出的仁政,王道已在中华大地推行千年,却依然逃不过政权更迭。 身为妇人不得干政,可我们却也不能失了为妇为母的本心。’ 说着伏皇后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御座。 这会张穗才发现,皇后的风袍居然不是拖地长裙。 ‘本宫前几日出城探访,乡间不少百姓的房屋因为大雪坍塌。 幼儿怀里抱着蒲草在窝棚里盼望着父母归家。 老叟背着干柴在雪地里艰难的前行。 老妪小心的打落野草上的积雪,深怕连草籽都打落,没了孙孙的口粮。’ 谁又不是演员呢,不少命妇已经红了眼睛,甚至已经掏出帕子在抹眼角。 皇后没有说官员衙役的情况。 他们不会让受灾的百姓饿死冻死,同样也不许受灾的百姓聚集,更不许他们到京城朝乞食。 几十里外有全天下最尊贵的贵人,却装作看不到他们的苦难。 ‘本宫知道,各家已经在自己庄子里施粥,可那些小门小户该如何度日。 五天,五天里本宫看了四起逼买良田的热闹。 长辈的坚持在饥寒交迫的儿女面前一文不值。 几袋米粮换走了他们立身的根本。 恶仆嘴里的太太,奶奶的名声让他们连最后一丝讨价还价的心思都歇了。 你们告诉本宫,这一家开春后该如何求生?’ 伏皇后的语气越来越冰冷,虽然没有说出是哪家大户。 可自家人了解自己家人,做贼心虚的还是小心的抬头看向皇后。 ‘常言道男主外女主内,在坐的都是超品夫人,本宫不信你们连治理内宅的本事都没有。’ 说完伏皇后转身看了一圈殿内的命妇。 这是敲打,把所有恶事都推到了恶仆的身上。 在京城居住的勋贵谁家没有几起抢买良田的事。 夏秋两季的税粮在不停的减少不就是明证。 趁着伏皇后回自己御座的时候,李夫人对着张穗隐蔽的招招手。 张穗也是胆大,起身就往李夫人身后走去。 伺候的宫女一点也不诧异,搬着锦凳放在张穗身边。 ‘不许多出银子,哪怕换成药材也不能超了五品宜人的例。’ 张穗小心的看看偏殿里的命妇,也就自己一个五品宜人。 还是被特意点过来的,再特意出头就真成众矢之的。 等皇后放下手里的果子露,一位头戴凤冠的老妇红着眼睛站了起来。 ‘这位是南安王妃。’ 张穗的目光在皇后和南安王妃的凤冠上移来移去。 确切的说皇后戴的是双凤翊龙冠?,一条金龙在上下面是两只珠翠凤凰,周边有珍珠牡丹花点缀。 王妃的凤冠相对简单,只有两只珠翠凤凰,没有别的点缀。 ‘皇后娘娘,老身年纪大了,见不得那些卖儿卖女的惨事。 一到冬天就不敢出门,生怕看到惨事,夜里在做噩梦。 今儿既然听到这事,就不能无动于衷。 南安王府出一万两银子,用于给北直隶百姓修整房屋。’ 皇后脸带微笑,可眼睛里却丝毫没有笑意。 也就只有张穗这么大落落的观察这才发现。 其它命妇还真就没有像张穗似的如此没有规矩。 ‘听说老王妃整日里吃斋念佛?’ 老王妃点点头,‘回娘娘,老身年纪大了,倒是开始信了因果报应。’ 张穗刚想开口问李夫人,边上的夏夫人就小声说道。 ‘双簧?’ 李夫人摇摇头,‘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 皇后不满意勋贵的态度!’ 夏夫人轻轻的点点头,‘可上次甑太妃宫宴,勋贵也就出了这么多。’ 都在打眉眼官司,小声的交流着,果然宫里的饭没有这么好消化。 皇后也借机听着女官的汇报。 ‘甑家能一样嘛,那是江南巨富。’ 夏夫人嗯了一声,‘难怪没说把银子花在哪了?’ 李夫人一脸的嫌弃,‘你平时也多出出门,那两年京城育婴堂伙食可不错。 不过孩子养的好,丢的更多! 穗儿该知道这事?’ 张穗一愣,‘我知道!’ 李夫人点点头,‘虽然没有公布,查处倒卖育婴堂孩子的案子的确是有持正参与。 更是牵扯到宫里的太监!’ 张穗就纳闷了,‘宫里的太监?’ 看到皇后身边的女官已经告退,李夫人小声说了一句。 ‘自己个回去问持正。’ 皇后看了一圈殿内的命妇,这才发现张穗不知何时躲到李夫人身后去了。 ‘听说秋里老王妃给小孙子办生辰宴场面很热闹!’ 第67章 繁花锦簇五 听皇后的语气今儿这些超品贵妇不出点血是过不去了。 这会就连张穗都知道这哪里是双簧,分明是皇后和勋贵家的贵妇们一次较量。 南安王妃还没有表态,坐在左边首位顺忠王妃就站了起来。 ‘娘娘,赖陛下和娘娘照拂,弟妹府内虽然拮据,倒是还有些结余。 娘娘有爱民之心,弟妹自然要鼎力相助。 顺忠王府捐纹银两万五千两,价值五千两纹银的药材。’ 这一下就把勋贵们的捐款底线给画下。 这要不跟上,勋贵们在顺忠王面前可就抬不起头喽。 平日里双方虽然礼节不缺,可勋贵打心底里看不上跟在陛下后面的顺忠王。 ‘婶婶,咱家不会也要捐这么多?’ 夏夫人将自己面前的果子露塞到张穗的手里。 ‘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这是皇后在勋贵面前展示凤威。 咱们一家捐个五百两就行。 文官露富不是给自己找事嘛!’ 张穗可是知道四位首辅家哪个不是当地的大富之家。 看到张穗伸着脖子找四位首辅夫人,夏夫人忍不住轻咳一声。 这会夏夫人都发现张穗缺政治头脑。 事已至此,各家勋贵只能挨个起身给皇后娘娘报自己家认捐的数。 好好的一个小年,一个宫宴真是出了不少血。 哪怕贵为皇后收了银子也得给各位财神一丝笑脸。 一边笑着问每位慷慨解囊的贵妇们家里后辈的近况。 其它人什么感觉张穗不知道,可这话里话外分明是十分了解每位勋贵家。 这是收了捐银的同时还阴恻恻的警告了一番。 等到了文官诰命,突然画风突变,首辅顾夫人也只捐了千两纹银。 整个偏殿里品级最低的张穗也按照李夫人的指点捐了两百两纹银聊表心意。 女官仔细的登记清楚后,皇后主动起身邀请着众位贵妇转到正殿准备开宴。 本来还挺热闹的正殿在超品夫人进来后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种诡异的场景的张穗是没机会看到,她和夏夫人被皇后特意留了下来。 ‘夏老夫人请坐,张宜人你也坐!’ 张穗扶着夏夫人谢过,这才在离皇后最近的椅子上坐下。 ‘宫内的情形也不足于外人道,要不是育婴堂糜烂至此,本宫也不会在大喜的日子出此下策。 育婴堂多为天生有疾的孩童,还多数为女童。 模样周正些的女童小小年纪就被偷偷倒卖了出去。 育婴堂本为朝廷善政,现在却成了豺狼虎穴,是我们皇家失察。’ 夏夫人伸手握住皇后的手,‘皇后不必如此心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那些吃缺德饭的也不是一家两户。 在明亮的太阳也总有照不到的地方,咱们一点一点的来。’ 皇后摇摇头,‘本是积德的事,却成了如今场面,皇上前两日在宫里摔了茶杯。 整整骂了一刻钟,身边伺候的公公宫女一个个吓的战战兢兢。 顺天府公务繁忙,也无暇顾及那些可怜人,本宫就从皇上那里接下这担子。 可我毕竟不能事事亲力亲为,这才想请夏夫人出面管理大兴和宛平两县五处的育婴堂。’ 夏夫人连犹豫都没犹豫,‘谢皇后娘娘信任。 老身一生无子,当初我们俩口子也想从同宗里过继,可最后闹的一地鸡毛。 我家那口子更是一气之下分宗迁出。 京城夏家立宗也绝了香火。’ 短短几句话里面的心软和无奈,张穗是能感觉到,可是却无法感同身受。 ‘这差事老身接了,我家那口子想做什么老身清楚,我们走后有没有香火供奉都难说。 皇后娘娘给了这个机会,也算给夏家留点香火情。’ 没想到皇后居然起身给夏夫人行了一个蹲礼。 ‘那就有劳夏老夫人!’ 说完喊过身边的太监,‘一会给夏夫人牙牌和对牌,一应支出不许拖延。 也给张宜人一份牙牌,今日收银的账目都需得张宜人过目用印。’ 张穗听了一惊,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皇后走到张穗身边,‘有些事大家都明白,本宫也无奈。 知道穗儿在家里学堂有些屈才,想来这五十多万两银子的账目对你来说不是难事。 这笔银子具体如何用,明日咱们在细谈。’ 话里话外就是说王家的确有眼线,王家的事陛下那里一清二楚。 你们真是俩口子,真是要把人用到极致。 可也不用紧着一家薅不是,不怕薅秃了嘛! 突然接了个账房的活,张穗的心情瞬间不美丽了。 心情不好只能用美食来化解,至于皇后在那和其它贵妇商量亲蚕礼的事是一耳朵没听进去。 陛下这里倒是会双管齐下,早朝后刑部尚书留下陪用午膳。 你们谈事特意点我留下干嘛? 王宁远一脸郁闷的跟着李秉往慈庆宫花园的花厅走去。 ‘世叔,陛下这是怎么了,大过年不会是谈案子!’ 李秉摇摇头,‘今儿早上才知道陛下前几日出宫了,看来应该遇到些事,想让老夫处理。’ 王宁远小声的说道,‘陛下手里不是握着南镇府司嘛,既然不好办,干嘛不让他们秘密处理。’ 刚说完就看到一队宫女手里捧着银盘进了麟趾门。 李秉看到呵呵一笑,‘看来今儿还沾了夫人的光。 咱们不用瞎猜,为臣者替陛下分忧本就是份内之事。’ 小太监看到李秉王宁远两个光说不动就,上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慈庆宫花园里一片萧瑟,仅剩的两棵梅树上花儿也开的蔫巴巴的。 随着小太监进了花厅,一位身着蟒袍的中年人笔直的站在花厅中央。 ‘尽忠见过李大人,王大人。’ 李秉对于徐尽忠的施礼全当没看见。 王宁远可不敢托大,拱拱手回礼,‘徐同知别来无恙!’ 看到李秉已经和皇上,顺忠王在说话了,王宁远这才小声的问道。 ‘怎么回事?’ 雍庆帝好像知道王宁远要问似的,挥挥手。 ‘尽忠给持正说说,省得一会他问东问西,啥事都好奇。 哪有一点为官做宰的样子!’ 有这样说自己臣子的嘛,不是您让我留下当搭头的嘛! 第68章 繁花锦簇六 听到陛下称呼王宁远为持正,南镇府司的这位指挥同知反而更加亲密。 抬起右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胳膊这么长。 手掌更是宽大,只是这手指真是没法形容,练武练的手指都已经变形。 手掌上更是已经布满老茧,虎口处的老伤更是异常显眼。 两人移动到花厅的角落处,徐尽忠小声的解释道。 ‘陛下前几日到大兴和宛平两县转了一圈,最远到了北直隶易州和遵化。 由于大雪不少百姓的房屋倒塌,只能寄居破庙和窝棚里度日。 陛下气愤异常,要不是皇后在场劝解,当时必有人人头落地。 去育婴堂堂时,堂里的管事在那里喝酒赌钱,对于孩童的哭闹连搭理都不搭理。’ 王宁远听的脸色一变,当初自己可是清理过一起育婴堂和养济院的管事。 这才几年又糜烂到这种地步。 ‘陛下当场令我等打了他们的板子,还下令我等彻查。’ 说完好像故意的一样,完全不顾王宁远的脸色,拱拱手说道。 ‘恭喜王大人,您夫人要成这次捐银的总账房。’ 王宁远一愣,眼睛不善的看向徐尽忠。 徐尽忠拱拱手,‘王大人您可别找错人。’ 说着用手指指北面,北镇府司还真在自己家有暗庄。 王宁远对着徐尽忠拱拱手,算是谢过他透露信息。 还以为是陛下的手笔,看来应该是先父在时北镇府司的手笔。 ‘明人不说暗话,王大人要迁人去辽阳镇?’ 这种消息能瞒住才怪了,南镇府司想塞人进来王宁远也拦不住。 现在说出来反而对大家都有好处。 ‘南镇府司可有多余的人手?’ 徐尽忠被王宁远问的一愣,‘王大人是想?’ 王宁远看看陛下那边的动静,这才小声的解释道。 ‘有想出去闯的,自然是要举家搬迁,妻离子散不是王家的作为。 可辽阳镇毕竟是边镇,野兽横行不说,还总有些不长眼的人想不劳而获,教给孩子们一些保命的学问也算王家对于他们的补偿。 当然王家对于这些先生也会给这些先生一些补贴。’ 徐尽忠对着王宁远拱拱手,‘王大人高义! 南镇府司的人不能暴露,希望王大人多多包容。 可我手里一批退下来的夜不收,不知王大人能否接纳。’ 这些人可都是些撕杀汉,王宁远当然感兴趣。 ‘都是些苦命人,因为身份特殊,铁打的汉子至今都是孤身一人。 勋贵世家都想花银子将他们买了去,到最后也只能沦落成死士。 何其哀哉!’ 退下来的夜不收,除了年纪大的,更多的是身上带有伤残的。 收买他们的大户军头多了,军里的陋习他们十分清楚。 除了想过富贵生活的,进大户的还真不多。 夜不收可是这个时代的特种兵和间谍,兵部都没有他们兵籍。 夜不收的详细资料只有南镇府司有,他们的养老事宜更是有南镇府司负责。 这笔开支可不是小数目。 ‘陛下那里?’ 王宁远确实动心了,甚至还想亲自接触一下,可一个文官手里握着这么一股力量还是给陛下说清楚的好。 徐尽忠还没回话,御膳房的太监就带队送着午膳进了花厅。 今儿居然不是分餐制,一张长条桌已经在偏厅布置好。 ‘你们俩倒是聊的投机,聊的什么说给朕听听。’ 王宁远和徐尽忠刚从椅子上站起,雍庆帝抬起右手压压。 ‘就是午膳时的闲聊,坐下说就成,整日里奏对你们也不嫌累!’ 两人谢过陛下,这才坐下。 雍庆帝夹起虾仁放到顺忠王面前的盘子里。 ‘朕记得你好吃海虾,皇后特意从东平郡王商行里采购的。 李尚书自便。’ 顺忠王明显更随意,夹起清炖羊肉就放到李秉的盘子。 ‘三九天里多吃点羊肉身子暖和。’ 李秉点点头谢过顺忠王,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对面的徐尽忠和王宁远。 ‘陛下,年后王大人要迁民去辽阳镇,想从臣这里要几位夜不收当先生。’ 徐尽忠说的时候,王宁远一直关注着顺忠王的表情。 只是稍微一顿,就继续吃自己的午饭。 陛下倒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户部总算找到人接手了,真是不容易。 两万亩良田被人偷着耕种,朝廷却一点好处都没有。 朕这个皇帝当的窝心,明知家里有硕鼠,朕还得哄着他们。’ 这话一说,陪同午膳的人哪还坐的住,赶紧起来认错。 ‘是臣等失职,愧对陛下信任。’ 王宁远偷眼一瞧,顺忠王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坐在那里吃的正开怀。 一盘虾仁眼看就要下去一半,还真是喜欢海虾。 ‘都坐! 持正这个要求朕准了,两万亩地,三年免租税,五年后可以赎买。’ 说着雍庆帝瞪了一眼顺忠王,夹起虾仁分给王宁远和徐尽忠。 ‘今儿皇后办宫宴,咱们也跟着沾点光。’ 说完举起酒杯,‘果子露不适合咱们,这是甑家进贡的黄酒。’ 温热的黄酒下肚,还真是舒服。 软烂的羊羔肉也好吃,不需要任何香料,沾点清盐已经足够鲜美。 ‘倒是是女人会持家,平日里朕设宴都是花银子,今儿皇后设宴,却能收五十多万两银子。 各位爱卿都是当家做主的,家无余粮的日子也都经历过。 朕只要开口问户部要银子,夏尚书能喷朕一脸口水。 点王爱卿夫人当总账房的是皇后,跟朕无关!’ 哎哟,你们俩口子还秀上恩爱了,王宁远只能谢谢你们公母俩了呗。 ‘臣代夫人谢过陛下和皇后娘娘的信任。 臣必将协助夫人管理好账目。’ 听到王宁远的话,顺忠王差点笑出来,惹的雍庆帝咳嗽一声。 这会王宁远才发现为什么雍庆帝对顺忠王信任无比。 这位是一点不隐藏自己,把自己所有的真性情放在陛下面前。 只要不是正式场合,这兄弟俩也是怎么舒服怎么相处。 也算让雍庆帝能接点地气,轻松些,不用处处隐藏,有机会释放部分自己的真性情。 还是皇家人了解皇家人,天天在上久了很容易养成出心理变态。 第69章 繁花锦簇七 ‘朕知道持正家里人才济济,总不能光想着自家的产业。 朕给他们次机会不成嘛!’ 既然已经掌握了一些和陛下的相处之道,王宁远自然更加放松。 ‘陛下,臣家里才多少人,不能老是对着臣使劲不是。 皇商家里的掌柜哪个不能独当一面! 更何况宫里的人才更是一抓一把。’ 李秉听到王宁远这么说,眉毛一挑。 对于王宁远这么快能适应和陛下相处的方式感到高兴。 徐尽忠是近臣,确切的说是家臣,不然雍庆帝也不会把如此重要的位置交给他。 现在徐尽忠做的事已经超过南镇府司的职权范围。 对于王宁远的说话方式自然是感到惊讶,还忍不住扭头看向王宁远。 雍庆帝哼了一声,‘用你们点人就推三阻四。 宫里人什么德行你会不知道? 朕放他们出去办事还是去收银子! 这些事能过皇商的手?’ 善政成现在的样子,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可现在雍庆帝正需要民心,却不能掀开这个盖子放在太阳底下。 ‘朕退让一步如何?’ 李秉好样没听到一样,接着吃自己的菜。 徐尽忠心里却是一动,这次他真的认定王宁远是陛下面前的宠臣。 ‘五个育婴堂主事的由顺忠王负责。 持正负责顺天府和部分北直隶难民的安置如何?’ 还真是打的好算盘,把这么大一摊子甩手就扔给王宁远。 ‘陛下,臣勉力负责文选司公务以是极致。 如何还有精力负责如此繁忙精细的安置工作。’ 雍庆帝哼了一声,将金色的酒杯往桌上一顿。 吓的身后的小宦官和伺候的宫女一愣,立马都跪了下来。 苏培盛满脸都是一副不争气狗东西的表情,抬脚踢踢跪下的小宦官。 看到苏培盛一甩拂尘,立马都悄悄的起来退出偏厅。 ‘朕就是想让你给这些受苦受难的百姓找条长久的活路,爱卿为何推三阻四。 王家现在的油坊和药铺的经营方式都是爱卿设计的没错! 兖州府,徐州府,京城做的好大的买卖,三处养猪场每处都不下五百头。 听说爱卿在家乡看中一块低地。准备挖掘好种藕养鱼。 还真是耕读传家!’ 王宁远嘴角抽抽,真是不知道反驳。 ‘还要朕说嘛,现在爱卿是不是准备拉上东平郡王一起从倭国贩卖棉花,鲸油。’ 话音刚落,李秉却站了起来,‘陛下,王家和李家的产业虽然多,却依然照章纳税。 乡民的徭役银也是两家垫付的。’ 雍庆帝冷笑一声,‘邀买人心,王青天之名在邹县越发响亮。’ 听到这话王宁远哪里还坐的住。 雍庆帝索性也不坐在那个,迈着方步走到王宁远身后。 王宁远赶紧转身听训。 ‘爱卿真是爱民如子,丁忧三年收纳流民三百余户。 邹县更是兖州府耕地增加最多的州府,更是本朝的头一份。 王青天活命之能更是传到曲阜,连孔家修建府邸都需要请王家工匠。 可有此事!’ 王宁远点点头,‘确有此事,孔府颜府一次性建三十多座府邸,规划难度大。 陛下也该知道臣家里有几位大匠,最重要的是孔家可以付的起银子和粮食。 那么多流民需要口粮,兖州府只有孔家有这么多粮食。’ 雍庆帝听完,抬眼看了一眼王宁远。 ‘什么大匠,采购供应工期不都是出自持正手笔嘛!’ 听到雍庆帝这么说王宁远立马跪下认罪。 孔家毕竟是文坛名义上的领袖,这么算计孔家传出去王宁远就再也别想做人。 李秉和徐尽忠一副不可思议,顺忠王还在那笑眯眯的吃着午饭。 ‘行了,起来! 爱卿有本事算计孔家那是爱卿的本事。 孔家觉得银子花的值,朕也不能越主代袍。’ 里外话您都说了,我能怎么辩驳。 ‘动动脑子,给那些百姓找条活路,坐。’ 王宁远这才谢过陛下,安稳的坐了下来。 这些破事怎么想躲就躲不掉呢,烦心。 在喝酒哪里还有心思评价美酒。 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在哪给这些人找活路。 现在看着人不多,只要消息一传出去立马能聚起一群求活的可怜人。 放进嘴里的饭菜也是味同嚼蜡,连陛下和李秉怎么安排那些犯事的罪囚都没细听。 拎着酒壶,抓着酒杯跟在李秉身后出了慈庆宫花园。 ‘还愁呢?’ 王宁远左右看看只有自己和李秉,这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世叔,几千人的活路而已,愚还是有法子。 只是替皇家敛财这锅真不好背。’ 李秉脸带微笑的看了一眼王宁远。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好杯中之物的喜好。’ 王宁远踢了一下徽音门的门槛,‘还不是被陛下给逼的。 不喝的眼睛通红,怎么好找垫背的。’ 李秉嗯了一声,‘小心点,别把自己算计进去就行。 看上哪了,说出来。 老夫也给你参谋参谋。’ 王宁远把酒壶里最后一点酒倒进嘴里,这才看着金壶嘿嘿一笑。 ‘侄子手里有一个灰泥的方子,在老家已经用小窑烧过,成果相当不错。 家里给它起名水泥。 侄子已经给夏尚书透过底,正旦后户部会和工部商议。 只要工部督水司实验成功,各处工地将供不应求。’ 李秉听了一愣,‘还有如此好物,持正是想建一个水泥窑?’ 王宁远摇摇头,‘王家只需要两个小窑就成。 一个供应邹县,一个供应辽阳府,也算给北静王的见面礼。 侄子看中清河边的那片海甸。’ 李秉眉头一皱,‘那一片沼泽地要来何用?’ 王宁远嘿嘿一笑,‘那里除了水泡子,最多的就是黄泥。 黄泥当然是用来烧砖瓦,水泡子挖成湖,干什么不行。 就看陛下舍不舍得把宫里的大匠让几个出来。’ 李秉听了一愣,‘水泥还是建房的好材料?’ 王宁远点点头,‘当然,能治河自然也能建房。 回头世叔家想重建庄子里的屋舍,侄子送些水泥过去您用用就都明白了。’ 李秉点点头,一下拉住王宁远。 ‘如此好的东西,你拿来在邹县建了什么?’ 第70章 繁花锦簇八 王宁远自然明白李秉话里的意思。 陛下对王家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会没发现水泥这个宝贝。 王宁远咳嗽两声,清清自己的喉咙。 ‘除了乡邻建房时地基用了些,其它的都用来建猪舍了。’ 李秉再次确认的问了一遍,‘建猪舍用了?’ 看到王宁远确认的表情,李秉像看败家子一样看向王宁远。 李秉一把抢过王宁远手里的金杯就想砸王宁远。 小仗受,大仗走,看到世叔真的生气,王宁远嘴里喊着世叔,脚下一点不慢的溜了! 宫里多少年都没出现过这种场面,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大人,在后面吹胡子瞪眼,时不时的还骂之句。 前面的年轻官员,不快不慢的在前面吊着。 直到出了奉天门,王宁远这才扶着还气呼呼的李秉离开宫门上侍卫的视野。 ‘叔,您轻点,我这耳朵要掉了。 叔,叔,都已经出宫了,您差不多得了!’ 李秉哼了一声,‘臭小子,你以为老夫是在陪你演戏呢! 听着就是好东西,你这个败家子就用来建猪圈!’ 手是松了,李秉手一背,手里捏着黄金酒杯打头就走。 这不解释清楚还真是麻烦。 老实的跟着李秉进了刑部职房,还是刑部的官员了解自己的顶头上司。 看到李秉的脸色那是有多远多多远。 进了尚书的职房,李秉的老书童笑着迎了上来。 ‘少爷来了,喝什么茶,我这就给你泡去。’ 李秉将手里的酒杯往大案上一扔。 ‘喝什么喝,他家缺那点茶叶! 去去去出去!’ 王宁远对着老仆笑笑,表示自己能劝好世叔。 老仆出了尚书职房,也没走远就在门外守着。 王宁远腆着脸扶着李秉坐下,‘我的亲叔哎,我能不知道水泥好用嘛! 可您还是不清楚大规模养殖的风险有多大。’ 李秉享受着王宁远的捏肩服务,一副就想听听王宁远如何狡辩的架势。 ‘叔,养十头猪和养五百头猪完全不同。 普通农户家里养头就算多了,一个猪圈,烂泥坑,有个猪食槽就够。 他们可以不考虑养一年猪有多大,目测猪不够肥再多养两月也成。 侄儿这个可不行,有菜籽饼,花生饼,芝麻饼,豆饼加进猪饲料里。 多大的月份加多少辅料是摸索了两年才记录下来的。 同一个母猪产的崽分了大小才能在一个圈里饲养。 不同窝的突然加进来,咬死的事也常见。 夏天这么热,如果不处理好很容易引起大规模的猪瘟。’ 李秉嗯了一声,‘有发生过?’ 王宁远嗯了一声,‘头年死了十几头半大猪。 当然也有别的缘故。 所以猪舍的卫生问题必须的重视,每天清理打扫猪舍是必须的。 隔日每间猪舍还得进行消毒。’ 李秉哼了一声,‘东拉西扯的,你到底想说什么,我问的是这个嘛?’ 王宁远也是无奈,怎么这会突然还发起了小孩子脾气。 ‘当然有关系,猪是家畜,却也和人差不多。 人需要五谷杂粮养,猪也需要各种物质才能长的快。 养殖工舍不得给猪喂盐,猪整日里拱地舔碱块,各种疾病频发,更是将猪舍拱的坑坑洼洼难以清理。 邹县缺石,侄子这才琢磨出来水泥,用碎石,细沙和水泥搅和整理地面。’ 李秉听到自己想听的,这才点点头。 ‘比之条石如何?’ 老书童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王宁远殷勤的将茶杯递给李秉。 ‘世叔,不瞒您说,要不是用过,侄子哪里敢拿出来。 同样也厚度,加了竹筋的水泥混凝土比之石条也不差。’ 李秉一脸的惊讶,‘真的如此坚实! 听说用了不少黄铜所为何事?’ 王宁远一愣,李秉这才说道,‘是老二写信告诉老夫的。’ 没办法只能解释清楚了,还真有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王宁远从腰带上取下长条形的皮袋。 ‘卷伯给我拿张白纸来!’ 李秉好奇的看着王宁远手里的铅笔,拿过王宁远放下的皮袋。 象牙朝板上记录着今儿早朝上讨论的问题。 只是这朝板上写字的墨他还真没见过。 李秉干脆打开袋口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几个漂亮的银花生异常抢眼,李秉捏起来一看,连个私印都没有,一看就是从银楼里换的。 漂亮是漂亮,却毫无家族特色。 拿起一个方形的小木盒好奇的看着,刀片李秉自然认识,只是用来干嘛的他却不明白。 削笔刀这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产物李秉自然不认识。 看看书案上的薄薄的木屑,又看看削笔刀。 ‘小东西不少,如何用?’ 王宁远接过白纸放到一边,拿起一个完整的铅笔用削笔刀削起来。 削好铅笔在白纸上画了一下,就交给李秉。 李秉到底没用过硬笔,用握毛笔的方式用铅笔。 一看不好使,嘴里还哼了一声。 ‘玩物丧志!’ 王宁远也没解释,拿起自己的铅笔在白纸上画起来。 李秉看着王宁远在白纸借着巴掌长的木尺用铅笔做画,不由的咦了一声。 学着王宁远的握笔的姿势在边上学习起来。 到底是老文人,写了三个字就发现铅笔的好处。 只是写完之后用手指一摸就花了,这才摇摇头。 ‘臭小子,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作画的潜质。 匠气十足!’ 能不匠气十足嘛,这本身就是机械制图。 李秉指着螺纹状的零件问道。 ‘有榫卯结构的影子,却又有不同,确实巧妙。 这是连接两个管状物的榫卯?’ 王宁远点点头,‘我更愿意称它为螺纹,用于连接两个硬质的物件。 用于小件上成果不错,大型建筑当面还是用榫卯结构更加安稳牢固。’ 李秉知道王宁远不会随意说说,必是有大用这才在自己面前展示出来。 ‘心思巧妙,对于匠人的手艺要求极高。’ 李秉脑袋里各种想法突然冒出来,嘴里不由咦了一声。 ‘真是越琢磨越有意思!’ 嘴里说着已经拿起画纸,捋着胡子在大堂里转悠起来。 第71章 繁花锦簇九 老仆卷伯用眼神询问着王宁远。 他真是好久没见到李秉有这种状态。 王宁远端起茶杯全当没看到卷伯的眼神,舒服的坐在刑部大堂的主位上悠闲的喝着茶。 卷伯伸着脖子想看看王宁远到底画了什么,只是李秉脚步不停,他也没看清。 一杯茶下肚,李秉这才停下脚步。 ‘那是你坐的地方嘛,滚过来。’ 见猎心喜不说,怎么口气还这么严厉。 ‘给老夫说说这个东西干嘛用的?’ 王宁远这才把这个铜芯的自动喂水装置给李秉解说一番。 听完李秉眼睛又是一瞪,抬手就捏住王宁远的耳朵。 ‘整日里就琢磨这些! 让你结庐读书,就是这么读书的。 只为了给猪喂水就想出这么精巧的物件。’ 可能觉得还不够,手上更加用力,语气也更加严厉。 ‘真以为老夫没见识呢,马场里饮马器老夫也见过!’ 真是不讲理,就那个破浮球自动喂水装置也能和自己从后世抄过来的自动喂水机比。 ‘哎,疼,疼! 叔差不多得了! 最多明年京城庄子里的猪场建好请您去看看。’ 说到这,李秉这才松开捏着王宁远耳朵的手。 ‘去看看就行,李家就不参与养猪的事了,虽然是通家之好,李家也不能如此坦然接受王家的发家之道。’ 怎么突然这么煽情,王宁远揉着耳朵,诧异的看向李秉。 ‘家里接了两个药铺,家乡还有一个香油作坊就足够。 人心不足蛇吞象,老夫不敢赌。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不想再操心了!’ 王宁远这会也顾不得耳朵上的疼痛,赶紧扶着李秉说道。 ‘世叔,您多虑了,持正还能护不住李王两家。’ 李秉扶着王宁远的手,在椅子上坐下来。 ‘老夫相信你,你丁忧三年确实长进不少。 老夫只是担心陛下,堂树公在世时我们就讨论过。 陛下被压抑这么多年,一旦翻身恐会牵连无辜。 对于四王不可瓦解太快,逼迫太紧,一旦陛下失了压制,恐有大祸。 夏尚书虽然争权,也是为了改革。 文人一旦握权,怎么会轻易交出去。 老夫是担心夏尚书去后,无法压制皇权,甚至夏尚书一系会被清算。’ 这些都是肺腑之言,王宁远自然是能听出来,可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怎么感觉都有点临终托孤的意思。 说到陛下时卷伯就已经去了门外,这些话实在不适合入第三人之耳。 王宁远看到李秉嘴角有些白沫,立马捧起茶杯递过去。 然后一拉官袍跪在李秉面前。 ‘慧者有天收! 你的聪慧和胆大出乎老夫和你父亲的意料。 听到你算计孔家,老夫也是心惊胆颤。 衍圣公就算再不如从前,孔家再如何不争气也不是你这小身板能算计的。’ 王宁远抬起头看看李秉,这才回答道。 ‘世叔,明顾城是朝廷允许建设的,孔颜两家的府邸也没有逾制。 我只是统合商家和雇工让建设更加细致合理罢了。 您是没看,整个曲阜的良田已经全部落入孔颜两家名下。 整个曲阜的百姓全部沦落成他们两家的佃农。 两家有如此多的银钱和粮食,我这也是替他们减轻皇家对他们两家的忌惮。’ 李秉哼了一声,‘从孔家拿走多少粮食? 不对,你不会从曲阜抽走人口了?’ 王宁远点点头,‘同样的材料,按时完工,结余了三分一的粮食。 佃农也抽了六百多户,不过他们都没安置在邹县。’ 李秉一拍桌子,‘还不交代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王宁远低下脑袋,这才小声说道。 ‘微山,南阳四湖附近水力充沛,遍地水泡,更是开垦良田的上佳之地。 只是微山四湖常有湖匪,一直无法将此处变成鱼米之乡。 我给于布政使写信,又联络东平郡王出水兵帮助一举剿灭湖中的湖匪。 今年家里的吃的稻米就是微山湖开垦水田里种出来的。’ 李秉眯着眼睛一副你接着说的表情。 王宁远舔舔嘴唇,这才接着说道。 ‘说是湖匪,其实最多的就是湖上的渔民和附近的乡民。 我们借着兖州府和徐州府收秋税和出徭役为由压迫他们。’ 李秉点点头,他是能理解下面的刀笔吏收拾百姓的手段。 不想家破人亡,他们必会聚集在一起抗税抗役,聚在一起遇到真正的水军他们是真不够看的。 ‘于老匹夫就看着你们杀的血流成河?’ 这种事怎么可能认,王宁远立马解释道。 ‘除了罪大恶极的,其它都以劳役抵消。 最多的五年,五年后官府负责给他们分田。’ 李秉冷哼一声,‘难怪于老匹夫这么着急拿下兖州知府这个位置。 说说,你们是怎么分配的? 没好处东平郡王会这么好心帮你们。’ 提到关键处,王宁远底气倒是足了不少。 ‘湖里的水产由东平郡王和于布政使经营,开垦出来的良田,兖州府,徐州府,王家一家一份。 于布政使和东平郡王两人之间必有默契,东平郡王这些年北上朝鲜,东出倭国应该也有他的支持。 微山湖附近的票号业务也是山西商人接手的。’ 李秉眼睛一瞪,‘王家呢?’ 王宁远讨好的笑笑,‘令泰兄弟俩一人五百亩水田,大嫂和夫人一人五百亩水田。 其它的都是孔家佃户和邹县流户的,有两万余亩。’ 这就是封建王朝,各个省府的权力大的超出现在人的想象。 什么不能动兵,只要他们想做,屠灭两个村子真的能一点风声都传不出来。 ‘王家的水田买在徐州府下是。’ 看到王宁远点头,李秉这才叹口气。 ‘还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好汉子。 好人坏人都让你一个做了! 罢了,既然能活人无数,也去一个毒瘤,算是积了阴德。 起来!’ 王宁远盯着李秉的脸看看,倒是没有起身。 ‘这么说你和于老匹夫应该十分熟识才是?’ 王宁远立马摇头,‘那到没有,各取所需罢了。 他更加信任山西籍的大商家。 侄子倒是和东平郡王更熟悉些,多有书信来往。’ 第72章 繁花锦簇十 李秉摇摇头,‘无伤大雅,东平郡王既然已经彻底放下,后路自然也谋划无错。’ 说完就扶着椅子站了起来。 ‘你也起来,还要老夫扶你不成。’ 王宁远跟着李秉走到窗边,看着院子中间不时出现的刑部职员。 ‘记住,只要你还在朝中,就不许让辕儿回中枢。’ 王宁远一愣,‘世叔,二哥再锻炼两年回中枢正当用。’ 李秉摇摇头,‘地方和中枢到底不同,他的悟性不如你。 在地方上多行正大光明的阳谋,中枢立场,利益得失转换之快,一般人如何适应。 将你手里屯田的好手借他用用,安心的去宁夏府。 记住对于勋贵世家要么不出手,出手就彻底将他们打落尘埃。 万万不可有妇人之仁!’ 突然听到如此杀伐的话,王宁远一愣。 只是转身过来后李秉的脸上完全没有那种杀伐气。 满眼里全是放心不下,嘱托之味越发明显。 ‘勋贵世家之间的勾连和龌龊之事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万不可动恻隐之心。 倒是陛下要清理江南文人世家时可以留他们一口气。’ 到底世界观不同,李秉认为雍庆帝削藩成功后,大权独揽必将清理江南世家大族。 到底是风雨经历多了,不想再让江南杀的人头滚滚。 王宁远可不这么认为,削藩后,适当的将北方罗斯公国和欧洲各个海盗国的野心展示出来。 如何选择还在两可之间,雍庆帝只要选择海外,那改革必将推行到底。 挡在面前的这些贪图享乐的世家彻底清理掉也是必然。 关键是自己需要按部就班,在重要时刻站在重要的位置上,有更大的话语权。 ‘做人就是这样,一步步退让,一点点的妥协。 陛下不愿意北镇府司的人暴露出来,这个脏活只能刑部接手。 老夫既然背了这个黑锅,那就连养济院,惠民药局一起查办。’ 王宁远听了一惊,‘世叔!’ 李秉摆摆手,‘反正明春够热闹的,老夫也加把火。 大乱之后才是大治,陛下到底有多大雄心,持正可要仔细看清楚。 去,老夫要好好谋划一番。’ 王宁远躬身施礼后,立马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出了刑部尚书的职房。 都是老狐狸,决定的事情哪是王宁远三言两语能转变的。 高手斗法,王宁远还是在一边仔细看看的好。 京察中各种弹劾的折子必然不少,党争也必将表面化。 世叔借着京中大乱之期求退也不失一个高明的决定。 再进能不能有一个好结果就难说了,真的要像先父那般去世在任上。 除了给子孙留下一个舞台,人生更多的是悲哀。 堂树公一生只信法用法,对于术和势远而避之,就是想让王宁远看清楚。 看清楚皇家在权力斗争中的冷血冷漠以及残酷。 相对于先父堂树公,李秉的选择和对时局的把握更高明。 王宁远回到吏部,喊上刘槐就急忙往家赶。 连东安门内大街上排满的轿子都没多看两眼。 回到府里,这才知道躲夏俩口子今儿也已经到府。 ‘我这有急事,你回头给夫人夫人回话。’ 王宁远打发走躲夏俩口子,就赶紧回房换衣服。 躲夏推推自己男人,‘赶紧去备马,陪着老爷和王顺一起出门。’ 张冲点点头,摸摸儿子泥狗的脑袋。 ‘听你娘的话,别胡闹,知道嘛!’ 泥狗吸吸鼻子,明显对院里的香油味更加感兴趣。 王宁远换好衣服出现在东跨院这才问道。 ‘王顺呢!’ 刘槐立马回道,‘已经去了东平王府请木长史。’ 王宁远扭头一看张冲,‘怎么刚到不歇息下,就跟着老爷奔波?’ 张冲笑笑,‘老爷,早就想跟在您身边,坐了几天马车,身子骨都酸麻难忍,有机会放马狂奔,小的自然当仁不让。 老爷这两位是田氏兄弟,老大田和,田伯兴,田文,田仲兴。’ 王宁远点点头,仔细打量一下满脸风霜的兄弟俩。 一身的朴素的穿着,连王家的家仆都不如。 虽然朴素,可也算干净整洁,只是这头发和胡子是不是该打理一下,没有一点文人的风骨。 王宁远嘿了一声,‘贤仲昆可愿随愚出城一观。’ 田氏兄弟俩倒是没有多余的话,转身就去了马棚选马。 只看到马夫在忙碌,却不见乌雅的身影。 学堂不是已经放假了嘛,这小子人呢? ‘老爷,中午少爷打发桃子和乌雅收拾礼物送去夏府。 说是晚上就留在夏府。’ 刘槐听到张冲的回答心中的警铃大作,这位还真是自己的劲敌。 单单这一份机巧和对老爷的了解就够刘槐学的。 马匹准备好,王宁远翻身上马,直接往奔西直门而去。 在西直门会合木槿,王顺直奔海甸附近的清河而去。 将马放到一个土邱背后的避风口。 王宁远带人上了大土邱,看看附近不多的几处民房。 ‘王大人,请下官来是?’ 王宁远笑笑,指指远处的低洼处。 ‘那里都是些水泡子,有些被当地百姓用来养些鱼虾,到底还没成气候。 此地多有黄泥,适合制造砖瓦!’ 听王宁远这么说,田氏兄弟俩哪里还待的住。 刘槐张冲两个手里拿着造型独特的铁锹领着田氏兄弟就下了土邱。 ‘木长史!’ 木槿拱拱手,‘持正兄还是称呼下官玉林!’ 王宁远点点头,‘大兴宛平两县的事听说了嘛?’ 木槿点点头,‘这些事哪年冬天少过! 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王宁远摆摆手,将手套脱下来。 ‘今日不同往日,皇后娘娘在宫里宴请,各家勋贵慷慨捐了不少银子。 这不活计却落在愚这个劳碌人身上。’ 木槿在听不出来什么意思还是别在官场上行走的好。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王宁远会这么无耻。 分明是想让木槿负责此事,还自称劳碌命。 还没入朝堂,木槿已经感觉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无奈。 木槿对着王宁远拱拱手,‘玉林就勉强一试!’ 王宁远拍拍木槿的胳膊,示意到下面去看看。 第73章 年关难过 ‘放心,人手问题愚会给你想办法。 只是时间紧迫,明儿拿到银子玉林兄就得赶紧行动起来。 皇庄应该有些粮食,其余的粮食就看玉林兄的能力。’ 木槿一愣,他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这么被赶鸭子上架,甚至连一点准备都没有。 ‘愚也不能没有一点表示,除夕前王家会送些肉食过来。’ 木槿真是无奈,他缺的是物嘛,是人手。 张冲四个已经点起了篝火,田氏兄弟正用铁锹在两地取土。 看到王宁远,张冲拱拱手,‘老爷,今儿可能给不了结果,田和的意思是要多取样。’ 倒是有墨家传人的严谨,不过能力还得再看看。 ‘今晚要连夜取土?’ 张冲点点头,‘不敢耽误了正事!’ 王宁远看看刘槐,又看看王顺和张冲。 突然发现人手是真不够用,还得从老家调人。 木槿看出王宁远的犹豫,招手叫过跟来的小厮。 张冲这会又主动站了出来,‘老爷,在路上我也休息够了,小的今晚就守在这。’ 说完对着木槿拱拱手,‘还请木长史请几位侍卫过来。’ 王宁远点点头,‘家里有什么你知道,王顺你也回去,帮着把所需物品准备好。’ 木槿交代了一声跟来的小厮,这才跟随着王宁远往田氏兄弟俩身边走去。 冬天取土确实不容易,兄弟俩又是烧热水又是取样,忙的已经满头大汗。 直到他们划开被雪覆盖的水泡,远处的几位老人领着孩童走了过来。 谁是说的算的自然一目了然,王宁远正和木槿看地形,谈论着需要建多少临时住房。 ‘两位贵人可是上林苑的官员。’ 刘槐刚想上来,王宁远立马伸手阻止。 拉下腰间的布袋,冲着几位孩童招招手。 几位孩童看到,立马抱住爷爷的腿,挡住自己的身子,可小脑袋还是在不停的观察王宁远。 王宁远蹲下身子,掏出口袋里的肉干。 ‘来伯伯这,给你们肉干吃。’ 几位老人看看王宁远和木槿的打扮,蹲下后露出的腰牌这才推推身边的孩童。 虽然孩童身上的棉衣已经补丁摞补丁,可兔子皮的帽子和小皮靴却明显是新的。 王宁远挨个给孩童们发着肉干,虽然小手干瘦,却也个个干净。 小女童接过肉干举起肉干就跑向爷爷。 有打头的,本来围在王宁远身边的五六个孩童瞬间拿着肉干跑开。 刘槐已经抱着木柴在王宁远面前点了起来。 爷爷到底心疼孩子,看看笑眯眯的王宁远,这才点点头让孩子们把肉干塞进嘴里。 吃到带着丝丝辣味的牛肉干,立马就有胆大的孩子又围了过来。 王宁远又掏出一块肉干塞进孩子的嘴里,抖抖布袋示意木槿也蹲下来。 等木槿接过布袋,王宁远这才搂住孩童,捏着他的棉衣。 看着鼓鼓囊囊的棉衣,手感上感觉是棉花,毛发,柳絮的复合物。 ‘来,蹲下烤着火说话。’ 木槿虽然一脸的错愕,表情也没控制好,可王宁远却面色如常。 其中一位老人给个头大的孩子说了一句,呼啦啦几个孩子立马往远处的院落跑去。 等老人也围在火堆边,王宁远这才笑着问道。 ‘几位都是上林苑的佃户? 我记得附近没有农田!’ 一位明显是主心骨的老人讨好的笑笑,拢拢身上的破棉衣这才开口道。 ‘贵人心明眼亮,这里的确没有农田,只是上林苑良牧所放马牧羊的地。 我们也不是上林苑佃户,只是逃难过来,皇上仁慈,没有驱赶我等!’ 木槿听了一愣,抬手指指远处的村落。 ‘那里不是村子?’ 老人苦笑一笑摇摇头,‘贵人说笑,那些只是些临时的窝棚。 等有了积蓄,我等立马就走,绝不让各位官人为难。’ 话里已经充满了祈求的味道,这是怕大冷天的将他们赶走。 ‘没有耕地,大伙是如何维持生计?’ 王宁远刚问完,孩童们嘴里呼着白气抱着木凳又跑了回来。 个头最大的孩童将木凳放在王宁远面前。 看了一眼自己的爷爷,鼓足勇气开口说道。 ‘贵人请坐。’ 王宁远微笑着点点头,‘真聪明! 大大方方的挺好。’ 说完拿起木凳看看,就塞到屁股底下。 ‘刚才说到哪了?’ 老人家明显放的开了,‘贵人问我等的生计。’ 说着指指远处的清河,‘春秋时河水平缓,我等帮着装货,卸货,拉纤维持生计。 冬夏两季就在城里找些活计,夏日里还要替上林苑的官爷巡查河道。’ 王宁远眼睛一眯,‘只有这些,那何时才能有积蓄搬离?’ 木槿都没想到,王宁远这语气怎么说变就变。 几位老人家互相看看,立马坐不住都站了起来。 敏感的孩童们,又抱着老人的腿藏起来,小心的观察着王宁远。 王宁远像是没感受到他们的目光一般,拿起木棍小心的扒拉着火堆。 ‘别跪下,把事说清楚!’ 老人家叹口气,仿佛认命一般。 ‘附近水泡子里有我等放养的鱼苗,冬日里会破冰取鱼贩卖。 夏季夜里我等也会在清河里撒网捕鱼,小的放养在水泡里。 上林苑官人会收走一半的收益。’ 王宁远点点头,看了一眼孩童的帽子,‘还有嘛?’ 老人眼睛里的泪珠已经挂在黑红色的脸颊和花白的胡子上。 ‘野物我等是万万不敢留的,都交给了上林苑的官人。 只是留了些野兔打打牙祭。’ 确实野兔无肉,还有一股浓重的土腥味和草腥味,上林苑的官员估计也看不上。 ‘后面有处破庙,周围有些耕地,被我们整理了一下种了些菜蔬。’ 说完再也忍不住,一下跪在王宁远面前。 王宁远将手里的木棍往火堆里一扔,站起来示意刘槐将火灭掉。 ‘不介议本官去你们家看看?’ 王宁远想看,他们又哪里有拒绝的资格。 王宁远一动,木槿自然也跟上。 只是刘槐异常焦急,可身边又没有别人。 好在田氏兄弟看到这里的动静,立马拿着铁锹追了过来。 第74章 年关难过二 远处看着还好,等走近这才发现屋院如此矮小。 围院子的枝条也就比大拇指粗点。 小院里最多的就柴火,家家户户的柴火垛比屋子堆的都高。 王宁远还算有见识,一眼就看出这些柴火是从清河里捞出来的树枝和朽木。 田和手里握着铁锹拦住王宁远和木槿打头进了院子。 无视院子中间的老妇,直接推门进了低矮的屋子。 田文走到王宁远身边小声的说道。 ‘大人,不是土坯房。 木料中间填土,两边抹上黄泥建的。’ 田和从屋里出来,对着王宁远点点头。 ‘外面等着,玉林兄随我进去。’ 果然屋子外墙上黄泥里还明显能够看到麦秆。 田和脸色不太好,伸手请王宁远进屋。 王宁远两眼一黑,闭上眼适应一下这才睁开眼。 屋里除了烟火味,倒也没有别的味道。 最抢眼的自然是灶台,还有灶台上方挂着的熏鱼。 田和掀起陶缸上的盖子,王宁远看后点点头。 不错,还有半缸黑麦面,起码这个年能过去。 田和指指几个小坛子,‘小米,黄豆还有咸菜。’ 王宁远点着头嗯了一声,扭头看向屋门。 ‘大人,选在此处建房十分合理,既能挡住寒冷的北风,也能躲过夏日的雨水。 处于半坡,下沉式的房屋也更能防寒保暖。 且取出的正好用来建墙,也算省工省力省时。 一时栖身尚可,不适合长久安家。’ 木槿没有经历过贫苦百姓的生活,只觉得逼仄,却又不知从哪里问起。 王宁远嗯了一声,‘伯兴可是说的屋顶?’ 田和点点头,‘每到春季京城风大,天气转暖气往上升,这样的屋顶恐无法承受。’ 说完掀开墙上的草帘,示意王宁远去看看。 一间不大的屋子基本上都被土炕占满。 冬日里睡觉再也没有比火炕更好的卧具。 田和走到炕边,在一块脱泥的炕沿边用手一抠。 随后将干土块捏碎放鼻子下闻闻,又放进嘴里尝尝。 ‘大人,是水底的硬泥,并不是土坯。’ 已经适应屋里亮度的王宁远自然看出田和脸上的疑惑。 ‘这里是上林苑,皇家的产业,允许他们栖息已经是皇恩浩荡。 随意取土,贩卖上林苑物品就是大不敬。 上林苑官员还没有忘记他们的本份。’ 后面木槿嗯了一声,明显是表示不满。 王宁远摆摆手,‘出门为官者哪个不是中饱私囊,假公肥私。 虽然贪占一些,可这些人毕竟还是好好的活了两年。 更不要被那些人的可怜样给欺骗,要是上林苑官员不索取,他们才会日日过的心惊。’ 田和能明白王宁远话里的意思,木槿就有些糊涂。 ‘规矩就是规矩,有人闯进上林苑官员自然要上报。 皇家答应了,可规矩不能坏,他们私卖渔产就是违法。 一赶了之损了皇家仁心,不罚更是助长此风。 现在多好,他们勉强活着,皇家仁心有了,官员小肥自己,外面的流民不愿进来过这种日子,大家都安宁。 就这么糊弄着呗!’ 话说的清楚明白,木槿只要能把这件事做好,无论对他对东平郡王都是好事。 陛下借着皇后的手笔开始正式亮出自己的政治主张。 虽然还没有彻底展现,可民为本的政治路线已然明确。 和太上皇末期的控制军权,掌握中枢喉舌的无为而治有了明显的差距。 一团和气的朝堂将一去不复返,各方利益代表也将粉墨登场。 木槿看王宁远马上就要出屋子,到底没忍住一把拉住王宁远。 ‘持正兄,不会只是为了给他们找条活路那么简单! 我这心里真是一点底都没有!’ 说着拱拱手,一副虚心听教的架势。 ‘先安排好受灾百姓的吃住,咱们出现在上林苑自然有人坐不住。 有些消息自然会从宫里传出去,擂台已经摆好。 你身后是皇后娘娘,对面是无为而治的上林苑官员。 底气十足你怕什么,多请示多汇报,让皇后娘娘有参与感,最后有所成就后让皇后娘娘亲自看看。 就是一个以砖瓦为主的大村子,能难倒玉林兄! 最好让陛下和皇后娘娘知道京城地方官员如何怠政,用普通百姓的视角最好。’ 木瑾拱拱手,‘我的王大人哎,砖瓦厂如何建我是一点头绪没有。 此事去求东平郡王不妥!’ 真是死脑筋,‘宫里二十四监是吃干饭的? 内官监里那么多人才你倒是去要啊,整日在宫里勾心斗角他们不烦? 土、木、瓦、砖、石、建造他们什么不懂。 陛下嘴里嫌弃太监贪婪,可他们毕竟是皇家人,选用他们陛下和娘娘才更放心。’ 说完王宁远就推开柳条编的屋门走了出去。 家家户户都转了一圈,有些人家屋里放着简单的木匠工具。 十多户人家也就养了十来只鸡,问过才知道前几日已经卖了不少。 积蓄多少王宁远自然是看不到,可家里的米粮倒是直观。 不说别的起码这个年他们不会饿肚子。 溜溜达达仔细看完,王顺押着物资和东平王府的护卫也都到达。 让他们忙自己的去,王宁远叫上木槿,田和,以及村里的几位老人准备一起去看看破庙。 不能小看古人的眼光,能建庙立寺必有其特殊之处。 ‘若是皇家允许尔等在此地落户生活,老人家可乐意?’ 老人听到王宁远的话脚步一顿,喉咙一动,立马追上来。 ‘贵人此话当真? 皇上许我等在此开荒?’ 王宁远摇摇头,耕地真是烙进中华民族骨子的印记,没有土地就没有根。 ‘海甸这片区域需要好好的规划,开垦耕地并不是首要的。’ 刚说完,老人家脸上的热情肉眼可见的消失。 ‘当然合适的地方也会开垦成良田,首要之务是要选址建砖瓦窑。’ 几位老人的脸变了又变,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贵人,只我们百十来口建砖瓦窑是不是人手不足?’ 王宁远点点头,哈哈一笑。 ‘老人家,砖瓦窑其实就是皇家产业,当是你们乡下土财主家的砖窑呢!’ 第75章 年关难过三 王宁远也不管老人家的脸色,笑着指指身边的木槿。 ‘负责砖瓦窑就是这位木大人。 你们也算海甸的老人,到时候给受灾迁来的百姓,流民们立规矩的事可要拜托你们。’ 虽然这十几户人家被压榨了两年,可在他们心里恶事都是上林苑官员干的。 皇家对他们有活命之恩,皇上是好皇上,官员自然都不是好东西。 这就是普通百姓最朴实的情感,心底永远抱着英明的皇上带他们走向新生活。 这也是老人家给后辈们灌输的人生信条。 生活中不能放弃希望,没了希望,没了盼头日子可就真的过不去了。 ‘皇上仁慈给我等容身之处,没想到临死之前还能给皇家效力。’ 说完几位老人转身就面向皇宫的方向磕起头来。 这是一群可怜人被乡绅踢出家乡,守护了千年的乡约瞬间崩塌。 好在他们还有底线,这些人缺了管束是真的会闹事。 管束过于苛刻,甚至会有逼反他们的可能。 看到老人家们的动作,木槿对着王宁远拱拱手表示感谢。 在即将到来的流民和他之间竖起一道隔墙。 王宁远已经示范了如何在流民和负责人之间建立抗推位,至于怎么用,只要有点政治头脑都会用。 几位老人谢恩完,精气神立马一变。 瞬间有了一种主人翁的意识,也算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论资排辈。 ‘贵人,这是去干嘛?’ 王宁远摇摇头,快走两步,让木槿自己个解释去。 田和自然紧跟在王宁远身后,小声的说道。 ‘大人,选地建窑,看土配料我们兄弟俩当仁不让。 哪怕内官监或者工部大匠来我们兄弟俩也敢比斗一番。 只是这耕地,湖泊,园林的规划实在不是我们兄弟俩的所长。’ 王宁远点点头,‘墨家不是对地质,水利颇有研究嘛,怎么这会又打退堂鼓!’ 田和一脸的苦涩,其中辛酸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大人,墨家被打压千年,能将学术流传下来已是不易,几代巨子探的地质水文着作更是所剩无几。 手握巨着的墨家后人偶有出世也必然是惊才绝艳,可最后也落的一身骂名!’ 看到王宁远怀疑的眼神,田和摇摇头。 ‘前朝脱脱丞相治河有名,可大人知道他手下治黄大将为何人?’ 这个问题还真把王宁远难住了,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来。 王宁远只知道脱脱上任前黄河连续泛滥七年之久。 元朝的民不聊生不止有人祸,天灾也是祸首之一。 田和对着西边恭敬的拱手施礼。 ‘是山西人贾鲁,七个月十五万民夫,两万军士,共疏浚河道280余里,大小决口100余处,修筑堤坝770余里,一举控住为祸七年的黄河。 我朝盛世,可黄河灾害不断,却也在没有大修河道之举。 脱脱被诬陷毒死后,贾鲁贾尚书更是落的家破人亡。 从遗留不多的着作和手稿中我们才确认他为墨家传人。’ 十七万人的调配,各处工地还能按时按质的完成。 不,应该说是完美的完工,用惊才绝艳都稍显贬低。 ‘贾鲁还有后人在世?’ 田和点点头,‘就在兖州府,我等也是看到大人的所作所为这才投奔。 现在墨家没落,只能和农家合流。’ 王宁远脚步一停,转身盯着田和问道。 ‘农家,这么说微山湖附近的屯田开淤也有你们的参与?’ 看到田和点头,王宁远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空。 这是又阴上了,估计这两天还有大雪。 真是讽刺,王宁远以为自己在微山湖附近开垦水田怎么都算神来之笔。 没想到暗地里还沾了农家和墨家的光。 突然王宁远哈哈大笑起来,到底是灯下黑。 儒家千年来不断的融合百家之长。 没想到最后有人会托庇于孔家治下。 确实是孔家治下,历朝历代只要还封孔家为衍圣公,曲阜的县令就是孔家人。 俨然一副国中之国的态势,这才是流水的江山铁打的孔家。 王家不也和农家墨家有异曲同工之妙。 王家一脉相传法家之学,也托庇于儒家之下。 孟圣人的家乡到底也算儒林鼎盛之地。 ‘墨家建造之学,伯兴会不通地质之学,莫不是如今还谦虚谨慎?’ 田和拱拱手,‘伯兴也只是略懂皮毛,地质之学的大家首推金陵徐家。’ 王宁远捋着胡须,满脑子都是官司。 要说没找过本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名人那是骗人。 为了从更多的角度确认时间轴,王宁远没少寻找。 只是红楼这个架空时代,模模糊糊让王宁远抓狂。 最后还是决定离贾家近点,进入中枢才能更好的抓住时代的脉搏。 ‘金陵徐家,也是家学?’ 说起徐家王宁远首先想到的就是徐霞客。 只是三年了,王宁远没有听到一点关于《徐霞客游记》的声音。 田和拱拱手,‘正式,当初伯兴有幸在有勉公门下学习过两年。 只是有勉公去世,我们这才留下钱财流落在外。’ 是徐家没跑了,好人家谁家里会有详细的舆图,更别说那些珍贵的天文资料是一般人家能有的。 徐家在金陵,徐霞客又醉心家学,难怪在功名一途上会那么坎坷。 可从后世流传下来的书籍上能看出这才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地理学家,旅行家,探险家,文学家! ‘徐家的后人呢?’ 说起徐家的后人,田和黝黑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温柔。 ‘振之贤弟更是潇洒,已经离家去云游四海,伯兴也遥首期盼着他的巨着问世。’ 王宁远听到自己想要的也安心不少,只要确认了是徐霞客就好。 等在川南三省动手时,少不了需要这位大家的帮助。 ‘邹县王家有没有农家的人?’ 田和点点头,‘有,更多的是在微山湖。 大人有何吩咐!’ 吩咐,王宁远现在可不敢如此托大。 ‘请伯兴兄去信,让他们的当家人来京城一叙。 愚有大事托付! 伯兴可知辽东黑土地?’ 田和点点头,明显是知道。 第76章 年关难过四 ‘大人的意思是,想让农家去辽东?’ 王宁远点点头,‘中华大地上的关中平原,华北平原,长江中下游平原历经千年耕种。 地力贫瘠,关中平原更是有水力枯竭,砍伐过剩之忧。 辽阳镇北却是一片广阔平原,土地肥沃。 如果纳入我朝,安置百万百姓不在话下。’ 田和听懂了,辽东以北在中原人看来就是化外之地。 任何时代都需要先行者,王宁远是想让农家墨家成为这个先行者。 田和没有犹豫,立马点头答应。 大族的盘剥,加上人口激增,耕地早晚是乱起的根源。 田和虽然不知道朝廷为什么还能容忍大族的兼并。 可为了整个民族开拓生存空间的事他还是能看的清楚。 刚转过土邱,两人面前就是一片国槐树林。 田和嗯了一声,就向远处的最高点跑去。 王宁远不紧不慢的跟上上去,还从自己的后腰处取下一个皮质的包。 西山的余脉像臂膀一样的捧着这片国槐林。 这片平底目测不下百亩,王宁远掏出望远镜往树林中间看去。 还真是一座破财的小庙,说是小庙,目测占地也不少小于两亩。 后院雪地里的小路异常明显。 王宁远看的正认真的,边上的田和已经开始观察起王宁远手里的黄铜望远镜。 至于外面装饰用的皮毛他还是能认清的。 看看自己手的单筒望远镜,田和开始围着王宁远的身后转起来。 ‘这些国槐树早期有人修整过,现在看还挺稀疏,完全没有从正面看上去那么浓密。’ 田和虽然心急,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道。 ‘这里的国槐足够建起临时住所,砖窑立起来后,改建砖房这些木材还可以打家具。’ 王宁远自然是感知到田和刚才的动作。 笑着放下望远镜,递给田和。 ‘你更有经验,看看这里能容纳多少户人家? 临时住所怎么规划,不能妨碍开春后的正式住房的建设。’ 田和点点头,迫不及待的拿起望远镜观察起来。 握在手里就舒服,看看工艺,不由的对王家的工匠手艺有了新的认识。 看看镜片,田和不由的嘴角直抽抽。 脏话差点脱口而出,还真是狗大户,镜片居然是这么大的水晶打磨出来。 放到眼睛上,田和就再也不愿意拿下来。 短暂的震惊之后,左手已经掐起字诀计算起来。 王宁远对着木槿摆摆手,示意他们先去破庙。 ‘大人,地足够大,加上坡地住两百户绰绰有余,只是取水是问题。 庙宇后院里应该是一口甜水井,看地势水量应是充沛十足。 某的提议是安排一百五十户,留些巨槐在这里。 其它安置处,某再去仔细查探。’ 说着田和转头看向刚去的那十几户人家的聚集点,又看向远处正在取土的兄弟田文。 说完也顾不得王宁远,田和手里握着望远镜就快步往山坡下走去。 他是没走林中大路,反而在树林中不停的踢开积雪和落叶层。 黑色的腐败落叶下,土地居然没有上冻,田和的脸上立马有了笑容。 王宁远对着身后不远处的几位东平王府的侍卫招招手。 ‘留两个人护着。’ 安排完就往破庙走去。 看到王宁远,刘槐立马迎了上来。 接过手闷子戴上,这才开口问道。 木大人呢?’ 刘槐一边帮着王宁远披风上的泥土一边回答道。 ‘木大人去了后院,说是先去看看水井。 他说这里的青砖还能用,心情好了不少。’ 王宁远点点头,走到倒塌的院墙边,伸脚踢出一块青砖。 别说这青砖的质量还真不错,确实能重复利用。 迈步进了大殿,两丈多高的文殊菩萨像依然一脸慈悲的看着世人。 只是从刚被清理过的文殊菩萨像上能看出有刀刮过的痕迹。 凑近仔细一看,痕迹更加明显,这手艺也是够潮的。 明显是镀铜的雕像,也不知道哪位丧心病狂的小贼连这点财富都不放过。 绕过文殊菩萨像,是通往后殿的门。 第二座殿更加破败,整个屋顶只有四个角处能遮风挡雨。 观音依旧微笑着怜悯世人,只是却没有留下一片瓦片替他遮风挡雨。 现在更是连金身都被贼人取了去,也不知他到底守护了谁? 王宁远抬头殿里的梁柱,这么多年,看样子保存的不错。 殿里的其它物品都被清理一空,连块布一个烛台没有留下。 正用脚蹭着地面,想看看地砖,木槿从后门走了进来。 ‘持正兄,此地不错,适合建临时住所。 这个庙我想保留下来!’ 王宁远嗯了一声,‘佛教在中华大地传播千年以上。 除了和道教争抢信徒,他们真的怜悯世人? 一到乱世佛教就销声匿迹,到了盛世,各处佛门古刹却香火鼎盛。 借着信徒供奉的香油钱大肆放贷,用百姓的血汗钱将佛家塑像各个打扮的金光闪闪。 其气势更是不输各位藩王府邸。 拿了信徒的香油钱还不够,更是把手伸向朝廷的赋税之本。 有名有姓的佛门古刹哪个不是沃野千里,他们就是这么怜悯世人的? 佛门没等级之森严比之世俗更甚。 玉林毕竟没有在地方为官,不知道佛门内的勾当也应当。 道德高僧有,这一点愚不否认,只是佛门没的奢侈更让愚难以容忍。 能救世人的是我们,不是佛门内的泥塑木雕。’ 木槿没想到王宁远突然如此严厉,更是没想到王宁远对佛门的怨气这么大。 只是几位老人家听了王宁远的话却没一点吃惊,反而一副认同的模样。 他们是见识过的,佛门真的一视同仁,佛门弟子才是真正的见钱眼开。 ‘持正兄的意思是?’ 王宁远冷笑一声,‘这事愚感兴趣,玉林兄只管等着收钱就行。 和佛像同等重量的铜钱如何?’ 木槿听了一惊,扭头看向一脸慈笑的观音菩萨。 ‘持正兄莫要和我打趣?’ 王宁远拉拉自己的棉袍,‘谁有工夫和你打趣,京城里的佛寺可是个个富的流油。 明日要是没有同等重量的铜钱送来,后日翻倍!’ 第77章 年关难过五 王宁远这次还真想看看佛道两家到底有什么大能。 不是喜欢装神弄鬼嘛,先敲你一棒子再说。 僧录司,道录司官员的印把子就是文选司一纸文书的事。 至于那些勋贵世家里的贵妇们,最好跳出来让皇后娘娘看看他们心底的在恐惧什么。 一身罪孽,只要烧香拜佛就可以化解? 现在世俗道教更是越走越偏,哪里还有一点五斗米教的影子。 见过田和,他答应明天午时之前把详细规划送到王家。 又检查过张冲已经扎好营地,王宁远这才骑马在天黑前赶回城里。 府里倒是挺安静,进了二进院这才发现一个萝卜头正坐在厨房门槛上捏着腿上碗里的东西吃的正香。 泥狗看到王宁远一愣,这才起身将碗捧起示意王宁远一起吃。 王宁远看看碗里的干炸排骨,笑着揉揉泥狗的脑袋。 ‘吃你的,谢过你勤秋姑姑没!’ 泥狗点点头,‘吃,愣香!’ 盛情难却,王宁远这才蹲下身子,捏了一块排骨扔进嘴里。 ‘老爷回来了! 怎么来厨房门口了,这里味大,老爷还是先去换衣服!’ 王宁远摆摆手,‘不急,怎么今儿晚饭这么晚?’ 勤秋冲着过厅努努嘴,‘夫人正商量事呢,特意嘱咐等老爷回来在做饭。’ 王宁远一把抱起泥狗,‘快做饭,老爷我饿了!’ 说完就往过厅走去,‘伯伯,娘不让我去打扰她!’ 王宁远捏捏泥狗的屁股蛋子,惹的萝卜头在王宁远怀里直挣扎。 ‘手凉,凉!’ 果然小孩的屁股三把火,大冬天的穿着开裆裤,一点事都没有,小屁股还热乎乎的。 泥狗的闹声果然惊动了过厅西屋里的人,躲夏掀开门帘就迎了出来。 ‘老爷! 快把泥狗给我,这臭小子不轻快呢!’ 王宁远将泥狗交给躲夏,‘商量的怎么样?’ 躲夏摇摇头,‘夫人想建棉纺厂,妾身觉得不妥。 京城没有棉田,用从倭国走私来的棉花,到底有皇后娘娘在。’ 王宁远摇摇头,自己媳妇这政治敏感度真是感人。 现在的位置已经不同,怎么还是以一家之主母的视角看待问题。 现在王家勉强算是统治阶级的一员,视角必须转换。 要不然在红旗下出生成长的意义又在哪里? 王宁远掀开门帘进了过厅西屋。 对着施礼的听春和画冬摆摆手,‘你们去准备晚饭!’ 张穗扬起脸诧异的看向王宁远。 等屋里就剩俩口子,王宁远考虑了一下开口说道。 ‘媳妇,你是不是对封建皇权有什么误解。 育婴堂,养济院,惠民药行才是真正展示皇家仁心政策的地方。 陛下和皇后娘娘说给受灾百姓找条活路,你不会真想开个作坊就完事了?’ 张穗把自己面前的茶杯推到王宁远面前。 ‘今儿怎么这么正经,说话还这么小心翼翼!’ 王宁远喝了一口茶,长出一口气。 ‘夫妻一体,更别说咱们一家三口这种特殊情况。 有些事确实需要沟通清楚,步调一致这才能走的更远。 咱们身后现在已经不止有王家,还有李世叔家,还有身家性命都托付于我的下属。 各处庄子铺子里的雇工佃户,还有投奔来的墨家传人,农家人士,以及将来那些志同道合的人。’ 王宁远说着,张穗眉头一皱,这才发现原来围绕着王家生活的居然有如此多的力量。 ‘自秦始皇一统华夏,这片大陆上说到底还是官本位的社会。 每天早上听他们在朝堂上争吵,这才发现我无论多么慎重,还是小瞧了他们。 他们包括陛下在内都在小心的观察着世界的变化。 夏尚书之所以大权在握,太上皇不出声阻止,陛下暗地里支持户部的改革,内阁和官员们和夏尚书擂台越打越深。 夏尚书的改革其实也是陛下的政治主张。 无论皇权相权如何争斗,围绕在最高领导人周围总没错。’ 张穗眼睛里已经燃起小火苗,‘不是说受灾百姓和京城流民的事嘛? 怎么扯这么远!’ 王宁远都没法说自己媳妇,就不能把以前在实验室里的耐心用点在政治问题上吗! ‘当然有关系,我们要想陛下和皇后娘娘为什么把这事交给我们! 如果我们只是随意的唬弄过去,我将来也只会止步于四品京官。 你甘心,我也不甘心,更别说咱们家那个上窜下跳的德哥儿。 官场上就是不进则退,有再好的东西我们护不住也会被现在的资本,准确的政治对手吃干抹净。’ 自己这个媳妇总算灵光了一回,试探着问道。 ‘借这事展示王家的政治主张?’ 王宁远点点头,‘没错,有皇家这杆大旗,只想挣钱那可真就落了下成。 京城已经是事实上的城镇化,只是经验的问题,统治阶级还没找到出路。 咱们就从劳动密集型产业开始做模板。 至于妇女同志,配套产业足够消化她们。 海甸子适合开砖瓦厂,更需要大量的强壮劳动力和配套设施。’ 张穗一下站了起来,‘我明白了,工农一家。 工人领导革命,我们只要先培养优秀合格的产业工人就好。 砖瓦厂工人,煤矿,建筑,水泥,炼钢,采矿一点一点的制度化,标准化!’ 说完张穗就起身跑到王宁远身边捧着王宁远的脸唧一口。 ‘有皇后娘娘护着,这条路反而好走许多。’ 王宁远让媳妇坐在自己腿上,‘灾民安置的问题暂时由木槿负责,账目的问题从铺子和学堂抽人就行。 控制好钱袋子,这事按部就班就行,就是大点的家庭作坊而已。 还有必须提醒你们一句,来的百姓可能会比你们想象的多!’ 张穗抱着王宁远的脑袋一愣,‘多,为啥?’ 王宁远叹口气,‘陛下说的轻巧,只是随意看看,不要小看有些人的上进心。 这几年京城周围受灾百姓和被兼并的百姓情况必会送到陛下案头。 当地的官员看到有机会将包袱扔出去何乐而不为呢? 反正买地的都是京中大户,捅出来难做的是陛下。’ 第78章 年关难过六 张穗听完就打了激灵,嫌弃的说道。 ‘你们这些当官的就没有好人,各个都是甩包袱的好手。 无论是在封建社会还是后世,还真是一脉相传。’ 张穗拍掉自己男人做怪的手。 ‘百姓太多,又是大冷天的,临时住所和取暖能做好嘛? 可别最后又是一团乱麻,到时候咱们可就成罪魁祸首了。’ 王宁远用下巴点点屋里的火炉。 ‘取暖的设备不是有了,至于建设临时住所,你也太小看咱们群众的劳动力。 只要有人指导,他们爆发出来的能量和后世没有区别。 至于物资,别担心。 过了今晚,会有无数商人到海甸去找木槿谈。 有机会靠上皇家,投到皇后娘娘门下他们连年都不会过。’ 张穗自然是相信自己男人的判断,起身帮着王宁远取披风。 ‘听春,晚饭就摆在这个屋子,让勤秋快点,想饿死谁!’ 皇后娘娘的筹款能力自然毋庸置疑,六十万两纹银已然不是小数目。 听到王宁远说拨出二十万两给顺天府的福利机构,张穗都愣住了。 ‘干嘛拨这么多,一年两万两足够!’ 王宁远摇摇头,‘有自己的砖瓦厂,福利机构的土坯和木头建筑必须翻建。 尽量统一设计,起码以后北方的福利机构要统一。’ 张穗心里已经盘算着怎么用这笔银子了,福利机构到底是没有产出的地方。 ‘那也太多了!’ 王宁远摇摇头,‘多什么,北直隶的福利机构还等着你们接手呢! 这是一个长期投入,砖瓦厂的收益前几年投不到福利机构里。’ 说完王宁远放下茶杯,起身拿起自己的披风。 ‘你们自己盘算,我还有事!’ 墨家和农家的事必须好好安排一下,还有从老家调人的事已经刻不容缓。 王宁远、韩彬、张老拐、令泰商量到午夜这才回房准备休息。 被窝刚暖和,张穗这才打着哈欠回来。 ‘累死我了,具体预算还没法做。 真是麻烦!’ 听着媳妇边洗漱边絮叨,王宁远已经进入了梦乡。 大清早的夏尚书揉着手出了正房。 ‘夫人呢? 德哥儿几个昨晚休息的还好!’ 对于老爷每日清早找夫人丫鬟早就习以为常。 只是对于老爷问家里的小客人,还是觉得新鲜。 也难得见一次老爷在家不高兴。 昨儿是小年,晚饭自然丰盛了些。 夫人还特地给老爷烫了一壶好酒,可德少爷和夫人聊了一晚上育婴堂的事。 这不冷落了老爷,晚饭结束后老爷脸色还有点不好看呢! ‘老爷,德少爷正和夫人在厨房给您准备早饭呢!’ 夏尚书嘴角刚上挑就被他强行压了下来。 ‘胡闹,怎么能让客人去厨房,还有没有点待客之道。’ 说完甩手往厨房走去,丫鬟只能提着灯笼跟上。 夏尚书也是多年没见过夫人亲自下厨房了,还真想去看看。 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说笑声。 ‘多年没包过包子了,没想到手艺还没忘!’ ‘奶奶,学到的手艺怎么可能忘,这就像本能一样,只要接触到立马就会熟悉起来。’ 夏夫人畅快的一笑,‘德哥儿说的对,就是不知道你调的馅怎么样。’ 德哥儿还没说话呢,边上正熬粥的阿桃就接话了。 ‘老夫人!’ 刚说完,脑袋上就挨了夏夫人一下。 ‘叫奶奶,我喜欢听!’ 阿桃一边拍打头上的白面,一边回答道。 ‘奶奶,您就放心! 这馅一闻就香,咸淡肯定合适。’ 夏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将手里包的小包子放进笼屉里。 ‘真是难为你们几个,说是来家里做客,没想到厨房都让你们接管了。’ 德哥儿把笼屉放到锅上,‘奶奶您说这干啥! 自己吃的东西自己动手吃起来才香。 告诉您我们学堂里饭菜都是我们轮流做的。 什么君子远庖厨,都是瞎解释。’ 说完就对边上的乌雅就是一脚。 ‘还有没有点规矩,怎么就改不了偷吃的毛病,这不是在府里更不是在学堂。’ 乌雅揉揉屁股,‘您刚才不是说这些菜不要了嘛,怎么我还不能吃!’ 刚说完,厨房门就被推开,夏尚书一脸严肃的走了进来。 还真是除了夏夫人就剩德哥儿三个孩子。 夏夫人看到老伴进来,愣了一下这才说道。 ‘不是已经打了洗漱的热水嘛,怎么找到厨房了!’ 德哥儿三个叫完人,借着忙自己手里的活。 ‘夫人多年不下厨,来看看你们做啥呢! 德哥儿昨儿说该给育婴堂里孩童教一个能立身的本事。 哪怕他们身体有异各个歪瓜裂枣,可他们也有在我朝生存的权力。 德哥儿这是你自己想到的?’ 德哥儿看看已经坐在灶台前的夏尚书。 ‘嗯!本来这是朝廷该做的事,他们天生就是这么朝的子民。 单单依靠民间的力量,这种仁政只会消亡。 让育婴堂长大的孩子有了立身之本,让他们慢慢的回报育婴堂,回到育婴堂当先生,这才是持久之道。 人性本善还是本恶是后天环境造就的。 是人心底就有魔鬼,我们更应该相信他们的善良的一面,教会他们压制心中的魔鬼。 您该去看看南城的那些乞丐,他们有多少是从育婴堂逃出去的。 这些人就是祸乱之源,他们内心对遗弃他们的父母和苛待他们的育婴堂主事会毫不犹疑的转嫁到朝廷身上。 江南那些所谓的邪教,他们有多少是活不下的百姓和这种朝廷被朝廷不重视的孩童!’ 虽然有夸大的成份,可夏尚书还是一脸的沉重。 ‘这些话不该对你父亲说嘛,官员考察不正是他的公务!’ 德哥儿将刷锅水舀进桶里,这才接过乌雅递过来的剩菜。 ‘这不是一两个官员的事,是整个朝廷的问题。 天子脚下都是如此混乱,您敢想边关和羁糜州的场面嘛! 朝中大员总想着拖一拖,可每天在长大的孩子们是能拖的嘛?’ 到底是老俩口,夏夫人走到夏尚书身后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 多少年了,没有一个后辈敢用这种语气跟老爷说话。 第79章 年关难过七 德哥儿小心的翻着锅里的乱炖,还抽空扭头看看老俩口。 ‘您怎么知道吏部没有在改变! 我父亲现在正忙着修改官员的考评范围。 甚至会增加一部分地上官员的配额。’ 夏尚书一愣,立马皱起眉头。 增加官员数量,不是变相的增加财政支出嘛,这位户部尚书不皱眉才奇怪。 夏尚书正发呆呢,就被老伴给打断。 ‘愣着干嘛,赶紧去净口,一会就吃早饭。’ 虽然衙门即将封印,可各种压力依然向这位老尚书身上压来。 改革这条路的确不好走,后面有无数的人在推着他必须前行。 夏尚书安稳的坐在餐桌旁,德哥儿盛了一碗汤放到他面前。 ‘尝尝,也不知道阿桃的手艺怎么样?’ 夏尚书端起来一闻,‘药膳?’ 德哥儿点点头,‘特意给奶奶熬的,您也是沾奶奶的光。’ 一小碗鸡汤下肚,夏尚书身子一暖,胃口大开。 ‘嗯,好久没吃这种乱炖了,味道依旧。’ 夏夫人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老伴。 ‘这是昨晚咱们德哥儿特意要求留下的。 本来老身都想让丫鬟敛起喂乌雅带来的几条狗呢!’ 德哥儿一边把汤捧到夏夫人面前。 ‘虽然年纪大了可也不能总是清口,没滋没味的反而没了胃口。 吃点口味丰富的反而能开胃。’ 老俩口听着德哥儿的指导般的调侃反而胃口好了不少。 更难得的是今儿早饭话语多了,时间也不知不觉的长了。 夏尚书抚摸着肚子,等着老伴和德哥儿替他换上官服。 ‘德哥儿一会送我去上朝?’ 夏夫人对于老伴突然的孩子气突然有些想笑,可又莫名的心酸。 德哥儿可没惯着老头,‘多大年纪怎么还突然矫情上了。 多远点路,还要我送! 上午我要陪奶奶去育婴堂,那么远能看几家!’ 夏尚书听了德哥儿的话,不由的一甩袍袖。 ‘让你来干嘛,也不陪老夫!’ 德哥儿把夏尚书的朝板递过去。 ‘哎哟,真难伺候,中午送奶奶进宫后去户部陪你吃午饭。’ 夏尚书点点头,‘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就出门大声呼叫捧卷,‘赶紧的准备好,赶紧去上朝。’ 家里的家仆听到喊声都高兴,多少年了,真是好久没听到老爷这么中气十足的喊声。 进了轿子,今儿夏吉难得的催促了一次。 ‘快点的,今儿可是有点晚了!’ 轿夫听到老爷的催促,心情居然好了不少,脚步更是轻快了不少。 午门外户部的官员不停的踮起脚寻找自己的上官。 直到看到夏字的灯笼,这才安心。 看到自己下属焦急的模样,夏吉脸一拉。 ‘干什么,晚来一会,怎么和没主心骨一样!’ 夏吉话一出口,周围的同僚就发出一阵轻微的笑声。 ‘今天你们自己拿主意,事事靠老夫,如何独当一面。’ 以前没注意到,家里没有晚辈,更是不服输的性子,这会突然发现萧规曹随简直就是谬论。 任何制度都是在不停改变进化的,真一成不变只能成就一时却无法永远适合。 可同等思想,同等能力的接班人,继承者是多么难寻。 夏吉背着手溜达到吏部几位官员身边。 姚夔自然是不在,四司的郎中正轻声的交谈着。 声音虽然轻,可内容却却让夏吉都觉得震惊。 什么司法系统要剥离省府管理。 话题越来越偏,已经谈到要改革科举的地步。 想开设单独属于律法的人才选拔。 夏吉摇摇头,还没开口就被吏部的官员发现。 ‘夏尚书!’ 夏吉一挥袍袖,‘老夫找持正,尔等接着聊。’ 夏吉自己没发现,吏部的四位郎中可是闻到了。 一股浓浓的饭菜香味,也只有王宁远反应最快,这明显是在厨房待的时间长了。 王宁远拱拱手,伸手请夏吉去人少的地方说话。 ‘大人,小心今儿御史弹劾您君前失仪!’ 夏吉一愣,‘不如德哥儿,老夫没时间跟你打哑谜。’ 当着老子的面夸儿子本该高兴的事,王宁远心里怎么就这么怪呢! ‘大人身上一股油烟味,菜香味,还有淡淡的柴火味!’ 夏吉一愣,抬起衣袖仔细闻闻,不由的摇头失笑。 ‘老夫大意了,今儿早上夫人亲自下厨。’ 王宁远微微一笑,这位无后,家中只有一位老妻。 连家里的下人都是些上了年纪的,本该是守旧的人,可在政事却屡屡革新,在王宁远看来就是矛盾体。 ‘持正,刚听吏部的意思是想对三法司的官员考评进行改变?’ 王宁远摇摇头,‘哪有这么容易,还在讨论。 毕竟牵扯到三法司,官员升迁,后期还要参考他们的建议。’ 夏吉点点头,‘动三法司就是动国本,陛下那里需要仔细考虑。’ 王宁远点点头,‘怎么面对陛下的垂询那是姚尚书的事。 我们只提供建议,司法混乱只是让百姓对朝廷的信任不断降低,到最后让国法沦为笑话。 孰轻孰重相信陛下自有考量。’ 夏吉听到回答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下沉默起来。 王宁远跺跺脚,看向东方的鱼肚白,看来这雪今儿是下不起来。 ‘持正,吏部是要增加地方官员的数量?’ 王宁远点点头,‘吏部正在讨论,部分较大的府县是需要增加官员数量。 通政使司各地官员题本里的推诿和模糊之词过甚。 两年的结词居然和今年大同小异,各个如同模板一般,毫无新意。 面对这种题本让我们吏部如何评价? 如何筛选,只提拔上县,大州府的官员?’ 说到这王宁远总算知道这位户部尚书想问什么! ‘大人户部的职责不是为国敛财,而是财富的再分配,不知道持正如此理解对否?’ 夏吉点点头,‘持正对于各部预算有异!’ 何止有异,王宁远都想骂人。 ‘哦,说说哪里该动?’ 王宁远回头看看同僚们的位置,这才轻声说道,‘礼部!’ 夏吉听完立马眉头一皱。 吏部握着官员的印把子没错,可事实上的第一大部其实是礼部。 第80章 年关难过八 这个负责国家重大礼仪、科举、学校、宣传、书籍、外交的综合部门其权力之广,用度之大远超出王宁远以往的认知。 ‘老大人,有些事您必须和陛下说清楚。 一个亲耕礼如此耗费真是朝廷之福,家国之盛之象。 各种礼器重新采买,重新开窑烧制,有多少重器流出,您真的不敢问? 往年礼器被礼部封存,用于皇家对有功之臣的赏赐,这里面的缺口您会不懂? 礼部官员满口的道德文章,却干着中饱私囊的勾当。 礼部库房已经成了禁地,都察院官员都不敢揭盖子的嘛? 大比之年的各种宴会支出您真就捏着鼻子认了? 鸿胪寺一年宴会的支出够您将山东、河南、山西、北直隶所有惠民药局重新布局一番。’ 夏吉被王宁远如此数落,脸色依然不变。 捋捋胡子接着说道,‘持正为何会突然提到惠民药局? 既然已经开诚布公,持正索性就谈谈你的想法如何!’ 这老头还真是定力十足,只是王宁远不相信这位会不砍礼部一刀。 ‘大人在河南山西两省的改革初见成效,摊丁入亩已然让当地百姓在平平之年家有余粮。’ 听到王宁远这么说,夏吉眼神可就有点不耐烦了。 ‘人无非就是生老病死,可这少的了药局嘛!’ 看到夏吉眼睛的疑惑,王宁远肯定的点点头,‘接生在愚看来更应该归到太医院的公务里。 大人还记得礼部多久没有刊印关于给民间百姓的普通药方嘛?’ 夏吉到底是老官僚,稍微一想就回答道。 ‘在太上皇禅位前礼部和太医院一起给各个府县下发过一次普方书籍。’ 王宁远听完反而摇摇头,‘真正需要的是城里的富户嘛,是那些乡间的百姓。 惠民药局具体经营情况如何,大人有了解嘛? 银子花了,却对朝廷民心毫无益处。 大人,户部索性将惠民药局收到户部管理,真正的让它深入乡间,打破皇权不下乡的窘迫。 也让有些滥竽充数的太医们露出真容。’ 看到宫门大开,王宁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户部垂直管理,也就是在各个清吏司加一位,最多两位典吏的位置而已。 回报的可不只是各处官员题本上的文字。 让那些挂在户部名下的皇商和民间药商都动动,别老是想着采买稀奇之物供宫里赏玩。’ 惠民药局的用处大了,这张牌怎么打,老官僚出身的夏吉不会不知道。 宫里的消息果然传的快,也有可能是有心人在背后故意推动。 太阳刚透过寒物照到地面上,木槿就迎来了各处商家的掌柜。 让各位掌柜感觉意外的是,破庙附近已经在动工。 掌柜们看到雇工的身上带有明显标识的服装哪里还等得了。 立马吩咐身边的跟班赶紧回去报信。 慈庆宫标识的年轻太监,顺忠王府的下人,东平王府的人,还有部分文官家的下人。 这是信号,不管多少这是态度。 这些商家背后的世家在没点动作,那可真就入有心人的眼了。 这种场面不止超出各家掌柜的预料,更是连木槿都没想到。 这还能等到午时,在木槿的催促下,张冲和田氏兄弟快速整理了资料交给木槿。 木槿坐上马车,一边看一边赶往王家。 王宁远正兴致勃勃的看着户部和礼部官员打擂台呢。 苏培盛也不知道给雍庆帝汇报了什么,雍庆帝留下一句午朝再议,就急急忙忙离开了武英殿。 雍庆帝连龙辇都没上,就这么溜达往慈庆宫走去。 ‘海甸那里的规划做好了,今早已经有商家找去了,东平郡王府的长史是主事。 特意过来给皇后娘娘禀报,只是规划过于庞大,皇后娘娘不敢定夺。 来的还有文选司郎中王宁远的夫人。’ 雍庆帝微微一笑,‘一个个的都会藏拙,朕不逼迫一下还不愿意出力呢! 去请王爱卿过来。’ 苏培盛招手叫来一小太监,耳语两句,小太监小跑着回了武英殿。 ‘各家的捐银如何?’ 苏培盛一脸的笑容,‘下面禀报,早朝开始就有银子送来。 大清早皇后娘娘就命慈庆宫的太监将原东厂的库房清理出来当临时银库。’ 雍庆帝听了哈哈一笑,‘佳儿果然有谋算,如此安排甚好。’ 说话间雍庆帝的脚步不由的加快,他是真想看看多大的规划,连皇后娘娘不敢决定。 一进慈庆宫侧殿,一位身上棉衣皱皱巴巴的中年人首先进入雍庆帝的视野。 宫女看到雍庆帝摆手,宫女立马老实的闭嘴。 正手拉手聊天的皇后和张穗也没发现雍庆帝的到来。 雍庆帝放轻脚步走到木槿身边,这是海甸的舆图。 等看清,雍庆帝这才知道为什么皇后娘娘做不了主。 这是将城西,清河北所有的上林苑土地都圈占了。 看清上面的规划,雍庆帝心里已经开始骂王宁远。 主动建皇家园林雍庆帝自然高兴,可附近就是养济院和育婴堂是什么意思。 让这些孤寡老人和幼童看看皇家的奢靡生活嘛! 惠民药局就安排在避暑的宫殿旁,如此吵闹如何处理政务。 雍庆帝越看越想不通,呼吸也就越来越重。 木瑾听到不对,扭头一看立马喉咙发紧,双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雍庆帝弯腰捡起潦草的堪舆图,亲自拿在手里打开这才发现舆图居然大。 需要张开双臂这才能全打开。 ‘爱卿就是东平郡王府长史?’ 木槿这才再次施礼! ‘起来,这图是爱卿所做?’ 雍庆帝问完扭头一看,这才看到胡子拉碴,眼睛通红,脸色发青的木槿。 不由的扭头看看正安静站在皇后身边的张穗。 没一个省心的,还没处置好就开始到朕面前表功。 雍庆帝刚腹诽完,外面就通报王郎中到了。 ‘让他给朕滚进来!’ 王宁远自然比木槿强多了,进来也只是躬身给这个帝国最尊敬的两位施礼。 ‘王爱卿好手段,袖笼里的大才更是不少。 用人更是肆意潇洒!’ 第81章 年关难过九 这都哪跟哪,王宁远被雍庆帝的话问的一愣。 ‘陛下何出此言? 微臣哪里不妥当!’ 看着王宁远一脸的不知所措,雍庆帝对着身边的人说道。 ‘去搬一张大案来!’ 王宁远正和木槿打眉眼官司呢,雍庆帝咳嗽一声。 王宁远立马好奇的关心道,‘陛下,昼夜冷暖起伏,勿要操劳过甚。’ 木槿眼睛大睁的看着王宁远,雍庆帝也只是哼了一声。 皇后娘娘娘娘抬起右手遮住口鼻明显是在偷笑。 张穗也是赏了自己男人一个大大的白眼。 真是没想到陛下和臣子之间是这样一种相处方式。 这完全超出了木槿的认知区域,东平郡王更是没跟他们谈论过如何和雍庆帝相处的事。 看到王宁远的目光,雍庆帝半转身,将手里的舆图一收。 ‘劳烦皇后给我们准备点茶饮。 给木爱卿准备些吃食!’ 皇后娘娘缓缓走到雍庆帝身边,浅浅一个蹲礼。 ‘妾身已经吩咐下去了,一会就送来!’ 长案摆好,雍庆帝这才将手里的舆图铺在上面。 别说雍庆帝,就是王宁远看了也有点头疼。 自己这个大嘴巴,怎么刚过来的时候给张冲说了这些。 更是没想到张冲会把登州府适用的理念用在这次的规划里。 雍庆帝一指清河,‘明春要清理河道,连淤泥的用处都标注出来了,银子从哪里出?’ 王宁远仔细一看,不由的回头看看木槿。 木槿点点头,王宁远心里算是有了底。 ‘银子算是清河河道管理处借皇后娘娘的,分期还款如何。’ 张穗一愣,自己这个男人是真敢说。 说着王宁远对着皇后拱拱手。 全当没看见自己媳妇的表情,还是欠训练,这是什么地,连表情都不控制。 ‘什么清河河道管理处,文选司能提拔官员,还能自己私自增加衙门?’ 雍庆帝自然是不高兴,一听名字就明白。 王宁远这才仔细讲述了一下这个河道管理处的运营方式。 总之就像一个民间的盈利商铺。 雍庆帝听完自然是满心的不愿意放手。 河道可是属于朝廷管辖的地界,怎么能放手让民间放手施为。 ‘只征收商用船只的费用和码头租用的费用? 工部该拿的出这笔银子!’ 王宁远一脸认真的看着舆图,对于陛下的问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工部预算已经定下,还有你们提出的专款专用,工部还真就无法挪用。 皇家出银子放在工部管理也是不妥,放到顺天府如何?’ 看到王宁远还是没反应,雍庆帝这才扭头看向皇后。 当世最尊贵的夫妻俩倒是挺有默契,只一个眼神就找到了新目标。 ‘宜人有何见解?’ 张穗上午也是被规划图惊了一下,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就这么一个工程规划只能算是潦草,既然都是摸索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陛下,娘娘,民妇只懂管理家中产业,一点看法搏陛下一笑。 娘娘贵为一国之母,如果参与到商业经营中难免被前朝的御史弹劾。 哪怕是一片公心,难免会遭人诟病。 倒不如站在更高的位置上,完全成为一个裁决者。’ 张穗话一出口,雍庆帝都愣住了。 这话什么意思,只提皇后,不说他,这是把这份产业纳到后宫。 真出问题,前朝的压力自然是由皇上出面协调。 可更多的规制上的改变却能更加灵活。 对于朝堂上官员为了各种礼制的争吵身为皇上他在清楚不过。 看到陛下犹豫着点点头,张穗这才接着说道。 ‘河道及其码头附近商业仓库房产还是承包给民间商户经营。 在我朝律法的范围内,经营如何完全看他们的能力。 朝廷只有监管之责!’ 这可是一步大棋,从朝廷所属的河道改成民间经营,朝堂上的热闹少不了。 好处自然也显而易见,河道清理,建设不用工部,所有雇工也就有工钱挣。 雍庆帝摇摇头,‘且不说砖瓦厂,光河道码头的用银,皇后那点银子就不够,何解?’ 王宁远就算在一肚气,这会也得想办法解决。 ‘融资借贷或者邀请大商家入股!’ 王宁远话音一落,雍庆帝就扭头看过来。 眼睛里还带着不满,分明是在问你是想让皇家举债。 王宁远强忍着才控制住脸上的肌肉。 你们皇家欠民间的银子少嘛,江南甑家之所以如此受宠还不是太上皇南巡时甑家垫了银子。 躲在江南大商户身后的世家为了让太上皇到自己园林落脚可是花了大把银子。 太上皇落了好大的名声,可支出的银子和情份甑家可是已经欠下。 用大商人名字建的园林最后还是属于世家,反而有皇家的招牌名声日隆。 ‘陛下,融资更好,目光放远些,二十三十年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这么大的规模,到底用哪些银号的银子他们心里清楚。 要真没这点自知之明,相信户部夏尚书会有手段的。 这可是活人无数的产业,反倒是入股需要好好规划一下。’ 雍庆眼睛一眯,知道王宁远这是要算计山西老抠和徽商巨贾。 一时没有想通,雍庆帝立马换了视角。 ‘当务之急是受灾百姓过年,还有从北方过来的流民安置。 木爱卿,朕能信任卿否?’ 木瑾眼睛一闭,‘微臣必全力以赴,让受苦百姓在除夕之夜吃上热乎饭,睡上暖和屋子。’ 雍庆帝紧盯着木槿,‘木爱卿,连朕都不知道顺天府和北直隶会有多少百姓过来,卿岂可口出狂言!’ 原来您也知道自己手底下官员的德性! 王宁远悄悄的做了一个平的手势。 木槿立马反应过来,这是陛下在施压。 陛下就算没有确定人数,九成把握还是有的。 张穗正想开口,看到王宁远的目光立马又恢复了文静状。 ‘陛下,顺忠王,东平郡王,慈庆宫都有壮劳力到了海甸。 还有部分文臣家仆也到了。 加上赶来的受灾百姓,只要指挥得当,微臣必完成此任。’ 皇后的义举,不派人来的估计要被惦记。 哪有什么好人,这是既要出人又要出力的节奏。 第82章 年关难过十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是有再多的疑问,事情已经架起来,就必须继续下去。 王宁远被架着,陛下同样没有回头路。 好在雍庆帝也果断,更糟糕的场面他都遇到过,这点事还能没有了决断。 木槿拿了提银子的凭条,王宁远又交代一番,这才送走他。 再进侧殿,就只剩盯着舆图的雍庆帝。 这次是真难应付了,王宁远心里都想骂人。 哪里都少不了试探,墨家果然也没好人。 昨天是不是把话说的太满,整出这么大一个工程,还真是相信自己这个五品文选司郎中。 ‘爱卿真是好手段,借着机会从上林苑圈走这么一大片地。 到底还有点孝心,还知道给朕留个避暑之地。’ 能怎么办,王宁远硬着头皮也得解释。 这个时代虽然没有那么多的商业模式,可许多事情内里是相通的。 解释起来了不那么难,临近午时前雍庆帝这才忍不住问。 ‘这么说律法的细致化刻不容缓?’ 王宁远点点头,‘陛下秋时勾决应该有所感悟? 如今案件的判罚轻重完全看当任官员的态度,其中差异之大,全在官员的一念之间。 秋决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案,这种案件都各有出入,可见刑部和大理寺内部的案件更是判罚尺度各异。 正是这种起伏给了官员,小吏上下其手的机会。 长此以往国朝律法岂非成了儿戏。 自太上皇至今已经超过二十年没有修改律法。’ 皇帝好当嘛,当然不好当。 更别说还是一位没能接过所有皇权的皇帝。 每天有各种思想,代表各方利益的官员给他灌输自己的思想。 政治敏感稍有偏差,手段再失于圆滑,决策偶有遗漏,一旦出了皇城立马变样。 所以皇帝是喜欢在朝堂上有争论争斗的。 讨论的越深,面越广,事情的本质暴露的也更多。 同样雍庆帝彻底接过皇权的时间越久,他的心理就越难以把握。 各种压力,各种信息轰炸下,一般人抗压性还就真顶不住。 出了慈庆宫王宁远越想越佩服史上有名的君臣更是佩服。 虽然将雍庆帝应付过去,可王宁远知道这个年就没那么好过了。 雍庆帝不是没有眼光,更不是性格绵软之人。 不然早就被太上皇逼的彻底成为废物。 王宁远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可德哥儿完全相反。 王宁远俩口子以为了解自己的儿子。 可孩子更多的还是在学校,在和同龄人一起玩耍。 学生之间有他们讨论的话题,很多社会和大人没注意到的信息或者说社会阴暗面反而是他们先注意到。 不要低估了人性中的恶,更不能低估孩子们接受能力和思考能力。 有些事反而是背着书包的他们能从特殊的角度看到社会另外一层阴暗面。 更何况在信息爆炸时代,孩子们也有自己的交流渠道和圈子。 父母和孩子的关系在融洽,有些问题孩子们还是不会和大人探讨。 德哥儿自然看到过一些流传在学生中的消息和影像视频。 从小学到高中毕业,德哥儿亲身经历,亲眼目睹了许多悲惨生活。 所以上午陪着夏夫人去育婴堂时,内心反而起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先天疾病,长的丑点,穿的差点,管事态度恶劣,吃的更是没法看。 唯一让德哥儿不满的是十来岁的男孩依然胆小,还得在大姐头的指挥下才一句一动。 同情嘛同情,恨嘛自然也恨,改变谈何容易。 德哥儿带着阿桃,乌雅提着食盒大摇大摆的到了户部门口。 ‘阿桃,那份是给我爹的,你送过去!’ 户部门口的侍卫刚准备开口,德哥儿嘴角一挑立马出声道。 ‘去给夏爷爷说一声,王令德来陪他吃午饭了!’ 侍卫停了一愣,四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仔细的看看德哥儿,这才有位侍卫转身进了户部大院。 乌雅手里提着食盒,踮着脚尖正往里面瞅呢。 剩下的三位侍卫连提醒都不敢,这会对德哥儿两个孩子倒是比低品级的官员还客气。 乌雅小声的给德哥儿说道,‘他们怎么鬼鬼祟祟的,就不能光明正大的看。’ 德哥儿才懒得回答,盯着户部门口的对联看起来。 夏吉这个老狐狸小算盘打的还挺响。 朝廷官员哪个不是揣摩上官心思的高手。 德哥儿一露面,许多人都会认为王宁远这个文选司郎中上了夏吉的船。 也不知道父亲什么想法,主持改革的人下场可都不怎么好。 算了大人的世界就是确实心累,自己还有时间学习观察。 ‘卷爷爷,您怎么亲自来接我们!’ 老仆卷伯一脸的笑容,德哥儿都感觉周身一暖。 ‘德少爷,老仆不是怕前面的人怠慢了少爷。 一个个以衣识人,眼睛毒着呢!’ 德哥儿看看自己的穿戴,倒是平常绝对不算差。 刚抬腿迈过门槛,身后就传来阿桃的声音。 德哥儿退回来等着阿桃跑过来。 喘匀气,阿桃这才汇报道。 ‘少爷,老爷去了僧录司,还不知道回不回职房吃午饭。’ 德哥儿一愣,父亲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到底在想什么! 户部尚书的职房里,夏吉笑眯眯的迎接德哥儿。 ‘夏爷爷!’ 夏吉一脸的笑容,笑着摸摸德哥儿的小脸。 ‘冻坏了?’ 卷伯都多年不见夏吉主动帮着人取帽子取手套。 ‘夏爷爷,我自己来就行! 没那么冷,我和奶奶可是一直坐在轿子里赶路的。’ 等夏吉看到桌上的饭菜,不由问道。 ‘这是从酒楼定的!’ 德哥儿点点头,‘跟着大哥去吃过一次,还算实惠,特意定了带来给夏爷爷尝尝。’ 夏吉一个老官僚什么没吃过,可这氛围依然让他感觉舒服,感觉新鲜。 ‘别站着,都净手一起吃,便宜你这老货了!’ 最后一句自然是给卷伯说的。 卷伯笑着给德哥儿拱拱手。 ‘老仆今儿也算沾了德少爷的光,吃顿好的!’ 两老三少都坐下,夏吉提起筷子就奔着藕丁而去。 年纪大了反而喜欢吃些经嚼的。 德哥儿夹着蒜香排骨挨个的分菜。 阿桃和乌雅到底不适应,难免有些扭捏。 第83章 百姓的力量 ‘德哥儿没给爷爷打壶酒?’ 德哥儿摇摇头,‘下午您还要处理公务呢!’ 夏吉听了一愣,‘处理公务和中午饮两杯暖暖身子有何关联。’ 德哥儿头次发现高粱米饭居然这么好吃。 咽下嘴里的饭这才说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一部之首都酒后办公。 户部官员还不有样学样,万一处理公务时缺个字不是耽误正事。’ 到底是老狐狸,很快适应了和孩子的相处之道。 ‘就是冬日里喝杯酒暖暖身子,家里有夫人管,到你这还扯上政务。 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事!’ 德哥儿都懒的搭话,又夹了一块排骨过去。 ‘快吃,晚上家里可就没肉喽!’ 被德哥儿这么照顾,夏吉心里突然觉得妥帖。 午饭时间自然家常,虽然夏吉已经用餐结束。 可手里的筷子自然没停,依然不停的给孩子们夹菜。 就连老仆卷叔捧着碗接过夏吉夹来的菜,脸上都动容。 多少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夏吉在饭桌上有这么多笑容。 下属因为公务掀开门帘进来,看到大堂里的场面都脑袋一低立马退了出去。 收拾妥当,阿桃带着乌雅去退还食盒和碗筷。 夏吉一边处理公务一边问身边的德哥儿。 ‘午饭是你们付的银子,臭小子还有点家底。’ 德哥儿一边研磨一边伸着脑袋看公文。 ‘家里都有月钱,身为少爷,我月钱自然不少!’ 夏吉手一顿,‘臭小子,在夏府也有你一份月钱满意否。’ 听的立在堂前的下属一愣,不由的多看德哥儿两眼。 很多事一旦迈出第一步就很难在控制。 夏吉说好的去夏府住两天就回来,这好了一点信都没有。 家里突然少了几个孩子的欢闹,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衙门封印,王宁远总算能轻松些。 只是俩口子这作息突然转了过来。 海甸分区规划舆图和大概的预算已经递到皇后面前。 一共六十万余两的银子哪里够用? 这下皇后娘娘和张穗倒是更加忙碌起来。 同时忙的还有王家的粮油铺子,老账房被抽走几位,到底有些不适应。 好不容易清闲,王宁远吃完早饭正和韩彬、张老拐在书房里下棋谈事。 张老拐站在韩彬身后,一边伸头看着棋盘,一边念着手里的帖子。 ‘这位是国子监司业,正六品。 已经在国子监六年,一直没有新任命! 老爷的同科,为人谦卑,博学多才。 一妻一妾两子一女,在南城租住,勉强为生。’ 王宁远在韩彬嫌弃的眼神中又悔了一步棋。 ‘靠俸禄勉强为生?当老爷我傻呢? 王顺是不是收别人银子了?’ 张老拐合上名帖,伸头看看,按王宁远这种下法这盘棋且下呢! ‘这位到底是书生意气,同乡的资助他还真没取,只接受两位好友的帮助。 还有就是这位字画卖的不错。’ 王宁远点点头,‘卖的不错,怎么也算一方大家!’ 张老拐立马点点头,‘老仆见过一回,却有其风骨,有北宋遗风。 听他家小仆说家里还有拓片!’ 这就是真爱了,难怪能靠卖字画为生。 正想说话呢,书房门外传来两声咳嗽。 韩彬抬起头来看向王宁远,嘴里却无声的说道。 ‘宫里人!’ 然后立马起身,‘陛下!’ 能这么无声无息登堂入室的除了雍庆帝还能有谁?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您这样过了点。 刚腹诽完,雍庆帝就笑眯眯的掀开门帘进了书房。 王宁远立马躬身施礼,韩彬、张老拐已经跪在地上。 雍庆帝背着手进了书房,看看书案上的棋盘,又嗅嗅空气中的茶香。 ‘臭棋篓子,还悠闲孤芳自赏? 哪里来的茶叶,给朕泡一杯来!’ 王宁远摆摆手,王顺三个立马出了书房。 一身马夫打扮的苏培盛却走了进来,还对着雍庆帝点点头。 不受听的王宁远自然不入耳,刚想收书案上的名帖呢,却被雍庆帝先一步按住。 ‘听说文选司在持正入职后很忙,怎么还留空额给自己?’ 王宁远立马摇头,‘官员升迁岂可如此儿戏,微臣行得正坐的端,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有机会接触一下其它衙门的官员不是更显赤诚之心。 有些同僚还是要见的,文字记载哪有正式接触来的清楚。’ 雍庆帝随意看了两份名帖就扔到一边。 ‘急什么,爱卿必在吏部任满两届,且稳住!’ 文人的嘴信五分,皇上的话嘛,信三分足矣。 ‘陛下,正旦朝会前要祭祀太庙!’ 雍庆帝瞪了王宁远一眼,‘朕知道,今儿晚上就沐浴斋戒。 到底放不下海甸,天天听皇后絮叨,朕也想去看看。’ 苏培盛接过王顺托盘里的茶,小心的捧到雍庆帝面前。 ‘嗯,确实茶香四溢,其心可诛。’ 王宁远笑笑,‘陛下,这您可怪罪不到臣身上。 这是西山大觉寺和尚给臣送来的极品普洱。’ 雍庆帝眉头一挑,‘灵光寺就没给爱卿送点东西?’ 王宁远拱拱手,‘灵光寺的老和尚可就小气多了,只送了些素饽饽和寺里的豆腐。’ 雍庆帝小口品着茶,‘倒是好手段,听说铜钱已经送到? 不会只有铜钱?’ 王宁远笑着点点头,‘陛下盛名!’ 王宁远竖起三根手指,‘每个塑像三倍重量的铜钱,千斤白面,千斤黄豆,五百斤白菜,萝卜!’ 看到王宁远眉飞色舞的雍庆帝就有点想笑,嘴一努,苏培盛就走到王宁远身边。 ‘王大人,太上皇想念老臣之后,特意在除夕中午安排一顿素宴。 特旨王大人按时进宫参宴。’ 说着从袖笼里抽出一份圣旨示意王宁远接着。 王宁远托着圣旨看看雍庆帝,雍庆帝点点头。 王宁远双手托着圣旨对着皇宫的房间躬身施礼,并且大声的谢了皇恩。 ‘陛下,太上皇可是为了朝天宫那些老道的事?’ 雍庆帝全当没听到,还是苏培盛给解释的。 ‘道长去宫里哭诉了,朝天宫不比佛门大寺,没有那么多现银!’ 第84章 百姓的力量2 王宁远听了一愣,立马转身给雍庆帝解释。 ‘陛下,这可和微臣无关。 是牛鼻子老道自己找上来的,说话云山雾罩的,微臣哪有工夫搭理他们。 这不刚好有大觉寺的笔录就随意给他看看。 怎么能当成是微臣的敲诈呢!’ 雍庆帝放下茶杯哈哈一笑,‘事有偏差罢了,道门擅自揣测,于爱卿无关。 朝天宫只是想在海甸求一处地,建个道观而已。’ 老牛鼻子,生怕佛门绕过道门,内里有些别的交易! 苏培盛小声的说道,‘大人,朝天宫道长门的医术精湛不在太医之下。 只是和太医院不和!’ 王宁远看看雍庆帝,这位已经从王宁远专属的椅子上起身。 正整理着装,准备出发。 佛道两家眼光倒是一点不比商人的差。 知道海甸将来必是一个豪门和普通百姓聚集的区域,这就开始竖旗。 ‘那群牛鼻子会没银子,哄三岁孩子呢! 西山的寺庙道观哪个不是规模宏大,哪个不是金碧辉煌。 买地建道观是另外一种价格!’ 这是一个态度,现在上林苑的支配权在雍庆帝手里。 海甸建设任务虽然看着规模大,比起河防海防可差远了,雍庆帝最后还是认可开工。 有些事碍于父子之情不好开口,王宁远就必须得顶住。 还真是考虑周全,连马车都要用王家的。 看到王宁远怀疑的眼神,雍庆帝拉着王宁远就进了马车。 王宁远立马招手示意王顺骑马跟上。 出了胡同看到有侍卫一身普通百姓打扮的牵马等候,这才放心不少。 到了西直门,这里的货用马车立马多了起来。 ‘陛下,开春河道清理后,就能从通州通过河运直达海甸。 事出仓促现在只能用马车运送。’ 雍庆帝抬手掀开车帘,一眼就看到一位胸口绣着夏字的仆人。 只是仆役抱着膀子正坐在本该属于税吏的长条板凳上。 前面拉货的马车过的很快,还能听到铜板落进箩筐里的声音。 ‘考虑的够全面的,不怕惹的顺天府的税吏以后给商家下绊子?’ 王宁远摇摇头,‘木槿那里有特殊凭条,尽量撇清商家的关系。 挺过三月,会有人收拾他们!’ 听到这话雍庆帝脸色立马变差,明明是天子脚下,可各种欺压百姓勒索商户的事就没少过。 到底是夏府出来的,眼力自然没得说。 只一眼就认出了王宁远,能让王宁远如此对待的人能有几位。 出了西直门,马车立马一偏停在路边。 ‘王大人,您这是?’ 王宁远放下车帘,直接下了马车。 看到夏家仆人腰间的葫芦,王宁远笑着调侃道。 ‘少喝点,别晕乎乎的回府里在受罚。’ 仆人朝家的方向拱拱手,‘这是老爷允许的,大冬天的暖暖身子,就这么一葫芦。 德少爷陪着夫人去!’ 仆人急躁的拿下自己的棉帽,敲敲自己的脑袋。 ‘对对对,去开标了! 决定今年顺天府育婴堂,养济堂各类家具的供应。’ 王宁远咬咬牙,德哥儿这个臭小子就不能安稳点,整天给老子找事。 ‘你这几天守在这里,顺天府的官老爷就没点意见!’ 仆人嘴里切了一声,这动作表情怎么这么熟悉。 真是学的够快的,看来德哥儿在夏家混的挺开。 ‘有什么意见找我们家老爷去,顺天府官老爷自己什么德行还能没点自知之明。 京城的贵人可都盯着这呢,有什么气最好忍着,真敢出来添乱,有他们受的。’ 王宁远咳嗽一声,仆人立马闭嘴。 狐疑的看了一眼马车,立马躬身施礼回到自己位置上。 马车重新上路,雍庆帝这才叹口气。 ‘看来夏爱卿真是受了委屈,一个家仆怨念都如此重!’ 这让王宁远怎么接话,‘夏尚书也是战战兢兢,想借着京察将摊丁入亩推进顺天北直隶之地。 只是这里勋贵,大商云集,做事没有在河南之地大开大合罢了。 顺天府北直隶官员人人自危,为了一个中平已经对吏部官员上下其手。’ 雍庆帝点点头,‘朕既然力排众议将文选司郎中的位置给持正,自然是相信爱卿的操守。 爱卿既然理解朕意,也替夏爱卿分摊些非议。’ 姚夔,李秉,夏吉表面上各有争斗,可内里还是拥护雍庆帝。 王宁远既然已经明确的站队,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离城门越远,路上的马车越少。 虽然马车少,可路面上泥泞依然显示出最近行走在这的马车不少。 雍庆帝看着外面,敲敲车厢。 马车靠边停下,雍庆帝起身下了马车。 ‘真不如骑马来的畅快,随朕走走。’ 您都开口了,谁还敢反对。 ‘让他们去前面候着!’ 侍卫牵着马慢慢的离开,王宁远这才陪着雍庆帝向着远处的帐篷走去。 ‘爱卿真是好心思,虽然没有军帐宽大,看着倒挺有意思。 爱卿可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王宁远摇摇头,还没开口就听到田文的呼唤声。 ‘贾芸,将画板拿过来!’ 王宁远脚步一顿,贾芸! 自己没听错,这位真是京城贾家那位难得明白人? 随着答应的应答声,一身灰色棉衣,连帽子都没有的一位年轻汉子脚上带着泥,手里拿着画板向田文走去。 走近才看清,一个不规则的椭圆形雪鲜被清理出来。 ‘这里该是一个水泡子,朕还认得那几棵柳树! 朕年少时还和顺忠王骑马在这里歇息过。’ 皇帝是政治动物,可到底也是人,絮絮叨叨的说着少年时的事。 王宁远能做的只是安静的倾听,不打扰就好。 有难得的放松时间,反倒不好打破这份安宁。 雍庆帝心情明显好了不少,冰面上明显有踩出的小路,他却偏偏要踩着白雪过去。 除了田文,其它几位都看到雍庆帝一行四人。 只是都没有开口,深怕打扰正在忙碌的田文。 王宁远站在田文身后一看,这才看出他正规划附近的水渠。 王宁远悄悄的退了两步,一眼就认出贾芸。 第85章 百姓的力量三 贾芸能从贾家牢笼里出人头地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荣国公五代玄孙贾芸给表舅老爷磕头!’ 说着也不管地上的泥水,双腿一弯就跪到冰面上。 ‘贾芸,就算不是贾家的主子,也不用跑到这当帮工?’ 王宁远说着一把抓住贾芸的肩膀拉他起来。 ‘表舅老爷,府里需要人来这里帮工,我自知无所长,只能过来跑跑腿。 幸得田先生看重,现在也能挣份银钱。 家里年货府里已经赏下,留在家里反而给母亲添乱。’ 王宁远点点头,从田氏兄弟俩行事准则就能看出要是贾芸没有过人之处也不会被留在身边。 ‘哦!现在就有银钱拿了,可还如意?’ 贾芸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宁荣二府可以瞧不起秉公堂王家。 可贾芸巴不得能靠上来,有机会自然要抓住。 贾芸刚想开口,王宁远就摆摆手,‘叫表舅就行!’ 贾芸脸上少了一丝紧张,还扭头往田文那里看去。 看到田文眉头紧锁烦躁的回着贵人的问话,脸上的紧张又浮现上来。 王宁远拉住贾芸的胳膊,示意他不要过去打岔。 田文能不能应付过去看他的造化。 王宁远拉着贾芸又稍稍走远些。 ‘表舅,田先生计算时不喜欢别人打扰!’ 王宁远哼了一声,‘不喜欢,世人不喜欢的事多了,谁能一直由着自己的性子活下去。 更何况有些人是不能因为别人的习惯就出言打断的!’ 贾芸虽然为了生活一直在底层打拼,可接触的人毕竟不同,还是从王宁远话语里听出同来人身份的不一般。 ‘别愣着,问你话呢,月钱多少,可还如意!’ 贾芸立马点点头,‘满意满意,一月二两银子。 母亲一再嘱咐芸儿好好跟着田先生。’ 听到这话,王宁远不由仔细打量一下贾芸。 这个时代京城附近的百姓一家七口一年的花销能到二十两半只脚已经跨进中产行列。 所以刘姥姥真的是事实上的穷人,未必! 到底是世家大族,娶妻纳妾自然有自己的水准。 哪怕贾芸祖辈已经分宗另过,可祖辈的底蕴还在,家里的基因又能差到哪去! 虽然贾芸脸冻的通红,甚至脸上已经起干皮。 鼻子两侧估计是擤鼻涕擤的已经通红一片,可还是掩盖不住脸上的那股若有若无的贵气。 同刚才几位真正的百姓帮工还是有差别。 眼睛更是黑白分明,一双眼睛明显比其它帮工更加明亮。 ‘既然已经放下身段就不要在乎别人的看法,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 认定的路就坚定的走下去,有疑问就问,真有困难去府上!’ 贾芸一听这话,立马又想跪下磕头。 在海甸久了,他是切身感受到文选司郎中的能量。 两个在京城出名的大寺,当夜抬着铜钱前来。 往回送雕像更是只敢点雇工,连道路问题都是佛寺自己解决。 整日里烧香拜佛的勋贵世家看了也只能在背后蛐蛐两句。 就连母亲听了也只是念了一句佛号! 那句话到现在贾芸依然刻印在脑海里。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只有自己争气,才能有出路。 娘还是少女的时候最盼望的就是去烧香拜佛,那是难得自由自在的时光。 嫁人了,还是京中大户,娘当时跟做梦一样。 京城的勋贵世家里的贵人哪是我们小门小户能见到的。 当时听到这贾芸不是没有怀疑,小门小户他不是没有接触过,小门小户的闺女读书识字的真不多。 娘还是少女时出门烧香遇到贵人都得在路边等候,需得贵人离开我们才能进山门。 我们自己提着篮子,自己准备或者在山下集市买些香烛供奉佛祖。 也不知什么时候风气就变了,山门外的香烛不能带。 不奇怪,你祖父,父亲在世时都跟在荣国公身边。 水涨船高,你娘我也是时常陪在老夫人身边。 等你祖父,父亲突然离世,世态炎凉咱们母子俩也成了可有可无。 那会再去烧香娘才发现要不是你祖父有远见,娘连你都养不起,还拜佛! 贾芸当时还小,只有模糊的记忆,那是母亲带他入荣国府请安也没如此多规矩。 现在母亲想给贾老太君请安,就连过年过节都排不上号。 为了送贾芸去贾家族学都得给代儒太爷送银子。 ‘想什么呢,问你话呢?’ 贾芸哦了一声,‘表舅老爷,您问啥?’ 王宁远一扭头,贾芸一想这才开口道。 ‘田先生想开灌水渠,将这个泡子建成蓄水湖,周围开成稻田。’ 王宁远看着面积不小的水泡,‘这水泡底下有暗河?’ 贾芸点点头,‘田先生说有,还说水道不大,需要另建水渠蓄水! 明儿上午这里要开冰取鱼,趁着冰厚赶紧将舆图勘测清楚。’ 王宁远摇摇头,一下这么多地方动土,也不知人手够不够! ‘表舅老爷,京城周边不少佃户,农户家的壮劳力来了不少。 砖瓦厂那里已经开始清理树木,路都已经规划完了! 工头负责,工钱日结,不比当长工挣的少。 都是些挣命的人,年节只属于富贵人家,爷俩干两月够一家半年的嚼咕。 不少人已经打听砖瓦厂招人的事,工头们已经在暗地里查看砖瓦工。’ 王宁远点点头,谁能想到天子脚下,普罗大众为了来年生活宽裕连年节都顾不上。 ‘荣国府来了几个帮工?’ 贾芸一听这话倒是有些扭捏起来! ‘赖大爷安排了五个帮工,我是后塞进来的!’ 千八口子人的人家只派了五人,皇后娘娘小本本上必有大名。 至于什么时候发作完全看皇后娘娘的心情。 ‘持正,过来!’ 王宁远听到陛下叫自己,拍拍贾芸的胳膊,‘好好干,好好学!’ 走到陛下身边,雍庆帝手里正拿着一个圆规正比划呢! ‘不比工部和司农寺的官员差,持正藏的够深的!’ 王宁远拱拱手,‘差不多了,咱们边走边说!’ 雍庆帝看了王宁远一眼,将手里的圆规放到工具箱里这才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第86章 百姓的力量四 真是没见过东西,绳尺,布车有什么好看的。 ‘给朕说说,夹带里怎么这么多大才?’ 王宁远都无奈了,‘陛下,大才算不上? 工部,钦天监这样的大才多了,只是这种舆图是专业的建设图纸。 陛下看起来困难也不稀奇! 陛下只需识人用人即可,事事精通哪有如此多的精力!’ 雍庆帝总算愿意离开了,‘言之有理。 可每年河道图朕总不能看的懵懵懂懂,只听你们在那争论!’ 您还真是接地气,想的也够多的。 ‘陛下几个侍讲学士的位置罢了,何必如此忧虑。’ 雍庆帝叹口气,‘朕每日应付各部尚书,军中各部将官,各地天灾人祸已经不可开交。 不是有皇弟顺忠王,朕连去御花园的时间都没有!’ 疲劳政策嘛,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让您轻松了,朝廷命官可就不轻松喽! 话说回来,历史上勤政的皇帝反而寿命相对较长。 雍庆帝这会已经从和太上皇大权的争夺中慢慢占了上风。 估计这位已经想政务精细化,中层领导也该进入陛下的视野之中。 ‘差点让爱卿绕了过去,皇后娘娘那里的舆图中都有田和,田文的署名。 他们到底什么来历?’ 仿佛能看到王宁远的目光一般,雍庆帝抬起右手摇摇。 ‘北镇府司朕还没有彻底收拢,更别说对这些乡野贤才的信报。 朕从如履薄冰到如今这才算有些大权在握的感觉。 父子相疑到如此地步也只有天家!’ 那您真是小瞧了天下人,为了家产父子兄弟相残的何其多。 ‘陛下,他们也只是自投上门的。 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 他们没有别的通道,恰好微臣年轻,更是不问出处这才有人投!’ 雍庆帝哼了一声,对于王宁远时不时发自骨子里的骄傲既喜欢又觉得有点讨厌。 两前两后在空旷的雪地里慢慢溜达着,交谈的气氛也越来越轻松。 不时有笑声和王宁远大骂脏话的声音传来。 惹的身后不远处的苏培盛和王顺面面相觑。 就连周围时隐时现的侍卫都能感觉到雍庆帝心情不错。 听到前面喊号子的声音,雍庆帝侧耳一听,立马加快了步子。 几十个上身穿着短大的汉子正在打夯,难怪口号这么响亮。 离工地还有十多米距离的时候,一位十四五的半大孩子跑了过来。 ‘不是回村过年了嘛?’ 孩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嘴的白牙。 ‘老爷,是少爷传话让回来的,说这里缺人手让过来搭把手。 有工钱的,开春给府里学堂弟弟妹妹们加两菜!’ 王宁远想都没想就照着他屁股踢了一脚。 ‘胡咧咧啥,老爷缺你们吃穿了!’ 王宁远出脚踹人已经出乎雍庆帝的预料,半大孩子跳着躲开更是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一位在朝堂上没事怼人的让人犯恶心的官员,私下居然如此跳脱。 刚才交谈中说脏话雍庆帝都觉得羡慕,认为那才是真性情的臣子。 ‘老爷,府里的是府里的,买些纸张笔墨给弟弟妹妹是我们的心意。 这也是一种传承,何况少爷还想在学堂建图书角。 位置和房屋设计都做好了,两层的八角楼,可是要不少银子呢!’ 王宁远点点头,‘养你们这群臭小子,总算能见点回头钱。 一共来了几个?’ 臭小子比划了一个六的手势,‘这么好的机会,大伙都想来。 这不比斗一番,选出来六个。 毕竟是皇家的产业,皇家的银子,也不能薅太狠!’ 说着还眯着眼看看刚才人影出现的地方,又仔细打量一下雍庆帝,这才躬身施礼。 雍庆帝和顺忠王闲聊时倒是听过王家学堂的事。 听说有不少苗子,不光学问不错,身手更是了得。 ‘怎么冬天就开始修路?’ 半大孩子哦了一声,看到王宁远点头,这才解释道。 ‘这里是大田先生规划的道路,多数都是盐碱地和坑洼不适合建房和耕种的地方。 开春化冻后容易翻浆,石子不好运进来。’ 雍庆帝一愣,‘翻浆!’ 刚想开口多问两句,突然看到边上的土堆。 ‘你们将这里的盐碱土取出,又垫上石子? 那这些盐碱土用来干嘛?’ 半大小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直到踏在石子路面上,雍庆帝这才感觉到踏实平整。 ‘这的多少石子,从西山运来的?’ 半大小子点点头,‘这就是我们的活计,按要求挖土方,计算,然后下单买石料。 工部在西山的石料厂也有我的同窗,每天必须按进度供应。’ 雍庆帝扭头看向王宁远,‘工部石料厂还没有休沐?’ 王宁远点点头,‘刚进腊月就已经停工,据说通州码头和东便门码头需要的石料已经妥当。 这些碎石是木槿从户部和工部要的签票,年后开印结账。’ 听到王宁远的话,雍庆帝认可的点点头。 一码归一码,石料的费用一点不能少,皇家也不行。 必须将太上皇执政后期的一些痹症给纠正回来。 皇陵修建投入大增不止有规模扩大,陪葬物品增加的原因。 材料费用必须结清也是原因之一,夏吉真是一身铁骨。 为了这事没少和太上皇硬顶,对于太上皇的名声上的事能抬多高抬多高,银子不能少一分。 加上户部对江南税银的清算,太上皇不得不从江南世家身上抠银子。 江南世家也不是白给的,开始不断的侵蚀朝堂上的权力。 各种原因之下朝堂上的动荡就没停过,军中更是权力更迭眼花缭乱。 有心之人更是重新将自己军中力量隐藏或者重组。 混乱之下,夏吉能将摊丁入亩推行下去,可见手段之圆滑,行事之强硬。 这种臣子哪位皇帝不喜欢? 还有于成这种能护卫一方之余还能围剿一镇藩王的布政使,雍庆帝能不重用? 于成已经浮出水面,至于两位将来在内阁中谁主谁辅就看两位大佬如何交锋,陛下如何裁决。 ‘石料厂也有你的同窗,他负责何务?’ 第87章 百姓的力量五 ‘石料选择,石方计算,运输安排,雇工筛选,工钱结算!’ 雍庆帝听了都感觉木槿心大,这么重要的公务就交给这样的半大孩子。 看到白色起伏的大地上不时显露出来的枯草,如此景色心中不宽说出来纯属哄人。 ‘这是一片盐碱地,也不平整,除了杂草啥也没有。 这些杂草就连羊都不吃,也就是上林苑地多,放在农家早就平整开荒了。 取出来的土会用来平整这片土地,开春耕出来用来种紫花苜蓿。 御马监那里木大人已经在谈价。’ 看到雍庆帝眼里的疑惑,半大小子这才解释道。 ‘苜蓿是去土地盐碱化最好的作物,就是后期改成良田的时候麻烦了些。 苜蓿扎根太深,不过也不是全无用处。 苜蓿根倒也是一味良药。’ 雍庆帝点点头,显然对于这位小主事十分满意。 ‘道路建成这样算完成了多少?’ 半大小子笑笑,‘这才是第一阶段,随后还要铺一层石料,最后用水泥在铺路面! 真这么容易,也不会让我们几个负责此事了!’ 这些臭小子,真是主意大,还藏不住事。 倒也是少年习性,有点好东西根本藏不住。 ‘行了,忙你的去,话多!’ 王宁远刚赶走熊孩子,雍庆帝就迈步走进荒野里。 这位今天的心情明显不错,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爱卿对于教书育人也是颇有心得,这些孩子已经能独挡一面。 汝兄长那里的高才也有下科场的,什么时候朕能在奉天殿看到他们!’ 这话该怎么回答,‘陛下也太抬举王家了。 一入科场深似海,举人民间都可称老爷,功名岂可如此容易获得! 除了臣的小侄,目前大哥的学舍也只有一位举人。 倒是取得功名后的举人老爷拜访大哥的不少。’ 雍庆帝对于王宁远浑水摸鱼的状态明显不满。 ‘陛下不怕您笑话,微臣举人功名是实打实的,至于春闱能登榜家父的威名占了多少,微臣实不敢自夸!’ 雍庆帝哦了一声,‘难得你还有这份自知之明! 不过爱卿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爱卿春闱文章朕也读过,虽然文采平平,却言之有物,毫无华丽辞藻堆砌的痕迹。 对于政务的剖析更是一针见血,用词偶有粗鄙之处,可处理症结的方法却更符合年轻官员的作风。 其余的各个用词老练,更是高瞻远瞩,几乎各个深谋远虑。 只策论一题,爱卿有不输状元,探花之才。’ 这次王宁远是真心对着雍庆帝深深一躬。 雍庆帝哈哈一笑,洒脱的摆摆手。 ‘朕初登大宝,群狼环伺,文官争权,武将谨慎,说是乱世也相差无几! 该用重典,却各个成竹在胸,中庸之道齐出。 爱卿一篇文章第一次有让朕透出水面长出一口闷气之感。 朕给了他们机会,贪婪,恋权,如林海般首鼠两端者何其多。 四世列侯,两头下注,这就是求生之道。’ 王宁远听到这些,自然的放慢脚步,捧手跟在一步之后。 雍庆帝敞开心扉,可王宁远却感觉到浑身如坠冰窟。 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这就是! 陛下对以前官员的操守谨记在心,敢说不会秋后算账? 谁敢试,谁敢拿身后一家百口,甚至千口的性命去试探! ‘这个林海既然醉心权力,贪恋财富,照顾宗族之余,游刃有余的在各方势力间游荡,可见是真正的八面玲珑之臣。 扬州离不开他,林爱卿的升迁给朕压下去。’ 王宁远哪敢多说一句,‘臣领旨!’ ‘父皇有动江南盐税之意,已经在安排巡盐使的接替人。 爱卿替朕给林爱卿写一封信,在朕还没将甑家连根拔起之前,让他安稳的给朕待在扬州。 浮财朕不管,只要他让朕满意,京城的闺女和林家田产,朕保他们无恙。’ 王宁远听的后背冰凉一片,林如海你最好挑个好日子死。 不然不光你那闺女,连姑苏林家都别想在出头。 前些年你对林氏宗族的照顾也会成为姑苏林氏的催命符。 王宁远抬头看了一眼雍庆帝的后脑勺,真怀疑林黛玉入京进贾家皇家也是幕后推动者之一。 陛下已经越来越没有耐心,勋贵世家们的鼎盛肉眼都能看到期限。 雍庆帝脚步一慢,‘爱卿这是怎么了? 朕还是喜欢爱卿放荡不羁的样子。’ 说着还一脸的微笑,指指远处的草棚和青烟。 ‘那里是在清理砖瓦厂的地基?’ 立于朝堂,心态表情的调整必须迅速,这是基本功。 ‘陛下的方位感真是让微臣佩服。’ 雍庆帝嫌弃的看了一眼王宁远。 ‘不会拍马屁就别拍。 苏培盛,让他们都滚远点,碍眼!’ 苏培盛这会哪里还敢劝,只能悄悄的去安排。 附近水泡子不少,能有一个如此干燥的天然大坑还真是造窑的好地。 工部营缮司的主事看到雍庆帝和王宁远就想施礼。 王宁远赶紧摆摆手,示意他们千万别,陛下就想微服私访着看看,分明是不想暴露。 ‘张温,难怪呢,你们学堂五公子都来了?’ 张温是张穗当初陪嫁过来的庄户之子。 大集体里面难免有小团体,这也算是人类的通病。 ‘老爷怎么过来了? 顺叔,就您自己个陪着,万一出点事小心夫人活剥了您!’ 张温所率领的学堂五公子算是王家学堂里的头牌。 最让王宁远不爽的是这群孩子更多的围绕在德哥儿身边。 ‘哪那么多话,怎么是你们在这?’ 张温嘻嘻一笑,‘大田先生去接人,再说这里的工地一直是我们兄弟负责。’ 不得不说,十几岁的孩子正是吸取知识最快的时候。 执行能力不说,理解能力也已经到了相当水准。 王家为什么喜欢这些孩子,正是因为他们更想改变命运,更想换一种生活的动力。 雍庆帝对于王宁远和王家学童的相处模式已然有了了解。 呵呵一笑就走到前面的木案边上。 ‘嗯,这就是轮窑?’ 王宁远当初听田和说要建轮窑时都一愣,如此高效的窑口墨家早就验证过? 第88章 百姓的力量六 看到具体图纸的当天,王宁远在小祠堂骂了一个多小时。 西方的这些强盗到底从中华大地上抢走多少巨着。 还厚颜无耻的摇身一变成了他们的发明的。 某些目光短浅的统治者又毁掉多少处于科学萌芽中的学问。 他们对于中华大地上的苦难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份轮窑的图纸王宁远自然见过,不过解说的事还是交给张温这小子。 能够利用地形,建立这种热利用率更高,更节省原料,快速出成品的轮窑(环窑)足见田氏兄弟的确有真才实学。 张温已经手拿图纸,带着陛下和营缮司主事开始实地介绍。 连比划带解说的介绍着加料口,烟道。 相信通过张温的解释,雍庆帝能更重视慈庆宫里那份轮窑图纸的重要性。 工部派人来守着,不就是想将这份技艺和运转原理吃尽吃透。 张温能这么快将田和的理念吃透,也让王宁远对躲在庄子里的神秘人更好奇。 王宁远拍拍刘良的肩膀,躲进边上的临时工棚里。 ‘雇工怎么样,流民没闹事!’ 虽然德哥儿和他们在一起老是一副大人做派,也喜欢勾肩搭背,家里的老爷突然这样还是让他不适应。 ‘老爷,都很听话,学的也快。 虽然住的差点,倒也没有闹事。 四十个铜板一天,劳作认真的小组每日还有嘉奖,工程进度每日都超额完成。’ 说着抬头看看王宁远,‘有什么不能说的?’ 刘良叹口气,‘木大人让我们注意筛选一下将来的砖瓦厂工人,可这里每位雇工都不错,可又名额有限。 各个还都是家里的顶梁柱,这不是为难人嘛! 已经有安徽的流民拖家带口的过来了,消息一传出去,来的人只会更多。 哪怕加上府上的水泥窑,也用不了这么多雇工。 老爷,处理不好,可是会出乱子的。 给了他们希望,在亲手掐灭他们的希望,何其残忍!’ 王宁远呵呵一笑,‘臭小子,心眼不少,什么事说!’ 刘良咧着大嘴一笑,哪里还有刚才那种股悲天悯人。 ‘老爷,水泥窑我们稍稍建的大了些,加上砖瓦厂,南城已经有人来打听。 我们的意思是从雇工里抽些泥瓦匠建一个工程队。 有两位田先生在,建房建铺面都不难,您看?’ 德哥儿这个臭小子,是多想迈进社会搅动风雨,工程队一听就是他的主意。 ‘学业怎么办,一瓶不满半瓶子晃荡说的就是你们!’ 儒学最大的好处就是品德教育,‘仁、义、礼、智、信。’ 再加上‘怒、忠、孝、悌。’ 这些必须让学堂里的孩子们修满。 有德哥儿在,新教育体系下,要是价值观崩塌,他们就会成为社会的异类,祸患的源头。 ‘老爷,您是不是误会了,有工程队也不用我们天天守着。 学习之余,更多的实践可是夫人的意思。’ 连挡箭牌都想好了,王宁远能怎么办。 ‘只要对学业无碍,老爷原则上是赞同的。’ 听到这刘良立马起身施礼,‘请老爷放心,只要学堂一日不说结业,我等必定用心学业。’ 不就想从皇家和木槿手底下挖些人嘛,没什么难处。 ‘两位田先生不了解,你们可得将律例和会典读透彻。 千万别干出逾制的事,尤其是商户,就是银子再多也不可越雷池。’ 只有身处这时代,才理解对于商家规定严格的好处。 如果不处处加以限制,说是礼崩乐坏真是毫不为过。 商人的贪婪在信息不通畅的年代大大超出普通人的想象。 更别说不少商家后面还有官员保护,为祸还是有益也只在官员的一念之间。 刘良满口答应完,棚子外就传来喊刘管事的声音。 刘良道歉后,掀开草帘就走了出去。 依稀传来该开午饭的声音。 随后就一阵锣响声,明显是收工的声音。 王宁远也从棚子里走了出来,这才看到不少雇工手里拿着工具从大坑里的隧道里走出来。 不远处,陛下也立足看向坑地出来的雇工。 穿着单薄的雇工一集合立马开始拿起自己的外袍穿起来。 然后就开始按照分组开始排队,列队完毕,这才更加清晰。 外面的棉袍明显是新的,后背上大大的顾氏布行异常明显。 布行广告上面还有数字,不了解的还以为是民国时期的监狱呢。 领头的工匠在前面做着总结,已经有人在不远处的木桶里兑着温水。 一队一队的带着去洗漱,虽然不时有人交谈,可队形还保持的不错。 从坑里出来,排着队从冒着热气的大锅边上拿起两个粗瓷大碗开始打起饭菜。 雍庆帝一脸微笑的捋捋胡子,‘小管事,这些雇工一直是这种操守?’ 张温摇摇头,‘当初定规矩的时候,我们嗓子都喊哑了。 最后还是和工钱挂钩这才一个个开始守规矩。 受灾的百姓还好,流民里面也有刺头。’ 雍庆帝明显对这个感兴趣,迈步向着打饭的独轮车车队走,边笑着问。 ‘那些刺头你们是怎么收拾的?’ 张温咧着一口白牙,‘自然是将他们揍服为止,都是汉子,自然是谁拳头大听谁的。 等他们习惯了,反而会维护这种规矩。 只有抱团取暖才能更有效率,不会被欺负了去。’ 雍庆帝哦了一声,‘小管事懂军法,家里有亲人在军中?’ 张温用漂亮的木质夹子将图纸收好,放进挎包里。 雍庆帝不由多看了两眼挎包,不用说这又是王家的特色。 ‘家里没有长辈亲人在军中,这些都是我们在乡间摸爬滚打总结的经验。 还有学堂四将常用这种法子定话语权。’ 能让老爷陪同的贵人,张温说起话来倒是开诚布公。 ‘噢,五子四将,还真是有意思。 四将今儿能看到嘛?’ 张温摇摇头,‘那些个杀才送大少爷回山东老家了。 大冬天的骑马,有他们受的。’ 刚说完,几人身边就一群小孩子呼啸而过。 看着他们扑到围成一圈的汉子背上撒娇,雍庆帝的笑容从眼底荡漾开来。 第89章 百姓的力量七 正在打饭的仆妇看到张温停下手里的活,都笑着叫一声张管事。 ‘闻着就香,今儿中午炖的什么!’ 张温问的时候,雍庆帝和王宁远已经伸头往木桶里看去。 猪肺,猪心炖的白菜豆腐,汤里的油花明亮显眼。 ‘采买的菜蔬送到了?’ 仆妇看了雍庆帝和王宁远一眼,这才回张温的问话。 ‘送到了,真是够奢侈的,那芹菜,韭菜跟刚入秋时的一样鲜嫩。 小管事,给木大人说说,再订两个石磨,回头连豆腐我们都能自己做。 又不是什么难事,何必在这上面花费。’ 张温听了摇摇头,‘各位大娘婶婶已经够忙碌,不休息好怎么有精力做第二天的活计。 银子不是这么省的,何况咱们订的豆腐也是村里乡亲做的,多份收入他们也能过个好年。 生点豆芽就行,银子的事不用你们操心。’ 说完张温赶紧追上王宁远几位。 ‘都快点吃,黑面馒头管够。 自己家孩子看着点,别灌一肚子凉风在肚子疼。’ 雇工们嘴里吃着东西还不忘回答张温的嘱咐。 ‘张管事放心,都是皮实孩子不碍事。’ 总有人还不放心,大声扯着嗓子问。 ‘张管事,明年开春真的给娃儿们建学堂,教他们读书?’ 张温虽然回答过无数次,不少工地上也总有人问。 可张温依然一脸的郑重,‘这里是皇后娘娘慈心,见不得你们受苦。 第一窑砖出来就给孩子们建学堂,这是早就定下的。 就连女童们也能入学,不再做睁眼瞎。 可也别高兴太早,孩子们该收拾落叶收拾落叶,该拔草拔草。 木大人已经在订鸡崽和猪崽了!’ ‘该干,敢偷懒看老子不打劈了他。这是掉进福窝窝喽。’ 嘴里说着最凶狠的话,可眼睛却通红一片。 ‘陛下,咱们是在这对付一口,还是去灾民的住所在吃。’ 雍庆帝看看身边的人,‘不急,咱们先去看看再回来吃午饭。’ 说着示意刚和雇工说完话的张温带大家下去看看。 张温回头看了一眼刘良,刘良立马跑着回到棚子。 眨眼工夫就抱着一堆柳编的帽子再次出来。 雍庆帝一边观察着手里的帽子,一边往坑中走去。 ‘这帽子不是只有煤窑和石场才用嘛?’ 王宁远看看几位工部主事,笑着回道。 ‘愚记得只要工部工程都有要求佩戴此帽,用来保护工匠安全。 有些特殊岗位还必须强制佩戴猪嘴。’ 这么急的时间内,这里能采购到,工部那里自然是没有按制执行。 都是小作坊出来的柳编帽,谁会大量囤货。 明显是工部采购的剩余! 雍庆帝哼了一声,几位主事脸色立马一变。 ‘真正是肱骨之臣,一提工匠你们各个当宝贝。 就是这么对待匠人,对待朝廷银子的。’ 张温和刘良两个贼精,这会也猜出雍庆帝的身份了。 ‘嗯,工部匠人已经休沐,不少也来了工地。 刚才吃饭的人里就有,还是几位主事大人介绍来的。’ 雍庆帝脚步一停,扭头扫视一圈同行的人。 ‘还真是雁过拔毛,朕的工匠连养家糊口都做不到嘛? 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简直岂有此理!’ 王宁远看看几位主事,拱拱手开口道。 ‘陛下,官大一级压死人,如果不是用心的臣子,怎么会冒着天寒地冻来到工地上取经。 有油水的位置且香着呢,要不是微臣家看门狗凶狠,门槛早就被踏破了。’ 看到雍庆帝眼里的怒火减了三分,王宁远这才将几位主事的为官经历说了一遍。 听王宁远说完,雍庆帝这才意识到吏治还有多远的路要走。 这一刻雍庆帝对于尽快将内阁掌控在手里的愿望更加强烈。 看着已经带着柳编安全帽进了窑口的雍庆帝,王宁远心里越发的感觉到不安。 今天雍庆帝的情绪起伏之大让王宁远感到异常奇怪。 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让一位皇帝的情绪能够如此外放。 已经到了都不加掩饰的地步,肯定不仅仅是微服私访这么简单。 是宫里还是外地,王宁远满心的好奇! 从图纸上看还好,真正深入这个有二十二个窑口的轮窑才知道这个工程有多浩大。 主烟道的位置,支烟道的位置,预热窑,烧制窑,冷却窑,出砖窑的运作原理。 被雍庆帝问到点子上,张温也只能退避三舍,请王宁远亲自出马。 ‘陛下,这只是依照地形进行的最简单的初步工程。 真正建设要到水泥窑建立起来之后才会加快。 我朝的耐火砖产量有限,轮窑后期工程需要耐火砖和耐火水泥完成。 据微臣了解,因为耐火材料的短缺,轮窑的设计生产一直没能实现。 这口轮窑正式投产后,不止能烧制砖瓦,还能烧制耐火材料,耐火砖的产量也会大增。’ 听着王宁远的解释,雍庆帝看向工部几位主事。 ‘回陛下,耐火砖因为原料的严谨,还需根据需求调配原料。 现有的耐火砖多数用在金属冶炼和陶瓷器窑口。’ 说到这雍庆帝也明白过来,由于各个行业的保守,耐火砖的原料配比更是秘方。 就连皇家的瓷器窑口都属于严格的保密产业。 更别说用于铜钱制造的宝泉局和宝源局。 想从他们那里要到耐火砖的原料配比更是难如登天。 就是皇上也得慎重考虑,技术分享,说的容易! 这也是影响工业发展的拦路虎,各方太注重自己的利益。 都在用心守护着自己的工业成就,用心经营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工部不止是来学习,更是一种监督,审视,看看突然闯进来的皇后,确实的说王家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爱卿此言的意思是手握耐火砖的原料秘方。 也是能支撑起如此大轮窑的底气?’ 王宁远也只是笑笑,对着陛下拱拱表示现在不能说。 有媳妇张穗在,悄悄的在老家实验各种耐火砖难度不大。 更何况现在还有田氏兄弟以及他们身后的墨家,更是如虎添翼。 第90章 百姓的力量八 王宁远在进京之前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将领先这个时代的技术拿出来。 雍庆帝将王宁远提到吏部文选司郎中的位置上的感激之情。 这是整个帝国最高领导,无论出于什么政治考量。 在王宁远进京第一天能白龙鱼服到王家,这份待遇用粉身碎骨来报答都不为过。 从李世叔那里获得另外一份特殊意义的父子之情,反而让王宁远三口之家对这个时代有了难得的归属感。 更是从夏吉,姚夔,于成等人身上看到建设者的那份特有的使命感。 再加上在老家遇到那些形形色色的普罗大众,让王宁远一家有了彻底投身这个时代洪流的决心。 既然有了切口,王宁远自然会用各种手段,借着雍庆帝夺权之势改变这个帝国的工业模式。 工部是帝国的工业龙头,别说王宁远,就连投奔来的田氏兄弟以及他们身后的力量都会想着好好算计一下工部。 现在有了姚夔的支持,剩下的就只有面前的雍庆帝。 离开昏暗的窑口,其它人默契的离开雍庆帝和王宁远身边。 ‘朕已经不止一次听说过水泥,到现在爱卿一点内情也不透露,是想和工部讨价还价?’ 王宁远斟酌一下,这才缓慢的回答道。 ‘陛下,关于水泥窑的事务现在微臣也没有置评的权力。 如何操持全在夏尚书手中。’ 雍庆帝呵呵一笑,‘都是朕的好臣子。 深怕朕和父皇因为皇权在达成某种妥协从而影响尔等。’ 王宁远头一低,全当没有听到这话。 各部堂官既然有这种默契,那肯定是你们父子俩有过前科。 王宁远自然没有经历过,就算经历过也无法在当事人面前评价。 雍庆帝心胸宽广嘛,宽大! 要不姚夔也不敢这么操作! 同样这位皇帝也是一个小心眼,说林如海的那些刻薄言语里已经透露一二。 ‘爱卿只有有足够的筹码,也能控制住事态变迁,朕反而乐见其成。 行了,朕也饿了,吃饭!’ 回到棚子边,雇工有的在那里逗孩子玩耍,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的聊天。 有的手捧粗瓷大碗喝着里面的汤或者白水听着小组管事的教导。 进了木棚,不大的木棚立马更显拥挤起来。 雍庆帝没有将工部几位主事撵出去,反而是手捧粗瓷大碗边吃边问。 只是这次问的就细致很多。 就连有些拉嗓子的黑面馒头,雍庆帝吃的也是面色如常。 稀薄的蛋花汤刚喝一半,‘还真是没有特殊待遇,连朕的汤也是清汤寡水。 王爱卿还真是教学有方。’ 王宁远自然将这话当做是夸奖,一副坦然受之的表情。 雍庆帝摇摇头,‘王爱卿还真是不拘小节,众爱卿也学着点。 朕更欣赏真性情的臣子。’ 这话听听就好,没有功绩,敢这样等着倒霉! 木棚里刚有些尴尬的欢笑声,门帘就被掀开。 工部几位主事逆光没能看清,王爱卿只单看体型就发现是顺忠王。 外面张温喊着集合上工的声音,几位主事这才将碗一收施礼退出木棚。 ‘陛下,为何来海甸不叫臣弟!’ 雍庆帝摇摇头,‘可曾用膳?’ 顺忠王点点头,‘难得轻松,睡了个饱。’ 说着踢踢王宁远屁股下的板凳。 ‘你倒是坐的安稳,给本王倒碗水,这一路赶的。’ 王宁远起身这才看到顺忠王的鼻头通红。 这兄弟俩真有意思,顺忠王看到雍庆帝手里的粗瓷碗开口就要水。 王宁远才不相信王府侍卫跟出来没有带茶饮。 ‘五弟是如何得知朕来此的?’ 顺忠王接过王宁远递来的大碗,吹吹只有茶叶棒子的茶水,喝了小两口。 ‘王妃给父皇和太妃做了几件常服,臣弟没法这才进宫。’ 什么眼神,有什么自己不能知道的。 无非陛下出宫太上皇那里知道了而已。 既然不是太上皇告诉顺忠王的,必然是身边亲近人透露给顺忠王的呗! 宫里的势力也够复杂的,真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喝完了嘛,喝完咱们就走。’ 离开砖瓦厂工地,雍庆帝这才开口。 ‘持正,按照朕的推算,砖瓦厂正式完工得到五月了?’ 顺忠王听了都一愣,‘听王妃说不是三月就开始招窑工嘛,怎么又推迟!’ 难怪陛下刚才问工部几位主事问的如此细致。 ‘陛下圣明,正式出砖是得到五月中旬。 窑口烘干,制坯,风干也需要时间。 窑工筛选,工钱,住所,饭堂等事务也需理清,已经到极限。’ 听着王宁远的描述,顺忠王就感觉到这个砖瓦厂的经营模式和工部其它地方厂矿有明显的不同。 砖瓦厂的和制度如此之高,工部要么调整,要么就是各种乱子齐出。 ‘持正,工部官员不会看不出异处。 你和姚夔到底想干什么,工部下属一旦出了乱子,朝廷如何自处。 这将是一大笔支出,本王不信姚夔看不出其中利弊!’ 看到雍庆帝一副悠然自得的架势,王宁远说话也就不那么客气了。 ‘王爷,姚尚书如此做有错吗? 我等只是想让工匠能像正常百姓一般生活。 工部对他们的苛责难道朝廷不知,百官不知? 总让他们苦一苦,苦到何时是头。 不就是银子嘛,姚夔早就想收拾山西的票号,安徽的巨商,您会不知道! 摊丁入亩在山西什么样,您不清楚? 江南良田三成入了豪门世家名下,山西的不多的良田却有三成在商人名下。 姚尚书至今没有发作,就是还没有给这些银子找到去处。 工部不革新,也只能做些修修补补的工程,姚尚书敢把大笔的银子交到工部官员手里嘛!’ 顺忠王听王宁远说完,扭头看向雍庆帝。 ‘陛下!’ 雍庆帝听到轻轻摇摇头,微笑着反问道。 ‘五弟可是怕了? 天津卫已经有粮食上岸,相信正旦朝会后就会传开。 你还认为北静王刚起兵? 山西的银号有一半和北静王有牵扯,说是北静王的钱袋子也不为过! 姚爱卿有此雄心,朕难道就没有这份胸怀!’ 第91章 百姓的力量九 东平郡王投降,事情的转换速度明显超出顺忠王的预料。 顺忠王分明也不知道最近雍庆帝得到什么新的信息。 ‘陛下!’ 雍庆帝知道不说点重要的,顺忠王会一直问下去。 ‘北静王给荣国府的年礼厚了两成。 更是单独给贾政父子俩又单独准备了一份。 最近借着年节去拜访贾政贾存周的官员更是有意思!’ 说完就微微一笑,大步向着忙碌的人群走去。 顺忠王和王宁远对视一眼,知道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王宁远对着顺忠王拱拱手,‘王爷!’ 顺忠王抬起右手,示意王宁远先不要说话。 他自己倒是如拉磨的老驴一般,捋着胡子不停的画圈。 ‘不愧为荣国公,一招瞒天过海将天下英雄都骗了过去。 可荣国公是如何瞒过父皇和四王的,听陛下的意思北静王也是在试探贾政。 这个贾老二藏的够深的。’ 这有什么好疑惑的,宁荣二公自来是军中巨擘,更何况贾赦贾政的父亲代善公更是恩袭荣国公。 父子两代几十年手握京畿大营兵权,最盛时连皇家的安全都完全由荣国公负责。 看到王宁远眼里的疑惑,顺忠王这才解释道。 ‘父皇对贾代善也曾经有过猜疑。 只是这位荣国公退的十分痛快,父皇,先太子,四王以及其它国公都在瓜分贾家势力。 其中先太子是获益最多者,不然他哪来的勇气逼宫。 王家是继承了贾家兵权,可分散到各家各州府的将领哪些依然效忠贾家就真假难辨。 哪些是障眼法,哪些是握有贾家军中精锐核心连父皇都难以确认。’ 看着顺忠王这副模样,王宁远都怀疑太上皇和陛下在唱双簧了。 ‘儒将心思还真是深似海。 怎么不服?’ 王宁远躬身,一副赐教的架势。 ‘辽阳镇黑山村庄头邬家,持正可是查过的! 荣宁两府在辽阳的田产山林的收益都是由邬进孝兄弟俩负责。’ 王宁远点点头,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小小的庄头能让一位亲王记住。 ‘粤海将军邬家,持正可知晓?’ 王宁远点点头,反问道,‘可是南安郡王麾下水军大将邬盅?’ 顺忠王冷冷一笑,‘邬盅? 他的本名该叫邬进忠,和这个庄头该是隔房堂兄弟。 邬进孝的父辈本是荣国公贾源的手下大将。 只是这位大将心养大了,居然敢私通史家,这才被邬盅的父亲揭穿,取代了邬进孝父辈的职权。’ 还有这么多密幸,谁能想到这一南一北,身份完全天差地别的同姓人之间还有如此瓜葛。 勋贵之间的争权夺利远没有表面上那般平和。 ‘史家崛起靠得不是军权,持正可知道?’ 王宁远点点头,‘保龄侯史公曾任尚书令,六部之首,却也是权宜之计。’ 顺忠王点点头,算是认可了王宁远的说法。 ‘权宜之计,可有多少官宦都出自这位保龄侯门下,现在更是难以缕清。 将邬家之事毫无痕迹抹去的就是史家,贾史两家和亲哪个皇家能够容忍?’ 王宁远到这才发现,皇帝哪是人当的,真正是如履薄冰。 军政结合之威,真是比四王的威胁还大。 ‘王爷,贾政之母?’ 顺忠王摆摆手,突然愣住。 王宁远这才抬头看去,就算陛下今儿穿的在普通,也不像个受灾百姓或者流民。 哪个不长眼的居然让陛下搭手抬树。 ‘算了,陛下难得有兴致,咱们全当没看到。’ 说着顺忠王反而拉着王宁远的胳膊离远了些。 ‘史家这位姑奶奶会有一些护身符,可也不会强到哪去。 史家给予贾家的应该是贾赦贾恩侯的岳家。’ 又到了王宁远的知识盲区,恨不能扒拉顺忠王的脑袋看个清楚。 ‘江西费家,持正可有所耳闻?’ 王宁远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肯定看过,只言片语肯定是看过。 ‘江西费家,户部现行的结预算制度是不是江西费子充的手笔。 现在这套制度越发完善,该是这位子充公的功绩。’ 顺忠王点点头,‘确实是功绩,可知为何朝中无人提及? 费子充就是贾赦的岳父,最高官任户部尚书,差一点入阁。 只是成也史家,败也史家。 人心不足蛇吞象,费子充想逃脱史家,到最后落的个满门抄斩。 贾赦的原配夫人带着身孕求贾老夫人,最后连贾赦都遭到厌弃。’ 这就是政治斗争,一部尚书,说满门抄斩就抄斩,最后连个案底都难寻。 这得多大的势力,牵动多少人的利益。 ‘你的那个便宜舅舅也是史家败落的陪葬品。’ 王宁远这才知道李纨的父亲也算出自史家的门生故吏。 可见史家当初权侵朝野到什么地步。 难怪李纨身为荣国府二房长媳过成这样。 ‘王爷,不如让贾政动动,工部一个员外郎的位置到底不适合走动。 省的不明就里的官员看不透咱们这位主事的本事。’ 顺忠王摇摇头,‘不必急在一时,父皇对贾家应该还有所期待,且先观望之。 父皇能赐名贾赦为恩侯,又默认贾氏兄弟阋墙也算分化贾家。 贾赦在自污,该掣肘贾政时也不会留情。 王子腾这个联盟面首必将更深入的介入贾家事宜,内乱自生之日不远。 史家已经在和北静麾下冯家在议亲,两头下注之心昭然若揭。 父皇真就忍心将江山拱手相让?’ 王宁远都想骂一句不当人子,你们兄弟俩就这么逼迫自己的老父亲合适嘛? 权力面前父子之情还真不够看,还真是天下最奇怪的一对父子。 有血腥的斗争,也有互相的利用,更不缺一同面对挑战的默契。 给王宁远说了这么多,也更加证明王宁远离核心权力更近。 ‘走,本王也去看看,在持正的主持下能建设一个什么样的家园! 哦对了,辽阳镇水家有人进京,持正可要小心应对。’ 雍庆帝还干上瘾了,手里拿着斧子正清理树杈。 王家仆人看到王宁远过来,立马过来给两人施礼。 第1章 入世一 后汉,雍庆十年十月,京都东便门在码头。 吵吵嚷嚷的码头边,胥吏指挥着一艘挂着王家灯笼的官船靠岸。 隔着一艘官船的第三艘船上,一身青衣绯色披风的中年男子抚着黑须,看着忙碌的胥吏。 背在腰间紧握的左手却不如面上那般平静。 其人腰圆背厚,面阔口方,星眉剑目,直鼻权腮。 这位正是受兰台大夫,扬州巡盐御史林海林如海所托送学生林黛玉到荣国公贾家的贾化贾时飞。 船刚停稳,边上的的民夫手脚麻利的将跳板放好,嘴里还吆喝着,‘官人,可以下船了!’ 话音刚落,一声童音就响了起来。 ‘踏英,终于靠岸了,咱们走!’ 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儿,头上顶着一个通天辫,唇红齿白,身着绯色洒花对襟棉袄,玄色小披风,手里牵着一只黑色细犬从跳板快步下到岸上。 脸上带笑的顽童笑着对船上呼道。 ‘阿桃,你快点,老是磨磨唧唧的!’ 民夫和胥吏哪有工夫去看阿桃是哪个,眼光全被明目皓齿的小童和皮毛黑亮的细狗所吸引。 黑色细犬围着小主人嗅了一圈,这才扬起脑袋对着被胥吏围在外面的人群吠了两声。 阿桃双腿发软的上了岸,这才走到小童身边抱怨道。 ‘德哥儿,能不能别再叫我阿桃了,还不如桃子来的入耳。’ ‘咱们都是在邹县长大,我怎么坐个船就狂吐不止。’ 说着面色青白的阿桃还摸摸肚子。 德哥儿嘻嘻一笑,拍拍阿桃的肩膀,‘就你能和少爷我比嘛!’ 阿桃如捧哏似的立马附和道,‘德哥儿自然是别人不能比的,既帅气又聪明!’ 说着间,一身玄色道袍,玄色披风,玄色网巾的中年男子小心的护着身边的美妇也上了岸。 德哥儿看到嘴角直抽抽,心里却吐槽着,以前也没见你们这么恩爱,到了这里却是黏糊的紧。 想着又不由的笑了起来,让你们高兴,还想躲在一边看戏,现在好了丁忧一完就被拎出来当牛马了! 乡绅,想快活的当乡绅哪里有那么容易。 中年男子刚细声的问过身边的美妇,心明眼亮的胥吏立马过来行礼。 ‘小的见过王治中,真是三生有幸能服侍治中老爷。’ 几位胥吏躬着身子还小心的打量着治中老爷。 面色比三年前黑了,这一抹黑却遮挡掉了脸上的清秀。 只悄悄打量了一眼目光就赶紧落在治中的鞋上。 这鞋真是好生漂亮,黑色圆头,还有漂亮的鞋带,说是靴子,却没有靴子长,却也能将脚踝全部包裹在内。 王宁远捋一下胡子,虽然已经来了三年,这才二十八岁就开始蓄须还是有点不习惯。 ‘怎么还这么多规矩,都去忙,别耽误了其它旅人。’ 说着指指其中一位胥吏,‘你留下!’ 胥吏笑着拱拱手,‘小的徐二见过治中老爷。’ 王宁远摆摆手,‘现在奉天府治中已是旁人的大人,不可坏了规矩。’ 徐二一撇嘴,这才回道,‘听官人的!’ 王宁远皱眉看看忙碌的码头,这才问道。 ‘某在丁忧前,奉天府不是已经谋划好东便门码头的扩建嘛,怎么还是老样子!’ 徐二一听这话,小心的往王宁远身边靠靠。 ‘回官人的话,这事说来话长。’ ‘官人当时的方略本通过和工部和户部堂官,只是新上任的京营节度使王大人却喊了停。’ ‘通惠河也三年没有通於,更别说治理河工了。’ 王宁远点点头,京营节度使,不就是王子腾嘛,两皇并立,就是权力的争夺。 节度使,军政一把抓,这是侵蚀奉天知府的权力。 ‘是应天王家嘛?’ 徐二只是点点头,一句多余的话也没多说。 ‘去忙,一会让接了辛苦钱让民夫们也有碗浑酒去去寒。’ 徐二立马躬身道谢,‘官人的规矩小的没有忘,谢官人的赏。’ 看到王宁远没有别的表示,徐二这才离开。 王顺扶着他的老父老母走到王宁远身边。 ‘老奴王福见过二公子!’ 王顺听了赶紧拉拉老父亲的胳膊,‘该叫二老爷了!’ 王宁远摆摆手,‘福伯,说了多少次了,我这没这么多规矩。’ ‘让你们老两口回京来照顾宅子,你们没有暗地里骂我就好。’ 福伯摇摇头,‘二公子的心意老奴岂会不知。’ 说着瞪了一眼王顺,‘老奴是怕顺子到底年轻不能伺候好二公子。’ 王宁远摇摇头,‘知子莫若父,顺子如何您最了解才对。’ ‘等我在京里安顿好,明年春里您就回邹县老家含饴弄孙。’ 一番话说的福伯俩口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德哥儿牵着细狗,领着王桃溜达过来,嘴里欢快的叫着福爷爷。 福伯俩口子脸上的惆怅如变魔术一般立马消失了。 开始对着德哥儿问长问短,福婶也拉着张穗(王宁远的媳妇)小声嘀咕起来。 看到令泰(王宁远的大侄子)正指挥着家仆装行李,王宁远这才点点头。 ‘二老爷,那些是荣国府的仆妇。’ 说着还指指红呢小轿,‘听说是接从扬州来的姑小姐。’ 看到小轿王宁远摇摇头,真是一点规矩理法也不顾了。 想着扭头看看从兖州府就跟在自己家船后的两艘船,还真是巧了! 也就是说林黛玉因为母亲去世,这才上京,她母亲才去世多久,坐红色轿子真就合适嘛? 一声爽朗的笑声打断了王宁远对分析了千万遍小说的分解的回忆。 ‘可是王传胪?’ 王宁远看向出声的人,立马笑着拱手道。 ‘难怪今早窗前有鹊儿吟唱,原来它们是替时飞兄给愚提示!’ ‘时飞兄红光满面,一身出尘,必有所得。’ 贾雨村笑着拱拱手,‘借持正兄吉言,许能再次拜印一展心中所学。’ 看到王宁远看着身后,贾雨村也转身看去。 原来是几个婆子正在红呢小轿前争论。 贾雨村只看了一眼就转身对着王宁远说道。 ‘持正兄,这次正是受林大夫所托送爱徒去贾家。’ 第2章 入世二 王宁远自然是听懂了贾雨村话里的意思。 林家五世列侯,更是姑苏当地大族,林海殿试更是被点为探花,从翰林到御史,到扬州巡盐更是平步青云。 相对于同科的王宁远和贾雨村更是难以望其项背。 贾雨村现在不止靠上了林如海,又能再次进入京都贾家本家,还有王子腾给予助力自然是红光满面。 现在为官能用心做事的人少之又少,多数都是由幕僚,师爷,胥吏做事,为官者用印即可。 官员见面很多话题不能聊,一时之间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那愚就提前祝时飞兄再入朝堂展宏图大志!’ 贾雨村再想攀谈几句,身后不远处的争论声却越来越大。 ‘持正兄,改日时飞在登门拜访。’ 说完也不等王宁远回应就转身快步离开。 德哥儿走到父亲身边,‘爹,你们聊的不尴尬嘛?’ 王宁远低头看了儿子一眼,伸手扒拉一下他的冲天辫。 ‘不习惯!’ ‘后世在企业里聊的最多的是工作,是同事,交情,孩子,现在这些都不能提。’ 看到德哥儿好奇的眼神,王宁远这才解释道。 ‘在这里为官很多都是禁忌,见面称兄,年纪就不能提。’ ‘对于大家来说年纪是一个敏感的话题,这会牵扯到上面对你的培养和提拔。’ 看到儿子还迷糊着呢,王宁远这才说道。 ‘早说让你看书认真点,老童生少进士,不陌生!’ 德哥儿听了立马点头。 ‘你以为古人不知道培养人才的重要性,一个长期稳定的官员架构才能让皇家安心。’ ‘皇家对于权力和国家治理的理解才是顶级的,真以为他们不知道儒学对于国家治理的用处有限?’ ‘年轻官员学习的速度更快,经翰林院修史就是从历史中学习治国之道,然后从地方到中央,这才有了入阁的基础。’ ‘算算,这些需要多少年,岁数大了皇家哪有工夫培养他。’ 德哥儿一愣,‘改年龄这事自古就有了,原来是传统啊!’ 王宁远哈哈一笑,这才一甩袍袖蹲了下来,拍拍儿子的肩膀说道。 ‘传统,那多了,听说过冒籍嘛?’ 德哥儿点点头,‘一听这个词就知道,不就跟高考学籍一样嘛!’ 王宁远点点头,‘没错,科举里的秋闱是以省为单位的,到了春闱才是全国性的。’ ‘秋闱考举人时冒籍的事就层出不穷了,北方由于气候,战乱的各种原因以至于在科举学业上大大落后南方发达地区。’ ‘可朝廷又要保持适当的公平性,在春闱时照顾各个省份,有些差点的举人也会被点中。’ ‘这里面的空子也就大了,所以一个陕西的进士时不时的说几句吴侬软语也就不奇怪了。’ ‘大家心照不宣,也就不会在公共场合谈起自己的家乡。’ 德哥儿听完立马说道,‘难怪明末党争那么严重,官员以家乡抱团也是传统。’ ‘东林党不就是朝堂和地方学会一起养出来的怪物嘛!’ 说着还疑惑的看了一眼父亲,‘我怎么感觉现在和明末的时候这么像,爹咱们不会也成为垫脚石!’ 刚说完,张穗就带着一个丫鬟来到父子俩身边。 ‘你们父子俩聊什么呢?’ 然后埋怨的话不自觉的就带了出来。 ‘说了多少次了,注意一点,怎么就蹲在这聊起来了!’ 德哥儿哪有一点同甘共苦的样子,鼻子一动,牵着细狗,嘴里喊着阿桃就溜了。 王宁远站起身子摸摸鼻子,‘这不和儿子聊到兴致处了嘛!’ 张穗斜了自己丈夫一眼,挥挥手打发了身边的丫鬟。 ‘我发现你自从接了信就很兴奋,也给我说说呗。’ 王宁远抓住在自己腰间用力的手,‘夫人,官场上的事你又不感兴趣。’ 只有经历过才知道为了把媳妇改成夫人得付出多久! 张穗稍微一用力没有抽回自己的手,这才问道。 ‘红楼梦里也没写官场的事,你高兴什么?’ 这怎么解释,一家三口在邹县老家聊的最多的就是红楼里贾家的人物了。 转移话题是男人必备的能力,‘夫人,知道后面船上的人是谁嘛?’ 果然,女人就没有几个不喜欢林黛玉的。 ‘不会这么巧,刚才还听福婶说挡在咱家前面的是荣国府的仆人。’ ‘这么说林黛玉要去贾府了!’ 王宁远点点头,‘别急你有机会去荣国府见见她们的。’ 张穗听到这话,眼里的兴奋真是肉眼可见。 到了这里不得不说说王宁远的家世了。 王宁远的父亲堂树公,行三,娶妻李氏。 也就王宁远的亲娘,有一位出名的弟弟,就是前国子监祭酒李守中。 论起来李守中就是王宁远的舅舅,嫁给贾家贾珠的李纨就是王宁远的表妹。 邹县王家也是当地大户,以法家门人自居,堂树公正是靠秉公执法在坏事的义忠亲王的案件中官居大理寺寺卿。 也正是这个位置才在三年前在任上离世。 到底是久历官场,看出大儿子王宁化不适合官场,在考了举人后就让他在家乡教书。 也算是造福桑梓! 至于二儿子王宁远,稍微圆滑些,这才得入官场。 至于王宁远是不是雍庆帝为了拉拢堂树公才点为传胪(二甲第一)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乡党,齐鲁大地自然也有自己的乡党。 可见堂树公在世时在齐党里也是有相当话语权的,只是人走茶凉,只三年也让王宁远兄弟俩看清了官场里的世态炎凉。 既然已经收拾妥当,那就赶紧回家,虽然从兖州府到京都不远,可现在的行船也真是一言难尽。 扶着媳妇上了马车,轿子那玩意,一般家庭也养不起,更别说一家三口都是叛逆的灵魂了。 媳妇坐安稳了,王宁远这才把儿子抱上马,看看自己的四辆马车,这才翻身上马。 德哥儿手里抓着马僵嘴里唠叨道。 ‘福爷爷也是,多牵匹马不行嘛,我又不是不会骑。’ 第3章 入世三 王家车队一路到了明照坊,王宁远用下巴左右打着儿子的冲天辫。 ‘前面就是西堂子胡同,咱们家是第三户。’ 德哥儿还高兴呢,小脑袋左摇右晃的,不停的看着稀奇。 ‘咱家也算住在皇城根了,真正的官宦人家。’ 说着还扭头看看身边独乘一马的王令泰。 ‘你说对大哥!’ 令泰到底已经是举人了,虽然名次一般,可有王宁远这个二叔教导,眼界自然不同。 ‘到了京里到底不是家乡,你也注意自己的行止,小心惹了祸事。’ 王宁远一听,心里就感觉教的有点过头了,这也太小心了。 什么叫皇家一言而决,就因为堂树公得用,赐下的宅子远超三品官该享受到的待遇。 封建社会,对于各个阶层的限制之严远超普通人的想象。 吃穿住行能表露身份的各种细节都有详细的规定,这就是礼部官员不停琢磨,翻着各种史书总结出来的。 虽然很多规定已经名存实亡,只要在需要的时候,这些就是落在脖子上的刀。 莫须有,哪里来的那么多莫须有,只是在史书不好明写而已。 王家一套四进的四合院不说,还带有东西两跨同样面积的跨院。 就这住宅面积,让谁谁不争着当鹰犬,养这么大的宅子,谁不得干点桌子底下的交易。 刚到东跨院的门外,就见提前半月抵达的幕僚韩彬带着两位家仆正满眼焦急的等着。 王宁远一拉缰绳,利索的翻身下马。 ‘遵之兄,怎么到这里迎接了!’ 韩彬拉着王宁远到了一边,‘东家,当今已经来了有一刻钟了。’ 王宁远眉头一皱,‘在东跨院?’ 看到韩彬点头,王宁远这才安排道。 ‘让夫人从中院回府,马车暂时放在外面。’ 韩彬点着头,这才小声说道。 ‘当今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吏部文选司主事来府里。’ ‘东家的任用已经定下,吏部文选司郎中,虽然品级相同,可!’ 王宁远看到门口出现的身影,立马伸手示意韩彬别说了。 迈着方步走到门口,王宁远朗声说道。 ‘祁将军幸会,是哪阵东风将您吹到王家陋室的?’ 祁秉中立马拱拱手,‘王大人说笑了,在下一个武夫哪有脸面登王家府邸。’ 不管动作还是言语哪里还有一点蒙古人的作风。 ‘王大人请!’ 说着祁秉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东跨院连影壁都没有,左边就是马厩,过了月亮门就是一片花园(菜地)。 王宁远整理一下自己的穿戴,这才对着蹲在地里扒拉着白菜看的中年人躬身施礼。 ‘微臣王宁远见过陛下!’ 半天没有回应,王宁远也在悄悄的打量这位后汉的“掌权人”。 雍庆回头看了一眼王宁远,差点让王宁远喊出声来。 记忆里是记忆里,真见到了,才觉得吃惊。 这位和电视剧里的雍正皇帝还真有八分像,只是年轻了些,脸上的刻薄和威严淡了几分。 一边的忠顺王微笑着走到王宁远身边,手托着王宁远的胳膊让王宁远起身。 ‘三年不见,黑了,脸上的清秀气总算少了,这才有些齐鲁汉子的样子。’ 说着哼哼一声,‘要不然都白瞎了你这身板!’ 王宁远赶紧躬身道,‘宁远见过忠顺王。’ 忠顺王扶起王宁远,这才小声的说道。 ‘皇上正为你迟了两个月才来京生气呢!’ 说完拍拍王宁远的后背。 雍庆帝也不知道从白菜根里看出了什么,拍拍手站了起来。 王宁远抢先躬身说道,‘陛下白龙鱼服实在有违为君之道。’ 雍庆脸一板,这才抬手指着王宁远对顺忠王说道。 ‘瞧瞧是不是有王尚书(堂树公去世后追封礼部尚书)之风,挑起刺来不妨多让。’ ‘朝廷里的政事还不如你家地里的花生急切是!’ ‘上午任用的折子才下去,官服印信都巴巴的送上门了。’ 王宁远一看皇帝也就这样了,这才挺直身子,又板正的施礼。 ‘宁远谢过陛下看重,必将实心用事,不负陛下。’ ‘只是,宁远丁忧三载突然受此重任,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雍庆听王宁远这么说,一转身就往远处的果树走去,苏培盛看了一眼王宁远,这才一伸手叫上祁秉中一起跟上。 忠顺王挑着眉毛笑笑,‘行了持正别这么小心翼翼,皇上也难!’ 王宁远在奉天府任治中时就和这位王爷熟悉,不管别人有没有别的用心,起码两人相处的不错。 这位王爷身上有草莽气息,也有一股子纨绔气,只是对于正事却不缺那股认真劲。 对于不熟悉的事物也不缺乏专研的精神。 再开口说话的时候脸上已经带上尊敬的神色。 ‘王尚书在世时凭着自己的中正,在朝堂还能帮着皇上,在其位谋其政就是老师常挂在嘴边的话。’ ‘律法课也是本王最喜欢的课业之一,在那里总能听到各朝各代的那些新鲜的故事。’ ‘深入浅出里才明白律法在朝中的重要性。’ 王宁远对接中路月亮门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过来打扰。 顺忠王拉拉王宁远,两人抬脚向着皇上那里走去。 ‘皇上和父皇,勋贵僵持不下,这才拿下吏部文选司郎中之位,姚夔姚尚书只要保持中立,我们还有腾挪的空间。’ ‘明春关乎京察大计,你身上的担子很重!’ 王宁远一时间千头百绪,朝堂这潭浑水真是越来越看不清了。 ‘勋贵还是铁板一块?’ 顺忠王也没有藏着自己的心绪,脸上的怒气已经露了出来。 ‘一个个的都不识抬举!’ 王宁远摇摇头,小声的说道。 ‘兖州府也有洋人,听过一句话,在坚固的堡垒也能从内部攻破。’ ‘不能强逼着让敌人抱成一团,要分化瓦解,拉拢之后各个击破。’ ‘这个时候强压反而适得其反,耐心!’ 说着王宁远抬起头看了一眼顺忠王,这是表达不满。 你们一个皇上一个亲儿子不出头争夺权力,老是畏首畏尾,是不是太没有担当了。 第4章 工具 顺忠王也能感觉到王宁远身上渐渐变强的冷意。 停下脚步,从袖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扎子递给王宁远。 王宁远打开扎子,这才认真看了起来,只看过开头王宁远就抬头看向顺忠王。 ‘南镇府司已经被皇上收入囊中了!’ 问完不等顺忠王回答就接着看手里的扎子。 ‘有人在应天府算计薛家,借薛家分裂勋贵也不是不行,只是薛家现在还有明白人嘛?’ 没有得到回答,边看边接着问道,‘这个冯渊也有问题?’ 顺忠王终于开口了,‘各个都说吃绝户,可要说起吃绝户谁能比的上勋贵世家!’ ‘他们可都是吃了前朝整个一朝的绝户才能有现在的身世地位。’ 这才对嘛,都是聪明人干嘛说话拐弯抹角的,勋贵可不就是打破一个旧世界才立足的。 ‘冯渊就是一个普通的乡绅之子,为人迂腐了些才会被人算计。’ ‘至于薛家有没有明白人不重要,应天的几家大户不跳出来,底下的官吏,下面的刮地皮的怎么敢放手施违。’ 王宁远点着头,这么说却实无可指摘,在统治者眼里百姓也只是题本上的一串数字。 ‘勋贵人家随意扔几个家仆或者赔点银钱案子也就唬弄过去了,伤筋动骨都谈不上。’ ‘愚如果没记错老太妃娘家才是江南的钱袋子和官袋子。’ 顺忠王一听,本来还文静清爽的脸上肌肉跳动了两下,尤其是两腮的肌肉动作最为显眼。 不管做官还是做事都需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老油条不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王宁远不动声色的看着自己手里的小扎子,全当没有看到顺忠王的脸色。 ‘织造局在甑家手里,除非老太妃倒了,皇上丝毫没有机会收回来。’ 这算大逆不道了,当着皇家小辈的面说他长辈。 王宁远将手里的小扎子递还给顺忠王。 ‘巡盐使林如海不能活,盐税必须进户部,没钱寸步难行!’ 顺忠王满脸微笑的看着王宁远,‘持正这次回来倒是更加杀伐果断了。’ ‘林如海嘛,能死在任上也算全了他的身后名。’ 说完顺忠王竖起三根手指,‘父皇,皇上,甑家都对他很不满!’ 林如海有他的取起之道,王宁远才懒的去研究他,他身后的利益才是大家最关注的。 ‘应天府知府快顶不住了,有人选?’ 换了话题,顺忠王两手一背明显轻松了不少。 ‘这人你今天不是见过嘛,贾化!’ 王宁远嘴角直抽抽,镇府司是这么用的,不对自己也在监控范围内。 ‘等愚入职看完再论。’ 顺忠王呵呵一笑,‘贾家和王家可都是豪富,你家那个油铺也太小了。’ ‘本王家的小管家去了都嫌弃逼仄。’ 这次敲诈算是过明路了,王宁远赶紧拱拱手。 ‘贱内嫁妆里的油铺本身就是为了养活我们一家的营生,再说每年的花生油已经是极限了。’ 顺忠王一摆手,‘行了,读书人,就看不起你们这样,卖点东西还都是臭规矩。’ ‘花生饼养出来的肥猪本王也有所耳闻,沙地种花生本王也懂。’ ‘通州的地别买多了,小心皇上那里。’ 这王宁远可就要说道说道了,同乡买的还能算我头上。 两人掰扯间到了东跨院的深处,这里是种了十来棵苹果树。 到了雍庆帝这,两人都默契的闭上嘴。 祁秉中到底是军人出身,手里拿着几个金黄的苹果对着王宁远笑笑。 ‘京城寸金寸土的地,也就是老尚书舍得开一片菜地。’ 说着还瞪了顺忠王和王宁远一眼。 ‘朕就是天下最可怜之人,连点好东西都没吃过,这苹果卖相差点,味道却比朕宫里的还强。’ ‘前头带路!’ 都是不讲理的,能入您口的东西那能随便,万一出点事谁担的起。 再说买的价和您看到的价是一码事嘛,您心里明镜似的,装什么糊涂。 王宁远跟在几位屁股后面溜达着,什么地养的不错,白菜不错,菠菜不错,马养的也壮。 看着皇上打头进了正院,王宁远这才招手把福伯叫过来。 ‘白菜炖豆腐,凉拌菠菜,怎么家常怎么来,六菜一汤就行。’ ‘酒嘛,就用玉堂酱园送来的玉堂春。’ 福伯一听就睁大双眼,‘老爷,是不是太简陋了。’ 王宁远摆摆手,‘按我说的做。’ ‘家里人都交代过了!’ 福伯点点头,看王宁远不改主意只能去安排了。 进了正院,听到大门边给先生准备的倒座房里有欢笑声。 进门一看,德哥儿正咧着嘴给皇上介绍买回来的吃食呢。 德哥儿的几个小伙伴倒是安安静静。 王宁远哪管那么多,过去就给儿子后脑勺一下,当然舍不得下重手了。 ‘臭小子,马上就午饭,吃这些零食干嘛!’ 真怕这孩子胡说八道惹着这条巨龙。 能忍十年的主是好相与的! 皇上一脸微笑的瞪了一眼王宁远,‘人前教子这一套就别在朕这唬弄,朕也是当父亲的人。’ 赶紧拱手塌腰仔细聆听,谁知道人家又不说了,还以为能听点皇家教子的心得呢。 ‘陛下,这屋里逼仄,还是去正堂。’ ‘逼仄,朕的起居舍也不比这大。’ 那是您可怜,可说出来大家也得信。 就这么一个给私塾先生准备的地方比一些妃子住的地方还宽敞倒是真的。 过了垂花门,二进院的屏门大开,张穗已经换了五品宜人的官服施礼接待了。 这就不爽了,都说满朝朱紫贵,王宁远任五品奉天府治中时官服还是青色的。 怎么自己媳妇的官服就是绯色,还是绯色好看。 雍庆说了一身平身,‘卿用心侍奉公婆长辈,实心照顾丈夫,安心教导孩子,贤惠持家,当为女子典范。’ 说完看了王宁远一眼,这才往正堂走去。 王宁远给媳妇竖了一个大拇指。 在这里嘛大丈夫当然要封妻荫子,有了皇上的一句话,说不得媳妇的品级要比自己的高。 要是有俸禄就更好了! 第5章 工具二 进了正堂,首先就被条案上方的一对对联给吸引住了。 上联:刚正居庙堂,持节秉公存浩气 下联:清廉隐丘壑,输肝沥胆育英才 顺忠王朗读着对联还回头看了一眼笑眯眯的王宁远。 哪知皇上却冒出来一句,‘他能做到一半就不算辱没了堂树公的笔墨。’ 权当是勉励了,王宁远微笑不减。 皇上咦了一声,又靠近了几步,身子都挨到条案了。 仔细看完以后这才转身往八仙桌左边的太师椅上一坐。 行,谁叫这是封建王朝呢,全天下都是你家的。 喜欢坐主人家的位置您就坐,您不坐那,别人就敢坐了? ‘是范文正公写的伯夷颂?’ 难怪古人讲究不是通家之好不能进正堂,这幅字可是范文正公留世不多的珍品。 不管韩愈写的《伯夷颂》内容,范文正公小楷的蕴味,还是范文正公的气节都是上上品。 王宁远就当没看到雍庆帝眼里的喜爱,躬身塌背的回答道。 ‘是家父有缘所得,生前他老人家就很喜欢这幅字,也算微臣对家父的一点念想。’ 顺忠王看完也戳着牙花子似笑非笑的看着王宁远。 ‘秉公堂,不错!’ 雍庆帝说完,看了一眼苏培盛。 ‘去准备下,饭后去姚尚书府上,下去!’ 吩咐完,苏培盛和祁秉中都施礼出了正堂。 ‘坐!’ 等王宁远和顺忠王都坐下,上了茶,雍庆帝喝了一口这才说道。 ‘是不错,比朕的御茶一点不差。’ 王宁远刚起身,雍庆帝挥挥手,‘坐着回话就行。’ 王宁远嗒一下嘴,看了一眼顺忠王这才回道。 ‘这是青州府莒州的绿茶,家父看家乡茶农贫困特意用乡茶待客。’ ‘家父常感叹皇家赐下的宅院,东院的一口甜井在京城以算难得。’ ‘有了这口井也省了买西山泉水的银钱。’ 说完王宁远离开座位跪在了雍庆帝面前。 占了别人儿子的身子,接了因果就要承受这份因果。 宅子是太上皇赐的,王宁远当然要说清楚。 ‘堂树公秉公办案,不偏不倚,乃皇家肱骨之臣。’ ‘平身!’ 王宁远谢过重新坐下,雍庆帝这才开口道。 ‘内阁里推诿扯皮,政事难以下沉,明春京察爱卿要用心。’ ‘齐党该切割的就不要优柔寡断。’ 用心当然用心,只要姚夔姚尚书站对,其它的就好办! 您都把乡党摆在台面上了,我还有什么不敢出手的。 ‘陛下,让微臣入文选司,江南可能会乱一段时间!’ 说完王宁远看向雍庆帝。 ‘朕在没用,手里还是有些武力,四王如今还不敢反。’ 您总算露出点獠牙,就怕您忍着忍着把心气都忍没了。 江南的税和粮是引子,有钱有粮才能分化瓦解四王。 秀才造反,听听就算了,江南的商人,杀一批,关一批,扶一批就是了。 仁,在统治阶级有嘛? ‘听说爱卿在家乡琢磨出一点小玩意?’ 王宁远点点头,‘这事还要等京察后处理完工部和都司才能拿出来,许微臣卖个关子。’ 皇上还真就没吃过热乎东西,简单的几个家常菜也就打发了。 色自然没法和宫里比,可味绝对不差。 送走大佛,王家这才恢复了人气。 正堂八仙桌上摆着三套官服,绯色朝服,青色官服,带不补子的常服,梁冠,绶带,乌纱帽,印信,官凭,一应俱全。 德哥儿手里拿着银鱼袋正稀罕呢。 张穗摸着官服上的补子说道,‘这就是衣冠禽兽里的禽!’ 王宁远点点头,‘没错,这是白鹇,象征清廉高洁。’ 张穗撇撇嘴,‘高洁,你这还没到呢官服就送到了!’ ‘吏部文选司这么厉害?不是要廷推嘛?’ 德哥儿都听不下去了,‘娘,你说的那些都是重要位置的大员。’ ‘文选司可是能决定五品以下官员的升迁,能不巴结着嘛!’ ‘以后您就知道门庭若市是什么场面了。’ 张穗拍了儿子一下,‘就你知道的多!’ ‘还上学还得上学!’ 一听这话德哥马上就开始叫苦了,一脸祈求的看向他老子。 ‘看什么,你爹偷摸的练毛笔字你没看到!’ 德哥儿小声的嘀咕道,‘您给我爹做的钢笔算什么?’ 官场的浑水王宁远是真不想让儿子在走了。 ‘行了,该读书还得读,既然来了就守着这里的规矩。’ 看到儿子包子脸又出来了,王宁远接着说道。 ‘四书五经读读也不错,上午一半四书一半杂学,老师过两天就找。’ ‘下午练武,顺忠王会推荐人过来。’ 一家人又八卦起雍庆帝和顺忠王。 这才深秋,四合院里冷的就让人受不了。 张穗把家里人安排的团团转,王宁远进了书房开始和韩彬研究最近朝里的动向。 别说古代如何的落后,到了这里才知道无知。 暖瓶,这东西在北宋年间就有了,这会更是有了相当水准。 牙刷,牙膏更是不缺,而且绝对天然没有化学添加剂。 家仆们一个个都喜气洋洋,屋里装上铁炉能不舒服嘛! 早饭后一家人穿戴整齐,上马车的上马车,骑马的骑马直奔刑部尚书李秉的府邸。 这是通家之好的世叔,更是王宁远能拿到文选司郎中位置的助推者。 老远的就看到李秉之子李轨和他的夫人。 ‘大哥,怎么在门外等着!’ ‘见过嫂子!’ 李轨拍拍王宁远,‘黑了,结实了!’ 说完就握着王宁远的手进了院子。 ‘父亲连早朝都没去,就等着你呢!’ ‘德哥儿跟上,保哥儿几个正在等着你呢!’ 进了正堂,李秉夫妻俩正端正的坐在主位上笑眯眯的看着王宁远三口。 取下披风,一家三口就跪下给老俩口请安。 李秉细致的问过堂树公的丧礼,大哥远化的近况,又考察了学问这才让一家三口起身。 李秉挥挥手,‘夫人你们自去说体己话,你们也是!’ 李老夫人笑着牵着张穗,领着嫂子出了正堂。 保哥儿兄弟几个拉着德哥也立马消失了。 第6章 工具三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身不密则成害!’ 李秉一句话说出,王宁远和李轨立马离开椅子躬身听着。 ‘此言出自易经,可你们不用把他奉为经典。’ ‘时移世易,古人的话真的就时时适用。’ 说完李秉就端起手边的茶杯优雅的喝起茶来,至于躬身立着的两位后辈全当忘记了。 两口茶喝了一刻钟,好像中间还小眯了一下。 ‘行了,安坐。’ ‘堂树公一生光明磊落,朝中对他的攻奸无数,可他依然安坐大堂。’ ‘行得正,坐的端,少用些鬼蜮伎俩,持正汝可醒得!’ 王宁远听完立马躬身听训! ‘虽双皇并立,然吾等牧守一方也是堂堂正正,可懂!’ ‘侄儿醒得!’ 李秉点点头,这才指指椅子示意王宁远坐。 ‘两家重担都系于你一身,也是吾与堂树公无能,无奈之举!’ 李轨听老父这么说,哪里还坐的住,立马跪了下来,嘴里喊着爹。 李秉叹口气,‘你守好家业即可,咱家能否立于朝中只能看郅儿!’ ‘机变,手腕你们兄弟俩都不如持正,以后要多听持正之言,可醒得!’ 李轨点点头,‘儿子醒得!’ ‘起来,别在你兄弟面前失了体面!’ 王宁远赶紧扶起李轨。 ‘皇上本有意安排赵南星入职文选司,可吾与姚尚书商议后立推由你去文选司。’ ‘赵南星于两月前入职考功司郎中,赵南星乃首辅顾宪成门生,他们摆明是奔着次辅王锡爵而去。’ ‘若陛下真有所作为必革除首辅次辅,提户部尚书夏言入阁。’ 王宁远点点头,‘夏尚书立志改革,大有时不我待之意!’ 李秉点点头,‘若陛下还一直隐忍,汝只能再蛰伏几年。’ ‘吏部右侍郎孙鑨汝不必特意想让,那是姚尚书的事。’ ‘不过文选司员外郎吕胤昌汝须多加留意,免不了他也得到刑部走一圈。’ 随着李秉点点介绍,王宁远也明白入文选司需要关注和留意哪里了。 寒门,寒门出身的官员哪里去听这些! 蹉跎,也是他们没人指点,直到碰的头破血流才有人人将他们收入门下。 这里需要走多远, 需要多久完全看天赋。 李秉将自己的所知事无巨细给王宁远交代的清楚明白。 茶水喝光了三杯,李秉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汝能入陛下法眼,是福也是祸。’ ‘皇家也就那么回事,用你就抬举你,可心里总要有杆秤!’ 果然自己人谈话就是这么直白,在皇家眼里谁又不是工具呢! 双皇并立不管是勋贵,还是文臣,以及皇族才能更有价值。 什么是贤内助,这里刚聊完,李老夫人就出现在正堂门外。 ‘老爷,持正一家是来看我们老俩口的,别老是拉着他谈公事!’ ‘赶紧入席,今儿穗儿可是给老爷做了拿手好菜!’ 李秉哈哈一笑,‘夫人不说老夫差点都忘了!’ ‘穗儿手艺自然没得说!’ 说着老俩口嘴里说笑着就出了正堂! 二进院东厢房里女眷,后辈都已经立在餐桌前等候了。 ‘没那么多规矩,都坐,今儿也是好日子!’ 只有腐儒才把规矩捧的那么高,什么七岁不同席,女眷不上桌,这是彻底的划分阶级,割舍男女之裂。 李秉坐下挥挥手,下人就全部出了东厢房,没有客套提起筷子奔着糖醋鲤鱼去了。 ‘穗儿手艺精进了,三年没能尝到了。’ 李秉一动筷,最高兴的就属旁边孩子那桌了,嬉笑着就动起了筷子。 ‘老爷尝尝持正从老家带来的好酒!’ 李秉举起酒盅,‘持正送来的自然是美酒!’ ‘夫人今天就容老夫放纵一会如何?’ 李老夫人看了李秉一眼,‘今儿就如了您的意!’ 王宁远和李轨小心的伺候着李秉,张穗和李家嫂子陪着老夫人探讨着桌上的菜。 令泰可就累了,又是倒酒又是倒茶好不忙活。 保哥儿在另外一桌上照顾着弟弟妹妹,德哥儿也是拆着骨头上的肉放到妹妹的盘子里。 欢声笑语里这才结束了这顿午饭。 说是不管,李秉到底是老官场,对酒控制的很好。 再次进了正堂叙话,这次就多了令泰和保哥儿。 ‘太破费了,堂树公的操守吾是了解的。’ 王宁远没有回话,令泰起身回答道。 ‘秉爷爷,都是些家里田地出产的,出门前家父嘱咐给秉爷爷磕头。’ 说完令泰屈膝跪下结实的给李秉磕头。 看着跪在堂中的令泰,李秉详细的问了学问。 当然问的最仔细的要属大律和大诰。 等李秉问完,李轨这才起身回起关于令泰安排礼物的事情。 李秉笑着让令泰起身,‘吾最佩服的就是堂树公育人,令泰学问扎实,俗物熟练。’ ‘保哥儿有空多向令泰学习!’ 李秉看了一眼王宁远,‘令泰如今也有举人功名,不如就入刑部任主事如何?’ 王宁远看了一眼令泰,‘叔父,令泰刚进京城,先熟悉一下,等明春京察过后再入刑部任主事!’ 看到李秉抚须微笑,王宁远这才接着说道。 ‘二哥也就别在青州蹉跎了,年后去宁夏府任通判。’ 李秉听了一愣,然后点点头,‘流放到宁夏府也成!’ ‘河内的田亩是时候清理一番了,又处西宁郡王和北境王交界处,他们难免会顾忌。’ ‘不错,那老夫就和户部好好规划一下此事!’ ‘若郅哥还无所成就,那就回京任个闲职!’ 说完李秉眉头一皱,‘可登州府的东平郡王那里?’ 王宁远摇摇头,‘愚这三年在山东东平郡王也了解一些。’ ‘如果陛下出手,收服东平郡王是最简单的!’ ‘他手里的海船虽然不大却有大用!’ 李秉听完眉头都快拧在一起了,两眼无神的看着正堂门外! 李秉被王宁远羚羊挂角的手段给惊住了,越想越是心惊,连王家人离开都没有发现。 回京三天,王宁远总算安排完了家里的事情,大清早吃了早饭,换上官服,带着王顺连两个家仆溜达着往东长安街走去。 第7章 泛起涟漪 一路上有不少百姓给一身官服的王宁远打招呼。 同样也有坐着轿子的官员和王宁远寒暄两句。 吏部文选司的威力有多大,衙门内的官员没有不明白的。 只是王宁远还没入职他们没法登门拜见。 过了东长安门,一拐弯,过了宗人府衙门就到了吏部衙门。 门口值守的卫兵一见王宁远立马上前行礼。 还没有寒暄完,衙门里就有主事出来迎接了。 进了文选司的院子,各个主事,典史,刀笔吏都在职房外恭敬的候着。 简单的溜达一圈,王宁远进了自己的职房。 明亮,干净,也不算小! 让张主事领着家仆刘槐去认认各种地点,王顺赶紧把木箱里的办公用品摆在楠木大桌上。 等职房收拾完毕,王宁远这才吩咐道。 ‘快回府,仔细的护着夫人去荣国府,他们要是敢怠待了夫人,不用客气。’ ‘一堆子蛀虫,自己还摆上了!’ 王顺毕竟跟着王宁远时间久了,明白意思立马带着另一个家仆离开了吏部。 姚尚书去上早朝没回,吩咐刘槐把文选司所有人官籍去架阁库借来。 王顺脚步仓促的带着家仆回到家,就被张穗叫到二进院过厅边的西屋回话。 ‘老爷在衙门里可还顺利?’ 王顺仔细的回答完,这才跟着张穗身边的丫鬟画冬去准备车马礼物。 德哥儿毫无形象的跪在椅子上和母亲头顶头的在那看历书。 嘴里说的却全然不是挑日子的事。 ‘顶顶大名的贾家,没想到咱们还能去看看。’ ‘不知道能不能见到贾老太君?’ 张穗白了儿子一眼,‘让你来帮忙就是多余,我还不知道冬至是好日子,只是那天你爹要参加大朝,哪有时间请你爷爷的排位!’ ‘贾老太君你就别想了,你娘我的品位还太低,如果是三品淑人兴许还能登堂入室!’ 德哥儿手指头一掰,‘我记得上学的时候语文老师说贾老太君是一品夫人?’ 张穗摇摇头,‘各有各的说法,超品夫人也能说通,虽然没有俸禄,为了拉拢人心皇家的赏赐该少不了。’ ‘贾老太君屋里的宝贝该有不少是皇家御赐的。’ 德哥儿听了嘴一撇,‘有什么用!只能供着,老家祠堂也有。’ ‘我偷偷的用了下茶盏差点被大伯把屁股打烂。’ 说着突然一下跳下椅子,惹的张穗又是一个白眼。 ‘按说你也高中毕业了,怎么性子还这样!’ 德哥儿满脸的不服,后世在齐鲁大地上学那种压力简直不忍言。 到了这里再不放纵下简直对不起自己。 ‘娘,李纨的公公贾政现在才是工部一个小主事,现在您的品级不是比王夫人还高!’ ‘算起来您是后辈,那该怎么行礼?’ 张穗收了历书,这才笑着说道。 ‘下帖子你又不是没看到,今儿老娘我自然是穿着诰命服上门了。’ ‘说起来王夫人的品级还不如王熙凤呢!’ ‘贾琏好像还挂着五品的文散官呢!’ 德哥儿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我爹告诉您的就不用显摆了。’ 娘俩收拾妥当这才进了东跨院上了车马。 德哥儿骑在马上陪着母亲说着话。 ‘大伯娘心心念念的把家里药房开进京城总算如愿了。’ ‘只是苦了大哥喽!’ 张穗也是无奈,没有点官方背景想把生意做大,简直是痴人做梦。 ‘令泰早晚也要接触,一通百通,要是连个药房都开不明白,官场里更是立不住。’ ‘你爹就是觉得你大伯不靠谱这才带着令泰出来的。’ 娘俩说说笑笑,两辆马车一匹马到了宁荣街外。 看着宁荣街的牌坊说不羡慕那是假的,京城里牌坊不少,用街命名的还真不多。 过了牌坊,德哥儿看着宁国公府的大门还有上面的门匾直说漂亮。 ‘娘,这大门,门匾可比咱家气派多了。’ 张穗嗯了一声,‘国公府,大门在正中,就咱家那广亮大门还是沾了你爷爷的光。’ ‘要是按你爸的品级,咱家门上只能挂个王宅的门匾,府字哪是一般官官人家用的。’ ‘回头你把礼部对于官员限制的书好好看看。’ 听着倒是挺有意思,德哥立马痛快的点头。 荣国府正门外已经有人在候着了。 马车一停,贾琏立马躬身道,‘贾琏见过表嫂!’ 贾宝玉好奇的看了一眼扎着冲天辫笑眯眯的德哥,这才对着马车施礼。 ‘宝玉见过表嫂!’ 贾兰可就痛快多了,屈膝直接跪下。 ‘外甥贾兰见过舅妈!’ 马车里传来一声悦耳的回话。 ‘兰哥儿,地上冷赶紧起来!’ 德哥儿也没让王顺扶,翻身就从马上下来。 扶着贾兰赶紧让他起来,‘有你磕头的时候,这么急着要礼物!’ 贾兰被德哥扶起来,看着德哥儿脸上的笑,胳膊也就不抖了。 ‘王令德,今年七岁,你小子得叫我哥!’ 贾兰一听立马拱手躬身,‘德表哥!’ 德哥儿笑着一拉贾兰,‘还是个小学究!’ 贾兰总算正常了,笑着说道,‘德表哥倒是和宝二叔一般大!’ 德哥儿一听立马上前一步对着贾琏行礼。 ‘小子王令德见过琏二爷!’ 贾琏一笑赶紧扶起德哥儿,剑眉倒竖,面色红润,眼里的精明都快溢出来了。 低头看着德哥儿说道,‘也是我的疏忽,倒把家里的实在亲戚差点忘了。’ 忘了,是你们事太多,义忠亲王坏事你们两府可正忙着呢! 然后就是贾珠夭折,哪里还有时间走亲。 德哥儿一笑,转身又给贾宝玉行礼。 贾宝玉嘛,到也是面色红润,不过一个七岁的孩子,大饼脸,除了福态没啥特别的。 ‘德哥儿快起!’ 说着看着德哥儿的冲天辫,‘你平时都玩些什么!’ 德哥儿回了句,随便耍耍就转身到马车后拿过方凳。 放好方凳,这才扶着母亲张穗下了马车。 张穗只是对着贾琏,贾宝玉点点头,上前牵起贾兰的手就往贾家准备的轿子走去。 听春和画冬两个丫头紧随其后。 第8章 泛起涟漪二 轿子进了大门,贾琏这才请着德哥儿进门。 德哥看了一眼王顺和阿桃,这才跟在宝玉身边进了贾家。 贾琏虽然整天待人接物,还真没接待过德哥儿这么大的客人。 更别说性格还和贾宝玉完全不同的小客人了。 什么叫富贵荣华,这就是了,只简单一个一门的接待室,比王家正堂的摆设都奢侈。 德哥儿对着屋里的花瓶,屏风,摆件这一通看,没有一点文官家庭的拘谨。 光净手净面就得三个仆童伺候,德哥儿心里直呼腐败。 贾琏却也擅长待人接物,主动聊起邹县的风物,聊起自己小时候的日子,倒也没有让话题落在地上。 只是话里话外透露出的富贵生活让德哥儿长了不少见识。 张穗牵着贾兰坐进轿子,这才问起他们娘俩的生活。 进了二门换女轿夫,小轿直奔王夫人的院子而去。 ‘在学堂里可还习惯?’ 贾兰除了母亲还没有和哪个长辈如此亲密,从不安到慢慢的适应,张穗感觉的一清二楚。 ‘还好,就是课堂上闹了些,无法用心功课!’ 张穗揽着贾兰的肩膀,‘你德哥儿他们也要入学,你舅舅正给他们找先生呢。’ ‘以后有空就去舅舅家坐坐。’ 贾兰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 ‘娘说舅舅现在是五品郎中,学问肯定很好!’ 张穗很想说科举也就那么回事,里面的操作空间很多。 真正凭借实力考上进士的也就一半。 ‘你舅舅学问如何,那要你亲自见过才知道,盲目崇拜,听风就是雨的可要不得!’ 贾兰听完点点头,这才扭头眼睛亮晶晶的,想问又不敢问的。 ‘想问什么!’ 贾兰小手在腿上一搓,这才开口道。 ‘表哥的辫儿是舅母给编的嘛?’ 张穗脸上带笑,心里却有些心疼贾兰了。 勋贵家要守的规矩多,平常人家哪怕是官宦人家男子十五六岁剃头的大有人在。 早婚早育的时代,要是不给孩子剃头,那不各个都顶着黄毛了。 ‘是,你表哥觉得那样痛快!’ 贾兰是真羡慕了,清早梳头都得浪费他两刻钟的时间。 而且每次母亲给他梳头的时候都是哈气连天。 天不亮母亲就得起床去给太太请安,然后还得去老太君那里请安。 本来带笑的脸,到了王夫人院前,出了轿子,张穗就一脸庄重。 李纨作为张穗夫家表妹,居然不如二门前候着接人,居然被王夫人压在身边。 这位面慈心奸的王夫人就是在吃斋念佛难道就真的心安。 还有这家管的,那边那个藏头露尾妇人又是哪个! 看到张穗的目光,王夫人雪白的脸上恼怒一闪而过。 王夫人腿一弯屈膝施礼道,‘见过宜人!’ 什么叫官大一级压死人,女人这个时代出嫁前的荣光是父亲给的,出嫁后的富贵就是丈夫给的。 王夫人要想拿出王家的威风,那就是给王子腾树敌。 文武之别,本就势同水火,要不李纨也不会被如此对待。 张穗赶紧扶起王夫人,然后施礼。 ‘亲家母这如何使得,传出去不是让别人笑话我家没了规矩。’ 王夫人面上带笑,心里却骂开了。 什么体面事还传出去,什么意思,要是有点不好的,是说我管家不严嘛! 张穗和王夫人见完礼,李纨这才红着眼睛过来见礼。 都是演员啊,这情绪说来就来,张穗这又和李纨飙起演技。 为了从贾家王家挖点肉,张穗也够拼的。 进了王夫人小院的正堂,张穗鼻子就很不舒服。 檀香味,屋里的蒲团,请的佛祖,木鱼就那么堂而皇之的放在那。 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王夫人是个吃斋念佛的。 随意简单的寒暄几句,喝了一口茶,张穗就主动提出去李纨院里坐坐。 对于张穗这失礼的要求,王夫人也只能无奈答应。 谁让贾政和王子腾想拉拢王宁远呢。 各处官员升迁都握在王宁远手里呢,高品级的王宁远定不了,可提名权却在吏部文选司手里。 哪有什么小院,李纨的住处就在王夫人院里正堂后面的三间小屋。 李纨平日生活里有点什么动作,见了什么人真是能看的一清二楚。 张穗牵着贾兰刚到李纨屋门口,里面的说话声立马安静了。 进门一看果然各个是眉目如画,年纪不大一个个都国色天香。 李纨脸上总算有了笑容,笑着说道。 ‘这些都是家里的妹妹,想看看表嫂的风采!’ 张穗在主客位坐下,手放在贾兰的肩膀上。 ‘今儿真是开了眼了,这么多俏闺女,也不知我带的那些礼物能不能上得了台面!’ 说完就对着听春和画冬招招手。 ‘纨丫头,你过来!’ 一句纨丫头差点把李纨的眼泪叫下来。 多少年了,在没听过有人叫自己一声丫头。 ‘这是你表哥闲来没事琢磨的,看看喜不喜欢!’ 即将展翅的金蜻蜓上面带着各色宝石,头部的红宝石更是点睛之笔! 一对和田白玉的手镯油性十足。 ‘这对镯子平日里多带,多养!’ 李纨点着头,没有一丝犹豫的就将手镯戴在手腕上。 探春看了一眼,‘这手镯还真是配嫂子,衬的手更加修长漂亮了呢!’ ‘你说对嘛,黛玉妹妹!’ 随着探春开口,张穗这才看向林黛玉。 六岁的小丫头,柔柔弱弱,头上顶着黄毛,哪里就漂亮了。 文人的癖好果然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林黛玉点点头,对着张穗笑笑。 ‘宜人当然眼光独到,就是那对耳坠也能让嫂子更加鲜活动人。’ 李纨微微一笑,这才拉过林黛玉给张穗介绍起来。 张穗拍拍贾兰,贾兰这才走到一边。 摸着林黛玉的手,张穗只感觉到又凉又瘦,就差成鸡爪子了。 ‘怎么如此冰凉!’ 说着就捧起林黛玉的手放在自己手里捂起来。 到了这会张穗才发现屋里也冷,完全没有王夫人屋里的那种温暖。 ‘兰哥儿去找你表哥说话!’ 到了这会李纨才发现儿子的不自在,也是以前贾兰从来没有和这么多女孩相处过。 贾兰出了自己家,脚步匆忙的往前院走。 第9章 泛起涟漪三 长这么大贾兰从来没有被人这么重视过。 舅母和母亲,姑姑说着话还能照顾到自己。 表哥对自己和琏二叔,宝二叔也明显不同。 到底还是儿童,心里高兴,脚步自然快了不少。 这不想也能待客了,嘴角的微笑也露了出来。 ‘哎哟,兰哥儿你倒是看着点路!’ ‘我这老胳膊老腿哪里经的你撞!’ 贾兰一愣,赶紧开口道,‘周家奶奶您没事!’ 周瑞家的抚摸了一下胸口,这才说道。 ‘没事,着急忙慌的干嘛去!’ 贾兰突然不想说话了,刚才你们接舅妈的时候怎么一个个这么安分! 周瑞家的一看贾兰又和小木头似的也不再问,转身就走。 周瑞家的进了王夫人院子,直奔王夫人正堂。 ‘太太,金陵姨太太的急信。’ 王夫人只是一个眼色,身边的金钏就将屋里的其它丫鬟请了出去。 ‘凤姐在忙什么呢?’ 周瑞家的立马回答道,‘府里下人该发月钱了!’ 王夫人点点头,‘信是直接从金陵送来的?’ 周瑞家的摇摇头,‘是舅老爷家的婆子送来的,人正在家里喝茶呢!’ ‘我这去请凤姐过来!’ 看到王夫人点头,周瑞家的这才出了屋子。 等凤姐一到,金钏这才读起信。 贾家管家两位居然没一个识字的。 ‘太太就按舅舅说的办!’ ‘也就是失手打死了一个人,对咱家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舅舅没说,就是案子在应天府没有什么风浪。’ 王夫人点点,‘可薛家这么急着进京?’ 王熙凤看了一眼王夫人,‘太太,薛家可是皇商!’ 王夫人等的就是这句话,拿住薛蟠的手脚把柄才能抠出银子。 王子腾手下收拢的军官哪个不要吃要喝,养那些杀才不容易! ‘我去老太太那里,看看是不是留王家夫人吃饭!’ 王熙凤一愣,‘留饭!’ ‘您是说应天府一直没断,是有人作祟?’ 王熙凤到底年轻,经历的还少! 看到王夫人起身指挥着金钏拿披风,王熙凤也带着平儿出了王夫人的院子。 ‘二爷还在前院?’ ‘一个五品郎中家的孩子有什么好陪的!’ 王夫人安排的挺好,只是她再次回到自己院子时,张穗已经带着李纨在等候了。 ‘讨扰了半日,我这该回家了。’ ‘反正离的不远,以后有的是时间走动!’ 当然要走动,自己老公可是说了,这次过了明面,家里多几个铺子当然要走动。 贾琏正说家里的庄子产出多好呢,德哥儿又从袖子里拿出怀表看看。 贾家有钟,却没有怀表,这可把贾琏羡慕坏了。 ‘琏二爷,家里还有事!’ 刚说完,门外就有仆人报道。 ‘二爷,宜人请客人去说话!’ 德哥儿一下从椅子上跳下来。 躬身对贾琏说道,‘母亲寻我了!’ 说完就站直身子,过去揽着贾兰就往外走。 什么毛病,待个客还大开着房门,这一起风真是舒爽。 德哥儿搂着贾兰的肩膀,从来没有叔叔或者兄弟搂着自己的肩膀,这种感觉的新奇让贾兰一时无法适应。 勾肩搭背到底不符合当下勋贵,士人的风骨,可贾兰却觉得舒服。 ‘我家的在哪知道!’ 贾兰笑着点点头,很喜欢德哥儿身上的那股淡淡的竹叶香味! ‘知道!’ 德哥儿用力一揽贾兰的脖子,‘知道就去家里玩,课业也带上!’ ‘别整天窝在家里,大小也是个主子,叫个长随溜达着也就到了。’ 说完又在着贾兰的耳边小声说道。 ‘给你的礼物是特意准备的,自己收好!’ 张穗坐下被拉开轿帘的轿子里和李纨说着话。 看到德哥儿的动作,这就忍不住了。 ‘德哥儿!’ 德哥儿一笑,立马拿下自己的胳膊。 快走两步走到轿子边! 收拾一下衣服,立马跪了了下来! ‘侄儿令德见过表姑!’ 这一下给李纨给紧张的,赶紧伸手把德哥儿给拉起来。 ‘表姑太高兴也没有准备,回头一定给你补上。’ 说着还扶着德哥儿的肩膀仔细看看德哥儿。 ‘行了,就是一个皮猴子,啥好东西到了他手里都是破费!’ ‘你也赶紧回去伺候你婆婆去,别在因为我让你落埋怨!’ 德哥儿听母亲这么说,赶紧拱拱手。 ‘表姑回,有空带兰哥儿来家里!’ 说完就示意听春放下轿帘。 等轿子被抬起,德哥儿这才再次拱拱手给李纨告别。 李纨用右拿着手帕遮住鼻子,用左手指指轿子,示意贾兰去送送。 贾兰直到王家的马车出了东宁荣街牌坊,这才转身急急回府。 德哥儿骑在马上这才问王顺。 ‘今儿也算长了见识,门房里的摆放的点心吃食比咱们府里的还强。’ ‘屋里的酒气熏的我直难受。’ ‘话里话外都在打听咱们府里门房能收到多少孝敬。’ 说着王顺动动屁股,‘夫人,要不要敲打一下门房!’ 张穗想了一下这才说道,‘这事你和你爹商量去,坏了规矩我这里就饶不了他们!’ 王顺马上就要从他老子手里接过管家大权,府里的事就要交到他手里。 家里家仆的事就要落在他身上,真出了纰漏,不用问王宁远板子指定落在他身上。 德哥儿对着王顺邪邪的一笑,这才对着马车里问道。 ‘娘,快午时了,咱们快到回府?’ 张穗揉揉自己的脑袋,这半上午被各种香味熏的脑袋生疼。 ‘快点回府!’ 听到母亲这么说,德哥儿一夹马腹加快的速度。 吏部里王宁远坐在吏部尚书的职房里聆听教诲。 到了这会才知道自己父亲给在政治上留下了多少资产。 吏部里面的那些弯弯绕作为一个老官场,尤其一进当了一年尚书的姚夔自然是门清。 如此手把手,身为浙党的他,只凭借这份风骨就值得王宁远佩服。 ‘本堂年纪大了,吃不惯衙门里的重油重盐,还是家里的饭菜更合胃口,不介意陪着本堂吃顿午饭!’ 吏部的伙食光禄寺自然不敢怠慢,算是在京官员里首屈一指的。 第10章 上下其手 到底是吏部堂官,职房边上就有一个休息室,也算是宽敞明亮。 就这一个休息室就比普通主事的职房还大。 王宁远跟在姚尚书身后洗过手,招手让刘槐把打饭盒拿过来。 ‘给我,你也快去吃饭!’ 饭菜摆上,虽然吏部的饭菜虽然卖相差点,可食材倒是实打实的。 至于别的部伙食如何,关王宁远什么事。 ‘持正,玉堂酱园是你们兖州府的!’ 看到王宁远又要躬身答话,姚夔摆摆手。 ‘哪来那么多规矩,还不如堂树公来的洒脱。’ 王宁远这才扶着姚夔坐下,嘴里也没闲着。 ‘到底是家乡的作坊,父亲在时就很照顾他家,在任职治中期间愚也就多照顾了些!’ ‘堂官要是喜欢我打发人去交代一声!’ 姚夔笑着点点头,‘能多叫我声世叔,就更好了!’ 上了年纪的人好哄也不好哄! 姚夔嘴上说着要吃清淡的,筷子却伸向了红烧肉的盘子。 要不说人家能身居高位呢,只三块红烧肉他就在没有多看一眼。 ‘纵欲之乐,忧患随焉!’ 说着还笑眯眯的看着王宁远。 ‘若没了这点口腹之欲人生何其苦也。’ 怎么话里话外都是适可而止的意思。 只半碗杂粮米饭,姚夔就放下碗筷,从袖笼里掏出手帕擦擦嘴,用茶水漱漱口,然后端着茶杯看着王宁远吃饭。 到底是浙江人,他的菜都偏甜,配上重油重盐的公食倒也勉强算得上相得益彰。 指指剩下的杂粮米饭,姚夔笑着点点头。 ‘持正自便即可!’ 细嚼慢咽的总算把所有的食物塞进肚子里。 ‘到底是年轻人,食肠宽大!’ 看着王宁远清理完口腔,姚夔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头。 ‘陪本堂溜达溜达!’ 陪领导散步聊天也算必修课,赶紧拿起披风帽子整理好,两人溜达着出了吏部。 ‘黄岩黄侍郎在四川公干你可晓得!’ 王宁远点点头,扭头看看承天门(天安门)边的侍卫,这才小声说道。 ‘是因为云南的事嘛?’ 一位正三品的侍郎,尤其是吏部侍郎出门公干,处理的事当然非同一般。 姚夔点点头示意王宁远接着说。 ‘沐家驻守云南百五十年有余,如今那里却越发不稳,盗匪横行不说,互市收入更是锐减。’ ‘如果朝廷一直放任不管,恐会糜烂川南三省。’ 两人进了承天门内的金水桥,姚夔这才停下脚步。 ‘难怪汝能和陛下畅聊!’ 什么畅聊,就知道陛下去自己家释放出来的信号不同。 现在好了,算是把自己摆在台面上了。 那就别藏着掖着了。 ‘愚认为北方九镇动一发牵全身,陛下慎重乃是盛名之举。’ 姚夔嗯了一声,王宁远赶紧说道,‘北静王独占九镇中的六镇,只能缓缓图之。’ ‘西宁郡王占两镇倒是一把钥匙,只是在这之前保证粮草军需。’ 姚夔看了一眼王宁远,‘堂树公在四川任职时青天之名川南三省之甚。’ ‘压的沐家一动不动,何其雄哉。’ ‘行了,就到这!’ 王宁远躬身送姚夔,直到姚夔身影进了奉天门,这才转身离开。 还真是坏了事的义忠亲王,他这一下耽误了多少年的大业。 华夏民族的族人对于土地的渴求就没有停止过。 三年时间足够王宁远了解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了。 四王控制着北,西北,山东半岛,两广之地的军权。 想要土地,要粮食收入西南是最好的突破口。 从父亲的笔记中也能推测出已经在为蚕食西南做好准备了。 科举中的策问那是闹着玩的,真以为凭着四书五经就能登上天子堂。 策问中杀伐之气之甚如血气扑鼻一般。 工具人就做好工具人该做的事。 王宁远老实的回到职房接着看自己的资料去。 这一下午,员外郎,主事,典吏,刀笔吏来来往往,还得王宁远多饮了好几杯茶。 总算到了下班的时间,带着刘槐溜溜达达的往家走。 刘槐在耳边不停说着他在吏部被各种试探的话。 买了一只烧鹅,两人这才回到府里。 东跨院里一片欢声笑语,一看这才发现德哥儿正带着一群少年在那里忙活呢。 换了官服,王宁远也赶了过去。 ‘爹,您回来了!’ ‘这是干嘛呢?’ 德哥儿停了手里的活,让边上的少年接手。 ‘下午西山庄子上的管事来了,商量送收成过来的事。’ 王宁远点着头,看着少年用简单的榫卯结构的木条搭了一个鸡舍。 ‘娘让他们送点活鸡过来,每天的剩饭剩菜也有个去处。’ ‘踏英过来!’ 黑色的细犬听到召唤,也不围着马转了,如箭一般的奔着德哥儿就跑了过来。 王宁远摸着踏英的脑袋,‘下的鸡蛋够你们吃的不?’ 几个少年哈哈一笑,‘回二老爷,我们都商量过了,一半尽够!’ 德哥儿这才解释道,‘顺忠王推荐了两位武师过来,明儿开始我们就要晨练了。’ ‘爹,先生的事您也快决定!’ 实在插不上手,王宁远这才点点头,起身准备离开。 德哥儿眼睛一眨,就跟在父亲身后准备一起离开。 进了正院,王宁远这才问道。 ‘贾家怎么样?’ 德哥儿摇摇头,一副看不明白的样子。 ‘贾琏的确是贾家难得的明白人,我就是想不通他对庄子,铺子的事了如指掌,怎么还能败的这么快。’ ‘估计问题出在宝玉他妈身上,这事您得问我娘去。’ 父子穿过一进院,进了西跨院,从夹道到了第三个小院的门前。 德哥儿敲敲门,一位布衣木钗的妇人打开门。 ‘老爷,三少爷!’ 德哥儿嘿嘿一笑,‘韩家婶子,韩叔不会又在高卧!’ 妇人笑笑,伸手从德哥儿肩膀上取下一根干草。 ‘哪里那么清闲,正和大少爷一起看书呢!’ 王宁远打头进了小院,直奔堂屋而去。 刚进堂屋,就听到西屋里韩彬给令泰讲案例的声音。 进了西屋,王宁远摆摆手就坐到炕边。 第11章 上下其手二 等到讲完,王宁远这才拿过炕桌上的书。 德哥儿也不逗韩彬家的闺女了,趴在父亲的肩膀上一起看。 ‘这是案卷,从哪来的?’ 伸手拍拍儿子的脑袋,‘就知道瞎玩,这些书在书铺里就能买到!’ 好像知道王宁远来了为了什么,韩彬转身从身后的柜子上拿过一叠纸放到桌上。 放下书,王宁远拿起资料,嘴里问着令泰药铺的事。 等令泰说完,王宁远这才指指资料说道,‘就这位!’ ‘宛平人,家世干净,想求仕途也不容易。’ 王宁远看了一眼令泰,‘有话?’ 令泰点点头,看看韩彬这才说道。 ‘二叔,邹县老家,父亲门下就有不少能当先生的,咱们怎么还在这找!’ 王宁远看了韩彬一眼,韩彬揽着闺女这才解释道。 ‘学问自然是要兼容并蓄,观东家选择,这位先生不光是给家里子弟准备的。’ ‘就是大少爷和二少爷跟着也能有所得!’ 韩彬看了一眼王宁远,看到王宁远没有开口的打算,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堂树公在世时忙于公务,对于家里子弟教育松懈。’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所说的家中弟子,自然是在家里产业里做工的人家。 封建社会到底不一样,很多都是几辈子跟着王家生活。 人多了,花销,工位,出路自然要考虑到。 不进,只能舍弃,问题也就在这里,几辈人真的能说扔就扔了。 堂树公独自撑起一个家,又要在波谲云诡的官场中厮杀其中辛苦想想便知。 教学童,也只能找些秀才,举人?王宁远自认没有这个能力。 这位谭松岁数到了,眼界也够,是个不错的人选! 韩彬这才介绍起和谭松谈话时的感受。 拍拍儿子,‘去把我书房里的包拿过来!’ 打开包,拿出资料,分给韩彬,令泰,德哥儿。 都是些文选司人员资料的截取。 这些人身后都是盘根错节,搞不清楚很容易在文书,题本上出问题。 在刀笔吏身上翻车的官员大有人在。 令泰看的云里雾里,德哥儿只对那些当了十多年主事的人感兴趣。 韩彬已经拿出小扎子开始登记了。 哪里都有群体,幕僚当然有幕僚的群体。 这就不得不说堂树公留下的遗产了。 韩彬跟着堂树公的老幕僚三年间不停的在京城,兖州府来来回回,自然不是白跑的。 ‘东家,冬至前您只能蛰伏着了。’ 果然也就几天的工夫,李纨,王熙凤,贾兰就登门了。 只是她们到时,张穗正一身先生的打扮在西跨院最后一排的学堂里教课呢。 贾兰跟着顺子到了课堂外,就羡慕的不得了。 院里石锁,兵器,还有不知什么游戏画在地上的线都吸引着他的目光。 贾家还是靠军功起家,可现在家里却没人再习武。 贾兰踮起脚尖往课堂里看,一眼看去不是冲天辫,就是阿福头。 一个个都认真的听着张穗讲课。 ‘顺伯,黑乎乎的那是什么?’ 王顺索性抱起贾兰,小声的解释道。 ‘用老爷的话说,那是黑板。’ 这会张穗正在讲的是数学应用题。 贾兰自然是听不懂,扭头一看,一个胡子头发花白的老人也握着毛笔正听的认真。 一刻钟的时间,张穗讲完,拍拍手。 ‘王令德,一会你去乙班抽背他们的九九歌诀。’ ‘谭先生,今儿有事,学堂就拜托您了!’ 谭松赶紧放下毛笔,起身拱拱手。 ‘东家放心,老朽省得!’ 德哥儿跟在母亲后面出了学堂,招招手让贾兰过来。 贾兰给张穗行了礼,这才走到挤眉弄眼的德哥儿身边。 张穗带着王顺吩咐道,‘一会给勤秋说一声,中午加两个菜!’ 王顺应着这才小声说道,‘贾家仆妇,丫鬟就有十五个,真正是国公之家!’ 张穗轻轻摇摇头,‘心疼什么,吃了咱的他们得补回来!’ 贾兰跟着德哥儿到了一边的课堂,十来个七八岁的孩童,最显眼的就是后面两个留着胡须的大汉了。 德哥儿走到桌子边,拿起戒尺,往椅子上一坐,示意贾兰到自己身后来。 ‘今儿还是老规矩,一个一个的背,谁先来!’ 顺着背的一个个倒是流利通顺,一打乱抽查就显出差距了。 明明答的好的,德哥儿还是让伸出左手打了两下。 磕磕巴巴的反而被夸奖了,贾兰看的直皱眉头。 他的手指在后面也是掰的飞快。 就剩两个大汉的时候,院里一下热闹了起来。 贾兰抬头一看,原来是另外一个课堂的人都出来了。 德哥儿也是把戒尺一放,拍拍手,‘行了都休息会。’ 贾兰跟着德哥儿出了课堂,看到有人急匆匆的往院子角落跑。 ‘那是茅房,你要去嘛?’ 贾兰摇摇头,德哥儿立马拉着他加入打沙包的行列。 贾兰没玩过,穿的也不合适,只两回合就被淘汰出局。 另一边岁数大的玩的就是更激烈的游戏了。 分成两波互相挑衅着正玩斗技呢。 大战一触即发,一个个抬着一条腿,互相相抵之时毫不留手。 七八人互相大战,表面异常激烈,边上还有游走的人随时准备偷袭,给予致命一击。 被撞到或者放下腿的,脸上也只是懊恼一番,却没有露出一丝记恨。 谭松也是抚着胡须微笑着看着孩子们游戏。 教学方式不同,可孩子们课业却没有落下。 只是想想孩子们的字让老先生摇头。 王熙凤到底不同,寒暄过后就开始说起了金陵姨妈家的事。 没有一丝遮掩,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清楚明白。 李纨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事,手里搅着手帕,眼里全是担忧的看着张穗。 ‘琏二奶奶!’ 王熙凤赶紧打断张穗的话,‘我也就随着珠嫂子叫你一声表嫂了!’ ‘您叫我琏二家的或者凤辣子都行!’ 张穗微微一笑,‘风儿,我知道你的意思!’ ‘可应天知府的任用,我家老爷恐怕帮不上忙!’ 王熙凤既然主动提这件事,自然是了解清楚了,不由的多看了张穗一眼! 第12章 上下其手三 感受到王熙凤眼里的不满,张穗是一点也不在乎。 喊了一声听春,‘去让王顺过来!’ 王顺到了过厅,听完张穗的吩咐转身就离开了。 王顺去哪了,出了垂花门,直接进了西跨院,回到第一个小院自己家里。 王福看到儿子回来还纳闷呢,‘你不在院里听用,怎么还跑回来?’ 王顺摸摸边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喝下去这才说道。 ‘贾家来求官了,夫人让去问问老爷,这不就躲过来了!’ 王福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笑着说道。 ‘二少爷没有老爷的周正,行事却让人更舒坦。’ 王顺又纠正了一次父亲,是老爷不是二少爷了,换来父亲的一对虎目。 ‘以后庄子上的产出就归到德哥儿门下管了,你小子好好敲打敲打那些主事,要是敢打迷糊眼,就狠狠的收拾。’ 王顺砸砸嘴,就德哥儿,想唬弄他可不容易! ‘能身在王家也是咱们家的福分!’ 王顺立马点点头,自己大哥能在邹县当上衙役班头多亏了二老爷。 ‘爹,我能分不出个好歹,多少是多!’ ‘孔家的佃户,家奴过的什么日子我是亲眼看到的。’ 王福哼了一声,‘衍圣公,虚有其表罢了!’ ‘我随老爷求学时,老爷就说过,千年的世家,也就剩一个名了!’ 王顺听了点点头,还是德哥儿说的更狠。 孔家嘛,朝廷立的一杆大旗而已,用来安抚读书人罢了,皇家统治的一种手段罢了! 过厅西屋里已经摆上了午饭,李纨却不停的看向门外。 张穗看着李纨焦急的神色,咯咯直笑,好不容易这才忍住。 ‘兰哥儿都快七岁了,你总不能把他绑在腰带上过日子!’ 李纨听张穗这说,俏脸通红,用手帕遮住脸低着头想反驳却又无法开口。 张穗看着李纨的样子,心里却不停的感叹。 人人都骂曹孟德,人人都想成为曹孟德不是没有原因的。 古人成亲都早,年纪轻轻的少妇,身材神色都到了妇人的巅峰,食髓知味的男人哪个能受得了这个。 王熙凤搅着手帕,遮住自己的脸颊咯咯的笑着。 ‘我当官家夫人是如何的了得,不过表嫂话糙理不糙,说的也恰如好处!’ ‘兰哥儿毕竟是小男子汉,怎么能长在咱们妇人手里。’ ‘好嫂子你就放心!’ 这王熙凤的确是玲珑剔透,一句话就知道了张穗的作风。 李纨正想狡辩,就听到外面传来的朗诵声。 贾兰被德哥儿安排在乙班跟着上了一堂课。 谭松先生授课,一节开蒙的三字经也是讲的精彩纷呈,听的贾兰入迷不已。 随着乙班的孩童一起排队,知道这是午食。 倒是是国公府的孩子,虽然只有六岁,可个头自然不矮。 德哥儿作为家里的主人,学问自然不差,这会也当起了先生。 把贾兰安排在队伍里,看到前后和左边的同龄人都一脸的认真,贾兰也学着他们挺胸抬头。 德哥儿走到队伍前,身体站的笔直。 春种一粒粟, 说完一句,下面立马大声的跟着念起。 秋收万颗子。 四海无闲田, 农夫犹饿死。 念完一手毫无停留,接着喊道。 锄禾日当午, 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 粒粒皆辛苦。 张穗几位在屋里听到的就是这个喊声。 最后也是一句春风吹又生里结束了午饭前的唱诗。 贾兰被后面的童子推了一下,这才跟着接过仆妇手里的木盘。 木盘很奇特,三个如碗一般的凹槽。 一勺五花肉白菜豆腐,土豆片,打饭的仆妇看了一眼唇红齿白的贾兰,又拿了一个鸡蛋放到木盘上。 屋里的摆设让贾兰耳目一新,随着童子坐到木桌边。 临时的同窗没有立马坐下拿起筷子,而是又排着队拿起木碗去打汤。 真是舍得,木耳鸡蛋番茄汤,看到前面有人忍不住喝了一口,贾兰也小小尝了一口。 酸酸甜甜确实可口。 回到自己的位置边,这才发现本来空着的位置上已经放了木盘。 刚放下木碗,德哥儿手里端着汤也走到贾兰身边。 德哥儿拍拍手,‘饭不够自己去领,汤管够,不许浪费,开动!’ 贾兰自然是不明白,这种简单的命令就是在点点滴滴中慢慢培养起来的。 一声开动,饭堂里说话声,咀嚼声,就大了起来。 ‘兰哥儿,快尝尝能不能吃的惯!’ 玉米面的杂粮馒头,按说贾兰是吃不惯的,看到同桌吃的痛快,贾兰也掰着慢慢吃了起来。 一只黑手伸到自己木盘上,贾兰抬头看去。 这位留着冲天辫的临时同窗笑笑,利索的剥好鸡蛋。 把鸡蛋放到贾兰手里,这才笑笑。 ‘放心,打饭前都仔细的净过手和面!’ 说完小心的收拾桌案上的鸡蛋皮放进桌下的木桶里。 ‘他家在外城难有一间猪舍,不光这些,还有几间食铺的厨余也要拉回去喂猪。’ 贾兰这才仔细的看看,屠夫一家或者养户家的孩子也不算强壮。 这位不正是背九九口诀时磕磕巴巴的人嘛! 饭菜可口嘛,自然不如荣国府的饭食,可贾兰却吃的香甜。 饭后几个甲班的同窗却主动收拾起餐盘。 贾兰看到刚才刚才的同窗小心把厨余拢到两个大桶里。 休息了两刻钟,院里响起了竹哨声。 老实的排好队,这次是两个壮汉主持课业。 从乙班开始,五五分队,一个枣核状的球放在中间。 哨声一响,德哥儿嘴里喊着就冲向对面的同窗。 如果有现代人就能认出,这是五人版的橄榄球。 贾兰突然被同窗们迸发出的激情给惊住了。 看了一场,这才大致了解了这个运动的精髓。 一个个在深秋里流着汗水回到贾兰身边。 揉着肩膀腰部,一个个还在讨论刚才的传接不对,丝毫不见刚才在场上的剑拔弩张。 贾兰正听的高兴呢,场上甲班的已经准备好了。 各个侧打着绑腿,认真的围成两圈,仔细听着被围在中间那位的布置。 这一开始,贾兰眼睛瞪的溜圆,相抵的两人肩膀碰着肩膀,脸都快贴到地上了! 第13章 拦路虎 这种纯力量的较量,让贾兰在贾家私学从来没有感受过。 这种碰撞也比乙班之间的对抗来的更加猛烈,更加激烈。 贾兰的眼睛随着场上的变化,脑袋不停的扭动。 随后的武学课还没上完,王顺就来请贾兰了。 德哥儿给两位武学老师请示过,这才笑着去送贾兰! 到底是小孩,贾兰也顾不得那么多,嘴里不停问着刚才橄榄球的规则。 李纨,王熙凤这会也都嘴里客气着和张穗道别。 ‘今儿借着珠嫂子的光才得以出来松快会,不用在家里伺候老太太和婆婆!’ ‘真是羡慕表嫂,不用每天为了府里那点破事伤脑筋。’ 王熙凤嘴里说笑着出了垂花门,一眼就看到勾肩搭背的德哥儿和贾兰两个。 就德哥儿那穿着真不像富贵家的孩子,王熙凤还人忍不住又看看王家的院子。 她是查过的,知道王家可不是一般的京官,不该这个做派才对。 回头看看张穗正拉着李纨小声的交代着什么,用手帕遮着口鼻向着德哥儿走去。 准备迎上来的平儿一把拉住李纨的丫鬟。 ‘这就是咱们家德哥儿,长的真皮实。’ 正给贾兰说小话的德哥儿听到这悦耳的声音就抬头看了过来。 真是没读过书,算了! 皮实也不算个孬词! 贾兰小声的说了一句,‘这位是琏二奶奶!’ 说完就整理自己的衣着见礼。 德哥点点头赶紧拱手躬身行礼。 ‘皮小子王令德见过琏二奶奶,二奶奶发财!’ 连名带姓,祝福的话也是铜臭味十足。 贾琏怎么也是袭爵的第一顺位,说王熙凤眼里只有钱和骂人也差不多。 贾兰听到的德哥儿的话都忍不住扭头看了过来。 ‘那我可借德哥儿的吉言了,真发了财给你送份大礼。’ 德哥儿也是寸土不让,‘那可不敢!’ ‘无功不受禄,有些礼拿了烫手!’ 一句话说的王熙凤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德哥儿也不等王熙凤在回话,转身拉着贾兰往门口走。 ‘你的披风?’ 贾兰点点头,欲言又止的表情。 德哥儿拿过丫鬟手里的披风,嘴里也没闲着。 ‘教你个乖,权力在手,过时不候!’ ‘也别怕她给你们娘俩穿小鞋,我娘都上门了,就摆明了你们娘俩是有娘家的。’ 贾兰听了心里一暖,这些话他娘不会说,家里更是没人提过。 贾兰空有二房嫡长孙之名,活的也和小透明差不多。 德哥儿扶正贾兰的肩膀,给他一边系小披风一边交代道。 ‘给你的银果子想买点啥就买点啥,可是一定要收好。’ ‘你们府里的下人都出名了!’ 贾兰笑着点点头,‘等过几天学堂休沐我再来找表哥玩!’ 胡同里响起马蹄声,两人这才扭头看去。 王顺下马叫了一声少爷,就进了王家。 张穗看到王顺眉头就一皱。 ‘急什么,小心冲撞了客人。’ ‘怎么这会才回来!’ 王顺立马挺背低头,‘小的一直守在吏部里。’ ‘老爷上午被内阁叫去问话,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这话就是说给王熙凤听的。 王顺送着客人上了轿子这才跟着德哥儿身后回了王家。 ‘老爷真不在吏部?’ 王顺赶紧回答道,‘夫人,老爷真不在吏部,只是饭后才去的内阁。’ 张穗听了这才摆摆手,‘行了,忙你们的去!’ 贾兰和李纨坐在一个轿子,这会李纨才有功夫看看自己儿子。 梳好的头发有点松了,脸也红扑扑的,眼睛更是比平时更加明亮,小靴子和裤子上也沾上的尘土,虽然身上的衣服收拾过,可还是没有平时那般立正。 ‘跟你表哥在学堂里可顺心?’ 被母亲这么一问,贾兰总算打开了话匣子。 从课堂上先生讲的课,到课间的游戏,小嘴不停,李纨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头一次看儿子这么好心,李纨还是提问道。 ‘乙班,是开蒙的班嘛?’ 贾兰点点头,‘虽然先生写的字我都认识,千字文和贾府族学里的一样。’ ‘可先生一个一个字的从千字文到论语,还有很多故事,的确让人更容易记住。’ 看到母亲担心,贾兰这才搬出德哥儿的话。 ‘年纪都不大,最重要的是让大家记住,反而数算更重要着,先开发他们的逻辑思维。’ ‘母亲,什么是逻辑思维?’ 李纨的父亲虽然是祭酒,自然算的上学问大家,可她也只是学过女四经。 字认识,可说起别的和普通妇女没有什么差别。 ‘我听舅妈讲了一道数学应用题,就是简单的用马车送货,随着车上的货物减少,马车越快,多久能送完。’ 李纨刚到府里时,就听说张穗去当了先生。 听到教的还是术数,心里对王熙凤说的事担忧反而少了,至于她是怎么想通那谁知道。 ‘表哥还说学堂里就是一个筛选的过程,等到十五岁就要分流。’ ‘该科举的科举,该进铺子的进铺子,该当主事的当主事!’ 李纨一想这才点点头,这才是往大家族发展的路子,因材施教,选材而用。 ‘兰哥儿自己记住就好,不要在府里多少。’ 贾兰认真的点点头,‘表哥交代过,我知道轻重。’ ‘家学都是各个家族最珍贵之物,东西两府虽然同气连枝,可两府都有自己的私密。’ 李纨揉着自己的额头,儿子以前可不会说这些。 到底是从国公府长大,耳濡目染也能体会到! 只是靠军功起家的荣宁二府现在家学里都不重视武学了,可一个文官家里依然不重视武学。 穷文富武,李纨也没少听贾珠说过家里崛起的密幸。 按照贾兰说的二十多个孩子一起学武的花费绝对不是小数目。 ‘想跟着表哥一起读书?’ 贾兰点点头,可也知道想过贾政那一关不容易。 荣宁二府有自己的骄傲有自己的荣光。 更何况还有宁国府敬大老爷的珠玉在前,想出府读书哪里那么容易。 李纨拦住自己儿子的肩膀,‘明年你就七岁了,母亲在给你想辙。’ ‘就算一旬来个一天两天也不错!’ 第14章 拦路虎二 王宁远一路点着头离开了吏部。 几天的相处,吏部的同僚都觉得这位新任的郎中是个脾气好的。 听着刘槐说着部里的笑话,两人一起溜达着回府。 虽然穿着朝廷发的常服,可前胸后背上的补子还是能看出身份。 一抬两人小轿子走到两人身边,侧轿帘一拉,一个黑须面白,满脸儒雅气质的中年人笑着说道。 ‘可是吏部王郎中!’ 王宁远脚步不停,扭头一看! ‘阁下是?’ 贾政也挺能装,谁又不能装呢,王宁远也不遑多让! ‘停轿!’ 人家都停轿了,王宁远只能停下脚步等着了。 贾政出了轿子,整理一下官服这才拱手道。 ‘在下工部营缮清吏司主事贾政贾存周见过王郎中!’ 王宁远拱手一笑,‘原来是贾主事,叫我持正就好!’ 就别论亲了,看来内阁里的消息已经传出来了! 贾政一愣,扭头看看两人身后已经拉开距离的刘槐。 还有刘槐身上背的那个怪模怪样的皮质包。 扭头看看王宁远从常服下摆露出的鞋头,在想想从吏部传出的消息。 这位新上任的吏部文选司郎中还真有喜欢异物的怪癖。 ‘持正可记得我那与你同科的内弟?’ 总要有人先把事情挑开不是嘛,在内阁里王宁远可以用文选司选人的制度推三个人出来。 也可以在内阁和和阁臣打擂台,这已经是六部之间的默契了。 更何况午饭后去内阁问话还有姚夔姚尚书在旁。 内阁的权力膨胀已经侵占了本属于六部的权力,自己不据理力争,六部的其它同僚也会瞧不起你。 ‘当然记得,如海兄着绯袍跨马游街,惹的闺阁之女争相一睹其风采恍如昨日。’ ‘说是万人空巷,满地鲜花绣球手帕也毫不为过。’ 贾政点点头,‘现在看来论起成就那一科也就持正和如海了称执牛耳者。’ 王宁远没有回话,林如海是靠的族上余晖,加上政治考量还有一张好面皮。 至于自己嘛,能拿到文选司郎中的职位,除了父亲堂树公的余荫,也少不了李秉李世叔的推荐。 当然也少不了皇上和太上皇之间的政治妥协。 至于顺忠王出了多大的力,在慢慢了解就是了。 这位王爷才是真正的为皇上谋划,真是一点私心没有。 要不然也不会如此被皇上看重,和他打交道才需要小心。 ‘持正可还记得同科的贾化贾时飞?’ 真是虚伪,王宁远才不相信这个贾政啥情况都没掌握。 看着是气质儒雅,风度翩翩,在想想他们俩口子干的事,王宁远真是再也不想虚与委蛇了。 你们能奈我何! ‘说来也巧,时飞兄送如海兄千金来京城时,我们正好在码头遇到。’ ‘时飞兄的才华持正是敬佩的,可从如皋通判直升应天知府实在有违文选司任用的跨度。’ ‘再加上当初他的同僚可还都在任上呢。’ 甑家虽然在江南一手遮天,可当地也不是没有别的世家大族。 当领头羊容易嘛,当然不容易,甑家也要平衡各方利益不是。 没有足够的利益,真以为江南世家会马首是瞻? 如皋边上的土地良田,各种物产都握在松江府,姑苏,湖州府里的大户手里。 他们之间更不是铁板一块,怎么分化瓦解就要看他们有没有自知之明了。 历史上有哪个皇家掌权人不是满手鲜血,杀几家的问题罢了! 仁慈如宋仁宗赵祯下起手来也从不手软。 贾时飞就是飘了,侵占同僚的利益过剩,谁身后没有世家大族撑着。 非文武双全的铜豌豆加上皇家的支持,想破开江南世家的把持谈何容易。 ‘内阁忙着整理今年的税收和支持总结,还没时间讨论一个知府的任用。’ ‘冬至大朝后文选司会再次推人至内阁。’ ‘还有,那时要是吏部侍郎黄岩黄大人也许已经回京了,愚不能不顾及上官的安排。’ 如皋的官员,江南的世家,黄岩,你们都安排明白再说。 当然我的那份也不能少,说的够明白了! 真怕这老小子听不懂,王宁远扭头看过去。 贾政抚着胡须,一脸的平静。 可他的内心是一点不平静! 持正在任顺天府治中时不是实心任事嘛,对于同僚之间的侵轧丝毫不参与嘛! 怎么入了六部就如此深沉,索要起好处来还如此的无耻。 冬至大朝算是朝廷的年终总结,到时皇上肯定会各种赏赐下来。 真就给王宁远再加一个特赐一个散官的名头,真的日日上朝,那说话的分量可就变了。 如果让王宁远听到这心声,绝对会骂一句愚蠢。 到底不是从底层上来的,底层官员之间的斗争比起六部更直接更血腥。 一着不慎挂印回乡都是好的,没有底子的直接从安坐大堂到八尺牢笼也不少见。 贾化贾时飞绝对不是最坏的结局,难怪皇上和顺忠王会看上这把刀! 负心多是读书人,诚不我欺! ‘容我和妻兄商量一番,必不会短了自己亲戚的那一份!’ 说完拱拱手就招来自己的轿子。 看着远去的轿子,王宁远摇摇头,这些勋贵世家真是越来越没有顾及了。 眼高手低,志大才疏! 家里不是有一位进士嘛,怎么就不去问问他的意见? 刘槐快步追了上来,‘老爷,刚才遇到少爷了。’ ‘他和几位同窗听说城里新来了一家驴肉馆,去尝鲜了。’ 王宁远听了笑骂一句,‘肯定是夫人忙碌没工夫搭理他了。’ ‘估计字又没练,晚上有他耳朵疼的。’ 刘槐听了都觉得脑袋疼。 老爷,夫人对少爷是真放纵,可有些事管的也严! 在船上时少爷练字都没停过,夫人唠叨起人来一般人真顶不住! 溜溜达达的进了家门,王顺这管家怎么当的,也不说来迎接老爷。 这就有点不爽了! 看到倒座房接待室里有人,王宁远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接过皮包。 刘槐脚步放轻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王宁远迈步进了垂花门,除了饭菜的香味,连媳妇也不来迎接了? 第15章 拦路虎三 咳嗽一声,听春这才从东厢房里露出脑袋。 王宁远这才往厨房走去,这才看到媳妇和韩彬家的都在。 张穗自然是没有动手,可在一边也没闲着。 听春拉拉她的胳膊,张穗这才转身笑着说道。 ‘老爷下职回来了!’ 说着就拉着王宁远的胳膊往三进院走。 ‘下午三位山东的举人到了府里。’ ‘韩彬一直在招待,半个时辰前贾雨村也登门拜访了,连个帖子也没下。’ ‘王顺在招待他呢!’ 说完嘻嘻笑了一下,‘看来你的作息时间都被别人摸清楚了!’ 张穗伺候自己男人洗漱换了衣服,又把王熙凤来的事说了一遍。 最后还不忘吐槽两句,‘那个李纨还真是木头!’ ‘贾家的事是一点不关心,满心里只有他那宝贝儿子!’ 说到儿子张穗这才想起来德哥儿来。 看着脚步匆匆的媳妇,王宁远摇摇头,这才出了三进院,绕过四进院往西跨院的韩彬家走去。 真是在自己府里还得躲着,没地说理儿! 刚进韩彬的院子就听到他书房里谈笑风生。 想暮登天子堂哪有那么容易,举人也只是能进官场的名片。 各种见识自然是不能少了,有了举人的功名之后书本上的可就不大管用了。 读万卷书已经完了,剩下的就是行万里路了。 举人到处游学,甚至去给当官的做几年幕僚才是好的选择。 后面就要春闱,他们能找来,肯定也是熟人。 进了韩彬书房,除了三位山东的举人和韩彬居然没有令泰。 三位举人看到王宁远立马从炕上下来,整理好衣冠行礼。 王宁远嗯了一声,这才脱鞋盘腿坐在炕中间的位置。 不是王宁远端着,不管从官职成就,还是长幼有序来算都要展示出主导位置。 更是对自己权威的一种具体表现。 已经有所成就的齐党三年里已经靠向别的大树,王宁远需要自己的班底了。 官场最终还是看手里的权力! 良禽择木而栖不是说说,在官场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齐党内同样山头林立,各种利益纠缠不清。 