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真千金断亲后,全家磕头求原谅》 第1章 车祸当天,假千金归来 1981年,十月。 池早忍着疼,小心避开伤口,擦洗身体。 等血迹和泥灰都洗干净了,才拿过打着补丁的长袖衣裤换上,端盆走出隔间。 外面,正在洗漱闲聊的学生瞬间没了动作,卫生间只剩哗啦啦的水流声。 池早抿了抿唇,垂着头,迅速往外走。 “哎,听说了没,她昨晚又被公安抓了。” “真不知道怎么想的,学校发的补助省着点完全够用,非要投机倒把和人打架,真是丢脸!” “也没见她怎么花钱啊?你看她穿的,比我们村的五保户都破……” 议论声不停的从身后传来,池早还带着伤的脸上,却只有习惯后的麻木。 “306池早,接电话!306池早,接电话!” 楼下,宿舍阿姨的大喇叭喊了起来。 池早步子一顿,赶紧忍着疼,小跑下楼。 “喂?”她拿起话筒,另一只手攥着衣角。 “喂什么喂!接个电话都这么磨蹭,你怎么不去死!” 话筒里,几乎是在池早说话的同一时间,就传来池砚彬不耐烦的叫骂声。 “对、对不起,我……” “闭嘴,谁要听你说这个!”池砚彬打断她,“百货商店新出了一款录音机,你赶紧去给我买,今晚就要!” “录音机?多、多少钱?”池早小心翼翼的问,“你知道的,今天妈过生日,她之前说想吃那种奶油蛋糕,我的钱都拿来买蛋糕了,只、只留了几块钱生活费。你要录音机是做什么,不急的话能不能等下个月我……” “没有就去借,借不到就去抢!别给我说什么做不到,我告诉你池早,我姐是为了救你才死的,这是你欠我的!别忘了,今天可不止是妈的生日,也是我姐的!你敢不给我买,我姐死都不会瞑目!”池砚彬再次打断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你什么你,你就是个扫把星!我姐死了,你凭什么活着?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嘟嘟嘟”,电话挂断了。 池早嘴唇颤动,眼眶通红的放下话筒。 是啊,死的为什么不是她呢? 五年前,她被告知出生时抱错,自己其实是城里干部家庭池家的孩子。 就在她高兴能远离虐待她的养母,回到亲生父母身边时,那个和她互换的女孩池珍珍,在来乡下接她回城的路上,死了。 为救她而死。 所以,虽然所有人都怨恨指责她,池砚彬一次姐姐都没叫过自己,池早却并不怪他。 因为他说的对,这是她欠的。 一时想不出短时间还能去哪儿弄到大笔的钱,池早咬唇,眉头紧皱。 忽然,她想起以前偶然听说的事,连忙出了学校。 医院,血液科。 “护士,我急用钱,你再抽点,我可以的。” 池早眼见护士有要拔针的意思,赶紧压低声音道。 护士瞄她一眼,“小姑娘是第一次?一个人一次最多抽400l,多了会死人的。何况你还这么瘦,身上还带着伤,要钱不要命啊?” 说着,见池早一双眼睛又大又黑乖乖巧巧的样子,想了想压低声音:“卖血可不是啥好事儿,这回我给你用的新针头,以后可别再来了。” “还有,伤口就这样放着可不行,会感染的。赶紧去买点药擦上,啊?” 池早当然知道卖血不是好事,但不是没办法了吗。至于买药,扛扛就过去了。 从血头手里拿了钱,被明晃晃的太阳一照,池早单薄的身形晃了晃,感觉全身都凉嗖嗖的。 但看着手里比预想中多很多的钱,又有些高兴。 她先去买了录音机,幸好是高价货,不要票。 又给爸爸和大哥一家都精心挑选了礼物,剩下的钱小心收起来,打算明天寄给池珍珍的父母。 去蛋糕店取了预定的蛋糕,池早有些开心,这是她一年中,极少有的可以回家的日子。也不知道爸妈的身体怎么样了。 心里想着,她步子越快,丝毫没注意从不远处岔路口飞快行驶过来的车。 “嘭”一声,伴随路人的尖叫。 “嘀铃铃。” 电话响了。 池锦年拿起话筒:“你好,哪位?” “你好,我是公安。请问是池锦年家吗?”对面问道。 “对,我就是池锦年。有什么事?” “池早是你女儿?她出车祸了,正在医院抢救,需要输血。你们家属赶紧过……” “喂?喂喂!”池锦年打断对面,“你说什么,我听不清,你……” 哐,他把话筒挂上。 “爸,谁的电话,怎么了?”池砚彬问,臭美的摆弄着头发。 他妈许琴和大哥池砚辉也好奇的看了过去。 “公安,”池锦年说,低头整理刚换的新衬衣袖子:“池早出了车祸要输血,让我们赶紧过去。” 屋里静了一瞬,许琴眉头微蹙,很快又看回镜子里的自己,“砚辉,你看妈穿这件衣服去怎么样?会不会太素了?” 池砚辉端详几秒,“是有点,不然还是穿那件红色的,看着喜庆,人也精神。” 他刚说完,电话又响了起来。 池砚彬抢先接起,“人死了吗?没死就让她赶紧去死!我们忙着呢,没时间管她的屁事!” 说完,他扔下话筒,干脆利落拔了电话线,心道可惜录音机还没到手。 “都收拾好了吗,快点,时间赶不及了!”不知是谁催促了一句。 医院,抢救室。 “怎么样,家属还有多久到?”医生皱眉问匆匆进来的护士。 护士眉眼神色复杂:“家属不来,说没时间管这些事。” 手术台上,不知道是不是太疼了,池早并没有失去意识。 她听见护士的话,怎么说呢,意外又不意外。 毕竟这些年,不管她多渴望亲情,怎么拼命讨好,家里人也从来就没有原谅过她,接受过她。 现在也好,她死了,就当偿命了。 只是可惜,对于这些年里给过她帮助的那些人、那些事,她都没办法报答了。 想到这,池早想起先前被推进抢救室的路上,听见有人惋惜,有位解放军同志受伤失明的话。 她眨了下眼睛,艰难的抓住身边医生的衣摆。 “捐……膜,解、解放……眼、睛,角……” 她语不成句,声音极轻。 但凑在她耳边的医生还是听懂了。 又见她手指微微指着外面,明白过来,“你想捐眼角膜给正在医院的那位解放军?” 池早眨眼,滴——心电图仪发出长鸣。 可预想的死后虚无却没有出现,取而代之是人来人往的大厅。 池早悬在半空,心道自己这是变成鬼了,就在人群里看见了池家一家人。 他们都在,正带着几分急切的不停看着前方。 “爸,妈妈。大哥,砚彬?”池早惊喜,心想做鬼好像也不错,还能再见到亲人。 她开心的凑上前,刚试探着想要摸摸妈妈的脸,就见她突然眼眶通红,又哭又笑的快步穿过自己往前跑去。 “珍珍,珍珍!呜呜呜,妈妈的宝贝女儿,你真的还活着,你没事!你……” 珍珍? 什么珍珍?还活着又是什么意思? 池早有些迟钝,感觉脑子都不会转了。她朝许琴跑动的方向看去。 轰! 那个明明只见过一面,却到死都不敢忘的身影映入眼帘的瞬间,池早才知道就算是鬼,在巨大的震惊中也会大脑空白。 池珍珍,真的是池珍珍! “妈妈!呜呜呜,我好想你!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要是我没有受伤失忆,就不会和你们分开这么多年……” 前方,池珍珍的声音响起,再一次证明了她活生生的存在着。 “胡说!你有什么错!要错也是那些坏人的错,是池早那死丫头的错!你就是太善良了!” “呜呜呜,我可怜的珍珍,怎么这么瘦,是不是在国外学习交流的几个月没好好吃饭?”许琴紧紧搂着池珍珍,爱怜的看着她失而复得的宝贝。 其他人也都红着眼睛围着她,激动的说着话,可池早却顾不上听了。 她的眼前正飞快闪过池珍珍过去五年多的一幕幕。 没有受伤、没有失忆,所谓惨死更是安排好的骗局! 所有的一切都是池珍珍的精心策划,只为了道德绑架她,让她内疚赎罪,被父母兄弟怨恨指责。 而她自己,却可以活在所有人的心里,永远霸占大家的宠爱。 弄明白了一切,池早目眦欲裂,恨的灵魂都在颤抖。 贱人!竟然诈死,害她这些年被一口一个扫把星,一口一个杀人犯的咒骂。 害她为了赎罪拼命赚钱,甚至不得已去卖血! 而她的亲生父母,以为池珍珍死了时痛恨她,知道池珍珍还活着后,又放着车祸濒死的她不管不问,反而高兴的来接一个骗子! 为什么?她这些年做的一切,就是块石头都能捂热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 明明她才是池家的亲生女儿,明明是池珍珍她妈故意偷换了孩子,还虐待了她十八年的啊。 为什么! 池早想不明白,她疯了一样冲上去大吼,想要质问父母、揭穿池珍珍的真面目。 可这时她才发现,她根本触碰不到任何人,说的话也没人能听见。 更甚至,身体竟然一点点变的透明,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不!不! “姐,你还不知道,池早那个扫把星,出车祸啦。” 意识彻底消散前,她听见下方池砚彬幸灾乐祸的声音。 为什么让她知道了真相,却又让她报不了仇! 为什么! 如果能有下辈子,她愿意用所有,换一个亲手将池珍珍送入地狱的机会! 第2章 教训养母 1976年,大河村,程家。 一大早天才麻麻亮,院子里就有了动静。 “咚”一声,王梅花拍在门板上:“程小草!死丫头,看不见院里都脏成啥样了啊,还不赶紧起来收拾完做饭!睡睡睡,咋不睡死你!” 她骂着就要推门进去,被程富山拦住了,“喊啥,人今天就走了,丁点大的事,你顺手干完得了,非使唤她干啥?” 王梅花想说可不是丁点大,收拾院子、喂鸡喂猪、洗衣服做饭,事多着呢。 但她没敢犟嘴,转而说起了别的。 “他爹,你说等小草那死丫头回去了,池家答应的钱不能不给咱?他们不会变卦?”王梅花有些不踏实。 程富山打了个哈欠,不以为意道,“你就多余操那心!池家人多宠咱们珍珍,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咱家指着小草换钱,必须得把人送回去,我瞅着池家人都不乐意要那丫头呢。放心,有珍珍在,钱指定跑不了。” 王梅花听了,心里得意。还得是她生的,就是招人疼,哪像小草,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行了,我去趟大队部,你趁请假不上工赶紧给家收拾收拾。这么脏兮兮的让池家人看见,多给珍珍丢脸。”程富山交代一句,出了门。 王梅花没办法,不情不愿的开始打扫院子。 前一天掉的猪草、还没顾上晒的苞米叶子、满地的鸡屎…… 越扫王梅花心里越觉得憋闷。 等抬头看见关的好好的房门,想到里面还在睡觉的人,她的火腾一下就压不住了。 娘的,十几年了,啥时候有过她干活,那小蹄子睡觉的道理! 她抓着扫帚,蹬蹬蹬就冲了过去。 屋里。 池早在王梅花拍门的时候就醒了。 还一字不落的听见了她和程富山的话。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敢确定,她竟然真的重生了。 还重生在了要被池家接回去的当天。 上辈子,也就是今天,池家人大张旗鼓开着车来接她。她曾经一直以为是自己受重视,后来才知道,是池家人怕路远,心疼池珍珍折腾的难受。 也是这一天,她头次见到池珍珍,就和池珍珍一起,被抢劫犯劫持了。 之后池珍珍把生的机会让给她,自己连尸体都没留下。 自此,她妈整天以泪洗面,她爸日日唉声叹气,她哥质问她为什么要回来,连池家的狗都抑郁不吃东西了。 所有人都说是她害死了池珍珍,她也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可现在池早知道,她不是罪人,她就是个被哄的团团转的傻子。 想到这儿,池早躺在炕上,慢慢勾起唇角。 既然给了她机会,那这辈子她一定要亲眼看着、亲手把池珍珍一点点送入地狱! 至于所谓的亲人……呵,她不要了。 心里有了计较,池早正准备起床,“哐”,房门撞到了墙上。 王梅花冲进来,两步上前,照着炕上就打,“睡睡睡!咋不干脆睡死你!蹬鼻子上脸的东西,给点好脸你就……啊!” 正骂的起劲,兜头一个枕头狠狠砸上了王梅花的脑袋。 枕头是草籽充的,一个能有四五斤重。池早又用足了力气,一下就砸的王梅花脑袋发晕。 她翻身站在炕上,比王梅花高了半截,抓着枕头,又朝人砸过去。 砰砰砰!一下又一下,一次比一次更重。 “小贱人,你、你……”王梅花开始还能骂两句,还舞着胳膊想打人,到后面直接被砸的眼前发黑,晃悠着栽到了炕上。 池早跨步骑到她身上,枕头往她脸上一压,就将人鼻子嘴捂的严严实实。 “唔唔……唔!” 王梅花挣扎,恶狠狠的瞪着池早,手胡乱抓掐,一副“赶紧给老娘放开,不然打死你”的模样。 池早一句话不说,面无表情,只死死盯着人捂住枕头,手上力气又大了几分。 时间一秒秒过去,窒息的感觉终于让王梅花害怕了,她手脚渐渐没了力气,眼睛通红一片,哀求的看着池早,恨不能给她跪下。 可池早依旧捂着枕头,一动不动。 就在王梅花以为池早疯了,自己要死了的时候,猛然,枕头被丢开。 “咳、咳咳,呼、呼……”王梅花咳嗽着拼命吸气。 “赵婶子家的鸡香吗?”池早看着她鼻涕眼泪流满脸的狼狈样子,冷声说了第一句话。 她记得分明,上辈子,被接回家的前一晚,王梅花大晚上出门,悄摸偷了邻居家的鸡。 王梅花一惊,喘气声都停了两秒,“什、什么鸡,你、你睡懵了,说啥胡话呢。”她嘴硬不承认。 池早盯着她,“胡话?你偷了程富山的钢笔给娘家侄子,硬说是我弄丢的也是胡话?前些天中秋回娘家,你和你后妈带来的便宜大哥钻苞米地也是胡话?我记得,你那天发骚还特意穿了条红裤衩,没错?” 看着王梅花瞳孔骤缩,池早俯身一把拽住她头发:“以为我和池家那群脑子被驴踢的东西一样,不会计较你当年故意偷换孩子么?” “王梅花,你给我听好了,以前你虐待我的事,一笔一笔我都记得,只是现在没功夫跟你算账罢了。但从今天起,你再敢动我一根手指头,让我有一丝不痛快,我发誓,一定让你、让你们程家所有人,更不痛快!” “不信你就试试。”池早说着,丢开王梅花,从她身上翻了下来。 身后,王梅花长长吸了口气,猛地回过神来。 她、她竟然被个小蹄子吓的呼吸都忘了,简直、简直…… “臭丫头,反了天了你!老娘……嗝!” 池早看过去,眉眼卷着汹涌的戾气,王梅花一口气立时堵在了嗓子眼。 那个眼神…… 冷不丁的,她就想起解放前,遇见的一个全家死绝,疯了一样和鬼子同归于尽的女人的样子。 “你、你、你……”跟见鬼了似的,王梅花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直到收拾完院子,该做饭了,她都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池早洗漱完进了厨房,看见王梅花开了锁,正有些神情恍惚的从橱柜里取东西。 那橱柜是王梅花的宝贝疙瘩,锁头的钥匙她整天挂身上,睡觉都不取下来的。 池早见状,走过去推开人,往里面看。 除了常吃的红薯、苞米面儿,最显眼的就是半把挂面,半篮子鸡蛋和一小罐带着油渣的猪油。 池早冷着脸,挑了几样拿出来,手脚麻利的给自己下了一大碗喷香的白面条。 面条加了猪油,还毫不客气的卧了三个荷包蛋,在这年月,绝对是顶顶不错的吃食。 期间,王梅花几次想拦,但一想起先前池早那厉鬼索命的疯魔样儿,她心疼的滴血,却愣是没敢动弹。 池早才不管王梅花怎么想,她坐在桌边,埋头大口吃起来。 五岁开始踩着板凳做饭,七岁就下地挣工分,吃的比鸡少,干的比牛多,可这竟然是两辈子加起来,她在程家第一次吃到完整的鸡蛋。 想到前世累死累活寄给程家的那些钱,池早眼底冷意蒸腾,欠她的,一笔笔,早晚都要给她还回来! 吃完时间还早,池早把碗往桌上一扔,也不洗,就出门借了大队支书家的自行车,一路往公社骑去。 “公安同志你好,我要举报。” 第3章 再见池家人,充满恨意 等池早从派出所回来,程富山已经打王梅花嘴里知道了先前的事。 当然,王梅花只说池早拿偷鸡威胁她,其他的一个字没露。 程富山觉得有些好笑,小丫头片子,这是找到亲生父母了,以为有人给她撑腰了呢? 嗤,也不看看她家对她那态度,天真! 他没事儿人一样,冲进门的池早和善一笑,就哼着小曲儿出去等人。 池早根本无所谓揍人的事会不会被王梅花说出去。她就是性情大变像换了个人又怎么样? 谁要觉得她有问题,先拿出证据再说话。 她喝了点水,回屋里拿了工具,又随手从柴堆里捡了截木头,在树荫处坐下。 池早看着手里的刀,过了一会儿在木头上动作起来。 上辈子,自从一年后胳膊断了,她就再也使不出精细的刀工了。 她起初还有些生疏,之后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娴熟。 似乎是眨眼的功夫,手里木头就变成了一个指节大的小狗。 小狗毫毛分明,神情也灵动无比,一副抑郁厌世的模样。 池早盯着小狗,眼神冰冷。 “来了!” 这时,大门外响起程富山高兴的声音。 就见一辆小汽车,打远处开了过来。 池早闻言,将小狗随手往柴堆里一丢,收起了刀子。 外面,池家开着车刚进村没一会儿,就有小孩嘎嘎叫着,追在屁股后面跟着跑。 地里上工的男女老少,一个个也都站直了身子,稀罕地瞅。 “一群没见识的泥腿子!”车里,池家小儿子池砚彬嫌弃地憋嘴。 池锦年瞪他一眼,“在外面少说这些话!砚辉,慢点开,别撞着人了。” 他又嘱咐驾驶座的大儿子池砚辉。 “早早妹妹怕是等急了,都怪我,早不难受晚不难受,偏今天肚子不舒服,真是耽误事儿。”后座上,池珍珍有些内疚地说。 “急死才好呢!”池砚彬接过话:“要我说就不该接她回去,反正这么多年她在乡下都习惯了,以后每个月给两块钱生活费得了。”让一个乡下土妞给他当姐,同学知道了都得笑话他。 “说得简单,家属院邻居都知道孩子抱错了,不把人接回去,不是等着让人说小话儿吗?”池砚辉踩下刹车。 “行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以后注意多照顾珍珍,别让她受委屈才是关键。来珍珍,妈妈挽着你,小心别撞着头了啊。”许琴疼爱的牵上池珍珍的手,打开了车门。 “不是程小草,就是池早,都什么破名字!”池砚彬不耐烦的嘟囔着,也下了车。 副驾驶位上,池锦年听见小儿子的话,一脸如常。 前两天去迁户口,那丫头说不想再叫小草这个名字了,可猛然间他哪能想到别的,索性已经写了两笔,顺势就改成了早。 说白了就是个代号,叫什么不一样,能喊答应就行。 程富山早在车还没停稳的时候就殷勤地凑了上去,这会儿人下来了,连忙亲热的招呼着往家里走。 他一口一个老哥嫂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呢。 “怎么这么丑,还脏兮兮的?”前脚进了院,后脚池砚彬就看见了树荫下的池早。 他嫌弃的话脱口而出,眼神像在看路边的野狗。 一起进来的池砚辉也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皱眉打量池早,脸上满是不喜和拒绝。 随后是许琴,她亲昵的拉着池珍珍,看池早的眼神却冰冷又挑剔,眼风扫一扫,就皱眉挪开了视线。 池早自嘲,他们的不喜根本就没有遮掩,她是瞎了眼么,上辈子竟然还渴望什么狗屁亲情? 倒是池珍珍,和上辈子一样,笑吟吟的看着她,满脸善意。 “你就是早早妹妹?对不起,对不起,砚彬他没恶意的,是我身体不舒服耽误了时间,他又是个急脾气,不耐烦了才一时胡说八道的。” 她说着甜笑中带出几分内疚,“也是怪我,要不是我,你们姐弟也不会十几年了才第一次见面,砚彬也不会……” “所以你今天来程家,是改变主意了,要像我一样回归亲生家庭,改叫程珍珍吗?”池早开口打断。 池珍珍一噎,飞快红了眼眶:“我、我也想爹娘的,可十几年了,我舍不得爸妈他们。对不起早早妹妹,占了你的身份,我、我愿意道歉的。” 她说着,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个本子,殷勤地朝池早走来,“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要是不喜欢,等回了城,我的东西你都可以随便挑,全给你……” “不喜欢!”池早再次打断,看都没看那本子一眼。 上辈子她就是被池珍珍这幅模样欺骗,全然相信了她。结果呢? 池早心下冷笑,把池珍珍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个来回。 淡黄色的确良中袖衬衣,白色裤子,黑色布艺蝴蝶结宽腰带,浅色小皮鞋。 两个麻花辫垂在肩头,红润的唇,白到发光的小脸,整个人又娇俏又时髦。 反观她自己,一双破草鞋,衣服裤子打着满满的补丁,短得遮不住细瘦的手腕和小腿。 她身型单薄,因为每天都要下地干农活,整个人又黑又瘦。和池珍珍站在一起,像大小姐和臭乞丐。 “这腰带挺别致的,我看上了,要送就送它。”她说。 池珍珍再次噎住,她有些气恼,王梅花不是说这土包子是个唯唯诺诺、任人搓扁揉圆的性子吗,现在是怎么回事! “噗!”池砚彬笑了,“就你这破衣烂衫的样,还想要我姐的腰带,你配吗?” 不配吗? 也对,她一个守法好青年,是不配要这样的东西。 “确实,我穿的是破。比不得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高门大户家的少爷呢。”池早凉凉的回了句。 这个年代,不管是谁,也不管心里究竟怎么想,少爷小姐的名声是半点也不敢沾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可是工人家庭出身,我根正苗红!”池砚彬蹭得站起身,大声辩解。 池早耸耸肩,一脸的无所谓,“我也没说不是啊,瞧你急的。” “你!” 气氛一时有些僵住,池锦年觉得池早似乎和几天前有些不一样了。 不过这不重要,他没有耐心应付程富山,干脆起身说:“时间也不早了,这就走。” 话落,带头就往外走。 程富山追上去:“就、就走了啊?你看这,水都没喝两口。珍珍她娘还杀了鸡准备中午炖了呢。” 听到鸡,一直没有说话的王梅花紧张地看向池早。 池早没理她,起身出去,打开车门径自坐上去。 “池老哥,那啥、家里两小的这学期学费还没交,学校都催了。咱说好的钱……”程富山扒着车窗,满脸讨好。他还等着钱救大儿子,可不能晚了。 “过几天汇给你。”池锦年有些不耐烦的说,“走了,砚辉。” 池砚辉随即踩下油门,车就蹿了出去。 池早坐在后座,一上车就闭上眼睛。 上辈子池砚彬嫌弃她脏,险些不让她上车。 等车开了,她拘谨又忐忑,缩起身子,生怕把车子弄脏了。结果又被池砚彬嘲笑土包子没见过世面。 池家人全程冷眼旁观,只池珍珍温柔的安慰她。 她当时满心都是感动,对池珍珍占据自己身份的芥蒂也消失无踪,打算以后就把池珍珍当亲姐妹一样相处。 结果一切善意都是陷阱里的烂苹果。 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挤兑了,一时没人说话。 很快,车子出了村,往县城的方向开去。至于池家,还在市里。 大河村和县城离得不算多远,但路上要经过一个小土山。 山路比较颠簸,车一进山,池早就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车窗外,大眼睛黑沉沉的,像等待猎物踏足的深渊。 “吱”,车突然停了。 池砚辉:“哪儿来的石头啊?不行,得把石头挪开,不然过不去。” 一切和上辈子一模一样。池早勾唇,游戏开始了。 “哎呀,我肚子怎么又不舒服了。早早妹妹,你对这一片熟,趁大哥他们挪石头,陪我去方便下。”旁边,池珍珍如预期那般说。 “好啊。”池早爽快的应下。 许琴不信任池早,也想跟着,但被池珍珍劝住了。 “照顾好珍珍,听见没?”她语气严厉地冲池早交代。这是她和亲生女儿说的第一句话。 池早哼笑一声,没说话。 上辈子她倒是认真应了,往林子里去的时候也一路走在前面,帮池珍珍拨开挡路的枝叉叉,结果不过是好心喂了狗。 这一回,池早干脆跟在池珍珍身后,让她打头,任由池珍珍带着往预定的地方走去。 很快眼前景色眼熟起来。 到了,池早想。 她快走两步靠近池珍珍,借着拨开树枝的动作,右手中的刀不动声色划过池珍珍的腰带。 其实这片林子她以前并不常来,但上辈子池珍珍死后,她曾来过不知道多少次,也在梦魇中无数次梦到过。如此一草一木的,也就熟悉了。 突然! “啊……”尖叫声才出口,转瞬又消失无踪。 第4章 两人同被劫持 “啊……”尖叫声才出口,转瞬又消失无踪。 只见池珍珍刚走到一棵大树旁,就被蒙着脸的男人拿刀抵住了喉咙。 旁边迅速又钻出来一人,三下五除二将池珍珍反绑住。 “啊!”池早也被人抓了,她跟着喊了一声,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闭嘴,再叫宰了你!”劫犯大声呵斥,当即就划破了池早脖子上的皮。 上辈子也有这一出,为的就是把戏演的逼真,真心实意吓到她。 池早闭上嘴,任由人将自己也绑了,推搡到池珍珍身边。 “你们想干什么?”池珍珍害怕的哭起来。 “干什么?当然是抢钱!”劫犯之一回答,伸手粗鲁的抢走了池珍珍腕上的手表。同时作势搜她的身。 池早也被人搜身了,她看看周围没什么动静的树丛,又看一眼劫犯始终抵着她的刀,若有所思。 “别碰我、别碰我……呜呜,我们就是出来方便的,东西都在车上,真的没钱。”池珍珍哭着求饶。 “车?你们竟然有车?真他娘的富裕。”一人咂舌。 他去旁边和同伙商量了几句,然后冲两人说,“没钱是,那就这样,你们选一个留下当人质,另一个回去拿钱。” “我们等二十分钟,要是二十分钟没回来,或者敢把事情嚷嚷出去,就别怪老子不客气!” 说着比了比手中的刀。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同一刻,池珍珍就开口了。 她一口一个早早妹妹我对不起你,你要代替我照顾好爸妈。哪怕最后死了,但能救下你,就算死也值得。 那生死诀别、一丝违和感都没有的模样,池早觉得自己上辈子被骗好像也不是很冤。 池珍珍:“你不用推让,也不用内疚,我都是自愿……” 池早:“好啊,你放心去,都交给我。” 池珍珍:“我不用你感谢我,我……你……” 戏才演了一半,突然卡住,她俏脸控制不住扭曲起来。 劫犯也忍不住有些诧异,但事情发展和计划的差不离,便走过来一个卷发男人,给池早解了绳子。 上辈子池早自然不会这么没良心的直接应下,她和池珍珍推让了半天,最后被感动的恨不得把池珍珍供起来。 由于真心实意受了惊吓,她摔了好几跤才跌跌撞撞跑回车前。自然被池家人看出了不对。 因为记得绑匪的话,她起初并不敢告诉池家人详情,等在规定时间内领着他们返回,林子里却早就没了人影。 许琴当时狠狠给了她两巴掌,恨不能打死她换回池珍珍。 后来池砚辉开车去报公安,她跟池家其他人疯了似的在林子里找人,却只在河边发现了一大滩血迹和池珍珍的一只鞋。 最后的最后,也没找到池珍珍的踪迹,公安怀疑她是被杀死后抛尸入河了。 这一世么…… 恢复了自由,池早动动手脚,走了两步,趁人不注意,飞快把一块石头朝旁边树丛扔了出去。 “谁!”给她解绑的卷毛劫犯冷呵一声,警惕的查看四周。 其他人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识朝声音来源看去。 “啊”,突然一声痛呼,就见刚才还拿刀抵着池珍珍的人已经四肢着地,被死死压在了地上。 “公安,不许动!放下武器,举起手来!” 一声喝止,树林里,早就埋伏的公安举起枪,瞄准了劫犯一群人。 林中静了一瞬,咚咚几声,地上飞快多出几把匕首。 劫犯一个个全都举起双手,害怕又不明所以。 “怎么回事,为啥会有公安?”池早旁边,两步开外的卷毛劫犯声音极低的自语。 他皱着眉,眉心一道竖纹,显的整个人有股凶煞气。 一名女公安走过去扶起池珍珍,“怎么样小姑娘,没事?别怕啊,我这就给你解……”忽然她声音一顿,“张队,有发现!” 女公安停下动作,盯着地上的东西。 “什么?”被喊的张队看过去,下一秒瞪大了眼。 只见池珍珍原本坐着的大树下,厚厚两沓钱、一叠票,掉在树根杂草中。 其他没查看暂时不确定,但那钱却是明晃晃、再扎眼不过的大团结! “她腰带里还有!” 女公安眼风一扫,又看见破开一条口子的腰带里,露出更多的钱票。 她大惊,想到什么,脱口而出:“武装部丢的钱!是不是前段时间武装部丢的钱?你是小偷?” 她当即一脚踢向池珍珍膝盖窝,按着她脑袋,将人死死跪压在了地上。 也不怪女公安这么想,毕竟正常人怎么会把这么多钱随身藏在腰带里。 “啊!你干什么,我是好人!”池珍珍吃痛,膝盖疼,胳膊也疼,被按在地上的脸更疼。 又疼又屈辱的姿势,让她连见到公安的慌乱都顾不上了,大声质问道。 等话落反应过来女公安说了什么,她脸色唰一下惨白,艰难的扭头看向地上的钱票,控制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不、不可能,我明明缝的严严实实,用了最厚的布,怎么会、怎么……不是、我、我不是,这些都是捡的,对,都是我捡的,误会、都是误会!我可以解释,我……” 除了死后得知一切的池早,其余人都惊了,连公安也不例外。 毕竟谁能想到一个娇滴滴的抢劫绑架案受害者,会眨眼间变成重大国有财产丢失案的嫌犯呢? 早上去派出所举报的小姑娘,也只说偶然听见有人商量,计划今天在这里抢劫绑架,哪想到竟然还…… 池早看着池珍珍的惨样,死死咬住唇。 没办法,她怕自己控制不住下一秒会大笑出声。 终于啊,压在心头的那座大山,害的她上辈子凄惨无比的“抢劫绑架案”结束了。 上辈子池珍珍之所以有胆死遁,不就仗着那些钱票么? 现在好了,两案并罚,以后的日子肯定会无比精彩。 池早浑身轻松,只遗憾没有相机记录下这美妙绝伦的一幕。 突然…… “嘭!”一声枪响。 血腥味紧随其后。 池早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太阳穴就被灼烫的枪口抵住。 与此同时,刺鼻的硝烟味钻入鼻端。 “全都不准动,谁敢动一下,老子崩了她!”一道粗哑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池早脖颈被紧紧勒住。 她被劫持了! 这次不是做戏,是真的! “你们,把枪丢了!” 罪犯,也就是先前给池早解绑的卷毛道,“你,衣服脱了,把钱全给老子包好扔过来,快点!” 他又凶狠的冲女公安喊。 张队看了眼腹部中枪血流如注的同事,不得已点下头。 那位同志原本负责看着卷毛,却不想他竟然藏了枪,一时不察被暴起击中。 公安丢掉枪,所有钱也用衣服包着扔了过来。 池早按卷毛的要求捡起包袱,又顺着他的力道,被枪抵着一步步往林子里退。 公安远远跟着,但碍于她的安全,一时并不能做什么。 期间听见枪声的池家人找了过来,他们见池珍珍被抓,气恼的上前询问,只抽空扫了她一眼。 又要死了吗?重生才短短一天,就要和上辈子一样,再次孤零零憋屈的死掉吗? 她不甘心! 池早咬住唇,就是死,她也要死的轰轰烈烈,拉着害她的人同归于尽! 她没有慌,全程顺从着边退边观察周围环境。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见再走过一个小坡,进入树林深处后境况会更糟。 而卷毛勒着自己脖颈的力道也松了几分。 池早不动声色的松开手里的东西。 “大哥,钱、钱掉了几张。”她语气害怕的指着右前方说。 “啥?”卷毛皱眉,下意识扭头看过去。 就是现在! 池早飞快出手,两手死死攥住枪管,拼尽全力把枪朝外扳。 她知道比力气自己决不是卷毛的对手,两脚用力蹬地,推搡着逼卷毛往斜坡边退。 “啊!” 卷毛手腕跟着外翻,吃痛大喊。 但毕竟是敢朝公安开枪的狠碴子,意识到池早在干什么,立刻扣动扳机。 “嘭!”子弹出膛,几乎是擦着池早的右侧眉尾飞过,留下指宽的擦痕。 痕迹不深,却转瞬涌出鲜血。 血顺着往下流,很快将池早半边脸染红。 池早没理会,像感觉不到疼,也感觉不到枪管烫手一般,死死抓着。 一击没中,卷毛气恼的松开池早的脖子,想要拉开两人距离,两手一起来抢枪。 就在这时他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往后倒去。 池早飞快跃起,跟着往斜坡下跳,却是趁势将卷毛拿枪的右手腕和小臂一起压在了身下。 “嘭嘭!” 又是两枪出膛,却都没能打中池早。 此时池早整个人趴在地上,两手依旧死死攥着枪管。 而卷毛仰面朝天,虽然右手不能动,可左手却是自由的。 “臭婊子,老子逃不了,你也别想活!”他怒吼一声不再开枪,左手摸索到一块拳大的石头,抓起来就朝池早脑袋砸过去。 “咚!”一声。 石头落在侧边头顶。 脑海嗡鸣,血液飞快涌出,紧接着才感觉到疼痛。 池早眼前阵阵眩晕发黑,却依旧死死压着枪管。 “去死!”卷毛满脸癫狂,这次对准了池早后脑勺,用足力气再次狠狠往下砸。 一切说来复杂,其实不过片刻之间。 耳畔听见公安同志惊慌的喊声,可却来不及阻止。 也好,池早心想,虽然还是死,但能亲手送卷毛进监狱,免得他逃走再害人,好像也不是很亏。 就在这时,突然,斜刺里如猎豹般跃出一道军绿色的身影。 第5章 快救救我姐,我姐真是冤枉的 来人飞起一脚,重重踹上卷毛胸口。 卷毛喷血倒地,男人落地的时候又一脚跺在卷毛左手小臂上。 同时一个回旋,另一条腿直踢卷毛太阳穴。 一套动作干净利落,全部完成只用了瞬息的时间。 “咔嚓!”骨头断裂的声音。 卷毛胳膊不正常的弯折,疼的眼球外凸,青筋都崩了处来。他张嘴惨叫,可声音才出喉咙,太阳穴就被踢中,瞬间晕了过去。 男人一只脚虚踩在卷毛脖子上,以防他转醒伤人。之后蹲下身去拿地上的枪。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手才触到枪身,本以为晕厥的人,攥着枪管的手却更用力的握住。 男人眉头微簇,似乎觉得有些麻烦。 他没去掰池早的手,转而退出手枪弹匣。 看见里面还剩的最后一颗子弹,男人薄唇微抿,他看一眼地上满头是血的人,冷俊的面容好似柔和了一分。 “同志,你怎么样,能听见我说话吗?”他语气淡淡的说,伸手打算查看池早的伤势。 “唔……” 池早其实并没有昏过去,她还有意识,只是晕的厉害。 方才攥枪管,也是下意识的反应。 这会儿听见男人的话,知道已经没有危险了。她手指僵硬的张开,撑住地,慢慢坐起身。 “感觉怎么样?”男人又问,抓住她胳膊,以防她摔倒。 起身的动作让池早又有些晕,她缓了好几秒,才睁开眼睛。 透过粘着血迹的眼睫,池早看见了一个年轻冷峻的男人。 男人有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此刻那双眼睛正没什么情绪的看着她。 池早微愣,她直直看着那双眼,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喉咙就酸涩的厉害。 明明先前受伤,甚至生死一线都没哼一声,此刻眼泪居然毫无预兆就涌了出来。 “很严重吗?马上送你去医……” “蓝弈叔,我姐是冤枉的,你快让公安放了她!”却是正从远处跑来的池砚彬的喊声打断了男人的话。 先前卷毛打伤公安的那一枪,不仅招来了池家人,还被正在山里的蓝弈听见。 他飞速往枪声传来的方向赶,却在半路就看见了公安拉开距离跟着卷毛和池早的一幕。 他立刻改变方向,迂回着接近,打算趁卷毛没防备时救下人质。 至于池砚彬,他是不忿公安竟然抓池珍珍,还以那么羞辱人的姿势。明明他姐是受害者,也解释了钱票是捡的。 他跟上公安,纠缠着想让公安赶紧放人。 也是如此,他并不关心池早的死活。被公安呵斥拒绝后,他气恼的到处乱看,竟正巧看见远处树林里,蓝弈飞快转身离开的一幕。 池砚彬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等着,只要蓝弈叔一句话,看这些死公安还敢抓着她姐不放人。 眼前,泪水被血染红,掉落到地上。 池早听见池砚彬的话,微微一愣。蓝弈,怎么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 啊,想起来了! 蓝弈,池珍珍未婚夫蒋铭伟的表叔,上辈子听池家人说起过两次。 军人家庭出身,大院儿首长的儿子,自己年纪轻轻也立功无数,只要不出意外,前途不可限量。 原来又是一个池珍珍阵营的人啊,那没事了。 池早迅速低头,遮住眼底的冷意。 她嫌弃的抹了把脸,迅速收起那点此刻看起来无比可笑又多余的酸涩感。 或许蓝弈是个好人,但那和她无关,她只是平等的不喜欢所有和池珍珍有关的人和事!所有! “谢谢你同志,非常感谢你救了我。”池早真诚的道过谢,就想要挣开蓝弈的手。 整个人明明看起来和刚才没有任何不同,可蓝弈却敏锐无比的察觉到了变化。 他没松手,视线定定看了池早几秒,“有女公安到了,让她扶你。” 他说,这才放开池早的胳膊,站起身。 池早却没等女公安来扶,她感觉问题并不严重,也不晕了。 除了头顶被砸的那一下,其他的伤上辈子她挨的多了,不算什么。 她撑着地慢慢起身,哪知刚要站直,一阵剧烈的眩晕就让她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池早晃了晃,整个人控制不住朝前栽过去。 正准备要离开的蓝弈迅速回身,伸手要扶人,池早却已经一头撞在了他身上。 蓝弈皱眉,他重又抓住池早的胳膊,提小鸡似的稳住她。 “呕!”池早干呕一声,赶紧扭头。 “别动!”头顶响起蓝弈冷淡的声音,“脑震荡,不能乱动。” 她当然知道脑震荡不能乱动,但这不是怕吐在他身上吗? 虽然决定以后有多远离多远,可好歹刚救了她的命,总不好吐人一身。 好在只是干呕,而这时女公安也到了跟前。 她从蓝弈手里接过池早,扶住她,关切的问,“小姑娘怎么样,能走吗?要不我背你?” 她说着就要背人,池早赶紧拒绝。 刚才应该只是起身的动作太大,她这会儿已经不怎么晕了,走慢点没事。 于是,女公安只好扶着池早往山外走,却正好和气喘吁吁跑来的池砚彬遇上。 “扫把星!”他狠狠瞪了池早一眼,越过两人凑到蓝弈身边。 “蓝弈叔,你快救救我姐,我姐真是冤枉的。” “事实如何,公安同志会调查清楚。” 池早听见两人的对话,垂眸遮住眼底的冷嘲。 池砚彬还想说什么,被蓝弈眼神制止。 “同志,谢谢你!”张队亲自动手绑了卷毛,看同事拖着人走了,走过来和蓝弈道谢。 他郑重的朝蓝弈敬礼,心里万分庆幸。 差一点,真的是差一点啊,刚才但凡蓝弈慢一步,这会儿小姑娘会怎么样就真不好说了。 蓝弈也朝张队敬了一礼,拿出证件递给他,问起事情的经过。 张队接过证件一看,赶紧又朝蓝弈敬了个礼,这才说道:“是这样的……” 他看一眼旁边的池砚彬,没提名字,但意有所指的往池早那边看了看:“我们接到举报……哪想到另外一个姑娘竟然带着钱……” 他把事情说了一遍。 蓝弈看明白了张队那一眼的意思。听完,他转头看着已经走远的池早的背影。 “腰带检查了吗,怎么破的?”他问道。 张队长:“粗略检查过,应该是利器割开的。但现在还没审问,具体情况暂时不清楚。” 割开的?蓝弈眉目沉了沉,没说话。 派出所,审问室。 “说,钱哪儿来的?” 池珍珍坐在凳子上,眼睛红肿:“呜呜呜,捡的,真是的我捡的。” “捡的?那为什么不上交,又为什么藏在腰带里随身携带?”公安面色严肃,“池珍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最好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呜呜……我、我捡到钱,没告诉家里人,我怕被他们看见也不敢放在家里,藏在别的地方又怕丢了,就、就……”她低下头,声音越说越小,“就缝在腰带里了。” 审问的公安对视一眼,“你是在哪儿捡到钱的?捡到了多少,为什么和武装部丢的数额对不上,是不是被你花了?” “没有没有,我就分到这么多,还没来得及花!”池珍珍使劲儿摇头。 “分?什么意思?池珍珍,事实究竟如何,你最好赶紧交待清楚!”公安眉眼转厉。 第6章 谎话得逞 池珍珍嘴唇动了动,知道这事儿必须得有个说法,于是吞吞吐吐的开了口。 原来,自从王梅花为了钱去池家捅破了池早的身世,她心情就很不好。 有一天出门散心,走到一个小巷子里,就看见墙角有个黑色的大皮包,里面装满了钱票。 因为钱票实在太多,多到她连做梦都不敢想。她一时就被吓到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正当她想要去派出所的时候,却有一帮人拐进了巷子,看见了包里的钱。而今天树林里的劫匪,就是那帮人里的一部分。 “他、他们人好多,都很凶。不但想抢走钱,还想杀了我灭口。”池珍珍害怕的抖了下,“我不想死,就说我叔叔是部队的大首长,他们敢杀我,我家人肯定不会放过他们。还说我哥去上厕所了,马上就回来,他们肯定逃不掉。” 她说着看公安眉头紧皱的样子,继续吞吞吐吐的道,“我、我知道只这样还是不行,他们拿走钱也会担心我告密,依旧不会放过我。只有我也有把柄在他们手里,才能活命。所以我、我就干脆和他们商量着一起分了包里的钱。” “公安同志,我真的是为了自救才拿钱的,也是因为这样才藏着钱不上交,不告诉家里人的,请你们相信我!”池珍珍激动的扑倒桌子前。 “呜呜呜,但我没想到,他们里面居然有人贪心不足,跑来抢劫绑架我,还连累了早早妹妹!呜呜呜,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死,又不知道怎么办。我好害怕,自从那天之后我每晚都做噩梦,我……”她泣不成声,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公安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站起身开门出去,另一个掏出手帕递给池珍珍,“好了,别哭了,把眼泪擦一擦冷静一下。” “公安办案肯定不会只听一面之词,这你知道?”他起身给池珍珍倒了杯水,“不过事情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我们自然会酌情考虑对你的处罚的。所以小姑娘,只要你说的是实话,就不用太担心,好?” 公安同志声音带着安抚,和先前冷肃严厉的模样不同。 “好,我、我不担心。同志,谢、谢谢你。”池珍珍打着哭嗝,低头用手绢擦脸上的泪。 因为哭的太久,刚刚情绪又太过激动,她纤瘦的身体还微微打着颤,整个人看上去柔弱又可怜。 公安家里也有女儿,最见不得女孩子这样,他不忍再看,干脆起身去给自己也倒了杯水。 外面,池家人焦急的站在院子里,紧紧盯着审问室的门。 先前大部分公安跟着卷毛和池早,准备寻机救人。留下两人征用了池家开去大河村的车,紧急送受枪伤的同志去医院。同时押送池珍珍和其他的劫匪回派出所。 池家三人自然不放心,仗着公安需要池砚辉开车,硬是挤着一同跟了上来。 其实刚才审问室的门开过,但出来的公安快步去了旁边的房间,根本没理池家人。 就在许琴实在等不住,想着不行趴窗户上看看时,先前的公安又出来了,还朝他们看了过来。 “同志,同志!我女儿真的是冤枉的,她从小就乖巧有礼貌,真的不会做犯法的事,你们一定要调查清楚啊同志!”许琴赶紧迎过去,池锦年和池砚辉也疾步跟上。 “调查肯定是会调查清楚的,这你们可以放心。”想到刚才劫匪交待的情况,虽然和池珍珍说的有一些出入,但大部分都对上了。初步可以断定小姑娘确实是被逼的。 想到这儿,公安皱着眉,“不过你们做父母的,平时是不是太不关心孩子了?但凡你们多注意一点,小姑娘也不会遭这个罪。” 他说着摇了摇头,重又回了审问室,态度虽然还是说不上好,可比起先前却友善多了。 池家三人见此,虽然还是担心,但好歹松了口气。 “都是你,早不接人晚不接人,非要挑今天!否则珍珍她们怎么可能遇见劫匪?”没那么着急了,许琴这才有功夫找池锦年算账,“也不知道池早那丫头怎么样了?真是的,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那还不是珍珍说想全家一起来接人,我才定的今天吗?”池锦年忍不住反驳,“行了行了,有那么多公安跟着呢,一个劫匪而已,肯定没事的。” 不过想到池早被抢抵着脑袋的样子,池锦年这会儿多少有些后悔了,早知道珍珍这边情况不严重,当时就应该跟上去看看的。 池砚辉也终于想起了池早,“也不知道砚彬有没有添乱,可千万别耽误公安同志救人啊。”他有些担心池砚彬的急脾气会帮倒忙。 哪知道说曹操曹操到,池砚辉话音才落,池砚彬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爸妈,哥,我姐怎么样了?”他跟着押送卷毛的公安,进了派出所大门。 而走在他旁边的,是池珍珍的未婚夫蒋铭伟。 蒋铭伟,市纺织厂厂长的大儿子,和池珍珍从小一起长大。 加之早年池蒋两家还订过娃娃亲,所以两人的关系一直都很好,最近更是处起了对象。 之前车子送伤员去医院,池砚辉担心事情严重,就借电话打给蒋铭伟,想让他找找关系。 没想到他人竟然赶过来了。 “铭伟你怎么来了?珍珍还在审问室,不过问题应该不严重。”池锦年招呼了蒋铭伟一句,把先前公安态度变好的事儿说了一遍。 蒋铭伟松了口气,“不严重就好。我外祖家那边有亲戚认识这边派出所所长,叔叔阿姨,你们先等等,我去问问具体情况。” “那可太好了,你快去快去。”许琴一听,赶紧催促。 等蒋铭伟走了,她这才看向池砚彬,“怎么就你一个人,池早呢?她怎么样,怎么没过来?” “别提那个扫把星,要不是为了接她,我姐根本不会出事!一个泥腿子,怎么就没死成呢。”池砚彬想起这事儿就生气。 “少胡说八道!”池锦年皱眉,“池早是你亲姐,你可以不喜欢她,但再说什么死啊死的让外人听见,别怪我收拾你!” “呸,她才不是我姐,一个臭村姑。”池砚彬低声嘟囔了一句,但好歹不再说盼着池早死的话了。 他把池早被蓝弈救了的事说了一遍。 听见蓝弈,池家人眼睛一亮,刚想问问人在哪,就见蒋铭伟快步回来了。 “所以都是那些劫匪逼的,咱们珍珍是无辜的?”听完蒋铭伟从派出所所长那知道的事情情况,许琴才明白之前公安为什么说他们不关心孩子。 呜呜,她的珍珍,遇见这种事,肯定吓坏了。都怪她对孩子关心不够,竟然都没发现珍珍遇见了这么大的事。 “也不能说完全无辜,”蒋铭伟继续说,“毕竟珍珍确实拿了钱,又知情不报,所以估计还是会判几个月。除非……” 他顿了顿。 “除非什么,铭伟哥你快说啊。”池砚彬着急的追问。 第7章 用功劳换珍珍减轻处罚 蒋铭伟看了他一眼,“我听说阿姨你家那个亲生闺女好像帮了公安不小的忙,派出所这边是准备奖励她的。要是她不要奖励,反而写封请愿书,请求用功劳换珍珍减轻处罚,我们再找找人操作一下,说不定珍珍过几天就能出来。” “真的?那还等什么,快去找池早让她写啊!”许琴闻言很是激动,“什么奖励不奖励,哪有自家人重要,她肯定知道轻重。” 就在这时,审讯室门再一次开了。 公安带着池珍珍一起走了出来。 “珍珍!” “姐!” 几人连忙上前,都心疼的不行。 “呜呜,妈妈、铭伟哥,我害怕,我想回家。”池珍珍哭着道。 “行了别挤!家属现在不能见疑犯,你们还是赶紧回去给她收拾东西送来。”公安拦住人,“还有,看押期间我们是不管饭的,你们看是送饭还是怎么弄。” 他说完,就打头往后院走,池珍珍一步三回头的跟在后面。 那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的许琴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但她还记得请愿书的事,抹了把眼泪就催池砚辉赶紧和蒋铭伟一起去。 池砚彬想跟,被许琴拦住,怕他的急脾气添乱,拉着他去给池珍珍买饭。 池锦年则继续留在派出所等消息。 县医院病房。 医生已经给池早检查完了。 除了一些小的擦伤外,主要就是脑袋被砸的那一下、眉尾子弹的擦痕和左手手心的烫伤。 烫伤是攥枪管攥的,池早特意避开了右手。 “放心啊小姑娘,因为是头顶所以伤不严重,卧床休息两天就不晕了,之后记得来医院换药。”医生收了工具,温和的道,“眉毛和手也没事儿,注意养着,指定不留疤。” 她已经从公安那里听说了池早的事,觉得小姑娘真是太厉害了。她笑着夸了池早两句,交代护士照顾好人,才离开病房。 女公安王大姐也在,她刚刚去食堂给池早买了饭菜,这会儿正好能吃。 池早道过谢,先询问中枪的那位同志怎么样了,得知他内脏没受伤,子弹也已经取出来了,这才放下心开始吃饭。 正吃着,就见病房门口走进来两个人。 “你就是池早?”其中一个对上池早的视线,打量的看着她。 池早闻言,就跟没听见一样,低头继续吃饭。 “没听见有人和你说话吗?怎么这么没礼貌?”池砚辉见池早这幅样子,忍不住皱起了眉。 他虽然不喜欢池早,但她毕竟是池家人,一言一行都代表池家的脸面和教养。 以前就算了,但以后回了池家,他身为大哥,自然不能继续放任她的那些坏习惯不管。 “还有,你一个姑娘家,吃饭能不能细嚼慢咽秀气点?看你那吃相,不知道的还以为池家饿着你了。”他又不满的说了句。 细嚼慢咽?她要是细嚼慢咽,早不知道在王梅花手底下饿死几回了。 池早冷笑,瞧瞧,这就是她的血缘亲人,一句不关心她的伤势,上来就是指责。 上辈子,池砚辉就最喜欢用这种语气同她说教。不是嫌她这里不好,就是那里丢了池家的脸。然后就说池珍珍怎么怎么样,总之池珍珍虽然“死了”,却是她永远都比不上的存在。 至于蒋铭伟?呵,她为什么要对蒋铭伟有礼貌,他配吗? 上辈子,池珍珍假死之后,蒋铭伟身为未婚夫简直恨不能杀了她。 后来也不知从哪儿听到“池蒋两家的婚约按理是属于她的,她才是他正儿八经未婚妻”的话,冲到面前羞辱了她一顿,让她不要痴心妄想,然后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报名下乡当了知青。 事后蒋铭伟他妈把错全都怪在了她的身上,指责咒骂也就算了,还把那个人带来了池家。 想到认识那个人之后的事,池早身体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 她迅速从回忆中抽离,嘲讽道:“说起来,我还一口池家的饭都没吃过,可不是被池家饿了十几年吗?” “你……”池砚辉一噎,还想说什么却被蒋铭伟拦下。他看了眼池早缠满绷带的脑袋,算了,也不急一时,等她伤好了再好好教她。 蒋铭伟笑着和王大姐打了声招呼,表达了有话想要和池早说,希望能回避一下的意思。 王大姐看向池早,池早有些好奇这两人不忙着救池珍珍,却跑来找她有什么目的,就没拒绝。 正好饭也吃完了,王大姐干脆收起碗筷,准备洗干净后给食堂还回去。 “池早同志是帮助公安抓捕罪犯的功臣,还有伤在身,你们说话可注意着点。”王大姐边说边瞪了池砚辉一眼,这才走了出去。 病房一时安静下来,池早好整以暇的看着两人,等他们说话。 “是这样的早早妹妹,珍珍她……”蒋铭伟态度极为友善,和上辈子简直判若两人。 “等等!”池早打断他,“这位男同志,在此之前我和你从没见过,更谈不上认识。所以麻烦你叫我池早同志,不然我有理由怀疑你在占我便宜耍流氓。” “你胡说八道什么!”池砚辉皱眉,“这是……” 蒋铭伟拉了下他的袖子,自己则暗暗吸气压下怒火。 真没想到,一个没什么见识的乡下丫头片子,居然敢这么和他说话。 看来能从劫犯手里逃脱,并不像砚彬说的,全靠运气。 “怪我怪我,是我忘了没自我介绍。”蒋铭伟忍着气,一切等珍珍的事了结了再说。 “我叫蒋铭伟,是池珍珍她对象。因为蒋家和池家认识几十年了,你又是池家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我见到你一时太高兴,就拿你当自家妹妹看待了,你别介意。” “噗!”池早笑出声,“池珍珍都被公安抓了,你还高兴得起来?你这对象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仇人呢。” “你……”蒋铭伟手捏成拳,又深吸一口气。 第8章 答应写请愿书 “是这样的,”看出池早并不吃这一套,他干脆也不拉近乎了,直接说出目的,“公安已经初步调查清楚,从头到尾珍珍都是被逼的,她只是太害怕了才连累你跟着受了一回惊吓。”他把事情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池珍珍是这么说的?”池早嗤笑,拿钱是为了活命,不上交是因为害怕,被劫持绑架更是劫匪单方面行为,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厉害,真是厉害啊。如果不是死后知道了真相,她肯定都要信了。 其实池珍珍说的倒也不全是假话,她确实是没办法才和劫匪分了钱,但后面什么因为害怕不敢上交,劫匪单方面抢劫就纯属胡扯。 她根本就没想过要把钱交出来。不但如此,因为怕万一哪天劫匪被抓了把她供出来,还绞尽脑汁特意想了个“惨死”的计划。 就是不知道她和绑匪怎么商量的,那些人居然没在公安面前供出她。 可惜啊,她虽然知道真相,但苦于没有证据也不能告诉公安,冲动说出口只会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没和珍珍一起生活过,所以不了解她。她真的是个好姑娘,人也单纯。说到底这件事她也是受害者。” 蒋铭伟意有所指的道,“你们都是池家人,大家的利益都绑在一起,珍珍的名声如果不好听了,那池早同志肯定也会受牵连是不是?所以……” “所以?”池早挑眉。 “所以需要你写封请愿书,就写自愿放弃帮公安抓捕罪犯的功劳,来换珍珍减轻处罚。”池砚辉接过话,“这样珍珍很快就能出来了。” 请愿书? 是了,如今因为很多部门都还混乱着,公检法也不例外,有时公社都有权利给人判刑。 池家人能想到用请愿书帮池珍珍减刑也正常。 可是凭什么呢? 分明是池珍珍和劫匪合谋,想假死携款逃匿,顺便道德绑架她,让她背负救命之恩一辈子不得安宁。 凭什么让她用功劳换池珍珍减刑?要知道,如果杀人不犯法,她恨不能亲手捅死池珍珍! 心里这么想,但池早并没说出来。她大眼睛转了转,有了主意。 “行啊,没问题!”她痛快的应下。 “你、你就答应了?”蒋铭伟一时都愣了,这还是刚才牙尖嘴利的人吗? 池砚辉也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满意的点头。他看着池早有些欣慰的想,当真是他们池家的血脉,虽然小毛病很多,但骨子里到底是明白事理的。 也是这时池砚辉才注意到,池早竟然有一双和他们兄弟一模一样,圆溜溜的猫儿眼。显然也是随了父亲池锦年。 池砚辉忍不住惊叹遗传的神奇,同时真正意识到,池早是他血脉相连的亲妹妹。 他心底有些发软,看池早的眼神都温和了几分。正想问问她身体怎么样了,就再一次被池早激起了怒意。 “不过你们也看见了,我受伤了要住院。”池早可不知道池砚辉刚才想关心她,就算知道她也只会觉得可笑。 她看着两人,“医生说我脑震荡,还失血过多营养不良,我这会儿又累又晕,看人都有重影,更不要说写请愿书了。不过我听说,吃肉有营养又补血,能让我快点好起来,是?” 是吗? 蒋铭伟明白了池早的意思,他暗嘲,果然就是个没见识的村姑,就知道吃! “是我们想的不周到。这样,池早同志,请愿书我们写,你只要签名按个手印就行,怎么样?” 怎么样?不怎么样! 池早不说话,只看着两人。 “池早,只是一个请愿书而已,你又没什么损失,你……”池砚辉还想说,却被蒋铭伟打断。 蒋铭伟咬牙,“行,只要愿意写,你想吃什么,有什么其他需要都可以说。” 池早这才开了口:“这样啊?听说猪肝挺补血,那晚上就给我来个熘肝尖儿、酱大骨、柿子炒鸡蛋,两碗大白米饭,再加一个鸡汤,暂时就这些。哦对,光吃肉腻的慌,再来两苹果。另外我不喜欢吃串味儿的菜,记得都分开装啊。” “池早,你不要太过分!知道这得多少肉票多少钱吗?”池砚辉听了,忍不住呵斥。 这年代,就她要的这些,摆一桌招待客人都是顶顶不错的席面了。 “过分了吗?那行,我还是多住几天医院好了。哎呀,头好晕,怎么天旋地转的!不行了,我得睡一会儿。” 嘴上说着晕,要睡,实际池早就靠坐在病床上,嘴唇勾笑看着两人。 “你!”池砚辉蹭一下站起来。 蒋铭伟抢过话:“行,饭菜下午我们准时送来。但池早同志,希望你能说话算话。” 他丢下一句,冷冷看池早一眼,拉着池砚辉就走。 等女公安王大姐回来,早没了两人的影子。 “王姐,辛苦你照顾我了,下午请你吃好吃的啊。”池早甜甜一笑,大眼睛弯成两个月牙儿。 虽然又黑又瘦,脑袋、眉角还缠着纱布,但整个人却乖乖巧巧的,看着就让人喜欢。 “好吃的?什么好吃的?我给你说,能照顾你,大姐心里乐意着呢,你可别谢来谢去的浪费钱!”王大姐说。 池早:“放心,我可没花钱。嘿嘿!” 又和王大姐聊了几句,池早睡了过去。 等她一觉醒来,太阳已经落山了。 “醒了?”王大姐说,“饿了?走,我先扶你去上厕所儿,完事儿到食堂买饭。” 池早看了眼空荡荡的床头桌,没说什么,由王大姐扶着去了卫生间。 等回来王大姐正要去食堂,就见池砚辉来了。 他黑着一张脸,两只手都提着网兜儿,里面各三个铝饭盒一个大红苹果,看着很是惹眼。 “咚!” 他重重的把东西放到床头桌上,“东西送到了,你最好记得自己答应过什么!”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 池早:“等等!明天早饭要两份瘦肉粥,四个煮鸡蛋,四个大肉包。还有,下次记得拿筷子,两双!” “你!”池砚辉胸口剧烈起伏,可想到因为涉及市武装部,池珍珍下午已经和其他劫匪一起从县派出所被押送去了市里,他又生生忍下了,转身大步出了门。 算了,好歹是池家人,吃就吃。 可再想起如果不是因为去接池早,也许就不会出事,池砚辉又气起来。想到之前池砚彬说就让她在乡下过日子的话,一时竟觉得有些道理。 池早看着池砚辉明明气的要死,却硬是不能发火的憋屈样儿,简直身心舒畅。 王大姐已经被那明晃晃的六个大饭盒震住了,她飞快打开。 “哎呀妈呀,这伙食也太好了。” 脆嫩嫩的熘肝尖儿,酱红的大骨头,一看就贼下饭的柿子鸡蛋,还有香味儿直往鼻子里钻的鸡汤,王大姐吸溜一下,口水止不住的流。 池早也看过去,见几个菜果然都很不错,分量也足。 啧,为了一封请愿书,还真是下了血本啊! 一人一盒大白米饭,王大姐去食堂借了筷子,就和池早一起美美的吃了起来。 “啧,没想到你哥还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啊。之前我看他和你说话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没想到对你还挺大方,到底是亲兄妹。”王大姐吃着这么好的饭菜,忍不住说道。 亲兄妹吗? 池早笑了笑,没有解释。 第二天一早,池砚辉送来了早饭。 之后又按着池早点的,鸡啊肉啊,反正顿顿都是好菜好饭的送来了午饭和晚饭。 期间,听说那位受伤的公安同志也可以吃东西了,池早还特意给他点了一份鸡汤。 王大姐跟着一起,几顿饭下来,只觉肚子里的油水都足了不少。 等第三天早上,却是蒋铭伟和池砚辉一起来的。 人来了也不走,就坐在旁边看着池早吃饭。 池早心道看来请愿书的事今天必须要给个说法了。 她咽下最后一口粥,放下饭盒,“我知道你们今天来是什么意思,这样,我虽然头还是疼,但好歹没那么晕了。请愿书你们写,写好了我签名按手印。” 第9章 严肃从重处理 “真的?”池砚辉有些惊讶,这两天池早可没少折腾,钱不说,光肉票就花了池家往常一个月的定量。  “真的。”池早点头,“就像你说的,池珍珍也是池家人,她名声不好了,我也受牵连不是么。” 池砚辉笑了,“这才对嘛,一家人就该互帮互助、团结友爱。早早,你先想想中午吃什么,大哥到时候还给你送来。” 他高兴的说了一句,就拉着蒋铭伟去找护士借纸写情愿书。 池早嘲讽的哼了声,中午吃什么?怕是我想好了,你却没心情送了。 很快两人就拿着写好的请愿书回来了,池早痛快的签名按手印,但完事儿后却没把东西给池砚辉,反而自己收了起来,“内容已经不是我自己写的了,总要我亲手交上去才好,你们说呢?” 蒋铭伟有些担心,但池砚辉却很是放心的同意了。 池早以为她都签名了,这下人该走了,但没想到两人却还是坐着不走。 直到差不多半个小时后,病房门口出现了两个人——一个公安,一个中山装。 敢情赖着不走是因为提前知道了公安今天会来啊?呵! “池早同志,还记得我吗?”张队率先开了口,笑呵呵的道。 “张队长您好!”池早笑着,要起身说话。 “别别,你是伤员,可不能乱动!”张队赶紧阻止。 见她躺回去了,才接着说:“这位是市革委会的王干事。”他指了指旁边的中山装。 “我们今天来呢,一个是来看看你的身体情况,感谢你帮公安抓住了劫匪;另一个就是还有些关于案子的事,想问问你。” 张队长话落,那位王干事就拿出个信封,递给了池早。 “池早小同志,我听说了你的事迹后非常振奋,大受鼓舞啊!你勇于举报不法分子,让公安提前埋伏成功挽回国家财产的精神,简直是我们年轻一代的学习榜样!你是个思想品德过硬的好同志啊!”他握住池早的手,一脸欣慰。 “举报,提前埋伏?”却是旁边的池砚辉,表情有些不对:“什么意思,那天公安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池早提前报了案?” 王干事:“是啊!怎么,你们还不知道吗?” “竟然是你!你、你怎么敢……”池砚辉腾一下怒气翻腾,张嘴就要质问池早,却被蒋铭伟一把捂住。 就知道会这样!张队长皱起眉,狠狠瞪了一眼王干事! 嘴和裤腰一样松的玩意儿,明明他们之前就怕对小姑娘不好,一直把举报人的身份瞒的好好的! 池早却无所谓,她早就期待池家人知道真相的反应呢。 她点点头,笑眯眯的:“对啊,就是我!看你这么激动,是不是特别想感谢我?毕竟要不是我,说不定这会儿池珍珍不光被劫财,还被劫色撕票了呢!” “你!”池砚辉气的两眼通红,呼哧着大喘气儿。但碍于有外人在,硬是忍住没再说什么。 旁边,蒋铭伟也很生气,要是池早知道消息后没有举报,而是提前告诉家里人,珍珍怎么可能被抓?不光不会被抓,处理好了,说不定还能得个检举揭发的大功劳! 但想到还有求于池早,他又同样忍着没发作。 病房里静了一瞬,之后张队长问起池早关于卷毛的事,问她以前有没有见过卷毛,被劫持的路上卷毛有没有说过什么话。 池早有些奇怪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实话实说,“没见过,他也没和我说过话。” “那你还记得当初是在哪儿听见他们商量要劫持绑架的吗?”张队长又问。 这个池早哪知道,她就是编的,不过想来劫匪肯定提前踩过点,“就在那片树林里,我去找吃的,偶然听见的,但具体在哪儿不记得了。张队长对不起啊,帮不了你们。” “别别别,我们只是例行询问一下,也不是多重要的事,哪就用对不起了?”张队长连连摆手。他看池早脸色还有些发白,怕是身体还虚弱,就想要走,“那什么,也没其他要问的了,池早同志,你好好休息,改天……” “等等!”却是一旁的蒋铭伟打断了张队长的话。 他眼睛微眯,直直看着池早,“你之前不是说有关于案子的事要和公安同志反应吗?这会儿就说,免得一会儿又忘了。” “对,赶紧说。”池砚辉也冷冷的盯着池早。 “和案子有关?什么事,你说!”张队长一听,重又坐了回去。 其他人也都看向了池早。 “其实也没什么。”池早深吸口气,板着小脸:“就是我对池珍珍的处罚有些想法,所以写了封请愿书,希望组织上能考虑一下我的意见。” 她说着,从枕头下拿出张纸,两手一起递给了王干事。 “请愿书?”王干事接过,有些好奇的低头去看。 旁边,蒋铭伟和池砚辉松了口气,两人对视一眼,脸上刚有了笑意,却听王干事说,“请愿书,请求组织严肃从重处理池珍珍?” 池早点头,声音铿锵有力,“是,虽然池珍珍说自己是逼不得已,但我觉得她还是思想觉悟不够高,不够相信公安同志相信组织,才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所以我愿意不要奖励,只求对池珍珍加强思想教育,严肃从重处理!” 她说着,把先前王干事给的信封朝他递还了回去。 “吱!” 输液架被愤怒的池砚辉推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蒋铭伟也气的眼睛发红。但他好歹还有理智,说了声抱歉后,拉着池砚辉就大步出了病房。 病房里的人都知道他们和池珍珍的关系,也没说什么,只叮嘱池早好好养伤,便告辞离开了。 当然,给池早的奖励王干事并没有收回去,反而又夸奖她思想觉悟高。 王大姐给池早使了个眼色,蹬蹬蹬跟了上去。 等人都走了,池早坐在床上,回想起刚才蒋铭伟和池砚辉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想给池珍珍减刑?做梦!她早提前写了一封请求重罚的请愿书,刚刚交上去的也是自己写的那封。 池早打开王干事给的信封,里面是一封表扬信和钱票。数一数,有整整五张大团结,还有几斤粮票、一些布票和糖票点心票。 这下池早就更高兴了,她笑眯眯的开始琢磨这些钱票要怎么花。 正想着,王大姐回来了。 “妹子,事情大发了。”她一脸紧张的说。 池早疑惑,“什么意思?” “知道刚才队长为啥问你卷毛的事?他是隔壁省的,杀了人爬火车逃到咱们这儿来的。”王大姐说,“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她左右看了看,趴到池早耳边:“他认识一个特务!” 第10章 池母气的晕倒了 另一边,市区。  午休时间刚到,许琴就从区知青办办公室出来,骑着自行车一路回到家。 她连口水都没顾上喝,提着佣人李大妈做好的饭菜,又往派出所赶。 只是才走出院门,就有人拦住她搭话,“许主任,你家两闺女身体咋样儿了?在哪个医院呢,我们去看看她们啊?” “不用不用,她们是小辈儿,哪儿能让你们去看她们?没事,再两三天病就好了。”许琴有些不自然的应了句,赶紧骑着车离开。 前两天池家去乡下接亲闺女的事儿,左邻右舍都是知道的。 原本大家还好奇的不行,等着看池家亲闺女长啥样,该不会真如传言说的,又黑又丑,还畏畏缩缩的。 结果等到晚上,一个人都没回来。 第二天倒是有人回来了,但就不见池家两闺女。问就说两人突然病了,都在医院。 想到这两天传出来的那些八卦小话儿,邻居们互相看了眼,其中一个和许琴不对付的撇着嘴,无声呸了一下。 许琴到了派出所,成功见到了池珍珍。 该审的都审差不多了,他们又托了关系,所以自从池珍珍转到市里派出所,他们家属就能见到人了。 “呜呜,妈妈!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池珍珍头发蓬乱,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皱,才短短两天的时间,小脸儿都瘦尖了。 她见着许琴就哭,真是一秒都不想再待下去。 “快了快了!听铭伟和你哥说,今天有公安去医院找池早。等池早交了请愿书,肯定就能放你回家了。”许琴擦着池珍珍脸上的泪,心疼的一抽一抽的。 “来,先吃饭。妈妈让李大妈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玉米炖排骨,快趁热吃。”她打开保温饭盒,把筷子递给池珍珍。 等池珍珍吃完,许琴又心肝儿宝贝的抱着池珍珍安慰了一会儿,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却正好和赶回来的池砚辉、蒋铭伟遇上。 “怎么样了?”许琴急切的问。 池砚辉黑着脸,把事情说了一遍,“还有,妈你都不知道,原来是因为池早举报,所以公安才会……” 他还在说,许琴却觉气血阵阵上涌,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伯母!” “妈!妈你怎么了?” 池早可不知道许琴晕倒了。 她和王大姐吃过午饭,没一会儿医生就来了病房。 等各项检查做完,池早记下医生的嘱咐,拿着药和随身背包离开了医院。 背包是那天从程家离开时带的一个旧书包。书包里装着一些零碎和一身打满补丁的换洗衣服。 之后池早就把背包放在了车上,后来还是公安帮忙拿来了医院。 这两天的伙食和医药费是派出所付的,算是对池早的感谢。这会儿又要安排车送池早回市区,但被她拒绝了。 王大姐于是骑着自行车送池早去了客车站,撕巴着硬给池早买了车票。 “行了行了,这两天大姐沾你的光吃了不少好东西,就一张票,你抢啥!”她瞪了池早一眼,见小姑娘眼睛又黑又圆,跟个小猫儿似的,没忍住捏了把她的脸。 池早愣住,眨了眨眼。 似乎好像,两辈子了,以前她总是被人嫌弃咒骂、指指点点,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亲昵的捏她的脸。 她笑起来,任由王大姐抱住她,“赶明儿来县里了,到大姐家来玩儿。” 池早应下,和王大姐挥手告别。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客车开出了县城。外面先变的荒凉,之后建筑又渐渐多了起来。 市区到了。 而池家就在这里。 池早看着大门上市纺织厂的牌子,抿唇朝门卫大爷走去。 “小姑娘,找人啊?”门卫大爷上下打量池早,着重看了眼她脑瓜子上的绷带。 “大爷您好,我不找人,我回家!”池早道。 “回家?你谁家的?我咋没见过你?”大爷一脸不信,就这形象,他要是见过指定忘不了。 “您没见过我正常,我是第一次来。不过您指定听说过我,”池早笑了笑,心想上辈子您可没少见我,“我姓池,叫池早,是采购科池科长家那个被抱错的亲闺女。” “嚯!” 这会儿正是下班时间,周围早有人注意到了池早。 毕竟她不仅黑瘦,脑袋上的绑带还那么扎眼。这会儿听见池早这么说,立刻就惊出了声。 “哎不是,许主任说闺女生病住院了,敢情是真的啊?这伤看着可不轻。”有人说了句。 “那这两天说池家丫头被公安抓了,到底真的假的啊?” 周围人议论着,干脆拉住池早问起来。 池早冷笑,敢情池家人是这么和人解释的啊,生病住院?呵! 她正要做回好人好事,给池珍珍好好宣传一下,就听见了池锦年的声音。 “池早!” 池早到嘴边儿的话停住,寻声看过去。就看见池锦年站在人群外,皱着眉头。 他穿一件蓝色的确良衬衣,黑色裤子黑皮鞋,胸前口袋插着钢笔,一派干部文化人的打扮。只是这会儿下巴冒着胡茬儿,脸色难看眼下泛青,明显这几天日子过的不怎么好。 “不赶紧回家还在外面干什么?还嫌你捅的篓子不够大,脑袋上的东西不够丢人现眼?” 想起池砚辉说池早举报的事儿,池锦年就怒气上涌。 既然提前知道了消息,为什么不告诉家里,有什么事家里不能解决非要找公安?现在好了,珍珍被抓,许琴住院,池家也眼瞧着要被人笑话! 想到池早竟然还不懂事的说话不算话,反悔不帮珍珍写请愿书,池锦年就更气了。 “赶紧的,回家!”他扔下一句,也不等池早,转身就走。 捅篓子?捅什么篓子? 难不成传言里被公安抓的人是她? 周围人因着池锦年的话,看池早的眼神立刻不对了。 有人甚至指点着她小声说起了什么。 瞧,这就是她的亲生父亲,她这个别人嘴里的好同志,到了池锦年这里,就成丢人现眼了。 按着记忆里的路,到了纺织厂家属院那片儿,池早远远就听见了狗叫声。 等到了池家,果然,池家养的那条狗,正扯着嗓子冲大门叫唤。 “知道你有多讨人厌吗?狗都不喜欢你!” “你为什么要回来?害死了珍珍不算,连她养的狗你都不放过!” “池早,我姐的狗要是饿死了,我非剁了你!” 脑海里控制不住冒出上辈子池家人的话,池早看着眼前因为池珍珍“死了”,抑郁不吃饭的黄狗,唇角扯出一抹冷笑。 “你谁?” 第11章 住杂物间?我要池珍珍的房间 这时,房门开了。 一个五十出头长瓜脸的妇女走了出来。 李大妈,好久不见啊! 池早看她一眼,没搭理,径直进了院子,朝房子里进去。 池家住的是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这在纺织厂,除了几个厂长书记那样的领导家,可是独一份儿。 当然,这不是纺织厂分的房子,而是刚解放那会儿,许琴娘家买的。 她爷爷早年给大户人家当过管家,钱没少藏不说,因着是卖身为奴的穷苦百姓,解放后不光有了工作,还混了个工人阶级的身份。 等池锦年这个乡下出身的大学生和许琴结了婚,两口子工作了几年后,就从许家那边把房子买了过来。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存的钱,工作才几年,竟然连这么大的房子都买得起。 许琴说是许家半卖半送的,谁知道呢。 “哎,你这人咋回事儿,怎么胡乱往人家里……”李大妈追在后面,大喊着要拦人。 屋里,正坐在饭桌边准备吃晚饭的池锦年听见抬头,“行了,嚷嚷什么?” 他皱眉看着门口的池早,“还站着干什么?过来吃饭!李大妈,这就是之前说过的池早,你去给她盛碗饭。” 他又冲李大妈说。 池早? 李大妈立刻瞪大了眼睛看向池早,撇着嘴瞅了好一会儿,才去了厨房。 池早顿了顿,抿唇走过去坐下。 饭桌上只有池锦年一个人,许琴和池砚辉兄弟两都不在。 池早也没管都快天黑了人去了哪儿,接过李大妈递过来的饭碗,就毫不客气的吃起来。 真没教养,谢谢都不说,果然是乡下来的,半点儿都比不上珍珍。 瞧瞧那吃相,哎哟哟,饿死鬼投胎似的。 李大妈也开始吃饭,她坐在旁边嫌弃的偷瞄着池早,嘴都快撇到天上去了。 其实池早的吃相并不粗鲁,只是速度快一些而已。 她从小在王梅花手里讨生活,上辈子后来又拼了命的挤时间挣钱,就是想要细嚼慢咽也不可能。 池锦年也注意到了池早的吃相,他张嘴想要说什么,但看见她又黑又瘦,头上还有伤的样子,想着她这些年在乡下估计也没吃过什么好的,到底是转头看向李大妈:“去煮个红糖荷包蛋给她,多打两鸡蛋。” 话落,又把桌上的那盘油渣炒白菜往池早跟前推了推,“多吃点,”他低声补了句。 池早夹菜的手微顿,她看了那盘菜好一会儿。两辈子了,这还是池锦年第一次让她多吃点,呵! 她狠狠夹了一大筷子菜,不吃白不吃,吃到就是赚! 李大妈倒是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她饭还没吃完呢!但也只能恨恨的放下碗去煮荷包蛋。 饭桌上又恢复了安静。 等李大妈端着红糖荷包蛋出来,池早正好吃完。 “我住哪儿?”她问。 “李大妈,之前交代你的,都收拾好了吗?”池锦年闻言问李大妈。 李大妈放下碗,眼睛叽咕叽咕眨了几下,她一巴掌啪在大腿上,“哎呀,你瞧我这记性。” “那啥,之前许主任不是交代我把杂物间那张闲着的床收拾出来,摆在我睡的那屋吗?后头发现床腿不知道啥时候断了,我就送去修,结果这两天忙,忘了去取回来。你看这……” 李大妈不好意思的搓着手,冲池早说:“要不,今晚丫头你先睡我的床,我打地铺。等明儿我去木匠家一趟把床取回来就行。或者……” 她停顿了一下,“你要是嫌弃我的床脏,就在客厅打地铺将就一晚上也行,你看咋样?” 咋样? 不咋样! 池早面无表情的看着李大妈。 上辈子,因为不想让她睡自己的房间,李大妈就来过这么一出儿。 当时池珍珍“死了”,全家都在指责怨怪她。她也觉得愧疚难当,自然没精力计较这些小事。 结果就是,她一个池家的亲生女儿,在偌大的独栋小楼的客厅里,打了好几个月的地铺。 直到天冷她冻的病了一场,咳嗽声吵到了他们晚上睡觉,这才被池砚彬咒骂着搬出了客厅,和李大妈挤在一间屋里。 “我看不咋样。”池早说。 她转头,冷嘲的看向池锦年:“所以这么大的房子,你们就准备让亲生闺女和佣人挤一间?现在干脆连床都没有让我睡客厅?” 有什么不对吗?池锦年不解,这不是家里没有空房间了吗,再说又不是没给她安排地方住。 可这会儿被池早看着,他却莫名有些面皮发紧,“你怎么和我说话呢?我是你爸!客厅怎么了,又不是大马路上,睡哪儿不是睡。再者不是都说了,就今晚没床,等明天……” “所以你觉得只是没床的问题?行,没床是?没事儿,你们忙,我自己找地方。”多一句都不想再听,池早打断池锦年,站起来就往楼梯走去。 转身时看见桌上的荷包蛋,只觉可笑无比。 “哎哎,你乱跑啥!楼上没空房间,你……”李大妈赶紧追上去,说着就要去抓池早的胳膊。 “再敢拦我一下,我现在就把池珍珍干的好事儿嚷嚷出去!”池早冷脸看着李大妈,话却是说给池锦年听。 “你!你到底要闹什么!”池锦年气的拿筷子的手都在抖,他实在不明白池早在气什么,明明都安排好了,偏她嫌这嫌那的。但顾着池家的脸面,到底没再和她争执分说,只心累的冲李大妈摆了下手。 李大妈叽咕着眼睛,啥意思,珍珍不是生病住院了么? 她看眼池锦年难看的脸,不敢再拦,回到饭桌边坐下。 但李大妈到底心里不忿,死丫头,竟然冲她甩脸子,她可在池家操劳了十几年了! 她忍不住边吃边小声嘀咕,“客厅咋了,宽宽敞敞的有啥不能睡?那城里还有一家十几口挤一间屋的呢。还有这鸡蛋,啧啧,多好的东西呐!” 想到自己一把年纪还得伺候个乡下来的丫头片子,李大妈一撇嘴,有意挑拨:“池科长,你这人就是心好,还特意弄给她吃。结果瞅瞅,人看都没看一眼,真是糟蹋东西。哎对了,我好像都没听见她叫你爸,许主任晕倒住院也没问一声……” “闭嘴,吃你的饭!”池锦年啪一下把筷子摔去桌上,气恼的呵斥。 筷子蹦了一下,正好打在那碗红糖荷包蛋上。 池锦年脸更黑了,腾一下站起来抬脚就走。 亏他还心疼她,让人做鸡蛋给她吃,结果连声爸都不知道叫的,半点珍珍的教养都没有!闹闹闹,也不知道有什么好闹的,一点不知道顾忌池家的脸面! 池锦年气的摔上书房门,李大妈左右瞅瞅,端起荷包蛋呼噜噜几口吃完。 呸,小蹄子,还想吃鸡蛋,你也配! 二楼。 楼上一共三间房,正好池家三兄妹一人一间。 另两间池早看都没看,直接去了东头池珍珍的那间。 房间没锁,池早推门进去。 正对房门是一扇玻璃窗,窗户开着,夜风吹进来,淡黄色窗帘轻柔的摆动。 窗下一张桌子。桌子左边放着书本文具,右边靠床的一半儿摆着一面红色塑料梳妆镜,镜子旁放着雅芳、雪花膏和发卡之类的东西。 紧靠着桌子是一张一米五的床,床上铺着淡蓝色的床单,干净又舒适。 房间另一边还有一个大衣柜,一个五斗柜。 衣柜里满满当当挂着这年代年轻女孩儿时兴的衣服,五斗柜铺着细纱桌布,上面一台八成新的收音机。 任是谁来,只一眼就知道房间的主人肯定很受父母宠爱。 当然,事实也是如此。 上辈子,池珍珍“死后”一个月,这里就成了池家的禁地。不管池早在客厅打地铺有多么受罪不方便,池家人也从来没想过让她住进来。 现在么…… 第12章 把池珍珍的东西全卖了 池早走进去,唰的扯掉床单和被套,从衣柜里翻出一套干净的重新铺上。之后去卫生间洗漱完,换上自己的衣服。 期间池家一直安安静静的,再没碰上其他人。 池早也没管,很快便睡了过去。 “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备战!同志们早上好,今天是1976年……” 池早是在纺织厂的广播声中醒来的。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渐渐回神。 穿好衣服下了楼,池家静悄悄的,连李大妈都不在。 池早也不在意,等洗漱收拾完,看见厨房门上挂着的铜锁,池早哼笑一声。 和上辈子比,还真是一点新招式都没有啊。 上辈子李大妈见她被池家人咒骂指责,知道没人给她撑腰,就干过锁厨房门的事儿。 她当时也不敢和池家人说,只怕再给他们添麻烦,饿了就喝水硬扛着。 这会儿,池早转身去院里煤堆旁找到榔头,冲着锁就砸了下去。 “咚咚!”没两下锁就砸开了。 厨房里没剩饭,李大妈是个吃啥都没够儿的性子,池家又养了狗,自然每顿都解决的干干净净。 当然这和池早没关系,她可不是进来捡剩菜的。 但让池早有点意外的是,蜂窝煤炉子上竟然正咕嘟咕嘟小火炖着东西。 她走过去揭开锅盖一看,玉米炖排骨。 这不是池珍珍最喜欢吃的菜吗?上辈子只要桌上有这道菜,池家人就会念叨,池早自然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这是做了准备送去派出所给池珍珍的? 不管是不是,现在是她的了。 池早拿筷子戳了戳,肉还不是很烂乎,但有嚼劲儿的也好吃。 她当即拿了个碗,就吃了起来。 这年代哪怕是干部家庭,肉票也紧张。 所以排骨并不多,池早毫不客气的全部吃了,连汤都没剩一口。 她打了个饱嗝儿,满足的站起身,往空锅里添了两瓢水。 又摇晃着涮了涮,这才端着锅从厨房出来,一脚踹开了李大妈睡觉的屋。 她面无表情的掀开被子,就把锅里沾了油腥的水噗哧、噗哧,匀匀儿的倒了满床满被。 完事儿还好心的把被子重又盖回去。 上辈子,李大妈可没少用类似的招数作践她,她现在不过是回敬罢了。 之后池早又回到厨房,她拿了刚吃剩的骨头,去院里喂狗。 没有一股脑儿把骨头全倒去狗盆里,池早搬个小板凳坐下,敲一下碗,扔一块骨头。 等狗吃完了,扑过来使劲儿冲她摇尾巴,她才再敲一下碗,再扔一块儿过去。 你不是见不到池珍珍就吃不下饭吗?如今有三天没见人了,怎么还吃的这么香? 池早盯着边吃边把尾巴摇出残影的狗,眼神冰冷。 “你就是池早?”正当池早要扔最后一块骨头时,院门口响起一道男声。 一身蓝色工装,整个人精神又板正的周爱军站在那里,正冲池早友善的笑。 池早看着他,没说话,点了下头。 “真是你啊?可算见到你了。你好,我叫周爱军,是纺织厂运输部专职给领导开车的司机。”他有点得意的抬了抬下巴。 “啧啧,你和许阿姨长的真像,一看就是亲母女。不过眼睛倒是更像池叔,又圆又黑,炯炯有神的。”周爱军爽朗的说道,“哪像池珍珍那个娇气包,一看就不是池家人。” “对了,你吃早饭了吗?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儿?该不会是池珍珍欺负你了?我就知道她不是个好的,偏别人还不信。你说她,顶替你在城里好吃好喝这么多年,怎么还欺负人呢?你别怕,我……” 池早打断他:“池珍珍被公安抓了。” 周爱军:“我帮你收拾她,你……你说啥!” 周爱军大惊,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你说啥?什么被公安抓了?不是,你凭啥说珍珍被公安抓了啊,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 “估计快判刑了,你再晚点,派出所都见不到她,得去劳改农场了。”池早又说。 “你、你……”周爱军转身就往外跑,因为太过着急,差点撞在大门上。 池早冷冷看着这一幕,把手里的骨头扔了出去。 周爱军,池珍珍的另一只舔狗。 上辈子,在所有人都指责她的时候,只有周爱军会关心她,在无人的时候向着她说话。 池早一度很感动,也很信任他。 有一回听信他说的,穿上池珍珍的衣服给池家人看,可以缓解他们想念池珍珍的心情。 结果她才刚把衣服穿好,就被暴怒的池砚彬堵在房间打了一顿,关进楼梯下的杂物间三天三夜。期间任凭她怎么道歉求饶,池家人都跟没听见一样。 呵,周爱军就是个表面看着爽朗大方,实则阴险虚伪的小人。 不过说起池珍珍的衣服,池早拧眉想了一会儿,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 她转身进屋,去杂物间找到一个行李箱、一个大袋子,径直就上了二楼。 没多久,又拿着东西下来。只不过之前是空的,这会儿箱子和袋子全都塞的鼓鼓囊囊。 “哟,你不是池家那亲闺女吗?这大包小包的去哪儿啊?” 刚出门,池早就遇见一个三角眼大婶儿冲她搭话,还自来熟的想凑近箱子扒拉。 池早皱眉避开她的手,扭头看过去,哦,李大妈的好姐妹,蒋铭伟家的保姆啊。 “有事。”她回了句,然后抬脚就走。 “嘿,啥好东西啊,看看都不让?”大婶儿撇嘴,不满的瞪着池早。 池早才不管她是什么反应。 她拖着行李箱,箱子上放着大袋子,一路出了纺织厂,坐上了公交车。 另一边。 自打卷毛交待了疑似潜藏特务的消息后,蓝弈作为特殊任务大队的副队长,就正式接手了清查的任务。 经过两天的紧急调查摸排,确定卷毛指认的人——二手货商店一个临时工,的确是特务。 但同时他们发现,这人只是极下游的小罗罗,只负责按约定的暗号接收消息做事,甚至连自己的上线是谁都不知道。 这种情况,要想逮住大鱼,就只能先盯梢,抓住给他传消息的人。 “队长,你说这些人咋这么坏呢?吃着咱们老百姓种的粮,他娘的还想害咱!”二手货商店隔壁的一个院子里,代号肘子的小战士咬了一大口玉米面馒头,气哼哼的问。 蓝弈隔着墙头盯着旁边的动静,“除了坏,还能因为什么。” “队长,你说……”肘子又咬了口馒头,正要继续说,却见他家队长突然皱起了眉。 肘子一凛,馒头也不吃了,赶紧看过去,“咋的了?” 就见一个脑袋缠着绷带,脸上也有伤的小姑娘,正拖着行李箱费力的朝二手货商店走来。 啥意思,小姑娘看着也不像特务啊。虽然有些……嗯,不伦不类,出类拔萃? 不管了,反正就那个意思。但也不至于是特务? 肘子有些不明所以,他拧着眉又上上下下看了人两遍,“认识啊,队长?” 眼见小姑娘就要进去了,肘子听见蓝弈说:“见过一次。你继续盯着,我去看看。” 话落,蓝弈就悄无声息的越过墙头,很快不见踪影。 肘子见怪不怪,将最后一口馒头塞到嘴里,鼓着腮帮子继续盯梢。 二手货商店。 小战士肘子看见的人自然就是池早。 她一路走过来,累出一头汗。 缓了好一会儿,才打开行李箱和袋子给收货员看。 “同志你看,这些衣服鞋子,都有七八成新,床单被套也都是好料子。还有这个收音机,沪市生产的红灯牌,一点杂音都没有,可好了。”池早边往外拿东西边说道。 收货员一一接过,边看边点头。 “东西倒确实都是好的。不过你这……不是偷的?”收货员有些警惕的看了看池早的头脸。 第13章 赔偿 这都开瓢儿破相了! 池早早猜到会有这一出,她也不废话,直接拿出在医院时王干事给的信递给收货员,“你看,这是革委会给我的表扬信。我的伤是帮公安抓罪犯时受的,我真不是坏人。” 收货员接过看了看,将信将疑的,“那行。其他都没问题,这个收音机得让我们同事检查检查。” “老丁,你来看看!”他说着,大喊一声,就看见一个三十来岁老实巴交的男人从后门走了进来。 池早冲男人点了下头,把收音机递过去让他检查。 这时有个老阿婆进来,好像是附近扫马路的清洁工。 她手里拿着一个用网兜套住的空输液瓶,和收货员打了声招呼,就去旁边的暖水壶倒水。 池早见她提水壶的动作有些吃力,赶紧走过去帮忙。 阿婆提暖水瓶的动作微顿,下一秒冲池早笑了笑。等瓶子装满,阿婆和池早道谢后转身往门外走。 可能因为雕刻是个精细活儿,需要很好的眼力,池早刚要放下暖水瓶,就看见竹编外壳上有个地方翘起来了。 这可不行,万一谁拿水壶时没看见碰到了,手上准要扎竹刺。池早伸手就打算给翘起来的地方掰掉。 却不想那东西看着和竹编外壳一个颜色,实际根本不是竹子,而是紧紧卷起来的一个小纸卷。 “啥呀?”池早随口说了句,试探着一搓,没想到竟然真的把纸卷展开了。 只见上面就长长短短几行横线,其他什么都没写,“什么东西?” 池早以为是谁无聊随手塞外壳缝里的,就打算一会儿丢掉。却没看见旁边正检查收音机的老丁猛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飞快转头,震惊的看向了已经走到门口的阿婆。 阿婆显然也听见了池早的动静,她借着掀门帘儿的动作回头,却正对上老丁的视线。 只一眼,就确认了彼此的身份。 阿婆心里一凛,迅速回头就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离开,却没想到出门才走两步,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当胸一脚就把她狠狠踹了回去。 “肘子,抓人!”来人一声令下。 “啊!”阿婆大叫着摔到地上。 老丁一惊,举起手里的收音机就砸向紧跟着跃进来的人,同时拔腿就往后门跑。 来人闪开的同时,池早抄起手边的暖水瓶就回敬般的砸向了阿婆。 其实池早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看见踹人的是蓝弈,就知道阿婆有问题。 哪知道刚才还老态毕现的阿婆,这会儿却身手灵活。她翻滚着躲开暖水瓶,同时一把扯过池早,原本束头发的木簪子已经抵在了池早的脖颈儿上。 “簪子有剧毒,破皮就能要命,不想她死就别动!”阿婆冷喝,瞪视举枪指着自己的蓝弈。 蓝弈皱眉,他倒是能一枪把人击毙,可后面的清查需要活口。可要不能一击毙命,他就必须考虑人质的安全。 池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 是因为她死过一次沾了阴气儿么,不然短短几天为什么会这么倒霉! 不过已经被劫持过一次,逃脱么,这事儿她熟。 池早想了想,有剧毒是,不怕。 她看向蓝弈,轻轻动了下左手,并做了个抓握的动作。 那手之前攥枪管被烫伤了,这会儿还包着纱布,正好不用怕有毒了。 她眨了眨眼,见蓝弈不着痕迹的点了下头,于是猛然抬起左手就攥住了簪子,熟门熟路的往外使劲一掰。 同时往旁边侧身闪开。 “嘭!”一声枪响,正中阿婆的胳膊。 她吃痛大叫,手里簪子当即被池早夺下。 一切发生的突然,但结束的更快。 很快有人进来带走了阿婆,从后门逃走的老丁也被抓住押了出去。 池早把簪子递给蓝弈,还有之前发现的纸条卷儿。 这会儿池早已经反应过来了,那长长短短的横线应该是种特殊的密码,要破译才能知道是什么意思。而阿婆和老丁,或许和先前王姐说的特务有关。 蓝弈小心的把簪子包起来,拧眉看纸上的东西。 池早却是走到门口,心疼的捡起了摔在地上的收音机。 老丁个杀千刀的,砸什么不行,偏偏砸她的收音机。要知道,池珍珍那堆东西里,就收音机最值钱。 “谢谢你刚才帮忙。这个当收音机的赔偿。”蓝弈收起纸条,转头也看见了摔坏的收音机。 他掏出一叠钱,取出五块,剩下的数都没数就朝池早递来。 那五块却是放在了柜台上,“暖水瓶的。”他朝旁边还有些没从惊愣中回神的收货员说。 池早哪会要蓝弈的钱,砸东西的是老丁又不是他。 再说,就算要赔偿,也该公家给,她可不想和他扯上这些麻烦的关系。 “不用了,应该没坏。”池早说着,侧身避开了蓝弈的手,试探着扭了扭开关,果然收音机响了起来。 只是估摸还是摔到哪儿了,声音呲呲啦啦的,不像之前清晰。 池早抿唇,正想着收货员怕是要砍价了,结果手里突然有钱塞了进来。 “赔偿!”蓝弈道,话落人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哎,哎你回来,你……”池早愣了下,赶紧追上去,可掀开门帘儿却哪还有人影。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钱,忍不住烦躁的跺了跺脚。 烦死了,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池早想了想,回到店里找收货员,“同志,你看我的收音机也不是解放军同志摔的,肯定不能让他赔钱。可我又不认识他,也不知道去哪找他。那这个钱我放在你这儿,你们单位出面还给他行不行?” 收货员这会儿已经回神了,因为亲眼目睹了解放军抓人的大场面,且被抓的两个人他还都认识,正有些激动又后怕呢。 听见池早的话,他想都没想就摇了头,“那可不行,那是人家解放军赔给你的钱,我可不能拿。再说了,这个钱事后部队肯定会补给那位同志的,你就放心拿着。” 部队会不会补那是另外的事,总之她就是不想拿蓝弈的钱,和他有任何牵扯。 池早又缠了收货员一会儿,可人就是怎么都不同意她把钱放在这儿。池早没办法,只能把钱先收起来。 晦气,真晦气! 要早知道会遇见这一出儿,她宁愿在池家和李大妈大眼瞪小眼也不会出门了! 之后和收货员重新谈了收音机的价格,池早也懒得再讲价了,痛快的答应后,拿着到手的钱票离开了二手货商店。 她没走远,拐进一旁没人的小巷子里,掏出蓝弈给的钱。 刚才有人盯着,她也没数,这会儿仔细一看才发现,那钱竟然有七十多块! 是不是有病,买一个红灯牌的新收音机也就差不多这么多钱,她的只是摔了一下,又没坏,蓝弈给这么多做什么! 原本她都劝自己收下钱了,就当是部队赔给她的。可现在这样,让她怎么收! 第14章 偷了两大包东西,跑路啦! 还不得想办法找机会把多出来的还给他啊。 啊啊,烦死了!就知道但凡沾上和池珍珍有关的人就准没好事,果然是这样! 原本池早是计划去过二手货商店之后,去市一中问问能不能随班参加毕业考试,先把初高中毕业证拿到手。 这会儿是彻底没心情了。 她想了想,看差不多到中午了,干脆打算到处逛逛,先吃了午饭再说。 结果逛着逛着,就有一股香甜的味儿直往鼻子里钻。 池早踮脚瞅了瞅,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然逛到了有名的稻香点心店附近。 她深深吸了两口气,想起王干事奖励的票里好像就有点心票,立刻一秒都没犹豫,就朝店铺走了过去。 不是有句话说,心情不好就吃点好的么,她也试试。 这年代糖奶蛋油都是好东西,平时供应的量就少,用这些当原材料做成的点心就更紧俏了。 别看点心贵还要票,但买的人真不少,店铺外面有很多排队的人。 等池早排到队伍里,听到人说才知道,原来今天有限量供应的蝴蝶酥。 蝴蝶酥啊,那不是许琴最喜欢吃的点心么? 上辈子,池早其实买过不少次稻香的点心,不过都是买给池家人和王梅花两口子吃的,她自己倒是尝都没舍得尝一口。 很快轮到池早,她看着柜台里琳琅满目的点心,只觉哪个都好吃的不行。 最后干脆买了一斤蝴蝶酥,一斤各样的拼盘。 把手里所有的点心票都用了,才心满意足。 估摸是到中午下班时间了,等池早买完出来,店铺外面排队的人更多了。 她提着点心,从人群里挤出来,正打算找个地方坐着好好品一品,哪知却看见了不远处正朝这边走过来的蒋铭伟。 若只有蒋铭伟也就罢了,可他身边为什么还有那个人! 池早大惊,她不自觉的瞪大眼睛,愣愣看着前面,整个人直愣愣的僵在了原地。 眼见两人离自己越来越近,马上就要看到她,池早急的眼睛通红,双脚却偏偏跟钉在了地上似的,一动都动不了。 “哎,咋回事儿啊,到底走不走,别挡路啊!” 就在池早以为躲不过去了时,身后忽然有人推了她一把。 一瞬间,她好似溺水的人接触到了空气,终于活了过来。 她狠狠喘了口气,飞快低下头往身后人群里退去。 连不小心撞掉了别人的点心都顾不上道歉,只匆匆把自己手里的赔给那人,就挡着脸迅速往远处逃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等离的足够远了,池早才浑身脱力般的停下来。 她撑着膝盖大口喘气,好一会儿才觉极速跳动的心脏慢慢恢复了正常。 再也没有闲逛的心情,池早看了看周围,找到最近的公交站,就坐车往纺织厂回去。 另一边,纺织厂家属院。 几个小时前。 李大妈从菜店回来,手里拎着抢到的柿子,高兴的不行。 她趁没人注意,偷摸先吃了一个。边吃边想象着池早起床看见厨房门被锁,只能饿着肚子干瞪眼的样儿,时不时嘎嘎乐两声。 哼,小丫头片子,还敢拿捏她?也不打听打听她李大妈是什么人物。 想起早上出门前,池锦年交待自己今天必须去木匠家把床取回来,李大妈就想翻白眼儿。 取个屁,那床根本就没坏,她就是不想别人睡她的屋! 至于晚上池锦年问起来了咋说,李大妈也想好了,就说人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又忘了呗,谁还能把她咋地? 哼着小曲儿,李大妈只觉吃了柿子后,嘴里甜滋滋的,一直甜到了她心里。 眼瞅就要到家了,老姐妹儿马婶子小跑着就朝她迎上来。 马婶子也不是别人,就是蒋铭伟家的保姆。 “菊花啊,不得了了,你家昨天回来的那个小村姑,偷了两大包东西,跑路啦!”人还没到跟前儿,马婶子就扯开嗓门大喊。 啥?偷东西,跑路? “咋可能,她就是池家人,咋可能偷自家东西呢?不可能!”别看李大妈嘴上这么说,实则两条腿倒腾着就朝家里跑。 “咋不可能,我亲眼看见的,真真儿的!”马婶子很是笃定。 这时李大妈已经到家了。 池家院门没锁,只关着。 不过也不稀奇,这年头绝大多数人都淳朴,人离家不锁门的事儿很常见。 “哐”,李大妈推开房门,慌忙挤进去一瞅,没啊,好好的,没少…… 不对,厨房门咋开着呢? 她快步跑过去,厨房里面怎么样了还没看见,先看见了被砸开扔在地上的锁,锁旁边还有她平时砸煤用的榔头! 李大妈一口气卡在嗓子眼,两大步就蹦到了厨房门口。 “天杀的小贱人,吃我的肉!”她大喊一声,绿豆眼都瞬间瞪大了。 只见早上走时她好好放在煤炉子上炖肉的锅,此时正一根毛儿都不剩的搁在地上。 旁边灶台上还放着用过的饭碗筷子! “臭丫头片子,臭丫头片子……”可能实在没想到一个农村来的黄毛丫头竟然有这个胆儿,李大妈一时惊的,连脏话咋骂都给忘了。 “哎呀,都啥时候了,你还管什么肉不肉的。”却是跟着进来的马婶子急的不行,拉住李大妈就往后扯。 “你赶紧查验查验少了多少东西,我可亲眼看见她出门的,就拖着你家池科长出差经常拎的那个行李箱!” “啥?”李大妈闻言又是一惊,她急忙跑到楼梯下的杂物间一看,好么,行李箱果真不见了,同时不见的还有一个大袋子。 “这这……”李大妈左右瞅了瞅客厅,也没少啥啊。待眼风扫见楼梯,突然想到什么,李大妈蹬蹬蹬的就往二楼爬。 “咚”,她喘着气儿推开池珍珍房间的门。 下一秒白眼一翻,就软倒在了门框上。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只见昨晚还温馨舒适的房间,此刻除了床上的铺盖还在,其他桌子柜子全都空荡荡的,跟鬼子进村扫荡过一样。 问李大妈都没进门查看,咋知道的? 很简单,桌子抽屉、衣柜、五斗柜,凡抽屉柜门儿,全都开着没关,一眼就能看见里头是个啥情况。 “快、快……报、报保卫科,给我报保卫科!”李大妈心疼的气若游丝。 收音机啊,五斗柜上的收音机也没了,那可是她平时偷懒时悄悄拿着打发时间的宝贝啊! 该死的小婊子,呜呜,她的收音机,天杀的…… 池早可不知道李大妈心疼的都快断气儿了,也不知道家属院儿因为这事儿热闹的跟过年一样。 她坐在公交上,算了下自己现在有818+446,统共一百二十六块四毛钱,其中八十多是卖池珍珍那些家当的钱,另外四十多是在医院时王干事奖励的。 另外各种票据也还有一些。 蓝弈给的没算,还要找机会还回去。 池早盘算了一下,这些钱估摸着应该够她买东西的,赶明儿得尽快找时间去黑市儿一趟。 杂七杂八的想着,公交车到了。 只是池早才刚进纺织厂大门,就有几个穿着保卫科工服的人走上前,“你是池早?跟我们走一趟!” 第15章 你就是小偷 纺织厂采购科,科长办公室。 “行了,答应会汇给你,就会汇给你。这不是厂子里生产任务重,没顾上这些小事儿吗?”池锦年有些烦躁的对电话那头说道。 他一大早就出去谈一笔原材料购入的问题,跑了大半天,回来连口水都还没喝,就接到了大河村程富山打来要钱的电话,简直烦死了。 钱钱钱,张口就知道要钱,一句珍珍的情况都没问,就没见过这么不关心孩子的,真不知道怎么给人当爹的! “是是是,哥你是大厂子的大领导,那指定忙得很。嗯嗯,是,那行,那我等着。好嘞,好嘞,那您忙哥,我撂了哈。” 电话另一头,程富山满脸堆笑的说完,挂上话筒。 他缩着脖子,看向旁边的人,“那什么,大兄弟,你听见了?我大哥真是市里的大领导,他过几天真给我汇钱。” “你看,我也没骗你。你就再宽限几天,别把我大儿子送去派出所,行不?拜托了拜托了。” 程富山点头哈腰的,掏出根过滤嘴儿香烟递过去。 旁边长的五大三粗的黑壮汉子一把抢过程富山手里的烟盒,拿出来的那根也没放过,他叼着烟,“行,老子就再信你一回。五天,五天后钱要是还不到位,就把你儿子那个敢睡老子媳妇儿的奸夫送去劳改!” “兄弟们,走!”他挥手一招呼,周围呼啦啦几个壮汉跟着一起走人,那阵势大的,黄土都激起了一层。 说回纺织厂。 挂上电话,池锦年长长舒了口气,他累的往椅背上一靠,端起搪瓷茶缸才喝了一口,“咚咚咚”,敲门声就急促的响了起来。 “池科长,池科长不好了,你家闺女被抓了!”来人在外面喊道。 啥,珍珍被抓的事传出去了?不可能啊,为了瞒着这事儿,他们都没敢让砚彬回家,打发他去他外婆家,就是怕他脾气急万一说漏了嘴。 “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池锦年快步打开门,张嘴就问。 “哪用得着别人告诉啊,我亲眼看见保卫科抓的人,就刚刚!”来人又道。 刚刚? “您快去看看,李大妈又骂又叫的,还想打人。小姑娘脑瓜子本来就坏了,这要再给打了,可咋整?” 意思……被抓的是池早? 原本还担心不已的池锦年脸瞬间就黑了,“她又干什么了?” 就不能和珍珍学学,安静乖巧一点吗?为什么非要惹祸,还嫌不够丢人的吗? 池锦年越想越气,脑门儿一阵阵抽疼。 保卫科。 “小偷,家贼!死丫头片子,坏的脚底流脓的玩意儿!”李大妈插腰破口大骂,她也是后来才发现,池早这个小贱人,竟然还把水泼到了她床上,丧良心啊! “池家好心好意把你接回城,结果你倒好,嘿,转天就把家给偷了!不要脸的东西,还敢偷吃,你是八辈子没吃过……” 李大妈跳着脚唾沫星子乱喷,池早面色冰冷的坐在凳子上,看着她的眼神渐渐像在看死人。 “没吃过、没吃过……”没吃过了半天,李大妈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竟然被池早吓的彻底闭上了嘴。 也就是她不认识王梅花,不然就着池早的眼神,两人肯定都能聊一宿。 “骂啊,怎么不骂了?”池早淡淡的说,明明没什么情绪,李大妈却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不骂了是。行,换我来说。”池早转而看向保卫科众人,“几位同志,想必我的身份你们大概也知道对,所以我拿我自己家的东西,有什么问题,凭什么抓我?我哪错了,犯了哪条法?” “什么自己家的东西,那都是珍珍的!”李大妈壮着胆子回了句。 池早嗤笑,“她的?别逗了,她从小到大,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东西不是池家出钱买的?所以我拿自己家的东西,你一个外姓人,凭什么说我是小偷?” “就凭那些东西都是我挣的,我没说给你,你就是偷!” 池锦年站在保卫科门口,一脸怒容的看着池早。他已经知道池早都干了些什么。 池早脸上的笑一点点落了下去,“我是偷?那池珍珍呢?我拿自己家的东西都算偷,那池珍珍拿了武装部的钱不上交又算什么?算罪大恶极十恶不赦?所以才活该被公安抓,将来劳改……” “闭嘴!” 池锦年怒喝一声,疾步朝池早冲过去,扬起手,狠狠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啪!” 池早被打的偏过头去,耳朵嗡嗡作响。 她没动,专注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痛感,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忽略掉心底深处密密麻麻的刺疼。 啧,人为什么不是铁做的呢,要是有颗铁做的心就好了,那样一旦决定了,就绝不会再因为一堆垃圾而产生任何情绪。 “池科长池科长,有事好好说,怎么也不能打孩子是。”保卫科的人被池早话里透露的消息惊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赶紧上前劝阻。 只是嘴动了动,却不知道怎么劝,实在是事情有点惊人,“那啥,父女没有隔夜仇,要不这样,我们都出去,你好好和孩子说,啊?” 说话的人朝同事使了个眼色,众人飞快退出去,关上了门。 李大妈也没敢再闹妖儿,叽咕着眼睛跟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父女两人。 但却并不安静,外面众人激烈的议论声正一刻不停的传进来。 池锦年听着,咬牙深深的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到凳子上。 “满意了?”他无力的问了一句,闭上眼睛狠狠搓了搓脸,整个人好像瞬间老了五岁。 “不是,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想怎么样?还觉得这个家被你搅合的不够吗?” 他看向池早,眉眼全是不解:“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不肯写请愿书,你妈都气的晕倒住院了。你哥一边往派出所跑,一边忙着照顾你妈,班都好几天没上了。可你呢,有问过关心过他们一句吗?” 他越说越生气,声音控制不住大了起来:“我们所有人都在努力想办法,想让这个家变的更好,结果你一句话,就把池家的脸面扔到地上让人踩!我就想不明白了,我们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非得闹出这么多事儿?” 第16章 生而不养是为贼 “所以,你认为池家现在这样,都是我造成的?”池早缓缓转过脸,看向愤怒的池锦年。 她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眼睛通红一片,却半点眼泪都没有。 刚刚被打瞬间心底腾起的刺疼此刻已经全部变成了嘲讽。 “难道不是吗?”池锦年觉得池早的问题简直不可理喻,这么简单的事实,还用问吗? 可他见池早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显然是觉得池家变成今天这样并不是她的错。 池锦年一口气堵在心底,只觉憋闷的不行。 “行,既然你觉得我说的不对,那我们就好好掰扯掰扯。”他一副要和池早辩个清楚明白的表情。 “先来说珍珍被抓这件事。我问你,你既然提前知道了消息,为什么不告诉家里?但凡你别那么逞能出风头去找公安举报,我们提前知道消息后,是不是可以带珍珍先一步去揭发那群绑匪?” “这样珍珍不光不会被抓,还能因为协助找回钱票、抓捕罪犯而被嘉奖,池家也能有个好名声,这样难道不比你一个人出风头更好吗?” “可你怎么做的,又把珍珍和池家害成什么样了?这也就算了,我就当你年纪小,做事冲动。那后来请愿书的事呢,分明你大哥和铭伟把厉害关系和你说的清清楚楚,也好吃好喝的照顾你了,你为什么非要为了那点可笑的奖励,就自私自利的反悔不肯帮珍珍呢?为什么?” 池锦年越说越气,看池早的眼神像是恨不能冲上来再扇她几下。 池早没说话,只静静的看着盛怒的池锦年。 “昨天晚上也是,家里就那么大,没条件让你自己住一间,那就和李大妈挤一挤怎么了?又没有让你冻着没地方睡,这比那些一家十几口挤一间房的不知道好了多少,你为什么就非要闹着不知足呢?” “行,你嫌弃没床,自己跑去睡珍珍的房间也行,正好她这几天人不在,睡就睡了,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可家里是少你吃了还是短你穿了,你到底为什么又要拿房间里的东西呢?你知不知道珍珍多喜欢那些,要知道全不见了,会有多伤心?” “眼见天气要转凉了,你就没想过,她到时候穿没得穿、用没得用,该怎么办?你怎么眼睛就那么小,就那么贪财,连那点东西都不放过,啊?” “咚!”池锦年气狠了,拿起桌上的搪瓷缸重重摔了一下,“你做事情前,就不能想想后果,顾忌一下别人的心情吗?你能不能不要让我后悔把你接回城!” 最后一句,池锦年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大喘气的盯着池早,胸口剧烈起伏。 池早还是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好像一个局外人。 好一会儿,她才低笑了声,“说完了?那换我来说。” “第一,为什么没有告诉你们,却非要去派出所举报的原因,我懒得和你掰扯,想知道你就自己去问你的宝贝珍珍,这世上没人比她更清楚。怕只怕她不敢告诉你。” “第二,独栋小楼,不算客厅厨房,楼上楼下共六间房。池砚辉、池砚彬、池珍珍各一间住楼上,楼下你们一间,李大妈一间,书房一间,连养的狗都有自己的狗窝,你却觉得我睡客厅打地铺没问题?” “是啊,好些人家还十几口挤一间房呢,你池大科长却日理万机、工作繁忙,必须得要一间单独的书房办公,不然显不出你大领导的身份,对?” “大领导”三个字被她说的满是讥讽。 “你、你……”他确实是厂里领导,平时工作也确实很忙,需要个书房难道有什么问题吗?反正睡觉而已,就晚上那么几个小时,只要冷不着,是和人挤还是打地铺又有什么关系? 池锦年是这么认为的,可不知为什么,此刻被池早明晃晃的说出来,他只觉脸上一阵阵发紧。 “第三,没短我吃没短我穿?天凉了池珍珍没得穿没得用怎么办?哈哈哈……”池早像是说到了什么可笑的事,忍不住笑了起来。 “哎呦,还真是……”像是笑的太厉害,笑出了眼泪。她抬手抹了把通红的眼睛,往前走了一步。 张口正要再说,房间门却“咚”一声,猛的被人推开。 “池早,是不是你胡说八道抹黑珍珍的名声!”却是一脸怒容的蒋铭伟站在房间门口。 而他旁边还站着一个人,蓝弈。 自从昨天池早反悔不肯写请愿书,反而要求严惩珍珍后,蒋铭伟就一直在找关系帮池珍珍减轻处罚。 今天终于有了结果,他高兴的赶回来想要把好消息告诉池家人,结果才到厂里,就听见很多人议论池珍珍偷了武装部的钱被公安抓了的话。 等他和李大妈问清缘由才知道,池早不但霸占了珍珍的房间,偷了她房间里所有的东西,竟然还恼羞成怒败坏珍珍的名声。 明明派出所都定案了,只要交了足额的罚款,再在农场劳动一个月珍珍就能回来。甚至连档案都不会有记录。 他都想好了,对外就说珍珍去农村住一段时间陪陪亲生父母,只要瞒住消息,一切就能和以前一模一样,不会对珍珍有任何影响。 可现在,所有的计划都被池早一句话给毁了! 蒋铭伟简直要气疯了,拉上他表叔蓝弈就来找池早算账。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珍珍名声坏了,对你倒底有什么好处?还是说,你就是砚彬说的那样,是个扫把星!” 蒋铭伟气的一贯的形象都不要了,连扫把星这种可以被上纲上线成封建迷信的话都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 可池早却像根本没听见一样,她甚至连个眼风都没给蒋铭伟一个,只盯着几步外的池锦年。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提了提短的遮不住脚踝的裤子,“你只记得天凉了池珍珍没得穿没得用,为什么没记得我呢?” 她又抬起腿,晃了晃脚上的草鞋,“这也叫没短我吃没短我穿?哈!” 池早嘲讽一笑,“不过有句话你说的对,我就是贪财。池珍珍的东西都被我拿出去卖了,有本事你就让人抓我啊!另外,有句话不知道池科长听过没有……” 她一字一顿:“生而不养是为贼!” 话落,再不看池锦年一眼,池早转身就往外走。 “滚开!”她声音冰冷,重重撞开挡在门口的两人。 第17章 不如多关心关心女儿 房间里陷入诡异的安静。 刚刚还盛怒不已的池锦年愣愣站在原处,似乎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只是眼前,却一遍遍重现池早打满补丁又短又小的衣服,和那双赤裸着穿着草鞋的脚。 耳边似乎还响着她那声满是嘲讽的轻笑,衬的他方才“没少你吃没短你穿”的说辞,像个明晃晃的笑话。 池锦年心头发闷,只觉有什么东西压的他喘不过气来,让他眼睛也抑制不住的酸涩。 是啊,他怎么就没注意到那些呢?明明她就在眼跟前儿的,他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那可是他的亲闺女啊,他怎么就没发现呢? 是了是了,是这些天事情太多,又忙又乱的,他心情又不好,这才忽略了。 这孩子也是,衣服鞋够不够穿,她自己不是最清楚吗?长着嘴怎么就不知道主动和他说呢? 他一个纺织厂采购科的科长,许琴也是区知青办的主任,只要她开口说了,他们怎么可能让亲生女儿没得衣服鞋穿? 说来也怪她,要不是她去派出所举报,回来后又闹的家里不得安宁,他肯定一早就注意到了。 想到这里,池锦年发闷的心重又生起些怨怼,他不再想池早,转而看向门口的两人。 蒋铭伟也被池早的举动惊住了,但他可不是内疚自己没关心池早。 反而想着,池早这是什么意思,因为自己没有,所以就要拿珍珍的东西?还故意在池叔面前卖惨求关注,这是要趁着珍珍不在,想办法抢走池家人的宠爱? 果然是会反悔不写请愿书的人,真是奸诈! “铭伟你回来了啊,派出所怎么说?”池锦年问道。 “蓝同志也来了?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个女儿刚从农村回来,不太懂事,让你看笑话了。”他又和蓝弈打招呼。 “蓝同志这是休假了吗?我听我家砚彬说了,多亏你救了池早,你看看我们都还没好好谢谢你,真是失礼了啊。这样,你时间赶不赶,不赶的话一起吃顿饭就当感谢?”池锦年满面笑意的看着蓝弈。 “感谢就不用了,军人的职责。”蓝弈面色冷淡,说完抿了抿唇,又加了一句,“池科长有吃饭的时间,不如多关心关心女儿。” 话落,他转身就走,看都没看池锦年一眼。 “哎,表叔你怎么走了?我还有珍珍的消息要和池叔说呢,表叔!”蒋铭伟喊人,但蓝弈却连头都没回。 先前将老丁和清洁工抓捕回去后,他接到蒋铭伟的电话叫他来家里吃饭,说有事和他说。 他原本没时间,可想到之前离开二手货商店时好像听见了小姑娘的喊声,不知道是不是赔偿收音机的钱不够,犹豫了下就来了。 哪知道竟然会看见那样一幕。 其实在树林里救人之后,因为嫌疑犯腰带上的刀口始终找不到来处,加上她的举报来的太巧,他怀疑过她是不是早就知道腰带里有钱。 今天她又那么巧的在特务出没的地方出现,他甚至有怀疑过她是不是特务。总之对她印象并不好。 可这会儿,想到树林里小姑娘满头是血,快晕过去了却还死死攥着枪管,硬是没让劫匪打中一枪的模样,以及刚才分明受了委屈眼睛通红,却一脸倔强的样子…… 蓝弈大步走到外面,掏出根烟咬在了嘴里。 屋里,池锦年因为蒋铭伟带来的关于池珍珍的好消息终是心情转晴。 另一边,池早从保卫科出来,找了一圈儿都没看见李大妈。 周围人想拉住她详细问问池珍珍偷钱的事,要是平时,她肯定会替池珍珍好好宣传宣传。 但这会儿,池早被池锦年搞得一肚子火,她只想找人好好发泄一顿。 她问了周围人李大妈的去向,听说好像是回去了,于是大步往池家的方向走。 池家院门大开着,李大妈果然在。 她正一边晒刚洗好的被套床单,一边和蒋家的佣人马婶子蛐蛐。 “呸,小丫头片子,敢和我斗,被打了!你是没看见,池科长那一巴掌狠的,一下就给她脸打肿了。哼,要我说还是打少了,就该多揍几下,狠狠……啊!” 李大妈痛呼,却是头发被池早一把拽在了手里。 上辈子摆摊儿赚钱,她没少为了抢摊位和小商小贩的打架,最知道“人狠话不多”的道理。 尤其对李大妈和王梅花这种欺软怕硬、胡搅蛮缠的人,永远别想着和她们讲道理,必须先打服了才行。 所以池早一句话没说,扯着李大妈的头发,趁她没反应过来,就把她往墙上撞。 “咚咚咚”,一点没惜力,眨眼间李大妈额头就渗出血来。 “啊啊啊,小贱人,你敢打我!”李大妈疼的一边尖叫一边张牙舞爪的也想扯池早的头发。 旁边,马婶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也扑上来要帮忙。 “敢动我一下,我马上去举报你们!”池早声音带着冰,她转头看向马婶子,“以为对外说是蒋家的亲戚,就没人知道你其实是他们雇的佣人吗?你们这是资产阶级作风,该被批斗!” 马大婶扑人的动作止住。 “还有你,你是许琴家狗屁的亲戚。以为谁不知道你那点儿底细?怎么,被儿媳妇撵出家门了,就跑来池家作威作福?”她又转而看向狼狈的李大妈。 “你、你,你怎么知……唔!”李大妈绿豆眼里满是惊恐,下一秒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警告你们,少他娘的惹我!再敢动那些歪心思,蒋池两家可能没事,但你们一定会丢了工作滚回农村!” “滚!”池早冲马婶子一声喝。 马婶子抖了下,转身就跑。 至于李大妈…… “咚”,池早又扯着她头发狠狠在墙上撞了一下,这才松开了手。 她转身,却觉得还不解气,直接一把拽掉了晾衣绳上的床单。 正要再扯旁边的被套,不想一抬头却正对上院门口蓝弈的视线。 第18章 把池珍珍的事宣传出去 池早扯被套的手顿了一下,视线却并没有回避。 她直直看着蓝弈,不甘示弱的与他对视。丝毫不在意他是不是看见了自己刚才教训李大妈的一幕。 两人就那么对视着,一个站在院外,身形高大看不出喜怒。 另一个站在院内,身形单薄,但双眼里却翻腾着戾气。那戾气浓稠的像要化为实质,似乎下一秒就会变成枯骨利爪将仇人拉入地狱。 空气似乎静止了,时间被无限放慢。 短短几秒却让人感觉过了很久。 “汪!”一声狗叫响起,池早目光动了动,先一步偏过了头。 这可不是示弱,她只是突然觉得有些没意思。 刚刚,看见蓝弈的瞬间,本就怒火中烧的她更是恨意上涌,下意识就把对池珍珍和池家人的仇恨冲着蓝弈去了。 可这会儿想想,实在是犯不着,他不过是池珍珍未婚夫的表叔而已。报仇么,当然是要报在真正的仇人身上才解恨。 再没了搭理蓝弈的心情,池早寻声看去,就见池家的狗正讨好的冲自己摇尾巴。 嗤,你不是忠心的很么,怎么一顿骨头就被收买了? 池早冷笑一声,无视撒娇的狗子,正要转身回房,余光却在狗窝里扫见一抹眼熟的衣角。 她身形一顿,下一秒快步走到狗窝跟前,一把扯起了窝里的东西。 那是一件打满补丁的衣服,很巧,正是她的。 昨晚洗漱完太累了,左手又伤着不能见水。她就把换下来的脏衣服先泡在了盆里,等洗的时候也好洗一些。 原本是打算今天早上洗的,但后面收拾了池珍珍的东西,又不想撞见李大妈和她扯皮,就先出了门。 没想到再回来,好好泡在盆子里的衣服居然会进了狗窝? 哈! 池早刚退下一些的怒气又再次翻腾起来,她拿着衣服,挥开蹭上来的狗,几步上前,再次扯住了李大妈的头发。 李大妈被池早吓住了,看见蓝弈在门口也没敢出声,只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的捡地上的床单。 哪知刚把床单放盆里,打算重新洗一遍,池早就再次找上了她。 “啊!”李大妈痛呼一声,正不知道自己哪儿又惹到了这个疯婆子,就看见了池早手里的衣服。 额……她滚圆的身子一僵,都不用池早说话,自己就讨饶起来,“那、那是我之前干的,我错了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见池早还是冷冷的看着自己,李大妈忙不迭又加了句,“赔,我赔!我、我那儿还有一块、不是,是两块许主任给的新布,够做一身新衣服的,都、都给你!” “呵!” 又盯着李大妈看了一会儿,池早才冷笑一声松开了她的头发。 她勾唇扬起抹笑,“还记得先前我在保卫科说的话,知道池珍珍为什么会被公安抓吗?” 见李大妈摇头,池早笑说,“因为是我去派出所举报的啊。” 话落,池早干脆利落的回了房间,李大妈却身影微晃,差点一屁股坐去地上。 院门口,直到房门从里面关上了,蓝弈才动了动指节,松开了身侧不知什么时候握成拳的手。 他闭上眼睛,可眼前却再次浮现方才和池早对视的一幕。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呢,蓝弈想,他只在经历过极致悲惨遭遇和身负血海深仇的人身上见过。 可池早一个背景简单的小姑娘,即谈不上遭遇悲惨,更和血海深仇沾不上边,为什么会有那么一双眼睛呢? 蓝弈不明白,但刚才那一瞬间,他是真的被小姑娘眼中的恨意惊到了。 他抬眸看了眼池家让众人艳羡的二层小楼,也不准备再去蒋家吃饭了,直接朝纺织厂外走去。 房间里的池早并不知道自己一时的意气之举,却惊到了蓝弈。 她在客厅和厨房翻找了一圈儿,找到一个铁皮盒子装的高档饼干。 饼干还没开封,但池早才不管这些,她给自己倒了杯水,就坐在客厅抱着饼干盒吃了起来。 吃到差不多半饱时,李大妈缩头缩脑的进来了。 她看见池早怀里的东西什么都没说,先溜回房间拿了布给池早,之后又屁颠屁颠跑去厨房给池早煮了两个荷包蛋。 “光吃饼干噎的慌,荷包蛋汤汤水水的,正好顺嗓子。嘿嘿!”她讨好的把碗放池早面前,也没敢多说别的,又赶紧转身跑了。 池早看了李大妈一眼,端起了碗。 因为唯一的一身换洗衣服也不能穿了,池早下午干脆拿着李大妈赔的布去了裁缝铺。 她咬牙多掏了些钱塞给师傅,紧赶慢赶到太阳落山,衣服总算是拿到手了。 至于为什么不买成衣,是因为成衣不但要布票,而且还贵很多。 不管是钱还是票,都另有他用,能省一点就省一点。 等再次回到纺织厂,才刚走到大门口,池早就被门卫大爷叫住了。 到跟前说了两句话,才知道大爷是想和她探听探听池珍珍的事。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之前是心情不好,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自然是要给池珍珍好好宣传宣传啊。 “大爷,我说了,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啊,不然让家里人知道,肯定要骂我的。”池早作势叮嘱了门卫大爷一句,这才添油加醋把事情讲了一遍。 什么池珍珍见钱眼开,想偷偷昧下,结果被人撞见了,只能咬牙和人平分。 什么池珍珍脱身后也不上交,故意藏着钱,自己偷偷花,结果绑匪眼馋跑来抢劫…… 直听的大爷和围上来的人大呼小叫。 反正就真真假假的胡扯么,只要能坏了池珍珍的名声,池早才不管会不会有人说她造谣。 有本事就让池珍珍来和她对质,看谁怕谁。 于是,一路上边走边说,等池早终于回到家属院时,池珍珍的事已经衍生出好几个版本,飞快在厂里传开了。 而这些,刚高高兴兴的接许琴出院回到家的池家众人,还一点儿都不知道。 第19章 亲生的只值半个收音机 池早才走进院子,就听见了屋里传出的谈笑声。 她抿了抿唇,推开了房门。 客厅里的说话声顿时消失,一道道视线落在了池早身上。 池早抬头看去,就见不光许琴和池家两兄弟回来了,蒋铭伟竟然也在。 这是池珍珍的事情有定论了?看池家人的样子,看来结果很不错啊。 也对,毕竟池珍珍可是能精心策划死遁,之后又风光回归的人,想这么简单就摁死她,是不太可能。 没和任何人打招呼,池早背着包径直往楼梯走。 “池早,在医院时怎么和你说的,怎么还是这么没礼貌?”池砚辉这几天累狠了,但好在结果是好的。 原本他都已经原谅池早不写请愿书的事了,可这会儿看她那副样子,忍不住又皱起了眉。 “哥你就是少见多怪,她要是有礼貌,会趁我姐不在就霸占她的房间,还偷了她的东西吗?”却是池砚彬,愤怒的瞪着池早。 也就是下午刚知道消息的时候池早不在跟前,不然池砚彬早冲上去打人了。 “好了,铭伟还在呢,吵什么吵!”池锦年不赞同的看了池砚彬一眼,“珍珍现在也不在家,房间睡就睡了,等她回来再让出来不就好了?” 池锦年顿了下,看着池早还是在保卫科时的穿着,再看到她脚上的草鞋,“至于珍珍那些东西,以后也别再提了。也不是多重要,没了就再买新的。都是一家人,揪着这点小事做什么!” 他话落,看见李大妈端着菜从厨房出来,“池……早早,你也别忙着上楼,饭好了,先过来吃饭。” 这孩子,先前那么闹腾,八成是生气他们因为珍珍的事儿忽视了她。他们也确实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但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过不去的。 “快来!”他又喊了一声,之后招呼蒋铭伟吃饭。 池早脚下步子一顿,下一刻转身就朝饭桌走来。 凭什么不吃,她不光要吃,还要多吃、吃好,把这些年亏空的身体都补回来。 这是池家欠她的! 毫不客气的坐下,池早端起饭碗就吃,也不管其他人动没动筷子。 重生的那一刻就决定了,对池珍珍和池家人,根本不用谈什么礼貌和道德,他们不配。 “池早,你……”池砚辉忍不住又想说教,被池锦年的眼神阻止了。 他先给蒋铭伟夹了一筷子菜,又夹了块炒鸡蛋放在了池早碗里。 “看你瘦的,多吃点。”池锦年道。 池早拿筷子的手一紧,下一秒继续吃饭。 旁边,从池早回来就一直没说过话的许琴看了池锦年一眼,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她还是气池早的,毕竟如果她写了请愿书,说不定珍珍都不用去农场劳动那一个月,能直接回家了。 还有她睡珍珍房间,拿东西的事……但想到怎么说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许琴到底叹了口气。 算了,也怪当初抱错了,她那些自私自利的性子、不好的生活习惯,就等以后慢慢教。 这么想着,许琴重又露出笑容,和蒋铭伟说起之前的话题。 其他人也很快加入进来。 池早默默听着,等吃完一碗饭,总算知道池珍珍的处理结果了。 只是罚款加劳动一个月,甚至都不会在档案上记录。呵,蒋铭伟怕是没少找人找关系,对池珍珍还真是用情颇深呢! 就是不知道这么一大笔罚款,池家打算怎么办? 正想着,旁边李大妈就眼疾手快接过了池早的碗,去又给她添了一碗饭。 这一出儿让桌上的几人都有些诧异,但也没说什么,继续聊他们的。 池早看向李大妈,就见李大妈讨好的冲她笑了下。 “罚款的钱是有些多,不过借一借,后面每个月再慢慢还就行。”池砚辉说,“但罚的那些票,可就不好找了,得想办法淘换。” 因为武装部丢的票都是全国票,所以给池珍珍的罚款里也包括一些全国票据。 “这事交给我。”蒋铭伟接过话,“下午我叫蓝弈表叔来家里吃饭,就是想和他说票的事儿,没想到他临时有任务又走了。” “不过也不耽误,我明天再去找他就行,他们部队里最多的就是全国票了,好弄。” 听到已经有了解决办法,许琴高兴的不行,赶紧给蒋铭伟夹菜。池锦年也心情大好,让池砚辉拿了酒过来,要和蒋铭伟喝两杯。 池早一直没说话,等第二碗饭吃完,拒绝了李大妈再次献殷勤,正准备起身上楼,却被池锦年叫住了。 “早早,你等等。”他喝的脸有些发红,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钱票,“之前是爸妈不对,忙着珍珍的事儿忽略了你。也怪你非要举报,不过算了,现在珍珍的事已经解决了,以后爸妈肯定不会再这么疏忽。” 他话落,摇晃着站起身,“这些钱你拿着,去买双鞋买件衣服。” 他走过来,把钱票塞进了池早手里。 可能真是喝多了,池锦年揽住池早的肩膀,“别生爸妈的气,你是我们亲生的,就是再困难,也到不了让你连双鞋都没有的地步。听话,以后咱不闹了啊。” 他伸手要摸池早的头,池早偏头避开了。 池锦年也没生气,只当池早还在使小孩子脾气。 他呵呵笑着,重又回去坐下。 池家另外三人之前只知道池早偷了池珍珍的东西,但并不知道池早在保卫科嘲讽池锦年的话。 这会儿听见他说衣服鞋,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池早的穿着,尤其是她脚上的草鞋。 许琴心口一窒,池砚辉也一下深吸了口气。 就连一贯脾气火爆的池砚彬都止住了想要反对池锦年给池早钱票的话,只嫌弃的看了她一眼,低声嘟囔了句“泥腿子”。 只有蒋铭伟,当时他可是在保卫科的。果然,池早就是想趁珍珍不在卖惨,抢池家人的宠爱。瞧,这不就成功了? 真是奸诈! 他轻咳一声打破沉默,“池叔,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珍珍的东西都没了,也得置办新的。” “哈哈,办办办,需要什么都买。” “收音机肯定得买,珍珍最喜欢听广播了。” “行,红灯牌是,都买都买。” 饭桌上的说笑声从身后传来,池早一级一级踩在楼梯上,手里是池锦年给的二十三块五毛钱,不够买半个收音机。 第20章 奇怪莫名的梦 因为高兴,池家这顿饭吃到很晚才结束。 池早洗漱后就没有再下来。倒是李大妈,估计是真怕被举报丢工作,麻溜的帮池早把衣服都洗了。 她主动要洗,池早自然不会拒绝,正好她手上的伤还没好,有劳力,不用白不用。 只是整理东西的时候看见单独放在一边的那七十多块钱,池早嘴巴微张,直想给自己脑门儿来一巴掌。 明明那会儿蓝弈都自己送上门来了,她怎么就把钱的事给忘的死死的了呢? 这下好了,把人家当仇人瞪了,转天还得找机会去给人还钱! 都是什么事儿啊!池早心累的闭上眼睛,把自己摔在了床上。 都怪池锦年和李大妈,要不是他们,她也不会气的没了理智。 要是能搬出去住就好了,这样就再也不用和池家人在一个屋檐下了。 只是可惜,一来现在的大环境租房子又难也不安全,二来她户口还在池家,暂时也没工作没收入,短期内想脱离池家显然不可能。 还是得赶紧找个工作才行。 上辈子她倒是运气不错,靠着雕刻的手艺找了份临时工。但那个活儿太费眼睛,暂时还是不考虑了。 杂七杂八的想着,池早渐渐睡着了。 重生回来也有几天了,可能是因为已经决定了要抛弃所谓亲人,池早并没有被上辈子的遭遇影响,接连几晚连个梦都没做,睡眠质量很是不错。 可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遇见了那个人,又被池锦年气狠了,池早才睡着没一会儿,就跌入了一个,在此时的她看来很是奇怪莫名的梦境中。 梦境的内容是一个个碎片,一点连贯性都没有。 上一秒还是宽阔的操场,下一秒就沉入了汹涌的波涛。 偶尔有模糊听不清内容的说话声,下一瞬却被震天的枪炮和悲壮替代。 猩热的鲜血、孩子的欢笑、一顿简单的饭菜、遮天蔽日的密林、一闪而过的一个个土包…… 就像很多电影剪碎后又糅合在一起,明明每个画面都很真实,却偏偏从头到尾让人看不明白。 这也就算了,分明梦里的一切池早都看不懂,且在现实里也从来都没有见过经历过,但她就是从中感受到了一种热血的挚爱和奋勇无悔的壮烈情感。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画面变成了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照片下方好像还写着什么。 池早正努力想要看清楚,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却将她从梦境拉回了现实。 她猛地睁开眼睛,盯着房顶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池早转头看了眼窗户,有阳光从窗帘缝隙里照进来。 天亮了,她竟然做了一整夜的怪梦么? 想着梦里那些破碎的画面,池早忍不住皱眉。 “早早,起来吃饭了。” 伴随再次响起的敲门声,池砚辉的声音传了进来。 昨晚睡前,他认真反思了自己对池早的态度。发现自己从第一次见面起,对她的要求就过于苛刻了。 确实,不论是穿着打扮、学历眼界还是生活习惯,她都有很多地方比不上珍珍。他之前只想着让她像珍珍一样优秀,却忘记了她们生活环境的巨大差异。 他不该那么急于求成,因为池早做的不好就生她的气。他应该更耐心一点,多关心鼓励她,毕竟她是他分离了十八年才找回来的亲妹妹啊。 这么想着,池砚辉声音又温和了几分,“李大妈蒸了茄子猪肉馅的大包子,你再不起来,砚彬吃光了你可别哭鼻子啊。” 话落等了一会儿,见屋里还是没人应声,池砚辉正准备再敲,门却忽然打开了。 “早上好啊,早早!”池砚辉立刻笑着和池早打招呼,大大的笑容明亮又温暖,是池早从未见过的模样。 她愣愣看着面前的人,一瞬间眼前竟模糊起来。 上辈子,她曾无数次幻想过池砚辉会这么温柔的对待她,可直到死,她都没有等来那一天。 想到自己孤零零死在医院,池家人却高兴的去接池珍珍回归,池早迅速回过神来。 她推开池砚辉,抬头飞快将眼中的水雾眨去,径直去了楼下。 池砚辉脸上笑容一滞,下一瞬又无奈的摇头笑了起来。 这是还在生他们的气啊,真是和珍珍使小性子的时候一模一样,非得所有人轮番哄了又哄才行。 楼下,池锦年和许琴已经收拾好了,正在边吃包子边说话。 池早也没和他们打招呼,径自往卫生间去,却正好碰上洗漱完出来的池砚彬。 要是之前,他少不得要骂池早一句乡巴佬或者扫把星,可今天嘴巴都张开了,低头看见池早脚上的鞋,又闭上嘴,只抬着下巴哼了一声。 池早没搭理他,自顾洗漱完,就过去吃早饭。 早饭有大米粥,凉拌黄瓜和冒着热气儿的包子。 “给,这就是我说的茄子猪肉馅儿的,赶紧吃。” 池早刚坐下,池砚辉就笑着夹了个包子朝她递过来。 可池早却看都没看一眼,抬手就捂住了自己的碗。 池砚辉的手就那么顿在了原处,他看着自顾埋头喝粥的池早,眨了眨眼,重又扬起笑。 “怎么了,这是还生气呢?爸昨晚不都说了吗,之前是我们的疏忽,以后大哥一定多多关心你。” 他说着,又把包子往池早面前递了递,“好了,大哥跟你道歉,之前是我的错,你就原谅大哥一次,把包子吃了好不好?” 然而池早还是看都没看他一眼,只顾自己喝粥。 “池早,你别太过分了。不就没给你买衣服鞋吗,爸和大哥都这么跟你道歉了,你还想耍脾气到什么时候!”却是池砚彬被池早的样子激起了火,忍不住说道。 池锦年和许琴也停下了吃饭的动作,皱眉朝池早看过来。 显然是认同池砚彬的话,也觉得池早的脾气有些过头了。 饭桌上一时安静下来,李大妈暗搓搓偷瞄着池早,也不敢说话。 被好几双眼睛盯着,池早就是再把他们当空气,一时间也觉得有些难以下咽。 “我没生气,更没有耍脾气。”她抬头看向几人,只有在乎才会有情绪,但她早就已经不要他们了。 “之所以不吃包子,是因为我过敏,茄子过敏。” 第21章 池珍珍劳改 话落,池早继续低头喝粥,池家众人在反应了一瞬后,却都笑了起来。 “你这孩子,过敏怎么不早说呢。”池锦年笑着,从许琴面前的盘子里夹了个包子,再次递给池早。 “你啊,真不愧是你妈十月怀胎生的,连过敏的毛病都一模一样。给,这个李大妈专门给你妈包的白菜猪肉馅儿的,吃。” “怪我怪我,我都没想到这一茬儿。”池砚辉收回手,笑着咬了一大口包子。 许琴抿了抿唇,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 自从知道珍珍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她很是崩溃过一段时间。那是她十几年来如珠如宝疼爱的小棉袄啊,这会儿告诉她说,那是别人家的女儿,她的闺女另有其人。 这让许琴一时间怎么都没办法接受,尤其池早各方面和珍珍比起来实在差的太多了,所以她甚至隐隐怨怪过池早为什么要回来。 可是现在,看着那个不但长的和自己很像,连过敏都遗传了自己的小姑娘,许琴才真真切切有了池早是她亲生女儿的真实感。 她鼻子有些发酸,等反应过来,手已经抚在了池早的头发上。 “来,再吃一个。”许琴声音温柔,亲自又往池早碗里夹了个包子。 池早却没听见她说什么,在许琴的手碰到她的一瞬间,她便浑身僵直着呆愣住了。 这是两辈子以来,许琴第一次温柔的碰触她。 前世,许琴面对她永远是一副恨不能吃了她的样子,但凡和她有肢体接触,即便不是责打,也多是嫌弃的推搡。 原来,被母亲温柔以待是这种感觉啊。难怪都说有妈的孩子是块宝呢,被关爱的感觉确实让人眷恋啊。 所以上辈子她才那么渴望亲情的吗? 要是他们能一直…… “早早,你今天没什么事?没事的话就和我们一起去给珍珍送东西,今天她就要被送去农场了。” 就在这时,池砚辉的话打断了池早的思绪。 “农场那边得自带被褥和生活用品,妈收拾了几大包东西,就她和我两个人拿不了,爸得上班,砚彬也得上学,干脆你去帮把手。”池砚辉又说。 让她去给池珍珍送东西?还好几大包? 哈,果然,她就不该对他们有任何期待,一丝一毫都不该有。 不过池珍珍今天就要去劳动改造了吗?那倒确实值得去好好看一眼。 可她今天得去医院换药…… “行啊。”池早应下来,“远吗,天黑前能赶回来吗?” “能的,就城郊的农场。爸和厂里打招呼借了车,中午前就能回来。”池砚辉说道。 那就没问题了。 于是等吃完饭,池早特意好好收拾了下自己,又换上昨天新做的衣服,才和许琴、池砚辉一起,带着大包小包上了车。 另一边,城郊农场。 池珍珍从押送的车上下来,却不小心被石头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她抬头看着远处低矮的黄土泥房和大片大片的庄稼地,指甲死死掐着手心。 她已经知道计划之所以失败,都是因为池早跑去派出所举报的缘故。 贱人,她怎么敢的! 明明一切都计划的好好的,只要演完最后一场戏,她就能带着钱远走高飞。 什么池家亲生女儿,她就不信,池早背着她的救命之恩,池家人还能对她好? 她都幻想过池早被怨怪咒骂的情景了,结果…… 池珍珍恨的不行,该死的,要不是他们走漏了消息,池早怎么可能会提前知道?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越想越气,池珍珍边走,边趁人不注意狠狠瞪了一眼走在旁边的绑匪一行人。 案子定了,他们也和池珍珍一起被押送来了农场。 不同的是池珍珍只需要劳动一个月,他们却要劳改十五年。 当然,卷毛不在其中,他因为在老家杀了人,已经被押送回原籍审判了。 可能是池珍珍眼中的怨恨太重,绑匪里有人察觉了,转头就对上了池珍珍来不及收回的视线。 那人看着池珍珍,微眯了下眼睛,嘴唇无声开合几下。 池珍珍却看懂了那人的意思,她心下一惊,眼神飘忽着飞快低下了头。 公安将他们交给农场民兵,民兵又讲了一通要遵守的规矩,就立刻领着人去了庄稼地里。 喘口气儿的时间都没给他们留。 池珍珍虽然只需要劳动一个月,但该干的活一点不比别人少。 她被安排到玉米地里,抱玉米杆。 玉米掰完了,需要把玉米杆割了捆起来,再由人抱到地头,等车拉走晒干,可以留着冬天烧火或者喂牲口。 但池珍珍哪干过这种活,尤其玉米叶子干了还特别扎人,不管再怎么小心,也会在人胳膊脸上留下一道道红印子。 红印子本就刺挠,等沾了汗水,就更是火辣辣的疼。 池珍珍只干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受不了了。 她热的满头大汗,全身又痒又疼,腰也酸,胳膊也软的要抬不起来。 她摇摇晃晃的抬头看太阳,恨不能直接晕过去算了。 可是不行,刚才带他们过来的民兵说了,一人一块地,干不完就没饭吃。 没饭吃……想到自己将来一个月都要过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而池早却可以住在城里,每天好吃好喝,池珍珍就恨的眼前一阵阵发黑。 幸好,幸好池家人都不待见池早,想来她在城里的日子也没那么顺心。 这么想着,池珍珍心里好歹舒服了点。她又不情不愿的干了一会儿活,却只觉自己半条命都快没了。 她咬牙又抱起一捆玉米杆,一边在心里不停咒骂池早,一边往地头挪。哪知才走了两步,不经意往远处一看,却看见了池早的身影。 池珍珍一惊,以为是自己对池早的恨意太重以致出现了幻觉。 她使劲儿眨了几下眼睛,再睁眼看去,却见池早还是站在远处。 不光池早,还有她妈许琴和大哥池砚辉。 他们刚才应该是被旁边的树挡住了,这会儿从树下走了出来,正一边笑着一边和池早说话。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许琴笑着上前,抬手帮池早擦了擦额头的汗。 “咚”,玉米杆掉去地上,池珍珍看着前方亲昵的母女俩,眼睛通红。 第22章 帮忙干活?做梦! 怎么会,池家人不是都不喜欢池早,嫌弃她黑瘦土气,小学都没毕业,没半点儿能拿得出手的地方都没有吗? 甚至要不是没办法,都不想接她回城的么?怎么才几天不见,许琴和池砚辉就对她这么亲近了? 明明之前池早不肯写请愿书,又自作主张举报的事,都把许琴气晕了,为什么这会儿又母慈女孝起来了! 满打满算,她不过才四天不在家而已,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池珍珍盯着前方,心里又慌又乱。 带着钱远走高飞的计划已经彻底失败了,要是再让池早把池家人的宠爱抢走,那她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不行,绝对不行! 这么想着,池珍珍狠狠咬了一下嘴里的软肉,原本干涩的眼睛转瞬就盈满了泪水。 “呜呜,妈妈,大哥!”她冲前方可怜巴巴的喊了一声,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听着就让人心里发酸。 果然就见前一秒还在询问池早累不累,要不要喝水的许琴,下一秒听见池珍珍的声音,就立刻急声答应着,往她跟前跑去。 “哎,珍珍,妈的宝贝,怎么了?” 她眼里全是池珍珍,等靠近后看见池珍珍满头大汗,小脸上道道红痕的样子,更是心疼的把池早完全忘在了脑后。 “怎么弄成这样了?快让妈妈看看。”她说着,小心翼翼想摸一摸池珍珍的脸,却又怕把她弄疼。 “妈妈,呜呜……”池珍珍扑进许琴怀里,委屈的哭起来,只一双眼睛却越过许琴的肩膀,不着痕迹的看向池早,很有几分得意。 池早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面上没什么表情。 这算什么,比起上辈子任由她一个人死在医院,池家人却跑去机场接池珍珍,现在这些也太小儿科了。 但想到刚才没来得及避开许琴的碰触,却意外让池珍珍气的怀里的东西都掉了,池早唇角微勾,心里有了计较。 “早早快来,我们也去看看珍珍。”正想着,就听池砚辉冲自己喊。 他也听见了池珍珍的声音,着急的走了两步后,好歹想起了池早,赶紧停下招呼她。 “好。”池早应了声,抬脚朝他走过去。 等到了跟前,她一边有意往池砚辉身边靠近,一边留意着池珍珍。 果然发现池珍珍哭声停了一下,下一秒就哭唧唧的冲池砚辉喊大哥。 哈,池早心道,真有意思。 这就是池珍珍口口声声说的,对不起她,要把父母兄弟的宠爱都还给她? 等走到跟前,池砚辉又对着池珍珍一翻嘘寒问暖。 他和许琴把池珍珍围在中间,这个心疼的给池珍珍整理一下乱掉的头发,那个捧着池珍珍被刮了几道红痕的手,眼泪都要出来了。 三人亲亲热热的站在一起,衬的独自站在旁边的池早像个多余的人。 池珍珍却再满意也没有了。 她不着痕迹的勾了下唇,像是才看见池早一样,小小惊呼一声,“哎呀,对不起早早妹妹。两天没见着妈妈,我太想她和大哥了,一时都没注意到你。你别生我的气呀。” “说什么呢,都是一家人,这么点小事儿我们早早才不会生气,对?”池砚辉也反应过来自己一时又忘了池早,他赶紧走过去轻拍了两下池早的头。 池早没说话,但也没反驳,只看好戏一样看着池珍珍。 池珍珍一噎,我们早早,我们早早,连称呼都从池早变成“我们早早”这么亲昵了么。 “哥你说的对,我们都是一家人,确实不该因为一点小事儿就生气。”池珍珍又开了口。 她看了池早一眼,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说起来,我之前知道早早不肯写请愿书,害的妈妈都晕倒了,还生了她好久的气呢。” “特别是刚才干活的时候,又累又热,脸和胳膊也好疼。我就又有些怨她。毕竟要是有请愿书,妈妈不会住院,我说不定也不用来农场了。不过现在我知道自己这么想太小气了,是不对的。” “所以,对不起呀早早妹妹,我和你道歉,毕竟你不写请愿书肯定是有不得已的理由,是?” 她说着,抬头眼巴巴的看向站在田埂上的池早,等着池早回答。 也因为这个抬头的动作,她一张小脸连带白嫩的脖颈彻底暴露在了阳光下。太阳光一照,显的她脸和脖子上的那些红痕越发严重。 不得已吗? 池早没回答,但池砚辉和许琴却很清楚,根本没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池早就是自私自利的想要那些奖励。 不但如此,为了让人更高看她一眼,她还故意请求公安严惩池珍珍。 许琴抿了抿唇,原本已经打算不再计较之前的事,好好对池早,毕竟也是她亲生的孩子。 可这会儿听了池珍珍的话,再看着她身上的那些伤,想到自己如珠如宝宠大的女儿,之后一个月却都要受这种罪,许琴就不可抑制的再次怨起了池早。 “道什么歉,你又没错!”她瞪了池早一眼,转而看向池珍珍,“遇上那种事,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生气。既然她不愿意写请愿书,那就让她和你哥帮你干活。走,妈妈带你去旁边休息会。” “对对,珍珍你快去喝口水缓缓,哥和早早帮你干。”池砚辉点头应声,虽然还是叫着“早早”,可较之先前的亲近,这会儿语气却生硬了很多。 显然,池珍珍的一番表演,不光让许琴重生了对池早的怨怪,池砚辉也多少受了影响。 “走,就当是反悔没写请愿书的赔礼,咱们抓紧时间帮珍珍把活干了,免得错过了食堂开饭的时间。”池砚辉边说边走过去抱起一捆玉米杆,转身后却发现地里根本没有池早的影子。 他一愣,往四周看去,才发现池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顺着田埂到了地头。 但她却没往许琴和池珍珍休息的树荫去,而是朝着另一边走了过去。 池砚辉皱眉,以为池早又在耍小性子,正想喊她一声,却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监工的农场民兵。 池砚辉也没在意,但等话到嘴边却突然意识到了池早想要干什么。 “池早,你别!”连怀里的玉米杆都忘了放下,池砚辉慌忙往池早那边跑。 第23章 同志你好,我要举报 “同志你好,我要举报!” 任池砚辉跑的再快,也已经来不及了。 至于他阻止的话?池早只当他在放屁。 “那边的劳改犯池珍珍,你看,她一点都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今天才来农场,就偷奸耍滑把自己的劳动任务丢给别人,自己却跑到一边休息。”池早指着池珍珍,一脸严肃的和民兵同志说道。 不远处树荫下,池珍珍一边朝许琴撒娇,一边忍不住得意。只等着看池早累死累活的惨样。 哪知道等从许琴怀里起身,又喝了许琴递给她的水,正要往地里看时,却突然听见了池砚辉的喊声。 池珍珍不明所以,想着池早怎么不在,结果顺着池砚辉跑动的方向看去,就见池早这么一会儿时间,居然跑去了监工的民兵跟前。 她要干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池珍珍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连忙站起身,哪知才走了两步,就见池早转身指着她,说要举报。 举报,又是举报! 池早,她怎么敢! 池珍珍气的眼睛都红了,可下一秒,却见池早又开了口。 “池珍珍这样的行为彻底让劳动改造失去了意义,是很严重的思想问题。我认为现在一般的劳动已经起不到改造教育她的目的了,所以我建议,应该把池珍珍安排去更艰苦的岗位,比如挑大粪。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从内到外,彻底认识到自己的问题。” 话落,池早拿出王干事给的那封表扬信交给监工的民兵同志,又简单表明了自己是池珍珍事件的受害者,有理由提出这样的建议。 不远处,池珍珍却已经听不见池早的话了。 她满脑子都是挑大粪、挑大粪、挑大粪。 想到厕所的那副画面,池珍珍好似已经闻到了令人作呕的味道。她眼前一黑,摇晃了两下,就往旁边软倒下去。 “珍珍!”许琴一声惊呼,连忙伸手去扶人。 池砚辉听见动静,看着池早咬了咬牙,也赶紧跑了过去。 他其实已经到民兵跟前了,但那有什么用,池早举报的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他就是把人打晕带走,也无济于事。 不过这会儿珍珍都晕倒了,总不至于真要她去挑大粪。 不光池砚辉这么想,民兵同志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就是个小姑娘,“小同志你说得对,池珍珍确实需要加强教育。不过她偷懒也算是初犯,现在又晕倒了,要不就等下次……” “晕倒怕什么,建设社会主义流血流汗都不怕,不就晕倒了么,我有办法。”池早打断民兵的话。 她大步走到池珍珍面前,挤开紧张查看情况的许琴和池砚辉,“让开,围这么近,她要呼吸不了了。” 说着,池早的大拇指就狠狠掐上了池珍珍的人中。 掐人中可不是多稀罕的法子,许琴和池砚辉自然知道。但他们这不是怕池珍珍疼,下不去手么。 池早可不管,上辈子,她遭的罪可比挑大粪惨多了。所以哪怕只挑一趟,今天她也一定要让池珍珍体验一回! “唔!” 池珍珍痛哼一声,还真清醒了过来。 可睁开眼睛看见池早的一瞬间,她恨不能再次晕过去。 “晕,只要你不怕疼,就尽管晕。”池早冷笑着看着她,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池珍珍才闭上的眼睛重又睁开,她恨恨盯着池早,也同样压低声音,“你到底为什么这么针对我,抱错又不是我想的,我也是无辜的,你……” “你无辜?池珍珍,以为绑匪没供出你,就没人知道是你策划的绑架案么?”池早打断她,话落也不管池珍珍一副见了鬼的惊恐表情,当即就站起了身。 “同志你看,她好好的,一点事儿没有,完全可以继续劳动。”池早冲旁边的民兵同志说道。 “池早,你到底想干什么!”许琴一声厉喝,气得脸都红了,伸手过来拉她。 池早却没理,避开她的手,只看着民兵同志。 “同志,这次的事情不全是池珍珍的错。我们也有问题,是我们看她身体不舒服,才想着帮她干活,让她去休息的。”却是池砚辉着急的解释。 “还有,她和池珍珍是姐妹,就是两人闹了点矛盾故意使性子呢。这是她不懂事,我们可以私下自己解决,就不给你们的工作添麻烦了。池早,赶紧和民兵同志道歉。”池砚辉边说,边冲池早使眼色,眼底还带着淡淡的警告。 池早冷笑,道歉? 她转而问池珍珍,“你呢,你也觉得自己不用受罚么?” 她无声吐出“绑匪”两个字,并且意有所指的朝旁边的民兵看了一眼。 什么意思,难不成只要她不同意受罚,池早就又要去举报她? 那怎么行,那样她也会劳改十五年甚至更多的!绝对不行! 池珍珍已经被池早突如其来的话惊的失了理智,满脑子都只有“绝对不能让池早说出来”这一个想法。 “不、不是,我错了,我认罚。”她急急忙忙说道,生怕晚了就来不及了。 可等话出口,却不只惊到了周围几人,也惊醒了她自己。 不、不对…… 要是有证据,池早肯定早就和公安说了,哪会好心的等到现在!所以…… 池早:“同志,你听到了。看来池珍珍还是有改造的决心的,你看她都主动认罚要挑粪了。” 池珍珍:“你诈我!” 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可却改变不了任何结果。 因为愿意受罚的话,是池珍珍自己说的。 而池早只用一句“我诈你什么了”,就堵的她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池珍珍恨恨盯着池早,却也只能跟着民兵往挑粪的地方去。 就说她气的有多狠,连朝许琴和池砚辉求助都忘了。 池早看着池珍珍的背影却是高高翘起了唇。哪怕民兵同志说了,只罚池珍珍一天,明天就能正常回来劳动。 毕竟不是什么大错,要不是她咬着不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但这依然不影响池早的好心情。 是,现在是没办法一次摁死池珍珍,但就这样时不时的整她一次,好像也不错。 眼见许琴和池砚辉担心的跟了上去,池早于是也走过去,打算好好看看池珍珍的笑话。 第24章 池珍珍挑粪 农场有公厕,还有猪牛羊的畜牲圈,这些粪肥都得有人挑出来,堆沤好了,再施撒到田里。 民兵同志带池珍珍来的,就是农场的猪圈。 她今天的任务,就是把猪圈里的粪全铲出来,再挑到地头的粪堆那里。 还没走近,一股浓郁的臭味就冲鼻而来。 池珍珍和许琴立刻就受不住了,连声干呕。 “呕!” “呕呕!” 池砚辉也没好到哪儿去,虽然没出声,但也面色不好的捂住了口鼻。 池早看着这一幕,只觉心情更好了。 但还远远不够。 打扫猪圈算什么,她甚至被王梅花赶去猪圈睡过。 要不是邻居看不过眼,偷摸告诉了大队长,她被猪活活踩死都有可能。 “看见没有,就像他那么干。”民兵同志指着旁边圈里正忙活的人,和池珍珍交代。 “行了,赶紧进去,收拾干净点。对了,小心别磕碰到猪了啊,它们可比你金贵!”民兵又叮嘱了一句。 几头猪,比她金贵? 池珍珍气的不行,知道她是谁吗?她…… “赶紧的,还磨蹭什么?难不成还想加罚?”眼见池珍珍满脸抗拒,就是不进去猪圈,池早催促。 “你!”池珍珍恨恨的瞪过来,眨眼间又哭唧唧看向许琴,“妈妈,呜呜,我不……” “进去你!”池早伸手推了她一把。 “啊,不!”池珍珍不妨,当即惊叫着跌进了猪圈里。 三头大肥猪受了惊,哼哼哧哧满圈乱跑,激点粪泥,甩了池珍珍满身满脸。 不光她,站在近前的许琴和池砚辉也没躲过,鞋面裤腿都溅到不少。 “啊啊啊!”池珍珍再度崩溃。 许琴和池砚辉也脸黑如铁。 至于池早,她早退回几步远的地方去了。 但这还没完,池珍珍的惊叫声再次惊到了大肥猪,它们慌不择路,其中一头哐哧撞上池珍珍。 池珍珍一个不稳,一屁股坐在了满圈的猪粪上。 空气短暂的静了一瞬,下一秒…… “啊啊啊啊!” 真是精彩啊! 池早看着,嘴唇高高翘起。 以为这样就可以不干了吗?怎么可能! 民兵同志听到动静过来,狠狠训斥了池珍珍一顿,亲自盯着她收拾。 池珍珍边呕边忙活,感觉整个人都要腌入味儿了。 许琴和池砚辉看的心疼,偏生一点忙都帮不上。 余光看到抱着胳膊看笑话的池早,许琴心里恼恨,几步冲过去,照着她的头脸就举起了巴掌。 池砚辉一惊:“妈!” 但许琴的巴掌却没能落下来。 池早抓着她的胳膊,眼神冰冷。 许琴被她看得瑟缩了下,但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 “池早,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害珍珍,你到底想干什么!”许琴怒斥,心里很是想不明白。 明明之前就是她做的不对,害的珍珍得要劳改一个月。 如今珍珍都已经大度不计较了,而她也不过是让池早帮珍珍干活,想着两人可以借此消除隔阂。 可池早又是怎么做的,她不仅体会不到她的好心,反而还跑去举报! 想到她那么漂亮优秀的女儿如今满身猪粪,许琴就眼前一阵阵发黑。 “我害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池早忍不住冷笑起来。 但她懒得和许琴解释,干脆点头,“是,我就是害她了。但我不该害她吗?” 她直直盯着许琴,“王梅花偷换孩子,还故意虐待我十几年。我没证据去告她,还不能找她闺女撒气?还是说,你们就盼着我和你们一样,宁肯当缩头乌龟,也不敢给亲生女儿找回公道?” “什么缩头乌龟,你胡说什么!”许琴大怒,她没想到池早针对池珍珍竟然是这个原因。 “当年的事王梅花已经说了就是不小心抱错,根本不存在你说的偷换!更何况,就算是她故意的,但珍珍只是个孩子,她是无辜……” “别说什么池珍珍是无辜的。”池早打断许琴,满脸冷嘲,“池珍珍无辜,难道我就不无辜?好歹她还在城里好吃好喝生活了十几年,我呢?” 她说着丢开许琴的手,“你们看见池珍珍被玉米叶子划了几道就心疼的不行,那我呢,我被王梅花打的时候,谁又心疼过我?” “谁家大人不打孩子,你哥你弟小时候也没少被你爸打。肯定是你不听话……”许琴一点不觉得小孩子挨打有什么问题,老话还说棍棒底下出孝子。 可看着池早突然怼到她眼前的胳膊,许琴的话就惊的再也说不出来了。 只见那胳膊不同于池珍珍的白嫩,她的胳膊又黑又瘦。 上面还有泛白的、一道挨着一道的伤疤。 疤痕有轻有重,有大有小,纵横交错着,显然不是一次留下的。 不光如此,她手肘内侧,还有一块掌心大的烫伤,那烫伤皮肉纠结,凹凸不平,只看一眼,就能让人想象到当时的伤势有多严重,又会有多疼。 “这就吓到了?”看着许琴和池砚辉不敢置信的模样,池早冷嘲的放下袖子,“这才哪儿到哪儿,从小到大十几年,我身上的伤可比这多多了。毕竟王梅花怕被人看见,打我也多是往不能见人的地方打。” 说到这儿,池早笑着凑近许琴,“许主任,你是文化人见多识广。我就问问你,要不是早就知道我不是她亲生的,王梅花还会这样对我,恨不能打死我么?” “我、我……”许琴通红着眼睛,想要伸手摸摸池早,但看着她满是嘲讽的眼睛,嘴巴张合几下,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她怎么能这么对你,这个毒妇!”旁边的池砚辉抑制不住愤怒的大声道。 “呵……”池早看着后退的许琴,低头笑出了声。 上辈子还来不及告诉池家人自己被王梅花虐待,池珍珍就“死了”。 之后池家人别说听她诉苦告状了,见了面能不咒骂怨恨她就是好的。 可现在呢,池珍珍还好好活着,她的亲生母亲看见她的伤疤,却还是一句为她出头的话都说不出口。 哪怕只是说一句哄哄她呢? 所以,不管池珍珍死不死,池家人从来就没有站在她身边的想法。 “有什么不能的?”池早嘲讽的看向池砚辉,“你们作为我的血亲,都只心疼池珍珍脸被刮了,让我帮她干活,却看不见我头上手上还裹着纱布。更不要说王梅花一个外人了,还不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所以母债女偿,别和我说什么池珍珍是无辜的。我就是要害她,她要是不服气,就去找王梅花算账好了。” 话落,池早看一眼猪圈里脸色青白,跟鬼一样的池珍珍,也没有心情再继续看她的笑话,直接转身,朝农场外走去。 池砚辉愣在原地,他想解释,想告诉池早自己不是她说的那样,他是她的亲生大哥,他也是关心心疼她的,之所以让她帮池珍珍干活,只是因为…… 因为什么,池砚辉想了半天,却没能想出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理由。 许琴看着走开的池早,张嘴想喊,却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之前她真的只是不知道她被虐待,现在…… “妈妈,帮我……呕、呜呜,呕、大哥……”池珍珍虚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许琴一惊,赶紧转头看去,眨眼什么都忘了。 池砚辉也被池珍珍的声音喊的回过神, 他见许琴已经朝池珍珍跑过去了,想了想,“妈,你看着珍珍。我去送早早,她才刚回城,怕是连公交都不知道在哪儿坐。” 说完,他不再耽误时间,大步朝池早追了上去。 许琴快速点了两下头,也觉得池砚辉这么安排很合适。 