三年,丁忧三年王宁远这才小心的处理清楚。 详细的问了他们这两年的见闻,坦诚是这次谈话的基础。 王宁远也不藏私把地方和皇家利益,可能的规划给他们讲解的清楚。 刚说完他们一入京,中午喝茶时北静王就邀他们去王府居住。 ‘老爷,别说了,饭菜已经备好了,赶紧请客人入席!’ 这就是贤内助,也是多次招待的经验所得! ‘先吃饭,有的是时间谈话!’ 又得绕回去,倒是王家没那么规矩,家嘛,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东家,已经在会馆给他们单独租了院子,各种吃食也是从府里送过去。’ ‘令泰一直在陪着贾时飞!’ 进了二进院东厢房的餐厅,王宁远喝了三杯酒,这才去招待贾时飞。 客气一番后,让令泰和王顺离开,这才看向桌子上的饭菜。 到底还是要分里外的,这里就是简单的四菜一汤,和二进院客人那里更是没法比! 都没让王宁远问,三杯酒下肚,贾时飞就主动说起他去北静王那里的见闻。 这个北静王真是一点不藏着掖着,借着讨论诗词的幌子在府里大谈时政,更是对贫困学子慷慨解囊。 ‘时飞兄有如海兄的荐信,还有荣国府的推荐,王节度(王子腾)的看重怎么如此焦急?’ 贾时飞苦笑着摇摇头,‘见到如海兄在各方势力中游刃有余,加上持正兄信手拈来,某心里建功立业的心就按耐不住了!’ ‘时不我待,家乡的娇妻幼儿还等着某一飞冲天呢!’ 你倒是一点不客气,这次估计贾政和王子腾是真露了部分家底,让你信心十足! 王宁远举起酒盅和贾时飞走了一个。 ‘不是持正不助时飞兄!’ ‘我这才入职,吏科给事中,御史就盯过来了。’ ‘如皋和江南世家那里时飞兄该给出足够的诚意才行。’ ‘持正可不想椅子没坐热就陷入弹劾的奏折海里。’ 贾时飞有个屁的诚意,到最后还不是贾家和王家替他兜底。 这次王宁远拿贾家送来的好处也算心安理得了。 算是把贾家,林家,王家的付出全点出来了。 也算替勋贵们擦擦贾时飞这把刀。 几句话说完,两人就聊起了贾时飞在北静王府的见闻。 听到他们聊的最多的是白莲教,黄天教,闻天教的话题,王宁远就觉得别扭。 这些邪教后面不会也有四王八公的支持! 你闲着我可没那么多工夫,一斤多酒王宁远就睁不开眼睛,大着舌头说不清话了。 留宿是不可能留宿的,两人还没有那么熟。 王顺送了银子,才送着贾时飞离开! 再回到招待室,王宁远亮着眼睛正抚着胡须抚摸着一对镇纸美呢! 这一对和田玉蟾蜍镇纸还真是漂亮,王宁远倒是十分喜欢。 王顺看到王宁远喜欢,这才走过去拿起一个镇纸。 小心的凑到蜡烛边让王宁远看清楚。 ‘这是北静王府的标志!’ 王顺点点头,‘这位时飞老爷哪有这个财力!’ ‘连家里的填房夫人都是别人送的,家里日子过的正不如意呢!’ 这就是管家的眼力和收集消息的能力,真不是随便一个人能办的。 王顺一脸憨厚的样子才是最大的假象。 ‘那位填房夫人正是甑家送给他的!’ 王宁远哦了一声,‘扬州廋马?’ 王顺点点头,‘咱家在松江府码头上的铺子传回来的信。’ ‘以前没注意,老爷那天在码头遇到时飞老爷我这才想起来的。’ 一个管家没有好的记忆力,能坐稳这个位置嘛! 宰相门前七品官,门子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姑苏,扬州,金陵都有些出名的婆子,他们专门调教女子供大族采购。’ ‘出挑的自然被大家族先选走了,他们在府里过的比一些庶出的小姐和妾室还舒坦。’ ‘不过大多数女子都是被拐卖来的,有人专门各处找胚子好的幼女。’ ‘这行当越做越大,甚至有往北走的趋势了!’ 第16章 出手 当然是需求越大,后面的产业才越来越大! 当然利益也更大! 王宁远摆摆手,急不得,这事王宁远也没法出手。 ‘这事我的和李世叔说说,至于如何行事听他老人家的。’ ‘可有老爷必须要接待的帖子?’ 王顺点点头,立马从袖笼里拿出两个帖子。 ‘一位是礼部精膳司郎中,一位是顺天府的主事!’ ‘又收了一筐掰贴,都够烧两壶茶了!’ 王顺跟在王宁远身边三年总算也学会幽默了。 看到王宁远手里拿着帖子拍打着,王顺又多说了一句。 ‘老爷,真的可以烧两壶茶!’ ‘行了,怎么都是当老爷的人,起码的尊重还是要给的。’ 不是什么人都能称为老爷的,有了举人身份的人才能称为老爷。 那些商人,土财主在家里被称为老爷,纯属给自己脸上贴金。 ‘后天老爷我休沐,巳时招待礼部的郎中,柴主事就午时,老下属了,到底不同,让他陪我喝两杯。’ 王顺听了点点头,也知道怎么安排了。 进了二进院,除了厨房,静悄悄的。 ‘勤秋,勤秋,给老爷我下碗热汤面。’ 厨房里传来勤秋的应答声,王宁远这才回了三进院。 果然媳妇又在东厢房里唠叨儿子呢! 颠颠手里的镇纸,扭头进了东厢房。 果然德哥儿正扎着马步,认真的练字呢! ‘字是你的门面,天天躲懒,以后写个名帖都让人笑话!’ 德哥儿一边点头,一边写字。 王宁远把手里的镇纸放到德哥儿面前的条案上。 ‘行了,少说点。’ ‘到底不比以前,照明条件有限,近视了可就好不了!’ 张穗看到王宁远用手抚摸着胸口。 ‘怎么走路都没有声的!’ 王宁远扶着媳妇,顺便挡住媳妇的视线。 德哥儿这才长出一口气。 俩口子回了堂屋,王宁远给媳妇揉着肩膀,这就又开始了。 ‘德哥儿到底还小,猛的到了京城别在惹出事来!’ 孩子在大在父母眼里永远都是小孩,哪怕德哥有过信息轰炸的年代,依然怕他露出马脚。 ‘真希望这世界有那些个神神鬼鬼,这样就有办法遮掩。’ 张穗一下按住王宁远的手,‘老公,你说咱们一下过来会不会被算出来?’ 王宁远切了一声,‘正大光明,那些蛊惑人心的敢靠近我们。’ ‘不说我,就你都有一百种法子把他们挫骨扬灰。’ 张穗是没看到,这会王宁远脸上的狰狞。 一句话倒也给了张穗不少信心。 ‘老娘哪怕只是实验室助手,想搞点东西把那些牛鬼蛇神给灭了倒也不难!’ 王宁远拍拍媳妇的肩膀,‘别想那么多了,疑心才生暗鬼,不用在意他们!’ ‘三个人都见了!’ 张穗点点头,‘等他们起来帮衬你,只怕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果然女人只要在家时间多了也容易胡思乱想。 ‘怎么说我们过来之前原身也做到了治中之职,还能没有两个拿的出手的下属。’ ‘安心,心急才吃不了热豆腐!’ 嘴上说着,可一家人还是行动了起来。 只放下了几天的锻炼又捡了起来。 王宁远在院子举着石锁,张穗在房里跳着操。 德哥儿已经带着阿桃去跟着武师练习去了。 不管出了什么问题,有一个好身体总没错。 一上午看举人的档案看的头昏脑胀,趁着中午午饭的时间,王宁远带着刘槐溜达着绕过大明门往刑部而去。 刑部到底杀伐气太重,这才和兵部,五军都督府,大理寺被安排在西边。 果然六部也是各有各的位置,刑部的饭食到底不如吏部的。 李秉看到王宁远一脸的高兴。 ‘持正快过来陪我一起用饭。’ 吃着家里特意准备的饭食确实不一样。 ‘这会过来是有事?’ 王宁远这才把江南拐卖人口越来越猖獗的事说了一遍。 哪怕是刑部尚书听了这种事也是头疼。 因为最大的人口贩卖组织就是朝廷。 罪犯除了流放的,砍头的,剩下年纪不够的,加上女眷都会被发卖。 有一技之长,长的漂亮的女眷差不多都进了教坊司。 教坊司除了给负责皇家的礼乐演出,其实就是一个官营的妓院。 如果遇到一个不喜玩乐的皇上,教坊司里那些出色的女子就被有实力的官宦人家,勋贵世家买回家了。 她们也会像货物一样的被他们送来送去。 礼部,儒家,这些把圣贤书翻烂的儒林弟子们却把熟人间赠送姬妾当成雅事! 甚至为了照顾留宿的客人,让她们去侍寝! 说来说去,她们也就是不用出面招揽客人,生活富裕些的私妓! 可悲的是,一些从教坊司出来的老妇,还被官宦,富贵人家高价请走去教导幼女怎么取悦男人。 利益纠葛这个不黑不白的行业得以疯狂生长。 李秉听完王宁远的分析,脸带微笑。 ‘到底是年轻人,心里还守着那份正邪,守着圣贤文章!’ ‘好,既然大家都想清洗官吏,那刑部也加把火!’ 说着李秉哈哈大笑,心里却痛快极了! ‘用市井之言来说就是那些都开始尿血的御史,哪个不红着眼睛盯着那些只听名字就流油的位置。’ ‘放心,老夫只需要和都察院左,右都御史通个气,通政使司可就热闹了!’ 虽然李秉说的轻松,可那种即将忙碌起来的兴奋王宁远还是能感觉到。 王宁远好像什么事都没干一样,一身轻松的接着忙自己的去。 这次休沐完可就没有这么轻松了,黄岩黄侍郎没有回来,晚上王宁远也需要排班去值守了。 就怕有紧急政务需要处理,六部都必须有夜值的官员。 有时还得负责去陪皇上,或者值守的内阁阁员聊天。 当官员真是想象中的那么舒服!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怕是头发都是父母的骨血。 男子及冠后就会留头,头发长了自然不好清洗。 因为清洗头发用的最多的就是皂荚,草木灰或者淘米水。 清洗头发需要很长的时间,所以才有了专门的休息日。 沐这个词说的是洗头发,而不是洗澡! 第17章 出手二 休沐,王宁远自然是要清洗头发的。 这一头长发,来了三年都没有适应。 身边有个在实验室当助手的媳妇,王宁远自然不需要用皂荚和草木灰洗头。 借着大嫂手里的药材产业,配合药粉的羊脂皂用起来也不错。 在铁炉边好不容易把头发烘的半干不干,听春就来汇报有礼部和工部的官员来拜访。 张穗赶紧把王宁远的头发挽起来,帮着把衣服穿好,这才选了一顶乌纱帽戴上。 别觉得披头散发是潇洒,这个时代如果披头散发去见客人,不止是对客人的不尊重,甚至可能是羞辱。 只有那些山野居士才觉得这是洒脱。 官员之间的拜访,如果不戴冠都是一种不尊重。 一位礼部精膳司的郎中,带着一位工部屯田司的郎中来干嘛? 礼部郎中笑着和王宁远见礼,‘得了皇上的差事,又不能张扬,这才登门拜访,打扰了持正兄的休沐。’ 看到两位大人鼻子微动,头发上的味道这么大嘛? ‘大器兄,就不要笑话愚了!’ ‘难得休沐一日,早上一时贪睡,让两位大人见笑了!’ 又与工部屯田司郎中见礼后,这位才道歉道。 ‘希望持正兄不要怪罪,玉汝也是见猎心喜,不告而来,希望您不要怪罪!’ 看着这位穿着朴素的屯田司郎中,说不佩服那是假的。 请着两位坐下,又奉了茶,这才开始叙话。 ‘玉汝兄,愚真心谢谢您送来的种子!’ 说着王宁远起身给这位真心的施了一礼。 礼物贵重嘛,真的贵重! 一个人头大小的南瓜,以及南瓜种子,还有一小筐洋葱和洋葱种子。 ‘知道持正兄重视农户,更喜欢自己亲自种菜。’ ‘我这还怕!’ 王宁远赶紧示意他坐下,‘愚很喜欢,相信夫人更加喜欢。’ 这位是家贫,可人家是真会送礼。 礼物贵不贵重另说,送到主人家心里去更加重要。 ‘那个瓜果起了名字?’ 玉汝笑着点点头,‘也是在江南地慢慢种起来的,听说是从倭国传来的,所以暂时命名为倭瓜!’ ‘地头,院里随处可种,且产量不错,既能做粮,又能做菜,实乃吉物!’ ‘司农寺里用倭瓜和寒瓜(西瓜),黄瓜,进行过嫁接,不但个头更大,抗旱性更强。’ ‘黄瓜嫁接到倭瓜上,产量更高,产期也更长,且口感更佳!’ 王宁远微笑的听着,用手指敲打着桌面。 这位说到自己的工作果然声音洪亮,且娓娓道来。 一长段话说完,这才端起茶杯饮了起来。 王宁远起身给这位续上水。 ‘玉汝兄,持正在这里提前祝贺您了!’ ‘这次冬至大朝玉汝兄必定有所得!’ 玉汝哈哈一笑,长出一口气,拱拱手说道。 ‘谢持正兄吉言!’ 大家有所误解,封建时期负责屯田和司农寺工作的官员,虽然辛苦,可只要有所成就,掌权者不会亏待他们。 读书人只要写出农业方面的着作,虽然在士林中名声不显,但是在统治者那里必受重视。 当然其它方面的补偿依然不少,不说荣华富贵,起码在小康生活以上。 每次春秋两祭也必会出现在掌权者身边。 这就是地位,国之大事在戎在祀,这种显耀的场合绝对是身份的象征。 ‘愚且一说,玉汝兄权当愚胡言乱语了!’ ‘倭国国民慕强而无信,面似恭敬,可个个狡诈异常!’ ‘若取名倭瓜,却也成就了绰尔小国的名声。既然是在江南种植成功,不若就起名南瓜!’ 这是也是一种政治宣传,不可不重视。 一边的礼部精膳司郎中成大器却不停的点头。 ‘玉汝兄,听持正兄的,这也算一功!’ 玉汝立马转身对着王宁远拱拱手,‘我就谢谢持正兄的提醒了!’ 这位一边负责屯田工作,还兼着司农寺的职,也确实不适应政治斗争! 玉汝正准备再开口呢,窗外就传来德哥儿安排人的声音。 ‘王顺,怎么回事?’ 王顺一脸喜色推门进来躬身道,‘老爷,西山庄子来送产出了,少爷正嚷着让厨房加菜,搬酒呢!’ 王宁远还没说话呢,玉汝已经站了起来。 ‘持正兄一起去看看如何?’ 看到大器也点着头同意,王宁远指指自己的披风。 王顺立马伺候着玉汝披上。 这位真是够节省的,连个披风都没有。 刚进了东跨院,就看到一溜牛车,上面装的满满当当。 德哥儿正在一位胡须头发花白的老人介绍下,拱手和各个农户见礼呢。 还时不时的伸手摸摸农户身上的棉衣,那种亲切劲让排在一边的农家少年安心不已。 看到麻袋下面的猪肉,德哥儿用手拍拍肥厚的肥肉。 ‘谷爷爷,可有按规矩给乡亲们分肉!’ 谷主事爽朗的一笑,‘美死他们了,看看他们嘴唇上还挂着油呢!’ 不说没注意到,果然一个个嘴上都油光光的。 这些人就是故意的,也算给王家扬名声,多少庄户人家都卖儿卖女,我们庄子上的人就油光满面。 故意不擦嘴角就是这个意思! ‘既然来送收成,主家不能不管饭!’ ‘来人,一半扇猪做席!’ 谷主事赶紧拦着,‘我的少爷哎,就算加上娃子也才二十五口,哪用这么多肉!’ 德哥儿小手一挥,‘府里的人就不是人了,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家里下人自然是听德哥儿的,立马过来两人,铁钩子一勾,抬着猪肉就走。 ‘顺伯,刚好,过秤入库!’ 安排完,这才指指娃子们还有四个闺女,‘先跟我去放行李,看看学堂!’ 德哥儿看到父亲带着客人过来,自然知道他们有事,这才带着孩子们走了。 谷主事带着农户看到王宁远就想跪下。 王宁远一把扶着他,‘父亲的规矩都忘了,干嘛动不动的就跪!’ ‘都小心的架着牛车,压了白菜,挂着果树小心夫人收拾你们!’ 玉汝和大器两个已经拉开稻草帘子看柳条筐里的土豆了。 看到他们的表情王宁远已经猜出他们来的目的了。 第18章 出手三 王宁远带着谷主事走了过去。 大器悄悄的离的远了些,去研究地里的白菜去了。 玉汝是一点也不顾忌,直接就开问了。 ‘持正兄,司农寺也在种植土豆,只是一年比一年小,产量也自然低了不少!’ ‘不知是什么原因!’ 边上的谷主事胸脯挺的老高,一副得意的做派。 这会玉汝才发现在打问别人的发家之密。 ‘好了,王家要靠这个发家还不被唾沫星子淹死!’ 谷主事这才对着玉汝拱拱手! ‘种土豆,留种的法子都是主家教的,我一个老农也只会按着主家的意思来!’ 王宁远笑着摇摇头,‘行了,别给家里贴金了!’ ‘老实回话!’ 谷主事这才笑着说道,‘这位大人,您的问题老农也遇到过。’ ‘土豆种子没有脱毒,会退化!’ 说完扭头对着王宁远看看,‘主家是这么说的!’ 王宁远瞪了一眼这老滑头,‘行了,去看着你的车子去!’ ‘狗肉上不了席面的货!’ 谷主事拱拱手,走开两步立马大声吆喝道。 ‘都看好牲口,别祸祸了主家的菜!’ 玉汝看着谷主事结实的身板,笑着会道。 ‘这是持正兄的福气,家里庄户护着主子,也知道轻重,更会替主子扬名!’ 王宁远摇摇头,招手叫过王顺。 ‘去刘槐那里拿个小本,拿支笔过来!’ 看来是时候把铅笔研究出来了,有铅粉铅笔应该不难! 玉汝手里拿着钢笔不停的看,看到黄金的笔头更是羡慕的不得了。 可他却不知道这支钢笔才是真正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其中。 用于临时吸墨的是软木芯,如果有橡胶钢笔就能完美的复刻出来了。 王宁远手里举着墨汁瓶,示意玉汝可以记录了。 ‘怎么选种愚就不班门弄斧了,现在说说脱毒的事。’ ‘土豆种若是不脱毒会退化的异常严重,产量和虫害会更是会大面积出现。’ ‘土豆更是一个吃地力的作物,一定要施够底肥,更需要轮种!’ 谁说古人不会用各种线段,玉汝就用的很好嘛! 不光把重要的地方画了出来,更是问的仔细。 ‘持正,轮种有年限嘛?’ 王宁远嗒一下嘴,‘三年,至少三年!贫瘠些的地方需要放宽。’ ‘我家庄子用的是加热脱毒!’ 说到这里王宁远一下卡壳了,在没有温度计的时代该怎么描述温度呢? 玉汝双眼里满是渴求的看着王宁远! ‘收获后用温水加防病虫的药水浸泡后在储藏。’ 说完药方,玉汝点着头,‘常见也价平,是防治虫害的方子。’ 说完又看向王宁远。 ‘水温,这就需要老手了!’ ‘温度比人体排出的尿液略高。’ 王宁远看看玉汝的双手,这才大声喊王顺,让他准备热水,在把谷主事喊来。 ‘玉汝兄,愚记得那本古籍上似乎有记录温度计的文章。’ 玉汝一愣,‘下官也记得,只是此物最多能测到滚水。’ 王宁远哈哈一笑,这倒忘记了,工部虞衡清吏司就是负责各种计量单位用品审定和制作的。 ‘玉汝兄,够用了,够用了!’ ‘工部可能做出来?’ 玉汝点点头,‘在下回去催催,只要有记录,加上钦天监的助力,可成!’ 王宁远拱拱手,‘若有成,望玉汝兄给愚送两支!’ 虽然亲自感受了一下,玉汝到底还是开口直接要人去帮忙了。 玉汝就是在躬身视事到底也是文人,一点不客气的把钢笔往自己袖笼里一收就拉着谷主事一边说话去了。 临走还不忘提醒一声,‘持正兄,这两天会有大雪,地里的白菜还收了!’ 一位精于农事官员的话王宁远自然是要听的。 家里的半大娃子又多了,收点白菜不算难事。 ‘看玉汝兄如此高兴,可是问题都解决了!’ 王宁远点着头,‘自然解决了,还有意外之喜!’ ‘大器兄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大器搓搓手,‘持正兄真是持家有道,王家更是一片祥和,看的下官羡慕不已啊!’ 把我捧的这么高,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说了! ‘冬至朝会后陛下要大宴有功之臣。’ 大朝说到底还是一种政治活动,在双皇争斗激烈的时候,用更多的政治活动展示自己的政治报复自然是首选。 进入朝堂的人,就没有不想更进一步的。 哪怕各种文武散官,勋贵世家也都希望在这种场合有所得! 就算虚荣也够让他们兴奋了! 这种被皇家,更直接点受皇上重视也能让他们死心塌地。 能拉拢多少就要看皇上的政治手腕了。 那种可以为皇家,为了国家社稷粉身碎骨的人,在中华民族的历史上多不胜数! 简单,直接,有效,哪个帝王会不用呢! ‘陛下别的要求没有,只希望在宴会时有土豆米饭和玉米面窝头当主食。’ 会这么简单,王宁远才不信! 这位雍庆帝一登基就重视农业,封建王朝最根本的还是农耕。 也是从雍庆帝登基开始已经有消息传出来他正试种玉米,红薯,土豆等农作物。 看来是已经有成效了,他是想借着这次宴会宣扬自己的文治。 同时雍庆帝也是小气的,皇庄里的玉米难道不够用! 王宁远拱拱手,‘大器兄,愚记得治中任上时陛下给不少人家分了良种?’ 大器微笑着点点头,这种事算是一种荣耀,当然也是礼部操办的。 随着一个个人名从他嘴里说出,覆盖了勋贵阶层,致士老臣,品级高的文武散官。 不用说这些富贵人家谁会认真的去研究这些粗粮。 他们更不得吃的越来越精细! ‘大器兄,陛下这是把持正放在火上烤!’ ‘木秀于林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大器扭头四处看看,‘咱们陛下小气,刻薄,可也护犊子。’ ‘持正兄正当用,陛下怎么舍得!’ 说完指指正在马棚朝捏着一根半青不青的苜蓿往嘴里塞的玉汝。 ‘司农寺不缺玉米,土豆,这位前日把陛下气的摔了御笔,现在不也好好的!’ 第19章 出手四 还有这么多好的八卦,王宁远还真想听听。 这也算是从侧面了解一下当下雍庆帝的思想性格变化。 ‘就是为了玉米,土豆的事!’ ‘玉汝兄又是选种,又是和御马监商议的,最后只同意交十斤玉米面和土豆。’ 王宁远这次是真佩服这位张玉汝了,这是当面打皇上的脸啊。 可是结果呢,这位不还是该干嘛干嘛,估计赏赐也不会少! 封建皇帝一言而决? 少之又少,他们也得在妥协中寻求平衡。 碰到有能力,自己又离不开的能臣也只能怄气。 希望雍庆帝在彻底掌握大权后还能是这种心态。 ‘陛下在摔了御笔后,玉汝兄还要了几处皇庄。’ ‘咱们陛下是咬着牙下的朱批。’ 王宁远能想象到雍庆帝的窘迫,皇庄是属于整个皇家的。 更别说上面还有太上皇,一个孝字不止能压百官万民,就是皇上也被压着。 都察院里不少御史可都红着眼盯着皇上呢! 名利场,出名最快的就是批评皇上,那真是一本万利! ‘需要多少?’ 大器伸出两根手指晃晃。 一样两百斤,当是多少呢! 其实也不少,饿死爹娘不吃种粮,也就王家这么奢侈罢了。 毕竟见识过后世的农业产量,忽略了现实而已。 大器尴尬的一笑,‘礼部精膳司出金购买!’ 黄金可不是流通货币,除了首饰和收藏,只有国家级的互市才能用到。 更是户部压仓库的储备,往年大灾,大粮商宁可免税也不愿意收黄金。 这里谈妥,大器看着马棚里玉汝掰着马嘴正教导王家的马夫。 得了,一顿午饭而已! 为官就是这样,休沐也没个空闲。 顺天府负责吏科的柴主事来了,王宁远都没时间和他单独相处。 好在还有令泰相陪。 等入了席,这位四十多岁的柴主事也真是相陪,不问不回话,嘴严的厉害。 小炒有小炒的精致,大锅菜有大锅菜的味道。 用学堂大锅炖出来的猪肉更是油水充足滋味十足。 大器端着酒杯,‘持正兄,今儿这顿午饭真是滋味十足!’ ‘借花献佛,谢了!’ 玉汝这会嘴倒是不饶人了。 ‘大器兄,您这是在精膳司里吃多了好的,猛的来这么一顿觉得新奇罢了!’ 酒喝开了,话题也就多了起来。 ‘玉汝兄,工部有位秦业,秦郎中您可了解?’ 玉汝放下筷子,把嘴里的皮冻咽下去,又掏出手帕擦擦嘴。 ‘持正兄可是说的营缮清吏司郎中秦业秦大人!’ 看到王宁远点头,玉汝这才接着说道。 ‘秦大人对于工程建造方面的造诣在我朝无出其右者!’ ‘仅凭借着秀才的功名就能任工部营缮司郎中就可见一般!’ 柴主事拉拉王宁远的袖口,比划着三根手指头。 都是为官的,这种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大器的眼睛。 ‘没错,营缮司有三位郎中,而秦大人最擅长的就是皇陵的建造。’ 听到这里王宁远一下就想通了很多东西。 什么只有秀才功名,什么擅长皇陵建造。 这是家学,不外传的家学! 擅长建造皇陵,反过来说也同样擅长盗墓! 宁国府一脉单传的继承人居然娶了一位五品郎中的女儿,还是一位养女! 新王朝的建立,人吃马嚼,到新朝建设哪里不需要财力支持。 中华大地几千年,积累了多少财富,可金银铜货币就从没够用过。 财富没有消失,它只是用另外一种方式储存起来了。 没错就是各处的大墓里! 有谁能如曹孟德一般不顾及身后名。 要真顾忌名声,他也不会说出,“宁我负天下人,毋天下人负我!” 也正是这位曹魏雄主才把盗墓部队放在了明面上。 强如西楚霸王项羽也得用火烧阿房宫来掩饰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自从周王朝定下周礼,官方明确了各种礼器,陪葬品的财富更是成几何倍数增加。 从战国时期开始各个门派的盗墓团伙就层出不穷。 如百家争鸣一般在中华大地上不断的发扬光大,只是他们一直躲在暗处罢了。 皇家陵园里更是珍贵宝物无数,这也是秦可卿闺房没豪华的原因之一。 至于秦可卿的真实身份,王宁远更愿意相信那是皇家,勋贵们一起撒下的弥天大谎! 用似是而非的谣言掩盖他们最真实也是人类最终极的追求! 中华大地上无数的帝王将相们最大的追求无过于长生不老。 既然追求,那必有文字记载,这些文章会在哪里,答案估计也在陵墓里。 这是富贵权力阶层共同保守的一个秘密! 风月宝鉴能吓死人,真的是有特殊功能嘛? 王宁远可不认为,也许能吓死人的是风月宝鉴的出处! 一时间脑中想法的碰撞异常激烈,喝起酒来也就索然无味了。 草草结束了宴席,送走成大器和张玉汝,王宁远这才拉住柴主事。 ‘准备一下,挑选几位得力的刀笔吏到吏部任职。’ 柴桂柴主事躬身道谢,‘下官谢大人提携!’ 王宁远拍拍他的胳膊,‘这三年苦了你了!’ ‘王顺准备一车粮米让柴主事押回去!’ 没有推脱,柴主事也只是拱拱手道谢。 居京城大不易,更别说拖家带口的一个九品主事了。 送走客人,走到本来给是小私塾的倒座房门口。 现在这里已经是德哥儿的办公室了。 ‘庄里的房屋,牲口棚可有加固?’ ‘不要整日里忙着田里的事物,庄户和牲口过冬也要同样重要!’ 回话的就是谷主事的声音了,虽然大着舌头。 ‘少爷放心,信上主家一再提醒,老儿自然警醒。’ ‘加上铁炉的制作添置,这个冬天庄子里当能安然渡过。’ 德哥儿点点头,‘不用替家里省着,西山的煤多买些存着就是。’ ‘府里人来人往的用量也大,到时候说不定还得到庄子拉。’ ‘看着点庄户,不要见钱眼开,把过冬的粮食储备足了!’ 谷主事喝口茶,猛的放下茶杯。 ‘主家就是太仁慈,就不该把粮食分下去!’ 第20章 出手五 德哥儿挥挥手,示意谷主事不要激动,又让阿桃给他续上水。 ‘家里有粮,心里不慌!’ ‘庄里的粮库都有用,明春庄里又忙,得让庄户们养好身体。’ 谷主事到底是庄子里的管事,知道的更多。 很多庄户的生死都握在他的手里。 也有庄户被撵回邹县老家,只是他们的生活更加困苦了而已。 ‘府里把最能吃的半大孩子都叫来上学堂,庄户们恨不能各个磕头拜谢呢!’ 德哥儿摆摆手,‘拜谢什么,学出来也是府里沾光!’ ‘家家户户三四个孩子,府里总要给他们找出路的,整天在土里刨食也不是事!’ ‘陛下对府里又买田还提了一句!’ 谷主事这就不舒服了,‘陛下也真是的!’ ‘江南的那些老爷们哪家不是良田一眼望不到头,咱们也是并了两个小庄子。’ 德哥儿见谷主事舌头越来越大,就停止了谈话。 ‘谷爷爷先下去歇着!’ 谷主事这才起身,‘老儿倒是不急,我先去嘱咐庄户们几句!’ 就是操心的命,庄子里的活都装在他心里呢! 开门就看到门外站着的王宁远,‘老爷,有事?’ 王宁远摇摇头,‘忙你的,我找德哥儿说几句话!’ 什么二十一世纪人才最重要,人才在任何时候都重要。 有一位得用的庄户管事真是省心省力! ‘爹,快进来,您也不嫌冷!’ 坐下以后,王宁远这才问道。 ‘娃子们怎么样?’ 阿桃给王宁远倒了一茶,笑着回道。 ‘一个个可真能吃,人头大的碗,黑面条加上菜每人至少两碗!’ 所谓的黑面条就是麦子磨成面粉后不过筛子的面。 里面还夹杂着麸皮呢,虽然影响口感,可人吃一点问题都没有。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能吃才正常!’ ‘他们干嘛呢?’ 阿桃这才笑着回答道,‘正烧水准备洗澡呢!’ ‘有人盯着,谁身上要是有虫,少爷正准备收拾他们。’ 德哥儿看了一眼阿桃,‘多嘴,出去!’ 等阿桃离开,德哥儿这才问。 ‘庄子里来的孩子底子都不错,那个落魄书生什么来历?’ 王宁远摇摇头,‘具体来历可能只有你爷爷知道了!’ ‘谷主事想来也不清楚。’ ‘奇怪就奇怪在这人是在义忠亲王坏事前就被安排进庄子里的,猜不透啊!’ 德哥儿嘿嘿一笑,‘您就没想找他谈谈!’ 王宁远摇摇头,‘谈什么,他想说自然会来找我。’ ‘怎么样,庄子里的事不少?’ 德哥儿小嘴一撅,烦躁的看看手边的本子。 王宁远哈哈一笑,起身出了屋子。 正补觉睡的舒服呢,就被晃醒了。 ‘媳妇,什么事?’ 张穗一边帮着拿衣服,一边回答道。 ‘顺忠王请你去议事!’ 王宁远嘴里嫌弃着,看了一眼闹钟。 快四点了,天都暗了。 ‘起风了,你多穿点!’ 整理好,出了屋子,这才看到德哥儿多了一个跟班。 看到王宁远,立马快步过来跪下磕头。 ‘贾兰见过舅舅!’ 王宁远一把就把他捞了起来。 ‘地上凉,在这府里不用动不动磕头!’ ‘啥时候来的?’ 才问完,那边德哥儿就喊上了。 ‘兰哥儿,过来练字!’ 王宁远拍拍贾兰,‘去,舅舅还有事,得空咱们咱们在说话!’ 贾兰进了德哥儿的书房,这才小心的问道。 ‘天都快黑了,舅舅还出去?’ 德哥儿一脸的嫌弃,‘当着皇家的官,人家召唤能不去嘛!’ 德哥儿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想着别的事情。 还是小看了庄里来的娃子,不光文化课底子不错,一笔字更是写的漂亮。 这下德哥儿可有了紧迫感,除了身份上的优势,德哥儿可是真想把这群孩子的心收下来。 当领头人可真没那么容易! 王宁远带着刘槐骑着马赶到了顺忠王府,今儿下午这风可冷的邪乎。 下马后用披风裹了一下身子,抬头看看天。 这个张玉汝还真厉害,这天怕是真要下大雪了! ‘王大人这边请,王爷和众位大人在书房议事呢!’ 这就是跟对大哥的好处,顺忠王在自己家里议事都快成常态了。 进了书房,王宁远给顺忠王和各位大人见过礼,这才按照李秉的指点坐到他的身后。 ‘议关于拐卖人口的事,从江南下手已经定了!’ 左都御史仔细的打量完李秉和王宁远后这才开口说话。 到底是老官场,随口曝出了几个地名。 ‘这些地方官是本官圈定牵扯进人口买卖中的官员!’ 在江南的官员也是可怜,各种红利的大头被当地世家大族给分走了。 好吃好喝那是少不了,可要说真实的灰色收入还真不多。 这不也不管香臭了,连人口买卖的事都参与进去了! 随意一算,这一下可就空出七八个位置了。 王宁远看了一眼姚夔,这位老大人依然安坐,仿佛感觉到了王宁远的目光。 姚夔轻轻摇摇头,示意王宁远不要多说话。 不经过文选司,都察院的御史想进入江南的官场,想什么呢! 这就是还没有谈拢,姚尚书到底想从都察院得到什么? 李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这才小声说道。 ‘你们尚书想借机会彻底的清理都察院。’ ‘只要都察院先出手清理出那些勋贵家的爪牙,姚尚书才会开口。’ 王宁远点点头小声的问道,‘顺忠王好像有点不大乐意?’ 李秉微微一笑,‘这就是让你来的缘由了。’ 王宁远点点头算是明白了,勋贵手里到底还有军权,雍庆帝还是想拉拢他们的。 只是陛下和顺忠王低估了文武之斗,也低估了勋贵世家们的贪婪。 吏部尚书到了,刑部尚书也到了加上左都御史,雍庆帝的铁杆支持者到了一半。 看到王宁远到处看,李秉这才小声说道。 ‘夏吉,夏尚书再来,江南就真的提前乱了。’ ‘户部对江南不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来不代表不知道,既然不让来就是这次您别参与了! 第21章 出手六 一个个都不坦诚,那还议个什么劲! 正沉默呢,有人在外面汇报,顺忠王这才起身出了书房。 书房里一下就有了说话的声音。 王宁远跟着李秉挨个认人,知道左都御史和姚夔都快争吵了,李秉这才示意王宁远过去。 ‘姚夔,陛下有陛下的想法,汝岂能越俎代庖!’ 姚夔哼了一声,‘陛下有陛下的想法,可你我能不知道勋贵世家是什么德性?’ ‘狗改不了吃屎,吏部有机会就一定会清理都察院里勋贵世家们圈养的恶狼!’ ‘汝是不相信本官,认为本官控制不住都察院?’ 姚夔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都察院里不只有皇上的人,还有太上皇,勋贵的爪牙,这才勉强维持平衡。 其实这样挺好,起码大家都安静! 左都御史看了一眼王宁远,‘持正怎么看!’ 折中或者说中庸才是最好的法子,提前乱起来可没有好处。 王宁远施礼后,在宽大的官袍前比划了一个三字。 两位大人分明是不满意,都瞪眼睛看向王宁远。 王宁远拱拱手,这才走到两位大人中间。 ‘空出来的位置总要填,可用谁填不是还要看各位大人嘛!’ 左都御史自然满意了,他可以借机削弱对他威胁最大的太上皇势力。 姚夔对于王宁远这样和稀泥的法子自然不满意。 决定权在咱们手里,还有几个月就京察大年,到时候怎么挪动还不是吏部说的算。 姚尚书怎么突然这么急了? 姚夔起身拉着王宁远就到了一边。 ‘官员选任之权不能出了吏部!’ 语气很重,王宁远也听明白了。 官场上的大佬们就喜欢这样,认为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当然这也是官场大佬们的恶习! 恶心就恶心在,都察院可以对六部指手画脚,而六部却不能插手都察院事务。 ‘大人的意思下官晓得,吏部的权威当然不容亵渎。’ 一句话说的姚夔脸色好了些,王宁远总感觉姚夔在演戏,从不多的相处时间里能感觉出他与平时的不同来。 大佬不说话,王宁远总要问出自己心里的疑惑。 ‘大人,顺忠王既然召集大人们议事,想来陛下也在关注此事,零敲碎打总好过毫无作为。’ ‘您这样顶着,总要给陛下一个交代!’ 这些老狐狸总有自己的想法,王宁远可没有和皇帝相处,共同处理大事的经历。 伴君如伴虎,可怎么个相伴法才是王宁远要学习的。 听到王宁远总算说到了点子上,姚夔铁青的脸上眼睛里散出的光却不同了。 看到王宁远一直盯着他的表情,姚夔这才扭头看了一眼正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的左都御史。 书房门再次打开了,进来的是一位官宦。 在门口看了一圈,在所有人的目光里,这位官宦走到姚夔身边。 ‘姚大人,顺忠王请!’ 姚夔一甩官袍的袖子,手一背,迈着方步出了书房。 等书房的门再次关上,王宁远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正纳闷呢,李秉这才嗯了一声,王宁远赶紧把身子靠过去。 ‘姚大人是不是还在硬顶着?’ 王宁远点点头,‘世叔明眼!’ ‘哼,左都御史的道行还差了点。’ ‘你需要从姚大人的立场看问题!’ 王宁远小声嘀咕了一句,‘立场!’ 脑子不够用了呀,姚夔从头到尾都没表现出铁心支持雍庆帝的立场。 ‘屋里太热了,陪老夫出去溜达一圈!’ 王宁远赶紧起身扶着李秉站起来,然后拿上披风出了书房。 院子中间的铜缸里已经结了冰,在红色灯笼光的照射下也透着红光。 ‘户部的夏尚书有机会进内阁的,可他却推脱。’ ‘至于你们吏部嘛,姚夔那个老狐狸却一直在收权。’ 王宁远一边听着一边四处看看,抄手游廊下的灯笼明亮,有没有人一清二楚。 ‘持正,文官的巅峰是什么?’ 文官的巅峰? ‘青史留名!’ 李秉拍拍王宁远的胳膊,无声的苦笑一下,又用脚踢踢铜缸。 ‘真羡慕他们!’ ‘以前只是隐隐觉得夏吉想要有番作为,可改革就需要人手,现在老夫倒是看明白一些。’ ‘姚夔该进宫了,与其和左都御史交易,不如直接和陛下谈!’ 王宁远心跳缺了两拍,不由的懊恼一下。 被电视剧给骗了,脑海里全是陈宝国老师演嘉靖的样子。 皇帝和宰相之争也没那么简单,吏部和户部的两位大佬一心的想改革。 太上皇和皇上谁支持,他们就倒向谁错不了。 相比起代表勋贵世家利益的太上皇,皇上明显是更好的选择。 ‘怎么,还在疑惑他们两位怎么还安稳的坐在尚书的位置上?’ ‘书生造反十年不成,可要说道坏事,各个都是行家里手!’ ‘行了,你好好琢磨琢磨,老夫也得趁此机会多捞点政绩!’ 顺忠王再次出现的时候,仿佛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一般。 王宁远也只有听喝的份,一旦动手,官员的任用必须跟上。 日子不等人,冬天一过可就到了春耕。 春耕出了问题,谁也别想逃避。 议事结束后的晚饭大家兴致明显不同了。 宴席结束后,王宁远在小雪里护送着李秉回府。 官场有这么一位老人给指点迷经,也算是带着霸服开局了。 家里孩子多了,果然热闹! 内院里到处银装素裹,踩在嘎吱嘎吱的雪上,王宁远只简单的锻炼一下。 东跨院和前院里孩子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 都吃早饭了也没见德哥儿回来,王宁远穿好常服出了垂花门。 前院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连房顶的积雪也被清理了下来。 东跨院的白菜也垛成了垛子。 出了家门,这才看到一群小子头顶冒着白气,正打扫胡同里的积雪呢! 贾政这是想通了,都允许嫡长孙在外过夜了! 在一片老爷的招呼声里,王宁远带着王槐往吏部而去。 进了职房,王宁远就喊来一位主事开始调官员的档案开始筛选起来。 但是不能太过,总要给别人留点汤喝。 第22章 冬至大朝 无论怎么争论,中央集权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那就是效率,一旦高层有了决定,自上而下的推动速度快的吓人。 也让王宁远见识了一下封建王朝的工作效率。 江南世家的果断也超出了王宁远的认知。 那些所谓的黑手套说扔就扔了,切割的毫无留恋。 二十天,不少卷宗已经进了京城的刑部,大理寺也在翘首以盼的等着最后的核准。 冬至前还能有捞一次政绩,谁又不愿意呢! 户部自然是最高兴的,人口拐卖里连带牵扯出的帮会,邪教的资金一箱一箱的正往户部里送。 这也还只是明面上的,中华民族对于土地的热爱远超其它族群。 两江之地上的田产还等着户部,工部去处理呢! 王家门口刚有点门庭若市的感觉,通政使司的通告就已经传了出去。 因为牵连而倒下的官员的位置瞬间就被填上。 小小的瓜分,刚泛起一点浪花就又恢复了平静。 回来参加冬至大朝的各地大员更是引的各处会馆热闹异常。 同时也把京城的消费推向了一个高潮。 刘槐提着灯笼,王宁远头戴黑兔皮帽子,手上带着黑兔皮手闷子,溜达着从吏部衙门出来。 ‘怎么你还嫌弃上了,老爷带着手闷子不好看?’ 刘槐摇摇头,‘好看!’ 就是这表情也太奇怪了。 虽然媳妇的针线活差了点,可亲手做的的手闷子还真是暖和。 更何况兔子皮又不是棉布丝绸,缝起来当然不同。 ‘老爷,家里的马灯多好,怎么咱们还用这灯笼。’ 王宁远吸吸鼻子,‘你老爷我够特立独行了,就别在引人关注。’ 看到刘槐还是一脸的不服气,王宁远立马使出了杀手锏。 ‘还看不起你老爷了,晚上回去就和夫人商量一下让勤秋在府里多待两年!’ 刘槐就差跪地上了,娶媳妇容易嘛,好不容易夫人那里松了口。 ‘你倒是精明,一下把管着府里吃食的大丫鬟点走了,以后老爷的饭食怎么办!’ 刘槐瞬间殷勤了不少,‘老爷,我们成亲又不离府,我们俩口子还想伺候老爷一家一辈子呢!’ 王宁远就差个踹人了,西跨院就三个小院。 第一个小院给福伯,王顺爷俩,第三个小院给了幕僚韩彬一家,就剩第二个小院了。 现在他们就惦记上了! 看到没养下人不容易,事且多着呢! 西跨院后面是学堂,那里是万万不能动的。 主仆俩正斗嘴斗的高兴呢,后面一顶轿子跟了上来。 这个真不一样,四人抬的大轿,银色方顶,皂色盖帷。 王宁远还没说话呢,轿帘拉开露出姚夔姚尚书的脸。 ‘持正帽子不错!’ ‘怎么天天步行来衙门?’ 王宁远摸摸脑袋上仿制的雷锋帽,这才拱拱手。 ‘姚大人,家里没养轿夫,愚也喜欢多溜达溜达,全当强身健体了。’ 姚夔笑着点点头,‘晚上见了老郡王不要太客气。’ ‘登莱两州有一个必须划归朝廷名下。’ ‘两艘战船让他交出商业码头,他家的商船十条免税。’ 果然是大佬,下手真黑! ‘他家的二子三子,本官给他们在六部里留两个主事的职位,就是藏在朝鲜的那个儿子本官也能说服礼部让他上族谱。’ 这就够了,不愧是大佬,收集信息的能力让人羡慕。 ‘下官醒得!’ 躬身送走了顶头上司,王宁远这才站直身子。 ‘今晚齐鲁会馆的宴请有东平郡王?’ 刘槐摇摇头,‘听说东平郡王今儿才到,宗人府的官员去接的,然后直接入宫了。’ ‘晚上的宴请是山东布政使于大人组织的,邀请的都是山东籍在外的官员。’ 王宁远听完就加快了脚步,一回府王宁远就吩咐道。 ‘去请王顺和韩彬过来说话!’ 快步回到自己院子,张穗正和听春扒拉着礼单正商量呢。 和齐党切割是切割,可老辈的官员一些礼节性的礼物还是要送的。 更别说他们还是大老远从各地参加朝会的。 只是怎么送礼和回礼就是一门学问了。 ‘一身寒气离我远点。’ 媳妇嫌弃了,王宁远嗒一下嘴,无奈的说道。 ‘赶紧更衣,一会还得去赴宴呢!’ 张穗烦躁的从椅子上起来,两个大白眼直接甩给了王宁远。 进了两人的房间,王宁远这才问道。 ‘怎么这么烦躁?’ 张穗一边给王宁远找衣服,一边嘴里说道。 ‘五品宜人到底不够看,这不下午荣国府老太太下帖子了。’ 这是嫌弃官位太低了,‘有说是什么事嘛?’ 张穗手里拿着皮袄给王宁远套上,一边回答道。 ‘荣国府里的长寿花开的正盛,邀请了不少贵妇去赏花。’ 王宁远哼了一声,‘今天下的帖子?’ 张穗点点头。 这是看不起谁呢,富贵人家开宴席,怎么可能提前一天下帖子。 ‘德哥儿呢?’ 张穗用手轻轻拍了王宁远胸脯一下,这才笑着说道。 ‘李叔家的事你是一点没记住。’ ‘今儿李叔的门生故旧都会去李府,李婶借了家里的厨师,连德哥儿也一起被借去了。’ 王宁远一拍额头,‘有没有送些食材过去?’ ‘还用你说,上午德哥儿就押些车过去了!’ 说完就拍拍王宁远的后背,‘好了,忙你的去!’ 王宁远手上挽着皮裘,什么四合院,要是取暖设备不够,住这里绝对是顶级享受。 看到在过厅里等着的王顺,心情就不爽。 进了西屋,王宁远就问道,‘东平郡王什么时候出的宫?’ 王顺听到语气不对,立马回答道。 ‘下午申时二刻,直接回了京城的东平王府。’ 王宁远点点头,‘郡王府没人和布政使于大人接触?’ 王顺摇摇头,一脸的疑惑。 一省布政使和当地的分封的郡王有勾连,王宁远是不信的。 可姚夔却言之凿凿的告诉自己会遇到东平郡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东平郡王今晚在齐鲁会馆有宴请?’ 这是在一边的韩彬听出意思来了,插嘴道。 ‘中午令泰说宁国府贾珍定了齐鲁会馆的宴席。’ 第23章 冬至大朝二 光听听就知道今晚齐鲁会馆有多热闹。 王宁远往椅子一坐就看着韩彬问道。 ‘你有听说东平郡王有一子在朝鲜?’ 韩彬被王宁远问的一愣,摇摇头边想边小声的回答道。 ‘东平王妃善妒,成年的只有三子,若是还有孩子在外,东平王妃不会无动于衷的。’ 王宁远摇摇头,‘这话可是姚夔姚尚书说的,你会怀疑!’ 韩彬眼睛大睁,‘狡兔三窟,这么说倭国也许也有东平郡王的布置。’ ‘难怪耽罗岛上前几年有过一次动乱,许是东平郡王的手笔。’ 王宁远嘴里说着耽罗岛,这不就是后世的济州岛嘛,东平郡王的就是朝廷的,挺好! 就喜欢在外争取利益的藩王,总好过天天盯着家里的锅。 ‘查查倭国那里,抽空你去玄真观会会贾敬,如果有贾家的支持,愚倒是不介意东平郡王在外开疆拓土!’ 韩彬慎重的点点头,贾敬到底是贾家一族的族长,更是一位进士,和他打交道可不比一般人。 ‘让令泰去接触一下东平郡王世子,这位在京城真是一点名声都没有!’ 王顺接了任务,看到王宁远摆手就出了屋子。 ‘东平郡王家的老二老三怎么样!’ 韩彬诧异的看向王宁远,看的王宁远一愣。 ‘怎么有问题?’ 韩彬摇摇头,‘木福,东家应该见过,老爷发丧时这位可是代替东平郡王府祭拜过的。’ 王宁远这才敲着脑袋想起来,印象里一位纤瘦,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形象出现在脑海里。 ‘给老家去信,查查这两位,也许有大用!’ 吩咐完,王宁远掏出怀表看看,这才出了屋子。 溜溜达达的到了齐鲁会馆,要说起会馆,排名第一的肯定要属湖广会馆。 戏台,正厅更是雕梁画栋,更显徽派建筑的风韵。 齐鲁会馆也不遑多让,更显齐鲁大地的底蕴和齐鲁人民的大气和财力。 齐鲁大地自然不缺文化名人,更是不缺在科场中扬名立万的大能。 牌坊自然是少不了的,每次春闱,殿试后齐鲁会馆也是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哪怕春闱前没有入住齐鲁会馆的,来自齐鲁大地的举人在揭榜时也都会在会馆等待。 同样牌坊也不是每个地方会馆前的街道上都有的,朝中没有举足轻重的重臣想在京城街道上立牌坊那是绝无可能的。 走过牌坊,于大人的幕僚带着两位小厮就迎了上来。 ‘给王大人见礼!’ ‘王大人风采依旧,当属齐鲁大地的佼佼者!’ 王宁远拱拱手,‘持正也带山东百姓谢过郗先生。’ 郗先生立马拖住王宁远的手,‘郗某科举无望,只能这样为家乡父老做些事了!’ ‘郗某谢过王大人,更要谢过伯怀(王宁远大哥王宁化的字)先生对家里犬子的教导!’ 说完就小声的说道,‘东平郡王刚才给郗某传话,想和您聊聊!’ ‘明年于大人会加强登莱两州商业的管控!’ ‘两州的票号也会加入管控之列!’ 王宁远点点头,不愧出身山西的大佬,从资金上开始给东平郡王上枷锁了。 ‘于大人还没有面圣,折子是由户部递进宫里的。’ 王宁远听着郗先生给的信息,眼睛盯着齐鲁会馆的正厅看着。 正厅三座,加上戏台两座,从空中看成莲花状,正有五子登科之意! 五座主楼后面有十二个单独的院落,用来租住。 十二这个数字更是中华大地上最吉利,更是中华文明里重要历法不可缺的数字。 十二个月,十二个时辰,十二属相,哪个不能写出一本大作。 会馆门口两边停满了轿子,头上顶着托盘的半大孩子嘴里说着小心进进出出的给贵人送着各种吃食。 郗先生交代了一声身后的小厮,刘槐这才跟着小厮离开。 王宁远这才打头迈着方步,进了灯火辉煌的齐鲁会馆。 看着忙而不乱的会馆,王宁远摇头一笑,到底已经形成产业了,服务人员的专业性不容置疑。 刚迎上来的小厮看到王宁远身后的郗先生立马恭敬的退到一边。 都不用问,王宁远转身向着右手边走去。 不用多问,于大人必是在左边的正厅里宴请。 在衙门里一个个小心谨慎,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各位大人,这会倒是精神饱满。 谈天说地间更是声音洪亮,王宁远不停的拱手,五品官在京城是不够看的。 怎么参加宴请还穿着官服,这是显摆嘛! 到底都是山东籍的官员,就算不熟起码也都见过。 不谈工作,只能谈风花雪月,诗词文章。 找个安静的位置坐下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真是群魔乱舞,这还没有开宴呢,怎么就开始放浪形骸了。 指望他们治理一方简直是当地百姓的噩梦。 点头谢过小厮送上的热茶,还好大家还有点操守,没有请歌姬过来。 ‘王大人,于大人请您叙话!’ 进了隔壁的隔间,听着外面吵闹的声音于大人摇着头轻轻一笑。 ‘持正,听听齐鲁大地出来的官员有什么感受?’ 王宁远庄重的给这位布政使行了一礼。 ‘要是得用也不会在京城熬日子了,大人就不要在看他们出洋相了!’ 于大人轻声一笑,拍拍椅子把,‘持正过来坐!’ ‘不是看他们笑话,乡亲们在家乡们把这些老爷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看看他们的德性,他们真就一点都不羞愧嘛!’ 看着这位精瘦的老大人,花白的胡须不停的抖动着,要不是这些官老爷对维护地方安宁有大用,估计他也不会忍着性子宴请这些官员! ‘都是些舞文弄墨的人,大人就消消气,何必和他们一般见识!’ 于大人叹口气,‘本官维护一方,他们在京城就这德性?’ ‘真是双皇并立,群魔乱舞,你方唱罢我登场,为难倒是咱们这些实心任事的了。’ ‘听说东平郡王今儿也面见了太上皇!’ 王宁远摇摇头,‘大人,为了登莱两府您也是谋划了几年了,这时候可不能打退堂鼓!’ 第24章 冬至大朝三 于大人摇摇头,咬咬牙,好像下了决心。 ‘不管两江如何,本官明年必除太上皇的钉子!’ 您是真敢说,钉子都出来了。 ‘兖州府的知府和你家有交情,你替本官传个话,要么自己乞骸骨,要么等着本官的辣手!’ 兖州府可是运河上的重要节点,于大人能忍到现在也不容易。 不过算算这位知府大人的年纪也差不多了,无为而治嘛,除了坚定的太上皇派也没有什么错处。 那是自己的家乡,于大人已经在给自己示好了。 王宁远拱拱手算是谢过这位大人的好意了。 ‘咱们也开席,宁国府和本官同日,同地一起宴请不会没有动作。’ 王宁远听了点点头,这才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一下。 这会于大人一脸的成竹在胸,彻底展现出一方大员的气势。 ‘断了脊梁的狗,就老实听训!’ 王宁远到底没忍住提醒了一句,‘小心狗急跳墙!’ 于大人摇摇头,一拍椅子把手,‘入席!’ 王宁远跟着于大人出了隔间,包间正厅里立马安静下来。 于大人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入席,就推开旁边的房门。 主位自然是于大人的,‘持正,来坐本官身边。’ 于大人开口了,王宁远自然得听,走到于大人的左手边坐下。 至于别人的位置,王宁远连看都没看。 三杯酒下肚,于大人就开始挨个点人说话了。 当官不易,每个官员的家乡,有什么变化都得夸上几句。 这也是一方大员必须做的,别瞧不起这些在京为官的人。 说坏你事就坏你事,一省布政使也不好使! 等于大人开场完,王宁远这才小声的给于大人告罪。 于大人知道王宁远有事,两人又饮了一杯,这才放王宁远离开。 五子登科说的是五代后周时期蓟州渔阳人窦禹钧,另外一个名字就更加出名了,窦燕山。 窦燕山的五个儿子,窦仪,窦俨,窦侃,窦偁,窦僖,都是进士,五位更是北宋名臣。 王宁远看着俨楼二楼上如此干净就知道周围的包间都空了下来。 这才一出来,一位小厮立马转身往楼梯口跑去。 练的倒是不错,下楼梯一点声音没有。 有人指路了,王宁远也不急不忙的往楼梯口走去。 溜达着看看甬道里挂着的字画,大多都是齐鲁大地上进士留下的墨宝。 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看到原身先父的堂树公的墨宝。 正在瞻仰呢,身边两位穿的跟员外似的两位中年人就迎了过来。 ‘持正兄!’ 两人刚靠近身上的酒味混着胭脂味就直冲鼻子。 没开口的那位,看向王宁远面前的字画。 这位明显是懂字的,看完后对着字画恭敬的行礼。 就这一个动作,不管外面如何传贾赦的作为,这会王宁远对他是有高感的。 看到贾珍还愣着,贾赦行完礼这才开口。 ‘珍儿,还愣着干嘛,赶紧行礼,这是堂树公的墨宝。’ 贾珍听完这才躬身行礼。 等贾珍起身后,王宁远这才拱拱手,‘持正见过一等将军,见过威烈将军。’ 贾珍看着王宁远微笑的脸倒是尴尬了一下,贾赦倒是一把拉住王宁远的胳膊。 ‘都是实在亲戚,平时走动的也不多,今儿特意来寻你!’ 说完也不等王宁远在说话,拉着王宁远就走。 进了侃楼,这里可就不一样呢,吵吵闹闹不说,各种穿着纱衣,身姿摇曳,倩笑连连的风尘女人排着队的从身边掠过。 贾赦拉着王宁远另外一只手还不老实,对着路过的女子的臀部摸去。 女子看看贾赦嘴里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上了二楼,这才进了一间包间。 正位上一位胡须花白的白面汉子,正眯着眼睛享受两位衣着华丽童子的按摩。 ‘吏部文选司郎中王宁远见过东平郡王!’ 听到王宁远说话,这位东平郡王才睁开双眼。 一对虎目炯炯有神,眼神深处的深冷更是一闪而过。 难怪他敢在海外搞事,王宁远心中更是警铃大作。 ‘王大人请!’ 只是这一开口,身上刚才的那股气势瞬间消失了一大半。 王宁远一脸微笑的谢过,这才坐了下来。 ‘本王也只是想给后辈找条后路,何必如此逼迫呢!’ 刚坐下的贾赦贾珍叔侄两听到这开场白都是一愣。 互相看了一眼,他们是真没想到东平郡王的处境居然如此不堪。 这样的质问让王宁远也有些羞愧,当然也不会表露出来。 毕竟东平郡王控制着登莱两府最大的水军,王家药材生意也多亏东平郡王照拂。 不是下蛋的金鸡于大人也不会运筹这么多年。 当然也不要把于大人想的多么高尚。 一省布政使在向上一步就是六部尚书,以后也就有机会入阁。 若是没有亮眼的政绩,于大人也只能在布政使位置上致仕。 这也是他不惜冒犯太上皇也要拿下兖州府的原因。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的掐住东平府的经济脉门。 有一自然有二,于大人身后的山西商人早就红着眼睛盯上海上贸易之利。 两江,两广,福建都有山西人为官,只是被南方压制的毫无脾气。 王宁远拿起桌上的酒壶给东平郡王酒盅里点了一下。 到底是郡王,居然是葡萄酒! 给自己满上后,举起酒杯,‘持正代表王家谢过东平郡王这些年的照拂。’ ‘上有陛下,尚书,下有山东一省百姓,愚实在无能为力!’ 东平郡王上下打量一下王宁远,‘却也算坦荡,只是到底是读书人。’ 这是骂人啊,负心多是读书人呗! 东平郡王端起酒盅一口将酒全部倒进嘴里。 ‘什么熊玩意,甜丝丝的一点不合口!’ ‘去拿秋露白来!’ 别呀,葡萄酒挺好。 要是没有猜错东平郡王说的秋露白就是山东德州产的高粱酒。 虽然酿造技艺经过改良,喝的时候带有莲花香,可口味到底差了点。 到底是王府出来的俊俏少年,筛酒烫酒的手法也优雅异常。 一时间包间内全是带着淡淡莲花香的白酒味。 第25章 冬至大朝四 东平郡王身上不缺武人雄风,连喘气夹菜的工夫都不留给王宁远,就这么连喝三杯。 ‘持正可知最喜德州秋露白的人在哪?’ 王宁远看看一边的贾赦叔侄俩。 ‘王爷,牛继宗和柳芳正在隔壁玩乐,我带珍儿去打个照面。’ 贾赦还好,贾珍分明是很不高兴,嘴上说着一根绳上的蚂蚱,可一说到紧要关头就赶人。 就这一下就能看出四王八公之间没那么和谐。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位贾家名义上的族长还是有那么一份担当的。 贾赦拉着贾珍离开,两位少年如青竹般在门边守着。 ‘王爷,持正一说您且一听。 每年德州秋露白有八成都被登莱两府的商人订购一空。 哪怕就是当地的百姓也只能喝最差的浑酒。’ 看到东平郡王想说话,王宁远轻轻摇摇头。 ‘不瞒王爷,持正也喝过,对于劳累一天的农户来说有这些浑酒足够给他们解乏。 今天喝的秋露白才是它最美的味道!’ 东平郡王无奈的点点头,也是第一次主动拿起酒壶给王宁远倒酒。 ‘持正,德州秋露白酿酒坊不能扩大是不是于成于大人的手笔。’ 王宁远摇摇头,‘不止是于大人,周边县府的官员乡绅也不会允许。 要知道德州高粱的种植已经影响到口粮的安全。 当粮食储备到了安全的临界点,没有官员和乡绅能安稳。’ 东平郡王嘴里嘀咕着临界点这个词,然后竖起大拇指,两人第一次碰杯。 ‘齐鲁大地自古出响马,想来王爷十分了解。 只要有一府之地出了乱子,整个齐鲁大地都不会有平安地。’ 东平郡王当然了解齐鲁汉子的战斗力,他手里的兵源可都是出自这里。 ‘衍圣公就是在不争气,可有他在起码没让邪教从齐鲁大地上蔓延开来。 只要有这么一个功绩在,很多事我们可以当做没看到。’ 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政治交换不提也罢。 可孔家在齐鲁大地上输出的教师力量却不能无视,也是不容抹杀的。 ‘秋露白的去处不难猜出,朝鲜,倭国,还有就是辽阳府外的异族。 换回的人参,王家也算占了便宜。 布匹也算王爷对齐鲁大地上百姓的回馈。 可您交易换回的马匹数量,去处都没有一个明白的去处。 马匹的问题就算在太上皇那里也不好交代? 更何况您还有一子现在就生活在耽罗岛上!’ 图穷匕见,当中枢和地方有能力处理这些处于法外之地的藩王时会手软? 也就是顾及着名声,还有勋贵们互相之间的守望,不然手段也就不会这么怀柔了。 东平郡王看了一眼王宁远,自斟自饮了一杯。 ‘夏吉老匹夫,他想要什么?’ 王宁远拱拱手,能坐到六部九卿的位置能是好人? ‘生活在耽罗岛的王爷之子可以入宗人府的玉牒,至于在哪里生活那就看王爷的! 持正提醒您一句,小心倭国的反噬。’ 到底有没有后代藏在倭国,试探一下应该无碍。 ‘登莱两府您必须舍弃一府!’ 东平郡王咬着牙,脸上的肌肉都在抖动! ‘兵额也削减嘛?’ 王宁远拱拱手,‘这事要和兵部夏官谈!’ 一府之地养两府兵额,您愿意继续好了。 ‘还有什么条件,全说了!’ 虽然受了打击,可东平郡王恢复的速度也不慢。 放下酒杯,王宁远这才说道。 ‘除了军用码头,其它都需要交给户部管理。 朝廷给您两艘新式战舰! 同时六部也给王爷的二子,三子留了主事的位置!’ 东平郡王转着手里的酒杯,‘朝廷要在登莱设市舶司?’ 王宁远摇摇头,‘户部夏尚书心中自有沟壑,可不是持正能猜度的。’ 东平郡王主动提起酒壶给王宁远满上。 ‘持正太自谦了,这三年持正在家乡的所作所为本王还是清楚的。 若本王答应了朝廷,持正能替本王谋划一番嘛!’ 王宁远举起酒杯和东平郡王碰了一下。 朝中的政治格局已经很明显了,一个老迈的巨龙怎么可能是一个强壮的巨龙的对手。 东平郡王也是久经沙场的老狐狸,榜样能享受到什么待遇他在清楚不过。 处于不上不下的位置,怎么也得替自己的后代考虑。 接下来的聊天可就轻松多了,王宁远也不介意给东平郡王出出主意。 户部不会小看市舶司,同样朝廷也需要样板,更需要平衡南北两地的贸易量。 更深层的原因就是慢慢消化运河上的百万漕工。 给东平郡王出几个点子弥补损失还是可以的。 这次王宁远是真喝多了,揉着脑袋回到俨楼。 郗先生请着王宁远进了小隔间,两杯浓茶下肚,这才舒服了些。 ‘于大人,东平郡王早就有了思退之心,接下来看他的动作即可。’ 晕乎乎的回了家,到底是高粱白酒,酒力强劲。 第二天一早,整整两大碗小米粥下肚,这才回魂。 ‘老爷,外面有位东平郡王的长史拜见。’ 王宁远一愣,赶紧收拾了一下,带着德哥儿迎了出去。 没想到,这么冷的天,这位居然在东跨院等着。 六辆马车已经进了院子,车上装的满满当当。 几只眼睛湿漉漉的鹿不安的四处看着。 一位明显是异族打扮的少年手里捧着蒙着黑布的箱体。 ‘见过王大人,是王爷打发下官给您送来的。’ 王宁远点点头,接过王顺递过来的礼单。 ‘王爷呢?’ 王府长史拱拱手,‘王爷已经进宫面圣。’ 这就是信号,优柔寡断只会错失良机。 ‘王大人请!’ 王宁远跟着长史后面去见识一下这些礼物。 人参,鹿茸,皮毛,顶级的秋白露,虎骨,野味,海鲜还真是不少。 看完马车上的礼品,长史这才从身后仆人手里接过一个匣子。 ‘这是世子妃特意给夫人准备的礼物。’ 王宁远接过檀木匣子打开一看,满满一匣子东珠。 这是一点都不藏着了,这位王爷还真是和辽阳府外的异族有接触。 第26章 冬至大朝五 王宁远请着长史去了正院,德哥儿却和那位异族少年聊了起来。 ‘你不是汉人?手里捧着的是什么?’ 少年捧着手里的箱笼,一时之间有些窘迫。 德哥儿挥挥手,‘老这么拿着你也不嫌累,先放地上!’ 少年看看那边正安排鹿群的马夫,这才抱着箱子走远些放在地上。 ‘小奴叫乌雅,不是汉人! 小奴的部落被生女真部落抢劫一空。 然后小奴就成了女真部落头人的养鹰人!’ 结结巴巴半天才说清楚,发现乌雅不时的偷看一下自己戴的耳套,德哥儿喊了一声阿桃。 ‘去,拿顶帽子过来给乌雅。’ 刚戴上帽子他还有些不习惯。 可看看乌雅冻的和胡萝卜似的手指,德哥儿这才摇摇头。 ‘你也是王府送来的礼物之一?’ 乌雅看看远处一直没敢靠近的细犬踏英,扑通一下跪到地上。 ‘小奴一早就被拉着过来了,只让小奴好好伺候主家。 小奴不止会养鹰,训鹰,还会养狗!’ 德哥儿眉头一皱,一把把乌雅拉了起来。 ‘既然进了我家就不要动不动的下跪。 你是说刚才捧着的是鹰?’ 乌雅痛快的点点头,‘是两只没成年的海东青。’ 德哥儿眼睛一亮,‘现在能打开看看嘛?’ 说着就准备掀开黑布,乌雅到底快了一步,一把拉住德哥儿。 乌雅刚拉住德哥儿的胳膊,乌雅的手腕也被阿桃握住。 乌雅嘶了一声,赶紧松开手,这才诧异的看向阿桃。 发现阿桃眼睛里的警告,乌雅腿一软就想跪下。 跪到一半又硬生生的停下,赶紧开口解释道。 ‘它们还不熟悉这里,等熟悉一些才能让两位大爷看!’ 阿桃听了都忍不住笑了,‘这位是咱们府的少爷,别乱喊。’ 刚说完,小厮就找了过来,‘少爷,夫人让少爷赶紧去换衣服。’ 德哥儿撇撇嘴,‘她们贵妇聚会还得带上后辈,都是什么规矩!’ ‘阿桃,带着乌雅去洗澡换衣服,顺便上上药,教教规矩。’ 说完就背着手回了正院! 王宁远送走长史,就溜达着回了正院。 看到媳妇身穿五品宜人绯色霞帔,配上黄色撒金袄裙,怎么看都比自己的官服漂亮! 更别说头上戴的蓝水晶凤冠,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顶着蓝色的手工绢花呢! 王宁远围着媳妇脑袋仔细一看,这才看到蓝水晶凤冠上镶嵌的小宝石。 没忍住想伸手摸一下凤冠中间的珍珠。 张穗白了一眼自己男人,张开双臂站了起来。 听春和画冬拿着玉佩,荷包往张穗腰间挂着。 ‘夫人,这霞帔上纹的是什么?’ 张穗真是懒得搭理自己男人,看到王宁远又要上手,这才嫌弃的开口。 ‘那是鸳鸯,是什么! 赶紧换衣服去,一会送我们娘俩去荣国府。’ 王宁远摸摸鼻子,又看了一眼雍容华贵的媳妇,这才扭头进了俩口子的房间。 牵着媳妇的手上了从李家借来的轿子。 女人要是真想争斗起来也挺吓人。 ‘你小子什么时候置办的衣服,以前没见过?’ 德哥儿甩着手里的小马鞭朝轿子努努嘴,‘娘让人做的,说不能给您丢脸。’ 行,你们乐意,王宁远也不拦着。 骑在马上,俩口子这才聊上。 ‘送来不少鹿肉,是全留还是走礼。’ 王宁远想了一下,‘野味安不安全,要不还是算了! 找个酒楼处理了拉倒。’ 轿子里传出一阵轻笑声,‘被那些传染病吓着了?’ ‘没那么可怕,回头让盯着厨房做出来少吃着没事!’ 到底还是有些担心,王宁远也就没有和媳妇在争论。 一路把媳妇送到荣国府门口,王宁远这才离开,虽然今儿休沐,可有些事还是要跟上官沟通的。 今天的荣国府可就不同了,仆人一个个都精神饱满,穿的一点不比普通官宦人家的主人差。 德哥儿无奈的扔出几粒银瓜子,虽然不给这些下人也没办法。 可家里的体面还是要考虑的,只是到底还是心疼。 这几粒银瓜子可是能买不少黑面呢! 二门里粗壮的仆妇已经准备好了,在管事妇人的指导下引着轿子直奔荣禧堂。 荣禧堂算是荣国府的门面,整个建设和布置都是皇家给贾家的体面。 贾家老太君选在这里待客自然有她的考量。 她虽然贵为一品夫人,可真和几位王妃比起来等级到底差了些。 荣禧堂到底有皇家的脸面,能压住这些人老成精的王妃。 也算告诉其它勋贵世家荣国府依然坚挺。 至于今日宴请的目的,除了联络感情外,也有考察各家后辈的目的。 勋贵联姻哪有那般简单,铁杆的联盟早就已经开始为后代谋划。 轿子在荣禧堂堂的仪门外停了下来。 这是荣国府内的在仪门,今日倒是仪门大开。 王熙凤领着李纨过来给轿子里的张穗行完礼,这才调笑起德哥儿来。 ‘德哥儿早就该这么打扮,看看多俊俏,不知以后要迷倒多少闺中女子呢!’ 德哥儿难得的没有回嘴,只是恭敬的给王熙凤和李纨行了礼。 看到张穗从轿子里出来,王熙凤身后的几个十来岁的丫头片子刚起身又赶紧施礼。 ‘珠大奶奶的表嫂,几位小姐应该都见过。 这位是王家府上的德哥儿,今儿也算见过了。’ 德哥儿还没把名号对上呢,张穗就已经迈腿往台阶上走去。 这份冷傲哪里还有一点刚才在路上说笑的痕迹。 王熙凤自然知道是什么缘由,临时抱佛脚嘛! 自己那位姨妈到现在还以为王家和普通官宦人家一般由着她趋势呢! 王熙凤倒是已经从贾琏的口中知道文选司在六部中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那真是恨不能都和那位王宁远拉近关系。 李纨陪着张穗进了仪门,这才小声的说道。 ‘给您的帖子是婆婆昨天特意提醒老太太加上的。’ 张穗顶着凤冠,头都没点一下。 ‘既然特意让带上家里的总角少年,怎么没见兰哥儿?’ 李纨一愣,心里可就苦上了。 第27章 冬至大朝六 张穗说话还有所顾忌,德哥儿到底年少没那么多顾忌。 ‘不会老太太和王夫人都把兰哥儿给忘记了!’ 本来离三人不远的丫鬟,脚步一偏就绕开了。 张穗轻喊了一声德哥儿,就再无言语。 进了正殿,主位上的贾老太太一脸的慈祥。 面色红润有光泽,分明是保养的不错。 张穗还能保持这端庄,德哥儿看了两眼贾老太太和她身边的贾宝玉,就开始满大殿的观察起来。 一张大紫檀雕螭(chi)案,案上设有三尺(一米)来高的青绿古铜鼎。 后面的殿墙上悬挂着一幅待漏随朝墨龙大画。 看着墨色的巨龙在云雾海朝中隐现,足以看出荣国公贾源对于皇家的忠诚和权势。 德哥儿用心的数了一下堂下两溜交椅。 正好十六把,仔细看了一眼这才看出是楠木。 皇家对贾家的恩宠还真是到了巅峰,荣华富贵,权势脸面给了个十足。 跟着张穗给贾老太太行了礼,老太太这才笑着说道。 ‘上次来家里就该见见的,阴差阳错的倒是拖延了咱们娘俩闲话的时间。’ 您怎么说怎么是! 张穗自从进了贾府脸上第一次有笑模样。 ‘瞧老封君说的,是妾身没有福分,没能早日聆听您的教诲。’ 既然您喜欢被人捧着,张穗也不是不会说好听话的人。 只有真正进了这个世界才能感觉到后世那些所谓的专家解读的有多搞笑。 贾母真的是为贾家谋划最多的人? 感觉殿门口已经有人在等候,张穗这才施礼跟着贾府的丫鬟到交椅边坐下。 德哥儿看了一眼交椅就小声说道。 ‘我去看看兰哥儿去,这里的味道实在难闻。’ 张穗点点头,‘去!’ 到底只是一位五品宜人,位置也就靠近正殿门口。 殿里肯定是有取暖的设施,可大开的殿门,瞬间让那点热气散了去。 听春把早就准备好的手炉递给张穗,又小心的拢拢张穗的披风。 ‘你们俩往后站站,别在门口,一会在被寒风激着。’ 哪里都不缺社牛,边上这些夫人还真是自来熟。 都察院的经历夫人,明显参加过不少次这种聚会。 每位进门的夫人她是张口就来。 张穗看了好几次这位夫人身后的闺女。 真是自己的亲闺女也开始立规矩了嘛? 这是站了多久,怎么感觉小姑娘的身子开始摇晃了。 虽然十来岁的小姑娘画着妆,可从身子骨看也不像柔弱的呀。 张穗心中一动,不会,裹了小脚! 想想张穗就觉得脚疼,身子不由的抖了一下。 哪里还有心思再认那些和四王八公有关系的贵妇。 满脑子都是自己大哥张聪调笑自己的话语。 ‘你呀就是不能吃苦,母亲本来也想给你缠足,只是你哭的厉害,父亲这才心疼你。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施兴起来的,三寸金莲好看嘛!’ 张穗这里在妇人和小姑娘身上不停的打量着,德哥儿也被一位丫鬟带着到了王夫人院子。 刚到了王夫人的后院,德哥儿就吆喝了起来。 ‘兰哥儿,自己在屋里干嘛呢!’ 也就眨眼的工夫,贾兰就穿戴整齐的从屋里蹿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位丫鬟。 ‘表哥,您也来了!’ 德哥儿撇撇嘴,‘能不来吗,要给我娘撑门面的。’ 贾兰嘿嘿一笑,他就喜欢表哥一家直接的表达方式。 ‘怎么,你这二房的长孙也不去见客?’ 贾兰摇摇头,小声的回答道,‘家里的姑姑们还没着落了,怎么就轮到我了!’ 德哥儿哈哈一笑,一把揽住贾兰的脖子。 ‘听说荣国府后巷里有不少好玩的,咱们一边走着,一边抽查功课。’ 丫鬟看着两人不伦不类的动作,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扭着帕子,脚一跺就准备去找李纨。 刚从王夫人后院出去,就遇到贾环的丫鬟彩云。 ‘彩云姐姐,这么急急忙忙的去哪?’ 彩云扭头一看,这才烦闷的说道。 ‘是月儿啊,我家三爷一转眼的工夫就看不到人了。 今儿老夫人宴客,他可别闯了祸,我们一家可吃罪不起!’ 月儿立马挽住彩云的胳膊,‘咱们赶紧去找找!’ 彩云作为家生子,有好处自然也有坏处,真正是一人犯错全家受罚。 德哥儿带着贾兰也没从前院走,直接就往后门走去。 ‘这里是下人住的地方?’ 有些才六七岁的丫头手里端着冒着热气的盘子,看到德哥儿和贾兰都是一愣,立马退到墙边等着。 还没等贾兰回答呢,身后就有人喊兰哥儿。 ‘打头的是环三叔,后面那位是大房的琮三叔。’ 贾环过来只是看了一眼德哥儿,就笑着问贾兰。 ‘老远看着就像你,怎么今儿不在屋里用功读书了!’ 贾环怎么就长的难看了,什么相貌猥琐? 这怕不是直接无视外貌,直接写的内心! 穿的也不错,就是脸上的表情多了些,没个深沉。 身后这位贾琮可就差了点,穿的差点不说,低着头也不敢看人,小手上还沾了泥土。 德哥伸手拿掉他肩膀上的树叶,都这时节了荣国府还有干树叶? ‘环三叔,琮三叔我给你们引荐!’ ‘这位是我表哥,王令德,你们叫德哥儿就行!’ 德哥儿听完介绍,一拱手,‘环三爷,琮三爷!’ 贾环看到德哥儿手上的树叶一下抢了过去。 四处看看这才揉揉扔到墙边。 贾兰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琮三叔,您又是从狗洞偷偷出来的?’ 贾琮完全不像贾兰的长辈,点点头,这才小声的回答道。 ‘奶娘们都在院里吃酒,该是发现不了的。’ 贾环拍了贾琮胳膊一下,又看一眼贾兰,然后警惕的看向德哥儿。 ‘怕什么,那些小蹄子都去荣禧堂伺候贵人,讨赏钱去了。 奶娘们有这机会还不吃顿好的。’ 不说还好,一说德哥儿这才闻到空气中的菜香味和酒香味。 还真是贵人吃贵人的,婆子们也吃贵人的。 ‘环哥儿,我饿!’ 贾环无奈的说道,‘这就走!’ 第28章 冬至大朝七 贾环说完拉着贾琮就走,‘兰哥儿跟上!’ 路过一个吵闹的小院,贾兰还小声给德哥介绍呢。 ‘刚过去的是我奶娘的院子,估计不是喝大了就是在赌钱。’ 后门看门的人也不知道到哪去躲风,总之就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 出了后门,后街上立马喧闹了起来。 虽然天气寒冷,可还是有不少贩子跺着脚的围着自己的担子在叫卖。 德哥儿一时有些迷惑,这里不是贾家两府下人住的地方嘛,怎么这里玩耍的孩子穿的比身边的贾琮都不错呢! 十来个孩子围在一起买了几串糖葫芦分着吃。 德哥儿都听到贾琮吸口水的声音了。 ‘琮弟,糖葫芦咱们不能吃,这东西越吃越饿!’ 说着贾环拉着贾琮往前跑了几步到一个木箱车边。 德哥儿努努嘴,示意贾兰咱们也跟上。 到了的时候,贾琮已经拿着一块桂花糕吃的喷香。 只是他手里的那块明显比贾环手里的大不少。 ‘兰哥儿,德哥儿你们来一块不,虽然不如府里的,滋味也还不错!’ 贾兰摆摆手,‘谢三叔,兰儿不用了!’ 德哥儿正纳闷呢,贾环一脸纠结的从荷包里掏出三个铜板递给摊贩。 难怪呢,这位也不是个有钱的主。 确切的说贾家成员都有月钱,贾环和贾琮的月钱都被自己长辈给收走了。 贾环唯一比贾琮强的点就是赵姨娘还给贾环留了点。 另外就是探春嘴再硬,给贾环几个铜板这种事还是有的。 哪怕贾环在恶劣,起码这会他给了堂兄弟贾琮和侄儿贾兰不少温情。 ‘你慢点,没人跟你抢,早上又没吃饭?’ 贾琮看贾环盯着自己的嘴角,这才赶紧从袖笼里掏出手帕。 呀,这手帕真是一个团,多久没洗了这是! 贾兰嘴角直抽抽,掏出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 ‘兰哥儿,我埋汰,用自己个的就行!’ 贾兰不由分说的伸手帮着贾琮清理。 贾环脸上显现出和年纪不相符的阴沉,嘴里发出一声哼。 ‘这些个奶妈子,早晚打断手脚扔到山里喂狼去。’ 一句话就说明白贾琮为什么如此饥饿的原因。 这个爹不疼,后娘不爱的小可怜,还得被奶娘和丫鬟欺负。 ‘谢谢兰哥儿! 早上喝了一碗稀粥,一个鸡子呢!’ 贾兰一听,小小年纪也叹了一口气。 ‘没吃饱,咱们看看还有啥吃食?’ 贾琮听德哥儿这么问,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谢谢德哥儿,前面有个馄饨摊子,味不错! 我有半月没吃了。’ 说完就想用袖口蹭鼻子,好像想到了啥,掏出黑手帕擦鼻子。 一看就知道是贾家两府的小丫鬟,都十来岁的样子。 看到四位小哥看都不多看一眼,都仔细的挑拣着担子里的针头线脑,小贩则是拿着荷包正和小丫头谈价呢。 卖便宜胭脂,护手膏的摊子前也围着不少丫鬟。 只是这些丫鬟明显粗壮了不少。 到街头,路边才是肉铺,粮铺,布店,进进出出生意倒是不错。 拐角的地方是一家古董铺子,贾环看到就不由的撇撇嘴。 德哥儿看看铺子的门面,好奇的问道。 ‘环三爷知道这个铺子?’ 贾环嗯了一声,身子往德哥儿身边靠靠。 ‘太太的陪房周瑞知道不?’ 德哥儿想了一下,摇摇头。 ‘这个铺子有周瑞女婿的股。’ 德哥儿听完心里一惊,周瑞女婿露出来了,可绝对不可能是全部。 这是多少人一起在掏贾家! 难怪冷子兴对贾家两府的情况了如指掌。 过了古董铺子就是一个门外支着一个棚子的馄饨铺子。 贾环走到棚子下面对着里面就喊了一句,‘店家,两碗馄饨!’ 说完还不自信的问问贾兰和德哥儿。 ‘两碗够了!’ 看到贾兰也伸着脖子往店里看,德哥儿这才笑着说道。 ‘环三爷,一人一碗,今儿全当我做东!’ 这也是荣国府的少爷? 德哥儿赏的几粒银瓜子都不止四碗馄饨。 贾环听完对着店里就喊了一句,‘店家四碗,芫荽多放,醋多放!’ 喊完这才对着德哥儿拱拱手,‘咱环三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请。 谢谢德哥儿!’ 贾琮听了也有样学样,只是比起贾环不伦不类的江湖气他腼腆太多。 这冷天坐在外面被小风一吹那叫一个痛快,德哥儿裹裹披风。 ‘一人一碗馄饨够吗?’ 贾兰指指前面的一个幌子,‘那里是曹婆婆肉饼,我去估几个来。’ 说完贾兰就站了起来,德哥儿一把拉住他,把腰上的荷包塞他手里。 贾兰还没回来,馄饨就端了上来。 包着头的妇人看看贾环,笑着问道。 ‘老赵呢没跟着?’ 贾环真是学会了不少市井之言。 ‘怎么想男人了,他呀估计躲在被窝里呢!’ 妇人放下碗,抬手就打了贾环脑袋一下。 ‘人小鬼大,毛长齐了嘛你! 趁热快吃,吃了赶紧走,小心着凉!’ 贾环看着妇人的腰嘿嘿一笑,这才拿起粗瓷碗里的木勺。 德哥儿坐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古董店的门口。 这样的位置开古董店,能卖给谁? ‘德哥儿看什么呢?’ 贾环顺着德哥儿目光扭头一看,‘这店是收古董的。’ 贾琮吸吸嗦嗦的把嘴里的饭食咽下去,主动开口道。 ‘府里体面的丫鬟和管事婆婆拿着府里不成套的古董来卖。’ ‘府里多数用品都是成套成对的,坏了一个也就没法用了,他们总有法子倒腾出来。’ 哪有傻人,一个个心里都明白着呢! 主人家没看在眼里的物件,下人们可都惦记着呢! ‘就你懂,你的那点东西不也没守住!’ 被贾环一说,贾琮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 这次贾琮吃东西的速度倒是慢了下来,不停的看着卖肉饼的方向。 美美的吃完馄饨和肉饼,这才全是舒坦。 别看点不大,味道还真不错。 贾环吃了请,主动提出带着德哥儿溜达溜达。 他倒是对这里熟悉,哪个铺子是哪房的还真知道不少。 德哥儿嘛自然是来给自己家油坊找店面的。 这会植物食用油就是卖方市场,在这开个铺子挺好,外城的人也能过来消费。 第29章 冬至大朝八 几人溜达一会,到底还是贾兰先担心了,让赶紧回府。 再次回到后门,德哥儿这才好奇的问道。 ‘你们的族学在什么位置!’ 说起族学,贾环和贾琮倒是尴尬起来。 叔侄仨就贾兰最小,还就他已经开蒙入了族学。 贾环嘛,自然是因为贾老太太舍不得贾宝玉,贾宝玉既然没法开蒙读书,贾环自然也不能去开蒙。 至于贾琮嘛,估计荣国府里没几个人能想起他。 ‘我们学堂在东府贾家宗祠背面的一个院子。’ 听完德哥儿一愣,心里差点没笑出声。 多么讽刺的安排,祖宗前辈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富贵生活,用来供奉他们的地方,却被一群抢夺男色的顽童所玷污,所侵扰! 贾环正憧憬着能入学堂后的生活,各种承诺已经给贾琮许出。 贾琮一边点头,一边打着饱嗝,时不时抬起头看看沉默的德哥儿。 四小只刚过了仆妇住的群房,贾兰的丫鬟月儿就带着彩云迎了过来。 ‘少爷去哪倒是给奴婢说一声,万一太太问,我也好有个预备!’ 听到彩云的话语,贾环脸上露出一丝烦躁。 ‘太太正在荣禧堂伺候贵人,哪里还有工夫磋磨我。 行了,大冷天的赶紧回屋!’ 直到贾环施礼离开后,德哥儿才反应过来。 这个贾环嘴是有点臭,可话音里却不乏对身边丫鬟的关心。 ‘德少爷,宜人传话过来让您直接去荣禧堂正殿边的暖房寻她。’ 德哥儿谢过月儿,这才和贾琮贾兰告辞。 等德哥儿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贾琮这才小声的问起德哥儿的身份。 贾兰一时之间也没搞清楚贾琮的想法。 德哥儿和逛花园似的走到外仪门。 画冬看到德哥儿,也没询问,打头就往暖阁走去。 一进暖阁,映入眼帘的是各种花盆里的长寿花。 真是奢侈,温暖如春的暖阁里人头攒动,古香古色的摆架上只摆着花盆。 德哥儿没忍住,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暖阁里不光湿气大,加上空气不流通,那种味道简直没法说。 画冬指指张穗所在的位置,接过德哥儿手里的披风才转身离开了暖阁。 虽然张穗正陪着两位夫人说话,那种想出去透气的心思一览无余。 德哥儿随着母亲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暖房里的不同。 可能是生活习惯了,到了这时才发现暖阁窗户上居然是玻璃。 这份奢侈真不是一般人家能想象的。 ‘德哥儿来了,快过来见过长辈。’ 这脸比墙皮还白,嘴唇如滴血一般,额头上的皱纹如沟壑般起伏的居然是王夫人。 ‘晚辈德哥儿见过王夫人。’ 在王夫人手碰到德哥儿以前,德哥儿就已经站直了身子。 ‘这位是东城兵马司指挥使夫人。’ 德哥儿立马躬身施礼,这么看来母亲这是被堵住要个准确信息了。 这位东城兵马司指挥使应该算是王子腾集团里的核心人物。 德哥儿的到来,也解放了张穗,这种黏人的打法还真是让张穗极其不适应。 娘俩一边赏着花,一边说着玻璃的事。 ‘臭小子还挺有卖相,没看不少小姑娘都偷瞄你嘛!’ 德哥儿一个激灵,‘娘,您就别开玩笑了。 只是这里的女孩也太早熟了!’ 张穗这会才感觉到孤单,突然发现如果没有丈夫和儿子一起过来,她估计能怄死。 夸完一位夫人和她的女儿,张穗这才说道。 ‘早熟也是被逼出来的! 普通人家的女孩还没有机会早熟呢,生活逼着她们不停的学习技能,到了出嫁的年纪盖头一蒙就得出家门。 这些官家小姐倒是比她们强些,这才在有限的选择面前,努力替自己选一个好的! 难怪不少戏词都在歌颂两情相悦,他们却是值得歌颂。’ 说着张穗示意儿子看家老太太那里。 这位老太太是真能夸人,一会工夫好几位姑娘都羞涩的施礼道谢。 几个小子,她倒是也有耐心,拉着人家的手,倒是夸的耐心。 ‘不用听,夸来夸去还是不如她身边那个宝贝疙瘩。’ 这会德哥儿才认真的盯着贾宝玉脖子上的项圈看了起来。 ‘这么大一块通灵宝玉真的能用十个月的时间从婴儿嘴里养成?’ 张穗摇摇头,‘这我倒哪知道去,一大家子围着一块玉的谎言唱戏是不是太夸张了!’ 娘俩正议论的高兴呢,暖阁另一边一排丫鬟已经排着队在上菜了。 德哥儿今儿真是见世面,洗手的铜盆,漱口的茶杯,桌上的菜色各个精美异常。 铜盆上的浮雕各个不同,等菜进了嘴里,德哥儿这才反应过来,那些精致的铜盆不会是以十二生肖来的! 一桌六七岁的小子,听到贾老太太的祝酒词,端起面前酒盅里的果子露。 ‘年纪大了,这才喜欢儿孙绕膝,家里的孙儿孙女也没个玩伴,这才腆着老脸请亲戚朋友们带着家中晚辈来聚聚。 大冷天的各位可不要埋怨我把老骨头劳烦大家!’ 贾老太太的话,德哥儿喝了一口果子露就全部忘掉了。 谢过旁边的牛家小子,德哥儿这才往主桌看去。 贾老太太也不管宴会的规格,身边站着两位妇人。 看到王夫人,也就猜到了另外一位就是贾赦的填房夫人刑氏。 看着她们小心翼翼的给贾老太太布菜,这才发现贾家的规矩真大! 可这也太矛盾了,贾老太太这里规矩大,可宝玉的做法又明显符合当下的规矩。 虽然男孩都不大,可贾宝玉就这么明晃晃的坐在姑娘那一桌是不是太显眼! 在想想贾赦兄弟俩相处的模式,这位贾老太太不会是人格分裂。 脑子里想着,筷子也没停过,贾家的菜才算的上色香味俱全。 不对,从贾老太太刚才的祝酒词看来,这位老封君也是一位没经过系统教育的女子。 在想想贾家的儿媳妇,孙媳妇,也都是没读过书的。 李纨也只是读过女四经,只是识字罢了。 也就是说这几位儿媳妇,孙媳妇都是凭借着本能和家传本事处理府里的事。 突然之间德哥儿却对贾赦那位原配有了兴趣! 第30章 冬至大朝九 德哥儿吃了一个肚儿圆,这才陪着母亲离开了贾家。 回去的路上张穗听完儿子的疑惑,也是一脑门官司。 ‘你这么一说贾家还真是撕裂的厉害。 各种矛盾,互相冲突的观念都能在贾家两府找到。’ 听着德哥儿说起对贾环贾琮两的印象,张穗瞬间对贾家的好感全无。 东平郡王突然的表态让京城勋贵世家突然安静下来。 他们也是想看看首先献上投名状的郡王能得到朝廷的什么赏赐。 冬至半夜,王家已经灯火通明。 厨房里香气四溢,东跨院里仆人们正整理着马车,炭炉已经放进马车,提前给车厢提温。 王宁远在屋里张开双臂,任由媳妇和听春两个给自己穿礼服。 这里一层外一层的,加上各种饰品还真是麻烦。 更别说王宁远还要作弊,在膝盖上绑上护膝。 德哥儿打着哈欠手里拍打着象牙朝板看着穿的跟红包一样的父亲。 ‘这也太早了,爹,万一朝会时饿了怎么办?’ 王宁远呵呵一笑,‘怎么办,忍着呗。 我们辛苦,皇上更累。’ 德哥儿不由打了一个激灵,‘斋戒三天不会是真的!’ 学会自问自答了,‘应该是真的,这种时候要是不孺诚,御史言官的口水也够喝一壶的。’ 听到德哥儿已经开始编排陛下,张穗拍了儿子一下。 ‘去把你爹梁冠拿过来!’ 等王宁远穿戴整齐,早饭也端了进来。 炖的鹿肉,王宁远吃了一碗,这才在全家人的礼送下出了家门。 大冷天的,才三点多就得去午门外排队。 自己品级不够,连去午门外值房里取暖的资格都没有。 每人有每人的取暖方式,反正是各种手段齐出。 虽然五凤楼和边上的值房中都有灯笼,可漆黑的夜里加官员们都穿着绯袍,眼神不好还真看不到熟人。 潜规则哪里都有,在这里自然也不会少。 六部作为中枢中的中枢自然占据靠前的位置。 王宁远一路拱着手打着招呼到了六部官员的位置。 工部作为六部里的倒数第一,自然是在最外围的。 ‘持正兄!’ 在这种场合不称大人的,不用猜就知道是张玉汝这位不修边幅的人。 ‘玉汝兄,眉梢带画,可是有喜事?’ 玉汝拉着王宁远走到文武官员之间的空地,这才小声说道。 ‘同喜同喜,明日持正兄可遣人来工部取温度计。 玉汝再次谢过持正兄帮扶之功。’ 王宁远赶紧拱拱手,‘无功不受禄,愚也就是嘴上工夫而已。 看样子赏赐已经定下?’ 这次张玉汝是真高兴了,长出一口气后,对着正北拱拱手。 ‘荫两子入国子监,其它的都是些黄白之物,提之反而污持正兄之耳!’ 别啊,我还真想听听雍庆帝大不大方,你这不是吊人胃口嘛! 不过也是,为官做宰封妻荫子才是第一位的。 ‘大人,姚大人请您!’ 王宁远再次恭喜了张玉汝,这才跟着下属的主事离开。 ‘姚大人正和夏尚书争论,您小心点!’ 王宁远点点头,这才走进被吏部官员围着的圈子中。 ‘不可理喻,公瑾你太急躁!’ 王宁远看过去,赶紧躬身施礼,‘大人,夏尚书。’ 夏言眼睛里仿佛燃着小火苗看向王宁远。 ‘听说你和东平郡王熟识?’ 这位尚书的强势王宁远早就听说过,在户部更是一言九鼎。 对于内阁更是爱搭不理,满心只有改革,算是纯臣的典范。 ‘问你话呢,聋了!’ 只这两句,王宁远就知道自己在吏部有多幸福。 姚夔虽然揽权,可还是愿意听听下属的意见,虽然基本上没有被采纳。 ‘夏尚书,您还是直接问询!’ 夏言上下打量一下王宁远,‘不愧为堂树公之后! 东平郡王前账之事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管用嘛,那不得听陛下的意见,你们户部是穷疯了? 缺钱就去收拾江南那帮世家去! 王宁远拱拱手,‘夏尚书,下官就直言了。 户部有山东清吏司,为何还问下官一个小小的郎中。’ 夏言还没说话呢,姚夔倒先瞪了一眼王宁远。 养兵有多费银钱,这位尚书不会不知道,更别说犹如私军一般的藩王军队。 加上东平郡王手里还有水军,那才是真正的烧钱的地方。 ‘夏尚书若想逼反东平郡王,完全可以大军压境,抄了东平郡王府。 至于有多少赃银,就看户部同僚的本事。’ 王宁远刚说完,身后就传来于大人的声音。 ‘夏尚书,户部是穷疯了嘛?’ 夏言算是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文人的劣根性。 突然的软弱,就想连皮带骨分食干净。 突出的表现就是自我,认为这些人不敢反。 这就是两宋给文人留下的假象。 夏言一看于大人也来了,一甩袖子,扭头就走了。 姚夔看着夏言离开,这才解释道。 ‘户部今年亏空一百五十万,夏尚书也不容易。’ 于大人眼睛一眯,‘有本事就去找太上皇,山东还轮不到他插手。’ 说完拱拱手,于大人就大摇大摆的撤退。 ‘弥补亏空无外乎开源节流,敲骨吸髓可要不得!’ 姚夔听完摇摇头,‘东平郡王真没有现银?’ 王宁远摇摇头,‘要有,东平郡王也不会被于大人逼迫至此。’ 这是于大人的功绩,在这种关头乱来就是断他前程。 四王中最委屈,地理位置最差的就是东平郡王,要不然他也不会被这么多人盯上。 都知道东平郡王的窘迫,只是大家还有点不甘。 随着午门两边的掖门打开,说话的声音立马消失,官员也赶紧整理自己仪容。 王宁远在侍卫面前出示自己的文官牙牌,登记官籍,这才走进午门。 御史门已经在按照官员品级安排站位。 寒风里,王宁远看着远处的奉天门。 雍庆帝也真是够可怜,登基十年,无论冬至还是正旦大朝还没有过一次祭天。 中华历史上就是这么奇怪,非常勤劳大权在握的皇帝可以让天下大治,进入盛世。 特别赖的皇帝也能让天下大治。 只要是权力争夺激烈的时期必然是一片哀鸿。 第31章 冬至大朝十 五龙桥南,文武官员刚排好队伍,奉天门内就传来礼乐声。 礼部官员在仪驾,侍卫的护送下来到五龙桥上。 这是冬至朝会皇帝的第一份颁诏。 雍庆帝也算是会见缝插针,把本该在天坛祭天的祭文在文武百官面前由礼部官员的口诵出。 也算是表达了对于太上皇的不满。 随着礼部官员的离开,奉天门内外响起了鞭声。 官员这才走过五龙桥,分别往奉天门两侧的宣治门和弘政门走去。 广庭内手持引杖,御杖,兵器的御前侍卫整齐的排列。 身着的飞鱼服的侍卫更显雄壮。 侍卫后面仪仗队伍里,各个手持旗、纛、麾、氅、节、旌、幡、幢、扇、伞、盖等,织锦云缎,色彩斑斓! 旗帜上绣有日月星辰,山川河流等图案。 在朝阳的映照下更显明亮,仿佛各种神明亲驾。 在鼓乐声里,百官们整齐的行至奉天殿玉阶前。 虽然庄重,王宁远还是忍不住打量起来。 玉阶前,仪仗队打头的是四头导象和身载金色宝瓶的五头宝象。 随着礼部官员的指挥,百官们一跪三拜后,皇帝才出现,坐上了奉天殿的宝座。 王宁远算不错,能进入奉天殿,虽然只能算是边缘位置,起码能远远的看到身着龙袍的雍庆帝。 一跪三拜后,文武相对,才开始真正的冬至朝会。 毕竟是庆典,自然都是歌功颂德。 首先报喜的自然是军国大事里的军。 这也是武官们难得的高光时刻。 王宁远已经开始闭目养神,随着身边的同僚大喊为陛下贺。 离的太远,具体说的什么,王宁远也没有去细听,总之身边的同僚转身跪,就跟着跪。 同僚们张嘴贺,王宁远也跟着张嘴。 真不知道在广庭里的官员是怎么熬的,没个好身体还真不行。 等各地大员朝拜完,这才轮到外蕃。 到了这会,王宁远可就来精神了。 余光里这才发现不少官员正小心的往后退。 仔细观察才发现站在最后的御史一个个跟眼瞎了似的,对着这些动作视而不见。 到底是人,一上午是要去解决一下生理问题。 大殿里本来满坑满谷的官员,悄无声息间少了三分之一。 随着穿着藩属国使者进了大殿,王宁远也小心的开始往前靠。 对于他们很多官员都不感兴趣,王宁远却异常感兴趣。 毕竟在普通官员眼里,除了中华大地之外全都是化外野人。 鸿胪寺的官员指挥着使节给陛下行礼。 排在第一位的是朝鲜使者,位居朝鲜王座下第一长史。 单从服装来看已经和当朝的官员别无二致。 说是朝礼,事实上是岁贡。 王宁远一手朝板,一手钢笔开始认真听和记录。 朝鲜排在第一的居然是美女,整整二十四位,然后就是人参,布匹,马匹。 说没有彩排沟通过,谁都不会信。 鸿胪寺官员从官宦手里圣旨。 谁在无脑的说天朝上国只是一味赏赐,就可以一巴掌抽过去。 丝绸、良种、瓷器、还有百金。 快速的换算了一下,这更像是买卖,且天朝占了便宜。 丝绸,瓷器也算是推广天朝文化,开拓市场的一种表现。 良种自然是天边陛下的一种仁慈,毕竟藩属国国民也属天朝治下。 第二位是琉球。 岁贡则是马匹,硫磺,生熟夏布,刀。 这次的回礼就比较有意思了,服饰,丝绸,瓷器,铜钱。 虽然数量比朝鲜少了很多,可中华文化何等巧妙。 从先后顺序就能体现出他们的忠诚度。 之后就是东南亚的藩属国,吕宋、暹罗、苏禄、爪哇、真腊、马六甲等国。 再次之就是倭国、锡兰(斯里兰卡)、胡马塔(印度)、中也门、东波(东非)、苏马(索马里),千里马(坦桑尼亚),以及西北的汗国。 各种粮食、马匹、巨木、宝石、稀有动物、各种香料、金银等不一而足。 多数的回礼也是以丝绸,服饰,瓷器为主。 良种这种高品格也只有朝鲜和琉球两国享受过。 最后才真正的见到葡萄牙和荷兰两国的使节。 王宁远看着他们献上的船模,节书里说的大炮,真想冲上去抓住他们问问海图和橡胶的事。 陛下特赐的晚宴也只有一些真心实意的藩属国才能参加。 王宁远在下面的动作自然是一丝不落的全被雍庆帝看在眼里。 连最后那点恨不得抓耳挠腮的样子也被看了个干净。 没办法,谁叫人家坐的位置高呢! 还没到午门,王宁远就得到通知有机会参加冬至御宴。 那些品级高的勋贵世家,文武散官们,只能往后两天排。 哪怕有上官在场,王宁远也只能拱拱手,示意自己内急加快脚步。 朝服虽然穿上漂亮,可如厕真是个大麻烦,一层有一层的,心急就容易出差错。 好不容易身体轻松,迈着方步回到吏部。 大朝会期间,吏部自然是不用办公,更何况还在假期。 当然值守的人还是要有的,到了自己职房,刘槐已经点上了火盆。 洗漱一番,这才安稳的坐下端起茶杯。 听着刘槐说起那些身子不适被抬着去治疗的同僚们。 王宁远可没心思可怜他们,身子骨不好,年纪大的还是早早致世为妙,省的让后备官员望眼欲穿。 当然出状况的多是在广庭里参加朝会的官员,在寒风里待一上午,一般人是真不行。 摆上饭,王宁远秋风扫落叶一般快速的扒拉进肚子里。 然后往刘槐用方凳临时拼的床上一躺就开始补觉。 不用猜,这会只要能参加御宴的官员都在自己的职房里。 每年两次最集中的赏赐时间就是冬至大朝和正旦(大年初一)大朝后。 也就睡了一个多时辰,王宁远就被刘槐摇醒。 ‘老爷,有您的圣旨,赶紧收拾一下,礼部的官员在尚书房里等着呢!’ 大喜的日子肯定是好事了,不多两个兼职,那点工资连家里仆人的薪水都不够。 洗手,净面后,让刘槐整理好冠戴,这才出了职房。 总之就是恪尽职守之类的赞美之词,兼任詹事府左春坊左庶子。 就是一正五品的闲官,偶尔给皇子们上一堂课。 第32章 夜宴 后面的可就比较苦了,文散官里的奉议大夫。 听名字也知道,以后就得天天参加早朝。 吏部文选司郎中还好,不用每天都参加早朝,只需有官员任命时参加就好。 好日子就这么飞了,以后天天需要早起。 特赐金鱼袋也不能挽回这些损失,连个大学士都没混上。 礼部的官员还拱着手的贺喜呢,王宁远皮笑肉不笑的送走礼部官员。 将圣旨交给刘槐收好,这才转身立正听姚大人训话。 ‘怎么还觉得有些不满,一心国事也算恰当,尽忠职守汝就不羞愧嘛?’ 王宁远诧异的抬起头看向自己的顶头上司。 ‘不忿? 整个吏部也就是咱们文选司郎中到时辰就离衙归家。’ 王宁远差点脱口而出,怎么还要我加班? 吏部虽然掌管天下官吏,可加班真没必要! ‘都是同僚,吏部一点风声,瞬间整个京城都能传遍! 人言可畏! 谨慎,慎重,才能让同僚认可。’ 这是在教着自己磨洋工嘛? 让其它兄弟部门看到吏部在忙忙碌碌,才能减少衙门口里的风言风语。 虽然很多官员的位置多被内定,可这种风声传到普通百姓耳中,到底也在无形中减少朝廷的公信力。 更何况江南等地不少学社已经对朝廷官员的任用有了反驳之声。 普通百姓可以不顾忌,可士林学士的声音却不能不顾忌。 ‘按部就班,不能只停在通政司的文书上。 本官给予汝入职詹事府是否,可也抵不过陛下对汝的看重。 本官只希望汝能不负陛下所托。’ 说完,姚夔一甩袍袖就转身回自己的职房。 这下王宁远老实安稳了,老实的跟在尚书身后去参加夜宴。 ‘不给家人交代一声,夜里到东华门接即可。’ 王宁远这会成了乖宝宝,一切以顶头上司马首是瞻。 王宁远陪在姚大人身边,仔细听着教诲。 ‘看似忠心国事,自己的盘算也一丝一毫不减。 真以为汝这点小伎俩内阁,陛下看不出。’ 王宁远一听这话,抬起手摸摸额头,看到姚大人的目光,又尴尬的捋捋胡子。 ‘到底是年轻,这就承受不住了?’ 语气有点重,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架势。 ‘伎俩被看出来无碍,汝顶不住各方攻伐就是大忌。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真以为人人都如夏公瑾一般! 本官也知晓陛下看重你的缘由。 汝所做所行还都在规矩之内,若有出格所行,本官也不会袖手旁观,可知否?’ 已经进了奉天门,可王宁远还是扶冠整衣,准备给姚夔行大礼。 只是一个膝盖刚碰到地面,手就被姚夔托住。 ‘人才难得,本官若如在你这年纪也能聆听教诲,也能如此通透也不会蹉跎多年。’ 说完拍拍王宁远的后背,示意跟上。 只是王宁远没有发现,后面的吏部侍郎孙鑨脸色阴沉的厉害。 ‘黄岩黄侍郎到底被川南的事务绊住了行程。 也是陛下对五军都督府的掌控不足,黄侍郎才敢插手当地的军务。’ 现在的官员必须具备的一下能力就是从只言片语里推断出当地具体情况。 一个题本里多数文字都在歌功颂德,不多的文字里反应出当地的真实情况。 自从知道黄侍郎以钦差的身份去四川,王宁远就特意挑出那里的题本和人事变动的仔细的研究。 新任的官员无一例外都是文武全才之辈。 黄侍郎的官员任命,姚尚书更是没有一点异议。 单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当地的事态发展已经糜烂到何种程度。 从不多的记忆里搜索才了解,难怪红沙瓦底(缅甸)的使节排在藩属国的最后。 他们的节礼更是寒酸,他们哪是来朝贺的,分明就是来求助出兵的。 ‘不要埋怨夏尚书,川南乱局必须平定,沐家更是需要彻底清理。 可出兵,就牵扯到粮饷,后勤,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些都是银钱,徒呼奈何!’ 王宁远皱眉一想,这才发现川南三省对朝廷的重要性。 那里现在可是朝廷铜产出的重地,不容忽视。 ‘如在西北的动作缓些,不许惹的西宁郡王过度猜疑,知否?’ 王宁远想通这些,立马躬身施礼,彻底受教。 ‘东平郡王那里没有钱粮,只能苦一苦陛下。’ 说完姚夔脸上露出难有的落寞,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八方步之中少了几分优雅。 刚迈步进了大奉天殿,礼部官员就恭敬的引着姚夔去了自己的位置。 王宁远抬头一看,姚夔的位置只在内阁辅臣之下,夏言已经在举杯邀请姚夔落坐。 王宁远按照礼部官员的安排坐到自己的桌案前。 倒是没有姚夔的待遇,一个就是两人同案。 捏起一片鹿肉塞进自己嘴里,细细的咀嚼着。 虽然是皇家御宴,规矩也没那么严格。 真不像后世所想的那般,领导没到就不能动筷子。 临坐的官员已经喝的满脸通红了,看来史书上描述的唐太宗李世民在宴会上光着膀子摔跤并不是夸大其词。 如果川南三省动兵,粮饷只能从江南湖广之地转运。 吃进嘴里肥肉在吐出来江南世家自然是不乐意。 南安郡王和江南世家从东南半岛转运回来的粮食,不止顶上了国税,更是足够江南的口粮。 至于江南的田亩用来种什么,自然是能产生更好价值的桑园,棉花。 看到王宁远两眼无神,嘴里嚼着肉,边上的官员终于忍不住碰了一下王宁远面前的酒杯。 银质的酒杯声音就是好听,当然王宁远这会没工夫欣赏这些。 酸甜的葡萄酒入口,王宁远这才慢慢回了神。 ‘持正兄,您这是想什么呢?’ 听到熟悉的声音,王宁远这才回头看看边上的同僚。 ‘玉汝兄!’ 玉汝提起银酒壶就给王宁远满上。 ‘下官这是特意调过来的。’ 这就好理解多了,你这么一个直性子的人,谁能和你处的痛快。 王宁远主动提起一杯酒和玉汝一饮而尽。 摸摸胡须,这才小声的开口问。 ‘江南的田亩如何?’ 第33章 夜宴二 这么喜庆的场合,如果是问别人这种问题,指不定对方会拂袖而走。 倒是这位工部屯田司郎中,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感觉。 玉汝手指敲着酒杯,仔细的算了一下才开口道。 ‘单从土地黄册上看,口粮田相对起十年前已经减少了十之有二。’ 这就是五分之一了! 看到王宁远还没给回应,玉汝担忧的说道。 ‘若是东南半岛有变,我朝的粮食储备将受到巨大的冲击! 其后果不可想象!’ 农耕王朝,粮食就是根本,江南世家这是在挖朝廷的根基。 这会倒是王宁远冷静了下来。 ‘玉汝,江南的事必须缓缓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切莫乱了阵脚,当务之急必须增加北方的粮食储备。’ 没什么不能说的,从北宋开始北方的口粮一直是由南方输入。 可南方士林对于北方士人把控朝廷重要位置一直有怨言。 发展到如今,南方士人恨不能把控朝廷,这就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江南有赋税,商业发达,自然需要在朝廷里发出自己的声音。 其中的利弊为官者心里都异常清楚,可却不能停下自己前进的步伐。 看到王宁远一直盯着对面使节的位置,张玉汝果断闭嘴,一起向对面看去。 这就是认真听上级说话的好处,虽然陛下特赐留宴的使节不少。 可王宁远靠近观察还是发现几个到现在还没有到场的几位使节。 上位者可以迟到,下属如果晚到这就不是态度的问题那么简单可以解释。 更别说手里握着他们荣华富贵的天边上国里的皇帝陛下。 好巧不巧几位没到的使节都是东南半岛产粮的藩属国。 ‘下午陛下接见什么人,玉汝有消息嘛?’ 张玉汝摇摇头,‘只听说是藩属国的使节觐见。 怎么持正兄有什么发现。’ 王宁远摇摇头,现在说这些还有些过于猜度。 具体情况还得多了解以后才能下结论。 到底站的高度不同,战略布局自然不同。 沉默间大殿门口有说笑声传来。 只从口音就能听出他们不是天边朝廷的官员。 东平郡王发现王宁远总算把目光看向这里,举起手里的酒杯示意饮盛。 王宁远笑着点点头,举起酒杯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位也是够可怜的,只是简单的一点政治信号,勋贵世家们已经开始有慢慢疏远他的迹象。 不过看他从容的架势,分明是决心已定。 ‘持正兄,怎么还和勋贵世家有牵扯?’ 话语里的关心是真的的直白,也难为他能够坐稳现在的位置。 ‘王家有部分生意还需东平郡王照拂,难免有些牵扯。’ 玉汝把王宁远的酒杯满上,这才小声的嘱咐道。 ‘文臣和勋贵武将到底不同,不可牵连过甚! 否则会如附骨之蛆一般,难以割舍,悔之晚矣!’ 王宁远扭过身子,仔细的给玉汝行了一礼,算是真心谢过他的关心。 文人的贪婪起码还知道遮掩,典型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伪君子行径。 这些勋贵武将的贪婪那就赤裸裸许多,典型的大男子汉作风和小人行径。 当然有大佬文臣庇护的武将贪婪起来更是肆无忌惮。 很多文臣最后被清算,被牵连勋贵还好,武将的悲惨简直是不忍言。 当然掌权者最忌讳的也是文武勾连,那是可以颠覆政权的存在。 所以很多案件都用春秋笔法一带而过。 强如一代权臣、名臣张居正去世后,被他捧起来的武将也没有一个能善终。 避过这个话题,两人这才聊起家里的后辈。 张玉汝的儿子自然是比德哥儿大,可是说起学业同样是高不成低不就,让他烦心不已。 两壶葡萄酒下肚,雍庆帝这才带着顺忠王出现在大殿里。 虽然还是一脸的威严,可脸上的喜色却展露无疑。 也是,这次的冬至大朝起码太上皇没有再到前台来掣肘。 这个信号同样可以延伸出不少内容。 长时间的不露面,有诋毁陛下的,同样也会有左右摇摆的人出现。 满殿文武官员跪迎陛下到来,雍庆帝安稳的在龙椅上坐下。 ‘列位臣公,众位爱卿平身。’ 等参宴的官员都起来,雍庆帝这才笑着说道。 ‘朕还未进奉天殿就听到说笑声,这是朕打扰列位臣公的雅兴。 如此喜庆的日子,列位臣公都安坐。’ 话音刚落,两列宫女手捧托盘进了奉天殿。 刚才桌案上的菜只能算是前菜,也只能算是凉菜。 随着热菜端上桌,酒水也换成特供的御酒,说笑声一听也不知宫乐是什么时候奏起的。 王宁远还扭头往后看,帷幔中还能看到身姿妖娆的乐女在抚琴。 袖子被人拉扯,王宁远赶紧回过头。 陛下手持金杯正准备讲话,看到雍庆帝起身,文武官员也立马站起来躬身听着。 ‘朕心甚悦,朕之江山,同为列位臣公之家国,愿汝等实心用事,共创盛世。 饮盛!’ 王宁远双手捧着酒杯,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酒真不怎么样,张玉汝也小心嘀咕着。 ‘这御酒房是不是搞错了,怎么喝着像是糯米酒?’ 别说玉汝的嘴巴还真刁,这可不是糯米酒嘛! 看到苏培盛正在给雍庆帝倒酒,王宁远身子不动小声的问道。 ‘玉汝兄能喝出这里用哪里糯米酿造的酒嘛?’ 王宁远刚问完,玉汝就小声的回道。 ‘如果没有尝错,这糯米酒该是从缅甸送来的。’ 听到玉汝的回答,王宁远就抬头往前面看去。 果然酒中高手大有人在,已经有人眉头紧锁。 小心的移动了一下脚步,这才发现兵部,户部的大员们脸苦的厉害。 都能尝出来王宁远是不信的,既然不是现场尝出来的,那就是以前喝过。 到底还是品级太低,连顿留膳都没混上过。 看来陛下对川南三省的情况已经忍无可忍。 ‘第二杯酒嘛,咱们君臣共愿万民安康!’ 两杯酒下肚,雍庆似乎来了酒性,索性自己接过酒壶倒了起来。 ‘朕肩挑江山社稷,百姓福祉,卿等当用心辅佐。 朕替百姓谢过列位臣公!’ 第34章 夜宴三 当了皇帝能怎么样,为所欲为? 这一字一句里全都是血泪教训,雍庆如履薄冰十年,这才刚有了点大权在握的感觉! 只是这么一个烂摊子,光靠他自己? 在位越久,政务处理的越多,也才能感觉到国事的不易! 这次就连玉汝都已经察觉出异样。 ‘持正兄,陛下这是想动刀兵?’ 王宁远看看已经回到龙椅上的雍庆帝。 ‘川南三省的问题已经不得不处理,简单的官员任命,只是治标不治本。 云南沐家,贵州,川南的土司必须清理。 编户齐民这么多年,其中的变化玉汝兄不会不知?’ 屯田是玉汝的本职工作,这些自然难不住他。 ‘可粮草军需?’ 王宁远摇摇头,‘等黄侍郎回京才知道。 川南三省不能乱,否则缅甸必乱,东南半岛也会不稳!’ 说来说去就是一个字,粮! 两人嘀咕着,夹着新上来的菜小口吃着。 ‘这羊肉不错,哪里的?’ 玉汝小心的品尝完,这才摇头回答。 ‘上林苑产的新品羊,还是东乡贡羊和漠北羊的杂交种。 这是羊羔肉,百姓可养不起这种新品的羊!’ 这次可真是把王宁远给震住了,玉汝舌头有这么厉害。 不过想想这些农官一向都是把自己当神农似乎也能想通。 ‘持正兄,你没吃出点别的?’ 别的,王宁远夹起一个小丸子又放进嘴里。 ‘土豆丁?’ 玉汝竖起大拇指,将一个汤盅推到王宁远面前。 ‘午后少食,这才符合养生之道。’ 尝了两口汤,玉汝这才接着问道。 ‘听持正兄的意思,川南三省已有解决之道?’ 王宁远摇摇头,‘愚就一个五品郎中,这些事还是留给朝中重臣。’ 说着就拿起一个金黄的馒头吃起来。 你们养生,我这身体可是饿着呢! 难怪要上两盘馒头,这馒头也就比核桃大点,一口一个正好。 到底是御厨,玉米面馒头也做的如此特别,怎么还有股奶香味。 ‘玉汝兄,快尝尝,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瞎操心什么!’ ‘王宁远,汝真是其心可诛!’ 谁,说话这么不客气! 扭头一看,顺忠王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正准备起身施礼,肩膀就被按住。 ‘行了,皇上都没这么多规矩!’ 有眼色的同僚已经抢过官宦手里的椅子放到顺忠王身后。 真是个马屁精,真是见缝插针的讨好。 ‘持正,上午的大朝会汝不是打瞌睡就是低头苦算,陛下祝酒时汝还嘀嘀咕咕,说一声汝欺君罔上不冤枉!’ 这是哪个王八犊子没事干把这种事都报上去。 王宁远扭头往礼部官员和御史的位置看去。 顺忠王夹起一块鸡肾放进王宁远面前的小碗里。 ‘行了,还冤枉你了! 是宫里的小太监当笑话说给本王的。’ 信你才有鬼,都察院这帮人真是狗! ‘说说,上午都算出了什么?’ 王宁远拱拱手,‘下官在那胡写乱画呢,就是喜欢使节身上的服饰罢了!’ 玉汝听到王宁远这么说,眼睛大睁,一副这样你也想唬弄过去。 场中舞姬的裙角飞扬,王宁远一副欣赏歌舞的表情。 ‘本王有些积食,陪本王溜达一圈去! 玉汝也跟上。’ 身不由己,王宁远只能跟着顺忠王出了热闹的奉天殿。 外面侍卫五步一岗,真是威风凛凛。 广庭里的宫灯全亮,倒是能减少一点身上的寒意。 三人都披上披风,远离了大殿门口。 ‘持正,听说你家学堂里的数术课大不相同?’ 就这么大明大方的说出来好嘛,玉汝还在旁边呢。 ‘拙荆对商业之事颇感兴趣,也是愚无能,俸禄无法养家之顾。’ 玉汝看了一眼王宁远,差点笑出来。 ‘久而久之就对数术就颇有心得,拙荆认为数术可以开拓思维,这才加重了数术课程。’ 顺忠王一听脚步一停,转身问道,‘那几何又是何意!’ 王宁远拱拱手,‘王爷,我就是算算需要多少瓷器,丝绸能把东南半岛产粮大国的粮食搬空!’ 一句话把顺忠王和玉汝都说的一惊。 ‘那些土王哪知道仁政爱民,再说东南半岛那里产出丰富,稍有劳作就饿不死。 不给他们一些华丽的服饰,漂亮的瓷器他们怎么会有欲望劳作? 之乎者也肯定是不行!’ ‘瓷窑可都在江南大户手里呢!’ 顺忠王的话音刚落,玉汝就立马接上,‘王爷,宫里还有造办处!’ 王宁远差点笑出声,说起瓷器,奢侈品,哪里能比得上造办处。 ‘那是专制御用造办处!’ 既然不同意,那就当没说。 什么御用品,在万里江山面前算什么! ‘丝绸不行,可有替代之物?’ 王宁远抬着头仔细的观察着黑夜里奉天殿的飞角。 玉汝想了一下,这才开口道。 ‘也不是没有替代之物,东南半岛天气炎热,瘴气弥漫,蛇虫毒物满地爬。’ 话说一半顺忠王就明白了,嘴里不自觉的哼了一声。 ‘还真是好臣子,挺会替自己家招揽买卖。’ 王宁远笑着拱拱手,‘制成药丸,随意的加点蜜糖,牛粪之类的,就那些土着想仿制门也没有。’ 刚说完,玉汝就竖起大拇指,表示完全赞同。 玉汝到底也是传统士大夫,藩属国的国民怎么能和自己人比。 虽然直,可并不代表他迂腐! 只有东南半岛那里形成更多的阶层,控制起来才更加容易。 除了腐儒,这帮官员的脑袋里的法子多着呢。 王宁远只想要那里的资源,那里的宝贝想想就让你心动。 ‘粮食送到哪,谁送?’ 王宁远纳闷的问道,‘陛下没提?’ 看到顺忠王的脸色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是出了偏差。 皇帝要脸面,官员要脸面干嘛? ‘天津,直接让天津卫镇兵接收。 送嘛,自然是东南半岛的商人送。 对于户部来说这事可一点不难!’ 玉汝诧异的看向王宁远,这么好的功劳怎么说推就推。 怎么还让当兵的接收粮食,不怕出问题嘛! 倒是顺忠王笑着点点头,‘是有可取之处。’ 第35章 夜宴四 三人溜达着往回走,玉汝轻轻拉了一下王宁远的袍袖。 等顺忠王走远,这才疑惑的问道。 ‘为何选在天津卫,还用镇兵接收!’ 王宁远咬咬牙,这才小声回道。 ‘海运,开头不能用朝我的船队,尤其是粮。’ 一句话玉汝就想通了,是要清理漕工,但是要小心翼翼。 ‘东南半岛的稻米什么口感,京城百姓能认否,九边的将士可就不同喽。 没有文官参与,粮出了问题!’ 王宁远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对于杀那些军头,朝廷里的文官不会有一点心理负担。 ‘我朝的商人什么秉性持正兄该是了解的。’ 是啊,能不了解嘛,严刑峻法都挡不住他们做假,以次充好。 对于东南半岛这些奸商能不手段齐出。 ‘那就要看户部,刑部,鸿胪寺的本事喽,十年后乱起来,咱们才有借口出兵。’ 听到出兵,玉汝一愣,张大嘴巴看着王宁远。 ‘普天之下莫非国土,藩属国?到底不如自己的家自在!’ 说完王宁远就迈着方步回了大殿。 今晚这饭菜还真有滋味。 玉汝脸上的表情简直无法形容,一会喜悦,一会愁眉苦脸。 ‘持正兄,不知道储量怎么掏空他们?’ 王宁远都无语了,正人君子确实不适合考虑阴谋。 这就是文官体系里两极分化严重的表现。 海瑞是清官嘛,答案是肯定的! 可他真的适合主政一方嘛,答案也是肯定的。 古今中外,想做出成绩的人没有一个是完美的,这个答案够吗! 海瑞只能生存在无数民众理想的国度里。 ‘东南半岛的百姓在土王鞭斥下能劳动强度能达到天朝农户的一半已是高估。 在算上他们耕作的精细程度,一年三熟顶我朝一收算是勉强持平。’ 玉汝怎么也不会想到东南半岛的农户自己不求生,算是颠覆了他的认知。 短暂的思考后,玉汝也反应过来。 ‘持正兄,这种话语只能瞒老夫一时!’ 都是人精,都用上老夫这个让人无法拒绝的自谦。 ‘鸿胪寺有具体的资料,通政使司有题本的副本,只是没人注意。 玉汝兄,您是不是忘了南镇府司另外一层宗旨。’ 好不容易应付完这个喜欢刨根问底的同僚。 拿起筷子,瞬间没了胃口。 哪怕是宫里的御厨也没有足够的植物油用。 碗里,碟里的边上已经结油。 趁着玉汝正思量的瞬间,王宁远赶紧一手酒杯,一手酒壶往鸿胪寺官员的位置走去。 别把皇家御宴太当回事,这会陛下正和内阁的辅臣聊的开心。 龙袍的袖子都已经挽了起来,这会正讨论的兴高采烈。 ‘王大人,快坐!’ 看到王宁远过来,虽属同级,可鸿胪寺的官员却主动让出位置。 不多的动作里也能看出吏部文选司在他们眼里的分量。 几杯奶茶下肚,鸿胪寺官员这才主动挑开话题。 王宁远自然是对海图和葡萄牙、荷兰船上的物品感兴趣。 可以因为官员身后各种利益的纠葛骂他们反对海上贸易,却不能小看他们的眼光。 可以反对,但是绝对不能不了解。 说起海图,鸿胪寺左、右少卿看看身边的同僚这才小心讲解起来。 ‘兵部内正在编修一本巨着,鸿胪寺官员有幸参与其中。’ 牵扯到兵部自然关系到国家安全,王宁远没有听说过倒是不难理解。 对于这种背着干系的内部图书,王宁远拱拱手谢过两位同僚的信任。 ‘《武备志》内的海图兵部从史书考据,从各个来朝的藩属国海员,使节那里得到的海图反复对正,可以说已经大成。’ ‘朝中官员借阅的不少!’ 说着这位少卿还拱拱手,示意这些官员品级不低。 就这么一句话,内容可就丰富了,两江的乡绅们有多少参与走私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这些灰色地带给他们带来多少利益,又给朝廷税收带来多少损失简直无法计算。 这是一个敏感的问题,王宁远举起酒杯和两位同僚一饮而尽。 酒罢再也不提这个问题,听到王宁远想和葡萄牙、荷兰的使节聊聊,两位同僚也是身体力行,立马请了一位使节和通译过来。 从他们带来的各种商品以及海路王宁远问的仔细异常。 使节都被王宁远刁钻的问题问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对于这些欧洲的商人,说他们是使节只是抬好身份而已。 都是同僚,王宁远总不能直接点出他们就是些武装商贩。 至于能不能用瓷器换他们的商品和穿上的武器,那就要看陛下的态度。 直到宴会结束,王宁远这才谢过鸿胪寺的同僚,开始慢慢分析欧洲使节话里的内容。 侍卫对于王宁远手里的酒壶和酒杯视而不见。 出了东华门,王宁远上了马车只说了一句回家,满脑子全是疑问。 匆匆进了正院,喊来媳妇和儿子忍着酒意开始分析起来。 ‘爹,您的意思是他们船上应该有不少白银?怎么判断的!’ 张穗看了一眼儿子,‘白眼在咱们这里才是硬通货,东南半岛那些土着一直都是以物易物。 这次东南半岛的使节在试探用白银结账的可能性!’ 德哥儿一愣,还是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关系。 ‘我朝对于铜钱和银子的流出是有严格控制的。 东南半岛上是有银矿,南镇府司可没有他们开采银矿的信息。 陛下今天给朝鲜的赏赐里也只有百金,不是金子,只是百斤铜。 并且这些铜想离岸,想也别想。 欧洲船队不缺银子,金银更多的作用还是作为压舱石存在。’ 德哥儿听的一愣,张穗这才解释道。 ‘从亚洲到欧洲瓷器的利润远远大于这些贵金属。’ 德哥这才点点头,‘大量的白银入境是不是也会冲击我们的价格体系?’ 看到爹娘点头,德哥儿这才无奈的说道。 ‘真复杂! 总不能他们船上只有金银?’ 王宁远摇摇头,‘金银占大多数,不过也不是没有发现。’ 王宁远说着看了自己媳妇一眼。 ‘天然橡胶有,但是量不大,还有就是烟草!’ 第36章 扎篱笆 张穗的注意力全在橡胶上,完全没有注意到烟草的问题。 德哥儿看了父亲一眼,一脸的鄙夷。 ‘老公,有没有办法把橡胶全部留下。’ 王宁远也想要啊,可葡萄牙和荷兰的船队却停在南安郡王治下。 得好好规划一番,天然橡胶可是重要的工业原料,不能老是通过中间倒手获得。 只有足够的利益才能增大南美,亚洲,欧洲这条航线上橡胶的运量。 随着王宁远讲述冬至大朝的见闻,德哥儿也是大受冲击。 嘴里各种感叹,赞美之词从来就没有停过。 直到送走儿子,俩口子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张穗这才小声说起儿子的事。 ‘过来之前咱家也是中产,到了这里更处于富贵阶层。 虽然通过影视和书籍已经让他见识顶级富贵和奢华的场面。 我就是担心!’ 王宁远抓住媳妇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你的担心并不多余,就连我到了这里很多思想和思考方式都在转变。 哪里有什么明君明臣,都只是维护稳定和统治的手段而已。 圣人?中华大地上我们能够从书籍和老人口中知道的圣人只有教员一人! 可他在建国和治国中遇到的困难和挑战许多都只能存在内部资料里。 哪怕新世纪后,多少贫困地区的生活依然让人无法相信,更别说这个时代底层百姓的生活。 不要担心,德哥儿学问上不会有问题,心性才是他最该磨练的。 在坚持两年,等学堂里的孩子们得用,我们就放他出去见见这个时代真正的底层,真正的斗争。’ 张穗把头埋在王宁远的脖颈间。 ‘也是我以前对他的关注太少,让他对真正的生活缺乏体验。 他的三观是在一个相对开放,平等,民族团结的时代。 看他对于乌雅的态度和平时的作风,我怕我们!’ 拍拍媳妇的手示意她别多想,媳妇的担心王宁远清楚。 一家三口莫名其妙的到了这里,从喜悦惶恐再到慢慢的探索这种心理变化很大。 德哥儿小,更多的是好奇,以及听到熟悉事物后的兴奋和那种探秘的心态。 也是因为有父母在身边加上亲人的宠爱这才肆无忌惮了一些。 媳妇是怕俩口子有意外,德哥儿一人留下后的那种孤单和无助。 从大朝会的规模和隆重中媳妇感受到的是政治生活里的残酷无常。 还有就是无法突破的阶层,以及权力斗争中的不可预见性。 德哥儿完全沉浸在活动场面里,完全没有看到那些战战兢兢使节心里被压抑的贪婪。 哪怕是要参加早朝,王宁远依然没有放弃锻炼。 只是从这天起,德哥儿和令泰每天早上锻炼都跟在王宁远身边。 二进院里,韩彬看着东家做带着后辈做着奇怪的动作,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没事,说你的,不耽误。’ 韩彬这才把插在袖口里的手抽了出来。 ‘东家,已经和贾政贾大人的清客谈妥。 今儿上午都察院会有弹劾徐贵的折子递进内阁。 刑部那里也已经安排清楚,罪状也会在上午递进刑部。 是罢黜还是入牢就看这位徐主事的选择。’ 王宁远点点头,‘关于应天知府的事谈的怎么样?’ 到了这会韩彬在看不出来王宁远已经开始有意的调教后辈就不配当幕僚了。 ‘贾家答应会在明荣街外和后街各转让一个铺子,王家只有一个两百亩的庄子。’ 王宁远头上冒着热气,嘴里冷哼一声。 ‘这些可不够?’ 韩彬这才接着说道,‘听王家人的意思是薛家还没有拿定主意给哪个庄子!’ 王宁远摆摆手示意德哥儿不用举石锁,去拉伸筋骨去。 ‘薛家的在京城的产业查的怎么样?’ 韩彬点点头,‘都没有太大的问题,多数都是南货铺子,是在当皇商时置办下的。 大头还是以供应宫里为主,田亩也是早年置办下的。 只是从薛家家主过世后,这些庄子里混乱不堪。’ 王宁远觉得不够,‘京城的田亩也就那样,靠水的肥田不是在皇家就是在勋贵手里。 薛家的庄子想想也肥不到哪去,还有嘛?’ 韩彬直接点头,‘有,有一个铺子东家可能感兴趣。 南城薛家有一个三间的棉花铺子,棉花是从西域贩卖过来的。 不过商队是属于已故薛家家主弟弟的。’ 王宁远十分满意,‘就这个,给他们说清楚过了正旦,除了这个铺子还要加上一个庄子。 还有吗?’ 令泰听了都停下手里的动作,对于官员收割财富的手段和速度都感觉到惊讶。 德哥儿是知道棉花的,从他了解不多的消息里也知道,现在哈密卫可以说是名存实亡。 还能从西域贩卖回来棉花可见薛家的能量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有,林家也愿意舍出部分直隶和山东的部分盐引。’ 王宁远摇摇头,‘这就是林如海的取死之道。 那是朝廷的财富,他却如自家产业般处置。 直隶和山东的盐商我现在还惹不起,盐引就算了!’ 韩彬听了一愣,脸上的表情分明是不同意这个决定。 王宁远摆摆手,‘别急,你单独见一下林家人,盐引我不要,十万两银子。 顺忠王让我处理这事,咱们不能一点表示没有。 养人可是要钱的! 棉花铺子也给顺忠王一半的暗股,后期我们成立商队还需要他手里的人手。’ 韩彬看王宁远说完就不再开口,立马拱拱手。 ‘我这就去办,还有就是玄真观贾敬的事。 观里的银子不止有宁国府供应,还有江南甄家的银子和药材矿产。 东家所料不差,这位应该是在替宫里贵人炼药!’ 就知道背后没有那么简单,一个进士去炼药,追求虚无缥缈的东西,道僧司里更是没有他的度牒。 ‘遵之辛苦了,赶紧回去睡个回笼觉。’ 等韩彬离开,王宁远这才开口说道。 ‘不要被勋贵和官员身边的清客和幕僚的表象给欺骗,他们才是真正办事的人。 看似天天进出青楼酒肆,其实他们正在沟通各种事宜。 贾政也没有表面那么人畜无害!’ 第37章 扎篱笆二 直到王宁远吃过早饭离家,德哥儿这才跟着令泰进了二进院西厢房令泰的书房。 ‘大哥,父亲今儿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感觉他这是专门把家里的事说给我听的。’ 令泰摇摇头,‘以前也没少听二叔说,只是没有这么直观罢了。 难怪这些天韩叔不见人影,原来一直在谈这些事。’ 眼界不同,兄弟俩也从早上的事里体会到不同的东西。 令泰知道自己进入官场该为自己寻找幕僚。 只是找幕僚没有这么简单,只看早上的事就能发现,幕僚对东家所有的事都清楚。 不止要和东家配合默契,更要忠心耿耿,办事利索。 也许现在自己还不需要幕僚,但必须要提上日程。 ‘大哥,咱府里也没那么人,韩叔是从哪知道那么多消息的,咱家也养的有人?’ 这就是被后世影视剧和小说所影响,普通的官宦人家哪有财力养这些人。 至少也得达到一省都府的位置才行。 ‘咱们家当然养人了,你又不是没见过。’ 德哥儿一愣,‘您说的是整天忙着送油的那些伙计?’ 令泰点点头,‘你以为呢,对家里不忠诚,头脑不灵活的连个送货的伙计都当不了。’ 德哥儿这才小声说了一句,‘难怪铺子的利索这么低,养人还真是大投资。’ 令泰摸摸德哥儿的脑袋,‘等药材铺子开起来你就能看到更多的熟人。 到那会得到的信息也许能详细些。’ 其实令泰对于收集和分析这些信息也是一知半解,不过方向没错。 只是他还是低估了清客和幕僚群体们的信息量。 王宁远靠在武英殿的柱子上观察着参加早朝的同僚们。 就属户部手里拿的题本多,冬至前一年的结算算是完成,剩下的都是一些细枝末节。 现在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来年的预算,这些工作要在正旦大朝前完成。 至于四位内阁辅臣,一个个安坐在锦登上闭目养神,迎接着一会的挑战。 雍庆帝和顺忠王还真是形影不离,一同出现在殿里。 行礼完毕,首先出来的就是兵部。 讨论的是关于西北汗部的赏赐问题。 兵部对于鸿胪寺给予书籍和工匠的事强烈反对,言辞里已经到了通敌卖国的高度。 礼部官员捧着朝板出列,‘陛下,西北汗部能派使节团来参加冬至朝会,就有臣服我朝天威之心。 我泱泱大国就要自有气度,一些工匠罢了,兵部实在是杞人忧天。’ 兵部的官员可不这么认为,‘陛下,早年间西域,漠北各部侵边没少掳掠我朝百姓。 许多民间工匠被掳过去更是受到重用,他们的冶铁工艺更是年年见涨。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陛下不得不防。 此等狼子野心之辈,目光短浅之徒立于朝堂简直是我辈之耻。’ 然后又不谈事了,变成兵部和礼部之间的对吵。 雍庆帝好不容易在两方喘息的期间,拍拍龙案。 ‘西北诸部却有惧怕之心,是需要一些安抚。 至于赏赐何物,还需要仔细斟酌。’ 说着看看内阁首辅顾宪,‘顾爱卿怎么看?’ ‘回陛下,兵部和礼部说的各有道理,不如就折中,给书籍,工匠不许!’ 边上的王锡爵立马躬身反对,‘陛下,工部书籍事关国本,不可轻受。’ 两方这是已经对上了,又是一番唇枪舌战。 王宁远虽然个子不矮,还是伸着脖子看戏看的痛快。 ‘其它爱卿怎么看!’ 雍庆帝问话,除了刚才表达态度的没一个人站出来说话。 雍庆帝阴沉着脸,演的跟真的一样。 看了一眼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姚夔,这才开口问道。 ‘吏部文选司郎中可有参加朝会。’ 这不明知故问嘛,参加早朝的人都要登记,御史可是盯着呢。 更何况这也是吏部月评的依据。 一个考功司郎中,一个文选司郎中就能根据御史的记录给这些大员写考评语。 赵南星轻轻推了一下王宁远,王宁远立马捧着朝板走出队列。 ‘陛下,臣在。’ 顺忠王看到王宁远立马抬起右手,用宽大的蟒袍遮住脸。 刚才王宁远扯着脖子看戏的样子他可是注意到了。 更别说在玉阶上的皇上,真是和讲台上的老师一样,把课堂里所有学生的动作尽收眼底。 ‘爱卿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如何看此事?’ 王宁远捧着朝板对着已经回到队列的两位内阁辅臣拱拱手。 这才转身面向雍庆帝,‘陛下,臣只是吏部文选司郎中,具体内情并不了解,实在不敢乱下判断。’ 雍庆帝看了一眼苏培盛,苏培盛立马捧着折子走下玉阶。 王宁远将兵部,礼部,鸿胪寺的折子都看过,这才躬身回道。 ‘陛下,臣才疏学浅,一点浅见,算是抛砖引玉。 西域诸部怀朝拜之心前来,不管是否真心,暂且不论,万国来朝,更显我朝气象。’ ‘臣想问兵部同僚,西域诸部进献的马匹可是良马?’ 兵部官员扭头看了王宁远,‘据太仆寺、御马监奏报,西域诸部进献的马匹都是良马。 其中不乏种马宝驹!’ 王宁远听到这消息突然有点不自信了,扭头看向顺忠王。 难道西域出了问题,这次怎么这么乖巧。 这种小动作在朝堂上异常明显,顺忠王也只是眼睛一眯,低头当做没看到。 这个表达就够用,王宁远立马躬身道。 ‘西域诸部既然给我朝足够的善意,泱泱大国自然不能让他们失望而归。 工部书籍当然没问题,相信《王祯农书》和《农政全书》两本巨着足够。 为体现我朝诚意,还可帮他们通译全书。’ 李秉听到王宁远的回答,一手遮挡一手对着王宁远竖起大拇指。 ‘工匠自然是不能赏赐。 听说西域诸部田亩产出稀薄,工部屯田司可以遣人去指导,还可帮他们筛选良种。 也能遣农具大匠去指导他们的工匠改进农具。 鸿胪寺官员更可以亲至西域采风通译,以成全两地之谊。’ 听到采风,顺忠王的眼睛一亮,这不就是官方的探子嘛? 第38章 扎篱笆三 ‘西域诸部长年和马牛羊接触,更是不缺兽医能手。 朝廷更是可以悬赏兽医前去学习,以加强两地文化交流。’ 王宁远一段话说完,立马施礼回到队列。 然后反对的声音立马又出来了,反正不管怎么样,总有人反对。 官员踏贱地有辱斯文啦,西域诸部兽医也就那样了啦,还有怕教会他们种田,粮食充足无法控制啦。 强词夺理的话听了就让人郁闷。 王宁远还是需要慢慢适应,这种争执会一直存在。 一上午就吵了这么一件事,也还是没有结论。 苏培盛一甩拂尘喊了一声退朝后,雍庆帝起身一甩龙袍的袖子就往侧殿走去。 那架势好像多看一眼在朝的大臣都能污了他的眼似的。 直到苏培盛捧着户部的折子跟着去了侧殿,议论声才渐渐响起。 王宁远一把拉住要迈步出去的赵南星。 ‘梦白兄,这是怎么了?’ 赵南星拱拱手,‘谢持正兄,某正琢磨陛下特意把咱们提进早朝是何用意。’ 赵南星倒也没有多卖关子,眉头对着还在小声激烈交锋的礼部尚书和兵部尚书。 ‘陛下想调整京城官员的心思一览无余,咱们吏部明春的责任重大!’ 王宁远盯着赵南星的脸,缓缓的点点头。 果然能进京城朝堂的人都不是白给的,个个都是心灵剔透之辈。 ‘京察重担系于梦白兄一身,年关难过。’ 赵南星捋捋胡子,等重臣离开大殿,他才小声抱怨道。 ‘不瞒持正兄,某家门槛都快被踏破矣。 家里整天大门紧闭,连采买都困难,怎么持正兄家没有此况?’ 王宁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这才往殿外走。 ‘也不是没有,可能都觉得愚要价太高,都不敢轻易上门!’ 赵南星诧异的扭头看看王宁远,然后痛快的笑了起来。 这么大声的说话,明显就是传递信号,意思是少来招惹自己。 赵南星这一大笑,更是把身边同僚的目光都拉了过来。 直到大家都感觉不对,这才加快脚步离王宁远和赵南星远点。 ‘持正兄果然大才,希望京察后您还能如此自信。’ 王宁远刚想把朝板塞进袖子里,一下又停下脚步。 ‘梦白兄见谅,刚才在朝堂上被点,忘记了递谢恩折子。’ 说完拱拱手立马转身又进了武英殿。 正清理龙案的小官宦看到王宁远去而复返立马快步下了玉阶。 躬身施礼后问道,‘王大人,您这是!’ 王宁远对着小官宦拱拱手,小官宦立马侧身让过。 ‘刚才忘记了递谢恩折子!’ 小官宦诧异的抬头看看王宁远,仿佛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王大人稍等,小的去请示一下苏总管。’ 说完就转身往侧殿走去。 王宁远盯着龙椅仔细的观看起来。 哪是什么黄金的龙椅,看材质更像是金丝楠木,只是浮雕的两条四爪龙活灵活现异常震撼。 目光移动到龙案上的汝窑笔洗,更是拔不出眼来。 苏培盛领着小官宦从侧殿走了出来,微笑着看着王宁远发呆。 ‘王大人,皇上传您!’ 王宁远被吓了一跳,这些阉人是怎么回事,走路是没有声音的。 ‘苏总管,陛下召见下官?’ 苏培盛点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到了偏殿一个房间门口,苏培盛说了一句稍等,就撩开布帘走了进去。 看来这里是皇上日常办公的地点,防寒做的不错。 大殿里虽然有地笼,可殿门大开,站的久了自然会脚冷。 王宁远低着头进了房间,果然这里可温暖多了。 一股茉莉花的香味,不用看也知道是加了茉莉香的蜡烛。 虽然有玻璃,可武英殿的采光依然不理想,更别说外面还是阴天。 行礼后,王宁远掏出谢恩折子放在皇上面前的桌案上。 ‘给王爱卿赐坐。’ 王宁远刚坐下,苏培盛就接过雍庆帝手里的一个册子给王宁远送过来。 ‘坐下看,不用着急!’ 内容是关于东平郡王的,里面的内容明显是还不能公布的。 至于有心人能了解多少还真不好说。 东平郡王让出了莱州府,这是诚意。 如果东平郡王让出登州府,相信于大人对于他的绞杀依然不会停下。 登州府才是真正的山东半岛的尖。 登州府耕地有限不说,田土的厚度相对较薄,养护不易。 东平郡王也算绝了自己后辈想造反的心。 投降的真是彻底,连东平郡王下辖的兵马,战船总数列出的清楚明白。 朝鲜,倭国,辽阳府外的信息也写的格外详细。 如果有什么没交代清楚的,只有走私马匹的事还没交代。 看完以后,王宁远诧异的看着雍庆帝。 ‘东平郡王做的比朕想的还坦荡,倒让朕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给他赏赐。 王爱卿怎么看?’ 王宁远刚起身。 ‘坐下回话就行,你们也不烦!’ 王宁远想了一下,‘陛下,这事臣实在没什么好的建议。 陛下该垂询山东布政使于大人和户部夏大人才是!’ 雍庆帝抬头看看王宁远,‘早朝上不是思路清晰嘛,怎么这会又玩起中庸那一套了。 其心可诛!’ 王宁远听到吓了一跳,立马站了起来。 不用问,这事于大人和夏大人之间还会有交锋,自己一个小虾米就不参与其中了。 只要东平郡王还在,自己家的药材生意就还能做。 就是多交一份税而已。 ‘指导西域诸部耕地,给予良种,可有提议?’ 这话题可以聊,王宁远也擅长。 ‘陛下,土豆可以给西域诸部,玉米却万万不能。 借着这次机会司农寺该认真去西域帮助他们培育棉种。 更要在互市上加大从西域引入葡萄酒的量。’ 雍庆诧异的噢了一声,‘土豆什么产量,爱卿就如此放心?’ 张玉汝果然是一个稳妥的人,脱毒实验没有完成他是不会上报的。 ‘陛下,土豆亩产会逐年递减,且十分消耗地力。 臣给司农寺张大人提议用热脱毒来减缓土豆种退化现象。’ 其实这招挺恶毒,既能消耗西域诸部的劳力,又能在土豆种上控制他们。 土豆种的退化在第三年会突然加大,是一步长棋。 第39章 扎篱笆四 王宁远悠哉悠哉的离开武英殿,把玩着手里冰凉的汝窑笔洗。 雍庆帝还真是大方,也得谢谢苏培盛多嘴。 不然王宁远不会有机会得到这个珍品。 刚到吏部门口,刘槐迎上来就想接王宁远手里的笔洗。 ‘去,一边去,你那糙手在把老爷的宝贝给挂画喽。’ 刘槐抬起双手自己看看自己的双手。 因为经常接触文书,刘槐可是很注意保养自己双手。 ‘老爷,早朝后孙侍郎刚回吏部就又急急忙忙离开了。 姚大人让您陪他一起午饭。’ 这下王宁远可就更高兴了,孙鑨放在文选司的钉子总算能除掉。 文选司还有一个员外郎吕昌,哪怕有他舅舅孙鑨当靠山,王宁远依然有办法架空他。 一上午屁事没看,看了一场戏,回来就到午时。 王宁远把午饭摆好,这才请姚夔入坐。 不吃不谈话,王宁远刚把窝头塞嘴里,姚夔就开口夸道。 ‘不错,在早朝的话说的有理有据,也算有见地。 是不是觉得同僚们反对的借口特别迂腐,不值一驳?’ 王宁远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这才开口道。 ‘是! 下官觉得他们反对的角度与平日里他们题本中的词语相去甚远。’ 姚夔笑着摇摇头,‘能上早朝的都是堂官,哪里有时间琢磨文章用词。 多数题本都是有人捉刀代写。 上午吏部和兵部争夺的也不是因为赏赐何物。’ 王宁远把手里的筷子一放,眼睛一眯。 自己又当一回小丑,没有看出争执的本质。 看到王宁远脸上的懊恼,姚夔微笑着点点头。 ‘反应过来了!’ 王宁远点点头,‘谁也不会冒大不韪真的把优秀工匠送出去。 所以礼部和兵部争夺的是这件事的主导权!’ 姚夔推推盘子,示意接着吃饭。 ‘有能力来我朝且担任使节的人无一不是西域诸部中的大族。 通过件事能够攫取多少利益就不需要我提醒了!’ 王宁远一边吃饭,心里一边骂,这才真是大买卖,不知能获得多少财富呢! 有点后悔啊,就是事太多,真是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为官就要有这种觉悟,没有赶上的事情千万不要想着在去追。 不仅很掉价,更显的没有政治手腕。 王宁远安心的吃起午饭,可大脑里总感觉漏掉了什么东西。 ‘大人,如果我朝通过河西走廊加大和西域诸部的联系,扩大互市规模,西宁郡王那里不是更难抑制。’ 姚夔笑着点点头,端起茶杯开始漱口。 ‘汝在文选司还真是屈才,李大人还真是慧眼识珠。 世上之事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陛下这次能收服东平郡王已是大喜。 两年内理清登莱两府,天津卫也能轻松不少。 之后就能腾出手彻底清理江南事宜,这才是头等大事,事关朝廷税收和改革。 有东平郡王的事例在前,西宁郡王的选择,就连老夫都难以预测。’ 姚夔都这么说,王宁远仔细回忆着西宁郡王留在京城的世子。 说是世子,其实就是西宁郡王的嫡女。 没办法西宁郡王老来得子,且天生体弱,一直留在甘肃巩昌府(现在定西市陇西县)。 仔细一算,西宁郡王的这位嫡子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倒是差不多和德哥儿一般大。 巩昌府地理位置之重不容忽视,控制河西走廊的要地,西边是兰州,东面是陕西,南有臧南,四川,汉中,北是宁夏府。 难怪连姚夔都不敢预测,秦风的彪悍已经流传千年,加上少数民族兵将的骁勇善战,若真将西宁郡王逼反! 最后陛下也只能拉出替罪羊的九族给西宁郡王泄愤。 ‘河西走廊的贸易必被西宁郡王剥一层,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现在知道黄侍郎为何亲自走一趟川南了?’ 王宁远点点头,‘必须理清川南,甚至控制缅甸! 茶马古道必须打通,扩大互市贸易规模。’ 对于王宁远话语里的血腥气,姚夔只是笑笑。 ‘控制缅甸,说的好,能成为我朝的羁糜州,也许南安郡王的事也能迎刃而解。 只是五军都督府有这个魄力嘛!’ 王宁远继续大口吃自己的午饭,魄力,这些杀才可不缺。 不上战场争功怎么成为新的勋贵。 兵头们可是对勋贵的富贵生活早就垂涎三尺。 勋贵只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消耗品罢了。 靠鲜血起家,最后想成为另外一种意义上的世家门阀。 进入文官系统哪有那么容易,等着分食他们的人多不胜数。 姚夔笑眯眯的看着王宁远端起盘子,用窝头擦着菜汤往嘴里填就满意。 富贵,贵族,在饭桌显摆什么! 他还就喜欢王宁远这种不做作,真性情的样子。 ‘老爷,内阁请您和王大人去问话!’ 姚夔点点头,简单的说了声知道了,就挥手让老仆出去。 ‘总算出手了,本官还以为汝要等到年后呢! 年轻人就是有朝气!’ 王宁远摇摇头,‘等不了了,他们不去府上打搅,却把愚每天看过的官评都记在心里。 哪些多调几次,外面一清二楚,这种感觉太差,愚不打算再忍。’ 其实司物厅和架阁库也有泄露的可能。 但是王宁远相信姚夔这位老尚书的控制力。 清理过口腔,整理一下自己的官服,这才跟着姚夔溜达着去了内阁。 刚到午门,就看到正背着手盯着金水河发呆的李秉。 王宁远快走两步,‘世叔,这么冷的天怎么在这里站着。’ 看到王宁远主动站在风口,李秉这才笑笑,他夸起王宁远可就直接太多。 ‘我和汝父堂树公第一在京城相遇就引为知己。 只是我们都初入官场,到处碰壁,论起悟性手腕比起同龄的汝相去甚远。 现在我倒是理解堂树公将伯怀赶回老家的缘由。 汝的确更适合朝堂。’ 说完拍拍王宁远扶着他的手,‘既然刑部也牵扯其中,本官也去内阁听听。’ 王宁远对于李秉亲自站台除了感动、感激,真是一时无言以对。 李秉和姚夔简单的拱拱手就一起进了午门。 第40章 扎篱笆五 ‘听标哥儿说汝家学堂与众不同,这孩子整天说家里的先生无趣。 学业更是毫无进益,不会就是汝所说的厌学!’ 就这么点事?王宁远小声的说道。 ‘明天我就让王顺去接标哥儿到家里。 让他们跟着一起学上两旬,世叔看看差别,在决定。’ 李秉笑着拍拍王宁远的手,‘自己的孙子到底不舍得下手。’ 王宁远哈哈一笑,‘放心,夫人也算半个数术先生。 她且严格着呢!’ 李秉点点头,‘低调点。’ 王宁远点点头,女子为师,到底还不被主流学子们接受。 内阁四位辅臣虽然争斗激烈,可他们有自己的默契。 打压六部就是他们的默契,尤其是内阁辅臣没有兼职到的吏部、户部、刑部。 刑部毕竟是三法司之一,更是皇权的象征。 所有案件经大理寺核准后必须由皇帝亲自朱批才可执行。 这种权力如果旁落,就会像成化年间一样,司法混乱,党争大起。 权力的血腥倾轧更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那真是斩草除根,一点后患不留。 ‘李尚书,一个吏部主事贪腐还需要您亲自过问?’ 李秉一愣,‘顾大人,只是贪腐嘛? 下面的人怎么说还有枉法,泄露国朝机密事宜。’ 王锡爵笑着请李秉和姚夔入坐。 ‘李大人言重了,枉法或许有,泄密可能真是诬告。’ 这里还没客气完,顾宪就示意一边的检校将折子给王宁远。 王宁远看着放进自己手里的一叠折子,对勋贵圈养的御史在一次提高了认识。 王宁远静静的看着,顾宪却没那么客气。 ‘王郎中,你可知罪?’ 这就开始问罪了,罪这个字是不是过了,用错这个字才对! 姚夔对着主位拱拱手,‘顾大学士,这就问罪,是不是过了? 持正最多也就是一个识人不明,一个错字都足矣。 一个入职吏部八年之久的主事,识人不明的还是本官。’ 内阁这是要打压吏部,辅臣对于吏部权力的觊觎之心就没消停过。 没有官员任免权,内阁首辅就是一个瘸腿首辅。 ‘李尚书的失察之罪,我自然会到陛下面前陈情。 内阁也有问罪一个郎中之罪的权力。’ 李秉听了点点头,‘那也是在刑部主持下,顾大学士才有旁观之权。 定不定罪,是由我刑部定夺,大理寺核准! 还是先议议那个主事的罪责才是!’ 话音刚落,另外两位内阁辅臣也进了大堂,这是要打擂台的节奏。 这会反而不能给主事定大罪,牵连面远超王宁远的预期! 内阁和六部的权力斗争已经到如此针锋相对的局面。 这位徐主事负责求贤科和册科期间所有违规的操作例举的十分详细。 册科还好,问题主要出现在求贤科。 在筛选举人,提拔优秀贡士时就差明码标价,二十六位推荐入仕的官员各有各的问题。 难怪事情超出预料,顾宪明显想掀起新一轮的党争。 这二十六位官员中,为官有问题的有十一之多。 贡士有两种,一种是春闱(会试)后选中的都是贡士,可有部分人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不能参加殿试的人。 最离谱的原因就是贡士相貌猥琐,怕惊了圣颜强行不让参加殿试。 另外一种贡士则是国子监的学生,他们是能够不参加科举直接入仕为官的。 国子监里学生就比较复杂,一是各地州府按照名额推荐来的学生。 这几年可就龙蛇混杂了,有优秀的学生,也有贿赂当地官员拿到的名额。 二呢,是春闱中落地的举人,不过也是择优入学,这部分也是成色最好的。 三呢,自然是恩荫入国子监的勋贵,官员,有功将士们的孩子。 四呢,自然是捐生,看名字也知道这是用银子买进国子监的。 顺天府毕竟是首善之地,太上皇在位时为了体现自己的文治,特意放开顺天府农家子弟入国子监的名额。 十一贡生都是从国子监提拔入仕为官的。 王宁远凭借自己的记忆,总算看出这个名单的对准的方向。 其中恩荫的四位国子监贡士才是他们的目标,其它七位都是捐生,作用不大。 这是勋贵和内阁之间的默契,这是要牵连父辈的大事。 失算了,这次王宁远彻底成了勋贵手里的刀。 王宁远抬头看向姚夔,这位大人自然安坐,品茶品的认真呢! 这是要当堂教育自己,让自己长长记性。 也看清朝中斗争远没有面上的那么简单。 就这么点事,自然不能撼动姚夔的地位。 真要闹大,从吏部到地方都府,御史没一个能落好的。 真正的利益获得者只有内阁和勋贵们。 有错就认,挨打要立正。 ‘下官知错,没能第一时间揪出文选司内的蛀虫。 下官亦有失察之错,愿意听候姚尚书训诫。 回去后下官会立马和考公司一同讨论涉事官员的罢黜事宜。’ 错我认了,你们也别想掀桌子。 大不了你们去陛下面前打擂台,一个失察顶天。 等你们打完擂台,看陛下的意思是不是扩大。 四位内阁辅臣脸色也不好,姚夔不说话,这事闹起来,都察院在进来那才真热闹。 都察院可是任何一方都控制不了的势力,连陛下和太上皇都不能。 大堂里除了李秉吐茶叶的声音一片安静。 王宁远腿都站酸了,真是啥事没干一天没少罚站。 顾宪突然起身,看看沉默的几位同僚,迈着方步出了内阁大堂。 连锁反应一般,剩下的三位内阁辅臣连同姚夔,李秉先后都走了出去。 王宁远看看大堂里仅剩的两位检教这才慢慢的开始活动身体。 其中一位年轻的检校捧着一杯茶过来。 ‘王大人,喝口茶。 放心他们不会这么快议论完。’ 得,这一句话就透露出来不少信息。 看来这种小冲突不是一两次,政治交换罢了,争斗的最后都是利益,事情总要解决。 嘴上说着到陛下面前论出个一二,都是官场老油子还能不知道这事闹到御前让皇上插手那变故可就更不可预知。 这也就是文官另外一个最大的默契,大家都在想方设法的架空皇权。 第41章 扎篱笆六 王宁远享受的喝着内阁供应的茶水,脑子里却不断的总结着这次事件的教训。 勋贵里也是藏龙卧虎,真是没想到他们能借力清理自己眼里的沙子。 ‘早朝刚结束以后,吏部的孙侍郎就来内阁找顾首辅。 您到来之前,他刚离开。’ 王宁远对这位年轻的检校突然感兴趣起来。 天下没有的午餐,刻意过来攀谈绝对不会没有目的。 王宁远笑着问道,‘没请问?’ 年轻的检校笑着拱拱手,‘下官林栋林任之,翰林院从七品检讨,被选入内阁担任文字检校。’ 王宁远笑着将手里的空茶杯递给林栋。 ‘国家栋梁,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好名字! 听口音是直隶人士?’ 林栋笑着回答道,‘谢大人夸奖,您神耳! 任之正是保定府唐县人。’ 林栋说完端着茶杯又去续水。 王宁远手里捧着茶杯,面向大门小声聊了起来。 果然在整日在内阁混知道的确不少。 那些弹劾折子里那些御史的跟脚这位林栋是一清二楚。 ‘这么说这次弹劾的折子里不止有和勋贵走的近的御史?’ 林栋恩了一声,‘吏部考公司的赵大人是什么想法那些御史也清楚。 明年京察肯定会乱起来,有机会打压吏部的威严,他们怎么可能会袖手旁观。’ 王宁远嗯了一声,‘怎么都察院还想主持这次的京察?’ 林栋点点头,‘有机会总要试试,争取或许有机会,不争取就一点机会都没有。 进了官场这个泥潭,谁不想着手握大权。 当然也有人想借机会跳出都察院,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官职。’ 透彻,都是无力不起早的主,就说勋贵没能力圈养那么多御史。 哪怕文人贪财,可风骨还是要有的。 彻底丢了气节,在京城也寸步难行。 ‘御史弹劾的折子,不是先送到御前嘛?’ 林栋真是伺候人伺候习惯了,茶杯刚空他就接了过去。 ‘以前的规矩是这样的,最近御前一直在处理使节的问题和九镇兵将的调整。’ 看到王宁远的疑惑,林栋这才小声的说道。 ‘五军都督府那里的阻力很大,陛下一时也无法破局。 这次兵部想争取西域诸部的事宜就是想用河西走廊的利益撬动五军都督府内部分裂。 至于礼部,在没有大比之年,有这份功劳他们岂有不争之理。 这些弹劾的折子只要内阁给了批红,陛下那里必然是圈过。 只是在陛下那里难免又要给这些勋贵记上一笔。’ 也是皇帝就擅长的就是秋后算账。 看来跟在大佬身边获得信息的视野的确更广。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半个时辰。 ‘还在这里干嘛,丢人现眼!’ 姚夔的语气带火,可眼神里却没有一点恼意。 王宁远对着林栋拱拱手,立马跟了上去。 李秉和姚夔小声交流着,王宁远只能落后几步老实的跟着。 直到出了承天门,李秉这才看着王宁远说道。 ‘一点小事,不要丢了心气,朝堂这潭浑水里谁还没当过刀。 只是被别人算计一下,回头找回来就是。’ 李秉鼓励完,手一背就潇洒的转身离开。 王宁远怎么感觉他都像是得胜了一般。 姚夔咳嗽一声,王宁远这才反应过来转身跟上。 ‘吏部也就是丢了些威信,是赚是赔且不好评断呢,来日方长。 徐主事罢黜,罚银,他手下的几位典吏你也一同处理了。 记住罚银不能少,典吏的罚银交到部里。’ 王宁远立马点头答应,各部有自己的小银库自古有之。 过手的银子哪有不扒一层下来的道理。 文选司吃点亏,留下三成就行,反正快过年了,到时候给属下发点年礼。 ‘李秉这个老匹夫,里外这次他最得意。’ 听到姚夔这么说也不难想,出问题的官员都要交给刑部审理。 这几位捐生各个家底深厚,这次刑部是既有功劳又有苦劳当然是里外双收。 回到自己的职房,王宁远就通知让属下都来开会。 从员外郎到典吏,三十二个人站满王宁远的职房。 能坐着的只有王宁远和另外两位员外郎。 王宁远把弹劾徐主事的事一说,两位员外郎一点反应没有。 徐主事却一屁股坐在地上。 看来老官吏架空新上司的事在哪里都有。 ‘算你运气好,只是罢黜,记得明天去刑部交罚银。 出去,不要脏了本官的职房。’ 徐主事听到王宁远这么说,立马跪到地上。 ‘王大人,下官知道错了,请大人替下官美言几句!’ ‘吕大人救救下官,吕大人。’ 徐主事还想在喊,两个典吏立马捂住他的嘴将他拖了出去。 王宁远看看吕昌,这位还真是草包,这么清理你舅舅的亲信居然话都不说一句。 ‘本官不管你们以前什么操守,在本官治下,没有本官点头敢乱许愿,乱伸手的别怪本官不讲同僚之谊。 还有就是真有什么不能推脱的事宜,可直言告诉本官。’ 随后点了四名典吏留下,让其它都各自去忙。 职房的门一关上,四名典吏立马跪了下来。 刘槐给四人分好笔墨,‘写什么不用我们大人说,写的好还能安稳归乡,写的不好就后果自己想。’ 京城又怎么样,说家破人亡就家破人亡。 等着落井下石的人多着呢! 证词写的很详细,办的每件事分了多少银子,也写的一清二楚。 ‘你们不会把银子放在家里发霉,家里的资产也写出来!’ 还真是大头都被上面的人抽走了,这四位这么多年也就落了四千多两银子。 随手一算,就发现不对了,这些资产铺子一家可不止这个数。 ‘几位发财有道,不如教教本官可好?’ 四位典吏跪在堂中,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位典吏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小人不敢瞒大人,家里的铺子,田地都是这些年放的京债和印子钱,所得的收益置办的。’ 王宁远听了都想说一句天才。 所谓的京债就是专门在京城给候补官员们放的高利贷。 候补官员难免需要跑动,放出去银子又入了文选司。 说不定这些官员连银子都没见到。 这事少不了孙鑨的参与。 第42章 修炼场 至于印子钱那就好理解多了,是专门放给普通百姓的一种高利贷。 从他们的资产就能看出来,通过放印子钱他们没少占百姓的良田。 ‘别说本官不给你们活路,每人五千两银子,明天午时前交到本官这里。 若是不能准时交了罚银,本官放出消息,后果你们自己清楚。’ 四位互相看了一眼,磕完头起身就往外走。 等他们离开,王宁远这才把手里的证词递给刘槐。 ‘跑一趟刑部,把这些交给世叔。’ 刘槐离开后,王宁远这才自言自语道。 ‘谁买谁倒霉,希望明天刑部就会动手封了这些产业。 谁叫皇家也没有余粮呢!’ 王宁远借着记忆调出受到牵扯的十一位官员的官评。 其它还好,有一位是都转运盐使司的从七品经历。 还有两位是盐课提举提举和副提举。 这目的异常明确,这就是奔着盐去的。 剩下一位是通州新仓的提举,什么目的暂时还看不清。 想到盐,自然而然的就想到在扬州的那位林如海。 看来这位巡盐使和勋贵牵扯的很深啊! 后面不止有赤裸裸的利益,更有明晃晃的钢刀。 王宁远在职房里挠着脑袋勾连着勋贵们身后的文官图。 德哥儿可就潇洒多了,下午的武学课上了一半,就带着阿桃和乌雅换了衣服跟着韩彬出了家门。 德哥儿看着韩彬一身土黄色的棉袍,双手还插进袖笼里,就埋怨的说道。 ‘韩叔您倒是说一声啊,穿成这样人家还以为我带着一位老奴,’ 韩彬吸吸鼻子,动作里没有一点文人的气质。 ‘少爷这样挺好,今儿您出马,事情说不定更好谈。’ 德哥儿嘴一撇,嫌弃看看韩彬和阿桃乌雅俩。 ‘这样显得我很像一个纨绔,不符合本少爷的人设。’ 阿桃听到新词一点反应都没有,还笑着捧呢。 ‘少爷怎么会像纨绔,那些熊孩子懂什么! 少爷咱们什么时候去滑冰车?’ 德哥儿转身抬手就往阿桃的帽子上拍去。 ‘就知道玩,一个个这么能吃,家里的粮食都没了! 笑,尤其是你乌雅,这么小的身子那些粮食都吃到哪了?’ 乌雅摸摸自己的肚子,憨笑一下。 ‘少爷,我也不知道吃哪去了,反正就是想吃,长这么大也就这几天吃了几顿饱饭。’ 阿桃哟了一声,‘你不止吃饱了饭,说话还利索了呢! 就是没见干什么活,什么时候能让少爷看看你养的海东青?’ 不说还好,一说乌雅又结巴上了。 ‘我怎么不干活了,马棚里的鹿我就养的很好。’ 说完就不搭理阿桃,快走两步追上德哥儿。 ‘少爷,真的把所有的鹿都送到庄子里养?’ ‘怎么你有意见,你也不看看现在马棚都挤成什么样了! 再加上又是鹿又是马的需要多少草料,不算运费的!’ 乌雅一下急的直跺脚! ‘有事说事,怎么一急就这猴样!’ 乌雅好不容易想好,这才说道。 ‘有两只成年的开春可以下小鹿,鹿奶好喝! 喝了身体好,少爷可以喝!’ 韩彬听了一笑,‘乌雅,你还能看出母鹿到没到发情的年纪?’ 乌雅点点头,‘跟我爷爷学过,也守着接过小鹿。’ 韩彬听完借着德哥儿的身子,悄悄的抽出手竖起一个大拇指。 乌雅对于养殖有没有天赋还未可知,可他身上的狼性德哥儿却能感觉到。 一个亲眼目睹了自己父母爷爷被杀害的孩子,在短暂的伤心后,能为生存强行把仇恨恐惧压制在心底就足够让人佩服。 如野草一般的生长的,却能像海绵一样不停的吸收自己能接触到的所有知识。 要不是马夫的讲述,德哥儿也不会相信乌雅小小年纪憨厚的伪装下还有一颗柔软的心。 乌雅没有选择和庄子里的孩子住在一起,却执拗的要和马夫住在马棚边的马房里。 喂马,打扫马棚,清理马匹,锻炼,学习,当伴档,认真的过着每个时辰。 他身上的闪光点足够刺激德哥儿,让德哥儿重新订立自己的生活目标。 ‘乌雅这事我可说了不算,回头问过我娘听听她的决定。’ 必须让乌雅对领头人的权威性的意识加强,让他知道有些流程是不能略过。 一行四人到了西长安街胡同里的一个茶馆。 阿桃一把拉住乌雅,落后德哥儿几步,眼睛已经开始四处观察。 乌雅看到阿桃的动作,也开始四处瞄起来。 只是两个半大孩子着眼点不同。 进了茶馆,伙计立马迎了上来。 ‘老韩,还是老样子?’ 韩彬摇摇头,‘这是我家少爷,我说你家茶不错,少爷不信。 找个安静的位置。’ 伙计立马嬉笑着对着德哥儿拱拱手。 ‘少爷好,今儿是来谈大买卖的。 放心我们这得水都是半夜从西山拉回来的,绝对不会让少爷失望。’ 德哥儿笑着看看韩彬,这么不起眼的一个茶馆居然是一个谈生意的地。 别说还真是,在大堂里就有穿着皮毛的掌柜和一身破棉袄的在抵头相谈。 ‘阿桃,这个伙计本少爷喜欢。’ 阿桃意见的微笑的掏出自己的荷包,掏出五个铜板放进伙计的手里。 ‘前头带路!’ 伙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心里已经开骂了,谱不小,就这么点赏钱,买卖能多大! 伙计请着撩起布帘,哎哟还真是内有乾坤,这个小包厢和外面真不像一个世界。 德哥儿大马金刀的往那一坐,‘天冷了,喝点红茶,有推荐嘛?’ 伙计的口条绝对是练过的,‘金银俊眉正山种,川红滇红宜兴红!’ 韩彬一抬手打断了伙计的介绍,‘两壶正山小种,给我们少爷跟班在外面找个位置。 点心还是老四样!’ 伙计说了一句得嘞,就请着阿桃乌雅出了小包间。 阿桃指指门边一张桌子,‘小哥我们就坐那里!’ 乌雅按照阿桃指示在长条板凳上坐下。 ‘大门口多冷啊,怎么坐这?’ 乌雅刚问出口,阿桃一个冷刀子就甩过来。 ‘出来前怎么交代你的,我们跟出来就是看好少爷,你当真是喝茶呢!’ 第43章 修炼场二 乌雅听到阿桃这么说一转头就往小包间门看去。 ‘你盯好少爷所在的包间还有两边的包间,明白没?’ 乌雅是真听指挥,身体的本能也显露出来。 ‘这不是打猎,你那是什么眼神!’ 四盘点心端了上来,阿桃拿了一个递给乌雅。 ‘吃,没事!’ 阿桃也边吃边小声的说道,‘韩叔进来右边靠窗的那桌上出去一个人,分明是去传消息的。 看样子不是约好的人,韩叔真够忙的。’ 借着伙计吆喝小心的时候,乌雅转头看看桌上留下的那人。 等伙计离开后,乌雅这才起身给阿桃倒茶。 ‘虽然穿的不错,我感觉他更像一个仆人。’ 阿桃笑着点点头,‘学的够快的,怎么看出来的?’ 乌雅坐下后,一把捞下自己脑袋上的帽子。 ‘没看出来,我只是感觉他们和王爷家的家仆很像。 桃哥,你是从哪学的这些?’ 阿桃一个小屁孩端起茶碗,小心喝了一口。 ‘你小子还真是精怪! 你以为跟着少爷容易呢,我们可是跟着学了好几年!’ 乌雅没有注意到有个们字,不知道阿桃是好几个人里最合适的。 ‘有人进了少爷的小间!’ 阿桃嗯了一声,‘是个管家,看来是韩叔约的人。’ 乌雅看阿桃安稳的坐着,这才接着问道。 ‘令泰也是咱们府里的少爷,怎么他身边没有跟班?’ 一提这个阿桃脸色都猛的白了一下。 想起王宁远发现令泰身边伴当不对时,当着全家的面打杀的场面。 一个把大少爷往错路引的直接当场打死,另外一个没有劝阻的也被打个半死,到现在还在老家当佃户呢! 那次也是阿桃亲耳听到两位老爷吵的最凶的一次。 一句妇人之仁,守家犬之流的评价就被扣在大老爷的头上。 也是从那天起,大老爷家的两个少爷的教导权被老爷夺走。 乌雅问出这个问题后,阿桃就再也没有开口。 小包间里,韩彬迎来林家在京城留守的管家。 刚才听韩彬介绍的时候,德哥儿还纳闷呢,林家在京城有宅子,为什么年纪到了林黛玉为什么不出来住? 反而住在荣国府处处受制,到最后落的个一无所有。 记得当初父亲反对大娘的管家之道时就给自己说过。 家里的仆人到点吃饭就行,一日三餐都是正餐,值夜加一餐就是父亲推下去的。 这个时代的人,早晚两餐都很简陋,只有午饭算正餐。 父亲母亲讨论时就明确的说过,在贾母面前规矩太大。 毕竟年纪大了,她又能吃多少,口味也必定清淡。 书里描写的宴会场面宏大,热闹,菜色也更加精美。 关键是没写到的,那才关键。 贾母的消化系统能和半大孩子一样嘛,贾母吃完了,孩子们能接着吃嘛? 贾母细嚼慢咽,孩子们能狼吐虎眼嘛? 三春住的离贾母远,回到自己的小院还能偷摸的吃点点心。 林黛玉就住在贾母身边,能偷摸的吃嘛? 答案是显然的,不能! 长年累月,胃会越来越小,消化系统也会退化。 人体能量不足,本能的就会减少活动,最节省体力的办法就是卧床。 父亲母亲争论的结论就是,林黛玉有部分原因是长期营养不良饿死的。 多么讽刺的理论,一个钟鸣鼎食之间的贵客,处处小心留意,活活饿死! 古人讲究的娘亲舅大,两个舅舅没一个关注林黛玉的生活。 孙子林黛玉的悲剧仅仅是爱情嘛,就没有亲情的缺失? 自己不反抗,别人可怜她又有什么用? 德哥儿没有起身迎接林府管家。 ‘林管家,这位是我家的少爷!’ 林管家看看德哥儿,拱手施礼,‘老奴林忠见过王家少爷。’ 不等德哥儿说话,林管家立马直起身子,诧异的看向韩彬。 韩彬满脸微笑的请着林管家坐下。 ‘东家今早说了,盐引我家不需要!’ 林管家看了一眼德哥儿,这才开口说道。 ‘韩先生,这可是北直隶和山东四府五年的盐引? 王大人是不是胃口太大?’ 德哥儿把手里的花生米扔进嘴里,拍拍手再次将林管家的目光吸引过来。 ‘林管家误会了,我家可没有经营盐业的能力,而不是觉得林大人的诚意不够!’ 林管家噢了一声,‘王大人的意思是?’ 说起对于官场内的事情还得听父亲的。 看林管家的样子,不止贾家王家需要应天知府这个位置来扩大他们在金陵的产业。 林如海也需要应天知府给予他助力! 官场是现实的,真的只是看重才学,当了女儿的先生就全力的推人上位? 底下的交易应该不少! 等着起复的官员多了,一个繁华之地的知府争夺多么激烈可想而知。 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德哥儿嘻嘻一笑,‘家父的意思盐引就算了,现银就好!’ 林管家改变了心态,转过身子,面向德哥儿,拱拱手。 ‘不知道王大人的要求是?’ 刚说完,门口就传来少年的声音。 ‘你们找谁?’ 赖大脱下披风递给身后的仆人,这来上下打量一下只到自己胸口的半大孩子。 ‘小哥是?’ 就三个字,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 阿桃也是一脸的严肃,一句话不回。 到底是身后那位仆人忍不住开口道。 ‘这位可是荣国府的大管家,赶紧让开别耽误了我家爷的事!’ 阿桃笑着拱拱手,‘见过赖管家,我家少爷与您有约?’ 赖大听阿桃这么说,扭头看了一眼仆人,‘外面等着去。 就你话多,乱插什么嘴!’ 教训完仆人,这来笑着对阿桃说道。 ‘不知您家少爷是?’ ‘您不清楚啊,那乱闯什么!’ 赖大被阿桃怼的笑容消失,轻视之心大减。 ‘赖大爷,贵脚踏贱地,您也来找韩先生。’ 到底是心明眼亮的伙计,一句话把身份都点明。 在韩先生身边能称为少爷的,还能有谁? ‘劳小哥通报一声,赖大想见见韩先生。’ 说着上前一步,一个荷包就悄悄拍进阿桃手里。 还给伙计打了一个眼色。 第44章 修炼场三 阿桃是一点不藏着掖着,当面就把荷包拿了出来。 反手倒出里面的金果子,挺漂亮,一个个金光闪闪的小石榴。 阿桃手一伸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方,赖管家您等着!’ 赖大笑笑,回头看看大堂,随手指了一个位置。 伙计立马引着赖大去就坐,身体相错的一瞬间,银子就进了伙计的手心里。 这动作一丝不落的全落进阿桃和远处乌雅点点眼里。 弹银子接银子的动作仿佛练过千百遍一样,是如此的丝滑流畅。 赖大刚坐下,就看到阿桃手里扔着荷包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收钱不办事? 赖大心底的酸味立马又浮了上来。 必须要让尚荣高升,权力的滋味体验一次没有人愿意放弃。 听到敲门声里的暗号,德哥儿这才咧嘴一笑,‘林管家,咱们接着聊,刚才说到哪?’ 能够单独守在京城替林如海处理一些官面的事宜本身素质自然是拔尖的。 虽然小包间的隔音不错,可林管家还是听出了荣国府赖大管家的声音。 心里正琢磨赖大来找韩先生的缘故。 肯定不是应天知府的事,应天知府的事一直都是荣国府二房贾政养的清客在谈。 连贾赦甚至贾琏都不知道这事具体的内情。 林管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这才说道。 ‘瞧瞧我,到底是年纪大了,不光耳朵背,脑子也愚钝。’ 韩彬是一点反馈都没给德哥儿,林管家心里更是没底。 真把这么大的事让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谈! ‘刚才说到现银的事,不知道王少爷的意思是?’ 看到德哥儿笑嘻嘻的竖起三根手指,林管家喉咙猛的动了一下。 喘气的声音立马变大,连旁边的韩彬捏着茶杯的手都抖了一下! 明显没有想到德哥儿会狮子大开口,他深怕事没谈成在反目成仇。 林管家端起茶杯,一口把茶吸干,这才问道。 ‘王少爷这是在拿老夫寻开心? 三十万两现银,安徽的大商家也拿不出?’ 德哥儿嘻嘻一笑,‘林管家,就当谈生意嘛,上天喊价落地还钱嘛?’ 林管家这才长出一口气,把失去的几拍心跳抢了回来。 伸出张开五指的手掌比划一下。 德哥儿摇摇头,立马比划了一个二五的手势。 一老一少比划半天,这才最后落定在十四万两。 韩彬这才才真正的明白后院那帮小子嘴里喊的乱拳打死老师傅有了更深的理解。 林家真拿不出三十万两,不可能! 几代的累积,绝对不止这个数。 可林如海的打算是用朝廷的利益办自己的事。 老爷这么急着要现银,就是想试试能不能从盐引账册里找到点突破口。 林家动自己的银子,必然会补回去。 勉强算的因公损私的事,谁都不会这么干! 贾家王家也一样,在京城的损失也会在金陵翻倍的补回来。 更妙的地方就是能把贾家公有的产业变成夫人的陪嫁。 ‘听说林家每年年节都会送年礼到荣国府。 不知道今年林夫人仙逝年礼是不是还会按时送到?’ 点的足够明白,现银必须年前送到,到时候出了变故,别怪王家不讲究。 ‘林家一向注重规矩,应下了就不会推脱。 有堂树公的乡声,王家也必定注重规矩。’ 韩彬没有让林管家接着说下去,一个管家不配提堂树公。 要是你家林大人当面才够格,林管家已经失了分寸。 林管家出了小包间,转脚就去进了隔壁的包间。 林管家一离开,阿桃就走了进来。 韩彬看着阿桃把耳朵贴在隔壁的墙上笑容就浮上面容。 ‘行了阿桃,不用试,隔墙有耳的事你韩叔能不知道。’ 阿桃咧嘴笑笑却看向德哥儿。 ‘韩叔如果连这点警惕心都没有,父亲能放心把这些事交给他。 也就你刚才的声音大,屋里安静这才能听到门口的动静。’ 韩彬听了点点头,‘少爷放心,林家贾家是绑一起的。 见见赖大?’ 德哥儿摇摇头,‘找您的,您决定就好!’ 韩彬像是刚认识德哥儿一样,满心的高兴。 家族传承要的是接班人,令泰能不能适应官场还不好说。 也许在官场打磨一番回去接掌家业也不是不可。 要不然东家也不会因为给大少爷配跟班如此头疼。 这种优柔寡断的风格实在不像东家的作风。 二少爷令恭学业最好,必入官场,至于前途就要看时局变化。 德哥儿今天表现出来的天赋更让韩彬安心。 东家安稳,才能护住身边的人。 ‘阿桃,去请!’ 阿桃哎了一声,这才出了小包间。 韩彬自然听说过赖大的名声和行事风格,闪身让过赖大的见礼。 他和德哥儿的身份到底不同。 ‘赖管家快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的?’ 韩彬的客气赖大很受用,他也算伺候惯人的老仆。 ‘老仆能见到少爷已经欢喜异常,怎能和少爷平起平坐。’ 德哥儿手指敲着桌面,满脸高兴的听着。 突然就明白过来赖大找韩彬的原因。 这位可是有一个儿子脱了奴籍,现在在外为官呢! 不用问,肯定为他儿子前程的事来的。 ‘这小屋真气闷,我去外面看看热闹去!’ 说完也不等回答,抓了一把花生就下了椅子,利索的出了小包间。 赖大这才发现,原来德哥儿是压着自己的条腿坐在椅子上。 韩彬关上门的瞬间,德哥儿突然咦了一声。 红楼梦的作者会取名啊,赖大没个准名,可他儿子的名字可有太多内涵。 赖尚荣,赖上荣国府! 既然都赖上了,怎么为了儿子的前程不用荣国府的名义给赖尚荣升官,改写双月评! 德哥儿摸着下巴,走到阿桃两人的桌子边坐下。 要不回头再去打听一下赖二儿子的名字,该叫赖尚宁! 茶馆里的桌椅板凳对半大孩子真不友好,得够着拿桌面上的点心。 ‘少爷,这家的花生还真有滋味!’ 德哥儿点点头,‘能开的起茶馆能没有点拿的出手的本事嘛! 一会让伙计包点带上,给福爷爷带回去下酒。’ 乌雅小心的问到,‘少爷小的也想带一份!’ 第45章 修炼场四 德哥都不用问,乌雅带回去的花生必然是给家里马夫的。 别说不让喝酒,住在马棚边的马房里,院里马棚里夜里有点什么动静都得起来看看。 冬天的夜里围着院子走一圈,那滋味谁试谁知道。 这个老兵马夫是爷爷堂树公留下的,话不多,办事精细,父亲也是特别满意。 一个单身的汉子,愿意接受乌雅,也算以后有人照顾。 ‘多大点事,想包啥一会问伙计要。 反正有人付钱!’ 乌雅高兴直点头,还把阿桃刚才收荷包的事描述一遍。 ‘你是真能替荣国府扬名,生怕京里人家不知道贾家的富贵。 把金子入学堂的账,回头买点杂鱼回来给大家伙补身子。 都快养不起你们了,比猪都能吃。’ 阿桃是一点心疼的表情都没有,笑着回道。 ‘赶明儿找两个同窗去买,他们在庄里久了,更熟! 反正天冷,鱼也能放住。’ 阿桃话音刚落,乌雅就转身跨过长凳,下地就跑出茶馆,一句话都没留下。 看到乌雅的动作,德哥儿和阿桃犹豫都没犹豫,立马跟了出去。 出来一看,乌雅正蹲在一位戴着着掉色的蓝色抹额的老妇身边。 老妇的两腿边一边一个女童正抱着他的腿。 德哥儿看着老妇身上穿着掉色打着补丁的土蓝色棉袄,立马放慢了脚步。 只一瞬间,德哥儿嘴里嘟囔一句,‘不对,板儿可是男孩子。’ 别怪德哥儿对板儿的印象深,当初看电视剧的时候,父亲一句刘姥姥和板儿才是农民阶级在当时社会的真实体现。 刘姥姥那是棉袄嘛,就是麻衣里蓄满柳絮的防寒衣物。 德哥儿走到老妇的身边,这才听到她的解释。 ‘两位贵人,这是家里的母狗生的狗崽子。 刚满月,家里哪有余粮养他们。 要不是老狗能看家护院,连它也一起发卖了!’ 德哥儿的动作相当的不礼貌,伸手就往老妇伸出的胳膊上摸去。 这手感怎么都不像棉花,德哥儿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历史作品原来是真的看的,不是看写了什么,没写出的才是真实。 老妇看到德哥儿只是讨好的笑笑,顺手把抱着自己的孙女往自己身后扒拉扒拉。 阿桃和乌雅都被地上柳条提篮里的狗娃子吸引。 德哥儿抬起腿就踢了阿桃屁股一下。 ‘你会看狗娃子,能的你!’ 阿桃条件反射一样的站了起来。 ‘少爷,您有事?’ 说完才发现德哥儿的脸色不好看,顺着德哥儿的目光看去。 这才看到老妇腿边巴掌大的小脸,枯黄的头发,干裂着嘴唇的两个小丫头。 德哥儿一个眼色,阿桃立马转身跑回茶馆。 转眼工夫。阿桃捧着茶壶,兜着棉袍跑了出来。 ‘老人家喝口水! 不管狗娃子能不能看上,您也先暖暖身子。’ 老妇看看明显是主家的德哥儿,微笑的脸上黑白分明的眼里一片温柔。 ‘谢谢贵人!’ 说着伸手捧过茶壶,就想让俩孙女喝口水。 ‘老人家不急,这里有茶杯。’ 阿桃说着,拿出一个茶杯递了过去。 两丫头喝了茶,阿桃这才把点心分给她们。 对于两丫头已经冻的通红脱皮的双耳更是连看都不敢看。 德哥儿强忍着不去看背过身吃东西的三人。 ‘看半天了,你倒是说句话?’ 乌雅松开正掰着狗嘴的手,起身拉拉德哥儿的袍袖。 两人走到一边,乌雅这才说道。 ‘一只我没看懂,剩下三只是狼崽子,我不会认错!’ 德哥儿瞬间就明白乌雅的意思,三条是土狼杂交的品种,也就狼狗。 一条是本地土狗你不认识也就是了。 ‘你能养活,训好?’0乌雅一直想训家里的细狗。 只是踏英自从乌雅入府到成了大闺女,就是不肯出二门。 乌雅一咬牙,‘少爷,我能养好训好它们!’ 德哥儿连再次确认的话都懒的说。 训不好能怎么的,看家护院,这玩意比人灵性。 这才几句话的工夫,老妇带着俩孙女就把点心吃了干净。 ‘这几条狗娃子本少爷看上了,您出个价!’ 老妇对着自己胸口捶了两下,脸色总算正常了许多。 ‘贵人,老身娘仨从天刚亮就坐着村里的马车从北边山里出来。 中午进了城,军爷怕老身搅了北城的贵人的安宁,一路赶我们。 贵人要是看上这几条狗娃子,孬好给点够我们一家八口三间的口粮就行。’ 德哥儿听了一愣,心里一算。 老俩口加上儿子儿媳四个孩子一家八口。 这位老妇是带着一对孙女来城里讨饭辙的。 山里人家,狗有多重要,德哥儿也能想个差不多。 伸手从袖笼里拿出荷包,嫌弃的扔给阿桃。 ‘好好谈价,别让少爷我吃亏。’ 说完迈步就往茶馆走去,乌雅立马提起篮子跟上。 ‘桃哥,别忘了把篮子钱也付上。’ 阿桃能不懂嘛,荷包进手就差不多知道有多少银子。 ‘我家少爷心善,我也不能让少爷没了零花!’ 说着从荷包里拿出一块银子,让老妇看到。 然后悄悄的把荷包塞进老妇的手里。 ‘不要停留,赶紧回家要紧。’ 老妇紧张的往四处看看,胡同里还真就没人注意到这。 小心的看了一眼荷包记得散碎银子,立马眼睛一红。 ‘替我谢谢您家少爷!’ 说着就拍拍身边的俩孙女。 ‘跪下,给贵人磕头!’ 俩丫头按着奶奶手指的方向跪下,实诚的磕了一个响头。 ‘快走,把荷包放好!’ 老妇把荷包收好,这才用力揉揉脸,这才拉着俩孙女离开。 就在德哥儿三个刚出茶馆一会,一位留着短须的汉子进了茶馆。 就是那种看一眼,在扔到人群再也找不到的汉子。 韩彬正和赖大东拉西扯的正酣,敲门声响起。 韩彬打开小包间的门,正是那位样貌普通的汉子。 汉子一看小间里有人,一个眼神,韩彬回头挡住汉子的身子。 ‘赖管家,您稍等,家里来人了!’ 两人到了一边,汉子直接说道。 ‘吏部文选司的四位典吏已经被人盯住了!’ 说完拱拱手就走,多余的话一句没说。 第46章 修炼场五 韩彬一想就知道这消息是哪里的。 抬头一看,愣是没找到德哥儿的身影。 韩彬迈步在小包间门口溜达着,盏茶的工夫德哥儿这才带着提着篮子的乌雅返回茶馆。 当前的乌雅真不适合当跟班,这会他满眼都是提篮里的狗娃子。 还是德哥儿看到了韩彬立马走了过去。 韩彬拉住德哥儿走到一边。 ‘少爷,给东家传个消息,文选司的四位典吏被人盯上了!’ 德哥儿点点头,‘韩叔这是谁给您的消息?’ 一个南字足够了,至于是示好还是得令传来的消息那就让父亲去判断。 等到阿桃回来,交代阿桃一声,阿桃领了差事立马转身就走。 吏部,眼看就到下衙的时辰,王宁远让刘槐把文书还回架阁库。 脑子里却不停的盘算着勋贵清理这几个人的目的。 哪怕调任新任官员,还是要过自己的手,他们为什么要来这么一出? 只是简单的展现政治实力,还是这些人已经触犯到他们的利益。 是拖,还是立马选人接替这些位置,头疼啊! 刘槐回来的时候将阿桃带了进来。 看到王宁远手里盘着汝窑笔洗,两眼无神,也就没敢出声。 阿桃扭着脑袋开始看起职房来,整个职房除了门和窗户的那面墙是空的。 其余三面墙前全是如药房一般的架子。 不用猜,这里面放的全是文书。 整个职房里除了一台坐钟和盆景在没有其它的装饰物。 ‘阿桃,你什么时候到的?’ 正盯着盆景盆看的阿桃听到问话,立马转身施礼。 ‘老爷,小的刚到,就是来传个口信。 文选司的典吏已经被人盯上了。’ 王宁远一愣,‘谁传的消息,人你见到没?’ 阿桃摇摇头,脸上带着懊恼。 ‘小的没见到,韩叔说是南镇府司的人。’ 南镇府司除了检查镇府司内部,最大的作用就是收集外国的信息。 什么时候他们在京城也有如此多的耳目! 内心对自己的怀疑一波一波的袭来。 总以为自己看清楚了,可现实一次次的教育着自己。 勋贵势力的盘根错节,朝堂斗争中的立场变化之快,利益交换之肮脏都一次一次刷新着王宁远的三观。 京城内各种势力的繁杂更是给王宁远一种盲人摸象的感觉。 顺天府治中和吏部文选司郎中同样是五品,接触到的,遇见的问题完全是两种概念。 ‘老爷是要收拾一下回府嘛?’ 王宁远摇摇头,‘阿桃,你跑庄油铺,让掌柜找个伙计给那四个不争气的传话。 就说我只等到亥时。’ 阿桃的了消息立马转身就走。 ‘刘槐你回府一趟,给夫人说一声,顺便带饭回来。’ 职房里就剩自己时,王宁远一巴掌拍到桌案上。 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刚把四人赶走,现在却要保下这四位典吏。 徐主事的明显只是孙鑨孙侍郎的人。 孙鑨作为浙党里的中坚力量,陛下该拉拢才对。 可现在的种种表现明显是要拿掉的意思。 孙鑨必是犯了陛下的忌讳,问题就出在这里。 找到线头就容易多了,王宁远敲着桌面,仰着头看向职房的梁柱。 孙鑨曾任兵部武远司郎中,低品级的武官任命必经他手。 想到武官,绕不过去的自然是贾家。 拿出白纸放到桌案上,得要重新分析四大家族。 他们的势力肯定没有书里表面写的那么简单。 贾代善袭爵荣国公没有降爵,手里握着军队那是肯定的。 可他在世时义忠亲王还安稳的当着太子,怎么就突然转换风向让贾家从文呢? 赦,政,敏,不是文字辈那么简单。 手握军权的国公,政治敏感度自然极高。 能在皇帝身边老死的军中大佬必是人中翘楚。 可安排跟随自己的将领,还要在文官系统里给儿子铺路,没有皇家允许自然想完成那也是痴人说梦。 孙鑨就是贾家武转文的桥梁,更是太上皇的嫡系。 文武勾连自然犯了当今陛下的忌讳。 贾家军队里的嫡系自然是传给了王家。 王家和贾家两代联姻就是实证。 可贾代善怎么也不会想到就是他选的这个军中继承人也会成为他贾家的继承人。 两头都不放的结果就是两头都成空。 史家是臂助,那王家一心拉着薛家的目的呢? 单纯的只是为了薛家的银子? 王宁远看着薛蟠,薛蝌,薛宝钗,薛宝琴四个名字。 蟠龙,望子成龙,可见薛公对自己长子的重视。 宝钗仅仅是一个女子,薛公都能亲自教导她读书识字,连人情世故都如此练达。 可偏偏需要继承家中祖业的长子却长歪了。 从薛蝌的表现来看,薛家的教育肯定是没有问题。 薛公兄弟俩能支撑起薛家家业自然都是人中龙凤,可薛蟠和薛蝌差距如此之大问题只能是母亲! 虎毒不食子这句话可能要重新定义喽! 惯子如杀子才是薛蟠长歪的原因。 王夫人这对姐妹花真是调教的好啊! 从王熙凤强势的性格和精明的算计里就能看出她两位姑妈是什么德性。 出嫁女为娘家谋划是常事,可谋划到这种地步也是真是罕见。 王家到底看重薛家的什么? 皇商,紫微舍人! 薛公为坐商,全国各地都有铺子,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情报系统。 服务于皇家的情报系统,比镇府司藏的还深的情报系统。 敢算计薛蟠,王子腾应该是有把握握住这股势力。 薛家还满世界给皇家收集奇珍异宝,这应该就是对外的情报系统。 应该是握在薛蝌父亲手里,也正是薛蝌有个好母亲这才能保下薛蝌薛宝琴兄妹俩。 薛宝钗进不了宫是注定的,一个专门负责收集情报的家族传人放在宫里,这和放一个炸弹在身边有什么区别。 难怪王夫人更赞同金玉良缘,双管齐下,彻底掌握薛家国内的情报系统。 这也是王家的取死之道。 有兵有将,有情报,有文官支持,加上财富,说没有异心也得有人信! 冬至大朝,借着使节来朝的机会,薛家对外的情报系统也该入京了罢。 第47章 修炼场六 薛家对外的情报系统应该已经被雍庆帝收入囊中。 什么南镇府司,分明就是陛下得了新玩具,新人手的试用。 王宁远将白纸捏成一团,扔进炭盆里。 看着黄色的火苗,王宁远不由感叹一句。 双龙的争斗已经正式走向前台,能参与到血雨腥风的斗争中确实能让男人兴奋。 如果有一种毒药能让男人沉醉,那一定是权力。 茶馆里韩彬目送着赖大离开,这才带着德哥儿和乌雅往西城王家油铺走去。 ‘韩叔,赖大为了儿子的官位愿意出什么价码?’ 韩彬听了一愣,诧异的看向德哥儿。 ‘少爷怎么知道赖管家是为他儿子的官位而来?’ 德哥儿嘿嘿一笑,这才把冬至前去贾家和贾环几个闲聊的事说了一遍。 ‘少爷的意思是荣国府的宝贝疙瘩都要叫赖管家一声赖大爷! 还真是尊卑不分!’ 说完,韩彬突然抬手在额头上拍了一下。 ‘我这脑子最近怎么回事?’ 德哥儿被韩彬的动作搞懵了,‘怎么了韩叔?’ 韩彬摇摇头,‘没事! 我怎么会用文官家的常态往武将家套。 赖大的父亲该是上一代国府身边的家将或者亲兵。 只有这样赖管家才能在贾家有如今的地位。’ 说完韩彬就苦笑着摇摇头,至于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个赖大给的筹码不少!’ 德哥儿噢了一声,很是好奇的样子。 ‘辽东镇黑山村外的五千亩地!’ 德哥儿眼睛大睁,立马反问道。 ‘多少?’ 韩彬竖起两根手指,‘黑山村外五千亩良田。’ 说完也不管德哥儿满脸的惊讶,拉着德哥儿的胳膊就加快脚步。 油铺里除了四位穿着工服的妇人在忙碌没有一个男人。 看到德哥儿进来,也顾不上客人,都笑着围了过来。 德哥儿笑眯眯的打过招呼后,这才跟着韩彬进了后面的院子。 整个院子都是砖石所建,围墙更是比屋顶还高。 十多位汉子进进出出的忙碌着,马车,板车整齐的摆在院子东北角的空地上。 地面在灯笼的照射下仿佛一面巨大的红镜。 伙计们恭敬的叫了一声少爷,韩先生就接着忙手里的活。 ‘马上过年,订油的大户人家多,得抓紧时间给他们送去。’ 韩彬介绍完,就拉着德哥往正房走去。 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噼里啪啦打算盘的声音。 掀开门帘,德哥儿的目光就被柜台上摆着银子吸住。 到底没忍住,过去拿起一个银锭抚摸起来。 柜台后面的伙计叫了一声少爷,就盯着德哥儿手里的银子。 ‘就看看,瞧那小气样。’ 说完就嫌弃的将银锭又扔回柜台。 刚进了东间,德哥儿就咦了一声。 ‘阿桃,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到替老爷跑趟腿!’ 德哥儿嗯了一声,就走到书案边上伸头看去。 掌柜指着一排文字说道。 ‘辽东镇黑山村,先皇给宁国府赏赐的爵田。 庄头名叫乌进孝,也快到他给宁国府送租的日子了!’ 说完就转身从身后的书架上拿出一份舆图展开。 封建社会普通百姓商人私藏舆图可是重罪。 辽阳镇属于边关,当地人口稀少。 皇家将那里的土地当做爵田赏赐给有爵位之人也算变相的增加人口。 等这些土地养熟,随着爵位的递减皇家也会根据爵位收回爵田。 也算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只是这个赖大还真有本事,将宁国府的爵田转手送给王家。 ‘这些爵田最后不都是皇家的嘛,他们现在就敢随意买卖?’ 掌柜听完摇摇头,‘少爷,爵田退回皇家,就会由当地府衙管理。 辽阳镇属于军镇,更在北静王治下! 京城东至白河,西至西山,北至居庸关,南至武清,西南至浑河内都属于皇家的上林苑。’ 这么混乱,辽阳到底还是北静王说了算。 为了五千亩地在和北静王牵扯上,得不偿失! 可辽阳的黑土地又实在诱人,德哥儿也实在头疼。 不知道父亲会怎么选择? ‘那宁荣二府岂不是都在北静王控制之下?’ 韩彬点点头,‘确切的说八公在辽阳镇的爵田都在北静王的控制下。 宁荣二府正是不想受制于人这才在应天府大肆兼并土地。’ 德哥儿听的直呲牙,真够复杂的。 对于宁荣二府来说虱子再小也是肉,为了辽阳镇的收益巴结北静王也不丢人。 看来四王八公和谐的表面下也是各种利益纠葛。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他们也没少勾心斗角! 韩彬盯着辽阳镇黑山村的位置在那里发呆。 掌柜又转身去后面的书架上找起资料来。 ‘韩先生,你看看这个!’ 韩彬接过册子,直接放到书案上,德哥儿立马伸过头去看了起来。 冷子兴的资料记录的很详细。 作为冷子兴岳父,周瑞记录的也详细。 这位荣国府的管家主要负责王夫人嫁妆里的田地。 主要负责夏秋两季租子,最重要的就是争购土地。 德哥儿看到争字就想起那位被人称为佛口蛇心的王夫人。 看到周瑞还负责放贷,德哥儿就一脸的嫌弃。 后面就开始有意思了,冷子兴开了一个古董铺子。 他也只是一个小股东,真正的大股东却是一位叫程日兴的人。 ‘这位程日兴是?’ 韩彬摇头苦笑,‘荣国府真是有意思。 张老拐,程日兴也是咱们铺子的老客?’ 掌柜咧嘴一笑,‘没错,还是一位出手大方的老客。 要不是伙计机灵我也不会发现他是古董铺子的大股东。’ 韩彬听完,这才笑着给德哥儿解释。 ‘这位程日兴是贾政的清客之一,他好古董,更是古董行当里的大拿。 荣国府里凡是牵扯到古董买卖,都是这位掌总。’ 德哥儿啊了一声,‘这不是里外通吃,真是心黑手辣! 荣国府每年送礼宴客得需要多少古董,这位该存了不少银子!’ 韩彬摇摇头,‘那是他的取财之道! 咱们府不是色目钱奴,要那么钱财做甚。 关键是我们能从他口中套到什么!’ 第48章 修炼场七 随后德哥儿就看到掌柜开始找册子一点一点的登记资料。 原来铺子里的信息是这么一点一点收集来的。 这位张老拐还真是能人,自己那个外公还真是个人物。 把这么好用的人才就这么交给母亲了! 果然在封建时代大家族都有自己的底蕴。 韩彬算是把家里怎么收集信息的方法之一让德哥儿看了个明白。 溜达着回到家,德哥儿就跑着找张穗。 ‘娘,油铺掌柜张老拐是怎么回事?’ 张穗正握着钢笔完善自己的笔记。 有些实验不能她亲自出手,只能借着古书里的记录慢慢完善。 到时候选出合适的人去完成,正心累呢,倒霉儿子就闯了进来。 ‘张老拐? 他呀,就是你外公油铺里一个负责收集对手资料的一个好手。 你外公当初怕我嫁进王家没有依靠,在被欺负,这才塞给我的,怎么了?’ 德哥儿摇摇头,‘就是觉得他厉害,后世怎么也是一个情报分析好手!’ 张穗看了一眼儿子,‘你这优越感是从哪来的? 老拐也就是没那么多经历加上身份上的限制,放在后世怎么也是一位在情报界搅动风云的人物。 真以为你外公是大方的呢?’ 德哥儿一愣,‘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外公主动送张老拐陪嫁过来的?’ 张穗点点头,‘还是你爷爷慧眼识珠,特意要来的! 他那个闺女也是一位高手,不然四个丫鬟,我也不会特意让躲夏提前嫁出去。’ 德哥儿诧异的指指娘俩,‘您怕她察觉咱们一家三口!’ 张穗摆摆手,‘行了,咱们也赶紧摆饭吃饭。’ 娘俩坐在饭桌上,德哥儿小嘴叭叭个不停,把今天的事详细的说了一遍。 张穗哪里听的进去,随意的嗯两声,满脑子却在想让躲夏回来去哪里。 ‘娘,您这心事重重的想什么?’ 张穗看了一眼儿子,苦笑一下。 ‘整天待在家里也不能给你爹分担,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德哥儿白眼刚翻完,张穗的筷子就已经敲到他的手上。 ‘你这是啥意思?’ ‘娘,不是我说您! 以前您天天在实验室里忙,也没见您关心过我们爷俩。 虽然到了这里,咱们一家三口天天在一起,您见我爹给您说他衙门里的事了?’ 张穗杏眼一立,‘臭小子,你这是说你老娘没有政治智慧嘛?’ 德哥儿赶紧摇头,‘娘,您忙自己的就好,没事串串门当您的贵妇就好。 衙门里的事您就别跟着瞎掺和了,照顾好家里的买卖就算助我爹一臂之力了。’ 张穗也是痛苦,‘还不如在老家,能去榨油坊,粮库看看。 在京城你们爷俩是想闷死我。’ 德哥儿哪里还敢多说话,今儿老娘的心情明显不好。 漆黑的夜里,吏部门口来了两辆马车。 王宁远得了消息,立马赶到吏部门口。 看到王宁远,四位典吏立马跪到地上。 关系一家人的性命,这会再不找靠山,可就真没一条活路了。 ‘现在知道怕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的道理你们不会不懂!’ 说着王宁远随手打开马车的一口箱子。 哎哟,真够乱的,银锭,散碎银子,金元宝,珠宝,珍珠满满一张箱子。 挨个看过都差不多,四口箱子都差不多。 ‘家人都安置妥当了?’ 四位典吏立马开始磕头,‘求大人救我们一家老小!’ 王宁远摆摆手,示意刘槐喊人将四口箱子抬进吏部。 等再次刘槐再次出现在王宁远身后时,手里正捧着一份文书。 王宁远拍拍拿过文书在手里拍着。 ‘明天本官会安排人接你们的家人到庄子里去居住。 至于你们嘛,给家里人说清楚,今晚自己去刑部大牢里去投案!’ 说完王宁远把文书往其中一人怀里一扔,转身就走。 四人互相看看,立马冲着吏部大门磕头。 ‘谢大人救命之恩!’ 这些人只有刀架到脖子上才丢掉侥幸之心。 也让王宁远对现在为官之人的心狠手辣有了新的认识。 这个年不好过,每期邸报上都有被罢黜的官员。 进了腊月,一场大雪让整个京城再次娇俏起来。 初五这天难得休沐,更是一个好日子。 一大早王家的仆人在王顺的安排下忙碌一片。 二进院里贡桌上摆满贡品,香炉,火盆,蒲团都已经准备完毕。 巳时一到,王宁远一身孝服捧着父亲的灵牌领着张穗,令泰,德哥儿出现在二进院。 家里的幕僚,仆人,学生都整齐的在二进院里候着。 王宁远将父亲的灵牌放在贡桌上,这才转身走到首祭的位置。 福伯流着眼泪,将点燃的三柱香递到王宁远手里。 今天将父亲的灵牌请进京城家的小祠堂里以后,也算王家兄弟俩正式分家。 王宁远双手举香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心里默默的想着,占了您儿子的身子,就有义务守护这个家族。 虽然分家,我也会护大哥一家一生周全,给两个侄儿一个锦绣前程。 三鞠躬后,王宁远这才将香插进香炉。 在王宁远的带领下,一家人对着先父堂树公的牌位三拜九叩。 福伯在火盆里点事黄纸满脸是泪的在那絮絮叨叨。 ‘老爷,您别怪二少爷! 自二少爷进京就一直在忙碌,今儿才请您入祠堂。 二少爷忙,您那要是缺什么就给老仆说。’ 说着拿起纸扎的仆人放到火盆里。 ‘这些仆人老爷先使唤着,过两年老仆就下去接着伺候您。’ 王宁远跪在蒲团上静静的听着,直到所有的纸下全部烧完。 福伯才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从供桌上端起祭品。 ‘老爷,这些贡品都是二奶奶半夜起来特意准备的,应该合老爷的口味。’ 嘴里念叨着,将手里的贡品放到王宁远的手里。 所有的贡品从王宁远手里过完一遍,又敬过酒后,这才算是礼完。 王宁远捧着父亲的灵牌进了过厅东屋。 将父亲的灵牌放到母亲灵牌的灵牌的旁边。 一家三口加上令泰再次磕了三个响头。 ‘令泰你带着德哥将爷爷的挂相放下。’ 第49章 修炼场八 封建王朝一个孝字大如天。 更别说在朝廷为官,只要头上有一个不孝的名声,不光为官之路断绝,更是连人都别想做。 一代权臣如张居正,就因为没有按制丁忧,弹劾的折子都快把通政使司给淹了。 虽然不知道是万历皇帝是不是真的想‘夺情’,可张居正确实没有按祖制归乡丁忧。 无论在官员,读书人,普通百姓都没一句好话。 可见孝字的威力。 普通百姓四时八节都要给祖宗上香上贡,作为官员这些礼制是万万不能马虎。 一但出现纰漏也会成为别人攻击你的借口。 张狂如贾赦,在孝道面前也被贾母压的抬不起头。 只要贾母在世一天,二门内的事怎么也轮不到贾赦做主。 家人们离开后,王宁远盘腿在蒲团上坐了下来。 静静的看着堂树公的挂相,想着文选司的事情。 内阁也只是派人到吏部催促过一次关于三位盐课和通州新仓官员的任命问题,就再也没了下文。 既然大家都有足够的耐心,那就等等看。 对于辽阳镇的良田,王宁远是真的动心了,不趟这趟浑水怎么了解当地的实情。 怎么看清四王八公内部的利益纠葛。 被勋贵教育一次之后,王宁远反而更坚定了拆散这些勋贵世家的斗志。 静坐了半个时辰,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王宁远这才出了过厅东屋这个祠堂。 换下衣服,仔细听了下,知道夫人这是正在整理给各家亲戚要送的年礼。 有点事做就是好,省得她老是问东问西,歪楼的速度更是让人猝不及防。 以前都没发现自己夫人的八卦之心居然如此强烈。 德哥儿那个臭小子还真就说对了,女人一旦空闲,脑子里不定在想什么。 ‘老爷你出门啊?’ 王宁远摇摇头,‘去找韩彬聊聊。 对了,让躲夏俩口子回来,京城油铺交给他们打理。’ 张穗点点头,‘好,趁着给山东送年礼让他们俩口子来京。 两年多没见,也不知道泥狗长什么样了?’ 听到张穗说起泥狗听春和画冬立马掩嘴笑起来。 等王宁远离开,听春这才说道。 ‘夫人,您说躲夏怎么就答应自己家男人给儿子起这么个名字? 那么爱美又识文断字的一个人,成亲后就不一样了!’ 张穗摇摇头,‘泥狗怎么,贱名好养活。 躲夏话里话外这名也算适合她儿子的性格。 信上说泥狗才多大,整日里玩水和泥的。’ 张穗说完,画冬也噗呲一声笑出声。 ‘到了京城,这里的人可不知道泥狗是泥鳅的意思。’ 主仆三笑完,听春这才问道。 ‘躲夏从登州回来,那里的铺子怎么办? 夏天才刚刚和倭国搭上线,棉花的买卖才刚开始。’ 张穗听了摇摇头,‘他们俩口子在登州两年了,还能教不出两个合适的接手人。’ 想出口棉布,王宁远自然不会给倭国人这个机会,只要倭国人有胆量走私棉花,王宁远就敢照单全收。 陶瓷制品,丝绸对于王家来说不是难事,更别说那些佛寺所需要的装饰品。 一箱精美的瓷器能换半船棉花简直就是抢劫。 倭国那些所谓的贵族对于华夏大国的瓷器的喜爱已经达到了病态的喜欢。 对于王家从倭国走私棉花的买卖,东平郡王一直看不明白。 松江府种棉的良田越来越多,并且有向外的扩散的趋势。 已经到了需要朝廷下敕令限制的地步,毕竟棉田增加无形中会减少粮田的数量。 棉布的价格更是越来越低,表面上已经到达了利益的临界点。 可王宁远俩口子知道棉花产业工厂化后的效益。 比起松江府的家庭作坊将是一个质的飞跃,相比倭国的纺织产业更是巨大的打击。 不把倭国变成棉花的种植大国,怎么拿捏控制他们。 只有将松江府的那些世家大族的目光吸引过来,他们才有动力去开拓西域的土地。 世家大族?耕读传家? 他们才是封建社会最早的资本家,天天在自己锅里划拉,还不如一起使劲把目光放到更远的地方。 耐心! 现在王家最需要的就是满心,就现在俩口子的地位东西一露出来,那些世家大族有的是法子收拾王家。 东跨院里,王宁远和韩彬看着马夫在那里训练狗娃子。 ‘东家,辽阳镇良田的事您作何打算?’ 王宁远摸摸自己的胡子,等中午让夫人在给自己刮刮脸,修理一下。 ‘五千亩太少了!’ 韩彬一愣,‘东家想在辽阳镇种玉米?’ 王宁远点点头,‘怎么不行嘛?’ 韩彬仔细的盯着王宁远的脸看了一会。 ‘东家,那是北静王的治下,慎重! 都知道玉米是好粮,可北静王为何不在北静推广? 还不是怕那些军头闹起来,勉强活着的丘八才好把控。’ 王宁远无奈的点点头,‘我知道! 北静王有粮又不是什么秘密,他手里的大军不动,朝廷怎么想策略。 这事不是咱们能做主的,回头我去拜访顺忠王再说。 北静王的叔父真的就甘心辅佐一个毛孩子?’ 王宁远想了想,‘种玉米嘛,又不需要咱们种,荣宁二府在辽阳的庄子也不少!’ 韩彬一听,眼睛一亮,‘那就要好好挑个人和荣宁二府的庄头打交道。’ 王宁远摆摆手,‘行了,这事你就别掺和了,回头事定下来,让张老拐去办。 你不是整天嚷嚷着没有帮手嘛,先把张老拐调过来。’ 韩彬听了立马拱拱手,‘谢东家体谅! 只是顺忠王那里会不会误会,文武勾连?’ 王宁远哼了一声,‘事无不可对人言,陛下要是事事生疑也坐不稳位置。 再说真以为府里没有眼线? 拿下辽阳的良田陛下就不会往佃农里掺沙子? 要是陛下给咱们推荐一个庄头,我更是求之不得!’ 这话也就和自己人说说,背地里蛐蛐皇家,那可是要上黑名单的。 ‘老爷,林家管家到了!’ 一个管家,王宁远可没工夫见。 ‘去,要是银子到了,直接在码头接,直接送到顺忠王府,我在那里等你!’ 第50章 修炼场九 王宁远正在东跨里逗狗娃子呢,韩彬王顺就带着家仆,架着马车出了府。 看来今天的午饭有着落了,送了这么一大笔银子,顺忠王不会不管饭。 溜达着到了顺忠王府,等了一盏茶的工夫就被请进了外书房。 ‘持正,这可不像你,怎么主动送上门了!’ 顺忠王这说话的语气哪有一点外面传言的样子。 王宁远一板一眼施礼,要知道权力来源于哪里。 在陛下面前可以适当的表露本性,在这位王爷面前就要中规中矩。 这位的嘴一偏,在陛下那有再好的印象也会大打折扣。 先是收拾拾纸张的声音,然后是一阵轻笑。 ‘本王还是喜欢靠在武英殿柱子上打瞌睡的持正。 来人,给我们王大人看茶。 行了,还等本王请你? 快坐!’ 王宁远这才抬起头习惯性的向着桌案看去。 还好眼神好使,露出的几个字里居然有一个人名薛辅。 看到坐在圈椅上的顺忠王时,一下就愣在了那里。 顺忠王满脸的微笑,‘怎么持正也觉得本王这么穿不妥?’ 发愣中的王宁远摇摇头,没经过大脑就回了一句‘不敢!’ 王宁远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位王爷身上穿的是黑色的呢绒风衣,只是金色的纽扣异常抢眼。 也许不是抢眼,那是真的黄金纽扣。 内里的羊羔皮马甲依然抢眼,这种穿搭怎么就这么眼熟。 只是最里面丝绸的翻领内衬,冬日里穿这样的贴身内衣真的不凉嘛? 顺忠王看到王宁远惊讶的表情,心底炫耀的心思一点不减。 王宁远作为官宦子弟,家庭的教育能缺失,如何应对皇家自然是经过家庭教育! 顺忠王起身站起来,一脸笑容的离开桌案。 像孔雀开屏一般,张开双臂走了出来。 ‘持正,我记得你也是喜欢奇装的!’ 这会王宁远的大脑总算能够正常的运转。 ‘王爷岂可信口开河!’ 顺忠王哼了一声,‘持正也不是坦荡君子!’ 千年的积累,加上三年的官宦教育,让王宁远已经形成了本能的反应。 ‘王爷何故如此鄙薄下官?’ 顺忠王走到王宁远身侧,一抬眼这才看到顺忠王一身的打扮。 黑色呢绒齐膝风衣,加上黑色的呢绒修身长裤,真是风采尽显。 ‘怎么坦荡君子不好当? 你那双鞋子就很漂亮!’ 被雍庆推到前台的顺忠王智商情商双高,在他面前打马虎眼,确实有点班门弄斧的意思。 ‘熟悉?’ 王宁远立马躬身回答道,‘确实和荷兰,葡萄牙使节的打扮类同。’ 顺忠王哈哈一笑,‘还是喜欢你直话直说的样子。 这是陛下亲自画图,着尚衣监做出来的服饰。 布料来自荷兰使节的贡品。’ 突然换成这种修身的服装,猛的看去顺忠王的气质也为之一变。 并不是所谓的贵气,反而是成熟男人中带着一丝雅痞的味道。 顺忠王拉起王宁远的手坐到椅子上。 ‘持正,持正!’ 王宁远总算回过神来,起身躬身道。 ‘下官失态了,确实大受冲击。’ 顺忠王哈哈一笑,拍着身边的椅子。 ‘坐下说!’ ‘陛下也说本王穿上不错,特意交代本王在家里穿就行,别乱显摆。 可本王能从陛下眼里看到他也欢喜,只是有碍身份不能穿戴。’ 确实皇帝的穿戴,以及各种喜好都会传出不同的信号。 更不要低估为官者为了上位展现出的无耻。 幸进之臣何其多也,他们做出的事何止颠覆人的三观。 某部电视剧中描述的哭坟连入门都排不上。 直到喝了两口茶,再被屋里的热气一熏,王宁远这才恢复正常。 突然在一个古香古色的书房里看到一个穿着现代服饰的人,那种视觉冲击差点让王宁远落泪。 好不容易稳住心态,这才将今天的来意说出。 扭头一看,王爷眯着眼睛思考的样子还真是迷人,黑色胡子更显风韵。 真是想不通,这时的男人都在保留、展现雄性之美! 可这群男人却有着一种病态的审美? 扬州廋马之所以大受欢迎,更是这个病态社会的直接体现。 恋弱、恋童的这种畸形审美更是这些儒家文化集大成者们大力提倡的结果。 舆论导向在各个时代已经被这些所谓的文人玩的清楚明白。 无论多么病态的审美,这些文人总能用优美的文字替他们遮掩。 更别说那些上位者,不缺文人替他们美化这些癖好。 ‘不愧为列侯之家,果然豪富! 这事我会详细的禀告给陛下。’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位被陛下推到前台和各方势力打擂台的王爷太了解朝廷现在的财政状况。 各种政令,政策,活动没有银子能办成。 十四万两白银,繁华如两江之地一个上县的赋税也没这么多。 ‘陪本王出去透透气!’ 两人刚出书房,王府长史就乐颠颠的过来了。 王府的吃穿住行有宗人府按级供应,要说现银,还真不一定有多少。 ‘清点清楚,写明条子,拿来给本王用印。’ 长史还没开口,顺忠王就开口吩咐道。 一路溜达到王府的后花园,园里的腊梅开的正艳。 ‘辽阳的事本王也做不了主,陛下正为西宁郡王的事头疼? 持正,若是北静王有了足够的粮草,内乱必生。’ 这是最坏的情况,现在太上皇还在世,这些勋贵真的敢冒大不韪造反? 王宁远看看顺忠王的脸色,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北静王的叔父真的甘心辅佐?’ 顺忠王诧异的看了一眼王宁远,咬咬牙回道。 ‘两可之间!’ 还是有机可趁! 再说战争才是军队最后的宿命,逼着他们去开疆拓土才是正路。 ‘不妥,军头为了土地能打出去,同样也能反噬朝廷。’ 顺忠王突然发现王宁远做事的赌性很大。 他开始后悔将王宁远提到如此重要的位置上。 王宁远当然有自己的考量,按照宁荣二府的结局来看,北静王最后也没有伸手搭救贾家。 一个政治领头人没有护佑自己的支持者,只能说明他也无能为力。 第51章 修炼场十 想想贾家的罪名,王宁远都觉得好笑。 卖官鬻爵,勋贵世家要不干这些才奇怪。 现在王宁远在干什么,不也是卖官鬻爵嘛! 奢靡招摇,如果勋贵真的大藏财富皇家才更担心! 财富的去向无法查明,皇帝能睡着觉? 说起奢靡,江南的那些世家豪族花园比御花园奢华更甚。 皇家最后对他们下手了嘛,明显没有。 正是因为他们是皇家统治阶级的维护者。 恃强凌弱,为非作歹! 都是勋贵这个特权阶层了,难道还要活的唯唯诺诺? 飞扬跋扈才是他们该有的作风! 养家扬名,才会被上位者忌! 贾家真正的取死之道只有一个政治站队错误,已经威胁到皇权。 王宁远跟在顺忠王身后,小心的回答着他的问题。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两人都转过身看去。 一位面白无须的官宦正快步的走来。 王宁远躬身拱手,主动的退到一边。 虽然佯装在欣赏梅花,可眼睛却一直在盯着小声谈话的两人。 这里就不得不说太监这个群体,由于地理位置出太监最多的区域就是北直隶。 除了地理优势外,另外一个原因就是经济原因。 由于京城存在的原因,北直隶成为一个四战之地。 大小动乱无数使得北直隶地区的人口稀少。 在政治中心周围总有点益处? 答案是没有,反而会被政治中心不停的抽血。 除了北直隶当地的徭役,还得根据京城的需要分配更多的徭役。 劳动人口的缺失更是会让北直隶的经济雪上加霜。 更何况北方大地只要有点天灾人祸,会有大批的流民向京城牢笼求活。 只要一想就知道北直隶的日子有多难。 各种原因之下,北直隶成了出产太监最多的区域。 这些太监更是已经形成乡党,只要一人得权总会优先提拔自己的同县。 两个省份相邻王宁远也能通过口型把他们的小声对话猜个七七八八。 大致意思就是太上皇身边的大太监派人出城去了玄真观。 判断出是玄真观,也就猜出太上皇在所询何事。 王宁远微笑着半转身子,用嘴轻轻的吹着梅花上的落雪。 陛下还想按部就班,可太上皇允许嘛,勋贵世家允许嘛! 双方都在不停的积累筹码,勋贵集团也会借着太上皇的名义不停的壮大。 权力争夺的道路上由不得心软,谁又会觉得自己完全准备好了? 有机会不插手,一旦错过连后悔的机会都没了。 王宁远可以确定贾敬不会炼出所谓的长生丹药,可陛下和顺忠王也能确定嘛! 更何况太上皇还有太医院这个时代最好的医疗部门,加上在外寻找天材地宝的人手。 太上皇身体的状况才是陛下最忌惮所在。 从义忠亲王坏事时的奄奄一息,到如今身体越来越好,皇宫里诡异的气氛更甚。 顺忠王打发走了官宦,脸色如常的对着王宁远招招手。 ‘本王的这个花园如何?’ 这个必须得夸! ‘幽静雅致,不见奢华却有古朴典雅。 不知这是出自谁的手笔?’ 顺忠王摆摆手,‘山子野,持正可听说过?’ 王宁远点点头,能没听过嘛! 后世解读是说这位是园林设计的大家,具体名字身份一直很神秘。 不会先父堂树公笔记里倒是有些记录。 ‘王爷,这个花园从设计到建设都是出自少子野之手嘛?’ 顺忠王点点头,‘本王崇尚周礼,也喜魏晋时期的开放自由。 这才请到山子野出手,本王除了出人监工丝毫没有过问。’ 说完拍拍王宁远的胳膊,‘持正一会也参加本王的午宴。 难得夏尚书能够如此痛快的赴约。 本王现在去更衣。’ 虽然王宁远躬身送走了顺忠王,可心里已经开始开骂! 都是过手钱财,干嘛非把自己也扯进来。 夏吉是好相与的? 最烦这种纯粹的人,比之安石公更甚。 人家起码还有儿女,做事强硬,起码还会顾忌一下儿女。 这位夏尚书无所顾忌,一心只想改革,真是一把又快又准的刀。 户部在他带领下砍掉多少项目,更是收回不少被侵占的权力。 一把老骨头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强势的吓人。 躲是躲不掉了,王宁远只能硬着头皮参加午宴。 ‘持正也在?’ 王宁远赶紧起身过去伺候,‘有点事需要禀明王爷,也就早到一会。’ 说着接过夏尚书的帽子,放在一边的梅瓶上。 夏吉张开双臂,等着王宁远给他将披风取下来。 ‘刚好,今儿本官给你说说盐课官员的事!’ 王宁远的手一顿,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是夏吉来要这四个位置。 刚把披风挂好,就听夏吉接着说道。 ‘太上皇真是老糊涂了,本官和他掰扯一个时辰,才要回五十万两银子。’ 王宁远扭头看看身边伺候的王府下人。 ‘本官一向光明正大,有甚不敢直言。 太上皇压着江南织造局,扬州盐业,为了他所谓的玄修破费太大。’ 您敢说我也得敢听啊,王宁远心里那个后悔啊! ‘顺忠王请本官来所为何事? 太上皇的陵寝按规制就成,不能在扩大预算。’ 这就是面子的事了,父子俩在争斗,孝的表现还是要大张旗鼓。 这是做给天下人看的,和户部打擂台也算陛下和户部的双簧。 ‘两位大人,王爷请您们入席。’ 哎哟,这宴会厅可真大,面积都赶上王家二进院大小。 夏尚书随意拱拱手,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惹的顺忠王也只能苦笑以对。 ‘下官没那么多时间,舞乐就算了!’ 别呀,王爷养着她们也不能不让她们工作不是! 王宁远可早就听说这位王爷的艺术造诣不错。 还想看看他养的歌姬是什么水平呢! ‘那咱们就先吃饭!’ 顺忠王刚提起筷子,夏吉就立马怼道。 ‘虽然下官腹内空空,王爷还是先说清楚再吃不迟。’ 王宁远真是见识了,纯粹的人说话还真是无所顾忌。 当然也少不了这会户部尚书真有能力,处于夹缝中依然能稳住一个帝国的财政。 第52章 修炼场十一 夏吉嘴里说着先说事,自己却已经提起筷子夹菜。 水晶皮冻入口还点点头,又夹了一块。 ‘看本官干嘛,你不饿!’ 持正嘴角抽抽,算是又见识到另外一种官场文化。 ‘冬日修建陵寝难免要增加预算,夏尚书何必把气都撒在本王身上。’ 夏吉真是一点形象也不顾,伸手捏过卤鸽就撕扯着往嘴里送。 花白的胡须上都油乎乎的。 半只卤鸽下肚,这才看了一眼顺忠王说道。 ‘不找你找谁,下官还能到陛下面前倚老卖老? 陛下的权威只能鼓不能泄!’ 顺忠王运气的动作一点也不藏着,瞪了一眼夏吉,可又无可奈何。 反正就是挑软柿子捏呗! 这是真把顺忠王当同僚相待。 ‘今儿就如了夏尚书的愿,一会就送十四万两现银去户部。’ ‘当真?’ 顺忠王哼了一声,提起自己的筷子夹了一块牛肉就放进嘴里。 这是好东西,也只有贵族餐桌上有些东西。 虽然大同镇有不少牛走私进来,市面也没有肉牛卖。 都被勋贵世家豪族给垄断了。 夏吉也不吃东西了,示意身边伺候的丫鬟拿过帕子。 狐疑的看了一眼王宁远。 ‘持正,给本官解解忧?’ 顺忠王像是没听到一样,举起酒盅和夏吉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什么位置这么值钱,让你们算计! 不若持正来户部,本官发现你真是生财有道!’ 话说的客气,夏吉眼里的杀意却一览无余。 文选司一个主事出事都能牵出大案,刑部也有不少资财入了户部。 可不是生财有道嘛! ‘应天知府!’ 听到是这个位置,夏吉脸色这才变好。 以前怎么没发现夏尚书对情绪控制这么差。 老狐狸,这是故意外放给顺忠王看呢! ‘推举的谁?’ 既然都开口了,王宁远索性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说了个明白。 夏尚书眼睛一眯,‘贾时飞,一狡诈小人耳。 王爷确信此人能瓦解江南世家? 贪婪有余,胆量不足! 咱们这个探花的确有识人之能!’ 顺忠王听完微微一笑,‘胆是可以慢慢养出来的! 惦记林家财富的不止勋贵,这个贾时飞就一点想法都无?’ 夏吉又把目光转向王宁远。 ‘贾时飞被罢官后一直在游历,在扬州病了一场,去了林家给探花之女为师!’ 夏尚书嗤了一声,‘小手段不少,眼光也不缺。 林探花想抽身,谈何容易。 他这是将林探花的处境看的一清二楚。’ 林如海想从江南脱身,那是各方利益都不允许的。 只有他在扬州,各方才勉强能够维持平衡。 桌上的氛围总算正常了,夏尚书的心情也明显更好。 ‘这下京中官员年底的双俸总算不用再挪用。 封存的产业不必急着变现。 吏部不愧为六部之首,真是财源滚滚。’ 王宁远听的后背发凉,有本事您倒是去姚夔姚尚书面前展现您的阴阳水平去。 伺候着夏尚书穿戴好,这位尚书悠哉悠哉的提着银子告辞了。 这还怎么吃,顺忠王是真不地道。 非得把王宁远推到户部面前,以后文选司递的题本,这位户部尚书可能会异常留心。 虽然顺忠王送了两套陛下亲手设计的服饰,可王宁远的心情依然不美丽。 张穗见到王宁远带回来的服饰倒是挺满意。 ‘没想到咱们陛下还挺有品位,快去穿上让我看看。’ 王宁远一脸的嫌弃,‘试什么试,晚上再说。’ 张穗笑着趴到自己男人肩头。 ‘怎么,这是发现哪里不对?’ 王宁远捏着呢绒大衣的衣角。 ‘这是欧洲人在推销他们的布料,你就没发现里面的机会?’ 经过王宁远的提醒,张穗这才反应过来。 拿起衣服仔细观察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咱们这还没有呢绒这种料子!’ 看到王宁远的表情,张穗嘻嘻一笑。 ‘三年没动针线,我还真没注意到这些。 呢绒料子,倒是一个不错的买卖。’ 说完张穗又皱起眉头,‘处理羊毛我还有办法,只是织机怎么办?’ 说完就看向王宁远。 ‘年后想办法找到山子野,为夫估计这位先生有办法。 他更是有大用!’ 看到媳妇一脸的迷惑,王宁远心里就吐槽开了。 女人果然只看那些风花雪月,情情爱爱,美丽服饰和那些美食。 ‘大观园的设计师就是这位山子野先生。 父亲推测这位先生可能是墨家传人。’ 说着王宁远摇摇头,‘墨家都已经沦落到给富贵人家建花园的地步。’ 张穗哼了一声,‘还不是你们这些富贵人畏墨家如虎。 奇淫巧技,兼爱非攻,怜惜百姓,哪个不被统治阶级忌讳。’ 这女人是不是站错位置了,她也属于富贵人家这个阶级。 对付西方那群海盗,还真就少不了墨家这些人。 就看看当今陛下有没有这个魄力。 朝堂依然吵吵闹闹,夏吉在河南北直隶的改革已经铺开,人口自然相当重要。 这不今儿早朝为了工匠的事又吵开了。 给太上皇修建陵寝的河南徭役日子到了,回头还是想从北直隶抽调百姓服徭役。 这是夏吉能干,死过就要两江地区出徭役。 这是勋贵和两江的官员能干? 吵吵一声上午,不还是没有决定。 王宁远跟在姚夔的身后溜达着往户部走。 ‘夏老匹夫呢?’ 王宁远小声的回道,‘好像去找陛下了。’ 姚夔呵呵一笑,‘这下两江要出血了! 这老匹夫手段是真多。’ 王宁远摇摇头,‘反正最后出钱的是江南的商人,咱们只是摇旗呐喊罢了。 谁身上的肉谁心疼!’ 回到吏部刚吃过午饭,就通知去尚书职房开会。 姚尚书,孙侍郎,四位郎中,就是司务厅司务的出现显得特别突兀。 ‘日前文选司四位典吏的罚银已经交到部里。 陈司务详细说说。’ 姚夔一开口,孙鑨就眯着眼看向王宁远。 王宁远微笑着对着他拱拱手,一副请功的架势。 ‘珠宝,珍珠,金银一共折银一万五千两。’ 王宁远一听不由的看向这位司务。 真行,这是从中间折去多少,又一个肥的! 第53章 过年 ‘其中六千两罚银交到户部,九千两入了部里的公账。 部里共余一万三千六百二十三两。’ 还真是有整有零。 只是这分配的还挺有意思。 ‘部里的同僚也辛劳了一载,年关将近,部里还是要有所表示。 今儿咱们就议议分配的事宜。’ 无所不在的阶层,什么品级多少年底奖金都是有潜规则的。 也就是走个过场,确定一下发放的数额。 最后还是确定以现银的形式发放,真以为古人不懂采购里面的猫腻。 赵南星拍拍王宁远的手,‘总算能安稳的过个年,也能给下面的典吏有个交代。’ 难得吏部的铁面也能说出这样的话,这位入职考公司的时候可是把下面的人收拾的不轻。 要真是清如海瑞,真是没法让属下生活下去。 一个男人洁身自好到连家庭都养不起,有再大的名声有什么用。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海瑞在修身上没人能够鄙薄。 道德上的洁癖君子,海青天之名更是无人能质疑。 可他真的适合官僚体系这个圈子嘛? ‘梦白兄家里不该如此拮据才是?’ 一个进士有两千亩的免税田,听上去很多,可支出更多。 两千亩土地的收入勉强够给坐师,直属领导送过寿礼节的。 哪有记载中那么多一幅自己的字画就打发的。 正是因为少所以才会在史书中特意留一笔。 ‘持正兄就不要取笑梦白了,家里的糟糠不善理财,到现在还要岳家支持呢! 真是羡慕持正兄有一位贤内助。’ 王宁远咦了一声,‘梦白兄是北直隶真定府高邑人?’ 赵南星微笑着点点头,‘持正兄好记性!’ 王宁远摇摇头,‘花生油产量有限,香油和菜籽油王家倒是可以供应一部分。’ 赵南星立马拱拱手,算是感谢。 缺钱嘛好说,别那么死脑筋,有陛下的大粗腿不抱。 偏偏喜欢和那些浙党的人混在一起,一个北人怎么就喜欢江南的高谈阔论,事事都要参与比划两下。 一个个都是纸上谈兵的高手,多学学那些远离浙党的两江官员! 做刀都不会选主人,浙党的门下狗就这么舒服。 赵南星小声的说着花生油的香味,以及王家油坊的油品的特殊处。 司务厅司务总算把各个等级分多少银子说完。 姚夔一句可有人有异议便挥手示意司务可以下去安排发放事宜。 尚书职房大堂没只剩下中高层官员,姚夔这才轻咳清理一下喉咙。 ‘前几日陛下接连两日召老夫去探讨先秦百家。’ 姚夔也没有卖关子,看了一眼王宁远,接着说道。 ‘陛下着重和几位学士着重剖析强秦之法。 秦因变法而强,更以秦法而一统天下。 秦二世而亡更让人唏嘘,然秦法当真严酷乎! 持正,可有高见?’ 王宁远立马躬身施礼,‘持正并不认为秦法酷毒!’ 秦法严酷已经成为千年来的公认,各种史书野史中对于秦法严酷的描写多不胜数。 当然也有人怀念强秦时代,却也抵不住仕林文人的抨击。 孙鑨眼睛一眯,‘王郎中,秦法不酷毒,缘何秦二世而亡?’ 王宁远对着孙鑨拱拱手,‘这只是下官的微薄浅见,权当搏各位大人,同僚一笑的妄语。 秦法有不合时宜之处? 大乱之后需给百姓黔首以休养生息?’ 孙鑨刚想说话,一下就闭上嘴。 ‘身为中央朝廷官员和地方行政大员,真的不知道大秦面对的压力? 何必自欺欺人,秦一统华夏,已经进入帝国的疲惫期。 如若有它法,始皇陛下何必劳民伤财,修建秦长城。’ 谁也不敢说一句秦始皇一统华夏是错,这也是一种政治正确。 ‘连年征战,华夏人口减少、田地荒废、经济锐减、政治动荡。 各地行政大员既需要维护统治,还要恢复生产,完成始皇陛下御令。 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统一货币,哪一个拿出来不是千古功业。 可北方游牧的匈奴、东胡、乌桓在有心人的蛊惑下不愿意给大秦喘息之机。 汉高祖白马之围不就是北方游牧民族之强的铁证。 持正家有部分汉时留下来的秦简,上面有详细的例举,一名民夫服去边关徭役,自开拔之日起,每日有饭食供应。 自开工之日起,每日民夫有六个大钱,优者有八个大钱!’ 王宁远说出这些,在堂的每位官员都没有反驳。 为什么,因为这是事实! 为什么在浩如烟海的史书里没有提及呢? 排在首位的自然是这些民夫黔首没有发声的渠道,他们是真正的底层,他们不识字,更不懂人心之恶。 另外的原因自然是利益获得者的集体发力,掩盖下这件事。 徭役无论有无灾害,什么时候停过? 根本就没有停过,政权稳定,驱使民夫如牛马,想反抗却没有实力。 政权不稳,躲在暗处想趁机攫取政权的人恨不能把所有的道路给这些牛马铺平。 没有信仰,没有长期目标的农民叛乱只会破坏原有的统治。 上千年来,只单单一项本该支出的徭役费用就是天文数字。 这还不值得既得利益者将秦法中的部分内容给抹去嘛! 姚夔在吏部大堂说起秦法自然不会无的放矢。 王宁远接着说道,‘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事,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流传千年! 真的是为给乡亲们一条活路,还是一己之私! 好一句失期当斩。’ 赵南星听到王宁远说话的语气不对,这才赶紧起身走到王宁远身边拱拱手。 ‘持正兄暂且饮杯茶!’ 都是饱读诗书的进士,书后面什么没写,只要不是死读书的总能发现异常。 ‘各位同僚,梦白不才,却也略知一二。 下官在外为官多年,没少被下面的胥吏糊弄。 一个失期当斩就将所有的责任推给秦法,实在有破鼓万人捶之嫌。 民夫晚至,各种缘由且不说,这个期是多久? 秦军法有详细记载,失期一旬当斩。 民夫适用秦军法乎!’ 这是给自己起义找的一个借口罢了,忽悠百姓可以,官员也奉若宗旨就是别有用心。 第54章 过年二 姚夔嗯了一声,‘梦白之意就是史书有污蔑之嫌?’ 赵南星点点头,‘下官正有此虑,众口铄金罢了。’ 姚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赵南星接着说。 ‘获利者和为官不作为者的同流合污而已。 汉取秦而代之,只能给秦冠以暴字,以示汉代秦的天意。 强秦统一华夏,山东六国豪族世家挑拨污蔑者何其多。 再加上为官者政令不通,又有多少百姓黔首被蒙蔽。 汉高祖,西楚霸王焚烧多少前秦竹简,他们在怕什么?’ 还能怕什么,刘家可以取天下,别人也可以! 姚夔一拍桌案,‘好,好一个政令不通,上下欺瞒。’ 今天要说的就是政令的问题! ‘我朝大律一已经刊印百年,可百姓熟知者几何? 每府教授和训导该去乡间讲授的法令,政令又完成几何? 考公司可有记录?’ 赵南星一舔嘴唇,这才发现今儿姚尚书对着吏部工作改革而来。 很多政令上该有记录并且做出评级的工作没有落实。 随大流的记录也就算糊弄了事! ‘我朝徭役有明文规定,一年的徭役天数更写的清楚明白。 各省官员为了一己之私,擅发徭役,中饱私囊何其多!’ 王宁远心中一动,必是修建太上皇陵寝出了纰漏。 工部在财政预算上不松口,户部尚书夏吉直接就是一招黑虎掏心。 这下无论太上皇和皇上都不高兴,真狠! ‘时移世易,我们吏部对于官员的任用,查举也要更加细致全面。 更要符合吏部自己制定的提用准则。’ 说完姚夔还看了一眼孙鑨。 这里面有事,肯定有事! ‘文选司,考公司,有些不合时宜的条例是要更改,写一个条陈递上来。 嗯,在封衙之前!’ 王宁远和陈南星立马躬身领命。 朝廷的宽松时期要过去了,接下来就要到严法树立权威的时期。 过去就是太平盛世,不然就世事将会继续糜烂下去。 ‘没事就都下去忙! 持正留一下!’ 等同僚都离开,姚夔这才招手示意王宁远坐下。 ‘黄侍郎那里的官员任命不许拖延,部分官员的考评汝和梦白商议着填补全。’ 还不是有例外,看到王宁远的表情,姚夔这才解释道。 ‘太上皇也说有才之人可以破格任用。 川南三省本就官员不足,那些恃才傲物之辈更是不愿到当地履职。 黄侍郎不能累死在川南三省。 愿意做事这一条足矣!’ 王宁远看着明显一身疲惫的姚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部尚书哪里有那么容易,要面对各方势力的明枪暗箭,还得控制部里的正常运转。 得力大将远在川南,怀有异心的下属更是蠢蠢欲动,心累,身更累! ‘下官省得,全力配合黄侍郎的公务。’ 姚夔点点头,‘多叮嘱梦白,让他小心行事! 六科和都查院都盯着他呢!’ 王宁远咬咬牙这才问道,‘姚大人,梦白主持明年京察真的没问题嘛?’ 王宁远刚问完,姚夔的眼睛如猛兽一般盯住王宁远。 ‘做好自己的事,宦海浮沉多年,他们想干嘛本官还能不知道。 陛下更没有汝看起来那般无害,顺忠王都是陛下一手调教出来的。’ 多嘴了,王宁远赶紧躬身离开尚书的职房大堂。 条例有些是不适合,这可是一个大工程。 好在柴主事带着五位典吏入职文选司让王宁远轻松不少。 刚回到家,就发现府里热闹不少。 进门一问这才知道老家送的年礼到了。 看来两年年礼这是在半路遇上来。 家仆也是有亲人在邹县老家,虽然有书信,还是听到乡音叙话更有感染力。 王宁远没去打扰张穗和德哥儿他们叙话。 拿着手里的公文直接进了韩彬的小院。 ‘老拐,宫里的消息能打听到嘛?’ 正在和韩彬商量事的张老拐听到王宁远的问话立马起身施礼。 两人一个帮着放公文,一个帮着解披风。 ‘宫里的消息真不好探听,老爷您想问?’ 说到一半张老拐突然咦了一声。 ‘昨儿下午铺子里给一个千总送油,倒是听到一个消息。 姚尚书这两日午后都是先去太上皇那里才去的武英殿。’ 聪明人果然好用,这不就对上了,太上皇和皇上对吏部都开始指手画脚。 ‘还有一个就是,玄真观的贾敬被宫里的小公公给落了面子。’ 王宁远嗯了一声,‘没说是因为什么?’ 张老拐摇摇头,‘道童都不是多嘴的,我们也没敢乱打听。’ 韩彬插嘴道,‘贾敬倒是把玄真观经营的如铁桶一般,能有这消息就不错。 看来太上皇对于贾敬献上的丹药不满意。’ 王宁远看向张老拐,‘老爷,这个我可不敢确认。 连小公公是否是专门取丹药的都还不确认。 铺子里的油也只是送到玄真观门口,伙计们进不去。’ 最烦这些家庙家观,私人地界还真没法进去。 ‘难为你了,总能查出点蛛丝马迹。 药材那里也毫无破绽?’ 韩彬和张老拐对视一眼,‘宁国府送去的药材好查,宁国府跟筛子一样。 宫里送去的药材查证起来就异常棘手,有个万一就是大麻烦。 况且替太上皇炼丹的不止贾敬这一个道观。’ 王宁远点点头,‘先在暗处盯着,千万不要露出来。 京城现在更是鱼龙混杂。 还有别的事吗?’ 韩彬这才说起自己的事,‘贾时飞最近经常出入几个国公府,毫无避讳。 更是开始主动联系同科同乡。’ 位置都已经十拿九稳了,对方联系也正常。 收些移诚,开春后去应天上任也显的不那么寒酸。 ‘还有就是少爷发现的异常,薛家京城的铺子都在盘点。 年底盘点倒也正常,可有些老掌柜正在收拾家当,大有一副交权离开的架势。 我特意去几位老掌柜经常出入的茶馆去探听了一下。 听说来接手的还是薛家长房的掌柜。’ 王宁远听了,反问一句,‘薛家长房的老掌柜?’ 韩彬点点头,‘听口气,说的更像薛家长房的核心掌柜。’ 第55章 过年三 王宁远听完摇头轻笑一声。 ‘这个薛家还真有意思!’ 韩彬和张老拐立马开口。 ‘东家,老爷!’ 王宁远下意识的说了一句,‘王子腾的这两个工具人到底差了些。 这是还没拿到薛家长房的核心资源。 薛家长房的那个丫头真的才十三岁?’ 韩彬立马点头回答道,‘薛蟠十五,他妹妹比他小两岁!’ 王宁远真是好奇,到底是遗传还是这个薛公教导有方。 王子腾下手的对象错了,薛家的核心产业应该是握在薛宝钗的手里。 估计这会王子腾和薛姨妈还都没发现。 难怪王夫人要一直把薛家三口留在贾家,没拿到手可不是要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嘛! 只是整日外出胡闹的薛蟠丝毫没有意识到薛家真正的价值。 那贾母知道不? 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想来贾母必然是知道的,要不贾母也不会好几次想将薛家三口赶走! 赖,未必! 应该是贾家下人瞎传的,王夫人姐妹俩应该是接到王子腾的指示不让薛蟠兄妹俩离开自己的视线。 王熙凤看不上薛家三口,更加可以看成是王熙凤并不是王家的核心成员。 等级很分明啊! 想证实自己的猜想,只要盯住薛家京城的铺子和薛宝钗经手的东西即可。 王宁远将自己的推断全盘告诉给两位幕僚。 两人听完也是陷入沉思,一时之间也没个结论。 王宁远拿着自己的公文离开韩彬的小院。 张穗和德哥儿两个正在屋里聊的火热。 ‘今儿这是怎么了,这么高兴!’ 德哥儿接过父亲手里的披风,‘娘要挣钱了能不高兴嘛! 大娘收了两个工匠,帮着咱们家升级了榨油机,还升级了过滤系统。 现在正 老家研究剥棉机呢?’ 王宁远听完眉头一皱,‘大嫂一向小心谨慎,这次怎么突然让人接触榨油坊!’ 张穗挑出来信交给王宁远,‘不是全面改造,只是升级了一部老榨油机。 同时送来的还有水轮的升级方案和建水坝的方案。 相当专业,对这个时代的建筑材料更是了解。’ 自己媳妇都给予肯定了,王宁远自然不会怀疑。 王宁远指着图纸说道,‘这可不像两个人的手笔?’ 张穗看看王宁远又看看德哥儿,‘你们男子还真是各种阴谋论的支持者。 不过嫂子也说了,开春后他们会负责水坝的修建。 你们猜猜他们的要求是什么?’ 既然媳妇有兴致,爷俩自然不会扫兴。 德哥儿挠着自己的下巴,趴在母亲的肩膀上。 ‘你们俩口子话里话外都在怀疑他们是墨家传人是?’ 张穗一听忍不住拍了自己男人一下,埋怨王宁远平时给儿子灌输太多杂学。 她是支持儿子开始修心养性的,毕竟心理年纪不一样。 ‘娘,您有埋怨我爹,是您嘀咕他们的工艺有超过市面上工艺的。 您平时翻的书我也看到了,墨家人进邹县也需鼓起勇气。 他们是兼工爱民,可随着社会发展,粮食和货币才是硬通货。 大家族有藏银的习惯,他们是冲着这些来的!’ 张穗摸摸儿子的小脸,若说起对儒家的系统学习后世肯定不及格。 可要说起经过义务教育的成年人对于杂学和知识面,封建社会那真是拍马难及。 至于精不精的只能另说。 ‘德哥儿说的不错,只是你还是没说到点子上。’ 夸完儿子,张穗挑衅的看向自己男人。 总要展示点能力,不然还不让人小觑了去。 ‘墨家是怎么将自己的累世巨着流传下来的,我不敢猜测。 可任何学说不能平地起高楼,更不能和社会脱节。 三国时期的诸葛丞相发明了木牛流马,指南车你们就不好奇?’ 德哥儿咦了一声,‘爹,您的意思是诸葛亮占了别人的功劳。’ 张穗拍了儿子一下,‘占,这个词不对,应该是诸葛亮有意替墨家遮掩。 我们只是低估了各种学说之间的斗争,那种惨烈是我们想象不到的。 这么说诸葛亮的夫人黄月英出自墨家不是空穴来风?’ 王宁远拉过张穗的手,爱怜的抚摸着。 ‘夫人果然聪慧,黄家可是荆襄世家。 墨家隐匿于世家大族内也不是不可能,要不是手里握着墨家的势力,诸葛亮怎么统领荆襄世家子弟。 没有荆襄世家子弟的支持,这位丞相又哪来的底气将巴蜀世家压的喘不过来气。 你们不会天真的以为刘皇叔一句话就能让巴蜀之地的世家大族俯首称臣!’ 张穗有点头疼,‘怎么你们男人看三国的角度总是如此怪异,还是就你是另类。’ 王宁远捏了媳妇的手一下,‘别打岔接着听我说。 分散投资的不止世家大族在做,墨家同样也在做。 西蜀有,北魏自然也有墨家大匠。 马钧,据说指南车就是他发明的,龙骨水车、织绫机、改进秦弩、投石车。 就连天下闻名的诸葛连弩都是这位改进的。 工具必然是工具,五胡乱华之下,多少巨着被毁灭。’ 德哥儿听到这总算反应过来,‘东汉末年乱世,发明最多的自然是杀人利器。 指南车不是张衡发明的嘛,还有个水运浑天仪,地震仪!’ 王宁远肯定的点点头,‘没错,只是张衡的名声却在北宋才被追封。 被尊称为“木圣”“科圣”可我认为他是墨家巨擘。 唐时的李淳风,宋时的燕肃,苏颂,沈括。 这个沈括不提也罢。 墨家巨人总是不停的出现在朝廷的视野中。 只是他们的生存土壤越来越艰难。’ 刚说到这,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老爷,福伯说院里的酒席已经准备妥当,请您入席。’ 到底是老家来送年礼的,作为家主还是要露面招待一下。 张穗打发了听春,这才笑着问道。 ‘每次都是长篇大论,你到底猜到他们想要什么没?’ 王宁远哈哈一笑,‘他们应该是想传播他们的学问,在挑几个好苗子培养。 只是他们手里的数学学术、地理学术、生物学术、机械制造不正是我们想要的嘛!’ 第56章 过年四 听到王宁远这么说,张穗这才抿住自己漂亮的嘴唇。 到底是老夫老妻,就这么一个动作就证明王宁远说中了。 ‘放心我会给大哥去信,可以接受他们加入教学。 只是有心仕途的不许他们蛊惑。 有愿意来咱们府上任教的咱们也接受,来者不拒。’ 张穗高兴了,赶紧问道,‘是不是我的那些想法有可能实现了!’ 王宁远点点头,‘只要能留住他们,夫人自然也会有一番作为。’ 听到父亲的话,德哥儿眼里难免露出一丝担忧。 封建时代儒家学术权威哪是那么好挑战的。 为了母亲,父亲接下来的路必将更加艰难。 王宁远对着儿子轻轻摇摇头,一把拉过儿子在他的肩头拍拍。 ‘还有,你给大嫂写封信,水坝的事不要着急,等春耕后有空闲在动工。’ 张穗这才从高兴中回过神,‘怎么你有安排?’ 王宁远点点头,‘不光墨家,连朝廷都在想法子从大户手里把藏银扣出来。 有水泥这杀器就看户部和工部如何去运作。’ 德哥儿听的一头雾水,张穗却能想到一二。 换了衣服,王宁远这才领着德哥儿进了福伯的小院。 南屋里正聊的热闹呢,看到王宁远爷俩进来,屋里立马安静下来。 二老爷,老爷的招呼声立马响起。 ‘这才多久没见,大家都坐。’ 三杯酒下肚,交代王顺这两天带着大家去采购一番,王宁远爷俩就果断离开。 虽然聊的热闹,可王宁远在这大家还是放不开。 ‘我看三少爷个头高了不少,也更加沉稳。’ ‘那可不嘛,跟在二老爷身边能不长进。’ ‘回去在抽一顿我家那小子,不长进怎么入三少爷的眼。 一天天不要束修的学堂里还调皮捣蛋。’ 朴实的汉子就是这样从孩子聊到收成,再说起家里的婆娘。 嘴里都是埋怨,什么瞧瞧哪块布料,那皮子的是一般人能买的。 最后一喝多一个个也放开了,家里的几位主人也得议论两句。 脸上的笑容不减,二老爷重回朝堂,王家二十年内只有安稳。 大树底下还乘凉,这就是最朴实的道理。 只要再多造福乡里,五十年内王家必将成大族。 更别说三代里二少爷眼也是蟾宫折桂有望。 家里一片红火,忙着打扫,忙着采买,忙着送礼。 王宁远这里总算也能如臂使指,把文选司工作梳理清楚。 朝堂自然吵吵嚷嚷,可其它衙门已经到了半放羊的状态。 王宁远和赵南星默契的将将司的评判提拔标准更加细致化,考察面也放大。 对于本就底子厚的县府官员的考评更加苛刻。 对于京官的双月评,在他们直属领导的评语下还要复上都查院和六科的调查评语。 既然大家都等着明春暴风雨的到来,话语权必须握在吏部手里。 参加了一个无聊的午朝,王宁远也没了回吏部办公的心思。 溜达着往府里走去,不得不说商家的精明。 自从唐代发明烟花以来,各式烟花爆竹就层出不穷。 街边卖爆竹的小店里也是人头涌动。 顺天府的衙役抱着膀子,小心的守护着安全。 到底不一样,多数都是木质建筑,万一有个不妥,这个年谁也别想好过。 手里有了爆竹,小孩子哪里还能忍的住。 哪怕挨长辈一脚,也得放两个听听响。 长辈们嘴里骂着,可还是乐呵呵的看着顽童们胡闹。 哪怕有行人被爆竹声吓住,也只能笑骂一句毛孩子。 刚进院子,就看到家里的仆人正往屋里抬香案。 看到王宁远突然出现,还有些发愣。 ‘宫里的旨意,老爷我怎么不知道?’ 听春听到王宁远的声音,赶紧迎了出来。 ‘老爷今儿这么早! 是皇后的懿旨,请夫人小年上午去赴宴。’ 王宁远一脑子的浆糊,皇后? 后宫的印把子不是都在甑太妃手里握着呢嘛! 怎么这次皇后突然冒头了,关键是王宁远对皇后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王宁远快步进了过厅东屋家里祠堂,家里所有有关皇家的物品都供奉在这里。 王宁远自然也是按着先父堂树公的准则行事。 ‘呀,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 王宁远嗯了一声,‘皇后的懿旨呢!’ 张穗纳闷取过香案上的懿旨。 没看内容先去看皇后印,只有‘皇后玉玺’四个字。 王宁远这才看向正文。 皇后懿旨后面紧跟着的就是皇后付氏四个字。 伏氏,怎么这么熟悉,就在嘴边怎么就说不出来。 放下懿旨,王宁远急急忙忙去了自己的书房。 想不起来那就去《资质通签》里寻找。 记忆没有出错,伏姓可不多,这位伏皇后不会真是山东伏家出身。 太上皇,你们徒家还真是消息灵通,连伏家这种上千年的经学大家都能找到。 伏家最出名要属辅佐刘秀打下东汉政权的伏湛。 伏湛官至大司徒,获封阳都侯。 权柄直至一国宰相,其家学可见一斑。 伏家更是在东汉末年出了一位皇后,就是汉献帝的皇后伏寿。 伏家在东汉将近两百年间恩荣不减,最有权势的外戚之一。 一度从经学大家发展到手握兵马的巨宦世家。 虽然伏皇后的姐妹、子嗣、兄弟、亲戚被曹操鸩杀,伏家到底是留了根下来。 真是没想到兖州府内居然还有这么一个隐世大家。 王宁远不停的告诫自己不能低估皇家的底蕴,可还是一次次被震惊到无以复加。 既然能被太上皇点给自己儿子为妻,那必然是有过人之处。 不要怀疑那些世家将处世智慧传下来的能力。 王宁远太了解太原王氏和琅琊王氏传来那些处世哲学的厉害之处。 可是想破脑袋,也没想到朝廷里有伏氏家人为官的记录。 一个皇后能让一代枭雄曹操连根拔起可见后面必有斩草除根的原因。 伏家还真是神秘的让人猝不及防。 既然知道了姓氏,王宁远也有了寻找的方向。 只是这越找越让人心惊,也越来越让人摸不到头脑。 烦透了古人春秋笔法的写史的模式,就不能写的清楚明白一点嘛! 第57章 过年五 鲁墙藏书这个典故里不只有孔家,也有伏家的付出。 首先登场的是伏家的伏胜(伏生),也不知道这位伏胜和秦时明月里的伏念有没有关系。 伏胜作为齐国经学大家,在始皇陛下一统华夏后受聘进入咸阳担任五经博士。 然后就是秦末乱世,伏胜这才回到齐国,将九十卷《尚书》藏进自己家的墙壁里。 直到刘家代秦而立,伏家这才久经流浪回到家乡邹平。 只是墙壁内的藏书经过多年风雨,仅剩二十八卷《尚书》。 这位也是暴秦之说反对者,按秦法规定伏胜为大秦五经博士是有收藏书籍的权力。 回到故乡后,伏胜取出家中藏书在当地授课。 直到汉文帝时期,这位还一直热衷于坐坛讲学。 去世时已经已过百岁,也是他为邹平伏家打下坚实的基础。 自曹操诛杀伏寿皇后开始,伏家就进入流浪时期。 直到今天王宁远再次听到伏姓这才想起来。 德哥儿带着贾兰和贾琮进了王宁远的书房。 ‘乱闯什么?’ 贾琮贾兰两个也被王宁远说话的语气吓了一跳。 德哥儿倒是一点没害怕,嘻嘻一笑拉着贾兰和贾琮出了书房。 在王家正堂里,贾琮已经吓得跟鹌鹑似的。 贾兰也拉拉德哥儿的胳膊,‘舅舅不会生气!’ 德哥儿摆摆手,‘生气什么,就是查证东西查的上火了,没事!’ 看到德哥儿一点没放在心上,贾兰这才小心的往书房看了一眼。 能不上火嘛,书案上椅子上都摆满了书籍。 ‘舅舅这是在查什么?’ 德哥儿切了一声,‘我一直在招待你们,我到哪知道去。’ 看到贾琮盯着小几上的摆盘点心看。 德哥儿连犹豫都没有就端起盘子塞到贾琮怀里。 ‘又偷跑出来的,你可真是小透明。 慢点吃,喝口水!’ 贾琮刚把茶杯放下,王宁远就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这给贾琮吓的,手都不知道放哪! ‘爹,这位是贾琮,兰哥儿的隔房三叔。’ 贾琮正准备学着贾兰的样子一起跪下磕头呢,被王宁远一把提了起来。 算起来贾琮也算和王宁远平辈,不合适。 贾兰算是和王宁远第一次正式见面,正板正的行见面礼呢。 在椅子上坐下,王宁远这才仔细看看两个孩子。 ‘点心冰凉怎么吃,去看看厨房有什么热乎的,给他们端来垫垫肚子。’ 德哥儿颠颠的出了正堂,王宁远这才拍拍贾兰的肩膀。 ‘大冷天的,你母亲怎么舍得放你出门?’ 贾兰规矩倒是学的不错,躬身拱手后这才回话。 ‘回舅舅话,母亲说我们孤儿寡母家里也没多少出息,特意给舅母和表哥做了两身衣服鞋袜当年礼送过来。’ 果然深居内宅的妇人会把所有的生存智慧教给自己的孩子。 说成耳提面命的强行灌输也毫不为过。 看看现在的贾兰都已经知道财不露白。 贾兰母子俩真有那么拮据,哄谁呢! 当初母亲在世可是陪嫁了一个铺子过去。 贾兰母子俩再委屈,谁也不能抽孤儿寡母的那份嫁妆。 李纨性子是不是被生活所逼迫还两说,如果贾家或者王夫人敢往李纨的嫁妆伸手,李家,王宁远,更甚着仕林都不会坐视不管。 ‘替舅父谢谢你母亲的惦记,修身养性,看轻利益得失不失为求生之道。 记住舅父今天的话!’ 贾兰认真的点点头,一下扑进王宁远的身上。 王宁远拍拍贾兰的后背,这孩子方正有余,变通不足。 女人的眼界到底不如男人,一味的示弱,也让兰哥儿失了些男儿雄风。 男儿身一味的循规蹈矩永远读不懂文字背后的故事。 这是一种悟性,王宁远也不想点破。 今天王宁远也算被上了一课。 贾琮小心翼翼的从自己荷包里倒出一根墨条。 只一眼给人的感觉就像看到一块缩小版的如意。 虽然浮雕上龙纹的金漆已经被把玩的所剩不多,也不掩其珍贵。 摸摸贾琮的脑袋,‘这是你从哪取的?’ 贾琮抬起脑袋看看一脸微笑的王宁远。 这才小声的解释道,‘昨儿就听兰哥儿显摆要去亲戚家,我就想跟着。 到了亲戚家总要送礼物,这才从大老爷房里随手拿了一个。’ 王宁远自然不会在意贾兰埋怨的小眼神,却被贾琮话里的意思吸引了过去。 一个纨绔子弟,满脑子只有酒色玩乐之徒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墨。 看来贾赦启蒙教育并没有走偏。 小心的将贾琮的小手握住,让他将墨条保护好。 这才仔细的观察一下贾琮的穿戴。 有娘没娘的孩子就是这么一目了然。 贾琮鼓鼓囊囊的身子,加上小靴子拱起的脚背无不诉说衣服的不合适。 ‘听春,听春!’ 听春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老爷,您找我!’ 王宁远揽着贾琮,‘去找双适合琮弟穿的靴子来! 内衣也找两套!’ 没想到王宁远的话一出口,贾琮一下扭捏起来。 那种感觉就像突然之间身上某处过敏一般。 听春去的过来的也快,家里就三个主人,备用或者过时的物品都放置的整齐。 小屁孩还知道要面子,一脸祈求中被听春拉着出了正堂。 贾兰这会才说出贾琮在贾府的遭遇。 小野猫都是抬举他,根本就没有人在意。 ‘表哥叫我注意些大房的迎春姑姑,二房的探春姑姑和惜春姑姑! 迎春姑姑和琮叔差不多,可也强不到哪去,指的丫鬟指的奶娘。 探春姑姑虽然聪慧,可说话行事到底底气不足。 惜春姑姑嘛,身份就有些奇怪!’ 王宁远都听愣了,忍不住反问道。 ‘这是你自己观察到的?’ 贾兰被这么一问,身子一抖离开了王宁远的怀抱。 ‘舅舅原谅,这是母亲平时告知我的! 兰儿,兰儿,知错了!’ 子不教父之过,没有父亲的教导,男孩子果然缺少了大局观。 敏感的是从个人身上发现闪光点和不足,缺乏的却是从大局上的拉拢和整体统合。 王宁远拍拍贾兰的小肩膀,‘娘亲舅大,既然接了你的响头,就不会放任你的教导不顾。 剩下的由舅父和你爷爷谈!’ 第58章 过年六 德哥儿亲自捧着托盘进了堂屋,只看到父亲正揽着贾兰小声的教导着。 ‘爹,贾琮呢!’ 王宁远眉毛一立! ‘还没有没点规矩,随着兰哥儿叫你也的称一声琮三叔!’ 德哥儿笑笑,将手里的托盘放在小几上。 ‘爹,我们各论各的,您这手也伸的太长了!’ 贾兰眼睛大睁,在他的脑海里怎么也不会相信父子之间相处是这个模式。 在他的印象里爷爷说出的话语哪里有别人反驳的余地。 ‘还各论各个的,你去看看琮哥儿是怎么回事?’ 贾兰完全没看懂德哥儿出门前的眼神。 对于王宁远这个舅舅问的天马行空的问题回答起来也是越来越吃力。 就在兰哥儿满心的期盼中德哥儿这才满脸不虞的进了正堂。 ‘琮三叔,先吃东西,省的一会凉了。’ 家教倒是不错,还知道给王宁远行礼。 王宁远拍拍贾兰的小肩膀,‘你也去吃点!’ 贾兰长出一口气这才面露喜色的走到贾琮身边。 ‘表哥这鸡蛋羹上放的是什么?’ 德哥儿嘿嘿一笑,‘肉松,怎么样没吃过!’ 贾兰还没回答,贾琮小脑袋已经点的跟小鸡似的。 嘴里的鸡蛋羹刚咽下去,筷子上夹了一个豆腐饺子塞进嘴里。 ‘慢点吃,没人抢,厨房还有呢!’ 说完德哥儿就回到正发愣的父亲身边。 德哥儿依在父亲的身边一起看向正狼吞虎咽的贾琮。 ‘琮三叔身上的里衣都是旧的,胳膊上还有还有被摔青的印子。 指甲好像好久没有修理过,里面有不少黑泥。 不光鞋子小,连袜衣都小。’ 王宁远听了点点头,怎么也不会想到作为堂堂荣国府的男丁日子怎么就过成这样。 人老成精的贾母把家里的孙女,甚至外孙女、侄孙女都教导的不错。 除了贾宝玉,连贾琏在内的孙子全当看不见。 家族传承在这个时代的意义不言而喻。 作为一家辈分最高的祖母,家里后辈的教导是女子的必修课。 作为大家族出身的女子耳濡目染之中怎么也能分出轻重。 单单只宠着贾宝玉不是在偌大的贾家给他的宝贝孙子立敌嘛! 一个好汉三个帮,如果连血脉相通的兄弟子侄们都不能团结在贾宝玉身边,若是将贾宝玉扔到滚滚红尘中贾宝玉又凭什么立世? 亲情,身份? 贾宝玉也没有继承贾家爵位的资格,真以为宗人府的玉碟是好改的。 人人捧着的贾母不正是荣国府最糊涂的掌家人! 退一万步说,家中男丁的教育权在男主人手里,可到处又充满了诡异。 贾母干涉贾政教育贾宝玉也不是一次两次,实在让人想不通。 从贾母对待两个儿子的态度来说,更是一个愚蠢的做法。 真以为皇家是睁眼瞎呢,爵位继承权已经确认,贾家内部的权力划分还如此,这不是赤裸裸的打皇家的脸嘛! 贾母到底是精明还是糊涂? 还是王子腾对贾家的影响远超事情的表面。 代善公这是活生生的将荣国府亲手送进狼嘴里,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亲自定下的儿女亲家也是将贾家拖入深渊的开始。 摇摇头将脑袋里那些纷乱的念头赶出去,这才小声问道。 ‘你娘忙什么?’ 德哥儿嘻嘻一笑,‘正在过厅西屋里见那些掌柜呢! 约了老庆云银楼、风祥裕银楼、邾氏珠宝看首饰呢。 不能被其它夫人比下去,又不能压了其它高品级的夫人正纠结着呢! 还有如意斋的女掌柜正候着等着见呢。’ 王宁远哦了一声,‘你娘这是想订轿子?’ 德哥儿点点头,‘皇后一下召见这么多诰命,娘也不想让咱们家太跌份。 皇后多年没有动静,今年这是怎么了?’ 王宁远摇摇头,‘夫妻一体,陛下等的时间够久了,皇后现在出来站台也无可厚非。 别忘了,皇后可是有权管理养济院、漏泽园(国家公墓)、惠民药局的。 更何况皇后也是有权力插手皇子的教育。’ 德哥儿点点头,‘我怎么觉得像是陛下两口子对太上皇的全面反击。 甑太妃管理后宫才是名不正言不顺,皇后这是要扎紧后宫的篱笆! 您知道这位皇后不?’ 王宁远摇摇头,‘还真不知道,刚才也正查呢。 明儿让韩彬去打听下,宗人府那里总有消息的。’ 德哥儿小嘴一撅,‘我感觉咱们家要出大血!’ 王宁远拍拍儿子的小脸,‘家里存那么多银子干嘛,捐些就捐些。 这事我和你母亲商量,能不出头就不出头,最好能捐些药品为好。 养济院是的好好整理一下了,惠民药局可能才是皇后的主要目标。’ 正想说话呢,贾琮已经吃完,清理完口腔跳下椅子。 别说贾琮没有富贵人家的教养,除了刚开始,他吃起饭来倒是展现出贾家的家风。 拱着小手,看着王宁远,贾琮一下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叫持正兄,你又不吃亏!’ 贾琮立马躬身拱手,‘谢谢持正兄招待,也谢谢德哥儿的鞋袜。 是我缠着兰哥儿来玩的。’ 说完又从袖笼里掏出墨条,摊开掌心放到德哥儿面前。 ‘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长辈都要给晚辈见面礼,这就当我的见面礼。’ 没好东西,贾琮手里的墨条要是出手,足够一家五口五六年的小康生活。 德哥儿扭头看向父亲,王宁远轻轻的点点头。 全当结一份善缘,贾家倒下和贾琮何干! 要是有机会保他后半生的庶民生活也好。 把三个孩子赶着去玩,王宁远这才进了韩彬家。 听到王宁远的推测,韩彬也是一头雾水。 这位伏皇后真是一点风声没有传出来。 ‘东家的意思皇后要对惠民药局出手,剑指的是太医院?’ 王宁远点点头,‘陛下一共三个子嗣,登基多年更是无所出。 这里面能没有猫腻? 借着机会下放一批太医去惠民药局既能清理太医院里的黑手,还能造福百姓何乐而不为呢!’ 韩彬狐疑的看了一眼王宁远,借着外力处理宫里的事,他还是有些不信。 第59章 过年七 到底是皇城根下,各种消息传播的速度异常快。 晚饭前韩彬就打探完消息回到府里。 ‘怎么样,消息不少!’ 韩彬点点头,‘皇后突然有动作,确实有不少人按耐不住。’ 说着从袖笼里拿出纸条交给王宁远。 ‘这是张老拐统计出来的,这次皇后倒是一视同仁,不管勋贵还是文臣武将家的诰命夫人都在受邀之列。 今儿上午宫里忙,下午这些勋贵们就热闹起来了,也顾不上那么多,四处串联呢。 听他们的意思,这次皇后的意思还是要捐银! 城外不少人家因为大雪压塌房屋。 对于养济院的内情,大家都不看好皇后能处理好。’ 王宁远听了也是无奈的摇摇头,各府养济院的运营情况完全看官员的操守。 银子花出去了,至于效果如何,不提也罢。 明明一个善政,现在却成了朝廷的污点。 王宁远这会是真的心疼夏吉这个户部尚书,明明知道养济院内问题重重却没法处理。 打击朝廷威信的事现在还真不好查办。 ‘皇后确实出自邹平伏氏,只是伏氏一直低调,这才消息不多。 伏家有一个叫伏澄的秀才明秋也会参加秋围,据说学业不俗。’ 王宁远呵呵一笑,‘这都能查出来。 陛下是不是太小心了,连岳家都不封。’ 看到韩彬明显还有话要说,王宁远嗯了一声。 ‘什么毛病,以前你可不会这么吞吞吐吐!’ 话刚出口,王宁远就意识到症结所在。 以前只有韩彬一个幕僚,凭借王宁远的记忆,加上韩彬的印证推测,两人配合的倒也默契。 张老拐的突然加入就打破了这份默契。 一个靠着真实信息跻身到幕僚位置的强手,重的是实而不是测! 俗话说的好,小船好调头,随着王宁远在朝廷斗争中越走越深,韩彬对于未知方向的预测也越来越谨慎。 大局问题可以大胆,具体斗争上就得小心谨慎。 ‘东家咱们一直被伏家经学上的名声遮住了眼睛,却忘了伏家在军事上的才能。 说伏家丢了传承,我是不信的! 陛下突然推出皇后,必然是经过慎重的考量。’ 王宁远点点头表示理解,掌权者不会做无谓的动作,却也不会解释明白。 同行的路上落下就落下,不会有人停下脚步等你跟上来。 ‘明儿我去见见东平王,在决定是否让令泰回乡一趟。’ 张穗还在为能入宫参加皇后举办的宫宴而高兴。 也不让王宁远去书房,非得指点她在礼仪上别出了错误。 一大早打着哈欠靠在武英殿的柱子上养神。 昌平州内的皇陵修建因为天气和时节的缘故已经停工。 部分从河南和安徽前来的徭役已经手握回乡费启程回乡。 户部夏尚书的工作成效如何要等徭役回到家乡,等到明年秋收后才能反应出来。 这也算从侧面打破了皇权不下县的陋习。 户部河南清吏司,安徽清吏司一年的工作,摊丁入亩到底什么成色如何有无数勋贵世家大族都在盯着。 工部在户部夏尚书这个强势的压力下总算松了口。 明年的钧徭到底还是从两江之地抽调。 户部顶着原本就预算压力巨大的责任也要从两江抽人,自然是有自己的小算盘。 两江作为世家大族的聚集地,当然不能低估他们的恶和贪婪。 无数百姓哪怕生活困难,被压的喘不过来气也不愿意远走他乡。 名存实亡的强制迁徙政策已经彻底失败。 两江之地的人口密度还在增加,可北方,尤其是边关地区依旧人口稀少。 世家大族愿意只要愿意把最底层的百姓还有市面上泼皮无赖送到昌平州,能不能在服完徭役后留在北方就看户部的宣传,办事,统筹能力。 最好两江还能把牢里的那些江阳大盗都塞进徭役队伍里。 负责皇陵修建的官员,大匠,守卫巴不得多几个娃样子。 朝廷官员总有办法让他们‘心甘情愿’的留在北方,让他们安心的安家成亲种地。 户部用陛下对太上皇的孝强压两江官员和世家大族。 这种斗争也越来越表面化,夏尚书更是把对江南的不满彻底公开化。 更有一种以下迫上,逼着雍庆帝亮明自己的立场。 老而不死为之贼,夏尚书多年耕耘总要实现自己的抱负。 大有一种时不我待的架势。 雍庆帝简单的一句明日再议就匆匆结束了早朝。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王宁远正准备出了宫就去找东平郡王聊聊呢,就被夏吉拦住。 ‘持正不但治家有方,还能造福桑梓,真是我朝官员的典范。’ 您还是别夸我的好,一夸后面指定有大麻烦。 两人身边的同僚瞬间作鸟兽散,连顶头上司姚夔都跟没看见似的出了武英殿。 王宁远一脸羞愧的拱拱手,‘夏尚书的美言,下官就愧领了。’ 既然无法逃避,还不如好好的享受呢。 夏吉微微一笑,明显没想到王宁远这么不要脸就这么接下这些溢美之词。 夏吉领头出了武英殿这才感叹道,‘确实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堂树公一生求法求真,传到持正这开始求术求势?’ 一个老贼将自己看的清清楚楚,也不知是荣幸还是悲哀! ‘夏尚书高看持正了,愚只是家学不精。’ 夏吉哼了一声,‘法、术、势,只单纯的求法也只能让天下太平而已。 却不能改变天下大势,持正却有过人之才。’ 这老贼越客气,就越没好事。 王宁远小步跟在夏吉身侧想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听说持正家在辽阳镇又添了五千亩良田。’ 王宁远立马打断了夏吉的话,‘夏尚书,这种事可不能信口开河。 王家虽然耕读传家,可家里的田产清楚明白。 拙荆的嫁妆田可是一分赋税也没有少交。’ 夏吉摇摇头,‘五千亩良田持正是如何收入囊中的本官不管也不问,只要交税即可。 要是不够户部还可以租一部分给持正,两万亩如何?’ 这个老贼生怕北静王太安生是,非得把王宁远这颗钉子楔进去。 第60章 过年八 夏吉半天没听到王宁远的回话,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王宁远。 ‘怎么嫌少,辽阳镇在户部登记的土地不多。 在黑山村附近连成千的也只有这两万亩,若是还觉得还不够。 户部可以下文让司农寺给王家一些方便。 条件就是在辽阳镇将玉米种植推开。’ 看到王宁远还不开口,夏吉眼睛一眯,缓缓开口道。 ‘汝嫂子娘家,也就是孙氏药行可以挂在户部名下。’ 王宁远一直小心观察着夏吉的脸色,知道这已经到了他的底线。 不答应,被这些老狐狸盯上,想逃谈何容易。 嫂子为了王家付出已经足够,一边掌家如母,一边拉扯孩子,还得照顾夫君,操心在京中公公的生活。 王宁远和大哥已经完成了事实上的分宗。 分容易想合在一起可就难了,到最后不能只靠亲情维持,难免需要利益的牵绊。 夏吉说的好听将孙氏药行挂在户部,可要是没有王宁远的维护和支持也将会寸步难行。 亲情之外也算给予大嫂一定的经济回报。 大嫂娘家不会想不通内里的脉络。 ‘谢大人成全,持正必会小心行事!’ 夏吉微笑着点点头,‘本官既然找你就是相信你。 削掉他们的军权是大势所趋,本官谅他们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真的起兵造反。 等天津的粮食和登州府市舶司的收入入了户部,陛下就知道两江士绅和南安郡王从海贸中攫取了多少国帑。 到那时陛下如果还能忍住,本官立马辞官回乡!’ 果然混成风云老奸贼也不屑于在控制自己的表情和情绪。 王宁远答应夏吉的要求后,这位尚书说话,动作明显亲昵了许多。 ‘听说你家学堂里一帮孩子读书热闹异常?’ 果然虽然成了老贼也是遗憾的,家里没有顽童可不是少了些生活气。 ‘听说你家小子十分聪慧,怎么是嫌本官家的门槛太高?’ 王宁远赶紧拱拱手,‘老家来人送年礼,庄子里的孩子也要回去过年,他正忙着采购呢! 过两日让他去陪陪老夫人?’ 真是没发现夏吉还有傲娇的一面。 ‘整日的把孩子当大人用,学业还那么重。 到本官家里住两天!’ 还有这种人,想要孩子陪,您在户部喊一声不知道多少人打破脑袋把自己孩子送您府上呢。 夏吉扭头一看王宁远的表情就轻哼一声。 ‘都是些蝇营狗苟之辈,若不是还有点可用之才,本官能容他们。 也就看你顺眼点,还敢腹诽本官。’ 王宁远摸摸鼻子,讨好的一笑。 到底位置不同,心胸不同。 能做到户部尚书,眼里对于党争和个人财富反而没了那么多追求。 嘴毒手狠之下,却有一颗有容乃大的心。 难怪陛下如此容忍一位这样的老臣,希望他们也能成为这个世界一对君臣典范。 ‘酒就算了,上好的芝麻香油、芝麻酱、花生油倒是能给府里送些。’ 说完就一甩官袖手一背大步离开。 王宁远苦笑着摇摇头往吏部职房走去。 在文选司溜达一圈,领着刘槐就准备当一回不速之客。 虽然东平郡王弃暗投明被勋贵世家暗地里唾弃,京城东平王府依然车马盈门。 不少买卖由暗转明反而有看涨之势。 门子收了刘槐递上的名帖,回了一句稍后就转身进了侧门。 盏茶的工夫,一位身着五品文官服的中年人走到正盯着王府大门打量的王宁远身边。 ‘下官东平王府府长史木瑾见过王大人。’ 王宁远躬身回礼后笑着说道。 ‘什么大人不大人的,叫声持正即可。’ 木瑾笑着拱拱手,‘持正兄! 下官表字玉林。 持正兄请,王爷听说您来真是喜出望外。’ 正门还是算了,王宁远可没有这个资格。 刚过仪门,木瑾就介绍道,‘西承奉司是王府的社稷坛和山川坛。 东承奉司是王府的宗庙。’ 这配置,建筑面积一点不比顺忠王府的差,可见东平郡王祖上是何等风光。 过了端礼门,木瑾这才介绍道,‘前方是存心门,存心门后是存心殿。’ 王宁远看着硕大的王府,果然养护这么大一个王府的开销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穿过右边的小月门,‘这里是王府的府库。 府库对面是王府的斋宫,王爷最近都在这里理事。’ 木瑾话音刚落,一身紫色道袍的东平郡王大笑着走出斋宫。 ‘真是贵客登门,倒是本王慢待。’ 说着快步走到王宁远身边抬起王宁远的胳膊。 ‘去忙你的!’ 看到王宁远的目光,东平郡王这才解释道。 ‘矬子里面拔将军,好不容易从远亲里找出一个长史。’ 听听皇家已经把四王宠成什么样了,连王府长史都允许用自家人! ‘屋里闷,可愿陪本王转转?’ 多余问,客随主便,王宁远能拒绝? 还没走到就听到哟哟的鹿鸣声。 真奢侈,鹿园就建在府里。 ‘府里小儿喜欢,鹿群越来越大,鹿园也越来越大。 持正若是喜欢,回头本王在挑几头送过去。’ 王宁远扭头一看,这才发现周围的伺候的人都已经悄悄的离开。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被夏尚书教育一回,王宁远心里本能的想避开。 ‘本王已经成了勋贵中的异类,索性敞亮到底。’ 说着落寞的拍拍鹿园的栏杆,也不知道是不甘还是心绪不宁。 到了他这把年纪失了进取之心,剩下的也只有往昔峥嵘岁月的回忆。 ‘本王已经上本让陛下选派长史,可玉进随本王二十多年总不能没了出路。 持正,能给本王一分薄面否?’ 顺水推舟的事,王宁远相信陛下没有这么小气。 ‘王爷的意思是?’ 东平郡王苦笑一下,‘持正怎么看?’ 东平郡王现在的心态真是难以琢磨。 王宁远看着鹿园里一只母鹿不停的往公鹿身边凑,公鹿回头看一眼,抬起蹄子吓唬母鹿一下,扭头接着埋头进食。 ‘如果玉林兄还想成就一番事业,去牧守一方也不无不可。 若是缺了进取之心,留在京城也是无可厚非!’ 第61章 过年九 ‘没牙的老虎已经无力护佑身边的崽子。 还是让他留在京城,远离地方上的风暴。’ 倒是看的清楚,对危险的敏锐嗅觉依然健在。 ‘容下官回文选司仔细查查在给王爷一个答复。’ 东平郡王看到王宁远如此正式,反而一笑。 ‘一代新人换旧人,现在的年轻官员真是个个心思通透。 各部堂官日子可越来越不好过喽,难怪朝堂上天天这么热闹。 无事不登三宝殿,持正今儿前来所为何事?’ 这会王宁远才发现东平郡王还真找到一个适合谈话的地方。 这里只有寒风和眼睛湿漉漉的梅花鹿。 视野开阔连想探听都没有可能。 ‘王爷久在军中,可曾听说过有伏家人在军中?’ 听到王宁远的问话,东平郡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笑声越来越苦涩,搞的王宁远一脸的纳闷。 东平郡王好像寒风进胸,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看到王宁远上前,东平郡王右手一抬制止住王宁远的动作。 直到吐出一口浓痰这才说道。 ‘京城虽然河湖不少,到底不如登莱的空气湿润。 闻惯了海风的咸味,还真有些不习惯。’ 说完面色通红的看了一眼王宁远。 ‘还以为陛下视持正如肱骨之臣,原来也是障眼法。 陛下将你置于风暴中心,还真是信任。 看着你对着王家、贾家、林家大敲竹杠,本王还以为你消息灵通,却没想到你会问出这问题。’ 到底底子薄,凭借着对贾史王薛四家的了解这才敢动手。 离开这四家到底缺了判断的依据,这不在老狐狸面前就露了底。 王宁远躬身听训,想知道问题在哪! ‘四王八公互相取暖也都互相防备,最起码我们四王对自己地界上的暗庄会异常敏感。’ 这种事王宁远到哪里体会去,你们互相了解,又都久历风霜,满身血腥自然体会不同。 ‘要不是伏家在北镇府司的暗庄突然暴露,本王也不会在军中找到计祥!’ 东平郡王说出计祥这个名字,那种咬牙切齿的感觉异常强烈。 东平郡王猛的拍了一下栏杆,‘要不是突然发现手下倚重的大将本应该叫伏祥,本王怎么会轻易臣服陛下! 就凭夏吉和于成两个老匹夫? 真以为本王手里的钢刀不利!’ 东平郡王用力拍拍王宁远的肩膀。 ‘伴君如伴虎,太上皇把控朝局一生,将勋贵摆弄如蝼蚁。 若不是露出求长生之意,我等又哪来的时机。 耿直如义忠亲王不也被太上皇逼反!’ 看到王宁远惊讶的眼神,东平郡王这次笑的更加畅快。 ‘虎毒还不食子,可龙和龙子不同,他们天生相克,互相撕杀吞噬中强大自己。 军中巨擘贾代善又怎么样,一去世太上皇和义忠亲王没有一丝犹豫瞬间瓜分了贾家的军权。 直到义忠亲王染指军权,太上皇才不容他。 那一场在秋围中的厮杀贾家的精锐损失殆尽,这才让四王心里的野心疯狂的生长。 只是一直没被我们四王正眼相看的陛下却在默默的成长。 等陛下露出龙爪,本王连反抗的心也彻底熄灭。 人老昏聩也罢,雄心不再也罢,本王没有提醒其它三王的义务。 更何况他们也未必会信!’ 王宁远舔舔自己冰凉的嘴唇,‘荣国府的军权已经被太上皇和义忠亲王瓜分彻底?’ 东平郡王摇摇头,也恢复了平静。 ‘以本王对贾代善的了解是不可能。 论起对太上皇的了解之深,勋贵里无出其右者。 更何况一位在战场上斩将夺旗的将才。 狡兔三窟他能不懂,狡兔死走狗烹他会没有体会。 王家那里只是明面上的,至于剩余的精锐是在史家手里还是在贾家手里本王就不得而知了。 王子腾有陛下盯着,好用的手段不会只用一次,内部分化瓦解也确实是最有用的手段。 平安州的宣府镇可以多留意些,本王怀疑当年贾代善从那里凯旋而归,必是留了后手。’ 东平郡王似乎没有遇到这么好的倾听者,或者说这些话他只能在暗室里对自己诉说。 ‘西宁郡王金家后继无力,一个独子,哪怕真的取了天下,一个娇生惯养的继承人也坐不稳天下。 文官那些肮脏手段已经开始对着西宁郡王使劲了。’ 王宁远摇摇头,‘王爷,我不信您在其它三位郡王那里没有埋钉子。 那里就没有消息传给您?’ 东平郡王摆摆手,‘算了,既然放下,本王就离这些污糟事远些。 北静王自从继承王爵就一直在京城,名声极大,可北静王手里的军权也被他二叔腐蚀的七七八八了。 权力有它特有的排他性,握在手里的还能再交出来!’ 王宁远点点头,‘也就是说北静王成了真正的质子?’ 东平郡王摇摇头,‘经历不同,本王无法猜度一个后辈王爷的想法。 若持正想知道,本王可是请本王世子给你交个底。’ 王宁远立马摇头,‘愚只是单纯的感兴趣,陛下有他的规划,愚这细胳膊细腿还是别碍事的好。’ 东平郡王眼睛一眯,‘本王如此推心置腹,持正还如此敷衍本王,这可不是为友之道。’ 王宁远赶紧躬身道歉,‘王爷误会了,愚之所以关心北静王是有别的原因。 愚从荣国府大管家手里得了辽阳镇黑山村五千亩地。 今儿夏吉夏尚书又硬塞了两万亩过来,愚也是被赶鸭子上架。’ 东平郡王眉头一皱,‘这分明是撩拨北静王,夏老匹夫不该如此不智。’ 说完就捋着胡子认真思考起来,到底是军人出身,思维模式不同。 ‘持正可是去推广那个玉米?’ 看到王宁远点头,东平郡王这才苦笑一下。 ‘开疆拓土是军人的最高荣誉,也是帝王功绩的展现。 朝廷早就觊觎辽阳镇外的土地,因为义忠亲王坏事所以才耽搁下来。 北静王更是借着生女真越发壮大,还有北方蒙古不停扰边的理由向朝廷要粮要兵。 如果粮草兵马充足北静王也就失了不出兵的借口。’ 第62章 过年十 果然军人有军人的思维方式,陛下也许还真和夏吉有这样的默契。 只是这么大的战略为何连顺忠王都不了解呢! 造反和开疆拓土对于军将的士气完全是两个极端。 ‘四王里的确北静王的战力最强,只有大军离巢朝廷才能更好的把控九镇。 可其中险恶也更不可控,陛下哪里来的底气?’ 陛下手里握着什么人,堂堂东平郡王都不了解,问谁呢? 看到王宁远的眼神,东平郡王的心情似乎又好了起来。 还真是一位善变的主,更是一位好相处的王爷。 ‘人老了就是话多,难为持正有这份耐心听本王唠叨。’ 王宁远摇摇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愚常常因为以前没能认真的聆听先父的教诲而懊恼。 今日有幸当面聆听王爷的教诲,愚感激涕零。’ 说完就躬身对着东平郡王躬身施礼表示感谢。 东平郡王拍拍王宁远的胳膊,‘回屋喝杯茶,暖暖身子! 省得持正腹诽本王不守待客之道。’ 两人这才溜达着往斋宫走去。 ‘玉米的确是好粮食,只是登莱两府田地的土薄不适合耕种玉米。 既然这个时候突然让皇后接管后宫,必是太上皇有所退让。 以后宫禁会更加混乱,持正还是小心为妙。’ 这突然的提醒,加上今日东平郡王如此的坦诚,估计也是想给他的子孙留个善缘。 ‘皇后得了风印,伏祥也藏不住,他必有调动。 本王若是所料不差,伏祥会带着自己的兵马入驻徐州。 徐州兵马则会对调,陛下真是会省事,想借本王的手分化这支兵马。’ 王宁远眉头一皱,‘王爷,徐州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正处于南北运河上的重要节点,更是漕船集散地,商业重地,五省通衢,太上皇这步让的太大了!’ 东平郡王摇摇头,‘本王在宫里真没有眼线!’ 王宁远还真有些不信,你们这些老狐狸九分真一分假不定在盘算什么呢。 ‘两江可是太上皇的钱袋子,怎么会轻易交出去?’ 东平郡王脚步快了一分,‘伏祥的调动只是本王的猜测,一切还得等圣旨。’ 王宁远狐疑的跟着东平郡王进了斋宫。 果然一杯热茶下肚,东平郡王主动换了话题。 ‘持正,一事不烦二主。本王就有话直说了。 家里老二,老三肯定是要入职朝廷,本王希望能有一个留在你身边。’ 哪怕有再多的算计,或者有些话不适和东平郡王说。 王宁远也由衷的感谢东平郡王,今天下午听到的消息已经足够。 这一刻他也只是一位父爱满满的老父亲。 ‘好,只要有合适的位置,二公子三公子必有一个留在吏部。’ 东平郡王拱拱手算是谢过王宁远。 ‘本王也没什好东西适合送你,手里还有些老兵,全当让他们换个活法。 正好持正要组织乡民去辽阳镇,这些老兵还有些用处。 放心正旦大朝前本王会入宫亲自向陛下禀明,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本王也想通了,等我死后就将莱州府一并归还朝廷。 儿孙自有儿孙福,留些产业给他们也算全了一场父子情。’ 这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让东平郡王身上的平和气更浓。 一个杀伐果断的郡王,最后却在一个沐浴心灵的宫殿里归于平凡。 真是可喜可叹! 两人的谈话也渐渐平淡起来,东平郡王说起自己家老二老三,眼里那一丝后悔还是被王宁远捕捉到。 男人在中年时不管是因为养家还是事业总会忽视孩子们! 等再想找回那份父子情时却已经时过境迁。 只是碍于父亲的身份,这份后悔和遗憾才一直埋在心底。 现在没了其它事务牵扯,身心放松下来,这种感情反而流露出来。 既然说到了产业,王宁远难免和东平郡王探讨一番。 至于东平郡王能不能听进去,那就听天由命。 回到吏部,王宁远就开始仔细的给大嫂写信。 至于大哥还是算了,他是真的一心教学,根本不想处理俗务。 前前后后写了厚厚的一叠信,这才用火漆封好。 小年这天一早,张穗就开始打扮起来。 王宁远在一边跟话唠似的不停的嘱咐着自己媳妇。 深怕她在举止不当,犯了忌讳。 毕竟谁也不知道皇后的脾性,还是小心为上。 张穗翻着白眼示意身边的丫鬟将王宁远撵了出去。 王宁远这才又交代德哥儿一声,让他安全的将人送到东华门。 时辰一到,身着红色五品宜人官服的张穗这才在搭着听春的手上了轿子。 为了能适应抬轿子,王顺这两人没少操练府里选出的四位轿夫。 听春,画冬跟随在轿子边一副小心翼翼的架势。 德哥儿骑着马刚出了胡同,就看到一顶红呢小轿钻进雾气里。 德哥儿控制住坐下的马匹,看到母亲的轿子平稳上了大路,这才轻踢马腹在前带路。 随着离东华门越来越近,街道上的轿子也越来越多。 都是些有身份的妇人,德哥儿也只能从马上下来,牵着马小心的领着自己的轿子前进。 虽然带着雾气的寒风打在脸上如刀刮一般,倒是风中的香味让小刀温柔了不少。 ‘娘,是李奶奶!’ 说完德哥儿小心引着自家的轿子走到李家停轿的路边。 标哥儿对着德哥儿扬扬下巴,动作里不少德哥儿的影子。 真是近墨者黑,相处的多了,难免会影响身边的同伴。 李秉的夫人掀开轿帘,关心的问道,‘德哥儿冷不冷?’ 德哥儿听到赶紧停了和标哥儿的眉眼官司。 躬身施礼完,德哥儿就略带埋怨的说道。 ‘奶奶,外面风大,咱们隔着轿子聊天就行!’ 李夫人笑笑,‘好听我们德哥儿的。 穗儿,你也别下来见礼了,将轿子靠过来我们聊会。’ 刚说完,张穗已经下了轿子,走了过来。 见礼过后,索性进了李夫人的轿子。 ‘不用想了,前面不定堵成什么样呢! 咱们还好,有些人家根本不知道低调为何物。 出趟门就前呼后拥的,也不怕人讲究!’ 第63章 繁花锦簇 李夫人抓起张穗的手,‘怎么没把手炉拿过来。’ 张穗摇摇头,笑着回道,‘咱娘俩这么聊聊,能冷到哪去! 我记得宫里已经有五六年没开女宴了!’ 李夫人仔细看看张穗的眉眼,这才笑着回道。 ‘可不五六年了嘛! 上次命妇入宫,负责招待的还是甑太妃。 那天场面真是热闹,勋贵人家的命妇们各个喜笑颜开,我们都跟木头似的紧守规矩。’ 看到张穗眼里的疑惑,李夫人微笑着拍拍张穗的手,小声的说道。 ‘甑太妃是相当重视规矩的,从小刻进骨子里的那种教养才能让她荣宠一生。 到底出身不同,甑家握着皇家的钱袋子,能入后宫不难,能抓住太上皇的心可不容易。 太后在时还好,太后去后,甑家就越发的张扬。 听说两江地面上的事,甑家都能一言而决。 甑家的富贵豪奢丝毫不在金陵四大家族之下,可却没有一丝风声露到民间。’ 这份控制力和甑家当家人的处世手段高下立见。 ‘婶婶也没见过伏皇后?’ 李夫人摇摇头,‘该是见过的,只是她当时只是一个王妃,没特意关注罢了。 太后在时,负责宫宴的是太后和太子妃,也就是义忠亲王的正妃。 当今陛下和义忠亲王差着年纪,当年义忠亲王名声正隆,倒是映衬的其它皇子更加暗淡。 可惜了的,要不是太后突然薨逝,太上皇也不会和义忠亲王走到这步。’ 张穗听明白了,义忠亲王是太后所出,无论嫡庶,还是贤长都是皇权的不二人选。 世事难料,急转直下之下其中有多少内情更是无法探听。 ‘婶婶,这位甑太妃就无所出?’ 李夫人摇摇头,‘还真是奇怪,甑太妃虽然受宠,还真是一无所出!’ 看到李夫人的眼神。张穗心里咯噔一下,看来太后也不是省油的灯,对后宫控制极严。 娘俩正唏嘘人不可貌相,更不可相信那些道听途说,外面就传来问话的声音。 ‘可是吏部文选司王郎中家的?’ 护着两个轿子的家仆看到问话的婆子都扭头看向正在说笑的德哥儿。 德哥儿轻捶了标哥儿一下,这才一拉自己的锦袍迎了上来。 ‘正是秉公堂王家,婆婆是?’ 婆子倒是穿着朴素,只是一身气势丝毫不输普通命妇。 ‘我家老爷是户部夏大人,您就是德哥儿,夫人请您去叙话!’ 听到夏大人,张穗到底没忍住掀起了轿帘的一角看去。 德哥儿恭敬的施完礼,这才小声的和一位头发花白满脸带笑的贵妇聊天。 街面上堵着如此多命妇的轿子,到底惊动了宫里的侍卫。 在一位年轻官宦的带领下,正在指挥着街面上轿子的行止。 ‘夏家奶奶,我娘正和李奶奶在路边闲话。 咱们也移过去,省得停在这里碍事!’ 夏夫人点点头,这才吩咐道,‘你们听德哥儿的。’ 德哥儿扶着轿杆小心的将夏家的官轿移到王家李家的轿子边。 ‘早就听我家老爷说有个精怪孩子要来府上拜访,我这左等不到右等不到,还以为是嫌弃我们老俩口呢!’ 夏夫人说着,将手里的暖炉塞进德哥儿手里。 ‘哪能啊,这不同窗要回庄里,都是有弟弟妹妹的,正领着他们采买呢! 我也跟着瞧个热闹,正想着过了小年去您府上叨扰。 奶奶有好东西可得给我留着,也让我长长见识。’ 这里一老一少聊的热闹,过来见礼的贵妇都被婆子挡了回去。 回转的轿子越来越多,街面上也顺畅起来。 德哥儿也没回母亲的身边,给标哥儿一个眼神,这才护着着夏家的轿子往东华门走去。 命妇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个个穿的和红包一样老实的在东华门外候着。 雾气总算淡了些,冬日的阳光穿过冬雾公平的照耀着世间万物。 冬青叶上折射的寒光在各位命妇五彩斑斓头饰的映射下更显冰洁。 德哥儿刚扶着夏夫人下了轿子,一位满脸带笑的官宦就走了过来。 ‘老奴徐有德见过夏夫人!’ 施礼间还好奇的看了一眼德哥儿。 夏夫人嗯了一声,拍拍德哥儿的手笑呵呵的说道。 ‘年年小年都对着老头子吃饭,今儿听奶奶的,下午就随我回府。 全当陪陪老身,我也听听稀奇。’ 德哥儿能怎么办,只能满口答应着。 夏夫人这才说了一句前头带路,向着东华门走去。 到底是一品诰命,不用像别人那样在门外等候。 夏家的轿子刚走,李家王家的轿子也到了。 李夫人也享受着特殊的待遇,被请进东华门。 张穗只能下了轿子,寒风里老实的等候。 宫里女官看了张穗的牙牌,这才引导着张穗去排队。 ‘你们倒是聊的热闹,说的啥?’ 德哥儿嘻嘻一笑,看看散乱的队伍,没有一个丫鬟仆妇,只有七八岁的孩童陪着。 这会也正小声的互相夸着对方的孩子。 ‘让我去陪她过小年,倒是个风趣的老人家。 问了学堂里的事! 老俩口没孩子,难道夏夫人娘家也没个侄孙?’ 张穗拍拍德哥儿的肩膀,示意他扭头看,小声的说道。 ‘夏尚书在干嘛,这时候亲近娘家不是给娘家招祸。 倒是真可怜,生生的活成孤家寡人。’ 德哥儿看到大饼脸,还有他胸前的金项圈就撇撇嘴。 ‘贾家还真是不知道低调为何物,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家有位含玉而生的贵公子。’ 张穗轻轻推了德哥儿一下,示意他闭嘴。 德哥儿扭头往两边一看,接着小声的问道。 ‘贾老夫人身边的是刑夫人,另外那位呢?’ 张穗观察了一下那位女子的女官服。 ‘应该是东府的尤氏,她倒是有资格参加宫宴。’ 刚说完咦了一声,‘那位女官不会就是元春!’ 德哥儿倒是无所顾忌,盯着就观察起来。 贾老夫人正红着眼,一手抚摸着女官的脸颊。 不用说,这么明显的动作必是贾元春无疑。 边上的贾宝玉也是一脸的关心,两只手已经毫无顾忌的抓住女官的衣袖。 第64章 繁花锦簇二 尤氏拉拉正发呆的刑夫人,两人立马走到贾元春的身后,遮挡住东华门外贵妇们探究的目光。 ‘元哥儿不是在风藻宫嘛,怎么坤宁宫的宫宴还有你出面接待。’ 贾元春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一手摸着贾母抚着自己的手。 ‘甑太妃跟着太上皇去了西苑,孙儿这才调进坤宁宫。 孙儿现任尚仪局司宾司司宾。 要不是奶奶教育有方,孙儿也不会有机会负责皇后宫宴接待礼仪等事务。’ 听到贾元春如此说贾母脸上的担忧更甚。 ‘可是使了银子,银钱可还够用?’ 贾元春轻轻点点头,‘使了两千两银子,还有甑太妃的推荐,这才有如今造化。 陛下和皇后倒也恩爱,时常会在坤宁宫安寝。’ 贾母听完手一抖,抽出抚摸贾元春脸颊的右手,反捏住元春的手,轻轻用力捏了两下。 ‘切不可心急,谋定而后动。 真是苦了我的元哥儿,等到正旦宫宴奶奶给你送花销进来。’ 元春到底没忍住,眼泪一下涌出眼眶。 ‘快收了,也不看看地方。’ 元春好不容易将眼泪憋了回去。 扭头看向贾宝玉时,眼神一变。 贾宝玉立马松开牵着元春衣袖的手。 ‘大姐!’ 一声大姐,亲昵思念中带着些许心虚后悔。 ‘可曾用功读书,刻苦练武?’ 贾宝玉脑袋一低,不敢看元春的眼睛。 ‘天时好时有好好读书,最近身子有些疲乏也就有些懈怠。’ 吞吞吐吐的好不容易回答完元春的问话。 元春叹口气,伸手整理好贾宝玉的披风。 ‘你也不小了,不可再胡闹,学业一途不进则退,万万不可懈怠。 大哥去了,你是贾家门楣,需得自己个立起来。 姐姐将来还指望你来给我撑腰呢!’ 再次抬头,贾宝玉眼里总算有了一丝坚毅。 ‘弟弟晓得,回府必将用心学业。’ 元春听到弟弟的保证,这才看向贾母。 ‘奶奶平日里不可娇惯过甚,学业上更是不可多插手。 毕竟是男儿不可长于妇人之手。’ 这话一说,贾母的脸色就难看了一分。 ‘奶奶,外面风大,您还是先入宫暖和一下!’ 说完就准备喊人来引着贾母入宫。 贾母一下就看穿元春的打算,愣是没有放开元春的手一起往东华门走去。 匆忙之间,刑夫人和尤氏连话都没顾得和元春说一句。 贾宝玉刚走到自家轿子跟前,就听到后面喊宝二爷的声音。 转身看到大步走来的德哥儿,贾宝玉心底那丝不多的阴霾立马消失不见。 拱手回礼后,这才笑着说道。 ‘德哥儿也是来送长辈入宫?’ 看到德哥儿点头,贾宝玉索性也不上轿子,跟着德哥儿一起溜达着远离东华门。 ‘宝二爷可急着回府?’ 贾宝玉看看身后的轿子还有跟着的婆子丫鬟长随。 ‘大冬天的有什么好玩的,反正待在府里也憋闷,德哥儿可有去处?’ 贾宝玉话一出口,身后跟着的茗烟和伴鹤两个就有点着急。 可当着德哥儿的面两个小厮也不敢直接提醒。 茗烟给伴鹤使了一个眼神,伴鹤立马转身去找人。 李贵正和负责秩序的官宦攀谈呢,就看到焦急的伴鹤。 处处显示身份地位,到处都是人情世故。 来时命妇们从四面八方涌来,适当的避让有之,可时间紧迫,东华门外依然拥堵。 等午后宫宴结束后,各家轿子家人等待的位置可就十分讲究了。 排在前面的自然是皇亲,如顺忠王妃这种亲王妃必然排在首位。 乐善郡王妃次之,各位公主再次之。 四王之后,才是各个国公府。 位置前后可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更是一府的脸面。贾家因为有贾母的存在,当然要重视。 这里刚攀上关系,把事情谈好,好处才送出去,正想探听点大小姐的消息呢,伴鹤又急急赶了过来。 李贵满脸带笑的送走官宦,转身脸就拉了下来。 ‘急急忙忙的乱闯什么,二爷呢?’ 伴鹤焦急的说道,‘王家那个王令德哄着二爷要玩。 我和茗烟也劝不住,您快去劝劝!’ 李贵一甩手,‘劝什么劝,跟好二爷就是,王家那小子毛都没长齐,能去哪里鬼混。’ 说完就带着茗烟快步追了上去。 远远的看到贾家的轿子,打问清楚两人立马往东江米巷追去。 张穗在外面冻的都快站不住的时候,女官总算领着命妇们进了东华门。 这一动起来可就暖和多了,都是妇人,总不能如后世那样跳踢踏舞。 虽然王宁远一再嘱咐,可张穗还是忍不住想看看这个时代的紫禁城。 过了东华门内石桥,张穗就抬起头远远的打量着文华殿。 红砖黄瓦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贵气。 本来是为太子准备观政的场所,现在却成了举办廷筵的地方。 只是今儿命妇们的宫宴却没法在文华殿举办。 张穗一脸的遗憾,到底不是男儿身,这会她是真的嫉妒自己男人了。 顺着文华殿东的御道北走,过了内金水河上的两座石桥,远远就看到挂着红底金字的门匾。 看到‘徽音’两字,张穗更是迷糊。 这可是她的知识盲区,记得后世过了石桥这里是阿哥所所在地。 那必是被毁了,才重建的。 一时间到底是虚幻还是真实不停的在张穗脑海里轰鸣。 还没等张穗仔细观察徽音门呢,队伍进了门内。 映入眼帘的是两排高大的白皮松,虽然是冬日叶子依然深绿中带着微微的蓝灰。 阳光透过树冠照在白色的树干上更显剔透。 张穗不自觉的向着附近的白皮松斜走过去。 只顾着抬头看树,却没有注意脚下。 脚刚踢到汉白玉的花坛边上,旁边的宫女一下扶着张穗的胳膊。 宫女对着张穗甜甜的一笑,‘宜人小心些!’ 张穗点点头,不自觉往刚踢到的地方看去。 真是够奢侈的花坛都是用汉白玉建的。 仔细抬头看看白皮松,这才发现树上有一层薄薄的冰霜。 在阳光下真是美的让人心醉。 若有若无的冰霜之间还夹杂部分金光,更是给它赋予一丝神圣。 第65章 繁花锦簇三 张穗正欣赏着白皮松这份神圣的冰洁美时,身边传来了一阵小声的嗤笑声。 张穗本来就在队伍的尾部,这一停顿更是落在的最后。 进了这里虽然礼节有亏,那些女官反而不敢出声提醒了。 不过有没有在心里鄙夷,甚至在暗地里记下来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张穗小声的说了一声晦气,这才慢慢的跟上队伍。 一棵白皮松围成一个方形花坛。 白皮松树下还一层绿色草皮,打理的异常平整干净。 一位女官轻步走到张穗身边,还没出声提醒呢,反而是张穗抢先开口。 ‘劳驾这位女官,坛里的草皮是什么品种?’ 到底是在宫里生活,对于情绪和表情控制的到位,反应更是不慢。 ‘回宜人,坛里的种的是抗寒的黑麦草。 是前几年司农寺培育出来的新品种。’ 听到这个消息张穗倒是对这个时代司农寺能力有了新的认知。 看到花坛边的宫灯,张穗咦了一声。 不等张穗问,边上的女官立马介绍道。 ‘宜人真是眼光锐利,关瞳院一共二十四对落地宫灯,只有这一个是用的玻璃。 关瞳院当初受到破坏,原有的汉白玉宫灯都被损坏。 后又全部改成汉白玉底座,牛角造型的鸡翅木灯座,羊皮纸灯罩。’ 张穗哦了一声,‘为何不都替换成玻璃灯罩?’ 女官摇摇头,‘说是玻璃灯罩颜色不统一,且难以清理的。’ 张穗仔细一看,别说设计灯座的人绝对是大才,普通风雨还真是难以打到灯罩上。 心里难免感叹道,当初设计皇宫的工程师不止是建筑天才,更是对于京城的地理,各种天气降水量有充足的考虑。 这位绝对是一位复合型人才,其学习能力和统筹能力一点不输后人。 看到张穗的目光看向西边的花墙,女官立马解说道。 ‘那里是慈庆宫的小花园,也是东宫唯一的花园。’ 张穗这会才明白,原来这里就是东宫。 ‘东面是东宫所属公公的职房,还有东宫的御马监,以及戏楼。 今儿宫宴特殊,也就没请舞乐和戏班子。 听说顺忠王妃已经在挑人准备组建戏班子,等皇后娘娘大寿时献技。’ 张穗听了纳闷的问道,‘宫里没有自己的戏班子?’ 女官摇摇头,‘没有,陛下和皇后对教坊司颇感不喜。 但碍于宗法却没法取缔。’ 张穗听了点点头,‘在皇家教坊司里还有皇家能管束,要是犯官家眷流落到民间烟花之地,更是对皇权的侮辱。’ 张穗更想说是对朝廷和仕林的侮辱。 十年寒窗苦读,一朝登入天子堂。 或为同僚倾轧,或为各种引诱陷入泥潭,或为政治立场问题身陷混沌。 杀人不过头点地,女子何辜,要被送入腌臜地承受身体和灵魂上的摧残。 ‘这是一开间大的麟趾门,黄琉璃瓦歇山顶,当年也有部分破坏,修复后更显古朴。 门内就是慈庆宫,今儿的宫宴就在正殿举行。’ 张穗还想在问问呢,一位眉清目秀,耳鼻周正,仪态端正的女官迎了上来。 身边的女官赶紧施礼道,‘贾司宾!’ 这位就是贾元春? 国色天香绝对谈不上,端庄大气,高贵典雅用在她身上绝对不为过。 贾元春对着女官点点头,‘去,皇后要见宜人,我来就行!’ 女官又对着贾元春和张穗行了一礼,这才离开。 ‘宜人,皇后娘娘请!’ 张穗点点头,跟着这位比自己矮一头的贾元春往偏殿走去。 看身形,面色怎么也看不出这位是一个早逝的样子。 ‘皇后娘娘正和王妃,超品夫人们议事,特意请宜人过去。 皇后娘娘也是山东人,更是对宜人了解农桑早有耳闻。’ 这算是给自己示好,提前让张穗想好怎么回话。 进了偏殿,殿里一片其乐融融的。 只看一眼,的确都是王妃和文武超品夫人。 ‘山东邹县五品宜人王张氏见过皇后娘娘。’ 张穗说完就对着正位上的皇后娘娘行大礼。 一阵悦耳的声音传进张穗的耳里。 ‘王张氏平身!’ 等张穗起身这才抬头看向伏皇后。 什么是一国之母,单单脸上的微笑就能让人放下心里的抵抗。 同为女人,张穗看到皇后的微笑也瞬间放下心防。 如天鹅般的脖子,优雅的挺立着,散发着高贵的气质。 两颊丰润,白里透红,面若银盘,眉中带笑,眼角的鱼尾纹仿佛浮现出皇后年轻时的轻佻。 凤冠映衬下的红唇更显高雅。 ‘宜人相夫教子,用心农桑真是我朝妇人之楷模。 本宫听闻入京后宜人还在自家学堂担任教谕!’ 这夸奖着实不低,张穗倒是难得感到一丝羞愧。 ‘谢皇后娘娘夸赞,相夫教子是为人妇为人母的本份。 至于用心农桑,兼任教谕只是民妇本份之外为国为家尽的一份心。’ 张穗的话惹的殿里的贵妇都互相看看。 李夫人端起茶杯示意夏夫人喝茶。 眼神里全是我早就说了,她能应付! 至于其它贵妇从相夫教子里听出点什么没,那只能看个人的悟性。 ‘宜人是出自邹县,必然熟读《孟子》!’ 出自邹县,还是官宦人家,若是不读孟子,岂不是被别人小看了去。 ‘民妇不敢说熟读,倒也囫囵吞枣的看过。’ 皇后一脸微笑,‘梁惠王章句可曾背过?’ 张穗就是在政治白痴,有王宁远在耳边唠叨了三年也得开窍。 更何况刚才皇后特意点出农桑,张穗这会倒是有了些明悟。 难得有了底气,张穗仔细一想大声朗诵起来。 ‘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痒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张穗朗诵完就施礼,退到一边。 皇后点点头,嘴角带笑。 ‘宜人果然心思剔透,才思敏捷。’ 张穗都不想说话了,这是丈夫教德哥儿的时候自己背下的。 第66章 繁花锦簇四 ‘一事不烦二主,宜人可解说一下孟子心中的国度!’ 皇后看到不少命妇都一头雾水不知道刚才张穗背的那段文章是什么意思,这才开口道。 再次被皇后点出来,张穗只能走到殿中间。 对着两边安坐的贵妇施礼后,开口说道。 ‘民妇也不知详解的是否妥当,只是一家之言。 这是孟子在向梁惠王描述施行‘王道’后一幅黎民百姓安居乐业的画面。 人之有道,饱食,暖衣……教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妻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 具体的做法就是,在五亩大的宅院中种上桑树,五十岁以上者可以穿上丝绵衣物。 猪狗鸡等家畜好好养起来,家里七十岁以上老者可有肉吃。 家有百亩良田,不去妨碍他们生产,数口之家都可以吃饱。 认真的兴办学校,用孝顺父母尊敬兄长的道理反复教导学生,也就不会有头发花白的老人在路上负重前行。 老年人有丝绵衣服穿,有肉吃,一般百姓百姓吃的饱穿的暖,这样还不能使天下归服,是从没有过的。 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亡。 此为天下大治!’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哪怕后世在伟人带领下的红色政权也是在奋斗了七十年后才勉强达到这幅画面。 其中艰辛也是其它政权和身在变革中的人民都无法体会的。 这里面充满了猜疑,嫌弃,反复,诋毁等各种恶毒的言语。 ‘给张宜人赐座!’ 总算过关了嘛,张穗谢过之后这才在一边的锦墩上坐下。 殿里瞬间安静下来,有了张穗这个引子,皇后也有旗帜亮出自己的政治立场。 ‘孟子提出的仁政,王道已在中华大地推行千年,却依然逃不过政权更迭。 身为妇人不得干政,可我们却也不能失了为妇为母的本心。’ 说着伏皇后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御座。 这会张穗才发现,皇后的风袍居然不是拖地长裙。 ‘本宫前几日出城探访,乡间不少百姓的房屋因为大雪坍塌。 幼儿怀里抱着蒲草在窝棚里盼望着父母归家。 老叟背着干柴在雪地里艰难的前行。 老妪小心的打落野草上的积雪,深怕连草籽都打落,没了孙孙的口粮。’ 谁又不是演员呢,不少命妇已经红了眼睛,甚至已经掏出帕子在抹眼角。 皇后没有说官员衙役的情况。 他们不会让受灾的百姓饿死冻死,同样也不许受灾的百姓聚集,更不许他们到京城朝乞食。 几十里外有全天下最尊贵的贵人,却装作看不到他们的苦难。 ‘本宫知道,各家已经在自己庄子里施粥,可那些小门小户该如何度日。 五天,五天里本宫看了四起逼买良田的热闹。 长辈的坚持在饥寒交迫的儿女面前一文不值。 几袋米粮换走了他们立身的根本。 恶仆嘴里的太太,奶奶的名声让他们连最后一丝讨价还价的心思都歇了。 你们告诉本宫,这一家开春后该如何求生?’ 伏皇后的语气越来越冰冷,虽然没有说出是哪家大户。 可自家人了解自己家人,做贼心虚的还是小心的抬头看向皇后。 ‘常言道男主外女主内,在坐的都是超品夫人,本宫不信你们连治理内宅的本事都没有。’ 说完伏皇后转身看了一圈殿内的命妇。 这是敲打,把所有恶事都推到了恶仆的身上。 在京城居住的勋贵谁家没有几起抢买良田的事。 夏秋两季的税粮在不停的减少不就是明证。 趁着伏皇后回自己御座的时候,李夫人对着张穗隐蔽的招招手。 张穗也是胆大,起身就往李夫人身后走去。 伺候的宫女一点也不诧异,搬着锦凳放在张穗身边。 ‘不许多出银子,哪怕换成药材也不能超了五品宜人的例。’ 张穗小心的看看偏殿里的命妇,也就自己一个五品宜人。 还是被特意点过来的,再特意出头就真成众矢之的。 等皇后放下手里的果子露,一位头戴凤冠的老妇红着眼睛站了起来。 ‘这位是南安王妃。’ 张穗的目光在皇后和南安王妃的凤冠上移来移去。 确切的说皇后戴的是双凤翊龙冠?,一条金龙在上下面是两只珠翠凤凰,周边有珍珠牡丹花点缀。 王妃的凤冠相对简单,只有两只珠翠凤凰,没有别的点缀。 ‘皇后娘娘,老身年纪大了,见不得那些卖儿卖女的惨事。 一到冬天就不敢出门,生怕看到惨事,夜里在做噩梦。 今儿既然听到这事,就不能无动于衷。 南安王府出一万两银子,用于给北直隶百姓修整房屋。’ 皇后脸带微笑,可眼睛里却丝毫没有笑意。 也就只有张穗这么大落落的观察这才发现。 其它命妇还真就没有像张穗似的如此没有规矩。 ‘听说老王妃整日里吃斋念佛?’ 老王妃点点头,‘回娘娘,老身年纪大了,倒是开始信了因果报应。’ 张穗刚想开口问李夫人,边上的夏夫人就小声说道。 ‘双簧?’ 李夫人摇摇头,‘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 皇后不满意勋贵的态度!’ 夏夫人轻轻的点点头,‘可上次甑太妃宫宴,勋贵也就出了这么多。’ 都在打眉眼官司,小声的交流着,果然宫里的饭没有这么好消化。 皇后也借机听着女官的汇报。 ‘甑家能一样嘛,那是江南巨富。’ 夏夫人嗯了一声,‘难怪没说把银子花在哪了?’ 李夫人一脸的嫌弃,‘你平时也多出出门,那两年京城育婴堂伙食可不错。 不过孩子养的好,丢的更多! 穗儿该知道这事?’ 张穗一愣,‘我知道!’ 李夫人点点头,‘虽然没有公布,查处倒卖育婴堂孩子的案子的确是有持正参与。 更是牵扯到宫里的太监!’ 张穗就纳闷了,‘宫里的太监?’ 看到皇后身边的女官已经告退,李夫人小声说了一句。 ‘自己个回去问持正。’ 皇后看了一圈殿内的命妇,这才发现张穗不知何时躲到李夫人身后去了。 ‘听说秋里老王妃给小孙子办生辰宴场面很热闹!’ 第67章 繁花锦簇五 听皇后的语气今儿这些超品贵妇不出点血是过不去了。 这会就连张穗都知道这哪里是双簧,分明是皇后和勋贵家的贵妇们一次较量。 南安王妃还没有表态,坐在左边首位顺忠王妃就站了起来。 ‘娘娘,赖陛下和娘娘照拂,弟妹府内虽然拮据,倒是还有些结余。 娘娘有爱民之心,弟妹自然要鼎力相助。 顺忠王府捐纹银两万五千两,价值五千两纹银的药材。’ 这一下就把勋贵们的捐款底线给画下。 这要不跟上,勋贵们在顺忠王面前可就抬不起头喽。 平日里双方虽然礼节不缺,可勋贵打心底里看不上跟在陛下后面的顺忠王。 ‘婶婶,咱家不会也要捐这么多?’ 夏夫人将自己面前的果子露塞到张穗的手里。 ‘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这是皇后在勋贵面前展示凤威。 咱们一家捐个五百两就行。 文官露富不是给自己找事嘛!’ 张穗可是知道四位首辅家哪个不是当地的大富之家。 看到张穗伸着脖子找四位首辅夫人,夏夫人忍不住轻咳一声。 这会夏夫人都发现张穗缺政治头脑。 事已至此,各家勋贵只能挨个起身给皇后娘娘报自己家认捐的数。 好好的一个小年,一个宫宴真是出了不少血。 哪怕贵为皇后收了银子也得给各位财神一丝笑脸。 一边笑着问每位慷慨解囊的贵妇们家里后辈的近况。 其它人什么感觉张穗不知道,可这话里话外分明是十分了解每位勋贵家。 这是收了捐银的同时还阴恻恻的警告了一番。 等到了文官诰命,突然画风突变,首辅顾夫人也只捐了千两纹银。 整个偏殿里品级最低的张穗也按照李夫人的指点捐了两百两纹银聊表心意。 女官仔细的登记清楚后,皇后主动起身邀请着众位贵妇转到正殿准备开宴。 本来还挺热闹的正殿在超品夫人进来后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种诡异的场景的张穗是没机会看到,她和夏夫人被皇后特意留了下来。 ‘夏老夫人请坐,张宜人你也坐!’ 张穗扶着夏夫人谢过,这才在离皇后最近的椅子上坐下。 ‘宫内的情形也不足于外人道,要不是育婴堂糜烂至此,本宫也不会在大喜的日子出此下策。 育婴堂多为天生有疾的孩童,还多数为女童。 模样周正些的女童小小年纪就被偷偷倒卖了出去。 育婴堂本为朝廷善政,现在却成了豺狼虎穴,是我们皇家失察。’ 夏夫人伸手握住皇后的手,‘皇后不必如此心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那些吃缺德饭的也不是一家两户。 在明亮的太阳也总有照不到的地方,咱们一点一点的来。’ 皇后摇摇头,‘本是积德的事,却成了如今场面,皇上前两日在宫里摔了茶杯。 整整骂了一刻钟,身边伺候的公公宫女一个个吓的战战兢兢。 顺天府公务繁忙,也无暇顾及那些可怜人,本宫就从皇上那里接下这担子。 可我毕竟不能事事亲力亲为,这才想请夏夫人出面管理大兴和宛平两县五处的育婴堂。’ 夏夫人连犹豫都没犹豫,‘谢皇后娘娘信任。 老身一生无子,当初我们俩口子也想从同宗里过继,可最后闹的一地鸡毛。 我家那口子更是一气之下分宗迁出。 京城夏家立宗也绝了香火。’ 短短几句话里面的心软和无奈,张穗是能感觉到,可是却无法感同身受。 ‘这差事老身接了,我家那口子想做什么老身清楚,我们走后有没有香火供奉都难说。 皇后娘娘给了这个机会,也算给夏家留点香火情。’ 没想到皇后居然起身给夏夫人行了一个蹲礼。 ‘那就有劳夏老夫人!’ 说完喊过身边的太监,‘一会给夏夫人牙牌和对牌,一应支出不许拖延。 也给张宜人一份牙牌,今日收银的账目都需得张宜人过目用印。’ 张穗听了一惊,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皇后走到张穗身边,‘有些事大家都明白,本宫也无奈。 知道穗儿在家里学堂有些屈才,想来这五十多万两银子的账目对你来说不是难事。 这笔银子具体如何用,明日咱们在细谈。’ 话里话外就是说王家的确有眼线,王家的事陛下那里一清二楚。 你们真是俩口子,真是要把人用到极致。 可也不用紧着一家薅不是,不怕薅秃了嘛! 突然接了个账房的活,张穗的心情瞬间不美丽了。 心情不好只能用美食来化解,至于皇后在那和其它贵妇商量亲蚕礼的事是一耳朵没听进去。 陛下这里倒是会双管齐下,早朝后刑部尚书留下陪用午膳。 你们谈事特意点我留下干嘛? 王宁远一脸郁闷的跟着李秉往慈庆宫花园的花厅走去。 ‘世叔,陛下这是怎么了,大过年不会是谈案子!’ 李秉摇摇头,‘今儿早上才知道陛下前几日出宫了,看来应该遇到些事,想让老夫处理。’ 王宁远小声的说道,‘陛下手里不是握着南镇府司嘛,既然不好办,干嘛不让他们秘密处理。’ 刚说完就看到一队宫女手里捧着银盘进了麟趾门。 李秉看到呵呵一笑,‘看来今儿还沾了夫人的光。 咱们不用瞎猜,为臣者替陛下分忧本就是份内之事。’ 小太监看到李秉王宁远两个光说不动就,上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慈庆宫花园里一片萧瑟,仅剩的两棵梅树上花儿也开的蔫巴巴的。 随着小太监进了花厅,一位身着蟒袍的中年人笔直的站在花厅中央。 ‘尽忠见过李大人,王大人。’ 李秉对于徐尽忠的施礼全当没看见。 王宁远可不敢托大,拱拱手回礼,‘徐同知别来无恙!’ 看到李秉已经和皇上,顺忠王在说话了,王宁远这才小声的问道。 ‘怎么回事?’ 雍庆帝好像知道王宁远要问似的,挥挥手。 ‘尽忠给持正说说,省得一会他问东问西,啥事都好奇。 哪有一点为官做宰的样子!’ 有这样说自己臣子的嘛,不是您让我留下当搭头的嘛! 第68章 繁花锦簇六 听到陛下称呼王宁远为持正,南镇府司的这位指挥同知反而更加亲密。 抬起右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胳膊这么长。 手掌更是宽大,只是这手指真是没法形容,练武练的手指都已经变形。 手掌上更是已经布满老茧,虎口处的老伤更是异常显眼。 两人移动到花厅的角落处,徐尽忠小声的解释道。 ‘陛下前几日到大兴和宛平两县转了一圈,最远到了北直隶易州和遵化。 由于大雪不少百姓的房屋倒塌,只能寄居破庙和窝棚里度日。 陛下气愤异常,要不是皇后在场劝解,当时必有人人头落地。 去育婴堂堂时,堂里的管事在那里喝酒赌钱,对于孩童的哭闹连搭理都不搭理。’ 王宁远听的脸色一变,当初自己可是清理过一起育婴堂和养济院的管事。 这才几年又糜烂到这种地步。 ‘陛下当场令我等打了他们的板子,还下令我等彻查。’ 说完好像故意的一样,完全不顾王宁远的脸色,拱拱手说道。 ‘恭喜王大人,您夫人要成这次捐银的总账房。’ 王宁远一愣,眼睛不善的看向徐尽忠。 徐尽忠拱拱手,‘王大人您可别找错人。’ 说着用手指指北面,北镇府司还真在自己家有暗庄。 王宁远对着徐尽忠拱拱手,算是谢过他透露信息。 还以为是陛下的手笔,看来应该是先父在时北镇府司的手笔。 ‘明人不说暗话,王大人要迁人去辽阳镇?’ 这种消息能瞒住才怪了,南镇府司想塞人进来王宁远也拦不住。 现在说出来反而对大家都有好处。 ‘南镇府司可有多余的人手?’ 徐尽忠被王宁远问的一愣,‘王大人是想?’ 王宁远看看陛下那边的动静,这才小声的解释道。 ‘有想出去闯的,自然是要举家搬迁,妻离子散不是王家的作为。 可辽阳镇毕竟是边镇,野兽横行不说,还总有些不长眼的人想不劳而获,教给孩子们一些保命的学问也算王家对于他们的补偿。 当然王家对于这些先生也会给这些先生一些补贴。’ 徐尽忠对着王宁远拱拱手,‘王大人高义! 南镇府司的人不能暴露,希望王大人多多包容。 可我手里一批退下来的夜不收,不知王大人能否接纳。’ 这些人可都是些撕杀汉,王宁远当然感兴趣。 ‘都是些苦命人,因为身份特殊,铁打的汉子至今都是孤身一人。 勋贵世家都想花银子将他们买了去,到最后也只能沦落成死士。 何其哀哉!’ 退下来的夜不收,除了年纪大的,更多的是身上带有伤残的。 收买他们的大户军头多了,军里的陋习他们十分清楚。 除了想过富贵生活的,进大户的还真不多。 夜不收可是这个时代的特种兵和间谍,兵部都没有他们兵籍。 夜不收的详细资料只有南镇府司有,他们的养老事宜更是有南镇府司负责。 这笔开支可不是小数目。 ‘陛下那里?’ 王宁远确实动心了,甚至还想亲自接触一下,可一个文官手里握着这么一股力量还是给陛下说清楚的好。 徐尽忠还没回话,御膳房的太监就带队送着午膳进了花厅。 今儿居然不是分餐制,一张长条桌已经在偏厅布置好。 ‘你们俩倒是聊的投机,聊的什么说给朕听听。’ 王宁远和徐尽忠刚从椅子上站起,雍庆帝抬起右手压压。 ‘就是午膳时的闲聊,坐下说就成,整日里奏对你们也不嫌累!’ 两人谢过陛下,这才坐下。 雍庆帝夹起虾仁放到顺忠王面前的盘子里。 ‘朕记得你好吃海虾,皇后特意从东平郡王商行里采购的。 李尚书自便。’ 顺忠王明显更随意,夹起清炖羊肉就放到李秉的盘子。 ‘三九天里多吃点羊肉身子暖和。’ 李秉点点头谢过顺忠王,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对面的徐尽忠和王宁远。 ‘陛下,年后王大人要迁民去辽阳镇,想从臣这里要几位夜不收当先生。’ 徐尽忠说的时候,王宁远一直关注着顺忠王的表情。 只是稍微一顿,就继续吃自己的午饭。 陛下倒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户部总算找到人接手了,真是不容易。 两万亩良田被人偷着耕种,朝廷却一点好处都没有。 朕这个皇帝当的窝心,明知家里有硕鼠,朕还得哄着他们。’ 这话一说,陪同午膳的人哪还坐的住,赶紧起来认错。 ‘是臣等失职,愧对陛下信任。’ 王宁远偷眼一瞧,顺忠王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坐在那里吃的正开怀。 一盘虾仁眼看就要下去一半,还真是喜欢海虾。 ‘都坐! 持正这个要求朕准了,两万亩地,三年免租税,五年后可以赎买。’ 说着雍庆帝瞪了一眼顺忠王,夹起虾仁分给王宁远和徐尽忠。 ‘今儿皇后办宫宴,咱们也跟着沾点光。’ 说完举起酒杯,‘果子露不适合咱们,这是甑家进贡的黄酒。’ 温热的黄酒下肚,还真是舒服。 软烂的羊羔肉也好吃,不需要任何香料,沾点清盐已经足够鲜美。 ‘倒是是女人会持家,平日里朕设宴都是花银子,今儿皇后设宴,却能收五十多万两银子。 各位爱卿都是当家做主的,家无余粮的日子也都经历过。 朕只要开口问户部要银子,夏尚书能喷朕一脸口水。 点王爱卿夫人当总账房的是皇后,跟朕无关!’ 哎哟,你们俩口子还秀上恩爱了,王宁远只能谢谢你们公母俩了呗。 ‘臣代夫人谢过陛下和皇后娘娘的信任。 臣必将协助夫人管理好账目。’ 听到王宁远的话,顺忠王差点笑出来,惹的雍庆帝咳嗽一声。 这会王宁远才发现为什么雍庆帝对顺忠王信任无比。 这位是一点不隐藏自己,把自己所有的真性情放在陛下面前。 只要不是正式场合,这兄弟俩也是怎么舒服怎么相处。 也算让雍庆帝能接点地气,轻松些,不用处处隐藏,有机会释放部分自己的真性情。 还是皇家人了解皇家人,天天在上久了很容易养成出心理变态。 第69章 繁花锦簇七 ‘朕知道持正家里人才济济,总不能光想着自家的产业。 朕给他们次机会不成嘛!’ 既然已经掌握了一些和陛下的相处之道,王宁远自然更加放松。 ‘陛下,臣家里才多少人,不能老是对着臣使劲不是。 皇商家里的掌柜哪个不能独当一面! 更何况宫里的人才更是一抓一把。’ 李秉听到王宁远这么说,眉毛一挑。 对于王宁远这么快能适应和陛下相处的方式感到高兴。 徐尽忠是近臣,确切的说是家臣,不然雍庆帝也不会把如此重要的位置交给他。 现在徐尽忠做的事已经超过南镇府司的职权范围。 对于王宁远的说话方式自然是感到惊讶,还忍不住扭头看向王宁远。 雍庆帝哼了一声,‘用你们点人就推三阻四。 宫里人什么德行你会不知道? 朕放他们出去办事还是去收银子! 这些事能过皇商的手?’ 善政成现在的样子,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可现在雍庆帝正需要民心,却不能掀开这个盖子放在太阳底下。 ‘朕退让一步如何?’ 李秉好样没听到一样,接着吃自己的菜。 徐尽忠心里却是一动,这次他真的认定王宁远是陛下面前的宠臣。 ‘五个育婴堂主事的由顺忠王负责。 持正负责顺天府和部分北直隶难民的安置如何?’ 还真是打的好算盘,把这么大一摊子甩手就扔给王宁远。 ‘陛下,臣勉力负责文选司公务以是极致。 如何还有精力负责如此繁忙精细的安置工作。’ 雍庆帝哼了一声,将金色的酒杯往桌上一顿。 吓的身后的小宦官和伺候的宫女一愣,立马都跪了下来。 苏培盛满脸都是一副不争气狗东西的表情,抬脚踢踢跪下的小宦官。 看到苏培盛一甩拂尘,立马都悄悄的起来退出偏厅。 ‘朕就是想让你给这些受苦受难的百姓找条长久的活路,爱卿为何推三阻四。 王家现在的油坊和药铺的经营方式都是爱卿设计的没错! 兖州府,徐州府,京城做的好大的买卖,三处养猪场每处都不下五百头。 听说爱卿在家乡看中一块低地。准备挖掘好种藕养鱼。 还真是耕读传家!’ 王宁远嘴角抽抽,真是不知道反驳。 ‘还要朕说嘛,现在爱卿是不是准备拉上东平郡王一起从倭国贩卖棉花,鲸油。’ 话音刚落,李秉却站了起来,‘陛下,王家和李家的产业虽然多,却依然照章纳税。 乡民的徭役银也是两家垫付的。’ 雍庆帝冷笑一声,‘邀买人心,王青天之名在邹县越发响亮。’ 听到这话王宁远哪里还坐的住。 雍庆帝索性也不坐在那个,迈着方步走到王宁远身后。 王宁远赶紧转身听训。 ‘爱卿真是爱民如子,丁忧三年收纳流民三百余户。 邹县更是兖州府耕地增加最多的州府,更是本朝的头一份。 王青天活命之能更是传到曲阜,连孔家修建府邸都需要请王家工匠。 可有此事!’ 王宁远点点头,‘确有此事,孔府颜府一次性建三十多座府邸,规划难度大。 陛下也该知道臣家里有几位大匠,最重要的是孔家可以付的起银子和粮食。 那么多流民需要口粮,兖州府只有孔家有这么多粮食。’ 雍庆帝听完,抬眼看了一眼王宁远。 ‘什么大匠,采购供应工期不都是出自持正手笔嘛!’ 听到雍庆帝这么说王宁远立马跪下认罪。 孔家毕竟是文坛名义上的领袖,这么算计孔家传出去王宁远就再也别想做人。 李秉和徐尽忠一副不可思议,顺忠王还在那笑眯眯的吃着午饭。 ‘行了,起来! 爱卿有本事算计孔家那是爱卿的本事。 孔家觉得银子花的值,朕也不能越主代袍。’ 里外话您都说了,我能怎么辩驳。 ‘动动脑子,给那些百姓找条活路,坐。’ 王宁远这才谢过陛下,安稳的坐了下来。 这些破事怎么想躲就躲不掉呢,烦心。 在喝酒哪里还有心思评价美酒。 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在哪给这些人找活路。 现在看着人不多,只要消息一传出去立马能聚起一群求活的可怜人。 放进嘴里的饭菜也是味同嚼蜡,连陛下和李秉怎么安排那些犯事的罪囚都没细听。 拎着酒壶,抓着酒杯跟在李秉身后出了慈庆宫花园。 ‘还愁呢?’ 王宁远左右看看只有自己和李秉,这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世叔,几千人的活路而已,愚还是有法子。 只是替皇家敛财这锅真不好背。’ 李秉脸带微笑的看了一眼王宁远。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好杯中之物的喜好。’ 王宁远踢了一下徽音门的门槛,‘还不是被陛下给逼的。 不喝的眼睛通红,怎么好找垫背的。’ 李秉嗯了一声,‘小心点,别把自己算计进去就行。 看上哪了,说出来。 老夫也给你参谋参谋。’ 王宁远把酒壶里最后一点酒倒进嘴里,这才看着金壶嘿嘿一笑。 ‘侄子手里有一个灰泥的方子,在老家已经用小窑烧过,成果相当不错。 家里给它起名水泥。 侄子已经给夏尚书透过底,正旦后户部会和工部商议。 只要工部督水司实验成功,各处工地将供不应求。’ 李秉听了一愣,‘还有如此好物,持正是想建一个水泥窑?’ 王宁远摇摇头,‘王家只需要两个小窑就成。 一个供应邹县,一个供应辽阳府,也算给北静王的见面礼。 侄子看中清河边的那片海甸。’ 李秉眉头一皱,‘那一片沼泽地要来何用?’ 王宁远嘿嘿一笑,‘那里除了水泡子,最多的就是黄泥。 黄泥当然是用来烧砖瓦,水泡子挖成湖,干什么不行。 就看陛下舍不舍得把宫里的大匠让几个出来。’ 李秉听了一愣,‘水泥还是建房的好材料?’ 王宁远点点头,‘当然,能治河自然也能建房。 回头世叔家想重建庄子里的屋舍,侄子送些水泥过去您用用就都明白了。’ 李秉点点头,一下拉住王宁远。 ‘如此好的东西,你拿来在邹县建了什么?’ 第70章 繁花锦簇八 王宁远自然明白李秉话里的意思。 陛下对王家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会没发现水泥这个宝贝。 王宁远咳嗽两声,清清自己的喉咙。 ‘除了乡邻建房时地基用了些,其它的都用来建猪舍了。’ 李秉再次确认的问了一遍,‘建猪舍用了?’ 看到王宁远确认的表情,李秉像看败家子一样看向王宁远。 李秉一把抢过王宁远手里的金杯就想砸王宁远。 小仗受,大仗走,看到世叔真的生气,王宁远嘴里喊着世叔,脚下一点不慢的溜了! 宫里多少年都没出现过这种场面,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大人,在后面吹胡子瞪眼,时不时的还骂之句。 前面的年轻官员,不快不慢的在前面吊着。 直到出了奉天门,王宁远这才扶着还气呼呼的李秉离开宫门上侍卫的视野。 ‘叔,您轻点,我这耳朵要掉了。 叔,叔,都已经出宫了,您差不多得了!’ 李秉哼了一声,‘臭小子,你以为老夫是在陪你演戏呢! 听着就是好东西,你这个败家子就用来建猪圈!’ 手是松了,李秉手一背,手里捏着黄金酒杯打头就走。 这不解释清楚还真是麻烦。 老实的跟着李秉进了刑部职房,还是刑部的官员了解自己的顶头上司。 看到李秉的脸色那是有多远多多远。 进了尚书的职房,李秉的老书童笑着迎了上来。 ‘少爷来了,喝什么茶,我这就给你泡去。’ 李秉将手里的酒杯往大案上一扔。 ‘喝什么喝,他家缺那点茶叶! 去去去出去!’ 王宁远对着老仆笑笑,表示自己能劝好世叔。 老仆出了尚书职房,也没走远就在门外守着。 王宁远腆着脸扶着李秉坐下,‘我的亲叔哎,我能不知道水泥好用嘛! 可您还是不清楚大规模养殖的风险有多大。’ 李秉享受着王宁远的捏肩服务,一副就想听听王宁远如何狡辩的架势。 ‘叔,养十头猪和养五百头猪完全不同。 普通农户家里养头就算多了,一个猪圈,烂泥坑,有个猪食槽就够。 他们可以不考虑养一年猪有多大,目测猪不够肥再多养两月也成。 侄儿这个可不行,有菜籽饼,花生饼,芝麻饼,豆饼加进猪饲料里。 多大的月份加多少辅料是摸索了两年才记录下来的。 同一个母猪产的崽分了大小才能在一个圈里饲养。 不同窝的突然加进来,咬死的事也常见。 夏天这么热,如果不处理好很容易引起大规模的猪瘟。’ 李秉嗯了一声,‘有发生过?’ 王宁远嗯了一声,‘头年死了十几头半大猪。 当然也有别的缘故。 所以猪舍的卫生问题必须的重视,每天清理打扫猪舍是必须的。 隔日每间猪舍还得进行消毒。’ 李秉哼了一声,‘东拉西扯的,你到底想说什么,我问的是这个嘛?’ 王宁远也是无奈,怎么这会突然还发起了小孩子脾气。 ‘当然有关系,猪是家畜,却也和人差不多。 人需要五谷杂粮养,猪也需要各种物质才能长的快。 养殖工舍不得给猪喂盐,猪整日里拱地舔碱块,各种疾病频发,更是将猪舍拱的坑坑洼洼难以清理。 邹县缺石,侄子这才琢磨出来水泥,用碎石,细沙和水泥搅和整理地面。’ 李秉听到自己想听的,这才点点头。 ‘比之条石如何?’ 老书童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王宁远殷勤的将茶杯递给李秉。 ‘世叔,不瞒您说,要不是用过,侄子哪里敢拿出来。 同样也厚度,加了竹筋的水泥混凝土比之石条也不差。’ 李秉一脸的惊讶,‘真的如此坚实! 听说用了不少黄铜所为何事?’ 王宁远一愣,李秉这才说道,‘是老二写信告诉老夫的。’ 没办法只能解释清楚了,还真有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王宁远从腰带上取下长条形的皮袋。 ‘卷伯给我拿张白纸来!’ 李秉好奇的看着王宁远手里的铅笔,拿过王宁远放下的皮袋。 象牙朝板上记录着今儿早朝上讨论的问题。 只是这朝板上写字的墨他还真没见过。 李秉干脆打开袋口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几个漂亮的银花生异常抢眼,李秉捏起来一看,连个私印都没有,一看就是从银楼里换的。 漂亮是漂亮,却毫无家族特色。 拿起一个方形的小木盒好奇的看着,刀片李秉自然认识,只是用来干嘛的他却不明白。 削笔刀这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产物李秉自然不认识。 看看书案上的薄薄的木屑,又看看削笔刀。 ‘小东西不少,如何用?’ 王宁远接过白纸放到一边,拿起一个完整的铅笔用削笔刀削起来。 削好铅笔在白纸上画了一下,就交给李秉。 李秉到底没用过硬笔,用握毛笔的方式用铅笔。 一看不好使,嘴里还哼了一声。 ‘玩物丧志!’ 王宁远也没解释,拿起自己的铅笔在白纸上画起来。 李秉看着王宁远在白纸借着巴掌长的木尺用铅笔做画,不由的咦了一声。 学着王宁远的握笔的姿势在边上学习起来。 到底是老文人,写了三个字就发现铅笔的好处。 只是写完之后用手指一摸就花了,这才摇摇头。 ‘臭小子,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作画的潜质。 匠气十足!’ 能不匠气十足嘛,这本身就是机械制图。 李秉指着螺纹状的零件问道。 ‘有榫卯结构的影子,却又有不同,确实巧妙。 这是连接两个管状物的榫卯?’ 王宁远点点头,‘我更愿意称它为螺纹,用于连接两个硬质的物件。 用于小件上成果不错,大型建筑当面还是用榫卯结构更加安稳牢固。’ 李秉知道王宁远不会随意说说,必是有大用这才在自己面前展示出来。 ‘心思巧妙,对于匠人的手艺要求极高。’ 李秉脑袋里各种想法突然冒出来,嘴里不由咦了一声。 ‘真是越琢磨越有意思!’ 嘴里说着已经拿起画纸,捋着胡子在大堂里转悠起来。 第71章 繁花锦簇九 老仆卷伯用眼神询问着王宁远。 他真是好久没见到李秉有这种状态。 王宁远端起茶杯全当没看到卷伯的眼神,舒服的坐在刑部大堂的主位上悠闲的喝着茶。 卷伯伸着脖子想看看王宁远到底画了什么,只是李秉脚步不停,他也没看清。 一杯茶下肚,李秉这才停下脚步。 ‘那是你坐的地方嘛,滚过来。’ 见猎心喜不说,怎么口气还这么严厉。 ‘给老夫说说这个东西干嘛用的?’ 王宁远这才把这个铜芯的自动喂水装置给李秉解说一番。 听完李秉眼睛又是一瞪,抬手就捏住王宁远的耳朵。 ‘整日里就琢磨这些! 让你结庐读书,就是这么读书的。 只为了给猪喂水就想出这么精巧的物件。’ 可能觉得还不够,手上更加用力,语气也更加严厉。 ‘真以为老夫没见识呢,马场里饮马器老夫也见过!’ 真是不讲理,就那个破浮球自动喂水装置也能和自己从后世抄过来的自动喂水机比。 ‘哎,疼,疼! 叔差不多得了! 最多明年京城庄子里的猪场建好请您去看看。’ 说到这,李秉这才松开捏着王宁远耳朵的手。 ‘去看看就行,李家就不参与养猪的事了,虽然是通家之好,李家也不能如此坦然接受王家的发家之道。’ 怎么突然这么煽情,王宁远揉着耳朵,诧异的看向李秉。 ‘家里接了两个药铺,家乡还有一个香油作坊就足够。 人心不足蛇吞象,老夫不敢赌。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不想再操心了!’ 王宁远这会也顾不得耳朵上的疼痛,赶紧扶着李秉说道。 ‘世叔,您多虑了,持正还能护不住李王两家。’ 李秉扶着王宁远的手,在椅子上坐下来。 ‘老夫相信你,你丁忧三年确实长进不少。 老夫只是担心陛下,堂树公在世时我们就讨论过。 陛下被压抑这么多年,一旦翻身恐会牵连无辜。 对于四王不可瓦解太快,逼迫太紧,一旦陛下失了压制,恐有大祸。 夏尚书虽然争权,也是为了改革。 文人一旦握权,怎么会轻易交出去。 老夫是担心夏尚书去后,无法压制皇权,甚至夏尚书一系会被清算。’ 这些都是肺腑之言,王宁远自然是能听出来,可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怎么感觉都有点临终托孤的意思。 说到陛下时卷伯就已经去了门外,这些话实在不适合入第三人之耳。 王宁远看到李秉嘴角有些白沫,立马捧起茶杯递过去。 然后一拉官袍跪在李秉面前。 ‘慧者有天收! 你的聪慧和胆大出乎老夫和你父亲的意料。 听到你算计孔家,老夫也是心惊胆颤。 衍圣公就算再不如从前,孔家再如何不争气也不是你这小身板能算计的。’ 王宁远抬起头看看李秉,这才回答道。 ‘世叔,明顾城是朝廷允许建设的,孔颜两家的府邸也没有逾制。 我只是统合商家和雇工让建设更加细致合理罢了。 您是没看,整个曲阜的良田已经全部落入孔颜两家名下。 整个曲阜的百姓全部沦落成他们两家的佃农。 两家有如此多的银钱和粮食,我这也是替他们减轻皇家对他们两家的忌惮。’ 李秉哼了一声,‘从孔家拿走多少粮食? 不对,你不会从曲阜抽走人口了?’ 王宁远点点头,‘同样的材料,按时完工,结余了三分一的粮食。 佃农也抽了六百多户,不过他们都没安置在邹县。’ 李秉一拍桌子,‘还不交代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王宁远低下脑袋,这才小声说道。 ‘微山,南阳四湖附近水力充沛,遍地水泡,更是开垦良田的上佳之地。 只是微山四湖常有湖匪,一直无法将此处变成鱼米之乡。 我给于布政使写信,又联络东平郡王出水兵帮助一举剿灭湖中的湖匪。 今年家里的吃的稻米就是微山湖开垦水田里种出来的。’ 李秉眯着眼睛一副你接着说的表情。 王宁远舔舔嘴唇,这才接着说道。 ‘说是湖匪,其实最多的就是湖上的渔民和附近的乡民。 我们借着兖州府和徐州府收秋税和出徭役为由压迫他们。’ 李秉点点头,他是能理解下面的刀笔吏收拾百姓的手段。 不想家破人亡,他们必会聚集在一起抗税抗役,聚在一起遇到真正的水军他们是真不够看的。 ‘于老匹夫就看着你们杀的血流成河?’ 这种事怎么可能认,王宁远立马解释道。 ‘除了罪大恶极的,其它都以劳役抵消。 最多的五年,五年后官府负责给他们分田。’ 李秉冷哼一声,‘难怪于老匹夫这么着急拿下兖州知府这个位置。 说说,你们是怎么分配的? 没好处东平郡王会这么好心帮你们。’ 提到关键处,王宁远底气倒是足了不少。 ‘湖里的水产由东平郡王和于布政使经营,开垦出来的良田,兖州府,徐州府,王家一家一份。 于布政使和东平郡王两人之间必有默契,东平郡王这些年北上朝鲜,东出倭国应该也有他的支持。 微山湖附近的票号业务也是山西商人接手的。’ 李秉眼睛一瞪,‘王家呢?’ 王宁远讨好的笑笑,‘令泰兄弟俩一人五百亩水田,大嫂和夫人一人五百亩水田。 其它的都是孔家佃户和邹县流户的,有两万余亩。’ 这就是封建王朝,各个省府的权力大的超出现在人的想象。 什么不能动兵,只要他们想做,屠灭两个村子真的能一点风声都传不出来。 ‘王家的水田买在徐州府下是。’ 看到王宁远点头,李秉这才叹口气。 ‘还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好汉子。 好人坏人都让你一个做了! 罢了,既然能活人无数,也去一个毒瘤,算是积了阴德。 起来!’ 王宁远盯着李秉的脸看看,倒是没有起身。 ‘这么说你和于老匹夫应该十分熟识才是?’ 王宁远立马摇头,‘那到没有,各取所需罢了。 他更加信任山西籍的大商家。 侄子倒是和东平郡王更熟悉些,多有书信来往。’ 第72章 繁花锦簇十 李秉摇摇头,‘无伤大雅,东平郡王既然已经彻底放下,后路自然也谋划无错。’ 说完就扶着椅子站了起来。 ‘你也起来,还要老夫扶你不成。’ 王宁远跟着李秉走到窗边,看着院子中间不时出现的刑部职员。 ‘记住,只要你还在朝中,就不许让辕儿回中枢。’ 王宁远一愣,‘世叔,二哥再锻炼两年回中枢正当用。’ 李秉摇摇头,‘地方和中枢到底不同,他的悟性不如你。 在地方上多行正大光明的阳谋,中枢立场,利益得失转换之快,一般人如何适应。 将你手里屯田的好手借他用用,安心的去宁夏府。 记住对于勋贵世家要么不出手,出手就彻底将他们打落尘埃。 万万不可有妇人之仁!’ 突然听到如此杀伐的话,王宁远一愣。 只是转身过来后李秉的脸上完全没有那种杀伐气。 满眼里全是放心不下,嘱托之味越发明显。 ‘勋贵世家之间的勾连和龌龊之事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万不可动恻隐之心。 倒是陛下要清理江南文人世家时可以留他们一口气。’ 到底世界观不同,李秉认为雍庆帝削藩成功后,大权独揽必将清理江南世家大族。 到底是风雨经历多了,不想再让江南杀的人头滚滚。 王宁远可不这么认为,削藩后,适当的将北方罗斯公国和欧洲各个海盗国的野心展示出来。 如何选择还在两可之间,雍庆帝只要选择海外,那改革必将推行到底。 挡在面前的这些贪图享乐的世家彻底清理掉也是必然。 关键是自己需要按部就班,在重要时刻站在重要的位置上,有更大的话语权。 ‘做人就是这样,一步步退让,一点点的妥协。 陛下不愿意北镇府司的人暴露出来,这个脏活只能刑部接手。 老夫既然背了这个黑锅,那就连养济院,惠民药局一起查办。’ 王宁远听了一惊,‘世叔!’ 李秉摆摆手,‘反正明春够热闹的,老夫也加把火。 大乱之后才是大治,陛下到底有多大雄心,持正可要仔细看清楚。 去,老夫要好好谋划一番。’ 王宁远躬身施礼后,立马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出了刑部尚书的职房。 都是老狐狸,决定的事情哪是王宁远三言两语能转变的。 高手斗法,王宁远还是在一边仔细看看的好。 京察中各种弹劾的折子必然不少,党争也必将表面化。 世叔借着京中大乱之期求退也不失一个高明的决定。 再进能不能有一个好结果就难说了,真的要像先父那般去世在任上。 除了给子孙留下一个舞台,人生更多的是悲哀。 堂树公一生只信法用法,对于术和势远而避之,就是想让王宁远看清楚。 看清楚皇家在权力斗争中的冷血冷漠以及残酷。 相对于先父堂树公,李秉的选择和对时局的把握更高明。 王宁远回到吏部,喊上刘槐就急忙往家赶。 连东安门内大街上排满的轿子都没多看两眼。 回到府里,这才知道躲夏俩口子今儿也已经到府。 ‘我这有急事,你回头给夫人夫人回话。’ 王宁远打发走躲夏俩口子,就赶紧回房换衣服。 躲夏推推自己男人,‘赶紧去备马,陪着老爷和王顺一起出门。’ 张冲点点头,摸摸儿子泥狗的脑袋。 ‘听你娘的话,别胡闹,知道嘛!’ 泥狗吸吸鼻子,明显对院里的香油味更加感兴趣。 王宁远换好衣服出现在东跨院这才问道。 ‘王顺呢!’ 刘槐立马回道,‘已经去了东平王府请木长史。’ 王宁远扭头一看张冲,‘怎么刚到不歇息下,就跟着老爷奔波?’ 张冲笑笑,‘老爷,早就想跟在您身边,坐了几天马车,身子骨都酸麻难忍,有机会放马狂奔,小的自然当仁不让。 老爷这两位是田氏兄弟,老大田和,田伯兴,田文,田仲兴。’ 王宁远点点头,仔细打量一下满脸风霜的兄弟俩。 一身的朴素的穿着,连王家的家仆都不如。 虽然朴素,可也算干净整洁,只是这头发和胡子是不是该打理一下,没有一点文人的风骨。 王宁远嘿了一声,‘贤仲昆可愿随愚出城一观。’ 田氏兄弟俩倒是没有多余的话,转身就去了马棚选马。 只看到马夫在忙碌,却不见乌雅的身影。 学堂不是已经放假了嘛,这小子人呢? ‘老爷,中午少爷打发桃子和乌雅收拾礼物送去夏府。 说是晚上就留在夏府。’ 刘槐听到张冲的回答心中的警铃大作,这位还真是自己的劲敌。 单单这一份机巧和对老爷的了解就够刘槐学的。 马匹准备好,王宁远翻身上马,直接往奔西直门而去。 在西直门会合木槿,王顺直奔海甸附近的清河而去。 将马放到一个土邱背后的避风口。 王宁远带人上了大土邱,看看附近不多的几处民房。 ‘王大人,请下官来是?’ 王宁远笑笑,指指远处的低洼处。 ‘那里都是些水泡子,有些被当地百姓用来养些鱼虾,到底还没成气候。 此地多有黄泥,适合制造砖瓦!’ 听王宁远这么说,田氏兄弟俩哪里还待的住。 刘槐张冲两个手里拿着造型独特的铁锹领着田氏兄弟就下了土邱。 ‘木长史!’ 木槿拱拱手,‘持正兄还是称呼下官玉林!’ 王宁远点点头,‘大兴宛平两县的事听说了嘛?’ 木槿点点头,‘这些事哪年冬天少过! 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王宁远摆摆手,将手套脱下来。 ‘今日不同往日,皇后娘娘在宫里宴请,各家勋贵慷慨捐了不少银子。 这不活计却落在愚这个劳碌人身上。’ 木槿在听不出来什么意思还是别在官场上行走的好。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王宁远会这么无耻。 分明是想让木槿负责此事,还自称劳碌命。 还没入朝堂,木槿已经感觉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无奈。 木槿对着王宁远拱拱手,‘玉林就勉强一试!’ 王宁远拍拍木槿的胳膊,示意到下面去看看。 第73章 年关难过 ‘放心,人手问题愚会给你想办法。 只是时间紧迫,明儿拿到银子玉林兄就得赶紧行动起来。 皇庄应该有些粮食,其余的粮食就看玉林兄的能力。’ 木槿一愣,他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这么被赶鸭子上架,甚至连一点准备都没有。 ‘愚也不能没有一点表示,除夕前王家会送些肉食过来。’ 木槿真是无奈,他缺的是物嘛,是人手。 张冲四个已经点起了篝火,田氏兄弟正用铁锹在两地取土。 看到王宁远,张冲拱拱手,‘老爷,今儿可能给不了结果,田和的意思是要多取样。’ 倒是有墨家传人的严谨,不过能力还得再看看。 ‘今晚要连夜取土?’ 张冲点点头,‘不敢耽误了正事!’ 王宁远看看刘槐,又看看王顺和张冲。 突然发现人手是真不够用,还得从老家调人。 木槿看出王宁远的犹豫,招手叫过跟来的小厮。 张冲这会又主动站了出来,‘老爷,在路上我也休息够了,小的今晚就守在这。’ 说完对着木槿拱拱手,‘还请木长史请几位侍卫过来。’ 王宁远点点头,‘家里有什么你知道,王顺你也回去,帮着把所需物品准备好。’ 木槿交代了一声跟来的小厮,这才跟随着王宁远往田氏兄弟俩身边走去。 冬天取土确实不容易,兄弟俩又是烧热水又是取样,忙的已经满头大汗。 直到他们划开被雪覆盖的水泡,远处的几位老人领着孩童走了过来。 谁是说的算的自然一目了然,王宁远正和木槿看地形,谈论着需要建多少临时住房。 ‘两位贵人可是上林苑的官员。’ 刘槐刚想上来,王宁远立马伸手阻止。 拉下腰间的布袋,冲着几位孩童招招手。 几位孩童看到,立马抱住爷爷的腿,挡住自己的身子,可小脑袋还是在不停的观察王宁远。 王宁远蹲下身子,掏出口袋里的肉干。 ‘来伯伯这,给你们肉干吃。’ 几位老人看看王宁远和木槿的打扮,蹲下后露出的腰牌这才推推身边的孩童。 虽然孩童身上的棉衣已经补丁摞补丁,可兔子皮的帽子和小皮靴却明显是新的。 王宁远挨个给孩童们发着肉干,虽然小手干瘦,却也个个干净。 小女童接过肉干举起肉干就跑向爷爷。 有打头的,本来围在王宁远身边的五六个孩童瞬间拿着肉干跑开。 刘槐已经抱着木柴在王宁远面前点了起来。 爷爷到底心疼孩子,看看笑眯眯的王宁远,这才点点头让孩子们把肉干塞进嘴里。 吃到带着丝丝辣味的牛肉干,立马就有胆大的孩子又围了过来。 王宁远又掏出一块肉干塞进孩子的嘴里,抖抖布袋示意木槿也蹲下来。 等木槿接过布袋,王宁远这才搂住孩童,捏着他的棉衣。 看着鼓鼓囊囊的棉衣,手感上感觉是棉花,毛发,柳絮的复合物。 ‘来,蹲下烤着火说话。’ 木槿虽然一脸的错愕,表情也没控制好,可王宁远却面色如常。 其中一位老人给个头大的孩子说了一句,呼啦啦几个孩子立马往远处的院落跑去。 等老人也围在火堆边,王宁远这才笑着问道。 ‘几位都是上林苑的佃户? 我记得附近没有农田!’ 一位明显是主心骨的老人讨好的笑笑,拢拢身上的破棉衣这才开口道。 ‘贵人心明眼亮,这里的确没有农田,只是上林苑良牧所放马牧羊的地。 我们也不是上林苑佃户,只是逃难过来,皇上仁慈,没有驱赶我等!’ 木槿听了一愣,抬手指指远处的村落。 ‘那里不是村子?’ 老人苦笑一笑摇摇头,‘贵人说笑,那些只是些临时的窝棚。 等有了积蓄,我等立马就走,绝不让各位官人为难。’ 话里已经充满了祈求的味道,这是怕大冷天的将他们赶走。 ‘没有耕地,大伙是如何维持生计?’ 王宁远刚问完,孩童们嘴里呼着白气抱着木凳又跑了回来。 个头最大的孩童将木凳放在王宁远面前。 看了一眼自己的爷爷,鼓足勇气开口说道。 ‘贵人请坐。’ 王宁远微笑着点点头,‘真聪明! 大大方方的挺好。’ 说完拿起木凳看看,就塞到屁股底下。 ‘刚才说到哪了?’ 老人家明显放的开了,‘贵人问我等的生计。’ 说着指指远处的清河,‘春秋时河水平缓,我等帮着装货,卸货,拉纤维持生计。 冬夏两季就在城里找些活计,夏日里还要替上林苑的官爷巡查河道。’ 王宁远眼睛一眯,‘只有这些,那何时才能有积蓄搬离?’ 木槿都没想到,王宁远这语气怎么说变就变。 几位老人家互相看看,立马坐不住都站了起来。 敏感的孩童们,又抱着老人的腿藏起来,小心的观察着王宁远。 王宁远像是没感受到他们的目光一般,拿起木棍小心的扒拉着火堆。 ‘别跪下,把事说清楚!’ 老人家叹口气,仿佛认命一般。 ‘附近水泡子里有我等放养的鱼苗,冬日里会破冰取鱼贩卖。 夏季夜里我等也会在清河里撒网捕鱼,小的放养在水泡里。 上林苑官人会收走一半的收益。’ 王宁远点点头,看了一眼孩童的帽子,‘还有嘛?’ 老人眼睛里的泪珠已经挂在黑红色的脸颊和花白的胡子上。 ‘野物我等是万万不敢留的,都交给了上林苑的官人。 只是留了些野兔打打牙祭。’ 确实野兔无肉,还有一股浓重的土腥味和草腥味,上林苑的官员估计也看不上。 ‘后面有处破庙,周围有些耕地,被我们整理了一下种了些菜蔬。’ 说完再也忍不住,一下跪在王宁远面前。 王宁远将手里的木棍往火堆里一扔,站起来示意刘槐将火灭掉。 ‘不介议本官去你们家看看?’ 王宁远想看,他们又哪里有拒绝的资格。 王宁远一动,木槿自然也跟上。 只是刘槐异常焦急,可身边又没有别人。 好在田氏兄弟看到这里的动静,立马拿着铁锹追了过来。 第74章 年关难过二 远处看着还好,等走近这才发现屋院如此矮小。 围院子的枝条也就比大拇指粗点。 小院里最多的就柴火,家家户户的柴火垛比屋子堆的都高。 王宁远还算有见识,一眼就看出这些柴火是从清河里捞出来的树枝和朽木。 田和手里握着铁锹拦住王宁远和木槿打头进了院子。 无视院子中间的老妇,直接推门进了低矮的屋子。 田文走到王宁远身边小声的说道。 ‘大人,不是土坯房。 木料中间填土,两边抹上黄泥建的。’ 田和从屋里出来,对着王宁远点点头。 ‘外面等着,玉林兄随我进去。’ 果然屋子外墙上黄泥里还明显能够看到麦秆。 田和脸色不太好,伸手请王宁远进屋。 王宁远两眼一黑,闭上眼适应一下这才睁开眼。 屋里除了烟火味,倒也没有别的味道。 最抢眼的自然是灶台,还有灶台上方挂着的熏鱼。 田和掀起陶缸上的盖子,王宁远看后点点头。 不错,还有半缸黑麦面,起码这个年能过去。 田和指指几个小坛子,‘小米,黄豆还有咸菜。’ 王宁远点着头嗯了一声,扭头看向屋门。 ‘大人,选在此处建房十分合理,既能挡住寒冷的北风,也能躲过夏日的雨水。 处于半坡,下沉式的房屋也更能防寒保暖。 且取出的正好用来建墙,也算省工省力省时。 一时栖身尚可,不适合长久安家。’ 木槿没有经历过贫苦百姓的生活,只觉得逼仄,却又不知从哪里问起。 王宁远嗯了一声,‘伯兴可是说的屋顶?’ 田和点点头,‘每到春季京城风大,天气转暖气往上升,这样的屋顶恐无法承受。’ 说完掀开墙上的草帘,示意王宁远去看看。 一间不大的屋子基本上都被土炕占满。 冬日里睡觉再也没有比火炕更好的卧具。 田和走到炕边,在一块脱泥的炕沿边用手一抠。 随后将干土块捏碎放鼻子下闻闻,又放进嘴里尝尝。 ‘大人,是水底的硬泥,并不是土坯。’ 已经适应屋里亮度的王宁远自然看出田和脸上的疑惑。 ‘这里是上林苑,皇家的产业,允许他们栖息已经是皇恩浩荡。 随意取土,贩卖上林苑物品就是大不敬。 上林苑官员还没有忘记他们的本份。’ 后面木槿嗯了一声,明显是表示不满。 王宁远摆摆手,‘出门为官者哪个不是中饱私囊,假公肥私。 虽然贪占一些,可这些人毕竟还是好好的活了两年。 更不要被那些人的可怜样给欺骗,要是上林苑官员不索取,他们才会日日过的心惊。’ 田和能明白王宁远话里的意思,木槿就有些糊涂。 ‘规矩就是规矩,有人闯进上林苑官员自然要上报。 皇家答应了,可规矩不能坏,他们私卖渔产就是违法。 一赶了之损了皇家仁心,不罚更是助长此风。 现在多好,他们勉强活着,皇家仁心有了,官员小肥自己,外面的流民不愿进来过这种日子,大家都安宁。 就这么糊弄着呗!’ 话说的清楚明白,木槿只要能把这件事做好,无论对他对东平郡王都是好事。 陛下借着皇后的手笔开始正式亮出自己的政治主张。 虽然还没有彻底展现,可民为本的政治路线已然明确。 和太上皇末期的控制军权,掌握中枢喉舌的无为而治有了明显的差距。 一团和气的朝堂将一去不复返,各方利益代表也将粉墨登场。 木槿看王宁远马上就要出屋子,到底没忍住一把拉住王宁远。 ‘持正兄,不会只是为了给他们找条活路那么简单! 我这心里真是一点底都没有!’ 说着拱拱手,一副虚心听教的架势。 ‘先安排好受灾百姓的吃住,咱们出现在上林苑自然有人坐不住。 有些消息自然会从宫里传出去,擂台已经摆好。 你身后是皇后娘娘,对面是无为而治的上林苑官员。 底气十足你怕什么,多请示多汇报,让皇后娘娘有参与感,最后有所成就后让皇后娘娘亲自看看。 就是一个以砖瓦为主的大村子,能难倒玉林兄! 最好让陛下和皇后娘娘知道京城地方官员如何怠政,用普通百姓的视角最好。’ 木瑾拱拱手,‘我的王大人哎,砖瓦厂如何建我是一点头绪没有。 此事去求东平郡王不妥!’ 真是死脑筋,‘宫里二十四监是吃干饭的? 内官监里那么多人才你倒是去要啊,整日在宫里勾心斗角他们不烦? 土、木、瓦、砖、石、建造他们什么不懂。 陛下嘴里嫌弃太监贪婪,可他们毕竟是皇家人,选用他们陛下和娘娘才更放心。’ 说完王宁远就推开柳条编的屋门走了出去。 家家户户都转了一圈,有些人家屋里放着简单的木匠工具。 十多户人家也就养了十来只鸡,问过才知道前几日已经卖了不少。 积蓄多少王宁远自然是看不到,可家里的米粮倒是直观。 不说别的起码这个年他们不会饿肚子。 溜溜达达仔细看完,王顺押着物资和东平王府的护卫也都到达。 让他们忙自己的去,王宁远叫上木槿,田和,以及村里的几位老人准备一起去看看破庙。 不能小看古人的眼光,能建庙立寺必有其特殊之处。 ‘若是皇家允许尔等在此地落户生活,老人家可乐意?’ 老人听到王宁远的话脚步一顿,喉咙一动,立马追上来。 ‘贵人此话当真? 皇上许我等在此开荒?’ 王宁远摇摇头,耕地真是烙进中华民族骨子的印记,没有土地就没有根。 ‘海甸这片区域需要好好的规划,开垦耕地并不是首要的。’ 刚说完,老人家脸上的热情肉眼可见的消失。 ‘当然合适的地方也会开垦成良田,首要之务是要选址建砖瓦窑。’ 几位老人的脸变了又变,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贵人,只我们百十来口建砖瓦窑是不是人手不足?’ 王宁远点点头,哈哈一笑。 ‘老人家,砖瓦窑其实就是皇家产业,当是你们乡下土财主家的砖窑呢!’ 第75章 年关难过三 王宁远也不管老人家的脸色,笑着指指身边的木槿。 ‘负责砖瓦窑就是这位木大人。 你们也算海甸的老人,到时候给受灾迁来的百姓,流民们立规矩的事可要拜托你们。’ 虽然这十几户人家被压榨了两年,可在他们心里恶事都是上林苑官员干的。 皇家对他们有活命之恩,皇上是好皇上,官员自然都不是好东西。 这就是普通百姓最朴实的情感,心底永远抱着英明的皇上带他们走向新生活。 这也是老人家给后辈们灌输的人生信条。 生活中不能放弃希望,没了希望,没了盼头日子可就真的过不去了。 ‘皇上仁慈给我等容身之处,没想到临死之前还能给皇家效力。’ 说完几位老人转身就面向皇宫的方向磕起头来。 这是一群可怜人被乡绅踢出家乡,守护了千年的乡约瞬间崩塌。 好在他们还有底线,这些人缺了管束是真的会闹事。 管束过于苛刻,甚至会有逼反他们的可能。 看到老人家们的动作,木槿对着王宁远拱拱手表示感谢。 在即将到来的流民和他之间竖起一道隔墙。 王宁远已经示范了如何在流民和负责人之间建立抗推位,至于怎么用,只要有点政治头脑都会用。 几位老人谢恩完,精气神立马一变。 瞬间有了一种主人翁的意识,也算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论资排辈。 ‘贵人,这是去干嘛?’ 王宁远摇摇头,快走两步,让木槿自己个解释去。 田和自然紧跟在王宁远身后,小声的说道。 ‘大人,选地建窑,看土配料我们兄弟俩当仁不让。 哪怕内官监或者工部大匠来我们兄弟俩也敢比斗一番。 只是这耕地,湖泊,园林的规划实在不是我们兄弟俩的所长。’ 王宁远点点头,‘墨家不是对地质,水利颇有研究嘛,怎么这会又打退堂鼓!’ 田和一脸的苦涩,其中辛酸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大人,墨家被打压千年,能将学术流传下来已是不易,几代巨子探的地质水文着作更是所剩无几。 手握巨着的墨家后人偶有出世也必然是惊才绝艳,可最后也落的一身骂名!’ 看到王宁远怀疑的眼神,田和摇摇头。 ‘前朝脱脱丞相治河有名,可大人知道他手下治黄大将为何人?’ 这个问题还真把王宁远难住了,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来。 王宁远只知道脱脱上任前黄河连续泛滥七年之久。 元朝的民不聊生不止有人祸,天灾也是祸首之一。 田和对着西边恭敬的拱手施礼。 ‘是山西人贾鲁,七个月十五万民夫,两万军士,共疏浚河道280余里,大小决口100余处,修筑堤坝770余里,一举控住为祸七年的黄河。 我朝盛世,可黄河灾害不断,却也在没有大修河道之举。 脱脱被诬陷毒死后,贾鲁贾尚书更是落的家破人亡。 从遗留不多的着作和手稿中我们才确认他为墨家传人。’ 十七万人的调配,各处工地还能按时按质的完成。 不,应该说是完美的完工,用惊才绝艳都稍显贬低。 ‘贾鲁还有后人在世?’ 田和点点头,‘就在兖州府,我等也是看到大人的所作所为这才投奔。 现在墨家没落,只能和农家合流。’ 王宁远脚步一停,转身盯着田和问道。 ‘农家,这么说微山湖附近的屯田开淤也有你们的参与?’ 看到田和点头,王宁远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空。 这是又阴上了,估计这两天还有大雪。 真是讽刺,王宁远以为自己在微山湖附近开垦水田怎么都算神来之笔。 没想到暗地里还沾了农家和墨家的光。 突然王宁远哈哈大笑起来,到底是灯下黑。 儒家千年来不断的融合百家之长。 没想到最后有人会托庇于孔家治下。 确实是孔家治下,历朝历代只要还封孔家为衍圣公,曲阜的县令就是孔家人。 俨然一副国中之国的态势,这才是流水的江山铁打的孔家。 王家不也和农家墨家有异曲同工之妙。 王家一脉相传法家之学,也托庇于儒家之下。 孟圣人的家乡到底也算儒林鼎盛之地。 ‘墨家建造之学,伯兴会不通地质之学,莫不是如今还谦虚谨慎?’ 田和拱拱手,‘伯兴也只是略懂皮毛,地质之学的大家首推金陵徐家。’ 王宁远捋着胡须,满脑子都是官司。 要说没找过本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名人那是骗人。 为了从更多的角度确认时间轴,王宁远没少寻找。 只是红楼这个架空时代,模模糊糊让王宁远抓狂。 最后还是决定离贾家近点,进入中枢才能更好的抓住时代的脉搏。 ‘金陵徐家,也是家学?’ 说起徐家王宁远首先想到的就是徐霞客。 只是三年了,王宁远没有听到一点关于《徐霞客游记》的声音。 田和拱拱手,‘正式,当初伯兴有幸在有勉公门下学习过两年。 只是有勉公去世,我们这才留下钱财流落在外。’ 是徐家没跑了,好人家谁家里会有详细的舆图,更别说那些珍贵的天文资料是一般人家能有的。 徐家在金陵,徐霞客又醉心家学,难怪在功名一途上会那么坎坷。 可从后世流传下来的书籍上能看出这才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地理学家,旅行家,探险家,文学家! ‘徐家的后人呢?’ 说起徐家的后人,田和黝黑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温柔。 ‘振之贤弟更是潇洒,已经离家去云游四海,伯兴也遥首期盼着他的巨着问世。’ 王宁远听到自己想要的也安心不少,只要确认了是徐霞客就好。 等在川南三省动手时,少不了需要这位大家的帮助。 ‘邹县王家有没有农家的人?’ 田和点点头,‘有,更多的是在微山湖。 大人有何吩咐!’ 吩咐,王宁远现在可不敢如此托大。 ‘请伯兴兄去信,让他们的当家人来京城一叙。 愚有大事托付! 伯兴可知辽东黑土地?’ 田和点点头,明显是知道。 第76章 年关难过四 ‘大人的意思是,想让农家去辽东?’ 王宁远点点头,‘中华大地上的关中平原,华北平原,长江中下游平原历经千年耕种。 地力贫瘠,关中平原更是有水力枯竭,砍伐过剩之忧。 辽阳镇北却是一片广阔平原,土地肥沃。 如果纳入我朝,安置百万百姓不在话下。’ 田和听懂了,辽东以北在中原人看来就是化外之地。 任何时代都需要先行者,王宁远是想让农家墨家成为这个先行者。 田和没有犹豫,立马点头答应。 大族的盘剥,加上人口激增,耕地早晚是乱起的根源。 田和虽然不知道朝廷为什么还能容忍大族的兼并。 可为了整个民族开拓生存空间的事他还是能看的清楚。 刚转过土邱,两人面前就是一片国槐树林。 田和嗯了一声,就向远处的最高点跑去。 王宁远不紧不慢的跟上上去,还从自己的后腰处取下一个皮质的包。 西山的余脉像臂膀一样的捧着这片国槐林。 这片平底目测不下百亩,王宁远掏出望远镜往树林中间看去。 还真是一座破财的小庙,说是小庙,目测占地也不少小于两亩。 后院雪地里的小路异常明显。 王宁远看的正认真的,边上的田和已经开始观察起王宁远手里的黄铜望远镜。 至于外面装饰用的皮毛他还是能认清的。 看看自己手的单筒望远镜,田和开始围着王宁远的身后转起来。 ‘这些国槐树早期有人修整过,现在看还挺稀疏,完全没有从正面看上去那么浓密。’ 田和虽然心急,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道。 ‘这里的国槐足够建起临时住所,砖窑立起来后,改建砖房这些木材还可以打家具。’ 王宁远自然是感知到田和刚才的动作。 笑着放下望远镜,递给田和。 ‘你更有经验,看看这里能容纳多少户人家? 临时住所怎么规划,不能妨碍开春后的正式住房的建设。’ 田和点点头,迫不及待的拿起望远镜观察起来。 握在手里就舒服,看看工艺,不由的对王家的工匠手艺有了新的认识。 看看镜片,田和不由的嘴角直抽抽。 脏话差点脱口而出,还真是狗大户,镜片居然是这么大的水晶打磨出来。 放到眼睛上,田和就再也不愿意拿下来。 短暂的震惊之后,左手已经掐起字诀计算起来。 王宁远对着木槿摆摆手,示意他们先去破庙。 ‘大人,地足够大,加上坡地住两百户绰绰有余,只是取水是问题。 庙宇后院里应该是一口甜水井,看地势水量应是充沛十足。 某的提议是安排一百五十户,留些巨槐在这里。 其它安置处,某再去仔细查探。’ 说着田和转头看向刚去的那十几户人家的聚集点,又看向远处正在取土的兄弟田文。 说完也顾不得王宁远,田和手里握着望远镜就快步往山坡下走去。 他是没走林中大路,反而在树林中不停的踢开积雪和落叶层。 黑色的腐败落叶下,土地居然没有上冻,田和的脸上立马有了笑容。 王宁远对着身后不远处的几位东平王府的侍卫招招手。 ‘留两个人护着。’ 安排完就往破庙走去。 看到王宁远,刘槐立马迎了上来。 接过手闷子戴上,这才开口问道。 木大人呢?’ 刘槐一边帮着王宁远披风上的泥土一边回答道。 ‘木大人去了后院,说是先去看看水井。 他说这里的青砖还能用,心情好了不少。’ 王宁远点点头,走到倒塌的院墙边,伸脚踢出一块青砖。 别说这青砖的质量还真不错,确实能重复利用。 迈步进了大殿,两丈多高的文殊菩萨像依然一脸慈悲的看着世人。 只是从刚被清理过的文殊菩萨像上能看出有刀刮过的痕迹。 凑近仔细一看,痕迹更加明显,这手艺也是够潮的。 明显是镀铜的雕像,也不知道哪位丧心病狂的小贼连这点财富都不放过。 绕过文殊菩萨像,是通往后殿的门。 第二座殿更加破败,整个屋顶只有四个角处能遮风挡雨。 观音依旧微笑着怜悯世人,只是却没有留下一片瓦片替他遮风挡雨。 现在更是连金身都被贼人取了去,也不知他到底守护了谁? 王宁远抬头殿里的梁柱,这么多年,看样子保存的不错。 殿里的其它物品都被清理一空,连块布一个烛台没有留下。 正用脚蹭着地面,想看看地砖,木槿从后门走了进来。 ‘持正兄,此地不错,适合建临时住所。 这个庙我想保留下来!’ 王宁远嗯了一声,‘佛教在中华大地传播千年以上。 除了和道教争抢信徒,他们真的怜悯世人? 一到乱世佛教就销声匿迹,到了盛世,各处佛门古刹却香火鼎盛。 借着信徒供奉的香油钱大肆放贷,用百姓的血汗钱将佛家塑像各个打扮的金光闪闪。 其气势更是不输各位藩王府邸。 拿了信徒的香油钱还不够,更是把手伸向朝廷的赋税之本。 有名有姓的佛门古刹哪个不是沃野千里,他们就是这么怜悯世人的? 佛门没等级之森严比之世俗更甚。 玉林毕竟没有在地方为官,不知道佛门内的勾当也应当。 道德高僧有,这一点愚不否认,只是佛门没的奢侈更让愚难以容忍。 能救世人的是我们,不是佛门内的泥塑木雕。’ 木槿没想到王宁远突然如此严厉,更是没想到王宁远对佛门的怨气这么大。 只是几位老人家听了王宁远的话却没一点吃惊,反而一副认同的模样。 他们是见识过的,佛门真的一视同仁,佛门弟子才是真正的见钱眼开。 ‘持正兄的意思是?’ 王宁远冷笑一声,‘这事愚感兴趣,玉林兄只管等着收钱就行。 和佛像同等重量的铜钱如何?’ 木槿听了一惊,扭头看向一脸慈笑的观音菩萨。 ‘持正兄莫要和我打趣?’ 王宁远拉拉自己的棉袍,‘谁有工夫和你打趣,京城里的佛寺可是个个富的流油。 明日要是没有同等重量的铜钱送来,后日翻倍!’ 第77章 年关难过五 王宁远这次还真想看看佛道两家到底有什么大能。 不是喜欢装神弄鬼嘛,先敲你一棒子再说。 僧录司,道录司官员的印把子就是文选司一纸文书的事。 至于那些勋贵世家里的贵妇们,最好跳出来让皇后娘娘看看他们心底的在恐惧什么。 一身罪孽,只要烧香拜佛就可以化解? 现在世俗道教更是越走越偏,哪里还有一点五斗米教的影子。 见过田和,他答应明天午时之前把详细规划送到王家。 又检查过张冲已经扎好营地,王宁远这才骑马在天黑前赶回城里。 府里倒是挺安静,进了二进院这才发现一个萝卜头正坐在厨房门槛上捏着腿上碗里的东西吃的正香。 泥狗看到王宁远一愣,这才起身将碗捧起示意王宁远一起吃。 王宁远看看碗里的干炸排骨,笑着揉揉泥狗的脑袋。 ‘吃你的,谢过你勤秋姑姑没!’ 泥狗点点头,‘吃,愣香!’ 盛情难却,王宁远这才蹲下身子,捏了一块排骨扔进嘴里。 ‘老爷回来了! 怎么来厨房门口了,这里味大,老爷还是先去换衣服!’ 王宁远摆摆手,‘不急,怎么今儿晚饭这么晚?’ 勤秋冲着过厅努努嘴,‘夫人正商量事呢,特意嘱咐等老爷回来在做饭。’ 王宁远一把抱起泥狗,‘快做饭,老爷我饿了!’ 说完就往过厅走去,‘伯伯,娘不让我去打扰她!’ 王宁远捏捏泥狗的屁股蛋子,惹的萝卜头在王宁远怀里直挣扎。 ‘手凉,凉!’ 果然小孩的屁股三把火,大冬天的穿着开裆裤,一点事都没有,小屁股还热乎乎的。 泥狗的闹声果然惊动了过厅西屋里的人,躲夏掀开门帘就迎了出来。 ‘老爷! 快把泥狗给我,这臭小子不轻快呢!’ 王宁远将泥狗交给躲夏,‘商量的怎么样?’ 躲夏摇摇头,‘夫人想建棉纺厂,妾身觉得不妥。 京城没有棉田,用从倭国走私来的棉花,到底有皇后娘娘在。’ 王宁远摇摇头,自己媳妇这政治敏感度真是感人。 现在的位置已经不同,怎么还是以一家之主母的视角看待问题。 现在王家勉强算是统治阶级的一员,视角必须转换。 要不然在红旗下出生成长的意义又在哪里? 王宁远掀开门帘进了过厅西屋。 对着施礼的听春和画冬摆摆手,‘你们去准备晚饭!’ 张穗扬起脸诧异的看向王宁远。 等屋里就剩俩口子,王宁远考虑了一下开口说道。 ‘媳妇,你是不是对封建皇权有什么误解。 育婴堂,养济院,惠民药行才是真正展示皇家仁心政策的地方。 陛下和皇后娘娘说给受灾百姓找条活路,你不会真想开个作坊就完事了?’ 张穗把自己面前的茶杯推到王宁远面前。 ‘今儿怎么这么正经,说话还这么小心翼翼!’ 王宁远喝了一口茶,长出一口气。 ‘夫妻一体,更别说咱们一家三口这种特殊情况。 有些事确实需要沟通清楚,步调一致这才能走的更远。 咱们身后现在已经不止有王家,还有李世叔家,还有身家性命都托付于我的下属。 各处庄子铺子里的雇工佃户,还有投奔来的墨家传人,农家人士,以及将来那些志同道合的人。’ 王宁远说着,张穗眉头一皱,这才发现原来围绕着王家生活的居然有如此多的力量。 ‘自秦始皇一统华夏,这片大陆上说到底还是官本位的社会。 每天早上听他们在朝堂上争吵,这才发现我无论多么慎重,还是小瞧了他们。 他们包括陛下在内都在小心的观察着世界的变化。 夏尚书之所以大权在握,太上皇不出声阻止,陛下暗地里支持户部的改革,内阁和官员们和夏尚书擂台越打越深。 夏尚书的改革其实也是陛下的政治主张。 无论皇权相权如何争斗,围绕在最高领导人周围总没错。’ 张穗眼睛里已经燃起小火苗,‘不是说受灾百姓和京城流民的事嘛? 怎么扯这么远!’ 王宁远都没法说自己媳妇,就不能把以前在实验室里的耐心用点在政治问题上吗! ‘当然有关系,我们要想陛下和皇后娘娘为什么把这事交给我们! 如果我们只是随意的唬弄过去,我将来也只会止步于四品京官。 你甘心,我也不甘心,更别说咱们家那个上窜下跳的德哥儿。 官场上就是不进则退,有再好的东西我们护不住也会被现在的资本,准确的政治对手吃干抹净。’ 自己这个媳妇总算灵光了一回,试探着问道。 ‘借这事展示王家的政治主张?’ 王宁远点点头,‘没错,有皇家这杆大旗,只想挣钱那可真就落了下成。 京城已经是事实上的城镇化,只是经验的问题,统治阶级还没找到出路。 咱们就从劳动密集型产业开始做模板。 至于妇女同志,配套产业足够消化她们。 海甸子适合开砖瓦厂,更需要大量的强壮劳动力和配套设施。’ 张穗一下站了起来,‘我明白了,工农一家。 工人领导革命,我们只要先培养优秀合格的产业工人就好。 砖瓦厂工人,煤矿,建筑,水泥,炼钢,采矿一点一点的制度化,标准化!’ 说完张穗就起身跑到王宁远身边捧着王宁远的脸唧一口。 ‘有皇后娘娘护着,这条路反而好走许多。’ 王宁远让媳妇坐在自己腿上,‘灾民安置的问题暂时由木槿负责,账目的问题从铺子和学堂抽人就行。 控制好钱袋子,这事按部就班就行,就是大点的家庭作坊而已。 还有必须提醒你们一句,来的百姓可能会比你们想象的多!’ 张穗抱着王宁远的脑袋一愣,‘多,为啥?’ 王宁远叹口气,‘陛下说的轻巧,只是随意看看,不要小看有些人的上进心。 这几年京城周围受灾百姓和被兼并的百姓情况必会送到陛下案头。 当地的官员看到有机会将包袱扔出去何乐而不为呢? 反正买地的都是京中大户,捅出来难做的是陛下。’ 第78章 年关难过六 张穗听完就打了激灵,嫌弃的说道。 ‘你们这些当官的就没有好人,各个都是甩包袱的好手。 无论是在封建社会还是后世,还真是一脉相传。’ 张穗拍掉自己男人做怪的手。 ‘百姓太多,又是大冷天的,临时住所和取暖能做好嘛? 可别最后又是一团乱麻,到时候咱们可就成罪魁祸首了。’ 王宁远用下巴点点屋里的火炉。 ‘取暖的设备不是有了,至于建设临时住所,你也太小看咱们群众的劳动力。 只要有人指导,他们爆发出来的能量和后世没有区别。 至于物资,别担心。 过了今晚,会有无数商人到海甸去找木槿谈。 有机会靠上皇家,投到皇后娘娘门下他们连年都不会过。’ 张穗自然是相信自己男人的判断,起身帮着王宁远取披风。 ‘听春,晚饭就摆在这个屋子,让勤秋快点,想饿死谁!’ 皇后娘娘的筹款能力自然毋庸置疑,六十万两纹银已然不是小数目。 听到王宁远说拨出二十万两给顺天府的福利机构,张穗都愣住了。 ‘干嘛拨这么多,一年两万两足够!’ 王宁远摇摇头,‘有自己的砖瓦厂,福利机构的土坯和木头建筑必须翻建。 尽量统一设计,起码以后北方的福利机构要统一。’ 张穗心里已经盘算着怎么用这笔银子了,福利机构到底是没有产出的地方。 ‘那也太多了!’ 王宁远摇摇头,‘多什么,北直隶的福利机构还等着你们接手呢! 这是一个长期投入,砖瓦厂的收益前几年投不到福利机构里。’ 说完王宁远放下茶杯,起身拿起自己的披风。 ‘你们自己盘算,我还有事!’ 墨家和农家的事必须好好安排一下,还有从老家调人的事已经刻不容缓。 王宁远、韩彬、张老拐、令泰商量到午夜这才回房准备休息。 被窝刚暖和,张穗这才打着哈欠回来。 ‘累死我了,具体预算还没法做。 真是麻烦!’ 听着媳妇边洗漱边絮叨,王宁远已经进入了梦乡。 大清早的夏尚书揉着手出了正房。 ‘夫人呢? 德哥儿几个昨晚休息的还好!’ 对于老爷每日清早找夫人丫鬟早就习以为常。 只是对于老爷问家里的小客人,还是觉得新鲜。 也难得见一次老爷在家不高兴。 昨儿是小年,晚饭自然丰盛了些。 夫人还特地给老爷烫了一壶好酒,可德少爷和夫人聊了一晚上育婴堂的事。 这不冷落了老爷,晚饭结束后老爷脸色还有点不好看呢! ‘老爷,德少爷正和夫人在厨房给您准备早饭呢!’ 夏尚书嘴角刚上挑就被他强行压了下来。 ‘胡闹,怎么能让客人去厨房,还有没有点待客之道。’ 说完甩手往厨房走去,丫鬟只能提着灯笼跟上。 夏尚书也是多年没见过夫人亲自下厨房了,还真想去看看。 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说笑声。 ‘多年没包过包子了,没想到手艺还没忘!’ ‘奶奶,学到的手艺怎么可能忘,这就像本能一样,只要接触到立马就会熟悉起来。’ 夏夫人畅快的一笑,‘德哥儿说的对,就是不知道你调的馅怎么样。’ 德哥儿还没说话呢,边上正熬粥的阿桃就接话了。 ‘老夫人!’ 刚说完,脑袋上就挨了夏夫人一下。 ‘叫奶奶,我喜欢听!’ 阿桃一边拍打头上的白面,一边回答道。 ‘奶奶,您就放心! 这馅一闻就香,咸淡肯定合适。’ 夏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将手里包的小包子放进笼屉里。 ‘真是难为你们几个,说是来家里做客,没想到厨房都让你们接管了。’ 德哥儿把笼屉放到锅上,‘奶奶您说这干啥! 自己吃的东西自己动手吃起来才香。 告诉您我们学堂里饭菜都是我们轮流做的。 什么君子远庖厨,都是瞎解释。’ 说完就对边上的乌雅就是一脚。 ‘还有没有点规矩,怎么就改不了偷吃的毛病,这不是在府里更不是在学堂。’ 乌雅揉揉屁股,‘您刚才不是说这些菜不要了嘛,怎么我还不能吃!’ 刚说完,厨房门就被推开,夏尚书一脸严肃的走了进来。 还真是除了夏夫人就剩德哥儿三个孩子。 夏夫人看到老伴进来,愣了一下这才说道。 ‘不是已经打了洗漱的热水嘛,怎么找到厨房了!’ 德哥儿三个叫完人,借着忙自己手里的活。 ‘夫人多年不下厨,来看看你们做啥呢! 德哥儿昨儿说该给育婴堂里孩童教一个能立身的本事。 哪怕他们身体有异各个歪瓜裂枣,可他们也有在我朝生存的权力。 德哥儿这是你自己想到的?’ 德哥儿看看已经坐在灶台前的夏尚书。 ‘嗯!本来这是朝廷该做的事,他们天生就是这么朝的子民。 单单依靠民间的力量,这种仁政只会消亡。 让育婴堂长大的孩子有了立身之本,让他们慢慢的回报育婴堂,回到育婴堂当先生,这才是持久之道。 人性本善还是本恶是后天环境造就的。 是人心底就有魔鬼,我们更应该相信他们的善良的一面,教会他们压制心中的魔鬼。 您该去看看南城的那些乞丐,他们有多少是从育婴堂逃出去的。 这些人就是祸乱之源,他们内心对遗弃他们的父母和苛待他们的育婴堂主事会毫不犹疑的转嫁到朝廷身上。 江南那些所谓的邪教,他们有多少是活不下的百姓和这种朝廷被朝廷不重视的孩童!’ 虽然有夸大的成份,可夏尚书还是一脸的沉重。 ‘这些话不该对你父亲说嘛,官员考察不正是他的公务!’ 德哥儿将刷锅水舀进桶里,这才接过乌雅递过来的剩菜。 ‘这不是一两个官员的事,是整个朝廷的问题。 天子脚下都是如此混乱,您敢想边关和羁糜州的场面嘛! 朝中大员总想着拖一拖,可每天在长大的孩子们是能拖的嘛?’ 到底是老俩口,夏夫人走到夏尚书身后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 多少年了,没有一个后辈敢用这种语气跟老爷说话。 第79章 年关难过七 德哥儿小心的翻着锅里的乱炖,还抽空扭头看看老俩口。 ‘您怎么知道吏部没有在改变! 我父亲现在正忙着修改官员的考评范围。 甚至会增加一部分地上官员的配额。’ 夏尚书一愣,立马皱起眉头。 增加官员数量,不是变相的增加财政支出嘛,这位户部尚书不皱眉才奇怪。 夏尚书正发呆呢,就被老伴给打断。 ‘愣着干嘛,赶紧去净口,一会就吃早饭。’ 虽然衙门即将封印,可各种压力依然向这位老尚书身上压来。 改革这条路的确不好走,后面有无数的人在推着他必须前行。 夏尚书安稳的坐在餐桌旁,德哥儿盛了一碗汤放到他面前。 ‘尝尝,也不知道阿桃的手艺怎么样?’ 夏尚书端起来一闻,‘药膳?’ 德哥儿点点头,‘特意给奶奶熬的,您也是沾奶奶的光。’ 一小碗鸡汤下肚,夏尚书身子一暖,胃口大开。 ‘嗯,好久没吃这种乱炖了,味道依旧。’ 夏夫人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老伴。 ‘这是昨晚咱们德哥儿特意要求留下的。 本来老身都想让丫鬟敛起喂乌雅带来的几条狗呢!’ 德哥儿一边把汤捧到夏夫人面前。 ‘虽然年纪大了可也不能总是清口,没滋没味的反而没了胃口。 吃点口味丰富的反而能开胃。’ 老俩口听着德哥儿的指导般的调侃反而胃口好了不少。 更难得的是今儿早饭话语多了,时间也不知不觉的长了。 夏尚书抚摸着肚子,等着老伴和德哥儿替他换上官服。 ‘德哥儿一会送我去上朝?’ 夏夫人对于老伴突然的孩子气突然有些想笑,可又莫名的心酸。 德哥儿可没惯着老头,‘多大年纪怎么还突然矫情上了。 多远点路,还要我送! 上午我要陪奶奶去育婴堂,那么远能看几家!’ 夏尚书听了德哥儿的话,不由的一甩袍袖。 ‘让你来干嘛,也不陪老夫!’ 德哥儿把夏尚书的朝板递过去。 ‘哎哟,真难伺候,中午送奶奶进宫后去户部陪你吃午饭。’ 夏尚书点点头,‘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就出门大声呼叫捧卷,‘赶紧的准备好,赶紧去上朝。’ 家里的家仆听到喊声都高兴,多少年了,真是好久没听到老爷这么中气十足的喊声。 进了轿子,今儿夏吉难得的催促了一次。 ‘快点的,今儿可是有点晚了!’ 轿夫听到老爷的催促,心情居然好了不少,脚步更是轻快了不少。 午门外户部的官员不停的踮起脚寻找自己的上官。 直到看到夏字的灯笼,这才安心。 看到自己下属焦急的模样,夏吉脸一拉。 ‘干什么,晚来一会,怎么和没主心骨一样!’ 夏吉话一出口,周围的同僚就发出一阵轻微的笑声。 ‘今天你们自己拿主意,事事靠老夫,如何独当一面。’ 以前没注意到,家里没有晚辈,更是不服输的性子,这会突然发现萧规曹随简直就是谬论。 任何制度都是在不停改变进化的,真一成不变只能成就一时却无法永远适合。 可同等思想,同等能力的接班人,继承者是多么难寻。 夏吉背着手溜达到吏部几位官员身边。 姚夔自然是不在,四司的郎中正轻声的交谈着。 声音虽然轻,可内容却却让夏吉都觉得震惊。 什么司法系统要剥离省府管理。 话题越来越偏,已经谈到要改革科举的地步。 想开设单独属于律法的人才选拔。 夏吉摇摇头,还没开口就被吏部的官员发现。 ‘夏尚书!’ 夏吉一挥袍袖,‘老夫找持正,尔等接着聊。’ 夏吉自己没发现,吏部的四位郎中可是闻到了。 一股浓浓的饭菜香味,也只有王宁远反应最快,这明显是在厨房待的时间长了。 王宁远拱拱手,伸手请夏吉去人少的地方说话。 ‘大人,小心今儿御史弹劾您君前失仪!’ 夏吉一愣,‘不如德哥儿,老夫没时间跟你打哑谜。’ 当着老子的面夸儿子本该高兴的事,王宁远心里怎么就这么怪呢! ‘大人身上一股油烟味,菜香味,还有淡淡的柴火味!’ 夏吉一愣,抬起衣袖仔细闻闻,不由的摇头失笑。 ‘老夫大意了,今儿早上夫人亲自下厨。’ 王宁远微微一笑,这位无后,家中只有一位老妻。 连家里的下人都是些上了年纪的,本该是守旧的人,可在政事却屡屡革新,在王宁远看来就是矛盾体。 ‘持正,刚听吏部的意思是想对三法司的官员考评进行改变?’ 王宁远摇摇头,‘哪有这么容易,还在讨论。 毕竟牵扯到三法司,官员升迁,后期还要参考他们的建议。’ 夏吉点点头,‘动三法司就是动国本,陛下那里需要仔细考虑。’ 王宁远点点头,‘怎么面对陛下的垂询那是姚尚书的事。 我们只提供建议,司法混乱只是让百姓对朝廷的信任不断降低,到最后让国法沦为笑话。 孰轻孰重相信陛下自有考量。’ 夏吉听到回答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下沉默起来。 王宁远跺跺脚,看向东方的鱼肚白,看来这雪今儿是下不起来。 ‘持正,吏部是要增加地方官员的数量?’ 王宁远点点头,‘吏部正在讨论,部分较大的府县是需要增加官员数量。 通政使司各地官员题本里的推诿和模糊之词过甚。 两年的结词居然和今年大同小异,各个如同模板一般,毫无新意。 面对这种题本让我们吏部如何评价? 如何筛选,只提拔上县,大州府的官员?’ 说到这王宁远总算知道这位户部尚书想问什么! ‘大人户部的职责不是为国敛财,而是财富的再分配,不知道持正如此理解对否?’ 夏吉点点头,‘持正对于各部预算有异!’ 何止有异,王宁远都想骂人。 ‘哦,说说哪里该动?’ 王宁远回头看看同僚们的位置,这才轻声说道,‘礼部!’ 夏吉听完立马眉头一皱。 吏部握着官员的印把子没错,可事实上的第一大部其实是礼部。 第80章 年关难过八 这个负责国家重大礼仪、科举、学校、宣传、书籍、外交的综合部门其权力之广,用度之大远超出王宁远以往的认知。 ‘老大人,有些事您必须和陛下说清楚。 一个亲耕礼如此耗费真是朝廷之福,家国之盛之象。 各种礼器重新采买,重新开窑烧制,有多少重器流出,您真的不敢问? 往年礼器被礼部封存,用于皇家对有功之臣的赏赐,这里面的缺口您会不懂? 礼部官员满口的道德文章,却干着中饱私囊的勾当。 礼部库房已经成了禁地,都察院官员都不敢揭盖子的嘛? 大比之年的各种宴会支出您真就捏着鼻子认了? 鸿胪寺一年宴会的支出够您将山东、河南、山西、北直隶所有惠民药局重新布局一番。’ 夏吉被王宁远如此数落,脸色依然不变。 捋捋胡子接着说道,‘持正为何会突然提到惠民药局? 既然已经开诚布公,持正索性就谈谈你的想法如何!’ 这老头还真是定力十足,只是王宁远不相信这位会不砍礼部一刀。 ‘大人在河南山西两省的改革初见成效,摊丁入亩已然让当地百姓在平平之年家有余粮。’ 听到王宁远这么说,夏吉眼神可就有点不耐烦了。 ‘人无非就是生老病死,可这少的了药局嘛!’ 看到夏吉眼睛的疑惑,王宁远肯定的点点头,‘接生在愚看来更应该归到太医院的公务里。 大人还记得礼部多久没有刊印关于给民间百姓的普通药方嘛?’ 夏吉到底是老官僚,稍微一想就回答道。 ‘在太上皇禅位前礼部和太医院一起给各个府县下发过一次普方书籍。’ 王宁远听完反而摇摇头,‘真正需要的是城里的富户嘛,是那些乡间的百姓。 惠民药局具体经营情况如何,大人有了解嘛? 银子花了,却对朝廷民心毫无益处。 大人,户部索性将惠民药局收到户部管理,真正的让它深入乡间,打破皇权不下乡的窘迫。 也让有些滥竽充数的太医们露出真容。’ 看到宫门大开,王宁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户部垂直管理,也就是在各个清吏司加一位,最多两位典吏的位置而已。 回报的可不只是各处官员题本上的文字。 让那些挂在户部名下的皇商和民间药商都动动,别老是想着采买稀奇之物供宫里赏玩。’ 惠民药局的用处大了,这张牌怎么打,老官僚出身的夏吉不会不知道。 宫里的消息果然传的快,也有可能是有心人在背后故意推动。 太阳刚透过寒物照到地面上,木槿就迎来了各处商家的掌柜。 让各位掌柜感觉意外的是,破庙附近已经在动工。 掌柜们看到雇工的身上带有明显标识的服装哪里还等得了。 立马吩咐身边的跟班赶紧回去报信。 慈庆宫标识的年轻太监,顺忠王府的下人,东平王府的人,还有部分文官家的下人。 这是信号,不管多少这是态度。 这些商家背后的世家在没点动作,那可真就入有心人的眼了。 这种场面不止超出各家掌柜的预料,更是连木槿都没想到。 这还能等到午时,在木槿的催促下,张冲和田氏兄弟快速整理了资料交给木槿。 木槿坐上马车,一边看一边赶往王家。 王宁远正兴致勃勃的看着户部和礼部官员打擂台呢。 苏培盛也不知道给雍庆帝汇报了什么,雍庆帝留下一句午朝再议,就急急忙忙离开了武英殿。 雍庆帝连龙辇都没上,就这么溜达往慈庆宫走去。 ‘海甸那里的规划做好了,今早已经有商家找去了,东平郡王府的长史是主事。 特意过来给皇后娘娘禀报,只是规划过于庞大,皇后娘娘不敢定夺。 来的还有文选司郎中王宁远的夫人。’ 雍庆帝微微一笑,‘一个个的都会藏拙,朕不逼迫一下还不愿意出力呢! 去请王爱卿过来。’ 苏培盛招手叫来一小太监,耳语两句,小太监小跑着回了武英殿。 ‘各家的捐银如何?’ 苏培盛一脸的笑容,‘下面禀报,早朝开始就有银子送来。 大清早皇后娘娘就命慈庆宫的太监将原东厂的库房清理出来当临时银库。’ 雍庆帝听了哈哈一笑,‘佳儿果然有谋算,如此安排甚好。’ 说话间雍庆帝的脚步不由的加快,他是真想看看多大的规划,连皇后娘娘不敢决定。 一进慈庆宫侧殿,一位身上棉衣皱皱巴巴的中年人首先进入雍庆帝的视野。 宫女看到雍庆帝摆手,宫女立马老实的闭嘴。 正手拉手聊天的皇后和张穗也没发现雍庆帝的到来。 雍庆帝放轻脚步走到木槿身边,这是海甸的舆图。 等看清,雍庆帝这才知道为什么皇后娘娘做不了主。 这是将城西,清河北所有的上林苑土地都圈占了。 看清上面的规划,雍庆帝心里已经开始骂王宁远。 主动建皇家园林雍庆帝自然高兴,可附近就是养济院和育婴堂是什么意思。 让这些孤寡老人和幼童看看皇家的奢靡生活嘛! 惠民药局就安排在避暑的宫殿旁,如此吵闹如何处理政务。 雍庆帝越看越想不通,呼吸也就越来越重。 木瑾听到不对,扭头一看立马喉咙发紧,双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雍庆帝弯腰捡起潦草的堪舆图,亲自拿在手里打开这才发现舆图居然大。 需要张开双臂这才能全打开。 ‘爱卿就是东平郡王府长史?’ 木槿这才再次施礼! ‘起来,这图是爱卿所做?’ 雍庆帝问完扭头一看,这才看到胡子拉碴,眼睛通红,脸色发青的木槿。 不由的扭头看看正安静站在皇后身边的张穗。 没一个省心的,还没处置好就开始到朕面前表功。 雍庆帝刚腹诽完,外面就通报王郎中到了。 ‘让他给朕滚进来!’ 王宁远自然比木槿强多了,进来也只是躬身给这个帝国最尊敬的两位施礼。 ‘王爱卿好手段,袖笼里的大才更是不少。 用人更是肆意潇洒!’ 第81章 年关难过九 这都哪跟哪,王宁远被雍庆帝的话问的一愣。 ‘陛下何出此言? 微臣哪里不妥当!’ 看着王宁远一脸的不知所措,雍庆帝对着身边的人说道。 ‘去搬一张大案来!’ 王宁远正和木槿打眉眼官司呢,雍庆帝咳嗽一声。 王宁远立马好奇的关心道,‘陛下,昼夜冷暖起伏,勿要操劳过甚。’ 木槿眼睛大睁的看着王宁远,雍庆帝也只是哼了一声。 皇后娘娘娘娘抬起右手遮住口鼻明显是在偷笑。 张穗也是赏了自己男人一个大大的白眼。 真是没想到陛下和臣子之间是这样一种相处方式。 这完全超出了木槿的认知区域,东平郡王更是没跟他们谈论过如何和雍庆帝相处的事。 看到王宁远的目光,雍庆帝半转身,将手里的舆图一收。 ‘劳烦皇后给我们准备点茶饮。 给木爱卿准备些吃食!’ 皇后娘娘缓缓走到雍庆帝身边,浅浅一个蹲礼。 ‘妾身已经吩咐下去了,一会就送来!’ 长案摆好,雍庆帝这才将手里的舆图铺在上面。 别说雍庆帝,就是王宁远看了也有点头疼。 自己这个大嘴巴,怎么刚过来的时候给张冲说了这些。 更是没想到张冲会把登州府适用的理念用在这次的规划里。 雍庆帝一指清河,‘明春要清理河道,连淤泥的用处都标注出来了,银子从哪里出?’ 王宁远仔细一看,不由的回头看看木槿。 木槿点点头,王宁远心里算是有了底。 ‘银子算是清河河道管理处借皇后娘娘的,分期还款如何。’ 张穗一愣,自己这个男人是真敢说。 说着王宁远对着皇后拱拱手。 全当没看见自己媳妇的表情,还是欠训练,这是什么地,连表情都不控制。 ‘什么清河河道管理处,文选司能提拔官员,还能自己私自增加衙门?’ 雍庆帝自然是不高兴,一听名字就明白。 王宁远这才仔细讲述了一下这个河道管理处的运营方式。 总之就像一个民间的盈利商铺。 雍庆帝听完自然是满心的不愿意放手。 河道可是属于朝廷管辖的地界,怎么能放手让民间放手施为。 ‘只征收商用船只的费用和码头租用的费用? 工部该拿的出这笔银子!’ 王宁远一脸认真的看着舆图,对于陛下的问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工部预算已经定下,还有你们提出的专款专用,工部还真就无法挪用。 皇家出银子放在工部管理也是不妥,放到顺天府如何?’ 看到王宁远还是没反应,雍庆帝这才扭头看向皇后。 当世最尊贵的夫妻俩倒是挺有默契,只一个眼神就找到了新目标。 ‘宜人有何见解?’ 张穗上午也是被规划图惊了一下,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就这么一个工程规划只能算是潦草,既然都是摸索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陛下,娘娘,民妇只懂管理家中产业,一点看法搏陛下一笑。 娘娘贵为一国之母,如果参与到商业经营中难免被前朝的御史弹劾。 哪怕是一片公心,难免会遭人诟病。 倒不如站在更高的位置上,完全成为一个裁决者。’ 张穗话一出口,雍庆帝都愣住了。 这话什么意思,只提皇后,不说他,这是把这份产业纳到后宫。 真出问题,前朝的压力自然是由皇上出面协调。 可更多的规制上的改变却能更加灵活。 对于朝堂上官员为了各种礼制的争吵身为皇上他在清楚不过。 看到陛下犹豫着点点头,张穗这才接着说道。 ‘河道及其码头附近商业仓库房产还是承包给民间商户经营。 在我朝律法的范围内,经营如何完全看他们的能力。 朝廷只有监管之责!’ 这可是一步大棋,从朝廷所属的河道改成民间经营,朝堂上的热闹少不了。 好处自然也显而易见,河道清理,建设不用工部,所有雇工也就有工钱挣。 雍庆帝摇摇头,‘且不说砖瓦厂,光河道码头的用银,皇后那点银子就不够,何解?’ 王宁远就算在一肚气,这会也得想办法解决。 ‘融资借贷或者邀请大商家入股!’ 王宁远话音一落,雍庆帝就扭头看过来。 眼睛里还带着不满,分明是在问你是想让皇家举债。 王宁远强忍着才控制住脸上的肌肉。 你们皇家欠民间的银子少嘛,江南甑家之所以如此受宠还不是太上皇南巡时甑家垫了银子。 躲在江南大商户身后的世家为了让太上皇到自己园林落脚可是花了大把银子。 太上皇落了好大的名声,可支出的银子和情份甑家可是已经欠下。 用大商人名字建的园林最后还是属于世家,反而有皇家的招牌名声日隆。 ‘陛下,融资更好,目光放远些,二十三十年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这么大的规模,到底用哪些银号的银子他们心里清楚。 要真没这点自知之明,相信户部夏尚书会有手段的。 这可是活人无数的产业,反倒是入股需要好好规划一下。’ 雍庆眼睛一眯,知道王宁远这是要算计山西老抠和徽商巨贾。 一时没有想通,雍庆帝立马换了视角。 ‘当务之急是受灾百姓过年,还有从北方过来的流民安置。 木爱卿,朕能信任卿否?’ 木瑾眼睛一闭,‘微臣必全力以赴,让受苦百姓在除夕之夜吃上热乎饭,睡上暖和屋子。’ 雍庆帝紧盯着木槿,‘木爱卿,连朕都不知道顺天府和北直隶会有多少百姓过来,卿岂可口出狂言!’ 原来您也知道自己手底下官员的德性! 王宁远悄悄的做了一个平的手势。 木槿立马反应过来,这是陛下在施压。 陛下就算没有确定人数,九成把握还是有的。 张穗正想开口,看到王宁远的目光立马又恢复了文静状。 ‘陛下,顺忠王,东平郡王,慈庆宫都有壮劳力到了海甸。 还有部分文臣家仆也到了。 加上赶来的受灾百姓,只要指挥得当,微臣必完成此任。’ 皇后的义举,不派人来的估计要被惦记。 哪有什么好人,这是既要出人又要出力的节奏。 第82章 年关难过十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是有再多的疑问,事情已经架起来,就必须继续下去。 王宁远被架着,陛下同样没有回头路。 好在雍庆帝也果断,更糟糕的场面他都遇到过,这点事还能没有了决断。 木槿拿了提银子的凭条,王宁远又交代一番,这才送走他。 再进侧殿,就只剩盯着舆图的雍庆帝。 这次是真难应付了,王宁远心里都想骂人。 哪里都少不了试探,墨家果然也没好人。 昨天是不是把话说的太满,整出这么大一个工程,还真是相信自己这个五品文选司郎中。 ‘爱卿真是好手段,借着机会从上林苑圈走这么一大片地。 到底还有点孝心,还知道给朕留个避暑之地。’ 能怎么办,王宁远硬着头皮也得解释。 这个时代虽然没有那么多的商业模式,可许多事情内里是相通的。 解释起来了不那么难,临近午时前雍庆帝这才忍不住问。 ‘这么说律法的细致化刻不容缓?’ 王宁远点点头,‘陛下秋时勾决应该有所感悟? 如今案件的判罚轻重完全看当任官员的态度,其中差异之大,全在官员的一念之间。 秋决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案,这种案件都各有出入,可见刑部和大理寺内部的案件更是判罚尺度各异。 正是这种起伏给了官员,小吏上下其手的机会。 长此以往国朝律法岂非成了儿戏。 自太上皇至今已经超过二十年没有修改律法。’ 皇帝好当嘛,当然不好当。 更别说还是一位没能接过所有皇权的皇帝。 每天有各种思想,代表各方利益的官员给他灌输自己的思想。 政治敏感稍有偏差,手段再失于圆滑,决策偶有遗漏,一旦出了皇城立马变样。 所以皇帝是喜欢在朝堂上有争论争斗的。 讨论的越深,面越广,事情的本质暴露的也更多。 同样雍庆帝彻底接过皇权的时间越久,他的心理就越难以把握。 各种压力,各种信息轰炸下,一般人抗压性还就真顶不住。 出了慈庆宫王宁远越想越佩服史上有名的君臣更是佩服。 虽然将雍庆帝应付过去,可王宁远知道这个年就没那么好过了。 雍庆帝不是没有眼光,更不是性格绵软之人。 不然早就被太上皇逼的彻底成为废物。 王宁远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可德哥儿完全相反。 王宁远俩口子以为了解自己的儿子。 可孩子更多的还是在学校,在和同龄人一起玩耍。 学生之间有他们讨论的话题,很多社会和大人没注意到的信息或者说社会阴暗面反而是他们先注意到。 不要低估了人性中的恶,更不能低估孩子们接受能力和思考能力。 有些事反而是背着书包的他们能从特殊的角度看到社会另外一层阴暗面。 更何况在信息爆炸时代,孩子们也有自己的交流渠道和圈子。 父母和孩子的关系在融洽,有些问题孩子们还是不会和大人探讨。 德哥儿自然看到过一些流传在学生中的消息和影像视频。 从小学到高中毕业,德哥儿亲身经历,亲眼目睹了许多悲惨生活。 所以上午陪着夏夫人去育婴堂时,内心反而起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先天疾病,长的丑点,穿的差点,管事态度恶劣,吃的更是没法看。 唯一让德哥儿不满的是十来岁的男孩依然胆小,还得在大姐头的指挥下才一句一动。 同情嘛同情,恨嘛自然也恨,改变谈何容易。 德哥儿带着阿桃,乌雅提着食盒大摇大摆的到了户部门口。 ‘阿桃,那份是给我爹的,你送过去!’ 户部门口的侍卫刚准备开口,德哥儿嘴角一挑立马出声道。 ‘去给夏爷爷说一声,王令德来陪他吃午饭了!’ 侍卫停了一愣,四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仔细的看看德哥儿,这才有位侍卫转身进了户部大院。 乌雅手里提着食盒,踮着脚尖正往里面瞅呢。 剩下的三位侍卫连提醒都不敢,这会对德哥儿两个孩子倒是比低品级的官员还客气。 乌雅小声的给德哥儿说道,‘他们怎么鬼鬼祟祟的,就不能光明正大的看。’ 德哥儿才懒得回答,盯着户部门口的对联看起来。 夏吉这个老狐狸小算盘打的还挺响。 朝廷官员哪个不是揣摩上官心思的高手。 德哥儿一露面,许多人都会认为王宁远这个文选司郎中上了夏吉的船。 也不知道父亲什么想法,主持改革的人下场可都不怎么好。 算了大人的世界就是确实心累,自己还有时间学习观察。 ‘卷爷爷,您怎么亲自来接我们!’ 老仆卷伯一脸的笑容,德哥儿都感觉周身一暖。 ‘德少爷,老仆不是怕前面的人怠慢了少爷。 一个个以衣识人,眼睛毒着呢!’ 德哥儿看看自己的穿戴,倒是平常绝对不算差。 刚抬腿迈过门槛,身后就传来阿桃的声音。 德哥儿退回来等着阿桃跑过来。 喘匀气,阿桃这才汇报道。 ‘少爷,老爷去了僧录司,还不知道回不回职房吃午饭。’ 德哥儿一愣,父亲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到底在想什么! 户部尚书的职房里,夏吉笑眯眯的迎接德哥儿。 ‘夏爷爷!’ 夏吉一脸的笑容,笑着摸摸德哥儿的小脸。 ‘冻坏了?’ 卷伯都多年不见夏吉主动帮着人取帽子取手套。 ‘夏爷爷,我自己来就行! 没那么冷,我和奶奶可是一直坐在轿子里赶路的。’ 等夏吉看到桌上的饭菜,不由问道。 ‘这是从酒楼定的!’ 德哥儿点点头,‘跟着大哥去吃过一次,还算实惠,特意定了带来给夏爷爷尝尝。’ 夏吉一个老官僚什么没吃过,可这氛围依然让他感觉舒服,感觉新鲜。 ‘别站着,都净手一起吃,便宜你这老货了!’ 最后一句自然是给卷伯说的。 卷伯笑着给德哥儿拱拱手。 ‘老仆今儿也算沾了德少爷的光,吃顿好的!’ 两老三少都坐下,夏吉提起筷子就奔着藕丁而去。 年纪大了反而喜欢吃些经嚼的。 德哥儿夹着蒜香排骨挨个的分菜。 阿桃和乌雅到底不适应,难免有些扭捏。 第83章 百姓的力量 ‘德哥儿没给爷爷打壶酒?’ 德哥儿摇摇头,‘下午您还要处理公务呢!’ 夏吉听了一愣,‘处理公务和中午饮两杯暖暖身子有何关联。’ 德哥儿头次发现高粱米饭居然这么好吃。 咽下嘴里的饭这才说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一部之首都酒后办公。 户部官员还不有样学样,万一处理公务时缺个字不是耽误正事。’ 到底是老狐狸,很快适应了和孩子的相处之道。 ‘就是冬日里喝杯酒暖暖身子,家里有夫人管,到你这还扯上政务。 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事!’ 德哥儿都懒的搭话,又夹了一块排骨过去。 ‘快吃,晚上家里可就没肉喽!’ 被德哥儿这么照顾,夏吉心里突然觉得妥帖。 午饭时间自然家常,虽然夏吉已经用餐结束。 可手里的筷子自然没停,依然不停的给孩子们夹菜。 就连老仆卷叔捧着碗接过夏吉夹来的菜,脸上都动容。 多少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夏吉在饭桌上有这么多笑容。 下属因为公务掀开门帘进来,看到大堂里的场面都脑袋一低立马退了出去。 收拾妥当,阿桃带着乌雅去退还食盒和碗筷。 夏吉一边处理公务一边问身边的德哥儿。 ‘午饭是你们付的银子,臭小子还有点家底。’ 德哥儿一边研磨一边伸着脑袋看公文。 ‘家里都有月钱,身为少爷,我月钱自然不少!’ 夏吉手一顿,‘臭小子,在夏府也有你一份月钱满意否。’ 听的立在堂前的下属一愣,不由的多看德哥儿两眼。 很多事一旦迈出第一步就很难在控制。 夏吉说好的去夏府住两天就回来,这好了一点信都没有。 家里突然少了几个孩子的欢闹,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衙门封印,王宁远总算能轻松些。 只是俩口子这作息突然转了过来。 海甸分区规划舆图和大概的预算已经递到皇后面前。 一共六十万余两的银子哪里够用? 这下皇后娘娘和张穗倒是更加忙碌起来。 同时忙的还有王家的粮油铺子,老账房被抽走几位,到底有些不适应。 好不容易清闲,王宁远吃完早饭正和韩彬、张老拐在书房里下棋谈事。 张老拐站在韩彬身后,一边伸头看着棋盘,一边念着手里的帖子。 ‘这位是国子监司业,正六品。 已经在国子监六年,一直没有新任命! 老爷的同科,为人谦卑,博学多才。 一妻一妾两子一女,在南城租住,勉强为生。’ 王宁远在韩彬嫌弃的眼神中又悔了一步棋。 ‘靠俸禄勉强为生?当老爷我傻呢? 王顺是不是收别人银子了?’ 张老拐合上名帖,伸头看看,按王宁远这种下法这盘棋且下呢! ‘这位到底是书生意气,同乡的资助他还真没取,只接受两位好友的帮助。 还有就是这位字画卖的不错。’ 王宁远点点头,‘卖的不错,怎么也算一方大家!’ 张老拐立马点点头,‘老仆见过一回,却有其风骨,有北宋遗风。 听他家小仆说家里还有拓片!’ 这就是真爱了,难怪能靠卖字画为生。 正想说话呢,书房门外传来两声咳嗽。 韩彬抬起头来看向王宁远,嘴里却无声的说道。 ‘宫里人!’ 然后立马起身,‘陛下!’ 能这么无声无息登堂入室的除了雍庆帝还能有谁?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您这样过了点。 刚腹诽完,雍庆帝就笑眯眯的掀开门帘进了书房。 王宁远立马躬身施礼,韩彬、张老拐已经跪在地上。 雍庆帝背着手进了书房,看看书案上的棋盘,又嗅嗅空气中的茶香。 ‘臭棋篓子,还悠闲孤芳自赏? 哪里来的茶叶,给朕泡一杯来!’ 王宁远摆摆手,王顺三个立马出了书房。 一身马夫打扮的苏培盛却走了进来,还对着雍庆帝点点头。 不受听的王宁远自然不入耳,刚想收书案上的名帖呢,却被雍庆帝先一步按住。 ‘听说文选司在持正入职后很忙,怎么还留空额给自己?’ 王宁远立马摇头,‘官员升迁岂可如此儿戏,微臣行得正坐的端,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有机会接触一下其它衙门的官员不是更显赤诚之心。 有些同僚还是要见的,文字记载哪有正式接触来的清楚。’ 雍庆帝随意看了两份名帖就扔到一边。 ‘急什么,爱卿必在吏部任满两届,且稳住!’ 文人的嘴信五分,皇上的话嘛,信三分足矣。 ‘陛下,正旦朝会前要祭祀太庙!’ 雍庆帝瞪了王宁远一眼,‘朕知道,今儿晚上就沐浴斋戒。 到底放不下海甸,天天听皇后絮叨,朕也想去看看。’ 苏培盛接过王顺托盘里的茶,小心的捧到雍庆帝面前。 ‘嗯,确实茶香四溢,其心可诛。’ 王宁远笑笑,‘陛下,这您可怪罪不到臣身上。 这是西山大觉寺和尚给臣送来的极品普洱。’ 雍庆帝眉头一挑,‘灵光寺就没给爱卿送点东西?’ 王宁远拱拱手,‘灵光寺的老和尚可就小气多了,只送了些素饽饽和寺里的豆腐。’ 雍庆帝小口品着茶,‘倒是好手段,听说铜钱已经送到? 不会只有铜钱?’ 王宁远笑着点点头,‘陛下盛名!’ 王宁远竖起三根手指,‘每个塑像三倍重量的铜钱,千斤白面,千斤黄豆,五百斤白菜,萝卜!’ 看到王宁远眉飞色舞的雍庆帝就有点想笑,嘴一努,苏培盛就走到王宁远身边。 ‘王大人,太上皇想念老臣之后,特意在除夕中午安排一顿素宴。 特旨王大人按时进宫参宴。’ 说着从袖笼里抽出一份圣旨示意王宁远接着。 王宁远托着圣旨看看雍庆帝,雍庆帝点点头。 王宁远双手托着圣旨对着皇宫的房间躬身施礼,并且大声的谢了皇恩。 ‘陛下,太上皇可是为了朝天宫那些老道的事?’ 雍庆帝全当没听到,还是苏培盛给解释的。 ‘道长去宫里哭诉了,朝天宫不比佛门大寺,没有那么多现银!’ 第84章 百姓的力量2 王宁远听了一愣,立马转身给雍庆帝解释。 ‘陛下,这可和微臣无关。 是牛鼻子老道自己找上来的,说话云山雾罩的,微臣哪有工夫搭理他们。 这不刚好有大觉寺的笔录就随意给他看看。 怎么能当成是微臣的敲诈呢!’ 雍庆帝放下茶杯哈哈一笑,‘事有偏差罢了,道门擅自揣测,于爱卿无关。 朝天宫只是想在海甸求一处地,建个道观而已。’ 老牛鼻子,生怕佛门绕过道门,内里有些别的交易! 苏培盛小声的说道,‘大人,朝天宫道长门的医术精湛不在太医之下。 只是和太医院不和!’ 王宁远看看雍庆帝,这位已经从王宁远专属的椅子上起身。 正整理着装,准备出发。 佛道两家眼光倒是一点不比商人的差。 知道海甸将来必是一个豪门和普通百姓聚集的区域,这就开始竖旗。 ‘那群牛鼻子会没银子,哄三岁孩子呢! 西山的寺庙道观哪个不是规模宏大,哪个不是金碧辉煌。 买地建道观是另外一种价格!’ 这是一个态度,现在上林苑的支配权在雍庆帝手里。 海甸建设任务虽然看着规模大,比起河防海防可差远了,雍庆帝最后还是认可开工。 有些事碍于父子之情不好开口,王宁远就必须得顶住。 还真是考虑周全,连马车都要用王家的。 看到王宁远怀疑的眼神,雍庆帝拉着王宁远就进了马车。 王宁远立马招手示意王顺骑马跟上。 出了胡同看到有侍卫一身普通百姓打扮的牵马等候,这才放心不少。 到了西直门,这里的货用马车立马多了起来。 ‘陛下,开春河道清理后,就能从通州通过河运直达海甸。 事出仓促现在只能用马车运送。’ 雍庆帝抬手掀开车帘,一眼就看到一位胸口绣着夏字的仆人。 只是仆役抱着膀子正坐在本该属于税吏的长条板凳上。 前面拉货的马车过的很快,还能听到铜板落进箩筐里的声音。 ‘考虑的够全面的,不怕惹的顺天府的税吏以后给商家下绊子?’ 王宁远摇摇头,‘木槿那里有特殊凭条,尽量撇清商家的关系。 挺过三月,会有人收拾他们!’ 听到这话雍庆帝脸色立马变差,明明是天子脚下,可各种欺压百姓勒索商户的事就没少过。 到底是夏府出来的,眼力自然没得说。 只一眼就认出了王宁远,能让王宁远如此对待的人能有几位。 出了西直门,马车立马一偏停在路边。 ‘王大人,您这是?’ 王宁远放下车帘,直接下了马车。 看到夏家仆人腰间的葫芦,王宁远笑着调侃道。 ‘少喝点,别晕乎乎的回府里在受罚。’ 仆人朝家的方向拱拱手,‘这是老爷允许的,大冬天的暖暖身子,就这么一葫芦。 德少爷陪着夫人去!’ 仆人急躁的拿下自己的棉帽,敲敲自己的脑袋。 ‘对对对,去开标了! 决定今年顺天府育婴堂,养济堂各类家具的供应。’ 王宁远咬咬牙,德哥儿这个臭小子就不能安稳点,整天给老子找事。 ‘你这几天守在这里,顺天府的官老爷就没点意见!’ 仆人嘴里切了一声,这动作表情怎么这么熟悉。 真是学的够快的,看来德哥儿在夏家混的挺开。 ‘有什么意见找我们家老爷去,顺天府官老爷自己什么德行还能没点自知之明。 京城的贵人可都盯着这呢,有什么气最好忍着,真敢出来添乱,有他们受的。’ 王宁远咳嗽一声,仆人立马闭嘴。 狐疑的看了一眼马车,立马躬身施礼回到自己位置上。 马车重新上路,雍庆帝这才叹口气。 ‘看来夏爱卿真是受了委屈,一个家仆怨念都如此重!’ 这让王宁远怎么接话,‘夏尚书也是战战兢兢,想借着京察将摊丁入亩推进顺天北直隶之地。 只是这里勋贵,大商云集,做事没有在河南之地大开大合罢了。 顺天府北直隶官员人人自危,为了一个中平已经对吏部官员上下其手。’ 雍庆帝点点头,‘朕既然力排众议将文选司郎中的位置给持正,自然是相信爱卿的操守。 爱卿既然理解朕意,也替夏爱卿分摊些非议。’ 姚夔,李秉,夏吉表面上各有争斗,可内里还是拥护雍庆帝。 王宁远既然已经明确的站队,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离城门越远,路上的马车越少。 虽然马车少,可路面上泥泞依然显示出最近行走在这的马车不少。 雍庆帝看着外面,敲敲车厢。 马车靠边停下,雍庆帝起身下了马车。 ‘真不如骑马来的畅快,随朕走走。’ 您都开口了,谁还敢反对。 ‘让他们去前面候着!’ 侍卫牵着马慢慢的离开,王宁远这才陪着雍庆帝向着远处的帐篷走去。 ‘爱卿真是好心思,虽然没有军帐宽大,看着倒挺有意思。 爱卿可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王宁远摇摇头,还没开口就听到田文的呼唤声。 ‘贾芸,将画板拿过来!’ 王宁远脚步一顿,贾芸! 自己没听错,这位真是京城贾家那位难得明白人? 随着答应的应答声,一身灰色棉衣,连帽子都没有的一位年轻汉子脚上带着泥,手里拿着画板向田文走去。 走近才看清,一个不规则的椭圆形雪鲜被清理出来。 ‘这里该是一个水泡子,朕还认得那几棵柳树! 朕年少时还和顺忠王骑马在这里歇息过。’ 皇帝是政治动物,可到底也是人,絮絮叨叨的说着少年时的事。 王宁远能做的只是安静的倾听,不打扰就好。 有难得的放松时间,反倒不好打破这份安宁。 雍庆帝心情明显好了不少,冰面上明显有踩出的小路,他却偏偏要踩着白雪过去。 除了田文,其它几位都看到雍庆帝一行四人。 只是都没有开口,深怕打扰正在忙碌的田文。 王宁远站在田文身后一看,这才看出他正规划附近的水渠。 王宁远悄悄的退了两步,一眼就认出贾芸。 第85章 百姓的力量三 贾芸能从贾家牢笼里出人头地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荣国公五代玄孙贾芸给表舅老爷磕头!’ 说着也不管地上的泥水,双腿一弯就跪到冰面上。 ‘贾芸,就算不是贾家的主子,也不用跑到这当帮工?’ 王宁远说着一把抓住贾芸的肩膀拉他起来。 ‘表舅老爷,府里需要人来这里帮工,我自知无所长,只能过来跑跑腿。 幸得田先生看重,现在也能挣份银钱。 家里年货府里已经赏下,留在家里反而给母亲添乱。’ 王宁远点点头,从田氏兄弟俩行事准则就能看出要是贾芸没有过人之处也不会被留在身边。 ‘哦!现在就有银钱拿了,可还如意?’ 贾芸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宁荣二府可以瞧不起秉公堂王家。 可贾芸巴不得能靠上来,有机会自然要抓住。 贾芸刚想开口,王宁远就摆摆手,‘叫表舅就行!’ 贾芸脸上少了一丝紧张,还扭头往田文那里看去。 看到田文眉头紧锁烦躁的回着贵人的问话,脸上的紧张又浮现上来。 王宁远拉住贾芸的胳膊,示意他不要过去打岔。 田文能不能应付过去看他的造化。 王宁远拉着贾芸又稍稍走远些。 ‘表舅,田先生计算时不喜欢别人打扰!’ 王宁远哼了一声,‘不喜欢,世人不喜欢的事多了,谁能一直由着自己的性子活下去。 更何况有些人是不能因为别人的习惯就出言打断的!’ 贾芸虽然为了生活一直在底层打拼,可接触的人毕竟不同,还是从王宁远话语里听出同来人身份的不一般。 ‘别愣着,问你话呢,月钱多少,可还如意!’ 贾芸立马点点头,‘满意满意,一月二两银子。 母亲一再嘱咐芸儿好好跟着田先生。’ 听到这话,王宁远不由仔细打量一下贾芸。 这个时代京城附近的百姓一家七口一年的花销能到二十两半只脚已经跨进中产行列。 所以刘姥姥真的是事实上的穷人,未必! 到底是世家大族,娶妻纳妾自然有自己的水准。 哪怕贾芸祖辈已经分宗另过,可祖辈的底蕴还在,家里的基因又能差到哪去! 虽然贾芸脸冻的通红,甚至脸上已经起干皮。 鼻子两侧估计是擤鼻涕擤的已经通红一片,可还是掩盖不住脸上的那股若有若无的贵气。 同刚才几位真正的百姓帮工还是有差别。 眼睛更是黑白分明,一双眼睛明显比其它帮工更加明亮。 ‘既然已经放下身段就不要在乎别人的看法,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 认定的路就坚定的走下去,有疑问就问,真有困难去府上!’ 贾芸一听这话,立马又想跪下磕头。 在海甸久了,他是切身感受到文选司郎中的能量。 两个在京城出名的大寺,当夜抬着铜钱前来。 往回送雕像更是只敢点雇工,连道路问题都是佛寺自己解决。 整日里烧香拜佛的勋贵世家看了也只能在背后蛐蛐两句。 就连母亲听了也只是念了一句佛号! 那句话到现在贾芸依然刻印在脑海里。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只有自己争气,才能有出路。 娘还是少女的时候最盼望的就是去烧香拜佛,那是难得自由自在的时光。 嫁人了,还是京中大户,娘当时跟做梦一样。 京城的勋贵世家里的贵人哪是我们小门小户能见到的。 当时听到这贾芸不是没有怀疑,小门小户他不是没有接触过,小门小户的闺女读书识字的真不多。 娘还是少女时出门烧香遇到贵人都得在路边等候,需得贵人离开我们才能进山门。 我们自己提着篮子,自己准备或者在山下集市买些香烛供奉佛祖。 也不知什么时候风气就变了,山门外的香烛不能带。 不奇怪,你祖父,父亲在世时都跟在荣国公身边。 水涨船高,你娘我也是时常陪在老夫人身边。 等你祖父,父亲突然离世,世态炎凉咱们母子俩也成了可有可无。 那会再去烧香娘才发现要不是你祖父有远见,娘连你都养不起,还拜佛! 贾芸当时还小,只有模糊的记忆,那是母亲带他入荣国府请安也没如此多规矩。 现在母亲想给贾老太君请安,就连过年过节都排不上号。 为了送贾芸去贾家族学都得给代儒太爷送银子。 ‘想什么呢,问你话呢?’ 贾芸哦了一声,‘表舅老爷,您问啥?’ 王宁远一扭头,贾芸一想这才开口道。 ‘田先生想开灌水渠,将这个泡子建成蓄水湖,周围开成稻田。’ 王宁远看着面积不小的水泡,‘这水泡底下有暗河?’ 贾芸点点头,‘田先生说有,还说水道不大,需要另建水渠蓄水! 明儿上午这里要开冰取鱼,趁着冰厚赶紧将舆图勘测清楚。’ 王宁远摇摇头,一下这么多地方动土,也不知人手够不够! ‘表舅老爷,京城周边不少佃户,农户家的壮劳力来了不少。 砖瓦厂那里已经开始清理树木,路都已经规划完了! 工头负责,工钱日结,不比当长工挣的少。 都是些挣命的人,年节只属于富贵人家,爷俩干两月够一家半年的嚼咕。 不少人已经打听砖瓦厂招人的事,工头们已经在暗地里查看砖瓦工。’ 王宁远点点头,谁能想到天子脚下,普罗大众为了来年生活宽裕连年节都顾不上。 ‘荣国府来了几个帮工?’ 贾芸一听这话倒是有些扭捏起来! ‘赖大爷安排了五个帮工,我是后塞进来的!’ 千八口子人的人家只派了五人,皇后娘娘小本本上必有大名。 至于什么时候发作完全看皇后娘娘的心情。 ‘持正,过来!’ 王宁远听到陛下叫自己,拍拍贾芸的胳膊,‘好好干,好好学!’ 走到陛下身边,雍庆帝手里正拿着一个圆规正比划呢! ‘不比工部和司农寺的官员差,持正藏的够深的!’ 王宁远拱拱手,‘差不多了,咱们边走边说!’ 雍庆帝看了王宁远一眼,将手里的圆规放到工具箱里这才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第86章 百姓的力量四 真是没见过东西,绳尺,布车有什么好看的。 ‘给朕说说,夹带里怎么这么多大才?’ 王宁远都无奈了,‘陛下,大才算不上? 工部,钦天监这样的大才多了,只是这种舆图是专业的建设图纸。 陛下看起来困难也不稀奇! 陛下只需识人用人即可,事事精通哪有如此多的精力!’ 雍庆帝总算愿意离开了,‘言之有理。 可每年河道图朕总不能看的懵懵懂懂,只听你们在那争论!’ 您还真是接地气,想的也够多的。 ‘陛下几个侍讲学士的位置罢了,何必如此忧虑。’ 雍庆帝叹口气,‘朕每日应付各部尚书,军中各部将官,各地天灾人祸已经不可开交。 不是有皇弟顺忠王,朕连去御花园的时间都没有!’ 疲劳政策嘛,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让您轻松了,朝廷命官可就不轻松喽! 话说回来,历史上勤政的皇帝反而寿命相对较长。 雍庆帝这会已经从和太上皇大权的争夺中慢慢占了上风。 估计这位已经想政务精细化,中层领导也该进入陛下的视野之中。 ‘差点让爱卿绕了过去,皇后娘娘那里的舆图中都有田和,田文的署名。 他们到底什么来历?’ 仿佛能看到王宁远的目光一般,雍庆帝抬起右手摇摇。 ‘北镇府司朕还没有彻底收拢,更别说对这些乡野贤才的信报。 朕从如履薄冰到如今这才算有些大权在握的感觉。 父子相疑到如此地步也只有天家!’ 那您真是小瞧了天下人,为了家产父子兄弟相残的何其多。 ‘陛下,他们也只是自投上门的。 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 他们没有别的通道,恰好微臣年轻,更是不问出处这才有人投!’ 雍庆帝哼了一声,对于王宁远时不时发自骨子里的骄傲既喜欢又觉得有点讨厌。 两前两后在空旷的雪地里慢慢溜达着,交谈的气氛也越来越轻松。 不时有笑声和王宁远大骂脏话的声音传来。 惹的身后不远处的苏培盛和王顺面面相觑。 就连周围时隐时现的侍卫都能感觉到雍庆帝心情不错。 听到前面喊号子的声音,雍庆帝侧耳一听,立马加快了步子。 几十个上身穿着短大的汉子正在打夯,难怪口号这么响亮。 离工地还有十多米距离的时候,一位十四五的半大孩子跑了过来。 ‘不是回村过年了嘛?’ 孩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嘴的白牙。 ‘老爷,是少爷传话让回来的,说这里缺人手让过来搭把手。 有工钱的,开春给府里学堂弟弟妹妹们加两菜!’ 王宁远想都没想就照着他屁股踢了一脚。 ‘胡咧咧啥,老爷缺你们吃穿了!’ 王宁远出脚踹人已经出乎雍庆帝的预料,半大孩子跳着躲开更是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一位在朝堂上没事怼人的让人犯恶心的官员,私下居然如此跳脱。 刚才交谈中说脏话雍庆帝都觉得羡慕,认为那才是真性情的臣子。 ‘老爷,府里的是府里的,买些纸张笔墨给弟弟妹妹是我们的心意。 这也是一种传承,何况少爷还想在学堂建图书角。 位置和房屋设计都做好了,两层的八角楼,可是要不少银子呢!’ 王宁远点点头,‘养你们这群臭小子,总算能见点回头钱。 一共来了几个?’ 臭小子比划了一个六的手势,‘这么好的机会,大伙都想来。 这不比斗一番,选出来六个。 毕竟是皇家的产业,皇家的银子,也不能薅太狠!’ 说着还眯着眼看看刚才人影出现的地方,又仔细打量一下雍庆帝,这才躬身施礼。 雍庆帝和顺忠王闲聊时倒是听过王家学堂的事。 听说有不少苗子,不光学问不错,身手更是了得。 ‘怎么冬天就开始修路?’ 半大孩子哦了一声,看到王宁远点头,这才解释道。 ‘这里是大田先生规划的道路,多数都是盐碱地和坑洼不适合建房和耕种的地方。 开春化冻后容易翻浆,石子不好运进来。’ 雍庆帝一愣,‘翻浆!’ 刚想开口多问两句,突然看到边上的土堆。 ‘你们将这里的盐碱土取出,又垫上石子? 那这些盐碱土用来干嘛?’ 半大小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直到踏在石子路面上,雍庆帝这才感觉到踏实平整。 ‘这的多少石子,从西山运来的?’ 半大小子点点头,‘这就是我们的活计,按要求挖土方,计算,然后下单买石料。 工部在西山的石料厂也有我的同窗,每天必须按进度供应。’ 雍庆帝扭头看向王宁远,‘工部石料厂还没有休沐?’ 王宁远点点头,‘刚进腊月就已经停工,据说通州码头和东便门码头需要的石料已经妥当。 这些碎石是木槿从户部和工部要的签票,年后开印结账。’ 听到王宁远的话,雍庆帝认可的点点头。 一码归一码,石料的费用一点不能少,皇家也不行。 必须将太上皇执政后期的一些痹症给纠正回来。 皇陵修建投入大增不止有规模扩大,陪葬物品增加的原因。 材料费用必须结清也是原因之一,夏吉真是一身铁骨。 为了这事没少和太上皇硬顶,对于太上皇的名声上的事能抬多高抬多高,银子不能少一分。 加上户部对江南税银的清算,太上皇不得不从江南世家身上抠银子。 江南世家也不是白给的,开始不断的侵蚀朝堂上的权力。 各种原因之下朝堂上的动荡就没停过,军中更是权力更迭眼花缭乱。 有心之人更是重新将自己军中力量隐藏或者重组。 混乱之下,夏吉能将摊丁入亩推行下去,可见手段之圆滑,行事之强硬。 这种臣子哪位皇帝不喜欢? 还有于成这种能护卫一方之余还能围剿一镇藩王的布政使,雍庆帝能不重用? 于成已经浮出水面,至于两位将来在内阁中谁主谁辅就看两位大佬如何交锋,陛下如何裁决。 ‘石料厂也有你的同窗,他负责何务?’ 第87章 百姓的力量五 ‘石料选择,石方计算,运输安排,雇工筛选,工钱结算!’ 雍庆帝听了都感觉木槿心大,这么重要的公务就交给这样的半大孩子。 看到白色起伏的大地上不时显露出来的枯草,如此景色心中不宽说出来纯属哄人。 ‘这是一片盐碱地,也不平整,除了杂草啥也没有。 这些杂草就连羊都不吃,也就是上林苑地多,放在农家早就平整开荒了。 取出来的土会用来平整这片土地,开春耕出来用来种紫花苜蓿。 御马监那里木大人已经在谈价。’ 看到雍庆帝眼里的疑惑,半大小子这才解释道。 ‘苜蓿是去土地盐碱化最好的作物,就是后期改成良田的时候麻烦了些。 苜蓿扎根太深,不过也不是全无用处。 苜蓿根倒也是一味良药。’ 雍庆帝点点头,显然对于这位小主事十分满意。 ‘道路建成这样算完成了多少?’ 半大小子笑笑,‘这才是第一阶段,随后还要铺一层石料,最后用水泥在铺路面! 真这么容易,也不会让我们几个负责此事了!’ 这些臭小子,真是主意大,还藏不住事。 倒也是少年习性,有点好东西根本藏不住。 ‘行了,忙你的去,话多!’ 王宁远刚赶走熊孩子,雍庆帝就迈步走进荒野里。 这位今天的心情明显不错,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爱卿对于教书育人也是颇有心得,这些孩子已经能独挡一面。 汝兄长那里的高才也有下科场的,什么时候朕能在奉天殿看到他们!’ 这话该怎么回答,‘陛下也太抬举王家了。 一入科场深似海,举人民间都可称老爷,功名岂可如此容易获得! 除了臣的小侄,目前大哥的学舍也只有一位举人。 倒是取得功名后的举人老爷拜访大哥的不少。’ 雍庆帝对于王宁远浑水摸鱼的状态明显不满。 ‘陛下不怕您笑话,微臣举人功名是实打实的,至于春闱能登榜家父的威名占了多少,微臣实不敢自夸!’ 雍庆帝哦了一声,‘难得你还有这份自知之明! 不过爱卿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爱卿春闱文章朕也读过,虽然文采平平,却言之有物,毫无华丽辞藻堆砌的痕迹。 对于政务的剖析更是一针见血,用词偶有粗鄙之处,可处理症结的方法却更符合年轻官员的作风。 其余的各个用词老练,更是高瞻远瞩,几乎各个深谋远虑。 只策论一题,爱卿有不输状元,探花之才。’ 这次王宁远是真心对着雍庆帝深深一躬。 雍庆帝哈哈一笑,洒脱的摆摆手。 ‘朕初登大宝,群狼环伺,文官争权,武将谨慎,说是乱世也相差无几! 该用重典,却各个成竹在胸,中庸之道齐出。 爱卿一篇文章第一次有让朕透出水面长出一口闷气之感。 朕给了他们机会,贪婪,恋权,如林海般首鼠两端者何其多。 四世列侯,两头下注,这就是求生之道。’ 王宁远听到这些,自然的放慢脚步,捧手跟在一步之后。 雍庆帝敞开心扉,可王宁远却感觉到浑身如坠冰窟。 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这就是! 陛下对以前官员的操守谨记在心,敢说不会秋后算账? 谁敢试,谁敢拿身后一家百口,甚至千口的性命去试探! ‘这个林海既然醉心权力,贪恋财富,照顾宗族之余,游刃有余的在各方势力间游荡,可见是真正的八面玲珑之臣。 扬州离不开他,林爱卿的升迁给朕压下去。’ 王宁远哪敢多说一句,‘臣领旨!’ ‘父皇有动江南盐税之意,已经在安排巡盐使的接替人。 爱卿替朕给林爱卿写一封信,在朕还没将甑家连根拔起之前,让他安稳的给朕待在扬州。 浮财朕不管,只要他让朕满意,京城的闺女和林家田产,朕保他们无恙。’ 王宁远听的后背冰凉一片,林如海你最好挑个好日子死。 不然不光你那闺女,连姑苏林家都别想在出头。 前些年你对林氏宗族的照顾也会成为姑苏林氏的催命符。 王宁远抬头看了一眼雍庆帝的后脑勺,真怀疑林黛玉入京进贾家皇家也是幕后推动者之一。 陛下已经越来越没有耐心,勋贵世家们的鼎盛肉眼都能看到期限。 雍庆帝脚步一慢,‘爱卿这是怎么了? 朕还是喜欢爱卿放荡不羁的样子。’ 说着还一脸的微笑,指指远处的草棚和青烟。 ‘那里是在清理砖瓦厂的地基?’ 立于朝堂,心态表情的调整必须迅速,这是基本功。 ‘陛下的方位感真是让微臣佩服。’ 雍庆帝嫌弃的看了一眼王宁远。 ‘不会拍马屁就别拍。 苏培盛,让他们都滚远点,碍眼!’ 苏培盛这会哪里还敢劝,只能悄悄的去安排。 附近水泡子不少,能有一个如此干燥的天然大坑还真是造窑的好地。 工部营缮司的主事看到雍庆帝和王宁远就想施礼。 王宁远赶紧摆摆手,示意他们千万别,陛下就想微服私访着看看,分明是不想暴露。 ‘张温,难怪呢,你们学堂五公子都来了?’ 张温是张穗当初陪嫁过来的庄户之子。 大集体里面难免有小团体,这也算是人类的通病。 ‘老爷怎么过来了? 顺叔,就您自己个陪着,万一出点事小心夫人活剥了您!’ 张温所率领的学堂五公子算是王家学堂里的头牌。 最让王宁远不爽的是这群孩子更多的围绕在德哥儿身边。 ‘哪那么多话,怎么是你们在这?’ 张温嘻嘻一笑,‘大田先生去接人,再说这里的工地一直是我们兄弟负责。’ 不得不说,十几岁的孩子正是吸取知识最快的时候。 执行能力不说,理解能力也已经到了相当水准。 王家为什么喜欢这些孩子,正是因为他们更想改变命运,更想换一种生活的动力。 雍庆帝对于王宁远和王家学童的相处模式已然有了了解。 呵呵一笑就走到前面的木案边上。 ‘嗯,这就是轮窑?’ 王宁远当初听田和说要建轮窑时都一愣,如此高效的窑口墨家早就验证过? 第88章 百姓的力量六 看到具体图纸的当天,王宁远在小祠堂骂了一个多小时。 西方的这些强盗到底从中华大地上抢走多少巨着。 还厚颜无耻的摇身一变成了他们的发明的。 某些目光短浅的统治者又毁掉多少处于科学萌芽中的学问。 他们对于中华大地上的苦难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份轮窑的图纸王宁远自然见过,不过解说的事还是交给张温这小子。 能够利用地形,建立这种热利用率更高,更节省原料,快速出成品的轮窑(环窑)足见田氏兄弟的确有真才实学。 张温已经手拿图纸,带着陛下和营缮司主事开始实地介绍。 连比划带解说的介绍着加料口,烟道。 相信通过张温的解释,雍庆帝能更重视慈庆宫里那份轮窑图纸的重要性。 工部派人来守着,不就是想将这份技艺和运转原理吃尽吃透。 张温能这么快将田和的理念吃透,也让王宁远对躲在庄子里的神秘人更好奇。 王宁远拍拍刘良的肩膀,躲进边上的临时工棚里。 ‘雇工怎么样,流民没闹事!’ 虽然德哥儿和他们在一起老是一副大人做派,也喜欢勾肩搭背,家里的老爷突然这样还是让他不适应。 ‘老爷,都很听话,学的也快。 虽然住的差点,倒也没有闹事。 四十个铜板一天,劳作认真的小组每日还有嘉奖,工程进度每日都超额完成。’ 说着抬头看看王宁远,‘有什么不能说的?’ 刘良叹口气,‘木大人让我们注意筛选一下将来的砖瓦厂工人,可这里每位雇工都不错,可又名额有限。 各个还都是家里的顶梁柱,这不是为难人嘛! 已经有安徽的流民拖家带口的过来了,消息一传出去,来的人只会更多。 哪怕加上府上的水泥窑,也用不了这么多雇工。 老爷,处理不好,可是会出乱子的。 给了他们希望,在亲手掐灭他们的希望,何其残忍!’ 王宁远呵呵一笑,‘臭小子,心眼不少,什么事说!’ 刘良咧着大嘴一笑,哪里还有刚才那种股悲天悯人。 ‘老爷,水泥窑我们稍稍建的大了些,加上砖瓦厂,南城已经有人来打听。 我们的意思是从雇工里抽些泥瓦匠建一个工程队。 有两位田先生在,建房建铺面都不难,您看?’ 德哥儿这个臭小子,是多想迈进社会搅动风雨,工程队一听就是他的主意。 ‘学业怎么办,一瓶不满半瓶子晃荡说的就是你们!’ 儒学最大的好处就是品德教育,‘仁、义、礼、智、信。’ 再加上‘怒、忠、孝、悌。’ 这些必须让学堂里的孩子们修满。 有德哥儿在,新教育体系下,要是价值观崩塌,他们就会成为社会的异类,祸患的源头。 ‘老爷,您是不是误会了,有工程队也不用我们天天守着。 学习之余,更多的实践可是夫人的意思。’ 连挡箭牌都想好了,王宁远能怎么办。 ‘只要对学业无碍,老爷原则上是赞同的。’ 听到这刘良立马起身施礼,‘请老爷放心,只要学堂一日不说结业,我等必定用心学业。’ 不就想从皇家和木槿手底下挖些人嘛,没什么难处。 ‘两位田先生不了解,你们可得将律例和会典读透彻。 千万别干出逾制的事,尤其是商户,就是银子再多也不可越雷池。’ 只有身处这时代,才理解对于商家规定严格的好处。 如果不处处加以限制,说是礼崩乐坏真是毫不为过。 商人的贪婪在信息不通畅的年代大大超出普通人的想象。 更别说不少商家后面还有官员保护,为祸还是有益也只在官员的一念之间。 刘良满口答应完,棚子外就传来喊刘管事的声音。 刘良道歉后,掀开草帘就走了出去。 依稀传来该开午饭的声音。 随后就一阵锣响声,明显是收工的声音。 王宁远也从棚子里走了出来,这才看到不少雇工手里拿着工具从大坑里的隧道里走出来。 不远处,陛下也立足看向坑地出来的雇工。 穿着单薄的雇工一集合立马开始拿起自己的外袍穿起来。 然后就开始按照分组开始排队,列队完毕,这才更加清晰。 外面的棉袍明显是新的,后背上大大的顾氏布行异常明显。 布行广告上面还有数字,不了解的还以为是民国时期的监狱呢。 领头的工匠在前面做着总结,已经有人在不远处的木桶里兑着温水。 一队一队的带着去洗漱,虽然不时有人交谈,可队形还保持的不错。 从坑里出来,排着队从冒着热气的大锅边上拿起两个粗瓷大碗开始打起饭菜。 雍庆帝一脸微笑的捋捋胡子,‘小管事,这些雇工一直是这种操守?’ 张温摇摇头,‘当初定规矩的时候,我们嗓子都喊哑了。 最后还是和工钱挂钩这才一个个开始守规矩。 受灾的百姓还好,流民里面也有刺头。’ 雍庆帝明显对这个感兴趣,迈步向着打饭的独轮车车队走,边笑着问。 ‘那些刺头你们是怎么收拾的?’ 张温咧着一口白牙,‘自然是将他们揍服为止,都是汉子,自然是谁拳头大听谁的。 等他们习惯了,反而会维护这种规矩。 只有抱团取暖才能更有效率,不会被欺负了去。’ 雍庆帝哦了一声,‘小管事懂军法,家里有亲人在军中?’ 张温用漂亮的木质夹子将图纸收好,放进挎包里。 雍庆帝不由多看了两眼挎包,不用说这又是王家的特色。 ‘家里没有长辈亲人在军中,这些都是我们在乡间摸爬滚打总结的经验。 还有学堂四将常用这种法子定话语权。’ 能让老爷陪同的贵人,张温说起话来倒是开诚布公。 ‘噢,五子四将,还真是有意思。 四将今儿能看到嘛?’ 张温摇摇头,‘那些个杀才送大少爷回山东老家了。 大冬天的骑马,有他们受的。’ 刚说完,几人身边就一群小孩子呼啸而过。 看着他们扑到围成一圈的汉子背上撒娇,雍庆帝的笑容从眼底荡漾开来。 第89章 百姓的力量七 正在打饭的仆妇看到张温停下手里的活,都笑着叫一声张管事。 ‘闻着就香,今儿中午炖的什么!’ 张温问的时候,雍庆帝和王宁远已经伸头往木桶里看去。 猪肺,猪心炖的白菜豆腐,汤里的油花明亮显眼。 ‘采买的菜蔬送到了?’ 仆妇看了雍庆帝和王宁远一眼,这才回张温的问话。 ‘送到了,真是够奢侈的,那芹菜,韭菜跟刚入秋时的一样鲜嫩。 小管事,给木大人说说,再订两个石磨,回头连豆腐我们都能自己做。 又不是什么难事,何必在这上面花费。’ 张温听了摇摇头,‘各位大娘婶婶已经够忙碌,不休息好怎么有精力做第二天的活计。 银子不是这么省的,何况咱们订的豆腐也是村里乡亲做的,多份收入他们也能过个好年。 生点豆芽就行,银子的事不用你们操心。’ 说完张温赶紧追上王宁远几位。 ‘都快点吃,黑面馒头管够。 自己家孩子看着点,别灌一肚子凉风在肚子疼。’ 雇工们嘴里吃着东西还不忘回答张温的嘱咐。 ‘张管事放心,都是皮实孩子不碍事。’ 总有人还不放心,大声扯着嗓子问。 ‘张管事,明年开春真的给娃儿们建学堂,教他们读书?’ 张温虽然回答过无数次,不少工地上也总有人问。 可张温依然一脸的郑重,‘这里是皇后娘娘慈心,见不得你们受苦。 第一窑砖出来就给孩子们建学堂,这是早就定下的。 就连女童们也能入学,不再做睁眼瞎。 可也别高兴太早,孩子们该收拾落叶收拾落叶,该拔草拔草。 木大人已经在订鸡崽和猪崽了!’ ‘该干,敢偷懒看老子不打劈了他。这是掉进福窝窝喽。’ 嘴里说着最凶狠的话,可眼睛却通红一片。 ‘陛下,咱们是在这对付一口,还是去灾民的住所在吃。’ 雍庆帝看看身边的人,‘不急,咱们先去看看再回来吃午饭。’ 说着示意刚和雇工说完话的张温带大家下去看看。 张温回头看了一眼刘良,刘良立马跑着回到棚子。 眨眼工夫就抱着一堆柳编的帽子再次出来。 雍庆帝一边观察着手里的帽子,一边往坑中走去。 ‘这帽子不是只有煤窑和石场才用嘛?’ 王宁远看看几位工部主事,笑着回道。 ‘愚记得只要工部工程都有要求佩戴此帽,用来保护工匠安全。 有些特殊岗位还必须强制佩戴猪嘴。’ 这么急的时间内,这里能采购到,工部那里自然是没有按制执行。 都是小作坊出来的柳编帽,谁会大量囤货。 明显是工部采购的剩余! 雍庆帝哼了一声,几位主事脸色立马一变。 ‘真正是肱骨之臣,一提工匠你们各个当宝贝。 就是这么对待匠人,对待朝廷银子的。’ 张温和刘良两个贼精,这会也猜出雍庆帝的身份了。 ‘嗯,工部匠人已经休沐,不少也来了工地。 刚才吃饭的人里就有,还是几位主事大人介绍来的。’ 雍庆帝脚步一停,扭头扫视一圈同行的人。 ‘还真是雁过拔毛,朕的工匠连养家糊口都做不到嘛? 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简直岂有此理!’ 王宁远看看几位主事,拱拱手开口道。 ‘陛下,官大一级压死人,如果不是用心的臣子,怎么会冒着天寒地冻来到工地上取经。 有油水的位置且香着呢,要不是微臣家看门狗凶狠,门槛早就被踏破了。’ 看到雍庆帝眼里的怒火减了三分,王宁远这才将几位主事的为官经历说了一遍。 听王宁远说完,雍庆帝这才意识到吏治还有多远的路要走。 这一刻雍庆帝对于尽快将内阁掌控在手里的愿望更加强烈。 看着已经带着柳编安全帽进了窑口的雍庆帝,王宁远心里越发的感觉到不安。 今天雍庆帝的情绪起伏之大让王宁远感到异常奇怪。 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让一位皇帝的情绪能够如此外放。 已经到了都不加掩饰的地步,肯定不仅仅是微服私访这么简单。 是宫里还是外地,王宁远满心的好奇! 从图纸上看还好,真正深入这个有二十二个窑口的轮窑才知道这个工程有多浩大。 主烟道的位置,支烟道的位置,预热窑,烧制窑,冷却窑,出砖窑的运作原理。 被雍庆帝问到点子上,张温也只能退避三舍,请王宁远亲自出马。 ‘陛下,这只是依照地形进行的最简单的初步工程。 真正建设要到水泥窑建立起来之后才会加快。 我朝的耐火砖产量有限,轮窑后期工程需要耐火砖和耐火水泥完成。 据微臣了解,因为耐火材料的短缺,轮窑的设计生产一直没能实现。 这口轮窑正式投产后,不止能烧制砖瓦,还能烧制耐火材料,耐火砖的产量也会大增。’ 听着王宁远的解释,雍庆帝看向工部几位主事。 ‘回陛下,耐火砖因为原料的严谨,还需根据需求调配原料。 现有的耐火砖多数用在金属冶炼和陶瓷器窑口。’ 说到这雍庆帝也明白过来,由于各个行业的保守,耐火砖的原料配比更是秘方。 就连皇家的瓷器窑口都属于严格的保密产业。 更别说用于铜钱制造的宝泉局和宝源局。 想从他们那里要到耐火砖的原料配比更是难如登天。 就是皇上也得慎重考虑,技术分享,说的容易! 这也是影响工业发展的拦路虎,各方太注重自己的利益。 都在用心守护着自己的工业成就,用心经营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工部不止是来学习,更是一种监督,审视,看看突然闯进来的皇后,确实的说王家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爱卿此言的意思是手握耐火砖的原料秘方。 也是能支撑起如此大轮窑的底气?’ 王宁远也只是笑笑,对着陛下拱拱表示现在不能说。 有媳妇张穗在,悄悄的在老家实验各种耐火砖难度不大。 更何况现在还有田氏兄弟以及他们身后的墨家,更是如虎添翼。 第90章 百姓的力量八 王宁远在进京之前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将领先这个时代的技术拿出来。 雍庆帝将王宁远提到吏部文选司郎中的位置上的感激之情。 这是整个帝国最高领导,无论出于什么政治考量。 在王宁远进京第一天能白龙鱼服到王家,这份待遇用粉身碎骨来报答都不为过。 从李世叔那里获得另外一份特殊意义的父子之情,反而让王宁远三口之家对这个时代有了难得的归属感。 更是从夏吉,姚夔,于成等人身上看到建设者的那份特有的使命感。 再加上在老家遇到那些形形色色的普罗大众,让王宁远一家有了彻底投身这个时代洪流的决心。 既然有了切口,王宁远自然会用各种手段,借着雍庆帝夺权之势改变这个帝国的工业模式。 工部是帝国的工业龙头,别说王宁远,就连投奔来的田氏兄弟以及他们身后的力量都会想着好好算计一下工部。 现在有了姚夔的支持,剩下的就只有面前的雍庆帝。 离开昏暗的窑口,其它人默契的离开雍庆帝和王宁远身边。 ‘朕已经不止一次听说过水泥,到现在爱卿一点内情也不透露,是想和工部讨价还价?’ 王宁远斟酌一下,这才缓慢的回答道。 ‘陛下,关于水泥窑的事务现在微臣也没有置评的权力。 如何操持全在夏尚书手中。’ 雍庆帝呵呵一笑,‘都是朕的好臣子。 深怕朕和父皇因为皇权在达成某种妥协从而影响尔等。’ 王宁远头一低,全当没有听到这话。 各部堂官既然有这种默契,那肯定是你们父子俩有过前科。 王宁远自然没有经历过,就算经历过也无法在当事人面前评价。 雍庆帝心胸宽广嘛,宽大! 要不姚夔也不敢这么操作! 同样这位皇帝也是一个小心眼,说林如海的那些刻薄言语里已经透露一二。 ‘爱卿只有有足够的筹码,也能控制住事态变迁,朕反而乐见其成。 行了,朕也饿了,吃饭!’ 回到棚子边,雇工有的在那里逗孩子玩耍,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的聊天。 有的手捧粗瓷大碗喝着里面的汤或者白水听着小组管事的教导。 进了木棚,不大的木棚立马更显拥挤起来。 雍庆帝没有将工部几位主事撵出去,反而是手捧粗瓷大碗边吃边问。 只是这次问的就细致很多。 就连有些拉嗓子的黑面馒头,雍庆帝吃的也是面色如常。 稀薄的蛋花汤刚喝一半,‘还真是没有特殊待遇,连朕的汤也是清汤寡水。 王爱卿还真是教学有方。’ 王宁远自然将这话当做是夸奖,一副坦然受之的表情。 雍庆帝摇摇头,‘王爱卿还真是不拘小节,众爱卿也学着点。 朕更欣赏真性情的臣子。’ 这话听听就好,没有功绩,敢这样等着倒霉! 木棚里刚有些尴尬的欢笑声,门帘就被掀开。 工部几位主事逆光没能看清,王爱卿只单看体型就发现是顺忠王。 外面张温喊着集合上工的声音,几位主事这才将碗一收施礼退出木棚。 ‘陛下,为何来海甸不叫臣弟!’ 雍庆帝摇摇头,‘可曾用膳?’ 顺忠王点点头,‘难得轻松,睡了个饱。’ 说着踢踢王宁远屁股下的板凳。 ‘你倒是坐的安稳,给本王倒碗水,这一路赶的。’ 王宁远起身这才看到顺忠王的鼻头通红。 这兄弟俩真有意思,顺忠王看到雍庆帝手里的粗瓷碗开口就要水。 王宁远才不相信王府侍卫跟出来没有带茶饮。 ‘五弟是如何得知朕来此的?’ 顺忠王接过王宁远递来的大碗,吹吹只有茶叶棒子的茶水,喝了小两口。 ‘王妃给父皇和太妃做了几件常服,臣弟没法这才进宫。’ 什么眼神,有什么自己不能知道的。 无非陛下出宫太上皇那里知道了而已。 既然不是太上皇告诉顺忠王的,必然是身边亲近人透露给顺忠王的呗! 宫里的势力也够复杂的,真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喝完了嘛,喝完咱们就走。’ 离开砖瓦厂工地,雍庆帝这才开口。 ‘持正,按照朕的推算,砖瓦厂正式完工得到五月了?’ 顺忠王听了都一愣,‘听王妃说不是三月就开始招窑工嘛,怎么又推迟!’ 难怪陛下刚才问工部几位主事问的如此细致。 ‘陛下圣明,正式出砖是得到五月中旬。 窑口烘干,制坯,风干也需要时间。 窑工筛选,工钱,住所,饭堂等事务也需理清,已经到极限。’ 听着王宁远的描述,顺忠王就感觉到这个砖瓦厂的经营模式和工部其它地方厂矿有明显的不同。 砖瓦厂的和制度如此之高,工部要么调整,要么就是各种乱子齐出。 ‘持正,工部官员不会看不出异处。 你和姚夔到底想干什么,工部下属一旦出了乱子,朝廷如何自处。 这将是一大笔支出,本王不信姚夔看不出其中利弊!’ 看到雍庆帝一副悠然自得的架势,王宁远说话也就不那么客气了。 ‘王爷,姚尚书如此做有错吗? 我等只是想让工匠能像正常百姓一般生活。 工部对他们的苛责难道朝廷不知,百官不知? 总让他们苦一苦,苦到何时是头。 不就是银子嘛,姚夔早就想收拾山西的票号,安徽的巨商,您会不知道! 摊丁入亩在山西什么样,您不清楚? 江南良田三成入了豪门世家名下,山西的不多的良田却有三成在商人名下。 姚尚书至今没有发作,就是还没有给这些银子找到去处。 工部不革新,也只能做些修修补补的工程,姚尚书敢把大笔的银子交到工部官员手里嘛!’ 顺忠王听王宁远说完,扭头看向雍庆帝。 ‘陛下!’ 雍庆帝听到轻轻摇摇头,微笑着反问道。 ‘五弟可是怕了? 天津卫已经有粮食上岸,相信正旦朝会后就会传开。 你还认为北静王刚起兵? 山西的银号有一半和北静王有牵扯,说是北静王的钱袋子也不为过! 姚爱卿有此雄心,朕难道就没有这份胸怀!’ 第91章 百姓的力量九 东平郡王投降,事情的转换速度明显超出顺忠王的预料。 顺忠王分明也不知道最近雍庆帝得到什么新的信息。 ‘陛下!’ 雍庆帝知道不说点重要的,顺忠王会一直问下去。 ‘北静王给荣国府的年礼厚了两成。 更是单独给贾政父子俩又单独准备了一份。 最近借着年节去拜访贾政贾存周的官员更是有意思!’ 说完就微微一笑,大步向着忙碌的人群走去。 顺忠王和王宁远对视一眼,知道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王宁远对着顺忠王拱拱手,‘王爷!’ 顺忠王抬起右手,示意王宁远先不要说话。 他自己倒是如拉磨的老驴一般,捋着胡子不停的画圈。 ‘不愧为荣国公,一招瞒天过海将天下英雄都骗了过去。 可荣国公是如何瞒过父皇和四王的,听陛下的意思北静王也是在试探贾政。 这个贾老二藏的够深的。’ 这有什么好疑惑的,宁荣二公自来是军中巨擘,更何况贾赦贾政的父亲代善公更是恩袭荣国公。 父子两代几十年手握京畿大营兵权,最盛时连皇家的安全都完全由荣国公负责。 看到王宁远眼里的疑惑,顺忠王这才解释道。 ‘父皇对贾代善也曾经有过猜疑。 只是这位荣国公退的十分痛快,父皇,先太子,四王以及其它国公都在瓜分贾家势力。 其中先太子是获益最多者,不然他哪来的勇气逼宫。 王家是继承了贾家兵权,可分散到各家各州府的将领哪些依然效忠贾家就真假难辨。 哪些是障眼法,哪些是握有贾家军中精锐核心连父皇都难以确认。’ 看着顺忠王这副模样,王宁远都怀疑太上皇和陛下在唱双簧了。 ‘儒将心思还真是深似海。 怎么不服?’ 王宁远躬身,一副赐教的架势。 ‘辽阳镇黑山村庄头邬家,持正可是查过的! 荣宁两府在辽阳的田产山林的收益都是由邬进孝兄弟俩负责。’ 王宁远点点头,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小小的庄头能让一位亲王记住。 ‘粤海将军邬家,持正可知晓?’ 王宁远点点头,反问道,‘可是南安郡王麾下水军大将邬盅?’ 顺忠王冷冷一笑,‘邬盅? 他的本名该叫邬进忠,和这个庄头该是隔房堂兄弟。 邬进孝的父辈本是荣国公贾源的手下大将。 只是这位大将心养大了,居然敢私通史家,这才被邬盅的父亲揭穿,取代了邬进孝父辈的职权。’ 还有这么多密幸,谁能想到这一南一北,身份完全天差地别的同姓人之间还有如此瓜葛。 勋贵之间的争权夺利远没有表面上那般平和。 ‘史家崛起靠得不是军权,持正可知道?’ 王宁远点点头,‘保龄侯史公曾任尚书令,六部之首,却也是权宜之计。’ 顺忠王点点头,算是认可了王宁远的说法。 ‘权宜之计,可有多少官宦都出自这位保龄侯门下,现在更是难以缕清。 将邬家之事毫无痕迹抹去的就是史家,贾史两家和亲哪个皇家能够容忍?’ 王宁远到这才发现,皇帝哪是人当的,真正是如履薄冰。 军政结合之威,真是比四王的威胁还大。 ‘王爷,贾政之母?’ 顺忠王摆摆手,突然愣住。 王宁远这才抬头看去,就算陛下今儿穿的在普通,也不像个受灾百姓或者流民。 哪个不长眼的居然让陛下搭手抬树。 ‘算了,陛下难得有兴致,咱们全当没看到。’ 说着顺忠王反而拉着王宁远的胳膊离远了些。 ‘史家这位姑奶奶会有一些护身符,可也不会强到哪去。 史家给予贾家的应该是贾赦贾恩侯的岳家。’ 又到了王宁远的知识盲区,恨不能扒拉顺忠王的脑袋看个清楚。 ‘江西费家,持正可有所耳闻?’ 王宁远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肯定看过,只言片语肯定是看过。 ‘江西费家,户部现行的结预算制度是不是江西费子充的手笔。 现在这套制度越发完善,该是这位子充公的功绩。’ 顺忠王点点头,‘确实是功绩,可知为何朝中无人提及? 费子充就是贾赦的岳父,最高官任户部尚书,差一点入阁。 只是成也史家,败也史家。 人心不足蛇吞象,费子充想逃脱史家,到最后落的个满门抄斩。 贾赦的原配夫人带着身孕求贾老夫人,最后连贾赦都遭到厌弃。’ 这就是政治斗争,一部尚书,说满门抄斩就抄斩,最后连个案底都难寻。 这得多大的势力,牵动多少人的利益。 ‘你的那个便宜舅舅也是史家败落的陪葬品。’ 王宁远这才知道李纨的父亲也算出自史家的门生故吏。 可见史家当初权侵朝野到什么地步。 难怪李纨身为荣国府二房长媳过成这样。 ‘王爷,不如让贾政动动,工部一个员外郎的位置到底不适合走动。 省的不明就里的官员看不透咱们这位主事的本事。’ 顺忠王摇摇头,‘不必急在一时,父皇对贾家应该还有所期待,且先观望之。 父皇能赐名贾赦为恩侯,又默认贾氏兄弟阋墙也算分化贾家。 贾赦在自污,该掣肘贾政时也不会留情。 王子腾这个联盟面首必将更深入的介入贾家事宜,内乱自生之日不远。 史家已经在和北静麾下冯家在议亲,两头下注之心昭然若揭。 父皇真就忍心将江山拱手相让?’ 王宁远都想骂一句不当人子,你们兄弟俩就这么逼迫自己的老父亲合适嘛? 权力面前父子之情还真不够看,还真是天下最奇怪的一对父子。 有血腥的斗争,也有互相的利用,更不缺一同面对挑战的默契。 给王宁远说了这么多,也更加证明王宁远离核心权力更近。 ‘走,本王也去看看,在持正的主持下能建设一个什么样的家园! 哦对了,辽阳镇水家有人进京,持正可要小心应对。’ 雍庆帝还干上瘾了,手里拿着斧子正清理树杈。 王家仆人看到王宁远过来,立马过来给两人施礼。 第92章 百姓的力量十 顺忠王看到王家仆人胸口竖写的秉公堂三字还好,看到旁边的标志忍不住问道。 ‘这个小天平挺有意思,谁的手笔?’ 王宁远无奈的说道,‘还能是谁,还不是家里那个臭小子!’ 顺忠王听了一笑,‘挺好! 看来持正是彻底继承了秉公堂。’ 王宁远冲着山东方向拱拱手,‘大哥的意思,持正受之有愧!’ ‘你怎么跑来了,府上过年的事宜都准备妥当了?’ 家里这些下人是真能抓住主心骨,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骄傲的劲。 ‘老爷,少爷说国槐树木料不错,特意让小的过来挑些好的采买回去。 将来也是做个家具,铺地板的好料子。’ 看到王宁远眼里的不悦,还忍不住撇撇嘴。 ‘这是少爷传信回来的,夫人都说少爷会过日子。 再说了,这些鲜木料价格又不低,换成干木料建房还省事安全呢。’ 边上的顺忠王忍得的连鱼尾纹都能夹死蚊子了! 这还了得,啥时候德哥儿的话到了如此好使的地步。 ‘滚一边去,大拉拉的也不怕人家笑话。’ 仆人脸一板,立马恭敬的让开位置。 只是嘴里的嘀咕还是没少,‘少爷说的也没错,这么好的料子直接建屋子不是败家嘛!’ 王宁远这个气啊,今天就没看黄历。 已经提心吊胆了半天,现在连下人都开始质疑自己了,还有没有规矩。 顺忠王一把拉住王宁远的胳膊,‘行了,当老子的就能不讲道理。’ 说着用眼神示意王宁远看,果然不远处就能看到几位衣着不错的豪奴在挑选木料。 扭头在往右边一看,干嘛,没放倒的树上也已经绑上了布条。 看来各家藏好木料的事都是相通的。 ‘不要太高估高门大户的操守,没人把这事挑破,价格也不会炒起来。 看来你家那小子也是懂人心人性的。’ 说着停下脚步向后看去,王宁远那张脸啊,真是精彩异常。 刚才那位家仆又口若悬河的在那显摆呢,生怕这里的木料卖不掉! 就是这种出头的事能不能让别家去干,什么事都自己冲上去算什么本事。 ‘怎么持正还不高兴了,这样挺好,让那些商人参与进来,有王家压着那些狗眼看人的文臣也能低调点。 你真以为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文人不会压着价买木料。 槐木做的家具给家里闺女做婚嫁的嫁妆足够。’ 王宁远嘴角直抽抽,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文臣占皇家便宜成雅趣。 只是雅着雅着就成了巧取豪夺的遮羞布。 ‘王爷,不请陛下过来?’ 顺忠王这才对身后的苏培盛点点头。 破败的寺庙彻底没了踪影,反倒是起了一排平房。 破门帘上用白灰画着标志。 平房后面有青烟冒出,还时不时的有打铁声出来。 真行在这里办公也不嫌吵的慌,木槿这忍耐力还真不一般。 一位明显是小贩打扮的年轻人从门帘上画着算盘的屋里出来。 一脸的笑意的看着手里的凭条,头都没抬,脚步顺溜的就进了门帘上画着铜钱的屋子。 盏茶的工夫,身上背着一个麻袋,就快步往林外大路走去。 ‘见过王爷,持正兄!’ 两人正盯着小贩快速出了林子,上了远处停着的牛车。 木槿也不知是啥时候悄咪咪走到两人身边的。 ‘王爷,那位是贩卖柿饼的小贩,有胆量来卖,某家自然敢收。 还付了些订钱,明天还有柿饼送来。 过年怎么也得给大家添些嚼头不是。’ 顺忠王点点头,‘几车柿饼才值几个钱,大家安稳才是正事。 那些秃驴的铜钱可还好使。’ 木槿拱拱手,满眼都是笑意。 ‘持正兄果然有手段,那些得道高僧连讨价还价都没有。 直接拉着铜钱过来的!’ 木槿也是会阴阳怪气了,什么得道高僧,不还是贪婪红尘的繁华。 ‘行了,忙你的去,我们随意转转。’ 没看到咱们顺忠王没有聊天的心思嘛! 木槿看到正自己清理身上异物的雍庆帝,更是连告辞的礼数都遗漏掉,转身就走。 ‘一边去,看到哪个干粗活的还有人伺候。 你一过来看把贾家人给吓的,腿都软了。’ 苏培盛被训的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满眼都是祈求的看向顺忠王和王宁远。 看到雍庆帝手上的红痕,王宁远总算明白这位陛下身边的官宦在担心什么! ‘陛下,这身子骨一活动是不是松快多了!’ 雍庆帝点点头,用棉衣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别说,这种活计还真是和练功不同。 这一停下来,心跳的声音自己都能听到。’ 雍庆帝直接无视苏培盛递过来的手帕,抬腿就走。 ‘咱们先去看看,真舒坦!’ 那可不,在宫里,在百官面前,谁敢让您甩开膀子挥舞斧头。 作为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可那也是男人。 对于自己身上的力量美难免会有自恋感。 加上用斧子劈下去的那种破坏感总能激起人性中最原始的破坏欲。 尊贵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被各种礼法限制着。 反而没有普通汉子过的那般洒脱,真的遇到这些最底层的百姓,反而处处新鲜。 绕过办公房,后面是一排更宽的临时库房。 几位东平郡王府的侍卫手握长枪,腰挎钢刀守护着。 苏培盛从赶来的人手里接过腰牌,这才悄悄的递给雍庆帝。 推开第一道门,里面全是破旧的木架,雍庆帝眉头一皱,伸手就推推木架。 虽然卖相差点,可架子依然牢稳。 看到架子上篮子里的鸡蛋,鸭蛋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陛下,这些鸡蛋是专门为孩子准备的,只有十二岁以下的孩子每天早上才有一个煮鸡蛋。 今天中午大桶的蛋花汤绝对不超过四个鸡蛋。’ 雍庆帝点点头,‘怎么老人也不能分到一个白水煮蛋?’ 王宁远摇摇头,口气肯定的回答道。 ‘不能,这些鸡蛋已经将京城周边农户的都收买来了。 孩子才是他们的将来,这一点如果看不清,相信木槿有的是法子收拾他们。’ 雍庆帝深深看了一眼王宁远,孩子是国家的未来不是你整天挂在嘴上的话嘛! 第93章 民不可欺 顺忠王肯定见过满屋的银子,可一屋子鸡蛋估计他也是首次见到。 抬头饶有兴趣的看看整个屋子除了门外唯一的采光天窗。 忍不住侧身从紧能一个人勉强通过的预留行道。 仔细检查一遍回来,顺忠王这才对着雍庆帝点点头。 ‘爱卿,如此多的鸡蛋,此地有多少孩童? 不要藏着掖着,爱卿对营地的了解不下木爱卿才是。’ 王宁远舔舔嘴唇,一脸的痛苦,演戏的成份自然不少。 ‘前两天随着灾民和流民到来的孩童只有百余。 最近这几天多则几十,少则百余的青年带着孩童到来。 微臣已经向顺忠王求请部分亲军。’ 雍庆帝面无表情的盯着王宁远,分明是想让王宁远解释清楚。 ‘有乞丐,也有逃难来的孩童,九边和北直隶的占多数。 有些年纪大的野性难驯,且敏感异常,不用酷法满意驯服。’ 就连顺忠王都没想到王宁远要亲军居然是为了教训孩童。 张张嘴,到底没有开口,却转头看向雍庆帝。 雍庆帝看到王宁远的表情就知道要糟。 王宁远在朝堂上虽然主动开口奏对的机会不多,可被其它同僚和御史牵连到的次数倒是不少。 次数不多可王宁远展现出来为官的素养却让雍庆帝记忆深刻。 无论从先祖语录,律法律条,过往数据,面对的难处,解决问题的角度方式都反应迅捷,已经完全脱离官员之间道德品行攻击的低级阶层。 有些问题存在是大家都知道的,没法解决也只能压着,可一旦宣诸于口就没有了回旋余地。 雍庆帝刚张开嘴,爱卿两字还没出口,王宁远已经躬身开口。 ‘陛下何必自欺欺人,听到孩童来自九边和北直隶难道还猜不出他们的出身! 军户政策在中原,江南,等富庶地区已经名存实亡,在边疆地区却越演越烈。 本该属于军户的土地被上官,军头吞没,他们失去了赖以生存的耕地,要么沦为佃农,要么沦为盗匪。 条件好的还能投入军中,只是一旦他们上位更加变本加厉的欺压其它军户。 挂名的节度使,藩王为了维护自己军队的战斗力,已经开始慢慢侵吞军镇外的土地。 这种势头必须遏止,否则只会愈演愈烈。’ 雍庆帝脸色铁青,可说话的语气却越发的平静。 ‘说的轻巧,牵一发而动全身,爱卿有应对之法?’ 王宁远抬眉看看雍庆帝棉布鞋身后的官靴。 看到官靴靴头轻轻点了两下地,这才一咬牙回答道。 ‘京营该动动了,整日里在营中人喊马嘶到底战力如何,谁敢保证? 既然大家都默契的认为是盗匪屠村,军队此时不出要等到何时?’ 雍庆帝手里握着一枚鸡蛋,轻轻的摸索着。 ‘爱卿不怕京营和地方军镇同流合污?’ 这是为君者能问出的话,一个中央直属军队,一个地方军,利益所求不同,同流合污谈何容易。 ‘陛下,不动更看不出内部问题,军队本就该有自己新陈代谢的频率,有腐肉就该根除腐肉。 没见过血的军队如何抵抗边镇大军。’ 雍庆帝咬咬牙,‘朕自有分寸,说说那些孩子。’ 听到这话,王宁远这才站直身子。 ‘几个领头的顽童是大同镇逃出来的。 父亲都是边军,战死后家产甚至母亲都被同僚霸占。 他们只能逃离,越聚越多,一路有多艰险可想而知。 没点狠劲如何能活下来,他们已经在京城,北直隶周围游荡一年之久。 如果不是大雪,他们也不会投奔上门。’ 雍庆帝哼了一声,双眼盯着王宁远,‘战死,为何没有军报!’ 王宁远听完嘴巴微张,满眼诧异的看向雍庆帝。 雍庆帝身后的顺忠王慢慢的抬起眼睑,看了一眼库房门。 ‘陛下,这是地方官府,边军,大商户,兵部之间的默契。 所谓叛国的盗匪有多少是边军的同僚或者亲属,估计无人能说清。 有多少大商私通盗匪搭理对手也有迹可循,为了利益打成一团也是常事。 只要北方异族军队不南下,这种军报连兵部知晓的官员估计都不多。’ 更深的原因就是文官集团也不会让军报出现在皇帝案头。 一旦军队出动,提升的自然是武官的话语权,自然是文臣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陛下,互市和行商的贸易额不会有假,这一点户部能分析出来。 近年漠北也算风调雨顺,牛羊出栏率自然提高,可互市里牛羊价格连年提高,可入关数量却在减少。 而背后站着边军大将的商家贩卖的牛羊却提升明显。 今年京城的牛羊肉价格却大跌,长此以往通过互市入关的牛羊所占的份额会更少。’ 雍庆帝点点头,‘朕知晓,夏爱卿已经不止一次的提醒朕。 容朕思量一二!’ 还思量,一旦边城外的盗匪合流,再和边军勾结在一起。 走私的商人会更加肆无忌惮,本来靠近边城的牧民就有心归附。 盗匪出手就不是贸易,那是明抢,在将他们推向北方的敌对势力,此消彼长之下边防压力将会大增。 不用太大的动作,有回应总比一直当做不知的强。 雍庆帝放下鸡蛋,从王宁远身边走过去。 ‘爱卿可敢在父皇面前题奏此事?’ 看着走出仓库的雍庆帝,王宁远心中一动。 看来你们兄弟俩还是想让太上皇手里的力量先动。 还真是稳的住,王宁远也想看看太上皇对自己的身后名有多重视。 人死之后的盖棺定论的话还不是雍庆帝才能决定。 其它几间仓库都是些五谷杂粮。 ‘爱卿,为何不见稻麦?’ 王宁远一直在观察仓库区的这些侍卫。 刚才门口到底有没有人,有人又会是谁? ‘陛下,标准粮仓哪是一两日能建成,稻麦是两日从城里一送。 虽然麻烦也算能安民众之心。’ 绕过一排仓库,后面一片平地,除了白菜垛,别无他物。 ‘这里就是预留出来的粮仓库区,算是未来村子的中心。’ 第94章 民不可欺二 看着满身补丁的妇人从水井里打水,提着倒进围着几个刚长出发茬的女童前的女盆里。 女童们手指通红的洗着木盆里的白菜,辣椒。 身边几个木盆里已经满满的都是白菜。 不用问也知道这里是伙房,王宁远指指只有屋顶的棚子。 ‘这里只允许妇人和孩童在这吃饭。 所有的男子都在自己的劳作的地方用餐,一视同仁没有例外。’ 雍庆帝点点头,看看旧砖垒起的厨房。 ‘有章法就好,比朕想象的有条理。’ 绕过厨房房是一片还没放倒的国槐林,只是树林里被清理的异常干净。 王宁远指指树林里黑色的地面。 ‘这里本该有近两尺的落叶,是孩子们清理出来,专门用来积肥。 加上人黄,各类牲畜的粪便一起在粪坑里发酵,肥力不错。 粪坑是在司农寺张玉汝张大人的指导下修建的。’ 雍庆帝微笑着点点头,‘你们倒是守望相助,总不忘了给对方夸功,朕晓得!’ 穿过树林,十几个鼻青脸肿的光头少年在一队顶盔掼甲的侍卫目光下扎着马步。 柴让看到王宁远一棍子抽在少年的背上。 下手之重,连王宁远的眉头都不由跳动一下。 ‘与你何干,目视前方,连左右都分不清的蠢货。’ 被打的少年回头时眼睛里还流出一丝怨气。 只是动作却做的毫无瑕疵。 柴让手里提着木棍从两排扎着马步的少年人中穿过。 双手竖持木棍对着王宁远三人躬身施礼后这才笑着问道。 ‘老爷,您怎么来了?’ 王宁远点点头,突然一脚踹向他的右胯。 柴让身子一晃,眼里露出一丝笑意。 在府里学堂,他们常被王宁远偷袭,都成养成习惯了。 只是这出乎意料的动作,惹的雍庆帝和顺忠王都纳闷的看向柴让。 看着个头不高,勉强算的上敦实的少年下盘居然如此扎实。 真是人不可貌相,刚才的凶狠,此时的憨厚和骄傲都让人眼前一亮。 ‘一个个都忙的脚不沾地,他们是怎么回事?’ 柴让哼了一声,‘一个个野性难驯,欺负人都成习惯了。 小小年纪作威作福,让他们干活反而拖慢了进度。 我这安排完事过来操练一下他们。’ 柴让的战斗力王宁远自然了解一些,没忍住还是嘱咐两句。 ‘别没个轻重,他们身子骨能和你比嘛? 别打坏了,最后还得花钱治。’ 柴让嘿嘿一笑,看看雍庆帝和顺忠王。 ‘昨儿朝天宫来了四位牛鼻子老道。 正骨的手法娴熟,连草药都是自己带来的。 有他们在,我更能放开手收拾他们。’ 吆喝牛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劳驾让让,小心磕着碰着。’ 四人让到一边,雍庆帝这才问道。 ‘在打什么,需要这么多铁锭?’ 牛车经过侍卫的检查往后面的后面走去。 ‘陛下过去一观便知!’ 说着王宁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看到一排十余座铁匠炉,一瞬间都感觉自己置身于京城的铁匠胡同。 看到脚踩风囊的孩童,雍庆帝不由的看向王宁远。 ‘不劳作不得食是这里的铁律。 被铁匠铺收下来也算给他们找一条生路。 不能人人都奔着科举而去,三百六十行,站在管理者的角度,更需要的是平衡。’ 雍庆帝突然发现王宁远说话太有吸引力,不自觉的回说着思路继续想下去。 这种洗脑的话语连顺忠王都听出来了,下面就该说工匠的问题。 总之开国期间各种政策越来越不适应当下的国策。 都看出朝廷矛盾不少,可有机会总要给上位者施加压力也让陛下和决策者非常不舒服。 看到用石碾压出来的铁皮,雍庆帝一脸的好奇。 王宁远一把拉住雍庆帝的胳膊。 ‘小心,铁皮锋利,小心伤着。’ 雍庆帝任由王宁远拉住,听的进入劝也是优点。 ‘如此薄的物品,用于何处?’ 不得不佩服当下铁匠的手艺,只要表述明白,他们就能打造出所需要的物品。 更别说他们还能根据你的要求做的更加完美,甚至比要求打造的更好。 王宁远看看铺子深处摆放的物品。 ‘贵人稍等,那两个铁炉的炉盘还在沙模里放着,不能给供给处送去。’ 铁匠说着,用鉄钳夹着铁块放进炭炉。 黝黑的脸庞一转身立马就变的严厉起来。 ‘愣着干嘛,放下手里的活,将铁炉抬出来。’ 听到铁匠严厉的话语,王宁远小心的解释道。 ‘这些铁匠都是从铁匠胡同特意请过来的。 都知道这里有皇后娘娘的脸面,都是铺子里的大匠亲自坐镇。 