倒是还在不停干呕的池珍珍,看见池砚辉竟然丢下她没管,追着池早走了,一时心里又气又恼,恨的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呕!” 惊天动地的呕吐声随之响起。 第25章 被真心感谢 池早没想到会有人追上来。 看见停在身边的车,听见池砚辉喊自己上来时,她愣了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 “怎么了,还生大哥的气呢?”池砚辉见她只是看着,却不上车,“行了,是大哥考虑不周,只想着帮忙干活能让你和珍珍和好,忽略了你的伤还没好。” 他说着,探身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再原谅大哥一次,好不好?” 好不好? 没什么好不好的,也谈不上原不原谅。 毕竟对他们,她早就已经不抱任何幻想了。 池早没说话,就着打开的车门坐了上去。 但有车坐,能省了自己走路,傻子才不坐呢。 见她肯上车,池砚辉大大松了一口气,以为池早这样就代表原谅自己了。 他看了旁边的人一眼,想着今天的事,又忍不住说教起来,“女孩子家,气性别这么大,也别整天板着脸,让外人看见了不好。” “以后有事别动不动去举报。珍珍被我们惯坏了,但她还小,不懂事。你就多让着她一点。她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你跟大哥说……” “就把我放这儿。”池砚辉正说着,却被池早打断。 “不用,坐公交要转两趟车,得好几个小时呢。大哥直接送你回去。”池砚彬顿了下,却没停车。 池早嗤笑,她瞟一眼池砚辉腕上的手表。 “一点多了,你送我回去再来农场,怕不是天都黑了。万一耽误了给池珍珍送东西,岂不是又要说是我害她?” 池早指了指车后座上大包小包的东西。 “或者……”她又故意加了一句,“干脆就让池珍珍睡光板床算了,反正现在天气也不冷。你瞧,我都还穿着草鞋呢,怎么样?” 怎么样? 想到池珍珍从小到大的娇气样子,池砚辉就没有办法回答。 “早早……”他面露难色,话还没说出口,却已经告诉了池早答案。 “停车,”池早说,“我开玩笑呢,你不用为难。还有,说池珍珍年纪小,你怕不是忘了,我和她同一天出生。” 话落,也不管有没有停稳,池早就径自打开了车门。 池砚辉连忙踩下刹车,他看着池早走下车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有些慌乱的感觉。 直到公交车开走,远远看到池砚辉还在站台看着,池早却只觉得可笑。 确实,这一世池珍珍没死,池家人对她确实比上辈子好了不少,连道歉的话都会和她说了。 可那又怎么样呢,没有池珍珍时还好,但只要沾上池珍珍,让步的人永远是她。 所以她的决定是对的,这样的亲人,她不要。 不再看池砚辉,池早回头,闭上了眼睛。 等到市区,时间已经不早了。 池早去国营饭店买了两个包子,就边吃边匆匆往医院去。 之前从县医院出院时,医生就交待她今天得去换药。 还开了个药单,让她到时候拿给市医院的医生。 不知道是不是特殊的时期快要结束了,那些人不甘心就此打住,一路走过去,池早遇见了好几波闹事的人。 等到医院一看,果然走廊里也有很多挂彩带伤的等着看医生。 池早没办法,只能挂了号等护士叫人。 期间还听旁边有人说起二手货商店抓到特务的事,池早眨了眨眼,忍不住有些骄傲的勾唇,心想她还帮忙抓人了呢。 可还没等她得意,就紧接着想起了蓝弈赔的那七十多块钱…… 池早刚翘起的唇瞬间又落了回去。 啊啊,烦人,真烦死这些和池珍珍沾边的人了,为什么就不能离她远远的呢! 真是想起来就晦气! “池早,池早是哪位?” 这时护士的声音响了起来,池早把让人心烦的钱抛去脑后,连忙站了起来,“我,是我!” 护士打量她几眼,“小姑娘你这名字挺特别啊。” 池早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特别吗,不过是池锦年的敷衍之作而已。 池珍珍,池早,只一个名字,就代表了池家人的态度。 她跟在护士身后走进医生办公室,顺手把门关上。 “哎哎,等一下!” 不远处一个男同志紧忙着跑过来,却还是没赶上。 他看了看关上的门,干脆站去了旁边。 办公室。 医生给池早检查完,“恢复的不错。但要想不留疤,接下来几天还是要多注意。” 她说着,帮池早把药换好,重新绑了纱布。 全都弄好了,但池早却没走,“医生,如果我想再买一些别的药,您这边也能开吗?” “别的药,什么?” “就平常治头疼脑热的那些,和……”池早顿了下:“治心脏病的药。” “心脏病?”医生抬头看向池早,“你心脏不好?有检查报告吗?” “不不,不是我,我帮别人买的。”池早赶紧摆手,“那大夫……没有检查报告能买吗?” “那可不行。”医生摇头,重又忙了起来,旁边护士示意池早可以出去了。 池早叹口气,算了,医院买不到,就只能去黑市想想办法了。 她跟在护士身后,哪知前脚才走出去,迎面差点就撞上人。 “同志你好,请问你是叫池早吗?” 池早还没说什么,挡在面前的男同志就先开了口。 他指了下池早的头,“那什么,我能问一问,你这个伤是怎么弄的么?” 伤? 想到卷毛连特务都认识,池早没说话,只警惕的看着男人。 男人看她这样,反应过来,连忙解释,“不不,同志你别误会。我不是坏人。那什么……” 他左右看看,声音低了点,“我叫王建军,我爸叫王志峰。你还记得之前武装部丢钱票的事吗,我爸是市武装部后勤科的科长……” 王建军一番解释,池早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来因为她举报了池珍珍,找回了武装部钱票的同时,也间接救了他们一家人。 尤其他爸王志峰,因为丢了钱票被批斗,腿都被打断了。但凡钱再晚个一天半天才找回来,王志峰的腿都保不住。 “我从公安同志那听说了你的名字,一直就想找机会谢谢你。但这几天我爸做手术,我们一时没顾上,刚才听见护士喊你的名字,因为比较特别,所以……” 王建军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下头,“那什么,池早同志你今晚有时间吗,方便的话我们一家人都想请你吃顿饭,算是感谢。” 感谢? 池早笑起来,大眼睛弯弯的,被人这样真心道谢的感觉还真不错。 想到自己只是想毁了池珍珍死遁的计划,却真正救了人,池早就更高兴了。 不过吃饭还是算了,毕竟她举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救人。 这么想着,池早就要开口,却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笑着朝王建军走过来。 第26章 找她对质?行啊! “哥!”一个梳着麻花辫、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笑容灿烂的跑过来,好奇的打量池早:“这是你朋友啊?同志你好!” “池早,这位就是池早同志!”王建军一把拉过妹妹,忍不住又有些激动,“就是救了咱爸的那个……” “啊啊啊,姐姐,是你啊,谢谢你!”王建军话还没说完,就被妹妹王晓芸打断。 她一个猛子扑倒池早身上,抱着她惊喜的边说边跳。 池早微怔,而后很快接住她,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王晓芸,原来是你啊! 上辈子,她第一次见王晓芸是八零年了。 当时是在夜市,她和人抢摊位,王晓芸出手帮了她,结果两人都受了伤。 等后面和她熟悉了,池早曾听王晓芸讲过家里的事—— 父亲是军人,上过抗美援朝的战场。但转业后因为一次工作失误被批斗打断了腿,很快死在了劳改农场。 母亲和哥哥因为父亲的事也丢了工作,在父亲死后母亲更是受不了打击跳了河。哥哥为了把她从小流氓手里救出来,打伤了人,被判了劳改。 记得当时她一边哭一边强撑着笑,说虽然现在只剩她一个人,但她要使劲儿挣钱,等哥哥将来回来了,娶了嫂子再生个小侄子,她就能再次有家了。 想到这里,池早鼻子忍不住发酸。没想到,还没遭遇那些的王晓芸居然是一个这么热情阳光的小姑娘啊。 她飞快垂眸挡住湿润发红的眼睛,伸手使劲儿抱了她一下。 真好啊,王志峰是你爸爸,他没事了,你再也不用一个人了。 倒是池珍珍,池早咬牙,原她还以为上辈子被她害的悲惨无比的只有自己,却原来还有这么多人! 贱人,她该死! 只是挑一天大粪也太便宜她了,等着,她绝对不会放过她,一定会把王晓芸一家的账一起讨回来! “姐姐,你晚上就去我家吃饭,好不好,好不好?”却是王晓芸被池早抱住,更开心了。在王建军的示意下,趁机提出要求。 “姐姐,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你就喜欢。那什么,你有没有对象啊?”她鬼灵精的眨了眨眼睛,毫不见外的问。 “小芸!”王建军不赞成的瞪了妹妹一眼,却也等着池早答应去吃饭。 原本池早是觉得自己没做什么,不好意思被人这么正式的感谢。但现在不是见到王晓芸了么…… 她稍稍犹豫了下,笑着点头。 “噢噢,太好啦!我要赶紧去告诉爸妈一声。”王晓芸高兴的一个蹦高,转身就跑。 后面池早才知道,原来王志峰今天正好出院,这会儿又遇上了她,按王家人的说法,就是好事成双。 王家人要赶着办出院手续,还要买菜准备,池早也不好空手去人家里做客。 于是约定了大致时间,王建军又告诉了池早家里的地址,两人就先告别各自去忙。 池早出了医院,想了想去了供销社。 但问了一圈儿,好点的礼物都要票。想到昨天在池家翻找的时候,除了饼干好像还有别的东西。池早于是只买了两个罐头,就提着回了纺织厂。 哪知道却遇上池锦年正在和人吵架。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家珍珍清清白白,你们少道听途说,再乱嚼舌根小心我不客气!”池锦年气的头发都乱了,怒视着众人。 “吓唬谁呢,不就是个采购科的科长,谁怕你啊!” “就是!说我们胡说,那池科长你倒是说说,你家珍珍几天不见人,跑哪儿去了?”有人不服气的回嘴。 “你、你们……”池锦年看向说话的人,更气了。又或许多少有些心虚,他不自觉的就陷入了自证的圈子。 “还能去哪儿,珍珍先是病了,今天好不容易出院,说是想亲生父母,我们就送她去乡下和爹娘亲近亲近,正好也能再养养身体。”池锦年解释。 “倒是你们,也都是看着珍珍长大的,算她的长辈。明明知道她听说了自己的身世后就被打击的不轻,可你们呢,听听你们说的啥?” “什么小偷、贼、坏分子,有你们这么污蔑人的么?珍珍好好的孩子,被你们说成这样,让她以后还怎么见人?你们怎么这么缺德!”越说越顺,池锦年也不觉得心虚了,声音都高了两个度。 众人静了静,有人觉得池锦年的解释没毛病。 池家孩子被抱错这事儿,刚闹出来的时候,可是轰动了整个纺织厂的。很多人也都亲眼见过池珍珍哭的眼睛通红的。 那如果池珍珍真是因为这个原因生病,又去乡下养身体,几天不见人也很正常啊。他们这么说确实有些过分了。 毕竟关于池珍珍偷钱不还的事儿,也都是道听途说么,谁都没亲眼看见。 但也有人不这么认为。 “切,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有心想隐瞒的话,你们啥瞎话编不出来啊。再说,空穴不来风,池珍珍的事可是从你家那个乡下亲闺女嘴里说出来的,就昨天下午,我亲耳听见她和门卫大爷说的!” “就是,我也听见了,她最先在保卫科和你吵架时说的,后来又在厂门口仔细说了一遍,我们可没有凭空造谣!” “还有我,我也听见了。” “我也……” 人群里应和的声音越来越多。 池锦年只觉气血一阵阵往头上涌,太阳穴都突突的跳了起来。 大门口,大门口!池早不是就在保卫科说过吗,什么时候又跑去大门口说了? 她到底怎么回事,到底知不知道这样到处说,坏的不光是珍珍的名声,池家也会跟着被人看笑话啊! 她、她…… “看,池科长,你家亲闺女回来了,你要还不信,咱们找她对质!”却是有人眼尖,看到了刚回来的池早。 众人闻言看过去,就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蹬蹬跑过去,把池早拽了过来。 边拽还边和她讲了讲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了。池家丫头,大娘昨天那会儿可也在大门口,听得真真儿的,你可不能不承认啊。” 池锦年微愣之后也很快反应了过来,他几步迎上前,伸手把池早拽到自己身边,“什么承认不承认的,小孩子家家开玩笑胡乱说的话也信,你们是不是傻?” 他瞪了那大娘一眼,转而抓紧池早的手,死死盯着她,眼睛微眯,“早早你快说,昨天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生气自己被珍珍占了身份,故意胡说的,是不是?” 第27章 池科长,你家真有钱 是不是呢? 原本池早就巴不得池珍珍的名声毁成臭狗屎,这会儿知道她就是害得王晓芸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之一,自然更不会让她好过。 什么池家的名声,先不说池珍珍根本不是池家亲生的,即便她就是池家人,眼见混乱的时期就要结束了,她还怕个毛线。 看着面前眼睛一眨不眨,明显目带警告盯着自己的池锦年,池早唇角一点点上翘,眼睛也跟着露出笑意,“不是啊,我没胡说,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 话落,眼见池锦年一脸不敢置信又恼怒不已的样子,池早更开心了。 也不在乎这一会儿时间胳膊就被池锦年抓的生疼,池早挣脱他的手,转而看向众人。 “各位叔叔婶子、大哥大姐,没想到因为我的原因,让大家被误会受了委屈。这样,为了以后大家不会再被人说造谣嚼舌根,我就干脆把池珍珍这事儿的判决结果也告诉大家。这可是公安定的,总能证明我说的不是胡话了。” “池早,你给我闭嘴!”池锦年回过神来,怒喝一声,伸手就来拽池早。 却被刚才的大娘一屁股挤到了旁边。公安的判决结果啊,这么大的八卦,必须听! 其他人反应也不慢,飞快把池早团团围住,任池锦年怎么挤都靠近不了。 大家都是八卦人儿,有这种大热闹,拦着不让说那不是缺德么。 看着这一幕,池早唇角抑制不住的上翘,她清了清嗓子,才压下冲到嘴边的笑声,“公安判池珍珍缴纳罚款三千块钱,各类……” “嚯!三千!”却是众人被惊的,哄一下炸开了锅。 这才哪儿到哪儿,池早提高声音又开了口,“大家静静,我还没说完。除了三千罚款,还有包括两百斤全国粮票在内的,各类全国票据若干。” 眼见大伙忍不住又要惊叫,池早赶紧加快了语速,“还有农场劳动改造一个月,从今天开始!另外……” 她顿了下,看向人群后面一脸灰败的池锦年,“另外,因为第一天参加劳动池珍珍就偷奸耍滑,农场的民兵同志惩罚她挑大粪,一整天!” “挑大粪!天呐!” “两百斤粮票,顶我家老爷们半年的定量了!” “三千,三千啊!我工资一个月才三十一块八,这得不吃不喝存八年才够!” “天老爷,这么些钱咋交得起啊。不愧是干部家庭,池科长,你家真有钱,咋挣的啊?” 不知是谁问了这么一句,原本还热火朝天讨论的众人一瞬间静了下来,全都朝池锦年看过去。 个个目光都带着探究。 是啊,大家的工资就那么些,只要职级定了,一个月能开多少工资,八竿子打不着的老大娘都能说的一分不差。 所以池家哪儿来这么多钱?更不要说,他家不但买了那么大一栋房子,平时生活水平且高呢。 池锦年一惊,赶紧摆手解释,“误会误会,我家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钱,大家可千万别误会。” 眼见池珍珍的事儿是彻底没办法隐瞒了,他也只能承认,“可有啥办法,钱不够就是出去借也得凑齐啊,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受苦不管。唉,昨晚我们还在家商量能找谁借钱呢。说到这儿,我也不瞒着大家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满脸都是心疼,“你们别听池早胡说,这事儿真不怪珍珍,不然哪可能只让她劳动一个月呢,要知道那些绑匪可是判了十五年。其实……” 身后传来池锦年和众人解释,池珍珍是怎么逼不得已的。池早冷笑一声,不愧是能考上大学的人,池锦年这脑子转得可真快。 不过没事儿,不管是不是被逼的,总归池珍珍也劳改了。 就是不知道,等真相大白的那天,池家人发现池珍珍根本半点都不在乎他们,只想拿着钱远走高飞时,会是什么表情。 人群角落,李大妈却是看见了池早冷笑的表情,她身子一抖,赶紧藏了起来。 回到池家,时间已经不早了。 池早又把客厅和厨房的柜子都里里外外翻了遍,找出了三罐麦乳精,一条约莫两斤的腊肉。 她想了想,把一罐麦乳精放去房间里,准备自己留着喝,也好补补身体。毕竟被王梅花苛待了十几年,她的身体亏空的也很厉害。 剩下两罐麦乳精,一条腊肉,再加上她买的两个罐头,给王家的礼物就算准备齐了。 池早想了下,又翻出一个自己做的,两分钱硬币大小的木雕三层套球,打算送给王晓芸玩。 其实这种雕刻套球是有自己的名字的,按说该叫鬼工球。 可池早手上的球只有三层,用的也只是普通的木料。虽然雕工还算看的过眼,可她总觉得配不上那个名字。 毕竟也只有像当年在国际上给祖国争光的作品,才真正称得上“鬼工”二字。 全都准备好了,池早又抓紧去卫生间洗漱收拾了一下,便提着东西下了楼。 却正好遇上了全身都散发着颓败之气的池锦年回来。 他身后还跟着刚放学的池砚彬。 池砚彬看见池早手里满满当当的东西,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开了口,“池早,这么晚了你去哪儿?还有你手里的东西哪儿来的,是不是家里拿的?不是,你什么毛病啊,怎么老拿东西出去?” 池锦年也看见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被池早气狠了,他黑着脸没说话,一屁股坐去了凳子上。 池早理都没理池砚彬,径直往外走。 “和你说话呢,你聋了啊!爸,你看她……” “闭嘴,吵吵吵,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池锦年怒喝一声。 “嘭”,房门被从外关上。 迎着西落的太阳,池早唇角翘了翘。只要池家人不开心,她就开心了。 但她没想到,她的这份开心并没能持续太久。只因为她在王家遇见了一个和池珍珍有关的人。 第28章 队长你不对劲儿 特殊任务大队。 审讯室的门打开。 “怎么样,招了没有?”队长郝强询问走出来的人。 蓝弈点头,“算是招了。” “招了就是招了,没招就是没招。啥叫算是招了?”郝强皱眉看着蓝弈,“算了,瞅瞅你那眼睛,都快赶上兔子了。去去,两天一夜没合眼了,你先去休息会儿,我找别人问问。” 他有些没眼看蓝弈眼睛通红,满下巴胡茬子的样儿,嫌弃的冲他摆了摆手。 别看只是盯梢抓人审讯,却一点不比真刀真枪地干容易。要知道他们面对的可是敌特,但凡放松一点心神,命什么时候丢的都不知道。 “我没事,洗把脸就行。”蓝弈却没走,他抬手搓了两把脸,“清洁工招了,他们计划国庆……” “滚滚!你有没有事我不知道,但老子嫌你臭,不想听你说话。”郝强打断蓝弈,扫了眼他身上皱巴的军装。 “衣服还是昨天穿的,滚滚,赶紧滚回去收拾收拾。真是,真该让文工团那些小姑娘看看你现在这样儿,看还有人稀罕你不!” “也就仗着长了张好脸,啧!”郝强说着,再不搭理蓝弈,背着手大步走了。 都是当兵的,任务来了几天没办法洗漱收拾都是常事儿,哪儿那么多讲究?只要平时军容军貌合格就行。 明显郝队是故意这么说的,实际就是想赶人去休息。 蓝弈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算了,郝队就是这么个脾气,也懒的和他扯皮,他转身大步往水房走去。 等沁凉的水冲到掌心,蓝弈狠狠搓洗了几把脸。又把寸头伸到水龙头下冲了冲,才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舒服了不少。 也不在意水顺着脖子打湿了衣领,他晃了两下,甩掉头发上的水,然后深吸口气,双手撑着水泥台闭上了眼睛。 就着这个姿势缓了几分钟,等再睁开眼,蓝弈双目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沉锐利。 他低头整理了下衣领,正打算去找郝队商量接下来的计划,却蓦地对上了镜子里自己的眼睛。 蓝弈动作一顿,不知怎么,脑海里就浮现出昨天在池家的场景。 明明就只是个十八岁的普通小姑娘,眼里的恨意却连他这样几经生死的军人都慑住了,究竟…… “蓝队,电话找!”这时,外面传来喊声。 蓝弈回过神,眉头忍不住皱起。他看了镜子里的自己几秒,抬手重又正了下衣领,大步走了出去。 “喂,哪位?” “蓝大队长,晚上有没有时间,来家里吃顿饭啊,我爸出院了!”电话另一头,响起王建军的大嗓门儿。 “是你小子啊,”蓝弈声线缓下来,抬手捏了捏鼻梁,“政委情况怎么样,今天就出院能行吗?” “能行,大夫说手术很成功,回家好好养着,按时复查等着复健就行。”王建军声音都透着高兴,“咋样啊弈哥,一起吃饭?” “吃饭就算了,我这边还有任务。” “啧,今天在医院遇见池早同志了,她也算是我家的救命恩人嘛。我就想着晚上叫你来,大家一起吃顿饭。一来庆祝我爸平安,二来也谢谢人家。不过既然你没时间,那就算……”王建军有些遗憾。 可他话还没说完,垂眸接电话的蓝弈却一下抬起了头,“等等……” 直到电话挂断,蓝弈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脑抽改主意答应了晚上去王家吃饭。 他盯着电话看了几秒,狠狠闭了下眼睛。 郝队说得对,他是该休息休息了。 “队长,吃饭去啊。”正在这时,代号肘子的石小满从门口路过,冲蓝弈喊了一声。 蓝弈回头,看着他想了想,“之前的绑架案结案了吗,那个女犯人腰带上的刀口怎么来的,查清没有?” 石小满愣了,这啥问题啊,他们不是只负责重大或者保密级别的特殊任务么,什么时候连那种小事儿也需要管了,那不是公安的活儿吗? “不知道啊。”石小满摇头,不过他家队长都问了,那案子里的犯人还供出了特务,“要不,我去派出所看看?” “不用!”蓝弈却干脆利落的否了,“赶紧吃饭去,当我没问。” 话音都还没落,他就大步往外走去。 “那你呢队长,你不吃……吗?”石小满看着蓝弈的背影,不知道为啥,他就是觉得他家队长有点不对劲儿。 “啧,都是那群该死的特务害的。”石小满嘟囔两句,却突然闻到一股子浓香。 他顺着香味儿看向前面打饭回来的战友,突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啊啊啊,肘子!今天食堂有他最爱吃的大肘子,他咋给忘了呢! 石小满当即把他家队长蓝弈抛到脑后,拔腿就往食堂跑。 肘子,肘子,只看他在一堆孤狼、猎豹、坦克啥的代号里,给自己取名叫肘子,就知道他有多馋那一口了。 吸溜,食堂一个月才供应一次的大肥肘子,谁都不能耽误他吃肘子! 另一边。 武装部家属院儿。 王晓芸已经往大门口跑了三趟了。 在她又一次从家跑出来,垫着脚往路口看时,终于看见了池早的身影。 “爸妈,早早姐姐来啦!”王晓芸眼睛一亮,高声冲院儿里喊了一句,就蹦跳着朝池早迎了过来。 身后,王建军听见动静,也赶紧和母亲快步出了门。 躺在床上的王志峰也想起来,好悬让人按住了。 “姐姐,我好想你!”王晓芸一点不见外的抱住池早的胳膊,笑嘻嘻的在她肩膀上蹭。 “好好走路,别摔了。”池早看一眼脸颊红扑扑的小姑娘,也忍不住笑起来。 “你就是池早同志,哎呀,来就来了,怎么还拿这么多东西。”却是紧赶慢赶迎出来的王家阿姨,满脸笑容的和池早打招呼。 “也没拿什么,阿姨您别客气。”池早乖巧的冲人笑。 可能是太少有女性长辈这么友善的对待她,池早多少有些拘谨。 旁边,王建军也乐呵着和池早打了招呼,帮她提了手中的东西,招呼人往家里走。 第29章 弈哥,这就是池早 “早早,阿姨这么叫你可以?好孩子,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晓芸她爸这次真是……”王阿姨拉住池早的手,边走边和她感激的道谢。 说着说着,就又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阿姨,我也没做什么,您别这么客气。”眼见王阿姨哭了,池早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个,阿姨您别哭,我……” “妈,大好的日子您哭什么啊?快擦擦眼泪,别吓着池早同志了。”王建军看出了池早的无措,冲王晓芸使了个眼色。 “姐姐,你别怕,我妈就是见到你太高兴了。”王晓芸应声。 “对对,阿姨就是太高兴了,太高兴了。”王阿姨也反应过来了,赶紧抹了把泪,重又笑起来。 几人说笑着往里走,这时一辆吉普车开进了大院。 因着上辈子车祸身亡的阴影,池早连忙拉着王阿姨和王晓芸往旁边让。 旁边,王建军看见来车,却一下咧嘴笑了起来。 “是弈哥来了?嘿,来得还挺快!” 他转头和池早解释,“池早同志,今晚除了我们家人,还有我爸先前在部队时的一个战友。他和我爸关系好,之前一直担心我爸的腿,这不是今天我爸出院嘛,就喊他一起来了。” 这样啊,池早点头,那确实应该一起吃顿饭的。 她于是也朝来车看去。 王叔的战友,年纪估计不小了,怎么听王建军刚还叫人家哥呢? 这么想着,池早眼底多少有了点好奇。 吉普在四人身前停下,车门打开,一只军绿色的腿当先跨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一瞬间,池早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她凝神回想,刚王建军叫这人什么哥来着?好像是…… “弈哥!咋样,这欢迎仪式够不够隆重?” 池早还没想起来,旁边王建军直接给了她答案。 其实不用王建军说,池早也知道了。因为来人已经先一步下了车,就站在她几步距离的地方。 蓝弈? 因为实在没想到,池早一时又惊又气。为什么会是蓝弈,怎么走到哪儿都有他? 不是,就王建军的年纪,他爸王志峰怎么也有四十出头了。那蓝弈一个二十来岁的人,为什么会是王志峰的战友? 可能是她的表情太过明显,被旁边的王晓芸发现了。 小姑娘眼睛骨碌碌的转了转,之后恍然大悟的笑了起来,“早早姐,你是不是被吓到了?” “嘻嘻,我第一次见弈哥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呢。当时他看着也不比我现在大多少,但已经是我爸手下的副排长了,厉害?不像我哥,明明只比弈哥小了几个月,却只知道骑着自行车满大街吆喝来吆喝去。”王晓芸嫌弃的冲王建军撇了下嘴。 王建军脸一红,举起拳头作势冲王晓芸挥了挥。 王晓芸哪儿会怕他啊,当即回敬了王建军一个鬼脸。 “我当兵早。”倒是蓝弈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池早身边,开口解释了一句。 “呵呵,是吗?”池早没什么感情的扯着嘴角,同时敷衍的看着他身后,只当说话时和人对视过了。 “来来,我正式给你们互相介绍一下。”这时,吓唬完了妹妹的王建军说话了。 “池早同志,这位就刚才说的,我爸的战友蓝弈。现役军人,24岁,特殊任务大队的副队长,年轻有为。” “对了,你这个副队长相当于什么级别来着?副营,副团?”王建军又转头问蓝弈。 蓝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王大哥,我们也别同志来同志去了,你叫我池早就好。”池早接过话,往蓝弈的方向瞥了眼。 “哈哈,那感情好。”王建军忙笑着点头。他一点不在意蓝弈的反应,这人从认识他的时候就这德性,不想说或者不能说的时候,打死都别想从他嘴里掏出一个字。 “那啥弈哥,再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举报了绑架案,救了我爸和我们全家的池早同志。”他又指着池早同蓝弈介绍。 蓝弈垂眸,看向池早。 被好几个人看着,池早出于礼貌,也抬头看向了蓝弈。 “你好,池早同志。”蓝弈道,说着朝池早伸出了手,“谢谢你救了王政委。” “你好,蓝弈同志。”池早道,指尖动了动,才伸手握住了他的,“当不得谢,我没做什么。” 两只手握在一起,一大一小,都是深麦色,掌心也都覆着茧子。 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默契的装作是第一次见面。 蓝弈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眼睛深处藏着探究,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池早却不想看他,飞快移开视线收回手,就转头和王晓芸母女俩说起话来。 并且不着痕迹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蓝弈发现了,他手握了握,没说什么,也转而和王建军聊了起来。 而这一切,王家三人并没有察觉。 等进了王家,池早去看望了王志峰,自然又收获了一连串的感谢。 实在太少有人夸奖她,池早有些不会应对这样的场面,没一会儿就不好意思的耳朵都红了。 蓝弈看着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的样子,心里的疑惑更多了几分。 之后池早钻进厨房帮王家母女做饭,留三个男人在外面聊天。 任王阿姨怎么赶都不出去。 王阿姨也看出了池早不善应对别人的夸奖,她笑呵呵的不再提那茬,只边忙活边和池早闲聊。 王晓芸时不时在旁边插两句,逗的池早大眼睛都笑的弯了下来。 蓝弈听着厨房传出的阵阵笑声,实在有些想象不到,这是一天前那个满眼仇恨的小姑娘。 很快,饭菜都好了,王家人连声招呼着池早和蓝弈落座。 结果推让来推让去,等所有人都坐下时,池早却坐到了蓝弈身边。 她垂眸压下眼底腾起的烦躁,微侧着身子,边吃边和王家人说笑。 王家显然很重视这顿饭,鱼、肉、鸡,大大小小的碗盘摆了满满一桌。 王晓芸还跑去供销社买了汽水。 “来来,我们以汽水代酒,大家干一杯。”王建军举起一瓶汽水,“嗯……就祝我爸和池早身体早日康复,弈哥以后不管什么任务都平平安安。祝我们大家日后事事顺遂,就算万一遇见了什么,也能和我爸这次一样,逢凶化吉!” “对,逢凶化吉!干杯!”王晓芸哈哈大笑着应和。 池早看着她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蛋,好像和记忆里那个疲惫孤寂的姑娘是两个人。 她眼睛有些湿润,也笑着举起手,“干杯!” 蓝弈:“干杯!” 第30章 只有蓝弈没有 因为这个干杯气氛更热闹了,大家放下汽水瓶,又边吃边聊了起来。 “来早早,多吃点。”王阿姨给池早夹了块排骨,瞅了眼蓝弈,压低声音,“这是建军去黑市儿买的,老乡拿出来卖的野猪肉,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她满眼慈爱的看着池早,可能这孩子真是和她家有缘分,她就是越看越喜欢。 池早夹起排骨吃了一口,笑眼弯弯,“唔,好吃。” 见池早是真的喜欢,王阿姨更高兴了。 自觉两人关系已经算是亲近了,王阿姨就忍不住想多关心关心人。 她垂眼看了看池早脚上的草鞋,迟疑了下,还是开了口。 “那什么,早早,阿姨能问问你家是什么情况吗?还有你现在是在上学,还是……” 之前他们只从公安那边得知了池早的名字,和她家在纺织厂。 具体情况并不知道,就一直以为这孩子家里条件应该不错,哪知见面后…… 池早拿筷子的手微顿,但想到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便笑着把被抱错的事儿简单讲了讲。 饭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大家的视线都看向了池早。 池早:“就是这样,被绑架那天,正好是池家人去乡下接我。算起来,我进城也就才四五天时间。” “哇,真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池早话落,王晓芸惊的眼睛都瞪大了,“那姐姐,能找回亲生女儿,你家里人是不是特别高兴,对你特别好?” 她好奇的看着池早,眼睛清澈见底,一眼就能让人看出她心里所有的想法。 很显然,这时的王晓芸还是个单纯又有些大大咧咧的姑娘。 因为池早身上穿的是李大妈赔的新衣服,而她并没有看见池早脚上的草鞋,就只是按照自己的认知,觉得父母理所应当会疼爱亲生孩子。 尤其池早还和家人分开了这么多年。 但其他几人却比王晓芸有阅历的多,就算没注意到她脚上的鞋,却也听见了她方才话里“池家人”的称呼。 不是爸妈,只是“池家人”。 “哎呀,光顾着说话,菜都要凉了。来来,早早,弈哥,吃菜!”王建军接过话,说着还给池早夹了块鱼。 眼见王晓芸又要张嘴,他夹了块排骨就塞进了她嘴里,“赶紧吃饭,这么多肉都堵不上你的嘴!” 王晓芸气的瞪眼,举手作势要打人。 池早看着两人互动,勾唇笑了起来。这才是正常亲兄妹的相处方式。 其实她一点不介意王晓芸的问题,小姑娘只是好奇,又没有恶意。 而且她还巴不得她能一直这么单纯的开心下去呢。 至于池家人,她现在又不会因为他们的态度难过,所以根本无所谓。 想到这儿,池早想起来给王晓芸的礼物还没送出去,她伸手进口袋里,掏出木雕套球递到小姑娘面前。 “给,一个小玩意儿,拿去玩。” “哇!这是什么?也太漂亮了!”王晓芸惊叫一声,看着池早掌心,眼睛都瞪圆了。 其他人闻言也看了过来,一个接一个,全都王晓芸附体了似的,也眼睛瞪得溜圆。 旁边,蓝弈转头看了池早一眼,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是露出一抹惊讶。 只见,一个比两分钱硬币大不了多少的小木球躺在池早掌心。 木球外层雕刻着花草蜻蜓,每一丝每一毫都栩栩如生,尤其停在草尖儿上的蜻蜓,好似下一秒就会展翅飞起来一般。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偏那木球里面还有两层,且每一层上都有图案。 “真的是给我的吗?我、我能摸吗?”王晓芸两手举在身前,激动的不停摇晃。伸手想要拿,却又像是怕碰坏了一样,又赶紧缩了回去。 池早见她这么喜欢,心里真是高兴极了。 她拉过王晓芸的手,把套球放进她手里,“又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就是我自己做的小玩意儿,随便拿着玩儿。” “啊啊,小心小心!”见池早毫不在意的样子,王晓芸紧张的不行,赶紧两手捧着木球,生怕磕碰坏了。 她把套球举到眼跟前儿,巴巴盯着,差点把自己看成了斗鸡眼。 池早脸上笑容更灿烂了,“里面两层可以动哦,你可以转一下试试。” “哇!”王晓芸的眼睛都快要冒星星了。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王建军高喊,恨不得挤开围在前面的父母,好凑近看个清楚。 池早见不只王晓芸,其他人好像都喜欢,心里越发高兴的同时,却也忍不住想起了上辈子的事。 其实,送给王晓芸的木球原本是她给池家人准备的见面礼。 上辈子,自从知道自己被抱错,且很快就要回去亲生父母身边,她激动开心的同时,难免也有忐忑。 最后想了好久,碍于没有其他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便决定把这些年刻的木雕套球送给父母兄弟,希望他们能喜欢木球,也能喜欢自己。 但后面因为池珍珍“救她惨死”,那些木球,除了送给池砚辉对象的那个,其他才刚被她拿出来,就被池砚彬摔到地上,一脚脚踩坏了。 从始至终,池家其他人连看都没看一眼。 等后面她胳膊断了,又没能及时治疗…… “姐姐,这都是你亲手做的吗?你也太厉害了!”王晓芸的惊呼声打断了池早的回忆。 她不着痕迹的掐了下手心,把思绪拉回现实,“这不算什么的,和那些雕刻大师比起来,我还差的远呢。” 池早笑了笑,“这么喜欢啊,那等之后有了趁手的工具和料子,我再给你雕个更好的。” “我我,早早,我也要!”却是王建军手举的老高,急切的道。 “建军哥也喜欢啊,我那还有现成的,要是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绝对不嫌弃!”王建军打断池早的话,心道就这跟个宝贝儿似的好东西,傻子才会嫌弃呢。 眼见旁边王阿姨和王志峰也眼巴巴看着自己,池早觉得有些好笑,赶紧开口说之后给他们也带一个。 至于屋里仅剩的那个人,池早只当没看见。 她是绝对、绝对不会给蓝弈任何东西的。 哦,要还给他的那七十多块钱不算。 旁边,蓝弈看了眼笑容满面的池早,没说话。 从今天见面起,他就敏锐的察觉了池早对自己的排斥。 如今见她没说也送他一个,只全程无视自己的模样,蓝弈抿了抿唇,拿起汽水喝了一口。 其实,认真说起来,自第一次在树林里救了她,她起初还好,后面却不知道为什么,对他的态度突然就变了。 想到这儿,他又喝了一口汽水。 “咦,弈哥你不是不喜欢这些甜兮兮的东西吗?怎么今天喝的还挺多?”王建军看见了,随口说了一句,转身又给蓝弈开了一瓶。 蓝弈:…… 蓝弈没说话,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木球的事儿过去,众人重又吃喝闲聊起来。 当然,王晓芸没加入,她饭都不吃了,只专心拿着木球,稀罕的抚弄着。 眼见大家都尽兴了,桌上饭菜也没剩多少时,王阿姨却再次开了口。 第31章 抓住机会让早早对你改观 “早早,阿姨有个事想麻烦麻烦你,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什么事?阿姨您尽管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您别这么客气。”池早闻言,赶紧放下手中的杯子,看向王阿姨。 “是这样,刚你不是说才回城,也没在上学吗?你看你王叔刚动了手术,身边得留人照顾。但建军要上班,晓芸也得上学,就只能靠我。” 王阿姨不好意的冲池早笑,“所以,阿姨想问问你,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要是暂时没安排,那你能不能帮我顶两个月工?” “工资口粮阿姨都不要,要是单位还发了其他东西,也全都给你。你看,行吗?” 王阿姨问的有些小心,好像真是在麻烦池早帮忙一样。 可池早却听的鼻子一酸。 这年月,一份工作多难找啊。 不说那些眼看要下乡当知青的小年轻,就是城里随便一个没工作的人,但凡听见有替工这种好事儿,哪怕只给一半工资,都得高兴的跳起来。 更不要说,王阿姨还一分钱都不要,全都给她。 这明显就是看出了池家人对她不好,想拐着弯儿的帮衬她呢。 池早低头飞快的眨了眨眼睛,眨掉眼中的湿意。 “行啊,没问题。”池早应下。 既然是王阿姨的好意,那她也不用拒绝。 就先顶两个月班,也能边赚些钱,边找找其他工作。 至于欠他们的人情……来日方长,以后总有机会还的。 不过有些话还是得说清楚,她可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但是阿姨,您这明显就是在帮我,该是我谢谢您呢,您可别再说什么麻烦不麻烦了。”池早说道。 王阿姨笑起来,心道自己没看错,早早真是个好孩子。 就是不知道那什么池家人怎么想的,连这么懂事的亲生闺女都苛待。 这么想着,趁池早不注意,王阿姨又偷偷多看了几眼她的脚。 之后两人说起上班需要注意的地方,正好明天还是工作日,便约定明天就带池早去食堂熟悉熟悉情况。 是的,就是食堂。 王阿姨作为家属,在武装部食堂上班,负责在窗口打饭。 原本因为丢钱票的事,王志峰被批斗,她和王建军都被停职了。 但现在钱票找了回来,她和王建军就又恢复了工作。 至于王志峰,虽然降职成了普通工作人员,但比起之前,已经是非常好的结果了。 又聊了一会儿,见没人再动筷子,王阿姨就起身开始收拾。 池早见状要去帮忙,可这回不管她怎么说,王阿姨都不让她沾手。 池早拗不过,只好继续坐着和众人聊天。 原本这也没什么,可旁边就坐着蓝弈,偏这人存在感还很强,池早就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还好有王晓芸拉着她杂七杂八的说话,总算熬到王阿姨收拾完从厨房出来。 又和她们聊了几句,眼看时间不早了,池早起身告辞。 心想终于能解脱了,以后但凡蓝弈在,她绝对不会再来王家。 可没想到…… 王建军看向正和他爸说话的人,“别聊了弈哥,有什么话下次来家里再和我爸聊。” “那什么,你不是开车来的吗,赶紧起来去送送早早。” 池早闻言,眉心猛地一跳,她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就不麻烦蓝弈同志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都是一起吃过饭,干过杯的关系了,送送你不是再正常不过吗?” “再说,大晚上的你一个女孩子,我们可不放心。是,弈哥?”王建军说着,转头看向蓝弈。 蓝弈看了池早一眼,点了下头,“嗯。” “对,早早别客气,就让蓝弈这小子送你,一脚油门的事儿。”王志峰也说。 池早还能怎么办,只好点头应了下来。 见状,蓝弈朝王志峰打了声招呼,嘱咐他好好养着,便和王建军先一步出了门。 池早因为被王阿姨和王晓芸拉着说话,三人慢了一步跟在后面。 家属院院子里。 王建军朝身后看了看,见人还没跟来,一个蹦子跳起来勾住蓝弈的脖子。 不跳蹦子不行,虽然他个子不矮,有177。但跟蓝弈188的大高个儿一比,还真是没眼看。 “哎,弈哥,你怎么惹着早早了,我怎么看她好像不待见你啊?”王建军有些八卦的道。 蓝弈眼风都懒得给他一个,只自顾往前走,“你看错了。” “不可能,她就是不待见你!”王建军却自信自己没看错,因为他有证据。 “那木雕套球,满屋子除了早早自己外,统共就五个人。其他四个她都说要送了,就你没有。” “就这,你还敢说她没有不待见你?” 眼见蓝弈要说话,王建军还不了解他么,好歹认识这么多年了,“打住,可别说什么你不想要啊,当谁没看见那会儿你稀罕的眼神似的。” 蓝弈想说自己并没有稀罕,只是一时有些惊讶而已,但话到嘴边,他又懒得和王建军解释了。 算了,他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 而王建军见蓝弈没反驳,一时又得意又忍不住稀奇,“真没想到啊,你蓝弈竟然也有被女同志嫌弃的一天。啧啧,还真是活久了,什么场面都能见到!” “不是,你这脸也没毁啊,瞧瞧,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怎么就不招早早待见呢?”王建军还是想不明白,伸手捏住蓝弈的下巴,左右打量起来。 “滚蛋!”最烦别人碰自己脸,蓝弈一把挥开他的手,刚想抬腿再踹人一脚,却看见池早三人走了出来。 他当即放下腿,瞪了王建军一眼。 王建军也看见了,他脸上的八卦表情一收,又恢复成一本正经的样子。 “早早,那阿姨明天早上就在武装部门口等着你啊。”三人走到车前,王阿姨拉着池早的手说。 池早点头应下,又和王晓芸告了别,转身正要往车后座走,却见王建军先一步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来早早,坐这儿。”他冲池早招手。 池早身形微顿,咬牙冲王建军扯出个笑,走上前坐进了车里。 “弈哥,路上开慢点儿啊,注意安全!”王建军关上车门,一边和驾驶室旁还没上车的蓝弈叮嘱,一边冲他挤了挤眼睛。 那表情,好似在说“别说兄弟不帮你啊,赶快抓住机会让早早对你改观”。 蓝弈斜他一眼,没说话,只冲王阿姨母女俩摆了下手,就坐了进去。 “嘭!” 车门关上。 第32章 吉普车里 没人注意到,在他们站在大院里道别的时候,有辆小汽车从门前大路上开了过去。 吉普车里。 池早最后冲王家三人挥了挥手,蓝弈随即踩下油门。 很快,武装部家属院就看不见了。 池早立刻侧过身体,面无表情的转头看向车窗。 蓝弈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没人开口,车里除了发动机的轰鸣声再无其他。 外面路灯昏黄,并不能照进车里。幽暗的环境衬得两人间的气氛更静默了几分。 池早恍惚好像听到了蓝弈的呼吸声。 她摸了下一侧耳朵,有些不太自在的皱起眉头。 为什么这人的存在感这么强?就他这样,执行任务埋伏时,岂不是很容易就被敌人发现了? 她忍不住,又侧了侧身体,恨不能正面贴在车门上。 其实她也不想做的这么明显,看上去太奇怪了。 可想到前一天,反正自己都已经把蓝弈当成仇人瞪过了,也就懒得再做表面功夫。 旁边,蓝弈看了一眼用后脑勺对着自己的人,薄唇抿了抿,也没说什么。 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了,路上没多少人,吉普车开的很顺畅。 就在池早以为能这样一路到纺织厂,等下车后让蓝弈稍等一下,她再回去拿了钱还给他,两人以后就彻底不用再见面时,突然,车子一个急刹。 “嘎吱!” 池早毫无防备,当即就往前冲去。 就在她整个人要从座位上被甩出去时,胳膊被人抓住了。 “没事?”蓝弈的声音响起。 池早从突发的惊愣中回过神来,却不由想起了前世死时的那场车祸——就是因为司机没好好开车,她才会死! 想到被撞的瞬间,身体四肢传来的剧痛,池早心里顿时就涌上了怒气。 她甩掉胳膊上蓝弈的手,语带质问:“你怎么开车的,能不能小心点?万一撞到人……” 话没说完,却被“咚咚咚”的声音打断。 有人敲着车窗,“对不起啊同志,家里孩子不听话乱跑,你有没有事?” “没事。”蓝弈看向外面的人,“小朋友怎么样,没受伤?” “没有没有。那什么,那同志你……”来人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方向盘。 蓝弈冲他点了下头,车又缓缓动了起来。 池早顿在原处,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蓝弈。 她嘴唇动了动,想要道歉,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算了,有什么好道歉的,要是这样能让蓝弈就此讨厌她,也和她一样,恨不能离对方八里远才好呢。 这么想着,池早只当无事发生,重又侧身转向窗外。 她以为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气氛会回到先前那样,直到目的地。 却不想…… 车子又开动起来,虽然不是自己的问题,可蓝弈还是有意放慢了速度。 他看了池早一眼,收回视线看着前方,试探性的:“养父母对你不好吗?” 他道,很突然的,完全超出池早预料的,开了口。 其实蓝弈并不认为这是让池早有那么浓烈恨意的原因,但除此之外,他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理由。毕竟她的生活环境很简单。 池早有些惊到了,一来没想到蓝弈会说话,毕竟她的排斥拒绝都明晃晃的写在了脸上;二来,是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她没忍住,微微侧头,用眼角余光飞快瞥了他一眼。 但却没有回答。 车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但片刻后…… “我有什么地方惹到过你吗?”蓝弈毫无征兆的又开了口,“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讨厌我?”还用那么仇视的视线瞪过我。 但后一句并没有问出口。 虽然不明显,可池早还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些许疑惑。 疑惑什么,你不是感觉的挺准吗? 池早不吭声,却感觉到,蓝弈的视线看向了自己。 不同于上一个问题,他好像只是无意间说了一句。这次,他在等她的回答。 池早皱眉,不是说蓝弈很难接近,话也少吗?她怎么觉得他话太多了。 她被看着,过了几秒,终于是回了一句,“你感觉错了。” 感觉错了? 蓝弈收回视线,连王建军都看出来了,怎么会错。 但他的性格,能问这么一句,已经很不容易了。于是闭上嘴,只专心开车。 不久,纺织厂到了。 蓝弈之前开车来过,门卫大爷看了眼,摆手放他们进了大门。 车子开到家属区,还没停稳,池早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那急切的样子,看的旁边的蓝弈眉头忍不住皱了下。 “蓝弈同志,麻烦你稍等一会儿,我有东西给你。”池早却管不了那么多,她只觉得,这漫长的路,终于是到了。 她边绕过车头往池家跑,边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生怕多浪费一秒钟。 池家。 “池叔、许姨,你们快看,那是不是蓝弈叔的车?”周爱军趴在窗户上,瞪大眼往院外看。 先前,他开车去火车站接一个出差回来的副厂长,哪知经过一个家属院儿,却意外看到了池早。 这也就算了,重要的是,现场还有蓝弈。 蓝弈是谁,那是蒋铭伟的表叔,部队首长家的儿子! 而最让周爱军大跌眼镜的是,这么晚了,池早竟然冲蓝弈又说又笑,明明人家都不愿意搭理她,她还厚着脸皮往蓝弈跟前凑。 真是不知羞耻! 想到自己第一次见池早,就在她面前丢了脸。 周爱军干脆放弃了假装要和她交好的计划,只想好好教训池早一顿,讨回面子。 于是,等回厂里交了车,他就小跑着来池家报信儿。 “快看,池早从副驾驶下来了!就说我之前没看错,她肯定就是借着救命之恩的借口,想趁机巴上蓝弈叔!”周爱军又道,他已经知道蓝弈救了池早的事。 池家人听见他的话,池锦年和许琴都脸色难看。 池砚彬气的想冲出去,却被池砚辉一把拉住。 “哥你放开,我倒是要问问她……” 两人正拉扯着,房门打开,池早小跑着进来。 第33章 该不会,你喜欢池珍珍吧? “池早,你跑哪儿去了?说,你是不是……”池砚彬当即怒气冲冲的转向池早。 可池早连个眼风都欠奉,池砚彬话没说完,她就已经几步跑上了楼。 “站住!谁让你走的,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池砚彬更气了,又想冲上楼去找池早。 却再次被池砚辉拦住。 “闹什么,没看到蓝弈叔还在外面吗?”池砚辉压低声音,瞪了弟弟一眼。 池砚彬不服气,在又怎么了?他是替蓝弈叔教训池早,就算被听到了,蓝弈叔也只会觉得他做得对。 这么想着,池砚彬正要再开口,却见池早又跑下了楼。 这次他有了经验,在池砚辉反应过来前,闪身绕过他,一个健步冲过去,就拦住了池早的路。 “池早,我警告你,蓝弈叔是我们的长辈,你最好别那么不要脸的往他身上贴!他是不会看上你的!”池砚彬瞪着池早气愤的道。 往蓝弈身上贴? 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她都不可能那么做的好么! 真不知道池砚彬怎么说得出这么匪夷所思的话。但池早懒得和他解释,“脑子不好就去治,别一天到晚乱吠!” 她抬头,冷冷看了池砚彬一眼,就想从旁边绕过去。 哪知池砚彬却一个跨步,再次挡到了她前面。 不光如此,他还伸出手指,指向了池早鼻尖,“说谁脑子不好呢,你……啊!” 话还没说完,池砚彬一声惨叫。 池早攥着他的指头猛力往外,“忘了我连绑匪的枪管子都能掰开了?指头不想要就直说,再敢指我一下,我给你掰断了!” 话落,她一把推开池砚彬,就继续往门口走。 “装什么狠茬子呢,老子和人打架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要不是蓝弈叔救了你,你他大爷的早死透了!” “站住,别以为不承认就没人知道!池早,你个臭不要脸的……唔唔!” 不知是不是被谁捂了嘴,池砚彬的声音消失了。 但他最后那几句话池早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关上房门。 臭不要脸? 她只不过是去吃了顿晚饭,怎么就能被说的这么难听? 想到上辈子池砚彬辱骂自己的那些话,池早脸色冷的吓人。 就知道但凡是和池珍珍有关的人牵扯上,哪怕只沾个边儿,都必定不会有好结果。 眼前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想到这儿,池早看着前方的眼神更冷了。 院外,在车停下的第一时间,蓝弈就敏锐的察觉了投注过来的视线。 他顺着往池家扫了一眼,看到窗户上的人脸,当即皱起了眉。 至于后面隐隐传出的说话声,因为是在房间里,还隔着一个院子,蓝弈并没有听清楚。 只是敏锐的察觉,出来的池早似乎很生气。 想到那天在保卫科撞见池锦年对她的态度,蓝弈目光沉了沉。 他没作声,只看着走过来的人。 池早才不在乎蓝弈有没有听见屋里的动静,她大步走到驾驶座前,穿过降下来的车窗,把钱扔在了蓝弈身上。 “你的钱,还你!”她冷冷丢下一句,转身就走。 蓝弈下意识接住迎面而来的东西,正不解是什么,就听见池早说了这么一句。 钱? 当即反应过来池早说的应该是之前在二手货商店他赔偿她收音机的钱。 蓝弈记得那时她就拒绝过。 可她的收音机确实是因为他们抓捕特务才坏了,哪能不赔偿? 思绪不过转瞬间,蓝弈已经打开车门几步追了上去。 “池早同志,赔偿你的收音机是应该的,这个钱我不能收回。”他说着,拉起池早的衣袖,强硬的把钱重又放进了她手里。 并且在池早有动作前,已经转身往车边回去,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一个训练有素,专门执行特殊任务的军人,只要他想,池早别说拒绝了,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她低头看着又回到自己手里的钱,真的是又无语又烦躁。 还没完了是? 想到自己只不过和他同桌吃了顿饭,就被池砚彬骂成那样。 如果以后再有什么牵扯,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更难听的等着自己。 行,要赔偿是? 听见吉普车发动机响了起来,池早再不耽误,飞快数出几张拿在另一只手里,便再次跑到了驾驶座旁。 “收音机我卖了,摔坏后比原本估价低了十五块。”池早看着方向盘道,“蓝同志既然一定要赔偿,那我也只拿这么多。” 她伸出手,就把多出来的钱再次扔了进去。 然后转身要走,却不经意看到了几张趴在窗户上往外看的脸。 偏这时,身后传来蓝弈语气认真无比的声音,“池早同志,不管怎样,很感谢你的举动救了王政委一家,谢谢!” 池早顿住,这一瞬,她只觉讽刺无比。 她猛地转了回来,一整晚第一次主动看向了蓝弈。 蓝弈看着手里再次接住的钱,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给多了,池早才要还。 他看一眼已经要离开的人,知道她不待见自己,道过谢后正要踩油门走人,哪知池早却又突然回身,并看向了他。 蓝弈不知道她是不是忘了什么没说,于是也看过去。 四目相对。 除了王建军介绍两人认识时,这还是今晚池早第一次正视他。 想到这儿,蓝弈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果然,就听见小姑娘冷冷的开了口,语气还很冲。 “蓝弈同志,你要真是钱多的花不完,就拿去帮池珍珍交罚款啊。”池早说道。 “还有,我有些好奇,你既然这么有原则,有正义感,不是你摔坏的收音机,你都一定要赔偿。那你是怎么做到一边帮池珍珍这个罪魁祸首筹集票据脱罪,一边却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跑到受害人家里大吃大喝?” “这会儿更是一本正紧的代替受害人和我道谢?”池早说着,语气满是嘲讽。 毕竟她可是亲耳听到蒋铭伟说了,今天要找蓝弈帮忙换票。今晚也是亲眼看着,蓝弈坐在王家的饭桌上,一脸如常的吃喝。 其实在王家见到蓝弈的第一时间,她就忍不住在想这个问题了,忍了一晚上,这会儿被池家这群恶心的人一激,实在是忍不住了。 想到上辈子王家人被池珍珍害到家破人亡,想到王晓芸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却满脸疲惫沧桑,池早就抑制不住的生气。 她顿了顿,一瞬不瞬的盯着蓝弈,脸上的冷嘲明晃晃的毫不遮掩,“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原因能让蓝弈同志这么破例,该不会,你喜欢池珍珍?” 第34章 绝对不可能看上你 “嘎吱!” 特殊任务部队大院里,响起轮胎与地面的刺耳摩擦声。 蓝弈冷着脸跳下车,甩上车门大步往里走。 “哎,你等等,蓝队回来了!”通讯室的小战士看见蓝弈,赶紧冲电话那头的人说道。 “蓝队,电话找!”小战士大喊一声。 蓝弈步子一顿,转身走过去。 “喂?”他冷冰冰吐出一个字。 “表叔,我铭伟啊。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一整天了。上午打电话来说你在审讯室,下午还在审讯室。晚上倒是没在审讯室了,可又说你出……” “别废话,有事说事!”蓝弈打断他。 “哦,你是不是还赶着去忙呢?那什么,我就是想找表叔你帮忙淘换一些全国票,用地方票或者别的东西换都行,主要是粮票要两百斤,还有……” “你要那么多票干什么?”蓝弈再次打断他,嘴上虽然在问,可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就说好端端的,池早为什么会说他帮池珍珍筹票脱罪…… “这不是我对象这边出了点事儿吗?表叔你知道的,就前些天那个绑架案,她虽然是被逼的,但……” “没有!” 爱上哪儿换上哪儿换,换不到就劳改! 黑着脸丢下两个字,蓝弈就挂了电话。 可眼前却又浮现出方才在纺织厂家属院的一幕—— “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原因能让蓝弈同志这么破例,该不会,你喜欢池珍珍?” 池早说着,像看到了什么稀奇似的,左右打量他,“真看不出来啊蓝弈同志,没想到你面上看着一本正经,实际口味这么重,连侄子的未婚妻都喜欢,啧!” 话落,她鄙夷的撇了下嘴,头也不回的就大步走开。 徒留被她一番话弄得不明所以的蓝弈坐在车里,浓眉皱的死紧。 “哟,不是出去吃饭了吗?怎么脸黑的跟煤球似的?”郝队从办公室出来,就看见了迎面走来的蓝弈。 蓝弈没好气的瞥他一眼,转身进了审讯室。 纺织厂,蒋家。 “怎么样了,你表叔说票什么时候能换到了吗?”蒋铭伟他妈看儿子一眼,随口问道。 蒋铭伟听着耳边“嘟嘟嘟”的声音,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挂上电话。 “表叔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啊?”他没回答母亲沈芳的话,反而问道。 “心情不好?没有。怎么这么说?”沈芳不明所以。 蒋铭伟:“这不是我话都没说完,表叔就把电话挂了嘛,还冷冰冰的。” “挂了?”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沈芳瞬间放心下来,“可能是有紧急任务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蒋铭伟想说不光是挂电话的事,表叔还拒绝帮他换票了。 但想到以往有什么事,但凡他说了,表叔总会想办法帮忙,蒋铭伟心道,可能真是有什么不好办的任务了,不然他明天去部队一趟,当面和表叔说算了。 这么想着,蒋铭伟放下心来,挑挑拣拣从茶几上的盘子里拿了个苹果。 “唔,还挺甜的。”他咬了一大口,“马婶子,苹果家里还有吗?有的话你都给我留着,我要用。” 沈芳听他这么说,有些奇怪,“有什么用啊,这家里还要吃呢?” “就是就是,我们还要吃呢!”旁边,蒋铭伟的双胞胎弟妹不满的叫嚷。 “吃吃吃,家里那么多好东西,还不够你们吃啊!”蒋铭伟瞪了弟妹一眼,才转向沈芳,“这不是珍珍喜欢吃苹果吗,等后天周末休息,我去农场一趟,给她带点。” 池珍珍? 沈芳张了张嘴,想说不行,可想到丈夫蒋守国的话,终是没反对。 其实,自从池珍珍被抓,她就不太想铭伟再和她谈对象了。按她的想法,最好干脆和池家解除婚约才好。 毕竟不管是不是被逼的,又罚了多长时间,劳改了就是劳改了。 可偏偏蒋守国不同意,说和池家十几、二十年的交情了,池珍珍本身也很优秀,总不能因为这么点事就翻脸不认人。 看着儿子提起池珍珍就眼睛发光的样儿,沈芳心道,算了,谈对象就谈对象,好在这次的事档案没记录,等过两年,大家也就慢慢忘了。 因为沈芳的退让,蒋家的气氛还算和谐。 但另一边的池家就不一样了。 池早脸色黑沉的打开家门,想要像刚才一样直接上楼。 却见池砚彬已经先一步堵在了楼梯口。 “再跑啊,看你还能跑到哪儿去!”他站在几级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池早。 “池早,你别想抵赖,我开车从武装部那块儿路过,亲眼看见你不知羞耻的冲蓝弈叔笑了。” 旁边又传来一道男声,池早看过去,竟然是周爱军。 就说她只是好端端的出去吃了顿饭,池家人怎么会知道,还把她骂的那么难听。 原来是周爱军这个阴险小人搞的鬼。 但问题的关键却不在他身上。 池早也不一心想着上楼了,她转身,直直看向坐在客厅的池锦年和许琴。 他们身边还站着池砚辉。 “所以,你们问都没问我,他说什么就都信了?”池早问。 “还用问吗,我们又没瞎!”池锦年两口子还没说话,池砚彬抢先道,“当着我们的面,你都能走开又回去,走开又回去,死皮赖脸就是拉着不让蓝弈叔走。我们不在的时候,还不知道有多不知羞耻呢!” “也就是蓝弈叔教养好,又碍着姐姐和池家的面子忍了你,要换做是我,我早一脚踹死你了!” “你们也是这么想的?”没理池砚彬那个没脑子的蠢货,池早只一瞬不瞬看着池家另外三人。 “是这样的,早早,”终于,池砚辉说话了,“蒋铭伟你见过了,他是珍珍的对象,两人也有婚约。蓝弈同志呢,他是铭伟的表叔,算起来也是我们的长辈。” 他顿了顿,“大哥知道蓝弈叔长得俊,年轻有为,又救过你的命,你一个小姑娘会控制不住喜欢上他很正常。但珍珍和铭伟的婚约是早就定好的,你喜欢上蓝弈叔那不合适。而且蓝弈叔也绝对不可能看上你,所以……” 说到这儿,似乎觉得有些不忍心,池砚辉走到池早身边,伸手要揽住她的肩膀,却被池早侧身避开。 他动作一滞,收回胳膊,“也怪大哥,没有第一时间就告诉你蓝弈叔的身份,才让你一腔热情下做出了今晚这样不好的事。” “不过你也别伤心,不就是对象嘛,大哥还认识很多优秀的男同志,赶明儿都介绍给你认识,只要你看上了,爸妈肯定都不会有意见的。是,爸妈?” 第35章 婚约该归池早啊 他转头问池锦年和许琴。 池锦年本就生气池早不知轻重,败坏池珍珍和池家的名声。 现在知道她又这么不检点,更是气得不行,“我有没有意见重要吗?她什么时候听过我们的话?” “昨天我还觉得是我们疏忽了,没照顾到她。现在……呵,没人照顾都这么大主意,连蓝弈都敢肖想,要再有人照顾,她还不得把天都捅了!” 说到这儿,池锦年阴沉沉的盯着池早,“我告诉你池早,要是珍珍和铭伟的婚事因为你出了什么差错,我绝对饶不了你!” 不同于先前几次生气时只是单纯的愤怒,这一刻池早看得出来,池锦年的警告是认真的。 “你爸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许琴也说,“不管你有多恨王梅花虐待了你,但珍珍确实什么都没做,她是无辜的。至于当年抱错孩子的事……” 她顿了顿,“不管真相如何,都已经过去了。既然过去了,再提也没有任何意义,反正你也已经回来了不是吗?至于现在,就算是看在爸妈的面子上,早早,不要再做针对珍珍的事,也别妄想攀上那些你配不上的人,行吗?” 许琴话落,所有人都看着池早,等她回答。 池早却只想笑,所以说了半天,他们从始至终都没有信任过她哪怕一分是吗? 也对,池家人不就是这样的么? “放心,就算世上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看上蓝弈!”池早冷冷的道,说完也不管池家人信不信,转身走到楼梯前,“滚开!” 她伸手一把将池砚彬从楼梯上拽了下来。 池砚彬不防,直接一个狗吃屎扑到了地上。 “啊!池早,我要打死你!”他气的大叫,爬起来就几步冲到了楼上。 可池早已经进屋扣上了门,任池砚彬怎么砸,怎么气的跳脚,也碰不到她一根手指头。 “行了,大晚上的吵到邻居怎么办?”楼下,池锦年冷着脸呵斥一声。 话落听池砚彬安静了,他又看向周爱军,“爱军啊,谢谢你今晚特意来告诉我们池早的事。但你也听见她说的了,一切都是误会,不存在什么倒追男人的事。所以到了外面……” “我懂我懂,池叔你放心,今晚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周爱军赶紧点头,“那什么,时间也不早了,池叔,许姨,我就先回家了哈。” 池砚辉:“爱军我送你。” 等周爱军走了,池砚彬又因为没打到池早,生气的回了自己房间。 一时,客厅安静下来。 开着门缝看了一晚上大戏的李大妈,这才从自己房间里出来。 她走过去给池锦年和许琴倒了杯水。 完事儿却不走,偷偷摸摸看了楼上一眼,确定池早不在,才叽咕着眼睛,“那什么许主任,我有个问题哈,你说,和蒋家的婚约是不是该归池早啊,毕竟她才是你们亲生的。” “哐!”大门关上,进门就听见这话的池砚辉,一下愣住了。 池锦年和许琴也是一怔,但很快反应过来,“和铭伟谈对象的是珍珍,跟池早有什么关系?管好你的嘴,少胡说八道!” 池锦年狠狠瞪了李大妈一眼。 李大妈缩了缩脖子,再不敢说话了。 楼上,池早并不知道李大妈说了什么,如果知道,绝对会再揍她一顿。 上辈子,蒋铭伟就是因为听到了类似的话,才会招呼都不打就下乡。 也是因为如此,他妈才会故意把那个人介绍给池家人认识…… 因为和王阿姨约好了,池早上楼后没再耽误,简单洗了洗,就准备睡觉。 毕竟早睡早起嘛。 只是她打算的挺好,但躺在床上,却好半天没睡着。 脑子里总是想起之前嘲讽蓝弈的情景。 池早知道,自己这是觉得抱歉呢。 毕竟蓝弈帮忙换票,最大的原因肯定是看在蒋家人的面子上。 什么喜欢池珍珍、侄子的未婚妻这些话……她就是气急了,一时没忍住口不择言。 想到这儿,池早有些烦躁的翻了个身。 她看着透过些许月光的窗户,算了,这年代不管男女,都绝对不能沾上作风问题。 要是蓝弈因为她胡说八道的话受到什么影响,那她可就真的欠了他了。 如果以后再遇上,她还是道个歉。 要是没遇上,那就找王家人帮忙递个话,也算了解了两人的恩怨。 至于主动去找蓝弈……呵,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有了决定,池早心里那点不舒服就彻底消失了。 很快,她沉沉睡了过去。 却没想到,这一晚,她居然再次做了那个奇怪莫名的梦。 依旧是破碎毫无关联的画面揉杂在一起。 上一秒还是碧绿的盛夏,下一秒就变成了满目腥红。 偶尔出现的说话声依旧模糊听不清,只能感觉到炮火爆炸时的地动山摇。 鲜血、欢笑、天空随意的一角、密林、一闪而过的一个个土包…… 池早依旧不明白,但她就是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热血的挚爱和奋勇无悔的壮烈情感。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画面又变成了那张小小的黑白照片。 很清楚自己是在梦中的池早一怔,她还记得,照片下面似乎是有字! 她当即瞪圆眼睛去看,却眼前一花,照片已经被几个碗盘取代。 碗盘里盛着东西,可又不等她看清,画面已经再次改变了。 “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同志们早上好……” 纺织厂早上的广播,按时按点的响起。 池早睁开眼睛。 她愣愣的看着房顶,片刻搓了搓脸,翻身坐了起来。 池砚辉今天没喊她起床,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介意她“肖想”蓝弈的事。 池砚彬也没来找茬儿,不知道是被按住了,还是悄悄在憋什么坏水儿。 不管因为什么,池早都不在乎,她巴不得池家所有人都不要来打扰她。 她洗漱完,就自顾去饭桌边吃早饭。 池家其他人都已经在坐了,但饭桌上的气氛却并不好。 开始池早还以为是他们看自己来了才冷下脸,结果等坐下后,才发现好像并不关她的事。 第36章 池早她是不是知道了? “这都什么鬼东西,是人吃的吗?李大妈你能耐啊,不想干了是!”池砚彬看着桌上的饭菜,满脸嫌弃。 “咋可能呢!砚彬,你可不能胡说啊!”李大妈闻言赶紧摆手,生怕慢一句,池家人就真以为是自己不好好干活,再把她撵出门。 “我胡说?瞅瞅你今天做的这些玩意儿,是人吃的吗,你糊弄谁呢!”池砚彬说着,往后紧靠在椅背上,远离了饭桌,“狗都不吃!” “不吃拉倒,我看你就是不饿。”池锦年看池砚彬一眼,拿起筷子,“李大妈别理他,从今天开始,饭菜都这么做。” “是是,池科长,都听你的。”李大妈连连点头,趁没人注意,偷摸瞪了眼池砚彬。 一听以后竟然都要吃这些鬼东西,池砚彬当即不干了,“不是爸,为什么啊?好好的,为啥要把饭菜换成这样?这不是明摆着要饿死我吗?” 他恨恨说着,挥手打开了面前的饭碗,“谁爱吃谁吃,反正我不吃!李大妈,去给我煮碗面条,放三个鸡……” “咣当”一声,饭碗翻倒过去,里面的苞米面儿糊糊当即洒在桌子上。 这还没完,那碗又转了两圈,“咚”,摔去了地上,四分五裂。 空气静了一瞬,“啪”,池锦年一巴掌啪在桌子上,震得池早碗里的粥都跟着晃了晃。 “不吃就滚,再敢摔一下,老子打死你!” “滚就滚,谁怕谁!”池砚彬愣了一下,但很快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回视池锦年,“我又没说错,凶我干什么!明明好好的,之前我也没挑过饭菜的毛病,都是爸你突然……” “你也说了是之前,现在和之前能一样吗?”却是池锦年打断了池砚彬,他看着人,脸都气红了,“不知道家里现在什么情况吗?现在厂里所有人都知道你姐去劳改了,还得交三千块罚款!” “三千,三千,不是三百也不是三十!你当三千是小钱吗,掏空家里的存款都不够,还得出去借!以前的吃喝,以为就你一个人想吃,我们都是不知道好赖的傻子,就爱吃这些狗屁吗?” “咚!”池锦年说着,端起面前的饭碗,又重重放下。 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池砚彬立时就有些哑火,他动了动唇,终是恨恨低下了头。 饭桌上又安静下来,李大妈见两人不吵了,赶紧起来去收拾桌子和地上的碗。 池砚辉也动手,又给池砚彬重新盛了一碗粥,“赶紧吃,吃了上学去。” 池砚彬气哼哼的接过碗,拿起筷子喝了一口,下一秒脸皱成一团。 他想吐出来,但余光扫见池锦年黑沉沉的脸,终是没敢。 等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东西,池砚彬是再不想喝第二口了。 他左右看了看,视线落在斜对角的池早身上,心里的火瞬间有了地方撒,“都是你池早,你就是个扫把星!要不是你,我姐也不会出事儿,家里也不会……” “行了,赶紧吃,不想吃就去上学,还想惹爸发火是。”池砚辉拽了一把弟弟。 池砚彬大喘着粗气,但好歹没再说话。 池早从始至终都没理睬池家一众人,她只低头吃自己的饭。 其实今天的早饭并没有池砚彬说的那么差,一盘炒青菜,一盘酱菜,苞米面儿糊糊也很浓稠。 这要放在王梅花手里,都能拿来待客了。 在别的家庭,这也算很不错的早饭。 当然,比起池家昨天一大早的两样馅儿白面大肉包子,那确实是差了不少。 也怪不得池砚彬要不满意的闹。 不过…… 池早咽下最后一口粥,放下筷子看向李大妈,“昨天中午和晚上吃的什么?” 李大妈不明所以,但她不敢不回答池早的问题,眼见也没人阻止,“中午你们都不在,家里就我一个人,我、我吃的炸酱面。” 她说着缩了缩脖子,见没人吭声,又继续说,“晚上大家都回来了么,我就做的豆角炒肉、柿子炒鸡蛋、酱肉丝、大米饭,还、还有个虾米丝瓜汤。怎、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眼见随着自己的话,池早一侧嘴角勾了起来,李大妈忍不住有些害怕。 池早却不再看她,而是转向了池锦年,“池珍珍的判决结果是前天出的,你们也是那天就知道要罚款三千。可怎么昨天伙食一点没下降,还打算给池珍珍买这买那,等这会儿事情传出去了,才急急忙忙搞这些……表面功夫。” 池早说着,扫了眼饭桌。 她笑起来,笑容里好似有些什么,“这说的好听点,是池科长你神经粗反应慢;说不好听……还以为池家家底儿厚,池科长根本不在乎三千不三千,如今这样,只是故意做给外人看呢。” 话落,她起身就走,眼角余光里,是池锦年冷沉沉的脸。 池砚彬:“对啊,为什么昨天都吃的好好的,今天才……” “闭嘴!”许琴厉声打断,“听风就是雨,你能不能有点脑子!” 池砚彬:“……本来就是。” 他极小声的嘟囔了一句,但终是没敢再说什么。 池砚辉拿筷子的手一紧,他抬头看了眼池锦年,又蹙眉去看池早,却只看到她离开的背影。 李大妈叽咕着眼睛,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什么意思啊,她怎么听的一头雾水呢? 之后再没人说话,很快早饭就吃完了。 池锦年放下筷子,沉着脸回书房拿东西。许琴看见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她还细心的关上了房门。 池锦年听见声音回头,问她:“时间不早了,你不上班?” 许琴却没回答,她很有些不安,“老池,你说池早那丫头是什么意思啊,她是不是知道……” 第37章 替工 “闭嘴!”池锦年低声喝止,不赞同的瞪向许琴,“瞎说什么呢,她满打满算回来才一周不到,能知道什么?行了,赶紧上班去,别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 许琴闻言想了想,“对,你说得对。她就一个小学都没毕业的农村丫头,什么都不懂,确实不可能知道什么。” 这么说着,许琴长长松了一口气。 她放下心来,“那行,那我走了,你也收拾收拾赶紧上班。我这前后请了好几天假了,下午还得提前点儿下班去给珍珍买些衣服什么的,也不知道……” “等等,你说什么?”却是池锦年叫住了要离开的许琴,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为了掩人耳目,家里都吃糠咽菜了,你还要去买东西?许琴,你脑子没事?” 许琴嘴唇微张,闻言愣愣的看着池锦年,下一瞬抬手拍了自己脑门儿一巴掌,“看我这脑子,真是……肯定是让池早给气糊涂了。” 她闭眼深吸口气,缓了片刻抬起头,“那珍珍那边怎么办,池早把她的东西都拿去卖了,总不能让她没衣服穿。” “你的衣服不是挺多吗,改一改给她送去不就行了?”池锦年道,但话落想到到底是自己如珠如宝养大的女儿,又补了一句,“和珍珍好好解释解释,就说委屈她一段时间,等过几个月风头过去了,再买新的补偿她。” 也对,现在的关键是要先把案子的后续影响解决,等事情过去了一切都好说。 许琴于是点头应下,转身就要去上班,手都握住门把手了,却又突然顿住。 跟在她身后只能也停下的池锦年:“又怎么了?” 许琴回过头来,“我就是突然想起李大妈昨晚的话了。” 许琴说:“老池,你说咱们和蒋家的婚约……他们不能因为珍珍出了事,就反悔要取消?” 之前事情没传开,她倒不怎么担心。可如今全厂的人都知道了,珍珍的名声多少受了影响,蒋家不会因此就嫌弃了她? 还以为什么事儿呢,池锦年闻言嗤笑一声,“反悔取消?放心,他们不会。” “只要珍珍以后好好的,蒋家就绝对不会取消婚约。”池锦年笃定的说道。 另一边。 池早坐上公交车,紧赶慢赶,终于是到了武装部门口。 还没走近,就看见了王阿姨的身影。她身边还站着王建军。 “王姨,建军哥!”池早笑着和两人招手打招呼。 “早早,吃饭了没?阿姨烙的饼,加了白面可香了。快吃!”才走到跟前,王阿姨就笑着往池早手里塞东西。 “我吃过了,阿姨你们留着吃。” “吃了怕什么,你们小年轻饿的快,多加点还能多长点肉。快吃,还热着呢。”王阿姨强硬的把装饼的饭盒塞进了池早手里。 池早没办法,只能笑着收下,大口吃起来。 “给,阿姨还带了水,你喝点顺顺。”王阿姨见她吃的香,从王建军手里拿过水壶,递给池早。 池早那个心啊,又酸又软的。 她没再拒绝,接了过来。 等吃完收拾干净,池早拿出昨晚答应的木雕套球。 王阿姨和王建军自然又是好一阵儿稀罕,不住声的夸了池早好半天,直夸得她耳朵都不好意思的红了。 就在池早要招架不住的时候,三人走到了武装部后勤办公室,话头终于是止住了。 池早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因为都是认识的人,且池早帮忙找回丢失钱款的事儿,在武装部内部已经传开了,所以替工很顺利就得到了同意。 之所以说是内部,是怕事情传开了,万一池早被人报复。所以对外她的身份信息都是保密的。 之后王阿姨又带着池早去了食堂,把她介绍给里面的人。 “我家的事儿想必大伙儿多少都知道。这不老王得养一段时间的腿,需要人照顾。所以就找了家里的侄女儿来给我顶两个月工。” 王阿姨揽着池早,“我家这丫头人乖巧也勤快,大家伙儿可照顾着点她啊。谢谢大家了。” “各位叔伯婶子、大哥大姐好,我叫池早,池塘的池,早晨的早,接下来两个月就麻烦大家了,谢谢!”池早紧接着说道,并冲大家微微鞠了个躬。 “客气啥,不用谢!” “就是,只要好好干活不偷懒,我们可不干那欺负人的事儿。” 众人七嘴八舌的,但面上看着都挺友善。 之后王阿姨又拉着池早去和她的好姐妹陈姨说话,嘱咐陈姨多带带她,让池早有什么事情就找陈姨后,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至于王建军,也是刚刚池早才知道,原来他也在武装部上班,是政工科的一名干事。 从后勤办公室出来后,他就先一步去工作了。 这会儿正是食堂准备晌午饭的时间,因此王阿姨离开后,大家很快又忙了起来。 管后厨儿的大师傅见池早一只手上有伤,左右看了看,给她分配了削土豆皮的活儿。 陈姨听见了,赶紧又找了张牛皮纸给池早把手包了一层,这才放心去忙活自己的。 池早看着被包的严严实实的手,心里有些感动。 其实她的手已经没什么事儿了,昨天医生说,再过两三天就能见水了。 不过大家的善意,她自然不会拒绝。 池早道了谢,坐在小板凳儿上忙活起来。 “不能沾水还往厨房塞,这不是给人添乱嘛!” 水龙头边,正在洗菜的一个大婶子恨恨看着池早,不服气的说了一句。 “你说啥?”她身旁的人没听清,问道。 “我说,那丫头手上有伤还跑来顶班,那能干啥活啊,不是给我们添……”话到这里,大婶子突然顿住。 她瞪大眼睛,看着转眼间盆里已经削了皮好几个土豆,以及池早手里唰唰唰飞快挥动的刀…… “没、没啥,啥也没有!”大婶子结巴的补了一句。 另一边。 “叮叮叮!” 下课铃响了,学生们立刻活跃起来。 初二一班的教室里。 “晓芸走,上厕所去。”同桌魏芸说着话,勾住王晓芸的胳膊就往外拉人。 “哎哎,小心点小心点,别把我东西弄坏了!”正偷摸拿着套球玩的王晓芸一惊,赶紧喊了起来。 小脸上全是紧张。 魏芸不愿意了,“什么东西啊,看把你紧张的。来我瞧瞧。” 她说着,厕所也不去了,凑过来要看。 王晓芸有些不愿意,但想到魏芸是她的好朋友,只能忍痛把东西拿了出来,“行,我给你看,但你得答应我,小心点儿别弄坏了啊。还有,声音小点,别嚷嚷。” 她不放心的叮嘱。 哪成想…… “哇!这是什么?啊啊,这也太好看……唔唔!” 王晓芸一把捂住了魏芸的嘴。 第38章 对不起,钱被偷了 中午时间很快就到了。 虽然王阿姨之前是在窗口打菜的,但大师傅怕池早一个新手把握不准,干脆把她安排去了主食那边。 今天的主食是二合面馒头,个个都有拳头大。 池早只要按着要求,别人要几个她给夹几个,再按价格把钱票收了就行。 因为上辈子曾在小吃摊和饭馆里干过,池早上手很快,哪怕下班铃响过后食堂涌进来很多人,她也一点错都没出。 王建军还特意跑来看了她一趟,见她有条不紊的,便招呼了声端着饭走了。 等高峰期过去,吃饭的人渐渐减少。 池早绷着的神经放松下来,正低头整理收到的钱票时,窗口外又来人了。 “同志你好,我要三个馒头。” “好的,六两粮票……”池早赶紧回答,拿起夹子夹了馒头递过去。 哪知道抬起头才发现,眼前的人竟然是蓝弈。 池早动作一顿,昨晚的场景立刻在脑海中浮现。 她眼神有些不好意思的飘忽了下,才装作如无其事的把馒头放进蓝弈的饭碗里。 “咳,下一个!”池早轻咳了声,再不看他。 蓝弈也没说话,甚至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只把粮票和钱递过去,转身很快离开。 忙碌的间隙,池早远远看见他和两个男人坐在一起吃饭。 她想着要和他道歉的决定,咬了咬唇,终是找借口喊陈姨过来帮忙顶着,自己绕去了食堂门口。 蓝弈是来武装部隔壁院子的投机倒把办公室查消息的。 忙完正好到了饭点,他就和办公室的人一起来食堂吃饭。 “那蓝副队,我们就先走了,以后再有什么需要我们协助的,你尽管说。” 食堂门口,投机倒把办的一个工作人员,伸出手和蓝弈握了下。 “好的,感谢你们配合!”蓝弈和他握了手,又冲另一人点了点头。 那两人便笑着转身走了。 蓝弈也不再耽误时间,当即大步往停在一边的吉普车走去,不想却听到身侧有人叫他。 “蓝弈同志,等等!” 蓝弈转头看过去,就看见池早从拐角处小跑着过来。 他视线沉了下,但好歹是站住了。 “那什么……”做决定的时候挺容易,但这会儿站在人面前了,池早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主要是昨晚她的话着实有点太难听了。 其实从始至终,蓝弈之于她并没有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反而还救过自己。 要是换成其他人,救命之恩,让她怎么感谢都不为过。 可谁让他是蒋铭伟的表叔,将来也会成为池珍珍的表叔呢? 他们注定不可能和谐共处,所以…… 池早暗叹了口气,算了,早点道歉早点两清才好。 “那什么,对不起蓝弈同志。昨晚是我不对,那些话都是我口不择言胡说八道的,你别往心里去。” “对不起,我道歉!”池早又说了一遍,同时弯腰鞠了一躬。 蓝弈一怔,赶紧侧身避开。 原还以为她又要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没想竟然是同自己道歉。 蓝弈有些意料之外,昨晚他确实是生气了,毕竟那些话是真的不好听。 可这会儿见池早这样,他手指动了动,“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这样。” 他说着,朝池早伸出手去。但并没有碰到她,只是隔着一段距离示意她赶紧起来。 池早闻言又低了下头,这才直起身。 蓝弈想了想,只当小姑娘以前没遇到过这些,不懂里面的轻重,便指点她:“以后别再说类似的话了,作风问题很敏感,万一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对你自己也不……” 他正说着,却见池早陡然面色大变,一瞬瞳孔都缩了缩,“对不起,我、我先……” 竟是话都没说完整,就转身躲闪着快步往拐角处跑去。 因为太过着急,还一脚踢在了墙上。 十指连心,不用想都知道肯定很疼,可她竟然停都没停,速度反而更快了。 “你……”蓝弈下意识跟了两步。 他站定,看着消失在拐角处的人,眉头皱了起来。 惊惧反应,遭受巨大刺激的后遗症。 他在很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人身上都见到过。 甚至他自己,十几岁第一次杀人后,有一段时间也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可她怎么会突然……是想起了什么,或者说……看到了什么? 一寸寸回忆方才的情景,蓝弈攸的回头朝身后看去。 可偌大的院子里,除了来往的工作人员,并没有什么特别。 “哟,丫头你这是咋了,小脸咋煞白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陈姨看到回来的池早,一脸着急的问。 池早摆手,“没事没事,就是怕您等太久,我跑的有点急,不小心岔气了。” “嗐,又不是啥大事儿,多等会儿怎么了!”陈姨放下心来,“下次可别这样了,去去,也没几个人来吃饭了,我先看着,你站那儿缓缓。” 她挥手赶走池早,不让她接手。 池早这会儿心还咚咚的跳呢,见状没拒绝,也怕万一再看见那人,便退到从外面看不到的地方,靠墙深呼吸。 只是心里却还是忍不住疑惑。她记得那个人的工作单位并不在这儿,甚至和武装部根本就是一个城东一个城西。所以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很快,午饭时间过去,食堂开始收拾洗刷。 期间池早一直小心留意着,好在没再见到那人。 她一边干活一边和人闲聊,有意无意的打听了下才知道。 原来隔壁的大院里还有好几个政府部门,但因为总人数不多,就干脆和武装部共用一个食堂。 那些过来几个单位对接工作的人,时间赶上了,也会过来这边吃饭。 所以,并不是她记错了,那人今天八成是有事才过来的? 想到蓝弈的工作单位也不在这儿,却来了食堂,池早这才狠狠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下午在食堂吃饭的人没有中午多,等饭菜准备好,一部分人就可以轮班先走,等过几天再换。 按排班表,今天正好轮上王阿姨先下班。 于是池早比正常下班时间早了一个小时从武装部离开。 她坐车回到纺织厂,哪知刚走到池家院门口,就撞上池砚彬从里面出来。 他似乎没想到竟然会遇上她,神色明显一慌,但很快强装无事的样子,“呸,扫把星!” 他丢下一句,捂着口袋就跑。 那心虚劲儿,池早就是再眼瞎也看出来了。 她目光一沉,大步进了院子。 第39章 扒她衣服,救人 推开房门走进时,李大妈正巧从楼上下来。 “啊!”她惊叫一声,看着池早像看见了什么吓人的东西,“你、你怎么……不是,早早,你回来了啊。” 李大妈冲池早挤出一抹难看的笑,绿豆眼却忍不住往楼上瞧。 “池砚彬干了什么?”池早冷声问,大步越过李大妈往二楼上去。 “你怎么知道!”李大妈脱口而出,见池早浑身冒着冷气,只忍不住暗暗叫苦,“那个,早早,你……” 她也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才好,只能赶紧追了上去。 二楼。 池早快步走到原本属于池珍珍,现在被她占用的房间。 就见房门大敞着,里面仅属于她的几样东西全被翻过不说,连她包着钱票,压在床板下的旧手绢也被找了出来。 只如今钱票全不见了踪影,就手绢上印着个鞋印,被扔在地上。 “池砚彬干的?”池早声音冷的似乎带着冰碴子,虽然在问,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李大妈缩着脖子,“那啥,砚彬学校要组织他们去学农,正好在珍珍劳改的农场。” “他、他回来问池科长要钱,想给珍珍买些东西带过去,可你也知道早晨饭桌上的事,池、池科长说没钱,没给他。” 她咽了口口水,“砚、砚彬又在家里翻,但翻了半天也没合适的。他、他可能想起来你之前拿过家里的东西,又、又卖了珍珍的……就气冲冲跑到楼上……” 话到这里,不用李大妈再说,池早也全都明白了。 她转身就大步往楼下去,眼里的戾气惊的李大妈肝儿颤。 “早、早早,你别冲、冲动。那啥,池科长在家呢,你、你去找他……”李大妈跟在池早身后绞尽脑汁的劝,还壮着胆子想要拦。 实在是池早的脸色太吓人了,李大妈忍不住有种她会宰了池砚彬的念头。 但手还没碰到池早的人,李大妈就被她的眼神给吓的倒退了两步。 “嘭!” 一声巨响,大门被狠狠摔上。 “什么声音,池砚彬你又闹什么!”却是书房里的池锦年听见动静,板着脸开门走了出来。 “池、池科长,不好了,你快去看看,池早她……”李大妈像看见救星了一样,唾沫星子横飞的赶紧把事情给池锦年说了一遍,就想着他能拿个主意,好歹先把池早拦住也行。 哪知…… “行了,就这么点事儿,大喊大叫的干什么!”池锦年闻言却只是脸色更难看了几分,“池早能有几个钱,不就是卖了珍珍东西的那点么?我就不信,她能因为百来块钱把亲弟弟怎么样。” “再说了,砚彬一个大小伙子,还能怕了她一个小姑娘?行了,时间也不早了赶紧做饭去。” 话落,池锦年就重又回了书房,丝毫没有出去阻拦的意思。 更甚至,心底深处,他还有一个想法,想着池砚彬能借着这个机会教训池早一顿也好。 毕竟自从回来,好几天了,池早一声爸妈不叫,还成天黑着张脸跟所有人都欠了她一样,闹腾个不停。 李大妈:“可是,可是……” 池早不知道池锦年的想法,若是知道,也只会冷冷一笑。 她出了池家,快步往纺织厂内设的供销社过去,却不想刚拐了个弯儿,就看见下班回来的许琴骑着自行车朝自己过来。 她当即站住,等在原地。 许琴也看见了池早,但到了跟前却并没有停,只边骑边说:“你这是干什么去?一个姑娘家,别整天乱跑……哎哎,你干什么!” 许琴惊叫,她话没说完,车后座却被池早一把抓住。 许琴没防备,车把左右一阵乱拐,眼瞧着就要摔倒,还好她个子不矮,及时撑住了。 “你又发什么疯!一天天的能不能消停……”许琴又惊又怒,从车上下来,指着池早要骂,却不想还没站稳,就被她拽着胳膊用力扯到了一边。 等反应过来,池早已经抢过自行车蹿出去老远。 “有本事你别回来!”许琴气的领导干部的体面都顾不上了,尖着嗓子骂道。 厂里的供销社没看见池砚彬的人,池早想了想,径直往纺织厂外,距离一站路的百货商店骑去。 因为骑了车,她速度很快。 按理说应该能追上人,哪知都快到百货商店门口了,却始终没有看见池砚彬的影子。 而来去这么一耽搁,眼瞧着百货商店已经下班关了门。 池早心焦,她之所以一直没舍得给自己买件新衣服新鞋,就是因为留着钱有重要用途。 也是怕每天来来去去万一不小心弄丢,才藏在房间里,哪想到池砚彬居然敢…… 池早骑着车四处查看,思索还能去哪里找人。路过一个小巷子口时,却听见了女人隐约的叫喊声。 她踩脚踏板的动作一顿,又侧耳仔细听了听,确实没听错。 池早咬牙犹豫一秒,当即放弃找人,掉转车头拐进了巷子。 “聋了?没听见我们彬哥让你学狗叫吗,赶紧叫!” “还敢瞪眼睛?艹,你个资本家的狗崽子,老子打死你!” “扒她衣服,给她扒光了丢大街上,看她还敢不听话。” “噢噢,这里有个狗崽子破鞋,大家快来看啊。” “呜,滚开!别碰我,呜呜……” “哟,刚才不是还有骨气的很吗,这会儿怎么就哭上了?” “哈哈哈,彬哥真有你的,还是你的主意好!哥,要不下回咱们带把剪子,干脆给她剪个阴阳头,怎么样?” “哈哈哈哈,好主意!” 不堪入耳的调笑声传入耳中,紧接着就看到了巷子尽头,一个小姑娘被几个十五六的半大小子堵在墙角,正在又摸又打的扒衣服。 池早只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儿。 她沉着眼跳下来,一把推开自行车,顺手从墙边抄起块石头,就大步冲了上去。 第40章 救命啊,杀人了 “咚!” 池早抡圆胳膊,一石头就砸在了其中一人头上。 半大小子痛呼,抬手捂住额头。 “谁!找死!”他惊怒的回头看去,却瞬间愣住了。 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满脸恼怒,“池早,敢打我,你是不是找揍!” 池早却一句话都不说,只眉眼冷厉,“咚”,又一石头砸了过去。 但这回没能砸到头,池砚彬有了防备,一个闪身避开,石头落在了他肩膀上。 是的,池早也没想到,她都放弃找了,结果却撞见了池砚彬欺负人。 正好,那就两件事情一起解决好了。 “唔!”池砚彬疼的哼了一声,眼中怒意更盛,冲旁边一时傻住眼的同伴大喊,“都看着干什么,打啊!” “不是,彬哥,我怎么听你叫她池啥的,是不是认识的人啊?”其中一个小胖子胆子小,犹豫着不敢上前。 池可不是什么大姓,彬哥和她要是一家人,那打成狗都没事。但他们可就不好说了,万一事后被人找…… 池砚彬:“认识个屁,她就是个扫把星,老子才不认识她!赶紧上!” 小胖子还是没敢,但另外几个闻言,当即叫嚷着就要动手。 池早见此,干脆扔掉石头,伸手从身上的书包里摸出刀,“来啊,不怕死就来!” 她指了下头上的纱布,“知道这是什么吗?老娘从绑匪枪底下活命留下的!” 话落,趁几人惊疑着犹豫不敢上前之际,池早一个箭步,手中刀刃就朝池砚彬刺去。 这就是当初她割破池珍珍腰带的刀,雕刻用的,平时就随身装在包里。 “别听她吹牛,她是狗屎运被人救了才没死的。她就是吓唬人,才不敢动刀……啊!” 叫嚣声被痛呼取代,池砚彬没想到池早竟然真的敢,避闪不及,胳膊被划开道口子。 鲜血争前恐后涌出来,池砚彬疼得变了脸色。 其他人也吓得连连后退。 别看他们平时挺嚣张,总是看这个不顺眼踹一脚,逮着那个成分不好的打一顿。 其实就是仗着成分和家势欺负人,手里最多也就拎根棍子、掂块儿石头,真刀真枪还眼也不眨就动手的,真的没见过。 这是……不要命。 池早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就是要能震慑住他们,让他们全都不敢上前才好。 而且听方才的话,池砚彬还是这群狗东西的头头,既然如此那逮着他一个人锤总不会错。 于是,池早的下一刀又挥了出去。 “救命啊,杀人了!”那果决狠辣的动作,吓的小胖子脸一白,转身就往小巷外跑去。 武装部家属院。 王晓芸一脸做错事的表情,慢吞吞往前走。 旁边,魏芸提着一个牛皮纸包,却抑制不住心里的兴奋。 “晓芸你倒是走快点啊。”她忍不住催促。 “哎呀,知道了。”王晓芸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句。 都怪她没忍住,把早早姐送的小木球带去了学校。结果好了,魏芸一眼入魂,赖死赖活想问她借了玩几天。 那怎么可能嘛,她到手也不过才一天而已,正是稀罕宝贝的时候,自然不愿意答应。 最后被魏芸缠得没办法,只好祸水东引,把她哥抛出来当挡箭牌,只说他哥也有一个,比她的更好看。 魏芸立刻信了,当即就说放学要跟她回家,亲自和她哥借。 这不,人还挺会来事儿,放学后跑去供销社买了一斤水果糖。打的就是让他哥拒绝不了的主意。 “先说好啊,要是我哥不愿意借,你可不能再抢我的。”王晓芸有些不放心地交代了句。 魏芸不走心的连连点头:“嗯嗯,都听你的。” 两人进了王家,王建军还没回来。 问候过王家两口子后,只能先去王晓芸的房间一边写作业一边等。 王晓芸有些庆幸,幸好她只说了他哥,没告诉魏芸早早姐也答应给她爸妈送了。 中间,王晓芸借着倒水,出去偷摸问了她妈,知道他们的木球已经拿到手了,这才放下心来。 半个多小时后,王阿姨的晚饭都快做好了,王建军终于进了家门。 “妈,我回来了!”王建军扬声喊了一句。 哪知包都还没放下,就见一个小姑娘风一样从妹妹的房间冲出来,还没站稳就朝他鞠了一躬。 “哥哥好,哥哥上班辛苦了,哥哥来吃糖!” 一连三个哥哥,喊的王建军一头雾水。 片刻后…… 王建军:“王晓芸,小丫头片子,你坏死了!” 他看着面前的魏芸,忍痛把手伸进了包里。 另一边。 小胖子跌跌撞撞跑出巷口,慌乱的左右看,见一辆吉普车正迎面开过来,连忙冲过去喘着气大喊,“杀人了,杀人了,快救、救……” 吉普车一个急刹,驾驶座上的人听见他嘴里喊了什么,打开车门就跳了下来。 巷子里。 “池早,别以为我不敢打你!”差点又挨一刀,池砚彬又惊又惧。 起初他以为池早就是仗着手里的刀才这么嚣张,但几个来回下来,池砚彬惊觉,池早竟然很有两下子。 他瞅准机会拽起角落里的小姑娘,朝池早推过去,“还傻愣着干嘛,让一个黄毛丫头吓住,丢不丢人!赶紧给老子打!” 他冲同伴怒吼一声,抬脚朝池早踹过来。 池早脚下急转,避开小姑娘的同时,也躲过了池砚彬踹来的脚,“想和他一样就尽管来!” 她冷声道,同时反手一挥,刀刃直对池砚彬大腿。 这一刀出的急,原本不太可能碰到池砚彬。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前一刻还被拽来当挡箭牌的小姑娘,会忽然暴起推了池砚彬一下,“臭流氓,去死!” 小姑娘带着哭腔恨声道。 池砚彬重心不稳,往旁边倒去,却好巧不巧,肚腹正对池早手中的刀尖。 “啊!”其余几个半大小子眼瞧着这一幕,惊叫出声。 池早咬牙,想后退却已经来不及。 只能眼睁睁等着白刃入肉的声音。 她倒不怕真宰了池砚彬这个坏种,但要因为这么个狗东西赔上她好不容易重活一次的机会…… 眼见刀尖离池砚彬只有一寸,池早只能祈求池砚彬这个祸害命大点,要死也别连累她时,余光中一道身影到了近前,抬脚就朝池砚彬踹了过去。 “咚!” 池砚彬被踹的猛退几步,撞在了墙上。 “错、错了,要杀人的不是他,是、是她!”远处,气喘如牛跑回来的小胖子看见这情景,赶紧出声纠正。 第41章 一个叔叔,一个姐姐 却根本没有人理他。 池早握着手里的刀,狠狠闭了下眼睛。 幸好…… “谢……” 她回头想要道谢,到嘴边的话却随即顿住。 她张着嘴,愣愣看着面前的人,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是蓝弈。 蓝弈也正看着她,目光很沉,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却满是冷意。 “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他问,“知道要是死了人,你会……” “蓝弈叔,抓她,她是杀人犯,抓她!”池砚彬被又踹又撞,前后都火辣辣的疼。 但他却顾不上查看,只仇视的盯着池早,希望蓝弈能把她抓起来,再送到农场劳改才最好不过。 “杀人犯?”池早回过神,视线从蓝弈身上转开,她冷笑,“我杀谁了?尸体呢?难不成你诈尸?” “你!”池砚彬气结,“行,你没杀人,但总伤人了!蓝弈叔,她持刀伤人,你看,看她给我胳膊弄的,这么多血……” “胡说!姐姐是为了救我!”却是旁边的小姑娘打断了池砚彬的话。 小姑娘瘦瘦的,看着比王晓芸还小一点,估计才十二三岁,但长的特别漂亮。 只是此刻及肩的麻花辫被扯乱了,脸上还有巴掌印和擦伤。 一身打满补丁的衣服,袖子破了一道扣子,纽扣也被扯掉了两个。 若不是池早来得及时…… 她看向蓝弈,明明害怕的发抖,却还是强撑着,“解、解放军叔叔,是、是他们欺负我,想扒我……” 小姑娘说着眼泪不停的往下掉,毕竟这年代,女孩子的名声也很重要。 一旦她被人耍流氓的事传出去…… “我就伤人了,怎么样?”池早打断小姑娘的话,伸手将她拉去身后,不让她再说。 她看着池砚彬,“有本事你就去派出所告我啊,谁不去谁孙子!” 说着,池早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就是不知道,等公安看见我两一个户口本,你还得叫我一声姐的时候,还会不会搭理你。” “放屁,你才不是我姐!一个小学都没毕业的文盲乡巴佬还想当我姐,做梦!我姐叫池珍珍,她……” “知道,池珍珍么,”池早抢过他的话,看向他的几个同伙,“对了,池砚彬有没有跟你们说过,池珍珍被公安抓了,现在正在农场劳改,昨天还被罚挑猪粪了,那个味道啊……” “胡说!你敢败坏我姐的名声,我和你拼了!”池砚彬闻言,气得眼睛通红,大喊着又想扑过来。 “行了!”却被蓝弈一把按住。 已经听明白了事情是怎么回事,蓝弈冷脸看着池砚彬,“流氓罪,少则年,多则十几年。” 他又指指池砚彬的伤,“轻伤,家庭纠纷范畴,最多口头批评教育。” “怎么样,还闹吗?”他问,声音沉的池砚彬控制不住缩了缩脖子,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你们,”蓝弈视线又一一扫过另外几人,“我全记下了。以后再让我发现你们欺负人,我就亲自送你们去劳改。” “听见没有!”他沉声冷喝。 “听、听……”几个小子左右相互看看,池砚彬却是唰一下站直,大喊回答,“听见了!” 小胖子被蓝弈和池砚彬二连吓,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儿,控制不住打起嗝来,“嗝,听、嗝见了。” “听见了就滚蛋!”蓝弈又道,“还有,今天的事,不蠢的话就闭上嘴。不然只能是你们耍流氓的证据。” 几人闻言连连点头,推推搡搡就要跑。 哪知道…… 池早:“等等!” 她挡住池砚彬的路,伸出手,“钱!” 以为池早叫住自己是不肯罢休要告他耍流氓呢,结果…… 池砚彬暗暗松口气,紧接着一把捂住口袋,“什么钱,不知道你说什么!” “看来是血放少了是,行!”池早也不和他啰嗦,又举起了手里的刀。 池砚彬:“蓝弈叔你看她,快救救我,快……” 蓝弈抓住池早的胳膊,视线盯着她手里的刀几秒,才转向池砚彬,“你拿人钱了?” 虽是疑问,却摆明已经信了池早的话。 池砚彬不想承认,但被蓝弈直直盯着…… 他不情不愿把手伸进口袋里。 等终于从小巷子出来,几个小子这才拍着胸口放下心来。 “彬哥,那当兵的谁啊?还敢吓唬咱们,也不看看爷几个……”人不在跟前了,一个脸有点长的小子立即又支棱起来,很不服气的道。 “你知道个屁!”池砚彬一巴掌啪在他脑袋上,“没听见我叫他什么吗?再敢说他坏话,不用他动手,我先揍死你!” 想到有一年蒋铭伟带自己去部队,却意外遇见蓝弈浑身是血,煞气逼人的样子……池砚彬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长脸小子吃疼,还想说什么,但看见池砚彬后怕的模样,赶紧闭上了嘴。 他们一群人可就池砚彬的家世最好,要是池砚彬都害怕,那…… “彬、彬哥,嗝、那啥,珍嗝、珍珍姐,真的劳、嗝、劳改了吗?”小胖子打着嗝,有些艰难的问。 “闭嘴!”池砚彬又给了他一巴掌,“少听那个扫把星胡说八道!” 他义正严辞的说,但小胖子就是听出了一点底气不足的感觉。 小巷子里。 池早数了数手里的钱,估计是池砚彬还没来得及花,数额和她原本的对得上。 “不是不想惩罚他们,只是……”旁边,蓝弈见池早把钱装起来了,开口解释。 “我明白。”池早点头。 不是不想,但为了小姑娘的名声考虑,这是最好的处理办法,何况小姑娘的成分还不好。 她拉过小姑娘,和她一起面对蓝弈,“谢谢!” 小姑娘:“谢、谢谢解放军叔、叔叔!” 她紧紧抓着池早的手,“姐、姐姐,也谢谢你!” 一个叔叔,一个姐姐,蓝弈听着,看了小姑娘一眼。 “走,车在巷子外,我送你们回去。”他说。 话音还没落,就见池早飞快的摇头,“谢谢,但不用!” 蓝弈送她们?可别了,她宁愿腿着走一天一夜,也再不想坐蓝弈的车。 更何况…… 池早指了指不远处倒在地上的自行车,“我有车,可以送小妹妹回去。就不耽误蓝弈同志你的时间了。” 虽然理由很正当,但蓝弈就是看出了她的避之不及。 想到她对自己的不待见,蓝弈抿了下唇,他抬头看看天色,眼见天还亮着,“好,那你们多小心点,没事别在外面乱晃,抓紧回家。” 话落,见两人点头,蓝弈转身要走,却突然又站住。 他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我没给池珍珍筹票脱罪。” 第42章 教训池砚彬?我有个主意 “姐姐,前面就是我家……啊哥哥,我哥哥他来找我了!” 池早骑车带小姑娘出了巷子,走了没多一会儿,就听见车后座她指着前方,语气突然惊喜的说。 池早迅速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才刚捏下刹车,小姑娘就一个蹦子跳了下去。 “哥哥,呜呜……”可能是终于见到了亲人,小姑娘忍不住又哭起来,跑着扑进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怀里。 年轻人和她一样很瘦,也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他额角有块疤,给原本很不错的五官添了几分凶厉之色。 他看着扑进怀里的妹妹,眉眼一瞬变得柔和。 但在听见小姑娘哭着说被人欺负了后,他眼神瞬间又冷沉如冰。 “还是之前那群狗杂碎是不是?”年轻男人问,语气似能淬出血来。 “呜呜……嗯。”小姑娘哽咽着点了点头。 “畜牲!”他咬牙吐出一句,脖颈青筋爆出,“你回去,哥哥去找他们!” 他把小姑娘往侧后方一推,当即就大步往前,显然是要去找人算账。 “呜呜,不要哥哥。他们人多,你会受伤的。”小姑娘慌忙拉住他,不停摇头,“呜呜,哥哥你别去,都是珠珠不好,以后我一定会更小心躲着他们的。” “听话,你先回家,哥哥去去就回,很快!” “呜呜,不行不行,我们是资本家狗崽子,他们会打死你的……”小姑娘却死死拽住人,就是不肯松手。 哥哥额头的伤就是被那些人打的,她……都怪她,她应该像之前一样,不把被欺负的事告诉哥哥的。 只是今天有姐姐救了她,解放军叔叔还警告那些人以后都不准欺负她,她一时高兴,才…… “松手!乖乖听话回家去,哥哥……” “你就这样去找人,不是明摆着得不了好吗?”就在兄妹俩僵持不下时,旁边,听了半天的池早开了口。 “你是谁?”年轻人闻言唰的转头,盯向池早。 “呜呜,哥哥,我刚才还没说完,这是今天救了我的姐姐,其实……”小姑娘听见池早说话,见哥哥不再掰她的手,赶紧把被救的经过说了一遍。 “池早姐姐可厉害了,那些坏蛋都害怕她。还有,解放军叔叔都警告他们了,他们以后肯定不敢再欺负我了。哥哥,你就听我的,别去找他们好不好,求求你了。”小姑娘眼睛红红的说。 年轻人闻言,看池早的脸色却一点没变好,他盯着池早,“你姓池?你和那个姓池的狗杂碎什么关系?” 这么小众的姓,要说两人没关系,他才不信。既然有关系,那又为什么装好人救他妹妹? 池早笑了下,“什么关系?我想想啊……一个户口本上的仇人?” 年轻人眼睛微眯:“什么意思?” “哎呀哥哥,你别乱怀疑人了,池早姐姐她……”小姑娘见哥哥这反应,就知道他疑心重的毛病又犯了。 她冲池早不好意的笑了下,赶紧把池早和池砚彬之前剑拔弩张的样子小声说了一遍。她刚刚没有详细说这些,是觉得那是姐姐的私事,但哥哥这人…… “你和那个狗杂碎真的关系不好?”年轻人听完妹妹说的话,却还是没能完全放下戒心。 毕竟他们成分不好,这些年吃的亏太多。 “关系不好?不,我们是仇人!”池早摇着头纠正。 她看了看眼见要黑下来的天色,不想再耽误时间,干脆直说,“你刚才不是还想教训池砚彬吗?我有个主意要不要听听?” 话落,她直直看着年轻人。 重生回来时间还短,她忙着破坏池珍珍的假死计划,还没顾上收拾池砚彬这个上辈子逼得她卖血的狗东西。 但既然他自己等不急跳出来了…… “主意?”年轻人皱眉盯着池早,“什么主意?” 池早笑了,她冲年轻人勾了勾手。等人迟疑着靠近后,压低声音,“知道城郊的农场吗?明天……” 紧赶慢赶,终于在天色彻底黑下来前进了纺织厂大门。 池早笑着冲门卫大爷打了声招呼,转过脸后,笑容却瞬间消失。 原本拿回了钱,还给池砚彬放了点血,她心情还是不错的。 可和那兄妹两人告别时,听见小姑娘甜甜的告诉她,自己和哥哥的名字后,池早却想起了前世听李大妈和人拉呱时聊起的一件事。 说是有个姓郁的资本家狗崽子,因为妹妹上吊死了,就疯了一样闯进池砚彬的学校,拿刀要砍人。 还好当天学生都去学农了不在,没出人命,只有两个职工受了伤。 按李大妈的说法,狗崽子后面应该是被押送去了边疆团场劳改。 姓郁的资本家狗崽子。 而小姑娘说自己叫郁珠,哥哥叫郁章。 比池还少见的姓,池早还不会蠢到认为两人和上辈子那件事没关系。 果然,有些人对自己的血亲都能不做人,对外人也只可能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狗杂碎,郁章的形容还真的很贴切呢。 冷着脸从自行车上下来,池早看了眼灯光明亮的池家小二楼,推开了门。 结果她一只脚才刚迈进去,兜头一个东西就砸了过来。 池早一把拉上门,门板随即震动着发出闷响,“咚!” “铛铛!”紧随又是两声。 池早听着响动,再次推开了门。 她低头扫了眼,门前不远处,地上一只搪瓷缸。 “池早,你还敢回来!”客厅里,池砚彬胳膊缠着纱布,一脸怒意的瞪着她。 话落,左右瞅了瞅,捞起一本书又想砸。 “行了!还要祸害多少东西!”却被池锦年呵斥着阻止。 是祸害多少东西,而不是砸到人受伤了怎么办。 呵,池早冷冷看着这一幕,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 上辈子,池砚彬就经常在她回来开门的一瞬间,拿东西砸她。 她受了伤,池家人却眼瞎看不见,只怨怪她又弄坏了东西,不但是扫把星杀人犯,还是个败家子。 如今么…… 池早蹲下身,伸出手,“胳膊不疼了是?行!” 她说着话,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手里的东西已经狠狠朝池砚彬砸了过去。 第43章 再手贱,我剁了他指头 “咚!” 搪瓷缸重重撞在池砚彬胸口,又咕噜着滚到地上。 缸底两块白瓷接连受创,争先掉下来,露出砸的凹进去的、黑漆漆跟疤一样的内里。 就像这池家,外面看着体面光鲜,实则丑陋令人作呕。 “唔!”池砚彬疼的闷哼一声,脸色扭曲的捂住胸口。 “池早!”许琴大惊,快步到池砚彬跟前,“怎么样,疼的厉害吗?快让妈看看!” “早早!你怎么能拿东西砸人!”池砚辉也吓了一大跳,极为不满的瞪了池早一眼,也赶紧过去查看池砚彬的情况。 池锦年倒是没过去,他似是气狠了,一脚把搪瓷缸朝池早踢过去,“闹够了没有!” 池早眉眼一凛,闪身往旁边避开,搪瓷缸擦着她的小腿,撞到了墙上。 “咚!” 比先前池砚彬砸门的那一下声音还大。 屋里一瞬死寂。 “池早!我要打死你!”池砚彬当先回过神,他气疯了,钝疼的胸口也顾不上管,推开许琴和池砚辉就要冲上来。 池早却一点没怕,她甚至勾起了唇角,”流氓罪,少则年,多则十几年。而我,是证人。” 唰! 张牙舞爪的池砚彬顿在原地。 池家三人脸上的怒火也瞬间僵住。 “你!”池砚彬咬牙切齿,明明气得要死,却一时不敢再动。 “你个冷心冷肺的东西,为了区区百来块钱和亲弟弟动刀。现在还要为了个外人,要告你弟弟?你还有没有点当姐姐的样子!”池锦年紧随怒喝。 “亲弟弟?”池早嗤笑,“他也配?” 话落,她视线冷冷从三人身上扫过,转身就走。 “再手贱动我的东西,我剁了他指头!”她扔下一句。 “池早!”许琴在身后尖声,“你怎么那么狠的心!早知道当年就不该生下你!” “早早,你一个小姑娘说这种话,像什么样子!”池砚辉声音里满是不赞同。 “你给老子滚出去!” 最后一句是池锦年说的,可池早理都没理,头也不回的上了二楼。 赶她滚? 想到上辈子死前那两年,只要池家人想要的东西,她想尽办法都去弄来,但一年到头被准许回家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如今……只要不是她自愿,谁也别想把她从这个家赶出去。 就她和池锦年说的,生而不养是为贼,池家欠她的。 只要她不走,池家人就是气死,也得好好供她吃喝。 说到吃喝,池早摸摸肚子,忙忙叨叨一整天,晚饭还没吃。 但这会儿她一点也不想再下楼去看池家人的嘴脸。 她在房间里左右看了看,先前被池砚彬翻乱的东西,已经都收拾好了,正整整齐齐摆在桌子上。 床单被褥也换了,连带弄脏的衣服一起都不见了。 想到方才回来看见院子里满满当当的晾衣绳,池早就知道应该是李大妈拿去洗了。 呵,还真是欺软怕硬的贱皮子啊。 前世,因为池珍珍“惨死”,她在池家境遇不好,自己也因为负罪感而立不起来。 李大妈就明里暗里欺负她,把家里的活全都丢给她干,逮着机会就对她又掐又拧的不说,还偷摸昧掉了池家给的生活费。 没了生活费,饭菜自然就变差。饭菜一变差,池家人心情就不好,对她就更不好。 而挨了骂的李大妈转过头来也会收拾她。 她想和池家人告状,可嘴都还没张开,就被赶走了。 不得已,她只能想尽办法去弄钱,补上生活费的空缺。 可她一个刚进城的小姑娘,人生地不熟,在这个一分钱都恨不能掰成几瓣花的年代,又能去哪儿挣钱呢?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池早的思绪。 “早早,开门。”李大妈刻意压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池早回头看了一眼,走过去打开。 “还没吃饭,给,我偷偷给你留的,赶紧吃。”门刚开,李大妈带着讨好笑容的胖脸就印入池早眼中。 池早低头,看见她手中端了个大海碗,碗里盛着大半碗白菜炖豆腐,还有两个二合面馒头。 李大妈:“快吃快吃,完事儿也不用你洗,放厨房就行。” 那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疼爱池早呢。 池早接过碗。 “还有,许主任不放心砚彬,和砚辉一起带他去厂医务室了,池科长回了书房。这会儿客厅没人,你要洗漱就赶紧去哈。” 李大妈又补充了一句,这才颠颠地走了。 还真是在乎池家的这份工作啊,这是生怕她跑去举报,想尽办法讨好呢。 池早冷笑一声,关上了房门。 吃完饭又去楼下洗漱后,池早很快就睡着了。 梦境再次降临,却依旧让人摸不着头绪。 也不知池家三人什么时候回来的,随着夜渐深,整个城市都沉寂了下来。 特殊任务大队。 黑暗中,两辆车开了进来。 蓝弈和队友一起,将抓捕到的人押下来,径直去了审讯室。 等他从审讯室再出来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抓紧时间休息,早饭后集合!”郝强队长肃着脸道。 “是!”众人应了一声,快步离开。 “你也是,赶紧去眯一会儿。”郝队长又看向蓝弈。 蓝弈没拒绝,“行,那我先走,过后来换你。少抽点烟,听你那破锣嗓子!” 他又叮嘱一句,才冲郝队点了下头,转身往宿舍走去。 只是眼见走到跟前了,蓝弈的步子却越来越慢。 他站定,抬头看着天边已经淡的快要消失的星星,下一瞬转身大步朝来路回去。 很快,一辆吉普车从特殊任务大队的院子里开了出来,转眼消失在路的尽头。 “嘎吱!” 刹车声在市派出所门前响起。 驾驶座打开,蓝弈跳下来,大步走进去。 这会儿还没到上班时间,但派出所却从来不会没人。 蓝弈径直走到值班室,他敲了敲门,等里面的人闻声看过来,才迈步走进去。 “你好,这是我的证件。”蓝弈拿出军官证递过去。 “我想问一下,前几天有关武装部失窃钱票的那件绑架案,案子的证物是在你们这里吗?” 值班公安把检查完的证件还给蓝弈,“是在我们这儿没错,同志你问这个是……” “我想看看案子里女犯人用来装钱票的腰带。”蓝弈说。 第44章 这车是她的了 第二天,池早按时起了床。 但直到洗漱完开始吃早饭,都没见池砚彬的影子。 还是后面才听李大妈偷摸告诉她,说是池砚彬一大早上就集合出发学农去了,要一周后才会回来。 池家今天的早饭依旧延续了昨天的“寒酸”。 可能是因为昨晚的事,饭桌上气氛很不好,池锦年和许琴都黑着脸,看都没看池早一眼。 池砚辉倒是想和池早说句什么,但见她也冷着脸,嘴都张开了,又不满的把话咽了回去。 池早还巴不得没人理她呢,这样她只会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然而等她吃完起身要走时,池锦年却突然开了口。 “你又去哪儿?一个女孩子家家,一天正事不干,就知道往外跑,像什么样子!”昨晚池锦年很是认真思考了一下池早的问题,觉得她就是太闲了,才会不停闹腾。 所以他决定,从今天开始就给池早找些事儿干,看她还有没有功夫骂这个打那个。 “你今天不准出门,就在家帮李大妈干家务,做饭洗衣服都会,就先……” “哐!”大门被关上。 “池早!”池锦年愤怒的声音隐约传到门口,池早听了,眉头都没动一下。 她抬脚要走,却看见了停在院里的自行车。 昨天着急去找王阿姨办替工的事,她还没想到这茬。 现在么……池早盯着自行车,那是昨天她骑过的许琴的那辆。 但要是没记错,池家应该有三辆自行车才对。 一辆许琴上班用,两辆池珍珍和池砚彬上学用。 至于池锦年和池砚辉,两人一个是纺织厂采购科科长,一个是宣传科干事,上班都很近,用不上。 池砚彬的骑走了,许琴的停在院子里,那池珍珍的呢?怎么没见? 想了想,池早也不急着走了,径直去了院子最西边。 那里院墙和小二楼之间有个窄道道,因为许琴对家里整洁度要求高,所以一些短时间用不上的东西,李大妈就会收拾放过去。 果然,池早到了跟前儿,就看见了停在道道里面的,池珍珍的自行车。 她嘴角上翘,露出个笑容来——现在开始,这车是她的了。 正好她还愁每天坐公交上班,花销太大,不是个办法呢。 一秒都没犹豫,池早走上前,就把自行车推了出来。 到院门口时,赶时间上班的许琴先一步从房子里出来了。 她看池早推着车,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等看见旁边还停着一辆,才反应过来,“谁让你动珍珍自行车的,她……” 话没说完,池早已经蹿出去两米远了。 许琴气结:“池早!” “又怎么了?”池锦年推门出来。 迎着初升的太阳,清凉的风吹过脸颊。 池早骑着车,沿路越过上班的行人,不时有人羡慕的看一眼她身下的自行车,只让她心情更好了些。 她忍不住小声哼唱起来:“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到了食堂,池早和众人打过招呼,就忙碌起来。 其实为了准备早饭,食堂的上班时间是要比别的岗位早的。 但考虑到池早离的远,昨天去后勤报备的时候,王阿姨就和人说好了,替工的两个月,她不用上早班,领工资的时候把对应的钱扣掉就行。 忙起来后,时间过的很快。 转眼到了午饭点儿,因为昨天干的不错,大厨就让池早接着负责主食窗口。 高峰期过去,王建军跑来吃饭。 他照例问过池早怎么样后,却期期艾艾的不愿意走。 “怎么了建军哥?有事要和我说吗?”池早疑惑的看着他。 王建军有些不好意思,但想到魏芸那丫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东西还他,终是厚着脸皮说:“那什么,晓芸臭显摆把你送的木球带去了学校,结果……” “扑哧。”看着王建军咬牙切齿的模样,池早忍不住笑了出来,“嗐,我还当是出了什么大事呢。正好,我那边还有两个雕刻好的,明天就给建军哥你带来。” “真有啊?”王建军一听,咧嘴笑起来,“那行,那我就厚颜收了啊。给,吃糖!”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糖递给了池早。 池早也没和他客气,顺势就剥了一颗丢进嘴里。 真好吃,甜滋滋的。 她含着糖,忍不住小猫一样眯了下眼睛。 王建军看的好笑,真是小姑娘,吃个糖就高兴成这样,“行了,那你忙,我先去吃饭了。你也别饿着自己啊。” 他交代一句,转身走了。 另一边。 骑了三个多小时,池砚彬和一群有车的同学,终于先一步到了城郊农场。 他们也不觉得累,呼呼喝喝的就往里面进去。 学校提前和农场交接过,农场安排的职工正等在大门口呢。 这会儿看到他们,问清楚身份,就领着一群人先去安顿。 池砚彬却不想去,他着急见他姐呢。 他凑到农场职工跟前,压低声音,“同志,问你个事呗。你认识一个叫池珍珍的女同志吗?就高中毕业,长得白白净净温柔漂亮,对人也有礼貌,还特别优秀……” “你说的……不会是前两天送过来的女劳改犯?”那职工有些迟疑的打断了池砚彬的话。 池珍珍他倒是知道,毕竟她前天被罚在猪圈挑粪,结果又吐又哭,把猪都吓得一整天食欲不振的事,可是整个农场都传遍了。 但什么温柔漂亮,还特别优秀,这说的不能是同一个人。 “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女劳改犯,你吃屎了,嘴咋这么臭!”池砚彬闻言,却一下子火了,什么人啊,竟然敢这么说他姐。 “这话该我说!你咋回事呢,好好说话,咋突然骂人啊!”那职工被骂的一脸懵逼,当即也火了。 “我骂你怎么了,敢说我姐坏话,我还要打你呢!”池砚彬叫嚣,眼见那人竟然不认错道歉,嚷嚷着就挥出了拳头。 “啊!”职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敢置信自己居然遇见个二傻子,反应过来后,沙包大的拳头就锤到了池砚彬身上。 远处,郁章站在大树后看着这一幕,转身,往农场外走去。 第45章 砚彬,姐好苦啊 武装部食堂。 “早丫头,阿姨先走了啊,明儿个见!”今天轮到王阿姨的好姐妹陈姨提前下班。 “好嘞,陈姨再见。那个,工业票下个月一开工资,我就还您啊。”池早说,她先前趁着不忙,找陈姨借了两张工业票。 “嗐,着啥急,有了再给。”陈姨挥了挥手,风风火火的走了。 池早笑了下,重又忙活起来。 等下午饭收摊洗刷完,时间已经不早了。 池早和大家伙儿告了别,刚走出武装部大院儿不远,就看见了等在路边的郁章。 池早也没停,她像没看见一样,继续骑车往前,等到附近的供销社门口时,才刹车停下。 池早走进去:“为人民服务。同志你好,我要一把门锁,一把自行车锁。” 售货员撩起眼皮扫了她一眼,不耐烦,“四块二,两张工业票!” 池早掏出钱票递过去。 售货员接过,取了两把锁扔给她,“下次买东西早点儿来啊,我们这眼见都要下班了,耽误事儿。” 池早没说话,拿起锁检查了下没问题。 也就最后这三四年了,等到了八十年代,“八大员”之一的售货员,就没法再这么牛气了。 她走出供销社,左右看了看,推着车拐进旁边的小巷子。 郁章已经在了。 “看好地方了?”池早直接了当的问。 郁章点了点头,“嗯,不过我看到点东西,有个新主意。” 新主意? 池早来了点兴趣,“说说。” 等郁章说完,池早看了他一眼,“行啊,太行了。既然你能弄到防护的衣服,那就……” 她想了想,“明天中午饭后,我请半天假。你明天一早过来,我把自行车给你。” 郁章:“行。” 池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回来晚了。 池家人竟然都不在客厅。自然也没人因为自行车的事,再和池早逼逼。 听李大妈的话,好像是有人请客,他们都出去吃饭了。 池早也乐得清静,吃过李大妈留的饭菜,洗漱后上了楼。 这还是回到池家以来,第一次没人找事儿。 这就导致池早虽然回来的晚,但上床时间却比往常早了挺多。 她躺在床上,一时睡不着。 想着过后还是得去淘些书回来,先把初高中知识捡起来才好。 还有,等池砚彬的事了结了,也得赶紧去黑市把东西买了送过去。 正好,也顺便回去看看,这么多天,王梅花宝贝的奸夫大儿子怎么样了。 杂七杂八的想着,池早慢慢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池家三人回来了。 “砚辉,去,把珍珍的自行车锁上。”许琴进门,看到停在院里的两辆车,当即就和池砚辉说。 还以为池早那个眼睛小的,要把珍珍的自行车也拿去卖了,幸好没有,不然她这次肯定饶不了她! 池砚辉犹豫了下,池早骑走珍珍自行车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只是…… 他转头看了眼池锦年,见他爸并没有阻止的意思,这才上前打算推车。 结果车撑子打起来了,车却没推动。 他疑惑,又推了推还是没动。 低头借着月光凑上去一看,好么,后轱辘上一把大锁。 池砚辉:“妈,早早把车锁了。” “什么?”许琴原本就等在一边没走,这会儿听见了走过来一看,“死丫头!她、她……” 许琴气的胸口不停起伏,可碍于领导干部的身份,硬是忍着没骂出脏话。 “要不,就先给早早骑一个月。等珍珍回来了,正好和房间一起,再让早早还回来。”大晚上的,池砚辉也不想再闹了,劝说许琴。 “行了,收拾睡觉!”房门口传来池锦年的声音,他竟然也没走,正等在那里。 许琴没办法,只能忍着气回了房间。 怪不得王梅花要打她,原本看了池早胳膊上的伤,她还觉得王梅花是个恶毒泼妇。 可这两天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才有些明白了,就池早这性子,换她是王梅花,她也打。 池早可不知道池家人想收回自行车的事,她照常起床吃了饭,背上包,骑着自行车就走。 等到了昨天见面的小巷子,她把自行车交给郁章,便去食堂上班。 还趁不忙的时候去找大师傅请了假。 等午饭过后洗刷完,她就出门,径直坐上了公交车。 城郊农场。 池砚彬昨天刚到地方,就跟人家职工打了一架。 不但一点好没讨到,等老师和大部队到了,还被批评了一顿,盯着他干了半天活儿。 搞的他浑身又疼又累,都没去见池珍珍,就打着呼噜睡死了过去。 今天又被盯着干了半天活,等中午吃过饭,总算是逮着机会去找了池珍珍。 “姐!”打听着找到池珍珍干活儿的地方,池砚彬还隔着老远,就高兴的大叫起来。 池珍珍正半死不活的刨苞米根呢,听见有些熟悉的声音,她恍惚了下,木呆呆转头看过去。 “姐!”池砚彬又喊了一声,人也已经跑到了跟前,正好看清转过头来的池珍珍。 他不敢置信的猛地停住,因为动作太突然,差点一个马趴摔倒。 “砚彬!”池珍珍也看见他了,惊喜的一瞬瞪大眼睛,扔掉锄头就冲了过来。 “你、你……”池砚彬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他看着面前刺毛乱炸,头脸都脏兮兮的人,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他温柔漂亮的姐姐池珍珍。 “呜呜,砚彬,你终于来看姐了,姐好苦啊!”池珍珍却没注意到池砚彬的反应,她扑到跟前,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池砚彬就觉得,隐隐一股带着臭味的风,钻进了他鼻子。 他低头,就看见池珍珍的头顶,头发油呼呼,混着泥灰和草屑,简直…… 池砚彬有些不得劲儿,但想到这人是他姐,而她之所以会这样,全是池早那个扫把星害的。 这瞬间,他怒气上涌,把家里交代的话全忘了,张嘴就道,“姐,妈和大哥上次来没敢告诉你,你知道池早那个扫把星干什么了吗?她霸占了你的房间,还把你所有东西都拿出去卖了,所有!” “什么?”池珍珍惊声,猛地抬头,等确定池砚彬说的是真话后,腿一软,就坐去了地上。 她的的确良布拉吉,牛皮小靴子,沪市的呢子大衣,还有收音…… “啊!” 正心疼的想要昏过去的池珍珍突然又是一声痛呼,捂着屁股脸都扭曲了。 “姐、姐你咋了?”池砚彬惊慌,连忙去扶人,才发现池珍珍竟然不小心,坐在了苞米根上。 额……那玩意儿割的时候都是45度角斜着断的,这要一屁股坐上去……想想都很酸爽。 可就算如此,分给池珍珍的任务,她也得亲自干完,不然没饭吃。 是的,就是亲自! 自从那天被罚挑粪后,心里哪怕再想让池砚彬帮自己,池珍珍也不敢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池砚彬还把胳膊上的伤给池珍珍看了。 直看的她心里对池早恨意更重。 等看到监工的民兵同志走过来,姐弟俩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池珍珍看着地头上,池砚彬给自己带来的吃的穿的东西,心里这才好受了些。 只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等晚上好不容易下工,她连洗漱都没力气,正瘫在炕上休息时,却有人带话进来,说是她弟弟找她。 东西不都送来了吗,这么晚还来找她干什么? 池珍珍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但想到或许池砚彬有什么好东西忘了没给她呢? 她于是不情不愿的爬了起来。 只是她并不知道,池砚彬那边,也有人带了话,说是他姐找他。 第46章 夜深人静,合伙揍人 农场一处角落。 池砚彬看看周围黑夜里,显得有几分阴森的树林,心里忍不住有些发毛。 耳边蚊虫叫个不停,他抬手拍死一只蚊子,又拍死一只,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池珍珍的身影。 就在他想着,是不是自己来错地方了,终于,夜色中走来一道身影。 “姐?姐是不是你?”池砚彬扬声问。 “嗯。”来人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 池砚彬松口气,迎上去,“姐你要告诉我什么啊?有啥事儿不能明天再说,非要……呃!” 话还没说完,他只觉后脖颈钝疼,眼睛一闭就晕了过去。 等再次有意识时,池砚彬是被疼醒的。 浑身都疼! 他睁开眼睛,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屁股就被人狠狠踢了一脚。 “唔!”他疼的瞪眼,也是这时才发现,眼前的黑并不是单纯因为晚上,而是他被套了麻袋,还绑了手堵了嘴! “唔唔!”他使劲儿挣扎起来,可拳脚像雨点一样落在他身上,疼的他只能蜷缩起身子。 也是这时,旁边也响起痛哼声,还是一道女声。 池砚彬一怔,这、这声音,是他姐吗? 对了,他是出来见他姐的,结果…… 结果啥,池砚彬还没想完,又一脚踢在了他屁股上! 啊啊啊,到底是什么人啊,揍人就揍人,老是踢他屁股干什么! 旁边,麻袋里的池珍珍也紧跟着被人踢了一脚屁股,正好踢在被苞米根戳过的地方。 “唔!”她疼的浑身绷直,眼睛一瞬瞪圆,眼珠子都差点崩出来。 池早看着地上人的反应,咦,怎么这一下踢的,她好像特别疼似的? 她抬腿,又照着刚才的位置踢出一脚。 池珍珍:“唔!” 疼得脖子青筋都出来了。 有意思啊! 池早挑了下眉,干脆别的地方也不打了,只认准一个方向,哐哐哐一脚接着一脚,直踹的池珍珍恨不能死过去。 怕人疼晕,她踢几下还转身再给池砚彬屁股两脚。 毕竟,只有清醒着,揍人的效果才最好不是么? 两步外的郁章却看都不看池珍珍,他不关心池早和那女的有什么过结,他只逮住池砚彬一个人揍。 拳头一下下砸在池砚彬身上,拳拳都带着狠意。 池早也不管,只要别把人打死打残打出大问题,随郁章怎么发泄。 她只一边踢地上的姐弟俩,一边留神看着郁章的动作。 毕竟就池砚彬干的事儿,别说郁章这个亲哥哥了,要不是顾忌郁珠的成分和名声,那天她就直接把那群狗杂碎全送去派出所了。 想到这儿,池早刚消了点的火气又蹿上来,哐哐哐,她又狠狠给了池砚彬三脚。 池砚彬:!!! 有本事套麻袋,能不能像个爷们,别打老子屁股! 池早不知道池砚彬心里想什么,要是知道,她肯定会再赏他几下。 她踢完一边,正要转身再踹池珍珍,余光却看见郁章竟不知何时捡了根棍子,正对池砚彬脑袋的位置。 她心里一紧,当即调转方向一脚朝他蹬了过去。 郁章被踢的身子一晃,原本照池砚彬头打下去的棍子,“咚”一声,狠狠砸在了地上。 那声音近在耳边,池砚彬只觉得自己好似透过麻袋,闻到了激起的土腥味。 他一个激灵,意识到刚才的一瞬间自己好像是差点交代了。 “呜呜呜呜……”池砚彬身子抖起来,连疼都顾不上了,只不停的哼唧着求饶。 麻袋外,郁章忿恨的瞪着池早,似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阻止自己。 池早被气到了,她一把拽住郁章的衣领,扯的他控制不住弯下腰。 她凑到他耳边,声音极轻,却浸满冷意:“说好只揍人出气,你想吃花生米是你的事,敢连累我,我弄死你全家!” “你敢!”郁章眼睛喷火,唰一下举起了手。 池早却丝毫不惧,她一瞬不瞬盯着郁章,一个字一个字的道,“不信你就试试!” 郁章咬牙,他盯着面前不过才十七八岁的瘦弱小姑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竟觉得她没有说假话。 他腮帮子鼓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却终是恨恨放下了手。 见此,池早面色不变,心里却狠狠松了口气。 她想了想,缓下声音,“做事前,多想想珠珠。” 如今和上辈子不一样,你有退路,为个狗杂碎赔上自己的人生,不值得。 “而且,你准备的东西不用多可惜,是不是?”池早又补了一句。 郁章嘴唇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嗯”声。 他扔掉棍子,也学着池早,狠狠一脚踢在了池砚彬屁股上。 池砚彬:“唔!” 行,踢屁股总比被爆头强,他有些庆幸的想。 结果接连又挨了几下后,忽然,所有动静都没了。 不似之前差点被棍子打时暂停了一瞬,这次是真的没动静了。 “唔?”池砚彬一惊,赶紧支起耳朵听,就发现人好像真的走了。 他立刻扭动起来,手脚并用就把麻袋往下拽。 期间,身上的伤疼的他呲牙咧嘴,险些昏过去。 尤其屁股,真是火辣辣的,跟抹了辣椒水一样。 终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池砚彬终于从麻袋里出来了。 他飞快四下张望,见周围真的一个人也没有后,才长长松了口气。 他扑到旁边,“唔!唔!” 一边哼哼,一边费劲儿的拽麻袋,等拽下来定睛一看,果然是他姐池珍珍。 池砚彬激动:“唔!” 池珍珍痛哭:“唔唔!” 池砚彬:“唔!” 池珍珍:“唔唔!” 两人唔来唔去,看的躲在林子里冷着脸的池早都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好在那俩人终于反应了过来,池珍珍伸手拽掉池砚彬嘴里的烂布。 池砚彬:“姐!” 他也赶紧给池珍珍嘴里的烂布拽下来。 池珍珍:“砚彬!” 可算能说清楚话了。 “姐你怎么样,伤了严不严重?”池砚彬着急的问,边问边给池珍珍解手上的绳子。 “呜呜呜,砚彬,姐好疼!”池珍珍哭,一动不敢动,但凡动一下,屁股就疼的她想昏过去。 但也只能咬牙忍着,先给池砚彬把绳子解开。 “姐你坚持一下,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啊。”池砚彬双手得了自由,赶紧伸过去扶起池珍珍。 “王八犊子,别让老子知道是谁动的手,不然非整死他全家!”他忍不住放狠话,忍着疼,艰难的往前挪。 哪知才走出两米不到,忽然,兜头一个东西砸了下来。 擦着他的肩膀掉到了地上。 “啊!”池砚彬吓的大叫一声,大退两步,连屁股上的伤都顾不上了。 池珍珍也吓的大叫一声,捂着脑袋瑟瑟发抖。 结果两人往周围一看,半个人影都没有。 “姐,要不你忍着点疼,我们跑。”池砚彬说,这破地方,四周不是树就是庄稼,想喊救命都不定有人能听见。 “好!”池珍珍点头。 结果话音还没落,耳边响起嗡嗡声。 开始声音还小,很快密密麻麻。 “啊!” “啊啊啊!” “救命啊,救命啊!” “走开,走开!” 夜色里,尖叫声连连。 没人注意到地上的麻袋不见了,也没人注意到,农场的角落里,悄无声息翻出两个影子。 很快,一辆自行车在夜色中,往进城的方向骑去。 “郁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很快。” 微风吹过,隐隐带来一道轻语声。 第47章 两猪头,亲娘都认不出 尖叫声太大,也过于凄惨。 先被值夜的民兵听见,之后迅速传遍全场,片刻时间就乌泱泱赶来一群看热闹的人。 “咋回事啊?” “是不是偷人被抓了,是不是是不是?” “嘿,还别说,好像真是一男一女啊!” “啥呀,听说是搁地里偷花生,被狗追呢!” 这年代没啥娱乐,但凡有点热闹,分分钟就能衍生出八百个版本。 众人叽叽喳喳不停,越说越激动,但惨叫声还响着呢,一时也不敢靠近了,只踮着脚远远瞅着。 好在没多久,民兵队几个壮小伙子,就提溜着昏过去跟死狗一样的两人过来了。 大伙儿里有那家境不错的,拿着手电筒。 几束光都照过去,可算让人看清楚倒霉蛋儿的样子了。 “嗷嚯嚯!” “哎妈呀!” “嘶……娘咧,咋整滴啊,也太惨了。” “这怕不是两个棒槌,马蜂窝都敢捅!” 只一眼,众人就被两人的惨样惊得龇牙咧嘴。 头不是头,手也不是手了,红红紫紫肿的连眉眼都快看不见了。 那样子说猪头都不够,得像发面一样发过的猪头猪蹄子才堪堪抵得了。 “谁家的二傻子啊?肿成这德行,亲娘来了都认不出来?”不知是谁好奇的问了句。 “行了行了,不是咱农场的人。”却是一个民兵小队长说道,“都别围着瞅了,赶紧都回家睡觉。让让,都让开!” 他一边说一边赶人。 “别介啊,着啥急!二柱子,你知道这两人是谁啊,快给大娘说说!” “就是就是,快说说!” 被喊二柱子的小队长脸一黑,“说啥说,赶紧都让开,要是耽误了送卫生所,出事了算谁的?你们负责不?” 他们负责,那咋可能! 众人一听这话,赶紧让出了一条路。 但也不走,就跟在后面,这是还想去卫生所接着看热闹呢。 可就在这时,人群里一个大娘突然拍着巴掌兴奋的大喊一声,“哎呀,我想起来了,这个、这个女的,不就是前两天大闹了猪圈的劳改犯吗,叫啥珍珍还是唧唧?她那身衣服,我记得真真儿的。” 她话音刚落,旁边又有个人惊声:“啊对,俺想起来了,那个、那个男的,的确良半袖,不是中午跑苞米地里的小伙子吗?好像是女劳改犯的弟弟?” 于是虽然肿成了猪头,但还没送到卫生所,池砚彬和池珍珍的大名就响彻了整个农场。 纺织厂,家属院儿。 “嘀铃铃!” 客厅里,电话突然响起。 保姆马婶子磨蹭了一会儿,才骂骂咧咧从床上爬起来。 她中午那阵儿贪嘴,吃了两块西瓜。 结果好么,半下午就开始跑厕所,一趟接一趟。 果然老话儿说得对,秋天的西瓜真是不能多吃,吃了就蹿稀。 “喂,哪个?”她语气不好的问。 “你好,是池珍珍和池砚彬的家吗?我们是城郊农场的,他们……” “转错线了,咱这是蒋家。”马婶子闹肚子闹的两腿发软,这会儿还睡的迷糊呢,也没听太清,“哐”一下就把电话撂了。 结果转身走了没两步,电话又响了起来。 “没长耳朵啊,咱都说了咱这边是蒋家,蒋家!”她接起来就嚷嚷,完事儿听都没听对面说了啥,又把话筒挂上。 挂上抬脚要走,突然想到什么。 她盯着电话看了两秒,又左右瞅了瞅,手一伸,悄默声儿就把电话线拔了。 大晚上的,八成也没啥正事儿找蒋厂长他们,等她明儿一早起床做早饭,再给插回去。 马婶子想着,往床上一倒,下一秒就响起了呼噜声。 农场。 “场长,电话打不通了。”民兵小队长看向黑着脸的场长。 “打不通算逑!”场长粗声粗气的说。 他是个暴脾气,听说出事的是池珍珍,就忍不住冒火。要知道,养猪的王老婆子这两天跟他闹了三回了,说是大肥猪都被吓瘦了,让他做主赔工分。 赔个屁,猪又不是他吓的。 他没好气的问:“卫生所那边咋说的,人咋样了?” 小队长:“说不打紧,两人都是皮肉伤,蜜蜂也是没毒的,抹了紫药水挺几天就消肿了。” “那你还跑来打屁的电话,不要钱啊?”场长吼了一声。 民兵小队长缩了缩脖子,“这不是两人哭爹喊娘的不消停,非说他们是被人打的。可露出来的、没露出来的地方都被蜜蜂蛰的肿成了馒头,哪还看得出来有没有被人打……”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终在场长的视线下闭上了嘴。 因为大晚上看不见,还是两个人一辆车。 即便池早和郁章交换着骑,也愣是用了四个多小时才进了城。 这会儿已经半夜,路上静悄悄的,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现在去哪儿?”郁章有些气喘的问。 池早先前就想过这个问题了,回纺织厂显然不现实,不如…… “我去火车站一趟。”她说。 “火车站?”郁章疑惑的皱眉。 “嗯。”池早点头,“我要买点东西。这个点儿,也只有火车站的黑市儿还有人。” 她直接了当,一点不怕郁章会说出去。 毕竟就两人今晚这么一出儿,他就不可能随便出卖她。 再说了,捉贼拿赃,只要没被当场逮住,像她这种去买东西的,屁事儿没有。 郁章闻言却面色转厉,他视线一瞬射向她,直盯的池早莫名皱起了眉。 “什么意思?”她问,语气也冷下来,但眼中疑惑却真实无比。 郁章没回答,又看了几秒,这才低头狠狠搓了搓脸,“抱歉,是我疑心太重了。我以为你是知道我……” 他话没说完,咬牙停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似的说,“你要买什么?火车站那边儿太乱了,别去。我认识市区黑市儿的人,我带你去。” 池早张了张嘴,这才反应过来,他是以为自己知道他跟黑市儿有关,故意提起这话题呢。 也对,八辈儿贫农混黑市儿都害怕,更何况他一个资本家狗崽子了。 不过这样倒挺好,以后或许…… 池早摇了摇头,将跑远的思绪拉回来。 “我买的东西有点多,那就边走边说?” 自行车再次动了起来,没多久,和一辆吉普迎面错过。 车灯晃了下,代号肘子的石小满看一眼副驾上的人,好奇道:“看啥呢,队长?” 眼见话落没人回答,他忍不住又问,“哎队长,你说咱们这回去下头县里,能逮住那些狗东西不?” 蓝弈收回看向车后方的视线,自行车已经消失在了夜色里。 “问那么多干嘛,好好开你的车。”他说。 第48章 和黑市老大打赌 郁章带着池早七拐八拐,最终进了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里。 两人走到最后一扇门前,郁章左右看了看,抬手敲门,三长两短。 片刻,大门打开一道细缝,“找谁?” 郁章:“是我。” 门缝大了点,手电筒的光打过来,池早有些不适应的抬手挡了下。 门里的人就着光亮看清了郁章的脸,又上下来回扫了两遍池早,“是你小子啊。这个点儿过来,啥事?” 那人说着,往旁边让了让,打开了门。 郁章看了池早一眼,当先推着自行车走进去。 池早视线从开门人的脸上滑过,她垂眸掩住眼底的情绪,跟着走了进去。 这是个独门的院子。 外面看着不起眼,内里也一样普通。 池早快速扫了眼乱七八糟放着东西的小院,紧跟着跨过房门。 房间不大,应该是特意改过布局了。 屋子正中摆着张掉漆的桌子,靠窗有个灶台。 灶台黑乎乎的,还放着几副没洗的碗筷。 除东边墙上开了个门外,其他两面墙跟前都紧贴着放满了东西。 “说,啥事儿?”开门的小年轻一屁股坐下,开口问郁章,眼神却落在池早身上。 “认识的朋友想买些东西。”郁章示意了下池早。 “朋友?”小年轻啧了一声,“没看出来啊郁章,你这么独的人,竟然也会有朋友?该不会……是耍朋友的那种朋友,嘿嘿!” 他说着,挤眉弄眼的笑了两声。 郁章脸色一沉,本就因为额角的疤痕而显得有几分凶色的五官,瞬间更慑人了。 池早没郁章反应那么大,她只是面无表情的瞥了小年轻一眼。 “吃屎了就别说话,你不嫌自个儿嘴臭,我们嫌。”郁章冷声说了一句。 “说谁吃屎呢!”小年轻腾一下站起来,当即就不乐意了,“看清楚这是谁的地盘,跑这儿充大头,郁章你他妈的是……” 他话没说完,忽然,“咯吱”一声,东面墙上的门开了。 小年轻一顿,下一瞬脸上的气怒被惊慌取代。他死死闭上嘴巴,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刚才的话谁说的?”却听一道粗硬的声音从门里传来,紧跟着,一个身形跟熊似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低了下头,堪堪擦着门顶和两侧门框而出,好似再多穿两件衣服,想出门都只能侧着身子。 男人一张国字脸,浓眉、深眼窝、高鼻梁,五官单看都还不错,但组合在一起,却只让人觉得粗犷不好惹。 他虽是问话,但视线却只盯着小年轻一人。 小年轻顶着那眼神不过三秒,就扛不住了,忍不住缩着脖子哆嗦起来,“熊哥,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唔!” 他话没说完,便被一声闷哼取代。 人也同时朝后飞跌出去,倒在地上缩成了虾米。 却是熊哥一脚,踹在了他身上。 可小年轻一句话都不敢说,甚至疼都不敢弄出大动静,只趴在地上,极小声的哼哼。 池早看着这一幕,面色都没变一下。 这要换成另外一个人,别说像她这样的小姑娘了,就是同样的壮年男人,见熊哥“莫名其妙”就打人,怕是心里都得打鼓。 熊哥冷眼瞥着池早,上下打量她一会儿,搓着下巴哼笑一声,“可以啊郁章,哪儿找的小丫头,有胆。” 他说着,跨坐到凳子上,抬腿搭在另一条腿膝盖头,取出根过滤嘴烟。 郁章也没急着说话,等熊哥点了烟深吸一口后,这才道,“对不住了熊哥,刚才……” “得了,别扯那些没用的。说小丫头,要买啥?”熊哥抬手止住郁章的话,看向池早。 “我要五斤大米,五斤白面,挂面、油、两包红糖,奶粉多要几袋,再来几罐麦乳精,有其他能补养身体的也来一点。” “再要四套棉衣棉鞋棉被,有现成做好的最好,没有的话换成布料和棉花也行。”池早干脆利落的说。 “还有一些治平常头疼脑热的药和……”她看着熊哥,“和保养心脏,以及心脏病发作时的急救药。” “哈!”熊哥笑了一声,“买药?小丫头来错地方了,咱这儿可不是医院。” “至于别的……”他抽了两口烟,“小六儿,听见了,算算多少钱,完事儿把东西捡出来给她。” 话落,不远处还躺在地上的小年轻听见,赶紧忍着疼爬了起来。 “我敢张口,自然是知道熊哥能弄来。”这时,池早却又开了口。 她勾唇笑了下,“难道不是吗?” 熊哥一边抽烟,一边斜眼看着她,片刻后,“话倒是没错。不过你知道药品有多紧缺吗?老子凭啥帮你,你能给我啥好处?” 他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丢去地上用脚碾着,“看你的样子,也不像能拿出什么好东西的人。这赔本买卖,我熊哥可不做。还是说……你打算拿自己换?” 他说着,眯眼上下打量池早,嫌弃摇头,“啧,就你这黑不溜秋全身没二两肉的丑样儿,老子也看不上啊!” “熊哥!” 郁章闻言冷冷喊了一声,想说什么,却被池早扯了下袖子。 池早看了他一眼,眼中不见丝毫怒意,显然并没有被熊哥的话气到。 她重又看向熊哥,“正好,我也觉得熊哥你长得不咋样,我也看不上你。这样,我们就算是扯平了?” “哈哈哈哈!”熊哥笑起来,他搓了两把头皮,“有点意思啊小丫头。” “不过……”他笑声一顿,“想靠着一句逗趣儿的话,就说服熊哥我,那你就打错算盘了。” “行了,拿了东西赶紧走,咱这地方,你这样的小丫头片子,以后还是少来。”话落,再不停留起身就走。 他腿长,不过两三步就到了东墙的小门前。 可就在这时,身后却再次响起池早的声音。 “既然如此,不如熊哥和我做笔买卖。”池早顿了下,“说买卖好像不太恰当,打赌似乎更合适点。” “怎么样熊哥,敢不敢和我赌一把,万一又很逗趣儿呢?” “池早!”郁章不赞同的看过来,眼含警告。 池早却没理,只一瞬不瞬盯着熊哥和门一样宽的背影。 熊哥站定,敢不敢,一个他一巴掌就能呼死的黄毛丫头,竟然问他敢不敢? 他该说她胆子大呢,还是不怕死啊? 熊哥越想越不得劲儿,他兀自点了两下头,行,既然不怕死,那就当个消遣也行。 “说,想赌啥?”熊哥转过身,明明笑着,但视线里却带着凶光。 池早勾起唇角,“我也不贪心,就赌熊哥全部身家的一成好了。” 第49章 赌赢了,分你一半当赔礼 房间里一瞬死寂。 片刻,熊哥仰着头大笑起来。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大笑话一般,笑了半天都停不下来。 一旁,郁章回过神,咬牙看向池早,眼中喷火,似是在质问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要是当真惹怒了熊哥,那…… 这一幕,除却两人立场互换,简直和几个小时前农场对峙时的情形一模一样。 只是当时池早成功阻止了郁章打死池砚彬,但现在,郁章却拿池早一点办法都没有。 “熊哥,不如听我说完再笑也不迟,你觉得呢?”这时,池早又开了口。 她声音平缓,一点都没有因为出口的话被人嘲笑而生气。 熊哥笑声一顿,房间里又恢复了死寂。 他看着池早,眼神晦暗不明,比起方才带着凶光的模样,此刻却更骇人。 池早任由他打量,面上看不出惧色,但放在桌下的手,却紧张的攥成了拳头。 就在她几欲控制不住自己表情的时候,终于,熊哥开口了,“行,都到这份上了,不让你说弄得好像老子怕了你个丫头片子似的。” “来,痛快说,老子就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儿来。”说着话,他大马金刀的重又坐下。 池早微微松了口气,神经却依旧紧绷着,“就像我刚才说的,就赌熊哥你全部身家的一成。我赢了,我拿钱走人;要是输了……” 池早顿了下,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话。 半小时后。 自行车上绑满大包小包的东西,被郁章推出了小院。 池早跟在后面。 两人出来后也没说话,只飞快步行离开。 直到走出很远,郁章才突然站定。 他愤怒的松手,“哐”一声,任由自行车摔倒在地。 他转身,一步跨到池早跟前,低头恶狠狠的瞪着她,“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吗?想死别连累我!” 他咬着牙,压低的怒吼从齿缝间挤出。 因为惊惧,他额头青筋暴起,身侧攥紧的拳还在隐隐发颤。 就像池早说的,他还有珠珠要照顾,想到方才熊哥拍到桌上的枪…… 郁章一阵阵后怕。 池早看了眼面色极度难看的郁章,垂下眼帘,“抱歉,是我冲动了。” 她抿了抿唇,“以后我自己去见熊哥就行,你不用再去。这样万一出差错,应该也不会牵连……” “应该!应该!你也说是应该!”郁章愤怒的打断,“你觉得就熊哥那种人,会按照你的应该做事吗?” “抱歉,是我连累你了。”池早深吸口气,再次道歉,“虽然我有我的理由,也有把握事情能成。但……把你牵扯进来确实是我的错。” “这样,等拿到钱,我分你一半当赔礼,行吗?” “拿到钱?呵!”郁章气急讽刺一笑,“你以为熊哥是什么人?退一万步说,就算你狗屎运真的赌赢了,你以为,他会给你钱?天真!” 话落,想到自己就是把池早打死,也没办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 郁章胸口剧烈起伏,恨不能打死之前一时心软带池早来见熊哥的自己。 他喘着粗气,愤恨的一脚踹在了旁边的树上! “咚”一声闷响。 树干震动了下,叶片发出沙沙轻响。 “你放心,我有办法让熊哥按约定给钱。”池早郑重的说。 毕竟熊哥那人看着凶神恶煞,其实最讲信用有义气,是能一个人扛下罪行,宁肯自己去蹲监狱,也要保住手下小弟的人。 “最好能像你说的那样!”郁章扔下一句,又瞪了池早一眼,转身大步就走。 池早抿了抿唇,她看着郁章走远的背影,默默走到倒地的自行车前。 因为绑了不少东西,车很重。 她正费力的想要把车扶起来,耳边却忽然响起脚步声。 池早一惊,迅速抬头看过去,下一秒愣住。 竟然是去而复返的郁章。 池早:“你……” 郁章却看都不看她一眼,眼风都吝啬给一个,只冷着脸上前,兀自把自行车扶了起来。 扶起来推着就走,理都没理池早。 池早愣愣看着一人一车,片刻唇角微微勾了下,抬脚快速追了上去。 小院。 房间里,被唤作小六儿的小年轻看一眼桌上折起来的纸条,又转头看一眼闭目抱着膀子坐在旁边的熊哥。 再看一眼纸条,再看一眼熊哥。 再看一眼…… 也不知道来回看了多少次,终于,熊哥动了。 他睁开眼睛:“时间到了没有?” 小六儿:“啊?哦哦,我看看!” 他赶紧转头看了眼旁边的闹钟,“到了熊哥!” 熊哥闻言,先扫了闹钟一眼,这才放下胳膊伸手拿起了桌上的纸条。 纸条是小六儿随手从旧报纸上撕下来的,歪歪扭扭豁着口子。 但纸条上的内容,却是那小丫头走前写的,写完还让他答应等她走后半小时再看。 也不知道在耍什么花招。 熊哥把纸条打开,正要看看上面写了些啥,却见小六儿鬼头鬼脑的凑了上来。 他把纸条一收,一巴掌拍在了小六儿头上,“胆肥了,啥都敢看!” “嘿、嘿嘿!”小六儿捂住脑袋,讪笑着赶紧退了开去。 熊哥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这才重又打开纸条看过去。 只是很快,他脸色一沉,粗犷的国字脸瞬间乌云满布。 “奶奶个腿的,耍老子!”他熊掌一般的手啪一下拍在桌上,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那小山般的身影,在灯光昏黄的屋子里,宛如狰狞巨兽。 “咋了熊哥?”小六儿正好奇纸条上写了什么呢,却见熊哥发了火。他赶紧询问,“是不是那小娘们儿胡说八道啥了?看,我就觉得她不是个好的!” 小六儿接着道,“熊哥,我知道郁章那狗崽子家在哪儿,要不这就喊几个兄弟,把他俩抓回来教训一顿?” 话落,见熊哥只是黑着脸,却没反对。 小六儿以为他同意了自己的说法,当即就要出门去喊人。 结果腿才刚抬起来,就听熊哥说了一句,“走,回村!” 话落,他就大步往门外走,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不像是要回老家村子,倒像是去寻仇。 他一边走,一边恶狠狠的把纸条揉成一团,却没丢,只捏在手里。 同时脑海中控制不住回想起先前小丫头把纸条交给他的一幕。 第50章 池家兵荒马乱 她说:“我赢了,我拿钱走人。要是输了……熊哥,相信我,不管我的赌注是什么,你都会是最不想我输的人。” “因为我要是输了……那熊哥你就只能去蹲巴篱子了。” 她丝毫不怕他盛怒下掏出来的枪,似乎被枪管指着头的人不是她。 她说,”我知道熊哥你这会儿听我这么说,只会觉得我不是疯了,就是找死。所以,我也没想过你现在就答应,也就不说具体赌什么了。” 她说着,问小六儿要纸笔,刷刷写下一行字,折起来放在桌上。 “这算是我送给熊哥的见面礼,熊哥你不妨先看看上面写了什么,再去调查一下真假。” “如果到那时,你还是觉得我在戏耍你,生气想弄死我,再来找我怎么样?” “反正我今天过来也没有做伪装,相信以熊哥你的本事,找到我不过是分分钟的事。何况还有郁章在。”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认真,“熊哥,我没有恶意,真的。” “熊哥,咱们不是昨天才从村里上来吗,为啥今天又回去啊?就咱俩回去吗?”旁边,小六儿忍不住有些好奇的问话声,打断了熊哥的思绪。 他回过神来,唰一下扭头死死盯住小六儿,“回就回,哪儿那么多为啥!还有,今晚的事,敢说出去一个字,老子宰了你!” 另一边。 池早推着空下来的自行车,从郁章家低矮破旧的户棚房里出来。 “今天麻烦你了,谢谢。也谢谢你能让我把东西暂时放在你家,我最晚后天下班时就过来拿走。” 她说,话落看向还黑着脸的郁章,“你别太担心,之前我能说服熊哥放我们走,之后的赌局也只会更有把握。放心,不会有事。” 郁章没说话,只冷冷的瞪了她一眼。 池早笑笑,“赶紧回去休息会儿,我走了!” 她说着,看一眼已经麻麻亮的天色,再不耽误时间,跨上自行车就走。 郁章却没动,他盯着池早的背影,眼眸微微眯起来。 按她的说法,在今晚之前,她应该是不认识熊哥的。 否则买东西,也不会想着要去火车站的黑市儿。 可为什么见到熊哥后,却表现的很熟悉他一样。 不但不害怕他,还胆大包天的要和熊哥打赌。 想到今晚池早和熊哥说的那些话,郁章看着她快要消失看不见的背影。 也不知道……她在纸条上写了什么。 郁章想着,只觉心里发沉。 他转身,走进家门。 同一时间,纺织厂家属院儿。 李大妈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拿上菜篮和供应本儿,就快步出门往蒋家的方向走去。 昨儿个买菜时,副食店门口的黑板上写了,今天有鱼供应。 鱼比肉便宜,她问过池科长,说是可以买。 既然能买,那她肯定不能错过,自然也得叫上她的好姐妹,蒋家佣人马婶子。 毕竟有好的,谁还不想吃呢。 “大妹子,起了没?”到了蒋家,李大妈站在门外压着嗓门儿喊。 “就来!”马婶子打开窗户回了一句,拿上钱票急匆匆往外走。 路过电话机的时候,她人都过去了,却突然想起昨晚的事,赶紧退回来给电话线插上。 娘咧,好悬把这事儿给忘了,这要是被蒋厂长发现…… 马婶子庆幸的拍拍胸口,正要走,哪知电话却猛地响了起来。 “嘀铃铃,嘀铃铃!” 马婶子僵住,不知道为什么,联想到昨晚的事儿,她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她犹豫的接起电话:“喂,您好,请问您找谁?” “马兴致,唔系年崩,唔……” 马婶子:“不好意思打断一下,请问您能说普通话吗?我听不懂您的方言,我……” “你好,是马婶子?是这样,刚才说话的是池砚彬,池锦年科长家的孩子,他和他姐池珍珍昨天晚上……” 对面换了个人,说的话马婶子总算是能听懂了。 片刻…… “天爷啊!蒋厂长、铭伟,不好了,出事啦!”马婶子丢下话筒,就扯着嗓子大叫。 蒋家乱了起来。 蒋铭伟趿拉着鞋,飞快跑出门,去厂运输科借车。 很快,李大妈甩着两条腿儿飞快往家跑,边跑边喊,哪儿还顾得上买什么鱼啊。 “池科长、许主任、砚辉,不好啦,砚彬和珍珍出大事儿了,你们快去看看!” 池家也兵荒马乱起来。 池锦年三人听完李大妈的话,脸都顾不上洗,就往门外跑。 却正好遇上骑车回来的池早。 池早看着满脸慌乱担心的池家人,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原因。 她唇角微微勾起,感觉奔波了一晚上的疲累都瞬间减轻了不少。 她也不急着走了,干脆捏下刹车,站路边看起热闹来。 啧啧,也不知道通知他们的人怎么说的,池大科长竟然连拖鞋都没换;还有池砚辉,衣服扣子都扣错眼儿了。 哎呦妈呀,那个刺毛乱炸的还是最注重体面的许主任吗?还真是……精彩啊精彩! 池早看的啧啧称奇,差点就忍不住鼓掌了。 眼见三人就要跑到自己跟前,池早微微侧身转过脸去。 不是怕被池家人看见,只是不想心情大好的时候和他们纠缠。 可没想到,她都主动避开了,许琴却不知是冲地太急还是怎么的,竟然一下撞在了她身上。 分明她是站在路边的。 池早不妨,被撞的身形不稳,还好及时扶住了自行车,才重新稳住重心。 “对不起啊小姑娘,你没事?我不是故意的,我……”许琴见撞了人,赶紧不好意思的道歉。 哪知话没说完,却看见了池早的脸。 她一顿,下一秒愤怒的瞪大眼睛,猛地伸手朝池早狠狠推了过去。 与此同时,靠山村。 连夜骑着边三轮儿赶回家的熊哥双目赤红,他像一头发怒的黑熊般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狠狠一脚踹开了房门。 第51章 你昨晚去哪儿了 “咚”一声巨响。 门板四分五裂,砸到地上。 惊醒了炕上熟睡的男女。 两人吓了一跳,慌忙坐起身朝门口看过去。 露出四个光溜溜的肩膀头子。 “吼,奸夫淫妇!老子宰了你们!”熊哥大吼一声,锤头般的铁拳就挥了出去。 小六儿站在门槛儿上,被炕上的两人惊得眼睛都忘记眨了。 他傻愣愣站着,什么反应都做不出,直到一个小纸团弹射过来,打在了他脑门儿上。 小六儿僵硬地低头看了眼,这才像回魂儿了一样,飞快蹲下将纸团捡了起来。 他抖着指头打开,终于看见了上面的字——你媳妇儿偷人,奸夫是你兄弟。 小六儿:!!! 纺织厂。 许琴伸手,狠狠朝池早推了过去。 “都是你,你就是个扫把星!”她恶声恶气的说。 “咚!” 连人带车,池早仰面摔到地上。 好在她及时撑住了,头没有撞到。 但后背和两边胳膊肘却传来尖锐的刺痛。 池早咬牙,她看着淡青的天幕,这一刻真想不管不顾一把火把这群人全烧了才好。 大不了她和他们同归于尽。 可这种想法也不过一瞬,理智很快回归。 她好不容易才能重活一次,如今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为他们断送了,不值得! 她要好好活着,亲眼看着他们和池珍珍会落到何种下场。 这么想着,池早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妈,怎么了?”池砚辉听到动静,赶紧回头查看。 却不想竟然看到了池早,“早早,你怎么在这儿?” 池砚辉皱眉,刚才他明明没看见她……啊,对了,方才路边好像是站了个人,但他着急砚彬和珍珍的情况,并没有多注意。 池早冷冷看向他:“怎么,我不能在这儿吗?” 池砚辉:“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奇怪她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毕竟这会儿天都还没彻底亮…… “你怎么和你哥说话呢?怎么,他关心你还有错了?”许琴见池早这种语气,一时更气了,“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冷心冷肺的,一大早就跑出门鬼混,亲弟弟出了事,却不见你问一句,你……” “噢?出事?”池早打断许琴的话,她勾着唇角,“出了什么事?瞧许主任眼屎都来不及抠掉的着急样儿……该不会是急着给池砚彬收尸?” “你说什么!”许琴简直要气疯了,她扭曲着脸,跟个疯子一样,举手就要朝池早扇过去,“敢咒砚彬,我打死你个扫把星!自从你回来,这个家就没安稳过一天,你……” 可她的巴掌却被池早死死钳住。 刚才被推,是她没有防备。 现在要是再被打,那她干脆还是放把火,也别想着重活一回了。 她盯着盛怒的许琴,唇角笑容依旧,“你确定现在要和我纠缠,而不是去找你的好儿子吗?” “许主任你可想好了,你今天要是敢再打我一下,我立刻把家属院儿所有邻居都喊起来,还要去区妇联告你虐待。我就不信,我大闹一通,还不能把你许主任的脸皮扒下来一层!” “你、你……”许琴又惊又怒,气得嘴唇子都哆嗦起来。 池砚辉气怒:“早早!” 池锦年也听见了池早的话,“孽女!你……” “嘟嘟嘟!” 不远处的汽车喇叭声打断了池锦年将要出口的怒骂。 却是蒋铭伟开着借到的车,赶来接池家三人了。 池早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哟,车来了。怎么样,你们是要留下继续教训我呢,还是去看池砚彬啊?不然还是留下,我没去过妇联,还挺好奇里面是什么样的。” “许主任,配合一下?”池早笑盈盈的说。 “嘟嘟嘟!” 喇叭声又响了起来。 “妈!”池砚辉喊了一声,同时目光沉沉的看着池早。 “走了!”池锦年也说,“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他指了池早一指头。 许琴咬了咬牙,“死丫头,你最好盼着你弟没事儿,不然……” 她用力把胳膊从池早手中拔出来,转身快步朝小汽车跑去。 池早看着这一幕,直到汽车消失在路尽头,勾起的唇角才缓缓落下。 盼着池砚彬没事儿? 呵,说什么梦话呢! 要不是杀人犯法,她昨晚就算不弄死池砚彬,最少也打残他。 也免得那种猪狗不如的东西以后再害人。 可惜啊…… 这么想着,池早抬起胳膊看了看,果然,两边胳膊肘皮全磕破了,渗出的血迹浸湿了衣袖。 她蹲身扶起倒在地上的自行车,往池家回去。 不远处,目睹了一切的李大妈,眼睛叽咕了几下,赶紧甩着腿儿迎上前。 “早早,怎么样,你没事儿?” 她偷瞄着池早的脸色,“那啥,家里有紫药水,等我找出来你抹点儿,赶明儿就不疼了。” 池早扫了她一眼,没说话。 李大妈见此,也不敢再说。 她跟在池早身后,绿豆眼却一刻不停地偷偷打量着池早,从头到脚。 等两人进了院子,池早正停自行车呢,李大妈凑上来,“那啥,早早,你昨晚去哪儿了,咋一晚上没回……” 唰一下,池早扭头看向她,视线冰冷,带着凶光。 李大妈一惊,吓的倒退一大步。 “我、我啥也没问。不、不是,我、我啥也不知道,我……”她边说边飞快摇头,毕竟池早那眼神儿,她不想挨打,更不想被撵回农村。 池早:“管好你的嘴,敢多说一句我的事……” 她话没说完,却比完完整整的更让李大妈肝儿颤。 “不、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池早又盯着她看了几秒,这才抬脚往屋里走去。 “早上吃啥?”池早问。 她上一顿饭还是昨天中午在食堂吃的。 折腾了半天加一个晚上,劳心又劳力,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你饿了?”李大妈小心翼翼地问,“我、我还没来得及做早饭,原本是想去副食店抢了鱼回来再做,哪知道……” “鱼?”池早脚步一顿,看过去,“什么鱼?” 李大妈闻言赶紧把今天有鱼供应的事儿说了。 池早挑眉,“那你还磨蹭啥,买去啊!” 她说,“赶紧的,买回来就做,早上喝鱼汤!” 李大妈:“啊?这、这……好好,我这就去这就去!” 话落,再不敢耽误,李大妈飞快往外跑。 生怕晚了要是没买到,自己要遭殃。 转眼,小二楼只剩下池早一个人。 她上楼,看到自己房间门上原样儿挂着的铁锁,不由冷笑。 李大妈一个保姆都发现她一整晚没回来,可所谓的父母兄长,竟然丝毫没察觉。 呵! 她打开锁,拿了换洗衣服去卫生间。 等洗漱干净出来,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后,才终于有时间回想关于熊哥的事。 第52章 十万户,千层底 熊哥,大名熊炳承。 池早知道这个人时,他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大老板,外号“十万户”。 意思一人顶十个万元户。 但池早摆过摊儿,清楚里面的利润,知道熊哥的身家绝不可能只有区区十万块。 要知道,他可是大小贩子嘴里最大的倒爷,不光自己零售,同时也是最大的批发商。 但就在81年,她死前三个月,熊哥却杀妻杀子,宰了最好的兄弟,也是他所有生意的二把手后,去派出所自首了。 事情闹的很大。 根据新闻报道和各方小道消息,原来在好多年前,他老婆就和好兄弟搞在一起,甚至生的孩子都不是他的种。 这也就算了,在76年熊哥扛下所有罪行,因投机倒把坐牢期间,那对狗男女却活活饿死了他亲娘。 要知道,熊哥是寡母千辛万苦,甚至喂血才拉扯大的。 用不恰当的话形容,老娘就是他的心头血眼珠子。 不当着他的面,他不管。可但凡有人在他面前说老娘的坏话,不管说的是谁的老娘,他都不准。 甚至连有些带娘的骂人的话都不准说。 三次机会,一旦三次后再被他听见,不管是什么理由,必要挨揍。 就像昨晚的小六儿,他会被踹,仅仅只因为说了一句“郁章你他妈的”。 听来是不是很不可理喻? 但熊哥还真就是这样的人。 也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了,池早心想,算算时间,如今熊哥的“儿子”,已经出生了。 “咯吱”。 开门声打断了池早的思绪。 她回过神来,原来是李大妈拎着买到的鱼回来了。 李大妈:“早早,我还买了豆腐,就和鱼一起炖汤,咋样?” 池早看了她一眼,“行,记得放油煎一下。煎了好吃。” 想了想,她又补一句,“再煎两鸡蛋,要溏心的。” “煎、煎啊?”李大妈闻言露出苦相,“那可费油了,要是煎鱼,这个月油就不够吃了啊。” 不够吃? 呵,池早凉凉笑了一声,“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没油就想办法买啊,没定量买不着,那就水煮好了。正好池大科长不是不让吃好的么?” 话落,也不管李大妈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池早端起水杯喝了两口。 等美美吃了一顿豆腐炖鱼,外加两煎鸡蛋后,池早恢复了精神。 虽然一晚上没睡,可她却不觉得累。 她骑上自行车,往武装部食堂去,“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另一边。 蒋铭伟一路把车开得飞快,只用了平时一半多的时间,就到了地方。 几人直奔农场卫生所。 车才刚熄火,就听见了呜呜哇哇的惨叫声。 “珍珍!” “砚彬!” 许琴跌跌撞撞往里跑,剩下三个男人紧随其后。 结果刚进门,就被惊的呆住了。 只见,卫生所的木板床上,躺着两个全身红红紫紫肿的跟发面馒头一样的人。 那脸更是没法儿看,除了两鼻孔,就没有一处不肿的地方。 要不是确定自己没走错地方,许琴根本不敢相信,那会是自己的宝贝儿女。 “怎、怎么弄成这样?”她走到床边,抬起手想查看,却半天都不敢碰上去。 池砚彬嘴肿的像香肠:“呜呜,妈!” 池珍珍看见许琴,瞬间就流下眼泪,“呜呜呜,麻麻!” 她嘴肿的比池砚彬还严重,说话明显没他清楚。 “珍珍?你……”紧随着进来的蒋铭伟不敢置信的看着池珍珍,猪嘴,猪脸,眼见肿的只剩一条细缝,这这……这还是他温柔漂亮的未婚妻吗? 这一刻,蒋铭伟往病床前走过去的脚步多了点迟疑。 床上,池珍珍先前被许琴挡住视线,这会儿听见蒋铭伟的声音,她先是愣住,下一秒尖叫着就抬手想要捂住脸。 不不,她不要这种样子被铭伟哥看见,不! 哪知这一动,却扯到了受伤严重的屁股,池珍珍疼的脸色一白,瞬间惨叫出声。 卫生所里一阵兵荒马乱。 武装部食堂。 池早趁中午休息,去了一趟王家。 熊哥那里没有成衣和现成的被褥,只有布料和棉花。 她想问问王阿姨,能不能找几个人帮忙做好,她出手工费。 路上遇见个大娘提着篮子在路边小巷子口转悠,池早还凑上去买了二斤山梨子。 哪知等她提着东西进了王家,话还没说,就被王阿姨投喂了好些吃食。 池早拒绝不了,只能边吃,边把事情和她讲了。 王阿姨听完,却瞪了池早一眼,“嗐,我还当什么,值当你提着礼上门!下次来就来,可不能再拿东西了啊!” “行了,不就找几个人做衣服被褥吗?小事儿!你瞧着,阿姨保准儿给你找几个针线手艺好的,做得板板正正。”王阿姨说,那模样,就差拍胸脯保证了。 “不不!”池早赶紧摆手,她压低声音,“我那几个长辈身份上……不太方便,穿新的太打眼。最好芯子是新的,但外面多打点补丁,就……” 她话没说完,但王阿姨却已经听明白了。 她打断池早,“行了,不用说了,阿姨懂。不过早早,”她顿了下,忍不住叮嘱道,“别嫌阿姨多嘴啊。你和他们接触的时候……可得多留心。” “嗯嗯,”池早点头,“阿姨您放心,我知道的。” 王阿姨见她说的郑重,这才放下心来,“你心有数就行。那啥,你先坐会儿,阿姨有个东西给你。” 她说着,起身进了睡觉的房间,又很快出来。 “来来快试试,正好我上午刚做好,还说找时间给你送过去呢。可巧你来了,我就不用跑一趟了。”王阿姨笑呵呵的说着,往池早手里塞了双千层底布鞋。 池早看着被塞到手里的东西,她愣愣的反应不过来,“这是……给我的?” 王阿姨:“那不然呢?不过我就是估摸着尺码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适。你快试试!” 她说着,见池早不动,忍不住就想亲自动手。 池早回过神来,她阻止了王阿姨的动作,忍住发酸的鼻子,拿着鞋飞快低下了头。 “刚刚好,特别合适。”池早说,嗓子微哑。 她飞快抹了把脸,“谢谢王姨。” “谢啥,不就一双鞋,又不是啥值钱的东西。就你老是瞎客气。”王姨作势瞪了池早一眼。 之后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王阿姨交代池早,让她一会儿先去找王建军一趟,告诉他晚上下班后跟她一起去取布料和棉花。 等时间差不多了,池早才告辞从王家出来。 她摸着包里的布鞋,直到走出很远,心脏还像泡在温水里一样,酸酸软软的。 哪知还没到武装部大门口,就看见熊哥身边叫小六儿的小伙子,伸长脖子鬼头鬼脑的往武装部里面瞅。 池早眉头微皱,她走过去,“你来这儿干什么?是来找我的?” 第53章 能掐会算的高人 小六儿正专心找人呢,也没听清池早说了什么。 他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当即不爽,就要骂人。 结果回头一看,竟然是池早! 他到嘴边的脏话噎住,飞快换上一张笑脸,“哎呀,姐,是你啊!你这是出去了?去哪儿了,吃了没有?没吃的话,我请你去国营饭店……” “找我干什么?”池早打断,眼看下午上班的点儿要到了,她不想说些没用的耽误时间。 也没管他明明比自己大,却叫她姐的事儿。 小六儿被截了话,却一点儿不生气。 “你瞧我,一看见你就高兴,一高兴就忍不住话多,我……” 池早皱眉:“说正事儿!” 小六儿嘿嘿笑,“是是,说正事儿,说正事儿。” 他说着,把挂在屁股后面的军绿色挎包从脑袋上取下来,“姐,这是你昨晚要的药。头疼脑热的,还有这些,是保养心脏和急救的。” 他把挎包敞开给池早看,然后一股脑儿塞到了池早手里。 “熊哥说,让你拿回去先吃着。等没有了,再过来说一声,他再给你弄。不要钱!” “还有,”小六儿又把手伸进裤兜儿里,掏出一沓钱票,“这是昨晚你买东西给的,熊哥让我都还给你。说就当是小纸条的谢礼。” 他又把钱塞给池早。 池早低头看看手里的东西,讲真,她料到熊哥会来找自己,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从拿到纸条到现在,一天都不到,他就已经调查清楚,还摸到自己上班的地方来了么? 果然不愧是能成为“十万户”的人物,厉害! 知道熊哥是个什么脾气,池早于是也没拒绝小六儿塞给自己的东西。 原本经过昨晚,她手里的钱已经花得七七八八。 但这会儿…… 池早捏着那沓钱票,“帮我和熊哥道个谢,也谢谢你特意跑一趟,辛苦了。” 她对小六儿说,“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就上班……” “有有有!”小六儿赶紧接话,“那啥,熊哥说赌约的事儿,等他把家里料理清楚了,亲自来找你说。” 池早点头,“行,我不急。” 小六儿心道,你不急,熊哥和我急啊。 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那啥,姐,我能问你个事儿吗?当然这不是熊哥让问的,就……你咋知道嫂……呸,不是,你咋知道那女的偷人啊。” 还连奸夫是谁都一清二楚。 这事儿小六儿想了大半天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毕竟连和那娘们儿睡一个被窝儿的熊哥都没发现,怎么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小丫头就那么清楚? 池早闻言,凉凉看着他,“想知道?” 她想了想,抬手胡乱掐了几下手指,“这个,懂?” 话落,也不管小六儿啥表情,转身就走。 实在是上班时间要到了,再磨蹭该迟到了。 小六儿站在原地,他愣愣看着走远的池早,越看嘴巴张得越大。 片刻…… “啪!” 他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儿上,这是能掐会算的神仙啊! 娘咧,开眼儿了,他竟然遇上高人了啊! 池早可不知道,自己因为没办法解释,所以随意糊弄人的东西,小六儿竟然真的信了。 不但他自己信了,等回去神神秘秘告诉熊哥之后,熊哥来回搓了几下头皮,竟然也将信将疑。 很快,下午下班时间到了。 池早叫上王建军,一起去了郁章家。 考虑到郁章的身份,池早只让王建军在远处等着,她自己去拿东西。 王建军也没多问,直到看见自行车上的大包小包…… “妹子,你这是在哪儿搞的这么多……啧啧,”他竖起大拇指,“厉害!” 池早笑了笑,没解释,“建军哥,麻烦你稍等一会儿,我跟朋友说两句话。” 王建军点头,“尽管去,不用着急。” 他看了一眼远处的郁章,朝人点了点头,就好奇的看起自行车上的东西。 越看越忍不住咂舌。 看来,这个才回城没多久的小妹妹,也不是一般人啊。 远处,池早走回郁章跟前,“郁章,熊哥身边的小六儿中午来找我了,他……” 池早简单把事情讲了一遍,“所以你不用再提心吊胆,都没事儿了。之后的赌约,也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郁章闻言没急着说话,他盯着池早看了一会,“我很好奇,你纸条上到底写了什么。” 池早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她抿了抿唇,“抱歉,那个和熊哥的私事有关,我不能告诉你。” “是吗?”郁章视线沉了沉,“一个陌生人的私事你都知道,真厉害!” 话落,他讽刺地勾了下唇,转身就走。 池早看了他的背影几秒,嘴巴张了张,最终朝王建军走去。 没办法解释的事情,最好的应对就是沉默。 也罢,原本她和郁章就是陌生人,就这样也挺好。 等事情全都安排妥,回到纺织厂天已经黑了。 但池家除了李大妈外,那三人竟然都没回来。 池早才不管是为什么,她见李大妈还没做饭,干脆和早上一样,又让她做了一顿好的,美美吃饱了肚子。 等第二天起床,池家人依旧不在。 池早想了想,估摸因为今天是周末休息天,几个人不用上班,就留下照顾池砚彬姐弟了。 照旧吃了一顿好的,池早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相比在程家,这些天她顿顿都吃的不错,也能吃饱。 感觉才没过多久,脸上好像就长了薄薄一层肉。 真不错,想来再这样养个把月,她的身体就能好起来了。 就是不知道程家人,最近过的怎么样?怕是精彩的不行了。 想到这里,池早眼底闪过冷意。 她拿上昨晚收拾好的东西,就出门往汽车站去。 是的,今天周末休息,她要回程家所在的大河村,去看望师父和几位老师。 只是让池早没想到的是,她才刚到县城从汽车站出来,就被人盯上了。 第54章 我好想你们 因为东西比较多,在市区时,池早是让李大妈推着自行车把她送到车上的。 其实重倒不是很重,毕竟大头的棉花和布才送出去找人做,她这次拿回来的也就吃的和药。 这会儿到了县城,池早把东西搬下来。 她运气还算不错,在路边等了一会儿,就遇到一辆牛车,正好是去大河村所在的公社的。 因为东西占地方,池早掏了两毛钱给车把式,坐了上去。 “丫头,你是城里人?回去看亲戚?大包小包拿的什么?” 牛车上,一个大娘抻着脖子看着池早的麻袋,还伸出手想扯开看看。 池早一把按住麻袋口,“没啥。” 大娘手一顿,斜了池早一眼,“呸!啥好东西啊,看都不让看,真小气!” 她小声嘟囔。 说是小声,但大家都在一辆牛车坐着,人挨着人,怎么可能听不见? 明显就是故意说给池早听呢。 但池早真就当自己没听见那大娘说话。 她自顾转头朝后面看去。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她总觉得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可不管是假装不经意的回头,还是特意查看,都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池早皱眉,视线仔仔细细把各处又看了一遍,还是没发现不对。 难道真是错觉? 池早想着,不再纠结,转头看向路前方。 只是心底到底留了点意。 牛车晃晃悠悠走了半个多小时,总算到了公社。 “谢谢大爷!”池早下车,冲车把式道了谢。 赶车的大爷摆了摆手里的烟斗,“谢啥,走了!” 他拍了把牛屁股。 等牛车走出一段距离,池早左右看了看,背起麻袋,往大河村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也没遇见什么人,毕竟如今正是秋收的时候,大伙儿都忙。 期间她歇了两回,等能看见村口了,池早却没继续走大路进村,而是拐去了一条林间的小路。 这小路虽然比大路难走,绕的也远,但能不经过村子,不用遇见村里人,就能直接到村尾的牛棚附近。 如此,正合池早的意。 又走了四十多分钟,池早从树林里出来,终于远远看见了大河村的牛棚。 她抹了把额头的汗,垫脚看见牛棚前正铲粪的人,嘴角立刻高高翘了起来。 是李老师! 这一刻,池早只觉走了一路的疲倦都消失了,她重又背起麻袋,大步往前走去。 很快,从走变成跑,没多久干脆松手丢了碍事的麻袋,只身往前飞奔。 期间差点被一块石头绊倒,她也丝毫不在乎,只一心看着牛棚前的身影。 她嘴角上扬着,但眼睛不知何时却已经通红一片。 “啊!” 牛棚前响起一声短促的惊呼。 却是正干活的李老师,听见脚步声刚要查看,却被来人一把抱住。 她吓了一跳,本能喊了一声。 可声音才刚出口,耳边就传来小姑娘熟悉的嗓音。 “李老师。”池早声音低哑,她紧紧抱住身前的人,脑袋埋在她肩头,转眼泪水已经将她的衣服打湿。 “小草……不,不对,早早?”李大师一怔,随后惊喜的睁大了眼睛。 她低头想看看池早,可偏偏池早抱着她不松开,她连她的脑袋都看不见。 李老师忍不住失笑,“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越来越小孩气?” 她抬手拍拍池早的背,“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在城里怎么样,还适应吗?你爸妈兄弟对你好不好?还有那个小姑娘,和她相处的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什么委屈,嗯?” 李老师一连串不歇嘴的问了好些问题,问着问着,自己眼圈也忍不住红了。 她眨了眨眼睛,瞧她,孩子都去城里了,还能记得回来看他们,她还有啥好哭的啊。 “老尤,快来看谁回来了!”未免自己真哭出来,李老师赶紧转移注意力,扭头冲牛棚旁的草棚子喊。 话落好几秒钟后,才有声音从草棚子里传出来。 “谁啊?”那声音懒洋洋,慢悠悠的,还带着一股子地道京味儿。 “我就不说是你,看你师父能不能磨蹭到天黑才出来。”李老师小声和怀里的池早说,声音带着促狭。 “噗!”池早人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随后赶紧不好意思的闭上嘴。 “李老师!”池早脑袋在人肩头蹭,“你故意逗我。” 她有些羞恼,声音却软得像在和人撒娇。 “哈哈哈哈!”李老师笑起来,“哪儿逗你了,我明明说的是实话。就你师父那万事不急的性子,我没说他能磨蹭到明天早上,都是看了你的面子了。” “嘻嘻!”池早忍不住又笑了两声,这下是再也不好意思只抱着人哭了。 “李老师,我好想你们。”她说。 “哎呦,这谁家还没长大的小妞妞,才走了几天啊就想。”李老师假意笑话池早,“我算算啊,五六七,还不到十天呐。啧啧,还真是长不大的孩子呀。” 她嘴上这么说着,两只手却忍不住搂紧了池早。 池早鼻子发酸,不是十天,是五年多,整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 上辈子,原本计划是回到池家安顿好,等适应了就尽快找时间回来看他们。 可哪里想到,她连公社都还没走出去,更不要说知道池家的大门朝哪个方向开,就背上了池珍珍的“救命恩情”,成了池家人嘴里的杀人犯、扫把星。 自此人生只剩下赎罪二字。 等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再回来时,已经是好几个月后。 而等着她的,却是师父心脏病发,已经在一个月前去世的消息。 当时是什么感觉呢? 池早回想,天旋地转?不,是唯一的支柱消失,整个世界都崩塌的感觉。 重活一世,原本醒来的那天,她就想来看他们的。 可偏偏重生在了要回池家的当天。 她只能拼命忍着冲动,专心对付即将见面的池珍珍和池家人。 只有先全心想办法改变上一世池珍珍的“惨死悲剧”,她的人生才能彻底重新开始。 还好,老天爷到底睁了一次眼,让她能够再见师父和几位老师。 正想着,一道高瘦的身影从旁边草棚子里走出来。 “哟,瞧瞧这是谁?哪股儿风把您吹这儿来了啊?” 第55章 被欺负了? 一股子京片儿味,池早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谁在说话。 她身子一僵,像近乡情怯的旅人,心里想的要命,却偏偏不敢转头去看。 “咋么滴,还摆谱儿不肯见人呐?”来人又说。 他边说,边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搓着两石头,慢悠悠往池早跟前走了两步。 也是这两步,让尤挽彰看见了池早脑袋一侧的纱布。 他眉头微皱,但面上表情很快又恢复成吊儿郎当的样子,“哟,这是干啥儿大买卖了,还开瓢儿了嘿!” “什么?”李老师不解,“什么开瓢儿,早早?” 她惊住,再不让池早赖在她怀里,伸手就推开人查看。 池早知道躲不掉,她也没想瞒着。 就顺着李老师的力道站直,主动把脑袋偏过去给她看,“就受了点小伤,没事儿,再有两天就好了。” “都这样了还小伤!”李老师瞪她一眼,抱着她脑袋检查。 结果好么,不止头上有伤,眉角竟然也有! 再低一点,伤到的可就是眼睛了! 李老师一时又气又心疼,“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爸妈呢,也任由别人欺负你,他们都不管吗?” “哈!”尤挽彰听见这话,像听见了个大笑话,“能给取池早这么个名儿的父母,你还指望他们?” 李老师噎住,嘴巴张了张,再说不下去。 她瞪了尤挽彰一眼,这人这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臭,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当着孩子面儿说啊。 小丫头多高兴找到亲生父母了,他又不是不知道。 尤挽彰斜了李老师一眼回敬,说了又怎么样,事实就是事实,丫头又蠢又纯的,要是不让她早点认清池家人的嘴脸,她为了自己幻想中的亲情,还不知道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儿呢。 怕不是骨头都能被那些人给吞了! 这么想着,尤挽彰干脆问,“来来,说说怎么被人欺负的,我听了也好乐呵乐呵。” “老尤!”李老师不赞同的喊了一声。 “李老师,我没事。我……”池早还是低着头不敢看尤挽彰。 她正要解释说自己没被欺负,却有一道洪亮的男声打断了她。 “老尤,你又干啥蠢事了,瞧把李老师气的。” 话落,两个身影走了过来,一个高大挺拔,一个斯文带着眼镜。 “冯老师,张叔!”这下池早再也不能“近乡情怯”了,她抬头看向干活儿回来的两人,喊道。 冯老师是李老师的丈夫,两人都是大学教授,年少时留过学。过去这些年教了池早不少东西。 张叔是军人,上过战场,原本是部队领导,如今被下放了。他见池早人挺乖,有时来了兴致,也会教她几招拳脚功夫。 至于尤挽彰,正经满人,放在以前,是能被称一声皇室宗亲的人物。 他因为心脏不好,不能玩太刺激的东西,所以自幼痴迷雕刻,尤其鬼工球的技艺。 因为家底厚,请了不少高手手把手教他,一手雕刻功夫十分了得。 而他,正是池早雕刻一途的师父。 偷摸着,正儿八经磕过头敬过茶的那种。 可是上一世,她却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更不要说什么养老送终的话。 想到这里,池早慢慢扭头,终是看向了尤挽彰。 “师父!”她说,话还没出口,眼泪已经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急涌而出。 “哟!这哪家大姑娘啊,可算敢见人了?”尤挽彰笑话她,跟没看见她眼泪似得。 他一向就是这个性子,说话也这个调调儿。 按说池早早该见怪不怪,不在意的。 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他话音才刚落,池早竟然快步走到他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呜呜呜,师父我好想你!”池早实在忍不住了,她刚才之所以迟迟不敢看人,就是因为知道自己会忍不住。 她不管不顾的抱住尤挽彰的腿,嚎啕大哭起来。 “对不起师父,都是我不好!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但没能孝顺您,还因为胳膊坏了,连您的手艺都没能传下去。 还有李老师、冯老师,张叔,明明你们还在,可我却因为自己的懦弱和愚蠢,到死都没有再去见你们。 对不起! 只是这些话,池早却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口。 她只是抱着尤挽彰的腿,不停的哭。 也是重生后,第一次哭,哭到整个人都抽搐起来。 像是在亲近的长辈面前,精神终于放松下来,可以将上辈子受的所有痛苦和委屈,都通通哭出来一样。 就是可怜了四个大人,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着急地看着池早。 “老尤!”张叔是个火爆脾气,冲尤挽彰怒道,“早说让你管管自己那张嘴,看看,给丫头惹哭了!” “关我啥事儿,我又不是第一天这样,谁知道都十来年了,她还没习惯呐!”尤挽彰嘴上不服气,但面上却多少心虚起来。 “要我说,就她那个包子性格,王梅花个泼妇那么搓磨她,她都不敢反抗。指定是到了城里,又被池家那群狗眼看人低的给欺负了。” “闭嘴!”李老师狠狠瞪了尤挽彰一眼,担心的过来揽住池早的肩,“我们丫头受大委屈了是不是?没事没事,想哭就哭,哭出来就好了,啊!” 她抬手,温柔地摸着池早的头发。 尤挽彰也担心的不行,但偏嘴硬,“啧,搁哪儿哭不好,鼻涕都抹我身上了,脏死了!” “老尤!”这下,连老好人的冯老师都忍不住了,瞪了尤挽彰一眼。 但池早却管不到这么多,她只是控制不住的哭。 一哭就哭了半个多小时,才堪堪停下来。 她洗了把脸,顶着几人担心的视线,这才哑着嗓子开了口。 第56章 嫌命长,咒我呢? 池早把受伤的原因讲了一遍,是按着公安的调查结果说的。 毕竟,她虽然知道一切都是池珍珍策划的,但没有证据,干脆就不说,免得几位长辈担心。 “分钱是被逼的,藏钱是不得已,绑架也一点儿不知情?”尤挽彰嗤笑一声,“一件事儿是偶然,两件事是巧合,还能三件四件都那么正正儿好的都被她一个小姑娘遇上?” “这是骗鬼呢?”尤挽彰转向张叔,“老张,你是见过血的,你信吗?” 张叔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但那表情显然也是不信的。 可他们不信有什么办法,且不说案子已经定了,如今他们一群老家伙整天和两头牛吃住在一块儿,就是有心想帮忙也做不到啊。 气氛一时有些发沉,尤挽彰暗叹口气,也不再说这些。 而是转而嫌弃的看向池早,“说来说去,也就这么屁大点儿事,那你哭得跟老子死了一样是干啥?” “还跪上了。咋滴,嫌我命长,咒我呢?” “师父!”池早急了,一听这话就受不了,“呸呸呸,你少胡说八道!” 她顶着肿的跟桃子似得眼睛,不高兴的瞪尤挽彰。 “哟,瞧瞧瞧瞧,刚还抱着我说想我呢,这会儿倒是会瞪人了?不孝女!”尤挽彰挤兑池早。 池早才不和他争辩这个,她站起身转移话题,“差点忘了,我把给你们带的东西扔外头了,我这就去拿!” 话落,池早就往外跑。 “还拿东西做什么?你这孩子!”李老师说了一句,有些不放心的跟了出去。 “哼,池家那闺女,真不愧是王梅花那个敢换孩子的泼妇生的,鬼心思真多!”见池早出去了,尤挽彰忍不住又嚷嚷了一句。 说啥不小心抱错?他尤挽彰才不信! 张叔和冯老师对视一眼,都没反驳。 “哎呦,怎么这么多,你从哪儿搞的这些啊?”李老师的声音传进来,“你们赶快出来看,早早拿了好多东西!” “能有多少?就他亲爹娘那德性……”尤挽彰嘀咕一句,坐在板凳上跟大爷一样,动都不动。 张叔没眼看他那懒样,和冯老师一起走了出去。 “嚯!” 等看见池早背上的麻袋,张叔惊讶出声,冯老师也忍不住扶着眼镜不敢置信的看过去。 “你这不会是把供销社抢了?”张叔开玩笑的说了句,赶紧大步上前帮忙。 池早嘻嘻笑了下,等进了草棚子放下麻袋,才解释道,“机缘巧合给人帮了个忙,那人正好有门路,这些都是谢礼。” 她含糊其辞的一句话带过,就开始献宝一样的往外拿东西。 这会儿正是中午休息吃饭的时候,也不担心有人会过来。 所以几人干脆都围着一起看。 “这是大米白面,你们和粗粮掺着吃,也能多点营养。”池早说,“这是油、红糖,还有奶粉、麦乳精,你们每天都冲了喝上一杯,对身体好。” “还有这些是干虾、干海带,正好有我就也拿了点,平时煮粥的时候放点,也是好东西。” “反正都别省着,该吃就吃,该喝就喝。等下个月,我还来给你们送。还有这些药……” 她不停往外拿东西,边拿边兴致勃勃的叮嘱。 只是说着说着,却发现棚子里突然就没声音了。 池早疑惑,抬头看过去,就见四个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全都红了眼眶。 李老师更是捂着嘴,眼泪已经簌簌流了出来。 “你这孩子!”张叔抹了把脸,“有好的自己留着吃就行,我们都是老骨头了,哪用得着吃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 “就是就是。”冯老师说着,摘掉眼镜,用袖子擦了擦湿润的眼睛。 “呸!”尤挽彰斜了两人一眼,他红着眼睛瞅了瞅,下巴往麦乳精罐子上一点,“徒儿,去,冲一碗给师父尝尝。哼,他们是老骨头,我可不是,我金贵着呢。” 池早本来被李老师三人弄得,眼圈又红了起来,可听见尤挽彰的话,当即什么伤心情绪都没了。 果然还是她师父。 “好咧!我这就去。” 她答应一声,起身就往外面泥巴糊的灶台跑去。 “尤挽彰,你要点脸行不?”背后响起张叔的大骂声。 “我咋不要脸了?徒弟孝敬师父,那不是应该的?你们也是她的老师,扭扭捏捏干啥,该吃吃,该拿拿。” “你!”张叔被他厚脸皮的话气得不行。 池早听着几人的吵闹声,忍不住低笑了两声,快手快脚把火烧了起来。 最后她不但冲了浓浓五碗麦乳精,还和李老师一起,做了一大锅稠稠的虾仁疙瘩汤。 用油炝了锅,疙瘩也是白面儿的,喷香。 “妈呀,总算吃了顿人吃的东西。”尤挽彰放下碗,咂巴着嘴,满足地说。 其他三人脸上也是一样的表情。 池早看着这一幕,心里温温软软的,感觉一直空落落的心,总算有了重量。 “师父,刚给你说过的药,你每天都记得吃,听见没有?” 时间过得很快,因为明天还要上班,吃完午饭没一会儿,池早就不得不走了。 她忍不住又嘱咐尤挽彰,“还有那个急救的药,你一定一定要记得随时带在身上,一旦有不舒服,立刻吃两颗,听见没有?” “哎妈呀,可求你赶紧走。你都说了八百遍了,再说两回,老子心脏没事,也得活活让你唠叨死!”尤挽彰被念叨烦了,狠狠翻了个大白眼儿。 话落,再一眼都不想看池早,转身就逃也似的走了。 连一贯慢悠悠的步子,都快了几分。 “师父!”池早气恼。 “好了好了,我们都盯着你师父呢,指定让他按时吃药。”李老师笑着劝池早,“你快回,一会儿该晚了。去,照顾好自己。” 话落,三人也不耽误,朝池早摆了摆手,就各自回去了。 不是不想看着池早走,是这会儿上工时间已经到了,周围随时都有人过来。 被人看见池早和他们在一起,对她影响不好。 池早也知道几人是为自己好,上辈子她没回去池家前,也只能偷偷和他们相处。 好在,这样的日子不用多久,就会过去了。 这么想着,池早又看了一眼牛棚的方向,转身大步走进了树林里的小路。 只是等走到程家屋后那一段儿的时候,却隐隐听见了王梅花的嚎哭声。 嗯? 池早步子一顿,侧耳听了一会儿,就往程家的方向走去。 第57章 被盯视的感觉又来了 有程家的笑话可以看,她怎么能错过? 果然,越走近,王梅花扯着嗓子哭天抢地的声音就越清楚。 “杀千刀的,不准搬我的箱子!” “啊!别砸窗户,求求了,别砸!” “老天爷你快睁眼看看啊,欺负人了,没法活了啊!” 池早拽起衣领略微遮了下脸,就混进了看热闹的人群里。 透过人缝,看见程家院门大开。 院子里翻倒的桌凳、破了大洞的水缸、倒扣在地的晒匾…… 几个壮汉正在程家的屋子里进进出出的搬东西。 看上的就搬到院里先放着,没看上眼不值钱的,就一棍子给砸个稀烂。 “咚!哗啦!”又是两声,窗户上的玻璃又碎了一块。 王梅花披头散发,鼻青脸肿得跟个疯婆子一样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吱哇大哭,却偏偏不敢上前阻止。 不是不想,先前上去拦过,这不是被揍得爬不起来了么? “丧良心啊,女人都打,你们就不是个爷们儿,全他娘的软蛋!呜呜呜……等着,等我进城找我亲闺女去,她养爹可是大干部,看人怎么收拾你们这群瘪犊子!” “呸!吹牛逼也不怕崩牙!”却是一个格外高壮的汉子闻言一口浓痰朝王梅花啐来。 他娘的,要真那么厉害,咋会程富山特意往城里打了电话,他等了五天都没见人汇钱? 眼见能搬的都搬差不多了,壮汉看向蹲在地上缩着脖子的程富山,“别以为这就完事了。老子再宽限你几天,要是几天后,你城里当大干部的好哥哥还不给你汇钱,老子就送你儿子去派出所劳改!” “走!” 他大手一挥,剩下的人抬起从程家翻腾出来的物件,就大摇大摆往外走去。 “不准拿我家东西!你们这群生儿子没眼儿的土匪、龟孙子,把老娘的东西放下,呜呜呜……”王梅花叫嚷的凶,可半个指头都不敢上前。 “啥意思啊,程家哪个儿子?大儿子程有工吗,他干啥了,咋还要送派出所呢?” “我说怎么有一段儿没看见程有工,他媳妇儿和两个孩子也不见人影,敢情是惹事儿了啊?” “那个壮汉我认识,是公社屠宰场的……” 池早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又看了一眼程家跟鬼子扫荡过似的样子,她视线从王梅花身上掠过,转身悄悄离开。 但池早却没往县城去坐车,而是直奔公社的屠宰场。 壮汉确实是屠宰场的大师傅,祖传的杀猪手艺。 老爹还混成了屠宰场的副厂长。 偏程有工狗胆包天,仗着一张白皮子脸长得不错,竟然勾搭上了壮汉的媳妇儿,和人鬼混被壮汉堵了个正着。 那还能有啥好,当即就被壮汉打成了死狗不说,人还被扣下,直言要程家掏八百块钱赎人,不然就把他送去劳改。 那可是真刀真枪的流氓罪啊,别说劳改了,判的重一点程有工小命都能丢。 程家没办法,为了救心头宝一样的大儿子,自然只能认命掏钱。 可八百块别说对他们这样的老农民,就是城里的工人家庭,都少有能拿得出来的。 想来想去,掏空家底把能借的都算上,也凑不齐这笔天大的钱。 这才有了王梅花跑去纺织厂大张旗鼓闹了一场,捅破池早和池珍珍身份的事。 只为和池家要一笔池早的“抚养费”,好救宝贝大儿子的命。 上辈子,因为池珍珍“惨死”,池家自然给了程家一大笔钱。 程有工虽然没少挨打,但好歹全乎的回家了。 这一世,池珍珍的计划被池早先一步举报搞得稀碎,池家人也焦头烂额不说,还掏了三千块巨额罚款。 给程家汇钱这事儿,八成是没影儿了。 毕竟按池家的说法,他们为了池珍珍还借了不少外债呢,哪儿还有钱? 就是不知道,没了钱赎身,这辈子,程有工会有什么下场。 不过不管他后面怎么样,既然被她碰上,让她想起了程有工这个狗东西,那自然是要收拾他一顿才行的。 这么想着,池早的步子越快。 她没搬东西,所以和壮汉一行人前后脚到了公社屠宰场。 因为今天是休息日,屠宰场也没什么人。 池早左右瞅了瞅,寻了个空子,钻了进去。 她记得上辈子听谁说过,程有工就是被关在屠宰场的一间破房子里的。 池早小心的避着人,到处找了找,还没找见地方,忽然听见一声惨叫。 她脚步一顿,下一瞬就顺着声音来处摸过去。 果然没多久,就到了一处僻静的小房子前。 房子门没关,池早探头看了眼,壮汉正在里面揍人。 没错,惨叫声正是程有工发出来的。 池早没动,只藏着静静看壮汉揍人。 等过了十多分钟,程有工的声音越来越小,壮汉终于停了手。 “呸,晚一天拿不到钱,老子就多揍你一顿!”他朝程有工啐了一口,锁上门走了。 池早又等了几分钟,确定不会有人回来,才小跑过去顺着破了几道大口子的木板门往里看。 只见程有工手脚被绑着,死狗一样躺在地上。 整个人脏兮兮的浑身都是伤,正哎哟哎哟低声叫唤。 池早看着这一幕,目光冷沉。 程有工这个狗东西,别看长的不错,那些年却跟王梅花一样没少欺负她。 而且从她十五六岁开始,不知道是不是听说了自己不是他亲妹妹,逮着没人的时候就对她动手动脚。 要不是她和张叔学了些手脚功夫,又想尽办法躲着他…… 想到这里,池早眼里的冷意更盛。 她垂眸想了想,悄悄从房门前退开。 一路溜到猪圈跟前,池早找到清扫猪圈用的破瓢和桶,提了半桶粪水,就原路返回。 只是…… 走了没两步,池早却突然停了下来。 先前在县城那种被盯视的感觉怎么又来了? 她回头,谨慎地四处看了看,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池早抿了抿唇,这才重又朝小房子走去。 只是速度比之前更快了几分。 而就在她提着桶消失在拐角后,一个高大的人影,从树后走了出来。 他眉头微簇,抬脚跟了上去。 第58章 蓝大队长现在是要抓我喽? 池早提着桶,快步回到小房子前。 她站在门口,看着屋里地上还在隔一会哼哼一声的程有工,舀起一瓢粪水,泼了进去。 “啊!” 程有工被泼个正着,先是吓得惊叫出声,随后才感觉到伤口火辣辣的疼。 “啊!”这次是惨叫。 他疼得脸都白了,抬头朝门口看过去,“谁!嗷嗷,谁!” 可什么都还没看见,兜头又一瓢粪水泼了过来。 “嗷!呕……”程有工又疼又恶心,又叫又呕吐。 他再次往门口看去,“谁啊,呕!谁!你是谁,你……” 又一瓢泼了过来。 之后又是一瓢,再一瓢! 一次比一次间隔短,一次比一次速度快。 转眼,程有工就像从粪水里被捞出来一样,从头到脚都浸透了。 又湿又臭! 池早提着空掉的桶,看了他几秒,转身就走。 要是没有刚才突然出现的盯视感,她可不嫌弃臭,一定要再多欣赏一会儿程有工的惨样儿。 但这会儿,池早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所以还是速战速决,赶紧走人的好。 心里这么想着,池早脚下的步子更快了几分,几乎小跑了起来。 结果刚拐过墙角,她还什么都没看清,就被人一把扣住了胳膊。 大河村,牛棚。 李老师和冯老师上工去了。 尤挽彰在给牛刷洗,张叔在打扫牛圈。 “老尤,你说丫头城里的父母,对她是不是不好啊?”张叔铲了一铁锨牛粪扔出来。 尤挽彰斜他一眼,懒洋洋的,“你不是说废话?要是好,就她那性子,能忍住不说?你看她今儿个说池家人一个字没?” 张叔闻言叹了口气,又蒙头干起活儿来。 可心里总觉得不得劲儿。 “唉你说,这人咋那么奇怪呢?就算没养在跟前,但怎么说都是自己亲生的。丫头这些年还遭了那么多罪,他们怎么就能……” 张叔说不下去了。反正这事儿要换成他,他非把当年抱孩子的事查个底儿掉,再把丫头这些年受的委屈全加倍还回去才行。 当然肯定也会加倍心疼关爱她。 这回尤挽彰看都懒得看他了,“你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病?非要用正常的脑子去寻思一群棒槌的想法,你也不怕给自己琢磨疯了。” “你……”张叔被这话噎个够呛,偏偏又拿这嘴臭的人没办法。 “行了,你要真那么闲,就扒拉扒拉还有没有能用的人,想办法再查查丫头说的绑架的案子。” 尤挽彰摸了把老黄牛,“就她哭得那没眼看的样儿,我总觉得,这事儿透着股儿子阴谋诡计的臭味儿。” 还有那丫头这次回来,虽然她有意掩饰,但其实他们都看得出来,她心里藏着的事儿,可不少。 公社屠宰场。 突来的袭击让池早心里大惊,她一秒都没耽误,抡起另一只手里的桶,就砸了过去。 却不想,抬眼看见的人竟然会是蓝弈。 她一怔,想收回动作却已经来不及。 眼见蓝弈闪身往旁边躲,池早顺势松开手,木桶嗖一下飞了出去。 “咚!” 桶子摔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池早和蓝弈彼此对视着,却都没有说话。 程有工的呻吟声断续从小房子里传出来,钻入两人耳中。 气氛越发沉了。 池早没被抓的那只手,手指微微动了下。 其实在县城感觉有人盯着自己时,她就猜想过会是什么人。绑架犯的同伙?熊哥派来的小弟?甚至明明那个人现在还不认识她,但她连那个人都想到过。 可唯独没想到,盯着她的人竟然会是蓝弈。 他不是在查敌特的事吗,怎么会跑到县城,甚至一个小公社的屠宰场? 真他娘的晦气! 要早知道会遇见他,她宁愿换个时间请假回来,哪怕扣工资,也比和他遇上好。 而且看他现在这样子,肯定看见她刚才都干了什么? 果然,池早刚想到这里,就听蓝弈开口了。 “知道粪水很脏,会让伤口感染吗?”他声音冰冷,表情严肃,“知道大面积感染,严重了会死人吗?” 他顿了下,眉眼沉沉看着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一连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语气重。 所以知不知道呢? 池早嘴唇紧抿,心里忍不住有些发虚。 她被蓝弈这么看着,身侧手指下意识攥紧了衣角,几秒钟后,视线也控制不住的避了开去。 自然是知道的。 可……那又怎么样?程有工那种人,死了也是活该,还省粮食了呢! 再说,他身上的伤多是拳打脚踢造成的,破皮烂口子的又没有很多,哪儿就那么容易会死了? 而且,就凭程有工和程家人对她做的那些事,只是泼点粪水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这么想着,池早攸的转回视线,重新和蓝弈对视。 “知道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我就是给他泼粪水了,怎么着?”她下巴微抬,脸上满是倔强。 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要不是蓝弈多管闲事盯着她,哪怕之后程有工真死了,也没人知道和她有关系。 蓝弈听她这么说,却是动了真火。 “池早!”他冷喝一声,“你脑子放清醒点儿,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说着,扣着她胳膊的手收紧,紧得池早都微微感觉到了疼。 “杀人是要劳改的!严重的直接枪毙,你到底知不知道!” “知道!”没有再像先前那样回避,池早干脆回答。 算了,反正程家人对她做了什么,他又不知道。 就是知道,他可是池珍珍未婚夫蒋铭伟的表叔,难不成还能向着她说话? “所以呢,蓝大队长现在是要抓我喽?行,抓啊!” 她说着,干脆上前一步靠近蓝弈,把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伸到他面前。 “你!”蓝弈咬牙。 他面上表情没什么大的变化,可胸膛的起伏却比先前明显太多。 显然被她的反应气得不轻。 气氛一时又沉寂下来。 两人谁都没有退步的意思,就保持着这种“亲密”的距离,直到片刻后,蓝弈突然说了一句让池早心惊的话。 第59章 蓝弈同志,我们再也不见 “池珍珍的腰带是你割的,就用上次收拾池砚彬的那把刻刀?”他说。 视线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池早,不错过她脸上眼底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池早心下一惊,就伸在蓝弈面前的手,指尖微不可见地抖了两下。 “什么我割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说,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我去派出所调过绑架案的证物,特意做了比对。”蓝弈又说,“一模一样。” 他顿了下,上身微微下压,“你提前就知道,池珍珍的腰带里有东西,甚至知道就是武装部丢的钱票,是不是?” “呵!”池早冷笑,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她垂眸掩住一瞬骤缩的瞳孔,“蓝同志抓特务的时候也是这样吗?没有证据,全凭臆想?” “既然蓝同志想象力如此丰富,那不如说说,按照你的想法,我是怎么提前知道钱票的事的?既然提前知道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公安让他们抓人,却非要等到绑匪要绑架前才举报?” 池早说着,看向蓝弈,眼中的惊惧已经消失,只剩下满满的嘲讽。 “要知道,我可是非常非常讨厌池珍珍的,要是知道有办法能让她倒霉,我怕是一秒都等不及。” “又怎么会脑抽的非要等到最后一刻才行动,还差点让自己死在绑匪枪下呢?” 她话落,一瞬不瞬盯着蓝弈,似乎是在等他的回答。 “是,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不早点举报。”蓝弈说。 这也正是他这些天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他已经确定,腰带就是池早那把刻刀划的,没有第二种可能。 别看她现在嘴上不承认,刚才垂眸的动作也很快,但她的情绪波动,他依旧看得分明。 更不要说,她抓在他手里的胳膊,脉搏跳动明显有变化。 那么问题来了。 既然她提前知道,又那么讨厌池珍珍,那为什么不早早举报,却非要等到绑匪绑架的那天? 这在逻辑上怎么都说不通。 所以他在去派出所证实后,才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所以,你能告诉我吗,为什么不早点举报?”蓝弈问,“又是怎么知道腰带里有钱票的?” 不知不觉间,他语气缓了下来,不再像方才质问她泼粪水会死人时那么冰冷。 当然是因为,不早不晚,我正好就重生在了那一天啊。 可惜,任你蓝弈再厉害,也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 “蓝弈同志,我再称呼你一声同志。”心里那么想,可池早嘴上却语含警告:“但如果你再继续随意猜测,并毫无证据的诬蔑我,我会去派出所、去部队举报你!” “现在,要么就因为泼粪水的事抓我,要么就放手!” 池早说着,用力拉拽被蓝弈抓住的胳膊。 蓝弈却半点儿不怕她的威胁,他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只觉她身上令人疑惑的地方越来越多了。 先是找不出缘由,却让人心惊的仇恨;再到莫名其妙突然出现的应激反应;如今又提前知道了钱票,却并不及时举报。 之后呢? 还会不会有其他更多让他想不明白,找不出结果的事情发生? 蓝弈不知道,不过有一件事,就在刚刚,他似乎好像是有些明白了。 “你不待见我,”他问,“是因为我的身份?因为我是蒋铭伟的表叔,而蒋铭伟是池珍珍的未婚对象?” 池早挣扎的动作一顿,她歪头看向他,实在意外他会突然问一个和此刻两人的对话半点都不相关的问题。 不过既然问了,他也都猜到了,那痛快承认也行。 这样以后,他应该就不会再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儿,像今天这样盯着自己了。 这么想着,池早痛快地点了下头,“是,没错!” 她说:“虽然我很感谢你之前救过我的命,也帮过我。但很抱歉,你觉得我是没良心或者怎样都行,我不想跟任何和池珍珍有关的人事有牵扯。” “所以麻烦蓝同志你,以后离我远一点,最好当我是不认识的陌生人。” “现在……”池早动了动依旧被抓住的胳膊,“要是不准备抓我,那可以松开了吗?” 蓝弈看着她,却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反应。 所以,还真就是因为他七拐八拐和池珍珍扯上了点儿关系,她才那么避他不及的? 不知道原因的时候只觉奇怪,但知道了,蓝弈心里却有种要被气笑的感觉。 但他却没再提这件事,转而说道:“行,这次事情发现得早,还没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就算了。” 他停顿了一下,盯着池早,语气严肃认真,“但要是再让我发现有下一次,池早,我们公事公办!” 话落,他这才松开了她的胳膊。 可算是放开了。 池早松了口气,心道只要你别再盯着我,就不可能会发现有下一次。 她活动了下手腕,“那蓝队长,我可就走了啊?” 眼见蓝弈没反对,她又补了一句,“祝蓝弈同志以后都能逢凶化吉,我们……再也不见!” 话音都还未落,池早已经快速转身,往屠宰场外跑去。 蓝弈看着她的背影,想着那句再也不见,薄唇抿了抿。 “队长,队长你在吗?” 直到池早的身影彻底消失,远远的,石小满的喊声传来。 蓝弈应了一声,往关着程有工的小房子走去。 很快,石小满和屠宰场几个工人一起走了过来。 其中就有那个绿帽壮汉。 壮汉看见蓝弈所在的位置,心里微微一惊。 但他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毕竟他可是受害者。 所以等蓝弈问起程有工时,他就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程家,是池早养父母家吗?所以她才要使坏给人泼粪水的? 想到她养父母可能虐待她的事,蓝弈沉默几秒,看向壮汉,“既然他家里认了你的解决办法,那我也不多管。” 毕竟如今很多地方,尤其是农村,出了事大家确实都更愿意自己解决。 “但人在你这里不能出事,否则你的问题绝对比流氓罪严重。” 他说着,想了想,掏出几张大团结递了过去,“他身上沾了粪水,伤口感染会死人的。赶紧找大夫看看。” 话落,也没解释程有工身上的粪水哪儿来的。蓝弈朝石小满招了下手,两人很快离开,朝下一个公社的屠宰场而去。 第60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紧赶慢赶,终于坐上了最后一班去市区的车。 等池早到纺织厂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回到池家,小二楼院子里传出模糊不清的说话声。 池早垂了下眸,伸手推开了房门。 饭桌前,正准备吃饭的池家三人说话声一停,齐齐看过来。 池早却连眼风都没给他们一个。 她闻着空气里的饭香味儿,径自去卫生间洗手。 池砚辉眉头皱了皱,习惯性想说她两句,但想到刚才商量的事儿,到嘴边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他转头,和许琴对视一眼,拿起了筷子。 李大妈偷摸瞄着三人的眉眼官司,没敢说话,自觉的站起来去给池早盛饭。 于是等池早洗完手走过来坐下,饭碗已经摆的好好的了。 池早看了李大妈一眼,拿起筷子大口吃起来。 饭桌上一时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池早心里有些奇怪,池家人竟然没有找她的麻烦? 要知道,昨天早上她可是咒池砚彬死,还说要去妇联告许琴虐待的。 他们不是放话说,等回来了再和她算账吗? 怎么这会儿一句话都不说了? 当然,她只是单纯的好奇,毕竟事出反常必有妖么。 “来,早早,多吃点。” 就在这时,许琴突然往池早碗里夹了筷子菜,说话的语气也温和平静。 池早吃饭的动作一顿,她撩起眼皮看向许琴。 许琴面露笑意,刚要张嘴说话,池早却已经收回视线,继续自顾吃了起来。 许琴到了嘴边的话顿时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她盯着池早看了几秒,索性也不吃了,放下筷子。 “咔”一声脆响,不轻不重,却让池锦年父子吃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只除了池早,她就跟什么都没发现一样,仍旧埋头只顾吃饭。 许琴咬了下牙,她咳咳几声清嗓子,“早早,你看你每天这么闲着也不是回事儿。” 她说,“你爸让你留在家帮李大妈干家务活儿你又不愿意。所以我和你爸你大哥刚才商量了下,打算去砚彬的学校给你报个名,让你去上学,你觉得怎么样?” 池早咀嚼的动作慢慢停住,她咽下饭菜,视线从池锦年和池砚辉脸上划过,最终看着许琴勾起了唇角。 “行啊。我觉得可以。” 虽然不知道池家人突然这样,是在打什么主意,但池早还是干脆地点头答应。 许琴笑起来,“那就这么决定了。你看这家里,你爸是大学生,我是中专毕业。你哥、珍珍、砚彬,不是高中毕业,就是高中在读。只有你就念到小学二年级,文化程度实在是……” “砚彬学校的老师我也认识,你就跟着班听课,回来自己也下点儿功夫,争取两年把小学毕业证拿上。之后再看要是能考上初中,就接着上。要是考不上……”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池早打断许琴的长篇大论,她不想听这些,她只想知道他们突然来这么一出儿,到底有什么目的。 “先说现在。”池早盯着许琴,“什么时候报名,明天正好周一,那是明天就去吗?” 许琴一噎,她没想到池早会这么急。 “那什么,我们倒是想明天就去,这不是砚彬学校组织学生去学农了么?就只能等一周后才行。所以……” 许琴顿了下,“所以你明天先去城郊农场照顾一下珍珍和砚彬。他们受了些伤,行动不便。我和你爸你哥都得上班,反正你也闲着没事儿,不如你去照顾他们。” “这样等砚彬身体恢复了,以后你学习上有什么不会的地方,他也会念着你照顾他的好,给你讲讲……” 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她就说,怎么突然想起来要让她上学了。 敢情是想让她去伺候人呢。 呵。 池早心下冷笑,已经没了听许琴继续说话的兴趣。 她低头,快速扒完碗里最后两口饭菜。 “你觉得怎么样?要不明天就去农场?”这时,许琴终于说完了。 池早放下碗筷,“我觉得不怎么样。” 她站起来,“作为父母,你们如果是真心为我以后考虑,那就直接去报名。如果只是为了想哄骗我去照顾人……” 池早冷笑一声,“那还是早点洗洗睡,睡着了自己去梦里照顾你们的宝贝儿女。” 话落,她转身就走。 “池早,你别给脸不要脸!”池锦年怒喝一声,“一天天的到处鬼混,一分钱不挣就知道吃白饭。让你去照顾你亲弟弟,你……” “哐!” 房门重重摔上,阻隔了池锦年的声音。 池早心情丝毫没受到影响,她收拾了下东西,看向手里的一百多块钱。 原本这些是要给师父他们买东西的,现在熊哥让小六儿把钱还了回来,东西都白送给了她。 她手里一下就宽松不少。 既然这样,她也给自己买点东西。 衣服,鞋袜,还有……池早摸了摸脸,再买点雪花膏什么的好了。 乱七八糟计划了一通,等听着楼下安静下来,池早拿着干净衣服去洗漱。 之后很快躺上床睡觉,却再一次沉入了莫名的梦境中。 第二天她起床照旧去上班。 而池锦年刚走进办公室,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他接起:“喂,纺织厂采购科,请问……” “哥,是我啊,珍珍他爹程富山。”电话另一头说道。 池锦年嘴边的话一顿,他看着手里的话筒,恨不能这就挂断了。 但想到池珍珍,池锦年烦躁的闭了下眼,“是你啊。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他问,完全把几天前答应汇钱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程富山听他这么说,哪儿还有不明白的。 想到昨儿个家里被人砸的砸、搬的搬,他气得恨不能乎池锦年一巴掌,但为了钱,却只能生生忍着。 “哥,是这么回事儿,就先头我打电话,你答应给咱汇的钱……” 啊! 池锦年嘴巴微张,这才依稀记起是有这回事儿。 只是…… “富山啊,”他语气缓下来,“那个钱怕是给不了你了。不不,你先别急,听我说完。对,我知道我先前是答应了,但这不是情况有变,珍珍出了点事儿吗?你不知道,就我们去接池早的那天……” 程富山听着从话筒里传来的讲述声,只觉两条腿越来越软。 “所以啊,为了给珍珍交罚款,我们不但掏空了家底儿,还借了不少外债,现在……” “哐当”一声,程富山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挂上电话,便再也站不住了,翻着白眼就一屁股坐去了地上。 “他爹!他爹你咋了,你别吓我啊,他爹!” 第61章 上辈子的草,这辈子的宝 池早可不知道程富山昏倒了,要是知道怕不得放挂鞭炮庆祝庆祝才好。 她按时上下班,因为在食堂上工,吃得好,睡得好,又不用顶着大太阳干农活,所以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时,整个人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身上的伤也彻底好了,除了眉角和左手手心有很淡的一点印迹外,再没有别的问题。 转眼,一周过去。 因为池砚彬不在,池家的气氛虽然算不上好,但到底没人再找池早的茬儿。 这期间,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气到了,反正池家人没再提报名上学的事。 池早也不稀罕。 既然上辈子那么艰难,她都能依靠自己考上大学。这辈子重来一次,她只会比前世过得更好。 周末,池早没有回大河村去看师父和三位老师,而是趁着休息,给自己买了些可用的东西。 还去废品站买了初高中课本,打算空闲的时候看。 等中午提着东西回去,却见去农场学农的池砚彬回来了。 过了这么多天,他脸上的伤和被蜜蜂蛰的红肿,都已经好转。 整个人比之先前,黑瘦了一圈儿,也不知道是干农活干的,还是受伤太疼了没胃口。 池早进门时,他正坐在饭桌边狼吞虎咽的吃东西。 听见开门声,他转过头来,视线对上池早的一瞬间,却像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似得,猛地抽了一口气。 “咳咳咳!” 饭菜呛到了嗓子眼儿,池砚彬剧烈咳嗽起来。 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盯着池早不放,“你,咳咳咳,你……” 你不是又黑又瘦的乡下土妞儿吗?怎么才一周不见,就变了这么多? 池早才不管他又在抽什么疯,她盯着池砚彬狼狈的样子看了几秒,勾唇往楼上走去。 可惜,要不是农场太远,去一趟实在不方便,她之前真想亲眼去看看池砚彬和池珍珍的惨样儿。 不过没关系,想必以后肯定还有机会。 “怎么咳成这样,呛着了?” 就在这时,房门再次打开,却是池砚辉回来了。 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同志。 “多大的人了,吃个饭都能呛到。你先坐,我去给砚彬倒杯水。”他冲身边的女同志说了一声。 话落看见楼梯上的池早,“早早,先别上楼,帮忙招呼一下客人。” 客人? 谁? 池早脚步一顿,有些好奇地看过去,就看见了一个穿着淡青色布拉吉,长着一张鹅蛋脸的漂亮女同志。 魏婷? 是了,这时候池砚辉已经在和她谈对象了。 想到上辈子魏婷和池砚辉结婚后,虽然对自己并没有多好,但到底也不坏。 而且她妈妈还帮自己做过手术…… 池早犹豫了几秒,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同志你好!”她说,“这边坐,别客气。” “好的。”魏婷笑起来,“刚听砚辉叫你早早,你……” “她叫池早,是我妹妹。”池砚辉把水杯递给池砚彬,一边解释一边帮他顺了顺背。 池砚彬一口气把水喝完,总算不咳了。 “妹妹?”魏婷疑惑,“你妹妹不是叫珍珍吗?” 显然,她还不知道池早和池珍珍被抱错的事,池砚辉没有告诉她。 “呵!”池早看着池砚辉冷笑一声。 口口声声说她是池家人,不能给池家丢脸,却连她的身份都没有告诉对象? 池砚辉被这一声笑的面上有些不自然,“这事儿我以后和你解释。总之她叫池早,是我妹妹。” “亲妹妹。”他又补了一句。 这才好像有底气了似得,转向池早,“早早,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对象,魏婷。” 魏婷是个有眼色的姑娘,她看出这里面应该是有什么隐情,于是也不再多问。 而是笑着朝池早伸出了手,“早早妹妹,你好。” 池早伸出手,勾起一抹浅笑,“魏婷姐,你好。” 只是下一秒,看见魏婷手腕上的东西,她却一时愣住,连松手都忘了。 “怎么了?”魏婷察觉,顺着池早的视线看过去,“哦,这个啊。” 她笑起来,“是不是很好看?我给你说,我第一眼看见它,就喜欢上了,特别喜欢。可惜这东西是我妹妹的,我拿什么和她换,她都不愿意。” “就这,还是我趁她出去找同学玩,偷偷戴出来的。”可能真的是太喜欢了,魏婷一时嘴快,等话出口才惊觉有些不好意思。 她轻咳一声,“那什么,我取下来给你看,戴着看不好。” 她说着,取下了手腕上用红绳子串起来的木雕套球。 是的,让池早愣住的,就是木雕套球。 池早拿在手里又看了看,确定魏婷的小木球就是她雕刻的没错。 可东西怎么会到了魏婷手里? 她想了想,随即明白过来。 那天王建军说,王晓芸带了个同学回家,拿走了她送给他的小木球。 看来晓芸的同学,应该就是魏婷的妹妹。 这世上的缘分,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很漂亮。”池早说,将小木球递还给魏婷。 “什么东西啊,瞧你宝贝的。来我看看。”池砚辉听着两人的话,好奇的不行,从魏婷手里拿过了小木球。 旁边,半天没说话的池砚彬见状,也蹬蹬蹬凑了过来。 “哇!魏婷姐,这哪儿来的?”他惊奇地叫出声,“这是人手工刻的?也太厉害了!” 魏婷:“厉害?里面两层还能动呢!” “真的?我试试!”池砚彬说着就要动手。 “你轻点儿,别弄坏了!”池砚辉见他没个轻重,慌忙叮嘱道。 只听那语气,就知道他也觉得稀罕。 池早看着这一幕,心里却觉得讽刺极了。 上辈子,她满心渴望地捧着木球送给他们,却被他们嫌弃得看都不看一眼,全都用脚踩碎。 只有送给魏婷的得以保全。 这辈子,她不再理会他们,他们却偏把木球当成了宝贝。 就是不知道,等发现东西是出自她手时,他们又会有怎样的反应。 再看一眼凑在一起的三人,池早没打招呼,起身往楼上走去。 同一时间,城郊农场。 “同志你好,我找池珍珍!”一人面色阴沉的说道。 第62章 什么,让她嫁给傻子? “同志你好,我找池珍珍!”一人面色阴沉地说,“我是她妹妹。” “妹妹?”池珍珍看着面前的人,皱眉,“我不认识你啊。” “我姓程,叫程有珠,我爹叫程富山,娘叫王梅花。怎么样,现在认识了吗?”程有珠盯着池珍珍,眼睛里满是怨毒。 池珍珍一惊,“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不、不是,你找我干什么?” “干什么?”程有珠咬牙,“你少装傻,我找你当然是要钱!” 她说着,没有耐心再耍嘴皮子,直接一步上前,扯住池珍珍的头发,把憋了一路的话一口气不管不顾喊了出来。 “都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凭什么你能在城里吃香喝辣过好日子?我就只能在乡下啃窝头吃野菜?” “凭什么祸是你和程有工那个狗东西惹的,却让我嫁给一个傻子?凭什么!” 原来,不知道是不是被蓝弈警告了一通,屠宰场的绿帽壮汉心里多少有些不踏实。 尤其程有工被粪水泼的发起了高烧,差点丢了命。 他就不敢再死扛着问程家要钱了。 后来和家人商量一番,又私底下打听了程家的情况,最后给了程富山第二个选择。 只要程家把正在上高中的,17岁的龙凤胎小女儿程有珠嫁给他的傻子弟弟,再给三百块钱,他就放了程有工,程有工睡他老婆的事就彻底了结。 程富山一听,三百块借一借,加上家里的存款,他拿得出来啊。 至于小女儿程有珠…… 他自然是疼的,毕竟是自己亲生的,还是代表好兆头的龙凤胎之一。 但这一切和宝贝大儿子比起来,那可就啥都不算了。 毕竟,他以后可是要靠大儿子养老,死了还要大儿子摔盆的啊! 程富山于是只犹豫了几秒,就点头答应下来。 但没想到,晚上他和王梅花商量怎么哄着程有珠答应,实在不行绑也要把人绑过去时,却被起床上厕所的程有珠听了个正着。 程有珠和双胞胎弟弟程有岗在公社上高中,因为是住校,所以平时并不在家。 这不是正好遇上周末休息么,她就趁着放假,和程有岗一起回家拿接下来半个月的口粮。 却没想到,竟然听见了这种事情。 程有珠当即就想冲进去质问,但想到父母的重男轻女,她硬生生忍住了。 只蹲在窗下仔细听着两人的说话声,并从中拼拼凑凑弄清了来龙去脉。 原来,她本不需要嫁给傻子的,只要池家按答应的给他们钱。 可偏偏,池珍珍个贱人,明明捡到了那么多钱票,却不拿出来交给爹娘救大哥,竟然自己偷偷藏着。 藏着也就算了,还没出息的被公安发现,自己劳改不说,还害得池家人给她交罚款,以至于没钱给他们家! 到现在,为了救大哥,只能让她嫁给一个傻子! 可是凭什么? 说来说去,都是池珍珍和程有工的错,和她无关。凭什么让她嫁给一个傻子? 要嫁也该池珍珍嫁,她也是程家人! 这么想着,程有珠咬牙忍到天麻麻亮,就出门来农场找池珍珍算账。 “臭婊子我告诉你,你今天要么给我八百块钱,要么就你自己嫁给那个傻子,正好你们一个劳改犯一个脑子有病,绝配!” “否则,”程有珠两眼通红,跟疯子一样扯着池珍珍的头发,“否则我就去纺织厂告诉池家人,你早八百年前就和王梅花勾搭上了,早就知道自己不是池家的种!” “看他们还会不会再要你!” “你、你……”池珍珍大惊,“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 “少他娘的不承认!我敢说这话,自然有证据!池珍珍,我就给你两个小时,要是两个小时后还见不到钱,我立马坐车去纺织厂!” 程有珠恶狠狠的说,她已经管不到那么多了,一旦嫁给傻子,她这辈子就完了。 她完了,凭什么池珍珍和程有工却能好好的享福,凭什么! “不、不准去,不准!”池珍珍闻言吓得脸都白了,连被扯得生疼的头皮都顾不上管,反手一把抓住了程有珠。 不行,绝对不能告诉池家人,她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事。 否则…… 不敢想像池家人知道真相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池珍珍只拼命拽住程有珠。 “不让我去就赶紧给钱!不然大家就一起死!贱人!”程有珠尖声,扯着池珍珍头发的手更用力了。 “啊!”池珍珍吃疼,却根本顾不上还手,“钱、钱,我哪儿还有钱,别说八百,我连八十都没有啊。” 怎么办,怎么办?池珍珍看得出来,程有珠是认真的。 也对,换做让她嫁给傻子,她也得和所有人鱼死网破。 可是怎么办,池家没钱了不说,还和铭伟哥家借了不少,那她还能去哪儿弄那么多钱? 她、她…… 池珍珍急得不行,偏偏一时间又想不出一点办法来。 眼见程有珠发疯又想动手打她,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半小时后,农场办公室。 池珍珍走到电话机旁,拿起话筒,“喂,你好。麻烦请帮我转接市秘书办公室,我找祁钰生,祁秘书。” 片刻…… “喂哪位?我是祁钰生。” “祁秘书你好,我、我是池珍珍。”池珍珍赶紧说。 对面顿了一下,“哦,池珍珍,我记得,是铭伟的对象?你找我是……” “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的大哥,他和人起了点冲突,就……”还记得电话会被接线员听见,池珍珍遮遮掩掩的但好歹把程有工被人扣下威胁的事说了。 “祁大哥,你能不能出面跟对方说和一下,只赔三百块钱行不行?就……就当是帮我,行吗?” “行啊,这点小事儿,你都张嘴了,自然没什么不行的。不过……”对面轻笑一声,“下次大家再一起吃饭,让铭伟带你也来啊,我们好好认识认识。” 电话挂断,想着祁钰生答应帮忙,池珍珍总算松了口气。 “这就行了?”程有珠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看着池珍珍,“就一个电话?” 池珍珍:“你知道什么?祁大哥不但自己是市里领导的秘书,关键是他大伯……” 她说着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他大伯可是市革委会主任!” 啥? 程有珠瞬间瞪大了眼睛。 第63章 眼熟的车牌号 池早并不知道程有珠竟然被逼着找上了池珍珍。 当然也不知道,池珍珍一个电话,就让程有工像上辈子一样,再次从偷睡人媳妇儿的事里成功脱身。 她上班下班,晚上睡前看两个小时书,不知不觉又到了周五。 时间距离和熊哥见面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却仍旧不见他来找,池早心里隐隐着急起来。 可着急也没用,上赶着不是买卖。 若熊哥命里注定了就得去大牢走一圈儿,那谁也改变不了。 就像木雕套球的事儿,分明她没有再送给魏婷,可七拐八拐的,缘分还是让东西到了魏婷手里。 这么想着,对于熊哥的事,池早也就慢慢放下了。 只是同时,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如果一些事情命中注定,那师父还会不会再一次离开她?她呢,五年后,她又会怎么样? “早早,想啥呢?快来帮忙!” 就在这时,陈姨的喊声打断了池早的思绪。 她转头看去,就见陈姨身边摆着好几袋萝卜。 是了,秋天,萝卜下来了,食堂也采购了很多,准备做成萝卜干儿,冬天也能多个菜。 “来了!”池早应了一声,再没时间想别的,赶紧过去和陈姨一起收拾。 萝卜须和根都去了,再洗干净切成一指头宽的条,放去太阳下晒晒水分。 萝卜缨子也不丢,那也是好东西。 要么腌成咸菜,要么晒成菜干儿,冬天拿水泡开,炖炒或者剁碎了包饺子包子,也都顶顶不错。 这一忙,就忙到了中午食堂开饭。 池早正给打饭的同志夹馒头呢,却听窗口前响起了小朋友的大哭声。 那小嗓门儿亮的,才喊了两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池早好奇的看了一眼,见是一个五六岁的男娃儿,人应该是跟着家长来的,她就没多管,继续忙自己的。 却没想到,小朋友哭了半天不但没被哄好,还越哭越厉害了。 正好这时王建军过来打饭,池早问他,“这是怎么了?” 她冲小朋友哭闹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王建军扭头看了一眼,“那个啊,刘兵兵,臭小子最宝贝的弹壳坦克被人不小心撞地上摔坏了,可不就发大水了么?” “不想办法哄哄?小孩子哭时间久了不行?” 王建军往旁边挪开,给后面的人让出位置,“哄不住,那小子别看人不大,脾气犟的他爷爷都打怵。” 他边说,边冲池早示意了下,端着饭盒走了。 池早给后面两位同志打完饭,眼见没人了,而小朋友还是哭的不行。 她叫陈姨,“姨,你帮我盯着点儿,我去看看。” 话落,见陈姨走了过来,池早飞快到后厨,拿了个萝卜就朝前面饭厅跑过去。 兵兵跟前围了好几个人,因为咋哄都不管用,这会儿大人也有些不耐烦了。 其中一个眼瞅着都想动手揍人了。 池早透过人缝看一眼哭的小脸通红,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的兵兵,又仔细看了眼桌上摔坏的坦克,然后一言不发,拿出刻刀,在萝卜上动作起来。 转眼,一个和摔坏的一模一样的萝卜坦克就出现在了池早手里。 她用手掌托着,送到了兵兵面前。 “哟!这啥?”有人看见了,当即惊呼出声。 兵兵被这一声吸引了注意,闭紧的眼睛睁开一条细缝,就看见了眼前的萝卜坦克。 他哭声一顿,眼睛睁的更大了些。 周围人顺着看向池早,“小姑娘这你削的?厉害啊!” 池早不好意思的冲大家笑了下,可能面对的恶意太多,她总是不太会应对旁人的夸奖。 “那个,兵兵是?”她看向小朋友,“我还会削大飞机,你别哭了,我就表演给你看,好不好?” 她说着,把萝卜和刻刀给兵兵看了眼。 见小朋友虽然没说话,但哭声明显小了很多,池早便又动作起来。 她速度很快,每一刀都很准,不知不觉,不但兵兵的哭声停了,连几个大人都看的目不转睛。 甚至有几个经过的人也停下看了起来。 很快,一个萝卜飞机出现在池早手里。 她抬头塞进兵兵手里,见萝卜还有剩,想了想,又刻了辆吉普车。 坦克和飞机她都没见过,只刻个大概。 但吉普车么,池早刻的仔细,还习惯性的掏空了内里,简单刻出了里面的座椅。 “好了,萝卜没有了哦。”她晃了晃新鲜出炉的萝卜吉普车,“坦克坏了,用胶水粘一下是可以修好的,等你明天起床,肯定能跟之前一模一样。” “所以你乖乖不哭,我就把吉普车给你,好不好?” “嗝!”兵兵打了个哭嗝,什么修不修的,他早忘记那茬儿了,只盯着吉普车奶声奶气地说:“好~” 池早笑起来,大眼睛弯弯,“真乖!” 她说着,把吉普车递过去,“不过萝卜是粮食,可不能糟蹋了。等你的子弹坦克修好了,就把它们给家里大人,给你做坦克飞机吉普车的汤喝,好不好?” “好~”兵兵又答应一声,别看说得痛快,实际心思全都在手里的新鲜玩具身上,根本就没听见池早说什么。 “小姑娘,谢谢你啊。你这手艺,太厉害了!”倒是旁边,应该是兵兵长辈的阿姨说话了。 她冲池早比了个大拇指,“可算把这个小魔王给安顿好了。妈呀,累得我一头汗。” “那啥,你放心,我肯定盯着不会让他浪费的。谢谢你!”阿姨又道了一次谢。 “不用不用,一点小事,不用谢的。”池早连连摆手,耳朵又控制不住热了起来。 她迅速把削出来的零碎萝卜都收拾好,只说还要回去忙,就飞快往后厨跑去。 这些萝卜也不能浪费,洗洗直接吃了就行。 这时,王建军正好吃完了饭,他看了眼池早的背影,凑到兵兵跟前。 “哟小子,你厉害啊,飞机都开上了?”他说着,视线又移到吉普车上,“这车也不错啊,嘿,还有车牌号呢!” 不过…… 王建军瞅着那几个数字挑起眉头,咋有点眼熟呢? 第64章 意外之财 转天是周六,现在还是单休,每周只休息一天。 下午下班,池早收拾好东西,刚走出食堂,却遇见了找来的王建军。 “哎呀,还好赶得及!”看见池早还没走,王建军松了口气,“走走,晓芸那丫头找你有点事儿,正在大门口等着呢。” “找我?什么事啊?”池早疑惑,推着车和王建军一起往武装部大门口走去。 远远就见王晓芸手里拿着根麻花正美滋滋的吃着,只她不是一个人,身边还站着一个同样吃着麻花的小姑娘。 “早早姐!”看见池早,王晓芸高兴的挥手招呼。 那笑容灿烂的,池早只看一眼就忍不住跟着弯下眼睛。 “早早姐,吃麻花!” 才刚到跟前,池早手里就被王晓芸塞了根麻花。 她一愣,下一刻笑容更大了,“谢谢晓芸。” 这丫头,还真不愧是王阿姨的闺女,见面就喜欢投喂她的习惯,娘俩真是一模一样。 “我的呢?你亲哥我也爱吃麻花啊!”王建军见没他的,忍不住控诉。 “你爱吃就爱吃,关我啥事儿?没有!”王晓芸白他一眼,结果话音才落,就被王建军眼疾手快把手里的麻花抢走了一半。 “啊啊啊!王建军,我打你!”她气得跳脚,朝王建军追打过去。 “哈哈哈哈!”跟王晓芸一起来的小姑娘看着打闹的兄妹俩,大笑起来。 池早咬着麻花,也笑得眉眼弯弯。 “早早姐你好!” 这时,小姑娘和池早说话了,“我可以这么叫你?我叫魏芸,是王晓芸的同桌兼好朋友。” 她自我介绍说。 池早微微一愣,魏芸,池砚辉对象魏婷的妹妹? “可以,随便叫什么都行。”池早很快回神,笑着和小姑娘打招呼,“魏芸你好。” “早早姐,其实今天是魏芸有事找你。”王晓芸冲两人喊了一句,又指着她哥恶狠狠的,“王建军,你等着,我回家就和妈妈告状,说你欺负我,哼!” 话落,她背着书包蹬蹬蹬跑过来,“魏芸,赶紧和早早姐说,让她也高兴高兴。” 高兴? 池早眼睫颤了颤,隐隐猜到了点儿什么。 果然…… “当当当,早早姐,你看这是啥?”魏芸神神秘秘从兜里掏出个东西,伸到池早面前。 池早低头去看,耳边却已经响起了王建军的咋呼声,“哇,这么多钱,哪儿来的?” 就见魏芸手心里,躺着一叠钱,十块、五块的都有,粗粗看一眼,怕是有几十块。 “自然是早早姐自己赚的喽!”王晓芸瞪王建军一眼。 然后就和魏芸你一句我一句,手舞足蹈地说开了。 大概就是,魏芸的姐姐魏婷,偷偷把她的小木球戴着上班儿去了。 而魏婷正好是友谊商店的售货员,昨天店里来了个外国人,巧合看到了她手腕上的小木球,一眼入魂,问魏婷东西是哪儿买了,他也想要。 魏婷自然说不出东西的来处。 可外国友人又眼巴巴地想要,直说愿意出高价买她的。 魏婷当然是拒绝,先不说东西不是她的,她做不了主。即便能做主,私人买卖可是投机倒把,她可不敢。 结果可能真的太喜欢,那外国人迟迟不愿意走,后来招来了友谊商店的经理,经理了解了经过后,给魏婷做思想工作。 前几年,漂亮国领导访华,虽然如今两国还没正式建交,但开设友谊商店的初衷,就是为了方便外国友人。 她身为工作人员,自然更应该以身作则。 谈话内容提升到这样的高度,魏婷稍微犹豫了下,只能同意下来。 而且经理也说了,小木球算友谊商店先和她收购,再转售出去,如此也就不涉及投机倒把了。 “五十块,那外国人给了整整五十块,比我哥一个月的工资都多呢!”王晓芸伸手把钱塞给了池早,看着她的眼神简直在发光。 “早早姐,你太厉害了!” “可不,咱早早可不是一般人儿。”王建军附和,想到池早拿个萝卜都能随手雕刻飞机坦克,当即就竖起两个大拇指。 只有魏芸,隐约觉得池早脸色不对,“那个,早早姐你是不是生气了?” 她有些忐忑,后知后觉自己和姐姐的行为好像不太好,“对不起啊,明明是你送给建军哥的东西,但是我姐都没经过你的同意就……” “不不不,不用道歉,我感谢你们还来不及呢,哪儿会生气。”池早回过神,赶紧摆手,“再说,东西给你的事儿,建军哥都和我说了,我可是同意的。” 她冲魏芸笑了下,“我只是没想到一个小玩意儿竟然能卖到这么多钱,一时有些吓到了。” 其实不是,她只是一时想起了前世的经历。 上辈子,也发生了一件类似的事。 只不过要比现在晚一个多月。 记得当时是她相信了周爱军的鬼话,以为穿上池珍珍的旧衣服,就能缓解一些父母兄弟对池珍珍的思念。 结果不但被池砚彬暴打,还被关在杂物间三天三夜。 后面池家人因着这件事儿,也更加厌恶她,甚至连看都不想再看到她,想要让她报名下乡。 她好不容易才回到血缘亲人身边,自然不想离开。 可没有工作,不想下乡也得去。 正在她急得没办法时,魏婷拿着卖小木球的钱来找她了。 她于是鼓起勇气,瞒着所有人,去找了友谊商店的经理,好歹凭借雕刻手艺得了个临时工的工作,得以留城。 不让自己再陷入前世的记忆中,池早看向三人:“走走走,既然得了这么一笔意外之财,我就请大家去国营饭店改善伙食好了,就当感谢,走!” 她笑起来,也不给人拒绝的机会,拉起两个小姑娘的手,就当先往国营饭店的方向走,“建军哥,跟上!” 她扭头招呼王建军。 “嘿,有肉吃啊?那敢情好,我可正馋着呢。”王建军笑嘻嘻地打趣,也不假装客气,迈步就跟了上来。 “对了早早,我妈说东西做好了,都在我家。你什么时候闲了过去拿,或者我给你送回家也行。”想起早上走时他妈交代的话,王建军又说了句。 池早恍然,知道他说的是之前拜托王阿姨找人,给师父他们做棉被的事儿。 她想了想,这几天早晚已经开始转凉了,正好明天周末有时间,“行啊,那我明天就……” “姐,姐!等等!” 结果话没说完,身后却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喊声。 池早停下回头,就见熊哥身边的小六儿,骑着一辆边三轮儿摩托车,招摇过市的朝她追来。 第65章 请客,又见面了 “建军哥,朋友找我,你们等我会儿,我过去看看。” 池早冲小六儿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转头和王建军三人交代。 “朋友?”王建军探头看过去。 只见小六儿已经把边三轮儿停在了池早指的树下,正浑身没骨头一样瘫在车座上,还懒洋洋地掏了根烟出来 见他看过去,小六儿呲着牙乐起来,冲他扬手大喊,“嗨,哥们儿,来一根儿?” 不了不了,来不了。 王建军冲他摆了下手,只觉眼睛有点疼。 这啥朋友啊,明明就一个混混街溜子。 早早一个小姑娘怎么还认识这样的人? “既然是朋友,要不叫过来一起吃饭?”王建军试探着问。 “不了,他还有事忙呢。”池早果断拒绝,“那啥,晓芸、魏芸,你们稍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话落,不等王建军再说什么,池早把自行车塞给王晓芸,就大步朝小六儿走了过去。 “姐!” 眼见池早过来了,小六儿瞬间从摩托车上跳下来,刚点的烟也麻溜儿按树上灭了。 只是看着池早的眼神儿,一时有些发直。 但他没敢多问,又看了两眼就赶紧低下了头。 “嗯。”池早点了下头,依旧没理会他对自己的称呼,“熊哥让你来了?怎么说?” “嗐,这不是中午那会儿来了批好货么,熊哥让我给姐你送点过来。”小六儿说着,从偏斗里掏出个袋子,递给池早。 “什么?”池早接过来打开,就见是一块藏蓝色的毛呢布料,一看就是好东西。 “这不是天凉了么,熊哥说年轻姑娘最稀罕这玩意儿做衣裳,嘿嘿!”小六儿嘻嘻笑着。 池早抿了下唇,“料子挺好看,我收下了。多少钱?” 她问,说着就掏出了口袋里的钱。 小六儿摆手,“不不不,不要钱!姐,这是熊哥给的赔礼!” 眼见池早皱眉,小六儿赶紧解释,“这不是之前出了那事么?熊哥他娘,咱婶子气的大病了一场。熊哥最近都忙着在医院照顾人,也没找到时间来见姐你。” “让你等了这么久,熊哥有些过意不去,所以才……” 他又嘿嘿笑了两声。 啥过意不去啊,其实就是心里不踏实。 小六儿心道,毕竟您可是能掐会算的高人,那高人都说熊哥不打赌就要坐牢了,这隔谁身上能踏实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尤其他们干的本来就是犯法的买卖。 这不眼瞅着耽误的时间长了,生怕池早生气不管了,可不得跑来讨个好儿么。 这样啊,池早听明白了,“我没生气。” 她说,但该给的钱还是得给,毕竟不管什么关系,只有平等来往,才能长久。 “但一码是一码,上次就算了,这次必须给钱,不然我就不要了。” “多少?”她看向小六儿又问,显然是认真的。 “啊这……”小六儿挠了挠头,“那,那你给十块意思意思。不能再多了,再多熊哥指定揍我。姐你也可怜可怜弟弟啊。” 眼看池早皱眉,小六儿赶紧讨饶。 池早看着他,“行,那你转告熊哥,我承他的情。” 她顿了下,犹豫着还是又多说了一句,“告诉熊哥,赌约的事,如果他还想继续,最好尽快。” “不是,姐,最好尽快是啥意思啊?你、你……”小六儿可不笨,一听话音就明白过来,当即吓的脸都白了。 “反正让熊哥尽快,不然来不来得及,我就不知道了。”话落,眼见小六儿应该是没别的事了,池早转身就走。 身后,小六儿愣愣看着她的背影,陡然一下反应过来,“嗷!” 他喊了一嗓子,“姐,我、我这就回去和熊哥说,你等着!” 说着,他一脚发动了摩托车,就飞速蹿了出去。 “咳咳!”王建军被腾起的土灰呛个正着,忍不住咳嗽起来,“嘿,骑个破摩托,瞧把你给显摆的。” 他冲小六儿飞远的背影嘟囔了句,但眼里脸上的羡慕啊,明显的王晓芸都看出来了。 “哥你就是稀罕人有摩托车骑,以为谁不知道呢。”王晓芸丝毫不给她哥留面子。 “知道就知道,怎么的,你不稀罕啊?你还不照样稀罕!”王建军干脆利落地承认。 “哼!”王晓芸撇着嘴哼了一声,但却没反驳。 确实,这年月自行车都是稀罕东西呢,更别说三轮摩托了,满大街都找不出几辆,可不让人眼红么。 可惜,眼红也没招儿。 自行车有钱有票还能想办法买,摩托车?别想了,有钱都买不着。 王建军眼睛转了转,“早早,赶明儿哥找块木头,你给哥刻一个咋样?” 他下巴往小六儿消失的方向点了点。 池早闻言扑哧一声笑出来,“行啊,没问题。” 原本她还想着王建军要是问起小六儿,她该怎么说,没想到他竟然一句都没问。 “我也要,我也要!” “还有我!” 王晓芸和魏芸一听也来劲儿了,争先举手。 池早自然是笑着都答应了下来。 四人就着这个话题,边聊边走,很快到了地方。 正是下班的点儿,国营饭店人还挺多。 “想吃什么就说,别客气啊。”池早招呼三人一声,当先走到了点菜窗口。 “团结就是力量。同志你好,今天有啥肉菜供应吗?” 服务员撩起眼皮看她一眼,张嘴报了几个菜名儿。 眼见那三人估计是想给她省钱,池早想了想,最后点了红烧肉、酱肉丝、白菜炒肉片和韭菜炒豆芽三荤一素四个菜,又点了一大盘猪油渣大葱水饺,五个白面大馒头。 合计一共八块七毛钱,一斤三两肉票,两斤粮票。 别看就四个菜,但每个分量都贼拉足,摆满了一整个四人座饭桌。 ”哇!”王晓芸和魏芸感叹一声,口水开始泛滥。 “哎呀,破费了破费了。赶明儿儿哥请你。”王建军笑说,既然已经点了,他也不和池早多客气,当先拿起了筷子。 人和人有时就是这样,太过客气反而亲近不起来。 今天你请,明天他再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这样有来有往的,关系自然就好了。 果然,池早闻言,脸上笑容更大了,“好啊,那我可等着了。快吃快吃,不够再买。” 她招呼两个小姑娘。 “唔,真好吃,还是肉最好吃。”王晓芸吃了块红烧肉,一时幸福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魏芸和池早也嘴巴塞的满满的,不住点头。 一时间谁都顾不上再说话,只一个劲儿的蒙头大吃。 这时,国营饭店的门帘撩起,蓝弈和几个战友一起走了进来。 他身量高,一眼就看见了几人。 蓝弈犹豫了下,还是走过去,“建军、晓芸,你们也来吃饭?” 他顿了顿,“池早同志,你好。” 池早已经从声音听出了来人是谁,心道本来挺好,遇见你就不好了。 她抬头,勉强扯了扯嘴角,刚要说话,却在看见蓝弈身边的人时,一下愣住了。 第66章 咋了,你看上他了? 其实愣住的人不止池早,蓝弈也一时有些晃神。 他看着抬头露出整张脸的池早,有些反应不过来。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在公社屠宰场。 当时小姑娘是什么模样来着? 头发枯黄,皮肤发黑,脸上瘦得没一点儿肉,脑袋上还贴着纱布。 除了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又黑又沉外,整个人普普通通,一点儿都不起眼。 可不过也就是半个月时间,小姑娘却像洗去了灰尘的珠宝,一下就鲜活起来。 “弈哥,你是不是也发现早早姐的变化了?”王晓芸似乎对这些事情很敏感,第一个察觉了蓝弈的异样。 她笑起来,“哈哈哈,上次见面,早早姐被你的年纪吓住了。这回可好,你也被她吓住了,你俩这算是扯平了?” “变化,什么变化?”王建军不解,“弈哥你和战友来吃饭啊?来来,一起坐下吃。小满,来吃。” 他招呼着,顺手往蓝弈身边的石小满嘴里塞了个饺子。 石小满一口吞了,香得直点头。 “哎呀我刚才就想说了,这不是没顾上么!”王晓芸道,“哥你没发现早早姐变化很大吗?要是不有你在旁边,我在武装部的时候差点都没敢认!她和之前比,变得好漂亮!” “有吗?”王建军挑眉仔细看向池早,这才发现她好像确实变了很多。 比之前白了好几个度,脸颊也饱满了些,配上刚到肩头的麻花小辫……嘿,还真是个俊俏俏的小姑娘哈。 “可能你们每天都见,没察觉。”蓝弈接口。 他晃神只是一瞬,早就恢复了过来,“行了,你们吃,我们过去了。” 蓝弈说,他还记得池早说要和自己当陌生人的话,今天是有王建军他们在,不得不打招呼。 但这会儿已经寒暄过了,他便也不再久留。 “建军哥,再来一个!”石小满却被饺子勾起了馋虫,又被王建军塞了两个,才乐呵着走开。 池早一直没说话,她看着那个小战士,眼底有疑惑。 ”怎么了,早早?”王建军这才发现池早一直盯着人看,他不解的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没什么啊,不就弈哥和他战友么。 “建军哥,那个解放军同志,叫什么啊?”池早问,又看了一眼,这才收回视线。 “就刚才你喂他饺子吃的那个。”她补充。 “他啊,”王建军也转回注意力继续吃饭,“石小满,今年20岁,弈哥队里的。” 说到这儿,他话音一顿,肉都顾不上吃了,挑眉压低声音,“咋了,你该不会是看上他……” “不不不!”池早赶紧摇头。 她瞪一眼王建军,“哥啊,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让人听见误会了咋办!” 她巴不得离蓝弈八百里远呢,又怎么会自己给自己找事儿,看上他手下的人? “那你问他干什么?”一听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王建军一下就没兴趣了,夹了个饺子填进嘴里。 嘿,真香! “没啥,就是觉得他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但又想不起来。”池早说,“可能记错了。” 毕竟石小满这个名字,她确定自己没听过。 “算了,不想了不想了,赶紧吃!”她招呼王建军和两个小姑娘。 结果四人还没吃完,蓝弈他们先放下了筷子。 他们没点菜,就一人一大碗面。 军人又吃东西速度快,可不就后来居上了? “你们慢吃,走了!”蓝弈拍了下王建军的肩膀,也没再和池早说话,就大步往外走去。 “建军哥,三位同志,谢谢你们的饺子,再见!”石小满一脸憨厚笑容的冲四人摆了摆手,跟了出去。 池早看着他的笑脸,忍不住又盯着人的背影看了起来。 为什么会眼熟,难不成是上辈子见过? 可上辈子她好像没有和军人有过交集啊,连蓝弈都从来没见过。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还是说,石小满长得像她认识的某个人? 池早又想了想,还是没结果。 干脆彻底把这茬儿抛到了脑后,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又吃了十多分钟,几个盘子总算都空了。 “嗝!”王建军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儿,他摸了把肚子,“要是每天都能这么吃就好了。” “做梦!”王晓芸习惯性地呛他一句,小脸也吃得红扑扑的。 “早早姐,让你破费啦,谢谢哦。”魏芸这会儿才顾上和池早道谢,刚才光忙着吃了。 毕竟,就算她家条件不错,也是要好几天才能吃一顿肉的。 “不谢不谢,要不是你,我还没钱请客呢。”池早说,“不过我这里有个事儿,还得麻烦你一下。” “什么?你尽管说!”魏芸一听,当即坐直了。 池早:“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姐应该不知道小木球是我刻的?我的意思是,她应该不知道我的名字?” 魏芸点头,“嗯,不知道呢。我也是今天听晓芸说了才知道。” 池早松了口气,那就好。 “那能不能麻烦你,别把我的名字和我会雕刻的事告诉你姐?别的人也别说,行吗?” “为什么啊?”魏芸疑惑,但想着池早既然这么要求了,必然是有自己的理由。 她是个很会来事儿的人,于是点头答应,“好呢,早早姐你放心,我一定谁都不说。” “我也不说!”王晓芸跟着答应。 王建军做了个闭嘴的动作,做完才反应过来,“唉不是,我又不认识她姐,跟我有啥关系啊?” 王晓芸:“你傻呗。” “哈哈哈!” 魏芸笑起来,池早也跟着笑出了声。 等出了国营饭店,时间已经不早了,几人于是告别,各回各家。 池早想了想,“建军哥,那些东西我明天可能不能去拿了,能多在你家放几天吗?” 今天见了小六儿,她怕明天万一熊哥找过来,她却不在就不好了。 还好现在天气才刚开始转凉,被子什么的,过段时间再给师父他们送回去也不耽误。 “没问题啊。”王建军应下,“多大点事儿,放到明年都行。好了,你赶紧骑车走,我和晓芸看着魏芸上了公交车也就回去了。” 他说着,摆手让池早先走。 池早于是又和两个小姑娘招呼了一声,骑上自行车径直朝纺织厂回去。 等她到时,池家人已经吃过饭,都不在客厅。 池早嘱咐李大妈把给她留的饭菜吃了,便洗漱后回房间看书。 却不知道是不是晚上吃的太饱太好了,才看了一个小时,她就迷迷糊糊觉得一阵阵发困。 池早书都来不及合,关了灯就一头倒去床上睡着了。 凌乱的碎片再次出现,池早却已经习惯了会时不时做这个莫名其妙的梦。 她也不再纠结于梦有什么意义,只当做天马行空的想象般看着。 反正也不会让她第二天精神不济,那就顺其自然好了。 只是梦才做到一半,池早却被“砰”的一声震响,惊醒了过来。 第67章 郁章 找麻烦 池早睁开眼睛,以为起床时间到了。 她习惯性往窗户看去,却没有如往常般,看见晨光透进来。 天还没亮?她微愣,这才反应过来,房间里还是昏暗的。 这时“砰”的又一声响起,近在耳边。 池早循声看去,原来发出声音的就是她的房门。 “池早,起床!”就听门外,响起了池砚彬那让人讨厌的声音。 “睡睡睡,你是睡死了吗,这么大的敲门声都叫不醒你?赶紧起来,把我姐自行车上的锁打开!”他扯着嗓子嚷嚷。 池早盯着房门,面色一瞬冷的吓人。 她翻身起来,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眼,天才麻麻亮。 池早脸色更难看了,而砸门声和池砚彬的喊声还没停。 她左右看了看,拿起桌上的搪瓷缸,朝门口走去。 门外,池砚彬又锤了一拳门板,“池早,你个死猪,赶紧……” 话没说完,房门忽然开了。 结果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迎面一缸水就泼到了他头上。 “啊!” 池砚彬被泼得一个激灵,“池早,你……” “砰”房门又关上了,门板差点撞到池砚彬的鼻子。 “啊啊啊,池早!你给老子等着!” 池砚彬已经要气疯了,抬腿踹了一脚池早的房门,转身就往楼下跑。 贱人,想着她好歹是一家人,他才耐着性子好声好气来问她拿钥匙开锁。 结果倒好,竟然敢不知好歹地泼他一头水! 该死的,行,以为有把破锁,他就拿她没办法了是? 池砚彬跟发疯的牛一样,冲到院外煤堆前,掂起榔头,就气势汹汹朝锁着的自行车大步过去。 一把破锁,他今天要不给她砸了,他就不配被人叫一声彬哥! 结果池砚彬榔头才要举起来…… “砚彬!”出门要去买菜的李大妈看见这一幕,一瞬绿豆眼瞪成了大豆,“不行不行,你不要命啦!” 她甩着腿,三两步跑过来,一把死死抱住池砚彬的胳膊。 “李大妈你干嘛?别耽误我的事儿,松手!” “松个屁!你干啥要砸早早的锁,你不怕她收拾你啊?”李大妈真心发问。 “我怕她?你说啥胡话呢?老子一个大老爷们儿,怕她一个扫把星黄毛丫头?哈!”池砚彬简直要被气笑了,李大妈到底从哪儿看出来他害怕池早的? “松开,我还赶时间和同学一起秋游爬山去呢,你赶紧让开!”池砚彬推搡李大妈。 昨天一群同学商量今天要出去玩儿,但是有两个人没自行车,他就说自家有多的,可以弄两辆来。 一瞬间,同学们羡慕嫉妒地看着他的眼神,别提多得劲儿了。 池砚彬就觉得,自农场被人恶整后丢的面子,总算是捡回来了一些。 所以,就为了他彬哥的面子,今天这车,无论如何他都得推走。 ”你你你,你就不怕、不怕你前脚走了,她后脚就卖了你房间里所有的东西啊?”眼见拦不住,情急之下,李大妈忽然脑子一转,就想到了这个借口。 “她敢!”池砚彬反驳。 “咋不敢呢?你别忘了,珍珍的东西就被她全都卖了。结果呢,除了不痛不痒骂两句,谁都拿她没办法不是?” 李大妈说,“别说你要揍她啊,你看上回,你拿了她的钱,结果还被她给揍……” “你闭嘴!”却是池砚彬羞恼的打断。 “行行,我闭嘴,我闭嘴。”李大妈点头,“不过砚彬,真的,你天天上学不在家,但她却闲着没事儿,总能趁你不注意收拾你是不是?为个自行车,不值当,真不值当。” “今儿个不是周末吗,家属院儿那么多休息的,你去谁家借不到辆车啊,是不是?”她苦口婆心。 池砚彬闻言恨恨,但拿着榔头的手,却怎么也举不起来了。 片刻…… “行,我就当给李大妈你一个面子,饶过她这回,哼!”他说着,把榔头一扔,转身大步走了。 李大妈看着池砚彬的背影,心道啊呸,要不是上次池早那个举报精大包小包不知道去哪儿前,交代老娘要看好自行车,老娘管你小子去死! 这么想着,李大妈无声啐了一口,赶紧往菜站跑。 楼上,池早并不知道院里的这一出儿。 她泼完池砚彬后,倒头很快又睡着了。 不过觉能续上,只做了一半的梦,却并没有再出现。 等她睡了一个回笼觉起来后,池家除了李大妈,其他人都不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池早想了想,重生后好像一直忙忙叨叨的,都没休息过。 于是干脆给自己放了一天假,也没再出门,就看看书,收拾收拾东西,打发时间。 没成想等下午吃过饭,太阳都落山了,她正在院子里喂狗,一个半大小子气喘吁吁跑来,说有个骑三轮摩托车的人找她。 一听就知道是小六儿。 果然,等池早给半大小子抓了一把糖,背着包走到纺织厂大门口时,就见小六儿正坐在边三轮儿里伸着脖子往这边看。 只是让池早没想到的是,郁章竟然也在。 她眉眼一沉,脸色立时冷了下来。 “姐!”小六儿看见来人,眼睛一亮,嘴甜的就招呼起来,“姐你吃了么?没吃的话……” “赌约不关他的事儿,把他叫来,是你的意思还是熊哥的决定?”池早冷声打断小六儿。 小六儿一愣,“啊?什么熊哥的决定?不是姐,人不是我叫的,是他自己听说熊哥要见你,非要跟来的。” 眼见池早脸色不对,小六儿赶紧解释。 自己来的? 池早疑惑,转头看向郁章。 郁章:“是,是我正好在路上遇见小六儿,自己跟来的。” “你有毛病?”池早不解,她盯着郁章,上次他不还怕出事儿被牵连,跟她大小声吗? 怎么现在熊哥没找他了,他却上赶着找麻烦? 郁章看懂了池早眼里的意思,他还是一贯的沉郁表情,“怎么,是谁说分我一半儿的?我关心自己能不能一着发财,不行吗?” 不行吗? 怎么不行,当然行。 池早又盯着他看了几秒,“好,你既然铁了心要去,那就随便你。” 话落,她抬脚跨进偏斗里坐下,“走。” 她对小六儿说。 只是此时此刻池早并不知道,随着摩托车发动,从今晚起,有些事一旦开始,就再也回不去了。 第68章 把他们剁碎了喂狗 “何叔,刚坐摩托车走的那个,是我家池早吗?” 纺织厂大门口,从另一边回来的池锦年和许琴,看着飞快远去的摩托车,有些不确定的问门卫大爷。 “可不嘛。”何大爷点头,他也看着远处,“池科长啊,不是我说,你们可得多操心点孩子。早早才从农村上来不久,啥都不懂呢,你们可别一天天的只顾别的,都不管她。” 他说着,收回视线,压低声音,“我看得真真儿的,那两个小子,可不是啥好东西。这眼瞅着天都快黑了,早早一个姑娘家……” 话没说完,但何大爷的意思池锦年和许琴还是听懂了。 两人本就不咋好看的脸色瞬间一黑,“行了何叔,我心里有数。” 池锦年说,他见周围也没别人,加了句,“叔,这事儿你别再往外说了啊,池早她虽然不学好,但以后我会好好管的。”可不能让她一个人,丢了池家所有人的脸。 话落,也不管何大爷啥反应,池锦年转身就走。 许琴也一脸冷漠地跟上。 “呸,老头子才不是那长舌妇,有事没事瞎叨叨。”何叔瞪了两人一眼。 再说了,就早早来去只要经过,就笑眼弯弯地和他打招呼那礼貌样儿,他自然知道她是个好孩子。 就是这父母…… 何叔想着,没眼看地摇了摇头,当谁不知道你们是啥人呢。 池早却不知道自己这次出门,竟然还被池锦年两口子看见了。 当然就算知道了,她也全然不在意。 她正听小六儿一边骑摩托,一边和她解释。 “姐,熊哥这半个月几头跑,真的太忙了。咱这会儿不能去上回那院儿里了,得去城西那边儿的黑市,今晚有批重要的货要出,熊哥在那儿看着呢。” 他说,“最近实在找不出其他时间了,姐你别介意哈。” 池早无所谓,她摇头,“不介意,其实就几句话的事儿,在哪儿说都行。” “那就好。”小六儿放心了,“那姐,你坐好哈,我骑快点儿。” 话落,摩托车就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蹿了出去。 郁章听着小六儿管池早一口一个姐的叫着,他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脸上的沉郁好似更重了几分。 三人都没有再说话,池早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清凉秋风,一时觉得舒服极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坐这种摩托车,尤其偏斗前面没人挡着,视野超级开阔,那感觉……恍惚间有种要飞起来的错觉。 池早微微眯起眼睛,心想这车可真不错,怪不得王建军看得眼睛都红了。 四十多分钟后,天色已经黑了,摩托车终于慢下来。 小六儿七拐八拐,绕进一个四通八达的小巷子里,“姐,到了。” 他说着,将车熄火。 池早起身,从偏斗里下来。 她转头看了一圈四周,最后落在三轮摩托上,“这车真不错。” 比自行车快,也比坐公交方便。 她伸手拍了拍车把,问小六儿:“难骑么?” “简单得很!”小六儿说,“怎么,姐你有兴趣?那容易,赶明儿你休息不忙了,我教你啊,指定一学就会。” “真的?”池早眼睛一亮,“那可说好了啊,小六儿老师!” 她打趣了一句。 “哈哈哈,我哪儿敢给你当老师。”小六儿笑起来,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被叫的有些美。 旁边,郁章嘴唇抿的更紧了。 等小六儿带路往前走去,他一把扯住了池早的袖子。 “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不想惹上更多麻烦,就离这些人远点!”他压低声音,咬牙警告池早。 话落,扭头阴沉的盯了池早几秒,才松手大步追上小六儿。 池早看着夜色下郁章的背影,垂眸暗叹口气,也跟了上去。 他们到时,熊哥正在忙着。 小六儿避着人将他们带到一间屋子里坐下,开了瓶罐头给池早吃。 还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两把大白兔奶糖和花生,全都一股脑儿的塞给了她。 至于郁章?那没有,别想了。 “姐,你稍微坐会儿,我出去看看。那啥,外面人多,姐你就别出去了哈,免得被太多人瞧见你。”他交代一句,转身跑了。 屋里安静下来,池早见郁章闭着眼睛,一副不想搭理任何人的样子,也就歇了说话的念头。 她没吃罐头,只往嘴里塞了个奶糖,便也安静坐着等。 其实,别看郁章态度很差,但她知道,他是好意劝她。 只是一来,她确实需要钱,短时间内需要一大笔够师父去医院检查手术的钱。 二来,她是重生的,她知道如今所谓的投机倒把,放在两年后,却会被政策承认和鼓励。 快了,再等等,以后都会好的。 至于眼下,就算有风险,她也必须博一把。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随着房门发出的“咯吱”声,熊哥大步走了进来。 小六儿跟在后面,仔细关上房门。 “哈哈哈,小姑娘,好久不见!”他大笑着和池早打招呼,大马金刀坐在了她对面。 池早看着熊哥,却一时有些难言。 “熊哥,你……还好?”她有些迟疑地问,视线控制不住往他脑袋上瞄。 要是她记得没错,上次见熊哥的时候,他头发虽然不长,但总是寸头。 可现在…… “哈哈哈,老子好得很,这不是从头开始么?”熊哥听懂了池早的意思,他笑着搓了两下锃亮的光头。 “说起这事儿,还得多谢妹子你啊!要不是你,老子还被那两个狗男女当猴儿耍呢!” 熊哥冷哼一声,“狗日的贱人,敢不守妇道偷人就算了。这回出了事儿我才发现,她竟然敢趁老子不在,给我老娘甩脸子大小声,奶奶的,找死!” 亏他熊哥还那么相信她,成亲几年了,竟然一点都没发现。 旁边,郁章闻言,唰地扭头看向池早。 他眼睛圆瞪,一贯的沉郁表情被震惊撕得粉碎,只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什么意思,所以你上次写给熊哥的纸条,是告诉他,他老婆偷人? 熊哥自己都没发现,你怎么会知道! 郁章眼里的质问实在太明显,即便他没说话,可池早还是看懂了。 她垂了下眸,却没理会郁章,只表情有些难看的盯着熊哥。 “熊哥,能问问你是怎么处理那两个人的吗?不会是……” 话没说完,意思却很明显。 如果熊哥真的和上辈子一样,把他们宰了,那这个赌约,她放弃。 “你觉得呢?”熊哥拇指蹭了下嘴角,眼里尽是凶光,“千不该万不该,他们不该动老子的娘!” 他说,那语气,似乎恨不能把人剁碎了喂狗。 第69章 被红袖章 围了 池早呼吸一窒,一瞬间,视线都恍惚起来。 她以为这一世熊哥发现的早,事情并没有像上辈子那样无法挽回,就不会……可…… 池早狠狠闭了下眼,脑子飞速翻转,思考眼下要怎么说,才能既取消赌约,又不惹怒熊哥时,忽然,屋子里想起震耳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妹子,大哥我不过开个玩笑,你咋还当真了呢?”就听熊哥紧接着开了口,“你这也太容易相信人了,哈哈哈哈。” “嘿嘿嘿,嘿嘿嘿……”小六儿也跟着呲牙笑开。 池早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咬牙,“熊哥,这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好好好,不笑,不笑。哈哈哈,我的错,我的错,那啥妹子你消消气。”熊哥说的半点儿诚意都无。 池早看他这样儿,狠狠吸了几口气,“不早了,说正事!” “行行,说正事,说正事。”熊哥连连点头,却搓了好几下下巴,才止住笑意。 “不过妹子,哥可是正经生意人,不沾人命的。” “再说,老子还有老娘要养呢,可不会为了两个狗东西惹上杀孽,所以你就把心放肚子里。” 他哼了一声,“再说,死多痛快,老子才不会让他们那么轻易解脱!”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狠意,“行了,现在开始说赌约的事儿。” “妹子,你说哥会坐牢,到底是个啥意思?难不成老子被投机倒把办那群狗日的逮住了?” 池早闻言却点头又摇头。 她看了眼旁边的郁章,眼见他一点要避开的意思都没有,是铁了心要参与,便也不再犹豫。 “熊哥,你山里的养猪场,如果要全部处理干净,需要多久?” “蹭!” 小六儿惊得一个蹦子站了起来,“你、你咋知道养猪场的事儿!那、那……” 那可是他们最大的底牌! 别看熊哥混黑市倒腾东西,但赚差价可不稳定,今天高明天低的,何况城里这么大,还有别的人抢生意。 哪儿有自己全权掌控的养猪场稳妥? 那一头头大肥猪,可全都是肉!而这会儿的人谁不缺油水? 只要手里有肉,他们就能一直吃香的喝辣的。 可养猪场在深山,又被他们一直捂得严严实实。除了几个和熊哥同村出来的人,连其他城里兄弟都不知道,池早又怎么会这么清楚? 别看小六儿先前一口一个姐的叫池早,觉得她是能掐会算的高人,其实玩笑的成分还是居多。 毕竟,熊哥老婆偷人的事儿,万一就是她碰巧遇上了,也不是不可能。 可养猪场却不一样,那是除非有人泄密,不然她一个小丫头,绝不可能知道! 旁边,眼见小六儿这样,郁章就知道池早又说对了。 他一时有些恍惚,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反应才对。 只觉脑子懵懵的,好像从头到尾,根本一丝一毫都没看懂过池早。 熊哥原本还有几分轻松随意的表情,如今也彻底消失了。 但总归是当大哥的人,比小六儿可稳得住的多。 他没出声,也没惊的站起,只死死盯着池早,面上神情难辨。 “别管我怎么知道,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 池早说,她直视着熊哥,“就像上次说过的,熊哥,我没有恶意。经过之前纸条的事,你应该了解了,不是吗?” 是,他确实了解了,不然两人也不会再见面。 这么想着,熊哥虽然依旧盯着池早,但脸色总算好看了几分。 “你说的全部处理,是什么意思?”他问。 池早:“就是不留痕迹,让养猪场彻底消失。” “彻底消失?”小六儿惊声,“那咋可能,咱的养猪场里大大小小几百头猪,光猪圈就好几十间,咋可能彻底消失?说啥大笑话呢?” 熊哥没说话,但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池早摇头,“没说笑话,就是彻底消失。不然,但凡留下一点能查到你们的线索……” 她顿了下,“熊哥,这就是赌约的内容,就赌你是否听我的话,最多五天内收拾干净养猪场。” “若听,就是我赢,你分全部身家的一成给我,也免了自己的牢狱之灾;若不听……算我输,但我不会给你任何东西,因为……” 池早说着,微微倾身拉近和熊哥的距离,“因为熊哥你已经进去了,就算我想给,也见不到你的人。” 她说,“言尽于此,要不要赌,我不强求,熊哥全可以自己考虑。” “但有一点,不论熊哥最后决定怎么做,为避免突然入狱婶子没人照顾,接下来五天内,最好还是做些安排得好。” 话落,池早也不再劝:“我能说的就这么多,熊哥看着办。” 她看向郁章,“走?” 说完,也不管郁章什么反应,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郁章看着眼神阴沉的熊哥,咬牙站起了身。 “熊哥?”小六儿有些急。 而此时,池早已经走到门前。 眼见她就要伸手去拉门,忽然…… “等等!”熊哥说。 池早手一顿,站住。 与此同时,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果然,有时候不劝比苦口婆心上赶着效果更好。 熊哥:“为什么是五天?妹子你是从哪儿得到了什么消息吗?” 因为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所以才敢说得这么肯定。 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自然是从上辈子。 池早心道,她微微回头,只给熊哥一个侧脸,“小六儿没和熊哥你说吗?我会算。” 她轻笑着抬起胳膊,胡乱掐了几下手指。 房中一时又静了下来,熊哥没说话,显然并不相信这套玩笑的说辞。 但他也没再问,只沉默几秒后道,“行,赌了!” “熊哥!”小六儿惊急大喊。 熊哥却没理他,“你一个小丫头都敢这么狂妄,老子一个大老爷们儿有什么不敢的?” 他说,“别说一个养猪场,耽误老子尽孝,就是十个,老子也能全都给拆喽!” “小六儿,进山!”他说着,竟是就要立刻行动起来。 池早:“熊哥,你……” “熊哥,不好了,来了好多被看章,把咱包围了!” 却在这时,伴随着急促的敲门声,一句话砸进了屋里四人的耳朵中。 第70章 进去搜,俺都说 “你……”熊哥第一反应是去看池早,小六儿也不例外。 只以为池早是投机倒把办弄来故意唬他们,只为抓人的。 可这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等看见池早脸上的惊讶,两人才双双恢复理智。 是了,如果池早是投机倒把办的人,那她知道养猪场的事儿,就意味着那些被看章也知道。 既然如此,直接抓他们就行,何必还绕这么大的圈子呢。 “妹子,你们跟哥来,我们有特意准备的退路,指定不会让你有事儿。”熊哥说,话落一把拉开了房门,就要带头走人。 池早却摇头,“不了,人多目标太大。你们带上郁章就行,他身份敏感,不能被逮着。” “至于我,我一没投机倒把;二来成分干净,就算被抓了,也就批评教育两句,不会有事。” “快走!”她说着,推了郁章一把。 她知道,郁章今晚执意要跟来,更多还是因为担心她。 那她就更不能让他有事。 “你!”郁章皱眉,自然不愿意留下她,自己却跑了。 “熊哥!”知道眼下没有时间能耽误,池早根本不看郁章,只喊了一声熊哥。 “行,交给老子,保证他没事。”熊哥一把乎到郁章的后脖颈子上,掐着他就走。 别看郁章也是个身量不矮的大小伙子,但耐不住他太瘦,而熊哥……人如其名,熊一样的人物,提溜个郁章,简直跟玩儿一样。 他还抽空回头冲池早比了个大拇指,“妹子,够义气!” 话落,几人已经蹿出去老远。 在本就四通八达的小巷子里,转眼就没了踪影。 池早微微勾了下唇,下一瞬收敛表情,也迅速往小巷子外跑去。 虽然算上上辈子,她也没来过城西的黑市儿几回,但摆摊儿时逃跑的事可没少干。 而黑夜,就是最好的遮掩。 加之被看章抓人,紧盯的都是身上背着带着东西的那种人,像她这样的,不是主要目标。 所以,对于成功脱身,池早还是有信心的。 她跑得飞快,因为有经验,知道什么样的地方可以躲避。 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池早却渐渐觉出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站住,不准再跑了!”身后,两个人死死跟着她,一点都没有因为她身上没东西儿就放过的意思。 池早咬牙,她看了眼越来越近的手电筒光束,飞速钻进了一条只容一人通过的巷道。 这巷道因为太窄,平时应该都不用来走人,所以堆满了东西。 池早小心地往里走,尽量不弄出响动被发现,却不想居然是个死胡同。 晦气! 她暗骂一声,眼见巷道两旁的墙都不矮,而追来的人已经到了巷子口,她只能在被人发现之前,飞身蹲下,藏在了一堆破烂儿后面。 “人呢?刚明明看见往这边儿跑了。” “丫的,真能跑。走,继续追!” 被看章的说话声传入耳中,池早微微松了口气,却还是一动不敢动。 只想等人走远了,再想办法离开。 “等会儿,该不会躲这里头了?手电筒呢,照照看。” 下一秒,一束光照进了巷道里。 手电筒上下扫视着,池早能借着光线,从缝隙里看见巷道口站着的两人。 “没有啊。” “不行,上头下了命令,这回清扫要严上加严,不管什么人,一个都不能放过。再说,刚咱俩看得清清楚楚,人就往这边跑了,不可能转眼就影子都不见。” “那怎么办,进去搜?” “嗯,搜!” 纺织厂,家属院儿。 池锦年坐在客厅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脸色越来越黑。 许琴的表情并不比他好多少,甚至更难看。 池砚辉已经知道了下午池早坐着男人摩托车出门的事儿,也是生气的不行。只隔一会儿,往门口看一眼。 李大妈躲在厨房里,说是要收拾东西,实则眼睛叽咕着,直往客厅里瞅。 就在气氛眼见越来越压抑时,突然,院子里传来动静。 池砚辉腾一下站起身,大步就往门口走去。 还好还好,这会儿回来还不算晚,总算她还有点羞耻心。 “哥?这么晚了,你还要出门?” 才走到门前,池砚辉刚伸手要开门,房门却从外被推开,露出池砚彬那张还带着几分兴奋的脸。 池砚辉一愣,才想起池砚彬今天和同学秋游去了。 看这样子,显然玩的不错。 他伸出的手落下,“不出去。你怎么疯到这么晚才回来?” 他皱眉看着池砚彬折腾的脏兮兮的衣服,“看你脏的那样,赶紧去洗……” “砚彬,回来路上,看见你姐没有?”却是池锦年,冷声打断了池砚辉的话。 池砚辉叹口气,知道池锦年这是气狠等不及了。 他往旁边侧了侧身,让客厅里的人能看见池砚彬。 “我姐?”池砚彬疑惑,“我姐不是在农场吗?咋了,她提前放回来了?” 最后一句话说完,池砚彬露出惊喜的表情。 “池早,池早!我说的是池早!”池锦年脸更黑了。 “屁,那个扫把星才不是我姐!”池砚彬脸一垮,翻着白眼往卫生间走,“爸你以后少问我池早的事儿,听了就烦!” “李大妈,下午吃的啥?快给我来点儿,我饿死了!”他又冲厨房喊了一声。 “吃吃吃,一天天的,除了吃和疯,你还会干什么!”却是池锦年等不到正主儿,气得冲池砚彬撒气。 “我……”池砚彬不干了,下意识想犟嘴,却被池砚辉拦住,低声讲了池早的事。 而不知道是不是池砚彬喊人的话提醒了池锦年,他眼神扫过厨房,“李大妈,出来!” 他说,“我们天天上班都不在,就你和池早接触时间最多。你说,她平常在家都干什么,看没看见她和什么人接触?” 闻言,从厨房出来的李大妈傻了。 不是,好好的,你突然问我那个举报精的事儿干啥,我就是知道也不敢说啊。 她眼睛滴溜溜转,池锦年只一眼就发现了不对。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赶紧说!” 李大妈慌忙摆手,“不不不,我不知道,我啥也不知道。” 池锦年眼睛微眯,他干脆站起身,走上前上下扫视着李大妈。 片刻…… “李大妈,你可想好了,这个家是谁做主,你每月的工资又是谁给你发的。要是不想干了……” “干干干,俺说,俺都说!” 第71章 你属狗的吗,松开! “池科长,俺没说不想干啊,你可不能不要俺!”李大妈闻言简直要吓死,方言都冒了出来。 “这不是池早威胁我,说要是我不听话,她就去举报我不是许主任的亲戚,是啥资本派的佣人吗?” 她嘴唇蠕动了几下,“所以我、我不敢说啊。” “资本派佣人,举报?”池锦年一听就明白了。 他就说,池早刚回来那天,李大妈还不给她好脸,怎么后面又是洗衣服又是留饭的,搞了半天,居然又是举报那一套。 “呵!”他冷笑一声,“好啊,好得很!果然是在乡下把性子跑野了,竟然敢搞这种把戏。” 他看向李大妈,“你说,大胆说!我给你保证,她绝对不敢去举报,就算真举报了,我也肯定不会让你丢工作。” 李大妈迟疑,“真的?真不会让我丢工作?” “比真金还真!”池锦年掷地有声。 李大妈闻言,只觉压在头上的大山被移了。她瞬间神清气爽,胸脯子都挺了起来。 “行,池科长,咱信你。”她说,紧接着摆出一脸委屈又没眼看的表情,“你们是不知道,我被池早那丫头欺负惨了啊,她抢了我的布,还使唤我给她洗衣服……” “她天天早出晚归,比你们正经上班的人都忙活,一看就没干啥好事儿。” “还趁你们不在,逼着我给她做好吃的,白面面条、炸鱼、煎鸡蛋,废老多油了。” “对了对了,还有那天,就砚彬和珍珍在农场出事儿那天,池早她一晚上没回……” 城西黑市。 “那怎么办,进去搜?” “嗯,搜!” 话音落下,脚步声响起,巷道里手电筒的光晃来晃去。 池早一时更觉晦气的不行,果然熊哥命里注定要坐牢么?不然怎么她才想帮他一把,就倒霉催遇上被看章这么严格的清扫行动。 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必须得想办法赶紧逃了。 毕竟听那两人的话,这回要是被抓,八成不是简单的批评教育就能了结的。 而且她明天还要去武装部顶班。 这么想着,池早左右看了看,再不迟疑,飞快起身,一脚踩上了方才躲藏时瞅准的地方,借力就朝墙头上爬。 还顺势踹了那堆破烂儿几脚,只为挡路。 “谁?站住,不准动!” 被看章被突然蹿出的黑影吓了一跳。 但很快反应过来,叫喊着就追。 池早却看都不看他们,只拼力往墙上爬。 但有时越急就越会出错,她手倒是攀上墙头了,可脚底却一次次打滑,眼见追的人就到眼前,却愣是没爬上去。 “啊呃!” 就在腿脚要被人抓住的前一瞬,池早咬牙低喊一声,总算赶在被逮住前,翻上了墙头。 她手指因为用力过猛,微微有些颤抖。 可池早哪儿顾得上管,因为被看章眼见没抓住她,已经也要爬墙了。 那可是两个男人,身量比她高,腿比她长,爬上来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她根本没时间看墙的另一边是什么样儿,咬住唇,就攀着墙头跳了下去。 却在落地的一瞬,就被等着的人一把抓住了胳膊。 “唔!”池早大惊,刚要反抗,却被捂住嘴巴,按在了墙根儿阴影里。 “人呢?该死的,跑得真快!”被看章蹲在墙头,手电筒的光四处乱晃。 有一瞬间明明都落在了面前紧贴着她的人身上,可不知是不是晃动的速度太快,硬是没被发现。 “追!” 紧跟跳下墙头的声音,两人大步朝前方跑去。 池早微微歪头,从身前人的肩侧看去,才发现原来墙的另一边并不是她以为的院子或者其他小巷,而是紧邻大马路。 且前方马路上,正好有几道疾跑的身影。 她就说那两人怎么这么轻易就走了,原来如此。 只是,被被看章抓的危险暂时没了。 可现在自己的处境却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池早趁人没动作前,曲腿就朝对方胯间狠狠顶去。 与此同时,她张嘴,用力咬住捂在自己脸上的手。 夜色太黑,又是在墙根儿阴影处,她不知道抓住自己的人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她只能确定,面前的是个男人。 “嘶!”男人身手应该很不错,反应很快地抬腿,轻松就摁住了她的膝盖。 却没料她竟会动嘴,不妨之下大拇指内的软肉被咬个正着。 “你属狗的吗?”他咬牙,气恼的声音近在池早耳边,“松开。” 池早甚至感觉到了他温热的吐息。 这个声音…… 池早怔住,却没有第一时间就松口,而是就着咬人的动作,抬眸仔细朝男人的脸看去。 “你是想再把人招过来吗?松开!”男人又道,气息再次拂过她的耳朵。 池早耳尖不可抑制的动了动,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又泄愤似得加重咬了一口,才慢慢张开了嘴。 就说她今晚怎么这么倒霉,爬个墙都能脚滑差点被抓,敢情是遇见蓝弈了。 是的,没错,抓住池早的人,就是蓝弈。 “你……”蓝弈自然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一时气结。 她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形,又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他,她已经被抓了? 但他没有多说,只回头看了眼周围,把手从她脸上拿开,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蓝弈低声问,另一只手却还抓着池早的胳膊。 池早低头看了眼蓝弈的手,知道跑不了,干脆耸肩,“周末没事儿干,随便出来逛逛喽。” “随便逛就逛到离纺织厂这么远的黑市?” “什么黑市儿,这位同志你在说什么,这里不就是寻常的街道吗?”池早眨着眼睛装傻。 她清楚蓝弈知道她在说胡话,可那又怎么样? 蓝弈抿唇,定定看着她,片刻…… “走,送你回家。” 眼见池早瞪大眼睛满脸抗拒,甚至已经开始挣扎着要从自己手里挣脱,蓝弈补了一句,“或者,你跟投机倒把办的人走?” 池早动作一顿,咬牙,“蓝队长你可真是个好人,我谢谢你。” 但到底跟着蓝弈往停着的吉普车走去。 只是两人才走没多远,就遇上了快步返回的郁章。 第72章 逼她说实话 他不知从哪儿搞了把扫马路的大扫帚扛着,另一只手里还提着个烂挑筐。 只是脚步在瞥见池早和她身边的蓝弈后,顿了一下,就立刻若无其事拐去了另一边。 “你,干什么的?”一个被看章看到了,走上前问。 “我、我扫大街的,”郁章一瞬露出害怕的表情,“怎么了吗?同志你们这是……” 因为他是从黑市外面过来的,又确实一副清洁工的打扮。 被看章上下看了郁章几眼,“你先去扫别的地儿,这里等会儿再来。去,赶紧走。” “好的,好的。我这就走。”郁章点头说,又假意好奇的回头看了眼,才快步离去。 池早余光看着这一幕,提起的心放了下去。 还好郁章反应快,看到她也没有不管不顾,不然谁知道又会生出什么意外。 可显然,她放心得太早了。 池早以为除了自己和那个被看章,没有其他人注意到郁章来了又走。 却不知道,蓝弈第一时间就看见了郁章。 他目光微凝,视线飞快瞥了身侧的池早一眼。 自然没错过她暗自舒了口气的小动作。 “上车。”他说,伸手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池早这才发现,两人竟已经走到了吉普车旁。 她站定,眼神瞄向车后座,但想到先前蓝弈威胁自己的话,最终还是恨恨钻进了副驾驶里。 “嘭!”车门被甩上。 车内的空间好似一下被占据了大半,让人觉得逼仄起来。 池早暗暗翻个白眼,这人的存在感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强呢。 她转了转身体,和上次一样,紧紧挨着车门,简直恨不得贴在上面。 只想着忍耐半个多小时,等到纺织厂下了车,今晚的事就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毕竟郁章都成功脱身了嘛,那熊哥他们那群老油子,指定也平安无事。 却不想,吉普车迟迟没有发动。 她不解,有些烦躁的朝驾驶座看过去,“你……” “说,到底为什么这么晚出现在这里?”却是蓝弈同一时间开了口。 池早到了嘴边的话哽住,她扭着脖子,不可置信的瞪着蓝弈。 “不是,这问题刚才不是回答过了吗?蓝大队长,你年纪轻轻记性就不好了?” 蓝弈没看池早,只直视着前方,“说实话!” “实话就是我周末休息闲得慌,随便出来逛……” “池早,今晚不是简单的抓投机倒把。”蓝弈声音严肃,“二手货商店的事还记得吗?所以,你这么晚为什么会在这里?” 二手货商店的事? 池早微怔,她当然记得。 那天她去卖池珍珍的东西,却倒霉被一个老阿婆劫持,收音机也被砸了,蓝弈还给她赔钱来着。 所以今晚……特务? 难怪被看章咬死不放,原来是这样。 池早嘴巴动了动,但想到上辈子,熊哥确实是因为投机倒把进去的,期间因为立了大功,还被减刑提前释放。 这证明他和特务的事无关。 池早:“我说的就是实话,我……” “队长!”却在这时,车窗被敲响,打断了池早的话。 蓝弈瞥了她一眼,摇下车玻璃,露出石小满的脸。 石小满看见池早,有些惊讶,“咦,女同志是你啊,你怎么……” 话没说完,蓝弈道:“刚才那边来了个清洁工,年轻男人,你去看……” “蓝弈!”池早大惊,一时掩饰都忘了,只不敢置信的看向蓝弈。 “你……” 蓝弈正色:“能说实话了吗?” 池早咬牙,“你早看出来我认识他了,是吗?” 却忍着没说,只等这会儿逼她? 想到郁章的成分,池早知道绝对不能让郁章和这些事沾上,不然一旦被有些人知道大做文章,没事都得脱层皮。 “行,我说,但你别去找他,他和特务的事无关。”池早气恼的道。 蓝弈盯着她看了几秒,转向石小满,“不用去了,你先去干别的。” “是!”石小满立正领命,眼神扫过池早,转身跑步走了。 “说。”蓝弈摇上车窗。 池早抿唇,自暴自弃似的开了口,“好,我承认,我知道这里是黑市。” “那啥,这不是天气开始转凉了吗,我想弄点棉花做厚衣服,就让朋友带我过来。就那个年轻男人。” 她说着,扯了下嘴角,真情实感的嘲讽:“你也知道啊,池家那些人又不会管我。” 蓝弈闻言呼吸一滞,想起了自己遇上她和池锦年对峙的场景。 不过…… “那我能问问,你和你的这位朋友,半个多月前的深更半夜去干什么了吗?” 一句话,又把池早惊了个够呛。 她嘴巴微微张开,看着蓝弈好一会儿,“真不愧是蓝队长,这都知道。” “行,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告诉你好了。说起来这事儿和你还有关系呢。” 池早冷嘲,“不知道蓝同志还记得那天被池砚彬他们欺负的小姑娘吗?对,我朋友就是小姑娘的亲哥哥,资本家狗崽子。” “至于我们那晚去干了什么,”她勾唇,但眼里却没有笑意,“自然是夜深人静,合伙揍人喽。” “怎么,池砚彬那个狗东西,不该揍吗?”她问,一瞬不瞬盯着蓝弈。 蓝弈微怔,实在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车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 “池早,我知道你说的不全是真话。”蓝弈拧动车钥匙,“但今晚我不把你交给被看章,只是因为我调查过,知道你不是特务。”而我只要想抓你,随时可以抓。 他转头看向池早,目光黑沉,“但投机倒把也是政策不允许的。这次看在你什么都没买到的份上就算了,以后别再来这种地方。” 话落,吉普车动了。 池早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蓝弈这是暂时放过她了。 她没再侧身往车门上贴,只端端正正坐着,一路到了纺织厂大门口。 “我还有事,你自己进去。”蓝弈踩下刹车。 “好的,谢谢蓝队长。”池早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知道蓝弈今晚算是又救了自己一次。 她冲蓝弈躬了下身,打开了车门。 却不想,“不管为了什么,你一个小姑娘,以后不要再大晚上出门了,不安全。”蓝弈补充。 池早下车的动作一顿,低声应了一句,“嗯,知道了。” 她又冲蓝弈点了下头,这才往纺织厂里走去。 身后吉普车的车灯一直亮着,直到她进了大门,光束才伴随着汽车远去的声音消失不见。 池早脚步慢了下来,最终站定。 第73章 仇人,梦里的照片 她回头,看向车子消失的方向。 但很快又大步往前走去。 算了,多说多看多想都没有意义,即便蓝弈是个好人,他们也注定不是一路。 池早舒了口气,这会儿才后知后觉感到手指隐隐作痛。 她抬手,边往家属院走,边轮流揉着指尖。 还好,只是一时用力过度,等会儿用热水泡泡,缓两天也就好了。 这么想着,池早脚下速度加快了几分,只想赶紧回去洗漱完睡觉。 却见池家客厅的灯还亮着。 池早脚步顿了下,也没在意,只自顾进去把房门重又关上。 却不想,她的手都还没从门把手上离开,早就等着的人大步过来,一把扯住她的胳膊。 池早不妨,被拽的踉跄了下。 “啪!”兜头一耳光已经甩在了她脸侧。 池早一瞬都被打愣住了。 她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侧脸火辣辣的疼。 她抬眼看去,还没看清到底是谁,就有巴掌再一次落下。 池早抬手去挡,但指头却被折了下,顿时传来尖锐的刺痛。 “你还知道回来!不知羞耻的东西!”池锦年怒声大骂。 池早看向手指,还好是左手。 因为上辈子右边胳膊断过,她养成了有事下意识用左手的习惯,幸好! 只是…… 她抬头,看向盛怒的池锦年,眼底腾起戾气。 “爸,用这个,这个好!”池砚彬蹬蹬蹬凑上来,往池锦年手里塞了个鸡毛掸子。 “你那是什么眼神儿,我是你老子!老子生你一场还错了是,让你跟看仇人一样看我!” “好好好,我今天就打死你,看你还怎么给池家丢人!”池锦年被池早看得又惊又怒,立时举起了鸡毛掸子。 池早没说话,也没还手,只因为这人是她社会关系和血缘关系上的父亲。 她就是再生气,再有理,但只要她敢动池锦年和许琴一指头,她就别想再要名声。 她只闪身避开,一把把池砚彬拽了过来推向池锦年。 但池早步子却没停,她视线扫过客厅,许琴、池砚辉、李大妈…… 李大妈? 看着她面上幸灾乐祸的表情,池早微微一愣。 但也只是极短的一瞬。 她快步进了厨房,然后提着菜刀走了出来。 “来,不是要打我么,打!”池早道。 话落,她抄起旁边桌上的搪瓷缸,就朝窗户砸了过去。 “哗啦!”玻璃碎了。 “来,打啊!”她说着,再抄起个水杯,砸了过去。 “哗啦!”玻璃又碎了一块。 “池早!”却是许琴不敢置信的大喊,“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池早像是听见了什么大笑话,她冷笑,“发疯的不是你们么?一句话不说就打人,怎么以为就你们会疯?” 话音没落,她干脆一把掀了桌子。 “哐当!”一声震响。 桌子翻倒在地,上面的东西滚得到处都是,碎的碎,破的破。 还连带撞倒了两个板凳。 一时所有人都震住了,谁都没想到池早会突然爆发。 尤其是李大妈,她缩着脖子,突然有些怀疑起池锦年的保证来。 池早看着众人的反应,冷声喝道,“打啊,怎么不打了?” 她看向还举着鸡毛掸子的池锦年,“来,不是要打死我吗,打啊!” “早早,你冷静点。”却是池砚辉说话了,“那什么,爸就是太担心你了,一时着急才……” “担心?”池早打断,“原来池科长的担心就是打人?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你!”池锦年气恼,“你少牙尖嘴利!自己一天天不着家,就知道跟男人鬼混……” “鬼混?你看见了?” “你下午坐着摩托车走了,又这么晚才回来不是去鬼混还能是什么?” 就因为这个? 池早一时觉得,冲这些人发火都是浪费时间。 “捉奸还得拿双呢,就因为我坐了一下别人的车,就成鬼混了?那我还说你和女同志说话是乱搞男女关系,你认吗?” “你少胡说八道!”池锦年闻言,气得脸都红了。 “你也知道是胡说八道了?”池早冷笑,“那怎么轮到我就是鬼混?我真好奇,同样的事情如果放在池珍珍身上,你们还会不会觉得她也是跟人出去鬼混。” “你怎么能和我姐比,你……”池砚彬下意识反驳,却在看见池早手里的刀时,又闭上了嘴。 “是,我是不能和她比。”池早冷嘲,“所以你们也别再口口声声说我是一家人了,毕竟……” 她顿了下,视线一一划过池家四人的脸,“毕竟没有哪家的父母兄弟,会只因为她坐了一下别人的车,就上赶着说自己的女儿妹妹不要脸,和人鬼混的。” “这不是亲人,是仇人!” 话落,她随手一扔,“哐当”,菜刀掉去地上。 “还记得我上次说过的话,再敢动手打我,我就去妇联举报你们。” 池早边说,边往楼梯走去。 其实现在就该去的,可今晚折腾了一通,她实在是累了。 “早早,你……”池砚辉看着池早纤瘦的背影,有那么一刻,觉得他们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可想到李大妈说池早有天晚上,一整晚都没回来的话,便又立刻打消了那样的想法。 不过…… “爸,早早性子冲,以后有什么事,还是别动手,好好和她说……” “说什么说,人不大,脾气不小,我看她就是欠教训!” 身后传来池家人的说话声,池早却理都没理。 不知道是不是发了一通火,消耗了太多精力。 此时此刻,池早只觉自己连洗漱都没力气了,也更没精力再去探究李大妈干了什么。 她回到房间,撑着精神脱掉身上的衣服,就一头倒去了床上。 梦境再一次降临,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看清了那张照片,和照片下的字。 第74章 墓,都是你爱吃的 “你好,帮我接城郊农场。” “喂,我想问一下,大概半个多月前去学农的学生里有没有人发生什么意外?好的,没事,只是问一下。” 特殊任务大队。 蓝弈挂上电话,转身出了通讯室。 揍人的事池早没说谎,那假的就是去黑市的事儿了。 “这是想啥呢,叫你都没听见?”却是郝强从办公室出来,一巴掌拍上了蓝弈的肩。 蓝弈打掉他的手,眼见郝强嘴里又叼着烟,犹豫一下,“还有没有,来一根。” “哟,看来是真有事儿啊,烟瘾都惹出来了。”郝强有些心疼的摸了根烟递给蓝弈,“就一根啊,想抽自己买去。” 蓝弈睨他一眼,没说话,接过烟凑上去找郝强借火。 “哦呦呦,不得了啊蓝队长,这咋弄的?”却是郝强眼尖,看见了蓝弈大拇指内侧的牙印。 他一把抓住蓝弈手腕,死死钳着不让他收回,“这大小,一看就不能是男人的。小子,啥情况啊?” 郝强一脸打趣八卦的看着蓝弈,“文工团的台柱子,还是医院的薛护士?这是好事将近了?” “胡说八道什么!”蓝弈一肘子顶向郝强,趁势挣脱他的手,转身就走。 “啧啧,就这还说我胡说八道,谁信啊。”郝强看着蓝弈逃也似的背影,摇着头嘀咕。 蓝弈这会儿却感觉整个手都有些不得劲儿。 先前没人提起,也没觉得什么。 但这会儿他就感觉大拇指僵硬着不舒服。 他按着揉了揉,还是觉得不对劲儿,原本要回办公室的,这会儿却脚尖一转去了水房。 冰凉的水流过掌心,蓝弈洗手的动作却越来越慢,视线最终停在那两排牙印上。 他手指触上去,下一秒却动作一僵,像触电似的飞快把手伸去了水龙头下。 “蓝队,紧急任务。” 水房门口,石小满快步跑来喊道。 纺织厂家属院儿。 池家人还在楼下,池早却已经陷入了沉眠中。 梦境依旧是一个个碎片,一点连贯性都没有。 上一秒还是宽阔的操场,下一秒就沉入了汹涌的波涛。 猩热的鲜血、孩子的欢笑、一顿简单的饭菜、遮天蔽日的密林…… 池早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已经可以把它当作正常的梦来看待了。 如今能牵动她情绪的,也只剩每次梦醒前的照片和照片下的字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按着以往的经验,池早估计天应该快亮,梦境也要到最后了。 她提起精神,一眨不眨的盯着飞快变动的画面,只等最后那一刻。 却不想,预想中的照片并没有出现,反而被几个碗盘替代。 碗盘里盛着各色点心饭菜,一个赤油浓酱的大肘子格外显眼。 池早想起来,有一次做梦,照片后紧接的画面,确实是几个碗盘,但她一直没看清里面有什么。这次倒是看得清楚。 池早有些惊讶,可让她没想到的是,震惊还远不止此。 只见原本转瞬即逝的画面不知何时恢复了正常,变成了一个完整的“电影片段”。 镜头从碗盘慢慢上移,变成青灰色的石头。紧接着,石头上出现了第一个字,然后随着镜头移动,字逐渐增多。 因为是倒叙,池早一时没有理解那些字是什么意思。 直到石头正中,有比方才要更大的字出现。 墓——池早下意识默念,却在一个音节还没完全吐露出时,便隐隐明白了什么。 她心里一紧,即便是在睡梦中,也瞬间捏紧了手心。 墓。 之。 满——小——石。 当几个字倒叙着一个个进入画面,镜头似乎摇晃着模糊了一下,然后池早一直想要看清的照片和照片下写着的内容,便完全彻底的出现在了她眼前。 照片小小的,两寸黑白,嵌在青灰色的石头上。 照片里,一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戴着军帽,军帽中间一颗五星。 他眉眼清澈,脸上有憨厚又有几分拘谨的笑容,整个人年轻充满活力。 只是……池早不知是泪水模糊了自己的视线,还是镜头又出了问题。 她深吸口气,死死掐着掌心,努力睁大眼睛去看。 烈士石小满之墓。 生于一九五六年八月十三,卒于…… “吃,都是你爱吃的。”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粗嘎难听的声音响起。 池早一怔,继而大惊,这是自从开始做梦以来,她第一次听见梦里的话语声。 但不等她做些什么,熟悉的前奏远远传来。 是纺织厂每天早上按时按点响起的晨间广播。 池早只来得及再看一眼墓碑上的字,意识便从睡梦中脱离出来——哪怕她再怎么不愿意。 “呜!”一声低咽从喉间逸出,之后更多。 池早抬手捂住眼睛,只摸到一脸的泪水。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她就奇怪,记忆里分明没有石小满这个名字,也不记得自己认识和他长相相似的人,却为什么会觉得他眼熟。 原来,即便此前的梦里,她眼睛虽然没有看清照片,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意识已经将他记住了。 想到在国营饭店遇见的那个会因为吃到一个饺子,就满足不已的小战士。 想到就在昨天晚上,他还惊讶的问她——同志,你怎么在这里。 池早只觉喉咙哽的要喘不过气。 生于一九五六年八月十三,上次王建军说他20岁,那是才刚刚过完20岁生日不久。 却哪知道…… 想到梦醒前看到的时间,池早哭声一顿,下一秒睁开眼睛,腾的翻身从床上跳了下来。 哪怕眼泪还不受控的往外掉,可池早却顾不上再管,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救人。 是的,救人。 卒于一九七六年十月一日。 十月一日,几天后的国庆,还来得及。 一定有办法,一定能。 她飞快穿上衣服,也不管眼睛红肿,左手被折到的手指还一阵阵钝痛,只大步往房门走去。 先去王家,王建军认识石小满,一定能联系到他。 即便联系不到,也一定有办法找到蓝弈。 蓝弈是石小满的队长,只要找到了他…… 池早飞快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办,哪知道,房门却没有如往常一拉就开。 她疑惑,难道是太着急忘了打开里面的插销? 池早低头看去,却见插销是开着的。 想到什么,池早眉眼转沉,用足力气再拉。 “咔咔”,两声响穿过门缝从外面传进来,是铜锁碰撞后发出的声音。 房门被从外面——锁上了。 第75章 打不开的门,没赶上 池家池家! 他们怎么敢! 想到上辈子,自己被池砚彬关在楼梯下的杂物间三天三夜,其他人却跟死了瞎了一样不闻不问,池早又了然。 是了,还有什么是这群人不敢的? 她抬腿,狠狠一脚就踹在了门板上。 “哐!” 房门发出一声巨响,吓得猫在楼下偷偷注意着池早反应的李大妈一个激灵。 她抬头看向二楼。 “哐哐”又是两声。 李大妈只觉整个房子都跟着颤了下。 她想起昨晚池早发疯的模样,控制不住抖了抖,咬牙往楼梯走去。 对,虽然已经惹到池早了,但起码,起码不能再让她误会房门是她锁的。 不然…… 想到今天,池家其他人都跟约好了似的,提前起床提前出门,只留她和池早在家,李大妈就忍不住想骂娘。 四个瘪犊子,这是被池早昨晚的疯劲儿给吓到了,所以虽然把她锁在了房间里,却也怕她再闹起来,就早早躲出去了。 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而就在李大妈紧赶着上楼的空档,池早又踹了几脚门。 因为从小干农活,她力气不小的,可就算这样,房门却一点儿要开的意思都没有。 池早看着厚重的门板,是了,池家的房子不是后来集中修的筒子楼,楼上楼下左右邻里有个动静都能听见。 池家的房子是早前的建筑,包括门窗,质量都顶好,确实不是她踹几脚就能开的。 怎么办? 池早咬牙,扫视房间一圈,正要往窗口走去,就听门外传来了李大妈的声音。 “那个,早早啊,你……” “开门!昨天的事,我一概不算。”池早打断,虽然并不知道李大妈具体干了什么,但左不过就是添油加醋告状。 李大妈一惊,“什、什么昨天的事啊,你说啥,我怎么听不懂?” “我数三声,你开门,我放过你,否则……”池早威胁,只要能开门,什么李大妈马婶子都不重要。 有那么一瞬间,李大妈差点就动摇了,但想到池家做主的是池锦年,而池早不过就是个丫头片子。 她眼一闭,牙一咬,把早就想好的话一骨碌说了出来:“那啥早早,把你锁起来的主意是砚彬出的,池科长亲自动的手。我、我可不敢给你开。” “还有,池科长说了,今天一天都不准我给你饭吃,所以你还是省省力气,别折腾了,啊!” 话落,她转身蹬蹬蹬就往楼下跑。生怕慢一步,池早就能凭空冒出来再把她揍一顿。 房间里。 “池砚彬!”池早冷冷吐出三个字。 但现在却不是为个狗东西耽误时间的时候。 知道门不可能打开了,池早快步走到窗前往下看了眼。 然后掀掉床单利落的撕成几块,绑在一起就从二楼翻了出去。 等从屋后绕到前面路上,却正巧被从院里出来的李大妈遇见。 “你、你……”她跟见了鬼似的,指着池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池早冷冷瞥她,“等着。” 话落冲进院子里,开锁上车一气呵成,转眼人已经蹿了出去。 “完、完了。”李大妈嘟囔两声,想到什么,撒开腿就往池锦年的办公室跑。 而短短的时间,池早已经冲出了纺织厂大门。 “这孩子,是出啥事儿了?”门卫何大爷眼见池早头发都还乱糟糟的,就飞也似的冲了出去,忍不住大声问。 “怎么火急火燎的。”他又嘀咕了一声。 可池早却根本顾不上回答,她拼力蹬着自行车,只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就赶到了武装部。 怕太早了王建军不在,池早也没停,直接去了王家找人。 “早早?”王阿姨听见敲门声出来,“出什么事了,你怎么……” 她看着池早红肿的眼睛,脏兮兮的衣服,还有蓬乱的头发,想到什么当即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王姨,建军哥呢,我找他有点事儿。”池早一点没注意到自己现在的模样让人误会了。 她说着,有些心急的就往屋里挤。 “建军哥,建军哥?” “哎,谁啊?”王建军从房里出来,当即也吓了一跳。“操,哪个瘪犊子干的,老子弄死……” “建军哥,你能找到石小满同志吗,我找他有急事。”却是话没说完,就被池早打断。 “不是早早,你什么意思,是石小满欺负的你?”王建军惊疑,打死也不可能好。 什么欺负? 池早不解,等顺着王建军的眼神摸了摸头发,又低头看着身上还是昨天那身衣服,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们误会了。 而这么会儿功夫,王阿姨已经眼泪都流出来了。 池早抬手拍了下额头,知道是自己太着急了。 她闭眼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慌不能慌,慌乱只会坏事。还有几天,时间来得及,稳住。 “没人欺负我,我只是突然想事儿急着找石小满,没来得及收拾自己。那啥,阿姨水房在哪儿,我洗洗。” 冷水扑脸,池早从梦醒后就急跳个不停的心脏总算稳了下来。 她又认真解释了一遍自己真的没事,让王阿姨放下心,这才拉着王建军往武装部去。 “啥事儿啊,瞧你急得那样儿,哥差点被你吓死。”王建军嘟囔,“行了,办公室有电话呢,不就找石小满吗,小意思。” 却不想…… “啥,出任务去了,昨晚上走的?”王建军没想到这么巧。 “那蓝弈……也不在啊。能问问是去哪儿了吗……不能啊,好的。那,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啊。好的好的,麻烦你了同志,谢谢。” 他挂上电话,“早早,那啥,你听到了,小满和弈哥……” 池早自然听到了,所以还是没赶上吗? 她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就控制不住踉跄着往后倒去。 “早早,早早你怎么了?你别吓哥,早早!” 办公室里,响起王建军惊慌的声音。 第76章 没消息,隐秘的羞涩 “我……我没事。”池早伸手扶住墙,勉力稳住身体,“我就是……” 话才出口,喉咙却已经哽得发不出声音。 她急忙低头,一把捂住眼睛,使劲儿深呼吸。 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可以联系上人。 只要没到国庆那天,就都还来得及。 她缓了一会儿,把哭腔硬压下去,这才看向紧张不已的王建军,“建军哥,我真没事儿,就是早上赶得太急,又没吃饭……” “那什么,建军哥你上班,我也去食堂了。” “对了,你知道石小满他们部队在哪儿吗?我……” “早早,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却是王建军打断了池早的话,他脸上表情严肃,“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像没事。” 他说,“不管发生了什么,我和你王叔王姨肯定给你撑腰做主。来,坐下缓一会儿,慢慢告诉哥。” 他看着池早,保证似的点头。 池早眼里的泪水差一点又忍不住了,她飞快眨了下,“真没什么事儿。那啥,哥你这两天能多给部队打几次电话吗?要是联系上石小满了,不管什么时候,一定立刻告诉我啊。” “我、我先去食堂忙了。”话音都还没落,池早就逃也似的往外走去。 在她转身的一瞬间,眼泪便再也阻止不住的冲了出来。 不能说,怎么说,谁会信,说了又要怎么解释? 关乎一个军人的生命,这可不是面对熊哥和小六儿,掐掐手指就能糊弄过去的。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一整个上午,池早都精神恍惚,要不是一起干活的婶子眼疾手快拦了下,她险些就一刀剁在指头上。 可直到下午都要下班了,她都没能等来王建军的好消息。 与此同时。 两辆小汽车一前一后,开进了城郊农场大门口。 不久后,场长和各小队选出来的劳动积极分子,陪着一行七八个人,往田间地头走去。 “嚯,啥情况啊,这么大阵仗?”却是地里正干活的人看见了,惊奇的问。 有那消息灵通的,当即就显摆,“不知道了,这是市里领导来农场走访呢。这不是国庆节要到了么,就下来慰问慰问咱们,也看看庄稼今年收成咋样。” “市里的领导,哇,那岂不是很大的官?” “什么官不官的,那是旧社会的说法,现在得叫干部!” 几人一时就着这个话题聊了起来。 旁边地里,池珍珍听到“市里领导”几个字,干活的手就顿时慢了下来。 市里领导,祁钰生是领导秘书,那他该不会也来了? 她借着捶腰的动作,带着几分期盼的垫脚往地头看去。 其实,池珍珍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盼着什么,毕竟她也只是匆匆见过祁钰生一面,也就上次打电话找他帮忙时,两人才算是正儿八经说了几句话。 但想到程有珠特意过来,告诉她程有工没缺胳膊没少腿儿,已经好好的回家了,池珍珍就忍不住想再见祁钰生一面。 可人太多,离的距离又有些远,任池珍珍把脖子都伸直了,也没能看清里面有没有祁钰生。 眼见一群人似乎是要离开了,池珍珍心里着急,一把捂住了肚子。 “哎哟,哎哟,我肚子怎么疼起来了。不行了,不行了,我得去趟厕所!” 她胡乱丢下一句,就猫腰往地头跑去。 “呸,偷奸耍滑,不是个好东西!”身后,旁边地里的大嫂子看着池珍珍的背影,啐了一口。 池珍珍却没听见,她全副心思都在找人。 终于,就在她离的越来越近,有民兵看到挥手让她走开时,池珍珍终于在人群里看到了那个高瘦的身影。 白衬衫,黑裤子,白皙的皮肤,打理整齐的头发,斯文俊秀的脸上戴着眼镜……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看着人群里如此出众的那个人,池珍珍只觉两颊微微有些发热。 “池珍珍,你不去干活儿,到处跑什么呢?”却是民兵同志见她直勾勾看着视察的领导,开口赶人。 “我,我肚子疼,我这就走,我……” 她话没说完,却见祁钰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竟转头看了过来。 池珍珍一喜,抬手就打招呼,“祁……” 然而祁钰生视线只从她身上淡淡滑过,就已经微笑着和身边的人说起话来。 池珍珍手一顿,瞬间腾起的尴尬就让她红了脸。 “我、我上厕所。”她匆匆朝民兵说了一句,就赶紧往厕所的方向跑去。 “切,还说什么记得我,要一起吃饭好好认识认识呢,骗人!” 池珍珍撅着嘴嘀咕,要真记得,怎么她人都到跟前了,却…… “哎哟!” 可能心思都用在抱怨上了,池珍珍没看路,脚下一崴,就朝旁边栽倒过去。 可就在她以为,自己这回肯定得摔了时,一只瘦长干净的手,却拉住了她的胳膊。 “小心。” 与此同时,一道温润的男声在池珍珍耳边响起,激得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谢、谢谢!”