更何况这里很多器具都不是外面常见的,所以管理异常严格。’ 雍庆帝看着炭炉由衷的点点头,‘到底有底蕴,连人家铺子里的炉子都连锅端过来了!’ 看到搬出来的炉子,两位真正的贵人一下好奇起来。 ‘持正脑子果然异于常人,居然能有如此妙法。’ 顺忠王指着铁炉后部方形的炉桶。 ‘这里是能加热的,这里还能做饭,果然好构思。 只是这生铁的炉子,国朝生铁的产量有限,够北方百姓用嘛!’ 顺忠王自己说完,又感觉不对。 ‘持正是否已经对生铁冶炼有了新的思量。’ 王宁远听到顺忠心王这么说,都觉得无奈。 封建时代的人智商真不能小看,只从一点能想到产业链上的问题,这种人谁能小觑。 ‘五弟不用捧他,要是没有猜错他手里是不是握着墨家人。 苏培盛,去请田先生过来!’ 这还怎么藏,这些在政治斗争圈里长大的人心思转变之快简直出乎王宁远的预料。 雍庆帝和顺忠王已经拿起拐脖和烟囱开始试装。 王宁远接过雍庆帝手里的腰牌开始出去调动侍卫和羽林卫。 等守卫人员安排完毕,王宁远回来的时候脸都变了。 田氏兄弟都到了不说,还有几位头发花白的中年人已经跪在雍庆帝面前。 铁匠营里的匠人更是一个外人都没有。 ‘王大人,陛下请您过去回话!’ 第95章 民不可欺三 本来和田氏兄弟谈的和颜悦色的雍庆帝看到王宁远脸色一变。 ‘王爱卿真是好手段,手里握着墨家和农家却不愿对朕透露一点。 真以为朕蠢,不知道什么是治国之道,儒家修心养性那一套能不能治国朕会不清楚。’ 王宁远知道今儿这个靶子的命运是逃不掉了,双腿一弯认命的跪了下来。 雍庆帝走到王宁远身边,背着手低着头看着低头跪地的王宁远。 ‘满口仁义道德的官员残害百姓少了,洁身自好的官员于国就有功。 整日里活在条条框框里,遇事更是迟钝毫无建树。 真以为你们在分出在藩属国的香火朕丝毫不知。 捧出来的青天,到最后却沦落成为你们互相攻阀的工具。’ 王宁远低着头一句话不敢抗辩,这会就成了阻挡贤才报效朝廷的拦路虎! 可这些贤才不也是从自己家露出来的嘛,就不能换个人当娃样子。 三九的天,报应居然来的如此之快,刚才还把朝廷军户政策批的体无完肤。 这会就成了腐败虚伪的官僚教材。 ‘既然来了,就按汝等规划来修建,银子不够就去找木爱卿,在不行就去找持正。 朕是疑人不用,今日一观,朕是相信乡有遗才。’ 这是一位君主该说的话,皇家银子不够让我想办法。 王宁远刚抬起头,雍庆帝就眯着眼睛看了过来。 ‘陛下,微臣不会用文选司的权力来换建设海甸的银子。’ 雍庆帝咬咬牙,大睁着眼睛看向王宁远。 想当皇上鹰犬的多了,更何况还是一个富贵绵长的白手套位置。 只要雍庆帝重视君臣之情,三世富贵那是可以预见的。 可王宁远太了解红楼所处的这个时代,贾家祖上对皇家的支持不够嘛? ‘给朕滚到一边去?’ 天下帝王就没有不喜欢用小人的,他们善解君意,能跟上君王的步伐。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群小人会不自觉的抱团,最后让这个团体不断扩大。 最后处理他们时总有史书写出帝王残酷暴虐的文字留下来。 王宁远低着头从冰凉的土地上站起来,悄悄的走到铁匠铺的炭炉边。 雍庆帝不知哪里来的兴致,居然与田氏兄弟和几位农家人聊的异常畅快。 雍庆帝正拿着一个小巧的钢弩观察的仔细时,天上的雪花开始慢慢的飘落大地。 虽然意外面圣让他们有意外之喜,可帝王的疑心怎么会因为一场非正式场合的会见就放下成见。 儒家无论有再多的缺点,可在每位皇帝看来儒家都是统治基础。 儒家排斥的必有其学说的缺点或者短处。 解决方法自然也简单异常,既然他们是来投奔王宁远,就交给王宁远用就是。 至于怎么用这股突然从民间出来的力量,看效果就是。 雍庆帝随意交代几句,就让身边的苏培盛请王宁远过去。 ‘行了,装什么正人君子。 你手里收的好处少了,自己敛财就高雅,替朕办事就成佞臣了是吗!’ 王宁远嘻嘻一笑,听出雍庆帝话里的调侃之意,也就换了一副面孔。 ‘臣知罪! 只是微臣以后还要在官场行走,鹰犬之名实在不适合微臣。’ 顺忠王听到这话哈哈一笑,拍着王宁远的肩膀说道。 ‘以前还觉得持正是正人君子。 如今看来虽然不属小人之列,却也是滑不溜手。 送上门的富贵反而推了出去,让陛下如何用你!’ 王宁远全当没听到,伸手请着陛下去临时住所查看。 暂时没有分户居住,都是大通铺,炕上的被褥虽然五花八门,却干净异常。 正在修建的住房木质框架已经完成。 一群头发花白的老汉正用柳筐往夹层里填泥土。 ‘持正,既然这些房屋不能长久的使用,为何现在还在加紧修建!’ 王宁远带着雍庆帝靠近正在修建的房墙。 ‘陛下,此土墙有一尺半厚,后期去掉木墙,加建砖墙就能改成仓库。 铁匠铺既然已经开起来了,自然不会让他们迁出去。’ 刚说到这,雍庆帝嗯了一声。 ‘持正做的铁炉确实精巧,还巧妙的设计出烟囱,减除了炭毒之忧。’ 王宁远听完拱拱手,‘生铁产量不够时,铁炉真不适合大面积推广。 更不适宜向北方蒙古地区推广。’ 雍庆帝哦了一声,‘铁炉是生铁铸造,各部落头人若是强行受教用于锻造武器,不是自掘坟墓嘛?’ ‘陛下这只是一面,北方游牧部落从中原掳掠走不少工匠。 钢铁锻造无非铁矿石和燃料!’ 雍庆帝本来敲击着墙壁的手一停,转身看向王宁远。 ‘爱卿的意思是蒙古各部落的土地上不缺乏煤石? 这么说贺兰山那里长年燃烧的煤石只要方法得当是可以开采利用。 漠北地区的树木已经砍伐殆尽,现在有了燃料,当地的铁矿不是能起大用!’ 就算是帝王又如何,炼铁炼钢工业化哪有这么简单。 ‘工部这些年在忙什么,数十万两银子投进去,红衣大炮依然笨重,难以拖动。 真以为朕不想用兵,神机营,火炮营对上北静王麾下毫无优势。 这是国运之争,五五之数朕都敢一赌!’ 说完一甩衣袖,转身就离开。 突然的变故让王宁远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 看着随着雍庆帝一起离去的侍卫,正在忙碌的百姓这才反应过来。 各种议论的声音也慢慢大了起来。 有新人要进入官僚体系,自然就需要人腾出位置。 动兵除了打国力,还得打科技,工部既然毫无建树,谁护着也没用。 夏尚书不挑动雍庆帝的好战之心,王宁远却不会放过。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谁说战争只能消耗国力。 刚进了木槿的职房,一杯茶都没喝完,各个公府里的继承人就都赶到海甸。 一个个消息真是灵通,雍庆帝的到来自然有其政治意义。 王宁远小心应付着这些人的试探,直到被外面孩童吵闹声打断这才结束。 一群身穿绸缎皮毛的贵人看着受灾百姓破冰。 看着他们打渔,好像秋收一般的热闹。 第96章 民不可欺四 王宁远看看身边的这群勋贵子弟,给王顺使了一个眼色。 王顺点点头,立马走到鱼获边。 ‘顺叔,有事?’ 柴让笑嘻嘻的指挥着孩童分拣鱼获,看到王顺过来立马打招呼。 王顺看看木桶里的鱼,‘鲤鱼不错,花莲也不错,买些回去给少爷做鱼头吃。’ 柴让听到王顺的话,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 ‘顺叔,您这是打我们兄弟几个的脸呢! 老爷,夫人,少爷要吃还要付银子? 我们虽然来帮忙,可也是有工钱拿的,全当我们孝敬府里的。’ 王顺笑着指指柴让,‘老爷还不知道你们孝顺! 要是敢对少爷不忠,都不用请示老爷夫人,我就将你们打劈喽! 我就是来当娃样子,如此多的鱼获,不卖些出去怎么行! 二十条鲤鱼,二十条花莲。 李府,夏府,姚府都一个标准,选好人直接送上门去。’ 说完王顺扔出两个银锭到柴让怀里。 边上听到两人谈话的孩童眼睛大睁着看向柴让手里捧着的银锭。 ‘那是多少银子?’ ‘问谁,俺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二十条鲤鱼,二十条花莲就能卖这么多银子?’ ‘听差了,一共四家,不得八十条。’ ‘就是数术好,家里的生意还不是没了!’ 虽然都是一路坎坷过来的,可揭人不揭短这种道理他们似乎没有学会。 也许是他们相处久了真的有了感情,小同伴之间的调侃反而没有那么小心翼翼。 一个穿着薄麻衣光着脑袋的少年双手提着桶走到孩童身边。 放下木桶,抬手就打在男孩头上。 黑色的泥点一下甩到附近几个孩童身上。 ‘臭小子,见贤思齐懂不懂,小草数术好你不会跟着学? 还揭人家的短,能耐的你!’ 刚教训完小的,自己屁股上就挨了一脚。 ‘挺会用词,见贤思齐都搞明白了。 别下塘了,挑二十条鲤鱼,二十条花莲跟我走。’ 这群刺头真是被柴让收拾服帖了,打打不过,说说不过,下绊子自己挨的更狠。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从家族学堂出来的各个心眼这么多。 ‘让哥,挑大的还是?’ 柴让眉头一挑,哪有一点憨厚的模样。 ‘给我家老爷吃的,你说呢!’ 四桶鱼被两人提着送到王顺跟前。 ‘王管家,鱼已经选好了,只是二十两银子是不是太多?’ 王宁远听到柴让的话,‘就这价,本官还不能有点仁慈之心了! 雪越下越大,咱们也赶紧回!’ 说完王宁远对着贾琏,牛家世子等人拱拱手。 王宁远走的潇洒,这群勋贵子弟都快恶心吐了。 就不能大气点,这样薅是多看不起我们这些勋贵家。 贾琏就更难受了,免不了要调笑一下贾家的这位亲戚。 有了娃样子,又被王宁远拖到这里看冬捕,在恶心也得出手买些。 这次真是让这些百姓和孩子们见识到了,盆里不是银锭就是金果子。 冰面上拉网的老汉们更有动力。 ‘这一塘鱼就顶咱们一辈子的收益,真是让老汉开了眼!’ ‘你开眼,你开的哪门子眼! 整日一家子偷偷摸摸的在那上香喊着王大人,还说要给王大人立长生牌。 现在见了王大人都认不出来,还立什么长生牌。’ 听到这话,老汉两手一松,厉声问道。 ‘老胡,咱哥俩这情形是要处下半辈子的,可不敢信口开河。’ 老胡用下巴点点手下的渔网。 老汉再次抓住渔网,老胡这才解释道。 ‘下午我孙子在铁匠营看到了什么你晓得不? 王大人叫什么知道不?’ 老汉喊了一声号子,随着队伍往后退。 ‘王大人,好像叫王宁远! 罪过罪过,不该直呼贵人的名讳。’ 老胡哼了一声,‘难怪当了半辈子泥腿子,王大人字持正。 我家孙子被赶出铁匠营前亲耳听到的。 更别说王大人还跪在下午来的贵人面前。 现在知道为什么这塘鱼这么值钱了!’ 老汉听完解释,立马沉默下来。 渔网拉出来,老汉立马拉着老胡走到一边。 ‘知道您以前是开铺子,手眼灵光。 老胡,这可不敢胡说,那人面色红润,身材高大,毫无架子,真是王大人。’ 老胡一口浓痰吐出,‘刚才咱们打鱼,我可是一直看着呢! 我家吃食铺子是两代传下来的,要不是镇国公牛家给我家那个不孝子下绊子。 我们胡家能流落成流民! 牛家世子那德性,普通文官能让他那么恭敬? 王大人现在明显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这些世家子能不恭敬的陪着。’ 老胡说着指指岸边指挥着孩童分鱼的柴让。 ‘那位小主事你是知道的,看着憨厚,骨子里骄傲着呢。 对木大人也只是规规矩矩,可刚才他的架势明显不同。’ 老汉一把拉住老胡的胳膊,‘好哥哥,果然有见识。 我们一家也是被逼无奈,土地估计很难在要回来。 等发了月钱,老哥陪我去趟城里。’ 老胡点点头,‘老弟你也别急,相信王大人还会再来。 画像的事急什么!’ 老汉听到老胡这么说,心里总算安稳下来。 ‘老哥,您毕竟当过掌柜,为啥前几日选管事您不站出来。 当时那些小管事出来,您可是一脸的不服气。’ 老胡摇摇头,‘凑合着活罢了,当了半辈子东家掌柜,各色人等也没少见。 几个小管事确实是我看走了眼。’ 老汉都听出他话语里的憧憬,‘老哥哥准备出山!’ 看到老胡点头,老汉这才清一下喉咙问道。 ‘老哥哥直说铺子被侵占,得多大的铺子能让镇国公家看上?’ 老胡听完眼睛一眯,心里的恨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老弟可听说过通州张家湾?’ 看到老汉摇摇头,老胡这才接着说道。 ‘我爷那一代,张家湾码头还是小码头。 家里靠着一个茶水铺子起家,到了我父一代家里已经有一个两层的食铺。 一家十来口用心经营,这才有所成就,一个食铺带着三个院子的客栈。 哪知家里的不孝子被码头上的社团引着学会赌博。 码头上的官家听说是镇国公牛家的人,不让出铺子连码头我们一家都走不出去。’ 第97章 民不可欺五 老汉听完就不明白了,‘老哥哥会不会有误会? 我家田就是荣国公府里夫人的陪房强买的。 恶奴欺主的事常有,会不会主家也不知道底下奴仆的恶行。’ 老胡摇摇头,‘不瞒老弟,哥哥我曾经也有过这种想法。 可真正跳出圈外才能看的清楚。 奴仆瞒着主家为非作歹不是没有,可你知道我家铺子值多少嘛?’ 说着老胡伸出一个手掌在老汉眼前晃晃。 ‘我家铺子铺子加地皮都值五千两,可你知道我家那个败家子赌输了多少嘛? 就是将全家骨头都卖了都不值一万两银子。 老弟怀疑我认错王大人?’ 说着老胡脑袋后仰,任由雪花打到他的脸上。 ‘王大人任治中时,也是我家铺子生意最好的时候。 也是码头上那些社员最老实低调的时候。’ 王宁远一脸嫌弃的看看身边的木桶。 ‘家里缺马车,让老爷我和鱼放在一起。’ 王顺一脸的无奈,‘老爷,家里的马车陛下回去的时候征用走了!’ 不说雍庆帝还好,一说雍庆帝王宁远就觉得不对劲。 到底想到了什么,能让陛下这么急着回宫。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马夫掀开车帘。 ‘老爷是贾家的马车?’ 刚说完贾琏已经从自家的马车上下来。 看到贾琏,王宁远没法只能从马车上下来。 ‘琏二爷,这是有事?’ 贾琏现在哪敢在王宁远面前摆一点谱。 ‘王家表哥,您就别臊弟弟了,今儿真是有事问您?’ 王宁远点点头,荣国府也就这么一个明白人。 两人走在马车前面,迈步从西直门进了城。 旁边排队的人看到,也只能悄悄将口水吐到脚边,心里不定怎么骂狗官呢! 过了城门,王宁远领着贾琏走在马车前面。 西直门这会还真是出城的多,进城的少。 对面的牛车上坐满包着脑袋的妇人,一边要照顾自己的包袱,一边还得护着捣蛋的孩子。 这里刚笑骂完嘴馋的孩子,还得应付乡邻的问话。 ‘谁家孩子不这样,一年到头也就这会能吃点点心。 要死啊,就不能慢点。’ 嘴上埋怨着,手却在孩子背上拍打两下。 ‘灌一肚子风,等回去的别喊肚子疼。’ 一架牛车上五个妇人,七八个孩童,清一色的男娃子。 贾琏看着王宁远盯着对面的牛车,也不敢打扰。 虽为贵公子,却对对面不时传来的粗鄙之语毫不在意。 ‘乡间的牛车也就这几天能进城了,这才是生活。’ 贾琏对于王宁远突然发出这样的感慨有些不明所以。 ‘表哥,布庄,点心铺子,酒庄油铺就等着这几天多卖点。 日子在难大过年的总要给孩子,给老人添件新衣不是。 桌上的菜色总要鲜亮些,摆两样点心招待贵婿不是。’ 王宁远认可的点点头,春节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是最有韵味,最有美好兆头的节日。 前面酒铺传来浓烈的酒香,看着进出都是穿着普通的百姓,贾琏不由的撇撇嘴。 蒸馏酒的香味浓烈,可口感不佳,根本上不了贵族的餐桌。 可对于普通民众来说却性价比极高。 哪怕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蒸馏酒,也不是普通百姓能常喝的。 腊酒浑中的浑酒才是他们每日劳作完喝的最多的。 带着米粒的醪糟酒才是这些常年下苦力汉子的首选。 贾琏自然不知道,只有这种酒香才能让王宁远找到属于后世的一点味道。 看到停下脚步的王宁远,王顺立马走了上来。 ‘老爷,这酒辛辣,夫人不许您饮。’ 王宁远烦躁的看了一眼王顺,‘聒噪! 挑些火性小的,回去掺着喝就是。’ 王顺看到老爷眼里的不容置疑,只能叹口气进了酒铺。 ‘你看看,这是什么态度。 这还是家里的下人嘛,比老爷还气派。 你也不用问,自己家下人什么德行你会不知道! 不是说荣国府府外的事务都是你在处理嘛?’ 贾琏一脸苦涩的对着王宁远拱拱手。 ‘听着好听,到底是不是那回事,其中苦只有弟弟自己清楚。’ 王宁远一挑眉毛,迈步离开这个嘈杂的酒铺门口。 ‘堂堂的琏二爷还能有人给你气受,怕不是在这唬弄人。’ 一句话说的贾琏脸更苦,‘表哥,您嘴下留情,府里什么情况您该知道的。’ 王宁远哼了一声,‘我当然清楚,堂堂荣国府能将王家放在眼里。 真顾及王家,您家二夫人也不会如此对待孤儿寡母。 不过这样也好,纨妹到底见识短,让她管荣国府的家还真是强人所难。 说到底荣国府还是你们大房的。’ 贾琏小心翼翼的看看王宁远的脸色。 ‘表哥您就别寒颤弟弟俩口子了,我们最多也就是个跑腿的。 府里的大事,大进项哪有我们俩口子说话的份。 就连赖大都比我强!’ 王宁远摇摇头,‘琏二爷不用在我面前装可怜。 外面可不是这么传的,风姐管家之名在勋贵家中之盛不会是空穴来风。 贾琏处置庶务圆滑之名更是深受各家长辈夸奖。’ 贾琏半张着嘴,眼里的懊恼和烦躁越来越甚。 ‘怎么传闻有假?’ 贾琏咬咬牙,脸上的肌肉绷起,长出一口气这才说道。 ‘家里的田产铺子收益进项全在二夫人手里捏着,就连父亲对家里的产业都不甚明白。 家里的银库连父亲都没资格进入,没有对牌有些东西父亲都借不出来。 家里的仆人从两百多到现在的近千人,除了老太太全是二夫人点着进府的。 凤儿行事风风火火,看似大权在握,可握住的是什么。 发发月钱银子,处置些粗使丫鬟仆妇。 大小女管事的调动二夫人不点头,风儿也只能干受气。 至于我,没有二叔的名帖,别人认识我是哪个?’ 王宁远摆摆手,‘说这些有什么用,宁荣二府干的好事不管是不是你父亲和贾珍的意思,最后都会落在他们头上。 一句不知情就想唬弄过去太儿戏了。 不妨告诉你,放印子钱契书上的印章可是你父亲贾赦和你的!’ 第98章 民不可欺六 贾琏眼睛大睁,一副不不可置信的样子。 ‘这可开不得玩笑,贾家何时放过印子钱?’ 王宁远嘴角一挑,‘回去问问你父亲,一等将军印是不是在他手里。 周瑞买的田是不是以荣国府的名义强买,你自己回去查!’ 贾琏从王宁远嘴里听到确认的信息,哪里还有心思去验证。 一个文选司郎中,无论以前的消息怎么传,今儿确实能认定真是陛下近臣。 ‘大人,周瑞是?’ 连称呼都变了,王宁远摆摆手,示意贾琏闭嘴。 ‘不用解释那么多,荣国府的所有的烂事首先的扣在你父亲贾赦头上。 贾政能不能摘清自己是他的本事!’ 看到贾琏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王宁远脸色一正。 ‘夫为妻纲,母为子纲! 贾赦承袭荣国公爵位,当家做主的自然是一等将军。 你们府里的权力斗争放不到朝堂上。 贾老夫人身份尊贵,可她真能左右贾家的前程? 琏二爷,需要我将你家求到我门前跑官的证据嘛?’ 贾琏听到这些真是如遭雷击,跑官? 贾琏自己能不清楚跑的什么官嘛,他是真的跑腿,可也没求到王家门上。 ‘话已至此,有什么疑问回去问你父亲去,他想通让他来见我!’ 这就是官场地位问题,袭爵又能如何,想收拾他们的法子多了。 ‘王家巨富,要不是你那不开眼的爷爷选了这么好一个继承人,王子腾能飞黄腾达。 真有心就去查查王家在京城,在金陵的产业!’ 贾琏看着王宁远数落着王顺上了马车。 除了寒风中的鱼腥味,贾琏只觉得身体一片冰凉。 ‘磨叽什么,赶紧滚过来!’ 贾琏铁青着脸色上了马车,心里越想越不对劲。 王熙凤慵懒的躺在榻上听着平儿汇报着关于除夕宴的菜色。 至于祭祖的流程,王熙凤连旁听的资格都没有。 ‘又发什么疯,没看到我正忙着呢!’ 贾琏看都都看王熙凤一眼,阴着脸往榻上一坐。 王熙凤拿起帕子就遮住自己的口鼻。 ‘什么味,不是去面圣嘛!’ 贾琏像没听到一样,挥挥衣袖。 ‘都出去!’ 口气自然好不到哪去,在给王熙凤捏肩捶腿的两个丫鬟立马起身一个蹲礼后领着调香的丫鬟一起出了房间。 贾琏拧着眉头看了一眼平儿,‘你也出去!’ 王熙凤听到这话,一下坐直了身子。 ‘真真是冤家,你们偷着亲热时都不避我,这会怎么还护上了。’ 平儿将手里的册子一合,幽怨的看了一眼王熙凤。 ‘怎么还说错你们了,小蹄子真当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爷且心疼你呢!’ 王熙凤说完哼了一声,端起茶几上的茶优雅的喝起来。 贾琏看到王熙凤的做派,心里突然起了邪火。 手臂一挥将矮几上的点心盘子一把呼拉到地上。 ‘让你出去听不到!’ 王熙凤猛的放下茶杯,站了起来。 平儿是大气都不敢出,连多看一眼俩口子都不敢,转身出了房间。 ‘大过年的你又闹什么幺蛾子,生怕我府里的气我还吃不够,还来给我置气。 今儿要是爷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这事过不去。 摔摔打打的给谁看!’ 贾琏就这么看着王熙凤表演完,这才哼了一声。 ‘父亲手里的将军印可是在你手里?’ 王熙凤怎么也没想到贾琏居然会问这个。 ‘是在我手里,你待如何?’ 听到这话,贾琏心都凉了,父亲的将军印没给自己居然给了儿媳妇。 ‘可是在放印子钱,契书上还是用的府里的印!’ 王熙凤突然被扯开脸皮,眼里的慌乱自然瞒不过贾琏的眼睛。 只是再一开口,打肿脸充胖子的架势越发明显。 ‘我放印子钱,你们贾家豪富,我们王家就差了? 王家从墙缝里随意扫点也够你们贾家吃用。’ 这已经是对贾家的侮辱,这贾琏能忍。 ‘你家豪富,你带着什么嫁妆嫁进贾家自己没点数嘛? 自己不识字不知道,周瑞买的田都是一等将军印信官家会看错!’ 王熙凤听到这话,更是羞恼异常。 ‘什么周瑞买地,将军印信一直在我手里。’ 贾琏听到这话,更是脸色苍白? 吞吞吐吐的问道,‘父亲的印信真的一直在你手里?’ 到底是少年夫妻,就是情绪波动再大,总能分辨出枕边人话语里的真假。 ‘到底怎么回事,印信老太太才交回来不久。’ 贾琏努力的让自己喘匀气,‘能不能给个准话? 印信是不是一直在你手里!’ 自从成亲后,王熙凤从来没有见过贾琏这样。 小心的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闺女出生前,我才将收了没多久的将军印信又还给老太太。 二太太有没有要去,妾身到哪里知道去!’ 贾琏没好气的说道,‘这会知道叫二太太了,不是喊姑姑喊的亲热嘛!’ 说完也不管王熙凤的反应,很多事他心里倒是已经明了! ‘人呢,都死哪去了,也要更衣!’ 王熙凤看着贾琏换了衣服,就这么急匆匆的出了房间。 ‘这到底怎么回事,也不说清楚!’ 说着王熙凤还一脸怒气的搅着手里的帕子。 平儿在一边小心的说道,‘奶奶,是不是咱们放印子钱的事上二爷知晓了!’ 王熙凤看了一眼平儿,‘哪个大户不放印子钱,多大点事! 周瑞买地,姑姑买地还差不多,没一个管用的。’ 王熙凤手揉着额头,仔细思考了一会,这才开口道。 ‘去请王善宝来!’ 平儿虽然聪慧,可也想不通为何请大夫人家的陪房管事。 王宝善刚迎进贾琏,就被叫了出去。 贾赦难得今天一身的清爽,身上既没有酒水的味道,更没有胭脂水粉的味道。 ‘逆子今儿怎么有空来给为父请安。’ 贾赦拿着手里的古玉对着烛光仔细观察着。 贾赦没有喊起,贾琏自然板正的跪在地上不敢有其余动作。 ‘父亲,儿有一事不明?’ 贾赦嗯了一声,示意贾琏接着说。 ‘二叔安置官员,您到底知否?’ 第99章 民不可欺七 贾赦连头都没转一下,依然观察着手里的古玉。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两父子之间哪有一点父子情,甚至连表面温情都懒得维护。 ‘父亲,二房在拿着您的印信在外强买田产。’ 贾赦连眼神都不舍得多给亲自一个。 专心的收起古玉,小心的放在身后的多宝阁上。 那是一点都不舍得过别人的手。 ‘为父连将军印信长什么样都没见过,他们拿去为非作歹与我何干!’ 贾琏对于父亲放任贾府施为的态度越发明显。 对于后辈更是毫无怜爱之心,贾家的传承更是不放在心上。 可除夕之夜两府即将祭祖,贾赦又一副静心斋戒的模样。 贾琏心里一片冰凉,自己父亲真的没有替后辈有一丝打算。 贾赦似乎觉得还不够,‘整日去给你二叔请安的次数比到我这得次数都多。 外面如何传为父不知也不想知。 为父真要去菜市口走一遭你二叔也跑不了,障眼法只能唬弄一般人,心明眼亮的自然能分清内里。 去,为父没有教导过你,现在更是没有资格替你决定将来的路。’ 贾琏起身看看连眉头都没抬一下的父亲,退着离开父亲的书房。 刚出了书房,心里各种思绪还没捋顺,琮哥儿嘴里欢呼着往后院跑去。 贾琏一伸手就将即将从身边跑过的贾琮一把捞了起来。 贾琮两脚离地,刚才那份喜悦立马烟消云散。 ‘二哥,您有事!’ 贾琏自己都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捞就将琮哥儿拉了起来。 看着圆滚滚的贾琮,居然如此轻巧的被一把拉起。 ‘什么事这么高兴,连规矩都忘了!’ 贾琮两脚落地,这才看看左肩的锦袍。 贾琮的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贾琏的眼睛。 ‘今儿这件锦袍不错,你那奶娘倒是长进不少。’ 穿的圆滚滚的贾琮,抱拳给贾琏行了一礼。 ‘二哥,这衣服可不是奶娘做的,是珠嫂子特意给琮儿准备的。 令德表侄要起社,叫什么来着!’ 说着抬起右手抓抓自己的脸颊。 贾琮正努力的回想着那个拗口的社名。 可贾琏心里的失落,对自己的懊恼一下全部涌上心头。 身为嫡子自己是没有帮手,大哥也只是活在遥远记忆里的孩童。 嫡庶之别不知从什么时候已经深深刻进他的骨髓和生活的方方面面。 听到珠大嫂子给自己这个庶出的弟弟做锦袍,可在风儿的嘴里却没有提过一次琮哥儿。 在父亲的无视,二叔的重视,奶奶的提醒声里摸索着长大的贾琏脑海里轰的一声炸开。 短时间内的思想炸裂,和东府似近似远,那种隔阂看不到却能明显的感觉到。 二叔对自己有亲近,可那种笑容后面的内涵却永远看不清楚。 贾琮拍了一下自己的脸,‘想起来了,失孤儿童互助会! 对就是这个名字!’ 突然被打断的贾琏习惯性的嗯了一声。 贾琮被贾琏脸上的表情吓得习惯性将右手拍在自己的屁股上。 ‘二哥,令德表侄要起社,叫失孤儿童互助会!’ 看到贾琮躲闪的眼神和身子侧转一副要逃离的架势立马心酸。 贾琏心中不多的温情涌上心头,突然蹲了下来。 双手按住贾琮的双肩,的确圆滚滚的。 可瘦削的脸庞也是贾琏第一次认真的审视自己的庶出的弟弟。 ‘都叫互助会了,是不是要出银子?’ 贾琮被问的一愣,右手揉揉自己的屁股。 突然的温情贾琏是否别扭不好说,可有人温和的对自己说话让贾琮浑身不适应。 ‘乌雅也没说,直说让我们陪他们玩耍! 我还特意问了,连环老三都不在邀请之列。’ 贾琏温和的一笑,嘴里低低念叨了一声环老三。 仔细的将贾琮的帽子戴好,‘乌雅,是王家人?’ 琮哥儿摇摇头,又点点头。 ‘是王家人,也是令德表侄的跟随!’ 琮哥儿已经不止一次的点出是表侄,可见是有人特意提醒过。 看到贾琏脸上的疑惑,琮哥儿立马解释道。 ‘乌雅被直接带进府里,去了珠嫂子那里,是小丫鬟请我过去的。’ 贾琏一听立马脸色暗淡,大家族府上的下人最会捧高踩低。 王家背景想来府里的下人更加清楚,人家一报家门就被请进后宅。 贾琏伸手取下自己腰间的荷包,示意琮哥儿伸手。 ‘说到底你也是荣国府大房的子嗣,不能丢了家里的脸面。 真需要花银子咱们也不能太吝啬。 看你这么高兴,可是有宴请?’ 琮哥儿看着自己小手里的荷包,结结巴巴的回答道。 ‘没有宴请啊,只是让大伙集合,明儿上午去育婴堂。 兰哥儿那可能知道的更清楚些。’ 贾琏点点头,小心的将自己荷包放进琮哥儿的怀里。 ‘去,将荷包看好,不懂的就问你令德表侄。’ 说完拍拍琮哥儿的屁股,示意他赶紧回去。 看着贾琮脚底像抹油一般往后院跑去,贾琏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温情。 看着黑漆漆的大门关上,贾琏心底的孤独却在无限的蔓延。 来旺笑眯眯的迎了上来,‘爷,可是不痛快!’ 到底是跟随贾琏久了,对于贾琏更加清楚。 ‘爷,府里又进了几个家生子和年轻奴仆。’ 话是好话,可来旺脸上那猥琐的表情却将内容演绎的淋漓尽致。 只这么一句话就将贾琏心中所有的负面情绪清扫一空。 贾琏耳朵靠在来旺嘴边,仔细听着他对几位新进少年的表述。 贾琏刚提起对他们的兴趣,贾蓉带着爪牙就走了过来。 ‘二叔,可是有应酬?’ 贾琏这会真是把王宁远所有提醒警告的话抛诸脑后。 ‘蓉儿,不在家准备祭祖事宜,怎么还有空跑出来!’ 贾蓉小脸明显一僵,走到贾琏面前做了一整套的晚辈礼。 ‘除夕祠堂里的年祭父亲怎么可能让我插手,这不闲着呢嘛!’ 两人对于祭祀的感官相同,嘀咕着说起祭祀的事。 到底是贾蓉扯开不多的遮羞布,彻底停了祭祀的话题。 ‘二叔,鼓楼大街那里来了几位俊俏的少年!’ 第100章 民不可欺八 看到贾琏眉毛跳动,贾蓉立马吩咐身后的人将轿子抬过来。 贾琏就这么登上轿子,一脸笑容的由着轿子抬着自己出发。 王熙凤对于自己男人突然的异常,自然是认真对待。 贾琏出门这么久没回来,王熙凤自然让身边的丫鬟去探听。 事情安排完,王熙凤抱起闺女看着平儿诧异的问道。 ‘二爷从来不问这些事,印子钱的事他怎么会知晓?’ 嘴上问着平儿,可眼神里的怀疑却更甚。 ‘奶奶,整日里您看的这么紧,奴婢就是想和爷告密也得有空闲不是!’ 王熙凤将怀里的闺女交到奶娘手里,双手一拍抚平身前的锦衣。 ‘我那冤家怎么说的,你别给我装糊涂。 没有确实的证据他也不会这么说,言语里的嫌弃更不是装出来的。 这里面难道有我们不知道的事?’ 平儿这会也顾不得冤家不冤家的,她也是被强行纳入贾琏的房里。 夫妻一体,主仆一体,贾琏不好,平儿这个同房丫鬟又能好到哪去! ‘奶奶,都在传周瑞家的在外面买地,这事不会空穴来风。’ 下人之间消息的流通自然不能小觑。 有时最底层的消息反而更加贴近真相。 ‘周瑞买地,是我那姑姑买地还差不多。 林姑娘有带嫁妆入府嘛?’ 平儿小心的看看王熙凤,仔细的想了一下这才回答道。 ‘贾家姑姑的出嫁单子现在只有老太君手里有存地,咱们说的再多也只是猜疑! 林姑娘整日里深居简出,也不像家财万贯的样子。’ 小小年纪的林黛玉从生活和家教上是一点没露出富贵人家的做派。 王熙凤一脸的无奈,‘又扯偏了,周瑞家的事还得问问!’ 平儿眼睛一动,就转身走了出去。 安排完事,再回来时,王熙凤已经靠在榻上打起了小呼噜。 平儿小心的坐在一边,拿起榻上的笸箩接着做起手里的针线活。 夜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门帘一掀,冷风蹿了进来,平儿看看一身寒气的丫鬟。 ‘奶奶在睡觉,就不能省心点!’ 平儿刚说完,王熙凤懒腰一伸已经睁开了眼睛。 王熙凤摸摸嘴角,这才诧异的问道,‘有事? 真是乏了,怎么睡的这么沉!’ 丫鬟对着王熙凤蹲身施礼,这才看了一眼平儿小声回道。 ‘听二房的姐姐们说周瑞确实买了不少田产。 周瑞家的在二夫人脸面更是大涨。 听说今儿晚上都是周瑞家伺候着二夫人进的晚饭。’ 王熙凤不由的看了一眼平儿,伺候主家用餐只是表面上的。 三筷子之后就是坐下陪主家一起用餐。 在贾家就算身份超然的老太君都不敢托大让儿媳孙媳伺候到最后。 实际上这只是一种身份上的认同。 可到了下面,这反而是对家仆的一种信重。 王熙凤眉头一皱,平儿立马问道。 ‘问你买地的事,东拉西扯干什么!’ 抖机灵的丫鬟眼睑一垂,‘倒是没说买田产的事! 倒是说了不少海甸灾民的事,周瑞家的说都打理的清楚明白,让二夫人放心。’ 王熙凤看了一眼平儿,平儿这才从荷包里取出两颗银子做的小苹果交到丫鬟手里。 丫鬟那是一点不客气,手腕一翻将银子收到手里。 等丫鬟离开,王熙凤这才看着平儿说道。 ‘周瑞是真买田产了,他身边可有咱们的人?’ 平儿索性将手里的笸箩往榻上一放。 ‘这事我得出去好好问问,屋里的婆子家说不定有消息。’ 平儿和王熙凤这里正想着怎么拿到确切的信息。 贾琏和贾蓉已经下了轿子,贾琏看着面前熟悉的浙江会馆温馨的一笑。 贾蓉从后面上来,这会倒是没有一点长幼之分,右手在贾琏肩头一拍。 ‘二叔,这次侄子可是没有骗您,刚从浙江来了几个俊俏少年,二叔您一定喜欢。’ 说完贾蓉立马一脸咱们都懂的表情拉着贾琏进了会馆。 跟在韩彬身边的长随看到迎面走来的贾琏和贾蓉立马侧身站在栏杆边。 长随自然认得他们俩,只是从他们不多的话语里还感到震惊。 勋贵人家的子弟每天脑子里想的居然是这些。 这和他从韩彬接受到的教导和平时看的资料书籍有太多的出入。 长随直到从会馆门口接到一身便服的官员,那点所剩不多的自信心才又占据上风。 虽然是一身便服,可到底是官员,可韩彬和对面的官员幕僚连一点起身迎接的意思都没有。 一身便服的官员一坐下,就立马提起酒杯自罚三杯。 放下酒杯话语里对文选司郎中王宁远的佩服之言喷涌而出。 让韩彬都有点受不住,再一次刷新对官员底线的认知。 ‘古主事,顶着礼部员外郎职位的人,不用在下多说您也该有所了解。 主事只要官评够档,相信必在候选之列。’ 对面和韩彬谈的投机的幕僚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如此露骨的马屁和谄媚让幕僚脸上火辣辣的。 北方官员和江南官员到底不同。 江南官员更喜风花雪月,更喜露骨的夸赞。 北方官员更喜含蓄的夸奖,尤其是对官员品行的夸奖,对周礼对儒家的尊重。 意外中的画面没有出现,韩彬笑眯眯的举起酒杯示意大家喝酒。 借着酒劲韩彬打着哈欠离开包房去方便。 ‘上官没有嘱咐过你?’ 便衣官员脸颊刚浮上一坨酒红,听到这话立马放下手里的筷子。 ‘嗯,这里不是官场,一个主事如何敢对韩幕僚如此不敬! 王大人在陛下面前的地位还需我给你赘述否?’ 说着幕僚用手指悄敲桌面,‘首辅现在都不敢和王持正面交锋。 你为何敢如此托大?’ 便衣官员听了一愣,拱拱手小声的问道。 ‘吕大人身为吏部侍郎还无法决定下官的去留。’ 幕僚那是一点不客气,身为首辅的幕僚,还真不怕一个小小的主事。 带着酒水的酒盅一下砸在便衣官员的脸上,落在地上只发出一声脆响。 在地板上旋转的酒盅并没有破碎,可首辅幕僚的心却碎了。 第101章 民不可欺九 幕僚强忍着将手从桌面上收回。 看着对面一脸惊讶带着羞恼的便衣官员。 ‘怎么还不服气? 你可知首辅这两月日子是怎么过的? 身为京中官员连浙党现在的境遇都不知,毫无作为,只等着上官安排一切!’ 话还没说完,房门一下被推开。 看到推门进来的贾琏,幕僚立马起身,脸上还带着招牌笑容。 ‘久违了两位世子,快请进!’ 贾琏伸手拦住即将开口的贾蓉,恭敬的施礼后笑着问道。 ‘听闻韩先生在此,这才特意带着侄儿贾蓉过来拜会。’ 幕僚听完心里立马一动,王家在京中的产业,下属,亲戚有心人自然查的一清二楚。 可王持正对于勋贵世家一系官员的打压更是旗帜鲜明。 这让观望的几股乡党势力一直不敢贸然出手。 ‘两位世子请先落坐,韩先生登东,稍后就回。’ 贾蓉看到贾琏态度恭敬,自然有样学样,可听到如此称呼,就准备抬腿过去落座。 贾琏眉头一皱,对于这个没眼力劲的侄子真是无奈异常。 荣宁二府已经没了当初的那份荣耀,留下的也只剩下名。 ‘既然韩先生不在,我等就不打扰两位官人。’ 贾琏说完拉着贾蓉就出了包房。 刚退出包房贾蓉就一甩衣袖,全身上下,从头到脚写满不理解。 ‘二叔,什么登东,登什么东?’ 贾琏听到贾蓉这么说,心里不由一冷。 那种在夹缝中长大的敏感,加上自身不多的文学素养,立马感觉到这种落差在两府主人中的不适。 ‘就是去茅房了,没事多看看书。’ 贾蓉听完嘴角抽了一下,这才一抬胳膊拍拍贾琏的后背,如同顺气一般。 ‘二叔,侄儿知错。 行了,今儿不是来吃酒寻乐嘛!’ 说着两人又回到自己的包房,颜色鲜艳酒菜已经摆满一桌。 贾蓉和包房门口的伺候的女子笑着低语几句,女子葱白的手指捏着丝帕在贾蓉脸上滑过。 浅笑着用食指中指在贾蓉胸口点了两下,摇曳着转身后就准备就安排。 贾蓉落在他臀部的大手,也只让她留下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贾蓉看着女子摇曳着腰肢离去,也才收回伸出的右手。 右手拇指在食指中指上轻轻的画着圈慢慢的收到鼻尖。 轻轻的一嗅,脸上邪魅的笑容却怎么也掩不下去。 回头看到贾琏已经开始自斟自饮。 贾蓉在贾琏身边坐下,一把按住贾琏抓着酒壶的右手。 ‘二叔,今儿您到底怎么回事。 这还没问您呢,您怎么从黑漆大门里出来的!’ 贾琏猛的抬起右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一仰脖子喝了下去,贾蓉就是在被父亲嫌弃,到底也算东府唯一的继承人。 自己那种如履薄冰,左右平衡,上下笼络的心累,能逃避一时是一时。 又是两杯酒下肚,包房门再次被敲响,女子带着四位眉目如画的童子。 贾蓉笑着招手将四位童子唤到身边,对于魅笑的女子连一个眉眼都不想给。 贾蓉让出位置,几位童子熟练的坐到两人身边。 一童子执壶,一童子执筷立马伺候起贾琏来。 就这么在一人饮酒吃菜,一人在手搭两位童子的画面中形成诡异的和谐。 贾琏心中有事,又异常烦闷不知不觉跨过醉意入怀的境界。 贾琏抬起左手放到身边童子的肩膀上,呼着酒气带着油花的嘴唇就印在面色白皙的童子脸上。 ‘扶爷去如厕!’ 说着还打了一个酒嗝,只有这会贾琏才是最欢快忘记一切的时候。 两位童子架着贾琏进了后边的恭房。 一阵上吐下泻的释放后,贾琏这才轻快的从恭房出来。 口腔都没清理,架着两位童子就往红色帷幔遮住的架子床走去。 贾蓉听着架子床里传来的那些引人入胜的声音更是上下其手。 女子推开包房门送酒来时,看到贾蓉的做派也只是轻笑。 只是正好路过的韩彬看到包房里的一幕才真正见识到勋贵家的糜烂。 各种听闻远不如亲眼所见来的冲击。 童子裸露的上半身还有那只大手带来的冲击让韩彬心跳都却了两拍。 话说两头,王宁远坐着满是鱼腥味的马车回到家里。 嘴里埋怨着回到正堂,难得今日张穗没有会账。 坐在那里由着听春给她捏腿捶肩,双手捧着茶杯小口的喝着。 王宁远进来,看了一眼,就走到媳妇身边,伸手就取过茶杯。 ‘今儿怎么了,怎么是红枣泡的茶。’ 张穗闻到自己男人身上那股淤泥味和刺鼻的鱼腥味喉头就一阵涌动。 ‘夫人!’ 听春看到张穗的动作,立马站了起来,也顾不得规矩,将早就准备好的痰盂放在边几上。 听春刚绕到张穗的身后,张穗已经拉过痰盂喉咙间已经发出干呕的声音。 只是任由听春怎么顺气拍打,张穗只有犯恶心的动作,却连酸水都没吐出一口。 翻着白眼看了一眼王宁远,‘喝完了,喝完赶紧换衣服去!’ 王宁远一脸的纳闷,这才发现媳妇语气和脸色的异常。 ‘打量什么,一身都是什么味,赶紧去换衣服去,顺便洗漱一下。 画冬,画冬赶紧伺候老爷更衣!’ 王宁远双手捧着茶杯,更是一头雾水。 整整三年了,什么时候自己更衣要丫鬟伺候。 手刚伸出来,张穗眉毛一立,画冬手里端着托盘进来。 还有没有规矩,画冬啪嗒一声将托盘放到边几上。 双手按住王宁远的手就推着王宁远转了一个两百九十度的圈。 ‘老爷,奴家伺候您更衣洗漱去。’ 王宁远连放下茶杯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推着进了东边俩口子的房间。 ‘看看,老爷的起居都是夫人负责的,衣物在哪奴家也不甚了解。’ 王宁远看着画冬拉开衣柜挑衣服,这才在榻上坐下,放下茶杯。 ‘你们神神叨叨的,到底怎么回事?’ 画冬手里拿着里外衣物放到榻上,脸上的笑容却从来没有减少一分。 ‘今儿夫人太宫里由太医把脉,说是有了身孕。’ 第102章 民不可欺十 王宁远听完嗯了一声,一下从榻上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夫人又有了身孕!’ 画冬听了认真的点点头,‘是宫里太医亲自把脉确认的消息。 就连皇后娘娘都传话让府里小心伺候着。 说明天也不用去宫里整理账目。’ 王宁远听了眉头一皱,快速的换了衣服走出去。 张穗看到王宁远脸上的表情,还有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噗呲一声就笑了出来。 ‘赶紧去看看晚饭准备的怎么样了,赶紧让他们摆饭。’ 王宁远抓着媳妇的手坐下,等媳妇吩咐完这才开口道。 ‘我们就不去饭堂用饭了,让他们搬张饭桌到正堂来。’ 等听春两个出去,王宁远这才仔细看看自己媳妇。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也给我说声! 早知道你有身孕,就该把皇后娘娘的事给推了!’ 张穗握住自己男人的手,仿佛回到后世刚怀德哥儿时俩口子那种心境。 ‘想着过完年节满三个月在告知你。 你这整天不是收拾下面就是应付上面的,时不时还得小心应付朝堂上的挑拨。 你嘴上不说可那种小心翼翼,事事仔细思量,和韩彬越谈越晚也能看出来公务上的繁杂。 自从需要每日都得上早朝后成天里更是话越来越少。’ 王宁远嗯了一声,捧着媳妇的手诧异的问道。 ‘越来越少,不至于,咱们俩口子哪天都得深谈。’ 虽然俩口子整天在一起,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听到怀孕的消息,今儿一看烛光下的媳妇脸庞是圆润了些。 烛光下的脸庞也更红润,眉眼间的温柔和女性光彩更让王宁远沉醉。 ‘是谈的多,家里的事,家族的事,可公务的事你是越说越少。 可家族的事你安排的是越来越晚。 我也是接受皇后娘娘的派遣后才理解你的那份担忧。 庞大的帝国居然千疮百孔,糜烂到如此地步。 宫女和太监似乎在无形中在设置我和皇后娘娘之间增加隔阂。’ 说到这张穗用力的抓住王宁远的手。 ‘老公,你可是家里的主心骨,万事要思量清楚,德哥儿和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咱们的底线。 事有不对,我宁可反了出去也不允许他们伤害孩子们。’ 张穗刚说完,就看到自己男人的双眼从温柔担心到迷蒙探究再到明亮凶厉。 ‘你也察觉到了? 宫里有人警告你!’ 张穗摇摇头,微笑着安抚着自己男人。 ‘我也是自找的,无意中看到宫里的账目,虽然账面做的漂亮,可里面的问题不少。 看他们说话客气,我就随意看了看,问了几句,没想到他们已经开始有意无意的将我们隔开。’ 听到媳妇这么说,王宁远微笑着咬咬牙,起身走到媳妇身边。 搂着媳妇的肩膀,将媳妇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腹部。 ‘挺好,既然有身孕就在家里养着。 账目的事情我来处理,皇后娘娘要收宫权,少不了要闹出些风雨。 咱们到底是外人,这事交给我。’ 张穗嗯了一声,双手环住自己男人的腰,让自己搂的更舒服些。 ‘皇后娘娘不会拿我当枪使,倒是夏老夫人更合适。’ 王宁远拍拍媳妇的肩头,示意她不用操心这些。 丫鬟看到老爷夫人如此恩爱也只是低头一笑,赶紧放好饭桌,开始布菜。 俩口子也没让人伺候,安静的吃着晚饭。 只有用心观察这才发现自己媳妇是真的比以前能吃不少。 难怪最近饭食油重了不少,荤肉也增加了不少。 吃过晚饭,扶着媳妇在屋里溜达两圈。 这才坐着,张穗就已经哈气连天。 躺在床上这才刚交代了王宁远几句就已经进入了梦乡。 喊来听春让她伺候着,注意房里的温度,王宁远这才进了过厅西屋。 从画冬嘴里了解清楚媳妇在宫里所有的事,也才随意找了一本媳妇常看的书翻起来。 一动不如一静,既然媳妇已经有了借口回家理账,那就安心等着看着。 ‘老爷,韩先生回来了,有事找您?’ 王宁远将书签,另外加的注解按原来的位置小心的放回书里。 也不知道媳妇从哪里抄写回来的图示,明显和后世的机械图纸不同。 这些机械图纸工部内应该也有,有机会去借几本回来给媳妇做参考。 谁也不能保证几千年的智慧结晶就不会比后世的更合理更科学。 也许说着工匠和墨家的思路,工业化走起来更顺畅也说不定。 养胎期间让她有点事做,总比无所事事的好。 ‘让韩先生来这里,再来一壶姜红茶!’ 画冬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韩彬一进来就一脸笑容的拱手祝贺。 王宁远一伸手示意韩彬坐下说。 ‘消息传的够快的。’ 韩彬红着脸,一嘴的酒气。 ‘门房还埋怨我回来的晚了,耽误他们喝酒。 夫人有喜,他们都商量着晚上多饮一杯呢!’ 韩彬自然也是真心的高兴,恨不能回自己家也上炷香。 夫人有孕王家二房未来更安稳,不再是德哥儿一个,也算有了帮手。 王宁远推推茶杯,示意韩彬先喝茶解解酒。 ‘怎么样今儿有收获?’ 直到一杯茶下肚,韩彬又倒了一杯捧在手里,王宁远才开口问道。 韩彬眉角带笑,仿佛恢复了往日的从容自信。 ‘能有什么收获,只是对浙党的脉络了解更深而已。 非浙江籍的官员也摸的差不多了,开衙后就能整理出来。 您要求整理的楚党也快完整,只是?’ 王宁远嗯了一声,‘怎么?’ 刚问完,画冬在门帘外出声道。 ‘老爷,张先生求见!’ 张老拐进来后脸上的喜色更甚,就像自己儿媳妇躲夏又怀了一般。 张老拐坐下后,这才拱拱手,抱怨着说道。 ‘还是韩先生舒服,整日里喝喝茶,喝喝酒,就能把事办了。 我这东奔西跑不说,还得一一印证。’ 韩彬倒了一杯茶塞到张老拐手里,示意他喝茶。 ‘知道大冬天的你四处奔波受苦受累,借着夫人有喜的机会也给你们多发三月的月钱。 铺子里的伙计也同例。 庄子上回头让王顺买几车实用的送去。’ 第103章 各方利益 韩彬,张老拐两个自然不会对这点月钱有什么触动。 可还是起身真心的谢过王宁远。 可家里的家仆,店里伙计,庄户们能有这笔喜钱日子可能更加宽松。 两人重新落座后,韩彬这才笑着说道。 ‘东家,您看要不要给老家报喜?’ 王宁远摆摆手,‘夫人是在宫里遇到些不高兴的事,这才借着有孕的事远离。 等年节后满三个月,在给老家报喜。 让岳父岳母安心过完年节再来京城!’ 王宁远既然已经有了安排,韩彬两个自然不再多说。 话题再次回到党争的问题上,张老拐这才掏出怀里的册子递给王宁远。 ‘老爷,浙党明面上已经分裂,在太上皇和皇上之间摇摆的并不多。 只是在江南他们似乎借着结社的名头已经在收拢其它官员和罢黜的官员有同流合污的迹象。 至于楚党一直在示弱,可当地的结社规模也在扩大,并且有和江南各社合流的迹象。 至于是何人在推动此事,我还没有打探清楚。’ 张老拐果然能力不一般,不光标注湖广,江浙两地各社社名,连当地外出任官的官员都标注的清清楚楚。 有些大有才名的当地名士以及举人入社信息也有。 ‘还有点奇怪的就是,江南不少学社都有薛家支持的影子。 偏偏金陵的学社却没有薛家的影子。’ 王宁远眉毛一挑,‘不用在这给我打哑迷,想说什么就直说。’ 张老拐扭头看了韩彬一眼,这才笑着回答道。 ‘我和遵之商议过,王子腾还没有彻底掌握薛家的力量。 很多事都是王子腾在给薛家施压,核心的力量握在薛家谁手里王子腾也在试探。 薛家大房也有动作,已经在收拾行李,一副准备出远门的架势。’ 说完张老拐端起茶杯就开始喝茶,还用胳膊肘在下面轻轻碰了一下韩彬。 韩彬这才接着说道,‘东家,薛家二房那里咱们没人。 只是王子腾在薛家二房好像也碰了钉子。 这个薛蝌还真有些本事,似乎并不像表现出的那般温和。 还有就是王家和甑家似乎相处的也没有表面那般融洽。’ 王宁远敲着桌面,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薛家的影响力。 ‘薛家现在咱们也招惹不起,没进展就暂时观望。 千万不可暴露自己。’ 韩彬两个对视一眼,慎重的点点头。 到底是自己的职位太低,目前有个位置坐到上桌就不错。 现在伸筷子捞取权益还太早,心急只会提前暴露自己。 ‘东家,齐党那里咱们真的彻底放手?’ 看着韩彬两个盯着自己,王宁远再次表明自己的立场。 ‘等京察尘埃落定之后,咱们在处理齐党的问题。 有和江南,湖广结社有牵扯的官员要彻底清理出官场,有蛀虫愚也不介意将他们彻底的打落尘埃。’ 听到王宁远更加清晰的表态,两人这才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行了,都年节了,咱们也轻松点,暂时放下这些事。’ 刚说完,张老拐捏着胡子就想开口。 拧眉想了一下,到底没忍住。 ‘老爷,今儿到海甸的不止农家的人,还有些是墨家深层的人。’ 王宁远嗯了一声,诧异的问道,‘深层,什么深层?’ 张老拐也是摇摇头,‘这一点我也没查清楚,听跟来回来的人说,他们在家乡也相当神秘。 不过府上的几个孩子有和他们交手,话里话外对他们的身手十分推崇。 几个半大孩子已经全力以赴,可还是吃了大亏!’ 听到这些,王宁远脑海里突然有了答案。 他们也许就是传说中墨家最神秘的墨侠,这些人才是真正守护墨家学说和思想的人。 墨家最除了哲学,逻辑学书籍外,有关科学类书籍确实需要强力的人员守护。 只是墨家结构十分严密,也正是这种严密的组织性才收到各家学说和各种中央政权所不容。 自始皇帝一统华夏后就推行依法治国,可墨家内却有自己的法度。 每一代墨家巨子对于墨家门人都有绝对的控制权,甚至是生杀大权。 正是这种将国朝律法阻挡在墨家组织之外的做法加上墨家比兵家更强的军事力量是让每一位当权者所不容的。 攻城器械,城防器械,堑壕体系更是名扬天下。 这样一股不受当权者控制的力量,加上其核心的哲学思想更是给他们带来滔天巨祸。 经过千年的发展,历经如此多的战乱,王宁远相信他们的城防理论也应该在蜕变。 ‘他们既然来了肯定会到府上给我一个交代。 若是到了现在还藏头露尾,他们想再次站在人前的机会可就不多喽。’ 听到王宁远如此自信的话,韩彬和张老拐相视一眼,眼底却浮起担忧。 王宁远端起茶杯润了一下喉咙,韩彬两位虽然学识渊博,到底不如后世信息爆炸时代接收的信息多。 放下茶杯,王宁远嘴角一挑,这才解释道。 ‘这些人应该是墨家传承最神秘的墨侠!’ 韩彬听的一愣,身子前倾,小声问道。 ‘东家,您的意思是墨家内部真的有执法堂,护卫堂,将堂?’ 张老拐听到韩彬这么说,也是嘴巴微张盯住王宁远,想听听解释。 ‘具体的证据我也拿不出来,可墨家有墨侠或者武者是肯定的。 在战国这样的混乱时期,墨家更是身怀密技,他们的巨子若是只凭自己行走于世早就被各方势力敲骨吸髓吃的一干而尽。 更何况墨家内部有严厉的墨法,若是没有执法者如何维护墨家门徒。 单凭个人的墨家思想,这一点你们信嘛?’ 韩彬两个听完想都没想的摇摇头,明显不信。 百家争鸣时不止有表面上激烈的学术争论,更是不缺暗地里那些凶狠的斗争。 墨家虽然把兼爱非攻奉为主旨,可必要的防守还要有的。 ‘东家,荆轲不会受了墨家学说的影响才去?’ 王宁远听完这才摇摇头,‘这一点谁又能确认呢? 也是始皇陛下故意用这个借口清理墨家呢! 当权者的一个眼神,自然有其心腹伺机而动。’ 第104章 各方利益二 听到王宁远如此解释,韩彬反而更加急切。 ‘东家,如此看来咱家收纳墨家是不是太草率?’ 王宁远摇摇头,‘多余,墨家现在就算不是穷途末路也差不多。 现在已经不是千年前,后面没人支持他们除了惊才绝艳一时剩下的就是彻底沉沦。 不用如此担心,进了京城就是他们已经下定决心出世。 更何况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陛下已经见过他们,之后有什么成就就看他们自己。’ 说着王宁远摆摆手,‘今儿高兴,咱们就别替旁人担忧了,说点高兴的事。’ 韩彬点点头,第三次和张老拐对视。 他们俩分明对墨家还是没有彻底放下戒心。 ‘东家,今儿晚上的时候遇到荣国府贾琏琏二爷。’ 说着嘴里嘶一声,好像在想着怎么描述当时的画面。 张老拐也是第一次发现韩彬主动提起,却没有组织好语句。 ‘就是荤素不忌,几位兔爷正陪着他们爷俩喝花酒呢! 那种场面和声音都不好意思给东家描述!’ 本来当乐子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只是韩彬都没想到,话一出口王宁远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韩彬更是纳闷,‘东家怎么?’ 王宁远端起茶杯灌了一口茶水。 ‘烂泥扶不上! 你们可知今儿这些勋贵子弟都去了海甸?’ 说着王宁远扫过对面两位幕僚,有些事还是要给他们说清楚。 ‘贾琏特意等我,还特意问了关于受灾百姓的事。 本就不是能上得了台面的事,背后有哪几家陛下心里明镜似的。 只是现在没法收拾他们,可借机敲打是免不了的。 掌权者到底是冷血动物政治动物,虽然见到衣衫褴褛的受灾百姓和流民,毕竟时机未到,陛下也只能忍气吞声。 可有些砝码一旦加上以后想抹去就难了。’ 韩彬眉毛一挑,眼里全是对勋贵世家的鄙夷。 真正从底层打拼上来的他太了解那些所谓的世家大族是什么德行。 ‘东家,这种事就和朝廷变法一般,触动多数人的利益,想推行下去必将千难万难。 更需要分化瓦解,放在荣国府也做同想。 贾琏虽为荣国府下代继承人,可荣国府实际掌控权却不在其父手中。 若是他出面叫停家中土地兼并和印子钱之事,不止得罪全家下人。 就连荣国府二房,东边宁国府都会不容他。’ 说着摇摇头,哼笑一声,‘也是和他们接触多了这才了解。 这些世家子所受的教育与我等截然不同。 这位琏二爷肯定没有不破不立的胆魄。 更让人怀疑的是贾家从来没有将贾琏当继承人教导。’ 韩彬自己说着也咦了一声,‘东家,您见过荣国府二房的那位含玉而生的公子了嘛?’ 王宁远嘴角微挑,‘见过,只是见礼而已。 富贵窝里长大,上下宠爱! 德哥更看好兰哥儿,甚至对贾琏的那个庶弟贾琮的感观也不错。’ 王宁远说完,张老拐也笑呵呵的说道。 ‘老爷,徐州的油铺已经立稳,金陵的铺子也算有起色。 只是金陵大族一直不认咱们家名号,在您入主文选司后生意这才有起色。’ 这就是商铺,后面没有一个强力的官员护着,想在异地立足简直难如登天。 徽商和山西商人的崛起不但受到当地地理环境的影响更是朝廷官员权力到地方上的体现。 ‘虽然时间短,可也收了不少有意思的消息。 金陵王家这两年悄悄入了不少土地,除了史家,贾家和薛家都有良田让渡到王家。 连贾家的祭田都在减少,贾家金陵各房却如同睁眼瞎般无视。’ 祭田是世家大族最后的底线,在官场行走难免会因为各种原因行将踏错。 真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祭田不在抄检之列,也算给后世子孙,其它房头生存进学之基。 当然涉及到造反,灭族之罪,祭田也不会幸免,只是这种情况少之又少。 韩彬到底反应快,‘东家!’ 王宁远摇摇头,‘无碍,王子腾在毒辣如今也于咱们无害。 既然我敢收,自然有拿捏他的办法,借着京察收拾他几个棋子还不容易。 只是贾政让人看不清,他那位夫人的所作所为,贾政母子俩真的毫不知情嘛?’ 张老拐嗯了一声,揪住胡子,不太自信的说道。 ‘听留在金陵的贾家其它房头露出来的意思,他们对于留在金陵守护祖产颇有怨言。 这几年对于族中分红更是不满,抱怨声更是越来越少响。’ 就着贾家的事,三人又聊了不少,直到画冬来催说夫人醒了,王宁远这才送走韩彬两位。 伺候着媳妇洗漱,陪着用了暖胃汤,还将贾家的事当秘闻说着当笑话。 张穗也只是说了一句,‘全都是不孝子!’ 天刚亮,媳妇就嚷嚷着饿了,大清早的就想吃博山酥锅。 这玩意怎么不得十来个小时,这不是难为人嘛! 王宁远赶紧去安排厨房做起来,可也不能让媳妇等一天不是。 哄着伺候完洗漱,张穗这才开口。 ‘酥锅就晚上吃,早上就喝点玉米面糊糊,萝卜豆腐丸子,再来点爽口的咸菜。’ 王宁远能怎么办,自己媳妇自己疼。 突然成了保护动物,这种小性子使出来也没出乎王宁远的预料。 毕竟这种事在后世经历过一次,那次的饮食口味变换,王宁远可是记忆犹新。 赶紧安排着,年根下加上得了赏,厨房里动作自然不慢。 早饭才用过,俩口子才在屋里溜达两圈,皇后娘娘的赏赐就到了府里。 皇后娘娘这次可是够大方的,四马车的赏赐,吃穿用度无一不包。 更是还送来一位宫里的老嬷嬷,是照顾孕妇,婴幼儿的好手。 送来了哪里还有推掉的可能,张穗接待老嬷嬷和几位皇后娘娘的身边人。 王宁远则是接过太监送来的账目开始接手本该属于媳妇的公务。 一大摊子,只有走上正路,才能轻松些。 这种打基础,立规矩的时候自然不能怠慢。 虽然这点事对王宁远不算难,可也不能捆住自己的手脚不是。 让躲夏彻底接手,王宁远在一边将不合理的地方指出修改也挺逍遥。 第105章 各方利益三 阿桃骑马出了右安门,立马快马加鞭的追了上去。 本来在马车里谈的更高兴的德哥听到外面的马蹄声伸手掀开马车侧面的车帘。 阿桃控制住马,扶着头上的帽子,满脸喜色的对着德哥儿拱拱手。 ‘少爷,家里大喜,夫人有喜,少爷再也不是二房的独苗。’ 德哥儿听完眼睛一亮,惊讶的反问道,‘当真!’ 阿桃点点头,嘻嘻一笑,口鼻里的白色雾气衬托的小脸更加红润。 ‘皇后娘娘的赏赐都送到府上了!’ 说着用嘴咬住手套,头一甩就将右手的手套脱下来。 对着德哥儿比划起四根手指,‘整整四马车,吃穿用度无一不包。 还送来一位老嬷嬷专门伺候夫人。 老爷,听完小的禀报,挥挥手就让小的退下,只留了一句注意安全,小心行事!’ 德哥儿嘴角直抽抽,伸头看看路上哪里有行人。 烦闷的将车帘放下,坐回马车里。 同行的哥几个立马拱手给德哥儿道喜。 ‘表哥,咱们才出城不远,现在调头回府?’ 德哥儿看了一眼贾兰,伸手扯扯贾兰身上的棉衣。 ‘虽然事出仓促,可结社后的第一次相聚,什么事也不如这事重要。 年后各家都要走亲访友,加上学业,到育婴堂的机会可就没有如此容易。’ 说着伸手摸摸贾琮的手,‘可冷!’ 贾琮第一次这么认真,摇摇头,习惯性的吸吸鼻子。 ‘早上吃的饱,一点也不觉得冷!’ 难得一开口贾琮脸上也带出了笑容。 ‘昨晚已经求过大老爷,年节后我也能入族学。’ 德哥儿听完伸手拍拍贾琮的肩膀。 庶子也是子,连父亲都不能称呼,叫大老爷,也不知道这是哪门子规矩。 马车队慢悠悠的行驶了一个时辰这才到了大兴县黄村镇。 这个镇上有一个育婴堂,也是京城内条件最差的一个育婴堂。 提前到的李府夏府的家仆和乌雅已经在门口等候。 除了贾琮和贾兰叔侄俩以外,其它的孩童都是与王家交好的文官子弟。 各家子弟虽然不算大富大贵,可真的亲眼看到育婴堂里的孩子还是大受震撼。 胆大的两个丑丫头出面带着德哥儿一行人挨个房间看过育婴堂收养的孩子。 从奶娃娃到十来岁腿脚不全,各种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残缺孩童。 互助社里德哥儿年纪不算最大的,当初德哥儿特意问过夏吉,生怕自己的社员们看到孩子们会受不住。 回头别再回家做噩梦,心理受不住。 夏吉也只说了一句,想要结社,心志不坚者还是早点剔除为好。 当时德哥儿仿佛如透明一般,自己的那点小心思都暴露在这位宦海浮沉的老大人面前一般。 德哥儿记得异常清楚,夏吉连头都没抬,看着手里书语气毫无起伏的念叨着。 西洋人远没有表现出的那般人畜无害。 使节进京时他们就想进国子监,翰林院借书抄录。 礼部官员为了展现我朝文风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要不是汝父出面阻止,揭破他们的用心,并且用强盗称呼他们,老夫都被瞒了过去。 记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将来你们面对的朝政更加复杂,心志不坚者不可为友,切记切记。 东南沿海已经有了西洋的寺庙,看他们的所作所为和唐时的外来宗教毫无差别。 到了乱世必是为祸一方的根源。 对于将武备当做一门生意的西洋强盗,若是和江南邪教沆瀣一气,我朝必乱。 时不我待,不是老夫下手狠,赋税重地怎能不快刀斩乱麻。 太上皇和陛下还在僵持,简直不知所谓,狼行千里岂有不吃肉之理。 当夜德哥儿就做了一个长梦,梦里夏吉宁可改朝换代都要驱逐异族,斩断西方伸向中华大地手的气势让德哥儿浑身通透。 德哥儿站在后面,看着顺忠王府来的仆妇舀着小米粥喂怀里的孩童。 小心的观察着第一批社员们的表情和表现。 中午一顿简单的米粥加上黑面窝头配着咸菜丝就算用过午饭。 二十位孩童在大兴黄村镇育婴堂食舍内进行了第一次正式会议。 由王令德出面建立的互助社在这种简陋的环境下正式成立。 社规,社费,以及即将划入互助社的第一个商社也确立。 不要小看这些孩童,谁手里还没点压箱底的银子。 懵懂里结束了第一次会议,坐上马车回到城里。 每个人心里都种下一颗种子,互助不光帮助别人,自然也有互助。 贾兰回到府里,自然是将今日的见闻一五一十毫无保留的对着自己母亲和盘托出。 听到对社员的学业都有要求,甚至互相帮助,李纨更是连眼泪都止不住流了下来。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表哥再次回到京城居然会给自己母子俩带来这种变化。 虽然婆婆的打压和对自己的态度更加严厉,可为了孩子,李纨的手悄悄的握了起来。 ‘娘,怎么又落泪,晚上不是还要伺候祖奶奶用晚饭嘛,赶紧收了! 要是祖奶奶问起来,奶奶回头又要埋怨娘!’ 李纨用手里的帕子擦干净眼泪,一脸微笑的盯着正吃点心的贾兰。 以前这孩子乖巧听话,可从来不会安慰自己。 对于母亲关心的表达更是和德哥儿相处之后才转变而来。 李纨对于贾兰看到育婴堂内的情形更是触动不多,倒是对于贾兰的变化更加上心。 贾兰一口将杯中温热的果子露喝净,这才摸摸肚子。 ‘真舒服! 对了娘,表舅府上还有喜事,舅妈有了身孕。 德哥儿连送我们回府都顾不上,直接骑马回自己家了。’ 李纨先是一喜,然后心里又是一阵失落。 ‘这是喜事,兰哥儿先去做功课,娘去整理一下,先去陪夫人。 等她心情好些,娘求了夫人,初二咱们娘俩去你表舅府上。’ 说完李纨就起身回了自己房中。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难免想到亡夫。 这一刻对于公公婆婆的恨意却在不停的累积。 为了功业,为了家族传承,珠大哥整日里除了读书,还得夜夜播种。 不自觉间精美的指甲一下断在手心里。 ‘真是便宜了他们,还能在庄子里苟活,就该发卖了出去。’ 第106章 各方利益四 张穗看到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嘴里嚼着蜜三刀的儿子就烦。 ‘娘,也蜜三刀也不甜,您怎么想起吃这些的。 还有这糖角,都不如老家大集上卖的好吃。 娘您慢点,现在您可是家里最尊贵的人。’ 张穗停脚步,抬手就给了儿子一下。 ‘就你话多,吃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 说着还示意儿子看在一边站着的老嬷嬷。 ‘这是宫里来的徐嬷嬷!’ 德哥儿自然早就看到徐嬷嬷,只是母亲没有开口,德哥儿也没多问。 掏出手绢将手擦干净,这才拱手弯腰施礼。 ‘徐嬷嬷好!’ 突然觉得不对,又抬起头看向这位鹤发童颜的老妇人。 徐嬷嬷仪态端方,虽然气质典雅,不开口还真不会夺了主人的光彩。 徐嬷嬷双手交叠放于腹部,只是轻轻的点头。 微笑间这才显示出岁月的痕迹,额头深纹和脖间的横纹异常明显。 嘴鼻间的法令纹弧度出来,徐嬷嬷脸上的温和让德哥儿都防备心大减。 ‘德少爷叫一声徐嬷嬷就好,要是少爷愿意叫一声徐奶奶,老身也不介意!’ 德哥儿立马痛快的叫了一声徐奶奶。 一声徐奶奶叫完,徐嬷嬷脸上的皱纹也随着柔和起来。 王宁远夫妇俩对她还有防备心理,更多的还是在审视。 可德哥儿一句徐奶奶算是接受了自己。 徐嬷嬷心里刚放松一点,德哥儿就走到徐嬷嬷身边。 ‘徐奶奶,您皮肤真好,放心用不了两天我娘就得向您取经。’ 徐嬷嬷嗯了一声,抬头看向张穗。 张穗礼貌的笑笑,就准备在椅子上坐下。 ‘夫人,您气血充足,食欲渐长,更该多走动走动。 有老身看着,您且放心。’ 嘴里说着,徐嬷嬷走到张穗身边扶着张穗的胳膊又在屋里溜达起来。 德哥儿也想学着托住母亲的另外一只胳膊,没想母亲一甩胳膊不想接受这份殷勤。 ‘臭小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又有什么事?’ 德哥儿嘿嘿一笑,‘娘您是在广宁门外买了两个破院子?’ 张穗嗯了一声,低头看看跟在身边的儿子。 ‘我记得说这事的时候你在跟前,本来打算在那里建一个客栈的。 金陵那里要用银子,这事可能得耽搁两年。 正好广宁门外不少人家去了海甸,那里原有的客栈也够用。 怎么你也用,说来听听!’ 说着张穗脚步一顿,‘你们互助社有银子租院子嘛?’ 德哥儿吸吸鼻子,‘瞧不起谁呢,我们哪个不是富家子!’ 刚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下,一只葱白般的食指就戳在德哥儿的脑门上。 ‘你结社,我们当父母的不管,只要不耽误学业就好。 可你也不能如此口无遮拦,都是官员子弟,怎么能说富贵!’ 德哥儿站直身子,脑袋一低立马老实的受教。 ‘真以为自己多有号召力,不全是看在你李爷爷,你父亲的面上才让后辈入社的。 擦亮你的眼睛,年纪小正是三观形成的时期,心思变化更是如海般难测。’ 德哥儿看了一眼母亲身边的徐嬷嬷,这才小声的回答道。 ‘娘,一共二十二个社员,全都是我和夏奶奶特意筛选出来的。 都和标哥儿差不多大,无论家世和家教都是上上之选。’ 张穗那一眼,徐嬷嬷读懂了,满是我儿相信你,我们家也就接纳你。 在宫里一辈子,见过宫女斗心眼使绊子。 见过宫妃争宠将身边的太监宫女弃若敝履。 皇子之间反目成仇,父子之间为了权力互相虚与委蛇。 皇帝,皇后对于皇子,皇女,宫女,太监有绝对的话语权,生死宠爱也只在一念之间。 身在深宫,徐嬷嬷见过太多黑暗,各种毒辣心思。 突然出宫时的忐忑一点不比当初入宫时少。 深宫里那些无家可归,无人照料的老宫女,老太监是如何落寞,有一口薄棺已经算是优待。 不抱团取暖那种凄苦又怎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出宫前皇后娘娘说的清楚这是给自己找的养老人家。 皇后不需要自己给宫里提供任何信息,只需为了自己不多的后半生努力融入王家。 回想起王家老爷看自己时探究的眼神,夫人审视的眼神,想融入更需要敞开心扉。 徐嬷嬷扶着张穗坐下,倒了一杯菊花茶,微笑着递到张穗手里。 张穗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不由抬头看向正转身去倒水的徐嬷嬷。 德哥儿自然也注意到母亲的动作,忙用眼神询问。 张穗微微一笑,三小口将不多的茶水饮完。 ‘夫人,屋里有火炉,空气干燥,要多补水。 夫人嘴角起了些干皮,老身做主换成了菊花茶。 夫人气色充足,肠胃通畅不需要添加蜂蜜。’ 德哥儿听着徐嬷嬷的叙述不由看向母亲,嘴角有干皮自然能看到。 气血和肠胃又是怎么判断的? ‘德少爷,喝点温水就好!’ 德哥儿接过茶杯,笑着说道,‘徐奶奶,叫我德哥儿就行。’ 一口水进入口腔,德哥儿总算知道母亲为什么满意! 听春跟在母亲身边多年,这份贴心还真是不如这位老嬷嬷。 ‘接着说咱们的,怎么剔除社员我和你父亲都无权干涉。 可他们的父母更重视的还是他们的学业,都是官宦人家的孩子,为官出仕才是家之根本。’ 德哥儿靠在母亲身边的椅子上,‘这我能不明白嘛! 社规的第一条就是大家在学业上互助,取各家之长。 以后入社我们会用推荐考察制度。’ 看到儿子一心想着自己起社搞事,当父母的能怎么办。 谁叫儿子的心理年纪已经趋于成熟,是头破血流还是康庄大道那也是孩子选择的路。 ‘想要院子就是已经凑了够了银子,也想好干什么了?’ 德哥儿嗯了一声,‘我们凑了一百两,向夏奶奶借了一百两,顺忠王府三管家答应借一百两。’ 张穗一盘算,修整院子一百五十两足够,剩下的算是起步资金。 ‘社员里有一位工部主事子弟,家里有资源,我们打算聘用那些老工匠。 我们打算做高中低档益智玩具!’ 第107章 各方利益五 张穗嗯了一声,扭头看向儿子。 定位倒是挺准确,无论什么时代,中高产家庭里的孩童钱都是好挣的。 哪怕低收入家庭,花两个铜板让孩子高兴半年这钱也不是花不起。 对于益智玩具的种类张穗自然对儿子有信心。 ‘还有事?’ 德哥儿点点头,‘当然有! 有人提醒到时候需要注意京中各个行会的动作!’ 张穗听完不由白了一眼儿子。 ‘臭小子还知道轻重,这事就别去打扰你爹了,让你顺叔处理就行。’ 德哥儿听完嘻嘻一笑,‘娘,不打扰您了,我去陪陪爹去!’ 说着拿起棉衣穿上就窜出正堂。 张穗直到儿子的身影消失,这才笑着说道。 ‘到底是男儿,更喜欢黏着老爷。 我也在屋里待的闷气咱们出去转转去!’ 徐嬷嬷一边伺候着张穗穿棉袄,一边笑着说道。 ‘儿大避母,德哥儿倒是懂事!’ 正在扣盘扣的张穗手一顿,‘嬷嬷,理是这个理,可也不能太教条。 本是深深骨肉,过度礼教却将母子情生生割裂。 端正的行礼,请安就是孝顺,我宁可让德哥儿整日里活的欢快,少些那恼人的礼教。’ 徐嬷嬷没想到出自孔孟之乡的王家居然对母子大防居然是这个态度。 难怪老爷居然在二门内见家里的幕僚。 虽然被夫人警告,可这种家人之间相处的方式却让徐嬷嬷心里一暖。 出了正堂,张穗小步往东厢房走去,还没进屋就听到听春埋怨乌雅的声音。 ‘这会知道为难了,你们倒是走的痛快,惹的踏英自己在家没人伴着。 你就慢慢哄!’ 张穗一进步就看到乌雅正在那逗踏英这条细狗呢! 踏英慵懒的趴在毯子上,看都不看面前狗盆里的食物。 张穗能惯着它,过去对着背上就是轻轻的一脚。 ‘你还摆上谱了,也不瞧瞧自己的体型,跟着德哥儿去别人家吓着人怎么办! 也就在府里宠着你,看看自己吃的啥!’ 踏英抬起狗头看看张穗,喉咙里委屈的呜咽两声。 ‘看啥,还等德哥儿来哄你,赶紧吃了,晚上好好的看家护院。’ 踏英呜呜两声,这才慢悠悠的站了起来,抖抖身子低头吃食。 ‘阿桃呢,怎么就你自己在这?’ 乌雅看到踏英起身,立马站的笔直。 ‘回夫人,他去学堂了,怕还有地方打扰的不妥当。’ 张穗听了点点头,‘你也去!’ 乌雅应了声是,这才拍拍踏英的后背,转身出了德哥儿的屋子。 张穗仔细检查过德哥儿的房间,这才算是满意。 徐嬷嬷这才发现德哥儿居然没有奶娘,也没有专门伺候的丫鬟。 出了东厢房,张穗好像知道徐嬷嬷心中所想。 ‘男儿就该有点男儿的样子,整日有丫鬟伺候,娘里娘气如何了得! 沾染过多的女儿习气对德哥儿的将来并无益处。’ 主仆两围着三进院每个房间都检查了一遍,这才进了过厅。 隔着门帘都能听到过厅西屋里爽朗的笑声。 ‘明天除夕,我还得去西苑面圣,太上皇也真是会找时间。 过几天我也没时间,就今儿晚上,咱们爷俩也做一回恶客。 去见见这位秦业,秦营缮郎。’ 王宁远的话音刚落,张穗就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韩彬,张老拐看到张穗进来,立马起身见礼。 ‘你们坐着就是,家里没这么多规矩。’ 王宁远赶紧起身扶着媳妇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外面没起风,家里的事都安排妥当,哪里需要你操这份心。’ 张穗拍拍自己男人放在自己右肩的手。 ‘我也是在屋里待的闷气,这才出来看看。 再说府里的事老爷毕竟不如我了解,我也就是随意查看一番,动动嘴的事,哪里需要我上手。 怎么听着你们爷俩一会要出门?’ 王宁远笑着点点头,‘德哥儿从夏尚书那里听说不少有关商朝的事。 也跟着学了几天周易,这不问我有关龙骨之事,想着去问个明白人。’ 张穗一愣,诧异的问道,‘龙骨,什么龙骨?’ 德哥儿有样学样的走到母亲身边轻轻捶打着母亲的左肩。 ‘确切的说是龟甲和兽骨。 夏爷爷的意思是周公在重新整理卦象和周礼时隐去很多有关周文王造反的真相。 其中很多带有异象的龟甲会陪葬在武王墓中。’ 刚听德哥儿说完,张穗就觉得反胃,干呕的动作刚出来,徐嬷嬷就走了过来。 王宁远父子自然被挤到一边,张穗举手让徐嬷嬷不用紧张。 等徐嬷嬷扶着张穗离开,德哥儿这才好奇的问道。 ‘爹,孕期反应这么大嘛?’ 听到德哥儿这么问,韩彬和张老拐也拱手告辞离开。 等两人离开,德哥儿这才看向父亲。 王宁远拍拍德哥的肩膀,‘去换件厚外套,厚靴子,咱们边走边聊。’ 爷俩带着王顺和刘槐阿桃,乌雅,踏英出了家门。 ‘记得以前我就嘱咐过你,看史书不能只看优美的一面,要看它什么内容没写出来。 更何况是遥远的商周时期,那段历史被各种神话故事和史书,诗经等描绘的已经没有了本来的面目。 殷商王朝也只能算是中原地区一个强势的政权。 农耕也只能勉强领先周围的游牧的政权。 奴隶王朝有奴隶王朝的特性,游牧民族的特性更容易磨练出强壮的战士。 为了减少殷商政权的外部压力能有什么手段?’ 德哥儿嗒一下嘴,坚定的说道。 ‘那只有战争了,战争是最快减少强壮人群的手段。 更何况还能抢回足够的食物和妇女孩童! 这么说殷商时期人祭甚至都是真的!’ 在红旗下长大的孩子,到底对野蛮和血腥了解的不够深刻。 眼睛里的那一丝恐惧一下就露了出来。 王宁远拍拍儿子的肩膀,‘知道嘛西洋人用脂肪和血液当补品的事一直延续了上千年。 我也相信这种近乎愚昧的野蛮文化会在西洋人的贵族中一直延续下去。’ 德哥儿睁大眼睛看着父亲,他自然听懂了父亲话里的意思。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来新闻的背后还有如此不堪的一面。 娈童的背面还有更不堪入目的画面。 第108章 各方利益六 王宁远拍拍儿子的肩膀,已经有了胆气结社,发展自己的力量,那社会的黑暗面也是他必须接触到的。 ‘说起殷商,我们先讨论一下文字的话题。 中华大地的文字从象形文字开始,有许多字是变化不多的。 今儿咱们就讨论其中一个字,这个字就是“羌”字。’ 身后牵着踏英的乌雅抢先回答道,‘是羌族的羌字嘛?’ 王宁远头也没回的笑着答道,‘看来家里的学堂教授的不错,乌雅你也学有所成! 是那个羌字,羌字也是为数不多变化较少的文字。 只是如今的羌族和殷商时期的羌族根本不是一回事! 殷商时期的羌族是殷商政权以西所有游牧民族的统称。’ 刘槐咦了一声,‘老爷,殷商的主要控制区域是如今的河南,北直隶南部,山东西部等地。 先周既然称为西岐,我记得好像是陕西祁山附近。 按老爷的划分那先周岂不是也在羌族之列。’ 王宁远点点头,‘你小子没少看老爷我带回来的书。 没错,更确切的说先周时期的姬家是殷商的打手。 甚至会抓捕其它羌族当做奴隶送往殷商,用来换取种植技术。 真以为种植技术只需蹲在田里就能研究出来? 后代为先祖遮掩在咱们这一点也不稀奇。 没有粮草后勤,文王就是在精于占卜,武王想完成伐纣大业也是枉然。’ 德哥儿哦了一声,‘倒是和卧薪尝胆有异曲同工之妙!’ 王宁远拍拍儿子的脑袋,‘卧薪尝胆不准确,深挖洞,广积粮更准确。 说回羌字,虽然古文中美字有多种写法,可羊大为美却没有变过。 羊大为美何解?’ 刘槐想都没想,‘自然是强壮的肥羊味道鲜美。’ 本来语气轻松的刘槐,再次开口时声音里却带着颤抖。 ‘老爷,晋时胡人可是有两脚羊之词。 你的意思不会是说羌族也是一种食物!’ 说完刘槐就一阵干呕,走到路边吐了起来。 王宁远一行人停下脚步,一同等着刘槐。 王顺靠近王宁远小声的问道。 ‘老爷我怎么听着像无稽之谈!’ 王宁远嘴角一挑,看向一脸平静的乌雅。 ‘乌雅,告诉你顺叔在你们部落头人的主要权力是什么?’ 乌雅鄙夷的看了一眼刘槐,听到王宁远叫他这才抬头诧异的反问道。 ‘我们部落?’ 乌雅小脸抽巴,好像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扶着帽子这才拧着眉头回答道,‘我只记得头人会组织强壮的汉子去围猎,皮毛和宝石还要用来交税和买粮食盐巴。 互相通婚的女人都需要头人亲自点选。 哦,最重要的是食物分配也属于头人的权力,那些英勇的汉子总能分到最肥美的食物和强壮的女子。’ 王宁远点点头,‘听说你们那里出去围猎和分配食物,女子需要萨满问过神灵?’ 乌雅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恐惧的看着王宁远。 ‘老爷怎么知道我们信任萨满,萨满不光能和神灵沟通,还能免除瘟疫和灾难。’ 说完想到了什么,又低下了脑袋,明显是想起什么,不在愿意开口。 ‘你们部落里的萨满是不是还兼有大夫的职责,只是和我们这的大夫不同。’ 乌雅点点头,算是认可了王宁远的说法。 德哥儿走到乌雅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小声的说了两句话。 这才把乌雅哄好,站在王宁远的身边。 ‘同样都是信奉萨满,你们之间不也互相攻阀,能给老爷我说说你们部落强壮的汉子成为俘虏后的结果嘛?’ 乌雅刚好一点的情绪立马又崩坏下来,嘴唇发白,抖着身子看向王宁远。 德哥儿拍拍乌雅的肩膀,‘不要逃避心中的恐惧,要直面它,战胜它! 真以为你夜里躲在被窝里流泪就能忘却它,战胜它!’ 乌雅嘴唇哆嗦着扭头看向德哥儿,没想到最脆弱的一面也暴露出来。 乌雅沉默了一会这才抽咽着小声回答。 ‘部落被攻破时,强壮的部落勇士都被杀了,我只能躲在阿妈怀里被当做俘虏驱赶着到他们部落。 他们留下身体强壮的女子,其它的都卖给了朝鲜的人贩子。 阿妈为了反抗被他们扔进冰冷的河水里。 从部落被攻破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阿爸,阿爷!’ 说完就哇的一声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直到刘槐脸色正常,乌雅也变成无声的落泪一行人这才溜达着往秦家而去。 ‘一个部落的掌权者都知道将最重要的权力握在自己手里。 一个地区性强大政权掌权者的做法只会做的更彻底。 殷商重祭祀,周礼是经过删减后成书。 礼制不会凭空而出,总有对照和传承,那能来自哪里呢?’ 德哥儿自信的回答道,‘自然是传自殷商,周公旦哪怕是旷世奇才也无法靠想象编修一本巨着。 爹您的意思是不是周公旦废除人殉是他亲眼见过,或者参与过。’ 王宁远嗯了一声,‘显而易见! 周公旦作为文王之子,武王之弟不止参与过,也许人殉里的羌人奴隶可能就是他押送过去的。 老爷考考你们,武王是怎么死的?’ 恢复过来的刘槐首先开口,‘不是忧郁成疾,身体不佳而逝嘛!’ 王宁远点点头,‘没错,书上是真的写的。 武王继承文王遗志推翻商王朝建立周王朝,功业之高可见一斑。 如此惊才绝艳之人怎么会忧郁成疾,答案在哪里?’ 王宁远呵呵一笑,‘有时民间传说和酒肆话本里也许有答案。 武王姬发并不是文王长子,或者说不是文王最出色的儿子。’ 德哥儿两手一拍,只是手上戴着手套声音发闷罢了。 ‘爹,民间传说不对,去朝歌当质子的应该是伯邑考对嘛?’ 王宁远拍拍儿子的脑袋,‘伯字我不用解释。 这位名字应该是邑,称呼他姬邑才对。 至于考字和炮烙之刑有没有关系,只能参考民间传说。 文王若是真食其子之肉,考字也许有更多的解释!’ 听到王宁远这么解释,刘槐和王顺的眼神已经变了,心里也认同了王宁远的说法。 第109章 各方利益七 德哥儿的适应速度反而是更快的,纳闷的问道。 ‘爹,还是有点解释不通,忧郁成疾的不是武王嘛!’ 刘槐强压住肺部的不适,嘴里发苦的出声道。 ‘少爷,文王食其子肉,武王也许会在同列。 商纣王软禁文王,是谁去迎文王回西岐,又付出什么代价,不难推测。’ 看到德哥儿想反驳,刘槐接着说道。 ‘少爷是想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对嘛?’ 看到德哥儿点头,刘槐倒是自信了不少。 ‘如果先周真是殷商在西部的屏障,甚至是打手,殷商必定握有驱使先周的手段。’ 想了一下,试探着问道。 ‘不会是青铜武器和粮种!’ 看到王宁远点头,刘槐继续道。 ‘也就是说文王和武王父子俩亲眼看到自己的长子长兄被施刑而死,甚至…… 这才在周王朝定鼎后忧郁而死,周公旦禁的不只是人祭还有食人之惨绝人寰之事!’ 王宁远冷笑一声,‘惨绝人寰之事,咱们的史书上少嘛? 一代雄主曹孟德在收青州黄巾军后粮草无继却有肉干,这肉干是什么? 五胡乱中原时的两脚羊之事还少吗? 唐末黄巢起义这种惨事更是没有具体数字。 有史以来各种天灾人祸下易子而食的惨事少吗!’ 德哥儿拉拉父亲的手,小声说道。 ‘爹,我发现您自从回到京城聊天太情绪,而且特别容易偏离正轨。’ 一句话说的王宁远都沉默了,只有置身其中才能感受到京城官场的复杂和压力。 在同僚和外人面前又需要谨言慎行,到了家人这里反而唠叨起来。 一絮叨也就不知说到哪了,不自然的就将心中压抑的情绪暴露出来。 沉默的到了秦家门口,开门的老汉诧异的接过名帖,只客气一下就转身回府。 挺规整的一个院子,到底眼光不同,在贾家眼里的穷困在普通人眼里更是一生难以达到的生活。 花白胡须,满脸苦相,脸色蜡黄的这位就是秦业。 身边这些面色红润,身体消瘦,样貌精致的小儿就是其子秦钟。 ‘下官工部营缮司员外郎秦业见过王大人。’ 王宁远双手托住秦业的胳膊,‘秦大人客气,家中犬子有问,持正无法答复,只能冒然登门拜访秦大人。 无礼之处,持正在这里告罪!’ 说着王宁远打头躬身施礼道歉。 ‘王大人折煞下官,京中官员都盼着拜访王郎中。 王大人能光临寒舍是秦家的荣幸!请!’ 王宁远从腰上取下荷包,笑着拿到秦钟面前。 秦钟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父,这才双手接过荷包道谢。 王宁远笑着拍拍秦钟的脑袋,‘真是好孩子!’ 夸完秦钟,这才抬腿跨过门槛,至于德哥儿和秦钟如何相交长辈自然不会过于干涉。 秦业看着饶有兴致观察院子的王宁远心里直打鼓。 孩子的学业问题,哄谁? 你王大人和几位尚书关系匪浅,问谁不好偏偏来我家! ‘王大人请,家里人口少,也没有那么多规矩。’ 进了二院,这才发现秦家只是一个二进的四合院。 虽然只是二进的院子,可面积并不小。 虽然天色渐晚,可院里的装饰却让王宁远有一种阴凉的感觉。 身为工部官员将自己家装饰成这样,实在匪夷所思。 好像为了能让王宁远看清,秦业从丫鬟手里接过灯笼。 透过灯笼里红色的光,王宁远这才看清廊柱更像一柱石刻。 只是因为光线的问题一时没法看清。 ‘王大人请,外面寒冷,咱们进屋用茶。’ 相比起荣宁两府,谁家又不寒酸呢,只看屋里摆设来看绝对不能说穷。 两杯茶下肚,王宁远这才笑着拍拍儿子。 ‘犬子在夏尚书那里听说殷商时期的甲骨卜卦,思来想去京城也只有秦大人这里有!’ 秦业从王宁远脚边的踏英到德哥儿到王宁远都看了一遍。 心中莫名的升起一丝悲凉,一生陷于皇家,到头来老来子的学业却无所托。 同为人父,年纪轻轻大权在握,能为了儿子的学业不告而来。 这种落差更让秦业瞬间更加苍老。 ‘王大人!’ 王宁远笑着摇摇头,‘会之兄,称愚持正就好!’ 秦业点点头,‘持正兄,从哪得知下官这里有龙骨?’ 王宁远紧紧盯着秦业,‘会之兄是不是忘记持正在丁忧之前在京城任治中。 京城中大小传闻,各种黑市交易也没少接触。’ 秦业脸一僵,余光一扫站在身边的儿子。 ‘你们先出去!’ 秦业说完,屋里伺候的两个丫鬟这才退了出去。 ‘持正兄,咱们书房谈!’ 看到德哥儿也一脸兴奋的准备跟上王宁远,秦业叹口气,第一次在王宁远面前表露出情绪。 ‘钟儿,你也来!’ 说完起身走到西边书房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王宁远进了书房都感到吃惊,五进的正房,除了正堂,东西各两间。 这个书房明显是将两间西屋打通,显的进深更深。 加上如林的书架看上去更加震撼,书桌上带着巨烛足够明亮,光线更是比正堂更好。 王宁远嗅嗅屋里蜡油的味道,明显秦业在书房待了不短的时间。 ‘持正兄稍等!’ 秦业说完,拿起门后的一盏马灯点亮,向着书房深处走去。 德哥儿好奇也就算了,就连秦钟都好奇的打量着书房。 明显秦钟也从来没有进来过。 两个小的在那嘀咕王宁远自然不在意,看到秦业又推开一道门消失,王宁远不由摇头一笑。 本以为秦业会很快出现,可整整一刻钟的时间秦业才又出现。 秦业点点头从王宁远身边走过,王宁远鼻头一动,闻到一股石灰的味道。 可以确定,刚才秦业身上肯定没有这个味道。 秦业将手里的木匣放在书桌上,小心的打开。 王宁远看到也不由靠近书桌。 木匣成三层阶梯状,每层六个单独的木格。 秦业取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的打开,两层油纸后里面是一件发黄的兽骨。 ‘这件木匣里的龙骨是字体相对完整些的。’ 说着拉开书桌下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小木盒。 第110章 各方利益八 秦业打开小木盒,从里面拿出一个镊子,准备递给王宁远。 看到王宁远没有净手,眉头一皱,放下镊子,又取出一叠白色棉质手套。 王宁远取过一副手套戴上,德哥儿和秦钟自然有样学样。 拿过过镊子,仔细一看,王宁远就发现这是一个银质镊子。 镊子头部还裹着丝绸,明显是为了保护龙骨。 如此近距离的观看龟骨甲骨文对于王宁远来说也是首次。 刚想凑近巨烛看清些,就被秦业拦住。 ‘持正兄,巨烛边过热!’ 王宁远没注意到,踮着脚尖的德哥儿可是瞧的清楚。 自从父亲夹起龟骨,秦业就一脸的紧张,眼睛里还夹杂着心疼。 到底高估了自己,泛黄的龟骨上刻画的文字王宁远还真没认出几个。 比较清楚的也就龟骨右边的几个字,其它大部分都已经模糊不堪。 看到王宁远脸上的纠结和迷茫,秦业这才开口。 ‘持正兄,莫急,且放在这里。’ 王宁远嗯了一声,随着秦业的手将龟骨放在青色的绒布上。 秦业看看弯着腰伸着脑袋的王宁远,还有踮着脚尖趴在书桌上的德哥儿和秦钟勾起嘴角一笑。 手中细小的银棒围着龟骨画了一圈。 ‘这块龙骨是老夫二十年前从钦天监请回来的。 一会咱们在详谈。’ 秦业在最清楚的几个字周围画了一圈,‘这是一篇占卜文,也是商王武丁之子身体有疾,占卜是否可以请假不去就学。 贞卜,子有疾,弜往学!’ 随着秦业手里的银棒在空中虚画,围观的三个也总算从如画一样的字里看懂象形文字。 ‘可惜龙骨失于养护,卜辞结果已经无法评断。’ 秦钟指指其中一个字,‘爹,这个字是疾,看着就像一个小人躺在榻上难以起身。’ 秦业宠溺的看了一眼儿子,点点头。 ‘这些文字是简化容易破解,也更加直观。’ 说完看看王宁远,‘我们在钦天监探讨过,商王武丁时期有名可查的贞人有七十余。 贞人就是占卜师,或者称为巫师。 商王子也有权力调动贞人为自己占卜。’ 王宁远点点头,‘会之兄为何如此断定这是商王武丁时的龙骨?’ 说到秦业的专长,秦业身上那股舍我其谁的气势涌动而出。 ‘完整的龙骨在钦天监共有五千余副,除去少数几副多数有商王丁的字眼,以及武丁问贞人有关王后妇好的占卜。 其中不乏武丁从早到晚所有处理的事都需要贞人占卜。’ 德哥儿举起小手,明显是要提问! 秦业点点头,‘且问!’ 德哥儿嗒一下嘴,‘既然都是有关商王起居注的龙骨为何会保存在钦天监?’ 秦业摇摇头,‘如若将龙骨只看做起居注那是对古代帝王的亵渎。 这个问题一会我们在细说,而且老夫也不是空口白话。’ 说完秦业用手中的银棒点了几处位置。 ‘此副龟骨上自然不会只有一篇占卜文,若真如此也太暴殄天物。 这是一个舞字,应该是商王子学习舞蹈。 还是一种祭祀时跳的一种舞,是礼的一部分。 这个挥舞斧钺的字通武,也就是王子也需要学武。 一群人一起挥舞斧钺的字所表述的应该是王子也需入军伍,学习统御之能。’ 说完银棒指向两个躺到的车字。 ‘这个更加直观!’ 秦钟抢先说道,‘这是需要学习驾车。’ 秦业点点头,‘祭祀舞蹈,个人武学,统御兵马,驾车,加上文学,算术,观星,王子学业可称为繁重。’ 说完将木匣中的龙骨取出让大家看了一眼就收了起来。 ‘这些龙骨老夫都有拓片,看那些更清晰。’ 说完就收起木匣离开。 ‘爹,秦伯伯刚才是说观星,也就是说从殷商时期就有天文学?’ 王宁远看了一眼儿子,‘应该是这样,商王对占卜都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何况更神秘的天文学。 天文学更加需要长时间的积累,周王朝天文学异军突起,没有积累,怎么可能如此璀璨。 有名字留存的贞人都有七十多位,那些负责记录,计算的人何其多。 钦天监到底有多少记录,因为战乱又丢失多少记录更是不可考。’ 星象学不光神秘更是禁忌,身份地位不够连知道的资格都没有。 ‘持正兄,劳烦来搭把手!’ 王宁远听到秦业的声音连忙走了过去,一共四个木匣,这次秦业还真是露老底。 首先摆在书桌上的是拓片。 随着秦业的讲解,这些龙骨拓片包含各种占卜内容。 大到祭祀先王,到四方是否丰收,建设动工,出征,包罗万象,事无巨细。 连祭祀所需人牲都需要占卜后才能确认。 更是将所需牛羊,男女祭祀的数量都详细记录,甚至有些重要场合还需要两到三次的延祭。 听到每次人祭都需要百人,最多延祭到三次,王宁远从心底升起浓浓的阴谋感。 是不是俘虏太多需要用合理的借口杀一批,也许正是用祭祀的借口淘汰老弱也说不定。 ‘游牧部落才可称为羌,其它俘虏称为服! 若我没记错,持正兄是齐鲁人?’ 王宁远点点头,指着拓片说道,‘这里的服三十五,其中就该有东夷人。’ 刚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大嘴巴。 转念一想王宁远也理解了秦业,整日里自己琢磨从地下盗出的宝贝,那种兴奋中带着无力感的情绪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食人并不是难以启齿之事,许多文字记载中都有。 只是古人用春秋笔法遮掩过去罢了。 殷商贵族自然不会食用这些被他们视为低等食物的羌和俘虏。’ 跨度这么大,德哥儿还好毕竟来时已经打过预防针。 秦钟此刻已经小脸苍白,秦业看了一眼儿子咬牙接着说道。 ‘钦天监中有龙骨记载商王有用贵族祭祀的习俗。’ 说着用手指向其中一个字,‘此字为伯! 这里的伯不做伯爵之解,伯爵是周代商后贵族的爵位。 这里的伯做方国首领之解,也只有他们能上商王朝贵族的餐桌。’ 第111章 各方利益九 德哥儿看了自己父亲一眼,小声的问道。 ‘秦伯伯,殷商贵族只食方国首领嘛?’ 秦业摇摇头,‘可以称呼他们为方伯。 是除殷商之外其它政权首领。 自然不是,商纣王有一个非常着名的事件,相信你也应该知晓。 比干挖心!’ 听到父亲这么问,秦钟羡慕的看向德哥儿。 德哥儿点点头,‘小子自然知晓,比干是商纣王叔父,更有少师之职。’ 王宁远在边上小声提醒了一句,‘少师是殷商王朝最高政务官。’ 德哥儿点点头,接着回答道。 ‘《史记-殷本纪》载,殷纣王的叔父比干,为人忠耻正直,他见纣王荒淫失政,暴虐无道,十分着急,常常直言劝谏。 终有一次惹恼纣王,大怒道,“听说圣人的心都是七窍,今天本王倒要将你的心挖出来看看!” 后民间传说比干自己将心挖出掷于地上,自己走出王宫。 后吃了姜子牙的灵丹妙药后并不曾死去。’ 秦业点点头看向王宁远,‘持正兄为我辈翘楚也是这般认为?’ 怎么就成一辈了,您都快七十了,我还年轻呢! ‘尽信书不如无书,周王朝毕竟不同,后人替其美言自然无需批判。 比干之死加上殷郊之母姜王后之死,还有串联殷商和西岐的姜子牙就太有意思了。’ 秦业哦了一声,‘持正兄有高见!’ 站了这么久,王宁远取过圆凳坐了下来,书桌上的拓片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高见谈不上,只是自己的一点浅见,全当搏会之兄一笑。 任何王朝末期权力阶层冗大且僵硬固化。 殷纣王能力如何都是后人的打扮,愚无从考证。 会之兄,贞人在殷商时期必然属于特权阶层,是所有贵族和方伯都能圈养的嘛?’ 秦业深深的看了一眼王宁远,心更是苍老了几分。 自己若是能早几十年看清朝堂,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轻轻叹口气,缓缓坐在身后的椅子上,脸色倒是轻松了不少。 ‘武丁乃是殷纣王曾曾祖父,武丁时期的龙骨文中有记贵族有请贞人占卜的记载。 贵族有无圈养贞人的记录无确实记载。 有关殷纣王记载的龙骨虽然不多,可明确记载纣王使用人祭的数目明显大减。’ 王宁远点点头,‘人祭的数量减少同样有两面。 一是殷商军队战力急转直下,没有足够多的俘虏。 二是殷纣王并不认同人祭,有意在试探贵族的底线呢。’ 说着王宁远指指桌上的拓片,‘如此多的占卜记录是不是可以认为殷商从上到下对于祭祀的狂热的认同。’ 秦业连同两个小家伙都认同的点点头,事无巨细都需要占卜,每旬都有祭祀。 人祭更是不分场合,地点无处不在。 ‘咱们先说战力,从武王伐纣成功后的分封来看,除殷商政权之外的地区已经全部加入讨伐殷商的大业之中。 即便如此殷商依然同武王统领的军队鏖战四年有余。 殷商战力急转直下的推论可以推翻。 那么结论只有一个,减少人祭必定是殷纣王有意为之。 武王伐纣的讨伐檄文共有六条!’ 说着王宁远竖起一根手指,‘一,不用贵戚,重用奴隶! 二,不敬鬼神,不重祭祀。 三,登用小人。 四,刚愎自用,穷兵黩武。 五,听信妇言。 六,酗酒。 酗酒在不在檄文之列也无可考,咱们暂且认为有之。’ 说完王宁远看看秦钟和德哥儿,‘听完有什么直观的想法?’ 秦钟看看自己的老父亲,又看看德哥儿,受到德哥儿的鼓励这才开口回答道。 ‘殷纣王被枷锁束缚,想挣脱这份枷锁,却越挣扎越紧最后连手里的江山也一起葬送。’ 王宁远听完拍拍秦钟的肩膀,‘的确聪慧,倒是难得的一块璞玉。’ 王宁远来了这么久秦业都没有露出一丝喜悦。 被身份压着拿出家底共赏,这份无奈和无力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这次开口夸奖秦钟,秦业眼里明显有了光彩,浑浊的眼底更是燃起希望。 ‘比干作为殷纣王叔父,更有少师之职,说他权侵朝野不为过。 身为帝王,权力被如此侵蚀,王子郊也已成年,后族势力更是不得不防。 姜王后出身将门,其父为东伯侯姜桓楚,没错,会之兄!’ 秦业点点头,表示肯定。 ‘权侵朝野的王叔,强大的后族,加上勾连外部的内贼,殷纣王不重用奴隶,不借外部力量提拔妃子,他还能睡着嘛!’ 秦业眉头一挑,‘持正兄说的这个内贼是?’ 王宁远勾起嘴角一笑,‘文王以占卜之准名扬天下,还精通农桑,更是将西岐治理的蒸蒸日上,还培养出合格的继承人。 这太违和,如此高成就必遮掩了部分信息。 姜子牙屠牛于朝歌,卖饮于孟津,还精通天文地理,治国之道。 统军之才更是如同天授,实在说不通。 不用拿民间传闻来填补,愚怀疑姜子牙是贞人,占卜之术就是他传授给文王。 若不然怎么也解释不通武王只见一次姜子牙就奉为尚父。 姜子牙分封在齐国,鲁国的封地是谁,不需我提醒!’ 秦业听完王宁远的分析,不由抬手抚摸自己的胡子。 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异常,就差拍案叫好。 德哥儿拉拉父亲的袖口,‘爹,鲁国的封地是谁的,这有什么关系?’ 王宁远看看儿子,又看看一脸迷糊的秦钟。 ‘周公旦的封地在鲁国,只是周公旦需要辅佐周成王,更是因为周成王年幼,代行天子之职。 算是握有天下大权,却需要他将姜子牙牢牢的看守在齐国半岛之内。 对其忌惮可见一般,内情如何谁又说的清。 周易中去除的卦象到底是什么,是不是关于气运,举兵的卦象谁又能说的清! 文王被囚朝歌七年而演周易,如此多的数算之数,若是没人相助,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有此才名殷纣王会放归山林,那杀比干和姜王后又怎么解释? 姜子牙在其中必有重要位置,只是埋在历史长河中无法考证!’ 第112章 各方利益十 秦业听完点着头小声嘀咕道,‘文王姬昌确实没有回到西岐。 他与比干,姜王后同为祭祀之物被端上祭台。’ 还没等三人听清,秦业慢慢的起身,取过一个方形的木匣。 轻轻吹吹并没有灰尘的匣面,小心的打开木匣。 红色丝绢打底的木匣里放着一件酒器。 王宁远眉头一拧,怎么也没想到秦业手里居然会有这种礼器。 德哥儿两个还踮着脚尖伸长脖子想看仔细。 当秦业捧出酒器,秦钟还好奇呢,德哥儿却脸色一变。 ‘持正兄先看看这件礼器,殷商时期的青铜镶嵌技术已经炉火纯青。’ 说着将礼器递到王宁远手里。 接过礼器双手一翻就看向礼器的底部。 虽然经过历史长河的洗礼,可黄色的头盖骨上的纹路依然清晰。 看到头骨上的包浆,并且在烛光下泛着油光。 ‘会之兄,我们父子突然登门,能否再讨嫌讨顿便饭。’ 秦业嗯了一声,‘应该的,应该的。 钟儿,带德哥儿出去玩,顺便让厨房备几道好菜。’ 秦钟明显有点不适应,想来也是从来没有当做主人招待客人。 德哥儿嘻嘻一笑,拍拍还盯着礼器看的秦钟。 ‘家里院子挺别致,刚才没时间看。 院里已经上灯,钟哥儿带我去去看看呗!’ 秦钟嗯了一声,这才学着父亲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相伴出了书房。 王宁远正捧着礼器观察青铜的镶嵌手艺,书房门被敲响。 ‘什么事?’ 秦业这会连给王宁远讲解礼器的心思都没消失不见,脑海里正在天人交战,回话的语气中自然带出一丝火气。 门口的丫鬟更了解自家的老爷,小心的问道。 ‘少爷让妾身给客人上茶!’ 秦业轻拍了一下脑门,‘让持正兄见笑了!’ 王宁远摇摇头,说了一句无碍这才将礼器小心的放回木匣中。 ‘将小茶台抬进来,泡一壶好茶。’ 茶台也就普通的圆凳面般大,放置在两个书架夹角处正好。 连书架上的遮挡板都设置的恰到好处,在喝茶之余还能保护书架上的书籍。 刚摸过不知从哪盗出的头骨礼器,王宁远自然没心思喝茶。 可主人家请了,王宁远也只能客气的端起茶杯,表示感谢。 ‘会之兄,可以将其它的物品取出来鉴赏一番嘛!’ 秦业嗯了一声,‘自然!’ 说完就放下茶杯,起身取过一个长条形的木匣。 ‘不怕持正兄笑话,在外人看来这么一个鸡翅木多宝盒都比里面的古物更有价值。’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王宁远才注意到几个木匣,伸手摸摸放置头骨礼器的木匣。 ‘这个匣子花了五十两银子,要不是女婿孝敬,我也没法妥当安置它们。’ 王宁远全当没听到,拿起长条首饰盒里的骨钗看了起来。 一溜八支骨钗,每个都保存的异常完整,骨钗的表面好像没有经历过岁月的洗礼一般光滑异常。 骨钗尾部的坠饰也异常精美,经过简单打磨的宝石依然保持着那位自然美。 看来殷商时期的妇人应该更加崇拜原始的野性美。 宝石丝毫没有后世经过工业切割才展现出来的工业美。 经过黄金镶嵌的宝石不仅有原始美,更充分的展示出殷商时期手工业的精湛。 看到王宁远在观察宝石坠饰,秦业这才开口说道。 ‘殷商时期的饰品虽不算高雅,却也简约精巧。 丝毫不见异域风情,更和中原美学一脉相承。 可见周王朝并没有完全否认殷商的文化,只是推翻殷商后,留下宗庙之余,将文学礼记进行整理删改后自成一系。’ 王宁远观察着手里的骨钗,问出一句秦业怎么也没想到的问题。 ‘会之兄,到底在替皇家,或者还有公侯之家在寻找什么。 这些物品明显是他们看不上眼任由你处置,可会之兄又不想将如此贵重之物弃之不顾! 想来他们所寻之物必是比这些古物更加贵重?’ 秦业仿佛没有听到王宁远的话一般,眼睛微眯想一尊佛陀入定。 王宁远抬眉看了一眼秦业,自言自语的说道。 ‘这两年虽然没有两皇临朝之相,可太上皇心思难测,反而让朝堂处于诡异的平衡中。 加上四王八公各有异心,会之兄如此了解殷纣王,此种情形难道就不觉的熟悉! 不瞒会之兄,愚不告而来就是想借着犬子求教之事想问清一些事情。 既然会之兄不愿开口,那愚就有话直说。 持正自认是保皇为民一党,东平郡王已经改弦易帜,其余三王无论是身后有没有太上皇的支持只要有反心,累及天下万民持正必举屠刀。’ 秦业睁开眼睛,浑黄的双眼用力的盯着王宁远。 ‘哪怕有太上皇在身后支持?’ 王宁远哼了一声,小心的将骨钗摆好,将条形首饰盒合上。 ‘太上皇会糊涂愚蠢到如此地步,宁可将江山推让给外姓人,也不交予自己血脉亲子! 四王八公真的就是铁板一块,北静王到底在惦记什么,会之兄真不知? 关于会之兄女儿的传言您就真能无动于衷? 会之兄如此多的贵重物品借着谣言放置于宁国府就真的万无一失。 钱财迷人眼,一个深闺女子,凭借谣传出来的身份真的能守住那份财富? 宁国府的敬老爷在城外玄天观是何情形会之真的一点不知? 他现在自身难保还能护住会之儿女,我看他连宁国府都护不住!’ 秦业的胡须抖动,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长叹一口气后缓缓起身。 ‘持正兄稍等!’ 说完就扶着书架往深处走去,盏茶的工夫手里抱着两本书回到书桌。 王宁远接过秦业递过来的书一看,书面上的《论语》《春秋》让人摸不到头脑。 翻来一看,王宁远这才知道什么叫官方才是最大的强盗集团。 工部借着工程的掩护挖掘古墓,从取财自用到收集宝物。 ‘会之兄,这些物品现在都在谁手里?’ 秦业竖起右手食指对着天指指。 ‘太上皇?’ 秦业点点头,‘我给小女的那几件珍品和交给皇家的简直不值一提!’ 第113章 各方利益十一 秦业摇摇头,‘能将先辈制作出的珍品从地底下取出来善加保护也无不妥。 只是身在局中身不由己。’ 王宁远一抬右手,‘等等,会之兄,这些珍品如今全在宫中?’ 秦业摇摇头,‘堂树公没有给持正兄说过此事?’ 王宁远眉头一皱,‘怎么此事家父也参与其中? 家父确实没给愚说起此事!’ 秦业无声的一笑,脸上一片落寞。 ‘同朝为官,堂树公经历打压磨难,最后还能被太上皇想起,最后主持处理皇家留下的烂摊子。 最后还留下一身贤名,其中曲折离奇真是让人唏嘘。 不怕持正兄笑话,当初堂树公真不如老夫。 太上皇过了盛年已经显露出好大喜功,更享受歌舞升平的朝堂。 越来越听不进去谏言,且对于宫闱之事越发的迷恋。 一时之间仿佛天下太平,处处海清河晏。 官员贪腐更是已经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也是那时堂树公的为官之地离京城越来越远。 日日征伐太上皇自然有心无力,慢慢的需要借助药物激发身体潜能。 千年来中原大地上王侯将相你方唱罢我登场,各种墓葬文化在中华大地荟聚,除去当世珍品被随葬墓中,许多门中秘宝也同时被埋在地下。 其中不乏百家文化之精髓文章,自然也不缺各种奇方秘药。 太医院对于太上皇龙体情形知之甚深,几位老太医寻借口想离宫。 太上皇为保圣名,放归太医之余,却暗地里吩咐我替他寻方觅药。 哪知一步走错就再无回头之路。 先太子对于官员贪腐,国事混乱异常焦急,跟随太子劝谏的在京官员勋贵越聚越多,也是各有心思。 我也不负众望寻的部分药方,可太上皇的心急出乎很多人的预料。 他已经秘密命令道门在替他炼制秘药。 朝议汹涌时太上皇不知受了谁的蛊惑,将手中的监国之权交于先太子。 也是那时堂树公得以重回朝堂。’ 王宁远点点头,秦业这番说话确实能和自己脑海里的记忆印证。 ‘先太子监国,调回部分在外为官的正直官员。 堂树公是正直,可被他审理后官员的位置落入谁手,持正可知?’ 王宁远捂着手里的茶杯,随着天色渐黑书房里越发冰冷。 这位营缮郎还真够清苦,连自己府里的供暖都不舍得仔细梳理。 ‘功大莫过于从龙,围在先太子身边的勋贵世家自然各有各的算盘。 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世家豪族还要点脸面,让他们靠着溜须拍马上位自然放不下身段。 可迷人的财富谁会不动心,先太子有心吏治自然会腾出不少位置。 这些肥缺大致已经落入勋贵和世家之手了! 勋贵和世家已经有先见之明的开始分化皇权?’ 秦业摇摇头,苦笑一下。 ‘当时身处局中自然没法看清全局,持正兄可是从堂树公处得知?’ 王宁远点点头,‘当年家父的确给兄长和愚传来信件,也是说了朝廷动向。 具体内情却很少提及,想来是不想我们兄弟俩牵扯其中。’ 听到王宁远这么说,秦业心里更加为儿女担忧。 ‘持正把四王八公看的太高了,他们当年虽然富贵,却被太上皇和先太子捏在手心里。 真正接手空余官位的是江南的世家文豪,文官到底心思诡异。 皇权内斗,真正得利的正是文官。 先太子受谁蛊惑,还是被逼起事也是一笔糊涂账!’ 说着看向王宁远,王宁远摇摇头。 ‘先父并没有提及! 会之兄可知道是太上皇在先太子起事前病重还是起事后病重?’ 秦业摇摇头,‘当日我不在京城,更别说京城当时城门紧闭,整日宵禁。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当时围在先太子身边的勋贵必有跳反之人,而且不在少数。 先太子在将家人屠戮一空之后才自戕而亡。 身为皇子哪怕造反,自戕谢罪足矣,起码子女还能在圈禁而活。 什么流落民间的皇子皇女,我能不知。 不过找块遮羞布,还能留个借口为将来者计!’ 王宁远冷笑一声,‘既然知道这么多,为何不见会之有一丝作为?’ 秦业拍拍两个没有打开的木匣,‘持正兄看过之后在评断!’ 王宁远起身绕到秦业对面,没想到木匣还挺重。 打开一看,王宁远差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后世。 里面放着的正是一个铜合金,两只眼睛如同两根柱子一般的面具。 ‘持正兄见过此类面具?’ 到底是官场老油条,王宁远只是表情微变就被秦业捕捉到。 ‘会之兄说笑了,愚也是第一次见。 这个面具不是黄铜,出自哪里?’ 三星堆这样的面具多了,整日的报道,王宁远能没见过嘛! ‘坏就坏在这个面具上,此物一共有两只,出自一个周早期的一个侯爵之墓。 按照墓室内陶器花纹推断我更认为那是一个殷商盛世西伯侯子嗣之墓。 此面具并不是纯铜,当日取出面具成色就是如此。 正是这样,勋贵之家才寻上我。 因为战乱确实有失传的冶炼之术埋于地下,他们也是奔着这些秘方来的。’ 王宁远哼了一声,‘又是寻药方,又要寻找冶铁秘方,还求财,会之真是重任在肩。 还有一个面具在哪,肯定不在钦天监!’ 秦业一脸的颓废,说出这些更是如同抽空身体一般。 ‘另外一个在贾家!’ 将放面具的木匣合上,用手指头敲打着匣面。 ‘不会是在荣国府贾政手里? 贾政是如何得知你在替皇家寻药的消息!’ 秦业如同抽掉脊柱的老狗一般,靠在椅背上。 从喉咙里发出的笑声和音色也变了,如同夜枭一般,只是更加低沉沙哑。 ‘勋贵之子又如何,一样的污烂,为了家族之利,同样没得选择。 如何知道我在寻药,自然是贾敬那个好夫人说的。 说出来都脏了我的嘴!’ 说到这王宁远才反应过来,到现在还不知道秦钟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贾政和贾敬的夫人本是一对璧人!’ 听到这王宁远眼睛大睁! 第114章 各方利益十二 ‘等等,会之兄的意思是贾政和贾敬的夫人本是一对痴男怨女? 贾敬的夫人是?’ 秦业沙哑的笑声再次响起,只是这次他越笑越痛快,直到笑到满脸通红。 惹的书房的门再次被敲响,‘父亲您没事!’ 秦业听到儿子的问话,好不容易收了笑声。 咳嗽两声,这才对着门外说道。 ‘钟儿,为父没事! 让厨房多炒两个好菜,今儿为父高兴!’ 秦钟又报了两个菜名,得了秦业的认可这才离开。 ‘持正不要见怪,我只是觉得身份在皇权面前不值一提罢了。 持正坐,咱们坐下说。’ 等王宁远坐下,秦业的脸上的潮红这才褪去而又恢复了苍白。 ‘持正不是和荣国府二房有亲竟不知贾敬的夫人出自王府?’ 在京城这个大染缸里真是没有角色是白给的,王宁远的那点家世老底不也被扒的精光。 看到王宁远疑惑的看着自己,秦业这才接着说道。 ‘要不怎么说太上皇能压制勋贵。 代善公追随两代帝王,最后心里的那点也九九被太上皇拆的七零八落。 代善公想用二子贾政和南安郡王联姻。’ 说到这秦业突然拍了一下椅把,‘不对这一切是有迹可寻。 贾赦有世子之位却和文官联姻是不是已经犯了忌讳! 那贾赦之妻离世岂不是皇家手笔? 只是贾政娶王家之女,又入职工部是何道理? 持正兄可有高见!’ 王宁远摇摇头,‘圣心如海岂是我等凡夫俗子能猜度! 金陵王家和会之兄难道没有瓜葛?’ 秦业摇摇头表示没有。 ‘在勋贵之家埋钉子本就是皇家所长,说句大不敬的话。 生于皇家之人天生就比我等多生两个心眼。 对于勋贵,皇家自然是更加知晓。 提及贾政会之兄一脸的鄙夷,可是还有内情?’ 秦业脸上的鄙夷更盛,眼中的后悔之意更显。 ‘荣宁二府军功得爵,自天下定鼎就知在军中再于建树。 宁国府贾敬在代化公严厉教导下这来有所成,太上皇开恩,更是安抚勋贵,这才点了贾敬为进士。 虽外出为官,可也仅仅为官一任就得以回京。 当初南安王女嫁入宁国府虽然有皇家之意,可那也京中难有的喜庆事。 南安郡王嫁女,自然也是红妆十里好不气派。 宁荣二府更是谨慎对待,荣国府老太君更是亲自操持婚事。 半个月的流水席更是奢华无比。 因为这事,贾老太君有补偿二子的心思也不难理解。 据说贾老太君和南安老王妃自小就是手帕交。 更是已经结两姓之好,被太上皇棒打鸳鸯,南安老王妃还亲自登门致歉。 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亲子降世,哪件不是喜事,可回京后的贾敬却一心求道,变化之大简直是骇人听闻。 其后南安王女,也就是敬夫人更是深居简出,很少在外人面前露面。 若不是有心人留意都不会发现宁荣二府之间起了龌龊。 我也是偶然从玄真观道童之口才得知贾敬居然在替太上皇秘密炼药。 后来南安王女产下一女离世,这才看出一些端倪。 只是小女婚嫁之事我也做不得主。’ 说着眼睛里豆大的泪珠已经流在了胡子上。 贾敬替太上皇炼丹之事真是无意得知,王宁远是一点不信。 咱们这位太上皇还真是恶趣味满满,随意扔出一饵就让人疯抢。 ‘可卿也是我从五六岁一点一点拉扯大的,门不当户不对突然被指给公侯之家,我又怎能放心。 持正兄没有闺女,自然无法体会当时心境。 我怕可卿被夫家看轻,对于谣言也就听之任之,也能趁此机会多给些珍品陪嫁。 只是这群人如同恶狼一般围了上来,徒呼奈何! 若我有个三长两短,钟儿必被此等虎狼之辈分食干净。’ 虽然秦业言辞激烈,心情沉痛,王宁远却毫无同情之意。 秘密替皇家挖坟掘墓,有损阴德的事没少干。 既然以身入局,也享受过权力富贵,更在晚年有了天伦之乐,那就要承受其反噬。 ‘会之兄,听你之意,南安王女虽然嫁给贾敬,贾政也已成亲。 可他们两人之间一直藕断丝连?’ 秦业双眼里满是泪水,如同老兽一般面对猛兽毫无还手之力。 ‘没错,养在荣国府王夫人名下的惜春姑娘就是贾政和南安王女的种。 贾政也是从南安王女那里知晓我的事,上门勒索。’ 说着拍拍最后一个木匣,‘泱泱中华瑰宝何其多,贾政却对冶铁之术十分上心!’ 王宁远哼了一声,‘单单只是冶铁之术嘛? 若如此,咱们到此为止! 我倒要看看贾政贾存周是如何护佑秦钟。’ 秦业眼睛大睁,吃惊的看向王宁远。 ‘你,你是如何得知的!’ 王宁远冷笑一声,‘女儿陷入宁国府之中,贾珍贾蓉将来成就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一二。 可荣国府到底不同,你这是在押宝,还是秘密押宝。 会之兄真的认为你和贾政之间的瓜葛能瞒过有心人的眼睛。’ 王宁远刚说完,秦业脚步虚浮的离开自己的位置。 晃着走到王宁远身后,王宁远刚回头,秦业两腿一弯就跪了下来。 王宁远如同触电一般离开自己的圆凳。 ‘会之兄这是何意!’ 秦业一个响头磕下,声音呜哑着回道。 ‘小女已将令德公子的所作所为尽数告知于我。 持正官声贤名我自是十分清楚。 之所以将事和盘托出,就是有事相求。’ 王宁远点点头,‘求我护住秦钟。 会之兄从来没想过去陛下面前澄清此事?’ 秦业只是趴在地上一句话不答。 王宁远摇摇头,还真是畏皇家如虎,怕自己一开口一家更是死无葬身之地。 王宁远扶起秦业,让他在椅子上坐下。 ‘贾政到底从会之兄这里拿走了什么?’ 这下秦业真的如同被抽掉脊梁的老狗一般。 指指最后一个木匣,‘所有贾政取走,上呈给太上皇的秘方,以及宁国府索走的珍宝都有副本。 还有一些过于珍贵,我一直小心存留着。’ 第115章 各方利益十三 王宁远眉毛一拧,摇摇头问道。 ‘还知道留一手。 会之兄就不怕这一手成了你的催命符?’ 秦业摇摇头,‘只要我这把老骨头还有用,他们还能容留我们父子。 我只盼望钟儿快快长大,好让我安心的离开。’ 活到这把年纪现在求的也只是孩子能平安长大,一身富贵都不求了。 ‘会之兄寻宝一生怎么生活如此落魄?’ 刚问完,书房的门再次敲响。 ‘什么事?’ 屋子传来德哥儿的声音,‘秦伯伯,府里来人有事问我父亲。’ 王宁远说了一声稍等,立马起身向勤业致歉。 出了书房,德哥儿立马迎了上来。 王宁远看看房里的丫鬟,摸摸儿子的脑袋示意他出去说。 到了外院的倒座房,没想到来的居然是韩彬,另外两位是昨日才到的墨家子弟。 看到王宁远韩彬立马上前小声的说道。 ‘都是墨家子弟,一刻也不愿意多等,非得面见家主。 一共四位,刚到秦家外,他们就发现有人窥探秦家,他们已经跟过去了。’ 有人盯着秦家并不奇怪,敢来王宁远自然不怕招惹他们。 ‘跟过去多久了?’ 韩彬一愣,‘盏茶的工夫!’ 王宁远转身看向两位墨家子弟,‘你们熟悉京城?’ 两位墨家子弟摇摇头。 王宁远指指乌雅,‘将你们联络秘图告诉他。 乌雅带着踏英去看看,知道去哪就行。’ 说着王宁远将自己的腰牌扔给乌雅,乌雅一听立马跃跃欲试起来。 打头的墨家子弟想都没想就将秘语和秘图告诉乌雅。 乌雅记住信息对着王宁远一拱手就转身离开房间。 德哥儿若有所思的看着父亲行事,眼睛在刚关上的房门,墨家子弟身上不停的打转。 ‘执意来寻我必是有事,说!’ 王宁远嘴里问着,迈步到主位前的椅子上坐下。 ‘墨家子弟,鲁柱,胥业,见过家主!’ 德哥儿,阿桃,王顺,刘槐听到还没反应,韩彬已经开始审视两位抱拳行礼的墨家子弟。 王宁远确实心里苦笑,难怪墨家没落。 墨家子弟一生之主只有巨子,现在为了展示投诚之意居然认主。 不过就冲他们刚才的表现和执行力还真不错。 ‘只此一事?’ 听到王宁远问话,两人这才站直身子。 王宁远在当下已经算是高个,这两位目测比王宁远还要高一拳头。 寒冬腊月身穿薄夹袄,棉裤,棉鞋,比普通老农强不到哪去,只是少了些补丁而已。 蜂腰猿背,四肢修长更像两个衣服架子。 面相普通,扔在人堆里也毫不起眼,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明亮的眼睛和黑红的面庞。 鲁柱从怀里掏出信封,双手捧着递给王宁远。 还真是坦诚,打头的介绍的就是鲁柱四位。 四位自幼被选出学习古武,身手不错让王宁远留在身边听用。 剩下的就是此次前来墨家子弟和农家人的信息,事无巨细倒是交代了个清楚。 也不知他们在邹县多久,分明很了解王家。 等王宁远收起信纸放进信封,韩彬走到王宁远身边凑到耳边。 ‘夫人不放心将他们留在家里,这才让我带他们过来。 都是锯嘴葫芦,除了名字丝毫没露。’ 王宁远点点头将信封交给韩彬。 ‘主家盛情款待,咱们就吃了晚饭再走。’ 说着王宁远冲着王顺伸出手。 王顺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元宝,拉下自己的荷包,倒出里面的散碎银子,将元宝放进去递给王宁远。 ‘好在夫人有先见之明,特意嘱咐带些银子。’ 王宁远留下一句话多后领着儿子出了倒座房。 王顺看了一眼两位墨家子弟,这才对着韩彬抱怨道。 ‘老爷越发的大手大脚了,他那点俸禄连养活一家人都不够。’ 韩彬都被王顺的话气笑了,‘行了! 东家现在身份不同,你当还在邹县老家呢!’ 王顺哼了一声,‘我问过父亲,以前老爷在时,也没有如此大方。 万一夫人生个小姐,嫁妆可怎么办? 刚得的地,老爷也没打算留在手里。’ 韩彬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 ‘我说王管家,以前也没发现你话这么多,今儿这是怎么了?’ 王顺抬起右手,食指转转示意韩彬看看秦家。 韩彬哼了一声,‘当了几十年的营缮郎,怎么会没有家底。 嘴上哭穷就是真的穷了,愚蠢!’ 两人刚打完嘴仗,秦家人就端着酒菜进来。 秦家老管家笑着请王家人入席。 阿桃倒是没用秦家丫鬟伺候,亲自上手添茶倒酒。 老管家话里话外只是念叨家里苦,老爷如何实心用事。 两刻钟的工夫,乌雅带着两位相貌普通,身高和鲁柱两个差别明显的汉子回到秦家。 入席后,乌雅是一点不客气,撕了半只肥鸡就扔给踏英。 看的四位墨家子弟直心疼,就这乌雅还时不时的夹些香肠片放在踏英的面前的盘子里。 酒足饭饱,王宁远收下两个木匣,这才领着家人,打着灯笼离开秦家。 韩彬看看嘀嘀咕咕的德哥儿,阿桃,乌雅三个,紧走两步到王宁远身边。 ‘东家可是有收获!’ 王宁远摇摇头,‘要整理过秦业的礼物才知道。 也许今晚是给王家招祸也不一定。 这个秦业身上有太多的事,牵扯的人太多。’ 应付完五城兵马司的盘查,王宁远一行这才回到自己家。 让王顺给四位墨家子弟安排住处,王宁远带着儿子,阿桃,乌雅,韩彬,喊来张老拐进了过厅西屋。 缓过身子,乌雅这才汇报今晚的情况。 ‘小的顺着他们给留下的指示一路追上去,在北静王府后巷追上莒超,沈奎两个。 报了秘语,给他们看了招牌后他们毫无保留的告诉和小的。 三个人被发现后离开秦家附近。 后面两人分明也注意到前一人的存在。 可以肯定后面两人也跟着到了北静王府后巷。 之后两人一路往南,在宁荣街外他们进了一个赌坊。 踏英寻了两圈,最后到底是两人是不是都进了宁荣街就不得而知了。’ 第116章 各方利益十四 乌雅看了一眼王宁远,这才接着说道。 ‘宁荣街有贾府的贾丁提着灯笼巡逻,我们就没有冒然查探。 到底去了荣国府还是宁国府就不得而知。 莒超本想前去查探,被小的拦了下来。’ 说完小脸上一脸的懊恼,‘早知道小的出门就带上海东青了,有它们在肯定能探查清楚。’ 德哥儿从王宁远怀里下来,走到乌雅身边拍拍他的肩膀。 ‘还真是够小心谨慎的,路上遇到兵马司的人没?’ 乌雅摇摇头,对着德哥儿一笑,拍拍自己的小胸脯。 ‘少爷放心,有踏英跟着我躲过兵马司夜巡队还不容易。’ 乌雅能从小俘虏一路活着到东平王府,还能给自己挣出一条活路,除了直觉,小心谨慎自然不缺。 韩彬拧眉看了一眼王宁远,家里所学还有德哥儿的所作所为韩彬自然了解。 可乌雅的表现自然惊艳,实在出人意料。 都是高门大户,一路躲过去,还能这么快追上。 王宁远轻轻的点点头,韩彬这才和张老拐小声嘀咕起来。 韩彬和张老拐嘀嘀咕咕,仨小只也在那交流心得,王宁远轻轻拍拍两个木匣,示意一会打开让他们先看。 有了徐嬷嬷就是不一样,张穗躺在榻上享受着徐嬷嬷的按摩。 听春在一边小声的读着书,房间里连张穗最喜欢的熏香都停了。 听到脚步声,张穗扭头看看王宁远。 ‘什么时候回来的?’ 王宁远把双手放进腋下暖热。 徐嬷嬷笑着让出位置,跟着听春退了出去。 换成王宁远,张穗明显有点不适应。 ‘还是宫里人会享受,也不知道徐嬷嬷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吃喝穿戴,首饰衣物摆放,孕期营养真是一点不比后世差。 不对,应该说比后世还精细,还全面。 他们真是把伺候人的学问当成一门学问,系统的整理了一番。’ 刚说完听春就在门外打招呼,‘夫人,徐嬷嬷安排的豆浆。 说是喝完您就能就寝。’ 王宁远起身开门接过托盘,媳妇已经慵懒的坐了起来。 看着媳妇小口的喝着豆浆,王宁远这才开口道。 ‘也许是咱们地位太低,真正的达官富贵家里享受的待遇也不比现在差。’ 张穗听了摇摇头,‘那些国士享受到的疗养自然不会差。 相信也有不少像咱们这样的幸进之臣的人家。 可我心里总觉得受之有愧。 老爷,现在我是真想和你一起改变这个世界!’ 王宁远摇头苦笑一下,‘怎么这么快就有士为知己者死的觉悟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多愁善感。’ 张穗白了自己男人一眼,一抬下巴,示意将铜盆拿过来。 漱过口后,将水吐到铜盆里,这才褪了罩衣躺在床上。 王宁远才将今晚在秦家的事起了头,媳妇已经打起了小呼噜。 将棉被盖好,小心的放下帷幔,悄悄的退了出去。 ‘小心守着夫人!’ 听春立马蹲身应是,看了王宁远一眼这才开口道。 ‘老爷,徐嬷嬷的意思是让我和画冬妹妹晚上轮流值守。’ 不说还没注意到,东二间里已经变样。 两张床已经摆了进来,上面还放着被褥。 王宁远指指床铺,听春这才小声答道。 ‘还有一张是徐嬷嬷的! 她的意思是让老爷和夫人暂时分开睡,省的打扰夫人休息不好。 书房外的床铺已经给老爷收拾妥当。’ 王宁远一愣,‘徐嬷嬷呢!’ 听春眉头一皱,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一拉王宁远的衣袖到了正堂。 ‘老爷,徐嬷嬷到厨房吃夜宵了。 说来也怪,她对各种饭菜异常了解,可对府里的饭食却异常夸赞。 不是出自宫里嘛,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王宁远摇摇头,‘整日里活的战战兢兢,什么山珍海味能品出味来。 宫里的规矩比天大,她们的日子不一定比咱们强。 行了,给你们说这些干嘛! 先辛苦几天,回头在挑几个人上来,别把你和画冬累坏了。’ 又嘱咐了听春几句,王宁远这才出了正堂。 过厅都没进,王宁远直接去了二院的厨房。 刚到门口就听到徐嬷嬷说话的声音。 ‘以后老爷晚上在操劳,不可在奉茶,府里有上好的黄豆就多饮豆浆,稍加糖霜不可过多。 每日清晨每人一大杯蜂蜜水,既能益气通肠,还能补水养颜。’ 勤秋笑着应道,‘在老家坐堂的郎中也不是没嘱咐过。 只是咱们家三位主人口味独特且难劝呢! 也是大夫人说话管用,现在徐嬷嬷来了,多嘱咐夫人两句。 老爷和德哥儿都听夫人的。’ 厨房里沉默一会,这才传出徐嬷嬷的声音。 ‘你们一个个的心眼不少,罢了我这把老骨头也没甚可惜的。 就全了你们的心思,当一回枪好好劝劝夫人如何养生。’ 勤秋和两位厨工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瞧徐嬷嬷说的,我们是敬重您呢,怎么舍得拿您当枪使。’ 王宁远摇摇头,这个徐嬷嬷还是有识人之明,还不难一天就把家里的几个大丫鬟摸透了。 王宁远敲敲门,厨工打开厨房门。 ‘老爷,秋姐姐老爷来了!’ 王宁远迈步进了厨房,徐嬷嬷倒也不嫌弃,直接将碗放在案板上,手里捏着半个马蹄烧饼站了起来。 徐嬷嬷正准备行礼,王宁远摆摆手。 ‘接着吃你的,我找勤秋说几句话。’ 勤秋听到找她,立马放下菜刀和食材,双手在围裙上一擦。 ‘老爷,啥事!’ 徐嬷嬷听到勤秋这样差点没笑出来。 ‘家里人多,节后府里上门的人也不少,你多挑几个丫头上来。 对了,秋里你就要和刘槐成亲,接手的大厨可有眉目?’ 勤秋脸一红,脑袋低垂,配上她的身形这反差还真有点让人不适应。 ‘老爷,初三四的铺子里伙计家的娘子都要带闺女来给夫人磕头。 到时我留心些选几个留在家里听用就是。 至于接手的人,我已经写信回老家,师傅她老人家还想来伺候老爷一家。 她家的酒楼也就那样,本本分分不想在扩大。’ 第117章 各方利益十五 王宁远听了一笑,‘她家酒楼不说日进斗金,怎么也算日日得利。 孙子孙女也乖巧懂事,怎么还惦记府里这份收成。’ 勤秋摇摇头,‘师傅说该教的都交给师兄,孙子孙女也大了,倒是更惦记夫人和德哥儿。’ 王宁远点点头,‘随你们! 好好的日子不过,整日想着来伺候人。’ 厨房里除了炖肉的香味还夹杂着一股豆腐乳的味道。 这一找这才看到案板上的小磁坛。 徐嬷嬷看到王宁远的目光,这才笑着回道。 ‘是老奴想这一口,宫里不缺这口。 可整日守在贵人身边就是在嘴馋也不敢入口。 倒是让老爷见笑了!’ 王宁远摇摇头,‘府里没那多规矩,随意些就好。 可是晚饭没吃饱,这么早就吃夜宵。’ 徐嬷嬷笑笑,‘当了一辈差,一时还不适应。 也只能抽空吃点垫垫肚子。’ 这就是宫里人,懂得多,学的更多,可到底身不由己。 还得时刻保持空腹状态,哪能贵人在忙,你一个伺候人的去更衣。 ‘家里就是家里,慢慢适应。 勤秋,丸子汤不错,一会端几碗送过来。’ 说完立马转身出了厨房。 踏英欢跳着围了过来,王宁远腿一伸将它踢到一边。 ‘又跑哪撒花去了,今儿怎么不继续装死!’ 听到二门外王顺说话的声音,也顾不得踏英走了过去。 ‘明儿问过老爷再说,今儿暂且这样!’ 王顺刚说完就看到王宁远。 ‘老爷,您怎么过来了?’ 说完立马开始解身上羊皮马甲的扣子。 王宁远刚想说不用,王顺已经敞开马甲披在王宁远身上。 ‘听春着丫头怎么回事,老爷出门也不说披件防寒的衣物。’ ‘她守着夫人呢,哪来那么多事,不是安排住处嘛,怎么跑着来了!’ 一高一矮的鲁柱和沈奎叫了一声家主就再不开口。 ‘老爷,他们倒是成了惊弓之鸟,深怕有人窥视府里,非得巡查一遍这才安心。 还想开了府里的库房取四柄刀枪出来,他们入城连看家的武器都没带。 这不还想接了晚上门房的活。’ 王顺刚说完,鲁柱这才解释道。 ‘家主今晚的贼人也无法得知是否是冲着咱家来的。 小心无大错。 每次年节也是宵小之辈溜门撬锁最佳时期。 在山东老家有些贼人为了些钱财甚至在大年夜做出害人满门的事。’ 无论是表忠心或者这就是他们的行事风格,都不该打击他们的积极性。 ‘库房的钥匙不是在你那嘛,该取就取!’ 王顺眼里的担忧一闪而过,到底点点头答应下来。 将羊皮马甲还给王顺,王宁远这才回到过厅西屋。 三个熊孩子还在那观察面具,韩彬三个已经开始在分拣木匣里的书籍纸张。 等大家都端起碗吃着丸子汤时,王顺也吹灭灯笼进屋。 王顺凑到王宁远眼边,‘老爷,东西已经取出交给他们。 和王府的侍卫也说过,让他们盯着点他们四个!’ 王宁远点点头,对于王顺的安排还算满意。 ‘别闹了,吃完赶紧回去洗漱,你们俩今晚在德哥儿房里休息。’ 防身的东西一家三口怎么能不准备。 小命可只有一条,更别说从孔孟之乡长大,自小我没少听那些响马的事。 三个臭小子不定有什么事,咕噜咕噜把本就不多的丸子汤倒进嘴里,一摸嘴抱起放面具的木匣就溜了。 ‘老爷,刚才去东院巡查,还没到马棚,老彭蹲在马棚外等着。 黑灯瞎火的,要不是鲁柱提醒我都没注意到。’ 王宁远眉头一挑,‘也不用草木皆兵,你老爷我也只是一个五品文选司郎中。’ 王顺看了一眼王宁远,硬是把其余的话咽了下去。 ‘明天事多,喝碗汤你也回去休息。 有事问福伯去!’ 王顺听完,过去端起一碗丸子汤就往嘴里划拉。 吃完说了一句老爷也早点休息就开门就离开。 马夫跟随先父多年,什么来历先父也没有提及。 就连王宁远丁忧期间马夫都一直守在府里。 哪怕真有问题现在点破也没什么好处。 一个吏部文选司郎中是不需要监视,可一个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可就十分有必要。 拿起韩彬整理的资料慢慢看起来。 什么是王侯将相! 生前一言可定一城一国之民的生死,享尽荣华富贵。 死后也能给自己建一座媲美阳间之城的阴宅。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阴宅的建筑材料和设计理念比阳间之城更先进。 就算这样,不也有人将他们带到地下的财富和学问重新取出。 分门别类的放好,王宁远这才摇着头放下手里的书籍。 这些人但凡将建阴宅的心思多用些在民间,也不至于多次被北方游牧民族屠戮。 明天要面见太上皇,王宁远这才和两位幕僚开始预设明天和太上皇的奏对。 除夕一大早,吃过早饭,德哥儿已经吆喝着让厨房打浆糊。 福伯也被请来准备开始写对联。 这边写边贴不得忙活半上午。 王宁远换上官服,骑着马带着刘槐,胥业,莒超往西安门出发。 真是鸟枪换炮,以后出门还的带上两个保镖。 刚交了出示完腰牌,夏家的轿子也到了西安门。 直到快午时,王宁远这才铁青着脸跟在夏吉身后出了西安门。 夏吉伸着手掌接住几片雪花,轻轻一吹将雪花吹化,这才嘴角一勾看了一眼王宁远。 ‘怎么这就受不住了,现在知道为何姚老匹夫称病在家不见人了。 太上皇自从身体好转后,心性更是难以琢磨。 好在太上皇还记着和堂树公的君臣之意,不然今儿你的在西苑外跪到两腿残废。’ 夏吉挥挥手,让自己家的轿子在后面跟着。 ‘怎么你还不信,也就姚夔这个老无赖,他是敢当面顶撞太上皇。 吏部其余官员太上皇废了也不是一个两个。 现在看到四王的底气了,他们只需在太上皇面前偏偏嘴,六部除了尚书侍郎都能废除,甚至直接入棺。 你还不错,今儿还有东平郡王还一同陪着跪。’ 第118章 各方利益十六 夏吉不说还好,这一说王宁远就感觉膝盖又冷又疼。 昨晚和两位幕僚商讨的奏对更是成了笑话。 王宁远铁青着脸,咬牙说道。 ‘如此对待臣工,哪里还有一点帝王风范。 喜怒无常,语言粗鄙,实在让人心寒!’ 夏吉看了王宁远一眼,‘心寒! 太上皇也是禅位后才活的更加潇洒,更加自在。 也是这两年说起话来毫无顾忌。 汝也是受了池鱼之殃,都是我们几个老不死劝谏过甚。 太上皇如此这般随心所欲汝就当他是老小孩就是。 不要有那么多怨渎,从万人称圣,到父子兵戎相见,被迫禅位,再到身体康复,发现执掌天下的大权旁落。 这种大起大落放在一般人身上不疯魔已经是侥天之幸。’ 王宁远揉揉额头,右眉上方的疼痛告诉自己在西苑确实受到袭击。 还是被当今天下唯二尊贵人用象棋子袭击的。 王宁远不阴不阳的说了一句,‘这可不是您往日的风度,怎么替太上皇说起好话! 京中官场可是一直有您顶撞太上皇的流言。’ 夏吉哼了一声,‘小子,大过年的非得给本官找不痛快是! 什么流言,那是事实。 本官如何就替太上皇美言了,那是感同身受。 这么点羞辱就受不住了,将来如何能成大事!’ 王宁远快走一步,身体更靠近夏吉。 ‘感同身受?您!’ 听到王宁远带着怀疑的问话,夏吉嘴里热气如利剑一般吐出。 前面的雪花立马翻转着向两边卷去。 ‘六部九卿,还有各位侍郎的官评履历汝还没有资格查阅。 本官若是没有被打落尘埃的那几年,又怎么看透富贵权力的本质。 怎么会沉下心体验真正百姓的疾苦,更不会成就现在的夏吉。 税法的一点变动就能影响百姓一家的一生。 本官不像你,高,有人点拨,一入官场就一身傲骨。 如何控制户部本官阳谋阴谋尽出,同样吏部姚大人和刑部李大人更是旗帜鲜明。 说是合纵连横也不为过! 今日大家都在演戏,只是汝被强行安排了一会丑角罢了,至于东平郡王,太上皇是真的想借机废了他! 没见落井下石最狠的就是南安郡王世子嘛!’ 王宁远哼了一声,‘今日也算领教,南安郡王世子居然如此贬低持正。 这次就不要怪吏部收拾东南三省的官员。 至于阴阳怪气的北静王,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夏吉停下脚步,扭头鄙夷的看了一眼王宁远。 ‘朽木! 单单底层官员的调整能撼动南安郡王在东南的所作所为。 当务之急是京察和两江,浙江官员的调整。 那里才是重中之重,我朝税收十之二三出自此处。 可近年来两江之地的税收锐减,除去太上皇的手笔,当地官员中饱私囊,更是和南安郡王走私获利。 里里外外对国朝的伤害丝毫不比圈养北方大军的北静王差。 现在已经砍掉南北沟通的一个臂膀,陆路就要看朝廷和地方大员的角力。 京察之后才轮到对两广总督的调整。’ 王宁远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夏吉眼里一闪而过的煞气。 还是文臣大佬下手黑,堂堂一个两广总督估计要成阶下囚。 ‘才头一年娃样子就忍受不住了,心性之差,也不知李尚书和姚大人看重你什么。’ 训完王宁远,夏吉也不让轿子过来,赏这雪景接着散步。 王宁远一呲牙接着跟上去,这能怪我嘛,大冬天的在跪在殿外的风雪中。 娃样子是真的当的,自己的官声还要不要了,必须要抱怨,还要让上下皆知。 ‘以前常听说太上皇虎口夺食,没少从户部要银要粮,为何今日一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大人就没有什么要教持正的?’ 夏吉哼了一声,脸上的肌肉抖动,连着胡须都一抖一抖的。 ‘虎口夺食,还真是捧杀本官。 其乐融融? 太上皇分明是在挖我朝的根基,简直是拿江山社稷当儿戏。 这比羞辱本官更甚。 太上皇分明已经喂饱其它三王和支持他的勋贵,花销想来已经有了着落。’ 郁闷的说完,扭头对着后面骂道。 ‘还愣着干嘛,不赶紧回府,都不想吃年夜饭了,一群愚奴。’ 王宁远退到一边,虚扶着夏吉上了轿子。 真是没想到心境如铁的权臣也能被太上皇破了心绪。 难道太上皇真是有意为之,到底是掌控帝国四十余年的帝王。 ‘愣着干嘛,过来!’ 王宁远赶紧弯腰小走两步靠过去。 ‘初一,初二有下属拜年,初三以后可是有空。 别忘了到本官府上磕头,全家都来!’ 说完轿帘一放,轿子已经抬起慢悠悠的走进风雪中。 ‘老爷,您的额头是?’ 王宁远瞪了刘槐一眼,‘被打了,被太上皇用棋子打的。’ 这一嗓子将鲁柱两个都吓了一跳。 到底刘槐更了解自己老爷,扭头一看身后不远处一队王驾正渐渐走近。 就像故意的一般,王宁远往边上退退,让刘槐拿出手帕清理一下额头。 等四位藩王的车驾过去,王宁远骑上马时,额头上已经绑上了扎上了红丝带。 想要身后名,那王宁远也用小手段替您扬名。 反正各种的遭遇是真的,王宁远也只是招摇过市罢了。 溜溜达达的刚过鼓楼大街,西宁郡王的车驾就停在前面的路上。 ‘王大人,我家县主请您过去说话。’ 王宁远点点头,下马之后一头雾水的走了过去。 ‘吏部文选司郎中王宁远见过县主。’ 一上午王宁远都没注意,这位县主的声线居然如此粗。 ‘王大人年礼,本该早就派人亲自去府上商谈。 只是年节王府忙碌,也是经验不足,差点将父王交代的事忘却。’ 说着边上的一位女官手里捧着红封走到王宁远面前。 ‘王大人先看看,若是合适就派人到西宁郡王府洽谈。 孤在这里也祝福王大人鹏程万里,官运亨通!’ 说完女官对着王宁远施礼后,示意起驾离开。 第119章 各方利益十七 王宁远拍着手里的红封嘴角一勾。 早就知道你们四位藩王各有各的算盘。 什么事务繁忙,分明是想看看太上皇的态度在决定如何行事。 到了这会,王宁远反而打心底里想谢谢太上皇。 要不是今日他态度恶劣,想来这位县主还要观察一段时日。 身为藩王哪个不是多方下注,处处投资。 俗话说的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现在王宁远可比小鬼还高半级,想下绊子机会更多。 虽不能让你们伤筋动骨,可让他们浑身难受还是能做到。 ‘老爷!’ 王宁远心情可比刚才好多了,‘上马,赶紧回府,饿死老爷我了。’ 鲁柱看到王宁远的表情不由和沈奎对视一眼。 仿佛对于家主喜怒无常有点不适应。 刚到府门口,王顺里扶着王宁远下马。 等所有人都进了府,王宁远这才将准备好的拦门棍摆好。 伸手将新灯笼的穗子理顺,这才转身跨过门槛。 刚过月亮门,踏英就已经咬住王宁远官袍的下摆。 四条小奶狗也开始撒着花的围着王宁远转圈。 摸摸踏英的脑袋,‘今儿这是怎么了,正饿着呢,找德哥儿陪你玩去。’ 踏英用嘴死死叼住衣摆,喉咙间不停的发出呜呜声。 拉着王宁远就往回走,怎么劝都不听。 到了门房门口,踏英这才松开嘴,对着门汪汪叫了几声。 推开房门,这才知道为啥踏英为何反应这么大。 门房里的桌子,椅子上摆满正在晾潮气的鞭炮。 ‘瞧你那点出息,都多少年了,还怕鞭炮的响声。 一会放鞭的时候你就不能带着小弟躲躲。’ 嘴里唠叨着,带着踏英几个进了二院。 张穗手上还戴着白面,身边站着听春。 ‘刚才就来报说您回来了,赶紧去换了官服,沐浴更衣。 在哪里吃午饭?’ 打眼一看,王宁远就知道媳妇正带着家里人在包饺子。 ‘洗完澡到饭堂用饭,正好陪你们聊聊天。 德哥儿呢?’ 听春听到问话,笑着回答道。 ‘贴完春联也不知道得了什么消息,跑到新进家丁那里到现在回来。 刚才还听到学堂那里有欢呼声传来。’ 王宁远哦了一声,转身出了二门。 能让几个小子欣喜的必然是有真功夫。 一路溜达着从西院巷道到了西北角的学堂。 大过年的德哥儿带着几个小的正在那扎马步。 只是马步明显比以前练习时的马步更宽更低。 胥业看到王宁远过来,只是拱拱手。 王宁远这才看到他嘴角边的淤青。 一边用来给学堂学子练功的木桩已经从半腰折断。 直径一扎的木桩,折断的乱茬看的王宁远都心惊。 看着德哥儿几个还在咬牙坚持,头上的热气将快要落在脑袋上的雪花全部融化。 也不知道他们脸上的是汗水还是雪水。 走到断裂的木桩边,这才看到顶端的拳印。 ‘真有内功一说?’ 胥业被问的一愣,疑惑的嗯了一声。 ‘家主意思可是通过导气不断对五脏六腑进行洗髓,自内而外的强壮己身。 经过炼气养神做到天地合一,劲力也是自内向外而发。 可我们并不称其为内功!’ 王宁远听的眼睛一亮,这不就是内功嘛! ‘你所说的导气可对年纪有所限制。’ 胥业一愣,圆乎乎的脸上难得露出笑容。 这才发现这位墨家的内护法并没表面看起来那么冷漠。 脸上带着笑容的他更像一个邻家男孩。 ‘家主可是听别人胡扯领悟错了导气的本意。 吐纳导气本是古时修道之人所创,虽然不能得道成仙,却也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能借助吐纳导气之法练出劲力更是万中无一。 若无药汤配合,练出劲力者反而影响寿数。’ 王宁远一愣,本能的看向儿子。 ‘家主勿忧,虽然少爷所泡药汤不如墨家秘法,却也有其所长。 更别说少爷身体康健,根骨奇佳更是练武好苗。’ 王宁远嘴角一抽,胡子都跟着抖动。 倒也不用这么夸德哥儿,难道你自己没发现撒谎时眼神飘忽不定嘛! ‘既然叫了家主,我也认了,就不要用这种话哄家主。 整日里在朝堂上勾心斗角都够够的,回来还得分你们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 胥业尴尬的笑笑,两只手都不自在的不知道放到哪里。 ‘叫你实话实说!’ 胥业点点头,走到王宁远身后,一起看向几个练武的小子。 ‘阿桃四肢修长,五脏六腑强健,心诚手稳,资质最佳。 乌雅次之,少爷排在第三位,其余三位用心练功也不会比府里那两位护卫差。’ 王宁远嘀咕一声府里护卫,‘你们切磋过?’ 胥业点点头,‘到底没忍住,少爷让我们放开手脚,出手没有收住,打伤了护卫。’ 看到王宁远的目光,胥业赶紧解释道。 ‘家主放心,鲁大哥已经给他用了汤药,调理几日就能完好如初。’ 那两位可是顺忠王府的高手,就这样被你们收拾了。 ‘胥业,今年多大!’ 胥业也有点不适应王宁远突然转化谈话的节奏。 ‘东家,过完明日我就二十有一。’ 王宁远摇摇头,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昨晚板着脸,还以为他比自己大呢。 刚才的微笑加上一嘴的白牙,还当他十七八呢。 ‘普通人也可以练习是,那需不需要泡药汤,也是如他们一般需要扎马步?’ 胥业摇摇头,‘可是家主想练习?’ 看到王宁远眼睛明亮,他倒是一脸的为难。 ‘家主经过吐纳导气强健五脏六腑必有所成,只是想练出内劲。’ 看他一脸的为难样就知道不可能。 王宁远一挥手,‘能强身健体也行,回头记得教教你们家主。 给我说说,你将护卫打成什么样了,你们四个论起身手谁最佳?’ 胥业这次脸上的微笑可一点不像邻家男孩,那种发自骨子里的自信着实强烈。 ‘一个双肩脱臼,一个肋骨断裂,肺部有些许破损,腿骨需要休养些时日。 我们四个,单论身手当然我更胜一筹。’ 第120章 各方利益十八 这算是捡到宝了! ‘你们是拳脚切磋还是动了刀枪?’ 说到这事胥业倒是庄重起来。 ‘家主,在入府之前,田和田大匠一再嘱咐我等按家主指示行事。 鲁堂主,不是鲁大哥也嘱咐我们除非危及家里人性命不然不许动刀枪。 昨晚找管家要刀枪也只是以防万一。’ 刚说完,远处的几个小子已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快起来,此时正是气穴大开,瘫坐于地寒气入体,练来何用。’ 本来对于胥业的判断王宁远还有所怀疑。 看到阿桃和乌雅起身拉起德哥儿,阿桃看来还是有所保留。 只是一向要强的德哥儿以后可有得苦头吃喽。 正发呆呢,德哥儿被阿桃架着走了过来。 ‘大过年的怎么还练上了,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用心。’ 德哥儿没先回答父亲的话,撇嘴看了阿桃一眼。 ‘倒是让你受了委屈,每次都装少爷我差点都让你骗了过去。 少爷我是争强好胜,可并不傻。 天下英才何其多,天赋异禀者更是如过江之鲫。 你小子既然在武学上有天赋,那就用心,少爷将来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阿桃脸一红,然后又一脸的庄重。 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依旧安稳的站在德哥儿身边。 虽然在外受了气,甚至是羞辱。 可自从进了家门王宁远的心情那是好的不能再好。 墨家子弟几个的确是宝贝,只要用心让墨家再次扬名天下,墨学身上必有王家烙印。 文字,学说才是文人世家的护身符,钱财反而是过眼云烟。 德哥儿今天的表现更是让王宁远放心,没有好高骛远,更是能通过自己的眼睛和人性,思维去分辨身边人,这才是最大的收获。 同样的错误王宁远犯过,以为自己站在上帝视角,还有不错的家世能畅通无阻。 可事实却是越来越看不明白,甚至被同僚,上官如棋子般随意拉扯。 此时的官场文化更含蓄,可也更加致命。 ‘爹,您是没看到,胥业只是随意一拳就将练功桩打断。 一拳一脚就将王府侍卫打的腿断吐血。 古武的杀伤力可比老家那些开馆收徒的武师强多了。 只练筋骨却了那口气到底相去甚远。’ 王宁远点点头,‘阿桃下下汗带着他们去沐浴。 洗的干干净净的过大年!’ 阿桃嗯了一声,转身就走。 王宁远搂住儿子的肩头也离开学堂。 ‘爹,一个不是以武见长的墨家身手都如此厉害,佛道两家是不是更深不可测?’ ‘想到了什么?’ 德哥儿用头顶了父亲一下,‘您知道我在说什么,那两位僧道不会真有通天彻地之能?’ 王宁远哼了一声,‘都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咱们一家突然闯进来,算是打破天机,真有能耐不早就找上门了! 什么僧道,说的不过就是命有定数,无论如何挣扎都不会改变。 你的政治课是白学了嘛,斗争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更何况他们毫无慈悲心肠,丝毫没有替世人渡过苦难之心。 忙完年节头几天,我带你去见见神神秘秘的贾敬贾道长去。’ 德哥儿听完一脸笑容的说了一声好,‘什么神神鬼鬼,能解释清咱们的开路嘛!’ 王宁远掏出手绢递给儿子,‘福伯家进进出出的忙活啥呢?’ 德哥儿哦了一声,‘晌午正贴对联过门笺呢,福伯说今年家里有喜,只贴黄色和红色就行。 这不正忙着雕版,上色呢,倒是执拗的厉害。 老娘听了,更是高兴的不得了。 真是有了老二,老大就不值钱喽!’ 王宁远摸摸儿子的脑袋,‘以前养你都费劲,我们哪敢再要。 不许在你娘面前说这些。’ 王宁远刚拿着换洗衣服进了东耳房,德哥儿也笑嘻嘻的抱着衣服跑了进来。 ‘爹,咱爷俩一起洗呗,好久没您搓背了。’ 爷俩痛快的洗了一个澡,这才去吃午饭。 二院东厢房饭厅里,张穗正带着家里的女眷正热闹的包着饺子。 ‘怎么摆了这么多桌子?’ 张穗坐在边上伺候着爷俩吃饭。 ‘就咱们一家三口吃年夜饭多冷清,倒不如把家里人都聚在一起。’ 说着指指收起来的屏风。 ‘尽整些虚头巴脑的,心里不干净怎么防也防不住。 真出了乱子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德哥儿对着父亲眨眨眼,父子俩对于这一点认同一致。 张穗对于处置犯大错或者危及一家三口的下人更合理。 在这一点上反而是她适应的更快。 随着阿桃他们的到来,饭厅里更加热闹起来。 ‘吃慢点,没人跟你抢,饺子还有不够在给你们下。’ 说着还扬扬下巴,‘就说不够,瞧瞧一个个和牛犊子似的且能吃呢! 就东院瓮里冻的那些饺子都吃不到初五。’ 德哥儿还在那两口一个饺子,抽空还得来一片皮冻,那嘴就跟搅拌机似的吃的痛快。 ‘那可是三大瓮饺子,还有炸货,卤肉五天能吃完?’ 张穗听到老公质疑的话,漂亮的眼睛一翻。 ‘让他们吃饱,吃好,过完年节都给家里出力去。 这帮小子长的快,才能早点出来上工。’ 嘴里说着,看孩子们的眼神还真和看地里的庄稼一样。 德哥儿的筷子刚伸到中间那盘饺子那里手背就被老娘拍了一下。 ‘行了,都快赶上你爹了,吃点垫垫就行,晚上有好吃的。’ 德哥儿无奈的收回筷子,掏出手绢擦擦嘴。 ‘感觉才七成饱,都撑到年夜饭开席!’ 张穗伸着指头戳了儿子一下,‘就不知道个饥饱,行了你们爷俩去溜达着消消食去。 别在这碍眼! 对了黄纸都备好了,一会别忘了请祖宗家来过年。’ 说完自己哎了一声,‘都是你们爷俩,我的看看给祖宗准备的供品去!’ 媳妇刚走,德哥儿脖子一伸,凑了过来。 ‘爹,我娘现在怎么成话唠了,咱们什么也没说呢,就开始埋怨上咱们爷俩。’ 王宁远揉揉儿子的脑袋的,‘估计是刚怀孕时憋的。 现在说出来也心里有底,本身的性格我慢慢显露出来。’ 第121章 大幕拉开 德哥儿疑惑的看了一眼父亲,明显是话里有话。 ‘爹,我陪你散步去!’ 王宁远笑骂一句臭小子立马起身。 张穗正扶着自己的腰在那里交代勤秋赶紧准备供品。 这还没显怀呢就挺着肚子,气势一道倒是被她拿捏的死死的。 出了饭厅,德哥儿立马问道。 ‘爹,什么本身的性格,是不是原身的性格比老娘的要好? 我记得不多,还记得以前我的衣物都是老娘亲手做的。 可这三年老娘动针线的机会一双手都数的过来。 有时候看到你们我都觉得自己有分裂症,那种迷幻让人无所适从。’ 王宁远拍拍儿子,想起刚过来时俩口子担心他。 那种担心只有两口子知道,更是只有两口子能交流。 那种恐惧和无措也是用了很久才挺过来。 ‘你也有那种分裂感,难怪你小子经常尿床呢! 原来是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四岁周岁多,按这个时代的计数方法那都已经五岁,还尿床确实不光彩。 德哥儿哼了一声,一脑袋顶在父亲的肚子上。 ‘这么丢人的事能不能少提。’ 王宁远哈哈一笑,‘这有什么,我也时常做梦,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原生的过往。 只是后来这种梦越来越少,反而更怀念那些能。 一个人的大脑强行塞进另外一个人的记忆,大脑混乱才是正常的。 当初我和你娘都做了最坏的打算。 哪怕你成了傻子,也要一辈子带在身边。’ 德哥儿倒是担忧起来,‘爹,现在是老娘最虚弱,最需要关心的时候。 您说!’ 王宁远摇摇头,‘一朝受孕,十月分娩,那是作为母亲最辛苦可是最荣耀的时刻。 也许现在是她想起当初怀你时最快乐的时光。 也许现在不是她最虚弱的时候,反而是她最强大的时候。 整个红楼世界从头到尾没有婴儿出生,这一点我是可以确定的。 在老家时我们也在印证这个传说。 各种推论没有进入荣国府就不算完整。 算算怀孕的日子,那时你也是随你娘去过荣国府。 为了打破这个传说,你娘现在的战斗力你还怀疑嘛!’ 德哥儿还是有点不放心,反问道。 ‘真的没危险嘛?’ 这次王宁远身上却充满了自信。 ‘你爹也是系统学习过如何照顾孕妇。 更何况现在照顾她的人更多,老家还有坐堂的老郎中,节后选两个进京就是。 专业的护理知识营养学我也系统学习过,更何况现在还有皇后娘娘在,宫里还有女太医呢! 年后京察肯定会掀起滔天巨浪,我的需要把精力放在公务上。 你得把家里的篱笆扎紧,真出了问题该下狠手千万别仁慈。’ 德哥儿点点头,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又加重一成。 让儿子陪阿桃他们玩闹去,王宁远转身进了过厅西屋。 昨夜整理的资料里面还真有不少有用的信息,需要提炼出来。 男人没有不喜欢权力的,那种挥斥方遒的快感让人着迷。 政绩功劳当然是都要,到底是皇权至上,围在雍庆帝身边总没错。 ‘老爷,鲁柱有事请见!’ 王宁远放下手里的钢笔,‘让他进来。’ 王顺手上沾着浆糊掀开门帘,鲁柱笑着走了进来。 ‘对了,韩彬两个呢?’ ‘张老拐一早就进了韩先生的院子,到现在还没出来。 需要去请他们吗?’ 王宁远摇摇头,‘不用,忙你的去!’ 王顺离开,王宁远这才上下打量着鲁柱。 换上王家绣着秉公堂字样的着装精气神更足,看着也更顺眼。 ‘倒是好气势,该称呼你鲁堂主还是鲁柱更好!’ 鲁柱一听,双腿一弯就跪在王宁远面前。 ‘鲁堂主只是大家抬举,现在墨家哪里还有执法堂。 家主还是叫鲁柱或者鲁护卫更让家臣安心。’ ‘你们墨家也有自己的锻体炼气秘法?’ 鲁柱点点头,‘有! 只是药材贵重,佳徒更是难遇,古武的传承越来越难。 刚听胥业说阿桃资质上佳,准备用心教授。 当然少爷和那个乌雅资质也是难得一见。’ 王宁远捋捋自己的胡子,忙的忘了打理胡子。 ‘比起道家炼气功法和嵩山少林寺如何?’ 鲁柱疑惑的看了一眼王宁远。 ‘家主,天竺瑜伽倒也算是一种古武。 只是中原大地传承的瑜伽有其形无其神,佛教武僧更是融汇中原各家所长,配合佛法的锻体之法。 自圆其内核才有所建树,和道教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家臣和不少道家人有过交手,真正大家只在江西龙虎山遇到过。 只是他们一味修炼,毫无入世之心。 处于繁华之地的老道道心不稳难成大家。’ 王宁远对于交手结果更感兴趣。 ‘起来说话。’ 说着指指边上的圆凳示意鲁柱坐下说话。 鲁柱轻轻松了一口气,双手接过王宁远递过来的茶,这才安稳的坐在圆凳上。 ‘去过龙虎山,可见过天师?’ 鲁柱摇摇头,‘家臣并无缘得见张天师。 听说是外出处理道教事务。 虽同样受朝廷分封,正一教主,张天师却比衍圣公更重视对世俗的管理。 尤其是正一教和全真教更是紧守门规戒律,更重视清修。 相比起佛教和儒家的贪婪更难能可贵。 借着佛家外皮在南方敛财破戒的佛门败类多不胜数。’ 对于这一点王宁远自然了解的更多,北镇抚司和刑部对于这些蛊惑人心,借机敛财劫色的邪教从来不手软。 只是一句皇权不下县,加上民智未开,以及乡老的贪婪不作为让这些邪教在乡间大行其道。 更甚者还得加上朝廷官员救灾不力,甚至上下其手侵吞赈灾钱粮,让蛊惑人心的邪教宣言大行其道。 混乱和朝廷控制力弱的区域给了它们成长的土壤,一旦遇到乱世,它们就成了内部毒瘤。 想到最后,所有的问题都直指一个问题,那就是钱粮。 生产资料不缺,提高生产力,改变生产资料的分配是现在夏吉在做的事。 另外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自然是吏治,太上皇硬生生拖慢了十年的发展时间。 许多问题已经越来越表面化,更是到了不得不用猛药的时候。 第121章 大幕拉开二 鲁柱小口喝着茶盯着家主。 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让家主分神,大有一种神游天外的错觉。 王宁远嗯了一声,拉回自己的思绪。 ‘倒是我走神了,说说你和龙虎山高手切磋的结果。’ 再次转回这个话题,鲁柱将手里的茶杯放下,脸上更加从容淡定。 ‘五斗米教创建于东汉末年,相比起墨家晚了整整一千年。 虽然有世俗的支持,可千年的积累也不可轻易抹杀。 虽然天师府护教真人修行比我虚长几十年,可依然不是我的对手。’ 看到王宁远眉头微皱,鲁柱这才解释道。 ‘当年田大匠听说江西有新式纺织器面世,我跟随田大匠去学习。 在萍乡境内遇到不少绿林好汉集结,田大匠好奇我们这才跟了上去。 领头的是一位自称搬山道人,之所以聚集居然是去南昌府盗取汉侯大墓。 大匠设法通知了乡民,又有官府介入,这群贼人才撤退。 什么绿林好汉,一群活在地底的盗墓虫。 分散后还趁机打家劫舍,强占良家妇女。 大匠家里男主人还孩子被绑缚在床上,床上是赤裸的女子,一气一下让我出手。 整整三天,这才追查到犯案的贼人,整整十八个败类。 事后大匠想寻找那位领头的搬山道人,他却消失的渺无音讯。 最后我们只好改道信州(鹰潭)去龙虎山探听。 护教真人倒是没有纠缠,当即遣人出去查访。 大匠得到消息去看纺织机,让我留下等待结果。 毕竟是习武之人,更身怀墨家秘法,无论打坐炼气、站桩、锻体都需要一个相对安静隐蔽之处。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闯进护教真人的平常打坐之处。 棋逢对手自然不需多言,从点到为止到全力以赴,我们二人双双负伤。 护教真人的确有仙人之风,将龙虎山疗伤秘药赠予我疗伤。 一同修炼期间,我们更是将导气炼气之法互相探讨。 那半个月也是对武学,对道,对墨学精进最快的时日。 最终受益的却是胥业这小子。’ 说完鲁柱起身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双手捧给王宁远。 ‘家主,不是家臣藏私,导气炼气之法虽然在龙虎山加以改进。 可成年人五脏六腑已然长成,通过炼气只能滋养壮大,想有突破却是难上加难。’ 王宁远接过随意翻看几眼,从开气门,扩经脉内腑,结阳电阴滋,到激活元气。 从阴阳五行相生相克到五脏六腑壮大,许多地方的确和《黄帝内经》暗合。 册子最后几页更是推断出无论《黄帝内经》《道德经》《墨子》都是大道归一。 最后个人能从巨着中的哲学、医学、天文学、气象学、生物学、地理学、数学、社会学、心理学、音律学等等攫取多少所谓的道。 反倒是越精炼的语言中蕴含着越多的至臻之道。 只是随意的翻完,王宁远瞬间身体心灵通透。 治国治家之道万变不离其宗,古人也早就将智慧写进书中,只看后人去不去取。 妙就妙在无论从哪个视角,哪个学科都能找到出发点。 成就高低也只在用字之妙。 还真是看山是山,看山不似山般的奇妙。 ‘鲁先生,坐下说话。’ 鲁柱被王宁远一句先声叫的缩住手脚。 看到家主一脸微笑的看着自己,反而面带羞愧的低下头。 ‘家主叫我先生真是愧不敢当,若不是王家油铺油品特别,我们也不会注意。 委身孔家更是无奈之举,微山湖淤田更是活人无数。 若是于大人能将微山四湖蓄水完善更是造福鲁西南,徐州百姓百年的功绩。’ 王宁远点点头,‘叫你坐你就坐。 既然如此墨家农家为何不投奔于成于大人。’ 鲁柱头都没敢抬,‘墨家已经沦落成工具,成为世家大族满足个人享乐的帮凶。 虽然有所收益,可毕竟违背墨家学说初衷。 详查后才得知微山四湖的舆图出自王家,于大人只是联络山西商家提供钱粮。 我们观察王家已经一年有余。’ 王宁远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这种解释。 ‘鲁先生言语里颇多维护龙虎山之处,可是他们拿到那位搬山道人?’ 鲁柱摇摇头,‘并无。 只是查到他们的来历,所谓的搬山道人并不是一人。 身后是谁,护教真人也并未解释。 田大匠的意思是连天一教都讳莫如深,我们还是不要掺和为好。 龙虎山每年不止有灵丹妙药进献宫中,更有自己的观星台,并且按月将观测判数送往京城。 田大匠推断天一教更是将每季东南和西南的气候水文也一并送往京城。’ 皇家还真是不做赔本的买卖,一个封爵就纳天下道教为己用。 而且拿到的都是最重要,最神秘的资料。 ‘家主,龙虎山或者说道教内必有中华大地上的山川地理舆图,不然那些道人不会在名山大川中准确的找到各朝大墓。’ 王宁远眉毛一挑,‘这有什么好惊奇的。 论起地理学你们墨家也不遑多让,若是出一两个败类,想致富也易如反掌。 就如同鲁先生,带上他们三个,一夜屠灭公侯之家也不在话下。 全真教不也在蒙古入侵中原时助纣为虐嘛! 最后虽然也幡然悔悟,可最宝贵的识人用人之道蒙古人已经学会。 最后南宋汉人不也没有逃脱被屠戮的命运。 下手最狠的反而是那些同样被划为四等人的同族。’ 鲁柱抬起头看着王宁远,张张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宋时沈括的《梦溪笔谈》到底造成了什么影响,那些所谓的文人到现在还没认清。 ‘大过年先不说这些,以后咱们有的是机会。 我还是对你们墨家导气炼气之法十分好奇。’ 王宁远按照鲁柱的指导盘坐到平时媳妇常坐的矮榻上。 按照鲁柱的指导慢慢的呼吸,脑中放空一切。 不知不觉进入了冥想的状态,呼吸也慢慢随着节奏变慢。 直到王宁远呼吸节奏变化,鲁柱这才开口道。 ‘家主,慢慢体会刚才那种感受,看看能否再进入一次。’ 第122章 大幕拉开二 人就是这也奇怪,想再次进入那种冥想状态却无门而入。 双腿第一次这种动作也传来不舒适感。 睁开眼睛,那种眼亮心静的感觉确实那么让人迷恋。 ‘好了,今日就到这!’ 说着王宁远指指鲁柱宋嘉华的册子。 ‘这个先让我看几天。 府里孩童的教学按你们的节奏进行即可,需要什么药材找王顺。 各家家眷若是有意来京,上元节后我会安排。’ 鲁柱谢过王宁远,这才转身出了屋子。 真是越学习越觉得自己渺小,难怪都说活到老学到老。 出了屋子,王宁远痛快的伸了一个懒腰。 媳妇从二院东厢房里出来,焦急的说道。 ‘你们爷俩没一个靠谱的。’ 踢了一脚跟在她身后的踏英。 ‘去叫德哥儿回来,给祖宗上香敬酒,请他们一起过年。’ 踏英对着东院大叫几声,却没有一点要离开女主人身边的意思。 一阵欢呼和鞭炮的响声之后,王宁远走到二院中间。 ‘德哥儿,快回来给祖宗磕头。’ 王宁远这一嗓子听的张穗都一愣。 她也是好久没见过王宁远如此状态。 ‘老爷,没事!’ 说着准备从连廊里出来,王宁远赶紧快走两步。 ‘别下来,都是雪,小心点。 我没事就是心里畅快不少。’ 张穗顺势将头放在王宁远的胸口。 ‘瑞雪兆丰年,希望明年是一个丰收之年。’ 夫妻俩正说小话呢,德哥儿跑着进了二院。 ‘以前也没见你们这么黏糊,现在更是变本加厉!’ 张穗扶好德哥儿的帽子,又扯平他的衣服。 ‘快去洗洗手,可不能对祖宗不敬。’ 王宁远絮叨完请祖宗过年的话,这才一一换掉供品。 上香倒酒烧纸磕头,等张穗娘俩都出去,王宁远才在祠堂里絮叨起来。 念叨完看到祠堂里的摆设,这才想起秦业的话。 不看不知道,整整有四件青铜礼器出自唐汉。 难怪秦业会说先父也知道他盗出的珍品在何处。 相较青铜礼器,其它几个出自宫廷的御带,玉器可就相形见绌许多。 看着一架的圣旨,富贵皇权更是扑面而来。 掏出西宁郡王家县主递来的红封。 还真想看看他们打的什么算盘。 礼不可谓不贵重,产自西域的玉石,都是用车算的。 葡萄酒,各类果干果脯蜜饯,皮毛。 正事在后面,西宁郡王求王家棉子榨油之法。 条件是放开王家从西域进药材和胡麻油的通道。 王宁远看完一脸的微笑,能让西域各族从游牧慢慢转换成耕牧结合也算为未来统治打下坚实的基础。 无论是任何民族都是渴望安定,平安生活的。 种植水果,棉花,能换到所需的物资,这种自下而上的力量连头人都无法压制。 就是不知道西宁郡王有没有长远的目光,不可榨取过甚。 怎么也要留一成给西域各族普通百姓。 还要安排墨家农家家眷,不趁机敲点东西出来,王宁远怎么安心。 西宁郡王已经表现出对西域的野心,西北的利益就必须交给朝廷。 形势比人强,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四王一心谈何容易,只是朝廷和西宁郡王之间的博弈也不是短时间能达成的。 管他呢,这是陛下和太上皇该头疼的事。 王宁远一脸微笑的出了祠堂去找两位幕僚。 韩彬和张老拐果然通过从秦业那里得到的信息,开始以贾政为基点捋贾家在军中和地方的官员。 总算有人关心王宁远了,额头的异常媳妇没注意,儿子直接无视,倒是两位幕僚发现。 王宁远将县主的信交给韩彬,这才述说今日在西苑所受到的待遇。 只是这次王宁远的语气平和自然了很多。 韩彬将信交给张老拐,额头都已经挤出川字纹。 ‘打狗也得看主人,太上皇分明是对陛下不满。’ 王宁远嘶了一声,‘说谁是狗呢!’ 韩彬川字纹更深了,对着王宁远拱拱手。 ‘东家,用您的话就是这样说更直观。 朝廷推崇孝道,太上皇也明白若是将陛下传为不孝子,那才是动了国朝根基。 可太上皇健在,自从禅位后他本该让出主祭太庙的位置。 私心作祟也罢,贪恋皇权也罢,还是畏惧齐桓公死状,又或唐玄宗末年惨事。 太上皇手里必须握有能够制衡陛下的筹码。 可权力的争夺没有中间地带,堂树公晚年一心缓和太上皇和陛下之间的矛盾,可无形中却喂大了四王八公。’ 说着韩彬从炕上下来,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拱手躬身道。 ‘东家,堂树公操守无错,可这条路不通,甚至让朝局滑向不可控之地。 东家不可在妇人之仁,霹雳手段方显菩萨心肠。 不可用天下万民之性命去赌太上皇之心思。 四王八公必须剪除,对待他们更需小心谨慎。’ 韩彬小院正堂里落针可闻。 ‘说不,怎么不接着说了!’ 王宁远嘴里说着,从盘子里捏起一截麦芽糖塞进嘴里。 ‘我就这么目光短浅,没有仔细的考量过后就如此相信西宁郡王。 史书你也没少看,西域对于国朝何等重要你会不知。 不打压江南世族,让他们搜刮百姓,我们哪有人口移边。 指望从汉末,盛唐,乱宋时进入西域的汉人,时移世易,人心易变,谁能信任他们。 西域有多大你可知晓,手握西域对乌司藏有多大的作用。 哪怕有一丝机会,我也会支持西宁郡王西进,万事指望朝廷,那要我等官员何用。 不占西域要反,占了西域在反,我宁可西宁郡王占了西域后在反。’ 听到王宁远的话,张老拐也放下手里的信,从炕上下来。 ‘老爷! 商队从西域所获财富可观,可也不能如此重视西域。’ 王宁远长出一口气,不自然间到底还是站在上帝视角看待问题。 西洋等国已经开启大航海时代,国朝却处于皇权斗争的关键时期。 蒙古和东北关在的破坏力有多大,处理起来有多棘手只有王宁远知道。 先取西域,再全力经营东北,东南压力最小,更需要小火慢炖,深度经营。 第123章 大幕拉开三 幕僚不能跟自己同心同行是大患,更何况王宁远早就有心经营西域。 这种对于土地和出自骨子里的乡土情更是无法明说。 ‘取舆图来!’ 韩彬看到一脸平静的王宁远,越发感觉今日东家的不同。 韩彬取来舆图,张老拐又皱眉开始补充舆图。 只是随着张老拐标注的地方越多,韩彬脸色越难看。 愧疚的看了一眼正在观察麦芽糖的王宁远,韩彬这才和张老拐商量起来。 ‘东家可是借着西域民族融合之事为例在蒙古高原和东北推行。’ 看到王宁远不说话,韩彬摸摸鼻子,然后看看自己的手。 随意甩甩右手,怎么没事跟着东家学。 ‘夺地之后的民族关系确实难以处理,若是羁糜耗费国帑确实不可取。 若不用心经营恐又发生北宋侬智高旧事,实在难以着手。’ 王宁远哼了一声,将手里的麦芽糖扔回盘子里。 ‘政治问题不能只看官员,政治中心的一举一动才更重要。 太上皇出巡已经做出榜样,为何陛下不行。’ 韩彬眼睛一亮,张老拐更是吃惊的问道。 ‘老爷,您的意思是让陛下西巡至西域,能促进民族融合。’ 王宁远点点头,‘当然,只要陛下带领群臣踏进西域,民族融合顺其而然的就已铺开。’ 两位幕僚对视一眼,帝王出行有多繁琐自不必多说。 对于地方的建设更是有质的提升。 如果能够多接见和民族百姓其政治意义更不可限量。 ‘东家西行毕竟不比南巡,花费之大,时日之久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这会不会太一厢情愿。’ 张老拐拉拉韩彬,让他少说点。 拿起手里的铅笔围着舆图比划起来。 ‘遵之兄,天竺南临大洋,西洋舰队必在此处设港。 西洋人畏威不怀德,天竺人若是一味退缩,必被西洋人侵略。 盛唐时已经有昆仑奴,只是具体出处已经不可考。 东南三省自从西洋人靠岸,出现不少发卷体黑的昆仑奴。 其样貌和千里马(坦桑尼亚)人相貌相同,听鸿胪寺小厮传言,西洋人在南方大陆抓捕强壮昆仑奴当做奴隶用于贩卖。 之所以在外国朝规规矩矩,是他们畏惧国朝军威之顾。’ 说到这韩彬在看不出西域战略的重要性真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幕僚。 两位幕僚达成一致,都看向王宁远。 ‘东家可是还想继续探探西宁郡王的底。’ 王宁远到还没有自信到膨胀的地步。 ‘想探西宁郡王一个棉籽榨油可不够,哪怕成品油价格低廉可也不是西北普通百姓能够承受的。 更何况他们更加适应动物油脂,所以还得用别的法子。’ ‘东家您是不是少算了四川地区,川蜀地区人口密集,农商发达,天府之国的潜力之大无需赘述。 若是西宁郡王有心经营川蜀,将会给他带来无数的钱粮。 东家不得不防啊!’ 王宁远摇摇头,明显比两位幕僚安心。 ‘川蜀地区多以芝麻油,茶油,菜籽油为主,棉籽油短时间没无碍。 就算补强西宁郡王也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若西宁郡王真的野心膨胀到反叛倒是能更快的结束太上皇和陛下之间的争斗。 若是他们父子愿意将江山拱手相让,于我等何干。’ 韩彬两个听到这话,后背一凉,互相看了一眼。 又扭头一起看向王宁远,都想知道王宁远是随口一说还是真的有第二手准备。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他们已经两年没从王宁远嘴里听到。 ‘一团乱麻,陛下不忍下辣手,只会让朝政更加糜烂下去。 西洋人唯利是图,他们早晚会带着狼群来挑战巨龙。 真以为他们看不出国朝的弊端所在。’ 韩彬拿起信又看了起来,‘既然能放开棉花,药材通道,索性连果脯蜜饯,牛羊通道一并要过来。 只是西宁郡王必要锡制品和生铁制品,这可不是咱们能做主的。 就算瓷器和丝绸咱们府上也没有足够的数量。 江南世家把持严格!’ 韩彬咬咬牙做了一个砍的手势,意思是这次对浙党下手重些。 ‘不急,明儿一早我先去拜见顺忠王,朝会时再和赵南星赵大人聊聊。 这种事还是给陛下禀报一声,省的君臣之间互相猜测。’ 禀报是禀报,京城五品及以下官员的任免权还是吏部,文选司才是给考功司托底的。 就算不能彻底将浙党打落尘埃,让他们去清水衙门还是能做到。 三人不停的勾划名额,外面已经响起鞭炮声。 王宁远微微一笑,‘好了,大过年的还得算计。 走咱们好好喝一杯去,热热闹闹的吃了团圆饭。’ 双脚刚踩到地面,韩彬院子里就响起鞭炮声。 随后就传来韩彬闺女的哭声,和韩彬家的埋怨阿桃的声音。 王宁远一笑,拿起大氅披在身上出了韩彬家正房。 ‘胡闹,知道家里有小孩,也不提醒一声。’ 阿桃嘿嘿一笑,‘少爷说挨个去请人太慢,往每家小院里扔一挂小鞭就都知道要开席。’ 闻着空气中的硫磺味,那种熟悉的感觉立马扑面而来。 小时候一进腊月日日盼着过年,盼着过年时的糖果,盼着过年时的鸡鸭鱼肉,盼着捡地上没有响的鞭炮。 一行人刚进了二院就看到地上摆好的鞭炮。 家里的老老少少都已经聚在连廊里,笑着等待德哥儿点鞭炮。 看到父亲已经到了,德哥儿吆喝一声,‘过大年喽!’ 手里的香对准鞭炮的捻子,没有后世鞭炮那么响,火药的烟更大。 红色的炮纸嘣的院子都是,没有比这更喜庆的过年方式了。 好像传染一般,胡同里的其它人家也陆陆续续的响起鞭炮声。 鞭炮放完,王宁远打头进了东厢饭厅。 首席主位自然是王宁远的,张穗也不愿意过来掺和,去坐了女眷桌的主位。 到底不同了,闻着粉汤的香味,王宁远肚里的馋虫耸动。 福伯微笑着看了一眼王宁远,‘二少爷,这道菜也只有在京城食材才能如此丰盛。 老奴上次吃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 第124章 大幕拉开四 王宁远点点头,看到所有人都已经落座,这才开口道。 ‘既然是阖家团圆的年夜饭,就不要讲那么多规矩。 趁着热咱们先吃菜。’ 话音一落,王顺拿起汤勺开始盛粉汤。 王宁远接过汤碗,双手递给身边的福伯。 ‘二少爷折煞老奴,能一张桌上吃年饭饭,已经坏了规矩。 这这不合适!’ 王宁远将汤碗放到福伯面前。 ‘家父重视规矩,每年年夜饭更是死气沉沉。 当初因为不守规矩也没少被家父惩罚。’ 福伯用小勺舀着汤,听到王宁远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奇怪。 ‘东家我怎么听说您以前不守规矩顶多被训斥一顿。 被罚次数最多的缘故是因为您行笔太差。 心绪不定,念头繁多,以致文章破题精彩,内容却天马行空,常常答非所谓。’ 王宁远看了一眼福伯,又看看憋的脸通红的王顺和张老拐。 鲁柱倒是一脸的好奇。 ‘这些你们怎么知道的?’ 问着,王宁远看向福伯。 福伯小口的喝着粉汤,‘火腿还得选金华火腿,只是这个味道不像世面买的? 多少年了,还是吃不惯海参。 勤秋的手艺还是潮了些,不如她师傅。’ 王顺挨个给首席上的人舀了汤,这才坐下笑着回答道。 ‘爹,还是您嘴刁。’ 王宁远当然明白他们这是有意的转移话题,也端起汤小口的尝。 顶级食材熬制的汤,喝起来当然美味。 只是其中差距,王宁远是一点也品不出来。 王顺接着解释道,‘本来没有这道菜,金华火腿是皇后娘娘赏下来的,还有太湖的银鱼干也是。 新添加的菜,火候差了些。’ 王宁远这才舀着火腿丝仔细品尝,依然没有吃出差别。 看来还是吃的少,富贵生活过的少了。 看到王宁远的目光,福伯放下汤碗。 ‘二少爷,别听他那胡咧咧,当初老爷不放您出去游学是怕一放手您会如脱缰野马一般,在影响了文风。 这才让老奴盯着您练字。’ 福伯还是给王宁远留脸,什么盯着练字,明明是随福伯学字。 一生跟随在堂树公身边的福伯一手字让堂树公都赞赏。 ‘每次秋围派各省学政都有迹可循,少爷的文风正和当年山东学政脾胃。 这才特意让我回乡盯着您,又怕镇不住您,这才将老爷手书和戒尺一并给了我。 过了秋闱,春闱反而水到渠成。’ 王宁远知道自己当初春闱,殿试占了太多先父的名声。 可这种便宜又不只有王宁远一人。 ‘二少爷的字和文章自然是大少爷传出去的。’ 王宁远这才扭头看了一眼韩彬。 ‘当年你也看过我的文章?’ 看到韩彬点头,王宁远也是无语。 在丁忧期间,王宁远也曾经翻出不少自己以前准备秋围时写的文章。 用后世的眼光看,那些策论还真是生涩浅显。 真正让王宁远对政令,对九边策略,内阁六部内的纷争有了更清晰的理解。 正是由于先父和李世叔的突击培训,这才打破年轻人心底那一丝幻想。 看到斗争的残酷这才让思想跳脱的王宁远性格收敛。 也正是这次春闱后,王宁远才有心整合自己身边的力量。 更是这次深层次的认知改变让王宁远和张穗的夫妻感情回归正轨。 王宁远起身端起手里的酒杯,对着西方躬身施礼,这才一歪酒杯如凤凰点头般将酒点在地上。 看到老爷起身,饭厅里的人都放下筷子安静下来。 ‘整整三年,家里一直死气沉沉,大家陪着王家一起守着规矩。 其中辛酸苦辣只有咱们自己个清楚。 父亲仙逝,可王家没倒。 咱们主仆一心,让王家更上一层楼,也让看轻王家,算计王家的人付出代价。 新的一年大家一起蒸蒸日上。’ 说完王宁远一仰脖子将杯中酒饮尽。 虽然葡萄酒来的清淡,可老爷的一番话更表明王家秉公堂再次崛起京城的号角吹响。 德哥儿捧着酒壶走到父亲身边,将酒满上。 ‘第二杯,我代表一家谢谢各位三年来的付出。 也预祝各位都身体康泰,日日顺遂。’ 饭厅也响起祝福老爷、夫人、少爷的声音。 第三杯酒满上后,王宁远笑着说道。 ‘家里三年没有涨月钱,新年新气象,这三年一直守着王家的丫鬟雇工,铺子里的伙计,长工,庄上的佃户都涨。 随后王顺,王管家会有详细条例贴出来。’ 王顺听完,立马站到王宁远身边对着饭厅里的人拱拱手。 这是王宁远第一次明确的表示王顺升为管家。 将家事安排清楚,王宁远才能彻底用心公务。 随着王宁远坐下,饭厅里再次热闹起来。 ‘二少爷尝尝,这驴肉味道还真不错。’ 看看两眼通红的福伯,王宁远拍拍他的手。 ‘大过年的您就开心些,可别掉您的金豆子。’ 福伯摇摇头,‘本来还担心二少爷能不能立足京城。 还是老爷有眼光,这三年二少爷变的老奴都快不敢认了。 这样也好,这样好,到了那头给老爷说说让他放心。’ ‘爹,大过年的您就别说这些了,要是舍不得您就留在京城。’ 福伯摇摇头,不停的给王宁远夹菜。 ‘老奴就不留在京城添乱了,还是回乡替两个少爷守守家业!’ 不能说老人扫兴,更不能说福伯倚老卖老。 这种阖家欢乐的时候,同龄人越来越少,那种孤独感和对往日的怀念难免影响心绪。 福伯喝了几杯葡萄酒,一直不停的照顾王宁远。 随着厅里说话聊天的声音越来越大,福伯的心情也明显好转。 随着女眷们开始行酒令,王宁远也彻底放开开始和韩彬划拳。 直到福伯说差不多了,张穗这才让人赶紧去下饺子。 吃完饺子,年夜饭才算散席。 孩子们也不出去玩耍,在饭厅里拿出黄纸开始叠起元宝。 女眷们收拾完,已经再次摆起战场开始包素饺子。 韩彬和张老拐手里端着凉菜,拎着酒壶换地再战。 王宁远正想跟着一起去再喝两杯,就被媳妇喊住。 第125章 大幕拉开五 ‘老爷你干嘛去? 一会要烧纸,你就不能看着将院里的供桌布置好,香点上。 天地牌位还能让别人去请?’ 还真是,以前在老家都是嫂子和大哥做主,这些事都不用自己操心。 供桌摆好,牌位请出来,香点上,孩子们已经抱着元宝放在供桌前的空地上。 张穗掐着时间指挥着丫鬟在下饺子,忙着让人喊人过来准备祭拜磕头。 饺子摆上供桌,将元宝点上,脚步快的孩子已经拿起元宝到每个院门,房门,牲口棚,车辆,水井边点燃。 年关已过,初一马上到来,让火光驱散黑暗,驱逐那些所谓的邪祟。 对于家乡的传统,家里的孩子们异常熟悉。 所有人安静的看着元宝燃烧,听着王宁远感谢天地三界对王家的庇护。 所有人跪拜过天地,时辰也正好。 瞬间鞭炮声大作,瞬间热闹起来。 富贵人家的烟花也随之升空,引的大家一起仰头观赏烟花。 家里的鞭炮放完,一家人回到饭厅一人端着几个素饺子,当做夜宵。 王宁远俩口子素饺子还没吃完,德哥儿已经摆好椅子,拉扯着让俩口子挪位置。 张穗笑着让听春赶紧将早就准备好的荷包拿过。 真是整整一托盘,堆的和小山一样。 画冬将早就准备好的蒲团摆放好,德哥儿立马跪了下来。 ‘儿,令德给父亲母亲磕头拜年,望父亲官运亨通,母亲身体康健,容颜不老!’ 王宁远哈哈一笑,从媳妇手里接过荷包递给德哥儿。 德哥儿也不客气,接过荷包就将里面的银子倒了出来。 只有小拇指般大小的银玉米,模具做的肯定不一般,真是惟妙惟肖。 德哥儿拿起一个仔细一看,玉米叶上还有秉公堂王的字样。 ‘这是你娘定的,以后咱们家喜钱都是这个样式。 看看底部!’ 德哥儿捏着银玉米的底部一看,‘这是一个仿古的天平。 还真是细致,娘您什么时候做的。’ 张穗微微一笑,‘家里三年都没这么热闹了,今儿高兴各个都有红包,有压岁钱。’ 一听这话,阿桃都不用德哥儿指示,立马跪下磕头拜年。 王顺看到门口的鲁柱,悄悄的走了出去。 从孩子到家里的仆人,荷包下去一大半。 ‘老爷,夏府和李府有人来。’ 王宁远看了一眼王顺,‘世叔府上的下人?’ 看到王顺点头,王宁远这才对身边的媳妇说道。 ‘明儿还有人来府上拜年,要不你先去休息?’ 张穗摇摇头,‘不在这一会。 你去忙完咱们去巡视一圈,公公在世时的规矩不能破。’ 王宁远点点头,领着王顺出了饭厅。 ‘没说什么事?’ 王顺将手里的荷包交给王宁远,‘说的都是同一件事。 亥时礼部官员被招进西苑。 今年皇家赐菜还是从西苑送出的。’ 太上皇有按耐不住要出手,赐菜都停了这么些年,怎么又开始。 陛下表面文章做的还不够嘛,除夕夜在太庙独自祭祖。 这份孝心孝行足矣! 登基快十年,陛下到如今还没有带领群臣祭祀太庙,这份憋屈越久,反噬起来就更强烈。 王宁远说了一声坏了,立马加快脚步进了倒座房的招待厅。 一家两个倒是挺平均,分别磕头拜年领了荷包,这才掏出信递给王宁远。 到底都是一部尚书,进西苑的礼部官员名单一字不差。 最大眼的自然是首辅顾宪。 ‘宫里可有其它消息?’ 夏府的下人上前回答道,‘并无异常。 礼部精膳清吏司郎中正和尚膳监一起准备明日午时的大宴。 礼部仪制清吏司和祭祀清吏司还有尚宝监正准备明天在奉天殿的祭天大典。 听说外廷正忙的脚不沾地,礼部官员吏员都无暇回府。’ 王宁远起身将信纸扔进火炉里,‘可还去了其它人府上。’ 李秉做为刑部尚书自然不忘和通知自己的下属。 夏吉身为户部尚书亦然。 王宁远手指敲着桌面,眼睛却看向门口。 两家的下人都纳闷的看着王宁远,这种安静让他们十分不适应。 就在他们忍不住想活动活动身子时,门外传来沈奎的声音。 ‘王管家,有姚府的人求见老爷。’ 王宁远点点头,示意王顺送四人出去。 姚府的下人看到李府、夏府的人一愣,还不忘拱手回礼拜年。 到底是姚夔的道行更深,看完姚府下人送来的信,王宁远心里的那点怨气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太上皇怎么突然想起主祭太庙,那陛下这几天沐浴斋戒,潜心侍奉太庙又算什么? 陪着媳妇巡查院落的王宁远一脑袋浆糊。 皇家父子到了如此地步已经算是相看将厌了。 ‘宫里出事了?’ 王宁远从听春手里接过灯笼,小心的护着媳妇,小声的将事说给她听。 ‘还能为何,一边求长生,一边想给自己留个青名。 三皇五帝十七位帝王在太庙享受香火供奉。 太上皇怕了,这种扭曲心理咱们体会不到。 一个庙号在史书里代表什么,更是给太上皇的功绩盖棺定论的大事。 中华文化煌煌五千年,几个字足以毁掉帝王一生功绩的事还少。 事到如今,太上皇还能不为身后名做些安排。’ ‘夫人高见,什么时候开始的研究历史和心理学?’ 张穗轻捶了自己男人肩头一下。 ‘还不是没事干翻翻史书,这些个读书人就喜欢文字精炼。 可里面的意思却可以有多种解释。 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这事屡见不鲜。 隋文帝杨坚不也受儿子隋炀帝杨广牵累被移出太庙。 入帝王庙又如何,若是四王八公真的有一个造反,陛下就能将太上皇移出帝王庙。’ 王宁远忍不住笑出了声,‘连隋文帝移出太庙都知道。’ 对于王宁远的调侃,张穗也只是哼了一声。 ‘想收复蒙古各族,还是不要将元世祖忽必烈移出太庙的好。 礼部的那些官员哪有长远目光。 只想元世祖依然享受中华大地的香火,蒙古各族弃暗投明就有法可依。 真移出元世祖,不是将蒙古各族推到对立面嘛!’ 第126章 大幕拉开六 王宁远对于媳妇的话自然是赞成无比。 只是礼部要是没有自己的声音,在没有大比之年里怎么体现自己的位置。 吏部,户部,礼部争夺排名的事在暗地里的较量一直没停过。 ‘礼部也就是嚷嚷几声,这事他们办不成。’ 关上学堂的房门,张穗这才接着说道。 ‘你们六部也是奇怪,互相拖后腿的事还真多。 你们吏部倒是干着兵部的活,兵部是一点进取之心都没有。 这么多年一味养军练兵,最后还不如东平郡王扩土之功。 户部账都算不清,想对外开战,夏吉口水能喷你们一脸。 没有长远的战略目标,国朝的官员更适合草台班子这个名。’ 王宁远听的都愣住了,忍不住问道。 ‘不是对政治不感兴趣嘛,你这番话真是令为夫刮目相看。’ ‘不感兴趣又不是我没脑子,整日见皇后娘娘和那些命妇,哪怕不想听,那些话还不是往脑子里钻。 随意用表格画画也就看出六部各顾各的,没有一点长远规划。 听的越多,看的越多越体会到出五年计划的魅力,品出百年计划的长远战略眼光。 陛下也是够能忍的,用外部战争缓解内部压力这种道理都不懂?’ 王宁远护着媳妇回到前院。 ‘刚夸你几句你还喘上了,现在的通讯,交通,后勤保障条件战争怎可轻起。 如果打成持久战,对国力的消耗将会超出你我的认知。 你也知道东平郡王扩土有功,反而是这种有优势的局部战争更有效果。’ 张穗嗯了一声,‘既然有效果为何不继续呢! 既然已经开启了配享太庙的制度,借此机会将于国有功的民族将领请进太庙。 配合抵报这个宣传优势,更能加快民族融合和国家认同感。’ 王宁远点点头,‘好想法,只是操作起来并不容易。’ ‘为什么?’ 王宁远叹口气,‘牵扯到国土,就少不了战争和杀戮,这种仇恨短时间内不好抹去。 看看中原四周,哪个民族不想入主中原,称王称帝。 汉民族更是将仇恨记在骨子里,瞧瞧他们哪个手上没有我们祖辈的鲜血。 冒然让外族将领配享太庙,文官集团必将反对。 只这么一个借口,就能让江南的那些学社有更多攻击朝廷政策的借口。 更何况这些虚名对我们有足够的吸引力。 所以夫人提议的这一条并不可取。’ 张穗听了老公的话,哼了一声,一把夺过灯笼。 ‘夫人别急嘛,不可取又不是不可用!’ 张穗打发听春去准备洗漱用品,一会就安寝。 ‘说说,怎么可用法?’ 王宁远上前搂着媳妇的腰,怀孕了开始闹小性子了。 才批评了几句,这就开始闹小情绪。 ‘当然有用处,敌人也不是不能借力。 内阁首辅和礼部尚书都出自浙党,将这事交给礼部好了,我还真想看看江南学社是个什么态度。 让他自己乱起来好了,别给京察添乱。 只是这事得快的动起来,否则那帮单纯的学子又得被人当枪使。’ 张穗抬起脚踩在王宁远的脚面上。 ‘满肚子坏心眼,还是你更适合这个时代。 别急着回屋,等他们都回屋你再休息。’ 目送这媳妇回屋,王宁远在等着下人都收拾完,这才准备休息。 一脑子想法,加上葡萄酒的作用,反而一时难以入睡。 索性在床上打坐进入冥想。 等房门被敲响时,王宁远已经盘着腿躺在床上。 看了一眼座钟,已经寅时二刻,四点钟了。 虽然睡觉的姿势怪异,可精神还不错。 徐嬷嬷带着听春、画冬安静的给王宁远收拾礼服。 在清晨的寒风里,王宁远坐着轿子往午门赶去。 轿子突然停下,王宁远嗯了一声。 掀开轿帘一看,这才到东长安街,东街门都没到。 ‘持正兄过年好,祝您官路亨通。’ 这还怎么待在轿子里,王宁远从轿子下来。 看了一眼排成两溜的轿子,这才微笑着走到赵南星对面。 ‘谢谢梦白兄吉言,也预祝您公务顺利!’ 赵南星一脸的苦涩,看看对面成群的官员。 ‘持正兄还真是喜欢看笑话,我现在都快神憎鬼厌了。 这么久持正兄还是第一个下轿回礼的。 我有自知之明,就不去前面打扰同僚间难得的这份喜庆。’ 王宁远摇摇头,‘一团和气才是问题,何必看低自己。 现在是同僚,清明之后可就不好说喽。’ 说话间,后面又有轿子停下,这帮御史倒是挺抱团。 你们最好一直保持这种清廉,继续你们这种清苦的生活,住在官属院子里保持这份心性。 客气的行礼,客气的拜年。 赵南星真的能一点准备没有,看看这不和这些御史相谈甚欢嘛! 将自己家的轿子打发走,王宁远告辞后就着军士手里火把的亮光走到长安街中央。 虽然走在路中央,可有心人早就注意到王宁远的举动。 没法走了,不停有人上来拜年,聊天。 正想着怎么脱身呢,身边的官员都让开位置,恭敬的退到一边躬身施礼。 ‘什么样子,围在路中央交谈。 礼部的人呢?’ 听到李世叔的声音,王宁远赶紧退到一边行礼。 ‘退那么远作甚!’ 火气怎么这么大,王宁远只能躬身上前。 李秉从轿子里出来,王宁远这才一拉礼服的下摆跪了下。 ‘侄儿宁远给世叔磕头拜年,愿您身体康健,寿比南山。’ 李秉哼了一声,‘还寿比南山,早晚让你气死。 这么急着到前面干嘛去,没点规矩。 越发的目中无人,狂妄自大。 退到后面去!’ 被世叔一顿喷,王宁远老实的起身顺着官员的品级往后退。 看着李府的灯笼远去,怎么都有一种去战场的架势。 看到王宁远退回来,赵南星笑着靠了过来。 ‘真是羡慕持正兄,有李尚书护着。 早前承天门外勋贵世家那叫一个热闹。 持正兄可知道为何?’ 王宁远心中一动,嘴上却不饶人。 ‘那帮认钱不认人的主,除了富贵还能让他们如此高兴。’ 第127章 大幕拉开七 ‘持正兄何意,可会影响京察?’ 赵南星已经满脑子是他的公务。 ‘梦白兄,若是太上皇出来回护与勋贵有牵扯的官员和浙党官员,可还敢一往直前?’ ‘持正兄这种激将的伎俩对我无用。 享尽富贵的勋贵早就忘记他们的本分,还将手伸进治民之官。 文官中的败类,我必除之! 若是梦白不对浙党出手,持正兄可还容的下我。’ 王宁远哼了一声,‘自然容不下。 哪怕梦白兄有一丝偏差,我必直言上奏。 反正也不缺多这一本。’ 赵南星倒是没有一点影响,微笑着回道。 ‘谢过持正兄。 只是你话语里如何如此多的怨气。 对太上皇尽这般不敬,小心御史先弹劾持正兄。’ 王宁远眉毛一挑,‘怎么还不许怨怼两言?’ ‘不敢,只是贾雨村之事持正兄就不给梦白言语两句同僚之情又在何处?’ 王宁远指指天,‘这事梦白兄就别掺和了,京察后我保梦白兄一个前程。’ 赵南星点点,恭敬的给王宁远施了一礼。 东方泛起鱼肚白,队伍也总算能动起来。 听着前面兵部官员埋怨的声音,王宁远和赵南星默契的吃起瓜。 勋贵们庆祝,五军都督府高兴,难过的自然是兵部。 本来就被侵蚀的权力,这次更是无法抵挡。 午门前,礼部官员和御史还是一副棺材脸。 只是从太庙里传出的贡香味依然直窜大脑。 看来陛下在太庙期间依然关注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赵南星用胳膊肘碰碰王宁远,示意看过去。 王宁远扭头一看,‘乌司藏喇嘛? 何时进京的?’ 赵南星睁大眼睛看着王宁远,‘持正兄竟然不知晓! 他们在冬至大朝前就随西宁郡王的敬献队伍进京。 只是他们一直住在鸿胪寺的馆驿内。 听说和黑戈壁的黑喇嘛有关!’ 王宁远脑海中刚有轮廓,胳膊又被赵南星拉了一下。 ‘持正兄,今日正旦朝会可能会有些不同。’ 王宁远思维还没转过来,满脑子还在想黑喇嘛的事,随口回答道。 ‘必然不同,今日陛下不是带领群臣举行祭天大典嘛。 虽然不能和天坛祭天大典相提并论,却也是国朝大典,太常寺准备月余,岂可轻视。’ 这个赵南星怎么还拉个没完了!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今天御前侍卫都身着飞鱼服,各个精神抖擞。 太庙西门已经打开,几位身穿行蟒蟒服的年轻武将手握刀柄站在在门前。 门内情形却无法窥探。 王宁远心中一动,太上皇搞事,陛下这也是没闲着,今天的正旦祭天大典的等级明显有变化。 本来还一团和气的勋贵队伍立马骚动起来。 在礼部官员和御史的小声呵斥下这才恢复安静。 官员平静的通过午门,经过金水桥,进入奉天殿前广场。 看到奉天殿正南方搭建起的三层祭台,对面勋贵武将对于骚动更加剧烈。 王宁远踮起脚尖一看,打头的文官集团一片安稳,如同老僧入定。 祭台中央靠前的巨大青铜鼎异常显眼,模糊中还能看到里面的柴薪。 祭台前身着红罗袍,荔枝带,皂靴,手执麾幡的应该就是协律郎。 果然祭台左边就是乐生。 乐生身穿绯袍,展脚幞头,革带皂靴。 编钟十六、编馨十六、琴十、瑟四、搏拊四(小鼓)、敔一(yu 伏虎状打击乐器)、柷一(zhu 木斗状打击乐器)、埙四(xun)、箎四(chi 类似笛子)、箫四、横笛四、笙八、应鼓一。 王宁远看着小声给赵南星报数。 ‘有乐必有舞,可能望到?’ 看到礼部官员没有注意到,王宁远按住赵南星的肩膀向着祭台右边看去。 幞头,红罗袍,荔枝带,皂靴,手中执节。 ‘这是舞士。(领舞的指挥者。) 点兵法!’ 赵南星刚说完,王宁远已经放开手回到自己位置。 ‘执羽(雉羽,野鸡羽毛)龠(yue 竹排乐器 )着六十有四。 执干(盾牌)戚(斧头)着同。’ 王宁远刚说完,赵南星身子一抖。 ‘陛下怎会如此急切。’ 这种规格已经是郊外祭天大典的规格,难怪他会失色。 看来夏吉这帮老狐狸出招了,如此重大的祭祀活动肯定不是临时起意。 必定需要长时间准备,而且没有一丝风声传出。 王宁远摇摇头,能混成风云老奸贼的果然不简单。 不过也能看出雍庆帝对官员,皇宫的掌控越来越严格。 皇后的鸾驾也从午门正中御道行来。 百官在太常寺卿的引导下,面向御道躬身施礼。 难怪勋贵队伍前特意空出位置。 皇后刚在风椅上坐下,就是一声鞭响。 百官立马躬身施礼,雍庆帝乘舆进了奉天殿前广场。 在太常寺导驾官的引导下,皇上登上祭台。 协律郎一举手中麾幡,乐生们立马奏响《中和之曲。》 王宁远一听立马知道开始迎神。 皇子带领太常寺散官手捧神牌从午门正门御道进入奉天殿广场。 昊天上帝,配帝,星辰,云风雨雷等神版神牌走到祭台前。 在太常寺卿的指挥下,各神牌按各自位置摆放在相应的位置。 太常寺卿跪请雍庆帝给主位和配位上香。 雍庆帝将手中玉圭挂在腰间,从太常寺卿手里接过香插入香炉中。 上香三次,这才完成对于神明的敬仰和祈求。 随之雍庆帝在导驾官的引导下,行至香炉前的蒲团处,带领百官行三跪九叩大礼。 礼成后,雍庆帝接过火把,行至巨鼎前将火把扔进巨鼎。 随着青烟上升,也代表着连通昊天,祭天大典正式开始。 雍庆帝手持玉圭朗诵祭词,以天子之身祈求今年风调雨顺,天下太平。 随着太常寺卿的大声宣告礼成。 雍庆帝在导驾官指引下,身后跟着太常寺卿走下祭台。 再次净手擦干后,雍庆帝再次手捧玉圭,重新登上祭台。 太常寺卿一句奠玉帛! 随着跪地的协律郎挥动麾幡,广场上响起《肃和之曲》。 司奉玉帛着依次登上祭台。 第128章 大幕拉开八 太常寺卿跪请后,雍庆帝跪着从司香郎手中接过香。 再次上三香,三跪九叩后,雍庆帝起身从跪在右手边司玉帛郎手中接过玉器献于神明。 随着各种玉器,各类丝锦布料,钱币依次摆放在各位神明面前。 随着雍庆帝手捧玉圭带领群臣百官三拜后才乐止礼成。 雍庆帝在导驾官引导下再次下祭台。 重复上香,三叩九拜之后,太常寺卿才跪地敬告进俎。 雍庆帝手捧玉圭禀告神明后进俎大礼正式开始。 在赞礼官高唱盛放祭品礼器的声音中,斋郎手举盛着祭品的礼器行到祭台前。 在太常寺卿的唱礼下,礼官协助雍庆帝将三牲进献在神明面前。 没有礼官的协助,纯黑色牛头加上俎的重量一般人还真端不动。 随着赞礼官刚才的唱礼中也能感受到这次大典中的不同。 各类青铜礼器换成了更加优雅的瓷器。 随着大典的完成,瓷器也必将更加水涨船高。 王宁远不由想起后面参加礼器的各国使节。 谁说古人不懂政治经济学,他们敬献来的牛羊马匹,各类粮食布匹等换回的是更贵重的礼器。 国朝最好最隆重的大礼仪,配上最典雅优美的瓷器,无论政治意义还是文化意义,收藏价值都是无可匹敌。 耳中传来《寿和之曲》时,看到司爵官手里的酒爵和酒樽,王宁远明白皇家用瓷器代替青铜的政策必将彻底的推行下去。 虽然各朝史书和各地祠堂都有对祭祀礼仪的描述,真的参与其中,那种敬重和程序的繁杂依然让人猝不及防。 叩拜之间,王宁远真是担心那些老狐狸们能不能在寒风中挺住。 初献完毕,《豫和之曲》中的亚献! 《熙和之曲》中的终献! 撤馔是演奏的《雍和之曲》,送神的《安和之曲》,最后望燎中的《时和之曲。》 王宁远是越听越不对味,怎么会有一种强烈的熟悉之感。 绝对不是国人对于自己音乐的那种熟悉感,而是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钢琴的旋律。 难道大师们音乐艺术细胞真是相通的? 哄傻子! 祭祀中所奏九曲,有明确记载的是《中和之曲》成谱于唐贞元十二年。 原名《继天诞圣乐》,由时任潞州将领的王虔休进献于唐代宗李俶。 后经乐府改编成现在的《中和之曲》。 其它八曲也多成去于唐宋年间。 彼时的欧洲正处于拜占庭帝国的困兽犹斗之中,音乐他们有嘛? 没错说的就是贝多芬的九大交响曲,和我们的九和之曲简直同出一脉。 大师想通,的确想通! 只不过是音乐大师抄袭九和之曲用西方乐器重新弹奏出来而已! 雅贼,大贼罢了! ‘为何持正兄老是看那些罗斯人,且目光中带有杀气?’ 王宁远也只是摇摇头没有回答,示意赵南星听礼官的指挥。 此次正旦祭天大典当然不能算是完美。 本该冬至午时的祭天大典被迫移至今日。 雍庆帝内心的憋屈就这么赤裸裸的展示在文武百官和各国使节面前。 随着礼官的指挥,百官们护着雍庆帝和皇后进了武英殿。 折腾了一上午,陛下却是一脸的平静,只是眼里的精光更甚。 王宁远都以为自己看错,还特意多留意了一下天下最尊贵的一对夫妻。 这个赵南星今日是盯上王宁远了,怎么就换到同自己身边同坐一席。 ‘罗斯人可是得罪过持正兄?’ 还真是没完,王宁远给他满上。 ‘梦白兄不饿?’ 一句话噎住赵南星,王宁远也顾不得那么多,挑着热乎的赶紧垫垫肚子。 果然只要不在自己职权范围内的事,人人都想八卦。 盏茶的工夫,赵南星自己开口说道。 ‘罗斯人是冬至后进京的,不过倒是挺有骨气。 给鸿胪寺的文书中尽是问罪之词?’ 王宁远嗯了一声,‘问罪? 怎么在朝堂上没有提起!’ 大国官员底气十足,这一点赵南星体现的淋漓尽致。 ‘双方共千人的战争有何可议! 持正兄当真不知?’ 看到王宁远拿起酒杯作势要起身,赵南星一把按住王宁远的胳膊。 ‘就让本官得意一时都不成?’ 刚说完,就有人搭话。 ‘赵大人难得如此放浪,可容下官也倾听一番。’ 看到是西宁郡王府的长史,王宁远放下酒杯拱拱手。 ‘金大人,过年好! 持正是不介意,不知梦白兄呢?’ 看到赵南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金长史这才拱手致谢,盘坐于赵南星下手。 三杯酒下肚,王宁远才问道。 ‘金大人不是汉人?’ 虽然不礼貌,可金长史依然面带笑容的回答道。 ‘王大人慧眼,我是乌司藏人,从祖上一直跟随西宁郡王征战。 后被王爷赐姓金,入府愧居长史之职。’ 看到金长史,王宁远立马想到乌司藏行府指挥使。 这个负责管理西藏军民的政府机构,官员多半还是由藏族的上层人士。 鸿胪寺这是窃取了文选司的权力,这不是现成的擂台嘛! ‘金大人黑戈壁上的黑喇嘛可是有乌司藏佛教在后支持?’ 果然提到民族问题,赵南星话语中的讯问气势自然流露而出。 金大人看看正手捏酒杯打量的王宁远,叹口气道。 ‘空穴来风,必有其出处。 虽无确实把柄,西宁王府也在追查。’ 赵南星依旧不依不饶,‘西宁郡王镇守西北百年之久,居然还无实证?’ 这是怀疑上金长史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思想已经开始作祟。 ‘黑喇嘛为祸丝绸之路,西宁郡王竟然毫无作为。 甚至已经让黑戈壁上的匪徒和漠北蒙古叛军有勾结之势,作何解释? 漠北蒙古叛军同罗斯人作战,其中武器更有乌司藏印记。 其中银器更是不乏出自藏传佛教之物。 金长史作为藏人真的一点不知?’ 金长史听到这话,赶紧抬手施礼。 ‘赵大人,我确实不知。 蒙藏早有通婚之事,有藏传佛教金银器流于漠北蒙古并不稀奇。 更有西域诸部通往高原的道路,西宁郡王如何能护住!’ 第129章 大幕拉开九 赵南星哼了一声,对于西宁郡王的所作所为明显不满。 ‘持正兄肯定漠北蒙古和罗斯人在哪交战? 在捕鱼儿海! 罗斯人一口咬定漠北蒙古的兵器出自我朝之手。’ 王宁远鼻子里哼了一声,举起酒杯一仰头倒进嘴里。 ‘强盗之言罢了,越是搭理他们越是起劲。 本就是我朝疆土,早晚让他们交回来。 那是本官倒要看看是他们嘴硬还是国朝的钢刀硬。’ 说完王宁远打量一眼金长史。 ‘金大人可有出府为官之志?’ 不用言语,一个施礼的动作表达的足够清楚。 赵南星狐疑的看向王宁远。 ‘以后四王府中官员必须统一由文选司选任。 各个行都指挥使官员选任也由文选司选任。’ 赵南星一愣,扭头看了一眼向后面的兵部官员。 ‘持正兄果然好气魄,朝堂上今年必将更加热闹。 吏部这是要同时和京城百官开战嘛? 持正兄一人独对兵部和鸿胪寺当为吏部楷模。’ 说着提起酒壶给王宁远倒酒,顺势小声说了一声谢谢。 两人痛饮一杯后,赵南星这才说道。 ‘奴儿干都司也该重新起用,如何行事持正兄可有章程?’ 王宁远哦了一声,这事自己怎么不知道。 ‘是北静王的意思还是鸿胪寺的意思?’ 赵南星摇摇头,‘都不是,是本官猜测而已。 当地的女真已经起势,同东来的罗斯人交战数次。 东平郡王真就一点没给持正兄透漏。’ 看到王宁远的表情,赵南星看了一眼正手举酒杯同几位重臣笑谈的陛下。 王宁远心念如电,若不是东平郡王在背后支持那必是雍庆帝的手笔。 就说嘛,能坐稳帝位的人能没有战略眼光。 只是扶植女真,到底是妙棋还是险棋还真不好说。 女真善战,可被元世祖打断脊梁后重新过回茹毛饮血的日子。 女真勇士多数倒在西征的路上。 怎么控制野心再次滋生的女真战士和女真人才是当务之急。 王宁远满心纠结,这个时候冒然提出政委这个概念,猜测帝心这一条怎么也逃不过! ‘梦白兄可是听到些什么?’ 赵南星点点头,‘漠北蒙古和罗斯人的战争陛下并没过问。 只是奴儿干都司之事,陛下似乎有自己的考量。’ ‘梦白兄真是佳友满朝,连鸿胪寺之事都了如指掌!’ 赵南星苦笑一下,‘持正何必如此寒碜人! 我也是在查访中偶然得知。 事有诡异之处这才留心!’ 原来是真的得来的,王宁远这才笑着问道。 ‘听说梦白兄在封印后一家人就去西山古刹烧香拜佛去了,如何查访的?’ ‘持正兄怎会有此好!’ 王宁远赶紧提酒举杯致歉。 一个京察逼的吏部考功司郎中连年都没法在家过何其慌妙。 ‘是我不对! 梦白兄最近几日在齐鲁会馆中的花销都由王家承担。’ 赵南星嘴巴大张,现在他才明白这是掩耳盗铃之举。 ‘金大人何时来京的?’ 王宁远主动问金长史,替赵南星掩盖这份尴尬。 ‘冬至前入京。’ ‘那就说说黑喇嘛之事,全当祝祝酒兴。’ 随着金长史的解说,王宁远这才明白这群人为什么被称为黑喇嘛。 漠南蒙古已经有归化之心,这些奉行大蒙古主义的喇嘛也不愿委身漠北蒙古各部。 只能流落到黑戈壁为生。 更因做事狠辣,毫无佛门慈悲之心,被称为黑喇嘛。 对经过黑戈壁的汉商和蒙商更是凶残无比,剜心掏肺如同家常。 对于当地的水源之地熟悉异常,营地飘忽不定十分难以剿灭。 身后有无乌司藏的支持不好说,有漠北蒙古的支持是肯定的。 ‘西宁郡王有细作混入其中,传回来的消息得知。 黑喇嘛正与罗斯人和西突厥人接触。 商谈的并不顺利,黑喇嘛甚至处决了几位使者。’ 听到这王宁远都愣住了,赵南星更是忍不住问道。 ‘这人怕不是疯魔了! 可知道是为何?’ 金长史摇摇头,‘据王爷推测,黑喇嘛是想西迁,西突厥并未同意。’ ‘这不是自断生路,只靠劫掠如何壮大!’ 说完王宁远就扭头寻找罗斯使节的所在地。 人还没找到,身边的赵南星推了王宁远一下,然后已经起身恭敬的跪了下去。 ‘恭迎太上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宁远随大溜也跪在地上。 偷偷一瞄,雍庆帝已经小心的虚扶着太上皇坐在龙椅上。 相比身着玄色龙袍的雍庆帝,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太上皇更有气色。 面色红润,花白胡须的太上皇坐在龙椅上更是气势十足。 丝毫没有昨日对待王宁远时的刻薄。 满脸和蔼中带着君威,尽显君父之相。 ‘倒是朕打扰了众爱卿的雅兴,众爱卿平身。’ 这才起身,已经有戏精开作。 脸上已经满是泪水,满眼激动的看向太上皇。 要不是有礼官在场,估计已经扑到太上皇面前抱腿痛哭。 满脸挂白的甑太妃更是一身的雍容华贵。 更是毫无规矩的坐在太上皇身边。 御史和礼部官员已经跃跃欲试。 ‘久日未见,朕也思念众爱卿。 借着皇儿的酒,朕也陪众爱卿饮几杯。’ 太上皇发话,百官们立马转身拿起酒杯,双手捧杯至胸前等着太上皇训话。 ‘众爱卿用心社稷,劳苦功高。 朕替皇儿谢过众爱卿,饮盛!’ 接连三杯,丝毫不提雍庆帝,却将雍庆帝点的风头抢尽。 勋贵们更有痛哭出声者。 御史还没发动,太上皇就扔出一个雷。 还不是祭祀太庙,太上皇居然想举行郊祭。 雍庆帝面色如常,勋贵群里已经有人跪在地上夸太上皇盛名。 站队的时刻的到了,户部尚书是第一个出列反对的。 总之就是没钱,没预算! 刚才还一脸眼泪跪地痛哭的勋贵,立马起身和夏吉对喷起来。 王宁远趁着热闹,悄悄端起盘子,捏着祭天时剩下胙肉吃起来。 赵南星一看王宁远的做派,端起酒壶酒杯,两人共用一杯悄默的喝起来。 看的身边的金长史直咋舌。 第130章 大幕拉开十 王宁远将酒杯递到金长史面前。 示意他将桌上的蹄花端过来。 金长史无奈只能转身端起蹄花,接过王宁远手里的酒杯。 他是见识了,上午雍庆帝和百官的庄重,中午宴会时的放浪。 现在更是眼界大开,勋贵和文官之间面对面的对喷。 总会有人注意到三人的动作,吏部尚书姚夔站在文官前列纹丝不动,吏部四司官员也慢慢的向王宁远靠拢。 随着掉书袋的官员加入争论,王宁远这个看戏的团体位置越来越靠后,同时熟人越来越多也就更加的显眼。 随着勋贵队伍里的一句‘彼其娘也’出口,礼官和御史也正式下场。 围在王宁远身边的十多位官员又悄悄的退到大殿柱子后。 张玉汝伸出头看了一眼乱哄哄的场面,一脸的狐疑。 ‘持正兄怎么看着这么熟悉,这些御史到底是哪边的? 不说正事,怎么又把太妃的事扯进来,现在到底是商量郊祭还是弹劾太妃失礼? 不是没钱嘛,怎么没一个人说。’ 说完也不知谁递过来一杯酒,张玉汝接过就倒进嘴里。 ‘能不熟悉嘛,只要乱起来,这事就会不了了之。 今日的祭天大典也会虎头蛇尾,从尊礼隆重到满殿无礼狂吠。’ ‘梦白兄点睛之言甚妙,来饮盛!’ ‘平日理国公也并不粗鄙,今日倒是一反常态,不知战场上可有此雄风。’ ‘理国公府,还雄风?娈童之风还差不多!’ 这话一出口王宁远立马扭过头来,个子高也有点不好,太显眼。 原来是兵部职方司郎中方钝。 王宁远给这位同僚倒了一杯酒,笑着小声问道。 ‘明锋兄有礼,勋贵世家养兔爷,娈童又不是什么新鲜事,说点我们不知道的!’ 方钝对着王宁远拱拱手,‘持正兄有礼,职方司可不比文选司,就是个清水衙门。 到哪里去听那么多新鲜事去!’ 说完一群人都伸长脖子看去,果然还是御史有战斗力。 刚才还一副雍容华贵,犹如国母气势的甑太妃已经起身离席。 方钝拉拉王宁远的衣袖,平时也就寒暄几句,今儿怎么就这么热情。 看到这种笑容王宁远心中一紧,必定是有所求。 两人又往角落里移动几步,方钝这才小声埋怨道。 ‘前两日光侍郎突然登门。 本官在职方司任职已有八年有余,三品侍郎登门拜访还属首次。’ 王宁远嗯了一声,‘可是兵部右侍郎光时亨光侍郎。’ 王宁远掐指一算,挑起眉头问道。 ‘时锋兄,光侍郎该是和你同科,关系不该至此。’ 嘴上称兄,这位方钝方郎中年近五十,虽然安稳嘴严,可这年纪没跨过五品官的界线已经没了培养价值。 王宁远深怕这位也是来跑官,可在一眼心里瞬间又释然。 到底是清水衙门,也没听说这位方侍郎家里有多富裕。 ‘光侍郎让我重整奴儿干都司的舆图和天气水文地质进行增补。 可我识得北静王,人家知道我是哪个。 持正兄莫提北静王府的诗词风雪会,我还没糊涂到那种地步。 东平郡王补给本官一份,南镇府司是真没法?’ 说着就对着王宁远拱拱手。 ‘时锋兄是不是拜错庙门? 奴儿干都司的具体情形本官怎么会了解!’ 今儿是不是时运不对,怎么还和外东北干上了。 ‘持正兄莫谦虚,东平郡王可是提过,王家有商队在那里收中药和皮草。 据说商队掌柜还会当地的语言。’ 王宁远心里骂了一句东平郡王,笑着拒绝道。 ‘那都是抬爱之言,如何能当真。 若是时锋兄想要增补文书,我代时锋兄去问问南镇府司如何!’ 商队是有收集当地资料的任务,可这事是秘密进行的。 也是王宁远再三给大嫂保证后,大嫂才勉强答应帮着收集信息。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 没想到消息不是在外族泄露,居然在合作商那里泄露。 获得当地异族的信任不易,有个万一再想建立这种信任可就是千难万难。 商队以后可是有大用,为了这么点事露底那才是得不偿失。 王宁远指指对面几个伸着脖子看热闹的罗斯人。 ‘他们不是来谈国事的嘛,肯定对当地情况了如指掌。 以时锋兄的才情混入鸿胪寺商谈团不难,相互印证之下增补文书不是唾手可得。’ 说完王宁远将手中酒杯放到嘴边,示意这事到此为止。 雍庆帝倒是心情不错,还给自己看着斟酒呢,爷俩还能小声交流着饮酒。 对于大殿没泾渭分明的对喷队伍丝毫不在意。 武英殿大殿里热闹,王家府里可就温馨多了。 德哥儿大早起来,武还没练完就被王顺叫了回去。 张穗打着哈欠嘱咐德哥儿,‘一会你爹的那些下属和同僚家里来拜年,你在前面应酬着。 那些女眷直接让她们进二门。 都是你爹臂膀之子,不可怠慢,可省得!’ 德哥儿好奇的看向母亲,‘娘,也不用这么早,天才刚泛白。’ 张穗摆摆手,‘也是我困的差点忘了事! 要不是徐嬷嬷提醒,还真忘了这一茬。 主人家怠慢登门来客就是不尊重,更是失礼。’ 母子俩正交流呢,听春就疾步来报。 ‘夫人,柴夫人带着子女来给夫人磕头拜年。’ 张穗看了一眼儿子,德哥儿说了一声,快请! 转身就回自己房里换衣服。 穿的和红孩子一样的德哥一脸笑容的进了正堂。 看到母亲面前的两个蒲团,德哥儿对着柴主事的一儿一女拱拱手。 ‘窦夫人,小的贪玩贪睡,您见谅。’ 窦夫人一脸的笑容,刚起身还没开口,德哥儿一拉棉袍已经跪下。 ‘德哥儿给窦夫人磕头拜年,愿您福寿绵长!’ ‘好孩子,如何使得,如何使得! 快起来,快起来! 三年不见,当初话都不愿多说的孩子,现在已经成玉树少年。’ 德哥儿扶着窦夫人坐下,‘那会年岁小,见了长辈不知如何言语。 可我记得窦夫人做的桂花糕和豌豆黄好吃,至今难忘。’ 第131章 大幕拉开十一 张穗也示意窦夫人坐下,‘这还啥都好,就喜欢在嘴上抓挠。’ 窦夫人抓着德哥儿的手就不放。 ‘这样好,活泼伶俐的。 不要我家这个,都快成小学究了,怎么里之乎者也。 虽然大贵人的门槛咱没跨过,可也知道他们说话也不是句句掉书袋。’ 这一会德哥儿就成别人家的孩子了,德哥儿呲牙一笑,对着柴家小哥致歉。 ‘改天到家去,给你做桂花糕,豌豆黄吃。’ 德哥儿忙笑着道谢,‘一天天东奔西跑,就等着过年去您家好好吃几顿呢。 我可是朋友不少,您别心疼!’ 说完也不接窦夫人的荷包,过去拉上柴家小哥就退了出去。 ‘多备些果子露,看看柴小姐喜欢喝什么,要温的。’ 听到德哥儿的话,窦夫人脸上的笑容更深。 ‘这下你总可以安心养胎,德哥儿也能替你分担。 听说还去了夏尚书府上,陪着老夫人忙碌,还结社准备相助那些失孤小儿。 前几日还给我家老爷抱怨,德哥儿忘了我家鹭哥。 老爷说我妇人之见,目光短浅。 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今日就厚着脸皮求夫人。’ 张穗拉过窦夫人的手,轻轻拍拍。 ‘求这种话怎么能用在你我两家,柴主事到底没说错。 什么事,我都应下。’ 张穗示意窦夫人坐着说就行。 ‘你们一家回乡丁忧,我家老爷就被排挤,孩子只能到北城学堂。’ 说着眼睛一红,用帕子揉揉鼻子。 ‘现在看我家老爷进了吏部文选司,现在又上门。 我家缺那点束修嘛,只想让鹭哥儿跟个好先生。’ 张穗拍拍窦夫人的手,‘我省得,老爷心里也有成算! 家里的学堂还得重修加建,过了十五就得开工。 初十府上学堂就开课,让鹭哥儿来府里就学。 等学堂建完,让他住府上,一旬有两日的休沐。 到时候您可别不舍得。’ 窦夫人嘴里说着谢谢,‘舍得,怎么舍不得! 老爷早就打算让孩子去王家庄子上就学,那会我就舍不得。 前几日老爷去海甸子,看到王家庄上的孩子,回来高兴的喝到半夜。’ 张穗拍拍窦夫人的手,‘自己家的孩子还能不给个前程。 心放肚子里,这些事咱们女眷多聊聊也就定下了,别拿这些事劳烦家里的男人。 他们心里事且多着呢。’ 两安抚好窦夫人,张穗这才笑着看向柴家姑娘。 ‘鲽姐儿可能喝的惯?’ 四岁多的小姑娘,规矩是一点不缺,可见窦夫人平日教导有方。 张开双臂,等听冬抱着下了椅子,道谢后,才回话。 ‘好喝,咱们府上的果子露甜的正好。’ 张穗揽着鲽姐儿亲热两句,听春就回报有客道。 真是进门拜过年就夸德哥儿。 ‘真是不敢认,样样周到不说,三个头磕下去让老身都没法说。 还是个倔性子,给的荷包也不收,这是嫌老身给的压岁钱少了!’ 窦夫人上前一拉拉住来客,‘行了,再夸你也生不了。 要是嫌弃你能让你登门!’ 随着家里的客人越来越多,前院待客厅里人也越来越多。 大的十几岁,小的六七岁,都在打听失孤儿童互助社的事。 德哥儿一盘算,相近的人家都到了,这才打头带着客人去给母亲磕头。 家里厨房里也是忙碌一片,这些人到底不同,是王宁远官场上即用的力量。 张穗在二院饭厅招待各位夫人,德哥儿在前院待客厅招待孩子们。 王家府门外排满轿子,倒座房里欢声一片,惹的左右邻居没少议论。 午时已过,武英殿到底没有议论出个结果。 一场闹剧也将雍庆帝上午祭天时建立的权威分裂的七零八落。 王宁远老实的跟在李秉身后。 ‘由着太上皇闹就是,你跳出来干嘛!’ 王宁远冤枉啊,赶紧解释道。 ‘世叔,真不是我! 谁知道哪个龟孙子往使节堆里扔的酒杯。’ 李秉哼了一声,‘什么时候谈话不行,这种时候你跑到勋贵群里干嘛。 还拿着酒壶直接砸罗斯使节的头,羞也不羞。 你是读书人,成何体统!’ ‘世叔这能怪我嘛,勋贵子弟和罗斯人闹起来,脚都踹到我腰上了,岂能不打回去。’ 李秉上了自己家的轿子,王宁远刚想招呼自己家的轿子过来。 ‘愣着干嘛,跟上!’ 这是摆明了要收拾自己,王宁远无奈的甩腿跟上。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想着对罗斯人下手?’ ‘世叔,你们商量祭天大典的事不也没露出一点。 罗斯人的事真和我无关。’ ‘这是心怀怨怼,你整日忙前忙后,没多加留意到成老夫的不是了。 不是自视甚高嘛,还需要别人提点。’ 李秉说完轿子里就一片沉默。 李府的轿夫到底心疼王宁远,速度不算快。 只是王宁远喝了不少酒,被寒风一吹立马上头,开始有点晕乎。 ‘说,怎么看出陛下有意奴儿干都司,这事连夏吉都不知道。’ 王宁远摇摇头,‘陛下这么有信心控住那些女真族人。 北宋惨事就在眼前,金人的作风还在史书上挂着,这群狼崽子要用心规划才成。 若他们真的再次崛起于白山黑水之间,必将反噬国朝。’ 李秉哼了一声,‘你的决定就是激怒罗斯人,最大的限度的削弱外东北各部。 若东北各部投靠漠北蒙古该如何,萨满教可止在辽东出没,在漠北蒙古同样盛行。’ 说完李秉的脸就出现在轿帘口。 目光复杂的上下打量一番王宁远。 ‘你还是唯恐天下不乱,这是想将漠北蒙古,罗斯人,外东北各部,北静王全搅和进来。 北静王脸上是你扔靴子砸的。 好啊,杀的人头滚滚,朝堂中的你们才能建功立业!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你就不怕战事糜烂,导致国朝北方不稳。 北静王索性放异族入关,直捣黄龙! 五胡乱世重启!’ 一段话将王宁远训的头都抬不起来,若北静王真的为了帝位同异族结盟,还真就是乱世降临。 第132章 大幕拉开十二 王宁远满脑子都在想对策,不知不觉跟在轿子边就回到自家府门前。 李秉下轿,看到王家门口的轿子哼了一声。 王宁远这才反应过来到了自己家。 李秉除了问门房要热水净手,笑脸只给了给他磕头拜年的德哥儿。 如同回自己家一般,李秉领着王宁远直接进了王家祠堂。 ‘愣着干嘛,跪下! 乖孙去给爷爷端碗汤来,有吃的也来点,酒就算了。’ 德哥儿看了一眼自己老子,大过年的惹老爷子干嘛! ‘爷爷,您等着,粉汤行不,还有蒸茄子,凉拌的菠菜。’ 李秉听到德哥儿的话那是一脸的高兴。 捋着胡子就说好,‘听咱们乖孙的安排。’ 菜上来,李秉挥手赶走了德哥儿。 一边小口吃东西,一边对着堂树公俩口子的画相诉苦。 说的王宁远自己都觉得自己对不起先祖。 ‘给我好好跪下,野心就像野草,一旦起来再想灭就悔之晚矣。 从小接受帝王教育的人会顾忌天下百姓嘛? 那是帝位稳固才生出的仁心,太上皇父子俩,北静王之间给我用心参悟。 东平郡王真是四王中最弱嘛,他才是聪明人。 真是年纪越长,悟性越差,别把德哥儿带偏。 跪够半个时辰再起。’ 说完就出了堂屋,外面传来李秉不许张穗下跪的声音。 ‘好好养胎,缺什么遣人去家里拿。 行了忙你的去,让德哥儿送我就行!’ 祠堂外恢复了安静,直到张穗将李世叔送到二门,这才进到祠堂。 ‘怎么回事,一个正旦朝会怎么还把世叔给惹生气了? 人都走了快起来!’ 王宁远摆摆手,‘回头有空在给你说,去将《周本纪》取来。’ 张穗一脑袋浆糊,倒也没有再多问。 将王并立历史也只有东周初年存在。 周幽王到底是死于犬戎之手还是死于王权争斗还两说。 废太子姬宜臼在郑、秦、晋、卫等国的支持下迁都洛阳。 支持他的优势新兴势力,当然也都各怀鬼胎。 周携王也是在虢公翰为首的旧贵族支持下依然在动乱的镐京称王。 新旧贵族势力争斗二十年,最后晋文侯袭杀周携王结束。 虽然两王并立的局面结束,可周王室已经元气大伤,再无力有效控制各个诸侯。 王宁远能想到看到,将权力斗争刻进骨髓中的太上皇父子不会不懂。 除非徒家不想要这个江山,这根本不可能。 太上皇和皇上并立的记录很多,可大多都是儿子武力夺权,和平禅让的好像只有乾隆和嘉庆两帝。 虽然嘉庆帝坐的皇位可权力中枢一直握在太上皇乾隆手里。 嘉庆帝连诛杀巨贪和珅都在乾隆驾崩后才发动。 可见嘉庆帝心中的那份不平。 太上皇若是驾崩,不用猜雍庆帝必大肆清洗太上皇一党。 太上皇能不明白,父子俩之间必有一种畸形的默契。 想到这王宁远差点笑出来,太上皇如此羞辱自己,那不是在抬自己的身价! 可太上皇经历过义忠亲王之乱,这种扭曲心理实在让人难以把控。 最是难猜帝王心! 漠北蒙古,外东北各族合流的威力王宁远自然学过。 这么推算,北静王所属位置和吴三桂何其相似。 真到了内外相困之时,何种决断也不难猜测。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战死就真的一了百了。 什么红楼梦,根本就是乱世将起的征兆。 ‘爹,柴主事他们来拜年!’ 王宁远看看可爱的儿子,还有媳妇肚子里的孩子,心情突然无比失落。 跳梁小丑又如何,总要让这世界旧貌换新颜。 ‘扶老子起来,腿跪麻了!’ 德哥儿上前扶起父亲,‘你们真在大殿打起来了?’ 王宁远摇摇头,‘不算打。 这场闹剧总要收场,放心经过这次你老子所得必不少! 整天一本正经的反而活的憋屈。 你娘呢?’ ‘说是去歪一会,等会还得去李府,夏府去磕头呢!’ 王宁远拍拍儿子的肩膀,‘随我去待客!’ 让勤秋准备好宴席,爷俩这才进了外院的待客厅。 虽然通过风,可厅内饭菜的香味依然扑鼻。 王宁远走到主位坐下,立马摆摆手。 ‘行了,别客套大家都坐。 今日宫里的事大家都知道了,说到底是皇家自己的闹剧。 我等才刚站到台前无法左右朝局,不过也不远矣。’ 端起茶杯看看自己的臂膀和班底,先从小处着手。 ‘有了解我的,也有从别人耳中了解的!’ 说到这,当初王宁远任治中时跟随自己的一下坐直身子。 ‘先说个人操守,不要整日里想着从苦哈哈那里争夺那点土地。 得不偿失不说,平白的在家乡败坏自己的官声。’ 一提这个明显有人着急,在自己上官面前他们倒是不用掩藏。 ‘当初我在顺天府的产业,也被吞噬一空。’ 看到柴主事想说话,王宁远摆摆手。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为了这点东西树敌不值当。 知道大家都过的苦,海甸里的水泥窑会有干股给大家。 占股比让家里人找夫人谈,这是要在工部留底的,只要窑口在,分红就不会停。’ 听到王宁远这么说,大家都默契的起来道谢。 ‘给你们是为了让你们安稳住后方,手上干净些。 其它事情去找夫人或者王顺谈。’ 王顺听完,立马对着大家拱拱手。 ‘既然私事说完,那就谈谈公务。 鸿胪寺官员大家都清楚,咱们就议议,几个都司官员任命一直在鸿胪寺,置文选司于何地。’ ‘大人是想和在朝议上拿回任免权,礼部和兵部牵扯其中恐拉扯过久!’ ‘大人,鸿胪寺过于和气,不若和礼部商议,调整鸿胪寺官员。’ 就是这个意思,怎么商议,用什么人才关键。 这种事王宁远自然不合适出面。 ‘礼部官员文选司能保下三位,鸿胪寺官员能保下两位。 就这条件,若不答应,那就京察后再议。’ 这么好的条件,当然有人主动申请去和礼部商议。 这就看出同乡或者同科的优势。 确定了和礼部商议官员,就该谈调入鸿胪寺的人选。 第133章 大幕拉开十三 许多官员的仕途就这么在官员的家里决定。 大家都在提自己相熟或者文选司内相关考评较好的官员。 相对于调整鸿胪寺和礼部官员,真正入职官员的选择才是重中之重。 没有人愿意自己手里权力缩水,权重减轻话语权减少,对于各个朝廷衙门都如灭顶之灾一般。 如何在权重减轻之后,拿回话语权才是对入职鸿胪寺官员的考验。 既然是掌管都司官员,其中必不可少的就是军权,兵权,王宁远也没做绝,让鸿胪寺和兵部打擂台去。 这时候的讨论就牵扯到对所提官员的了解和行事作风。 对于礼部和鸿胪寺官员会回绝吏部文选司王宁远都不做他想。 赵南星来势汹汹,从入职来的作风就能看出,这次京察必牵连甚多。 现在能借文选司外调躲过一劫。 不同意,许多人的政治生涯将就此结束。 王顺从外面得到门房的汇报,走到王宁远身边。 ‘老爷,贾雨村来访,现在正在门房。 胥业,徐嬷嬷领着家里的丫鬟已经出府。’ 王宁远让他们继续商议,自己起身出了招待厅。 ‘雨村兄过年好,真是怠慢了,几位下属过来,正闲谈呢。’ 既然知道这是位小人,对陛下还有大用,王宁远自然不会无故得罪。 更何况自己对他来说也算有恩。 ‘持正兄客套,在下除了来拜年,也是特意来谢谢持正兄。’ 王宁远示意王顺将礼物收下,这才请他进院。 主宾落座,‘再次谢谢持正兄帮扶,雨村必不忘今日之义。 上元节后陛辞后就去金陵上任。’ 说着还对着皇宫方向拱拱手。 ‘知道持正兄忙碌,特意打听后,这才趁着拜年之机相询。’ 王宁远摆摆手,‘再见雨村兄时都得成一声上官。 持正怎敢多言,折煞下官。’ 说着王宁远从主位上起身,拱手弯腰施礼。 就这份城府,贾雨村没再次栽跟头真是奇迹。 还有应该就是那份毒辣手段。 王宁远起身后才再次说道,‘下官在这里提前祝您一帆风顺,鹏程万里!’ 贾雨村哈哈一笑,‘借持正吉言。’ 落座后,王宁远端起桌上的茶就小口喝着。 ‘雨村兄上任,下官无法相送,这里只能送些仪程,聊表心意。’ 说着,王顺已经端着蒙着红布的托盘放到贾雨村手边的茶桌上。 ‘谢持正,那我就却之不恭。’ 贾雨村拱手道谢之后,依旧安坐。 进修过就是不同,再次开口谈的就是诗词歌赋,金玉古玩。 王宁远全程微笑的应付着,只是光茶水就喝了两杯。 期间除了上茶的王顺,没有一人登门拜年。 最后到底还是贾雨村忍不住说起别的来意。 ‘持正可还要去夏尚书府邸,可否同行?’ 