池珍珍道,同时慌忙往后退,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 “怎么,不认识了?”来人轻笑一声,松开了握着池珍珍胳膊的手。 不知是不是错觉,池珍珍觉得,那人松手前,拇指似是在她手臂上摩挲了两下。 但她却没时间多想,只抬头朝面前的人看去。 不认识了,什么意思? 池珍珍不解,但在看清来人的脸后,瞬间明白过来。 “祁秘书,怎么是你?”池珍珍惊讶。 “怎么不能是我?”祁钰生看着面前的人,脸上始终带笑,“不是你抬手叫我过来的吗,就刚才在那边。” 他说着,示意了下方才池珍珍看到他的地方。 “啊,你、你认出我了吗?我、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池珍珍心情瞬间好转。 “刚才不是人多嘛,又在工作中,不好开小差的。”祁钰生说。 他一侧眉尾挑了下,“再说,你是铭伟的对象,珍珍这个名字又那么好听,不记得谁也不能不记得你啊,对不对?” “也、也没有啦。”池珍珍被说的,一股隐秘的羞涩从心底升起。 “脚怎么样,走,我扶你去那边休息休息。”祁钰生又道,并朝池珍珍伸出了手。 池珍珍犹豫了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胳膊,“那、那好,谢谢你了,祁秘书。” 第77章 联系上了 没有消息,池早心里就算再急,可除了等,一时间也什么都做不了。 她又和王建军问了部队驻地的位置,便心神不宁的骑车回了纺织厂。 因为心不在焉,她还走错了路,饶了一大圈,耽搁了不少时间才到地方。 门卫何大爷见着她,还关心的问了两句,池早也只勉强笑着说没事。 池家。 院门开着。 池早进来时,李大妈刚洗完衣服,正在院子里晾晒。 她看见池早吓了一跳,正想挤出个笑容,好歹让池早别动手揍她。 却不想,池早只冷冷扫了她一眼,一句话都没说,就收回了视线。 嗯? 李大妈惊疑,她看着池早,就早晨那样子,显然气得不轻啊,怎么这会儿竟然没找她算账? “还敢翻窗户,也不怕掉下去摔死!” 却在这时,池砚彬的声音响起。 李大妈就看见,正往房间走的池早,站住了。 她吸了口冷气,扭头一看,才发现原来小二楼的大门竟然没关。 完了,这个砚彬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李大妈张嘴,就想提醒房间里的人一声,可话刚到嘴边,池早凶戾的视线就朝她射了过来。 “呃、呃……”瞬间,李大妈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鸡,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爸,你就听我的,准没错。正好这会儿池早还没回来,赶紧找两个人把窗户从外钉死了,看她还怎么办。” 客厅里,池砚彬翘着二郎腿,一副老子最聪明的表情。 旁边,池锦年看了他一眼,“那房间可是你姐的,现在钉死了,等你姐回来还怎么住?” “啊,对啊。”池砚彬拍了下脑袋,“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都怪池早,非要抢我姐的房间。” 他恨声说着,视线无意间从楼梯下扫过,眼睛当即一亮,“杂物间!爸,还有杂物间啊。” “那既不是我姐的房间,又没窗户,只要把池早往里面一推,再给门锁上,我就不信她还能跑出……啊!” 话没说完,就被一声惨叫取代。 池早抡起手里的搓衣板,朝着池砚彬再一次狠狠砸了下去。 “砰”,搓衣板撞在池砚彬的背上,发出一声震响。 池砚彬被打得一个狗吃屎,就扑了出去。 池早却并没有停手,她两步追上去,一脚踩在池砚彬的背上,高高举起的搓衣板已经对准了他的脑袋。 “池早!”池锦年反应过来,大喊,“住手!” 因为太过惊骇紧张,他喊声都破了音。 紧跟进来的李大妈也一瞬瞪大眼睛,吓得腿都软了。 这、这……这么打,是要死人的啊! 可池早却一点要停手的意思都没有,这一刻,新仇旧恨,她只想宰了池砚彬。 因为,她想起来了。 以前,都是她正常入睡后,才会沉入梦里。 只有最近这两次,明明没到平时睡觉的时间,她却异常困乏。 先是前天晚上,她看书看着,却差点趴桌上睡着;昨天更是洗漱的力气都没有,堪堪脱了衣服就一头栽到了床上。 这是不是说明,其实前天晚上,她就可以清楚看到照片和墓碑的。 可偏偏,池砚彬一大早天都没亮就砸她的门,硬是把她吵醒,以至于梦只做了一半…… 想到自己昨天还见过石小满,他明明离自己那么近,明明还和她说了话…… 她分明在他出任务前,就可以拦住他,救下他,可就因为梦被打断,生生迟了一天,以至于让她如今只能着急的干等,却什么都做不了。 早知道,早知道那晚在农场,她就不该阻止郁章,就该一早就弄死池砚彬这个狗杂碎。 只是可惜,如今就算把他剁成八块,也换不回石小满的命! 思绪不过一瞬间,池早手里的搓衣板已经落了下去。 “啊!”是李大妈的惊叫声。 “不要!”是池锦年目眦欲裂的阻止声。 许是震惊太过,他心里急切的想上前阻止,可两条腿就是不听使唤的,抬都抬不起来。 “砰!” 搓衣板却没能砸在池砚彬的头上,只重重落在他一侧肩膀。 危急时刻,也许是感觉到了什么,池砚彬一瞬爆发出惊人的力气,竟是顶开了池早的脚,往前蹿出一截。 可不知是刚才背上那下被砸的太狠,受了不轻的伤。还是池早恨意太过,以致潜力爆发。 总之,池砚彬挣扎着,却都没能从池早脚下挣脱。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别打我,我……”池砚彬又疼又怕,知道逃不掉,惊惧的求饶。 做梦! 池早目光森冷的看着他,搓衣板再次挥了出去。 “啊!” 池砚彬惨叫,池锦年却是声音都发不出了。 至于李大妈,早就瘫软在了地上。 “早早!” 就在搓衣板落了一半时,随着一声疾呼,一道身影猛扑过来,死死抱住了池早。 “放开!放开我,我要弄死这个狗杂碎!”池早根本不管来人是谁,只拼力挣扎起来。 她眼睛红得滴血,却偏偏流不出一滴眼泪,只死死盯着池砚彬。 “早早,早早!是我,是我啊,建军哥,建军哥来了。”王建军箍着池早的双臂,用了全力,才没让她挣脱。 “冷静,冷静。”他在池早耳边大声说,“小满,你不是要找石小满吗?哥联系上他了,你听见没有?” “早早,早早?”王建军不停的唤,只想喊回池早的理智。 谁? 石小满? 挣扎中的池早动作一顿,其他话她都没听见,但石小满三个字还是拉回了她已经在崩溃边缘的心神。 “石小满?”她低语一声。 “对,就是石小满。你不是要找他吗,哥已经联系上他了。”王建军赶紧说。 联系上了? 池早一怔,赤红的眼睛眨了眨,她扭头看向王建军,“建军哥,你没骗我?” “当然没有,哥可不是那样的人。”王建军试探的松了松手,“你听话,把这玩意儿扔了,哥就跟你说小满的事,好不……” 话没说完,“哐啷”一声,搓衣板已经掉去了地上。 李大妈反应过来,急忙扑上去,就把东西死死抱在了怀里。 至于池砚彬,早在池早被王建军抱住的下一刻,就连滚带爬藏去了池锦年身后。 池早却没管这些,只看着王建军。 王建军暗叹口气,心想到底啥事儿啊,能把早早急成这样。 他说:“那啥……” 第78章 来得及,受伤 “那啥,我不是看你一整天都不对劲儿么,就找我爸联系了……” “等等!”王建军正说着,却被池早打断。 她转头,冰冷的视线从池锦年父子和李大妈身上扫过,“建军哥,我们出去说。” 免得话里万一带出蓝弈,池家这群疯狗,再发神经又说她上赶着往蓝弈身上贴。 王建军也看向池家人,以前只以为他们不亲近池早,有些偏心,哪知道竟然能把乖巧的早早逼的差点儿失智,一群瞎眼的东西。 “行,我们出去。”王建军点头,跟着池早就往外走。 池锦年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但听见池砚彬的呻吟声,就再也顾不上池早了。 连忙去查看他的情况,“砚彬,怎么样?爸这就送你去医院,你坚持一下。” “早早?” 就在这时,刚走到房门口的池早,却遇上了回来的池砚辉。 “你出去啊,这位同志是……”池砚辉看见了王建军,见他穿着体面,人也长的精神,估摸家庭条件和工作都不错,便忍不住好奇问道。 可池早连个眼风都没给他,“让开!” 她冷声,一把推开站在门口的池砚辉,就当先走了出去。 王建军上下打量了池砚辉两眼,“切!”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就从他身边利落走过。 池砚辉皱眉,这人什么意思,怎么这么没礼貌。 “砚辉,砚辉快来看看你弟!”正想着,就听到池锦年的喊声。 池砚辉循声看去,当即惊得瞪大眼睛,“出什么事了,砚彬怎么吐血了?” “还不是池早那个死丫头,她……” 身后,传来池锦年的怒骂声,池早却理都没理,只大步出了院子,走到路边拐角处。 “哥,你刚说找了王叔,然后呢?”还没站定,她就急切的开了口。 王建军也不耽误,赶紧说:“你不是知道么,我爸转业前是弈哥的领导。我看你着急得不行,就让他给认识的首长打了电话,总算有了消息。” 当然事情肯定没王建军说的那么容易。 首先他爸王志峰就收拾了他一顿,让他没事别瞎打听,毕竟军人执行任务,都是有保密条例的。 可等听说是池早的事,王志峰犹豫了下,才同意找人问问。 “不过,我爸并没有直接和弈哥他们说上话,只知道他们大概后天任务结束就能回来,所以……” 王建军有些担心的看着池早,“你的事很急吗,后天不晚,时间赶得上吗?” 赶得上吗? 当然赶得上啊! 只要不是国庆以后才回来,就都不晚。 原来石小满并不是在这次任务中牺牲的啊,那就好那就好。 “呜……”池早想回答王建军,可刚张口,喜极的哽咽就控制不住溢了出来。 她没办法,只不停冲王建军狠狠点头,“嗯嗯!嗯!” 边点边不停的嗯声肯定。 王建军见她虽然眼睛红的厉害,但脸上松缓下来的表情不似做假,便跟着大大松了口气。 娘咧,可算是成了。 天知道,他怕池早等得着急,一得到消息就往纺织厂赶,自行车都差点给他踩出火星子了。 也得亏他来得及时,不然…… 想到先前险之又险拦下池早砸人的那一幕,王建军这会儿才狠狠打了个激灵,止不住后怕起来。 “那啥早早,刚才的事儿……”王建军试探着问,“是不是那瘪犊子欺负你了?” “你和哥说,哥指定替你好好收拾他。倒是你自己,就别动手了。” “你那手那么精贵,哥还等着你给哥刻偏三轮摩托呢,要是因为那狗东西伤到了,岂不是亏大发了!你说是不是?” 担心伤到手是真的,但其实王建军更怕池早哪天真被气狠了,再发生什么没办法挽回的事。 池早又不傻,当然听出了王建军话里的意思。 “哥,你别担心。我就是一时气急了,本来心情就不好,所以才……以后再不会那么冲动了。” 是啊,不光手,她好不容易才重活一次,整个人都精贵着,绝不能因为池家那些人毁了。 确定还有机会救下石小满,池早这会儿是真的冷静了。 “至于今天……”眼见王建军还看着自己,池早想了想又说,“我昨天晚上回来的晚了点儿,他们就说我和男人鬼混。等我睡着后,就把房门从外面锁上了。” “今早我是从窗户翻出去的。结果刚才回来,却听见那狗东西说,要把窗户从外钉上,让我想翻都翻不了,或者干脆把我锁到杂物间。我一时太生气就……” “啥,这玩意儿还是人吗?”却是王建军闻言简直不可置信,他怒道,“狗日的,老子揍不死他!” 一撸袖子就要往池家冲回去。 池早一愣,啥啊,你刚不是还拦着我,怕我把人打出好歹么,怎么这会儿比我冲的还猛? 她一把拉住王建军的袖子,“哥,你冷静点儿,我……” 话没说完,却正好遇上池砚辉用自行车推着池砚彬急匆匆而来。 池锦年跟在旁边扶着,怕池砚彬摔下来。 两边人皆是一顿。 “池早,要是砚彬有什么意外,我饶不了你!”却是池锦年第一个反应过来,“砚辉赶紧的。” 他催池砚辉。 池砚辉已经知道事情缘由了,他满脸怒气的看着池早。 虽然砚彬的话是有些过了,可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又只是嘴上说说,并没有真的把池早关起来。 她身为姐姐,怎么就能那么狠心,下得去那么重的手呢? 真是……半点儿也比不上珍珍。 这么想着,池砚辉瞪了池早一眼,又冲旁边的王建军点了点头,才赶紧推着自行车走了。 他已经听说了,是这位同志关键时刻拦下了池早,救了砚彬的命。 王建军:……不是,你丫的冲老子点头干啥,恶心谁呢! 他一瞬觉得浑身都不对劲儿起来。 不过见那个叫啥“眼病”的瘪犊子伤得好像不轻,王建军心里又舒服了点。 他看向池早,“得了,算他小子跑得快,这回就先饶了他。” “你还没吃饭,走,哥请你吃肉去。咱们……早早,你手咋了!” 王建军正说着,却被池早扯着他袖子的手吓了一跳。 只见池早两根手指红肿着,比别的粗了一大圈儿。 第79章 梦的由来,受捐者是谁? “嗯?”池早不解,低头看去,才发现不知道是不是收拾池砚彬的时候,昨晚本就折了一下的指头又伤到了,竟然肿了起来。 “啊,这个啊。”池早松开王建军的袖子,“没事的,不严重。我晚上用热毛巾敷一下……” “不严重个屁!刚还说你的手精贵呢,这会儿就忘了?”王建军瞪眼打断她,“走,吃饭的事先放放,哥先带你去医院。” 他说的坚决,一点不给池早拒绝的余地。 当即就拉着她坐上自行车,往医院赶去。 “哥,和你打听个事儿。”车后座,池早问王建军。 知道石小满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池早也有心思关注别的事了。 她低头看着红肿的手指,却忍不住想起昨晚的梦。 “啥事儿啊?”王建军接话,“你随便问,只要知道,哥指定告诉你。就是不知道,也能跟人打听不是。” 池早笑了下,“就……哥你知道石小满他们队里,有没有哪位同志的声音特别粗哑的?” “声音特别粗哑的?”王建军皱眉,怎么又和石小满那小子有关啊。 不过…… “这事儿哥还真不知道。”王建军说,“小满他们队里,算上弈哥,我也就认识四五个人,他们声音都挺正常的啊。” “要不,等弈哥后天回来了,你问问他?”王建军给池早出主意,“他指定门儿清。” 问蓝弈? 那还是算了。 池早扯了下嘴角,“也不是啥重要的事儿,到时候再说。” 确实不是很重要,起码和石小满的命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一切等国庆后再说。 池早抬头看向远处。 其实她之前就隐隐有些猜测,经过昨晚,这会儿已经彻底明白所谓“奇怪莫名的梦”是怎么回事儿了。 那不是梦,梦是虚幻的,假的。 而它,是另一个人的亲身经历,是上辈子真实发生过的事。 那些转瞬即逝的电影碎片,也都是她以那个人的视角,看到的他的生活画面。 至于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匪夷所思的事…… 池早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死前捐出的眼角膜。 上辈子临死前,她遗憾再没有机会可以报答在生活中帮助过她的那些人、那些事。 在想起被推进手术室前,听见有人惋惜,说有位解放军同志眼睛受伤失明的话。 便拼着最后一口气,告诉了医生想要捐献眼角膜的决定。 想来,“梦”的主人,就是她眼角膜的受捐者了。 因为他用了她的“眼睛”,所以重生后,她就可以以他的视角,在睡梦中看见他上辈子重见光明后的见闻。 正好石小满是军人,会去祭拜他的人,很大可能就是他的战友。 如此也和“解放军”的身份对上了。 想到这儿,池早抬手轻触自己的眼睛,真的好神奇。 她以为重生一回,她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便是大幸。却不想,竟然还能以另一种方式,获得改变他人命运的机会。 如果这次成功救下了石小满,那是不是说,以后还能救下或者挽回更多的生命和遗憾? 一瞬间,池早只觉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可她却一点怨怪和退缩的心思都没有。 反而觉得有一股热血涌上心头。 也对,试问如果有人告诉你,可以给你机会,让你挽救这世上最可爱的那些人的生命,你会觉得沉重,会想拒绝吗? 想来作为华夏儿女,都不会拒绝。 就是那位受捐者,到底是谁呢? 池早仔细回忆自做梦以来,看到过的所有碎片画面,可除了昨晚那道粗嘎难听的声音外,再没有其他能让她确定受捐者身份的线索。 想到这儿,池早忍不住问骑车的王建军:“建军哥,你说除了天生嗓音比较粗以外,还有什么原因能让你们男同志的声音变粗变哑呢?” 让声音变粗变哑? 王建军一瞬支棱起来,妈呀,一整天了,可算有个问题他能干脆利落的回答早早了。 “这还不简单?”他说:“抽烟啊!” “那些抽烟厉害的,尤其抽了十来、几十年的老烟枪,那声音,可别提了,一个个都是破锣嗓子。”王建军肯定的道。 抽烟厉害的? 池早眼睛一亮,对啊,她怎么忘了抽烟这回事儿了。 那等国庆过后,问问石小满,他身边有没有天生嗓子粗,或者抽烟厉害的人,是不是就能确定受捐者到底是谁了? 想到这儿,池早不由有些紧张又期待起来。 “早早,到了!”却在这时,王建军的声音响起。 医生办公室。 “大夫,我妹的手真没事儿吗?要不你再给检查检查。”眼见医生只是简单看了看,就要给池早上药包扎,王建军忍不住说。 医生手中动作一顿,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检查什么检查,要不是你不依不饶,她这手根本包都不用包。” “那哪儿行啊!”王建军不干了,“大夫,你不知道我妹的手有多重要。这么说,八级工你总该知道,嘿,她的手可一点不比八级工的差。” “我给你讲……” 池早听着王建军不停跟医生嘚嘚她手的重要性,觉得不好意思的同时,鼻子却一阵阵发酸。 上辈子,她的手也受过伤。 最严重的那次,右胳膊被那个人给生生打断。 可池家人别说送她去医院,连她自己想去都硬是拦着不让。 只说要是被人看见,会影响那人的名声。 以至于等她找到机会再去找医生时,却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早早?” 正想着,王建军轻拍了下池早的头,“发什么愣呢,叫你几声都不答应。走了,哥带你吃肉去。” 池早回神,这才发现,医生已经给手指包好了。 她道了谢,跟着王建军出门。 两人去国营饭店美美吃了一顿,哨子面加青椒回锅肉。 “早早,要不你今晚去哥家住,就和晓芸睡一屋,咋样?”眼见池早吃好了,王建军看着她说。 “也不知道那个瘪犊子咋样了,他们今晚八成要和你闹。你一个人,手又伤了,哥这也不能放心啊。” 池早却笑起来,“建军哥你别担心,我有办法对付,他们今晚指定不敢再惹我。” 第80章 憋屈,自己摔的 王建军把池早送回纺织厂大门,就面带担忧的被赶回了家。 眼见他的背影消失,池早却没往家属区回去,而是脚步一转,去了隔壁街的邮局。 她排队等了一会儿,打了一通电话。 “对,就是市纺织厂,主家姓池。呵,爱信不信,那是你的事。” 说完放下话筒,交了钱,池早转身又去了不远处的供销社。 她买了一斤水果糖,一斤江米条,两斤瓜子,这才往纺织厂回去。 与此同时,着急忙慌的许琴刚赶到医院。 今天知青办有事,她加了两个多小时班。 哪知还没到家,就从门卫何大爷嘴里知道了池砚彬受伤的消息。 “怎么弄的,大夫怎么说?”从护士嘴里问到病房,许琴才进门,就急切的开了口。 “砚彬,还疼吗?妈看看。”她快步走到跟前,心疼的握住了池砚彬的手。 “妈,我好疼!”池砚彬告状,“都是池早那个扫把星,她想杀我,我差一点就死了!” “什么!”许琴大惊。 她不敢置信的看向池锦年和池砚辉。 池锦年没说话,但也没否认。 池砚辉见此,只好和许琴解释,“这不是早晨爸把池早锁房间里了吗?她就翻窗户爬出去了。砚彬下午放学回来听说后,就给爸出主意……” 池砚辉简单说了一遍。 “就几句玩笑话,又没真那么干。她怎么就那么狠心,砚彬可是她亲弟弟!”等听完,许琴一瞬就气红了脸。 “可不是嘛,她就是个狼崽子!”池砚彬附和,“爸妈,你们这回可不能轻易饶了池早,必须得狠狠收拾她一顿!” 说到激动处,池砚彬不小心扯到了背上和肩膀的伤,顿时疼得呲牙咧嘴。 一时间又想起了先前池早满脸戾气想弄死他的情景。 池砚彬当即就后怕的抖了下。 “好好好,妈妈肯定狠狠收拾她。你慢点,小心!”却是许琴,见小儿子这副模样,一边安抚他,一边忙不迭的答应。 池砚辉也紧张的连忙出去叫大夫。 池锦年虽然没说话,但他沉着脸,却是一副拧眉思考的样子。 显然是在想,这一回要怎么好好教训池早一顿。 可哪知道,等他们气冲冲回去,却见池家客厅里一派热闹。 池锦年开门的动作一顿,黑沉的脸上控制不住露出几分诧异,整个人就站在门口动不了了。 只见,客厅茶几上,盘子里瓜子、糖、江米条,装得满满的。 几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坐在周围,正一边吃着,一边热闹的聊天。 池早坐在她们中间,一向总是冷淡的脸上,此刻却满是乖巧的笑意,连眼角都弯了下来。 那副表情,是池锦年从未见过的。 “怎么了?走啊。”他身后,许琴疑惑的推了一下。 她还憋着一肚子火儿,要收拾池早呢。 至于池砚辉,他没回来,留在医院照顾池砚彬。 大夫检查说,池砚彬背上挨的那一下有些重,要住院观察一天看内脏有没有伤到。 “哟,池科长回来了?你家许主任呢?”却是客厅里,一个齐耳短发的中年妇女,最先看见了门口的池锦年。 “李主任,你好你好。”池锦年回神,连忙扯出一抹笑,“张姐,王干事,你们也来了啊,欢迎欢迎。” 他说着往前走了两步,让出身后的许琴,“许琴,你看谁来了。” 许琴已经听见池锦年的话了,她赶紧抬手揉了两把脸,压下怒意露出笑来,“稀客稀客啊各位,快坐快坐。” 说着,许琴大步走了进去,当先挽住了李主任的胳膊。 其他几个人也没冷落,全都热情的招呼了一圈儿。 “你们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砚辉和砚彬呢,出去玩儿了?”李主任问许琴。 许琴脸上表情微微僵了一下,视线控制不住去看池早,就看见了她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 “这不是单位今天有点事儿忙么,就回来晚了。至于砚辉和砚彬……”许琴顿住,狠狠咬了下嘴里软肉,刚准备再开口,却听池锦年接话了。 “嗐,玩什么啊。”池锦年说,“砚彬那小子一天到晚不老实,这不下午那会儿从楼梯上摔下来了么,砚辉就留医院照顾他呢。” “哎呦,怎么这么不小心!”被喊张姐的女同志一听,赶紧问,“人怎么样,严重吗?这孩子,怎么那么不注意呢。” “没事儿,不严重。”池锦年笑着说,“就后背和肩膀撞得狠了点儿,胳膊腿儿和脑袋都好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 “我说下午那会儿,怎么见你们用自行车推着砚彬急匆匆出去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得亏没事儿,以后可不能再那么淘了。” “这哪儿管的住啊,他们这个岁数的半大小子,犟起来九头牛都拉不住。” 几人都是当妈的,当下就着这个话题聊了起来。 池早捏着根江米条,闻言抬手咬了一口,好整以暇的看着笑容僵硬又憋屈的池锦年和许琴。 李主任,纺织厂妇联主任;张姐,工会主席的媳妇儿;王干事,池砚辉的同事,纺织厂宣传科的。 还有另外两个婶子,虽然不是厂里职工,却都是家属院儿数一数二爱扯闲篇儿的主儿。 又热热闹闹的聊了半个点儿,眼见时间不早了,李主任当先站起身。 “哎哟,你瞧这话说的,还没什么感觉呢,咋就这么晚了?” “可不么,也是池科长和许主任欢迎咱们,要不可坐不了这么久。”张姐接话,也站了起来。 她拉住池早的手,“丫头,有空去阿姨家玩啊,阿姨给你拿罐头吃。” “好呢,赶明儿我指定去。”池早笑着应下,冲张姐微微点了下头。 “哈哈,那我可等着了。”张姐笑起来。旁边李主任和另外几人,也热情的招呼池早。 直到她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池锦年和许琴脸上的笑才陡然落下。 “池早,你是怎么把她们请来的,你到底想干什么?”等进了房门,池锦年立刻质问池早。 池早看向他,“怎么请来的?你不是大学生么,你猜啊。” “至于我想干什么……也就眼见回城要一个月了,和大家认识认识而已。” 她说着,唇角勾起,“总不能,是和李主任告状,说你们虐待我,还想把我跟犯人一样关起来?” 话落,眼见池锦年气得脸都青了,池早转身往楼上走去。 “哦对了,池科长今天可是当着大家的面儿亲口说的,池砚彬是自己从楼上摔下来的。” 她想到什么,站定回头,“要是那狗东西之后再因为这事儿找我麻烦……” 池早脸上笑容消失,她盯着两人,“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第81章 肉山,一点儿不留 “你别走,把话说清楚。”池锦年看着往楼上走的池早,“你到底是怎么把人请来的,你是不是和她们说了什么?” 那几人,虽然都不是难相处的。 可一个小丫头,想把人喊来,总得有个理由和说辞。 池早却理都不理池锦年的问话,随他琢磨去,要是能自己把自己吓死才好呢。 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再隔三岔五的找她麻烦,还动手打人。 至于她怎么把人请来的…… 池早关上房门,很简单,就说之前在乡下的一个同村婶子,家里小儿子结婚,宰了头猪,想用肉换些紧俏的东西。 红糖啊、布啊、奶粉、搪瓷盆、暖瓶…… 总之农村不容易弄到的东西都行。 这年代,谁家不馋肉啊,再大的领导也缺油水,可不一听就巴巴来了么。 反正只是换东西,也不算投机倒把。 至于肉从哪儿来? 熊哥的养猪场大大小小几百头猪呢,还怕没有? 因为确定了石小满暂时没有危险,池早稍稍放下心,好歹能安稳上床睡觉了。 睡前她还想着,今晚的梦会不会又有什么新的发现。 结果等天亮了,纺织厂的广播远远传来,梦境却和昨晚并没有什么区别。 池早抬手,抹掉脸上的泪水,睁开眼睛。 哪怕已经看到过,也有了心理准备,但再看见那块烈士墓碑,她还是会忍不住眼泪。 池早深吸口气,从床上爬起来去上班。 她计划今天要去找一趟熊哥,看能不能在石小满回来前,就把肉的事解决掉。 却不想,等下班后,她推着自行车刚出武装部大门,就看见了那辆再眼熟不过的偏三轮摩托。 “姐,这边!”小六儿也看见了她,张嘴就喊。 池早冲他抬了下手,心想来得正好,就不用她跑一趟了。 结果刚走过去,小六儿就冲她使眼色。 池早挑眉,顺着他的示意看向摩托车的偏斗。 就见车斗里放着两个大袋子,塞的满满当当。 池早想到什么,无声问小六儿,“肉?” 小六儿点头,“熊哥让拿来的。姐你家不是在纺织厂么,走,我给你送家去。” 送家去,给池家人吃? 做梦去,他们也配! 至于昨晚答应那几家的,也要不了这么多啊。 多了说不清,容易出事儿。 池早想了想,“不去纺织厂,走,你骑慢点儿跟着我。” 话落,她调转车头,就往不远处的武装部家属院儿过去。 开门的是王晓芸,她一见到池早,蹦跳着就扑上来,“早早姐!” “乖!”池早拍拍她的头,“建军哥呢,回来没有?” “叫我干啥?”王建军听见声音,从房间出来。 “走,搬点东西。”池早冲他勾手,又冲两人比了个小声的手势,才转身往外走去。 “啥东西啊,神神秘秘的。”王建军嘀咕,但还是麻溜儿的出了家门。 王晓芸好奇,也一步三蹦的跟了上来。 “你们去哪儿啊?早早来了,快来吃饭!”却是王阿姨听见动静从厨房出来了。 “马上!”王建军回了一句。 结果等看见小六儿和偏三轮,当下就有些走不动了。 “兄弟,你这车真不错啊。哪儿弄的,好骑吗?我……” “哥,三轮儿的事以后再说,赶紧,把车上的东西扛回去。”却是池早打断了王建军的话。 王建军闻言转头,这才注意到车斗里的东西。 “啥啊,这么大袋子,我……卧槽!”他原本伸手想打开麻袋看看的,结果弯腰才靠近,就闻到了一股子生肉的腥气。 他震惊的转头看池早,池早冲他点头,“别咋呼,赶紧搬回家。” 那可不得赶紧搬回家么,吃肉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至于什么偏三轮儿,等吃肉吃饱了再看也来得及。 这么想着,王建军也不多问,扛起麻袋就欢天喜地的往家快步走去。 问啥,都多余的。 反正早早绝对不会害他们家就对了。 王晓芸等王建军都走了,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她惊得张嘴就想叫,却被池早一把捂住了嘴,“嘘嘘嘘,再吵你的红烧肉就没了!” 王晓芸闻言连连点头。 小六儿提起车斗里另一个袋子,“姐,这个也拿进去吗?一点儿不留?” 池早毫不犹豫的点头,池家人一个肉渣都别想吃到。 小六儿见此,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当即提着袋子就去了王家。 肉送到,因为养猪场里事情还多得很,小六儿也不多留,很快就走了。 而王家一家人,却是看着地上的肉山,傻眼儿了。 王晓芸:“这这……这也太多了。” 王阿姨看着那个大猪头,愣愣的说不出话。 猪头、猪蹄、两扇排骨,估摸六七十斤肉,更甚至,还有两只完整的乳猪,这这…… “早早,这是……”王志峰率先回过神,看向池早。 池早:“王叔,刚那是我朋友。他们……反正东西是好的,不偷不抢,其他我也没法儿说。” 她顿了下,“我拿二十斤肉走,其他你们留着慢慢吃就行。” “不问就不问。”却是王阿姨开了口,她瞪了王志峰一眼。 问啥问呢,有啥好问的,左不过就是黑市儿么,还能是哪儿。 想到池早上次弄回来的棉花和布,王阿姨立刻就明白了。 她看向池早,“你有好东西想着我们,阿姨可高兴。但是总不能白拿,该给的钱总得给。” 钱? 池早一愣,她抬手拍了下头。 刚只顾搬肉了,小六儿走得又急,她竟然忘了这茬儿。 “我忘问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那啥,阿姨你们先收拾着留下吃,等过后我问问小六儿,再告诉你们。” “那行。”王阿姨听她没拒绝,这下是彻底放心了。 肉啊,他们一家三个工人,一个月才能发四斤肉票。 那点儿肉,说实话没每次也就尝个味儿,想放开了吃?做啥白日梦呢。 这回好了,可算能好好解回馋,猪蹄子也能给老王炖了养养腿,吃啥补啥么。 光是这么想着,王阿姨就高兴得不行。 她当即站起身,“早早也别急着走了,阿姨再去加两个肉菜,咱们好好吃一顿儿。” 话落,她就要往厨房去拿刀。 却不想,腿还没抬起来,“咚咚咚”,门被敲响了。 “开门!”就听一道冷冽的声音传来。 第82章 回来了,越来越多的秘密 两个字,像惊雷一样炸响在几人耳边。 王建军最先反应过来,拖起六七十斤的纯肉就飞快进了最近的房间。 王阿姨和池早紧接他后,抱着猪头和两个小乳猪就蹿进了厨房。 王晓芸这才反应过来,往剩下的蹄子和排骨冲过去。 可小丫头一时太慌张,手忙脚乱的,刚拿起一个猪蹄,手里的排骨就掉了。 刚想捡排骨,猪蹄子又砸去地上。 “咚咚咚!”敲门声又响起,吓的王晓芸差点被绊倒。 王志峰腿还没好,虽然也能动,但他却没其他人那么着急。 “拿一扇排骨进去就行,其他留着。”王志峰低声对王晓芸说。 “啊?”王晓芸愣住。 “听爸的,赶紧。”却是放好肉出来的王建军。 他显然也明白了王志峰的意思。 一大堆肉的肉腥味儿可不小,这要一点都不留全收起来,进来的人闻见味儿也得问两句,还不如留点儿在外面掩人耳目。 眼见王晓芸提着东西去了厨房,王建军拍拍胸口,缓了口气,“来了!” 他走上前,打开门,脸上表情一顿,下一瞬抬手就朝来人肩膀捶了出去。 “弈哥!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他气恼的嚷了一句。 想起刚才急死慌忙藏肉,差点闪了腰,就觉一下不解气,又捶出一拳。 却被蓝弈抬手轻而易举接住。 他看着王建军,“偷摸干什么坏事呢?” 话落推开他就往里面走,“我接到消息说你们有急事儿找我,怎么了?政委,出啥事了,是不是腿不舒服?” 最后一句,蓝弈是和客厅里的人说的,他看向王志峰的腿。 王志峰:“不是我们找你,是……” “弈哥,不是说你们要明天才能完成任务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王建军关上家门进来,急吼吼问,“该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石小满人呢,没事儿?” 他话落,蓝弈正奇怪怎么突然提起石小满,因为他接到的消息只说王志峰找他,并没有说到其他人。 他想问,可嘴还没张开,却见厨房里冲出来一道身影,“石小满怎么了,受伤了吗,严不严重,人呢?” 池早一连问了几个问题,一句比一句急切。 “池早?”蓝弈皱眉,“你也在?你怎么……” 蓝弈想问,你和小满只见过两次,话都没说过,怎么突然这么紧张他? 可他话没说完,就被焦急的池早打断了,“说啊,石小满怎么了!” 该不会,因为一些原因,上辈子的事发生了变化,他牺牲的时间提前了。 只这么一想,池早的心就瞬间提了起来。 王建军也催:“弈哥,你快说啊!” 他可是见过池早昨天六神无主的样子的。 “他没事。”蓝弈说,他视线从几人身上滑过,“只是任务提前完成了,又接到消息你们找我,我就先一步赶回来了。小满和其他战友晚上就能到。” “所以……”他顿了下,“不是你们找我,而是你找小满?” 最后一句,他是看着池早说的。 池早点头,“是,是我找他,我……” 听见人没事,池早提起的心才放下一些。 可此时此刻,面对蓝弈的视线,原本着急了两天一夜的话,一时却不知该怎么说。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王建军看了看两人,他想着池早找石小满的事,是不是不方便让别人听到,于是打起圆场。 “弈哥,你是不是部队都没回去就赶过来了?走走,我带你去洗洗,正好家里今天弄了好些肉,等会儿吃了再走。” 话落,他就去拉蓝弈。 众人这才注意到,蓝弈两眼熬得发红,一身军装都是灰土,袖子上还沾着血迹。 显然是直接赶过来的。 “对对,赶紧去洗了坐着缓缓,我去炖肉!”王阿姨反应过来,也连声催促。 蓝弈没拒绝,他又看了池早一眼,视线扫过客厅里的排骨和猪蹄,起身跟王建军走了。 一般人家私下里有时会去黑市买点东西,这个蓝弈都清楚。 所以他看到肉,也并没有说什么。 上次之所以警告池早,是怕她一个小姑娘没成算,再出什么事儿。 至于王家,都是大人了,他并不多管。 池早看着蓝弈风尘仆仆,还隐隐带着血煞之气的背影,抿了抿唇,跟着王阿姨去厨房帮忙。 家属院儿水池边。 这会儿正是吃饭时间,周围没人。 “说,怎么回事儿。”蓝弈打开水龙头,扫了旁边的王建军一眼,撩水洗脸。 王建军迟疑了下,知道蓝弈是石小满的直属领导,有些事儿根本瞒不住不说,甚至为了石小满好,还要主动和蓝弈报备。 他于是张嘴,“就昨天早上,我才起床不久,早早就慌慌张张的跑到我家来,问我能不能联系上石小满。” 想起昨天早上的情景,王建军其实心里也奇怪得不行。 “你是没见,”他说,“早早当时头发都没梳,眼睛又红又肿,衣服也脏兮兮皱巴巴的,差点没把我和我妈吓死,只以为她被哪个畜生欺负了。” “等后面我往你们部队打电话,她一听你们出任务去了,险些没站住晕过去。” “我一看事情指定不小,可问她她又不说。没办法,就找了我爸……” 王建军把过程说了一遍,“结果我急死忙慌的跑到纺织厂,想把打听到的事儿告诉她,可你猜我看见啥了?早早差点把她弟砸死!” 即便过去了一天,可想到当时的情形,王建军还是后怕。 “你是不知道,她当时明显精神都不对劲儿了,就……” 王建军还在说,蓝弈洗脸的动作却越来越慢。 突然跑来找石小满,听到人不在还险些晕倒? 为什么! 他盯着土灰色的水泥池,一时只觉得池早身上的秘密越来越多了。 “要我说,池家那群人都不是好玩意儿,尤其那个小崽子。狗日的,下回别让我遇见他,不然高低揍他一顿。”王建军道。 蓝弈回神,他拧紧龙头,直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水。 “嚷嚷那么大声干什么,生怕旁人听不见?”他斜了王建军一眼,却没说不让他收拾池砚彬的话。 “她找小满的事儿,就此打住,别再和任何人说。“蓝弈叮嘱王建军,也没解释原因,就抬脚往王家回去。 不过他才刚走了两步,王建军的话却又传来了过来。 “对了弈哥,还有个事儿……” 第83章 荣光,总要有人去的 王建军视线从不远处收回,他嘻嘻笑起来,“早早那丫头,看着不待见你,没想到记性还挺好啊,竟然连你的车牌号都记得。” 他嘚嘚嘚把前两天池早在食堂哄小孩,刻了吉普车的事儿说了。 “那一手是真厉害啊,就一个萝卜,转眼就能变成飞机坦克的,你说她咋就那么能耐呢!”王建军咂舌。 蓝弈回头看了一眼停在家属院儿里的吉普车,手指下意识捻了下大拇指内侧的软肉,“嗯,是挺能耐。” 但她真正能耐的又何止是这个?怕是还有太多厉害的地方,是他们不知道的。 等正式开饭,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 王阿姨又加了一个豆角红烧肉,一个土豆炖排骨。 满满两盆,香得人只是闻一下,口水就能流出来。 其他人都吃的一本满足,池早坐在桌边,虽然因为王阿姨的投喂,嘴巴一直没停,却根本没尝出什么味道来。 她视线几次落在蓝弈身上,又在蓝弈看向她时连忙移开。 直到吃完饭,告辞从王家出来,她都没想好要怎么说。 “走,我送你回家。”却是蓝弈先开了口。 话说完,他也不给池早拒绝的机会。 当先打开了吉普车的车门。 “对早早,这么晚了,就让弈哥送你。自行车放家里,我明早给你骑到单位。”王建军附和。 池早嘴唇抿了抿,点头应下,坐了上去。 这是她第三次坐蓝弈的车,却是第一次心甘情愿坐上来。 起初,一切和上回来王家做客,蓝弈送她回家时一样,车里并没有人说话。 但没过多久,这份安静就被池早主动打破。 “蓝弈,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她说。 蓝弈转头,看她一眼。这还是她第一次没叫他同志,也没阴阳怪气的喊他蓝大队长。 “你问。”蓝弈说,重又看向前方。 “你们十一国庆的时候,有任务吗?”池早试探的道,这是她想了很久,勉强可以开口探听的问题。 “不知道。”蓝弈说,“一切听从上级命令。” 很官方的回答,但事实也确实如此。 “那,如果到时有人有事儿,可以不去吗?”池早又问,“比如生病,或者因为其他事情请假。” “可以。”蓝弈回答。 可以? 池早一喜,那是不是只要想办法劝动石小满请假,就能救下他了? 可还不等她多想,就听蓝弈又补充了一句。 “但有句话叫轻伤不下火线。作为一名军人,一般的小伤小痛,是不会请假的。” “何况军令如山,只要任务需要,就算只剩一口气,哪怕天上下刀子,该上还是要上,该冲也绝不会慢一分一秒。” “明白了吗?”蓝弈问,转头又看向池早。 他好似看穿了她的目的,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坚毅如山,不容许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那要是明知道他会死呢?”池早被他的眼神一激,本就急切的情绪一时控制不住,张嘴就把压在心底的话喊了出来。 “嘎吱”,一声刺耳声音响起。 轮胎狠狠摩擦在路面上。 池早不妨,朝前栽去。 蓝弈一把按住她的肩膀,视线紧紧盯住她,“谁会死?小满吗?你怎么知道,你还知道什么?” 池早却无视肩头传来的重压,也没回答蓝弈的问题。 而是回视他,又说了一遍,“要是明知道他会死呢?你还会让他去吗,还要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吗?” “说啊,你回答我啊!”她激动的催促,声音里控制不住的带上了哭腔。 蓝弈没说话,他感受着池早肩头传来的微微颤抖。 所以,她这么着急找小满,是因为得到消息,小满会死?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说的这么肯定,但…… “作为一名军人,从入伍的那一天起,就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我是,小满肯定也是。” 蓝弈动了动不知何时僵住的手指,他松开池早。 “如果因为要受伤流血,就退而不前,那是逃兵;一切阻止他上战场的人,不是对他好,而是在侮辱他最为一名军人的荣光。” “我敢肯定,就算你当面问小满,他也一定会是这样的回答。” “呜、呜呜……”车里,响起池早抑制不住的哭泣声,她看着蓝弈,“可是他会死啊,他才二十岁,才二十岁,还那么年轻……” 蓝弈抿唇,他没安慰池早,也没什么可安慰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块手帕塞到池早手里,重又踩下油门。 吉普车再次在黑夜里疾驰起来,车灯照亮前进的路。 就在池早以为蓝弈不会再说话时,却听他低沉微哑的声音响起。 “总要有人去的。”他说,“不是小满,也会是其他战友。或许比他还小,只有十几岁,也或许刚娶了媳妇,刚当了爹……总要有人去的。况且我们并不怕,也不后悔。” “呜……”池早抬手,死死捂住了嘴。 眼泪流的更加汹涌,却再不愿泄漏一丝哭声。 当车子再一次停下时,已经是在池家大门外了。 “回去,”蓝弈说,他看着满脸泪痕,眼睛都肿起来的小姑娘,“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为什么那么肯定小满会……” “但有你提醒这一句,我会多注意他,也会嘱咐他在任务中更加小心谨慎。” “回去,别想乱七八糟的,好好睡觉。还没发生的事,哪儿做得了准呢,是不是?” 话落,看着池早闻言又多起来的眼泪,蓝弈暗叹口气,“行了,怎么那么能哭呢,别自己吓自己了,赶紧回。” 他干脆探身,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蓝弈,”池早哽咽着,“就国庆节当天,你一定要多注意石小满啊。” 她想了想,又说,“还有,你自己也要多小心,注意安全。” 蓝弈动作一顿,他看向满眼担忧的池早,这会儿的她,哪还有半点不待见他的意思啊。 他抬手,拍了下她的头,“放心,不会有事儿的。也别光说我们,你也多注意,被欺负了别自己扛着,找王建军帮忙,听见没?” 池早却根本没注意他后面说了什么,满脑子只有“不会有事儿的”这一句。 真的会没事吗? 池早不知道。 但蓝弈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她知道自己就算真的再去问一次石小满,也不会得到第二种答案。 怪只怪那个梦,既然让她知道了石小满会牺牲,那为什么不干脆告诉她更多的线索呢? 为什么只有一个简单的生卒年! 池早知道自己不该贪心的,可此时此刻,她就是忍不住。 这么想着,池早再看一眼吉普车消失的方向,转身大步往房子里走去。 万一呢,万一今天的梦,会有新的线索出现呢? 第84章 惊喜,找上门 池家已经吃过晚饭了,许琴和池砚辉不在,只池锦年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报纸。 他听见开门声,迅速抬头看过来。 “池早,你怎么又这么晚才回来,你去哪儿了?还有,昨晚你到底和李主任她们说了什么……站住,我和你说话呢,听见没有,你……” 一连串的问题出口,可池早却看都没看池锦年一眼,就大步往楼梯走去。 “孽障,孽障!”池锦年气得摔了手里的报纸,却碍于昨晚的那几个人,一时不敢拿池早怎么样。 他咬牙盯着楼上看了一会儿,起身走进书房,重重关上了门。 厨房里,李大妈看着这一幕,只恨不能抬手扇自己一巴掌。 此时此刻,她越发后悔那天脑抽,竟然相信了池锦年的话,把池早给出卖了。 如今可好,一大家子人,一个差点被砸死,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另外几个愣是拿池早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瞄了眼书房,甩着腿儿跑进厨房去,不一会儿端了个大海碗就往楼上走。 “咚咚咚”,池早正在拿干净衣服,准备去洗漱,房门就响了。 她转头看了眼,想到什么,走过去打开。 “早、早早啊,”门外,李大妈立刻露出一脸讨好的笑,“那啥,你还没吃晚饭,我给你留了,还特意煮了两个鸡蛋,你快吃点儿。” 李大妈有些被池早红肿的眼睛惊到,但她没敢问,甚至看都没敢多看。 “你留着自己吃。”池早扫一眼她手里的碗,“李大妈,感谢你这段时间的关照。” 池早加重“关照”两个字,她一侧唇角勾起,“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估摸要不了多久就能到了,期待你的惊喜,不用谢!” “咚”,话落,池早就甩上了房门。 李大妈想拦,却没来得及。 她立马就拍着门可怜兮兮的讨饶:“早早,什么礼物啊,我不想要。我错了,你饶了我这次行不行,求你了,我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次,呜呜呜……” 然而,不管她怎么说,房门都紧闭着,再没有打开。 李大妈不知道该怎么办,还不敢把动静弄大了,怕被楼下的池锦年听见。 她又说了一会儿好话,眼见池早不理她,只能心里惴惴地往楼下回去,一边走一边绞尽脑汁琢磨所谓的“礼物”会是啥。 但直到第二天早上,李大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她苦着脸,奄头耷脑的爬起来去买菜。 楼上,池早睁开眼睛。 没有,没有万一,昨晚的梦里,并没有新的线索出现。 所以如今,她什么都做不了了吗? 池早怔怔看着房顶,不知过了多久,想起墓前那个赤油浓酱的大肘子。 她咬唇,将鼻腔的酸涩压下去,翻身坐了起来。 于是这天,等下午训练结束,石小满和一群战友一样,捂着早就咕噜噜响起来的肚子,正要往食堂赶时,却听见有人叫他。 “石小满,有人找!”却是驻地门口执勤的小战士冲他大声喊。 “找我?”石小满驻足,他抬手指着鼻尖,以为自己听错了。 却不想,执勤的小战士冲他点头,“对,就是找你。一个女同志,正在大门口等着呢,赶紧去。” “嘿,还真是找我的啊。“石小满惊了。 谁啊,他老家又不在这儿,认识的人不是战友就是战友家的嫂子,怎么会有人跑来驻地找他,竟然还是个女同志呢? 石小满实在想不明白,正满头雾水的往大门口走,就遇上了要去食堂的蓝弈。 “不吃饭去哪儿?”蓝弈问他。 “队长,是你啊。”石小满看见人,赶紧跑过去,“嗐,那不是岗哨来叫,说门口有位女同志找我嘛,我才想去看看呢。” “也是奇怪,我又不认识啥女同志,咋好端端的,突然就有人找我呢。”他疑惑的摸着脑袋,“队长你说,会是啥人?” 会是啥人,石小满不知道,但蓝弈只稍稍一想就有了猜测。 他看着石小满年轻还带着几分稚嫩的脸,嘴唇动了动,却终是拍着他的肩膀道,“是谁去看看就不就知道了。走,我跟你一起去。” “啊,队长你也去啊?可是……” 石小满想说不用,食堂都开饭了,这要和他跑一趟,不是耽误吃饭吗? 可蓝弈却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推着他的肩膀,就大步往驻地门口走。 果然,还没到跟前,蓝弈就看见了池早站在那往里张望的身影。 “女同志,是你啊!”石小满也看见了人。 “你是找我,不是找我们蓝队吗?该不会是传话的人听错了?”石小满视线在池早和蓝弈两人身上看了看,毕竟要论熟悉,他和池早可是话都没说过。 “不是,我找的就是你。”池早却摇头,她看着朝气蓬勃的石小满,死死掐着掌心,才让自己露出个笑容来。 “你看我,都见过你两次了,却连自我介绍都忘了。”池早边说,边朝石小满伸出手,“我叫池早,池塘的池,早晨的早。” “啊?哦哦!”石小满一时被池早这么正经的话弄愣了,他慢半拍的回过神,慌里慌张的想伸手,却发现手在训练的时候弄得一团黑。 他又赶紧不好意思的往回收,想在衣服上蹭蹭干净。 哪知道刚有动作,就被人先一步握住。 池早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石小满同志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很遗憾,现在才认识你。 “嘿、嘿嘿!那啥,池早同志你也好。”石小满却不知道池早心里在想什么。 因为还从来没有年轻女同志和他说过这样的话,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只不好意思的一个劲儿傻笑,“我、我也很高兴能认识你。” 池早看着面前如此鲜活的人,却实在不忍心,她张口道:“如果,我是说如果……” 她顿了下,有些紧张的盯着石小满,“如果有个任务,明知道会很危险,有可能受伤甚至牺牲,你……还会去吗?” 第85章 坦白,我在梦里看见的 石小满不解池早怎么会问这么没意义的话,他毫不迟疑的点头,“当然会去啊,牺牲怕什么,我可是军人!” 我可是军人——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还很是自豪的挺了挺胸膛。 池早闻言,所有的话,所有想要劝阻的说辞,至此就彻底死心再也说不出口了。 她匆匆低下头,借着拨弄额头碎发的动作,抹掉眼角的水渍。 她深吸口气打开包,拿出里面的饭盒,递给石小满,“石同志,这个给你。” “给我?什么东西啊。”石小满不解,只觉得面前的女同志太奇怪了,他们刚刚才正式认识,怎么就送东西给他。 他看向蓝弈,见蓝弈并没有阻止,这才挠了下头,接过饭盒打开。 “哇,肘子!”石小满惊呼。 只见饭盒里装得满满登登的,正是喷香扑鼻的,他最爱吃的大肘子。 石小满一瞬眼睛都亮了,不过……“池早同志,这个我不能要的,我……” “这是王建军托我给你送来的。”池早打断石小满的推辞,把一早就想好的借口说了出来。 “这不是昨晚蓝队长在他家吃了红烧肉,你没赶上嘛。他知道你爱吃肘子,所以就让我送过来了。不信你问问你队长,是,蓝弈同志?” 说着话,池早转头看向旁边一直没出声的蓝弈,眼底有几分恳求。 既然阻止不了,那起码,让他多吃几口自己爱吃的东西,行吗? 瞬间,蓝弈便知道送东西的事其实和王建军无关,全是池早自己的主意。 但他嘴唇动了动,却并没有揭穿,而是看向石小满,“既然是建军让送来的,你就拿去吃。” “真的?那敢情好!”石小满闻言高兴的不行。 “真不愧是建军哥,有好吃的还记得我。”见蓝弈都准了,石小满再没迟疑,立刻抱着饭盒,乐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池早同志,还麻烦你跑一趟,谢谢你啊。”他和池早道谢,“你吃了吗,要不去我们食堂一起吃点儿,我请客!” 池早摇头,“不了,不了,我……” 她声音带着鼻音,石小满不熟悉,但蓝弈一听就知道她是忍着眼泪呢。 他打断池早,没让她再继续说,而是看向石小满,“行了,我和池早同志还有点事儿说,你赶紧回去吃,一会儿凉了。” “这样啊,那好。”石小满闻言只好点头,“那池早同志,下次有机会再见,我们再一起吃饭啊。辛苦你跑一趟了,谢谢!” 他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又冲池早挥了挥手,这才宝贝的抱着饭盒,小跑着往食堂去。 池早却在石小满转身的一瞬,就抬手捂住了眼睛。 可眼泪还是顺着掌心流了出来。 “这下相信我说的话了?”却是蓝弈开口问道。 他往池早面前走了两步,垂眸看着只到他下巴处的小姑娘。 池早没说话,只低头不停抹着眼泪。 下一瞬,手里就又被塞进了一块手帕。 “别再哭了,再哭下回我可没手帕能给你了。”蓝弈叹口气。 其实他明白池早的心情,甚至如果可以,他希望不光是他的战友,所有的军人都能平安无事。 但那明显不可能。 “好了,冷静点儿。说说,你怎么知道小满爱吃肘子。”其实蓝弈是想问,她怎么知道石小满会出事。 别看他昨晚表现得很冷静理智,其实从听了池早的话后,他心里并不比她好受多少。 以至于后来也没顾得上追问池早事情的究竟。 原本他还想着抽时间再去找她一次,却没想到她竟然主动跑来了驻地。 池早闻言,擦眼泪的动作一顿。 她就知道,蓝弈早晚会问这个问题,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咬了下唇里软肉,慢慢放下捂着眼睛的手,“知道他爱吃肘子很奇怪吗?也没人不喜欢吃。” 她抬头看着蓝弈,“蓝弈同志不喜欢吃吗?” 不喜欢吃吗?怎么可能,这年月谁不缺肉,怎么会不喜欢吃。 但蓝弈听着那声“蓝弈同志”,就知道池早身上的刺这会儿又竖起来了,他干脆直接说道:“别装傻,你知道我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池早,你怎么知道小满国庆会出事,是不是谁和你说了什么?你还知道多少,告诉我!”他一瞬严肃了脸色,连语气都郑重了起来。 告诉什么? 告诉他,她是重生的,是从梦里知道石小满会牺牲的么? 谁信,谁会相信? 可一条鲜活的人命摆在眼前,池早想赌一次,万一蓝弈就信了呢? 她咬牙,带着些期盼的盯着他,“我说我是在梦里看见的,看见了石小满的烈士墓,上面写着生卒年,还有人用肘子祭拜他,你信吗?” “池早,你严肃点儿,现在不是胡言乱语的时候!”蓝弈皱眉,听了她的话,表情都冷了下来。 开什么玩笑,先前去黑市的事她糊弄他也就算了,怎么这时候还不肯说实话。 “胡言乱语吗?”池早自嘲的扯了扯唇,就知道会是这样。 毕竟这种话,但凡是个正常人,谁又会信呢。 她如果不是重生了一回,也不会相信世上有这种匪夷所思的事。 “反正这就是我的回答,不管蓝大队长再问多少次,结果也不会改变。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国庆的时候,还麻烦你一定多注意石小满,行吗?” 行吗,当然行。 昨晚他就跟她讲过,他会那么做的。 可说了半天,蓝弈的疑惑却并没有解开。 他眉眼沉沉的看着池早走远的背影,想了想,终是转身去了通讯室,给一个退伍的战友打电话。 “对,家就在纺织厂家属院,叫池早,十七八岁的一个小姑娘。” “不是特务,有什么问题现在还不好说。嗯,就跟着看看她平时都和什么人接触,有没有异常的地方。其他的……” 想起王建军说池早被池家人欺负的话,蓝弈又加了一句,“要是看见她被人欺负了,就帮把手。” 等挂上电话,蓝弈盯着话筒看了几秒,转身走了出去。 却正遇上要去食堂的队长郝强。 “晃悠啥呢?吃饭了没?一道走?”郝强也看见了蓝弈,他冲人抬了抬下巴打招呼。 蓝弈点头,刚往郝强跟前走了两步,就忍不住皱起了眉,“你可少抽点儿,瞧你这一身烟味儿,也不怕嫂子给你从家里撵出来!” “她敢!”郝强闻言一瞬炸毛,“老子一个大老爷们儿,还能怕她,说啥胡话呢。” 蓝弈瞥他一眼,装啥啊,你被撵出来的时候还少么,当谁不知道? 他想揭穿郝强,但眼见迎面走来几个新兵,好歹顾及他队长的面子,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时间一晃,就是几天过去。 转眼,到了国庆节前一天。 第86章 没有异常,差点被撞 武装部食堂。 “早早,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脸色咋恁难看?”陈姨看着旁边眼下发青,嘴唇起皮泛白的池早,有些担心的问道。 但她话落,池早却并没有回答。 确切的说,她压根儿就没听见陈姨说了什么。她只是机械的洗着手里的白菜,脑子里仅剩一个想法——明天就是国庆了。 明天就是国庆了,可这几天,梦境却像重复放映的电影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手头的活儿都先放放,买菜的车回来了,赶紧都出来搬东西!”就在这时,大师傅的声音响起。 “早早!”陈姨也不介意池早没回应她,一看就知道人又在发呆了。 这几天她都好几次看见池早这样儿了。 她伸手拉了下池早的胳膊,“别愣着了,走,搬东西去。” 池早这才反应过来,“啊?哦哦,好的,来了。” 她擦了把手,赶紧跟了出去。 可就在池早刚抱起一捆儿大葱,要往食堂里走时,却忽然定住了步子。 又来了,被人盯着的感觉! 好像自从那天去过部队驻地后,从第二天开始,她就隐隐感觉自己被人跟踪监视了。 可每当她回头查看时,却又什么发现都没有。 就像现在,池早看着身后四周,依旧没有任何可疑的人。 她垂眸,不由想到上次回大河村给师父他们送东西,被蓝弈盯着时就和这几天的感觉一模一样。 所以,因为接二连三的事都没从她嘴里得到答案,蓝弈终于忍不住怀疑,开始让人调查她了? 池早不确定,但这是目前她能想到的最合理的推测。 “丫头,看啥呢?走啊!”旁边一个大嫂子的声音拉回了池早的思绪。 “哎,好嘞!”她应了一声,收回往四处查看的视线,大步进了食堂后门。 等买来的东西全都搬完,大伙儿重又忙碌的开始准备中午的饭菜,食堂外面就没什么人了。 不远处,一道身影从大树后出来,又盯着食堂的方向看了一会儿,之后转身快速往附近的邮局而去。 部队驻地。 “虽然,敌人计划国庆前用猪肉在全市投毒的阴谋伎俩被我们成功阻止破坏了,但难保他们不会狗急跳墙再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 “所以,在明天这个特殊的时刻,大家都绝不能掉以轻心,要把警惕性提到最高,听见没有?” 上首办公桌后,部队首长一脸严肃的看着下方。 “是!保证完成任务!”众人声音洪亮的回答。 “郝强、蓝弈,你们负责广场治安巡逻,任务重要性想必不用我再强调。记住,务必,务必要保证人民群众的安全,听见没有?” “是!”郝强和蓝弈起身敬礼,郑重应下。 等会议结束,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了。 郝强看着走在他身边的蓝弈,挑了下眉,“咋了你小子?不就是负责广场安全么,怎么脸板的跟扑克牌似的,怕了?” 郝强打趣,心想虽说这次任务很艰巨,可以前他们也不是没接过比这还重要的任务,也没见蓝弈表情这么严峻过啊。 “怕个屁,少胡说八道!”蓝弈没好气的瞪郝强一眼,快走两步超过他。 “不怕就不怕呗,咋还急眼了呢?你等等我!”郝强看着蓝弈的背影大喊。 但蓝弈听见了,却没理会,心里只想着池早先前问他国庆会不会有任务,以及说石小满会牺牲的事。 “蓝队,电话!”就在这时,却见通讯室的小战士跑来喊人。 蓝弈步子一顿,下一瞬想到什么,就飞快往通讯室小跑过去。 “喂,是我!” “怎么样了,是不是有发现?”话问出口,蓝弈拿着听筒的手控制不住发紧。 此时此刻,他忽然不知道,自己更期待什么样的答案。 “没有任何异常。”就在蓝弈还不及分辨自己的想法时,对面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小姑娘上班下班,接触的也都是单位和纺织厂家属院儿的人,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 对面顿了一下,“若非要说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那就是她最近几天好像有什么心事,经常发呆走神,有时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露出哭相。” “还有,她最近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不光精神状态不好,人看着好像也瘦了点。蓝队,还跟吗?”对面说完这几天的跟踪结果,又问了一句。 蓝弈浓眉紧拧,他垂眸想了想,“跟,再跟明天最后一天,盯紧点儿。至于以后……” 蓝弈看着远处训练场上的战友,“等明天过了再说。辛苦了,记住不要掉以轻心,注意安全。” 话落,他挂上电话。 明天,等过了明天,事情总能有个答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走得不紧不慢。 哪怕池早再抗拒,离国庆节还是越来越近。 下班时间到,她有些恍惚的骑着自行车回到纺织厂。 门卫何大爷看见池早,扬声和她打招呼。 池早扯起一抹笑,刚要说话,“滴——”一声汽车喇叭声在耳边响起。 她微惊了下,正要转头去看,就见一辆小汽车几乎是擦着她身边经过,后视镜险些挂到她胳膊。 “谁啊,怎么开的车!”何大爷离得近,自然瞧见了这一幕,当即骂起来。 可汽车照旧往前开,根本没人理会。 “运输科的那帮瘪犊子,开个车瞧把他们能耐的,恨不能上天了都!不行,赶明儿见了厂里领导,老头子指定得好好说道说道。” “丫头,你咋样,没事?”何大爷骂完,又赶紧朝池早看过去。 池早摇头,“我没事的大爷,没撞着我。” “那什么,您天天都在大门口呢,平时可要多小心啊,别被刮着了。”她又叮嘱何大爷两句。 见人点头应下,这才招呼了一声,继续往家属院儿回去。 却不想,才拐进巷子,就见方才遇见的小汽车,正不偏不倚的停在池家大门口。 池早面色瞬间冷了下来,心想开车的人刚才八成就是故意戏弄她呢。 就是不知道会是谁,池砚辉,周爱军,还是蒋…… 才想着,就见驾驶座的车门打开,果然蒋铭伟从里面走了出来。 池早一点不意外,总归和她过不去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并不难猜。 真正让她全然没想到,甚至惊诧之下捏住刹车的,是从车后座下来的那个人。 第87章 池珍珍回来了,又黑又糙 自行车停下,池早从上面跨下来。 她握着车把,看着不远处的人,眼神森冷发沉。 是了,算算日子可不是一个月过去了么。 这段时间忙忙碌碌,她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池早才想着,前面的人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也转头看了过来。 正好和池早对上。 一条巷子,相隔一个电线杆的距离,两人四目相对。 池早一瞬不瞬的盯着,丝毫没有闪避的意思。 倒是另一个人,不知是不是被池早眼神里的冷意吓到了,一时视线飘忽着,下意识竟有了想要闪躲的意思。 就在她受不住,真的想要避开时,有人从池家院子里冲了出来。 “珍珍,妈妈的宝贝女儿,你回来啦!”许琴无比心疼的当先开了口。 是的,从汽车后座下来的人,正是结束劳改的池珍珍。 她闻言一个激灵,从池早的视线里回过神。 她不敢置信的又看了池早一眼,才赶紧将注意力投向许琴。 “妈妈,我好想你啊,呜呜呜……”她眼泪说流就流,张开双手就扑进了许琴的怀抱。 “你受苦了,怎么瘦了这么多,呜呜,妈妈也想你!”许琴紧紧抱住她。 “姐,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想去农场找你了。”却是池砚彬也凑上来说道。 “回来就好,这次就当是个教训,以后有事儿可不能再瞒着爸爸了,听见没有?” 池锦年看着黑瘦了一大圈的池珍珍,也忍不住心疼得眼眶发红。 但与此同时,他也大大松了一口气。 珍珍回来了,这下先前绑架和钱票的事,就算是彻底了结了。 等她在家好好养养,把身体都养回来,再过段时间,肯定就没人会再记得那些事情了。 池家和她的名声,也一定就好起来了。 这么想着,池锦年抬手摸了摸池珍珍的头,高兴的笑了起来。 院子里,许是听见池珍珍的声音了,大黄狗激动的从狗窝里冲出来,汪汪叫着不停冲她摇尾巴。 从人到畜生,无一不欢天喜地的迎接。 池珍珍看着这一幕,原本还害怕池家人因为池早而忘了自己,此刻也彻底放下心来。 “爸妈,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再耽误一会儿,邻居都听见动静出来了。”却是从车上下来的池砚辉说道。 恰逢国庆,池锦年和许琴单位都忙,不好请假。 池砚彬因为先前住了两天医院,也不好再不去上学。 所以今天,只有他和蒋铭伟两个人借了车去农场接池珍珍。 “是啊阿姨,珍珍坐了几个小时车也累了,有话咱们还是进去坐下说。”蒋铭伟一手提着东西,也劝说道。 “对对,妈妈还让李大妈做了你喜欢的玉米排骨,走,咱们赶紧回家吃。” 许琴自然也是不想被人围观的,听池砚辉和蒋铭伟那么一说,当即拉着池珍珍就往小二楼走去。 “砚彬,去帮忙搬东西。”池锦年交代一声,也跟着往里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池珍珍一人身上,明明离得不远,但愣是没人看到站在路边的池早。 池珍珍在进去前,倒是不着痕迹的看了池早一眼,但却什么都没说,就亲热的挽着许琴的胳膊走了。 转眼,除了熄火的车,池家大门外再不剩一个人。 池早看着这一幕,冷嘲的勾了勾唇,往前走去。 但她才走进院子,就听见了从屋里传出的说话声。 也不知谁说了什么,就在池早锁自行车的时候,说话声一停,紧跟响起众人的大笑声。 “汪!”大黄狗叫了一嗓子,摇着尾巴往池早跟前蹿。 池早听着耳边的笑声,低头看向大黄狗,“还行,不枉费我喂了你一个月,你比那些人渣强多了。” 好歹还没彻底忘记她。 池早低声说了一句,走到房门前,正要拧把手,门却被从里面打开。 “池早?”却是池砚辉,他正准备出去拿点东西。 自从那天她差点儿弄死池砚彬后,池砚辉就再没叫过她“早早”,而是改回了最开始两人见面时连名带姓的称呼。 池早也不在意,甚至还巴不得他别故作亲密,免得让人恶心。 她瞥了池砚辉一眼,刚要让他让开别挡道儿,却见他回头朝客厅里看去,“爸妈,池早回来了。” 一句话落,像按下了开关,客厅里的说笑声瞬间消失不见,全然安静下来。 这情景,要是换了其他人,怕是当即就要尴尬。 可池早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她走进来,视线从所有人身上一一滑过,最后落在池珍珍身上。 “哟,这谁啊?怎么没见过。”池早往旁边瞥一眼,“李大妈,该不会是你老家村里的哪个亲戚进城了?” “啧啧,种地真辛苦啊,瞧给人小脸儿晒的,又黑又糙!” 又黑又糙四个字,池早故意加重了声音,只听得原本眼底还带着几分得意的池珍珍瞬间变了脸色。 “胡说,我才没有又黑又糙!”她急忙抬手捂住脸大声反驳。 可这样的反应,反而把众人落在池早身上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她脸上。 池珍珍晒黑了这一点,原本众人也知道,毕竟在农场干了一个月的农活,哪儿能不变黑呢。 只不过先前他们并没有觉得有多严重。 可如今视线乍一下从池早的白皮子转到池珍珍脸上,那一瞬间的视觉差异,简直让众人惊得瞪大了眼。 客厅再次安静下来,但这一回却是因为池珍珍。 也是这时,有了对比池家几人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池早竟然在他们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变了那么多。 再不是当初去大河村接她时又脏又丑的畏缩样子。 皮肤变白了,人也漂亮了,白衬衣黑裤子,两个齐肩的麻花辫,一双千层底布鞋。 若是不知情的人见到她,绝对会认为她自小就是城里长大的。 再看池珍珍,头发枯黄,一张脸就如池早说的那样,又黑又糙。 两人放在一起,那对比简直了。 这其中属蒋铭伟的震惊最重,毕竟在座的除了池珍珍,就属他见池早见的最少。 如今看着这一幕,他竟一时愣怔住回不过神来。 “呜呜呜,妈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正当气氛有些尴尬时,池珍珍的哭声响起。 她眼泪刷刷的流,整个人可怜又无助,许琴才看了一眼,就心疼得不行。 “胡说,你可是妈妈的小棉袄,妈妈怎么可能不喜欢你。”许琴连忙抱住她哄,还抽空瞪了池早一眼。 “不就是晒黑了一点儿吗,怕啥?你等着,明天妈妈就去百货商店给你买好的擦脸油,你用上了,再修养几天,一准儿变得和以前一样漂亮。” “就是,池早你少胡说八道,我姐好看着呢!”却是池砚彬习惯性的呛声。 “还有,我姐都回来了,你赶紧从她房间滚出来,听见没有?” 第88章 让房间,新的线索 “还有她的自行车,你也不准再……”骑。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池砚彬却猛地住了嘴。 他迎着池早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浑身一个激灵,前几天的记忆这才汹涌着冒出来。 他下意识想往池锦年身后躲,但眼角余光看到客厅里的人,立刻又止住了动作。 对,现在和前几天不一样,他哥在,铭伟哥也在,他还能怕了区区一个池早? 这么想着,池砚彬立刻梗起脖子,朝池早瞪回去。 “瞪我干啥?别以为我怕你!本来房间和自行车就是我姐的,你就该物归原主!” “爸妈,你们说我说得对不对?”他说着,又转向池锦年和许琴寻求支持。 许琴忙着哄池珍珍呢,闻言头都没抬,只理所当然的说,“砚彬说的没错,池早,你现在就上楼收拾东西去,赶紧从珍珍的房间里搬出来。” 池锦年也赞成,他先前之所以没拦着池早住二楼的房间,就是想着池珍珍不在,先给她住一段时间也行。 但如今珍珍都回来了,那确实没有再让池早霸占房间的道理。 “这两天我已经让李大妈在她房间放好床了,中午那会儿我亲自盯着她给你铺的被褥,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了。” “你放心,这回绝对不会再让你打地铺,你直接进去就能住。”池锦年看着池早,一副邀功的语气,心想这下她该满意了。 可池早听着几人的话,却只想冷笑。 所以,在他们看来,有一张床可以睡,哪怕是要和李大妈挤一间屋子,她也应该知足,应该感恩戴德是吗? 如果这事儿是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那她确实该满足。 可问题是,凭什么让她和人挤,而池珍珍就能舒服的一个人住一间房子? 正好李大妈住的那间屋子门开着,池早侧头看了过去。 五六个平方的大小,原本摆着李大妈的床和桌柜,就已经有些挤了。 如今靠墙的地方又塞了张一米二的床进去,更是连下脚的地方都不剩,自然也没地方给她安置桌子柜子。 而且说是两张床,各人睡各人的,可因为房间太窄,床和床之间只有一道不足脚长的缝隙,人想走过去都得侧着身子硬挤。 如此又和一张床有什么区别? 想起上辈子入冬后,她搬进李大妈的房间,却每天都被她挤得贴墙睡,翻身动作稍微大点就会被她又掐又揪的日子,池早就眼神发冷。 “怎么样,是不是挺好的?”却是池锦年,他察觉到池早的视线,也跟着看过去。 越看心里越满意。 其他人闻言,也往李大妈的屋子看,“确实不错,想来比在乡下的条件好太多了。” 蒋铭伟跟着附和。 “呵!” 听到这话,池早冷笑一声,“既然你们都觉得好,那直接让池珍珍住进去不就行了。也免得还要搬来搬去的麻烦,不是么?” “那怎么行,珍珍从小都是自己睡一间,哪儿能习惯和别人挤!”却是蒋铭伟下意识反驳。 “而且,这房间这么小,连个书桌衣柜都没有,珍珍可受不了这样的苦。” “哟,刚才让我搬的时候,不还说挺好的嘛。怎么这会儿轮到池珍珍,就开始嫌这嫌那了?”池早一副惊诧的语气,脸上却满是嘲讽。 “你一个农村长大的,怎么能和珍珍比,她……” 蒋铭伟话没说完,就被池早打断,“她什么,她不就是个刚从农场回来的劳改犯吗?” “要是我没记错,像她这种劳改犯,在农场里可都是好几个人挤一张大通铺的,没错?” “怎么在农场劳改的时候,就能跟人睡一屋,如今才刚刑满释放就立刻娇气起来了?” 池早一口一个劳改犯,偏偏还唇角带笑的故意看着池珍珍咬字重音,直听得她刚刚才止住的眼泪又冒了出来。 “早早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你明明知道我是被逼的,我……呜呜呜,我不是劳改犯,我不是!” 池珍珍哭得好不委屈,那柔弱无助,梨花带雨的样子,看得蒋铭伟一瞬好像心都疼了。 “池早,你少污蔑珍珍,你……” “污蔑?笑死人了!”池早再次抢过话茬,“难道她不是才从农场回来么,难道她在农场一个月不是劳动改造而是吃喝玩乐去了么?” “还有,”池早顿了下,眼睛微眯看着池珍珍,“是不是被逼的,你自己最清楚。想让我让出房间……” 她勾唇,视线从所有人面上扫过,“做梦比较快,你们可以试试。” 话落,她再懒得多说,转身就往楼梯走去。 明天就是十月一了,有时间和他们打嘴仗,她宁愿赶紧睡觉祈求能有新的线索。 “爸妈,呜呜呜,你们知道的,我就是被逼的。明明公安同志都查清楚了,早早妹妹为什么还不相信我啊。” “珍珍乖,池早就是个狗脾气,你别理她。” “是啊姐,池早那人冷心冷肺的,心狠的不得了,她就是故意气你呢,你可不能上当。” “那、那我的房间……” 身后,传来池珍珍的哭诉和池家人劝哄她的声音。 池早却只当没听见。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尽管天才刚黑不久,还远没有到休息的时间,但还是躺在了床上,闭眼强逼着自己入睡。 今晚有些阴天,月亮被云层半遮半掩着,只有很少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 偶有秋风起,卷着高低不一的虫鸣,钻入池早的耳中。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池早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她松了口气,知道自己终于要睡着了。 果然,没多久,熟悉的梦境出现,一幕接着一幕。 “吃,都是你爱吃的。” 可直到这句粗嘎难听的男声出现,哪怕池早瞪大了眼睛,却依旧没有新的发现。 她不禁着急起来,这是上辈子石小满牺牲日期前的最后一次梦了,难道真的不能再给她点提示吗? 老天爷,求你,求你! 池家那群人渣都好好的活着,凭什么石小满就得死! 这不公平,不公平! 耳边,广播的声音似乎已经响了。 池早颓然的闭了下眼,知道这就是最后的结果了。 她甚至已经感觉到,意识正在从梦境中抽离,只等现实中的房顶将面前的烈士墓取代。 可,让池早没想到的是,就在她彻底转醒前的一瞬间,这么多天都一成不变的梦,终于有了变化。 第89章 枪响,救人 “大娘,这就是当年小满牺牲的地方,你……” 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完,便戛然而止。 床上,原本双目紧闭的人刷一下睁开了眼睛。 池早眼底发红,但却不同于前些天只有焦虑不安。 此时此刻,她眼里有一抹希望的光,坚定不移。 “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备战!同志们早上好,今天是1976年10月1日,是伟大祖国的生日!” 广播员朝气蓬勃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池早飞快穿好衣服,就往房门外跑去。 “早早妹妹,你……”迎面,池珍珍从池砚辉的房间里出来。见到池早,她好似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抬手亲热的和她打招呼。 可话没说完,池早已经一阵风似的从她身边掠过。 池珍珍脸上的笑容一僵,眼中闪过愠怒。 但她很快就调整好表情,跟在池早后面往楼下走去。 “爸妈,早上好呀。” 楼下,池锦年和许琴已经在了,池珍珍看见了赶紧叫人。 话落,她作势疑惑的左右看了看,“早早妹妹呢,她刚不是下来了么,我和她打招呼她都没理我,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呢? 她说着,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 许琴一听,脸就拉了下来,“别理她,她那性子彻底在乡下养野了,一点礼貌都没有!” 就刚才,许琴看见池早从楼上下来,想着今天要和池珍珍去逛百货商店,就好心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结果倒好,那死丫头不但看都没看她一眼,从她旁边经过时,她伸手想拉她,还被她差点推倒。 不孝的东西,不是自小养在身边的,就是不行! 这么想着,许琴抬头看着乖乖巧巧的池珍珍,一时更心疼起来。 也不能怪她偏心,池早和珍珍一比,根本就没眼看。 “快去洗洗吃早饭,今天国庆,百货商店人肯定多,我们早点走。”许琴抬手摸了下池珍珍的头,温声催她。 “对啊,今天是国庆呢。那妈妈,一会儿我们也去广场上走走,肯定热闹。”池珍珍眼睛发亮的说。 在农场关了一个月,她都快疯了,今天可得要好好玩玩。 “行啊,没问题。”许琴应下来。 娘俩一时就着广场今天都有什么活动这个话题,兴致勃勃的聊了起来。 另一边,池早再现了几天前往王建军家去的那一幕,头发散着,自行车蹬的飞快。 不过这一次她的目的地却不是王家,而是最近的邮局。 “你好,麻烦帮我转接特殊任务大队,我有急事,麻烦快点!” 池早冲进邮局,就开始打电话。 很快,“这里是特殊任务大队,请问你……” “你好,我叫池早,我想找蓝弈,或者石小满同志也行。”池早打断对面快速说道。 然而,“抱歉同志,蓝队长他们都出任务去了,不在。” 出任务去了,这么早就去了吗? 池早咬牙,“那我能问问,他们是去哪里出任务了吗?是不是就在市里广场?” “抱歉同志,部队有规定,我不能回答你的这个问题。请问还有其他需要我转达的吗?”对面礼貌的询问。 池早抿了下唇,“没有了,谢谢。” 她垂头挂上电话,可下一瞬又打起精神来。 没赶上告诉蓝弈有什么关系,她可以亲自去找人。 好不容易有了新的线索,那只要没到最后一刻,就绝对不能放弃。 想到梦里最后的那个画面,池早交了电话费,飞快骑上自行车就往广场而去。 是的,虽然梦里人的话没能说完。 但出口的那一句,和同时出现在画面里,熟悉的建筑的一角,于池早而言也已经够了。 石小满牺牲的地方就在广场周围。 只要在事情发生前赶到广场,再按着梦里人的视角,确定最后位置,不就能想办法救下石小满了吗? 这么想着,池早蹬车的力气更大了。 然而,事情却远比她想象中的困难。 先是路被涌去广场凑热闹的人群堵住,让池早不得不降低了速度。 等好不容易越过他们到了广场,却又发现仅凭画面里一闪而过的视角,想要确定最后位置,根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尤其池早和梦境主人还有身高上的差异,难度就更高了一层。 而到了广场附近后,自行车也不能再用了。 池早没办法,锁好车就开始到处飞奔着寻找。 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接连跑了好几个相似的地方,却最终都和梦里并不一样。 不但如此,原本池早想着,能遇见蓝弈或者石小满本人也行。 可事实上,她一个熟悉的人都没见到。 池早大喘着气,举目环顾四周。 到处是庆祝国庆的人们,大人、孩子,各个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可谁又知道,石小满在哪里呢? 太阳升高,刺疼了池早的眼睛。 眼见事情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她咬了咬牙,朝不远处离她最近的一位军人走过去。 暴露就暴露,只要能救下人,其他都不重要。 “同志你好,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汇报。请问你知道……” “早早妹妹,你也来广场玩了啊。” 池早话没说完,却被一道女声打断。 那声音无比熟悉,池早不用看,就知道是池珍珍。 她没理会,只直直看着面前执勤的小战士,想赶紧把话说完。 “请问你知道特殊任务大队吗?能不能帮我找……”可她的话却再一次被打断了。 “池早,珍珍好好和你说话呢,你为什么不理!” 许琴大着声音,气恼的冲过来,伸手拽了池早一把。 池早累了一早上,又是骑车又是到处跑着找人找位置,此时两条腿早就又酸又疼。 她被拽的一个踉跄,气急之下再也顾不上什么名声不名声的想法,只抬手一把狠狠甩掉了许琴的手。 许琴被她的力道带的后退两步,脚下不稳摇晃着就崴了一下。 “嘶!”她疼的倒抽一口冷气,愤恨的瞪向池早,“池早!你干什么,我是你妈,你竟然敢和我动手,你个不孝的东西!” “妈妈,妈妈,你怎么样,没事?”池珍珍赶紧跑过去扶住许琴。 许琴却气狠了,她没回答,只借着池珍珍的力道,惦着脚就朝池早冲过去。 “敢和亲妈动手,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教你怎么为人子女!”她怒喝一声,就高高抬起了手。 眼见要被打,可池早却并没有闪躲。 她只愣愣看着前方不远处,一瞬眼睛通红。 石小满,石小满! 就在刚才一瞬间,她无意间瞥见,前面红墙边,一个满身是血的身影摇晃着摔倒在地,半个身体从拐角处露了出来。 而那,正是她找了一早上都没找到的人。 “啪”一声,许琴的耳光重重落在了池早脸上。 池早却根本感觉不到疼,只抬脚就往前面冲去。 “池早,你不准走!”池珍珍却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没看见妈都被你弄伤了脚吗,你……” “滚开!”池早大喊一声,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 她抬手去推池珍珍,可不知是她太过惊惧失了力道,还是池珍珍劳改一个月力气变大了,她竟然没能一次就把人推开。 池珍珍死死攥住池早的袖子,“不行,今天你不和妈妈认真道歉,就哪儿都不准去,我……啊!” 话没说完,却被一声痛呼取代。 池珍珍连忙松手,才发现手背上竟然破了一条口子,正汩汩涌出血来。 “你、你……”她惊骇的看着池早手里的刀,害怕的后退两步,连身边的许琴都顾不上了。 可池早却连一句狠话都没时间说,在池珍珍松手的一瞬间,已经拔腿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人群里,受蓝弈嘱托盯着池早的退伍军人,被这眨眼间发生的事惊住了。 但他很快回神,再顾不得隐藏,也飞快朝前冲了上去。 但周围的人实在太多,还不等他追上池早,弄明白究竟怎么了时,就听“砰”一声枪响,从红墙拐角处传来。 第90章 池早再也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珍珍,你怎么了?珍珍?”池早动作太快,许琴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见池珍珍急退了两步,疑惑的看过去,下一秒吓得瞪大了眼睛。 “你手怎么受伤了?怎么回事,要不要紧,快让妈妈看看。”她连声询问,连脚疼都顾不上了,就快速冲到了池珍珍的身边。 “是不是池早干的,那个死丫头她怎么敢!该死的,这次我绝对饶不了她,谁来劝都没用!”许琴被池珍珍的伤刺激的红了眼,一迭声的责骂池早。 “妈妈,呜呜,我没事,你小心你的脚。”见许琴没注意到自己丢下她不顾的事儿,池珍珍瞬间松了口气,又抽噎着帮池早说起话来。 “早早妹妹肯定不是故意的,她可能就是因为不小心让妈妈你崴到了脚,太害怕了,想急着离开,所以才……” “你不用帮她说话,她就是个连亲妈都敢动手的畜生!”许琴却越听越气,干脆恼怒的打断池珍珍。 “等着,看晚上她回家,我怎么收拾她。倒是你这孩子,心善也要分人。池早都把你伤成这样了,你还傻不兮兮的帮她说什么话?” 许琴说着,又气又心疼的瞪池珍珍一眼,“是不是很疼,走,妈妈带你去医院。” “妈妈,我没事,你小心点儿脚,我扶着你。” 两人互相搀扶着往人群外走去,那背影,怎么看都是一对感情很好的亲母女。 旁边,执勤的小战士还想来问问她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眼见人走了,心知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他正要收回心神接着站岗时,却听“砰”的一声。 身为军人,他再清楚不过这声音是怎么回事,当即神色一变,就迅速冲了出去。 事发处在一个相对较偏的角落里,跟前人不多。 一时的枪声并没有引来多少人注意。 有人听见了,狐疑的到处看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便只以为是哪个倒霉孩子放鞭炮玩呢,转瞬又笑着到处游逛起来。 不远处,特别留心着石小满动静的蓝弈,几乎是在枪响的同一时间,就飞奔着赶了过来。 与此同时,盯梢池早的退伍军人却已经冲到了跟前。 他迅速扫视过现场,紧接飞身就扑了上去。 “啊!” 一声痛呼,正和池早僵持对峙的半大小子手腕剧痛,手上力道控制不住的就松了几分。 池早眼神一厉,抓住机会,一把就将两人争抢中的枪,从半大小子手里抢了过来。 “咚”,在枪到手的瞬间,池早控制不住身形,在惯性的作用下,急退两步就摔坐到了地上。 她死死抱着抢到手的枪,眼见来人虽然暂时还没将半大小子制服,可明显是在压着人打。 池早当即不再管他们,就撑着站起身往不远处倒在地上的石小满冲过去。 可她才站起来走了两步,下一刻便摇晃着再次摔到了地上。 也不知是不是摔狠了,池早脸色白得吓人,可她却理都没理,只一瞬不瞬的盯着前面满身是血的人。 “石小满,坚持住,再坚持一会,石小满!” 她边喊边想重新再站起来,可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便干脆爬着往前。 蓝弈从另一侧飞奔着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离他最近处,他的退伍战友正一脚将一个半大小子踹翻在地,随即死死钳住,彻底把人制服。 稍远处,两具尸体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 再往前,地上一道鲜血拖拽出的痕迹,痕迹最前端消失在池早身下,而她还在匍匐着继续往前爬。 在她前面不远处,石小满静静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生死不知。 看清这些不过瞬息的时间,蓝弈心脏紧缩,速度不减,转眼就到了池早身边。 “你伤到哪儿了,严不严重,你……”他迅速半跪下,急声询问的同时,就朝池早伸出了手。 可…… “别管我!”却是池早打断了他的话,用尽所有力气吼道,“救石小满啊,他没死,他一定还活着,救他啊,救他!求你了,快去救救他,救他啊……” 说到后面,话里已经不可抑制的带上了哭声。 她以为自己声音很大,可实际低微的连不远处的退伍军人都听不见,只勘勘被蓝弈一人听清。 他一瞬深吸口气,死死咬了下后槽牙,“好,我去看他,你别激动,别激动。” 他不知道池早伤到了哪里,但他知道,激动只会让血流得更快。 “快、快去!”池早却没理他,只死死盯着前面地上的人。 蓝弈也不再耽误时间,一跃而起,两步就到了石小满跟前。 不是不担心石小满的,尤其他看上去生死不知。 可军人是什么,就是哪怕再危急,也要把人民群众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只是蓝弈没想到,池早会完全不顾自己,一心只想着石小满。 这一瞬,哪怕心里对池早身上的诸多疑点仍有不解,可蓝弈却已经彻底不再怀疑她。 他迅速俯身,视线从石小满已经被鲜血浸透的胸膛滑过,屏息将微颤的手指坚定的探向石小满鼻下。 直到那股轻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温热气息触上指尖,蓝弈才猛地吸了口气。 一切看着似乎过了很久,其实不过短短一两分钟的时间。 就在这时,执勤的小战士到了。 蓝弈余光看见他,“送医院,救人!” 他急声命令。 小战士也不迟疑,看了一眼他身上的军装,就飞快背起石小满往外跑去。 今天广场人多,不远处有专门准备的紧急救助点,那里有医生。 两步开外,池早看见这一幕,嘴唇微微动了动。 下一秒,她再也撑不住,缓缓闭上了眼睛。 “池早!” 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听见蓝弈大喊着朝她跑了过来。 第91章 通知家属吧 时间回到片刻前。 池早眼睛通红的冲到红墙拐角处,就看到墙根下有两具尸体,石小满半身是血的倒在地上,而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子,正举着刀要往他喉咙处捅。 那一瞬她惊得呼吸都停了,只赶在刀锋落下前,用尽全力撞在那人身上。 “哐当!” 那人不妨,被撞倒在地的同时,手里的刀也脱手掉去了地上。 池早自然听见了声音,但她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一个敢对军人下死手的小畜生,是绝对不能把他当正常孩子看待的。 可她警惕了又警惕,却没想到小畜生竟然还有枪。 在池早察觉到前,枪声响起,子弹已经钉进了她的身体。 剧痛,堪比上一世死前出车祸时的感觉。 可池早却连低头看一下的时间都没有,只瞬间反应过来,就死死抓住了小畜生的手。 不让他再有机会开枪,不让他有机会除掉自己,再去杀害石小满。 而就在两人僵持着争夺枪时,退伍军人赶到了。 可为什么,她明明记得意识消失前,石小满已经被人背走急救了,为什么此时此刻,他却还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 池早不知道,也没有时间去想这个问题。 她只拼力往石小满身边爬,任由自己流出的血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爬到了跟前。 “石小满,你坚持一下,很快就有人来了,你……” 可让池早几欲崩溃的是,无论她怎么喊,怎么祈求,地上的石小满却一动不动没有丁点儿反应。 没有呼吸,没有脉搏,连身体都一点点冰凉下去。 “不!” 池早痛哭,全身剧烈的颤抖起来,然而石小满还是毫无声息的躺在地上。 还是一样吗?即便她重生一次,还是没能救下他吗? 是她没用,是她无能,是她…… 就在池早控制不住陷入无尽的自罪情绪时,忽然,地上的石小满和刺目的腥红消失了。 取而代之,出现在她视线里的,是点点细雨中的青灰色石头。 这个颜色,她见过太多次了,就是石小满墓碑的颜色。 所以,这是这一世石小满的烈士墓吗? 不不,她不要看,她不要看,她…… 池早拼命摇头,一眼都不想再看那代表着冰冷死亡的东西。 可奇怪的是,明明她都紧紧闭上眼睛了,却依旧能清晰看到眼前的画面。 池早有些崩溃,大步往后退去,想要逃离眼前的一切,却忽然,她无比拒绝看到的墓碑,清晰完整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池早后退的动作一顿,她定定看着墓碑上的字,眼睛一点点睁到最大。 这、这不是石小满的墓,而是…… 医院。 蓝弈身形笔直的站在手术室外。 乍一眼看去,脸上没什么表情,即没有急切,也没有担心。 但只要稍微仔细一点,就会发现他眼睛红的几欲滴血,两腮肌肉因为后牙紧咬而僵硬的鼓起。 “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 这时,得到消息紧急赶来的郝强到了。 蓝弈没回头,依旧死死盯着手术室的门,他想要说话,可嘴巴张开后嗓子却干哑着一时没能发出声音。 旁边,退伍军人邢远山看了蓝弈一眼,帮忙回话,“石小满胸口中了两刀,到医院就送进手术室了,这会儿还没出来。” “另外那个小姑娘……”他顿了下,“腹部中了一枪,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内脏,这会儿也还在抢救。” “狗日的特务,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郝强闻言,一拳砸去墙上,眼睛瞬间也红得吓人。 谁能想到,那群杀千刀的畜生,竟然会让一个孩子动手呢。 是的,虽然石小满还没醒,但只从现场遗留的痕迹和尸体,郝强已经能大致推测出事情的经过了。 石小满发现不对,解决了两个人。 正当他结束战斗收手时,却有个小孩经过,一时吓慌了神。 他连忙上前安抚,哪知才把孩子揽住,胸口就被刺中了。 接连两刀,速度飞快,显然受过特殊的训练,根本不是一般的小孩。 石小满震惊之下,再想反击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后颈随即被击中,摇晃着倒在了地上。 走廊上,三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 直到一个护士急匆匆从池早所在的那间手术室出来。 “护士,情况怎么样了,她……”蓝弈飞快冲了上去。 “子弹还没取出来,你们是病人家属吗?不是的话赶紧通知人来。”护士视线从三人身上扫过,丢下这么一句,就快速走开了。 “对,小姑娘的身份是不是还没顾上查?这样,你们在这儿看着,我去找人弄清……”郝强反应过来,连忙说道。 可话没说完,就被蓝弈打断,“不用了,我知道她是谁。我去通知家属。” 话落,他又盯着紧挨着的两间手术室看了片刻,才转身大步往护士台走去,想要借电话。 可还没走到跟前,就见两个身影从一间医生办公室出来。 “幸好伤口不深,好好养着不会留疤。不然妈妈都要心疼死了。” “我就说没事,妈你就是太紧张啦。这下好了,我没事,妈你的脚也不严重,那妈妈你能不能就不要再教训早早妹妹了,她还小,也不是故意的……” “谁说的,她就是故意的!珍珍,你就别想着帮她说好话了,这次我绝对不会轻易饶了池早那个死丫头。还有,妈妈回去就让李大妈把锁砸了,把池早的东西都从你的房间搬出来。” “啊,这样会不会不太好?看早早妹妹的样子,她好像不太愿意和李大妈住一间屋子啊。哦对了,妈妈,我想到一个好主意。” “那什么,楼梯下面的杂物间不是没人住吗,让李大妈收拾出来,早早妹妹不就有单独的房间了?妈你觉得怎么样?”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的正是许琴和池珍珍,她们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 蓝弈将两人的话一字不漏的听在耳中,他收住步子,盯着两人走远的背影许久,才拐到了护士台。 前方楼梯口。 “怎么不走了,看什么呢?”许琴见池珍珍突然停下,不解的问。 池珍珍眉头微簇,又看了远处一眼,才收回视线,“没什么,刚一晃看见个特别像蓝弈叔的人,八成是认错了。” “走妈妈,我扶着你,你小心点儿。” 话落,她亲昵的扶着许琴往楼下走去。 全然不知,她们嘴里的池早,就在不远处的手术室里。 第92章 蓝弈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轱辘辘”,车轮在水泥地面上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时间已经晚了,走廊上只偶尔有一两个人走过。 病房门被推开,护士推着药品车走了进来。 她来的时间不早不晚,点滴架上的药瓶刚好只剩个底儿。 护士先看了看病床上的病人,见没有异常,又动作轻柔的给人掖了下被角,这才直起身开始更换点滴瓶。 她们一整层楼的医生护士都已经听说了,病床上的小姑娘是为了救人才英勇受伤的。 听说当时情况特别危急,如果不是她,那…… 护士一边忙活,一边佩服的想着,并没有发现,在她起身的下一瞬,原本昏睡中的人却睫毛颤动着慢慢睁开了眼睛。 一瞬的光线射进瞳孔,池早不适的微微眯了下眼。 不知是睡的时间太长,还是麻药的副作用,池早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现在是在哪里。 但下一瞬,钻入鼻尖的消毒水味,让她微愣之后,记忆迅速回笼。 她猛地睁大眼睛,再顾不得光线刺不刺眼,就急切的朝四周看去。 同时两手用力,撑着床铺就要起身。 “小姑娘你醒了?”护士注意到床铺上的动静,侧头一看,当即高兴不已。 可嘴角的笑还没完全露出来,就被池早的举动吓到了,“哎哎,别动别动!你才刚做完手术,还打着吊瓶……” 护士话没说完,伸出去要阻止池早的手却被一把抓住,“石小满呢,石小满怎么样了?他还活着吗,他……” “你别激动啊,要跑针了!”护士却顾不上回答,只紧张的想让池早躺回去。 要知道,这小姑娘伤得是很重的,子弹是擦着脾脏钉进去的,但凡再偏个一寸半寸,她就活不了了。 可池早哪里听得进去这些,她见护士回避着不答她的话,心脏一瞬紧缩,整个人都慌张的轻颤起来。 不会的,不会的,她不信! 石小满一定没事,她要亲眼去确认,他一定没事! 一时间,池早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护士,就撑着要下床。 手背上,针头被带着生生扯掉,拽出一串儿血珠子。 “哎哎!”护士被推得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两步,撞在药品车上。 有两个药瓶被撞到,骨碌碌滚了起来。 护士赶紧伸手去拦,而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池早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 随着她的动作,腹部一阵撕裂的痛感传来,蓝白条的病号服一瞬染上刺目的红。 池早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摇晃了两下,抬脚迈了一步,再想迈第二步时,却腿一软,控制不住往旁边摔了过去。 “小心!”放好药瓶抬头的护士看见这一幕,惊呼一声,忙要上去扶人。 可从病房门口冲进来的人却比她速度更快,赶在池早摔到地上前,稳稳的将人揽住。 “池早,你醒了!怎么样?是不是哪里疼,我……”蓝弈看着靠在身前的人,急声询问。 但他话没说完,就被池早一把抓住了胳膊,“石小满呢,他在哪儿,他救回来没有,他是不是还活着?” 明明因为失血太多,她脸上苍白的一丝血色都没有,连走一步路都能摔。可此时此刻池早却死死攥着蓝弈的胳膊,用力之大,让他都感觉到了疼。 蓝弈却理都没理,他看着池早眼底的惶恐和急切,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才嗓音干涩的说:“嗯,救回来了,他还活着。” “多亏了你,是你救了他。” “真的,没骗我?”因为事情一路而来太过艰难,加上方才护士的避而不答,池早并不敢轻易相信。 她一瞬不瞬盯着蓝弈的脸,不错过他丝毫一点的表情变化。 蓝弈嘴唇几不可见的动了动,才点头说道:“嗯,真的,没骗你。” 他脸上向来就没有多余的表情,如今不过是迟疑了瞬息的时间,只以为池早不会察觉。 却不想…… “既然这样,那你带我去看他,我要自己看见才作数。” 话落,池早挣扎就要从蓝弈怀里起身,低头的瞬间,一直忍着的眼泪终究还是控制不住涌了出来。 “滴答。” 有那么一滴,落在了蓝弈手背上。 “滴答滴答滴答……” 之后像剪断了线的珠子,明明并没有声音,却砸得蓝弈心脏紧缩。 他知道自己没骗过池早,也知道如今不管他再说什么,除非亲眼看见,她势必不会再信。 “没骗你,小满真的活着。”不让池早再用力,也知道此时此刻她的状态,绝对不愿再多等一分一秒,蓝弈于是干脆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只是他人还没脱离危险,医生说接下来24小时是关键,只要24小时内他能醒过来,就没事了。你别急,我这就带你去看她。” 话音没落,人已经大步出了病房。 “同志,那么抱着会窝到她的伤口。你稍等一下,医院有轮椅,我……”护士话没说完,她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病房门,顿了下,连药品车都顾不上,就快步朝外跑去。 “秦医生,病人醒了,她伤口崩开了……” 另一边。 池早听了蓝弈的话,眼泪却并没有止住,很快就晕湿了他胸口的军装。 两人没再说话,静谧的走廊上,只剩脚步落下的声音。 不久,到了重症监护病房外。 因为石小满伤到了肺,又还没有脱离危险,医生并不准许人进去探望。 蓝弈便小心的避着池早的伤口,用力把她往上抱了抱,将她举起来。 池早借着蓝弈的力道,趴在病房门的小窗口上,往里看。 里面只有石小满一个病人,他一动不动静静躺在床上,胸口缠着绑带,脸上带着氧气罩,心电监测仪发着惨淡的光。 丝毫看不出这是那个几天前,会因为一个肘子就高兴的笑出一口大白牙,满是活力的小伙子。 池早眼泪流的更凶了,声音破碎的变了调子,“他会醒的,一定会醒来,对不对?” 蓝弈仰头看了眼走廊的灯,稳住声音肯定的点头,“当然了,他可是军人,这点小伤要是都熬不过去,怕不是要被战友笑话。” 他故意说着轻松的话,不想让池早再哭,毕竟她也是走运才捡回的命。 听了这话,池早咬唇,对,没错,石小满可是军人,肯定不是第一次受伤,以前都能好起来,这次一定也可以。 她稍稍放了点心,没再说话,但看着石小满,却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她将视线从病房移开,急切的转到蓝弈身上,“那,他身体好了之后,还能继续当兵?” 第93章 我知道有个人声音很粗哑难听 “那,他身体好了之后,还能继续当兵?”她问的急,又像先前一样一瞬不瞬的盯着蓝弈。 蓝弈呼吸一滞,他看着池早盛满希冀眼睛,恨不能回到片刻前,抽自己一巴掌。 说话就说话,为什么要提起军人和战友这样的字眼儿。 知道自己骗不过池早,一时间,蓝弈想不到该怎么回答。 他死死咬着后槽牙,有些没办法和池早对视下去,一瞬竟控制不住的移开了目光。 池早看着他这样的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起之前,石小满挺着胸膛骄傲的说自己是军人的话,“呜……”一声呜咽从池早喉咙溢出。 可是以后,他却有可能再也穿不了那身军装了。 想到这里,池早脸上露出深重的自罪表情,“对不起,是我没用。要是、要是我能早点找到他,他就不会……” 话没说完,池早却已经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 “胡说!你怎么能这么想?”却是蓝弈哑着声音反驳。 “要不是你,小满不可能活下来。他能捡回一条命,全都是因为你!” “你是他的救命恩人!”最后一句,蓝弈说得坚定有力。 同时心里也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而且,虽然有可能不能再继续当兵,但相比那些牺牲了的战友,他已经很幸运了。” 他说着,低头对上池早红肿的眼睛,很认真的一字一句道,“他的这份幸运是你给的,你做得很好。” 是这样吗?她真的做得很好吗? 可是明明上辈子,无论她多么努力,池家人永远都嫌弃她没用,骂她做得不好啊? 如今,为什么她分明没能完好的救下石小满,还害他有可能再也当不了兵,蓝弈却说她做得很好呢? 池早想不明白,她看着蓝弈再认真不过的表情,不由得皱起眉头,连脑子都有些恍惚起来。 “池早?池早你怎么了,池早?” 很快,蓝弈的声音像隔着水面一般,闷闷的传入耳中。 池早嘴巴张开,想说她没怎么啊,可话没出口,就眼前一黑,再次失去了意识。 她又看到了那座不属于石小满的墓。 墓前放着一束向日葵,热烈又鲜活,像温暖的太阳,是她喜欢的花。 是的没错,墓的主人正是她——池早。 翌日,国庆过去,放了一天假的各单位和学校又恢复了正常上班、上学。 正是吃早饭的时间。 纺织厂家属院,池家。 池珍珍昨晚还是在池砚辉的房间睡的。 至于池砚辉,则是继续和池砚彬挤一张床。 说起这事,池珍珍就忍不住气恼。 明明昨天在外面,许琴都已经答应要砸门把池早的东西扔出来,把房间还给她了。 可偏偏,回来和池锦年一说,他犹豫了下竟然拦住没让。 之后池珍珍才从许琴嘴里知道,池早那贱人,竟然搭上了妇联主任和工会主席的媳妇儿,还威胁说敢虐待她,她就去举报。 真是可恨! 但想这样就让她把房间让给池早,怎么可能! 想到这里,池珍珍咽下嘴里的粥,假作不知的道:“咦,怎么没见早早妹妹,她是还没起床吗?我去叫一下她,免得一会儿粥都凉了。” 一句话,让正在吃饭的所有人都停了动作。 除了池砚彬那个巴不得池早倒霉的蠢货外,池家其他三人全都黑沉了脸。 李大妈缩了缩脖子,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池珍珍视线从众人身上掠过,只当什么都没看出来一样,当即放下筷子就作势要去楼上喊人。 “姐,你就别操心那个扫把星了,她昨晚又出去和男人鬼混了,根本就一晚上都没回来!”却是池砚彬幸灾乐祸的说。 “什么?”池珍珍动作一顿,惊讶不已的看向他,“砚彬,早早是你姐姐,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被外人听见再误会了,那她的名声可就毁了!” “切!姐,就你心善。还误会呢,误会谁都不能误会她。”池砚彬反驳。 “你当我为什么说的这么肯定,还不是因为这已经不是池早第一次夜不归宿了!” “就姐你没回来的那段时间,爸妈亲眼看见她坐着两个男人的摩托车走了,那会儿可都天黑了呢!” “还有……” “闭嘴,那么大一碗饭,都堵不上你的嘴是!”却是池锦年气怒的打断了池砚彬的话。 “本来就是,我又没说错。”池砚彬不服气的嘟囔。 “爸爸,你别生气,对身体不好。”池珍珍赶紧劝池锦年,“那什么,早早妹妹应该就是昨天不小心让妈妈崴了脚,心里害怕,所以才一大早就起床躲出去了。” “再说和男人鬼混,那可是搞破鞋,要是万一被发现丢的可不光是咱们家的脸,那是要被批斗游街的,她应该……不敢。” 最后一句话,池珍珍说得有几分犹疑。 “屁,她胆子大的都敢砸死我了,还有什么不敢的!”池砚彬闻言又没忍住,再次反驳。 “什么,她要砸死你,怎么回事儿?”池珍珍瞪大了眼睛,这次是真的惊到了,这事儿她还没听说过。 “还不就是前几天,池早她……”池砚彬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 池珍珍越听越忍不住有些心惊,而旁边,池锦年的脸已经黑的能滴出墨了。 夜不归宿跟男人鬼混,狼心狗肺朝亲生母亲动手,还有先前要打死亲弟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那个孽障干的。 就这,她还敢威胁他要去妇联告状?妇联不把她当典型教育都是好的! 也是他一时气昏了头,竟然被那个孽障唬住了。 “李大妈!” 池砚彬还说着,池锦年却突然冷声开了口,“吃完饭你就上去把锁砸了,把里面的东西全都扔出来,听见没有?” 医院病房。 医生小心的给池早做完检查,这才拉开帘子,朝一旁的蓝弈看去。 “你是她哥还是她对象啊?今天可得注意,不能再把伤口崩开了,不然真的出了事,有你们后悔的时候,听见没有?” 昨晚,池早再一次晕过去,吓坏了所有人。 医生紧急给她重新处理了伤口,可池早却很快发起了高烧,直到天快亮那会儿才退了下去。 “是,是,我一定注意。”蓝弈没说伤口是池早自己弄坏的,只认真的点头应了下来。 病床上,池早想解释,可还没开口,就被蓝弈用眼神制止了。 等医生走后,池早看向他,“对不起啊蓝弈,你照顾我这么长时间,我却害你被医生说,我……” “池早,之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喜欢和人道歉呢?”蓝弈打断她的话,“记得,别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是蓝弈第二次说这句话。 池早一时又有些恍惚,但这会儿精力明显比昨晚好,她很快回过神来。 是啊,别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上辈子被“救命恩情”逼着养出的赎罪习惯,可不能再带到这一世来了。 “对了,我听建军说,你想要在我们队里找一个声音很粗或者抽烟坏了嗓子的人是吗?” 池早正想着,就听蓝弈又开了口。 他也是怕池早又陷入昨晚那种对石小满的自责中,才转移话题,“我知道有个人符合你的要求,他……” “他是谁,他在哪儿?”池早闻言,一瞬瞪大了眼睛,急忙追问。 蓝弈见她这样,也不卖关子,正要张嘴回答,却听“咚咚”两声敲门声后,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那不,他来了。” 第94章 受捐者竟然是他?! 池早闻言,连忙转头朝门口看去,就见一个穿着四个口袋的军装,约莫三十出头,一张国字脸的精壮男人走了进来。 “小姑娘醒了?感觉咋样,好点没有?”来人发现池早在看他,连忙关心的询问。 嗓子果然如蓝弈说的有些粗哑。 虽然乍一听上去,并没有到梦里的那么粗嘎难听的程度,但也确确实实有几分相似。 想到毕竟是做梦,声音难免有点失真。而且现在才是1976年,距离她上辈子死了捐出眼角膜,还有足足五年的时间。 五年,面前的人再抽五年烟的话,嗓子会变的更粗哑。 那,这人会是眼角膜的受捐者吗? 池早不知道,线索太少,想确认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但这么快就能找到一个疑似的对象,池早还是有些高兴的。 她忍不住仔细看起来人。 果然是个和蓝弈石小满一样,一身铁血的军人。 如此,又和梦里虽然只是碎片,却让她这个旁观者都能感觉到悲壮和热爱之情的事对上了。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特殊任务大队的队长,郝强同志。”正在这时,就听蓝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若是放在石小满出事前,蓝弈绝不会轻易帮池早找人。 不光不找,八成还要怀疑她打听队里的人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但现在,虽然还是不知道池早找人是想干什么,但蓝弈却不再担心她会做什么不好的事了。 “对,我叫郝强,是蓝弈的领导。”郝强接过蓝弈的话,“小姑娘,这次的事多亏了你。感谢你不畏危险救下石小满的命,谢谢!” 话落,他立正站定,举起手来,郑重的冲池早敬了个军礼。 同时病床边的蓝弈也站起身,同样真诚的冲池早敬礼。 池早没想到他们会突然这么认真严肃,这份沉甸甸的感谢让她习惯性的手足无措起来。 上辈子,她被太多的恶意包围,根本不会应对这样的场面。 “我、我做的不……我也没做什么,你们不用这样,我、我……” 原本池早想说“我做得不好”,可想起方才蓝弈的话,连忙改了口。 但改口后,她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觉得自己受不起这么重的礼,一时竟慌乱的想坐起身。 “哎,别动别动!”郝强看见,脸上的严肃跑个精光,大步上前就想阻止。 好在蓝弈离得近,池早才刚有了动作,就被他按住了肩膀,“乱动什么呢,又想让我被医生教训啊。” 话落,见有一缕头发蹭到了池早嘴唇上,在反应过来前,蓝弈已经下意识伸出手,帮她把头发撩了起来。 “你干嘛?”池早不知道蓝弈忽然伸手是要做什么,她下意识偏头去躲,却不想这样的动作,竟正好将耳朵送到了他手边。 原本并没有什么的举动,因为这点碰触,忽然就不对劲儿起来。 蓝弈的手温度正常,但池早的耳朵却因为方才的无措正绯红发烫。 一温一烫,温度的明显差异让两人俱是一惊。 池早本就发红的耳朵一瞬间红得滴血。 蓝弈没想到只是帮忙撩个头发,竟会发展成这样。 他手定住,只觉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让他心脏都跟着颤了一下。 他愣愣看着池早的耳朵,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虽然昨晚都打横抱过她了,可那是特殊情况,怎么能跟现在比? “怎么了,是不是扯到伤口了?” 正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往不知名的方向发展时,突然,郝强的声音响起。 他见蓝弈没了动作,以为出什么事了,赶紧又上前两步。 蓝弈却是被郝强的话拉回了神志,他唰一下收回手,飞快站直了身体。 “没、没有,就是、就是我有些渴。”却是病床上的池早开了口,她还有些不自在,随口扯了个理由。 “渴?”郝强不解,渴了就喝呗,你们忽然大眼瞪小眼的干啥,吓他一跳。 他正想着,“嘭”,病房门却被大力推开。 “醒了,队长,小满醒了!”邢远山大声说道。 三人闻言微愣,下一瞬郝强已经奔了出去。 “蓝……”池早也很快回神,她张嘴喊人,但才吐出一个字,便被再次打横抱了起来。 “远山,吊瓶架!”蓝弈喊了一声,邢远山习惯性的服从命令,疾步过来推上床头的吊瓶架,就跟在两人身后大步往病房外走去。 转眼病房里就没了人影,只剩护士特意推来放在墙边的轮椅,无聊的独自沉默着。 重症病房里,医生正在给石小满检查。 几人等在门外,全都紧张的看着医生的动作。 “别咬了,大夫都说只要醒来就没事了,不用担心。”耳边,响起蓝弈压低的安抚声。 咬? 咬什么? 池早不解,张嘴想问,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咬住了唇,咬的生疼。 她连忙松开,舌尖尝到一点铁锈味儿。 又过了片刻,终于,医生从病房里出来了。 “医生,他咋样了?”郝强急忙问,明明是个大嗓门,这会儿却压低了声音。 “放心,脱离危险了。再观察一天,没问题就能转到普通病房了。”医生回答道。 一句话,让几人的心总算是放了下去。 “不过之前我就说过,他伤了肺,呼吸功能受了损伤,兵肯定是没办法继续当了。另外你们之后照顾他的时候一定要多注意,可不能让他着凉。” “还有之后伤愈出院,换季变天的时候也要多注意,这个等到时候我会仔细嘱咐他。” 医生说着,看向蓝弈怀里的池早,“你是昨天一起做手术的小姑娘?哭啥,能活着就比什么都好,赶紧回去,好好养伤。” 话落,他冲几人点了点头,就离开去忙别的。 郝强和邢远山听池早竟然哭了,连忙看过来。 “嗐,这有啥好哭的,不就不能当兵了么,你看远山也是受伤转业,这不也好好的?”却是郝强安慰池早道。 “对啊池同志,能活着就比什么都强。不就是天冷加衣吗,和我比,石小满这小子可走运多了。”邢远山也安慰她,说着还将手伸出来给池早看。 池早闻言看过去,下一瞬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第95章 你和你对象感情可真好 只见邢远山右手手腕处光秃秃一片,原本该长着手掌的地方,此时只剩纠结扭曲的疤。 整个手,竟是生生没了。 “瞧,我这不是也好好的吗?”邢远山并不担心池早会被自己吓到,毕竟这可是敢和特务硬拼的人。 他又冲池早晃了晃胳膊,这才笑着将手收了回去。 池早透过泪水看向邢远山,他并不比石小满大多少,也才二十几岁。 明明没了手变成了残疾,可脸上的笑容却一如石小满一样灿烂。 她又看向郝强,三十多岁的男人,因为战友捡回了一条命,正笑的咧大了嘴。 如果他就是眼角膜的受捐者,那是不是说,上辈子,郝强其实也因为任务受伤失明了。 池早抬头,头顶发丝擦过蓝弈的下巴,那蓝弈呢,上辈子他又经历过多少生死凶险,又……好好的活着吗? 池早不知道,但这一刻,她不再伤心于石小满不能当兵,反而彻底释然了。 因为她的这种情绪,对石小满和如同他一样的军人同志来说,是对他们伟大情怀的侮辱。 “嗯,我不哭了,活着就好!”池早抬手抹掉眼泪,冲几人扬起笑来。 如果许愿有用,唯愿所有最可爱的人,都能逢凶化吉! 池早身体还很虚弱,从石小满的病房前回去后,她很快又睡过去。 但这次可能因为终于彻底放下了心,她睡的很沉。 原本碎片化的梦,从救下石小满开始就有了变化。 有时是很长时间的黑暗;有时是一本摊开的书,会翻过几页;有时又只是一碗很简单的面,飘着红色的辣油和翠绿的葱花,看着就好吃。 会梦见什么并不固定,但池早很幸运,今天她又看见了自己的墓。 和石小满的不同,她的墓碑就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石头,有些歪斜的立着。 碑上没有照片,没有生卒年,只有一个明显很潦草敷衍的名字——池早。 池早猜,这应该是上辈子池家人知道她死后,骂骂咧咧随意埋的。 她又看向墓前的向日葵,依旧鲜活灿烂。 这绝对不会是池家人放的,况且墓出现在了她的梦里,那是不是说明…… 才想着,池早就听见了那道粗嘎难听的声音。 “谢谢你池早同志,感谢你捐眼角膜给我,谢谢!” 话落的瞬间,似是太阳从云层中逃了出来,灿烂的光照过来,照得向日葵越发鲜活,也将一道高大的影子投在了地上。 池早看见,那影子举着手,正冲她的墓敬礼。 瞬间,她眼睛湿润起来,只觉得自己上辈子也不算白活一场了。 病房里,蓝弈见池早嘴唇干得泛白起皮,便像昨晚一样,用棉球蘸了水帮她润唇。 因为才做完手术不久,她现在还不能喝水。 他动作很轻,生怕把人吵醒。 按理来说,照顾池早的事不应该由他插手的,即便池家人指望不上,也还有护士。 但想到池早身上的那些秘密,蓝弈就有些不放心。 他只怕万一池早昏睡中无意识的说了什么,再被有心人听去,就麻烦了。 蓝弈已经从邢远山嘴里,详细问过国庆那天的事了。 明明一天前池早还精神恍惚的干着急,但国庆一大早却从家里冲出来去邮局打电话找他。 找不到又一点不犹豫,就直奔广场,像是确信小满就在那里一样。 可他们负责广场安全的事,不会有人告诉她,按理池早是绝对不可能知道的。 除非,她真的像上次和自己说的那样,在梦里看见了石小满的墓碑。 真的会有这么神奇的事吗,蓝弈不知道。 放在以前,打死他都不会相信什么梦啊,命啊之类的事,预知什么的就更是扯淡。 但现在,除了这个,蓝弈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解释池早的行为。 还有,王建军说之前池早也是一大早起来,连头发都顾不上梳就赶去他家说要找小满了。 要是他没记错,那次池早去派出所举报绑架案,也是一大早的事。 一大早,都是一大早,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还能都是巧合吗? 如果,如果池早没有胡扯骗他,反而说的都是真话呢? 如果她就是做梦梦见了小满会牺牲,梦见了会被绑架,并且池珍珍的腰带里有钱票呢? 要是这样,那他之前怎么想都弄不明白的事,不就都找到原因了? 这么想着,蓝弈有些出神的看着睡梦中的池早,眸色都深了几分。 连护士走进来都没发现,直到人家低声的打趣了一句,蓝弈才回过神。 “蓝同志,又帮对象润嘴唇呢?你们俩感情可真好。” “不,我不是……”蓝弈赶紧解释,想说自己不是池早的对象,但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护士指着池早,挤眉弄眼的做了个闭嘴的动作,“哎呀蓝同志你就别解释了,我懂我都懂!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瞎说的,放心。” 什么叫你都懂,懂啥啊? 蓝弈不解,他顺着护士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自己的手指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和棉花球一起,都落在了池早的嘴唇上。 他一惊,急忙要收手,可就在这时,随着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池早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而蓝弈的手还在池早唇上。 他对上小姑娘水润的眸子,想解释,偏偏一旁的护士再次抢了先。 “小姑娘你醒了啊。哎呦,你要再不醒,你对象怕不是都要把你盯出窟窿了。啧啧,年轻真好啊。” “不过你们要克制啊,这在医院呢,偷偷搞点小动作可以,再过分了可不行,影响不好,听见没?” 话落,护士见池早的点滴还有剩,就摆摆手出去了。 因为伤得重,池早暂时被安排在单独的病房里。 这会儿护士一走,就只剩蓝弈和她两个人。 原本也没什么,毕竟上午那会儿也是这样,可偏偏蓝弈的手还在她唇上放着。 气氛一时便越发不对劲儿起来。 这会儿,蓝弈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是该什么都不管,先把手收回来?还是说要先解释清楚,等池早明白了再把手拿开。 他不知道,活了二十多年,他还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儿。 确切的说,在这次的事情之前,他还从来没和女同志离得这么近过。 但蓝弈知道,不管怎么样,事情都不能再僵持下去。 他想了想,咬牙道:“我……” 但没想到,池早却也在这时开了口,“你……” 话出口的瞬间,两人俱是一怔。 池早感受着因为张嘴说话,而被她夹在唇齿间的手指,像受惊的猫儿一样,瞪圆了眼睛。 第96章 诱人的香甜,刺激着他的视觉 她眼睛原本就又黑又大,因为刚醒又水润润的。如今瞪圆了看着他,蓝弈甚至在她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他心脏不受控制的一颤,之后快速跳动起来。 他一时有些惊慌,连忙将视线移开,再不敢对上池早的眼睛哪怕多一秒。 可这一动,眼睛倒是避开了,视线却又该死的落在了池早的唇上。 小姑娘因为受伤失血,唇只有很淡很淡的一层粉。因为才用棉球擦过,泛着一点莹润的水光,嫩嫩的、软软的,像刚成熟剥了皮的桃肉,散发出诱人的香甜。 而此时此刻,他带着茧子的手指正被她含在粉嫩的唇间,他甚至感觉到指尖一阵阵传来温热的吐吸。 蓝弈虽然从未和女同志近距离接触过,但毕竟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该懂的都懂。 眼下这一幕实在太过刺激人的视觉,让人控制不住遐想。 只是一眼,蓝弈就狠狠吸了口气,一股酥麻的触感从指尖飞速蹿遍全身。 他脑子里一声嗡鸣,本就快速跳动的心瞬间更加剧烈的跳动起来。 蓝弈甚至觉得,他听到了胸腔里那咚咚作响的声音。 他彻底的慌了,慌乱中带着难掩的狼狈,一时再顾不得其他,唰一下就把手指往后抽了回来。 可或许是动作太大,没控制住力道,他手才从池早的唇上离开,就听小姑娘“嘶”的抽了口冷气。 其实池早的抽气声很轻,但奈何蓝弈这会儿所有注意力都在她身上,还是立刻就听见了。 “怎么了,哪儿疼?” 他急声询问,看过去才发现池早唇上原本止了血的伤口,竟被他生生又蹭破了,有血珠又冒了出来。 这伤口还是上午那会儿在石小满病房外,池早因为太紧张自己咬出来的。 “别动,流血了,我……”他说着就要去床头桌上取棉球给池早止血,可手才伸出来,就看见了夹在指尖的,刚才给池早润唇的棉球。 一时,本就没忘记的画面,又再一次清晰无比的在蓝弈脑海中放大、放更大。 大到他似乎透过唇缝看见了池早小巧的牙齿和嫣红的舌尖。 那舌尖方才她说话时,好似曾碰到了他的指头…… “抱歉,我……”蓝弈想说我先出去一下,你自己擦。 可几个字出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哑的厉害。 他再说不出多一个字,匆匆取了棉球往床上一扔,就逃也似得大步出了门。 背影狼狈又慌乱。 转眼,病房里只剩下池早一个人。 她愣愣的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灯,好一会儿,才紧紧闭上了眼睛。 该死的,她为什么要说话,明明知道蓝弈的手就在她嘴上,她为什么还要跟个蠢货一样说话,为什么啊! 想起刚才的一幕幕,想起蓝弈盯着她唇一瞬暗下去的眸子,池早就恨不能抽自己一巴掌。 她也真的抬手了,倒不是真要打自己,而是棉球被蓝弈在慌乱中扔到了她脸上,她得赶紧取下来。 只是拿棉球的时候,手碰到了脸,池早动作一顿,才发现自己脸烫的厉害。 连此前一直刻意忽略的心跳声,也在这一瞬再不能无视,清晰无比的在耳边响起。 “咚、咚咚、咚咚咚!” 越来越快,越来越响。 她明显感觉到,脸上的温度随之又攀升了一大截,本就敏感的耳朵更是烫的让人心惊。 “该死的,清醒点你!”却是池早抬手一巴掌打在了自己额头上。 发什么疯,那可是蓝弈蓝弈蓝弈!是蒋铭伟的表叔,将来也会是池珍珍的表叔! 忘了但凡遇上和池珍珍沾边的人事,自己会多倒霉了吗? 池早,你不是单纯无知的小姑娘了,清醒点! 这么想着,池早又拍了两下额头,同时快速回想上辈子因池珍珍遭遇的那些悲惨画面。 她闭目深呼吸,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等好一会儿后再睁开眼睛,眼底的水润和朦胧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一丝踪影。 另一边。 蓝弈快步出了病房,直奔走廊尽头的卫生间。 他人还没站定,就伸手拧开了水龙头。 “哗啦啦”,沁凉的水从热烫的掌中穿过,尤其指尖。 蓝弈接了一捧水,扬手扑到脸上,接连又是一捧,再一捧。 明明整张脸连带脖子都被打湿,可蓝弈却觉那股灼烫理智的热非但没有降低,反而更热了。 尤其方才碰过池早唇的手,先前摸到小姑娘耳朵的是它,被池早咬过的也是它。 是它,全是它,全是它惹得祸。 蓝弈想无视,可偏偏越是歪着头,视线就越想往那只手上瞟。 一旦触及,一些画面就控制不住的往他脑子里钻,势不可挡。 蓝弈咬牙,也不洗脸了,干脆压低腰线,把脑袋完全伸去了水龙头下。 自来水瞬间冲到他寸长的短发上,又顺着往下流到耳侧和脖颈。 打湿了衣领的同时,有些漏网之鱼继续往下,直到消失在胸前。 就这么冲了好几分钟,蓝弈才觉那股钻心的热意退了下去。 他起身关掉水龙头,垂眸又缓了缓,才抹掉头脸上的水,抬头朝面前的镜子看过去。 其实,身为特殊部队的人,因为要执行一些秘密任务,他们的训练内容不光有身体素质和学识技能方面的,对精神意志力也会针对性的锻炼和加强。 他能年纪轻轻就当了副队长,意志力方面自然过关,一般的诱惑对他根本不会有任何作用。 除非…… 看着镜面里,自己仍旧有些发红的眼睛,蓝弈长出了一口气。 除非,在诱惑出现前,诱惑本身就已经钻进了他心里。 就像一个多月前,也是卫生间里,从他开始疑惑小姑娘眼睛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仇恨,以至于改变主意去王建军家吃饭起。 从对她止不住的好奇探究,从明明她给人泼粪水,大晚上去黑市,却一次次找借口放过她开始,一切就变了。 那变化不知不觉,悄无声息,等惊觉不对再想戒掉时…… 戒掉,仅仅只是碰了一下嘴唇,就能让他失态至此,还能戒掉吗? 蓝弈不知道。 他只知道,如今再提起池早,他想起的已经不只是她身上的那些疑点。 还有她拖着血痕爬向石小满的身影;有她面对旁人善意时的无措,她通红的耳朵;她毫不掩饰对池家那些人的厌恶嘲讽;她脸上乖巧的笑,她抬着小下巴故意叫他蓝大队长的样子,以及那张粉嫩诱人含着他手指的唇。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是有人走进了卫生间。 蓝弈猛地回过神,他深吸口气,再不敢回想那些乱他心神的画面。 只低头看了一眼那只总是惹祸的手,便飞快攥成拳,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第97章 喜欢上你了 蓝弈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之前没发现自己的心思也就算了,如今既然已经明白,他自然不会再无视下去。 从卫生间到病房距离并不远,但不长的一段走廊,等蓝弈到了病房门口时,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他站在外面,透过门上的小窗,一眼就看见了床上的池早。 小姑娘头发有些乱,软软的堆在颈边两侧,衬得一张脸越发小巧苍白,惹人怜爱。 想到那颗险些要了她命的子弹,这一刻蓝弈竟忽然后怕的厉害。 差一点,在他还没明白自己心思的时候,小姑娘竟然差一点就离自己而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想法一出现在脑海,就控制不住的汹涌起来。 蓝弈只觉心口泛起一股不可置信的空洞和刺疼,那痛感强烈的,好似他真的体会过失去她的痛苦似的。 这种想法有些好笑,可蓝弈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他连推门走进去都忘了,只眼都不眨的看着小姑娘的脸,像是要补上以前欠下的似的,只觉怎么看都看不够。 “你跟个门卫似的站那儿不进去干啥呢?” 忽然,耳边响起一道男声。 蓝弈惊了一下,飞快压下心里的感觉,收回思绪。 他有些无奈,已经不记得这是自己短短时间里第几次失神了。 蓝弈回头,就见王建军正站在他身后,也探头好奇的往病房里看。 蓝弈没好气的瞪王建军一眼,“这会儿还没到下班时间,你怎么就跑来了?” “嗐,这不是昨天一直到走早早和小满都睡着,没说上话么!”王建军回答道。 “虽然你上午打电话说人都醒了,小满也脱离危险了,但我还是担心啊,哪儿能安稳上班?这不实在呆不住了,就找了个借口溜了呗。” 说起这个,王建军就忍不住回想起昨天的事。 昨天国庆不上班,因为他爸腿还没好,他们一家就没出门,就在家休息。 哪知中午刚过,却忽然接到了蓝弈打过去的电话。 说是池早和石小满出了事都在手术室抢救,让他们过去一趟。 手术室、抢救,两个词,几句话,却差点把王建军吓死。 赶来医院的路上,他心跳就没慢下来过。 他妈和他妹王晓芸,更是哭了一路。 这会儿王建军回忆起昨天等在手术室外度秒如年的情景,还止不住的手抖。 他根本不敢想,要是池早真的那什么了,他们一家人会伤心成啥样。 还有石小满,好好一个小伙子却差点就牺牲了。 好在老天保佑,两人情况虽然凶险,但总算是救回来了。 “你还没说呢,到了门口不进去干啥,显摆你长得高?”王建军打趣,说着还故意抬头斜了蓝弈一眼。 他其实就是想活跃一下气氛,毕竟昨天实在太吓人了。 “滚蛋!”蓝弈闻言瞪他一眼,根本懒得多说,就伸手推开了病房门,冲里面的池早道:“早早,建军来了。” 早早? 一个称呼,震惊了两个人。 王建军脚下步子一乱,差点一脚踢到门板上。 他一把抓住蓝弈的衣服稳住身形,可还是惊得张大了嘴巴,“不是弈哥,我刚听错了,你刚才叫她啥?” 他说着抬手指向病床的方向。 蓝弈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忍住了,面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早早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他一副如常的语气,倒衬的是王建军大惊小怪。 “不是,这还叫没问题?明明你昨晚上还……” “还什么还,你刚在外面不是还说担心早早吗?那还不赶紧过去看她?”却是蓝弈干脆的打断了王建军的话,同时又叫了一声“早早”。 妈呀,王建军这回是彻底确定,自己没听错了。 这是发生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儿了?明明昨晚上担心成那样,蓝弈还一口一个池早的叫着,怎么才过了不到24小时就成“早早”了? 王建军简直好奇死了,他视线来回在蓝弈和池早身上打量,恨不能给两人脑门盯出个窟窿,好钻进去看一眼究竟发生了啥。 病床上,池早听见蓝弈的称呼,心弦猛地一颤,下一秒紧紧蹙起了眉。 原本她已经想明白了,这年代人都保守,蓝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肯定只是因为没接触过女同志,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只要等事情过去冷静下来,他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如常相处就行。 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么。 池早想得很好,但这会儿听见蓝弈那声“早早”,她忽然有些不确定起来。 她朝蓝弈看去,想问他是什么意思,但碍于王建军还在,只能强忍着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你们先聊,我去打点热水。”蓝弈那么敏锐的人,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到池早看向他的视线。 但他只假作不知,“建军,早早现在还不能说太多话,你注意着点啊。” 话落,他还帮池早掖了下被子,这才拿起墙边的暖瓶,往病房外走去。 那副亲密的作态,看得王建军一愣一愣的,险些以为自己一觉睡了好几年似的。 不然没办法解释短短一晚上,为啥他弈哥的变化这么大啊。 “早早,你们到底咋了?我可是你亲哥,有事你可不能瞒着我啊。”眼见蓝弈出去了,王建军一个箭步冲到床前,眼睛放光的盯着池早。 可池早能说什么,能说只是蓝弈不小心碰到她嘴巴了么? 要是没有他叫她“早早”这一出,说了也就说了,毕竟本来就是不小心的误会么。 可现在…… 眼见王建军脸上兴奋又八卦的样子,池早哪儿还敢说。 “没事啊。不就改了个称呼么,建军哥你那么大反应干什么?”池早佯装不解,“你们不是都叫我早早吗,蓝弈这么叫我,也很正常?” “正常吗?可是先前他明明叫你池早的啊,干啥突然改口?”王建军还是不信。 “嗐,这不是我救了石小满的命吗?可能,蓝弈是想感谢我。”池早一时想不到其他理由,只能随口说了一个。 但显然,王建军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尤其他还很早之前就认识蓝弈了,对他的性子还是有些了解的。 要说蓝弈会因为有女同志救了自己战友,就亲密的叫那女同志的小名? 呵,别逗了,打死他都不会信。 他盯着池早看了一会儿,忽然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了一句,“早早,弈哥该不会是喜欢上你了?” 第98章 搂搂抱抱,甜得齁嗓子? “咳、咳咳咳!”池早被这话惊到,一口口水呛住,连声咳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咳起了来,要不要紧啊?” 王建军吓了一跳,连忙伸出手,却顾及池早的伤并不敢随意动她。 “咳咳,咳……我、我咳咳,没……”池早摆手,想说自己没事。 可不知是不是呛到了气管里,一时竟咳得停不下来,话也没法说完整。 王建军更害怕了,他不敢再耽误,转身就往门外跑,“早早,你坚持一下,哥这就叫大夫去,你……” 结果人才到门口,就撞上了打水回来的蓝弈。 蓝弈看见他慌张的样子,神色一凛,推开人就冲了进来。 只一眼,蓝弈就连询问都顾不上了。 他丢下暖水瓶,快速却小心的将池早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大手轻拍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没事,没事,别怕。” 怕什么啊,她不过就是被口水呛了一下好! 池早都被蓝弈这一出儿弄愣了,等反应过来,人已经靠在了他胸前。 她想挣扎,但别看蓝弈动作小心,力道却很稳,因为池早也不想再崩开伤口,一时间竟挣脱不开。 病房门口,眼疾手快扶墙稳住自己的王建军,再抬起头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他看着蓝弈小心翼翼又紧张的模样,看着池早乖乖靠在蓝弈怀里的模样,嘴巴越张越大,下巴都差点惊得掉下来。 乖乖,这么多年了,他哪见过蓝弈脸上露出过这种表情啊。 就这,谁要再跟他说蓝弈不喜欢池早,他把那人头割下来当球踢。 还有早早这个臭丫头,刚还跟他装傻,说他们啥事都没有,就这还没事?傻子都不能信。 啧啧,没眼看,简直没眼看。 这两人,咋也不注意点影响,好歹他还在呢,就这么搂搂抱抱的,真的好吗? 哎妈呀,他牙咋忽然这么疼,嗓子也齁得慌,他……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叫人!”王建军正想着,却被一声低呵惊回了神。 他眨眼一看,就见他弈哥正冷冷的盯着他。 王建军一个激灵,这才记起来叫大夫的事儿,赶紧转身往外跑。 只是人都出门了,还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抱在一起的两人。 切,有啥了不起,赶明儿他也找个对象去。 医生还没被喊来,池早却已经慢慢缓过了劲儿。 但她还是不信蓝弈对她会是王建军说的那样,毕竟蓝弈可是知道她不待见他的。 那他现在这些举动,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蓝弈,刚才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你不用想着碰了我,就要对我负责什么的,不需要!我一点不在意,而且也没别的人看见,你……” “伤口扯到没有,疼不疼?”池早话没说完,却被蓝弈打断。 他大手又在池早背后顺了两下,赶在池早皱眉挣扎前,先一步放开揽着她的手,“别动,小心又疼了。来,我扶你躺……”下。 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胳膊却被池早一把挡开。 她抬头,眉眼淡漠的看过去,“我说了,只是意外碰了一下,我不在意,也不用你负……” “为什么你就非得觉得,我这样是想负责呢?难道除了负责,我对你好就不能是因为我喜……” “蓝弈!”池早忽然拔高声音阻止了蓝弈即将出口的话。 她面色一瞬更冷了,“这两天照顾我辛苦你了,谢谢。你队里还有事要忙,我这边之后有护士看着就行,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话落,池早自己撑着床躺了下去,再不看蓝弈一眼。 病房里一时安静下来。 蓝弈还保持着弯腰扶人的动作。他看着池早,看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拒人千里的表情,心口窒了一下,下一瞬却只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站直。 “队里有郝强他们,我休了假,没什么事可忙的。等……明天小满转到普通病房了,我就去照顾他。” 其实蓝弈想说照顾你和小满,等小满家人到了,他就只管看着你。可看到池早皱起的眉头,他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改了一下。 照顾小满? 池早有些不太相信,但人蓝弈都这么解释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怎么咳起来了?来量个体温。”正好这时医生来了,关于这个话题便告一段落。 眼见医生拉了床帘给池早检查,王建军扯住蓝弈的袖子,把人拽去了外面。 “干啥?”蓝弈睨着他,皱眉不耐烦的问。 “弈哥,你和早早这是……嗯?嗯嗯?”王建军撞了下蓝弈的肩膀,挤眉弄眼。 “嗯啥嗯,想上茅房就去,谁还挡着你了?起开,别烦我!”蓝弈一肘子顶了过去。 “嗷!”王建军不防,被顶得往后退了两步,“还是不是兄弟了,下手咋这么重呢你。我警告你啊蓝弈,我可是早早她哥,你敢打我,小心我跟早早告状,不让她跟你好……” 王建军捂着胸口就是一通嚷嚷,好在说到后面,总算发现蓝弈脸色不对了。 他说话声一顿,也不装模作样喊疼了,“不是,又咋了啊?刚我去喊大夫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吵架了?” 话落,眼见蓝弈冷着脸,根本没回答的意思,王建军不干了。 他一拳捣在蓝弈肩上,“不是我说蓝弈,你给谁甩脸子呢?就你这狗脾气,一会儿晴一会儿阴的,早早以后跟你过日子,还不得受大委屈?不行,我……” “过日子?她连看都不愿意看我呢,还过日子,做梦去!”却是蓝弈忍不住,没好气的打断了王建军的话。 “啥?啥啥?你这话啥意思啊?”王建军听不懂,他一头雾水,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不是,你俩刚不是都搂一块儿了么,啥叫她看都不愿意看你啊?你俩……不是谈对象了么?” 王建军有些迟疑的问。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蓝弈闻言恨不能再给他一肘子。 “什么搂一块儿,我就给她拍拍背而已。你眼瞎啊,没看见她咳嗽呢都没忘记要推开我么?” 还谈对象,他倒是想,可才表现出一点儿那意思,小姑娘就态度一变,又变成之前那副不待见他的样子了。 “她推你了吗?”王建军皱脸,他咋没看见呢?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王建军眨着眼睛捋了捋事情经过,“也就是说,弈哥你喜欢上早早了,但是她没看上……不对,早早不是一直都不待见你么,那你……” 话说到一半,王建军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了池早不待见蓝弈的事。 也怪先前蓝弈突然改了称呼太惊人,害得他连这茬都忘了。 想到这儿,王建军忽然就心情大好,他露出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哈哈哈,蓝弈啊蓝弈,你也有今天!” 第99章 你跟家里断绝关系吧 别看蓝弈平时没表现出来,实际这人心里傲气着呢。 这几年,光王建军听说的,就有不少女同志上赶着到他跟前献殷情。 但蓝弈每次不是假装看不见,就是找理由把人说一顿,有几个女同志都被他说哭了。 现在倒好,铁树终于开花了,结果他家早早花粉过敏,哈哈哈哈! “闭嘴!再笑我把你扔出去!”蓝弈有些羞恼,忍不住呵斥。 “还有,先前早早找小满的事,不准再和任何人提,听见没有?”眼见王建军还笑个没完,蓝弈又补了一句。 邢远山那边他也交代过了,国庆那天所有发生的事都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见蓝弈说正事儿了,王建军终于止住了笑。 他活动了一下笑酸的腮帮子,“这事不用你说,我心里有数。” 先是池早疯了一样急着找石小满,紧跟着没几天,石小满就出事了,人还是被池早救下的。 要说这里面没什么关联,打死王建军都不相信。 但他也不追根究底,毕竟有些事情,不该他知道就不问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不过要想这样就把话题转移了那可不行。 王建军于是又道:“不是弈哥,你搁这儿给我甩脸子也没用啊。既然好不容易喜欢了,那不管有啥难题,咱也得解决不是?” 他撞了下蓝弈的肩膀,“别说兄弟不帮你啊,车给我开两天,我帮你问问早早为啥不待见你,咋样?” “想屁呢?”蓝弈推开他,“用不着你,我知道。” “你知道!”王建军一下瞪圆了的眼睛,“赶紧,说说说,说出来让兄弟再高兴高兴!” “滚蛋!”蓝弈气得又想踹人,但最终还是把原因说了。 毕竟,王建军这小子和早早关系确实不错,万一他能有啥办法呢? 结果…… “要不,弈哥你跟家里断绝关系,这样你就和蒋家没关系了,那跟什么真真假假的,也就沾不上边……嗷!” 话没说完,走廊里响起王建军的痛呼声。 等医生给池早检查完,王建军才一瘸一拐的跟着蓝弈回了病房。 不过他的好心情却一点没受影响,尤其看见池早对蓝弈的无视,忍笑忍得肚子都疼。 毕竟谁能想到啊,早早讨厌弈哥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他表侄子是池家人的对象,哈哈哈哈! 绝了,实在是绝了! 等之后两天,石小满转去了普通病房,池早的病房里也有其他病人住了进来,可池早对蓝弈的态度却丝毫改变的意思都没有。 蓝弈有些愁,心里憋闷的厉害,却一点办法也想不到。 因为怕影响池早心情,耽误她养伤。蓝弈白天都不怎么敢往池早跟前凑,只等晚上人睡着了,才摸到床边看看她。 十月四号这天,早上天还没亮,蓝弈刚从池早病房里悄摸出来,就遇上了正好过来的郝强。 他顶着一双熬到通红的眼睛,先关心了一番池早和石小满的身体,听一切都好后,拉着蓝弈就大步去了走廊拐角。 “我说你小子,咋回事啊!”还没站定,郝强就皱眉瞪向了蓝弈,“让你通知池早的家人,你为什么不通知?” 池早和石小满脱离了危险,郝强就一头扎进了国庆那事的后续里。 哪知半个小时前刚从审讯室出来,却遇上队里的政委来找他商量事。等正事说完,政委又问他,说是除了到医院慰问之外,要不要再去纺织厂池家送个锦旗什么的。 纺织厂池家? 池早家属不是姓王吗,哪儿来的池家? 郝强一时都懵了。 先前在医院见到王家人,王建军自我介绍说是池早的哥哥,那会儿正担心手术的结果呢,郝强也就没多问。 听见两人姓氏不同,就自动脑补池早是不是没家人了,只能跟着表亲生活。 结果可倒好,搞了半天不是没家人,而是蓝弈这不靠谱的根本就没通知! 郝强气得合上池早的档案,还给政委。 原本想赶紧让人打电话通知池家,但话都到嘴边了,又觉着蓝弈不是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人,想了想干脆把事情丢给政委,自己一脚油门跑来问个清楚。 正好这两天陆续揪出来抓住的人都审完了,他也能缓口气。 “说,到底是什么理由?”郝强压着火,又问了一遍。 “她家人不喜欢她。”蓝弈闻言,一点没犹豫就说了。 他从始至终就没想过要隐瞒,毕竟池早的档案在那儿摆着呢。 “不喜欢?谁告诉你的?这什么狗屁理由!行,就算你说的都对,小姑娘家里人不喜欢她,可再不喜欢,也总是亲生的,眼见小姑娘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不担心?” “你倒好,让你通知家属,你找个姓王的来糊弄我!”郝强都快气笑了。 他抹了把脸,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今天都四号了,算算日子,池早都有三天没回家了,那家里人还不得急死? 说不定都跑到派出所报公安了! 这么想着,郝强只觉太阳穴突突的跳,“臭小子,你闯祸了我告诉你,等着池家人来指着鼻子骂你!” 话落,郝强大步往护士台去,就想借电话赶紧打给池家人。 结果才走了两步,却被蓝弈拉住。 一起搭档也有几年了,蓝弈稍微一想就知道郝强要干啥,“不用打电话了。这会儿纺织厂还没到上班时间呢,有等着让人去池家传话的功夫,不如咱们亲自跑一趟。” “正好你也去看看,池早几天没回家,池家到底担心成什么样了,如何?” 如何? 郝强没说话,他盯着蓝弈,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话里的讽刺啊! 不过能让一向懒得管别人闲事的蓝弈情绪这么外露,郝强对池家人一时也有些好奇了。 他也不磨蹭,当即转身就往外走,“行啊,看看就看看,我还就不信了,再是不喜欢,又能不喜欢到啥程度?咋说也是亲生的,又不是仇人!” 第100章 检举揭发池早? 很快,一辆军车开进了纺织厂,径直停在了池家大门外。 郝强摔上车门,抬头看着面前的小二楼,“乖乖,房子挺大啊,小姑娘家条件还怪好嘞!” 他说着几步走到跟前敲门。 院里,生人的气息让大黄狗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蓝弈也抬头看着池家的房子,嘴角嘲讽的撇了下。 “你们找谁?” 这时,传来一道询问的声音。 却是买菜回来的李大妈。 她旁边还站着蒋家的保姆马婶子。 “哟,这不是蓝同志吗?”马婶子认出了蓝弈,“那个、蒋厂长家在前头,蓝同志你们……” 马婶子想说你们是不是走错了啊,怎么跑池家来了。 “不去表姐家,我们来池家有正事。”蓝弈回答马婶子。 “对,请问你们哪位是池家人啊?”郝强接过话,“是这样,你家是不是有个姑娘叫池早的,她……” “她怎么了,是闯祸了还是和男人鬼混被抓奸在床了?”郝强话没说完,大门打开的同时,一道男声问道。 郝强闻言,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嗝”的一声。 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先看了一眼蓝弈,这才扭头瞪向门里站着的人,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这特娘的,他还啥啥都没说呢,和男人鬼混被抓奸在床,这是家里人能说出来的话? “你是池家人?你叫什么,和池早什么关系?”郝强上下打量着来人,脸色一瞬冷了下来。 他本来就是个铁血军人,此刻脸一板,气势就更强了,看得跑来开门的池砚彬一唬,心道完了,看来池早这扫把星惹的事儿不小啊,他们可不能沾上。 “我、我叫池砚彬。至于池早,她、她不是我们家的人,她……”池砚彬眼神飘忽,正说着却看见了站在车尾的蓝弈。 他眼睛一亮,“蓝弈叔,你也来了!你快和这位同志解释一下,池早虽然在我们家的户口本上,但她是一个多月前才回来的,她出任何事都和我家没关系啊,她……” “砚彬,闭嘴!”却是池锦年呵斥一句,大步走了过来。 他还没走到跟前就伸出手,“同志你好,我是池锦年。这孩子不懂事,说了些胡话,实在不好意思。” “你们来是有事,走走进去说,进去说。蓝同志,你好,快请进!”池锦年热情的握住郝强的手,把人往里带,同时也没忘了旁边的蓝弈。 “你是池早的父亲?”见池锦年态度不错,郝强心道这才正常嘛,刚那个叫砚彬的小子不是个好东西,池家人究竟咋样,还得看大人的。 他也没拒绝,就跟着往里走去。 等人都进去了,马婶子和李大妈对视一眼,撒腿就往蒋家跑回去。 部队的军官都找上门了,看来那个小贱人这是闯大祸了啊,她得赶紧回去说一声。 进了院子没几步,蓝弈正走着,却忽然站住了。 “怎么了蓝弈叔?”走在旁边的池砚彬疑惑的问。 蓝弈没说话,径直往西边煤堆跟前走了几步。 他垂眸,盯着地上雕刻了大半的木头三轮摩托车。 三轮车只有鸡蛋大小,因为还没刻完,显得有些粗糙,并不好看。此刻东西被随意扔在地上,沾了煤灰,像块烂木头。 想到那天在医院,听见许琴说要把池早东西扔出来的话,蓝弈只觉胸口憋闷得喘不过气。 他咬着牙,刚要弯腰去捡,旁边却伸出来一条腿,一脚就踢了过去。 “李大妈,你咋扫的院子,这破烂玩意怎么丢的到处都……啊!” 话没说完,没动的那条腿膝窝忽然一疼,池砚彬腿一软,差点没跪去地上。 旁边,蓝弈面无表情的将东西捡了起来。 “怎么了?啥情况?”郝强听见动静回头看过来。 “没什么。”蓝弈捏着手心里的东西,脸色看着没有太大的变化,但眼底却黑沉得吓人。 池砚彬想说什么,却被池锦年眼神制止。 其实池锦年并没有看见发生了什么事,但池砚彬那张嘴还是少说话得好。 走在最后的李大妈倒是看见了,但两个军人是因为池早才来的,她才不敢再多嘴。 “来,两位快坐!李大妈倒茶!”进了房间,池锦年急忙招呼。 许琴和池砚辉听见也已经出来了。 郝强接过水杯,打量了两人几眼,“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特殊任务大队的队长,我叫郝强,今天过来呢,就是想……” 话到嘴边,想起池砚彬方才在大门口的德性,郝强留了个心眼儿,“就是想了解一下池早的情况。你们是她家人,知道她最近都跟什么人接触吗,平时都干些什么?” 池锦年闻言面色微变,他没回答,反而问道,“郝队长你好,是这样的,我能不能先问一下,你们调查池早是因为?” “因为她和国庆的一件案子有关。”郝强模棱两可的回了句,也没具体说这个有关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因为心底的偏见不喜,池家人自然而然是往最坏的方向想。 许琴和池锦年,听见“国庆的案子”几个字,就瞬间脸色大变。 他们俩因为大小是个领导,还和蒋家的关系好,所以已经听说了国庆节特务在广场搞破坏的事。 尤其许琴,如今想起来池早那天也出现在了广场,而且还大早上就慌慌张张明显不对劲儿。 这会儿又有特殊任务大队的军官找上门…… 一时间,许琴惊得差点跌过去。 “同志,池早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她在外面干什么都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的。”许琴急忙撇清关系。 “对,池早虽然姓池,但她从小就没和我们一起生活过。严格来说,她其实都不算我们家的人,她的一切行为也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池锦年也连忙表明立场,“不过两位同志想了解她的情况,我们虽然知道的很少,但只要能帮上忙,我们一定积极检举揭发!” “爸妈,你们……”听见两人这么说,池砚辉觉得有些不好,可阻拦的话才出口,就被池锦年的眼神制止了。 “好啊,我就说池早是个扫把星,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好了,真闯货了!”却是池砚彬开了口,“哥,亏你昨天还说,池早好几天没回来了,是不是得去找找,现在呢,还找吗?” 第101章 带我们去池早的房间 还找吗?啥意思啊? 几句话,愣是把郝强给弄傻眼儿了。 他瞪着眼睛,视线在池家四人身上来回打量,片刻一把拽下帽子,“不是,先别急啊,我捋捋。” 他像是遇见了什么很不可思议的难题一样,使劲儿搓了两把脑袋:“这样,先不提什么揭发不揭发的话,我就先确定一件事儿,池早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但是你们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找过人是吗?” 眼见池家人没反驳,最小的那个还连连点了好几下头。 “不是,她一个小姑娘,几天不回家你们当父母的都不担心吗?”郝强还是不敢相信,他直直看着许琴和池锦年,心想估计是他刚才的话把两人吓到了,两人是为了不受牵连才故意这么说的。 但不管嘴上说什么,表情总不会骗人。 只要这两人脸上露出担心,就还能拯救一下他受到冲击的心脏。 毕竟池早又乖又懂事,听见石小满不能当兵了都会哭鼻子的心软小丫头,咋可能不招人喜欢心疼呢? 然而,郝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也没从池家两口子脸上看见一丝一毫担心的意思。 池砚彬:“担心啥啊,她肯定是出去鬼混了。还找人,万一把她堵在奸夫家的床上了,那丢的可不光是她自己的脸了。现在好了,得亏我们没去找,这要是找了,谁知道会不会被牵扯进案子……” “闭嘴小兔崽子,左一个鬼混,右一个奸夫的,你特娘的说谁呢!”却是郝强实在听不下去,蹭一下站了起来,指着池砚彬就大骂道。 要不是蓝弈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脾气火爆的郝强差点冲上去踹人两脚。 “你、你干啥,我又没说错,我……”池砚彬吓了一跳,一个蹦子就躲去了后面。 “郝队长,这是什么意思?”池锦年皱眉,他看着黑脸都气红了的郝强,依稀感觉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但郝强会和他解释吗? 会个屁! 这会儿知道问了,刚才那小崽子把池早说得那么难听,他咋一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呢? 显然心里也是那么想的呗! 这特娘啥当爹的啊,谁家当爹的会这么想亲闺女? 郝强看着这一家子,这会儿总算知道蓝弈为啥说他们不喜欢池早,为啥不告诉他们池早住院的事了。 就这群玩意儿,要是去了医院,怕不是大夫好不容易把人抢救回来,转头就能被他们搞死。 “蓝同志,你看你领导这样……”却是池锦年见郝强不说话,转而问蓝弈。 “咱们早就认识,又有铭伟那层关系。这样,我就厚颜当一回大,你给哥安个心,说说今天这事儿到底是什么意思行吗?” 蓝弈闻言,却只冷冷看了池锦年一眼,就问起他来这一趟真正目的,“池早的房间呢,我们要查看一下!” 查房间? 郝强一愣,他怎么不知道这事儿,不过因为话是蓝弈说的,他也没反驳,只粗声道,“对,池早的房间呢,快带我们去!” 可话落,池家人却一时都没反应。 郝强眼睛微眯,察觉到了不对。 他正要说话,却听身后楼梯上传来一道女声,“爸妈,一大早的,谁来了呀?” 客厅众人闻声看去,就见穿着一条布拉吉,外罩一件浅黄色针织衫的池珍珍娇娇俏俏的站在那里。 “哎呀,蓝弈叔是你呀,你怎么来了?”她看见蓝弈眼睛一亮,连忙走了过来。 蓝弈视线把她从头打量到脚,越看眸色越冷。 这一刻,蓝弈脑中想起的,是那次保卫科里,池早一身补丁衣服,脚上穿着草鞋,明明眼眶通红却满脸倔强的样子。 “蓝弈叔,你到我家来是有什么事吗?”池珍珍却丝毫不知道蓝弈在想什么,她到了跟前,抬头柔柔笑着又说了一句。 “这谁,你认识?”郝强疑惑的看向蓝弈。 “池珍珍,池家的另一个女儿。”蓝弈简单说了一句,就再次问,“池早的房间呢,也在二楼吗?” 话落,他作势就要往楼上去,从始至终,一个字都没和池珍珍说。 “早早妹妹的房间?蓝弈叔你问这个做什么,我……我带你去!”眼见蓝弈不理自己,池珍珍有些急了,话便脱口而出。 只以为蓝弈是对她在农场劳动了一个月的事有意见。 但池珍珍也不傻,其实她刚才在楼上就听见他们的说话声了,自然也知道池砚彬因为说池早的坏话,被郝强骂的事儿。 这会儿她看了看池锦年和许琴,便带着人往楼上走去。 很快,一群人到了二楼最东头的房间前。 池珍珍打开门,“蓝弈叔,这就是早早妹妹的房间了,你们……” “你确定,这是池早的房间?”却是蓝弈只往里看了一眼,就打断了池珍珍的话。 “是、是……”池珍珍一惊,想说就是啊,却听蓝弈又开了口。 “池科长,我们是来调查情况的,如果事后发现你们说假话,提供虚假线索,有任何后果你们自己负责。” 他冷冷的道,“我再问一遍,这真的是池早的房间吗?” 话落,走廊里安静了下来。 尤其才从农场回来的池珍珍,一听要负责,瞬间一个字都敢再说了。 “蓝弈叔,池早的房间在楼下,我、我带你们去。”终于,池砚辉上前一步说道。 等众人重又回到一楼后,池砚辉打开李大妈的房间给蓝弈和郝强看。 但或许是才看过楼上的房间,这一瞬池砚辉看着挤得满满当当的房子,总觉脸皮发紧,有些难堪。 蓝弈却没进去,他视线从房间里一寸寸扫过,片刻后又问:“你确定是这间?那池早的东西是哪些,指出来我们要检查。” 池早的东西? 池砚辉答不上来,毕竟东西是李大妈搬的,他又没管过。 他转头去找李大妈,却见李大妈正看着池珍珍。 池砚辉皱眉,“珍珍?” “啊?怎么了?”池珍珍一惊,但见众人的视线已经都落在了她身上,她咬咬唇,“东、东西在、在……” 第102章 审问,东西竟然被…… 池珍珍磨蹭了又磨蹭,但眼见蓝弈和郝强全都板着脸盯着她,意识到今天是怎么都糊弄不过去了,这才不得不迈出了步子。 但她去的方向却不是任何一间房间或者柜子,而是…… 蓝弈面无表情的看着被随意扔在地上的池早的东西,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控制不住死死攥紧了拳。 他侧头,目光冰冷的落在池珍珍身上,直看得池珍珍浑身一抖,差点忍不住后退两步。 “我、我……”她想说点什么,可蓝弈已经收回视线,大步往小道道里走去。 是的,池早的东西被扔了,就扔在院子最西边,曾停放过池珍珍自行车的小道道里。 “珍珍,池早的东西怎么会在这儿,是你扔的?”就听池砚辉不太敢相信的问道。 “不、不是我,是、是……是李大妈!对,就是李大妈!”池珍珍下意识狡辩,想把事情推到李大妈头上。 她边说边拼命冲李大妈使眼色。 然而,要是其他的事也就罢了,有关池早的事,李大妈可半点儿不想再沾边。 “不是我!”李大妈当即就反驳,“那天池科长让我把早早房间的锁砸了,把她的东西都搬出来。但锁才弄开,楼下就有人喊我。珍珍就说东西她来收拾,让我去忙别的。” “等我再回来,她已经搬进早早的房间了,还说她见早早的东西不多,就干脆收拾起来,放在房间柜子里了。说是等早早回来了,再往外搬也不迟。” “军人同志,我真的没扔早早的东西,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不敢的!”李大妈看着郝强大声叫屈,生怕他不信。 “你胡说,就是你扔的,你……”眼见郝强视线像刀子一样朝自己射了过来,池珍珍心里更慌了,本能的就继续推诿不承认。 “不对,东西不全,少了!”偏这时,却听蓝弈的声音响起。 一句话,说得池珍珍瞬间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嘴巴动着,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东西呢,是不是你拿的?说话!”郝强闻言,简直要气疯了,当即大呵一声。 本来连着忙了好几天,他就熬的够呛,烟都不知道抽了多少。 结果到好,巴巴跑来,竟遇上这么一群人模狗样的玩意儿。 “呜、呜呜呜呜……我没、没……”池珍珍似是被吓到了,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眼泪像断了线一样,转眼就湿了整张脸,看着可怜又无助,像受了巨大的委屈一样,“妈妈,呜呜呜,我、我不知道什么东西,我、我没拿。” 许琴以为池早牵扯进了特务的案子里,才想赶紧撇清关系。 哪知道那个叫郝强的竟然为了池早骂她儿子,这会儿还把她的小棉袄也给吓哭了,当即就心疼得不行。 她连忙走到池珍珍身边,将她护在身后,“郝队长,你们要问池早的事,我们说了。你们要看池早的房间,我们也给看了。现在东西也给了,你们还跟审犯人一样的对我女儿,到底什么意思!” 许琴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池早应该和特务无关,那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审犯人?”郝强闻言都要气笑了,“这位女同志,你怕是没见过真正审犯人是什么样子。” 话落,他视线从许琴脸上移开,往旁边跨了一步,威慑力十足的眼神继续钉在池珍珍身上,“我再问最后一次,东西在哪儿,说!” 池珍珍被他吼得又抖了一下,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哭得越发厉害,但就是不停摇头一脸被冤枉的表情。 嘿! 郝强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道这小丫头,有点厉害啊! 按说他本来脸就黑,若是拿出气势来心里素质差点的人,只要被他看一眼就撑不住了,更别说被他质问。 结果这丫头……还挺不简单呐! 郝强又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了池珍珍一番,“不说是,行!那就到审讯室再说,带走!” 他说着,抬手一挥! 结果蓝弈提着东西动都没动,不止如此,眼里还露出明显的嫌恶。 郝强一噎,行,你不动,我自己动手行了。 他随即两步就到了池珍珍身边,伸手就要去扭她的胳膊。 “郝队长,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呢!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池锦年被这个发展惊住了,连忙劝阻。 “你凭什么抓人,有什么证据?不准动我珍珍!”许琴也惊了一跳,本能的就拦在了池珍珍面前。 “凭什么,就凭这个!”却是郝强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了证件。 特殊任务大队,在需要的情况下,有权直接逮捕可疑人员。 “再敢妨碍公务,就把你们一起带走!”话落,郝强一把拉开许琴,就再次朝池珍珍伸出了手。 就在他手要碰到池珍珍的前一瞬,“我说,我说!呜呜呜呜,不要抓我,我都说!” 却是池珍珍终于装不下去,崩溃的大喊了一声。 她害怕,一听审讯室,池珍珍就忍不住想起上次被抓进派出所,以及后面在农场劳改的日子,她不想,她再也不想被抓了。 “呜呜呜,不要抓我,我都说还不行吗,我都说!” 池珍珍哭着又说了一遍,因为太激动,眼泪流得更凶了。 若是不知道的人来,肯定会以为她受了大委屈。 “早这样不就没事了?赶紧说,东西都在哪儿?”郝强暗自松了口气,娘的,小丫头心里素质可以啊,这要再不说,他戏都快要演不下去了。 “在、在……” 片刻,众人再次回到了二楼最东头的房间门前。 池珍珍抽噎着,走进去打开柜子,慢吞吞从里面往外拿东西。 一支钢笔、一件的确良衬衣、一瓶雪花膏,两把形状不似平常匕首的小刀,以及很大一块藏蓝色毛呢料子。 “都、都在这里了。”她把东西放在五斗柜上,颤颤微微站了起来。 蓝弈视线从五斗柜上扫过,“跟这个差不多的东西呢,你扔去哪儿了?” 他说着,松开了一直攥着的手,手心里的三轮摩托车雕刻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池珍珍一惊,习惯性想说不知道,可眼角余光看见旁边的郝强,只能老实的交代,“我、我看都是些烂木头,就扔、扔到灶台里烧……” 第103章 你霸占池早的,又该怎么算呢 话没说完,尾音消失在蓝弈锐利的视线中。 有那么一瞬,池珍珍甚至觉得蓝弈想杀了她。 她吓得不行,慌忙又躲到了许琴身后。 “你们够了!”却是池砚彬趁池砚辉不注意,一把甩开了他抓着自己的胳膊,大步走到了许琴和池珍珍身边。 “不就是一堆小玩意儿嘛,又不值多少钱,你们要是真因为这些东西就非要抓我姐,我、我就去部队举报……” “砚彬,闭嘴!”池锦年呵斥一声,阻止了池砚彬的话。 “郝队长,虽然我家这小子话说得不好听,但总有几分道理。我不知道你们今天来究竟要干什么,但珍珍和池早是姐妹,就算有些事做的小孩子脾气了些,但也都是我们自己的家事,外人总管不到,也跟什么案子不案子的无关。” “如果你们再这样吓我女儿,我池锦年也不是好欺负的,一定找个地方说理去!” 原本池锦年还不敢这么硬气的,但他也和许琴一样,已经明白池早和特务无关了。 而且,不就把池早的东西放在院子里了么,这有啥,反正她人也没回来,等回来了再拿进来不就好了。 又没彻底给她丢出门去。 再说池珍珍留下的这些东西,一看就跟什么案子不案子的无关,既然这样,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么想着,池锦年也站到了池珍珍身边,“别怕,爸在呢!” 一句话,说得池珍珍脸上眼泪又出来了,她期期艾艾的道,“呜呜呜,爸爸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是故意丢早早妹妹的东西的。” “我、我就是想起之前她卖了我所有的东西,还霸占了我的房间和自行车,就、就一时气不过,冲动之下才、才……” 她连声解释着,看起来是在对池锦年说,实际上眼神儿一个劲儿偷偷往蓝弈身上瞥,生怕蓝弈对她的看法更不好了。 “就是,我姐扔池早东西怎么了,池早之前还卖了我姐房间里所有的东西呢,你们怎么不抓她!”池砚彬觉得池珍珍说得太对了,立马帮腔。 池砚辉原本还觉得池珍珍有些过分,这会儿听她一解释,明白过来的同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了。 毕竟,是池早先欺负的珍珍,珍珍会气不过闹点小性子也正常。 “霸占?”蓝弈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他抬头,看着池家所有人,眼见他们听完后都觉得池珍珍没错了,一时只觉有种窒息的感觉。 所以,池早平时就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的么,所有的亲人,没有一个站在她身边。所有人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善意。 他死死咬着后槽牙,脖颈青筋都爆了出来。 蓝弈深吸一口气,这才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说到霸占,应该是你霸占池早的更多。只是一个房间和自行车你就受不了想报复,那你霸占了她的身份,霸占了她十八年的人生,霸占了她的父母兄弟,让她在农村受尽搓磨,又该怎么算呢?” 又该怎么算呢? 池家人被这话问得一瞬都有些愣住。 他们好似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抱错的事是意外,又不是池珍珍的错,有什么好算的?而且他们不是已经把池早接回来了么? 可眼下,问题就这么被蓝弈摊开问到了明面上,不知道为什么,几人心里恍惚一下后,都有些羞恼起来。 就像一直想隐藏的龌龊心思忽然暴露在了阳光下一样。 蓝弈却没管池家人会有什么反应,他几步上前把五斗柜上的东西全都收起来,转身拿着就走。 多一分钟都不想再在这个房子里待下去。 郝强不懂蓝弈刚才说那番话的缘由,但字面意思他还是能听明白的。 他也被池家人恶心得够呛,当即也大步往楼下走去。 “不是的蓝弈叔,我、我没想霸占早早妹妹的身份,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我……”眼见蓝弈要走了,池珍珍心里慌得厉害。 她听出来了,她听出来了! 若说先前蓝弈对她态度不好,还有可能是为了案子,毕竟公事公办么。 但现在,池珍珍就是再迟钝也听出来了,蓝弈是站在池早那边的,他在帮池早说话! 这怎么行,蓝弈可是蒋铭伟的表叔,也是她的表叔,他怎么能向着池早那个贱人呢,不可以! 池早那个该死的,她到底干了什么,不就被蓝弈叔救过一次么,凭什么就让蓝弈叔向着她说话了,凭什么! 想到这里,池珍珍连池家人都顾不上了,连忙朝蓝弈追了出去。 “珍珍,你慢点儿,别摔了!”却是被池珍珍的话拉回了神志的许琴。 她立刻将蓝弈刚才说的“又该怎么算”的问题抛到脑后,满心满眼只剩哭得伤心不已的池珍珍。 毕竟池早那死丫头一点都不亲近她,还敢对她动手,哪里比得上珍珍半个指头? 还算,有什么好算的,珍珍又没错! 池锦年父子三个也不例外,也瞬间从刚才的羞恼中回神,大步朝池珍珍追了上去。 但他们的速度哪有蓝弈和郝强快? 等池珍珍追下楼来,两人已经出了门。 池珍珍更急了,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只以为自己没机会解释了。 却不想跑到院子里一看,蓝弈竟然还在。 不止蓝弈两人,蒋铭伟和他爸妈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竟也站在院子里。 池珍珍心里一喜,当即就跑上前,“蒋伯伯,沈阿姨,铭伟哥!呜呜呜……” “珍珍,你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蒋铭伟看见池珍珍脸上的泪水,当即就心疼的连声询问。 池珍珍:“呜呜呜,铭伟哥,你、你快帮我给蓝弈叔解释一下,我……” 可还没说完,却听蓝弈说了一句让她几欲目眦欲裂的话。 第104章 锦旗和表扬,你们不配! “表姐,表姐夫,铭伟,”蓝弈看都没看池珍珍一眼,只正色的对蒋家人说道,“虽说恋爱自由,但娶妻娶贤,你们真的要娶一个这样的儿媳妇,和这样的人结婚吗?” 这话蓝弈说得毫无私心,只单纯觉得池珍珍这人人品不行。 毕竟但凡换个人品正直的人,知道自己霸占了别人的人生后,都不可能做出跟她一样的事。 还有池家这一家子,以后真成了亲家,谁知道会惹出多少麻烦? 想到他们对池早的态度,蓝弈心底的厌恶就更重了几分。 “蓝弈叔!”池珍珍尖叫一声,看着蓝弈的视线带上了浓重的怨恨。 但她是个聪明人,不等被人发现,就迅速低下头去。 “呜呜……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我又不知道自己和早早妹妹抱错了,我、我也是无辜的啊,我……呜呜呜!”池珍珍泣不成声的说,模样可怜极了。 “表叔,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忽然对珍珍有了意见,但她真的是个好姑娘,之前绑架案的事也都是被逼的!”蒋铭伟听见喜欢的人被蓝弈这么说,一时也有些生气了。 他冷下脸看着蓝弈,气得手都捏成了拳。 如果蓝弈不是他的长辈,他估计早就要揍人了。 “和她谈对象的人是你,将来娶她的人也是你,你不用跟我解释。”蓝弈闻言回应道。 他眼见蒋守国和表姐沈芳也并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我只是作为亲戚,觉得应该说一句而已。” 话落,他抬脚继续朝外走去。 郝强看了蒋铭伟一眼,啧啧两声,也摇着头走了。 愣头青,以后还不得被那丫头耍得团团转啊,啧啧,蠢货! “阿弈,你这就走了?去家里吃了早饭再走,马婶子都快做好了!”却是沈芳连忙追了上去。 “不了,你们自己吃。”蓝弈头都没回,随意应了一句,就打开了车门。 “等等,郝队长!”眼见蓝弈就要上车,却是池锦年快步追上来,“你们还没说池早到底牵扯进了什么案子里。还有,那丫头是不是被你们抓了,她到底惹了什么事儿?” 虽然万幸池早没和特务扯上关系,但对于她又在外面闯祸的事儿,池锦年还是很生气的。 他其实一点都不想管池早,但她毕竟还在池家的户口本上,周围认识的人也都知道她是池家的人。 所以,不管心里有多么厌烦,池锦年还是不得不问个清楚。 蓝弈闻言,面色更冷了。 “被抓?惹事?”但他还没说话,另一边的郝强先忍不住了,“从始至终,我只说池早跟国庆的一件案子有关,啥时候说她被抓,说她惹事了?” 郝强心道,也就今天来的时候穿着军装,不然老子骂不死你们也群瞎眼的玩意儿。 真特娘的晦气,就这样的东西,心都偏到胳肢窝了,居然是池早的爹娘? 老天爷真不长眼! “难道没被抓?”池锦年皱眉,“那她为什么几天不回家,她跑哪儿去了?你们今天来是……” “不是,你一个当人爹的,闺女几天没回家,你找都不找,这会儿跑来问外人她去哪儿了?你逗呢?你是她爹,还是我是她爹?”郝强闻言简直要被池锦年的无耻给气死了。 他忍不住还想说两句,就听蓝弈开口了,“池早在医院。她受伤了,她……” “什么,扫把星受伤了,该不会真的被人抓奸……”池砚彬习惯性抢话,但还没说完,就被蓝弈冷厉的目光吓得失了声。 这一刻,蓝弈也有了和郝强一样的想法,如果不是这身军装,他…… 他狠狠闭上眼睛,咬牙强压下心底的怒火,看向许琴:“你和你的好女儿在咒骂池早的时候,她正在手术室抢救,命悬一线!” “你们砸她房间的锁,扔她东西的时候,她正孤零零一个人,昏迷不醒,高烧不退!” “你们侮辱她名声,给她泼脏水的时候,她正因为自己没能再早一点阻止罪犯,没能让我的战友继续穿着军装而泣不成声,自责道歉。” “为什么说她和国庆的案子有关,因为她差点死了,只为救一位优秀军人的命!因为她,我们及时抓获了搞破坏的特务,以最快的速度逮捕了更多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说到后面,蓝弈声音控制不住变得干哑。 “不是问我们今天来干什么吗?就是通知你们,部队领导要去医院慰问看望池早,还要往她家里、单位送表扬信和锦旗,但是现在!” 蓝弈声音陡然一厉,他眼睛通红的看着池家所有人,“你们不配!” 话落,他抬腿坐进车里,“砰”一声关上了车门。 “什么玩意儿!”郝强眼眶也有些发热,他忍不住骂了一句,也气怒的摔上了车门。 发动机轰鸣,吉普车眨眼就冲了出去。 带着柴油味和灰土的空气扑腾进池家,眼见要冲到人脸上,但所有人,没有一个躲闪或者抬手掩住口鼻的。 所有人,包括原本还在委屈哭鼻子的池珍珍,包括前一刻还在污蔑池早的池砚彬在内,所有人都呆愣住了。 似乎一时之间,根本不明白蓝弈说了什么。 但真的是不明白吗? 不是,只是不敢相信,不愿意相信罢了。 毕竟,池早不是乡下来的泥腿子,没见识没文化,闹得家里不得安生的搅家精吗?不是一天到晚瞎混,连亲弟弟和亲妈都敢动手,还不知羞耻的跟男人不清不楚的扫把星吗? 怎么到了蓝弈嘴里,竟然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救人,池早? 怎么可能呢,就她那一天到晚拉着个脸的臭德性,怎么可能呢? “老池,蓝弈他们是不是弄错了啊,就池早那死丫头,说她害人还差不多,救人,还是救军人同志,这……不可能?” 许琴实在没办法相信,忍不住怀疑的问池锦年。 “闭嘴!胡说八道什么,这么大的事儿,部队怎么可能搞错!”池锦年呵斥一声。 其实他也是有些不敢置信的,但这会儿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吗? 这会儿的重点是,他们得赶紧做些什么,把部队的锦旗和表扬再弄回来啊。 这么想着,池锦年转头看向蒋守国,“蒋厂长,我今天想请一天假。我得去医院,看看早早那孩子。” 第105章 着急看望早早,池珍珍被无视 转眼,称呼已经又从池早变成了早早。 蒋守国闻言也没犹豫,连忙点头,“行,请假的事儿我知道了,你赶紧去,好好看看孩子。还有,和孩子说一声,我和她沈姨下班就去看她。” “快去,我们就先走了。多给孩子带点东西。”蒋守国又补了一句,这才拉着沈芳和蒋铭伟往外走。 蒋铭伟眼神还有些发怔,明显还没从蓝弈的话里回过神儿来。 是以蒋守国拉他,他也没反抗,就跟着走了。 甚至都忘了和池珍珍说一声。 转眼,院子里只剩池家一家人。 “都还愣着干什么?砚辉、砚彬,该收拾的收拾,该请假的请假,没听见我说要去医院看早早吗?”池锦年大声嚷道。 “李大妈,家里有什么好东西,赶紧都收拾出来。这会儿做饭也来不及了,你先煮个红糖荷包蛋装饭盒里我带走,还有昨晚蒸的肉包子也热了装几个。” “等会儿我们走了,你赶紧再去副食店看看,不拘是肉还是鸡鸭,想办法买点,听见没?” 边说着,池锦年就大步进了房门,去收拾换衣服。 池砚辉、池砚彬和蒋铭伟一样,还有些没回过神来,这会儿也是一个命令一个动作,紧跟着池锦年进去收拾自己。 许琴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了。 池早救人的事是真的,还帮部队抓了敌特,那可是大功劳。 她和池锦年虽然大小也是个干部,但却也没见过什么部队的领导,更不要说被表扬送锦旗了。 这么想着,许琴也不禁有些着急,“李大妈,荷包蛋多打几个,红糖也多放点,那个有营养,还有……” “啊!”话音没落,却听身后传来一声痛呼。 许琴一顿,转头看过去,才发现池珍珍捂着肚子,一脸难受的模样。 “珍珍,怎么了?”许琴急忙上前,担心的询问。 “没什么,就是肚子有些疼。可能是要来那个了。”池珍珍柔柔的说道,“妈妈,我没事,你快去准备啊,不是还要去看早早妹妹么。” 话是这么说,但池珍珍脸上痛苦的表情却更明显了。 许琴皱眉,“以前来那个你肚子也不疼啊,怎么突然就疼起来了?” “可能是在农场干了一个月的活儿,累到了。妈妈,我没事儿的,等会儿喝点儿热水就好了。你快去收拾。” 说着,池珍珍还推了许琴一把,看着又懂事又贴心。 “那好,你今天就哪儿都别去了,好好休息一下。妈妈去医院看完早早就回来。”来那个肚子疼确实不是什么大事,许琴想了想也就应了下来。 哪知她说完才走了两步,就听身后又“啊”一声,却是池珍珍似是疼狠了,干脆捂着肚子蹲了下来。 “怎么了,疼得很厉害吗?”许琴再次走回来,“不行,这么疼着不是办法。来,妈妈扶你回房躺着。” 说着许琴就揽住池珍珍的肩膀,把人扶起来往房子里走去。 自然也顾不上收拾东西去看池早了。 池珍珍唇角微微勾了下,下一瞬又虚弱的靠着许琴,小脸上也尽是难受。 只不过两人才进门,就遇上了收拾好的池锦年。 “你还不去准备,瞎耽误什么呢?”他看着还跟刚才一模一样的许琴,不满的问。 瞎耽误? 三个字,说得池珍珍一口气差点儿噎在嗓子里。 怎么照顾她就成瞎耽误了?没看见她都难受成这样了吗? 许琴解释:“这不是珍珍不舒服么,我先扶她回房间……”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不舒服了?”池锦年疑惑的上下看了看池珍珍,但这会儿他也顾不上细问。 正好李大妈提着装好的饭盒从厨房出来了,池锦年便道,“李大妈,东西放桌上就行。你去扶珍珍回房间。你赶紧的,一会儿早饭时间都要过了。” 最后一句是对许琴说的。他又催促了一声,视线早就不再池珍珍身上了。 从头到尾,也没说让池珍珍一起去医院看望池早的话。 很快,池家人就准备好,拿着东西出门了。 “我姐呢,刚听她好像不舒服,没事?” “能有什么事儿。你别耽误时间了,赶紧走!” “嘭”,房门被从外面关上,再听不见说话声。 池珍珍从楼梯拐角处出来,脸上满是愤怒和怨气。 哪还有半点不舒服的难受样子。 池早、池早,该死的,既然都进手术室了,为什么不干脆去死! 什么救人,谁知道是不是瞎猫撞上死耗子碰巧了,说得那么厉害,也不看她配不配! 还表扬慰问,搞得谁没做过好事似的,臭显摆! 想到刚才池家人一时把她忘到脑后,明明她都说不舒服了,却也没人多关心她几句的样子。 还有蒋铭伟,竟然都没说一声,就丢下她走了。 而这些,全都是池早那个贱人的错! 还有之前绑架案的事,如果不是池早跑去举报,这会儿她早就拿着钱远走高飞了,哪儿还用得着在池家受这些窝囊气! 池珍珍越想越恼火,一时只觉肚子都好像真的疼了起来。 池家人紧忙着往医院跑,出了门才发现还不知道池早具体在哪家医院。 好在池锦年反应快,想起池早是和国庆广场的事有关,住的医院肯定就是离广场最近的。 这才算有了明确的目的地。 池早却不知道蓝弈和郝强去了池家,而池家人正在来看她的路上。 也不知道池珍珍正一边咒她死,一边怨怪她跑去派出所举报,坏了自己拿钱远走高飞的计划。 她醒来,才在护士的帮助下洗漱完,病房里就走进来了两个熟人。 却是人高马大的熊哥和小六儿。 “熊哥,我有件事儿想麻烦你帮个忙。” 就听池早说道,“就一个多月前武装部丢钱票的案子。当时有三个案犯被送去了城郊农场劳改,其中一个人叫池珍珍。” “熊哥你人脉广,能不能帮我查一下另外那两个人的底细?” 第106章 送钱,被枪决 半个多小时前。 池早洗漱完,刚端起搪瓷缸喝了口水,忽然,病房里的说话声停了。 她有些奇怪,正要抬眸去看,眼前光线却先一步暗了下来。 “妹子,你可真是这个!”紧接着,一道粗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池早看着来人,以及来人竖起的大拇指,勾唇笑了起来,“熊哥,小六儿,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这不昨晚去纺织厂没找到姐你么,熊哥和我就一大早又去了武装部……”小六儿把在武装部门口碰上王建军,从他嘴里听说池早受伤住院的事讲了一遍。 “姐,你就是我亲姐!”小六儿佩服得不行,拍着胸口道:“以后有事姐你就吭声,弟弟肯定一个磕绊都不带打的。” 虽然他偷摸投机倒把,不是啥好人。 但能豁出命去救军人的,他从心底里佩服,比池早算准了养猪场的事儿还佩服。 “一边去儿,妹子还有我这个当哥的在呢,轮得到你小子献殷勤?”熊哥作势白了小六儿一眼,“妹子,以前哥还是小瞧你了,你是个人物,哥服了!以后有事,你尽管吭声。” 话落,两人又问了问池早的身体,知道已经好了很多,再养一段日子就没问题了,这才用词含糊的说起了养猪场的事儿。 原来,按着池早说的时间,熊哥一伙儿人紧赶慢赶把事儿了结了。 那时离国庆节还剩三天。 而就在他们折腾完后的第二天,另一个黑市里专搞猪肉的大肉贩子被抓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转天下午,他们原本养猪场的位置就摸过去了一队人,个个带枪,行动迅速。 因为池早言之凿凿自己不把猪场收拾了,肯定会坐牢。熊哥虽然决定赌一把听她的话,但总还得验证一下。 所以养猪场虽然没了,他却留了人藏在暗处一直盯着。 盯梢的小弟眼看果然有人来了,吓个半死,转头就跑回去报信。 惊慌之下还弄出动静引来了注意。要不是他熟悉山路,差一点就被抓。 “妹子,要说之前哥心里不打鼓,那指定是瞎话。但现在,哥谢谢你!”熊哥这会儿回想起当时听到的消息,都还忍不住后怕。 池早见他说得郑重,摇了摇头,“熊哥,决定打赌的人是你,救下你的也是你自己。赌约是公平交易,你不用这样谢我,真的。” 说她救了熊哥,池早并不怎么认同这话。 毕竟,若不是熊哥自己果决敢赌,她就是把嘴皮子说破了,只要他不听她的,那就什么用都没有。 “话不能这么说。”熊哥却不同意池早的说法,他压低声音,“妹子你不知道,那天晚上哥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没听池早的话,被抓进去劳改。 等好不容易刑满释放回来,结果等着他的是老娘的坟头。 他个不孝的东西,竟然连老娘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不光如此,到后面他偶然发现媳妇儿和兄弟乱搞,连他娘都是他们虐待死的。 他气疯了,亲手宰了那两个贱人,自首后被判死刑。 那梦太过真实,熊哥眼睁睁看着枪决时的子弹朝自己射了过来,连脑门儿一瞬间炸裂的痛都无比清晰。 他一个壮汉,生生从梦里被吓醒,浑身颤抖,鼻涕眼泪冷汗三管齐下,大半天都回不过神。 直到后面三步一摔的爬到隔壁,亲眼看见老娘好端端的在炕上睡着,这才慢慢冷静下来。 因为不知道后面会不会还有人能查到他们身上,所以熊哥也没急着来找池早履行赌约,一直藏着,直到国庆过后,风声过去,这才悄悄进了城。 但这会儿再说起那晚梦见的场景,熊哥忍不住又打了个寒战。 “妹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哥总有个离谱的念头。”熊哥声音很低,但面上却无比认真,“那个梦,是不是就是哥的将来?” “如果你没提前告诉哥那个贱人偷人,没告诉哥后面的事儿,我是不是就……”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池早,“妹子,你给哥说句准话,是不是?” 池早也有些心惊,她没想到熊哥竟然会梦到他的上辈子。 但这会儿听到熊哥的话,却只是笑着说,“熊哥,不管是不是,你的将来都已经改变了。有些事情,也就没有必要再去纠结,你说呢?” 她其实只是想劝熊哥不要多想,哪知这话和她脸上的笑,到了熊哥和小六儿心里,却成了高深莫测。 熊哥又看了池早一会儿,这才拍了下大腿点头,“妹子你说得对,老子的将来已经变了,那个鬼梦永远也只能是个梦!” 池早笑容变大,“这就对了。” “那,那个钱……”一直惦记的事也算有了个结果,熊哥心里踏实了些,便说起今天来的另一个目的,“哥把账都算了好,你放心绝对没有一点藏着掖着,一成大概是这个数儿。” 因为病房里还有别的病人和家属,熊哥依旧没直说,只比画了个手势。 池早看了,心里微微一怔,虽然现在才是76年,但不愧是熊哥啊,这家底比她预料的还要厚得多。 她很快收敛心神,“熊哥,东西暂时先放你那儿,等我出院了再给就行。另外……” 池早顿了顿,“熊哥,我有件事儿想麻烦你帮个忙。” 她把绑架犯的事简单说了一遍,“他们三个人是同一天被送去农场劳改的,有池珍珍这个名字,另外两个人应该很容易就能确定。” “熊哥你人脉广,能不能帮妹子我查一下那两个人的底细?” “行啊,不就是查个人嘛,这有什么难的?包在哥身上!”熊哥闻言,一秒都没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那两人是绑架犯,不是什么好东西。熊哥你们查的时候小心点,注意安全。”池早又赶紧嘱咐了一句,生怕他们不小心别再出什么事。 熊哥点头,“你就放心把身体养好,哥心里有数。” 正事儿这就算是都说完了,三人又闲聊了几句。 小六儿还贼兮兮的凑上来让池早也算算他的将来,池早闻言又无语又好笑,但眼见小六儿巴巴的等着,便也满足了他。 第107章 很受他们疼爱? “你啊,以后天天吃不完的肉,穿不完的新衣服,住不完的大房子。开汽车,坐飞机,反正但凡能想到的,你都有。” 一句话,却把两人说得都呆愣住了。 熊哥都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好一会儿,“姐,你、你说真的,没骗我?我、我可当真了啊,我……” 小六儿只觉腿都发软,整个人轻飘飘的。 “嗯,不骗你,你尽管当真。”池早点头。 “娘咧,我、我……” 我什么,小六儿激动的话还没说完,就听一阵脚步声后,一道熟悉的男声从病房门口传来。 “208,就是这间。3号床,3号床……早早!” 一声早早落下,人紧跟着快步走了进来。 3号病床上,池早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踪影。 小六儿话一顿,和熊哥一起转头看去,就看见了提着饭盒的,三男一女四个人。 池锦年走在最前面,他视线从熊哥和小六儿身上扫过,见两人看着就不像正经人的样子,眉眼下意识就皱了起来。 但想到今天来的目的,他又迅速舒展眉头,朝池早看过去,“早早,你怎么样了,还疼吗,伤口要不要紧?” “你说你这孩子,救人就救人,怎么也不保护好自己,这不是让我和你妈担心嘛!” “早饭还没吃,我们给你带了红糖荷包蛋和肉包子,都还热乎着,快多吃点。许琴,你快照顾闺女吃饭。”池锦年脸上带着担忧又心疼的表情,一口气说了好几句。 “对对,妈让李大妈放了好些红糖,可有营养了,你快趁热吃点。来妈妈喂你。”却是许琴附和着,快手快脚的打开了饭盒。 这一副做派,不知道的人见了,八成要以为池早很受他们疼爱了。 果然,就听熊哥开了口,“妹子,这是咱叔咱婶子啊?你不给哥介绍介绍?” 他笑着看向池锦年和许琴,礼貌的冲两人点头打招呼。 虽然还是有几分凶相,但只听他那声“叔叔婶子”,就知道是真的放低了姿态,给足了池早面子。 “你是我家早早的朋友?”池锦年闻言看向熊哥,他语气不太好,毕竟很看不上这种不正经的人。 “你也是?”他又看向小六儿,但视线却没很快移开,“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我怎么觉得你有点面熟?” 小六儿呵呵一笑,“叔,我去过纺织厂,在大门口等过我姐,可能你那会儿见过我。” “是吗?你去过纺织厂?我看你有二十多了,怎么管早早叫姐,你……”话没说完,池锦年却忽然停了下来。 他紧紧盯着小六儿,“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骑三轮摩托车的小子是?你……” “什么,他就是池早的奸夫?!”却是池砚彬脱口而出的话,打断了池锦年。 他声音不小,起码该听见的人都听见了。 “咚”一声,许琴刚拿起来的勺子掉去了地上。 熊哥脸上的笑当即一僵,下一瞬凶狠的视线射向了池砚彬。 “砚彬,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闭嘴!”池锦年一声呵斥。 但显然并没有什么用。 熊哥:“奸夫?谁的奸夫?你哪儿来的小逼崽子,活得不耐烦了,你……” 他说着,熊一样的身影就朝池砚彬压了过去。 “熊哥!”却是池早开口,说了池家人进来后的第一句话,“你和小六儿先走,这事儿我以后跟你们解释,走。” 并不是怕池砚彬被教训,但凡换个时间地点,池早才不会管。 可这会儿毕竟是在医院,还有这么多人看着,不合适。 “行,那我们先走。”熊哥又盯着池砚彬看了几秒,才收起身上的气势,“妹子,有事就说,你这声哥可不是白叫的。” 话落,他冲池早点了点头,又看了池家所有人一眼,这才冲小六儿一招手大步往外走去。 “小子,你等着!”从池砚彬身边经过时,小六儿斜着眼警告。 等两人离开了病房,池早的脸色更冷了。 她目光扫过床头桌上的红糖荷包蛋和包子,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谁让你们来的?” “瞧你说的什么话,我们是你爸妈,当然该来看你照顾你,哪儿还用谁让啊!”池锦年好似没看到池早的冷脸似的,一脸如常的回了句。 “来,有什么话吃完早饭了再说,你受了伤,可不能饿着。”话落,就喊了声旁边的许琴。 许琴没想到竟然会遇上那天骑摩托车带走池早的人,池砚彬还口没遮拦的又说了不该说的话。 她被熊哥的气势吓到了,这会儿被池锦年叫,才回过神来。 可勺子掉去地上弄脏了,还怎么吃? “妈,给我,我去洗。早早,你先吃包子,大哥很快回来。”却是池砚辉抢过许琴手里的勺子,冲池早笑着说。 他笑容有些勉强,话落就快步往外走去。 熊哥,哥? 池早会冲一个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的人痛快叫哥,可自从回家到现在,她却一声大哥都没叫过自己。 为什么,明明他才是她的亲生兄长,为什么她宁愿喊一个外人,也不愿意叫自己? 还有上次来过家里,阻止池早打砚彬的男人,她好像也是叫他哥的? 这么想着,池砚辉只觉心里憋闷得慌。 病房里。 “对对,荷包蛋等会儿再吃,那就先吃包子。来,早早,拿着!” 许琴附和着,取了个包子就朝池早递了过去。 池早却看都没看,“许主任,你这么装模作样的,不累吗?” 她说着,侧了侧头,“那天你打我的巴掌印可都才消下去呢,你不是说要打死我吗,这会儿又是在干什么?” 一句话,说得许琴脸上的笑都僵住了。 但她好歹是工作了好些年的人,很快恢复过来,“我们可是亲母女,拌拌嘴的事儿有什么稀奇的,哪儿值得记那么久?” “这样,妈妈给你道歉,那天是我脾气急了,打了你是我不好行了?来,赶紧吃包子,可香了。” 许琴说着,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把包子一掰两半儿,又往池早跟前递了递。 瞬间,肉菜的香味就窜了出来。 池早皱眉,刚要偏头避开,却看见了包子的内馅儿。 她动作一顿,下一秒冷嘲着嗤笑起来,“确实挺香的。不过许主任,你怕不是忘了,我说过的,我茄子过敏!” 第108章 被说嘴,池家人恼羞成怒 茄子过敏? 许琴疑惑,下意识低头看去,就见掰开的包子面皮里夹着的,确实是肉色的茄子。 与此同时,她脑中隐约想起了一个多月前池家饭桌上的一幕。 那还是池早刚回池家的事,记得那是早饭时,池砚辉夹了包子几次给池早递过去,却都被她避开。 后面眼见他们面色都不好看了,池早才开口解释,说不是不吃,是因为自己过敏,茄子过敏。 许琴记得,她听了这话后微微一愣,下一瞬一股血脉相连的感觉袭上心头,第一次清晰的意识到,池早是她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女儿。 因为她自己,也是茄子过敏。 想起那天,她抬手摸了摸池早的头,亲手把自己面前白菜猪肉馅儿的包子夹给了她。 还决定以后要和池早这个亲生女儿多亲近培养感情的。 可这些明明就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事,怎么此时想起来,却感觉好似过去了很久,久到她几乎已经彻底忘记了? 许琴有些不解,蹙眉又细想了想,渐渐明白了。 是了,那天池早跟她和砚辉一起去农场给珍珍送东西,却偏偏跑去举报,让珍珍被罚挑粪。 当天晚上,更是被发现不知羞耻的往蓝弈身上贴,后面还打砚彬,夜不归宿,和男人不清不楚。 一件又一件的事,每一件都让她气得不行,这才…… 不过这会儿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再次记起池早和自己一样茄子过敏,清楚明白的意识到她是自己亲生女儿这件事,让许琴虚浮在面皮上的担忧和心疼有了几分真心。 “一定是李大妈忘了你过敏的事儿,装错了。也怪妈妈急着来看你,忘了多嘱咐她一句,你……” “许主任忘的不是嘱咐李大妈,而是根本就不记得我过敏的事了。”却是池早继续冷嘲着打断了许琴。 “就是不知道,如果把病床上的人换成池珍珍,你们还会不会带着让她过敏的东西来探病。” 池早根本没有想为池家人遮掩的想法,话说得一点面子都没留。 饶是许琴脸皮再厚,闻言也控制不住面色发紧。 只因为她清楚明白,根本不是什么李大妈装错了,而是昨晚给她单独包的白菜包子当时就吃完了,剩下的全是茄子馅儿。 “池早,爸妈早饭都没吃就急急忙忙跑来看你,还好心给你带吃的,你这是什么态度?”却是池砚彬见母亲被说得难堪,忍不住帮着说话。 “再说了,不就是几个包子,你这不是没吃,还好端端的吗?一个小小的过敏,就算真吃了又能怎么样,反正也不会死人,你那么不依不饶……” “谁说过敏不会死人!”池砚彬话没说完,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明显不悦的女声。 与此同时,负责照顾池早的护士拉开挡在面前的池锦年,快步走到病床边,“池同志,是不是你过敏了?怎么那么不小心啊,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放下给池早买来的早饭,就急着想先给她检查一下。 池早语气缓和下来,“我没事,发现得早。” 说着,她偏头看了一眼许琴手里的包子。 本意是想告诉护士,她真的没吃,不用担心。 哪知护士顺着看过去,却张口就骂开,“你是池同志什么人啊?不知道她茄子过敏吗?知不知道她才手术完,身体还虚着?你给她吃茄子,万一出事了怎么办?你们安的什么心,是来看人的,还是害人的?” 是来看人的,还是害人的? 这话实在是不好听,直说的许琴更是难堪的不行,池锦年也同样好不到哪儿去。 “说啊,哑巴了?刚我听着这小伙子不是很能说么,怎么这会儿不说了?”眼见三人都不说话,护士又问了一遍,“你们到底是池同志什么人?” 什么人,自然是她爸妈。 若是没过敏这事儿,池锦年肯定早就回答了。但这会儿,被人当着面指责质问,还让他怎么说? 亲生爸妈,却连女儿过敏都忘了,说出来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这么想着,池锦年越发羞恼,他冲池早使眼色,只盼着她能打个圆场。 可池早却只当没看见一样,根本没有一点要帮忙的意思。 “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这时,洗勺子的池砚辉回来了。 “你也是和他们一起来的?”护士上下打量他一番,“你和池早同志什么关系?” “我是她大哥啊,怎么……” “护士同志,你别问了,我告诉你。”池砚辉正说着,却被旁边一个病人家属打断了,“他们是池同志的爸妈和兄弟,亲生的。” 他还特意加重了“亲生的”三个字,语气里的嘲讽味明显得恨不能直接喷到池家人脸上。 “啥?爸妈兄弟!”护士简直不可置信,“池同志你不是孤儿么,怎么……” 不得不说,护士和郝强想到一块儿去了,见池早受伤,却只有旁姓的哥哥妹妹和阿姨来看,就以为池早没家人。 “我不是孤儿,他们确实是我的亲生父母,亲兄弟。”这时,池早说话了。 护士闻言却更不信了,“池同志,你别逗我了。要是亲生父母,哪会你住院这么多天都不见人?会不记得你茄子过敏?怎么可能嘛!” “就是就是,我看也不可能,池同志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有这种父母?”却是刚说话的家属附和,“池同志,你该不会是被他们骗了,他们这样儿,明显就一点都不关心你!” “对对,一点都不关心。” “就是,我们都看见了。” 有其他人忍不住,也张嘴说了起来。 一时间,大家都用不善的眼神看着池家人,直看得池锦年控制不住恼羞成怒。 他都这样儿了,池砚彬那个暴脾气自然更受不了。 “这是我们家的事,跟你们有啥关系,要你们多嘴多舌?一群八婆!”他不爽的骂道。 “说谁八婆呢?本来就是你们对池同志不好,尤其你,说话最难听,不是个好东西!” “你才不是个好东西,敢骂我,我揍死你!”池砚彬说着,就朝人冲了上去。 速度快的,池砚辉都没来得及阻止。 “不准吵,不准打架,这是医院,你们快住手!”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护士连忙要上前阻止。 但她还没走到跟前,却见一个人影大步进了病房,一把将池砚彬拉住。 第109章 喂粥,你有完没完? “喜欢打架滚回去打,打死都没人管!”蓝弈提小鸡一样提起池砚彬,“再敢到病房动手,我打断你的腿!” “滚!”他手一挥,就将人扔了出去。 “谁让你们来的?我记得我说过,你们不配?”蓝弈返回病房,冷冷的看向另外三人,说的话比池早还不给人留脸面。 “蓝同志你来的正好。你看看他们干的好事儿。”池家人还没说话,护士先开始告状了,“你不知道,他们说自己是池早同志的父母,跑来探病。结果倒好,连池同志过敏都不知道,竟然给让她吃茄子馅儿的包子!” 池早茄子过敏这事儿,照顾她的护士知道,蓝弈自然也不例外。 他闻言,看着池家人的眼神更冷了,冷得池锦年都忍不住惊了一下。 他连忙解释:“误会,蓝同志,都是误会!包子是李大妈装错了,我们急着来看早早,忘了嘱咐她,所以……” “不用解释,反正比这过分的事,池科长你们也不是没做过。”蓝弈根本不想听他说话,直接打断,“池早伤势重,需要静养,你们走。” “我们之前真的只是不知道她受伤了,没人通知我们,这才没来医院。我们……” “池科长,既然不着急走,那我就把早上发生的事儿和大家说说,怎么样?”却是蓝弈再一次抢过了池锦年的话。 把早上的事拿出来说? 那怎么行! 这些人本来就觉得他们对池早不好,要是再知道了早上的事儿,那他们岂不是最后一点面子都没了? 池锦年知道,蓝弈这话是在威胁他。 可偏偏,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池锦年咬牙,“好,那我们就先走了。正好刚才来得着急,也没顾上和单位请假。” 他说着,看向池早,“早早,你好好休息,听医生的话。爸妈下午带你喜欢吃的东西来。” 话落,也不给池早拒绝的机会,他转身就大步朝门外走去。 许琴手里还拿着那个让她难堪的包子,这会儿见此,也赶紧跟了上去,都没再和池早说话。 池砚辉也已经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早早,我们……你好好休息,大哥先回去了。” 他想说他们不是故意的,可满腔的心虚让他硬是没好意思把话说出来。 只因为,他也彻彻底底把池早过敏的事儿忘了。 这会儿再想起方才,埋怨池早不叫自己大哥的心思,池砚辉只觉脸一阵阵烫的厉害。 很快,池家人走了。 池早呼出一口气,只觉得空气都一瞬间清新了不少。 她视线从蓝弈身上扫过,要是他也走了,想来空气会变得更好。 但可惜,等护士确认过池早没事,又给她量了体温离开后,蓝弈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渴不渴,要喝水吗?”蓝弈走到病床边温声问。 见池早不回答,他抿了下唇,直接打开护士买来的早饭,“不想喝水,那就吃东西,一会儿该凉了。” 说着,眼见池早还是没动静,蓝弈干脆拿起勺子坐在凳子上,“不想自己动手,那我喂你。来张嘴,啊。” 一勺大米粥就送到了池早唇边。 池早皱眉,她看一眼面前的粥,“蓝弈,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的话,我……唔!” 我什么,话没说完,嘴巴被勺子堵住。 却是蓝弈趁池早说话,瞅准时机把粥喂了进去。 大米的浓香瞬间在口腔中蔓延,池早抿住唇,一时气得不行,却偏偏又不能吐出来。 她忍不住瞪了蓝弈一眼,把粥咽下去,“蓝弈,你……” 话再一次没能说完,因为舀了粥到勺子又朝她伸了过来。 池早一把捂住嘴,气恼的道:“蓝弈,你有完没完!” 明明是质问的话,偏偏因为捂着嘴,声音闷闷的,愣是透出几分耍小性子的意味。 尤其配上那双圆溜溜黑白分明的眼睛,只让蓝弈一瞬间想到了发脾气的猫咪。 他心头一颤,连忙移开视线,“不想让我喂,那你就自己好好吃。不然……” 不然怎样,虽然没说,但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池早知道,只要蓝弈坚持,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从来都不是。 她磨了磨牙,抬手一把抢过了蓝弈手里的勺子。 蓝弈见此,却没把饭盒给她,而是先拿了旁边的毛巾垫在下面,这才递给池早,“小心点,别烫着了。” 从动作到声音,全都温柔又妥帖。 池早捏着勺子的手微紧,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气氛安静下来,一方小天地里只剩细微的一点咀嚼声。 直到池早把饭吃完,蓝弈接过饭盒后,这才又开了口。 “池家的事,抱歉。是我告诉他们你住院的消息的。”蓝弈说。 眼见池早并没有什么反应,蓝弈便从在走廊里听见许琴和池珍珍说话开始,把事情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 “就是这样,因为部队这边瞒不过去,我就带郝强亲自去了一趟。但我只说你因为救人受伤住院了,并没有告诉他们你在哪个医院。” 池早却不在乎这些,她只觉得自从池砚彬偷钱后,她就把所有钱票都随身携带,真是个明智的决定。 果然,一把锁,并不能阻挡池家人的无耻。 “我刚才回了趟驻地,你的东西我暂时放宿舍了。”蓝弈又解释了一句。 话落,见池早皱起了眉,他正色的看着人道,“你别急,听我说完。” “你这次的功劳不小,部队肯定会奖励你。要是你同意,我去帮你跟领导反应,给你安排一份工作,这样就能把户口和粮食关系都转出来了。” “过些天出院,你先去建军家和晓芸那丫头住,等单位分了宿舍再搬过去。至于池家,就不回去了,怎么样?” 第110章 不要工作,我想要…… 另一边。 出了病房的池家四人,一时都沉默着没说话。 但等到了医院外面,池砚彬就忍不住了,“爸妈,你们下午不会真的还要来看池早?她都那么说我们了,一点面子都不留,眼睁睁看着我们被人数落,你们还要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吗?” “什么热脸冷屁股的,你会不会说话!”池锦年闻言脸一黑,狠狠瞪向池砚彬。 “本来就是,我又没说错。”池砚彬不服气,“不就走狗屎运碰巧救了个人么,瞧把她能耐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干了多大的事呢!反正要去你们去,我可没那闲工夫!” 话落,池砚彬干脆也不和他们一起了,撒腿就跑出去老远。 “干什么去,你给我回来,池砚彬!”池锦年气恼的喊,然而池砚彬连头都没回一下,很快就没了影子。 “都是你的好儿子,看看都惯成什么样儿了!” “什么叫我的好儿子,那不也是你儿子吗?又不是我一个人惯的,你冲我吼什么吼?”许琴也一肚子气呢,方才在病房简直是丢了大人了。 这会儿听见池锦年冲她发火,当即就怼了回去。 池锦年:“你……” “爸妈,还在外面呢,你们别吵了!”却是池砚辉打断了两人的话。 他心情也很不好,憋闷得厉害。但有些事,该商量的还是得商量。 “下午还来医院吗?”池砚辉问。 “当然得来。”池锦年干脆利落的回答,“要是只这样就不来了,那不是更做实了咱们不关心池早的话了么?” 再说,部队领导不去家里送锦旗,但总要去医院看望慰问池早。 要是领导去了,池早身边却没个家里大人,那怎么行? 她连个小学都没毕业,领导要是问起话来,她知道该怎么回答吗?还不是得靠他们。 后面的话池锦年没说,但池砚辉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他觉得这样不好,但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反驳的话来。 干脆问起了别的,“那,家里房间怎么安排?现在再让早早和李大妈一起住,是不是不合适了?” 确实不合适了。 可一时间,池锦年也想不到要怎么安排才好。 总能让珍珍和李大妈住,她又不是池早,从小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自然不行。 他烦躁的捏了捏鼻梁,“急什么,池早出院还得要几天,等我和你妈商量商量再说。” 医院病房。 听了蓝弈的话,池早扯着唇角笑了一下,“很不错的计划,考虑得很周到,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需要。” “为什么?”蓝弈拧眉,“是因为这话是我说的,所以才拒绝吗?” “那这样,我让郝强去和领导反应,去王家暂住的事也让你自己亲自和他们说,这样可以吗?” 然而池早还是摇头,“和你没关系。我只是不想搬走而已。” “不想搬走?”蓝弈更不理解了,“他们都那么对你了,一家人没一个对你有善意的。既然有机会可以离开,为什么不搬走?” “很简单。”就听池早解释道:“因为我才是池家亲生的,要走也该是池珍珍走,而不是我。” “怎么,池珍珍占着我的身份享了十八年的福,现在我好不容易回来了,难道还要被扫地出门,让她继续留在池家吃香的喝辣的?” 做梦! 不就是砸锁抢房间,敢动她的东西,她自然会想办法报复回去,而不是像被吓破了胆似的,避开他们。 更重要的是,她还有很多事情没弄清楚。譬如绑架犯为什么没供出池珍珍,譬如池家为什么有钱买房,钱从哪儿来的? 池家她会离开,但绝不是像现在这样灰溜溜的走。 但后面这些话,池早却没和蓝弈说,没有那个必要。 蓝弈:“可继续住下去,你会被他们欺负,会不开心。没人关心你,生病了也不会有人在意,而且……”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却是池早打断了蓝弈的话。 她冷下脸,“蓝弈,我之前说的你是真的听不懂还是跟我装傻呢?” 这两天,蓝弈都没往她跟前凑,池早以为他已经明白了,可现在这样一副为她打抱不平又担心不已的样子,又是什么意思? “行,我也不管你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就再把话更直接明了的说一遍好了。” 说着,池早一瞬不瞬认真看向病床边的男人。 他高大强壮,相貌英挺,在一身橄榄绿的军装映衬下,让人安全感十足。 如果他不是蒋铭伟的表叔……但很可惜,没有如果。 “蓝弈,你听好了,我……” “我知道你不待见我,你不用一遍又一遍的说。”却是蓝弈抢过了池早的话,回视着她认真道,“但池早,我觉得,经过之前那么多事,我们之间再怎么样,也可以算得上是朋友了?” 朋友吗? 池早想反驳,她其实更想继续像陌生人一样和蓝弈相处。 可蓝弈一次次救下自己、照顾自己的那些事情却不是她想反驳就能当作没发生过的。 眼见池早嘴唇动了动,一脸不想认自己这个朋友,但最终还是没说出话的样子,蓝弈唇角微微上扬,他轻咳一声,“既然是朋友,那我为朋友担心着急,有什么问题吗?你至于这么抗拒吗?” “别想其他,我现在只当你是朋友而已。”他又强调了一遍。 是吗? 池早不信,她看着蓝弈那张眉眼舒展的脸,心里有些气闷。 可蓝弈都这么说了,她要是再说让他不要喜欢自己,离自己远点的话,不就显得她想太多,太自作多情了么。 “这些鸡蛋和包子怎么办?” 池早还在纠结,蓝弈却已经说起了别的。 池早闻言转头看过去,就看到了床头桌上池家拿来的东西。 她当即皱眉,嫌弃的撇过脸,“随便你怎么办,反正我不吃。” “没说让你吃。”蓝弈端起饭盒,“那我……” “你也不准吃!”池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脱口就说了这么一句。 等反应过来想解释自己没别的意思,头顶却覆来一只大手。 蓝弈轻拍了下池早的头,“放心,我是你朋友,当然不会吃。只是想分给病房里其他人而已,他们刚才可都帮你说话了。” 话落,蓝弈就拿起饭盒和包子去给人分了,好似一点都没有多想。 池早烦躁又嫌弃的抹了两把头顶,只觉气闷的感觉更厉害了。 她盯着蓝弈的背影,咬了咬牙。 蓝弈多敏锐呐,怎么可能没感觉到池早的注视。 他低头,唇角翘了翘。 “既然是朋友,那有件事可以麻烦你帮个忙么?”等蓝弈拿着空饭盒回来,池早毫不客气的问道。 以为她的朋友是好当的么? 原本她还想着打电话找郝强说这事儿,但既然蓝弈上赶着要当什么朋友,那就当好了。 蓝弈:“说来听听。” 池早抿了抿唇,“你刚不是说我这次功劳不小吗?我不要工作,也不要钱票,能不能……” 她顿了下,看着病房里的其他人,朝蓝弈勾了勾手,让他靠近一点。 蓝弈见此,脸色微正,探身靠过去,就听池早压低声音的话在耳边响起。 第111章 跪地磕头,再见 “能不能换一个外出就医的机会?” 外出就医? 蓝弈心里一紧,他飞快扭头朝池早看去,脸上眼底满是紧张,“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这些天为什么不说,等着,我这就去叫医生。” 话没说完,他起身就要往外走。 胳膊却被池早一把抓住。 “你耳朵咋长的啊,有没有听清我的话!”池早无语的同时,看着蓝弈面上的担心和紧张,心里却又控制不住有些动容。 他那么优秀的一个军人,听力和理解能力自然不会差。 之所以会这样,只是因为真的关心她。 可惜…… 池早压下那些不该有的想法,而蓝弈这会儿也已经反应过来自己是关心则乱了。 他松了口气,重又坐回床边,就听池早接着说。 “你知道我会雕刻的。那是我和村里的下放人员学的。” 池早顿了顿,眼见蓝弈并没有露出不赞成的表情,才继续说,“我师父叫尤挽彰,是满族人。满族,你懂。他有心脏病,最近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但下放人员自由受限,轻易不能离开下放地。” “所以,我不要工作,也不要钱票,只想用这次的功劳换一个师父外出就医的机会,行吗?” 池早问的小心翼翼,脸上也满是忐忑和希冀。 蓝弈看着她这幅模样,心里酸软的厉害。 瞧,这就是池早,说什么不想让池珍珍再占便宜所以不搬家,根本就是幌子。 她其实就是想用功劳换一个能让师父看病的机会。 可偏偏这么重情重义的姑娘,池家人却那么对她。 “行,没问题。”蓝弈点头说道。 “真的?” 真这么简单吗?池早有些不敢相信,毕竟尤挽彰的身份很敏感。 “当然是真的,又不是平反,只是看个病而已,自然没问题。”蓝弈再次很肯定的回答,表情看上去一派轻松,半点没有为难的意思。 “那……谢谢你啊,蓝弈。”池早看着蓝弈的样子,信了。 她笑起来,真诚的道着谢。只觉重生后,压在心底最大的事有了改变的希望。 这一刻,对于蓝弈说两人是朋友的话,也不再那么排斥。 这天下午,池早正在看护士给她找来的报纸,却见蓝弈又来了。 他推着轮椅,石小满坐在上面。旁边还跟着一位黑瘦沧桑的妇女。 池早正想着来人是不是石小满的家人,就听蓝弈介绍了起来。 “早早,这是小满他娘,今天刚到,听说是你救了小满,特意来谢谢你。” “大娘,这就是救了小满的女同志,她叫池早,你……” “闺女,谢谢你,呜呜呜,大娘谢谢你啊!”却是石小满的娘,没等蓝弈把话说完,就哭着道谢。 她边说边几个大步走到病床边,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前,竟腿一弯,想要跪去地上。 “大娘!别别,不能这样,不能这样!”池早吓了一跳,探身就去拉人。 “蓝弈!”还连忙喊了蓝弈一声。 话音未落,蓝弈已经到了跟前,一把搀住了大娘的胳膊。 可大娘觉得池早是儿子的救命恩人,铁了心要磕头感谢。 不但自己,还想拉着石小满一起跪。 池早和蓝弈好说歹说,最后以池早年纪小,磕头折寿这种有些封建迷信的说法,才好不容易把人劝住。 等终于给人安排着坐去了凳子上,池早和蓝弈对视一眼,双双都松了口气。 石小满从始至终坐在轮椅上旁观,一句劝说的话也没说,只嘿嘿嘿摸着脑袋憨笑。 说心里话,石小满其实也想给池早磕一个的。 因为他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自己原本该死的,如今还能活着,真的全是池早的原因。 “闺女啊,大娘没想折你的寿,就是实在不知道咋感谢你才好。” 石小满他娘坐在凳子上,一把拉住了池早的手,满是皱纹的黑瘦脸庞上全是泪。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就国庆前那一段日子,俺总觉得心慌,越到跟前就越慌得厉害。” “亲戚都说俺是秋收累着了,还让赤脚大夫给俺看了看,结果好好的,啥事没有。” “可就在国庆前一天的晚上,俺就做了个梦。梦里头,俺小满穿着军装,胸口挂着个怪好看的铁牌牌,俺问他那是啥,他说是军功章。” “听见他立功,俺还高兴呐,觉得他总算没白吃部队的饭,给家里涨脸了。俺觉着那铁牌牌怪稀罕的,就一边夸他一边想摸摸。哪成想,就摸到一手的血。” “俺吓得不行,问他哪儿伤着了,他就不说,只冲俺敬礼,说他不孝顺,不能给俺养老了。” “呜呜呜,闺女,小满是俺身上掉下来的肉,俺知道,他原本活不成了,是你从阎王手里抢回了他的命,大娘谢谢你,谢谢你啊!” “俺就生了两个娃,老头子没得早,老大前年也走了,这要是小满再没了,俺也活不下去了啊!” 说到最后,大娘死死拉着池早的手又大声哭了起来,后怕又庆幸。 “我大哥是民兵队的,前年下大雨山塌了,他去救人,就……”听老娘说起大哥,石小满收了笑,红着眼睛给池早和蓝弈解释。 “大嫂改嫁走了,留下两个小侄女,平常都是我娘照顾着。所以早早妹子,你不用担心我不能再继续当兵的事儿,如今退伍也好,正好能回去照顾我娘她们。”石小满听邢远山说了池早自责没能早些救下他的话,宽慰道。 “嗯,我不担心。”池早红着眼眶点头,她伸手给大娘擦眼泪,“大娘,别哭了。小满哥这不是好好的么,您听,他说要回去照顾您呢。” 说到最后,池早声音也哽的发颤。 想到梦里受捐者说的那句“大娘,这就是小满当年牺牲的地方”,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也不知道上一世,这个辛苦操劳了一辈子的女人,听到仅剩的小儿子也抛下自己走了后,会是如何的崩溃痛哭,又是如何吞下血泪,咬牙撑下去的。 半个多月后,石小满出院,因着他的强烈要求,部队很快给他办妥了退伍手续。 石小满转业去了老家县城的一家食品厂,成为了保卫科的一名干事。 他走的那天,池早和王建军跟着蓝弈、郝强几个战友一起,去火车站送人。 火车站人很多,池早看着石小满母亲脸上满足又安心的笑容,也笑了起来。 “闺女,各位同志,有时间到俺们家来耍啊,大娘给你们杀鸡吃!” “郝队长,蓝队,建军哥,早早妹子,你们多注意身体啊,再见!” 再见! 池早挥手,看着很快远去的火车,挺好的,这样就挺好的。 第112章 介绍那个人当对象? 时间回到当下。 送走了石小满母子俩,蓝弈返回池早的病房。 “我去和部队领导反应你的诉求,尽快安排你师父来医院检查。另外,这个电话能联系上邢远山,如果你有什么事但又找不到我,就找他帮忙。” 他说着,将一个纸条递给池早。 “好的。”池早低头看了眼,犹豫了下又道,“麻烦你了蓝弈,谢谢啊!” “没什么好谢的,别忘了,我们可是朋友。而且我是特殊任务大队副队长,你的事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多吃饭,好好休息!”蓝弈抬手拍了拍池早的脑袋,然后便转身大步离去。 很快,下班时间到了。 池早端着护士帮忙买来的晚饭正要吃,池锦年和许琴再一次进了病房。 “早早,先别吃先别吃,妈妈给你带了鸡汤!”许琴看到池早,急忙出声阻止。 池早吃饭的动作一顿,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她抬头看去,刚想讥讽两句,却看见了走在两人身后的蒋铭伟的父母——蒋守国和沈芳。 因为早出晚归的帮王阿姨顶班,这还是池早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他们。 看着沈芳那张带着友善微笑的脸,池早却控制不住想起了那个人。 右胳膊断过的地方神经质的猛然刺疼了一下,池早微微一抖,连忙攥住了手。 许琴察觉到池早看着沈芳的视线,“早早你还没见过,妈妈给你介绍一下。” “这两位是铭伟的爸妈,纺织厂蒋厂长和市委组织部的沈部长,你叫蒋叔叔和沈阿姨就行。” “蒋厂长,阿芳,这个就是池早。”许琴又和两人介绍池早。 “早早,虽然咱们是第一次见,但我可早就听说你的名字了。” “你勇敢和敌人搏斗,救下咱们军人同志的事迹,让叔叔很震惊,很感慨啊。” 却是蒋守国一脸赞赏的说道。 他朝池早伸出手,“你真不愧是咱们纺织厂子弟,给厂里争光涨脸了!你的事迹值得我们大家学习,厂里宣传科和广播站一定会好好宣传的。” 池早没仔细听蒋守国说了什么,她看着他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愣了两秒从记忆中回神,这才握住。 上辈子,改开后私人企业如雨后春笋般蓬勃发展,但同时也给国有工厂带来了很大的冲击。 纺织厂也是如此,甚至因为纺织行业门槛相对较低,受到的冲击尤为严重。 记得她死前不久,那时纺织厂的效益就已经很不好了。 生产的布料因为技术落后、颜色老气卖不出去,厂里效益不好,工人发不出工资。 为了减少开销,厂里已经精减劝退了好几批职工。 池锦年这个采购科科长,不愧是上过大学的大学生。他嗅觉敏锐,先一步察觉到了纺织厂的末路,所以抓住机会,靠着那个人的关系,在纺织厂颓像刚现时,就调职去了政府部门。 但蒋守国,明明比他更有门路,职位也更高,却偏偏从没有过离开的想法。 直到池早死前,他还到处奔波,想尽办法想给纺织厂和厂里几千名职工找条活路。 池早记得,有一次下大雨,池砚彬给她打电话,说想吃烤鸭,规定了时间让她买了送回去,晚一分钟都不行。 她冒着雨好不容易赶到,却连池家的门都没能进去——池砚彬抢走她手里的烤鸭后,就当着她的面,甩上了房门。 她当时浑身已经湿了大半,却根本不敢再敲门,只能冒着雨再返回学校。 也就是那次,她遇见蒋守国骑着自行车,跑订单刚回来。 若说当时的她是落汤鸡,那他就已经从里到外全湿透了,和刚从水里捞出来没两样。 也不知道在她死后,蒋守国有没有把厂子救活,但不管结果如何,这样的人,池早是打心里佩服的。 所以,不论她和蒋铭伟的关系如何,也不管沈芳是不是故意把那个人介绍给池家人认识,都和蒋守国无关。 “蒋叔叔,您好!谢谢您的夸奖,我没做什么的。”池早握着蒋守国的手,恭敬乖巧的说道。 “哈哈哈,早早你可不要太谦虚,厂里职工听到你的事迹,都和叔叔一样很佩服你呢。”蒋守国道。 “是啊早早,阿姨也觉得你很厉害!”却是沈芳笑着,也朝池早伸出了手。 池早笑容僵了下,下一秒伸手握住她的。 碍于蒋守国在,池早没再拒绝许琴的示好。 她端着许琴递给自己的鸡汤,不时应一句他们的问话,但从始至终却一口都没喝。 “对了早早,上午妈妈已经抽空去学校给你报好名,也和老师说好了,就在砚彬的学校。等你出院,就能去跟班上课了。”却是许琴忽然想起了上午的事,和池早说。 “对对,你现在可是救人英雄,思想品德过关的同时,文化学识也得跟上才行呢。”沈芳笑着接话。 她看着池早虽然苍白,但却依旧漂亮白净的脸,“早早也十八了,你好好上学,等考上了初中,阿姨给你介绍个好对象。” “你不知道,市政府里可有好些优秀的小伙子呢,保准各方面都不错,到时候,阿姨优里选优,指定挑个最好的给你。” “哈哈哈,那敢情好,沈同志,我可是记住你这话了啊。”池锦年闻言眼眸微亮,笑着应承下来。 池早端着鸡汤的手微紧,下一刻唇角上扬,“好啊,那先谢谢沈阿姨了。” 她倒要看看,这一次沈芳会给她介绍谁,又会不会还是那个人。 因为池早拒绝了许琴的留床陪护,池锦年跟许琴便和蒋守国夫妻俩一起离开了病房。 池早看着他们的背影,脸上的笑慢慢落了下来。 她托护士,把四人带来的东西分给了石小满母子和同病房的病友,便将他们抛到了脑后。 却不想,之后池家人竟然每天都会来医院不说,还每次都带着东西,态度也很好。 这样的表现,周围的人见了,也慢慢改变了对他们的看法,反过来劝池早别再生气了。 毕竟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而池家人之前没能及时赶来医院,确实是因为没接到通知。 听了这些,池早却只是笑着并不多说什么。 直到几天后,池锦年也不知道从哪儿得了消息,听到部队领导要来看她,竟是上班时间,就和许琴一起跑来了医院。 同行的还有蒋守国。 第113章 给钱,不能比交的罚款少 “这位同志就是池早小同志的父亲?哎呀,你好你好,你们教出了一个好闺女啊,谢谢,谢谢!” 部队领导关心的询问了池早的身体情况,又亲切的和她说了一会儿话,转而握住了池锦年的手。 池锦年红光满面,一边谦虚,一边脸上的笑容却怎么都落不下去。 许琴也凑上去和领导握了手,也是高兴激动的不行。 池早冷眼看着,但此情此景,除了微笑,她却说不出类似“他们对我不好,他们偏心,他们虐待苛责我,首长你们别和他们握手”的话。 因为这是大局。 部队领导抽空来看她,她怎么能把这样的事说出来? “可不是,池同志教导早早,还真是劳苦功高啊!”却是一同跟来的郝强,实在看不下去池锦年和许琴的嘴脸,讽刺了一句。 他已经从蓝弈嘴里知道了池早被抱错和冷待的事,还有为什么王家人会认识池早的原因。咋说呢,郝强就觉得池家人除了池早外,其他都是脑袋被驴踢了的棒槌。 池锦年脸上笑容一僵,下一刻抬手抚上池早的头,“没有没有,早早能这么勇敢,全靠她自己。我和她妈妈做得还远远不够,以后一定会更加关心孩子。这话我就放在这里,还请各位首长给我做个证!” “早早,你听见了,以前爸妈因为工作太忙,难免有地方疏忽了你,爸爸和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了!”他又转头和池早说。 池早笑起来,她一瞬不瞬的看着池锦年,“好啊,那我等着。” “早早,厂里也有奖励给你,已经送到家里去了。”眼见气氛不错,蒋守国也笑着开了口,“你出院后先安心上学,一旦厂里有了工作名额,同等条件下一定优先录取你。” 他又承诺了一句。 工作啊,这个知青下乡的年代,一个工作的分量可着实不轻。 “上学?”郝强闻言却有些疑惑,“早早,你不帮你王阿姨顶班了啊?你王叔的腿可还没好呢。” 之前池早突然受伤,自然不能再去武装部食堂。 王阿姨一时找不到可靠的人,见王志峰能拄着拐走了,便自己回去上班。 可这些天,两头跑着,也着实累得不轻。 池早因为这个事,心里内疚,还和王阿姨道歉来着,结果被指着头骂了一顿。 骂完王阿姨又心疼得不行,抱着池早又淌了好一会儿眼泪。 “顶班,顶什么班?”池锦年却听不懂郝强的话。他微微一愣,不解的询问下意识就脱口而出。 “哟,怎么,你们这对好父母竟然不知道早早在上班的事?怪不得池同志你刚才说疏忽了早早呢,这么一看,确实是挺疏忽的。”郝强又怼道。 “郝强,你今天怎么这么活跃,是不是最近训练少了?”却是一位首长瞥了眼郝强道。他已经看出池家有问题了,但这是别人的家事,也不好说什么。 “是首长!我回去就增加训练量!”郝强应下。 话落却还是鄙夷的又瞪了一眼池锦年。 池锦年强扯着嘴角笑了笑,激动的红光褪去不少,转而变成阵阵的尴尬。 他和许琴对视一眼,已经明白过来,之前他们说池早一天到晚不着家,就知道跟着男人鬼混的话根本就是对她的误解。 难怪她要骑珍珍的自行车,难怪那天把她所在房间里,她竟是不怕危险也要从窗户翻出去。 原来,全都是为了上班啊。 想到这些,池锦年心里有些羞愧的同时,却也忍不住骄傲。 果然不愧是他的亲生女儿,才刚进城没几天,竟然就凭着自己的能力找到了工作,虽然是暂时的,但也是很厉害。 还有现在,他能跟部队领导见面握手,也全都是因为池早,他的女儿。 “早早,爸爸以后一定好好待你。”池锦年看着池早说,和先前的流于表面不同,此刻眼底带着真心。 “对,妈妈也一起。”许琴揽住池早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也温声保证道。 可池早嗅着许琴身上淡淡的肥皂味,却只觉恶心的不行。 “好啊,那我可等着了。”是池早和先前如出一辙的回答。 也不知道蓝弈怎么和上面反应的,这次部队领导来慰问,只拿了些营养品,其他什么都没多说。 “蓝弈出任务去了,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给郝大哥打电话,听见没?”临走前,郝强瞥着池锦年两口子,嘱咐了池早一句。 蒋守国因为有其他事情要忙,也跟着走了。 很快,病房里只剩池锦年夫妻俩。 两人的尴尬这会儿已经没了,只剩见到部队领导的兴奋。 池早看着这一幕,嗤笑一声,“很高兴吗?” “当然了,那可是部队领导。”池锦年想也不想就回答说。 话落,他想着池早可能不太清楚来人的级别,便开心的和她解释,“特殊任务大队是团一级的队伍,郝队长就相当于团长。” “他都只能站在慰问的首长最边上,你就想中间的人会是什么级别。爸爸猜,最少也得是个……” “既然这么高兴,你们也不表示一下吗?”却是池早打断了池锦年的话。 “表示?什么表示?”话没能说完,池锦年还觉得有些遗憾。 他看着池早,却想起了先前的事儿,“对了早早,不是爸爸非要说你,你说你既然帮人顶工,那你干嘛不直接告诉我们呢?” “你要是说了,我们哪儿还会胡乱猜测你一天到晚在干什么,后面也就不会误会你和男人那什么了,你说是?”池锦年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 就跟先前穿草鞋的事儿一样,要是池早主动说了,他们怎么可能忽略她嘛。 “对,你爸说的是。早早,以后有什么事,可要告诉我们,再不能这样瞒着了,听见没?”许琴附和道。 要是池早一开始就说了,他们今天也不会在部队领导面前丢脸。 呕! 池早闻言,却只觉得恶心的想吐。 是,她是没说,但他们又问过一句吗?分明问都没问一句,就认定了她和男人鬼混的啊。 又有谁家的父母会这样呢? “行,我不瞒着。”却见池早闻言点头,“天冷了,我没厚衣服穿,你们去置办。” “另外,池珍珍给家里抹黑你们都能掏一大笔钱帮她交罚款,现在我给你们涨了这么大的脸,给我的怎么也不能比给池珍珍的少?” 第114章 采购科的油水挺多吧? 一句话,说得池锦年和许琴原本畅笑的脸双双僵愣住,显得有几分滑稽。 池早也没催,只靠坐在床头,好整以暇的看着。 半晌。 “这孩子,说什么钱不钱的。你给爸妈涨脸,我们自然高兴,可怎么也说不到钱上面去。”池锦年扯了扯唇角,不自然的说。 “珍珍那是没办法,不交罚款不行。但是你这个……” “看来你们刚才在部队领导跟前保证说要好好照顾关心我的话都是假的啊。你们这不是骗人吗?” 才没耐心听池锦年推诿,池早直接打断,“原本我想着再怎么样,你们总归也是我的亲生父母,就没在领导面前多说你们怎么对我的事,现在看来……” 说着话,池早掀开被子,竟是一副要起身下床的架势,“首长们去看受伤的军人同志了,这会儿应该还没走,我……” “你这孩子,脾气怎么还是这么急呢,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池锦年反应过来,一把按住了池早。 其实部队的领导根本管不着池家的家事,若是换个滚刀肉的脾气,谁管你要不要告状。 但偏偏,池锦年这人尤其爱面子,虽说他觉得自己对池早挺好的,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但好不容易露了回脸,他是一点险都不想冒的。 他面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强撑着扯出一抹笑,“爸爸也没说不给是不是,你真是,就不能等爸爸把话说完吗?” 他作势瞪了池早一眼,“但你也知道,先前为了珍珍的事,家里本来就没钱了,还借了不少外债,所以……” “所以我体谅你们,也不多要了,就和池珍珍一样,给我三千好了。”池早含笑接过话。 “三千!”许琴惊得拔高了声音,下一瞬反应过来,连忙捂住了嘴。 旁边的病人和家属看了一眼,但因为没听清他们前面说了什么,便很快收回了目光。 “不可能!”池锦年脸上的笑终于维持不住了,“刚和你说了,家里没钱,还借了外债,日子都过得紧紧巴巴的,哪儿还有那么多钱给你?要有这么多钱,我们当初也不会出去借。” “这样,我们刚发了工资不久,我和你妈你哥的全加在一起,再除去下个月的开支,还能剩差不多一百块,就全都给你,行了?” 行了? 自然不行。 “这么紧巴啊?那算了,也不为难你们了。”池早说着直接从床上翻坐起身,“我还是去找……” “五百,我和你妈再去借点,但最多就五百了。”池锦年咬牙。 池早停下动作,“两千,你们是去借也好,还是抢也罢,最少两千。否则,不光去找部队领导,我还要全纺织厂贴大字报,说你们偏心虐待我这个亲生的救人英雄,却对池珍珍那个劳改犯千娇百宠。” “池科长,我现在可是厂里大肆宣传的优秀同志,你猜大家会相信谁?” 会相信谁? 若是先前,池锦年并不多担心,可现在,一个弄不好,不光丢脸,他被批评教育都是极有可能的事。 他脸色瞬间铁青,哪儿还有不久前红光满面的样子,“八百,最多八百。你要是还不满意,那就尽管去贴好了。” “不就是丢面子么,总比为了你一个人,让全家砸锅卖铁饿死的好。”他又补了一句。 池早没说话,她一瞬不瞬的盯着池锦年看。 其实有了打赌赢熊哥的那笔钱,完全够她在改开前生活无忧。 她之所以借着这个名头问池锦年要钱,不过是想探探池家的底子到底有多厚。 如今看着池锦年这样的反应,池早虽然不相信,但也知道不可能榨出更多了。 “行,八百就八百。那就麻烦池科长和许主任,明天就把钱拿给我。” “明天?明天你都没出院,那么多钱都拿过来不是招人眼吗?再说家里没有,也需要时间去借,我们……” “招不招眼是我的事,要不要时间是你们的事,我们各不相干。总之我明天就要见到东西,不然……”话没说完,池早浅笑的脸上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池锦年的脸更黑了。 他深吸口气,半晌极不情愿的应了一句,“行,明天就明天。我就看着你把亲生父母逼成这样,能不能安心。” 话落,他再也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心情,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早早,你这孩子,你真是……”许琴也气得不轻,但这会儿还在外面,又不好教训人,只能恨恨说了一句,也转身走了。 等两人的背影在门口消失,池早脸上的笑一点点落了下来。 第二天,池家人一直没出现。 池早也没急,只照常养身体。 直到天都擦黑,已经过了往常下班就赶过来看望自己的时间,病房门口,终于出现了池锦年和许琴的影子。 两人除了照常给池早带了吃的东西,另外还拎了个不小的包。 “哟,池科长、许主任,这么多东西,又给早早同志带什么好吃的了?”同病房的一个大妈看见,忍不住问道。 “就骨头汤,肉票用完了,只能买些不要票的骨头,多熬熬好歹也有些油水。”许琴闻言笑着回应,“至于这个包里,这不是给早早报了名,出院后要去上学么,就拿了些她弟弟的书来,让她先看看熟悉熟悉。” 一听是书,大娘瞬间没兴趣了。 池早却眼睛微微发亮。 虽然她知道他们拿书八成只是为了遮掩包里的钱,但能有书看,对于闲得快要长毛的她,还是不错的。 池早先打开包看了看里面的钱,整张的大团结有,五块、两块的也不少,还有很多五角、一角的毛票,一看就知道真是想办法借了凑的。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池早没数,想来池锦年既然已经答应要给,就不会干缺斤少两那种没意义反而有可能激怒她的事。 又看了看包里的书,这个两人没走心,估计就是随手找的,初中小学各个年级的都有。 池早也不挑,反而心情还不错。 她把包放去床头,赏脸的端起了许琴拿来的骨头汤喝了一口。 嗯,味道还可以。 别以为许琴不知道,她其实早发现了,这几天,他们拿来的东西,池早根本就没吃。 这会儿见她吃了,许琴心里松了口气。 心想池早估计就是生气他们忽视冤枉了她呢,要钱也就是想试探一下他们是不是真要对她好了。 这会儿拿到钱了,这不,立刻就乖顺了。 既然这样,许琴视线从包上滑过,只要她听话,以后哄一哄八成钱又能要回来了。 这么想着,许琴的脸色好看了些。 她刚想说话,却听池早笑着说了一句,“池科长,你们采购科的油水是不是挺多的?” 第115章 让珍珍搬出来吧 这话,听得池锦年心里一紧。 但他面上却没露出半分,只瞪了池早一眼,“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油水不油水,厂里那么多人,出入账有财务科,出入库有库管科,还有工会、厂部、厂长书记的看着,谁嫌日子太好过了,上赶着找死啊。” “我这不就是开个玩笑么,你那么激动干什么?”池早耸耸肩,无所谓的回了句。 “开玩笑也得分轻重,有些事不是能拿来胡说的。早早,你以后说话注意点,不然哪天祸从口出,可别怪爸爸不管你。”池锦年又警告道。 池早没说话,只敷衍的点了点头,便继续喝骨头汤了。 正好没多久医生来了,这茬便不再有人提。 “恢复得不错,再观察两天,之后要是没问题,就能出院了。”检查完,医生说道。 她又嘱咐了两句,便出去忙别的。 这天晚上,池家。 “老池,医生的话你听见了,再过两天早早就出院了,房子的事,你到底打算怎么安排啊?”洗漱完进了卧室,许琴一边往脸上擦百雀羚,一边有些发愁的道。 靠坐在床头看报纸的池锦年闻言动作一顿,下一刻烦躁的丢了报纸,“真是没一个省心的,一天天怎么就这么多事呢?” 可就算再烦,池锦年也知道房间的事不能再拖了。 他拧眉想了想,“这样,让李大妈搬到杂物间去,把她的房间腾出来给珍珍住,至于早早,就还是住二楼。” “啊?”这话让许琴微惊,“这样安排,珍珍怕是要伤心。” “那不然怎么办?”池锦年没好气的反问。 “池早那丫头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原本之前砸锁的事就被郝强和蓝弈撞了个正着,这回要是再不能让她满意,谁知道又会闹腾出什么事来。” 池锦年有些气恼,说完缓了缓,长叹一声,“珍珍贴心又懂事,这样,你明天找时间好好和她说说,她肯定能理解咱们的难处。” “再说,也就是从二楼搬下来,还是一人一间房,又不是让她和李大妈挤,有什么好伤心的?放别人家,别说一个人住了,能有张正儿八经的床都是条件好的。” 话落,池锦年也没再看报纸的心情了,干脆躺平了闭上眼睡觉。 有句话池早说得对,她再怎么样也给池家争光了,反观珍珍……想到赔出去的那三千块钱,池锦年就一阵阵心疼。 许琴看着摆明了没得商量的池锦年,默默叹了口气。 她知道池锦年说得对,让珍珍搬出来也是没办法的事。 但二楼那房子珍珍住了十多年,从小小一个孩子长到这么大,如今却让她让给池早,也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子呢。 怕是眼睛都得哭肿。 许琴越想越心疼,却没有别的办法,只决定日后要从别的地方多补偿池珍珍。 她关了台灯,也趟去了床上。 房门外,池珍珍听着里面没了动静,这才轻手轻脚的进了卫生间。 她关上门,清丽的脸有些扭曲,丹凤眼里满是愤怒和焦急。 想让她让出房间?凭什么! 就池早那个乡下土窝子里长大的贱丫头,她配吗? 可是怎么办呢,有什么办法才能不搬呢? 池珍珍急得下意识咬手指,视线扫过手中专门用来洗澡的盆时,忽然有了主意。 第二天早上。 池家其他人都坐到了桌边,池锦年已经交代了李大妈搬去杂物间住的事。 李大妈心里憋屈,却也只能呐呐应下。 池砚彬闻言当即不爽,就想和池锦年吵,却被池砚辉拦了下来。 但他总归心疼池珍珍这个姐姐,知道改变不了结果,只能气得饭都不吃就摔门跑了出去。 “爸,真的让珍珍搬啊?不然,把我的房间给早早,我搬到楼下?”池砚辉也心疼池珍珍这个从小疼到大的妹妹。 可池早毕竟是亲生的,他们先前又没能及时去医院看她,还忘了她过敏的事,这会儿也确实得补偿一下她才行。 “胡说,你可是我们家的长子!哪儿有长子住佣人房的道理,那不是让人笑话么?”却是池锦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池砚辉。 “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谁也不准再多说。一会儿等珍珍下来吃饭,就告诉她让她赶紧收拾东西。”池锦年一锤定音。 可三人等了又等,碗里的粥都温了,却也不见池珍珍的身影。 “怎么回事,这都从农场回来好几天了,怎么还睡懒觉?不像话!”池锦年心情本就不太好,忍不住说了一句。 “你差不多行了!”许琴瞪他一眼,“本来就够委屈珍珍的,你还说她干什么!” “等着,我去看看怎么回事。”话落,许琴起身朝楼上走去。 “我又没说错,十几岁的大丫头了,整天就知道睡睡睡。”池锦年嘟囔一句,也不等了,直接吃起了早饭。 但他才吃了没几口,就听见许琴急切的声音传来。 “老池、砚辉,你们快来看,珍珍发烧了!” 是的,池珍珍病了,病得突然,烧的厉害。 那温度太吓人,池家人不敢耽搁,连忙把她送去了厂医务室。 又是吃药又是打屁股针,折腾了一番,到半下午那会儿温度总算是降下来了。 可哪知道,半夜居然又烧了起来,一连两天,反反复复。 蒋铭伟听说后,心疼的还没下班就偷跑来看人,言语间露出一丝对池家人的指责,嫌他们没照顾好池珍珍。 池锦年脸色阴沉的吓人,但蒋铭伟是蒋厂长的儿子,他也不好说什么。 至于让池珍珍搬出来腾房间的事,自然没办法再说。 更甚者,许琴忙着照顾池珍珍,都没抽出空再去医院看池早,只池锦年和池砚辉匆匆去露过两面。 就这么三拖两磨蹭的,出院时间到了。 因为正好是工作日,池早言辞拒绝了王家人来接的想法,只坐着池砚辉借来的车,回到了纺织厂。 “爸妈想来接你的,但今天都有事要忙,实在脱不开身,早早你别失望啊。”路上,池砚辉解释。 “失望?”池早好笑的勾了下唇,“放心,我不会。” 早就不抱希望了,又怎么会失望呢? 池砚辉却不知道池早怎么想,他听见这话心里微松,可想起很快池早就能到家了,心里又忍不住发起愁来。 他想说些什么,但犹豫来犹豫去,车已经开进了纺织厂的大门。 池砚辉提着池早的东西,两人进了小二楼。 池早站住,侧头看向池砚辉,“我住哪儿?” 她问,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 其实她早就看出池砚辉有话想说了,就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池早稍微一想就能猜出大概是什么事。 知道躲不过去了,又见池早脸色还可以,池砚辉叹口气示意,“就那间。” 第116章 搜池锦年的书房 都不用看,只顺着池砚辉示意的方向,池早就能想到他说的是哪个房间。 虽然早有了猜测,可池早心里还是忍不住升起一抹嘲讽。 看,即便她给池家涨了这么大的面子,可总也比不过池珍珍。 池家人对池珍珍,还真是疼爱得很呐。 池早也没掩饰自己的情绪,脸色当即拉了下来。 “早早,你别误会!”池砚辉看见了,连忙解释,“不是让你和人挤,是你一个人住一间房。李大妈已经搬出来了!不信你看!” 他说着,快走几步,一把推开了原本属于李大妈的房间的门。 “哦,是吗?”池早敷衍的往房间里看了一眼,“单看是挺好的。但和二楼的比起来可小了不少,光线也差的多。” “池科长可是在部队领导面前亲口保证过以后要好好关心我的,结果就这?” 池早讥讽的说着,也不管池砚辉听完后是什么反应,只自顾把视线投向了旁边属于池锦年的书房门上。 她走过去,伸手尝试的拧了下把手,门开了。 池早微微吃惊,刚回到池家时,她曾留意过,发现书房门上并不是常见的锁头,而是卡锁。 她曾趁着没人偷偷试过一次,但没打开。 后来因为上班,休息日时李大妈又都在家,便没找到机会再试。 所以一直以为书房门平时都是锁着的。 却不想,竟然是她弄错了么? 心里想着,面上却不显。 池早一把将书房门推开到最大,仰着下巴左右打量了一番。 “这间倒是勉强还可以,大小和光线都差不多。这样,两间换一下,以后我住书房,李大妈腾出来的房间就给池科长用好了。” 话落,在池砚辉反应过来前,池早就几步走进去,开始动手收拾书房的东西。 竟是没开玩笑,真得要占了池锦年的书房! 池砚辉吓了一跳,赶紧上前阻止,“早早,这不好,书房是爸看书办公用的,你不和他商量,就自作主张……” “那我这就去贴大字报了,说你们偏心别人家的孩子,虐待亲生女儿,怎么样?”池早打断池砚辉的话,眼底冷意森森。 “什、什么大字报?早早你胡说什么呢,都是一家人,你怎么能……” “别和我叽叽歪歪!胡说不胡说的,池科长最清楚。反正也不远,要是不信,你亲自去问他好了。” 再不理池砚辉,池早一把拉开了书桌的抽屉,伸手就把里面的东西往外拿。 动作迅速,毫不迟疑。 “早早,爸的东西不能乱动,你……”池砚辉看得额角一跳,下意识就去抓她的手。 可还没碰到人,就被池早盯视过来的目光惊得僵住了动作。 眼见池早腾空了抽屉,又去翻书架,池砚辉再也待不住了。 说又说不听,动手又不行,毕竟池早才刚出院,又救人有功。 她要是豁出去闹腾,说池家人打她,这事儿还不知道要闹到多大呢。 “李大妈,过来看着点早早,别让她累着了,对伤口不好!”池砚辉冲厨房喊了一句。眼见李大妈看过来,冲她使了个眼色,让她拦着点池早别再乱动东西,便大步往外走去。 这是要去采购科找池锦年,事情到底要怎么办,还得池锦年做主。 李大妈早就在厨房里偷偷摸摸的看着了,但因为预料到房间的事怕是有得闹,这才没敢往上凑。 这会儿被池砚辉叫了,她没办法,只好磨磨蹭蹭的走了过来。 “早、早早,你出院了啊。”李大妈有些僵硬的打招呼,“那、那啥,你救人的事儿我们都听说了,你可真厉害,太厉害了!” 这话李大妈说的真心,毕竟不管有多少小心思,不管心里多想收拾池早,但池早能不怕死的救了军人同志,帮助部队迅速抓住了敌特,她还是真心佩服的。 “免了,当不得你夸。”池早手上动作没停,连看一眼李大妈也没时间,只敷衍的应了一句。 她全副心神都在书房的东西上。 飞快把书架上的书都翻了一遍,没有发现。 底下柜子打开,东西全都扒拉出来查看一遍,也没有发现。 连墙上的伟人画像和窗台上的旧报纸都摸看了一番,全都没有线索。 池早皱眉,她环视一圈整个书房,除了还剩一个书桌下带锁的矮柜没看,其他地方都检查过了,全都没有发现。 “早早,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李大妈站在门口看出了点意思,有些迟疑的问。 虽然池砚辉的眼神李大妈看懂了,但让她拦着池早?想什么呢,她才不干! 池早闻言冷冷的瞥过去,“你看错了,我是在收拾东西,要帮池科长搬书房,懂?” “懂懂懂!”李大妈连声应着点头,再不敢胡乱猜测。 知道今天是不可能有什么收获了,池早也不急着再翻看。 她想起自从进门还没看见池珍珍,便问道,“劳改犯呢,怎么没看见她?” 池家其他人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不在家很正常。但池珍珍七月多的时候就高中毕业了,之后还不及有打算,就爆出了她不是池家亲生女儿的事儿。 再后来又去农场劳改,如今刚回来,正是什么正经事儿都没有的时候。 劳改犯? 李大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池早问的是谁,她嘴角抽了抽,“劳……不是,珍珍前两天突然病了,反反复复高烧。这会儿正在医务室打吊针呢。” 前两天,突然? 池早眉梢微挑,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呢? 但她还没问,李大妈已经主动说了。 “说起这事儿,也是巧了。早早你不知道,那天早上,池科长交代我搬去杂物间把房间腾出来,还说让珍珍搬进去,把二楼的房间给你。结果好巧不巧,珍珍竟然病了。” 李大妈把这两天的事讲了一遍,包括池砚彬气得饭都没吃就出门了,包括许琴心疼的照顾池珍珍,还有蒋铭伟来看池珍珍,却埋怨池家没照顾好人,把池锦年气的脸黑的事。 “哈,这病生的可真是时候啊。是,李大妈?”池早听完嗤笑一声,前脚决定让她搬出来,后脚她就病了。 “是挺巧的,呵、呵呵!”李大妈眼睛飘忽着,不太自然的回答。 池早原本只是随意一说,只是自己心里有些怀疑罢了。 可这会儿一看李大妈的样子,就清楚她肯定知道些什么,“说,池珍珍怎么病的?” 眼见李大妈想摇头,池早又补了一句,“李大妈,我送给你的礼物,你收到了没?” 第117章 可以换房间,但有个条件 李大妈刚扭过去的头瞬时就僵住了。 对,礼物,还有那个让她提心吊胆了这么多天的礼物呢! 该死的,池早到底干了什么啊! 向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李大妈有些崩溃,她好些天都没睡好了,也就最近池早住院,没见着人,她才稍稍安下了心。 哪知道这会儿又被池早提了起来。 心里恨的不行,但李大妈面上却不敢露出一丝一毫。 咋说呢,虽然池早现在是全纺织厂都夸赞的好同志好青年,但她却比以前更怕她了。 “我、我也不知道珍珍到底怎么病的。不过,她病的前一天晚上,我起床喝水,听见卫生间有人洗澡,但是厨房锅里的热水却满满的,一点都没少。” “还有后面两天,也、也是一样。”李大妈不情不愿的又补充了一句。 “哦,第一次发现算是巧合,怎么后面你也能那么巧的正好碰上呢?”池早含笑问。 李大妈受不了她那个笑容,避开视线,“因为珍珍病的突然,我、我就想到了前一天晚上的事。后面两天就、就特别留意了一下。” “哦,原来是这样啊。”池早点着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她看好戏般的看向李大妈身后,“池科长听见了,为了不换房间,就洗凉水澡故意生病,你疼出来的好女儿,还真是不错呢。” 啥,池科长? 李大妈一惊,立刻往身后看去,就见池锦年黑着一张脸,正和池砚辉一起,站在不远处。 池锦年今天上午是真的有事儿要忙,所以才没去接池早。 刚才他终于忙的差不多了,知道房间的事池早怕是要闹,就赶紧抽了个空子,想回家来看一眼。 好巧不巧,就遇上了出门不久的池砚辉。 池砚辉把池早要占书房的事一说,池锦年心头一跳,连忙就往家赶。 结果回来,就听见了李大妈的这翻话。 眼见池锦年气得说不出一个字,池早心情又好了些,“时间也不早了,折腾了这么久,都快中午了。” “这样池科长,我也不为难你,要么就把书房让给我住,要么就让池珍珍滚下楼来,两个选择,你决定。” “我要是都不选,就让你住李大妈的房间呢?”池锦年闻言从牙缝中挤出一句。 “哎呀,我伤口怎么突然疼起来了?”却是池早装模作样的捂住了腹部,“该不会是被你们气的?不行,我得去找人给我做主……” “池早!”池锦年怒喝一声,“做主做主,不是做主,就是举报、贴大字报,你还有完没完!你别忘了,我两天前才给了你东西!” 他说着,看了一眼客厅地上那个,先前用来给池早送钱的包。 池早耸肩,“你是给了没错,但那不是因为我给你涨了面子才给的么?和房间的事儿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你们给我的本就比给池珍珍的少,我体谅了你们一次,可也不能见我好说话,就又让我受委屈?” 好说话?你要是好说话,老子都能当厂长了! 池锦年越发恼怒,现在已经不是简单的要不要让房间的事了。 而是池早这个样子,要是这么轻易就如了她的意,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尝到甜头,那以后但凡有不顺她心意的事儿,她岂不是又要拿贴大字报来要挟人。 要是这样,他们哪儿可能还有安生日子过。 “看来池科长有些为难啊。那这样,我当一回孝顺女儿,帮你分回忧。”却是池早一副善解人意的表情道,“书房的东西差不多都搬出来了,我也懒得折腾,那就选书房好了。” “李大妈,来,帮忙把这些书都搬出去。”池早朝李大妈招了招手。 李大妈只觉自己太苦了,夹在池锦年和池早中间,她简直就是地里的小白菜儿啊。 “池科长,您看……”她皱着脸满眼祈求的看向池锦年。 池锦年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差点气得撅过去。 他深呼吸了两个来回,“行,换房间可以。但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这次以后,你不可以再用任何借口、任何事威胁家里任何人,包括找人做主、举报、贴大字报等所有方式。” 呵! 池早暗嘲一声,想得倒挺好啊。不过…… “行啊,我答应。”她毫不犹豫的点头。 池锦年却没那么好糊弄,“口头说了不算,得白纸黑字写下来才行。就写家里对你很好,没有任何苛待不公的行为,所有人都很疼爱你,为你着想。” 闻言,池早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她没说话,就那么盯着池锦年,不甘又憋屈的模样。 池锦年见此,总算舒心了些,“行了,哪儿不能住,就李大妈的房间,你也别挑……” “好,我写!”话没说完,却被池早打断。 正好在书房,纸笔都有,她干脆利落的拿过来,埋头就写。 很快,一张满足池锦年要求,写着池家对她多么多么好的“证明书”就写好了。 为免池锦年再叽歪,池早还自觉的在最后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把纸递给池锦年,“这下可以了。李大妈,搬东西!” 眼见池锦年低头看着“证明书”没说不可以,池早再次喊了一声李大妈。 同时,自己也动手,把书房里的东西往外搬。 池砚辉站在池锦年身边一直没说话,这时探头看着纸上的内容,心里有些发虚的同时,脸上一阵阵发烫。 “爸,这样不好。不然还是把我的房间让出来……” 话没说完,就见池锦年把纸折好,妥帖的收进了口袋里,“别瞎忙活了,书房不动。正好珍珍不在,李大妈,去楼上把她的东西搬下来。” 话落,也不管众人什么反应,池锦年看着池早,“赶明儿去了学校好好上课,把字也好好练练。看你写的那东西,跟狗爬的似的,还有错别字。” “行了,赶紧搬,把书房也重新收拾好。砚辉你车还没还,正好爸还要去忙,你稍我过去。” 一边说着,池锦年就拉着池砚辉往门外走去。 “爸,珍珍还病着呢,这么做,她肯定要伤心了。” “伤心什么,没听见刚才李大妈的话吗?敢故意生病搞苦肉计,折腾的全家不安稳,我没收拾她就不错了!” 说话声很快听不见了。 池早丢掉手里的东西,看向书桌下那个上锁的矮柜,目光深了深。 看来,只能另外再找机会了。 不过想到池珍珍受罪病了一场,到头来却还是没能得逞,池早又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也不知道等会儿她回来发现房间没了,会是什么反应? 池早不由有些期待起来。 第118章 池珍珍气红了眼 虽然大夫准许自己出院了,可池早的身体到底还是有些虚的。 她借着帮忙收拾的理由,把书房的东西又检查了一遍,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这会儿功夫,李大妈也把池珍珍的东西从二楼搬出来了。 池早上去检查了一遍,见她很有眼力见的打扫干净了卫生,还换上干净的床褥,便干脆利落的提着自己简单的行李走了进去。 “你去做饭,我休息会儿,饭做好了再来叫我。”池早对李大妈说了一句,就关上了房门。 折腾一番,李大妈也累得够呛,但却一个不字都不敢说,笑着答应下来,就麻溜的跑去了厨房。 她还指望多表现表现,池早能看见她的诚意,好把那该死的礼物收回去呢。 另一边,厂医务室。 池珍珍手上打着吊针,难受的靠坐在凳子上。 她鼻子不通气儿,只能张开嘴呼吸。 可每吸一口气,嗓子又疼的不行。 总之从头到脚,就没有一个舒服的地方。 但,只要一想到池早今天出院,却发现自己依旧只能住保姆房的样子,池珍珍就觉得再难受也值得了。 什么勇敢救人,什么人人夸奖的好同志,什么池家亲生的女儿,还不是斗不过她? 她就是要让池早知道,不管她多努力,做再多,在池家所有人心里,也永远比不上自己! 这么想着,池珍珍心里不禁有些着急,恨不能直接把针拔了,好回家亲眼看看池早憋屈又没办法的样子。 但她到底知道轻重,也是被高烧折腾的不轻,最终还是忍住了。 好在房间的事今天就算是彻底落定了,她今晚不用再偷摸着去洗凉水澡,想来感冒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就这么暗地里高兴着又熬了快一个小时,池珍珍的针终于拔了。 她裹紧身上的衣服,在医务室护士的陪同下往池家回去。 原本这两天都是池砚辉算着时间来接池珍珍的,但因为他今天要去医院接人,许琴就拜托了医务室的护士送池珍珍回去。 好在池家离得也不远,池锦年和许琴一个是采购科的科长,一个是知青办的主任,护士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送到这儿就行,不耽误你上班了,护士同志你回。”眼见拐个弯就到池家所在的巷子了,池珍珍声音沙哑的朝护士道。 “你行不行啊?也没几步了,我还是把你送进门再回去。”护士有些不放心,毕竟只听声音,就知道池珍珍的病还严重着。 “不用不用,我真的能行。护士你快回,我就先回去了。”池珍珍又拒绝了一次,说着还强硬的推开了护士的手,快速往前走了几步。 池早的名字这些天都在厂里传遍了,大家都好奇她本人是啥样儿呢。 要是护士送自己回去,却见到了池早,那还不得激动的围上去? 她还要看池早的好戏呢,怎么能让外人打扰了? 绝对不行! 这么想着,池珍珍脚步更快了几分,转眼就拐过了弯儿。 护士见她确实没问题,便也歇了追上去的心思,转身回了医务室。 池家。 池珍珍兴奋的开门走进来,原以为能在客厅看见池早,却不想一个人影都没有。 她也没失望,只以为池早是在房间休息,当即便大步往保姆房走去。 房门开着,桌子床上相比早上走时多出了些东西。 但池珍珍并没有细看,只扫了一眼发现没有池早的身影,就很快移开了视线。 她微微蹙起眉头,人呢,怎么没人? 池珍珍不解,想了想转头去了厨房想问问李大妈,可还没走到跟前,炒菜的炝锅味儿就刺激得她猛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池珍珍咳得止不住,一时也不敢再往里去了。 算了,反正事情已成定局,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等会儿饭桌上再慢慢欣赏池早的表情好了。 这么想着,她干脆往楼上房间去,打算先回去休息一会儿。 只是,房门怎么推不开? 池珍珍拧眉,不解的同时,用力又推了一下。 结果还是没推开。 也没锁啊,怎么…… 忽然,池珍珍想到了一种可能。 她心里一紧,一边极力否认,一边抬手咚咚砸起门板来。 屋里,池早并没睡着,只是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池珍珍推门的第一下她就睁开了眼睛。 此时听着越来越急促暴躁的敲门声,池早勾了勾唇,这才慢悠悠起身往门口走去。 “哟,劳改犯回来了啊?怎么,你是来叫我下楼去吃饭的吗?” “池早,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谁准你进来的!”眼见房间里的人真的是池早,池珍珍一瞬眼睛都气红了,连池早叫自己劳改犯都没注意到,只气急的大声质问。 池早嗤笑,“什么你的房间,你脑子烧糊涂了?这是我的房间!你至于的,在楼下保姆房呢。” “胡说!保姆房是你的,你少骗我!出来,你给我滚出来!”池珍珍一个字都不信,也不想相信,说着就想去拉池早。 可胳膊还没抬起来,就看见了池早拿在手里把玩的刀。 瞬间,国庆那天被池早划了一刀的记忆浮现,池珍珍只觉手背一疼,当即就不敢动了。 “骗你又没钱拿还浪费口水,我骗你干什么?”瞥一眼刚走上楼的人,池早十分好心的给池珍珍解惑,“房间的事儿是你的好爸爸定下的,他说我给池家涨了面子,是功臣,怎么都不能住保姆房。” “我想着那我就住书房也行,也免得让你搬来搬去的麻烦。可池科长不愿意啊,非要让我住二楼,你说我能怎么办?当然只能听话喽。” 池早作势无奈的耸了下肩,眼神却冰冷,“所以啊,就算你砸了锁,扔了我的东西,可只要我回来,你就是再不愿意,也只能乖乖把房间让出来,知道吗?” “谁让你不是池家亲生的,又劳改过,给池家抹黑了呢?行了,你的行李李大妈已经搬去楼下了,你要是有什么意见,就去找你的好爸爸说。” 说着,池早抬手推开挡在门前的池珍珍,甩上房门,“要是还不信的话,正好李大妈来了,你问她。” “哦对了,差点忘记说了,你洗凉水澡故意生病的事被发现了哟!” 第119章 帮我算一算,我的将来 看着池珍珍一瞬惊惧的表情,池早心情很好的补了一句,“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的好爸爸池锦年同志,很生气噢!” “谁故意生病了,你少胡说!” “爸爸才不会让我住保姆房,池早你骗我!李大妈,你快说,她是不是骗我?” 身后,传来池珍珍慌乱的叫嚷声,池早唇角的笑容更大了。 她没再管李大妈是怎么和池珍珍解释的,径自去吃饭。 直到一碗饭都快吃完了,李大妈和池珍珍两人才从楼上下来。 “早早妹妹对不起,我刚才就是病糊涂了,一时脑子不清醒才冲你发脾气的,你原谅我。”池珍珍走到饭桌边坐下,满脸自责的和池早道歉。 池早动作一顿,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话,只继续吃自己的。 池珍珍咬牙,“不过你误会我了,我没有为了不换房间就故意洗冷水澡,我……” “想解释找池科长解释去,别打扰我。你是不是故意的跟我没关系,反正都不耽误我住二楼,所以省省力气!”却是池早打断了池珍珍。 她扒拉完最后一口饭,放下筷子起身。 “早早妹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池珍珍却不想让池早就这么走了。刚才她真的是生病难受加上太意外了,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才和池早起了正面冲突。 “还有之前砸锁的事,也是爸爸交代的,我只是听话做事而已。至于扔你的东西,那都是误会,我……” 池珍珍还想解释,院里却传来一道喊声。 “池早,池早在不在,有人找!” 池早往楼上去的步子一顿,转身过去打开了小二楼的大门。 就见院子里站着个两个七八岁的男娃,“我就是池早,谁找我啊?” 两男娃眼睛一亮,稀奇的一个劲儿瞅着池早,“哇,你就是那个救下军人叔叔的池早啊,你真厉害!” “你是不是会功夫?你咋那么勇敢呢!” 他们没回答池早的问题,只自顾自惊叹的说了一句。 池早闻言笑起来,她摸了摸口袋,也没装糖。 于是走到院子里,左右瞅了瞅,捡起一截指粗的木头,“谢谢你们的夸奖,但和军人同志比起来,我一点都不厉害哟。” 池早摸了一把两人的脑袋,“现在能说了,是谁找我?” “一个瘦高的哥哥,就在大门口。走,我们带你去!”听见池早谢自己,两男娃很高兴,拉着她就往外跑。 池早也没拒绝,笑着跟了上去。 三人边走边聊,好在这会儿离下班时间还有一阵儿,一路上并没遇见认识的人,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拉着池早问话呢。 等到了纺织厂大门口,池早手里的木头已经变成了两个指节大的小坦克。 “给,辛苦你们跑一趟来叫我,这是谢礼。”她把东西递给两个男娃。 因为时间短,坦克只简单削出了轮廓,看着丑萌丑萌的。 可即便这样,还是让两个男娃喜得咧开了嘴,“哇,坦克!池早姐,你真厉害!” “喜欢就好,等下回,姐姐给你们做个更好的。”话落,池早打发了两人去玩,这才笑着往等在大门外的郁章走去。 是的,找池早的人就是郁章。 “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儿了?”走到近前,池早看着郁章脸上的伤,皱眉。 郁章却没回答,只是问她,“你身体怎么样了?还好吗?抱歉,我昨晚遇见小六儿,才知道你出事了。” 他上午跑去医院,却听护士说人已经出院了。 这才来了纺织厂。 “我没事,这不好好的么。”池早抬起胳膊展示了下,示意自己已经好了,“倒是你,脸上的伤怎么弄的?” 眼见池早脸色看上去确实还不错,郁章放下心,但他还是没回答池早的问题。 反而犹豫了一瞬后又问,“池早,熊哥和小六儿都说你能掐会算,我虽然不想相信,但又找不到理由解释你为什么会知道熊哥的事。所以……” 他停下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咬牙艰难道,“所以,你能帮我算一算,我的将来是什么样子吗?会……一直是资本家狗崽子,一直……” “不会!”难堪屈辱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池早看着郁章脸上的伤,不用再问,却已经知道是怎么来的了。 她心里又沉又闷,一时只觉透不过气来。 郁章那样阴郁又敏感的性子,这是快要受不了,坚持不下去了,才会问出这样的话。 “再坚持一下,很快,很快眼下的情况就会结束了,你……” 话没说完,却见郁章忽然扯着嘴角惨笑一声,眼中的生气一瞬都浅淡了下去。 那反应,似是这种敷衍骗人的话他已经听过很多次,对他不会再有作用,他也不会再信。 池早看着他空洞的眼睛,心一下提了起来。 “今天几号了?”再顾不上其他,池早脱口问道。 郁章不明白她突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回答了。 池早闻言松了口气,要是没记错,上辈子就是两天后,宣布的混乱结束。 “我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想来应该让你很难受。但郁章,你再坚持一下,不是骗你敷衍你,你再坚持几天……” 说到这儿,只压低声音池早还有些不放心。 她看了看周围,倾身往郁章跟前凑近了些,才接着说道,“最快后天,最慢这个月过完,眼前的混乱一定都会结束的。” “我算得出熊哥和小六儿,自然也算得出你。郁章,将来你再也不是什么狗崽子,你会堂堂正正做人,可以上学工作,也可以拿回你们郁家的家产,重现郁家当家的辉煌,真的!” 池早说着,抬头灼灼的盯着他,“但有个前提,你得坚持下去,起码把这个月坚持过去!” 郁章没说话,他迎上池早的目光,眼睛早就通红一片。 会吗?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 真的只要再坚持一个月,就能等来那一天吗? 郁章不知道,但他却控制不住想要去相信池早的话。 毕竟单是“堂堂正正做人”这几个字,就是他做梦都不敢奢望的。 “真的,你要是还不信,我也可以和你打赌,赌约赌注都你说了算,我……”眼见郁章没反应,池早又连忙补了一句。 可话没说完,却听“嘎吱”一声,一辆眼熟的吉普车,自后面驶来,停在了她身侧。 第120章 互相打量,气氛奇怪 池早转头看去,正好驾驶座的玻璃摇了下来,露出里面蓝弈的脸。 蓝弈视线不动声色的从郁章脸上扫过,随后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他站到池早身边,伸手拍了下她的头,语气熟捻的关心道,“身体怎么样了?伤口还疼吗?” 他身高腿长,一身军装衬得人更是英武挺拔。但此时低头看着池早的目光却温柔又亲近。 “我来给你送东西的,原本以为能赶在你出院前完成任务回来,没想到还是晚了半天。”蓝弈又说道,“这是你朋友吗,介绍一下?” 介绍一下? 你又不是没见过,又不是不知道他是谁,装什么呢? 心里这么想,但池早却没说。 她侧头看了蓝弈一眼,往旁边挪了半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后,才介绍道:“这是郁章,我朋友。” “这是蓝弈,也是我……”池早顿了下,“也是我朋友。” 蓝弈没错过池早的小动作和话语间的停顿,他垂眸抿了抿唇,朝郁章伸出手,“郁章同志,你好!” 郁章的神色早在吉普车停下的瞬间就恢复成了惯常的阴郁。 其实他记得蓝弈,就被看章围堵黑市的那天晚上,开车带走池早的人。 此刻,他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人,一个俏丽活泼,是被人夸奖的救人英雄;一个高大挺拔,是受人尊敬的军人同志。 而他,虽然同样站着,却顶着一脸因为成分被人打出的伤。 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自卑感和自惭形秽涌上郁章的心头。 他盯着蓝弈伸出的手看了几秒,抿唇淡淡道,“你好。” 却并没有伸手去握蓝弈的。 蓝弈见此也不在意,只如常的收回了手。 一时间,没人再说话,气氛莫名有些奇怪起来。 池早蹙眉,她看着相互打量的两人,主动打破了沉默,“蓝弈你赶时间是,那我这就把东西搬下来……” “不赶!”蓝弈却打断了她,“你们还有事没说完,没关系,你们先说,我等着就行,不着急。” 什么叫你等着就行? 不就一点东西么,又不重,现在就拿下来,然后你有事就去忙,没事就回部队休息,不就行了? 心里这么想着,池早张嘴就想说。 可话还没出口,蓝弈却像洞察了她的意图似的,又补充了一句,“主要是上次你说的那件事,我有些消息要跟你说。” 上次说的,不就是师父外出就医的事吗? 池早眼睛一亮,便也不再赶人。 “那你先等我一会儿,我和郁章说几句话。郁章,走,我们去旁边。”后一句池早是对郁章说的。 她说着,也不管蓝弈什么反应,伸手拉着郁章的袖子,就大步往前面走去。 郁章没反抗,他顺着池早的力道往前走。 走出几步后,回头看着蓝弈,微微点了下头。 蓝弈站在原地,见此也礼貌的点头回应。 眼见郁章收回了视线低头重又和池早说起了话,蓝弈眸子沉了沉,薄唇抿成一条线。 他看着走远的两人,想起方才在车上,看见池早倾身靠近郁章的样子,只觉一股闷气堵在胸口,憋的难受。 另一边。 “郁章,你相信我,就把这个月坚持过去。”池早压低声音道,“还有,我和熊哥打赌赢了,钱他已经算好了,等我拿到就立刻把说好的一半给你送过去。” “你真要分我一半?”郁章有些惊诧。 虽然不清楚具体数目,但想也知道,即便只有一半,肯定也是一大笔钱了。 “当然,那可是我们说好的。”池早毫不迟疑的点头。 本来她和熊哥打赌就是临时起意,风险自然不小。 连累郁章受了惊吓不说,后面再去见熊哥时,郁章还因为担心她,主动陪着去。 这份人情,她又怎么可能会忘? 郁章看着她,见她面上一丝一毫勉强的意思都没有,心里那股因为看不见曙光的死气忽而就消散了大半。 “不用了,我不要。” 眼见池早想要说话,郁章又补了一句,“你刚不是说要和我打赌么?那就赌你说的话能不能应验。如果眼下的混乱这个月能结束,那就算你赢,钱都归你。” “要是没结束……那就算我输,就把我的那一半都输给你好了。” 他看着池早,犹豫后终是没忍住,学着先前蓝弈的样子,抬手轻拍了下她的头,“我走了,你回去。” 话落,也不给池早反应的时间,转身快步朝远处走去。 “不是,你说错了,我……”池早抬脚就要追。 可郁章却没回头,只抬手挥了一下。 池早站住脚,看着他快速走远的背影,那背影上已经没了方才的死气沉沉。 行,反正赌约不赌约的,就是个让他坚持下去的借口。 只要他能重拾信心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这么想着,池早又看了一眼,这才转身,往吉普车跟前回去。 “快说快说,我师父的事儿怎么样了,领导同意吗?”离得还有几步,池早就忍不住急切的开了口。 蓝弈收回看向郁章的视线,却没急着回答池早的问题。 而是等她走到跟前了,才抬手拍了下她的脑袋,“瞧你急的。放心,同意了。” “真的?”池早心里一喜,也顾不上管他们怎么老是拍她头的事儿了,只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那什么时候能去接人,看病有时间和地点的限制吗?” 蓝弈见她这么高兴,也跟着笑起来,“没限制,看好为止。我明天还有些事要办,后天,后天一早我来接你,再一起去接你师父。” “不用不用,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可以……” “手续明天才能办下来,要拿给县城和公社革委会看的。”却是蓝弈笑着打断了池早的话,“你师父不是身体不好吗,有车接也不怕累到了。” “另外,我认识中心医院一个心内科的专家,到时直接带你师父去那边检查。” 池早听他不仅考虑到了师父的身体情况,甚至连医生都找好了,心里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想着自己之前对蓝弈避之不及,总是冷脸讽刺的态度,池早抿了抿唇,“谢谢你啊,蓝弈。”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什么,以后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尽管说,我绝不推辞。” 蓝弈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唇角翘了翘,“行,那敢情好,我可记下了。” “不过,我要是还有一个好消息的话,那你是不是得答应帮我两次忙才行?” 第121章 你和蓝弈叔很熟吗? 还有一个好消息? 池早虽然有些想不到会是什么,但还是毫不犹豫的点头,“行啊,两次就两次。你说,什么好消息。” 蓝弈看着她痛快答应的样子,彻底忍不住了,低低笑了两声,“部队领导觉得只是一个外出就医的机会不足以表扬你,所以另外还奖励了你一份工作。” “虽然只是临时工,但也是在武装部食堂。正好环境你都熟悉,肯定能很快适应。等过几天你师父接出来了,你去找建军,他会带你把手续办好的。” 话落,眼见池早没反应,蓝弈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高兴傻了?” “真的是部队奖励的?”池早有些不太相信的问。 蓝弈点头,“是啊,不然你以为呢?” 她以为呢? 她自然以为是…… 看着蓝弈如常的面色,池早压下心里的怀疑,“没什么,就是实在没想到竟然还有工作给我,一时太意外了。” “没什么好意外的,毕竟你的功劳摆在那儿呢。”蓝弈自然的回答,他打开车门,“走,我开车送你回家属院儿,顺便把东西放下。” “对了,池家安排你住哪里了?”上了车,蓝弈想起什么,又问道。 等听了池早的回答,他眼中的冷意稍减,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吉普车很快到了池家门外。 车还没停稳,因为听说有人找池早,所以一直注意着外面动静的池珍珍就快步冲了出来。 她一眼就认出了吉普车,眼睛当即一亮,“蓝弈叔,你来啦,你……” 可话没说完,却看见池早从副驾驶上下来。 池珍珍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当即咳嗽起来。 “咳咳咳!”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池早,想问她怎么会在蓝弈的车里,可偏偏一时咳得说不了话。 池早冷冷看了她一眼,就自顾绕过车头,要去接蓝弈手里的东西。 “不用,你才刚出院,还不能拿重东西。”蓝弈避开,把行李都提好,关上车门,“走,带路。” 池早见他这样,便也没有拒绝,当先往院子里走去。 两人路过池珍珍身边时,只当她不存在,目不斜视就走了过去。 这样的反应,刺激得池珍珍咳得更厉害了。 本来生病了喉咙就难受,如此一来,池珍珍只觉嗓子疼得连吞口水都困难。 但她却顾不上这些,眼见池早和蓝弈进了房门,也连忙跟了上去。 只是等到了二楼,刚想进房间,却见一道凌厉的目光忽然朝她射了过来。 池珍珍一惊,她看着蓝弈冷肃的脸,想要迈步的脚就怎么都抬不起来了。 蓝弈没有久待,他放下东西就出了房间。 池早关上房门,依旧没理池珍珍。 她把蓝弈送去楼下,两人约好了去接尤挽彰的时间后,蓝弈便驱车离开。 “早早妹妹,咳咳,你、你怎么会在蓝弈叔的车上?你们很熟吗?”却是再次跟出来的池珍珍,试探的问道。 池早瞥她一眼,“熟不熟的,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 “起开,好狗不挡路!”说着,池早抬手推开池珍珍,就打算回房间去收拾东西。 “早早妹妹,蓝弈叔可是我们的长辈,你知道的。他会帮你送行李回来,只是因为你救了他的战友,他好心感谢你,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你明白?” 池早闻言脚步一顿,她回头看向有些着急的池珍珍,“不好意思,我太明白呢。你说的并没有其他意思,具体是什么意思啊,能说清楚点儿吗?” “就、就……”就什么,池珍珍却说不出来。 毕竟有些事情,大家心里清楚是一回事儿,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儿。 “珍珍,早早,你们这是聊什么呢?”这时,池砚辉的声音响起。 他有些担心池珍珍得知房间的最终安排后会伤心,所以中午下班时间一到,就急忙赶了回来。 “哥,你回来的时候遇见蓝弈叔的车了吗,他……”池珍珍连忙上前和池砚辉说起了方才的事。 池早却懒得管他们怎么想,自顾往楼上走去。 “上次蓝弈叔和那位郝队长不是把早早的东西拿走了嘛,现在早早出院了,肯定得送回来啊。” “别多想,早早知道蓝弈叔是我们的长辈,不会有其他事的。” 身后,传来池砚辉温声同池珍珍解释的声音。 这天晚上,许琴和池砚彬回来,第一时间就得知了池珍珍疑似故意洗凉水澡生病的事。 但因为一切都只是李大妈的猜测,并没有实证,再加上池珍珍病得说话都难受,许琴心疼都来不及,哪儿还会责怪她? “你这孩子,什么都没有你的身体重要,以后再不能这么做了,不然妈妈多担心啊,听见没有?”许琴轻点了下池珍珍的额头说道。 “妈妈,我真的没有故意生病,咳咳,李大妈误会我了!”池珍珍依旧咬死不承认,“爸爸,我真的没有。” 她又冲池锦年说。 “行行行,你没有,好了。”许琴无奈,宠溺的抬手给池珍珍拍背。 池锦年虽然没说话,但看着池珍珍病弱的样子,也没有再揪着这件事不放。 “姐,我相信你。”却是池砚彬大声说道。 其实他还想把自己的房间让给池珍珍的,可这话他先前刚说出来,就被池锦年一口否定了。 都怪池早,要是没有她,他姐也不会被逼得住保姆房。 想到这里,池砚彬忍不住瞪了二楼的方向一眼。 于是,这天晚上,当池早舒服的躺在楼上房间睡觉的时候,池珍珍却气得在一楼的保姆房里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结果折腾来折腾去,明明没有再偷摸洗凉水澡,可到了半夜,却再次发起了高烧。 第122章 让池珍珍去顶工? 好在许琴因为担心池珍珍第一天住保姆房不习惯,半夜起来去看了一眼,及时把人送到了医务室,不然鬼知道烧一整晚会不会烧出毛病来。 池早睡梦中隐约听见了响动,但她并没有搭理,翻个身继续睡了。 等第二天起来,才从李大妈嘴里听说了这事儿。 池早吃着饭,看着池家四人无一例外都眼下发青的模样,眼底满是冷嘲。 瞧,明明是池珍珍故意生病,可不但没被责骂一句,还让池家所有人都能围着她团团转。 这叫什么,被偏爱所以有恃无恐么? “早早,你昨天刚出院,就在家再休息几天,等下周一开始,就去学校听课。” 心里正想着,却听池锦年说话了。 池早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没答应但也没拒绝。 见此,池锦年又道,“还有你之前顶工的那个事儿怎么说?你要去上学了,肯定是顶不了了。这样,正好珍珍的病再两天也就好了,她有时间,还是高中毕业,你能干的活儿她肯定更没问题,不然你给人说说,就让珍珍去帮忙?” 从那天在医院知道池早顶工的事儿开始,池锦年就有这个想法了。 正好珍珍一直在家闲待着也不行,但因为劳改的事儿过去才不久,还有人说嘴,他和蒋家也不好这时候就活动关系给她安排工作。 但要是先去别的单位干一段时间,等结束后回来,周围的人就忘得差不多了,到时再给她找个工作,也不打眼。 “对,你们是姐妹,不管之前有什么口角,有好事总是要顾着家里人的。你看现在房间珍珍也让给你了,早早你就别再生她的气了,怎么样?”许琴也附和道。 池砚辉在旁边连连点头。 池早看着三人的模样,唇角控制不住的勾起,“行啊,我是没意见,但就怕池珍珍不敢去。” “我姐可是城里长大的,见识比你多多了。你一个乡下来的都敢去,我姐有什么不敢的!”却是池砚彬抢先叫嚷道。 池早闻言冷嗤一声,“你倒是对她有信心,就怕她不敢。” “知道我顶的哪个单位的工吗?武装部。” 眼见池砚彬还梗着脖子没反应过来,池早沉下了脸,“武装部,池珍珍捡了不还的钱票就是他们的。这是才过了一个多月,你们就忘的一干二净了?” 池早视线从池家所有人面上滑过,继续说,“知道我顶的谁的工吗?武装部后勤科科长媳妇的。” “知道好好的她为什么需要我顶工吗?因为她要照顾受伤的丈夫,实在抽不开身。” “那你们又知道她丈夫为什么受伤吗?因为弄丢了钱票,却迟迟找不回来,所以他被停职批斗,打断了腿。” “是,弄丢钱票确实是他工作失误,他该受批评。但要不是池珍珍捡到了却藏着不上交,他不会断腿,甚至差点没命。” 想到上辈子王家家破人亡,而此时此刻池家人竟然无耻的想要池珍珍去顶王阿姨的工,池早再没胃口继续吃饭,放下筷子站起来就走。 却不想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保姆房门口的罪魁祸首。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但池早却不管这么多,她盯着池珍珍脸上因为才睡醒还十分明显的压痕,只觉一团怒火涌了上来。 “知道他在进武装部工作前是干什么的吗?军人,上过抗美援朝战场的军人。可就因为你的小心思,一位战斗英雄,差点残疾丧命。” “这样,你还敢去顶工吗?” 敢吗,自然是不敢的。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被逼的,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池珍珍被池早的话惊到,下意识推脱否认。 池早嗤笑一声,是不是故意的,事实早晚会水落石出。 她懒得再听池珍珍的鬼话,径直往门外走去。 身后,池家人还呆愣着反应不过来,毕竟出事之后,他们只一心想办法,想把池珍珍从派出所弄出来,却根本没留意过其他的事。 此时听了池早的话,再想到刚才说让池珍珍顶班的事儿,只觉脸上一阵阵烫得厉害。 与此同时,看着池珍珍的眼神或多或少也都有了些变化。 池早却不管池家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她原本就打算今天去王家一趟,看看王阿姨能不能忙的过来。 要是忙不过来,她就继续帮她顶班,把说好的两个月剩下的时间干完,之后再办自己的入职手续。 要是能忙的过来,她也不急着办手续,等明天接到师父,看医生检查完后怎么说,再做后续安排。 于是这天,池早先去武装部看望了王家人,见王志峰腿恢复的不错,而王阿姨已经适应了两头跑,完全忙的过来,不需要她顶班后,便告辞出了门。 国庆那天停在广场周围的自行车,也被邢远山骑回来放去了王家,这次正好骑走。 另外,顶班一个月的工资也已经发了,王阿姨果然像最开始说好的那样,一分都没要,全给了池早。 池早拿着钱票,心里又酸又软。 但她也没拒绝,只决心以后要对王家人更好,拿他们当亲人对待。 之后池早也没回纺织厂,而是去了第一次郁章带她见熊哥的小院子。 但很不巧,院门锁着,并没有人在。 因为不是什么急事,见此池早也没再跑去城西的黑市找人。 她想了想,去供销社买了些洗漱用品,准备等尤挽彰来了给他用。 还另外又买了一把新锁,这才骑着自行车慢悠悠的回了池家。 这天之后,关于顶工的事,池家再也没提过。 至于池珍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一整天都有意识的躲着池早,没再往她跟前凑过。 连看见池早骑着她的自行车回来,都半个字也没说。 日升日落,第二天很快就到了。 随着熟悉的广播声响,池早睁开了眼睛。 她回忆着昨晚的梦境,摊开的书、漫长的黑暗、靶场的一角,飘着辣油和葱花香菜的面条……虽然有些片段她并不能看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却没有再出现类似之前石小满照片的东西。 这样,是不是说之后不会有人再牺牲了? 理智知道不可能,可池早心里还是忍不住这么想,万一,万一呢? 抬手揉了把脸,让心神回归现实。 池早飞快收拾吃完早饭,等赶到纺织厂大门的时候,就见吉普车已经停在了不远处。 第123章 你家大妹子程小草 “早早!” 池早正要往车跟前走,却听有人喊她。 她转头看过去,是门卫何大爷。 “何大爷,早上好啊。您叫我是有什么事么?” 眼见何大爷冲自己勾手,池早边打招呼边走过去。 “没事儿。”何大爷摇头,“给,你大娘煮的鸡蛋,拿着吃,补补身子。” 说着,就把两个煮鸡蛋塞进了池早手里。 鸡蛋还热乎着,一看就是才出锅没多久。 “大爷,您和大娘留着自己吃就行,我吃过饭了,我……”池早连忙推辞。这年头日子穷,鸡蛋可是好东西,好多人家都舍不得吃,留着卖钱补贴家用呢。 可何大爷竟然一次就给了两个,这她怎么能拿。 “让你拿着就拿着。瞧你这脸,一点血色都没有,指定是受伤损的元气没养回来,可不得好好补补。去去,你是要出门是,赶紧走赶紧走。”何大爷却根本不接鸡蛋,他佯装瞪了池早一眼,转身就回了值班室。 池早低头看着手里的鸡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其实从昨天开始,她已经陆陆续续被好多人塞过吃的了,几颗糖、一把花生、一个苹果……不管多少,无一例外不是让她多吃点养好身体。 但池早觉得自己真的没做什么,大家这样,她受之有愧啊。 可不论她怎么拒绝,却根本没人听她的。 “嘟嘟”,喇叭声响起。 池早回过神来,顾不上再多想,赶紧快步朝外走去。 却不想,刚在车上坐好,话都还没说,一个饭盒就塞进了她怀里。 “快喝,老母鸡汤。”却是蓝弈说着,又往她手里塞了个勺子,“郝强家的郑嫂子炖的,一半我刚送去了医院给小满,这一半是你的。” 池早看着手里的东西,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们怎么都给我送吃的啊,我伤口已经好了,不需要补,你们……” “好了也能吃,谁说只有受伤才能吃的。”蓝弈打断道。 见池早不动,他干脆打开饭盒盖子,“一会儿凉了,赶紧喝完还要去接你师父呢,快喝。”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而且确实也赶时间去接人。 池早没办法,只好大口把汤喝完。 汤很香,显然郑嫂子的手艺不错。 “蓝弈,郝队长喜欢吃面条吗?”池早放下饭盒,边擦嘴边看似随意的问。 蓝弈拧钥匙的手一顿,下一秒如常的道,“面条?那是细粮,哪有人不爱吃的。” 这样吗? “那……你们平时除了训练,要上文化课吗?郝队长喜欢看书吗?” “要上文化课,至于郝强喜不喜欢看书……”蓝弈侧头看了池早一眼,“他应该不喜欢。但需要看的时候,不喜欢也得看。” 池早为什么会打听有关郝强的事,蓝弈没问。 连带先前她要找嗓子粗哑的人的缘由,蓝弈也没探究。 他只要知道,池早不会做危害国家的事就行。其他的……他相信,需要的时候,池早一定会主动说出来。 “对了,你哪天有时间,郑嫂子叫你去家里吃饭……” 吉普车很快发动,朝大河村的方向行驶。 说话声随着远去,渐渐听不见了。 另一边。 郁章刚扫完厕所出来,却见用来装垃圾的烂竹筐不知被谁一脚踢翻在了地上。 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到处都是。 他定定看了一会儿,走上前把竹筐扶正,刚要把垃圾重新扫堆,一只脚却踩在了扫帚上。 “好啊,狗崽子你竟然敢偷懒,一点活半天都没干完,看来你思想改造得不彻底啊。那我们就好好教教你。” 话音没落,竹筐已经倒扣在了郁章的头上。 同时膝窝被人踢了一脚,他控制不住重重跪了下去。 拳脚紧随而下,毫不客气的落在身上。 郁章拳头紧攥,死死咬着牙。 铁锈味在嘴里蔓延,却只有这样,才能忍住他想豁出去还手的冲动。 快了,快了,池早说只要坚持过这个月,只要坚持过这个月,就能堂堂正正做人,快了。 不知被打了多久,久到郁章已经疼得麻木时,终于没了动静。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偷懒,走!”随着话音,扫帚扫起垃圾扑了他满头满脸,脚步声才渐渐远去。 郁章躺在地上,鼻腔里全是血腥和垃圾难闻的味道,但他却一动都没动。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就在郁章想着,如果就这样死了似乎也不错时,忽然周围爆发出一阵欢呼。 随着欢呼声,零星的字句钻入耳中。 打倒、结束、恢复…… 郁章唰一下睁开了眼睛,眼底通红,却亮得惊人。 因为是自己开车,所以就算还去县里和公社办了手续,池早和蓝弈还是赶在中午前就到了大河村。 吉普车刚到村头,就引来了一群小孩跟着跑。 等蓝弈按着池早指的方向,把车停在大队部时,车后跟着的已经不光是孩子了,连大人都有。 池早从车里下来,看着跑来看热闹的人,有熟悉的、有眼生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变化太大了,一时间,竟没人认出她来。 池早抿了抿唇,也没和人打招呼,只带着蓝弈径直往里面走去。 大队干部一开始也没认出她,等检查完手续,要带他们去牛棚找人时,池早主动打了招呼,才震惊的看着她。 池早笑笑,因为赶着去见师父,便只礼貌的和众人寒暄了几句,其他并没有多解释。 “队长,支书,我知道路,就不麻烦你们跟着去了。”池早笑着说,“这次赶时间,等下次回来了,再和几位长辈好好说话。” 话落,池早把路上去供销社买的烟递给几人,便告辞出了门。 很快,吉普车朝牛棚的方向开去。 有人继续跟在后面看热闹,也有人凑到大队干部跟前打听消息。 “支书,这是部队上的领导,来咱们村干啥?” “看方向,该不会是来接那些坏分子的?前段时间隔壁村一个臭老九就被接走了,说是啥平反了。” “行了,该干啥干啥去,都别瞎打听了。”却是大队支书打断了众人的话。 他在人群里瞅了瞅,“程有工,刚从车上下来的是你家大妹子程小草,你没认出来吗?” 第124章 傻大个儿,你跟丫头啥关系 一句话,惊得众人全都瞪大了眼睛。 周遭短暂安静了一瞬,下一刻哗地喧腾起来。 “啥,刚才那人是程小草,就程富山和王梅花家的那个程小草?” “乖乖,不能。那女同志看着比队里的女知青还白净好看,咋可能是小草那丫头,弄错了!” “娘咧,城里条件就是好啊,程小草回去才一个来月,变化也忒大了!” “有工,小草是回来看你们的,车都往你家的方向去了,你不赶紧回去瞅瞅?” “刚那个部队军官,不会是小草找的对象,长得也太俊了,还开车呢,莫不是个大连长?”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争先往耳朵里钻,直听得程有工一颗心止不住激动的嘭嘭跳。 军官,大连长,对象…… 这要都是真的,那他们家岂不是真要发达了? 原本因为亲妹子池珍珍攀上了城里的大干部,把自己从屠宰场救回来的事儿,程有工心里就暗搓搓高兴。 只想着等把伤养好了,就去城里找池珍珍,让她托大干部给自己安排个工作,他也把户口转走当一回城里人。 好歹不白叫这么多年的“有工”。 可没想,他被大队干部按到地里忙秋收,还没顾上进城找池珍珍,程小草就先送上门来了。 这下好啊,亲妹子认识城里的大干部,养妹子扒上了部队的军官,那别说是安排工作了,弄个小领导给他当,也不是不可能啊。 越想心里越火热,程有工再也待不下去,当即拨开人群就往家里跑。 “起开起开,别当道儿,别当道儿!” 池早并不知道,因为牛棚和程家在一个方向的原因,竟然引起了这样的误会。 吉普车很快在牛棚附近停下。 池早还没下车,就看见了正在慢悠悠晒草料的尤挽彰。 “师父!”她一个蹦子跳下车,高喊着就往前跑。 “慢点儿,别摔着了。”蓝弈看得心一紧,赶紧大步跟了上去。 “哎哟喂,这哪儿来的冒失鬼!”尤挽彰听见动静回头,才刚看清来人,就被一把抱住了胳膊。 他低头嫌弃的看着池早,习惯性怼道,“怎么滴,弄这么大动静,是嫌日子过得太好了,上赶着找死啊?你怎么不干脆拿个喇叭,那个声儿多大啊,一准儿把满大队的人都招来。” 以往池早见几人都是偷摸着的,生怕被旁人发现,再招来什么祸端。 就连上回从城里回来看望,也是悄悄走的山路。 可如今却张扬得大喊大叫,也难怪尤挽彰会这么损她。 “招来就招来,我可是光明正大来接师父您的,我怕谁?”池早轻哼一声,扬着下巴的说道。 那副女儿家傲娇的小模样,是两人认识以来蓝弈从没见过的。 他微愣了一下,立刻明白池早对尤挽彰这个师父不止有责任,更有真心实意的感情和亲近。 尤挽彰闻言嗤了一声,“哎哟,看把你给能耐的,尾巴都翘天上去了。来来,说说咋回事儿,还有……” 他下巴点了下蓝弈,“那个长得恨不能跟电线杆子比高低的,谁啊?” “老尤,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却是尤挽彰话落,李老师不赞同的道。 池早转头,才发现竟是李老师夫妻俩和张叔下工回来了。 她脸上的笑容更大,松开尤挽彰就冲过去抱住李老师,并和冯老师、张叔打招呼问好。 几人聊了几句,相互关心了各自最近的生活后,池早这才松开人,介绍起站在旁边的蓝弈。 “师父,李老师、冯老师、张叔,这位是部队的同志,他叫蓝弈,我们今天来是……”池早简单讲起事情的原委。 虽然特意避重就轻了救人的事,可话才说到一半,还是被李老师打断,“你是不是又受伤了,伤哪儿了?身体现在怎么样了?走,进屋给李老师看看,我说怎么看着你脸色不好呢!” 她说着,就要把池早往草棚子里拉。 “哎呀李老师,我没事了,我……”眼见不说实话几人是不能放心了,池早没办法,只好把受枪伤住院的事说了。 “真没事儿了,不然大夫哪会准许我出院啊。不信你们问蓝弈。”她冲蓝弈使眼色。 一个师父,两个老师,一个叔。 蓝弈顶着四人的目光,身形站得笔直,“是,早早虽然伤得重,但现在真的没事儿了。几位请放心。” “哟,早早都叫上了,挺亲热啊。”尤挽彰眯眼上下打量着蓝弈,“傻大个儿,你跟丫头啥关系?” 啥关系? 一句话把蓝弈问愣了,他看了池早一眼,刚要说话,却被池早抢了先,“就朋友啊,还能是啥关系。师父你别磨蹭了,赶紧洗洗手,咱们进城看大夫去。” 话落,推着尤挽彰就往水盆跟前走,再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李老师见此,也笑着叫上冯老师去帮忙给尤挽彰收拾一些随身用的东西。 张叔便留下,招呼蓝弈。 只是他还没开口,便见蓝弈忽然立正朝他敬礼,“张首长好!” 张叔一愣,他疑惑的看着蓝弈,“你认识我?” 蓝弈点头,“对,69年我去东北执行任务,当时见过您一面。” 他把当年的情况简单讲了一遍。 张叔微怔,刚才他听池早介绍说人叫蓝弈,还想着蓝这个姓氏太少见,怕不是军区蓝家的人。 没成想,竟然还有这样的缘分。 他看着蓝弈:“蓝尚武是你?” “是我爸。”蓝弈回答道。 张叔了然的点头,他笑着拍了下蓝弈的肩膀,“好小子,不错,没给你爸丢脸。” 两人正说着,池早和尤挽彰回来了。 还有提着东西的李老师夫妻俩。 话题便暂时告一段落。 蓝弈冲张叔点了下头,大步走过去接过东西。 “走?”他询问池早。 池早点了点头,“李老师、冯老师,张叔,你们保重身体,等师父看好病回来的时候,我们再好好说话。” 车开太快怕尤挽彰身体受不了,他们得赶紧出发往城里赶。 所以就没办法多说话,甚至连午饭都只能等路过国营饭店再吃。 李老师摸着池早的头,“行了,我们三个大人,能有什么事儿?你就别操心了。去,照顾好你师父。蓝同志,老尤就那个德性,他嘴臭的事儿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你别介意哈。” 后一句话是对蓝弈说的。 开玩笑,尤挽彰可是早早的师父,别说被挤兑两句了,就是十句百句也没关系啊。 “不介意不介意,只要尤老高兴,随便怎么说都行。”蓝弈赶紧表明态度,一秒都不敢耽误。 “啧啧。”尤挽彰闻言撇了撇嘴,看着池早笑得玩味。 “别啧了,师父您赶紧的上车。”池早被他看得莫名有些恼,推着人就走。 哪成想才刚到吉普车前,就见程家几口人连走带跑的赶了过来。 “小草,小草,你回来了啊,干啥都不去看咱们?” 第125章 珍珍认识的人比你厉害多了 话说程有工一路跑回家,却没瞅见小汽车的影子。 他有些奇怪,冲进院子就问池早人呢? 王梅花正和程有工媳妇儿做中午饭呢,程富山坐在院子里抽烟歇脚。 听见程有工的话,几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等程有工解释完,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程富山和程有工打头,当即就出了家门,一路问着吉普车的踪迹赶来了牛棚。 因着被池早警告过,王梅花有些犹豫。 可耐不住程有工一口一个部队军官,一口一个小汽车的诱惑着,最终还是咬牙跟了上来。 此刻,看着模样大变,一副城里人样子的池早,若不是眉眼轮廓确实熟悉,王梅花简直都不敢认了。 “小草,你这丫头,来了咋也不回家?这么长时间没见,爹和你娘都想你了。”程富山略带指责的说着,面上却一副疼爱的表情。 “是啊大妹儿,大哥也想你想得紧呢。”程有工附和。 因为知道面前的人就是那个便宜妹子程小草了,程有工的目光习惯性放肆起来,眯着眼睛上上下下直勾勾盯着池早看。 蓝弈脸色一沉,一步就将池早挡在了身后。 同时冷厉的目光刀子似的落在了程有工身上。 程有工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撞到程富山身上。 “瞧你大哥,这是见着你太激动了啊。“程富山扶住程有工,笑呵呵的打圆场。 池早从蓝弈身后出来,视线从程富山和程有工身上扫过,有些诧异程有工竟然好好的被放回来了。 但这是程家的事,和自己没关系。 她最终看向王梅花,“看样子我的话你没往心上放啊,那……” “我们就是听说你回来了,过来看看。”王梅花闻言心里一紧,连忙打断了池早的话,“就看看,真没别的意思。那啥,小草你和军官同志吃饭了没啊,家里饭做好了,要不回去吃点儿?” 程富山有点疑惑王梅花怎么这么怕池早,但这会儿也不是深究的时候。 他顺着说道,“对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咋的也得吃顿饭不是?走,爹让你娘炒个鸡蛋,好好招待招待军官同志。” 池早闻言冷嗤一声,不再耽搁,扶着尤挽彰上车,“免了,程家的饭我吃不起,你们留着自己慢慢吃。” “走了。”她朝蓝弈说了一句。 蓝弈闻言轻嗯了声,又看了程有工一眼,这才大步往驾驶座走去。 视线移开,程有工只觉浑身一轻,猛地呼出口气。 他忍不住拍了拍胸口,但回神的同时,一股恼怒和难堪涌上心头。 奶奶个腿的,不就被看了一眼么,反正军官又不敢随便打人,他咋就被吓住了呢? 程小草那个死丫头也是,以前就是家里的牛马,现在不就当上城里人了么,竟然敢无视他! 还有那个穷当兵的,看年纪最多也就是个连长,比珍珍认识的大领导差远了,横什么横! 这么想着,眼见池早要上车走人,程有工当即就道,“牛气什么呢,爹娘好心喊你回家吃饭,你连个好脸都没有,没良心的丫头片子!” “以为谁多稀罕你呢,珍珍认识的人比你厉害多了,人家可是市里的秘书,家里亲戚还是革委会主任,你……” “咚!” 话没说完,只听咚一声,池早一把按在车身上,稳住因为踩空而差点栽倒的身形。 “怎么了,摔着了?”却是一直站在不远处,注意着动静的李老师急忙询问。 “早早?”蓝弈一步从车上跳下来,就扶住了池早的胳膊。 “没事,不小心踩空了而已。“池早站直,挣开蓝弈的手。 “李老师,放心,我没事。”她又冲李老师三人道,“快回去,我们走了。” 话落,抬腿就上了车。 “嘭”一声,车门关上。 池早闭眼深呼吸了下,这才透过车窗看向外面的程有工。 “是挺厉害的,可那又怎么样?池珍珍认识的人再多,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你们又沾不到半点儿光,还不是……” “谁说没关系,我能好好的被放回来,就是珍珍找人……”程有工闻言,当即不服气的反驳。 可话没说完,就被程富山打断,“闭嘴,胡说什么呢!” 他瞪了程有工一眼,转而看向池早,“小草,别听你哥胡说,什么秘书不秘书的……” “开车!” 原来程有工是这么被放回来的啊。 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池早没功夫再听下去,直接朝蓝弈道。 蓝弈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拧动钥匙,吉普车很快开了出去。 “呸,小贱人!等着,等老子也成了城里人,看你还有什么好难耐的!”被扑了一脸土,程有工骂骂咧咧的扇着手道。 因为顾及着尤挽彰的身体,等到达市里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 三人先去国营饭店吃了顿饭后,蓝弈就把车开去了中心医院,给尤挽彰办了住院手续。 因着各项材料和证明都是齐全的,检查过后,尤挽彰便顺利的在医院住下,只等明天医生上班了再做检查。 池早想要留下照顾尤挽彰,却被他一句接一句的臭嘴给拒了回去。 池早没办法,只好麻烦护士多留意着点人,便和蓝弈一起离开。 却不想,吉普车还没到纺织厂门口,就看见了那辆再熟悉不过的偏三轮摩托。 池早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体瞬间坐直,“有朋友来找我了,车停这里就好。” 朋友? 蓝弈闻言眼睛微眯,以为是那个叫郁章的又来找人,结果看了一圈儿,却并没有看到。 他抿了下唇,依言踩下刹车。 “今天的事谢谢你了蓝弈,改天请你吃饭,再见!”车刚停稳,池早道了句谢,就开门跳了下去。 那背影,怎么看都有几分急切。 蓝弈眼看着她竟然朝偏三轮的方向走去,而一个明显是街溜子的小混混看见她也咧嘴笑了起来,显然就是她嘴里的朋友。 他眉眼深了几分,又看了那小混混两眼,这才开车离开。 “姐,你让查的人,有结果了。” 第126章 绑架犯的调查结果 池早心里一喜,赶紧问:“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耳边听到车轮声,她回头冲车子挥了挥手,便重又急切的看向小六儿。 小六儿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那两个人,一个是下面一个公社大队的,叫张大壮,没爹没娘,跟着奶奶长大。” “等十来岁的时候,奶奶没了,其他亲戚也不管他,就今天东家混一顿,明天西家赖一碗,偷鸡摸狗的过到现在。” “我们找人打听了,姐你说的绑架案前,张大壮除了突然大手大脚的花钱吃喝外,再没有异常的地方。” 突然大手大脚的花钱肯定是因为分赃了武装部的钱票,也是正常反应。 可如果没有其他异常,那他为什么宁愿劳改十五年,也不供出池珍珍呢? 池早抿了下唇,脸上的喜色褪去大半,“那另一个呢,另一个是什么情况。” “我正要说呢,”小六儿接过话,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姐,原本张大壮的事儿我们早几天就查出来了,之所以又拖到今天才来找你,就是因为另外那个狗东西。” “从农场和派出所打听出来的消息,那小子叫王量,他刚出生就被扔在了道观门口。后来破四旧,道观被砸,他被分到了隔壁市的孤儿院。” “熊哥派人去隔壁市查了,据孤儿院的人说,王量从小就爱和人打架,经常被批评教育。” “长大后街道办给安排了个工作,也因为偷东西被开除。之后就在街上鬼混,偷鸡摸狗的全都干过。” “后来不知道怎么跑来了咱们市,和张大壮一群人混在了一起。” 小六儿缓了口气接着道:“熊哥找关系打听了王量待过的道观的道士,但因为过去好些年了,那些道士还俗后死的死,去外地的去外地,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的下落,结果也因为年纪大脑子糊涂了,根本不记得王量这号人。” “所以查来查去,王量除了跟张大壮一样,突然发财大手大脚了一段时间外,并没有别的异常。” 眼见池早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小六儿赶紧又补充,“姐你先别急,那什么,去隔壁市的兄弟还没回来,熊哥让他们接着继续查,要是那小子真藏着掖着什么了,早晚肯定能查出来的。” “还有,城郊的农场熊哥也安排了人盯着呢,一旦那两个狗东西有动静,立刻就会告诉咱们知道。” “别紧张,我没急。”却是池早闻言,安抚的朝小六儿笑了下,“我就是觉得……” 觉得怎么样,池早没说下去。 她想了想道,“也就是说,张大壮和王量两个人都是孤儿,张大壮好歹还有亲戚,王量是彻底一个亲人都没有对吗?” “那……小六儿,张大壮的亲戚里,有没有谁家有什么异常的?比如,也突然有钱了什么的?”池早心怀一丝期待的又问。 然而,小六儿还是摇了摇头,“姐你问的这个问题,熊哥也让我们留意查了,除了张大壮一个族里二伯家,在绑架案后给儿子娶了媳妇外,其他都跟平时一模一样。” 没有异常,没有特别的地方,和平时一模一样…… 所以他们到底为什么没有把池珍珍供出来? 原本她还想着,是不是池珍珍给两人许诺了什么,承诺万一出事,只要不供出自己,就给他们的家人或者亲朋一些好处。 可如今,一个没有爹娘,亲戚的日子也跟平时并无区别;另一个干脆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孤儿,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又何谈拿好处? 可恨自己上辈子死后只看到池珍珍设计假死,却并不知道她具体和绑匪怎么协商的,不然…… 不过也不急,张大壮和王量,加上被遣送回原籍的卷毛在内,会咬死没供出池珍珍,肯定有原因。 而这世上的事,只要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日子还长着,早早晚晚的,她一定会想办法查出事实真相,让池珍珍受到该有的惩罚。 至于现在,既然一时查不出线索,那就…… 心里有了主意,池早冲小六儿勾了勾手,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这样小六儿,你给熊哥说,让他找人去……” 小六儿眼睛骨碌碌转着,闻言咧嘴笑起来,“好嘞,姐你放心,我一定转告熊哥,把事情办得妥妥的。” “你们办事我哪有不放心的,辛苦了小六儿。还有熊哥那边,也帮我道个谢。”池早也笑起来,心情短暂的凝重后,此刻已经恢复过来。 “对了,熊哥呢?我昨天去小院儿找过你们,结果门锁着。” “嗐,别提了。这不是先前那臭婊……咳,那女人和奸夫生了个孩子嘛。熊哥他娘,咱婶子病好了后,偷摸跑去那女人娘家看孩子,毕竟之前以为是自己的大孙子么,突然见不着就有些想。” “结果倒好,去了发现孩子竟然被那家人给送人了。婶子又急又气,想问清楚孩子的去处,结果拉扯的时候一不小心扭了腰。熊哥接到消息,就紧赶着回去处理这事儿了。” 说到这儿,小六儿想起今天来找池早的另一个目的,“对了姐,熊哥让我把打赌的钱也带来了,你看看。” 他指着偏三轮车斗里的一个铁皮饼干盒给池早看。 池早闻言,先看了看周围,见跟前并没有人,这才走上前打开了盖子。 大团结,捆成一摞摞的大团结,整整齐齐六大摞,将饼干盒塞得满满当当。 “杂七杂八所有东西折算下来,加上现钱一共是五千多,熊哥就干脆给姐你凑了个整,全都在这儿了,你点点。” 五千多,熊哥的一成身家,也就是说熊哥其实有五万多的资产。 五万多,在这个工资普遍只有十块的年代,是个多么惊人的数字啊。 但想到熊哥是数一数二的黑市大佬,投机倒把干了好些年不说,还有一个那么大的养猪场,身家能到这个数,也不是太难以置信。 “不用数了,熊哥的人品我自然是相信的。”池早说着,伸手将一摞大团结上的绳子扯开,取出约莫一半朝小六儿递过去。 第127章 八字还没一撇 “这些钱,你拿去给帮忙查消息的兄弟们,就说辛苦他们了,让他们买点好的多补补。” 话落,池早又从剩下那半里取了差不多二十来张,再次递给小六儿,“这些你拿着,看后面还有哪里需要花钱的地方就用。” “别省,该花的就花,不够了只管来找我要。”池早又补了一句。 如此,一千块钱,就只剩下两百来块。 但池早一点都不心疼,先不说这些钱来得容易,即便是她辛苦挣的,但只要能查出线索弄死池珍珍,花多少她都愿意。 “姐,这不行。我哪儿能要你的钱,熊哥知道了肯定要揍人的。”小六儿连忙推拒。 “你怕熊哥,难道就不怕我?”池早斜小六儿一眼,“行了,赶紧拿着,一会儿让人看见了。” 她不由分说的把钱塞进小六儿手里,“熊哥要是问起来,你只管说是我非要给的就行。” “那、那好。”眼见拒绝不了了,小六儿只能应下。 他把钱收好,心里越发觉得池早不是个简单的人。 毕竟一出手就是小一千块,一般人可做不到这么大气。 “姐你放心,后面的事儿,我指定办得妥妥的。你就等着听好消息。”临走前,小六儿又拍着胸口保证道。 眼见偏三轮儿消失在暗下来的夜色中,池早将饼干盒子抱在怀里,又拿随身背的包挡在前面,这才大步往纺织厂家属院儿走去。 算上从池锦年手里讹来的八百块,她如今有六千出头的钱。 就算减掉要分给郁章的三千,也还有三千多。 三千多,哪怕要给师父看病做手术,哪怕什么都不干,也足够她用到改开的时候。 更不用说,部队还给她奖励了一个临时工的工作,每个月的工资完全够她花销。 如果不是钱的来源没法解释,加上必须要留在池家弄清楚一些事情,池早真想让熊哥帮忙打听一下有没有房子卖,好彻底从池家搬出去。 现在只希望,接下来的事情都能顺利。 特殊任务大队。 通讯室,一直从窗口留意着外面的小战士眼睛一亮,赶紧起身往外跑。 于是,蓝弈才把车停稳,都还没熄火,就听见喊他的声音。 “蓝队,军区电话,打过来两次了,让你回来立刻打回去。”小战士急声汇报道。 蓝弈拧钥匙的手一顿,眉眼沉了下,“知道了,你去忙。” 话落,他把钥匙拔下来,打开车门就跳了下去。 但人却没去通讯室,而是径直往郝强的办公室走。 他那里也有一部电话机。 “哟,回来了?”郝强办公室门没关,听见动静一抬头,就看见了板着脸的蓝弈,“这是咋了,不是和早早一起接人去了吗,谁惹你了?” 蓝弈没回答,只说:“我打个电话。” “行啊,打呗。”郝强闻言端起茶缸喝了一口,半点儿没有要避出去的意思。 蓝弈见此,瞥他一眼,甩手关上办公室的门。 他走过去拿起话筒,“接军区蓝首长办公室,对,我是特殊任务大队的蓝弈。” 话落,眼见郝强眼睛一下亮了,蓝弈没好气的转身用后脑勺对着他。 “喂?”这时,耳边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蓝弈便再没功夫管郝强了,只冲着话筒道,“爸,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 “有什么事吗?你还好意思问我有什么事吗!”却是蓝弈话没说完,就被对面打断。 “外出就医,那什么成分的人,你也有胆插手,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有些事不能管?你把老子说的话当放屁了是,啊!” 一个啊,声音大的郝强隔着一张桌子都听的一清二楚。 他缩了下脖子,耳朵却竖的越发直了。 蓝弈眉眼更沉了几分,“您既然听说了,那就应该知道,外出就医是人家同志申请用功劳换的,不是我……” “少糊弄老子!”对面再次抢过话茬,“你们领导根本不想同意这个申请,是你梗着脖子非要一意孤行的。” “知道那人啥身份吗,你就敢沾边,就不怕……”就不怕什么,对面没说完,但蓝弈能听见人气的喘粗气的声音。 他抿了抿唇,垂下眼没说话。 片刻…… “行了,看在事情到底是公对公的份上,老子就饶你这一回。但是!你倒是说说,往武装部安排人又是咋回事,这总跟部队没关系,完全是你的个人行为了,你……” “就是你想的那么回事,行了!”却是蓝弈没耐心再听下去,干脆没好气的冷声承认道。 对面闻言一窒,话筒里瞬间没了声音。 郝强心提了起来,心想蓝首长这下肯定要气疯了。蓝弈这个狗脾气,就不能认个错说两句软话吗,这么冷声冷气的,也不怕把人气出个好歹。 心里想着,郝强刚想劝蓝弈两句,结果嘴还没张开,就听话筒里忽然传出一阵大笑声。 “哈哈哈哈,行啊,臭小子,总算开窍了。你奶奶要是知道了,指不定多高兴呢,你……” “别跟奶奶说,八字还没一撇,你能不能嘴紧点,别跟个大喇叭一样!”蓝弈急忙打断,语气里带着些窘意。 “啥?啥叫八字还没一撇,臭小子你不行啊,想当年我跟你妈……” “没别的事我就挂了!”蓝弈再次抢过话茬,“爸,电话接线员能听见的,你注意点。” 话音没落,他“哐”一声就放下了话筒。 “走了。”又扔下一句,蓝弈就想走,胳膊却被郝强眼疾手快的抓住。 “等等等,我怎么没听明白呢,你往武装部安排谁了,什么八字什么一撇的,你……”正说着,郝强却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看着蓝弈发红的耳朵,隐隐约约反应过来什么。 郝强手下用力,一把将蓝弈拉的转身面向自己,然后就看见了他脸上还没退去的热意和羞窘。 “安排的人该不会是早早?”郝强迟疑着试探的问,眼见蓝弈没否认,他“啪”一巴掌拍在脑儿上,彻底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好家伙,好家伙!敢情是这样啊。我就说么,不管一开始咋样,但最终外出就医的事儿是部队同意的。” “至于安排工作,就是找了个关系,又不算犯错误,怎么蓝首长居然发那么大的火,搞半天是发现工作给了女同志,看出来你小子不对劲儿,所以故意诈你呢啊。” “还有你之前对池家人的态度,我就奇怪你反应大的有些异常,原来是你丫的看上早早妹子了啊,你……唔!”胸口忽然被拐了一肘子,郝强疼的闷哼一声。 “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蓝弈瞪了他一眼,耳朵又红了两分。 “有啥不能说的,男未婚女未嫁,早早政审又肯定没问题,你把结婚申请一交,不就啥都成了?” “没你说的那么容易,反正管好你的嘴,别在早早面前提这茬,包括工作的事儿,听见没?”蓝弈交代道。 郝强见他说的认真,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但眼底的八卦之色却更明显了。 池早并不知道蓝家人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 她抱着饼干盒子回到池家,因为已经吃过饭了,便径直上了二楼。 池家几人见她回来这么晚,原本想问问她跑哪儿去了,但想到她不管怎么样也不会干坏事儿,便歇了心思。 而这一晚,池早刚睡着没多久,却突然满脸惊骇的从梦中醒了过来。 第128章 生她的气,被凶了 她大口喘着气,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颤抖的同时,神经质得泛起细细密密的疼,尤其最在意的右胳膊,更是疼的钻心。 她梦见了被那个人虐打的场景。 池早疼得闷哼一声,恍惚间,以为所谓的重生只是自己的臆想。 她像上辈子无数次午夜梦回时那样,蜷缩着将右手死死藏进怀里。好像只要这样,离她而去的师父,她断过的手,被毁掉的雕刻技艺,一切的一切,就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满是冷汗的身体一点点回暖。 池早深吸口气,睁开了眼睛。 她重生了,一切从头开始。 没有背负“救命”恩情,不用为了赎罪任由池家人摆布她的人生,却丝毫不敢还手。 这一次,谁都不可能再毁了她,包括池珍珍,包括那个人。 睡意没了,池早不想干躺着浪费时间。 她起床穿上衣服,留了五百多的钱在包里,其他全都塞进饼干盒子,又拿旧报纸严严实实裹了几层,才抱着出了房门。 池家人都睡了,整个小二楼静悄悄一片。 大黄狗听见动静耳朵动了动,等认出是池早后,尾巴摇了两下重又闭上了眼睛。 池早去煤堆前,拿上李大妈用来铲煤的铁锨头,骑着自行车消失在暗夜里。 往武装部的方向走,有个废弃的桥洞。 以前还偶尔有盲流跑来住在里面。 但自从桥洞在两个多月前的那场地震里塌了大半,周围就再没什么人来了。 这里是池早过去一个月上下班时就看好的地方,她到了跟前,摸黑在桥洞根下挖了个半米深坑,将包好的饼干盒子埋进去,完事又撒了些浮土石子伪装好。 做完这些,她却没有回纺织厂,而是又骑车钻进了黎明前的夜色中。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很轻,刚刚够人听见。 郁章穿衣服的手一顿,看了一眼还睡着的妹妹郁珠,快步走到门口。 “谁?”他轻声问,手里警惕的拿着扫帚。 “郁章,是我。”池早压低的声音传来。 郁章一怔,反应过来后连忙打开大门。 “你……” “我来给你送钱。”池早直接道,她抬手把郁章推进去,掩上门,“熊哥一共给了六千,一人一半就是三千。” “我怕你这边不好藏那么多,就拿了三百给你先用,剩下的等你情况好转了再拿给你。” 说着,池早把准备好的钱塞进郁章手里。 郁章怎么可能会要,他立刻就要推辞,却被池早按住了手。 不知道是不是一路顶着夜色赶来的缘故,池早的手有些凉,但郁章却被灼的颤了一下。 他低头看向被按住的手,耳边听见她轻声说道:“别推,你担心我出事,就冒着风险跟我一起去见熊哥,我都知道。” “既然你把我当朋友,就该清楚身为朋友我也担心你和珠珠。” “钱么,放着不用就是废纸,有再多也没用。正好天开始冷了,你拿着钱,找小六儿弄些棉花布料,做些厚衣服,珠珠也能不挨冻。” 想起昨天回城后听到混乱结束的事,池早勾唇笑起来,“消息听到了,我算得是不是很准?放心,情况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她笑的很好看,面颊在微亮的天色下,泛着一层柔色的光。 就像她所谓的“能掐会算”一般,精准的驱散了他周遭的黑和恶。 让他再也不能,也更不想说出拒绝的话。 郁章卑劣的想,如果他拿了钱,那他们之间就可以有更多的牵扯了。 池早并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什么想法。 她看见郁章腿边的扫帚,知道他要赶着去打扫卫生,“快把钱找地方藏起来,我不耽误你时间,就先走了。” 说着,池早放开郁章,就要去开门。 手腕却被他忽然拉住。 “我……”郁章顿住,这才发现自己嗓子酸涩的厉害,声音都变了调。 他闭上嘴,快速吞咽了两下口水,“好,钱我拿着了。但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是我能帮忙的,你……一定要告诉我。” “那当然。”池早笑容更大了,“我们可是一起揍过人,一起打过赌的交情!” “对了,郁章你之前上过学?”临走前,池早忽然想起什么,冲郁章道,“那有时间的话,就把课本捡起来多看看,池大师掐指一算,一年以后会有大用哦。” 话落,她别有深意的冲郁章眨了眨眼,骑车离开。 郁章如今二十出头,混乱前肯定是上过学的。 而且她那次来拿东西时,还在他家里看见了高中课本。 课本虽然破破烂烂,但却被整齐的收在桌角,显然是认真看过的。 既如此,池早自然要提醒他提前开始复习读书,为一年后的高考做准备。 反正她在郁章等人面前已经暴露了太多,也不怕再多说点什么。 郁章紧紧捏着手心里的钱,像攥住了所有的希望。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远处,直到池早的背影彻底消失,才转身大步走了回去。 时间已经不早了,路过国营饭店时,早饭的香气隐隐从里面飘出来。 折腾了一晚上,池早肚子早就唱起了空城计。 她干脆进去吃了饭,又给尤挽彰买了几个肉包子,便直奔中心医院。 却不想,她才照顾着尤挽彰洗漱吃了东西,蓝弈便提着两个饭盒走进了病房。 “尤老,早早!”他和两人打招呼,视线落在池早脸上,却立时皱起了眉。 想起昨晚见她和小混混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不好解决的事情。 蓝弈问:“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累到了?” 池早摸了摸脸,掩饰道:“没有啊,可能是太紧张师父今天的检查结果了,所以没睡好。” 和熊哥打赌,半夜跑出去藏钱的事,她肯定是不会告诉蓝弈的。 “你怎么来了,部队不忙吗?之后的事我自己可以,就不用麻烦你了。”池早转移话题,同时也不想再欠蓝弈更多的人情。 蓝弈看她一眼,却没接话,只是道,“我托食堂蒸了鸡蛋羹,有营养好消化,尤老您趁热吃点?” 他说着打开饭盒,递给尤挽彰。 “你也吃。”又打开另一盒,不容分说塞进池早手里。 池早皱眉,“蓝弈,你……” “快点吃!能不能听话一点儿,知道你现在脸色多不好看吗?”蓝弈见她还要犟,语气控制不住冷了下来。 显然是真的动了气。 实在是她眼下的青黑太明显,脸色太憔悴。 蓝弈能理解池早因为一些原因拒绝他,但却受不了她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池早闻言一怔,被他有些凶的语气说得一时反应不过来。 自从国庆的事之后,不管她说话多过分,态度多冷淡,蓝弈都没像现在这样和她说过话。 她知道他所谓朋友的说辞,根本就是让她不能拒绝他的借口。 实则就是想要通过接触,通过示好,慢慢改变她的看法。 也因为知道,所以她从来没想过,蓝弈会忽然对自己生气。 “回魂了您呐,人都走了!”正想着,尤挽彰的声音响起。 第129章 磕头敬茶叫婶婶 “什么回不回魂的,师父你胡说什么呢?”池早反应过来,掩饰似的挽了下耳边头发。 这才发现,蓝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端着尤挽彰换下的脏衣服出去了。 “哎呦喂,你可别嘴硬了,搁我这儿装相,你装得下去吗你?”尤挽彰闻言白了池早一眼,舀了一勺鸡蛋羹吃进嘴里。 嗯,蒸老了,也缺了点香油,勉强能入口。 不过看在那傻大个儿一番心意的份上…… 又吃了一口,尤挽彰道,“昨儿个忙着赶路,我也懒得多问你。来,正好这会儿有时间,说说你跟那小子啥关系?” “就普通朋友的关系啊,不是说过了么?”池早没好气的说,看着手里的鸡蛋羹,只能也动起勺子来。 “不孝的东西,当着我面儿呢,也敢扯谎话。”尤挽彰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拍到池早头上。 “师父,你打我干什么?”池早捂着头,不满的道。 “打你都是轻的,连师父我的一点好奇心都不满足,你怕不是想被逐出师门。” 尤挽彰冷哼,“那小子眼睛都快黏你身上了,要不是为了讨好你,人好好一个军官能跑前跑后的冲我一个坏分子献殷勤?” “少瞪眼,还没说你呢!”眼见池早要反驳,尤挽彰抢先打断她。 “别嘴硬,你从几岁开始就跟着我学雕刻,我还能看不出你到底是什么想法?” 要真一点意思都没有,就池早的性子,绝对不会把人带到他们四个老家伙跟前。 别看她面上一副要撇清关系的样子,但下意识的反应不会骗人。 就刚刚,人家才凶了她一句,她立马就傻眼儿了。 啧啧,没眼看,真是没眼看。 “您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虫,能看出来什么?”池早却依旧不承认。 “说谁虫呢,狗东西,那玩意儿也是能拿来说师父的?”尤挽彰气得瞪眼。 他指着池早点了点,“死鸭子嘴硬,当我治不了你是?行,发个誓,就说你对那傻大个儿一点意思都没有,但凡有一个字说谎,就让我治不好病,一命呜……” “呼”字还没出口,池早已经脸色大变,“闭嘴,谁都没有你的命重要,不准胡说!” 她反应很大,话还没说完,眼睛已经红了。 尤挽彰愣了一下,抬手摸上池早的头,叹气,“一句话罢了,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师父这辈子该享的福也享了,就算真死了也没啥遗憾啊。” “不准说!你……”池早急了,想说话,却被尤挽彰的视线制止。 “倒是你,人活一辈子,怎么舒服怎么来。喜欢就黏糊着,大不了明天烦了,再打发了不就行了?顾及那么多干什么,还嫌活得不够累啊?” “以为你回城变聪明了呢,怎么还是又笨又窝囊的?” 忍不住又敲了池早的脑门儿一下,尤挽彰也说累了,干脆专心吃起鸡蛋羹。 池早嘴巴张了张,想解释自己对蓝弈真的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可话到嘴边,想起尤挽彰让她发誓的说辞,到底心有顾忌,没敢再说出口。 气氛一时安静下来,师徒两默默的吃着东西。 池早先吃完,等尤挽彰的饭盒也空了,她伸手去接。 语气低沉的解释道,“他是池珍珍未婚夫的表叔,以后就是池珍珍的表叔。我……” 她顿了顿,“我恨池珍珍,也讨厌她的未婚夫,但凡跟他们有一点牵扯的人,我都不想沾边,所以……” “笨!”话没说完,脑袋又被狠狠敲了一下。 池早疼得嘶了一声,“师父,我认真跟你说呢,你又打我干什么!” “打的就是你这个蠢东西!”打死尤挽彰都没想到,池早拒绝蓝弈竟然是这种荒唐的狗屁理由。 “你丫的,脑袋里装的都是草。未婚夫的表叔,那啥关系啊,搁以前诛三族都轮不上?犯得着让你把大好的小伙子推得远远儿的?你这是报复那个真真假假呢,还是报复你自己呢?” “再说,表叔又怎么滴了,要换成是我,我还巴不得他是亲叔呢。亲叔亲婶婶,哈,这要是结了婚,搁以前,那个真真假假都得跪下给你磕头敬茶的。” 这么说着,尤挽彰不免有些惋惜起来。 要真是以前就好了,那…… 池早却吓了一跳,连忙朝周围看去,“师父,你注意点儿,有些话是能乱说的嘛?” 别看混乱已经结束了,可余威还是不容小觑的。 “本来就是,我哪儿说错了?反正眼下的环境,你就是再恨那个真真假假,也没办法要她的命。既然如此,让她憋屈得要死,偏还是得叫你一声婶婶,不就是顶好的报复?” 还能这样吗,这也算报复? 池早觉得不太对,但又控制不住顺着尤挽彰的话去想。 尤挽彰眼见池早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偷乐的同时,不由有些惊叹起命运的奇妙来。 老天爷真会玩儿,这种安排,也太有意思了,要能亲自看一眼,怕不是更逗趣? 眼风扫见走进来的蓝弈,尤挽彰眼睛一亮,“那个谁,绿二,你跟早早这丫头的事儿,我准了,你抓紧把她……” “师父,闭嘴!”池早也看见蓝弈了,连忙高声打断。 绿二是什么东西? 蓝弈懵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 他叫蓝弈,不叫绿二,老爷子还真是…… 蓝弈有些无奈,但更多是欣喜。 他想应承一句,可看见池早不知是因为恼怒还是急切而泛红的脸和耳朵,话到嘴边变成了,“师父,昨天看您手里转着两石头。我有战友家里那边有核桃,给您弄几个来玩?” 这个核桃自然不是平时吃的,但话不好明说,能听懂意思就行。 尤挽彰乐了,原以为是个憨直得呢,结果还挺会顺杆儿爬啊。 听听,明明没说啥,可从“尤老”变成“师父”,这口改的还能再快点儿吗? “那敢情好,我可等着了。”瞥了池早一眼,尤挽彰毫不客气的应下。 池早简直要被这个老头子气死了,可偏偏他那个臭脾气,又没办法说。 “我去看看医生来了没。”实在看不下去,池早找了个理由就出了病房。 路过蓝弈时,她清楚看见了男人脸上的笑意。 明明,明明刚才还板着脸凶人呢,这会儿倒是高兴了? 真善变! 第130章 不顾影响,揽进怀里 因为蓝弈提前打了招呼,尤挽彰成了那个有名的心内科大夫当天的第一个病人。 办公室里。 医生先给尤挽彰把了脉,又问了这些年来的一些病况,才让护士推他去做其他检查。 人离开后,池早看着医生的脸色,紧张的询问,“大夫,我师父的病……能治愈吗?” “唉。”大夫叹口气,摘下眼镜,“我幼时学中医,后来又开始学西医,虽然最终的诊断结果要等其他检查出来才能确定,但……” 大夫看了眼旁边的蓝弈,然后看着池早道:“小姑娘,你师父的这个病,按眼下的医疗水平,七八岁前要是手术,还有治愈的希望。可你师父的岁数……” 大夫摇了摇头,“若是我把脉没把错,他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所以……” 意思就是,哪怕其他检查还没做完,但现在也差不多可以确定,尤挽彰不可能治好。 不但治不好,情况还很不乐观? 虽然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真的听到了结果,池早还是难受的一瞬红了眼眶。 “那、那……”她想问问最坏的情况是什么,可嗓子却像被堵住了一般,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 她害怕,她害怕重活一次,却还是要眼睁睁面对师父离她而去的一天。 只是这样想想,池早就浑身冰凉的颤抖起来,似乎又看到了上辈子那个荒野间小小的坟包。 “配合治疗,如果我们完全配合治疗,能好转到什么程度?” 就在这时,肩头被握住,蓝弈的声音响起。 他的手很大,将她瘦削的肩完全盖住。 掌心温度也很高,热意立刻就透过衣料传递了过来,让池早发冷的身体感觉到了温暖。 “这个现在还不好说,等等,等其他检查结果出来。”医生回答道。 “听见了吗?先别急。”蓝弈看向池早,温声安抚她,“咱们等最后结果出来再说。” 好在最终的检查结果,虽然并没有太乐观,但总归不是最坏的情况。 医生仔细看过后,给出了最终的建议——立刻做手术,五成的成功率,术后配合药物好好养着,几年内不会有问题;或者保守药物治疗,人不受罪,但能活多久不好说,突然病发死亡的可能也更大。 不做不做不做,死都不想跟砧板上的猪一样被人划刀子! 再说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儿能随便动呢? 这是尤挽彰听到后的第一反应,也是他从小接受的某些教育的映射。 可话没出口,他就看见了池早发红的眼睛。 然后不知怎么的,尤挽彰忽然就想起了上次池早跑回大河村,跪在他面前,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 尤挽彰不难想象,要是他真死了,池早只会哭得比那更惨。 罢了罢了,丫头命够苦了,也算孝顺,他就忍耐一回。 “我还没死呢,哭啥?”尤挽彰作势瞪池早一眼,“得得得,反正看病的钱你出,要怎么样都听你的行了?” “真的?”池早有些意外的问。 眼见尤挽彰不情不愿的点头,池早当即就道:“说话算话,谁反悔谁是狗!”” “你说谁是狗呢,不孝的东西!”尤挽彰气得瞪眼。 池早却理都没理他,只看向办公桌后的人,“大夫,我们做手术。” “不再考虑考虑了?保守治疗情况好的话,效果也会很不错。但手术只有一半的成功率,如果失败,病人有可能下不了手术台,你们……”医生怕池早没听明白意思,又解释了一遍。 可话没说完,就被池早打断,“不考虑了,麻烦您安排手术。” 她语气里的干脆和果决,让一旁的蓝弈惊诧。 下不了手术台的意思,就是当场死亡。 一半的概率,以池早表现出来的对尤挽彰的感情,蓝弈以为她会选保守治疗。就算最后决定手术,也肯定是在犹豫纠结,慎重考虑后才能做出的选择。 可现在…… 她真的不怕手术失败,尤挽彰会立刻离她而去吗? 但直到两天后,眼见尤挽彰要被推进手术室了,池早却依旧没有改主意。 蓝弈看着她几天下来,明明面上笑着,却越发消瘦憔悴的脸,忍不住拉着她胳膊道:“不要强撑,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我去跟大夫说……” “不用了,我就选手术。”池早却坚定的摇头。 她挣开蓝弈的手,趴到床边,“师父,我知道只有一半的成功率。你有可能因为我的任性,死在手术台上,但……” 她伸手理了理尤挽彰花白的头发,声音哽咽,“但你原谅我这一次,咱们赌一把,好不好?” “哐”,手术室的门关上。 池早看着那道掌控着生死的门,强压在心底几天的情绪席卷而出。 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剧烈颤抖,强忍的泪水瞬间决堤。 她不敢再看下去,低头踉跄着,撞在了冰冷的墙上。 “早早!”蓝弈一惊,两步跨到她身边。 “呃、呃……”池早想说话,可下颌因为惊惧抖得厉害,明明上下张合着,却吐不住一个字。 蓝弈心脏一疼,要多害怕,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不做了,我这就去敲门,我们保守治疗,师父照样能好转,我……” 他说着,大步就要往手术室前走,胳膊却被池早一把拉住。 她说不出话,但不停摇着的头却清楚的表明了态度。 蓝弈咬牙,虽然换做他的性格,他也会决定手术。 但两种选择并没有绝对的优劣和对错之分,他不明白,池早明明害怕成这样,为什么还非要手术。 但既然她不愿意改主意,现在除了安抚她,陪着她等结果,蓝弈什么都做不了。 他再顾不得什么影响不影响,抬手将颤抖到几乎站不住的人揽进怀里。 “别怕,做手术就做手术,师父不会有事,肯定会成功的,不会有事!”他拍着池早的背,低声不断在她耳边安抚。 良久,感觉怀里的人颤抖减轻了不少,蓝弈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池早呜咽着的声音低低响起。 “不做手术,师父会、会死的。” 第131章 生日,给池珍珍送礼 “他会死的,一个月后就会死了。” “呜呜,我不想让他死,可我没办法,我……”可能实在是太过害怕,池早忍不住把藏在心底深处,最让她恐惧的事,哭着说了出来。 “如果不做手术,他一个月后就会病发死掉的。我、我不想让师父死,我没办法,我想让他好好活着多陪我几年。” “我、我以为只要想办法提前把他接进城看大夫,他就能跟小满哥一样,躲过死劫活下来了。可……为什么非要让我选,我不想选的,我害怕,我也怕他会死在手术台上,连一个月的日子都没了,可……” “可我不想眼睁睁,什么都做不了,就看着师父再离开我一次。我不想选的。” 可她没办法,她已经经历了一次失去师父的痛苦,太疼了,疼到她活不下去。 如果不管怎么样,师父都会离开她,那她宁愿赌一把,赌一个师父能活下来的结果。 哪怕输得千疮百孔,哪怕输了后,会痛不欲生,会余生都活在悔恨中,她也要赌一把。 “我好自私,我不敢把这些告诉师父,让他自己做决定。我知道,他听说了后肯定不会上手术台的,我骗了他,我……” 恐惧化作泪水汹涌而出。 池早哭得泣不成声,话语已经因为哽咽模糊不清。 蓝弈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感受着胸口灼烫的泪水,喉咙酸涩的不停滚动。 原来是这样,原来师父的情况和小满一样,难怪她明明怕得厉害,还一定要手术。 原来是这样。 想到这些天,甚至从更早开始,池早明明知道一切,却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撑着的模样,蓝弈只觉心疼得要呼吸不过来。 他注意到了池早那句“师父再离开我一次”的,话里的不对劲。但此时此刻,却根本没有心思多想。 只以为是池早太难过,情绪激动之下,一时没表述清楚。 “师父不会怪你的,他肯定会好好的出来,长长久久的陪着你,肯定的。”他抚着池早的头发,极力安抚她。 周围有人路过,看着大庭广众之下搂抱在一起的人,下意识就要皱眉。 可等听见哭声,看见手术室红亮似血的灯后,一个个就只剩下同情的叹息。 不知过了多久,池早的哭声渐渐止住了。 蓝弈扶她坐去凳子上,回病房倒了杯水给她。 “给,喝点儿水,润润嗓子。”他把搪瓷缸递给池早。 哭了太久太狠,池早脑子懵懵的,反应有些慢。 她愣愣的看着蓝弈,好一会儿才抬手喝了口水。 “听话,多喝点儿。”蓝弈又道。 池早于是又抬起手,喝了一口。 蓝弈见此,摸了摸她的头,转身去水房洗了毛巾拿来。 “擦擦,能舒服点儿。”他从池早手里拿过搪瓷缸,换了毛巾递给她。 见她头发被泪水沾在了脸侧,又伸手帮她撩去耳后。 池早没躲,她视线落在蓝弈的脸上,好一会后,“蓝弈,你和我,我们可以……” 可以怎么样?蓝弈闻言心一瞬提了起来,紧张的看着池早。 可池早嘴巴动了动,却没继续说下去,抬手把毛巾盖在了脸上。 太阳一点点爬高,又偏心的往西边靠去。 就在发泄掉的恐惧随着时间又一点点卷土重来时,终于,手术室的灯灭了。 池早腾一下站起来冲到门前,随着一句“放心,手术成功了”,心神重回人间。 翌日,纺织厂家属院儿。 又是打针又是吃药,经过两天的治疗,池珍珍的感冒终于好得差不多了。 身体舒服了,被池早当面嘲讽顶工,而心虚尴尬的情绪也缓了过来,池珍珍就忍不住好奇起池早的行踪。 要知道,自从那天早上后,池早这几天一直神神秘秘早出晚归的,饭都没在家里吃,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咦,早早妹妹不在啊?她是又一大早就出门了,还是昨晚没回来啊?” 饭桌上,池珍珍看了眼空着的凳子,眼睛眨了眨问道。 池锦年吃饭的动作一顿,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原本因为池早救人被表扬的事儿,他这些天没少被领导和厂里人夸奖,话里话外都羡慕他生了个好女儿。 他心里高兴,想着虽然池早是个臭脾气,但看在她能给家里争光的份上,以后总要多关心她些。 结果呢,刚关心,就发现她竟然又夜不归宿! 一个姑娘家,虽说之前以为她和男人鬼混的事儿是误会,可总这样不着家,时间长了被人发现,鬼知道会说得多难听。 等那时候,池家还不得跟着一起丢脸? “对了妈,过两天就是你和珍珍的生日,珍珍正式满十八岁了,咱们怎么庆祝一下啊?”眼见池锦年脸色不好,池砚辉不想一大早的就又吵起来,连忙转移话题。 池珍珍闻言一愣,对哦,过两天就是她的生日了。 一个病生的,她都差点儿把这事儿给忘了。 “哥,你准备送我什么礼物啊?”再顾不上打听池早,池珍珍连忙笑着问。 “现在可不能说,反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池砚辉卖了个关子。 “切,故弄玄虚。”池砚彬嗤了一声,“妈、姐,我没多的,就五块钱,你们想要啥,说。” “这么大方,那我可不客气了啊。”池珍珍娇笑一声,故意转头和许琴商量起要买什么东西来。 池锦年见此,也不再板着脸,端了碗喝粥。 只想着等池早回来,一定得问问她到底在干什么。 “妈妈,西餐西餐,好久都没吃了,我想吃。要不生日那天,咱们去吃,好不好?”池珍珍抱着许琴撒娇。 西餐可不便宜,要票不说,这么多人一顿吃下来一个月工资没了。 但许琴看着娇娇俏俏的女儿,哪儿舍得拒绝。 反正生日一年就一次,又是十八岁成年的生日,吃就吃。 正好珍珍今天过得不顺,好好庆祝一下,下一岁运势也能更好些。 何况,那天也是她自己的生日,她也想吃顿好的呢。 这么想着,许琴捏了下池珍珍的鼻尖,“就你嘴馋。行,那到时候就去吃西餐。老池,票你找人去换?” 许琴看向池锦年。 池锦年闻言虽然没说话,但也点了头。显然不反对。 “噢!太好啦,吃西餐喽!”池珍珍咧嘴笑起来。 池砚彬更是高兴的使劲儿拍桌子。 饭桌上的气氛一时热烈的不行,众人就着这个话题,一句接一句的聊。 李大妈看着这一幕,想到什么,但嘴巴动了动,终是没说话。 算了,她就一个保姆,早早又不在,她还是别管那么多了。 才这么想着,却听“咔”一声,身后传来动静。 李大妈转头看去,就见一晚上没回来的池早推门而入。 “早早,你回来了啊!”她连忙招呼,“吃饭了没有,我给你盛饭去。” 池家人听见动静说话声一顿,也齐齐看了过来。 “我吃过了,你吃你的。”池早视线往饭桌的方向扫了一眼,冲李大妈道。 话落,她抬脚就往楼梯走去,一点没有要和其他人说话的意思。 “池早,你昨晚没回来,干什么去了?”终于见到人了,池锦年连忙问。 “有事。”池早敷衍的回了一句,多一个字都懒得说。 其实是尤挽彰手术成功,但还要观察一段时间。 她不放心,所以昨晚就留在了医院。 这会儿是回来拿东西的。 “有事有事,到底是什么事儿,大白天的不能干,非得晚上不可?”池锦年却不愿意这样就放过她,紧追着又问了一句。 池早这次连两个字都懒得说了,她已经上了好几级台阶。 被无视的池锦年脸一黑,腾一下站了起来。 池砚辉眼见不对,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爸、爸,有话好好说,别……” 别生气三个字还没说完,旁边,池珍珍却开了口。 “早早妹妹,过两天是我和妈妈的生日,妈妈同意一家人去吃西餐庆祝,你把那天的时间空出来啊。” 池早闻言上楼的动作一顿,慢慢转头朝池珍珍看过去。 但她还没说话,池砚彬冷嗤一声道:“空什么空,她知道西餐是什么吗,就让她去?” 他嫌弃的打量着池早,又补了一句,“再说,礼物都不送,好意思去吃么?” “都是一家人,什么礼物不礼物的,只要早早妹妹能来,就是最好的礼物了。”池珍珍闻言温温柔柔的道。 端得大方又善解人意。 但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池早竟然勾唇说了一句,“不就是礼物么,没问题,我送。” 她视线划过所有人,冷笑着道:“但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也是那天生的。” 第132章 补偿,池珍珍有人找你 一室寂静。 池砚彬嫌弃的表情顿在脸上。 他都这样了,其他人的反应只会更大。 池锦年和池砚辉保持着拉扯的动作,愣怔着僵在原地。 许琴闻言拿筷子的手一紧,脸上先是露出一丝迷茫,但很快就被复杂的表情取代。似恍然、似心虚、又似难堪。 “看来是没有一个人记得啊。”池早看着他们的反应,语气冷嘲。 缩着脖子的李大妈心道,不,我记得,刚才我就想到了。 没错,池早和许琴、池珍珍三人生日是同一天。 因着这个原因,许琴一直觉得池珍珍和自己的母女缘分是上天注定的。 所以从小到大,对池珍珍的疼爱一点不逊色于两个儿子。 也是因此,等后来池珍珍被“害死”了,她就越发怨恨池早,完全把她当做仇人对待。 却完全忘记了,池早才是那个她亲生的,和她有母女缘分的人。 池早没过过生日。 上辈子,在大河村的时候,程家虐待她都嫌不够,哪可能会记得这些? 等后来回了池家,别说有人给她庆生,送上祝福了,每年的十月二十,她只会过得比平时更惨。 因为那一天,许琴会更想念池珍珍,相应的,就会更怨毒了她。 记得上辈子的两天后,也是早饭的饭桌上,她被许琴兜头砸了一碗滚烫的粥。要不是她反应快侧过了身,眼睛怕是就被烫了。 也就不会有后面捐献眼角膜的事。 还有池砚彬,每年的十月二十,不管她在哪里,他总能找到她,辱骂、诅咒、甚至是动手。 更会狮子大开口的问她索要东西,左一句是她欠的,右一句是她害了他姐…… 就像她死的那天,也是十月二十,池珍珍和许琴的生日。池砚彬打电话和她要录音机,她没办法,跑去卖血,却出了车祸。 可池家人接到医院的电话,却无视她正命悬一线,只高高兴兴去机场接池珍珍回家。 她死了,孤零零一个人死在手术室,却到死都没有一个人记得,她也是那天出生的啊。 “看来池科长所谓会好好对我,关心我的话果然都是骗人的啊,呵!” 池早冷嘲着刺了池锦年一句,又看向许琴,“还有许主任,说什么十月怀胎,你生的不是女儿,是空气?” 是空气! 一句话,让许琴脸上的复杂全部变成了难堪,一时间竟有种不敢和池早对视的感觉。 “不是的早早,妈妈只是……”她想说自己只是不小心忘了。 可男人也就罢了,身为女人和母亲,十月怀胎啊,但凡有一丝用心,又怎么会忘? 但、但…… 但什么,许琴心里急切,可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出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 池锦年也难堪得厉害,他面皮一阵阵发紧,似乎又回到了那天在保卫科,看到池早脚穿草鞋的一幕。 他嘴唇蠕动了两下,再说不出要教训池早的话,只干巴巴找补道:“你、你才回家,我和你妈工作又忙,一时没想起来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你放心,既然现在已经知道了,爸妈到时候肯定会一起帮你庆祝,你……” 池锦年顿了下,眼见池早脸上的嘲讽一点没减少,他咬牙,“这样,除了送你和珍珍一样的礼物,我再额外给你二十块钱,你拿去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总行了?” 二十可不少了,他一个采购科的科长,一个月工资才七十出头。 “行啊。”池早爽快的点头,“但礼物我就不要了,一共三百六,给。” 她说着,斜靠在楼梯栏杆上,朝池锦年的方向伸出了手。 “什么三百六,你听错了,我说的是二十。”池锦年一脸疑惑。 “一年二十,十八年不就是三百六么?怎么,这么简单的算术题,我一个小学没毕业的文盲都知道,池科长你可是大学生,总不会算不出来。” “我只说今年,什么时候说十八年了。池早,家里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你别太过分!”明白过来池早是什么意思,池锦年火气当即就忍不住了。 三百六、三百六,她到底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别忘了,他几天前才刚给了她八百! ”过分?“池早嗤笑,“看来你们根本没想补偿我,没想真心对我好啊。呵,虚伪!” 冷笑一声,池早再懒得纠缠下去,抬脚继续上楼。 师父还在医院呢,这么一群烂人,不值得她浪费时间。 “早早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爸爸。你一晚上没回家,他可担心你了,你……”听见池锦年要多给池早钱,池珍珍眼底妒意升腾。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池早这个泥腿子,竟然敢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三百多。 三百多,怎么可能! 就是没给她交罚款前,池锦年和许琴那么疼她,都不可能一次给她这么多。 何况现在池家没钱了,池早还不讨人喜欢,就更不可能了。 并不知道池早已经讹了八百块,池珍珍闻言心当即放下,果然下一瞬就听见了池锦年的怒喝声。 “谁担心她了?不知足的东西!给点好脸就不依不饶,还说我们虚伪,你才是不孝的讨债鬼!” 身后,传来池珍珍煽风点火和池锦年恼怒的声音。 池早却理都没理,她回房间拿上东西,很快就出门去了医院。 早饭草草结束,除了池砚彬还不愉的嘀咕两句外,一时再没人说起要去吃西餐的话。 书房。 许琴紧跟着池锦年进去,“老池,生日忘了早早确实是我们疏忽了,不过你那么直接就拒绝她的要求,她不会跑出去跟人告状,说我们对她不好?” “她现在跟以前可不一样了,说的话肯定有人信,要是……” 许琴话没说完,就见池锦年从书房上锁的矮柜里拿出一张纸,“说啥,她都亲手写了我们对她很好的证明信,还能跑出去说啥?” 许琴诧异,因为忙着照顾生病的池珍珍,她还没听池锦年说起这事儿。 如今听说后,看着纸上歪七扭八,错别字也不少的证明信,许琴松了口气。 她把东西还给池锦年,看着他重新锁进矮柜里。 柜门开关时,内里的模样短暂展露出来。 只见里面放着几个文件袋,两个笔记本,一沓姜黄色的票据和一个匣子。 那匣子跟矮柜是一体的,还上了两道锁。 等池家人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全都走后。 池珍珍懒洋洋的瘫坐在沙发上,只觉还是客厅更舒服。 不像她现在住的保姆房,地方不大,窗户更是小,憋憋屈屈的,跟二楼的房间根本没法比。 可恨,都是池早,不然她哪儿用受这种罪。 要是有什么办法,能把池早彻底赶走就好了。 池珍珍拧眉正想着,却听院里传来喊她的声音。 “有人吗?池珍珍,是不是池珍珍家?” 找她,谁啊? 池珍珍疑惑,但毕竟是城里长大的,她可认识不少人,有不少同学朋友在。 所以听见有人找她,池珍珍也没太惊讶,起身就走出去了。 却不想…… “你说谁找我?”她惊恐的看向面前陌生的男人,脸上血色瞬间退去大半。 第133章 来自绑架犯的威胁 “就城郊农场的张大壮和王量啊?咋了,你不认识他们?” 来人被池珍珍的反应弄蒙了,“不可能啊,他俩可说了,只要我跟你报了他俩的名字,你指定一下就能知道是谁。” 眼见池珍珍脸上惊恐更甚,来人也有些拿不准了,难道他找错人或者干脆就被骗了? 他纳闷的挠着头,“不对啊,这不是纺织厂家属院儿,你不是池珍珍吗?明明张大壮和王量说的就是这地方啊。” 话落,眼瞧着池珍珍还是没反应,来人脸色也难看起来,“狗日的,敢情那两瘪犊子耍老子呢啊!得,老子找他们算账去,还说啥只要话传到了,池珍珍会给跑腿钱,呸,狗东西!” 来人骂骂咧咧着,转身就要走。 却不想脚下才动,就被人一把拉住了袖子。 “那个……你没找错,我、我就是池珍珍,也认识张大壮和王量。”却是池珍珍终于勉强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你说他们让你传话,是、是传什么啊?”她声音有些颤抖的问。 “你这女同志,既然认识干啥不早说,害得我差点白跑一趟。真是,愣头愣脑的,脑筋子转得也太慢了。”来人闻言当即就露出不乐意的表情。 可想到这趟的目的,又压着牢骚冲池珍珍伸出了手。 “什么意思?”池珍珍不解。 “给钱啊,辛苦钱。张大壮和王量说了,你会给我辛苦钱的,不然老子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啊,巴巴跑来找你?”来人翻了个白眼儿。 池珍珍一噎,但她急切的想知道那两人找自己要干什么,伸手就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钱来。 她抽出一张五毛,刚要递出去,一只手却飞快探过来,将所有的钱都抢了去。 “你干什么,这是我的钱,你……” “咋滴,还听不听信儿了?”来人脖子一梗,眼见池珍珍不说话了,这才数着钱,露出满意的表情。 “张大壮和王量让我捎话,说你回家享福了,他们还苦哈哈得熬着呢。说好歹认识一场,你总不能眼见着他们遭罪却一点表示都没有。所以……” “所以什么?”池珍珍紧张的追问。 “所以让你赶紧带着东西去看他们,粮食、肉,还有眼瞅着天气凉了,让你再弄些厚衣服啥的。还说后天之前,要是没见着你的人,他们就不客气了。” “小姑娘,他们说得不客气了,是啥意思啊?你是不是有啥小辫子被他们抓住了?”话落,来人作势难忍好奇的又问了一句。 “胡说,我能有什么小辫子,你少胡说八道!”池珍珍激动的反驳。 “切,不说就不说,装啥清白呢,呸!”来人撇嘴啐了一口,转身就走。 池珍珍却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颤抖着站在大门口,怎么办,怎么办,那两个王八蛋,竟然敢威胁她,他们怎么敢! 还想对她不客气,就不怕她…… “珍珍,谁找你啊?”正这时,李大妈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啊!”池珍珍吓了一跳,见李大妈好奇的往大门外看,连忙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就往院子里拽,“看什么看,活干完了吗?你敢偷懒,小心我和爸妈告状!” 李大妈闻言一窒,心里气得把池珍珍祖宗八辈儿都骂了一遍,却硬是一句都不敢说出口。 而池珍珍,进了小二楼后,就直接回了保姆房,把自己关在了里面。 另一边。 给池珍珍捎话的男人出了纺织厂后,七拐八拐进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子。 “六哥!”他看见倚着墙抽烟的人,眼睛一亮,大步走到跟前。 “六哥,事情都妥了,我还从那小娘们儿手里弄了些钱来,给!”他说着,讨好的把钱递出去。 六哥,也就是小六儿,一点没有在池早面前左一个姐又一个姐的殷勤样儿。 他斜眼瞥了下来人的手,“得了,你弄的你拿着就行。之后让你手下的人,给我盯紧那个娘们儿,一点儿动静都不能错过,听见没?” 他从兜里掏了两张大团结塞进男人手里,“好好干,亏不了你。” “放心六哥,包在兄弟们身上!”男人高兴的拍着胸口保证。 差不多的时间,相似的一幕在城郊农场上演。 张大壮看着面前同属一个大队,张家本姓的小子,面无笑意。 “你来干啥?”他问,声音冰冷。 张姓小子:“你还好意思问我干啥?我还想问你又干了啥事儿呢。张大壮,最近大队里来了好些人打听你的底细,亲戚邻里的一个都没放过,连二伯家新进门的小媳妇儿都追问了一遍。” “二伯让我来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又干啥坏事儿了?他娘的,本来因为你劳改,咱们张家人就丢了大脸,有一个算一个在人前都抬不起头。” “结果倒好,眼见事情好不容易过去了,说嘴的人少了,可如今……” “如今你娘的蛋!你们丢脸,关老子啥事儿?妈个逼的,老子好好的,你们少他妈的咒老子,滚!” 却是张姓小子话没说完,就被张大壮凶狠的打断。 他话落,眼见人还不走,抄起地上的一根棍子,就抡了过去。 “你、你怎么打人呢?明明就是你惹麻烦,你个劳改犯,活该你坐牢吃枪子儿,你……” 人很快跑远。 等拿到事先说好的钱,张姓小子乐得咧开了嘴。 而张大壮看着没了踪影的人,脸色阴沉,心里却飞快寻思起来。 武装部钱票和绑架的案子明明都了结了,他好好的劳改着也没惹事儿,按理不可能有人再打听他的底细。 所以…… 张大壮不解,但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他咬牙,怒火中烧的吐出一口浓痰,该死的臭婊子,是不是她没管住嘴走漏了风声? 他眼底腾起一抹凶厉。 这天晚上,直到上班的人都回来了,池珍珍才开门出来。 她心神不宁了一整天,想来想去,除了按照要求做事,一点儿办法都没想到。 可不管是粮食、肉还是衣服,每一样儿都要花钱,她把自己所有的私房都翻出来看了,却也远远不够。 更不要说,买东西不但需要钱,还得有票! “爸妈,因为生日的事,早早妹妹肯定伤心了。”晚饭饭桌上,池珍珍迟疑着开了口。 “我白天时细细想了想,这件事儿说来说去,其实我是对不起早早。所以……要不生日那天就别庆祝了,也免得早早到时候又难过。” “那怎么行,爸都说给她补偿了,是池早自己贪心不足,怪得了谁?”池砚彬立刻反驳起来,“再说,姐有什么对不起她的?抱错又不是你干的。你还把自行车和房间给池早了呢,她还想怎么样?” “爸妈,我不管,你们这次要是再让我姐受委屈,我可真要闹了啊。”池砚彬又冲池锦年和许琴说了句。 “珍珍,早早的事是早早的事,怎么能因为这个就不庆祝呢,今年可是你成年的大日子。”许琴也安抚池珍珍道:“放心,爸妈会给早早买个好点的礼物,她看了东西,肯定就不会再生气了。” “对,珍珍你别想太多。”池砚辉也帮腔的劝道,只觉池珍珍真是太懂事贴心了。 三人一通说,把池珍珍嘴边那句“不庆祝了,爸妈你们给我点钱就行”的话堵了个严严实实。 她急得要命,却偏偏没有一点办法。 味同嚼蜡的吃完饭,池珍珍放下筷子就道,“那什么,妈妈,我忽然想起有点事儿问铭伟哥,我去找他一趟哈。” 她说着,都等不及许琴应声,便大步朝门外走去。 眼下,也只能找铭伟哥想想办法了,看他能不能先给她弄点钱。 还好有过生日的借口,想来应该不难。 这么想着,池珍珍往蒋家去的步子更快了些。 但没想到的是,蒋家竟然有客人,还是她认识的人。 第134章 永远闭上嘴,好姑娘 “珍珍来了啊,进来坐!”沈芳招呼池珍珍。 “芳姨,蒋叔叔。”池珍珍礼貌的叫人,然后视线落在旁边的人身上,“祁秘书,你、你也在呀?” “对,我来找蒋厂长有点事儿。”看着比当初在农场见面时白净漂亮了许多的小姑娘,祁钰生温和的回答。 “哦哦,这样啊。那、那……芳姨,铭伟哥不在家吗?”没想到会忽然遇见祁钰生,但因为心里有事儿,池珍珍只干巴巴的应了一句就转开话题。 祁钰生闻言,面上依旧温和,但微垂的眼底却闪过不悦。 “可不是,铭伟去他外婆家了。珍珍你是有什么事找他吗?”沈芳好奇的问,她看出来池珍珍脸色有些不好。 “也没什么大事。”池珍珍摇头,“那铭伟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哟,这可说不好,主要是他外婆身体有点不舒服,又说想他了,他就过去住两天照顾照顾老人。” 该死的,什么时候病不行,偏偏挑这个时候! 池珍珍面色一僵,只觉一股绝望的感觉袭来。 “既然这样,那芳姨,我就先回去了。过两天再来看您和蒋叔叔。”没有时间可以浪费,池珍珍说着,起身就往门外走。 “这就走了?不再坐会儿?”沈芳客套的挽留。 “不了不了,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池珍珍摇头。 却不想她前脚才走,祁钰生后脚也站起来,“正好事情说完了,我也走了。蒋厂长,下次见。” 话落,他又冲沈芳点了点头。 “急什么,再坐会儿啊。你们可真是,说走就走。”眼见留不住,沈芳就和蒋守国一起把人送出了门。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因为气温下降,家属院儿的树下也没了乘凉闲聊的大部队,只不时有一两个人从路上匆匆走过。 池珍珍心里装着事儿,魂不守舍的走着。 落后几步的祁钰生唇角勾了下,快走几步拉近距离,伸手拍池珍珍的肩膀,“珍珍,怎么了,有心事?” “啊!”池珍珍被突来的碰触吓了一跳,回过神才发现竟然是祁钰生。 “是祁秘书啊,你怎么也走了,事情办完了?” “嗯,不是多大的事儿,就是领导让我过来给蒋厂长传个话。倒是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是遇上什么困难了吗?”祁钰生问,语气里带着关心。 “没有啊,哪儿有什么困难,我好……” “小骗子!”祁钰生没让池珍珍把话说完,“你心思多简单,自己不知道啊?你就差把我有事三个字写到脸上了,还嘴硬什么?” 他说着,抬手安抚的拍了拍池珍珍的后脖颈。 池珍珍没想到他会这样,感受着皮肤上传来的温热,她脖子缩了缩,想躲开却没能成功。 “你是铭伟的未婚妻,咱们就不是外人。我没遇上就算了,可既然知道你有心事,铭伟又不在,我哪儿能眼睁睁看着不管不问?” “说,怎么了,是不是你朋友的哥哥又出事了?那简单,我找人去说一声……” “不不,和他们没关系!”池珍珍赶紧摆手。 “那就是你自己遇到困难了?谁欺负你了,我帮你出气。”祁钰生一副要帮她做主的样子。 池珍珍见祁钰生这么关心自己,想到他的身份家世,借钱的话差点儿就出了口。 但最终,池珍珍咬了咬牙,还是道,“谢谢祁秘书,但我真的没什么事,可能就是前几天的感冒还没全好,有些不舒服。” “这样吗?”祁钰生眼底闪过不耐,但嘴上却还是道:“那行,入秋了,是挺容易着凉的。既然没事,那我就先走了,你……” 他说着收回放在池珍珍脖颈上的手。 却不想池珍珍忽然又道:“祁秘书,我能不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啊?就是……” 她顿了顿,咬唇道:“就是,我朋友,她有个秘密不小心被人发现了,那人就以此为借口威胁她,几次三番的跟她要钱要东西。她实在受不了了,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池珍珍眼含期盼的看着祁钰生,“祁秘书,你见多识广,又有本事,能不能想到什么好办法,帮帮我朋友啊。” 朋友? 祁钰生目光闪了闪,“办法当然有,要是想一劳永逸呢,那就让人闭嘴再也说不了话。” 他边说,边抬手比了个割喉的动作。 池珍珍瞪大眼,惊恐不已的看着他,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杀、杀、杀人?你、你……” “哈哈哈。”祁钰生哈哈笑起来,“傻丫头,逗你呢,杀人可是要坐牢偿命的,谁敢啊。” 他似是觉得池珍珍这模样太可爱了,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 池珍珍松口气,只觉腿都被吓软了,也就没避开。 祁钰生眸色深了点儿,又笑了一会儿,眼见要走出家属院儿了,正色道,“有三个办法,第一,问问你朋友,秘密有多紧要,要是可以,干脆自曝出来;” “第二,想办法找那个人的错处,拿捏住他的小辫子,相互制衡。” 眼见池珍珍听了话面色并没有好转,祁钰生道,“再或者,看看你朋友有没有门路,干脆把人远远打发走得了,比如工作调动之类的。” “这样人不在跟前,就是想威胁,山高路远的也不容易。”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你快回去。还是那句话,有什么难事儿,尽管来找我。”话落,祁钰生捏了捏池珍珍的肩,大步消失在夜色中。 池珍珍思考着他的话,好一会儿才往池家走去。 医院。 半上午的时候,尤挽彰终于醒了。 但他只虚弱的嘲笑了池早一句,很快就又昏睡过去。 池早吓了一跳,好在医生检查过后,一切都正常。 “别担心,先前你刚手术完也睡了好几天才慢慢好转,师父这是正常反应。”蓝弈看着池早,低声安抚。 这几天,他都会抽时间来医院。 昨天手术前后更是守着一步没离开,陪了一天一夜。 “嗯,知道了。”池早点头。 她看着蓝弈,想了想道:“你的假期之前不是就用了吗,这几天都在医院,没问题么?” “我连着三年没怎么休假了,假期都攒着。放心,不会耽误事儿。”虽然昨天池早那句“我们可以”的话没说完,但蓝弈明显感觉到,她面对他时,那股刻意的疏离没了。 池早:“那你也先回去休息,师父这里有我在就行。至于假期,留着过年再休。” 蓝弈眉头微蹙,刚还说她不远着自己了,结果这么快就又要赶他走? 眼见蓝弈似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池早抿了抿唇,又补了一句,“你不是答应要帮师父弄核桃吗?一直在医院待着,核桃什么时候才能见着?” “再说,师父现在也没醒,在这儿守着也没什么事儿干。这样,你先回去休息,等明天再过来,行了?” 行了? 看着池早说这话时脸上的别扭和不自在,蓝弈唇角翘起。 他轻咳一声,“行,你说得对,都听你的。” “那这样,我先回去看看队里有没有什么事儿,晚上再来换你。” 话落,他顿了顿,小心的试探着说:“早早,你要是待着没事儿,不如也给我刻个小木球?” 池早闻言一愣,下一秒没好气的瞪向蓝弈,“你赶紧走你,啰嗦什么!” 这人还真是,这是还记得当时在王家,自己独独没给他送小木球儿的事呢! 真小气! “那就说好了,不能比建军的那个差啊。”蓝弈见此脸上笑容更深,他没忍住,抬手揉了下池早的头发,“好姑娘。” 第135章 池珍珍见绑架犯 什么好姑娘不好姑娘的,说什么胡话呢! 池早气得不行,耳朵都染了抹红。 蓝弈却没回部队。 他大步出了病房,车钥匙在指尖甩着圈儿。 油门轰鸣,墨绿色的车身快速穿过马路,朝军区大院驶去。 路上,郁章将垃圾倒进破竹筐里,听见声音,下意识往路边让了让,抬头看去。 吉普车很快离开,但车牌上的数字还是被看了个清楚。 郁章眉目低垂,拿着扫帚的手紧了紧。 是那天在纺织厂遇见的军官,早早的朋友。 军区大院儿,蓝家。 “哟,大忙人回来了?” 听见动静,正吃饭的蓝尚武抬头,就看见二儿子蓝弈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奶奶,爸。”蓝弈没理会他爸的打趣,开口叫人。 “小弈,快来快来,给奶奶说说,武装部的那个工作,是咋回事儿啊?”蓝家老太太郑淑兰眼睛一亮,饭都顾不上吃了,连声问道。 蓝弈步子微顿,没好气的瞥了蓝尚武一眼,都说了别告诉奶奶,就这还首长呢,嘴也太松了。 “看你爸干啥,武装部奶奶也有认识的人,你动静不小,我还能听不着消息?”郑淑兰斜蓝弈一眼。 她好歹也是老革命,老战友老部下的那么多,现在不过是年纪大从位置上退下来了而已,又不是彻底眼瞎耳聋了。 “那奶奶你都听说了,还问我干什么?”蓝弈拉开凳子坐下,组织派来照顾郑淑兰的陈姨已经盛了饭端给他。 “谢谢陈姨。”蓝弈道了声谢,低头猛吃了几口饭,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继续说:“因为一些原因,她对我有点儿意见。所以你们知道就知道了,可千万别乱来啊。还有……” “是不是你干啥坏事儿了,不然人家小姑娘为什么对你有意见啊?”郑淑兰一听这话就急了,连忙问道。 她都悄悄打听了,小姑娘先头还救人立过功呢,是个优秀的好闺女。 蓝尚武也连忙竖起了耳朵。 蓝弈吃饭的动作一顿,下一秒含糊道:“奶奶您就别问了,该知道的时候我再告诉您。” 话落,未免老太太继续追问,蓝弈看向蓝尚武,“爸,我记得前几年有人给你送了两核桃是,您看您也不用,要不就给我?” “你年纪轻轻的,要那玩意儿干啥?”蓝尚武瞪眼。 几个月不回家,好不容易回来一次,问个话都不好好说,臭小子! “不说就别想要!”他没好气的又补了一句。 蓝弈一噎,只能顶着窘迫解释道:“拿去讨好小姑娘,行了!” 话落,他低头就吃饭,多一句都不再说。 但寸头遮不住的耳朵,却又红又烫的露在人前。 蓝尚武和母亲郑淑兰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起来。 臭小子,以前不管谁介绍对象,都推三阻四一个不见。 现在倒好,都会想办法讨好小姑娘了。 饭后。 书房里,蓝弈拿到核桃却没走,而是严肃了面色说:“爸,我前几天去下面大队,见到张首长了。” “谁?”蓝尚武一顿,眉头皱了起来。 “张首长,就……”蓝弈简单解释了一遍,“当初张首长的事本来就有隐情,现在局势变了,该平反也已经开始走手续。张首长那边……” “行,情况我知道了。后面怎么做,组织上会讨论的,你不要再插手。”蓝尚武正色道。 蓝弈点头,部队里的事情,他爸办起来自然比他快得多。 至于李老师和冯老师,他先去查查情况再说。 就是师父那边…… 想到大夫说尤挽彰以后要好好养着,不能再劳累的话,蓝弈犹豫一下问,“爸,就之前外出就医的事儿,当事人能平反回城吗?” “想什么呢!那和张同志可不是一个性质。蓝弈我警告你啊,别胡来!”蓝尚武瞪眼。 臭小子,还真是热血上头了,啥都敢想。 外出就医好歹是公对公,跟平反回城可是两码事。 “就算能,也得慢慢来,没个一两年的,不可能。”想到蓝弈好不容易才开窍,蓝尚武没好气的又补了一句。 蓝弈皱眉,其实开口前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不死心多问一句罢了。 现在也只能想办法,看能不能给尤挽彰换个轻省点儿的事儿干。 只是此时的蓝弈没想到,在他还没找到地方安排尤挽彰时,池早自己就把这个难题给解决了。 他拿了核桃,又搜刮了好些蓝尚武特供的吃食,这才大包小包的从家离开。 蓝尚武气得跳脚,郑淑兰却笑着把自己的那份儿也给蓝弈装上了。 可吉普车出了军区却依旧没回部队,而是目的地明确的,驶去了百货商店。 时间很快过去。 十月十九。 连着两晚都没睡好,池珍珍眼下青黑,嘴角也因为着急上火,起了两个大燎泡。 这两天,她绞尽脑汁,问池锦年和许琴,还有池砚辉也没放过,一共要来了十几块钱。 然后偷摸跑去黑市买了些高价粮和肉。 至于更多的,她实在弄不到了。 这天一早,天还没亮,池珍珍就偷摸爬起来背着东西出了门。 她捂着头脸,鬼鬼祟祟直奔公交车站。 几个小时后,城郊农场。 因为熊哥提前打点好了,池珍珍很顺利见到了张大壮和王量。 她怕两人生气,东西还没放下就连忙开口:“这回只弄到这么多,你们先吃着。下回,等下回我一定多搞点好的。” 王量心里一喜,抢过东西打开,“行啊池珍珍,算你还有点良心,还记得我们。不过下回搞点能直接吃的来,也免得我们还得想办法弄熟。” 他说着,也不嫌难吃,抓起一把生苞谷面儿就塞进了嘴里。 实在是日子难熬,太饿了。 张大壮却没说话,他扫了眼池珍珍拿来的东西,这是去村里打探不到有用的消息,所以直接跑来套话了? “说,你是不是把我们的事儿说出去了?”张大壮是个急脾气,不耐烦搞那些弯弯绕绕的,看见周围没人,直接就问道。 “没有啊。”池珍珍愣了,一脸不解的样子,“我怎么可能……” 话没说完,脖子被一只粗黑的手掐住,“还敢跟老子装傻!要不是你走漏风声,怎么会有人打听老子的底细!” 张大壮阴着脸,眼底全是狠厉,“贱人,知道老子是什么人,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掐着池珍珍的脖子,用了全力。 旁边,王量一听这话,吃东西的动作一顿,也阴测测的看向了池珍珍。 但他是孤儿院儿长大的,心眼子比张大壮多,一时并没有说话。 池珍珍没想到张大壮竟然一言不合就想要她的命,她吓得要死,想解释说自己没有,可除了呜呜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拼命摇头挣扎,却都抵不过张大壮的力气。 窒息的恐怖感觉一寸寸袭来,池珍珍眼前发黑。 第136章 被耍了,被两人糟蹋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了时,张大壮的胳膊被人按住。 “大壮,看她这怂样也不像敢胡说八道的,到底怎么回事儿,咱们先问问清楚再做打算。” 王量看了眼周围,压低声音,“这里可是农场,人多眼杂的,杀人……不合适。” “呸,算你走运!”张大壮闻言脸色更难看了,但还是恨恨的松开了掐着池珍珍脖子的手。 “咳咳咳……”得了自由,池珍珍腿一软跌坐去地上,呛咳着拼命呼吸。 “磨蹭什么,还不赶紧交代,到底咋回事!”张大壮看着池珍珍的样子就来气,一脚踢了过去。 “唔!”池珍珍吃痛,忍不住惨叫一声,蜷缩着就往旁边躲。 “没有,我真的没说,我……” “还敢狡辩,那件事儿就只有我们三个和卷毛知道。我和王量不可能胡说,卷毛交不交代都是被枪毙的货,也不可能嘴贱。就只能是你走漏的风声,不然咋会突然有人调查老子的底细?” “我、我……”池珍珍依旧摇头,可听着张大壮有理有据的分析,她不禁怀疑起来,难道真是自己先前发烧,烧糊涂了一时没管住嘴,被有心人听去了? 想到打吊针时,医务室来来往往的人,池珍珍更慌了。 完了,要真是她说的,那他们肯定不会放过她。 她不要劳改,她不想坐牢。 想到自己有可能要和面前两人一样劳改十五年,池珍珍整个人抖如筛糠。 不,不能承认,就算真是她一不小心说漏的嘴,也绝对不能承认! 想到这里,再顾不得挨不挨打,池珍珍一个猛扑,抱住张大壮的腿,“我真没跟任何人说你们的事,真的!” “你们知道的,我有把柄在你们手里,你们不好了,肯定不会放过我,我怎么会干那么蠢的事?肯定不会的!” “一定有什么误会,一定是。大壮哥,你信我,我没骗你,真的!” 她抬起满是鼻涕眼泪的脸,急切又慌乱的解释。 张大壮眉头皱得更紧了,池珍珍的话有点道理,可如果不是她走漏的风声,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有人调查他的底细? 还有,张大壮瞥了眼地上的东西,“如果不是你漏了话,那你好端端的,为啥突然跑到农场来看我们?难道不是想来套话立功减刑?” 嗯?池珍珍一愣,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不解的道:“怎么就是我突然跑来的?明明是你们托人捎话,让我最晚今天必须带着东西来看你们,不然就不客气的啊。” “放屁,老子是绑架犯,你是受害者,我是脑子被驴踢了,生怕没人发现我们有猫腻吗?还见你,老子什么时候……” “坏了,被耍了!”张大壮话没说完,王量忽然大叫一声。 张大壮一愣,蓦地也反应了过来。 这是有人发现了他们和池珍珍的不对,但又查不出线索,所以故意设局让他们自曝呢。 他和王量对视一眼,连忙往周围看去,却只看到四面八方忽然钻出来好几个人,撒腿飞快往各个方向跑了。 两人下意识就要追,可他们才两个人,对方却有好几个,追个锤子! 想到刚才被人径直带来这里和池珍珍见面,现在看来,这地方根本就是背后的人提前选好埋伏了的。 王量脸色难看:“没事,还好刚才我们都注意着,没说什么要命的话。至于以后……” 他和张大壮自从事发后就一直低调的在农场劳改,根本不可能也没机会被人发现和池珍珍的关系,所以说到底还是池珍珍那边出了问题。 这么想着,王量上前两步,蹲去池珍珍面前。 他伸手摸了摸她软嫩的脸蛋儿,然后忽然用力捏住她的下巴,“不想死,就赶紧想办法把你身边的麻烦解决掉,不然我们死前,肯定拉你一把。” 说着,王量松开池珍珍的下巴,一把按去了她的胸口,揉捏。 “啊!你、你干什么……”池珍珍大叫一声,但下一秒,不用王量动手,她自己就一把捂住了嘴。 偏三轮飞快从农场离开,不久后,医院。 “姐,姐!” 熟悉的喊声从病房外传来,池早转头,就看见了小六儿。 她看了眼睡着的尤挽彰,起身快步走出去。 “怎么样?”池早问。 昨天下午她回纺织厂时,见了小六儿一面。 他跟她说了池珍珍这两天的动静,池早就交代小六儿今天池珍珍见完绑架犯后,让他到医院来找她。 “姐,对不住,没能套出他们的话。”小六儿有些丧气,他都拍着胸脯保证说一定能把事情办成的,结果…… “仔细说说。”池早却没着急下定论,而是冷静的问道。 小六儿于是把农场发生的一幕详细说了一遍,尤其是三人的对话,一个字都没漏。 “干得不错!”池早闻言拍上他的肩。 啊? 小六儿懵了,他啥也没查出来啊,怎么还夸他了? “想啥呢,要是这么轻易就让你把他们的老底儿掀了,那公安同志肯定早就发现了问题,哪儿可能还让池珍珍逍遥这么久?” 公安同志调查的本事可是专业的,还有好些部队转业的侦查兵呢。 他们都没察觉出不对,小六人一群业余年轻人就是简单做了个局,哪儿可能就把人逮了呢? “我本来就没想着能一次把池珍珍摁死,这回就是冲着打草惊蛇去的。如今看来,并不是池珍珍许诺了什么好处,而是她知道张大壮和王量的把柄。” “她不供出他们,他们就不供出她。三个人,相互制衡拿捏,还真是……蛇鼠一窝啊。”池早冷笑。 “怎么样,你们没被张大壮两人看见脸?没看见就好,那之后,还是找人盯着他们,远远的就行,注意安全。” “另外,再细细查一下武装部丢钱后,到绑架案前那段时间,两人都干过什么事儿。” 又交待了小六儿几句,池早掏出十张大团结递给他,“拿去给兄弟们,让他们一定注意安全。” 知道池早的性子,小六儿也没推辞,就把钱接下了。 有钱好办事儿,能早一天把事情调查清楚,也能早一天给他姐出气。 因为拜托熊哥帮忙,所以池早已经把自己和池珍珍还有池家的关系跟两人说过了。 这边,小六儿因着池早的话再一次信心饱满的去办事儿。 另一边,池珍珍跌跌撞撞跑出农场,一路上还差点撞到了人。 一直到坐上公交车,她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想到不久前王量和张大壮两个畜生对她动手动脚,一边警告她赶紧解决身边有问题的人,一边占她便宜。 要不是运气好有人从那边经过,她现在怕是已经被糟蹋了。 可是偏偏,她有把柄在那两个畜生手里,她又不敢鱼死网破,所以连挣扎反抗都不敢。 “呜……”一声泣音控制不住从喉咙溢出,池珍珍连忙颤抖着捂住嘴。 都怪池早那个贱人,要不是她,她也不会想着拿钱远走高飞,也就不会沾上张大壮和王量这样的人渣,就更不会被逼到现在的地步。 还有那个,王量嘴里设计了今天这一出的人,到底是谁,无冤无仇的又为什么要害…… 忽然,池珍珍低垂的头猛地抬起。 池早,设计这一出的人肯定是池早,一定是她干的! 对,之前在农场劳改时,池早就诈她,说绑架案是她策划的,只是绑匪没供出来。 就因为这话,她还被池早害的挑了一天的猪粪! 池早,肯定是池早想调查究竟,才故意设计她。 该死的贱人,她怎么敢! 可是现在怎么办,不把她送进监狱,池早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还有王量和张大壮,这次是她运气好逃脱了,下次两人要是提前做好准备,真把她糟蹋了怎么办? 越想池珍珍越害怕,惊慌之下忽然就想起了之前祁钰生的话。 要么让人永远闭嘴,要么把人远远送走。 永远闭嘴肯定不行,但送走…… 正想着,车窗外的黄土墙上,一条鲜红的标语进入视线——扎根农村干革命,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池珍珍最初没在意,但很快,她眼睛蓦地亮到惊人。 不久后,一道身影走进知青办办公室。 第137章 我叫池早,我自愿报名下乡 不久后,一道身影走进知青办办公室。 来人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急切和激动,进门后左右看了看,走到一张办公桌前。 “同志你好,请问下乡是在哪儿报名?” 办公桌后的小干事抬头看了来人一眼,“就在我这儿。” 他说着,翻开桌上的报名册:“叫什么名字?” “池早,池塘的池,早晨的早。58年10月20出生,到明天就十八岁了,是……” “户口本拿来。”话没说完,却被小干事打断。 池珍珍一愣,“什、什么?” “户口本!报名下乡肯定要登记户口啊,这么简单的事儿都不知道?”小干事写字的手一顿,不高兴的皱眉看向池珍珍。 她怎么知道,她又没报过名! 池珍珍咬牙:“那……同志,这样行不行,你先给我登记上,我明天就把户口拿过来,行吗?” 多一分钟都等不下去,池珍珍打商量,“我真的很想下乡去支援建设,同志你就看在我这么积极的份上,通融通融?” 小干事闻言,盯着池珍珍看了会儿,片刻点头,“那好,看在你主动报名的份上儿,我就先给你写了。” “不过,明天你可一定要把户口拿来给我看过啊。”小干事着重叮嘱了一遍,才低头继续写起来。 如今不像最初几年了,大家都积极热情奔赴广大农村当知青。 现在一个个的,别说主动报名,想方设法逃避的都一抓一大把。 只是等信息登记到户口住址的时候,小干事的动作又停了。 “纺织厂家属院儿?你这户口是下面区里的啊,要报名得去区知青办,我们这是市办公室!你这个女同志,户口户口没有,地方地方还来错,你该不会是故意使坏给我们添乱呢?” 一次又一次,小干事都被搞出脾气了,话落,看着写了一半儿的报名信息,刷刷几下就划掉了。 烦死了,本来没拿户口就不能登记。 他一时心软通融了下,哪儿知道竟然这么不靠谱! 越想心里越气,小干事“啪”一声合上报名册,“去去去,要报名拿着户口去你们区办公室报,别在这耽误我下班儿!” 看着被划掉的报名信息,池珍珍差点儿拍桌骂出来,差一点,池早那个贱人差一点就得下乡去了! 但知道眼下绝对不能再出意外,她好悬忍住了。 她难道不知道这是市办公室吗?当然知道!这是她特意选的! 就因为许琴是区知青办办公室的主任,那里的工作人员十个里有八个都认识她。 去那边报名,她还怎么冒充池早? “不好意思啊同志,我就是一时太心急了,真没有故意使坏!”池珍珍忍着脾气道歉,“那什么,能不能问一下,我要是带着户口,能在你们这儿报名吗?” 怕人想都不想就拒绝她,池珍珍又赶紧补充:“区也归市里管,我在这儿报名应该是可以的。那个……主要是家里人不同意我下乡,区办公室又有人认识我,我不敢去那边,所以……”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 小干事闻言愣了一下,表情好看了点儿,“行倒是也行,但必须得有户口本,不然绝对报不了。” 户口就户口,只要能报就好! 池珍珍闻言眼睛一亮,意思是只要她找个借口从许琴手里把户口本要出来,不就能把池早远远打发走了? 到时候她就挑个大西北最苦的地方,看那贱人还怎么害她! 这么想着,池珍珍心情好了些,脚步急切的就往池家回去。 半下午时起了风,没多久天色也阴沉了下来。 白天还好,等太阳一落山,气温就飞速下降。 一阵风迎面刮来,池珍珍忍不住打了个抖。 她连忙缩起脖子环住胸口,视线却不经意扫过最顶端敞开的扣子,立时又想起了先前被张大壮两人动手动脚的一幕。 该死的,池早那个贱人倒是能解决了,可那两个畜生又该怎么办才好?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等着被他俩拿捏着把柄糟蹋? 想到这里,池珍珍刚转好了几分的心情瞬间又沉了下去。她拧眉思索,但怎么想都想不出该怎么办才好。 天边传来一声闷雷。 池珍珍抬头看了一眼,暂时把张大壮和王量抛到脑后,小跑起来。 却不想紧赶慢赶,等终于看见纺织厂大门时,大雨却先一步落了下来。 “该死该死该死!贼老天,就不能晚一会,等我到了在下吗?烦死了!”大雨中,传来池珍珍气急败坏的骂声。 另一边,医院。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池早停下动作,把刻刀和木料装进包里。 等她收拾碎渣的时候,轰隆的闷雷声炸响。 池早动作一顿,快速整理干净,就走到窗边往外看去。 “啧啧,还说没意思,打个雷而已,这就担心上了?”尤挽彰看见她的举动,即便还虚弱着说话声音都不大,却还是忍不住取笑了一句。 “谁担心了,我就随便看看。”池早却不愿如了老头儿的意,嘴硬道。 这两天蓝弈都是白天在部队忙公事,晚上来医院换她,让她回去休息。 “切,就你那眼巴巴的样儿,都快成望夫石了,能骗得过谁?”尤挽彰继续嘴毒。 池早咬牙,也看不下去了,走回床边给他拉了拉被子,“对对对,您眼睛多厉啊,骗过谁也骗不过您呐!” “哟,这是终于肯承认了?”尤挽彰却还不放过池早。 他早发现了,池早就这么个性子,有时候又闷又倔,只要认准了,轻易改不了主意。除非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逼她。 “是是是,是,总行了。”池早有些恼,但还是忍着羞意应了下来。 因为她知道,只要她一天不承认,师父肯定一天不消停。 再者,这段时间,蓝弈的所作所为她都看在眼里,她又不是铁石心肠,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至于他是蒋铭伟表叔的事儿……被叫婶婶好像也还行。 “什么总行了?” 正想着,熟悉的声音响起。 池早抬头,才发现是蓝弈到了。 “没什么,就和师父闲聊呢。”她盯着蓝弈的脸看了看,见他面色如常,显然是没听到前面的话。 池早松口气,给尤挽彰递去个警告的眼神儿。 但尤挽彰是谁,他做事向来只管自己高不高兴,其他的关他屁事? 不过多看一段时间绿二讨好他小徒弟的傻样儿,好像也挺有意思。 这么想着,尤挽彰压下想揭穿池早的话,转而道:“行了,马上下雨了,绿二你赶紧把丫头送回去。快走走走!” 他毫不客气的赶人。 蓝弈也怕下雨路不好走,他也已经习惯了尤挽彰叫他绿二。 他点头看向池早,“早早,走?” 池早听着那声“驴儿”,强忍着没笑出来。 两人于是出了病房,往外走去。 却不想,还没到大门口,豆大的雨点儿就落了下来。 蓝弈看了眼,快速脱掉军装外套,“给,顶头上挡着点儿。” 池早却没接,“那你呢?” “我身体好,一点雨水,没事儿。你才手术完,不能感冒。”他说着,干脆伸直胳膊,直接把衣服撑开挡在了一步之外的池早头顶。 池早抬头看了眼,下一秒咬唇靠近他身边,“要挡一起挡,走!” 话落,抓住蓝弈腰侧的衣服,就拉着他一起冲进了雨里。 第138章 早早,帮我,好不好? 风很大,卷着雨点往人身上扑。 池早抬手挡到额前,余光看见蓝弈把大半边衣服都罩在她头上,自己一侧肩膀却都露在外面。 池早一怔,忍不住有些生气,这人还真是,说了一起的。 她抿了下唇,心一横又往蓝弈跟前凑近了些,肩头都蹭在了他胸口。 蓝弈撑着衣服的手一紧,黑眸迅速看过去,却只看见池早发丝柔软的头顶。 “看什么,好好走路。”但池早却立刻察觉了他的目光,雨幕中传来她的轻斥声。 蓝弈立刻收回视线,但好看的薄唇却翘的老高。 等终于到了车边,他打开车门先护着池早进去,自己这才快速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室。 “这雨下的可真大。”蓝弈随口感慨一句,快手快脚取出备着的干净毛巾递给池早,“给,赶紧擦擦!” 池早往包里拿手绢的动作一顿,下一秒伸手接过了来。 但她却没用,而是倾身把毛巾按去了蓝弈头上,“说了一起挡着,你耳朵是摆设,听不见啊?” 看着蓝弈几乎湿透的寸头,池早更气了,手下不自觉用了力。 只是搓了半天,蓝弈却既不说话也不动,一点反应都没有。 池早奇怪,低头看去,才发现因着动作,蓝弈的脸正对在她脖颈锁骨处,离得极近。 而且刚刚没注意时不觉得,此时却忽然感觉有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外露的皮肤上,一下又一下。 池早手中动作一僵,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太过亲密。 她脸颊涌上热意,控制不住缩了缩脖子,连忙就要后退,但蓝弈却飞快抬手紧紧抓住了她一边胳膊。 “还没擦干。”他说,嗓音有些哑,掌心烫的灼人。 池早心头一颤,差点没拿住毛巾。 “你松手。”她努力镇定着。 “还没擦干。” 蓝弈却不听,他想着池早这几天对自己的态度,尤其刚才怕他淋雨就紧挨着他,这会儿又亲自动手给他擦头发的举动。 他喉结滚了滚,微仰起头看向她,“不擦干会着凉生病的,早早,帮我擦。” 本来他的脸就紧挨着她的脖颈,这会儿随着动作,唇几乎要碰到她的下巴。 “早早。” 他又叫了一声,声音又轻又哑,带着明显的渴望。 听在池早耳中,心头瞬间像被小刷子扫过,酥麻的厉害。 她蓦地攥紧毛巾,屏息缓了缓,才压下那股陌生又难言的感觉。 “是谁说身体好,一点雨水没事的?”她语速飞快的推搪,不顾胳膊还在男人手里,就强硬的退回座椅上,“想擦自己擦!” 她说着,颇有些羞恼的把毛巾扔到了蓝弈脸上。 这人还真是,一点机会都不放过。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厚脸皮。 毛巾沾了雨水,冰凉的触感让蓝弈回过神来。 他愣了下,连忙抬手捂住脸,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池早余光看到他通红的耳朵,唇角控制不住勾了勾。 车里短暂的安静下来,但好在蓝弈还记挂着池早,他飞快深呼吸几次,将心底的躁动压下去。 “擦擦,别着凉了。”他把毛巾从脸上拿下来,想了想,怕沾湿的地方冰到池早,还细心的翻了个面才朝她递过去。 池早嘴唇抿了抿,瞪了他一眼,伸手接过来。 蓝弈轻咳一声,眼底笑意更浓。 但怕池早又生气,他连忙拧动钥匙转移话题,“对了,上次说郝队家的郑嫂子,叫你去家里吃饭的事儿,还记得?” “记得,怎么了?” 见擦头发的事儿总算是过去了,池早悄悄松了口气。 “小满的转业手续办好了,过两天就回老家。郑嫂子想着正好大家一起吃顿饭,就当给小满送行。让我问问你,最近哪天有时间。” “这么赶?”池早一惊,她是知道石小满几天前出院的事的,当时还去看过他。 但没想到,竟然过两天就要走了么? “嗯,小满自己要求的,不想再留下给部队添麻烦。” “怎么就是麻烦呢,他……”池早下意识反驳,但话到一半就住了嘴。 身体不再能承受部队高强度的训练,没办法再和熟悉的战友一起出任务,这在石小满看来,继续留下,就是给部队添麻烦。 心里涌上些酸涩,池早看着车窗外迅疾砸落的雨点,“赶早不赶晚,就明天。” “明天?”蓝弈闻言诧异的扭头看了池早一眼。 “对,怎么了?是郑嫂子那边不赶趟儿么?那后天也行,我随时都可以。”反正部队奖励的临时工的工作她还没去办手续,最近只需要照看着师父就行,时间比较灵活。 “不用,郑嫂子那边可以,就明天。”蓝弈却应了下来,“那我明天下午早点儿来接你。” “好,知道了。”池早点头。 “对了,你先跟我说说,郝队长家都有些什么人?” “就他们夫妻和三个孩子,父母兄弟都在老家。”蓝弈一边开车,一边简单跟池早说了一遍。 纺织厂家属院。 池珍珍冒着雨跑回家时,池家其他人已经回来了。 “哎呀,珍珍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淋成这样?”许琴听见动静抬头,立刻心疼的迎了上来。 “砚彬,快去给你姐拿条干毛巾来。”她还不忘吩咐池砚彬。 “不用不用,这会儿有热水,我直接洗个澡就行。”池珍珍却避开了许琴揽上来的手,快速绕过她往卫生间去。 不知道张大壮和王量有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印子,保险起见,她得先去检查一下。 也正好洗掉那两个畜生的味道。 想起这事儿,池珍珍就忍不住一阵恶心。 “也行,那你直接去洗,妈妈帮你拿换洗衣服。李大妈,赶紧给珍珍把热水提进去。”后一句是许琴对李大妈说的。 很快,卫生间的门关上。 池珍珍长舒一口气,飞快脱掉衣服。 毫无意外的,胸口和锁骨上有好几处青红印迹。 “畜生,狗东西,王八蛋!”看着那些印子,池珍珍控制不住又想起了被两人动手动脚时的一幕。 她后怕又恶心,同时又庆幸自己刚才跑的快,不然要是被许琴看见就完蛋了。 这么想着,池珍珍飞快开始洗澡,狠狠把自己搓了好几遍才作罢。 她换上干净的衣服,仔细将扣子扣到最顶端,确定不管怎么动,都一点痕迹也露不出来,这才开门走了出去。 第139章 户口到手 “怎么洗了这么久啊,你感冒才刚好,小心又着凉!” 许琴早就等着了,眼见人出来,赶紧拿着毛巾走上前。 这一回池珍珍没拒绝,她任由许琴帮忙擦头发,顺势把想好的话说了出来。 “对了妈妈,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还被雨淋了么?” “还能为什么,肯定是和哪个小姐妹一起玩,忘了时间呗,妈妈还不知道你?”许琴作势瞪了池珍珍一眼。 “哎呀不是,我是有正事儿!”池珍珍有些烦躁,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扯谎。 “我今天不是出去了嘛,结果刚才回家的路上,遇到以前一个高中同学,她跟我说,食品厂招工呢,要城镇户口,高中学历,让我赶紧去报名。” “招工?”许琴动作一顿,眼睛都亮了,“这是好事儿啊。不过妈妈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听说,不会是骗你呢?” “哎呀,咱们这是城东,食品厂在城西,隔着半个城市呢,妈妈你没听说不是很正常嘛!再说,这次他们只招三个人,就没宣传,只厂里职工和附近的人才知道。” “我那个同学,也是因为接了她妈的班在食品厂工作,又加上跟我关系好才告诉我的。”池珍珍继续胡扯,但好歹把话圆上了。 旁边,池家其他人和李大妈听见工作两个字,也一瞬都坐直了身体。 这会儿等池珍珍说完,池锦年眼睛一亮,“城西好啊,离得远点儿正好没人知道珍珍之前待过农场的事儿,其他条件也都合适,真是太好了!” “这样,明天中午休息的时候,让你妈陪着你去报名,再顺便打听打听有没有具体招考内容的消息,咱们多托关系想想办法,争取拿下一个工作名额。” 让许琴陪着她去?那怎么行,她还怎么去知青办! 池珍珍闻言整个人都不好了,“不用不用,妈妈工作要紧,把户口本给我,我自己去就行了。” 眼见池锦年不赞成,或许是强压之下爆发了潜力,池珍珍瞬间想到个合适的理由,“主要明天报名的人肯定不少,妈妈就这么去打听消息,要是被人撞见了,那影响多不好啊。” “还是等过后人少了再去,你说呢爸爸?” 这话确实有些道理,池锦年略想了想就点头同意了,“那行,那你明天赶紧先去把名报了。” 说着,想到什么,池锦年又补了一句,“可惜池早那死丫头连小学都没毕业,不然这回也能去试一试。” 池早? 哈,别想了,等过了明天,别说招工了,那该死的贱人就等着哭爹喊娘的滚去大西北吃沙子。 只是想像一下池早下乡后被搓磨成老村妇的模样,池珍珍就激动的险些要叫出来。 “妈,户口本呢,你这会儿就拿给我。”她急切的道。 话落,怕自己表现得太明显被发现不对,池珍珍又连忙补了一句,“那什么,未免明早不小心忘了,你现在就先给我。” “这么大的事儿,妈妈怎么可能会忘?”许琴闻言瞪她一眼,“再说,就算要拿,总也要等吃完饭。” “行了,头发差不多干了,赶紧过来吃饭。”话落,许琴把毛巾放下,拉着池珍珍就往饭桌边走。 池珍珍咬牙,不就一个户口么,怎么就不能痛快给她! 烦死了! 但许琴都这么说了,她也只能耐着性子先坐下吃饭。 “对了,等珍珍考上了,怎么去上班啊?” 正吃着,池砚辉却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是不是得想办法弄张票,再买辆自行车?” 珍珍的车被早早抢去了,食品厂又离得远,走路上班可不行。 坐公交也不合适,一个月下来票钱都不少。 “对哦,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许琴闻言皱起眉来。 她想了想,看向池锦年,“老池,你能弄到票,要不……” “不行!不能买车,咱家还欠着外债呢,拿什么买车?”池锦年打断许琴,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许琴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 “对对,瞧我,想到珍珍马上就有工作了,一时高兴,竟然把家里借了钱的事儿给忘了。” 话落,许琴不自然的咳了两声。 旁边,池砚辉看着父母这样的反应,拿筷子的手紧了紧。 “不就一辆自行车吗,瞧把你们愁的。”却是池砚彬斜着眼睛不怀好意的开了口。 “以前的事不提,现在池早那个扫把星又不用去帮人顶工了,不顶工她还霸占着我姐的自行车干啥,当然得还给我姐啊!” 一句话,让饭桌前的众人皆是一愣。 坐在最边上的李大妈更是惊的抬头朝池砚彬看过去。 问池早要自行车,看来你小子是真把上回差点被打死的事儿给忘了啊,胆儿真大!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眼见没人说话,池砚彬不满的又问道。 不对吗? 道理上说自然是对的,只是…… “老池,你看呢?”许琴犹豫着看向池锦年。 池锦年起初没说话,主要是池早那个臭脾气太能闹腾了,他实在是不想招惹她。 但转瞬想到书房柜子里池早写的证明信,他又安下心来拍板道:“行,就按砚彬说的办,让池早把自行车还给珍珍。” 事情于是就决定了下来。 此时此刻,池家没有一个人觉得池珍珍会考不上,都信心十足的把所谓“工作”看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池珍珍一直没说话,什么自行车不自行车,只要明天一过,别说车了,二楼的房间都会重新属于她! 而池珍珍这样急切又激动的情绪,在吃完饭从许琴手里接过池家的户口本后,达到了高潮。 这一切,池早并不知道。 她回来时,池家人已经吃过饭各自回房间了。 池早也不在意,反正这些天她都是在医院陪着师父一起吃的。 她先去卫生间洗漱完,见时间还早,就拿了刻刀和木料在灯下摆弄。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池早侧头看了一眼,“谁?” “早早,是我啊,我有事跟你说。”外面,传来李大妈压低嗓门,做贼似的声音。 池早闻言蹙了蹙眉,起身过去打开房门。 “什么……” 她刚要说话,却见李大妈指头竖在嘴巴上,不停给她使眼色。 池早眼睛微眯,下一秒让开位置让李大妈进来。 “有话快说!”门关上,她毫不客气的道。 李大妈眼睛叽咕两下,“那啥,早早,我跟你说一个和你有关的消息,换你告诉我那个杀千刀的礼物究竟是啥,行不?” 第140章 目的是什么? 距离池早跟李大妈说要送她一个礼物到现在,已经有二十多天了。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李大妈不但没有放松下来,还越来越提心吊胆。 因为她肯定,池早绝对不会闲着没事儿跟她开玩笑。这么久没动静,不是放过了她,反而有可能是在憋个大招。 正好,今天听了池家人的打算,李大妈就想耍个小心思,打时间差,先池家人一步,和池早交换消息。 她年纪大了,实在是受不了再心惊胆战下去,就是死,她也想死个痛快明白。 池早听了李大妈的话却着实愣了一下。 礼物? 啊,对,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只是十月份事情太多,她都忙忘了。 “你觉得,你有本钱跟我讨价还价吗?”池早看着李大妈闪烁的眼神,嗤笑一声。 “不是,早早,我那消息对你可重要了,你真不听吗?我、我没多的要求,你就告诉我礼物是啥就好,求你了,行不?” “我保证,以后一定再也不出卖你,再不敢了,你……”李大妈面上露出哭相,不停搓着两只手求饶。 池早却半点不心软,她毫不犹豫的拉开房门,“嘴里说着不敢,还不是跑来跟我耍心眼子?” 当谁看不出来呢? “不说就出去,别浪费我时间。” 李大妈心里一惊,你怎么知道我耍心眼儿了? 但这会儿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连忙道歉:“早早,呜……俺错了,俺……” 袖子却被池早扯住,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俺错了,俺真错了,珍珍找了个工作,他们要你把自行车还……” “咚”,话没说完,关门声响起。 李大妈差点被夹了手,却一点都顾不上管。 满心满眼只剩一个念头,完了,池早又生她的气了,她肯定会找机会再收拾她一顿的。 李大妈整个人都不好了,恨不能扇自己一巴掌。 明明最知道池早不好惹,她刚才怎么就狗屎糊了心,想套她话呢? 呜呜,天爷啊,这下可咋整! 李大妈奄头耷脑的不知道咋办,门却忽然又开了。 “你说什么?谁找到工作了?”池早皱着眉,脸色疑惑。 “就珍珍啊。”听见动静李大妈眼睛一亮,再不敢墨迹,倒豆子般把晚饭前发生的事说了。 “真滴,户口本许主任都给珍珍了,俺看见珍珍拿着户口本贼拉高兴,脸蛋子都红扑扑的。” “池科长也说了,要你把自行车还给珍珍上班用。早早,你赶紧想想办法,你写了那啥子证明信,池科长现在可一点儿不怕你了,他肯定要跟你要自行车的,你……” 李大妈还在嘟嘟囔囔的说,池早眉头皱得却更紧了。 农场不近,一来一去要好几个小时。 池珍珍大老远跑一趟,又惊又吓,还挨了打,说什么见了同学要招工……这么巧的事,她怎么就不信呢。 “行了。”池早打断唾沫星子乱飞的李大妈,“我都知道了。这回的事就不跟你计较,但下次要是再敢耍小心思……” “不了不了,俺不敢,不敢!”李大妈赶紧摇头,绿豆眼努力放出真诚的光。 “你最好说到做到。”池早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 就李大妈这种欺软怕硬的性子,别看现在恨不能举手发誓,但等哪天她镇不住她了,或者有人给了大好处,她绝对毫不犹豫就能把她卖得干干净净。 楼下,保姆房。 池珍珍并不知道李大妈因为自己的小心思,已经把她“招工”的事情和池早说了。 她躺在床上,看着手里的户口本,越看越兴奋。 嘿嘿,知青报名这种事儿,因着许琴工作的缘故,她多少还是了解的。 只要报上了名,后面即便池早发现是她搞的鬼,也没办法撤销。 毕竟谁让池家四个孩子,还一个下乡的都没有呢,她去支援边疆,多符合政策啊! 哼,不是救人英雄吗? 顶着这个狗屁名头,池早到时候就是再不想去,就是气得恨不能弄死她,也必须得去。 说不定心里哭得死去活来,面上还得摆出一副特积极的表情,大喊两句口号。 越想池早以后憋屈的样子,池珍珍就越开心得不行。 她兴奋的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咯咯咯笑得像个鸡婆。 李大妈下楼来隐约听见动静,气哼哼朝门口啐了一口。 呸,癫婆。 兴奋中的池珍珍却不知道自己被骂了。 她笑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停下。 不行,明天她一定要起个大早,上班前就在知青办门口等着,时间一到就第一个冲进去给池早把名报上! 这么想着,池珍珍又看了户口本一眼,然后宝贝的把东西压在枕头下,咧着嘴角闭上了眼睛。 二楼。 关上房门,池早重新回到桌前拿起刻刀。 但因为想着刚才听到的话,一时又集中不了精神。 她看一眼手里的木料,怕不小心刻坏了,干脆收了东西。 池珍珍工作的事,池早是不怎么信的, 一来事情太巧合;二来上辈子这个时间点,她也到处找过工作,却找不到。食品厂招工的事,她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过。 三来,也是最关键的,池珍珍知道自己被人设计了,有人察觉了她和绑架犯的猫腻,肯定又惊又怕,怎么会一点情绪都不表现出来,反而因为一个招工就高兴成那样? 这一点都不合理。 而且,因为她那次在农场故意诈她的话,池珍珍八成已经猜到今天的事是她的手笔了。 既如此,怎么也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原本从医院回来的路上,池早就已经做好了池珍珍会找自己麻烦的准备。 然而…… 越想池早眉眼就越沉,不对,那个狗屁工作的事绝对有问题。只是……池珍珍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细细思索了一番也没想出个究竟,池早抿了抿唇,脱鞋躺去了床上。 算了,原本去农场见过绑架犯之后,她没打算再让人盯着池珍珍了。 毕竟她一天天不是吃就是睡,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盯着也是浪费人力。 但现在看来,她是要搞事啊。 既然如此,明天还是传话给小六儿,让人继续盯着她的动静。 这么想着,池早也闭上了眼睛。 第141章 池珍珍你心情很好啊 一晚上很快过去。 池早在熟悉的广播声中醒来。 想着今天要去郝强家里吃饭,她穿了一身自己新买的衣服。 又拿出包里所有的钱数了数。 那天她留了五百多,剩下的都埋去了桥洞下。 之后给郁章送去了三百,就还剩两百多。 两百多,顶普通工人大半年的工资了,就算要给尤挽彰结算住院费,也足够用挺长一段时间。 只是昨天又给了小六儿一百后,这钱就…… 看着手里剩下的一百七十多块钱,池早抿了下唇,将毛票拿掉,其他整钱单另放起来。 又简单整理了下随身背包,池早正要拿着东西下楼洗漱,脚步却忽然顿了下。 不久后,池家饭桌上。 看着坐到桌前的池早,池家人一时都愣住了。 这段时间,池早一直早出晚归的,别说在家里吃饭了,人影都几乎见不到。 今天怎么没出门? “哟,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大忙人竟然来吃饭了嘿!”故意伸长脖子往外看了一眼,池砚彬阴阳怪气的说。 “大早上的,你给我安分点!”池锦年闻言瞪了眼池砚彬。 池早来吃饭了多好,嘴长惹她干什么,一会儿要是又闹起来,他还怎么跟她说自行车的事儿? 想到这里,池锦年缓下语气,“早早,你这是事情忙完了?” “差不多。”池早点头,模棱两可的回了句。 “那就行。”见她态度不错,池锦年面色更好了。 就是么,都是一家人,像现在这样和和气气的说话多好,干什么非要吵吵闹闹呢。 “那你就赶紧在家休息几天,下周一就去学校上课,不能再拖了。”池锦年又说,“另外有个事儿爸要跟你说一声,就……” “爸,今天可是我妈和早早还有珍珍的生日,不是太着急的事儿,就改天再说。”却是池砚辉察觉了池锦年的意图,连忙打断他。 大好的日子,别看早早这会儿态度还可以,但谁知道听见要她把自行车还回去后,还会不会这么好脾气? 万一又炸毛闹腾呢? 池锦年也反应了过来,想到池珍珍今天才去报名,等正式上班还要几天,便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妈、早早、珍珍,生日快乐!” 见池锦年不说了,池砚辉第一个冲三人说道。 话落,他把准备好的礼物递了过去。 许琴高兴的接过来,“谢谢砚辉!” 池珍珍也满脸笑意:“谢谢大哥!” 她借着拿礼物的动作,朝池早瞥去一眼。 快乐? 哈,马上就要成为光荣的知识青年了,池早确实是该快乐。 就是不知道,等过几天知青办的人找上门,她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这么想着,池珍珍脸上笑容更大。 旁边,池砚辉见池早没接,只好自己把礼物推了过来。 池早也没管,只低头吃自己的饭。 生日快乐? 呵,她没有什么狗屁生日,只有一个人惨死的忌日。 “生日快乐。”这时,池锦年也说了一句。 但他没给礼物,只笑着从口袋里掏出张票来,“莫家西餐厅的票,怎么样?” “哇,爸,真有你的!”池砚彬闻言眼睛大亮,一把将票抢了过来。 “妈,姐,生日快乐!”他咧嘴高兴的说了一句。 但话音没落,腿就被踢了下。 池砚彬笑容一顿,见池砚辉不停朝他使眼色,才咬咬牙,不情不愿又挤出一句,“那谁,池早,你也生……” 池早:“打住!不想听你说话!” “你!”池砚彬一噎,差点气得哽住。 但想到今天也是许琴和池珍珍的生日,终究是忍了下去,“不跟你个扫把星计较。” 他低声嘟囔了句。 “珍珍,早早,生日快乐!”眼见气氛要不好,许琴连忙开口。 她把一份礼物递给池珍珍,又看向池早,“早早,妈妈以为你今天也不在家吃饭,礼物就放在房间了,一会儿拿给你。” “是吗?难得许主任还记得,谢谢了。”池早嘲讽。 许琴一噎,知道池早这是再说她先前忘记她生日的事呢。 她动了动唇,刚想解释两句,旁边,池珍珍却说话了。 “早早妹妹,我也祝你生日快乐呀!对了,你之前不是说要给我送礼物吗,是不是忘了?” 池珍珍故意道:“忘了也没关系,毕竟你是妹妹嘛。不过身为姐姐,我可是特意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呢。” “哦?”池早闻言状似好奇的看过去,“东西呢,拿出来看看啊。” “这会儿暂时不行,等晚上吃过西餐回来,我就拿给你。”池珍珍说着,笑容越发灿烂。 知青报名啊,可不是大礼嘛! “好啊,那我可要好好等着了。”池早唇角也勾了起来。 正这时,李大妈端了三碗白面面条出来,里面还都窝着一个煎的金黄的鸡蛋。 “来来,许主任,早早,珍珍,吃长寿面了。”她把面一一放去三人面前。 池早看了眼那碗面,却只觉讽刺的不行。 长寿? 八一年,上辈子她死的时候才二十三岁。 好不容意咬牙撑到大学最后一学期,以为只要坚持到毕业,日子多少能变好一点,然而…… 没动那碗讽刺意味十足的面,池早慢悠悠吃完最后一口二合面馒头。 眼见池珍珍心情很好的吃完了,才放下筷子开了口。 “好吃吗?”她问。 这话问得突兀,众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等抬头看过去,才发现池早是对池珍珍说的。 池珍珍也稀奇得不行,池早竟然会主动跟她说话,还问她好不好吃? 嗯?这是要干什么? 该不会是听到她说给她准备了礼物,就立刻巴上来讨好她了? 啧,真不愧是乡下长大的,眼皮子真浅! 心里嫌弃的不行,但池珍珍面上笑容却更大了,“好吃呀,白面面条还有鸡蛋,能不好吃么?” 说着,才注意到池早的那碗面竟然动都没动。 池珍珍纳闷:“早早妹妹,你怎么没……” “过生日,有礼物拿,晚上还有西餐吃,心情是不是特别好?”池早却打断了她的话,又问。 池珍珍更纳闷了,旁边其他人见池早这样,也疑惑的不行。 池珍珍迟疑了一秒,“是很好啊。怎么早早妹妹你心情不好吗?” “怎么会?”池早唇角弧度越大,“我心情也很好呢。因为……” 她说着顿了顿,深深看了池珍珍一眼,然后面向池锦年,“有件事要和你们说一声。” 她道:“因为之前救人的原因,部队领导给我奖励了一份武装部的工作。” “虽然是临时工,但许诺只要我拿到初中毕业证,就马上给我转正。所以……” “所以什么?这是好事啊,你怎么不早说!”池锦年闻言眼睛大亮,连忙问道。 虽说之前因为丢钱票的事儿,他们家和武装部的关系多少有些尴尬。 但这跟池早没关系啊。 武装部的工作啊,还答应会转正,这可真是大好事! “哈哈哈,真不错,哎呀,真是不错!”越想越高兴,池锦年哈哈笑了起来,“这样一来,等珍珍招工考试完,咱们家可就有五个工人了!” 五个啊,砚彬还在上学暂时不算,那他们家就是全员工人! 这排面,就是厂里几个副厂长家都没有啊! 可真是太有面子了! 池珍珍听见池早的话先是一惊,但很快也激动了起来。 有工作好啊,等池早下乡去了,这工作不就归她了吗? 她还是高中毕业,都不用等,一去就能当正式工,这可真是太好了! 至于跟武装部关系不好的事儿,池珍珍半点也不担心,大不了到时候就打听打听,跟人换换工作好了,怕个毛线! “早早妹妹,具体是什么岗位啊,你快说说!”池珍珍激动的问。 第142章 堵死所有退路 其他人也紧盯着池早,包括池砚彬。 他眼珠子转了转,心道武装部的工作适合男同志啊,等再有一年高中毕业,不就能让池早把工作给他了? “具体做什么还没说,要等会儿去办手续的时候才知道。”池早看着众人的反应,只觉讽刺得不行,“不过怎么说也是部队给的奖励,想来应该不会差。” 话落就见池珍珍的眼睛一瞬更亮了。 连池砚彬那个狗东西,脸上都露出了喜意。 池早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肯定都打上了她工作的主意,不过无所谓,有本事他们就来抢好了。 至于什么拿到初中毕业证就转正的话,当然都是她随口胡扯的,反正池家人也不可能跑去武装部询问。 她只在乎自己的目的能达成就行。 “池科长,东西是你拿着么?给我。”池早朝池锦年伸出了手。 池锦年一怔,满心不解,“东西,什么东西?不是正在说你工作的事吗,怎么……” “当然是户口本了。”池早看着池锦年,一副你是不是傻的表情,“刚不是说了吗,等会儿要去武装部办手续的。” “既然是办手续,那肯定得要户口本啊。” 嗯? 竖着耳朵在一边听热闹的李大妈闻言纳闷的抬起了头。 怎么是户口本呢? 她刚听池早说自己有工作了,还以为她要用这个当借口,拒绝还自行车的事呢。 可是怎么没说自行车,反而说起户口了呢? 李大妈看不懂,而池珍珍就彻底被池早的话惊呆了。 她笑容猛地一僵,因为动作太突然,脸部肌肉都扭曲了两下。 这么巧吗? 她昨晚才问家里要户口本报名招工,结果池早紧跟着就也要户口?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池珍珍心里控制不住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但想到昨天她说招工时,池早根本都不在家,绝对不可能知道这件事后,又稍稍稳住了情绪。 对,池早不会知道她要户口是想干什么,现在也要户口本,八成只是赶巧遇上了。 “啊,对对!瞧我,光顾着高兴了,都没注意到这个!”池锦年恍然明白过来,“不过户口得问你妈要,可不在我这儿。” “许琴,户口本呢,赶紧拿给早早。”池锦年看向许琴,示意她赶紧拿东西。 听到池早被奖励了工作,许琴也是高兴的。 不过…… “我看你真是高兴糊涂了。”许琴嗔了池锦年一眼,“户口本昨晚不是给珍珍了吗,我可没有。” 说着,她抬手想去摸池早的脑袋,可池早却先一步避开了她的手,扭头朝池珍珍看去。 “咦,你也有事要用户口吗?还真是巧啊。” 池珍珍笑容略有些不自然,“是啊,是挺巧的。我……” “啊,我知道了,池科长刚说什么招工考试,你就是因为这个要用户口。啧,大过生日的,就遇上招工这么好的事儿,真不愧是寿星啊。” 池早一副反应过来的样子,打断池珍珍的话,“具体是哪个厂子招工啊?我有个朋友,也急着找工作,这下好了,我也跟她说一声,让她也去……” “不行!”池珍珍急急喊出一声。 池早闻言疑惑的挑眉,“为什么不行?别说名额有限的话哦,报名的人那么多,多我朋友一个有什么问题?再说……” 她看向池锦年,“我那朋友可是部队领导家的亲戚,送到眼前让人欠人情的机会,真的不要吗?” 领导家的亲戚? 池锦年眼睛一亮,那肯定要啊! 这种人情,说不定关键时候就有大用呢。 “没什么不行的,反正食品厂这回招三个人呢,怕什么!要是你实在介意,那就让早早跟她朋友说,别跟你报同一个岗位,这不就行了?” 后面的话,是池锦年看池珍珍急着要反对的样子,转而对她说的。 “可是、可是……”池珍珍还想说,但转念一想反正她编这个理由,目的只是为了拿户口本给池早报名。 只要等会儿成功把名报上,就算到时候被所有人发现根本没有招工这回事又怎么样,大不了就把事情都推到她那个莫须有的同学身上好了。 就说她也是被人骗了呗。 这么一寻思,池珍珍也淡定了下来,“能帮上早早妹妹,我也很高兴呢。也不用故意避开我报的岗位了,早早,你就让你朋友随便报,哪个都行。” 她一副大方无比,毫不介意的样子。 半点说谎的心虚都没有。 “好啊,那可真是谢谢你了。哦对,还有个问题,我那朋友去乡下亲戚家玩了,今天可能赶不回来。招工报名,不是今天截止?” 不是今天截止——这个问题问得就有些巧妙。 按照正常的说话习惯,面对这样的问题,人会下意识重复问句里的字眼。 尤其在事情本身就是谎言的前提下。 果然,池珍珍听见池早这么问,下意识就想说不是。 可“不”字都到嘴边了,她却猛地闭紧了唇。 只因为在话出口的一瞬间,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潜意识里忽然冒出一个强烈的念头——不能说不是,不能说不是,不能说不是! 池珍珍并不懂为什么会这样,但人有第六感的说法,她还是知道的。 她当即就要改口。 “当然不是,珍珍昨天才听说的消息,再是低调招工,也没有一天就截止的道理。是,珍珍?”池锦年问。 “是!”好巧不巧,池珍珍改口的话接得恰到好处。 “不是,我……”没想到情况会变成这样,池珍珍一愣之下,连忙就想辩解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但池早却忽然用力拍了下巴掌,盖住了她的声音,“不是今天截止就太好了,谢谢你啊池珍珍!” 她转头笑眼弯弯的道谢,可看着那笑容,池珍珍却有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她强力镇定下来,扯了扯嘴角,“不、不用谢,我……” 话没说完,就见池早的手朝自己伸了过来。 跟刚才冲池锦年要户口时的动作一模一样。 第143章 反击 “拿来,户口本。”池早唇角翘起,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眼见池珍珍要说话,她继续道:“别急着拒绝,我知道你也要用,可招工报名又不是非得今天,明天去也不耽误事啊。但我就不行了,已经跟人家部队和武装部的工作人员说好了,就今天上午给我办手续。” 一步又一步,池早将池珍珍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 这一刻,池珍珍就是反应再迟钝,也知道池早刚才说的所有话都是有目的的。 什么狗屁朋友要报名但赶不回来,根本就是为了从她手里拿走户口本。 “对,既然跟人说好了,那确实不能耽误。这样,珍珍,你先把户口本拿给早早,报名的事儿就明天再去也不迟。” 怎么不迟,谁说不迟! 她也跟知青办的人约好了今天去的啊! 至于池早说跟人约好的话,池珍珍现在是半点都不信。 她气得咬牙,一点都不愿意把户口本给池早。 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根本想不出理由来拒绝,而且所有人都看着呢。 好在池早应该只是嫉妒她也“有了”工作,故意使坏气她,却不知道她到底是要干什么。 这样的话,她只要明天赶个大早,拿到户口就去知青办,也照样能把池早弄去大西北! 念头转到这儿,池珍珍心里略微好受了些。 但她还是不愿意让池早太如意,“户口本我放在房间里了,等吃完饭……” “我吃完了,你说放在哪儿,我自己去拿。”池早起身打断。 池珍珍一噎,余光扫到那碗没动的面,“怎么就吃完了,面条你还没……” “奖励你的,吃!”池早干脆利落把碗推到了李大妈手边。 嗯?奖励,还有这种好事? 李大妈嘴巴一咧,笑得绿豆眼变成了芝麻,“哎哎,谢谢早早!” 话音没落,一筷子面条就进了嘴里。 也不怪李大妈这么馋,实在是自从交了罚款后,池家的伙食下降的厉害,她都不敢明目张胆的偷吃了。 “说,放哪儿了。”池早没理会李大妈,又转头看向了池珍珍。 一副拿不到户口本就绝对不会罢休的模样。 “珍珍,不就一个户口本儿,你磨磨蹭蹭的怎么回事?”却是池锦年笑意稍减,有些不满池珍珍的推三阻四。 许琴和池砚辉也察觉了池珍珍的不对劲儿,两人也都疑惑的用眼神询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池珍珍还能怎么办,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户口本,只好不甘心的掏了出来。 “咦,不是说在房间吗,怎么这就拿出来了?”池早故作奇怪的问了一句。 “不过没事儿,只要不是丢了就好。说实话,刚才看你不想给的样子,我还真怕你说弄丢了呢。” 一边说,池早一边直接动手,毫不客气的从池珍珍手里把户口本拽了出来。 是的,就是拽! 池珍珍捏得死紧,池早用了些力气才拿到东西。 她低头,看着差点被扯出个口子的土黄色户口本,冷笑着在掌心拍了两下。 “好了,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走了,你们接着慢慢吃。”池早视线扫过所有人,转身就走。 “快去快去,别晚了。”池锦年摆手。 池早却没搭理他。 她走了两步忽然站定,又回头看向池珍珍,“对了,你刚才不是问我礼物的事儿吗?我送了呀,就昨天送的,你没收到吗?“ “刺啦”,凳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你!果然是你!”池珍珍腾一下站起身,动作又大又急。 她指着池早,想质问,可眼见其他人都不明所以的看过来,又生生咬牙忍住了。 不行,绑架犯的事绝不能让池家人知道。 “嗤!”池早嗤笑一声,抬脚离开。 一场秋雨一场寒,房门刚一打开,冷意扑面而来。 池早脚步没停,打开自行车的锁就跨了上去。 降温的事她早有预料,已经多加了衣服,只是给李老师他们做的被褥鞋袜,得赶紧找时间送回去了。 其实上次回去接师父的时候,就是好机会。 但那时她和蓝弈关系微妙,除非实在没办法,不然她不想麻烦他。但现在么…… 想到昨天车里男人厚脸皮的样子,池早眼睛弯了弯。 雨后的空气清新,错觉间似乎闻到了淡淡的香甜味道。 “早间广播到此结束,以上内容转自《人民日报》知青事迹板块,各位同志中午再见!” 身后传来广播站播音员的结束语,池早蹬着自行车出了纺织厂大门。 医院。 “临时有点事儿,来晚了。”池早快步走进病房,“你部队那边怎么样,是不是要迟到了?” “没有,早着呢!”蓝弈看了池早一眼,皱眉拿过毛巾,“多大点事儿,就算迟到又怎么样,瞧你,气喘吁吁的。” “胡说,哪儿有气喘吁吁?”池早瞪他一眼,但也没犟,接过毛巾快速擦了两下稍稍有些汗意的额头,“这下行了。” “好了,你赶紧回部队,别磨蹭。”她不再耽误,连忙赶人。 “糊弄谁呢,擦干了么就行了?”蓝弈睨她,抢过毛巾又亲自动手擦了两下才罢休。 “哎哟哎哟,这还有人呢,你们悠着点。”尤挽彰看着两人的举动,莫名觉得有些牙酸。 “师父!”池早斥他一声。 等蓝弈终于走了,池早却没像往常一样一直陪着尤挽彰。 “我有点事儿得出去一趟,师父您有事就叫护士,听到没?” “这还用你教?我又不是大傻子!”尤挽彰还是一如既往的嘴毒。 池早都习惯了,也不跟他计较,去护士站麻烦护士照顾着些后,就骑车快速离开。 与此同时。 吉普车进了军区大院儿。 “陈姨,东西呢,买到了吗?”蓝弈进门就问。 他没想到池早会选择今天去郝强家吃饭。 昨天时间晚了,怕郑嫂子赶不及准备,他就借医院的电话打给了家里,麻烦陈姨走蓝尚武的特供,留些肉菜给他。 “买到了买到了,我一大早就去买了。”陈姨应声。 蓝弈于是大步进厨房提了东西,这才驱车往驻地回去。 只是走过一段路时,他却忽然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市知青办门口。 池早锁好自行车,抬头看了看,大步走了进去。 “同志你好,我来报名,我叫池珍珍!” 第144章 西北团场,到时间出发 大河村。 秋收的紧要活计终于忙完,昨晚又下了大雨,大队里一早就通知今天放假不用上工。 程家众人干脆都没起,早饭也没吃,直接睡到了天大亮。 这会儿,王梅花打发儿媳妇折腾家里卫生,自己和程富山收拾自留地里收上来的萝卜。 正忙活着,身后房门打开,程有工睡眼惺忪的走了出来。 “爹,你去找支书给我开介绍信呗。” “介绍信,啥介绍信啊?”程富山手里动作一顿,疑惑的问。 “当然是进城的介绍信啊,我上回不是说了,进城找珍珍,让她找人给我安排工作啊。”程有工不高兴了,这么重要的事儿,他爹咋就忘了呢。 程富山忘了吗,当然没有。 “我这不是想着,等哪天有岗放假了,你们兄弟俩一起去吗?” 程家除开池珍珍外,还有三个孩子,老大程有工,老小程有岗和程有珠是双胞胎。 “有岗好歹是高中生,见识多些,到时候……” “到时候什么到时候,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他知道个屁!”程有工闻言更气了,等等等,都等一个秋收了,现在好不容易得闲,他哪儿还等得下去。 还有程小草那个死丫头,上次回来竟然敢不给他好脸,看他这次去了怎么收拾她! “再说,有岗还要一年多高中才毕业呢,又不急着找工作,车票那么老贵的,急慌慌跑去城里干啥?我先去,等我先把工作安顿好了,以后啥事儿都好说。”程有工耐下性子又道。 程富山一听这话有些道理,于是拍了拍手上的土站起身,“行,你赶紧洗洗,咱爷俩开介绍信去。” 市知青办办公室。 “同志你好,我来报名,我叫池珍珍。” “你说你叫啥?”小干事喝茶的动作一顿,抬头朝池早看去。 “池珍珍。”池早重复了一遍。 “嘿,还真是啊!”小干事稀奇的不行,“池不是小姓吗,什么时候姓池的人这么多了?” “嗯?同志这话怎么说?”池早状似不解,“你还认识其他跟我一个姓的人?” “认识谈不上,就是昨儿个下午快下班那会儿,也有个姓池的小姑娘来报名下乡。” “池姓少见,她的名字也特别,我多少就记住了。这会儿听你说自己也姓池,这不就觉得有些稀奇么。” 小干事边随口解释,边拿过报名册打开。 他刚准备动笔,但想到什么,又抬头看向池早,“你户口本带了没有啊?我们这是市知青办,报名需要户口本的。” “带了,但我户口所属是下面区里的,能在这报?”没急着把户口本递过去,池早先问道。 小干事眉头一皱,他上下打量池早,有些迟疑的问了句:“该不会,你家里人也不同意你下乡,而且区知青办还有人认识你,所以你只能到我们这儿来报名?” 所以,池珍珍是这么和人解释的么? 池早闻言心里冷嘲,面上却不显。 相反,她露出一副恳求的表情,“同志,既然你都知道,我也不瞒你说,父母想把我们姐妹嫁给老光棍儿,我实在不愿意,但又犟不过家里,就……” 她说着把户口本递了过去。 小干事不解,姐妹,什么意思? 他在池早的示意下狐疑的翻开户口本,就在最后两页,看到了池珍珍和池早这两个名字。 小干事呲了下牙,还真是一家子啊。 他想了想,“小姑娘,现在提倡恋爱自由,你们如果不愿意,可以找妇联和街道帮……” “没用的,有心脏病,不能生气。”池早打断小干事的话。 小干事嘴巴张了张,劝说的话就出不了口了。 也罢,他一个知青办的,干好自己的工作就行,管人家里的事干啥。 “行,那我就给你报上。”小干事说着,拿起笔就快速登记起来。 池早探身看了眼,就看到了表格上面没写完就划掉,还在最后备注着户口没带字样的一行。 而打头姓名那一栏,还能大概看出来,正是她的名字——池早。 “同志,下乡地点能给我安排西北边疆吗,我……我想离家里远一点。”池早小心翼翼的又补了一句。 小干事动作一顿,这是怕离的近了,家里人再闹妖? “按理下乡地点都是统一分配的,不能自己选。但西北边疆……还是可以。” 可以就好。 池早闻言,垂眸掩住眼底的冷意。 原本她真的是没想到池珍珍闹出所谓招工的事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但可能是老天爷都不想让池珍珍那个罪人如愿,今早纺织厂的广播,竟然朗读了一篇有关知青下乡事迹的文章。 听到广播声的那一瞬,她猛地就反应了过来。 再想到李大妈说池珍珍拿着户口本高兴不已的样子,把事情前后一联系,当即就有了这个猜测。 猜测有了,再在饭桌上试探过池珍珍的反应后,她就能确定个七七八八。 至于万一猜错,误会池珍珍了怎么办? 呵,那种又毒又坏的贱人,误会了又怎么样? 别说只是下乡当知青了,就是让她坐牢,把她枪毙了也一点都不过分。 何况,原本她只以为池珍珍是要今天拿到了户口本后,才会来知青办。 却不想,她竟然昨天就已经来过了。 想到如果不是因为没有户口本,而小干事卡得又严,自己这会儿已经成了准知青,池早心里戾气就翻涌得厉害。 “好了。” 这时,小干事放下笔把户口本递给了池早,“西北十七师团场,回去收拾东西做好准备,到时间出发。” 他给池早说了个日期。 池早随意听了一耳朵,根本没往心里去,反正要下乡的又不是她。 要是到时间池珍珍没去,那就是逃避下乡,正好还能看她被批评处分一顿。 “好的,谢谢同志,辛苦了!”池早和小干事道谢,又把户口本仔细装进包里。 这东西,最近就只会在她手里了。 池珍珍想要?做梦去! 又朝小干事点了下头,池早转身往外走去。 却不想,门帘才撩起,就看到了站在门边的一个高大身影。 见到她,男人眉眼黑沉的看了过来。 第145章 公事公办,揭穿? 池早身侧的手蓦地一紧,心也随之提起。 但她面上一点没表现出来,只毫不退缩的朝男人看去,“你怎么在这儿,来多久了?” 蓝弈没说话,就那么沉沉的看着她。 池早等了一会儿,见人还是不言语。 她唇角扯了下,垂眸掩住眼底的涩意,抬脚往前走去。 这是听到她冒充池珍珍报名,发现她并不是只会救人,实则还又毒又坏,根本不是他以为的好姑娘,所以失望难过了? 也对,他可是思想品德过关的军人,怎么会受得了她这样的人? 上次在屠宰场泼程有工粪水被他发现时,他不就警告过她么? 当时他怎么说的? 对,他说“要是再让我发现有下一次,池早,我们公事公办”。 公事公办,挺好的。 正好他们之间那层纸还没捅破,到此为止也挺好的。 心里这么想,但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却模糊不清,以至于车锁钥匙插了好几次都插不进去。 “我开车路过看见你,就过来看看。”这时,蓝弈大步走了过来,拿过了池早手里的钥匙。 “来了有一会儿了。”他边帮忙开锁,边又补了一句。 这是变向承认,办公室里的话他全都听到了? 池早又扯了扯唇,抬手抹了下眼睛,让自己无视心里酸涩的感觉。 “所以呢?”她问,声音保持平静,一丝异常都不露:“不进去揭穿我么?” 蓝弈动作一顿,看了她一眼,下一秒踢开车撑,“走,自行车放后备箱,有什么话我们车上再说。” 话落,他推着自行车就走。 池早看了眼几步外的办公室,怕拉扯间影响不好,只能忍下嘴边的话,跟在了后面。 直到距离远了,她快走两步过去拉住车后座,“没什么好说的,事情就是你听到的那样。是要直接去举报我,还是告诉池家人,随便怎么样都行。” 说着,她去拽蓝弈的手,想让他松开。 但这个动作不知道怎么触动了蓝弈的神经。 他脚下一动,在池早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支好了自行车,抓住她的手腕,动作不重却不容拒绝的将她按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 “坐好。”他声音很沉,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然后利落的甩上了车门。 池早愣了下,蹙眉就要下车。 “别动!” 可手才碰上车门,蓝弈的声音又响起。 而他已经推着自行车横放进了车里。 池早抿了抿唇,手指攥紧,也罢,他非要说那就说好了,反正事情就是这样,说开了他彻底死心了也好。 池早坐了回去,却像最开始一样,侧身看着窗外。 “嘭”,车门关上。 力气很大,车身都跟着晃了晃。 池早唇抿的更紧了,等着他先开口,问他想问的所有问题。 但蓝弈却没吭声。 他一言不发的拧动钥匙,吉普车动了起来,飞快朝前驶去。 市知青办办公室。 小干事正喝着茶翻看今天的报纸,但忽然,他动作停住。 刚那小姑娘说啥来着,家里人有心脏病不能生气,所以不敢去找妇联和街道做主? 不是,比起去找妇联,偷摸报名下乡,不是更让人生气吗? 小干事眉头一时皱的能夹死蚊子,隐隐猜到自己可能被忽悠了。 但转念一想,人小姑娘没说实话估计是真有什么不能说的苦衷,毕竟谁家没点烂事儿呢? 算了,不管是啥原因,也跟他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没关系,只要他是按规定报的名就行。 这么想着,小干事慢悠悠又吸溜了口茶,彻底把这事儿抛去了脑后。 “嘎吱”,车停在了一处没人的巷子口。 池早一直保持着侧身的坐姿,此时也只是随意扫了两眼车窗外。 旁边,车明明熄火了,可蓝弈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没松开。 他手紧了又紧,像是在隐忍挣扎,过了好一会才开口:“知青办工作人员话里另一个姓池的人,是你的名字,对么?” 池早攥着的手一颤。 “是池珍珍先冒充你去知青办的,是她想害你在先,你才那么做的,对么?” “所以你很快就要下乡去了,去西北还是西南,再不然就是藏区……” “没有。”却是池早打断了蓝弈的话。 她抿了下唇,“池珍珍昨天去的时候没拿户口本,没报成名,我……” 话没说完,胳膊被抓住,池早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撞进了男人怀里。 “我以为你要走了。” 耳边响起他的声音,又沉又重。 池早眼睛蓦地瞪大,所以他之前不说话,不是发现她害人失望,而是担心她要下乡? 怕自己想错了,池早挣动着要坐直问清楚,脑袋却被按住,额头紧紧抵在男人胸口。 “别动。”他说,“就一会儿。” 池早嗅着男人衣服上淡淡的肥皂味,闭了闭眼,放松了力道。 “你不生气吗?我冒名顶替的事儿。”她还是想问清楚。 话落,池早明显感觉脑后的手紧了紧。 “生气。” 片刻,蓝弈坦白的说,“收拾池珍珍有很多种办法,根本不用你为此犯错误,脏了自己的手。” “所以刚才听见你要做什么后,有一瞬间我想冲进去阻止。但是……” 他说着停了下来。 池早也没催,只静静等着。 她知道,蓝弈正在经历一场思想斗争,要他违背自己的原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虽然在她看来,对待池珍珍那种人,这么做并不算违背原则,但有些事情蓝弈并不知道。 “但是,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所以也没资格对你指手画脚。就像……”好一会儿,蓝弈才重又开口。 他说着,一只手将池早的袖子推了上去。 “就像你胳膊上的这些伤,我不知道你那时候几岁,为什么会挨打,被打的多狠,有多疼,又有多害怕,所以……” 说到这里,似是被池早胳膊上的那些疤痕刺疼了眼,蓝弈喉结滚动着,再也说不下去。 池早身形一僵。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动作缓慢的把视线转到自己胳膊上。 跟先前在农场给许琴和池砚辉看时不同,那会儿她才离开程家,因为干农活又吃不饱,胳膊又黑又瘦。 如今经过近两个月时间,她变化很大,不但长了肉,皮肤也已经捂白。 可再怎么变,胳膊上一道挨着一道的疤,还有手肘内侧的烫伤却不是随着时间过去就能消失的。 相反,因为皮肤变白,更显得那些疤痕可怖又难看。 第146章 我不是好人,你先想清楚 但或许是因为最早的疤都有好些年了,早到池早自己都不记得具体是几岁时留下的。 所以她平时虽然会下意识用衣袖遮挡着,但并没有特别在意。 毕竟,在程家时每天有干不完的活,还经常吃不饱饿得心慌,哪里还顾得上伤疤是好看还是难看。 上辈子后来也是,每分每秒都活在赎罪的自责内疚中,毕竟“好好的一个姑娘”,因为她连命都丢了,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在意皮相的美丑。 所以,两辈子,她也只是盛夏或者洗漱的时候会短暂觉得伤疤刺眼,却从来没有也顾不上在意。 但此时此刻,胳膊就那么毫无遮掩的被蓝弈看着,池早心里却蓦地腾起强烈的自卑感。 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蓝弈是在她住院那段时间,照顾她时看到了这些。 她回过神,当即就想把胳膊抽回来。 可才刚有动作,手腕就被蓝弈握紧了。 池早心里着急,“别看,丑,很丑!” 她说着,发现一时挣脱不开,便连忙又去捋袖子,想把疤给遮起来。 “别动,不丑。”蓝弈却再次按住了她的手,不容拒绝。 “怎么不丑,你快松开,我……” 我什么,话没说完,手臂被一抹柔软触到。 池早心神一颤,她看着男人落在手臂疤痕上的唇,所有的话都再也说不下去。 “不丑,丑的是那些欺负你的人。”蓝弈说,声音低沉又干涩,“早早是最好的姑娘,一点儿都不丑。” 蓝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亲吻池早胳膊这么出格的举动,或许是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池早相信,他真的不认为疤痕丑。 唇一触即分,蓝弈抬起头,拇指触上那些痕迹,一道又一道,最后落在手肘那块烫伤上。 他力道极轻,动作也小心翼翼,好一会儿声音低低的问:“疼吗,是不是很疼?” 疼吗? 自然是疼的,怎么可能不疼。 因为知道不是自己的孩子,王梅花打她从来不惜力,每一次都是下了狠手。 但其实挨打的当头并不是最疼的,最疼的时候是带着伤干活,洗碗、洗衣服、下地上工,脏水汗水一沾,伤口就会一阵阵火辣辣刺疼,持续不停的疼,像永远都停不下来一样。 直到疼麻木了,新的毒打再次落下。 但这些池早却一个字都没说。 她心酸软得厉害,眼睛也控制不住又模糊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不管不顾就这么扑进蓝弈怀里,也认真直白的回应他的感情。 但是…… 池早咬着唇,用力眨了两下眼睛,把喉间的酸涩压下去,“都长好了,哪儿还会疼。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说着,怕蓝弈还不松手,她又补了一句,“有点儿冷,别看了。” 话落才又一次挣扎着要抽回胳膊。 冷? 蓝弈一怔,反应过来,都不用池早动手,就连忙给她把袖子放了下来。 “还冷吗,怎么不多穿点儿,你……”他视线从池早胳膊上离开,说着朝她看过去,着急的问。 可话没说完,眼睛上却忽然覆来一只手,挡住了全部视线。 “蓝弈,我没你以为的那么好。我会给程有工泼粪水,会冒名池珍珍去知青办,将来可能还会做更多比这些更坏的事。” “别以为我只会在被人欺负后反击报复,其实就算他们不惹我,我也会没有任何理由就主动收拾他们,不拘是设计、扯谎还是陷害。” “某些意义上,我不是好人。但你不一样,你是军人,你有你的职责和原则,你……听我说完!” 眼见蓝弈想说话,池早提高声音阻止,“不要一时冲动,你好好想想,仔细慢慢的想清楚,别做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顿了顿,池早指尖轻轻触了下蓝弈的眼睛,“走,帮我把自行车搬下来,我回医院,你也回部队考虑清楚。” 话落,她打开车门,快速跳了下去。 蓝弈在池早手掌离开的一瞬就迅速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她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想立刻拉住她说些什么。 但想到晚上吃饭时就会再见面,又将心里的想法压了下去。 行,不就是想么,他就听她的,想几个小时,这总行了。 等到时候他再说话时,她总不会再说什么让他考虑清楚的话了? 这么想着,蓝弈抬手搓了把脸,也下了车。 “慢点儿骑,下午我来接你。”把自行车递给池早,蓝弈抬手揉了下她的头,叮嘱。 那模样,一点不像是没想清楚的样子。 池早手一紧,却避着没看他,只低应了一声,“好。” 就快速骑车离开。 为什么忽然要挡住蓝弈的眼睛呢,因为在他抬头朝她看来的那一瞬间,她发现他的眼睛红了。 很红,还隐隐有水光。 他,一个铁血军人,竟然会因为自己胳膊上的一些疤就红了眼睛? 池早有些不敢相信,这世上,真的会有人将自己看得这么重么? 真的会只因为一些已经长好的伤疤,就那么心疼她吗? 或许是活了两辈子从来没有过,她不敢也害怕相信。 所以,总要让蓝弈多想想的,认真想清楚之后,如果他还是…… “想啥呢?出去一趟丢魂了啊?”尤挽彰看着愣愣坐在床边的池早,忍不住又毒舌。 “什么魂啊魂的,师父你说话注意点!”池早回过神,不满的叮嘱他。 “切,死鸭子嘴硬!”尤挽彰白了池早一眼,把手边的报纸丢过去。 “赶紧的,不忙活着刻东西就念报纸,年纪轻轻的,你好意思干坐着发呆么。” 池早毫不客气的也回敬了尤挽彰一个白眼,这才拿过报纸翻看着念了起来。 只是才念了没多久,视线扫见手腕处露出一小截的疤痕,池早声音一下顿住了。 “念啊!不孝女,这才多一会儿,你就想……” 池早:“师父,您手里有祛疤的方子么?” 尤挽彰:“就想偷懒……啥?啥玩意儿,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池早被他这反应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抿了下唇还是又说了一遍,“你不是那什么……” 她无声吐出“皇亲国戚”四个字,“你们这样的人家,好些不是手里都会捏着几个顶好的方子么。那师父,你有没有能祛疤的方子啊?” “不是,绿二那狗东西嫌弃你了?”尤挽彰听懂了,也怒了。 差点儿就腾得从床上坐起来。 “怎么可能!哎呀,师父你别动!”池早眼疾手快按住他,连忙解释,“他不嫌弃的,真的。” “就是……我自己觉得不好看,所以就想……哎呀师父你就赶紧说,到底有没有方子!” 眼见池早没说假话,尤挽彰一瞬又瘫了回去,“算他小子识相,不然……” 他哼哼两声,“至于方子……” 第147章 左等右等不见人 瞥了眼池早的胳膊,尤挽彰继续说,“方子我倒真有几个,也恰恰好有祛疤的,不过那里头的药材不好找啊,人参、灵芝啥的,你有钱吗?弄得到吗?” 池早闻言心了一喜,动作飞快拿出纸笔,“来来,师父你赶紧说,我写下来。至于药材和钱……” 她冲尤挽彰挤了下眼睛,“您老就安心在医院养着,别操心了。” 尤挽彰看她这样,心里松了口气。 原本他还担心住院要花不少钱,他的那些东西现在又不方便拿出来,池早手头紧巴,还不知道要愁成什么样儿。 现在看来,这丫头有货啊。 想到上次池早大包小包拿回大河村的东西,尤挽彰眨了眨眼睛,也不多问,当即回忆起来。 没办法,他从小身体不好,跑跑跳跳的把戏都搞不成,就只能安静坐着看看书,玩玩刻刀。 所以虽然他一点儿学医的天分都没有,但家里收藏的相关的书和方子他可没少看。 于是师徒两个头挨着头,一个说一个记,把祛疤的方子写完,又吃过中午饭后,尤挽彰干脆慢悠悠的回忆,又把自己记得的其他方子也说出来让池早一一记下。 如此不知不觉间,太阳一点点偏西,下班时间快到了。 纺织厂。 池砚彬自行车蹬的飞起,嗖一下就蹿进了大门。 何大爷脑门儿的头发都被带起的风掀开了,他气得大骂,“要飞啊,骑慢点!” “没门儿!”池砚彬嚣张的声音传来。 “兔崽子!”何大爷气得又骂了一声。 但池砚彬已经飙远了,根本没听见。 就算听见,他也懒得再理会。 此时此刻,他满心满眼只有一个想法——吃西餐吃西餐吃西餐! 不但他是这样,池家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同样的念头。 下班时间还没到,许琴就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开了办公室。 池锦年和池砚辉因为离家近,稍微好些,但也是到点儿就往家里赶。 怎么说都是吃西餐,肯定得洗洗换套新点的衣服才行啊。 至于池珍珍,虽然临门一脚时户口本被池早截了胡,还确定了池早就是那个搞鬼让她跑去农场,差点被张大壮和王量糟蹋的贱人。 但想到池早还不知道自己想到了收拾她的绝好办法,而只要明天一早重新拿到户口本,池早就彻底完蛋了,她的心情又很快好了起来。 她在半下午时就坐不住了,哼着歌洗漱换了衣服,抹了雪花膏,麻花辫也梳的溜光水滑,只等着人到齐了就一起出发去庆祝生日。 所有人都兴奋的不得了,你帮我看看衣服行不行,我帮你检查下鞋擦干净没有。 热热闹闹准备好了,结果左等右等,眼看天都黑了,却不见池早回来。 客厅里,气氛随着时间过去,越来越沉闷。 终于,池砚彬等得不耐烦了,忍不住一脚踹了下凳子,“她怎么回事,不知道晚上要去吃西餐吗,怎么还不回来!” “凳子惹你了啊,好好的踢它干嘛?”池锦年斥了一句,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李大妈,去门口看看,池早回来了没有。” “哎,好嘞!”李大妈应了一声,甩着腿儿往外小跑出去,实则嘴都快撇成偏瘫了。 回个屁,就早早那性子,才不会跟你们去吃什么狗屁西餐呢,浪费钱! 别看李大妈没去过,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以前没少听池珍珍吃完回来显摆。 要她说,什么西餐北餐的,又贵又不实惠。 有那些个钱票,不如买个大猪头烀了,保准一吃一个不吱声儿。 “早早是不是办完手续就直接上班了?是不是武装部有啥事要加班,所以才晚了啊?”池砚辉眼见气氛不好,想了想打圆场道。 虽然他也等得有些烦躁生气,但毕竟是过生日么,总不能真不高兴了。 “加个屁的班,她一个小学都没毕业的文盲,还是才办的手续,谁有事会找她啊,她会干啥?”池砚彬气得嚷嚷。 池砚辉瞪了火上浇油的池砚彬一眼,但嘴巴动了动,心里又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所以,早早到底怎么回事儿,明明早上吃饭的时候,西餐票她也看见了,怎么还回来这么晚? “怎么样,回来了没有?”这时,池锦年看见进来的李大妈问道。 李大妈摇了下头,“没,我没瞅见。天黑了,再远也看不清。” “咚”,池砚彬闻言彻底把板凳踢翻了。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再晚一会儿,人西餐厅都要关门了!” “砚彬!”许琴不高兴的瞪向池砚彬。 “妈妈,今天过生日呢,可不能生气,不然之后一年都要心情不好了。”池珍珍眼睛眨眨,连忙安慰起许琴。 “早早妹妹以后就是正经工人了,我们多等一会儿也是应该的,她……” “谁还不是正经工人了,家里除了姐你闲着,谁没个正事儿干了?”池砚彬却不是许琴瞪一眼就能消停的,听见池珍珍的话,他当即就反驳。 池珍珍脸一黑,什么叫除了她闲着?等池早滚去大西北了,她还不是要去上班? 好在池砚彬又补了一句,“再说,等姐你去食品厂上班了,这家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正式工,她池早一个临时工有啥好牛气的,让一家人搁这儿眼巴巴的等她?她配吗?” “闭嘴,还能喊这么大声,看来你是不饿!”越听越烦,池锦年呵斥道。 话落,他抬起胳膊看了看手表,“再等二十分钟,要是到时候池早还没回来,我们就……咕噜噜!” 就什么,话没说完,一阵肠胃蠕动声响起。 池锦年连忙一把捂住肚子,脸彻底黑了。 “不等了,现在就走!”他说着,腾一下站了起来,当先往外走去。 “早就该这样了。”池砚彬连忙跟上。 池砚辉嘴巴动了动,见许琴和池珍珍也站起来了,便什么都没说,跟了上去。 “呸!”李大妈悄声啐了一口。 家里没人了,她一屁股坐去沙发上,也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把瓜子,翘着二郎腿美滋滋嗑了起来。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耽误得太久了。 池家人紧赶慢赶终于到了西餐厅门口,却被服务员一句话整傻眼了。 第148章 拼桌,被拉去宿舍 “不好意思几位同志,暂时没有位置,要用餐的话得等一等。”服务员礼貌的说。 “没位置,怎么会没位置?我们有票啊,凭什么要等!”池砚彬一听这话就炸了。 放学就兴冲冲赶回家,忙忙叨叨收拾一通,结果等池早就等了一个多小时。 这会儿倒好,巴巴跑来了,结果给他说没位置,要等? 等个屁,他们有票,为啥要等! 再说,他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哪儿还等得了! 这么想着,池砚彬嚷嚷着就要往餐厅里冲。 他是正常来吃饭,看谁能把他怎么样? “同志,真的没位子了,你不能进……”门口的服务员连忙来拦。 但这时池砚彬却眼尖看见了一个隔断后空着的桌椅。 他瞬间更炸了,“好啊,还说没位置,你个骗子!那是什么,那不是空位吗?明明有空位却不让我们进,你是故意的!” 原本觉得丢脸,还想喝止池砚彬的池锦年一听,顺着看过去,立刻也皱紧了眉。 “这位同志,我们正常来吃饭,要真没有空位也就算了。可现在分明有,你却不让我们进,你这是什么意思?”池锦就拿出一厂科长的架势,肃声质问。 旁边,许琴三人脸色也很不好看。 尤其门口的动静引了里面的食客和外面的路人都纷纷看过来,更让他们觉得难堪。 “说谁骗子,那位置是有人提前预定的!不然谁闲着没事儿拦你们?”服务员也来了火气,拉着池砚彬的胳膊声音也大了起来。 池砚彬才不信:“你说预定就预定啊?这餐厅我也来过几回了,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能预定?” 话音刚落,服务员正要再说,众人身后却忽然响起一道温润的声音,“珍珍?你怎么在这儿?这是出什么事了?” 池珍珍闻言扭头看过去,“祁秘书,是你?” 她有些惊诧,没想到竟然这么巧。 池锦年几人也跟着一道看了过去,自然也看见了祁钰生。 他还是惯常喜欢穿的白衬衣黑裤子黑皮鞋,三七分的头发梳得整齐,清秀白净的脸上戴一副眼镜,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透出知识分子的干净气质。 “对,我和朋友来吃饭。”祁钰生笑容温和的解释,“你们这是?” 他眼神询问的看向了还互相拉扯着的池砚彬和服务员。 池珍珍被他看得脸一红,只觉一股窘迫涌上脸颊,“没什么?就是有点小误会,我们……” 她抿了抿唇,把事情简单解释了一遍。 “这样啊,还真是……“祁钰生恍然,连忙抱歉的看向池砚彬,“小同志,你是珍珍的弟弟?这事儿怨我,不怪服务员。” 他温声解释:“他没骗你,位置确实是我预定的,不过因为临时有点事儿所以来晚了。” 他说着,看了看池家几人,对池珍珍道,“不然这样,珍珍你们要是不介意,就和我们一起吃怎么样?让服务员加几个凳子,就当我耽误你们吃饭的赔礼?” “啊?”池珍珍惊了下,“这样不好,会不会太麻烦你和你朋友了?我……” “珍珍,不给爸爸介绍下你的朋友吗?”这时,池锦年忽然打断了池珍珍的话。 池珍珍闻言一顿,看了眼笑容不变的祁钰生,这才介绍起来,“爸爸,这位是市委的秘书,祁钰生同志。祁秘书,这是我爸,池锦年,我妈许琴,还有……” 她把池家几人都简单介绍了下。 池锦年一听市委秘书几个字,面色略好看了点,含笑朝祁钰生点了点头。 还端着点长辈的架子。 其他几人也冲祁钰生打了招呼。 至于站在他身边那个男人,祁钰生没主动介绍,众人便没多问,只相互点了点头。 “这会儿时间也晚了,国营饭店肯定已经关门了。珍珍,池同志,一起吃,怎么样?”祁钰生又邀请。 池珍珍看了看池锦年,见他没反对,于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你怎么会认识市委的人?这事儿铭伟知道吗?”往餐厅里走的时候,池锦年拉住池珍珍低声询问。 池珍珍点头,“当然知道啊,铭伟哥也和祁秘书认识呢。” 话落,她瞄了眼祁钰生的背影,压低声音又道,“爸,祁秘书的大伯是市革委会主任。” 什么! 池锦年眼睛一下瞪圆。 他不敢相信的看向池珍珍,见她肯定的点了点头,瞬间,心里憋了一晚上的火消散无踪。 他眼睛闪了闪,当即整理了下头发和衣领,快走两步追上前面的人,热情找起了话题,“祁秘书,听说……” 另一边,池早可不知道池家人巴巴等了她一个多小时,她被蓝弈接到,这会儿刚在大门口登记好,往部队驻地进去。 “先不去郝队家,我要回宿舍拿点儿东西。”吉普车再次开动,蓝弈看了眼她说道。 “行。”池早点头。 声音听着没区别,但蓝弈还是明显感觉到和昨天的不同。 而这样的不同,就是在她说了让他想清楚后才变的。 蓝弈抿了抿下唇,也不再说话。 直到几分钟后,吉普车在宿舍楼下熄火,“走,一起下去,等会就不开车了。” “好。”池早还是顺从的点头,提着给郝家买的东西开门下了车。 那是她中午吃过饭去供销社买的,两瓶罐头,一包大白兔,一盒饼干。 结果脚刚踩到地面,身侧一只大手伸过来,东西就被接了过去,“我来。” 蓝弈说,“走,就在三楼最东边。” 他说着就要往前走带路。 但池早却眉头皱起,并没有动,“我就不上去了,你的宿舍,我去不方便。我就在下面等你。” “没什么不方便的。”蓝弈欲走的步子顿住,他看了向池早,“没什么不方便的,开着门就行。” 话落,见池早还不想动,他干脆伸手抓住了她手腕,“走,郑嫂子他们还等着呢,一会儿该晚了。” 池早没想到他这么大胆,竟然敢上手,连忙挣扎,“你干什么呢?赶紧放开,让人看到了怎么办!蓝弈!” “嘘!”蓝弈却抓得更紧了,“又没人,怕什么!你别吵啊,再吵真就有人来了。” 他说着,似是故意的,脚下步子又快了几分。 池早被拉得往前晃了下,借着他的力道才稳住身形。 但她怕真把人招来了,一时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被动的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无赖!”她低低咕噜了句。 但蓝弈还是听到了。 他唇翘了下,黑眸里有了笑意。 很快,走过几间关着的门,两人到了走廊最东头的宿舍门前。 池早一直提着心,生怕有人忽然出来看到,这会儿安全到了地方,才悄悄吐出一口气。 “放心,他们这会儿都去食堂吃饭了,没人。”蓝弈看见了,好笑的解释。 池早瞪他一眼,“都到门口了,总能放开了?” 第149章 礼尚往来,吻 “咦,我钥匙呢?”蓝弈却假装没听到,装模作样的找钥匙。 池早气得咬牙,她使劲晃了下被抓着的手,“蓝弈!” “哗啦”,一阵钥匙碰撞的清脆声响起。 蓝弈动作一顿,“哦,在这儿啊。瞧我,都忘了。” 池早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装什么装呢,她才不信他真忘了。 不过这下总该松开她的手了,毕竟要开门呢。 结果,就看见蓝弈硬是用提东西的手拿过钥匙,动作别扭的去开锁。 池早不敢相信,她眼睛一瞬都睁圆了,“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松……” 她再次挣扎起来。 但刚有动作,人就被拉进了打开的宿舍门里。 “别闹,听话。”蓝弈的声音同时响起。 他把门关上,只留了个掌宽的缝,牵着池早往里走到床边,“坐。” 他随手把东西放到桌子上,按着池早肩膀让她坐下,自己也拉过了旁边的凳子。 这是池早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进军人宿舍。 她立刻被吸引,忍不住好奇的打量起来。 宿舍是个一室单间,几个平方大。 窗下一张书桌,靠墙一张单人床,旁边一个不大的衣柜。 再就是脸盆架和洗漱用品,东西不多,但无一例外全都干净又整齐,没有一丝脏乱。 被子更是折得和池早认知里一样,方方正正的豆腐块,棱是棱角是角。 床单也铺得平展,一丝褶皱都没有。 明明就是一眼能看到底的摆设,但池早却看得有些出神。 不只是因为从没见过,更因为心里冒出的那个隐秘的念头——这是蓝弈的宿舍,他私人的地盘。但现在,她来了。 因为愣神,以至于肩膀被轻按着坐到了床上,她才猛地反应过来。 “哎呀,坐皱了!”池早一惊,当即就要起身,另一边肩膀上却又落下一只手。 “别动。”蓝弈定定看向她,眉眼认真。 池早对上他的视线,心里一怔,隐隐猜到他要干什么,但下一瞬,上午在吉普车里那种不敢相信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她下意识就想避开,但蓝弈却已经察觉了她的意图,原本按在她肩头的手转眼捧住了她的脸。 这样的碰触,让池早蓦地攥住手指的同时,再也没办法转开头。 她抿了抿唇,感受着从脸侧源源不断传来的热意,垂下了眸。 “早早。”这时,蓝弈开口了。 池早手指颤了下,在床单上留下两道痕迹。 “你不是让我想清楚吗?我想了,来来回回想了很多遍,但……” 蓝弈拇指轻轻蹭了下她染上微红的脸,“但不管想多少遍,再想多少遍,答案都是一样。” “池早同志,你愿意……” “可我很坏,这样也没问题吗?”池早忍不住打断,依旧垂眸不看蓝弈。 “坏什么?你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并没有!” “不但没有,你还能为了救人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也别说什么以后会如何的话,我只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要是因为没发生的事就举步不前,那我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再说……” 他顿了顿,长叹一口气,“傻姑娘,你是把我想得有多好啊?” “我是军人不错,但我也是个正常人。我也有私心,我也会护短,我……” 话没说完,手掌边缘落下一抹柔软的触感。 蓝弈喉咙一滞,只觉一股酥麻的感觉飞快从手掌蹿遍全身。 他愣愣的看着池早落在他手上的唇,一时呼吸都忘了。 反观池早,她唇在蓝弈手上停留了几秒,才离开转回头。 她脸颊和耳朵此刻也烫得厉害,但总算抬眸朝面前的男人看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举动,男人本就黑沉的眉眼,此刻更是幽深的像能吞噬所见者的灵魂。 只一眼,就让池早心头忍不住发颤。 这也是她刚才一直不敢和他对视的原因,她怕自己控制不住会扑进他怀里。 但现在…… 池早放任自己看着他,眼睛里有喜悦和羞涩,“礼尚往来。” 她说,还中午落在胳膊上的亲吻。 话落,她似是有些紧张,但还是大着胆子侧头又亲了下他的掌心,“利息。” 她又说。 果然和中午时心里想的那样,一旦确定,就认真直白的回应他。 “蓝弈。”池早吸口气,接连两次的大胆行径让她心脏急跳个不停,唇齿也因为不断上涌的热意有些干涩。 她下意识伸出舌尖舔了下,正要接着说,一道暗影却速度极快笼罩过来,在反应过来前,男人的唇已经压住了她。 软,却灼人。 池早一惊,眼睛猛地瞪大,手指紧紧抓住了床单。 她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眉眼,那眉眼盛满了情意,满满的全是她。 她心尖发颤,身体顿时软了大半,然后遵从心意,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反应,无疑是默许。 本来还觉得自己太冲动,有些懊恼的蓝弈心脏猛地一跳。他看着睫毛轻颤个不停,连眼皮都变成粉色的姑娘,再顾不了其他,全心全意吻了下去。 西餐厅。 池珍珍一边吃着,一边不时看一眼对面的祁钰生。 他应该是学过怎么吃西餐,动作标准又规范。 一双手也好看,在银色刀叉的衬托下,更显得如玉修长。 他面上始终带着温和的微笑,不时侧头回答池锦年的问话,有没听清时,还会微微倾身侧耳。 一举一动,让池珍珍忍不住想,若是以前,大家高门的温润公子应该就是他这样的。 “珍珍,怎么了,是不合胃口吗?” 正想着,却不料正主儿忽然朝自己看了过来。 池珍珍一惊,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看着祁钰生愣了神。 她连忙眨了下眼睛,有些慌乱的道:“没、没有不合胃口。” “我只是……”眼见祁钰生还满眼关心的看着自己,池珍珍只觉脸颊忍不住发热,羞涩不已。 “那个,你们先吃,我去下卫生间。”话音没落,她就急忙起身。 是的,别看是七十年代,但西餐厅是有卫生间的。 匆匆离开位置,等走出用餐区,池珍珍才吐出一口气,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 烫。 她一颤,连忙用手扇着快步冲到了洗手池前。 不可以,她是有对象的人,她还有铭伟哥! 以后,以后一定得离祁秘书远一点,不能再这样了。 一边暗暗提醒自己,但池珍珍心里却又忍不住升起些得意。 果然,她就是漂亮又优秀,不但铭伟哥喜欢她,连祁秘书都…… 想起祁钰生看自己的眼神,池珍珍只觉刚刚降温的脸又热了起来。 她再不敢乱想,又扑了几捧水,等觉得脸不红了,才拿手绢擦干整理好自己。 却不想刚走出卫生间,就看见了站在前面不远处的祁钰生。 第150章 心里痒痒的厉害 “祁、祁……”池珍珍一惊,步子立刻就顿住了。 “怎么了?我有那么可怕吗?”祁钰生轻笑出声,干脆自己走到了池珍珍跟前。 “不、不是。我……”池珍珍下意识想退,但想到这样好像不太礼貌,就又忍住了。 祁钰生看着她的反应,唇角笑容更大,“是哪里不舒服吗,脸怎么这么红?” 说着,他余光扫了眼周围,见没有旁人,便抬手用手背触上了池珍珍的脸。 “啊!”池珍珍小小惊呼一声,随后连忙闭上了嘴。 她感觉心脏一瞬跳到了嗓子眼儿,脸也跟着又滚烫起来。 “祁、祁秘书,你、你……我们……”她慌得厉害,嘴巴张合着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好,但同时又忍不住心里的羞涩和喜悦。 祁钰生看着她这样青涩又惹人怜爱的样子,喉结上下滚了滚,眼里染上欲色。 但他还记得现在是在外面,所以一触之后就收回了手。 “刚听池同志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之前不知道,也没什么准备。这个送你,生日快乐珍珍。” 他说着,抽出胸前口袋上别着的钢笔递了过去。 “祁秘书你太客气了,不用的,真不用!”池珍珍连忙摆手拒绝,但眼神却控制不住往钢笔上看。 她认得,那是友谊商店里有名的一个牌子,别看只是一只笔,但是要好几十块钱,可贵了。 “就一只笔,随便拿去玩。” 既然送了,祁钰生怎么会容许人拒绝。他笑着拉过池珍珍的手,把钢笔放进了她手里。 完事儿,似是怕她拿不稳一般,还动作轻柔的帮她合上了手指。 手被握住,池珍珍心跳得越来越快,只觉半边身子都没了力气。 “那,谢、谢谢祁秘书了。”她小声道谢,声音羞涩得不行。 祁钰生听进耳朵,呼吸的动作一滞,只觉心里痒痒得厉害。 他忍不住又摩挲了下池珍珍的手背,才遗憾的松开。 “咳!”他轻咳一声,“走,他们还等着我们呢。” 他说着,又深深看了池珍珍一眼,才转身往用餐区回去。 “对了,你上次说的那个朋友,事情解决了吗?”他问。 “啊?”池珍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我、我这几天也没去找她,也不清楚她怎么样了。” 她咬了咬唇,想到农场的那两个畜生,羞涩的情绪退去大半,“应该还没解决,毕竟……想要把人弄走,太难了。” “难吗?”看着她这反应,祁钰生眸光闪了闪,“也是……对普通人来说,好像是不容易。” “对了,怎么没见铭伟?今天不是你生日吗,他没来给你庆祝?”祁钰生似是随意的又问。 这下池珍珍不但仅剩的一点羞涩没了,心情也不好了起来。 “他去他外婆家还没回来,可能……可能是太忙了,没顾上。”她郁郁的说。 “这样啊,那肯定是太忙了,不然身为对象,忘了你的生日,也太不合格了些。”祁钰生闻言附和的点了下头。 池珍珍却一口气堵在心里,不舒服极了。 什么忙,蒋铭伟又不是什么领导干部,有什么好忙的! 他分明就是对她不上心,分明就是不合格,就是忘了她的生日! 越想越生气,池珍珍摩挲着手里的钢笔,视线忍不住朝祁钰生看了过去。 部队驻地。 唇齿缠上的瞬间,蓝弈只觉灵魂都跟着战栗。 他感受着唇齿间的软嫩香甜,什么影响、什么纪律,全都被抛之脑后。 所有的心神,都只在面前的姑娘身上、唇上。 轻咬、含吮,他笨拙却又爱不释手的一吻再吻,只觉那小小的两瓣唇像最香甜可口的嫩豆腐,怎么尝都尝不够。 池早哪经历过这样的事。 她虽然活了两辈子,但记忆里除了痛苦还是痛苦。 此刻唇被不停吻着,鼻息间全都是男人浓烈的气息。 她虽然决定要回应蓝弈的感情,刚才也胆大包天亲了他的手,但此时此刻,除了从唇上传遍全身的酥麻感,她大脑空白一片,什么想法都没了。 就在唇又被含住时,她受不住的轻哼一声。 却不想蓝弈听了动作一顿,下一秒又急又凶的吻了下来,手同时伸出来揽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都按进了怀里,紧紧贴着。 “今天的肉包子真不错,要是天天都吃包子就好了!” “一个星期能吃一顿就不错了,还想天天吃,梦呢?” 就在气氛越来越灼热时,忽然,从走廊上传来说话声。 蓝弈的动作一顿,猛地回神睁开了眼睛。 却不想,入目就是小姑娘艳若桃花的脸。 他呼吸一滞,爱怜得忍不住又啄了一下。 这才不舍的彻底退开,“早早,乖,回神了。” 他声音又哑又沉。 池早还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她闻言缓缓睁开眼睛,眸底水润又迷朦,就那么呆呆的看向蓝弈,似是在问他怎么不亲了? 蓝弈看着她这副样子,狠狠抽了口气,差点没忍住再次亲上去。 他喉结滚了滚,抱起不知什么时候坐进自己怀里的池早,把她放去床上坐着,“乖,我去洗把脸,你先缓缓。” 话落,视线瞥见她红艳艳的唇,心头又是一颤。 但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蓝弈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大步起身走到旁边的洗脸架前。 哗啦啦,水声响起。 池早顺着看过去,就见蓝弈背对着她正不停往头脸上撩水。 她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 神智终于迟钝的回归。 感受着唇上微微的刺痛,回想起方才两人的举动,一股强烈的羞涩席卷而来。 她、她都干了些什么! 这她等会儿还怎么见人啊! 池早无声哀嚎一声,连忙抬手捂住了滚烫的脸。 好一会儿,蓝弈冷静下来,换了水投湿毛巾走回床边,就看见了捂住脸,只露出两只红彤彤耳朵的池早。 他轻笑了声,只觉这样的小姑娘可爱得不得了。 “怎么了,不好意思了?”他故意打趣,还忍不住伸手捏了下那小巧的耳垂。 “说话就说话,不准动手动脚。”池早吓了一跳,生怕他又要干什么,连忙放下手往后躲。 “刚亲我的时候不是胆子大得很,这会儿知道怕了?”蓝弈想起刚才的事儿,也有些不好意思。 但更多却是喜悦,无法言说的喜悦。 “谁亲你了,你少胡说八道!”池早才不承认,她瞪了蓝弈一眼,知道这人就是故意的,所以也不再和他说话,干脆扯过毛巾自己擦起脸来。 “小骗子!”蓝弈笑出声,抬手揉了下池早的脑袋,这才转身拉开了书桌抽屉。 等池早整理好自己,刚准备去洗毛巾时,手却被拉住,手腕上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第151章 手表,玻璃板下的东西 她低头,就见一只银色的手表,已经被蓝弈戴在了她手腕上。 “礼物。”他说,握着她的手又看了看,“生日快乐,早早!” 池早一怔,她看着长短合适,贴合着自己的手表,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怎么了,不喜欢?”蓝弈见她不说话,心里一紧,“没事儿,不喜欢这个可以拿去换,明天我就去百货商店……” “不是。”池早摇头,“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还准备了礼物。我只是……” 我只是从来没经历过,也从来没期待过,所以有些反应不过来,一时不敢相信。 话没出口,池早扑进蓝弈怀里,抬手抱住了他的腰。 “我喜欢,很喜欢,谢谢。”她嗅着他的气息,低声道。 “傻姑娘!”蓝弈怎么会察觉不到她的情绪?他心疼的拥住她,低头在她头顶吻了下。 驻地家属院儿。 “蓝弈个不靠谱的,让他接个人,咋半天接不来啊?”郝强抬手看了下表,忍不住嘟囔。 “催啥催,催啥催!你当蓝弈是会飞还是咋地,这才几点,就叨叨个不停?”郑嫂子听见动静,出了厨房就是一通训。 “我警告你啊郝强,小满闻不了烟味儿,你今儿个要是敢抽烟,可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又瞪了郝强一眼,郑嫂子这才退回厨房继续准备饭菜。 “略略略~爸爸又挨骂喽!”郝强六岁的大儿子听见动静,手指按着脸蛋儿往下一拉,冲郝强就是一个鬼脸。 “喽喽喽,挨骂喽~”三岁的小儿子有样学样,舌头一吐,口水先流了出来。 郝强看得额角突突,一把拉过小儿子,手动合上他下巴,“你可别学了,弄埋汰了衣裳,小心你妈揍你!” 然后指着大儿子点点,“还有你,小兔崽子,敢笑话老子,看我等会咋收拾你!” “哼,我才不怕!看枪!”郝学兵抱起扫帚,冲着郝强就是一阵突突。 “突突突!”小儿子郝学军又跟着大哥学,撅着小嘴儿就噗了郝强一脸口水。 他娘滴! 郝强气得抹一把脸,抬手就给了郝学军屁股一巴掌。 郝学军正突呢,被打的往前一扑,就咬到了舌头。 他一愣,下一秒“哇”的就扯着嗓门嚎了起来。 “郝强!你要死啊!”郑嫂子听见哭声,探头就是一声吼。 郝强打了个激灵,赶紧捞过郑学军抱起来,“噢噢,不哭不哭!来爸给你吹吹!” 他说着就要给小娃儿吹。 结果还没凑近,就被郑学军啪啪拍着脸推搡,“不不!不吹,臭!呜……臭!” 一个字,郝强脸更黑了。 臭个屁,你个臭小子才臭! 老子那是烟香,烟香! 气得恨不能把小崽子扔出去,但眼风扫见又探头往外看的郑嫂子,郝强只能强忍着脾气,咬牙切齿接着哄。 结果大的那个也不消停,抱着扫帚直往他腿上戳,“突突突,打倒你个日本鬼子!” 蓝弈领着池早过来时,还没进门就先听到了里面滋哇乱叫的声音。 “肯定是两臭小子又捣蛋了。”蓝弈当即就下了结论。 等敲开门一看,果然如此。 “哎呀妈呀,你们可算来了。”看见蓝弈的脸,郝强长松一口气。 还不等进屋里,先往人怀里塞了个小崽子。 “赶紧的,赶紧哄哄。”他说着也不管蓝弈接没接稳,立刻就松开手。 蓝弈瞪他一眼,一手动作熟练的抱住郝学军,又把另一只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早早买的。” “哎呀,来就来,还浪费这个钱干啥?”郝强赶紧接住,“走走,早早,进来,快进来!” 他让开位置,热情的把池早往里招呼。 “郝大哥好!”池早笑着跟人打招呼,依言进了门。 结果脚才落下,一道风就刮到了腿边,“哇,好看的姐姐!”郝学兵仰着脑袋,看着池早眼睛眨巴个不停。 池早忍不住笑出声,她摸了摸郝学兵的头,“学兵?你好呀~” “什么姐姐,没大没小!”郝强瞪他一眼,“叫阿姨,早早阿姨!” “才不,就是姐姐,早早姐姐!”郝学兵冲郝强吐了下舌头,当即拉着池早就往里走,“早早姐姐,走,我有糖,给你吃!” 大方又礼貌,哪儿还有刚才淘气的样子。 至于郝学军,他贼拉喜欢蓝弈,被抱到怀里的一瞬间,就抽抽着不哭了。 郑嫂子听见动静,赶紧放下手里的活也迎了出来。 “嫂子好!”池早连忙打招呼。 “哎哎,好好!”郑嫂子连声应着,亲热的拉住池早的手,“早早,快坐快坐!” 她说着,就把池早按去了凳子上。 郑嫂子三十多岁,前些年因为郝强工作的原因,两人结婚后一直分居。 也就是几年前才带着郝学兵来随军,过了两年才生下郝学军。 “你说说,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咋就那么大的胆子,敢冲上去救人呢?”