哎哟知道伺候不好户部,还得在金陵磨练。 知府位高权重,可也得分地方,头上后娘太多金陵知府可不好做。 看来贾雨村上任之前没少提前做工作,金陵的赋税的确是问题重重。 贾政推贾雨村上位也必有所求,贾雨村这会想来还没摸清脉络。 ‘雨村兄自去便可,为何还要自降身份随愚同行。 夏尚书也就是一个顽固的上官,大过年的还能将人轰出去。 雨村兄多虑了。’ 事我已经办了,脸面也给了,就别想在蹭人情了。 贾雨村到底坐不住了,在晚点,想给夏吉磕头都没机会。 王顺端起银子,跟着王宁远总算将贾雨村送走。 ‘怎么会如此小人得志,总是在为自己算计。 难怪连上官都容不下他。’ 王宁远摇摇头,‘就是自私自利的一个小人,不用放在心上。 真以为老爷再见他时还是五品官! 行了,去安排酒席,不用为了这种人影响咱们自己,不值当。’ 许多官员的前途未来,就在王家定下。 最热闹的日子就要属大年初二。 整整三年京城王家没有主人,丁忧期间连京城庄子上的庄户都异常低调。 乡民有自己的朴素的想法,老爷去世,少爷回乡丁忧有些人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总要问问主家的想法。 这次真是扶老携幼坐着庄子上的牛车马车到了王家。 这次王家一家三口都到门口迎接,这是当初堂树公在世时,皇家赐下庄子,愿意离开乡土来支持王家的乡亲。 看到王宁远带着媳妇儿子出门迎接,牛车还没到门口就已经停下。 王宁远让儿子扶着媳妇,自己赶紧上前。 ‘心意到了就好,先别磕头。 给父亲上过香再说。 如此着急,路上冷不?’ 总算劝住大家,只是进了府连口热茶都不愿意喝,首先想到的就是给堂树公先磕头。 张穗自然看到跟在庄户后面的李纨,可张穗只是让徐嬷嬷前去招待。 轿子前帘掀开,李纨手揽住儿子。 ‘这才是积善人家,看看庄户们的做派,没有一点做作。 必是王家用心相待,庄户们才如此拥护主家。 在荣国府里你可曾看到此场面。’ 贾兰摇摇头,‘府里下人之一味的往贵人前凑,哪里还有一点为府里谋划的做派。 不吃拿卡要就已经是本份!’ 李纨笑着摇摇头,‘本份? 只是他们没有机会伸手罢了。 从大夫人到夫人,琏二奶奶到赵姨娘,再到探春哪个不想往自己家划拉。 心散离家亡已经不远,老太君一味的安抚各房粉饰太平。 她去之日必是荣国府败亡之日。 更何况荣国府中无一顶天立地的男儿肯站出来。’ 贾兰刚想说话,突然看到前面贾环揽着贾琮的身影。 ‘哪有一点当老爷的架势,怎么还扶上泥腿子了。 嫂子才是贵客!’ 贾琮知道不对,却又不知怎么反驳,扭头看向轿子里的贾兰。 得到母亲的暗示,贾兰也没有多嘴。 徐嬷嬷等庄户们将牛车,马车都进了东院,这才走到轿子跟前。 ‘夫人让老身代为致歉,怠慢了表姑奶奶。’ 说是致歉,可徐嬷嬷那骄傲的表情连贾兰都不舒服。 说完徐嬷嬷就示意贾府的壮妇起轿。 第134章 大幕拉开十四 李纨带着三个孩子刚过垂花门,就二院里跪了一片。 王家先祖的灵牌已经请出祠堂,有些老人磕头后,让孙子孙女扶着走到供桌前念叨两句。 这才从包袱里掏出祭品摆在供桌上。 磕过头的老妇人,小闺女都被张穗请着去了三院正堂。 老头子也被王顺请着去了外院招待厅。 看到衣着华贵的李纨和贾环三个也只是微微点头。 眼里只有好奇,毫无一丝羡慕贪婪之色。 阿桃乌雅请着半大小子们去了德哥儿房间。 德哥儿站在父亲身边,看着父亲握住老妇老头子的手依依拜年。 听他们唠叨孩子,唠叨收成,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 甚至对于家里孩子来府上读书吃的好,别让主家亏空。 多么朴实的庄户,明明是剥削他们,可他们却把王家当作带领他们跨越阶级的领头人。 德哥儿都能感觉到,等着这位老头子时,从父亲身上传来那种安心感立马消失。 ‘老先生怎么称呼?’ 德哥儿好奇的看着这位面色黝黑手指修长的老人家,可身上的气质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庄上的教书匠。 亓之伟苦笑一下,冲着王宁远拱拱手。 ‘罪人欠堂叔公一个道谢,可却不知该如何报答堂树公救乡民之情。 因亓之伟一心上位,牵扯进皇权斗争。 莱芜羊庄亓家三堂满门抄斩罪人认,可太上皇因寻不到亓之伟要屠灭满村,实在酷毒。 当时神志不清,怒火攻心的太上皇也只有堂树公敢仗义执言,力挽狂澜之下才救下羊庄两百余户近千人。 就连堂树公仙逝,亓之伟都不敢到人前送行,只敢委身在庄子里遥祭。’ 王宁远再次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亓之伟。 身体消瘦,身上穿着虽比老农强,却也强不到哪去。 虽然全身透着温润的气质,可哪里还有一点当年名扬济南府铁“铁面”那股挥斥方遒的气势。 正是在任宣大(河北宣府、山西大同统称)阳和卫兵备道时,既能治兵又能治民。 不但守住西北的蒙古,还能修建水利,发展商业。 作为京城屏障,宣府的各种举动必入皇帝法眼。 正是有此功绩,亓之伟,亓坦之才的得以入户部。 ‘德哥儿,请亓先生从侧门去我书房。’ 德哥儿看到李纨带着贾环几个,没有一丝犹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看着李纨带着三个孩子给堂树公上香磕头,心里却想着怎么安排这位亓之伟。 留在身边当然能做幕僚用,对于朝堂上的老官员,尤其是对勋贵太上皇一系异常了解。 在府里学堂当先生就会多一些暴露的危险。 贾环为首三个孩子利索的又给王宁远磕头行礼。 接过王顺递过来的荷包笑着给三个孩子。 ‘出门前可有给父母请安禀明去处?’ 李纨蹲身一礼,‘出门前特意给大夫人,姨娘禀明。’ 王宁远将贾兰脑袋上的红缨球摆好,揽着他的小肩膀问道。 ‘路上冷不,可吃了早食?’ 贾兰仰着脑袋,‘回舅父的话,吃了,还想喝府上的果子露。’ 王宁远摇头轻笑,看了一眼李纨。 挺会顺竿爬,现在就称呼上舅父了,还知道要东西吃喝。 ‘你们呢?’ 贾环拉着贾琮又躬身施礼,‘回表哥的话,不冷,癫了一路倒是有点饿!’ 贾环在外人前倒还真没有那么不堪,礼仪规矩,穿着举止算大方。 ‘一会随德哥儿去,先用些点心果子露,中午多用些正食。 去!’ 德哥儿回来领着三个小的去了他房间。 ‘来王家拜年,府上可曾为难你?’ 李纨诧异的看了一眼王宁远。 ‘昨儿晚上就请示过老太君。 今早伺候婆婆用饭时多交代了表妹两句,被公公给挡了回去。 公公说晚两日再下帖登门给表哥拜年。 大夫人只问一句去哪,多嘱咐了两句。’ 王宁远嗯了一声,示意徐嬷嬷请李纨进入。 李纨进了正堂,虽然有所准备,可还是被满屋的妇人,女子,闺女给吓了一跳。 不分尊卑的就这么拉着手说话,也没顾忌是否有未及笄的闺女,说的都是生孩子的事。 听春和画冬手里端着笸箩,正给大家发干果糖果。 ‘纨姐儿过来坐!’ 张穗拉着李纨的手,笑着给大家介绍道。 ‘这位是老爷的表妹,大家伙有见过的,有没见的。 这些都是家里的庄户,有些是跟着公公讨生活来的京城,有些是我家的。 都习惯拿府上当娘家,初二过来拜年。’ 李纨施了一蹲礼,这才用手帕遮住眼睑。 一声纨姐儿差点让她落泪,真是多年没人这么叫她。 偌大的荣国府只有她和独子相依为命。 披风被取下,手里就已经塞上了干果。 ‘都尝尝,是正经的西域果脯蜜饯,吃着也耽误说话。’ 看到有小闺女往口袋装,张穗咯咯一笑。 ‘都有,先甜了自己嘴再说,每家都有东西押着回去。’ 小闺女脸一红,‘想带些回去给爹甜甜嘴。 今儿庄上生牛犊子,爹没法来磕头。’ 张穗冲着闺女招招手,等闺女过来搂着一番亲香。 ‘真可人疼!’ 说着用手捏捏她身上的棉衣,这才放心。 小脸通红还以为是冻的。 李纨算是见识了,聊的都是庄子上的收成,鸡鸭牛马的,虽有攀比话里话外却是在为庄子谋划。 德哥儿屋里,一群小子嘴里吃着东西,安静的听贾环白话除夕夜东西两府在祠堂祭祀的场面。 话里话外却在贬低贾宝玉,祭祀位置连贾琮都不如。 贾家人偏心已经到明面上的话都讲了出来。 宗祠祭祀,男孩的站位和手捧的物品,仪式的先后顺序才是家里男丁的地位。 贾环倒是挺能说,还拉着孩子们在房里站位,只是礼器的名称他是丝毫不懂。 德哥儿却听出不少东西,两府还是宁国府为首。 荣国府没贾赦为首,和家庭地位,政治地位正好相反。 这种情况贾家外房的人私下就不议论嘛,还是都只认族里的分红,丝毫不顾忌家族名声。 第135章 大幕拉开十五 德哥儿明白贾琮的意思,笑着收过他的荷包。 ‘家里还没给你安排跟班?’ 贾琮吸吸鼻子,小声的说道。 ‘奶娘在大夫人跟前求着让她孙子跟着。 来的第一日就翻我东西,被我和环哥套着捶了一顿。 这几日正在家养伤呢!’ 说着嘻嘻一笑,‘奶娘在院里作了半日。’ 德哥儿看了一眼正兴致勃勃喷着唾沫星子的贾环。 没想到这位还有股浑劲,出手更是利索。 好好培养,倒是一个不错的帮手。 ‘可曾饿肚子?’ 贾琮瘪着小脸点点头,‘府里忙,大夫人顾不上我。’ 对比琮叔,贾兰心里不多的怨气立马消散。 起码他有亲妈惦着念着。 他也明白家里下人说琮叔连老太君怀里的猫狗都不如的意思。 贾琮倒是毫不在意,还捏着果脯递给贾环。 ‘可向大夫人求了去族学读书?’ 贾琮点点头,‘求了,说我太小,在等两年。 也好,反正现在从后门出府没人管。’ 贾琮说着憨笑着看看德哥儿。 ‘不缺你那一双筷子,就是你自己个来的时候注意点。 别被拍花子的盯上,你要丢了,我家可吃罪不起。’ 贾琮倒也不是毫无准备,小声的回答道。 ‘放心,后巷有板车,两文钱的事,那些都是府里管事的远房亲戚。 我真丢了,找他们错不了。 除了送客,他们还给府里的姐姐们采买小玩意呢。’ 看来贾琮早有准备,还把府里的事摸的挺透彻。 贾兰也是一脸的惊讶,现在的贾琮可不像在府里时木纳话都说不清楚的样子。 连小孩都有伪装色,让贾兰更是心里一惊,不敢小看任何人。 小孩的眼睛看世界总能注意到细枝末节,成年人构建的社会网络,也会被他们利用。 虽然稚嫩,却已经开动大脑进行探索。 一旦心动,这个没人管没人疼的孩子也在努力求条活路。 德哥儿拍拍贾琮的后背,‘有心就把自己的跟班给驯服。’ 点完贾琮,德哥儿立马大声的问道。 ‘环三爷,说了半天你们贾家族长敬大爷的位置呢?’ 一句环三爷喊出,贾环就觉得不对,屋里立马一静,大家都看向他。 玩闹可以,德哥儿怎么也是大家主家的少爷,称呼您是爷! 贾环一个激灵,身上却展现出一股传自赵姨娘浑不吝的泼辣味。 ‘德哥儿,可是我太张狂了些,叫我环三爷不是让我折寿嘛! 你要高兴叫我环三还能更舒坦些。 这是把我往外推,让我无立足之地。’ 贾兰听到张狂这词可是太熟悉了,赵姨娘怎日故意在房里说这个张狂那个张狂。 咱们娘俩没立锥之地更是整日里没少给贾环念叨。 德哥儿起身对着贾环拱拱手,‘环三叔,德哥儿嘴快给您致歉。 千万莫往心里去。’ 贾环拱拱手,‘一声三叔,叫的真是妥帖。 借花献佛,刚收的荷包就给德哥儿当压岁钱。’ 贾兰都听惊了,赵姨娘俩口子在府上有多想拔尖他都能感觉到。 对于银子的看重更是在府里出名,今儿怎么反应这么快,更舍得手里的银子。 德哥儿接过贾环手里的荷包,‘谢过环三叔,要不给您磕一个。’ 贾环手摆的和电风扇似的,‘还往外推,真是难伺候。’ 德哥儿一笑,‘借花献佛都知道,哪学的?’ ‘整日跟着夫人烧香拜佛你也能学会,不提那恼人的事。 刚才问东府的敬大爷! 兰哥儿可知为何敬大爷没来?’ 贾兰摇摇头,倒是贾琮接话道。 ‘听说东都去城外请了,敬大爷说是贾家没喜事,又不是整祭就没回来。 这是下人给大老爷禀报时听到的。’ 贾环对着贾琮竖起大拇指表示肯定。 德哥儿好奇的看了一眼贾琮,听墙角这事不会是贾环教的。 ‘敬大爷虽然没回来,可东府一点没少给观里送年礼。 连夫人听了都跟老爷抱怨呢。 还说祖产握在东府都糟蹋完了,不如握在自己手里安心。’ 这话信息可就大了,王夫人居然看上族产。 贾环也是,正想听听贾政的态度呢,怎么就结束了。 庄户们来给主家拜年,一顿款待自然不能少。 一家三口在午后给庄户送行。 老人家捧着王宁远的手,‘这如何使得,大家伙就是想念老爷夫人,想给堂树公上柱香,这连吃带拿的岂不成了打秋风。 老是如此,等二少爷洗三,百日我们还有脸来嘛。’ 一句说完,老几为老人家附和。 ‘家里什么光景也没瞒着大家伙,这些东西大家伙看着贵重,府里倒是不缺。 那些熟肉都是庄子上送来的。 大家伙安心过日子,老爷也有难处。 难处就是府上也得和京城富户们的租子看齐。 可大家伙种地养殖辛苦付出,王家平白得了四成。 你们算过这十年间,府里租子涨了多少嘛?’ 虽是老农,自己家剩余多少,他们还是能算清的。 ‘老爷,账不是这么算的。 府里庄子地没增加,可牛犊,骡马,羊羔,鸡苗都是府上送的。 租子多了,我们剩的更多,庄子上有学堂,孩子们能入府上的铺子上工就是给大家伙出路。 租子再重些我们大家伙也认,周围庄子上苦哈哈看咱们的眼神就能让咱们挺直腰杆。 大家伙说对不?’ 还挺有诱惑力,应和的人不少。 连那边正交代闺女的妇人都忍不住看过来。 ‘老爷,庄子上大变样,猪场的地都平整出来了,府上要的孵鸡苗的炕也搭好。 等开春,夫人也安稳了,趁着休沐老爷也去庄上看看。 家里的浑酒虽不如府上,可也能待客。’ 王宁远拍拍老人家粗糙的手。 ‘都听您的,大家伙也听府上的。 回去好好歇几天,开春咱们在大干一场。’ 那边妇人更是心急,夫人定下新进的丫鬟,妇人们连自己闺女回家收拾的行礼的机会都不给。 ‘在府上好好做事,多留心。 娘瞧着那个老嚒嚒是个有本事的多学着些。 府上都是自家人,也没欺负咱们。 想爹娘就随府上的车回家,懂没?’ 第136章 大幕拉开十六 虽然给了闺女出路,可一直跟在身边的闺女要分开,突然的不舍还是涌上心头。 怎么交代都觉得不够,可大伙都在等着,还是扭头上了马车。 ‘大过年的,快把你那眼泪收了。 闺女进府是求都求不来的。 听春一家在老家什么光景你没见过? 看看现在又是什么光景,她哥不光已经娶亲还在夫人娘俩香油作坊里当了工头。 掰着你的萝卜指头算算,这才几年。 要不是府上慈悲,你们一家早在黄河决口那次全饿死了。’ 老妇人训起人来一点不客气,见不得大过年落泪的苦相。 ‘周围庄上,连皇家庄子都算上,谁有咱们日子好。 把嘴都给我管严点,不该说的别瞎说。 别被外庄的三瓜两枣给迷惑住了!’ 送走庄户,张穗总算有时间好好和李纨说话。 王宁远也进了书房和被强行留下的亓之伟聊聊。 打发听春几个去安排被庄户留下的丫头,张穗扶着徐嬷嬷的手开始在正堂里慢慢溜达。 李纨有样学样的扶着张穗的另一边一起陪着。 正堂里恢复了安静,张穗却一直留心着李纨的表情。 耐心有,虽然上午能和庄户家的女眷有说有笑,可那种隔阂感和已经养出的冷心冷性已经形成。 ‘可给金陵小舅家写信?’ 李纨诧异的扭头看看张穗,张穗脸上却是一片温和之相。 ‘哦,节前婶婶曾经来过一封信,其中也谈及叔父的身体,似乎沉珂积弊。 纨儿本就是不祥之人,实在不敢多言语,怕惹着婶婶埋怨。’ 张穗点点头,只是说出话却让李纨浑身难受。 ‘可是埋怨你父亲将田产尽数留给族里,你叔父学无所成,不能依为臂助而埋怨。’ 李纨吓得松开张穗的胳膊,蹲身道。 ‘表嫂,纨绝对没有做此想。’ 张穗嗯了一声,‘就是聊天,何必如此慎重。’ 李纨起身后,这才接着说道。 ‘你是想让小舅成为臂助还是成为贾家的工具。 勋贵之家表面上繁花簇锦,暗里却污烂一团,你是没看清还是不想看清。 李家家风如此,岂是我们儿女能够左右的。 嫁人如投胎,后半生是命也是运。’ 说到这,李纨已经眼睛通红,眼看眼泪就要下来。 ‘收了,以后少来些小儿女之态。 我虽无缘伺候婆婆,可从大嫂口子也知道婆婆谨守李家家风,更是和公公瑟瑟和鸣。 只生一世一双人,大舅和小舅同样如此。 虽只有女儿,可曾见他们纳妾,好女色。 如何成为贤内助没学到,拈酸吃醋却学的十足。 你婆婆如此家世,可曾拢住你公公的心。 当初嫁入侯门有多欢喜如今就有多懊悔可对?’ 李纨呜咽着低声叫了一声表嫂。 ‘大舅虽然是清贵官员,可对你疼爱可少。 不也是百担红妆送你出嫁,金银田土书籍墨宝可曾缺了一样。 书可读了,又读到哪里去了,真以为你那点事王家不知!’ 李纨一愣,这次直接跪在张穗身后。 ‘印子钱是王熙凤寻的你,还是你自己靠上去的? 怎么就想起挣那些苦哈哈的钱!’ 徐嬷嬷扶着张穗在椅子上坐下,端起茶杯掀起门帘走了出去。 ‘表嫂,是凤丫头来寻,实在抹不开这才出的银子。’ 张穗一拍椅子把,‘还狡辩! 你寡妇失业的,连嫁妆银子都放出去挣钱。 失了节气,污了门楣孰轻孰重你能不知。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那点名声也就在勋贵里有点风浪。 可勋贵里节妇多了,能安稳守住,有好下场的多嘛! 还是贾家苛待你,让你失进退,做此下策。 还是小舅打理你的嫁妆田从中作梗少了你的份例。’ 张穗越说越上火,一伸手去端茶,却端了个空。 王宁远手里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夫人,大过年的,怎么还这么大的火气。 有话慢慢说,先喝口茶!’ 张穗端起茶杯,小口喝着,王宁远这才开口。 ‘起来,响鼓不用重锤,这事表哥表嫂本打算出了年节在同你说。 毕竟你深居内宅,出门不便,你表嫂也是心急。’ 李纨抹着眼泪站了起来。 ‘贾芸母亲卜嫂子年前进府特意给我说过。 可凤姐的意思是银子没全收回来,要等夏收后才能如数奉还。 年节府里开销大,实在腾不出手。’ 王宁远哼了一声,‘年关难过,她会好心的等到夏收。 她管着荣国府还能缺了你那点嫁妆银,明显是推脱之言。’ 李纨悄悄抬头看看王宁远俩口子,‘表哥表嫂有所不知,荣国府开销越发大,入不敷出之相已露。 今年给老太君采购的碧粳米更是少了一半。’ 张穗听了到底没忍住,抢先开口道。 ‘缺了你们母子俩的嚼头,这么着急捞银子。 顺着你婆婆的意,家事不问,教养好贾兰就成,你心急什么。 姨妈,叔父对贾家无用,还能对你们母子无用。’ 王宁远拍拍媳妇的手,‘解决事情就行,纨姐儿知道轻重。’ 安慰好媳妇,‘回去直接问琏二奶奶要银子,心中有愧就给育婴堂捐些银子。 什么佛门道观少信,可听明白。 小舅病情自有我去料理。 王家金陵的事少掺和,除了嫁妆田和大舅遗产都一并处理了。 十五之前就去信,到官府处理干净,红白两契收好。 贾兰入学一事自然由我和你公公去论。 你只管谨守门规过自己的日子。’ 李纨满脸带泪的再次跪在王宁远面前。 ‘纨儿都听表哥的,我就是失了主心骨,有个万一想多留些银子给兰哥儿傍身。’ 张穗哼了一声,‘多着银子? 林家姑娘算是家财万贯,现在还不是如同金丝雀一般被固在府里等着被吸干吃尽。 真到了那一步,银子就是杀身之祸。 老爷,大舅怎么就教出一个如此愚笨的女儿。 兰哥儿若是没本事,再多的银子又有什么用!’ 王宁远拍拍媳妇的手,‘好了,现在不是有你嘛,以后多下帖子让她上门多多教就是。’ ‘我可没那么多时间,让她自己好好想想再说。’ 第137章 大幕拉开十七 一脸兴奋的贾兰再看到母亲时一脸的焦急。 ‘娘,可是舅妈欺辱你?’ 李纨揽住儿子,‘并无! 以后记得多听你舅舅舅妈的话。 为娘一时失措,差点走上岔路,害了我儿。 兰哥儿有福气,有德哥儿带着,还有舅舅盯着学业,可得用心学业。’ 兰哥儿睁大双眼,眼睛里担忧刚去希望的光芒立马涌现。 李纨长出一口气,用力的整理好心情这才笑着开口道。 ‘你舅舅要和老爷谈你的学业,说不定你能入王家学堂。’ 贾兰听完一下从轿子上跳起来。 ‘真的!’ 看到母亲点头,贾兰哪里还记得刚才母亲伤心的模样。 开始给母亲讲述午饭时的乐子和饭后玩的游戏。 只是简单的一个排字游戏就让几个小子兴致勃勃的玩了近两个时辰。 进了荣国府,李纨给婆婆请过安后,就立马遣人去寻王熙凤。 李纨忙着按王宁远的要求处理自己的家事。 王宁远这里也因为海甸难民中出现蚊香教的信徒而打乱了安排。 和西宁郡王府的事还没有商议完,衙门就已经开印。 朝堂里没了往日的吵闹,平静的表面下却暗流涌动。 先动自然是吏部文选司,礼部和鸿胪寺官员的调整,连陛下都觉得奇怪。 午饭后,王宁远跟在姚夔的身后进了武英殿偏殿。 殿里飘着烤栗子和土豆的香味。 行礼后,陛下指指榻边的圆凳。 ‘姚尚书坐! 王爱卿给姚尚书倒茶。’ 有了火炉就是好,随时都有热水。 王宁远看了一眼伺候的太监,依次给陛下和姚尚书倒上水。 ‘怎么这些文书不是出自你手嘛,不认得?’ 王宁远赶紧收了目光,将铜壶放回火炉。 没让坐,王宁远只能垂手听训。 ‘过个年节,咱们王爱卿真是够忙的,整日里脚不沾地。 连朕赶不上! 姚尚书喝茶。’ 哪有什么茶,不就是白水嘛,真是够省的。 姚夔嘴唇在茶杯上碰了一下,就放了下来,起身回禀道。 ‘陛下,都司由其特殊性,官员任免一直游离于吏部和兵部之外。 本该维持边疆安稳的一时之举,现在却成了文官攫取官评,武将发财之路的好去处。 长此以往都司岂不成影响朝廷国策之地。 九边和江南之财太上皇若还不满足,臣也只能挂冠求去。’ 陛下看了一眼姚夔,收权就收权,怎么又扯到和太上皇平衡的问题上。 ‘姚尚书公忠体国真明白。 可礼部退让,为何贾政会牵扯其中。’ 说着雍庆帝从手边的奏折中抽出几份放到桌案示意姚夔自己看。 姚夔面无表情的拿起奏折,这会是真无法再护王宁远。 ‘哑巴了,别说贾政没有牵扯到礼部相让权之中。 王爱卿果然好手段,礼部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 贾家真是好手段,三位去东南三省的官员中谁是贾家之人?’ 王宁远上前挑出三份官员的存档放到雍庆帝面前。 雍庆帝看了王宁远一眼,‘这种事可不能捕风捉影,其中厉害爱卿可清楚。’ 王宁远摇摇头,‘万万错不了,虽然贾政只言明一人,可其中有脉络能寻。’ 王宁远自然不会说身后有一位官场的活档案亓之伟的存在。 ‘断从何来,爱卿可不要信口开河!’ 这些官员的存档是上午用王宁远的印信提出来交给内阁的,谁能比王宁远更熟悉。 ‘嗯,是出自一省,同样出自寒门,也只是类同。 秋闱前似乎也无交集,乡党倒是说的过去,同入贾家门生是不是太勉强?’ 王宁远摇摇头,点着第一位官员的存档。 ‘此人必为贾家门下,另外两位虽不能确认,但也相差不大。 陛下,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出自史家暗中支持的书院。’ 提到史家,雍庆帝用力的吸了一口气。 史家最强势时可以说权倾朝野,门生故吏之多更是一时风头无两。 ‘史家出自金陵,怎会舍近求远暗中支持湖广的书院?’ 王宁远冷笑一声,‘尚书令史公出自金陵,自然对江南文人风骨异常了解。 现在江南学社的风气陛下该有所耳闻。 还有就是江南寒门出头之难远甚其它省份。 异地为官这个铁律更是无人敢触碰,选地选人必有考量。 太史令史公一生醉心权力,其高瞻远瞩臣自然佩服无比。 按照此脉络相寻,北直隶永平府(唐山,秦皇岛)和山东青州府都有史家暗中资助的书院。 有意思的是,史家在两地的掌控力在太史令史公故去后大不如前。’ 说到这,王宁远笑着看看雍庆帝和姚夔。 ‘陛下容臣说点题外话。 景阳大米和万年贡米是皇家所用,本来是三种贡米,却硬生生少了一种,陛下,姚大人可知?’ 姚夔眉头一皱,捋着胡子开始装着思考起来。 至于雍庆帝,那是真不知道。 估计他坐上龙椅前也很少吃这两种贡米。 得了皇位后也没心思去考察这些。 ‘是玉田县,无锡县和扬州的碧粳米,拿掉碧粳米为贡米的也是太史令史公。 有关史公的事臣自然感兴趣,特意去查了一查。 无锡县和扬州府碧粳米水田多被江南豪族把控。 玉田县的自然全被史家采购一空。’ 雍庆帝嗯了一声。 ‘陛下,玉田县的碧粳米田属于皇家。 想来被盗卖一事连太上皇都不知内情!’ 雍庆帝脸上先是恼怒,然后又是苦笑。 ‘朕还想一改天下沉珂,却连自己的家事都没处理明白。 何其可笑,简直是天下奇闻,让朕如何去面对臣公。’ 王宁远小心的退到姚夔身后,这也是太上皇所作所为带来的阴影。 顺忠王将自己的帽子递给苏培盛,一脸好奇的问道。 ‘陛下今日怎么火气如此之大!’ 说着还看向在场的姚夔和王宁远。 看到顺忠王,姚夔和王宁远赶紧见礼。 ‘午膳都没用,急匆匆回府所为何事?’ 顺忠王也遭了池鱼之殃,愕然的看向雍庆帝。 ‘陛下,臣弟不是禀明了嘛,王妃要入宫陪皇后,臣弟特意护送,顺便给嫂子请安!’ 第138章 大幕拉开十八 雍庆帝轻轻拍拍自己的额头。 ‘朕都气糊涂了! 请安,你请哪门子安?’ 顺忠王一愣,无奈的说道。 ‘府里小闺女年节是食了太多肉食,脾胃出了些问题。 王妃想求皇后赐些景阳大米给府上闺女熬粥喝。’ 说着顺忠王扭头看了一眼王宁远。 ‘只是皇后娘娘对持正的夫人还真是照顾,也许更多是同乡之情。 皇后娘娘特意也赏了景阳大米和万年贡米给王家。’ 王宁远听到这话,看到雍庆帝的表情,又往姚夔身后躲躲。 雍庆帝瞪了顺忠王一眼。 ‘朕宫里的东西你要少了,还羡慕王爱卿。 简直不知所谓。 嗯!’ 雍庆帝脸一黑,‘怎么不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宁远拱拱手,‘臣替夫人谢谢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厚爱。’ 雍庆帝哼了一声,‘那是皇后心疼你夫人,不用带上朕。 接着说!’ 王宁远嗯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 ‘太史令史公故去后,玉田县所出碧粳米尽数入了史家和荣国府。 只是在代善公去后,碧粳米价格不但爆涨也开始在富贵人家流转。’ 姚夔点点头,突然插话道。 ‘这个臣倒是有所了耳闻,碧粳米自己到了有价无市的场面。 一斤更是已经到了一两五钱的地步。 臣妄称天官,却也无从得见碧粳米真颜。 北直隶前些年连年水旱之灾,史家在永平府所受损失倒是可以说的过去。 只是朝廷中还有这么多史家门生,就是臣也没有料到。’ 雍庆帝看了一眼姚夔,‘行了,朕知道你护犊子。 吏部现在还真是铁板一块,上下一心啊! 如果这次黄爱卿还不能将川南三省平定,茶马古道上驼铃声不能再次响起,朕也护不住你们!’ 怎么听都不像好话,王宁远只能沉默的等着姚夔表态。 ‘陛下,吏部官员都是陛下的臣子,上下一心也是为陛下和我朝江山社稷分忧。 若陛下觉得此次官员调整不妥,老臣回吏部衙门立马重新研判。’ 雍庆帝听完,叹口气。 ‘姚爱卿坐,朕并未觉得不妥。 按此令办理即可。’ 说完一边批红一边抱怨道。 ‘也是朕觉的疲乏了,昨日夏爱卿在朕耳边絮叨的脑袋都疼。 削减宫室用度上真是锱铢必较,工部更是大小事务个个禀告,内阁辅臣各抒己见,又把事推到朕的案头。’ 刚说完,顺忠王带领下三人立马起身施礼。 ‘臣等无能!陛下保重龙体。’ 雍庆帝将批红的折子递给身后的苏培盛。 ‘送去通政司使。 坐,朕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吏部很好,起码事实清楚,脉络清晰。 进退有度之余,将国事放在首位。 好了,接着说正事。 王爱卿,礼部关于武将入配庙之事贾政如何应下的。’ 王宁远刚想起身,雍庆帝就摆摆手,示意坐下说,还将姚夔刚看过的奏折递给顺忠王。 ‘陛下,江南学社不止奢靡之风大行其道,更是在歪解儒家文化上越行越远。 秦淮艳名更是远甚往日,当地官员文豪书生更是把登上花船,为博艳女一笑豪掷千金之余写诗扬名。 学社更是不再讨论文章学问,借讨论时事之名替花船艳妓扬名站台。 每年为选花魁更是豪掷千金,其场面更是超过金陵三年一次的秋闱。 各个赌坊的盘口总量更是将达百万贯之巨。 俊美童子的价格更是连年拔高,世家大族更是将府内有俊童当成雅事。 女子裹脚之风更是吹过长江侵入北地! 贾政出身勋贵,更是金陵豪贵,学社已经渐渐脱离掌控。 分化瓦解更是迫在眉睫,只需臣点明,如何行事臣就不得而知。’ 顺忠王扭头看了一眼王宁远。 雍庆帝闭目揉着自己的额头。 ‘你们真是看不得朕的朝堂安宁,此事和京察搅和到一起,还不沸反盈天。 罢了,今年耕耤礼还是让父皇主祭。’ 话语里满是遗憾,可这么多事碰到一起,那热闹可就更大喽。 ‘选一次花魁够治一次黄河,爱卿就没有办法?’ 这事是不是问错人了,姚夔立马回禀道。 ‘陛下,此事问询户部和御史台更合适。 陛下何必舍近求远。’ 顺忠王看姚夔如此推脱,开口又将火往王宁远身上引。 ‘陛下,学社是对各省府朝廷学堂的补充。 同样也是在礼部和三法司管辖之内。 海甸建工之法,臣弟觉得甚妙,何不推行到学社之中。’ 雍庆帝哦了一声,‘海甸建工是个什么章程?’ 王宁远眼睁睁的看着顺忠王将海甸建工的股书从袖子里掏出来呈给雍庆帝。 ‘这是夏尚书今日早朝时递给臣弟的。 夏尚书说有些官员心眼太多,总把大家当瞎子。’ 王宁远摸摸鼻子,户部这块铁板更结实。 夏吉这个老头还真是对户部之事掌控极严。 雍庆帝看着股书,脸上却浮起笑容,真是情绪外放一点都不藏着。 顺忠王还起身走到雍庆帝身后挨个点名说出出处。 ‘爱卿真是用心,晋商、徽商、鲁商、西宁郡王家的县主、皇后、爱卿的得力人手,尽去彀中! 失孤儿童互助社是哪?’ 顺忠王一笑,‘还真费了些臣弟的一番工夫,是咱们王郎中爱子起的社。 五百两,令德这小子光到本王府上磕头拜年得的赏都有两百两。 还真是小气! 陛下,是王妃喜欢这孩子,所以压岁钱才重了些。 况且这小子给您侄女的礼物确实新奇。’ 雍庆帝点点头,‘怎么这是看不起朕和皇后,也没见这小子来给朕磕头。’ 王宁远立马感谢道,‘臣替犬子谢陛下抬爱,还没出十五,改日让他给陛下和皇后娘娘磕头。’ 雍庆帝点着股书说道,‘爱卿选的人的确不错。 防火砖和水泥砖朕也看过。 水泥在西北建窑是否妥当? 坐下回话!’ ‘谢陛下,臣觉得并无不妥之处。 这只是一种建筑材料,陛下是担心西北有了坚城,恐生变故! 可臣觉得天下没有攻不破的坚城,人心所向才是最坚固的城墙。’ 第139章 大幕拉开十九 ‘水泥窑还是以工部为主,民间为辅。 只是臣这里更窑小,起一个模板作用。 工部大窑入秋能破土就算迅捷,有了利益,山西老抠才会掏家底。 工部窑口产出治河之余才是建城,臣的窑口只是补充。 这份股书中股权才是重中之重,臣加皇后娘娘以及几位穷苦官员已经过半。 西北立窑后水泥去向必将注明,初期还是以兴修水利和建桥为主。 正是怕有反复,臣才特意在户部和工部存档。’ ‘真是其心可诛,皇后也敢算计。 爱卿还是生财有道,家财万贯指日可待!’ 这个名声可不好,王宁远哪里敢认。 ‘陛下,臣家里的生活陛下和顺忠王该见过。 臣一家穿的是好些,可对于吃喝并不苛求。 不怕陛下笑话,要不是皇后娘娘赏赐的火腿,臣估计连味都忘了。 水泥前途无量,所挣钱粮自然无法估量。 可臣跟随陛下,富贵自然不在话下。 可此产业出自臣妻之手,实在不放心付之他人之手。 更何况分红多少,投资去向握于皇后娘娘和王家之手。’ 姚夔趁机拿过股书,看完又听完王宁远的解释,花眉一挑。 一开口口气立马严厉起来。 ‘大胆,你是想置皇后娘娘于何地? 一国之母参与商事,简直有辱斯文,置国朝颜面于何地! 堂树公和李老匹夫就是这么教导于你!’ 王宁远立马起身,站好躬身听训。 ‘本官问你话呢!’ 王宁远拱拱手,‘下官知错。 只是有些症结不捅破只会越来越大! 世家豪族经商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下官难道不知随意找人代替。 股书在户部存档,营收额有据可查,上交当地的利税就有法可依。 若朝中官员反对,那就天下所有商家都公示,上下一体。 陛下,臣妻特意给皇后娘娘禀明其中厉害,此事皇后娘娘已然准许。’ 姚夔眼睛通红,咬牙问道。 ‘你这是要拖皇后和户部下场和勋贵世家豪族对抗,万一出了乱子,是皇后谢罪还是夏吉谢罪,亦或者你王宁远谢罪?’ 小太监紧紧跟着夏吉进了偏殿,那是一点不敢大声。 ‘皇后娘娘自然是我朝女子典范,更是历代皇后之翘楚。 出了乱子自然由我夏吉一人承担。 中华煌煌五千年,还没听说商人造反。 陛下,兵仗局的银子老臣批了,新款红衣大炮和火枪可立马着手铸造。 工匠新的工酬,老臣也准了。’ 说完转头看向姚夔,‘文斗武斗我夏吉等着!’ 说完又转头看向王宁远,‘以后国朝油脂互市需有户部批文。 各省府油坊产量去处,白糖产量去处,棉花入关去处等每季必须向户部清吏司和仓部注明。’ 说完将手里的折子递给苏培盛。 如此大的动作,姚夔丝毫不知,王宁远却一片平静。 雍庆帝看了一眼姚夔,挥挥手。 苏培盛放下奏折,立马将偏殿内的无关人等清了出去。 殿外更是有兵甲,侍卫的脚步声传来。 雍庆帝起身下榻,从书架上取出一本册子亲手递给姚夔。 姚夔接过册子立马翻来就看,只是表情越看越凝重。 ‘陛下,这!’ 雍庆帝看向窗外,长出一口气。 ‘贤才遗于野,是朝廷的损失。 这份册子是王爱卿递上来的,前两日朕与顺忠王和夏爱卿去西山煤矿看过。’ 姚夔看向夏吉,‘如此激进,兵仗局真就万无一失?’ 夏吉哼了一声,‘兵仗局的工匠和钱粮不劳姚大人担忧! 先将京察要务料理明白再说!’ 姚夔冷笑一声,‘没有吏部的文书,本官倒要看看工部如何调整官员。 陛下这是总纲,可有细则可否让臣一观。’ 今天下午两位尚书好像顶上一般,互相呛着对方说话。 ‘姚大人还通晓墨家学问,一知半解徒惹人笑话。’ 姚夔看了一眼夏吉,他是真不想斗这些无所谓的嘴。 ‘陛下,臣也十分看好海甸建工,既然能公示,私心作祟,也想拿两千两给儿孙留些酒食钱。’ 此话一说,夏吉立马偃旗息鼓,这是替他分忧解难。 雍庆帝笑着摇摇头。 ‘又不是朕的买卖,爱卿拜错庙门了! 真是有辱斯文,堂堂吏部尚书把朕的御书房染的全是铜臭气。 爱卿自便!’ 王宁远对着雍庆帝拱拱手,‘陛下借您墨宝一用!’ 说完笑笑走到御案前,拿起一张空白白纸开始重新抄录股书。 夏吉也靠了过来,‘本官喜欢德哥儿的机灵乖巧。 就当我们忘年交的礼物,给德哥儿加一千两的股,再给失孤儿童互助社加一千两的股。’ 王宁远听完,对着夏吉拱拱手。 夏吉好像没看到一般,皱眉批评道。 ‘持正,你这笔字可是还差着火候呢! 平日里多临摹练习才是。 本官喜欢德哥儿,可孩子毕竟还小,他的股暂时由本官代持。’ 这些你们都能想到,真真是把公文文书研究的透彻的老官场。 新股书写完,雍庆帝拿到手里一看,不由感叹道。 ‘一个水泥窑就二十万两,还真是大手笔。’ 王宁远立马出声道,‘陛下,这二十万两可不止有水泥窑。 建工当然还有行业。’ 看到雍庆帝心情不错,王宁远这才笑着问道。 ‘海甸建工下也有一个清淤修河的队伍,上元节后运河需要修整。’ 雍庆帝看了一眼满眼都是算盘的王宁远。 ‘手这么快进伸进工部,修整运河关系京城漕运,出了纰漏可是要掉脑袋的。 你们真想蹚浑水?’ 王宁远点点头,‘陛下,收益先不说,空口白牙臣也无法完全相信那些墨者。 用乡间俚语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夏吉虽然入了海甸建工,这会却出来反驳道。 ‘王郎中这是要用国库的银子,漕运河道衙门的银子练手。 本官不同意,你们还是在海甸河道练手,不是已经规划好码头仓库了嘛! 三月中旬前有万泉河,清河有一处修好,本官力挺尔等接手东便门码头重整如何!’ 王宁远伸出手掌和夏吉痛快的一击。 第140章 大幕拉开二十 跟在两位尚书身后出了武英殿。 这会他们哪里还有一点剑拔弩张的样子。 都是好演员,连陛下都得配合他们一起演戏。 ‘跟在后面听什么,赶紧回衙门办公去。 对了,股书都用印后,记得抽空送到户部去。’ 什么话,夏老头这是要赶自己走嘛! 王宁远拱手施礼转身迈着大步离开。 ‘陛下和姚大人好眼光,居然翻出如此怪才。 只是缺了些城府,手段确实毒辣。’ 姚夔捋捋胡子,‘少了些堂树公的风骨,脾性使然。 该坦荡的一分不缺,该下狠手的分毫不差。 夏大人如此年纪可能做到如此? 他的那点小性子的确符合本官口味,您就别惦记了!’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行了没工夫和您客套,工部官员必须调整。’ 两位尚书在奉天殿前的广场上小步溜达,话里话外却关系许多官员的命运。 武英殿偏殿里,雍庆帝却笑着骂出脏话。 ‘这个混账行子,把朕的御书房当他家了。 他就这么缺毛笔!’ 顺忠王指指御案,笑着说道。 ‘陛下,您那龙泉青釉孩童笔搁也被贼子顺走喽。’ 雍庆帝一脸的心疼,‘还真是好眼力。 以后他再来,记得提醒朕让他离朕的书案远点。 不然早晚被他偷空。’ 顺忠王笑笑,‘陛下,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要不将持正远远的打发了!’ 雍庆帝瞪了一眼顺忠王,‘算了,都是小节无伤大雅。 兵仗局和工部的事还是请皇弟亲自拿总,不然朕不放心。 都是国之利器,不可轻乎。 海甸建工手里那个铁坊选得力的镇府司人手盯着。 朕不想国之干才在这里毁了!’ 顺忠王点点头,‘臣弟知道轻重。 父皇对于王宁远的打压似乎过于明显,手段过于羞辱。’ 雍庆帝心里明白,却没有对顺忠王解释。 到底是旁观者清,虽然王宁远表现出的不多,甚至若不是太上皇手段过于苛刻,雍庆帝也不会发现。 王宁远总会若有若无的表现出一些藐视皇权的行为。 这才是太上皇有意打磨王宁远的根本。 只是这个臣子自己用的十分舒服,也喜欢他时不时露出的傲气。 ‘既然人人都想在擂台上务求回报,朕也添把火。’ 王宁远手里盘着笔搁,笑眯眯的进了胡同。 各家为了上元节,已经在胡同口和胡同里扎起花灯。 ‘王大人下衙了,下午来了一辆马车,给贵府送了大物件。 绑着红绸,看着像是根雕。’ 邻居家的管家快步走来给王宁远行礼,一个下人什么都不懂在惹了笑话。 ‘王大人!’ 王宁远看看他家的扎的鹿和牛马。 ‘倒是挺符合你家老爷的身份,怎么他还没回府!’ 管家露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心里却嘀咕起来。 为何没回来您会不知,上林苑被切掉这么一大块。 可宫里所用的禽兽、草木、蔬果又不能少,自家老爷正满世界想法子呢! ‘到底不如贵府一对顽童闹春来的喜庆。 胡同里几家都商量过了,贵府的花灯放在胡同口首位。’ 王宁远嗯了一声,‘这事和王管家谈去。 忙你的!’ 说完就溜达着往自己家走去。 差点没被贾琮,贾兰叔侄俩给撞上。 ‘着急忙慌的,有狗追?’ 贾兰嘻嘻一笑叫了一声舅父。 ‘不是,德哥儿说今日晚食过后组织大伙去灯市口看花灯。 我们急着回去用饭,换衣集结。’ ‘宁荣大街的花灯可是用各色丝绸扎的,还不够你们看?’ 贾琮摇摇头,‘府上的花灯也是琏嫂子从灯市口定制的。 呃,匠气味十足! 对就是这么说的。’ 王宁远都被气笑了,‘匠气味十足,谁说的?’ 贾兰一撇嘴,‘祖父!’ ‘匠气味十足,那你们还如此高兴,这么急着去看!’ 说贾琮是泥猴还真说的挺准,小手上还染着墨汁。 看到王宁远看他的手,赶紧把小手藏在身后。 贾兰赶紧替贾琮解释道。 ‘琮叔看大班的在鉴赏画就溜了进去,不小心染上的。 亓师还夸琮叔有天赋。 今晚去赏灯倒不是主要,下午德哥儿就令人占了位置,大家伙要去卖些益智玩具。 我们觉得新鲜,不想误了时辰。’ 王宁远点点头,‘也好,总要见识见识人间烟火。 只是夜里风冷,别忘了加厚衣服。 去!’ 出了王家,贾琮还在小声的给贾兰说。 ‘奶娘说家里的花灯不定吞了多少银子呢,一年不如一年。’ 贾兰拉了一下贾琮,‘琮叔小心祸从口出,这些事于我等无关。’ 说着还示意看荣国府来接他们的马车。 二院里放着一个一米见方的树根茶桌。 王宁远饶有兴致的围着茶桌转了一圈。 配上四个根雕凳子看着的确奢华。 只是就这么露天放着是不是太糟蹋东西。 还得为了茶桌配个亭子,真是奢侈,难怪都喜欢富贵生活呢! 进了三院正堂,媳妇正手里拿着书对着空中比划呢! 徐嬷嬷接过王宁远的官帽,‘夫人正选亭子样式呢! 下午宫里送来些贡米,夫人的意思是明儿亲自去宫里谢恩。’ 王宁远点点头,走到媳妇身边坐下。 ‘明儿下午进宫带上德哥儿,陛下埋怨没给他们磕头拜年。’ 说起这茬张穗就抱怨起来。 ‘银子越花越快,我都担心预算是不是做的太紧。’ 王宁远拍拍媳妇的手,‘放心,三月初大砖窑点火,现金流就转起来了。 加上春后有了野菜,花销就能省出一部分。’ 张穗还是一脸的担忧,‘下午听田和说来的流民不减,人这么多能安排开嘛?’ ‘放心,这么点人,我还担心不够呢! 有为夫在,你只管安心养胎。 对了,今儿老家来信,大嫂开春要来京。 怕家里照顾不好你,等岳父母来了她在回去。’ 张穗这下高兴了,‘真的! 她来了药铺的事可不用我操心了,深怕做的不好,回头在训我。’ 虽然有后世经验,可要论起管家,处理家的买卖,张穗自认比起长嫂差远了! 第141章 你方唱罢 热闹的上元节刚结束,宫里的圣旨立马成了京城大家热论的话题。 陛下崇诗尚礼,征采才能,降不世出之隆恩,除聘选妃嫔外,凡仕宦名家之女,皆亲名达部,以备选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之职。 当今圣上久不纳妃嫔,此圣旨一出,不知多少人家又开始打起小算盘。 除仕宦外,特意点明名家之女,这里的名家范围可就大了。 总之最后的解释权握在礼部手里。 圣旨一下,贾政、王夫人俩口子难得能相坐,平心静气的说话。 ‘元哥儿好不容易进了皇后宫里。 现在又选妃嫔,那!’ 贾政也是愁眉不展,开始怀疑母亲当初送元春入宫是否欠思量。 说来说去,王夫人的意思只有一个用银子贿赂皇后娘娘身边的太监。 看看是否有机会让陛下临幸元春。 贾政只是看了一眼自己夫人,毫无感情的回了一句。 ‘等打听清楚再说,别乱使银子。’ 看到王夫人一点没放到心上,这才又多回一句。 ‘省得养大了那些太监的胃口。 行了,我去同卿客商讨一下。’ 说完起身就往外走,他早就被房中的佛香味熏的头昏脑胀。 王夫人看着桌上动都没动还冒着香气的茶杯用力的绞着帕子。 眼神一冷,脸上的担忧尽去。 ‘环哥呢,今日的佛经还没抄完。 一会我从老太太那回来要用。’ 吩咐完,有丫鬟出门去赵姨娘院里去寻贾环。 ‘昨儿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又咳嗽上了。’ 身边周瑞家的一边给王夫人披帔子一边小心回答道。 ‘听说是昨二夜里同林姑娘玩对子棋玩的太晚,这才报了小恙。’ 王夫人哼了一声,‘怎么就喜欢和一个药罐子一起玩。 没得惹上病气。 劳什子益智玩具,就是些花花草草,中药画片,就要二十两银子。 倒是做的一手好买卖。’ 周瑞家的接过丫鬟手里的铜镜,在王夫人面前摆正。 ‘听说是西域玉石籽料所雕,就这价格还是打了折的。 生意且好着呢,听说还有富贵人家特意定制。’ 王夫人哼了一声,‘什么富贵人家!’ 周瑞家的轻轻拍了自己的脸一下,‘瞧我这破嘴。 什么人家能在王家面前称富贵。 也不知西宁郡王喝了什么迷魂汤,好好的西域玉石怎么送到他们家。’ 王夫人摆摆手,示意周瑞家的的将铜镜撤了,拿起佛珠。 ‘李纨真的将放在凤哥儿手里的嫁妆银子收了回来?’ 周瑞家的点点头,微笑着回道。 ‘是收了回来,凤哥儿还说她鼠目寸光。’ 王夫人一愣,鼠目寸光可不像王熙凤能说的话。 ‘听说上元节上午兰哥儿去育婴堂,李纨还捐了银子。’ 王夫人在爪牙的护送下向着荣禧堂走去。 ‘琏哥儿俩口子可还快活?’ 周瑞家的的用帕子掩嘴轻笑。 ‘听说俩口子又闹别扭了,从年节前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闹上了。 这都快一个月没和气的说过话。’ 王夫人眯眼念了一句佛号,‘凤哥儿又拈酸吃醋了,琏儿也是有媳妇还有平儿怎么就不知足!’ 有些事周瑞家的参与其中主仆间的默契自然挑明。 什么不送银子,王夫人全当没听到。 没有府里的银子,元春主仆两在宫里还不被欺负死。 虽然有甑太妃照顾,那也得是关系到两人性命的大事。 鸡毛蒜皮的事还能都求到太妃面前去。 女儿不说,可有些事想也能想到,偌大的皇宫不就是一个大荣国府。 女官也只是一个普通管事,正处于争斗的漩涡,没银子开路能成? 除了府里的银子,不想办法筹银子能成? ‘大过年的琏二爷除了应酬哪有时间出去胡混,也就去东府陪珍大爷爷仨喝了几回酒。 琏二爷喝多了两次,衣衫不整的被送了回来,嘴里嚷着些不干不净的话。’ 王夫人一停,手里的佛珠都顿住。 ‘尤大奶奶是瞎的,自己爷们也看不住。 早就该把那些勾引主家的小厮打杀了事。 凤哥儿风风火火,怎么不去东府闹,也是个窝里横的主。 看好宝哥儿,离东府的老爷远点,没得惹一身脏病。’ 周瑞家的像没听到一样,开口就夸宝玉。 ‘宝哥儿在老太太身边养大且乖巧着呢! 东府就是一个烂泥坑,躲都来不及,老太太万万舍不得宝哥儿过去。’ 周瑞家的一听自己儿子在老太太身边养大,犹如剜心之痛。 板着脸进了荣禧堂,看到惜春主仆更是觉得老天都和她作对,人人都出来碍眼。 且说贾政从夫人院里出来,那是一点也没把姑娘的事放在心上。 一大家子也就他还清醒些,宫里如今情形,元春想封妃难上加难。 这么多年拦在陛下面前就是金陵甑家,只是一个宠妃之家,就让陛下无从下口。 甑家也只是控制江南财权,若是元春有所出,其它皇子将面临的是四大家族! 陛下会让此场面发生,万万不会。 元春此时的境地正是最好之时,不上不下,过几年人老珠黄,成了老姑娘放出宫,府里养不起? 妇人之见就是妇人之见,愚蠢至极,老太太见过权力斗争嘛? 收拾几个后宅的妇人就真当大权在握?愚昧至极! 贾政眉头紧锁,工部最近动作频频,可有意无意的避开无关官员,顺忠王也神神秘秘,连早朝都不上了。 进了外书房,贾政眉眼轻舒,一副胸有成竹,泰山崩而面不改色的架势。 点头回礼后,贾政在主位上坐下。 ‘可打听清楚?’ 詹光本来面带微笑,听到贾政的话立马换上一脸的愁容。 ‘恩主,在下无能,其中详情实在无法探的。 工部工匠调动,源头正是兵仗局,所为何事却无从探知。 顺忠王府里的下人不甚了解,王爷更是连公文都不曾带回府。’ 詹光抢先,其它清客自然心里不服气。 ‘恩主,还有就是工部裁撤的老炼铁匠全被一个海甸建工的商行接收。’ 第142章 你方唱罢二 贾政一愣,眼睛一眯,这才捏着胡子问道。 ‘可是皇后亲自督建的那个砖窑场。 东平郡王府长史为主官的那处工地?’ 清客摇摇头,‘那处工地虽是皇后娘娘出银,可还是归到顺天府下辖。 顺天府也正在招衙役捕快文书,听说值守地就在那片海甸子。 海甸建工商行在顺天府毫无存档。 那些工匠也拖家带口的进了西山,京营也在调动。 还有就是京城的木料砖瓦价格大涨。’ 贾政端起面前的茶轻尝一口,‘可是那位木长史下单订购?’ 程日新一拉单聘仁,立马开口道。 ‘恩主,这次订购的并不是木长史,而是一位年轻的山西商人,只是!’ 几位清客的动作丝毫不差的全都落进贾政眼里。 可以拍马,可以奉承讨好,甚至可以借着贾家的名声发些小财。 但是用你时,必须言之有物,查事更需言之有物。 ‘只是什么?’ 清客还没回答,书房门就被拍响。 ‘何时?如此慌张,成何体统!’ 贾政的长随硬着头皮推开书房门。 贾政看了一眼自己的长随这才微笑着起身。 ‘稍等片刻!’ 说完贾政离开官帽椅,手一背出了书房。 长随将门关上,这才快步追上贾政。 ‘老爷,那两位护卫有消息了!’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双手捧到贾政面前。 贾政还一头雾水,‘什么护卫?’ ‘年节前监视秦家,跟着贼人到北静王府的两位护卫。 初一来给老爷磕头拜年后就没回家,这都半个多月!’ 贾政看了一眼帕子上的血迹,一脸的嫌弃。 ‘可是又去了赌坊,没了银子被坊主当人样子殴打?’ 长随的手一直没收回来,‘老爷帕子是从北直隶和豫省交界处寻得。 是薛家铺子送来府上的!’ 贾政这才伸出手捏死帕子,自己定的暗纹确认无误。 帕子上只用血写了两个字“西宁”! 贾政将手里的帕子扔给长随,‘烧了! 人呢?’ ‘门房里用茶呢!’ 贾政点点头,长随转身就立马离开。 贾政在院里小步溜达起来,温暖的春日却没给他一丝温暖。 长随带着一位掌柜模样的年轻人去而复返。 ‘小的薛义给贾老爷磕头!’ 贾政看了一眼满脸精明的薛义。 ‘是位掌柜,在何府何地?’ ‘回贾老爷话,在彰德府安阳,豫省的绸缎,香料,小麦都经安阳。’ 贾政听完却又多看了薛义两眼。 ‘说说帕子的事! 起来回话。’ ‘谢老爷。 五日前小的正在铺子里盘点,大少爷夏收时节要来铺子里盘点。’ 听到这贾政看了一眼长随,长随点头记下。 ‘铺子外来了两个小乞丐,点名要见掌柜。 小乞丐的原话是一位腿脚不利索的汉子让人将帕子给薛家铺子的掌柜。 拿到帕子小的赏了他们三两银子,这才遣人去打听。 据说是西去的商队,商户护卫异常谨慎,其中二十多位男男女女被看管的异常严格。 一路追到开封府这才确认是西宁王府的商队,看押的人似乎和闻香教有关。 小的不敢怠慢这才连夜带着伙计赶来京里。’ 本来知晓北静王也在监视秦家贾政就万分忧心,现在更是牵扯到西宁郡王和闻香教更是棘手。 ‘探听仔细了,真是闻香教?’ 薛义点点头,‘探听清楚了,不会错。 伙计是从金陵带出来的,跟了我三年有余。 当初闻香教在北直隶受到重创,流入江南,不少不知内情的乡民受到蛊惑入教。 伙计的母亲也信奉入教,伙计听他们宣讲过教义。’ 贾政满意的点点头,对着长随吩咐道。 ‘去备一桌酒席,好好伺候着,歇息两日再回。 取五百两辛苦钱给这位掌柜。’ 薛义谢过之后这才跟随长随离开。 事已经发生,贾政现在反而不急了,西宁郡王府的县主就在京城。 若是有求自然会登门,只是北静王和西宁郡王联手,贾王两家在军中的力量反而不再抢眼。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长随回来后,立在一边就这么看着贾政在院里溜达。 ‘那些护卫在筛查一番,滥竽充数者给他们一家寻个去处,记得手脚干净麻利些。’ 长随点点头,‘那缺额是从平安州还是东南补?’ 贾政摇摇头,‘平安州不成,大哥已经起了疑心,更何况那里多年平静。 不是撕杀汉,要来何用! 东南的也不成,太扎眼。 东平郡王不是投了陛下嘛,从那边抽。 伏家调往徐州镇守,挑一批人退出来。’ 长随应下,贾政这才接着吩咐道。 ‘到底是小瞧了西宁王府,暗地里查访一下到底是北静王和西宁郡王联手,还是西宁郡王一直示弱。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倒是一手妙棋。 还有北静盯着秦家所为何事。 秦业到底知否贾家在祖地有兵甲一事。’ 贾政对于当年心慈手软之事越发后悔,祖宗陵寝怎么就让秦业督造。 东西两府到底不是一家,失算了! ‘老太太身边鸳鸯的兄长可在府里?’ 长随想也没想的回答道,‘叫金文翔,在府里负责柴炭采买,其妻是浆洗房的管事。’ 贾政点点头,‘将负责采买文房四宝的管事和金文翔对调。 其妻调来任外厨房管事,顺便给其父母写信,看顾好祖宅和祖地。 去安排。’ 长随出了外书房所在的小院,这才摇摇头。 ‘飞上枝头也变不了凤凰,最好识相点,嘴巴闭紧,紧跟老爷!’ 这种调整在主子那自然没什么风浪。 可在下人群里可就议论纷纷,老爷爱诗词文章,油水可比买些柴炭丰厚许多。 跟管家说完老爷的安排,长随双手插在袖笼里,正准备回外书房听用,门房又寻了过来。 ‘职更时喝酒,小心你们的皮! 什么事?’ 门房讨好的笑笑,这才用银子托着名帖递给长随。 银元宝一入手,长随就咦了一声。 ‘狗日的,发笔横财!’ 骂完就打开名帖,看到是通政使司的官员,立马吩咐道。 ‘好好伺候着,我去禀告老爷!’ 第143章 你方唱罢三 贾政这里还没说出点头绪,长随又敲响书房的门。 ‘何事?’ 长随看了一眼书房里的清客,把手里的名帖递给贾政。 ‘老爷,通政使司右参议来访!’ 贾政一想,立马起身吩咐道。 ‘请到正厅仔细招待!’ 吩咐完也懒得在安排几位清客,起身出了书房往后宅走去。 从赵姨娘院里换上见客的衣服,贾政一身儒雅文人装扮推开外书房旁的正厅。 只是看到穿着官服,官靴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泥土,这会正背对着房门手里捧着犀牛角摆件欣赏。 贾政咳嗽一声,通政使司右参议李大人这才放下手里的摆件。 ‘存周兄见谅,见猎心喜,让您看笑话了。’ 贾政看到李大人身上的官服也满是皱褶,分明是刚从远处赶回来。 ‘无碍,李大人也有此雅好,可入得您法眼。’ 李大人等贾政坐下后,这才在客位上坐下。 ‘略懂皮毛,就不在存周兄面前班门弄斧。’ 贾政做了一个请喝茶的手势,看了一眼长随。 长随点点头,立马走到博物架旁将犀牛角摆件取下来。 ‘李大人风尘仆仆这是从何处而归!’ 李大人放下茶杯,叹口气说道。 ‘大清早就被宣到西山行营听用,一路驾马急行,也只得了一碗茶充饥。 为臣做宰谈何容易,不怕存周兄笑话,到现在还两股战战。’ 贾政拱拱手,‘李大人果然文武全才,一日来回近九十里。 可见陛下之器重,想必更是有要务相托。’ 如此恭维话谁听了不高兴。 长随手里捧着两个礼盒再次出现在正厅,李大人脸上的疲惫已经去了一半。 ‘去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今日贵客盈门,自当庆贺一番。’ 长随出去准备,贾政笑着请李大人到一边的偏厅落座。 堂堂荣国府,厨房里自然有待客的预备酒席。 两个又客套一番,小厮们已经摆上四盘凉菜,两壶美酒更是已经烫上。 净过手,主宾再次落座,贾政挥退下人,亲自给李大人倒酒。 ‘存周兄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 贾政一脸的笑容,‘如何使不得,李大人一心为国,为君分忧,劳苦功高,如何使不得。’ 到底是酒场老手,谈天说地之间,李大人再也不是腹中空空。 ‘陛下可是也在西山行营?’ 李大人放下筷子,端起酒杯,‘谢谢存周兄款待,借花献佛敬您一杯。’ 放下酒杯,用手擦擦胡子,这才解释道。 ‘行营里有神机营和火炮营的军士。 守卫森严,口风更甚,实不知为何调动。 本官并未见到陛下,文书也是总管苏培盛送来的。 其一是贾化任金陵知府的圣旨,十日内到吏部领印信,陛辞,三月前到任。 其二,存周兄调任礼部主客司员外郎。 恭喜存周兄,入得礼部前途无量!’ 虽然品级没变,可从工部到礼部这种跨越只要是为官之人就没有不懂的。 贾政脸上自然是一片喜悦,端起酒杯两人又是连饮三杯。 随后李大人道出工部官员的调整,贾政心里滋味更是难以言明。 明摆着工部大动,之后必将有重大功绩而出。 心里盘算完官员调动的细枝末节,不但没有浙党的位置,和勋贵世家有牵连的官员更是被清理一空。 送走已经熏熏然的李大人,贾政对于西山行营发生的事更加好奇。 李大人坐在贾家的轿子里微眯着眼睛,心里却不断感谢着王宁远。 勋贵人家的便宜还真好占,单单一个消息就能换来如此好处。 虽然俩口子暂时分房,可知道王宁远这两日不回家还是满身的不习惯! 张穗好不容易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书,一边摘抄一边品读的正认真。 徐嬷嬷忍不住过来劝道,‘夫人,时辰差到了,该休息了。 虽然房里蜡烛多,可到底不如白天。’ 眼睛离开书,张穗就有点烦躁。 ‘你说好好的跑军营干嘛去,真是! 去取一件帔子来,算了取老爷的披风来,我去瞧瞧德哥儿。’ 徐嬷嬷取过王宁远的披风给张穗披上。 闻到熟悉的味道,张穗这才感觉心安了不少。 ‘小声点,别吵醒听春,晚上还得守着,让她睡会。’ 刚出东次间,趴在正堂门槛边的踏英立马一甩头站了起来。 张穗过去摸摸狗头,‘你倒是听话,让你守着就守着。’ 两人一狗出了正堂,院里一片安静。 除了红灯笼的光,连个人影都没。 几只半大狗子不知从哪蹿了出来,迅速的围到踏英身边。 徐嬷嬷小声的说道,‘夫人就这几条好狗比多几个守夜人都好。 哪里有动静立马就到,还安静。 乌雅倒是一把训狗的高手。’ 张穗只是笑笑没说话,踏英可是德哥儿自己选的,跟着他三年,最是听德哥儿话。 至于几条狗崽子,到底是马夫老彭的功劳还是乌雅的本事还真不好说。 走到东厢房窗外,里面一片安静。 后世德哥儿可没这么自律,现在真是到点就睡。 ‘还进去看看少爷不?’ 徐嬷嬷不说还好,一问张穗下意识的点点头。 走了两步掀开门帘,灯笼刚照亮东厢房明间,就看到双眼炯炯有神盘坐在椅子上的阿桃。 徐嬷嬷心中大惊,王宁远每日盘坐在床上冥想她是知道的。 隐约也知道府里孩子在泡药浴练功,可如此刻苦还是出乎她的预料。 张穗轻轻拉了一下徐嬷嬷摇摇头。 扭头对着阿桃一笑,用手指指儿子的卧房。 阿桃露出一个笑脸,摇摇头表示有他在夫人安心。 张穗没有坚持,转身就领着徐嬷嬷退出东厢房。 ‘夫人,该给少爷安排一个丫鬟,阿桃虽然懂事,可毕竟还是半大男子。’ 张穗摇摇头,‘老爷不许。 阿桃在德哥儿房里想来也是老爷不在的缘故。’ 王家有王家教育男孩的准则,有些事就不该提倡。 要不是怕以后没有能跟上德哥儿思维的伙伴,王家也不会费劲将学堂扩建。 一个是异类,一群可就不那么扎眼。 含玉而生,这不是明晃晃的箭靶子嘛! 第144章 你方唱罢四 ‘夫人,少爷做的那个脚踏车精巧是精巧,您就不怕外面人说玩物丧志?’ 张穗摇摇头,‘玩物丧志! 要分在什么人眼里,老爷和我觉得挺好。’ 张穗也没想到,海船上明明有蒸汽机,怎么就又扔下不用。 到底是墨家人好使,张穗重新改过的蒸汽机图纸他们立马就能领悟。 更不需要当面解释、指导就能做出紧凑型的,还能提出标准化。 当年秦国扫六合不是没有原因,没有底蕴的。 从二院厨房边的侧门进了东院,上空就传来扑棱声。 沈奎怀里抱着一柄唐刀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夫人,徐嬷嬷!’ 张穗指指马棚,‘什么东西?’ 沈奎扭头看了一眼马棚,笑着说道。 ‘乌雅养的海东青! 这些猛禽虽然机警,却识不得人,想来夫人出正房他们就飞了起来。’ 张穗哦了一声,‘沈护卫可能治的住这海东青?’ 沈奎虽然身材矮小,相貌普通却给人一种忠正之感,让人自然的松懈防备之心。 ‘熬鹰嘛,听过,也见过,只是失了仁心,手段过于酷毒,门内不许。 夫人夜风冷,您还是回,有我和胥业在您放心保证让家宅无恙。’ 张穗微笑着点点头,施了一个蹲礼,道了一声辛苦这才转身回主院。 闻到厨房里香气,知道是给职夜的在准备夜宵,这才安心的回屋。 徐嬷嬷看着张穗将王宁远的披风放到枕头边才能安然入睡不由的摇摇头熄了卧房里的灯。 一上午懒洋洋的,哪怕德哥儿早饭时油嘴滑舌,张穗也是提不起一点劲。 眼看到上午加餐的时间,张穗放下手里的书,在没有第一次看到时的惊艳。 ‘咱们出去走走,看看孩子们吃的什么,在看看学堂地基如何了?’ 徐嬷嬷刚想劝两句,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张穗刚进学堂,王顺就大步跨学堂的门。 ‘何事?’ 王顺拱拱手,‘夫人,通政使司右参议家的公子登门,手里还捧着礼物。’ 张穗愣了一下,‘老爷和右参议熟识?’ 王顺摇摇头,‘往日并无交集,所以我才不敢怠慢。’ ‘可曾奉茶?’ 看到王顺点头,张穗这才说道,‘不在这一时半刻,等德哥儿上完这堂课。’ 说完就领着两个丫鬟、徐嬷嬷、王顺走到亓之伟的课堂边。 讲的是《中庸》,却是从人性的角度去分析其中利弊。 几人听的正认真,学堂食堂门口的锣就被敲响。 亓之伟两手空空的背着手出了课堂。 听到几声亓师,也只是点点头,向着食堂走去。 孩子们看到张穗那叫一个高兴。 行礼打招呼,却无一人靠近。 ‘知道你们饿,先去填饱肚子。’ 等周围人散了,德哥儿才走上来。 ‘娘,舍得出门了,不过今儿的加餐不适合您? 今儿的是咸鱼饭和蛋花汤!’ 听到儿子的话,张穗不由翻了一个白眼。 ‘又挑课,数术课怎么不听?’ 德哥儿嘴角抽抽,看到跟在贾兰贾琮身边的秦钟眼睛一亮。 ‘秦钟过来,见过我母亲!’ 张穗眼睛一亮,都说秦钟长的漂亮,今儿总算见到真人了。 眉清目秀,粉耳朱唇,怯怯羞羞,身如杨柳,的确女儿相过重。 身上的英气不说身边的贾兰,连贾琮都不如。 贾兰轻拍了一下秦钟的腰,小声提醒道。 ‘腰杆挺直,抬头挺胸,可直视舅母。’ 只是秦钟一开口,身去蚊蝇,都不如贾琮声音响亮。 ‘在学堂可是有人欺负你?’ 秦钟摇摇头,‘回夫人话,并无。 钟儿喜欢王家学堂,只是还没适应。 课业也不同,正迷糊呢!’ 张穗慢慢长舒一口气,‘站直了,抬起头! 课业不懂就是先生,生活上不习惯就告诉食堂里的婆婆。 有人欺负就打回去,扭扭捏捏的作甚!’ 看到秦钟总算知道手脚怎么放,张穗这才领着人离开。 娘俩正在正堂里对着犀牛角摆件评头论足呢,王宁远掀开了门帘。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 快伺候老爷洗漱。’ 嘴里说着张穗就迎了上来。 ‘身上有凉气,莫靠的太近。’ 王宁远鼻子一动,‘虾皮蛋花汤给我也来两碗。 看什么呢,这么高兴!’ 德哥儿接过父亲手里的披风,笑着回道。 ‘通政使司右参议家的公子来拜访送来的。 话里话外都是谢谢爹您的提醒。 还有一盘银子,我叫他带回去了。 到底是富贵人家,出手就不是凡品,还封了不少银子。 爹您到底怎么帮忙的?’ 王宁远在听春端来的铜盆里洗洗手,一边擦手一边笑着说道。 ‘这位右参议倒也是个妙人,随意客套两句罢了,他还真登门。 家大业大的,人家不在乎这点东西。’ 张穗挽着王宁远的胳膊,语气里都带着欢快。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可是实验出了问题?’ 王宁远扭头看看房里的人,徐嬷嬷打头往门口走去。 等房里就剩一家三口的时候,王宁远这才开口道。 ‘实验的很顺利。 兵仗局的工匠能力的确不一般,难怪墨家这么多年没出头。 改进火药后的火神枪威力可观,纸壳弹虽然不理想也没到无法忍受的地步。 蒸汽机经过改进后,无论体积还是热能转换都不错,最大的问题还是密封。 这个南安郡王在扣着橡胶不发,别怪我给他上眼药。 最惊艳的要属迫击炮了,炮弹的稳定性出乎我的预料。 就连田和都对兵仗局的改进赞口不绝。 放心,墨家对于军械知识储备超出咱们的想象。 夫人就是想出名都不会有机会,田家兄弟俩的家人都到了王家。 过几日随大嫂一同进京。’ 德哥儿听的目瞪口呆,‘你们这么着急就将热武器升级了? 那我学武还有什么用!’ 张穗白了儿子一眼,‘狭隘,练武就得上沙场。 你爹只是发现北静王手里握着的军队比想象中的强。 与其让自己的国人流血,不如驱虎吞狼,让他们去开疆拓土。 也算给咱们在辽阳府的乡亲争取生存空间。’ 第145章 你方唱罢五 德哥儿听了一脑门问号,‘西山行营实验,北静王没去嘛? 要是他去了,看到就爹一个五品官。 万一狗急跳墙扣下咱们的乡亲要挟怎么办?’ 张穗能被自己儿子气死,起身用葱白般的食指戳了德哥儿的额头一下。 ‘还真是孩子气,怎么老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种老思路。 实力的天平明显打破,随着时间的推进陛下的力量只会加强。 北静王会用几世的富贵换取那虚无缥缈的胜利? 乡亲们咱们重视,可皇家可不会放在眼里,隐弓不发才最有威胁。 现在你爹给了北静王台阶,如果还看不清形势,灭门之祸就在眼前。 你最好给我记住,就是练武有成也不能用武人的思维去考虑问题。 不然你得被你爹这样的文官给坑死。’ 王宁远哎了一声,‘怎么还夹枪带棒的损人啊。 文官就不是人,哪有这么说自己男人的。’ 德哥儿嘴一撅就坐到父亲身边,想听父亲说说勋贵们考虑问题的思想。 一家三口有说有笑的直到吃过午饭。 ‘一会我去衙门处理工部官员的事。 夫人准备一桌酒席,晚上有贵客登门。 不出血,借花献佛,哪里有这么容易。’ 直到王宁远离开,张穗娘俩还是没想明白王宁远说的谁? 下午工部如此大面积的官员调动立时成了京城议论的话题。 各种猜测从京城各个角落传出来,茶馆酒楼中立马热闹起来。 反而是各个衙门中异常的安静,只是过了一个休沐日,陛下不早朝就算了。 四位内阁辅臣和六部尚书没一个坐衙,这种情形下各部官员都不敢乱动。 第一次有规模的官员调动没有在承天门宣旨。 工部衙门却多了一分肃杀之气。 工部以及其辖下各衙门主官都在院里静立。 等圣旨宣读完,王宁远立马上前拉住张玉汝。 ‘玉汝兄这里的事和您无关,来到您的地界不说请我等去喝杯茶。’ 张玉汝看看周围站立的大理寺衙役,扭头看向王宁远。 ‘持正兄,陛下怎么突然行事风格巨变,四位郎中其中两位下旨入狱。 员外郎更是一下调出一半,如此场面下工部公务由谁主持? 简直是乱弹琴!’ 王宁远拉拉张玉汝的袍袖,‘玉汝兄慎言!’ 说着挑眉让他老自己的身后。 ‘这也可是翰林院内的高材,工部的公务绝对不会耽误。’ 张玉汝好不容易挤出一丝笑容,对着王宁远身后的几位官员拱拱手。 ‘持正兄请,职房里刚好还剩一罐好茶。’ 两人刚跨进屯田司的小院,身后就传来喊王大人的声音。 王宁远停下脚步,‘贾大人真是红光满面! 恭喜您高升!’ 张玉汝也只是随意拱拱手,连句恭喜都懒的说。 贾政也不觉得尴尬,对着皇宫方向拱拱手。 ‘陛下信任自当粉身碎骨! 容下官请两位去下官职房喝杯茶。’ 王宁远看了一眼张玉汝,‘贾大人果然定力过人。 公务为重,还请贾大人尽快去吏部更换印信去礼部办理入职为好。 非常时期,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吏部衙门里考功司和六部给事中、御史们正磨刀霍霍,勿要引火上身。’ 贾政看了一眼张玉汝,这才拱拱手转身离去。 ‘如此怠政之人居然去了礼部,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王宁远用手背拍拍张玉汝的胳膊。 ‘玉汝兄今日怎么如此大的火气,人家可是出身国公之家。 一个主客司的员外郎,让他和外番磨嘴皮子不是正合适。’ 张玉汝一甩袍袖,哼了一声。 ‘诸番朝贡之事何等重要,处置不当有损我朝国威,岂是儿戏。 对于外番更需行霸道,如此迂腐之人,哎!’ 王宁远哈哈一笑,‘玉汝兄多虑了,贾政去了礼部装聋作哑还好。 若是强出头,有的是人等着弹劾他。’ 两人进了张玉汝在工部的职房,王宁远背着手四处看看,不由的摇摇头。 ‘持正兄坐,最近一直在司农寺,这里难免杂乱了些,怠慢!’ 茶是真没有,白水倒是不缺。 张玉汝挥手让随从外面候着,忍不住开口问道。 ‘陛下出宫,去了哪?持正兄就不要瞒我,必是有大事发生!’ 王宁远微笑着转着手里的茶杯。 ‘玉汝兄不是常常埋怨工部同僚尸位素餐,甚至侵吞国帑。 怎么现在又替他们担心起来? 莫非玉汝兄也是口是心非之人!’ 张玉汝一下离开椅子,一甩袍袖。 ‘贪腐虽然罪该万死,可河工水利,矿产勘查挖掘,山林川泽勘测哪个能停下。 如此大规模查处更换官员,必将让工部内人心不稳,耽误国事,你我何颜面面对天下人。 工部不比吏部礼部!’ 王宁远起身推着张玉汝坐下。 他的话王宁远听明白了,工部很多公务更具专业性。 出了纰漏受牵连的人会更多。 看到王宁远还一脸的微笑,不由的将脸转向一边。 ‘玉汝兄太小看天下人矣! 人不是生而知之,我等不都是在上官和吏员场里杀出来的。 精雕细琢和大刀阔斧更是要分时候。 可陛下等得,户部等得,天下万民等的嘛? 知道玉汝兄一心记挂屯田,放心文选司有自己的安排。 陛下昨日亲自手书几份书信,言辞恳切,字字血泪,特请几位致仕老臣重新出山。 以大学士之身委屈在工部,玉汝兄觉得如何? 文选司特意筛选部分优秀举人供各位老大人差遣。’ 张玉汝扭过头来看着王宁远,‘持正兄此事万万不可胡言!’ 王宁远立马抬起右手,用袍袖遮住自己的脸。 直到张玉汝说完,这才推推茶杯示意他喝水。 ‘这种话谁敢信口开河,躬耕在西山的老尚书江渊江老大人已经随陛下回京。 正在京城求学,更是被玉汝兄看好的宋应星宋举人昨日也随驾御前。 玉汝兄可满意!’ 张玉汝张张嘴,愣了一会这才开口问道。 ‘江老大人,江老大人,太上皇那?’ 说着两行热泪已经顺着脸颊滑下。 第146章 你方唱罢六 王宁远摇摇头,‘当年之事谁又说的清! 玉汝兄在工部二十余年,可知内情?’ 看到他摇头,王宁远这才说道。 ‘军械之事最后查出了嘛,不还是一笔糊涂账。 兵仗局、杂造局、营缮所、宝泉局同时出事,更是被勋贵控制。 事后所有事直指工部,江尚书不是百口莫辩。 骑墙头的勋贵们自然富贵,可忠心为国的老大人却成了替罪羊,一世英名尽毁。 哪怕真的牵扯其中,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戴罪立功的机会总要有!’ 张玉汝一下站了起来,‘江尚书万万不可能是牵扯其中。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当年那群贼子的举证更是漏洞百出。 当年两淮之地洪水泛滥,江尚书在京中奔走,筹集救灾物资。 多方奔走却成了私下勾连,如此无耻之言,太上皇也能听信。 简直匪夷所思! 戴罪立功,江尚书何罪之有! 如此大罪之下,有乡不能回之苦岂是我等能懂!’ 王宁远拍拍张玉汝的手,‘太上皇健在,能让江尚书出山已是陛下不孝之举。 更何况江尚书出山,对于勋贵和当年的部分官员也是一种震慑。 对于工部在六部中的地位更是一种提升。’ 张玉汝总算稳定下来,端起茶杯将水一饮而尽。 ‘持正兄就莫吊人胃口,到底发生何事请明言! 怎么才两天就风云突变?’ 王宁远笑笑,‘调整工部,自然是要大用工部。 昨日陛下在西山行营点兵,当场点验新枪新炮,以及搁置百年的蒸汽炉。’ 张玉汝捋捋胡子,‘蒸汽炉! 行船之用,还需海量煤炭补给,如此鸡肋持正兄为何一脸憧憬?’ 王宁远摇摇头,‘只做行船之用? 这个机器用处多了,以后玉汝兄就明白了! 今日来还有一事求玉汝兄。’ 张玉汝哦了一声,心情明显已经平复下来。 微笑着看了一眼的茶杯,王宁远摇摇头起身给他续水。 ‘李世叔家的二哥将入职宁夏卫河套屯田。 除了九边裁撤的老弱兵士,还需迁民。 无论屯田还是迁民还需玉汝兄支持!’ ‘屯田一事本官自然不留余力,只是迁民一事! 持正兄是想从延安府、平凉府迁民?’ 王宁远摇摇头,‘宁夏卫当地各民族混居多年,此两府相近迁民过去并不能打乱原有结构。 况且延安府之民看到宁夏卫的变化自会前往。 当地困苦,若百姓还不愿求活,等时局安稳就将他们强行西迁。’ 张玉汝一头问号,试探着问道。 ‘持正兄是盯上黄泛区的百姓? 可水泥大成,修河在既,怎么还从当地迁民? 南人北移谈何容易! 这不是给江南世家做大的机会!’ 王宁远摇摇头,‘借新军械的震慑作用,九边安稳之际,还不趁机梳理江南赋税之地,更待何时! 世家倒下再想将南人北迁就更是难上加难。’ 张玉汝点点头,‘可,本官尽力而为。 也不知自己的官声还留下几分。’ 说完正事两人这才聊起别的话题。 正是因为京察之事,司农寺官员反而用心公务,今年的春耕准备让张玉汝满意。 等人来寻王宁远时,王宁远这才出了张玉汝的职房。 将翰林院选出的官员送到各处职房交接。 下职刚走到胡同口,就看到自家门口站着几名军士,拴着几匹军马。 看到溜达回来的王宁远,几位军士还是继续聊着自己。 王宁远就这么背着手站在他们身边,直到他们停止聊天。 ‘哪个营的,私自出营围在五品官府邸该当何罪?’ 说完王宁远将自己的腰牌扯下来扔给刘槐。 ‘骑马去五军都督府,请当职司马处置。 若是本官不满意,五军都督府、兵部等着弹劾的奏折!’ ‘王大人恕罪,我等是京营节度使王将军的护卫。 事出紧急,我等未换军服,回营后会自请军法!’ 王宁远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几位军士,冷笑一声。 ‘王将军的护卫,这是领了几份钱粮。 富甲金陵的王家还养不起护卫,需要你们在领一份京营的钱粮。 看来京营吃空饷之事也不是空穴来风了?’ ‘持正兄,和这些丘八较什么真,都是一群杀才,话都说不明白。 也是本将心急,持正不会不给本将这份薄面!’ 看到王宁远还是绷着脸,王子腾一转身看向几位军士。 ‘还愣着,赶紧滚回府,自己去领军棍!’ 几位军士一言不发,默默的解开马缰绳,牵着马出了胡同。 等马蹄声消失,王宁远这才对着相貌俊美,身上毫无杀伐之气的王子腾拱拱手。 ‘王节度使果然治军有方,佩服佩服。’ 军营里的军法这些护卫还真不在乎,王家的家法可就丝毫不容置疑。 说的好听是为将者的护卫,其实就是私兵。 在军中有势力的藩王、勋贵、将军哪家不秘密养军士、死士。 没有严酷的家法,如何控制这些人的杀伐之心。 ‘王节度使日理万机,今日怎么有时间光临寒舍。 有什么事派一位管家来足矣,下官真是受宠若惊。 贵脚踏贱地岂不是污了王家名声!’ 王子腾斯文的脸上闪过怒火又迅速被微笑取代。 ‘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在朝堂听持正兄口舌利剑真是痛快至极。 真面对持正兄的铁齿铜牙,还真是让人浑身难受。’ 王宁远拱拱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上门既是客,王节度使请!’ 身份如此,王宁远自然请着王子腾直入三院正堂。 脱衣净手后,这才分宾主落座。 ‘今日上门仓促,倒是忘了将礼物带来,持正兄见谅。’ 王宁远摇摇头,‘无功不受禄,王节度使的好意心领了。 如此匆忙而来,必是有要事相寻,请直言!’ 王子腾对于自己没能主控节奏倒也没有在院外时那般着急。 ‘不怕持正笑话,贾雨村一事管家提了一嘴,就抛诸脑后。 前两日贾雨村登门拜访,这才知道他启程在即。 管家私自扣下的物品,王家必加倍补偿。’ 第147章 你方唱罢七 看到王宁远一个表情都没给,王子腾自顾自的说道。 ‘王家根基在金陵,辽阳府的两万亩良田实在无力看顾。 远在边疆之地,更是缺少佃农,抛荒田地更是被北静王辖下的军户抢种。 邹县王家近两年以稼穑之术闻名齐鲁之地。 持正全当帮王家接过一个包袱如何!’ 王宁远点点头,‘王节度使果然有备而来。 如此大礼,实在让人难以招架。 人呢,还不看茶,没看有贵客登门嘛!’ 王子腾端起茶杯后,心里脏话混着热茶再次落回腹中。 眼看天色渐晚,王子腾却绝口不提为何事而来。 王宁远稳坐钓鱼台,随意的应和着。 直到正堂里点上灯,张穗这才领着德哥儿进了正堂。 ‘听说家里来了贵客,这都到了饭点也不说声让下人准备起来。 这可不是咱家的待客之道。’ 听到媳妇这么说王宁远这才站起来拱拱手。 ‘聊的尽兴倒是忘了待客之道。 还好家有贤妻孝子前来提醒,望王节度使海涵。’ 说完王宁远拉过媳妇的手,‘夫人,德哥儿,这位是“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请来金陵王”中的金陵王。 荣国府中夫人最赞赏的王熙凤,“凤辣子”的亲叔父,荣国府贾老爷之妻兄。 四大家族执牛耳者,京营节度使王子腾,王将军。’ 张穗也算培养出来了,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声音中带着惶恐的蹲身施礼道。 ‘王宁远之妻张氏张穗见过王节度使。’ 王宁远已经将王子腾抬的这么高,王子腾只是坐在椅子上点点头。 ‘有礼! 莫听持正的抬举之言,子腾一粗人实在有些招架不住。’ 说完就端起茶杯继续喝自己的茶。 张穗对于王子腾的态度自然毫不在意。 个人更是对王子腾感观更差,能将两个妹妹,亲侄女全当工具人的家主。 其冷血无情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王子腾虽然高官得做,可家主之位如何落在他手中具体内情更是无人探得。 王子腾有一亲兄,只是他为人低调,在祖地金陵深居简出,常常被人忽略。 从王熙凤贪爱财货,更喜炫耀来看,王子腾的这个亲兄家境并不理想。 王宁远对着媳妇点点头,张穗笑着说道,‘老爷陪好王节度使,妾身这就去安排酒菜,莫要怠慢贵人。’ 王子腾脸色越来越不好,王宁远夫妇越是抬举今日出血越多。 ‘来德哥儿见过王节度使!’ 德哥儿拱手行礼后,王宁远揽着儿子的肩膀就安然的坐下。 ‘家里的皮小子没见过世面,更没见过贵人,您莫见怪。’ 王子腾看到眼睛黑亮的德哥儿打量自己更是气竭。 ‘令郎面目清秀,举止大方,进退有度,加之四肢修长倒是一个练武佳才。’ 王宁远摇摇头,‘王节度使过誉,他呀吃不得那份苦。 能读好书,识得几个字不当个糊涂虫足矣。’ 德哥儿嘴角一挑,大人之间也就这样了,唇枪舌剑的互相挖苦试探。 丫鬟回禀,王宁远起身请着王子腾进了二院饭厅。 只是看着陪坐的德哥儿,王子腾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家中无子这个心病,能沤死堂堂的节度使。 王宁远好像能听懂王子腾的心声一般,故意拍拍儿子的肩膀。 ‘倒酒,还用老子教你!’ 德哥儿嘻嘻一笑,捧起酒壶就给王子腾满上,然后才给父亲满上。 ‘夜风寒冷,葡萄酒就算了,尝尝兖州府的玉堂春。’ 王子腾倒也常和军将混在一起,三大杯辛辣的白酒下肚居然面不改色。 真是小瞧了这位节度使,失算失算。 男人之间就是如此,喝酒畅快,酒精作用下心理防线也会慢慢松懈。 王子腾夹起一块酿豆腐左右看看这才放进自己的嘴里。 细嚼慢咽加上脸上的那种表情,仿佛一位饕餮全是吃到美食后的享受。 德哥儿忍不住伸出筷子夹起一块放进自己嘴里。 外表一般,色之一字勉强及格。 味道寡淡,要不是有鲜汤加持,馅也是好食材这菜德哥儿都不会下第二次筷子。 一尝就知道符合母亲的口味鲜嫩多汁! 德哥儿舔舔嘴唇,自己还是喜欢复杂点的味道,伸出筷子夹起蹄花在自己面前的蘸碟里一滚,一大块就塞进嘴里。 王子腾面带享受,眼神却异常冰冷的瞥了一眼德哥。 ‘贵府的酿豆腐果然内有乾坤,如同持正一般,外表温和却内有沟壑。 什么四大家族,什么护官符。不过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罢了! 屈居京营节度使又能如何! 陛下并各部尚书重臣微服至西山行营,神机营、火炮营调动我却丝毫不知。 甚至连西山行营没发生何事都一无所知。 持正可否教我!’ 说完放下筷子,拿起酒壶一仰脖子就往嘴里倒酒。 等王子腾放下酒壶,王宁远这才微笑着问道。 ‘王节度使不可打听清楚当日在行营中都有何人。 怎么就想到到寒舍问询,当日北静王、南安郡王世子也在。 王节度使何必舍近求远?’ 王子腾看了一眼调笑的王宁远,抬起张开的右手将脸和胡子上洒落的酒用力一呼啦。 整个动作瞬间让他失去满身的斯文,动作粗犷,眼神也更加具有侵略性。 ‘持正是真的不知,还是装作不知? 文官内斗和勋贵武将相斗能相同,持正该不会不懂!’ 问题跳转的如此之快,德哥儿也看向自己的父亲,等着认真学习,这可比书上来的精彩。 王宁远哈哈一笑,举起酒杯对着王子腾示意一下,一饮而尽。 ‘那就说着最深层的差异,全当搏节度使一笑。 文臣斗争本质就是,“规则内博弈”! 就是依赖国朝规制、利用皇权和意识形态,斗争结果就是权力结构的调整。 这种斗争更多的对于皇权根本并无致命伤害。 至于你们武官勋贵的斗争,说的直白些就是“规则外的颠覆”。 依赖暴力和资源控制,斗争结果却可能是直接颠覆政权。 不用想都知道坐在龙椅上的人会怎么选择,“以文治武”这是历史的选择。’ 第148章 你方唱罢八 王宁远刚说完,王子腾立马点头表示认可。 德哥儿看看父亲,差点说出一句“枪杆子出政权”这句更有张力的名言。 ‘四王和勋贵武将们虽然互相提防,却也在不停的挑选政治利益盟友。 资源资源互补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更何况在中央皇权占据高位的时候。’ 王子腾伸手拿起王宁远手边的酒壶给主人家满上。 ‘持正用词怪异,某也能听的明白,只是这资源一词何解?’ 王宁远没有解释,倒是德哥儿扳着手指开始给王子腾解释颠覆前和战争中的各种实质物资和虚化的战略统称为资源。 看到王子腾吃惊的看向自己,德哥儿嘻嘻一笑。 端起王子腾面前的酒壶,撇撇嘴离开自己的位置。 要过一壶酒给王子腾满上。 ‘持正,知晓你学识渊博,更喜欢正大光明的行事,虽文武殊途,某更多的是欣赏。 看到贵子,某已经从不多的厌恶到杀心起。’ 说完苦笑着摇摇头端起面前的酒杯倒进嘴里。 ‘小军师,说说某现在的处境!’ 德哥儿跳下椅子又给王子腾满上,放下酒壶拱拱手。 ‘童言无忌,节度使愿听,那小子就鲁班门前刷一次大刀! 小子听懂了,行营内必然是发生影响政治军事势力平衡的事的。 北、南、西有能形成割据政权的地方藩王。 陛下半遮半掩,想来已经有同时对抗三位藩王的信心和实力。 正义和天授神权还握在陛下手里。 可千万别提贾家那位,是不是含玉而生小子不知,也不想知。 长于妇人之手,整日留恋于富贵温柔乡。 论起将来最多是一位内心柔软,贪恋儿女情的贵公子罢了。 节度使再不智也不会奉他为主,有一个词更合适,炮灰!’ 王子腾脸上的肌肉抽动,看了一眼王宁远。 ‘身在局中,贾家是炮灰,王家也强不到哪去? 西山行营中有哪位将军小子不知,可节度使没去处境可就尴尬了。 勉强算两虎相争,动手前杀条饿狼祭旗才是正解,渔翁得利的事想都别想。’ 王子腾哼了一声,‘小子你将太上皇摆在何处?’ 德哥儿嘻嘻一笑,‘节度使何必自欺欺人,皇家父子在争什么您真不知? 太上皇在糊涂,在奢靡也不会将江山让于外人。 节度使侍奉太上皇无错,可三王,更确切的说南北两王和陛下之间必须选择。 还想骑墙头,做墙头草,好处尽拿这种好日子更是一去不复返。 节度使如此不利的局面下,首先想到父亲,可见内心深处已经有了抉择!’ 说完对着王子腾眨眨眼,转身回到自己的椅子边,手一撑就坐到椅子上。 王子腾在王家父子脸上仔细看看,身上的气势为之一泄。 这口气只要一泄,身份地位背景资历立马失去作用。 ‘持正,王家可还有活路?’ 德哥儿一愣,您可是金陵四大家族推出的面首,如此轻易就放弃其它三家! 还真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王宁远拍拍儿子的后背,‘将酒收了,换些茶水来。’ 换上茶水,王宁远这才开口道。 ‘京营内向来盘根错节,节度使能稳住京营更是下了不少心血。 甚至将王家县伯和贾家荣国公在军中的底蕴尽数托出。 先荣国公贾代善之所以能不降等袭爵是因为他受太上皇重用,手里更是握着禁卫军。 持正不知节度使和三位藩王纠葛有多深,可活路自然有。 甚至能更上一层楼,只是道路崎岖! 正好也能让朝臣见识一下节度使和藩王的手段。’ 这种坐山观虎斗的场面自然不多见,王宁远乐得看戏。 选择,他王子腾现在配嘛? 京营握于手,连最强两营调动,西山行营内部消息都不知情,他已经失去了上桌的机会。 王宁远有幸参与其中,九边统制就是他的杀身之局。 北静王要想保住富贵王爵能不出手抹掉自己的污点! 王子腾活,四大家族能多享两代富贵,藩王割据的潜在威胁必被驱除。 王子腾死,四大家族族灭,藩王还能享几年眼前的富贵生活。 ‘持正,行营中到底发生何事,请直言相告!’ 王宁远一脸微笑的看着王子腾。 ‘节度使,京都十二营您完全控制的有几个? 您不会以为陛下手里只捏着神机营和火炮营!’ 王子腾脸色一变,‘真的有关火枪和火炮?’ 看到王宁远点头,王子腾眉头一皱冷笑一声。 ‘工部折腾这么多年毫无进展,凭何一次点验让持正信心十足。 更是直言北静王会退避三舍! 如此玩弄人心可不是堂树公继承人所为!’ 王宁远仰头一笑,‘言尽于此,听不听节度使自辩。 夜已深,夫人更有身孕在身,不便留客,节度使请!’ 看着王子腾骑马出了胡同,瞬间一队护卫围了上来。 ‘爹,明明王子腾已经相信了您,怎么一提火枪火炮他又立即否定了您?’ 王宁远拍拍儿子的肩膀,‘我们站在上帝视角自然清晰。 火枪火炮进入军队系统已经不下百年,说起火药时间更长。 一位将军更相信自己,如此长足的进步他自然不信。 王子腾自己在军中在官场大搞权力利益交换,身在利益场,他反而更相信利益交换。 估计现在他认为我也是利益交换和阴谋论中的一环。 面对未知,面对艰难的抉择时,能冷静分析的不多。 起码王子腾有自己的坚持,用自己的思维和擅长的手段去处理问题。 儿子记住,他这种处世手段才是正确的。 关键时刻一定要依靠自己的专业知识和擅长领域去做判断。’ 德哥儿一愣,点点头反问道。 ‘王子腾一直在军中,这不正是他擅长的领域嘛?’ 王宁远摇摇头,‘正是因为在他在军中,这才怀疑我在胡说。 纵观华夏历史除了军事理论更加完善,后勤保障工作的细致,放大某个军种的优势,并没有因为一种军械武器的出现而改变战争形式。 热武器的突变,对于战争的改变不需要我多说!’ 第149章 你方唱罢九 父子俩一边往回溜达,一边小声交谈着。 ‘那今日王子腾前来岂不是无功而返?’ 王宁远哈哈一笑,‘怎么可能! 屈尊降贵的前来,重礼相赠,还能忍受你老子的言语揶揄。 最后更是在酒桌上透露内心真实的想法,回去之后不用心印证! 只是身在阴谋场里的应激反应罢了,回头去过北静王那里情况自明。’ 说完王宁远揉揉儿子的脑袋,‘多看多想,这种高度的斗争你老子都没经历过。 回去休息!’ 等到儿子回屋,王宁远又转身往外走。 叫上王顺,王宁远推门进了门房。 胥业看到王宁远立马起身,‘家主!’ 王宁远点点头,‘将你们鲁堂主和其它两位兄弟请来。’ 胥业点点头出了门房,王宁远这才对着王顺吩咐道。 ‘一会将家里的弩取出来分给他们。 明日给张老拐说一声盯住北静王府、南安王府、王子腾府邸、保宁侯府。 若是今夜有动静让韩先生明日查清都给我将人扔到北静王府门口去。’ 王顺一愣,怎么事情就发展到如此地步。 ‘保宁侯?’ 王宁远确认的点点头,‘保宁侯是王子腾的亲家,王家是独女。 要不是王子腾登门老爷差点将这位军中猛将给遗漏了。’ 王顺咬着牙问道,‘老爷,军弩现在暴露是不是? 更何况现在是在京中。’ 王宁远摇摇头,‘防患于未然,正是因为在京城鱼龙混杂才更不能掉以轻心。 藏头露尾之人敢去官府举报王家私藏军弩? 老爷我不能将家人的安危赌在他们的良心上。’ 王顺点点头,一脸的凝重,呼吸也不自然的加重。 这么多年,王家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局面。 ‘还有,告诉韩先生明日府里任何人不许出府。’ 安排好一切,王宁远这才回到房里陪媳妇。 王宁远是安稳了,德哥儿回到房里看到父亲又出了院子,眼睛一动喊来阿桃。 德哥儿和阿桃的动作自然落在四位墨侠的眼里,只是他们也没想到德哥儿几个小子胆子会这么大。 三个小子脱了鞋盘腿坐到德哥儿的床上开始打坐炼气。 到底是德哥儿最先挺不住身子一歪倒在床上。 到了凌晨寅时,阿桃伸手推醒德哥儿。 乌雅已经穿上鞋打开窗户放出一大一小海东青。 德哥儿被冷风一吹立马摇摇脑袋清醒过来。 乌雅走到床边,小声的说道。 ‘刚才踏英叫了一声就停了,好像跑去别的院子。’ 德哥儿嗯了一声,伸手从枕头下拿出一个手弩交给阿桃。 ‘乌雅,床下有唐刀取下来。’ 三个小子手握唐刀出了东厢房,这才发现连廊里挂的灯笼已经全部熄灭。 王宁远站在通往后罩房的月亮门边,大声说道。 ‘添什么乱,滚回房里去!’ 阿桃身子一抖,习惯性的扭头看向德哥儿。 ‘爹,rest assured! we have weapons!’ 说完院里立马又恢复安静! 王宁远心急却丝毫不敢乱动,倒是德哥儿三个慢慢的摸进二院。 东跨院传来打斗声,三人刚摸到厨房通往东院的小门,德哥儿立马说道。 ‘别去,小心声东击西,退回去!’ 三个小子跟无头苍蝇一样又悄悄退回过厅里安静的等着。 突然西北角的学堂里乱了起来。 ‘五人一组,用长棍,别让贼人进了中院。’ 瞬间西北角学堂的天空被火把映的一片通红。 阿桃拍拍德哥儿,‘西厢房屋顶上!’ 德哥儿扭头看去,一人高大的身影正站在西厢房的屋脊上。 张弓搭箭一气呵成,‘包谷,后院跳进两个贼人。’ 月亮门旁踏英狂叫两声,德哥儿看到一个火光亮起。 漆黑的院子里亮光十分扎眼,亮光随之脱手而出。 ‘是老爷,手里拿着一个小坛子。’ 阿桃刚说完,黑影就往正堂门口移动。 一个点着的小坛子奔着三进院天井正中的铜缸飞去。 一声磁坛的破裂之声传来,铜缸里立马火光大起。 德哥儿嘴巴大张,铜缸里什么时候换成了劈柴,立时火光大作,将院子里照的通透起来。 德哥儿看到父亲穿着黑衣短打,躲在廊柱后,轻松的给脚踏弩上弦,放上弩箭,单腿跪地举弩如举枪一般对准三进院东北角的月亮门方向。 踏英龇牙咧嘴,一副准备出击的架势跟在父亲身边。 西厢房上的人快速的向北移动几步,张弓搭箭也对准三进院东北方向。 王宁远呼吸平缓的紧盯前方,一个黑衣汉子刚探出半个身子,立马扣动机扩。 然而最先到达的还是一尾羽箭,射中的也是黑衣人的头部。 王宁远射出的弩箭正中胸口。 转回廊柱后给脚踏弩上弦时,踏英嘴里呜咽着已经冲了出去。 王宁远忍着没有开口,继续用跪姿瞄准月亮门。 西厢房上的鲁超快走两步一下跨上正房屋顶。 只两步身影就消失在屋脊后。 阿桃小声的叫了一声少爷,德哥儿喉咙一动这才发现发干的口腔里没有一丝口水。 ‘别动!’ 度日如年一般,直到踏英轻快的从月亮门里跑出,回到王宁远身边一下趴在腿边。 王宁远对着过厅说了一句添乱,这才举着脚踏弩走到尸体边。 将乌黑的钢刀踢到一边,左手抽出腰间的唐刀一下扎进尸体的胸口。 拔出唐刀王宁远这才长出一口气,回到正房门口靠着柱子大口喘气。 等想起来时,这才发现躲在过厅里的三个小子已经没了身影。 鲁柱手里提着一个四肢垂地的人到了月亮门。 ‘包谷,是我鲁柱。’ 王宁远恩了一声,‘后院如何?’ 鲁柱手里提着一个人就像提了一只鸡一般从月亮门里出来,直奔正中的铜缸走去。 王宁远手里拎着脚踏弩走了过去。 ‘还有气,四肢被我打断,下巴已经卸掉,不像死士。 巷道里那个已经成了尸体。 学堂里打斗声也没了。’ 鲁柱刚说完,两人一起半蹲下身子。 ‘谁?’ 第150章 你方唱罢十 月亮门那里回了一声,‘包谷,老三沈!’ 王宁远问道,‘情况如何?’ 沈奎脚下无声,两步就到了王宁远面前。 ‘三死两伤,进了八个都全了。’ 王宁远点点头,‘孩子是怎么回事?’ 沈奎摇摇头,‘刚放到两个,这群孩子就冲出来了。 要不这三人没机会冲进巷道,翻进后院。’ 王宁远咬咬牙,‘孩子们没事!’ 沈奎脸一僵,低下脑袋。 ‘两个受了刀伤,无毒,已经包扎好了。’ 沈奎刚说完,过厅里就传来王顺的说话。 ‘包谷!’ 王宁远直接开口问道,‘如何!’ ‘十个,三个活口!’ ‘可曾遇到德哥儿!’ 王顺快走两步,扑通一下跪在王宁远面前。 ‘少爷带着阿桃、乌雅出府了,我实在拦不住。 胥业已经跟上去了!’ 一听这话,踏英汪了一声就冲了出去。 沈奎二话没说,两步就超过了踏英,转眼就消失在过厅。 王宁远抬起一脚就踹在王顺的肩膀上。 ‘废物!’ 正房里传来门栓挪动的声音,徐嬷嬷带着画冬走了出来。 王宁远冷冷的问道,‘夫人可好!’ 徐嬷嬷点点头,‘有安神香,夫人正在安睡。’ ‘全院掌灯,仔细的查一遍。’ 下完令,王宁远又踹了一脚刚跪好的王顺。 ‘愣着干嘛,快去。’ 院里的灯笼都亮了起来,王宁远坐在鼓凳上,伸出双手在铜缸上取暖。 脚边躺着脚踏弩以及六个活人,十二具尸体。 鲁柱看着一声不发的王宁远,不自觉的向着远处移动两步。 ‘老爷,德哥儿回来了,还带回来两个贼人。’ 王宁远一下站了起来,想想又脸色阴沉的坐了回去。 四名家仆抬着拖着两个贼人进了三进院。 德哥儿三个却低着脑袋站在过厅在不敢往前一步。 王宁远忍住火气做了两个深呼吸,这才起身看向如死狗一样的贼人。 真够血腥的,四只脚只剩不多的皮肉连着。 其中一人的右胳膊更是齐肘而断,一路上全是血迹。 王顺看到王宁远阴沉的脸,赶紧小声的对家仆说道。 ‘还愣着干嘛,赶紧清理。’ 王宁远眼睛一闭,‘滚去祠堂跪着去。’ 德哥儿三个默默的推开祠堂门,消失在过厅里。 韩彬、张老拐、亓之伟手里提着灯笼进了院子。 ‘东家!’ 王宁远摆摆手,‘看看尸体能发现些什么。’ 亓之伟走到王宁远身边小声的说道。 ‘义忠亲王坏事前两日,京中有五位官员家被灭门。 当日人心惶惶,贼人丝毫无影踪。 坊间传闻是山西过来的土匪所为,之后更是查无实据,全推到了义忠亲王身上。 老朽在庄子上十余年也毫无进展。 曾怀疑有人引口外马匪进京所为,堂树公铁口否定。’ ‘东家,有发现!’ 王宁远听到韩彬的话立马走了过去。 看到兜裆布,王宁远眉头一紧。 张老拐嫌弃的用黑衣盖住尸体。 ‘老爷,错不了是东瀛人。 当年在登州府澡堂子没少见这种兜裆布。’ 说着又用手扶地,蹲着向前移动几步。 扒拉尸体的腿,露出大腿内侧,伸手接过韩彬手里的蜡烛。 ‘这是常年骑马磨出的茧子,还有这腿形,明显是在马背上长大的。’ 看到膝盖内翻王宁远已经认可了张老拐的分析。 ‘搭把手!’ 韩彬和鲁柱翻过尸体,张老拐指指发黑的臀部坐骨。 ‘加上手上的老茧,必是骑兵无疑。 用骑兵当死士,大有欲盖弥彰之嫌。’ 王宁远还没说话,王顺又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 ‘老爷,五城兵马司的人在门口!’ 王宁远嘴里念叨着五城兵马司,领着鲁柱、王顺往前院赶去。 王顺倒是长记性了,跟在王宁远身后一言不发。 鲁柱指指沈奎,沈奎助跑两步一脚踩在门房门口的缸沿上身子腾起,一手按住房檐一翻身就上了门房顶。 头探过屋脊一看,就立马缩回脑袋。 这时王家大门上的铜门扣又传来清脆的响声。 ‘王大人可在府里,东城兵马司副指挥请见。’ 王宁远摆摆手,前院没有一点声音发出。 沈奎对着鲁柱打了几个手势,鲁柱这才小声的汇报道。 ‘家主,共有一小旗兵马,都携带钢刀。’ 王宁远点点头,走进门洞。 ‘本官就是王宁远,门外是何人?’ 门外传来洪亮的回话声,‘下官东城兵马司副指挥蔡元。 门口有血迹进入大人府邸,特来巡查。 王大人可否关门让我等入府查探。’ 王宁远冷哼一声,‘蔡指挥只管在府外等候。 等天明之后自会给你们交代。 昨夜府里的确有歹人潜入,不过已经被家丁平定。’ ‘王大人可否将歹人尸首交给兵马司调查。 下官感激不尽!’ 王宁远差点被这句话气笑。 ‘交给尔等,本官又怎么去陛下面前打御前官司。 谨守门户,任何不请自来的一律打杀。’ 说完王宁远转身就往回走。 尸体已经伪装过装进麻袋,家仆正抬着往东院运。 看到王宁远回来,三位幕僚立马围上来。 张老拐手里拿着两张当票递给王宁远。 ‘老爷,钢刀毫无特色,查起来去大海捞针。 这两张赌坊的当票也许能查出些内幕。’ 王宁远看着当票,‘从哪个贼人身上找来的?’ ‘东瀛人身上翻到的,这个赌坊在南城,您看?’ 王宁远摇摇头,‘等我上朝回来后再说。 今日未必开城门。’ 韩彬皱眉问道,‘东家您的意思是不止咱们一家府邸受袭? 那还将尸体扔到北静王府门口嘛?’ 亓之伟看了一眼王宁远,扭头看着韩彬说道。 ‘韩先生,藩王勋贵之间的斗争远比想象中的残酷。 如此局面下混水摸鱼的大有人在。 他们更熟识,对于出手时机的把握更是熟能生巧。’ 王宁远点点头,好一个熟能生巧,这种杀人越货的勾当谁能比得上他们。 ‘大人,依老朽的意见尸体该扔,还得大明大放的扔。 给陛下一个裁撤雁门守将和大同镇总兵的罪名。’ 第151章 登场 王宁远还没说话,韩彬一脸真诚的拱拱手对亓之伟讨饶道。 ‘亓师,在下何德何能劳您称一声先生。 亓师还是称在下遵之!’ 讨饶过后,韩彬这才看向王宁远。 ‘东家,我这就去准备。’ 看到王宁远点头,韩彬快步离去。 ‘大人,这几个活口就交给老朽如何?’ 王宁远点点头,‘有劳亓师。’ 亓之伟捋捋胡子,冷冷的看了一眼还躺在地上的活口。 ‘份内之事!’ 院子里总算清静下来,虽然王宁远强控着自己的情绪,可依然没有胃口吃早饭。 到了时辰,换上官服看过媳妇,嘱咐过徐嬷嬷让德哥儿三个跪到中午,这才准备去上朝。 打开府门,门外的拴马桩上的官员弹跳一般立马站直。 ‘东城兵马司副指挥蔡元见过王大人。’ 王宁远看看胡同里静静站着的兵丁。 不错,起码态度不错。 ‘让管家给军士们准备一顿热乎的早饭。 劳累一夜大家都辛苦了。’ 蔡元立马大声道,‘下官代属下们谢过王大人。’ 王宁远举起右手,‘客气话甭说。 城里可有其它官员府邸受袭!’ 蔡元看了一眼自己的属下,又看看胡同里府门紧闭的其它几家。 王宁远指指自己的耳朵,蔡元这才靠近小声说道。 ‘户部夏尚书家遇袭,同样大门紧闭。 工部尚书家满门无一活口。’ 王宁远哪里还顾得上蔡元,对着刘槐喊道。 ‘备马,鲁柱跟上,记得紧闭府门。’ 王宁远带着刘槐、鲁柱、胥业赶到夏府门口时,夏府门外同样站着五城兵马司的兵丁。 ‘下官见过王大人,您看!’ 王宁远没有搭理东城兵马司指挥,越过他直接扣响夏府门环。 ‘老管家,是我王宁远,老管家。’ 门后传来老管家惊喜的声音。 ‘王大人稍等!’ 说着已经听到移动门栓的声音。 府门打开,王宁远让三位跟随守着府门这才进了夏府。 ‘老大人如何,老夫人可有碍!’ 老管家快步追上王宁远,‘老爷正在堂里生闷气。 夫人无碍,正指挥着家里人收拾院子。 跟了老爷几十年的三个老兵头战死。’ 说着老管家抹抹眼泪,‘本是跟在老爷身边享福,谁曾想! 谁曾想到底死在沙场,该如何给他们的儿孙交代。’ 进了二院,八具尸体就排成一溜扔在地上。 王宁远过去捡起钢刀,挨个将贼人裤裆膝盖上的衣裤划破。 ‘有逃脱的?’ 刚问完一位头发花白吊着胳膊的护卫扶着一位腿上带伤的老护卫走过来。 王宁远眉头一拧,‘不安心养伤随意走动什么? 府里的郎中、药品可够?’ 没听到老管家回话,王宁远转身令道。 ‘让刘槐过来!’ 老管家嘴里哎着,转身快步离开。 老护卫红着眼睛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 ‘王大人,老夫不会看错,是东瀛人和骑兵。 只是骑兵却不像北方骑兵,更像西南狼兵。’ 说着接过王宁远手里的钢刀,挥刀将三个没有兜裆布的尸体腋下划开。 ‘虽然他们小心隐藏,可激烈拼杀后身体发热,腋臭味虽不浓烈可依然存在。 还有面相,虽然经过筛选,可因为吃食不同面相依然有差异。’ 看到王宁远盯着自己,老护卫身子一紧立马回答道。 ‘王大人,当年在东南抗倭老夫曾和狼兵并肩作战过。 一共三伍贼人,逃了七个。’ 王宁远看了一眼护卫,‘老大人真是宅心仁厚,若在本官府邸,非扒你一层皮。’ 说完王宁远跨步向着夏府正堂走去。 身后还传来护卫夸赞的声音。 ‘不是说老爷是文官中的翘楚嘛,一个年轻人也能看出军中猫腻。’ ‘老爷看重的官老爷岂能以常人视之!’ 王宁远听到后面的议论嘴角一挑,护卫都有此心态,夏尚书必没有自己的盘算。 可王宁远看到放置在门板上盖着白布的尸体还是大受冲击。 别的不说,能为家里的护卫备下香炉已不寻常。 接过丫鬟递过的香,王宁远将三炷香双手举在眉心前。 忠勇之士必受香火供奉! 王宁远将香插入香炉,夏老夫人就迎上来。 握住王宁远的手,未语泪已落。 ‘京都夏家没有田产,没有商铺,更没有存银。 持正他们容不得我们两个老不死,丝毫不给我们留余地。 如此行径人神共愤,我们夏家绝不与他们干休。’ 王宁远拍拍夏老夫人的双手,‘夫人,您没受惊,放心这事没这么容易让他们混过去。’ 老夫人摇摇头,‘跟了老爷什么日子没过过,老身好着呢,身体更是硬朗着呢!’ 王宁远点点头,‘夫人,夏老大人心善,可京城魑魅魍魉横行,护卫需要加强。 您多跟老大人商量一下。’ 夏老夫人点点头,‘去,老爷已经枯坐半天了!’ 吩咐完刘槐让他去大嫂药铺请郎中送药材过来。 进了夏府正堂,夏吉一身便服坐在主位上。 一张疲倦的脸上眼睛却异常明亮。 ‘持正坐!’ 等王宁远坐下,夏吉这才摇摇头,‘到底是老了! 宦海浮沉本就充满血腥,没想到本官也有志得意满,忘乎所以的一天。 改革在北方刚有点成绩,有些人就坐不住了。’ 王宁远睁大眼睛看着夏吉,到底是老狐狸,只一眼就洞悉一切。 ‘要是下官没看到夏府的贼人还没法确认。 顶着南安郡王的名头污蔑北静王,这一手的确不错。 况且北静王也不冤枉,工部尚书一家被屠灭,必是北静王所为。 只是江南世家是不是太肆无忌惮了,居然和东瀛浪人勾结。’ 夏吉摇摇头,‘试探罢了! 他们不止试探陛下,更是在试探太上皇。’ 等夏吉换完官服,两人这才赶去早朝。 武英殿外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北镇抚司指挥使、顺天府府丞恭敬的跪着。 看到几人眉毛上的寒霜,分明跪了不短的时间。 大殿里一片安静,夏吉刚进大殿小太监立马围了上来。 ‘夏尚书,陛下传您!’ 第152章 登场二 夏吉离开后,王宁远黑着脸走到一位御史面前。 ‘王大人!’ 王宁远连最起码的规矩都懒的守,冷笑一声。 ‘告诉北静王,夏府、王府的事不是他所为也是他所为。 如果不补偿王家损失,王宁远会尽自己所能让北静王不得安宁。 不信你可以试试!’ 这位御史眼睛大睁,‘王大人岂可如此羞辱于我! 北静王之事于我何干!’ 王宁远点点头,‘话带不到,本次京察汝必被剔除,我说的。’ 这里动静自然惊动旁边的同僚。 背靠勋贵无可指责,被人当众点出来可就丢脸丢到家了。 ‘王宁远你欺人太甚,等着本官的弹章!’ 王宁远哼了一声,一甩袍袖回到自己的位置。 到底没有等来陛下,早朝没开,倒是等来立即开始京察的圣旨。 回到吏部,考功司小院已经有身穿飞鱼服的侍卫守护。 部分御史已经带着进驻,王宁远黑着脸走到小院门口。 ‘大人,没有没有赵大人的手令谁都不许进入。’ 王宁远眼睛一眯,‘北镇抚司的?’ 院内的书吏看到王宁远,立马迎了上来。 ‘王大人莫急,何必和这些丘八一般见识。 狐假虎威罢了,小的这就去请赵大人。’ 王宁远点点头,等文吏离开后,王宁远这才冷笑道。 ‘你们指挥使正在宫里跪着呢,户部尚书府上都被贼人袭击。 这次就是太上皇和陛下都护着你们,户部也必审查北镇抚司。 你们最好干净,不然去宁夏府的路上少不了你们!’ 这些人的操守,有干净的才奇怪。 两人脑袋低下再也不敢和王宁远对视。 赵南星快步出来,‘持正兄,可是有急事寻我?’ 看到王宁远一脸的严肃,这才皱眉接着问道。 ‘可是今日朝堂有事发生? 必是有事发生,上朝的路上一份圣旨就被请来吏部,满大街都是五城兵马司军兵。 持正兄请直言!’ 王宁远听到赵南星的解释,摇摇头这才把昨晚的事解释一遍。 赵南星听完脸色铁青,‘简直丧心病狂,可有眉目?’ 王宁远点点头,这才将自己的推断和盘托出,又将自己的要求提出。 ‘持正兄放心,第二阶段本官必清理这些不知所谓的御史。’ 说完就拱手行礼,转身而去。 ‘前路漫漫,荆棘遍布。然我意志坚定,定将踏平一切阻碍。’ 王宁远看着赵南星的背影舔舔自己的嘴唇,一甩袍袖转身往自己职房走去。 吏部内气氛压抑,文选司更甚,文吏抱着文书放轻脚步生怕扰了主官不快。 王宁远坐在职房里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文书。 ‘老爷,宫里传您!’ 武英殿外三位背责的官员依然腰板挺直的跪在那里。 看到王宁远跟着小太监走来,不停的给使着眼色。 王宁远全当没看到,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进了武英殿偏殿。 一进来就看到低着脑袋跪在偏殿中间的北静王。 内阁,六部尚书或坐或站的小声交谈着。 李秉看到王宁远,对着陛下的方向努努嘴。 ‘臣文选司郎中王宁远见过陛下。’ 王宁远没有一点小动作,越过北静王在御案前跪下。 只短暂的安静一下,谈话声再起。 雍庆帝将手里的交给夏吉,又小声的安慰几句。 夏吉手里拿着文书,起身给雍庆帝弯腰施礼,看了一眼李秉两人同时退出偏殿。 雍庆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这才眼睛一眯,轻轻的长出一口气。 ‘还跪在那里干嘛,做给谁看?’ 王宁远手一撑地,这才站起来,‘谢陛下!’ ‘谢朕,哼!’ 说着拿起手边的书就往王宁远扔过来。 王宁远脚步轻松的往左边移动半步,啪的一声书就打在北静王的王冠上。 ‘起来,王爱卿朕给你叫来了,事实如何朕给你做主。’ 北静王起身,眼里满是怒火的看向王宁远。 ‘王大人是何居心,将贼人的尸首置于本王府邸门口。 本王对陛下忠心耿耿,更是与昨夜之事无关。 王大人为何陷害本王!’ 王宁远像没听到一样,立在御案前一言不发。 ‘王持正,今日不给本王一个说法,必不与你干休!’ 雍庆帝看看王宁远,‘装什么深沉,平日里不是话多嘛? 北静王问你话呢!’ 王宁远对着雍庆帝拱拱手,‘陛下明鉴,府里的护卫亲眼看到贼人进了北静王府。’ 北静王上前一步拉住王宁远的胳膊。 ‘王持正,你这是血口喷人? 本王和你何仇何怨要陷害本王。’ 王宁远眼睛一眯,对于铁青着俊脸的北静王看都不看。 ‘说话!’ 雍庆帝心里轻松,脸上却如同寒冰一般。 ‘有没有贼人,到北静王府一查便知!’ 北静王迈出两步绕到王宁远对面,双眼盯着王宁远。 ‘欺人太甚,就凭王大人一言就查本王。 置本王于何地,北静功勋不容小人轻贱。’ 说完北静王转身面向陛下,躬身施礼,蟒袍的衣袖都触到地上的毛毯。 再次开口,声音里都带着哽咽。 ‘陛下,王大人血口喷人,如此无赖,请陛下做主。 光天化日之下驾车将贼人尸体置于王府门口。 如此亵渎皇权,致使皇家颜面扫地,视律法于无物。 妄称人臣,将堂树公一生秉公执法之名弃若敝履,简直不当人子。 如此不忠不孝之人立于朝堂,置百官操守于何地。 请陛下下旨赐罪!’ 雍庆帝点点头,‘王爱卿作何解释?’ 王宁远看了一眼屁股朝天的北静王。 ‘北静王府内有无贼人一查便知。 工部尚书一家三十八口一夜被人屠灭,如此大的府邸更是一把火烧成白地。 如此果决,如此利索,试问京城之中除了北静王府,臣实在不知还有谁能做到! 北静王,不吝赐教?’ 北静王猛然起身,扭头看着王宁远。 ‘你!’ 一个字说完,后面又不知该怎么解释。 有能力一夜屠灭工部尚书一家的勋贵武将有吗? 有,可北静王敢说嘛,他不敢! 都是军中一系,袖笼里有暗中力量他们心知肚明。 第153章 登场三 北静王红着眼睛,嘴里嘶哑着喊了一声陛下。 双腿一弯又跪了下去。 ‘请陛下做主!’ 偏殿里议论的声音没了,重臣们都各有心思的看向北静王和王宁远。 这份平静直到南镇府司指挥使进了偏殿才打破。 ‘陛下,抓住十位贼人,已经全部关入天牢。’ 雍庆帝噢了一声,‘只有是人? 可有收获?’ 听到这个消息,王宁远都忍不住转身看向指挥使。 如此多的目光看来,南镇府司指挥使脑袋又低了两分。 ‘其它十一位贼人在抓捕中反抗被扑杀。 已经确认是死士无疑,活口也不曾开口。’ 说着双手托起一份题本。 苏培盛一甩拂尘就准备过去接题本,没想到王宁远抢先两步提前将题本拿到手里。 只扫了两眼就看到抓捕的地点,还真是蛇鼠一窝。 王宁远双手托着将题本放到御案上。 雍庆帝瞪了一眼王宁远,这才拿起题本看了起来。 看完后抬头看看王宁远,将题本交给苏培盛。 ‘让皇城司随南镇府司一起去查。’ 苏培盛接过题本,走到指挥使身边。 ‘随咱家来!’ 苏培盛带着南镇府司指挥使离开后,雍庆帝这才让北静王起来。 ‘朕必给爱卿一个清白,不会让别有用心之人辱没了北静王一系的忠贞。 王爱卿也是病急乱投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之家突然被贼人夜袭,乱了阵脚也情有可原。 朕知王爱卿护妻爱子之心,可如此胡闹让其它朝臣如何看待。’ 北静王一听,立马急了。 ‘陛下!’ 雍庆帝只稍一停顿,看都没看弯腰的北静王。 ‘王宁远遇事处置不当,罚俸半年。’ 王宁远听完,立马躬身认错。 ‘臣知罪,是臣孟浪! 臣告退!’ 雍庆帝点点头,嗯了一声。 ‘用心国事,有司必将必事查个水落石出。’ 王宁远倒退着出了偏殿,还留在偏殿的其它臣公更是五味杂陈。 如果不是一直守在偏殿,他们都以为陛下和王宁远在一起唱双簧。 在殿外等了盏茶的工夫,北静王铁青着脸也迈过门槛。 ‘王大人好手段,如此对待本王对你有何益处。’ 王宁远看着刚束发(十五)的北静王微微一笑。 ‘王爷当真不知屠灭工部尚书的贼人出自哪里?’ 北静王哼了一声,甩开双臂就迈着方步下了玉阶。 王宁远一笑立马追了上去。 ‘下官听说年节前王爷的叔父就派人入京,至今未曾离去。 不知他们现在是否还在王府中,他们举止是否都禀告王爷。’ 北静王停在台阶平台中,转身看着王宁远。 ‘王大人如此挑拨离间是不是太儿戏。 京城中有能力的人家本王不信王大人不知。’ 王宁远点点头,‘下官知晓几家,只是前两日在西山行营的见闻王爷可曾告知水参将。 反正昨日夜里王子腾王节度使进了下官府邸。 工部尚书为何被人灭口,户部和刑部必会查清。 贼人是不是出自北静王府到时便知。 至于袭击夏府和下官府邸的是江南世家,至于为何要推到王爷身上。’ 王宁远一挑眉拱拱手,在不愿意多说抬腿便走。 北静王看着王宁远的背影,脸色连续变了几次。 ‘不当人子!’ 骂人的话王宁远自然是没听到,回到吏部衙门,王宁远接着忙自己的。 午时刚过,京察前两位受罢黜的官员就已经传开。 吏部右侍郎孙鑨的外甥,也是王宁远的下属,吏部文选司员外郎吕昌被罢黜。 王宁远看着跪在堂下的吕昌也是无语。 到我这里哭有何用,去找主持京察的你舅舅不是更好。 ‘孙侍郎怎么说?’ 吕昌吓的身子都在抖,‘王大人救下官一命,下官只是按令行事。’ 王宁远哼了一声,‘既然按令行事,吕大人担心什么! 光明磊落的还怕有司查问?’ 吕昌双手撑地,肥胖的身子往前爬了几步。 ‘大人明鉴,京察一事已经全部落入赵大人和李大人之手。 他们两人更是和江南学社牵连甚深。 其文章学说更是在江南仕林被奉为经典。 赵大人、李大人更是借此次京察向浙党纳投名状。’ 王宁远噢了一声,起身离开自己的椅子。 围着跪在地上的吕昌转了两圈。 ‘本官若是没有记错孙大人也是浙江人?’ 吕昌用袍袖擦擦自己的脸,小心的看了一眼王宁远。 ‘是,下官的舅舅的确是浙江人。 可下官真的是按令行事!’ 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册子,举到王宁远面前。 王宁远接过册子,微笑着边看边问道。 ‘知道孙大人进了皇城司?’ 吕昌点点头表示知道,同在吏部衙门,考功司里动静自然瞒不住人。 王宁远蹲下身子,用册子拍拍吕昌的肩膀。 ‘按令行事就能有十多万两的收益,你舅舅不是更多。 孙大人还真是看重你,特意将你摘出来,留你一命!’ 职房的门被敲响,外面传来刘槐的声音。 ‘老爷,都察院拿着手令前来前来抓人。’ ‘让他们候着!’ 门外的都察院官员听到中气十足还带着火气的话语,立马老实的站在一边。 直到刑部官员到来,王宁远这才请他们进来。 ‘毛大人,怎么劳您亲自上门抓人。’ 直隶清吏司郎中毛骢看了一眼身边都察院的官员。 ‘打扰王大人了,李尚书特意叮嘱让下官亲自拿人。 省得戴罪官员出了差池!’ 说着用手点点自己的乌纱帽。 王宁远拱拱手,‘李尚书已经回刑部衙门了?’ 毛大人摇摇头,拉着王宁远走开几步。 ‘我们尚书和户部夏尚书都在工部,我只是得了口令。 皇城司和锦衣卫齐出,不少江南籍官员被带走。 陛下如此重用他们,置我等于何地?’ 特务有特务的作用,这种时候查清事实才重要。 借着官员府邸被夜袭一事控制某些官员,也能加快京察的速度。 王宁远摇摇头,‘二品尚书之家一夜灭门,如此丧心病狂,惨无人道,还按部就班,京城内必人心惶惶。’ 第154章 登场四 毛大人还是不认可这种说法。 ‘一旦让这些宵小得权,恐非我等之福。 大人深受陛下信赖,更需为我等禀明其中厉害。 冒然掀起大狱,官场震动,更非百姓之福。’ 王宁远对着毛大人拱拱手,‘我必上书言明其中利弊。 陛下圣明自当理解我等用心。’ 毛大人点点头,这才回头看一眼吕昌。 ‘王大人有何指点?’ 王宁远摇摇头,‘什么指点,毛大人切莫胡言。 就是个胆小的,切记不可动刑,都查院也不行。 留下把柄,这次京察必将更受质疑。’ 说着王宁远将册子交给毛大人。 ‘手脚干净点,夏尚书可在气头上,出了纰漏谁也别想好过。’ 毛大人拱拱手,道了一声谢,这才收起册子,带着吕昌离开。 至于另外一名官员,大大出乎京城官员府邸预料。 六科给事中王三余,专门负责监察六部的部门官员被罢黜自然引起不少在京官员的议论。 王三余另外一个身份那更加表明立场。 王三余和负责京察的考功司郎中赵南星为姻亲。 只凭借着大义灭亲这一条就能堵住不少京城百官之口。 也给此次京察的力度打下一个基调。 一日之间发生如此多的事情,无论文武百官还是勋贵重臣都瞬间小心翼翼起来。 王宁远下职后更是连工部大门都没进入,被夏吉身边的老仆传话训斥一顿,一肚子气的溜达着回府。 天子脚下,皇帝百官的情绪就代表京城百姓的情绪。 路边的摊子和酒楼里也是安静安静静静,整个世界都清静起来。 茶馆门口的客人更是脚步匆匆,满脸的忧虑和惶恐的往回赶。 平日里一脸笑容的烧鸡铺子掌柜看到王宁远脸上这才有点笑模样。 ‘王大人来了,夫人和少爷想念我家的烧鸡了。 热乎着呢,您看来几只,给您打了折!’ 王宁远嘿嘿一笑,‘你个老抠也舍得打折? 平日里整条街上属你嗓门大,还一文钱不让,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掌柜子嘴角一撇,‘大人您会不知!’ 说着掀开木质的锅盖,平日里这个点烧鸡已经所剩不多,今儿确实满满当当。 ‘这才过了几年好日子,又有大贼出没,还让不让我们平头老百姓过活。 一个二品大员说屠家灭口就屠家灭口。 顺天府的差役、五城兵马司、 巡城御史除了会欺负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还有一点作用嘛! 整日里就会吆五喝六,遇到点事立马成了缩头乌龟。 大人您可得多参他们几本,省得他们整日里就会欺压百姓。’ 嘴里絮叨着也不耽误手里的活,瞬间就包好两只烧鸡。 王宁远抬头看看天色,笑着问道。 ‘怎么舍不得多卖两个,剩下的打算卖给谁去?’ 掌柜摇摇头,一脸的苦涩。 ‘往日里风月场大中午的就来下定,今日就连他们都不曾登门。 我哪里还有主意!’ 王宁远伸手从刘槐手里接过银子,在手里抛了两下。 掌柜看到王宁远手里的银子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利索的接过银子就开始继续忙活,嘴里也是闲不住。 ‘大人,这么多烧鸡您能吃得完嘛,可别浪费!’ 王宁远哼了一声,‘话多,府上一群半大小子,再来这么多也能吃的下。’ 掌柜好像想起什么,突然停下手里的活计,靠近王宁远小声的说道。 ‘仓米胡同里有个赌坊您知道?’ 看到王宁远点头,掌柜的神神秘秘的接着说道。 ‘今儿午时,赌坊被封了,连打手带伙计,全被锦衣卫带走,听说光银子就抬走好几大箱子。 听说赌坊后面有好几位国公府,锦衣卫这次怎么腰杆子硬起来了。’ 看到王宁远脸上的怀疑,掌柜反倒是露出一丝鄙夷。 ‘您不会不知道,赌坊背后有国公府撑着根本不是秘密。 要不然一个赌坊能在东城开下去。 整日里做局害人,放债抢闺女什么烂事没有。 城南那两家和东城赌坊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听说连仓里的米粮都被倒卖了不少。 也不知你们这些官老爷是怎么当的,年前查了两个管仓大人。 最后还不是以次充好补齐了事,一片歌舞升平的原貌。’ 看到王宁远一脸的震惊,掌柜炫耀般的接着说道。 ‘你们官员领的禄米同样分三六九等,这件事户部能不知情。 八九品的,尤其是那些清水衙门里的官员更喜欢领些次米。 加上布料、柴炭、香料、草药,中间过手两头通吃,那些库管、小吏哪个不是富得流油。 恨不能放屁都油裤裆。 就这样仓米胡同还年年改建库房,怎么改的?’ 说着掌柜咧嘴一笑,‘从小我就在京城挑着担子卖烧鸡。 上好的红砖只要改建仓库没见出来一块旧砖! 想想仓米胡同里的仓库我就想笑。 也对你们为官做宰的只去钱粮胡同,谁还亲自去仓米胡同领禄米柴薪啊!’ 王宁远恭维道,‘老掌柜还真是见多识广,这么说仓米胡同的库房有夹层?’ 掌柜点点头,‘多新鲜嘛,看着通州的官仓用不了几年也得慢慢改。 连官船入京都知道夹带些私货,有些人家入京一次带货夹带的银子够吃喝三年。’ 掌柜看到王宁远官服上的补子嗯了一声。 ‘您在哪个部上差来着?’ 王宁远示意刘槐几个将打包的烧鸡拿上,这才对着掌柜拱拱手。 ‘本官在吏部上差。’ 掌柜看着王宁远的背影,嘴里念叨着。 ‘倒卖盐铁米粮才几个银子,还得是买官卖官,上下嘴皮子一碰,银子都给搬家门口去。 也不像个大富大贵的!’ 鲁柱快走两步靠近王宁远两步。 ‘家主,朝廷已经烂成这样了?’ 王宁远摇头一笑,‘那些都是小打小闹! 多年的潜规则也没人敢打破。’ ‘潜规则?’ 王宁远嗯了一声,‘就是不能拿到明面上的规则。 咱们府上不靠禄米生活,可靠朝廷俸禄过日子的官员才是大多数。 质量差点的米粮多些反而能活下去。’ 第155章 登场五 随着王宁远的讲述,鲁柱这才知道官员在京城生活也不容易。 哪怕在家乡豪宅美院、良田成片在京城该卧着也得卧着。 ‘家主,这么一说仓米胡同贪墨掉的银子也不多,怎么后面还有三位国公?’ 王宁远摇摇头,‘你也听到是国公了,在活不起也不会为了这点银子开赌坊。 知道是一回事,抓住手脚是另外一回事。 真以为他们跟家里的妇人一样,为了银子赤膊上阵? 随意找个府里的管事挂名按月收银子就是。 京里的粮商除了官仓,就是勋贵家的和挂在官宦世家名下的。 无论谁家米粮入京都需要漕运。 漕运兵马可都握在这三位国公手里头呢,更妙的是同夏秋两税一同入京他们连漕耗都省了,一口气都推到朝廷身上。 散客赌徒才多少,真正厉害的是京中粮商家的那些‘败家子’! 他们应该每个月都会按量去输银子! 不过老爷我更想知道这些银子都流到哪去了?’ 想到这王宁远就搓起手来,北静王一系这一手妙啊! 一把火将京中勋贵和江南世家全引出来了。 让王宁远这么一嚷嚷,就是想躲也躲不了,就不信你们还咬不起来。 迈步进了府里,王顺就笑眯眯的迎了上来。 王宁远脸一板,‘出门捡到银子了,昨夜府里才遇袭,还真能笑的出来。’ 王顺拱拱手,‘老爷,昨夜府里烧坏了不少屋舍,这不顺天府府丞和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来赔银子了么!’ 王宁远嗯了一声,‘学堂少了几间屋子,东院少了老爷一个心爱的八角亭,还有先父喜欢的果树。 加上伤患,药品,让他们赔个五千两了事! 老爷我被陛下斥责,无颜见同僚,从明天开始一律不见客。’ 王顺听了一乐,转身就往门房走去。 官场的压抑气氛对民间影响自然有限。 被父亲禁足好几日的德哥儿借着去接大伯娘的机会总算出了府。 春日里的阳光果然舒服,要是没了恼人的凉风就更加完美。 唇红齿白,脑袋上的双丸子头,加上绯色的红绸丝带,俏皮中带着一丝富贵。 当然富贵更多的是来自脖子上的那个金镶玉的福字牌长命锁。 阿桃对于顶着双丸子头出门是毫无压力,一副泰然处之的架势。 接着少爷递过来的柑橘想也不想的塞进嘴里。 刚准备从嘴里吐出来了呢,看到少爷挑起的眉毛,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摸什么摸,好看着呢!’ 乌雅好不容易放下挠头的手。 ‘少爷,头皮痒,是不是头发扎的太紧了!’ 说着又抬起左手,看到德哥儿手里的柑橘,半空中的手立马转了方向。 出手那叫一个快准狠,拉着橘皮,柑橘就进了嘴里。 看到乌雅将柑橘吃进嘴里,德哥儿和阿桃这才忍不住嘴里酸味开始挤眉弄眼。 扭头看看跟在后面手里提着草筐的王顺又有点亏心。 人家明明劝过的,奈何自己一意孤行。 ‘剩下的赏给学堂里的活土匪吃。’ 还真是同窗,互相坑起人来丝毫不留情。 德哥儿三个在祠堂跪完,下午进了学堂夫子一句,“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这哥仨连背书、练字到帮工、体罚整整折腾他们五天。 现在有机会真是跟出来放风似的看哪哪稀奇。 乌雅鼻子一动,伸出舌头舔舔嘴唇,又酸的一个激灵。 可这种特别的味道他想起来就一辈子也忘不掉。 ‘少爷!’ 德哥儿脚步一停,‘干嘛想吃点心? 这家的不好吃!’ 乌雅摇摇头,‘过年炖鸡吃的那种蘑菇,少爷说叫榛蘑。 反正就是出自我们家乡的那种蘑菇,少爷说不常见,世面没有!’ 德哥儿点点头,眉毛一挑,抬起右手放到乌雅面前,食指往中指后一别猛的放开。 敲的乌雅的脑门爆一声,‘怎么怀疑少爷?’ 乌雅揉揉脑门,赶紧解释道。 ‘不是,我闻到那种蘑菇味道了,其中还夹杂着灵芝、山参。’ 德哥回了一句狗鼻子,迈开步子就追了上去,榛蘑老娘可太喜欢这口了。 还以为是谁家铺子卖这些关外的山货,原来是人家马车上的。 德哥儿正想着怎么上去打个招呼探探底呢。 马车队出了崇文门右拐直奔东便门而去。 这个时候南下上任还如此不知低调,当是谁呢,原来是贾雨村。 看着一副大老爷做派的贾雨村,阿桃忍不住说了一句。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德哥儿一愣,‘阿桃,你怎么知道贾大老爷捧着的匣子里有宝贝!’ 阿桃也只是随口一说,现在德哥儿一提醒,这才注意到贾雨村左手揽在腹部的红漆盒。 ‘少爷,这漆盒还不到一尺宽,两尺长就是全放金子也没多少! 除非放的是比金子还贵重的物件,看长度也不像书画,难道是金玉宝器!’ 德哥儿摇摇头,‘入京春闱前他也就是个寒门书生。 读书人熟悉字画,可对于金玉宝器不仅仅是读书就能读会的。 顺叔,和贾雨村说话的您认识嘛?’ 王顺弯腰对着德哥儿拱拱手,这才小声的介绍道。 ‘现在正说话的这位是林家京城的管家。 林大人的私信,京中杂事都是这位处理,逢年过节各家礼节丝毫不差。 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平日更是低调异常,非大商重臣之家识得他的不多。 年节前还特意给府里送了两件苏绣,夫人很是喜欢。 还特意叮嘱我寻些上好木料,准备打两个屏风。’ 德哥儿一愣,扭头看着王顺。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只有两件苏绣?’ 王顺摇摇头,‘还有两本古籍是给老爷的。 老爷当时就说了一句倒是会投其所好,就把古籍扔在书房再也没看过。 有次老爷和府上几位先生喝酒,张老拐没少夸林家在京城的府邸。 就算如此扬州林大人,还有京城这位林管家却甚少和养在荣国府的林小姐通信。 无论扬州还是京城都有意在隔绝和林小姐的情分。’ 德哥儿小手摸着自己的长命锁,‘还有嘛?’ 第156章 登场六 德哥儿扭头看看王顺,心里不由骂了一句。 你们这些成年人真是会引导,每次说事说一半。 看来林如海的处境不佳啊,把林黛玉送进荣国府也有保全自己亲女儿的目的。 在姑苏长大的林如海能不知道江南官场和商人拉人入局的手段! 两害相权取其轻,将自己女儿深藏在荣国府内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只是这种思念和牵挂却无时不刻的在折磨着这对父女。 ‘旁边那位呢?’ 王顺呵呵一笑,‘那位是贾政贾老爷养的清客,家里是做木石买卖的。’ 德哥儿眼睛一亮,‘木石买卖,太湖石?’ 王顺恭维道,‘少爷果然才思敏捷! 都说辽东情势紧张,巨木买卖难做,这位不就想着另辟蹊径。 贾雨村身边两位童子就是这位清客送的。’ 德哥儿听完一脸的笑容,王顺立马想到这位少爷想干嘛。 ‘少爷,老爷说过这位大人心眼如针,睚眦必报,不好相与。 陛下手里的刀还是离远点为妙,太湖石的买卖您可千万别沾。’ 德哥儿说了一句无趣,抬起手就揽住阿桃,开始在他耳边嘀咕起来。 阿桃听完先是眼睛一亮,然后悄悄的退出人群。 ‘少爷,还是别招惹这位伪君子的好!’ 德哥儿摇摇头,‘谁招惹他,我只是好奇他手里漆盒中放的什么! 放心阿桃机灵着呢,肯定没问题。’ 王顺心里咯噔一下,怎么经历过府里被袭一事,少爷行事越来越邪乎。 剑走偏锋可不是老爷想看到的。 总感觉这是老爷这次处置少爷会适得其反。 王顺挺直腰板一直关注着码头,只一会工夫就看到阿桃将丸子头打开,又换了一件棉袄,肩上扛着一个麻袋上了码头上的官船。 直到贾雨村和同行的商旅上了船也没见阿桃下来。 王顺心里这个急,德哥儿已经带着乌雅跑到码头边和即将靠岸官船上的人大声聊了起来。 令泰一边交代着身边人,一边回着德哥儿的话。 舢板刚搭上,德哥儿带着乌雅就蹿了上去。 令泰拍着德哥儿的肩膀一个劲的夸。 ‘嗯,个头长了,身子也结实了,就是不知道学问长没!’ 德哥儿咧着嘴一笑,‘少爷我天资聪慧,那点学业能难倒我。 稍后再叙,大哥快带我去给大伯娘磕头!’ 令泰带着德哥往船舱里走,身边路过认识德哥儿的都恭敬的笑着打招呼。 德哥儿咧着嘴,露出大白牙笑着回应。 ‘别耽误,赶紧卸货,我娘在府上置办好了酒席正等大家呢。 中午我爹也回来见见大家伙,可想死你们了!’ 才到船舱门口,大伯娘贴身的丫鬟就打开舱门。 德哥儿停下脚步,整理一下自己的锦袍,摸摸自己的双丸子头,揉揉自己的脸,这才带着一脸的笑容进了船舱。 一位温润如玉,眉目间透着一股定力,眼角已经爬上了鱼尾纹,虽然如此却也掩盖不住其风韵。 鹅蛋脸上带着笑意,略化眉梢,轻点朱唇,微笑中更带慈爱。 整齐的发髻盘在头上,夹杂着的白发更显年华之美。 紫色夹袄衬托的大伯娘脸色更显健康。 ‘哎哟,我的心肝哎! 可想死大伯娘喽!’ 一开口发髻上带珠翠的掐金步摇轻轻的晃动着。 ‘侄儿令德给大伯娘请安,愿您福寿安康,永远温婉如少女。’ 头一磕下去,大伯娘哪里还坐的住。 ‘我的心肝哎,真会说话! 快起来,船上有湿气别在沾染上。’ 大伯娘双手扶着德哥儿的肩膀,从头发到脚上的皮靴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个遍。 ‘个头长了,身子骨也结实了,嘴皮子也更利索喽。 生怕京城寒冷在委屈了咱们德哥儿。 芍药,喊一声金菊赶紧收拾,咱们下船。’ 吩咐完又揽着德哥儿一个劲的看。 ‘怎么把长命锁就这么大拉拉的戴出来了,也不知道藏着点。’ 嘴里埋怨着笑容却一点不减。 ‘昨儿晚上特意找出来的,知道大伯娘专门戴上显摆来的。 大伯娘我可想您了,爹娘都忙,也不带着我逛铺子,着实无聊。’ 大伯娘笑着戳戳德哥儿的额头。 ‘就你,整个一猢狲,谁能管的住你啊! 就一皮猴子!’ 说着也不知道想起什么,抬起右手掩嘴笑了起来。 扶着大伯娘上了轿子,也不等后面的马车,德哥儿扶着轿子,带着乌雅、莒超就往府上赶。 ‘本来想在过几天来,听说京城出了乱子,你大伯不放心催着我就出发了。 你爹娘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你爹又心思深沉,怕他惹祸上身。 你大伯尽嘴上功夫,我这急急忙忙安排完去辽阳的人手就往京城赶。 你爹娘没事!’ 德哥儿嘎嘎一乐,‘有我爹在您就放心。’ 大伯娘哼了一声,‘就是因为他在我才不放心。 最能惹事的就是他,也就是大了,年轻时鬼心眼多着呢! 德哥儿要不上来陪着大伯娘!’ 德哥儿手扶着轿杆,‘没事,每日练武我身子好着呢! 有爷爷的余荫在,加上爹的手段,安稳的坐堂还不在话下。’ 大伯娘嗯了一声,‘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大伯娘也不懂。 公公把能教的都教了,剩下的就看你爹的造化。 你娘怎么样,现在还嗜睡嘛?’ ‘好多了,昨儿还入宫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徐嬷嬷伺候的好,每日吃喝散步小睡都静心,还特意记录了下来。’ 大伯娘念了一声佛号,‘得好好谢谢皇后娘娘。 家里也特意去皇后娘娘老家去打听了一下。 要不是特意打听,这么大一个伏家还真是不起眼。 那才是耕读传家,乡间打理的一点不比咱们差。’ 轿子拐进胡同,王家所有在家的下人都已经穿戴整齐的在张穗的带领下等候。 大伯娘从轿子里一出来,脸就板了起来。 身上长母的气势怎么遮掩都遮掩不住。 ‘糊涂,我缺你这一跪! 知道自己是双身子也不爱惜,冰凉的地就往上跪。’ 张穗扣完头,这才在徐嬷嬷和听春的搀扶下起来。 ‘大嫂,放着蒲团呢!’ 第157章 登场七 大伯娘板着脸走到张穗身边,伸手就握住张穗的手。 ‘手都凉了,这是等了多久。 我是你亲大嫂,还在乎你些虚礼,越活越回去。’ 说完拉着张穗就小步往大门走去,上了台阶这才扭头说道。 ‘都起来!’ 一声整齐的谢主母,家里下人这才起身。 ‘我和你大哥就怕德哥儿孤单,也没法开口让你们俩口子再生。 他是没少在我耳边唠叨,听说你有了身孕,就差在家里摆席。 好不容易劝住,自己个走亲访友,醉醺醺的半个多月。’ 进了正堂,大伯娘立马让人准备热水净手。 张穗指挥着丫鬟伺候着在西厢房换了衣服。 一身素雅,大伯娘这才领着张穗、德哥儿进了祠堂。 大伯娘带着张穗母子俩磕过头后,张穗就被请出了祠堂。 大伯娘一边烧纸,一边嘴里念叨着公公婆婆保佑。 德哥儿跪在一边陪着大伯娘烧黄纸,一边回答祠堂里多出来的御赐之物。 只是德哥儿说的越多,大伯娘脸上的担忧越多。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你爹如今都快成陛下宠臣,有何万一必是雷霆之祸。 你爷爷为了皇家已经劳累而亡,就怕你爹也步你爷爷的后尘。 权力是如附骨之毒,实难拔除。 思变,你爹已经踏步而行。 思危,或许我还能敲打醒他。 至于思退,我一女子也实在无所建言。’ 德哥儿睁大眼睛看着一脸庄重的大伯娘。 以前一味宠溺自己的大伯娘,还有这样的一面,真是让德哥儿大开眼界。 远离京城的人居然能洞悉京城里的风云变幻。 大伯娘伸手将德哥儿揽进怀里,看着堂树公的画像低声说道。 ‘为了生活,为了乡亲,你爹必须出仕为官,这是他的责任。 五品官员还好,一旦升至二品大员,他的心境如何,我也无法琢磨。 你爹看似儒雅,心思深沉,可我知道紧要关头却刚烈异常。 这一点最随你爷爷,正是因为这一点,王家才将希望放在他身上。 你大哥令泰不成,只能等你二哥令恭出仕,才能让你爹思退。 家人都得提防三分,更何况官场中的下属同僚。 苦了你爹!’ 大伯娘絮絮叨叨说起王宁远求学时的事。 一个变字倒是解释清楚了一家三口突然而来的改变。 到底是根基浅,父亲已经在不停的培养为国为家的人才。 直到院子里说话的声音雀起,大伯娘这才笑着领着德哥儿出了祠堂。 ‘去喊你娘,大伯娘给你们带了不少好东西。’ 大伯娘到底心疼自己看大的小叔子一家。 进了东院,好家伙差点没让德哥儿的下巴掉下来。 草绳绑着带有泥土,碗口粗的果树就这么水灵灵的运进了京城。 大伯娘拉着张穗的手,‘知道你喜欢吃莱阳梨,我特意寻来的。 德哥儿喜欢家乡的蟠桃,也寻了两株,这个可比院里的桃子好吃。 家里种桃也能镇住那些邪祟,京城不太平啊。’ 令请的马车刚出了东院,王宁远领着刘槐和鲁柱也进了东院。 大伯娘让张穗娘俩去准备午饭,自己就这么如桂树一般等在那里等待王宁远。 王宁远摆手让身边的人滚蛋,收拾一下官服快步向着嫂子走去。 只看一眼嫂子,立马一拉官袍,毫不顾及脚下的泥土,双腿一弯就跪了下去。 这是领着调皮的儿子一路为自己求学的长嫂。 那种付出,各种艰辛更是无人聆听。 看着已经蓄须多年,更是出任五品官员的小叔子,大伯娘没有心软,上前一步抬起右手就打。 啪的一声,让躲在厨房小门边的张穗母子两都心颤。 王宁远却依然腰板挺直的跪在长嫂面前。 ‘我千思万虑也没想到你会如此心急! 京中勋贵是你能撼动的,陛下门下鹰犬就这么好当。 你把我的嘱咐全都丢进泗水河了?’ 说着大伯娘又抬手给了王宁远一巴掌。 ‘你将王家置于何地,将张穗娘俩还有穗儿肚子里的孩子置于何地? 听到京中变故,我就知道必是出于你手!’ 提起王家,王宁远羞愧的低下头,对于长嫂的问询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知不知道突然挑起四位藩王的争斗意味着啥? 京中四王八公都会站在王家的对立面!’ 德哥儿听到大伯娘的话,小声的问身边的母亲。 ‘你们不都说大伯娘就是治家严,手里只握着中药商队和铺子嘛?’ 张穗也忍不住抬手对着儿子的后脑勺来了一下。 别说这种打人的快感还真是无法描述。 ‘从辽东到滇南大嫂手里行商到哪,当地情形体现的清楚。 真以为你老娘什么都懂,这些还不是跟你大伯娘学的。 小心听着!’ 王宁远跪在地上小心的组织词语,丝毫不比对待雍庆帝差。 ‘漠北蒙古已经整合完毕,今日从罗斯国回返的土尔扈特民族可以佐证。 漠北蒙古加上罗斯人对中原大地已经虎视眈眈。 大嫂,他们南下,我们王家难道还要苟延残喘,有机会我必不放过!’ 大伯娘哼了一声,‘衍圣公孔家立世过两千载,他们不还是乡间享受荣华富贵? 难道他们还不如你?’ 王宁远跪地膝行两步,拉住大嫂的手。 ‘自五胡乱中原起,孔家传承只剩下虚名,万万不可以他家为样! 乱世逐鹿总有人要站出来,弟虽不才愿舍身一搏!’ 大伯娘认真的看着这个自己带大的小叔子。 ‘确实是你心中所想?’ 王宁远点点头,肯定的回答道。 ‘西域、漠北、辽东平定,弟必携家眷回乡侍奉长嫂。’ 大伯娘长出一口气,双眼紧盯着王宁远的面庞。 ‘记住你今天的话,嫂子必在家乡摆酒等你凯旋归来。 皇家不可信,布局之后当思退! 嫂子没有本事,回乡之后倒是能够给你留一口热乎饭!’ 王宁远松开嫂子的手,一个头磕下去。 ‘小弟不孝让嫂子担忧了,望嫂子体谅。’ 大伯娘上前拍拍王宁远的后背。 ‘嫂子心急,可打疼了我儿?’ 一句我儿将王宁远心中所有的担忧尽去。 第158章 登场八 王宁远脸颊微红带肿的进了武英殿。 下午即将廷推吏部右侍郎。 虽然前吏部右侍郎孙鑨保全己身,罚银去职还乡,可吏部的公务却不能耽误。 只五日,在赵南星苛刻的京察之下,有近二十位官员去职夺权,或罢黜或打入天牢。 京察力度之大,尚属立国后首次。 吏部右侍郎提名权自然在吏部尚书姚夔手中,至于王宁远嘛,只是一个备选官员背调机器。 看到王宁远手里的公文包,六部九卿和四位内阁辅臣欣赏有之,鄙夷也同样有之。 朝廷官员如此特立独行的确容易招来弹劾。 翰林院选调来的两名记录官员刚落座战火立马被点燃。 哪里有和颜悦色,更没有华丽的辞藻,开口就是利益,就是地域攻击,人品攻击。 相对于户部预算廷推时各个叫苦,吏部侍郎推选直接刺刀见红。 首辅作为浙党首领,京察加上工部尚书灭门案直接被拿下。 失了疆土自然会千方百计努力扳回一局。 王宁远刚将三位备选官员的履历摆放在自己面前的书案上就被首辅点名。 ‘文选司郎中王宁远,如此推崇乡党,这不是明显的结党营私嘛! 这个赵焕当年处置闽地倭乱就一塌糊涂,以至于倭寇百人为祸沿海几县。 要不是义忠亲王立挺,他早就被南安郡王砍头祭旗以平民怨。 督抚陕甘更是政绩平平,去职还乡近五载他也配升任吏部侍郎! 姚夔你是不是被王宁远说昏了头,还提名他。’ 开年捡了最大果实的江渊仰头大笑。 本以为起赴后能从营缮司郎中过度一下,刷刷政绩,没想到一个天大的馅饼落到头上。 现在更是暂代工部尚书之职。 首辅咬牙眯着眼看着江渊这个老不死,大有想动手的架势。 ‘当年闽乱到底为何,堂树公不是已经查清并且盖棺定论了嘛,你这是怀疑堂树公查案之能?’ 首辅哼了一声,一甩袍袖坐回椅子上。 ‘当年闽地茶叶走私猖獗,致使茶税年年下降。’ 说着还拍拍王宁远递过来的资料。 ‘你是要质疑翰林院留存的文书记录不成。 中枢严查闽地茶税的声音刚起,闽地立马就乱了,趁乱江南商人大发国难之财。 这事不是以你们浙党为首嘛! 南安郡王手握东南三省水军,居然任由倭寇在海上来去自由,更是该砍头认罪。 有些话给你们留脸,不提也罢!’ 兵部尚书一拍桌案,‘姓江的吏部侍郎责任之重不需多言。 你又在含沙射影什么?’ 刑部尚书李秉放下手里的茶杯,明显是养精蓄锐完毕。 ‘哼,当年要不是京城生乱,堂树公突然被调职回京,闽地的事早查清了。 百十个倭寇,怎么一登岸就成了千人队的乱匪。 最后更是将近万人,制式武器更是满地都是,南安郡王又是官又是匪,左右横跳真是老练。 一场闽乱消耗朝廷近二百万两白银的米粮,南安郡王怎么没被撑死。 近五年闽地茶税还未补上这个窟窿呢! 张尚书,当年你就在闽地任职?’ 王宁远抽出兵部尚书的履历交给记录官员,撇撇嘴看了一眼兵部尚书。 小太监正准备给李秉续水呢,立马被王宁远抢到手里。 六部九卿加上内阁辅臣只有他能享受王宁远的伺候。 即将致仕,反而话越狠,揭露的越多越安全。 李秉吹吹茶水,小口喝了两口,放下茶杯接着战斗。 ‘至于赵焕在陕甘的政绩,更是无耻的掠夺。 兴修水利五载,土地改善刚有起色,就被人摘了桃子。 江南学社,京中御史齐出,更是煽动国子监学子致使赵焕两子一死一伤。 经历如此惨事后还愿出仕为国,升任吏部侍郎有何不可。’ ‘一方督抚亲近藩王,差点引起高原族乱,他不去职,谁去职!’ 当年陕甘地区民族动乱更是一笔烂账,牵扯到马政、盐政、牧场,既然事发一把手自然难辞其咎。 攻击哪里不好,偏偏选择私通藩王。 为了银子,江南世家真是下手又准又狠。 江南的花花世界更是吸四方百姓的血堆起来的。 ‘礼部保举程文德。’ 从礼部右侍郎调任吏部右侍郎,看来这位浙江官员还真是不合群。 京城中做到侍郎之职还一贫如洗的就是这位。 人品贵重,同样被攻击的也同样是这个人品贵重。 都察院这次可就有话说了。 ‘程文德精于文章,好聚众讲学,还是让他留在礼部。’ 王宁远听到差点没笑出来。 说直白点就是大嘴巴子,无论太上皇还是陛下有点什么差错总喜欢写点文章暗讽。 他到了吏部,官员还没调动呢,估计全天下人都知道了。 虽然清贫,却倍受江南学社推崇,可又和官场中的浙党不相融。 最恨他的就是藩王和勋贵,写文章骂皇家还遮遮掩掩。 骂起藩王勋贵那真是毫无顾忌,更是当世文骂第一人。 吏部选任贾雨村,王宁远没少被这位文章大家讽刺。 暗中靠近勋贵的官员这是想将程文德清出礼部,重新搭台。 工部内和藩王勋贵暗通款曲的官员被一扫而空,立马换码头? 李秉哼了一声,‘程文德人品贵重,文章豁达,更有博闻强记之能。 对于我朝学政更是有独到之处,在礼部任职更是得天独厚。 转任吏部岂不是浪费一身才学。 礼部也是越学越回去了,如此大才怎能拱手相让。 不能让姚夔独美于前,本官不同意。’ ‘正是因为人品贵重,才更加需要转入吏部。 现在的吏部都快成一言堂了,官员任用全系于姚夔一手。 于国于朝毫无益处!’ 本来眯着眼的吏部尚书姚夔,好像刚睡醒一般猛的睁开眼睛看向礼部尚书。 ‘官员任用老夫一言而决,那还廷推作甚,大家都回府饮酒做乐岂不美哉。 听说礼部尚书焦大人的小妾又给你添了一个儿子。 真是老当益壮,佩服佩服。’ 这真是用刀往胸口捅啊,字字带血。 第159章 登场九 京中各府男女生活腐烂,荤素不忌的不止有勋贵。 在文臣中同样有不少,互相赠送姬妾美童,父子共驭一女的同样不少。 只是文官要脸面,治家更严,同样手段也更加激烈。 家里下人不会像宁荣二府那么大嘴巴,更不会像焦大一样大声嚷嚷。 嚷出来在用马粪堵嘴岂不是亡羊补牢! 想到礼部尚书也姓焦,王宁远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一看场合不对,立马用袍袖遮住脸。 而那位礼部焦尚书的脸更是黑如墨。 坊间传闻这位大人刚得幼子也不知是他的还是他长子的。 传出去来的时间嘛,自然是焦尚书将伺候自己的长子赶回浙江老家的时候。 不要以为姬妾能有身孕是常事是好事! 文官家庭中主母的权力之大远超后世人的想象。 哪怕是老爷宠爱的小妾姨娘,生死也就是主母一句话的事。 男人可以随便睡,只要主母不想让你生出孩子,一碗药下去这一辈子也别想做母亲。 焦尚书家里的夫人已经是第三任填房,岁数比长子还小。 是不是自己孩子焦尚书能不知道,低调点还好,一嚷开老脸往哪搁。 要不是门生和勋贵控制的御史,早把他弹劾成筛子了。 李秉更是故意的,伸着脖子看向姚夔,哪有一点一部尚书的操守。 ‘噢,生了嘛? 焦尚书的三夫人都没动静,一个美妾就生了,这家还怎么当!’ 调侃完还不算,扭头又看向夏吉。 ‘老夏,老夫记得焦尚书比你还年长几岁,他都宝刀未老,你也就别撑着了。 上门取取经,焦尚书更是几位国公府的座上宾,如花美眷不就抬进夏府喽。 使使劲明年不就抱大胖小子了!’ 夏吉被李秉气的胡子都一翘一翘的。 瞪了一眼李秉,明明是同一战线的,怎么还调侃起我了。 看到姚夔身后的王宁远,夏吉哼了一声。 ‘我们夫妻俩瑟瑟和鸣,容不下别人。 本官早就寻到学生可继承我的衣帛。’ 王宁远听到这话,心里直接一句卧槽。 我的亲叔哎,没事您招惹这位改革先锋干嘛,搬起石头砸侄儿的脚。 再把德哥儿说出来,我这不成活靶子了嘛! 御史言官加上给事中还不得整日盯着我。 吏部加户部,还有您留下的刑部,我这资本是不是也太厚了。 别说人走茶凉,先父堂树公留下的案卷到现在还是判罚的例本呢。 夏吉若是将三法司进行独立改革,王家将成为众矢之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夏吉看看伸着耳朵听的同僚哼一声。 ‘持正家的德哥儿聪明机巧,本官看中了,如何李大人!’ 李秉微微一笑,‘老夏好眼力!’ 说完还扭头看了一眼王宁远。 看到老大人们都看向自己,王宁远努力的减少存在感。 真是不知道世叔又唱的哪一出。 到底是内阁首辅发话,将已经歪掉的楼拉回正轨。 ‘那就再议一议这个叶盛!’ 叶盛现任刑部右侍郎,李秉自然是力挺自己的部下。 ‘叶盛任职晋地布政使右参议时就功勋卓着。 守土督饷之余更是重视农桑,任职刑部期间下笔如神,是吏部侍郎不二人选。’ 好也是它,坏也是它。 礼部焦尚书这是摆明要赢回一局。 ‘守土之功自然无法辩驳,可一省参议却在军中培植党羽。 他这是想造反嘛!’ 守土自然要用支持自己的将领。 更何况这位叶盛叶大人是文武双全。 重视农桑之余,还重视屯兵,更是给设立社学教化边军子弟,更是用互市结余建设义冢,这不妥妥的收拢人心嘛。 焦尚书的攻击还没有停。 ‘更别说他为了那些行商特意建设商铺,为商人大开方便之门。 晋地商人大起,背后少不了这位叶大人的支持。 其昆山老家的豪宅良田更是连成片。 李尚书也没少收他孝敬,只是不知你家有多少良田。 可曾借过叶家园林举办诗会,借此扬名!’ 捕风捉影嘛,官场中人谁不会呢! 不管如何先把屎盆子扣上再说。 南有浙商徽商,北有晋商,和气生财,没有的事! 谁不希望自己盘子里的肉更多呢! 争斗起来更是各种手段齐出,谁让晋地土地少且贫瘠呢,不行商喝西北啊! 李秉对于焦尚书的污蔑之词就像没听到,悠哉悠哉的喝着茶。 王宁远抽出户部对于李家土地房宅的审计存档,双手捧着送到焦尚书面前。 焦尚书只看了一眼,就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这就是有自己人的好处,所有资料准备充分,文选司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可以调阅各部存档。 如果强势一点,皇城司和锦衣卫也得低头。 王宁远也没想到这会左都御史又跳了出来。 ‘王宁远,叶盛的田宅审计存档你不会没有?’ 当官的有几个干净的,更别说叶盛也是昆山当地大族。 王宁远无奈的将叶盛的存档送到左都御史面前。 都察院是怎么回事,怎么立场来回摆动。 左右两位都御史各唱各的。 拿回存档,王宁远才想明白,都察院是想两方,不对是三方都保持平衡。 浙党不能垮掉,同样改革派也不能独大,皇权更需要打压。 也不知道雍庆帝在一边听了多久,这种热闹的场面谁又不喜欢看呢! 随着一阵参见皇上的声音响起,雍庆帝背着手出现在武英殿。 雍庆帝也不坐龙椅了,背着手就开始抱怨起来。 ‘一个徐州总兵,五军都督府吵了半天,吵的朕耳朵疼。’ 皇上的话听听就算了,徐州总兵的人选不是早就定了,除了伏家没别人。 吵,估计是为了多少兵丁和后勤配置的问题。 王宁远看了一眼兵部尚书,这位都没参与,看来尚书之位不保。 ‘希望你们这里给朕一点喜讯,朕现在脑仁疼。’ 李秉立马躬身道,‘陛下保重龙体,吏部侍郎人选已定,由刑部侍郎叶盛转仁!’ 这就是先声夺人,最后放在皇上面前的人只有两个,先占一个再说。 第160章 登场十 内阁首辅对于刑部尚书李秉的做法自然不满。 这不是抢内阁的工作嘛,能安然致仕的果然都有恃无恐。 雍庆帝噢了一声,转身看向内阁首辅。 ‘内阁提名赵焕和程文德!’ 雍庆帝嗯了一声,明显带着不满。 名声的重要性不就体现出来了,程文德暗讽皇家的文章皇上能不知道。 为了保全皇家名声还不能不留,这就是政治。 ‘程文德在礼部颇有建树,继续留任!’ 话一说完,王宁远立马拿着赵焕和叶盛的官评履历递到雍庆帝面前。 ‘王爱卿的字有长进,不可志得意满。’ 王宁远小骄傲了一下,陛下夸奖肯定要给个回应。 墨家炼气之法果然大有妙用,不止能强健身体,让人精力充沛。 还能让心更稳,心稳手稳之余,字自然有进步。 ‘姚爱卿之意呢?’ 姚夔双手插进袖笼里放在腹部,如同老农一般,直到陛下垂询这才睁开眼睛。 ‘臣遵陛下之意!’ 雍庆帝哼了一声,‘老滑头,朕问,老爱卿只管直言!’ 看到雍庆帝看过来,姚夔这才躬身施礼。 ‘老臣保举叶盛,赵焕可入刑部任右侍郎。’ 雍庆帝一边看一边挨个询问,看完后将官评递给苏培盛,询问也跟着完成。 ‘那就叶盛叶爱卿调任吏部右侍郎,赵焕赵爱卿起赴,任刑部右侍郎。 拟旨!’ 内阁首辅刚出列行礼,雍庆帝嗯了一声,他又立马退了回去。 雍庆帝羽翼已成,再也不是五年前还压制的天子了。 两位翰林院官员立马拟旨,拟完后递给苏培盛。 姚夔看完立马从腰间取下吏部尚书印盖上。 然后是内阁印,太监捧来的国玺。 ‘让通政使司明发天下!’ 通政使司通政接过两份圣旨立马出了武英殿。 ‘今春漠北突降大雪,漠北蒙古各部更是冻死牛羊无数。 冻饿而死的老幼更是不胜枚举。 漠北蒙古在派使节南下来朝求取粮食食盐之余,更有不少部落南迁。 礼部可有谏言?’ 焦尚书听到陛下点名垂询,皱着眉头出走出桌案,一副忧国忧民的状态。 ‘漠北蒙古和我朝有血海深仇,几乎年年冬季扰边。 借粮之事万万不可允之! 借粮给漠北蒙古就是资敌,让埋骨边疆的将士如何看待朝廷。 陛下又如何面对边军遗孤。’ 这就一棒子打死了,一点磋商的余地也不留。 扰边听起来让人心烦,更让泱泱大国失了颜面。 可若是蒙古各部不来扰边那才是该担心的事。 在太上皇、雍庆帝、藩王、五军都督府、兵部之间为争军权闹的不可开交之时,边军将士为守国门整日备战更有利于国防安全。 太过安逸反而会丧失战斗力。 付出些军饷粮草保持战斗力反而是对朝廷更有益。 首先反对的就是内阁首辅。 ‘陛下既然有来使,有些事总是能商谈的。 漠北蒙古同样山头林立,各部互相侵轧更是多不胜数。 陛下可知来使人数与其所属部落内情。’ 到底是首辅,丝毫不缺大局观。 陛下看了一眼伺候的小太监。 ‘传赵爱卿!’ 南镇府司指挥使进殿行礼后就开始解释取得的情报。 拉拢分化瓦解,这些都是刻进中华儿女基因里的简单计谋。 对于傲立朝堂的这些风云老奸贼有机会能收拾漠北蒙古,那还不阴谋阳谋齐上阵。 国朝重臣齐聚一堂,漠北蒙古经的起如此算计? 自宋以来的耻辱只要是读书人就从来没有忘记过。 王宁远只能当个小助手,忙着将桌案拼好,绕着桌案将舆图拉平,更是向接过小太监的教杆分发。 两位翰林院官员更是没有闲着,刚才的情报听了,赶紧将各部族的名称写下来放在准确的位置上。 首先考验的就是兵部尚书的能力,国之大敌的情况他如果都记不住,在陛下心中的位置堪忧。 临时起意,大家都在统一起跑线上,但是所处衙门不同差距依然明显。 王宁远还是小看了兵部尚书,加上南镇府司的情报,各部伤亡在他眼里和透明的一般。 牛羊马匹,男女青壮的数据就如同刻在他脑子里。 土默特部离我朝更近,也是被打断脊梁的部族。 有好处自然不能忘了他们,虽然土地的归属权还没尽入我手可都司相关的工作已经在进行。 一个路线足以让土默特部享受足够的利益,同时也是晋地商人的狂欢。 冻死的牛羊又怎样,缺少燃料的漠北蒙古嫌弃,中华大地上的百姓可不嫌弃。 一定要赶在春季尾前将冻死的牛羊马匹运进国土之内。 不说别的,单单他们的皮毛筋骨已经足够回本,更别说这还是一个卖好户部的契机。 土默特部说完,借粮的步伐已经无法阻挡,礼部焦尚书再次对户部发难。 ‘夏尚书,自去冬至今春北直隶大部没有降雨雪,北直隶干旱已成定局。 户部在借粮之余可还能安抚北直隶百姓。’ 这不是扫兴,这是事实上的定局,同样也是对户部对未来局势规划的考验。 殿内所有君臣的目光都看向户部尚书夏吉。 夏吉倒是一脸的自信,先将自己手里的小册子合上,将铅笔和册子收进袖口,这才对着雍庆施了一个拱手礼。 ‘陛下,户部连同工部屯田司,钦天监一直关注我朝降雨和蓄水变化。 焦尚书所言无误,按钦天监和龙虎山的推测北直隶旱灾已经定局。 东平郡王和北地海船已经尽全力在从南海周边属国在抢运粮食。’ 说着还看了一眼手握教杆的兵部尚书。 ‘老臣已经和兵部共同决定让南安郡王出兵以保海路畅通。’ 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什么海路畅通,您不如说户部和兵部共同决定让南安郡王出兵登岛劫掠。 信息会进京嘛,怎么可能。 等藩属国以及无主岛屿被劫掠的消息进京,估计已经是今年下半年的时候喽。 王道治国,这种不忍言之事点到为止即可,殿中臣公更没有跳出来挑刺的。 连都察院的两位都御史都在装糊涂。 第161章 绚烂之夏 看到无人出来挑衅,夏吉还有点不适应。 内阁辅臣加六部九卿的首脑,可以粗鄙甚至人品堪忧,私生活混乱。 可轻重缓急还是能分的清,不像那些御史,有机会怎么不得逮着朝中重臣咬一口。 如此重要的场合,宁可仔细聆听学习,也不能贸然开口。 御史言官的弹劾只能让人不舒服,还得费些心思琢磨一下自辩折子。 要是被同等重量级的对手看出破绽,攻一点破其全身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没能影响对手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夏吉在开口语气明显没有了那股淡淡的挑衅。 ‘只要漠北蒙古在入夏之前未能大规模犯边,北直隶的粮食、柴炭、油料、药材储备足够应付旱灾。 津港粮食储备够蓟州镇、宣府,进行一场大战。 无战事加上黄骅港口的粮食入仓足以应付旱灾。’ 说完看了一眼雍庆帝,直到雍庆帝点头,夏吉这才接着说道。 ‘东平郡王在粮食海贸中比重已经过大,只是莱州船厂改革进程拖沓。 不动用储备粮,只能请东平郡王出手抢购倭国粮草。’ 有机会给山西籍官员,现任山东布政使于成上眼药连首辅都亲自下场。 ‘内阁对于于成的支持吏部、户部、工部没有彻底执行。 王宁远,你们文选司卡于布政使调任官员的折子了。’ 殿内官员都看向王宁远,东平郡王反正王宁远没少在背后使小动作。 ‘陛下、首辅,莱州船厂改革和三部无关。 是改建船厂难度出乎工部预料。’ 雍庆噢了一声,‘王爱卿仔细说说,政事上没有不让人辩驳的道理。’ 王宁远立马应是,‘海贸兴起,虽然户部和市舶司数据上还没有体现。 可东南的巨木北运越来越少,江南东南的船厂更是订单无数。 无南来之木,只能求打通海西女真和建州女真从大兴安岭借海运运巨木。 其中关节难度之大可想而知,好在现在已经有了一个不错的开头。’ 工部代尚书江渊随口附和一句,‘万事开头难!’ 至于为什么难度大,殿里君臣都明白。 对付外族一味的付出只会适得其反。 两手都抓两手都要硬才是真理。 胡萝卜有了,大棒却不好挥。 辽阳镇的军权政权尽数在北静王一系,加上蓟州镇多数将领出自北静王府。 北静王不动兵威压,一味的胡萝卜效果呈现的效果自然不理想。 可胡萝卜多大心里又没底,只能长时间的试探,这个过程会被无限拉长。 只一点就能看出中央集权、上下一体、统一规划的好处。 首辅看到雍庆帝脸色的变化,立马出声问道。 ‘现在不是有巨木,为何还不见新船入水? 工部没少在齐鲁,江南搞小动作,弹劾诉苦的折子内阁和通政使司都快压不住了!’ 废话,不从江南抽调人口,留给你们吸血嘛! ‘陛下,新海船和老海船相去甚远,烘干窑、干船坞、工匠培训不可一蹴而就。 徐州的钢铁到如今都没能达到莱州船厂的要求。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有官员没物资也只能徒呼奈何!’ 江渊轻轻敲了两下桌案表示感谢。 江南和东南的海商必须控制,调动东平郡王的船队去倭国,他们自然做大。 这就是放手将东南三省水军交给南安郡王的弊端。 而且这个弊端会越放越大,有钱有粮有兵人心可就更加难测。 分化江南和东南的动作不能停,一旦他们两处合流,中枢的底气更加不足。 姚夔看了一眼王宁远,两人都知道重点在哪。 雍庆帝也有足够的战略眼光。 只希望黄侍郎在西南加快步伐,从那里顺江而下的巨木和铜矿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辽东女真必须要掐住他们的脖子,现在的危险更多来自北方。 武英殿里没人说话,兵部尚书这才拿起教杆。 ‘科尔沁两部必须支援,兵部有线路,只是还需要南镇府司验证,要快。 朝廷不会有太多的时间。’ 赵进忠看到陛下点头,立马转身出了大殿,两句话的工夫又立马回转。 ‘张大人,使节入京前必有结果!’ 土默特部和科尔沁两部中间的林丹汗没人提。 上下挤压,林丹汗要么进攻国朝,和北静王来一场人口消减战争。 真和北静王起大战,这才能让中枢看清他们两者之间有多少默契。 林丹汗不起兵攻北静王,那只能西去和北方的八利忽部南下就食土谢图汗。 当你强大,漠北各部会想办法减少自己的部族人口。 这是他们千百年来生存的法则。 没有摸清我朝的根本他们现在反而不敢组成联军一起南下。 等他们摸清,工部那里会给他们一个惊喜。 使节南下来朝,不止是借粮,更是来打探虚实。 只是这消息未免也传播的太快了,见利忘义之辈在何朝都不缺。 西北自然也是重中之重,河西走廊更是不能有丝毫差池。 西南茶马古道没有再次打通,河西走廊是通往西域和中亚的重要贸易通道。 雍庆帝在各部尚书禀明后,立马开始安排公务。 只是下一个和使节谈判的公务没有落地。 夏吉的脸色可就不好了,雍庆帝又开始玩起了平衡。 吏部文选司收回各个都司官员的任免权,甚至还和兵部职方司有了默契。 连都司将领的任免都从鸿胪寺收回。 结果嘛,自然是部分勋贵和勋贵支持的官员被扔进鸿胪寺和礼部。 还别提什么外交没小事,只要你足够强势,外交就和过家家没区别。 论起吃喝玩乐,消磨时间和意志没人比勋贵们更出色。 ‘焦爱卿将如何对待漠北蒙古各部的主旨告诉贾政,这次就由他主持鸿胪寺官员和他们商谈。’ 连王宁远都不由的想给陛下竖大拇指。 表现的方正还喜欢咬文嚼字的贾政还真适合。 配上他自小在国公府长大与生俱来的贵气也不会丢了国朝的颜面。 这位也是能隐忍的老虎,使节真惹急了他,贾政也是会呲牙的。 更深的嘛,看看贾家在宣府和大同的暗手能不能露头! 第162章 绚烂之夏二 武英殿内的大臣都等着陛下说散呢! 今天下午如此多的信息,回衙门安排完公务,回府怎么不得和幕僚复盘一下。 其中得失利弊,不仔细推敲,全凭临场反应肯定会有疏漏。 从大局出发琢磨人心才是各位重臣最擅长的事。 从雍庆帝的改变去拆析帝王心理变化更是为臣者必备的技能。 ‘户部每年收益有泰半用来养九边重兵。 夏爱卿更是多次提及巡检九边将士、军屯、边防。 朕深以为然,只是朕愧对九边将士良多,巡检之事一拖再拖。’ 来了,看来对勋贵的安抚还不够。 什么愧对,就是军权在他人之手,雍庆帝不敢随意触碰而已。 几句话更是表明太上皇和陛下的磨合争斗进入新的阶段。 ‘今日朝中重臣都在,回去仔细考虑一下,呈一份折子上来。 送走漠北蒙古各部使节,廷推巡检官员。’ 边防将士的调动,城防建设牵扯多少利益。 内阁六部九卿哪个没有自己的小心思。 可文可武的职位也不会因为您是陛下就一言而决。 不替身后的官员争取利益,队伍能好带! 这事和王宁远没关系,这种高级的博弈肯定是掺和不了了。 ‘吏部姚爱卿、户部夏爱卿、兵部张爱卿留下,其它都退下!’ 雍庆帝点了三位尚书,其它官员只能躬身施礼退出大殿。 王宁远拎着自己的独有的公文包跟在李秉身后。 李秉毫无顾忌的和江渊谈论陛下做的过了,连内阁辅臣都不留。 两个老贼在武英殿外就这么赤裸裸的调侃,他们倒是有恃无恐。 王宁远可就惨了,被这几位盯上还能有好。 看到王宁远拧着眉头想对策,李秉回头哼了一声。 ‘猪脑子,这都看不明白,挨打的少!’ 不说还好,一说王宁远的脸颊又疼了起来。 大嫂是一点不留力,说打就打。 ‘赶紧滚,别在这碍眼,以前也没这么蠢。’ 我的亲叔,您就口下留情。 这是退休前的综合症嘛,看谁都不爽。 东便门外码头,乌雅和贾琮小哥俩一人脚边趴着一只黑狗。 贾琮捏着一块密三刀塞进乌雅的嘴里,嘿嘿一笑又给自己捏了一块填进嘴里。 ‘以前看府里的点心都不敢伸手,今儿大老爷不在府里特意装的。 怎么样府里的点心甜。’ 乌雅点着自己的脑袋,表示认同。 等将嘴里的食物咽下,这才小声说道。 ‘听夫人说今年庄子里会种甜菜,你听说过吗?’ 贾琮摇摇头,‘我到哪知道去,今年是我这辈子出府最多的一年。 也是最长见识的一年,要不是入了王家学堂,还不定怎么浑浑噩噩呢。 也就在学堂有人陪我说话,府里的奶娘,奶哥哥尽会哄的月钱。 甜菜嘛,自然是能做躺的。’ 看到乌雅认可自己的点点头,贾琮又笑眯眯的捏死一块点心塞进乌雅嘴里。 手帕包着的十来块点心瞬间就被小哥俩分食干净。 ‘同窗们虽然没有饿着,可吃甜食的机会真不多。 不过咱们府上的人可比外面的孩子强壮多了。 听贾芸说海甸那里的孩子从小到大就没吃过甜食。’ 乌雅白了贾琮一眼,就是在透明你也是荣国府的少爷,能少了糖。 同龄人有几个如你这般微胖。 少爷可说了,人不能缺少糖分。 ‘你怎么又混到贾芸身边去了。’ 贾琮撇撇嘴,‘我到想住进咱们府里上学,可夫人和德哥儿就是不让。 下学回府也没个玩伴,环哥儿整日里不出院子,天天枯坐着抄经书。 只要王夫人不在跟前总能惹出点乱子。 不是打破茶杯,就是烫了丫鬟,要么就是偷拿宝哥的小玩物。 我还是离他远点的好,王夫人那眼神忒吓人。 这不就溜出去到后巷里玩,遇到贾芸就悄摸的跟着呗。’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这才一个多月,原本说话磕磕巴巴,一指一动的孩子都快成小话唠了。 对于外部知识信息的学习吸收更是让人心惊。 正是因为这一点,贾琮和乌雅两个特别适合,眼看就有往狐朋狗友发展的趋势。 ‘贾芸这两日回来不是往周瑞家跑就是往林孝之家跑。 挣的那点银子和得的赏估计都搭进去了。 小红倒是说她父亲没收钱,谁道呢,府里的家生子各个心眼奇多。 说是在搭救一个叫“醉金刚”的浑人。 一听就像花胳膊。 怎么了,哪里不对?’ 乌雅摇摇头,‘刚才出府的时候,贾芸好像在府里的门房等着呢!’ 贾琮小嘴一撇,‘指不定是周瑞提的,求到咱们府上了! 好好当顺天府文书多好,理什么花胳膊。’ 看到有船靠到码头,两人立马站起来一起踩到破长条板凳上看。 没有看到阿桃的身影这才跳了下来。 ‘阿桃哥干嘛去了?’ 乌雅摇摇头,‘不该问的别问,到时候德哥儿自然会说。’ 贾琮噢了一声,‘大夫人凶不凶,不会和王夫人一样。’ 乌雅摇摇头,‘大夫人好着呢,今儿中午还给大伙放了赏。 特意给我们加了菜,四喜丸子,真香!’ 贾琮舔舔嘴唇,摸摸自己的肚子。 ‘那就好,昨儿王夫人又和老爷闹了! 听环哥儿的意思好像是王夫人不愿意老爷动用府里的银子给琏二哥谋个实缺。 听说老爷昨儿又是在外书房睡的。 都说王夫人还砸了一对梅瓶。 可我分明看到周瑞家的抱着一个用布裹着的花瓶出府。’ 乌雅眉头一皱,扭头看看正用木棍在地上划拉的贾琮。 别说横平竖直的,分明是从荣国府到王家的路。 木棍戳的地方正是京城收狗做香肉的胡同。 ‘大半夜的不睡觉,你跑后宅作甚,不怕被人抓了去!’ 贾琮一撇嘴,‘府里后宅哪有人管。 那些个仆人知道我整日里出门上学,让我给他们带着小玩意。 等攒够银子请同窗们吃烧鹅。 他们都没嫌我练武拖累他们,总要感谢一下他们。 午时剩的饭菜他们也不嫌弃都分食了,用德哥儿的话说总要表示表示。’ 第163章 绚烂之夏三 乌雅听了贾琮的话长出一口气,这要不是自己伙伴早抽他了。 ‘咱们府上的同窗都是穷苦人家,哪里见得浪费粮食。 你倒是嘴刁还挑上食了,还真是个少爷。’ 贾琮嘻嘻一笑,还有点不好意思。 ‘那是你没吃过好的!’ 说完立马起身,‘有船!’ 这次看到阿桃了,只是身后怎么跟了一个力巴。 两人两狗跟泥鳅一样就从等待的大人腿边溜了进去。 阿桃下了船正叮嘱身后的巴特呢。 巴特肩上扛着一个麻袋,手里捏着一个锅盔吃的正香。 听到阿桃的话嗓子里嗯嗯着,仔细看他的眼睛,明显少了一丝灵气。 ‘桃哥!’ 阿桃扭头就看到跑过来的贾琮和乌雅。 ‘今春休沐,不在家待着怎么又跑出来胡闹?’ 贾琮拉拉阿桃身上的锦袍,讨好的笑笑。 ‘我又不科举,像德哥儿说的能当个富家翁就行。 桃哥这么一穿还真像个少爷。’ 看到码头上的管事过来,阿桃这才从怀里拿出王家的腰牌。 看到是秉公堂王家,管事随口一问,示意他们赶紧离开,别扰乱了码头秩序。 乌雅一直观察着巴特,看面相也就十一二岁,怎么长的如此高大。 阿桃拉上贾琮,‘咱们先回府再说。’ 进了东便门,阿桃这才嘱咐贾琮。 ‘就是当富家翁也不能忘了读书。 更不能过于贪玩。’ 贾琮点点头,‘我晓得,晌午一直在复习学业,半下午才出的门。 桃哥,他是谁?’ 阿桃扭头看看正舔自己手的巴特,微微一笑。 ‘三个碗口大的羊肉锅盔这就吃完了? 也不知道少爷养不养的起你!’ 乌雅眉头一皱,小声的问阿桃。 ‘巴特?蒙古人?’ 阿桃拍拍乌雅的肩膀,‘和我们一样! 他们投奔国朝被安置在北直隶开平。 他也是个苦命的,脑子有点问题。 父亲战死沙场,母亲改嫁,跟着爷爷给屯军养马,还剩一个叔叔也在边军中。 去岁他爷爷过世,因为太能吃被屯军赶了出来。 马料米粮中的碎米都被他挑的一干二净。 下午遇到他在通州张家湾码头扛包,这才哄回来的。 给少爷当地人肉盾牌绰绰有余。’ 看到乌雅回头,阿桃小声说道。 ‘扛两百斤跟玩似的,一身憨劲,就是不知道怎么使。 不是因为他,我早回府了,对了少爷呢,你不在身边伺候着。’ ‘夫人和少爷正陪大夫人说话呢,少爷担心你这不让我来码头守着。 怎么样成功没?’ 阿桃挑眉一笑,‘回府说!’ 刚到东长安街就看到背着手慢慢溜达的王宁远。 几个小子快走几步在路边等候。 刘槐一提醒这才看到几个皮小子。 先把烦心事扔下,上前揉揉贾琮的脑袋。 ‘今儿学堂不是休沐嘛,怎么又跑出来了? 可曾给请示过长辈?’ 贾琮点点头,‘禀告过大夫人,她应下了我才出的府。 她忙着见庄头呢,没时间考教我的学问。 大老爷又从府里公产里要回一个庄子,乐的又自己出府找乐去了。’ 多好的一个孩子,活泛了,脑子也灵光了,学业也不错。 就这遗传母亲也差不到哪去,母亲基因不敢能生出这么聪明的儿子。 要么是身份问题,要么是精明过了头,荣国府这才容不下她。 贾政的小妾赵姨娘真的傻,真的泼辣过头? 一种已报手段罢了,只是她却无形中害了自己孩子。 有一丝可能影响到贾宝玉,王夫人都容不下贾环。 ‘大夫人说二房霸着这么大的家业,就该多留些给大房。 王家姑侄俩没少往自己嫁妆里划拉。’ 王夫人肯定有,王熙凤嘛,还真不一定。 ‘以后府里的事少往外嚷嚷,对你没好处。’ 贾琮点点头,‘我知道,连贾兰我都没言语。 也就和德哥儿、桃哥、乌雅絮叨两句。’ 王宁远主动停了话题,开始考教贾琮的学问。 走到稻香园门口,这才取下荷包交给贾琮。 ‘乌雅,你陪琮哥儿买点牛舌饼和豌豆黄去,大夫人喜欢吃。’ 小哥俩进了铺子,王宁远这才问道。 ‘从哪扒拉出来这么憨直的一个孩子! 麻袋里装的什么?’ 阿桃一乐,‘从通州张家湾遇到的,蒙古族孩子巴特。 巴特见过我家老爷!’ 巴特一手抓着麻袋口将麻袋放下,听声音里面好像是核桃。 一个动作放麻袋的动作让阿桃嘴角直抽抽。 哼哧两声,这来憋出一句话。 ‘小子巴特给老爷磕头!’ 说完就跪到地上,实实在在的磕起头。 王宁远围着跪的板正的巴特转了一圈。 脸和前面脖子倒是洗的干净,后脖领子黢黑。 摸摸肩膀,又踢踢他的腰,还真是有劲。 王宁远看了一眼鲁柱,这才让他起来。 贾琮笑眯眯的抱着两封礼盒走了出来。 ‘臭小子跟谁学的,刘槐快接着。’ 手里一空,贾琮这才说道。 ‘人小也要懂礼数,进了铺子才知道大夫人是咱们府上的。 特意问了伙计京八件不错。’ 咱们这个词用的好,难怪你是小透明,这是对贾家没有归属感。 看到巴特盯着点心直咽口水,王宁远点点头,乌雅这才拆了另外买一封点心分食。 听着阿桃的讲述,王宁远也不由摇摇头。 冬天没冻死这孩子也是命好。 ‘原本还有一件羊皮袄,也被码头上的混子哄了去。 认死理,一船粮食没卸完不跟我走。 码头行会里还有不少半大孩子扛活,也就勉强活着。 给了他们香主五两银子才放人!’ 真是会见缝插针,通州张家湾码头连漕帮都不敢涉足,居然有人起行会了! ‘至少三个行会,他们有意在抬高散户的工价,还敲诈摆地摊的乡民。’ 漕运衙门里的乱七八糟的烂事太多,还是等等夏吉看看怎么收拾。 顺天府府丞能降职留用都是陛下宽宏大度。 ‘老爷,那些半大孩子里异族少年都占了大半,会不会和乌雅似的。’ 王宁远到哪知道去,‘回头我问问,想来差不多,贩卖人口可是大生意。’ 第164章 绚烂之夏四 刚进家门,阿桃就伸手接过巴特肩上的麻袋。 ‘乌雅,去带着巴特洗澡,头发也给他剃掉,衣服拿去烧了。’ 吩咐完乌雅,扛着麻袋就往院里走。 王宁远看着王顺,‘没说什么事?’ ‘说是想从刑部捞个人,“醉金刚”倪二!’ 王宁远冷哼一声,‘今儿这是怎么了,和这帮城狐社鼠没完没了了。 他知道王家也招了贼人嘛! 带他去待客厅等着!’ 王宁远进院去换掉官服,什么侠义之人,信他别过日子了。 这就是一个会钻营的人物,放高利贷、收赌债的泼皮,能没点消息。 不定是谁家的手套呢! 换上居家常服,王宁远出了正堂。 也不知道妯娌俩有什么悄悄话好说,一下午的时间难道还不够! 才走两步又听到东厢房儿子的房间又传出一声轻呼。 怎么现在王家府里的事自己还被排斥在外了呗! 推门进了东厢房,这才看到东厢房正屋地上放着一个木盆,木盆里装着满红枣和核桃。 盆里已经冒尖,有些已经掉在盆外。 麻袋就这么随意的扔在地上。 德哥儿和阿桃四只手捂着桌上的瓷盘,睁大眼睛扭头看着推门进来的王宁远。 王宁远直接无视两个孩子眼里的惊讶,走到桌前不由嗯了一声。 别说是俩孩子,就是王宁远看到盘子里的珍珠都觉得惊艳。 随手拿起一颗,还真不小,难怪女子会喜欢,珠圆玉润这一刻立马立马具象化。 ‘哪里得来这么珍珠?’ 德哥儿这才把今天贾雨村的事说了一遍。 ‘留一半给你娘打首饰,剩下的给你大伯娘,药铺里需要。 这么多珍珠不适合突然面世,有心人会查访。’ 德哥儿伸出两根手指头,‘爹我能不能留两颗?’ 看到自己老子的眼神,立马解释道。 ‘就是想给我们互助社留点资金,过几日我们准备去植树。’ 德哥儿倒是没有忘记后世的习惯。 ‘植树,府里的学堂也一起去。 你手里别留了,你大伯娘和你娘能短了你的银子。 行了,就这么定了。’ 王宁远说完就把手里的珍珠放回盘子里。 出了东厢房王宁远脸色就一变。 贾政和王家估计要失算了,这个贾雨村还真是心黑皮厚。 陛下选出的刀,还不知他心里有没有数。 现在更是贴上林家,靠上贾家和王家,暗地里不知是接了北静王或者南安郡王的安排。 北静不静,南安难安啊! 北静还好,毕竟南北两地互相看不上是客观存在的。 江南赋税大户每年都在填北地的窟窿。 可要是南安郡王可就棘手喽,东南半岛,南美的利益之大,谁不想伸手捞一把大的。 一旦朝廷刻意打压江南世家,为了自己奢靡的生活,将攫取利益的手伸向海外是必不可少的。 迁至东南岛屿上的华夏族人可不止那些一心求生的百姓,还有那些世家大族的分支。 只是就怕他们也是两手都要抓,华夏大地上的利益他们不防,还想侵占更多的海外利益。 进了一进院的待客厅,贾琮晃荡的小腿,喝着茶好不自在。 贾芸可就拘谨多了,听见脚步声,腰都绷的笔直。 没搭理站起来的贾芸,拍了贾琮的脑袋一下。 ‘管管你那张嘴,一会就吃晚饭了,吃了晚饭送你回荣国府。’ 贾琮眼睛一亮,反问一句真的。 ‘哄你作甚!’ 贾琮一下从椅子上跳下来。 ‘我去东院化化食去。 回来的路上还听乌雅说咱们府上来了一位鲁菜大家。’ 路过贾芸还不忘停下脚步,仰起小脸嘱咐两句。 ‘好好回话,别把贾家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用到这里。’ 贾芸一拱手,‘谢琮三叔训诫,贾芸知晓轻重。’ 贾琮嗯了一声,迈开步子就出了待客厅。 看到紧闭的房门,贾芸心里更是锣鼓齐响。 这是那个在荣国府一点不显的琮三爷。 不是被奶娘和奶兄欺负的连饭都吃不饱嘛! 这是见了老爷连行礼都出差错的贾琮! 好不容易回神看到主位上坐着的王宁远,贾芸一下跪在地上。 ‘荣国公五世孙贾芸见过王大人,给您磕头了。’ 王宁远上下打量一下贾芸,果然比年节前看到他时更沉稳。 家境更是没法和荣国府本支相提并论,可相对于普通人家可是强太多。 身上穿的更朴素,脚上的靴子都换了,看来是真明白如何和海甸那里的三教九流打交道。 难民流民那是褒义词,其实不少就是刁民,不忿者多不胜数。 对付他们手段和心性一点不可缺。 小吏油滑,但他们一点不能少,对于某些百姓还真的靠他们。 ‘起来回话!’ 贾芸喉头一动,到底没说出一个谢字,坐那是万万不敢。 ‘入了顺天府当文书?’ 贾芸点点头,‘多亏了府上田先生耐心,现在负责核对海甸清河码头的物资核对和劳工点卯。’ ‘既然入职,也更了解底层民生,为何还和倪二此等泼皮牵扯? 他为何被捕入刑部大牢你会不知!’ 再次开口贾芸说话失落了很多。 ‘芸当然知晓倪二是何人物,对于他干的腌臜事也多有耳闻。 两家虽为近邻平日里却并无交集。 甚至他家常常夜里吵闹喝酒,让左右邻居多生埋怨。 芸自贾府学堂结业,整日如没头苍蝇一般游荡,更是生计无门。 家里只能看贾府族产过活,母亲常教导芸路要自己走。 去岁听说海甸建砖瓦厂,各个勋贵府为了拥护皇后娘娘也得出人帮手。 可荣国府门宽却难入,想见当家的琏二叔和二婶更是难上加难。 芸就想谋些银子贿赂荣国府门房和琏二叔身边的长随。 舅舅,舅母家贫没有银子拆借,芸心灰意冷正好遇到倪二。’ 听到这王宁远一抬手,不错还知道维护自己亲人的名声。 到底不是人,还是另有隐情,还真不好说。 ‘王顺,王顺来一下。’ 门外传来莒超的回应声,王宁远这才指指椅子。 ‘坐下说!’ ‘谢王大人!’ 第165章 绚烂之夏五 王顺敲门进了待客厅。 ‘不在老爷跟前候着,忙什么去了?’ 王顺一脸的无奈,‘那个巴特见了马高兴,德哥儿也惯着,非的去遛马。 劝半天,少爷还是带着他们出了府。 天色渐黑,这!’ 这心操的! ‘老彭没跟着?’ 王顺点点头,‘跟去了!’ 王宁远挥挥手,人多府里是更多。 ‘去李府借匹马,去趟贾芸舅父家,问问年节前借银子的事。’ 王顺问了贾芸舅舅家的地址,转身就出了待客厅。 贾芸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王宁远要干嘛。 这个贾芸,丝毫不知道贾府对于世面上的泼皮无赖有多大的吸引力。 赌场,只要接住一个如宁荣二府勋贵家的纨绔子弟,那才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宁国府贾珍随意组一个局赌资都是万两打底。 赌场能够入局,只抽水都够他们乐掉大牙,更别说万一有机会放银子了。 倪二住在贾府后巷能不知道两府的内里,给他们放银子才是一本万利。 敢不还,这事就是贾母遇到也得赔银子了事,贾元春的名字不容有污。 明明府里乌烟瘴气,还得保全名声,打肿脸充胖子,说的就是这些不知节制的勋贵。 ‘你接着说。’ ‘芸心灰意冷,正好在回家路上遇到倪二。 这种人我躲都来不及,哪里敢招惹。 可毕竟是近邻,又不能恶语相向,加之无人商量,不知怎的就将困境于倪二和盘托出。 他当场从褡裢里取出五十两银子予我,还言明不是高利贷。 走投无路,加之年关将至,在无生计如何面对老母。 当时一狠心也就接下了银子,我们二人也就热络起来。 海甸内不少事都是倪二哥讲明于我。 其它几位打手虽然长的凶神恶煞,可对我却关心异常,只是些求生的爽利汉子罢了。 如今倪二哥兄弟几个身负牢狱之灾,别人怎么看待我自是无力辩解。 若不出手搭救更是百爪挠心,毕竟芸的确受了倪二哥的恩惠。’ 说到底倪二确实帮贾芸走入正途,在他眼里倪二也确有侠义心肠。 ‘你可知为何倪二等人入狱?’ 贾芸点点头,‘木大人曾经给我点明。 因为南城赌坊私藏灭工部尚书一家的贼人。’ 王宁远哼了一声,‘那你可知这一伙贼人全都战死无一活口!’ 都到都战死,贾芸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这一点倒是不知,如此说来这些都是死士,赌坊背后有人参与灭门案。 可南城赌坊不是一个行手开设的嘛!’ ‘还知道死士?’ 贾芸脸上居然露出悲伤。 ‘年幼时父亲就曾告诫我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去军伍。 就算入军伍也不可走勋贵世家的门路,若成贾府亲军,也和死士无异。 后巷贾府旁支失了顶廊柱的人家,谁还没替贾府干点私活。’ 王宁远都听愣了,确实没有圈养旁支用来做死士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一家生死富贵可都系于贾家。 难怪贾家后巷旁支一溜寡妇。 ‘怎么就想到来求我的?’ ‘木大人说东平郡王如今遇到这些事躲都来不及。 让我准备银两让倪二哥一行在路上能少受点苦。 回头多照顾着点留京的倪家母女。 是荣国府林管家暗示来求助于您。’ 这位还真是明白人,倪二的命王宁远一句话的事。 谁让自己世叔主持刑部呢! ‘爹,爹!’ 德哥儿这倒霉孩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进来说话。’ 德哥儿推门进来对着贾芸笑笑。 立马跑到王宁远耳边小声嘀咕起来。 ‘爹,半路遇到贾政的轿子,他要登门拜访您。 堂堂荣国府实际掌权人不顾礼节,必是有事相求。’ 王宁远点点头,看着贾芸说道。 ‘一会德哥儿带你去趟李尚书府上,拿着手令就去刑部大牢。 让倪二把以前犯过和赌坊内情全部录下,若他老实,本官保他几个平安到宁夏。 本官再护佑他家妻女两年,两年后送她们去宁夏。 可听清楚了!’ 实边,首先得有人不是! 这种好勇斗狠之辈更适合哪里,有手腕就在那混个人样。 贾芸躬身谢过,这才跟着德哥儿出了招待厅。 天已经黑了,王宁远这才笑着将贾政迎进府里。 落座后,王宁远也不说上茶,就这么盯着贾政带来的长随。 都什么毛病,老爷谈话也是你能听的。 就这样治家的,王家王宁远不说王顺留下他的立马出去。 还得将其它人赶的远远的,亲自盯着不让人靠近。 贾政不会傻到来王家炫耀荣国府那点贵气! 清了人,贾政这才咳嗽一声开口。 ‘妻兄催的急,也只能不告而来。 噢,这是上次妻兄品鉴大人的收藏,现在物归原主。’ 真会说话,王宁远是喜欢,打开木匣首先映入眼帘的几张地契。 拿起地契,下面是一溜十二枚三寸长的各色玉石的如意。 十二枚玉如意十二种绳结,还真是用心。 放下地契,挨个拿起把玩过,不由感叹勋贵家的底蕴。 头部浮雕的十二生肖各个精美,玉石颜色更是精挑细选。 拿起地契王宁远眉头一皱,这份地契怎么就有一种势在必得的味道。 王子腾你还真是机巧,拿着薛家京城的房产送人情。 四大家族还真是同气连枝,互为臂助。 ‘贾大人,咱们就开门见山。 王子腾王大人上任九省统制难处不在文官,五军都督和三位藩王那里才更需注意。 观陛下心意,王大人才是首选。’ 贾政脸上并没有喜色,继续盯着王宁远。 ‘京营节度使的位置你们也就别奢望了,禁卫营原本就不在王大人控制之下。 祁秉忠更是陛下近臣,如此职位怎可轻换。 另外两营一半在顺忠亲王手中。’ 看到贾政还是不想放弃,王宁远笑着说道。 ‘卖贾大人一个人情,这个是要还的。’ 贾政拱拱手,算是谢过。 ‘今年六月陛下开恩科,不过不是科举,而是武举。 筛选后多数会留在京营,这对贾家算是好消息!’ 第166章 绚烂之夏六 贾政总算有情绪变化了,眼神透出一丝怒气。 这么明晃晃的钓鱼,还要一份贾家的人情。 贾家的人情也太不值钱了。 ‘王大人也太不厚道了,如此试探贾家。 荣国府既然已经交出兵权,怎会在养私兵!’ 还以为你修养多好呢,这不触及到根本问题也不装腔作势,咬文嚼字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你给我唱什么聊斋。 ‘当真没有? 陛下武举旨意会在四月明发天下,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还不够荣国府安排? 挑两个出挑的,不可过犹不及!’ 本来不告而来就已经矮了一分,现在还没开口心思就被对方摸透,从心底升起的无力让贾政更加心力交瘁。 整日里周旋于各方利益之间,那种谨小慎微其中苦涩只有家主才知晓。 贾政看着一脸微笑把玩着玉如意的王宁远发自内心的羡慕。 勋贵虽然享尽富贵,可在皇权面前的限制更多。 不像这些文官,真的受了皇家的委屈当庭顶撞也就被御史言官弹劾几本。 在不然上演一出挂官求去也不稀奇。 贾政对着王宁远拱拱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当年跟在父亲身边的亲兵府中不能不管。 世事难料,就是荣国府也需谨慎相对。 确有不少亲兵之后整日习武练兵,求来日报效朝廷。 今日这个情,荣国府记下,改日!’ 王宁远摇摇头,‘贾大人,不用改日,王某现在就可以提。’ 这明显是早就算计好的,分明在等着贾家上门。 工部尚书灭门案到现在还没定论,有嫌疑的人家哪个不是闭门谢客。 这种时候只有你贾政在外行走更加才不显异常。 只是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罢了,看来你们四大家族已经感受到四周满满的恶意。 ‘扩建的王家学堂即将完工,孩子们爱读书,作为家主自然要满足他们。 贾大人放心,只是借荣宁二府的藏书抄录,抄录完必将完璧归赵。’ 都什么时代了,还玩知识书籍垄断,等我媳妇把造纸术提升完毕。 工部推行全国,先挖你们勋贵和江南世家的根。 两代国公总结的兵书不少,你们贾家无人继承那就拿出来共享,孤芳自赏可不美丽。 贾政的胡子翘了两下,长出一口气。 ‘好,荣国府内的藏书可借予你家抄录,望王家善加爱护。 至于东府贾政还做不了这个主。’ 王宁远哈哈一笑,‘贾大人果然进退自如,放心宁国府王某会亲自去求贾仙长,不劳您费心。’ 不让我费心,你带上东都作甚。 真是不当人子! ‘贾大人请喝茶!’ 贾政端起茶杯,嘴刚碰到茶杯,王宁远又说了一句。 ‘东城兵马司指挥使已经有人选了,是新进妃位,周妃的兄长。’ 贾政愣了一下继续喝茶,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我那苦命的女儿,到底又慢了一步。 ‘门外是令泰?’ ‘二叔,是我!’ 到底长进了,知道好友家有长辈去世,连家都没回直接先去吊唁。 ‘进来说话!’ 令泰进来,先给贾政弯腰施礼,之后才整理衣服给王宁远磕头。 ‘大哥,可好? 学堂,可好? 乡邻们,可好?’ 令泰一脸的庄重,‘父亲一心教书育人,学问更加精进,心宽体胖,整日充实。’ 用心还能胖了,真行! ‘二婶家,大舅父家捐了银子,准备扩建学堂,细分学子。 学堂中的学子让侄子给二叔问好!’ 王宁远笑着点点头,‘他们有心了,希望他们有一个好前途。’ ‘乡邻多向侄儿打听二叔一家生活,都说等秋里给京中送土产。 对于县令、县丞也不乏溢美之词。’ 这是知道王宁远的职权,换县令、县丞也得挑拣一下。 别安排个祸害乡邻的县令下来。 看看生活好了,关注的点都不一样。 ‘劳大家惦记,回头我给大哥写信,让他代我谢谢乡邻。 起来!’ 在谈话王宁远和贾政之间可就融洽多了,一副多年老友的架势。 谈的也是有关漠北蒙古来使的问题,送到手里的政绩,做不好就是打陛下的脸。 晚饭后,贾政这才红着脸,大着舌头上了轿子。 完全没注意到,轿子后面骑在马上的贾琮。 看着灯笼远去,王宁远这才感叹一句,‘偌大的荣国府也不容易。’ ‘二叔,陛下为何将使节的公务交给贾政?’ 王宁远拍拍令泰的后背,‘不要小看这些勋贵。 也就是我在文选司,换到其它位置,我敢这么对待荣国府。 人家一句话,我就得偷摸的过去拜访。 对了,明天去吏部取官凭印信,入职工部司务厅司务。 负责管理工部下辖文吏。’ 看着令泰轻松的步伐,王宁远感觉自己又年轻几岁,更是充满斗志。 一想到下午的廷推,又感叹自己太年轻,在一群老狐狸面前如同一个犊子。 刚给三位幕僚说完,亓之伟就捋着胡子看着王宁远笑起来。 ‘以前老夫不相信什么官运,今日才算真正的见识到什么是官运亨通。 大夫人中午才训斥大人要谋后路,不可与皇家过于亲近。’ 听到这王宁远脸一黑,看看憋笑的韩彬和张老拐。 当时不是清场了嘛,这是哪个大嘴巴嚷嚷的满府都知道。 老爷我不要面子的嘛! 看自己笑话的肯定少不了媳妇,以后又有话题埋汰自己了。 韩彬看王宁远脸越来越黑,赶紧对着亓之伟拱拱手。 ‘亓师,您就别卖关子了!’ 亓之伟点点头,‘除了刑部李大人用心替大人谋划外,最回护大人要属姚夔姚尚书。 可姚尚书儿孙加上门生,回护也有个限度。 大人站在前面他不顺水推舟已经是最大的回护。 海甸的事出乎朝中大臣的预料,大人高升更是顺理成章。 大人如此年纪骤得高位,是祸非福。 夏大人站在跳出支持您,各方就要重新考量,连陛下都得重新思量。 衣帛真的交给德哥儿? 改革系官员可都是干将,在夏大人手里和您手里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暗地里反对改革的官员更是会拼命阻拦。’ 第167章 绚烂之夏七 王宁远嘴唇动了两下,喝了一口茶。 ‘众矢之的原来是为了拖慢我的升迁速度。’ ‘不错,而且以后大人还需准备应付那些御史言官。 只是不知道陛下能不看透,平日里别少些亲近。’ 这都什么弯弯绕,一帮老狐狸,肚子里全是心眼子。 整日里拿朝堂中的官员当棋子斗法,不知所谓! ‘老爷!’ ‘干嘛,叫魂呢!’ 听到王宁远发脾气,王顺声音立马低了下来。 ‘没吃饭嘛,滚进来回话!’ 王顺心里苦啊,可不是没吃饭嘛! 进了外书房,王顺站在门边小心的看了一眼王宁远。 ‘贾芸从刑部回来了,老爷您看。’ 王宁远哼了一声,‘问问他看清这些泼皮的真面目没。 将口供留下,让他滚蛋,好好上他的差。’ 要不是主观上对贾芸有些好感,加上看重海甸建设以及对田氏兄弟的重视,王宁远才懒的搭理他。 复盘结束,结论就是夏吉的改革在北方初见成效,在南边困难重重。 虽然浙党在此次京察中有所损失,可底蕴依旧深厚。 江南学社对于京察的攻击还未到高潮。 之后的反噬对吏部和中枢是一次考验。 太上皇虽与陛下有所妥协,可陛下的优势并不大。 军权至关重要,也是太上皇和陛下拉锯的主战场。 太上皇在藩王和勋贵中的影响力依然很大。 陛下若是在战场还没有建树,单纯依靠武器装备的更换军中将领依然难以转换立场。 军中还是以实力战力论英雄,君威军威是要用胜利加持,用敌人的鲜血灌溉。 陛下没有在军事上展现自己的才能,边军依旧保有怀疑的态度。 有了亓之伟的加入,对于皇权的斗争王宁远理解自然更深。 雍庆帝更是坐在刀山上,帝王都是孤独的。 经历过这次复盘,王宁远更加低调起来,朝堂上只带嘴巴,不带耳朵。 需要补充的京中官员更是准备两三个备选人由叶侍郎和姚尚书确认。 朝堂上依然热闹,京察成为党争工具的折子如雪片般通过通政使司到了御前。 江南举子和能上折子的致仕老臣也纷纷提笔谏言。 整日里焚烧折子的黑烟和海甸刚点火的转窑烟囱一较高下! 昨日从海甸回来的张穗妯娌俩那股兴奋劲似乎还没有过去。 大伯娘也是一脸的高兴,实地考察和从舆图上看果然给人的冲击不同。 本以为特意给家里留下的铺子一般,到了地方看到青石铺下的地基,以及院内准备的病房再次冲击了她的认知。 原本打算租用铺子的心思立马换成了扑买。 海甸这个铺子是能够当成族产经营的。 有眼光的不止王家,其它商人同样盯上了这里。 大伯娘压着兴奋劲,总算给老家写了信,伙计掌柜坐堂大夫都需要提前选定。 地基已成,砖瓦厂已经开始出砖,建房的速度自然不慢。 到了时辰,妯娌俩这里挽着手开始在院里散步。 一会李纨要带着荣国府的姐儿们登门做客。 作为主人的张穗自然需要作陪,除了屋里的几盆花,院里更是没个景。 无奈大伯娘只能同意祭出叶子牌。 现在有时间赶紧溜达几步,张穗也提前给大嫂说说贾家的情况。 看着学堂宿舍的墙面已经高出其它房屋不少,大嫂到底还是没忍住。 ‘挺好的三跨四进院,西北角突然多出一栋楼会不会影响风水,毕竟府里的格局大动。’ 张穗拍拍嫂子的手,‘大嫂您就放心,动工前特意请了钦天监的老道看过。 知道自己将来是藏书楼,更是满意的直点头。 以后这个藏书楼才是王家最重要的位置,只要府邸还在王家手里,文脉传承就不会断绝。’ 大嫂拧眉嘀咕一句藏书啊,‘怎么不早说,我好给你们大哥写信,也让他从邹县好友家抄录些孤本。’ ‘大嫂您就是操心的命,这些事交给他们男人就成。 有了藏书楼还能少了书。’ 大嫂越想藏书楼的主意越好,家乡的学堂更大,也得凑银子建起来。 王家之所以在家乡名声越发的好,其中一点就是学堂的束修少。 真有心求学。成绩出色的孩子,免了束修也是常事。 耕读传家,有了藏书楼,来看书的学子一多,就不止是名声的事。 以后王家有点什么槛,单单一个教化乡邻也能给王家留下一口气。 看到教舍里孩子们睁大眼睛认真听课的样子,大伯娘点着指头的暗暗记下。 新的教学方式在一家来京前就曾经给大哥提过,也展示过。 可大哥总认为老祖宗传承千年的教授之法自然有其长处,固执的不愿改变。 ‘知道你爱看书,这些启蒙的术数书和几何是你写的!’ 妯娌俩离开学堂,大嫂这才小声的问道。 ‘我的大嫂哎,什么写的,也就在原有的书上整理提炼一番,让它更适合各个年纪的孩子。 几何更是没经过人家的同意就从他着作里拆分改编而来,欠人家一个大人情。 好在这位已经在工部任职,老爷已经下帖下次休沐要宴请他。 到时候藏书楼内必让他留下墨宝。’ ‘拆分,还有其它学科?’ 张穗点点头,‘这位大才是江西人,名叫宋应星,士大夫家族,底蕴深厚。 只是考功之路尤其坎坷,屡次不中后,开始游历考察。 更是抛弃学子身份亲身体验记录各种作坊生产,记录各种流程。 见多识广之后,将各地生产中的缺点进行优化,使生产效率大升。 他着作内容涉及农工各行各业,包罗万象。 老爷更将他着作说成本朝的百科全书。 自从看到散乱的传稿后,就一直在寻找他。 更是对于本朝文人将农工之秘到处宣扬破口大骂。 那些只知写八股文的腐儒哪里知道宋先生所着之书的宝贝。 更怕倭国和狼子野心的西洋人将宋先生的着作翻译后传回去。’ 大嫂听的一愣,‘西洋人能也看上我朝文化,不都说他们船坚炮利嘛!’ 第168章 绚烂之夏八 一溜小轿进了王家,各个穿着打扮的花团锦簇的女子更是让王家添色不少。 这么多莺莺燕燕的女子给妯娌俩见礼,大嫂更是笑的见眉不见眼。 一个劲的夸还是京城养人,各个娇俏可人,各种性情就没有她不喜欢的。 加上意外而来的秦可卿,也是让大嫂见识了勋贵家媳妇的姿色。 大嫂夸的起劲,可秦可卿却心不在焉。 张穗招来徐嬷嬷安排一番,果然听到几声隐约的锣响,秦可卿被徐嬷嬷请了出去。 在二进院垂花门边,秦可卿看到手里捧着菜团子吃的香甜的秦钟。 黑了,强健了,身上的气质也变了,不修边幅的样子倒有了几分少年人的样子。 看到姐姐,秦钟将手里菜团子塞进嘴里,随意嚼两口就脖子一伸就咽了下去。 刚到秦可卿身前手里的帕子已经落到秦钟脸上。 ‘慢点吃,倒像是饿死鬼投胎,哪个能给你抢了去。’ 秦钟仰着脸任由姐姐给自己清理。 呲着白牙脸上带着傻笑。 秦可卿忍不住用指头戳了弟弟额头一下。 ‘让你来进学,怎么平白多了一分傻气!’ 秦钟吸吸鼻子,‘姐姐可是特意来看我的? 同窗们各个如狼似虎,早上从家带的点心,手慢一点连渣都没了。 这些都是血的教训。’ 秦可卿听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不是心疼,而是开心,是高兴。 弟弟在家整日里独处,没人陪着吃饭,没人陪着说话,性子越来越闷。 没想到同窗一多,变化居然这么大。 眼见为实,从兰哥儿嘴里听的,和亲眼看到果然不同。 ‘这个时候过来,不会耽误你的学业!’ 秦钟抬起胳膊一挥,‘不耽误。 这会正是加餐时间,一会有两刻钟的练武时间。’ 秦可卿摸摸秦钟身上的衣服,‘怎么穿的如此单薄,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本来想说为何穿的如此素净,失了少年的颜色。 家里在难,两身合适的衣服还能供不起! 秦钟小手一招,示意姐姐靠近些。 ‘刚来时也穿着锦衣,第一天就被先生警告了一番。 在学堂里穿戴不能独树一帜,就连德哥儿都穿的大差不差。 过几日踏青的多了,学堂会放几天假,我们全体出动去城外卖些吃食茶水。 挣的银子统一做学子服,连图样都画好了。’ 刚说完看到姐姐身后勤秋带着几个丫鬟端着盘子往三进院走。 ‘勤秋姐姐!’ 勤秋看到秦钟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 秦钟呵呵一乐,抬脚就进了垂花门,从姐姐身边跑过。 秦可卿手才伸出去,秦钟已经没了身影。 眨眼的工夫,秦钟手里端着碟子,手里捏着一个点心吃着走了回来。 ‘这是勤秋姐姐特意给我们留的。 每日来取点心都得抽签,八十多个同窗,只有十二个能吃到。 我到现在还没捞上呢!’ 秦可卿眉头一皱,还没开口呢,出了垂花门的秦钟咧嘴一笑。 ‘乌雅,今儿是你抽到了!’ 说着举举手,今儿你那一口被我抢了先。 贾琮哼了一声,‘就知道徐嬷嬷喊你必是家里来了亲人。’ 说着三个孩子就出现在秦可卿面前。 秦可卿一愣,赶紧施了一个礼蹲礼。 ‘见过琮三叔,兰哥儿,还有这位哥儿!’ 三小只对着秦可卿拱拱手,立马开口打招呼。 乌雅抢过秦钟手里的盘子,‘你没吃夺魁同窗的,吃了谁也救不了你。’ 点完数,这才点点头,‘明日早上带点心给我补上。 琮哥儿,别在门口叙话,带贵客去西花厅说话。’ 贾琮点点头,‘有我呢,快回,一会德哥儿又得出幺蛾子。’ 听到这话,平日在荣国府如同小学究般的贾兰都在捂嘴笑。 贾琮小手一背,进了垂花门,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贾兰拉拉秦钟,又仰头对着秦可卿笑笑,‘嫂嫂也来!’ 进了二进院西厢房南屋,贾琮这才介绍道。 ‘这间屋子是德哥儿特意收拾出来谈话的地。 你们姐妹俩先坐会,我也去给姐姐们见礼。’ 看着离去的贾琮和贾兰,秦可卿简直都不敢相信。 在荣国府哪里有一点贾琮的名声,谈论这个主子的下人都没有。 ‘姐姐!’ 秦钟又伸手拉拉秦可卿的衣袖,‘姐姐,怎么了?’ 秦可卿嗯了一声,‘这是琮三叔? 怎么感觉他像在自己府里一样!’ 秦钟撇撇嘴,心里倒是羡慕贾琮羡慕的紧。 ‘先生整日里教训他要用心学业。 他倒好天天中不溜,跟着乌雅遛狗斗鹰,如同在自己府里。 德哥儿和阿桃也不管他,任由他胡作非为。 全学堂就他最特殊!’ 秦可卿拍拍弟弟的手,‘不可背后议论同窗!’ 秦钟吸吸鼻子,秦可卿眉头就一皱。 ‘切,谁还背后议论,当着他的面也没少嘲笑他。 不过几何图形课,他倒是最出色。’ 总算说到学业,秦可卿这才细细问了起来。 怎么也没想到,王家学堂会把课业分的这么细。 贾琮带着贾兰进了正堂,眉头就拧在一起,贾兰也是一脸担忧的看向自己母亲。 如果说到了红楼世界给人颠覆最大的无疑是贾琮。 也有可能是写贾琮的文笔过于少,才给张穗的冲击这么大。 ‘这孩子,小小年纪皱什么眉头。 一会天在暖和些,打开窗子通通风也就是了!’ 听到这话,最羞愧的要属李纨,毕竟是怀孕生过孩子的。 反应最快的就是林黛玉,他是一下就想到了为何贾琮贾兰叔侄俩不喜。 都是女孩子,自然少不了带着香囊,说是香囊也是一种药。 昨日李纨还特意嘱咐过姐妹几个不可叨扰过久,让主人家不好休息。 大伯娘招手喊过贾琮,贴着他的耳边说了两句,贾琮眉头这才放开。 看来每日两刻钟的常识课还是有成效。 迎春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弟弟,一年能见一次面就不错了。 话更是没说过几句,今日一见,都敢认! 姐弟之间更是没有一分情分。 看着他给自己施礼,介绍哪个点心香甜,哪个果子露可口。 若不是林黛玉提醒,迎春都忘了回礼道谢。 第169章 绚烂之夏九 看着贾琮劝着姐妹们趁热吃点心,喝果子露,心里最不平衡的要属探春了。 出身相差无几,甚至府中待遇贾环还要比贾琮高上一筹。 这才多久,平日里木讷的贾琮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自己那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却还在王夫人房里抄经书,琢磨着怎么欺负丫鬟。 贾兰出府读书老爷明明不允,正是因为娘家人强势,这才脱了牢笼。 没人管没人顾的贾琮更是捡了天大的好处。 自己那个弟弟还得在府里煎熬挣扎,难道真是命运如此。 ‘探春姐姐吃点心,知道你们早上吃的少,先垫垫,中午也尝尝府上的席面。’ 探春谢过,捏起一块芝麻点心。 贾琮笑着端着碟子走到大伯娘跟前,‘甜口,算了!’ ‘让厨房做些焦叶,大夫人肯定喜欢。’ 大伯娘点点头,‘好,一会就让他们做。’ 贾琮一喜,府上的焦叶是好吃,过年都没吃够。 看到徐嬷嬷点头,贾琮才把碟子端张穗面前。 ‘一块就行,给你姐妹在分分。’ 贾琮忍住没有给自己塞一块进嘴里,端着碟子走到林黛玉身边。 ‘你多吃些,热乎的! 个子倒是比去年冬日长了些,却更加清瘦了。’ 林黛玉眯着眼睛一笑,听劝的又捏起一块。 ‘倒是显着你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主人家。 处处周到,各个不落,倒是心思剔透。’ 贾琮小嘴也不是白给的。 ‘平日里多出去晒晒太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病杨柳呢!’ 好似平日里和宝玉打闹习惯了一般。 ‘你说哪个,编排起人来了。’ 说完就用帕子遮住嘴,‘谢谢琮哥儿提点,以后会常去晒晒日头。’ 贾琮没有回话,看了一眼惜春。 ‘妹妹肠道细,少食些,要不中午吃不进去正食。’ 说完退到等候的贾兰身边。 ‘我们这就回学堂,一会还得习武。’ 几个姐妹起身送走贾琮贾兰叔侄俩。 听到习武更是一愣,林黛玉不由多看了主位上的两位主家。 耕读之家读书之余,不忘习武强身,这才是传家之道。 男女之防,止于礼,却不冷了亲情。 比之腐儒之家更是强了百倍。 父亲求学时要遇到如此先生也不会疾病缠身。 思念父亲的情绪直涌胸膛,恨不能立即南下,在父亲身边嬉闹。 这心里话要是让张穗听到,绝对要大笑。 你倒是心思剔透,比谁都明白。 男女之防止于礼,到了自己身上却忘乎所以。 事到了自己身上,有几个人能守住这个礼! 秦可卿再次回到正堂时,面带微笑,更显明艳动人。 开口一个劲的道谢,听说王家学堂要建藏书楼,更是主动提出要回家给公公提。 午膳时饭厅里更是连个丫鬟都没有留下伺候,几位客人带的丫鬟在屏风另外一侧备了一席。 ‘知道你们要来,特意让庄子上送了两筐青菜。’ 这个时节,就连荣国府餐桌上都没有这么多绿菜。 李纨扶着张穗坐下,‘倒是让嫂子费心破费了。’ 张穗摆摆手,示意大家都坐。 ‘都坐,别愣着。 破费什么,庄子里有暖房,我又不喜花。 还不如种些菜来的实在。’ 说完院子传来德哥儿喊大伯娘的声音。 德哥儿手里端着托盘,身后跟着同样端着托盘的秦钟。 进了饭厅,德哥儿就笑着说道。 ‘大伯娘,今儿一早海甸送来两车鱼。 学堂中午吃杂鱼炖豆腐,给你们添个菜。 娘您也多吃的鱼,这样妹妹才聪明。 这是炒的鱼杂,好不容易从同窗嘴里夺下来的。 就是不知国公府夫人小姐能不能吃的惯。 吃饭就吃饭,站起来干嘛,我就来添个菜。’ 张穗那个气啊,臭小子真能作,是从啥时候开始的来着。 ‘添完菜了,添完就消失。’ 德哥儿对着客人拱拱手,这才接过秦钟手里的托盘,叠放在一起,拍拍秦钟的肩膀。 ‘陪你姐姐吃顿饭,亲姐弟还不能一个桌上吃饭,哪门子规矩。’ 张穗手一抬指着门,‘赶紧滚,怎么就这么烦你!’ 有了德哥儿的插科打诨,加上秦钟姐弟俩互相夹菜,几位小姑娘也适应了王家的用餐氛围。 大伯娘照顾着身边的惜春和黛玉,主动提起了话头。 ‘昨日还听你提荣国府的凤辣子,听说还是个喜欢热闹的怎么今日没来?’ 秦可卿用帕子擦擦嘴角,‘她是今日有事。 要不她指定得来,她可是喜欢咱们府上的气氛,把夫人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张穗噢了一声,‘什么事还得劳动她亲力亲为!’ 秦可卿叹了口气,‘风风火火的要开什么洋货铺子,又不放心交给下面人。 走的南安郡王家的路子,事不少!’ 探春放下筷子忍不住插嘴道。 ‘她也是迷了心,还想走薛家的路子。 可那是人家薛家挣银子的路子,薛家在京城也有洋货铺子,不过是薛家二房的产业。 写的三封信都石沉大海,代笔的还是林妹妹。’ 林黛玉拉拉探春的袖子,示意她别乱说。 探春倒是看的比林黛玉更明白。 就这么点事,王家想知道还不查的清楚明白。 家里的男人都怎么回事,总这么看轻文官。 窥一斑而知全豹! 丁忧三年的王家回京就能马上立足朝堂,能是一般人家。 王家是有根基的! ‘走南安郡王家的路子还不是要老爷还人情,要知人情最是难还。’ 大伯娘都不由多看了一眼探春。 还真是个思路清晰,敢直言利弊的女孩子。 只是出身荣国府,以后怕是有苦头吃喽。 张穗点点头,‘人情是不好还! 铺子与其用人情,不如在商言商的好。’ 李纨只顾夹自己的菜吃,王熙凤缺银子的原因她在清楚不过。 自己抽回放她那里的放印子钱的本,加上海甸的事,她也有些收敛。 收敛是一回事,只是印子钱放的更远些罢了,绕开京城居然到了北直隶。 这事王熙凤更是连贾琏都瞒住。 至于洋货铺子,还不是想用贾家的人情,低价进货。 第170章 绚烂之夏十 被王子腾送来的薛家宅院在在顺天府换了契书,也修整完毕。 也挑选了吉日,准备让令泰入住。 德哥儿手里的建筑对接的第一个单子就是这个。 另外一个就是装修大伯娘在海甸的中药铺子。 转窑的出砖量让工部的官员吃惊,对于蒸汽的力量更是大吃一惊。 没想到蒸汽机产生的力量可以用来和泥与压制砖模。 王宁远特意把南安郡王从工部尚书灭门案中摘了出来。 南安郡王也投桃报李,将王家垂涎已久的天然橡胶送到京城。 工部的大匠果然不同,密封问题解决后,橡胶的用处也开发出来。 五月底傍晚的凉风吹去一天的燥热。 王宁远坐在东跨院的亭子喝着茶,看着媳妇指挥几个小子在那里摘菜。 虽然大着肚子,可气势不减。 ‘巴特,你就别添乱了,那双大脚动不动就踩到菜苗。 乌雅你急什么,苗间的距离太宽,剃苗都不会。’ 王宁远总算看不下去了,从亭子里走出来。 ‘夫人,您就别指手画脚了,没您他们干的还自在些。’ 王宁远护着媳妇坐回凉亭,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北直隶大旱没事? 可别在出了乱子!’ 王宁远摇摇头,‘能有什么乱子,夏吉带着从官员家抄出的银子和工部官员亲自坐镇还能出了民乱。 他倒是敢想,还想带着德哥儿一起去。 大灾之年大建,多好的机会! 除了留在当地的,愿意去河套谋出路的,户部更是派人发银子护送过去,已经比前些年强多了。’ 张穗担忧的问道,‘听大嫂说京城外多了不少老弱,这也用不能一直失粥度日。 总要给他们寻一个活计的!’ 王宁远摆摆手,‘能给他们安排的都安排了,咱家还能用多少人! 朝堂上吵吵嚷嚷,没一个人提这事,满朝朱紫贵。’ 刚说完,身后的大门有了动静,看到进来的马车,王宁远立马起身迎了过去。 ‘陛下,您怎么突然驾临,也不提前说声。’ 雍庆帝哼了一声,跳下马车,也不搭理王宁远。 转身伸出手准备接人。 看到皇后娘娘,王宁远赶紧躬身施礼。 苏培盛倒是手脚挺快,已经将马车后的方凳取了过来。 行礼完毕,张穗请着皇后娘娘带着孩子们消失在东院。 雍庆帝看到亭子里的茶桌和上面的茶具,点心,哼了一声坐了下来。 ‘爱卿倒是逍遥自在,对城外的老弱妇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这王宁远能认,立马躬身道。 ‘陛下,这可就要说道说道了。 王家铺子用人已经到了极限,海甸只要能塞人的地方都塞了。 微臣庄子上养的半大的鸡娃都送到了海甸,让孩子们看着放养。 新码头上清扫的也全是老妇,但凡能干的动的都安排了位置。 微臣冤枉!’ 雍庆帝看了一眼跟过来的苏培盛,苏培盛将手里的拂尘往腰上一别,立马开始扒拉炭炉烧水清理茶具。 ‘冤枉,整日在朝堂一言不发,躲在暗处看笑话,简直其心可诛!’ 得,无论怎么说都有罪,老实的认。 立马弓腰施礼,‘微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雍庆帝勾起嘴角,再开口嘴里火气立马小了不少。 ‘朝廷对北直隶旱灾早有预警,为何还会聚集如此多的老弱妇孺。 夏吉的奏折上安排的井井有条,可为范本,怎么还会如此! 起身回话。’ ‘谢陛下,这不难理解。 人老奸马老滑,整日里和土地打交道的老农能看不出危险? 府县官员一在安慰民情,可官员的信誉堪忧。 除了将家中青壮留下抢灾,家中老人早就都带着孩子外出就食。 北直隶附近首选的就食地自然是京城。 陛下没发现老弱妇孺里女孩最多,男孩也是家中幼子嘛! 他们将余粮留给壮年,自己外出就食只想拼出一条活路。’ 雍庆帝第一次听到从这方面的分析,骨肉分离,只为了求活普通百姓能选的路不多。 ‘百姓如此,是朕之过也! 是朕的怯懦和软弱才让吏治糜烂至此。’ 这也是我能听的,您和太上皇之间的争斗可千万别说出来。 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是另外一回事。 ‘用山林放养鸡娃,用湖泊养鸭子的确不错。 夏日里的海甸变的朕都不敢认,地笼上连一根杂草都没有。 烈日下河沟里捕田螺的孩子们,顶着日头补种的老农,他们要的只是吃饱对嘛? 民以食为天,只一条朕都无法满足他们。 爱卿,朕打算在拿出上林苑部分土地安置他们!’ 雍庆帝刚说完,王宁远立马反对。 ‘不可,陛下万万不可! 海甸那里其实已经成了工业区,会慢慢挤压良田的数量。 一旦有了土地,北直隶乡民入京潮会立马出现。 不是微臣薄凉,能让他们活到秋收回乡即可。 微臣家出鸡娃,陛下出上林苑山林,让他们去放鸡、放猪就是不能种地。 口粮用未来养成的鸡还给官府,剩余的微臣不要,全当给他们的回乡路费。’ 陛下都登门了,总要付出这代价。 ‘陛下,我朝承平百年,百姓休养生息,人口激增,一地但凡有所动荡必将流民四起。 这是人口增加的坏处,可总要想出路的,陛下若是没了开疆拓土之心,这种乱子只会越来越多。 在一个海清河晏多年,官员们失了进取之心,一再攀比奢靡生活。 不说别人,微臣府中下人就越来越多。 人心的欲望需要控制,官员的权力更需要律法和制度来约束。 儒家德治那一套只会让越来越多的伪君子登堂入室。 官员不许经商,朝中官员家中不经商的寥寥无几。 沽名钓誉者在侵占强买民田后,更是将原有自耕农变成自己佃农。 陛下可敢想象松江府置下共有八亿多亩良田,可这些良田只属于八户人家。 其中四家还是一姓! 就这还不满足,试图通过手中的权力和控制下的商号给棉布定价! 苏州府的园林一半属于这样的豪门世家。 这和北宋有何区别?’ 第171章 改革血泪 雍庆帝难得的露出一丝苦笑。 ‘北宋,如果夏爱卿在场肯定会破口大骂! 一味的打压商人,却又将宋时部分民生物资扑买交给商人,朝廷的赋税更是不如北宋。 治国治到最后还是国策和钱财,汝父堂树公一再提醒朕要编写新税法。 勋贵,江南世家名下的商人大行其道,挣得盆满钵满之余,连三十税一的商税都要赖掉。 太上皇斩断了勋贵、世家给义忠亲王送银子的手,却自己接了过去。 朕能奈何! 朕已经忍让,让王子腾升任九省统制,品级权力都给了他。 这些不知好歹之人,居然想着把祁秉忠从朕的身边调走。 既然他们出手,朕也不会退让,京营必须交出来。 苏、皖两省摊丁入亩必须推行。 伏家在徐州除总兵外,另外一营,名稽税营! 敬酒不吃吃罚酒,三十税一不愿意交,那就十税一好了!’ 雍庆帝终于还是露出了獠牙,勋贵们更是给脸不要脸。 ‘陛下,商税不可一刀切,需要仔细的分门别类。 有些行业适当的轻税,不收,甚至补贴更需视情况而定。’ ‘哼,朕知道。 这几日和新任刑部侍郎赵爱卿多次深谈。’ 说着看了一眼王宁远,眼神里全是恨铁不成钢。 ‘莱州新的市舶司他去看了,正是因为这一次出行,让赵爱卿大受震撼。 莱州市舶司五个月的税收赶上苏浙两省一年的税收。 这些官员私吞了朝廷多少银子,中饱私囊,人人得而诛之。 太上皇为了那么点孝敬如此袒护,这是用江山在做赌注。 夏爱卿只要提及税银,必受太上皇讥讽。 时而精明,时而糊涂,让朕如何尽孝。’ 这是真受刺激了,一位帝王情绪如此不稳定。 苏培盛小心给雍庆帝面前的茶杯里倒上茶水。 雍庆帝端起茶杯小心吹吹,试探着一口饮尽。 ‘朕已经命赵爱卿主持编写新的商税。 今冬试行,三年内全国推行!’ ‘陛下圣明!’ 还能怎么说,只能夸奖呗。 ‘圣明,你就不怕王家铺子的收益大减。’ 王宁远摇摇头,‘王家商税一文不少的交了,除了雇工俸禄,盈余的一半都拿来建学和修路了。 微臣入京半年,虽没有大肆敛财,可从勋贵手里也收了不少。’ 雍庆帝都被王宁远的话气笑了,忍不住摇摇头。 ‘朝中也就爱卿特立独行,收了贿赂还得给朕报备。 行了知道了! 一肚子火,说出来就好多了。 领朕去瞧瞧你家的藏书楼。’ 王宁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雍庆帝虎步龙行,如同在自己家一般。 王宁远在身后拉拉苏培盛的衣袖。 苏培盛摇摇头,小声的说道,‘放心,府外有侍卫,禁卫军已经封锁了附近。 王大人千万不可留陛下用膳。’ 陛下出行该知晓的自然能知晓,不该知晓的还是让他们别知晓的好。 长时间在王家逗留也不是好事,血腥的斗争即将开始,王宁远还是低调些为好。 ‘嘀咕什么呢,前面带路。’ 王宁远路过王顺小声交代一声,‘让厨房停火!’ 王顺点点头快步离开,王宁远才走到了陛下身后。 ‘既然王子腾和贾政都选了爱卿当中人,那你就做到底。 告诉贾政政绩有了,朕不吝啬官职。 他也别想着出工不出力,入秋前王子腾必须走马上任。’ 贾政的政绩怎么来的,朝中有人不知嘛? 中枢定下谈判基调,连拉拢的蒙古部族都大致圈定,这在没拿下,贾政买块豆腐撞死得了。 王家独大现在反而是贾政不想看到的,拿着薛家宅子送人不只是给王宁远看的,也是给贾政看的。 想拿到九省统制之职不出血可能嘛? 王子腾作为四大家族的门面,到了利益交换时期谁也不能置身事外。 考验王子腾整合勋贵,沟通握有实际兵权将领的时候到了。 ‘告诉贾爱卿,近日贾赦偶遇顺忠亲王的次数多了点。 贾家不可再掌兵权。’ 贾赦不就是京城最大的纨绔子弟嘛,怎么陛下还提起他了。 看到王宁远拱手求教,陛下嘴角一拉。 ‘太上皇当年初登大宝,荣国公贾代善有从龙之功。 手握京营力保太上皇登上大宝。 太上皇对其信任有加,更是将皇城安危置于其手。 贾赦入宫进学时连太子都要礼让他三分,更何况其它皇子。’ 也就是说您也受过这位的气呗,时移世易,没想到成如今情形。 ‘虎老雄风在,不敢招惹老虎,虎崽子还不好下手嘛! 几位无望继承勋位的藩王子弟和勋贵子弟拉着贾赦去青楼。 好巧不巧的被巡城御史看到。 朝廷、祖宗律法在前,贾赦前途毁于一旦,能保住继承权已经是代善公留给儿子的护身符。 参与的子弟和青楼女子被代善公一起屠灭,可谓杀伐果断。’ 嫖娼而已,怎么就落得如此下场,看来贾代善几十年手握京营挡了不少人的路。 只是贾赦有什么资本投靠顺忠亲王,真是想不通。 ‘当年要是代善公安在,先太子敢不敢起事也未可知!’ 还真是一位猛人,就是因为太猛连太上皇为求平衡都没出手护自己爱将之子。 王宁远再次拱手! ‘贾赦才情确实不在贾政之下,如此骄傲的一人被打落尘埃,他选了破罐子破摔。 荣国府老太君健在还好,一旦她撒手人寰,荣国府瞬间会分崩离析,贾赦有此能力。’ 果然一个孝字能压住不少野心家。 强如一号案中的白宝山,在母亲慈爱的目光下也得收起屠刀。 ‘薛家秋天也将入京,王子腾必须走。 薛家手里的线碰不得,谁碰谁死。’ 王宁远听到这话差点跪下,薛家手里握着的可是比锦衣卫还深的情报系统。 ‘陛下,这话就别给微臣说了!’ 雍庆帝突然停下脚步,‘盯着薛家的不止朕,还有旁人。 薛家二房的事做的真就那么隐蔽,朕只保你一次。’ 王宁远摸摸额头,长出一口气。 ‘陛下,西域、罗斯、东南半岛的情报微臣必是要收集的。’ 第172章 改革血泪二 到底是泱泱大国的皇帝陛下,身上的那股气势真不是一般人能比。 王宁远低着头,喉头微动,却倔强的挺直腰板站着。 ‘为何!’ 王宁远抬起右手,请着陛下进了藏书楼。 自己则是接过鲁柱手里的煤油灯。 ‘海甸出的水泥,除了京城运河是一桶没有流出,就连朕都得排号。 还是爱卿舍得,一个学堂的藏书楼都如此坚固。’ 您一国皇帝老是盯着臣子家真的好嘛! 弹劾我的御史现在可正在巡街呢。 宫里藏书中也必有海图,只是有没有王家的精细就不得而知了。 看到海图上颜色清晰的线条,连雍庆帝都感觉自己的疆土小。 ‘黄爱卿选的位置在这?’ 陛下手放在缅甸南部选出的港口位置。 ‘陛下,这个港口并不是黄侍郎选的,而是西班牙商船的补给港。 只是现在在缅甸都司的管辖内罢了,以后从利未亚(非洲)来朝的商队必须在此停靠补给。’ ‘缅甸已经设立都司,为何朕不知?’ ‘陛下,吏部存档中,缅甸都司可是一直在,架构和乌司藏都司同。 只需将官员迁到当地,自然就可运行起来。’ 雍庆帝都被气笑了,手点着海图问道。 ‘是叶爱卿的手笔还是你的手笔,好一出移花接木,难怪西南三省官员调动,任免如此频繁。 你们是在防着朕,还是防着中枢。 将百官的注意力引到京察和北直隶,吏部却成了开疆拓土的先锋。’ 这种事自然是上司背锅的好,王宁远的脖子可还不够粗。 ‘陛下,有如此大才并且高瞻远瞩的自然是黄侍郎和叶侍郎两位大人。 只是手段有些血腥,如此骂名还是让那些戴罪立功的官员承受比较妥当。’ ‘西南三省的有罪官员都被尔等安置在这儿了? 他们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还不一一禀明!’ ‘陛下息怒,也没什么,就是打击当地豪强土司,分钱分粮,给当地百姓重新订立土地黄册。 这些都是当地百姓自发组织的,都司也只是售卖些粮种和水牛。 当然当地文书地方志必须交给都司统一处置。 叛军正在当地百姓的监督下修桥铺路,建设码头。 监工都是当地受欺压的百姓,他们打死叛军可与都司官员小吏无关。 现在那里一片安静祥和,当地向导自告奉勇的带领平叛将士在往天竺平乱。’ 其中利害关系,雍庆帝一想就通,这事根本不能放到朝堂上议论。 只看结果就好! 天下最大的豪强就是皇家,让江南世家知道这事,别说黄侍郎,就连吏部都保不住他。 什么戴罪官员,明明就是各个心黑手辣之辈。 说起治民,传播文明,谁能比的上有五千年传承的华夏中央帝国。 ‘一时而肥,就怕当地百姓长此以往将打击豪强当成常事。’ 王宁远摇摇头,‘只有教化才解决根本问题。 西南三省的部分得道高僧,道教仙长鼻子灵的已经占据名山古刹。 陛下,当地教派才是真正的金银钱粮满寺。 百姓们得了粮食,金银却供奉给了佛祖和三清,对他们而言只是换了一个寺庙跪拜罢了。 粮食才是根本,吃穿住行才更加实在。 至于粮食当地官府用学识换无可厚非。 一个识得百余个汉字的当地百姓就能入官府为吏,这个民间消息足矣。 陛下,就是连微臣都想不到如今当地最受欢迎的居然是给家族补充族谱,确定姓氏的文吏。 才两个多月,手里没有千两银子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都司文吏。’ 中华大地上任何一个姓氏的传承故事还不迷死那些土包子。 谁家不想有个传承,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影响范围之大,有些人总是无视。 ‘陛下,哪怕经历战乱当地恢复农耕的速度依然可观,有都司和将士的镇守反而比原先土司治理时更加安稳。’ 虽然大局已定,可雍庆帝的脸色依然严肃。 ‘朕的探子是不是都被拔除了,为何朕的案头只有战报,却无一点当地民情! 真是国朝的好臣子!’ 这就牵扯到皇家的权威,王宁远也得小心应对。 ‘陛下,大军开动自然安全为首位。 军在外将命有所不受,更何况西南三省的动乱真的就和朝中官员没有牵扯嘛。 自从大军开拔后,各个关隘都紧守军法,没有黄侍郎的手令,许入缅甸不许出。’ 更深的原因当然不能说,当地的消息一旦传回,黄侍郎的计划就算不被打断,也必将会变形。 这位才是夏吉改革派的急先锋,下手狠辣。 如果模板不够完美,怎么让陛下认可,让江南世家豪族士绅们低头。 “打土豪分田地”,王宁远都还没喊出来,有人已经在做了。 雍庆帝围着缅甸的地图画了一圈。 ‘一个都司如何治理,不会最后也沦为乌司藏都司的下场?’ 王宁远摇摇头,‘既然有了前车之鉴,黄侍郎自然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临时设置了上中下三个都司,等重新开关,此地会纳入朝廷治下,设州府官。 关隘前已经聚集大量钱粮木料铜料各色物资。 开关之日不远!’ 雍庆帝点点头,无论文武搂草打兔子的本事都在。 为了一个商道,硬生生打下一片疆土。 ‘当地有军士在维持治理,可还有足够的军士平叛?’ ‘黄侍郎口信中说军士足够,当地的义军正紧跟不服王化的叛军身后向天竺进攻。 我朝将士倒成了安稳地方的守军。’ ‘不入天竺?也好,那些叛军也够他们头疼的。 只是这个义军如何处置黄爱卿可曾提起。’ 王宁远给了雍庆帝一个肯定的答复。 ‘并不曾提及,开关后相信黄侍郎会有详细的奏折呈上。’ 雍庆帝围着西南三省的位置点点。 ‘整合义军,让他们入西南剿匪,有违军法者斩。 设立缅甸市舶司,划归户部管辖,官员任命吏部文选司秘意。’ 听到这话,王宁远赶紧转身取来文房四宝。 自然不能让陛下动笔,只能王宁远代劳。 第173章 改革血泪三 雍庆帝看完后,拿出自己的私印按了下去。 随手将给户部的信件递给苏培盛。 苏培盛转身出了藏书阁。 说完这事王宁远正准备再次开口呢,传来下楼的声音。 四男两女六位学堂里的学生从二楼走了下来。 行礼后高兴的问王宁远。 ‘老爷,您什么时候来的!’ 王宁远一脸的严肃,‘不是说休沐三天嘛,怎么还在抄书。’ ‘铺子上哪里用的上我们,这不没地去,正好有些数据需要演算,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些功课来的实在。 顺便检查一下书籍中的数据。’ 王宁远哼了一声,各个都有小团体,休沐时候都不忘较量。 ‘以后光线条件不好不许进来抄录书籍。 你们的日子还长着呢,去玩耍!’ 六人走到门口,其中一个又转身大着胆子提醒道。 ‘老爷,看完的资料记得放回原处,将警示牌归位。 有些书籍小班的同窗是不能翻阅的。’ ‘知道了,聒噪!’ 看到雍庆帝勾起的嘴角,王宁远不由的低下脑袋。 ‘爱卿府上的确不同,在平常事上总旁人模糊掉身份上的不同。 一个家主行事还要府里学堂学生的提醒,真是有趣。 规矩定下大家都要遵守,如此行事何事不可成也!’ 王宁远谢过陛下的夸奖,这才示意陛下接着看海图。 顺着缅甸港口向下,一直到马六甲。 ‘陛下这里是马六甲苏丹国,是暹罗的藩属国。 此地有天然港口,途经此地的荷兰、葡萄牙、西班牙的大海船越来越多。 如此重要的海上航线枢纽必须握在朝廷手里,如此才能控制整个南海地区。 控制日益强大的西人海上力量。’ 雍庆帝看着海图,目光自然放到了琼州府。 文臣在藩王身后捅刀子的事多了,君臣默契的没有提这一茬。 看到东南半岛上密密麻麻的港口标注,十分明显这些地方已经被视为国朝的禁脔,任何势力都不可染指。 雍庆帝能不心动,哪位帝王会没有开疆拓土之心,津门和黄骅港的粮食足够让雍庆帝看重东南半岛。 加上那里的香料、水果、矿石、得天独厚的天气,交给国人是何总气象简直不敢想象。 海图自然是不能让陛下带走,将规划东南半岛的心带走即可。 上林苑皇帝画出了山林和湖泊借给围在京城的老弱妇孺养鸡鸭。 大夏天的只要木质的房屋能防水不倒塌就行。 能喂鸡的杂草被岁的孩子们提着篮子扫荡一空。 京城内外突然冒出几家专门吃鸡鸭的食肆,只看外表就知道价格必将亲民。 贾琮带着几位相熟的同窗坐到食肆在的矮桌上。 ‘两份炒鸡,多铺些面条,快些!’ 细嫩的嗓音喊完,立时有几位壮汉看向这一桌娃儿们。 德哥儿捂着额头,‘学堂里也时不时的炖鸡吃,何顾如此兴奋。’ 阿桃提起茶壶就给德哥儿倒水。 乌雅已经笑眯眯的进了内堂的厨房。 贾琮那个小老抠不是没提过让哥几个开食肆,被德哥儿一票给否了。 天下生意那么多,还能各个都占。 海甸鸡鸭多,让他们自己出来开就是,反正身后靠着皇后娘娘,不开眼的也不敢随意欺压他们。 自从养蚕礼后,皇帝俩口子没少微服去海甸,都快成公开的秘密了。 随意的和后厨的人打过招呼,乌雅手里拿着几根黄瓜走了出来。 巴特也看着别人的桌上菜肴流口水了,接过黄瓜就往嘴里塞。 ‘府上饿着你了,带你出来吃饭就丢人。’ 德哥儿一脸的嫌弃,还是将手里的半截递给巴特。 贾兰看看手里的黄瓜,也递到巴特面前。 ‘最近来京城的武人多,食肆的买卖好,平均一日百五十只鸡。 各个都是大肚汉且能吃着呢!’ 秦钟拉拉乌雅的袖子,示意他小声些,身后那几位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 乌雅扭头一看,咧嘴笑笑。 ‘可是来参加武举的,千万别信各个赌坊卖出册子的等级。 拿着都是哄人下注的,都是真的他们挣谁的钱去。 海甸清河码头上有个客栈,住的都是武人,院子大足够你们切磋。 边上就是药铺,有点小伤小病立马就能治好。 那里还有专门的靶场,和武举考场的毫无差异,不过要付银子。’ 说着指指远处拴着的马。 ‘武举在西山行营,你们的马最好别进城内,马粪落地罚的银钱够你们吃两顿鸡的。’ 这社牛体质把秦钟震的一愣一愣的。 ‘多谢小兄弟指引! 店家,他们这顿算我的!’ 贾琮对着乌雅竖起拇指,真行,一下拉了不少生意。 ‘南城赌坊这又开起来了,听说不少人都在下注。 乌雅有没有头绪,我也买一注去。’ 德哥儿一拍乌雅的肩膀,‘别搭理他,二两银子也去下注。 荣国府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贾兰也跟着喊了一声三叔。 ‘我自己挣的银子,和府上有什么关系。 南城排水渠清淤修补是不是我拉回来的。’ 乌雅呵呵一笑,‘你这听墙根的本事确实是一般人学不来的。 佩服佩服!’ ‘工部街道厅的官员去过府上,我记住了不行啊,贾家的大旗不是旗嘛! 拿着陛下的圣旨拆,’ 德哥儿无奈的补了一句,‘违建!’ 贾琮点头谢过,‘对对对,违建。 捧着圣旨拆违建算什么本事。’ 秦钟嘴角直抽抽,‘琮哥儿,用圣旨压着拆的是官员府邸搭建的房屋。 街道厅沈正宗才几品,谁不想看他笑话。 连锦衣卫、五城兵马司和巡城御史都不敢接这活。 多少年没清理排水渠了,这活可不容易。 宁荣二府后巷有些屋子不就建在暗渠上! 有本事您倒是给贾老爷提提去!’ 贾琮立马闭嘴,他可没本事和贾政谈论这些。 贾兰却一言不发,清理暗渠的文书递给宁荣二府了,门房看看随手就扔了。 这事要不是琏二叔提起,街道厅的沈正宗非得捧着圣旨登门不可。 宁荣二府自己清理,被点中的仆人私下没少埋怨琏二叔。 第174章 改革血泪四 贾琮看了一眼贾兰,立马就知道贾兰如何想,到底还是没忍住。 ‘这家让王夫人和二奶奶当的。 少摆一顿宴席银子就省出来了。 仆人能愿意,本身给的银子就不多,还得过一遍管事的手,谁能乐意。 府上的事咱们少掺和,高乐自己的就好。 宝哥出门八个小厮长随,你二房的长孙几个! 端午你捞着上桌了嘛?’ 乌雅一乐,‘琮哥儿你最好少说两句,回头补课的时候,你这个侄子戒尺打你的时候别嫌疼。’ 贾琮吐吐舌头立马端起茶杯闭嘴。 两盆炖鸡端上桌,这才动筷子,远处几匹马奔了过来。 贾琮说了一句,‘冯紫英,卫若兰,估计是从西山行营回来的。’ 到底是将门子弟,大老远的就看到德哥几个,主要是巴特太显眼。 ‘令德贤弟,几位贤弟怎么有兴来这里吃饭。’ 说着手里的马鞭还挽了两个漂好的鞭花。 德哥儿起身拱拱手,‘听说这里的鸡肉肥美,特意过来改善改善。 风尘仆仆这是刚从西山回来。’ 冯紫英随意的拱拱手,‘正是。 在西山武举,还许百姓观摩,需要仔细清理一番。 闲来无事,全当游猎。’ 你们倒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总有机会操练一番。 德哥儿伸长脖子往马上看看,哪里有什么猎物。 ‘都是皇家之物,父亲不许我们带走,全部留在营里了。 令德贤弟慢用,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完就领头往内堂走。 卫若兰突然停下脚步,‘令德,这位奴儿真的不能让于本公子!’ 高傲的口气听的德哥儿就不舒服。 ‘卫公子好大的口气,这事上月不是已经说过了嘛。 记性不好就多吃两核桃。’ 卫若兰哼了一声,瞪了一眼德哥抬腿就走。 ‘看什么吃东西。’ 卫若兰进了内堂,往冯紫英对面一坐,就嘟囔道。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冯紫英一笑,‘好了,太上皇示弱。 连我父亲捞这么一个公务都不容易。 他父亲品级不高,却权力极大,招惹他干嘛!’ 卫若兰撇撇嘴,‘谁闲的招惹他,旁边那小子身形壮硕,表情木讷,一看就有一身傻劲,培养一下用来赌斗必然所向披靡。 仇都卫府上那几个还真不够看。 旁边那三个生瓜蛋子是谁?’ 问完端起桌上的茶就往嘴里倒。 然后又一口吐了出来。 ‘店家,用这破茶糊弄谁呢,筛些好酒来!’ 冯紫英也是无奈,伸手取下自己的荷包扔给一边桌上的护卫。 护卫拿起荷包脚步匆忙的向外走去。 冯紫英示意卫若兰看德哥儿那一桌。 ‘圆脸木讷的是荣国府大房的庶三子贾琮,进了王家学堂。 俊秀,规规矩矩的那个是荣国府二房的长孙贾兰,也进了王家学堂。 王大人是他的表舅,令德是他表哥。 长相俊美的那个是营缮郎秦家的公子,秦钟。 宁国府贾蓉的夫人是秦钟的姐姐。’ ‘坊间传闻义忠亲王流落在外的女儿?’ 冯紫英都懒得回答,端起茶杯小口的喝着。 ‘嫡庶不分,主仆不敬,真是有辱斯文。 良才美玉在前,居然就这样糟蹋了,暴殄天物!’ 扭头看到德哥儿给巴特夹菜,更是冷哼一声。 护卫手脚就是麻利,这就捧着酒坛子回来,给两位公子倒酒。 ‘若兰兄不要小看王家,工部尚书被屠灭当夜,也有贼人入了王家。 一个贼人都没有逃脱,一网成擒,岂能小觑。’ ‘江南世家豢养的死士怎么能和军中杀才相比。’ ‘若兰兄慎言,陛下和三法司都没有定案,不可胡言。’ 卫若兰一口将酒吸进嘴里,哪有一点翩翩公子的气质。 ‘陛下从北静王手里换得了什么,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看到冯紫英摇头,卫若兰看看旁边桌上的护卫,伸着脖子小声对冯紫英说道。 ‘找机会试试他们的深浅就是。’ 冯紫英看看门外矮桌上的七个小子,咬着嘴唇点点头。 他们将门子弟没少干这种套麻袋下黑手的事。 两盆炖鸡,一盆全部进了巴特的肚子,德哥儿几个分食了另外一盆。 果然武人说话算话,已经替乌雅几个结了账。 几人进了阜成门,一只半大的海东青就跟在几人身后。 乌雅时不时的往后扔一块鸡肉,海东青扑着翅膀接住,甩两下脖子吞了下去。 德哥儿拍拍贾琮的肩膀,‘怎么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这里又没有外人。 一个驸马府的公子而已,能奈我何! 竹纸嘛,咱们西南三省又不是没有关系。 卫家不就这一条财路嘛,先打断他们的脊梁再说。’ 贾兰忍不住问了一句,‘西南有熟人?’ 德哥儿嘻嘻一笑,‘写两封信不就有了! 黄侍郎的家的二公子不就跟在他父亲身边。 户部、工部、都察院哪个不想从皇家产业上扯下一块。 黄侍郎即将入关,再次梳理西南三省。’ 到底不一样,德哥儿有资格旁听府上的内务。 秦钟三个要不是在德哥儿身边,这些朝廷动态他们听都没地听。 贾政一个礼部郎中连上早朝都没资格,帝国核心信息能知道的都是人家想让他知道的。 可以说官员贪,说他们内斗内耗严重,可有些规矩他们还是要守。 这是身份和地位决定的,坏了规矩,权力再大也会受排斥,甚至被清理出朝堂。 将三位同窗送回府,德哥,这才带着阿桃三个溜达着往家走。 ‘夏爷爷要回来了,没几天安生日子过了,以后晚上还得去夏府听学,命苦!’ 户部尚书的课,想听的人脑袋都能打破,也就少爷得了便宜还卖乖。 阿桃和乌雅对视一眼,很是无语。 突然在头顶盘旋的海东青俯冲下来。 ‘少爷,有人!’ 德哥儿嘻嘻一笑,‘有客人啊,好久没松快松快筋骨了。 阿桃,别想着向府上求援,跑不了是卫若兰的手笔。 他还敢要我命!’ 阿桃还是有些着急,‘少爷,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有个万一,我一家都不够赔的。’ 第175章 改革血泪五 巴特在傻也听出是有人埋伏他们几个了。 伸手就拉过背上的包裹,德哥儿笑着接过两个长条形布袋。 两尺长的布袋里是两节铁棍,德哥儿轻轻的将铁棍拧在一起,拿在手里就往前走。 阿桃也手脚利索的拧上铁棍,却一把拉住乌雅。 ‘快回府让鲁护卫带人过来,不可惊动大夫人和夫人。’ 这种时候乌雅自然是听阿桃的,将手里的铁棍递给巴特。 ‘看好少爷,出了事咱们谁也别想活。’ 说完就抬腿向着德哥身后跑去,同时阿桃也蹿了出去。 四个蒙着脸护卫手里拿着黑布袋刚到德哥身边,阿桃手里的铁锅已经点到他的肘关节。 乌雅脚步不停从德哥儿身边跑了过去。 周围的行人看到有人动武,立马散开围成一个稀稀拉拉的大圈。 德哥儿下手可比阿桃狠,半转身子横扫着铁棍对着护卫的胯骨而去。 到底是轻敌了,一个文官家的公子和三个仆人。 目测也就巴特有点傻力气,哪知一动手就废了一个护卫。 啊的一声传出,护卫抚着自己的胯骨就倒了下去。 阿桃点完护卫的肘关节,铁棍一收,人跳起抡起铁棍就往护卫的背上砸去。 剩下两位还没回过神,一个就被巴特撞飞了出去。 一个成年的壮硕护卫愣是被他撞出两丈远趴到地上。 砸到一个,阿桃半转身抡起铁棍对着最后一个护卫的胯骨打去。 巴特喊了一声少爷,追着进了胡同的德哥儿跑去。 这是打的几人一个措手不及,更何况他们手里没有武器。 阿桃一急也就没有留手,对着身边躺下的三个护卫肩头打去。 骨裂传出惨叫的瞬间,他们也失去了战斗力。 冯紫英、卫若兰看到冲进来的德哥儿也是吓了一跳。 身边的护卫倒是动作不慢,手里的梢棍对着德哥儿的肩头捅去。 德哥儿矮身躲过,挥起铁棍就往护卫膝盖上打。 冯紫英拉着卫若兰急退,看到面目狰狞的巴特,拉着卫若兰就往马匹处急跑。 看到德哥儿被围攻,巴特举起铁棍就往护卫脑袋上砸。 护卫急停扭身,堪堪躲过奔着自己脑袋来的铁棍,梢棍一震差点脱手。 一瞬间自己的身子就飞了出去,直到撞到墙才停了下来。 冯紫英看了一眼如同猛兽一般横冲直撞的巴特,一拉马缰,调转马头就走。 跳闪过德哥儿一击的护卫梢棍一摆,巴特胳膊上立马起了血雾。 扭腰躲过德哥儿捅来的铁棍,胸口就被踹了一脚,立马向后滚去。 身子刚停,肩头的巨痛传来,一声惨痛呼出。 胸口是阿桃踹的,肩膀也是他费的,可他也没有留手挥起铁棍向另外一个肩胛骨砸去。 巴特一脚将迷迷糊糊的护卫踢晕这才护在德哥儿身前。 只几个回合就打斗完毕,德哥儿兴奋的手都有些抖。 ‘巴特,没事!’ 巴特嗯了一声,摇摇头。 ‘去将胡同口的四个拖进来。’ 六个护卫就这么扔在胡同里,胡同口看热闹的人直到德哥儿三个离开这才敢进来。 有胆大的上前看看他们是不是活着,还顺手摸去了他们的荷包。 ‘谁家的孩子,这么凶。’ ‘不凶能行嘛,没看到黑布袋,这是拍花子的。’ ‘京城里的花胳膊越来越肆无忌惮,光天化日的就敢绑孩子。 顺天府,五城兵马司都是吃干饭的。’ 说谁谁到,巡逻的兵马司小旗带队赶了过来。 ‘闪开,闪开!’ 走到半路遇到骑马而来的鲁柱、胥业和乌雅。 ‘少爷,您没事!’ 德哥儿拍拍乌雅,‘就巴特被梢头划破了胳膊,我无碍。 回府,省得五城兵马司找麻烦。’ 进了胡同,就看到正在府门口踱步的王宁远。 ‘儿子,没事!’ 德哥儿摇摇头,示意鲁柱抱自己下来,刚才有点脱力。 王宁远把儿子的全身摸了一遍,这才放心。 ‘怎么回事?’ 听完,王宁远冷哼一声,卫驸马。 ‘他还真是教了一个好儿子,冯唐不是喜欢建功嘛,那就去宣府戍边好了。 如果没有建树,太上皇也保不了你!’ 德哥儿看着巴特包扎完伤口,这才低垂着脑袋跟着父亲进了书房。 虽然担心儿子,可有些话还是要多嘱咐。 ‘让你练武强身不是让你去冲锋陷阵,连阿桃都知道给你招揽护卫,就是不想你亲自动手下场。 这样乌雅和巴特还留在身边有何用。 用人不是这么用的,你是一个大脑,就要大脑还有责任。 让自己陷于险地就是不智,既然已经知道对手是谁,也占据上风,为何还要冲进胡同。 如此的不理智,万一家中出现变故,让我们如何放心。’ 德哥儿猛的抬头,‘爹!’ 王宁远摇摇头,‘这个世界太混乱,越是了解越是要小心翼翼。 皇权的斗争从来都是赢者通吃,你以为雍庆帝不想圈禁太上皇。 估计连他都不知道太上皇的底牌是什么。 十年,整整十年,陛下连京营的主导权都还没有全部掌握。 夏吉的改革又触动了多少人的利益,罢黜之后安享晚年的官员才会留下印记。 那些被迫害的官员连留名的机会都没有。 史书是谁写的,自己的黑料谁会允许它出现在文字记录上。 火炮,蒸汽机的威力他们不是不知道,一旦放开,新兴阶层就会出现。 这不是他们想看到的,有些事就连皇权都无法撼动。 士必须绝对的压制农工商阶级,这是进入士族阶层共同维护的阶级利益。 我才掀开一角,有人就已经警告上门,到如今连一个具体的指挥者都查不到。 工部尚书牵扯到军械去向和各种贪污。 连北静王都蒙在鼓里,他们就果断下手。 如此严密,他们还能借机警告夏吉和咱们家,真以为历史上的东林党只会用笔制造舆论。 侠以武犯忌,可侠又是被谁鼓动的,真以为那些世家豪族如此好招惹! 江南世家被太上皇养大,喂饱,现在就连他都得投鼠忌器!’ 第176章 改革血泪六 看到德哥脸上吃惊的表情,王宁远摇摇头。 ‘养大的白眼狼狼会噬主,很难理解嘛? 太上皇喜欢猛兽,这种能驾驭猛兽又担心猛兽噬主的心理常人难以理解。 不是每个帝王都同教员一样能轻松驾驭手下的虎狼之将。 昂撒人养大了犹大最后却被犹大架空,被犹大牵着鼻子走,多完美的教科书。 太上皇老了,骑虎难下,正在左右挣扎。 陛下若想一展鸿图,必须支持改革派,咱家更是没得选。 胜负在两可之间,小心应对才是上策。 你如此冲动,就不怕被有心人利用?’ 德哥儿听到若是出了意外这个世界只剩自己时,眼中的恐惧一闪而过,嘴唇更是苍白几分。 刚才因为打头大量分泌的肾上腺素消退之后的恐惧袭来。 王宁远叹口气,蹲下身子,拍拍儿子的肩膀。 ‘你爹自从踏进京城就已经进了漩涡,更别说还在吏部文选司重要的位置上。 你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不多了,这是时代、地位、阶级、家庭造就的。 你大伯家的大哥同样如此,你以为他不知道他是在为自己的弟弟铺路嘛! 你们不能永远依靠我。 政治是这个世界上最肮脏的交易,平衡更是糊弄人的鬼话,利益面前哪有平衡。 资本是最血腥的机器,男耕女织最适合统治,可现实不会允许。 蒸汽机、炼钢、新火炮,以后会有更多。 在统治者眼里底层百姓的确就是一个数字。 中原、江南、蜀中人口密集,我要逼迫他们向西北、东北、西山迁移。 一个正从手工业向轻工业转变,土地资源优厚,文风华丽且舆论权越来越重,还能左右政权的江南集团必须被拆解。 有钱有权有人的江南集团已经具备颠覆中央政权的实力。 我不想再次看到他们用嘉定三屠,扬州九日这种血腥的手法减少江南的人口。 儿子,如果不能作为大脑,你只能当一把刀,连当棋子的机会都没有。 宁荣二公已经是天之骄子,可还不是想转换阵营。 大脑要随时保持清醒理智,在逆境下才有重整旗鼓,绝地反击的时刻。 可以激起身边人的斗志,自己却要时刻冷静,记住!’ 德哥儿整整愣了五六分钟,这才认真的点点头。 ‘爹,我会努力靠近,努力用头脑解决问题。’ 外书房的门被敲响,门外传来王顺的声音。 ‘老爷,卫驸马来访,说是带两个孩子来赔罪。’ 王宁远拍拍儿子的胸脯,微微一笑。 ‘请他们去待客厅,上好茶! 儿子去换件衣服,潇洒高傲着的。’ 德哥儿一身红色锦袍,脖子上带着大伯娘送的金镶玉长命锁,腰间挂着玛瑙小如意,云纹带着德字的香囊出现在王宁远面前。 王宁远捋着胡子看着儿子,满意的点点头。 ‘去将陛下赐给我的御带如来。’ 配上御带,德哥儿潇洒中贵重,加上脸上的表情,一般人看到这臭屁的表情绝对想抽他。 玩负荆请罪,道德绑架嘛? 王宁远领着儿子进了外院的待客厅。 一身青色锦衣,头发花白,圆脸如同员外一样的和气老人坐在主位下方。 听到门口的动静立马睁开眼睛,也不闭目养神了,直接起身。 肩宽体高,虽然身体发福,可依然能够透露着当年在疆场上的悍勇。 ‘卫将军,稀客稀客,有失远迎,王某失礼!’ 一声将军将他叫的嘴角勾起,如今京中再也没人愿意叫他一声将军。 驸马爷明显更适合他的身份。 ‘王大人,哎! 家门不幸!’ 王宁远呵呵一笑,走到主位,伸手请卫将军坐。 德哥儿进了待客厅看到光着上身绑着麻绳的冯紫英和卫若兰脑袋一扬,哼了一声。 对于他们后背上红色的柳条印全当没看到。 ‘逆子,礼都学到狗肚子去了? 还不给卫将军见礼!’ 德哥儿嘴角一拉,走到卫将军面前恭敬的施礼,嘴里不情不愿的问好。 ‘小子王令德见过卫将军,愿您福泰安康!’ 卫将军笑眯眯的起身托起德哥儿的手。 ‘果然一表人才,贵气逼人。 来的匆忙也没准备见面礼。’ 说着从自己袖口里拿出一只玉马放进德哥儿手里。 ‘咱们爷俩倒是属相相同,这个小玉马就当伯伯的见面礼了,不要嫌弃礼轻。’ 德哥儿嘻嘻一笑,仔细一看圆润的玉马,明显养的不错。 ‘小子王令德谢卫伯伯赐礼!’ 说着又躬身施礼谢过卫将军。 王宁远哼了一声,德哥儿这才不情不愿的站到父亲身边。 就算站在父亲身边,依然扬起脑袋,嘴角挑起看着冯紫英两个。 ‘卫将军请坐,犬子顽劣倒是让您看笑话了。 孩子之间的误会何至于此。 倒是犬子,经历过上次的事情,下手重了些。’ 王宁远先认错是卫将军没想到的,原本替孩子开脱的话一时到无法开口。 ‘混账东西,还不过来道歉,要我请你们嘛?’ 冯紫英两个被德哥儿看的正不自在呢,迈着小步走到厅中央。 ‘哎,别跪,男儿膝下有黄金,一点小事说来就好。’ 两个小子低着脑袋不说话,连抬起头的勇气都没了。 ‘卫将军孩子身上是?’ 卫将军叹口气,‘还好他们知道轻重,回府就给老夫坦白。 贵府的遭遇,老夫也略有耳闻,德哥儿已经是手下留情。 就是打杀了他们,老夫也无话可说,也是平日里对他们太放纵。 冯紫英是被其母抽打后托老夫给王家致歉。 知道夫人怀有身孕不便打扰,她会等合适的时间登门道歉。’ 王宁远拱拱手,‘不知冯将军现在?’ 卫将军提起这茬心里更失落,冯唐起码还能带兵,他却只能操持买卖,在京城混吃等死,不知还有无机会在披甲带兵。 ‘冯将军正在西山行营整理警备,如此多人入营观武举,事务繁杂。’ 打仗可不是只有将军对垒,各种明暗哨,安营扎寨,后勤粮草,饮水照明方方面面。 一方主将如果安排不好后勤,也只剩提刀拼命的命! 第177章 改革血泪七 王宁远对着皇城的方向拱拱手。 ‘这是陛下看重冯将军,担大任不远矣。’ 漂亮话又不要钱,说呗,大家都喜欢听。 卫将军听了却是苦笑一笑,‘留京的多少将军,得陛下青睐着几人。 也只能遥祝冯将军好运。’ 军中将领就没有争斗嘛,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 拆台使绊子的多了,谁不想要荣华富贵。 如此重要的武考,谁不想在陛下百官百姓面前露脸。 ‘冯将军沙场老将,更是将门世家,此任还不是手到擒来。 卫将军饮茶!’ 放下茶杯,王宁远看看厅中的两个孩子。 ‘德哥儿去给两位公子松绑。’ 德哥儿不情不愿的过去给冯紫英两个松绑。 对于他们抱拳施礼全当没看到,仰着脑袋回到父亲身边。 ‘孩子小不懂事,何必下如此重手! 家里的护卫可曾领回府?’ 卫将军苦笑一下,对着王宁远拱拱手。 ‘贵府都没说话,老夫哪里敢越俎代庖。’ 王宁远嘴里说着何至于此,让德哥儿喊王顺来。 ‘你去趟五城兵马司,将冯、卫两家的护卫送回各自府中。 让他们把嘴给我闭上,有一点风声出来,去西北吃沙子都是轻的。’ 说完王宁远取下腰间的腰牌扔给王顺。 这个人情你们冯、卫两家不欠都得欠。 ‘卫将军,您也知道王家遭遇,这种事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妙。 内人有身孕更不想犬子在沾染上血光。 王某更不想为了这点小事在被京中御史言官盯上。 吏部因为京察的事已经快被弹劾的折子埋了。’ 卫将军听到王宁远这么说,立马起身对着王宁远深深的施礼。 ‘王大人如此大度,更让老夫无话可说。 到底是因为自家子弟闯祸所致,赔礼自然是不能少的。’ 王宁远摇摇头,‘万万不可,王家若是收了,万一事发就更说不清了。 卫将军的心王某懂,如今朝堂还是小心为妙。’ 卫将军是真想将备下的厚礼送出去,可王宁远都说了他也不能强逼人家收礼。 拉扯起来反而会结仇。 除了玉马,其它礼物都原封不动的重新放到卫家马车上。 卫将军也不上轿,就这么溜达着出了胡同。 卫若兰刚出胡同,看了一眼冯紫英挑眉一笑。 没成想卫将军已经停下脚步转身盯住他。 爹还没叫出口,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 卫若兰摸着自己的左脸吃惊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打不过跑了,已经矮了人家三分,如今看到王家小子的态度是不是更窝火。 以后见了他只能低头! 以为人家大事化小就是好事,王宁远是让咱们闭嘴。 他家的事不能漏出去! 三个孩子打废六个护卫,王家不定想网谁呢! 王宁远没有收礼,以后苦主收拾你们,我们连回嘴的借口都没有。 那些文臣有一百种法子收拾咱们家,笔杆子杀人才真不见血。 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们光明正大行事,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荤招。’ 说完卫将军上了轿子,叹口气说了一声,‘一个书生读什么兵法,难缠。 隐而不发更让人更忧心!’ 自己嘀咕完,掀开轿帘。 ‘明日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到营里去,秋后再回来。’ 冯紫英、卫若兰双双脸色发苦,才从营里回来又得回去。 王宁远在府门口就开始教育儿子。 ‘可看懂了?’ 德哥儿咧嘴笑着点点头,‘懂了! 以后别惹我,在惹我坑死他们,他们也无话可说。 可一不可二!’ 王宁远拍拍儿子的脑袋,‘以后怎么用他们两个看你的。’ 王宁远借着给媳妇按摩的机会将事都说了。 张穗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恨恨的咬牙说道。 ‘等大嫂回去的,等孩子出生先收拾江南那帮士绅。 物理消灭,他们能赶的上我们。’ 有些事俩口子之间瞒不住,不如让媳妇多琢磨琢磨,多用用脑子挺好。 连着两天陛下没有早朝,没有午朝,消失整整两天。 连顺忠亲王都不见身影,中枢更是各种消息在暗地里传播。 躲在西苑里的太上皇也异常安静。 第三天中午,夏家老仆扶着骑马而归的夏吉到了皇后寝宫前。 五品以上的文武百官齐聚,必要让皇后娘娘给一个准话。 日头越来越毒,百官们依然整齐的排列在寝宫前。 皇后娘娘寝宫大门紧闭,禁卫手握钢刀护在门前。 身后不知谁喊了一句,‘苏公公来了。’ 手里捧着圣旨的苏培盛,刚露面,几位重臣就快步围住他。 夏吉更是一把抓住苏培盛胸口的衣服。 ‘陛下何在,为何三日未曾露面。’ 苏培盛右手举起圣旨,‘夏尚书莫急,陛下圣旨到。’ 姚夔哪里管那么多,劈手夺过苏培盛手里的圣旨,打开就看。 看完合上圣旨,右手握着圣旨一伸就用力打在苏培盛的胸膛。 苏培盛按住圣旨,一脸的委屈。 整整三天,陛下到了居庸关,还调动京营,居然没有一点风声传出。 听完圣旨,百官们的心态更是无法言喻。 陛下对京营和京城的掌控已经如此严密了嘛? 午饭都顾得吃,百官按照圣旨的意思,或坐马车,或骑马的向居庸关赶。 王宁远将家里送来的吃食给相熟的官员送去。 手里拿着药酒和食盒无视礼部官员和御史的眼神赶到夏吉的那车边。 夏吉正和姚夔、李秉同车商议,看到王宁远,夏吉脸色一变。 ‘胡闹,你把礼制当什么,赶紧滚回去! 陛下等不及了,要收京营兵权,你给老夫安稳点。’ 王宁远放下食盒和药酒打马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天色刚暗的时候文武百官这才赶到灯火通明的居庸关。 居庸关内数万兵马无边无沿,营帐拒马箭塔角楼一应俱全。 负责外围巡逻的并不是京中三大营,而是大同镇的兵马。 检查过百官的印信,这才排列整齐的向中军大营走去。 路过左右炮营时,里面一片安静,除了值守的军士,其它军士正围成圈捧着大碗安静的吃饭。 空气中还隐隐飘来鸡肉和羊肉的香味。 王宁远却看到两边红衣大炮的不同。 第178章 改革血泪八 王宁远掐着指头算完,不由再次为工匠们感叹。 如此短的时间就有如此成绩,实在让人佩服。 越靠近中心大帐巡逻的军伍越多。 从手持铁枪腰挎钢刀,到背着火枪手持脚踏弩,越来越严密。 营中空地明亮无比,雍庆帝一身金色铠甲正手扶在沙盘上认真的听着身边将领的讲解。 百官的目光都在陛下身上,噼啪作响的火盆边跪下的将领根本无人关注。 王宁远身边户部的官员轻轻碰了一下王宁远。 ‘陛下身边的是蒙古降将之后,赐姓徒!’ 王宁远心中一惊,皇家姓氏,非夺旗斩将之功不会有此荣宠。 ‘兄弟三人都悍勇无双,这位是徒阁,行二,大同镇总兵。 徒闸,行一,现在甘肃镇任参将,镇守嘉峪关,心思细腻,带兵有方。 更是文武双全,西宁郡王对其赞赏有加,徒闸却对皇家忠贞无二。 徒闻,只知他在禁卫军中,适合职位,兵部并无存档。’ ‘敢问阁下是?’ 说话的官员微微一笑,‘持正兄!在下任户部陕甘清吏司郎中。 杜敏,杜谦润!’ 王宁远小幅度的拱拱手,‘歉润兄有礼。’ 原来是刚从陕西调任户部的官员。 还是经自己手调任的,难怪对王宁远示好。 曾任过三年兵部给事中,难怪对兵部的事这么了解。 雍庆帝总算想起从京城赶来的百官,手扶这剑柄,走到百官跟前。 叩拜之后,雍庆帝一脸的严肃。 ‘将他们几个喝兵血的败类给朕带上来。’ 两位游击将军,四位守备被神机营军士推到百官面前。 ‘兵部尚书,五军都督府左右都督何在,后军山西都指挥使,指挥同知何在!’ 几个被点名的官员战战兢兢的出列。 大军演武哪有不见血的,雍庆帝呕心沥血搭的舞台,没人人头祭旗怎显得庄重。 ‘一个游击将军手握三千兵马,居然缺额一半有余。 得将令居然需要向卫所借兵,连刀枪战甲都配备不齐。 两日半的行军路程,居然拖拖拉拉三日半才到。’ 说着雍庆帝抬起一脚踹到一位游击将军肩部。 后倒之后立马又爬回来,恭敬的跪好。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陛下开恩!’ ‘一位将官行军中居然有一半是坐在轿子里的。 三日半的行军,军士只食两餐,到了大营更是躺下一片。 朕的边疆就是靠他们守护嘛,朝廷收取百姓的民脂民膏就养了这样的将士。 兵部武选司就是如此报答朕的信任? 卫所土地一半改籍成将官的私田,侵吞军屯去探难取物,兵部兵法难道只在给朕的奏折中。’ 不掀开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在百官前掀开盖子,山西一地的军屯卫所必将重新梳理。 这是要彻底清理山西卫所、大同、宣府、山西三个军镇,稳住这里才能慢慢梳理蓟州镇,辽镇。 北静王居然让出宣府,这可是对荣国府的背刺。 北静一系退出宣府,京城需要防备的只有蓟州镇,辽镇方向。 有京营在已经足够,除非辽东起大战急需扩兵。 百官中有几位腿软一下跪倒在地,他们的仕途就此完结,甚至一家老小都得走在发配的路上。 京察中激烈的碰撞如此多,可叶盛自从上任吏部侍郎,却依然没有手松的打算。 这次陛下突然对山西军镇卫所开刀,吏部、都察院的压力必将巨减。 ‘着刑部侍郎赵焕为钦差,由三法司,兵部为辅彻底厘清山西军卫。’ 雍庆帝说完,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翰林学士立马拟好圣旨。 犹如现场办公一般瞬间完成。 数万大军之中,就是有想法也得忍着。 命只有一条,苟活也是活。 没看雍庆帝强忍着没拔剑将两位游击将军立马斩杀嘛! 皇帝震怒之下,赵焕的工作效率自然提升。 在陛下和百官的目光里,赵焕请示了三法司和兵部尚书,钦差队伍立马组成完毕。 用过印信,几位被拎出来当做鸡的将领在哀求中被提走。 雍庆帝脸上的表情轻松不少,这才请着剩余的百官到了中军大营后方。 虽然同样是灯火通明,摆放整齐的矮桌蒲团的确少了几分肃杀之气。 整整一下午都没能如厕的官员这才在军士的指引下去了茅房。 大营中一切都井井有条,如同九宫格一般清晰。 各个营中都有自己的取水处,驻马处,茅房,伙房。 什么地方都要看品级,茅房虽然位置不少,可看看身上的官服,王宁远只能老实的忍着在一边等候。 如此大的临时营寨,茅房却异味不大,果然有些诀窍。 等王宁远进去,这才看到埋入地底的大缸,以及上面的盖子。 上面放的东西不就马桶嘛,难怪呢! 小解完,拿起水瓢用水冲冲,这才仔细看看茅厕。 地上的石灰,以及盆中的沤燃的驱蚊草,果然用心。 只是当看到今晚的晚饭时,王宁远忍着笑看向那些所谓的重臣。 全是野菜,连窝头里都是野菜。 清炒的野菜看着也不像油水多的样子,可怜的那点鸡蛋渣依然倔强的在火光下泛着金黄色。 左右看看,邻桌上的待遇也相差无几后这才安心。 虽然有酒杯,也不奢求有美酒,只要能下咽就好。 自从进了大营,那些处处讲着守礼的礼部官员就没了踪影。 又不是国朝大宴,规矩自然没那么多。 王宁远拿起筷子对着左右乡邻的官员示意后,就一手筷子,一手窝头慢慢吃了起来。 看到前面空出来的位置,王宁远一点这才发现都是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的官员。 本次演武最主要的还是京营,看来京营将领的调整已经必不可免。 雍庆帝既然已经展示出自己对京营和大同宣府的控制力,剔除二心者也是水到渠成。 随口吐出一块小石子,心里止不住骂娘。 这些伙夫难道不知道来吃饭的是百官,黑面也就罢了,虽然粗糙好在没有异味。 只是这石子的量是不是过于多了! 就着苦涩的野菜,王宁远吃了一个半饱。 第179章 改革血泪九 一身金黄铠甲的雍庆帝在五军都督府的官员拥簇下再次出现在百官面前。 行礼后,等陛下坐下,百官才依次落座。 主位上陛下身后那位手握刀柄,长相如同张飞一般的将军立马凸显出来。 那里不该是祁秉忠嘛,禁卫军将领换了。 果然在对面脸色铁青的王子腾下手坐着的正是顶盔掼甲的祁秉忠。 王子腾的脸色能好看才怪,京营节度使,三大营调军他居然毫不知情。 深耕多年的京营,原来自己只是一个空架子,一个傀儡。 若他还不能有新的履职,不多的心腹将领该如何安置? 以后还如何在朝堂立足! 王子腾眯着眼睛看向内阁首辅几位重臣的位置。 只要王家的根还在金陵,江南的士绅集团有的是法子制约王家。 王子腾若是不整合四大家族的有生力量,想挣脱江南集团谈何容易。 王宁远突然对甑家感兴趣起来,这个不显山不露水豪门才是金陵的定海神针。 只要甑家在,江南起码还能维持必要的平衡。 只要甑家有异,江南必将分出无数山头。 这个世界还真是奇妙,内里总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看似抽出一根木条建筑会立马倒塌,可在木条背后总会还连接着一个木条。 它们互相制约,却又互相依存。 也不知陛下挥出这柄利剑效果如何,是劈开风浪,还是划过水面后又恢复平静。 果然还有菜未上,只是这量是不是也太少了,一小碗野山菌炖鸡肉,一小碗糠萝卜炖羊肉,一小碟野菜蒸面。 端起麻油闻闻,味道不错,可见伙夫是有底子的。 只是鸡肉是不是过份了,怎么除了脖子就是鸡架,虽然香气扑鼻,可也不能一块肉不给。 王宁远伸着脖子一看,相邻的两桌也没强到哪去。 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还真是浊酒! 麻油往蒸面上一倒,王宁远就开始慢慢的用餐。 陛下绝对是有意的,面条色相差点却筋道十足,不错! 这羊肉就不能多煮几分嘛,膻味其大不说,还十分有嚼头。 那些老臣可有苦头喽! 颠簸了一下午的百官有了食物垫底,脸色这才好了起来。 雍庆帝端起酒杯走到相对的四列矮桌中央。 百官们双手捧杯等着陛下。 ‘此次演武没有提前告知众位爱卿,是朕之过。’ 说完双手捧着酒爵对着左右两边示意,将酒一饮而尽。 等百官们将酒满上,雍庆帝叹口气。 ‘虽然演武并未达到朕所期望,可也算有所得。 只是以后朕在向户部要银子必会更加艰难。 夏爱卿削减各处开支,如今却养出如此军兵是朕之过。’ 说完双手举起酒爵再次一饮而尽。 君辱臣死,陛下都认错了,总要有人为边军和京营的腐烂负责。 至于这锅谁背,可以沟通交换嘛! ‘朕一向赏罚分明,此次演武中同样有军纪严明、带兵有方的军中翘楚。 大同总兵徒阁何在?’ 徒阁一身顶盔掼甲,脚步从容的走到雍庆帝一丈外,单膝跪地,声音洪亮的回答道。 ‘末将在!’ 雍庆帝招招手,‘徒总兵,来!’ 雍庆帝拍拍徒阁的手臂,‘既然赏罚分明,朕也不吝啬。 不过朕也穷,希望爱卿不要嫌弃。’ ‘末将不敢!’ ‘朕特意从京城给你挑了一所宅院,整修完毕后爱卿即可将家眷安置在内。’ 雍庆帝一把拉住即将下拜感谢的徒阁。 ‘朕也知道大同镇下军屯有限,特在辽东给你留出一片土地。 树大分叉,总不能军士在前为国守边,家眷却还饿着肚子。 放心前往辽东的军中家眷,朕会从内帑中给他们购置牛羊耕犁。 来给徒爱卿上酒。’ 徒阁能不明白什么意思嘛,再次单膝跪地感谢雍庆帝。 只是看着手里的酒,却又明确的拒绝道。 ‘陛下,末将有令在身,有军法在前不得饮酒。’ 徒阁手里已经捧着倒满酒的碗,雍庆帝和百官也都笑眯眯的看着。 徒阁一咬牙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谢陛下赐酒!’ 王宁远这次可看清,也闻的真切。 徒阁饮的酒明显就和自己桌上的不同。 虽然是浊酒,王宁远还是将最后一点全部倒进酒杯。 到底还是在军中,有这么一壶酒已经算是不错。 没见雍庆帝也是只喝了一壶就再也没动酒爵嘛! 无论文武大臣都是好演员,更会替自己扬名。 百官们开始互相走动,联络感情或者谈论局势时,有眼明的已经看到徒阁光着上身在受军法了。 军中法度文官虽不能说全部知晓,可了解个大体还是没问题。 徒阁按军法来说没资格在中军大营受军法。 大家又都是明眼人,军棍打在徒阁的身上到底有没有假还是能看的出。 这出戏到底是给军中将士看的,还是给文武百官看的,或者两者都有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喽。 既然百官都到了居庸关,总要拿出些真材实料展示一番。 夜里王宁远听着大帐内的呼噜声、磨牙声、梦话声也是翻来覆去。 感觉自己刚入睡,外面的鼓声已经响起。 在军中可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随意用清水洗洗脸,漱漱口。 更没人替你整理头发,这披肩长发真是让人烦恼。 还在烦恼的不止王宁远一个。 在将士嘶吼喊杀的声音里,端着米粥,拿着窝头就着腌菜吃早饭也别有一番风味。 百官骑马跟在陛下龙辇后到了演武的山头。 远处山头下整齐列队的千人队还能勉强看清,可一会分散演武的时候能看清什么。 果然地位不够就没有人权,御座周围的重臣手里可都拿着单筒望远镜镜呢。 王宁远的视线里,山头内如何排兵布阵的根本看不清。 随着五位手执令旗的旗官舞动令旗,攻防也立即开始。 山头上的军寨明显是提前搭建的,哪怕守方占着优势,依稀能够看到有军士扛着麻包在加固军寨。 这不明显的骑兵攻打守军寨的步兵嘛,只是一比五的比例是不是低了些。 第180章 改革血泪十 虽然演武比真实的战争好了许多,最起码各个军镇守卫土堡的将士不会各个穿铠甲。 山下的简易的投石机已经将人头大的石头抛向军寨。 随后举着木盾的攻方军士躲在其后开始进攻。 虽然手里拿着木刀木枪,来那么两下也不是开玩笑的。 天上的石头一停,守方的军士从躲避的暗堡里出来,开始用没有箭头且裹着白布的弓箭反攻。 双方还是紧守演武规则,虽然攻防如火却也没有人触犯规则。 进攻的千人队在损失三成后就退了下来。 王宁远眯着眼睛实在难受,这才悄悄的溜到李秉身后。 接过单筒望远镜一看,攻防已经换人,几位将官已经蹲在地上开始激烈的谈论起来。 守方部分军士也垂头丧气的从山头军寨下来。 其余的正努力加固军寨,刚才落入的石头更是被利用起来。 绳网里装着石头就这么明晃晃的挂在寨墙上。 看到攻方已经抬出八牛弩,王宁远忍不住问道。 ‘世叔,这样会不会伤亡过大。 就是改过的弩箭威力也不是人体能承受的!’ 李秉哼了一声,‘当年异族扰边比现在更恶毒。 就是演武没你想的那般惨烈,难得有机会在陛下面前展现一下勇武和谋略,他们心里有数。 这就是给咱们看的,边军将士不容易,让朝中官员不可过于苛责。’ 就算如此第二场攻防结束后,还是有军士或被搀扶或被抬着去接受治疗。 望远镜里的普通军士不知是热的流汗,还是冷汗,可能说笑就证明并无大碍。 一上午的攻防,除了火攻,各种手段都展示了不少。 闻着山下飘来的肉香,嚼着手里的干将,看着远处的骑兵的表演,其中滋味真是没法说。 给点热茶不好吗,嘴里都已经起泡了。 晒了一上午,有些年纪大的文臣已经被抬下去了,看雍庆帝的作风,明显更像是在考验文武百官。 午饭过后,老式的红衣大炮被推了出来。 山上的军寨内的军士全部撤了出来。 昨日被陛下点名的六位罪将跪在红衣大炮前。 他们身边光着膀子,手持鬼头大刀的刽子手却更加抢眼。 杀鸡儆猴,这才到了高潮。 雍庆帝手一挥,令旗一挥立马六个人头落地。 清理过后,随着红衣大炮旁的军士操作和各种旗语挥舞,瞬间一阵轰隆声作响。 目视距离内,红衣大炮阵地到山头军寨有两里半左右。 随着炮口的蓝烟升起,军寨内转瞬间便被炮火覆盖,各种木屑石头飞起,瞬间一片烟尘。 二十门红衣大炮的威力亲眼见证果然震撼无比。 等尘埃落定,军寨已经一片杂乱。 武官还好,文官们短时间内寂静一片。 可这还没有完,有人看到雍庆帝举起手里的单筒望远镜看向远处,立马也转向跟随。 看到和红衣大炮不同,并且带有车轮的大炮,见过的自然不会大惊小怪。 可没有见过的立马开始用心起来。 李秉将手里的望远镜往后一递。 ‘这次工部的效率不错,京营整改已经无可避免。’ 王宁远刚找到祁秉忠的位置,新大炮阵地就升起尘土。 放下望远镜,立马转头看向对面山头。 一阵火光之后,本来残留的军寨瞬间化为灰烬。 雍庆帝似乎觉得给百官的震撼还不够,对身边的令官再次说道。 ‘令火炮营再来一轮!’ 这次有心人已经开始计算,距离和火炮的威力。 差距如此明显,这种冲击对武官更为致命。 倒是和文官群里的热烈形成鲜明对比。 随着祁秉忠打马回禀,文武百官也已经整齐列队。 雍庆帝并没有长篇大论,只是令祁秉忠将新炮的适用成果整理完整送到御前。 演武结束,有功将士的名单整理送入兵部。 来时的紧张和回去时的放松完全不同。 泱泱大国这次的底气更足,建功立业的时代来临没有人会不兴奋。 大炮制造是一个系统工业,如今除了中央朝廷,其它藩王和躲在老鼠洞的勋贵还无法制造。 只要朝廷按部就班,想武力造反的路已经被堵死。 居庸关的演武自然在京城百姓口中大肆传播。 无论何朝何代天子脚下的百姓总是政治最敏感的人群。 六部忙碌的一塌糊涂,雍庆帝的一套组合拳,让江南学社也无法形成全力抨击京察。 随着城内百姓大早的坐着马车去西山行营观看武举,京察也到了尾声。 各部各省府的官员也如走马灯一般急赶赴任。 德哥儿翻着白眼送走阿桃和大班学长带队的观举团。 看到王宁远手里拿着折扇出来,德哥儿立马迎了上来。 ‘爹,我还是个孩子,雇佣童工就没有写入律法嘛!’ 王宁远将折扇合上敲敲儿子的脑袋。 ‘这是个好建议,你可以给夏尚书提。’ 说着看看儿子的打扮,整齐干练的一身粗布小厮打扮。 因为天热还特意改成半截袖和九分裤的模样。 反正岁数还小,也不需要留头,头顶两个冲天辫也够英气。 ‘这么多年才重启武举,不去看太可惜了! 夏老头也太不食人间烟火,连个假都不给。’ 王宁远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性,主动换了话题。 ‘跟在夏吉身边,在户部跑腿有什么感觉?’ 德哥儿哎了一声,‘比想象中的严密复杂多了。 真是佩服史书上的那些大贪官,在如此严密的数据下还能贪去如此多的银子,真是人才。’ 王宁远摇摇头,‘你小子是不是尽往北方清吏司的职房跑了! 夏尚书刚整理完北方当然一片欣欣向荣,数据清楚明白了。 看着,夏税入京,江南的乱子立马起来,那里才是重点。 土地黄册多年未改,里面的水份大了,加上北方漕运修整完毕,他们不得想着法子从江南坑。 记住嘴严点,跟在大佬身边这才能锻炼人。’ 爷俩一路上随意买点吃的,一边吐槽一边往长安街走。 东长安街门外,夏吉的轿子已经等在那了。 ‘令德,一会将最近五年漕运的存档都整理出来,尤其是损耗。 再去兵部将漕标进十年调动,裁撤的存档一并取来。’ 第181章 能者多劳 听完吩咐,德哥儿撅着嘴看了一眼父亲。 王宁远只能微笑以对,玩耍的时候你翻天都没事。 夏吉安排的事你亲爹也没法插手。 德哥儿对着夏吉拱拱手,应了一声是,立马跟着夏吉身边的老仆离去。 ‘莫要心疼,这是他必须要经历的。 陛下就是特意放慢你的升迁,可你依然在朝中过于明显。 赵南星是顶在前面,可官员选任到底是经你手。 六部变化能瞒住谁,那些言官只会一味撕咬。 首辅已经松口,今年江南赋税同去岁不变,让我腾出手整理漕运。 他们倒是也想更快的加速海运推进。’ 提起漕运夏吉也头疼,数十万漕丁处理不好,立马就成火药桶。 海运可吸收不了这么多人,愿意重新拿起锄头的也不多。 ‘听说林如海给你家出借了不少书籍?’ 王宁远点点头,林如海真是一位别扭的父亲。 ‘偶有书信来往,他有一女寄居在荣国府。 倒是随我表妹来过几次府里。 特意托付我照顾一二。’ 夏吉哼了一声,‘自视甚高,却又无霹雳手段。 管好姑苏林氏一族,又何须将亲生闺女寄养于外家。 几个林氏不孝子,打杀一顿扔进大牢就是。 留在族里不是败坏家族名声是什么! 一方豪族落到如此田地,还不思悔改,愚蠢透顶!’ 一届探花就被夏吉三言两语损的一无是处。 林如海入官场少不了家族的扶持和付出。 入了官场就不能单单为官,还得为家族未来谋划考虑。 这是话语权比重的问题,一个家族有一位高官,哪怕不是族长说话同样有分量。 哪怕为官者激进,最后家族落魄起码也谋划过努力过。 如同祁同伟一般,身后有乡亲亲戚的支持,就必须为他们谋划。 只是路子不对罢了,可凝聚力却不会散。 通讯和流通如此缓慢的当下,不抱团更是不可能的。 怎么选路才是重中之重,和家族离心,哪怕近在咫尺也无法借力。 如今林如海步履维艰身边却无族人的身影,一旦有变,姑苏林氏必将收回投资。 还在法律和道德上占据高点,让人无法辩驳。 早朝上依然吵吵嚷嚷,这次是为了京城排水渠整理的事。 顺天府因为预算的事和户部在朝堂吵的不可开交。 这个夏季各部都在忙碌,王宁远却异常轻松,只是天热大着肚子的张穗不太好过。 德哥儿给夏吉提出分流部分漕丁去江南各处大湖去讨生活。 有了朝廷的支持,几个水匪反给漕丁锦上添花。 从江南士绅集团身上又切下一块,夏吉自然十分满意。 只是德哥儿他却越用越顺手。 随着王子腾上任九省统制,武举完成,京营改革也正如火如荼。 随着八月节前,王家又添一女,各地也进入了丰收的季节。 王宁远一身官服在永定门外的接官亭满心的等待着。 看到远处钦差大臣的旗帜,王宁远立马整理一下官服,让刘槐赶紧将准备好的酒菜摆在石桌上。 一身绯色官服,一脸黝黑,最显眼的就是到胸口的胡须。 个头不高,也就一米六出头的吏部左侍郎黄岩从轿子里出来。 ‘黄大人,一切安好! 姚尚书特意让下官相迎,大人劳苦功劳,陛下特下旨让您回府静养三日在面圣。 秦将军已经入西山大营,过几日秋收大典会特旨许她陪同。’ 黄岩对着皇城的方向拱拱手,‘圣恭安!’ ‘吾皇甚安!’ 黄岩哈哈一笑,拍拍王宁远的胳膊。 ‘持正居然如此好大,倒像是军中猛士。 一路游山玩水,倒是忘了艰辛。 咱们坐下聊。’ 钦差的仪仗让到接官亭边,后面的行人这才赶超过去。 一位圆脸的青年骑在马上好奇的看着和黄岩把臂言欢的王宁远。 身后轿子帘子掀起一角,看到有目光望来立马又放了下来。 黄岩看到王宁远的目光,笑着问道。 ‘持正识得此人?’ 王宁远摇摇头,‘富贵之家,还有奴仆护卫,可是勋贵?’ 黄岩看着轿子远去,仪仗也都有了饭食这才拉着王宁远进了接官亭。 一杯酒下肚,黄岩这才笑着说道。 ‘骑马的那位是紫微舍人之后,金陵薛家薛蟠。 后面轿子里是来待选的薛家女。’ 王宁远苦笑着摇摇头,‘他们倒是自在,在金陵刚上任的知府贾雨村为了薛蟠的案子正被御史弹劾呢!’ 黄岩哈哈一笑,‘是王子腾还是贾政为谋取薛家的宝贝出手了。 此事于我等无关,来饮酒! 咱们神交已久,借持正的酒敬持正。’ 放下酒杯,黄岩夹着猪耳慢慢的品尝着。 ‘持正果然用心,知道老夫好这一口。 那个鬼地方此生老夫是不想踏足了,湿热的让人烦闷。 还是京城的干爽让人舒坦。’ 王宁远端起酒杯,‘黄大人一战定西南,更是将当地土司梳理完毕。 毕其功于一役,自然不需再入西南,可大人在西南之地必将万家生佛。’ 黄岩摇摇头,放下筷子。 ‘都是些土鸡瓦狗罢了,没用多少心思。 只是当地气候之恶劣比之西南更甚。 还是和京中勋贵世家掰手腕来的更加痛快。 来饮酒,饮酒!’ 两人饮酒饮的痛快,黄岩却一下低落下来。 ‘持正,真想再多和你共事,可身不由己啊!’ 刚才聊西南见闻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急转直下。 ‘大人?’ ‘圣心! 无私好也不好!太过无私就是劳碌命。 老夫有些后悔了,持正要是早两月来信告之,也不至于此。’ 王宁远哦了一声,‘可是因为竹纸之事给大人带来不便,那到真是下官之罪。’ 黄岩摇摇头,‘老夫在西南并未为自己留一丝产业,更没带回金银。 除了两车书籍,别无它物。 持正看我可像胸有大志之人!’ 王宁远听完一愣,‘大人那些言官的狂吠何必放在心上。 出外办差哪有不被弹劾的!’ 黄岩摇摇头,‘老夫不贪财好色,处于权力更没有更高的追求。 可却闯下了莫大的名头。’ 第182章 能者多劳二 ‘持正,数万大军入关后,瞬间就被肢解,陛下心中是怕的。’ 王宁远看看四周,立马小声道。 ‘大人慎言!’ 黄岩摆摆手,‘无碍,老夫独自进京,陛下难道还不容。 持正,我儿已在蜀地准备竹纸作坊,望你能护佑一二。 陛下已经下密信,让老夫收集西域的地方志和舆图。 此遭西域,老夫必定要走的。 好在西域有帮手,比起下西南可强了太多! 来饮酒。’ 到底是信任还是防备,王宁远也一时想不通。 为官之道上王宁远学的还有很多,品级越高斗争和相处的方式自然更多。 有人愿意指导,王宁远自然会耐心聆听。 于此同时,宁荣大街荣国府西角门外,以贾琏为首的贾家小辈都在门口等候。 以薛家现在的身份和地位真没资格让荣国府大开中门迎候。 听完贾政身边长随的话,贾琏不由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老爷是说的梨香院! 那可是爷爷当年容养,听戏的地方,荣庆堂没给个信?’ 贾琏小声询问的时候,身边贾宝玉又是伸着脖子往街口看,还得听着贾琏这里的对话,脸上的喜悦和焦急不时转换。 ‘梨香院,怎么如此远,不能住荣庆堂嘛,大家住一起多热闹,还能一起高乐!’ 贾琏看了一眼贾宝玉,‘同来的还有薛姨妈和蟠哥儿,如何让一家分离! 收声,不高兴,自己个去质问老爷去!’ 贾宝玉一听立马缩了一下脖子,看的贾环扭过头去忍笑。 却看到贾琮面无表情,抿着嘴角,分明是不高兴。 贾兰看到贾环的目光,伸手拉拉贾琮,小声的叫琮叔。 ‘琮哥儿你不高兴,听说薛家可是皇商,家里有得是银子! 回头我哄些银子出来,带你去海甸采莲蓬去。’ 贾琮嘴一撇,‘一个皇商就这么劳师动众,切! 海甸莲蓬有什么好,上面落的全是灰。 有时间带你去王家庄子上烤鸡吃。’ 说完又是嘴角一拉,不再开口。 贾环拉拉贾琮,‘怎么不说了!’ 听到这话,贾兰立马抬起右手用袖子遮住脸,抖动的身体和噗呲声明显是在偷笑。 ‘琮哥儿,说说!’ 贾琮木着脸,小声回道。 ‘德哥儿天天在户部打杂,晚上还要在夏府读书,好不容易休沐还得在家哄姐儿。 再想去庄子耍,要等姐儿再大些。’ 贾环撇撇嘴,‘就去吃了两次那个什么烤肉,有这么难忘嘛!’ 贾宝玉一句来了,几个小子都向东街角看去。 骑在马背上的薛蟠,衣着华贵,少年风流模样,嘴角带笑,挺着胸膛,目不斜视,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将军得胜还朝呢! 看到薛蟠如此,贾宝玉心里对薛姐姐越发好奇,哥哥都如此,妹妹得是什么颜色。 想到荣庆堂里的林妹妹一时之间却又难以取舍。 贾琏这会也是无奈,昨日傍午薛家就要进京的消息就送进贾府。 可薛家住哪里到现在荣庆堂的态度越发的模糊。 看来老太君是不喜欢一家商户住进荣国府的,皇商不也是商嘛! 贾琏甩甩衣袖,回头瞪了一眼和贾琮拉扯的贾环。 贾环一吸鼻子立马双手下垂,恭敬的站好。 薛蟠骑马刚到西角门,贾家的小厮立马躬身施礼。 ‘小的们给薛大爷、薛姨妈、薛大小姐问安。’ 薛蟠骑在马上呵呵一笑,对着贾琏几个拱拱手。 ‘安,来啊,看赏。’ 薛家下人还真是不知低调或者是为了展示财力。 没有荷包,贾家的来迎接的小厮,门房每人一个二两的银判。 贾环看的眼睛都直了,只是他是主人家没法拿赏。 薛蟠刚下马,贾琏就迎了上来。 贾琏心里自然有点不高兴,在门口就这么散银子,这群见钱眼开的混账还不天天围着你家转。 ‘蟠哥儿,夫人和凤姐儿天天盼,你们总算到京了。 一路上可还安稳,姨妈可还安泰。’ 薛蟠拱拱手,‘安稳安稳! 进了北直隶就一路跟吏部黄侍郎同行,再不开眼的宵小也不敢在钦差面前放肆。’ 谁说薛蟠傻,拉虎皮的本事还是有些功力。 贾琏一时也分不清真假,吏部的名头就连荣国府都不敢随意借用。 拉起薛蟠的手腕,宛如亲兄弟一般向着贾宝玉几个走去。 薛蟠看到贾宝玉左顾右怕的样子脸上的微笑更浓。 将自己妹妹嫁入荣国府是母亲给妹妹选的第二条路,第一条自然是入宫。 凭借妹妹的聪明伶俐加上薛家的底蕴,想出头并不难。 ‘蟠哥儿,这是宝玉!’ 宝玉拱手施礼叫了一声,表兄。 薛蟠托住贾宝玉的双臂将宝玉扶起。 ‘宝玉表弟,表弟果然贵气逼人,风姿俊朗。’ ‘宝玉谢表哥赞!’ 薛蟠还想在握着宝玉的手再说几句,贾琏不礼貌的出手打断。 ‘夫人还带着府中女眷翘首以盼呢,咱们有得是时间叙话。 这是贾环,环哥儿,行三! 这是贾琮,琮哥儿,行三。’ 薛蟠一愣就想明白了,笑着拱拱手。 贾环还讨好的笑笑,嘴里亲热的叫着表哥。 贾琮也只是拱拱手! ‘这是珠大哥家的兰哥儿,你表侄。’ 贾兰一拉衣摆就准备跪下请安。 还好薛蟠还知道街上行人多,加之他也没备见面礼,一把就拉住了贾兰。 ‘兰哥儿都这么大了!’ 说着看看贾琮和贾兰身上的青衣,分明是学堂里学子服。 ‘可是已经入学,要用心学业,将来咱们叔侄一起科场扬名也是一场佳话!’ 听到这话贾琮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薛蟠。 还真是志向远大,科场有这么容易。 刑部李家的哥儿在学堂已经算是顶尖,可连个顺天府秀才都没考下来。 真是大言不惭,亓师都说是经验笔力不足,明年学堂必出秀才。 贾兰现在可没这个自信,真入科场肯定少不了表舅的操持。 在学堂里太多科场的事他都听说了,当然这也是王家学堂内的秘密。 他连母亲都没说过,说了也没用,只会让母亲担心。 贾兰看到薛蟠的手奔着自己的脸就来了,赶紧往后一闪。 第183章 能者多劳三 贾琏看到贾兰的动作,立马上前拉住薛蟠的手腕。 贾兰作为荣国府里年纪最小的主子,也是最中正的。 虽然名声不显,等闲之辈还真不敢议论他一句。 小学究更是家里最重视规矩的。 当然贾琏也无暇关注他,现在的贾兰在王家别的没学会,养名他学了个十足。 再说他和贾琮亲近,有些事贾琮也能替他蹿倒着让贾环去闹。 ‘姨妈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进府见过亲人在叙话。’ 轿子刚进了角门,贾琮就一把拉住贾兰。 ‘琏二哥,我和兰哥儿一起去梨香院看着他们安置。 省得他们没个轻重在惹的姨妈一家不快。’ 贾环还没想好去哪呢,贾琮已经没了身影。 贾琮努努嘴,示意贾兰看马车前的轿子。 三顶轿子,两顶进了西角门,这一顶却跟着往宁荣后街走。 贾兰摇摇头,看了一眼正和薛家下人攀谈的周瑞。 ‘一会你去哪?’ 贾兰想想母亲也在荣庆堂同薛家母女说话,难得有半日假。 ‘一会将薛家送到梨香院,我想去趟玉石铺子! 姐儿没过洗三,百日礼咱们该备下。’ 贾琮点点头,‘对,差点忘了这茬,同去同去,可曾带了银子!’ 贾兰白了贾琮一眼,‘荣国府三字足矣。 再说咱们还能定多贵重的,小心挨德哥儿收拾!’ 马车停在梨香院后街门边,轿子却进了小院。 贾琮心里一动,拉着贾兰进了梨香院。 看到眉目间带着胭脂痣的十一二岁少女,贾琮和贾兰一愣。 互相看了一眼都悄悄退出小院! 两人出了宁荣府后街,贾琮这才忍不住问道。 ‘德哥儿说薛家的人命官司是因为买女子打死人? 看刚才那女子,似乎是薛蟠的房中人,不会就是她。’ 贾兰摇摇头,‘看似正人君子,就算被身边人算计,驭下之能也上不得台面。 为一女子惹上人命官司,还收进房里,果然是好色之徒! 行事更是毫无收敛,家有万贯也得被哄了去。’ 贾琮却是两手一拍,‘有钱好啊,咱们替薛家扬扬名。 育婴堂不是还缺银子嘛,回头和德哥儿商量一下。 能者多劳,反正薛家有钱。’ 荣国府里,贾琏正带着薛蟠去拜见老爷贾政。 一扭头的工夫,身后的弟弟侄子一个不见。 贾政虽然觊觎薛家手里的东西,如今薛家一家三口入了荣国府,贾政反而不急了。 薛蟠一个放在明面上的靶子,贾政哪里有工夫搭理他。 薛蟠在贾政外书房磕了两个头,就被打发了。 贾政和王夫人才是从一个被窝里睡出来的。 一个算计薛家银子,一个算计薛家情报系统。 ‘姨夫可是对我不喜,怎么连面都不见!’ 贾琏虽然管着荣国府的外事,但是很多事也看不透彻。 ‘表弟误会老爷了,礼部正为皇家准备秋社,哪里有工夫顾府里的事。 老爷自从任礼部郎中以来,整日里忙的不可开交,更是身心俱疲。 表弟入京可有急务需要处理,若有不明之处,我倒是能代劳。’ 薛蟠摇摇头,‘此次主要是送宝钗进京待选,并无其它要务。’ 薛蟠倒是还留了一手,去户部结账和审查薛家的买卖的事都没提。 翌日,贾琮接过贾兰手里的青竹箱,转身放在马车。 ‘今儿怎么带着这个书包,双肩包呢?’ 贾兰伸出手示意贾琮拉他一把。 等坐进马车,贾兰这才笑着对车夫说道。 ‘李叔咱们走!’ 贾兰打开青竹箱,这个才是平常大家上学堂时用的书包。 王家那个皮质的双肩背包那才是异类和奢侈品。 不过现在也不算异类了,德哥儿他们一起筹办的玩具店已经在海甸租到了地。 更是已经雇了不少手脚麻利的妇人在制作双肩背包和公文包。 背包还好,公文包在朝廷里已经成了主流。 贾琮接过递来的油纸包鼻子一动。 ‘大嫂又给你开小灶了,你们娘俩的小日子真是舒服。’ 贾兰指指车夫,贾琮立马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大叔,您的朝食!’ 老李可是高兴坏了,谁能想到一个在庄子上驾车的老把事会被挑出来给少爷驾马车。 ‘我娘说您有心了,还特意从庄子挑小彩送给我们娘俩。 这是我娘带着丫鬟包的香葱鸡蛋的小包子。’ 老李接过包子顺手放进怀里,虽然有点烫可心更烫。 多少年没管过庄子的小姐,今年突然开始管庄子,更是将两家占主家便宜的庄户头卖去了辽东。 百十两银子投进庄子,庄子今年明显的更好。 不送鲜菜、鸡蛋、刚宰杀的鸡鸭还不被庄子里的妇人给挠破脸。 要不说还是少爷们的路子广,庄户各家房前屋后种的菜,每日来府上前都是自己送到食肆的。 别看不多,长年累月的也不是一笔小钱。 贾兰又拿出一包递给贾琮,‘别看了,这些是给同窗的。 昨儿可是收到了薛家给的礼?’ 贾琮嘴里吃着东西,点点头。 对着贾兰比划出两根手指。 ‘一封二十两的银子?’ 贾琮点点头,又伸出一根手指点了两下。 贾兰眉头一皱,‘一身衣服鞋袜,一套笔墨纸砚! 还有呢?’ 贾琮将嘴里的包子咽下去,‘四封点心,一般。 就是常礼,无甚特色! 你呢!’ ‘百两银子,两身锦衣,两套文房四宝,虽不是凡品,也不是我这年纪该用的。 还有一个玉佩,品相一般。 还真是看人下菜碟,环三叔那里同你差不多。 不过宝叔那里光是名扇子就两把,还有一荷包宝石。’ 贾兰拍拍青竹箱,‘我娘让我把两套文房四宝都带了来。 一会送给亓师和谭师,算咱们叔侄俩一人一套。 您可别多嘴透了出去,德哥儿不喜欢咱们在学堂里攀比。’ 贾琮白了一眼贾兰,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 ‘环哥就这么屁颠屁颠的跟着去了荣庆堂那不是什么都没捞到?’ 贾兰摇摇头,‘那倒不是。 昨儿夜里还给我显摆在荣庆堂喝的六安茶,也不知跟谁学的,还品的头头是道。’ 第184章 能者多劳四 马车到了王家后门,贾兰下了马车还不忘嘱咐车夫老李。 ‘李叔,中午别忘了吃饭,莫喝生水,一文钱的茶够你喝到饱。 遇到麻烦就去玩具工坊找人,我给他们说过。’ 老李点点头,嘴里催促道,‘两位少爷快去学堂,别误了时辰。’ 直到贾琮贾兰两个进了门,老李这才跳上马车,一边吃包子一边往西直门赶。 那里的集市才叫热闹,从金银铺子到菜摊、针头线脑的摊子应有尽有,干净不说还没有那些花胳膊打扰。 现在城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也喜欢去逛。 自己一天跑几趟也能挣几十文钱,想想就舒坦。 皇后娘娘您老人家一定要长命百岁。 梨香院薛家也吃完朝食,正听着京城典当铺老掌柜的汇报。 ‘二舅爷从薛家要走的宅子送给了吏部文选司郎中王宁远大人。 现在这个宅子在顺天府过了档,在其侄子王令泰名下。 王令泰在工部任九品司务,主管工部文吏。’ 老掌柜刚说完,薛蟠立马问道,‘可能赎回?’ 老掌柜摇摇头,‘现在就是二舅爷也不敢开口说赎回宅子。 王大人长子今年九岁,已经跟在户部尚书身边跑腿就学。 王家和刑部尚书李家更是通家之好。 王大人更是荣国府珠大奶奶的表兄。’ 怎么关系如此复杂,薛宝钗眉头一皱,‘为何不早日报来!’ 老掌柜看了一眼薛姨妈,闭口不言。 薛宝钗立马明白过来,应该是舅舅王子腾嘱咐过的。 ‘大房的琮哥儿和珠大奶奶家的兰哥儿可是在这位王家就学。’ 老掌柜点点头,‘听说当时贾老爷还不太乐意,是王大人强求的。’ 薛姨妈冷不丁的插了一句,‘嫡庶不分,乱家之源。’ 老掌柜眼睑下垂,全当没听到。 乱家,贾家乱家都到不了这些小辈。 乱王家,王家学堂里的规矩多着呢,只知学了什么,怎么教的外面却一无所知。 今年的秀才试,据顺天府教谕私下说王家学堂里的两个学子四书五经欠点火候,可学识之杂之广让他吃惊。 只是顺天府秀才已经有定,又因为岁数小这才没点。 ‘娘,您不是和大姨妈有约,一起念佛嘛,别误了时辰!’ 薛姨妈嘴里说着是是是,这才赶紧让丫鬟赶紧给她更衣。 等母亲带着丫鬟离开,薛宝钗这才开口说道。 ‘哥,昨儿晚上可曾见到琮哥儿!’ 薛蟠摇摇头,‘听了你的信,结束酒局立马就去了大老爷院里。 大老爷没见到,大夫人还在荣庆堂,琮哥儿说是已经睡下。 礼是琮哥儿的奶哥哥接的。’ 薛宝钗也是头疼,自己这个哥哥什么德行她在清楚不过。 怎么就和贾琏喝起来个没头。 ‘妹妹可是有不妥!’ 薛宝钗摇摇头,‘也怪咱们心太急,给琮哥儿的礼轻了!’ 薛蟠当什么事呢,原来是礼物的事。 ‘妹子放心,都在荣国府住,想补上法子多了!’ 薛宝钗点点头,看着老掌柜问道。 ‘金陵新任知府可是得了这位王大人的相助?’ 老掌柜点点头,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是。 只是这位王大人不止收了贾、王两家的礼,就连林家也被他狠狠的敲了一笔。 具体多少银子还真无法探知。 说来也奇怪,其它求官人这位王大人是一个不见。 他家的管家也是有胆气,一回不听,两回不劝,第三次在投帖子直接当面就将帖子扔出来。 勋贵家求官,只要不是特别的官位,要是银子来从不手软。 连北静王门下文官也是一视同仁。’ 薛蟠听完这才诧异的看向自己妹妹。 ‘贾琮一个庶出,就算在王家学堂读书,还能影响到王大人?’ 薛宝钗没有回答,反而看向老掌柜。 ‘秉公堂学堂,无论学子年纪大小都以王家公子王令德为首。 无论春日种树,菜夏季采菌子,同各家庄子以及散农订立养兔文书都是同进同出,且秩序鲜明。 据说燕山内不少穷困农户家里秉公学堂不止订立养兔的文书,还订立养鸡娃的文书。 六只鸡娃用一只三斤的鸡就能顶费用,其它的都是现钱回收。 铺子的伙计去看过,如今山内贫农家里有鸡蛋的不在少数。 有些勤快的人家已经在打草籽在准备冬日的鸡食! 仅鸡和兔子每年农户家就有不下两贯钱的收入,还不算鸡蛋。’ 看到兄妹俩的迷茫,老掌柜这才解释道。 ‘王家是用炕在孵鸡娃,每月都会有鸡娃出来。 现在北直隶都有小商贩前往王家庄子进鸡娃。 听说司农寺还在试种适合鸡鸭食用耐储的牧草。’ 说着掌柜拿出身后的文件包,递给薛蟠。 ‘家兔的皮不如野外长绒兔,可价格下来,有些散农家也能用来制作过冬衣物。 家里的皮毛生意需得重新谋划。 少爷,王家惹不得,王家夫人生产,皇后娘娘带着宫里御医亲自登门。 赐名馨字! 只鸡娃和兔子王家养活顺天府和北直隶百姓不下万人。 更别说现在京城内最火的炒鸡食肆。 连工部工匠下工后都能几人凑一起美食一顿。 炒鸡的食肆还自己起了一个行会,统一采购酒水、油脂、粮食。 据说主意也是出自王家学堂的一个学子,现在在顺天府任文吏。’ 薛蟠仔细看着老掌柜的公文包,上面的铜制纽扣异常精巧。 ‘家主,这个纽扣机关据说是墨家传人做的。 说着老掌柜上前打开纽扣机关。 家主请看,这里还有他们工坊的印记“秦之美”! 据说王家公子还特意让工坊掌柜去顺天府和户部落了档。’ 薛蟠只顾的欣赏包,薛宝钗却好奇的问道。 ‘为何落档?’ 老掌柜叹口气,‘据传刑部请了不少大商去商谈新的商税。 秦之美工坊已经在准备补交今年的商税。’ 说着看了一眼薛蟠,‘如今家主进京,说不定刑部也会请家主去商谈。’ 薛蟠起身提着公文包试试,‘这个包多少银子!’ 老掌柜伸出手掌比划一下,‘五两,兔子皮的!’ 第185章 能者多劳五 薛蟠拎在手里还臭美呢,对于价格完全没有那么敏感。 ‘五两,倒是不贵!’ 老掌柜都懒得搭理他。 薛宝钗倒是敏感,‘兔皮,那还有别的皮制包?’ 老掌柜点点头,‘猪皮,从八百文到二两的都有。 秦之美已经出了专门给女子的包,只是价格过于贵,没有在民间见到。 户部裁撤的不少漕丁已经在苏皖等地经营湖泊。 有些地方听说要养猪婆龙!’ 薛蟠一乐,‘难怪在路上说连长江上的江匪都销声匿迹。 这些漕丁各个都是要钱不要命。’ 自己这个家主对于经商还真是反应慢。 湖泊一旦被朝廷掌控,各种湖产的价格大跌,江南士绅豪族必受打击,江南的乱子也会越来越多。 更熟悉互相撕咬起来也会更加血腥。 老掌柜也不指望家主薛蟠立马能开窍,在最后用心辅助两年薛家也就该回乡养老了。 接过公文包,抽出一叠整理好的回执印信。 ‘家主,薛家生意以后都得您出首,这是去岁至今宫里采购的回执。 账目都挂在户部,您抽空去户部提银消账。’ 薛蟠接过回执,都是分类并且按日期和地区给皇家采买宫里的回执印信。 薛蟠捏着手里的回执一时有些头大,平日里虽然自大,可户部是什么地方。 一次还接触如此多的清吏司官员。 等再抬头时,房里只剩下了自己。 薛宝钗这会正在院里和老掌柜低声交谈。 ‘小姐,明年选秀您必被筛下,贾政贾老爷不会在没拿到东西之前让您入宫。 入住荣国府虽然躲过江南士绅的一时抢夺,可王家和贾家的目的却更加明确。 京中看似安稳,可各方试探一直没有停过。 太上皇虽然露面不多,可宫外的供奉和采买一直没停过。 薛家的采购多半都是出自西苑太上皇处。 北直隶旱灾有些皇商秘密送了不少俊俏的童男童女入西苑。 还有不少送进替太上皇炼丹的道观中,宁国府敬老爷那里就接了十双童男童女。 他们自认做的隐蔽,有心人依然能探得!’ 薛宝钗搅着手里的帕子,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不是刚出虎穴又入龙潭嘛! ‘陛下那里?’ 老掌柜摇摇头,‘太上皇,北静王,南安郡王,甚至西宁郡王都试探过老奴,可陛下却一动不动。 小姐,北镇抚司内也在分裂,加上皇城司,薛家并不是陛下首选。’ 说着还叹口气,‘小姐一路北上,各处铺子也去了不少,可有所得! 人心大了,都有了自己的计较,不出重手,吃里扒外之徒会越来越多。 在京中一定要小心行事,万万不可冲动,一定要看好家主。’ 持重之言薛宝钗自然能听的进去。 ‘王宁远大人那里?’ 老掌柜摇摇头,‘王家的幕僚韩先生只是试探了一下薛家就再也没了动静。 犯忌讳,其它问题可以接触,关于暗桩之事千万莫要提及。 王宁远的肩膀还扛不起来。’ 薛宝钗点点头表示明白,‘还有其它的嘛!’ ‘户部、工部还有王家在石景山开了一个新铁矿,并且拿下西山以及晋地的煤矿开采权。 那里守卫森严,可也有所得。 负责如此大工坊的居然是出自王家的一个丫鬟之夫,名叫张冲。 属下除了工部大匠和工部官员,还有就是出自王家的学堂的学子。 他们也才刚弱冠之龄。’ 国朝控制最严格的就是盐铁,如今再加上粮和茶。 改革已经动了铁,动盐也就在眼下了。 薛宝钗都不用老掌柜提醒,脱口而出的问道。 ‘您的意思是薛家可以进军盐业!’ 老掌柜点点头,‘与其维护和省府的铺子,不如转而进军盐业。 齐鲁之地盐场增加,陛下为了弥补东平郡王,出海到倭国、朝鲜、甚至到海西的盐全交给他经营。 山、陕之地的盐主要供应北方,还通过互市运往漠南、漠北之地。 春时和漠北各族关于食盐互市商谈了不下十场。 具体内容连负责接待使节商谈借粮的贾政贾老爷都不知。 如今宁夏镇河套地正在恢复农耕,那里的盐池可不比山、陕少。 夏吉和陛下果然手段了得,拿下太原镇、大同镇、宣府军权,那些靠走私私盐的晋商断了一臂不说,私卖粮食的通道也被切断。’ 薛宝钗到底是女子,只听说居庸关演武、武举,京营大动。 却没想到陛下和夏吉君臣一下拿下了漠南漠北的商贸通道。 ‘黄侍郎入西南近两年,说是平定叛乱,打通茶马古道。 收复缅甸之余更是梳理了西南商贸,蜀地井盐南下之路已开,天府之过兴盛之日不远矣。’ 薛宝钗都听迷糊了,忍不住问道。 ‘老掌柜,既然陛下和户部有了章程,北地和西南盐业也就没了薛家插手的机会。 江南和东南盐业如今局势您该了解才对。 江南之地握在世家豪族手里,东南握于南安郡王之手,薛家出路在哪里?’ 老掌柜指指西北,‘薛家破局之处就在西北,且就在王家身上。 更需借助二房薛蝌少爷手里的力量。’ 薛宝钗眼睛大睁,小声的问道。 ‘西北除了宁夏镇还有盐?’ 老掌柜肯定的点点头,‘老奴特意一直注意着工部和户部的动静。 河西走廊兰县西南高原上必有盐湖,西南平乱的军伍已经迁移过去。 嘉峪关守将可是陛下钦点,哈密卫如今也有起色。’ 薛宝钗现在只恨自己是女儿身,高原出盐那是多好的机会。 西域之地虽然地广人稀,可陛下不会让西域一直在混乱之下。 ‘我会给蝌哥儿去信,薛家能不能脱身,西北盐业至关重要。 您受累再多打听一下,回头有了章程,咱们再议!’ 薛宝钗亲自将老掌柜送到门外,家里到底还有忠心之士。 只是想起大哥薛宝钗更是一阵烦闷。 香菱端着托盘上面放着茶点进了正房。 ‘大哥,才吃了朝食,您又饿了?’ 薛蟠看了妹妹,‘被娘唠叨一早,哪有心思进食。’ 第186章 能者多劳六 薛蟠嘴里吃着点心,却不忘嘱咐薛宝钗。 ‘妹子,受累你先看看回执,挑出相熟的官员所在的清吏司。 一进京还没有高乐,就得忙活皇家的事,真是烦闷。’ 薛宝钗一边挑拣,嘴里一边回道。 ‘去户部提银消账之事可以缓缓,大哥倒是可以出门去打听一下王家。’ 薛蟠眼睛一亮,‘妹子,你的意思为兄能出去转转。’ 只要一说出去玩乐,薛蟠立马兴奋起来。 ‘大哥切莫忘了正事,行事更要低调些,切莫再惹是生非。’ 薛蟠连点心也不吃了,起身拍拍自己的胸脯。 ‘妹子只管放心,打听消息这种事为兄最擅长。’ 说完立马去换了衣服,点齐跟班出了梨香院。 傍晚时分,一身富家公子打扮的薛蟠烦闷的坐在茶摊前。 ‘打听清楚了,贾琮贾兰叔侄俩每日下学必经过此地。’ 身边的小厮肯定的点点头。 ‘荣国府的仆人只要收了银子就没有不说的话。 他们说每日回府必经过此地。’ 正说着小厮凑到薛蟠面前小声的说道来了。 薛蟠一把把小厮的脑袋推开,‘自己嘴里什么味不知道嘛。 本少爷又不是没给你银子,就能要点好酒,真臭。’ 说完拿起桌上的折扇就走到街道边。 马车的车帘都没有,贾兰正拿着折扇给贾琮扇风。 ‘没事你惹乌雅的海东青干嘛,天生飞的你还能跑的过它。 也是带了脚套,不然伤的还是您!’ 贾琮大口喘着气,‘还以为乌雅哄我,谁知道做了伪装还被那扁毛畜牲给寻到。 乌雅就是故意想看我出丑,听听就他和巴特的笑声大。 明儿不给他带点心!’ 正说着贾琮身子往前一拱,差点撞着额头。 一肚子火正想发泄呢,抬头一看手里握着折扇施礼的不正是薛蟠嘛! 这是财神爷,必须客气。 ‘薛大爷,您这是?’ 老李无奈,跳下马车拉着马往街道边的空地上靠靠。 薛蟠一跳,一下坐上马车。 扭着头满脸带笑的问道,‘琮哥儿可知哪里有特色吃食,有好酒吃。 我这刚入京,人生地不熟连个好馆子都寻不到。’ 贾琮听了心里都乐开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有银子还怕找不到好吃食。 贾琮看看贾兰,贾兰摇摇头。 ‘无碍,在舅父家吃饭也不是一两次了,娘心里有数! 只是琮叔,德哥儿可说了咱们正长身子不许喝酒,不许去烟花之地。’ 贾琮敲了贾兰脑袋一下,‘聒噪,学堂里三令五申我还能不记得。 还用德哥儿来压我,鬼心眼不少。’ 薛蟠好奇的看着贾琮,怎么就和荣国府的下人说的差距这么大。 ‘李叔,齐鲁会馆!’ 薛蟠扭过脸一脸的笑意,对付贾琮这么大的孩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菜倒是没少点,贾兰还斯文点,贾琮吃起来那就洒脱多了。 薛蟠问了不少,学业上的事贾琮两个倒是没有瞒着。 王家的事那是一点不提,德哥儿的事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 连着吃了两天好的,薛蟠也没了耐心。 贾家的事自然逃不过贾政的眼睛。 什么人进了梨香院,薛蟠这两日去了哪,见了什么人家里的下人都汇报的一清二楚。 ‘请了不少富家子饮酒,在茶馆喝茶玩闹? 就这些? 没去铺子查账,梳理生意!’ 贾政拧着眉头,对于薛蟠的行事也是摸不到头脑。 ‘让兰哥儿来!’ 看到贾兰青衣胸口上秉公堂学堂几个字,贾政就觉得碍眼。 自己家的后辈,居然到别人府上求学,简直就是没脸。 先是考教了贾兰的学问,贾政心里这才舒服些。 问过薛蟠的事,贾政心里也有了眉目。 薛家这是想投王家? 王家虽然有些产业,可对勋贵的态度却异常恶劣。 看着贾兰挺着腰板离开,贾政又让人请了宝玉来。 正和薛姨妈喝茶闲谈的王夫人听说老爷只是考教了贾兰的学问,也没多言语。 只是听到贾政又将宝玉叫了过去,哪里还坐的住。 点起爪牙立马向着贾政的外书房杀去。 看到王夫人急急忙忙的离开,贾环立马扔掉手里的毛笔。 鼻子一吸,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出了小佛堂,一看屋里连一个丫鬟都没留下,立马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一边品茶还一边学着王夫人的架势眯着眼虚盘着手里的佛珠。 贾环正美呢,自己的丫鬟彩霞就闯了进来。 ‘就知道您要作妖。 老爷考教二少爷的学门必将大发雷霆,夫人哪里舍得。 要是让她看到您这样,还不是您受罪!’ 贾环却一点也担心,‘哪里有那般快。 哭爹喊娘,怎么不得折腾半个时辰。 那位可是她的心肝。’ 说着拿起一个茶杯就给彩霞倒了一杯。 ‘尝尝,这鸟禅茶也无甚特别。’ 彩霞一口将小茶碗的茶喝尽,拉着贾环就外拽。 一会这里就要成为是非之地,还是躲远点的好。 贾环没有挣扎,只是顺手拿走了两个小茶碗。 他是太了解王夫人了,回了这里不打几件东西出气,气就顺不了。 王夫人一动,荣国府正路就没有不知道的。 李纨嘱咐了贾兰两句,立马带着丫鬟往贾政外书房赶。 做做样子也得去,不然下次王夫人看到李纨脸的更冷。 赵姨娘靠在小院门边,嘴里吃着南瓜子,一脸笑容的看着脚步匆匆的李纨一行人。 看到贾环和彩霞,赵姨娘拍拍手,一把拧住贾环的耳朵。 ‘孽障还知道回家,怎么不在正房里献殷勤了。 你可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可别学探春那个白眼狼。 算你识相,还知道躲。’ 贾环踮着脚尖,嘴里一个劲的喊着疼。 小院的门一关,赵姨娘的笑声,连正在温书的贾兰都能听到。 进了赵姨娘的房里,所有丫鬟都退了出去,贾环这里从怀里掏出两个小茶碗。 ‘算你还有点良心!’ 说着拿着两个小茶碗就在烛台前看起来。 ‘周瑞家的没少从夫人房里顺东西,我儿总算开窍了!’ 说着放下小茶碗,捧着贾环的脸亲了一口。 第187章 能者多劳七 王夫人一行赶到贾政外书房时,贾宝玉的哭声正从书房里传出。 同时还夹杂着贾政暴怒的质问声。 ‘我让你禄蠹,禄蠹。 知不知道荣国府有如今场面都是贾家祖辈这些禄蠹拿命挣出来的。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孽障。’ 论起骂人,贾政倒是和赵姨娘如出一辙。 戒尺啪的一声打在贾宝玉的屁股上。 噢的一声,听的王夫人肝直颤,不由的加快脚步。 薛姨妈却是满心后悔,当初自己要是不拦着老爷,蟠哥儿也不会成如今这般模样。 看到焦急如火的王夫人,贾政的长随也只能低头当没看到。 书房门一推开,王夫人嘴里凄厉的嘶喊声就喷了出来。 ‘我的儿啊,我可怜的儿啊!’ 喊着已经扑到长凳跟前捧起一脸泪水加鼻涕宝玉的脸。 ‘娘,爹要打死我,打死我!’ 不提死还好,一提死王夫人就想起了大儿子贾珠。 毒蛇一般的目光就射向贾政。 贾政哼了一声,将手里的戒尺往地下一扔。 ‘慈母多败儿! 你就护着,护着!’ ‘我身上掉下来的的肉,我不护着谁护着。 老爷巴不得逼死我们母子,好腾位置!’ 贾政一甩袍袖,‘蠢妇,只会一味的胡搅蛮缠。’ 说完抬腿就走,仿佛多看一眼都能污了自己的眼睛。 宝贝疙瘩挨打,整个荣国府正院都动了起来。 这不贾母身边的鸳鸯都赶了过来,身后更是领着壮婆子带着滑竿。 一路哭声带着埋怨的抬着贾宝玉赶往荣庆堂。 府里的姐妹、嫂子也都别安生了,都赶往贾母处探望贾宝玉。 翌日一早,贾母坐在主位上,家里的主子、小姐都垂手立在一旁。 屋子中间贾赦兄弟俩板正的跪在那里。 放下茶杯,贾母嫌弃的看了一眼两个儿子。 ‘你们两个不孝子这是要逼死我!’ 贾赦还睡眼朦胧,明显酒劲还没过。 正院里昨夜里热闹,贾赦自然多喝了几杯。 荣国府的事他能看不清楚,只要老母亲在一天,宝玉想靠读书考功名出头,想都别想。 科场功名是那么好拿的,十年寒窗都是少的,二十年皓首穷经依然在举人外徘徊的大有人在。 科场得名人脉、学问、才情缺一不可。 天时地利人和,贾家又占了多少。 只要自己活过母亲,爵位? 贾宝玉你连想都不要想。 贾赦轻轻扭头看了一眼贾政,府里人以为贾政高升,贾赦能看不清内里。 陛下给勋贵们留些香火情罢了,瞧瞧那个王宁远收钱之后在收拾勋贵系官员手软过吗! ‘整日就知道喝酒作乐,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屋里抬,荣国府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贾赦一听怎么还冲自己来了,赶紧磕了一个头。 ‘母亲,这话从何说起,儿子已经多半年没往房里添人了。’ 贾赦也是个脸皮厚的,贾母提起这一茬,他倒是顺竿爬。 ‘母亲,还是您心疼儿子,知道房里没个知冷知热的。 近日扬州会馆来了几个姑娘,不光长相柔美,更是才情了得。 母亲您让公中给儿子拿一千两银子,明儿儿子就将人抬进府里。 以后让她日日给您请安。’ 一段话好悬没将贾母气的仰倒过去。 鸳鸯一个劲的给贾母顺气。 邢大夫人对于贾母看来的目光一点反应没有,心里却在盘算着一千两银子自己还能落一百两。 贾母骂了一句孽障,就示意鸳鸯给她送口茶。 一口茶下肚,贾母缓了两息,这才开口。 ‘兰哥儿和琮哥儿怎么还没到! 我倒要看看兰哥儿学如何出色,能让亲爹往死里打宝玉。 你这是打宝玉,你这剜我的心。’ 李纨纳闷的抬头去看贾母,眼里的埋怨一闪而过。 老祖宗就能这么说话,听到婆婆耳里成了什么,给我们孤儿寡母上眼药? 叫兰哥儿不问他亲娘,派荣庆堂丫鬟去? 李纨低着脑袋,手里搅着帕子走了出来。 蹲礼后这才说道,‘祖母,兰哥卯时初(五点)就已经出府去学堂了!’ 这次不光贾母盯着李纨,所有在场的人都看向李纨。 这都大半年了,府里居然没人议论贾琮贾兰何时去入学。 贾母像是没听清一般,反问了一句卯时? 李纨低着脑袋,语气就像没有感情的木头一般。 ‘是的祖母,兰哥每日亥时一刻就寝,早上寅时二刻起,洗漱温书朝食后就出门就学。’ 虽然震惊,可贾母的思路却很清奇。 ‘小小年纪睡不好,如何长身子!’ 李纨全当没听到,贾兰自从去了王家学堂,性子活了不说,更能吃能睡,长的快着呢。 冬日里的衣服都短了,现在李纨正忙着给贾兰贾琮做冬衣呢! 贾母觉得今日屋里的各个都碍眼,没一个省心的。 ‘宝玉才入学,哪里不会你就用心教。 你父亲在世时也没见动不动就动手打你们!’ 贾母一开口,李纨立马退到婆婆身边。 满心都在想怎么应付婆婆的刁难。 贾赦兄弟俩对于母亲睁眼说瞎话的能力有了新的认识。 无论东府还是荣国府,小辈的学业不好长辈可没少动手。 要不东府贾敬也不会在代化公去后如此孟浪。 最后连官都不愿意做,直接去求仙问道。 至于那些家丑不提也罢。 贾赦扭头注视着贾政的表情,好读书! 那你倒是同敬大哥学学考个进士出来,最后不是恩隐入朝为官。 知子莫若父,贾政几斤几两父亲能不清楚,不安排好。 自己这个好二弟也就是另外一个贾代儒。 还真以为自己手段高明,不是有荣国府和史家兜底朝廷里谁认你! ‘母亲,宝玉既然已经入学就得守族学的规矩。 整日吊儿郎当,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如何使的。 若不用心读书,荣国府又将何去何从!’ 说完贾政抬起头扫了一眼房里人的表情。 王熙凤嘴唇一抿明显有些不高兴。 邢大夫人自然看向贾赦,几个小姐更是各有各的思量。 贾赦眼里更是露出凶光看着自己的好二弟。 真行,总找机会试探母亲是! 第188章 能者多劳八 贾母脸上的肉抖动两下,立马又觉得呼吸不畅。 鸳鸯喊着丫鬟赶紧倒茶,自己接着替贾母顺气。 女眷们是乱了,可跪在地上的贾赦兄弟俩却一动没动。 ‘二弟还真是有心。 怎么宗人府已经将宝玉写入玉蝶了,为兄怎么没听说。 正好今日无事,倒要去宗人府问个明白。’ 听到这话贾政一脸的无所谓,贾母立马就呼吸顺畅了。 ‘不孝子,我还活着呢! 怎么现在就想分了荣国府的家业不成。’ 听到母亲说话中气十足,贾政也只能小声回了一句,‘儿子不敢!’ 至于何种心思却让人一时摸不清。 真以为窃居正路是件好事,贾政如今可是在礼部。 真是骑虎难下,左右为难。 ‘母亲,时辰到了,儿子还得去礼部点卯。’ 贾政就这么施施然的走了,贾赦却厚着脸皮起身去问贾母讨要银子。 如同堵气一般,就要将母亲嘴里那句脏的臭的都抬进府里实现。 荣国府因为宝玉挨打一上午都处于低压环境。 一群姐妹围着荣庆堂对着宝玉嘘寒问暖好不热闹。 在家窝了一上午的薛蟠哪能受得了这个,索性拿出回执印信,挑拣一番后决定去户部提银消账。 和皇家做买卖要的是名份,挣多少银子并不是第一位。 有了皇家的名头,才能在民间不断的扩充自己的商业版图。 这是无形中在透支皇家甚至是朝廷的信用,受到欺压的小商户、小工坊主、农户只会认为朝廷官员无识人之明,甚至是保护伞一同助纣为孽。 薛蟠今日也知道低调为何物,一身棉布衣服,身上不该佩戴的饰品全都没了踪影。 手里拿着公文包,身后跟着一个小厮好奇的看着礼部门口的热闹。 到底是大家族皇商出身,进出的那些人明显不是官员,倒是和自家的气质有几分相似。 还有那些露着黑黢黢脚脖子的明显更像农户,只是地多了些而已。 到底没看明白什么事,薛蟠摇摇头往户部门口走去。 户部门廊下右边放着一张长条桌,现在正围着三位小吏和一个半大孩子在吃饭。 嘴里嚼着东西,也没耽误聊天。 ‘德哥儿,谁想出的这招,以前最清闲的礼部,如今比集市都热闹。 用您的话说那就是时辰紧,任务重,重阳宫宴要是办不好,礼部还怎么抬头看人。’ 一身粗布衣衫的德哥儿,用筷子给说话的小吏夹了一块肉。 ‘这么客气干嘛,户部文吏哪个没吃过我家的饭。 可不能嫌弃啊,就是味道寡淡了些。’ 边上自然有人捧,‘都知道,谁家还没个媳妇做月子。 好好的肉还能扔了,那不是败家子。 府上小姐百日宴,我等必有薄礼送上。’ 德哥儿用手拉出鸡骨头,往食盒里一扔。 ‘切,王家还缺你们那点礼,好好办公足矣。 夏爷爷那是没银子忙,有银子更忙,千万别出了差错。 年底双奉、节奉少不了大家的。’ 说着用筷子指指礼部方向,‘看到没,谁家东西好重阳宫宴后见分晓。 到时户部怎么定节礼还不一清二楚。’ 看到有人想插嘴,德哥儿直接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知道你们不缺这点吃食,户部就是小吏日子过得也不差。 王家学堂真满了,求我也没用。 顺忠亲王家也不接收,一视同仁。 听我的错不了,海甸那里顺天府的官学不差。 无论校舍、环境、吃食、先生都是顶尖的。 说句大言不惭的话,比起国子监更严、更全面、更值得信赖。’ 文吏听到立马放下手里的碗,对着德哥儿拱拱手。 ‘有您这句话就成,过几日休沐我就让家里孩子过去。 城北的学堂束修实在是承受不起,死要钱!’ 到底有人发现薛蟠两个。 ‘衙门重地,莫在这里停留!’ 户部,打杂,半大孩子,没错这个就是贾琮叔侄俩嘴里的德哥儿。 ‘在下是皇商薛家的主事人,今日特来户部消账。’ 德哥儿一边细嚼慢咽一边打量着薛蟠。 ‘你就是在金陵惹上人命官司的薛蟠?’ 薛蟠一脸的尴尬,最后也只能拱拱手。 ‘年少轻狂,被家仆和歹人算计,树大招风。’ 德哥儿冷笑一声,‘树大招风,薛家在金陵何许地位,能招人算计? 那得多大的名头! 既然知道是有人算计,干嘛不对簿公堂,私自潜逃是何道理!’ 德哥儿一开口,其它三位文吏都扭头看向薛蟠。 今天薛蟠的衣着打扮的确不像纨绔。 六部重地,别说薛家就是尚书家的马也进不来。 ‘实在是小的没有见识,见死了人就失了分寸。 家中女长辈更是六神无主,这才畏惧官府,更怕官官相护这才无奈出逃。’ 德哥儿胸口内袋里掏出手帕斯文的擦着嘴,眼睛却没有离开薛蟠。 等将手帕叠好重新放回去,这才点着薛蟠身边的小厮说道。 ‘管好自己的嘴,乱传话出去小心自己的小命。’ 看似是对薛蟠身边小厮说的,实则在警告身边户部的小吏。 既然薛家有所怀疑,让某些人将薛蟠当傻子看也没什么不好。 刚才稚嫩的脸上还带着凶厉,在看向薛蟠时已经满脸微笑。 ‘薛家大少爷怕是底子不干净,一旦府衙开审,有更多的苦主击鼓鸣冤?’ 薛蟠苦笑一下,难得还有不使性子的时候。 ‘德少爷说笑,薛家走南闯北,奉公守法还是能遵守的。 真是事发突然,一时无措,这才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 ‘无可挽回? 给苦主赔着银子,将失手打死人的家仆送到官府,连那拐卖人口的人牙子一同送去,薛家可曾做到一样! 事后更是毫无挽救之心,被人一味牵着鼻子走。 薛家经商多年难道只有贾、王两家人脉?’ 问完德哥儿起身,语气和气了不少。 ‘一会吃完将碗碟收入食盒放到门房即可!’ 说着对着三位小吏拱拱手,以示感谢。 ‘你随我来! 让你小厮在门口等着!’ 薛蟠面上一喜,看了一眼小厮,立马跟了上去。 第189章 能者多劳九 不错,起码薛家大少爷还知道衙门好进小鬼难缠,路过小吏的时候还知道拱拱手。 跟在德哥儿身后,一路上遇到的小吏或者官员都微笑着叫一声德哥儿。 德哥儿也是不厌其烦的不停拱手回礼,叫人。 进了户部尚书的职房,哪怕是第一次来,薛蟠也知道这必是大官的职房。 德哥儿进来后走到一个明显比正常书案矮的书案后的椅子上坐下。 ‘自己拿个鼓凳坐。’ 薛蟠一愣,这跟刚才那个牙尖嘴利的德哥儿明显不同。 ‘谢德少爷!’ 德哥儿摆摆手,‘别德少爷德少爷的,叫我德哥儿就行。 户部里都这么叫。 将回执印信取来。’ 德哥儿指指对面,示意薛蟠坐那就行。 接过回执印信,德哥儿咦了一声,拿起手边的算盘就扒拉起来。 ‘这是薛家所有的回执?’ 薛蟠一愣,立马摇头道。 ‘这是和薛家相熟清吏司的回执。’ 德哥儿点点头,难怪呢,夏家前几日来销账数额都比这大。 夏家只是负责采买花草盆景的皇商。 德哥儿微微一笑,说了一声等着,就起身离开了尚书职房。 盏茶的工夫,德哥儿就抱着一摞存档回来。 ‘薛蟠,汝父去世,你在丁忧期间户部的账目可一直是这位薛旬来处置!’ 薛蟠立马点点头,‘正是,这位是薛家在京城的老掌柜。 可是有疑问?’ 德哥儿摇摇头,‘没有。 只是想谢谢薛家慷慨解囊,每年只提走一半的银子,剩余的捐给户部。’ 谁说薛蟠不会说话。 ‘国事艰难,父亲一直教导在下,若是没有皇家和朝廷薛家也不能如此安稳的做买卖。 薛家不缺银子,交到户部手里能为朝廷百姓做更多的事。’ 德哥儿听薛蟠这么说,立马站了起来,对着西方拱拱手。 ‘薛家不愧为紫微舍人之后,果然心中有忠义,将皇家、朝廷、百姓挂在心中。’ 薛蟠被德哥儿的操作给感动的眼泪都下来了。 多少年了,还有人记得自家祖上为国朝的付出。 重新落座后,德哥儿示意薛蟠磨墨。 ‘我念,你记,回去将这几年的账目审理清楚,明日将去岁所有回执带来。’ 薛蟠一愣,‘可一同办理?’ 德哥儿微笑着点点头。 随着分类各地的数目报出,薛蟠眉头紧锁。 好不容易记录完,德哥儿这才笑着说道。 ‘有出入正常,有些蛀虫不收拾胃口越来越大。 等你真接手了薛家生意就明白了。 明日整理好,一起带过来!’ 看到薛蟠脸上的担忧,德哥儿笑着说道。 ‘放心,皇商又不止薛家,身正不怕影子斜。 机会摆在那里,能不能抓住就看你们的眼光,手段!’ ‘德哥儿,好好的去刑部调什么存档?’ 听到说话声,德哥儿立马站了起来。 ‘夏爷爷,赐宴如何,可满意!’ 夏吉哈哈一笑,‘小排骨炖的玉米不错。 其它菜色也清淡适合我的口味,陛下有心了!’ 德哥儿从夏吉长随手里接过存档,摆摆手。 ‘快去沏茶,艳些,大中午怎么就喝上了!’ 夏吉往椅子上一坐就高兴起来。 ‘今儿高兴,礼部的老匹夫和本官斗,他们还嫩了些! 重阳宫宴,扑买的确是好主意。 整日里只着几家皇商,欺行霸市的事少了? 多花几个银子,也得将此壁垒打破。 皇家又不是几家皇商的皇家,是天下万民的皇家。 更妙的是户部有机会插手审查扑买,妙! 若是办的不伦不类,本官倒想看看礼部的脸往哪里放! 最好此次秋闱没纰漏,不然礼部非得扒层皮下来。’ 德哥儿接过茶杯,双手奉到夏吉面前。 ‘您先喝口茶歇歇,公务不在这一时半刻。’ 夏吉喝着茶看着远处薛蟠抬抬下巴。 ‘这位是皇商薛家的主事人,也是为难薛家,如今当家主事的如此年轻。’ 夏吉点点头,‘忙你的就行。’ 德哥儿笑笑,这才拿起刑部存档回到自己的桌案。 打开一看,果然是金陵府注销薛蟠户籍的文书。 只是刑部一直没有批罢了,贾政这手未免也伸的太长! 将存档递给薛蟠,薛蟠看的眼睛大睁,左手不由握起拳头。 ‘冯家田产被他们瓜分,薛家也赔了银子,明明就是失手打死人,何至于此! 更别说冯渊本就是书生,名声也没好到哪去,如此叫嚣我如何能忍!’ 德哥儿嘻嘻一笑,‘放心,冯家的案子已经结了! 薛家赔银可有文书收据,那几个家仆不会也消失了?’ 薛蟠摇摇头,‘除了来京的,还有几个在金陵老宅。 德哥儿,是谁如此恶毒,注销户籍,我们薛家还如何行商。 这是断薛家根基!’ 德哥儿盯着薛蟠问道,‘薛蟠,你真不知道还是在这装傻! 你父连同你二叔相继去世,薛家这么大一块肥肉,想上来咬一口的多了。 王家贾家是想护着薛家,还是想拿块大的,你们家真不知!’ 说完德哥儿拿起桌上的蜜水喝了起来。 等薛蟠彻底安静下来,德哥儿这才笑着点点头。 ‘冷静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除了忍还能怎么办! 你母亲和妹妹毕竟是女子,还能出门抛头露面的行商不成。’ 说着用指节敲敲书案,‘你才是薛家的顶梁柱,如此不智如何担的起大任。 回去好好想想,明天带齐我要的东西来户部。’ 德哥儿亲自将薛蟠送出户部,还特意交代他议事时注意身边人。 回到尚书职房,夏吉笑着问道。 ‘薛家真可用?’ 德哥儿点点头,‘有些东西确实碰不得,可也分人。 陛下觉得薛家手里的线可有可无,对您来说有总比没有好。 只是费些功夫查探个真假罢了。 薛蟠在顽劣,可耳濡目染,最起码的分辨能力还不缺。 贴上皇家和朝廷与那些填不满胃口的勋贵士绅相比哪个占优他还能看不清? 我们只需要一个能老实执行户部政策的皇商,也算给其它皇商立一个标准。 薛蟠浑不吝的性子正好能做不少事!’ 第190章 能者多劳十 重要账册是必须握在自己手里的,更何况薛家这种有特殊任务的皇商。 薛蟠就是在不成器,账目和行商的门道也不缺。 正是因为他的粗鄙掩盖住他人情世故的一面。 薛宝钗都是人精,整日和妹妹在一起的人真就差的无可救药嘛! 下衙时分,薛姨妈这才带着薛宝钗回到梨香院。 薛姨妈也没工夫看正整理账目的薛蟠。 喊来丫鬟就让上茶,给她捏肩。 薛宝衩也是身若无骨一般瘫倒在榻上。 等丫鬟上了茶,薛蟠只让香菱留下,将其它人都赶了出去。 ‘也不知你姨妈是什么心思,压着环哥儿不让入学。 却对贾琮和贾兰入别家学堂一言不发。 还以为她得给李纨立立规矩,没成想却无事发生。 我这个姐姐难道变了性子!’ 薛宝衩一杯药茶下肚,这才长出一口气,这才有了精神。 ‘陪着她们说话,比读书看账目还劳累! 贾兰是小辈,哪怕以后下场得了功名也是宝玉的助力。 贾琮嘛,一个庶子,大房无人重视,以后宝玉也能收为己用。’ 若是以前妹妹这么说薛蟠绝对不反驳,只是今日见了德哥儿,薛蟠可不会这么认为。 助力,还不定是谁家的助力呢! 在荣国府眼里宝玉是下一代的核心,贾琏似乎都无可奈何。 可在外人眼里,贾府也没那般重要。 ‘哥,怎么将账册都摆出来了? 也不警醒着些!’ 薛姨妈一听这话,摆摆手上香菱停了动作。 ‘中午也没吃好,我去厨下看看,咱们早些用饭,早些休息。’ 说完就起身出了正房。 薛蟠一个眼神,香菱立马走到门边守着。 听完大哥的讲述,薛宝钗都觉得惊讶,自己大哥居然能忍到现在。 ‘将户部几省清吏司官员收银子的事和盘托出,大哥就不怕薛家不融于皇商之列!’ 薛蟠也是无奈,指指账目说道。 ‘咱们本身就挂在户部,太上皇那里采买越发少了,虽然给银子快,可去了吃拿卡要到手里还剩两成已经得天之福。 户部就是有捐银,起码还能剩四成有余。 如今家里买卖缩水,荣国府还不知后面有什么幺蛾子,能省就省。 何况德哥儿话里话外都是薛家识相,户部愿意出手护着薛家。 今日特意打听了一下,重阳宫宴所有采买都是扑买。 并不是价低者中,反而是普通小户得利者中。 抓紧将户部理清,咱们还能参与扑买,咱们家的宫花和香料可是无出其右者。’ 薛宝钗听到大哥这么说就知道这趟来京是来对了,只有身处险地,大哥才会动脑子。 ‘妹妹,你仔细的思量思量,我出趟门。’ 薛宝钗看着薛蟠又是一身纨绔子弟的打扮出了梨香院嘴角也不自觉的上翘。 自己哥哥可一点不傻,有些人情世故他还是通透的。 同样的地点,薛蟠又一次拦住了贾琮叔侄俩的马车。 看着薛蟠熟练的跳坐上马车,贾琮调笑着问道。 ‘今日府里这么安生,你还能出来玩乐!’ 薛蟠摇摇头,‘还是齐鲁会馆?’ 贾琮看了一眼贾兰,‘算了,去西便门,听说那里的炒鸡吃完后还能刷菜吃。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有嫩羊肉!’ 贾兰就纳闷了,怎么叔侄俩上的不是同一个学堂,怎么这些消息自己就不知道。 薛蟠对着贾琮就竖起大拇指,‘琮哥儿仁义,那就去吃炒鸡。 府里可不安生,一天都在围着宝贝疙瘩转。 光是老郎中就请了两位。’ ‘老爷下手这么狠,别是打坏了。’ 贾兰拉拉贾琮,对着他摇摇头。 虽然知道贾琮嘴上有数,可荣国府里最宝贝的存在还是少议论的好。 到了西便门外,贾琮一时也有些迷糊,人流不少好不容易找到幌子。 板栗炖鸡点上,几个小炒上的也快。 听到有妇人领着孩子在叫卖菊花糕,贾琮叫犹豫都没犹豫就让她们过来。 付铜钱的自然是薛蟠的小厮。 肚子里有了食,薛蟠这才开口问。 ‘今儿哥哥是真有难了,所以想问问德哥儿的事!’ 薛蟠也不拐弯抹角了,贾琮说起事来更能绕山跑,他可是见识过的。 贾琮夹着小菜吃着,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荣国府得宠的少爷呢。 一把拉住刚忙完的小二,‘小哥,咱们这有菊花茶没,最近喝菊花茶的多。’ 看到小二点头,贾琮是一点不客气,‘来壶最好的。’ 今儿薛蟠想问正事,肯定舍得的。 贾兰看看琮叔,将手里的菊花马蹄糕塞进嘴里。 咽下去后才开口问道。 ‘今儿您去户部了,见到德哥儿了?’ 薛蟠点点头,‘还说了不少薛家的事! 就是德哥儿和宝玉差不多大?’ 贾兰点点头,‘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像孩子? 不止你有这种感觉,学堂里的同窗都有,用德哥儿的话叫家庭教育。 他于我们的路不同,不能比较的。’ 看到薛蟠疑惑,贾兰这才小声的说道。 ‘虽然不同,他说的却很有道理。 舅父的势头,以后德哥恩荫进国子监出仕并不难。 四书五经德哥儿读过,却不想在埋守穷经,琮叔怎么说来着?’ 贾琮恩了一声,‘不可思想僵化,靠着四书五经八股文选出的官员并没有天下大同。 这也是为什么咱们学堂学科细分的原因,听说大班的还会细分,除了下场应试的,结业的年纪都会往后推。 海甸有几个擅长医牛医马的秋收后会入学堂。’ 薛蟠对王家学堂有教无类又有了新认识。 ‘不是,今儿听德哥儿说学堂满了,不是不再收学子了嘛!’ 贾兰摇摇头,低笑一下问道。 ‘可是和户部小吏说的,还推荐他们去海甸的学堂?’ 薛蟠点点头,‘用他的话说,海甸学堂才是批量生产学子的。 家里学堂要精英路线,反正第一位教站出来教学子的女先生要出自王家喽。 教的还是珠算,大夫人都认可的先生。’ 薛蟠愣了一下,反问道,‘珠算?’ 贾兰点点头,‘没错,王家掌柜们报账都赶不上她的手快!’ 第191章 入彀 算盘对于薛蟠来在了解不过。 商铺账房就没有不会的,更别说勋贵之家更是养着不少账房。 只是这都是谋生的技能,不入门下谁会教导这种学问。 贾兰指指贾琮,‘我们也学,只是不需要那么精罢了!’ 主菜上来了,贾琮看了一眼贾兰,示意他赶紧吃菜。 这是荣国府的贵公子,吃起饭来也不斯文嘛! 收回刚才的想法,这会可就斯文多了,开始品评了。 ‘确实是熟能生巧,如今食肆做的鸡可一点不比酒楼差。 要不点份羊肉尝尝。’ 贾兰将最后一块沾满汤汁的壮馍放进嘴里。 ‘我还能在吃点!’ 炭炉、羊肉、青菜端了上来。 ‘蟠哥儿,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德哥儿可信不可信嘛?’ 贾琮给薛蟠夹了两片嫩羊肉,示意他尝尝。 ‘想听,明儿一顿菊花鱼,告诉您点内幕消息如何?’ 薛蟠点点头,‘吃喝是小事,就是不说我还能请不起!’ 贾琮点点头,‘果然豪富,说话口气都不一样。 知道嘛在府里想这么痛快吃一顿都不容易。 也是到了王家就学,我才知道饱到喉咙眼是什么感觉。 什么养生,对脾胃好,小小年纪吃不饱才叫遭罪。 知道重阳宫宴请的都是什么人嘛? 这事连荣国府老爷都不甚清楚。 老农、老工匠、老郎中、甚至老道、老僧、老尼还有一个名声在外的开蒙老塾师。 当然少不了老将军和距离京城近的致仕老臣。 陛下开始关注底层民生了。’ 薛蟠吃惊的看着贾琮,贾琮立马摆摆手。 ‘别看我,这些是学堂大班的同窗说的。 只一个重阳宫宴扑买,学堂就从户部挣了两百两银子。’ 贾琮嘿嘿一笑,‘有些需要跑去问,有些府里有现成的数。 只说一样,重阳宫宴宫里需要用菊花装饰。 皇商夏家在丰台有数顷花田,可丰台种花的不止夏家。 从小户手里收了菊花转手卖进宫里,这是你们皇商最基本的操守。 层层下来,小户、花农手里落了几个铜板? 好的品种夏家有,可真的都是夏家培育出来的? 一个扑买文书就能调整底层民户的劳动所得,能明白嘛!’ 薛蟠点点头,‘虽然用词怪,但是能听懂。 就是减少层层盘剥,让小户、花农挣的更多。 那夏家不还是最有优势嘛?’ 贾琮竖起两根手指,‘那是另外一点,价格透明。 也是大班同窗给得意见,反正户部付银子付的很痛快。’ 薛蟠看着贾琮将剩余的饭菜装进食肆特意准备的海碗中。 ‘这是给环哥的,他在府里的饭食连个主事都不如。 整日被王夫人拘着抄经书,许久没出府了。’ 特意嘱咐了店家明日来还碗,一行人这才回府。 贾琮的意思很明白,德哥儿不可信,那连儿子冷暖都不管的贾府就可信? 回到梨香院,母亲已经睡下,薛宝钗却依然在正房里秉烛读书。 看到薛蟠回来,薛宝衩这才放下书。 ‘真是难得今儿身上没有一点酒气和胭脂味。 还以为荣国府没个干净的!’ 薛蟠一边在铜盆里净手,一边笑着问道。 ‘怎么这是听到什么信了,应该不会有琮哥儿和兰哥儿的。’ 薛宝钗摇摇头,‘兰哥儿是没有,只是人人说他小学究,还偷偷的练射箭。 多嘴的婆子听说因为夜里职更时吃酒被赶到庄子上去了,连一双儿女都没了差事。’ 薛蟠将帕子递给香菱,拧着眉头问道。 ‘珠大奶奶的手笔?’ 薛宝钗点点头,‘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如同枯木! 可在家仆心里却不同,连管家的凤辣子都要让她三分。 至于琮哥可就更有意思了,以前他奶娘喝点酒还敢在府里说些闲话。 现在嘴倒是管的严,在那些买来的粗使丫鬟和刚留头的小丫鬟里颇有地位。’ 薛蟠都急了,‘好妹妹你就别卖关子行嘛,我一天够累了!’ 薛宝钗拉着哥哥坐下,又轻轻的给大哥揉捏着头部。 ‘这些丫鬟要的针头线脑,小块布料都是经琮哥儿奶娘的手进了荣国府,如今连东府这种小买卖也落入他手。 有些人甚至将月钱交给她让她捎带回家。 外面采买的就是琮哥儿的奶哥哥! 别动知道你想问什么,听完你就明白了。 荣国府大管家赖大的儿子赖尚荣去了奴籍,捐了官。 只为了一个考评,就给王家送了五千亩地。’ 薛蟠总算明白了,一府管家什么事能瞒的过他去。 这哪里是贾琮面子大,拉虎皮扯大旗,赖大也顾及王家。 自己妹妹按的舒服,薛蟠脑袋放在椅子背上都享受的发出了呻吟声。 ‘不会只有这一点!’ 薛宝衩突然加力,薛蟠嘴里不由嘶了一下。 ‘那些说出来都怕脏了我的嘴。 荣国府大老爷好美色起码还是正常人,知道关起门来在自己房里。 宁国府珍大老爷父子俩加上琏二爷可就胡作非为多了,更是男女不忌。 宁国府里有姿色的男女让他们祸祸了个遍,都是有勋爵在身的人,白日宣淫简直视国法礼仪为无物。 尤太太和蓉奶奶不想着劝谏,反而遮掩警告家仆,真是愚不可及。 琏二爷有凤姐和平儿还不够,整日在外沾花惹草,就是一个浪荡行子。’ 薛蟠摇摇头,示意妹妹停下。 ‘尤太太是填房如何管的主一族族长,父子俩一起还真是见识了。 宁荣二府下人家仆如此散漫,丝毫不知替主家考量,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的好妹妹,宝玉并非可托付之人。’ 薛宝钗坐到哥哥身边的椅子上,拿出帕子擦擦嘴角。 ‘哥,这种想法万万不可在贾家人面前露出来。 此次上京咱们一家是打着选秀的名义寻找靠山。 如今在荣国府虽然不受待见,却也能安稳一时。 咱们一家表现的越迫切反而能安贾家的心。 都知道你爱胡闹,索性你就胡闹到底。 咱们不知深浅总之跟着户部的指引走就是。 家业再大守不住有何用,一些产业咱们索性放了,三心二意的人清了也就是了。 小船也更好调头!’ 第192章 入彀二 兄妹俩有了定计,心里立马安稳下来。 薛宝钗还千叮咛万嘱咐让薛蟠千万注意别露出对荣国府的不满来。 第二日一早,朝食过后薛蟠一副纨绔子弟的打扮出了梨香院。 薛宝钗更是拿出小礼物小恩惠在母亲的帮助下发放起来。 贾府只是一片小的风云之地,朝堂虽然吵吵嚷嚷,可背后的博弈依然不少。 王宁远跟在黄岩身后往宫外走着。 ‘陛下胸有沟壑,我自要扬名天下。 西域之事还望持正多多援手!’ 王宁远一笑,‘大人,如今户部该花的从不手软,咱们吏部在后也同样政绩显着。 疆土对于国朝的重要性他们懂,只是想分杯羹罢了。 如今距离大人远赴西域还有半年,还有准备时间。’ 黄岩脚步一慢,小声的问道。 ‘持正,蜀地的竹纸作坊真的无碍。’ 这是经历过朝堂斗争的老手,疑心重的简直没法描述。 ‘大人放心,户部对于随军的商家都如此慷慨,有助于礼法传播的商业他们能不支持。 竹纸嘛,白的无用,上面的字更重要。 稳定新开拓之地为首要,有些人要是还不识数,那就让他们靠边站。’ 黄岩对于朝堂改革布局如此之快自然也感到吃惊。 许多问题需要换个角度重新看待。 王宁远和吏部官员溜达着回到吏部衙门。 ‘你小子怎么跑来了?’ 阿桃总算等到下朝回来的王宁远。 ‘老爷,家里来了两个邋遢老道和和尚,夫人让我请你回去。’ 王宁远转身就走,嘴里的语气自然也没了往日的和气。 ‘他们可曾扰了夫人和小姐。’ 阿桃小跑着才能跟上王宁远的脚步。 ‘并没有,鲁护卫和胥师在待客厅陪着他们呢!’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为了富贵阶级的体面脸都不要了。 儒释道哪家不是统治阶级手里的工具? 真有本事那就去救万民,什么天命所归,踩到自己头上了! 接过马鞭,王宁远翻身上马,连阿桃和护卫都顾不得打马就往家跑。 到了胡同口就看到整齐的异族军士。 阿桃到底是练出来了,紧跟着王宁远就控住马。 ‘老爷,我离开时还没有这些军士。’ 王宁远点点头,下马后就进了胡同。 一位身穿铠甲的副将走到王宁远面前躬身施礼。 ‘王大人,秦将军今日特来拜访张夫人。 不告而来请您见谅!’ 副将还以为王宁远匆匆而归是因为秦将军不告而来之事。 王宁远停下脚步,‘秦将军如何知道我家夫人?’ 副将一笑,‘昨日营中无事,秦将军带着几位属下去了海甸。 大受震撼之余,这才多方打听。’ 说着一脸杀伐气的副将脸上露出一丝羡慕。 ‘我等都是西南山里出来的,见到海甸自然满心向往。 望大人体谅!’ 王宁远勾起嘴角一笑,‘没请问阁下是?’ 末将双手抱拳恭敬的施礼道,‘末将秦民屏,秦将军跑弟!’ 听到名字,王宁远哈哈一笑,招手叫过王顺。 ‘让府里赶紧准备,中午宴请秦将军及其部将,最高规格!’ 吩咐完,王宁远拉住副将的手腕就往府里走。 ‘秦副将为何不进府,缅甸一战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秦家一门忠烈如何能守在王家府外,那不是打王某人的脸嘛!’ 拐过月亮门,外院待客厅外,墨侠、巴特、乌雅、踏英也带着几条土狗守着。 王宁远看了一眼,拉着秦副将就进了垂花门。 正堂里还能听到嗓门洪亮的女子之声在哄闺女。 ‘睫毛眼睛长的像夫人,一看就是美人坯子。 手上有劲必是身体健康,还不认生,抱在怀里心头化了!’ 王宁远停下脚步,对着正堂问道。 ‘夫人,秦将军,王某能进来嘛?’ 翠竹的门帘被徐嬷嬷掀开,王宁远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秦良玉,个头不高,身体敦实,虽然穿着便装,可身上的气势却一点不减。 鹅蛋脸上满是笑容,看到王宁远也只是点点头,视线又立马回到怀里的闺女身上。 大嫂一脸的微笑,拍拍身边的椅子。 ‘秦将军快坐下,馨姐儿压手!’ 秦良玉逗完馨姐儿,这才笑着说道。 ‘我也叫大嫂,您还是叫我良玉,听着舒服。’ ‘怎么还记小账,不知者不怪,怎么如此揶揄人。’ 秦良玉一笑,走到大嫂下手坐下。 ‘我是真喜欢听人叫我良玉,多少年没人这么叫我了!’ 王宁远一看自己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这才看向自己媳妇。 ‘我们女人家说话你就别掺和了,让厨下准备好好招待将士们。’ 王宁远笑着点点头,‘夫人放心,今儿中午一定招待好将士们!’ 说完对着秦良玉拱拱手出了正堂。 ‘听多了他们说王大人对于勋贵和武将的刻薄,秦某也是思虑再三才敢登门。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才知真实。 秦某打了半辈子仗,用兵还可一观,进了京城却屡屡看错人。 穗儿西南困苦,秦某知道你的才能,望你略施手段助乡亲们吃饱肚子。 虽然随军商人赚的盆满钵满,可普通百姓毕竟受益有限。’ 到底是将军,出手直指目的,缅甸一旦稳定,西南三省就不再是边疆。 只要有利可图,人口自然会向那迁徙。 故土难离,为了更好的生活,百姓们没什么不能舍弃的。 ‘良玉姐姐,既然已经入京,您就放宽心。 我这出了月子,也该去宫里给皇后娘娘磕头谢恩。 皇后娘娘几句话可比咱们商议半天来的实在。’ 能有这种礼遇秦良玉自然满脸欢喜。 这不又抱着馨姐儿在正堂里转起来。 ‘本以为能面见圣上已经算是隆恩,还能给皇后娘娘磕头,也不枉此行。 穗儿心里可有章程?’ 张穗点点头,‘不瞒姐姐已经有了些眉目。 蜀地平原稻种不适合山地,司农寺有适合低温的稻种,正好试种。 蜀秀及西南的蜡染更是文明,既然有了出海口,贸易比重自然要增加。 西方夷地之人还露着屁股呢!’ 第193章 入彀三 秦良玉听完哈哈大笑,吓得怀里的馨姐儿都眼含泪水,小嘴一撇就要哭的架势。 秦良玉赶紧将馨姐儿送回张穗怀里。 到了母亲怀里,馨姐儿就开始往母亲胸口拱。 秦良玉顺势坐在张穗身边。 ‘穗儿说的可是实言!’ 张穗怀孕时的习惯倒是延续了下来。 一双卫生眼不自觉的就送了出去。 ‘这种事能拿来说笑嘛,这个时候正是给蜀中商人立规矩的时候。 加上新打下的缅甸,国朝总要有些动作的。 你整日在西南又在军营中,对西北之西的消息关注的少。 天竺西边的波斯人和阿拉伯贵族对于中原商品那种望眼欲穿的心态。 那些个贵族除了念经对天国上朝的瓷器、玉雕、丝绸、各种奢侈品的渴望。’ 秦良玉用兵带兵自然如神,国朝的舆图也装在心中。 ‘我朝和亦力把里关系融洽,通过河西走廊往西域的商队也不少,他们真的那么缺我朝商品?’ 看到徐嬷嬷端着温水过来,张穗知道该喂闺女了。 清理好,让闺女吃上饭,张穗这才开口。 ‘西域大大小小的藩国、汗国、民族部落林立。 亦力把里不和我朝交好如何在当地立足。 虽然亦力把里的汗王是蒙古后裔,可受中原文化影响最深,加之亦力把里国内最大的宰相党还是尉迟一族。’ 秦良玉眉头一皱,‘尉迟一族还没有灭族?’ 张穗摇摇头,‘到底是政治世家,宋时更是多次来中原朝贡。 政治智慧更是不用怀疑,虽然经历西辽和蒙元,失的于阗国,想保存家族血脉并不难。 西域及西域以西多数是以宗教教义控制自己的子民。 宗教的凝聚力更强,但也能更容易出极端分子。 虽然宗教信仰相同,可还是有民族之分,甚至到了因为血统而连年征战。 如果说中原女子的地位低,那西域诸国内女子就没有地位。 宗教思想不但能控制平民百姓,还能抑制各个行业的发展。 当地的落后简直让人无法想象,商队虽多,能到西海的却寥寥无几。’ 秦良玉疑惑的问道,‘他们的生活还能比西南山上的民族更差?’ 这话问的连大伯娘都忍不住掩嘴笑起来。 ‘良玉没去蜀中富贵人家去过嘛? 到底是女子,要是男人就问不出这话!’ 秦良玉眼睛大睁,这怎么还和富贵人家和女子身份有牵扯了! ‘富贵人家府里有西域或者波斯自己各民族舞姬的也不少。 你当他们是从哪来的,还不是西域征战抓来的奴隶被行商贩卖到中原。 当然能入富贵人家的还是些姿色好的,那些差些全都流落到烟花之地。’ 张穗将闺女递给徐嬷嬷,将衣服整理好,这才笑着说道。 ‘我们女子不接触朝堂,去岁冬至大朝,不少使节也给宫中送了不少美女。 听说各个国色天香,宛如万国来朝。’ 秦良玉倒是感兴趣起来,‘听这话,穗儿见过!’ 张穗摇摇头,‘听老爷说那些异国美女都被送到教坊司。 美女为谍的事不少,宫中能不防着些!’ 正堂里几位女眷聊起异国风情的美女倒也兴致勃勃。 外院待客厅里完全是另外一种情形。 王宁远进来时,鲁柱和胥业站在待客厅,腰间甚至挂着横刀。 只是他们脸上那跃跃欲试的表情却让王宁远安心不少。 将官帽取下放到官帽桶上,这才在主位坐下来。 既然你们是高人,王宁远索性闭目养神起来。 到底练出些门道,盏茶的工夫就进入了冥想。 跛足道人刚有些动作,鲁柱眼睛一眯就冲了出去。 看到坡脚道人停了动作,这才哼了一声,退了回来。 ‘墨家也贪恋红尘,为了富贵相助贪婪罪人?’ 鲁柱慢慢的退回王宁远身后,嘴角一勾,嘲讽的说道。 ‘道家清静无为、无为而治、知足寡欲嘛,为何仙长还插手红尘之事! 家主贪恋富贵,你算出来的,还是天机告诉仙长的?’ 赖头和尚眼睛一眯,还没开口就被鲁柱顶了回去。 ‘墨家出世时,你们佛家还没到中原呢! 渡人还是渡己?’ 王宁远被打断,睁开眼睛看向两位邋遢的高人。 跛足道人第一次正面看到王宁远的面貌,不自觉的就掐起指诀。 鲁柱刚有动作,王宁远立马伸手拦住。 王宁远倒想看看他能算出些什么。 他们如果真是仙人,自己一家三口还是天外来客呢! 跛足道士脸色一白,立马停下指诀。 ‘怎么没有结果? 那又是谁给你们的权力封所谓的仙子? 中华大地上有过灭佛,也有压制过道教。 你们不会以为我手里的权力无法撼动佛道两家。 道教中本官也有些朋友,需要我现在请他们过来嘛!’ 跛足道人刚想说话,王宁远眼睛一眯,‘打断别人说话可是相当无礼。 本官身边这两位墨侠还真想试试两下仙人的深浅。 要试试嘛?’ ‘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岂可动刀兵。’ 王宁远冷哼一声,‘好一个慈悲为怀! 只对荣国府那块所谓的宝玉和林家的姑娘慈悲嘛! 两位得道高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甑士隐妻离女散,然后将他拐入空门嘛? 贾宝玉和林黛玉享尽富贵荣华之后还能一步登天侍奉仙人。’ 一段话将僧道问的眼睛大睁,都离开了椅子。 只是鲁柱和胥业也不难,刀已经抽了出来冲到他们对面。 待客厅的门也打开,各种利器齐出。 ‘仙人到底是何方人氏?’ 王宁远摇摇头,‘仙人,哈哈! 仙人不正在城外玄天观避世修炼如何成仙嘛! 为何你们仙班中事却要用普通百姓的鲜血来灌溉! 只此一次,再让我见到二位,天下佛道两家必将会受到清理。 你们真以为在荣国府、甑家真的就没人能破局?’ 鲁柱和胥业身上的杀气尽出,待客厅里的温度瞬间冰凉,比空调都好使。 ‘怎么要试试蛊惑本官嘛,什么神神鬼鬼,本官还真想见识一下。 如果你们失手,不动刀兵可就过不去了!’ 第194章 入彀四 到底不是真正的神仙,却不缺乏定力。 赖头和尚抬起右手竖放在自己胸前,本来一副邋遢模样的和尚,一下却宝颜庄重起来。 佛性也从身上慢慢的显露出来。 ‘阿弥陀佛,官人果然佛性天成,只是在红尘中有了牵挂,也被过眼富贵所迷惑。 望官人早日看清红尘枯骨入我佛门,成佛之日或在眼前。’ 王宁远听完仰头大笑,眼泪差点笑出来。 ‘不错,本官在红尘中是有牵挂,有爱妻爱子新近更是又添一乖巧可爱的幼女。 过眼富贵,本官立志让中华大地上的芸芸众生也能享受一辈子的过眼富贵。 不知是神僧先入佛道还是本官先去佛道。’ 说着王宁远竖起食指,翻脸的速度更是连鲁柱几个都感到意外。 ‘甑士隐有眼无珠有恩于葫芦庙中小沙弥,可最后得到了什么? 神僧需要我说明白嘛,神僧有时间不如好好清理一下藏污纳垢的佛门。 不要用红尘劫数来敷衍本官,真以为本官查不个所以然来! 我的一双儿女有一点差池,佛门和道门要有承受朝廷怒火的能力。 两位可有赌一下的胆量!’ 跛足道士看看房中屋外杀气腾腾的人,无奈的说了一句。 ‘红尘痴儿,红尘痴儿!’ 说完对着王宁远行了一礼,算是告辞。 看到府外身上带着煞气的将士更是大念佛号道号。 ‘家主,这两位已经是半仙之人,今日放虎归山只怕来日!’ 王宁远摆摆手,‘把心放肚子里。 他们修的是功德,双眼却盯住那些所谓的侍者。 他们明明是入红尘洗礼,这二位却出手干预。 谁堕入魔道还真不一定,如果这也能走捷径,让佛道其它修行者情何以堪。’ 王宁远招过王顺,‘多嘱咐两句让他们别乱说。 尤其是德哥儿,千万别让他牵扯进来。’ 王家又恢复了一片祥和,秦将军的副将也被王宁远请进来喝茶。 中午时分王家更是盛情招待这位威震边疆的传奇女将。 虽为女子,可身上的豪气丝毫不比男儿差。 ‘王大人,末将再次感谢王家的款待,能对普通将士一视同仁者,文官中王大人首屈一指。’ 听着院子中热闹的吃饭声,秦良玉的心情越来越好。 虽然有军令,护卫期间每人只能饮三杯酒。 可王家的烈酒三碗也足够他们过足酒瘾。 两人对饮一杯,放下酒杯秦良玉却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张穗喝着独属于自己的下奶汤,笑着说道。 ‘玉姐姐,有什么话您直接问就行。 别被我家老爷的大胡子给骗了,他好说话着呢!’ 秦良玉对着王宁远拱拱手,‘那末将就直言了! 王大人该知晓末将军中多数都是各民族狼兵,虽跟随我有先后。 可他们都是令行禁止,敢打敢拼的好汉子。 先来时只是为了吃饱肚子,之后才是护卫我朝疆土。 他们家中生活虽然有所改变,可到底不如中原繁华之地。 缅甸地广人稀,物产丰富,你看!’ 王宁远提起酒壶给秦将军满上,大伯娘也微笑着用公筷给她夹菜。 ‘秦将军于国有功,王某自然不会用巧言欺瞒于您。 西南三省不少土司和缅甸以及周围藩属国有关系,甚至是同言同字同俗可对?’ 秦良玉点点头,认可了这种说法。 ‘有这种便利取地自然容易,可官府治理却不行。 同种同源抱团的问题才是官府治理首先考虑的问题。’ 王宁远微笑着摇摇头,示意秦将军不用着急。 ‘编户齐民,土司的土地分了。 水牛、稻种朝廷自然有考量,您现在担心的无非是土地贫瘠之事可对!’ 秦将军点点头,算是认可。 王宁远用手指在酒杯中蘸了一下,随手就将西南和缅甸画了出来。 ‘您是不是太小看这个港口了,据我所知如今这里还有许多缅甸贵族的船只在这里风吹日晒毫无作为! 将军可知这片大洋里有些岛屿上什么都没有,满岛上却有十来丈厚的鸟粪。’ 王宁远话一出口,张穗抬手就在自己额头上拍了一下。 ‘光想着金银矿产,却把这么重要的生产资料给忘记了。 那里的粪肥别说西南三省,就连关中平原都能因此得益。’ 大嫂也是一愣,‘二弟,这种事可不能信口开河,那里真有十丈厚的鸟粪! 咱家也有人跑海,为何在莱州没听过这事!’ 王宁远笑着说道,‘此事容易,一封书信让他们探探就是。’ 秦将军立马问道,‘既然如此那?’ 王宁远摇摇头,‘不可,虽然够用,朝廷行事还是要有先后。 户部已经动手了,湘赣鄂三地的百姓优先迁移至缅甸。 短则五十年,长则百年后西南三省的各族百姓才能迁入。’ 秦良玉将手中酒杯往桌子上一顿。 ‘虽然知道朝廷是为了长治久安,可如此分别对待我朝百姓还是让人齿冷!’ 到底是将军和心黑的政治家不同。 有乱出兵是将军们的手段,政治家想的却是和平演变。 西南安稳才对大局更加重要,国朝最大的威胁一直在北方。 如今还得加上一个东南之地。 ‘将军安心,西南百姓的日子不会难过,跟随大军出动的商家梳理后会造福他们。 户部也会插手,让北方商人加入这场海贸中。’ 秦良玉太了解随军商人是什么德性了,听他的俘虏他们还愿意救助。 只要不好控制的哪怕是轻伤,一命呜呼的也不少。 王宁远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将军放心,户部选出的商人可不会同他们一样短视。 恶人也有恶人的用法,商人如果抱成团,睡不好的也许就是朝廷和户部了。 放心,下午王某亲自去户部,让有意的皇商尽快去西南。’ 说完端起酒杯和秦良玉对饮一杯。 ‘将军可还有疑惑?’ 秦良玉点点头,‘陛下下旨让末将带兵入京,可是要分化西南狼兵。 王大人替末将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莫听信传言,他们并不是秦家军!’ 第195章 入彀五 大嫂给秦良玉夹了两筷子菜,示意她压压酒意。 连王宁远都分不清秦良玉脸上是酒意还是真的担心陛下误会。 ‘将军莫急,虽然王某知道的不多,可兵部、五军都督府、陛下的行事风格还是了解的。 藩王之害想来将军也知晓,将军有帅才埋没西南岂不是委屈。 敢战之兵还在西南磋磨更是朝廷的损失。 将军的去处王某不敢随意揣摩,可民屏将军的去处却已经有了眉目。’ 秦良玉拱拱手,还真想知道。 ‘虽然阻力重重,陛下依然点了民屏将军和一营将士调防至古北口。’ 哪个将军胸中没有国朝的舆图,古北口什么位置都不需要多述。 京城的北大门,位置自然是至关重要。 如此信任,如此大任,秦良玉就是有再多怨言也得咽下去。 这么能打的一支军队不拆分,简直是小儿思想。 一分为三都是好的,没有卸磨杀驴已经算是合格的领袖所为。 送走秦良玉,张穗好奇的打量着王宁远。 ‘到底是陛下的意思,还是朝堂的意见? 可别让这位国朝女将在京城失蹄!’ 王宁远伸手捏捏衣服丰润的脸庞。 ‘有区别嘛,陛下就是在喜欢这位爱将,中枢依然会有所限制。 战争的形式变了,一个优秀的将领更难得,同样造成的危害也更大。 放心陛下有心在武将中立招牌,秦良玉的未来会更灿烂。 更妙的是这是一位女将!’ 王宁远溜溜达达的进了户部,直奔夏吉的职房。 看到坐在德哥儿面前的薛蟠,王宁远微微一笑。 病急乱投医的人还制不住,德哥儿以后就别想出人头地。 ‘身为朝廷命官一身酒气,四处乱逛成何体统。 简直有辱斯文!’ 王宁远拱拱手,‘有急事寻您! 德哥儿您也调教这么久了,不如还给他老子如何!’ 夏吉将手中的毛笔往笔架上一放,抬头看着王宁远。 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有事说事,没事给本官滚。 刚用顺手就来摘桃子,也不知跟哪个老匹夫学的。’ 薛蟠本来认真的看着德哥儿在批字,听到两人的对话不由的扭头看去。 这位是德哥儿的父亲,怎德哥儿一点表示都没有。 这可不像知书达理德哥儿的作风! ‘说正事,别一天用德哥儿的事说事。’ ‘不是夏尚书,我儿才多大整日里当苦力。 当老子的心疼儿子要回家还有错了? 真当王某不会调教儿子呢!’ 夏吉脸一拉,‘说不说事,不说别怪本官喊人将你叉出去。’ 王宁远看看忍笑的夏吉长随。 ‘夏叔,口渴,您也不赏杯茶喝!’ 夏吉咬咬牙,‘怎么如此惫赖,堂树公地下有知也得火冒三丈! 说,本官没空和你磨嘴皮子!’ 王宁远故意在挑战这位户部尚书的底线。 直到一杯茶喝完,夏吉也没再开口。 真有耐心,嘴毒不说还故意溜鱼。 ‘秦将军部下的家人生活困苦,她怕没法交代,今日求上府门。’ 耳朵一直竖着的德哥儿听到父亲这么说,不由看了一眼薛蟠。 德哥儿食指轻轻一勾,‘下次休沐请我和我的同窗吃顿好的。 今儿你薛家运气好!’ 薛蟠脑子是反应慢,到现在还不知道德哥在说什么。 德哥儿抬起左手对着薛蟠的脑袋就敲了一下。 ‘榆木疙瘩。 有户部背书,插手西南山民的买卖还不够好!’ 薛蟠差点叫出声,想起在哪一下又忍住。 ‘那宫中宫花和香料扑买之事!’ 德哥儿咬牙小声说道,‘笨死你算了! 你们薛家就没一个能拿的出手的掌柜。 你也不像事事亲力亲为的人呀!’ 薛蟠看到德哥儿眼里的鄙夷简直无地自容。 ‘那些山民穷的叮当响,能有什么油水!’ 德哥儿揉着自己的脑袋,这位怎么一会糊涂一会精明的。 教他办事真是让人减寿。 好在这个问题王宁远替儿子解释了。 ‘怎么会没有好物,缅甸之地新调入的边军总不能穿铁甲! 狼兵身上的藤甲才更适合那里的湿热。 加上便宜还能扩大装备人数,提升战力两全其美!’ 夏吉点点头算是认可,‘还有嘛?’ ‘军中禁酒是禁不住的,与其让他们偷摸的买酒,还不如控制在自己手里。 山民酿造的糯米酒就不错,宜粮宜酒两全其美。’ 夏吉脸一黑,‘狮子大开口,你知道只此一项户部要支出多少嘛!’ 王宁远一脸的鄙夷,‘那些随军商人都肥成猪了,能不对他们课以重税。 光占便宜不出血哪有这好事。 黄岩黄大人之所以这么快回京,就是等着您砍这一刀呢!’ 刚说完,王宁远咦一声看向夏吉。 你们这些老狐狸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新取之地总要投资的,竭泽而渔可不是长久之道。’ 夏吉点点头,‘酒水之事不是小事,本官需要和陛下兵部商议。 还有吗?’ ‘当然有,那些波斯人和阿拉伯人还露着屁股呢! 山民的蜡染布在适合不过。 至于那些贵族嘛,山民的银饰如何? 银刀、银饰,带有特殊的民族风格,还不把那群土鳖给迷晕。’ 夏吉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又是海船,又是布匹,还得有足够的杂银,非皇商不可! 本官会好好思量一番!’ 刚说完,德哥儿就拿起手里的回执,对着薛蟠说了一句跟上。 ‘夏爷爷,薛家的账对清楚了,薛家也自愿捐一半!’ 说着将回执放到桌案上。 王宁远起身离开椅子,围着恭敬的薛蟠转了一圈。 ‘你就是薛蟠?’ 薛蟠赶紧躬身施礼,‘草民薛蟠见过王大人。’ 王宁远嗯了一声,‘薛家二房手里可还有海船? 起身回话!’ 薛蟠道了谢,这才直起身子。 ‘王大人慧眼,小的堂弟薛蝌手里是还有十五艘海船。 二叔去世前本有二十三艘。 迫于无奈出手了八艘!’ 护不住那是你们薛家没本事,用不着喊冤。 ‘用不了那么多,如果户部让薛家从缅甸海港走两趟波斯海湾,薛家可愿意!’ 第196章 入彀六 薛蟠就是在傻也知道这是好事,更何况还能靠上户部。 荣国府岂能和户部相比! ‘户部有令薛家莫敢不从,两个月内薛家两艘海船必靠港缅甸港口。’ 德哥儿拉拉薛蟠,‘你可想好了,棉布杂银可都需要你们薛家提供!’ 薛蟠抬头看看德哥儿,又看看王宁远才看向夏吉。 ‘只要户部能保证山民不私藏原料,商品质量上乘,这笔买卖薛家接了!’ 夏吉一脸的严肃,敲敲薛家的回执。 ‘不急,回家和掌柜商议一下,顺便给你家二房去书信。 真决定要接,户部也不不会只动嘴皮子。 捐银就不用了,全当奖励薛家的孝心。 若是接下买卖出了纰漏,以后薛家在户部除名。 你们薛家可要考虑清楚!’ 薛蟠从户部出来的时候志气昂扬,心中更是雄心万丈。 户部尚书职房里却是另外一种场面。 ‘德哥儿,你真觉得薛家能成?’ 德哥儿笑着端起父亲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夏爷爷,您就放心!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薛蟠虽然资质差些,可也听话。 薛家最宝贵的是那些掌柜、主事、伙计。 有官府的帮助小作坊、运输、出海对他们来说驾轻就熟。 最大的难题反而是那些山民,夏爷爷可不要寒了薛家的为国之心。’ 贾政忙碌了几天这才回到府里,薛家一家三口都在荣国府。 可薛家依然被点为宫中采买宫花和香料。 相瓷比起其它几家皇商,薛家的损失并不大。 本以为听到户部拒绝了薛家的捐银,薛家会一蹶不振,没想到啊! ‘打听清楚了,薛家真的在转让手里的商铺?’ 这次回话的不止有自己的长随,还有荣国府大管家赖大。 ‘回老爷千真万确! 王家已经接手了薛家的粮食生意。’ 贾政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自己这个妻兄怎么会如此不智。 军权加上粮食,皇家不猜忌你猜忌谁! ‘除了京城和江南三处的当铺,其它省府的当铺也出手了。 薛家京城老掌柜包了一个酒楼,公开扑买,银子明年入夏前付完。 如今薛家只剩宫花,江南丝绸,香料和几处繁华之地的金银铺子。 另外大兴的一个庄子也转让给了王宁远王大人的大嫂家!’ 贾政嗯了一声,‘王家怎么牵扯进来的?’ 赖大心里也郁闷,薛家这么大的产业,自己家愣是一点都没占上。 ‘听说是王家在户部帮闲的少爷定下的。 至于多少银子薛家没有透露。 薛家此次不止卖了铺子,连同一些管事和伙计也一同过档。 不过投舅老爷家的人手更多。’ 贾政点点头,挥手让赖大出去。 等赖大离开,这才看向长随。 ‘赖大家也想跟着吃口汤,只可惜别的商家没给他机会。’ 看到贾政面无表情,长随这才接着说道。 ‘舅老爷不在京中,王家管家和掌柜出手犹豫,这才只拿下粮铺和几个当铺。 银子也放宽到明年秋里。 王家少爷亲自带着薛蟠在户部过的档,若是出了纰漏户部必站薛家。’ 贾政嗯了一声,‘这么说大兴的庄子是薛家送的?’ 长随摇摇头,‘并不是,按市价转让的。 只是薛蟠给王家学堂捐了一笔银子,还包了酒楼后日重阳请王家学堂学子吃饭。’ ‘还有嘛?’ 长随清了一下喉咙接着说道。 ‘薛姨妈给了夫人三间京中商铺,留了五间给老爷。’ 说着从袖笼里掏出地契放在贾政面前。 贾政看过之后,拿出一张地契递给长随。 ‘不要眼馋赖家,且看以后。 这间铺子赏你了,是租还是自己经营随意。’ 长随立马跪在地上给贾政磕了一个头。 ‘谢老爷!’ 贾政看着手里的地契也是感慨万千,人人都说升官发财,自己升了却丝毫没有财运。 在工部没有财运起码轻松,整日里在衙门中喝茶。 都说礼部是养名声之地,更是清水衙门。 自从任职礼部每日异常忙碌,过手的文书更是各个重要。 下属虽然各个恭敬,可每次应酬时谈论的都是古籍古碑。 次次付银子却如坐针毡。 如今手里多几间铺子也算一个安慰奖。 不过贾政眼皮子可没那么浅,他看重的是薛家手里的银子。 长随看贾政不说话,这才将地契收好,轻咳两声接着汇报。 ‘薛蟠这两日倒是乖巧,跟在宝二爷身后一起去了族里学堂。’ ‘什么宝二爷,叫声宝哥儿就行,这个逆子! 蟠哥儿真的安安分分的去了族里学堂?’ 长随肯定的点点头,‘是去了族学!’ 至于族学是什么风气,长随现在也不敢随意下评断。 ‘府里下人这两日突然传出什么金玉良缘和木石前盟。 府里丫鬟仆人更是纷纷靠近梨香院。’ 贾政嗯了一声,‘还没嘛,去!’ 其实林家和薛家对于贾政并不难选择,更别说前面还有王家这么一个例子。 王子腾接收了贾家在军中的势力,不但没给贾家带来益处,反而在往深渊滑落。 虽然贾家如今立身于文官群中,可身上勋贵的标志一两代内还无法彻底的转换。 林家是能给宝玉带来助力,可就这么贴过去,对于正处在养名望时期的贾家并无益处。 站的高了,也看的更广,以前自己天真了。 这些文官心里的弯弯绕太多,靠着借着贾家说话办事却真假掺半。 果然军中人和文官完全不同,江南就是一个烂坑,林如海这个好妹夫能不能爬出来都不一定。 薛家一介商人,如今在陛下眼里更是如夜壶一般。 借着薛家手里的财富养贾家的名望再好不过。 想的很好,可王家这只吸血鬼更让贾政头疼。 如果不能将贾家王家做切割,贾家只会更危险。 翌日去衙门之前,贾琏正在温柔乡里就被贾政喊到外书房。 ‘二叔,您唤我!’ 贾政本想训斥贾琏两句,到底还是忍住了。 ‘即将秋收,府里田庄的事你盯着些。’ 贾琏听到一脸的纳闷,好奇的看向贾政。 第197章 入彀七 贾政眉头紧皱,上下打量着贾琏。 府里府外都是琏二爷是处置俗物的一把好手。 只怕溜须拍马的人更多! ‘马上秋收,你亲自下去盯着,顺便巡查一下府里的田产庄子。’ 贾琏啊了一声,吃惊的看着贾政。 ‘二叔,府里的田产庄子不都是太太在打理嘛!’ 贾政一巴掌拍在书案上,猛的起身走到贾琏身边。 贾琏本来还红润的脸庞,被贾政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吓的脸色苍白。 ‘那是荣国府的田产还是王家的田产? 一天到晚能不能上上心,在跟着东都的珍儿蓉小子胡闹,我打断你的腿!’ 这话说完贾琏的腿都打哆嗦。 自己亲爹会动手,骂起人来更是不堪入耳,可也绝对到不了打断腿的地步。 可二叔说打断腿,那真是不带掺假的。 心里一动,贾琏眼睛大睁看向贾政。 ‘银子都是浮财,府里日子难过些就难过些,只要田产庄子族田学田还在荣国府就倒不了。 就大张旗鼓的去,谁的错老爷我就打谁的板子,可明白!’ 看到贾琏点头,贾政这才拍拍贾琏的肩膀。 ‘府里能用的人手有限,你就多受累。 京里秋收完,就直下金陵!’ 贾琏点点头立马点头答应,‘那侄儿一会就去账房去取田契,庄契,租约。’ 别看贾琏没少管府里的事,荣国府在京城的田产和庄子在哪他也知道,可田产庄子具体的数目他也只知道大概。 虽然田间地头都是醒目的界石,可胆子大的人多了! 田产分为水田、旱田更是分上中下三等,地租也各不相同。 加上永租田、分成租田,地租也是有差别。 至于庄子就简单多了,总之庄子里的一切都是属于主家。 虽然辛苦可贾琏却在其中,到了自己田产庄子里自己就是钦差,日子舒坦不说,说不定还有油水。 说不定夜里还能有些香艳的场面。 ‘去账房要田契,整个府里不就都知道了,那你来差什么。 愚钝!’ 贾政说着回到自己的桌案里,从后面的博古架上取下一个木箱。 ‘这是京中田产的底子,虽然佃户有些变化,但大差不差。 选两个机灵的小厮,漏了风声,小心你的腿。’ 如此特意提醒贾琏,就是对贾琏看人的眼光不满意。 贾琏一大早就贾政连骂带吓脑子总算清醒过来。 ‘侄儿省的,必会用心办理好这份差事。 侄儿这就去了!’ 贾政点点头,贾琏这才捧着箱子出了贾政外书房。 贾琏身边的贴身小厮昭儿看到捧着箱子的贾琏就想上来帮手。 只是手还没碰到箱子就被贾琏躲了过去。 ‘昭儿,速去准备车马,咱们这就出门。 顺便将王住儿喊上。’ 昭儿听到贾琏提起王住儿,却一时没有答话。 ‘聋了,爷给你安排事呢!’ 昭儿无奈,只能小声的解释道。 ‘王住儿这两日告假,一直没来府里。’ 贾琏猛的停下脚步,自己身边八个小厮,有四个都是凤姐的眼线,有些事自然不能让他们知道。 ‘出了何事,为何告假?’ 昭儿拧着眉头,这才小声的说道。 ‘大前儿晚上,一起吃过酒,王住儿媳妇喊他一起回家。 半路里被人套了麻袋,两口子一人断了一只手。 贼人还警告他们规矩不是整日挂在嘴上的,是记在心中,行事谨记的。’ 贾琏听完都气笑了,贼人还知道教人做人。 ‘王住儿的老娘可不好惹,她就没闹出来,住儿媳妇就没给府里告状?’ 看到昭儿摇头,贾琏可就更好奇了,不过这事得先放在一边。 ‘玉柱呢?就他。’ 昭儿嘴角抽抽,‘他这几日也忙,想来是没有空。’ 贾琏更是气笑了,‘都是爷的小厮,各个比爷都忙。 他又忙什么去了,没规矩的东西,家法都忘了是!’ 昭儿无奈,只能和盘托出。 ‘玉柱被琮哥儿要去了!’ ‘琮哥儿?’ 问着贾琏狐疑的看着昭儿,被贾政训时那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在自己小厮跟前,贾琏的脑子反应一向不慢。 ‘到底何事说清楚!’ 昭儿听到贾琏的语气,腿都有点哆嗦。 跟了贾琏多年,这位爷什么作风他能不清楚。 凤姐儿指派的那几个被祸祸成什么样了,他们太清楚了。 那就是四个泄火的工具,时不时的还得伺候东府的两个主子。 他们四个虽然是凭借着能力跟在贾琏身边,若是不称心,轻则被赶到庄子里,重则直接发卖到厂矿里去。 ‘琮哥儿在海甸盘了一个铺面,主要是卖杂粮山货。 玉柱父母俩口子和他兄弟被要去当伙计。’ ‘玉柱一家子,大老爷知道这事?’ 昭儿苦笑一下,‘二爷,这我到哪知道去。 应该知道!’ 贾琏哼了一声,琮哥儿还真是好本事,能哄了大老爷去。 ‘那就让寿儿跟着,只给兴儿说一句我被老爷点了差事,可明白!’ 昭儿点点头,转身就跑。 等贾琏到了宁荣大街,两辆马车和车夫已经恭敬的候着了。 掀开后车车帘一看,崭新的被褥和用来换洗的出门衣服已经备好。 等昭儿寿儿上了马车,贾琏说了一句去大兴庄子,在曹婆婆家买点肉饼当早饭。 吃完肉饼,贾琏这才盯着昭儿问道。 ‘说说琮哥儿的事,他哪来的银子在海甸置铺子,哪里是一般人家能入场的。’ 寿儿听到贾琏的问话也抬头看向昭儿,难怪前两天没事就往外跑。 是去打听这事去了,琮少爷,他哪来的银子。 ‘海甸那里铺子倒也不贵,就是要登记清楚,身家清白就能入场。 琮哥儿这种的粮食铺子只要按顺天府的规矩来还能免税。’ 贾琏嘀咕一声免税,杂粮生意,只要不刻意打压农户就能免税。 只是大粮商谁敢让官府查自己的账目,不打压农户怎么买低卖高。 ‘顺天府的铺子租还真不算贵,买断那就另当别论。 租铺子的事一直是贾芸在帮琮哥儿跑。 铺子挂在一个叫乌雅的人名下。’ 第198章 入彀八 贾琏嘴里嘀咕一声贾芸。 ‘还真是小瞧了他,咱们贾家倒是出了一个能干的人物。’ 寿儿叹口气,小声的说道。 ‘爷,后街上可是没少议论贾芸。 说贾家出了一个小吏,给祖上丢脸!’ 贾琏今早气就没顺过,都被气乐多少回了。 ‘丢脸,怎么就丢脸了。 整日围着宁荣二府,等着族里分红,借着家里的名声坑蒙拐骗就不丢人。 都同贾芸一般,爷还好看他一眼。 真是可惜。’ 贾琏说着,脸上露出一丝落寞。 他自然是可惜有如此人才自己却没有发现。 ‘这个乌雅!’ 昭儿噢了一声,‘乌雅是文选司郎中王大人家少爷身边的小厮。 只是王家少爷特意去了鸿胪寺去了他奴籍,还是金族后裔。 朝廷对有向我之心的异族人有优待。 不过对于白皮,尤其是德罗巴白皮异常严苛。 如今能在我朝行商买铺子的白皮更是无一人。 仅有的几位白皮,也只是在鸿胪寺充当传译者。 听说近日有几个白皮入了宫中尚宝局,在研究怀表和落地钟。’ 看到贾琏的眼神,昭儿赶紧解释道。 ‘前几日几位扑买中的商家在酒楼吃饭,小的从房间门口过听到的。’ 贾琏脸色可就不怎么好了,‘怎么昭大爷也吃薛家的请了!’ 昭儿哪里还坐的住,双腿一软就跪在贾琏面前。 贾琏靠着后面的折起的毯子上,轻轻捏着额头。 怎么府里的事越来越看不清楚了。 自己那个弟弟什么时候行事如此乖张,还如此隐蔽。 更是在府里一点风声都没有,自己遇到时还是一副木讷的样子。 ‘薛蟠请你是为了何事?’ 昭儿悄悄看了一眼贾琏,这才回答道。 ‘打听琮哥儿的事!’ 至于打听兰哥儿和珠大奶奶陪嫁庄子的事他是不敢再提了。 薛蟠明显得了府里的消息,对珠大奶奶陪嫁庄子的事就清楚的就属昭儿。 ‘你刚才说租铺子和买断,如今看来琮哥儿是买断了,银子可是薛蟠出的。’ 昭儿点点头,‘是薛蟠主动开口出借的。 琮哥儿思量了一天才答应。 玉柱儿父母在庄子上负责山货,玉柱儿兄弟金柱儿更是在燕山里长大的。 府里主子们吃的黄金栗,果子,都是金柱儿亲手挑出来的。’ 府里有这样的人才,贾琏平日里也就是随耳听听就算了。 没想到居然被琮哥儿挑了出来,还能进铺子当伙计。 贾琏猛的坐了起来,能让昭儿上心的肯定不止这些。 ‘金柱儿和他父母可是已经脱了奴籍?’ 昭儿点点头,‘金柱儿是乐意的,他父母却一再犹豫。 最后也脱了奴籍。’ 离开贾家的确需要勇气,更何况还是跟着琮哥儿。 ‘这么说如今只有玉柱儿的身契还在府里! 王住儿也是琮哥儿下的手?’ 昭儿下巴都已经贴到胸口了,整张脸更是一点没露出来。 寿儿听的都一激灵,王住儿是琮哥儿带人打的? 王住儿也没机会得罪琮哥儿,更何况琮哥儿有人手? 贾琏伸脚轻踹了一下昭儿,‘问你话呢,聋了还是哑巴了!’ 刺挠完昭儿,贾琏目光移到寿儿脸上。 ‘今日的事露出一句,你们一家都去徐州挖矿去!’ 寿儿脸色瞬间苍白,用力的点点头。 都到这地步了,昭儿挺是挺不过去的。 ‘王住儿俩口子是琮哥儿带人教训的。’ ‘可是你亲眼所见?’ 昭儿点点头,‘年前府里买了不少小儿。 其中一个在大老爷马棚里清理马粪。 有日大老爷寻小的,小的随手给了他两个点心,这消息也是他传的。 小的守了两日,才看到琮哥儿动手。 动手的有分寸,都是半大孩子,没有府里的人。’ 贾琏这次脸上总算带笑了,‘还真是小看了我这个弟弟。 动手的是何人可有眉目!’ 昭儿摇摇头,‘小的不知! 可琮哥儿为何动手,小的却有眉目。 琮哥儿的奶娘第二日去了王住儿家,王住儿的母亲被打了两个耳光。 话里话外都是让她手脚干净些,守着些主奴的规矩。’ 贾琏这次更吃惊了,以前琮哥儿在奶娘手下过得什么日子他太清楚了。 如今有了如此变化,贾琏都感觉身上一凉。 ‘可是王奶娘对大姐儿不好,说!’ 昭儿点点头,‘小的特意托人问了一下。 大姐儿的首饰银子没少被奶娘取了去。 平日里吃了酒更是没少言语辱骂大姐儿。’ 听到这些贾琏脸上更是火辣辣的疼。 自己在府里尴尬的地位只有自己清楚,得过且过也罢,静待时日也罢。 他从来没有想过让自己那便宜的妹妹和弟弟成为自己的助力。 如今看来同房的妹妹弟弟的确能成为自己的助力。 连琮哥儿如今都知道照顾自己的姐姐,自己身为兄长却未能给他们撑起一片天。 不知现在还能不能用亲情笼络住琮哥儿。 贾琏盯着昭儿,心里总算有了些安慰。 ‘起来,以后有事直接寻我说。 凤姐姐手在长,还能越过我直接料理你。 说到底你才是荣国府家生子,兴儿几个到底隔了一层。’ 马车到了大兴荣国府田产的地头。 看着田里的金黄的麦子,心情总算好了不少。 几位老农正弯腰在翻看着田里的麦穗。 看到马车,老农起身看看,立马小心的往前走去。 一个年轻黑瘦的汉子迎了上来,看到马车的标志这才躬身问道。 ‘不知几位贵人是?’ 贾琏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汗,下巴点点田里的老农。 ‘那是在干嘛?’ 汉子一脸疑惑的看着贾琏,虽然一身富贵打扮,可比起周瑞周管事还差了些。 如此年轻,能懂什么! ‘贵人是?’ 寿儿看看天上的烈日,揉揉自己的腰,语气高傲的说道。 ‘这位荣国府世子爷! 怎么有资格问了嘛?’ 汉子腿一软,跪在地上。 ‘草民见过琏爷,琏爷万福! 家里的长者正在查看麦穗,开镰就在这两日。 误了时辰可是关系了一年的收成。 世子爷,地租真的不能在涨了!’ 第199章 入彀九 前面听着还好,怎么后面就变味了。 贾琏没有让汉子起来,转身回到马车,掏出钥匙打开锁头。 翻了两下立马找到契书,大兴田产是永租田,租子早就定下。 别说贾琏,就是贾赦来了也无权改地租。 贾琏将契书放回箱子里,转身坐上马车。 ‘先去村里看看。’ 马车慢悠悠的走着,昭儿和寿儿慢慢的跟在马车后。 汉子看到马车走了,立马爬了起来往田里跑去。 跟几位长者说完,抄着近路回了村子。 村里除了成群的汉子正在磨镰刀,不见一个女眷和孩子。 有马车进来,大家自然停下了手里的活,看到是贾家的马车,有人忍不住一口唾沫吐了出来。 ‘还让不让人活了,今年眼看丰收,可别在找个由头多收。’ ‘哎,都在一个屋檐下,珠大奶奶的田今年可是大变样。 若是没有别的由头,他们今年收成得比咱们多一半。’ 有年纪大的挑头说道。 ‘已经收了六成,庄子里的鸡鸭周管事也没少祸祸。 若是在涨,咱们就到京中问问老太君去。 这是不给我们留活路。’ 刚说完,气喘吁吁的汉子就倒人群边。 ‘禁声,今日来的是荣国府的世子爷,琏二爷! 快去让家里的婆娘回来,准备饭食! 愣着干嘛快去!’ 汉子恨恨的将手里镰刀递给身边人,大跨步的离开。 贾琏坐在车架上,看着篱笆院里的鸡舍一时有些恍惚。 虽然房屋依旧低矮,可院中成堆的鸡粪贾琏还是认得。 汉子追上马车,一把拉住缰绳。 ‘世子爷,这是村里乡老家,村里也只有这处能勉强让您落脚。’ 贾琏点点头,‘不说日子都过不下去嘛,怎么家家鸡舍里都没空着!’ 汉子一听这话,脸色一变,村里人养鸡不是正常事嘛! 以前村里没有鸡鸣狗叫才不正常。 ‘今年京里鸡娃鸭娃的价格大降,他们还有专人来村里讲解如何储备鸡鸭冬日的口粮,这才多养了些。 鸡娃钱也是等鸡下蛋后用鸡蛋顶账!’ 刚说完,远处几个五六岁的小儿只穿着马裤,光着脚手里拿着树枝赶着五六十只鸭子往回走。 贾琏一下来了兴趣,站在马车边看了起来。 ‘世子爷,能不能将马车赶到一边。’ 贾琏点点头,车夫赶着马车进了乡老的院子。 鸭子呼扇着翅膀从贾琏身边走过,嘎嘎的叫声让贾琏有些烦躁。 赶鸭的孩童身后,十多个半大孩子背着滴水的背篓说笑着从贾琏身边走过。 对于衣着华贵的贾琏也只是多看了两眼。 昭儿小声的对贾琏说道,‘爷,他们背的是水芹菜和青蒿。 应该是用来喂鸡的!’ 几个十二三的少女,一身粗布麻衣,脚上踩着草鞋,挎着篮子领着妹妹低着头快速走过。 篮子里的鸭蛋刺眼,可她们身上的麻衣更刺眼。 粗布已经够低价,可佃户们却穿不起。 滴水的各色田螺和贝类自然识得,想来也是鸡食。 只是蒲棒用来干嘛? 贾琏看向昭儿,昭儿小声的说道。 ‘秋收忙时,乡民连夜抢收是常事,偶尔伤了自己更是常有之事。 蒲棒有止血、驱蚊、安神之效。 王大人家的铺子,旬月前就有郎中下到乡里售卖草药。 价格亲民不说,还指导乡民手搓驱蚊香!’ 贾琏听到这总算明白二叔让自己来干嘛。 二叔肯定是听到了什么,如今他更需要养名。 好不容易有了实权,名望自然不能缺。 等乡老回来,贾琏倒也不在拐弯抹角。 只是当他听到周瑞收的地租以及离开的佃农让贾琏气愤难平。 自己贪了租子,却将恶名推到荣国府头上。 更是将家里劳力多,农事做的好的佃农迁到王太太新收的田产上。 想想去岁强收百姓的田产的事,没想到后面居然还有王太太的手笔。 看着丰盛的午饭,贾琏一时之间却没有了胃口。 仔细的巡查了田,更是从老农口中听到预测的产量,辗转反侧一夜这才离开。 过了河,隔了一个村子,就到了李纨陪嫁的田产地头。 本来只有一半水田的陪嫁田,如今看着新修的水渠和蓄水池塘。 村里的气氛连贾琏都能感受到不同。 田亩没有前一个荣国府村子多,可村里的耕牛却更多。 更可气的事,村里居然有一个私塾。 虽然只有一间屋子,却是砖房。 如果说佃户家里还能勉强度日。 庄子里全是冰火两重天,两极分化的更严重。 家里有人在府里有脸面日子过得如同京中的中户之家。 一家被赶到庄子上的做着最重的活不说,吃的却是最差的。 住进特意给周瑞准备的屋子时,贾琏对于府上管事的怨恨更重。 只是这会贾琏却冷静下来,脑海里不停的思量着如何将周瑞收为己用。 等巡到第四日,到了宁荣二府的学田、族田、职田时,却遇到五位穿着秉公堂学服的学子。 看着他们拉着丈量步车不停的测算,还在板子上的白纸上写写画画。 贾琏靠过去一看,一目了然,这是在算每亩的产量。 只是平均各户的收入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事项。 学子忙碌着,却丝毫没有打扰庄户收割。 等到夜里,贾琏特意注意了几个学子。 帐篷前一个学子点火做饭,其它的却忙着帮庄户们打麦。 庄户自然不会像佃户那般连夜抢收。 闻着帐篷前飘来的香气,贾琏带着小厮和庄头提着灯笼向着界石走去。 界石是荣国府的没错,可位置怎么看都不对。 庄头在昭儿棍棒下总算透露出来。 宁荣二府族田和王家族田紧挨着。 虽然都是水田,可总有等级之分。 亩数是没错,上田变中田、下田这种小便宜也占。 都不用想,这种小手段必是出自王太太这个妇人之手。 只是学田、族田产出变少这个管家无能的帽子就这么不偏不倚的扣在贾琏俩口子头上。 绕到北边顺义皇家赏的皇庄时,贾政更是遇到了贾琮贾兰叔侄俩。 第200章 入彀十 到底是皇庄,也是条件最高的庄子。 忍了几天的贾琏总算心情好了不少。 府里管事总算有个是真心为荣国府做事。 林之孝俩口子一对锯嘴葫芦,没想到却将皇庄料理的如此出彩。 心情好了加上遇到贾琮贾兰两个,一场宴请自然少不了。 ‘你们学堂够忙的,这是在做什么?’ 贾琮正忙着夹菜,照顾几位年长的同窗吃饭。 贾兰小嘴一撇,只能自己解释了。 ‘本来秋收学堂要放假,同窗们要回庄子上帮着秋收。 哪知道德哥收了户部和顺天府一共一百五十两银子做什么顺天府农业调研。’ 说着看看年长的同窗,‘是调研!’ 同窗嘴里吃着小羊排,挤出一个微笑,对着贾兰点点头。 ‘何为调研!’ 贾琮拍了下贾兰,‘把你的笔记拿出来给二哥看看。’ 贾兰夹起一块嫩排骨放进嘴里,这才从鼓凳上跳了下来。 贾兰离开,贾琮拿起筷子挑着嫩排、鸡翅膀、鱼鳃后肉、藕丁、菌子放到贾兰面前的盘子中。 这种感情,这种对身边人的了解贾琏从来没有过。 贾琏在府里宴会上没少见贾兰,可今日贾兰的做派他一次都没见过。 ‘可是王家学堂缺银子,需要你们出来挣银子?’ 贾琮摇摇头,将一小碗汤放到贾兰的位置前。 又拿起同窗的碗开始给他们舀汤。 ‘学堂中的老师更认同王家的教学法。 死记硬背只能应付科考,学以致用更能让我等融会贯通。 亲身体验之余,了解民情,下笔有言,言中有物,总比虚无缥缈的好。 这些都是先生说的! 王家学堂不缺银子,可自己挣银子也没有不高兴的,反正学堂里教具支出不少。 更何况调研对我们也有好处,这些数据资料都有责任签名,会递到顺天府和户部官员手里。’ 刚说完贾兰手里拿着一个装订好的笔记本回到饭桌边。 贾琏接过本子反复看看,‘学堂里发的?’ 贾兰点点头,‘上个月考试得了优,先生奖励的。’ 翻开笔记本,字确实稚嫩了些,只是这写字的笔贾琏也不认得。 看到贾兰的笔记,总算明白为什么户部愿意给银子了。 分类之详细贾琏都得感叹一声。 自耕农中只耕种田地的,复合耕种的,耕工结合的。 还详细的记录过去几年各种支出的多寡,以及当年的物价。 后面还空着一下当年户部,以及顺天府登记的物价。 这是将最底层的百姓详细分类,记录比较出他们的生活质量。 哪怕贾琏不懂,他也看出这个调研真能看出不少问题。 ‘兰哥,能看看你们下晌记得那个表嘛?’ 贾兰看看年长的同窗,发现他们眼皮都没抬一下。 无奈只能看向贾琮。 贾琮放下筷子,对着贾琏笑笑。 ‘二哥就是现在给你看也没用,我们统计调研的数据只是这顺义一片的。 这里皇庄多,底子好数字看起来会好很多。 我们现在只是收集真实数据,回学堂还要重新整理。’ 贾琏看着贾琮好像不认识一样,一个学堂能让人改变如此之大? ‘真实? 如今正是秋收最忙碌的时候,乡民哪有时间应付你们!’ 贾琮扭头看看学长,‘二哥,这种事我们学堂不是第一次做。 春里送鸡时统计过一次,加上王家让利,别人家不好说,秉公堂学堂在顺天府乡间名声还不错。’ 贾琏将笔记本递给贾兰,扭头看向年纪最大的学子。 ‘能说说你们调研出的数据对户部和顺天府的作用嘛?’ 贾琮虽然嘴皮子利索,学堂里安排的事也上心。 不过到底年纪小,没能看清内里,更不敢胡说八道。 ‘谢谢琏二爷今日的款待,这事没什么不能说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只要农户安稳国朝就安稳。 这次我们学堂的数据只要够广,顺天府农户辛苦劳作一年有多少结余就十分清楚。 自耕农、佃农、庄户各自剩多少也一目了然。 别处不说,顺天府赋税如何调整,起码户部有了数据支撑。 这句话是德哥儿说的! 不过我却可以提醒琏二爷一句,王家在佃户和庄户的影响力或许超出您的预料。’ 贾琏一时没能听懂最后一句话。 直到查完京城田产回府时,听到昭儿说起周瑞的女婿,说起古董行,说起古董行会。 行会的行首话语权之大,一言能决定一个铺子家人的生死。 话语权大后面的利益自然纠葛自然更多。 捧起一个当代的字画大家后面的利益简直是天文数字。 如果再加上为官之人,那牵扯面更大。 后世西方人炒作艺术品,洗票子都是咱们老祖宗玩剩下的。 文官好虚名,也更在乎自己在仕林中的声望。 就因为这一点被有心人拉下水的官员多不胜数。 无论什么行会,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默契的一起剥削压榨最底层的人。 哪怕有人跨越了阶级,也会被同化成一起剥削享受利益的阶层。 商户、地主、官僚一起织的这网给了普通百姓希望,却也在无形中限制着他们。 无论任何时期,自上而下的收取劳动所得都是快且不可辩驳。 因为强权在他们手里,正是因为强权所在,自上而下的分享或者说退还部分劳动所得时却是另外的光景。 说是分享和退还可不该是从最底层收取的嘛? 可结果却完全不同! 首先普通百姓会对强权拥有者感恩戴德,然后就是耐心的等待。 收取时按时按点,失期时的处罚更是异常严厉。 小部分的退还能让百姓感恩戴德之余,也能磨平他们的棱角,顺民才更好统治。 贾琏猛然一惊,户部不会现在就想将地主豪绅扔出来。 看着傍晚时分人群熙攘的街道,贾琏突然冷静下来。 说到底这些也是官僚斗争,决定不在二叔面前卖弄。 等到贾政的清客们从书房出来,贾琏这才随意整理一下自己走了进去。 贾政平静的听了贾琏禀告完,外书房一下陷入寂静。 第201章 警示 从陛下亲自主持的秋社,到重阳宫宴处处都透露出陛下对底层百姓生活的关注。 可听琏儿巡查的结果来看,京中佃户们的生活变化并不大。 至于庄子上的内斗贾政完全没放在心上。 庄户们抱成一团才让主家更担心。 知道夫人有动作,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如此上不得台面。 置换良田,真有野心你倒是侵占贾家的学田啊! ‘太太的陪嫁田多了几何你可有眉目!’ 贾琏看看贾政的表情,这才点点头。 ‘比您给侄儿的底子多了八百余亩,都是上好的水田。 太太陪房周瑞家也买了两百余亩中田。 吴兴、郑华、张若锦!’ 贾政一摆手,‘都是太太的陪房,说他们一共多少!’ 贾琏头一低,‘也近五百亩。’ 贾政摇摇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乐还是该生气。 ‘劳累这么多日,你先下去回房洗漱一番,好好休息些时日。’ 贾琏心里能舒服,出了贾政的外书房就咬咬牙。 便宜让你们二房占尽,太太的嫁妆以后也是宝玉的。 打着荣国府的招牌往自己家里划拉东西,你们俩口子也没什么两样。 琮哥儿都知道给自己留条后路,贾琏能没自己的想法。 哪怕只为了房里的姐儿,该搂也得搂。 脸色阴沉的进了俩口子的院里,几位管事婆子侧身给贾琏让出路。 ‘爷,您什么啥前回府的,也不给个信,好给您准备热水。 昭儿怎么伺候的,爷身上都有味了。’ 贾琏看了一眼平儿,一句话没说就进了正堂。 王熙凤正和管事婆子说话呢,抬头看了一眼贾琏,微微一笑就接着安排府里的事。 贾琏安静的进了一边俩口子的房里。 随意将脚上的鞋踢掉,就对跟进来的平儿说道。 ‘姐儿呢,去瞧瞧醒着没,醒着就抱过来,爷想闺女了!’ 平儿将贾琏的鞋摆好,‘爷身上一股酸味,也不怕熏着姐儿!’ ‘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话!’ 平儿委屈的搅着手里的帕子,一脸委屈的走了出去。 荣国府下人嘴里最精明的俩口子,倒是几斤几两,如今贾琏心里算有数了。 秋收完,没有别的事,最重要的就是交税。 户部里忙的脚不沾地,可德哥儿却异常轻松。 这会不用他动脑子了,只需来回传个文书。 更清闲的那是吏部和刑部。 今年税银多了,加上新材料,新工坊,入冬之前还能大修一次水利。 礼部正忙着汇总今年秋闱的事。 兵部更是不能闲着,每次国朝丰收,北方的扰边就没有少过。 当然要重视,万一出了纰漏,自己脑袋不保事小,牵扯到族里那真就是万死莫赎。 送走大嫂,王宁远抱着闺女坐在马车上看着热闹的街道。 ‘不说整修南城的街道嘛,怎么又没动静了!’ 王宁远哼了一声,‘南城街道? 连陛下想整修一下宫殿都被户部、工部给否了!’ 张穗眉头一皱,‘否了,海甸那个水泥窑产量我估算过,除了清河码头,东便门外码头,剩下的够整修宫殿和南城啊!’ 王宁远点点头,‘夫人算的没错。 只是田氏兄弟重新规划了,石景山建了新的洗煤池。 还得支援宣府镇整修堡墙,加上山西当地也在建铁厂和矿厂。’ 张穗一拍额头,‘有大嫂在跟前,加上馨姐儿我都快忘了炼钢的事了。 既然石景山这么忙,怎么田氏兄弟俩怎么往密云去了?’ 王宁远转身将闺女小心的交给媳妇,徐嬷嬷脸上更是一副小心翼翼。 出门带着馨姐儿她就不乐意,更别说交到王宁远怀里。 ‘有西域和西南锰铁矿石,田氏兄弟和工匠们也是大有进步。 如今炼钢厂走上正轨,他们自然不想在那多待。 京中百姓饮水的问题不能不解决,顺天府府丞已经求到工部了,总要解决的。’ 张穗一愣,‘密云水库? 钱粮还好说,人力怎么解决?’ 王宁远摇摇头,‘这些与咱家无关。 以后朝廷的事与我无关的全当没听到。 和文选司有关的只管安稳的办,宁可慢也不能出了差错。’ ‘老爷,这可不像您的作风? 这是怎么了?’ 王宁远甩着自己的腿,‘李世叔已经不管刑部的公务了。 刑部尚书啊,多少人盯着,陛下全当没看到。 一场京察让多少人看到官员大动的好处,一个个都摩拳擦掌准备下场呢。’ ‘世叔怎么说?’ 王宁远苦笑一声,‘他老人家巴不得明天就致仕。 你儿子干的好事,夏吉正蛊惑着陛下收拾一批京城的老地主和无良商户呢!’ 张穗伸手打了王宁远一下,‘德哥儿干的那些事你能不知道? 地主怎么了!’ 王宁远冷哼一声,‘从开国时的四成地租,最后到写入律条的最多五成地租。 土地调整百年,加上水利、良种、劳动力增加,如今一看百姓日子比开国时没强多少。 国税同样也没多增收多少! 顺天府散农少了三成,各种数据还挺齐全。 夏吉想让陛下借势收拾几个老勋贵,顺便整理一下京中各个行会。 世叔不想在牵扯到朝廷的斗争里。’ 张穗嗯了一声,‘那些个地主是得给他们立立规矩。 拿走六七成,如何让佃户活下去。 陛下是什么意思?’ 王宁远对着驾车的沈奎说了一声,‘先不回府,去李府。’ 吩咐完才对着侧转了一下身子,看着车厢里的媳妇。 ‘你没发现下半年朝廷特别安静嘛,安静的有点出乎寻常。 陛下肯定有动作,我有猜测,但是还拿不准。’ 张穗娘俩被李婶叫走了,王宁远自然溜达着找到正喝茶晒太阳的李秉李世叔。 ‘有点官僚的样子了,知道水磨功夫就好。 坐下喝茶!’ 王宁远将李世叔杯里凉了茶水倒掉,重新倒上热茶。 李秉看了一眼王宁远,‘心还是不够沉稳,有事?’ ‘叔,朝廷是不是在外东北有动作? 海西那里一点消息没有,生女真该给王家的皮毛至今也无消息!’ 第202章 警示二 李秉端起茶杯小口的喝着茶水。 ‘还算不赖,起码知道陛下落子在哪! 不过到底是阴谋利益先行,想起大战不容易。 不过若是能挑起女真各部和漠北蒙古仇恨也不算空手而归! 老夫倒是想看到他们打的热闹些,只是怕事与愿违! 兵部那些人是什么成色,陛下也得师出有名不是。’ 王宁远呵呵一笑,‘兵部如何我倒不清楚。 可北静王和王家梁子越结越深!’ 李秉捋着胡子笑笑,‘有些梁子结深些挺好,说来听听!’ 王宁远摇头苦笑,‘建州女真给北静王家当狗还不老实。 居然联络王家人想买铁制品! 买就算了,心眼还不少,居然想用美人计勾引王家商队的管事。 王家打狗从来不看主人,更何况边疆的百姓本就野性难驯,杀了也就杀了! 自己家的庄户给家主打下的良田怎么能不收。 世叔,等您致仕后,我要借浙党和军中人的手做些事!’ 李秉看了一眼王宁远,‘抓住山西人的首尾了! 几家?’ 王宁远眼里冒着冷光。 ‘两家!’ 李秉嗯了一声,‘浦州张、王两家? 还真是够改不了吃屎!’ 说着手在腿上拍打两下,又看了一眼王宁远。 ‘为尊者讳,这才挑起浙党与晋党,徽商和晋商的斗争?’ 王宁远点点头,‘扬州巡盐林海到底需要扬州商人和徽商的支持。 大力削减晋商的盐引已经不可避免。 晋地的盐入漠南漠北还不知足,他居然还往海西和建州走私,而且不止是盐!’ 李秉点点头,‘夏老头下手太狠,山西、大同、宣府三镇的粮草运输砍了一半。 这些晋商不狗急跳墙才怪,这么说宣府里有军中人卷入。’ 王宁远无奈的点点头,‘要不是有宣府的军将卷入,东平郡王也不会想着挑起党争处理此事。 陛下今夏才梳理完宣府,此时曝出弊案,让陛下情何以堪!’ ‘春闱时动手? 晋地官员有把柄?’ 王宁远苦笑一下,‘这我就不甚清楚了,反正是浙党出手。 东平郡王要辽东的商业,我只要建州女真占领的土地,和打断晋商的脊梁!’ 李秉点点头,‘收尾让于成来? 夏老头有把握将他推到刑部尚书的位置上?’ 说完李秉从躺椅上站起来,背着手在院里溜达起来。 王宁远赶紧恭敬的跟上。 ‘王家在辽阳的庄户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对战建州女真不落下风。 你们就不担心北静王出手?’ ‘世叔,建州女真的土地上不止有王家,更多的是东平郡王麾下的百战老兵。 北静王私下给些刀枪还好,若是调兵,出手的就是陛下了!’ 李秉点点头,‘陛下手中有兵,具体战力却不详。 秦良玉留在京中不能老是卧着,总要出去巡视山林的。 晋官小气隐忍,既然你不打算一棒子打死,那就要让他们脱节。 将新进晋官和老晋官隔开,这才能给你争取时间。 记住文选司郎中只能任三年,哪怕陛下挽留也不可恋权。 我去后,要多听夏老头的,不可过于听信姚夔姚老匹夫的。 哪怕黄岩再次离京,也要伏低做小,他袖笼里是人对你更有用。’ 李秉在院里溜达着给王宁远彻底梳理了一遍朝廷未来的变化。 随着江南赋税的入京完毕,朝堂上也再次热闹起来。 御史对于天子脚下勋贵和地主毫无仁心的做法大骂特骂。 一直到冬至,京城陆陆续续四位老勋贵以及士绅被夺爵。 有人失爵,自然有人受益。 贾家、史家、王家就被陛下下圣旨褒奖。 土地是没有的,夸奖的辞藻却异常华丽,御赐之物更是让人垂涎。 朝堂上热闹,辽东也不清静。 海西女真为了争取生存空间,开始侵入大兴安林和江北的罗斯人领地。 漠北蒙古一边屠杀从山上下来的渔猎民族,一边收编,一副随时南下的架势。 正旦大朝前,秦良玉就从漠南传来大捷的消息。 漠北蒙古不但南侵未成,更是被俘虏无数。 随着牛羊马匹入宣府连修建密云水库的苦力有了。 北静王的叔父更是见缝插针,一举将辽东平原收入囊中。 更是将海西女真和东海女真彻底隔开。 单纯论起收益自然是北静王一系更多。 这也让北静王在京中的名声更隆。 雍庆帝、北静王一系、王子腾三方的军中势力也初步形成。 王宁远轻轻拿起媳妇的手放到一边,悄悄的起身。 刚挑亮房中的蜡烛,就看到婴儿床上眼睛大睁的闺女。 ‘什么时候醒的,可是饿了?’ 馨姐儿露出两个下门牙,咧嘴一笑。 王宁远摸摸褥子没尿湿,这才将闺女裹好出了房间。 ‘老爷,给我!’ 王宁远摇摇头,‘徐嬷嬷,给我倒杯浓茶。 昨夜让馨姐儿折腾的没睡好!’ 缓了一会,喂着闺女吃了些小米油和鸡肝泥,这才交给徐嬷嬷。 洗漱完,王宁远这才出了房间。 二月里,京城依旧寒冷。 放松一下肩膀,王宁远这才往东院走去。 德哥儿几个已经在练武,连令恭都跟着早早的起来锻炼。 东方刚泛白,王宁远就停止了锻炼。 王宁远将帕子递给令恭,笑着问道。 ‘昨夜什么时候回来的?’ 令恭也不嫌弃帕子被王宁远用过,直接就擦起脸和手。 ‘亥时才回的府,同江南同科谈论的晚了些。’ 说着将手里的帕子扔给巴特,接过秦钟手里的披风给王宁远披上。 ‘无妨,就得多去应酬一下,扬扬名,进士必有你一个。 只是名次再高,你也不能留在京里。 有我和你大哥在,你在留京会成众矢之的。 多显露些才学,也能堵某些人的嘴。’ ‘爹,礼部那些人就是虚伪,春闱名次坊间都知道了。 御史怎么跟哑巴似的,也不出来蹦跶了。 如此安静不会是有大动作!’ 王宁远抬腿虚踢了儿子一脚。 ‘你整日跟在夏吉身边有没有事,你能察觉不到。 还有以后少在府里晃荡,去户部的时辰越来越晚。’ 第203章 警示三 德哥切了一声,‘正因为天天在户部,我才觉得要出大事。 晋商在扬州的盐引又被砍了一块。 那些老抠能不在春闱上找回来。 爹,您还不知道。 冯渊那个倒霉蛋家的田产谁家得的最多!’ 王宁远嗯了一声,‘不是王子腾嘛?’ 德哥儿摇摇头,‘听贾琮的意思好像是宝玉他娘。 听说还倒卖了一些贾家在金陵的族田到她嫁妆里。 贾琏可是气坏了,不过他也不是空手而归。 去了一趟金陵手里落了不少银子。 他们一起瞒着这是要糊弄谁,一家人八百个心眼子。 面上最精明的王熙凤还真是怨大头。’ 王宁远咦了一声,‘贾琏可不是心里放不下事的主。 这点成算他该有的!’ 德哥儿指指在一边训练狗子的乌雅。 ‘贾琏在拉拢贾琮,现在乌雅名下又多了两个铺子。 都是贾琏送的,一个给贾琮一个给了迎春。 贾家这是要乱啊!’ 说完就拍了一下额头,‘爹,馨姐儿醒了!’ 还没等王宁远说话,德哥儿就跟屁股后面起火了一般往中院跑去。 王宁远摇摇头,‘秦钟你是何时来的?’ 秦钟小脸苦了唧的。 ‘昨晚在德哥的房里睡的。 阿姐有恙,想请夫人允许让药铺的郎中去宁国府给阿姐把把脉。’ 王宁远拍拍秦钟的肩膀。 ‘到底是国公府,王家药铺的郎中去不合适。 缺什么药材就去给夫人说,让府里给你备上。’ 秦钟嘴巴张张,到底没有强求。 国公府有自己的规矩,他一个孩子还真没法做主。 除非他爹亲自带着郎中上门。 秦业如今最难以面对的就是这个女儿了。 秦可卿可是秦业亲手送进宁国府的。 秦钟脸上已经挂上了泪水,‘年节前只说得了风寒,有些咳嗽。 如今如今,却只能卧在床上。 姐夫姐夫,更是不中用,什么事能有阿姐的身体重要。’ 宁国府的事谁又能评价呢,王宁远摇摇头。 ‘多去看看你姐,心情好了,身体才能好。 缺什么府里取就是,都是小男子汉了,有些事要担起来。’ 秦钟点点头,用袖子擦擦眼睛,给王宁远施礼后这才离开。 ‘好好准备入场,今科春闱必不平静。’ 令恭进京之后才知道京城中的暗流涌动。 其中的复杂更是他在家乡时无法感受到的。 ‘二叔放心,侄儿必不给他们留下口舌。’ 太阳赶走了清早的湿寒,秦钟手里拎着张穗准备的药材,登上送贾琮贾兰来的马车。 秦钟被贾蓉身上的脂粉味、酒味、还有嘴里淡淡的臭味折磨着。 已经巳时初(九点),可贾蓉还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 知道穿着也知道贾蓉昨夜连衣服都不脱囫囵的睡下。 宁国府的继承人,还是已婚的男子,居然毫不注意自己的形象,就这样出来接待自己的小舅子。 说话之轻佻,举动间更是毫无分寸。 秦钟不安的扭动一下身子,若不是礼节在前,他是真不想看贾蓉的眼角。 ‘听说王家学堂的束修并不少。 同窗里还有庄户家的孩子,如此不分尊卑如何能用心进学。 府里也有族学,不若钟哥儿也转来入贾家族学。 如此咱们兄弟间也能亲近些。’ 以前自己懵懵懂懂还分不清个好歹。 只知道姐夫贾蓉有一副好皮囊。 贾琮私下里给自己说了不少,秦钟对于姐夫的感观自然大减。 可为了姐姐,秦钟也只能忍让。 身份的悬殊,加上年纪的差距,无力感充斥着全身。 王家学堂的束修多嘛,不多! 起码秦钟入学后,家里没有交一毫银子。 束修少吗,一点不少! 父亲送给王家的礼物秦钟知道。 秦家藏书借给王家抄录秦钟更是亲身参与。 可同窗之间的那种感觉,加上去岁调研时在乡间的同进同出,让秦钟大受裨益。 和父亲每日一起吃晚饭时他脸上欣慰的笑容,都让秦钟更有动力。 ‘谢谢姐夫关心。 钟儿在王家学堂内心安定,暂无转学之意。 哪怕离姐夫远些也不耽误咱们亲近。 姐夫大好年华还是少饮些酒,有些虎狼之药还是少食为妙。’ 贾蓉眉头一皱,大清早的被一个毛孩子提醒到底有些不痛快。 ‘钟哥儿还小,不知其中乐趣。 在大些就知道此间乐了!’ 秦钟不自然的将身子往远处挪挪。 心里却懊恼起来,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 平白的惹了姐夫不快。 腼腆内向的孩子自然更加敏感,哪怕贾蓉只是一个小动作,秦钟也能感觉到。 正是因为和同窗的和睦相处,也让秦钟更愿意表达内心的真实想法。 正尴尬间,秦可卿的贴身丫鬟宝珠报名而入。 ‘大爷,奶奶听说钟哥儿来了,特意让奴婢带哥儿过去。’ 秦钟赶紧起身恭敬的站在一边。 贾蓉脸上挂着笑容,‘那就快去,别让奶奶久等。’ 秦钟恭敬的施礼嘴里说着谢过姐夫。 特意拿起包好的药材跟着宝珠离开。 贾蓉随手打开剩下的礼物,看到是两本兵书,随手就扔到一边。 对于封皮上秦钟抄录几个笔力稚嫩的字冷哼一声。 闻着香甜的点心,到底没忍住捏起一个扔进嘴里。 ‘还凑合!’ 秦钟听着宝珠的唠叨进了后宅。 看到阿姐住的天香楼眉毛都拧成了团。 自己家什么出身秦钟也不是一无所知。 天香这两个字哪是阿姐能够压住的。 ‘少爷快些,奶奶知道你来,想来也不会安稳的喝药。’ ‘一场风寒怎会如此烈,能让平常康健的阿姐都下不了床?’ 宝珠叹了一口气,‘怪不得旁人。 奶奶刚有起色西府里二奶奶就带着姐妹们一起来探望。 这进进出出,加上劳了神,精神就更加不济。’ 荣国府那一群小姐秦钟自然是有耳闻。 人多本来就闹腾,加上林家、薛家两位小姐有意别苗头更是互不相让。 阿姐要顾及各方自然要劳神。 只是王熙凤不是一向精明嘛,怎么会犯如此错误,实在是招人厌烦。 第204章 警示四 秦钟跟着宝珠进了阿姐的卧房。 各种纱幔和摆满的宝器更是让秦钟浑身不自在。 这种压抑感让秦钟打心底感觉到不舒服。 常安寝在此房中心神必会受到影响。 ‘钟哥儿愣着干嘛,快过来坐。’ 秦钟看着瑞珠担忧的端着玉碗,房中浓烈的中药味,源头就是瑞珠手里玉碗。 看到阿姐脸上的粉黛,秦钟更是心疼。 责备的话在嘴里晃了一圈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秦钟刚坐在床边的鼓凳上,秦可卿就握住秦钟的手。 ‘弟弟如今真是和小大人一般。 身上的学子服更是好看,衬的钟儿更加英武。 可是长高也长胖了些!’ 秦钟点点头,‘阿姐好眼力,是高了些。 去岁阿姐送来的鞋都夹脚了。’ 秦可卿掩嘴咯咯直笑,‘阿姐知道了,回头再给你做几双。 倒是知道撒娇要东西了呢!’ 秦钟脸上带笑,‘我还是更喜欢穿阿姐做的鞋。 阿姐可别忘了!’ 说着扭头示意瑞珠将药碗递过来。 ‘阿姐怕苦,去取半碗蜜水来。’ 吩咐完这才看向秦可卿,‘此药方可和蜜水相冲?’ 秦可卿苦着脸摇摇头,脸上的粉黛也遮掩不住那份苍白。 ‘再吩咐厨房熬着小米粥,要熬出米油那种。 果泥、水煮鸡蛋也来两枚!’ 瑞珠嘴里哎着,脚步匆匆的离去。 宝珠又给秦可卿背后垫了一个枕头,这才看着秦钟给秦可卿喂药。 只两口,秦可卿眼里的泪珠就往下掉。 一碗药喝完,蜜水也喝了下去,秦可卿眼睛更是通红。 ‘钟哥儿长大了,会照顾人了,爹也能安心些。’ 秦钟示意宝珠给姐姐加件大氅。 ‘爹有我呢,倒是阿姐不可任性,安心休养。 府里的腌臜事更是别放在心上。’ 话一出口,秦可卿的脸更苍白几分。 姐弟东拉西扯的,秦可卿总算进食不少。 趁着午时阳气最盛时,秦钟让宝珠、瑞珠打开门窗给屋里通通风。 没了药味,房里才舒爽起来。 秦钟如同主子一般吩咐着宝珠俩收起部分宝器,瞬间房里更加明亮轻快不少。 宝珠俩扶着秦可卿在房里溜达着,秦钟这才偷偷的看了药方用心记下。 半碗菜粥下肚,秦可卿就打死了哈欠。 ‘阿姐自去歇息就是,我吃完就回学堂。 过两日再来看您。’ 秦可卿侧卧在床上,看着秦钟大口的吃着午饭,眼皮一搭就睡了过去。 ‘阿姐卧床,姐夫没来探望?’ 瑞珠宝珠对视一眼,低头没有回答。 ‘大太太呢,也没来探望?’ 瑞珠这才小声的回答道。 ‘府里事多,大太太隔两日才来探望一次。’ 秦钟眉头一拧,‘府里除了你们俩,就没人关心阿姐的死活了?’ 瑞珠刚想说话,被宝珠一拉立马又低下头。 秦钟刚想追问,外面就传来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 来探病不说小声些,怎么还如此大声。 瑞珠俩自然知道来人是谁,转身赶紧出去接待。 也顺便提醒来人小声些,奶奶可是很久都没进食这么多,睡的这么安稳了。 秦钟擦擦嘴,这才起身去将房里的门窗都给关上。 王熙凤第一次被瑞珠拦在秦可卿的卧房外。 看到站着等自己的秦钟更是眼前一亮。 小一年没见,秦钟更是大变样。 秦钟应付完王熙凤这才嘱咐了一遍瑞珠宝珠告辞离开。 听着瑞珠的述说,王熙凤也是心塞了一把。 秦钟急急忙忙的回到王家,就去见了府里的老郎中。 郎中看着秦钟默写出的药方,却捋着胡子一时没有给出准确的答复。 ‘你且先去入学,此方甚妙,老夫得去铺子里商谈一下。’ 看到秦钟还不放心,老郎中微笑着说道。 ‘是治疗风寒的方子没错,只是方子真妙!’ 听到准确的答复,秦钟这才安然的去学堂。 八卦之心大起的张穗自然盯着秦可卿的事。 知道秦钟一回来就去见了郎中,立马就让听春将郎中请了过来。 老郎中还以为夫人或者小姐有恙,提着药箱就进了中院正堂。 老郎中看到夫人抱着小姐正在那用婴语对话也是无奈。 ‘夫人,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我这身子骨可经不起您几次折腾的。’ 张穗嘻嘻一笑,让听春赶紧给老郎中上茶。 一杯热茶下肚,老郎中这才开口。 至于夫人想听什么,老郎中再了解不过。 ‘方子的确是治疗风寒的方子,只是另外加了安神,调理脾胃的药。 依老夫推断,患者必是心忧多梦,难以安寝。 加之盗汗体虚,风寒这才趁虚而入。 心病比体病更难治,只要心思通透,体病便可迎刃而解。’ 张穗一下就听明白了,风寒并不是最主要的。 心病才更难医,有些事知道的人多了,自己的心理压力会无限放大。 秦可卿这病难了,加上贾珍这两个混账东西。 怜香惜玉哪赶的上楚楚动人时的偷欢? 禽兽的心理就得用禽兽的心理去解读。 秦钟再也不是入王家学堂前的小白。 除了隔日去照顾阿姐,也特意寻着医书自己推断。 随着参加春闱的举子们入了考场,京中也安静下来。 唯一热闹的地方要属赌坊了,三年一次的大比,就连商家都不舍得怎么会放过。 薛蟠搂着一个俊俏的少年,身边陪着几位勋贵家上不得台面的少爷。 ‘你们的消息准不准,我可是下了重注。’ 薛蟠看着对面不时进进出出的客栈。 没错,有举子入住的客栈也会接受押注。 只是押注有上限,不像赌坊里盘子那么大。 ‘蟠少您就放心,张思维得了主考之位,怎么会不推晋地举子上位。 近些年春闱大家都形成默契,这点您可以去打听。’ 薛蟠哈哈一笑,捏捏少年的屁股。 ‘好,那就让咱们大杀四方,财源滚滚! 接着吃酒去!’ 一群富家子从新坐下,一边饮酒一边对着陪坐的娈童上下其手。 酒局散去,薛蟠这才带着食盒上了马车去等贾琮贾兰叔侄俩。 ‘今儿有口福了,好好祭祭五脏庙,明日可就要吃苦喽。’ 第205章 警示五 薛蟠听到贾琮的话一愣,‘有我在还能缺你们吃的。 吃什么苦,看不是我蟠少不是。’ 贾兰左手炸肉右手筷子,算是彻底被贾琮带坏了。 ‘琮叔不是这个意思。 明儿学堂集体去北直隶。 北直隶冬麦三个品种,我们需要去做调研,顺便推广鸡苗鸭苗。’ ‘北直隶,就你们?’ 贾琮嘿嘿一笑,‘这次不同,德哥儿还拉上了国子监的部分学子。 你是没见,今儿下午德哥儿有多威风!’ ‘你们日子真是精彩,要去多久,没了你们叔侄俩荣国府还有什么乐子!’ 贾琮贾兰叔侄俩一起警惕的看向薛蟠。 ‘府里不是有环哥儿和宝玉嘛。 听说族里学堂整日拈酸吃醋好不热闹!’ 薛蟠撇撇嘴,‘都是些穷鬼,尽想法子哄我银子罢了。 宝玉倒是一本正经,不过也差不多了! 话说贾蔷在宁国府住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搬了出去。 不会是和秦大奶奶有关系!’ 薛蟠嘴快,贾琮的手更快。 才说完,贾琮握着筷子的右手已经落在他的鼻子上。 薛蟠摸着鼻子,提起拳头就要还手。 贾琮自然不会惯着薛蟠,虽然薛蟠年纪大,可贾琮贾兰练了一年也不是白给。 贾兰力弱,可技巧不缺,先下手为强,一捏一拉之间就卸了薛蟠的左手肘。 薛蟠嘴里啊啊的喊痛,可身上还是落了不少拳头。 等叔侄俩停手,薛蟠这才托住自己的左臂,嘴里倒吸着凉气,吃惊的看着贾琮贾兰。 贾琮将散落到自己身上的菜叶捏起来看看,又直接扔进嘴里。 ‘秦钟是我们同窗兼好友,以后少当着我们的面编排他和他的亲人。 如果有下次可不会这么轻巧的让你混过去。’ 说完一拉车帘跳下马车,贾兰看看薛蟠。 ‘找个会跌打的郎中就能接上。 以后宁荣二府的事少在外面嚷嚷。 真当自己的名声好呢!’ 薛蟠看着贾兰跳下马车,嘴里这才开始嘟囔。 ‘这是两个活土匪嘛!’ 心里却是另外一番感叹,贾琮看着什么都好说,却是个直性子,更护短。 不顾及自己家,却异常重视友情,也知道维护友情。 贾兰所想明显更多,下手更狠更准! 心底却还在维护贾家的声誉,内心也更想继承贾家! ‘还愣着干嘛,赶紧去药堂。’ 小厮看到乱糟糟的车厢,却一时无法理解。 刚才还说说笑笑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坐在自己家马车上的贾琮一脸的郁闷。 ‘府里就跟筛子似的,有点什么事传的阖府沸沸扬扬。 如今多了薛蟠这个大嘴巴,宁荣二府以后在坊间也别想要有什么好名声。 东府那点破事连后巷的奶娃子都能唱两句。’ 贾兰也是无语,族学里的事光听环叔说他都觉得脏耳朵。 ‘琮叔,听说你将大爷爷马棚里的小子赶到庄子上去了?’ 贾琮哼了一声点点头,‘别人我不管,敢在府里传咱们闲话让他有饭吃都是好的。 都是皮痒欠收拾的。 看看如今王住儿一家多老实。 你还有母亲护着,我只能靠自己,要不是德哥儿,我现在还不定怎样呢! 东府就是烂泥潭,咱们远着些。’ 知子莫若母,更何况是相依为命的母子俩。 李纨看出贾兰的异常,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贾兰停笔收起自己写的学习体会,庄重的看着母亲,将薛蟠说的话给李纨复述了一遍。 李纨只能无力叹气,年纪轻轻守活寡,其中什么滋味只有她自己明白。 贾珍和贾蔷的事她不是没听过,贾琏胡作非为府里下人不知道的更少。 就连东府四个主子之间的事更是传的有鼻子有眼。 贾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李纨母子俩想独善其身何其难。 ‘我儿,你如今只管在舅父家用心读书,听你舅父的安排。 府里的事带眼带儿不许带嘴。 你琮叔愿意替你挡着,你就用真心去待他。 他虽然手段爆裂了些,可有决断总比怨天怨地的好。 可明白!’ 看到贾兰小脸的忧心,李纨一阵阵的心疼。 知道明白了太多反而让儿子烦恼! ‘为娘知道,可咱们毕竟还要在荣国府生活,有些应酬是少不了的。 放心娘有分寸! 都知道我是拿不起事的,有事也寻不到咱们娘俩头上。’ 李纨摸摸儿子的脑袋,不为别的,只为了儿子李纨也得用力挣扎。 瞧瞧顶着姑小姐名头的林黛玉又如何,没了父母的庇护,哪怕在亲外祖母身边还不是寄人篱下。 缺了母亲的教导,就是在聪慧还不是让人一点就着。 真以为鼓起来如同刺猬一般就能吓退旁人。 薛宝钗在荣国府胜了林黛玉何止一筹。 用心交好下人有什么用,最后拿事的还不是主子们。 宝玉那懦弱的性子真是良人嘛,聪慧不经世事,到底看不透。 去北直隶的事秦钟到底没有成行,不过有秦钟陪伴秦可卿到底身体康健起来。 贡士名单还没有出来,朝堂上就热闹起来。 春闱舞弊一事传的满京城沸沸扬扬。 晋官被浙党抨击的无处回手,可也只能在朝堂上用心维护。 主心骨张四维还被封在贡院,群龙无首之时,更大的噩耗从漠南传来。 蒲州张王两家的商队走私被秦良玉抓个正着。 反抗之余更是被斩杀大半,蒲州老家更是被山西镇卫所围住。 雍庆帝大发雷霆,连夜将朝中重臣召进皇城。 秦良玉急递来的口供和处置手段各位重臣都仔细的传阅完。 雍庆帝想让秦良玉彻底梳理一遍宣府,只是没想到能牵扯出走私大案。 御书房内的官员却都扭头看向浙党。 秦良玉漠南一战算是彻底打消朝廷的疑虑。 南人不适应北方战争的怀疑也彻底被打散。 事有巧合不得不让人怀疑浙党和秦良玉之间是不是有所媾和。 自古皇帝不多疑者凤毛麟角,雍庆帝能不起疑。 更何况被清理过一番的浙党还能有如此声势,陛下能不提防。 ‘王子腾到底能不能成事,上任九省巡检至今还碌碌无为!’ 第206章 警示六 御书房内的重臣怎么也没想到,陛下会拿王子腾开刀。 夏吉捋着胡子闭目养神,王子腾不可能倒,朝中晋官同样不能尽除。 到底是谁动的手,还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从大同镇杀虎口出关经归化城到达库伦在转而到达辽东。 在宣府将走私商品伪装成合法商品,经古北口、喜峰口等长城关隘到达辽东。 夏吉鼻子里不由嗯出声,正是因为古北口换了守将,晋商不得不加大从大同走私的数量。 正是因为这次冒险才被抓住首尾。 至于从太行山、吕梁山内的小道绕过雁门关、宁武关等要塞的更是重要物品。 铁制品和重要武器的走私通道正是这里。 至于从河西走廊绕道西域的属于大宗走私商品,主要是以茶叶和盐为主。 蒲州张王两家这次谁也保不住了。 走私物品的多了,可武器绝对是红线。 能走私武器,那更值钱的情报呢? 商人有底线?根本没有! 自从有了吕不韦的成功,谁还不知道贩卖商品远不如贩卖天下得来的利益最大。 惯会多方下注的他们,无论如何都能将利益最大化。 只是他们没想到朝局变化如此之快,让他们这么快暴露出来。 ‘兵部,如今王子腾在哪里?’ 兵部尚书被点名立马回答道。 ‘将日前有题本送到,如今正在甘肃,正准备启程巡查玉门关和哈密卫!’ 雍庆帝一听都气的都不想说话了。 夏吉也叹了一口,这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为了银子居然亲自去打通商道。 ‘朕是缺了你们银子嘛? 整日为了银子将国朝大事置于何地? 立马拟旨让他滚到宣府,给朕彻底审查晋地三镇各个隘口、要塞。 秦将军之位暂由徒阁接手。 秦将军回京之时,他若还没到宣府让他永远不用回来了! 拟旨让秦将军亲自押解蒲州张王两家所有人口入京,有丝毫差池朕为她是问! 着刑部三法司并户部、吏部入蒲州清点张王两家产业。 无论牵扯到谁一律从重处罚,朕绝不姑息!’ 安排完却没听到书房内有人回答。 夏吉拱拱手,‘陛下,刑部尚书李秉致仕折子已经递了三份,陛下已经应准!’ 雍庆帝揉揉额头,‘刑部尚书人选还没廷推出结果?’ 御书房又是一片安静。 多事之秋,刑部更是陛下爪牙,如此重要的位置各方都有思量,哪里那么容易出结果。 ‘吏部,廷推人选呢?’ 姚夔出列将三位候选人基本背景进行解释。 本来最没有机会的山西籍官员,现任齐鲁布政使的于成反而更有优势。 蒲州张王两家虽然和朝中晋地官员有牵扯,如今情势下却不能将晋地官员全部罢落。 更不能让仕林对春闱权威性有所质疑。 更别说还有在一边虎视眈眈的浙党。 一个萝卜一个坑,晋地官员空出的位置总要有人去填。 哪怕在打压也会有浙党的位置。 与其罢落晋地官员不如让他们牵制制约浙党。 人无完人,有弱点缺点把柄的官员用起来才更顺手。 夏吉眼睛一眯,好你个李秉,离开朝堂前还来了这么一手。 想想又不对,还真是有意思! ‘刑部尚书之职由于成署理!’ 雍庆帝一锤定音,御书房内的重臣更是面面相觑。 ‘礼部再从礼部、翰林院、詹事府选德才兼备的官员做后备阅卷官。 等贡院一开,在进行一次阅卷,朕倒要看看是空穴来风还是真有舞弊。’ 京中街道上半夜就有奔马,更是大开城门放驿卒出城。 朝廷上风声鹤唳,勋贵人家却依旧欢声笑语。 秦可卿康复后,宁国府尤大太太趁着府中花正艳特意请着荣国府女眷入府赏花喝茶。 说是女眷,贾宝玉却不知怎么混进赏花的队伍里。 说是赏花,大家也只随意溜达一圈,午时全都到了天香楼喝茶吃点心打牌。 清爽了许多的天香楼倒是让大家待着舒适放松了许多。 过多的宝器,贾母、王太太、薛姨妈、王熙凤还好。 几个小辈可就不如长辈们这么自在了。 贾宝玉刚坐下没多久就上下眼皮打架,哈欠连天。 让贾宝玉去侄子贾蓉房里歇息他自然是不愿意的。 贾宝玉又不是聋子,学堂里有关东府的小话他自然也能听到。 自认一身清洁干净的贾宝玉当然不想睡贾蓉的床榻。 贾母笑眯眯的看着秦可卿,秦可卿一脸的为难。 以前她可以不在乎这些,可最近和弟弟相处的多了,反而回过味来。 有些事现在悔悟还来的及,万一事漏自己父亲和弟弟还怎么抬起头来看人。 ‘我这就让人去准备轿子,让他们送宝叔回去。’ 贾母还没说话,尤大太太就抢先开口。 ‘说什么胡话,一家人都在这,让宝玉自己回去又该害怕了。 宝玉才多大,进你房里休息一刹又能怎的。 怎么还胡思乱想起来!’ 秦可卿本来白里透红的脸猛的一白。 不注意不知道,如今留心这才发现婆婆似乎也在若有若无的刁难自己。 看着贾母微笑的脸庞,还有王太太的目光,秦可卿无奈只能吩咐瑞珠去取新的被褥。 贾宝玉倒是不客气直言睡卿儿的被褥就成。 秦可卿强忍着大家的目光,耐着性子让瑞珠带宝玉去休息。 宝玉倒兴致勃勃,躺在秦可卿的床榻上一边赞着香,一边问着关于秦钟的事。 好不容易哄睡宝玉,再次回来的瑞珠就听到一群女眷都在不要钱一般的夸奖秦可卿。 难道不让宝玉进自己卧房休息就是自己的不孝。 小姐在宁国府的处境越发艰难了,一旦漏出风声,偌大的宁国府哪里还有她们主仆的容身之处。 贾宝玉脸色异常的回荣国府有心人自然注意到了。 才几日,秦可卿身子又不爽利起来。 这可急坏了秦钟,怎么好好又卧床不起。 薛蟠这会正和妹妹在梨香院说小话呢。 勋贵人家对于后辈尤其是男子的性启蒙教育绝对远超后世。 只听妹妹简单的描述,薛蟠就已经肯定贾宝玉已经破了袭人的身子。 第207章 警示七 薛蟠的推断让薛宝衩满脸通红。 薛蟠掰着手指头一算也觉得不对,这才仔细回想起来。 学堂里最近有人拿禁书嘛? 那些个动作细腻、姿势巧妙、表情传神的小书薛蟠自然早就看过。 学堂里有没有流传,贾宝玉有没有看过他还真不清楚。 从天香楼离开时就表现异常,总不能是在秦大奶奶的卧房里瞧见的。 有了思路薛蟠自然有法子,虽然宝玉小厮嘴撬不开,可其它人就容易多了,更别说是群穷光蛋。 薛蟠在学堂里正为查出点眉目高兴呢,自己家的老仆就寻了过来。 ‘何事?东南买卖出了问题?’ 老仆摇摇头表示不清楚,‘小姐让您回府!’ 薛蟠还以为缅甸的海船出了问题,招呼小厮就往梨香院跑。 回到梨香院这才发现老掌柜也在。 ‘可是海船出了问题?’ 薛宝钗拉着哥哥坐下,这才小声的说道。 ‘不是咱们家的事,今儿中午都在传蒲州张王两家一百多口下午会押解进京。’ 薛蟠听的一愣,迷惑的看着妹妹。 ‘晋商中执牛耳着,两家里更是有族人在朝中当官。 比起咱们皇商来说更强。’ 薛蟠也是无语,商人还得分,皇商确实不如官商勾结里的商。 ‘这事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兄妹俩一起看向老掌柜。 老掌柜也摇摇头,‘别说你们不知情,就连京中张王两家的商号和票号也是中午时分突然查封的。 查封的不是刑部,也不是镇府司,而是皇城司。 不少京中百姓一进去了两家的票号!’ 薛蟠脸上透露着焦急,他现在真是如惊弓之鸟,朝廷里担当有关于商人的他都得上心。 ‘到底为何被抓,您有没有确实的消息?’ ‘这会谁有确凿的消息,朝廷有意捂盖子,谁敢乱传,北镇府司可不是吃素的。 坊间传言是因为两家往漠北和辽东走私武器和粮食。 被镇守宣府的秦将军抓个正着。’ 薛蟠听完脸上一喜,看了一眼自己妹妹。 ‘我先出去打探消息,切莫操之过急。 哎呀,好好的,德哥儿去什么北直隶,真是耽误事!’ 说完就接过妹妹递来的两个小金元宝出了房门。 ‘小姐!’ 薛宝钗摇摇头,‘确实不能急。 一切要等缅甸的海船回港再说。 贪多嚼不烂,更何况西南的茶山咱们已经有所准备。 无论是从茶马古道西去,还是过河西走廊都需要户部点头。 舅父那里如何了?’ 老掌柜一愣,这才噢了一声。 ‘王大人自从离开兰县就没了消息。 不过王家、甑家、史家名下的商队听说已经进了哈密卫。’ 薛宝钗眼睛一眯,贾家这次怎么没有商队西去。 还是贾家真的已经彻底放弃了行商。 可看如今贾家的奢靡生活若无商队支撑单纯指望田产的出息又能逍遥多久? ‘贾家在山西三镇真的没留下后手,也没有暗中支持的商队?’ 老掌柜沉默半晌这才摇摇头表示并没有查到。 ‘荣国公何等人物,怎么会不给贾家留后手。 去岁地租一事陛下百官已经亮明立场,五成是极限。 姨夫如今正在养名升官,必然不会为了地租再让御史盯上。 年节时来府上送孝敬的官员并不多,如此入不敷出怎会是长久之计。 贾家的金山银山真的就不见底嘛?’ 老掌柜摇摇头,‘小姐,贾家也许并不如您讲的那般从容。 去岁琏二奶奶停了些日子的印子钱,只是没隔多久就又接着放了起来。 虽然京中地租政老爷特意叮嘱,可其它田庄的地租未必就真的降了。’ 薛宝钗摇摇头,‘印子钱那点出息连荣国府下人的月钱都不够。 地租也是杯水车薪,荣国府生活之奢靡比扬州盐商有过之而无不及。 既然没人动,那就查查没动的人。 去岁陛下梳理宣府,有人被砍头,有人被调防,那就查查依然安稳在宣府任职的军将!’ 老掌柜听的眼睛一亮,难怪老家主如此看好小姐。 果然才思敏捷,居然能从这个角度去查问题。 ‘小心为上,千万莫要露出马脚。 宣府动荡此时刺探军情必是杀身之祸。’ 看到老掌柜想说话薛宝钗摇摇头。 ‘兵部不行,如果真是荣国公留的后手,一定是一批人,一个重要的地方。 勾出大概也许就有眉目了!’ 老掌柜拱拱手表示明白,接着犹豫着问道。 ‘蒲州票号里还有咱们的银子,您看?’ ‘不必着急,户部去岁想借水泥打开票号,没想到被各方势力集体打压。 如今有了现成的鸡,夏尚书不会没有动作。 放心银子少不了咱们家的,如今寄人篱下,银子反而是个祸害。 荣国府留下林黛玉可知光是年礼就不下两万两之巨。 有林家在前,以后咱们家再想哭穷就没这么容易了。 行了,你也去忙! 只要西南的商道稳住,加上西北茶叶,将京中产业交给贾家又何妨!’ 老掌柜真想给薛宝钗叫好,想到薛宝钗的女儿身,心里又是一阵阵的失落。 送走老掌柜,薛宝衩让丫鬟准备笔墨纸砚给远在金陵的堂弟写信。 总之就是特意嘱咐薛蝌一定要低调,用心学业。 至于为皇家搜罗珍宝之事随缘。 各省的商号保不住就悄悄出手,全力护住海船和海外力量。 虽然知道堂弟晓得轻重,可身处京城的薛宝钗还是不放心。 朝廷一日三变,让人应接不暇,薛家在朝中耳目闭塞,能保留自身即可。 薛蟠一副纨绔的架势进了江南会馆。 不少京中大掌柜已经聚在一起饮酒商谈了。 蒲州张王两家让出如此大的市场,自然有人会涌进来。 虽然薛家不想也无力参与,可多听听总没有错。 虽然年轻也是一家之族,底蕴在有些人面前可以忽略不计,在有些人面前可就相当重要了。 随着各家小厮不停的来汇报,张王两家的犯的事也是越来越清晰。 到底是地理位置的关系,晋商对于游牧政权的支持更有先天优势。 这种买卖只要是商人就没有不想干的。 第208章 警示八 随着天色渐晚,张王两家被押入刑部天牢内监的消息也传来。 只是在想到昨日入京的于成于大人大家的脸色也就没那么好了。 于成接手刑部尚书,张王两家又入刑部天牢。 明显这个大案还是以刑部为主导,张王两家的结局也许会有变数。 众掌柜猜测之时,一位管家穿戴的中年人突然被请进房间。 就在薛蟠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其它掌柜已经离开椅子恭敬的开始行礼。 ‘大家伙都在呢!’ 几位身后有大家族支撑的掌柜忙请这位管家入席。 反应快的已经去喊伺候的人让他们重新准备席面。 盏茶的工夫桌面上已经换上新的菜肴、新的餐具、新的酒水。 重新落座后,管家举起酒杯笑着说道。 ‘倒是让大家破费了,在下也只是随意出来转转。 各位盛情,谨以此杯谢过大家。’ 各种问候拍马之词让薛蟠大开眼界。 最后他才捋清楚这位是内阁首辅家的三管家。 意思只有一个,这次张王两家必倒,他们的商业版图各位可以放心的分割。 薛蟠再傻也知道那些掌柜让随行小厮去准备什么了。 会馆内江南票号不记名银票瞬间出去三万两之多。 主家和自己的辛苦费管家倒是分的清楚。 送走管家,众位掌柜这才议论起张王两家各处铺子和他们手里茶引、盐引、粮道、布匹生意的价值。 户部尝到甜头,更是在收回盐铁茶粮命脉的关键时刻,扑买这个法子自然更好用。 从这一夜起,商人更关注张王两家的走私案,更期待户部何时开启扑买大会。 仕林文人更关注两次阅卷后的春闱榜单。 王宁远虽然身兼詹事府的官职,可由于手中权力的问题到底和第二次阅卷擦肩而过。 不过有失必有得,这不陛下今夜特意款待秦良玉秦将军。 除了顺忠亲王和黄岩俩口子,王宁远一家也在被邀请之列。 傍晚虽冷,可包裹的结实的馨姐儿眼睛就没停过。 ‘哎哟,馨姐儿也入宫了,快让本宫瞧瞧。’ 最热情的要求伏皇后了,王宁远无奈的将闺女交给徐嬷嬷,让她抱去皇后娘娘跟前。 伏皇后小心的将馨姐儿的小被拉下一些好让雍庆帝也能看到馨姐儿圆乎乎的小胖脸。 雍庆帝看到馨姐儿的小脸笑着夸道。 ‘还是皇后好眼光,一看就知道这丫头有福气。 王爱卿也算儿女双全! 等丫头在大些三公主和皇弟家的郡主也有玩伴了。’ 陛下都发话了,王宁远只能起身谢过陛下的好意。 原本以为秦良玉最该紧张,没想到黄岩黄侍郎的夫人也会如此紧张。 此次皇家家宴自然是为秦将军夸功,话题自然是围绕着在漠南之地对于漠北联军一战。 新火炮火枪的运用,神机营火炮营的表现,晋地三镇的军士表现,最后发言权的自然是秦良玉。 朝堂中吵吵嚷嚷,雍庆帝对于秦良玉起码信任有加。 虽然不算大战,起码宣府能安稳年。 有了能战的将军,雍庆帝的政治抱负才能得以延续。 ‘秦将军爬冰卧雪才有此战之功,朕知秦将军之心。 如今朝中吏治正在大刀阔斧的改革,不宜起大战。 秦将军还需蛰伏几年,用心梳理宣府三镇兵马。 也给户部、兵部以时间梳理后勤之事。’ 言辞恳切,对于秦良玉的信任有增无减。 对于三镇兵马的调整权算是落入秦良玉之手。 君臣俩把酒言欢,也算雍庆帝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宴会过半,馨姐儿都在徐嬷嬷怀里入睡了,陛下才端着酒爵走到黄岩身边。 ‘黄爱卿,莫怨朕再次将你放到边疆。’ 君为臣纲,黄岩心底就算在委屈,陛下开口他还能当面驳回不成。 ‘陛下,臣知陛下之难! 出镇边疆臣并无怨言。’ 雍庆帝拍拍黄岩的胳膊,‘三年,爱卿替朕牧守哈密卫三年。 官员调任由吏部配合,银钱粮草由户部全力支持。 关中贫困之地百姓也会大力移民实边。 西域之地由爱卿一言而决,爱卿可愿接下此重任。’ 说是一方诸侯也不为过,只是手里的兵属于朝廷。 重任相托,黄岩自然不敢犹豫,痛快的接下重任。 皇帝不差饿兵,自然会让黄岩建立自己的班底。 西域不像西南,起码蜀地人口密集,有完整的教育系统,抽调吏员相对容易。 政治领袖一场家宴,一次谈话都有特殊意义。 能用一次家宴解决北方和西北未来三年的安稳,雍庆帝的自信也越发饱满。 张穗在后面和秦良玉声的交谈着。 黄岩和王宁远围在顺忠亲王身边。 ‘黄侍郎,身边的侍卫若是不妥何必舍近求远。 持正手里不就有得力的人手。 黄侍郎和秦将军相交莫逆,在求些百战老兵,自身安全当无忧。’ 王宁远苦着脸拱拱手,‘王爷,不能可着王家薅! 王家可就四位能拿的出手的护卫。’ 顺忠亲王哼了一声,‘辽阳的动作够大了。 在折腾下去陛下也压不住北静王。 本王还真就不信王家在辽阳没有拿的出手的人。 陛下有陛下的难处,蜀中竹纸不能入中原,只能去缅甸和海外。 此事太上皇亲自开口定下的。’ 果然还是照顾自己的女婿,护短更是上位者的必修课。 ‘王爷,西北和辽东之地?’ 顺忠亲王摇摇头,‘西北有黄侍郎,只要合情合理合法朝廷也无权干涉。 不过西域多信教,佛道两家愿渡世人,更是一个好帮手。’ 王宁远抬眼看了一眼黄岩。 多印些经书让那些神僧和仙人去西域布道去。 整日在中原繁华之地养的各个脑满肠肥想想就让人嫉妒。 ‘持正不可再和东平郡王纠缠过甚,辽东已经够乱了。’ 这是提醒还是警告,王宁远也是一头雾水。 果然资本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陛下估计也是看到东平郡王放下兵权,低下身段在商业上更是所向披靡。 王宁远俩口子坐在床上围着馨姐儿小心的分析着。 皇帝果然是怀疑一切的。 第209章 警示九 春闱榜单公布,自然有人亏的哭爹喊娘。 赔的最惨的就是那些所谓有小道消息的人。 山西籍举子哪怕是才名在外的也被排在十名开外。 更多的却是名落孙山。 榜上之人更趋于平衡,连常年挂在末尾的西南举子这次都位居中位。 更有两名辽镇卫所举子上榜,各种议论抨击的声音就没停过。 张穗抱着馨姐儿在令泰令恭的新宅中稳坐中军。 喜钱撒出,流水席已经在胡同里摆了起来。 不管上没上榜的同乡以及好友都陆续登门。 如此舆论压力下还是在府里开席更好。 有王宁远的官位在前,不议论两句令恭哪里对的起那些才高八斗,挥斥方遒的全国才子。 令恭脸都笑木了这才感谢完来贺的邻居和看热闹的百姓。 薛蟠站在人群中更是各种滋味齐上心头。 本是自家的宅院,一换主人就出了进士,还有可能是十鼎甲的进士。 青黄不接的时候能吃顿好的,顺便沾沾喜气自然人气爆棚。 等人群都找到自己的位置,薛蟠这才让小厮找机会投了名帖。 令恭回了府就去陪同乡好友,管家不敢怠慢拿着名帖送到张穗面前。 薛蟠恭敬的给张穗行完礼,坐下后不由扭头观看起这间正堂。 虽然多了文气,可当中家具低调中更显奢华。 清一水的硬木家具,也让薛蟠对于王家的财力有了新的认知。 ‘还要谢谢薛家能转让这间府邸,不然令泰兄弟俩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薛公子可曾用饭?’ 薛蟠哪里敢托大,起身恭敬的应答。 ‘你与我儿,琮哥儿,兰哥儿互为好友,就别那么客气。 坐下说话就行!’ 等薛蟠坐下,张穗这才让丫鬟去准备午饭。 ‘德哥儿快则明日,难则后日就能回京。 有些事你问他更妥当。’ 薛蟠摇摇头,‘今日只是来给府上贺喜,并无它求。’ ‘噢,户部扑买在即,薛家不想更进一步嘛?’ 薛蟠摇摇头,‘薛家如今处境想来宜人应该清楚。 皇商也只剩一个名头,若不是德哥儿相助宫花和香料采买都不一定能剩下。 我们一家三口寄居荣国府也是想求一个庇护。 缅甸海路至今未归,薛家哪里还敢有其它奢望。’ 张穗虽然听儿子说过,可真见到薛蟠感官又大不相同。 人果然是一个矛盾体,戴着各种面具行走于世。 ‘形势比人强,如今薛家精减买卖,用心深耕也不失一个明智之举。 凡事莫强求,说不定另有所得也不一定。 听说你有个妹妹聪慧异常,有空带她来府上坐坐,陪我说说话。’ 这种好事,薛蟠自然是求之不得,立马爽快的答应下来。 ‘钟哥儿呢?’ 画冬笑着回答道,‘二少爷院里都是才子,他去伺候着了。 说是能学不少东西。’ 张穗微微摇头一笑。 ‘他自己就是官宦子弟,哪里能伺候人,让他过来陪着薛公子用饭。’ 等薛蟠看到秦钟,这才明白人以群分。 果然是一表人才,这才多大谈吐行事更是让薛蟠自愧不如。 不过本性难移,知道陪自己的是秦钟,薛蟠就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 到底还是将打听到秦可卿的事说给了秦钟听。 秦钟听到薛蟠的话更是对贾宝玉恨意渐生。 菜市口蒲州张王两家的血腥味还未散尽,户部扑买的会议就开了起来。 看到忙前忙后的德哥儿,薛蟠心里也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户部和江南士绅之间并不难选择。 一开始就是张王两家手里握着的扬州盐引。 虽然竞争激烈,可到底没有超出市价。 江南商家暗地里的眼神刚传递完,东平郡王府下的掌柜就开口了。 中原之地的盐有多大的利润谁会不知,想着捞好处的江南商人被打的措手不及。 哪怕盐引不够,东平郡王手里还有齐鲁之地的盐场。 就是扬州私盐都不一定有优势。 盐引扑买被东平郡王切下一块,茶引又被突然杀出的西宁郡王切走一块。 江南商人的如意算盘被彻底打乱。 票号户部自然不会放出来,其它的生意有限。 在利益面前什么联盟都是脆弱的,这不江南商人的默契被打破。 有德哥儿的暗示,薛蟠示意老掌柜拿下往西北运粮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买卖。 文书交割自然有老掌柜去办理,薛蟠笑眯眯的凑到德哥儿身边。 ‘怎么入京几天也不见您出府,还想摆酒替你们接风洗尘呢!’ 德哥儿一笑,‘吃饭什么时候不行! 太想自家妹子了,好好陪了她几天。 北直隶到底不是京城,乡亲们质疑颇多,事就有些难办。 怎么听说蟠少在春闱上输了不少?’ 薛蟠切了一声,‘我家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我能信了他们。 大话谁不会讲,多报些数就是了。 一个个傻乎乎的,银子这么好挣,他们还会围着我!’ 德哥儿哎哟一声,上下打量着薛蟠。 ‘那些个败家子不定和赌坊有什么关系呢。 估计你早就露馅喽!’ ‘我一个混世魔王怕这些,知道了更好。 以后他们再想哄我银子就用心些。 伺候的好,本少爷不介意多分润些银子出去。 荣国府丫鬟过生摆酒,我家都不吝啬。 明面上的银子总要散出去,老实被人惦记过得也不踏实不是。’ 德哥儿竖起一个大拇指,‘蟠少明白人。 这么快就摸清京中纨绔子弟的套路了,真是天生的富贵命! 听说宁国府的事您打听的也挺清楚?’ 薛蟠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德少爷,有话您直说,贾琮手可不轻!’ 德哥儿点点头,‘秦钟是我们同窗,整日替他姐姐忧心也是办法。 有些话说出来脏我嘴,也污您耳朵。 想个法子落了贾珍的脸,想办法让咱们珍大爷去城外观里陪他老子修仙去。 怎么样能不能办到?’ 薛蟠睁大眼睛看着德哥儿,还真是胆大,直接对贾家族长动手。 薛蟠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有他不敢干的。 ‘这个我擅长,只要您有法子收尾就行!’ 第210章 警示十 都不用德哥儿多说,薛蟠都知道从哪入手。 反正他自己的名声都烂大街了,索性将贾家族学的事给闹大。 顺便往含玉而出的贵公子身上抹些灰,顺带打击一下政老爷的名声,薛蟠想想都兴奋。 一直仰望你们,有一丝机会将你们往下拽拽薛蟠自然会全力以赴。 贡士名单出炉,文选司自然就开始忙碌起来。 殿试名次一般情况下并不会影响春闱的名次。 所以进翰林院的新进进士已经有了大致眉目,其它进士就需要有足够多的位置安置。 这是一个细致工作,更是考验文选司官员眼力和识人之能的时刻。 如此多的位置还需保证政务的正常运转,还得培养新官员,其复杂程度比之京察更甚。 六部一旦忙起来,朝堂上也就安静下来。 一片祥和平静中,新科贡士迎了殿试。 在京七品以上官员齐聚奉天殿前广场。 这是新进贡士难得的高光时刻,满朝文武目送着他们进奉天殿开始殿试。 雍庆帝更是迎来登基后完全名义让自己的门生。 王宁远知道五品文官自然没有资格入殿监考。 那是内阁六部九卿礼部部分官员和御史台部分官员的荣誉。 令恭随着同科进了皇城,看到广场上微笑看着自己的二叔,仅剩不多的紧张感瞬间无踪无影。 随着礼官的唱喝贡士们给隆坐上的雍庆帝行大礼。 礼官再次重申了考场纪录,众贡士这才行谢礼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自己动手研磨、润笔、整理自己的草稿纸。 准备完毕,礼官抬着殿试考题的御板让贡士们观看。 《周礼》言“以九赋敛财贿”,税赋乃国之命脉。 我朝立国百年,鱼鳞黄册至今无变,土地之法虽多可依旧利弊丛生。 田赋、丁役、商税虽全更是弊病丛生。 当此之时,若欲纾民困、实国库,当以何者为要?宜参汉唐旧制,或开万世新章?士子当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详陈所见。(限八百言) 考题之大就是殿中重臣都感觉惊讶。 题大好解也难解,角度广更适下笔,只是想写出立意言之有物更需从小处着手。 大而不实,笼统总结,没有确实可行的办法或没有生活政务经验,想一鸣惊人可就难上加难了。 看完考题,满殿的贡士各有各的思考方法。 令恭仔细思考一番,提笔蘸墨就开始在草稿纸上开始答题。 位置靠前,一动笔后方左右的同科们立马能看到。 有人疑惑有人面露焦急。 令恭自然胸有成竹,去岁秋闱中举后,他没有急着上入京,反而是去了莱州新开的市舶司。 莱州市舶司正在施行新的分类税法,其中利弊他是有过调查并且深有体会的。 关系百姓民生的外国商品有特殊通道,能够快速靠港上岸。 甚至连港口上的仓库都有一定的租金的减免。 靠港快,同样装货离港的速度也快,无形中也在减少成本。 至于对民生影响小的商品施行分级税制,虽然严苛却也大大的增加市舶司税赋。 令恭奋笔疾书时,桌案边已经站着两位重臣。 夏吉自然见过令恭,对于令恭破题的切入点也是频频点头。 提高精细商税,自然减轻农户的赋税压力。 只是怎么在公务中达到这种效果就需要巧妙的制度。 无奸不商,如何不让有背景的商人将商税成本转嫁到普通农户身上才是根本。 这一点海甸新区就有例子,台账就是一个新的方法。 各个商户需要拿到官府的正式商号。 通过台账信息确认所缴纳的商税多寡。 若是有刻意压低物价的行为,将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其中就牵扯到人力成本的问题,如何抉择就需要朝廷研判后定夺。 在不影响商业活力的前提下进行商税改革,还得杜绝官商勾结,此非一般人能坚持贯彻落实的国之重策。 夏吉刚走,一身明皇龙袍的雍庆帝就走了过来。 为国选才,雍庆帝自然不嫌弃人才多。 殿中学子哪怕用词犀利,直指中枢的行政失当,陛下依旧满面笑容。 自己的门生,用心执政十年,如今他们才有些铁骨之相,雍庆帝如何能够不高兴。 从战战兢兢继位,到如今能把控朝堂、军方,任何挑战他都无所畏惧。 随着时间流逝,午时小太监们也端着茶点给贡士们和重臣享用。 贡士们已经形成习惯,手里拿着点心,眼睛却没离开草稿。 祭五脏庙的同时也在推敲着自己的用词。 进了殿里哪个不是饱读诗书之人,八百言,需要字字有物,精炼且表达准确。 过份拖沓自然影响在陛下心中的形象,这关乎一生仕途,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文章做完,誊抄完毕,这才长出一口气,开始慢慢大胆的打量起奉天殿,以及各位重臣。 雍庆帝手里已经拿着已经完成的文章,就这么当殿手里握着朱砂笔开始批阅起来。 身边的当朝重臣也在陛下耳边小声的争论着。 殿中点上灯笼,贡士们这才安静的起身离开自己的位置。 出了奉天殿,这次已经没了礼官的指引。 贡士也大胆起来,成群的小心议论着,慢慢的打量着夕阳下恢宏的皇城。 最难也是最后一关闯过,就等着新科进士的名头落下,自然少不了庆贺一番。 有家底的贡士自然早有准备,出了皇城拉着好友直奔预定好的酒楼走去。 放纵一晚,就得沐浴更衣准备迎接传胪大典。 跨马游街,东华门唱名才是这些新进进士老爷们的高光时刻。 更是给京城百姓展现此次科举进士们风采的重头戏。 不走此遭怎么展现当今天子英才尽入我彀中的气魄! 三日后,东华门外各处酒楼内的百姓比上朝的官员们还积极。 天刚放亮酒楼茶馆里就已经人头攒动,各种脂粉香充斥着整个街道。 王宁远一身整齐的朝服溜达着走过,回忆着脑海深处游街时的那份畅快。 街道边的禁卫军们却如临大敌,京中女眷的疯狂他们是见识过的。 新科年轻俊美的进士被女子的荷包打破面容的也不在少数。 第211章 起航 从传胪大典到海殿新皇家园林的琼林宴,京中女子们就没缺席过。 各种香帕荷包更是没少往进士怀里扔。 跨马游街当日遗落在街道上的绣鞋荷包更是要用竹筐清理。 可见当时女子对于进士们的追捧。 工部各种文书已经下发,进士们在家乡的牌楼可以破土动工。 新科进士们虽然有三个月回乡祭祖的假期,可入吏部领取官凭印信的却是大多数。 这种细致的工作自然不需要王宁远亲自去做。 可自己的亲侄子就是例外了,虽然令恭高中殿试第六,可由于王宁远和令泰的原因还是被外放。 地方当然是王宁远特意挑选的,至于如何应付御史弹劾,那是每个为官之人必须经历的。 将手里兰县(兰州)的资料递给令恭。 ‘这些是户部还有吏部的存档,仔细的看完记住。 一县知县要知道县内的长处和短处。 对于县内乡绅也有一个了解。 工部和西宁郡王会在县里起一个水泥窑,如何用它收拢民心你自己思量。 河湟谷地你要用心经营,尤其是那里的马场,要好好看牢。 无论是出兵西域还是西宁郡王这里都至关重要。 若是西宁郡王真为难你,只管给我来信。 朝中有人好做官,莫让他们看轻了你。 稳住兰县,我会和江尚书商量让工部多给甘地支持。 这里是河西走廊的眼,黄侍郎入哈密卫也需要你配合。 不懂就问,万不可不懂装懂。’ 令恭一面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一边认真听着王宁远的嘱咐。 ‘婚姻之事更不许着急,我自会和大嫂商议。’ 令恭点点头,‘放心二叔,我听您和母亲的。’ ‘你二婶给你安排的护卫和府中的学子放心大胆的用。 等大嫂挑选的人来京,我考察一番后在给你送过去。 户部正在起草养廉银和各省府县的吏员补贴事宜。 家里不缺那二两银子,千万莫在这里栽跟头。 各种拉人下水的招数你也知道,千万小心!’ 虽然贵为进士,可外放为官,还是如此险地,王宁远也不免婆婆妈妈起来。 叔侄俩一直在户部王宁远职房谈到放衙,这才溜达着准备回家。 德哥儿早在路边等着了,看到令恭笑着迎了上来。 将二哥手里的官服接过去递给阿桃。 ‘小的令德见过县令大人,这厢有礼了!’ 令恭哈哈一笑,摸摸德哥儿的脑袋。 ‘入京后一直忙着备考,倒是少和你亲近。 离京还有几日,可愿意陪二哥好好逛逛。’ ‘县令大人发话,小的自然舍命陪君子。 京城好吃的好玩的就没我不知道的。’ 说着还拍拍荷包,‘怎么样二哥,银子可够用,要不要弟弟支援你一些。’ 说是游玩,德哥儿带着令恭在海甸水泥窑、砖厂、石景山钢铁厂好好查访一番。 工业既然已经兴起,那就更需要助推。 如何从关中之地往西引流也至关重要。 王宁远一家人送走随商队西行的令恭。 ‘儿子,你在大两岁也可以出去游历一番。 如此原始的大好河山不领略一番,岂不是白来一回。’ 德哥儿听到这话,刚升起的离别之愁立马消散。 看到母亲怀里的馨姐儿,高兴劲儿立马消失。 ‘两年,妹妹也太小了,在大点还能带她一起去看看。’ 张穗拍了儿子一下,‘去。 你是个关不住的! 再把馨姐儿拐走,谁陪我和你爹。 行了,别傻站着了,回府!’ 看到母亲上了轿子,德哥儿骑马跟在父亲身边。 ‘爹,薛蟠要在贾府族学搞事,能不能想办法将贾珍送到玄真观去。’ 看到父亲的目光,德哥儿脸一垮。 ‘秦钟老是担心他姐姐,再说贾珍父子是不是太过分了。 那是亲儿子的媳妇,真是恶心。’ 王宁远一听,就知道学堂闹事为何而起。 ‘秦钟都没入学堂,吃醋的风波怎么起? 贾宝玉能看上金荣那几个?’ 德哥儿嘻嘻一笑,‘贾宝玉已经破身了。 他不好应付,他身边的书童可就容易多了。 更别说还是见钱眼开的,小黄册子他们也没少看。’ 王宁远摇摇头,‘这个薛蟠,玩起歪门邪道来还真是一把好手。 败坏门风,就是败坏社会风气,勋贵嘛就是拿出来当娃样子的。 御史言官不就喜欢这些事嘛,子不教父之过,贾敬想躲安宁哪那么容易。’ 少年人都有自己的幻想对象,哪怕自己都觉得羞愧,可她还是会不时的出现在脑海里。 少年人食髓知味后对于幻想之人更是钦慕。 听说王熙凤又要去东府去看秦可卿,贾宝玉也想去看看自己的侄媳妇。 让茗烟去学堂告假,贾宝玉心满意足的上了王熙凤的轿子。 天香楼前,秦可卿正和婆婆说着府里下人的事。 王熙凤就突然带着贾宝玉出现在两人面前。 尤大太太笑着拉住王熙凤的手,却笑着对贾宝玉说道。 ‘今儿正好,你念叨了好几回的钟哥儿也在府里。 这会正在书房看书呢!’ 贾宝玉看到秦可卿的脸色不好,立马开口问道。 ‘可卿可是还没大好,那就别在这晒日头了,赶紧回房歇息。’ 说着就要上前拉秦可卿的手。 秦可卿巧妙的闪过,却全部落进王熙凤的眼里。 宝玉在荣国府可是宝贝疙瘩,谁也不会有这种动作。 ‘行了,我们女人家说会话,你去寻钟哥儿。 见了他你才知道什么叫翩翩少年,你身边那些个立马就成了臭鱼烂虾。’ 说完就捂嘴咯咯笑了起来。 贾宝玉连身边的小厮都各个俊美异常,自然有些不服气。 ‘风姐姐莫要哄我,天下当真有如此漂亮的人儿!’ 听到这话秦可卿眼睛的担忧更甚。 听了弟弟的话,还有府中男人的德性,秦可卿特意让瑞珠去打探一番。 族中学堂简直乱的不成样子,还好父亲有先见之明让钟哥儿入了王家学堂。 女人,更别说经历人事的女人,对于异性的目光相当敏感。 宝玉身后是荣国府老太君,秦可卿惹不起,已经在刻意回避。 只是没想到宝玉会如此缠人! 第212章 起航二 秦钟上门做客,也没想到会遇到一位如此难缠的主。 更何况还是个喜欢动手动脚的主。 哪里还能看的进去书,被缠的没了心思,最后居然莫名其妙的答应贾宝玉后日一起去贾家族学去看看。 有贾琮这个宁荣二府耳报神在,秦钟没说德哥儿都知道了这事。 可以现场吃瓜,德哥儿到底没忍住,特意给夏老夫人告假准备去现场。 德哥儿都出面了。满脸不情愿的贾兰也只能陪同。 贾琮那还用说,虽然他不懂秦钟去贾家族学有什么热闹,可跟对人很重要。 族学在贾家祠堂背面,阿桃和巴特就比较命苦,虽然同样告假,却只能在宁荣大街外等着。 看到贾宝玉笑着领着秦钟和两个书童进了宁国府角门。 盏茶后,贾琮贾兰这才领着书童打扮的德哥儿和乌雅混进宁国府。 走在夹道理德哥儿,就啄着牙花看贾琮。 ‘你是不是故意的,门房连问都没问!’ 贾兰拉拉德哥儿的袖子,‘这事不怪琮叔,他是对自己不自信! 琮叔喜欢套人麻袋的事两府小厮显有不知道的。 要不我们叔侄俩没入族学,他们连问都没问?’ 乌雅听完呲一声就笑了出来,德哥儿也吃惊的看向兰哥儿。 你学坏了呀,这么重要的事居然没对贾琮说。 贾琮一把拉住贾兰,四个人都停在夹道里。 ‘都知道了? 他们怎么知道的!’ 贾兰嘴角抽了一下,‘府里多了一个大嘴巴,吃了酒什么不敢说。 你套王住儿麻袋的事想来就是薛蟠说出去的。’ 贾琮摇摇头,‘咱们府上的婆子可不饶人,他们没在太太,琏二奶奶面前嚼舌根?’ 贾兰摸摸下巴,看着贾琮小心的说道。 ‘咱们现在每天在府外,知道您有手段,还说您有银子,谁吃多了惹您。 府里下人认可是一种地位,在外面同样也有一种地位。 没见南城的泼皮见了您都得叫您贾三公子嘛! 您以为是冲您荣国府大房的身份叫的。 在王家入学您真是便宜占大了! 有德哥儿在,看看赖大敢管您的事嘛,借他个胆子!’ 德哥儿抬手就给了兰哥脑袋一下。 ‘臭小子,藏的够深的。 还真是内秀!’ 说着扭头对着墙面呸了一下,‘什么内秀,蔫坏说的就是你! 以后再用吃食哄巴特看我怎么收拾你。’ 想想还是不对,抬手又给了贾兰一下。 ‘赖尚荣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贾兰看看贾琮,这才解释道。 ‘环三叔说的呗,看他可怜,我也时不时的给他讲讲功课! 他也是在抄经书时听周瑞家的和太太说才知道。 三叔说赖尚荣为官肯定没少给老爷太太孝敬。’ 德哥儿摇头苦笑一下,这么说不是宁荣二府所有人都知道了。 用心伺候贾家子孙后代能出仕为官,也算给府里下人画大饼。 伺候人时有吃有喝,穿的更是体面,有月钱不说还能时不时得赏。 伺候的好,主子开恩还能出仕为官,这不是福窝窝是什么! 远处薛蟠的小厮已经在挥手让他们过去了。 贾府真是奇葩,少爷上学身边都得带着书童,最特殊的贾宝玉居然带了不止一个小厮。 四人快步赶了过去,‘德少爷,我们少爷都安排好了,一会让你们看场好戏。’ 说着几人就进了学堂。 课堂中并没有先生在讲学,乱糟糟的干嘛的都有。 有的甚至已经将手伸进同窗的上衣之中,没有阻止只有小声的嬉笑。 薛蟠的小厮指着其中一个,‘那个就叫金荣,他正耳语的就是香怜。’ 说到香怜,这位面如女子的少年转头幽怨的看了一眼正和贾宝玉坐一起的秦钟。 惹的偷看的德哥儿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那位叫贾菌,同他耳语的正是玉爱!’ 听到小厮的话,乌雅忍不住捂住嘴,生怕自己笑出声。 ‘这是谁起的外号?’ 贾琮瞪大眼睛看着学堂里的乱相问道。 ‘还不是金荣在私下叫开的。’ 贾兰这个急啊,你们占据了有利位置,却让我看了个寂寞。 学堂里的混乱,让秦钟浑身不自在,犹如身上有了虫子却怎么也坐不住。 ‘宝二爷,我想去趟茅房。’ 贾宝玉一听,悄悄喊来茗烟示意他带秦钟去茅房。 两人刚离开,香怜玉爱也悄悄出了学堂。 盏茶的工夫香怜捂着鼻子,头发散乱的跑回学堂。 一露面学堂里瞬间炸锅,连躲在角落里的可怜虫贾环都一头雾水的看着香怜。 如今丑样让同窗看到,香怜一跺脚,扭捏着向着先生房里跑去。 秦钟也一脸怒气的返回学堂,后面跟着焦急的茗烟,和捂着脸如同受气小媳妇一般的玉爱。 秦钟在贾家族学所有人的目光中走到刚坐的位置,拿起书包就准备离开。 贾宝玉能让美男子离开,一下就拉住秦钟。 ‘这事三女争夫,还真是精彩。 玉爱,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出来让爷们乐呵乐呵。’ 嘴这么臭,正是刚才挑拨的金荣了。 秦钟扭头向着刚才发声的地方看去,几个小子戏谑的看着秦钟。 秦钟猛的一拉书包,贾宝玉立马开口道。 ‘钟弟,到底发生了何事? 总要将话讲明白!’ 说明白,秦钟都怕脏了自己的嘴。 走是走不了喽,贾瑞带着贾蔷出现在学堂门口。 ‘宝二爷,秦钟何时入了族学,我怎么不晓得!’ 学堂有规矩嘛,贾瑞一到,所有的顽童立马围在一起看热闹。 德哥几个就这么混进了人群里。 ‘宝二爷的相好入学堂还用问过你贾瑞?’ 贾兰一眼就看到藏在人群中捏着嗓子说话的贾环,瞬间哭笑不得。 这个三叔是见不得一点宝叔好,只要有一丝机会也会出手。 一句话说完学堂里立马哄笑起来。 金荣几个一边大笑还一边看小媳妇一般的香怜玉爱。 ‘宝二爷是荣国府的凤凰蛋,有个相好不成嘛! 以后整个宁荣二府都得是宝二爷的。’ 这次不光贾兰,就连德哥儿、贾琮、乌雅都发现是贾环在捣鬼。 真是不留余地啊! 第213章 起航三 秦钟这会反而冷静下来,这分明就是拿自己当靶子挑事。 ‘那位英雄,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您不会也看上香怜香惜玉爱两个了!’ 茗烟铁青着脸,直到被贾蔷在他耳边嘀咕一句,这才拉开身边人冲了上去。 都是少年人,怎么能在同窗面前失了颜面。 脸上挨了一下,这会哪有心思再去顾及身份。 真那么冷静那就不是少年了,金荣反手给了茗烟一拳,又顺势抓住茗烟胸口的衣服。 ‘小娘皮,还挺有劲!’ 茗烟动手,自然是为了维护贾宝玉的名声。 宝玉其它小厮自然也不能干看着,主辱臣死的道理同样适用在小厮身上。 堂堂荣国府宝二爷名声有污,他们几个小厮不被老爷打死,也得被太太赶出府去。 忠心才是最基本的底色! 随着宝玉带来学堂的小厮加入线团,暗中下黑手的也多了起来。 贾宝玉是凤凰蛋,仇富心理何朝何代没有过。 薛蟠自然是火上浇油的主,一个眼神小厮也加入战团。 表面上和宝玉争粉头的戏还得唱下去。 德哥儿四个看着毫无章法的打斗和污言秽语满充耳的学堂瞬间失了兴趣。 军功起家,无论小厮还是后人居然没有一个练武的。 贾兰看到乱糟糟的学堂更是小脸铁青。 这就是两府的希望,两府的未来? 先生没有先生的威严,学子没有学子的操守。 德哥儿四个小心的退出学堂,在窗外当看客。 乌雅拉拉德哥儿,示意他看贾宝玉。 贾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摸到贾宝玉的身后。 秦钟正烦躁呢,就看到贾环一脚踹到贾宝玉腰上。 贾宝玉脚下被桌角一绊,立马向着身前倒去。 秦钟哪里会照顾他,一用力就将书包抢回,贾宝玉一下就扑倒在地。 香怜玉爱两个看到宝玉突然倒地以为是秦钟动的手,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张牙舞爪的奔着秦钟就过去。 秦钟自然不是贾家族学其它人能比,虽然只在王家学堂一年,可锻炼身体简单的练武一点没落下。 一闪一推一绊之间,香怜玉爱两个直接扑到宝玉身上。 虽然宝玉哎哟两声,可在嘈杂的学堂中却引不起一丝波澜。 贾瑞急的直跳脚,嘴里一个劲的劝大家住手,可场面却越发的混乱。 贾环趁机倒在香怜玉爱两人身上玩起了叠罗汉,还趁机用拳头在宝玉的大两盘上来了两下。 此时在学堂没有波及的人只有三个,贾瑞、贾蔷、薛蟠。 贾瑞依旧做着无用功,嘴里喊个不停,依旧是无用功。 贾蔷却脸色苍白,看了一眼薛蟠,人却在慢慢的往后退。 薛蟠看到如此热闹,终于还是忍不住下手了,拉过一个正在捶金荣的一个小厮对着面门就来了一下。 ‘呆霸王,真以为你是霸王,我去你姥姥!’ 茗烟嘴里骂着一脚踹开贾菌,对着薛蟠就冲了过去。 好了,两府的小祖宗贾宝玉,金主薛蟠都卷了进去。 一个代课先生更是无力制止,好像所有的小恩怨集中爆发,无论黑脚暗拳没一个省心的。 贾蔷不知何时偷偷的溜了,在德哥儿四个身边的薛蟠小厮也冲进学堂和贾宝玉小厮殴斗起来。 德哥儿拍拍乌雅的肩膀,撅起嘴唇努努贾瑞。 乌雅嘻嘻一笑,就这么进了学堂内,看准机会一脚踹在贾瑞的臀部。 贾瑞哪里会想到有人会偷袭他,身子一下就往前扑去。 脸正好拍在书案上,嘴里的哎哟声更是没有一丝波澜。 乌雅两步跨到秦钟面前,秦钟还傻愣愣的整理书籍呢。 乌雅拉着秦钟就往外拉,香怜不知什么时候从宝玉身上下来,正往外拽人呢。 看到秦钟向外走,嘴里叫着小浪蹄子,就冲了过来。 乌雅一扭头看到香怜,手一放开,扭身对着香怜鼻子来了一下。 想让乌雅怜香惜玉,没有一点可能。 香怜捂着鼻子,眨眼的工夫眼红的鼻血就染红了他白嫩的双手。 乌雅看都没看呲哇乱叫的香怜,拉着秦钟就出了学堂。 红色的血液可以让人胆怯,胆小者看到会畏首畏尾。 当然看到红色的血液反而会让人更加兴奋。 混乱的学堂里顽童们下手越来越没有轻重。 鞋子、发带、砚台、书籍到处乱飞。 秦钟看到德哥儿几个还没说话呢,贾琮说了一句。 ‘李贵来了,找躲躲!’ 五个人手脚利索的躲在月亮门边,这才看到嘴角发乌的李贵带着一个人冲了进来。 德哥拍拍秦钟的肩膀,‘该你出场了,快去宁国府找你姐夫告状去。 最好喊的满世界都是!’ 秦钟脸色一变,嚷嚷的到处都是自己姐姐可怎么办! ‘让你去就去,对你姐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秦钟咬咬牙,哼了一声,扭头看向乌雅。 这种好事还真有人抢着做,乌雅刚抬起手贾琮的拳头已经落在秦钟鼻子上。 秦钟摸着鼻子,咬牙看了一眼贾琮,酸的眼泪都下来了。 提上自己的书包就往外跑,鼻血流就来到了嘴唇上,还伸着舌头舔舔。 果然门口有人守着,四个守门的小厮正看着满嘴血的秦钟发愣呢,秦钟身子一扭就拉掉门栓开门跑了出去。 ‘打死人了,学堂打死人了!’ 小厮一听就知道要糟,李贵可是吩咐过他们看好门,谁也不叫出去的。 反应倒是快,李贵带的两个小厮跨出门就准备去追秦钟。 刚到大街上,都没看清是谁,两人就华丽丽的扑倒在街上。 真正诠释了什么是扑街! 下手的自然是阿桃巴特俩个,李贵得了信,从西角门出来也是被他俩纠缠的。 至于嘴角那一下自然是阿桃的杰作。 荣国府最机灵的要属贾环了,对着宝玉下了黑手就躲在角落里看着。 李贵一冲进来他就悄悄溜了出来,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贾琮贾兰几个还躲在窗边看热闹呢。 李贵不愧是宝玉贴身的安保队长,三拳两脚之间就将混乱的战团清理出来。 薛蟠和贾宝玉两人就这么互相看着对方。 第214章 起航四 有贾环浑水摸鱼,贾宝玉可比薛蟠狼狈多了。 身上衣服如同抹布一般有褶皱不说,身上还有墨汁和血印。 本来白胖的圆脸庞更加圆润,只是微微肿起的右眼皮影响了美观。 香怜这会还不知道收敛呢,一直忙着给宝玉收拾着装。 茗烟捂着鼻子,双眼喷火般的看着香怜。 李贵站在两方人中间,看看好几个人鼻子里已经塞上的手帕也是无语。 半大孩子动起手来还是下死手,几个人裆部还有脚印,勉强的站在人群。 眼里的怒火和寻找对手的气势一点没减。 客居荣国府的薛蟠像骄傲的公鸡看不看李贵一眼。 姨少爷,李贵自然没法出言训斥。 贾宝玉,借李贵两胆子他也不敢张嘴问。 那怎么办,柿子只能挑软的捏。 早就看动手动脚的香怜碍眼,李贵一指香怜,又指指躲在薛蟠几个身后的金荣。 ‘你们俩,出来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香怜娇滴滴的走到泾渭分明的两队人中间。 ‘就是金荣对我说秦家少爷是宝哥哥新物色的姘头,让我们自求多福。’ 这也是能说的,李贵恨不能踹死香怜。 ‘我和玉爱不服气,这才追到茅房去问秦钟。 秦钟这个莽夫不说清楚也就罢了,还怪我们纠缠打了人家一巴掌! 人家哪受过这气,却也奈何不得秦钟。’ 金荣看了一眼李贵,小声的嘟囔道,‘我也只是随口说说,哪知他还当真了!’ 一句话出口,满学堂的顽童却笑了起来。 随口说说,就怕这事是真的,贾宝玉和薛蟠争夺学堂里妩媚的男子苗头大家不傻还能看不出来。 ‘那怎么还打起来了,谁先动的手!’ 金荣猛的抬起头,抬起手就指向宝玉身边的茗烟。 突然又觉得不妥,到底知道怕了。 ‘是茗烟那厮先动的手,我这才还手的。’ 李贵哼了一声。 ‘宝二爷也是你这贱手能打的?’ 这么一口大黑锅可不是金荣能背的。 打架都没怕的金荣,这会急的眼泪都下来了,立马辩解道。 ‘不是我,我可没有动宝二爷!’ 李贵又看向薛蟠,薛蟠脑袋一扬。 ‘大丈夫光明磊落,宝玉不是我的人打的。’ 李贵狠狠的瞪了一眼金荣,这才转身去找贾瑞。 贾瑞两个鼻孔里塞着手帕,胸口的衣衫上还有血迹,形象狼狈不堪,哪里还有一点翩翩公子的模样。 多年在两府人前树立的形象一朝尽毁。 李贵贾瑞小声商量了几声,李贵这才走到人群中。 有了时间冷静,学堂里顽童此时才感到害怕。 家里为了送自己进贾家族学求爷爷告奶奶也不为过。 一时冲动得罪了荣国府的小祖宗,回家不丢半条命,也得登门磕头赔罪。 就这都不一定还能留在学堂里。 还得是贾宝玉,身边围着两个妩媚人儿居然还能想起别人。 ‘钟弟呢? 谁看见了!’ 李贵摊上这么一个主子也是无奈,能不能先将坐堂里事解决了。 平息的越快,他受到的皮肉之苦越少。 老爷的板子是一般人能受的了的。 您能保命,我的小命可不好说。 ‘金荣满嘴污言秽语,肆意污蔑宝少爷,甚至在学堂挑起争端。 立马给宝少爷磕头赔罪!’ 说着又指指薛蟠一侧人群中的几个软柿子。 真闹开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几个顽童倒是拿得起放得下,立马跪倒在地。 李贵以为自己能快速平息,责罚不会过重。 只是外面的哭喊声打破学堂里安静。 贾琏、贾蓉、就连贾代儒都被背了过来。 看到哇哇大哭的秦钟李贵立马就一个头两个大。 您倒是收拾一下再来好嘛,鼻孔里塞着丝帕,牙齿都是红的,俊美的脸上如今更是骇人。 宁国府秦大奶奶的亲弟弟只是来学堂玩耍一次就被打成这样。 贾家的家风还不成了京城百姓口中的笑话。 李贵阴沉着脸看向秦钟,门口明明有人守着你是怎么出去的。 贾代儒看到自己的宝贝孙子这副模样更是心疼的不了。 手里的拐杖点着地,‘真是有辱斯文,斯文败类! 整日教导尔等尊师重道,怎可对先生如此。’ 说完就用力咳嗽起来,贾瑞赶紧给爷爷顺气。 ‘都给老夫滚到院子中跪着去!’ 贾代儒发话,哪怕凤凰蛋贾宝玉也得照做。 一群顽童整齐的跪在学堂前的院子里,贾环也悄悄的混进人群里。 德哥儿几个则是从茅厕旁搭着手翻了出去。 李纨就感觉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怎么就看到贾兰贾琮从窗边走过,进了后宅。 换了衣服的德哥儿几个出现在宁荣大街上。 虽然不敢靠的太近,可宁国府门口的人却越聚越多。 六个一人一碗端着凉粉吃的痛快。 约莫半个时辰,人群前面嚷了一声来了。 巴特这大身板,扒拉开人群,就挤到前面。 德哥儿将右手伸到阿桃面前,手指舞动着。 阿桃从怀里掏出一个被帕子包的物件放到德哥儿手里。 德哥儿嘿嘿一笑,打开帕子将东西取出来。 原来是缺了一半的蝈蝈罐,别说看着像个老玩意。 贾蓉和贾琏看到大街上聚集的人群也是一愣,心里那个恨啊! 怎么就这么喜欢看热闹,富贵人家一点事倒是成了你们的谈资。 这么多人最后还不一定传成什么样呢! 两府的仆人立马开始驱赶人群。 ‘散了散了,还想不想在宁荣大街上做买卖了!’ 到底是人家的大街,人群开始慢慢的散去。 退出宁荣大街总行了,大家伙还是远远的看着。 别人家的买卖关我等何事! 贾琏看看贾蓉也是无奈,只能领着各家犯错的人赶紧回府。 刚看到德哥儿想打招呼呢,阿桃两步就越过贾琏、贾宝玉、薛蟠几个,一把将李贵拉了出来。 ‘少爷就是他,急急忙忙的将您的宝贝打破了!’ 李贵这会也认出了阿桃,不正是纠缠自己的人嘛。 这会倒是恶人先告状了,李贵这个气啊! 贾琏都没搞明白什么事,对着德哥儿拱拱手。 ‘德哥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215章 起航五 德哥儿小脸一板,走到李贵面前围着他打量一圈。 看到德哥儿李贵就知道要遭殃。 ‘荣国府果然蛮横,撞坏了东西,一味的想逃,一句客气话都没有不说,还想动手打人。 怎么真觉得京中你们荣国府一家独大。’ 扣帽子,谁不会呢,不扣帽子怎么敲竹杠! 贾琏再次走到德哥儿身边,‘德哥儿,咱们府里说话! 这在大街上不合适! 琮哥儿,快请德哥儿入府!’ 贾琮像模像样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德哥儿这才对着贾琮一笑往荣国府侧门走去。 贾琏一把拉住贾兰,看看哪怕是入府都跟在李贵身边的阿桃和巴特。 ‘兰哥儿,到底怎么回事?’ 贾兰深深的看了一眼贾琏,咬咬嘴唇,这才开口道。 ‘琏二叔,桃哥和巴特的事我真不知道! 不过我却知道德哥儿在河北特意收了几只好蝈蝈。 说是给馨姐儿听个响。’ 贾琏听了眉头紧锁,贾兰看贾琏不问了这才迈开腿去追德哥儿。 贾琏回过神,看到贾兰离的远了,到底没忍住出声叫住他。 前面的德哥儿就跟没听到似的四处打量着贾琏俩口子的院子。 贾琮担忧的悄悄拉了一下德哥儿。 ‘他知道又如何,你真就相信琏二爷和二房一条心。 贾兰母子俩在二房真的好过?’ 贾琮听了点点头,小心的回头看看这才发现贾宝玉已经离开了。 趾高气扬的薛蟠这会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扔出来当靶子。 ‘兰哥儿,你说刚才你们没在一起?’ 贾兰点点头,‘没在一起,我们在族学看热闹呢,直到您和东府蓉大哥出现我们才跳墙走的!’ 贾琏的脸色瞬间变了,紧紧盯着贾兰的双眼问道。 ‘你们事先就知道今日族学要出事?’ 贾兰摇摇头,‘反正我和琮三叔不知道贾家族学会出这种乱子。 德哥儿只说秦钟来族学说不定会有乱子,至于谁告诉德哥儿我没问!’ 贾琏眼睛一转就知道这事是谁挑起的。 ‘王家这么看重薛家?’ 贾兰摇摇头,‘您怎么会这么问,令恭二哥中进士时薛蟠才入王家见到夫人。 看重还真谈不上,您或许该去户部打听一下薛家!’ 看到贾琏又发愣,贾兰赶紧拱拱手身子一扭就加快脚步跑了出去。 等贾琏回过神,进了自家院子的正堂,这才发现是几个三等丫鬟在伺候着。 ‘凤儿呢?’ ‘回二爷,听说宝少爷被打了,二奶奶带着平姐姐几个急急忙忙的去了老夫人院。’ 贾琏哼了一声,这才小声的交代丫鬟。 ‘去老夫人那,设法让二奶奶或者平儿回来一趟。 快去!’ 看着丫鬟离开,贾琏这才活动一下下巴,揉揉脸,面带笑容的进了自己家正堂。 ‘平日真是想请都请不来德哥儿,今日倒是让你看了笑话。’ 贾琏说着请德哥儿几个坐下,有位置的只有德哥儿,贾琮,贾兰,薛蟠,其它的只能站在门外。 ‘错肯定错在李贵俩个身上,宝玉还小,今日贾家族学又出了丑事,他倒是乱了分寸。 放心贾家不会赖账!’ 李贵脚步一动,对面的阿桃眼睛就越发的不善。 贾琏看了一眼李贵,心里那个恨啊。 就算知道德哥儿敲竹杠也得认,更何况还有族学里的事。 一瞬间正堂里有些冷场,贾琏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琏二爷,听说您也有个闺女?’ 贾琏点点头,‘是有一个闺女,七月里就两岁了,还一直姐儿姐儿的叫。 这会该是奶娘抱着去了老夫人那! 得闲一定让你们看看,姐儿且乖巧着呢!’ 借着贾琏闺女的话题大家总算能心平气和的慢慢聊起来。 直到平儿领着香菱进了贾琏俩口子的院子。 香菱看到正房门口站着的人,头一低就侧身停在了那里。 ‘几位稍等!’ 贾琏嘴上道着歉已经起身离开。 ‘爷,这么着急忙慌的怎么个事?’ 贾琏遮挡一下大家的视线,这才小声解释道。 ‘凤儿银匣子的钥匙可是在你这,快去取五百两银子。’ 平儿一愣,‘怎得要这么多银子,到底何事?’ ‘不是咱家的事,李贵那厮舍的麻烦,宝玉倒好一拍屁股走了,还得我善后。 他人呢?’ 平儿挑眉一笑,‘正在老夫人那里装可怜呢。 姐妹几个看了宝玉的可怜样眼泪都止不住。 宝玉的事让咱们拿银子,还能要回来嘛? 夫人啥做派您能不知道?’ 贾琏哼了一声,‘这次可轮不到内宅做主了,等老爷回来也去找他。’ 平儿收了脸上不多的微笑,担忧的问道。 ‘找老爷,那老夫人和夫人还不得恨死你!’ 贾琏摇摇头,抬起右手用食指轻轻刮了一下平儿漂亮的鼻子。 平儿本能的一躲,悄悄看看院子中的人,小声嘟囔一句有人。 ‘宝玉的事现在不止是咱们宁荣二府的事了,但愿到时候老夫人和夫人还有闲心气恼我。 一家子都想算计薛家,人家薛蟠兄妹俩也不是白给的。’ 提起薛蟠,平儿轻轻跺了一下脚,‘差点忘了正事,香菱是来请蟠哥儿回梨香院的!’ 有机会让薛蟠离开,贾琏自然是高兴的,这样才有机会聊的更深。 ‘你去取银子,我去叫薛蟠。 哎,薛家姨妈和宝钗不是在老夫人那嘛?’ 平儿白了一眼贾琏,这才小声的说道。 ‘宝玉是能藏住事的,一开口家里人都开始埋怨薛蟠,薛姨妈娘俩还能坐的住。 到底是家里的顶梁柱,哪怕犯了错,薛姨妈顶多气的自己掉几滴眼泪,还能动手打亲儿子。’ 说完抬起手轻轻推推贾琏示意他去叫人。 贾琏回了正房,两句话的工夫薛蟠嘴里臊眉耷拉眼的走了出来。 看到香菱也没个好眼色,大跨步的出了贾琏的院子。 丫鬟将庄票递给贾琏,还顺便将德哥儿三个的茶水给撤掉。 ‘倒是我粗心大意,忘了你们这年纪不适合喝茶。 这就给你们换果子露。’ 说着看了一眼贾兰,摇头苦笑道。 ‘刚才李贵急着报信,不小心冲撞了德哥儿的长随。 知道这是给你家馨姐儿养的小玩意。 我代宝玉给你道个歉,宝玉一脸的孩子气,从来不处理这些俗事。 德哥儿你到底不同,别和他一般见识。’ 说完贾琏也顾不得辈分不辈分,拱手弯腰给德哥儿施礼致歉。 德哥儿到底是小辈,要是宝玉还能说是年纪的关系受这一礼。 贾琏施礼道歉只能起身让步躲过。 贾琏心里叹口气,这才走过去将手里的庄票递给德哥儿。 德哥儿看了一眼毫不犹疑的就收了接了过去。 反正荣国府财大气粗,正好今儿也是来敲打贾宝玉的。 至于贾琏怎么去二房收回这笔银子,那就和德哥儿无关。 重新落座之后,贾琏这才问起。 ‘今儿德哥儿是特意来贾家族学的?’ 贾琮听到贾琏这么开门见山不由看了一眼贾兰。 贾兰小口喝着果子露,一点心虚的表情都没有。 德哥儿挑眉看了一眼贾琏,又看看贾琏身边的长随和正房门外的李贵。 贾琏看看昭儿,昭儿立马出了正房领着李贵走了。 ‘宁国府那点事只要有心人都能打听到。 按说这些破事也和我无关。 很多事都可控,可偏偏兄弟感情没法控制。 我们和秦钟相处一年有余,是同窗更是相交莫逆的朋友。 我等自然不忍心看着他为了姐姐而耽误了学业。’ 贾琏听到这不由看了一眼贾琮,眼里的恼怒一闪而过。 德哥儿摇摇头,‘您可别怪错了人。 宁国府的那点破事是薛蟠查出来的,宁国府的下人嘴更不严。’ 贾琏脸色越来越难看,贾珍父子俩和秦可卿的事贾琏也有所耳闻,只是不想去证实罢了。 再说京中勋贵人家谁家后宅能没有点事,突然被人挑破还想借机做大那就不能不重视。 这关乎贾家的声誉,传闻和做实到底是俩码事。 看到贾琏的表情,德哥儿摇摇头。 ‘哪怕为了秦钟我也不会用这个理由收拾贾珍。’ 贾琏脸色好了不少,也彻底想通了族学的事。 无风不起浪,还真是小看了薛蟠。 更别说还能趁机打击一下宝玉的名声倒也不算坏事。 只是府里到底是二叔做主,如今自己也是没有一点反抗的心和实力。 ‘德哥儿想达到什么目的,可否告知?’ 德哥儿微微一笑,倒是没有没有打算瞒着,直言相告。 ‘我朝以孝治天下,敬大老爷在城外观中清修,儿子怎么能不伺候在身边。 荣国府如今这种情形,难道族长就一定要出自宁国府。’ 德哥儿一下点出荣国府的乱相,贾琏也是无可奈何。 更别说人家的亲孙子还就在一边坐着呢。 贾兰倒是无所谓,就算二房真有机会得爵,那个位置也不会是他的。 贾琏摇摇头,‘这事不好办,真的逼急了,珍大哥宁可将代儒老爷推出来平息此事。 珍大哥自由惯了,怎么可能去观里伺候敬老爷。’ 贾琮白了一眼自己二哥。 ‘怎么我说的不对?’ 贾琮摇摇头,贾琮哼了一声,‘你还拿上了,知道就快说。’ 贾琮撇撇嘴,这才发现自己这个二哥对官场上的事还真不太理解。 ‘今儿告诉你又不是让您去和珍大哥说。 再说咱们府里也不是咱们这一房说的算。 宁荣二府如今在朝堂上的只有二叔。 一族族学出了这样的笑话,往了说就是先生无能。 往大了说就是家风不正,给勋贵和皇家抹黑。 代儒爷爷的脑袋够大嘛,这个帽子他敢接? 御史可不是吃干饭的,二叔在礼部,如果处理不好这事,他老人家还有底气待在礼部。’ 贾琏看了一眼德哥儿,原来你们是这失劲。 嘴里嘶了一声,扭头看看正坐在贾琮下手的贾兰。 ‘二哥您就别替别人担心了,兰哥儿的路还用您操心。 王大人这么强势的让兰哥儿入了王家学堂,还能不替兰哥儿着想。 就算二叔知道王家手伸的长了又怎么样。 真以为王家学堂那么容易进呢!’ 贾琏眉头一皱,‘难道传言是真的?’ 贾琮咬咬牙,‘这种事您都信? 二哥您能不能清醒些!’ 贾琏瞪了贾琮一眼,‘蓉哥儿还可以继承爵位,娶一个工部员外郎的闺女门不当户不对,不是别有所求,这说不过去。 不对这里面肯定还有我没看明白的事。’ 说着摆摆手示意别打断他。 德哥儿对着贾琮叔侄俩撇撇嘴,突然看到院子里探头探脑的贾环。 他这是去看贾宝玉笑话回来了,只要贾宝玉倒霉他是一点不想落下。 德哥儿三个出了正房走到贾环身边。 ‘荣禧堂的天塌了,所有人都心疼坏了,这次薛蟠估计要倒霉。’ 贾环脸上那股高兴劲要是让王夫人看到,他还得挨收拾。 ‘收收你那表情,小心府里下人去打你小报告。’ 贾环吸吸鼻子,‘今儿只是趁着机会收点利息。 府里人还给凤凰蛋捂着,等老爷回府,我就不信他能躲了这顿打。 别以为他那点小事我不知道,有机会我非得给他捅出来。’ 德哥儿不由竖起大拇指,‘看来你和宝玉才是一对欢喜冤家。 那别等着了,赶紧老爷书房外跪着去,别再让别人添油加醋将事给糊弄过去。’ 贾环那真是说干就干,转身就往院子门口跑。 一脚门槛外,一脚门槛里的扭头看向德哥儿三个。 想想还是收回腿跑了回来。 狐疑的看了三人一眼,‘你们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老爷也没到下衙的时辰。’ 贾琮嘻嘻一笑,‘族学出了这么个事,说不定坊间都传开了,府里能没人去礼部告知老爷。’ 贾环敲敲脑门,‘我倒是忘了这一茬,我现在就去等着去。’ 说完转身就跑,给贾宝玉上眼药,贾环一向斗志昂扬。 贾琏到底是小辈,更是对贾家最核心的价值和深层的谋划知之甚少。 单纯靠猜测他能想通宁国当家媳妇娶秦可卿的目的才怪。 第216章 启航六 贾琏倒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这不想不通就先放下。 ‘你们三个怎么跑到外面去了! 真是怠慢,今儿怎么老是出差错!’ 满心的疑惑等着德哥儿解答,贾琏嘴上客气,问的问题却一点不客气。 ‘薛家真的这么得看重? 如果我没感觉错,似乎王家相对于荣国府来说更看重薛家!’ 德哥儿点点头,对于贾琏的感觉给予肯定。 ‘话不能这么说,虽然薛家也是勋贵之后,可到底地位和影响力力不可同日而语。’ 说着德哥儿对着贾家祠堂方向拱拱手。 ‘宁荣二公是新朝国公,可薛家同样封爵紫微舍人。 难道真的只凭借商人之身得此虚爵?’ 贾琏嗯了一声反问道,‘不是说薛家富可敌国,我朝初期艰难全靠薛家舍家支持嘛?’ 听到这话贾琮和贾兰对视一眼,他们也没想到府里府外名声大响的琏二爷居然对朝廷,对军队这个暴力群体居然了解如此浅薄。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就不知道往深里想想。 就不想想宁荣二府为何要强制转型,军队这个暴力群体放在谁手里皇家会安心。 这也是开国勋贵们的宿命,不会因为某个人的转场而动摇。 当然有些话贾琮叔侄俩没法说,只能德哥儿开口。 ‘王家看重薛家倒是谈不上,更确切的说应该是户部更看重薛家。 我只是在户部帮闲,可影响不了那些坐堂的老爷。 有人看重了薛家的银子,有人看重薛家的铺子和商路,当然也有些人看重薛家背后的东西。 户部看重的是薛家商号的管事和伙计的办事能力。 不怕告诉你,薛家在西南投了不少银子。 买了不少中小海船,如今已经从缅甸南部大洋的岛屿上运回了鸟粪。 至于发现的其它宝贝,只要照章纳税户部一律放行。 单单只鸟粪,薛家不但没挣银子,反而贴进去不少。 可同样薛家在西南已经在最底层的百姓心中有了偌大的名声。 薛蟠败家,但也会败家,听的进去话,也敢下手转换立场。 告诉你们家老爷,薛蟠没那么好拿捏,如今他已经在户部挂了名。’ 听到这么多消息,贾琏还一时难以消化,只是两眼发直看着地面。 德哥儿对着贾琮叔侄俩笑笑,起身出了正房。 ‘你们陪陪琏二爷,若是有心还是让他出仕,他身上不是挂着有虚职嘛! 降等求官不难,从勋贵向文官转变,一两代人肯定是要受委屈的。 宁国府敬大老爷可惜了! 行了,别送了,我们自个回就行!’ 看着德哥儿带着阿桃几个离开,贾兰一把贾琮。 ‘全说了不是让舅父和爷爷之间的矛盾表面化,为何要这样!’ 贾琮摇摇头,‘大人嘛,用惯了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 听德哥儿说话也能感觉出来,连他都丝毫不畏惧老爷。 这么光明正大的挑拨二哥和老爷分明是想让荣国府内乱。’ 贾兰点点头,‘我倒是想让荣国府分家,人多事杂反而更容易坏事! 看看府里的人都成什么德性了,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贾琮揽住贾兰的肩膀,‘分的可是你们二房的权和利,你就一点想法没有!’ 贾兰摇摇头,‘权力、财富有德者居之,德不配位最后沦为阶下囚的多了! 琮叔,听说您买卖挺挣钱可别出了岔子!’ 贾琮小脸一苦,‘我也没多几两银子,全被勤秋姐姐接手了,一半盈利捐了,剩下的是我成丁后的置办家业的开销。’ 贾琮说着贾兰嘿嘿一笑,跳着进了贾琏正房。 这会才有点小少年高兴的模样。 看着贾琮叔侄俩互相打着眉眼官司,喝着果子露,贾琏忍不住问道。 ‘鸟粪事你们知道嘛?’ 贾琮叔侄俩点点头,又摇摇头。 ‘鸟粪的用处和朝廷的盘算学堂上说过。 至于鸟粪这么快能找到运回来,我们也是刚得知! 茶马古道没有再次开通前,西南三省因为土司和当地的乱匪搞的民不聊生。 秦将军就是剿匪起家,以匪养军。 黄大人在西南连匪患和土司一起剿灭,可如何恢复当地民生更重要。 恢复地力才能稳定民生,朝廷不会只算经济账,安稳才是首要。 听说缅甸人用巨象踏路,官道丝毫不比我朝差。’ 贾琏一愣,‘学堂里讲过? 那有说单独运鸟粪回来要赔多少银子嘛?’ 贾琮都无奈了,自己这个二哥怎么还就和银子较上劲了。 府里开销大除了开源就是截流,外来之财只能解一时之需,并不是长久之策。 偌大的宁荣二府居然没一个善于经营之人。 贾琏看了一眼贾琮,无奈的解释道。 ‘你们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府里各个主子都有自己的月钱。 老夫人更是特殊,丝毫不敢有差池。 加上小厮、丫鬟、清客、时不时上门的亲戚哪里不需要银子。 更别说还得维护荣国府的体面。 老爷如今身处官场,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勋贵世家、加上老爷身边的文臣,大事小情哪个又能免掉。 节流就不要想了,我倒是想开源,可老爷自认清贵,让我如何开口。’ 这就是一个处处被各个管家掣肘,手里又没实权,明面上还是全权处理荣国府俗物之人的处境。 对于贾琏突然叫苦,贾琮连心都懒的走。 以前自己过的啥日子,少爷的份例都进了奶娘和奶哥哥的口。 吃的不多的点心还是贾环送来的,你们当家做主可管过我的冷暖饥饱? 过得甚至连你们院里的二等丫鬟都不如。 贾琮一扭脸,将所剩不多的果子露倒进嘴里。 贾兰自小就听过府里的事,吃穿用度都是母亲一手操办。 母亲的针线活也是丝毫不差。 以前自己生活在母亲的羽翼下,以后就生活在舅父的羽翼下。 只是在王家学堂越久越觉得荣国府的奢靡之风到了末路。 重症自然需要用重药、急药,若不是秦钟是自己同窗还得照顾他的感受,贾兰甚至想借着东府的事彻底重整贾家。 论起心冷、心狠贾琮还真就不如贾兰这个隔房的侄儿。 ‘琏二叔,赔多少我们自然是无法推算。 只是学堂里的先生却无意中提过一句,同样大的海船,一海船的香料顶二十船的鸟粪支出。 您还是别惦记薛家西南的生意了,虽然未来的收益可观,可所有收益都在户部的眼皮底下。 薛家在西南缅甸的海船事关波斯高原和阿拉伯诸国的贸易,以及当地利益牵扯。 户部不会让贾家介入,更不会让别家介入。 事关西域,荣国府还是别火中取栗为妙。’ 贾琏一愣,好像第一次认识贾兰一般。 ‘薛家背后的东西! 背后的东西? 难道薛家一直是皇家的细作? 老爷可否知情? 想来是知情的。 我还一直以为是为了薛家的银子,还真是鼠目寸光。 老爷和二舅之间有隔阂?’ 贾琏自言自语的看向贾琮。 ‘你跳出荣国府就是想跳出火坑?’ 贾琮点点头,‘薛家背后有什么德哥儿或者说王家都没有提及。 今春去直隶时我们也是无意中发现的。 商人可以利用当地的铺子传递生意信息,如果网够大自然也能当皇家眼线。’ 听到这贾琏反而后悔,自己当一个只认钱的少爷不好嘛! 几个小鬼头分明是盼着自己跳出来和老爷争权。 可老爷已经接手了荣国府所有的关系网,自己哪有心气去争? 跳出荣国府? 只能这么选,大房二房必须切割,又是宫里又是官场,老爷所求也并无过错。 ‘荣国府还有你们知道我不了解的内情?’ 看到贾琮叔侄俩摇头,贾琏咬牙问道。 ‘那你们怎么看出荣国府必败落? 只凭印子钱和逼买良田可不够!’ ‘府里是不是入不敷出,窟窿越来越大。 而且府里管家和管事的胃口越来越大?’ 贾琮说完就扭头找丫鬟,这果子露还真挺好喝。 ‘要跳出荣国府,只能出仕?’ 贾琏问完,贾兰立马点点头,贾琮眉头一皱却没有开口。 贾琏兄长之风不自然的就冒了出来。 ‘怎么还要我求你,今儿下午你最也没停过!’ 总算看到了丫鬟,贾琮叫了一声,轻轻敲敲小几。 丫鬟勾起嘴角,将贾琮叔侄俩的茶杯收了起来。 ‘琏二哥!’ 贾琏听到贾琮开口就不舒服,抬手打断贾琮,‘就叫哥,跟谁学的!’ 以前您得给机会让我叫不是! ‘哥,您出仕我还真不看好,别为了跳出荣国府再丢了性命! 哥您别急,听我说完。 我这身份见官员的机会不多,多数都是从同窗、从市井、还有在王家学习到的。 王大人虽不是完人,可只一条洁身自爱,伉俪情深,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您能忍受! 王大人爱财,就连德哥儿都爱财! 大家都爱财,我包括兰哥儿!’ 说着还扭头看向贾兰,贾兰点点头,表示已经知道银子的重要性。 ‘我观察了王大人父子俩一年,若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那真是太抬举他们了!’ 贾琏嗯了一声,难得从贾琮嘴里听到有王家父子俩配不上的溢美之辞。 ‘可有一点却非常明确,该收的他们从不手软,不该他们伸手的,人家连眼皮都不愿意动。 哥,出仕? 这两点您能做到嘛,若是没有这点认识,加上二奶奶,您有几条命祸祸! 至于心冷手狠,您更是差的远,连府里的事您都拿不住,下不了狠心,官场上您真能守住。’ 说到心狠手黑,贾琮还不自觉的看了一眼贾兰。 贾琏陷入沉思,贾琮叔侄俩接着品尝果子露。 一杯喝完,贾兰拉拉贾琮示意离开。 两人刚出了正房,身后的贾琏开口了。 ‘我有一个虚职候补的五品同知,真的能降职出仕?’ 贾琮摇摇头,‘这个我们可说不准,您可以找人打听一下。’ 贾琏瞬间又左右摇摆起来,懊恼的挥挥手示意他们叔侄俩可以走了。 还没出远门呢,贾琏又开口叫住他们俩。 ‘你刚才提到嫂子,若是出仕你嫂子也可以跳出荣国府。’ 这不是常识嘛? 除非大夫人要求儿媳妇留在身边尽孝。 老夫人都隔着辈没法直接要求嫂子,更别说隔着房的王夫人更没法伸手。 贾兰忍不住开口道,‘琏二叔,出仕您任的是文官,又不是武将。 家眷自然可以随行!’ 贾兰到底没忍住多提醒了一句。 ‘只要大老爷、大夫人放行,府里还有别人能出口阻止您带家眷赴任。’ 贾琏一拍额头,‘今儿真是心乱了,一脑袋浆糊。 你们去玩!’ 贾琮叔侄俩离开,贾琏的脸色如同变色龙一般不停变换着。 人更是和拉磨的老驴一般在院子里转圈。 平儿看的焦心不已,虽然听的不全,可爷想出仕的心确实动了。 她自然不明白,一家人守在荣国府过日子有什么不好! 不过平儿起码知道这会不去打扰他。 贾琏心底的决心一改再改,越是深思越是没有底气。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唤他去老爷的外书房。 贾琏拧着眉头到贾政外书房时还看到探头探脑的丫鬟。 这明显是来探听消息的,宝玉的安危真是比贾家的名声都重要。 长随禀告完,贾琏这才进了书房。 没想到连一向不过问府里事的父亲都来了,贾琏赶紧施礼请安。 贾赦随意嗯了一声,继续吸着手里茶杯中的茶。 贾政坐在书桌后不停的运着气,到底还是破了功。 ‘那个逆子呢,怎么还没到? 是要我亲自去请他嘛!’ 说话的声音之大,连贾琏都吓了一跳。 贾家正准备上演棍棒底下出孝子出孝子的大戏。 王家却是另外一番场面,德哥儿笑眯眯的进了东院。 妹妹馨姐儿正在亭子中间的毛毯上胡乱爬着,母亲侧坐在一边摇着手里的拨浪鼓正逗着馨姐儿说话。 看到德哥儿也不爬了,一屁股坐在那,看着哥哥嘴里呀呀的叫着。 ‘满院子找了你一上午,中午觉都没睡安稳。 可见也是个脾气大的!’ 第217章 启航七 德哥儿笑着将妹妹捞了起来。 ‘想哥哥了,香一个!’ 说着就将脸凑到馨姐儿嘴边。 馨姐儿嘻嘻一笑,举起两只胖手就拍了哥哥的脸上和耳朵边。 然后嘴就贴在德哥儿脸上,一大坨口水立马送上。 ‘哎哟我的亲妹妹哎,这是哥哥的脸,不是猪头,让你香一个,不是让你啃一口!’ 腰还真有劲,不让啃还不乐意。 总算将哥哥的半张脸上糊满口水,这才心满意足。 德哥儿转身看到母亲哈气连天,这才笑着说道。 ‘妹妹精力足,我看着她,您会房里歪一会。’ 张穗点点头,‘这位是真祖宗!’ 说着就手撑地想起身! 边上看着兄妹俩玩闹的徐嬷嬷赶紧上前扶起张穗。 ‘姐儿在大点,会说话就好多了,说快也快,回头一眨眼就成大姑娘喽!’ 张穗看了一眼闺女,‘还是快点长! 有她牵扯着啥事都别想干!’ 说着还对闺女挥挥手,馨姐儿还当母亲给自己做游戏呢,咧着嘴流着哈喇子挥手回礼。 等德哥儿将馨姐儿的嘴擦干净,馨姐儿小胳膊立马指向菜园内的番茄架。 ‘你个小机灵鬼,还知道啥好吃呢! 这才结柿子,能吃还得在等一个月!’ 馨姐儿哪管这些,身子一跳一跳的,手还不停的拍大哥哥的肩膀。 另外一只手伸的笔直,就是要过去。 德哥儿也是无奈,只能抱着妹妹走了过去。 ‘爹,怎么这么早回来了,难怪馨姐儿闹着要过来!’ 嘴里招呼着,赶紧用手护住馨姐儿的腰,她已经扑着想让爹爹抱。 王宁远手里拿着番茄上的叉子和老叶子,从番茄架后站了起来。 一身短打,如同一个老农。 ‘有些事没想通,与其坐在职房里发呆,还不如回家放空一下脑子。 你没去户部又到哪胡闹去了!’ 还没等儿子回答,王宁远赶紧说道。 ‘哎哟宝贝,爹爹手上脏,我先洗个手。’ 说着顺着番茄架往小路走,馨姐儿嘴里呀呀着示意哥哥跟上。 洗完手,这才抱过迫不及待的宝贝闺女。 德哥儿也顾不得穿的好赖接着忙父亲没忙完的那点农活。 手里忙着,嘴也不闲着将贾家学堂里的事说了一遍。 馨姐儿哪能安稳的住,屁股一坐一坐的就要下地去找哥哥。 四肢一着地就开始满地爬起来,爬两下回头看看爹爹,再从番茄架缝隙里看看哥哥。 这么点菜园自然是没有杂草,泥土的质感还有特殊的味道特别吸引大脑开发中的孩子。 王宁远蹲下身子护着闺女,这才无奈的说道。 ‘就贾家这点破事被御史盯上两天也就过去了,想收拾贾珍这点伎俩可不够。 倒是能挑着贾琏出仕或许作用更大。 夏吉的改革在南方遇到了反弹,大家心里都明白事情不可太急。’ 德哥儿嗯了一声,‘倒是听夏爷爷絮叨过,官员不足,加上官员能力的差异,铺的越快反而错误、漏洞越多。 事缓则圆,夏爷爷心中应该有成算。’ 馨姐儿开始有样学样开始薅番茄枝上的叶子。 ‘哎哟,我的宝贝哎,这活还用你动手。’ 王宁远说着,掐着闺女的腋下就把她移开。 她倒是眼疾手快,鹌鹑蛋大小的番茄就这么被他拽了下来。 人在空中,趁着爹爹不注意就把手里的青番茄往嘴里送。 王宁远放下闺女就抢她手里的青番茄,嘴倒是挺快,番茄表面已经有了两个牙印。 咿呀两声表示不满,手脚并用继续在小菜园里探险。 ‘这次不同了,陛下这次意见明显相左。 文选司几个官员的任命陛下一直没有批复。 陛下想将江南有能力的官员调开,只是用谁填补心思难猜。’ 德哥儿嗯了一声,‘陛下的目的是什么? 夏爷爷最近的书信明显增多,且只让我看了一小部分。 许多回信都是他亲自提笔回的。’ 王宁远摇摇头,‘北方改革稳步推进,缅甸的鸟粪入秋后会进入关中。 黄岩黄大人也已启程入西域,西北西南稳固。 北方和东北边境安稳,陛下想让江南大乱之后在大治。’ 德哥儿听完,一下站了起来。 ‘我没听懂!’ 王宁远摇摇头,对于帝王手段残酷有了新的认识。 ‘夏吉抽调江南人口的速度太慢,且改革需要人手,陛下准备用血来撬动江南。 军队可以对外,同样也可以对内。 陛下想倒逼江南世家,牺牲普通百姓的利益和生命都要完成。’ 德哥儿蹲下身子继续手里的活计。 ‘人被压抑久了,突然有了新鲜空气,都会忍不住放纵一下。 更何况是帝王,他的权威自然不允许他人挑战。 我记得您说过政治人物过多的考虑普通人的利益,反而会寸步难行。 江南乱一乱没什么不好,逼世家不也是逼百姓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贫富差距越来越大,江南几省的上升通道几乎被垄断。 陛下用重手并无不妥啊!’ 德哥儿说着就知道父亲在忧虑什么。 普通百姓就是文书上的一个数字有时并没有错。 执政者或者政治人物真的带入普通人的视角也许会将自己逼疯。 ‘爹,您是担忧陛下将选勋贵子弟入江南官场?’ 王宁远点点头担忧的正是这一点。 ‘文人世家在怎么壮大依旧还是文人。 无论他在如何强势,文人想取代皇权都艰难无比。 可勋贵不同,一旦他们入主江南,再和有人事权、财权、舆论权的江南世家媾和后果如何真难以判断。 勋贵天生就和军权有瓜葛,陛下这次怎么会如此膨胀。 还是有我不知道的内情! 大浪淘沙真的要这么淘嘛?’ ‘爹,姚尚书就一点表示没有?’ 王宁远摇摇头,‘老狐狸一到关键时刻就装聋作哑。 夏吉也是一样,回头就说是对你的考验。’ 德哥儿嗯了一声,小心的提示道。 ‘爹,您是不是该跳出来重新考虑陛下的决定。 政治考量是一方面! 要不您想想当初江南世家倒塌时的重要事件! 甑家太妃薨世的时间节点您还记得嘛?’ 听到儿子的提醒,王宁远不由的拍了一下额头。 说起江南,哪怕带上四大家族都绕不过甑家。 宫里的老太妃才是甑家以及四大家族最大的倚仗。 看来宫里开始有动作了,是人都会为后辈考虑。 陛下必然是感受到了什么,开始放烟雾弹。 王宁远掐指算着,心里总算有了脉络。 明明是先知却给自己增加了烦恼。 ‘秦钟姐姐的病情如何?’ 德哥儿摇摇头,‘病在心不在身! 如此漂亮动人的出尘女子,生活中真实的一面却如此狼藉。 女子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个玩物、摆件罢了。 都说荣国府里惊才绝艳的女子多了,可结果呢? 出了荣国府二门谁识得他们,在自己的天地里自得其乐罢了。’ 德哥儿一段冰冷中带着调侃的话说完不由看了一眼正亮肚皮的妹妹。 ‘贾老夫人又如何,哪怕她有千万智慧,没有一个好儿子她也只能用女子的方式处理问题。 爹,贾政是不是该谢谢我! 族学才是他们的根子,培养接班人的基地。 如今却是如此风景! 我好心提醒于他,五百两真是太少。’ 王宁远心情好了很多,忍不住哈哈一笑。 ‘你当掌管一个偌大的荣国府是随口说说。 贾敬、贾赦、贾政三个明显都有自己的短板。 贾敬本该是贾家未来最好的设计者,可成长环境和性格的原因。 或者更深层次的站错队伍这才被迫入了玄门。 如今为了宁国府甚至为了魅上开始炼丹试药。 说他有见识,为了家族没有一点担当。 入了玄门居然还需家中供养,族长!宁国府还真是后继乏力!’ 馨姐儿看爹爹和哥哥都不搭理自己立马爬到爹爹腿边,抱着爹爹的腿就想站起来。 王宁远弯着腰扶着闺女让她学走路。 ‘爹,我很好奇,贾代善毕竟是国公。 如果智商和情商不在线,怎么能不降爵成袭。 养儿如狼和养儿如羊的差距他不该不明白。 怎么贾赦兄弟俩差距如此之大。’ 王宁远摇摇头,‘贾赦也不是没有动作。 名声狼藉敢信任他的人有嘛? 说起冷血无情这位当之无愧。 如果你将贾赦兄弟俩合二为一也许能看到贾代善的影子。 言语犀利、善于发现重点、每次出手必有所指。 这种人扔到朝堂上也是一个漂亮的搅屎棍。 对于子侄教育更是和贾政成两个极端。 一个不闻不问任由孩子野蛮生长,一个只会棍棒相加。’ ‘爹,我勾起贾琏出仕的心会不会有效?’ 闺女到底还是喜欢在地上爬,更是对爹爹手上染的番茄枝的汁水感兴趣。 看了两眼,索性坐在那里观察起爹爹的手掌。 ‘人心就复杂,贾琏也不是一个心性坚韧的人。 论起 搅屎棍的能力他比他父亲差远了。 不过珠玉在前,也许勋贵家的子弟更愿意出仕也不错。’ 人就是这样,一旦想通,后面跟进的各种思路立马呈现。 ‘爹,韩叔他们呢,两天没看到他们了!’ 这闺女牙床是真痒了,扑到芹菜上就啃。 抓住闺女,这才回答儿子的问题。 ‘出去喝茶了,卫所调动比较敏感只能慢慢打听。’ ‘爹,江南的卫所兵战斗力如何? 老听人提起,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报功折子。’ ‘如何,江南的卫所、盐兵、漕兵的战斗力就是个谜。 他们要是有战斗力,你还能有机会将手伸到江南的湖泊里。’ 到底是急性子,两架番茄德哥儿手脚麻利的就收拾完了。 ‘爹,听信上说那些湖匪也是穷的叮当响,也就水上功夫能看一眼。 怎么就越聚越多,真是有意思!’ 王宁远看到媳妇小睡结束又收拾利索进了东院就觉得要糟。 张穗瞪着王宁远走到闺女跟前,抱起女儿就在屁股上轻拍两下。 ‘你们就惯着,亭子里有毯子非得在地里爬!’ 说着就开始拍打馨姐儿衣服上的土。 ‘这可是徐嬷嬷一针一线缝的五毒小褂,就这么让她折腾。’ 说着又来了气,让馨姐儿趴在自己手臂上,连清理馨姐儿屁股上泥土,带打屁屁。 张穗想把闺女当大家闺秀养,可王宁远父子俩却没这个自觉,一向都是随着馨姐儿的性子来。 馨姐儿虽小倒还能分清大小王,被娘抱走也不伸手找爹爹了。 德哥儿坐在地头明显是想听听江南军兵的事。 王宁远揽住儿子的肩膀,微笑着摇摇头。 ‘知道最近两个月谁给我信最多嘛?’ 德哥儿扭头看看父亲的侧脸,嗯了一声。 ‘听说贾雨村如今在金陵如鱼得水,财权双收,不会是他!’ 王宁远摇摇头,‘真以为官场中的人都是白混的。 贾雨村就是一把刀,大家捧他而已,只是刀尖对着谁还不明确罢了。 太上皇南巡期间的账目你有机会看嘛?’ 德哥儿摇摇头,‘户部对于南巡的事讳莫如深。 其中是不是有太多内情!’ 王宁远摇摇头,‘这些账目哪怕到了陛下驾崩也不会公开。 从开始时的体察民情、救灾济民、安抚乡绅到兴修水利。 慢慢的就变了味,开始在沿途大肆修建行宫。 从维护保养到人员值守开销越来越大。 慢慢的开始歌功颂德,提高接待等级排场,到大肆封赏乡绅及官员。 到最后当地官员打着皇家的名号开始圈地修建园林。 太上皇的确入住了,这事只能认下。 歌舞升平,海清河晏谁不喜欢。 只是从动用国库到乡绅世家捐输,银子越来越多。 到最后捐输的银子能抵税,里外里江南乡绅得了多少利。 更是让江南园林的名声甲天下。 如果你是林如海坐在这么个火山口上你该如何处理。 江南越发富裕,可税收却一减再减,普通群众的生活却毫无起色。 又该如何? 盐税已经摊派到五年后,林家的财产在干净也不能露出来。 知道嘛,江南之地战斗力最强的是盐丁,那些人为了吃饱真的会拼命!’ 第218章 启航八 德哥儿的喉咙动了一下! ‘盐丁! 是被江南盐商盘剥的盐丁嘛? 既然战斗力强,人手也不少,陛下为何不借用他们乱江南!’ 王宁远拍拍儿子的后背,开导道。 ‘好好读读《盐铁论》,盐税再少也比农税多。 江南的田产过半已经入了有功名的文人之手! 盘剥盐丁也有朝廷的份!’ 德哥儿点点头,两父亲提议自己看的书记在心底。 ‘林如海是向您求救?’ 再次开口王宁远语气郑重许多。 ‘记住永远不要小瞧乡绅和各地有名望的世家。 成事或许他们的助力有限,可坏事他们绰绰有余。 林如海身处旋涡当中总算认清了他们。 或许有过教训也说不定!’ 德哥儿一脸的好奇! ‘在夏吉身边有没有看到他收密信!’ 德哥儿点点头,‘嗯,见到过! 夏爷爷检查的异常仔细,甚至信中还有特定的密码! 我曾经看到过一封,是有关莱州市舶司的。’ 王宁远对于夏吉教导儿子自然无话可说,亲孙子也就这样了,还强求什么。 ‘爹,您的意思是林如海写给您的信被私拆过?’ 王宁远点点头,‘问题是信是由林家京城的管家送来的。 虽然没提,想来林如海已经知晓自己女儿在荣国府的处境。 相信为了保住女儿林如海和不少人通过信。’ ‘爹,既然信被私拆,你们怎么互传的消息?’ 王宁远哈哈一笑,‘文人嘛,聊聊读书心得,谈谈对历史人物的新认知。 只要同频知道内容并不难! 哪怕私拆信件的人也领会到了也无妨。 能不能成事要看手段!’ 阿桃带着乌雅端着茶水走了过来。 ‘老爷要不去亭子里?’ 王宁远摇摇头,乌雅这才用壶倒着水给德哥儿洗手。 ‘你们就这么伺候少爷的,我们都坐半天了才送茶过来!’ 王宁远一句话吓得阿桃和乌雅俩动作一顿。 ‘干嘛,看着点!’ 德哥儿一说话两人才回神。 ‘爹,您现在官威越来越重,能不能别吓唬他们。 要不让阿桃跟着您!’ 德哥儿洗完手随意甩甩手,就捏起茶杯开始喝茶。 王宁远一边洗手一边提醒道。 ‘刘槐挺好,下职之后回家照顾勤秋没什么不对。 你身边就阿桃当用,乌雅还小,巴特只能当盾牌。 繁华迷人眼,你们千万不要忘了本心。 互助社内的思想变化一定要重视,年纪小正是塑造三观的最佳时期。’ 阿桃一边续茶一边示意乌雅坐下一起听。 ‘东家!’ 好像约定一般,韩彬三个也笑着出现在东院小菜园。 一通忙活七人就这么盘腿坐在地头喝茶。 ‘我和夫人商议过了,家中收益除去日常开支,再备下一份给馨姐儿当嫁妆在全部捐出。 德哥儿在户部应该清楚,今年湘赣两省水灾已成定局。 既然要重修水利那就做好,水泥钢铁必须跟上。’ 这是将在场的人当做自己人,才将王家未来的规划和盘托出。 亓之伟看看韩彬两个首先开口问道。 ‘大人,您要彻底摒弃爱财之名! 那以后?’ 王宁远只回答了两个字,权力! 三位幕僚对视一眼,德哥儿又将父亲的担忧说了一遍。 王宁远捏起茶杯将茶一口饮尽,这才长出一口气。 ‘端午大朝后三位皇子也会入六部学习!’ ‘什么,大皇子才十五,三皇子也才十三。’ 张老拐惊讶的问着,还看了一眼德哥儿。 ‘太上皇还健在,皇子们又要入朝堂,真是越来越难以琢磨了。 老爷!’ 王宁远对着张老拐摆摆手。 ‘如今年轻官员中老爷我也是翘楚,对于从龙之功王家不需要。 谁知道是不是陛下将皇子放出来分裂朝堂的。 不过对我来说是好事! 大皇子入吏部,也许会在文选司。’ 亓之伟看了一眼王宁远,‘大人,这消息?’ ‘陛下身边苏培盛透露给我的。 相信也是陛下的意思! 正好有些事能光明正大的做。 京察年是特殊时期,官员调动必须按制,以后只会更严,考量更多! 黄侍郎愿意背这件事!’ 亓之伟将手里的茶杯递给乌雅,开口就有些急。 ‘大人,您这是要分陛下的权力,限制皇权! 会不会操之过急,您又答应了黄岩什么事?’ 王宁远咧嘴一笑,‘护住他的儿女!’ 三位幕僚懂了,可德哥儿一脸的迷惑。 ‘黄岩到底是挂职的礼部侍郎,护?’ 亓之伟摇摇头,‘官员在我朝就是在残忍,起码还有底线。 到了域外!’ 说着摇摇头! ‘知道为何缅甸一片安宁嘛,因为那些反对的,不顺从的都没法开口说话了。 这才是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没了反对者,黄侍郎自然是万家生佛。’ 不用说,等高压时期一过,有些罪总是要有人出来认! 这就是黄岩的宿命! 围着陛下想启用勋贵之后的话题几人聊到晚饭时分。 贾琮这小子溜溜达达的进了东院。 烧脑完,自然要听听荣国府的笑话。 ‘老爷在书房里脾气越来越小,荣禧堂在亲戚们的哭诉声越来越大。 还真是占便宜没够,为了让孩子留在族学,各个把自己说的跟从苦水里熬出来的一般。 老夫人再心疼宝玉,可亲戚里道的她能怎么发作! 老爷等了半下午没见宝玉,到底被老夫人叫去了荣庆堂。 各家孩子的长辈,东府珍大老爷,蓉哥儿俩口子,管族学的代儒老爷子全到,还真是热闹。 到最后成了经济账,族里花了银子却教出这么一帮玩意。’ 德哥儿一愣,‘经济账,这是谁想糊弄事?’ 贾琮摇摇头,‘还能有谁,族学里的银子可都是从族产出息里支付的。 族产自然是属于整个贾家,如今被东府把控着,银子没少花却出了这么大纰漏。 荣国府本就入不敷出,二奶奶现在见了银子都眼红。’ 贾琮说的自然不如荣禧堂里那般热闹。 只是开场老夫人就已经给一族学里的事件定了性。 贾代儒不作为,好好的宝玉才入学堂多久就被带坏。 贾政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蚊子,双眼冒火的盯着贾宝玉。 老夫人看了一眼二儿子,哼了一声。 ‘宝哥儿在我身边长大,他什么性子我能不知道。’ 说着看向堂中跪下的小厮、丫鬟! ‘到底是哪个浪蹄子带坏了宝哥!’ 最惨的要属李贵,下午就被贾政亲自监督动了家法。 如今更是连跪都跪不住,身上疼的冒冷汗,却一点声都不敢出。 跟在贾宝玉身边自然好处不少,也能让府里其它下人高看一眼。 同样这也是份高危工作,背锅是起码的任务。 ‘没人说话? 琏哥儿,族学是不是中午就封了?’ 贾琏从贾赦椅子后走了出来。 ‘回祖母,简单处理完,我和蓉哥儿就将族学给封了。 当时珍大哥不在府中,老爷也在衙门,我们叔侄俩不知处理的是否妥当才将族学封了。’ ‘琏哥儿有心了,学堂里到底是否藏污纳垢,去抄检一番就知晓。 蓉哥儿你和琏哥儿一起跑一趟。’ 怎么事还越闹越大,有自己不知道的事? 蓉哥儿无奈只能点头应下,随着贾琏出了荣庆堂。 知子莫若母,刚才听到抄检的时候宝玉那种想躲的表情架势一点不落的被王夫人看在眼里。 王夫人心里咯噔一下,抬起帕子遮住自己的嘴,扭头开始打量宝玉的几个丫鬟! 这一看,左手立马握起了拳头。 袭人跪在丫鬟群里,作为过来人,只一看眉毛就知道袭人已经不再是处子之身。 事情就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食髓知味,自己大儿子不就因为女色加上学业还有老爷才病死的嘛! 心里恨意滔天,却不能发作,还得替儿子瞒过去。 老爷动手真的会打死人! 特意不去看老爷,王夫人往主座上一瞄,宝玉躲闪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老夫人以为宝玉是被自己老子吓的身体有点微微发抖,不停的用手拍打着宝玉的后背。 看到贾珍,他正眯着眼看着老爷。 边上的贾代儒脸色蜡黄,喘气就跟拉风箱似的,分明是演苦肉计。 到底没忍住看了一眼老爷,他脸上的肉微动,闭着眼睛,王夫人心里暗暗叫苦。 这种事自然不能让小姑娘知道,可谁还没有好奇心。 探春几个不知何时悄悄的躲在了屏风后面。 只一眼,有聪明的小姑娘就看出宝玉做贼心虚的模样。 寄人篱下一年半有余,林黛玉总算慢慢的显露她的聪慧。 眼睛一红,用帕子擦擦嘴嘴角悄悄的退出姐妹群。 男子果然惯会哄人,成天里妹妹长姐姐短的,满脑子都是龌龊东西。 少女的心乱了,过度的聪慧反而让人活的更累。 可她却无法逃脱,回到自己的床榻上将脸埋在被子中,想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满心都在期盼父亲赶紧差人来将自己接走。 正堂里王夫人忍不住接连咳嗽几声。 引得尤大太太、秦可卿、邢大夫人以及她身后的王熙凤都看了过来。 秦可卿刚犹豫完,迈出一步,对面的王熙凤已经拍着王夫人的后背,弯腰问询了! 王夫人一个眼神,王熙凤就勾起嘴角。 绕到另外一轻声在王夫人耳边安慰道。 ‘放心,二爷还能分不清远近。’ 话才说完,那边邢大夫人也开始咳嗽起来。 王夫人轻轻点点头,王熙凤立马走开去伺候自己的便宜婆婆。 这边刚盘上佛珠,那边贾琏和贾蓉手里提着书匣进了荣庆堂。 老夫人拍拍宝玉的手,轻声问道。 ‘可是搜到了东西!’ 贾蓉一直落后贾琏半步,如今更是低着头想听听贾琏会如何禀报。 ‘怎么不能说,到底有何东西!’ 贾琏环顾一下四周,这才提着书匣到老夫人面前。 当老夫人看到书匣中的东西一愣,脸色立马变了。 ‘这真是在学堂抄检出来的? 这这不是女子的贴身小衣嘛!’ 今天自从宝玉从族学回来后老夫人的手第一次从他拿来。 一伸手,鸳鸯已经将老夫人的拐杖递了过来。 鸳鸯扶着老夫人起身走到书匣边,这次连鸳鸯的脸都红了。 自从听到老夫人说女子的小衣,贾珍就扭头怒视这贾代儒。 而贾代儒似乎就差一口气气倒不上来就要撅过去。 荣国府最脸皮最厚,也最能挑事的贾赦哪里还能坐的住。 老夫人的拐杖还没碰到书匣里的小衣,贾赦就已经抢先一步拿到手里。 一个红色鸳鸯戏水的肚兜就这么大拉拉的落在地上。 正堂里的女眷都侧过头去,简直没眼看。 贾赦两手一抖,一个绿色双龙戏珠的肚兜就展开。 一声清脆的响声,一个缅铃就落在地上。 贾赦咦了一声,‘现在的少年人还挺会玩。 也不知是从哪个楼里流传出来的!’ 王熙凤一脸的好奇,伸着脖子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秦可卿脸先是一红,潮红退去只剩毫无血色的苍白。 身子一软手本能的抓住前方尤大太太坐着的椅背,这才勉强站住。 贾蓉好像未卜先知一般伸手扶住自己媳妇的身子。 贾赦嘴角一挑,右脚轻轻一动,缅铃就被踢到王夫人的正前方。 王夫人眼睛一闭,嘴唇微动手里的佛珠盘的更快了! 贾政满脸铁青的看向主座上的贾宝玉。 宝玉哪里敢和父亲对视,小腿抖着站了起来,想走又不敢走。 双眼如同受惊的小白兔一般让人怜惜。 贾政猛的一下起身,宝玉腿一软又重新坐回榻上。 对着正欣赏肚兜的贾赦哼了一声,贾政走到书匣边。 只看书名,差点没把贾政气的昏厥过去。 两本世面流传的关于龙阳之好的话本书。 贾政气的手抖着弯腰拿起一本,随意翻开好巧不巧的正好是插图页。 还是质量上乘的彩色插图。 贾政抬起手就将书扔到贾代儒身上。 贾代儒也不气喘了,一把按住书,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宁荣二府将族学托付于你,你就是这么当先生的。 晚上能睡着否,不怕祖宗将你带走!’ 第219章 启航九 这才多久,学堂怎么就成这样,无论如何贾代儒都不能倒下。 还需要为孙子求一条活路! 贾代儒踉跄着走了两步,面向老夫人一点不带犹豫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带着上半身都趴在地上。 ‘何苦来哉,族里又不缺你吃穿,为了每年百两银子死抓着不放。 儿孙自有儿孙福,还是你教给老身的。’ 说别人都简单,一旦牵扯到自己完全走形。 如今荣国府的局面,老夫人还真敢开口劝别人。 贾代儒挣扎着将身子从地上撑起,已经是老泪纵横。 ‘我们这一房就剩我这把老骨头和瑞哥儿,让我如何放心!’ 老夫人用拐杖点了一下地,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拿出一本,下面也是同样的话本小说,只看名字就知道有多香艳! 贾政拿起一本随意一翻,还是彩色插画,手一用力就扔到贾珍怀里。 对族长的不满已经溢于言表。 ‘去让环哥儿过来!’ 贾政一想不对,又立马改口道。 ‘让薛蟠滚过来!’ 正堂里没有别人,唯一的下人只有鸳鸯。 老夫人看了一眼鸳鸯,轻轻的点点头。 事已至此,不查清能怎么办。 荣庆堂外还有哭天抹泪的亲戚呢! 鸳鸯扭着腰匆匆往外走,总感觉有一双炙热的目光盯着自己。 沉默了半天的王熙凤被婆婆教育过后,忍不住扭头啐了一口。 看到自家爷按着另外一只箱子,不让贾政看,忍了半天的王熙凤终于开口了。 ‘爷,还有什么不能看的,都已经这样了,索性将学堂里的乌糟事都摊开了来!’ 贾琏现在是真恨自己媳妇这张嘴,更后悔将这些东西带来荣庆堂。 贾老夫人自然也猜不到里面有什么,扭头看向更加倚重的二儿子。 如今宁荣二府中在朝的只有这么一根独苗,贾政的意见自然更为重要。 贾政一咬牙,上前一步! 贾琏嘴里的老爷刚出口,书匣已经被打开。 贾政的眼睛都红了,朝堂上诋毁自己的人多了,叫自己伪君子的人更不在少数。 自己努力维护家风,没想到如今族学却如同风月场所一般。 老夫人的脸也猛的一白,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贾家族学里居然会有这些东西。 眼睛一闭就倒在鸳鸯怀里,贾政嘴里叫着母亲上前扶着人。 正房里叫什么的都有,立时就乱了起来。 贾琏反应还真快,立马将书匣盖上。 又是捋胸口,又是拿养生茶的,老夫人这才缓了过来。 只是刚才忙乱时贾宝玉却没了踪影。 老夫人挥退众人,用拐杖点点脚踏。 ‘整日里就知道饮酒作乐,瞧瞧如今族学何种田地。 你让我怎么去见老祖宗,贾家名声如今毁于一旦。’ 贾珍是真没看到另外一个书匣里的东西,可老夫人都撅过去了,可见真是气急攻心。 贾珍跪的利索,眼睛却从贾代儒、贾琏脸上划过。 最后才想起自己的儿子,‘逆子,学堂里到底抄出什么! 府里大小俗物都过于你手,你倒是分说明白!’ 这哪里是父子,如今出了事想的却是将责任推给自己唯一的儿子。 老夫人用拐杖重重的点了脚踏,‘够了,你还嫌不够乱。 代儒,这次老身也没法替你遮掩。’ 说着心中悲凉起来,看看眉头紧锁的二儿子,再看看坐在那里喝茶,手里都没放下的绿肚兜。 如今京中贾氏一族连个学堂先生都找不出来,更是懊恼异常。 ‘老祖宗,族学每年光银子就三千多两。 今儿必须得说清楚,不能让他这么混过去。’ 秦可卿看了一眼王熙凤,没想到如今她已经惦记上族里的学田。 学田的出息除了用来族学,其它的都让京中贾家几房分了。 这事难道王熙凤不知道,秦可卿扭头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像是感受到一样,抬起头看了一眼秦可卿,将目光移到贾政身上然后垂下眼睑接着盘佛珠。 ‘政儿你怎么说?’ 贾政看看跪在地上的贾珍,‘珍儿是族长,账目在他手里。 学堂修缮,添置笔墨应该不会有差。’ 说着悄悄转身看了一眼王熙凤。 只这一眼,看的王熙凤立马退了回去,脑袋一低再也不敢说话。 当然有不怕事的,正因为了解的多,贾赦要银子才毫不嘴软。 ‘既然账目清晰有何不可见人的。 房里又没有外人,丑事出在家里总比传到府外强。 你说呢二弟?’ 贾政心里那个恨啊,这事啥情况你不了解。 琏儿今儿下午已经明确说明有王宁远家那个德哥儿掺和。 ‘府里的下人怎么回事,请个人都这么慢!’ 贾赦嘴里说着,眼睛看向鸳鸯,还对着她挑挑眉。 想将宝玉摘出去,薛蟠就这么好糊弄。 ‘哎,咱们府的凤凰蛋呢? 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找不到人了!’ 你说这人能不讨厌嘛,尽搅和。 邢大夫人恨不能拍掌叫好,今儿让二房将脸丢尽才好。 心里完全没有贾家家风名声的概念。 老夫人总算说话了,‘蓉哥儿去将族学的账目取来。 今儿索性分说个明白!’ 贾蓉看都没看父亲,转身就走。 ‘你也起来,跪老身算什么,你该去祠堂跪求列祖列宗原谅。’ 贾珍在尤大太太的搀扶下起来,心里却一个劲的埋怨父亲。 若是父亲在朝堂,宁国府何至于被荣国府压制至此。 有些人明明能躲过事去,偏偏喜欢往枪口上撞。 没错说的就是贾环,他还特意跟在薛蟠身后一起出现在荣庆堂正堂外。 薛蟠一进来,贾政就指着打开的书匣厉声问道。 ‘老老实实的交代,这些都是谁的东西!’ 薛蟠还没开口,贾环脖子伸的老长。 ‘红色肚兜是香怜的,大伯手里那个是玉爱的!’ 贾赦一听脸上浮起微笑,‘真是可人的名字,人更加可人!’ 贾环看到父亲的眼神,脖子一缩立马说了两个人名。 看到地上的话本,贾环猛的抬手一指。 ‘这两本书是宝二哥的,我见他拿着看过!’ ‘胡沁什么,仔细了你的皮! 你才上了几天学堂识得几个字能认得那书。 别是被别人蛊惑!’ 为了维护自己儿子,王夫人说话也就不再客气。 贾环脖子一缩,脸上的惊恐一闪而过,说他是冻猫子一点没错。 可这么大贾环又何曾被这么多人关注,而且都是宁荣二府的当家人。 ‘我怎么就不识得,那本话本书在他们之间传阅。 宝玉还和香怜在学堂的桂树后面一起做话本上的动作。 他们躲着我,可我还偷偷的看过话本上的图。 他们嘴对嘴的动作和图上的没有两样。’ 正堂里一片安静,都震惊于贾环描述的画面当中。 贾政大喝一声,‘这个逆子,我非打死他,省得他玷污了荣国府的门楣。’ 这一声连躲在碧纱橱里的宝玉都听到了,急的他团团转。 贾宝玉一晃身子到底没躲过雪雁的阻拦。 ‘林妹妹,你足智多谋快替我想想办法。 爹这次真的会打死我!’ 林黛玉躲在里间,这次更是认清了宝玉。 整日胡混不说,更是毫无一点担当。 犯了错,出了事连最疼爱自己的祖母都顾不得,只想着逃避。 这种性格真的是能托付的人! 到底相处久了有了感情,还真能眼巴巴的看着宝玉哥哥被打死。 ‘赶紧去贾家祠堂跪着去,这样也能让二舅消消气。 一定要心诚,切莫言语轻佻得罪了祖宗。’ 贾宝玉嗯了一声转身就走。 正好碰到回来报信的紫娟。 ‘宝少爷,环少爷说话本是你带进学堂的。 老爷想抄检您的住处,被老祖宗给拦下了。’ 贾宝玉恨恨的说了一句好你个环老三,脚步加快的离开了碧纱橱。 母亲给他准备的房里确实有些东西不便示人。 荣庆堂里贾琏一直注意着老夫人和贾政的表情。 有些事虽然没有明说,可爵位的问题依然有变数。 以前贾琏自欺欺人,今儿下午连庶出的兄弟琮哥儿都 劝自己出仕。 话外之音不就是别指望爵位了,大房不如二房,如今自己再卖力也争不过! 老夫人虽然恼怒,听完却没有提一句宝玉。 贾政虽然气愤,这会突然想起贾琏下午提起的王家。 心里有了定计,贾政扭头看向贾珍。 ‘老二,珍哥哪怕有监督不力之嫌,族长之位也依旧在东府。 哪怕让也是蓉哥儿任族长!’ 听到贾赦的话,贾珍猛的扭头看向贾政。 ‘政二叔?’ 贾政外朝廷里代表的是贾家,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如今有了借口,那些御史会嘴下留情。 怎么做个主管一司的官员就这么难。 贾政一甩衣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眼睛一闭再也没看贾珍一眼。 贾珍看向老夫人,‘老祖宗,既然如此,明日就在祠堂开族会。 将族学的事讲清楚,族学本就是为族里后辈开蒙。 以后非本族后辈一律不许入学。 贾代儒年老昏聩,已经无力任族学教谕,族里将另请先生。 至于我还有没有资格继续担任族长,明天全族会再议!’ 说完贾珍一躬身就准备离开,说到底自己就是失察。 你贾政在朝堂上又给贾家带来了什么? 贾珍要走,老夫人和王夫人立马急了。 ‘珍哥儿,你怎么还成急性子了,别听老大胡说八道。 他指定是中午又喝多了。’ 贾珍停下脚步,扭头看着贾政。 贾政依旧闭着眼睛,心是真累,两府没人支持自己就罢了,还各个扯后腿。 老夫人一个眼色,贾琏还得出来充当好人,劝着贾珍回到自己的椅子边坐下。 进来之后一句话没说的薛蟠算是看了一场大戏。 原来宁荣二府之间也有矛盾,荣国府内更是好戏连台。 ‘李贵,蟠哥儿来了,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若是有丝毫隐瞒,明儿就将你一家发卖出去!’ 老夫人自然不知道今儿族学里有德哥儿掺和,想借李贵的嘴将事全推到薛蟠身上。 虽然有贾环的话在前,相信谁也只是她一句话的事! 李贵趴在地上刚准备开口,贾政突然说了一句。 ‘想好再说,不然打死不论!’ 贾政咬牙切齿的样子,明显不想在让水浑下去。 两大之间难为小,李贵自然知道家里谁是真正拿事的。 没有过多的犹豫,李贵将年节后宝玉赴宴中从别家少爷学习和了解的见闻说了一遍。 喜好娈童之事也是在那时起的头,就连破身之事也一并讲了出来。 在族学里虽然胡闹,但还真没有突破底线。 至于学堂里搜出的物件是贾瑞贾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带进去的。 多数是薛蟠小厮带的。 至于话本书还真是宝玉要求买来看的。 讲述完,正堂里的人这才发现族学里除了不受人待见的贾环除外,几乎没一个干净人。 就连临时管理族学的贾瑞都没有逃脱。 至于贾蔷是怎么被薛蟠说动的,那只有薛蟠自己知道内情。 老夫人懊恼完后,立马瞪向王熙凤。 让她带着宝玉赴宴,最后就将宝玉带成这样。 勋贵糜烂的生活居然变化如此之快,以前还是往房里抬小姑娘,如今已经开始流行娈童。 王熙凤是女眷自然不知道爷们宴会中在玩什么。 听完之后只能心虚的低下头,不停的往邢大夫人身后躲。 王夫人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如何料理宝玉身边的这些人。 正堂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薛蟠的脑袋像风扇一般四处转转。 贾环则是低着脑袋,抬着眼皮四处观察。 怎么事情发展和自己想的不同,宝玉居然逃了一场打。 到底是贾政打破了这场沉默。 ‘珍儿,大哥,还有琏儿留下,其它人都出去!’ 王夫人诧异的看向贾政,贾政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下。 薛蟠勾起嘴角看着留下的几人,拍拍贾环的肩膀示意一起走。 最后贾政睁开眼睛瞪了一眼鸳鸯,老夫人点头后鸳鸯这才离开,还顺手将门关上。 然后离开房门几步如同侍卫一般守在门口。 只是最好的右耳却对着房门。 第220章 启航十 贾政扭头看向站在大哥身后的贾琏。 ‘琏儿可是有了出仕之心! 不会是王家那个德哥儿给你说的!’ 听到这话,本来一副等着看戏的贾赦眉头都不由一紧。 出仕,琏儿! 到了官场不是羊入狼群被人吃的渣都不剩。 好好的做富家翁,不对只怕他连当富家翁的机会都没有! 一向不关心儿子的贾赦也没法开口。 ‘虽不是王家德哥儿说的也差不多! 是贾琮贾兰叔侄俩让我们找机会跳出荣国府。’ 老夫人一急,立马问道。 ‘为何想着跳出荣国府?’ 贾琏看了一眼老夫人,叹口气从贾赦椅子后面走出来。 一拉衣摆跪了下去。 ‘祖母,孙儿知道自己不是当官的料,琮哥儿说的那些都是为了我好! 可如今府里,府里真的!’ 老夫人急了,右手握着拐杖,身子前倾。 ‘府里怎么了,你想急死我这老太婆!’ 难得一次老夫人对于自己这个长孙动情。 贾琏膝行几步扶着老夫人,‘孙儿不孝,这些事本不该说出来让您烦心。 只是孙儿俩口子管家,闪转腾挪实在束手无策。’ ‘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贾琏扶着老夫人,这才将府里的开销和管家各处难处和盘托出。 主子多、房头多、下人各有各的后台、各处管家都有自己的嫡系都要照顾到,真是到了处处谨慎的地步。 听到田庄收成越来越少,府里开支越来越大,已经到了要王熙凤挪用嫁妆和放印子钱贴补,老夫人眼睛大睁,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孙儿不孝,就让我出去搏一次,不然凤儿为了银子都要替人在官府里平事了!’ 老夫人右手握紧拐杖,用力点了几下,左手摸着贾琏的脸。 ‘糊涂,府中难以支应为何不给我说。 我的体己银子早晚是你们的,痴儿!痴儿!’ 贾琏眼睛通红,可贾赦却和没听到一般将头扭到一边。 惯用的哄人伎俩,也就对琏哥儿有用! 老夫人的体己银子敢动,正是这份嫁妆才能让荣国府维持表面上不多的家人情面。 府里有多少人惦记自己的嫁妆和私库,老夫人心里跟明镜似的。 给银子可以,可如何给就是一门学问。 ‘明儿让赖嚒嚒到我院里来,她还替我打理着几间铺子。 我这把老骨头又能吃喝多少,将月租银子给凤哥儿,用来补贴家用。’ 老夫人特意在家用两个字上捏捏贾琏的肩膀。 贾琏听完只能点头应下。 ‘你二叔整日忙于公务,哪有时间打理府里事务。 你倒是八面玲珑,只是没想到府里如此艰难。 明儿让赖大也来,有些事还得我亲自交代。’ 老夫人出面,这是要将府里掌家权彻底交给贾琏俩口子。 贾赦兄弟俩自然高兴,自己儿子以后从府里公中要银子更方便。 贾政夫妻俩手里有都有产业,贾琏掌家,贾政才能一心放在政务上。 ‘琮哥儿多大了,是大房哪个姨娘生的? 琮哥儿说的出仕是怎么回事?’ 贾赦眼皮都没动一下,直接开口道。 ‘是以前从府外抬进来的一个女子。 生完琮哥儿就死了和迎春母亲如出一辙。’ 到底是自己命硬,还是老夫人的手笔,连贾赦都不清楚。 贾政这才接着回答道,‘琮哥儿无意中结识了王家德哥儿,这才央求着去了王家开蒙入学。’ 一个没名分的庶出,能出府开蒙是琮哥儿的造化,族学如今的面目,老夫人更是没法开口。 ‘王家在皇家,在六部都有底蕴。 也也是今儿上午才知道端午大朝后皇子会入六部观政。 陛下还有启用出挑的勋贵子弟出仕。’ 说着贾政看了一眼贾珍,‘若无今日之事,琏二和蔷哥儿或许还有机会! 蔷哥儿在不争气一个九品还是可以拿到。 就连后廊贾芸到了明年都能出任入流的九品官。’ 老夫人眯眼一想,‘贾芸的娘是不是卜仕,好久没见她来给我请安了!’ 贾赦哼了一声,老夫人连一个眼神都懒的给。 ‘贾芸如今在顺天府海甸做税吏。 自己在海甸买地建了院子,如今母子俩再也不用紧巴巴的过日子。’ 老夫人听了一愣,‘小吏属于贱籍,怎么还能当入流官!’ 贾赦就像专门和老夫人呛苗头一般。 ‘这是王家那个王宁远搞出来的新政。 部分优秀的吏员会酌情提拔成官员。 只是比较苛刻罢了! 当初反对者众! 只是科考出来的官员整日吟诗作赋,将公务推给幕僚。 吏部想提拔用心做事的官员,这才开了口子。’ 老夫人皱眉看向贾政,‘怎么哪都有王家! 王家那个媳妇也是高傲性子,连凤哥儿遇到都要让三分。’ 贾政又瞪了一眼贾珍。 贾珍也拧眉坐直,今儿是怎么了,老对着我来! ‘今天族学的事就是德哥儿蹿倒着薛蟠挑起来的。 至于缘由,是因为同样在王家学堂入学的秦钟而起。 不要小看这个德哥儿,虽然和宝玉差不多大,可人家是户部尚书夏吉的门生。 人家对的就是你,珍儿!’ 老夫人还没搞清楚里面的内情,贾赦已经勾起嘴角看向贾珍。 贾珍张大嘴巴看着贾政,贾政哼了一声,‘你好的那点好事,真以为一点风都漏不出来! 贾家族学虽然是私学,可到底是儒门之地,如今出了纰漏,儒门弟子能放过贾家! 只要有心人一挑拨,宁国府如何立足于京城!’ 本就是可大可小的事,如今被贾政一说,贾珍的腰杆猛的一松,靠在椅子背上。 ‘那宝玉!’ 贾政看了一眼母亲,火气立马莫名的升了起来。 ‘朝堂上哪有工夫在乎一个纨绔子弟。 只是京城百姓口中又多一个含玉而生的混账罢了。 再想和有底蕴的文官联姻更是想都别想。 会不会影响科举还无从得知!’ 贾珍这会哪里还顾得上贾宝玉,自己的事要是传了出去,宁国府就完了。 刚起身迈出一步,贾政就开口了。 ‘想去城外找敬大哥? 劝你还是别将敬大哥牵扯进来,你当如今还是十年前! 敬大哥一动那些御史会更加兴奋! 他们无理都能搅三分,更别说敬大哥身上还带着太上皇的事。’ 老夫人今儿是真听不懂贾政的话,可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拧着眉头装心忧。 只是瞟到贾赦在那里捋着胡须看戏的样子就来气。 今天贾珍像刚认识贾政一般,步步被拿捏。 刚才房里有其它人,贾政还给东府留了颜面。 这次差点就直接点名贾珍父子同儿媳妇那点事了。 ‘政儿叔?我!’ 贾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的放下。 ‘族长之位让给蓉哥儿,至于你! 我还得去和王大人谈谈。 陛下分化拉拢就没停过,贾家正好赶在关口上。’ 贾珍点点头,对着老夫人、贾赦兄弟俩拱拱手,转身就离开。 有些事该打听还得打听,有些权交出去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贾政耐着性子正和贾琏聊出仕的事,就看到贾赦走到贾蓉抱回来的木匣边。 贾赦手刚碰到木匣,贾政立马喊了一声大哥。 贾赦扭头看向贾政,右边嘴角一扬。 ‘不就是族产,学田的收支账目嘛? 怎么我还看不得?’ ‘大哥,非礼勿视,这本就不是咱们府上的东西。’ 贾赦袖子一甩,哼了一声,说了一声无趣,转身就走。 ‘这是甩脸子给谁看呢,不孝的东西。 以后让他少来,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这话一出,贾琏只能替父亲给祖母道歉。 晚饭后,贾琏到底还是进了贾赦住的那个乌黑大门。 只是父子俩还没说话呢,就听到从东府祠堂里传来的哭喊声。 贾宝玉这场打到底没逃掉。 因为双皇并立的缘故,三位皇子不是在王府就是在宫里,一直很少在外臣面前露面。 仅有的几次也是在大典上。 雍庆帝知道自己帝位还未稳固,特意挑选了口风紧,师德严的学士教导他们。 品行、学问如何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露出来。 到底是少年人,向往外面的生活,如同围城一般,有人想进有人想出。 王宁远上完早朝回到职房就看到一个少年人跟在刘槐身边一声抱文书。 刘槐放下文书,立马请着少年人到了王宁远面前。 王宁远摆摆手,立马躬身施礼。 ‘臣王宁远见过大皇子。’ 大皇子朗眉阔目,国字脸,薄嘴唇,长相更多的随了伏皇后。 看到王宁远躬身施礼,立马闪到一边,横跨一步托住王宁远的胳膊。 ‘父皇、母后在出宫前特意叮嘱,在吏部一切听王大人的。 若有不懂之处要多询问!’ 王宁远微笑着点点头,大皇子一身青衣犹如学子。 只是比没有抽条个子还没长起来,骨架倒不小,一看就不是瘦弱的人。 ‘去司务厅要一套桌椅来,就摆在这里。’ 王宁远先将刘槐支走。 ‘大皇子,还真是心急!’ 大皇子笑笑,‘整日在宫里就那么几个人实在无聊。 特意央求了父皇提前入部观政。 也就今天来的早,以后只能下午来。’ 说着还有点不满意。 王宁远冲着皇城拱拱手,‘那是陛下对你爱护! 等你及冠,现在宫里躲闲都没机会。’ 说着王宁远伸手替大皇子整理一下衣袍。 ‘衙门里闷热,明儿穿的清爽些。 玉佩等贵重物品就别带了,清心明目的草药荷包可以带一个。’ 说着王宁远对着大皇子笑笑,‘既然来了吏部,就要去拜见一下吏部尚书。’ 大皇子一个光头皇子,还没有爵位,拜见六部之首的尚书绝对不算跌了身份。 王宁远领着大皇子从姚尚书职房出来的时候,他手里捧着一副文房四宝。 大皇子眉眼带笑的跟着王宁远和遇到的每一位吏部官员打招呼。 对于王宁远特意点明遇到官员的职位,大皇子自然记在心里。 再次回到自己的职房,属于大皇子的办公位已经准备妥当。 只是多了一位意外来客! ‘贾大人怎么突然登临吏部,真是稀客。 快请坐! 刘槐上点好茶,这种茶怎么能待客!’ 两人落座,大皇子正摆放自己的笔墨,可耳朵却一直听着王贾二人的谈话。 当刘槐再次端来茶,大皇子的表情可就丰富多了,这不是一个味嘛! 好茶,好在哪里? 只好在你们之间的客套和多吩咐两句上? 在朝堂上口枪舌剑一番,王宁远正渴呢,也顾不得那么多,端起茶杯就喝。 还嫌弃吏部栓选官员太慢,程序简化好让你们钻空子! 陛下以后想破格任用官员,文选司都要挡一挡,你们叫嚣有何用! ‘还是你们礼部清贵,看看这还没回来呢,这么多文书就送来了! 在坐下去屁股都要长痱子喽!’ 贾政听了微微一笑,点头认可道。 ‘夏日确实难熬! 以前吏部的冰敬是六部之首,天刚热就摆上了冰。 如今就连内阁都和六部相同,户部果然是雷厉风行。 听说端午之后,陛下要去海甸临朝?’ 这么聊天可就舒服了,海甸的规划可有自己的功劳。 不过就是陛下的行宫小了些,六部衙门的临时办公地大了,宽敞了,也更加通风。 在海甸有宅子的官员下衙后还能逛逛行宫的外花园。 ‘冰敬炭敬少了,可各处衙门都要重新修整。 以后就不用这么受罪喽! 这次户部工部可是得了不少京城官员的好感。’ 也不知常年在京办公的官员是怎么过得。 如此低矮的职房,夏天热冬天冷的。 这样一个个还都是长寿相,果然是越折磨,身子越好! ‘海甸如今大兴,土地价格翻了两翻不止。 持正真是大功!’ 抬,接着抬,谁还不喜欢听些好话。 大皇子就听到贾政在那替王宁远表功,王宁远就乐呵呵的听着,随意解释两句。 一杯茶续了三次水,开水入杯都不带变色了,贾政这才表明来意。 ‘持正,王家和贾家到底还是亲戚。 到底让贾珍如何王家才能满意?’ 第221章 命运 王宁远听完一愣,脸上完全都是诧异。 ‘贾王两家确实有亲! 贾珍,宁国府的当家人,还是贾家族长,怎么会得罪王某。 贾大人您是不是找错地了?’ 贾政脸上的笑容不减,扭头看看正小声交流的刘槐和大皇子。 看到王宁远没有请他们出去的意思,只能和颜悦色的说道。 ‘王大人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本官是带着诚意来的! 琮哥儿昨日离府,一夜未归,本官不信他没有提及贾家之事。’ 王宁远微微一笑,随手拿过一个文书看了起来。 ‘贾大人找错人了,孩子们为了同窗之谊搞出来的事情,真的需要大人出面?’ ‘王大人,已经有御史弹劾的折子进了通政使司。 此事关乎贾家声誉,你真的要撕破脸?’ 王宁远嗯了一声,‘这是谁挑出来的! 问问他是不是收了银子?’ 说着王宁远将手里的文书扔到一边。 ‘一个县,八家学堂加上县学,没有一处银子落实到位。 户部、礼部的问询公文更是一点回应都无,这种人也被提拔! 让他候补,来京后让他到户部、礼部解释清楚拿着回执来吏部候补。 专项资金专用吏部考核比例加重。 另外在金陵知府考评上标注,推荐官员有误。 这是第几次了,户部在抵报上文章他是看不懂嘛!’ 刘槐过来拿起文书,‘金陵知府推荐了三位官员,都被打了回去。 还有一位如今正在刑部大牢里。’ 什么金陵知府,不就是贾雨村嘛! ‘王大人,贾珍交出族长之位,如何?’ ‘贾大人,贾家和史家真就凋落至此,推荐的几位官员都政绩平平! 宁国府好不容易出了一个进士,这还入了玄门。 听说炼丹有成,如今不是正缺人手嘛! 上阵父子兵,大好前程摆在面前怎能放过!’ 贾政咬咬牙,‘可! 不过需要给宁国府一个从九品主事的位置。’ 王宁远哦了一声,‘能说说是留给谁的嘛?’ 贾政看了一眼王宁远,‘贾蔷!’ ‘就这么补偿贾珍,恐怕还不够!’ 对于王宁远的嘲讽,贾政表情不变。 ‘其它的有我安排,就不劳王大人费心了!’ 王宁远点点头,‘也对,毕竟这是贾家的事。 只要贾蔷通过六部的考核,别说从九品,就是正八品的外任官也不是不可能。’ 贾政都听愣了,自己就在礼部怎么从未听过这个考核。 ‘这是何时的事,本官怎么从来没听过。’ 王宁远用手指点点自己的书案,‘现在就在起草! 以后无论勋贵子弟、恩荫子弟、吏转官、文散官转正职,都需要书面和吏部官员面对面考核。 可以任选六部之一考核,也可以综合考核。’ 贾政嘴角一抽,吏部权力还不够大嘛,还要考核。 陛下说用勋贵子弟,吏部就增加考核,面看似广了,可针对性更强。 六部任选一个考核,就算入了官场,上面也有一层隐形的天花板。 三品大员的梦想就只能是梦想。 ‘吏部想恢复唐宋科举!’ 王宁远点点头,‘可以这么理解,国朝需要更多专业的官员。 贵精,市舶司就缺很多精通数术和税法的官员。 文章写的出彩也可以去礼部嘛,有些精通其它语言的入鸿胪寺也不错。’ 对于王宁远挖苦礼部只会咬文嚼字,贾政全当没听到。 ‘贾珍去玄真观照顾敬大哥起居,贾蓉入禁卫军,替陛下值守宫城。’ 乱了,很多人的命运都变了,贾家这个参照物要谨慎对照。 ‘贾家果然人脉广,没听说宫里的禁军需要裁撤啊!’ 王宁远一拍额头,‘是了,西苑太上皇那里的龙禁卫需要填补。 甑家的路子?’ 贾政哼了一声。 吓唬谁呢,太上皇除了身边的几个近侍,别的地方都成筛子了。 ‘告诉贾雨村让他收敛点。 金陵知府都没做明白就开始惦记顺天府知府的位置? 那个位置我还想坐呢! 至于贾雨村感激林家还是更亲近荣国府还需要掂量一下。 荣国府真有余力,不如出手协助一下王子腾王大人。 他如今的日子可不好过。’ 对于王宁远又是嘲讽又是挑拨加上试探贾政是真想说脏话。 这还能坐的住,就真的该去修佛喽。 贾政猛然起身,脸上再也没有刚来时的从容。 ‘贾家在军中再也无一丝一毫的势力。 连两府的老兵都已经遣散殆尽。 不多的几个也成了马夫,还要贾家如何。’ 王宁远立马起身笑着拱拱手。 ‘王某失言,失言! 贾大人切莫多想。 这样等贾珍入了玄真观,王某就去和左督御史去谈谈。’ 贾政这次真的想骂人,事是你家小子挑的。 就贾家族学一点破事还需要去找左督御史。 还真是上下嘴唇一碰什么人都敢拉扯进来。 贾政拱拱手转身就走。 王宁远哪里还有风度可言,快速绕出书案。 ‘贾大人何必走的如此匆忙!’ 出了职房王宁远这才拉住贾政。 ‘贾家家大业大,就不想在海甸买地建个宅子。 宫里整修,各部衙门也要修整,再回城办公可就得快冬月。’ 贾政能不心动嘛,只是自己真没银子。 ‘荣国府就几亩薄田,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买地建宅。’ ‘贾大人这是把王某当孩子哄嘛? 海甸预留出来的地可是好地,单单饮水这一项就比城里强了不少。 更别说巨木成阴,夏日更是凉爽。 人少住的不也清静不是! 贾雨村的夫人可是来了京城,地已经买下,正准备起宅子呢。 听说花园都是按照姑苏园林起的稿。’ 大皇子和刘槐站在王宁远职房门口看着院里拉扯的两人。 ‘王大人怎么说起海甸的地如此,如此!’ 刘槐接着大皇子的话说道,‘市侩?’ 对于刘槐能说出这个词,大皇子自然认可。 今日刚来这种词的确不适合出自皇子之口。 ‘自从年后说要修整皇宫和各部衙门,百官就知道海甸的行宫要启用。 老大人们自然不会大早上从城里往外赶。 皇后娘娘仁慈,给百官免了不少银子。 可如今什么不要钱,最后出银子的只能是这些勋贵喽。’ ‘听母后说海甸可不缺银子,还能抽出不少支援其它地方。 可看王大人的意思,恨不能掏光勋贵。’ 刘槐看看大皇子,‘您不能只算皇后娘娘的账目。 老爷说想当顺天知府也不是说说的。 虽然知府无望,可府丞还有机会。 密云正在建水库,连着劳工的住处一起建了军营马场,哪里不要银子。 通州码头扩建、西山、大兴、官道、驿站处处要银子。 有人能薅,老爷自然不会放过。’ 大皇子看了一眼刘槐,果然没有一个笨人。 这是想通过自己的嘴让父皇知道王宁远正在谋算顺天府府丞的位置。 倒也直接了当,摆明车马直接争抢。 ‘刚才又是宁国府又是荣国府的,贾政到底为了何事而来?’ 刘槐看王宁远好似说动了贾政,这才请着大皇子回了职房。 只是大皇子听完,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去。 ‘就是坊间传闻大伯遗落在外的皇女?’ 果然皇家的关注点就是不同! ‘他们一面抬高假皇女的身份,父子俩一边如此糟践此女。 真是其心可诛。 身为皇子每月初一十五都需要敬拜孔师。 学习圣贤文章稍有差错都要打手板。 对于先生之言更是牢记在心。 一个族学,怎么也是儒林圣地,怎可如此荒唐。 国朝有如此勋贵,难怪世风日下。’ 刘槐将茶杯往大皇子手边推推。 ‘没了进取之心,更失了信任。 勋贵子弟更是少了一分为国开疆拓土的勇气。 最后只能在女儿香里沉沦,如今花样翻新倒是让样貌俊俏的男童身价倍增。 打着养戏班子的旗号,里面不定有多少伺候人的娈童呢!’ 大皇子一惊,‘戏子? 皇叔家可是也养了戏子!’ 刘槐摇摇头,‘大皇子,切莫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正经戏班子也不是没有,只是您见不到罢了。 等去了海甸有机会让我们少爷带您去看一场。 唱的是精忠报国,国朝新政。 那才是戏班子本来的样貌。’ 大皇子眼睛一亮,明显感兴趣。 ‘倒也听母后说过,只是他们入宫太难,孤也只听过一场。 说说你家的少爷,母后可是没少夸他。 听说他胆子不小,到了母后那也是到处闲逛。 规矩都没学好!’ 大皇子这么一说德哥儿刘槐立马正经了很多。 ‘其它两位皇子今儿也不会待在宫里! 不知可有去户部的?’ 大皇子点点头,‘二弟去了户部,听说你家少爷就在户部?’ 刘槐点点头,‘二皇子肯定已经见过我家少爷了。 也许中午您也能跟着回府上吃饭。 府上的姐儿如今正在吃辅食,少了少爷,姐儿得少吃好几口。’ 这边正说着,王宁远回了职房。 一句没提贾政的事,安排了刘槐带大皇子的事,王宁远则开始处理书案上的公文。 只要文选司郎中的印一盖,官员的评语就有了定论。 虽然双月评不起眼,可真到了有人想卡你时,几个字就能决定一个人以后的官场之路。 贾政离了户部,就不停的在回忆王宁远职房里的那个少年。 直到回了礼部,听到有人小声议论,这才想起少年像谁。 只是一切已经晚了! 六部离的本身就不远,皇子入部观政本就惹人注意,更何况三个少年皇子提前到来。 贾政坐在自己职房里用心复盘刚才和王宁远的谈话。 难怪王宁远说话如此怪异,原来有些话根本不是说给自己的。 王宁远不当人子,故意在皇子面前给贾家上眼药。 皇子第一天入六部,陛下能不过问? 贾政咬牙拍了一下书案,吓得守在门外的长随赶紧探头查看。 ‘轿子在哪?’ 长随也不探头了,整个身子出现在职房门口。 ‘老爷,特意交代了,轿子和轿夫都在西交米巷候着呢!’ 贾政也不多做解释,‘回府!’ 等主仆到了西交米巷只看到自己府上的轿子,四位轿夫却一个不在。 长随小声的说道,‘老爷稍等,估计他们是在茶馆。’ 京城天天有新鲜事,百姓们自然是不敢议论编排皇家。 可关于勋贵的段子就没停过。 西交米巷这里不是官员的随从就是等待被接见的官员。 各种消息满天飞,更是看热闹的好地。 巷子不宽,小贩们自然进不来,可手脚灵活的半大孩子却不少。 各个将手里的托盘或者食盒举过头顶,嘴里不停的吆喝着,‘当心烫着您嘞!’ 下半身躲着行人或者轿子,依然不影响速度。 上半身却稳如松,哪怕托盘里的小美食带有汤水也一点撒不出来。 ‘官爷,刚出炉的馄饨、羊肉烧饼、点心、酸酸的蒜香凉粉要不要来一份!’ 醋香味直窜贾政的鼻子,可他哪有心思吃这些。 带有葱香味的锅贴依然不能让贾政的眉头松一分。 长随进了茶馆正好听到屏风后的说书人提到含玉而生的贵公子。 ‘宝玉少爷身带异象,自然也不能以常人视之。 普通人家的孩子十岁能和尿泥就不错,懂事些的已经能下田挣口粮。 咱们们宝玉公子同样也能耕田,只是人家水旱两路,男女通吃。 刚才说到宝玉公子拉着俊俏的同窗到了石榴树后,就迫不及待的贴了上去。’ 一个停顿,包房里有身份的人摇摇头,只能说一句,‘一门两国公如今成了下人嘴里的笑料。’ 有好事的人随手往台上扔几个铜板,叮咚作响。 ‘郭大嘴,这次你再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出门我就撅了您的番子!’ 贾政的轿夫还在那议论呢。 ‘府里的学堂似乎没有石榴树。 这郭大嘴也是胡编乱造。’ ‘虽是胡编乱造,可对族学里的几个学子却讲的传神。 言语中似乎薛霸王就在面前一般。’ 他说的倒是高兴,另外三个轿夫已经站了起来。 长随的脸色自然好不到哪去。 ‘老爷急着回府,别耽误了正事。’ 第222章 命运二 贾政脚跨进二门就开口吩咐道。 ‘去账房支五十两银子,不一百两银子。 你亲自跑一趟,让郭大嘴不许再提贾家之事。 回头将轿夫换了!’ 贾政忘不了刚才在西交米巷遇到同僚时的那种眼神。 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孽障。 贾政坐在书房里,等来的却是贾蓉。 ‘你父亲呢?’ 贾蓉看了一眼贾政严肃的脸,只能低头回答道。 ‘父亲早饭后就出城去给祖父请安了。’ 贾政瞪了一眼贾蓉,到底没忍住一把将书桌上的茶杯和文房四宝扫到地上。 吓的一只脚跨进门槛的贾蔷立马又将脚抽了回去。 ‘你们父子俩的那点好事连一个在马棚养马的老马夫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灌了点马尿更是满世界嚷嚷,如此编排主家还不打死了事,等着给他养老呢!’ 书房门外的贾蔷听到这话吓的脸色苍白。 如今自己为了避嫌,让东府少些闲言碎语已经搬离了宁国府。 怎么这事还是传了出来,而且已经进了政老爷的耳中。 贾蔷只觉得的双腿发软,身子已经慢慢靠在门上。 ‘若不是为了贾家的名声和阖府的老老少少,我管你们父子的死活。’ 贾政喘着粗气,瞪着双眼盯着贾蓉。 好不容易安稳下来,贾政抬手指着贾蓉。 ‘下午就拿上两千两银子的庄票送到皇城司刘大当头手里。 后日就穿上老国公留下的铠甲到西苑给我值守去。 皇城内不比别处,惹出事来敬大哥也救不了你! 把嘴、耳、眼都留在府里,只管依令值守。 可明白!’ 没了逍遥没了自由,可贾蓉还不得不答应。 可贾蓉到底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二爷爷,到底为何,怎么突然间让侄孙入龙禁卫。’ 贾政哼了一声,这才在椅子上坐下来。 ‘等你爹来了一声说,怎么就惹了这么一个煞星。 蔷哥儿呢?’ 贾蓉还没回答,贾蔷白着脸,进了书房。 ‘二爷爷,我来了!’ 说着就跪在地上给贾政请安。 其实更多是被贾政给吓的站不住了。 贾政真是头疼,京城八房居然没有一个能上的了台面的后辈。 脑中闪过贾芸的名字,贾政无奈的摇摇头。 现在培养贾芸顶多就是锦上添花。 如今看贾家京中八房的后辈,以后再想压制金陵的其它十二房谈何容易。 各种烦心事涌上心头,从什么时候荣国府的各种事就成了一团乱麻! 眯着眼睛调整一下情绪,这才开口道。 ‘起来,自己找地方坐。 蓉哥儿可派人去请了你父亲!’ 蓉哥儿屁股刚碰到椅子面,立马又弹了起来。 ‘回二爷爷的话,已经派家丁骑马去唤父亲回来。’ 贾政无力的摆摆手示意蓉哥儿坐,这才开始考教贾蔷的学问。 只是这一问,贾政心更是往下落,愣是没察觉出贾蔷适合去考核哪个部! 贾琏俩口子从荣禧堂出来,王熙凤自然是眉开眼笑。 真是没想到老夫人手里居然有几个旺铺在赖嚒嚒手里。 多了租铺子的出息,王熙凤立马能喘一口大气。 荣国府端午宴也能提不少档次。 ‘二爷,今年扬州送来的端午礼比之去年减了两成。 姑老爷以前可不会如此不用心。’ 贾琏摇摇头,叹口气。 ‘过午别忘了去接湘云过府,别让老夫人惦记。 史家大叔叔和二叔叔的节礼可曾减等? 你兄弟前儿来了,节礼可曾有增减?’ 王熙凤扭头诧异的看着贾琏。 ‘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以前谁家要是礼不对,你可没少在我面前蛐蛐。 我这么劳碌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为了荣国府。 问你点是就使性子,不是琏二爷求我那会子了!’ ‘不让你们听自有不让你听的道理。 你那好姑妈不也没听,账目谁都没看,就是有猫腻也是二房沾光。 你那可曾提过一句。’ 王熙凤咯咯一笑,抬手就想摸摸贾琏的额头。 看到媳妇眼里的怀疑,贾琏快走两步拉开距离。 才到自己院子门口,就见平儿手里搅着帕子原地画圈。 ‘爷,刚才柱儿来了,说东府珍大爷进了老爷外书房。 蓉哥儿和蔷哥儿先到的。’ 贾琏点点头,‘老爷没让人寻我?’ 平儿摇摇头,‘老爷的长随回府就支了一百两银子出了府!’ 平儿刚说完,王熙凤带着酸味的话就进了两人的耳朵。 ‘难怪爷不愿意搭理我呢,原来急着找平儿。 有什么话还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贾琏实在是没心情和王熙凤斗嘴,一转身就进了自家院子。 平儿连忙揽住王熙凤的胳膊,王熙凤象征性的挣脱了一下,也就随了平儿的意。 王熙凤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贾琏。 贾琏背靠在椅子背上仰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王熙凤过去轻轻的按着贾琏脑袋。 ‘老爷这是怎么了,这样匆忙,府里的事也不喊上爷。’ 贾琏好哄更是习惯了每日和王熙凤拌几句嘴。 ‘东府的事呗,贾珍爷俩和蓉哥媳妇的事传出去才是大事。’ 王熙凤手一停,探着脑袋吃惊的问道。 ‘焦大不是喝多了胡说,贾珍爷俩的是真的? 那养小叔子的是! 以后少去和珍大爷爷俩鬼混。 什么脏的臭的都往怀里揽,小心得了脏病!’ 说着还打了一个激灵。 ‘爷就好好的在府里,有我和平儿陪着还不够!’ 贾琏敷衍的嗯了一声。 ‘爷,你说养小叔子的事是真的不!’ 这种话也只能俩口子之间悄悄的聊。 ‘府里咱们不知道的事多了,有些事不知道了反而好。’ 提起着这茬,贾琏脑子里首先出现的就是惜春的小脸。 王熙凤倒是反应也快,‘你说被老祖宗留在府里的惜春?’ 刚问出口,平儿就端着从井水里镇过的野山杏走了进来。 ‘爷,这是今早特意从后街挑的,甜着呢,你尝尝。’ 贾琏捏了一颗山杏放进王熙凤嘴里,自己才吃了一颗。 ‘珠大嫂子有多久没去王大人家了? 你以前不也喜欢去嘛,最近也没听你提起过。’ 不说还好,一说王熙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和珠大嫂子、秦可卿越处越远。 王熙凤笑着用食指戳了一下贾琏的脑袋。 ‘惯会使唤人,这是想让我打探什么消息。 那位宜人可不好套话,在她跟前总感觉她能看穿我。 珠大嫂子也是,这一年多除了王家小姐洗三,她就再也没去过。 府里姐妹过个生日宴,她也话越来越少。 倒是比迎春那丫头还木讷,老祖宗都说她快成枯木了。 知道你不喜欢听这些,回头我们送拜帖去登门拜访。’ 贾琏点点头就起身往里屋走。 ‘替我更衣,我出趟府!’ 少年人到底不同,只一顿午饭情谊立马不同。 更别说王宁远俩口子也不把三位皇子当贵客。 吃饭时也毫不顾忌,该指使的一点不犹豫。 哄着馨姐儿吃了辅食,德哥儿就这么一手吃菜,一手晃着妹妹,直到馨姐儿入睡。 张穗接过闺女,‘你们吃,我陪闺女午睡去。 西厢房收拾出来了,德哥儿陪着三位皇子午休一刻钟,省得下午没了精神。’ 德哥儿看看揉着肚子的二皇子。 ‘娘,不用操心我们,您歇会去。 我带他们消消食!’ 送走张穗,德哥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出了饭厅。 王家父母和孩子之间的相处模式自然让三位皇子新奇。 ‘德哥,你们平日吃饭就这般?’ 跟着德哥儿混了一上午的二皇子开口问道。 ‘一家人怎么舒服怎么来,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太刻板教条。 真守礼,整日在衙门里也别办公了,光行礼时间都不够。’ 德哥儿大大咧咧的伸手揽住三皇子,谁叫两人个头差不多呢。 三皇子到底有点抗拒,搂肩搭背如此不雅的动作他们自然是没有过。 可午饭前,王宁远父子俩揽着肩头说话时三皇子流露出来的羡慕是一点没少。 ‘工部有什么好的,真想见识还得去工坊里才行。 你没央求王爷带你去看看?’ 如今最忙的就属工部,虽然有官员带着,可三皇子一上午跟没头苍蝇似的。 ‘教你个乖,账目什么的啥也看不出来。 不是要修整宫殿嘛,你随着他们做一次修建就知道门道喽。 怎么样要不要我找人陪你?’ 谁愿意坐在职房里看文书,当然是到处溜达更舒服。 皇子最盼望的就是多接触人,看看不同的生活。 这不到了王家看哪都处处透着新鲜。 德哥儿拍拍三皇子的肩膀,‘想就直说,曲里拐弯的装什么老沉。’ 三皇子看看大哥和二哥,‘本来想进工部看看弩、火绳枪、火炮的。 如今却只能看修整宫殿!’ 德哥儿哈哈一笑,这位果然是小白。 京城里的工坊怎么可能造这些。 火枪、火炮如此机密,四周更是有神机营把守,哪里能那么容易进去。 ‘心急出不了热豆腐,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步一步来。 以后总能看到的!’ 三皇子点点,确实比之乎者也听起来好多了。 ‘府上在整理东西,这是要搬家!’ 德哥儿点点头,‘端午之后就去海甸的宅子住。 宅子小,外面却热闹。 到了那,休沐时我做东带三位去看新鲜。’ 说着进了王家的学堂。 看到德哥儿带人进了食堂,同窗们也只是笑着招呼一声。 德哥儿带着三位皇子走到两位先生桌前。 这才发现三位先生的饭食也只是比学子们多了一份小炒肉。 看到德哥儿皱眉头,亓之伟笑着开口道。 ‘这样就挺好,有野菜、有鸡蛋、一道小炒肉、配上豆浆还有学子们的欢笑虽然没酒但已经飘飘然矣。’ 三皇子拉拉二哥的衣袖示意他看那边。 二皇子这才发现在一群男学子中居然有四位女子。 嘴里嚼着食物却依然听着对面男学子讲话。 落落大方没有一点不适应,就是那么自然和谐。 三位皇子在王家学堂待着时间转逝而过。 大太阳下,王宁远父子俩领着三位皇子往衙门走。 ‘你们还没受封虽得陛下宠爱,一定要谨守规矩,尤其是在衙门里。 怀有各种心思的官员多了,知道你们平日里先生肯定有所教授。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你们读史,官员们读的更深,阅历更丰富,耳聪目明嘴闭牢。’ 王宁远停下脚步等着德哥儿买小沙果,嘴里却也没有停着。 ‘你们三位走在大街上,犹如黑夜里的明灯没发现百姓都在看你们嘛?’ 大皇子拱拱手,算是请教。 德哥儿手里提着草筐,心有灵犀一般就知道父亲在谈什么。 拿出一个沙果在衣服上随意蹭蹭就递给父亲。 王宁远一点也不嫌弃,接过来就咬了一口。 三皇子看到递到自己面前的沙果,拿起一个沙果学着德哥儿的样子在胸前蹭蹭就送到嘴边。 ‘这就是差距,在宫里生活久了,什么事都端着,只要有眼睛都能看出你们气质不同。 要劳逸结合,更要走到百姓中去,要用自己的心和眼睛去看世界。 文书上在华丽不如百姓叫一声好。 陛下微服私访也没你们这么抢眼球不是!’ 不提还好,一提三位皇子更觉得看自己的人多,反而一身官服的王宁远还时不时的点头和别人打招呼。 这一夜皇后宫里充满了笑声,这是多少年来没有过得。 总结起来就是宫外的生活更有人气。 王宁远用的那点小心思陛下心里自然一清二楚。 这不第二日一早,宁国府就中门大开迎接陛下的中旨。 满篇的斥责,最后看在先宁国公的功绩上让贾珍去城外贾敬处敬孝。 最后更是直接点明让贾蓉重整贾家族风,不能坠了宁国公名望。 京城勋贵们瞬间就不淡定了,明明是圈养勋贵,如今还得守着礼法。 突然勋贵脖子上多了一道枷锁,更是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就收紧的枷锁。 贾珍自然是没时间懊悔的,昨日贾政虽然说的严厉,可到底贾珍心里还是带有侥幸心理。 如今被两位小太监看守着送到玄真观,真是连交代家人的空闲都没留。 第223章 命运三 九月,海甸王家。 馨姐儿就这么抱着德哥儿的腿死活不放。 ‘馨姐儿乖,今儿哥哥去掰玉米。 玉米叶子剌人,在剌破咱们馨姐儿的小脸。’ 馨姐儿抱着哥哥的腿,眼泪都快下来了,死活就要跟着去。 张穗已经哄了半天,小丫头死倔就是不松手。 ‘带上她,让巴特多掰点,你多看着点妹妹!’ 直到馨姐儿到了哥哥怀里这才笑逐颜开,只是睫毛上的泪珠依然记得刚才姐儿的伤心。 出了院子,王家学堂的同窗们都一身麻衣,背上背着背篓。 只是人群中多了大皇子和二皇子。 只一个夏天,两位皇子失去了白净的脸,小麦色看上去更加健康更加有活力。 至于三皇子,自然是和乌雅两个在宫里苦涩的当着监工。 王家学堂的学子们一路和海甸官学的学子们汇合。 勤工俭学自然是提前安排好的。 钱多少自然无关紧要,可这个过程却不能少。 ‘德哥,昨儿早上我们兄弟仨去给皇爷爷请安,你猜看到了谁的折子!’ 一目十行,抓住重点,一心三用,大皇子在吏部可是没少学东西。 德哥儿身边正抱着馨姐儿边走边看风景的贾琮想都没想的回答道。 ‘宁国府贾珍的试探折子,他想回府给父亲办寿宴!’ 大皇子竖起一个大拇指,‘难怪都说你消息灵通呢! 没错是这件事。 你外猜猜,结果如何!’ 贾琮眼睛一转,反问了一个问题。 ‘您能告诉我今儿皇后娘娘会到王家嘛?’ 打听帝后的行踪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大皇子和王家学堂的学子渐渐熟悉,提防心倒是少了许多。 ‘怎么突然问这事,荣国府得了消息?’ 贾琮点点头,‘昨儿下午王夫人突然让人给家里送拜帖。 能让王夫人如此关注的应该不是皇后娘娘。’ 德哥儿也点头证实贾琮说的没错,贾琮将王家当自己家都成了本能。 大皇子眉头一皱,‘行宫有人向在传消息。 只是这个贾元春怎么确定自己一定能随母后去德哥儿府上。 有些人的心被养大了!’ 自从搬来海淀,皇后娘娘也时不时的出门到各位大臣府里走动一下。 好巧不巧的王熙凤和李纨刚好遇到过一次皇后娘娘来王家。 更巧的是那次随行的女官是贾元春。 两个幼年相识多年未见的姐妹自然找了机会相谈。 一个母亲有机会见自己的女儿,自然会想方设法的关注皇后的动态。 更值得高兴的是女儿争气,如今皇后娘娘出行的妆容首饰都有元春负责。 对于荣国府将筹码押在后宫,押在元春身上德哥儿懒的置评。 父族不强,女儿在宫中依然如无根飘苹。 没有陛下的资源倾斜,伏家想崛起谈何容易。 ‘贾珍如此作为,作为老子的贾敬就没一点应对?’ 听到德哥儿的话,贾琮摇摇头。 ‘敬大老爷一点信都没有,可我总觉得有些人在不停的挑战底线,还不停的往中间埋钉子。’ 贾琮说着越过德哥儿看看大皇子。 如今的朝堂看似陛下已经掌握所有主动权。 太上皇也默契的收回自己的锋芒,看似天下最有权势的父子相处的也越来越和谐。 有太多人还是不想看到如今局面,或大或小的从中挑拨。 大皇子看看二皇子,又扭头看看德哥儿。 ‘皇爷爷准了贾敬回府过寿!’ 德哥儿想到的是荣国府完了,贾琮则是扭头去找秦钟。 他苦命的姐姐又得难熬了,有些事真的就这么难以改变嘛! 无论如何撕扯它总会用奇怪的方式再次汇聚。 虽是小事,可陛下的权威到底被打压一番。 ‘可是还有别的内情?’ 二皇子点点头,‘入秋以后甑老太妃的身子有恙。 母后还特意回宫探望,更是斥责了太医院的太医。 想来也说了不少事! 其中就有大哥的婚事!’ 说完还身子后仰对着德哥儿眨眨眼。 ‘不会是江南甑家女儿,不过听说他们各个国色天香。 按皇后娘娘的作风,事关大皇子的婚事,自然会推到陛下身上。’ 德哥儿上下打量一下穿着短打麻衣,脚蹬农家布鞋,连足衣都没穿的大皇子卖相依然可观。 ‘殿下,陛下就没说说您未来媳妇的事? 快说说,让大家乐呵乐呵!’ 大皇子对于德哥儿的调侃和周围的轻笑声还不在意。 也只有身处在王家学堂的学子中大皇子感觉到少有的距离恰当的舒适感。 都没用二皇子说,大皇子自己就开口了。 ‘听父皇的意思,皇子妃应该是从军中将领家选。 只是怎么选却没有提及。’ 德哥儿用肩膀撞了一下大皇子,挑着眉毛笑笑。 ‘我帮您找到未来的媳妇,甚至还能搞来画像。 条件就是两位殿下在贾敬过寿时咱们去热闹一番!’ 大皇子将德哥儿往边上推推,‘按照母后的模板去找? 在军中没有显露头角且有底蕴的家族可不多! 找起来也不难,我何必心急!’ 德哥儿撇撇嘴,‘您虽贵为殿下,有些事可不好查。 您还敢乱动? 别忘了勋贵子弟考核明明是我父亲起草,挂着黄侍郎的名字。 可您瞧瞧,弹劾您的御史比弹劾黄侍郎和我父亲的都多。 只是劝谏两个字,您差点就被折子埋了!’ 也是无妄之灾,王宁远不做人,勋贵子弟、恩荫子弟可以出仕,却把门槛提这么高。 擂台在早朝打了好几天,陛下几次拂袖而去。 如今折腾了三个月,那些被选出的优秀人才还在接受培训呢! 大皇子点点头,‘如了你的意,不过去宁国府就劳烦二弟带头,小三应该很乐意去。’ 这转头就把自己给卖了,去宁国府捣乱,搞不好也会被父皇母后训斥。 再说自己这么像二世祖嘛! 二皇子指指自己的鼻子,‘大哥,我合适嘛!’ 周围一片恭维声,‘二殿下合适!’ 贾琮是真想宁荣二府乱起来,抱着馨姐儿就跑到二皇子身边。 ‘殿下,放心! 荣国府里还有一个声名在外的霸王能与您配合呢!’ 二皇子撇撇嘴,那动作简直和德哥儿一模一样。 真是近墨者黑,两人在户部真是一对小霸王。 ‘就是那个被我们教训的薛蟠?’ 贾琮立马解释道,‘那都是误会,打破脑袋薛蟠也不会想到海甸往官仓送夏税的队伍里有皇子不是。 当日晚上回府我去见薛蟠,他差点没被吓的晕过去。’ 当然讹薛蟠银子的事二皇子就不用了解太多。 ‘嗯,到时候三弟点火,我们扇风,让宁国府的寿宴热闹些。 若是薛蟠表现好,我就赏脸让他请我们吃一顿。’ 还是少年人快乐,随意商量几句就能找到乐子。 雍庆帝在行宫墙上看着皇后的凤轿消失在低矮的绿植中。 ‘王宁远,王爱卿在忙什么?’ 苏培盛立马躬身回答道,‘上午在安排考核官员的去处,午饭后就骑马满顺天府的转悠。’ ‘难怪朕几次散步都没遇到他,倒是不想见的动不动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贾政那套宅院是从金陵知府手里买下的?’ 雍庆帝心情不错,苏培盛也桀桀的笑出声。 ‘老奴特意让皇城司去查过,顺天府里记录的是五万两银子过户给了贾政。 过户税也是按五万收的!’ 雍庆帝嗯了一声,‘顺天府这个过户税挺好,银子不从富裕人家收,难道还去寻那些苦哈哈。’ 每日处理公文处理的心烦,雍庆帝就会出现在行宫的城墙上散心。 三十丈外就是各处衙门的职房。 衙门对面就是一个大医馆,到底是行宫所在在,部分太医也得去坐馆整治。 想让陛下看到真正的生活,可到底关系陛下安危,来此的患者有严格的审查。 坐在车上的百姓看着大开的各部大门,总会特意的驻足停留。 当然喊冤的也不少,反正刑部和都察院每日都没闲着。 ‘秋收农忙时连来看诊的病患都少了许多。 看医馆里晒太阳遛弯的人不少。 王爱卿就该去户部,真是生财有道。 看诊药费倒是低廉,可入住医馆的花费却是另外一种奢华。 这个月直接到三法司和都察院上告的案子可有汇总过来?’ 苏培盛摇摇头,谁能想到搬了海甸行宫,陛下接触普通百姓的机会最多的居然是从三法司。 ‘三法司和都察院的汇总还没过来,倒是海甸专门给人着状子的铺子有详细记录送了过来。’ 雍庆帝满意的点点头,虽然皇城司还不能如臂使指,可对京城的控制却在慢慢加强。 ‘这次不止有顺天府的百姓和北直隶的,连齐鲁之地和豫省的百姓也有特意来的。 最远的是徐州百姓,据说是伏将军特意护送来京的。’ 雍庆帝点点头,‘是朕怠慢了皇后一家。 冬至大朝特旨伏将军入京,封彭城侯。’ 说完开始慢慢在城墙上散步,目视距离内还能看到农田里忙碌的老农。 ‘王家学堂里还真是各个人小鬼大,那个专门写状子的铺子真是李秉孙子开的?’ ‘按二殿下的说法和皇城司探得的消息来看,确实是李老大人长孙所开。 听说王大人还特意抽空给他教授法家传承。 似乎有衣钵传承的打算。’ ‘朕听说你也在搜罗王家学堂的课业学问。 怎么只学到皮毛,连自己的徒子徒孙都管不住,行宫里的消息一再泄露。’ 苏培盛听完脸色一变,立马跪了下来。 ‘说说,朕想听听!’ 苏培盛嘴里发甘,宫里大小太监见他各个都喊干爹爷爷。 皇城司更是负责帝后身边情报盘查。 ‘是特意使了银子从西苑调到皇后宫中听用的。 女官贾元春打点的银子都是通过他的手从荣国府进的宫。 以前只是传递庄票、银票,如今胆子肥了开始传递起了皇后娘娘的消息。’ 雍庆帝围着苏培盛转了一圈,还用脚轻轻踢踢苏培盛的屁股。 ‘你是这两年过得太安稳,少了那份警惕心。 只和荣国府传了消息?’ 苏培盛赶紧应是,并且把那位太监多要的银子也报了数。 ‘还真是家大业大,银子这么容易就掏出来了?’ 看到有小太监登上城墙,雍庆帝这才让苏培盛起身。 ‘别急着处置,以后或有大用。 我的好父皇臊了朕一次,总要还些东西回来。 去!’ 苏培盛转身蹭蹭额头,这才快步向着小太监走去,听完消息立马又回到雍庆帝身边。 ‘陛下,王宁远去了密云水库的工地,之后快马去了于大人府上。’ 雍庆帝笑着摇摇头,‘看来顺天府府丞的位置王爱卿势在必得。 这是嫌弃密云水库的进度慢,去找刑部要人。 看来朕今年秋决时又得被逼成为一个明君!’ 苏培盛自然明白这是陛下真的高兴。 ‘恭贺陛下有如此干臣,时乃陛下之福,江山社稷之福。’ 雍庆帝摆摆手,‘以后少说这种话。 各个都在问朕要权力,这个王宁远深怕朕操之过急还特意给朕的旨意加上笼头。 他在文选司也合适,如了他的意,明年让他任顺天府府丞兼任文选司郎中。 没吏部护身,他整改顺天府的想法将困难重重。 朕索性送他一马,不就是要权嘛!’ 说时豪气,说完脸上却有了落寞。 ‘皇帝还真是天生的孤家寡人,皇子们出去野了,皇后也有三两知己。 顺忠亲王又整日忙碌,就剩你一个老货陪朕。 让他们准备一下,咱们也去于尚书府上蹭顿午膳。’ 苏培盛听完立马转身小跑着去安排,回来时已经气喘吁吁。 ‘行了,装的这么累,显的朕多刻薄似的。’ 苏培盛一个深呼吸,立马气息平稳。 ‘皇后去王家所为何事可有提及?’ ‘听说王家新的棉花去籽机有了进展,还有就是织布机也有进展。 听说兰县已经在建厂房,西域到的棉花会在那里去籽。 棉绒将送往西京长安,新的棉布将在那里纺织。 至于棉籽会交给西宁郡王榨油。’ 雍庆帝摇摇头,‘还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王宁远对这个侄子还真是照顾。 户部、工部、鸿胪寺是不是也各有好处?’ 第224章 命运四 雍庆帝半天没听到回答,忍不住扭头看苏培盛。 苏培盛拱拱手,‘质量最好好的棉绒王家交给了皇后娘娘。 这部分是是军器监直接接手,沿途由神机营和镇府司护送。 这部分占总棉绒的两成,宫里还采买一部分棉布,占一成。’ 雍庆帝笑着摇摇头,‘这个王宁远还真是! 作坊还没建,六部之间利益已经分好,皇后都知道,唯独朕不知。 西域的棉花已经入关了?’ 苏培盛摇摇头,‘徒将军并未有书信来。 不过黄岩黄侍郎调动了缅甸市舶司的杂银和西京长安的钢铁作坊。 主要是农具,其中一个叫坎土曼的农具已经流进了海甸。’ ‘都是女眷,不然朕还真想看看新机器。’ 苏培盛碎步跟上雍庆帝,‘陛下想看过两日就能看到。 相信工部已经有了图纸,只是还不到时候公布。’ 六部的那点心思,就想让朕当明君,支持变法就好,政事上别添乱。 就想让朕好好整理军方,收拾藩王和勋贵。 各人有各人的愁,有欲望必有烦心事。 周瑞家的看到张穗带着一位嚒嚒两位丫鬟在王家宅子门口候着,就轻声对轿子里的王夫人禀报。 ‘夫人,张宜人正在门口站着呢,想来皇后娘娘还没到。’ 王夫人掀开轿帘一看,富贵端庄中透着一种特殊气质的张穗素雅的站在那里。 嘴角带笑,还小声的和身边的嚒嚒说着话。 王夫人自然不知道什么是知性美。 只是心底里羡慕张穗如今的气场。 张穗自然知道王夫人的来意,只是她也不清楚王夫人如何确定皇后娘娘一定会带着贾元春来王家。 上门是客,张穗自然笑脸相迎。 王夫人出了轿子就握住张穗的手。 ‘早该登门拜访的,只是新宅还没有收拾利索,整日忙着规整。 宜人生了闺女,更加的光彩照人。’ 张穗笑着回道,‘还是夫人会夸人。’ 其实心里早就开始翻白眼了,就你们二房搬来了,还得拉着贾琏俩口子。 你这嘴一张王熙凤的功劳就这么没了! 李纨在自己婆婆后面,恭敬的给张穗施礼。 ‘怎么就你们娘俩,凤辣子呢?’ 李纨笑着回道,‘倒是不巧,临出发前,东府来人请凤姐儿。 东府敬大爷要过寿,特意请她过去帮忙。 她呀,倒是天生的劳碌命!’ 张穗嗯了一声,‘寿宴在东府摆?’ 王夫人拉着张穗的手说道,‘到时候你可一定要去热闹热闹。 这一年多也不没见参加宴会。’ 那是你没看到,到底圈子不同。 再看到王夫人手上的佛珠,张穗心里更觉得膈应。 ‘怕是要让您失望了,如今馨姐儿娇气,怕见生人。’ 说着悄悄的将自己手抽了回来,吩咐身边的丫鬟。 ‘请荣国府的人到偏院用茶,堵在路上也不合适。’ 等轿子抬走,张穗这才问道。 ‘家里今日来重要的客人,你们是先入府用茶,还是受累和我一起等!’ ‘都是实在亲戚,也不在这一会。 既然是贵客,那就一起候着!’ 作假也有作假的用处,整日念佛数佛豆,到底沾染了佛性。 如果没有接触过还真能被王夫人脸上的慈和的笑容所感染。 ‘府上有几个不争气的墨家传人,这不织机有了些成绩。 皇后娘娘为一国之母,一向重视农桑纺织,特意请她过来看看。’ 纺纱织布,王夫人哪里懂,不过人家有一点好,不懂不会乱开口,免得让人笑话。 凤轿自然小了很多,不过也是八人抬的大轿。 离的老远,王夫人就看到随行在轿子边的元春。 看到女儿气色红润,嘴角带笑的也望向自己,也不知是高兴还是心酸,鼻子一酸眼泪差点下来。 侧过头用帕子擦擦眼角,这才面露微笑,眼睛再也不想离开自己的女儿。 凤轿落地,张穗就蹲身施礼,李纨拉了一下自己婆婆也赶紧施礼。 ‘一个月讨饶你两三回,说了不用出门迎接,就扭不过你。’ 轿帘刚掀开,皇后娘娘已经笑着怪罪张穗。 ‘行了,你也跟持正学学,他在陛下面前施礼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皇后也没让人扶,自己走到张穗面前握住张穗的手。 这一比较,王夫人装的更加庄重,张穗只能算端庄。 皇后娘娘倒是一副普通农妇装扮,不看手和脸还以为是哪位员外家的大妇。 唯一能显示身份的就只有头上的那一支凤钗。 ‘老大和老二也是,匆匆请了安,早膳也没用就往你家来了。 天天麻烦你们!’ 都没用皇后娘娘指示,老嚒嚒已经指挥这壮妇抬着凤轿进了王家。 ‘他们到底是少年人,人多了一起吃饭也香。 听说还在商议谁家的寒瓜甜,中午准备一起去祸祸呢!’ 皇后娘娘哈哈一笑,‘那些个瓜农巴不得他们去祸祸呢! 祸祸几个,得赔人家一片瓜田的银子。’ 和张穗说话自然是和颜悦色,丝毫没有皇后的架子。 看向王夫人婆媳俩时,笑容一收,凤目里的威严微微露出。 ‘本宫若是没记错,你是荣国府二房贾政的夫人! 本宫身边的贾女官可是你闺女?’ 王夫人再次行礼,‘臣妇贾王氏见过皇后娘娘。 贾元春正是臣妇之女。’ 皇后娘娘脸上总算有了点笑容,‘真是巧了,今儿贾女官也随本宫出行宫。 你们母女俩也有年头没见了,也是苦了你们母女俩。 既然遇到,相信你们也有体己话要说,去!’ 王夫人眼一红,立马施礼,哽咽着道谢。 ‘谢皇后娘娘成全,臣妇必嘱咐元春用心伺候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笑笑,‘本宫知道你们的忠心,去别在本宫这耽误时辰。’ 说完,皇后娘娘拉着张穗进了王家。 皇后娘娘只有一位老嬷嬷,张穗身边也只有徐嬷嬷。 ‘皇后娘娘,王夫人也是昨日突然送的拜帖。’ 皇后摆摆手,‘问题不在王家,本宫知晓。 你只管放宽心!’ 皇后倒是轻车熟路直接进了王家后院。 王家宅子不大,却有一半是专门为张穗准备的。 后院如同一个小型工厂,有节奏的轰鸣声不停的响着。 ‘你家这个蒸汽机正常运行两月有余了!’ 张穗点点头,‘娘娘说的没错。 不过府上条件更好,和矿厂上蒸汽机相比更占优。’ 府里要住人,蒸汽机用煤炭更是特意挑选的。 实验室和工业运用当然有差距。 张穗陪着皇后看新机器,王家内院的招待厅里,王夫人母女俩却是相对落泪。 守在门口的李纨和周瑞家的也不知该如何劝解。 ‘祖母可好? 今儿她老人家怎么没来?’ 王夫人手轻微的一顿,强行提起一点笑意。 ‘她呀也是挂念你,只是在荣国府待的习惯了,不愿意出门。 府里有你迎春几个,还有外孙女黛玉,侄孙女湘云陪着也不显得孤单。 这次也没个准,老夫人出门劳师动众的,见不到你,她又得几夜睡不安稳。’ 元春低着头,用手帕擦擦眼角,‘倒是我考虑不周。 也不知信能不能传出去,有了这次以后也有门路给家里捎信。 听说族里学堂出了乱子,宝玉可有牵扯其中? 千万嘱咐他用心读书,弟弟聪慧将来必能在科场扬名。 上次遇到凤姐,我也没敢细问!’ 这让王夫人如何接话,特意请了老秀才当先生。 宝玉也只安心上了月余的学堂就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有老夫人替他打掩护,虽然换了几个丫鬟小厮,可都把他当宝,事事维护着! 虽然有袭人替王夫人看着宝玉,可主仆到底身份不同,出了内宅,袭人也没法跟着。 ‘学堂出了乱子,你爹狠狠的打了一顿宝玉。 如今功课上他倒是用心多了,到底年纪还小。 按我说就下场晚些,省得重蹈你大哥的覆辙!’ 提起家珠,王夫人又红了眼眶开始落泪。 ‘都过去的事了,你说我老提他干嘛! 在宫里可曾受了委屈,你爹如今在礼部当五品郎中,倒也能使上劲。 也不用处处指望甑家。’ 贾元春摇摇头,‘到皇后宫里之前处处有老太妃护着,过得倒也安顺。 虽然皇后宫里事情不少,可有抱琴在让查漏补缺,我们姐妹俩也站住了脚跟。’ 王夫人这才安心,对抱琴一家的投资总算没有白搭。 ‘银子可够用,自从你到了皇后宫中,家里着急却也没法给你送银子。’ ‘够用,宫里的月例银子我都换成了铜钱,让抱琴打发那些小宫女小太监。 您就放心,在宫里这么多年,除了小心翼翼,活的只剩一个周全。’ 王夫人一听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她的心里其实最埋怨老夫人,明明是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 就因为出生的日子大,又信了老道的话,非得送进宫去伺候那些所谓的贵人。 贵人,只怕还不如自己闺女贵重。 ‘周全好,周全好! 万事不要强求,如今哪怕你出宫回府也能寻一门好亲事!’ 元春可不会这么认为,父亲如今在官场有了起色,再加上舅父。 自己蹉跎多年,眼看有了机会怎么可能放弃。 若是得陛下青睐,荣国府还能有两代的荣华富贵。 ‘如今我在皇后娘娘身边正得用,一时半会想出宫也不容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甑太妃如今身子也大不如从前,她也说过会想法送我一程。 她久居深宫,看的自然比我长远!’ 每人有每人的执念,元春认为甑太妃能让甑家成为江南首屈一指的世家,自己也能让贾家再次辉煌。 王夫人看女儿有如此想法,自然再也不敢说泄气的话。 李纨在门口虽然听的不清,更别说还有周瑞家的在。 对于元春敢为家族舍身,抗争命运她自然是羡慕,甚至有些小嫉妒。 可大内深宫哪里有元春说的那些简单。 想来甑太妃对于元春的教导是有所保留的,也有可能并不想元春走她的老路。 至于抱琴那丫头的付出或许更多,也许她更能适应宫里的生活。 听春过来给客人换茶水点心,特意将李纨唤走。 ‘上次学堂里的孩子都在,您没法去兰哥儿的房里看看。 今儿他们都不在,您也去看看,省得您在担心孩子。’ 李纨哪里敢怪王家对贾兰不好,自从王家搬家海甸,贾兰和贾琮只有每隔八天休沐两日的时候能回府。 可回到府里的贾兰那股精气神作为母亲能切身感受其中变化。 至于课业,李纨如今更是连插手的能力都没有。 王夫人看看周瑞家的,周瑞家的点点头。 王夫人这才将两个荷包递了过去。 ‘一个里面是庄票、银票。 银票都是特意准备的小额。 庄票只要是王家京城的当铺都了兑银子。 要是有信传出来也去王家当铺。 金银果子用来打赏,不够回头在给你准备。 放心都是没有记号的,不会查出来。’ 元春默默的手下荷包,宫里的太监除了对食的宫女,只信任手里的银子。 若是打赏不好,随意出点差错也够元春难受几日。 这种话元春没说,可王夫人心里倒也清楚。 宫里有权有势的大太监在宫外住宅的不少。 外宅里有媳妇有孩子的更是正常。 身体上不能给媳妇欢愉,只能在财富上给予补偿。 一层一层的剥削下来,小太监可不是只认银子。 母女俩越聊越深,元春也慢慢说出前些年的苦楚。 几个人住一间低矮的屋子,冬冷夏闷的。 要用心保护好手脚,万一惹着贵人或者上官,一顿贬损是少不了的。 王夫人越听越心疼,一勋贵家的大小姐,入宫后活成这样,一般人哪能熬的住。 ‘娘,已经过去了,如今说出来反而心里舒畅多了。 您可别给祖母说,她年纪大,听了再难过。’ 说着过往,元春脸上总算有了笑模样。 王夫人看着犹如春天里的桃花般的女儿,心里对老夫人却更加恼怒。 她如今在府里是老祖宗,连养的猫都有专门的丫鬟。 可自己女儿呢,为了贾家的前程却在宫里挣命。 如今更是处处为了你着想,身为母亲心态到底还是失了衡。 第215章 命运五 张穗带着皇后见了新式去籽机,新的织布机,皇后甚至还亲自试了织布机。 每个机器都有三台,零件都可以互换。 从秦时统一度量衡,半流水工业化的生产加工。 虽然各朝各代都在抨击奇淫巧技,可中华大地上的工业变革虽然慢却从来没有停止过。 张穗对于工部那些大匠的手艺越发的佩服。 那里真是能人倍出,只是几个不相关的零件他们就能看出是什么机器。 他们脑子里有太多想法思路,只是苦于没有资源没有条件去实现罢了。 士农工商,士占据了太多的话语权。 农工商只能在他们的指挥棒下行走。 历史长河中有多少大匠被埋没简直没法想。 一个蒸汽机、一个迫击炮、还有即将定型的燧发枪,不知多少大匠将登上历史书籍之中。 ‘只要我们让出足够的利益,西域的各族百姓就能安稳的替我们耕种棉花。 司农寺已经在着手培育更适合西域的棉花。 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产出的棉花比之江南和东瀛的棉花更好,也更有经济价值。 黄岩黄侍郎更是心狠手辣,不允许粮食种子进入西域。 引进西域的只有优良的牧草和瓜果。 这样西域才能更紧密的和中原互通,联系更加紧密。 西域各族更喜欢鲜艳的服饰,说起印染谁又能比的上中华儿女。’ 皇后听了自然是满心喜悦,四位藩王,如今西宁郡王也将成为囊中之物。 国朝的稳定又增加一分,自然可喜可贺。 张穗带着皇后到了一个独立,也是管理最严格的一个房间。 ‘这里是生产医用纱布和医用棉的小作坊。 我家大嫂的药铺已经用了将近三个月。 由于石炭酸还不稳定,也就是没法大规模工业运用。 您就理解成外伤需要一个抗菌环境就成。 咱们有太多的止血生肌的药方,只是专业的包扎纱布缺少。’ 伏家到底不同,有着上千年的底蕴。 ‘战场上很多军士受伤后截肢甚至丧命很多都是因为枪口溃烂,截肢是最保命的法子。’ 张穗点点头,‘酒精消毒,医用缝合棉线,医用棉,医用纱布,配合止血生肌的药粉。 真正用在战场能救多少人需要陛下和军方去慢慢试用统计。’ 两人进了作坊,虽然戴着特殊的口罩,里面还是有一种特殊的味道。 外面看着平常的房子,居然地下还有一层。 ‘石炭酸是墨家人从煤焦油中提取出来的,其中差异无法控制。 不过他们已经在努力改进。’ 说着张穗拿起一个纸质包装的袋子递给皇后。 ‘这是一种特殊的竹纸,用它包装不会让医用物资受到污染。 海甸这个只是实验性的造纸,大规模生产还得去蜀中。’ 皇后娘娘点点头,‘是黄家那个造纸作坊嘛? 你们还真是有法子。 事关军方,本宫也无法当面答复,需要问过陛下。’ 张穗点点头,从旁边取出一个木箱。 ‘里面有详细的用法说明,军医一看就明白。 府里只有五十箱,陛下随时可以派人来取。 如果合适,请陛下遣专人来学习。 不过王家药铺也许自备一些,需要到兵部备案嘛?’ ‘一切等陛下定夺! 王家为朝廷献出此物,一个顺天府丞可不够!’ 两人到的院里,皇后立马将手里的木箱交给老嬷嬷拿着。 取下口罩,皇后这才闻到身上一种特殊的味道。 ‘这是药铺的老郎中配置的一种消毒药水。’ 皇后摆摆手,示意她了解一些。 ‘太医院和钦天监也都有所研究。 一沙一世界对嘛? 我们眼睛看到的细小颗粒中也有活物。 这也是你特意制作这种医用纱布的初衷。 战场上医治快一刻,也许军中更能多些敢战的老兵。’ 老兵是骨架更是宝贝! 皇后微笑着再次转回原来的话题。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家老爷想当顺天府府丞,作为妻子我自然是要支持的。 虽然没有去看过,可南城和各个城门外的居住情况自然不容乐观。 以前丈深的井水就能饮用,如今已有大半成了咸水井。 甚至水里还伴有异味。 加之京城人口会越来越多,这种情形只会增大。 玉泉山的泉水在京中更是供不应求。 好好的京营退下来的老兵,如今却成了京城中的水帮。 城外的聚居区巷道窄不说,更是污水横流,到了夏季更是蚊蝇乱飞。 连夜香郎都懒得过去收粪。 这是疫病的源头,万一再有流民,京城将成为一个瘟疫的乐园。’ 几句话就能说完的事,其中牵扯多少利益,多少京中衙门皇后能想到,王家自然也能想到。 这不是一个好担子,虽然京城人并不觉得京城有不好。 ‘棉纺到底有利可图,陕地近年越大的干旱,除了大规模修建水利外,还得想法分流关中百姓。 否则那里就是霍乱之源! 除了特供给军方的棉布所用织机是蒸汽带动,其它都是人力机。 有迁往西域的汉民,相信黄侍郎愿意为这些织布机付银子。’ 皇后嗯了一声,反问道。 ‘那良种岂不是控制不住了?’ 张穗摇摇头,‘那是黄侍郎该考虑的问题。 我家老爷能以利驱之,让陕地百姓去西域已经仁至义尽。 宁夏镇河套地区虽然一再拒绝陕地百姓,可过去的人口有增无减。 三座受降城外更是已经沃野千里,人们对于土地的渴望也许会超出朝廷诸公的预料。’ 皇后摇摇头,‘果然不枉王大人在陛下面前夸你。 说自己府上有一位赛诸葛。 陛下近日总在看受降城的舆图。 粮食丰收,百姓为了利,真的会将粮食售卖给漠北诸部。 是仿边镇治理,还是一步到位划归州府,陛下也正在思量。’ 说着皇后摇摇头,‘这些军国大事还是交给他们男人。 秋日各色果子上市,你也松快松快,陪本宫去采购些鲜果。 贡品的事朝堂上又是争吵不停,陛下也有几门穷亲戚,总要礼尚往来。’ 这次出门索性连轿子都没坐,皇后和张穗一人带着一个嬷嬷,两个丫鬟就这么溜达着往两里地外的集市走去。 情绪总算稳定下来的王夫人母女俩听到小宫女传话,元春哪里还坐的住。 带元春出行也只是因为她举止得当,轻易不会出差错。 还有一点就是嘴严,这一点至关重要。 王夫人看着元春从身边的皮包里取出巴掌大的镜子,看了一下妆容,整理一下发髻。 然后将荷包放在皮包的夹层中就起身准备出行。 还好元春还记得有母亲在。 ‘娘,皇后娘娘既然有兴致逛集市,要不您也一起。 平日里皇后还是很好相处的。’ 难得有机会和皇后相处,更何况还能多陪陪女儿,王夫人自然不会拒绝。 要说了解皇后还得元春,王夫人正准备让周瑞家的去准备轿子,就被元春给劝住。 母女俩加快脚步这才追上皇后和张穗俩。 只是王夫人这一身衣着实在太过显眼。 平日里不疾不徐的王夫人只赶了这么会路,已经乱了气息。 发髻也散了些,更别说头上的配饰更是乱了节奏。 ‘哎呀,只是随意转转,女官何必如此匆忙。 你们母女难得相聚一次,本宫特意留出时间,怎么还追上来了。’ 王夫人深呼一口气,这才回答道。 ‘臣妇和小女聊了忘了时辰,差点忘了她的本份。 臣妇谢过皇后娘娘的仁慈。’ 皇后摆摆手,‘罢了,你们跟着!’ 儿里地,对于张穗和皇后娘娘来说真不算远。 贾元春时常伴在皇后身边,更是轻松自在。 只是真的苦了王夫人! 张穗和商贩的熟悉程度超出王夫人的认知。 皇后娘娘挑三拣四和商贩讨价还价的架势更是超出他的认知。 商贩用刀切开的水果两人也是毫无顾忌的往嘴里放。 ‘别是最上层摆的都是颜色好的,下面就是些歪瓜裂枣。’ 大爷笑脸一收,胡子都一翘一翘的。 ‘这位是张夫人,王大人的发妻。 整个集市没有不知道的。 老汉在这里卖了两月果子,只有回头客,没有回头来找茬的。 海甸的小吏管的严着呢! 更别说那些泥腿子,以前还是灾民,如今都用鼻孔看人。 话里话外都是别砸了海甸的招牌。’ 说着还扭头向后啐了一口。 ‘现在是入籍难,不然老汉卖了家里的薄田迁来这里。 张夫人,给王大人说说,那里明明还有荒地,分出些也能增加人口不是。’ 张穗笑着摇摇头,‘我家老爷可说了不算。 陛下如今还嫌人多吵闹呢!’ ‘吵闹,吵闹个甚,您看有吆喝的嘛! 京城其它集市哪个不是吆喝声遍地。 也就是老汉没见到陛下,要不非得质问一下。’ 瞧把你能的,真见了陛下能站稳都算你能耐! 张穗懒的在扯落,扯起来没个头。 张穗看看皇后,手一指。 ‘这些苹果府里要了,桃子就算了,没有夏日里的蟠桃甜。’ 老汉一笑,突然小声说问道。 ‘府里吃?’ 看到张穗点头,老汉这才小声说道。 ‘一筐就成,百十斤呢! 过几日登州的苹果就进京了,那个比这个更鲜亮更脆甜。 待客送礼也更体面!’ ‘还真是谢谢您了,登州苹果到了记得给府里带个信。 这两筐都要了!’ 老汉看张穗定了也就不再多劝,看看都是女眷这来询问道。 ‘以后给集市的小班头说一声,午饭前送到府上!’ 张穗点点头,请着皇后就接着逛。 后面的听春则是看秤付银子。 虽然没说是行宫采买的,元春却也随着听春一起记录。 王家不缺这几两银子,可丁是丁卯是卯,还皇家付的银子,皇后从来不欠。 皇后是没交代,可万一这苹果是行宫要的呢。 交代的事办好这叫本份,没交代的办的好才叫出彩。 周瑞家的轻轻拉拉王夫人示意他看大小姐。 这一看不要紧,只要有脑子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亲眼看不心酸,一看直接升级到心痛! 在府里娇生惯养的小姐,如今连个荣国府的管家都不如。 心里对老夫人的恨意又加了一分。 王夫人心里如何不得劲可不关皇后和张穗的事。 ‘你这批瓜可是有几天了,怎么卖的这么慢!’ 老婆子虽然皮肤黑,可衣服手脚都干净,身上还有淡淡羊脂皂的味道。 ‘夫人好记性,这批瓜可不三天喽。 您也说说海甸的刁民,种水稻就种水稻,非得点什么寒瓜。’ 张穗听了摇头微笑,要是不动海甸哪里有集市。 ‘一个个倒是不浪费地力,玉米地头都点着寒瓜冬瓜。’ 老婆子嘴里抱怨着,特意挑了一个瓜,在边上的捅里洗洗瓜,再用力把话皮上的水甩掉。 跟着张夫人的女眷一看就知道是贵人,可别让别人葱白的手沾上土面子。 集市上的平头老百姓都有默契,从不打听贵人的身份。 切好的寒瓜张穗想都没想就拿了一牙。 皇后身边的老嬷嬷和徐嬷嬷也一人一牙,王夫人也立马跟上,还知道给周瑞家的拿一牙。 皇后摇摇头,等老嬷嬷一牙快吃完,才取了一块递给皇后。 ‘大兴的寒瓜拉过来可不容易!’ 老婆子点点头,‘本来有瓜贩子要全定下的。 大儿子儿媳妇孝顺不想让我田,又听二儿子说这里集市瓜果走的快,这不老大架着牛车送我来看摊子卖!’ 说着对着行宫拜拜,‘皇后娘娘千岁。 我家老二进了砖厂,家里这才活泛些。 老头子没福气,没过上这种好日子。’ 殿里人在怎么夸都不如老婆子这么诚心一拜。 ‘您刚才可还说刁民呢!’ 老婆子倒是理直气壮,‘谁家没个调皮孩子,祸祸几个瓜就要那么多银子。 瓜不如咱家的,价钱倒不便宜。 当年我也这么说,这个眼睛长脑门上了。’ 说着还笑眯眯的看着张穗,‘听说府上的少爷也当了一回偷瓜贼。 偷的就是甜,谁小时候还没干过!’ 说着远处就传来了马蹄声,皇后脸色一变,这条街明令不许骑马来着。 第216章 命运六 看到马背上那张趾高气扬的脸。皇后不由的哼了一声。 在看看三皇子怀里抱着的馨姐儿,张穗都牙疼。 乌雅手里牵着一匹马的缰绳,嘴里不停的喊着。 ‘少爷,少爷这条路不允许骑马,快下来。’ 连着喊了两遍,三皇子还是没有驻马。 虽然皇子的马都是特别调教的,轻易不会出问题。 可事就怕万一,更何况三皇子怀里还抱着咯咯笑的馨姐儿。 乌雅急的的满头大汗,三皇子却坐在马上不停的给馨姐儿介绍呢! 果然集市的班头出现了,脚步快,手更快一把就拉住了马脸上的皮锁。 ‘集市里不许骑马不知道嘛! 看来规矩还得改,以后畜牲都不能上这条路。 以后小贩也得手抱肩扛的将货物抬进来。’ 这不是引起众怒了嘛,听到的小贩立马开始对着三皇子指指点点口诛笔伐起来。 馨姐儿倒是眼尖,吐字清晰的喊着,‘瓜,瓜! 娘,娘亲!’ 喊着小手还不停的拍着,三皇子抱紧馨姐儿,扭头看去,本来咧嘴笑的脸立马怂了下来。 ‘乌雅,乌雅!’ 乌雅将手里的马缰绳塞进班头手里,立马踮起脚尖接住馨姐儿。 馨姐右手伸的笔直,嘴里喊着娘亲。 这会乌雅哪里顾得上三皇子,抱着馨姐儿就往指的方向走去。 一阵香风飘过,身后就传来三皇子喊疼的声音。 乌雅扭头看去,又当什么都没看到般的走向瓜摊。 ‘娘亲,娘亲!’ 张穗抱过馨姐儿,食指在馨姐儿的额头上点了一下。 ‘早上要跟着哥哥,怎么这会又要娘亲了!’ 馨姐儿咧嘴一笑,胖乎乎的小手立马指向切开的寒瓜。 张穗也是无奈,只能和馨姐儿谈条件。 ‘只能吃一小块,一会回家好好吃饭饭。’ 忙活完的听春听到夫人这么说,立马拿起老婆子的杀瓜刀,用帕子擦擦,切了一块中心位置的瓜。 听春捏着瓜伺候着馨姐儿吃瓜,随行的人自然都吃着拧着三皇子耳朵,全天下最最尊贵母子之一的瓜。 ‘就不能让人省心超过三天,总能惹出点事端出来。 回头就让你爹给你禁足!’ 三皇子一边喊着疼,还得抽空辩解一番。 ‘我是真的忘记了,只顾得和怀里的馨姐儿玩闹!’ ‘罪加一等,还敢抱着馨姐儿骑马。 万一出点差池,德哥儿还不得打劈了你!’ 三皇子听到这话,身子不由打了一个激灵。 德哥儿是能打,兄弟三个里最能打的二哥都不是他的对手。 馨姐儿哪怕破点皮,自己也得破皮。 看到小儿子发愣,皇后手上一用力。 ‘啊疼,疼,疼!’ ‘你把馨姐儿抱走,德哥儿他们不会不知道!’ 三皇子呲着牙,赶紧回答道。 ‘知道,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 地头上有王家学堂上的学子看到了。 肯定会跟德哥儿说。’ 皇后手一拧,拽着儿子就往瓜摊走。 周围的摊贩和路人这才发出善意的微笑。 谁家还没个调皮孩子,打两下也就是了,顽皮才是他们的天性。 卖瓜的老婆子开口劝道,‘夫人您就饶了他这一回! 海甸这里好多了喽! 城里又是五城兵马司,又是御史的,当街纵马伤人的也不少见。 结果呢,还不是仆人送点伤药银子了事。 有些不做人的,还带着奴仆恶语相向呢!’ 皇后又扭狠狠的扭了一下儿子的耳朵这才松手。 ‘就是以前太放纵,如今真性子倒是显露出来。 就是皮痒,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王夫人怎么也没想到皇后教育儿子也同普通妇人没什么两样。 她哪里知道皇后的小智慧,这就是和百姓打交道的门道。 班头说的算也不算,可若是人家较真,三皇子就是惹的大家不方便的祸首。 人前教子,能让大家心里的怨气消一部分。 ‘还不去给班头道歉!’ 三皇子哪里还敢多嘴,可大可小的事,姿态低点也就过去了。 乌雅也不干看着,馨姐儿有夫人照顾,他陪着三皇子走到班头跟前。 得意忘形,年前轻狂,各种道歉的话,姿态都表示出已经认识到错误。 班头手里牵着马,看了一眼乌雅。 乌雅班头自然认识,可错了就要挨罚,想来王夫人会替自己做主。 ‘你是这个集市开市以来第一个违反规矩的。 也就是快午时人少,清晨的时候吓到孩童怎么办。’ 三皇子和乌雅一个劲的点头,表示一定不会再犯。 ‘看你装着,形态也是出自富贵人家,家教也严。’ 说的就是刚才皇后娘娘教育他的情形。 宠爱孩子的多了,集市上稀罕东西也有,孩子落两滴眼泪父母就的掏荷包。 集市哪哪都好,就是贫富之人都来,每日热闹不少。 差距有了,闲话也就多喽。 ‘念在你们是初犯!’ 乌雅也是倒霉,怎么就被点出来伺候这位爷。 每天东奔西跑不说,还得抽时间补上功课。 刚想张嘴,想想还是算了,三皇子连宫里人都没带,如此信任自己,让他自己受罚也不忍心。 ‘怎么不服?’ 乌雅拱拱手,‘哪有,听您的,犯了错就得认罚!’ ‘这还差不多! 从今儿起,连着五天每日下午申时末来这里打扫集市!’ 三皇子痛快的点头,认为这都不是事。 可乌雅脸上满是委屈! ‘行了,牵上你们的马,去!’ 乌雅牵着马往瓜摊走,三皇子还小声的问呢! ‘刚才看你脸色,怎么这里面还有别的事!’ 皇后都懒得搭理这个闹心的儿子,指指王家方向。 ‘到影壁前面壁思过去,敢偷懒您掂量着的。’ 三皇子耷拉着脑袋领着乌雅往王家走。 ‘现在你能说说怎么回事了!’ 乌雅脸臭臭的,‘知道怎么收拾集市嘛,咱们俩也成了娃样子! 咱们得穿着衣服带着罚字的衣服打扫集市。 要叫同窗看到那成什么样子!’ 三皇子倒是无所谓,‘就像戴着夹板示众那样! 还真有意思!’ 乌雅嘴角抽抽,‘有意思? 咱们两个是第一个受罚的,不定还能上海甸治! 您真当这是好名声!’ 三皇子一把揽住乌雅,‘是我牵连你让你名声受污! 回头请你吃几顿好的。 咱有宝贝,随便一个就够咱俩潇洒一番。’ 看到乌雅还是不高兴,三皇子反而收了脸上的笑意。 ‘知道为什么我们兄弟三个都有学伴却一个都没带嘛! 反而是我接受了德哥儿的好意选了你!’ 乌雅脑子里突然有了想法,可还是摇摇头。 ‘最先发现问题的二哥,他身边的人在潜移默化的向他灌输一种争夺太子之位的想法。 也是二哥先将事情挑在了明处。 皇家真的都是权力动物? 大伯一家什么遭遇我不知道,但是大哥不多的记忆里却有一些画面。 据大哥说,义忠亲王当太子时,我们那几个堂哥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坏事里面也有他们在那掺和。 乌雅,皇帝的位置不好坐。 大哥说以前父皇只是王爷时过的潇洒自在,母后对大哥二哥更是宠爱。 只是我没赶上罢了,我更羡慕德哥儿的生活。 我不想争,可也不想坏了父皇的大计,所以有很多错误我必须要犯。 大哥只要大哥理解我就好。 母后对我的责罚也是另外一种宠爱,只是累了你的名声。’ 乌雅摇摇头,心里对三皇子除了羡慕就认可。 ‘我的名声值几个铜板,我是不想让王家蒙羞。 同窗们在学堂里什么都比,可出了学堂只会为身上的秉公堂增光。 同窗们心中有恶虎的不少,他们都憋着一口气,最想扬名域外。 知道嘛,大家私下里更敬佩黄岩黄侍郎。 在王家我虽然为奴仆,老爷夫人虽然对我没有另眼相看,可德哥儿却视我为手足。 老爷夫人不另眼相待才是将我当自家人。 我为异族人,心中所想殿下可知!’ 三皇子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别太理想化,这是德哥儿常挂在嘴上的! 虽然他是对着我说的,可对你也同样适用。 生熟女真也就是金人,同中原民族是有仇恨的。 想融入中原民族必须经历一番磨难。’ 乌雅眉头一皱,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连忙摆摆手,‘别看我。 这事是朝中重臣们的共识,你若是不信可以亲自问问王大人。 估计德哥儿心里也清楚,可你想当生女真的精神领袖,路很艰难。 而且王大人对辽东的异族异常重视。 位置甚至已经同北静王等同。’ 乌雅看了一眼三皇子,沉重的点点头。 有些事乌雅曾经私下和德哥儿谈过,德哥儿如今也没有眉目。 如果站在政治人物的角度看,最好北静王和辽东异族打的两败俱伤。 那样融合起来也许更容易,乌雅如今只能用心学业,将来再一展抱负。 自己可怜的族人不能在深山老林苦苦求生。 西南佤族才是族人的目标,正确的方向。 进了王家,乌雅将两匹马牵进马棚,喂上草料和带盐的清水,立马去和三皇子汇合在影壁前面壁。 两人面对影壁倒也没闲着。 ‘身为皇子争权也许是宿命,德哥儿说的理想化也是这意思。 时移世易,人随着长大总会改变。 乌雅,若是将来你还在我身边,能记得提醒我不要忘记初心嘛?’ 乌雅扭头看看三皇子,认真的点点头。 听完门外传来少女的笑声三皇子忍不住回头做了一个鬼脸。 王家大门开着,两个少年面对影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将来的事不提了,说说宫里的事。 那口井怎么办,要不要请示一下母后?’ 乌雅角色转变倒是不慢,斜了一眼三皇子。 ‘殿下,您不是已经处置了嘛,有些事你不想面对,可他毕竟存在。 几句枯骨而已,宫里每年死的人少了,装什么!’ 三皇子抬起左腿勾着踢了乌雅一下。 ‘太聪明没朋友!’ ‘扮猪吃老虎都是我们玩剩下的!’ 三皇子又踢了乌雅一脚,‘那些工匠真的能遵守禁口令? 光头骨就八颗,不行今晚我要和德哥儿一起睡,我自己害怕!’ 乌雅都无语了,‘这么点小事,皇后娘娘也就是把你当娃样子。 知道另外那个妇人是谁吗?’ ‘和她有什么关系?’ 乌雅哼了一声,‘她有个儿子叫贾宝玉,还有个女儿在皇后娘娘身边任女官!’ 三皇子一愣,瞪了一眼乌雅,明显的不服气。 ‘那个在脂粉堆里长大,却又喜欢兔爷的公子哥? 他哪里比得上本皇子! 不对,你是说她今日特意来见女儿的,贾家宫里有眼线! 好呀,你个臭乌鸦,是说我们宫里就如同筛子,禁不禁口无所谓! 说说井怎么办?’ 三皇子还真有话唠的潜质。 ‘虽然您是殿下,可也别随意叫别人外号!’ 乌雅说着沉身开始蹲起马步! 这就是无言的威胁了,王家学堂能玩的游戏多,那个时候可不顾及身份,下黑手也正常。 ‘钦天监不是说了嘛,虽然井里有枯骨,可井水清澈,必是下面连有暗河。 清理干净,起码可以提水用来浇花洗衣。’ 三皇子苦笑一下,‘原来最了解宫中情形的反而是那些老宫女老太监。 难怪好好的一口井,居然没人用那里的水!’ 三皇子正感慨呢,外面就传来皇后的声音。 ‘让你面壁,你们还聊上了,说来让本宫也听听。’ 好好逛集市的兴致被儿子毁了,皇后这个严母还要做到底。 王夫人再次受到震撼,皇子能老实的回来面壁已经出乎她的预料。 影壁,大门外就能看到,放在宝玉身上他不得跳湖。 说着心里又摇摇头,老爷气狠了真的能打死宝玉。 心里左右摇摆中,皇后居然要求三皇子和那个仆童一样开始扎马步。 王夫人不由看向女儿,贾元春哪里敢开口,只是对着母亲眨眨眼。 这里的人唯一敢开口的也只有馨姐儿。 骑大马喊了两次,张穗直接将女儿放在乌雅的脖子上。 乌雅那是纹丝不动,王夫人喉咙动了一下。 这是文官家庭? 如今整个贾家也没有如此练功的子弟! 第217章 命运七 馨姐儿坐在乌雅脖子上还一蹲一蹲的嘴里喊着驾。 ‘海甸各处的规矩你知道的不比三殿下清楚? 要你干什么吃的!’ 乌雅也是无法辩驳,只能老实的面壁。 张穗请着王夫人进了月亮门,只留下皇后娘娘和老嬷嬷两个。 母后既然问了,三皇子自然将事和盘托出。 皇后听完,看了一眼老嬷嬷。 ‘人人都向往宫中的权力,岂不知那里才是吃人的魔窟。 可有人总是看不清楚,一心想试试其中滋味。 让皇家寺庙的僧人收殓那些尸骨,做个简单的法会,希望他们来生不要再进宫伺候人。 以后再有此等事按此例办理即可!’ 三皇子看了乌雅一眼,还有! 就是说修整皇城还会遇到这种事! 皇后叹口气,突然拍拍三皇子的后背。 ‘我苦命的儿,想当闲散王爷就要始终如一。 有差事就认真办差事,没差事胡闹一下,你娘我也高兴!’ 三皇子愣了半天,最终只回了一声母后。 皇后也不知再怎么宽慰自己的儿子,只能带着老嬷嬷走进月亮门。 连正在桂花树边王夫人母女俩都顾不得。 进了正堂皇后就看到张穗在那里悠然的喝着茶水,听着画冬在那里安排今日的午饭。 ‘三皇子和乌雅在多加和肉菜,加个鱼,孩子正长身体呢! 德哥儿中午在外面吃,可到底都是半大孩子,下午让学堂里的厨娘多蒸点一玉米窝头送去。 反正如今玉米种开了,也不用藏着掖着。’ 张穗吩咐完立马起身迎接皇后,画冬施了一个蹲礼就出了正堂。 皇后也不用别人伺候,自己坐下倒了杯茶,端起来就喝。 ‘是的去去火,菊花茶真好!’ 放下茶杯就给张穗诉苦。 ‘你说说,刚替陛下担心完,事刚有点头绪,孩子们又大了。 老大要定亲,紧跟着就是老二。 有了老义忠亲王的事,我是万事得小心。 你这日子真好,闺女随便给个丫鬟、学生抱着也放心。 养他们三个我是得处处小心。 这个老三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心思,事情做的浅显却又让人心疼。’ 张穗提起茶壶又给皇后倒了一杯茶,看看正堂门外徐嬷嬷的衣角这才笑着说道。 ‘正是因为有各种事缠着,有亲人需要惦记着这才叫日子。 陛下到底是天下人的陛下,很多事不都压在您身上了。 万事不管,只顾得享乐,糊涂着过? 到最后怕真的成了糊涂虫!’ 皇后捻着手里的茶杯,‘听你说话真舒服! 心里不装点事,日子过得还有什么劲。 南安老王妃、荣国府的老太君把祸根都埋下了,这会又想当糊涂虫!’ 张穗眼睛大睁,‘南安老王妃?’ 皇后点点头,表示确认。 ‘要不人家两个是手帕交呢! 几个孙子一般疼爱,如今最小的都将及冠。 几个孙子的小动作层出不穷,以后还得朝廷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对于男人来说权力就是毒药,只要品尝过它的滋味没人会不为它着迷。 南安郡王手里有国朝最大的水军和海疆,其中牵扯的利益别说普通人,连户部都恨不能立马划拉进来。 小家大家谁的心又不是偏的呢? 多子多孙真的就是福? 南安郡王如今已经焦头烂额了! 朝廷、世家、儿子、出色将领、心怀野心的西方人、日益壮大的海盗哪个容他掉以轻心。 只要出现一处窟窿处处都是窟窿。 ‘也是南安郡王的家事如今让陛下犯了难。 他们兄弟三个如今相处的融洽,有了自己的小家有了孩子谁敢保证。 还有两个庶出的在装人畜无害呢! 老三对他们下手那是一点不轻,我说都不管用。’ 张穗设身处地的想想确实很难,皇后也不容易。 ‘陛下立冬时想去狩猎,顺忠亲王都不同意。 说是太早! 处处有不安分的人,真想如秦将军一般,手握钢刀直面杀场!’ 听到狩猎这个词,张穗本能的又看了正堂门窗。 皇后看到张穗的动作,不由的摇摇头。 ‘你也觉得不妥?’ 张穗点点头,‘朝堂上的事还有脉络可寻,军中实在不好说。’ 皇后摆摆手,‘算了,那是男人家的事,咱们看好宅院就是。’ 直到午饭时李纨这才再次现身。 ‘你就是多余,有些事该他们动手的就得他们自己动手。 劳逸结合算一个,另外一个得知道生活中的苦。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那是公子哥,那得是老爷。 别一个个的学问没学好,落一身的臭毛病。 秋闱可不轻松,连基本生活都打理不好,科举更别想!’ 李纨听了张穗话一个劲的点头。 ‘这孩子如今真是大变样,休沐回家不是陪我就是和他琮叔去访友。 这一夏各种果子、点心、小食、果子露真是没少吃,这日子我哪里敢想。 想去帮着他们叔侄俩收拾一下屋子。 屋里整齐的我都不知道动哪,愣是在兰哥儿铺上坐了一晌午。’ 一说起孩子的变化,饭桌立马有了话题。 饭后王夫人 坐在轿子里,面色平静,心里却翻腾如海。 自己也是生了三个孩子,可说起育儿教儿自己却插不上嘴。 三位皇子,那可是天潢贵胄,奶娘居然在戒奶后就走了。 皇后居然对每个孩子每日吃了什么了如指掌。 皇子开蒙读书,皇后居然跟着又学了一遍。 哪怕如今入部观政每日心得皇后都能耐心的听着。 王夫人咬咬牙,也不知是不是特意安排的。 午饭快结束时,居然有个半大孩子推着双腿瘫痪的祖母上门给张穗磕头。 当着皇后的面抢民心,王家? 想着王夫人摇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 黝黑矮瘦,满手都是小伤疤的半大孩子还妄想科举入世。 简直是痴人说梦,我们王家门怎么会有这种人! 王夫人长出一口气,手里的佛珠也不盘了,一咬牙心里已经决定要回府。 如今宝玉是她唯一的希望,要是在被兰哥越过去,自己在李纨面前还怎么说话。 一个个都快压不住了,必须回府! 让赵姨娘来这里伺候老爷,将环哥儿留在荣国府放在自己身边。 下定决心这才听到轿子外的声音。 ‘贾税吏,听说您过了吏部考核,再见到您该叫您贾大人了!’ ‘哎,还是叫贾芸听着顺耳!’ 王夫人心中一动,掀开轿子侧帘向外看去。 周瑞家的看到,立马靠近轿子听吩咐。 ‘贾芸,可是前些天你提到的那个?’ 说着王夫人难得一次不顾及形象将头伸出去看看。 只见一个小麦色脸庞的青年汉子,身穿皂衣,正笑着拱手。 只看相貌丝毫不比贾琏差,身上更是比贾琏多了一丝稳重。 ‘正是,听说卜氏,也就是贾芸娘在海甸帮人家喂鸭子呢! 起的宅子不错,贾芸娘正在给他寻媳妇呢!’ 刚出口,周瑞家的就想打自己嘴巴子。 就是改不了嘴快的毛病。 看到周瑞家脸色有异,王夫人脸一拉,耷拉的老长。 ‘怎么不合适说,还是不合适我听!’ 周瑞家的无奈,只能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林之孝,林管家最近在老夫人和老爷面,跟前求了恩典。’ 王夫人盯着周瑞家的,等着她的下文。 ‘他有个女儿名叫林红玉,恩典就是为她求的。’ ‘吞吞吐吐的,跟谁学的!’ 王夫人明显有点不耐烦,今儿她心里可是憋着火呢! ‘老夫人已经允了,除了林红玉的奴籍!’ 绕了这么一大圈子,王夫人总算听明白了。 ‘咱们府的林二管家看上贾芸了? 还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一介家奴入了贾家成了正房夫人。 哼!’ 周瑞家的急了,喉头一动,立马劝解道。 ‘夫人,贾芸娘不求府里,不求族里将贾芸拉扯大不容易。 更何况在后街她又能认识谁家姑娘。 老家爷们说这也是一个人情,贾芸得记在心里。 东府的蔷哥儿的事情如今出了纰漏,咱们还是前掺合的好。’ 王夫人将侧轿帘一放,‘又是东府! 贾芸在海甸谋了差事是走的谁的路子? 以前没听你说过!’ ‘这事说来也巧,大雪那年京城周边好多房子被压垮。 寒冬腊月的皇后娘娘开恩这才放出上林苑海甸这片地。’ ‘就皇后逼捐的那次? 和贾芸有什么关联?’ ‘当时海甸这里都是受难百姓,还有被逼着卖了田产的流民。 人手不够,这不琏二爷从族里找了几个人充数。 人家这才看上贾芸,特意留着他一直在海甸。 谁曾想一片破泡子能成如今模样!’ 王夫人忍不住嘀咕一句,‘这王家是不是克贾家,遇到他家总是各种问题不断。’ 王夫人回到海甸的宅子,立马指挥丫鬟仆妇收拾行李,准备马车。 好不容易等贾政回来,王夫人忍不住还是说了自己的看法。 贾政眯着眼睛,危险的目光一闪而过。 ‘内宅的那点破事我不想问,也不想知道。 府外的事你最好少管,更别说族里的事! 你不是一向看不上庶出的嘛,一个庶出之后怎么就碍了你的眼!’ 王夫人的白脸听完贾政的话更加苍白。 ‘那是以前,如今贾芸有了官身,怎么能混为一谈!’ 贾政一拍桌子,‘官身又如何。 是跟你相干,还是和荣国府相干。 那是人家王家慧眼识珠,如今有林之孝牵扯着也算多加两分荣国府的香火情! 宝玉那个不争气的东西用什么拿捏人家? 靠辈分还是身份! 真当王宁远是白给的? 这次考核入仕的官员顶天升到七品就算万福。’ 可能觉的说轻了,贾政一下站了起来,抬起右手指着王夫人的鼻子接着训道。 ‘还没说你呢,自作聪明! 今日去王家见女儿,还真是胆大包天! 从宫闱往外传消息,还窥视帝后行踪,要是皇家计较,整个荣国府有多少人够陪葬! 内宅那点手段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 王夫人脸色苍白,心里却更加怨恨老夫人。 ‘要送元春入宫还不是你们母子俩商量的! 那会大姐才多大,什么都不懂的年纪。 你当爹的不心疼,我当娘的心疼还不成!’ 贾政哼了一声,一甩衣袖说了一句妇人之见,转身就走。 走到门槛边,贾政突然止住脚步。 ‘回府可以,打发人将赵姨娘和探春姐妹俩一起送过来。’ 说完不等王夫人作答,抬腿迈过门槛就走。 王夫人本来就不多的佛性彻底消失不见,手一抬将八仙桌上的物品全部扫落到地上。 ‘想你们一家四口其乐关起门过日子休想。 真当我们王家是泥捏的,你贾存周肚里有几根花花肠子我能不知道!’ 王夫人发泄完盏茶的时间,周瑞家的这才探着脑袋小心的看看。 王夫人却已经又扫起佛珠,只是剧烈起伏的胸口证明内心远没有面上那般平静。 带着一肚子火气回到城内荣国府已经过了晚饭时间。 开口一问宝玉在哪,心里的火气更盛。 居然跟着一群姐妹去了东府说是商议菜单和唱戏曲目的事。 结果所有的怒火全部释放给了贾环母子俩。 才过了多久好日子,贾环又再次盘坐在王夫人身后开始抄起经书。 至于赵姨娘更是被指挥的团团转。 到了王夫人安寝的时辰宝玉还在东府未归。 不过贾环母子俩倒是得以解脱。 宝玉娘俩再次开启了拉锯战,王夫人铁了心要换宝玉身边的丫鬟。 宝玉则是躲在老夫人院里苦苦哀求。 到底宝玉的事还是老夫人说的算,王夫人也只能撤换了宝玉的几个二等丫鬟和她安排在宝玉身边的一等丫鬟。 贾敬过寿的前一日,贾芸得了吏部的差遣。 官职位置是通州码头香料仓的主事。 不要小瞧了这个香料仓,京中百官月俸除了现银外,还有米粮、布匹、香料等不少其它物品。 大多官员是用不完这些香料的,怎么办? 自然是需要出售香料换成银钱。 香料仓主事的能力可就体现在这了,里面的门道可是不少。 更是一个磨练人的好去处。 第218章 命运八 这次勋贵子弟考核后的任命自然有不少人关注。 他们之中有真材实料的可塑之才嘛? 肯定有! 有心人留意他们的为官之处就能看出眉目。 京城为官的自然是上上之选。 北方为官的次之,江南的嘛,自然是任其自流。 还有些过了考核依然候补的那是王宁远特意选出来拿捏人的。 北静一系首当其冲,其它的也是有利益纠葛。 王宁远喝着茶,听着刘槐给大皇子解释哪个勋贵家在哪个军镇或者卫所有实力。 可以用来交换点什么,大皇子这才明白朝臣就在父皇眼皮子底下进行着政治交换。 看大皇子的眼神就知道,他下职回行宫又得找他父皇补课。 贾政板着脸进了王宁远的职房。 这次学聪明了,知道先给大皇子拱拱手。 王宁远笑着站了起来,‘真是稀客稀客,刘槐快上好茶招待贾大人!’ 说着抬起右手邀请贾政坐下说话。 ‘王持正你不要欺人太甚!’ 听到这话,王宁远立马收了脸上的笑容。 ‘贾存周,你也不要给脸不要脸! 管不住京城贾家就不要大包大揽。 别人给勋贵留脸,我王宁远不在乎! 贾珍这是在跟我玩什么,嗯? 暗渡陈仓! 我王宁远就一个儿子,他的话就是京城秉公堂王家的话。 他不代表王家,难道是你贾政!’ 贾政脸色一变,咬咬牙到底没说话。 ‘他贾珍真孝敬他爹贾敬那就在玄真观摆宴不行嘛? 既然入了玄门就请些玄门好友入席不行嘛?’ 说着王宁远拉开抽屉拿出几张纸扔到贾政面前。 ‘宁国府想干嘛,京中勋贵,藩王府邸都有请帖,是想证明什么,还是私下商议什么?’ 贾政眼睛一眯,一字一句的说道。 ‘王持正你不要血口喷人!’ 王宁远悠闲的喝了一口茶,身子往椅子背上一靠。 ‘史书上死于莫须有的人多了,你们算什么? 更何况京城勋贵齐聚这是事实,谁又知道你们想干什么!’ 贾政一动,王宁远笑着摆摆手。 ‘别提太上皇,如今可是陛下执政当权。 屁股还是坐正比较好! 名声是你们传的,人也是你们祸祸的。 真以为朝堂上的兖兖诸公都是傻的? 你们在玩火,就不允许我提前将火点亮!’ 贾政再次开口口气总算软了些。 ‘可你总要给贾家后辈一条出路!’ 王宁远认可的点点头,叫了一声大殿下。 看到大皇子过来,贾政赶紧起身。 ‘贾大人无需多礼,坐着就好。’ 接着大皇子说出金陵贾家十二房中一个玉字辈,两个草字辈后辈的履历。 两个在西北军中,一个在宁夏镇任九品主事。 ‘听到了嘛,干干净净,前途自己用命挣出来的。 这三个晚辈你可知道!’ 贾政脸一白,张张嘴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王大人,您不怕得罪整个京城勋贵,这是在玩火,就不怕引火烧身?’ 王宁远哈哈一笑,‘整个京城勋贵,就一个宁国府? 你们是不是太自视甚高! 引火烧身,文官和勋贵之间什么时候平和过。’ 王宁远说着看着大皇子,指着贾政说道。 ‘殿下,这位是恩荫出身,同僚都夸他学富五车。 贾存周,你告诉本官,正经科举出身和恩荫官什么时候并驾齐驱了?’ 王宁远这是要撕贾政的脸皮,贾政受到明显的羞辱也只是哼了一声。 ‘京城中勋贵转文官的不在少数,他们受各方排挤,这种阵痛,是两代人所必须承受的。 贾存周,怎么仕途顺利让你得意忘形了。 你那好妹夫林如海什么结局你看不清楚?’ 大皇子一愣,王宁远这才解释道。 ‘扬州盐转运使,探花出身。 虽然他祖上是列侯,也算勉强融入文官行列,可好死不死的他娶错了人! 林如海告病折子殿下可知!’ 大皇子听了点点头,看了一眼贾政。 ‘确实有,折子被扣下,留中不发。’ 王宁远敲敲桌子,‘林如海谁也救不了! 有些账没算是还没到时候! 没错就是你心中所想,是因为太上皇。 有些人太贪心,完全不知知足为何物。 别说户部,整个朝廷中枢没有不想削减藩王和勋贵利益的。 浙党若是敢和藩王、勋贵合流,等待他们的同样是被彻底清理。 睁开眼睛看看,底层百姓已经在挣扎求生,若是有变故那就是天翻地覆。 你们就这么肯定能取代皇权的一定是你们!’ ‘王持正!’ 贾政吓的已经站了起来,大皇子则是饶有趣味的看着贾政。 ‘勋贵们的生活奢靡到什么程度还需我描述嘛? 你们荣国府厨房平日切个葱丝都要三个厨娘。 可你们不知足,还在千方百计的往家里划拉。 我们在努力的做大蛋糕,可你们侵吞的速度更快。 不砍掉你们的手,朝廷有再多的政策也是纸上谈兵。’ 贾政眼睛一眯,冷冷说道。 ‘不更应该说是无能庸碌之辈窃居高位,碌碌无为! 勋贵们如今的富贵生活是祖辈用鲜血换来的。’ 王宁远点点头,‘没错! 朝廷有能力养着爵位继承人,荣国府门上的御匾就是明证。 人内心的欲望是无穷的,贾敬不是在求长生嘛? 怎么你不心动!’ 看到王宁远越说越离谱,大皇子脸上的表情更是越发的玩味。 贾政最后问了一句,‘宁荣二府的后辈真的没机会?’ 王宁远抬起右手,晃晃食指。 ‘不要混淆! 贾珍必须给我滚到玄真观去,否则不光贾蔷候补,贾蓉的爵位也不是没有办法废掉。 怕贾家后继无人,那就别压着贾琏。 也就他还能凑合用!’ 王宁远再次看向大皇子,‘殿下,你觉得贾大人的宝贝儿子有机会继承爵位嘛?’ ‘你!’ 对于王宁远肆意的胡说八道,贾政再也压制不住怒火。 猛的伸手指向王宁远,‘你要绝了京城贾家!’ 王宁远哈哈大笑,‘可别给我扣帽子,大皇子也在这。 荣国府大房的贾琮我很喜欢。 那,这套茶具就是他送我的。 百两银子,我跟喜欢。 这孩子虽然文不成武不就,可他心底的那份孝心足够。 还有你是不是忘了贾兰,不应该啊,他可是你们二房的嫡孙!’ 第219章 命运九 贾政嘴角不由的抽动两下。 真正面对王宁远时这才发现他的嘴真是不饶人。 可贾政总觉得有点不对,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王宁远不是一直在蛰伏嘛,虽然动作很多,下手狠辣,可从来没有站在对抗勋贵的头排。 ‘王持正你不是在虚张声势?’ 王宁远笑着点点头,‘谁知道呢! 反正如今本官职房只有三人,你大了将刚才的话传出去。’ 贾政看了一眼大皇子,明日就是贾敬大寿之日,各种酒席、戏台、花园、人手都已经齐备。 这个时候万一传出勋贵荟聚,就算没事也是有事。 大皇子笑着问道,‘贾大人是在礼部任职? 说起京城勋贵皇家应该是最大的一支。 可如今皇家还未收到一份请帖。 这么久,宁国府可有向礼部报备、宗人府可知、五城兵马司可有准备?’ 这是无限在拔高贾敬这次寿宴的政治地位。 大皇子话里话外也满是对京城勋贵们的关心。 王宁远敲敲书案,‘殿下,您没收到,并不代表着皇家没收到。 太上皇那里也许有呢?’ 大皇子一拍额头,拱手对王宁远表示喊着。 ‘真把皇爷爷给忘了! 不孝不孝,今日回宫必抄写一遍孝经。 差点忘了贾敬贾真人还从皇爷爷那里领了一份皇差。 皇爷爷更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可谓楷模。 对贾真人更是银钱人手上从未拒绝。’ 贾政彻底沉默了,听大皇子的意思就没打算让宁国府在留在世上。 长生求仙本就是玄之又玄的概念。 一旦太上皇驾崩贾敬也必死无疑。 宁国府也在被清算之列! 成仙? 那就让贾敬随着太上皇去仙界继续伺候太上皇好了。 别说朝堂,就是道门、玄门中人都得逼死贾敬。 这是贾家为了勋贵继续保有荣华富贵付出的。 勋贵如今一盘散沙,三心二意如何会挽救贾家于水火。 贾政摸摸额头,不由的看向王宁远。 王宁远摇摇头,‘还是那句话,你们勋贵不知收敛,要的太多。 本官看上顺天府府丞也不是空话。 本官一上任就先彻查京中勋贵们有没有逾制。 内城中商铺、房宅有一半在勋贵手里。 入京做官,先从尔等手里租房为首要。 真以为将房产挂在别人名下就可以高枕无忧? 别人不敢查,本官倒想试试深浅。 你们拉拢腐蚀官员的手段越发的直白且肮脏了,真是没一点长进。 顺天府府丞任命不需本官多言。 有能耐就出手试试,省的有人说吏部权威太大。 将所有的好位置都留在自己锅里。 起码吏部还知道保着锅,你们呢? 不管锅里有没有,最重要的是碗里要有。 低调点,连在朝堂矗立的人都看不清局势,居然还让府里的人胡闹!’ 贾政身子晃晃,这是在教他做官。 贾政对着王宁远拱拱手算是致谢。 可最后到底还是说了一句狠话。 ‘藩王可没那么好拿捏,南北两王朝廷也要好好思量一番。’ 王宁远点点头,‘谢贾大人提醒。 如今本官的身板给能和勋贵掰掰腕子,至于藩王那是陛下该考虑的事情。 您说呢殿下!’ 大皇子再次领教到了,原来父皇让自己来吏部是学习如何处理问题的。 看似杂乱无章,只要找到线头就能一把拉出。 贾政对着沉思的大皇子拱拱手,也不等回应就出了王宁远的职房。 ‘宁国府真的完了?’ 王宁远肯定的点点头,双眼盯着大皇子。 刘槐看到王宁远的表情,手里端着茶盘立马转身,站在门外充当警卫。 ‘太上皇可曾服食了进献的丹药?’ 大皇子点点头,又补充道。 ‘不止皇爷爷,就连老太妃也一同在服食丹药。 可炼制丹药的不只有贾敬。’ 王宁远点点头,‘是啊,道门中人在不停的完善着他们的神仙体系。 就是每位仙人都有出处传承,这是一门成体系的系统学术。 其中有真有假! 以前的玄修之人虽然追求极境,可他们也给世人留下许多瑰宝。’ 大皇子点点头,‘如同西山正在建的观象台?’ ‘没错,要不夏尚书那个老抠会如此轻易的答应拨银子?’ 大皇子立马补充道,‘皇家也同样出了银子。’ 王宁远点点头,‘没错,皇家的银子就不是民脂民膏嘛! 观星只是这个观象台的作用之一。 观察节气、精确时间、统计整理天气变化才重要。 农事才是重中之重。’ 说来说去还是银子,煌煌天朝上国天象台要够多,统计才能更准确。 大皇子听完,默默的回到自己的书案拿出舆图开始研究。 皇子就是有这点好处,只要皇帝想让他知道的,他总能比多数官员知道的信息更多。 很多事都怕算,一算就知道朝廷想干一点事有多难。 干实事的帝王有多不容易,他们背负了太多的误解,同样也得罪了太多的利益群体。 傍晚王宁远带着大皇子一起出了吏部衙门。 ‘今天我所说的话已经让刘槐传了出去。 相信贾家此时应该相当热闹! 那些当家做主的勋贵明日可能不会出现,家里的小辈必会出席。 试探嘛,不奇怪! 可有一人殿下必须留意,并且小心观察,至于如何试探他就看殿下的能耐!’ 大皇子点点头,‘您是说北静王! 也对,无论别的勋贵如何选择,北静王必会亲自到场。 若是连旗帜都不敢亮明立场,又如何收拢人心。 谢大人指点!’ 王宁远拍拍大皇子的后背。 ‘祝你们明天玩的愉快,记住不要被凑到跟前的人话语迷惑。’ 大皇子点点头,‘关乎全族的生死富贵,哪有那么容易抉择。’ 王宁远哈哈一笑,大步离开。 大皇子太小瞧人性、人欲,五成胜算足以让人疯狂。 回到自己家,王宁远立马抱着闺女坐在正堂里等秦钟。 哪怕年纪再小,有些残酷的事他也有权知道。 秦业就是太小心,太谨慎加上过度的爱护宠溺才会让秦钟走上悲剧之路。 秦钟的悲剧也是秦可卿悲剧的延伸。 一个男孩不经历风雨永远长不大,更看不清微笑人脸背后的肮脏和阴暗。 本以为只有德哥儿和秦钟来,没想到贾琮和贾兰也陪着秦钟一起到了。 行礼后,贾琮就拍着手将馨姐儿抱了过去,自在的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德哥儿让秦钟贾兰坐下,这才跑去一起逗馨姐儿。 闺女离了自己的怀抱,王宁远自然盯着。 没想到贾琮这个臭小子和馨姐儿这么熟。 两人顶牛顶的咯咯直笑。 ‘怎么宁国府摆寿宴,你们还没回府!’ 贾琮做着鬼脸逗馨姐儿,直到馨姐儿伸手推开贾琮的脸。 ‘一会就回,已经定了烤鸭。 对了,我问管家要了两坛西域的美酒。’ 王宁远听了笑骂一句,‘又去孝敬你亲爹去,看来没少捞好东西。 听说你从赖家手里买了一块地?’ 贾琮点点头。 ‘又是给他洗脚、又是搓背、还顺带着推拿、带着他养生我容易嘛! 明天宁国府的热闹还是别让他掺和喽。 就是喜欢点古董、美女、好喝两口挺好说话。’ 人嘛总有软肋,没处理好那是方法不对。 对付老纨绔贾琮还真找到窍门了。 ‘我家几匹健马眼看就废了,索性牵到学堂让同窗练习骑射。’ 说着还看了一眼秦钟。 ‘我从薛蟠那里敲了几匹什么阿拉伯骏马,那个高大想来我爹能喜欢。 至于那五十亩地,三十亩是给大姐的。 还有二十亩是兰哥的。’ 贾兰一听,立马站了起来。 ‘叔,这如何使得!’ 贾琮摇摇头,‘给你你就收着。 府里已经在传珠嫂子吝啬了。 那群下人嘴里能有什么好话,你劝劝你娘,别太过,否则适得其反。 地有人照看着,二十亩地够你买墨的。’ 贾兰听了点点,认真的给贾琮施了一礼。 两人虽然相差不大,可贾琮越来越有长辈的风范。 这一番闲聊,秦钟总算不再那么紧张。 ‘钟儿可还适应这边的学堂?’ 王宁远摆摆手示意秦钟坐下回话。 ‘挺好的,每日温书和预习都有同窗指点,方便了很多。 我爹改日请您吃酒!’ 王宁远说了一声好,‘改日必尝尝他珍藏的好酒。 近日可曾接到过你姐姐的书信?’ 秦钟眉头一拧,话里明显带着担忧。 ‘自从来了海甸的王家学堂,姐姐每隔三日都会给我写一封书信。 昨日也有新的书信送到,只是这次不是姐姐亲笔。 是她身边的瑞珠姐姐代笔。’ 说着扭头看看德哥儿,这才接着说道。 ‘无论用词,还是语气分明是姐姐无疑。 山长,可是姐姐又出了变故?’ 自己府上的学堂,自己还混了一个山长的位置。 贾琮将怀里的馨姐儿放到德哥儿怀里。 起身走到秦钟身边,他在王家倒是比秦钟自在太多。 伸手拍拍秦钟的肩膀,这才叹口气解释道。 ‘自从东府的珍大哥回府准备寿宴,蓉大奶奶的身子又不爽利起来。 你应该有所察觉,蓉大奶奶的笔力明显有变化。’ 秦钟脸色一变,他不是聋子,宁国府那些闲话他不是没有听到。 只是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姐姐是那样的人。 最后秦钟幻想的所有美好都被王宁远打破。 这种肮脏事还是成年人说。 听完之后,秦钟已经愣在椅子上。 半晌后眼睛才动了起来。 ‘这不可能!’ 说着扭头看看贾琮和贾兰。 只是没想到连贾兰都已经知晓了此事。 秦钟嘴里说着不可能,可心里已经没词可驳。 上次学堂里那些破事已经让他对贾家有了认识。 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姐姐也是牺牲品,也活的如此窝囊。 秦钟用拳头砸了一下椅子把,一下站了起来,冲出正堂。 德哥儿喊了一声,‘阿桃跟上。’ 阿桃也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追了上去。 翌日天刚亮,秦钟就肿着眼出现在贾赦住的黑漆大门外。 下人打开门看到是秦钟,立马恭敬的说道。 ‘是钟少爷,您是进来等,还是!’ 秦钟摇摇头,爆皮带着血丝的嘴唇只是动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下人说了一声稍等,就转身往院里跑。 片刻工夫贾琮贾兰就一身少爷打扮跑到大门。 ‘钟哥儿,你想好了?’ 秦钟咬咬嘴唇,点点头,又摇摇头。 一说话嗓子都是嘶哑的。 ‘我想去瞧瞧姐姐,多陪陪她!’ 说完看向贾琮贾兰叔侄俩。 贾兰说了一句,‘我们陪你去!’ 贾琮则是一把将秦钟拉进大门。 ‘傻愣着干嘛,赶紧让她们准备衣服,水!’ 再次走出贾赦府门时秦钟换了衣服,眼虽然依旧肿着,却好了许多。 贾琮领着贾兰秦钟直接无视宁国府的门房下人走进府邸。 喜欢套人麻袋下黑手的名声两府没人不知。 更没有哪个下人为了讨回公道去和贾赦对线。 至于打回来,王家学堂里的同窗和王家护卫也不会干看着。 有些人做了违背道德伦理、违背良心的事总是特别在意别人的眼神。 秦可卿更是一个敏感且心思细腻的人。 只一眼她就知道弟弟也已经知道自己的事。 本来就卧床的秦可卿更是将头埋在被子里无声的哭了起来。 秦钟仿佛一夜长大了一般,走到床边,搬过圆凳坐下。 ‘爹说过几日就上折子告老。 他做官做的累了,也休息一下,不想在牵扯那些破事。’ 听到秦钟说话,秦可卿这才勉强将苍白又带着泪水的脸从被窝里露出来。 咳嗽两声,秦可卿这才小声的说道。 ‘不怪爹爹,他又能怎样! 他只是一个工部郎中,斗不过他们的。’ 说着想伸手摸摸秦钟的脸。 ‘答应姐姐,知道了也当不知道。 让他们捕风捉影好了,只要不影响你科举,姐姐。 姐姐!’ 秦钟握住秦可卿的手,摇摇头说道。 ‘想出人头地不止有科举这一条路。 还好我入了王家学堂,我武艺在同窗中虽不算出类拔萃,只要用心总比科举来的更快。’ 说着天香楼外已经传来一阵打斗声。 第220章 命运十 秦钟脸上带出一声苦涩的笑容,起身给姐姐裹好被子,然后示意瑞珠打开一点窗户。 贾琮不愧成长为两府的小魔王,对于天香楼也有了解。 虽然文武一徒上贾琮表现平平,可对于地理测绘画图却相当敏锐。 所以他选择的位置恰到好处。 贾蓉进了龙禁卫自然不缺盔甲,更何况宁国府还是以军功封爵。 只是如今矮了两头的贾琮手里握着梢棍不定的抽打着贾蓉。 边上的贾兰嘴里还不停的呼喝着。 ‘叔,挑的这一下矮了两寸,蓉哥比与你对练的同窗高三寸有余。 对抽打更佳,钝器对于锁子甲伤害更高。’ 贾蓉已经难以招架,他一个公子哥,武艺自然是练过,可那份苦真不是一般人吃的。 更何况成亲后身子更是被掏空。 少年人戒之在色不! 勉强靠着身上的铠甲应付几下,没想到个头不高的贾琮越发犀利,用力也越发刚猛。 看到棍头奔着自己的下巴而来,贾蓉这才发现贾琮真是下了狠手。 一个滚地葫芦,还没起身,后背上已经被狠狠抽了一棍。 贾蓉眼神一黑,手里的长枪早就不知去了哪! ‘琮三,这根本不是切磋,你这是要打死我!’ 话刚说完,脸上就被扫了一棍。 三个牙飞出后,贾蓉头一歪,晕了过去。 秦可卿一急不由又咳嗽两下,‘弟弟快去看看,今儿祖父大寿,二爷还得去见客。 若是被琮三叔打坏了,祖父问及怕是要受罚!’ 秦钟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如今情形下姐姐还要顾及宁国府的名声。 天香楼下仆从们已经乱了起来,有大着胆的丫鬟还伸手试试贾蓉的鼻息。 贾蓉的脸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贾琮手里拿着梢棍跟没事人一般,还挑眉对着贾兰笑笑。 贾兰摇摇头,‘叔,难怪没人愿意和您对练,论起长进您真是同窗里最慢的。’ 贾兰说完尴尬的笑笑,抬手指指天香楼上半开的窗户。 贾琮收了笑容,用右手捶捶胸口。 秦钟此时的心安稳了许多,贾琮为了自己出手教训贾蓉这个姐夫。 心里的那份妥帖,那份情意是秦钟没有过得。 ‘姐姐,琮哥儿在同窗里武艺算是垫底。 我自然比他强些,虽然被同窗带着,可我一直懵懵懂懂,不知读书习武为何。 有些东西像大山,它看不见摸不着,却真真实实的存在。 要么打破它,要么翻过它,我决心以后从军。’ 秦可卿又咳嗽两声,看到连赖管家都来了,不由更加担心。 ‘琮三少爷您这是?’ 贾琮将手里的梢棍随手扔给赖管家身后的小厮。 ‘看到蓉二爷一身铠甲,明显是刚下职回府,这不手痒邀他切磋一下。 只是没收住力,一点小伤。’ 说完嘴里又小声嘀咕道,‘龙禁卫也太不经打,我还未尽全力呢!’ 赖二看到贾琮脸上的表情就心里难受。 心里却骂道,也就是你命好攀上了王家。 不然在荣国府你连死都没人在乎。 还敢伸手敲诈赖家,这笔账早晚还回来。 ‘这可如何是好,珍大老爷还等着二爷去陪他一起迎客呢!’ 贾琮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珍大哥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有他自己足矣。 蓉二爷就别去人前丢脸了,整个京城都知道今日勋贵齐聚。 贾家真就没人能出门迎客!’ 如此多的下人,还有贾兰在边上,赖管家就是再气也没法直接指责贾琮。 小动作归小动作,小话归小话,可身份上的差距让赖管家的气势也矮了一截。 更何况宁荣二府谁不知道贾赦最难缠,也不知怎么的就这个琮三还入了赦大老爷的眼。 ‘还愣着干嘛,赶紧将二爷抬走,赶紧请郎中。’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贾蓉这才被几个小厮抬走。 赖二看着贾琮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手里舞着梢棍和贾兰比划就来气。 从什么时候两府的小辈都露出头角,一个比一个难缠。 赖二走了,这种事也只有贾珍能处理。 叔侄也是丝毫没有觉得抽了贾蓉会让满京城的勋贵看笑话的觉悟。 也许从他们内心深处觉得宁国府今日丢个大脸反而会救宁国府一次。 贾兰拿起贾蓉留下的铁枪和贾琮比划着。 如同复盘一般,贾琮嘴却没闲着。 ‘君子豹变? 德哥儿真的有把握钟哥儿不会破罐子破摔?’ 贾兰摇摇头,眼神往天香楼瞄了一下。 回话却是答非所问。 ‘天香楼!’ 贾琮嗯了一声,贾兰这才说出自己的看法。 ‘天香,可以是天然花香树香,也可以是宫廷用的御香。’ 贾琮听的认真,手腕不小心被贾兰点了一下。 ‘早就说过,您挺枪发力的点不对,阿桃也纠正了您好几回就是不改。’ 贾琮嘶了一下,‘就不能是国色天香!’ 贾兰回了一句,‘废话!’ 然后用着和贾蓉同样的爪式,力量不同,发力点和对枪的控制却更好。 ‘若不是国色天香怎么会有如此不伦之事发生。 贾家若是不经历一次刮骨疗毒之痛,不需外力,宁荣二府自己就能跌落万丈深渊。 天香,同样也可以是祭鬼神、佛陀的香!’ 贾琮一愣,立马跳出战圈。 收了梢棍,睁大眼睛看着贾兰。 ‘兰哥儿,大清早的你可别胡说。’ 贾兰摇摇头,但愿是自己胡乱看书瞎琢磨的。 祭祀用的香! 这是贾兰无意中听亓师讲课后的感受,秦家姐姐若死岂不就是上香,那真正的祭祀岂不是也要开始。 祭品是整个贾家还是宁国府? 城外玄修的敬大老爷难道就丝毫不知,还是无力改变? ‘想什么呢?’ 贾兰摇摇头,可刚才的想法却怎么也甩不出脑海。 ‘咱们需要和德哥儿他们汇合嘛?’ 贾琮摇摇头,‘打伤贾蓉还有借口。 今儿是大皇子和北静王的擂台,咱们这种小虾米还是躲在一边看的好。’ 贾兰只好点头,他是真想看看大皇子和北静王交锋的场面。 叔侄俩等了半天也不见贾珍派人寻贾琮去兴师问罪。 ‘想来是今日事多,只是不知还有没有找你后账的机会。’ 贾琮切了一声,那臭屁的架势还真有三分像德哥儿。 ‘找后账,今儿咱们吃好喝好,午宴后立马回海甸学堂。 有本事让他们来寻!’ 整个学堂也就贾琮用王家的名声一点不客气。 秦可卿房里加了屏风,贾琮三个隔着屏风陪着秦可卿用早饭。 有贾琮特意调节,秦钟脸上总算有了一丝别的表情。 三位皇子加上德哥儿都是一身正装,自然是没法在街市上吃早饭。 没办法最后只能清了一个酒楼的二楼。 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三皇子特意挑选了两盘可口的点心递给乌雅和今日特意喊来的奶哥哥。 ‘你们受累!’ 乌雅看看德哥儿,接过盘子领着三皇子的奶哥哥匆匆下楼。 大皇子一挥手,他和二皇子带的小太监也立马跟了出去。 随着时间推移,各种消息也传来了回来。 等在宁荣大街外轿子里的人虽然没有出来,可乌雅自有办法摸出他们的身份。 也许人家也是有意透露的也不一定。 谁让乌雅整日跟着三皇子,这种消息哪个勋贵家里不留意。 ‘殿下,东平郡王府的二公子想过来请安!’ 大皇子放下手里的茶杯,摇摇头。 ‘请什么安,整日在吏部低头不见抬头见。 本宫知道他的心意,不用特立独行!’ 德哥儿嘻嘻一笑,‘东平郡王这个老狐狸开始下注了。 他倒是运气好,早就要了吏部的位置,没想到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大皇子瞪了德哥儿一眼,让他闭嘴。 二皇子倒是无所谓,德哥儿还时不时叫大哥太子呢! ‘大哥,这个木二公子如何?’ ‘用德哥儿的话说就是一个人形图章。 让做什么做什么,若是不吩咐他能看一天书。 最大的优点就是嘴严,事也办的不错。’ 刚评价完,小太监又跑了来。 ‘西宁郡王家的金郡主已经进了宁荣街。 并没有多等,直接进了宁国府。’ 德哥儿摇摇头,‘也就是女儿身,不然西宁郡王的爵位非她莫属。’ 说着用胳膊肘碰了一下二皇子。 ‘考虑考虑,挺不错。 西宁郡王是难得的一位用情专一之人。 西宁王府只有他们姐弟俩,西宁郡王不会将儿子置于险地。 如今西宁郡王还有筹码为世子谋划。 一旦黄大人在哈密卫有所建树,在投降可就晚了。’ 二皇子抬头看看大哥,‘我觉得挺好,可我也不能越过大哥去不是。 就是不知道西宁郡王会不会陪嫁兵马过来。’ 大皇子也是无奈,‘好好的怎么就这么想上战场! 刀剑无眼,若是有了闪失,母后如何受的住。’ 二皇子立马拱拱手,‘大哥,您就好人做到底,多在母后面前念叨两次。 等我出去见识一番,回来就给您当应声虫。’ 大皇子哼了一声,摘下一颗葡萄就扔下二皇子。 二皇子伸手抓住,立马塞进嘴里。 ‘大哥,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 大皇子一愣,这无赖样怎么这么熟。 ‘大哥,你该听说了,薛家船队回来时在海上遇到海盗。 哪知那些海盗如此不经打,最后的收益一点不比海贸来的少。 薛家光是海船就多了两艘,薛蟠还真是命好。’ 说着看向德哥儿,‘这次他捐了多少银子?’ 德哥儿比划了两根手指。 ‘那,大哥您也看到了,二十万两,直接从天津卫送到京城。 薛蟠这个不知深浅的还想让夏尚书多给他些水兵。’ 大皇子一愣,盯着德哥儿问道。 ‘海贸真的有这么大利润?’ 德哥儿摇摇头,‘没有这么多。 那些只需照章纳税即可,夏尚书不会收多余的银子。 这笔银子是薛家船队抄了一个海盗岛的收益。 这次薛家大房二房精锐尽出,明显知道有更大的作为。 薛家是在试探,他是想要皇家的人。 我倒是赞成,陛下手里的禁军每年都会淘汰一部分。 反正不是在本朝杀人放火,何乐而不为呢!’ 大皇子看了一眼二皇子,一旦放开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你没问过父皇?’ 二皇子脸一拉,‘父皇说等收了南安郡王手里的水军再说。 如今那些海盗正在缅甸港口做苦役,若是顺利明年缅甸军港即成。’ 大皇子摇摇头,‘海上不比陆地,父皇不许你行险自有道理。’ 二皇子更加气闷,‘整日在户部里听他们计算,入睡后我脑海里都是算盘声,实在烦闷。’ 阿桃脚步加重从楼梯跑了上来。 到了房间门口这才拱手汇报道。 ‘少爷,薛蟠寻了过来,想见您?’ 说着看看大皇子和二皇子。 德哥儿看了一眼,这才起身跟着阿桃下了楼。 都九月中旬了,薛蟠还骚包的手里拿着折扇。 ‘小的令德见过薛大霸王!’ 薛蟠哈哈一笑,‘又嘲讽我!’ 说着揽住德哥儿的脖子,抬头看看二楼。 看到德哥儿当头,薛蟠立马松开德哥儿。 拱拱手算是谢过,然后对着柜台后的掌柜说道。 ‘今儿二楼所有的开销记在我名下。 一会就给你送银子来。’ 开在宁荣大街边的酒楼自然识得薛蟠,掌柜立马眉开眼笑。 这位薛大霸王出手阔绰是出了名的! 德哥儿领着薛蟠走到一边,‘你怎么寻来了?’ 薛蟠嘿嘿一笑,‘今儿你们是不是要在宁国府搞事? 需不需要我煽风点火!’ 话才说完,身后就传来一句欠欠的声音。 ‘就你,你这招牌不想要了?’ 薛蟠转过身,作势就要下跪,却被德哥儿一把拉住。 ‘有点霸王风范行不行!’ ‘哎哟,我的亲兄弟,我这假霸王遇到真的哪里还有底气!’ 德哥儿嘿嘿一笑,‘行了,三殿下不喜别人跪他。’ 薛蟠立马恭敬的施礼。 三皇子歪着头看看薛蟠,‘你怎么知道今日宁国府有热闹?’ 薛蟠一愣,立马小声回道。 ‘昨天京城就传藩王和勋贵借着贾敬大寿密谋。 这分明是想坑宁国府!’ 第221章 点香 德哥儿上下打量着薛蟠,嘴里还啧啧有声。 ‘蟠大少真是命好,有了红颜知己不说,还能挣银子。 现在更是对京城局势了如指掌,佩服佩服!’ 薛蟠对着德哥儿拱拱手,‘德哥儿就别笑话我了! 这些都是家里老掌柜和妹妹分析出来的。 薛家有什么您也清楚,这些人恨不能将薛家敲骨吸髓。 本以为二舅能庇护薛家,他却直接将我们推进荣国府。 京中没好人,能挑起乱子,我必须双手称快。’ 这就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也有自己的相处之道,相差无几的拉到与自己持平。 等级高的嘛自然是投其所好。 虽然做事鲁莽,行事更是大大咧咧,可真相处起来也不那么让人厌烦。 三皇子诧异的看了一眼薛蟠,没想到这位花名在外的人居然如此坦诚。 三皇子刚想问,却被德哥儿一把拉住。 ‘今儿你也得去宁国府,吃好喝好等着看戏就成。 关于你家海船上人手的事夏尚书还在考虑。’ 薛蟠点点头,可还是明显有些不乐意。 ‘就是些海盗,占了些海岛整日醉生梦死。 那么好的地给他们真是糟蹋了! 对了,岛上女子中可是有国人,这事得查查。 贩卖汉人供他们取乐,此风不可涨。’ 三皇子上下打量一番薛蟠,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一番话。 薛蟠摸摸自己的脸,小心的问道,‘三殿下,可是有什么不妥?’ 三皇子看着薛蟠,问的却是德哥儿。 ‘你也知晓?’ 德哥儿只能点点头,‘虽只是只言片语,可她们的悲惨可以想象到。 殿下,不说别的西域来中原的女子也不少。 你可知她们和中原女子的差别?’ 三皇子到底年纪小,更加之皇后教育严苛,有些事不清楚情有可原。 看到三皇子脸上的疑惑,薛蟠咧嘴一笑,抢先回道。 ‘是体味和皮肤! 三殿下莫要被书中所写的那些文章带偏了。 长年吃牛羊肉、动物油脂、加之不重视清洁,她们身上的体味极重。 各种熏香、香囊、如今的香水更受当地豪富之家喜爱。 京中的烟花之地也有异族女子,白肤金发蓝眼、黑肤卷发黑眼的也不少。 她们若是三天不处理体毛,摸起来都扎手。’ 三皇子都听愣了,还有这么分女子的。 ‘又是那些腐儒在拦着?’ 听到三皇子的询问,德哥儿无奈的点点头。 他们已经将问题的高度提升到杀戮过重会影响国运。 无论什么时期总是不缺圣母,更别说他们还是一群饱读诗书,通晓圣人文章的圣母。 工部扣着漠北俘虏在密云修建水库就没少被弹劾。 他们总能找到各种角度攻击六部的决策。 却对国朝内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底层百姓置若罔闻。 德哥儿拍拍薛蟠示意他赶紧忙自己的去。 薛蟠离开后,三皇子这才不耐烦的说道。 ‘这些腐儒总是说三道四,无论什么事都要出来抨击几句。 跟个苍蝇似的,让人讨厌,就不能将他们清理出朝堂嘛!’ 德哥儿一把揽住三皇子的脖子。 ‘也许他们是陛下和朝廷官员特意留下的呢!’ ‘特意留下!’ 三皇子重复一遍,看眼神就知道他已经想通了。 不愧为在皇家长大的孩子,政治敏感一点不缺。 ‘朝中官员,甚至父皇有时也难免激进,留着他们确实有些作用。 平稳些,就是乱挑刺也比没人议论好。’ 德哥儿点点头,‘也是在利益相对方留下一个缓冲区。 虽然大家都不喜欢,可他们确实有存在的必要。’ 又再二楼坐了片刻,小太监急急忙忙的跑了上来。 ‘殿下,北静王的仪驾已经快到宁荣大街!’ 大皇子点点,一下站了起来。 ‘走,咱们去会会这位喜欢办诗会,对才子们慷慨解囊的王爷去。’ 说完,大皇子打头往楼梯口走去。 吸引无数眼球的皇子一行人和北静王的仪驾就这样在宁国府正门外相遇。 贾珍领着贾琏和贾宝玉一时之间居然不知该先给谁见礼。 三位皇子不请自来,可贾珍还真没有质问的勇气。 贾琏看了一眼身后的赖二,赖二悄悄的退出人群从侧门进了宁国府。 似乎约定好了一般,其它未进宁国府的勋贵子弟们也慢慢荟聚过来。 瞬间宁荣大街沉浸在一种诡异的宁静中。 掀开轿帘,一身乳白色蟒袍,样貌清秀,脸上带着微笑的北静王起身从轿子走了出来。 ‘三位皇子真是稀客,贾将军这是高兴坏了,还不赶紧见过三位殿下。’ 三位皇子直接无视贾珍,整理一下自己的皇子服,整齐的给对面的北静王行礼。 按礼制三位光头皇子是得先给北静王见礼。 北静王哪里敢受三位皇子的权礼,赶紧侧身让开一步,只受了半礼。 到底是雍庆帝的嫡皇子,大众面前,还需谨慎。 更何况北静王还是一位爱交才子的藩王。 ‘陛下果然恩宠贾家,居然让三位殿下亲自来给贾真人贺寿。 宁荣二府在京中必将更盛,再次名扬天下更是指日可待! 本王在这里提前为贾家贺!’ 贾珍听出北静王话里的不怪好意,可身份压制下更是不敢多言。 二皇子看看正发愣的贾珍。 ‘贾将军,我们哥仨不请自来,也只是听说宁国府酒菜名动京城特意来见识一番。’ 说着看了一眼背着手微笑的北静王。 ‘还有就是昨儿京城就在传满京城的勋贵借着贾敬贾真人的寿宴私下谋划。 有些人别有用心,挑拨皇家和勋贵的关系。 事关皇家,不得不防! 水王爷整日在府中和高才高谈阔论,可曾听说过一些传闻?’ 北静王微微一笑,‘可是有关勋贵对陛下不满,对变法不满,对六部不满的传闻! 听是自然听过,而且说的煞有其事一般,的确容易让人误会。 明明是宁国府贾真人的喜事,偏有人胡乱猜测,故意撩拨皇家和勋贵之间的血肉之情。’ 北静王嘴里说着,眼睛却看向站在三位皇子身后的德哥儿。 三皇子向前半步拱拱手。 ‘水王爷果然耳清目明,既然说的如此笃定,可是已经有了明证知道是谁在挑拨。’ 说着看看两边身后正等着看热闹的勋贵子弟。 ‘今日大家都在场,水王爷不妨明言。’ 北静王脸上的微笑不减,笑着说道。 ‘这种事皇城司不是更拿手嘛? 问我一个闲散王爷,岂不是多此一举。’ 你就没好心眼,皇城司监控京城,非得挑明是! 德哥儿面带笑容的忍不住搭话道。 ‘皇城司怕也是空有名头。 工部一家被屠,到如今也还没有查明。 京城果然卧虎藏龙,手眼通天之人大有人在。’ 站北静王,你们可要想清楚了,北静王一系的狠辣可不只是说说。 一旦出了纰漏,那一家老小可能只能在黄泉路上相聚喽。 ‘不知这位牙尖嘴利的公子是出自京城哪个勋贵家?’ 德哥儿笑着走了出来,先给北京拱拱手,然后是前后两边的勋贵子弟。 ‘在下王令德,出自秉公堂王家。 有两位好友出自荣国府,特意邀请在下来尝尝珍馐美味。 听说贾真人玄修有成,更是特意来沾沾仙气。’ 贾珍听了脸色更是难看,如今将父亲捧的越高,恐怕宁国府的下场越惨。 王家人就没有一个好人,如此多的事故,就没少了王宁远的掺和。 ‘噢,原来是王传胪之子。 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言语之犀利更胜王传胪。’ 贾敬一身紫色道袍就这么施施然从敕造宁国府的门匾下走出。 议论贾敬的人不少,可贾敬却少在人前露面,这一出声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一身崭新的道袍、道巾、道靴,头发梳的一丝不苟。 只是面色蜡黄,干枯花白的胡须,嘴唇上并不是常人那般的红。 他的嘴唇红着带着淡淡的紫色。 清瘦的脸上,颧骨更加突出,走近后才看清其黑色的眼珠已经转黄。 离三位皇子还有三步时,贾敬一甩手中的拂尘,施了一个道家之礼。 这会德哥儿才发现贾敬身上的道袍居然是一件薄棉袍。 ‘本道一心玄修,本不愿再入红尘。 只是孩子孝顺,苦苦哀求这才破了道心回府过寿。 成全孩子孝心之余也算了了这段俗世牵挂。 没想到却惊动了三位皇子,以及京中各位贵人。 实在非本道之意。’ 说的挺好,想的就更美! 想把宁国府从进献丹药的事里剃出去。 可冒用皇家名头的事你怎么不阻止? 听到贾敬的话,德哥儿眉头一拧,并不是因为贾敬说的话。 而是空气中弥漫的一丝怪异的味道。 这位想来已经深中丹毒,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 这个时候突然答应贾珍回府,到底是什么心思,德哥儿也很想知道。 ‘三位皇子驾临老道感激不尽,请入府!’ 大皇子笑笑,‘贾真人也是进士出身。 怎么忘了礼制。 有水王爷当面,我们怎好越过他去。’ 贾敬笑笑,只是笑容却毫无美感所言。 脸上蜡黄的皮肤如同橘子皮被手猛的一捏似的。 ‘既然都是来给老道过寿,老道就托大一回。 客随主便,三位皇子听老道安排如何!’ 大皇子点点头,抬起左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就抬腿往宁国府正门走去。 三位皇子一动,德哥儿刚走两步就被贾敬斜跨一步挡住。 ‘王公子稍待片刻如何?’ 德哥儿嘴角一挑,‘贾真人和贾家有仇? 这是嫌宁荣二府过得太过安逸不合您心意!’ ‘这不正合了汝父之意!’ 说完一甩拂尘抬脚跟着三位皇子而去。 对面鹤立鸡群的北静王,贾敬连一个眼神都没给。 等三位皇子和贾敬进了宁国府,贾珍这才走到北静王面前行礼,请北静王入府。 北静王一点不受影响,微笑着背着手,丢着德哥儿笑笑也王大门走去。 等北静王和贾珍入府后,贾琏这才长出一口气。 笑脸请着其它宾客入府,真是多年未见的场面。 以往重要宾客可都是压轴出场。 德哥儿和那些相熟或者见过的勋贵子弟拱手寒暄。 冯紫英就毫不在意,并不急着入府,站在德哥儿身边陪着。 最后大门外只剩德哥儿几个和冯紫英、薛蟠。 ‘何必如此特立独行,不怕给你父亲招来麻烦?’ 冯紫英笑笑,‘我家军功是一刀一剑从马上取的!’ 贾琏带着贾宝玉过来拱拱手请德哥儿以及皇子的随行入府。 ‘说来奇怪,这种事不该是贾蓉来嘛? 你这风头抢的可并不妙啊!’ 贾琏苦笑一笑摇摇头,‘你当我想。 还不是三弟出手没个轻重,大早上要和蓉哥儿切磋,不小心扫中蓉哥儿脸颊。 丢了三颗牙不说,脸到这会还是红肿的。’ 冯紫英和薛蟠听完立马忍不住笑了出来。 堂堂龙禁卫居然被小几岁的半大孩子给打了。 若是有人真想对太上皇不利,龙禁卫连个摆设都不如。 贾琏再次请德哥儿几个入府,一直没说话,甚至有些不耐烦的贾宝玉突然拉拉贾琏的衣袖。 德哥儿扭头看去,这才看到几顶红妮小轿从荣国府侧门鱼贯而出。 贾琏小声说了一句,‘该是南安老王妃和祖母。 既然遇到总不能不见礼。’ 能怎么办,只能老实的立在宁国府大门外老实的候着。 这次倒是没什么意外,只是这轿子的数量是不是多了点。 南安老王妃也只是掀开侧帘微笑着点点头。 只是轿子进去后,贾宝玉也一起失去了踪影。 要不是德哥儿示意,小太监怎么也得到皇子身边伺候。 这不是为难贾琏嘛,再说今儿肯定热闹,你们就别去碍手碍脚。 唇枪舌剑自然不会少,要是打起来那就更热闹喽。 德哥儿期盼着,随着贾琏进了摆宴的花园。 真是够破费的,不冷不热的天,花园里居然还用红色绸布搭起遮阳棚。 贾琏正扭头寻找安排德哥儿几个的位置。 没办法,寿宴前倒是安排了,只是宾客们却没有按安排来不是! 第222章 点香二 贾琏正思考德哥儿坐哪合适呢,贾琮一进笑着从他身边跑过。 ‘德哥儿,怎么进来的这么晚。 刚才让位置的大戏你是没看到,真有意思。’ 德哥儿的目光看向临时戏台前的主桌上。 真是没想到,贾敬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坐在了主位上。 左手边是三位皇子,右手边依次是北静王、睡眼蒙眬的贾赦以及正襟危坐的贾政。 陪坐的居然是东平郡王家的二公子。 莫名的伤感袭来! 父亲是体制内底层的老油条,不说别的,磨平了棱角起码政治敏感度不差。 母亲是物理实验室的工程师,虽然人际交往差些。 说白了就是情商差。 可有父亲出面,母亲依然能够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而不受其它影响。 自己一家最大的优势就知识爆炸时的见识和听过太多处理问题的方法! 管用吗,管用! 超前的思维和处理方式能让这个封建王朝少走弯路。 这时的先驱者虽然懵懂,可脑海里已经有了新的思想理论和阶级概念。 只是太多的事因为出生被禁锢,被限制。 炒作、舆论,他们懂,不但懂反而用德相当熟练。 太多的才子为了提升自己的名望雇人炒作。 他们是为了富贵,可权力,太多的权力却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德哥儿内心突然嘶吼了一声,要不推翻这个封建的统治王朝! 贾琮看着发愣的德哥儿忍不住伸出右手在德哥儿眼前晃晃。 德哥儿轻轻摇摇头,将心底和脑海里的画面清了出去。 父亲有句话是对的,我们能推动大势,可归根结底我们还是为了人民,更准确的说是为了底层百姓服务。 革命是要流血的,它更是群众觉醒的产物。 ‘这么急着过来,肯定是给我定好位置了!’ 贾琮却是一脸担忧,‘德哥儿,你没事!’ 德哥儿摇摇头,‘赶紧的,站这好看?’ 贾琮还是眼露担忧,手上却没停拉着德哥儿往特意留出的位置走去。 ‘昨儿不是准备酒了嘛,怎么你爹还是来了?’ 德哥儿几个一落座,倒茶的小厮正准备倒茶,就被贾兰抢了过去。 ‘昨儿可没少喝,谁能想到还是醒过来。 刚才还领着我去看了蓉哥儿。’ 贾琮四处看看,桌上只有德哥儿、贾琮、贾兰、薛蟠、冯紫英五个。 阿桃乌雅两个带着三位皇子的随从坐到旁边角落的一桌上。 贾琮端起茶杯放到德哥儿手里,这才小声的说道。 ‘爹训斥了我两句,蓉哥儿明显不服气,然后我就被撵了出来。 我听的不真切您给我拆析下。 皇家让西府强过东府,甚至多袭一代国公,为的不就是让东西两府,宁荣二公不能抱团嘛!’ 德哥儿一愣,‘这是蓉哥儿说的?’ 贾琮点点头,德哥儿这才小口的喝着茶看向主桌。 贾敬倒是左右都得照顾到,三位皇子和北静王也面带笑容的交谈着。 贾赦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至于贾政则是小声的和东平郡王家的公子说着话。 一盏茶的工夫,贾敬和贾赦兄弟俩愣是连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还说了什么?’ 贾琮也不知在想什么,噢了一声。 ‘说西府自己不顶用,哪怕有皇家支持,还是烂泥扶不上墙。 敬大老爷出家入了玄门似乎也有内情!’ 德哥儿右手手指敲着自己的腿,突然感觉皇家分化瓦解大家族似乎是本能。 宁国公为长,更是贾家族长,天生带有身份优势,更有族产的支配权和处理家族内部矛盾的主导权。 长兄加上族长,只要时间允许加上族长的能力捏合两位公府的资源自然手到擒来。 宁荣二公合力,不止皇家不想看到,这种场面就连其它勋贵也担忧。 德哥儿挑起嘴角看着贾敬,看来他入玄门是大家都想看到的局面。 文字辈,最有能力,最有前途的本就是考中进士的贾敬。 若是养小叔子的真是贾敬的夫人,那太上皇的小手段还真是起了大作用。 果然京中勋贵们表面融洽,私下里的动作应该不少。 ‘德哥儿!’ 贾琮伸手在德哥儿面前晃晃,‘你想到了啥,给我说说呗!’ ‘还听到了什么,一并说了!’ 贾琮扭头看了一眼游走在勋贵子弟中的贾琏,那份从容和游刃有余确实算的上人物。 ‘说了琏二哥和什么小姨娘,还说凤姐和贾瑞账的事!’ 德哥儿摇摇头,看来东西两府都在互相盯着。 大家手里都互相捏着把柄。 ‘你不是耳报神嘛,怎么荣国府里的事你还不清楚!’ 贾琮脸色一苦,‘你知道的,琏二哥确实荤素不忌,府里不少成家的丫鬟,他也睡了不少。 二哥出手大方,大家也是你情我愿。 这种花边事我才懒的听! 可若是二哥和爹房里的小妾有染,想要族长之位谈何容易。’ 旁边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薛蟠噗一声轻笑出来。 ‘五十步笑百步,宁荣二府之间没什么差别。’ 德哥儿点点头,太上皇真有你的,这次让贾敬回府过寿,其实还是不能将族长的位置过渡到荣国府。 哪怕贾政资质平平,这种事也不能发生。 宁国府也不是白给,贾瑞估计也是刚起了心思,贾蓉就知晓了。 账! ‘王夫人应该不知道凤姐放印子钱的事!’ 贾琮摇摇头,‘应该不知,若不是入了王家学堂,听夫人和你说我也不知道。 后来我仔细查过,印子钱在外是有旺儿在操持,账目是旺儿家的直接交给平儿姐姐。 你是说蓉哥儿挑动贾瑞借着印子钱的账去敲诈凤姐?’ 说完贾琮又自己摇头否认。 ‘不对,不对! 印子钱虽然挑破,可知道的人依然有限。 东府怎么会了解的如此清楚!’ 德哥儿却不再搭理小声自言自语的贾琮。 拿起筷子看看冯紫英,夹起一块八珍放进嘴里。 什么相思局,到底是见色起意,还是王熙凤为了灭口特意引诱谁能说的清。 只是贾瑞一死,贾蓉手里可就有了王熙凤的把柄。 宁荣二府互相算计的事还真不少,真有意思。 想来贾琏好色,荤素不忌不止遗传了其父贾赦,贾珍父子俩的诱导培养也同样重要。 贾兰是真不想听两府的烂事,眼睛一直盯着花园的入口。 ‘环叔,这里!’ 德哥儿扭头一看,这才看到贾环一脸笑容和贾芸走了过来。 薛蟠起身拍拍贾环的肩膀,他俩倒是臭气相通。 ‘环兄弟这可不像你,以往有这好事,你不是早就到了,今儿这是怎么了?’ 贾环撇撇嘴,‘我是一刻没敢停,连上茅房的时间都省出来这才将经书抄完。 又给敬大老爷抄写了百寿图,慌里慌张的裱好,这才赶过来。’ 薛蟠看到贾环脸上的贱笑到底没忍住。 虽然他不问贾环自己也忍不住会说出来。 可有人捧着,贾环能描述的更活灵活现不是。 薛蟠捏住鼻子,微笑的脸上带着一丝嫌弃。 ‘没去茅房,你总不会尿在裤子里了!’ 说着还故意向后退了一步,惹的德哥儿几个笑了起来。 冯紫英却是眉头一拧看向德哥儿。 德哥儿转过身子靠近冯紫英小声的介绍道。 ‘荣国府二房,贾宝玉的庶兄弟,贾环。 王夫人信佛,却不识字,贾环就被抓了苦差去抄写经书。’ 冯紫英听完不由看向德哥儿身边听的咧嘴笑的贾琮。 同样是庶出,可无论举止和穿着都大不同。 这个贾环像什么呢,像一个瘦弱的冻野猫子。 眼里一闪而过的狠毒,再看他如今的处境,荣国府恐怕要受到反噬。 贾家还真是有意思,主母不似主母,庶子更是一身怨气。 整个贾家透露着怪异,不由的让人想抽身离开。 ‘多大人了还能尿裤子,她们忙的连看我一眼的工夫都没有。 听说大街上有热闹看,院里的丫鬟们估计脖子都长了三分。 夫人侧房里有一对梅瓶,听说是老物件,里面还插了花。 正好给它施肥!’ 贾兰听到不由嘶了一声,他虽然去祖母房里的机会少。 可那对梅瓶他可是听母亲说过。 那是夫人当初出嫁时的嫁妆。 可又一想贾兰也就释然了,荣国府的丫鬟糊弄主人那是无师自通。 就算知道梅瓶里有尿也不敢伸张,要是让祖母知晓,一顿打都是轻的。 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让她整日里念佛,闻老子的尿骚味去!’ 贾环还得意呢,德哥儿忍不住悄悄桌子。 ‘行了别显摆了,也不看看什么地方。 小心有人给你捅出去,到时候你的两只手就成两个蹄膀喽。’ 贾环肩膀一缩,微低着脑袋,翻着眼睛看四周。 刚才明显是得意忘形了,薛蟠也不是好东西,故意引着我说话。 不拿正眼看人的架势还真是让人厌烦。 更别说看的人是自己,冯紫英哼了一声。 薛蟠拍拍贾环,‘行了,德哥儿是提醒你。 这里没人闲的去传话,放心!’ 贾环肩膀一抖,对于薛蟠的示好那是一点不接受。 ‘哎,好你个环老三,几天不收拾你皮痒了是?’ 贾环呃了一声,身子也总算挺直。 对着薛蟠拱拱手,‘哪能啊,我还指着薛大少请我吃酒呢!’ 薛蟠哼了一声,手伸进怀里摸出银子一抛,贾环立马接住,手就缩进袖子里。 贾兰看看贾琮,贾琮摇摇头也没说话。 德哥儿嘴角带笑,看了一眼冯紫英。 冯紫英也忍不住摇摇头,一个是客,一个算半主。 看到如今贾环见钱眼开的样子,荣国府只要贾环知道的事,恐怕薛家也知道! 德哥儿对着站在后面皱着眉头的贾芸摆摆手。 ‘别理他们几个不靠谱的,快过来坐。’ 贾芸从薛蟠、贾环身后走过,站稳给几人行礼后这才在德哥儿指的位置上坐下。 ‘夫人这两日也不知怎么回事,三更半夜的反而开始敲木鱼。 连佛豆都不数了,眼睛里都是血丝。 最烦闷的是,夜里那么静,那声音硬往耳朵里钻。’ 贾琮扭头看向贾兰,贾兰微微点头,确定贾环说的是真的。 昨夜朦胧中他也听到了敲木鱼的声音。 薛蟠脸上带着笑,揽着贾环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贾环眼睛大睁,扭头看向薛蟠。 ‘她房里我可进不去,真能有那东西?’ 薛蟠左手五指分开在贾环眼前晃晃。 贾环点点头,算是接下了这活。 不用猜,听了更是污了耳朵。 德哥儿用筷子给贾芸夹菜,‘都是平日里吃不到的,你多吃点。 一会要个食盒,在折些菜回去。 折箩菜一炖吃起来更香!’ 贾芸点点头,‘临出门前母亲倒是提了一嘴。 只是!’ 德哥儿直接打断贾芸的话,‘只是什么只是! 这么好的东西不带走难道倒了喂狗? 自己家以前过得啥日子忘了?’ 贾芸摇摇头,立马开始夹着菜吃。 冯紫英拉拉德哥儿,看了一眼已经坐下还在说悄悄话的薛蟠贾环俩。 ‘他们商量啥于我们无关,怎么你也好奇?’ 看到冯紫英那表情,德哥儿笑着小声说道。 ‘也就女子用的那点东西。 薛蟠脑子倒是清楚!’ 冯紫英一愣,他也不是小白,大家族性教育是必修课。 能代表冯家出来办事,有些场合那是免不了的。 有些助兴的物件和酒水香囊药方他必是也见识过。 冯紫英提起酒杯,当然里面满的是果子露。 两人碰了一杯,一仰脖子倒进嘴里。 ‘琮哥儿,给老寿星准备的什么? 别一会过去磕头在丢了荣国府大房的脸。’ 贾琮将自己的桂花丸子咽下去这才回答德哥儿的话。 ‘特意定的寿桃!’ 说着还看向贾芸,‘送过来嘛?’ 贾芸点点头,‘送过来了琮叔。 别说高庄馒头铺的手艺真没法说。’ 冯紫英一愣,差点没把嘴里的东西喷出来。 贾琮他可是了解过得,手里是真有银子的主。 还是靠荣国府里的下人和倒卖亲爹物件起家。 这种场合就只送面做的寿桃! 听到贾兰的礼物冯紫英更是无语。 ‘我特意请人去了易县,拓了唐时的道德经石刻。’ 第223章 点香三 宁国府不愧为顶级勋贵世家,菜色自然是没得挑。 色香味俱全不说,加上顶级食材,德哥儿也算大开眼界。 这张桌上除了薛蟠其余的就算不是土豹子也差不多。 只一眼薛蟠心里就有了思量。 提起筷子指着八仙桌中间的羊头问道。 ‘德哥儿可曾在宫中尝过这道菜?’ 德哥儿摇摇头,‘我才在宫中吃过几次御膳。 这个不会就是卤羊头?’ 薛蟠摇摇头,看向冯紫英。 冯紫英思索一下,指着旁边的香料蘸碟。 ‘闻这香料倒是和火燎羊头相似。 只是!’ 薛蟠点点头,没有说话将筷子伸向羊头。 只见轻轻一夹,一片羊头肉已经在筷子头上。 ‘这才是宫廷做法,外面酒楼虽然也叫火燎羊头,火候、刀功、最重要的是色形相去甚远。’ 德哥儿学着薛蟠的样子夹起一块羊头肉蘸着香料品尝起来。 只这一口肉,德哥儿更能体会什么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难怪勋贵们拼命甚至不惜赌上整个家族去造反都要保住荣华富贵。 漂亮的丫鬟又端来新菜,保温银盖取走时,伴着香甜酒香的螃蟹味直钻鼻腔。 这道菜倒是不需要薛蟠介绍,酿螃蟹嘛! 就连薛蟠也闭着眼睛品尝着蟹肉的鲜甜和肉馅的醇厚。 ‘宁国府不愧为国公府,也不知从哪采买的梭子蟹,真是鲜美。 会稽山花雕更是香气浓郁,就连我们薛家采买都需要提前预定。’ 说着看了一眼德哥儿,‘王大人一年的俸禄也只够买两坛。’ 不得不佩服封建时期的商人和手工业业主。 只有长时间的沉淀和用心经营的品牌才能造就如此香气浓郁的花雕。 加上大师的烹饪,梭子蟹的鲜、肉馅的醇厚、花雕的浓郁如此复杂却又如此层层分明。 这是在调戏食客的舌头,如果只是为了饱腹那真是暴殄天物。 唇齿之间细腻的香气还未散去,德哥儿再次看向桌上的盘子。 惊鸿一瞥加上无尽的回味才是大师最想要的结果。 闻到薛蟠、冯紫英、贾芸杯中葡萄酒的香气,德哥儿的手再也忍不住。 贾琮几个一看德哥儿倒葡萄酒立马也跟上。 一杯酒下肚,冯紫英才感叹一句。 ‘真正的恰到好处,再多食一分,多等片刻也不至于让人如此回味。’ 贾琮也苦笑着摇摇头,‘常听说府里的厨子不一般。 酿螃蟹我也是第一次吃!’ 贾环撇撇嘴,‘谁又不是呢,小厨房可不供应咱们的饭食。’ 倒是贾兰没有说话,嫡庶之分的待遇可见是相当明显。 感谢礼部和皇家的慷慨,不然蒸龙肝、炮凤肚也不是勋贵家能端上桌的。 底蕴深厚不只是嘴上说说,上鲜蔬的速度明显是经过精心的计算加上长期的经验。 从厨房一路端来既能保持菜蔬的鲜亮和温度,还能保证盘底没有汤汁。 这一刻德哥儿对宁荣二府那些秀色可餐的丫鬟有了另外一种观感。 无论传言两府的丫鬟有多高傲有多混乱,只看动作统一的行止上菜。 关键时刻那真是给主家涨脸。 到底没忍住,德哥儿小声的问贾琮厨房离这里有多远。 贾琮比划着两根手指,‘整两百丈远。 以往这种宴席我也是没有机会参加,倒是特意打听过一番。’ 两百丈,一里多地,从厨房出菜到宴会现场,让菜品保持最佳口感。 看来宁国府在这种大型宴会上果然是身经百战。 贾琮说着开始扭头四处找人。 ‘怎么了?’ 贾琮摇摇头,‘玉字辈常常参加宴席的只有琏二哥和宝玉。 宝玉不会又混到女眷群里去了!’ 德哥儿嘿嘿一笑,‘那位长在脂粉堆的公子哥怎么会愿意同咱们一起用饭。’ 别说贾琮了,就连贾兰都觉得尴尬。 倒是冯紫英一开口,算是挑破 最后一层窗户纸。 ‘不是说他要继承荣国府爵位,更是下一代荣国府当家人嘛! 能文能武,更有才名在外,三岁开蒙,四书五经更是倒背如流。’ 贾琮眼睛大睁,就连贾芸都扭头看向冯紫英。 ‘如此重要的场合,更是我辈年轻人联络家族情意,互相试探各家继承人的时候。 更是探查各家出色子弟,探听各家立场的好场合。 他怎么会如此不顾大局,不为家族思量?’ 看到大家都看自己,冯紫英抬手摸摸自己的脸。 ‘怎么你们长辈没有交代,还是我说的太直白? 冯家是武将之家,小子更是年轻。’ 德哥儿几个摇摇头,对于冯紫英的直来直往毫不介意。 德哥儿也是一脸的好奇,‘贾宝玉如此出挑,不愧为荣国府的凤凰蛋。 只是这传言你是从哪听的?’ 冯紫英一愣,这才仔细回想起来。 能被家里到底安排来宁国府自然不是蠢人。 单看同座的几个人也能明白,这种传言连他们都不知晓。 冯紫英眉头一拧! ‘端午节后贾家族学因为学风被御史弹劾几位可知晓?’ 真是会用词,学风? 说书的已经将贾家学堂里的龙阳之好说的惟妙惟肖。 冯紫英看到几位的眼神,接着说道。 ‘我也听好友说起贾宝玉的事,只是到了茶楼说书却再也没有说起有关荣国府子弟的事。 倒是将宁国府贾珍父子俩的风流事却让街头巷尾的贩夫走卒议论的热火朝天。’ 可不是嘛,无论何时有空的群众总是对更高阶层的同类更好奇。 就像传言中皇帝用金锄头锄草一样。 ‘之后没几天在北静王府的一次诗会上就有京中才子说荣国府含玉而生的公子聪慧异常。 甚至说出其读书作文只能更甚其府贾政。 还说拿下秀才功名时肯定比其兄长还年轻。 连北静王听后都夸,不愧为荣国府翩翩佳公子,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这就过分了,北静王这明显是别有用心。 这是要将贾宝玉有关出生时的异象和虚无缥缈的才名做实。 可知事背后的推动人到底是谁还真不好说! ‘冯兄可还认得在北静王府见过的几位才子?’ 第224章 点香四 冯紫英听到德哥儿的问题,首先想到是怕面前的少年人误解自己。 军政说是分开,可户部的对于各笔支出是有一定的监督权。 ‘令德少爷!’ 听到这个称呼,德哥儿就知道冯紫英要表明自己的立场。 德哥儿摆摆手,示意贾琮将酒壶递过来。 ‘紫英兄,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平日里遇到也没少在一起坐坐。 若是不嫌弃称呼我一声兄弟即可!’ 这是意外收获,也不枉今日冯紫英做了另类,一直陪在德哥儿身边。 冯紫英拱拱手,‘那为兄就托大一次,令德贤弟。 今日高兴,高兴!’ 将官家族哪个身后没有文官支持,这是大家互相选择的结果。 同样朝廷中有资格选择的文官重臣和武将同样不多。 他们之间也只是利益关系,互相依存罢了,这个度极难把握。 毕竟文武勾连,受到威胁最大的是皇权。 其中之复杂也不是一言两语能说清。 冯紫英放下手端起酒杯和德哥儿对饮一杯。 ‘北静王对于京中将门子弟和勋贵子弟一向敬而远之。 毕竟北静王手里并不缺带兵之将和军士。 无论水家内部如何争斗,最后最忠心得用的还是水家军。 可对于文人,北静王却异常慷慨大方。 每次春闱大比北静王收买人心之举就没停过。 受其恩惠的进士也不在少数。’ 德哥儿无奈的点点头,这就是皇权争斗的后遗症。 国朝大比何其重要,举人入京这些问题本该是皇家和礼部安排。 穷就是原罪,户部没钱,皇家和礼部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春闱前最重要的是要扬名,展示自己的才名。 北静王不但提供场合,还自掏腰包刊印文会上的优秀文章诗词。 这个情到场的举人就得领,人情债欠下就不怕再多点。 拿点北静王的笔墨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春闱后喜钱、各种聚会、拜见大人、座师总不能空手去。 ‘端午后,由于西域的黄侍郎上折子重整哈密卫兵将。 如此调动其中牵扯多少利益可想而知。 那次北静王说是举办诗会,却是为了支持西宁郡王,反对在西域整军。’ 这是为了挑起西宁郡王和黄岩黄侍郎之间的斗争。 西北调军无论如何都绕不过西宁郡王。 这是封藩王时留下的弊端。 ‘那次文会北静王罕见的邀请了勋贵子弟和将门子弟。 那也是我为数不多入北静王府参加文会的机会。’ 说着扭头看向主桌,‘贤弟如今再看北静王可有觉得他们不睦?’ 德哥儿几个都看向主桌,贾敬脸上已经露出疲态,可还是笑着和北静王在交谈。 ‘可那次文会却没有宁荣二府的子弟。 可那些文人却在不停的夸赞着贾政父子俩。 那么多的文人士子,一个个更是风度翩翩,如今他们就是再站在我面前也难认。’ 说完冯紫英微笑着看向德哥儿。 而德哥儿几个却从冯紫英的话里听出了别的味道。 贾敬看看主桌上面目严肃的贾政和从容淡定的北静王。 还真是会做戏! ‘这和海甸那里的文人雇人排队买自己的画作,大肆宣扬,提高自己书画的价格如出一辙。 就不能换些高明的手段嘛!’ 贾琮看了一眼贾芸,‘要那么高明干嘛,最主要的是管用! 地主老财和那些百姓能看透他们的伎俩才行。 现在他们只知道荣国府含玉而生的二公子,三岁就识文断字,犹如文曲星下凡。 真是位好家主,表面上严厉苛责,私下里却不停的为宝贝儿子铺路。 甚至要拉着整个荣国府一起走独木桥。 人心不足,早干嘛去了?’ 德哥儿瞪了一眼贾琮,贾琮这才闭嘴。 是啊早干嘛去了,如今小动作、小心思不断。 还不如当年义忠亲王坏事时一鼓作气。 宁荣二府,传言一个有义忠亲王遗落在民间的皇女,一个有身怀异相的聪慧公子。 多好的借口和起事条件! 你们宁荣二府在前,北静王一系鼎力相助多好! 只是里面有多少自己情愿,有多少是被迫跟随就不得而知。 正愣神的德哥儿被贾芸叫琮叔的声音打断,贾环也明显的有些不痛快。 只是看到宝玉扶着贾老夫人和一群女眷出现的时候,就是有再多不满也得忍住。 至少在表面上贾老夫人是宁荣二府的天。 看到贾老夫人,贾敬做了一个很失礼的动作,用力揉揉自己的脸。 本来蜡黄的在用力揉搓下,泛起一丝潮红。 脸上的疲态也暂时消失不见,等扶住贾老夫人的时候,手有些颤抖,眼神里流露着一丝亲近。 ‘婶娘! 敬儿一直在城外玄修,已经好久没给您请安!’ 说着双手伸开就退后一步,就要下跪。 贾老夫人用手里的拐杖点了两下地面。 ‘今儿是你过寿的日子,大家伙好不容易聚在一起高兴高兴。 你是老寿星跪我一个老婆子不合适。 世事如此,本就是可有、可无、可留、可去的事,何必事事挂心。’ 跟在贾琮身后的德哥儿本来目光在贾母身后的女眷身上。 只是听到这话德哥儿不由一愣,看来贾敬入玄门内情并不单一。 其中贾老夫人可能是了解最清楚的。 看贾敬如今的做派哪里像给贾老夫人请安,明显是要分裂宁荣二府,甚至是贾家。 ‘你们两个傻愣着干嘛,还不快将你们敬大哥扶起来。’ 贾赦就是在不情愿也只能按母亲的吩咐行事。 至于贾政手已经架住了贾敬的左臂。 他是想要整个家族,借整个家族的力量再次屹立朝堂。 分裂的贾家对他并没有好处。 贾赦一愣之间,也想通不少。 虽然有贾老夫人在,东府对于西府的影响有限,可毕竟东府有族长的名头,有些事还需借东府的名头。 贾琏再混账,那也是自己的嫡亲儿子,他能眼睁睁看着爵位落到二房手里。 同样跪在地上磕头的贾敬也做同样之想。 父亲当年如何逼迫自己,起码将宁国府和族长之位交到自己手里。 宁国府在自己手里不能倒,至于是不是毁在珍儿手里,那是他的造化。 贾赦贾政兄弟俩架住贾敬时不由的对视一眼。 碰触之下这才明白什么叫瘦骨嶙峋,胳膊上哪里还有肌肉,腋下更是皮包着骨头,手背上肋骨的感觉不会错。 可就算如此贾敬依然磕完头,算是将请安礼完成。 贾老夫人眯着眼,嘴角带笑的看了一眼贾敬,又悄悄看了一眼贾政。 ‘这么多年,岁月量了人,也量了人心,更量出了远近。 敬儿,何苦来哉!’ 德哥儿抬起袖子遮住自己的脸,是啊时间能看透很多人。 有些事经过岁月的沉淀不但不会遗忘,反而会像绞索越拉越紧,让人身心俱疲。 抬头在贾老夫人身后寻找,一个小小的身影特意往姐妹身后隐藏。 有些人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她的出生就像一个标签贴在贾敬身上。 无论贾敬如何逃避,这个标签将会伴随他一生,却永远无法扯下或者抹去。 人是奇怪的动物,越想远离、逃避,可命运却总会让它们在交织在一起。 这根刺该如何拔出,估计在场知道内情的人都无法回答。 贾敬甩来两位堂兄弟的搀扶,扶着贾老夫人走到戏台前已经摆好铺着红绸的桌椅前。 贾老夫人地位在特殊,今儿的主角也不是她,主位她自然不能坐。 三言两语后,贾敬这才在主位上坐下。 随着女眷们移动,各种香风也院里散播开。 年轻子弟们已经开始打量观察贾家女子。 为出嫁女特有的发髻只需一眼就能认出。 这就是大型相亲现场,这种难得的场面当然要用心。 说不定自己将来的伴侣就在其中。 南安老王妃嘴角带笑,同样正留心观察着前来赴宴的年轻人。 只是她说的话这会贾老夫人可没工夫回。 穿着礼服的礼官用力清嗓子时院子里的嘈杂声这才落下。 到了孝子贤孙行大礼送寿礼的环节。 看到贾珍手里捧着的带有铭文的青铜小鼎,德哥儿眼睛一眯,立马想到了秦业。 对于儿子的送上寿礼贾敬难得露出笑容,对于儿媳妇手里的衣物鞋袜也只是微微点头。 等贾珍扣完头,贾敬这才伸手示意贾珍上前。 贾珍膝行到父亲身边,满脸满眼都是孺慕之情的贾珍谁看了不得说一声孝顺。 ‘儿啊,为父年轻时为了学业,疏忽了教子之责。 入了官场更是忽略对你的教导。 年纪轻轻将一族大任交托与你,可曾怨过为父。’ 贾珍将脸放到贾敬的膝盖上。 ‘儿不曾怨过父亲大人,有时间在您身边敬孝儿更是内心欢喜。 父亲大人,就将族长之位让于西府,让儿留在您身边敬孝。 儿自小就盼望着咱们父子俩如此相处。’ 好一对父子情深的画面,自贾代化至贾珍三代人,两对父子。 他们的教育方式却是截然相反,一个严加管教,甚至是棍棒相加,这才逼出一个进士。 一个却走向另外一个极端,完全的放任不管,如今却成就了一个贾珍。 大庭广众之下要将族长之位相让? 话说的越响,听的人越多,就是越不想让这事成。 宁荣二府内情到底如何谁能比他们更加清楚。 荣国府如何谋划,京中勋贵最想看什么场面贾敬父子能不知。 这种时刻让权,族人怎么想,荣国府想要的连宁国府都得交,以后族人更没有一丝话语权。 贾政人前一个方正官员自然不能让贾敬父子俩继续下去。 ‘敬大哥,事出有因,西府并没有觊觎族长之心。’ 贾赦胡子都快气歪了,怎么一到这个时候,就是西府的事,不是你贾政自己的事。 不知何时跑到贾赦椅子后的贾琮探头伸手抚摸着贾赦的胸口。 ‘爹,昨儿喝多酒,您真的没事!’ 贾赦哼了一声,‘一点西域葡萄酒如何能奈何的你爹我。 酒不错,回头多送两坛孝敬你老子。’ 贾琮立马笑着应是,‘今年河西走廊安稳不少,少不了您的酒。 爹别在府里受气了,海甸的院子也修整完了,要不您搬过去。’ 贾赦抬手给了贾琮脑袋一下,‘爹在府里怎么就受气了,不去。 海甸那里是你的,荣国府才是你爹我的地。 别臭显摆,小心你那个好二叔将你手里的产业收到府里。’ 贾琮没接这茬,反而看向场中。 ‘爹,敬大伯和二叔怎么和仇人似的?’ 这一问贾赦可得意了,丝毫不顾及场合,反正能他顾及的场合并不多。 ‘都说你爹我贪婪好色,冷血无情。 可要和你二叔比起来,你爹我也得退避三舍。’ 贾琮对于父亲的话过耳就忘,却对贾政的事异常有兴趣。 ‘养在府里的惜春姑娘你可知晓?’ 贾琮立马点头,‘敬大伯的老来女!’ 贾赦伸手敲了贾琮脑袋一下,这种动作惹的同样站在贾赦身后的贾琏都觉得牙酸。 ‘老来女,东府养不起闺女嘛!’ 贾琏听到自己想听的,心里也想通了不少事。 身子一移,轻轻的拉了一把贾琮。 贾琮收回脑袋,看到贾琏正瞪自己,鼻子里哼了一声。 动作依旧,只是这次贾琮直接揽住了贾赦的脖子。 ‘爹,惜春妹妹?’ ‘堂妹,你二叔的亲闺女!’ 贾琮嘻嘻一笑,小声的恭维道。 ‘那二叔确实不如您,亲生闺女都不认。 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抱到荣国府养着。’ 贾赦父子俩小话说的热闹,贾敬和贾政却没有一丝眼神交流。 沉默这么久,贾敬总算再次开口。 ‘我儿孝心可佳,任族长期间虽有过错,可族中却依然安稳。 既然已经入了玄门,本不该理会俗事。 族规就是族规,怎可为一时之错交出。’ 说着眯着眼看了一眼贾老夫人。 ‘今日京中勋贵子弟都在,老道也只说一次。 以后贾家一族之事尽托我儿贾珍之手。 族权必留宁国府之手,无论各种缘由都不能坏了祖宗规矩。’ 话音刚落,有人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没别人,就是一脸嬉笑的三皇子。 第225章 点香五 哪怕是皇子,在这种场合笑出来也有些不合适。 一下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也不觉得尴尬,微笑着对四周作了一个罗圈揖。 ‘失礼了,失礼了! 只是一时没有忍住。 真没忍住!’ ‘三弟,你是想到了什么?别藏着掖着,人家又没堵你的嘴。’ 这双簧唱的,明眼人谁看不出来。 你们是皇子,想说什么谁敢堵你们的嘴。 三皇子对着贾敬拱拱手,‘知道今日要来参加贾真人的寿宴,昨晚特意看了一下宁荣二公特意给贾家留下的家训。’ 三皇子这话一出,贾家子弟的脸色就没一个好的。 两府唯一的进士刚说完祖宗规矩,皇子就搬出家训,这是赤裸裸的鞭挞。 ‘家人重执业,家产重量出,家礼重敦伦、家法重教育。 这第一个四重还需要本皇子解释嘛!’ 喜欢看热闹挑事人到处有,更何况还都是年轻子弟。 ‘三皇子既然已经说了,也让我们见识一下宁荣二公定下的家训。 详细说说呗!’ 三皇子倒是不客气,走到中央拱拱手。 ‘小子年纪小,更是才疏学浅,只是佩服宁荣二公的远见。 在这里就试着一说,互相学习,也一同领略宁荣二公风姿! 家人重执业,宁荣二公希望自己的后代必须有自己的事业,能自力更生,自食其力之上还能守业尚勤。 家产重量出,这是让后辈在自食其力后能量入为出。’ 说着撇嘴看看今日的宴席,如此铺张明显不符合家训。 只是如此明显的表情动作,分明是在嘲笑宁国府。 ‘家礼重敦伦,家法重教育。 宁荣二公更是对贾家子弟有了明确的礼法训诫。 要求贾家子弟要敦睦人伦,一定要重视教育。 孝顺父母、夫妻和睦、兄弟友爱、承担家庭责任,如此才能让贾家立足于京城。’ 说完就满脸微笑的看看贾敬堂兄弟三个,又对着老夫人拱拱手。 ‘小子的个人见解,希望没有理解错宁荣二公的本意。’ 这脸打的有点响,就连德哥儿身边的贾琮贾兰叔侄俩脸都有点红。 家训第一条四重,如今京中贾家八房哪一条能做到? 别说做到,如今更是将它们毁的面目全非。 ‘宁荣二公定下家训之细让人叹为观止,说起来不过两条,孝义、和睦。 勋贵之家没有提耕读可以理解,富贵日子过的久了,却将家训忘的一干二净。 甚至肆意践踏,灭族毁家之兆。’ 听三皇子说的如此笃定,加上大家都不是聋子,宁荣二府未来必有倾覆之忧? 只是稍有名望的家族谁家没有家训,违背家训的又不止贾家一家。 这是敲打还是? 不少勋贵子弟一下都沉默下来,看热闹还看到自己身上了? 有人已经将目光投向大皇子,都想知道这是三皇子随意说说,还是皇家的意思。 三皇子刚想再次开口,就被走出的大皇子拦住。 ‘还知道自己年纪小,如此庄重的场合岂能容你信口开河。’ 说着大皇子对着主位上脸色不好的几位贾家人拱拱手。 ‘三弟年纪小,正是爱人前显摆的年纪。 本宫代三弟给贾真人致歉,如此班门弄斧实在有失体面。 其言更是附庸风雅,恐有误解宁荣二公之嫌。 都是小儿之言,贾真人莫往心里去。’ 说完转身推着三皇子的后背就回到自己的位置。 事已至此,贾家还能跳出来揪着三皇子不放! 大皇子明显是和稀泥,可三皇子的口气分明是知道宁荣二府的内部之事。 更是将宁荣二府的贾家人骂了一个遍。 大皇子不出面还好,这一出面倒是更显的三皇子年岁小,心直口快,将自己看不惯的事说了出来。 贾敬借机想说贾家族长之事被三皇子毁了一个干净。 气氛更是尴尬异常,都是勋贵家庭,谁家还能没点破事。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人开头自然有人议论。 无论礼官如何挽救,年轻子弟们已经开始交头接耳印证自己听到的传闻去了。 这么一闹,亲孙子涂着白脸自己出来祝寿也更加突兀。 站在贾敬身边的贾珍不知被多少嘲弄的目光掠过。 贾蓉行礼过后退到一边更是连头都不敢抬。 北静王笑着给大皇子倒上一杯酒。 ‘三殿下刚才为何让贾家人难堪?’ 酒是倒给大皇子的,话却是问的三皇子。 三皇子看着大哥的酒杯舔舔嘴唇,连正眼都没给北静王一个。 ‘还能为啥,让宁荣二府的人守住本份。 别让有心人一哄就上了贼船。 将宁荣二府几代基业毁于一旦。’ 北静王噢了一声笑容不减,接着问道。 ‘三殿下直言本王有不臣之心便是,却没有了刚才的那份洒脱! 殿下为何认为是宁荣二府上了本王的船,不是他们想拉拢本王呢? 更何况如今局势,各家勋贵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有二心的也不在少数!’ 北静王这话,别说三皇子,就连二皇子都忍不住仔细打量起北静王。 ‘却不知宁荣二府有如底气能让北静王甘心受驱使。 北静王如此直言不讳,该不会不敢直面回答!’ 北静王笑着摇摇头,‘事无不可对人言。 殿下可知贾演被封公最大的功绩为何?’ 北静王也不等皇子回答,自己捏着酒杯将酒倒进嘴里。 ‘四王八公若论起带兵之能本也旗鼓相当。 四王之长在于手中兵权更甚,若将贾演贾源兄弟俩功绩合二为一再多封一王也不无可能。 同为国公,宁国公更重并不是贾演为兄之故。’ 