她看着池早,只觉池早白白净净,乖巧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要不是提前知道了,实在不敢相信她竟然敢冲上去从敌特手底下救人。 反正就是越看越稀罕。 就是这嘴,咋这么红,还有点儿肿呢? 郑嫂子有些不解,但碍着两人是第一次见,就忍着没说。 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是石小满和石大娘母子来了。 身后还跟着另外两个池早在医院时曾见过的军人,都是特殊任务大队的战士。 一个叫高山,一个叫李大志。 众人又是一阵寒暄,郝家一时热闹的不行。 等话说的差不多了,池早跟石大娘一起进厨房去给郑嫂子帮忙,留几个男人在外面哄孩子。 郑嫂子拦不住,加上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进了厨房后便也不见外的给池早安排了伙计。 石大娘做红烧肉和肘子的手艺不错,石小满老早前就跟战友吹嘘过。 所以这两个菜就交给了石大娘。 池早两辈子都没机会做过什么大菜,就只是给两人打下手。 很快,肉菜香飘散开来,勾的人馋虫大动。 就在两个皮小子不知道第几次摸进厨房时,菜终于弄得差不多了。 “开饭开饭,郝强,收拾桌子!”郑嫂子冲外间喊了一句。 “好嘞!”郝强应声,几个男人都动了起来。 池早端着菜出来时,就见蓝弈正拿了桌子上的东西往墙边的五斗柜上放。 这会儿的人时兴在桌子或柜子上盖玻璃板,郝家也不例外,五斗柜上就是如此。 玻璃板下还压着报纸上剪下来的新闻、用过的旧邮票和几张照片。 这些池早刚才就扫了一眼,还打算等忙完了仔细看个清楚。 这会儿见蓝弈在跟前,干脆就凑上去。 却没想到,竟然第一眼就看见了自己想找的东西。 她呼吸一滞,生怕是自己看错了,连忙又瞪大眼睛凑近了些。 第152章 梦中的全家福 “怎么了?”蓝弈疑惑的看了池早一眼,也朝玻璃板下看去。 “这个,是郝队长家里的人吗?”池早伸手指向其中一张照片,出声询问。 只见,照片背景是个农家小院儿,院子墙上挂着编成辫子的苞米棒和大蒜头。 照片上有十来个人,男的女的,老的小的,很明显,就是张全家福。 蓝弈闻言点头,“对,这是郑嫂子,她怀里抱着的就是学兵。” 他指着照片里一个女人道。 郑嫂子? 池早微惊,连忙仔细去看,这才从照片里那个瘦瘦的梳着一条大辫子的姑娘脸上看出几分郑嫂子的影子。 ”看什么呢?”这时,郑嫂子端菜出来了。 她探头看了一眼,见池早的手还指在照片里她的脸上,当即哈哈笑开。 “是不是没认出来?”她道,“这照片还是学兵刚出生那年照的。当时可把我累够呛,又得照顾他还得忙秋收,两个月下来人都差点瘦脱相了。” 原来是这样啊,池早恍然。 她就说分明在几天前的梦里就看过这张照片了,怎么刚才见到郑嫂子却没认出来,原来是这样。 是的,没错,就是梦里。 几天前,池早梦里出现了新的照片,但和之前墓碑上的遗照不同,这次是一张正常的全家福。 梦境中,照片应该是放在相册里,被“他”翻开了正在看。 虽然和此刻相比,照片存放的地方变了,但上面的所有人、所有景,每一寸都和郝家玻璃板下的一模一样。 不过…… 池早又仔细把照片看了一遍,“是我没认出来吗?上面怎么没有郝大哥?” “对,是没我!”旁边,郝强听见了接过话解释。 “这不是学兵这个臭小子出生,但是我当时实在回不去,你嫂子就想了个主意,说是拍照片寄过来让我看看。” “但孩子小,怕抱着出门去照相再给折腾病了。正好老家武装部有转业的战友,我就厚着脸皮让他帮忙借了相机,跑了一趟。这不,这就是当时给学兵照的。” 他走过来指了另一张靠在被跺里的小婴孩给池早看。 “反正相机已经借了,你嫂子就干脆拉着家里人拍了这张没有我的全家福,哈哈!”郝强笑起来。 没有我的全家福! 这可不是什么吉利的话! 池早心里一紧,但想到照片可能代表的意思,她又松了口气。 郝家的全家福出现在她梦里,说明什么?说明郝强是眼角膜受捐者的证据又多了一个,还是强有力的证据。 如果推测不错,那至少直到上辈子她死的时候,郝强都好好活着。 “别看了别看了,都快找凳子坐,咱们开饭!” 这时,郑嫂子和石大娘端着最后两道菜出来,热络的招呼众人。 “开饭喽,开饭喽!”郝学兵蹦跳着欢呼。 “肉、肉肉,我吃肉!”这回郝学军没跟大哥学,只流着口水急地嚷嚷。 池早被他的小模样可爱到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圆鼓鼓的脸蛋子。 结果就捏出来一兜口水。 “噗!”池早忍不住笑出声。 “淘气!”蓝弈拍了下她脑袋,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宠溺。 “这顿饭一来呢是庆祝早早和小满出院,另一个也是给小满和石大娘送行。”却是大家都落座后,郝强开了口。 但话落,想到以后再见石小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或许这辈子都没机会了,他喉咙忍不住就是一哽。 其他人也一样,闻言脸上笑容都落了下来。 “真是,吃饭就吃饭,就你爱叨叨!”郑嫂子一眼朝郝强瞪过去。 郝强深吸口气缓了下,干脆也不多说了,“来来,咱们以茶代酒干了这杯,所有的话都在里头了!” 他当先举起了面前的杯子。 其他人也跟上,“干杯!” 菜很好吃,量也足,众人边吃边聊,气氛重又热络了起来。 吃到一半时,郑嫂子起身进了趟厨房,不一会端着一盆白面面条走了出来。 “来来,蓝弈弄来的白面,咱们今天不光吃肉,粮食也吃精细的,大家都吃!” 她说着,就开始给众人分面。 等池早接过自己的那份时,蓝弈忽然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长寿面,吃,吃了平平安安,喜乐无忧。” 一句话,让池早微愣之下,眼眶紧跟着就红了。 “嗯。”她应了一声,怕被人看见,连忙低头拿起了筷子。 面条入口,劲道软滑,是她两辈子都没吃过,以后也不会再吃到的,最香最香的面,长寿面。 “这有猪油泼的辣椒面儿贼拉香,还有葱花香菜,谁要谁自己加哈。”旁边,郑嫂子边忙活着,边又招呼了一声,“大蒜也扒好了,在这儿。” “我来点儿,我来点儿,我爱吃辣。”叫高山的小战士立刻附和着,舀了勺辣油,又把葱花和香菜都加了点儿。 扭头看见战友李大志正等着,便顺手舀起一勺子香菜朝他伸了过去,“来来,哥帮你舀,给……” “嗷嗷,我不要,快拿走拿走!”李大志却脸色一变,一脸嫌弃的捂住了自己的碗。 “哈哈哈哈!”高山大笑起来,其实他记得李大志不吃香菜,这会儿就是故意逗他呢。 都是认识的人,郝强自然也知道李大志的习惯,他跟着大笑出声,“一个大老爷们儿,臭毛病真多。香菜多好吃啊,面条子就是要辣油葱花香菜都放,最后再倒点醋才是最好的!” 郝强说着,捞过高山手里盛着香菜的勺子,就给自己来了两勺,之后就是又加辣油又加葱。 吃香菜,不吃香菜? 想到梦里飘着辣油和葱花香菜的面,池早拿筷子的手一紧,抬头朝郝强看过去。 嗓音相似,身份对得上,吃面的习惯也一样。最重要的是,玻璃板下那张和梦里一模一样的全家福…… 所以,郝强竟然真的就是上辈子那个解放军?! 池早不敢相信这么快就确定了受捐者,但事实就在眼前。 她心情一时有些复杂,激动、酸涩、欣喜还有担忧。 担忧郝强既然就是受捐者,那是不是说,他的眼睛以后会因为受伤而失明? “怎么了,看什么呢?”这时,耳边响起蓝弈的声音,“觉得郝队的面好吃,想要?” 池早闻言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盯着郝强看了好一会儿。 她赶紧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没有,就是觉得郝队还挺会吃的。” 蓝弈闻言哼了一声,心想那算什么会吃,搞得谁吃面不加东西似的。 他忍不住白了郝强一眼,伸手就去加辣油和香菜。 但等轮到葱花时,他手顿了下,收了回来。 “怎么了,你吃面不喜欢放葱花?”池早看见了,问了一句。 第153章 十指紧扣,再进书房 蓝弈闻言视线从她微肿的唇上滑过,轻咳着含糊的应了一声,“嗯。” “这样啊。”池早点了点头,默默把他的喜好记在心上。 等吃完,收尾的活儿扔给了几个大男人,反正都是当兵的,别的不说,打扫收拾那可是专业。 果然,池早和郑嫂子、石大娘还没聊多久,锅碗瓢盆就全都被洗干净放好,厨房客厅也都收拾得整整齐齐。 时间不早,众人又闲聊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石大娘就住在驻地招待所,其他人都是军人,只有池早需要蓝弈开车送回去,之后他再去医院照顾尤挽彰。 “嘭”,车门关上。 吉普车缓缓开出驻地大门,除了车灯能够到的范围,周围完全暗了下来。 “怎么不说话,累了?” 蓝弈扭头看了眼旁边的池早,温声问。 “不累啊。”池早摇头。 她朝蓝弈看过去,“就是今天过得太好了,我有些高兴,又有点不敢相信,所以……” “傻不傻,这就不敢相信了?”蓝弈睨了她一眼,伸手揉了下她的头,“等着,以后还有让你更高兴的。” 他说着,手也没收回去,干脆握住了池早的。 池早低头看过去,就见一只劲瘦有力的大手,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 明明自己手也不算小,可和他的一比,就像小孩和大人一般,莫名有种满足的安全感。 安全感? 池早有些诧异自己竟然会用这么一个词来形容,但感受着男人掌心源源不断传递给她的热意,唇角就像有自我意识般的往上翘。 “蓝弈,谢谢你。”她说,握着他的手抬起来,凑上去亲了下。 “嘎吱”,吉普车晃了晃。 池早控制不住跟着往前冲,下一秒又被稳住。 “别乱动。”蓝弈警告的声音响起,嗓音低沉。 池早愣了愣,反应过来后轻笑出声。 “坏丫头!”蓝弈被她笑得心头又是一颤,干脆拉过她的手惩罚似的轻咬了下。 池早笑声一顿,脸颊烫了起来,“还说我是属狗的,你才是!” 这是在说那次在黑市,遇上被看章抓人,她不知道救自己的人是他,所以张嘴咬人的事儿呢。 蓝弈自然也记得,他闻言,想着那晚的情景,低笑着又轻咬了池早一下,“礼尚往来。” 他说。 礼尚往来? 四个字,瞬间就让池早想到了不久前在他宿舍里发生的事儿。 她心尖一颤,知道蓝弈这是故意学她呢。 “好好开车!”她狠狠白他一眼,就想把手抽回。 蓝弈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因为他也想起了自己亲池早的事儿。 “乖,别动。”他喉结滚了滚,声音越发低沉,“我不闹了,就只牵着手,好不好?” 好不好? 池早想说不好,但唇瓣动了动,终究是红着脸什么都没说。 车里一时只剩发动机的嗡嗡声,两人就这么牵着,十指紧扣。 直到吉普车按池早的要求,在纺织厂大门外停下。 “我走了。”池早说,然后示意他放手。 “哦。”蓝弈应声,但不仅没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 “松手呀。”池早咬唇忍笑,又催了一遍。 “哦。”蓝弈又道。 眼见池早开始往回抽手了,才抿着唇不甘不愿的松开。 “师父就交给你了,开车小心点儿,明天见!”她道,说着就去开车门。 蓝弈薄唇抿得更紧了,慢了半拍才开口,“你也小心,明天……” 见字还没出口,池早却飞快探身过来,轻咬在他下巴上,“我今天很高兴,谢谢你蓝弈。” 她轻声说,温热的气息让蓝弈呼吸都停了。 等回过神时,池早已经跳下了车。 他连忙打开车门,“早早,我……” 他想说车停在这儿,我走着去送你。 但话没出口,就见池早冲他挥了挥手,小跑着进了大门。 蓝弈顿了下,伸手摸了摸下巴,低低笑了出来。 他伸手熄了火,跳下车,像这几天一样,远远跟在后面,直到看见池早安全进了池家院子,才转身离开。 池家。 池早看了眼一辆自行车都没有的院子,步子一顿。 想到上次池珍珍说生日要去吃西餐,还有早上池锦年拿出来的票,池早了然,池家人这是出去吃饭了还没回来啊。 她心里冷嘲,但眼底却亮了起来。 只见池早步子更快了几分,推开小二楼的门就走了进去。 客厅灯亮着,但没有人。 她关上门,快速往李大妈住的杂物间过去。 还没走到,就听见了呼噜噜的打鼾声。 池早步子当即一转,拐去了池珍珍的保姆房。 打开,没人。 之后是池锦年和许琴的房间,推开,还是没人。 池早抬头看了眼楼上,不用再看也已经可以肯定池砚辉和池砚彬肯定也不在。 她也不磨蹭,当即转向书房。 西餐厅。 “祁秘书,今天真是太让你破费了。这样,改天有时间,换我做东。”结账时没抢过祁钰生,池锦年热情的邀请。 “不用这么客气的,今晚能和池科长交流,我也很尽兴!”祁钰生笑容得体,“而且我和珍珍是朋友,今天又是她和许主任的生日,能请你们吃饭,我很高兴。” 他说着,朝池珍珍看过去,脸上笑容似乎都柔了几分。 池珍珍被这样的视线看得脸一红,不好意思的垂下了眸。 祁钰生见此,脸上笑容更大了。 众人又寒暄几句,这才告辞分开。 很快,池家人骑着自行车走了,夜色里隐隐传来他们的说话声。 祁钰生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舔了下唇。 “这是看上了?”旁边,他那位一晚上存在感都不强的朋友出声问。 祁钰生轻笑了声,没说话。 池家。 门把扭动,轻微的摩擦声响起,门开了。 池早一个闪身进去,关上房门后,径直走到书桌前按亮了台灯。 淡黄的光亮起,她抬手取下一个黑色发卡,蹲去了上锁的矮柜前。 上辈子在夜市摆摊儿时,她接触过很多杂七杂八的人,虽然包括王晓芸在内,关系近的很少很少,但总归见识到了,也学到了一些东西。 比如,开锁,一些样式普通简单的锁。 正好,上次在池锦年书房翻找的时候,她注意过,这矮柜上的锁就是普通的那种。 发卡插进锁孔,小心的试探。 片刻…… “咔哒”一声。 池早打开柜门,内里的东西进入视线。 一张折起的纸,几个文件袋,两个笔记本,一沓姜黄色的票据,还有一个跟矮柜连在一起的,上了两道锁的匣子。 池早视线扫了那匣子一眼,唇抿了抿,但还是没管,先快速查看起其他东西。 纸打开,是她写的证明信。 池早冷嗤一声,将纸丢开,又去看文件袋,然后是笔记本。 第154章 你鬼鬼祟祟在干什么 可不管是文件袋,还是笔记本,池早快速浏览过去,里面都没有有用的东西。 她眸色沉了几分,又拿起那沓票据。 纺织厂采购科——票据封皮上,印刷着如此几个字。 池早呼吸一紧,连忙将封皮翻开,就见里面票据的抬头也是纺织厂采购科的字样。 但,池早眉头却狠狠皱了起来。 空的,空白崭新,一个字都没写。 她不信邪,快速将票据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可直到最后一张,别说字了,连个笔画都没有。 一本空白票据?没有书写,没有盖章,池锦年把这种东西锁在柜子里干什么? 池早一时想不明白。 她盯着又看了几秒,将东西放去一边,看向了最后那个上了两道锁的匣子。 再次拿出发卡,池早将手伸向了匣子上的锁。 可不管她怎么用心试探,手里的锁都没有反应。 显然,这锁并不是普通的锁,她打不开。 池早咬了咬牙,松手探向另外一把。 只是,发卡才刚伸进锁孔,隐隐的狗叫声就响了起来。 她动作一顿,下一秒快速将所有东西放回原位,关柜门,上锁,关台灯,出门。 一连串动作,迅速却不慌乱。 而就在她前脚走出书房,后脚“哐”一声响,小二楼的大门被从外推开。 “池早?”走进来的池砚彬笑容一收,表情立刻不善起来,“你站爸妈房门前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鬼鬼祟祟?”池早嗤笑,她瞥了池砚彬一眼,视线移到他身后的许琴身上,“你们房间我不能进?” 她问,然后也不等许琴回答,只自顾说着往旁边移开几步,“也行,那就麻烦许主任自己把礼物拿出来给我。” 这是在说早晨吃饭时,许琴说送她的生日礼物在房间里放着的事儿。 许琴一愣,也反应过来,“砚彬,你怎么说话呢,什么鬼鬼祟祟,以后不准胡说。” 她轻斥了池砚彬一句,“早早你等等,妈妈这就给你拿。” 生日忘了池早的事,许琴还是有些心虚的。所以闻言也没多想,连忙走了进来。 池砚彬却不服气,“说她怎么了?谁让她害我们等那么久!” 话说到这儿,他怒气又上来,瞪眼看向池早,“池早,你下午干什么去了,知不知道全家人都在等你,你为什么回来那么晚?” 说话的功夫,池锦年和池珍珍也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池砚辉。 三人闻言也朝池早看了过去,等她回答。 池早视线从几人脸上扫过,想到刚才许琴走近时空气里的酒味,她冷笑一声,“为什么回来晚?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还需要问吗?” 余光瞥见许琴拿着礼物出来,池早伸手一把捞过,“因为我不想跟你们一起吃饭啊,很难理解吗?” 话落,她抬脚就往楼梯走,路过池锦年时看了他两眼,“瞧池科长这满脸酒意的样子,看来晚上的西餐吃的很开心啊。” “啧,嘴上说着欠债了、没钱了,穷的不行了,结果呢……还真是说一套做一套啊。” 池锦年闻言脸一黑,见到祁钰生的高兴劲儿当即没了大半。 “早早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爸爸。”却是旁边的池珍珍开了口。 她看着池早,下巴抬起,“今晚吃饭爸妈可没花钱,是我朋友请客的。” “就是,等你等了大半天,餐厅都没位置了。要不是正好遇上我姐的朋友祁秘书,一家人都得被你害得饿肚子。”池砚彬在旁边帮腔。 池早手指一紧,她看向池珍珍,“你朋友,祁秘书?” “对啊。”池珍珍自得的点头,“可惜了,早早妹妹你要是早点回来,说不定也能见一见祁秘书,他可是在市委工作的,而且……” “珍珍!”池锦年打断了池珍珍的话,“说那么多做什么?别到处嚷嚷。” 革委会主任的名头是能见一个人就告诉一个人的么?尤其池早脾气又臭,谁知道她听说了,以后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被池早之前在医院拿部队领导的由头讹走八百块的事儿搞怕了,虽然现在手握证明信,但池锦年还是下意识不想让池早知道祁钰生的家世。 他转移话题,“对了,你工作手续的事办好了吗?办好了就赶紧把户口给珍珍。” 池早却没理会池锦年的话,她看着池珍珍那得意的表情,唇角勾起,“市委秘书这样的人都认识,还真是厉害啊,厉害!” 她冲池珍珍比了个大拇指,转身继续朝楼梯走去。 “户口,户口!”被无视的池锦年脸更黑了,连声又重复一遍。 “急什么,明天再说。”池早不紧不慢应了一句,头都没回。 “你……” “爸,好了好了。早早不是说了明天给么,正好时间也晚了,还是赶紧收拾收拾睡。”池砚辉连忙劝说。 池珍珍感觉池早刚才夸她的话好像有些不对,但拧眉一想,池早那样子,百分百是嫉妒自己了。 毕竟,就她一个农村长大的文盲,怎么也没资格认识祁秘书那样的人物啊。 如此,池珍珍的下巴抬得更高了,连听见池早推脱说要明天才给户口本都没太生气。 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左右不过是迟一晚上,明早她就是再不愿意,也得把户口本拿出来。 这么想着,池珍珍哼着歌洗漱完,等房门关上,她拿出祁钰生送的钢笔,越看越喜欢,越看脸蛋儿越红。 最后直接把钢笔放在枕头下,脸上带笑的枕着睡着了。 却不想一觉醒来,哪里还有池早的影子。 池珍珍又急又气,而池早已经和蓝弈一起到了火车站,给石小满母子送行。 “大娘,这是几个包子和馒头,你跟小满哥在路上吃。”池早把刚才去国营饭店买的东西塞进石大娘手里。 石大娘拒绝不了,只好收下。 哪知道等路上拿包子吃的时候,却在最下面看到用手绢包好的一卷钱。 她眼睛一热,想到什么,连忙小声告诉了石小满,母子俩又赶紧去翻其他东西。 果然又在几个地方翻到了钱,那些钱有多有少,但无一不是沉甸甸的心意。 第155章 得知被报名,池珍珍晕了 池家。 “咚”,池锦年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脸黑得像锅底。 旁边,许琴正搂着眼眶发红的池珍珍安慰,声音温柔,脸色却同样不好看。 “珍珍,招工今天是最后一天吗?是的话也没事,哥请假,跟你一起去武装部找早早拿户口本就行了。” 池砚辉靠谱点,想到了解决办法,“正好,拿了户口本哥就陪你一起去食品厂,也帮你参谋参谋报哪个岗位好。” 话落,他就要起身去请假。 跟她一起去?那怎么行! 池珍珍闻言心里一紧,也顾不上哭了,连忙拦人,“哥,不用不用。报名要明天才截止,不急的。” “明天才截止?”池锦年黑脸一抽,“明天才截止那你哭什么?又不是赶不上了!一大早的,真是……” 晦气两个字没说出口。 但不管怎么样,听到池珍珍招工报名不会被耽误,池锦年心情总算好了点儿。 他拿起筷子吃早饭,“不管多晚,今天都等着池早回来,必须拿到户口本。” 他想了想,又交代许琴一句。 许琴这会儿也松了口气,点头应下。 眼见时间不早了,她又安慰了池珍珍几句,和她保证晚上一定会跟池早要户口本后,就加快速度吃饭。 “没事儿珍珍,肯定耽误不了,快吃。”池砚辉劝着,也拿起了筷子。 “哼,幸好还来得及。不然要是耽误了我姐报名,看我怎么跟池早算账!”池砚彬放了句狠话。 正吃二合面馒头的李大妈闻言,险些没被噎住。 她撇着嘴,绿豆眼暗搓搓瞅了池砚彬一眼。 就上次你差点被早早弄死的怂样儿,还算账,呸,可别吹牛了。 其他人都放下心吃起了饭,池珍珍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怕的是报不上名吗?本来招工就是她胡诌的,她怕个屁! 她怕的是户口没拿到,没去知青办之前,就被人发现她撒谎啊! 尤其池早说的那个什么朋友,万一真有那么个人,今天又真的跑食品厂去了,那不就什么都露馅儿了? 而且,就算那个人是池早随口胡扯的,但万一池早就是贱得慌,自己跑去食品厂查看究竟了呢? 反正不管怎么说,时间拖得越久露馅儿的可能越大。 要是被池早发现了她的打算,那……池珍珍心都提了起来。 可她还记得不能被人察觉不对,所以强忍着吃饭。 但等池家人终于都走了,池珍珍立刻就拿上包出了纺织厂。 她要去武装部找池早,她要亲自去拿户口本。 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给池早把下乡的名报了。 这么想着,池珍珍脚下步子更快了几分。 可等从公交车上下来,走到武装部大门不远处时,她的速度却一点点慢了下来,脑子里控制不住想起了之前池早说过的话。 “池珍珍,知道他在进武装部工作前是干什么的吗?军人,上过抗美援朝战场的军人。可就因为你的小心思,一位战斗英雄,差点残疾丧命!” 战斗英雄,差点丧命。 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身穿军装,却断了一条腿,满身是血的人影。池珍珍一惊,别说继续往前走了,连着就退了两步。 “哎哎,小心小心!”后面一道声音响起。 池珍珍猛地回神,连忙站定。 知道应该是她走得好好的,却突然后退差点撞上人,便赶紧转身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 话音一顿,看着被人拄在手里的拐杖,池珍珍双眼圆睁,嘴边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她僵硬的抬头,等再看见来人身上的军装时,“啊”的惊呼一声,抬脚就跑。 再顾不上什么要户口本的事儿。 “小姑娘,小姑娘你怎么了,哎……” 身后传来关心的询问,池珍珍却跑得更快了。 “真是,我不就脚扭得严重了点儿么,怎么跟见鬼了似的?”拄拐的男人纳闷的嘀咕了句。 池珍珍却不知道这些。 她跑出去好远,才喘着气停下来。 不行,不行不行,等池早下乡走了,她绝对不要到武装部来上班,太吓人了,太吓人了! 到时候一定得先找找人,把工作换了,要是能换个售货员的岗位就最好。 她可一直羡慕着池砚辉对象魏婷的工作呢,尤其对方还是友谊商店的,只是想想就让人眼红。 但是现在…… 池珍珍回头看了眼武装部的方向,虽不死心,却也不敢再去。 算了,池早刚开始上班,肯定忙得焦头烂额,肯定没时间管别的。 只要再坚持一天,等晚上她就是不睡觉,也一定要拿到户口本! 这么想着,池珍珍长出口气。 她看了看周围,也没力气再转悠了,干脆往车站走去。 “珍珍,池珍珍!” 却不想回纺织厂的公交还没等来,却先听到了叫她名字的声音。 池珍珍循声看去,发现这次是真的遇见自己高中同学了。 “你这是出去玩了?”她看着才从另一辆公交车上下来的人,问道。 “对,我去知青办报名了。”同学说,边说边小跑着到了跟前,高兴的一把拉住池珍珍的手。 “珍珍,真没想到你也会报名下乡啊。我以为你爸妈都是干部,肯定能给你安排个工作。再不济你也会跟对象结婚,哪知道你……” “你说啥?”同学话没说完,被池珍珍疑惑的打断,“什么报名下乡,你说什么呢,我没报名啊。” “没报?”同学闻言愣了,她皱眉,“不可能啊,那工作人员给我登记的时候,我眼尖看见了,报名册上就写着你的名字呢,就在我上面几行。” “原本我也想着不可能,所以又仔细看了下,确实是你的名字。 池珍珍却依旧不相信,她脸色难看的不停摇头,“不可能,我没报名,肯定是你看错了,再不然就是同名同姓。对,肯定是同名同姓,我……” “你家是住在纺织厂家属院,报名册上都写了。总不能名字一样,连住址也……珍珍,池珍珍,你怎么了?” 同学惊呼起来,连忙扶住了晃悠着站不稳的池珍珍。 池珍珍借着力道稳住身形,手紧紧抓住她的胳膊,抓得同学都疼了。 “那、那你看见,我、我被分配到哪儿了么?”她浑身颤抖的问。 “西北十七师团……池珍珍!” 场字还没出口,却是池珍珍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156章 哭得像家里死了爹 “池珍珍,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同学吓了一跳,又急又惊,扶着池珍珍的手都抖了。 但因为自己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年轻姑娘,一时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还好两人是在公交站前,等车的人不少。 里面有个很是爱凑热闹的大娘,一早就好奇的听着两人的对话。 这会儿发现不对,第一时间就冲了过来,“我来我来,这事儿我会!” 大娘连声说着,干惯了活的手就伸向了池珍珍的人中,狠狠一掐。 那力道,同学只是看着都觉得疼。 但效果确实不错,几乎是大娘掐下去的瞬间,池珍珍就闷哼一声,颤抖着睁开了眼睛。 “就说我会,瞧,一掐一个准儿。”大娘见人醒了,颇有些得意的道。 “大娘,麻烦您了,谢……” 同学赶紧给人道谢,结果话没说完,却见回过神的池珍珍抬手就推了大娘一把,“你谁啊,干啥掐我!唔,好疼!” 池珍珍只觉鼻子下面好像是被掐烂了,疼得她眼泪都冒了出来。 “嘿你这人,我好心好意帮你,你不说感谢就算了,还恩将仇报!”大娘没防备,被推得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刚听你话就知道是个思想落后的,听见要下乡都能昏倒,果然啊,老娘就不该管你!呸!”大娘叉腰就啐了池珍珍一口。 话落还劝旁边的同学,“小姑娘,这人真不是啥好人,你还是少跟她来往。不然指不定哪天被卖了都不知道。” “说谁不是好人呢,你才不是好人!”池珍珍本来就被听到消息惊得要死。 没想到才醒来,就被人指着鼻子骂,当即就彻底崩溃,哇一声哭了出来。 此时此刻,她就是反应再慢,也大致明白过来了。 什么部队奖励了工作,什么要去办手续,都是池早那贱人想出来的借口。 她肯定是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自己的想法,就从她手里抢走户口本,先一步冒名顶替去知青办,给她报了下乡的名。 该死的贱人,贱人! 主意是她池珍珍好不容易想出来的,池早怎么好意思用她想出来的办法反过来对付她? 真是个不要脸的贱人! 还有,她竟然那么恶毒,竟然给她报了什么西北团场! 那可是西北,冬天冷得要死,夏天干得要死,一年到头刮大风,放眼望去全是戈壁,根本就不是人能待的地方! 呜呜呜,怎么办,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珍珍,你没事?你别哭啊,你……”同学没想到池珍珍会突然哭起来,又被吓了一跳。 旁边原本还准备撸起袖子好好说道说道的大娘也给这一出唬个够呛,“你、你哭啥哭?本来就是你不对,我就说你两句,又没欺负你,你搁这儿哭啥呢?” 池珍珍:“哇哇哇!” 大娘:“你闭嘴,有啥话就说!我告诉你小丫头,你这样儿的我见多了,老娘可不怕,你……” 池珍珍:“哇哇哇!哇啊哇!” 她不要下乡,她不要去西北,她怎么办! 大娘:这特娘的,哭这么惨,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爹死了! 大娘左右看了看,见好多人听见哭声都围了上来,一时怕万一再被讹上,当即也不讲理了。 “呸,算老娘倒霉,不跟你个死丫头片子计较!”她嘀咕一句,转身就跑。 大娘倒是能跑,但那个同学就走不了了。 她还半扶着池珍珍呢。 “珍珍,你、你快别哭了,这么多人看着呢。”同学被人围着不好意思,赶紧又劝。 一时只后悔得恨不能打自己一巴掌,这都什么事儿啊,她不过就是看见池珍珍好奇的问一嘴,怎么就变成这样儿了? 但此时的池珍珍哪儿还顾得上会不会被人看,她满脑子只有自己要去下乡了这一个让她恨不得死过去的想法。 还好,这时同学脑子灵光了一下,说了句让池珍珍看见希望的话。 她说:“珍珍珍珍,你先别哭。那啥,既然名不是你自己报的,那肯定就是工作人员弄错了。你爸妈不是领导吗,我记得你妈好像也是知青办的,你要不赶紧回去把事情告诉你妈,兴许她有什么办法,能让你不去呢?” 嗯? 池珍珍哭声一顿。 是啊,名是池早那贱人冒名去报的,怎么都不能作数! 她,她要去找知青办的人要个说法! 这么想着,池珍珍顿时有了力气,推开同学的手就站了起来,然后一秒都不耽误,大步就往市知青办的方向跑去。 这会儿的她倒是忘了,不管冒不冒名,知青下乡这事,只要报了,又确实符合政策,就只有按时去报到的份儿! “珍珍!珍珍!”同学没想到池珍珍刚才说哭就哭,这会儿又说走就走。 她有些担心的追了两步,眼见池珍珍跑得贼快,就只好松了口气的停下。 妈呀,可算走了。 同学抹把头上的汗,也不敢再留,转身就往家回去。 市知青办。 池珍珍唰一把撩开门帘,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结果才走到办公桌前,小干事一句话就让她气势消了大半。 “哟,池早同志,你这是拿到了户口本,来报名了?” 池早同志! 池珍珍一惊,立刻心虚起来。 该死的,这人怎么还记得她,连名字都没忘! 那她要是直接说有人冒名顶替自己,自己假装池早的事岂不是也就暴露了? 池珍珍原本想好的质问的话当即就不敢再出口。 同时,被惊慌和气怒冲昏的脑子,也忽然清醒了些。 池家符合下乡政策,池早和她是一家人,这种事儿知青办的人才不会管,一句家庭矛盾就能糊弄过去。 倒是她,因为自己屁股也不干净,到最后还是只能灰溜溜的去下乡。 怎么办,怎么办? “池早同志,池早?小姑娘,怎么不说话,你……”小干事见池珍珍满头大汗眼睛发红,这会儿又一句话都不说,一时就有些担心。 池珍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我没事儿,就是跑得有些累。” “那什么,同志,我不是来报名的,我……” 她咬了咬牙,死命掐着手心,才让自己说了下去,“我妹妹,她来报名下乡了,但是没记住具体出发的时间,我、我来帮她看看。” 第157章 接连吃瘪 “哦,这事儿啊。”小干事恍然,“你妹妹我记得,就昨天早上来报的名。主要是你家这个姓有点少见。” 小干事解释了一句,就去拿报名册。 池珍珍听见这话却险些一口血吐出来,池早,果然是池早那个贱人,该死的贱人! “我看看啊,池、池……啊,在这儿!”小干事手指从报名册上划过,很快找到。 池珍珍强撑着也凑过去看,果然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池珍珍,西北十七师团场,出发时间是十一月三号。今天二十一号是,那就还有将近两个星期的时间准备。”小干事还好心的帮忙算了算。 屁的两个星期,掐头去尾一算,就只有十二天了,十二天! 十二天后,除非断腿断胳膊,或者真病得起不来了,不然她就是再哭天抢地,也得去下乡! 想着家属院里那些水灵灵去下乡,结果不到一年就搓磨得不成样子的姑娘,池珍珍晃了晃差点又晕倒。 但还隐隐作痛的人中,却提醒着她不能再晕。 都是池早那个该死的贱人,她要弄死她! “小同志,你没事,你……”小干事见池珍珍脸色不好,就问了一句。 却不想,话还没说完,就见池珍珍突然一副怨恨至极的表情朝他看了过来。 小干事吓了一跳,这啥意思啊,刚不还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就这个鬼样子? 小干事不知道,此时此刻,池珍珍把他也一起恨上了。 只觉得,要不是他眼瞎没发现池早搞鬼,要不是他手贱帮池早报了名,自己也不会落到眼下的境地。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池珍珍恨得要死,又狠狠瞪了小干事一眼,转身就跑了出去。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认命,就这么让池早如意,她不要去西北,她一定能想到办法! “这、这……有病,莫名其妙!”小干事被瞪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骂了一句。 而池珍珍,生死关头的时刻,再也顾不上什么晕不晕了。 她死死咬着唇,拼命转动着脑子,思考有什么办法,有什么人能帮到自己。 铭伟哥,对,他是她对象,家里又有蓝弈叔家那样的大领导,只要愿意,一定能帮上忙。 池珍珍眼睛一亮,当即就往蒋铭伟上班的机械厂赶去。 哪知花了一毛钱车费,终于在机械厂不远处的站点下了车,却抬头就看见蒋铭伟和一个女同志并肩从车站走过。 那女同志一身列宁装,穿着小皮鞋,时髦又漂亮。 他们隔着区区两拳的距离,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脸上全是笑容。 池珍珍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儿里,嘴皮子立刻就被自己咬破了。 她想冲上去质问,想扇那个勾引铭伟哥的狐狸精一巴掌,可才走出两步,忽然想起自己不久前哭过,又来来去去折腾了那么久,这会儿肯定狼狈的不行,岂不是一露面就被比下去了? 被一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比下去,那怎么行! 池珍珍当即就停了步子,只愤恨的看着一点点走远,最后进了不远处国营饭店的两人。 好啊,能忘了她的生日,却有时间和不三不四的女人吃饭,蒋铭伟你好样的! 池珍珍一时又气又委屈,眼泪再一次冒了出来。 既然这样,那就别怪她! 她抬手抹了把眼泪,转身大步就往离得不是很远的市委大院儿的方向跑去。 “你好,我找祁钰生祁秘书。”不久后,池珍珍有些忐忑的对大院儿门卫说,“我、我是他朋友,我叫池珍珍。” 门卫上下打量了池珍珍一眼,见她虽然有点狼狈,但不像什么不正经的人。 “等等,这会儿正是食堂开饭的点儿,我去看看祁秘书还在不在。”门卫说着,转身往里面走去。 办公室。 “祁秘书,忙着呢,没去吃饭啊?”门卫笑着打了声招呼。 “对,有点资料没整理完。”祁钰生听见声音抬起头,“怎么了,找我有事儿?” “大门口,”门卫指了指大门的方向,“有个叫池珍珍的女同志来找你,我来问问你认不认识。” 池珍珍? 祁钰生挑了下眉。 他探头朝窗外看去,果然见大门口站着个人,正伸着脖子往里看。 他唇角勾了勾,收回视线,“我这会儿太忙了,实在没时间见她。这样,张叔麻烦你就跟她说我不在。” “那行,那祁秘书你先忙。”张叔闻言也没多问,应下后转身就走。 大门口。 “什么,不在?”池珍珍不愿意相信,“今天不是工作日吗,怎么会不在?你是不是根本就没问,偷懒糊弄我呢?” “嘿!”门卫张叔不乐意了,“我好心好意帮你,你这同志咋说话呢?走走,赶紧走,这可是市委大院儿,没事别在这晃荡!” 张叔皱眉扫了池珍珍一眼,抬脚就进了值班室,理都懒得再理她了。 “你别走,你站住,你……” “哐”,值班室的门关了。 池珍珍咬牙,一时只觉今天倒霉透了,全世界的人都在和自己作对。 她又往大院里看了眼,虽然还是觉得祁钰生不可能不在,但也不敢冲进去找人。 没办法,池珍珍只能丧气的抬脚离开。 可下乡的日子就近在眼前,像行刑的刀一样悬在头顶,让她连丧气都不能丧个痛快。 却不知道一间办公室窗口,祁钰生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勾起一抹笑,钓鱼啊,不能一个劲儿的用力,就得一松一紧的,才好把鱼拉出水面。 这边,池珍珍接连吃瘪,急得焦头烂额。 另一边,池早却不知道,事情这么巧合,这么快就被池珍珍知晓了。 她在医院,边陪着尤挽彰,边拿着刻刀摆弄手里的木料。 “妈呀!你能不能别笑了,瘆人!”旁边,尤挽彰实在受不了了,抬手捂住眼睛。 “什么?”池早回神,不明所以的朝尤挽彰看过来,“师父你说啥,是哪儿不舒服吗?” 她没听清尤挽彰的话,见他捂着眼睛,连忙紧张的问。 “是,我不舒服!”尤挽彰痛快的点头,“我眼睛疼!被你个蠢货一样的笑刺得眼疼!所以,你丫的能不笑了么?都笑一上午了,能缓缓么?” 嗯? 笑,她笑了吗?没有。 她明明就认真刻东西呢,哪儿笑了? “我没笑啊,师父你说什么胡话呢?”池早一脸不解。 “得得得,有镜子吗,没镜子拿手摸摸也行。你先摸摸你那嘴,都翘到房顶上去了,还没笑,当老头子我瞎了?”尤挽彰没好气的嚷嚷。 池早一愣,下意识伸手去摸,尤挽彰却又说话了。 “你和绿二那臭小子昨天是不是干啥事了?”他问,目光灼灼盯着池早,“你俩是不是……嗯嗯嗯?” 什么嗯嗯嗯的,上厕所呢这是? 但池早也已经明白尤挽彰是什么意思了。 她连忙把摸嘴角的手拿下来藏去背后,“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听不懂师父你在说什么!” “那啥,师父你好好待着,我去上个厕所。” 话音没落,人已经顶着泛红的脸往病房门口走去。 “啧啧,就这,还不承认呢!”尤挽彰没眼看的摇了摇了头。 池早匆匆出了病房,却不想才走出没多远,就见王建军领着两个人朝她大步走来。 “早早,有人找你!” 第158章 找上门来买 来的这么快? 池早稍稍讶异了下,便很快迎了上去。 “高经理,魏同志,这位是池早,之前的小木球就是她刻的。”作为半个中间人,王建军先和人介绍了池早。 “早早,这位就是友谊商店的高经理。”他又指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给池早介绍。 话落,转向旁边另一个二十左右的女同志,“另外这位,就是魏芸的姐姐魏婷同志。” “辛苦建军哥了。”池早和王建军点了下头,看向那位高经理,“高经理您好!我叫池早。” 她很礼貌的和人打招呼,脸上带着笑容。 “你好你好,池早小同志,这回的事,可真是要麻烦你了啊。”高经理呵呵笑着,朝池早伸出了手。 池早连忙伸手握住,还微微躬了躬身,“没什么麻烦的,能帮上忙我也很高兴。” 两人寒暄两句,池早又看向旁边的魏婷,“魏婷同志,你好。” 她没叫魏婷姐,也没说两人认识的话,只主动伸出了手。 魏婷看着面前的池早,又是吃惊又是不敢置信,心里的复杂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池早,竟然真的是砚辉的妹妹池早,这怎么可能? 想着今天会来见池早的原因,魏婷慢半拍伸手握住池早的,“池早同志,你、你好!” 事情要从几天前说起。 话说,之前从魏婷手里买走小木球的外国人又来了,不但自己来了,还带着好几个朋友一起。 几人进了友谊商店的大门,其他柜台看都没看,就直奔魏婷工作的地方。 魏婷还记得那人,她见来人脚步匆匆,还以为出了什么问题,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结果问过之后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魏,你知道吗,它漂亮极了,它是艺术!我的朋友和家人看到就喜欢,个个都想从我手里抢走它。” “我了解过了,它在你们国家有个很奇妙的名字,鬼工球,意思是人类无法完成,只有鬼神的力量才能创造它。” “天,我也去那家博物馆看过了,原来它竟然能达到惊人的18层,哦买噶的,这实在是太让人吃惊了,要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的难以想象!” “魏,我有些激动,请原谅我的无礼。但它实在是太美了,我和我的朋友都想拥有更多更棒的,所以……” 老外手舞足蹈,摇头晃脑感慨半天,终于说出了跑来找魏婷的真正目的,“魏,能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得到的它吗?我想把它摆满我的房子,噢,就是这样,我要让它装点我所有的地方,让我的家充满神秘的艺术气息。” “美丽的魏,帮帮我,求你!”老外说着,伸手就想握住魏婷的手。 魏婷吓了一跳,急忙退后避开了他的动作。 而这时,听到消息的高经理已经赶了过来。 等了解过详细情况后,高经理暂时劝走了老外,才赶紧问起魏婷小木球的来源。 魏婷知道什么啊,她什么都不知道。 之前她倒是问过妹妹魏芸,还说自己想再买一个,让魏芸去问问行不行。 结果魏芸不但一口回绝了她,跟小木球有关的事还一个字都不说,简直把人气死。 可现在,事情到了这份上,魏婷下班一回到家,就把妹妹魏芸逮住了。 “说,小木球到底从哪儿来的?”她问,语气严肃不容拒绝。 魏芸能说吗?怎么不能! 她可是答应池早了,不告诉任何人,尤其自己姐姐。 “不知道,别问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魏芸直截了当的拒绝。 但等听说有很多人又来买,而且是友谊商店的经理让姐姐来问自己的,魏芸纠结了,想了想最终只答应先帮忙问问再说。 于是第二天,王建军带着王晓芸和魏芸找来了医院,征询池早的意见。 先不说高经理上辈子给了池早一个临时工的机会,让她得以留城,不被池家人送去下乡,算是自己的恩人。 就是单单只作为一个国人,组织有需要时,她自然义不容辞。 何况她还有其他的打算。 种种考量下来,池早便点头答应见面详聊。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见到人,而且来的竟然还是高经理本人和魏婷。 “高经理、魏婷同志,我们去外面凳子上坐着聊,可以吗?”池早问。 眼见两人都没意见,她又看向王建军,“建军哥,你……” “明白明白,我去陪着尤老,你们尽管聊。”都不用池早把话说完,王建军就给自己安排的妥妥当当。 池早笑起来,“那辛苦建军哥了,下午请你吃好吃的。” “那敢情好,我可等着了。”王建军爽快的应下。 他和王家其他人之前就来看过尤挽彰,还送了好几次饭来,已经都熟悉了。 而池早领着高经理和魏婷到了医院楼下,“高经理,我手里没有什么存货,而且因为要照顾师父,所以只能尽量赶工。” “不知道你们需要多少?那东西刻起来费神费眼,时间太短的话,我怕是……” 池早语带歉意。 “这个不要紧,不管多少,只要池早同志你能帮忙就最好了。”高经理也是见过之前的小木球的,自然知道那东西不是三两下就能成的。 眼下棘手的问题是,不管多少,只要能拿出来一两个,先把人打发了就行。 至于以后…… “这样,有几个你就给咱们几个。等这次之后,池早同志你要是愿意,闲暇时就多费费心,只要东西的质量跟之前一样,我们友谊商店都按价收购,怎么样?” “或者你有别的要求也可以提,只要合理,咱们也可以商量。”高经理又补充了一句。 他会把姿态放这么低,实在是因为面前的小姑娘可以说一句稀缺人才都不为过。 其实,这几天他也多方打听了,想着还能不能找到其他会这门手艺的匠人。 但实际就是,若是早前还好,经过十年的混乱,想短时间找到这样的人,根本没可能。 所以,眼前的小姑娘就是目前他唯一能抓住,解决问题的人。 再者,一个带多的事情都发生了,谁知道以后老外们会不会多带更多,更多带一群? 要是不早做打算,等人真来了,那不是眼瞅着抓瞎吗? 池早:“其实我有个建议……” 第159章 带徒弟,传承会消失 “不知道高经理听没听说过被抢走的那件鬼工球,现在保存在外国人的博物馆里,有18层,是一整根象牙雕的,是真正的神工之作。” “而之前的小木球用的只是一般的木料,也只有三层,可以说其实很简陋。但只是这样,老外却给了五十块的价格。” “我知道国家缺钱,每年举办广交会也是为了赚取更多的外汇。那,可不可以培养些雕刻方面的匠人,把小木球作为正式的艺术品放在友谊商店售卖?” “简陋的三层能卖五十块,要是换了好木料,甚至各种不同的玉料,五层、十层、十几层,又会值多少钱呢?” “这些我并不清楚,但我知道有些字画价值千金,还有句话叫艺术无价,那……” 话到这里止住,池早看了眼高经理的表情,才继续说,“当然,现在说这些听着有些假大空。” “但,有些技艺,没人传承会消失,学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成,有些事需要早做打算的道理想必高经理比我更懂。” “而且只看眼下,我一个人精力有限,想要供得上你们的需求怕是很难。也怕万一哪天伤了手,就彻底……” 想到上辈子不能再继续雕刻后,友谊商店再没有小木球可以出售,池早难免就会担心。 “所以我有个建议,就是我师父,他老人家可以无偿帮忙带徒弟,只要不累着他,保证会好好教,绝不藏着掖着。只是他的身份有些敏感,所以合不合适还要高经理你们斟酌。” “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建议,也确实有我的私心在里面。但不管会不会被采纳,都不影响我们之前说的事,高经理尽管放心。” 怕高经理误会,以为自己是有意为难,池早连忙又解释了一句。 那高经理误会了吗? 没有! 不但没有,听了池早的话,他还真有些心动。 毕竟,相比池早这样的小年轻,他们这些年龄大的人感触更深,传承会消失,说得可太对了! 这些年,销声匿迹的东西还少吗? 更重要的,是可以赚外汇啊外汇! 尤其那天老外可是亲口说了,小木球就是艺术品,艺术品! 想想池早那句艺术无价的话,高经理就控制不住眼睛发亮。 “池早同志,木球就先辛苦你准备着,至于你师父的问题,我要回去跟领导汇报商量一下,这样可以?”高经理问。 当然是再可以不过了! 池早当即点头答应下来。 两人又聊了几句,高经理便起身要走。 池早跟着站起身,有些不好意的说,“高经理,我有几句话想跟魏婷同志说,能麻烦您等一会儿吗?” “嗯?”高经理一愣,但很快点头,“行啊,没问题。你们聊,我去抽根烟。” 他说着就往旁边走开。 池早这才看向旁边的魏婷,“魏婷姐,上次在池家,看到木球却没告诉你实情,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只是不想被池家人知道,所以……” “不不,没关系的,不用道歉,不用道歉。”魏婷连忙摇着头打断池早的话。 只不过……看着面前大方自信,见了他们高经理都一点紧张之色都没有的小姑娘,魏婷心情更复杂了。 传承、外汇、广交会……魏婷怎么都没办法将面前的小姑娘和池砚辉嘴里那个从小在农村长大,什么都不知道,小学都没上完的人联系起来。 实在是……差距太大了。 还有,她说池家、池家人,这样的称呼,真的是池砚辉说的,只是因为才被找回家,跟家里人还不熟悉亲近才会这么叫的吗? 魏婷觉得不是,如果换做是她,就算再不熟悉,也会说家里、家里人,而不是这样连名带姓的叫。 “那,魏婷姐,能麻烦你帮我保密,不要把我的事告诉池砚辉和池家其他人吗?”池早又说。 魏婷脸上的复杂她当然看到了,可她没办法给她解释更多,只能等她自己平复。 “早早,你和你大哥他们,你们的关系……”魏婷没说答不答应保密,但忍不住好奇池早对池家人的态度为什么会是这样。 “这些魏婷姐还是别问了,要是实在想知道,那也别只听池砚辉的说辞,可以自己留心多看看,总能有发现的。” 眼见高经理往这边看来,池早也不再多说,“我就先回去照顾师父了,再见。” 她冲魏婷点了点头,又朝高经理摆手示意了下,转身往病房走去。 “回来了,谈得咋样?”王建军见池早进来,连忙好奇的问。 那眼巴巴的样子,比池早这个当事人还着急。 “就那样呗,这次有多少要多少,以后按价收购。”池早拉了个凳子坐下。 “卧槽!那、那……早早你有多少啊,一个五十、十个五百,二十个……”被自己算出来的数字吓了一跳,王建军话都说不下去了。 “建军哥,想多了。”池早闻言差点儿笑出声,“上次是特殊情况,卖了多少就给了我多少。这次算是友谊商店跟我收购,哪儿可能还给那么多?” “啊,这样啊。”王建军语气里难掩遗憾。 “那一个给多少,早早你一个月又能刻多少?” “这说不好,毕竟精力有限,而且还要考虑刻坏的情况。至于一个给多少……”池早比了个手势。 “卧槽,这也不少啊!我算算,早早你一个月刻……” “哎呦,你可别算了!你当剁大白菜呢,想要多少有多少?”却是尤挽彰打断了王建军的话,看着他的眼神像在看二愣子。 池早也在旁边笑起来。 王建军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脸皮厚,嘿嘿笑两声也就没事儿了。 “师父,您那边有存货吗?要不要卖?还有,之前我说带徒弟的事,我和高经理提了,看他的反应,应该是有些希望的。” “哼!”尤挽彰闻言很不高兴的冷哼一声,“还有些希望,老头子我愿意教他们,他们就偷着乐去。” 教人的事儿前两天池早就和尤挽彰商量过了。 原本尤挽彰是坚决不同意的,可听说是因为他的身体不能再受累,能教人雕刻,是目前能想到的离开大河村最好的办法,就只能憋屈的忍了。 尤挽彰:“教是教,但先说好啊,有你一个孽徒就够了,其他人我可不承认!” 第160章 大舅哥,紧急情况联系他 “师父你想多了,现在是新社会,可不兴磕头敬茶拜师那一套。也就当年我年纪小不懂事儿,不然……哼!”池早抬着下巴,给了尤挽彰一个也就我好骗的表情。 “嘿!你个不孝的臭丫头,欠揍是!”难得有被气到的时候,尤挽彰作势抬手要打人。 病房里一时响起笑闹声。 等之后医生来检查,确定尤挽彰术后恢复的很不错后,池早的心情就更好了。 “行了,不是说部队给你奖励了个工作吗?之后我有护士照看着,你也不用整天整天的陪着我了,赶紧忙你的去。” 医生走后,看着池早满脸的欣喜,尤挽彰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总算啊,总算不用再发愁万一他两腿一蹬,丫头再哭鼻子了。 “那不行,您现在只是恢复得不错,又不是彻底好了。我最少还得看着您一个礼拜,才能说上班的事。” 池早却不听尤挽彰的,毕竟是心脏手术,她还是要再亲自陪护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放心。 “正好,这不是还有友谊商店那档子事儿么,我就趁着这一个星期多忙活忙活。等下周您能自己起身走动了,再说上班的事。” “对,老爷子,您老以后可是要带徒弟的人,可得把身体养得好好儿的。”王建军在旁边帮腔。 “不过……”话落,王建军又转头看池早,“早早,正式上班可以往后推一推,不过哥觉得,你还是先去人事科把手续办了的好。” 毕竟,现在的工作多精贵啊,别看只是个临时工的名额,盯着的人也可多呢。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池早点头,尤其有了池珍珍报名下乡的事儿,她也想着就这一两天,就找时间先去把手续办了才安心。 “什么这么想的?” 正说着,却是蓝弈大步从病房门口走了进来。 “你怎么这时候来了,是出什么事了吗?”池早心里一紧,也顾不上回答,只赶紧问他。 这会儿才午饭时间刚过,蓝弈平时都是下午下班之后才来,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别瞎想,没事儿!”蓝弈伸手揉了下池早的头,“刚我去问过医生,说师父恢复得不错。” 他转头看尤挽彰,比了个大拇指:“师父,您老真争气!” “嘿,你们一个个的,今天是商量好要气我是。没大没小的臭小子,争气是能这么用的吗?”尤挽彰简直要被这话给气笑了。 他阴嗖嗖的瞪着蓝弈,“绿二你小子,这是把丫头拿下了,就不怕老头子我了,是?” “那不能,您可是早早的师父,我哪儿敢呢。”蓝弈连忙否认,但疯狂上扬的嘴角,却压都压不下去。 “师父,这是答应您的核桃,之前怕累着您,就没拿来。现在可以了,您拿着玩。”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两核桃递了过去。 “哟,挺像回事儿啊。”尤挽彰打眼一看,那核桃纹理深邃,油光水滑,显然盘了挺久。 但他没接东西,而是眯眼打量着蓝弈,“你小子这不对啊,又是大白天的跑过来,又是送核桃的,说,到底有啥事儿?” “是不是有任务了?”池早也在旁边问。 蓝弈笑容顿了下,先伸手把核桃塞进尤挽彰手里,这才看向池早,“嗯,是有任务了。不过你别担心,就是很平常的任务,没什么危险的。” 没危险? 池早才不信蓝弈这话,但她也知道这是他身为军人的责任。 她只是问:“什么时候走,大概去多久?” “下午就走。”蓝弈道,至于去多久他没说,池早立刻就明白,这是需要保密的。 “我刚才去找了邢远山帮忙,晚上他会来照顾师父。正好建军也在,就让他俩轮换着。” 眼见池早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蓝弈心里发软的同时,又忍不住骄傲。 瞧,这就是他的好姑娘,明明担心的不行,却因为理解他,就一句阻拦的话都不说。 “还有武装部的工作,你……” “哎不是,老爷子,您刚说绿二把丫头拿下了,是啥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却是旁边半天没说话的王建军,终于从震惊中反应了过来。 “啧,还真是个二愣子!”尤挽彰只觉王建军简直没眼看。 但王建军这会儿哪儿还顾得上什么二愣子不二愣子的,他见尤挽彰不直接回答自己,便急急将视线投向了池早。 “建军哥,我……”池早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行了,别耍宝。就是你想的那么回事。”蓝弈也有些耳热,但还是装作一脸如常的伸手拍了下王建军的后脑勺。 只是话音没落,就听嗷一声鬼嚎,王建军一个蹦子跳起来就勒住了蓝弈的脖子, “好你个蓝弈,这什么时候的事儿,我这个当哥的怎么不知道!早早不是不待见你吗,你小子耍什么花招了,赶紧老实交代!” “松手,再不松手我抽你了啊。”蓝弈被拽弯了腰,口齿不清的威胁。 “来来,抽!我现在可是你大舅哥,你抽一个试试!”王建军这会儿脑子转的倒是快,一句话愣是堵得蓝弈一时间真没敢动手。 池早看着这两人,忍不住笑弯了眼睛,连对蓝弈出任务的担心都暂时少了些。 又交代几句,蓝弈便匆匆离开了医院。 但他离开前,给了池早一个电话。 “早早,你……如果我不在的时候,你忽然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不要自己瞎折腾找人,那样不安全。” “打这个电话,说你的名字,他会帮你联系我。” 蓝弈说这话时眉眼沉沉的看着池早,而池早瞬间就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之前类似石小满牺牲的事。 池早心脏猛地跳了下,但对上蓝弈满是担忧和心疼的目光,她才升起的慌乱瞬间就消散了去。 “好,我知道了。”她将写着号码的纸条捏在手心,“你也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乖,好好吃饭。”蓝弈抬手揉了揉池早的头发,还想做点儿什么,但眼见周围人来人往,只好将那股冲动按了下去。 但即便这样,趁着收回手的功夫,他还是忍不住轻轻捏了捏池早的耳朵。 吉普车很快不见了影子,池早闭眼深吸了口气,这才低头朝手里的纸条看去。 只见纸条上除了几个数字的电话号码外,还有一个名字——蓝尚武。 第161章 池早,我要去派出所告你 这天下午,为了避免自己胡思乱想,池早干脆跟王建军一起去了武装部,办好了临时工的入职手续。 “哥,这是池家的户口本,你先拿回家帮我保管几天。”办完正事后,池早对王建军道。 王建军虽然奇怪池早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但他也没多问,只痛快的点头答应下来。 之后,池早又跑了趟小院儿,找到小六儿,问有没有东北那边的关系,可以弄到祛疤方子需要的药材。 因为投机倒把的关系,他们各地都有认识的人,就是没有也能现找。 于是小六儿拍着胸脯就把帮忙找药材的事儿答应了下来。 “熊哥呢,孩子找回来了吗?”见还是没有熊哥的影子,池早问道。 “嗐,甭提了。那家子不是人的东西,说把孩子送了人,其实就是给卖了。起初说就是卖给了隔壁公社的,结果熊哥跑去一看,公社根本就没那号人!” 说起这事儿,小六儿也烦得不行,“把熊哥给气得,逮着那几个畜生一顿捶,他们这才嚎着说了实话,原来是把孩子卖给了一个压根儿就不认识的人。” “三十块钱,就三十块钱就给卖了,那可是亲外孙啊,姐你说他们是不是个东西!” “那现在怎么办?”池早闻言脸色也沉了下来。 “能咋办,婶子哭得不行,非让熊哥把孩子弄回来。哪怕真弄不回来,好歹也得看一眼过的好不好。熊哥没招儿,就只能想办法查么。” “好在查到那人好像是宁省川市的,这不,大前天,熊哥就带着几个兄弟一起去宁省了么。”小六儿叹着气又给池早说了说。 其实,要按他的意思,反正孩子也不是熊哥的种,而且那家子连亲外孙都卖,根本不是啥好玩意儿,说不定孩子到了别家还能过的更好呢。 但老太太挂心啊,熊哥又是个大孝子,哪儿能见得老娘哭呢,可不就跑去找人了? “宁省川市?”池早皱眉。 “对啊,怎么了姐,你那边有认识的人?”小六儿问。 “那到没有。”池早摇头,“行了,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了。农场那边,还得辛苦兄弟们盯着点儿,有什么发现,就来告诉我一声。” “得了,这肯定的,姐你放心。”小六儿拍着胸脯保证。 很快,池早骑着自行车离开了小院儿。 宁省川市,她倒是没有认识的人。 只不过,当初绑架犯里,用枪挟持了她的卷毛,就是宁省川市人。 公安说他在老家杀了人,所以被押解回了原籍,要是快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吃花生米了。 与此同时,宁省川市火车站。 “咣当咣当”,摇晃了几十个小时的火车,随着一声鸣笛,终于到站停了下来。 熊哥和兄弟提着简单的行李大步下了车,但还没走几步,就被车站里数量众多的公安和民兵惊到了。 “老乡,这啥情况啊?”一个兄弟机灵,见情况不对,就冲旁边的人打听。 “不知道哇,听说是啥啥跑了,这不就逮人呢么。”老乡有些怕怕的说。 熊哥闻言搓了下光头,“啥人物啊,这么大阵仗。” 不过这不关他们的事,嘀咕了一句也就快步离开了火车站。 说回池早这边。 从小六儿那边离开后,池早顺路又去了趟废品回收站,运气好淘到了些不错的木料,都是坏掉的家具,所以价格也便宜,用来刻些小东西正正好。 等到了下班时间,邢远山赶来了医院。 池早先郑重的跟他道谢,介绍尤挽彰给他认识,又去食堂给两人买了晚饭,这才离开回纺织厂。 其实晚上她也可以陪护的,但既然这是蓝弈的安排,为了让他安心去执行任务,她便没说拒绝的话。 池家。 “珍珍,你真没事儿吗?实在不行,也不差多长时间了,我给你跑个腿儿,把池科长叫回来?”却是李大妈问了自池珍珍回家后的第八遍。 真不能怪她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实在是看着池珍珍那一会儿目光呆滞,一会儿脸色狰狞,一会儿跟摊烂肉一样跌到沙发上,一会儿又坐立不安嘀嘀咕咕满屋子乱转的样子,她心里瘆的慌。 这特娘的,这丫头该不会是撞见啥脏东西了? “不用不用不用!你是耳朵聋了,还是脑子有病,我都说八百遍不用了,你听不懂人话是?滚滚滚,别搁这儿碍我的眼!”池珍珍暴躁又焦急不安,闻言就是一通骂。 嘿!个死丫头,说谁听不懂人话呢? 一脸衰相的小蹄子,活该你倒霉,呸! 暗搓搓啐了池珍珍一口,李大妈再懒得热脸贴冷屁股,扭着腰就进了厨房。 但绿豆眼转着,当即就决定晚上一定要把池珍珍的异常告诉池早。 可惜池早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因为邢远山来得比蓝弈往常更早,所以她回到池家也比之前早,竟然赶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咯吱“声响。 伴随着几声黄狗撒娇的叫声,池早推开了小二楼的大门。 客厅里,池珍珍下意识抬头看去,等看清回来的人竟然是池早后,她面色一狞,几个大步就冲上前。 “池早,是不是你搞的鬼!贱人,你怎么敢这么对我,我打死你!”她叫骂着,抬手就想打人。 但池早会让她打吗?当然不会! 她二话不说,抬腿狠狠一脚就跺向了冲过来的池珍珍的肚子。 不对池锦年和许琴动手,是因为再恶心,他们也占着父母的名头。 但你池珍珍算什么东西,竟然也有胆打她? 做梦呢! “啊!”池珍珍痛叫一声,一屁股摔去了地上。 她捂着肚子,疼得脸都白了。 “咳咳!”她被返上来的口水呛到,“你,你害了我,竟然还敢打我,池早,你个贱……啊!” 人字还没出口,池早已经一脚又跺了下去。 “再骂一句试试。”她道,说着见池珍珍疼得倒了下去,干脆抬腿,照着她屁股就是狠狠几下。 “啊!唔!”池珍珍又是几声惨叫。 “你、你冒名顶替,你还打我,我要去派出所告你!” 第162章 池珍珍,我想打你很久了 “你、你冒名顶替,你还打我,我要去派出所告你!” 嗯? 池早微微一怔,池珍珍竟然这么快就知道要下乡的事了? 啧,真可惜,原本还想着她要是一直不知道,等到时候就能看着她因为逃避下乡被批评的惨样了。没想到,这狗东西运气还挺好?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池珍珍气得失去理智,不再装模作样恶心的叫她“早早妹妹”的样子,真是看一眼就让人心情舒畅啊。 池早嗤笑一声,“告我?呵!” 她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池珍珍,佯装不知,“我干什么了,你能告我什么?” “告你冒名顶替,假装成我跑去知青办报名!你这是欺诈!”池珍珍叫嚷,贱人,居然还想装傻不承认! 池早又笑了一声,“证据呢?你想说知青办的工作人员和报名表就是证据是?” “那行,那你尽管去告,不过去的时候记得叫上我,我也想问问公安和负责报名的小干事,为什么明明十九号那天我根本没去知青办,可报名表上竟然写过我的名字。” “你觉得呢,池珍珍,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那天去的不是池早本人,而是她啊! 池珍珍一噎,原本恨不得杀人的表情里露出几丝心虚。 她嘴巴张合几下,想继续骂,可对上池早那迫人的视线,又一时说不出来。 不但如此,不知是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池早跟前吃了亏,有那么几秒,她竟然有种害怕想躲开,想逃跑的冲动。 但这种想法才刚冒了个头,就被池珍珍飞快的摇头甩开。 不、不可能,池早这死贱人,就是一个什么见识都没有的乡下泥腿子,她怎么可能会怕她? 绝对不可能! “我怎么知道是为什么!反正,反正,就是你使坏害我,我、我……” 余光扫见池早手里的包,池珍珍眼珠子一转,猛地扑上来就抢。 “户口本呢,你把户口本藏哪儿去了?给我!” 凭什么,凭什么! 办法是她好不容易想到的,凭什么到头来反而让池早捡了便宜来害她,凭什么! 下乡是,就算真的想不到办法,真的得下乡,那她也要拖上池早一起,把她弄到那种打媳妇、兄弟几个睡一个女人的穷山沟子里去,看她还怎么害她! 这么想着,池珍珍死死抓住书包带子,疯了一样往自己怀里拽! 她要抢到户口本,她要去给池早也报上名,她…… “我看我是给你脸了是!”被池珍珍突起的动作拽的踉跄了下,池早稳住身形,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她抓着书包快速甩动几下,干脆利落的就用书包带子缠住了池珍珍的两只手。 然后把包往池珍珍脖子上一套,转到她身后一拉一扭,再抬腿两脚踹到她膝窝上。 池珍珍腿一软,控制不住,只听“咚咚“两声,就重重跪去了地上。 这年代时兴的都是那种军绿色的单肩帆布挎包,池早的包正好就是这种。 布料又厚又结实。 这会儿用书包带子把池珍珍手缠住吊在胸前,又把包朝后往她脖子上一挂,再往地上那么一跪,那造型,简直跟过去戴着枷锁跪地认罪的犯人一模一样。 但池早却还觉得不够。 她扯着书包,两步又跨到池珍珍前面,抬手狠狠一巴掌就扇了上去。 “啪!”声音又脆又响。 “啊!”池珍珍疼的大叫一声,头都被打的偏去了一边。 但她惨叫的声音还在空气里没散,“啪”又一声,池早反手又是一巴掌。 “啊!”池珍珍再叫,只觉两边脸颊火辣辣的疼,耳朵都嗡嗡响个不停。 “早、早早,你们这是……”李大妈瑟瑟发抖的声音响起。 事情发生的太快,尤其池早绑住池珍珍的动作,那简直快得李大妈眼花缭乱,别说阻止了,根本看都没看清。 此刻,她反应过来后,见事情好像有些严重,就想着好歹劝劝。 结果话还没说完,池早一个眼神看过来,李大妈心肝儿当即一颤,立刻抬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别说劝了,声音都不敢再发出一星半点儿。 “池早,你个臭婊子,我饶不了你,我……啊!”池珍珍抓住李大妈给创造的短暂机会,却不想一句话还没说完,一个耳光就又甩到了她脸上。 “说没说过不准骂我?看来还是不疼是?”池早语气冰凉,话落又是几巴掌下去。 如果不是老天帮忙,提醒了她,让她察觉了池珍珍的意图。那先不说她自己下乡后日子会多难,只说师父谁照顾? 万一再梦到像小满哥那样需要紧急救人的情况,山高路远的,又要怎么办? 所以,池珍珍这种自私又恶毒的狗东西,没机会也就算了,逮到机会打多狠都不为过! 更何况…… “池珍珍,知道吗,我想打你很久很久了。上次有顾忌没能打脸,这次……” 池早说着,又是几巴掌下去,力气大的,自己手都隐隐觉到疼了。 上次? 什么叫上次有顾忌没能打脸,这话什么意思? 池珍珍疼得厉害,但还是听清了池早的话。 她心里震惊,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结果还没分辨清楚,池早又一巴掌扇下来,就将那念头扇没了踪影。 又不知道挨了几下,池珍珍感受着嘴里隐隐的铁锈味,只觉牙好像都有些松动了时,门口传来了宛如天籁的声音。 “早早?你、你这是在干什么?”却是下班回到家的许琴。 她身后,还跟着在离家不远处正好遇上的池锦年和池砚辉两人。 至于池砚彬,鬼知道放学后又跑儿野去了。 池早背对着门口,正好挡住了跪在地上的池珍珍,所以许琴第一时间并没有发现不对。 但很快,她就听见了池珍珍的求救声。 “呜呜呜,妈妈,救救我!早早妹妹她打我,妈妈你快救救我啊,我好疼,呜呜呜呜!” 称呼当即就从“池早你这个贱人”变成了“早早妹妹”。 什么? 许琴闻言一惊,动作比脑子快,还没反应过来池珍珍的话是什么意思,人在听到宝贝女儿的哭声后,已经飞快往前跑了过来。 然后,就看见了被绑起来屈辱的跪在地上,辫子散开,两边脸颊更是顶着巴掌印,红肿起来的池珍珍。 “珍珍!”许琴眼眶一红,尖叫着就冲了上去。 第163章 你们的宝贝要去西北了,开心吗 “珍珍,珍珍你怎么成这样了?你……”许琴眼泪夺眶而出,颤抖着手捧住了池珍珍的脸。 “呜呜呜,妈妈,妈妈快救我,早早妹妹要打死我,她要打死我!”池珍珍哭得可怜又无助,配上脸上的伤,简直让许琴心尖儿都疼了。 “池早,你这个孽种,你为什么打珍珍!”她怒呵一声,看着池早的眼神一时像在看仇人。 就知道会是这样。 池早一点都不意外许琴的反应,她冷笑一声,“为什么?我总不能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干,想知道原因,问你的宝贝……” 女儿两个字还没出口,胳膊忽然被人一拉,同时一巴掌就朝池早扇了下来。 池早面色一沉,闪身就往旁边退开。 但池珍珍却眼睛一亮,身体摇晃着,一副跪久腿麻的样子,竟然往前一扑,就撞在了池早腿上。 “啪!” 耳光落到了池早脖颈上,用足了力气。 池早被打的控制不住头歪向一边,半边脖子迅速红了起来。 “孽障!我忍你很久了!”却是池锦年怒吼出声。 他气怒的指着池早,脸色铁青,“是,你是走狗屎运救了个人!可老子给你的东西够多了,你还想怎么样?” “一天天拉着个脸,爸妈也不叫,老子又不欠你的,你给谁摆脸色呢!” “上回,上回也是你自己跟个哑巴一样不说顶工的事儿,砚彬又不知道,他不过就是说了几句玩笑话,你就能把人差点打死,完事儿还耍手段喊一堆人到家里来,威胁的老子只能忍气吞声不跟你算账!” “国庆的时候也是,竟然敢动手打你妈,完事儿一句解释道歉的话都没有,就几天不见人。” “行,就当你是救人住院了,没办法道歉,我们咬牙原谅你,谁让我们是你父母,没能把你教好呢,算我们倒霉遇上你这么个孽障。” “可现在呢,房间房间让给你了,自行车也整天给你骑着,听见你要办手续,珍珍连自己的报名招工都顾不上,就先把户口本给了你用。” “结果你呢,过生日的,一家子等你等不着,好不容易回来了,还故意拿着户口本不还给珍珍,你怎么这么恶毒!” 一通怒骂,池锦年虽然气得要死,但还是觉得这些日子以来,憋在心里的火总算痛快抒发了一次。 “招工报名?我恶毒?” 池早抬手摸了下被打的火辣辣的脖子,一时只觉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她也真的笑了,笑的闭上了眼睛。 “难道不是吗?你看你给珍珍打的!她一口一个妹妹的叫着你,你呢,就你这狼心狗肺的样子,配当她的妹妹吗?” 看着宠着长大的女儿被欺负,池锦年也心疼的不行。 尤其,尤其现在珍珍不光是铭伟的对象,还和祁秘书成了好朋友,这么优秀的女儿,却被池早这个孽种打成这幅样子,他怎么能不心疼。 “是啊早早,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呢?再说,就算真有什么,珍珍那么懂事,肯定也是误会。” “既然是误会,解释清楚也就好了,你看你把她打成什么样子了?”池砚辉这时也开了口,看着池早的目光满是不赞同。 “呜呜呜,爸爸,大哥,我好疼!”池珍珍顺势哭诉,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可怜无助的惹人心疼。 “误会?”池早笑够了这些人的恶心和无耻,她脸色一沉,冷冷看向被许琴半抱住的池珍珍,“来,给你亲爱的家人说说,是误会吗?” “呜呜呜……”池珍珍闻言却像是被吓到了,抖了一下,哭着越发往许琴怀里钻。 “不是误会还能是什么!滚开,没看见珍珍害怕你吗?”许琴赶紧搂紧池珍珍,同时伸手就朝池早推来。 却不想,池早比她速度快多了。 在所有人都没预料到时,她一把扯住了池珍珍的头发。 “啊!”池珍珍吃痛惨叫,被迫从许琴怀里出来。 “珍珍!” “池早你放手!” “孽种你……” 池家三人又惊又怒,许琴和池锦年的巴掌同时抬了起来。 “打,打我一下,我翻倍还给她。”池早道,说着两巴掌就扇在了池珍珍脸上,“这是刚刚那一下的。” “你、你!”池锦年差点被气个仰倒。 但包括他在内,许琴和池砚辉也都自诩是体面人,气急打两下还行,但让他们跟农村的泼妇一样上去撕扯抢人,他们可拉不下面子。 于是虽然又气又心疼,但一时间还真不好再动手。 池早冷嘲了声,低头看向手里疼的皱眉皱脸的池珍珍,“以为只要会哭,装哑巴不说话,事情就没人知道了?” “池珍珍,我建议你,趁着这机会还是老老实实都说了,毕竟现在不说,也瞒不了几天。” “再者,你不说,难道真想到时候什么东西都不带,就一穷二白上火车吗?西北啊,啧啧,冬天穿少了,可是能冻死人的哦。” 冻死人? 池珍珍闻言一抖,想象着池早话里的场景,她再装不下去,眼里顿时就满是惊恐。 “不、不不,我不去,我不去,我才不要去西北,我不去!” “呜呜,爸、大哥,妈妈,我不要去西北,你们救救我,我不想去西北!”她哭起来,这次的哭声没了做戏的成分,全心全意都是害怕和抗拒。 “西北?什么西北?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西北?”池锦年不解的皱起了眉。 池砚辉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倒是许琴,因为本来就是管这摊子事儿的,看着池珍珍那表情,一下就联想到了那些小年轻下乡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 可也不对啊,好端端的,珍珍又不可能自己去知青办报名,那又为什么要去西北? “怎么,听不懂?”许琴正想不通呢,池早却笑着开了口。 她瞥了一眼哭得不成样儿的池珍珍,也想欣赏一下池家人惊慌的样子,于是干脆好心解释,“你们的宝贝女儿,宝贝妹妹,很快就要下乡当知青去了,西北十七师团场。” “怎么样,惊不惊喜,开不开心?” 第164章 池珍珍洗白自己 什么? 一句话,震得池家三人都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尤其许琴,原本自己就有些怀疑,此时听到池早的话后,控制不住就往后退了两步。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就在知青办上班,珍珍要是去报名下乡,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少吓唬人!”许琴怒视着池早,急忙开口反驳。 好像只要这么做了,就能钉死池早在说谎似的。 “对,早早,下乡可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你就算再不懂事,也不能太过分!”池砚辉也赶紧说。 倒是池锦年,他看着嘴角噙笑的池早,又低头看了眼哭得满脸泪水的池珍珍,额角突突跳着,涌出极为不好的预感。 “珍珍,池早说的是真的吗?你不是都要去招工考试,要不了几天就能入职上岗了吗,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招工考试?”池早嗤笑出声,“池科长,你这个干部大学生不是挺聪明的么?怎么这会儿脑子又转不动了?” “还有许主任,这诺大一个城市,每天因为不想下乡,到处托关系找人找工作,甚至不惜入赘、嫁二婚老年人的姑娘小伙子有多少?再是消息不外传搞内部招工,你们觉得,又能保密到哪儿去?” “不说其他,就纺织厂几千号职工,谁家没个七大姑八大姨,谁家还没点儿关系渠道?招工这么大的事儿,好几天了,要是真的,能一点消息都传不出来?” “招工?呵!招工!这么漏洞百出的谎话,也能把你们给骗了。啧啧,这深厚的父女、母女情,还真是……感天动地啊!” 一席话,嘲讽意味简直要化为实质糊到池锦年和许琴两人脸上。 是啊,不说别人,单单纺织厂几个副厂长家认识的人就不少,家里也有需要工作的亲戚。既然如此,怎么食品厂招工的事就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呢? “珍、珍珍,池早胡说呢,招工的事就是真的,对不对?”明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许琴还是不愿意相信,抱着希望问池珍珍。 “呜呜呜,妈妈,我好疼!”池珍珍瑟缩了下,眼泪跟自来水似的,流得更凶了。 至于许琴的问题,那是一个字都没回答。 如此,池锦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看着狼狈不堪的池珍珍,又是心疼又是恼怒。 这丫头,有什么事是不能跟家里商量的?编谎话骗人也不嫌累脑子,真是! 但这会儿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重要的是先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么想着,池锦年面色难看的瞪向池早,“招工的事过后再说。你先说清楚,珍珍去西北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池早没想到,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但凡把几件事联系起来想一想,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可这么明白的事,池锦年竟然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是真笨呢,还是当真父女感情太深,太信任池珍珍的人品,觉得池珍珍哪哪儿都好,绝不会干坏事害人? 想来肯定是后者了。毕竟,池锦年可是能考上大学的人,怎么可能脑子不好? “你觉得会是什么意思?想不清楚,那就让你的宝贝女儿说给你听啊!” 不是父女情深,信任池珍珍的人品吗?那她就偏要让池珍珍自己把事情说出来,让池家人好好看看,她是怎么个恶毒的狗东西。 “李大妈,晚饭做好了没有?好了就端出来。”她又朝躲在角落看热闹的李大妈瞥了眼。 没想到池早会突然叫自己,李大妈吓得抖了下。 她瞄了眼脸色难看的池锦年,但还是没敢耽误,连连点着头,“好了好了,我、我这就去端。” “池早!我在问你话,你这是什么态度!” 他们都快急死了,结果这个孽障,竟然还有心思吃饭? 池锦年气得差点一口气堵在嗓子眼。 池早却眼风都没给他一个,只自顾低头看向池珍珍,“赶紧交代,早点说了,你亲爱的爸妈也能早点给你准备下乡的东西,是不是?” “不过,我就在旁边坐着,但凡你敢胡说一个字……” 话没说完,池珍珍捂着刺疼的头皮惨叫一声。 “池早,你个死丫头,你快松手!”许琴心疼的大叫。 池早瞥了眼许琴,冷哼着拿起书包,先去卫生间洗干净手,然后便自在的坐去了饭桌边。 这会儿功夫,李大妈已经把晚饭都摆好了,池早毫不客气的端起就吃。 这番举动,看得池锦年胸口剧烈起伏。 但这会儿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磨了磨后槽牙,“别哭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赶紧把话说清楚。” 话落,见池珍珍还是哭个不停,便又补了一句,“再不说,我和你妈就去吃饭,也不管你了,你……” “不不不!别不管我,我说我说!”却是池珍珍闻言一惊,赶紧一把抓住了许琴的手。 铭伟哥被狐狸精勾走了,谁知道还会不会帮她;祁秘书也不在,看门的那个老东西又拦着不让她进去找人,事到如今,能帮她的,就只有池家人了。 这么想着,池珍珍心思转的飞快,开口解释道:“就、就是早早妹妹她……” “当”,碗盘碰撞的声音。 池珍珍一抖,咬牙看了吃饭的池早一眼,心里恨得巴不得她赶紧噎死。 不过碍于火辣辣的脸,她也不敢一味告状了,只半真半假的说,“这不是政策要求,每家每户都必须有人下乡吗?” “我、我那天出门,偶然听见有人议论咱家,说爸爸你和妈妈都是干部,尤其妈妈还在知青办工作,结果家里四个孩子一个下乡的都没有,简直就是带头违反政策。” “说你们这样是思想败坏,根本不配当干部,就该被贴大字报批评,最好全都降职处分。” “我、我当时一听就又急又慌,生怕他们真的那么做了,那爸爸妈妈怎么办?所以、所以……一时冲动,就跑去市里的知青办报了……” “当”,碗盘又响了起来,还伴随着池早似笑非笑的冷嘲声。 池珍珍一个激灵,差点咬到舌头。 她作势后悔内疚的吸了吸鼻子,实则恨得指甲都掐进了掌心,“就跑去知青办假装自己是早早妹妹,让人给报名。” “但是工作人员没写完我就后悔了,真的,我很快就觉得自己这么做不对。加上正好也没带户口本,我就赶紧跑走了。” “爸妈,我、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不该假装自己是早早的。但我当时真的只是太害怕会有人写你们的大字报,又不想离开你们去农村,我舍不得你们啊!” “但早早妹妹不一样,她从小就在农村长大……” 第165章 农场被打那次,是你干的! “但早早妹妹不一样,她从小就在农村长大,农活她都是干惯了的,一定能很快就适应,干得又快又好,说不定还能再立个功被表扬,就很快又回城了。” “不过我知道自己这种想法是错误的,不管怎么样,我也不能不问过早早妹妹的意见,就擅自做下决定。” “所以、所以从知青办出来,我就决定了,还是自己去下乡。这么多年,本来我就占了早早妹妹的身份,被爸爸妈妈宠着长大,又怎么好继续霸占着不放?” “呜呜呜,妈妈,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爸爸,还有大哥和砚彬。可、可我没办法,我不能看着你们被人举报什么事都不做,也不能再对不起早早妹妹,我好为难,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但我想着,这么多年,爸妈你们的养育之恩总是要报答的,又怕直接说出来你们会为难,所以就编了个招工的借口,想着拿到户口本后,第二天就去给自己报名。” “但、但,我没想到,早早妹妹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这事儿,还误会我是故意要害她,竟然找了个借口抢了户口本,先一步跑去知青办用我的名字报了名。” “我知道最开始我确实做错了,早早妹妹会误会也可以理解。但、但我没想到,她竟然给我报了去西北。” “那地方好远啊,我听说后第一反应就是这辈子恐怕都难再见爸妈你们一面了,所以一时难过得不行,没忍住,就想问早早妹妹为什么要这么做,结果没想到她、她……” 话说到这里,池珍珍泪如雨下,一副没办法再说下去的样子。 但完完整整露在池家三人视线中红肿的脸,却效果十足的补齐了她未尽的话。 “呜呜呜,妈妈的珍珍,你这个傻孩子,不就是几个烂人胡说八道吗,你怎么就能这么懂事,怎么就这么懂事!” 早在池珍珍说舍不得自己,但为了报答自己的养育之恩,决定下乡时,许琴就眼眶通红的哭了起来。 她一把抱住池珍珍,心疼的轻轻摸着她的脸,“妈妈的宝贝儿,你没错,你一点错都没有。要错也是那些嚼舌根的人的错,是池早个死丫头的错,你就是太善良了。” 话落,她一边心疼的搂紧池珍珍,一边恨恨的朝池早看去。 却不想,视线才刚落在她身上,一个东西飞快就砸了过来。 许琴一惊,连忙用身体护住池珍珍,生怕她被砸到。 “池早,你干什么!” “妈!珍珍!” 池锦年和池砚辉也吓了一跳,呵斥和惊呼同时响起。 “咚”,一个小盒子摔去地上,盒盖迸开,里面东西滚了出来。 没被打到,许琴顿时长松口气。 但紧接着,满腔怒火就再也忍不住。 “滚、你给我滚!你不是假冒珍珍吗?既然名是你报的,那你就代替珍珍去下乡!你个孽种,我、我打死你!” 她说着左右看了看,就想把池早刚扔过来的东西再砸回去。 却不想仔细一看,那竟然是她送给池早的生日礼物。 许琴一顿,一时就愣在了那里。 十月怀胎,池早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 “呜呜呜,妈妈,我好疼,我舍不得你和爸爸,呜呜……”就在这时,池珍珍声音又响了起来,她一边说还一边往许琴怀里钻。 许琴心里一紧,哪还顾得上再去想什么亲生不亲生,只心肝宝贝肉的去哄怀里的人。 池早看着这一幕,刚吃进去的饭都差点恶心的吐出来。 原本,原本她听着池珍珍一通洗白,还在感慨真不愧是连公安的审讯都能顺利通过的人,竟然眨眼间就能把害人说成报恩,真是厉害。 可偏偏,除了那些莫须有的嚼舌根和心理活动,她又确实把发生的事情都说了。 别说什么跟池家人揭穿池珍珍,就他们对她的态度,她说池珍珍就是故意想害她,他们会信才有鬼。 那就随池珍珍说去好了,反正这个乡她是下定了。 可池早还是被激怒了,因为许琴的一句话,一句和上辈子她死后,许琴去机场接池珍珍时说过的几乎一模一样的话激怒了。 ——都是别人的错,是池早那个死丫头的错,你就是太善良了。 她当即忍不住,打开包就把先前许琴给的生日礼物砸了过来。 原本想着不拿白不拿,但这一刻,她只觉得恶心。 饭再也吃不下去,池早放下筷子起身,冷冷扫过所有人,“我要是孽种,那你们就是孽父孽母,照样没一个好东西。” 话落,也不管池锦年和许琴会不会气死,池早又看向池珍珍,“口才真不错,不过可惜,你就是把自己夸成九天仙女,该下乡的时候也得下乡。这事儿,你逃不掉!” “刺啦”,凳子腿擦过地面,池早拿起书包,大步往楼上走去。 “什么下乡?谁要下乡?” 只是她才没走几步,野的一头大汗的池砚彬回来了。 因为之前池锦年三人没顾得上关门,所以他还没进来就听见了半截子话。 这会儿他上下打量着池早,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高兴,“池早,你要下乡去了?哎呀,真不愧是被领导表扬的人,你这觉悟……” 不过话没说完,他却皱眉改了口,“不对啊,你不是武装部都有工作了吗?那干啥又跑去下……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谁打的你,狗日的,我弄死他!” 池砚彬总算看见了一脸惨样的池珍珍。 他说着就大步冲了过去,什么下乡不下乡的,根本顾不上了。 池早也没那么闲,再去给他解惑。她只自顾走自己的。 只是才上了没几级台阶,身后忽然响起池珍珍的惊叫。 “啊!啊啊!我知道了!” “池早,你刚才说上次打我没打到脸,你、你……我和砚彬在农场被人套麻袋那次,是不是你干的?” 第166章 你和珍珍换名字,你去西北 就说刚才被踢屁股的时候莫名有点熟悉的屈辱感,等听见池早说上次没打到脸的话,那种感觉就更多了。 可惜,她刚有了点想法,就被池早这贱人一巴掌扇没了。 但现在看见难兄难弟的池砚彬,池珍珍愣怔一瞬后,总算彻底反应了过来。 还有,之前就听砚彬说过,他们在农场被人打的那天,池早正好一晚上都没回家。 她没回家干什么去了,跑农场打她和砚彬啊! 对上了,全都对上了! 池珍珍一瞬间气得脸都扭曲了,但她还记得在池家人面前不能太凶,“呜呜,早早妹妹,是你吗?你快告诉我,只要你说不是你,我就相信。” “你快说啊,说你那天晚上没回来,是有别的事要忙,而不是跑去农场打我和砚彬了,你快说啊!” 她哭得凄凄惨惨,一副怀疑却不愿意相信的模样。 池早闻言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她没说话,只扭头朝池珍珍看了过去。 还以为反应不过来呢,没想到池砚彬一露面就猜到了。 不过,猜到就猜到了,谁在乎? 先前之所以套麻袋,是因为有郁章在,他的成分敏感,绝对不能被人发现。 但现在,混乱结束了,而她当着池家人的面都敢收拾池珍珍,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不过…… “你该不会是脑子有病,什么套麻袋,我可不背这锅。而且,就你和池砚彬,我想打就打了,还用得着套麻袋?有那功夫,我不如多扇你两巴掌了。”池早好整以暇的说。 “池早,你别想狡辩,肯定就是你!”却是池砚彬指着池早叫嚷。 原本他还不懂池珍珍为什么会突然把池早和他们在农场挨打的事联系起来,但等听到后面,才猛地反应了过来。 是啊,怎么就那么巧,他们这边挨打,那边池早晚上就没回家。 不用怀疑,肯定就是她干的。 “狡辩?呵,不是池珍珍说的,只要我说不是她就信?怎么现在我说了,又说我是狡辩?” 池早眼神凉凉的瞥向池砚彬,“再说,你说是我干的就是我干的?有证据吗?有证据那就去派出所告我啊!不然空口白牙的,就是污蔑!” 池早冷哼,她就是打了又怎样,但想让她承认?做梦去! 有本事就去找证据啊,找不着那就憋着。 “证据,你那天晚上没回来就是证据!池早你个贱人扫把星,你竟然敢给我和我姐套麻袋,还故意让蜜蜂蛰我们,我打死你!” 想到那天晚上的毒打,和之后在同学跟前丢的面子,池砚彬才不管什么污蔑不污蔑,他就认准了是池早干的,叫嚷着就要冲过来打她。 但才有动作,就被池锦年亲手拉住了,“嚷嚷什么,还嫌不够乱吗?” 更重要的是,你打得过那死丫头吗? 后一句话池锦年没说,但心里确实有这样的担心。 主要上次池早差点弄死池砚彬的事冲击性太大,由不得他不忌惮。 “你给我说句实话,农场那次,是不是你干的?”池锦年脸色黑沉的看着池早。 “还有,珍珍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假装是她跑去知青办,还故意给她报了西北那么偏远的地方?” 因着池珍珍的一番话,池锦年心里原本因为救人的事对池早稍稍改观的想法,在这一刻彻底消失无踪。 这孽种就是个捂不热的石头,不管他们对她再好,她都冷心冷肺的不会把他们当一家人看待。 稍有不如意,还会心思歹毒的报复害人,珍珍和砚彬就是最好的例子。 此刻见池早明明都被点破了,居然还半点愧疚和后悔都没有,反而笑意盈盈的样子,池锦年只觉心口都被气得一阵阵抽疼。 他也懒得再扯来扯去多问了,只是无比心累和失望。 他说:“我真是想不明白,我池锦年这辈子本本份份,也没干什么杀人放火伤天害理的事,怎么就摊上了你这么个不是东西的玩意儿。” “爸爸,你别生气,身体会受不了的。都是我不好,你别怪早早妹妹。我、我不哭了,我舍不得你们,但、但我这就去收拾东西下乡,我……” 池珍珍哽咽着劝慰,把贴心小棉袄扮演得淋漓尽致。 但话没说完,就被池锦年打断:“下什么乡下乡!谁报的名谁去!” 他盯着池早,“你不是爸妈都不想叫,看家里人没一个顺眼的吗?那你就走,走得远远的。” “户口本呢?给我,我明天就去派出所给你和珍珍换名字,等名字换好了,你就给我滚去西北!” 嗯? 原来还能这样的吗? 池珍珍闻言眼睛放光,一瞬间哭都忘了。 对啊,只要把她和池早的名字换了,下乡的事不就轻轻松松解决了? 反正大西北那么远,也没人认识她们。 “嗤!”池早听了这话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改名字?要放在几天前可能还真行。可池锦年你是不是忘了,我已经正式满十八岁了,改名字这种事儿已经不是你说了算,是要经过我同意的。” 池早连池科长都不想叫了,直接就连名带姓的喊。 她也是大开眼界,真是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无耻的想到这样的办法。 她嗤笑一声,“想改名字?真是想的挺美。你这是爱女心切,切到把脑子丢了,把所有人都当傻子呢。” “还有,有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们,我……” “好啊,池早,你竟然敢假冒我姐去知青办报名,你这个毒妇,我一定要打死你!” 池早话没说完,蠢货池砚彬终于弄明白了所谓下乡是怎么回事。 他目眦欲裂,比听到是池早套他麻袋时生气多了,当即就喊打喊杀起来。 可惜,池早根本鸟都不鸟他,只看了眼他被池砚辉抱住张牙舞爪的蠢货样子,就继续说被打断的话。 “我是被领导表扬的好同志,可干不出来满嘴瞎话的事儿。” “武装部的工作是真的,我手续都办好了,明天就去转粮食关系。” “另外……原本户口我没打算转的,但未免以后再有人心思歹毒,我明天一道把户口也转过去。” “所以池锦年、池珍珍,如果还想着让我顶替下乡,那还是趁早洗洗睡,梦里啥都有。” 临时工,如果自己是农村户口,那转不了。但如果本来就是城市户口,单位就可以接收。 说完,池早心情不错的继续往楼上去。 而听到她的话,池珍珍哭声顿了一瞬后,嚎得更凶了。 “呜呜呜,爸爸妈妈,我舍不得你们。我舍不得大哥,舍不得砚彬,呜呜呜呜……” 第167章 愁啊,难啊,咋办啊 “珍珍,妈妈的宝贝!呜呜,该死的池早这个孽障,她怎么那么狠的心啊!”许琴也抱着池珍珍嚎了起来。 “哥你放开,你放开,那个贱人害我姐,我要去弄死她!”池砚彬继续张牙舞爪。 “哐!” 凳子被一脚踹翻在地。 客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都闭嘴,哭哭哭,就知道哭,哭能解决问题吗?” “还有你,弄死弄死,你要能弄死她,上次还能进医院?消停待着,再逼逼一句,老子先弄死你!” 池锦年彻底破防了,一点情面都不再留,喷着唾沫星子就是一通吼。 “那、那是上次我没防备,这次我肯定……”池砚彬不服气,可辩解的话消失在了池锦年凌厉的视线里。 池砚辉松了口气,眼见池砚彬安分了,这才松开手,甩了甩用力过猛发酸的胳膊。 “老池,你主意多,你快想想,现在怎么办。”许琴抹着眼泪,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池锦年没理她,只又气又心疼的看着池珍珍,这丫头也是,要是别那么懂事,把事情好好和他们说了,又怎么会成现在这样? 怕他们被举报,怕他们为难,但又舍不得他们,那就干脆说实话,他们还真能让她去下乡啊? 实在不行,由他们当家长的出面,给池早把名报上,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就是太懂事,太心善,不然现在哪儿轮得到那个孽障耀武扬威? 这么想着,池锦年也忍不住有些后悔起来,早知道池早是这么个气人的东西,他们就该一早就把她送去下乡,一早就眼不见心不烦才对。 可惜啊,可惜现在时机已过,户口本户口本又不在他们手里,一时还真拿那个孽种没办法。 “别哭了,再哭眼睛都要坏了,听话,没事儿,有爸妈在呢,不会让你去西北的。”池锦年叹了口气,摸摸了池珍珍的脑袋。 “李大妈,去,煮两个鸡蛋,给珍珍滚滚脸消肿。”他又跟李大妈吩咐了一句,这才继续问,“珍珍,事情你是怎么发现的?还有,去西北……什么时候出发,时间知道吗?” “呜呜,嗯,我、我知道。”池珍珍抽噎着,把遇见同学的事说了。 “我、我跑知青办看了,下个月三、三号出发,只剩十二天了,十二天后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呜呜呜,妈妈我舍不得你!”她说着又哭了起来。 十二天? 一听这个时间,许琴刚擦干净的眼泪也再次冒了出来。 池砚彬:“贱人,这个死贱人,我……” “闭嘴,再咋呼就滚出去!”池锦年呵斥一声,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许琴,你看这样行不行……” “妈,你那边……” 他和池砚辉同时开了口。 池锦年立刻朝大儿子看了过来,“砚辉你想到办法了?快说。” “也不算办法。”池砚辉一脸凝重。 “我就是想着,实在不行,先抓紧时间,让我妈找找市里那边的人,怎么说也是一个系统的,先给珍珍换个地方,好歹换得近点,总好过去西北那种又远又苦的边疆。” 改近点儿,那岂不是还是得下乡,还是得去农村? 那怎么行! 原本竖着耳朵听池砚辉说话的池珍珍心一凉,眼泪又汹涌起来,“呜呜呜,不要,我不要妈妈因为我欠别人人情,我不要妈妈跟人低头说好话。” “呜呜,我就去西北就好,只是、只是……妈妈,我真好舍不得你啊,要是去了,这辈子我们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了啊?” “哎呦,妈妈的宝贝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光替妈妈着想呢?你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许琴心道,池早但凡能跟珍珍学一分,只要一分,家里也不会被她折腾成现在这样。 池锦年闻言叹口气,还以为砚辉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哪知道跟他想的一样。 难啊,真难! 就算许琴是区知青办主任,可那名一旦报上了,她也一点办法没有。 毕竟单位那么多人看着呢,还有盯着主任这个位子的两个副主任和下头有野心的人,都等着逮许琴的小辫子呢。 但凡她敢犯一点儿错,那这个主任怕是也当到头了。 更别提这该死的名,还是在市里报的,简直就气死人! “去什么去,咱就不去,看谁能把我们怎么样!”旁边,池砚彬梗着脖子硬气的道。 池锦年瞥了他一眼,更心累了,知青下乡是国家政策,那是能想不去就不去的? 这个小儿子,看来真是被他们给宠坏了,真是……半点脑子都不愿意动。 池砚彬见没人搭理自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他想简单了,只能恨恨的瞪了眼二楼,不再吭声。 客厅里一时没人说话,只剩池珍珍和许琴的抽泣声。 好一会儿,李大妈端着两个煮鸡蛋缩头缩脑走了过来。 “那啥,鸡蛋煮好了,珍珍你趁热赶紧滚。”她把碗递过去。 娘咧,搁近了一看,这人咋肿成猪头了?好家伙,真是好家伙,不但给人送到十万八千里的犄角旮旯,这走之前还逮着削了一顿。 天爷的,以后她一定绝对必须不能招惹池早,那个煞星……李大妈心肝儿颤了颤。 池珍珍闻言却哭声一顿,什么叫趁热赶紧滚,这说的什么狗屁话! 嘴贱的老不死! 池珍珍暗搓搓骂了李大妈一句,而许琴已经拿起鸡蛋,心疼的给她滚起脸来。 “唉!” 片刻后,池锦年长叹口气,“许琴,你想想市里那边都认识谁,明天就去探探口风,先给珍珍换个近点儿的地方。” “至于其他……”他又憋屈无力的叹一声,“其他过后再慢慢想办法。” “行了,时间晚了,赶紧吃饭,吃完都去休息。珍珍,你也来,吃饱了好好睡一觉,有爸妈在呢,没事,啊!”他揉了把池珍珍的后脑勺,起身往饭桌走去。 “走珍珍,妈妈陪你去擦擦脸。”许琴知道换地方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她心里难受得喘不过气,却还强撑着安慰池珍珍。 旁边池砚辉和池砚彬也赶紧安慰。 可池珍珍想听的是这些吗? 并不是,根本不是! 她不想去下乡,不管是不是西北,换的地方有多近,她都不想去! 废物,一群废物! 嘴上说着疼她爱她,结果关键时候屁用都不顶,真是一家子废物! 怎么办,怎么办,她不要去下乡! 该死的池早,等着,她一定要弄死她! 池家人吃了一顿沉默又难受的晚饭。 池早却根本没管他们。 她上了二楼先摆弄了一会儿木料,等听着楼下没了动静,就拿着干净衣服去洗漱。 却不想,这天晚上…… 第168章 独特的建筑,郝强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蓝弈出任务,被担心的情绪影响。 这天晚上池早入睡后,梦境有了出乎意料的变化。 不再是时间或长或短的片段,也没有快速的场景切换。 入梦的第一眼,是长长一道石围墙,沿墙种着成排成片的榆树和松柏。 之后,视角慢慢上仰拉远,她看到了一座建筑的突出外檐,外檐下还有立体浮雕,但离得太远,并不能看清浮雕具体是什么。 视角再往上,进入画面的是蓝天白云和将将偏斜的日头,紧接着一个六角方亭闯入视线。 那方亭顶上有个黄色的硕大圆球,圆球之上又立着一个笔直的同色尖细立柱。 这是哪儿? 池早有些新奇,这样的建筑,风格好独特。 她正想再仔细看看,视角却忽然拉回左转,落在了身处的一片树林里。 池早屏息,她看到了不远处林子里的几道身影。那些身影背对着视角,并不能看见正脸。 他们正躬身拿着工具在地上挖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池早有些紧张,这还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在梦里看见活生生的人。 但因为有石小满的例子在前,她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担心,生怕梦境忽然有了这么大的改变,是预示着…… “轰!” 预示着什么,毫无预兆响起的爆炸声已经说明了一切。 巨响震耳,土石四溅、树木倾倒、火光冲天而起。 池早根本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她透过视角呆愣的看着这突起的变故,一瞬手脚冰凉。 但爆炸并不是发生在不远处挖东西的几人脚下,而是在更远一点没人的地方。 没伤到人就好,没伤到人就好,池早心脏咚咚跳个不停的同时,忍不住庆幸。 “郝队,小心!” 可就在这时,耳际突然响起一道模糊的急喊声。 话音还没落,光影刺目,一道比刚才更震耳的爆炸声,彻底剥夺了所有的听觉。 画面剧烈晃动,火光喷涌间,远处几道身影已经完全失去了踪迹。 与此同时,视角极速拔高、后退,片刻前还干净的天空变成了灰白。 视角的主人被炸飞了出去。 有那一声——郝队小心,池早想,受捐者就是郝强了。 这时,画面猛地闪了一下,紧跟着“轰”又是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前一次爆炸影响了郝强的听力,池早觉得这一声炸响更沉更闷,像是从很深的地底发出。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爆炸产生的浓烟,天色比之刚才暗了好几个度。 池早看见了隐在漫天橘黄色烟雾后的太阳。 原本能让人感觉到温暖的光线此刻也被烟尘染得变了色,失了温度,像个冷漠的看客,旁观着下方生死不知的人们。 可就是这样不详的橘色冷阳,也只短暂停留了两秒,所有的画面就全都被无边的黑暗取代。 一秒、两秒,一分钟、十分钟……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黑暗还是黑暗,没有任何变化。 郝强死了? 池早心脏猛地紧缩,而后剧烈跳动起来。 无边的寂静黑暗中,她好似听到了胸腔里的咚咚声。 时间被无限拉长,神经一寸寸绷紧。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池早快要被绝望淹没时,耳边,忽然传来声响。 她一口气屏住,但还不等高兴,声响变得清晰又耳熟——是纺织厂的广播声。 天亮了,梦境远去,不可能再续上。 有那么一瞬间,池早想冲出去砸了纺织厂的广播站。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毕竟,那天要不是广播提醒,现在卷铺盖去西北的人就是她了。 池早深深吸了口气,太阳穴隐隐作疼。 这么久了,之前不管看见的内容是什么,梦境都没有影响过她恢复精神。 眼下还是第一次,醒来之后,觉得心神俱疲。 又闭眼躺了一会儿,觉得好受了些,池早伸手从枕头下拿过手表,七点零七分。 她摩挲着表盘,忍不住担心,也不知道蓝弈这会儿在哪儿,郝队长应该跟他在一起? 他们可一定要好好的回来。 至于昨晚的梦…… 池早翻身而起,都顾不上加衣服,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就坐去桌边拿起了笔。 为了雕刻的东西更精美细致,尤挽彰教过她画画,虽然和雕刻的手艺比,她的画工并不出彩,但把东西画清楚还是没问题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很快,梦里那风格独特的建筑便出现在了纸上。 只不过因为离得远,又有围墙挡着,建筑并不是全貌,只有上半截。 还有外檐下那没看清的浮雕,也只能暂时空着。 最后一笔完成,池早又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出入后,放下笔将纸仔细收进了包里。 她这才快速换好衣服,收拾东西出了房门。 进卫生间前,遇上了正好从房间出来的池锦年。 池锦年看到她步子一顿,本就没睡好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孽障!” 他瞪着池早恨声道。 池早冷嗤一声,“看样子,你是发愁得脑子健忘了,我是孽障,你又能是什么好玩意儿?” “你!”池锦年气结。 但回应他的,是池早关上卫生间的“砰”声。 “谁啊,珍珍还睡着,动作轻点!”许琴皱眉从保姆房看池珍珍出来,压低声音呵斥。 但话音刚落,看见池锦年黑沉的脸,她就反应过来是谁摔门了,当即也是气的胸口起伏。 沉默,没人说话。 气氛凝滞又压抑,压抑的李大妈大气都不敢喘,轻手轻脚的做着早饭。 直到池早出来,都没人吭声。 池早扫了眼脸色难看愁苦的两人,垂眼想了想,朝听见动静,看过来的李大妈使了个眼色。 李大妈头皮一麻,差点哭出来。 这煞星,这是收拾了池珍珍不够,还想再拿她打发打发时间? 李大妈心肝乱颤,十万个不想搭理。 但她也知道躲是躲不过的,眼见池早出了小二楼,只能两腿发软的跟了出去。 “你一个月工资多少?”池早瞥了眼李大妈,打开了自行车的锁。 “十、十……”李大妈声音发抖。 池早看她这样,忍不住皱眉,“你又干什么坏事了?” 眼见李大妈疯狂摇头,池早一脸嫌弃,“没干坏事你抖什么,我有那么可怕吗?” 咋滴,敢情你还觉得自己是个大好人,一点不可怕? 李大妈无语,却一个字也不敢说,只再次不停摇头,恨不能把头都摇下来。 那样子,池早简直没眼看。 她也懒得再问了,只勾着手指让李大妈靠过来,耳语。 第169章 我找表叔帮忙 “两块钱,这几天给我盯紧池珍珍,干不干?”池早压低声音。 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她把池珍珍搞去了西北,谁知道池家人会出什么昏招? 外头她倒是让小六儿找人盯着了,但池家小六儿的人进不来,就只能靠李大妈了。 嗯? 李大妈闻言眼睛一亮,心肝儿立刻就不颤了。 尤其看见池早捏在手里的钱,一瞬间身体倍儿棒。 还有这种好事儿?哎呦那她可太能行了! 不过…… “我、我得干活做饭呢,要是珍珍出门了,我没法儿跟稍她啊。”李大妈看着钱,只觉心都在滴血。 “谁让你跟稍了?”池早无语,“就在池家,就看着她和池家人都商量着说了啥就行。” “干还是不干,痛快点说。”池早催促。 “干!”李大妈点头如捣蒜。 池早心道,一会儿摇,一会儿点,你都不嫌晕的慌吗? 不过晕不晕的跟她也没关系,她把钱递过去,但在李大妈抓住后却没马上放手,“李菊花,糊弄我会有什么下场,你知道的?” 池早盯着李大妈,声音凉凉。 李大妈一抖,头点的更快了,“知道知道!早早,我、我不敢的,你放心,我肯定不糊弄,肯定不糊弄!” 池早没说话,就一瞬不瞬的看着,直看的李大妈控制不住肝儿又颤了起来时,才松开了拿钱的手。 “要是听到啥有用的消息,好处少不了你的。”池早说。 话落她踢开车撑,眨眼出了大门。 李大妈这才长出口气,只觉半条命差点儿没了。 不过想到上次告诉池早,池珍珍要户口本招工的事儿,转天池早就奖了她一碗窝着煎鸡蛋的白面面条,李大妈瞬间又有了力气。 上回她还想耍小心思想算计早早呢,就这都有白面面条吃。 那这回要是她再听到啥有用的信儿,岂不是…… 看着手里的两块钱,李大妈绿豆眼叽咕几下,只觉干劲儿满满。 “李大妈,你站那干啥呢?”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李大妈吓了一跳,慌忙攥紧钱看过去,就见好些日子不见的蒋铭伟来了。 “铭伟啊,”她松了口气,“没干啥,我出来拿点东西。” “那个,你这是来找珍珍?”李大妈问,不动声色的把钱揣进了兜里。 “嗯。”蒋铭伟也只是随口一问,这会儿听见李大妈的话,边点头边往屋里走,“珍珍起了?我去看看她。” 话落,也不用李大妈回答,已经自顾进了门。 看看? 那指定不能是干看着不说话啊?既然说话…… 想到池早交代的任务,李大妈连忙甩着腿儿跟了进去。 “铭伟来了啊,吃了没?珍珍还没起,你坐着,阿姨去叫她。” 没想到蒋铭伟会来,许琴勉强扯出个笑,去了保姆房。 蒋铭伟看见这一幕脸色沉了沉,找地方坐了下来。 池珍珍病中被逼着搬到保姆房的事他是知道的。 原本还想帮珍珍出头要个说法,结果他爸就拦下了他,说那是池家的家事,他和珍珍还没结婚,不能管太多。 蒋铭伟气闷,但也只能咬牙忍了。 但让他什么都不做,只看着珍珍受委屈他又做不到。 思来想去,只能赶紧跟珍珍把证领了,只要结了婚,珍珍成了他媳妇搬来他家,自然就不用睡保姆房了。 只是还不等他跟家里人商量结婚的事,外婆就病了,他只能先去陪外婆,连珍珍的生日都没顾上,直到昨晚才回来。 “池叔,您是身体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么差?”看着池锦年眼下的青黑,蒋铭伟关心的询问。 池锦年摇头,“没有,就是心里有事儿,昨晚没睡好。” “什么事儿啊?我能帮上忙……” 毕竟是未来老丈人,蒋铭伟一听这话就坐直了身体。 哪知道话没说完,池珍珍带着哭腔的沙哑声音就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让他走,我才不要见他,呜呜呜呜,让他走!走!” 以为池珍珍是怕自己现在的模样不好看所以不愿意见人,许琴温柔的劝道:“不就是脸有点儿肿吗,没事,你铭伟哥不会介意的,你……” “才不是才不是!反正我不见他,妈妈你让他走!呜呜呜,妈妈我好舍不得你啊,我一想到很快就要下乡走了,我就好难受,呜呜呜……” 池珍珍老调重弹,又哭了起来。 反正十几年母女,她最了解许琴,只要她一哭,许琴绝对会心软,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去下乡。 果然,许琴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珍珍啊,妈妈的珍珍啊!” 她抱住池珍珍,母女俩头对头痛哭。 客厅里。 听见池珍珍竟然不见自己,还哭了,蒋铭伟第一反应就是他没来给池珍珍过生日,她生气了。 可还不等解释,就听到了后面的话。 “下乡?”蒋铭伟震惊皱眉,“池叔,什么叫下乡走了,珍珍那话是什么意思?” 他语气很冲,“该不会你们委屈珍珍住保姆房还不够,现在为了池早,还要把她赶走?” “说什么呢,你就这么想你池叔的?”池锦年本来心里就烦呢,闻言不客气的瞪了蒋铭伟一眼。 但想着蒋铭伟那边有蓝弈的关系,说不定就能解决珍珍的问题呢? 他于是又耐下心来,“铭伟,你不知道,池叔也难啊。池早那个孽种……” 池锦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重点突出了池早的恶毒和池珍珍的懂事心善。 “啪!”蒋铭伟站起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池早,她怎么敢!先前就把珍珍害得去了农场,现在竟然又想让珍珍去西北!而且,她竟然敢动手打珍珍,她不想活了是!” 他气得脸涨红,恨不能立刻就去找池早算账。 但听着池珍珍伤心的哭声,又只能暂时把怒气压下去,只想着等眼前的事解决了,再好好教训池早。 “叔,您别着急,我先去看看珍珍,安慰安慰她。等会儿的,等会儿回家我就给蓝弈表叔打电话,指定不会让珍珍下乡的。” 蒋铭伟有意提高了声音,胸有成竹的说。 屋里,池珍珍听见这话一顿,哭声小了下来,也不一个劲儿说不见人了。 另一边。 池早快速蹬着自行车往医院赶,路过国营饭店时还买了大肉包。 “远山哥,等急了?”进了病房,她跟邢远山打招呼。 邢远山刚照顾着尤挽彰洗漱收拾好,“急什么啊,这才几点。” 他看着池早微微喘气的模样,又补了一句,“我单位离得近,不要多少时间就能到,你明天可别这么着急忙慌的。” “嗯嗯,知道了。”池早笑着点头,“哥,快来吃包子,一会儿凉了。” “怎么又破费?昨晚上不是跟你说了不用弄这些吗?你这么客气干什么?” 邢远山有些不好意思,说是照顾病人,其实不过就是换个地方睡觉而已。 结果昨晚池早就给买了肉菜,这会儿又是肉包子,真是…… “嗯嗯,不客气不客气,哥你快吃。”池早笑眯眯应着,一个肉包子就塞进了邢远山左手里。 买都买了,邢远山还能怎么办,只能吃了。 池早又给尤挽彰冲了杯麦乳精,然后也陪着吃了起来。 等包子吃完,她这才拿出早上画的图,“远山哥,你见过这样的建筑吗?” 第170章 大红丝巾辣眼睛 “远山哥,你见过这样的建筑吗?”池早问。 建筑?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 邢远山接过纸,低头看去。 “哇,早早,你这画的可以啊。”他眼睛一亮。 邢远山已经知道池早的雕刻功夫不简单,都有外国佬儿花大钱追着买,却没想到她画画也有一手。 “也就凑合,跟我师父那是肯定没法比。”池早笑了笑,还不忘哄哄尤挽彰。 尤挽彰正端着麦乳精吸溜吸溜的品呢,闻言斜了她一眼。 池早冲他嘿嘿两声,吐了吐舌头。 “哥,见过吗?”她重新看向邢远山,又问了一遍。 邢远山看着手里的纸,“早早你是问长的差不多的,还是就你画的这个?” “差不多的怎么说?就这个的话,远山哥你见过吗?” 听这意思邢远山见过?池早有些期待的看着他。 “因为只有半截子,我也不好说到底见没见过。就这个,这种圆球尖顶的房子,有点像回民的清真寺,也有些苏国那边房子的感觉。” “我以前在部队出任务的时候,见过类似的,但是不是你画的这个,就拿不准了。”邢远山皱眉仔细回忆了下,还是没办法肯定。 回民的清真寺,苏国那边的建筑? 听邢远山这么一说,池早细细想了下,上辈子后来在电视里,好像确实看到过类似风格的。 “早早,你找这个房子是因为?”邢远山想了想,还是迟疑着问了这么一句。 他不是蠢人,之前还盯梢过池早几天。国庆那次过后,再把那些不寻常的地方联系起来一寻思,想不发现不对劲儿都难。 尤其后来蓝弈还嘱咐他,不要把池早的事情再跟任何人说,就更证明里头有问题。 所以,此刻见池早好端端的突然问起这样莫名其妙的问题,邢远山控制不住就要多想。 “没事儿,我就随便问问。”池早笑了笑,没有多说,只把画折好重新放进了包里。 邢远山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随便问问,但有一点和蓝弈一样,他也确定池早不会做危害国家的事,既然如此,其他就都不重要了。 “那行,要还有别的事儿,你尽管跟哥说,千万别客气。”邢远山说。 见时间不早,他跟两人告别,说好下午下班再过来,就赶去了单位。 池家。 看着池珍珍双颊红肿的模样,蒋铭伟心都差点碎了,对池早的怒意也更上一层楼。 他先软言安慰了池珍珍好一会儿,让她不用害怕,他保证不会让她去下乡。 之后才拿出准备好的生日礼物递了出去。 许琴在旁边听了一会儿,见蒋铭伟说的很是笃定,提了一晚上的心总算放下了些。 她自诩是个有见识开明的好母亲,见俩小年轻气氛好了,便笑着走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 当然,房门没关,只是虚掩着。 李大妈见状,叽咕了下眼睛,蹲来保姆房跟前,假装手里忙活着,实则耳朵竖得笔直。 左边耳朵听见—— “老池,听铭伟的话,他应该能说动蓝家把事情了结了。要不我先不找人给珍珍换地方了,等等看铭伟那边的结果?”许琴跟池锦年商量。 池锦年垂眼想了想,点头,“也行,那就先等两天看。还好有十来天时间,能让我们想办法,不然……” 他有些后怕,肯定是老天都觉得珍珍懂事,没让出发去西北的时间定在明天,不然珍珍就真要被池早那个孽障害死了。 池砚辉也已经收拾好来了客厅,听见两人的话,也没反对。 “哼,就一个没见识的扫把星,只会搞些阴毒的小把戏。这回有铭伟哥和蓝弈叔家帮忙,看池早还怎么得逞。”池砚彬下巴抬的老高,说到池早时一副鄙夷又嫌恶的模样。 好似他是高贵体面的大领导,而池早就是路边又脏又臭的野狗。 李大妈见他那样儿,实在没忍住的翻了个白眼儿。 但也没耽误右边耳朵听佣人房里池珍珍和蒋铭伟的动静。 “珍珍,这是我托人从沪市带回来的最时兴的丝巾,你看看喜不喜欢。”蒋铭伟把礼物递了出去。 池珍珍低头,就看见一条明艳艳的大红丝巾。 好鲜亮的颜色,摸着也又滑又顺。 她眼睛大亮,视线落在丝巾上,就再也移不开了。 “很喜欢对不对?”蒋铭伟一看她的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得意的笑了两声,“来,我给你围上。珍珍你长的那么好看,围上这个,肯定就更好……” 看字没出口,蒋铭伟话音顿住。 他看着脖子上围着红围巾,脸却红肿的跟围巾有一拼的池珍珍,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觉得很辣眼睛,有些夸不下去了。 “咳。”他轻咳一声,慌忙移开视线,“那什么,珍珍你等下不是还要洗漱么?现在围上,一会儿指定就弄湿了,要不还是先别戴了?” 池珍珍又不是真蠢,见蒋铭伟突然左看右看,就是不看自己,哪儿还能反应不过来? 她又气又羞,一把拽下围巾,当即就想发脾气。 该死的,和狐狸精勾搭的事她还没和他算账呢,现在竟然又敢嫌他难看,真是、真是一点也比不上祁秘书。 但想着还要蒋铭伟帮忙解决下乡的事,池珍珍胸口剧烈起伏几下,终究是忍住了。 门外,李大妈听着两人的话,有些好奇沪市来的时髦围巾长啥样,就偷摸从门缝往里看。 结果…… “噗!” 她没忍住笑喷了出来。 天爷咧,大红围巾配池珍珍那肿脸,咋那么像以前祭祖上供的时候,绑着大红花的大猪头呢? 不行,实在太像了,她好想笑。 蒋铭伟不知道李大妈的想法,要是知道,高低得给竖个大拇哥,实在是太形象了。 他听见门外的动静,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把人惹生气了。 脑子一转,扔下一句“我这就回去给蓝弈叔打电话”,就连忙走了出去。 真的是着急打电话,而不是觉得珍珍辣眼睛,真的,蒋铭伟在心里说。 部队驻地通讯室。 小战士听到电话那头要找的人,说:“蓝队长不在,请问你是蒋铭伟蒋同志吗,蓝队有话留给你。” 第171章 赶紧滚蛋,取消婚约 表叔留了话? 蒋铭伟心一下提了起来,下意识紧张。 “对,我是叫蒋铭伟。请问留的话是?”他小心翼翼的问。 电话另一头,小战士听见他认下了身份,嘴唇动了动,一副难以开口的模样。 “喂?听得到吗?喂喂?”没听见回答,蒋铭伟还以为信号出了问题。 “咳!”小战士轻咳一声,“听得到。那啥,蒋同志,蓝队让你滚蛋!” 啥? 蒋铭伟愣了,“抱歉同志,我没听清楚,你能不能再……” “蓝队出任务前交代,说如果蒋同志你打电话过来,就让你赶紧滚蛋。”小战士忍着尴尬又说了一遍。 电话里没了声音。 小战士等了一会儿,“那什么,蒋同志你要是没有别的事,那我就挂断了?” 直到嘟嘟声在耳边响起,蒋铭伟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让他滚蛋? 好端端的,他也没干什么,没惹表叔生气啊,怎么就让他滚蛋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蒋铭伟忽然就想起了上次他打电话找蓝弈给池珍珍筹票,结果被丢了“没有”两个字,就挂断电话的事儿。 因着蓝弈表叔不帮忙,后来那些票还是他和池叔找了好些人才好不容易凑齐。 但上回撂他电话好歹还有个原因,这回又是闹哪样儿? 他最近没干啥坏事啊! 蒋铭伟想不通,却哪知道,蓝弈太了解他的尿性,就料到他知道池珍珍要下乡后,八成会给自己打电话,所以出任务前特意交代了小战士一句。 也免得他一次两次不停打电话找他,占用通信运力。 “铭伟,发什么愣呢?电话打完了没有?打完就赶紧过来吃饭,你不上班啊?”这时,沈芳的声音响起。 她探头往电话机跟前看了眼,催促道。 蒋铭伟这才把话筒放下。 “我不吃了,那什么,妈你等会儿帮我请个假,我有事出去一趟。”他说着,匆匆就往外走。 “怎么还得请假,出啥事了这么着急?”沈芳担心,赶紧追了两步。 “珍珍要去西北了,我得想办法把事情解决掉。”蒋铭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刚才他回来后急着打电话,就没顾上给沈芳他们说池珍珍要下乡的事。 沈芳脚下一崴,啥东西?去西北?为啥要去西北? 她心里有些着急,想了想,出门去池家询问。 在她前面,池砚彬正推着车要去上学,就看见了大门外经过的蒋铭伟的身影。 “铭伟哥,你给蓝弈叔电话打完了没有?我姐是不是不用去西北了?”他赶紧问。 然而蒋铭伟别说回答他了,骑着自行车头都没回。 池砚彬挠了挠下巴,咋回事啊,他咋觉得铭伟哥越骑越快,跟躲着他似的? 肯定是他的错觉,对,肯定是! “芳姨,你找我妈啊?”转头看见沈芳,池砚彬招呼了声,就脚下一蹬,心情舒畅的吹着口哨骑车走了。 等着,等晚上那贱人扫把星回来的,他一定要好好欣赏一下,她听见姐姐不用去下乡后,会气成啥狗样儿。 哈哈哈哈。 这么想着,池砚彬更高兴了,自行车被他踩得飞快。 而沈芳,一脸不明所以的进了池家大门,很快又隐忍着恼怒出来。 她快步回了家,见蒋守国正好吃完了早饭,直接拉起他就回了房间。 “啥事啊?早上有个领导班子的会,我还得早点过去呢。”蒋守国被拉着一边走一边说。 这下换成他不明所以了。 “哐”,房门关上。 “守国,跟池家的婚约,真不能取消吗?珍珍那孩子实在是……”沈芳脸色不好看,“实在不是个安分的。” 嗯? 蒋守国不解,“好端端的咋突然说这个?是……珍珍又出什么事了?” “不然你以为呢?”沈芳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把刚从池家听到的事讲了一遍。 “先不说这里头到底怎么回事,反正那是池家的事,我也管不着。”沈芳说,“但你知道你那傻儿子咋和人说的么?” “说他能托关系,保证不让珍珍去下乡。这什么话?他以为下乡是什么能随随便便说不去就不去的事儿?” “还有之前绑架那次,看在珍珍是被逼的份上,我就咬牙忍了,也没嫌弃她。可她这才从农场回来几天啊,就又给铭伟找麻烦。” “我听着话音儿,铭伟刚才那电话就是打给阿弈想办法的。”沈芳冷哼一声,“这种事儿,阿弈会管才怪了,指定还得训他一顿。” 想到蒋铭伟刚才急匆匆出门的样子,沈芳就愁得不行,“他还让我给他请假,这臭小子,怕不是跑军区大院去了?” “唉哟,真是愁人。你说他咋那么愣头青呢,这种事都敢拿去找他蓝叔公,真是……” 沈芳一瞬间觉得又心累又恼怒。 这还没结婚呢,就一次两次惹是生非,给铭伟找事儿。 等领了证儿,铭伟指不定哪天就能因为池珍珍犯下大错。真要到了那一天,她这个当妈的,哭都晚了啊。 这一刻,沈芳之前压下去的,对池珍珍的不满,重又冒了出来。 她表情难看的捣了蒋守国一下,“说话啊,婚约到底能不能取消了?不是我没有容忍之心,那个珍珍,以前还成,现在看……真不是个过日子的。” “唉!”蒋守国叹气。 沈芳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只是…… 蒋守国又叹了口气,“婚约的事儿都定下好些年头了,这没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也不好说取消就取消啊。” “再者,就铭伟现在对珍珍的热乎劲儿,别说取消婚约了,你跟他说让他别跟珍珍谈对象了,你信不信他马上跟你闹?” 信,怎么不信! 她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脾气,她还能不知道吗? 但沈芳已经有主意了,“这个你不用担心,我都想好了,只要婚约取消,我马上找我叔,把铭伟安排进部队,远远的送到南方去,看他还怎么闹。” 可问题是这婚约就是不能取消啊! 蒋守国在心里叹息。 但他没办法跟沈芳说这个事儿,见沈芳一脸拒绝池珍珍当儿媳的模样,想了想劝道,“那什么,这不铭伟到底是不是去了军区大院儿,我们也还不确定么。” “而且下乡这个事儿,也还没最后定论。你就先别急了,我们再看看情况再说。” 眼见沈芳还要反对,蒋守国也烦了,干脆扔下一句就大步往外走去。 “反正婚约绝对不能取消。你要实在看不上珍珍,那不然就把人换成早早。” 第172章 叔侄找姐妹,这也太乱了 换成池早? 沈芳皱眉,虽然那丫头长相还不错,上次还救人被表扬,思想品德方面应该也还可以。 可她从小在农村长大,学,学没上过;见识,见识也没有。 铭伟一个正儿八经的高中生,从小就经过不少大场面。 这样的两个人,先不说铭伟能不能同意,就是真强逼着结婚了,铭伟跟她也没话聊啊。 沈芳想着以后,铭伟想跟人聊聊物理、聊聊文学,结果池早一口一个白菜几分钱,猪要怎么喂,就觉得窒息。 “到底为啥不能取消婚约,你倒是给我说个原因啊。”她冲着房门喊。 但蒋守国早走远了,怎么可能会回答。 何况就算没走,他也没办法跟沈芳解释。 沈芳气得要死,但又拿蒋守国没办法,只能使劲儿砸了两下枕头泄愤。 算了,矮子里拔高个儿,先看看,先看看下乡的事最终咋解决。 要是池珍珍能好好的别再出幺蛾子,去近郊的农村待一年半载的,到时再回城,她就打落大牙往肚子里咽,忍了结婚的事儿。 谁让自家当家作主的不同意解除婚约,偏偏儿子又稀罕池珍珍呢。 沈芳胸口上下起伏,只觉这一早上的事儿,气得她都短寿三天。 可即便再冒火,她还得强扯着笑,打电话给机械厂,帮蒋铭伟请假。 池家,有了蒋铭伟的保证,池珍珍总算不那么担心害怕了。 她起了床,洗漱干净,但看着镜子里肿胀的脸,第一万次下定决心,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狠狠收拾池早一顿。 之后,她慢悠悠的吃了早饭,就瘫在沙发上,一边等好消息传来,一边补觉。 军区大院,蓝家。 “叔公、太婆,你们就帮帮我。”蒋铭伟一副恳求的可怜表情。 因为早饭都没吃就飞也似的赶了过来,他成功把今天出门晚了点的蓝尚武堵在了家里。 “我对象就是被人冒名陷害了,她身体不好,真要去了西北,肯定会病倒的。” “而且我们正商量结婚的事呢,结果好端端的就变成了这样,我、我……”他哽咽起来。 蓝尚武见状嫌弃的皱眉,“大小伙子的,说话就说话,掉什么猫尿?丢人!” 他先数落两句,这才说起正事,“现在国家已经开始提倡晚婚晚育了,你应该也听说了,迟个一两年再结婚也不耽误事儿,还正好响应了号召,多好!” “再说了,既然是冒名陷害,那你们去派出所告冒名的人啊。有公安协调,知青办的人肯定也不会卡死,给你对象换个近点的地方还是可以的啊。” 那是换个地方的事吗?那是彻底不想去啊! 蒋铭伟心道,还有,他倒是想去派出所告池早的,可这事儿偏偏是珍珍先动的手,两人又是一个户口本上的人,派出所会管才有鬼了。 “结婚的事是可以晚两年,可叔公,我对象身体真的不好,她一个城里小姑娘,也从来没干过农活,她……” “但凡下乡的,哪个不是城里人,又有几个干过农活了?”蓝尚武打断蒋铭伟的唧唧歪歪。 别以为他没听出来,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根本就是不想去下乡,想让他托人把名字彻底划掉。 梦呢? 这是划个名字那么简单的事儿吗?这是犯错误! 沈芳也是,怎么把儿子教成这样了? 蓝尚武没了耐心,站起身就往外走,“我还忙着呢,要么麻溜儿去西北,要么去派出所告状,其他的,老子不管!” “叔公,叔公你别走啊,珍珍是被她那个心思歹毒的妹妹给害的,派出所哪儿会管这样的家庭纠纷,叔公!” “太婆,你帮我给叔公说说,珍珍她真的不能去下乡啊。”眼见蓝尚武不理自己,蒋铭伟又朝旁边的郑淑兰求助。 该死的,都是池早那个贱人,要不是她…… “你说啥?” 却是已经走到门口的蓝尚武突然站住了步子。 蒋铭伟一喜,以为蓝尚武改主意了,连忙把话重复一遍,“我说派出所不会管这样的家事……” 蓝尚武:“不是这句,你刚说谁是贱人?” 蒋铭伟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因为太着急,他竟然一不小心把骂池早的话说了出来。 他讪讪的动了动嘴,一个大男人,刚才被叔公说掉猫尿,这会儿又跟妇女骂街一样说别人是贱人,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问你话呢!你能不能痛快点,别磨磨唧唧的!”蓝尚武又粗声催促。 “就、就我对象珍珍的妹妹,池早。”蒋铭伟还是很怕这个叔公的,缩了下脖子赶紧解释,“不过叔公,我也不想把她骂这么难听,实在是她……” 蒋铭伟还在嘚嘚嘚的给自己开脱,蓝尚武却眉头紧皱。 池早,那不是之前蓝弈找关系在武装部弄了个临时工工作的小姑娘吗? 他可是知道的,小姑娘舍身救过人,自己都差点死了,是个好的,怎么这会儿又冒名顶替? 而且…… “你对象也姓池?”蓝尚武睨着蒋铭伟。 “对对对,她叫池珍珍。”蒋铭伟赶紧点头。 “跟那个池早是姐妹?”蓝尚武又问。 蒋铭伟迟疑了下,想着虽然有抱错的事,但珍珍确实跟池早在一个户口本上,而且池家摆明了也没有把珍珍送回亲生父母身边的打算,便点头承认下来,“对,是姐妹。” 至于不是亲的,这事他没说。 多说多错,好不容易叔公愿意伸手管了,可不能扯这些有的没的,也免得叔公再改主意。 却不知道蓝尚武听见他这话差点没忍住骂出声。 这特娘,格老子的,蓝弈那臭小子之前说池早不待见他,该不会就是碍于自己姐姐和蒋铭伟这个蓝弈的侄子谈对象的缘故? 特娘的,这特娘的,这啥关系啊,也太乱了。 “叔公,你看珍珍这事儿?”眼见蓝尚武沉着脸不说话,蒋铭伟小心翼翼试探。 “行了,我知道了,你赶紧滚去上班。一天天的,瞎跑啥?”蓝尚武撵人。 嗯? 这是答应帮忙给解决了? 第173章 以牙还牙,按规定办事 蒋铭伟眼睛大亮,也不在乎是不是被赶出门的,当即咧着嘴笑呵呵跟两人打了招呼,就屁颠屁颠走了。 “妈,你说这事儿……”人走了,蓝尚武反而不急着出门,看向拿着报纸一直没说话的老娘郑淑兰。 郑淑兰自然也听到了蒋铭伟的话,蓝尚武现在在想什么,她不用想就知道。 她把报纸翻了一页,慢悠悠道,“反正我不信能舍命救人的小姑娘会突然害人,而且你儿子啥脾气你不知道?人要真有问题,他能看得上才怪。” “至于和铭伟的对象是姐妹……”说到这儿,老太太放下报纸,“咱家和沈芳那丫头家的关系其实挺远了,也就是住处离得近点儿,这些年才走动多了些,所以……” “再远也是亲戚啊。”却是蓝尚武打断了老太太的话,“这要是哥俩娶姐俩也就算了,可现在是叔侄看上了姐妹两个,这也太乱了。” “不行,我得问问蓝弈那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还有冒名顶替的事,也得问个清楚。” 蓝尚武说着,也不管郑淑兰是什么反应,大步就往书房走。 “你好歹也是接受过新式教育的领导,我一个老婆子都不介意姐妹不姐妹的,你一个大男人心咋那么小,那么老封建……” “哐”,蓝尚武关了书房门。 却不想一个电话打到特殊任务大队驻地,却得到了和蒋铭伟一样的待遇。 “报告首长,蓝队长出任务去了,不在。”小战士这会儿是彻底服了,只觉蓝队不愧是蓝队,简直料事如神,首长竟然真的打电话找他了。 “不过蓝队长走之前,留了话。说如果您找他,就让我转达。” “什么话?”蓝尚武闻言有些好奇的问。 小战士:“蓝队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总不能欺负到头上了,只因为没成功,就不还手,那是孬种。还、还有……” 小战士咽了口口水,“还说让您时刻谨记国家的政策和部队的纪律,不该管的别管,千万不要老了老了却犯错……” “放他娘的狗臭屁!说谁犯错误呢,小兔崽子他是皮痒了!”蓝尚武怒吼一声。 然后也不等小战士回答,哐一下就挂断了电话。 不过生气归生气,蓝弈的话蓝尚武还是听懂了——不就是说,是有人先招惹了池早,池早才用同样的手段还击回去的么? 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但既然蓝弈都知道,那池早那丫头肯定是没问题的。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这性子……难怪敢跟人夺枪对峙呢,真是…… 蓝尚武搓了把脑袋,黑脸忍不住露出些笑意和欣赏。 至于姐妹俩的事……想着刚才进来前老娘的话,他脸上也有些讪讪。 是啊,都新社会了,和蒋家的关系又那么远,蓝弈这个当事人都不在乎,他一个当老子的,管这些闲事干啥? 想着这事儿自己媳妇要是知道了,指定跟老娘一个态度,蓝尚武当即就彻底放下不再纠结。 但这茬儿是放下了,冒名顶替的事却还在呢。 那什么真真假假的,敢先招惹自己未来儿媳妇儿,蓝尚武想了想,冷哼一声,打了两个电话出去。 “对,规定就是规定,不管谁说什么,定了的事情就是定了,不能想改就改,不然岂不是都乱套了?” “对,坚守原则,该是什么就是什么,按规定办事。” 等交代完了,他把电话放下,小儿子二十啷当岁了,好不容易才开窍,结果八字还没一撇呢,看上的人却差点被害得弄去西北,这还行?他还等着赶紧把蓝弈那兔崽子嫁出去呢。 要是人小姑娘自己响应国家政策要下乡,那他自然不会有意见,还得夸两句孩子是个好的,够觉悟。 但现在这不是有人使坏吗? 被欺负了,他一个当家长的,别的做不到,但在不违反纪律的情况下,护个短还是行的。 至于说另一个当事人是蒋铭伟的对象……真是,跟蓝弈那臭小子比起来,铭伟的眼光实在是不咋滴。 蓝尚武表示,那也不是他蓝家的人,蒋家有本事就自己护着啊。 反正他没违反纪律,到哪儿去也说不着他。 抬手正了正衣领,蓝尚武背着手阔步出门。 再说蒋铭伟,吹着口哨乐颠颠出了大院儿,那是多一分钟都不想等,直接就去最近的邮局给家里打电话。 “喂,马婶子,你快去池家给珍珍说一声,事情解决了,让她把心放肚子里。” 挂断后,他觉得显摆嘚瑟的还不够,心里没爽透,干脆又拨了两个号出去。 “池叔,对,我铭伟,嗯嗯,放心,有我呢怎么可能解决不了?嗯,您安心上班,啥事儿都不会有。” “许阿姨,对,这会儿估计已经解决了,就算晚点儿,最多也就一两天的,肯定就没事儿了。嗯,您那边都是一个系统的,反正最多两天后您去市里问问确定一下情况。” “哎呀不用谢,珍珍是我对象,她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我义不容辞。” 等出了邮局,蒋铭伟骑着车,吹着深秋有些冻人的小风儿,却只觉意气风发,心里火热得不行。 其实这种高光时刻,蒋铭伟更想回去当面和池珍珍说的,也好享受享受心爱的姑娘崇拜的眼神儿,说不准还能搂着小腰儿,亲亲小嘴儿啥的。 要是珍珍再高兴点,那胸脯子也不是不能摸…… 只是心里才痒痒起来,蒋铭伟就想到了池珍珍绑着红丝巾的模样儿。 他一个激灵,算了,这两天他还是暂时不回去了,等过两天珍珍脸好了,许阿姨也确认过后的,他现在、他现在…… 蒋铭伟左右瞅了瞅,叹气往机械厂骑,刚蓝叔公还说让他赶紧去上班呢,他还是上班去。 池早却不知道这些,也不知道接到电话后,池珍珍一瞬间高兴的尖叫着蹦跳。 她趁尤挽彰午睡的功夫,跑了趟武装部把粮食关系和户口都转了。 之后就抓紧时间给友谊商店刻东西。 等下午邢远山来了,才收拾东西往纺织厂回去。 第174章 眉飞色舞,欢天喜地 “汪汪汪”,大黄狗摇着尾巴冲上前来迎接。 池早淡淡看了它一眼,推着自行车进了院子。 “早早!” “嘘嘘,早早!” 正上锁时,李大妈贼眉鼠眼的凑了过来。 “有事儿?”池早瞥她一眼,直起身。 自从早上好姐妹马婶子过来给池珍珍传过话后,李大妈就抓心挠肝的等着池早。 眼瞅着差不多到了下班时间,她就伸长脖子竖着耳朵注意着院子里的动静。 刚才看见池早出现在大门口的一瞬间,李大妈一秒都没耽搁,扔了手里的土豆蛋子,就甩着腿蹿了出来。 “早早早早,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李大妈惊慌的念叨。 她自觉自己现在是池早这边的人,自然急池早之所急,“蒋铭伟那个多管闲事的瘪犊子,早上你刚走,他就巴巴跑来了。他……” 李大妈把早上发生在池家的事叭叭讲了一遍。 “我寻思他吹牛逼呢,毕竟上回还说找蓝同志换票,也没换到。” “结果他蹿出门没多久,我马大妹子就来传话,说是那小子真把珍珍下乡的事解决了,最多两天后就能确定结果。” “哎妈呀,你是没瞅见,珍珍听了这话,跟疯了一样,又叫又跳,房顶都差点让她掀翻。” 那扯着嗓子的样儿,李大妈当即就想起了宰年猪的时候,猪就是那么叫的。 “早早,现在咋办啊,珍珍和池科长他们不用发愁下乡的事了,指定有功夫收拾你了,你……”李大妈有些担心,万一池早在那几个人跟前受了气,再找她泄火怎么办? 她老胳膊老腿儿的,可受不住用搓衣板砸,也不想被扇成猪头。 再一个,这两个来月,李大妈慢慢儿也算看出来了,比起池珍珍那个看不起她,明里暗里骂她使唤她的黄毛丫头,反而池早,只要不惹她,还更好相处些。 池早却没回答李大妈的问题。 她抿着唇垂眸,要是蒋铭伟说下乡的事情是他妈沈芳解决的,她倒是会信。 可蓝弈不在,蓝家其他人真的会帮这样的忙吗? 想到蓝弈出任务前给自己的那个电话——蓝尚武,这应该就是蓝弈家里人。 能被蓝弈信任,让她有紧急情况就联系的人,真的会随意插手知青下乡这样的事吗? 她怎么不太相信呢? “干得不错。”暂时把怀疑放下,池早从包里掏了五毛钱出来朝李大妈递过去,“别掉链子,之后还是给我盯紧了。要是有错漏……” 她勾了勾唇,眼里却冷意蔓延。 李大妈拿到钱的欣喜都还没冒头,就噗呲一声被这个表情浇熄了,“不、不会!早早你放心,我指定盯紧了,连珍珍放了几个屁都给你记的明明白白的。” 她拍着胸脯保证。 什么乱七八糟的! 池早嫌恶,懒得再搭理李大妈,径直进了小二楼。 房门才推开,就听见了响亮的收音机声音。 是池珍珍翘着二郎腿,躺在沙发上一颠一颠的惬意的不行。 她听见动静,开始以为是李大妈,就只懒懒的瞥过来一眼。 等发现进来的人是池早,腾一下就坐了起来,“早早妹妹,哎呀,你回来了啊。告诉你个好消息,我……” “闭嘴,我不想听猪头说话!”池早看都没看她一眼,抬脚就上楼梯。 “你!”池珍珍显摆的话哽住,差点没噎过去。 她气得跳脚,但想到池早白忙活一场,结果自己转眼就不用去下乡了,又抬着下巴得意起来。 哼,等着,等确认了结果,她再收拾池早。 这天晚上,池早原本是不准备下去吃饭的,反正她在医院食堂给师父和邢远山买饭时自己也吃过了。 但想着李大妈说的话,还是下了楼。 “池早,哼,没想到,有我铭伟哥和蓝弈叔在,你那些恶毒的手段就都不可能得逞。”池砚彬看见池早,最先开口。 “哎呀,砚彬,你怎么能这么说早早,这事儿都是我的错,是我最开始想错了,不怪早早妹妹的。”池珍珍笑得牙花子都出来了,却不忘继续说漂亮话。 “怎么不怪她!姐你不也是舍不得我们,没办法才假装池早的吗?再说,你报名又没报成功,哪像池早,心狠手辣,就是个狠毒的扫把星。”池砚彬冷哼一声。 “好了,这次的事珍珍情有可原,舍不得父母也是人之常情,我们都能理解。好在现在都解决了,以后啊……”池锦年扫了池早一眼,虽然没明着骂她,但眼里的不喜却明晃晃的。 “妈妈的宝贝儿,以后有事可不能自己扛着,一定要告诉爸妈,听到没有?”许琴也一脸喜色,搂着池珍珍疼爱的摸摸碰碰。 但视线只要一移到池早身上,就会立刻冷下来。 池早低头吃自己的饭,根本毫不在意。 “铭伟怎么没回来,我刚去找他,还想着详细问问情况。”这时,池砚辉开口了。 他看着池早也没有好脸色,一时也不想搭理她。 “你芳姨说了,机械厂这两天赶工,他加班呢。”许琴解释。 她说着看向池锦年,“老池,这次铭伟和蓝家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我们是不是问问铭伟,看能不能找个时间上门去道个谢?” 嗯? 池锦年闻言眼睛一亮,这个理由可以啊。 以前他也想跟蓝弈亲近些,毕竟蓝家那家世,谁不想把关系处好一点。 可那人总是冷冰冰的少言寡语,这次要是能借着道谢的理由直接去了蓝家,见到蓝首长,岂不是就一步到位了? “行啊。”池锦年连连点头,“听铭伟说这回是蓝首长亲自发的话,咱们是得好好谢谢。” 蓝首长,是蓝尚武吗? 池早夹菜的手顿了下,然后快速扒拉完碗里的饭,起身就走。 想听的听到了,她也没心情再看他们得意高兴。 这之后两天,池家人心情都好极了,尤其当事人池珍珍,眉梢眼角简直要飞起来。 池早回来时,不是见到她唱着歌儿美滋滋的听收音机,就是拿个大红丝巾有意无意的到她跟前显摆。 简直腻味透了。 很快到了第三天,池早在广播声中从梦里醒来。 这几天她梦到的都是爆炸的场景,除了更仔细的看清那个建筑的外形,并没有其他的发现。 她也找机会问了好些人,比如医院的医生、护士,比如食堂的大师傅、服务员,却都没人见过那栋风格独特的楼房。 但因为和之前石小满的情况不同,所以池早一时也不着急。 她穿好衣服走出房间,还没下楼,就听到了池珍珍的说话声。 池早步子顿了下,继续往下走去。 难得啊,池珍珍竟然也会起这么早。 “妈妈,两天过去了,辛苦您今天跑一趟,帮我去市知青办问问结果,行吗?” 楼下,池珍珍抱着许琴的胳膊,摇啊摇的。 第175章 晴天惊雷,完蛋了 “行行行,妈妈去帮你问。”许琴作势拧了把池珍珍的脸,佯装生气,“真是,铭伟都说没问题的,偏你还担心,打电话问都不行,非要我跑一趟。” “那不是太害怕跟妈妈你们分开了嘛,当然要亲眼确定了我才放心呀。”池珍珍娇娇俏俏的夹着嗓子说道。 那声音,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发出来的。 听池早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偏池珍珍看见池早的身影,还故意眉角飞扬的迎上来跟她说话,“早早妹妹,早上好呀,你……” “闭嘴,别跟我说话,我恶心。”池早目不斜视越过她。 “池早,你懂不懂礼貌,珍珍好好和你打招呼,你怎么说话呢!”许琴脸上笑容一顿,立刻就皱眉教训。 “跟猪头讲礼貌,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池早冷笑着丢下一句,就甩上了卫生间的门。 “你!你这个死丫头,不把我气死你不甘心是。”许琴差点被气个仰倒。 但想到一会儿还有正事要办,好歹是忍下去了。 很快,池早照旧去医院,边陪着尤挽彰,边刻东西。 而许琴,在池珍珍的注视下出了家门,一路到了市知青办办公室。 因为都是一个系统,市办这边的领导她也都认识,跟一个副主任还算熟悉。 所以许琴进门,直接就去找了那个副主任。 “刘主任早上好啊。”许琴笑盈盈的打招呼。 “许主任是你啊,什么风把你刮来了?”刘主任也笑呵呵的回应。 许琴:“嗐,这不是有点事儿嘛,还得麻烦刘主任帮个忙啊。“ “哦,说来听听,咱们都是老熟人了,能帮的我指定没二话。”都是工作多少年的人了,刘主任才不会一口就答应。 要是小事,那顺手就办了肯定没问题,但要是别的…… 许琴自然也知道这些规矩,但她只是问个消息,并不是什么为难人的事情,所以笑着就说了。 “也没什么,就是我们区里,有一家必须得下乡的,结果我们上门去动员,人家说已经报了名了,但是是在你们这儿报的,下个月三号出发的那批。” “但我也不能光听她一张嘴说啊,这不就来跟你们核实一下信息么。” 许琴也知道走关系划掉名字的事儿不能大咧咧说出来,所以就找了借口。 “就这个啊,工作上的事儿,我们肯定配合。”刘主任闻言松了口气,“你等等,我让人把名单拿来,你看看。” 很快,报名册就拿了过来。 因为知道具体日期,所以许琴很快就找到了。 入目看见其中一栏里有划掉的横杠,她心里一喜,结果细看却发现名字是池早的,还备注着没带户口本。 许琴抿了下唇,心道真烦人,才继续往下看,然后就愣住了——池珍珍,西北十七师团场,十一月三号出发。 字迹干干净净,别说划掉了,连一个墨水点都没有。 一瞬间,许琴感觉脑子里轰的一声,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怎么会,怎么可能? 铭伟不是说都解决,最晚两天后就能来确定了吗? 现在这名单又是怎么回事? “刘、刘主任,报名册就这一本吗?你确定没拿错?”许琴声音都有些发颤。 刘主任闻言皱眉,这问的什么话? “许主任,你也是咱们一个系统的人,怎么会问这种外行问题?报名册这种东西都是要留档的,怎么可能会有错?” 话落,见许琴脸色忽然变得无比苍白难看,一副要倒下去的样子,刘主任惊了一跳,“不是,你咋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啊?来来,你坐,你快坐这儿缓缓。” “那什么,小王啊,快、快倒杯水进来,快点!”刘主任又慌忙冲外头喊。 “我、我没事,我就是……”许琴狠狠咬了一下嘴里软肉,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一把拉住刘主任的手,就把人往办公室外面拉,“我就是有点事想问问,刘主任你跟我出来一下。” 刘主任被拉得一个踉跄,这猛个遛遛的又是啥事啊,办公室不能说,还非要去外头? 但想着许琴难看的脸色,她忍着没说话,跟了出去。 等到了外面没人的地方,许琴咬牙开口,“老刘,咱俩也认识这么久了,我问个事儿,你跟我说实话。” 妈呀,怎么老刘都出来了? 刘主任听了这话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许琴知道自己现在这样不好,可她却顾不得那么多了,“老刘,我就问问,这两天……不是,是从前天开始,你们有没有接到什么命令或者有人托话,让你们划掉一个下乡的名字?” “啥?” 划名字? 刘主任以为自己听错了,差点忍不住掏两下耳朵。 “你没听错,就是划名字,有吗?”许琴急切的又重复了一遍。 “不是许琴,你没睡醒,开啥玩笑呢,那名字报了就是报了,是随便就能划掉的吗?”刘主任简直不可置信,这都问得什么狗屁问题。 她工作这么多年了,见过往上添名字的,也见过走关系更换下乡地点的,但还真没见过划名字的。 谁啊,这么大胆子,这么明显的错误都敢犯,是好日子过腻歪了,想来点儿刺激的啊? 许琴闻言心里一怔,后知后觉的清醒了过来。 是啊,下乡的名字是随便就能划掉的吗?怎么他们就信了呢? 都怪蓝家的官太大职位太高,铭伟又说得那么笃定,他们才相信了这种话。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满打满算又三天过去了,再有九天珍珍就得去西北了啊! 想到这里,许琴简直要恨死池早了,都怪那个死丫头,要不是她,珍珍哪儿用经历这样的事。 她一把握住刘主任的手,紧紧握着,“老刘,这回真得麻烦你个事了,你放心,只要这事办妥了,以后但凡你用得上我,我肯定一个磕绊都不打。” 咋又有事儿,许琴你不觉得你今天的事实在是有点多了吗? 而且,一个磕绊都不打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她、她真的有点怕啊。 刘主任的心高高提了起来,满脸警惕。 “你别紧张,不是什么难事儿,就是有个亲戚家的孩子,分配的地方太苦了,想换个近点的地方,你看……”许琴眼巴巴的盯着刘主任。 “哎呦,你吓死我了,还以为什么呢,就这个啊。”刘主任闻言松了口气,心也放了下来。 “走走,我现在就给你办,正好咱们市下面的县里有个公社还能塞人,你赶紧把名字报给我,免得一会儿名额被人抢了。” 刘主任说着,反拉住许琴,当先往办公室回去。 “对了,我听人说你爱人是采购科科长,能弄到不少紧俏货,那以后有了好东西,可不能忘了咱们啊。”刘主任笑眯眯的看着许琴。 虽然还是得下乡,但西北和下面县里那差别可太大了,许琴情绪总算缓过来点儿。 “你就放心,指定不能忘,我许琴可不是那种用过就丢的人。”许琴承诺。 刘主任脸上笑容更大了。 眼见就要进办公室了,她又问,“孩子叫个啥啊,哪天来报的名?你说,我让人把名册拿过来。” 许琴:“这个月二十号报的名,名字叫池珍珍。” “叫啥?”刘主任步子唰一下顿住,眼睛瞪得老大。 “池珍珍,池塘的池,珍宝的……” 最后一个珍字还没出口,许琴的手咻一下被刘主任甩开。 “许琴,我自问没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这么害我是什么意思?”刘主任大怒,脸瞬间就拉了下来。 那看着许琴的眼神,跟看仇人一模一样。 许琴满头雾水,“不是,小红,刘小红,什么叫我害你,我怎么害你了?不就改个下乡地点吗,我明明白白跟你说了,也没藏着掖着,怎么就……” “呸,你说个屁!”刘主任没忍住,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干部,要不要注意影响了,冲着许琴就啐了一口。 个黑心肝儿的臭女人,这怕不是故意设套让她犯错误,好自己升职调到市里来。 被人啐了,许琴也生了气,但她还有求于人,只能强忍着,“不是,老刘,我真不懂你是什么意思,就换个地方,你怎么突然就发这么大的火呢?” “还就换个地方?”刘主任简直要气死了,“那是换个地方那么简单的事儿吗?” “上头领导才专门嘱咐我们不能动那什么池珍珍的任何信息,该去哪儿就去哪儿,结果你这就跑来让我给她换地方,你是诚心害我呢。” “许琴,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心机这么深,你……” 刘主任还在叭叭的说,许琴却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只觉得晴天一道雷,炸得她耳朵里嗡嗡作响,满脑子都立体回放着一句话——不能动任何信息,该去哪儿就去哪儿。 那、那她的宝贝珍珍岂不是要…… 第176章 学手艺,吃肉庆祝 许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市知青办的。 她嘴里还有铁锈味儿,那是刚才她咬破腮边软肉流出的血。 只是为了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找刘主任问清楚缘由,是上头哪个领导嘱咐的,又为什么要这么害她的珍珍。 “我哪知道是哪个领导,这样的事,也不可能告诉我一个小小的副主任啊。”刘主任没好气的回答。 但见许琴脸色白得跟鬼一样,显然是真的不知道这事儿,刘主任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看在咱俩认识挺久的份上,我只能告诉你,领导是大前天一早交代我们这事儿的。” “反正就是说,按规矩办事,该去哪儿去哪儿,不管谁来有啥理由,都不能改来改去。” 刘主任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响着,许琴又不是蠢货,珍珍那么乖巧懂事,又不可能招惹什么大干部。 既然如此,前后一联系,只有一个最不可能的可能了——蓝家,蓝首长。 蒋铭伟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早知道就不该相信他的狂言浪语找什么蓝家人。 她就该那天就来市里,给珍珍换到下面县城的公社,事情也就不会变成眼下这样。 可如今……苍天啊,大地啊,十万八千里外的大西北啊,她的珍珍可怎么办啊。 一想到那鬼地方一眼望去全是戈壁,半年刮风,半年寒冬,出了城几百公里都看不见人影,水都一股子盐碱味儿。 而她放在掌心的宝贝娇娇女要不了几天就要去那里下乡,这辈子能再见面的次数可能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许琴就心痛如绞。 别说再骑自行车了,她只是推着走都控制不住打摆子。 又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一截,许琴再也撑不下去,她任由自行车摔倒在地,自己则身体发软的瘫坐到地上,张嘴呜呜哭了起来。 那伤心绝望的样子,路过的人看了,还以为家里出了啥大事,是男人找小妖精了,还是家里老爹死了。 而这些,在池家嗑着瓜子听收音机的池珍珍一点都不知道,她还哼着歌,绞尽脑汁的想要怎么收拾池早呢。 至于池早就更不知道了,也没功夫管这些有的没的。 一大早,小六儿骑着偏三轮来找她,说是来了一批紧俏货,吃的用的穿的都有,问她要不要。 这年代物资这么紧张,有时候手里有钱都花不出去,何况买东西不光要钱还要票,现在有好东西,那她肯定得去看看啊。 于是池早就跟着小六儿去了小院儿里,挑挑拣拣买了不少东西。 “姐,药材的事儿有音信了,估摸着十来天,一准儿能寄过来。”小六儿边给池早装东西,边说。 这么快? 池早笑起来,“那感情好,价钱你看着给,稍微贵点儿也没事儿。另外,要是这回的药品相不错,那就继续买,我都要。” “都要?”小六儿惊了一下,不过想到池早的家底儿,又痛快的点了点头,“行,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药的事解决了,池早却想起另一件事情,“六儿,我有点事要办,想学点东西,你跟熊哥认识手上功夫好的人吗,就……” 她转头,指了指门锁的方向,手还跟着做了个拧钥匙的动作,“只要肯教,学费不是问题。” 池锦年书房矮柜里那个匣子,她是一定要打开看看的。 哪知道小六儿听了这话,愣了一瞬之后,却咧嘴笑了起来,“我啊,我就会啊。什么学费不学费,只要姐你想学,我保管一点不藏私,压箱底的手艺都教给你。” “还有姐你上次说想学着骑偏三轮的话,我也一直记着呢。要不就今天,姐你有事没,没事的话咱们干脆现在就学,以姐你的聪明劲儿,保不准今天两样儿就都整得会会的。” 池早闻言想了想,连着摆弄了几天的木料,她确实也有些累了,干脆就答应了下来。 于是,先给医院打了个电话,拜托护士多照看着点尤挽彰后,池早便跟着小六儿学起了手艺。 而她也确实聪明,尤其因为有股子狠劲儿,很快就把偏三轮开的稳稳的。 至于开锁,本来她就有基础,所以赶在下班前,竟也掌握了关键技巧,后面只要自己再多加练习就好。 不得不说,小六儿不愧是混黑市的,那手开锁的功夫,让池早都惊了下。 “接下来几天,让盯着池珍珍的兄弟看紧点儿。”被送回到医院,池早从偏三轮上下来,跟小六儿叮嘱。 因为不管怎么想,她都觉得,池珍珍下乡的事情,不会就这么轻易的过去。 等小六儿应了声骑着车走了,池早看着快速远去的偏三轮,却有些眼馋。 速度又快,又比自行车稳,也不知道熊哥这车哪儿弄的,要多少钱。 她抿了抿唇,见已经看不到了,这才提着东西进了医院。 池家。 瞅着到了做午饭的时间,想着今天就能彻底确定不用去下乡,是个百分百值得庆祝的好日子,池珍珍就想吃点好的。 “李大妈,家里的腊肉还有吗?切点炒了,再焖个大白米饭,中午就吃这个。” “对了,你自己热两二合面馒头,切点咸菜吃就行。现在家里不比以前,可供不起你好吃好喝的。”她紧跟着又补了一句,那斜着看人的眼珠子,从来到外都写着警告,警告李大妈不准偷吃。 李大妈闻言差点没气个仰倒。 小娘皮,池科长和早早都没说让我吃两样儿饭的话,你一个猪头还摆起普来了? 但想到池珍珍这玩意儿老喜欢告状,而池家人又疼她,李大妈硬是咽下了到嘴边的脏话。 “诶,好嘞,就听你的。正好早上在副食店买了芹菜,鲜嫩着呢,就洗一小把跟腊肉炒。”她皮笑肉不笑的咧了下嘴,心里骂骂咧咧进了厨房。 很快,喷鼻的肉香味传来,闻得池珍珍忍不住吞口水。 又等了一会儿,饭菜终于上桌。 都不用李大妈喊,池珍珍就一骨碌从沙发上翻起来,蹿了过去。 馋不死你! 李大妈咬了一口二合面馒头,恨恨的想。 她筷子试探了又试探,最终还是没敢夹肉,只伸进了旁边的咸菜盘子里。 只是,池珍珍才夹了一块油汪汪的腊肉,还没吃进嘴里呢,“嘭”一声,小二楼的门被撞开了。 两人吓了一跳,连忙转头看过去。 就见许琴脸色惨白,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半死不活靠在门框上。 见此,池珍珍心里咯噔一声,筷子上的腊肉就掉了下去。 “妈、妈妈,你、你……”她声音不可抑制的发颤。 但话还没说完,许琴就嚎了起来,“呜呜呜,珍珍啊,你可怎么办啊珍珍?呜呜呜……” 第177章 有了,她有办法了 “咔哒”,筷子也掉到了地上。 “妈妈你、你……”池珍珍想说好好的日子,你说什么丧气话呢,什么叫我可怎么办? 还有,哭啥哭,有啥好哭的,她的好运都要被哭跑了。 隐约已经猜到了许琴为什么哭,但池珍珍却不愿意相信。 她心里一时又怕又怒,甚至想不管不顾大骂许琴一声晦气。