说着北静王抬起右手,竖起食指。 ‘一、明哲保身。 二、爱兵如子。四王八公麾下伤残老兵被安置最妥当的就是贾演麾下。 这也是宁国府如此铺张,却依然能量入为出,族中收入不减的原因。 三、军纪严明,爱民护民。 这也是皇家最忌惮宁国公之处。 至于本王说的是真是假,殿下回宫可以问问太上皇。 抬举荣国公之子还真是一步妙棋!’ 第226章 点香六 大皇子提起酒壶给北静王满上。 ‘那北静王到底看重宁国府何处,甚至亲至为贾敬祝寿?’ 北静王捏起酒杯示意大皇子陪一杯。 两人放下酒杯,北静王这才笑着说道。 ‘三位殿下没有带过兵,军卒守军纪,被动和主动完全是两码事。 同样招兵买马,宁荣二公手中将兵却大相径庭。’ 二皇子忍不住插嘴问道,‘宁荣二公是亲兄弟,带兵之法也会守口如瓶?’ 北静王嫌弃的看了一眼二皇子。 ‘一军之魂在于主将主帅,宁荣二公虽为亲兄弟,可性格和行事风格却不同。 更何况两兄弟都是不世出的帅才,谁又放心将他们放在一路军中。’ 大皇子一瞬间明白了,宁荣二公中后期一人在西,一人在北。 荣国府天然和北静王更亲近。 北静王看了一眼大皇子,眼里的笑容更甚。 ‘在想南安郡王为何也亲近荣国公?’ 被人看穿大皇子倒也洒脱,对着北静王拱拱手一副请赐教的表情。 北静王笑着点点头,虽然只大几岁,却完全是另外一个层级。 ‘无它,钱财二字罢了! 北方重马,南方重舟船,耗费更大罢了!’ 话里话外荣国公更善经营,手里钱财更甚。 当初起兵,自带兵马钱粮起义的更多。 ‘如今南安郡王依靠东南三省,财力依然难以为继。 虽有奢华之举,可水军之耗,想来二殿下应深有体会!’ 二皇子在户部不是白待的,水军消耗之大他自然清楚。 登莱两州的新海船消耗多少他心知肚明。 ‘如此说来荣国府在东南收益不少?’ 北静王看了一眼三皇子摇摇头,‘如今是何情形本王不知。 想来所剩不多,江南世家不会放着海贸之利无所作为。 你当荣国公贾代善真想将手中权力交给王家。’ 话很明白,贾赦兄弟俩不是那块料,和其它藩王勋贵、文臣世家交锋最后连门匾都保不住。 最后求的也是和皇家有更多的情分。 只是战略留下了,具体战术执行好像出了偏差。 聊到这大皇子也明白北静王到底看重宁国府的何物。 带兵治军之法嘛,可这种九真一隐的话最难琢磨。 甚至隐去的话才更加致命。 大皇子扭头看向贾敬,这位身上还有少许宁国公贾演的影子。 起码他在宁国府之时,宁国府的确压过荣国府一头。 只是一代不如一代,如今的宁国府只剩下荒淫无度。 看到荣国府的侄子侄孙辈在给贾敬行礼祝寿,北静王脸上的肌肉微动。 ‘殿下和王令德交好,想来也没少受王宁远王大人指点。 他倒是好眼光,将荣国府少有的美玉抢了去。’ ‘北静王不是和贾宝玉交好嘛,那位才是含玉而生的俊才!’ 北静王懒得搭理三皇子,有些事可不是几年能成,甚至需要一代甚至几代人去经营。 看到三位皇子没有再出幺蛾子,寿宴也安稳的进入到下半场。 美中不足的是没有在京中勋贵们的见证下再次强调贾珍的族长的地位。 小辈又如何,能不将今日发生的事给长辈讲述。 自从三皇子站出来讲了家训之事,贾老夫人的脸色就没好过。 三皇子不光埋汰了贾家男子,更是给了贾家女子们强烈的一击。 到底是男权社会,家中男子都如此不堪,女子的名声能没有出入。 没有强大的父兄女子在婆家能立住? 荣国府不就有现成的模样,王夫人和王熙凤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自从王宁远再次入京为官,李纨如今在荣国府是什么地位。 跟在贾老夫人身边的那些女孩能不清楚。 刚进院里勋贵子弟是什么眼神,三皇子闹过后是什么眼神,差距不要太明显。 行过礼,贾老夫人和南安老王妃互相搀扶着起身。 ‘婶娘!’ 贾老夫人拍拍贾敬的胳膊。 ‘有我们这些女眷在这你们也没法高乐。 今儿是你的好日子,其它的事以后再说。 到底是宁国公之孙,你还真想置身事外?’ 说完叹口气,深深看了一眼贾敬,这才和南安老王妃互相搀扶着离开。 临时戏台前的桌椅撤走,贾珍手里捧着戏单让父亲点戏。 可耳朵却一直竖着想听听越来越大的议论声。 没了女眷,年轻人说话的顾忌明显更少。 不听还好,一听贾珍差点没气死。 怎么一个个都在议论自己儿媳妇。 平常的笑声入了贾珍的耳朵也成了嘲笑讥笑。 调侃父子共享一个明媒正娶的媳妇也算给京中勋贵开了先河。 也有胆子大的,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不一定。 ‘宁国府父子俩共用一女有什么稀奇。 两帝王共用一女的事又不是没有,那可是白纸黑字记录的。’ 旁边的人立马伸手拉拉他,‘慎言! 今日三位皇子也在!’ 只是不劝还好,这一劝他反而更大声。 ‘在又如何,用我们祖上打下天下,如今连我们如何享乐都要受限。 不就强买了几个屁民的田产,还不依不饶。 一个断子绝孙之人,如此逼迫我等勋贵。 皇家居然一言不发,祖宗您睁开眼看看您打下的江山。 如今那些掉书袋的文官已经逼的孙儿没了立锥之地。’ 话还没说完,脸上就被泼了一杯热茶。 愣了一下,立马站了起来。 ‘哪里来的腌臜货,敢动你小爷!’ 刚放完狠话,小腹就挨了一脚,身子如同虾米一样卷曲到地上。 哇的一声,刚吃进肚子里的珍馐又吐了出来,眼里的眼泪更是一下涌了出来。 德哥儿还想动脚的时候,身子已经被冯紫英抱住。 ‘德哥儿,他就是喝多了胡言乱语,别和他一般见识。 消消气,消消气!’ 德哥儿猛然动手,自然成了场中焦点。 贾琮贾兰也立马跑到德哥儿身边劝解。 只是他俩脚下的动作却不少,一人两脚地下的虾米更是一点声响都没了。 秦桧都有三两好友,更别说这些勋贵子弟。 立马有人跳出来指责德哥儿。 ‘王家小子,也不看看自己在审核地,猖狂什么,找打嘛!’ 第227章 点香七 变法最先触及的就是勋贵家族的利益,随着国朝建立他们是最先并且是仅次于皇家的利益既得者。 虽然勋贵家族也是皇权最大的拥护者。 可世事变迁,选择错了队伍就必须承受后果。 国事日艰,必须有所取舍。 这个选择并不难,户部尚书夏吉主持的变法处于强势答案自然一清二楚。 勋贵家族和变法派的冲突早晚会出于明面,只是矛盾爆发点未知而已。 既然想搅乱贾敬的寿宴,而且是一箭多得,德哥儿自然果断出手。 经历风雨的重臣自然有他们的考虑,德哥儿如此年纪当然选择最痛快的方式。 当这里出现混乱,贾珍就已经收到父亲的眼色指示。 ‘王家小儿,没有请帖,不告而来,宁国府足够宽待。 你既然如此不知好歹,宁国府不欢迎你,请自便。’ 冯紫英松开抱住德哥儿的双手。 德哥儿抬起右手用食指中指比比自己的眼睛。 ‘贾珍贾将军,这是你的回答! 我王令德只是一个户部帮闲,放心我会盯着宁国府。’ 德哥儿话音刚落,三皇子也施施然进了围着的圈中。 惹是生非三皇子是最擅长最高兴的,看到三皇子走出来,连在主位远远观望的贾敬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政治站队就是这么残酷,雍庆帝刚露出一点对宁国府的不耐烦,有人就已经开始扑上来撕咬。 贾敬已经在表态,回府办寿宴就是一种态度。 下帖的人家更是京中勋贵,姿态如此明显,宁国府如今还是想回到勋贵中抱团取暖。 可一个黄口小儿就如此咄咄逼人。 贾敬心中已经开始在埋怨已故的老父和为贾家打下一切的祖父宁国公。 心里的悲凉再也压制不住,脸上一阵潮红,立马伸出右手从袖口里掏出帕子捂住口鼻。 如同清嗓般闷着声音吭吭两声,偷眼一看黄色的浓痰中带着黑褐色的血丝。 一股淡淡的腥臭味钻进鼻腔,贾敬用右手将手帕握紧,却再也不关注他眼中黄口小儿的胡闹。 满眼都是宁国府的繁华和富贵,目光里的留恋和不舍久久不散。 ‘贾大将军对不告而来的客人原来如此心声埋怨,哎! 不枉此行,真是见识到一国公府的奢华,也见到勋贵们对礼法虚伪的认同。 虽然我知道认为儒家礼法太过虚伪。’ 这么大庭广众的抨击儒家礼法,话音一落周围就传出了轻轻的议论声。 贾珍努力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上前两步拱拱手刚想说话。 三皇子小手一挥,扬起小脸看着贾珍。 身高的问题,气势上完全和自己想象的不同。 念头一闪而过,这才开口道。 ‘明明都觉得繁琐,大家在私底下也少抱怨。 可没礼法成嘛,贾政贾大人对嘛?’ 在礼部任职的贾政再一次成为焦点。 贾政绷着脸,连眼神都懒的给三皇子,眼睛一眯全当没听到。 儒家是修心养性,树立正统的基座,在场的勋贵子弟都是受益人。 私下埋怨,可谁又敢在如此场合大拉拉的信口开河。 这不是给那些想扬名的御史提供口实嘛! ‘正是因为礼法国朝才能成为中原正统。 漠北蛮族靠着本能,靠着心中欲望能强一时,最后也得融入我汉家儒文化。 礼崩乐坏下才有安史之乱,才有黄巢之乱。 虚伪的礼法也比残酷的血腥的来的文明。 对文明,对,令德!’ 德哥儿都无语了,只能点点头。 只是再开口,让在场的勋贵都出了一身冷汗,也算是彻底将利益争夺的平静外衣扯下。 ‘既然大家都觉得礼法虚伪,那就别要礼,只要法好了。 还是法家直接,没有那么直接,为了目的直接定法条。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国朝正值多事之秋,既然大家不能同心协力,那就重新厘定财富分配。’ 说着扭头看看正捧着银盘再次上菜的丫鬟队伍。 三皇子说完绷着脸对着贾珍拱拱手。 ‘叨扰了,回头本皇子央求母后给贾真人补上寿礼。’ 扭头再面对德哥儿时立马嬉皮笑脸。 ‘你可别想自己逃,坐在这里让人浑身难受。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哎,高处不胜寒啊!’ 说完毫无形象的揽着德哥儿的脖子就往外走。 ‘今儿算是让你装到了,只是你目标是不是找错了?’ 三皇子扭头看看德哥儿,‘贾敬啊?’ 说着还打了一个激灵! ‘毕竟是皇爷爷的人,我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你当在西苑跪着好看呢! 你当本皇子真的不学无术呢,贾敬的面相明显中了很厚的丹毒。 他还能有多少日子,不如趁机会让其它勋贵看清脚下的路。’ 还有一句话三皇子没说,父皇不怕他们走进北静王的圈子,真逼着他们起兵造反反而是皇家的胜利。 就怕这些人背后下绊子,阳奉阴违才更牵扯精力。 小哥俩嘀嘀咕咕的出了宁国府,在宁荣大街更放肆起来。 ‘老王妃身边带着的是她嫡亲的孙女! 小小年纪就化了大白,规矩也就面子货,看大哥的眼神,怎么形容来着!’ 德哥儿悄悄的抬起右胳膊,右肩一塌让三皇子的左手离开自己的肩膀。 你们是亲兄弟,您能调侃,我还是谨言! ‘哎!’ 三皇子抬起左手,这才发现德哥儿已经悄悄的站在他两步之外。 ‘眼里都拉丝了!’ 三皇子一拍手掌,‘对,拉丝! 还得是你,德哥儿这词还真形象!’ 刚说完屁股上就挨了一下! ‘大哥,二哥!’ 三皇子腰一弯,立马扭过身子,当看到是谁,立马结结巴巴的喊人。 大皇子倒是无所谓,这种场面他又不是第一次遇到。 除了皇子妃还有侧妃的位置,政治投资,这种表现无可厚非。 ‘大哥,二哥又欺负我!’ 二皇子哼了一声,‘你倒是痛快了,戏唱了一半你们就散场! 我准备这么久,还没登场呢!’ 大皇子摇摇头,自己这两个弟弟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真是不留余地。 ‘行了,别堵别人府门口像什么样子!’ 第228章 点香八 德哥儿看着跟着大皇子二皇子自己从宁国府出来的冯紫英、薛蟠、贾芸眉头一挑。 你们倒是心明眼亮,如果大皇子荣登大宝,你们也算提前投资。 贾珍反应过来,赶到门口送大皇子一行时,少年人已经步行走到宁荣大街的牌楼下。 德哥儿看看身边的薛蟠,笑着问道。 ‘怎么不留下听听他们说什么?’ 薛蟠一撇嘴,看看领头的大皇子。 现在有更好的选择,怎么选对薛蟠一点不难。 ‘同是勋贵,薛家也只是商户,我留下就是异类。 何必自取其辱呢! 债多不压身,我们一家三口的处境还能差到哪去?’ 贾芸脱离贾家,凭借自己的能力在海甸站稳脚跟,如今还能更进一步,离的远了反而能看的更清。 仓禀实而知荣辱? 能容养母亲,有了自己的家业,贾芸也有时间分析荣国府如今的处境。 ‘蟠少爷的选择没错,如今荣国府有求于薛家,只是!’ 薛蟠点点头,不由多看了一眼贾芸。 ‘我就一个混世魔王,脑子不灵光,在他们眼里分不清远近。 最后顶多被母亲絮叨两句,倒是你,这么潇洒的离开,就不怕贾族长给你穿小鞋?’ 贾芸看了一眼薛蟠身边昂着头,吹着口哨的德哥儿。 既然站了队,最忌讳的就是三心二意。 如今母亲在海甸居住,族里商讨事宜也不用母亲出面。 只要这些烦心事不牵扯母亲,他自认能处理妥当。 ‘族中是两府掌管,其它几房只有听用的份。 有事族长安排就好,只要律法之内,我还自信能办好。 强人所为,我也只能徒呼奈何,毕竟我也只是一个芝麻大的九品管事。’ 贾敬的寿宴对朝廷有影响嘛,有点。 对于夏吉主持的变法再次在朝堂上引起争论。 祖宗给予勋贵的富贵,文官说改就改,自然也给了勋贵攻击变法的口实。 朝堂上热闹,京中百姓也议论的激烈。 宁国府的寿宴上的菜式不知怎么就流传到了民间。 一个月吃不上三次肉的百姓,听到那些菜色这才仰头窥探到一点富贵人家的生活。 民间的议论再次经过御史的笔送到朝堂。 这种热闹再次扩大,一时之间朝堂上互相口诛笔伐的事层出不穷。 秦钟如同变了一个人,成了在王家学堂最刻苦的学子之一。 更是每探望一次姐姐后,更加用功一分。 五月的阳光如同母亲的双手,温暖中带着温柔。 德哥儿一身学子服,满脸微笑着跪在母亲的轿子前。 张穗用力的抱着馨姐儿,‘乖闺女,你哥就回乡几个月,转眼就回来。 你大哥成亲,秋里就给你带个漂亮嫂嫂回来好不好!’ 馨姐儿哭的梨花带雨,嘴里却絮叨着要哥哥不要嫂嫂。 ‘哥哥走了没人陪我玩耍,踏英一点都不乖,跑的越来越慢!’ 张穗听了嘴角直抽抽,我的亲闺女哎,你长大一分,踏英就老一分。 骑一两趟就算了,哪有像你这样一骑一下午的。 ‘馨姐儿乖,哥哥从老家给你带好吃的好玩的。 你照顾好娘亲,我给你寻一匹小白马回来。’ 本来还梨花带雨的馨姐儿,听到白马,也不擦眼泪了,挣扎着掀开轿帘。 睫毛上带着泪珠的大眼睛就这么看着跪在地上的哥哥。 ‘真的,哥哥不是在哄人?’ 德哥儿庄重的点点头,‘绝对不是哄咱们可爱的馨姐儿!’ 馨姐儿立马高兴了,立马扭过身子两只胖胳膊立马搂着张穗。 ‘娘亲,哥哥说给我寻白马。 这次娘亲不许不允!’ 张穗轻拍着闺女的后背,却眯着眼睛看向德哥儿。 摊上这么一对父子想养个淑女是没指望了。 整日院子中闹的最凶的就是馨姐儿。 真是哪里都敢闯,什么都敢拉出来玩闹。 ‘替娘给你大伯娘道歉。 你爹刚入职顺天府府丞,必要的应酬免不了,这里实在抽不空。 今年冬日,我再带着馨姐儿回乡探望她。 回到乡里注意自己的言行,听你大伯娘的将你大哥的婚事办好。 出门在外小心谨慎,遇事三思而后行。 更不可妇人之仁,可懂!’ 德哥儿点点头,自己一家有什么事自然不会瞒着。 德哥儿借着大哥的婚事回乡,完事后还得下扬州。 这是父亲的安排,林如海任扬州巡盐使多年,手里自然有不少东西。 有些账不是不算,总要寻到一个合适的机会。 张穗能不担心嘛,无论以前的影视剧还是书里对扬州盐商的手段都有描述。 那是一群手段高明,行事隐蔽且毫无顾忌的利益集团。 德哥儿此次也算深入虎穴,危险程度张穗都没法判断。 来了这么多年,王宁远还身处官场,各种手段张穗也见识了不少。 圣母心万万使不得,封建时代对于人命的轻视也深深的给张穗上了一课。 ‘万事小心,保全自己为首要。’ 德哥儿点点头,‘谨遵母亲大人教诲。’ 张穗看着儿子磕完头,这才微笑着放下轿帘。 男子汉到底是要放出去闯荡,对于男孩的教育,还是老爷看的远。 德哥儿起身,这才一脸笑容的走到给自己送行的伙伴身边。 ‘兰哥儿,你琮三叔呢?’ 贾兰摇摇头,将手里的匕首递给德哥儿。 ‘他呀,您还不了解,知道你要回乡不带着他,生了一个月的闷气。 这两日我也没找到他,听说陪大老爷饮酒呢!’ 德哥儿苦笑着摇摇头。 ‘仔细的调整一下,虽然是第一次下场,试试笔力,可童生怎么也得拿一个回来。 别给秉公堂学堂丢脸!’ 顺天府童生试虽然是科举的第一步,可也不容易。 天下精英齐聚顺天府,天赋异禀者更是不在少数。 两鬓斑白还在参加童生试的也不在少数。 德哥儿点点头,拍拍贾兰的胳膊。 ‘四书五经你也算扎实,只要心态平稳,秀才也不是够不到。 贾家最年轻的秀才也许要被你改写,也算超越了你的父亲。’ 说完,轮到李家兄弟几个,就不需要德哥儿嘱咐。 一个拥抱足以表明一切! 第229章 点香九 李标用力拍拍德哥儿的后背,有些事虽然德哥儿没说,可到底是官宦世家。 从德哥此次出行所配的随行,李标也能猜出一二。 ‘小心行事,照顾我家老三。 若是不听安排,你只管用戒尺抽他!’ 德哥儿轻轻的拍拍李标的后背,在其耳边小声的说道。 ‘看好学堂里的同窗,父亲接受顺天府府丞会有不少牛鬼蛇神跳出来。 只要眼不瞎都知道王家对于学堂的重视,小心着了他们的道。’ 李标嗯了一声,‘放心,我们心里有数。 先生也有意让同窗们磨练一下心智。 不会真的让他们出了意外,秉公堂学堂教育同窗强势就足够,他们还想不通再打一顿就是。 白送上门的好处哪有不烫手的。’ 德哥儿点点头,小声的说道。 ‘最晚年后我北归,你就能到父亲身边学习。 举人只单纯的死读书对你没有帮助。’ 李标松开双臂,双手握住德哥儿的手臂。 ‘叔父对我有安排,照顾好自己。 叔父不来送你,是相信你,大家伙都明白叔父最担忧的就是你。 万事不可心酸,出门在外那股狠辣劲也不用藏着掖着。’ 说完拍拍德哥儿的胸口,示意他去和其它伙伴告别。 德哥儿点点头,眼睛扫过李家老三,他还不知道他未来大半年的教导已经被他大哥托付给了德哥儿。 德哥儿刚握住秦钟粗糙的手,乌雅已经站在德哥儿身后。 ‘德哥儿,礼物和货都上了船。’ 德哥儿点点头,意思是该上船启程了。 ‘莫太强求自己,可卿姐姐如今局面推手不止只有宁国府。’ 秦钟红着眼睛点点头,‘我知! 父亲也是被逼无奈,只怪以前我太懵懂,心智未开。’ 到底还是没死心,红着眼睛盯着德哥儿再次问道。 ‘真的没办法了吗?’ 问着,秦钟自己都没注意握着德哥儿的手也在发力。 德哥儿感受着秦钟手上的老茧。 每日舞枪,手破了又长好,本来细嫩的手如今指节变粗,手掌变厚。 这是风雨无阻练武留下的,本来细嫩的脸如今黝黑,坚毅的脸上再也没有少年人的懵懂。 德哥儿也发力握住秦钟的手。 ‘家里的老大夫也跟着你入了宁国府探望。 具体如何,钟哥儿应该明白!’ 看到秦钟紧咬着后槽牙,红着眼睛,努力的控制呼吸。 ‘可卿姐姐最担忧的就是你们父亲和你。 她如今身陷地狱牢笼之中,除了两个贴身丫鬟,心中之苦又能对谁诉说! 你如此心性她又怎么放心将老父托付于你。’ 秦钟调整好呼吸,总算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宁荣二府有什么人值得她信任,切记不要冲动胡来。 当初是我将事态想的太单纯,以为用贾家族学的事敲打宁国府。 谁能想到贾家根深蒂固,反倒将贾蓉抬进龙禁卫,推到太上皇面前。 也是我将政治想的过于简单,陛下抬举荣国府和王子腾,必是有大用。 戒骄戒躁,我们还有时间和这些老狐狸斗。’ 秦钟哽咽着张张嘴叫了一声德哥儿。 德哥儿苦笑着摇摇头,伸手一把将秦钟拉进怀里。 透过阴云洒下的金色阳光这时也吝啬起来,阴云越积越厚,天空中开始飘起雨丝。 拥抱的两人立马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湿润起来。 秦钟感受到德哥儿有力的双臂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泪珠滑落脸庞。 是这帮同窗陪自己,无论练武多苦他们总是鼓励着自己,并不精进的学业也是他们拖着自己不至于落后。 德哥儿拍拍秦钟,‘知道有同窗陪着,就再也莫做小儿女之态。 放心有我们在明夏武举必让你名列前茅。’ 秦钟嗯了一声,德哥儿才松开双臂,顺势用力抓住秦钟的双臂。 ‘姐姐如今毕竟是宁国府的人,事还的他们做主。 不如人家我们就得韬光养晦,这笔账记在心里。 记住忍字当先。’ 说着德哥儿用力晃晃秦钟。 陛下不在此时收网自有他的考量,正是紧要关头,秦钟却如一个即将爆发的小火山。 一个无足轻重的半大孩子在家国大业之前如同浮萍。 在权力面前更是被碾压后连个印记都不会留下。 思量这德哥儿扭头一打量,却没有薛蟠的身影。 自己要回乡,他不可能打听不到,没有出现实在不像薛蟠的作风。 细雨越下越密,同窗们都围到了德哥儿周围。 千万言语最后也只能汇聚成一句早日归来。 德哥儿再次给馨姐儿一个笑脸,这才带着阿桃、乌雅、巴特等人登上官船。 细雨中船离开东便门码头,李标贾兰等这才护送着张穗的轿子回府。 忙活完的力夫躲在棚子里,看着被一群昂扬向上的学子围住的轿子。 ‘刘管事,秉公堂王大人真的入住顺天府了?’ 刘管事刚才一直伺候着王家的物资上船,也是刚回来坐下喝茶。 ‘没错! 你一个力巴还关注朝廷动向?’ 听到刘主事确认了这个消息,十多个力巴互相看了一眼。 同样是卸货搬货,他们和海甸码头上出力的人完全不同。 王宁远再次入职顺天府最高兴的就是他们这些底层人。 看到刘主事一副愁眉,大家都悄悄的离开棚子。 这个霉头还是不要碰的好,虽然是天子脚下可东便门这群力夫依然被漕运的漕帮把控着。 喝血嘛,哪怕就是这些又酸又臭的力巴也不会放过,甚至控制的越来越严! 一个普通的县衙官吏役都过百,更别说天下第一大府顺天府。 王宁远并没有第一时间入顺天府,毕竟那里他太熟悉。 沈奎撑着雨伞跟在王宁远身后,后面是同样撑着伞的三位幕僚。 到了雨季,内外城的排水和房屋安全是第一要务。 人心、人性经不起试探,更经不起考验。 更别说王宁远虽然只是顺天府的二把手,可府尹也只是遥领。 顺天府所有大大小小的事务都要经王宁远的手。 韩彬看王宁远起身,这才说道。 ‘这条暗沟是海甸水泥厂挤出的产量修建的。 虽然用的是竹筋,强度应该足够。’ 第230章 点香十 张老拐看到王宁远点头认可这个排水暗渠的状态笑着说道。 ‘老爷,暗渠刚被清理过,南城这里应该没有问题。’ 王宁远噢了一声,点点头示意张老拐说清楚。 ‘年后老爷接任顺天府府丞的事已然明朗。 那些官吏哪敢懈怠,前几日特意让粪帮的人清理了暗渠。 那几日南城臭气熏天,老爷可知哪里受益最多?’ 王宁远微微一笑,扭头看向法华寺的方向。 ‘是不是各家寺庙的香火鼎盛。’ 张老拐点头认可,立马恭维道。 ‘老爷依旧敏捷,没错那几日真是香火鼎盛。 就连那些卖纸香的铺子都生意兴隆。 不然这么大的味道,御史怎么能不上折子。’ 一行人一边检查排水渠,一边记录着老旧房屋。 若是一上任京中就出了灾祸王宁远官声必受影响。 ‘亓师,今日为何如此寡言?’ ‘大人,内阁下旨您任府丞的当日,也同时下旨削了刑部尚书于成顺天府府尹的勋职。 虽然顺天府府尹一直是兼任,可大人也不得不防!’ 王宁远点点头,‘亓师果然老成持重,不是每个人都能控制内心的权欲。 遥领府尹之职的大人忍不住指手画脚的也不在少数。’ 这个问题当日在御书房王宁远也问过,只是陛下用微笑回应了一切。 听到有马蹄声,王宁远不由的眉头一皱。 自己的行踪有人关注不奇怪,还寻上门来就让王宁远好奇了。 等看清两位穿着蓑衣骑马而来的人,王宁远脸立马拉的老长。 伸手接过沈奎手里的雨伞,他们四位立马远离了王宁远。 大皇子从马上跳下来,立马将手里的缰绳扔到随从手里。 看到王宁远脸色不好,大皇子这才一拱手解释道。 ‘太心急,这才忘了您的嘱咐! 出衙门前已经通知了侍卫,他们一会必到。’ 话音刚落,远处又传来一阵马蹄声。 大皇子立马将右手在身后摆摆,随从看到立马牵着马去安排侍卫。 小动作自然没能逃过王宁远的眼睛。 大皇子如此畏惧王宁远,一则是因为王宁远将吏部文选司的公务交于他手。 二则是因为王宁远还兼职左春坊大学士。 虽然雍庆帝还没有册封太子,可几个皇子,尤其是大皇子的教育也是王宁远的公务。 大皇子被王宁远的眼神看的越来越自在。 ‘先生!’ 王宁远哼了一声,这才示意大皇子跟上。 大皇子拉拉身上的蓑衣,立马快步跟上,接过王宁远手里的雨伞。 ‘如此匆忙寻来,可是出了事?’ 大皇子嗯了一声,‘是有些事想请教先生。 兵部侍郎出缺,下个月要廷推,内阁让吏部提名! 别人还好,姚尚书特意点了金陵知府贾化。’ 王宁远点点头,‘有疑问可问过陛下?’ 大皇子扭头看看王宁远,‘父皇?’ 王宁远嗯了一声,‘已经去了海甸行宫?’ 大皇子点点头,看到王宁远摇头,立马一脸的疑惑。 ‘喜怒不形于色,殿下如此模样如何把控文选司!’ 大皇子立马收起脸上的表情,‘文选司郎中不是还由您兼任嘛! 父皇那里?’ 王宁远无奈的摇摇头,‘王子腾又加了衔,殿下怎么看?’ 大皇子只是一愣,立马开口道。 ‘王子腾已经入了蓟镇,已经触及北静王军权,若不加衔恐难有作为。 蓟镇的军门都是老军将,各个滑如泥鳅,王子腾需要外力支持! 可通政使只有贾政和林海保举贾化的折子,并未看到王子腾的?’ 看到王宁远扫来的目光,大皇子立马知道自己嘴快说错了话。 ‘在大的政事也没有不能让同僚看的道理。 可牵扯到军事,在如何小心也不为过,战略上中枢,不陛下已经有碾压北静王之势。 可落在实处还需处处谨慎,这也是陛下对你无声的教诲。’ 陛下,为臣者如此培养您的接班人,怎么也得给点回馈! ‘王子腾也是军将出身,能不了解那些老军头的想法。 外力?’ 王宁远长出一口气,领着大皇子进了狭窄的小胡同。 京城的排水设施按设计该是全天下最超前最顶级的。 至于欧罗巴那些毛猴子不提也罢。 他们无论男女正穿着高跟鞋躲他们自己排出的屎尿呢! 排水设施,他们能有干净的水进肚子就不错喽! 人口激增,内城无论是方便性和安全性自然不用多提。 至于舒适性嘛,不提也罢! 最底层的百姓要什么舒适性,只要手里有银子,哪怕住在燕山山顶舒适性依然顶级。 人口增加,各种私搭乱建自然冒头。 这种情况无论在任何承平时代都司空见惯。 王宁远就在老婆子的眼皮底下用力掀开石板。 也许是因为王宁远的衣着和官靴,老婆子的嘴蠕动了两次,也没有开口喝止王宁远。 王宁远看着暗渠里不多的杂物的这才点点头,放下石板甩甩手对于这次清理十分满意。 王宁远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老婆子,对于陌生人的警惕自然藏在眼神里。 两人走开,王宁远这才问道,‘刚才说到哪了?’ ‘王子腾需要外力!’ 王宁远点点头,双手一背。 ‘虽然都是滑不溜手的老军门,可对于战力他们却有清醒的认识。 朝廷中这两年出了什么新军械,兵部在给哪些军镇换装备他们却心知肚明。 地方军镇和京营不同,是大不同!’ 王宁远摆摆手,‘知道你和陛下去过宣府和太原镇。 可你们看到的就真的真实? 二殿下还在户部,有些账目一查便知。 两镇多少兵马,这两年一共拨付多少棉衣、棉被? 两镇至少还有三成军士依旧在靠这填满茅草的冬服硬扛冬日。 拿下兵部侍郎这个位置的外力够吗?’ 大皇子被王宁远口中的数据震的一时愣神。 想到什么,自己又摇摇头否定。 底层的军士能捞到一个老羊皮已经是侥天之幸。 被褥里塞满稻草才是最常见的现象,难怪河套地区连每年稻草的存量都会上报到户部。 若是北征,稻草也是后勤物资的一种。 第231章 打破平衡 ‘以下的话是贾家人传出来的,不过我却认为是真! 贾化在贾政面前自降辈分,用子侄礼待贾政。 开口更是撑王子腾为舅父!’ 大皇子听了都是一愣,一个大府的知府,如此恬不知耻也是让人瞠目结舌。 ‘那是贾雨村还没拿到金陵知府职位前对他们的称呼。 高中进士,自认才高八斗,一路顺风顺水做到一下州知州的位置,目空一切的心态并不难理解。 突然被同僚弹劾孤立,那种身份和地位上的差别岂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大皇子一愣,这才想起文选司对江南几位官员罢黜时的评语。 ‘江南官员落马身后有贾化在推动? 贾化还没有那么大的威望,少不了王家、贾家、甑家的参与。’ 王宁远点点头认可了大皇子的话,接着补充道。 ‘同样也少不了陛下和朝廷六部的推动。 江南的文官世家既然如此膨胀,我等推动一下也无不可。 更何况江南勋贵和文官世家之间也不是没有嫌隙。’ ‘如此说来贾化出任兵部侍郎已经板上钉钉喽?’ 王宁远伸出手感受着雨点打在手心上的感觉,不知不觉中雨已经越下越大。 也不知道儿子到了通州没,好在是新式官船,安全还不需要担心。 更不知闺女回府没,这么大的雨,闺女应该又高兴的冲到院中玩耍。 只是不知媳妇是种什么态度,想来应该是叉着腰无奈的训闺女! ‘有什么不可嘛,小人贤臣如何用,只在陛下一念之间。 能成事即可,殿下也需记住,用人之妙就在其中。’ 大皇子用心体会着王宁远的话。 离开胡同,回到大路上,王宁远看着坑洼的地面也是无语。 都是石板铺成的地面,由于日久加上拉重物的马车增加,坑洼些并不奇怪。 只是王宁远这会已经在考虑从哪抽银子完善顺天府的基础建设。 ‘先生,最近父皇点贾政的次数是不是过于频繁,明显有给他增加政绩的架势。 还有就是母后已经入住海甸行宫,宫中庶物竟全然托付于贾元春贾女官之手。 此时地位明显高于其它母妃,是不是过于抬举荣国府。 如今再加上贾化,还有巡边的王子腾!’ 大皇子说完顺着王宁远的目光看去,满眼都是雨中更显壮丽的法华寺。 ‘殿下既然心中有疑惑可有用心探究,出言询问左右春坊的学士?’ 大皇子点点头,‘探究倒没有,只是关注了一下礼部。’ 听到王宁远嗯了一声,这才解释道。 ‘最近似乎贾政外礼部的日子并不好过。 虽然其它大人嘴上客气,可私下排挤的形式却越发明显。 难道到此地位,官员的出身竟然如此重要?’ 王宁远微笑着点点头,认可了这种说法。 在任何时期空降而来的领导必受议论。 更别说是口含金汤勺的二代,若是能力不如自己更是会被同僚下属看轻。 当他得到的政绩越多,表现的越夺目受到的同僚的压力就越大,同样追随的人也越多。 这种空降必须有,站在更高位置的执政者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属下部门铁板一块。 一言堂更是要不得! 王宁远看着大皇子微微一笑,‘若我在礼部同样会排挤贾政。 十年寒窗,一步一步如今好不容易才得一个五品郎中。 可贾政呢,在工部混了十几年,一个员外郎最擅长的就是泡茶,研究诗词歌赋。 背靠着太上皇对其父的宠爱,荣国府的荣光,一入中枢就是从五品起步。 殿下在文选司将近一年,对多数官员的履历已然了然于胸。 同本官同科的进士中,五品以上的一手可数。 本官的同科多数还在六品七品晃悠。’ 说着王宁远对着西苑的位置拱拱手。 ‘太上皇看重先父堂树公,京中混乱时简拔先父入刑部,更受封建极殿大学士。 虽未入阁,却有次辅之明,本官也是在父亲掌权时科举。’ 大皇子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 ‘春闱?’ 王宁远摆摆手,‘宠臣之子自然会被另眼相看,自然不同。 只是没殿下想象中的那么糜烂。 林如海高中探花,更成为荣国府之婿,林家也是姑苏名望。 入驻扬州盐政是太上皇和勋贵共同运作的结果。 只是时过境迁,如今从扬州盐政抽血最狠的也是太上皇和勋贵。’ 大皇子一愣,‘林如海有一女,如今正教养在贾老太君身边。 难道?’ 王宁远扭头看向大皇子,示意他接着说。 ‘质子?’ 王宁远摇摇头,‘林如海并未在信中提及! 金陵护官符中的贾史王薛富可敌国。 财富不是天上掉下来的,皇城司和镇府司应该有他们每年礼物来往的礼单副本,殿下一观便知。 林如海牵扯到太上皇、勋贵、江南文臣世家、盐商太多密文。 那笔烂账必须留在扬州,扬州也是林如海的埋骨之地。’ ‘父皇!’ 王宁远哼了一声,‘内阁六部也不允许林如海跳出来。 牵扯这么多利益集团,估计就连夏吉也挡不住这场风雨。 陛下抬举贾政,就是让林如海明白,有些人需要被扔出来为扬州盐政负责。 殿下觉得,林如海之女和三殿下合适嘛?’ 如此跳脱,让大皇子措手不及! ‘先生,荣国府必倒? 这是皇爷爷和父皇共同的达成的? 皇子妃,父皇还真看的起林家,听说那位林家女天生娇弱。 本宫不同意! 只牵扯盐政,还未到荣国府取死之地?’ 王宁远点点头,‘京营中事殿下可曾关注?’ 王宁远叹口气,‘不得不佩服代善公的识人之明。 经过多年裁撤调整,京营七十二卫,还有六卫将官是出自代善公门下。’ 到底是出身最大的政治世家,大皇子随口就说出六个名字。 然后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羞涩,‘还是二弟提醒,我们共同确认的。 二弟谈起他们六卫将官满眼的佩服,也时常去六卫去观察。 父皇还训斥过他不务正业,可后来也允许他入营!’ 第232章 打破平衡二 大皇子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也能看到别人的长处,这一点已经难能可贵。 历代帝王并不畏惧那些功高盖主,毕竟他们最大的受益者是帝王。 识人之明在,功绩在握。 一将功臣万骨枯,能功高盖主自然身后有无数集团支持。 名望财富帝王可以给,只是帝王的意志必须准确的传达。 稍有差池,功臣也会成为无数人的靶子。 清雍正时的年羹尧就是一个典型。 年羹尧有两个身份,其一就是雍正的奴才,也就是年羹尧的一切都是雍正的。 年羹尧有功劳,雍正脸上自然有光。 另外一个身份就是进士。 年羹尧可是实打实的进士,文官出身。 慧眼识珠的却是康熙,年羹尧更是在康熙朝成为一方重臣,陕甘总督。 雍正继位后,将一直和他作对的九皇子流放到青海。 雍正称呼自己九弟为猪狗一样的东西就可知他是想让九皇子死在青海。 作为雍正的奴才,又高居陕甘总督,这不是举手之劳的是嘛! 能位居人臣的哪个又不是将当权者心思琢磨透的人精。 年羹尧毕竟是读圣贤书的进士,深受儒家文化影响。 康熙是年羹尧的恩主,同为康熙之子,若是出手加害实在有违儒家礼法。 只这一条,年羹尧就有取死之道。 皇帝的意志不能准确的执行,更是手握重兵的儒将,年家的倾覆必不可免。 深受儒家文化影响,那些逾越之举怎么可能是年羹尧所为。 只能反应一点,皇帝讨厌的,臣下就得更讨厌,还得加倍。 为臣难处也在此,随着雍庆帝对于朝堂的掌控越来越严密,王宁远行事也需多考量。 ‘王子腾巡边上的弹劾和申请调动的折子不少,陛下批复后的折子,殿下可曾细观?’ 大皇子点点头,‘通政使司留下的副本,我已经寻机会仔细的看过。 王子腾弹劾折子共有八十二份,父皇批红允准的有五十七份。 调动折子共有五十份,批红允准的只有十份。’ 大皇子已经摸住脉络,立马开口说道。 ‘长安节度使和平安节度使及其部下被御史弹劾的折子共有一百一十八份。 却没有出现在王子腾的弹劾折子中。’ 大皇子眼睛一亮,‘他们都是王子腾的部将?’ 看到王宁远摇头,大皇子眉头一拧。 ‘先生!’ 王宁远摆摆手,示意沈奎牵马过来。 穿上蓑衣,上了马,出了南城直接往丰台慢跑。 直到四处无人,王宁远这才一拉缰绳让马儿慢行。 ‘王子腾借着巡边完成陛下的安排之余,也借机摸清荣国公贾代善给荣国府留下的后手。 我怀疑有些是连贾政都接触不到的军将。’ 大皇子一愣,嘟囔了一句,‘难怪父皇会突然抬举贾政。 先生,如今贾政不是荣国府的掌权者嘛,他都接触不到。 兄弟阋墙,受损失最大的不还是荣国府?’ 虽然带着斗笠,可雨点打在脸上的感觉实在让人不舒服。 王宁远的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瞪了一眼大皇子,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说出如此蠢的话。 ‘都说是后手了,兄弟阋墙肉最后也是烂在自己锅里。 都是亲生骨肉,父亲能如何取舍。 不过如今不用了,有了王子腾,倒是替陛下扫除污垢。’ ‘荣国府就甘心屈居王子腾之下?’ 大皇子说完就一愣,知道自己又说了一句蠢话。 父皇如此抬举贾政,不就是为了不让贾王合流。 ‘去年宁国府贾敬过寿,礼单你们可曾看过?’ 大皇子被王宁远这种思维跳脱的问话问的措手不及。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下又岔到寿宴的事上。 看表情就知道他们没关注,王宁远骂了蠢笨。 心里自然也有对德哥儿不注重细节的不满。 ‘南安郡王府送了礼,可东南还是有军将用个人名义送了重礼。 西南,西宁郡王麾下同样有人送了重礼。 面上的也就那么回事,暗处的才更值得推敲。’ 大皇子看向王宁远,王宁远哼了一声。 ‘皇城司能没有当日宁国府的礼单?’ 大皇子撇撇嘴,对于王宁远这种情绪起伏还是没适应。 ‘这种另成一册的礼单先生是如何得到的?’ 大皇子当然知道皇城司的信息没有父皇的首肯,王宁远看不到。 当朝文官能看到的情报也是父皇想让大家看到的。 王宁远哼了一声,一挥马鞭,坐下马匹一下蹿了出去。 这种事能告诉你,就是你老子当面问,王宁远也不会说。 有本事就自己查去! 至于那份礼单,自然是出自宁国府尤氏身边的人。 最有意思的也在这,贾珍的填房夫人尤氏虽然美貌,可只有美貌就想嫁入宁国府也太看轻国公府。 尤氏的父亲也是官宦,任职工部营缮司多年。 是不是特别熟悉,秦可卿之父,秦业也是工部营缮郎。 更有意思的是贾政也在工部为官多年,怎么贾家都往工部使劲呢! 他们盯住的不止有地下的财富和各种典籍,国朝各处的矿产和地理资料宁荣二府也收集的差不多了。 只是不知宁荣二府哪个府里的更详细呢? 雨到了深夜才停下,伏皇后在海甸行宫里画着圈子。 ‘谁又惹着你了,给朕说说,朕收拾他!’ 伏皇后看到大步而来的雍庆帝立马收起脸上的担忧,赶紧行礼。 ‘如此雨夜陛下怎么还赶路?’ 雍庆帝揽着皇后在榻上坐下,这才解释道。 ‘水泥的确是好东西,就是王爱卿不让在京城再建窑。 皇后在担忧什么?’ 伏皇后叹口气,起身去给雍庆帝倒热茶,然后挥挥手让所有退出宫殿。 ‘老大跟着王宁远去了丰台,下着雨他们去那干嘛?’ 雍庆帝一想,‘明天也许有折子过来! 王爱卿估计想调动丰台大营,如此大的雨想来是他担心河道安危。 刚接手顺天,若有纰漏!’ 说着雍庆帝一挑嘴角! 伏皇后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雍庆帝。 ‘怎么还看臣子的笑话!’ 雍庆帝顺势抓住皇后的手,‘愿意任事的臣子,朕高兴还来不及! 真出了事,正好让刑部动一动!’ 第233章 打破平衡三 伏皇后如今和张穗成了手帕交,自然向着王家。 ‘这对王爱卿的官声会不会有影响?’ 雍庆帝摇摇头,‘王持正目的明确,没入顺天府就巡查河道排水渠,心里有底。 为了府丞的位置做足了准备,应该无碍。 老二,老三呢?’ 伏皇后叹口气,‘都长大了,翅膀硬了! 老二去了顺忠亲王府里,老三留下一封信,去了兖州府!’ 说着起身从桌案上取过一封书信递给雍庆帝。 雍庆帝看完书信,脸上阴晴不定。 思索了盏茶的工夫,这才说了一句,‘朕饿了,摆膳!’ 天刚蒙蒙亮天空又飘起雨丝,果然王宁远的折子已经进了海甸行宫。 调动京营守护河道,预防水灾也属首次。 雍庆帝看着手里的折子笑着说道。 ‘你倒是一点不客气,还选上人了?’ 雍庆帝看了一眼大皇子身边的护卫。 ‘王爱卿还有何安排?’ ‘启禀陛下,昨夜王大人就召集了乡绅,连夜开始从山里向外迁移百姓。 丰台大营也连夜开始修建临时营地。 稍后会有折子呈上! 王大人已经下令顺天府、大兴、宛平两县时刻注意关注河道水位。 顺天府的物资、府衙里大夫全部清点清楚待命。 驿丞,驿卒全部回岗待命,保证马匹运力。’ 护卫悄悄看了一眼陛下低下脑袋。 ‘就这些? 大皇子不是在王爱卿身边嘛?’ 护卫喉咙一动,这才回禀道。 ‘我等已经护送殿下入了京城。’ 雍庆帝嗯了一声,护卫这才趴下身子。 ‘殿下去了僧录司!’ 雍庆帝念叨了一句僧录司,就挥手让护卫下去。 ‘好你个王宁远,朕钦点的皇家寺庙你可劲的薅是!’ 刚念叨完,顺忠亲王就扔下雨伞走了进来。 ‘行了,别装模作样了,雨势如何?’ 听到雍庆帝这么说,顺忠亲王也就不再顾忌,伸手拿起雍庆帝手边的茶杯,一口气灌了下去。 连茶杯都没放下就开口说道,‘城中还好,这两年修整排水渠总算建功。 五城兵马司已经加大了巡查力度。 顺天府也敲响警示鼓,臣弟特意去了一趟顺天府。 驿卒已经全副武装去探听消息。 听说大侄子的护卫将城中几个寺庙封了!’ 雍庆帝瞪了顺忠亲王一眼,‘王持正还真是一点不客气。 他盯上了寺庙里的香火钱和米粮。’ 顺忠亲王倒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架势。 ‘这次王宁远还不得被御史的折子给埋喽。 以前怎么没发现寺庙还有这个作用,真是见识喽!’ ‘今儿你是有闲来气朕,若是无事你就拿着虎符去王爱卿前听用!’ 顺忠亲王一听雍庆帝的话,立马一脸的正经。 ‘陛下,九边换装还按部就班? 也不知道古人是怎么想的,如此高效的方法和器械居然就这么带到地下,简直是暴殄天物。’ 雍庆帝手里把玩着调兵的虎符,一时间没有开口。 看到话题没能转转,顺忠亲王无奈的拱拱手。 ‘皇兄,凭借王持正的官声带领百姓守住河道,顶过这几日的阴雨天应该不难。 西山观星台去的最勤的就是秉公堂学子,其中还有一位在当年宫乱时挂印隐居的亓之伟。 皇兄莫要误会,观星台星象的记录他们并未抄录。 倒是漏刻文书和天气水文文章被抄录一空。 每旬的推算数据秉公堂那些孩子们也进行复算和推演。’ 雍庆帝摇摇头,叹口气。 ‘不是皇家警惕,朕倒真希望天下书院多出一些这样的人才。 工部当日提出在西山修建观星台,而且一再增加预算,朕就知道后面必有人推动。 朕本以为是夏吉,没想到是王宁远。 如今海甸义学所涉猎的科目比之当日咱们在宫里学的都杂。 这是逼着朕将改革进行下去。’ 说完就微笑着看向顺忠亲王。 顺忠亲王嘴角一抽,无奈的说道。 ‘王持正明显是冲着武将和兵部去的。 给文官定罪他们会犹豫,砍那些丘八,王持正会眨眼。 杀鸡儆猴,只是用京营开刀,皇兄!’ 雍庆帝摆摆手,手一身帷幕后走出一位宦官将一份密折放在雍庆帝手里。 ‘看看,这是正旦朝会时朕的那个小舅子送来的。 皇城司也有线报佐证!’ 顺忠亲王立马起身,双手接过折子仔细看起来。 ‘皇兄,这是一份锻体的法门,只是很巧妙。 出自哪个将门世家?’ 雍庆帝摇摇头,‘什么将门世家,出自邹县王家。’ ‘邹县王家? 难道王家学子也要参与武举之争!’ ‘朕曾经问过王爱卿,他说只有战争才是军人的磨刀石。 王家的学子是否参与武举,要看边军和京营将士的表现。’ 顺忠亲王思路有点转不过来,‘王持正居然如此好战!’ 雍庆帝呲了一声,‘好战? 这个王持正只想取土,然后裁军。 可曾记得接手军器局时朕允了他几个作坊。 从缅甸运回的铜矿,在登莱两府上岸后就被造成火炮和火枪还有铜壳子弹。 朕以为京中才是墨家大匠,没想到留在齐鲁之地的墨家人也如此大才。’ 顺忠亲王一拍手中的折子,‘这个锻体之术是配合新式火枪火炮的? 皇兄此次点兵是?’ 雍庆帝无奈的挑出几份折子,扔到书案上。 ‘兵部职方清吏司、工部屯田司、太仆寺、御马监、户部、兰州知县都上了折子。 都嫌弃山丹军马场过于狭窄,如何能培养出优秀军马。 吏部更直接,要求在山丹军马场所在地设县。’ 听雍庆帝说完,顺忠亲王立马起身走到书案后的舆图边。 六部里有三部都暗地里准备,如果只扩地百里明显太小家子气。 顺忠亲王找到祁连山,手一直向北,右划到贺兰山、阴山,一路向西直到阿尔泰山脉,在向下到天山山脉。 ‘他们不只想要军马场,更是想将漠北蒙古和西域的联系切断! 陛下,朝中文官怎么突然如此好战!’ 雍庆帝能怎么说,边军、水军、京营投入巨银总要有产出。 第234章 打破平衡四 雍庆帝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脑子里有太多的信息,大脑的疲乏感越来越重。 十余年的混乱和令出多门让国朝内野心家越来越大胆。 ‘江南世家和山西商人有合流之意。 他们在秘密培养漠北部落和关外女真部落。’ 顺忠亲王眉头一拧,‘那些蛮族? 虽然变法会影响他们的收益,可余留的富贵也是普通百姓无法比拟的。 他们为何会转而支持北方蛮族?’ 雍庆帝摇摇头,苦笑着说道。 ‘按夏爱卿的说法就是权力和利益。 蛮族入住中原一共才多少人口,为了维持统治必将启用士绅集团。 一旦江南士绅架空异族朝廷,商业、土地、财富还不是由着他们划分!’ 顺忠亲王眼睛大睁,不可置信的看着雍庆帝。 突然之间又放声大笑,笑的眼泪都从眼眶中滑落出来。 好不容易忍住,咳嗽几声,这才疑惑的说道。 ‘他们怎么会如此天真? 他们能为了荣华富贵卖国求荣,岂不知会有更无耻的人将他们的谋算告知异族。 元朝的四等人之策才过去多久,前车之鉴这些读书人难道都忘了? 这就是读书人,一个个脑子都读傻了! 陛下,北静王?’ 雍庆帝摇摇头,‘江山若真沦落至此,北静王如何选择也只在一念之间!’ 说完就陷入沉默,顺忠亲王一咬牙,拿起书案上的虎符就大步离去。 王宁远既然能想到扩地裁军必然有谋划。 没想到跟着王宁远淋了几天雨,在泥地里忙了几天,最后只得到一个字,杀! 为了部分人的荣华富贵,让异族剥削统治自己的万亿同胞,不杀难道还留着他们享受荣华富贵。 看到王宁远咬牙切齿的模样,顺忠亲王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难怪史书上每次变法都伴随着血腥,夏吉主持的变法在北方虽有抵抗但是还算温和。 原来还没到流血的时刻! 百姓们要的并不多,虽然保住他们的性命,房屋和田里的收成毁了大半。 可王宁远依然在百姓的恭送声中带着万民伞回到京城。 只是一句本官必会让大家安稳的渡过今冬,就让百姓跪下一片。 ‘亲王殿下,本官并不是邀买人心,只是尽到为官者的本份。’ 看到王宁远如此恭敬的行礼,顺忠亲王摇摇头。 ‘持正为何接任顺天府后如此小心翼翼。 怕陛下猜忌! 收成减少,府丞大人有何打算?’ 这些王宁远自然擅长,当然是大兴基建,有了足够的劳动力正好开始。 ‘京中寺庙有如此多的银子?’ 王宁远哼了一声,‘亲王殿下不会真以为本官一直忙于抗洪,别的事一点没做!’ 顺忠亲王眼睛一眯,这才回想起来。 海甸算是王宁远在背后一点一点搭建起来的。 这次抗洪海甸除了物资,所有文官胥吏役夫居然没出现几个。 连用着最顺手的海甸义学里年纪大的学子都不见身影。 ‘京城之地寺庙中的浮财虽然让人眼红,可他们手里握着的田产才是大头。’ 说完王宁远掀开车帘,‘标儿!’ 李标骑马到马车边,将皮质背包里的资料抽出来递给王宁远。 ‘让大家不用如此紧张,告诉大家今晚都到王家,王家酬谢大家! 去!’ 李标说了一声得令,一夹马腹就去通知这个好消息。 顺忠亲王疑惑的接过的资料就迫不及待的看起来。 史书上往往会漏掉一个放债大户,他们手里的财富和田产并不比一个世家掌握的少。 只是他们披上了一层仁善的外衣,还渡世人,他们连自己身上沾染的因果都渡不干净。 盛世的佛门乱世的道,佛门趁着盛世不知侵吞了多少普通民众的财富。 ‘这是皇家寺院的田产?’ 王宁远点点头,伸手指着潮湿的新墨迹。 ‘本官从修整海甸就开始探查京中的寺庙。 海甸时本官虽然狠敲了他们一笔,可他们却依然不知悔改,大肆的接受土地投献。 然后在转手佃租给农户,国家少了财税,却肥了佛门。’ ‘摊丁入亩后,夏秋两税并不高,何必多此一举呢?’ 看到佃租,顺忠亲王立马闭上嘴。 普通百姓哪怕一年多落几十个铜板也会这么干。 更何况掌握耕牛的大户还是佛门,有此便利只要不傻都知道如何选择。 借着寺庙,菩萨佛主的声名大发其财,明面上却都在鼓吹寺庙的灵验。 看到各个家庙也是如法炮制,隐匿下的田产如此之多,顺忠亲王都感觉到吃惊。 看到自己家供养的家庙也是如此,顺忠亲王猛的一下站了起来。 用力揉着脑袋,恨恨的说道。 ‘他们,他们居然打着本王的名号如此胡作非为。’ 看到每年光是给商家放债的收益就六千多贯,更是咬牙切齿。 越看越心惊,这些寺庙不止给中小商户放债,甚至已经持有不少大商家的暗股。 佛门高僧自有其流动的规律,同样也是资本流动的规律。 顺忠亲王脸色阴晴不定,诧异的盯着王宁远。 ‘你是想借大皇子的刀砍向佛门? 你们还嫌变大得罪的人不够多!’ 王宁远摇摇头,‘大殿下能把持住文选司就不错。 真以为本官带出的官员是摆设? 没能力,大皇子也压不住他们。’ ‘你不伸手?’ 王宁远切了一声,‘这话您敢给陛下说嘛! 看看如今陛下应付六部官员的窘境,难道还要殿下步陛下后尘。 教了殿下一年有余,如果连吏部都待不住,他如何能掌控万里江山。’ 顺忠亲王一愣,眯着眼睛问道。 ‘持正难道已经下了决心!’ 王宁远拿起茶杯,拧开盖子慢慢的吸着茶水。 ‘大皇子是陛下嫡长子,难道还不够名正言顺。 若不让大皇子继位,难道还要再来一个义忠亲王之乱!’ ‘王持正你!’ 话一出口,顺忠亲王立马左右看看,甚至还掀起车帘瞧瞧。 松了一口长气后,这才小声的说道。 ‘皇上和太子自古就是对立的! 你怎可如此鲁莽!’ 第235章 打破平衡五 王宁远上下打量着顺忠亲王,直到看的他心里发毛。 “有何不妥之处?” 王宁远撇撇嘴,“亲王殿下远少了持正二次进京时的洒脱!” 顺忠亲王自从接过资料心就七上八下的。 “陛下龙威日隆,连你都如此谨慎,当本王是个棒槌嘛! 陛下如今年轻体盛,过早立太子有何好处?” “好处多了,能培养一个合格的帝王。 能对国朝有更清晰的了解,对未来有一个清晰的定位。 能早日培养自己的班底!” 没想到王宁远今日居然如此胆大,更是越说越露骨。 “持正难道忘了唐太宗之子的宫变!” 只是听到王宁远的回答,顺忠亲王立马跳下马车赶紧离开。 “如今太上皇和陛下的相处模式挺好。 只要太上皇不作妖,国朝只会更鼎盛。” 听完,顺忠亲王连犹豫都没有就跳下马车。 盏茶的工夫,顺忠亲王又骑在马上将头伸进马车。 “做如此想的六部中占几成?” 王宁远眉头一皱,摇摇头。 “本官位卑,如何能知道朝中大人如何想。” 顺忠亲王咬牙问道,“夏吉、于成、姚夔?” 王宁远连一个眼神都没给,顺忠亲王一甩车帘再次传来远去的马蹄声。 如此三番,这才脱离了队伍。 海甸行宫中,雍庆帝一边看着奏折,一边听京营统领徒闻的回禀。 顺忠亲王进来,雍庆帝也是随意指指椅子,示意他坐。 回禀完殿里一片安静,雍庆帝却拧眉看着双眼无神的顺忠亲王。 问了两次,顺忠亲王这才回过神。 “王爱卿如此果决,连圣旨都未请就砍了六十多个脑袋! 你就没出言相劝?” 顺忠亲王摇摇头,“若是连坐,恐怕掉脑袋的更多! 王持正砍的脑袋多,给的奖励更是丰厚! 跳河拦坝的将士每人百两银子,其子女更是能入禀公堂入学。 这是许了他们两代富贵! 贪生怕死、私藏财货、调戏民女,他们脑袋掉的不冤! 徒将军可曾收到王持正的问责文书? 两军都督府和兵部如今正在头疼!” 徒问也只是认了一个御下不严,至于军中物资不齐那是兵部和都督府的责任。 “户部核准,工部也已经生产拨付,还是朕准的,为何还未入京营?” 这话谁敢接,兵部有自己的算盘,都督府各个都哭穷。 是答应拨付,等等能如何,又不是战时。 有些问题摆在皇帝面前也无可奈何。 雍庆帝摆摆手,“移驻蓟镇的军将尽快拿出章程。 京营中的轻骑重骑也加紧整编,准备随时西进。” 徒闻听完,忍不住扭头看看顺忠亲王,眼里全是求助。 原则上京营是不能轻动,一旦京城有危,那就是山崩地裂。 皇帝有皇帝的骄傲,京营是天下精锐之师,可到底是不是精锐,到底要在战场检验一圈。 宋朝汴梁禁军将近十五万,加上军属有百万之众,可遇到战争如同一盘散沙。 不能怪边将一直叫苦,京营有全天下最好的待遇,却一直被称为花架子。 此时不轮番到战场经历血与火的检验,难道要等异族围城时再后悔! 顺忠亲王无奈只能亲口解释。 “军中到底只认战功和战力! 边军将士已然沸反盈天,过去京营只在营房、伙食、军饷中占优。 如今却不同,无论是装备还是军服等都超出过多。 户部每年在京营的投入有目共睹。 京城中徒将军尽可安心,王持正主理顺天府,对于城防他不会掉以轻心。” 说到蓟镇之事,顺忠亲王也只能看向雍庆帝。 “兵部侍郎廷推有结果后,朕会下旨将蓟镇兵马移驻辽东镇外。 朝廷在西北用兵,北静王一系必须将辽东所有平原尽收朝廷管辖。 既然有罗斯部落来投,朕也不吝啬,分些土地给他们耕种就是。 夷狄入华夏则华夏!” 对于朝廷在辽东镇外疯狂掺沙子,并且压缩女真、蒙古的生存空间朝廷向来不留余力。 明旨下到蓟镇,北静王就是在不乐意,也得执行。 抗旨的罪名如今北静王还担不起。 这就是大义,你们想狼狈为奸,朝廷同样可以将狼赶到关在。 空间就那么大,如何取舍全在北静王一系的一念之间。 切奶酪这种法子,秦灭六国时就没少用。 徒闻离开后,顺忠亲王走到雍庆帝书案前,一拉衣摆恭敬的跪了下去。 没有隐瞒,顺忠亲王将王宁远说的话一字不差的禀告给雍庆帝。 没有龙颜大怒,雍庆帝平静的听完,仔细的思量过后兄弟俩这才谈论起太上皇。 夕阳染红大地时,雍庆帝带着顺忠亲王在禁军的护送下快马进京。 没别的,这是又要到王家当一回不速之客。 王宁远见到陛下还能保持平静,游山玩水到达兖州运河码头的德哥儿看到岸边的人却怎么也无法保持平静。 看到三皇子咧着嘴露出的白牙,德哥儿就头疼。 阿桃几个收到德哥儿的眼神立马将德哥儿和三皇子围在中间。 德哥儿一脚踹到贾琮的屁股上。 “一会在收拾你,每次出幺蛾子都少不了你!” 贾琮倒是一脸的无所谓,揉揉屁股还对着阿桃乌雅两个嘻嘻直笑。 就是感觉德哥儿动手打的轻了,如果能再多踹两脚,私自出京这事就能糊弄过去。 “殿下出京可曾请旨?” 三皇子摸摸鼻子,德哥儿一看,得了,肯定是偷出来的。 等回京陛下不收拾自己,皇后娘娘也得出手。 “可曾留言告知皇后娘娘?” 三皇子立马点头,“留了,将详细行程留给了母后。” “殿下带了多少护卫!” 三皇子小下巴一扬,“特意挑了二十个好手,你尽管放心。 估计母后派来的护卫还有伏家的人也快到了。 哎,不是! 不就是你堂哥成亲嘛,你们王家还护不住我!” 德哥儿那个气啊,满脑子已经在想怎么在大哥成亲后将三皇子忽悠回京。 好你个薛蟠,还藏! 差点将你给忘了,德哥儿转着身子找趁手的东西,一把抢过巴特啃了一半的甜瓜,照着薛蟠就砸了过去。 薛蟠倒是机警,一下缩回自家护卫身后。 第236章 打破平衡六 贾琮薛蟠两个顶着熊猫眼进了定好的酒楼包间。 三皇子看到两人的样子也只能无奈的笑笑。 德哥儿哼了一声,“给家里的信送出去没有?” 屁股刚挨到椅子的贾琮又立马跳了起来。 “送了,特意给了银子让他们尽快送到府上。” “这事没完,回头到了邹县在收拾你们。” 看到德哥儿的眼神,薛蟠都不由打了激灵。 就是成亲至于嘛,贾琮满脑子都是一定要跟紧德哥儿。 这次出门分明是有大事,没见连一直跟在王大人身边的胥业都跟着德哥儿出京了嘛! 三皇子倒是吃的高兴异常,一个劲的赞叹鲁菜的美味。 回到安歇的客栈时,皇后娘娘派出的护卫已经到了。 虽然皇后不在跟前,可罚依然没少。 可怜的德哥儿又陪着三皇子跪了两个时辰,这种事两人自然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没办法,两人跪着还有一位皇后娘娘身边的老宦官朗诵《孝经》。 两人又被布置了新的课业,在入京之前每日默写一遍孝经,每一旬整理好送往京城。 听到新派来护卫的数量,德哥儿总算能安心。 这数量明显超出一个皇子该配置的护卫数量。 听到老宦官的话,德哥儿当仁不让的接过护卫的指挥权。 三皇子却是一脸的幽怨,一切行程只能听德哥儿的安排。 礼品等货物跟着王家在兖州的商队返回邹县,德哥儿领着三皇子一行人一头扎进尼山。 乱世时山东的响马出名,虽然如今国朝上下大体安稳,可齐鲁大地上依然有部分战力强悍的响马在活动。 特殊的山岭和丘陵也更加适合他们活动,更别说齐鲁大地上特有的东夷人基因,天生高大。 身大力不亏,加上尚武的民风,战力自然非同一般。 德哥儿将手里的望远镜递给三皇子。 “你就不能安稳会,动来动去,我不怕惊了他们!” 三皇子接过望远镜,立马将柳枝条编的草帽扣在脑袋上。 “为何你们穿的衣服本宫没有,看着就不一样,气派。 摸着也不像普通粗布,打个商量,护卫暂且不说,给本皇子来一套呗!” 嘴里没停,眼睛却紧盯着在半山腰的寨子。 三皇子都缠了两天有余,德哥儿才懒得搭理他。 这种特殊的布料太糙,若不是耐磨,德哥儿也不愿意穿。 不过庄子上的染布技艺真不错,迷彩的韵味算是展露无遗。 老宦官学着德哥儿几个匍匐着爬了过来,阿桃无奈只能让开位置。 “小祖宗哎,好好的去邹县见礼不成嘛,何必多此一举,趟这趟浑水。 给当地官府说一声,让他们处理便是,何必招惹这些土匪。” 德哥儿扭头看看满头大汗的老宦官。 ‘陈大监脚程不慢啊,这就赶上来了。 当地官府,大监可知这些人为何落草?’ 能单独被皇后娘娘派出来的宦官岂能是一般人,只是年纪大了些。 戴着柳枝帽依然遮不住他满头的银发。 “嗨,哪个大族能没有点龌龊事。 更别说屹立千年的孔家,出几个败类有什么稀奇。 夏老官倒是强硬,不还是没对曲阜的田产进行清丈。” 德哥儿不由扭头多看了两眼老宦官,敢称呼户部尚书夏吉是老官! “二十四个成年男丁,女子和孩童的数量有点不好数。 那些是他们开垦的田,不错嘛还有牛可以用。 只是德哥儿,孩童是不是太多了?” 德哥儿嗯了一声,“蟠少爷,别不吭声啊,给咱们殿下解释一下!” 薛蟠正扭头看着贾琮作画看的认真呢,突然被点名,听到问题就有点牙疼。 “应该是从哪里解救出来的孩童,是不是女童更多!” 三皇子嗯了一声,薛蟠这才解释道。 “京中人牙子不少,三皇子没接触过这个行会? 天子脚下,人牙子手里的人各种文书还算齐全。 只是越偏僻这些买卖越猖獗,标志些的女童只要一出海立马价格大涨,有些地方甚至堪比瓷器。 至于男童更是见不得光的各种邪教的首选。 这种寨子还算好的,还知道自己耕种。” 三皇子眼睛总算舍得离开望远镜。 “听你话里的意思,你还见过其它土匪窝?” 薛蟠摇摇头,“没有。 薛家在西南三省的商号倒是说过当地的山匪。 那真是无法无天,就连普通农户都不放过。” 三皇子眉毛一挑,‘西南三省? 当初黄岩黄大人和秦将军不是已经清缴过吗,还有!’ 何止是有,还不少呢! ‘总有漏网之鱼,那些大的山头,和为祸重的山匪自然是清理过。 只要朝廷稍有放松,他们做大的速度更快。’ 薛蟠心里嘀咕一句,明面上的土匪还好。 那些有钱有势的世家才是真的吃人不吐骨头。 谁家私下还不养点能干脏活的死士。 ‘德哥儿,咱们什么时候出手收拾他们?’ 薛蟠的话三皇子过耳就忘,满心就想着收拾土匪。 ‘在等等,午后最热的时候咱们就动手。 阿桃,乌鸦还没回来?’ ‘这么热的天,估计海东青也不大愿意动。 少爷放心,乌雅知道轻重,不会耽误了正事。’ 大太阳底下趴在石头上真不是什么好活动。 大家心里那股火热也在慢慢的褪去。 乌雅回来了,路已经探明。 听完乌雅的消息,三皇子不由的看向德哥儿。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山下的村子和他们有联系!” 德哥儿哼了一声,撇撇嘴。 “这有什么稀奇,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山上有这么一支人嘛,不祸祸村子,对于乡亲们来说还不定是好事呢? 刁滑的胥吏和乡绅多了,欺压一下泥腿子更是常事。” 三皇子的护卫自然是主力,也给那些眼高于顶的护卫一点警告。 万一甩不掉三皇子,到时候用起他们来才能得心应手。 德哥儿心里有数,可最终的战果却大大出乎三皇子的预料。 五十多位全副武装的护卫,除了弩连弓箭都用上,就这还伤了十多个,有两个甚至还是重伤! 护卫们在看德哥儿的眼神明显不对! 第237章 打破平衡七 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同样咬人。 德哥儿一句不要放走一人,尽量抓活的可算坑苦了护卫。 土匪见到装备精良的护卫自然知道难逃,到了搏命的时候,自然不留余力。 在尼山里转悠半个多月,一个个都黑成了煤球。 端了三个寨子,护卫们再看德哥儿的眼神总算恭敬起来。 带着最后一个寨子的活口和妇女孩童,一行人这才进了邹县。 婚期将近,大喜的日子大伯娘总算手下留情,只是轻轻责罚了一下德哥儿几个。 邹县王家大房长子王令泰成亲,接亲的也只是当地一个名声中平的书香之家。 王家崛起于堂树公,一朝大员对于当地的影响力之大,只有当地的百姓清楚。 如今王宁远大有青出于蓝的气势! 长房长孙娶当地女子,更显示出王家没有迁移进京的态度。 受益的百姓自然送上最衷心的祝福,一时之间王家老宅所在地的乡里热闹异常。 邹县王家热闹,顺天府大堂同样热门。 借着让佛门“捐银”顺天府暗中将有关佛门的田产和其它产业进行了一次摸底。 佛门自然不会束手就擒,名声显赫的大儒,朝中同僚,有身份地位的人家也用不同的方式在同王宁远交流。 在海甸的张穗娘俩更是被逼的无法出门。 每日收到的官宦人家女眷的拜帖成筐的抬出门房。 动各个寺庙的土地,也算触及他们的逆鳞,反弹也同样超出王宁远的想象。 这也让改革派的夏吉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这还是京城首善之地的佛门,若是整理整个国朝的佛门田产,那震动想想都让人头疼。 阻力如此之大,不止让王宁远心疼,同样也让改革派一时有些沉默。 在京城用强硬手段自然不合适,强硬往往伴随着暴力。 遇大事要心静,王宁远索性离了府衙,回到京城的宅子里饮茶纳凉。 茶香在口齿中流转,韩彬难得的感叹一句。 “还得是家乡的绿茶,饮之让人心宽。 东家,既然没法一口拿下,您那套切香肠的定计也不错。” 亓师的眼神也离开手里的茶杯。 “自古变法能成者寥寥无几,大人虽然准备充足,可在海甸是试探佛门毕竟没有触及其根本。 自佛教进华夏大地,无论帝王是否崇佛,信奉佛教者有增无减。 假借佛教做乱者更是多不胜数。 动佛教田产无异于灭佛,最近一次由帝王主持的灭佛是周世宗柴荣灭佛。 五代之乱闻之断人肠,周世宗一代明主能看不清佛教本质。 可笑有人借因果报应一说替佛门扬名,虽只是民间传说同样让人不耻。 藩镇割据,佛门侵占大量的田产、矿产、湖泊河道资源,让朝廷无钱可用。 佛门却大肆融铜铸造佛像,最让执政者不可接受的是他们无需纳税。 借着佛门特权,他们收纳逃兵、罪犯已然对当权者形成威胁。 部分州县内佛门威信比之官府更强。 无论是从财政还是释放有生人口,周世宗抑佛都无可厚非。 只是天不遂人愿,可惜了一代雄主。 砍不掉田产,那就斩断他们的商路。 入了空门还留恋俗世的钱财,真是对佛主不敬。” 王宁远无奈,只能对田产一事暂时搁置,可清查不能停。 “劳烦亓师替持正起草一份禁约和檄文。 对于顺天府内所有放债利息做出详细说明。” 韩彬一急,立马开口说道。 “东家,禁约一出您在朝堂上必会遭遇口诛笔伐。 若是朝臣群起攻之,拿春种说事?” 王宁远又是一阵头疼,再好的政策都需要人去执行。 哪怕天子脚下同样有人因为各种原因在春种时连买种子的钱都需要借贷。 这是一门牵扯到许多人利益的生意。 “他们想看本官的笑话。 人不够就加人,逼捐的银子划进课税司。 种子贷顺天府接了,有人从中作梗送去密云背土。 收拾不了达官贵人和佛门高僧,还收拾不了这些胥吏。” 韩彬一脸愁容的看着亓师,王宁远下辣手,胥吏短缺就得提前有所防备。 一声爹爹让院里的气氛立马轻松起来。 “哎哟,我的乖闺女,啥时候回来的!” 馨姐儿到了王宁远怀里,小胳膊立马搂住王宁远的脖子。 唧一口之后,这才糯糯的说道。 “刚来,娘亲正忙着收拾行李呢!” 爷俩说了一会小话,这才看到一脸愁容的秦钟。 “还无起色?” 秦钟红着眼点点头,王宁远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可是拿着本官的名帖去请的?” “京里能请的太医都请了,贾珍贾蓉更是请了太上皇身边的老太医。” 说着秦钟一下跪在王宁远面前。 “听说大人曾和秦将军聊起西南巫祝,不知可否能解姐姐病症!” 西南少数民族确实有自己的医药哲学,有些哲学在当地还好。 这些医药既然没能走出那片大山自然有乐观原因。 更何况山高路远,远水解不解近渴。 看到秦钟如此模样,王宁远却也不好说出拒绝的话。 “听说宁国府连佛道两家的祈福道场都筹备完毕?” 说起这些秦钟脸上的恼怒就一闪而过。 道场是准备了,坊间传闻是给死人做法的消息却如风般扩散。 “做法、念经、驱魔一日都没停过。” 王宁远忍不住叹口气,眼睛一扫就看到夫人的裙角。 自己这个夫人不会又被秦业送来的东西给收买了。 自从入职顺天府,整日忙的脚不沾地,秦钟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求到自己面前。 能给他王家的名帖去请太医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也罢,我一会就修书一封送到秦将军处,让她尽快选两位巫祝入京。 不得大肆声张,也让贾珍管好宁国府人的嘴巴。” 巫祝,中原大地上更多的将他们称作巫术。 不入流,更多人喜欢将他们称作邪祟。 只是在史书中背了多少黑锅,王宁远也不想去统计。 王宁远刚答应,张穗就带着丫鬟,捧着文房四宝向着亭子走去。 第238章 打破平衡八 吹干墨迹,让王顺遣人将信送出,秦钟这才行了大礼急忙离开。 人家夫妻俩相处,韩彬和亓师自然不好多待。 王宁远都没开口,张穗自己就说开了。 “老爷,秦业这次送来的东西不一样!” 听的王宁远都一愣,能让自己媳妇动容的东西可不多。 “秦业也是病急乱投医,秦可卿的身体状况他做父亲的心中应该有数。 只是秦钟如此,他也不能在一边干看着。” 说着拿出一封书信递给王宁远。 “巫祝只是一个借口,秦业只求秦可卿去后能安宁,不想宁国府借着女儿的名声再胡来。” 王宁远接过信,这才知道宁国府逾越之举居然如此之多。 勋贵之家婚丧嫁娶都是有礼制的。 一般勋贵人家录入礼部名单的主人去世是没有资格让吏部操办。 礼法,在这时就十分重要,更是对各种身份和祖辈对于国家贡献的奖励。 无论外界如何传播秦可卿的身份,如今沦落成一个记录部门的宗人府依旧没有出现。 没有礼部官员出面操持丧事,可礼部必有官员到场记录。 同样在礼部任职的贾政却没有出言劝告,想来两府当家人之间的隔阂已经无法弥补。 “秦可卿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张穗点点头,“前几日李纨上门说过。 如今秦可卿已经形如枯槁,连保命的药汤都需要掰开嘴硬灌。 秦业去探访过一次,回府就病倒。” 说着张穗就是一脸的嫌弃,“如今贾珍连隐瞒都懒的隐瞒。 要不先将秦钟扣下,他如今恨贾珍的眼神只要是人都能看出来。” 王宁远摇摇头,男人如果连这点控制力没有难成大器。 与其以后让秦钟祸祸德哥儿,不如让自己做恶人。 “去将钟哥儿请回来!” 听春听到王宁远的吩咐转身就走。 “还真是难为秦业,居然将宁国府筹备丧事的事打探的如此清楚。 身前名声都没保住,如今想保身后名! 难怪秦业被拿捏死!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你们看到的是红颜薄命、香消玉损。” 说着王宁远指指天,“他们看到的却是政治站队和朝廷威仪。 无论勋贵如何闹腾,势微的还是他们,勋贵们此时也需要事件表明他们的态度。 挺好,有人想借秦可卿丧事表明政治态度,关注她个人生活的反而少了。” 张穗接过抓着王宁远胡子不放的馨姐儿。 “以前只有德哥儿一个,他是男儿我反而不担心。 如今有了馨姐儿,秦可卿之事更让人心忧!” “秦业无能,咱们可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真惹咱们馨姐儿,让他们一家陪葬。” 张穗无奈的看了一眼王宁远,伸手在茶桌上点点。 “别忘了林如海!” 王宁远眼睛眯,为儿女计,是得做一番准备。 政治场、名利场没有百分之百的赢家,人心不可测! 政治人物生死以及儿女都是筹码。 “如今看来薛宝钗处世之道也不错!” 听到媳妇的话王宁远一愣,立马摇头。 “那就是个摇钱树,身份问题,馨姐儿不同。 再过几年,等馨姐儿大点交给李世叔教养几年!” 张穗一惊,将怀里的闺女搂紧两分。 “真的会到如此地步?” “伴君如伴虎,藩王勋贵集团打落,改革派就成了利益既得者。 浙党如此做派陛下都没将他们清扫一空。” 这些事更需要男人去考虑,更何况自己这个媳妇不擅长政治斗争。 “秦业到底送来了什么,连你都忍不住!” 提到这一茬张穗的眼睛明显明亮了三分。 “所有的工业发明都不是突然出现,需要各方面不断积累,不断升级。 至于西方那些强盗掠夺他人的文化结晶后整理造假自然不能算在内。 秦业这次送来了汉时的齿轮和西周时期差速器!” 王宁远眼睛一睁,再次确认道。 “就是汽车上用的差速器?” 张穗肯定的点点头,“没错就是那东西! 设计之精妙科学,工艺之精湛让人叹为观止。” “西周,用在战车上?” 张穗肯定的点点头,“除了价格过高,保养不易。 对于战车的稳定性和操控性而言简直是质的飞跃。 秦业送来的东西明显有拆解过的痕迹,只是随着马术提高,以及马镫马鞍的发明,战车退出历史舞台。” 王宁远满脑子都是拖拉机汽车,只是发动机还有燃料没这么容易。 机械有哪个男人,或者说男孩会不喜欢呢! “也许咱们太好高骛远,埋没在书海里的那些方法就能拓展发展工业。 蒸汽机不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嘛!” “你是怀疑秦业手里还有不少好东西和资料。” 张穗肯定的点点头,“如果没有利益,宁国府为何要绑住秦业。” 王宁远一下站了起来,绕了几圈,还是没有办法,直到看到去而复返的秦钟。 秦可卿出殡时的场面王宁远知道。 这不只是勋贵们的政治秀,同样也是皇家甚至朝堂需要的政治秀。 这是一个群体,不是个人,在皇家和朝廷眼里个人只需要莫须有就足够。 一个群体那就需要师出有名。 王宁远如今的身板,加上秦业手里的东西还不足以说动陛下介入这场政治秀。 没了女儿,只要有秦钟依然能够拿到秦业手里私藏的东西。 张穗抱着闺女,领着下人离开了东院。 这次的谈话,王宁远没有一丝敷衍,将所有血淋淋的内核和未来局势,以及各方的利益诉求给秦钟解释的清楚明白。 也是这会秦钟才明白自己姐姐生死居然牵扯到政治格局。 哪怕他们的父亲秦业,他这个弟弟也无法改变皇家和朝廷的态度。 真以为藩王和勋贵们私下的那些小动作上面不知! 秦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离开王家,夜晚热闹的京城也无法将秦钟从自己的世界里拉出来。 忙碌的宁国府连门房都不知去了哪,秦钟如同透明一般走到天香楼前。 虽然动作轻,可府里的下人已经开始在整理秦可卿房里的物品。 第238章 打破平衡八 吹干墨迹,让王顺遣人将信送出,秦钟这才行了大礼急忙离开。 人家夫妻俩相处,韩彬和亓师自然不好多待。 王宁远都没开口,张穗自己就说开了。 “老爷,秦业这次送来的东西不一样!” 听的王宁远都一愣,能让自己媳妇动容的东西可不多。 “秦业也是病急乱投医,秦可卿的身体状况他做父亲的心中应该有数。 只是秦钟如此,他也不能在一边干看着。” 说着拿出一封书信递给王宁远。 “巫祝只是一个借口,秦业只求秦可卿去后能安宁,不想宁国府借着女儿的名声再胡来。” 王宁远接过信,这才知道宁国府逾越之举居然如此之多。 勋贵之家婚丧嫁娶都是有礼制的。 一般勋贵人家录入礼部名单的主人去世是没有资格让吏部操办。 礼法,在这时就十分重要,更是对各种身份和祖辈对于国家贡献的奖励。 无论外界如何传播秦可卿的身份,如今沦落成一个记录部门的宗人府依旧没有出现。 没有礼部官员出面操持丧事,可礼部必有官员到场记录。 同样在礼部任职的贾政却没有出言劝告,想来两府当家人之间的隔阂已经无法弥补。 “秦可卿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张穗点点头,“前几日李纨上门说过。 如今秦可卿已经形如枯槁,连保命的药汤都需要掰开嘴硬灌。 秦业去探访过一次,回府就病倒。” 说着张穗就是一脸的嫌弃,“如今贾珍连隐瞒都懒的隐瞒。 要不先将秦钟扣下,他如今恨贾珍的眼神只要是人都能看出来。” 王宁远摇摇头,男人如果连这点控制力没有难成大器。 与其以后让秦钟祸祸德哥儿,不如让自己做恶人。 “去将钟哥儿请回来!” 听春听到王宁远的吩咐转身就走。 “还真是难为秦业,居然将宁国府筹备丧事的事打探的如此清楚。 身前名声都没保住,如今想保身后名! 难怪秦业被拿捏死!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你们看到的是红颜薄命、香消玉损。” 说着王宁远指指天,“他们看到的却是政治站队和朝廷威仪。 无论勋贵如何闹腾,势微的还是他们,勋贵们此时也需要事件表明他们的态度。 挺好,有人想借秦可卿丧事表明政治态度,关注她个人生活的反而少了。” 张穗接过抓着王宁远胡子不放的馨姐儿。 “以前只有德哥儿一个,他是男儿我反而不担心。 如今有了馨姐儿,秦可卿之事更让人心忧!” “秦业无能,咱们可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真惹咱们馨姐儿,让他们一家陪葬。” 张穗无奈的看了一眼王宁远,伸手在茶桌上点点。 “别忘了林如海!” 王宁远眼睛眯,为儿女计,是得做一番准备。 政治场、名利场没有百分之百的赢家,人心不可测! 政治人物生死以及儿女都是筹码。 “如今看来薛宝钗处世之道也不错!” 听到媳妇的话王宁远一愣,立马摇头。 “那就是个摇钱树,身份问题,馨姐儿不同。 再过几年,等馨姐儿大点交给李世叔教养几年!” 张穗一惊,将怀里的闺女搂紧两分。 “真的会到如此地步?” “伴君如伴虎,藩王勋贵集团打落,改革派就成了利益既得者。 浙党如此做派陛下都没将他们清扫一空。” 这些事更需要男人去考虑,更何况自己这个媳妇不擅长政治斗争。 “秦业到底送来了什么,连你都忍不住!” 提到这一茬张穗的眼睛明显明亮了三分。 “所有的工业发明都不是突然出现,需要各方面不断积累,不断升级。 至于西方那些强盗掠夺他人的文化结晶后整理造假自然不能算在内。 秦业这次送来了汉时的齿轮和西周时期差速器!” 王宁远眼睛一睁,再次确认道。 “就是汽车上用的差速器?” 张穗肯定的点点头,“没错就是那东西! 设计之精妙科学,工艺之精湛让人叹为观止。” “西周,用在战车上?” 张穗肯定的点点头,“除了价格过高,保养不易。 对于战车的稳定性和操控性而言简直是质的飞跃。 秦业送来的东西明显有拆解过的痕迹,只是随着马术提高,以及马镫马鞍的发明,战车退出历史舞台。” 王宁远满脑子都是拖拉机汽车,只是发动机还有燃料没这么容易。 机械有哪个男人,或者说男孩会不喜欢呢! “也许咱们太好高骛远,埋没在书海里的那些方法就能拓展发展工业。 蒸汽机不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嘛!” “你是怀疑秦业手里还有不少好东西和资料。” 张穗肯定的点点头,“如果没有利益,宁国府为何要绑住秦业。” 王宁远一下站了起来,绕了几圈,还是没有办法,直到看到去而复返的秦钟。 秦可卿出殡时的场面王宁远知道。 这不只是勋贵们的政治秀,同样也是皇家甚至朝堂需要的政治秀。 这是一个群体,不是个人,在皇家和朝廷眼里个人只需要莫须有就足够。 一个群体那就需要师出有名。 王宁远如今的身板,加上秦业手里的东西还不足以说动陛下介入这场政治秀。 没了女儿,只要有秦钟依然能够拿到秦业手里私藏的东西。 张穗抱着闺女,领着下人离开了东院。 这次的谈话,王宁远没有一丝敷衍,将所有血淋淋的内核和未来局势,以及各方的利益诉求给秦钟解释的清楚明白。 也是这会秦钟才明白自己姐姐生死居然牵扯到政治格局。 哪怕他们的父亲秦业,他这个弟弟也无法改变皇家和朝廷的态度。 真以为藩王和勋贵们私下的那些小动作上面不知! 秦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离开王家,夜晚热闹的京城也无法将秦钟从自己的世界里拉出来。 忙碌的宁国府连门房都不知去了哪,秦钟如同透明一般走到天香楼前。 虽然动作轻,可府里的下人已经开始在整理秦可卿房里的物品。 第239章 打破平衡九 宁国府一共四位主子,一位女主子正在弥留之际。 两位男主人是万事不管,一味的只知道着急,围在即将消逝的红颜床榻前打转。 如今府里所有的大小事都压在尤氏肩上。 各种事务加上来探望的人,府里越发的忙乱。 天香楼中不止有从秦家陪嫁来的精品嫁妆,还有宁国府里的上好物件。 人多眼杂,万一丢失几件,最后受数落的还得是尤氏。 借着夜色,尤氏悄悄的让仆妇们将楼中的摆设分类装好。 无论是陪葬还是入库,总比莫名其妙丢失的好。 贾珍只管开口要东西,却不知宁国府的银子已经如水一般泼了出去。 秦钟到来别人没注意到,尤氏却早就看到。 贾珍父子俩一心放在秦可卿身上,尤氏却早就发现秦钟眼里的恨意。 尤氏上前拉开秦钟,省的哪个仆妇忙乱在撞到。 “府里有老爷,钟哥儿也好好回去休息两日。 你姐姐今日气色好了不少,傍晚时分还起身在床榻前安坐了一会。 虽然嗓子沙哑,气短无力,却也特意喊来西府的凤姐儿说了盏茶的话!” 听到姐姐愿意说话,秦钟的眼睛总算恢复了一丝灵气。 没等尤氏再次开口秦钟抬起腿就往天香楼走去。 尤氏看到秦钟的身影消失在珠帘内,鄙夷、心疼、嘲讽的眼神一闪而过。 正因为楼内的这个儿媳妇自己这个夫人在东西两府下人嘴里都被踩进了泥里。 弥留之际还得要自己操心劳力的忙前忙后。 “好一个天香楼! 小心着点脚下,这都是卿儿的心爱之物,出点纰漏小心老爷的板子。” 虽然表面平静可心里却怄的厉害。 一个眼神贴身丫鬟立马过来扶住尤氏。 “先回,在这里待的胸闷!” 胸闷的何止尤氏,秦钟看到贾珍父子俩和好不容易起身的姐姐心中怒火更是要烧穿胸膛。 看到姐姐脸上那不正常的潮红色,秦钟强行压住心中怒火,从眼角到嘴角好不容易挤出一丝笑容。 瑞珠和宝珠两个只敢抬头偷看一眼秦钟,立马又低下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贾蓉一脸微笑的偏腿坐在床榻边,秦可卿浮柳般的身子靠在贾蓉胸前。 潮红的脸上,眉头紧锁轻摇着脑袋,双唇紧紧抿着,明显拒绝贾珍喂过来的调羹。 “能吃,病就能除,卿儿乖,再喝两口。 这是老太医特意留下的方子,百年老参!” 秦可卿依然不为所动,眼睛一瞟,潮红的脸上带出一丝笑容。 “弟弟!” 借着小声咳嗽两声,艰难的抬起左手。 秦钟没有犹豫,立马迎了上去。 “老爷,夫君!” 贾珍看到秦可卿眼里祈求的目光,对着秦钟笑笑,将手里的碗递给秦钟。 “趁热让你姐姐将药用了!” 秦钟接过药碗,贾珍这才拍拍秦钟的手臂,瞪了一眼贾蓉。 贾蓉哪里敢出声,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做。 “瑞珠姐姐!” 秦钟一开口,瑞珠立马过来接替贾蓉的位置。 目送着贾珍父子俩离开秦可卿的闺房,秦可卿喊了一声宝珠。 宝珠立马走出卧房,反手将房门关上,守在门外。 看到姐姐的眼神,秦钟无奈的将药碗放下。 “姐姐想吃果子,嘴里苦,心里更苦!” 秦钟立马点头,扭头看向房里的桌上。 将桌上的杏子端过来,秦钟笑着将一颗杏子喂到姐姐嘴边。 看到秦钟不再白嫩的手,秦可卿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些。 两颗杏子下肚,再次开口时声音明显清亮了许多。 既然自己处境弟弟已经知悉,秦可卿也就不再隐瞒。 就着一盘甜杏拉拉杂杂说了近半个时辰。 直到秦可卿脸上的潮红尽去,满脸的疲倦,秦钟这才在姐姐的嘱咐声里离开。 秦钟前脚刚出天香楼,贾珍立马迈步进了楼内。 贾蓉上前拉住秦钟,“卿儿可曾用了药?” 秦钟摇摇头,瞥了一眼贾蓉的脸,立马目光低垂。 “不曾用药,吃了些甜杏,精神好了很多! 说是感到疲乏想好好睡一觉,不想人打扰。” 贾蓉脸上的担忧立马少了几分。 “喜欢吃甜杏,甜杏好!” 说着就立马张口喊赖二! 刚两声,贾珍就从珠帘里走出来。 双眼怒视着贾蓉,脸上的肌肉抖动,压着声音骂道。 “混账东西,瞎嚷嚷什么!” 贾蓉身子一抖,这才小声的辩解道。 “这不是高兴,有点忘乎所以!” 贾珍咬着牙快步走到贾蓉身边,眼神里全是埋怨。 在压抑的训斥声里秦钟悄悄的离开了宁国府。 家里还有老父在为姐姐担忧! 翌日,晨光里秦钟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将手里的长枪放到兵器架上。 望着天边的鱼肚白,努力的回忆着胥业护卫教自己时的要点。 身子也跟着扭动起来,只有将脑子里塞满武艺的动作才能将姐姐毫无求生欲望的眼神赶出脑海。 秦业等到儿子彻底收了功,这才慢步走上来。 “你姐姐好转就回王家学堂! 家里的药汤火候也不知如何,别在耽误你。” 秦钟摇摇头,“应该无碍!” 说完扶着父亲一起进了东厢房。 秦业默默的陪着儿子泡完药汤,看着儿子吃完早饭,看着儿子登上马背远去。 宁国府门子又不知躲去了哪里,秦钟拍拍马颈,大步进了宁国府。 还没进天香楼的院子就听到了哭声,秦钟心一沉,立马加快了脚步。 天香楼前丫鬟仆妇跪倒一片,秦钟的脚步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艰难的到了姐姐的卧房门口,瑞珠宝珠两个跪在门前,身子抖动着,压抑着嘴里的哭声。 看到秦钟的靴子,两人扭头一看,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滚出去,再扰了卿儿的美梦!” 听到贾珍的声音,秦钟再也忍不住,抬脚进了卧房。 看到倒地的圆凳,秦钟不由的往上看去。 珠纱灯上还挂着银白色的丝绸带。 双腿发软,好不容易挪到床榻边,无视坐在床头圆凳上瞪着门前瑞珠宝珠俩的贾珍。 只一眼就看到姐姐雪下巴上的勒痕。 第239章 打破平衡九 宁国府一共四位主子,一位女主子正在弥留之际。 两位男主人是万事不管,一味的只知道着急,围在即将消逝的红颜床榻前打转。 如今府里所有的大小事都压在尤氏肩上。 各种事务加上来探望的人,府里越发的忙乱。 天香楼中不止有从秦家陪嫁来的精品嫁妆,还有宁国府里的上好物件。 人多眼杂,万一丢失几件,最后受数落的还得是尤氏。 借着夜色,尤氏悄悄的让仆妇们将楼中的摆设分类装好。 无论是陪葬还是入库,总比莫名其妙丢失的好。 贾珍只管开口要东西,却不知宁国府的银子已经如水一般泼了出去。 秦钟到来别人没注意到,尤氏却早就看到。 贾珍父子俩一心放在秦可卿身上,尤氏却早就发现秦钟眼里的恨意。 尤氏上前拉开秦钟,省的哪个仆妇忙乱在撞到。 “府里有老爷,钟哥儿也好好回去休息两日。 你姐姐今日气色好了不少,傍晚时分还起身在床榻前安坐了一会。 虽然嗓子沙哑,气短无力,却也特意喊来西府的凤姐儿说了盏茶的话!” 听到姐姐愿意说话,秦钟的眼睛总算恢复了一丝灵气。 没等尤氏再次开口秦钟抬起腿就往天香楼走去。 尤氏看到秦钟的身影消失在珠帘内,鄙夷、心疼、嘲讽的眼神一闪而过。 正因为楼内的这个儿媳妇自己这个夫人在东西两府下人嘴里都被踩进了泥里。 弥留之际还得要自己操心劳力的忙前忙后。 “好一个天香楼! 小心着点脚下,这都是卿儿的心爱之物,出点纰漏小心老爷的板子。” 虽然表面平静可心里却怄的厉害。 一个眼神贴身丫鬟立马过来扶住尤氏。 “先回,在这里待的胸闷!” 胸闷的何止尤氏,秦钟看到贾珍父子俩和好不容易起身的姐姐心中怒火更是要烧穿胸膛。 看到姐姐脸上那不正常的潮红色,秦钟强行压住心中怒火,从眼角到嘴角好不容易挤出一丝笑容。 瑞珠和宝珠两个只敢抬头偷看一眼秦钟,立马又低下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贾蓉一脸微笑的偏腿坐在床榻边,秦可卿浮柳般的身子靠在贾蓉胸前。 潮红的脸上,眉头紧锁轻摇着脑袋,双唇紧紧抿着,明显拒绝贾珍喂过来的调羹。 “能吃,病就能除,卿儿乖,再喝两口。 这是老太医特意留下的方子,百年老参!” 秦可卿依然不为所动,眼睛一瞟,潮红的脸上带出一丝笑容。 “弟弟!” 借着小声咳嗽两声,艰难的抬起左手。 秦钟没有犹豫,立马迎了上去。 “老爷,夫君!” 贾珍看到秦可卿眼里祈求的目光,对着秦钟笑笑,将手里的碗递给秦钟。 “趁热让你姐姐将药用了!” 秦钟接过药碗,贾珍这才拍拍秦钟的手臂,瞪了一眼贾蓉。 贾蓉哪里敢出声,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做。 “瑞珠姐姐!” 秦钟一开口,瑞珠立马过来接替贾蓉的位置。 目送着贾珍父子俩离开秦可卿的闺房,秦可卿喊了一声宝珠。 宝珠立马走出卧房,反手将房门关上,守在门外。 看到姐姐的眼神,秦钟无奈的将药碗放下。 “姐姐想吃果子,嘴里苦,心里更苦!” 秦钟立马点头,扭头看向房里的桌上。 将桌上的杏子端过来,秦钟笑着将一颗杏子喂到姐姐嘴边。 看到秦钟不再白嫩的手,秦可卿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些。 两颗杏子下肚,再次开口时声音明显清亮了许多。 既然自己处境弟弟已经知悉,秦可卿也就不再隐瞒。 就着一盘甜杏拉拉杂杂说了近半个时辰。 直到秦可卿脸上的潮红尽去,满脸的疲倦,秦钟这才在姐姐的嘱咐声里离开。 秦钟前脚刚出天香楼,贾珍立马迈步进了楼内。 贾蓉上前拉住秦钟,“卿儿可曾用了药?” 秦钟摇摇头,瞥了一眼贾蓉的脸,立马目光低垂。 “不曾用药,吃了些甜杏,精神好了很多! 说是感到疲乏想好好睡一觉,不想人打扰。” 贾蓉脸上的担忧立马少了几分。 “喜欢吃甜杏,甜杏好!” 说着就立马张口喊赖二! 刚两声,贾珍就从珠帘里走出来。 双眼怒视着贾蓉,脸上的肌肉抖动,压着声音骂道。 “混账东西,瞎嚷嚷什么!” 贾蓉身子一抖,这才小声的辩解道。 “这不是高兴,有点忘乎所以!” 贾珍咬着牙快步走到贾蓉身边,眼神里全是埋怨。 在压抑的训斥声里秦钟悄悄的离开了宁国府。 家里还有老父在为姐姐担忧! 翌日,晨光里秦钟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将手里的长枪放到兵器架上。 望着天边的鱼肚白,努力的回忆着胥业护卫教自己时的要点。 身子也跟着扭动起来,只有将脑子里塞满武艺的动作才能将姐姐毫无求生欲望的眼神赶出脑海。 秦业等到儿子彻底收了功,这才慢步走上来。 “你姐姐好转就回王家学堂! 家里的药汤火候也不知如何,别在耽误你。” 秦钟摇摇头,“应该无碍!” 说完扶着父亲一起进了东厢房。 秦业默默的陪着儿子泡完药汤,看着儿子吃完早饭,看着儿子登上马背远去。 宁国府门子又不知躲去了哪里,秦钟拍拍马颈,大步进了宁国府。 还没进天香楼的院子就听到了哭声,秦钟心一沉,立马加快了脚步。 天香楼前丫鬟仆妇跪倒一片,秦钟的脚步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艰难的到了姐姐的卧房门口,瑞珠宝珠两个跪在门前,身子抖动着,压抑着嘴里的哭声。 看到秦钟的靴子,两人扭头一看,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滚出去,再扰了卿儿的美梦!” 听到贾珍的声音,秦钟再也忍不住,抬脚进了卧房。 看到倒地的圆凳,秦钟不由的往上看去。 珠纱灯上还挂着银白色的丝绸带。 双腿发软,好不容易挪到床榻边,无视坐在床头圆凳上瞪着门前瑞珠宝珠俩的贾珍。 只一眼就看到姐姐雪下巴上的勒痕。 第240章 打破平衡十 自责、内疚、欺骗、无助一时都涌上心头。 秦钟抬起脚一脚将捧着秦可卿左手呜咽的贾蓉踹开。 扑在姐姐的腹部,如同儿时同姐姐玩闹一般。 在一声一声低唤着姐姐,只是再也没有了回应。 秦可卿丧信让人许多人措手不及,昨儿下午不是才传出好转的信嘛! 这才一夜,怎么突然就死了。 贾珍父子俩被秦钟赶出卧房,秦钟双眼通红的盯着跪在房中的瑞珠宝珠俩。 “少爷,是奶奶一心求死! 只求一死得以解脱!” 秦钟扭头看看姐姐苍白冰冷的脸庞。 是啊,自从知道姐姐的处境,秦家一家三口谁又不是在被折磨。 通红的眼睛,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容。 最后一次轻轻抚摸着姐姐的脸庞,拉拉薄毯将下巴遮掩住,秦钟猛的起身,迈步离开。 看着忙乱的宁国府,贾珍最终忍不住还是向西府低头。 求着贾老夫人出手帮着处理秦可卿的丧事。 自己最看重的重孙媳妇,如今香消玉殒,老夫人伤心之余更是感叹人生无常。 到底还得是和秦可卿要好的婶子王熙凤接手丧事。 冰块、香烛、麻绳、白布采买的事刚安排下去,平儿就急急寻了过来。 “没看我这忙着呢,怎么又来寻我!” 王熙凤一边摇着手里的帕子,一边不满的问平儿。 知道王熙凤又开始喝飞醋,平儿也不计较。 王熙凤整日在宁国府忙碌,平儿倒是轻巧不少。 平儿凑到王熙凤耳边,还没开口,王熙凤就先埋怨起来。 “这么热,凑那么近干嘛,不知道两府的冰都搬到天香楼了,就着还不够用。 两府里除了老祖宗和两位老爷谁还有冰用!” 平儿也没法计较,赶紧开口说道。 “今儿金陵知府贾化进京,特意知会了府上。 一起送来的还有二爷的信!” 王熙凤抬抬手,将身边的仆妇下人都赶了出去,这才问道。 “说说!” “姑老爷眼看就不行了,二爷正和苏州林家正安排姑老爷的后事。 只是王家的那个德哥儿突然出现在扬州林家。 姑老爷还几次见了王家少爷,琮哥儿也跟着到了扬州。” 王熙凤嗯了一声,“德哥儿! 那林家产业?” 平儿摇摇头,“二爷手里估计有表姑娘将来的嫁妆单子。 信是贾化送来的,他曾是表姑娘的开蒙先生,怕是他手里也有一份。” 王熙凤都觉得牙疼,忍不住起身在房里转圈。 “书香门第,如今看到绝户不也围了上来。 爷可曾提到别的!” 平儿摇摇头,表示没了。 “没有就好,只要不缺贾家那份就成。” 说着看看门外忙碌的下人,还有若有若无的法事声。 “如今两府哪里还经的起折腾。 一场丧事银子跟流水一样花出去。 一个个胃口都大了,没点好处谁还给你用心办事。” 说着烦躁的猛挥了两下帕子。 “宝钗也是,怎么就显着她了,怎么就传出来她家有樯木棺材。” 平儿心中一动,小声的解释道。 “都在传那口棺材当初是给坏事的义忠亲王准备的。 如今蓉大奶奶身份的事更是传的有鼻子有眼。 薛家如今跳出来,是不是另有所图?” “图什么,说是送宝钗选秀,也不见姨妈有动作,连装模作样的打点都没有。 如今生意倒是做的风生水起,还真是大树底下好乘凉。 如今跳出来,还想选秀进宫!” 平儿点点头,“还是惦记宝玉。 如今东府承了薛家情分,将来指定支持那个“金玉良缘”!” 王熙凤转身用食指戳了一下平儿的额头。 “真要是宝玉和宝钗成亲,以后荣国府还有咱们的立足之地嘛!” 各有各的的惆怅担忧,贾琏看着林管家带着德哥儿几个进了后宅眉头就直抽抽。 转身拎着贾琮的脖领子往衙门的侧门走。 “二哥,都是人就给弟弟留点脸面!” 到了外面,旺儿几个立马围了上来。 贾琏哪有工夫搭理他们,忍不住又问出问了几天的问题。 “德哥儿到底来找姑父干嘛,这隔一天见一次的,比见老亲和我都勤,能没有事? 你当扬州官场和盐商都是傻的!” 贾琮正对贾琏刚才拎自己的动作正不开心呢,听到问话立马嘲讽道。 “二哥您倒是用心些,少去花船上做乐两回,姑老爷的后事能不交给您操办。 光是香烛纸钱香油番帐都够您买两房小妾喽。 他们是不傻,姑老爷手里的人脉,如此多的产业没个见证那不是一笔糊涂账。 又不是只见了德哥儿,甑家人不也天天入府。” 贾琏玉面一黑,“从哪道听途说,可别败坏我的名声!” 贾琮后退一步,就这么上下仔细的打量贾琏两遍。 “道听途说,你当姑父这么多年在官场中白闯? 扬州地界上的这点事能瞒的住他。 您办的那点事,在花船上和甑家人说了啥说不定都进了姑父的耳中。 能捞到一个回姑苏车马仪仗的活想来也是看在您千里送表姑娘回扬州的苦劳。” 贾琏听了一惊,反而认可了贾琮的话。 “表姑娘将来的嫁妆府上还是少打主意。 出嫁前的出息就不少,单子可不止您手里有。” 贾琏嗯了一声,“晓得,贾雨村手里也有一份!” 贾琮切了一声,“你怎么就知道甑家,德哥儿手里没有! 姑老爷就这么一个闺女,能不安排好。” 兄弟俩在门外谈论,四周打量的目光就没少过。 林家田产浮财虽然不少,可那些却不是他们关注的。 林如海手里见不得人的账目才更致命。 德哥儿和打扮成随从的三皇子进了林如海的卧房。 林如海看到三皇子眉头一皱,一手握着帕子捂住嘴轻咳几声,一手指指圆凳。 看到三皇子毫无顾忌的同德哥儿一样坐下,不由看了一眼管家。 直到管家摇头,林如海这才挥挥手示意他出去。 “怎么样,可曾收到夏尚书的回信!” 一句话问完,林如海喘气的声音如同风箱一般。 只是眼睛却紧盯着安坐的两个少年! 第240章 打破平衡十 自责、内疚、欺骗、无助一时都涌上心头。 秦钟抬起脚一脚将捧着秦可卿左手呜咽的贾蓉踹开。 扑在姐姐的腹部,如同儿时同姐姐玩闹一般。 在一声一声低唤着姐姐,只是再也没有了回应。 秦可卿丧信让人许多人措手不及,昨儿下午不是才传出好转的信嘛! 这才一夜,怎么突然就死了。 贾珍父子俩被秦钟赶出卧房,秦钟双眼通红的盯着跪在房中的瑞珠宝珠俩。 “少爷,是奶奶一心求死! 只求一死得以解脱!” 秦钟扭头看看姐姐苍白冰冷的脸庞。 是啊,自从知道姐姐的处境,秦家一家三口谁又不是在被折磨。 通红的眼睛,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容。 最后一次轻轻抚摸着姐姐的脸庞,拉拉薄毯将下巴遮掩住,秦钟猛的起身,迈步离开。 看着忙乱的宁国府,贾珍最终忍不住还是向西府低头。 求着贾老夫人出手帮着处理秦可卿的丧事。 自己最看重的重孙媳妇,如今香消玉殒,老夫人伤心之余更是感叹人生无常。 到底还得是和秦可卿要好的婶子王熙凤接手丧事。 冰块、香烛、麻绳、白布采买的事刚安排下去,平儿就急急寻了过来。 “没看我这忙着呢,怎么又来寻我!” 王熙凤一边摇着手里的帕子,一边不满的问平儿。 知道王熙凤又开始喝飞醋,平儿也不计较。 王熙凤整日在宁国府忙碌,平儿倒是轻巧不少。 平儿凑到王熙凤耳边,还没开口,王熙凤就先埋怨起来。 “这么热,凑那么近干嘛,不知道两府的冰都搬到天香楼了,就着还不够用。 两府里除了老祖宗和两位老爷谁还有冰用!” 平儿也没法计较,赶紧开口说道。 “今儿金陵知府贾化进京,特意知会了府上。 一起送来的还有二爷的信!” 王熙凤抬抬手,将身边的仆妇下人都赶了出去,这才问道。 “说说!” “姑老爷眼看就不行了,二爷正和苏州林家正安排姑老爷的后事。 只是王家的那个德哥儿突然出现在扬州林家。 姑老爷还几次见了王家少爷,琮哥儿也跟着到了扬州。” 王熙凤嗯了一声,“德哥儿! 那林家产业?” 平儿摇摇头,“二爷手里估计有表姑娘将来的嫁妆单子。 信是贾化送来的,他曾是表姑娘的开蒙先生,怕是他手里也有一份。” 王熙凤都觉得牙疼,忍不住起身在房里转圈。 “书香门第,如今看到绝户不也围了上来。 爷可曾提到别的!” 平儿摇摇头,表示没了。 “没有就好,只要不缺贾家那份就成。” 说着看看门外忙碌的下人,还有若有若无的法事声。 “如今两府哪里还经的起折腾。 一场丧事银子跟流水一样花出去。 一个个胃口都大了,没点好处谁还给你用心办事。” 说着烦躁的猛挥了两下帕子。 “宝钗也是,怎么就显着她了,怎么就传出来她家有樯木棺材。” 平儿心中一动,小声的解释道。 “都在传那口棺材当初是给坏事的义忠亲王准备的。 如今蓉大奶奶身份的事更是传的有鼻子有眼。 薛家如今跳出来,是不是另有所图?” “图什么,说是送宝钗选秀,也不见姨妈有动作,连装模作样的打点都没有。 如今生意倒是做的风生水起,还真是大树底下好乘凉。 如今跳出来,还想选秀进宫!” 平儿点点头,“还是惦记宝玉。 如今东府承了薛家情分,将来指定支持那个“金玉良缘”!” 王熙凤转身用食指戳了一下平儿的额头。 “真要是宝玉和宝钗成亲,以后荣国府还有咱们的立足之地嘛!” 各有各的的惆怅担忧,贾琏看着林管家带着德哥儿几个进了后宅眉头就直抽抽。 转身拎着贾琮的脖领子往衙门的侧门走。 “二哥,都是人就给弟弟留点脸面!” 到了外面,旺儿几个立马围了上来。 贾琏哪有工夫搭理他们,忍不住又问出问了几天的问题。 “德哥儿到底来找姑父干嘛,这隔一天见一次的,比见老亲和我都勤,能没有事? 你当扬州官场和盐商都是傻的!” 贾琮正对贾琏刚才拎自己的动作正不开心呢,听到问话立马嘲讽道。 “二哥您倒是用心些,少去花船上做乐两回,姑老爷的后事能不交给您操办。 光是香烛纸钱香油番帐都够您买两房小妾喽。 他们是不傻,姑老爷手里的人脉,如此多的产业没个见证那不是一笔糊涂账。 又不是只见了德哥儿,甑家人不也天天入府。” 贾琏玉面一黑,“从哪道听途说,可别败坏我的名声!” 贾琮后退一步,就这么上下仔细的打量贾琏两遍。 “道听途说,你当姑父这么多年在官场中白闯? 扬州地界上的这点事能瞒的住他。 您办的那点事,在花船上和甑家人说了啥说不定都进了姑父的耳中。 能捞到一个回姑苏车马仪仗的活想来也是看在您千里送表姑娘回扬州的苦劳。” 贾琏听了一惊,反而认可了贾琮的话。 “表姑娘将来的嫁妆府上还是少打主意。 出嫁前的出息就不少,单子可不止您手里有。” 贾琏嗯了一声,“晓得,贾雨村手里也有一份!” 贾琮切了一声,“你怎么就知道甑家,德哥儿手里没有! 姑老爷就这么一个闺女,能不安排好。” 兄弟俩在门外谈论,四周打量的目光就没少过。 林家田产浮财虽然不少,可那些却不是他们关注的。 林如海手里见不得人的账目才更致命。 德哥儿和打扮成随从的三皇子进了林如海的卧房。 林如海看到三皇子眉头一皱,一手握着帕子捂住嘴轻咳几声,一手指指圆凳。 看到三皇子毫无顾忌的同德哥儿一样坐下,不由看了一眼管家。 直到管家摇头,林如海这才挥挥手示意他出去。 “怎么样,可曾收到夏尚书的回信!” 一句话问完,林如海喘气的声音如同风箱一般。 只是眼睛却紧盯着安坐的两个少年! 第241章 多事之秋 德哥儿担忧的看着好像随时都会断气的林如海。 “今早上刚收到夏爷爷的回信!” 林如海眼里的失落失望虽然转瞬即逝,可依然没有逃过德哥儿三皇子两人的眼睛。 三皇子勾起嘴角一笑。 “都是扬州盐商富家天下,无论吃喝用度都精益求精。 前两日特意去看了他们养的信鸽,的确让人大开眼界。 他们是怎么想到用乌雅传信的。” 王令德的名声林如海自然听过。 也从自己闺女嘴里听到一些王家还有王令德的行事手段。 既然能进这屋,隐隐中还透露着王令德的恭敬,林如海自然起疑。 “不知这位贵公子是?” 虽然心中有猜测,可还是想确认。 “这位是三殿下!” 德哥儿的话音刚落,林如海就剧烈的咳嗽两声。 “老爷,您可有吩咐!” 好不容易停下咳嗽,林如海立马吩咐道。 “没事,你看好外面,没有吩咐不得靠近!” 德哥儿起身上前按住挣扎着起身想下床行礼的林如海。 “只是一个皇子还没什么名分,林兰台无需多礼!” 林如海脸上的惊慌诧异如同刚入官场的小白一般如此的浅显且直白。 只是内心比表情更加震动,到底是女儿家对于皇家、王家、皇子之间的断定谬之千里。 三位嫡皇子和王宁远父子之间的关系比想象中的更加融洽。 如此场合,当着士大夫的面调侃。 德哥儿到底没有摆脱三皇子这块膏药。 甚至在去扬州前还接到御前的信。 陛下亲笔那是想多了,可陛下的私印,德哥儿绝对不会认错。 便宜行事,只是这四个字却是给三皇子的。 天下最纨绔的贵人自然有其骄傲的一面。 “林大人对于来信似乎嗤之以鼻! 扬州有乌雅传信,本皇子手里就不能有鹞鹰传书。 说起来林大人如今还真是四面楚歌,无论扬州官员还是富商都在暗地里弹冠相亲。 林大人在扬州城的名声还真是岌岌可危!” 杀人诛心,对于一位即将病死在任上的官员,居然用如此直白冷血的词语用来评价。 林如海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是毫无血色。 情绪的起伏引得林如海呼吸更不正常,德哥儿连忙拍拍林如海的手。 “三皇子此言差矣,只有庸才才不遭人嫉妒。 林兰台以身入局,梳理扬州盐政,一身才华压制的江南世家、勋贵、盐商。 更是将扬州盐税恢复至十年前的数额。 一群见利忘义的小人,人前恭敬,人后猖狂,他们的言语也配入我等之耳!” 三皇子嗯了一声,从圆凳上起来。 溜达两步,冷哼一声。 “一身才华? 扬州盐税到底有多少缺额,王令德你在户部不会不知! 欺软怕硬,沆瀣一气说的就是咱们林大人。 怎么如今知道保不住自己秦闺女想用手里的账目替她求一条生路。” 林如海本来带着怒火的眼睛,听到最后三皇子最后一句话立马消失,剩下的只有哀求。 “林家列侯累世财富当然让人垂怜,一小女子真的能护住?” 林如海听到这话眼里的后悔更甚,尤其是从女儿口中听到荣国府如今的状况更是忧心。 如果连亲外祖母都护不住黛玉,还有谁值得托付。 三皇子捏着下巴,嘴里啧啧有声。 “林兰台,贵女和荣国府那位含玉而生的公子真的已经订了婚约?” 林如海无奈的闭上眼点点头,脸上更是灰白一片。 德哥儿像刚听到这个消息一样,诧异的问道。 “既然两人已经有了婚约,那该带人前来侍奉的不该是贾宝玉嘛?” 两个小兔崽子还真是字字诛心,将林如海的脸皮扒下来踩。 如此不入流的演技自然也不入林如海的眼。 可事已至此,林如海已经在全力补救。 贾琏送黛玉来扬州,多次交谈,每次提及宝玉和黛玉的婚事更是被糊弄过去。 人走茶凉,如今林如海还没咽气,荣国府就有推掉婚事的打算。 都是官场中人,贾政做何想林如海能不知! 贾政是钱财也要,政治盟友也要。 “林兰台病魔缠身之际,还连续上书举荐贾化入兵部。 还真是不留余力。 令德,王大人有些事可能不告知你。 去岁林兰台曾多次密折入京举荐贾化出任顺天府。” 三皇子就差说其心可诛了,用手里的东西和皇家做交换。 要不是王宁远过于耀眼,也许林如海这番布局还真能成。 “单单一个贾化还护不住林家一女子?” 话都说开,林如海也就不再一味退让。 “殿下有何指教?” 林如海到底多年宦海浮沉,收敛情绪进入正式谈话。 三皇子听到林如海这么问,忍不住看了一眼德哥儿。 在林如海面前玩这种小动作,真是班门弄斧。 林如海的目光也转向德哥儿。 德哥儿尴尬的笑笑,还好心的替林如海拉拉棉被。 “单有盐商吞没盐税的证据不够。 贵府小姐有了万一,贾化最多也只会当一回饿狼撕咬荣国府。 这难道就是林兰台想看到的?” 林如海哼了一声,“甑家人也在扬州。 王家小子,如果只带着盐商的把柄,甑家或许只会隔岸观火。 全部交给你,本官怕你们走不出江南之地。” 说着还看了一眼三皇子。 话说的很明白,甑家也参与私吞盐税的事件之中。 甑家身后是谁,太上皇呗。 只要太上皇在世,有些事就不能碰,哪怕太上皇驾崩有些事同样需要遮掩。 “本皇子亲入虎穴,自然有完全准备,不劳林兰台操心。” 林如海看看三皇子又看看德哥儿。 “是徐州伏侯爷嘛? 如今巡盐师衙门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一旦有风声传出去。 这座府衙还能不能在都是未知! 怎么夏老大人没有同你讲过?” 林如海说着看向德哥儿。 三皇子听到这话也不由一个激灵。 真到了玉石俱焚的时候,那些人为了保住家小,再上演一次借助邪教煽动,乱民造反,拆掉扬州所有官府衙门。 民乱加上死无对证,一个皇子多些官员陪葬罢了。 第241章 多事之秋 德哥儿担忧的看着好像随时都会断气的林如海。 “今早上刚收到夏爷爷的回信!” 林如海眼里的失落失望虽然转瞬即逝,可依然没有逃过德哥儿三皇子两人的眼睛。 三皇子勾起嘴角一笑。 “都是扬州盐商富家天下,无论吃喝用度都精益求精。 前两日特意去看了他们养的信鸽,的确让人大开眼界。 他们是怎么想到用乌雅传信的。” 王令德的名声林如海自然听过。 也从自己闺女嘴里听到一些王家还有王令德的行事手段。 既然能进这屋,隐隐中还透露着王令德的恭敬,林如海自然起疑。 “不知这位贵公子是?” 虽然心中有猜测,可还是想确认。 “这位是三殿下!” 德哥儿的话音刚落,林如海就剧烈的咳嗽两声。 “老爷,您可有吩咐!” 好不容易停下咳嗽,林如海立马吩咐道。 “没事,你看好外面,没有吩咐不得靠近!” 德哥儿起身上前按住挣扎着起身想下床行礼的林如海。 “只是一个皇子还没什么名分,林兰台无需多礼!” 林如海脸上的惊慌诧异如同刚入官场的小白一般如此的浅显且直白。 只是内心比表情更加震动,到底是女儿家对于皇家、王家、皇子之间的断定谬之千里。 三位嫡皇子和王宁远父子之间的关系比想象中的更加融洽。 如此场合,当着士大夫的面调侃。 德哥儿到底没有摆脱三皇子这块膏药。 甚至在去扬州前还接到御前的信。 陛下亲笔那是想多了,可陛下的私印,德哥儿绝对不会认错。 便宜行事,只是这四个字却是给三皇子的。 天下最纨绔的贵人自然有其骄傲的一面。 “林大人对于来信似乎嗤之以鼻! 扬州有乌雅传信,本皇子手里就不能有鹞鹰传书。 说起来林大人如今还真是四面楚歌,无论扬州官员还是富商都在暗地里弹冠相亲。 林大人在扬州城的名声还真是岌岌可危!” 杀人诛心,对于一位即将病死在任上的官员,居然用如此直白冷血的词语用来评价。 林如海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是毫无血色。 情绪的起伏引得林如海呼吸更不正常,德哥儿连忙拍拍林如海的手。 “三皇子此言差矣,只有庸才才不遭人嫉妒。 林兰台以身入局,梳理扬州盐政,一身才华压制的江南世家、勋贵、盐商。 更是将扬州盐税恢复至十年前的数额。 一群见利忘义的小人,人前恭敬,人后猖狂,他们的言语也配入我等之耳!” 三皇子嗯了一声,从圆凳上起来。 溜达两步,冷哼一声。 “一身才华? 扬州盐税到底有多少缺额,王令德你在户部不会不知! 欺软怕硬,沆瀣一气说的就是咱们林大人。 怎么如今知道保不住自己秦闺女想用手里的账目替她求一条生路。” 林如海本来带着怒火的眼睛,听到最后三皇子最后一句话立马消失,剩下的只有哀求。 “林家列侯累世财富当然让人垂怜,一小女子真的能护住?” 林如海听到这话眼里的后悔更甚,尤其是从女儿口中听到荣国府如今的状况更是忧心。 如果连亲外祖母都护不住黛玉,还有谁值得托付。 三皇子捏着下巴,嘴里啧啧有声。 “林兰台,贵女和荣国府那位含玉而生的公子真的已经订了婚约?” 林如海无奈的闭上眼点点头,脸上更是灰白一片。 德哥儿像刚听到这个消息一样,诧异的问道。 “既然两人已经有了婚约,那该带人前来侍奉的不该是贾宝玉嘛?” 两个小兔崽子还真是字字诛心,将林如海的脸皮扒下来踩。 如此不入流的演技自然也不入林如海的眼。 可事已至此,林如海已经在全力补救。 贾琏送黛玉来扬州,多次交谈,每次提及宝玉和黛玉的婚事更是被糊弄过去。 人走茶凉,如今林如海还没咽气,荣国府就有推掉婚事的打算。 都是官场中人,贾政做何想林如海能不知! 贾政是钱财也要,政治盟友也要。 “林兰台病魔缠身之际,还连续上书举荐贾化入兵部。 还真是不留余力。 令德,王大人有些事可能不告知你。 去岁林兰台曾多次密折入京举荐贾化出任顺天府。” 三皇子就差说其心可诛了,用手里的东西和皇家做交换。 要不是王宁远过于耀眼,也许林如海这番布局还真能成。 “单单一个贾化还护不住林家一女子?” 话都说开,林如海也就不再一味退让。 “殿下有何指教?” 林如海到底多年宦海浮沉,收敛情绪进入正式谈话。 三皇子听到林如海这么问,忍不住看了一眼德哥儿。 在林如海面前玩这种小动作,真是班门弄斧。 林如海的目光也转向德哥儿。 德哥儿尴尬的笑笑,还好心的替林如海拉拉棉被。 “单有盐商吞没盐税的证据不够。 贵府小姐有了万一,贾化最多也只会当一回饿狼撕咬荣国府。 这难道就是林兰台想看到的?” 林如海哼了一声,“甑家人也在扬州。 王家小子,如果只带着盐商的把柄,甑家或许只会隔岸观火。 全部交给你,本官怕你们走不出江南之地。” 说着还看了一眼三皇子。 话说的很明白,甑家也参与私吞盐税的事件之中。 甑家身后是谁,太上皇呗。 只要太上皇在世,有些事就不能碰,哪怕太上皇驾崩有些事同样需要遮掩。 “本皇子亲入虎穴,自然有完全准备,不劳林兰台操心。” 林如海看看三皇子又看看德哥儿。 “是徐州伏侯爷嘛? 如今巡盐师衙门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一旦有风声传出去。 这座府衙还能不能在都是未知! 怎么夏老大人没有同你讲过?” 林如海说着看向德哥儿。 三皇子听到这话也不由一个激灵。 真到了玉石俱焚的时候,那些人为了保住家小,再上演一次借助邪教煽动,乱民造反,拆掉扬州所有官府衙门。 民乱加上死无对证,一个皇子多些官员陪葬罢了。 第242章 多事之秋二 看到三皇子和德哥儿脸色难看,林如海叹口气,到底忍不住再次开口。 “如果是五年前,本官自信单单凭借姑苏林氏就能护住小女。 那些勋贵、盐商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 陛下雄才伟略,居然舍得让皇子只身犯险。 王持正,不,邹县王家还是喜欢火中取栗,剑走偏锋。 如今江南情形他不会不知。 或许他更多的也只是雾里看花。” 几句话说的三皇子和德哥儿都摸不到头脑。 更别说林如海对于王家的评价还如此难以入耳。 “王家小儿不服气? 堂树公若是一直在川渝执政,他也不会这么早就驾鹤西去。 堂树公借义忠亲王之乱扬名于京城,汝父借父之名扬名科场。 若不是泰山大人,林探花也许就成了王探花!” 说着脸上还带出一丝嘲讽,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嘲讽王宁远。 “皇权争斗,党争之势越发激烈。 堂树公作为齐鲁党首,看似洁身自好,却连同李秉一同将夏吉扶植成改革中坚。 浙党、勋贵、富商更是上下其手将江南划为禁脔。 夏吉如今在拼命的抽调江南人口,陛下却毫无阻拦之意,你们可知为何?” 没有听到回答,林如海抬抬下巴,示意德哥儿将剩下的半碗参汤取来。 德哥儿伺候着将参汤让林如海喝下,林如海眼里的落寞一闪而过。 调整到一个舒服的位置,林如海这才开口。 “接任巡盐使,三年,仅仅三年本官就将扬州盐政梳理清楚。 升官发财,也是那时才知道什么列侯,什么书香门第和勋贵、盐商的奢华生活比简直屁都不是。” 看到德哥儿的表情,林如海摇摇头。 “没错,贾家女擅妒,可平日里也精益求精。” 德哥儿不得不插嘴,“精益求精,最终身体却不如田中劳碌的农妇。 文人口中的奢华明明就是娇气,更是给自己敛财找了一个好借口。 能如此快的梳理清楚扬州盐政并且在江南官场立足,荣国府的人脉同样重要对嘛!” “有人说过你很不讨喜嘛?” 德哥儿嘻嘻一笑,“不讨喜? 长辈们可是都很喜欢小的。 并不是小的言语刻薄,而是真话太伤人。 父亲就说过你做事总是瞻前顾后。 中庸之道可不是做事都留三分。” 林如海点点头,并没有反驳。 “江南繁华之地,更是鱼龙混杂。 随着和勋贵的羁绊越来越深,更多隐秘出现在本官面前。 自宋时兴起的弥勒教、白莲教也在慢慢壮大。 虽然本朝官员不似宋时官职权力那般叠床架屋。 可官员们哪个不是人精,只会自扫门前雪。 朝堂上争斗不休,地方官员自然对公务得过且过,却越发追求享乐。 民乱多了,只能用灾情糊弄朝廷中枢。” 说着看了一眼三皇子,眼里难得的露出一丝嘲讽。 “有了先例,还从中看到攫取利益的法子,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从一府一县到几府几县联合。 弥勒教和白莲教却成了勋贵世家侵占百姓的打手。 如今江南之乱就在眼前,勋贵、文臣、盐商、海商、儒释道、邪教就连海外教派都纠缠在一起。 吾能奈何! 太上皇、皇上,臣也有家小族人,臣实在无能为力。 臣愧对太上皇、皇上的嘱托。” 林如海表明的心迹,可自然求皇家保住自己的女儿。 事态到底有没有如此糜烂,三皇子和德哥儿自然无法判断。 此次南下虽然危险,两人也没打算将小命留在扬州。 没有再提账目的事,逼迫林如海也不是最优选择。 德哥儿一行刚离开巡盐使的府邸,府外的眼线就立马向自己的主家汇报。 甑家在扬州的别院里,眼线对着主位上的中年禀告道。 “二爷,今日王家小儿又入府探望了林大人。 今日交谈的时间比前日多了半个时辰。 门外有林家老管家守着,谈的何事无从得知。” 甑家二爷,闭着眼睛捋着自己漂亮的胡子。 “王家可有动静?” “有,王家有人借着给王家小儿船上送菜蔬的掩护登船了。” 听到这话,甑家二爷猛的睁开眼睛。 “为何没听到王家人提这事! 一个个心都大了,不将甑家放在眼里。 林家内宅还没有消息传出来?” 看到下人摇头,甑家二爷骂了一声废物。 “进了林家多年,一无所出就罢了,连一个病鬼都笼络不住。 薛家那个薛蟠如何?” 说起他,下人悄悄松了一口气。 “薛家少爷说王家小儿看上林家姑苏的湖泊和水田。 薛家则是看上林氏的木石买卖。” “狂妄小儿,上下嘴皮一碰就想拿走林家最大的一块。 太湖上人还是油盐不进? 白莲教和漕帮也成!” 看到下人点头,甑二爷烦躁的将挥挥手让下人离开。 自己转了两圈,这才急急出了门。 德哥儿一行出了巡盐使衙门立马登上快马奔向码头。 人马上船,船立马离开码头向着邵伯湖驶去。 刚洗漱完,阿桃就端着饭食来到德哥儿身边。 “午后船上补充食材饮水,王家探子混了上来,还发现了白莲教的探子。 皇城司的人已经跟了上去。” 阿桃嘴里说着手上忙活着。 德哥儿点点头,端起碗就吃饭。 “胥叔呢?” 阿桃指指脚下,“正带着护卫检查今日送上来的补给。” 德哥儿看了一眼三皇子,“快吃,今晚咱们有事了!” 三皇子听了面露兴奋,“阿桃去给护卫说一声,让他们准备好!” 亥时初,乌雅这才坐着小船登上在邵伯湖游弋的薛家商船。 “少爷,摸清楚了,甑家有位二爷在别院。 王家的是位管事,他们在狮子楼密会,扬州知府和两位盐商也在。” 德哥儿眉头一皱,“没有扬州卫所和扬州水军的将官到?” 乌雅摇摇头,“我离开时他们还没到。 即将宵禁,我只能先出城。” 德哥儿看了一眼三皇子,“扬州水军大营到底如何? 若是伏伯父南下必将惊动扬州水军!” 三皇子摊摊手,“父皇给了虎符,你可敢一试!” 第242章 多事之秋二 看到三皇子和德哥儿脸色难看,林如海叹口气,到底忍不住再次开口。 “如果是五年前,本官自信单单凭借姑苏林氏就能护住小女。 那些勋贵、盐商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 陛下雄才伟略,居然舍得让皇子只身犯险。 王持正,不,邹县王家还是喜欢火中取栗,剑走偏锋。 如今江南情形他不会不知。 或许他更多的也只是雾里看花。” 几句话说的三皇子和德哥儿都摸不到头脑。 更别说林如海对于王家的评价还如此难以入耳。 “王家小儿不服气? 堂树公若是一直在川渝执政,他也不会这么早就驾鹤西去。 堂树公借义忠亲王之乱扬名于京城,汝父借父之名扬名科场。 若不是泰山大人,林探花也许就成了王探花!” 说着脸上还带出一丝嘲讽,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嘲讽王宁远。 “皇权争斗,党争之势越发激烈。 堂树公作为齐鲁党首,看似洁身自好,却连同李秉一同将夏吉扶植成改革中坚。 浙党、勋贵、富商更是上下其手将江南划为禁脔。 夏吉如今在拼命的抽调江南人口,陛下却毫无阻拦之意,你们可知为何?” 没有听到回答,林如海抬抬下巴,示意德哥儿将剩下的半碗参汤取来。 德哥儿伺候着将参汤让林如海喝下,林如海眼里的落寞一闪而过。 调整到一个舒服的位置,林如海这才开口。 “接任巡盐使,三年,仅仅三年本官就将扬州盐政梳理清楚。 升官发财,也是那时才知道什么列侯,什么书香门第和勋贵、盐商的奢华生活比简直屁都不是。” 看到德哥儿的表情,林如海摇摇头。 “没错,贾家女擅妒,可平日里也精益求精。” 德哥儿不得不插嘴,“精益求精,最终身体却不如田中劳碌的农妇。 文人口中的奢华明明就是娇气,更是给自己敛财找了一个好借口。 能如此快的梳理清楚扬州盐政并且在江南官场立足,荣国府的人脉同样重要对嘛!” “有人说过你很不讨喜嘛?” 德哥儿嘻嘻一笑,“不讨喜? 长辈们可是都很喜欢小的。 并不是小的言语刻薄,而是真话太伤人。 父亲就说过你做事总是瞻前顾后。 中庸之道可不是做事都留三分。” 林如海点点头,并没有反驳。 “江南繁华之地,更是鱼龙混杂。 随着和勋贵的羁绊越来越深,更多隐秘出现在本官面前。 自宋时兴起的弥勒教、白莲教也在慢慢壮大。 虽然本朝官员不似宋时官职权力那般叠床架屋。 可官员们哪个不是人精,只会自扫门前雪。 朝堂上争斗不休,地方官员自然对公务得过且过,却越发追求享乐。 民乱多了,只能用灾情糊弄朝廷中枢。” 说着看了一眼三皇子,眼里难得的露出一丝嘲讽。 “有了先例,还从中看到攫取利益的法子,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从一府一县到几府几县联合。 弥勒教和白莲教却成了勋贵世家侵占百姓的打手。 如今江南之乱就在眼前,勋贵、文臣、盐商、海商、儒释道、邪教就连海外教派都纠缠在一起。 吾能奈何! 太上皇、皇上,臣也有家小族人,臣实在无能为力。 臣愧对太上皇、皇上的嘱托。” 林如海表明的心迹,可自然求皇家保住自己的女儿。 事态到底有没有如此糜烂,三皇子和德哥儿自然无法判断。 此次南下虽然危险,两人也没打算将小命留在扬州。 没有再提账目的事,逼迫林如海也不是最优选择。 德哥儿一行刚离开巡盐使的府邸,府外的眼线就立马向自己的主家汇报。 甑家在扬州的别院里,眼线对着主位上的中年禀告道。 “二爷,今日王家小儿又入府探望了林大人。 今日交谈的时间比前日多了半个时辰。 门外有林家老管家守着,谈的何事无从得知。” 甑家二爷,闭着眼睛捋着自己漂亮的胡子。 “王家可有动静?” “有,王家有人借着给王家小儿船上送菜蔬的掩护登船了。” 听到这话,甑家二爷猛的睁开眼睛。 “为何没听到王家人提这事! 一个个心都大了,不将甑家放在眼里。 林家内宅还没有消息传出来?” 看到下人摇头,甑家二爷骂了一声废物。 “进了林家多年,一无所出就罢了,连一个病鬼都笼络不住。 薛家那个薛蟠如何?” 说起他,下人悄悄松了一口气。 “薛家少爷说王家小儿看上林家姑苏的湖泊和水田。 薛家则是看上林氏的木石买卖。” “狂妄小儿,上下嘴皮一碰就想拿走林家最大的一块。 太湖上人还是油盐不进? 白莲教和漕帮也成!” 看到下人点头,甑二爷烦躁的将挥挥手让下人离开。 自己转了两圈,这才急急出了门。 德哥儿一行出了巡盐使衙门立马登上快马奔向码头。 人马上船,船立马离开码头向着邵伯湖驶去。 刚洗漱完,阿桃就端着饭食来到德哥儿身边。 “午后船上补充食材饮水,王家探子混了上来,还发现了白莲教的探子。 皇城司的人已经跟了上去。” 阿桃嘴里说着手上忙活着。 德哥儿点点头,端起碗就吃饭。 “胥叔呢?” 阿桃指指脚下,“正带着护卫检查今日送上来的补给。” 德哥儿看了一眼三皇子,“快吃,今晚咱们有事了!” 三皇子听了面露兴奋,“阿桃去给护卫说一声,让他们准备好!” 亥时初,乌雅这才坐着小船登上在邵伯湖游弋的薛家商船。 “少爷,摸清楚了,甑家有位二爷在别院。 王家的是位管事,他们在狮子楼密会,扬州知府和两位盐商也在。” 德哥儿眉头一皱,“没有扬州卫所和扬州水军的将官到?” 乌雅摇摇头,“我离开时他们还没到。 即将宵禁,我只能先出城。” 德哥儿看了一眼三皇子,“扬州水军大营到底如何? 若是伏伯父南下必将惊动扬州水军!” 三皇子摊摊手,“父皇给了虎符,你可敢一试!” 第243章 多事之秋三 德哥儿烦躁的绕着圈子,嘴里不停的絮叨着。 “老爸为什么遇到这种事总是游刃有余。 试,试个屁,试一下小命就没了。” 最后看了一眼三皇子阿桃等人,最后才下了决心。 老爸说江南一地的军镇不可信,锦上添花他们玩的最溜。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让太湖上的人联络人。 无论扬州盐商的私盐还是官盐都给我劫。 让扬州四镇和水军动起来。 让他们自己清理内部的邪教探子。” 刚说完,德哥儿扭头问乌雅。 “贾琮呢?” “被贾琏领走了,他上午一直在城外的一个什么教堂。 教堂里有几位自称上帝之子的洋和尚。” 三皇子咬牙说道。 “朝廷不是三令五申不许西洋人在国朝土地上建寺庙嘛? 谁这么大胆视朝廷律令如无物!” 乌雅拱拱手,“那是扬州大商温家的田产。 教堂就建在他家别院旁边。” “温家,温朝凤,有意思!” 德哥儿刚说完,乌雅就从袖子里抽出小册子递了过去。 德哥儿没急着看,拍拍接过的册子。 “暂时没工夫搭理他,抓紧时间休息,子时离船。” 月光照在邵伯湖上,灯火通明花船上琴声悦耳。 配上白雾般的月光更显花船娇俏。 远离花船,德哥儿一行人这才顺着软梯登上小船。 汇合早已等候的探子,一行人立马向着庄子奔去。 田庄外的河沟里,德哥儿和盯梢的王家学子汇合。 “辛苦了,怎么样渔民生活怎么样?” 王家学子对自己身上的鱼腥味毫不在意。 “太辛苦了,每日清早去鱼市还得交两文入场费。 都说江南富甲天下,盘剥人的手段也甲天下。 少爷,从徐州就盯着咱们的人确实进了这个庄子。 这里是白莲教扬州的聚集地错不了。 盯了七天,这里一共有青壮男女尽八十人。 每日上午无论风雨都在操练,下午都在给信众洗脑。 您不让打草惊蛇,我等就没混在信众里。 不过信众也只在前院烧香叩拜,除了教中人并无人能进后院。” 德哥儿点点头,“可曾摸清有无暗哨。” “嗯,海东青加上府里的狼狗已经确认他们的位置。 只是后面山林中的暗哨更多。” 随着信息更加明确,其它位置上盯梢的学子也汇聚过来。 突袭的主力自然是三皇子的护卫队,至于王家学子用枪在外围警戒顺便收拾漏网之鱼。 阿桃带着一队人手绕到庄后的山林。 三皇子就是在不乐意也没德哥儿生生的按在自己身边。 明暗哨清理的十分顺利,一刻钟的时间德哥儿就站在庄子百米开外。 剿匪磨合训练的效果已经非常明显。 山寨里哪里适合做机关,配上墨家的总结护卫们从容的进了前院。 刚清理完,后宅里突然传来嘶吼声。 既然已经暴露,护卫们也不再犹豫,小心的将早就准备好掺了白糖的猛火油扔进院子。 带火的弩箭射出,一瞬间庄子里立马火光冲天。 德哥儿刚到前院门口,看到这到这番场景不由的舔舔嘴唇。 破坏才是人类最原始的欲望,看着起火的房屋心里却莫名的兴奋起来。 “巴特!” 巴特如同黑影一般将德哥儿挡的严严实实。 德哥儿无奈的伸出手扒拉一下他。 “让开点,挡着我看戏了! 将铁枪给我!” 巴特噢了一声,将手里的巨斧放到脚边,一伸手将背上的包裹取下来。 一支五尺长的银枪从棉布条里抽了出来。 巴特麻利的又将一截三尺长的枪杆拧上这才递给德哥儿。 胥业看到火光映衬下德哥儿兴奋的脸庞不由出声道。 “德哥儿,东家不让你以身犯险。 再说这些人也不用您出手。” 刚说完乌雅已经提着横刀冲了出去,巴特也顾不得那么多,抓起巨斧转身跟了上去。 “胥叔,护好皇子!” 轻声嘱咐完,德哥儿托着长枪就冲了出去。 杀人放火,这种事老是听人说,还从来没有参与过。 如今有机会德哥儿怎么可能放过。 三皇子刚抬起手,肩膀就被胥业给按住。 “你们倒是烧杀抢掠,让本皇子放风,真是不够意思!” 说着一拉脖子上的黑布将口鼻遮住。 “两年内谁也不许再提吃烤肉。” 说完还干呕几声。 胥业紧紧的按住三皇子的肩膀,哪怕弯腰干呕,手依然没有离开。 和家里的小子相处那么久,他们那点小心思胥业了解的一清二楚。 “汇报少爷!” 说完,几位胥业的徒弟手里握着横刀冲了进去。 德哥儿刚将一位白莲教的教徒捅了一个对穿,兴奋的正寻找下一个目标。 教徒倒也不傻,虽然德哥儿手持长枪,动作凌厉潇洒,可身高放在那,真有人拿他当软柿子。 只是两位连徒还手持钢刀刚冲到德哥儿面前一丈,一个头颅飞起,一个捂着胸口看向一边。 乌雅真是手脚麻利,将手弩往腰上一挂,立马上去补刀。 德哥儿那个气啊,一把拉下脸上的黑布。 “你们俩个给我等着,回头再收拾你们!” 白莲教被打的措手不及,除了躺在地上的都退进中院里的正厅当中。 房内的火势也被他们控制住。 只眨眼的工夫,德哥儿身边就围住了四个人。 “何方贼子,居然敢烧我乔家庄子。” 德哥儿嘿嘿一笑,“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愣着干嘛,赶紧动手!” 话音刚落,几个拳头大的坛子扔进正厅。 只是弩箭没能点燃猛火油,教徒们举着桌面案板挡住弩箭。 “心狠手辣的小贼拿命来!” 案板刚落地,立马从缝隙里冲出几位手持亮剑钢刀的白莲教教徒。 冲的快,倒下的更快,几支弩箭立马将人射成刺猬。 “门外是水军那位都统,我家老爷每年可从未缺了水军的银子。 为何今日突然发难!” 正厅内传来洪亮的质问声,可护卫们却一直没停,弩箭从窗户、门缝中不停的往里射。 “我是谁,等你跪在我面前,你自然就知道了!” 随着正厅内起火,质问的声音总算没有那么强硬。 第243章 多事之秋三 德哥儿烦躁的绕着圈子,嘴里不停的絮叨着。 “老爸为什么遇到这种事总是游刃有余。 试,试个屁,试一下小命就没了。” 最后看了一眼三皇子阿桃等人,最后才下了决心。 老爸说江南一地的军镇不可信,锦上添花他们玩的最溜。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让太湖上的人联络人。 无论扬州盐商的私盐还是官盐都给我劫。 让扬州四镇和水军动起来。 让他们自己清理内部的邪教探子。” 刚说完,德哥儿扭头问乌雅。 “贾琮呢?” “被贾琏领走了,他上午一直在城外的一个什么教堂。 教堂里有几位自称上帝之子的洋和尚。” 三皇子咬牙说道。 “朝廷不是三令五申不许西洋人在国朝土地上建寺庙嘛? 谁这么大胆视朝廷律令如无物!” 乌雅拱拱手,“那是扬州大商温家的田产。 教堂就建在他家别院旁边。” “温家,温朝凤,有意思!” 德哥儿刚说完,乌雅就从袖子里抽出小册子递了过去。 德哥儿没急着看,拍拍接过的册子。 “暂时没工夫搭理他,抓紧时间休息,子时离船。” 月光照在邵伯湖上,灯火通明花船上琴声悦耳。 配上白雾般的月光更显花船娇俏。 远离花船,德哥儿一行人这才顺着软梯登上小船。 汇合早已等候的探子,一行人立马向着庄子奔去。 田庄外的河沟里,德哥儿和盯梢的王家学子汇合。 “辛苦了,怎么样渔民生活怎么样?” 王家学子对自己身上的鱼腥味毫不在意。 “太辛苦了,每日清早去鱼市还得交两文入场费。 都说江南富甲天下,盘剥人的手段也甲天下。 少爷,从徐州就盯着咱们的人确实进了这个庄子。 这里是白莲教扬州的聚集地错不了。 盯了七天,这里一共有青壮男女尽八十人。 每日上午无论风雨都在操练,下午都在给信众洗脑。 您不让打草惊蛇,我等就没混在信众里。 不过信众也只在前院烧香叩拜,除了教中人并无人能进后院。” 德哥儿点点头,“可曾摸清有无暗哨。” “嗯,海东青加上府里的狼狗已经确认他们的位置。 只是后面山林中的暗哨更多。” 随着信息更加明确,其它位置上盯梢的学子也汇聚过来。 突袭的主力自然是三皇子的护卫队,至于王家学子用枪在外围警戒顺便收拾漏网之鱼。 阿桃带着一队人手绕到庄后的山林。 三皇子就是在不乐意也没德哥儿生生的按在自己身边。 明暗哨清理的十分顺利,一刻钟的时间德哥儿就站在庄子百米开外。 剿匪磨合训练的效果已经非常明显。 山寨里哪里适合做机关,配上墨家的总结护卫们从容的进了前院。 刚清理完,后宅里突然传来嘶吼声。 既然已经暴露,护卫们也不再犹豫,小心的将早就准备好掺了白糖的猛火油扔进院子。 带火的弩箭射出,一瞬间庄子里立马火光冲天。 德哥儿刚到前院门口,看到这到这番场景不由的舔舔嘴唇。 破坏才是人类最原始的欲望,看着起火的房屋心里却莫名的兴奋起来。 “巴特!” 巴特如同黑影一般将德哥儿挡的严严实实。 德哥儿无奈的伸出手扒拉一下他。 “让开点,挡着我看戏了! 将铁枪给我!” 巴特噢了一声,将手里的巨斧放到脚边,一伸手将背上的包裹取下来。 一支五尺长的银枪从棉布条里抽了出来。 巴特麻利的又将一截三尺长的枪杆拧上这才递给德哥儿。 胥业看到火光映衬下德哥儿兴奋的脸庞不由出声道。 “德哥儿,东家不让你以身犯险。 再说这些人也不用您出手。” 刚说完乌雅已经提着横刀冲了出去,巴特也顾不得那么多,抓起巨斧转身跟了上去。 “胥叔,护好皇子!” 轻声嘱咐完,德哥儿托着长枪就冲了出去。 杀人放火,这种事老是听人说,还从来没有参与过。 如今有机会德哥儿怎么可能放过。 三皇子刚抬起手,肩膀就被胥业给按住。 “你们倒是烧杀抢掠,让本皇子放风,真是不够意思!” 说着一拉脖子上的黑布将口鼻遮住。 “两年内谁也不许再提吃烤肉。” 说完还干呕几声。 胥业紧紧的按住三皇子的肩膀,哪怕弯腰干呕,手依然没有离开。 和家里的小子相处那么久,他们那点小心思胥业了解的一清二楚。 “汇报少爷!” 说完,几位胥业的徒弟手里握着横刀冲了进去。 德哥儿刚将一位白莲教的教徒捅了一个对穿,兴奋的正寻找下一个目标。 教徒倒也不傻,虽然德哥儿手持长枪,动作凌厉潇洒,可身高放在那,真有人拿他当软柿子。 只是两位连徒还手持钢刀刚冲到德哥儿面前一丈,一个头颅飞起,一个捂着胸口看向一边。 乌雅真是手脚麻利,将手弩往腰上一挂,立马上去补刀。 德哥儿那个气啊,一把拉下脸上的黑布。 “你们俩个给我等着,回头再收拾你们!” 白莲教被打的措手不及,除了躺在地上的都退进中院里的正厅当中。 房内的火势也被他们控制住。 只眨眼的工夫,德哥儿身边就围住了四个人。 “何方贼子,居然敢烧我乔家庄子。” 德哥儿嘿嘿一笑,“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愣着干嘛,赶紧动手!” 话音刚落,几个拳头大的坛子扔进正厅。 只是弩箭没能点燃猛火油,教徒们举着桌面案板挡住弩箭。 “心狠手辣的小贼拿命来!” 案板刚落地,立马从缝隙里冲出几位手持亮剑钢刀的白莲教教徒。 冲的快,倒下的更快,几支弩箭立马将人射成刺猬。 “门外是水军那位都统,我家老爷每年可从未缺了水军的银子。 为何今日突然发难!” 正厅内传来洪亮的质问声,可护卫们却一直没停,弩箭从窗户、门缝中不停的往里射。 “我是谁,等你跪在我面前,你自然就知道了!” 随着正厅内起火,质问的声音总算没有那么强硬。 第244章 多事之秋四 “好,只要给这些普通护院一条生路,我立马跪在军爷面前。” “护法不可,官兵不可信!” 洪亮的声音里带着愤怒。 “闭嘴!” 说话间,正厅里的火光更加明亮,烤的德哥儿都不由后退。 “少爷,桃指挥在后院发现密道,已经追了上去。” 德哥儿一愣,“让他用狼狗探路,小心别折了兄弟。” 说完看了一眼三皇子的护卫副统领。 两架巨弩盏茶的工夫就在院子里拼接好。 上好弦,鸡蛋粗细的弩箭刚放好,堵着正厅门的桌面、案板就被取下。 一位头绑青布的壮硕汉子领着十几位男女教徒空手走了出来。 看到乌黑箭头,眼睛一眯。 德哥儿一脸微笑的看着胡子都被烧了一半的汉子。 “打断手脚!” “贼子,尔敢出尔反尔!” 说着猛的一弯腰,一支钢弩就从背后射向德哥儿。 一声脆响,巴特的巨斧护在德哥身前。 同时两支弩箭也射进汉子的肩头。 巴特咕哝一句狗贼,手持巨斧撞开身前的护卫就冲了出去。 “巴特,留活口!” 汉子疼痛的叫声刚结束,右肩就传来骨裂的声音,人也一下趴在地上昏死过去。 动作没有停,投降的教众手脚被挑断,连捆绑他们的机会都不给。 德哥儿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惨叫的教众,扭头吩咐道。 “清点一下有多少贼子,顺便救治咱们的人。 那人也留给你!” 乌雅点点头,立马就开始大声安排起来。 德哥儿带着副统领快步向后院走去。 真是磨合出来了,后院里警戒的、包扎伤口的、整理所得物资的杂而不乱。 “进去多久了?” 德哥儿对着守在暗道口的护卫摆摆手问道。 “有一炷香的时间!” “整理一下装备,咱们下去支援。” 弩箭猛火油集中完毕,德哥儿刚抬腿,巴特就抢先进了暗道。 暗道比想象中的宽大,地面还铺着石板。 有随意扔下的独轮车,还有倒下的尸体。 随着深入,地面上也多了弩箭钢刀散落的金银以及木箱。 德哥儿接过护卫送来的册子,不看不知道一看后背都一层白毛汗! 这册子上的信息比户部的户籍册和耕地的鱼鳞册更加详细。 各家人口,在哪做工,什么职位,月入几何注解的一清二楚。 入了白莲教真是将全家性命全部托付,想跳出火坑难如登天。 “仔细的整理好,不要有遗漏。 可怜人也可恨,谁逼着他们走上绝路总要分说明白。” 从巨石墙面到山石墙面,明显是进了山体洞窟之中。 乌雅阿桃都不在身边,德哥儿右手掐着指诀,眼睛不时看向左手托着指南针。 “嗯!” “德少爷可是发现了什么?” 德哥儿看看在暗道里摇摆的火苗。 “找人回去通知乌雅,让他抽人在观音山布控。 快!” 副统领点点头,立马吩咐两位护卫立马照办。 总算听到打斗声,德哥儿将手里的指南针放进腰间的荷包里,伸手要过铁枪快步赶了上去。 一个足球场大小的洞窟突然出现在眼前。 看到对峙的人群,德哥儿一愣,就开始打量起洞窟。 打开的木箱中整齐的摆放着制式横刀和闪着寒光的精铁枪头。 想到这里离大运河不远,也就明白这里的重要性。 阿桃握着横刀带着十余位全副武装的护卫从石柱后走了出来。 “少爷!” 德哥儿将手里的长枪一立,巴特就立马接了过去。 “阿桃,你受伤了?” 冰冷中带着关心的话语让阿桃苦笑一下。 “没想到他们也有制式军弩,折了两位护卫。” 德哥儿仔细看看阿桃右臂上如同婴儿嘴般的伤口。 “还好只是皮外伤,没有抢到筋骨。 去包扎一下,这里交给我!” “少爷,有两位白袍僧人从洞窟暗门里逃脱。 那里有人在看守,一时之间没能找到机关。 对了,他们挟持的人是洞窟中的工匠。” 德哥儿点点头,“交给我!” 说完德哥儿就走向正在对峙的人群。 从头发胡子花白的老汉到嘴上刚长出绒毛的少年人,他们脖子上都架着刀剑。 身穿白袍的男女僧众就握着刀剑躲在他们身后。 德哥儿走到对峙的人群中间,面带微笑的问道。 “历经几朝白莲教可以说富家天下,没想到如今还是一身白色僧袍。 也不见你们救世,如此多的财富到底用于何处了呢?” “狗贼,我等是弥勒教朱王门下。 什么白莲教,末要侮辱我等。” “弥勒将生,朱王出世。 红阳劫尽,白阳当兴!” 德哥儿的嘴角直抽抽,念的倒是挺整齐。 教派还真是洗脑神器,只是你们这口号是不是也太省了,改一个字就行! 不该是弥勒将生,明王当世嘛! 什么旧秩序即将被打破,新秩序即将大兴。 德哥儿一边打量着藏头露尾的弥勒教乱匪,一边往蓄势待发的护卫群里退。 这一刻也是看到两位明显带有异族面相的弥勒教众才反应过来。 弥勒教曾经融合了摩尼教教义,同样也吸纳了他们的教众。 想想波斯人被洗脑成一个个人形杀器,德哥儿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装过头了,这不是以身犯险嘛! 德哥儿的动作果然引起僧众的注意。 “光明神出必将扫除一切黑暗。 用吾等残躯燃烧世间恶果!” 话音刚落,两位手持利剑的教徒从人群中飞奔而出,只是还没到德哥儿身边就被射成刺猬。 其中一人更是被巨斧打在胸口倒飞了出去。 退到巴特身后,德哥儿这才大声说道。 “好一个燃烧世间恶果。 如此警世名言居然出自胁迫劳苦大众身后的乱匪。 明明就是一群藏头露尾的地老鼠,还往自己脸上贴金。 什么弥勒,什么朱王,什么光明神,不伦不类!” 说着德哥儿举起右手,护卫们手持脚踏弩上前一步。 “黄口小儿,竟敢侮辱我弥勒教!” “侮辱你们又怎样,你们那个朱王不也是撇下你们自己跑路了!” 还是那个女声,“朱王高瞻远瞩,岂是你一黄口小儿能见!” 第244章 多事之秋四 “好,只要给这些普通护院一条生路,我立马跪在军爷面前。” “护法不可,官兵不可信!” 洪亮的声音里带着愤怒。 “闭嘴!” 说话间,正厅里的火光更加明亮,烤的德哥儿都不由后退。 “少爷,桃指挥在后院发现密道,已经追了上去。” 德哥儿一愣,“让他用狼狗探路,小心别折了兄弟。” 说完看了一眼三皇子的护卫副统领。 两架巨弩盏茶的工夫就在院子里拼接好。 上好弦,鸡蛋粗细的弩箭刚放好,堵着正厅门的桌面、案板就被取下。 一位头绑青布的壮硕汉子领着十几位男女教徒空手走了出来。 看到乌黑箭头,眼睛一眯。 德哥儿一脸微笑的看着胡子都被烧了一半的汉子。 “打断手脚!” “贼子,尔敢出尔反尔!” 说着猛的一弯腰,一支钢弩就从背后射向德哥儿。 一声脆响,巴特的巨斧护在德哥身前。 同时两支弩箭也射进汉子的肩头。 巴特咕哝一句狗贼,手持巨斧撞开身前的护卫就冲了出去。 “巴特,留活口!” 汉子疼痛的叫声刚结束,右肩就传来骨裂的声音,人也一下趴在地上昏死过去。 动作没有停,投降的教众手脚被挑断,连捆绑他们的机会都不给。 德哥儿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惨叫的教众,扭头吩咐道。 “清点一下有多少贼子,顺便救治咱们的人。 那人也留给你!” 乌雅点点头,立马就开始大声安排起来。 德哥儿带着副统领快步向后院走去。 真是磨合出来了,后院里警戒的、包扎伤口的、整理所得物资的杂而不乱。 “进去多久了?” 德哥儿对着守在暗道口的护卫摆摆手问道。 “有一炷香的时间!” “整理一下装备,咱们下去支援。” 弩箭猛火油集中完毕,德哥儿刚抬腿,巴特就抢先进了暗道。 暗道比想象中的宽大,地面还铺着石板。 有随意扔下的独轮车,还有倒下的尸体。 随着深入,地面上也多了弩箭钢刀散落的金银以及木箱。 德哥儿接过护卫送来的册子,不看不知道一看后背都一层白毛汗! 这册子上的信息比户部的户籍册和耕地的鱼鳞册更加详细。 各家人口,在哪做工,什么职位,月入几何注解的一清二楚。 入了白莲教真是将全家性命全部托付,想跳出火坑难如登天。 “仔细的整理好,不要有遗漏。 可怜人也可恨,谁逼着他们走上绝路总要分说明白。” 从巨石墙面到山石墙面,明显是进了山体洞窟之中。 乌雅阿桃都不在身边,德哥儿右手掐着指诀,眼睛不时看向左手托着指南针。 “嗯!” “德少爷可是发现了什么?” 德哥儿看看在暗道里摇摆的火苗。 “找人回去通知乌雅,让他抽人在观音山布控。 快!” 副统领点点头,立马吩咐两位护卫立马照办。 总算听到打斗声,德哥儿将手里的指南针放进腰间的荷包里,伸手要过铁枪快步赶了上去。 一个足球场大小的洞窟突然出现在眼前。 看到对峙的人群,德哥儿一愣,就开始打量起洞窟。 打开的木箱中整齐的摆放着制式横刀和闪着寒光的精铁枪头。 想到这里离大运河不远,也就明白这里的重要性。 阿桃握着横刀带着十余位全副武装的护卫从石柱后走了出来。 “少爷!” 德哥儿将手里的长枪一立,巴特就立马接了过去。 “阿桃,你受伤了?” 冰冷中带着关心的话语让阿桃苦笑一下。 “没想到他们也有制式军弩,折了两位护卫。” 德哥儿仔细看看阿桃右臂上如同婴儿嘴般的伤口。 “还好只是皮外伤,没有抢到筋骨。 去包扎一下,这里交给我!” “少爷,有两位白袍僧人从洞窟暗门里逃脱。 那里有人在看守,一时之间没能找到机关。 对了,他们挟持的人是洞窟中的工匠。” 德哥儿点点头,“交给我!” 说完德哥儿就走向正在对峙的人群。 从头发胡子花白的老汉到嘴上刚长出绒毛的少年人,他们脖子上都架着刀剑。 身穿白袍的男女僧众就握着刀剑躲在他们身后。 德哥儿走到对峙的人群中间,面带微笑的问道。 “历经几朝白莲教可以说富家天下,没想到如今还是一身白色僧袍。 也不见你们救世,如此多的财富到底用于何处了呢?” “狗贼,我等是弥勒教朱王门下。 什么白莲教,末要侮辱我等。” “弥勒将生,朱王出世。 红阳劫尽,白阳当兴!” 德哥儿的嘴角直抽抽,念的倒是挺整齐。 教派还真是洗脑神器,只是你们这口号是不是也太省了,改一个字就行! 不该是弥勒将生,明王当世嘛! 什么旧秩序即将被打破,新秩序即将大兴。 德哥儿一边打量着藏头露尾的弥勒教乱匪,一边往蓄势待发的护卫群里退。 这一刻也是看到两位明显带有异族面相的弥勒教众才反应过来。 弥勒教曾经融合了摩尼教教义,同样也吸纳了他们的教众。 想想波斯人被洗脑成一个个人形杀器,德哥儿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装过头了,这不是以身犯险嘛! 德哥儿的动作果然引起僧众的注意。 “光明神出必将扫除一切黑暗。 用吾等残躯燃烧世间恶果!” 话音刚落,两位手持利剑的教徒从人群中飞奔而出,只是还没到德哥儿身边就被射成刺猬。 其中一人更是被巨斧打在胸口倒飞了出去。 退到巴特身后,德哥儿这才大声说道。 “好一个燃烧世间恶果。 如此警世名言居然出自胁迫劳苦大众身后的乱匪。 明明就是一群藏头露尾的地老鼠,还往自己脸上贴金。 什么弥勒,什么朱王,什么光明神,不伦不类!” 说着德哥儿举起右手,护卫们手持脚踏弩上前一步。 “黄口小儿,竟敢侮辱我弥勒教!” “侮辱你们又怎样,你们那个朱王不也是撇下你们自己跑路了!” 还是那个女声,“朱王高瞻远瞩,岂是你一黄口小儿能见!” 第245章 多事之秋五 德哥儿依旧右手高举,嘴里嘻嘻一笑。 “这么说撇下尔等求生的不是朱王? 我就说嘛,狼狈如丧家之犬的怎么可能是朱王。” 沉默,洞窟里除了呼吸声,安静异常。 “怎么不开口了? 不愿意谈,那就去你们口里的无间地狱去相聚! 记住做鬼也别找错对象,逼死你们的是弥勒教。 听令,下路齐射,发!” 说完德哥儿立马右手下挥。 随着弩箭的击发声,各种惨叫声充满洞窟。 “无耻小儿!” 发现官兵连工匠的性命都不顾及,教徒也只能舍命一搏。 真正面对成建制军队和面对散兵游勇全然不同,他们连搏命的机会都没有就全部倒下。 只是弥勒教徒的刚烈也超出德哥儿的意料。 哪怕最后自刎也没有一个活口。 “需要救治这些工匠嘛?” 德哥儿摆摆手,“不急,我问他们几句话! 腿上中箭也就多流些血,死不了人!” 说完德哥儿就走到一位咬牙用手撑地爬起来的老工匠身边。 老工匠虽然年纪大了,可一对粗壮的臂膀依然让人忍不住多看。 “大爷,事出警急,小子也是无奈之举!” 对于弥勒教徒老工匠眼里只有畏惧,面对德哥儿他眼里除了畏惧多了一丝愤恨。 “官匪一家,哪里还有我们百姓的一条活路。 没了弥勒教的极乐丹,我等也是生不如死。” “极乐丹?” 老工匠满头冷汗却没有再开口,粗糙有力的右手握住大腿上的弩箭,一咬牙猛的将箭拔出。 老工匠嘴里大叫着,再次躺倒在地,疼的满地打滚。 德哥儿捡起他刚拔出的箭,看着上面挂着的血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老工匠。 教徒不惜命也就罢了,这些工匠怎么也如此疯狂。 “巴特!” 巴特哎了一声,立马出现在德哥儿面前。 “将他扶起来。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巴特按着德哥儿的意思扶起老工匠,一只大手却没离开老工匠的脖颈。 “大爷,您哪里人士?” 老工匠一头冷汗,颤抖的嘴唇渐渐的失去血色。 仿佛没听到德哥儿的问话,索性闭上了双眼。 老家伙就是难忽悠,德哥儿无奈只能让人给工匠包扎。 他不愿意开口,总有人愿意开口。 “我们是泰兴县的铁匠,雍庆十年秋有人找上铺子,让我们来扬州打造器械。 他们说是扬州大商乔家,工钱丰厚不说还管吃住。 只是进了扬州就被送进这里。 军爷,今儿是哪一年?” 德哥儿一算,这一批人居然被骗来两年有余。 “只有你们这些人?” 工匠摇摇头,“我们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了一批工匠。 我们跟着学了月余,他们就被带走了。” 说着年轻工匠抬手指指刚才德哥儿询问的老工匠。 “那是我们的工头,平日里和管事走的最近的就是他。” 德哥儿指指木箱,“别说那些刀剑是你们打造的?” 年轻工匠摇摇头,“那些不是,只是他们运来此处停放的。 我们只打造部分零碎,大头哥说是钢弩的部件。” “大头,他人呢?” 年轻工匠眼里闪过一丝畏惧,身子也跟着打了一个激灵。 再次开口,语气里明显带着畏惧。 “大头哥窥破我们打造的工件,被管事的发现,被带进洞窟里牢狱中。” 德哥儿紧盯着年轻工匠的眼睛,一闪而过的愧疚自责自然没能逃过德哥儿的眼睛。 “那几日是大伙最难熬的日子,打铁的声音也无法掩盖大头求救的声音。 也是那时起才知道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吸食了极乐丹。 难怪那些老工匠神色亢奋却身体匮乏。” 德哥儿一愣,“吸食? 你确定是吸食!” 年轻工匠肯定的点点头,“大伙不会听错,就是吸食。 大头哥被关了七八日,具体几天我们也无从得知。 大头哥浑身赤裸,他是撕破自己的衣服结成绳节将自己活活搅死的。 身上到处都是抓痕,指甲里还挂着自己的血肉。 大伙看到大头的尸首时,管事这才告诉我们已经中了极乐丹的毒。 有人留意过,我们只睡两个时辰,醒来后各个生龙活虎。 发生了大头哥的事后,大伙都谨言慎行。 我也发现前来运工件的人身上带着海鱼特有的腥味。 我不会闻错,我家乡邻就有一个靠着偷偷出海打鱼才没有饿死。 更别说他们有一次赤裸着双脚来,只有长年在海船上求生才能有那么一双脚。” 极乐丹到底是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东西,将这些工匠关起来看看就知道。 弥勒教不止能走私到制式刀枪,还能私自打造钢弩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当看到如同药丸一般的极乐丹时,德哥儿的愤怒也到了顶点。 虽然德哥儿听说邪教的事不多,可用药物控制信众他也听老爸说过。 只是弥勒教居然如此奢侈,这么大面积的让人上瘾还真是怪事。 冤有头债有主,看来抓住那两个逃脱的首领才能有收获。 德哥儿带着阿桃在两人消失的地方仔细寻找一番还是一无所获。 “少爷,这个暗门会不会是只能从另外一面打开! 咱们还是别耽误时间,干脆炸开得了!” 德哥儿摇摇头,扭头看看各种设施齐全的洞窟。 “这里还真是一个好地方,留着说不定还有用! 留人看守,咱们去会会那些老秃驴!” 刚从暗道出来,就看到三皇子坐在官帽椅上,手里捧着茶正过刑讯问案的瘾呢! “德哥儿,你总算出来了,我还以为你折里面了呢!” 说着还不满的看看胥业,“一场好戏我倒成了看客!” 德哥儿一把抢过三皇子手里的茶杯。 “出来杀人放火你居然还带着香茶!” 三皇子撇撇嘴,“那些掉头的烂事本殿下可没参与。 这些茶是从庄子上搜出来的。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没?” 德哥儿将茶杯递还给三皇子。 “再来一杯! 事情有点麻烦,扬州的两大盐商都牵扯进来了,甑家、王家什么态度手段也无从得知。 给京里去信,索性让你光明正大的现身扬州怎么样?” 第245章 多事之秋五 德哥儿依旧右手高举,嘴里嘻嘻一笑。 “这么说撇下尔等求生的不是朱王? 我就说嘛,狼狈如丧家之犬的怎么可能是朱王。” 沉默,洞窟里除了呼吸声,安静异常。 “怎么不开口了? 不愿意谈,那就去你们口里的无间地狱去相聚! 记住做鬼也别找错对象,逼死你们的是弥勒教。 听令,下路齐射,发!” 说完德哥儿立马右手下挥。 随着弩箭的击发声,各种惨叫声充满洞窟。 “无耻小儿!” 发现官兵连工匠的性命都不顾及,教徒也只能舍命一搏。 真正面对成建制军队和面对散兵游勇全然不同,他们连搏命的机会都没有就全部倒下。 只是弥勒教徒的刚烈也超出德哥儿的意料。 哪怕最后自刎也没有一个活口。 “需要救治这些工匠嘛?” 德哥儿摆摆手,“不急,我问他们几句话! 腿上中箭也就多流些血,死不了人!” 说完德哥儿就走到一位咬牙用手撑地爬起来的老工匠身边。 老工匠虽然年纪大了,可一对粗壮的臂膀依然让人忍不住多看。 “大爷,事出警急,小子也是无奈之举!” 对于弥勒教徒老工匠眼里只有畏惧,面对德哥儿他眼里除了畏惧多了一丝愤恨。 “官匪一家,哪里还有我们百姓的一条活路。 没了弥勒教的极乐丹,我等也是生不如死。” “极乐丹?” 老工匠满头冷汗却没有再开口,粗糙有力的右手握住大腿上的弩箭,一咬牙猛的将箭拔出。 老工匠嘴里大叫着,再次躺倒在地,疼的满地打滚。 德哥儿捡起他刚拔出的箭,看着上面挂着的血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老工匠。 教徒不惜命也就罢了,这些工匠怎么也如此疯狂。 “巴特!” 巴特哎了一声,立马出现在德哥儿面前。 “将他扶起来。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巴特按着德哥儿的意思扶起老工匠,一只大手却没离开老工匠的脖颈。 “大爷,您哪里人士?” 老工匠一头冷汗,颤抖的嘴唇渐渐的失去血色。 仿佛没听到德哥儿的问话,索性闭上了双眼。 老家伙就是难忽悠,德哥儿无奈只能让人给工匠包扎。 他不愿意开口,总有人愿意开口。 “我们是泰兴县的铁匠,雍庆十年秋有人找上铺子,让我们来扬州打造器械。 他们说是扬州大商乔家,工钱丰厚不说还管吃住。 只是进了扬州就被送进这里。 军爷,今儿是哪一年?” 德哥儿一算,这一批人居然被骗来两年有余。 “只有你们这些人?” 工匠摇摇头,“我们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了一批工匠。 我们跟着学了月余,他们就被带走了。” 说着年轻工匠抬手指指刚才德哥儿询问的老工匠。 “那是我们的工头,平日里和管事走的最近的就是他。” 德哥儿指指木箱,“别说那些刀剑是你们打造的?” 年轻工匠摇摇头,“那些不是,只是他们运来此处停放的。 我们只打造部分零碎,大头哥说是钢弩的部件。” “大头,他人呢?” 年轻工匠眼里闪过一丝畏惧,身子也跟着打了一个激灵。 再次开口,语气里明显带着畏惧。 “大头哥窥破我们打造的工件,被管事的发现,被带进洞窟里牢狱中。” 德哥儿紧盯着年轻工匠的眼睛,一闪而过的愧疚自责自然没能逃过德哥儿的眼睛。 “那几日是大伙最难熬的日子,打铁的声音也无法掩盖大头求救的声音。 也是那时起才知道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吸食了极乐丹。 难怪那些老工匠神色亢奋却身体匮乏。” 德哥儿一愣,“吸食? 你确定是吸食!” 年轻工匠肯定的点点头,“大伙不会听错,就是吸食。 大头哥被关了七八日,具体几天我们也无从得知。 大头哥浑身赤裸,他是撕破自己的衣服结成绳节将自己活活搅死的。 身上到处都是抓痕,指甲里还挂着自己的血肉。 大伙看到大头的尸首时,管事这才告诉我们已经中了极乐丹的毒。 有人留意过,我们只睡两个时辰,醒来后各个生龙活虎。 发生了大头哥的事后,大伙都谨言慎行。 我也发现前来运工件的人身上带着海鱼特有的腥味。 我不会闻错,我家乡邻就有一个靠着偷偷出海打鱼才没有饿死。 更别说他们有一次赤裸着双脚来,只有长年在海船上求生才能有那么一双脚。” 极乐丹到底是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东西,将这些工匠关起来看看就知道。 弥勒教不止能走私到制式刀枪,还能私自打造钢弩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当看到如同药丸一般的极乐丹时,德哥儿的愤怒也到了顶点。 虽然德哥儿听说邪教的事不多,可用药物控制信众他也听老爸说过。 只是弥勒教居然如此奢侈,这么大面积的让人上瘾还真是怪事。 冤有头债有主,看来抓住那两个逃脱的首领才能有收获。 德哥儿带着阿桃在两人消失的地方仔细寻找一番还是一无所获。 “少爷,这个暗门会不会是只能从另外一面打开! 咱们还是别耽误时间,干脆炸开得了!” 德哥儿摇摇头,扭头看看各种设施齐全的洞窟。 “这里还真是一个好地方,留着说不定还有用! 留人看守,咱们去会会那些老秃驴!” 刚从暗道出来,就看到三皇子坐在官帽椅上,手里捧着茶正过刑讯问案的瘾呢! “德哥儿,你总算出来了,我还以为你折里面了呢!” 说着还不满的看看胥业,“一场好戏我倒成了看客!” 德哥儿一把抢过三皇子手里的茶杯。 “出来杀人放火你居然还带着香茶!” 三皇子撇撇嘴,“那些掉头的烂事本殿下可没参与。 这些茶是从庄子上搜出来的。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没?” 德哥儿将茶杯递还给三皇子。 “再来一杯! 事情有点麻烦,扬州的两大盐商都牵扯进来了,甑家、王家什么态度手段也无从得知。 给京里去信,索性让你光明正大的现身扬州怎么样?” 第246章 多事之秋六 三皇子听完德哥儿的话,眼中满是怀疑的围着德哥儿转了两圈。 “你这是想让本皇子在明面上当靶子。 让扬州,不,是整个江南官员投鼠忌器? 可如今有白莲教还有一些不知所谓的乱匪。 能替他们背黑锅的人可不少!” 听到三皇子嬉笑中的埋怨,德哥儿反而更相信身边这些喜爱玩闹的伙伴。 接过茶杯慢慢的喝着茶,等着三皇子装完。 “不过用皇子的身份现身扬州肯定就没机会一起搞事,你的补偿我! 干嘛这种眼神,整日里应付官员,要点补偿还不行!” 德哥儿拍拍三皇子的后背,“行了嘛,行了赶紧走,咱们还有正事!” 三皇子嘻嘻一笑,立马问道。 “什么正事,你今晚再不济还动手了,可本皇子连一丝动手的机会都没有。 别拿身份那套屁话糊弄我,你知道的在,自从出身我也是整日练武。” 看到德哥儿的眼神,三皇子语气越发不善。 “就算他们真哄着我玩,我起码得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看到德哥儿过来,阿桃将挑出的马匹牵了过来。 “少爷,已经检查过了,没问题!” 德哥儿拍拍阿桃,“将这里打理干净,天亮到观音山寺门口找我。” 说完就翻身上马,三皇子抢过一匹马就翻身上马。 “哎,怎么回事,最近对我越来越不耐烦了! 以前在京里你可没这么尊重我皇子的身份。” 德哥儿冷着一张脸,头也不回的说道。 “您可以再大声些,让沿途的人都知道您的身份!” 三皇子哼了一声,轻踢一下马腹追上德哥儿。 “观音山寺可不好闯?” 德哥儿挑眉看向三皇子等着他解释。 “观音山,你倒是入乡随俗。 此山旧称功德山,最早建于隋朝。 如今的观音山寺是经过唐宋元三朝重建才有如此规模。 功德山上最出名的该是隋炀帝选此地为行宫时建的迷楼。 正因有隋炀帝的暴君之名,此处虽然景色秀丽却被无数文人鄙薄。 江都也是扬州,隋炀帝被缢杀于此。 可他一生享乐成性,其行宫更是恢宏奢华,据说累死于江都的江南能工巧匠不计其数! 只是当初能让真仙迷途的迷楼已经不负当年之雄美!” 德哥儿嗯了一声,“不计其数? 宫中藏书也是如此记载?” 三皇子撇撇嘴,看着远处观音山的轮廓。 “是该收拾一下佛门了,扬州最高点,最佳观景处就这么被他们圈占。 如今扬州境内就观音山的观音最灵验,香火鼎盛不说,收香火钱都收的手软! 是该对不事生产的僧人收重税,这收钱的速度本皇子都眼馋。” 德哥儿哼了一声,“剩下的话不用说了,哪怕观音山寺上了皇家寺庙名录,咱们也得闯一闯。 如今佛道两家已经将大律视若无睹。 俗人除特殊节日不得入寺庙,如今已经成为摆设。 男女不到不惑之年不得出家为僧更是成了摆设。 如今佛门更是弊病丛生连白莲教这种邪教都敢庇护。” “德哥儿,扬州已经够麻烦,在挑动佛门?” 德哥儿一拉缰绳,三皇子见到也立即控马,拉着马围着德哥儿坐骑转圈。 德哥儿盯住三皇子的脸冷笑着问道。 “怎么怕了?” 三皇子脸上没了嬉闹,一脸的严肃。 “王大人想收回京中寺庙的田产却被朝堂上各方势力打压。 刚才你还忘说一条,僧道不许结交官府。 各朝各代对于佛道两家既有打压也有利用,甚至还挑起两家的争斗来相互削弱他们。 王大人突然出手却莫名的让佛道站在一起,父皇不想节外生枝。” 德哥儿突然笑了起来,‘殿下放心! 只是今夜身上杀孽过重,想去观音菩萨面前忏悔。’ 深夜访山门自然不会有好结果,哪怕是官宦人家子弟也同样被拒之门外。 听乌雅说他到的时候观音山寺一片安静,除了值守的僧人没有任何异动。 少年人有少年人无赖的法子,直接在山门外安营。 只是当三皇子看到德哥儿给京中送的信时却一脑门汗。 一口咬定观音山寺内有弥勒教乱匪。 “德哥儿不是说好不招惹佛门嘛?” 德哥儿没做解释将写好的信递给乌雅。 看着海东青振翅高飞,德哥儿一伸懒腰,一转身就这么和衣躺进营帐内毯子上。 三皇子看到德哥儿的做派咬咬牙,这才坐在德哥儿刚离开的位置上开始写信。 德哥儿一行在扬州的名声观音山寺自然也清楚。 一句佛门清静地哪怕青天白日也没让进山门。 德哥儿吃着寺里送来的斋饭,一脸笑容的听着两位跪在面前教徒的供述。 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到底是有极限,无论怎么洗脑,真面对疼痛死亡总会崩溃。 观音山寺内的僧人看到白莲教教徒,听到他们的供述后彻底明白了德哥儿的意图。 通天的大火加上半夜的厮杀声,想不惊动官府那是痴人说笑。 午时的斋饭刚用过,扬州锦衣卫百户就将德哥儿一行围住。 “王令德,王家什么时候有如此精锐的护卫。 乔家说昨夜他家山庄是被你带人屠灭,我还不信。 如今看到如此精壮的甲士,我也不得不信。 在国朝动用甲士、军弩视同造反!” 德哥儿看了一眼三皇子,眼里全是嘲讽。 三皇子却盯着面前这位脸色阴沉的百户。 “赵百户,你这是要请我们到你衙门里!” 赵百户目光从三皇子脸上划过,继续盯着手握刀柄的护卫统领。 ‘既然知道,我就不浪费口舌,请!’ 三皇子点点头,扭头看向德哥儿。 “你的计划呢,不会真的跟着他们走!” 德哥儿还没回答,锦衣卫的包围圈外传来说话声。 “赵百户,王令德铲除白莲教有功,恐怕您带不走。 让开,扬州府的地界还没有本官不能去的。” 赵百户听到扬州知府的声音,阴着脸摆摆手。 心里却开始骂乔养冲,不是说知府他已经谈妥,怎么还来插手。 第246章 多事之秋六 三皇子听完德哥儿的话,眼中满是怀疑的围着德哥儿转了两圈。 “你这是想让本皇子在明面上当靶子。 让扬州,不,是整个江南官员投鼠忌器? 可如今有白莲教还有一些不知所谓的乱匪。 能替他们背黑锅的人可不少!” 听到三皇子嬉笑中的埋怨,德哥儿反而更相信身边这些喜爱玩闹的伙伴。 接过茶杯慢慢的喝着茶,等着三皇子装完。 “不过用皇子的身份现身扬州肯定就没机会一起搞事,你的补偿我! 干嘛这种眼神,整日里应付官员,要点补偿还不行!” 德哥儿拍拍三皇子的后背,“行了嘛,行了赶紧走,咱们还有正事!” 三皇子嘻嘻一笑,立马问道。 “什么正事,你今晚再不济还动手了,可本皇子连一丝动手的机会都没有。 别拿身份那套屁话糊弄我,你知道的在,自从出身我也是整日练武。” 看到德哥儿的眼神,三皇子语气越发不善。 “就算他们真哄着我玩,我起码得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看到德哥儿过来,阿桃将挑出的马匹牵了过来。 “少爷,已经检查过了,没问题!” 德哥儿拍拍阿桃,“将这里打理干净,天亮到观音山寺门口找我。” 说完就翻身上马,三皇子抢过一匹马就翻身上马。 “哎,怎么回事,最近对我越来越不耐烦了! 以前在京里你可没这么尊重我皇子的身份。” 德哥儿冷着一张脸,头也不回的说道。 “您可以再大声些,让沿途的人都知道您的身份!” 三皇子哼了一声,轻踢一下马腹追上德哥儿。 “观音山寺可不好闯?” 德哥儿挑眉看向三皇子等着他解释。 “观音山,你倒是入乡随俗。 此山旧称功德山,最早建于隋朝。 如今的观音山寺是经过唐宋元三朝重建才有如此规模。 功德山上最出名的该是隋炀帝选此地为行宫时建的迷楼。 正因有隋炀帝的暴君之名,此处虽然景色秀丽却被无数文人鄙薄。 江都也是扬州,隋炀帝被缢杀于此。 可他一生享乐成性,其行宫更是恢宏奢华,据说累死于江都的江南能工巧匠不计其数! 只是当初能让真仙迷途的迷楼已经不负当年之雄美!” 德哥儿嗯了一声,“不计其数? 宫中藏书也是如此记载?” 三皇子撇撇嘴,看着远处观音山的轮廓。 “是该收拾一下佛门了,扬州最高点,最佳观景处就这么被他们圈占。 如今扬州境内就观音山的观音最灵验,香火鼎盛不说,收香火钱都收的手软! 是该对不事生产的僧人收重税,这收钱的速度本皇子都眼馋。” 德哥儿哼了一声,“剩下的话不用说了,哪怕观音山寺上了皇家寺庙名录,咱们也得闯一闯。 如今佛道两家已经将大律视若无睹。 俗人除特殊节日不得入寺庙,如今已经成为摆设。 男女不到不惑之年不得出家为僧更是成了摆设。 如今佛门更是弊病丛生连白莲教这种邪教都敢庇护。” “德哥儿,扬州已经够麻烦,在挑动佛门?” 德哥儿一拉缰绳,三皇子见到也立即控马,拉着马围着德哥儿坐骑转圈。 德哥儿盯住三皇子的脸冷笑着问道。 “怎么怕了?” 三皇子脸上没了嬉闹,一脸的严肃。 “王大人想收回京中寺庙的田产却被朝堂上各方势力打压。 刚才你还忘说一条,僧道不许结交官府。 各朝各代对于佛道两家既有打压也有利用,甚至还挑起两家的争斗来相互削弱他们。 王大人突然出手却莫名的让佛道站在一起,父皇不想节外生枝。” 德哥儿突然笑了起来,‘殿下放心! 只是今夜身上杀孽过重,想去观音菩萨面前忏悔。’ 深夜访山门自然不会有好结果,哪怕是官宦人家子弟也同样被拒之门外。 听乌雅说他到的时候观音山寺一片安静,除了值守的僧人没有任何异动。 少年人有少年人无赖的法子,直接在山门外安营。 只是当三皇子看到德哥儿给京中送的信时却一脑门汗。 一口咬定观音山寺内有弥勒教乱匪。 “德哥儿不是说好不招惹佛门嘛?” 德哥儿没做解释将写好的信递给乌雅。 看着海东青振翅高飞,德哥儿一伸懒腰,一转身就这么和衣躺进营帐内毯子上。 三皇子看到德哥儿的做派咬咬牙,这才坐在德哥儿刚离开的位置上开始写信。 德哥儿一行在扬州的名声观音山寺自然也清楚。 一句佛门清静地哪怕青天白日也没让进山门。 德哥儿吃着寺里送来的斋饭,一脸笑容的听着两位跪在面前教徒的供述。 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到底是有极限,无论怎么洗脑,真面对疼痛死亡总会崩溃。 观音山寺内的僧人看到白莲教教徒,听到他们的供述后彻底明白了德哥儿的意图。 通天的大火加上半夜的厮杀声,想不惊动官府那是痴人说笑。 午时的斋饭刚用过,扬州锦衣卫百户就将德哥儿一行围住。 “王令德,王家什么时候有如此精锐的护卫。 乔家说昨夜他家山庄是被你带人屠灭,我还不信。 如今看到如此精壮的甲士,我也不得不信。 在国朝动用甲士、军弩视同造反!” 德哥儿看了一眼三皇子,眼里全是嘲讽。 三皇子却盯着面前这位脸色阴沉的百户。 “赵百户,你这是要请我们到你衙门里!” 赵百户目光从三皇子脸上划过,继续盯着手握刀柄的护卫统领。 ‘既然知道,我就不浪费口舌,请!’ 三皇子点点头,扭头看向德哥儿。 “你的计划呢,不会真的跟着他们走!” 德哥儿还没回答,锦衣卫的包围圈外传来说话声。 “赵百户,王令德铲除白莲教有功,恐怕您带不走。 让开,扬州府的地界还没有本官不能去的。” 赵百户听到扬州知府的声音,阴着脸摆摆手。 心里却开始骂乔养冲,不是说知府他已经谈妥,怎么还来插手。 第247章 多事之秋七 赵百户一双三角眼盯着扬州知府脚步匆匆的走了过来。 看到安然坐在桌前的三皇子和德哥儿轻松一口气。 “赵百户,王令德突袭白莲教盘踞的山庄已经给本官报备过。 本案既然发生在本府内,本案参与人员自然都需到知府衙门。” 赵百户眼睛一眯,满眼都是询问。 “杨知府,借一步说话!” 杨知府一甩官袖,哼了一声,这才转身往外围走去。 看着杨知府和赵百户两人在那激烈的交流着,三皇子总算也有了眉目。 “你这么相信林如海? 万一他不透露我的身份,今儿咱们不是要跟着去扬州锦衣卫衙门。” 德哥儿两眼就没离开远处的杨知府和赵百户。 现在的德哥儿是无比后悔,当初老爸说唇语有用时自己怎么就没当回事呢。 还有这个杨知府这口型怎么这么奇怪。 “殿下,这个杨知府是哪里人氏?” 三皇子嗯了一声,回答的却是蹲在德哥儿身边的乌雅。 “少爷,扬州知府杨雷是福建建宁府人氏。 从扬州府府丞到扬州知府已经五年有余。” 德哥儿拍拍自己额头,福建人难怪口型奇特。 昨夜的事的确让德哥儿超脱或者说升华。 见过经历过太多的阴暗面,心里困着的野兽总是需要释放。 释放时的那种痛快和酣畅淋漓让人着迷,可事后那种血腥和各种嘶吼以及扭曲的脸庞依然在大脑里盘旋。 今早醒来睡梦中那种挣扎让德哥儿大脑如同宕机般难受。 朦朦胧胧的感觉如同大脑脱离了身体一般,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是空洞。 “德哥儿你没事,这种事你会记不住?” 三皇子到底发现了德哥儿的异常。 “果然是一丘一壑,扬州府的盐商还真是手眼通天。 乔养冲被抓住把柄,这是想灭我们的口。” 三皇子一个机灵,“德哥儿,那可是锦衣卫。 他们能不知道你的身份,灭你的口,赵百户还有活路!” “有钱能使鬼推磨,锦衣卫手段多了,更何况他们是各种好手。 干起这种事还得是武官,文官只要有退路就不会孤注一掷。” 三皇子品味了一下德哥儿的话。 “怎么听你话里的意思还夸上锦衣卫了。 林如海还真是有识人之能,他怎么就确定杨知府会保下我们!” 德哥儿再次拍拍自己的额头,声音之大连争论的两人都忍不住回头看过来。 直到德哥儿额头一片通红这才停手。 “林如海就这么一根独苗,做了这么多事就想等他走后给唯一的闺女一个好生活。 别说你皇子之身,就是我有了意外,林姑娘也别想多活。 扬州的事林如海清楚,该如何应对他更清楚。 再说了,巡盐使衙门里能没有皇城司的人? 只是扬州这池水还不后浑!” “还不够浑?” 德哥儿点点头,“你真以为勋贵世家看着盐商手里的财富不动心。 只要咱们撕开一个口子他们自己也会动手。 真后悔!” 三皇子倒是一个不错的捧哏。 “后悔什么?” 德哥儿扭头看向观音山寺再次打开的山门,咬牙回道。 “后悔没有听母亲的话,下手不够狠辣! 昨夜咱们就该强行入观音山寺,将逃脱的乱匪揪出来!” 三皇子拉拉德哥儿,“不是说好如今不是招惹佛门的时候嘛! 更何况盐商和白莲教有牵扯,你怎么就知道勋贵没有用白莲教干脏事! 万一他们都袖手旁观,制造机会让白莲教乱匪将咱们百十人都灭了呢!” 三皇子自己说完就嗒一下嘴,觉得也没意思。 有共同利益的时候他们还能心平气和的一起商议。 一旦到了重要关头哪个不是算盘打的飞起。 山路上又上来几顶轿子和大批军士,三皇子嘻嘻一笑,用肩膀撞了一下德哥儿。 “不是官轿,场面不小看来是盐商行会的人。” 说着伸手抢过乌雅手里的望远镜。 “应该是卫所的官兵,今儿总算热闹起来喽,这下你满意了!” 有官员,有锦衣卫,如今还有扬州当地的巨商到场,观音山寺内的住持就再也不能当缩头乌龟。 乔养冲一下轿子就看到正在压着声音争吵的杨知府和赵百户。 只是刚才还隔着轿子还恭维自己的卫所千户官直接无视两人向着营帐走去。 乔养冲还没开口,就看到千户官单膝跪在和王家小儿身边的少年人面前。 杨知府看到千户官的动作,哪里还有工夫搭理赵百户和一干盐商。 到底是文官,还有文人的气节。 杨知府也只是拱拱手,“臣扬州知府杨雷见过殿下。” 老子哪有不关心儿子的,明知道扬州是龙潭虎穴,雍庆帝能没有点准备。 知子莫若父,三皇子什么德行雍庆帝能不了解。 好不容易出了京城不玩后怎么可能回宫。 三皇子上下打量着千户官,“董千户,现在本皇子有调兵的权力嘛?” “回三殿下,陛下有旨殿下在扬州期间,扬州卫所有官兵任由殿下调遣!” 三皇子嘻嘻一笑,走到董千户身边,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给我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得的旨意,今日又如何来的如此及时! 噢,起来说话!” “谢殿下,卑职一月前就收到陛下旨意。 自从殿下离开徐州时,卑职就一直在暗中准备。 昨夜从邵伯湖登岸的探子也已经被卑职拿下!” 真是咬人的狗不叫,难怪这位董千户平日里这么好打发。 原来是陛下安插进扬州的人手。 杨知府想通关节后背一层冷汗,立马感觉到口舌发甘。 三皇子拍拍董千户的后背,嘴里嘻嘻笑着,绕到他身前,一伸手拔出董千户的佩刀。 挽了刀花,突然转身看着观音山寺的住持。 “本皇子听闻观音山顶能一览扬州山水,心中十分向往。 住持如何说!” 住持宝相庄严,出列念了一声佛号。 “殿下登临观音山是本寺机缘,全寺僧众自当聆听殿下禅机。” 三皇子看了一眼德哥儿,刚才还笑嘻嘻的模样立马消失不见。 “果然也是庸俗之辈!” 第247章 多事之秋七 赵百户一双三角眼盯着扬州知府脚步匆匆的走了过来。 看到安然坐在桌前的三皇子和德哥儿轻松一口气。 “赵百户,王令德突袭白莲教盘踞的山庄已经给本官报备过。 本案既然发生在本府内,本案参与人员自然都需到知府衙门。” 赵百户眼睛一眯,满眼都是询问。 “杨知府,借一步说话!” 杨知府一甩官袖,哼了一声,这才转身往外围走去。 看着杨知府和赵百户两人在那激烈的交流着,三皇子总算也有了眉目。 “你这么相信林如海? 万一他不透露我的身份,今儿咱们不是要跟着去扬州锦衣卫衙门。” 德哥儿两眼就没离开远处的杨知府和赵百户。 现在的德哥儿是无比后悔,当初老爸说唇语有用时自己怎么就没当回事呢。 还有这个杨知府这口型怎么这么奇怪。 “殿下,这个杨知府是哪里人氏?” 三皇子嗯了一声,回答的却是蹲在德哥儿身边的乌雅。 “少爷,扬州知府杨雷是福建建宁府人氏。 从扬州府府丞到扬州知府已经五年有余。” 德哥儿拍拍自己额头,福建人难怪口型奇特。 昨夜的事的确让德哥儿超脱或者说升华。 见过经历过太多的阴暗面,心里困着的野兽总是需要释放。 释放时的那种痛快和酣畅淋漓让人着迷,可事后那种血腥和各种嘶吼以及扭曲的脸庞依然在大脑里盘旋。 今早醒来睡梦中那种挣扎让德哥儿大脑如同宕机般难受。 朦朦胧胧的感觉如同大脑脱离了身体一般,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是空洞。 “德哥儿你没事,这种事你会记不住?” 三皇子到底发现了德哥儿的异常。 “果然是一丘一壑,扬州府的盐商还真是手眼通天。 乔养冲被抓住把柄,这是想灭我们的口。” 三皇子一个机灵,“德哥儿,那可是锦衣卫。 他们能不知道你的身份,灭你的口,赵百户还有活路!” “有钱能使鬼推磨,锦衣卫手段多了,更何况他们是各种好手。 干起这种事还得是武官,文官只要有退路就不会孤注一掷。” 三皇子品味了一下德哥儿的话。 “怎么听你话里的意思还夸上锦衣卫了。 林如海还真是有识人之能,他怎么就确定杨知府会保下我们!” 德哥儿再次拍拍自己的额头,声音之大连争论的两人都忍不住回头看过来。 直到德哥儿额头一片通红这才停手。 “林如海就这么一根独苗,做了这么多事就想等他走后给唯一的闺女一个好生活。 别说你皇子之身,就是我有了意外,林姑娘也别想多活。 扬州的事林如海清楚,该如何应对他更清楚。 再说了,巡盐使衙门里能没有皇城司的人? 只是扬州这池水还不后浑!” “还不够浑?” 德哥儿点点头,“你真以为勋贵世家看着盐商手里的财富不动心。 只要咱们撕开一个口子他们自己也会动手。 真后悔!” 三皇子倒是一个不错的捧哏。 “后悔什么?” 德哥儿扭头看向观音山寺再次打开的山门,咬牙回道。 “后悔没有听母亲的话,下手不够狠辣! 昨夜咱们就该强行入观音山寺,将逃脱的乱匪揪出来!” 三皇子拉拉德哥儿,“不是说好如今不是招惹佛门的时候嘛! 更何况盐商和白莲教有牵扯,你怎么就知道勋贵没有用白莲教干脏事! 万一他们都袖手旁观,制造机会让白莲教乱匪将咱们百十人都灭了呢!” 三皇子自己说完就嗒一下嘴,觉得也没意思。 有共同利益的时候他们还能心平气和的一起商议。 一旦到了重要关头哪个不是算盘打的飞起。 山路上又上来几顶轿子和大批军士,三皇子嘻嘻一笑,用肩膀撞了一下德哥儿。 “不是官轿,场面不小看来是盐商行会的人。” 说着伸手抢过乌雅手里的望远镜。 “应该是卫所的官兵,今儿总算热闹起来喽,这下你满意了!” 有官员,有锦衣卫,如今还有扬州当地的巨商到场,观音山寺内的住持就再也不能当缩头乌龟。 乔养冲一下轿子就看到正在压着声音争吵的杨知府和赵百户。 只是刚才还隔着轿子还恭维自己的卫所千户官直接无视两人向着营帐走去。 乔养冲还没开口,就看到千户官单膝跪在和王家小儿身边的少年人面前。 杨知府看到千户官的动作,哪里还有工夫搭理赵百户和一干盐商。 到底是文官,还有文人的气节。 杨知府也只是拱拱手,“臣扬州知府杨雷见过殿下。” 老子哪有不关心儿子的,明知道扬州是龙潭虎穴,雍庆帝能没有点准备。 知子莫若父,三皇子什么德行雍庆帝能不了解。 好不容易出了京城不玩后怎么可能回宫。 三皇子上下打量着千户官,“董千户,现在本皇子有调兵的权力嘛?” “回三殿下,陛下有旨殿下在扬州期间,扬州卫所有官兵任由殿下调遣!” 三皇子嘻嘻一笑,走到董千户身边,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给我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得的旨意,今日又如何来的如此及时! 噢,起来说话!” “谢殿下,卑职一月前就收到陛下旨意。 自从殿下离开徐州时,卑职就一直在暗中准备。 昨夜从邵伯湖登岸的探子也已经被卑职拿下!” 真是咬人的狗不叫,难怪这位董千户平日里这么好打发。 原来是陛下安插进扬州的人手。 杨知府想通关节后背一层冷汗,立马感觉到口舌发甘。 三皇子拍拍董千户的后背,嘴里嘻嘻笑着,绕到他身前,一伸手拔出董千户的佩刀。 挽了刀花,突然转身看着观音山寺的住持。 “本皇子听闻观音山顶能一览扬州山水,心中十分向往。 住持如何说!” 住持宝相庄严,出列念了一声佛号。 “殿下登临观音山是本寺机缘,全寺僧众自当聆听殿下禅机。” 三皇子看了一眼德哥儿,刚才还笑嘻嘻的模样立马消失不见。 “果然也是庸俗之辈!” 第248章 多事之秋八 对于三皇子越来越喜欢装的风格德哥儿已经完全适应。 三皇子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少年皇子的高傲和憨直也更加认可。 “住持,虽然你也是庸俗之辈,可观音山寺内的斋饭还真不错。” 看到住持还是一副宝相庄严的样子,三皇子心里就更不舒服。 “寺里就不去了,整日念经也见能成佛的。 在取些斋饭来,随便多搬几把椅子!” 住持再次念了一声佛号,“殿下,本寺僧众都是苦行僧,过午不食。 寺中也没有椅子,倒是可以给皇子准备些山泉和蒲团。” 住持的话音刚落,卫所的千户立马笑着拱拱手。 “殿下放心,来时卑职特意带了粮草,至于桌椅立时就能采买。” 难怪都喜欢狗腿子小人呢,这种事办事的确让人心里舒服。 三皇子刚点头,千户立马一挥手,卫所的将士立马往山下赶去。 “德哥儿,这些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如何处置?” 德哥儿连屁股都没动一下。 “都不要脸了,还供着他们岂不是让殿下很掉价。 扬州官员和百姓可是看着呢! 皇家脸面让佛门扫的一文不值,回京后您就等着被陛下和皇后娘娘收拾!” 三皇子眼睛一眯,盯着德哥儿,轻轻的咬咬牙。 既然你想将事摆在台面上,那就玩把大的! “董千户、赵百户立马点齐人马给本皇子将观音山寺给围了。 将寺内所有僧众请到山门来!” 犯过一次错的赵百户那是一丝犹豫都没有,看了一眼正在犹豫的董千户,带着人就跨进观音山寺的门槛。 董千户到底还是磕磕巴巴的问了出来。 “殿下,观音山寺僧众?” 三皇子哼了一声,扭身就走到德哥儿身边的圆凳上坐着。 “德哥儿,这是你给大家分说一下!” 行,谁叫这次大戏您是主角呢。 德哥儿起身来到董千户身边,简单的自我介绍后这才板着脸解释。 “三殿下自从离开徐州就被人盯上,踏入扬州更是变本加厉居然登上殿下的坐船查看。 殿下机警聪慧,护卫更是各个精明强干,顺势揪住贼人的尾巴。 昨夜殿下亲自领军将贼人所住山庄攻破。 原来这这人居然是白莲教和弥勒教余孽。 追捕邪教乱匪之时,有乱匪借着山庄暗道逃至观音山。” 杨知府听完眯着眼睛看着德哥儿。 以前听闻王宁远之子不是个鲁莽之人,从小就聪慧过人。 如今却当着扬州军政官员将邪教之事点明。 杨知府眼睛寒光一闪,这是逼着扬州军政站队。 “王家少爷,你说的山庄可是昨夜起火的乔家庄子!” 看到三皇子和德哥儿都点头,董千户没有犹豫,猛然转身。 “来啊,将乔养冲给本将拿下!” 此时山门前只有知府的衙役和卫所官兵,控场的自然是卫所官兵。 至于富商的随从,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事情急转直下,乔养冲所有人手都被控制下来。 在场的人都处于懵懂中,事情怎么能如此处置。 如此大的事不该是牵扯利益的各方关起门来慢慢商谈的处理嘛。 住持也被突如其来的事态发展搞的莫名其妙。 当看到乌雅在德哥儿的授意下带着猎犬进了观音山寺这才反应过来。 “三殿下是说本寺内有邪教余孽? 可有明证,所无明证,皇子今日所为是至我观音山寺千年名声而不顾。 观音山寺是所有僧众也不会袖手旁观。” 话音刚落,乌雅带着的人已经从山门里退了出来。 然后就是赵百户和他带的锦衣卫。 拿着梢棍的僧人将人赶出山门,就这也没动作。 这会大家才看到几位锦衣卫十分狼狈,有两位一头冷汗的扶着自己的胳膊。 三皇子看到锦衣卫有人带伤还见了红,不由的嘴角一挑。 “果然是佛门清静地,只要有人扰了这份清静,武僧就将人打出去。 哪怕是锦衣卫也丝毫不留情面。 赵百户你自己到北镇府司领罪!” 说完走到三皇子起身走到杨知府面前。 “知府大人怎么说? 扬州府还是不是朝廷治下? 观音山寺还在不在您管辖之下? 原来佛门已经是法外之地! 怕不是这观音山寺就是白莲教在扬州最大的窝点!” 住持哼了一声,“请殿下慎言。 老僧也只是为了观音山寺的清誉。 只要有明证,寺内上下随殿下清点!” 杨知府看到如此场面也是头疼,拱拱手小声的说道。 “殿下,观音山寺和京中皇家寺庙有牵扯。 太上皇南巡时曾在寺内来坛论学,还在寺内留有墨宝。 金陵甑家以及扬州大商都是观音山寺的信众。” 三皇子撇撇嘴,“那本皇子的脸往哪里放? 有没有牵扯一查便知,灵山古寺被朝廷官兵踏足就没了清誉。 这清誉不要也罢! 杨知府这是不支持本皇子了?” 杨知府立马表态,“朝廷多次清缴白莲教乱匪。 不管为殿下,还是朝廷社稷,扬州百姓之福祉下官自然不留余地。 可观音山寺毕竟是扬州第一大寺,牵扯甚广,还是有了确凿证据再入山门也不迟! 殿下三思!” 三皇子点点头,“果然是老成持重。 难怪杨知府能坐稳扬州,让扬州繁华不坠。 董千户调军严守观音山,没有本皇子手令只许进不许出!” 王宁远在京中接到儿子的信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 宁国府特意将秦可卿的丧事办的如此隆重,京中无论官员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场面如此宏大万一出了差错自己这个顺天府府丞也跟着吃瓜落。 “这个贾珍比陛下还有能耐,一句话不说就让本官替他维持各处街道。” 几位下官对王宁远这种情绪起伏的状态折磨的够呛。 不是说等着看宁国府的大戏嘛! “大人,宁国府的家丁已经出面对发丧路过的商铺进行补偿。 自今日起到九月初三所经过商铺全部关门歇业。 京中勋贵之家也有家丁开始搭建路祭的棚子。” 王宁远哦了一声,这才将目光从儿子的信上挪开。 “宁国府这次居然如此大方,商户的补偿就没有一点水份!” “大人果然明察秋毫,和勋贵有牵扯的商家不在乎那点银子。 大商家嘛,为了交好勋贵,缺的那点银子也无所谓。 就是一些小商户有损失,告到府衙,下官已经详细的记录清楚。” 王宁远点点头。 “也对,死者为大,补偿不到位的事等丧事过后在过堂。 府中衙役可安排清楚,宁国府发丧沿途看热闹的人肯定不少。 一定要控制好人流,切莫因乱伤了百姓。” “大人放心,府中衙役已经安排清楚,加上五城兵马司协助。 各处人口密集处也安置了栅栏隔离,加上人流控制,必保证万无一失。” 商讨完,王宁远这才放属下去忙自己的。 “刘槐备马,咱们去顺忠王府!” 人手不够用真是让人头疼,儿子受了委屈怎么能没动作。 宁国府等事过去再慢慢收拾。 顺忠亲王正在自己府里的人工湖边钓鱼呢。 “持正,你倒是悠闲还有工夫来本王府上串门!” 王宁远拱拱手,毫不客气的在王爷身边坐下。 “比不得王爷,贾珍这次连下官都调动了,都是京中贵人万一有差池,府丞也算当到头喽。 不是都察院的那些御史都是瞎子嘛,如此逾越之举居然没人弹劾。 一个个不想扬名了?” 顺忠亲王瞟了一眼王宁远。 “你王持正能不知道什么缘故? 父皇和皇兄都没出声,都察院能不压着那些御史。 蓟镇的兵马即将调整到位,北静王被逼至此能没动作。 来找本王何事,赶紧说,别耽误本王钓鱼!” 王宁远拱拱手,“瞒不过亲王殿下。 下官这次来是借人?” “借人,顺天府的人还不够你用? 你到底想干嘛!” 王宁远无奈的笑笑。 “下官就德哥儿这么一个儿子,虽然知道扬州事不少,可怎么也没想到林如海在弥留之际想掀桌子。 林如海难得硬气一回,居然拿德哥儿当枪使。” 顺忠亲王一愣,将手里的鱼竿放下,挥挥手示意下人都离远点。 倒上茶示意王宁远喝茶,这才开口问道。 “扬州之事已经糜烂至此,我那三侄儿都压不住?” 王宁远将扬州事给亲王复述一遍。 “一个个真是胆大包天,居然和虎豹为伍,他们就不怕反噬嘛? 真有军械走私到外海?” 王宁远摇摇头,“这种事凭借三皇子和德哥儿手里的力量可查不清。 不过有军械流到外海是肯定的。 登州府的水军在剿灭海盗的手里已经发现了制式军械。 渤海黄海还好,东海和南海海盗越发壮大!” 顺忠亲王眉头紧锁,盯着王宁远问道。 “持正是怕白莲教居中联络这些海盗? 西洋人,南海各岛土司的藩军,海盗,如今在加上白莲教和南安郡王还真是热闹! 持正还想清理佛门?” 王宁远点点头,“皇家寺庙不少高僧离了京城到了下面府县都成了寺庙中的住持。 他们借着皇家寺庙的牌子没少敛财!” 顺忠亲王思虑了片刻,立马起身道。 “这事本王不能做主,你随本王去海甸行宫一趟。” 两人到海甸行宫已经是日暮时分,苏培盛带着两人进了小花园。 “老五你和王爱卿这么急着见朕可是有急事? 行了,朕这里没有这么多繁文缛节!” 看到有外人在场,顺忠亲王和王宁远还是恭敬的行礼。 “金陵体裁院甑玺见过亲王殿下。” 顺忠亲王一脸微笑的托起甑玺的胳膊。 “甑总裁何日进的京,本王居然毫不知情。 今日怎么如此客套,完全没了往日之风采!” 王宁远这才知道眼前这位胡子花白,面色红润的小老头是江南甑家的家主。 “太上皇召见,下官也多年未曾见家姐,心中欢喜也就忘了礼制。 还好陛下宽宏,没有给下官降罪。” 雍庆帝笑着摇摇头,“甑爱卿劳苦功高,些许细枝末节的事,无甚大碍!” 甑玺再次谢过雍庆帝这才疑惑的看向王宁远。 江南猛人居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京城,王宁远哪里敢托大。 “下官顺天府府丞王宁远见过甑总裁!” “王大人客气。 王宁远之名,本官在金陵也是如雷贯耳! 行事果决之余,手段圆滑,比之堂树公更是青出于蓝。” 客套话说完,甑玺就行礼准备陛辞。 雍庆帝摆摆手,“甑爱卿有急事?” 在陛下面前就是天大的私事也不能说有事。 “甑爱卿常吃宫中御宴,朕行宫内的饭菜还没尝过。 听说甑爱卿在金陵尤爱美食,正好今日点评一下朕这行宫中的菜肴。” 甑玺听完腿一软,差点跪下。 “陛下,臣也就这点爱好,喜欢在嘴上抓挠。 天下名厨汇聚京城,宫里御厨更是无出其右者,哪里需要臣点评。” 太假喽,宫里的饭菜只能说不错。 等进了食客的嘴里已经失了三分味道。 雍庆帝既然开口,甑玺就是在不乐意也得留下。 “王爱卿有事?” 王宁远这才将事说了一遍。 说完就悄悄打量甑玺,这位不会也是来京中路祭秦可卿的! 书中没有描述,可越是没写才越有意思。 京中所有勋贵几乎都出现在路祭中,谁不到首先就得接受勋贵们的打压。 还真是会两头下注,家主亲自进京,见了太上皇,还见了陛下,如果再出现在路祭时,这墙头草当的。 看到甑玺满身的不自在,王宁远就知道这位老狐狸是被陛下强留到此时的。 “王爱卿想彻底清查京中佛道两家的度牒? 大律中确实有对出家僧道的年龄限制,可律法不外乎人情。 很多僧道也是因为天生有疾这才养于佛寺庵堂中。” 说着指指甑玺,“就拿甑爱卿来说。 甑爱卿就有一爱女,自从出生就体弱多病,这才借着庵堂中的佛性得以活命。 到底是朕的子民,能活于世间就是最大的福气。” 王宁远抬头看看雍庆帝,您是真会敲打人,这都能扯到甑家头上。 “臣替受苦百姓谢过陛下,陛下仁慈! 僧道度牒臣必将仔细核对,将陛下仁心告知天下万民!” 第248章 多事之秋八 对于三皇子越来越喜欢装的风格德哥儿已经完全适应。 三皇子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少年皇子的高傲和憨直也更加认可。 “住持,虽然你也是庸俗之辈,可观音山寺内的斋饭还真不错。” 看到住持还是一副宝相庄严的样子,三皇子心里就更不舒服。 “寺里就不去了,整日念经也见能成佛的。 在取些斋饭来,随便多搬几把椅子!” 住持再次念了一声佛号,“殿下,本寺僧众都是苦行僧,过午不食。 寺中也没有椅子,倒是可以给皇子准备些山泉和蒲团。” 住持的话音刚落,卫所的千户立马笑着拱拱手。 “殿下放心,来时卑职特意带了粮草,至于桌椅立时就能采买。” 难怪都喜欢狗腿子小人呢,这种事办事的确让人心里舒服。 三皇子刚点头,千户立马一挥手,卫所的将士立马往山下赶去。 “德哥儿,这些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如何处置?” 德哥儿连屁股都没动一下。 “都不要脸了,还供着他们岂不是让殿下很掉价。 扬州官员和百姓可是看着呢! 皇家脸面让佛门扫的一文不值,回京后您就等着被陛下和皇后娘娘收拾!” 三皇子眼睛一眯,盯着德哥儿,轻轻的咬咬牙。 既然你想将事摆在台面上,那就玩把大的! “董千户、赵百户立马点齐人马给本皇子将观音山寺给围了。 将寺内所有僧众请到山门来!” 犯过一次错的赵百户那是一丝犹豫都没有,看了一眼正在犹豫的董千户,带着人就跨进观音山寺的门槛。 董千户到底还是磕磕巴巴的问了出来。 “殿下,观音山寺僧众?” 三皇子哼了一声,扭身就走到德哥儿身边的圆凳上坐着。 “德哥儿,这是你给大家分说一下!” 行,谁叫这次大戏您是主角呢。 德哥儿起身来到董千户身边,简单的自我介绍后这才板着脸解释。 “三殿下自从离开徐州就被人盯上,踏入扬州更是变本加厉居然登上殿下的坐船查看。 殿下机警聪慧,护卫更是各个精明强干,顺势揪住贼人的尾巴。 昨夜殿下亲自领军将贼人所住山庄攻破。 原来这这人居然是白莲教和弥勒教余孽。 追捕邪教乱匪之时,有乱匪借着山庄暗道逃至观音山。” 杨知府听完眯着眼睛看着德哥儿。 以前听闻王宁远之子不是个鲁莽之人,从小就聪慧过人。 如今却当着扬州军政官员将邪教之事点明。 杨知府眼睛寒光一闪,这是逼着扬州军政站队。 “王家少爷,你说的山庄可是昨夜起火的乔家庄子!” 看到三皇子和德哥儿都点头,董千户没有犹豫,猛然转身。 “来啊,将乔养冲给本将拿下!” 此时山门前只有知府的衙役和卫所官兵,控场的自然是卫所官兵。 至于富商的随从,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事情急转直下,乔养冲所有人手都被控制下来。 在场的人都处于懵懂中,事情怎么能如此处置。 如此大的事不该是牵扯利益的各方关起门来慢慢商谈的处理嘛。 住持也被突如其来的事态发展搞的莫名其妙。 当看到乌雅在德哥儿的授意下带着猎犬进了观音山寺这才反应过来。 “三殿下是说本寺内有邪教余孽? 可有明证,所无明证,皇子今日所为是至我观音山寺千年名声而不顾。 观音山寺是所有僧众也不会袖手旁观。” 话音刚落,乌雅带着的人已经从山门里退了出来。 然后就是赵百户和他带的锦衣卫。 拿着梢棍的僧人将人赶出山门,就这也没动作。 这会大家才看到几位锦衣卫十分狼狈,有两位一头冷汗的扶着自己的胳膊。 三皇子看到锦衣卫有人带伤还见了红,不由的嘴角一挑。 “果然是佛门清静地,只要有人扰了这份清静,武僧就将人打出去。 哪怕是锦衣卫也丝毫不留情面。 赵百户你自己到北镇府司领罪!” 说完走到三皇子起身走到杨知府面前。 “知府大人怎么说? 扬州府还是不是朝廷治下? 观音山寺还在不在您管辖之下? 原来佛门已经是法外之地! 怕不是这观音山寺就是白莲教在扬州最大的窝点!” 住持哼了一声,“请殿下慎言。 老僧也只是为了观音山寺的清誉。 只要有明证,寺内上下随殿下清点!” 杨知府看到如此场面也是头疼,拱拱手小声的说道。 “殿下,观音山寺和京中皇家寺庙有牵扯。 太上皇南巡时曾在寺内来坛论学,还在寺内留有墨宝。 金陵甑家以及扬州大商都是观音山寺的信众。” 三皇子撇撇嘴,“那本皇子的脸往哪里放? 有没有牵扯一查便知,灵山古寺被朝廷官兵踏足就没了清誉。 这清誉不要也罢! 杨知府这是不支持本皇子了?” 杨知府立马表态,“朝廷多次清缴白莲教乱匪。 不管为殿下,还是朝廷社稷,扬州百姓之福祉下官自然不留余地。 可观音山寺毕竟是扬州第一大寺,牵扯甚广,还是有了确凿证据再入山门也不迟! 殿下三思!” 三皇子点点头,“果然是老成持重。 难怪杨知府能坐稳扬州,让扬州繁华不坠。 董千户调军严守观音山,没有本皇子手令只许进不许出!” 王宁远在京中接到儿子的信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 宁国府特意将秦可卿的丧事办的如此隆重,京中无论官员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场面如此宏大万一出了差错自己这个顺天府府丞也跟着吃瓜落。 “这个贾珍比陛下还有能耐,一句话不说就让本官替他维持各处街道。” 几位下官对王宁远这种情绪起伏的状态折磨的够呛。 不是说等着看宁国府的大戏嘛! “大人,宁国府的家丁已经出面对发丧路过的商铺进行补偿。 自今日起到九月初三所经过商铺全部关门歇业。 京中勋贵之家也有家丁开始搭建路祭的棚子。” 王宁远哦了一声,这才将目光从儿子的信上挪开。 “宁国府这次居然如此大方,商户的补偿就没有一点水份!” “大人果然明察秋毫,和勋贵有牵扯的商家不在乎那点银子。 大商家嘛,为了交好勋贵,缺的那点银子也无所谓。 就是一些小商户有损失,告到府衙,下官已经详细的记录清楚。” 王宁远点点头。 “也对,死者为大,补偿不到位的事等丧事过后在过堂。 府中衙役可安排清楚,宁国府发丧沿途看热闹的人肯定不少。 一定要控制好人流,切莫因乱伤了百姓。” “大人放心,府中衙役已经安排清楚,加上五城兵马司协助。 各处人口密集处也安置了栅栏隔离,加上人流控制,必保证万无一失。” 商讨完,王宁远这才放属下去忙自己的。 “刘槐备马,咱们去顺忠王府!” 人手不够用真是让人头疼,儿子受了委屈怎么能没动作。 宁国府等事过去再慢慢收拾。 顺忠亲王正在自己府里的人工湖边钓鱼呢。 “持正,你倒是悠闲还有工夫来本王府上串门!” 王宁远拱拱手,毫不客气的在王爷身边坐下。 “比不得王爷,贾珍这次连下官都调动了,都是京中贵人万一有差池,府丞也算当到头喽。 不是都察院的那些御史都是瞎子嘛,如此逾越之举居然没人弹劾。 一个个不想扬名了?” 顺忠亲王瞟了一眼王宁远。 “你王持正能不知道什么缘故? 父皇和皇兄都没出声,都察院能不压着那些御史。 蓟镇的兵马即将调整到位,北静王被逼至此能没动作。 来找本王何事,赶紧说,别耽误本王钓鱼!” 王宁远拱拱手,“瞒不过亲王殿下。 下官这次来是借人?” “借人,顺天府的人还不够你用? 你到底想干嘛!” 王宁远无奈的笑笑。 “下官就德哥儿这么一个儿子,虽然知道扬州事不少,可怎么也没想到林如海在弥留之际想掀桌子。 林如海难得硬气一回,居然拿德哥儿当枪使。” 顺忠亲王一愣,将手里的鱼竿放下,挥挥手示意下人都离远点。 倒上茶示意王宁远喝茶,这才开口问道。 “扬州之事已经糜烂至此,我那三侄儿都压不住?” 王宁远将扬州事给亲王复述一遍。 “一个个真是胆大包天,居然和虎豹为伍,他们就不怕反噬嘛? 真有军械走私到外海?” 王宁远摇摇头,“这种事凭借三皇子和德哥儿手里的力量可查不清。 不过有军械流到外海是肯定的。 登州府的水军在剿灭海盗的手里已经发现了制式军械。 渤海黄海还好,东海和南海海盗越发壮大!” 顺忠亲王眉头紧锁,盯着王宁远问道。 “持正是怕白莲教居中联络这些海盗? 西洋人,南海各岛土司的藩军,海盗,如今在加上白莲教和南安郡王还真是热闹! 持正还想清理佛门?” 王宁远点点头,“皇家寺庙不少高僧离了京城到了下面府县都成了寺庙中的住持。 他们借着皇家寺庙的牌子没少敛财!” 顺忠亲王思虑了片刻,立马起身道。 “这事本王不能做主,你随本王去海甸行宫一趟。” 两人到海甸行宫已经是日暮时分,苏培盛带着两人进了小花园。 “老五你和王爱卿这么急着见朕可是有急事? 行了,朕这里没有这么多繁文缛节!” 看到有外人在场,顺忠亲王和王宁远还是恭敬的行礼。 “金陵体裁院甑玺见过亲王殿下。” 顺忠亲王一脸微笑的托起甑玺的胳膊。 “甑总裁何日进的京,本王居然毫不知情。 今日怎么如此客套,完全没了往日之风采!” 王宁远这才知道眼前这位胡子花白,面色红润的小老头是江南甑家的家主。 “太上皇召见,下官也多年未曾见家姐,心中欢喜也就忘了礼制。 还好陛下宽宏,没有给下官降罪。” 雍庆帝笑着摇摇头,“甑爱卿劳苦功高,些许细枝末节的事,无甚大碍!” 甑玺再次谢过雍庆帝这才疑惑的看向王宁远。 江南猛人居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京城,王宁远哪里敢托大。 “下官顺天府府丞王宁远见过甑总裁!” “王大人客气。 王宁远之名,本官在金陵也是如雷贯耳! 行事果决之余,手段圆滑,比之堂树公更是青出于蓝。” 客套话说完,甑玺就行礼准备陛辞。 雍庆帝摆摆手,“甑爱卿有急事?” 在陛下面前就是天大的私事也不能说有事。 “甑爱卿常吃宫中御宴,朕行宫内的饭菜还没尝过。 听说甑爱卿在金陵尤爱美食,正好今日点评一下朕这行宫中的菜肴。” 甑玺听完腿一软,差点跪下。 “陛下,臣也就这点爱好,喜欢在嘴上抓挠。 天下名厨汇聚京城,宫里御厨更是无出其右者,哪里需要臣点评。” 太假喽,宫里的饭菜只能说不错。 等进了食客的嘴里已经失了三分味道。 雍庆帝既然开口,甑玺就是在不乐意也得留下。 “王爱卿有事?” 王宁远这才将事说了一遍。 说完就悄悄打量甑玺,这位不会也是来京中路祭秦可卿的! 书中没有描述,可越是没写才越有意思。 京中所有勋贵几乎都出现在路祭中,谁不到首先就得接受勋贵们的打压。 还真是会两头下注,家主亲自进京,见了太上皇,还见了陛下,如果再出现在路祭时,这墙头草当的。 看到甑玺满身的不自在,王宁远就知道这位老狐狸是被陛下强留到此时的。 “王爱卿想彻底清查京中佛道两家的度牒? 大律中确实有对出家僧道的年龄限制,可律法不外乎人情。 很多僧道也是因为天生有疾这才养于佛寺庵堂中。” 说着指指甑玺,“就拿甑爱卿来说。 甑爱卿就有一爱女,自从出生就体弱多病,这才借着庵堂中的佛性得以活命。 到底是朕的子民,能活于世间就是最大的福气。” 王宁远抬头看看雍庆帝,您是真会敲打人,这都能扯到甑家头上。 “臣替受苦百姓谢过陛下,陛下仁慈! 僧道度牒臣必将仔细核对,将陛下仁心告知天下万民!” 第249章 多事之秋九 行宫的御膳王宁远自然是无福享受,只是没想到顺忠亲王也和王宁远一起出了行宫。 “好奇什么,当年咱们这位甑总裁没少让陛下和本王难堪。” 王宁远拱拱手,表示了解,不用说也知道肯定是在太上皇南巡的时候。 陛下已经首肯,顺忠亲王手里也有人,王宁远自然不会客气。 首先开刀的就是西山和东城的两家皇家寺庙。 与此同时,甑玺进京并且和雍庆帝畅谈一下午还留下用了晚膳的事传了出来。 消息一出京中勋贵们之间私下串联的越发频繁。 随着顺天府的动作,一时之间京城更是好戏连台。 随着观音山寺门前到的官员和贵人越来越多,住持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借着早课后的早饭,住持再也顶不住各方的压力邀请三皇子入寺。 “早干嘛去了,真以为本皇子手里没东西。 等拿到实证,看本皇子怎么收拾你。” 打发了住持和扬州府官员,三皇子这才寻到德哥儿。 刚才把皇子的谱摆的比天还高,这会却毫不顾忌形象的蹲在德哥儿身边抢葡萄吃。 “怎么样,还得等嘛? 乔养冲还没开口!” 德哥儿将自己嘴里的葡萄籽如同暗器一样的吐了出去。 “让赵百户审乔养冲能有消息才怪。 乔养冲和白莲教有勾连扬州官场不说人人尽知。 起码这位锦衣卫的百户和杨知府必然知道。 承认就是满门抄斩,白莲教再有动作夷九族也不是没有可能。 看他们自己如何商议,咱们手里的力量太少,还得等!” 三皇子嗯了一声,“就是还不能入寺呗。 等,还能有谁来?” 德哥儿抬头点点值守的锦衣卫。 “等金陵锦衣卫千户,锦衣卫查锦衣卫才有意思。 今日咱们都小心些!” “你怕他们狗急跳墙? 会不会过度小心!” 德哥儿摇摇头,“如今咱们只有您一个皇子的名头。 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三皇子认可的点点头,特意贴近德哥儿,抬起右手用衣袖遮住两人。 这是他知道德哥儿有读懂唇语能耐后的防备。 出了京城到了市井中各种让他吃惊的小手段多次让他心惊。 “德哥儿你在林如海那里还安排了后手! 能不能说说咱们要圈住他们多久?” 多久,正在两人商量的时候杨知府就带着部分官员过来请三皇子去府衙处置本次邪教作乱的案子。 三皇子别的手段可能稚嫩些,可说起胡搅蛮缠那是连皇后娘娘都没办法。 “杨知府,整日在山门外风吹日晒的真当本皇子喜欢呢。 只是观音山寺不让搜检,徒呼奈何! 既然住持有所倚仗,也只能拿到确凿证据后在入寺。” 几位官员互相看看,三皇子明显就是故意的。 住持那里明明已经松口,可您还是不愿意进。 “各位大人放心,护卫早已经带着猎犬守住整个观音山,就是一个苍蝇也无法离开。” 住持在官员身后听到皇子这么说,心里越来越不安稳。 这是真的抓住了把柄,难道寺内真有弥勒教乱匪。 无论扬州官员如何压迫、引诱三皇子就是不松口。 最后连采买物资的人员都换成皇家护卫。 被强行留在山门前的人就这么看着乌雅不停的从护卫手里整理着各种信息送到德哥儿手里。 他们也亲眼看到从寺内飞出的鸽子被海东青捕了回来。 一个个都是人老成精之辈,信鸽他们还能认不出。 可也正是因为这种信息差让知道部分内幕的人压力越来越大。 私下串联无可避免的开始多起来。 必须有人将勾结乱匪、私卖军械的黑锅背起来。 第三日一早,金陵锦衣卫熊千户亲自带着属下到了观音山。 这位千户是没有一丝拖沓,双腿一弯就跪在三皇子面前。 三皇子一边随着德哥儿练武,一边问道。 “熊千户,扬州白莲教之事你们就一点不知?” “回殿下,扬州白莲教之事卑职一直有所关注。 并且已经有详细的折子送到京城镇府司。 白莲教贩卖女子儿童,走私铜钱之事也已查清。 京城镇府司有令让卑职莫轻举妄动。” “扬州之事你是什么时候得知的?” “当夜卑职就收到扬州的线报。 昨儿午夜才收到京中回信,让卑职在殿下听令!” 三皇子嗯了一声,这才嘻嘻一笑。 “行了,起来回话,省的让别人误会! 可还有别的消息?” 熊千户谢过三皇子,立马接过乌雅送来的毛巾,亲自递给三皇子,这才小声的禀报道。 “昨夜巡盐使林海林大人卒于任上。” 看到三皇子和德哥儿打眉眼官司,熊千户接着说道。 “卑职特意提醒殿下护卫切勿将丧信告知山上诸公。” 德哥儿听到立马对着熊千户竖起大拇指。 “熊千户果然心细如发。 就是部下差了点!” 熊千户尴尬的笑笑,却也没有解释。 “乌雅,将手里所有资料尽数交给熊千户,咱们总算能轻松些喽。” 熊千户喊过自己的副手让他跟着乌雅去接手,告罪后走向住持。 “陛下有令,扬州白莲教一事现在有千户接手。 开山门,锦衣卫要入寺搜查。” 听到这个消息,跟在熊千户身后的乌雅嘴都快笑裂了,居然让少爷露宿山间。 一个锦衣卫百户说替天子行事还不够资格,一个锦衣卫千户说代表天子,哪怕一省巡抚也不敢质疑。 熊千户带人进了观音山寺,乌雅跟在后面带着兴奋的猎犬立马跟上。 也就半个时辰,山门前的众人刚吃过早饭,密道出口就被找到。 扬州官员跟在三皇子德哥儿身后进了执法堂侧殿。 看到珈蓝神护法供桌下的暗道口,观音山寺住持念了一声佛号,立马盘坐在殿内。 三皇子围着住持转了一圈,“住持不跟着下去看看?” “观音山寺千年清誉毁于一旦,老衲自当在观音菩萨前忏悔。” 德哥儿哈哈一笑,“忏悔! 如果忏悔真能解世间一切灾厄那还要朝廷何用。 牵扯到白莲教、弥勒教乱匪可就不止是佛门的事了。 为了法师口中的清誉,错过揪出乱匪余孽的最佳时机,此时必会上达天听。 有您忏悔的时候!” 熊千户对着德哥儿拱拱手,“放心,只要乱匪还在寺里,卑职自然能将他揪出来。” 扬州官员看到洞窟内成箱的制式军械一个个冷汗直流。 如今他们一个个后悔没有第一时间让乔养冲来个畏罪自杀。 事情开始越来越有意思,都没用锦衣卫动手,三位执法堂僧人就被寺内其它僧送揪了出来。 然后扬州锦衣卫赵百户和乔家管家立马成了阶下囚。 天下乌雅一般黑,观音山寺内的金银德哥儿看到都难免露出一丝想占有的目光。 看到观音山寺放债的文书,德哥儿立马让山下的阿桃将从暗道收集到的信众资料送来。 如此高的重合度,看到扬州官员眼皮直跳。 真是一点不浪费,繁华如扬州各种欺压盘剥更甚。 官府、大商、寺庙、邪教还真是配合默契。 官员受贿拿到大笔银子享乐,大商借机兼并土地,邪教借机发展信众。 百姓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整日供奉的观音菩萨居然也是将他们推向火坑的助力。 被圈禁在观音山寺的官员、大商以及部门勋贵世家的人哪有工夫关注林如海的丧事。 如何将自己从这件大案中摘出去才紧要。 随着林如海的棺椁南下回姑苏,观音山寺内的人犯也进了扬州城。 雍庆帝收到密折,特意将几位重臣召进行宫中商议。 借着这次大案有机会清理扬州、金陵朝中重臣能不详细策划一番。 扬州可是盐税重地,借着盐商翘楚乔养冲下狱,也能重新布局扬州盐业。 王宁远也在召见之列,只不过他算充数的,开口的机会都不多。 子时时王宁远跟在各位重臣身后出了行宫。 看到自家的灯笼王宁远立马靠了过去。 “老爷,钟哥儿身边的小厮深夜上门。 说是钟哥儿在水月庵杀了人?” 王宁远看了一眼王顺,王顺点点头。 王宁远迈步进了轿子,“赶紧回府!” 这个秦钟,怎么能在他姐姐停灵之地惹出人命。 王宁远进了王家在海甸的府邸。 秦钟身边的小厮看到王宁远立马跪了下来。 王宁远将官帽递给媳妇,咬牙问道。 “把口条捋直了再说。” 小厮跪在地上,抬手给了自己一下。 “大人,是我没听我家老爷的。 老爷让我在丧事期间一直跟在少爷身边,以防少爷做出傻事。 今儿下午才讲大小姐的灵柩送进水月庵。 哭过灵后,贾家都安排在庵中各房休息。 天色见黑时,少爷怕大小姐灵前的长明灯没有照看,香火也没人供奉。 您不知道,大小姐虽然丧事场面宏大,可府里下人却各有心思。 还好灵堂里有宝珠瑞珠两位姐姐照看。 少爷将我们三个都撵了出来,少爷想再陪大小姐说说话。 庵中沙弥看两位姐姐一身孝子服,两只眼睛如桃般,互相搀扶着才能站稳,立马请她们去膳房用斋饭。 两位姐姐听了灵堂中少爷的话这才去用饭。 小的也赶紧去给少爷取些吃食! 少爷今日一天也是滴水未进,当小的取着热乎饭菜回来时,少爷手里拿着烛台正从灵堂里出来。 少爷说了一句贾家欺人太甚,手里拿着烛台就走。 借着廊下的亮光小的这才看清铜烛台上滴着血。 想起老爷的交代,小的立马进灵堂一看,一位女尼一头血的倒在灵堂中。 探到没了鼻息,小的立马去追少爷。 到了主家的客院,两位宁国府下人已经倒在血泊里,姑爷贾蓉的双腿也被打断。 少爷也被宁国府的下人给摁住。 水月庵是贾家家庙,小的怕贾家恼羞成怒,这才来府上求救!” 王宁远将手里茶碗放在桌子,咬牙问道。 “恼羞成怒,有什么可羞恼的?” 小厮看了一眼坐在王宁远身边安静听的张穗。 “有什么说什么!” 小厮舔舔嘴唇,这才开口道。 “午后安置好灵柩,贾家主子就嚷嚷着让庵里准备吃食。 谁知他们却是在客院里喝花酒。 陪酒的还是庵中的姑子!” 张穗摇摇头,“看字看书永远不如经历一次。 贾家不倒天理难容! 秦钟不会有事?” 王宁远摇摇头,“一个家庙而已。 庙里的僧尼连度牒都没有,没有度牒就是黑户,死了也白死,贾家不敢闹。” 说着王宁远挥挥手示意王顺过来。 “带他下去休息!” 小厮吃惊的看向王宁远,“大人,您的赶紧去水月庵,听贾珍贾老爷的口气想让少爷偿命。” “哼,偿命? 贾珍他有这个胆量嘛? 这点小事都忍不住,如何能成大事,吃点苦头对你家少爷有好处。” 等小厮下去,张穗这才焦急的问道。 “秦钟真没事?” 王宁远摇摇头,“夫人也是关心则乱,能有什么事! 今日送灵的场面堪比王公,宁国府更是被推到风口浪尖。 没想到薛蟠去了扬州,那口樯木棺还是用来装敛秦可卿。 这个薛宝钗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场面这么大,进了家庙就开始喝花酒,这种事宁国府敢露出一点嘛! 朝中御史们可都憋着一口气呢!” 张穗拉住王宁远的手,“你们老说水月庵,是不是就是铁槛寺?” 王宁远点点头,笑着问道。 “夫人想起来了?” 张穗点点头,狐疑的看向王宁远。 “王熙凤弄权铁槛寺,我不相信你不知道。 你是不是又有什么打算?” 王宁远摇摇头,叹口气。 “长安守备,我也只能徒呼奈何。” 张穗就见不得王宁远装无能为力的样子,伸出手在王宁远腰间扭了一把。 练了这么久的气,王宁远身材比之刚入京时好了不是一分半点。 “别动手动脚! 江南甑家应该是对陛下投诚了,达成什么条件还不知。” 张穗念叨一句甑家,“甑家不就靠着宫中太妃撑着嘛。 难道贾元春封妃的契机就在此时!” 王宁远伸手在夫人鼻子上刮了一下。 “扬州事需要甑家断臂,京中勋贵也需要一个另外一个山头。 陛下如此选择也无可厚非!” 第249章 多事之秋九 行宫的御膳王宁远自然是无福享受,只是没想到顺忠亲王也和王宁远一起出了行宫。 “好奇什么,当年咱们这位甑总裁没少让陛下和本王难堪。” 王宁远拱拱手,表示了解,不用说也知道肯定是在太上皇南巡的时候。 陛下已经首肯,顺忠亲王手里也有人,王宁远自然不会客气。 首先开刀的就是西山和东城的两家皇家寺庙。 与此同时,甑玺进京并且和雍庆帝畅谈一下午还留下用了晚膳的事传了出来。 消息一出京中勋贵们之间私下串联的越发频繁。 随着顺天府的动作,一时之间京城更是好戏连台。 随着观音山寺门前到的官员和贵人越来越多,住持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借着早课后的早饭,住持再也顶不住各方的压力邀请三皇子入寺。 “早干嘛去了,真以为本皇子手里没东西。 等拿到实证,看本皇子怎么收拾你。” 打发了住持和扬州府官员,三皇子这才寻到德哥儿。 刚才把皇子的谱摆的比天还高,这会却毫不顾忌形象的蹲在德哥儿身边抢葡萄吃。 “怎么样,还得等嘛? 乔养冲还没开口!” 德哥儿将自己嘴里的葡萄籽如同暗器一样的吐了出去。 “让赵百户审乔养冲能有消息才怪。 乔养冲和白莲教有勾连扬州官场不说人人尽知。 起码这位锦衣卫的百户和杨知府必然知道。 承认就是满门抄斩,白莲教再有动作夷九族也不是没有可能。 看他们自己如何商议,咱们手里的力量太少,还得等!” 三皇子嗯了一声,“就是还不能入寺呗。 等,还能有谁来?” 德哥儿抬头点点值守的锦衣卫。 “等金陵锦衣卫千户,锦衣卫查锦衣卫才有意思。 今日咱们都小心些!” “你怕他们狗急跳墙? 会不会过度小心!” 德哥儿摇摇头,“如今咱们只有您一个皇子的名头。 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三皇子认可的点点头,特意贴近德哥儿,抬起右手用衣袖遮住两人。 这是他知道德哥儿有读懂唇语能耐后的防备。 出了京城到了市井中各种让他吃惊的小手段多次让他心惊。 “德哥儿你在林如海那里还安排了后手! 能不能说说咱们要圈住他们多久?” 多久,正在两人商量的时候杨知府就带着部分官员过来请三皇子去府衙处置本次邪教作乱的案子。 三皇子别的手段可能稚嫩些,可说起胡搅蛮缠那是连皇后娘娘都没办法。 “杨知府,整日在山门外风吹日晒的真当本皇子喜欢呢。 只是观音山寺不让搜检,徒呼奈何! 既然住持有所倚仗,也只能拿到确凿证据后在入寺。” 几位官员互相看看,三皇子明显就是故意的。 住持那里明明已经松口,可您还是不愿意进。 “各位大人放心,护卫早已经带着猎犬守住整个观音山,就是一个苍蝇也无法离开。” 住持在官员身后听到皇子这么说,心里越来越不安稳。 这是真的抓住了把柄,难道寺内真有弥勒教乱匪。 无论扬州官员如何压迫、引诱三皇子就是不松口。 最后连采买物资的人员都换成皇家护卫。 被强行留在山门前的人就这么看着乌雅不停的从护卫手里整理着各种信息送到德哥儿手里。 他们也亲眼看到从寺内飞出的鸽子被海东青捕了回来。 一个个都是人老成精之辈,信鸽他们还能认不出。 可也正是因为这种信息差让知道部分内幕的人压力越来越大。 私下串联无可避免的开始多起来。 必须有人将勾结乱匪、私卖军械的黑锅背起来。 第三日一早,金陵锦衣卫熊千户亲自带着属下到了观音山。 这位千户是没有一丝拖沓,双腿一弯就跪在三皇子面前。 三皇子一边随着德哥儿练武,一边问道。 “熊千户,扬州白莲教之事你们就一点不知?” “回殿下,扬州白莲教之事卑职一直有所关注。 并且已经有详细的折子送到京城镇府司。 白莲教贩卖女子儿童,走私铜钱之事也已查清。 京城镇府司有令让卑职莫轻举妄动。” “扬州之事你是什么时候得知的?” “当夜卑职就收到扬州的线报。 昨儿午夜才收到京中回信,让卑职在殿下听令!” 三皇子嗯了一声,这才嘻嘻一笑。 “行了,起来回话,省的让别人误会! 可还有别的消息?” 熊千户谢过三皇子,立马接过乌雅送来的毛巾,亲自递给三皇子,这才小声的禀报道。 “昨夜巡盐使林海林大人卒于任上。” 看到三皇子和德哥儿打眉眼官司,熊千户接着说道。 “卑职特意提醒殿下护卫切勿将丧信告知山上诸公。” 德哥儿听到立马对着熊千户竖起大拇指。 “熊千户果然心细如发。 就是部下差了点!” 熊千户尴尬的笑笑,却也没有解释。 “乌雅,将手里所有资料尽数交给熊千户,咱们总算能轻松些喽。” 熊千户喊过自己的副手让他跟着乌雅去接手,告罪后走向住持。 “陛下有令,扬州白莲教一事现在有千户接手。 开山门,锦衣卫要入寺搜查。” 听到这个消息,跟在熊千户身后的乌雅嘴都快笑裂了,居然让少爷露宿山间。 一个锦衣卫百户说替天子行事还不够资格,一个锦衣卫千户说代表天子,哪怕一省巡抚也不敢质疑。 熊千户带人进了观音山寺,乌雅跟在后面带着兴奋的猎犬立马跟上。 也就半个时辰,山门前的众人刚吃过早饭,密道出口就被找到。 扬州官员跟在三皇子德哥儿身后进了执法堂侧殿。 看到珈蓝神护法供桌下的暗道口,观音山寺住持念了一声佛号,立马盘坐在殿内。 三皇子围着住持转了一圈,“住持不跟着下去看看?” “观音山寺千年清誉毁于一旦,老衲自当在观音菩萨前忏悔。” 德哥儿哈哈一笑,“忏悔! 如果忏悔真能解世间一切灾厄那还要朝廷何用。 牵扯到白莲教、弥勒教乱匪可就不止是佛门的事了。 为了法师口中的清誉,错过揪出乱匪余孽的最佳时机,此时必会上达天听。 有您忏悔的时候!” 熊千户对着德哥儿拱拱手,“放心,只要乱匪还在寺里,卑职自然能将他揪出来。” 扬州官员看到洞窟内成箱的制式军械一个个冷汗直流。 如今他们一个个后悔没有第一时间让乔养冲来个畏罪自杀。 事情开始越来越有意思,都没用锦衣卫动手,三位执法堂僧人就被寺内其它僧送揪了出来。 然后扬州锦衣卫赵百户和乔家管家立马成了阶下囚。 天下乌雅一般黑,观音山寺内的金银德哥儿看到都难免露出一丝想占有的目光。 看到观音山寺放债的文书,德哥儿立马让山下的阿桃将从暗道收集到的信众资料送来。 如此高的重合度,看到扬州官员眼皮直跳。 真是一点不浪费,繁华如扬州各种欺压盘剥更甚。 官府、大商、寺庙、邪教还真是配合默契。 官员受贿拿到大笔银子享乐,大商借机兼并土地,邪教借机发展信众。 百姓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整日供奉的观音菩萨居然也是将他们推向火坑的助力。 被圈禁在观音山寺的官员、大商以及部门勋贵世家的人哪有工夫关注林如海的丧事。 如何将自己从这件大案中摘出去才紧要。 随着林如海的棺椁南下回姑苏,观音山寺内的人犯也进了扬州城。 雍庆帝收到密折,特意将几位重臣召进行宫中商议。 借着这次大案有机会清理扬州、金陵朝中重臣能不详细策划一番。 扬州可是盐税重地,借着盐商翘楚乔养冲下狱,也能重新布局扬州盐业。 王宁远也在召见之列,只不过他算充数的,开口的机会都不多。 子时时王宁远跟在各位重臣身后出了行宫。 看到自家的灯笼王宁远立马靠了过去。 “老爷,钟哥儿身边的小厮深夜上门。 说是钟哥儿在水月庵杀了人?” 王宁远看了一眼王顺,王顺点点头。 王宁远迈步进了轿子,“赶紧回府!” 这个秦钟,怎么能在他姐姐停灵之地惹出人命。 王宁远进了王家在海甸的府邸。 秦钟身边的小厮看到王宁远立马跪了下来。 王宁远将官帽递给媳妇,咬牙问道。 “把口条捋直了再说。” 小厮跪在地上,抬手给了自己一下。 “大人,是我没听我家老爷的。 老爷让我在丧事期间一直跟在少爷身边,以防少爷做出傻事。 今儿下午才讲大小姐的灵柩送进水月庵。 哭过灵后,贾家都安排在庵中各房休息。 天色见黑时,少爷怕大小姐灵前的长明灯没有照看,香火也没人供奉。 您不知道,大小姐虽然丧事场面宏大,可府里下人却各有心思。 还好灵堂里有宝珠瑞珠两位姐姐照看。 少爷将我们三个都撵了出来,少爷想再陪大小姐说说话。 庵中沙弥看两位姐姐一身孝子服,两只眼睛如桃般,互相搀扶着才能站稳,立马请她们去膳房用斋饭。 两位姐姐听了灵堂中少爷的话这才去用饭。 小的也赶紧去给少爷取些吃食! 少爷今日一天也是滴水未进,当小的取着热乎饭菜回来时,少爷手里拿着烛台正从灵堂里出来。 少爷说了一句贾家欺人太甚,手里拿着烛台就走。 借着廊下的亮光小的这才看清铜烛台上滴着血。 想起老爷的交代,小的立马进灵堂一看,一位女尼一头血的倒在灵堂中。 探到没了鼻息,小的立马去追少爷。 到了主家的客院,两位宁国府下人已经倒在血泊里,姑爷贾蓉的双腿也被打断。 少爷也被宁国府的下人给摁住。 水月庵是贾家家庙,小的怕贾家恼羞成怒,这才来府上求救!” 王宁远将手里茶碗放在桌子,咬牙问道。 “恼羞成怒,有什么可羞恼的?” 小厮看了一眼坐在王宁远身边安静听的张穗。 “有什么说什么!” 小厮舔舔嘴唇,这才开口道。 “午后安置好灵柩,贾家主子就嚷嚷着让庵里准备吃食。 谁知他们却是在客院里喝花酒。 陪酒的还是庵中的姑子!” 张穗摇摇头,“看字看书永远不如经历一次。 贾家不倒天理难容! 秦钟不会有事?” 王宁远摇摇头,“一个家庙而已。 庙里的僧尼连度牒都没有,没有度牒就是黑户,死了也白死,贾家不敢闹。” 说着王宁远挥挥手示意王顺过来。 “带他下去休息!” 小厮吃惊的看向王宁远,“大人,您的赶紧去水月庵,听贾珍贾老爷的口气想让少爷偿命。” “哼,偿命? 贾珍他有这个胆量嘛? 这点小事都忍不住,如何能成大事,吃点苦头对你家少爷有好处。” 等小厮下去,张穗这才焦急的问道。 “秦钟真没事?” 王宁远摇摇头,“夫人也是关心则乱,能有什么事! 今日送灵的场面堪比王公,宁国府更是被推到风口浪尖。 没想到薛蟠去了扬州,那口樯木棺还是用来装敛秦可卿。 这个薛宝钗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场面这么大,进了家庙就开始喝花酒,这种事宁国府敢露出一点嘛! 朝中御史们可都憋着一口气呢!” 张穗拉住王宁远的手,“你们老说水月庵,是不是就是铁槛寺?” 王宁远点点头,笑着问道。 “夫人想起来了?” 张穗点点头,狐疑的看向王宁远。 “王熙凤弄权铁槛寺,我不相信你不知道。 你是不是又有什么打算?” 王宁远摇摇头,叹口气。 “长安守备,我也只能徒呼奈何。” 张穗就见不得王宁远装无能为力的样子,伸出手在王宁远腰间扭了一把。 练了这么久的气,王宁远身材比之刚入京时好了不是一分半点。 “别动手动脚! 江南甑家应该是对陛下投诚了,达成什么条件还不知。” 张穗念叨一句甑家,“甑家不就靠着宫中太妃撑着嘛。 难道贾元春封妃的契机就在此时!” 王宁远伸手在夫人鼻子上刮了一下。 “扬州事需要甑家断臂,京中勋贵也需要一个另外一个山头。 陛下如此选择也无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