但可惜,她嘴皮子抖得太厉害,话还没出口,许琴已经跌跌撞撞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呜呜呜,珍珍啊,是妈妈没用,轻信了铭伟的话,才害了你啊。我可怜的珍珍,那可是西北啊,你怎么吃得了那样的苦啊!” 啥玩意儿? 李大妈闻言,差点被逮着机会飞快塞进嘴里的腊肉噎住。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这回都不是绿豆瞪成大豆了,而是直奔鸟蛋那么大去了。 她一个看热闹的保姆尚且如此,可想而知池珍珍这个当事人会是啥样子。 那简直是惊得半条命都没了,神情恍惚的抖个不停,根本做不出其他反应。 什么叫轻信了铭伟哥的话,意思是说、说事情没解决,蒋铭伟骗人了? 可不应该啊,他那么稀罕她,那么喜欢她,怎么可能拿这种眼见就能戳穿的谎话骗人? “妈,你、你是不是弄错了啊,铭伟哥……”好半天,池珍珍才抖抖索索的发出了声音。 “怎么可能会弄错!我亲眼看见的报名册啊,那上头写得好好的,就是你的名字。” 许琴激动起来,她倒是真希望自己眼瞎看错了,宁愿自己眼瞎,也不想她的宝贝珍珍去西北,可…… “呜呜,我一看事情不对,时间也来不及了,根本就不敢耽搁,想找人把你换到附近的公社去,结果、结果……呜呜呜,珍珍啊、你可怎么办啊。” 她话没说完,忍不住又嚎了起来。 “闭嘴!不准哭,把话说清楚,结果怎么样!”得知事情黄了之后,池珍珍真是要疯了,连假装柔弱贴心都顾不上了。 见许琴屁用都没有,就知道哭哭哭,连个话都说不清楚,当即就怒声吼了出来。 许琴一惊,哭声都停了。 她透过红肿的眯缝眼,看着满脸凶相的池珍珍,差点不敢相信这会是她乖巧的宝贝女儿。 但转念一想,珍珍肯定是太害怕、太意外了,才一时有些失控。 这也是能理解的。 毕竟,她自己不就连自行车都骑不了,大哭了一场之后,好不容易才推着车走回来的吗? 这么想着,许琴强忍着眼泪,一边抽抽一边把事情说清楚了。 “所以珍珍啊,什么办法都没有了,你、你只能去西北了。呜呜呜,妈妈的珍珍啊,你……” “哐当”,池珍珍眼睛一翻,一屁股跌去了地上。 撞的凳子也翻倒在地。 “珍珍!珍珍你别吓妈妈,珍珍!” “傻站着干啥,快来帮忙啊!” 许琴吓得尖叫一声,扑上去将池珍珍搂在怀里,又哭嚎着冲旁边的李大妈吼。 “哦哦哦。”李大妈还沉浸在这一波三折的热闹里呢,闻言愣了两秒,才慌忙跑过去帮忙。 两人架着池珍珍的胳肢窝,把人往沙发上拖。 池珍珍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这会儿的样子有多狼狈不堪,她过了最初空白的那几秒后,脑子已经飞快转动了起来。 蒋铭伟那个该千刀万剐的废物,把她害成这样,他不得好死。 还有蓝家,什么大领导,根本就是一群欺负弱小的恶毒坏分子,就该被批斗下放,就该给打死! 最该死的就是池早那个贱人,她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没被王梅花打死,为什么! 怎么办,她不要去西北,她绝对不能去西北! 可是怎么办呢? 蓝家那群该死的使了坏,那么大的领导亲自发了话,找关系这条路肯定是行不通了。 估计就算是祁秘书和他大伯,也都不能跟蓝家抗衡。 再说,就算他们真有办法对付蓝家,但她和祁秘书不过就是朋友,他又怎么会为了她冒险去得罪蓝家人? 所以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呜呜呜,怎么办呢? 这么想着,池珍珍又恐惧的发起抖来,看得许琴更担心了。 “珍珍,你别吓妈妈啊珍珍,呜呜呜。这可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许主任,珍珍这该不会是发羊癫疯了,要不咱们把她送医务室,不然万一咬了舌头……” 李大妈忍不住出主意,但话没说完就被许琴呵斥着打断。 “你胡说八道什么,珍珍好好的怎么会发羊癫疯,你少咒她!” 许琴气得不行,但李大妈说送医务室的话她倒是听进去了,“走,我们去医院,快点!” 她尖着嗓子命令。 李大妈能怎么办,只能费劲啦的和许琴一起把池珍珍往门外架。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三人才出了小二楼的门,刚踏进院子没走几步,半死不活的池珍珍却忽然表情一怔,随即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有了,她有办法了! “妈、妈妈,你们放开我,不用去医院了,我……我好多了。”池珍珍虚弱的开口。 她借着两人的力道,缓缓站直身体。 “珍珍,你别逞强。你脸色难看得厉害,乖,咱们还是去医院让大夫看看的好。”许琴不放心的劝道。 而且,眼见珍珍是必须得去西北了,那还是趁着机会给她好好检查一下,也免得离开家后,病了都没人能管。 这么想着,许琴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但池珍珍还急着实施自己的计划呢,哪儿有时间去什么医院。 她态度很坚定的拒绝,许琴没办法,就只能顺着她。 三人又原路返回,池珍珍借口想休息一会儿,回了自己的保姆房。 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得找池锦年这个当家人。 李大妈便被支使去采购科叫人。 等池锦年和池砚辉回来,听到消息后又是如何震惊,参考许琴的反应就能知道个七七八八。 这过程中,池珍珍一直待在保姆房里没出来,几人打开门看过,只见她似是哭累睡着了,便叹着气又悄悄离开。 折腾了这么久,很快,吃晚饭的时间到了。 李大妈还是很会看眉眼官司的,她做主熬了大米粥,池珍珍的那份里,还给窝了个荷包蛋。 等饭菜摆上了桌,许琴叹口气,强扯出一抹笑,去叫池珍珍起床。 可她才走到门口,就听房间里忽然传来“咚”一声响。 第178章 上吊寻死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声动静,许琴的腿一下就软了。 她几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抖如筛糠般推开了房门。 院子里。 偏三轮跑起来后的那种飞快前进的兴奋感,让池早今天心情很是不错。 面对摇着尾巴迎上来的大黄狗,她还赏脸的轻吹口哨回应了下。 大黄狗瞬间更兴奋了,尾巴都几乎要摇出残影。 但能理会它一下就不错了,池早已经推着自行车走进了院子里。 而就在她低头给车上锁时,忽然,一声凄厉的尖叫从房间里传出来。 池早唰一下抬起头,大黄狗也一下没了撒娇的兴致,只剩警惕和戒备。 “珍珍!啊啊啊珍珍!”紧接着又是好几声,一声比一声更尖锐悲泣。 池早眉眼间的笑意瞬间消失,是许琴的声音。 除此,她还模糊听见了池锦年和池砚辉惊慌的喊叫。 池珍珍怎么了? 一把按上车锁,池早几步上前,推开了小二楼的大门。 池家人的惊急哭喊立刻不打折扣的钻进了耳朵。 池早看过去,就见所有人都在池珍珍的保姆房里。 她走过去,看见许琴紧紧抱着池珍珍瘫倒在地,池锦年和池砚辉一个手脚发软的坐在床上,另一个半跪着,脸色发白的给呛咳个不停的池珍珍拍背。 而让池早诧异的是,几人旁边的地上,翻倒着一个凳子,凳子正上方,是悬挂在房梁上的,打着结的床单。 池珍珍这是……寻死上吊了? 池早微惊,她那么自私狠毒的人会自杀,她怎么不信呢? “珍珍啊,你怎么能干这种傻事,你这是想要妈妈的命啊。”许琴哭声都发颤,搂着池珍珍一阵阵后怕。 要不是正好开饭了,要不是她正好过来叫珍珍起床,那她的珍珍现在岂不是已经……许琴后怕的打了个寒战,抱着池珍珍的手越发用力了。 “咳、咳咳、妈妈,对不起,对不起让你伤心了,我、咳咳,我就是不想离开你们。” “一想到我去了西北,以后都不能陪着你和爸爸,不能孝顺你们,不能看到大哥结婚,也没办法看着砚彬毕业工作,我、我就难受得喘不过气,我……呜呜呜,妈妈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呜呜呜……” 池珍珍脖子上一圈红痕,边咳边哭着道歉。 “珍珍乖,别着急别着急,你先缓缓,先缓缓。”池砚辉眼泪也出来了,给池珍珍顺气的手都是抖的。 差一点,要不是发现的及时,他就要失去这个从小疼到大的妹妹了。 “再是舍不得,也不能干这种傻事啊。你这么做,不是活生生要你妈的命吗?你这孩子,真是……真是,唉!”池锦年看似坐在床上表情还好,实则腿软的根本站不住。 天知道,刚刚许琴一声惨叫,他和砚辉吃惊一瞬,冲过来看见吊在房梁上的珍珍时是什么感觉。 真是……真是心脏都吓得停跳了几秒。 池早听着几人的话,尤其池珍珍那句“我去了西北”,心中已经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时,袖子被拽了下,池早转头,就看见了脸上写满“我有话要说”几个字的李大妈。 池早也想听听,说好的蒋铭伟把事情解决了,怎么又会闹自杀。 她于是顺着李大妈的力道,进了旁边的厨房。 至于池家人,正一家子抱头痛哭,互诉衷肠呢,根本都没发现池早回来了。 “妈呀早早,开眼儿了,我今天可真是开眼儿了。”两人才在厨房站定,李大妈就迫不及待的说开了。 “你不知道,珍珍今天上午那个高兴劲儿,中午还让我炒了腊肉吃,结果菜才上桌,许主任就哐一下推门回来了。” “好家伙,你是没见到,那脸白的,眼睛也肿。我吓了一跳,还以为出啥事了呢,结果……” 叭叭叭,叭叭叭,李大妈兴奋得不行,眉毛都差点飞出去。 “意思是,现在什么办法都没有了,池珍珍只能收拾包袱滚去西北?”池早微微吃惊的问。 李大妈点头如捣蒜,“可不呢,听说蓝家那首长官可大,他都发话了,许主任一个芝麻小官还能有啥办法。” “哎早早,你说那啥蓝首长咋想的啊,要不是见过几回蓝弈同志去蒋家吃饭,我都寻思他们跟蒋家不是亲戚,是仇人呢。” “可既然是亲戚,珍珍又是铭伟的未婚妻,不帮忙也就算了,咋还趁机使坏呢?”李大妈想不明白,咋想都想不明白。 “胡说八道!什么使坏,这叫以身作则讲原则,是守规矩的表现,不管放到哪儿,蓝首长的做法都一点问题没有。再敢胡咧咧……” 池早语气一沉,眼神跟着冷了下来。 “对对对,是我没见识胡说八道,早早你别生气。”李大妈皮一紧,抬手就在嘴上扇了一下。 知道了想知道的,池早没再理她,从书包里掏了一把糖塞给李大妈。 “从现在到池珍珍下乡前,你要能还像这两天一样盯紧了她,完事之后我给你五块钱。不过要是听漏了什么……呵。” 池早轻呵一声,转身提着自己的东西上楼。 李大妈习惯性抖了一下,但看着手里的大白兔奶糖和等着她的五块钱,又立刻精神抖擞。 她一秒都没耽误,嗖嗖嗖就继续去保姆房盯梢。 池早上了楼,整理了下今天从小六儿那儿买的东西,要送人的单独放旁边,自己用的全锁进柜子里。 之后也没再摆弄木料,而是拿着从小六儿那借来的一把很特别的锁,默默练开锁的技巧。 期间,池砚彬放学回来了,楼下又是一阵哭嚎伴着骂声,池早在楼上都听到了。 甚至池砚彬还冲到她房间外边骂边砸门,叫嚣着让她出去。 池早眉头都没动一下,只专注自己的事情。 最后还是池砚辉亲自上来,将他弄了下去,“现在重要的是教训池早吗?是珍珍去西北的事该怎么办!” 第179章 亲哥,捂着包快步出来 “你能不能别每次都这么不分轻重的只会嚷嚷?” 池砚辉声音冰冷,在看见池珍珍上吊的一瞬间,他对池早本就没多少的感情彻底消失了。 “要算账什么时候不能算,急这么一会儿干什么?走,下楼!”他呵斥一声,拽着池砚彬就走。 离开前,还眼神复杂的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 这之后,却是蒋铭伟头发梳的溜光水滑的来了池家。 他下巴抬着,主打一个意气风发。 “池叔、许姨、珍珍?家里晚上吃啥饭啊,有没有我的份儿?”他人还没进屋,吆喝声先响了起来。 “哎呦,这两天厂里加班,可把我累惨了。这不,紧赶慢赶干完了,就赶紧来看看……” 话到这里,蒋铭伟终于进了小二楼的大门。 但迎接他的却是想象中的感激和笑脸,相反,还啥啥都没看清楚呢,池砚彬已经呼呼呵呵冲了上来。 “你还敢来,把我姐害成这样,你怎么还敢来!” 嗯?什么意思? 蒋铭伟不防,被池砚彬打了一拳,还是池锦年的呵斥和池砚辉的阻拦,才避免了他继续挨打。 等第二天,听了李大妈的转播,池早才知道蓝首长从始至终就没答应过要帮忙,完全就是蒋铭伟自己误会了。 池珍珍还是聪明的,也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总之作为“受害者”的她,却没跟蒋铭伟吵架,只是流着眼泪看都不看人一眼。 这可比痛快被骂一顿更让蒋铭伟难受,以至于最后离开池家的时候,蒋铭伟又红着眼睛流了猫尿。 至于他之后有没有找蓝家兴师问罪,就无从得知了。 楼下终于安静了下来,池早洗漱睡觉。 却不想,第二天广播都还没响起,李大妈就贼头贼脑的敲开了她的房门。 “早早,早早,我昨晚起夜喝水,听到珍珍和许主任说……” 因为池家所有人都没心情吃饭,那盘炒腊肉可不就便宜了李大妈,可不就咸得大晚上起来喝水么。 她说话声压得很低,池早却听得心里一惊。 但这样的情绪也仅仅只是一瞬,她很快就平静下来,心里只剩冷嘲。 真是母女情深啊!不过,许琴真的会愿意为了池珍珍做到那份上吗? “行,我知道了。”她面色如常的对李大妈说,“你赶紧下去忙你的,不然要是被池家人看到……” 池早勾唇笑了下,关上了门。 对对,可不能被其他人看见,不然万一出事,再找她算账怎么办? 李大妈赶紧小碎步就往楼下走。 但走了几步却忽地站住,不是,这次早早怎么没给她东西或者钱啊? 难道是忘了? 她扭头看了一眼池早的房间,却也只是看,根本不敢去问清楚。 这天,池家的早饭完全没了前两天的轻松和高兴,只剩愁苦和沉默。 池珍珍因为难过,根本就没起床。 池早却不管这些,她依旧收拾好就出门去医院,日子和往常并没有区别。 只是在中午尤挽彰午睡的时候,出了趟门。 太阳西落,灯火渐次亮起。 一条小胡同的大院儿里,一个齐耳短发的女人刚洗刷干净晚饭的锅碗,家里小子却又闹腾的打翻了针线篓。 她气得抄起扫床的扫帚就要揍人,却突然听外面喊她的名字,说是有人找她。 女人应了声,没好气的戳了下小儿子的额头,“等我回来再收拾你的。” 说完,这才拍了下衣服走了出去。 等再回来,已经是二十多分钟后。 “谁啊,咋去了这么长时间?”她男人好奇的问。 “没谁。”女人随口回了句,但看脸色,明显是心里有事儿。 男人皱了下眉,但看着旁边的孩子,就忍着没再问。 直到家里人都睡了,他正准备再问问,女人却主动开了口,“他爸,刚来了个不认识的人找我,她说……” 女人压低声音把事情说了,“你说这事儿,可信吗?” 她有些拿不准,心里惴惴的。 男人听见却微眯着眼笑了起来,“不可信又怎么样,反正咱们也不会有损失。但如果那人说的是真的……你憋了这些年的气,不就能出了?” 对啊!女人眼睛一亮。 哼,反正她没损失,她怕个屁! 又两天过去,距离出发去西北连一周都不到了,池家的气氛自然越发压抑。 蒋铭伟又来了两次,却都没讨到好脸。 他又急又自责,班都干脆不去上了,就绞尽脑汁满世界想办法。 只暗自决定,要是到最后珍珍真去西北了,那他也绝对不一个人在城里待着,他就报个名,陪着珍珍一起去。 有了这样的想法,蒋铭伟心里好受了些。 这不,他提着一刀大肥肉上门,想赶紧把自己的心思跟池珍珍说一说,却没想池家竟然只有李大妈一个人。 蒋铭伟一惊,以为时间提前,他心爱的姑娘已经走了。 “珍珍呐,她去哪儿了?”他急切的问。 “不知道啊,她早上和许主任一起出门了,至于去哪儿,我可不知道。”李大妈也着急呢,这池珍珍出门了,她可就盯梢不了了啊,这万一错过啥重要情报,可咋办。 和许姨一起出门的啊,那就好,只要不是出发去西北了就好。 蒋铭伟松了口气,想了想,把肉塞到李大妈手里,转身往许琴的单位去找人。 却不想池珍珍还没见到,等走到纺织厂大门口时,先遇上了一个和池珍珍有关的人。 “你谁啊,找珍珍啥事儿?”他皱眉走过去,戒备的看着正和门卫何大爷说话的男人。 与此同时,池早跟着负责盯梢池珍珍的小弟,一起快步离开了医院,目的地明确。 “我、我是珍珍她哥啊,亲哥。”程有工特意加重了亲哥两个字。 他上下打量着一身的确良的蒋铭伟,眼珠子滴溜溜转,“你又是谁?跟我家珍珍啥关系?” 亲哥? 蒋铭伟一愣,很快反应了过来。 这、这是珍珍农村亲生家庭的人,那不就是他未来丈人家? 见程有工眉眼跟池珍珍确实有几分像,而且也不像其他农村人又黑又糙,反而干干净净的,看着还有些文化人的气质,蒋铭伟眉头立刻就舒展开来。 他笑着一把握住了程有工的手,“大哥,我叫蒋铭伟,是珍珍的未婚夫。” “你这是来看珍珍的?哎呀,那可不巧,珍珍这会儿不在家,我正要去找她呢,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想着池家只有李大妈一个人,也不好把人领过去,蒋铭伟于是道。 其实,放在之前,就算程有工是珍珍的亲大哥又怎么样,他可是厂长儿子,一个老农民还犯不上让他这么热情。 可这不是才惹了池珍珍生气吗,这都几天过去了,池珍珍一句话都没和他说过。 所以,蒋铭伟就想着,对程有工好点,珍珍一看他这么对自己亲大哥,说不准就消气了呢。 而程有工一听面前的人竟然是池珍珍的未婚夫,而且一看就有钱有身份,当即也咧嘴笑了起来,“原来是妹夫啊,你好你好!” 两人亲亲热热说了几句,便结伴去找池珍珍。 而他们心心念念的池珍珍,此刻却死死掐着手心,紧张又焦急的看着市知青办办公室的方向。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她的心几乎快要跳出嗓子眼时,终于,许琴掀开办公室的门帘,捂着包慌张的快步走了出来。 第180章 许琴,跟我们走一趟! 池珍珍眼睛一亮,左右看了看,小跑着迎了上去。 “妈妈,怎么样,拿到了吗?”她声音压低,急切的问。 “拿、拿到了。”许琴嘴唇发着抖。 但好歹也是当领导的人,她一把按住池珍珍闻言朝包伸过来的手,“先走,找、找个没人的地方再说。” 池珍珍虽然心急,但也知道许琴说的对。 她当即挽住许琴的胳膊,两人紧紧挨着快速离开。 池早远远看着这一幕,唇角讽刺的勾了下。 “姐,还去看么?”小弟问。 说是小弟,其实也二十来岁了,但他跟小六儿一样,一口一个姐,叫的顺嘴极了。 池早没有马上回答,等看到该来的人也来了,这才开口,“走。” 前方。 “咚咚、咚咚、咚咚……”许琴觉得自己听到了胸腔里的心跳声,一声大过一声,震的她一阵阵发晕。 但想到那天池珍珍悬在半空的场景,她还是咬牙支撑着,脚下速度一点都没慢。 她没错,身为一位母亲,她只是想要救自己的女儿,她没错! 终于,两人到了一个无人的小巷子口。 “妈,就这儿。”池珍珍当先站住了脚。 许琴往里看了看,点头,“行!” 进到小巷子深处,许琴深吸口气打开包,“珍珍,等会儿一回家,你就去找铭伟,让他立刻去单位开介绍信。” 她说着,从包里掏出个东西,赫然就是那本知青办的报名册。 “嗯嗯,我知道的妈妈。”池珍珍一边应着,一边把报名册从许琴手里拿了过来。 她快速翻找,等翻到其中一页,看到上面清楚的写着她的名字后,才松了口气。 “妈,给。”她从口袋里掏出盒火柴,连带报名册一起,递了回去。 许琴也没拒绝,接过来面朝墙根蹲了下去。 她把报名册扔到地上,抖着手拿出一根火柴划燃。 只是,就在燃烧的火柴将要碰上报名册时,许琴却忽然停了下来。 “点啊!妈!”池珍珍看得着急,立刻催促。 烦死了,事情都到这份上,眼看就要解决了,还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心里急得要命,但池珍珍却一点伸手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珍珍,真的要把一整本都烧了吗?不然只烧有你名字的那页,剩下的妈妈再趁人不注意送回去,怎么样?”许琴心里慌的不行,本能的想要打退堂鼓。 “那怎么行!那样别人稍微一查,不就查到我们头上来了?”池珍珍忍着怒意道,“只有彻底毁尸灭迹了,我们才不会有事。” “事后就算知青办的人按着记忆找过来再让我下乡,可无凭无据的,而且那会儿我肯定已经和铭伟哥领证结婚,户口都转到蒋家了,他们还能拿我怎么办?” “妈妈,快点,再耽搁一会儿,万一来人就遭了。”池珍珍又催。 是的,这就是她想到的办法。 那天,许琴和李大妈扶着她走到院子里,她不经意间看到了煤堆旁用来引火的废纸,瞬间就想到了这个主意。 不是不给她划名字,不让她换地方吗? 那她就彻底把报名册毁了烧了,看谁还能让她去西北。 但因为池这个该死的少见的姓氏,知青办那眼瞎的蠢货保不准还记得她的名字和长相。 所以池珍珍就计划,前脚毁掉报名册,后脚她就拉着蒋铭伟去登记结婚,看谁还能让她去下乡。 至于上吊寻死,自然是为了让许琴狠下心来偷报名册。 如今,眼瞅着事情就要成了,池珍珍怎么会允许许琴退缩? “妈妈,我知道这样做是错的,呜呜,对不起,要不是为了我,也不会让你干这样的事。” “要不妈妈,我们还是把报名册还回去。你放心,就是为了妈妈你,我也不会再干傻事了,再不会上吊,也不会跳河,我……呜呜呜呜,妈妈!” 眼见许琴还是不动手,池珍珍心里恨的要死,眼泪却眨眼就掉了下来。 上吊,跳河? 许琴心里一凛,眼前好似又看到了池珍珍寻死的那一幕。 “不不不,烧,妈妈这就烧!”她唰又划燃一根火柴,决然的朝报名册伸了过去。 另一边,许琴的单位。 “许主任?她不在,有事出去了。”一个小干事对蒋铭伟道。 “那你知道她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吗?”蒋铭伟问。 小干事摇头,“这我可不知道。” 得,这可咋办。 蒋铭伟看向程有工,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大哥,这样,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先带你去国营饭店吃顿饭,等完了再过来,说不准许姨和珍珍就回来了?” 国营饭店? 这感情好啊。 程有工眼睛一亮,肚子馋虫都动了起来,“这不太好,我随便吃点窝头就行,哪儿好让妹夫破费?” “什么破费不破费的,大哥你第一次过来,我又是珍珍的未婚夫,一顿饭而已,你可别跟我客气。” 蒋铭伟说着揽住程有工的肩,把人往外带,“走走走,解放路那边国营饭店的大师傅做红烧肉的手艺一绝,大哥我带你尝尝去。” 自行车飙在路上,妹婿跟大舅哥相谈甚欢。 而程有工也知道了蒋铭伟竟然是纺织厂厂长的儿子,这可真是……不愧是他亲妹子啊,不但认识大伯是革委会主任的祁秘书,还勾上了厂长儿子,这下他的工作就更稳了啊。 还好还好,虽然大队有事又耽误了几天,但他还是来城里了,这不,红烧肉都吃上了。 这么想着,程有工坐在车后座,只觉爽的心身飞扬。 小巷子里。 就在许琴手里的火柴接触到报名册,纸张一角燃起的瞬间,大呵声响起。 “住手!” 与此同时,一个身影飞快蹿过来,抬脚就朝火苗踩了下去。 哪里想得到会有人蹿出来,许琴惊的抖了下,手指被火柴烫到,疼的她下意识将手缩了回来。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会有人冒出来?怎么会! 这一刻,许琴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似乎只要不看,就可以自欺欺人的当作一切都没有被发现。 但是可惜,事实就是事实,哪里会随着某个人的意志改变。 旁边,池珍珍不敢置信的看着冒出来的几人,连连后退着不停摇头。 不会的,不会的,明明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对,许琴,肯定是许琴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肯定是她之前偷报名册的时候被发现了都不知道,才引的人跟了上来。 贱人!贱人!不愧是池早的亲妈,母女俩都是贱人! “许琴,你身为党员干部,偷盗单位公文,放火损毁,你这是知错犯错!”一个女人面色严肃的大声道,“走,跟我们回去把事情交代清楚!” 第181章 像被压在身下 如果有上帝视角的话,会发现,此时说话的,赫然就是那晚被人叫出去的齐耳短发女人。 至于找她,告诉她许琴有意偷取报名册的,自然是池早安排的人。 “我、我没有。龚爱红,我可是你领导,你、你少胡说八道。”许琴已经害怕的面无血色,却还下意识反驳。 是的没错,齐耳短发女人就叫龚爱红,是区知青办办公室的副主任,许琴的下级。 原本当年该是她升任主任的可能最大,可就因为许琴这个狗东西会钻营,最后硬是把她挤了下去,自己成了主任。 不仅如此,因为工作能力不行,以前总是被她压着,升职后许琴就故意公报私仇刁难她,给她穿小鞋,让她受了不少的委屈。 怀着老小时,她还一度被气得动了胎气,孩子都差点流掉。 “呸!”龚爱红啐了一声,“人赃俱获,我们好几个人亲眼看见你点的火柴,这是你说没有就没有的?” 话落,龚爱红懒得再和许琴浪费口水,两步上前就去抓她的胳膊。 旁边跟着她来的几个人见此,也上去帮忙。 “放手!你们不准动我!龚爱红,我可是你的领导,你年底考评还想不想要了?”许琴嘶喊着挣扎。 若是把抓她的人换成别人,许琴八成也就任人抓了,毕竟被逮了现行。 可龚爱红这个手下败将,许琴这些年明里暗里收拾她,看着她气得要死却没办法的样子,早都已经习惯了。 如此,怎么可能任由一个自己不放在眼里的人抓自己? 再者,或许是明白这次要是被人带走了,她绝对绝对不会有好下场,最轻一个处分逃不掉。 所以最初的惊恐过后,许琴一把抢过报名册,就拼命抓挠撕扯着挣扎起来。 她得跑,她必须得拿着报名册一起跑。只要跑掉把报名册扔了毁了,这些人就是空口无凭,就没办法处分她! 不管许琴这样的想法合不合理,总之龚爱红几人没想到都到这份上了,她竟然还敢反抗,一时不防之下,手脸上都被许琴抓挠的挂了彩。 “许琴,你这样是罪加一等!”龚爱红气得大骂一声,也不管什么体面不体面了,一把扯住了许琴的头发。 “啊!”许琴吃疼大叫,只觉头皮都要被扯掉了。 其他人也不再客气,都上手帮忙。 小巷子里顿时乱了起来,许琴的惨叫声尤其明显。 池早站在远处,看着被几人联手收拾的许琴,脸上尽是嘲讽。 “姐,池珍珍跑了!”就在这时,小弟忽然指着前面急声道。 池早顺着看过去,就看见了池珍珍跌跌撞撞逃跑的身影。 呵,这就是许琴不惜犯错误都要宝贝的女儿啊,还真是母女情深。 不过想到池珍珍连携款假死远走高飞那种事都能干得出来,眼下不过是丢下许琴自己逃跑,池早就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了。 “姐,要追吗?”小弟跨上自行车,跃跃欲试。 池早却摇了摇头,“不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眼见短暂的混乱过后,龚爱红几人已经把许琴按住了,池早调转车头,“走,吃饭去。这几天辛苦了,把小六儿叫上,我们吃涮羊肉去。” 涮羊肉? 小弟眼睛一亮,响亮的应了一声,踩着脚踏就跟了上去。 “哎,还有一个小姑娘呢,怎么不见了?” “怕什么,有许琴在,抓住她还不是早晚的事?” 身后传来说话声,等龚爱红几人按着面如死灰的许琴走过来时,哪里还有池早的影子。 国营饭店。 “大哥,你想吃点啥,别客气,随便点。”蒋铭伟拍着胸口豪气的说。 “别别,能填饱肚子就行,妹夫你别破费。”程有工摆手,显得有些拘谨。 实则眼珠子滴溜溜转着,稀奇的左右打量。 乖乖,市里就是市里,连国营饭店都比公社气派的多。 如此,他就更得想办法给自己弄个工作留下来了,想一顿饭就把他打发了,做梦! “大哥你看你,客气啥。那这样,你先坐,我去点菜。”蒋铭伟可不知道程有工心里在想什么,他话落,就熟门熟路去了点菜窗口。 而还在四下打量的程有工,透过饭店大门的玻璃,却忽然看见了一道慌乱奔跑的身影。 嗯? 程有工一怔,那侧脸,咋跟程有珠那么像,不会是珍珍? 他连忙起身追出去,“哎,前头的女同志,你等等,等等!” 他边小跑边喊,“同志,你是不是姓池,你……” 话音没落,却见前头的人突然跑得更快了,简直跟被狗撵一样,嗖嗖的左拐右拐,很快就没了影子。 程有工叉腰站住,不是,他就是想问问是不是池珍珍,这人跑什么啊? “大哥,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出啥事儿了?”却是点完菜发现人不在了,跟出来的蒋铭伟。 “没事没事。”程有工连忙往回走,“就认错了个人,不是啥大事。” “哦,没事就好,走,吃饭。”蒋铭伟闻言也没多问,两人重又进了国营饭店。 不过程有工真的认错人了吗? 并没有。 他看见的就是之前从小巷子逃走的池珍珍。 既然是逃走,听到有人追在后面,池珍珍自然要跑,不要命的、慌不择路的跑。 结果就是拐弯的时候没注意,撞到了人。 被撞的人怎么样不知道,池珍珍却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屁股生疼。 她心里直骂晦气眼瞎,但却顾不上找人算账,爬起身就想继续跑。 可脚还没抬起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珍珍?” 嗯? 池珍珍动作一顿,这才抬头朝被撞的人看过去,“祁、祁秘书?” 她瞪大眼睛,脸上还带着惊慌,“你、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跑了太久,她麻花辫有些散乱,脸蛋子也染了红晕,边说话还边忍不住张着嘴喘气。 这幅模样……跟被压在身下的样子,何其相似? 只一眼,祁钰生眼底就幽深起来。 “我就在市委上班啊,在这里很奇怪吗?”他语气温柔,满是关心,“倒是你,怎么慌慌张张的,是出了什么事吗?” 市委? 池珍珍闻言左右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跑到了市委附近。 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遇见了祁钰生,而他还跟以前一样,那么的关心她。 “祁秘书,我、我……”池珍珍眼睛一下红了起来,眼泪大滴大滴往下落。 那模样看着就让面前的人心里更痒痒了。 “怎么还哭了?别怕别怕,谁欺负你了,跟我说,我帮你出气。”祁钰生连忙询问,脸上全是心疼。 那表情,让走投无路的池珍珍,一下就看到了希望。 “呜呜,祁秘书,你能不能帮帮我,我、我不想去西北,我……”她哭诉起来。 去西北? 祁钰生挑眉,左右看了看,打断池珍珍,“那什么,珍珍,你看这里来来去去人不少,你的事……在这说方便吗?” 他顿了下,见池珍珍果然一脸警惕的闭了嘴,这才继续道,“我有个朋友,他家就在前面那条巷子里,要不我们去他家坐着慢慢说?” “我看你好像累的不轻,正好也能喝杯水缓缓,怎么样?” 事情到了眼下这个地步,虽然全程自己都没动手,但谁知道许琴被抓后,她会不会受到牵连? 如今听祁钰生这话,明显就是愿意帮她,池珍珍哪儿还会拒绝。 她忙不迭的点头,“好,我都听祁秘书你的。” “不过,这样会不会耽误你下午的工作啊?”有人能帮忙了,她就记得要表现自己的体贴善良了。 “没事儿,我本来就是有事才出来的,下午不去办公室也没事。”祁钰生笑了起来,笑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大。 “走,就在前头。”他说着,抬手指了下。 不知道是不是口渴了,他话落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身侧的手指互相搓着,像是在捻揉什么东西。 第182章 背德,池珍珍献身 两人隔着些距离,并肩往前走。 很快拐进一条巷子,站到了一处独门独户的院子前。 “就是这里。”祁钰生说,掏出钥匙去开门。 池珍珍看着这一幕,有些疑惑,“祁秘书,这不是你朋友家吗?你……” 她想问你怎么会有钥匙。 可话没说完,门已经打开了。祁钰生抬手贴到池珍珍后腰,轻推她,“先进去再说,免得被一些好事精看到,再胡言乱语。” 池珍珍被他突然按上来的手惊得抖了下,心头也跟着突突跳了起来。 莫名的,她有种想要逃跑的感觉。 不过这种想法才冒出来,就被她死死的压了下去。 现在已经不只是下乡去西北的问题了,许琴被抓,万一她也跟着受罚…… 想到那一个月在农场生不如死的经历,池珍珍咬了咬唇,顺着祁钰生的力道跨进了小院大门。 祁钰生看着这一幕,在两人都进去后,笑着将门反锁。 “祁秘书,你……”池珍珍心头又重重跳了下,想问你为什么要锁门。 祁钰生却伸手,比了个安静的姿势,“嘘!前头有一家人,家里有个傻子,疯疯癫癫的乱闯乱逛,把门扣着好点。” 原来是这样吗? 池珍珍恍然的点了点头,打量了小院子几眼,就跟着进了其中一间房间。 “坐,我给你倒点水喝。”祁钰生招呼了声,转身就熟门熟路的给池珍珍倒了杯水。 等看着池珍珍端起来喝了,才再次开口,“说,哭得那么伤心,是出什么事了?” 说起正事,池珍珍什么都顾不上了,连忙放下杯子,“祁秘书,我、我被报名下乡了,但是西北太苦了,我也舍不得家里人,所以你、你能不能帮帮我啊。” “被报名?”祁钰生闻言勾了下唇,“这说法倒是新鲜。” “珍珍,想让我帮忙的话,最起码你得说实话,不然我也不好插手的。” 说实话? 池珍珍有些犹豫,那样祁钰生不会觉得她不善良,不帮忙了。 不过想到自己如今也没有其他退路可走了,便心一横,把事情从头讲了一遍。 当然,必要的粉饰还是有的,总结下来就是她错了一分,剩余九分都是别人心思歹毒。 只是池珍珍并不知道,她这样漏洞百出的话,在池家人跟前能被相信,但在祁钰生面前…… “呵。”祁钰生看着池珍珍一副委屈得不行的表情嗤笑了声,起身朝她一步步走了过去。 说了太多的话,池珍珍正喝水呢。 结果才把杯子放下,下巴就被走过来的祁钰生一把捏住。 她吃惊,被迫抬起头,却正对上弯下腰凑过来的祁钰生的脸。 太近了,太近了! 虽然她很得意像祁秘书这么优秀的男人都对自己好,可、可得意是一回事,如今这样,连呼吸的温度都能感觉到的距离,却不是她想要和可以接受的啊。 池珍珍本能的摇头,想挣脱下巴上的手,“祁、祁秘书,你放开我,你……” 然而祁钰生却丝毫没理会池珍珍的惊慌,他手上力道又加重了些,重到池珍珍都感觉到了疼。 “不想去下乡,不想受处罚?” 祁钰生轻笑出声,拇指毫不客气的按住池珍珍的唇,捻磨。 同时另一只手抬起,摘掉眼镜丢去桌上。 “咚”的一声,池珍珍抖了下。 一瞬间,她看着眉眼没了眼镜遮挡的祁钰生,明明还是同一个人,可先前温润如玉的感觉却一丝半毫都不剩,反而让她本能的感到害怕。 这样的发现,让池珍珍忍不住又抖了下,连嘴唇被他碰触都顾不上去管。 “可以啊。”这时,祁钰生又说话了,“不过就是一个下乡的名字而已,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不过……” 他又笑了一声,腰弯得更低,唇几乎要含上池珍珍的耳朵。 “不过,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我帮忙,你拿什么感谢我呢,嗯?”他笑着嗯了声。 话虽没有明说,但池珍珍又不是傻子,祁钰生都做得这么明显了,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所谓的感谢是想要什么。 “不不不,祁秘书,你别这样!我、我有对象的啊,就是蒋铭伟,你也认识,你们还是朋友呢。” 这一刻,池珍珍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不好的预感了,原来、原来公子如玉的祁秘书,竟然会是这样的人。 她大惊失色,边说边缩着脖子想拉开两人的距离。 “别怕。”祁钰生轻笑着蹭了下池珍珍的脸,“我是有原则的人,绝对不搞强迫人那一套。但是珍珍……” 一阵热烫滑腻的感觉传来,是耳垂被舔了下。 池珍珍一抖,差点惊叫出声。 “但是,你可想好了,机会只有一次,一旦过了今天出了这个门,以后你就是上赶着,我也不要的噢。” 噢字被拖长了音,像魔鬼的咒语。 池珍珍是害怕的,是想夺门而出的,可,想到走出这道门后将要面对的一切,想到要不是蒋铭伟那个废物,她也不会落到眼下的境地。 而且,祁钰生家世这么好,跟了他,困扰她的所有问题说不定就都能解决了。 等以后结了婚,她还愁没有好日子过吗? 这么想着,池珍珍躲避的动作慢慢停住,最终呜咽一声,闭上了眼睛。 耳边再次响起祁钰生的轻笑,像毒蛇在吐信子。 下一瞬,腰被揽住,池珍珍整个人猛地贴进了他怀里,严丝合缝。 同时,耳垂被完全含住,男人满是欲色的喘息像擂鼓一般,敲在池珍珍心上。 她咬着唇,一点推拒都没有的,任人施为。 动静越来越大,因着祁钰生毕竟和农场的那两个畜生不同,渐渐的,池珍珍也觉出些妙处,身体越来越软,嘤咛着下意识回应起来。 祁钰生一顿,心里冷嘲一声,动作更激烈起来。 一件、两件,地上丢的衣服越来越多,眼见到了最后一步,祁钰生却被拦住。 “等等!”池珍珍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喘息着道。 “我、我可以把身子给你。但是、但是除了下乡的事情外,你得再答应我两个条件。不然我、我就去举报你,说你耍流氓。” 眼中欲火退下几分,祁钰生看着光裸着躺在身下的池珍珍,嗤笑一声,“行啊,说来听听。” “第一,你要帮我……” “还有就是,你……” 池珍珍把想好的话说了。 “就这些?行,没问题。”祁钰生痛快的应下。 话音没落,池珍珍疼得哼了一声,眼角滑出一滴泪,抬手搂住了男人的脖子。 第183章 你真要嫁给他吗? 一室靡乱,床榻的吱呀声和男女不稳的呼吸此起彼伏,响个不停。 另一边,因为没人继续跟着了,所以池早并不知道这些。 她和小弟一起,去找了小六儿。 但两人还没到地方,半路上就碰到了人。 “姐,我正要去找你呢。”小六儿当先说。 “怎么了?”池早边招呼他往涮羊肉店去,边问。 小六儿:“就农场张大壮和王量两个狗东西,刚才传来的信儿,有个男人,提着东西去看他们了。” 池早闻言一凛,示意小六儿接着说。 “自从上次的事情后,那两东西谨慎了不少,盯梢的兄弟没办法离得太近,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 “不过私下问过跟他们同住一屋的其他人,来的那男人,给张大壮和王量送来的东西,吃的用的都有。” “虽然不多,衣服看着也都是补丁,但却都蓄了棉花,厚实得很。” “之前咱们查那两人的底细,可没听说谁跟他们关系这么好,还给送实惠东西的。小弟觉得不对,就找人跟上去探听了。”小六儿说。 “保不准,等过两天,就能逮到那两狗东西的小辫子了。” 池早也觉得小六儿的话有道理,点了点头,“行,那我可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她笑起来,心情更好了些。 许琴被抓了,看龚爱红的架势,不扒下她一层皮绝对不会罢手。 池珍珍会不会受到牵连不好说,但下乡是板上钉钉的了。 这会儿农场也终于有了动静,说不定就能查出张大壮和王量隐瞒的事。 如此看来,今天还真是个秋高气爽的好日子啊。 “走,一会儿放开了吃,管够儿。”池早笑着招呼两人。 纺织厂,采购科。 “嘀铃铃。” 电话声响起。 池锦年没急着接,先喝了口浓茶提神,这才拿起话筒。 他这几天,因为池珍珍下乡的事儿,一直都没睡好,眼下都泛了青。但班又不能不上,就只好浓茶不离嘴。 “喂,纺织厂采购科,我是池锦年,你哪位?” “池科长,我是知青办的小王啊,许主任出事了,你快来看看。” “出事了,出什么事了?”池锦年闻言眉心一跳。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看见许主任被抓了,还来了好多人,有上头的领导。那什么,池科长,我是偷摸着出来打的电话,你赶紧过来看看,我先挂了啊。” 话音没落,“嘟嘟”声响起。 池锦年却愣怔着根本反应不过来。 被抓了?好端端的,许琴怎么可能被抓? 这几天她明明跟自己一样,因为珍珍下乡的事急得上火,班都没什么心思上,怎么就被抓了? 池锦年一肚子疑惑,但回神后,还是赶紧借了个自行车往区知青办过去。 然后就遇上了吃饱肚子返回的蒋铭伟和程有工。 “池叔,你怎么过来了?”蒋铭伟先看见人。 池锦年这几天可一点都不待见他,要不是看在蒋守国的面子上,根本理都懒得理。 “我有事,你又为啥在这儿?”池锦年不耐烦的问。 “嗐,这不是早上过去送肉,听李大妈说珍珍跟着许姨出门了么,我以为她们来单位了,就过来看看。”蒋铭伟解释。 “那啥,池叔,你是不是还没见过程大哥?这位,是珍珍的亲大哥程有工,他来看珍珍的,正好被我遇上,我就……” 蒋铭伟还在叭叭的说,池锦年却都听不进去了。 珍珍跟着许琴出门了? 出门干什么? 珍珍不是心情不好,这几天都窝在自己房间吗?怎么突然就出门了? 想到刚才接到的电话,池锦年心突突跳着,总觉得两件事有关系。 “大伯,您好您好。我是有工啊,之前您来家里,我有事不在,也没见着。这次我……”程有工笑得咧开嘴,弯着腰讨好的朝池锦年伸出了手。 “起开!”池锦年却看都没看他,大步就进了知青办。 程有工脸上笑容一顿,气得差点骂人。 还好有蒋铭伟打圆场,“那啥,大哥,我看池叔脸色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 “其实有个跟珍珍有关的事儿我之前没告诉你,那什么……”怕程有工误会池锦年,蒋铭伟有些心虚的把下乡的事说了。 “啥,西北?下乡?”程有工闻言大叫一声,这他娘的,这他娘的,池珍珍下乡了,那他的工作找谁弄啊? 程有工不停骂娘,至于始作俑者池早,更是把他知道的所有脏污话都用上了。 池早却不知道自己被骂了,知道她也不在乎。 吃过饭跟小六儿两人分开,她就回去继续陪着尤挽彰。 而这天下午,魏婷却来了医院,转告她,说友谊商店讨论过了,同意让尤挽彰教手艺。 但没有工资,口粮也只有正常情况的一半。 至于住处,考虑到尤挽彰的情况,给他安排了个防震棚,条件肯定不好,但起码有地方住,还不用跟人挤。 “高经理说,这是他能争取到的最好的条件了。你看你这边……”魏婷语带询问。 池早痛快的点头,“这样就已经很好了。麻烦魏婷姐帮我谢谢高经理。” 魏婷没拒绝,“你没意见就好,那我们就调你师父的档案了。等出院,你直接带着他过来就行。” 要转告的事说完,魏婷犹豫了下又道,“早早,我前天和砚辉吃饭,见他脸色不好,所以就问了问。” “你、你真的假冒珍珍,给她报了下乡去西北啊?她一个小姑娘,你这样……” 魏婷顿了下,皱眉继续道,“你这样故意害人,是不是不太好啊。” “故意害人?池砚辉是这么跟你说的?”池早闻言脸上笑容冷了下来。 “呵,那他有没有跟你说,是池珍珍先假冒的我,我只不过是以牙还牙?” 眼见魏婷闻言变了脸色,池早嘲讽的嗤了一声。 “看来是没有了?魏婷姐,上次我就说过,让你别只听池砚辉说什么,要自己看自己分辨。可你……” 话没说完,但池早看着魏婷的视线却是冷的,“这次就算了,如果下一次,你还这样偏听偏信的跑来质问我,那我劝你别来,我不会给你好脸,你也没资格跟我说些有的没的。” 想到上辈子的事,池早想了想,还是好心的又补了一句,“池家真不是什么好地方,池砚辉连实话都不跟你说,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这样的男人,魏婷姐,你真要嫁给他吗?” 第184章 池锦年大骂池珍珍 魏婷嘴唇动了动,有些艰涩的说:“早早,你、你大哥他可能是觉得,虽然是珍珍先那什么……但毕竟事情没成,你也没有损失,所以、所以……” “所以池珍珍就一点错都没有,全是我的问题喽?”池早嗤笑一声,“日子是你自己的,要怎么做都随便你,我言尽于此。” 上辈子这个时候,池珍珍已经“惨死”成了池家所有人心里的白月光,她自然也不会跟池珍珍发生冲突。 很多问题也就根本没有暴露出来的机会,比如池砚辉的偏袒和遮掩。 也是因此,上辈子直到她死前,池砚辉和魏婷婚后的日子都过得还行。 但现在不同,池珍珍和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池家人的劣根性自然会一点点表现出来。 更不用说,她绝对不会放过池家这群狗东西,以后池家的麻烦注定会越来越多。 可她不是魏婷的谁,能一次两次的劝告已经仁至义尽,更多的就不要想了。 “我还要回去照顾师父,就先走了。”淡淡冲魏婷点了下头,池早转身就走。 魏婷看着池早的背影,下意识咬住了唇。 她和池砚辉认识是偶然,也是自由恋爱。 池砚辉性格好长得也好看,又是高中毕业,父母也是干部,弟弟妹妹对她的态度也不错。 在抱错的事情被发现前,也一直家庭合睦,一看就是很好相处的人家。 她知道池早说的话有道理,可、可她和池砚辉谈对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周围的人都知道,两家之前也都透露过结亲的意思。 现在只因为一点小小的遮掩,就让她改变主意不嫁池砚辉,怎么可以? 不说别的,只周围那些大妈婶子扯的闲话嚼的舌根,都能让她没脸出门。 这么想着,魏婷深吸口气,转身离开了医院。 下午,池早陪着尤挽彰和邢远山一起吃过晚饭,才慢悠悠往纺织厂回去。 池家。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是下乡的事爆出来后最沉闷的一次。 池锦年坐在沙发上,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 其他人不提,只看一向最能跳腾的池砚彬都缩着脖子一句话不敢说,就知道事情糟糕到了什么程度。 程有工眼睛滴溜溜转着,偷偷看看这个,又瞄瞄那个,明明肚子都饿了,却不好张嘴说话。 只心里一个劲儿的骂晦气! 可不是晦气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咋偏偏他一来就出事了? 要不是亲眼见了池锦年去单位询问,程有工都要怀疑是池家人不想帮他,故意做戏呢。 只是现在可咋办啊,那什么许琴被抓了,珍珍也到现在都没回来,还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这他的工作,可咋办啊? 程有工正愁得不行,“咚”一声,就见池锦年狠狠拍了下沙发扶手。 “孽障!都是孽障!”也不知道他在骂谁。 池砚辉嘴巴动了动,“爸,要不您去找找蒋叔?他认识的人多,说不准能帮我妈……” “帮什么?”池锦年气恼的打断,“都人赃俱获,上头领导都来了,还怎么帮?再说,蒋厂长只是个纺织厂的厂长,他还能管得着人知青办的事?” 其实不然,得知许琴竟然胆大包天,跑去偷报名册,结果烧毁的时候还被龚爱红那臭女人带人抓个正着,池锦年差点没一口气上不来死过去。 他当即就探听了下口风,想着能不能通融通融或者从轻处罚。 结果那边怎么说的,说许琴这是知错犯错,被抓现形还拒不承认错误殴打同志,性质非常恶劣。 话说完就态度强硬的把他推了出来,只说让他回去等处理结果。 他没办法,蹬着自行车急匆匆赶回纺织厂,就直奔厂长办公室。 可蒋守国听完之后,别说帮忙了,只指着鼻子把他骂了一顿,还扬言要跟池家解除婚约。 要不是他手里有…… “都怪池早那个扫把星,我早说不应该把她接回来的,现在好了?害了我姐不说,这次连我妈都出事了。”却是池锦年正想着,憋了半天的池砚彬抓住机会开了口。 “爸,都这么晚了,我姐还不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坏了。要不,我和我哥出去找找她?” “找个屁!池早不是个好东西,你以为她池珍珍就是个好的了?”提起池珍珍,池锦年顿时更气了,胸膛都剧烈起伏起来。 他又不是傻子蠢货,就算之前不知道,可现如今,把事情联系起来一想,什么上吊寻死,什么想在去西北前多跟妈妈待一会,晚上想跟妈妈睡,全他娘的都是池珍珍的把戏。 就是为了让许琴心软,还能瞒着他这个一家之主,不让他发现她们的计划后阻止。 是他小看这个女儿了,上次她故意洗冷水澡,生病不换房间的时候,就不该三言两语的过去,就该好好教训她一顿的。 那样,她也就不会一次两次,一回比一回胆子大,弄到现在没办法收场的地步。 池砚彬却听不得最爱的姐姐被人骂,即便那人是亲爹也不行:“我姐怎么不好了,她还不是被池早害的?还不是因为不想下乡跟我们分开?再说,报名册是我妈自己要偷的,跟我姐有什么关系,她是无辜……” “她无辜个屁!你当你妈怎么会想起来去偷报名册,还不都是她撺掇的!” 池锦年再也忍不住了,腾一下站起身,“那群人抓你妈的时候,她个不孝顺的玩意儿,连管都没管你妈,就偷摸一个人跑了!还她无辜,你个瘪犊子知道个屁!” 池珍珍偷摸跑掉的事儿,池锦年已经从龚爱红嘴里听说了。 那个臭女人,当时还讽刺他,说他可真是养了个好女儿,真是够孝顺的。 他可真是,老脸都被人扔到地上踩了。 “他娘的,老子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两个丫头,亲生的一天到晚把老子当仇人,爹都不叫一声,成天跟个炮仗一样闹腾的家里不得安生。” “从小捧在手心长大的这个更绝……” 第185章 池早,是不是你搞的鬼 “从小捧在手心长大的这个更绝,吃得好、穿得好,老子供她上学,从小想要啥买啥,还掏空家底借钱给她交罚款。” “她倒好,亲妈都敢坑不说,一看出事儿了,还特娘得自己偷摸跑了!我他娘的,我她娘的……” 池锦年只觉一股火气堵在胸口发不出来,干脆捞起个搪瓷缸狠狠砸去了地上。 “咚”一声震响,别说池家人了,程有工都吓的抽了下。 越发觉得自己倒霉,来的不是时候。 “爸,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珍珍跟我妈最亲,怎么可能会不管我妈就自己跑了?”池砚辉不相信乖巧懂事的妹妹会这么做,忍不住询问。 “就是,我姐才不会,肯定是误会!”池砚彬也壮着胆子道,“我看,肯定是我妈见情况不对,非让我姐先走,她才走的。毕竟能逃一个是一个,总比被人连锅端了好。” “是、是啊大伯,珍珍不可能干那种不孝的事儿,指定有什么误会。”程有工吞了口口水,也赶紧帮池珍珍说话。 开玩笑,他还指着靠池珍珍得宠弄工作呢,这要是池家人厌弃了池珍珍,那他还能得屁的好处? “哈!”池锦年闻言真是要被气笑了,“行!行行行!你们都是好人,是老子胡说八道冤枉你们的好妹妹好姐姐了,行了!” 明明自己都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了,可所有人却都不相信他,反而给池珍珍开脱。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池锦年忽然就想到了过往他们所有人都帮着池珍珍,而池早总是一个人的情形。 也不知道她那时是什么感觉,是不是跟他现在一样憋屈? 但这样的感概只是很短很短的一瞬,想到事情都是因为那个孽障小心眼儿,非要报复池珍珍才惹出来的,池锦年就把这一瞬间可笑的共情抛到了脑后。 “你们不相信老子,非要出去找她是?行,要找你们就去找,正好人回来了,也免得明天知青办的人来抓她,老子交不出来人。” “去啊,找去啊!”怒笑一声,暂时不想再看见三个心盲眼瞎的玩意儿,池锦年转身就往书房去。 只是他才没走几步,就听“吱呀”一声,小二楼的大门被从外推开了。 “程小草!你个死丫头,敢害珍珍,还弄的大伯母被抓,我打死你!”却是离门最近的程有工,看见进来的人最先反应过来。 他习惯性大骂一句,就冲过去朝池早扬起了巴掌。 什么知识分子城里人,讲七讲八非要讲个面子,要换成他,早把这个小贱人收拾的服服帖帖了,哪儿可能还让她害人? 其他不说,只从这点来讲,程有工是有些看不上池家人的。 他可是听蒋妹夫说了,这两个多月,程小草没少闹挺,结果池家一群窝囊的,竟然拿她没办法。 不过没事儿,现在他来了,以往十来年,他可没少揍这死丫头,看他给池家人打个样儿,让他们也见识见识。 这么想着,程有工巴掌扬的更高,牟足了力气。 “程小草,看你还敢跟谁厉害!”他手朝下挥去。 只是连个头发丝都还没碰到池早,肚子猛地被重重一踹,别说打人了,当即疼得弓成了虾米。 “程小草你竟然敢还手,你……”程有工捂着肚子,瞪着池早的眼神全是不敢置信。 池早沉着脸,根本懒得想为什么程有工这个狗东西会在池家,她抄起门后的扫把就抽了下去。 “啪啪啪!”不管不顾,只是不停的抽。 “嗷!嗷嗷嗷!”当即,程有工就再顾不上放狠话还手了,他一会儿挡头,一会儿捂屁股,疼得嗷嗷惨叫。 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不管他往哪儿躲,就是躲不开抽下来的扫帚。 最后还是一把拉过李大妈朝池早推过去,借机蹿进了厨房把门关上,才终于逃脱。 池早看着关上的门,目光冰冷。 程有工个狗东西,还以为她是上辈子的性子呢,明明跟张叔学了点手脚功夫,可碍于他们是亲人,所以窝囊的忍着,被打骂都从不还手。 现在?有胆他就来动她一根手指头试试。 “还有谁?谁还嘴臭手贱?”池早掂着扫把转身,边说着,视线边冷冷扫向池砚彬。 池砚彬一惊,从前只被池早打过,还从来没看过她打人,还真是、真是…… 他本能往后退了两步,汗毛都紧张的竖起,生怕池早下一秒就朝他冲过来。 “嗤!”池早嗤笑一声,“怂货!” 她转而又看向旁边的池锦年和池砚辉。 这两人也没想到池早一言不发就把程有工打得抱头鼠窜,一时连生气都差点忘了。 还是池早看了过来才陡然回神。 “孽障!程家养了你十几年,有工怎么说也当了你十几年大哥,你、你怎么敢打他?你……”池锦年张嘴就骂。 “大哥?”池早一脸嘲讽,“就那么个跟人搞破鞋的狗东西,他配吗?” “还有,怎么池珍珍和许琴不在?该不会是犯了啥事儿被抓了?”池早戏谑的勾了下唇,“池锦年,你有时间给程有工鸣不平,还是省着力气多担心担心自己。” “有个劳改犯的女儿就够人说嘴了,这要是再来个劳改犯媳妇……你还有脸当什么科长吗?啧啧啧!” 戳完池锦年的心窝子,随手把扫把往墙角一扔,池早心情不错的就朝楼梯走去。 “池早,你怎么知道你妈被抓了?你还知道什么,事情是不是你搞的鬼?”池锦年微一愣怔就反应了过来。 他就奇怪龚爱红怎么好巧不巧知道许琴要偷报名册,班都不上特意跑去抓现形。 但如果有人提前告诉了她消息,那一切不就解释得通了? 池早,肯定是池早! 肯定是许琴和池珍珍两人商量的时候被池早听见了,结果这个没良心的孽种,就去找了龚爱红那个臭女人。 “我搞鬼?”池早笑了一声,步子丝毫没停,“有证据吗?没证据就闭嘴!” “你!你!”池锦年气结。 别看池早不承认,但他已经百分百能确定,事情就是池早做的。 他气得差点跌过去,这不是夸张的说法,而是真的摇晃着差点跌倒。 还是池砚辉眼疾手快扶住了人。 池锦年稳住身形,颤抖的指着池早,“别、别以为会打人老子就奈何不了你,我、我能生下你,就能治得了你,你给老子滚!滚!滚!” 他一声比一声大,喊得嗓子都劈了,池早却跟没听见一样,施施然进了自己房间。 治她?用什么治? 工作她有了,可以自己养活自己。 户口她转了,池家人根本拿捏不了她。 住处?切,以前她可能还会担心,但是现在,哪怕找不到房子租,她也能去师父的防震棚,正好还能照顾他老人家,她怕个屁! 等着,等看过书房的那个匣子,等池珍珍滚去下乡了,她才不会继续看池家人恶心的嘴脸。 第186章 滚完床单回来了 池早回房了,可池锦年被两个女儿接连的暴击刺激的,终是撑不住,回房哎哟哎哟躺到了床上。 池砚辉想说,不行就去医务室看看,可话才出口,就被池锦年怒骂着赶出了门。 看什么看,医务室可是厂里的部门,这他要是去看了,保不准遇见个认识的人,还不得被拉着问他怎么好端端的病了? 他怎么说,说媳妇被两个女儿联手弄进去了,他也差点被气死吗? 他还要脸呢,他才不去! 池锦年脑袋晕乎乎,却还在绞尽脑汁想该怎么办。 客厅里。 三个大男人互相对视了下,眼见太阳都落了,终究还是担心的念头占了上风,出去找池珍珍了。 私心里,程有工是不想去的,一个丫头片子,没回来就没回来,有啥好找的? 外头又没人养没饭吃,时间久了肚子饿了,还不就灰溜溜的回来了? 而且他刚被程小草那小贱人揍了,身上疼得厉害,别说找人了,他只想瘫到床上让人伺候。 不过可惜,他得扮好一个好哥哥的样儿,池家也不由他做主,就只能忍着疼跟了上去。 “哐当”,小二楼的门关上。 一直缩在角落的李大妈一口气吐出来,才一屁股坐去了凳子上。 娘咧,娘咧,听听,听听,都是什么事啊! 其实她那天晚上只是听见珍珍问许主任,单位有没有丢过文件,丢了会怎么办。 后来又假意开玩笑的说,要是报名册也丢了就好了,那她是不是就能不去下乡了。 她一个大字不识的老婆子,听见这些可没多想,只是因为里头提起了下乡,想着多说不怕,总比漏掉了好。 才巴巴的,趁着池家人没起床,告诉了池早。 却哪儿知道,却哪儿知道,池珍珍那小蹄子竟然真的敢撺掇许主任偷报名册,还丢下许主任一个人跑了。 但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池早,明明就那么简单的几句话,她怎么就能发现池珍珍的目的,还真的有办法把许主任弄进去啊。 那、那可是她的亲娘啊! 可怕,太可怕了! 对自己亲娘都能毫不犹豫的狠下心,那对她一个保姆,岂不是就更…… “你一个人坐那儿干什么呢?” 李大妈正想着,结果耳边突然就听见了池早的声音。 她惊的蹭一下站起来,半条命都差点吓没了。 “没、没干啥,俺、俺就是、就是坐着缓缓,缓缓。”看来是真吓到了,李大妈的俺都再次冒了出来。 池早也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话,她是下楼洗漱的,顺便也把钱给李大妈。 “给,说好的五块。”池早把钱拍在李大妈手里。 嗯? 李大妈一惊。 上次没给,她还以为不是池早忘了,就是不给了,没想到竟然真有? 一瞬间,李大妈看着手里货真价实的五块钱大票,嘴角压都压不住。 哎呀,对亲娘狠心又咋滴了,反正她又不会再招惹早早,她怕个屁! 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关上的卫生间门,李大妈挺了挺胸脯子,当即就精神了。 这年代娱乐活动少,日子也过得精细。 晚上吃过晚饭不久,家家户户很快就关了灯。 池砚辉三人把纺织厂周围和平常池珍珍喜欢去的地方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人。 眼见天色越来越晚,三人没办法,因为情况特殊,也不好去派出所报公安,就只能担心的回了家。 这一晚,整个小二楼里,除了池早跟李大妈,都睡得不咋好。 池家人自然是担心许琴担心池珍珍,至于被安排睡在客厅沙发上的程有工,更多则是饿的。 是的没错,就是饿的。 池家这群玩意儿,还城里人,还干部家庭呢,呸! 他娘的,蒋妹夫好歹都请他下了回国营饭店,他们倒好,说啥没胃口吃饭,就真连晚饭都没做,只让那啥李大妈给他热了两个二合面馒头。 娘的,他一个大老爷们,找人找得腿都酸了,就那么点儿东西,够吃个屁! 迷迷糊糊睡了也不知道多久,程有工还是饿醒了。 他摸了把咕噜噜叫个不停的肚子,心里不停骂娘。 最后实在扛不住了,眼珠子一转,抹黑往厨房遛过去。 轻手轻脚翻了好一会儿,终于又找到两个馒头,程有工嫌弃的不行,却还是麻溜儿的拿起来塞进了嘴里。 他边吃边猫着腰原路往客厅回去。 只是才关上厨房门,转身就看见客厅里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妈呀!”程有工三魂吓没了俩,嘴里的馒头都滚到了地上。 结果那黑影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人,比他反应还大,慌乱间一脚就踢翻了旁边的凳子。 “你、你是哪个啊?李大妈?”程有工抖抖索索的问。 “哥?砚彬?是我啊珍珍!”黑影也就是池珍珍,见已经被发现了,只能一边暗骂晦气,一边低声表明身份。 谁?珍珍?池珍珍? 程有工怔了一下反应过来,眼睛顿亮。 他馒头都顾不上捡了,“珍珍,我是你哥程有工啊,你这是去哪儿了,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好久?你……” 他一迭声问,说着还往前走去。 只不过话没说完,也没走到池珍珍跟前,就见池珍珍急忙往房间里蹿,“我累了,有事明天再说!” 话落,她慌手慌脚的就想关门,也根本没听程有工到底说了什么,只想着等明天收拾好自己了再说。 可程有工一看池珍珍这架势,眼睛就眯了起来。 特娘的,特娘的,这一看就不对劲儿啊,这缩头缩脑的样子,跟他趁着没人,跑去跟小媳妇儿滚炕头儿的时候真是一模一样啊! 程有工想都没想,当即一个滑步,腿一伸,就果断把脚卡在了即将关上的门缝里。 嘶! 脚板子被夹得生疼,他忍不住抽了口冷气,却还是扛着没收回来。 “你干什么?都说我累了,有事明天再说!”池珍珍没想到关门会被阻止,顿时更急了,抬手不管不顾的就想推人。 可她一个小姑娘,又被折腾了大半天,正是手软脚软的时候,就这么一下半下的,哪儿能那么轻易把一个大男人推出去? 反而还让程有工更加确定有猫腻儿了。 所以他不但没收回腿,还伸手也去推门。 正在这时,忽然有说话声在黑暗里响起。 “有工,你干啥呢,刚啥动静啊?” 第187章 说,奸夫是谁 李大妈被吵醒了。 心里逼逼赖赖骂了一通,才磨蹭着起来。 这会儿眼睛都没睁开,把杂物间的门开了个缝儿,就迷糊着小声问。 池珍珍听见声音心里一紧,顿时更用力的想关上门。 “我上茅房,不小心踢到了凳子。没事儿,李大妈你快睡去,没事儿。”程有工撑着门,小声回答。 “上茅房你倒是开灯啊?蠢不蠢?”李大妈一听是这么回事,当即嘀咕一句,就麻溜儿的回去又睡了。 等确定杂物间的门关了,程有工才盯着池珍珍压低声音威胁,“我数一二三,你丫的要是再不开门,我就把李大妈叫起来,把池家所有人都叫起来。” “你!你!”池珍珍又气又吓,“你谁啊,你为什么在我家!” “我是你哥,亲哥程有工!”程有工回答,小娘皮的,他刚明明自报家门了,竟然还问。 果然就是心里有鬼,连他的话都没好好听。 不过有鬼好啊,这下被他抓个正着,但凡这丫头片子敢不给他弄工作,他就把她的小辫子嚷嚷出去。 这么想着,程有工心情一下就好了,连肚子都不觉得饿了。 他当机立断开始数数,“一!” 但又怕把人逼的太紧,“一个半!” “两!” “两个半!” 眼见这么数着,池珍珍个小贱人竟然还不开门,程有工牙一咬,转头作势就要喊,“李……” “唰”,门开了。 程有工不妨,因为用着力气呢,一个踉跄就栽了进去。 “咔”,池珍珍飞快的把门关上。 程有工,竟然会是程有工! 这个狗东西为什么会在池家? 上次在农场,程有珠就跑来威胁她。这次前脚才跟祁秘书那什么了,后脚又冒出来个程有工! 程家这群人是不是跟她犯冲啊! 池珍珍又惊又怕,飞快的思考该怎么办。 毕竟,她也只是个年轻小姑娘,虽说最初的迟疑后,她并没有后悔跟了祁钰生,可到底还是害怕的,害怕被人发现,被人喊破鞋。 要知道前几年,城里批斗破鞋的场景她也是见过的,那些女人有多惨,以前觉得兴奋好看,现在却一想就忍不住发抖。 所以,不管怎么样,无论如何,都不能被人发现,谁都不行。 这么想着,池珍珍拼命稳住声音,在黑暗里先声夺人的问,“你到底想干什么?有什么话非要大晚上说,你都不累不困吗?” “赶紧回去睡,有什么明天天亮了再说。” 话落,她还让开了房门的位置,意思就是让程有工赶紧走。 程有工听了却没回答也没动。 他站直身体,盯着黑暗里的池珍珍看了几秒,忽然箭步上前,一把拉住了灯绳。 别问程有工怎么知道灯绳在哪儿,一来他下午偷摸来池珍珍的房间看过,二来灯绳么,谁家还不都是装在一进门的墙边? “咔哒”,灯亮了。 突来的光亮让两人下意识的眯眼,但池珍珍却转瞬就反应了过来,“谁让你开灯的,关掉关掉!” 她惊慌的扑上去就想把灯关了。 但可惜,程有工比她高了一个头,手一举,池珍珍根本就够不着。 蹦跳撕扯间,反而蹭得袖子滑落,露出了胳膊。 白嫩的胳膊,折腾了大半天,痕迹自然少不了。 原本觉得有猫腻的程有工就盯着池珍珍呢,这下只一眼,他就忍不住抽了口凉气。 “你、你!”他一把抓住池珍珍的胳膊,不敢相信的仔细看过去。 池珍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慌手慌脚边挣脱边把袖子往下撸,“臭流氓,你想干什么,你放开我!” “流氓个屁,老子是你亲哥!”程有工怒骂一声,甩开池珍珍的胳膊,又去拽她的衣领。 其实,但凡换个青瓜蛋子看见池珍珍胳膊上的印子,比如池砚辉,比如池砚彬,甚至是蒋铭伟,都不会多想。 八成被池珍珍扯个被虫子咬的借口,就能糊弄过去。 可谁让看见的人是程有工呢。 程有工是谁,是连杀猪佬的媳妇都敢勾搭的老油条色胚啊,这印子他可不要太熟悉了好么。 都不用多看,只一眼就知道是咋回事。 如今又是抓着胳膊再看,又是拽池珍珍衣领的,不过是实在不敢相信罢了。 但再不敢相信,等从斜拉开的衣领,看见池珍珍脖子和肩胛骨上的印子时,程有工还是破防了。 “你、你这个不要脸的贱皮子,你怎么敢!”他声音都哆嗦了,知道池珍珍藏着事儿,可打死他都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种事儿啊。 苍了个天的,蒋妹夫的爹可是厂长,大厂长啊,这死丫头,她怎么敢偷人! 这他娘的,这要是被蒋家知道了,他还上哪儿弄工作去? 毕竟,池珍珍都成破鞋了,哪个男人能受得了戴绿帽子啊。 这念头一冒出来,程有工想也没想,抬手就甩了池珍珍一个耳光。 “啪!” 那力道大的,那声音响的,也就幸好是在保姆房还关了门,不然李大妈保准又得骂骂咧咧。 池珍珍也没想到程有工竟然这么敏锐,而且还不要脸的拽她衣服,可拽都已经拽了,再计较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她慌得不行,刚被滋润了大半天的小脸都变得煞白。 可就算如此,程有工个狗东西,他有什么资格打她! 池珍珍头都被打偏了,她捂着火辣辣的脸,怨毒的瞪向程有工,“敢打我,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打我!我……” 她说着,气不过就想伸手打回去。 只是手才扬起,就被程有工一把抓住,“给老子闭嘴!咋滴,不要脸偷人,还觉得自己光荣,想把池家人都吵起来看看你的逼样子是?” “他娘的,他娘的,气死老子了!不要脸的小荡妇,你他娘的脑子里都是大粪,放着蒋妹夫那么好的对象不要,你他娘的竟然敢给老子偷人!” “来!来来来,你来给老子说说,你他娘的是咋想的?” “还有,中午那人是你,老子就说看侧脸跟有珠像得很,追上去叫你,你丫的倒好,跑得比狗都快。” “说,你那时候是不是就是急着去见奸夫的?他娘的他娘的,你可真行啊池珍珍,瞅着许琴被人抓,偷溜着就跑。” “跑就跑了,反正也不是亲妈。可你丫的竟然跑去会奸夫,这他特娘的就太不是人了。” 毕竟再不是亲生,好歹也养了十几年,而且之所以出事,也是为了池珍珍。 可池珍珍是咋做的,养母被抓了,结果自己跑去找奸夫! 他娘的,只看她脖子上那些印子,程有工就知道这两人没少折腾。 没良心,没良心,太不是东西了,真是白眼狼啊。 程有工自觉自己不是啥好人,可就算如此,这一刻,他都觉得池珍珍太不是个东西了,都替池家觉得不值。 他扬起手,当即又甩了池珍珍一巴掌,“说,奸夫是谁?你们勾搭在一起多久了?” 第188章 两头吊着两头赚 池珍珍简直要被接连的巴掌打懵了。 真的,长这么大,除了池早和农场的那两个畜生,还没人打过她耳光呢。这程有工算什么东西啊,凭什么打她? 可没办法,程有工是个混不吝的,她又被逮住了小辫子,一时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奸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池珍珍捂着火辣辣的脸,却不敢承认。 祁秘书说了,他们的关系不能让人知道,不然他会让她比去西北下乡更惨。 “不知道?给老子装傻是?” 程有工简直要气得升天了,他的工作,他的工作! 他的工作他娘的开天窗了! 他也不继续打了,嫌手疼还浪费力气,干脆一把扯住池珍珍的头发,“走走走,有本事当着池家人的面说你不知道,走!” 说着拉开房门,风风火火的就往外走。 这架势,可一点作假的意思都没有。 “啊!”池珍珍头皮被扯得疼,她本能的叫了一声,但下一秒就连忙捂住了嘴。 她看着已经一脚跨出房门的程有工,肝胆俱裂。 这个疯子,这个疯子! 还说什么是她亲哥,她变成了破鞋,她被池家人唾弃了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可现在根本没时间给池珍珍计较这些,“我说,我说,我说行了!” 她带着哭腔,低声嘶吼。 程有工回头瞅她一眼,“说!” 脚步却丝毫不停。 他娘的王八蛋! 这样的小人行径,气的池珍珍心里又骂一句。 她眼珠子转了转,小声说:“是个比蒋铭伟更厉害的人。” 嗯? 比蒋妹夫还厉害? 程有工闻言一下站住不动了。 他眯眼盯着池珍珍,“谁?叫个啥,啥单位的,多大了,有媳妇没有?” 话落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猛地一亮,“该不会是之前那个秘,就大伯是革委会主任那个?” 池珍珍脸色大变,她那么说只是想把程有工糊弄住,再许些可有可无的小甜头,让他把嘴闭上。 却哪知道,这无赖王八蛋,竟然这么敏锐,竟然这么快就猜到了祁秘书身上。 怎么办,怎么办? 池珍珍一瞬更害怕了。 而程有工看见她的反应,哪儿还能不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瞬间高兴的差点仰天长啸。 市里的秘书啊,大伯还是革委会主任,那可比啥小破厂的厂长儿子厉害多了,厉害多了啊! 而且,只要瞒的好不让蒋妹夫知道,不就能两头吊着,两头赚了吗? 哎呀,这可真是,这可真是,赚大发了啊! 真不愧是他亲妹子,就是厉害! 程有工喜的不行,别说再找池家人了,等池珍珍反应过来,他已经拽着人又回了保姆房。 稳了,稳了,他的工作这下是铁定稳了! 楼下发生的这些,池早并不知道。 此刻,随着梦里那声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郝队,小心”,下一秒光影刺目,轰隆声响,听觉彻底被剥夺。 画面剧烈晃动,火光喷涌间,林子里正在挖找东西的人完全失去了踪迹。 视角极速拔高、后退,片刻前还干净的天空变成了灰白。 以上这些,她已经梦到了很多次,已经无比熟悉。 这个有特殊建筑出现的“爆炸梦”,先后一共有三次爆炸,第一次是炸响在远处,并没有人受伤。 眼下这是第二次,也是炸飞了郝强的那次。 很快,在郝强被气浪卷起腾空的同时,第三次爆炸声就会响了。 这些池早都已经很清楚,她通过郝强的视角,看着灰白的天空,静静等待再一次的冲天巨响。 这时,画面猛地闪了一下,有些像最初开始做梦时,碎片间切换的样子。 随即,等待的第三声巨响如约而至。 也和之前每一次做梦时的感觉一样,这第三次的爆炸声更沉更闷,像是从很深的地底发出。 同样的,天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爆炸产生了更多的浓烟,比几秒钟前更暗了好几个度。 像是有人突然往画卷上泼了颜料,连太阳都隐在了橘黄色的烟雾后。 再接着,太阳也没了,所有画面就被无边的黑暗取代。 一秒、两秒,一分钟、十分钟……黑暗依旧跟之前每一次一样,长久的持续着,没有任何变化。 池早默默吐出口气,没了,到了这里,就是这个“爆炸梦”的所有内容。 等过不久,纺织厂的广播声会按时响起,她会从睡梦里醒来,迎接新的一天。 蓝弈和郝队长出任务已经好几天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受伤了没有,还顺利吗? 池早一边看着漫无边际的黑暗,一边忍不住想。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一座大山里。 就在几个小时前,池早挂念的两人已经顺利完成了这次的任务。 如今虽然还是在山里,但他们其实已经退回了边境线以内,回到了祖国的领土上。 考虑到所有人好几天几乎都没怎么合眼,郝强身为队长,便下令轮流值夜休息一晚,等天亮了再接着赶路。 现在正好轮上郝强值夜,他挥手扫落一只爬到小腿上的虫子,又用枯枝划拉的更远了些。 然后顺手把枯枝扔进了几步外的火堆里。 枯枝发出“噼啪”一声轻响,细枝蜷缩了下,便很快没了踪迹。 这会儿已经是深夜,山中除了偶尔响起的兽吼和不知名声响,静的可怖。 郝强扫了一眼靠坐着睡着的几个战友,正要转开继续警惕,却忽然顿住。 他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视线退回去,却看见睡着的蓝弈脸上,果然带着一抹笑。 显然是做了什么好梦。 “切,臭小子,瞅把你美的。”郝强没好气的小声嘀咕了一句,又稀奇的看了两眼,这才转开了视线。 而蓝弈也确实在做梦。 他梦见他在驻地宿舍的床上睡觉。 正睡的香呢,忽然感觉脖颈间痒痒的,他猛地睁开眼睛,同时迅雷不及掩耳的朝脖颈抓去,却不想才碰到正主儿,还没用力呢,耳边就响起一声软糯的“蓝弈”。 他一惊,低头愣愣的看过去,就对上一双圆溜溜的,跟猫咪一样的大眼睛。 早早,她怎么会在他的宿舍? 蓝弈一时又惊又喜,刚想说话,池早却轻笑一声,吻上了他的唇。 独处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怀里是他心爱的姑娘,而她正在热情的亲吻自己。 蓝弈身体一瞬绷得笔直,不自禁的按住她的后颈,就要加深这个吻。 可就在这时,眼前的一切却都消失了。 蓝弈惊慌,连忙四处找人。 然后就看见了让他猛地从睡梦里惊醒的一幕。 第189章 老子打死你个白眼狼 “咔嚓”,枯枝落叶因为突来的力道发出声响。 蓝弈猛地睁开眼睛,人已经腾跃而起。 他飞快朝前方看去,可除了燃烧的火堆和火堆光亮照不到的黑沉山林,哪里有刚才看见的场景。 梦,他做梦了。 蓝弈松了口气,重重闭了下眼睛。 “怎么了?”郝强飞快举起枪,死死盯着蓝弈看过去的方向。 其他战友听到动静,也立刻清醒做出防御动作。 “没事,腿抽筋了。”蓝弈随口扯了个理由,歉意的说,“你们继续睡,继续睡。” 腿抽筋啊,因为他们平时运动量大,又经常几十个小时不睡觉,所以偶尔确实会有人抽筋。 战友一听是这样,立刻放松下来,眨眼间就又睡了过去。 “你也去睡,我看着。”蓝弈走到火堆旁,低声对郝强说。 郝强放下枪,扫了他一眼,“咋了,你不睡了?” “嗯,睡够了。”蓝弈坐到郝强之前坐的位置,点了下头。 郝强见此,也不客气,“行,那你警醒着点儿。” 说完便走过去找了个位置坐下,很快就睡着了。 等周围又安静下来,蓝弈一边警惕的看着周围,一边却控制不住想起了刚才的梦里,宿舍里的画面消失后,见到的一幕。 他看见了一块歪斜着立在杂草里的墓碑。 碑上没有照片,没有生卒年,只有一个明显很潦草敷衍的名字——池早。 池早,怎么会是早早,怎么会? 没人知道,前脚池早在他怀里消失,后脚他就看见了她的墓碑,那种冲击有多么的大。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做这样的梦,而且身为军人,他从来都是不相信什么梦境预示的。 但这一刻,有石小满的例子在前…… 蓝弈摸了下依旧快速跳动的心脏,眼沉如水。 之后他都没有再睡,也没让其他战友来轮班值夜。 只是在天色微亮时,将所有人叫醒,说了句加快速度归队。 纺织厂。 毫无意外,广播声果然按时按点响了。 但比广播声更早热闹起来的,是池家的客厅。 因为心里有事儿,池锦年一会儿睡一会儿醒,断断续续的一晚上折腾下来,反而头疼得更厉害了。 所以等听见外面有动静,想着应该是李大妈起床去买菜了,便干脆也爬了起来。 事实上发出动静的也确实是李大妈,池锦年只淡淡扫了她一眼,又嫌弃的看了看沙发上睡成猪的程有工,就去洗漱。 只是等他从卫生间出来,路过时,却忽然发现,昨天还开着门的保姆房,此时房门却关得紧紧的。 池锦年站住脚,本就一天一夜都没舒展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 谁关的?一个没良心的白眼狼的房门,多此一举关上干啥? 还是说……那死丫头回来了? 想到这里,池锦年立刻大步上前,就去推门。 没推开,里面有人。 好啊,死丫头竟然还敢回来,回来了不说磕头认错,居然还锁门睡觉了? 轰一下,池锦年只觉怒气直冲头顶。 他握拳就朝门板砸过去,“池珍珍,你还好意思睡,你他娘的给老子滚出来!” “哐哐哐!”门板被锤的震天响。 程有工吓了一跳,差点从沙发上滚下来。 房间里的池珍珍也没好到哪儿去。 昨天又是逃跑,又是被折腾,大晚上回来还被程有工逮住又打又吓,早就累的不行了。 哪知道睡的正香,却突然被砸门。 池珍珍烦死了,起初卷了被子蒙住头就想继续睡,心里还骂哪个王八蛋一大早的折腾,杀千刀的咋不去死呢。 可等下一瞬听清门外人喊了什么,才猛地回过神来。 她慌慌张张坐起身,下床的时候还差点扭到脚。 等找到合适的衣服把自己包严实,已经好几分钟过去了。 门外,池砚辉和池砚彬听见动静,已经赶下了楼。 而池锦年,见房门迟迟不开,简直快要气死了,“撞,给老子把门撞开,快!” 他冲两个儿子大吼一声。 “爸,你昨天那么长时间都等了,现在我姐都回来了,你就再多等一会儿呗,撞什么门啊。”池砚彬反驳。 她姐一个女孩子,房门怎么能被撞开,那多不好啊,他才不干。 “爸你消消气,门撞坏了还得修。女孩子穿衣服都慢,珍珍肯定马上就开门了,你别急。”池砚辉也劝。 程有工就更不用说了,现在池珍珍可是他的亲亲好妹子,他自然是向着池珍珍的。 “好啊,好啊,一个个的都不听老子的,你们、你们这是想上天,啊!”池锦年梦回昨晚所有人都不站在自己这边的憋屈场景,气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池锦年立刻回头,都还没看清人呢,所有怒气化成巴掌,已经甩了出去。 “啪!” “没良心的白眼狼,老子打死你!” 他怒吼着,反手又是一巴掌。 只是第三下却没能打出去,因为左右胳膊已经被他的两个好大儿加一个便宜大侄子给死死抓住了。 “放开,妈了个巴子的,给老子放开!”池锦年怒不可遏,跟被逮的螃蟹一样张牙舞爪的扑腾。 同时还伸腿想去踹池珍珍。 “爸爸,你别生气。我、我也没想到妈妈会真的答应去偷报名册,我想拦她的,但没拦住,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呜呜呜。” 池珍珍一边躲闪池锦年的脚,一边捂着脸柔弱的哭了起来。 “呸!这种鬼话老子才不信,还拦不住,就他娘的是你撺掇你妈去的,你还拦,你拦个屁!” “这也就算了,你个没良心的狗东西,出事了竟然扔下你妈一个人跑,还睡得半天叫不起床,他娘的,老子打死你!” 池锦年唾沫星子四溅的大骂。 见挣脱不开拦着的三人,也踢不着池珍珍,不知道咋想的,忽然灵光一闪,干脆腿一弹,脚上的鞋就朝池珍珍狠狠踢甩了过去。 第190章 飞快变脸,他是看上你了吧 这一招实在是出乎所有人预料。 尤其池珍珍,她正捂着脸嘤嘤嘤哭呢,哪里想到池锦年竟然会这么无耻。 等反应过来想躲,已经来不及,鞋子兜头就盖在了她脸上。 “呕”,池珍珍被熏得一声干呕,差点没吐出来。 她又气又恶心,可还得继续哭,继续解释:“呜呜呜,爸爸,呕!你、你误会我了,我真的没有撺掇妈妈,也没有丢下她不管。” “呜呜呜,我、我之所以跑,只是想求人去救妈妈的,真的。” 这回她没有只顾着哭,还时刻注意着池锦年,也是因此,成功躲开了第二只朝她飞快来的臭鞋。 “啪”,鞋子掉去了地上。 池珍珍松了口气。 “呸,还找人,你一个黄毛丫头,能找什么人!” “池珍珍,老子告诉你,正好你亲哥也来了,你现在、立刻、马上给老子滚回程家去,以后也少他娘的再姓池,老子要不起你这样的女儿!” 若是之前,兴许池锦年就被池珍珍这几句话给糊弄过去了,可现在,去他妈的,谁再信她谁就是棒槌! “爸!你胡说什么!”池砚彬闻言立刻大叫,这可是他姐,他唯一承认的姐姐,怎么能赶走? 要走也是池早那个扫把星走。 “爸,你别说气话。”池砚辉也皱起了眉。 程有工撇了下嘴,面上一起劝着让池锦年消气,实则心里很是不屑。 回程家就回程家,他家珍珍现在可是祁秘书的相好,还有个厂长儿子的未婚夫,还稀罕你池家个屁! 至于池珍珍,若说先前抹眼泪是一分真九分假,那听见池锦年让她滚的话后,就立刻吓成了五五开。 回程家? 就那破破烂烂脏兮兮,穷得连条狗都养不起的泥腿子家,她才不要回去,打死都不要! 这么想着,“扑通”一声,池珍珍跪去了地上,一把抱住了池锦年的腿。 “爸爸,呜呜呜你别赶我走,我舍不得你们啊。呜呜呜,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但我真的没有丢下妈妈不管,我、我之所以回来那么晚,是去找祁秘书帮忙了。” “呜呜呜,可他出门给领导办事儿去了,我、我没办法,就只能等着,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天都黑了,他才回来。” 谁? 祁秘书? 池锦年听见这话,顿时不挣扎了。 他低头看向池珍珍,眯眼紧紧盯着她,“找祁秘书?你说真的?” 池珍珍点头如捣蒜,“真的真的。爸爸,你放心,祁秘书说上次认识你,跟你聊得特别开心。” “他说妈妈也是为母心切才会一时犯了糊涂,而且又没真的闯下不能弥补的大错,所以……” 池珍珍哽咽了下,“所以他会跟他大伯说,会让人从轻处罚妈妈的。” “爸,我说的都是真话,呜呜呜,我没骗你,你相信我。很快,要不了两天,妈妈肯定很快就会回来了。” 这、这…… 池锦年嘴巴动了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真的假的,这死丫头能有这份心? 但想着池珍珍确实和祁秘书是朋友,而且这种话,要真是扯谎,要不了两天就会被戳穿,想来她不会那么傻。 所以……祁秘书愿意帮忙的事,是真的喽? 许琴真的过几天就能回来? 哎呀哎呀,这可真是,这可真是太好了啊! 池锦年一时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他飞快变了表情,弯下腰小心的碰了下池珍珍的脸,“疼不疼?你这孩子也是,委屈了?这种事就应该第一时间就说啊,不然爸爸怎么会打你?” “快快,爸爸扶你起来。小心点儿,小心点儿。李大妈李大妈,赶紧煮两鸡蛋过来,给珍珍滚脸。” 满眼疼爱的扶起池珍珍,池锦年还一边扭头大声冲李大妈吩咐。 “爸,李大妈买菜去了,不在。” “她不在你不会去煮吗?没见你姐的脸都肿成啥样了?快去!”瞪了接话的池砚彬一眼,池锦年慈爱的摸了下池珍珍的头,扶着她往沙发跟前走去。 “嗤!” 这时,一声讥讽的嘲笑响起。 众人下意识抬头去看,就见池早倚着栏杆站在楼梯上,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的热闹。 “程小草!你个死丫头,你……”程有工当即就呵斥。 毕竟过往十几年他早就习惯这么对池早了,哪儿能只一顿打就改过来。 不过嚣张的话没说完,对上池早清泠泠的目光,他后知后觉想起昨天的那顿打,连忙缩着脖子闭上了嘴。 池早冷笑一声,目光转向池珍珍身上。 她也不说话,就那么直直的盯着,像第一次见面,不认识她似的,上上下下不停打量。 “孽种,你那是什么眼神?”池锦年皱眉呵斥。 池早却根本没回答,继续盯着池珍珍看。 池珍珍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都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所有痕迹都遮住了,可她总有种被池早看穿的感觉。 “早、早早妹妹,你、你这么看我干什么啊?”池珍珍眼神飘忽的问,还控制不住往池锦年身后躲了躲。 “不干什么。”池早淡声说,边说边下了楼梯,“我只是有些奇怪,许琴闯了那么大的祸,怎么到了你们说的那啥秘书嘴里,就轻飘飘的啥事都没有了呢?” “这也就算了,说什么跟池锦年聊的很开心,他一个糟老头子有啥好开心的,凭什么人家三言两语的就答应帮忙了?” “与其说是因为池锦年……”池早顿住,一步步走到池珍珍跟前,“说他是看上你了,反而更合情合理一些,你觉得呢池珍珍?” “你少放屁!珍珍可是有未婚夫的,少把人都想的跟你一样,又坏又毒,连亲妈都害!” 话音没落,程有工就着急的大声嚷嚷起来。 “就是,池早你个扫把星,少睁眼说瞎话!祁秘书可是铭伟哥的好朋友,你少往他和我姐身上泼脏水!”池砚彬也呼呵着道。 “滚!这是老子的家,你个丧良心的不孝女,你给老子滚出去,滚!”池锦年闻言心头跳了一下,不着痕迹的瞥了池珍珍一眼,面上却怒吼着呵斥池早。 池早根本懒得搭理程有工和池砚彬,只讥笑的瞥向池锦年,“让我滚?” 她嗤了一声,“怎么,才把我从农村弄回来虐待了两个月,结果现在连口饭都不给了,又想把我赶出门?” “池锦年,生而不养是为贼,你这么干,就不怕被吐沫星子淹死吗?” “你、你!你个孽障,谁虐待你了,你少胡说八道!别忘了老子手里还有你写的证明信!你个孽障!”池锦年气得跳脚。 池早却已经慢悠悠进了卫生间洗漱。 第191章 连号的钱,酸涩 之后两天,池珍珍一直待在家里没出门。 而知青办的人也果然没来家里抓她。 这让池锦年越发相信,肯定是祁秘书从中帮了忙。 蒋铭伟听说之后,还特意摸了一盒蒋守国的好烟,巴巴跑到市委找祁钰生吃饭。 “钰生哥,我真没想到你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帮这么大的忙,真是太够兄弟,太感谢了。” 他往祁钰生手里塞了根烟,又揽上他的肩,“啥也不说了,走走走,今天中午这顿弟弟请了,哥你想吃啥,尽管点。” 祁钰生看着他梳的溜光水滑的头发和满脸真诚的样子,垂眸笑了笑,“你都说是兄弟了,还这么客气干什么?” “啥客气啊,就是咱们也有段时间没见了,就当联络感情行不行?” “哥,上次西餐厅的事我也听砚彬说了,真是谢谢你啊,不然珍珍好不容易过个生日,却被拦在门外,还不得伤心死了。哥你都不知道,那几天给我忙的啊……” 在蒋铭伟的絮叨声里,两人很快走远了。 而池早,在医院里陪着尤挽彰时,等到了风风火火赶来的小六儿。 “姐,姐,好消息,好消息!”他还没走到跟前,就先嚷嚷起来。 想到之前吃涮羊肉的时候说起有人去农场送东西的事,池早猛地站起身,目光灼灼的看过去。 知道池早心里急,小六儿也没卖关子,“姐,查到了,送东西的人是张大壮的一个小学同学,人住在张大壮他们隔壁大队。” “两人都是上了两年小学就不上了,后来也就是偶尔遇见了聊上两句,关系并不多好。所以之前咱们才没注意到。” “那小子刚开始说,他不知道张大壮的事儿,之所以送东西,是因为绑架案前不久,他老娘病了没钱看病,是张大壮借了他五十块钱,他良心过不去,就给送点东西。” “后面咱们招呼了他一顿,又搬出了熊哥的名号,他害怕,才说是张大壮托人给他带话,让他送点东西过去,不然就把他之前偷鸡摸狗的事说出去。” “他没办法,想着张大壮以前好歹帮过自己,就去了。” 小六儿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大团结。 “姐,这是两人见面后,张大壮告诉他同学,说是家里墙后面的杨树下藏了两百块钱,让他去挖出来拿着,等过段日子天气更冷了,再给他们买点吃的送过去。” 两百块钱? 池早疑惑。 绑架案那天,张大壮和王量当场就被抓了。 后来他们分到手里的武装部的钱,除开花掉的,剩下全都被收缴。 所以这两百块,是他们提前藏的,还是从别处弄来的? 至于为什么不说是张大壮的存款,呵,就那种混子,都是有一毛恨不能花一块的主儿,能存下屁的钱。 池早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却发现这些大团结竟然全是连号的! 她一凛,立即快步往护士台走去,借电话打给武装部。 “喂,建军哥,就之前咱们武装部丢钱票的事儿,我想问问,王叔那边或者财务上有记录钱号吗?” “钱号?”王建军闻言不解,“谁闲着没事记那玩意儿啊。怎么了,你问这个干啥?” 没记吗? 池早遗憾的闭了下眼,不过王建军说的也对,这年代什么都靠手写,钱号又是字母又是数字的一长串,别说武装部的财务科和后勤了,绝大多数信用社和银行都不会记钱号。 “没啥,就是发现了点东西,想核对一下。”池早很快恢复过来,又笑着跟王建军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姐,那现在怎么办?”小六儿不懂池早为啥要问什么钱号,但想问没问到他还是听见了的。 池早没有第一时间就回答,她看着手里那几张大团结,抿唇想了想,才看向小六儿,“这样,这些钱你们别用,找几个兄弟,拿着去各信用社和银行问问,先看看能不能找到出处再说。” “另外……” “池早,池早有电话找你。” 正说着,护士台忽然有人喊。 池早连忙止住话头返回去接电话。 “喂?” “是高经理啊,你好!” 电话是友谊商店高经理打来的。 说是那几个外国人很快就要回国了,问她雕刻得怎么样了。 池早想了想,答应一会儿就亲自把东西送过去,这才挂断。 她重又看向小六儿,“另外,再打听打听,看还有没有哪个单位最近几个月丢过钱的。” 连号的两百块钱,如果不是张大壮提前藏起来的属于武装部的那笔钱,那九成九是从别的单位弄的。 毕竟这年月,如果是个人去银行取钱,一下取到连号的两百块钱的可能性太小了。 “行,我知道了姐。”小六儿应下,麻溜的去帮池早跑腿。 而池早,很快也背着包,直奔友谊商店。 可能是提前说好了,池早到了一说,就有人直接带她去了高经理办公室。 “哎呀,池早同志,你来得还真快!”高经理连忙起身,招呼池早坐下。 “正好这会儿有时间,就赶紧来了。”池早笑着说了句,又小心的从包里拿出用报纸包着的木雕小球。 因为时间紧,而且她也没有更好的车雕工具,所以小木球还是手雕三层的,并没有增加层数。 可即便这样,也看得高经理忍不住惊叹。 “漂亮,真是漂亮。难怪那群老外一次次跑来要买。”他轻轻拿起一个,看着上面栩栩如生的立体浮雕,又小心的转了转里面的两层,简直稀罕得不行。 “你上次说的那个被抢走的18层鬼工球,我后来找博物院的朋友问了问,你是不知道,唉……” 看够了,高经理又把小球儿小心放回去原样包好。 他长叹口气,“挺大岁数的人了,听我问起这个,结果才说了没两句,眼睛都红了。” “可惜啊,那明明是咱们自己的宝贝,可如今却放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有其他那么多的宝贝,明明都是老祖宗留给咱们的,可如今却……唉……” 高经理说着,抬手抹了把脸。 “池早同志,不了解不知道,原来在1915年的万国博览会上,咱们的翁老同志,就用一个车制的25层鬼工球,力压作弊的小鬼子,给咱们国家争光了啊。” “真是真是……你好好干,等你师父出院了,咱们一定认真把这块儿抓起来,不管东西能不能卖得出去,但就像你说的,传承不能丢,这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咱们得留好喽。” 他忍不住感慨的拍了拍池早的肩膀。 池早被高经理一席话说得也有些酸涩。 她郑重的点头应下。 等后面高经理亲自带着她去财务科拿了小木球的收购费,一直到离开友谊商店,池早才重又振奋起来。 是,祖国是曾经积贫积弱,被人欺负过。 可因为有前仆后继,不怕牺牲的军人烈士;有各行各业艰苦奋斗的同志和人民,我们一定会擦干净曾经的耻辱。 至于那些被抢走掠夺的瑰宝,早晚有一天,一定会重归国门。 第192章 最终处理结果 “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魏婷问身边忽然站住不动的池砚辉。 因为宣传科有事出来办,忙完正好到中午吃饭时间,池砚辉想了想,就来友谊商店找魏婷一起。 “没什么,就是……”池砚辉迟疑着回答,视线看着不远处,“就是看到一个有点像池早的人。” 池早? 魏婷立刻顺着看过去,却只看到一个小姑娘的背影。 “应该是看错了。今天工作日,她还得在武装部上班,怎么可能跑到这里,还从你们友谊商店里面出来。” 这么说着,池砚辉越发肯定是自己看错了。 毕竟友谊商店跟供销社和一般的百货商店可不一样,这里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里面的东西贵不说,还必须得要外汇券才能进门。 他收回视线,“走,吃饭去。你想吃什么?” 魏婷却看着那道背影,面上表情复杂。 “随便,什么都行。”她随口回答。 那几个外国人很快就要回国的事她也知道。 所以,池砚辉怕是没看错,刚离开的人应该就是池早,她是过来送小木球的。 想到那些小木球的收购价,魏婷表情更复杂了。 也不知道最终成品有多少,但哪怕只有两三个,也比池砚辉一个月的工资都多了。 而这些,满打满算,池早才忙活了几天啊。 “对了,珍珍下乡的事怎么样了?离出发没剩多少时间了?”她有些酸涩,转移话题问道。 池砚辉闻言叹口气,“别提了,提起这事儿我就愁。” 他顿了下,没好意思说许琴被抓的事儿,怕魏婷有想法。 只是说,“我们找了个人帮忙,等明天,明天应该就知道结果了。” “都是池早,我真是不知道她怎么就对我们那么大的意见。抱错也不是我们愿意的,结果她怎么就那么狠的心。” “算了,不说这些烦心的事儿。我刚才听见人说,国营饭店今天好像有牛肉供应,你不是喜欢吃吗,我们走快点儿。” 池砚辉说着,拉住魏婷的书包带子,加快了速度。 魏婷看着他的侧脸,嘴巴动了动。 她想说池早挺好的,雕工很好不说,如今看上面的意思,就是要重视这一块儿。 这样的话,谁知道池早以后还会有什么大的机遇。 而且她才是池家的亲生女儿,不要对她有那么多的偏见,对她好一点。 可话到嘴边,想起池早让她保密,不要把小木球的事告诉池家人的叮嘱,终是垂下眼睛什么都没说。 两人脚步匆匆到了附近的一家国营饭店,运气很好的抢到了一份萝卜炖牛肉。 这让池砚辉低落得很多天的心情一时都好了些。 而运气这东西,不知道是不是说好起来就挡也挡不住,他满心以为最快要到明天才能出的结果,也赶在当天下午尘埃落定。 不知道祁秘书是怎么和他大伯说的,更不知道他大伯具体是怎么操作的。 总之下午回到纺织厂,池砚辉正在办公室写东西呢,池锦年忽然出现在了宣传科办公室门口。 “砚辉,砚辉!”他冲办公室里喊。 池砚辉闻言抬头,见池锦年冲他勾手,就赶紧起身走了出去。 “怎么了爸?”他提着心问。 上班时间来找他,该不会是池早又闹腾出什么事了。 池锦年压低声音:“你这会儿能请假吗?刚接到电话,你妈的处理结果下来了,我脱不开身,你快去接她一趟。” 接他妈? 人能回来了? 池砚辉眼睛一亮,连忙眼带询问的看着池锦年。 池锦年看懂了,他点点头,“放心,珍珍总算还有点良心,你妈没事了。” “虽然……”他叹口气,“虽然被记过处分,主任的位置也没了。但好歹人没事,工作也保住了。” “算是……算是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最好的结果吗? 池砚辉嘴巴张了张,心里却止不住有些失落。 可能人就是这么贪心。 结果没出来前,他只想着幸好现在混乱结束了,他妈不会被批斗。 他也不求别的,只求他妈别被开除、别被发配去农场劳动改造就行。 不然池家的名声就彻底坏了。 可现在,明明他所求的都成真了,他却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高兴。主任啊,一个区主任,就这么没了,真是…… “那珍珍呢,还要下乡吗?”池砚辉扯了下嘴角,有些苦涩的问。 池锦年好歹多吃了二十年饭,池砚辉心里想什么,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他心里也不好受,许琴从主任被降职成普通干事,这可不仅仅只是职位和工资待遇上的改变那么简单。 其他的各种影响可太多太多了。 他冷哼一声,“报名册白纸黑字的写着呢,她不下乡谁下乡?” “不过因为考虑到冒名的原因,而且这次的事她从始至终也确实没动手,所以地方改了,她不用去西北,就程家那个大河村,三号之前去那里报道。” 程家的大河村? 池砚辉心里彻底松了下来。 大河村好啊,离得近不说,还有程家人在,珍珍去了那里也不会被欺负,那就真不用他们担心了。 等她在大河村待一段时间,他们想想办法看实在不行给她买个工作,人也就能回来了。 “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都不要再提了。”池锦年拍了下池砚辉的肩膀。 “我还有事要忙,你赶紧请个假去知青办接你妈一趟。关了好几天,她肯定受大罪了。” 话落,见池砚辉点头答应下来,池锦年就转身要走。 但才走两步,他又叹着气返回来,“你妈降职这事儿瞒不住,魏家那边,你想想怎么跟魏婷说。” “其他我不管,实在不行结婚的彩礼我们家多添点,反正婚事不能吹了,听见没有?” 魏家家庭条件不错,魏婷父母也都是干部,魏婷自己的工作也顶顶好,池锦年是很满意这个未来儿媳妇的。 所以,绝对不能因为这次的事,和魏家的婚事出差错。 “爸你放心,我妈只是降职,又不是开除劳改,婷婷那边不会有意见的。”池砚辉之前还有些担心,但现在却一点都不怕了。 魏婷对他的心思他还是知道的,怎么也不可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跟他分手的。 “行,你有数就行。”池锦年放心了,转身大步离开。 池砚辉也没耽误时间,连忙跟领导请了半天假,就骑着自行车出了纺织厂。 区知青办。 后院里放杂七杂八东西的一个小库房里。 许琴蜷缩在角落,头发蓬乱,脸色更是差得不行。 从那天被抓现形,除了被问话交代问题,她就一直被关在这里。 满打满算已经三天三夜了。 不能洗漱,不能换衣服,也没有床可以睡觉。 每天早晚两顿饭,一顿一碗清汤寡水的苞米面儿稀饭,一个高粱面窝头,别说油水了,菜叶子都不见一根。 许琴只觉得,短短三天,她半条命都要没了。 第193章 凄惨,初次被打 她简直没办法想象,如果真的被开除,被下放去劳动改造,她该怎么办? 许琴不想想这些,她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根本控制不住。 而且随着被关的时间越久,她就越发的惶恐不安。 就在许琴又抓着头发恐惧不已时,小库房的门被推开了。 许琴吓了一跳,颤抖着看过去,却被从房门外照进来的阳光刺得闭上了眼睛。 “许琴,你还真是跟蟑螂一样,怎么打都打不死啊。”龚爱红居高临下的看着角落里的许琴,恨不能咬碎了牙。 该死的,果然当年能到处活动顶了她当上主任,现在就还能靠着关系躲避处罚。 是! 上头的决定她龚爱红是没那么大本事改变,但她当主任的任命刚刚也一起下来了。 以为一个记过降职,事情就结束了? 做梦! 如今位置对调,以前许琴是怎么对她的,她必定加倍奉还! 更何况…… “人在做天在看。许琴,别的不说,你养的好闺女,明明你都是为了她才受了这样的罪,可她不但丢下你一个人就跑,这几天也半个影子都没过来看你一眼。” “我就等着,等看你养出这样的儿女,以后能有什么好下场。” 又恨恨瞪了许琴一眼,龚爱红转身离开。 许琴被折腾了几天,精神已经濒临崩溃了。 从小到大,她一直顺风顺水,还是第一次受这种罪。 她反应变得很是迟钝,一时根本没反应过来龚爱红为什么突然跑来跟她说这么一番话。 但看着龚爱红走后,却并没有再上锁,反而大开着的房门,好一会儿,许琴眼睛眨了眨,终于有些明白过来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她可以、可以走了? 许琴心头一跳,腾一下站了起来。 但因为几天都没吃好睡好,她眼前一黑,天旋地转间,一屁股又跌坐在了地上。 “妈,妈你怎么了?你没事?”被放进来接人的池砚辉,还没走近,就透过房门看到了这一幕。 他脸色大变,连忙快步跑了进去。 纺织厂。 池珍珍这会儿也已经知道了最后的处理结果。 但跟池砚辉觉得这结果已经再好不过不同,池珍珍一听弄来弄去,竟然还要她乡下,身子当即摇晃着,差点就惊怒得昏过去不省人事。 等死命咬着舌头缓过劲儿,她疯了似的就往门外冲。 祁钰生,该死的祁钰生! 明明说得好好的,结果骗了她的身子,现在却还要她去下乡! 该死的王八蛋,她不好过,他祁钰生也别想好! “珍珍,你去哪儿?池珍珍!” 听见池珍珍竟然要去他们大河村当知青,程有工正眼珠子转个不停,想着要怎么样才能捞到更多好处呢,就见池珍珍突然跑了。 连他喊都没理会一下。 程有工眼睛一眯,立刻就猜到池珍珍这是要去哪儿了。 他嗖嗖嗖,甩着腿就连忙跟了上去。 但很可惜,因为对纺织厂和城里都不熟悉,竟然在公交车站被池珍珍甩下。 “死丫头片子,有本事别回来,老子打死你!”被尾气喷了一脸,程有工气急败坏的骂。 他呸呸两声,嫌弃的用手扇着风,但下一瞬却忽然停住,皱着鼻子嗅了两口。 咦?咦咦,这烟看着黑秋秋的,没想到还怪好闻啊! 秉着有好处不占是傻子的原则,程有工又狠狠吸了两大口。 才满足的找旁边的人问了问市委怎么走,抄着手晃悠着去了。 以为甩了他,他就找不到了吗? 呸,想得美! 市委大门口。 要不说池珍珍这人坏是坏,但还是有些运气在身上的。 原本她还想着要怎么样才能见到祁钰生,没想到还没走到跟前儿,就见祁钰生推着自行车走出了大门。 池珍珍眼睛一亮,飞快跑上前,就一把抓住了车后座儿。 她张嘴就大声质问,“祁钰生!你……” 但对上祁钰生陡然看过来的视线,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他不戴眼镜的样子。 池珍珍心里一惊,想好的所有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池同志是你啊,找我是有什么事吗?”祁钰生却已经笑着温和的打起招呼来,“我前两天和你对象一起吃饭,他还说起你了。” 哦,原来是有事找祁秘书,自己还有对象啊,那没事了。 旁边,门卫张大叔听见这话,放心的点了下头,收回了看着两人的视线。 “我正好要出去办点事儿,走,咱们边走边说。”眼角余光看到张大叔的反应,祁钰生松了口气。 又冷冷看了池珍珍一眼,他推着自行车走在了前面。 池珍珍被他这一眼看得心里又是一突,哪儿还有来之前的气势,缩着脖子就跟了上去。 还是之前的小巷子,还是之前那套独门独院的房子。 两人前脚才进门,后脚祁钰生一巴掌就甩到了池珍珍脸上。 “啊!”池珍珍疼得下意识叫出声。 结果叫声才出口,祁钰生的脚已经又狠狠踹上了她的肚子。 “叫啊,再叫一声试试。” 他轻声道。 明明声音听着跟以前每一次见面时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但池珍珍还是狠狠打了个哆嗦。 她捂着肚子跌出去一大步,疼得脸都白了,却愣是咬牙忍住了到嘴边的痛呼。 “呵。”祁钰生见状轻笑了声。 他摘掉眼镜,慢条斯理的放进胸前的口袋里,这才走到池珍珍跟前蹲下。 “说没说过,我们的关系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指尖轻挑抚了抚池珍珍的脸,然后毫无预兆的一把扯住她头发,“你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嗯?” 一个嗯字,调子拖长,打着转儿,像缠上人胳膊的蛇,阴冷又可怖。 池珍珍眼泪早出来了,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发抖。 她死死咬着唇,还记得刚才叫了一声就被踹的事儿,此刻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只不停的拼命摇头否认。 第194章 她没错!摇尾乞怜 她有种预感,但凡她再敢不听话一次,祁钰生会打死她的。 是的,此时此刻,池珍珍真的有种会被打死的感觉。 “摇头?”祁钰生拉扯着头发,让池珍珍被迫仰起脸。 “看来还是能听懂人话的啊,那之前在市委大门口是怎么回事,嗯?” “说话!”他陡然用力,池珍珍疼得表情扭曲,却一声疼都不敢喊。 她颤抖着声音,小小声的开口,“对、对不起!我错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眼泪流进嘴里,苦涩得厉害。 看着近在咫尺,明明五官还是那个温润俊秀的五官,却偏偏让自己恐惧不已的男人,池珍珍第一次觉得有些后悔。 她是不是选错了? 那天她是不是就应该转头就走,去西北也好,被许琴连累劳改也好,是不是都比跟这个男人扯上关系好? 但这样的想法仅仅只冒出个头,就被池珍珍否定了。 不!不!她没选错! 她从小就在城里长大,吃好的,穿好的,父母兄弟都宠她,要学历有学历,要样貌有样貌,凭什么就要被池早一个乡下来的贱人弄的灰溜溜去西北? 凭什么! 她没选错! 祁秘书这么厉害,明明蓝家人都交代不准给她换地方了,他却说换就换。 就连被抓了现形的许琴都一个轻飘飘的降职就把事情摆平了。 攀上这么有手腕有本事的男人,她有什么错! 这次是她一时冲动了,差点暴露了两人的关系,祁秘书太生气才会教训她。 以后,以后只要她小心谨慎着,什么话都听他的,他一定不会再打她,一定会对她很好的。 毕竟,祁秘书那么喜欢她,那天折腾了她那么那么久。 这么想着,池珍珍的恐惧减轻了许多,话也能好好的说了。 当然,就眼下的情形,打死她,她都不敢把程有工已经知道两人关系的事露一丝一毫出来。 就更不要提给程有工搞工作的事儿了。 她抬手,试探的去碰祁钰生的手,见他没拒绝,立刻紧紧握住。 “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保证。” 池珍珍小心的观察着祁钰生的表情,“钰生哥,我、我头发好疼,你能不能先放开我啊?我会好好和你认错解释的。” 她放软身子,一边说,一边将祁钰生那只被握住的手拉进怀里,放在自己胸口。 “好不好嘛钰生哥,我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 祁钰生没说话,他看着池珍珍小心翼翼讨好的模样,好像看见了对着自己摇尾乞怜的狗。 他眼里划过讥诮,重重揉捏了两把掌心的柔软,才放开了扯着她头发的手。 “早这么听话,不就什么事都没了。”才开苞的,花儿一样娇嫩的小姑娘,祁钰生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就大发慈悲的收起了怒意。 “嗯嗯,我知道了,再也不会有下次了。”池珍珍被捏得生疼,但还是忍住没躲开,“我、我就是听说还要下乡,以后离钰生哥你那么远,想见个面都难,所以一时着急才……” “钰生哥,我就不能不去下乡吗?”她试探的问。 “想什么呢?事情闹这么大,能帮你跟你妈周旋就很不容易了,还想不去下乡?” 祁钰生嗤笑一声,不过只要不生气,他惯常还是很会哄人的,“别担心,大河村那么近,你去待上几个月。” “等有工农兵上学的名额了,我打声招呼,让公社把名额给你,到时候你又能回城,又是大学生了,不好吗?” 不好吗?当然好! 大学生啊,等她成了大学生,池早一个小学都没毕业的贱人,还拿什么跟她比? 而且大学生可是香饽饽,等毕业了,她再分配个好工作,池早一个武装部的临时工,还不被她踩在脚底下? 池珍珍越想眼睛越亮,她勾手揽住祁钰生的脖子,声音娇的不行,“钰生哥,你真好!” “这就好了?一会儿还有更好的!”看着池珍珍这幅贱样子,祁钰生嫌恶的冷哼一声,拽起她就往房间里去。 很快,房间里响起不可描述的声音。 “钰生哥,那、那你答应人家的两外两件事也不能忘了啊,我还等着呢。”池珍珍不时轻哼两声,却还不忘继续提要求。 祁钰生没说话,看着她浪荡的样子,更凶猛了些。 池珍珍只当他默认了,于是越发缠紧自己的胳膊,全身心的投入了进去。 另一边。 池早从友谊商店出来后,经过另一条街的国营饭店时,也发现了今天有牛肉供应的事儿。 她眼睛一亮,如果说肉是稀罕东西,那牛肉就更稀罕了。 正好刚才高经理也折算着给了她不少票,里头就有好几斤肉票。 池早没迟疑,连忙把自行车锁好,就进去买肉。 都说冬吃萝卜夏吃姜,这边国营饭店的牛肉也是用萝卜炖的。 因为再遇上牛肉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池早没犹豫,押了两块钱,借了国营饭店的饭盒,直接一口气买了四份炖牛肉。 给王家送一份,邢远山一份,好久没见郁章了,想到他和郁珠两人瘦的不行的样子,干脆给他们也送一份解解馋。 最后一份就留着她和尤挽彰中午吃。 掏了钱票,因着刚借饭盒时池早给服务员塞了两颗糖。 那服务员大姐也会来事儿,当即笑眯眯的给她找了两个网兜把饭盒都装了,方便她提。 “谢谢姐,等明天送饭盒的时候,我把网兜也给你拿过来。”池早笑着道谢。 “嗐,又不是什么精贵东西,客气啥?”大姐嘴里吃着糖,喜滋滋的说。 池早于是提着四个饭盒,出了国营饭店。 她看了下周围,先去了离得最近的郁章家。 结果郁章却不在,只有郁珠中午放学回来吃饭。 池早于是让郁珠拿了个碗,把牛肉倒进去,让她趁热赶紧吃,自己并没有多留。 离开前,看到旁边桌上摆着的书和厚厚的本子,池早忍不住勾起了唇,心情更好了。 看来郁章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有认真复习功课,那就好,那就好。 这么想着,池早出了巷子,往邢远山的单位骑去。 只是才骑上大路没多久,就被人给拦住了。 第195章 王八犊子下手真快 “程小草!好啊,死丫头,你竟然一个人吃独食!” 程有工袖着手,原本不紧不慢的往市委的方向走呢。 他最是知道男女之间那点子事儿,别看池珍珍走的时候气势汹汹的,等见到人,被拉到炕上来两回,保证一点脾气都没了。 所以他一点都不着急,边晒太阳边溜达,等到地方说不准那两人都还没完事儿呢。 再有就是,这几天在池家,程有工吃了睡睡了吃,啥活都不用干,舒坦的本就不勤快的骨头更懒了,根本不想火急火燎的追人。 可他没想到,慢悠悠走着,结果迎面就遇上了程小草。 尤其看见她车把上挂着的三个沉甸甸的大饭盒,程有工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好东西。 该死的丫头片子,以前在大河村,一个屁都不敢放的窝囊废。 结果才回城两个月,混到了一份工作不说,瞧现在日子潇洒的,自行车骑着,新衣服穿着,连好吃的都是好几盒好几盒的买! 呸!贱人! 要不是珍珍答应让祁秘书给他弄个好工作,他保管想办法把这死丫头的工作抢过来。 这么想着,距离上次被扫帚抽,已经过去两天多了,程有工早就不疼了。 如今看见那三个外面都泛着油光的饭盒,他嗖的一下就蹿过来挡在了路上。 池早在程有工喊出声前其实就看见他了。 毕竟这大马路上,这个时间点儿,跟个八十老汉一样闲逛的大男人太少了,少得让人根本忽略不掉。 她脸上笑意迅速冷了下来,没避开,但也没减速。 等快到跟前了,车龙头往旁边轻轻一拐,赶在程有工上手拽网兜前,一脚就踹在了他胸口上。 “啊!”一声惨叫。 池早自身的力气,加上自行车的速度,这一脚不可谓不重。 程有工没想到她骑着自行车都能打人,被踹得胸口一痛,控制不住往后倒退几步。 等稳住身形,池早却已经蹿出去老远。 程有工捂着胸口,疼得呲牙咧嘴,感觉肋骨都被踢断了似的。 但这些却不是最让他气愤的。 想到刚才,明明最近的时候,他手指尖距离车把上的饭盒都不到一掌的距离了,现在却连毛都没捞到一根,程有工就心疼的喘不上气。 好吃的啊,八成就有油汪汪的红烧肉呢,可他却一口都吃不着! “程小草,你、你给老子等着,你……咳咳、哎哟,哎哟,疼死老子了。” 狠话没说完,程有工被口水呛的咳嗽起来,扯到刚被踹的地方,又是一迭声的惨叫。 池早隐约听见身后传来的动静,冷嗤着哼了一声。 她想了想,自行车就拐去了纺织厂所属的街道办。 “同志你好,我要举报!” 等片刻后从街道办出来,池早才按原计划,去了邢远山的单位。 “远山,有人找!” 邢远山是保卫科的,他刚去厂里巡视回来,正要拿饭盒去食堂吃饭,就听到同事的喊话。 找他? 谁啊? 邢远山有些纳闷,但还是很快去了单位大门口。 然后就看见了池早的身影。 他心里一紧,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等听到池早的来意,又是感动又是不好意思,张嘴就要拒绝。 他就是晚上去医院陪着尤老,又不是什么重活。 结果池早不是买晚饭,就是早晨带着包子油条的过去。 这就已经让他就很不好意思了,怎么还能再收肉菜,那他还要不要脸了? 池早却根本不理会邢远山拒绝的话,见他正好拿着饭盒,抢过来放在自行车后座上打开,就把牛肉炖萝卜倒了进去。 “又不是天天吃,好不容易碰上一次,就解解馋嘛!” 麻利的把盖子重又盖好,把饭盒塞进邢远山手里,池早指了指车头上还剩的两个饭盒。 “远山哥你不用这么客气,我也不是独独只给你送。这不,还有两盒,一盒我和师父中午吃,一盒下午我送去建军哥家。” 池早笑眼弯弯,“我今天去友谊商店送小木球了,可挣了不少钱呢。蓝弈跟郝队长出任务了赶不上这口,哥你就多吃点儿,等他们回来好好馋馋他们。” 话落,池早也不多留,跟嘱咐郁珠一样,让邢远山快去吃饭,自己赶紧往医院赶回去。 邢远山抱着透出些温热的饭盒,看着池早很快离开的背影,心叹真是个好姑娘啊,真是便宜蓝弈了。 “嘘,嘘嘘!远山,哪儿认识的那么漂亮的女同志啊?是不是你妹子?咱妹子有对象没,肥水不流外人田,你看兄弟我怎么样?” 却是刚才帮忙带话的同事凑到了邢远山身边。 这会儿正眼睛一眨不眨的忘着池早的背影呢。 “就你丫这德性?做梦去!那可是我未来嫂子!”邢远山白了同事一眼,抱着饭盒大步往食堂走。 一听是未来嫂子,同事脸都皱了起来,哪儿来的臭不要脸的王八犊子啊,好不容易有个漂亮姑娘,下手还真特娘的快! 得了,姑娘没得追了,但姑娘送来的肉,他可得捞一口吃吃。 这么想着,同事连忙追了上去,“远山,我刚听了一耳朵,咱嫂子送来的是牛肉?给兄弟来一口啊!” 什么咱嫂子,邢远山闻言又是一个大白眼儿,这臭小子还真是自来熟的厉害。 “阿嚏!” 离市区还有十几小时车程的吉普车上,臭不要脸的王八犊子毫无预兆的打了个喷嚏。 郝强作怪的哎呦哎呦连喊几声,“蓝大队,这是干啥缺德事被人骂了?啧啧啧!” 其他几个战友闻言也嘿嘿嘿笑起来。 蓝弈揉了下鼻子,没好气的瞪郝强一眼,“等会找地方吃饭,再顺便买点馒头带着,下午就不停下休息了啊。” 因为那个梦,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去。 “行行行,都听蓝队长的!”郝强哄小孩儿似的应下来,惹得车里又是一阵哄笑。 这次的任务顺利完成,还没有人受伤,大家的心情都很轻松。 医院。 池早可不知道因为自己的原因,蓝弈被骂了。 她回来和尤挽彰美美吃了一顿饭,两人都满足得不行。 又养了这几天,尤挽彰已经能起来自己走动了,很快就不用人陪着照顾。 等再在医院观察一周,就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这会儿池早正跟尤挽彰商量着之后回大河村的事呢,结果才说了没两句,病房门就突然被敲响。 池早抬头看过去,勾起唇角刚想说话,却见来人板着脸表情严肃的看着她。 “你就是池早,我们接到上级命令……” 第196章 被批评教育 “你就是池早,我们接到上级命令,对前段时间你假冒池珍珍去知青办报名的事进行调查。” 来人严肃的看着池早,“现在,请如实回答我,对于冒名的事,你是否承认?” 池早指尖掐进掌心,抿唇点了下头,“我承认。” “好的,那现在,池早你听好了……” 另一边。 程有工气得要死,捂着胸口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往市委的方向走。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池早踹得太狠了,他总觉得喘气的时候不大得劲儿,幅度稍微大点儿就隐隐抽疼。 “娘的,死丫头,给老子等着!”程有工站定,又揉了两把胸口。 他犹豫着,正想找个人问问,到市委还得走多久,结果余光就看到了骑着自行车的池砚辉。 “砚辉!砚辉!”程有工连忙招手喊。 程砚辉是去接许琴的,听见喊声皱了下眉,拐到跟前,“有工哥,你怎么在这儿?” 程有工自然不会说自己是追着池珍珍出来的,“我在家待着没事,就出来转转。结果没想到遇见了程小草。那个死丫头,她……” 他把池早吃独食还踹他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不行了砚辉,哥可能是被踹狠了,走路都费劲。” “你是去接大伯母的,正好,把我捎回去。” 程有工说着,往后座上一直低着头不吭声的许琴看了一眼,也不等池砚辉回答,就跐溜一下从他胳膊下钻过去,要往大梁上跳。 池砚辉没想到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这么不讲究,一时不防,差点没撑住摔倒。 “有工哥,你这么大个人坐啥大梁!你赶紧下来,走不了就坐公交车回去!”池砚辉皱眉冷声道,眼里很是不满。 这几天也是因为担心许琴和池珍珍,所以池砚辉没心情管程有工怎么样。 可现在,看着他这副死皮赖脸的样子,真是烦透了。 程有工才不管,他屁股早蹭到大梁上坐好了,“哎呀,公交不得花钱啊?多浪费!” “走走走,别墨迹了,咱回家!” 话落,想到什么,程有工脑袋一扬,差点撞上池砚辉的下巴,“要不,砚辉你要是觉得累骑不动了,那换我骑?” 他跃跃欲试。 池砚辉额角突突跳了两下,咬牙,“用不着!” 说着就立刻用力踩上脚踏子。 车后座还坐着他妈呢,鬼知道要是让程有工骑了,会不会把人摔着。 于是,老大的三个人坐着一辆自行车,哼哧哼哧好半天,等终于到纺织厂家属院的时候,池砚辉简直累得牛喘。 他用止不住发颤的腿撑在地上,没好气的一把就把程有工推了下去。 然后才转头看向后座的许琴,“妈,你慢点儿,别……” 摔了两个字还没出口,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你们是池家的人?我们是街道办的。你们家里最近是不是来了个叫程有工的,是你们里头的哪一个?” 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姐,板着脸,锐利的视线盯在池砚辉和程有工身上。 医院病房。 来人面色越发的严肃,他盯着池早,“好的,那池早你听好了。” “我现在按照上级要求,针对冒名一事,对你进行批评教育!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没有?” 池早掐进掌心的指尖更用力了。 她点头,强忍着张开了嘴,“我认识……噗!” 话没说完,结果还是没忍住,喷笑了出来。 来人立刻不赞同的皱眉:“不准笑,谁让你笑的!池早,你给我严肃点,你……噗哈哈哈!” 王建军实在装不下去了,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是的,来人就是王建军。 因为祁钰生的插手,上面也知道了池早冒名的事。 但为了减轻池珍珍这个最先动手的人的问题,只将冒名归咎成家庭纠纷。 等查到池早是在武装部工作,归武装部管后,便让他们对池早进行批评教育。 而武装部的领导一听见池珍珍的名字,当即就冷哼一声,这不是之前丢钱的案子,藏了钱的人吗? 为这么个人批评池早?呵! 领导们都不用商量,二话不说就把批评教育池早的“重任”交给了王建军。 于是就有了眼前的一幕。 笑够了,王建军把事情简单讲了一遍,“早早,别怕!不说先撩者贱,就算最开始就是你特意收拾那什么真真假假,咱们也不觉得你有错。” “我就说你之前为啥要把池家的户口本放我这边,敢情是因为这个。你这丫头也是,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跟哥说一声。” “哼,还敢害人,要不是我不打女人,真想狠狠揍那真真假假两拳头。” 王建军气的不行,说着话还真握拳比了比。 听到被所有人这么护着,池早心里又软又暖。 她笑弯了眼睛,“建军哥你别气,我又没吃亏。” “正好你来了,我下午就偷懒不跑了。哥,萝卜炖牛肉,吃不吃?” 她指了下桌上的饭盒,王建军眼睛立刻就亮了。 牛肉啊,那可是好东西,他当然吃! 说吃就吃,王建军毫不客气的,当场打开饭盒就直接捞了块牛肉丢进嘴里。 那没眼看的样子,惹得尤挽彰直撇嘴。 等池早把牛肉倒进他们自己的饭盒里,王建军又待了一会儿,才急赶着回了武装部。 这天晚上,王家就吃到了香喷喷的牛肉。 王阿姨会过日子,又往里面加了点白菜豆腐,炖出了满满一大盆,一家人都吃的无比满足。 饭后。 王建军打了个饱嗝,想起什么,看向旁边的王志峰,想着好歹再确认一遍。 “对了爸,早早之前问了我一件事儿。就之前丢的那笔钱,你跟财务科一样,没记钱号?” 王志峰的腿已经大好了,现在拄着拐杖只要别走太快,就完全没问题。 他已经计划好,等十月最后这几天过了,就回去上班。 这会儿听见王建军的话,王志峰卷烟卷的手一顿,忍不住瞪他,“哪个给你说老子没记钱号的?早早问这个干啥?” 嗯? 王建军一愣,他爸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就是那个吃饱了闲的没事儿,记了钱号的人?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王建军蹭一下站起来,“爸你还真记了啊!记的东西呢?你放哪儿了?” 别看早早没说具体要钱号干什么用,但他听得出来,事情很重要。 第197章 遣送回村 纺织厂,池家院门外。 大姐话音落下,被问得两人还没怎么样呢。 刚从车后座下来的许琴已经飞快躲去了池砚辉身后。 这是关了三天三夜被吓出阴影了啊。 池砚辉心里一疼,赶紧安抚许琴,“妈,没事。是街道办的同志来找程有工的,跟咱们没关系。” 话落,他指着一边的程有工冲那大姐说,“同志,他就是程有工,你们有什么事直接跟他说。” 他还揽着许琴往后退了两步。 摆明了不想掺和这事儿。 来的两人闻言也不耽误,那大姐直接看向程有工,“你就是程有工?你介绍信呢,拿出来我们看看。” 听见是找自己,还一看就是干部做派,程有工脖子当即就缩了缩。 毕竟,长这么大,除了大队跟公社的个别干部,外加一个池锦年,程有工可没见过什么大领导。 “我、我是程有工。”他呐呐开口,面对池早时的嚣张半点儿都不剩。 “介、介绍信我、我有的。两位领导等一等,我、我这就进去拿。” 他边说边指了指池家的大门。见两人没反对,立刻就往院子里跑。 “你们和他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住在你家,进城后为什么不到街道来报备?”大姐这才严肃的问池砚辉和许琴。 没错,这年代因为管得严,外出不但需要介绍信,逗留时间长的话,还需要到所属街道办报备。 就是为了防止盲流和知青都跑回城偷偷待着的情况。 当然规定是规定,一般情况是不会管这么严的,前提是没人举报。 “他、他是我们家亲戚,至于报备……同志,是我们疏忽了,这一天上班忙忙叨叨的,原本还记得要去跟你们说一声的,结果转头就忙忘了。” “这事儿是我们的错,还麻烦两位同志专门跑一趟,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啊。”池砚辉陪着笑道歉,心里却止不住的骂程有工。 街道办大姐见他态度不错,大家又都是一个街道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便也没为难。 “行,这次就算了,但下回一定要注意。还有,我再给你们强调一遍,不管是不是亲戚,没有介绍信或者介绍信到期的,绝对不能留啊。” 啥? 拿了介绍信回来的程有工,听见这话心里就是一咯噔。 可还不待他反应,那大姐已经发现了他,并且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就抢走了他手里的介绍信。 大姐打开,目标明确的直接看日期。 这一看,立刻就发现了问题。 她板起脸来,“你这介绍信到昨天就过期了啊,不知道吗?为什么还在城里逗留不回去,是不是故意的?” 过期了? 池砚辉闻言一下就愣住了,他连忙凑过去看,就见介绍信上写着三天,按日期,确实是到昨天就过期了。 这可真是,好不容易下乡的事解决了,结果连半天都没安生,就又出事了。 池砚辉心里烦得要死,但还是得帮着程有工说话,“同志,这真不是故意的。 “家里妹妹过几天就要下乡了,我们忙着给准备东西呢,一时没注意时间,真的。” “他进城这几天,也没胡乱走动,就在家待着,真不是什么坏人。您看,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能不能……” “谁说不是大事儿了?你说他不是坏人就不是了?万一出事了,你能负责吗?” 大姐可不爱听这话,搞得他们街道办就是专管鸡毛蒜皮的事似的。 她瞪了池砚辉一眼,转而又看向程有工,“你,别说我们不顾及街坊情面,给你十分钟收拾东西,收拾好了就跟我们走。” “趁着现在时间还早,我们给你所属公社和大队打电话核实,核实完你就赶紧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快点儿的!”眼见程有工还不动弹,大姐又瞪着眼睛催了一句,“怎么滴,脚长地上了?是想让我我们报公安是?” 报公安? 那怎么行! 别的不说,看许琴只是被知青办关了三天就这副鬼样子,这他要是被公安带走了,谁知道会怎么样? 程有工又不是什么有真本事的人,被这话一吓,哪儿还敢不动,转头就再次奔了进去。 他也没啥东西,之前来的时候就只带了两件换洗衣服,连程富山跟王梅花给池家收拾的土产,也嫌弃重没拿。 所以这会儿,别说十分钟了,一来一回两分钟不到,他就又蹿了回来。 然后就听见了让他差点儿气的一口气没上来的话。 “看在是第一次的份上,你们家的责任我们就不追究了。但要是再有下一次,再有人到我们街道办举报,我们可要连你们一起批评教育了啊。” 大姐严肃的对池砚辉说。 举报,竟然是因为有人举报! 谁,会是谁? 想到之前才在路上遇见池早,后脚街道办的人就突然跑了过来,程有工哪儿还能不知道事情都是池早搞的鬼? “程小草,肯定是程小草!死丫头,敢举报老子,老子要打死她!”程有工气得连害怕都忘了,当即大骂起来。 “打死谁?你想打死谁?还说你不是故意逗留不走的,就你这喊打喊杀,张嘴就骂人的素质,我有理由怀疑,你就是故意的!” 大姐瞪着程有工,心想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还磨蹭什么,赶紧走!” 话落,毫不客气的就推了程有工一把。 程有工当然不敢磨蹭,哪怕心里不停的骂着池早,也只能憋屈的跟着走人。 “砚辉,你等着哥,哥回去就重开介绍信,保管把时间写他个月的,到时候咱哥俩再好好处处。” “大伯母,这次都没顾上跟您多聊聊,等下次的,下次侄子再好好孝敬您哈。” 他还不忘留两句自以为漂亮的话。 池砚辉听见程有工还要来,还打算再待个月,脸当即就臭了。 但想到人好歹是珍珍的亲哥,等珍珍下乡后,还要他们照顾,便又咬牙忍了下去。 街道办的人速度很快,分别给公社和大队挂了电话,程有工就被遣送上了回村的车。 他来的突然,走的更突然,突然得让软着两条腿回来的池珍珍都愣了一下。 不过愣怔之后,池珍珍立刻就高兴了起来。 好啊,原本她还愁着要怎么糊弄程有工呢,这下好了,不用担心了。 哼,池早肯定没想到,她这一举报,还帮了她的大忙了。 想到池早知道后的憋屈样子,池珍珍的心情立刻就更好了。 她左一个妈妈,右一个妈妈,嘴甜的凑上去哄许琴。 毕竟要下乡了,可不得把人哄好了,好多要点儿东西带走。 第198章 好走不送,吓唬池珍珍 原本因为池珍珍的做法和龚爱红的话,许琴对池珍珍确实是失望又生气的。 可这会儿,等听了池珍珍解释,说自己跑走都是为了求祁钰生救她,这几天也特别特别担心,要不是不能探望,早就去看她的话,许琴的心立刻就软了。 “是啊妈,珍珍那天等了好久才见到祁秘书,特别不容易,你就别生气了。”池砚辉抬手揉了下池珍珍的脑袋,帮忙说话。 “妈妈,我可想你了,这几天睡都睡不着,老做噩梦呢。”闻到许琴身上隐隐难闻的味道,池珍珍心里又嫌弃又恶心,可还是亲热的抱住了她的胳膊。 “李大妈已经烧好热水了,妈妈走,我帮你洗头搓背,咱们好好洗洗,去去晦气。” 池砚辉也跟着宽慰,“对的,妈,这事儿就算彻底了结了,等会儿吃了东西,你就好好休息几天。” 看到儿女一如既往的关心孝顺自己,加之又回到了最有安全感的家里,许琴惊恐的心慢慢缓了下来。 不过她没让池珍珍帮忙,自己去卫生间从头到脚好好洗了一顿,出来后又吃了一碗李大妈做的小米红糖鸡蛋粥,完事儿回房间倒头就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晚上吃晚饭时才醒。 池锦年下班回来前,还专门去食堂买了份肉菜回来加餐,算是庆祝池家成功渡过这一劫。 而对池早去街道办举报,把程有工遣送回村的事儿,池锦年听说后也只是冷哼着,说了一句—— “这不是那个孽种惯常喜欢干的事儿吗,有什么稀奇的”,便提都不再提起程有工这个人。 走就走,这几天待家里,屁事不干一点儿,吃饭倒是啥都没够,他早看不惯了。 池锦年和池珍珍的想法一样,觉得池早可算干了件好事。 池早却不知道这些。 想着让小六儿他们找那些钱号,也不能让人白忙活,加上尤挽彰很快出院要交住院费,之后搬去防震棚还要置办东西。 她从医院出来后,找了个地方待到天黑,然后趁着没人,去了藏钱的桥洞下。 马上十一月了,白天变短了很多,池早其实没有等多久。 而且天气冷了,桥洞附近越发没人来往。 池早到了地方,动作很快的拿了五百块钱,剩下整五千原样放回去埋好。 等回到池家,因为有李大妈这个眼线,池早还没进小二楼,在院子里就知道了许琴和池珍珍的处理结果。 也知道了许琴已经被放回来,重又跟池珍珍母女情深的事。 “早早,许主任……不是,许干事已经睡了,这会儿客厅没人,你赶紧去洗漱,免得又有人找你麻烦。”李大妈小声说道。 最先还没回到池家,池珍珍就被池早举报去了农场劳改。 后面池早差点儿打死池砚彬,还跑到农场把姐弟俩都揍成了猪头。 眼下,折腾来折腾去,虽然地方换的近了点,可池珍珍还是得下乡;许琴好好的一个主任,也被池早给搞没了。 就连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大哥程有工,她也说举报就举报。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咋说呢,李大妈觉得,不管池早还给不给她辛苦费,她以后都要继续帮忙偷听池家的消息,也绝对不会招惹池早一星半点儿。 池早看着李大妈笑得无比讨好的老脸,没说话,只淡淡嗯了一声,就往小二楼里走去。 她可不怕池家人找麻烦,有本事他们就来找。 但她讨厌看见池家人无耻的嘴脸,所以能不碰上自然比大晚上的被恶心好。 只是池早没想到,等她洗漱完出来,池珍珍竟然会主动找上她。 “早早妹妹,你洗完了呀?” 听见卫生间的门打开,池珍珍飞快从自己的保姆房里蹿了出来。 池早握着门把手的手一顿,抬眸瞥向她,“怎么,要下乡了,来跟我告别吗?” 池早冷嗤,“告别就不用了,好走不送!” “你!”池珍珍得意的笑容一窒,脸色顿时就难看起来。 原本她是想来谢谢池早,谢她帮自己解决了程有工这个麻烦,顺便好好欣赏一下池早憋屈的表情的。 但这会儿,池珍珍没心情说这个了。 她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池早你别得意!以为耍阴招把我弄走了,爸妈就会宠着你了吗?做梦!” “不就是下乡,大河村可是我亲爹娘家,我怕什么!到时候有程家人帮我干活,我照样能跟在城里一样好吃好喝。你等着,要不来多久我就会回来了。” 想到祁钰生答应给她的工农兵大学名额,池珍珍越说越自信,眼底的志得意满几乎要化成实质。 池早闻言,却差点儿笑出声。 亲爹娘家所以不怕? 呵,就姓程的那一家人的德性,她等着看池珍珍哭的那天。 “知道冬天要开渠修坝吗?地冻得邦邦硬,一铁锨下去手都震得疼,半天下来耳朵和脚指头都能给你冻掉。你十一月去下乡,正好儿能赶上先体验体验这个。” “等开春了,翻土刨地,一锄头一锄头的挖,知道血泡是什么样的吗?别急,到时候看看你自己的手心就知道了。” “还有挑粪施肥,那个味道啊,不管洗多少次澡,鼻子里都还是觉得有味……哦,不对,猪粪你挑过了,这个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你劳改的时候是秋收,那秋收的事儿我就不说了,说说夏天。” “插秧知道不,水田里都是黑泥,得光着脚下去,不然鞋子就陷泥里找不到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蚂蝗知道吗,一种专门吸血的虫,有大有小,大的能有指头那么粗,一口咬住你的肉,你还感觉不到疼。” “等一趟秧插完从水里出来,妈呀,你就看你的腿,保管上面咬的全是蚂蝗,一个个吸饱了你的血,还牟着劲儿往你肉里钻,你越拽,它就钻的越快越深……” “啊啊啊!闭嘴!你少吓唬我,池早你给我闭嘴!” 池珍珍被池早话里的场景惊得冒出满身的鸡皮疙瘩,只觉那什么蚂蝗这会儿就已经爬满了她的小腿。 “这就受不了了?” 和她十几年来在乡下过的日子比,才哪到哪儿啊。 池早看着池珍珍这模样,嗤笑着推开她走人。 去,去大河村,去好好体验一下本该属于你程珍珍的生活。 第199章 我也要去下乡 池珍珍会不会被吓到做噩梦,池早不知道。 但不管是去西北,还是去大河村,想到没几天池珍珍就不会再在自己面前碍眼,池早的心情就很是不错。 因为在她看来,大河村有程家人在,跟去西北比,池珍珍的下场到底孰好孰坏,可不好说。 再说许琴,没能看到她被开除受罚固然遗憾,但有龚爱红这个新晋主任在,许琴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就是了。 至于明明蓝家都打了招呼,祁钰生却为什么能换了池珍珍下乡地点的事儿…… 毕竟县官不如现管,蓝家是在部队,而祁钰生的大伯却是市革委会主任。 等着,等她查到张大壮和王量隐瞒的事,看池珍珍还能不能扑腾的起来。 这么想着,池早看了会儿高中课本,等时间差不多了,才上床睡觉。 她倒是睡了,但楼下的保姆房,以及蒋家和王家,此时却都还亮着灯。 池珍珍不用多说,就是被池早给吓的,一时间睡不着。 至于蒋家…… “我不管,珍珍都去下乡了,我也要去!”蒋铭伟梗着脖子嚷嚷。 沈芳简直要气死了,这年月,弄一个工作多不容易啊。 就蒋铭伟机械厂的那个岗位,还是她和蒋守国两人托了关系好不容易给弄来的。 结果这个瘪犊子,这才上了几天班啊,就不上了要跟着池珍珍去下乡? 还有,还有之前去军区大院儿的事,她差点儿就被尚武叔指着鼻子骂,骂她不会教育儿子,挑儿媳妇的眼光也差得不行。 她也是四十多的人了,被人骂成那样,偏还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简直憋屈得要跌过去了好嘛! 再说这回许琴被记过降职的事,别以为她看不出来,就是池珍珍那丫头撺掇的! 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不行,养多少年都养不熟! 个没良心的白眼狼,看她把她儿子忽悠成什么样儿了都! 沈芳气得大喘气儿,旁边,蒋铭伟还在继续逼逼。 “珍珍一个小姑娘,会干什么农活啊。我一个大男人,还是她对象,可做不出来自己在城里吃香喝辣,放着未婚妻在农村受苦这么不要脸的事。” “反正我不管,我明天就去知青办报名。至于机械厂的工作,你们想给谁就给谁,要是实在没人给,干脆给砚彬或者有工哥算了。” “他俩一个是珍珍的弟弟,一个是她的亲生大哥,怎么说都是一家人,我……嗷!” 话没说完,蒋铭伟一声惨叫。 却是沈芳抄起鸡毛掸子狠狠抽了下去。 “我让你一家人,我让你下乡!王八犊子,老娘今天就打断你的腿,看你还怎么下乡!” 沈芳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嗖嗖嗖,手里鸡毛掸子不停的往蒋铭伟身上抽。 也是真气狠了,一点没惜力,一下比一下狠。 蒋铭伟被打得惨叫连连,朝沙发上的蒋守国求助,“爸,你快管管我妈,别让她再继续发疯了,行不行!” “发疯,你敢说我发疯!”沈芳听见这话更是怒气上头,“你这还没结婚呢,就为了一个女人这么说你妈我,我今天非打死你!” 娶了媳妇忘了娘,这是所有当婆婆的人最受不了的事儿。 沈芳彻底破防了,原本还避着蒋铭伟的头脸呢,这会儿是彻底打得不管不顾了。 沙发上,蒋守国看着抱头鼠窜的大儿子,脸色无比难看。 但他没说话,也没拦沈芳,只沉默的抽着手里的烟。 直到终于闹腾完睡觉的时候,才对哭肿了眼睛的沈芳说,“和池家婚约的事,就换成池早。” 沈芳闻言哭声顿了下,片刻后十分不情愿的嗯了一声。 同一时间,武装部王家也是灯火通明。 客厅、卧室、厨房,凡是能放东西的地方全都被翻了一遍,整个家里乱得简直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可即便如此,王志峰用来记钱号的本子,还是没找着。 “爸,你再好好想想啊,你到底把东西放哪儿了?”王建军累得够呛,感觉晚上吃的牛肉都消化没了。 “吵吵什么吵吵,家里就这么大,能找的地儿都找了,还要我咋想!”王志峰也火大得不行。 早早可是他家的恩人,平时有个好东西也都想着他家。 如今好不容易能帮上忙,他自然比谁都想出力。 可那破本子,就是找不到啊,他能咋办? “算了,先收拾收拾睡觉。除非之前来搜查的人没把本子还回来,不然就肯定在家里,跑不掉。” “明天的,明天我请半天假,回来再仔仔细细找一遍。” 却是王阿姨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王建军跟王晓芸两人收拾东西。 是的,王志峰是老兵了,整理内务那些早就在部队养成了习惯,东西自然不会乱丢乱放。 可耐不住,之前钱票丢了后,家里来了好些人搜查,里里外外的,谁知道本子是不是那时候弄丢的? 想到明明可以帮上忙,偏生本子却丢了。 王家四口人心里都憋屈得不行,这一晚觉都没睡好。 池早却不知道王家发生的事,如果知道了肯定又要鼻子发酸。 同样也不知道蒋守国两口子已经统一了意见,决定把婚约对象改成自己。 她躺去床上后,很快就睡着了。 睡梦里,独特的建筑再次出现在眼前。 池早不放过任何一次机会,依旧仔仔细细的观察,只希望能发现更多的线索。 长长的石围墙,成排的榆树和松柏。 六角方亭,方亭上黄色的硕大圆球和笔直的尖细立柱。 然后视角拉回,视野里是林子里背对着她忙碌的身影。 池早知道,到了这里,很快第一声爆炸就要响了。 她极力瞪大了眼睛,只想更准确的确定爆炸的位置。 “轰!” 巨响如期而至,火光冲天而起。 池早却不敢闭哪怕一下眼睛,只怕错过任何一点线索。 毕竟,一旦确定了建筑的位置,爆炸的事势必就得解决。 现在她多看一点,到时排雷的战士就能更少一分危险。 池早想得很好,然而今晚的梦,却没能完整的继续下去。 第200章 翻窗,流氓吧你就 “咚。” “咚咚咚。” 安静的夜里,窗户响起轻敲声。 床上,原本在睡梦里的池早立刻睁开了眼睛。 她眼底虽有些许才醒的水雾,可神情却清醒无比。 池早没出声,转头朝窗户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悄声坐起下地,摸了桌上的刻刀紧紧握住。 “咚咚。” 又是两声。 池早眉眼冷沉的靠在墙边,伸手小心的掀起窗帘一角,朝外看去。 只一眼,视线便与窗外敏锐察觉到动静看过来的眸子对上。 池早脸上的冷意顿住,眼睛瞬间睁得溜圆。 “咚咚。” 敲窗声又响,这一次池早看得清楚,是男人指节扣在玻璃上发出的声音。 她眼角弯下,嘴唇更是控制不住往上翘起。 “唰”一声,窗帘被大力拉开,之后是插销拔动的声音。 窗户被小心的推开,生怕撞到攀在窗沿上的人。 “什么时候回来的?大晚上的怎么跑来爬窗了?”池早小声询问。 “刚回来。”蓝弈低声回答。 他没急着动作,借着月光仔细看了两眼池早,见她面色红润,一边脸颊上还有两道浅浅的睡痕,状态显然不错。 蓝弈默默松口气,从那晚做梦后一直紧绷的神经,这才松了下来。 他双手用力一撑,同时脚尖在墙面上点蹬,眨眼的功夫,人已经跃上窗台,跳进了房间里。 池早在他有动作的时候,就连忙闪身避开了。 此刻见人轻松落地,也是佩服的不行。 她虽说有点身手,但徒手爬二楼这种事可做不到。专业的就是专业的,她这种半调子一点都比不了。 伸手拧开桌上的台灯,池早做的第一件事,也是上下仔仔细细先把蓝弈查看了一遍。 见他好胳膊好腿,又怕伤口被衣服挡着,自己看不到。 于是问,“任务顺利吗?受伤了没有?你……” 话没说完,人已经被男人拉进了怀里。 一股混着尘土和汗味的气息钻进鼻腔,耳边同时响起蓝弈的声音,“顺利,没受伤。” “早早,我刚进城,还没回驻地,也没洗漱收拾,是不是有点臭?”蓝弈声音有些不好意思。 “嗯,忒熏人。”池早顺着他的话说,语气里也满是嫌弃,手却毫不迟疑的环住了男人的腰。 蓝弈感觉到腰上的力道,低低笑了两声,彻底抱紧了她,“现在好了,你衣服也脏了,咱俩谁也别嫌弃谁。” “你才脏了,无赖!”池早低骂一声,额头在蓝弈脖颈上蹭了蹭。 皮肤毫无阻隔的碰触在一起,蓝弈背脊一紧,低头亲了下池早的发顶,一直提着心到此时此刻才算是彻彻底底的放了下来。 池早也没好到哪儿去,自从蓝弈出任务那天就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 房间里一时没了声音,只有昏黄灯光下紧紧相拥在一起的两道身影。 好一会儿后…… “怎么来得这么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池早有些不放心的问。 这会儿时间虽然算不上深更半夜。 可若是没有什么大事,明天再见面就行,蓝弈用不着连驻地都没回去,还在发现她房间都熄灯之后,依旧爬上来敲窗叫醒她。 “也不算出事,就是……”蓝弈摩挲着池早脑后的头发,“就是我做梦梦见你了,正好回驻地要路过纺织厂,就进来看看。” “刚看你房间暗着,我本来打算试着敲几下,要是叫不醒你,就明天再去医院看你的。” 只是没想到,他动作都那么轻了,早早却立刻就醒了过来。 “嗯,刚睡没多久,醒得就快了点。”池早随口说,心里却好奇是什么样的梦,竟然能让蓝弈干出半夜爬女同志窗户的事。 她问:“梦见什么了,说来听听?” 梦见什么了? 梦见了你的墓,潦草随意,明显没人祭拜过的墓,孤零零的在荒野里。 可想起不知从哪儿听说的,如果梦见不好的东西,只要不说出来,就不会成真。 蓝弈于是一个字没提,只笑着说,“梦见你偷偷跑我宿舍去了,还……” 他凑到池早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 “呸!流氓你就,我才不会!” 什么钻他被窝,还亲他,池早俏脸微红,轻啐一口就恼怒的伸手去推蓝弈。 想到还等在纺织厂外的吉普车,蓝弈有些不舍,但还是顺着池早的力道松开了她。 “你在梦里偷摸进了我的宿舍,现在我来这一趟,我们算是礼尚往来扯平了。” “少胡说八道!” 什么礼尚往来,提起这四个字,池早忍不住想起之前她亲蓝弈手掌的事儿,一时只觉脸上更热了些。 蓝弈原本只是随口逗她,怕池早再问起他梦到了什么。 可这会儿,看着灯光下,她鲜活又灵动的模样,他自然也想起了之前礼尚往来那档子事儿。 蓝弈没忍住,掌住池早的后颈,就低头亲了下去。 万籁俱寂,封闭独处的空间里,面前是放在心里的、很多天没能见面的人。 唇齿碰上的一瞬,蓝弈感觉灵魂都跟着颤了下。 但知道时机不合适,所以他强忍下冲动,只含着轻轻咬了一下,就迅速朝后退开。 “郝队和高山他们几个还在外头等我,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再去医院看你和师父。” 相比方才,蓝弈声音明显低哑了几个度。 他揉了揉池早的头,看着她水润的眼睛和微湿的唇,呼吸就是一滞。 他再不敢待下去,转身就跃上了窗户。 “好好睡觉,明天去看你。”他又低声交代一句,然后在池早反应过来前,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几个攀越后,人已经稳稳落在了地上。 池早冲到窗口往下看过去,就只见他抬头冲她挥了下手,然后很快跑进了夜色里。 一楼保姆房。 不知道是房间里真进了虫子还是纯属被吓的,池珍珍总觉得腿上一阵一阵的发痒。 她没关灯,正再一次忍不住掀开被子神经质的检查时,突然听见外面有什么声响。 池珍珍一愣,好奇心驱使下爬到窗口一看,就看见了一个黑影。 她吓得当即跌坐到床上,险些叫出声。 等再看过去,发现黑影竟然眨眼间就没了踪影,更是半条命都差点没了。 这下,池珍珍再顾不上什么蚂蟥不蚂蟥,裹着被子恨不能一条缝都不露。 二楼。 池早可不知道蓝弈还吓到了人,知道也只会说一句干的好。 她又看了一眼浓郁的夜色,这才耳根发烫的关上了窗户。 这夜再没做梦,但沉睡中的池早,唇角却一直微微上翘着。 第201章 为悦己者容 纺织厂外。 吉普车的车门悄无声息的打开。 副驾上,郝强猛地睁开眼睛,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枪。 但等下一瞬确定来人是蓝弈后,郝强气势全消,眼睛重又眯缝起来。 “这是看过对象了,心满意足了?”他低声含糊的打趣,“你小子,早早点头了就赶紧打报告结婚,这么大晚上的,对丫头名声可不好。” “睡你的,我心里有数。”蓝弈压低声音回了一句。 郝强知道蓝弈不是个胡来不靠谱的,于是也不再多说,很快就睡了过去。 车后座上,挤着睡在一起的小战士,无声的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兴奋。 娘咧,蓝队竟然有对象了,还准备打报告结婚,这都啥时候的事啊,他们咋一点儿都不知道。 这下好了,文工团和通讯连的那些个小姑娘,还有军医院的那个薛护士,还不得伤心死了? 得了,接下来可有好戏看了。 就是不知道,蓝队的对象究竟是啥样的,怎么就那么厉害,不声不响就把蓝队拿下了。 后座一共挤了四个人。 其中就有之前去郝强家一起吃过饭的高山和李大志。 高山没忍住用胳膊肘捣了捣李大志,等李大志看过去后,动了动嘴,那口型,明晃晃就是“池早”两个字。 李大志赞同的点了下头,两人于是呲着牙无声笑了起来。 那模样,好似知道了什么了不起的秘密似的,憨直的可爱。 池早却不知道这些,她一晚上睡得很好。 等广播声按时按点的响起,她也跟着睁开了眼睛。 想起昨晚的事,池早有些不好意思的轻笑出声,难得孩子气得在床上滚了好几下,才红着脸坐了起来。 想到蓝弈说今天要来医院的话,池早从柜子里拿了套新做的列宁装。 衣服布料还是之前有一回去找小六儿,从他们那里买的。 让他按市价收的钱,虽然贵是贵了点儿,但不要票,总归还是划算的。 柜门关上前,余光扫到放在下层的那块藏蓝色毛呢料子,池早动作停了下来。 她想了想,把列宁装先放去一边,拿起了那块料子打开。 最开始小六儿送这料子过来的时候天气还热着,她只大概看了看,知道不小,但没仔细查看。 如今完全展开,还真是够不小的,给她做两身衣服都还有得剩。 池早把料子重又折好,也没再往柜子里放,找了块包袱皮包着,先放去了一边。 她换好衣服,又难得有耐心的,给自己梳了个鱼骨辫。 这辫子不同于简单的麻花辫,是上辈子在大学宿舍里,她见一个舍友梳过,偷偷跟着学的。 没敢光明正大的跟人请教,因为那时根本没人愿意跟她来往。 摆地摊、打架、进派出所,穿得破破烂烂不说,她整个人也又瘦又自卑。在夜市还好,但在天之骄子的大学校园里,她总是恨不能自己把自己藏起来。 这会儿,看着镜子里脸颊白里透红,唇色红润,眼角含笑的人,池早恍了下神,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这会是她自己。 不过这样的恍惚只有一瞬,池早很快就清醒过来。 不同了,从重生的那一刻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没有“害死”池珍珍,师父也好好的陪着她,还有蓝弈…… 想到那男人,池早唇角重又翘起,拉开旁边的抽屉,把给他的礼物拿出来装进了包里。 这还是之前在医院,蓝弈记得当初小木球唯独没给他,开口问她要的。 要带的东西都带好,池早背上包,换了鞋走出房间。 却没想到这么早,池家就来了人。 一楼客厅。 “怎么样,缓过来了没有?” 沈芳看着许琴,面带关心的问。 “本来昨天晚上就想来看看你的,又想着你们一家人肯定忙着说话呢,就没来。” “这不,我一早去国营饭店买了豆腐脑,你不是爱吃吗,一会儿多吃点儿。”沈芳笑着说。 许琴睡了一下午加一个晚上,这会儿脸色已经好看了很多。 她见沈芳并没有因为自己被记过降职就看不起她疏远她,反而还特意买了她爱吃的东西来探望,心里很是感动。 同时,原本还担心会有人看不起自己的忧虑,也因为沈芳的态度减少了大半。 是啊,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降职么,又不是开除或者劳改。 比起那些个没工作,只会灰头土脸干家务活的妇女,她可好太多太多了。 这么想着,许琴发自内心的露出一抹笑,“谢谢你啊芳姐,我一会儿一定多吃点。” “这回也多亏了珍珍那孩子,要不是她,我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知道自己之所以会被抓现形,全是因为池早那个孽种把话透给了龚爱红。 所以这会儿,许琴已经一点都不生池珍珍的气了,只把所有的怨恨都归咎到了池早的身上。 都是她,都是那个吃里扒外,丧良心的孽种。 如果不是她心思太歹毒,一点感情都不讲,她怎么可能被抓,怎么可能被关了三天三夜受那么大的罪? 如果不是池早,她肯定不会被发现,肯定能顺利的烧了报名册,那样珍珍就连大河村都不用去,她也还好好的当着她的主任。 一切的一切,都是池早那个孽种的错。 “你看你还买了油条,珍珍最喜欢吃这口了,有你这个未来婆婆,珍珍以后可要享福了。”许琴看了眼沈芳拿来的油条,笑着又说了句。 之前因为蒋铭伟帮了倒忙,两家的关系多少是受到了些影响的。如今事情彻底解决了,许琴可不得说些好话,哄哄沈芳么? 而且,珍珍要下乡了。 说是大河村不远,可毕竟不是在眼跟前。 她可得帮珍珍把沈芳这个婆婆和蒋铭伟都看好了,绝对不能让哪个不怀好意的,趁珍珍不在的时候挖墙脚。 许琴盘算得挺好,可沈芳听见她提起池珍珍,脸上的笑容却立刻僵硬起来。 想到昨晚和蒋守国决定的事,沈芳张口道,“许琴,其实,我……” 话才开了个头,有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 “蹬、蹬、蹬……” 一下又一下,不紧不慢。 沈芳和许琴下意识抬头看去,而后双双瞪大了眼睛。 第202章 惊艳,句句扎心 就见,池早一身黑色条绒列宁装,里面一件白色衬衣,黑白的搭配,衬得她一张脸愈发莹润有气质。 因为布料厚实,列宁装挺括又板正。 且腰侧微微收了点,显得她腰身更细,更挺拔。 同样略收窄的裤腿,配上粗跟小牛皮鞋,衬地池早一双腿又直又长。 此时,她正踩着台阶,一下又一下,不疾不徐的从楼上下来。 恍惚间,沈芳和许琴竟有种错觉,这真的是在从小在农村长大,大字不识几个的乡下丫头吗? 这打扮,这闲适自若的气质,就是从小被宠着长大的池珍珍,也比不上? 两人晃神的瞪大眼睛看着,楼梯上,可能是感觉到了看过来的视线,也可能是奇怪说话声怎么突然停了,池早抬头看了过去,就对上了沈芳和许琴的脸。 她略一挑眉,心情很好的主动打招呼,“哟,许主任……不对,许干事这就回来了啊?啧,看来没受太多罪嘛,脸上都还有肉呢。” “沈部长早啊,咦,你眼睛怎么有点红,该不会是你家蒋铭伟吵着要下乡,把你气哭了?” 两句话,一句比一句像刀,精准的扎向了两个中年妇女的心。 至于池早为什么会说出蒋铭伟下乡的话,这有什么奇怪的,只看蒋铭伟上辈子干出的事,就不难想到。 “池早,你个孽种,要不是你没良心的跟外人勾结,我怎么会被抓!”许琴当即就炸了,许干事三个字简直戳到了她的死穴。 “什么勾结,那叫大义灭亲!看样子许干事这几天接受的思想教育还不够啊,那我得找时间再去找龚主任说说,麻烦她平时多注意你,辛苦点抓一抓你的思想问题。” 池早半点不像是被人骂了,脸上笑容更大了些。 “你、你,你个死丫头!”许琴胸膛剧烈起伏,好不容易缓过来的精神,此刻眼前又阵阵发起黑来。 池早却一点不厚此薄彼的,已经又看向了沈芳,“沈部长怎么这种反应?哎呀哎呀,不会不会,我就是随口胡说的,不会真说中了?” 余光看见二楼楼梯口的人,池早眼睛眨了眨,故意提高音量,“蒋铭伟真的好好的工作都不干了,要跟着池珍珍下乡?” “哎呀,他俩这感情可真好,有这么一个儿媳妇,沈部长真是好福气。不过蒋铭伟的工作怎么办,那可是正式工,怎么都得给自家人?” 二楼。 一出房门就听见池早的声音,池砚彬立刻就嫌恶的皱起了眉。 可等听清她话里的内容,被眼屎糊住的眼睛当即就瞪大了。 工作? 什么意思? 铭伟哥要跟着他姐去下乡,机械厂的工作要找人接班? 找他啊! 他到明年夏天就毕业了,也算是高中学历。两家人又是世交,以后又是亲家,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吗? 沈芳闻言脸色僵硬,可还是强忍着怒气扯出一抹笑,“早早你真是,芳姨什么时候说铭伟要下乡了?他工作得好好的,可不用去……” 下乡两个字没出口,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我我我!芳姨,铭伟哥的工作给我,我!”却是池砚彬风一样刮了下来,直冲沈芳面前。 池早早有预料,在他冲下来前,已经先一步走到了客厅里。 “芳姨,就我,铭伟哥的工作就给我,我一定会好好上班,不给你跟蒋叔丢脸的。”池砚彬还在说。 沈芳脸上的笑容却已经彻底维持不住了。 她艰难的开口,“砚彬,你听错了,你铭伟哥不下乡,工作也不会给任何人,你……” 可眼见池砚彬一副“你骗我的,你就是不想把工作给我”的表情,沈芳一时连解释都不想再解释下去。 以前看着池家人都还不错,三个孩子也都听话懂事,怎么现在,一个个的这么无耻不要脸。 工作工作,知道他们弄机械厂那个工作,费了多大人情,花了多少钱吗? 张嘴就要工作,脸咋那么大呢? 原本还想在蒋守国跟池锦年正式说婚约换人之前,先来旁敲侧击的探探许琴的口风,可这会儿沈芳是彻底没心情了。 “那什么,许琴,砚彬,我一会儿还得上班,就先回了啊。有什么话,咱们下回再说。” “还有,砚彬,芳姨再认真跟你说一遍,你铭伟哥不下乡!” 话落,也不管池砚彬信了没有,沈芳起身就往外走去。 眼角余光瞥见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看热闹的池早,沈芳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就这牙尖嘴利的丫头片子,就是会穿会打扮又怎么样? 这种泼妇性子,他们蒋家可要不起。 不行,池早也好,池珍珍也罢,不管什么原因,跟池家的婚约都必须取消。 蒋守国敢不答应,她、她就跟他离婚! 这么想着,沈芳步子都大了,一点不管身后许琴和池砚彬的挽留声,很快就出了池家的大门。 之后蒋家书房又爆发了怎样的争吵,沈芳又流了多少眼泪,池早并不知道。 她快速进了卫生间收拾好自己,等出来,就见池锦年已经也起床了。 “户口本呢,下乡的事已经彻底了结了,户口本总该拿出来了。”他黑着脸先开了口。 “急什么?我还想拿着户口本去邮局查查池科长有多少存款呢。”池早笑吟吟的道。 “什么存款!家里外债都不知道背了多少,哪儿还有存款?” 听到池早竟然还有这样的打算,池锦年简直怒不可遏。 孽障! 孽障! 白给了她八百块钱,结果坑起家里人来一点都不手软,他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生了这么个畜生! “池早我告诉你,今天不把户口本拿出来,你就别想出门!” 虽然他没在邮局存钱,虽然查存款不但要户口,还要存折才行。 可鬼知道池早这死丫头扣着户口本到底想要干什么,万一她哪天再使坏,再给砚辉、砚彬都报名下乡了怎么办? 这么想着,池锦年心头也是一凛,该死的,之前他真是被气狠了,怎么没想到这茬? 别说不可能,池早那两个骑三轮摩托的朋友,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找个人假冒去知青办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池早不知道池锦年想到了什么,脸色怎么忽青忽白的。 如果知道,指定要嘲讽的嗤笑一声。 冒名一次是家庭纠纷,她要真敢找人假冒,把池砚辉和池砚彬都送去下乡,那知青办和派出所的人能放过她才怪。 眼见时间不早了,池早也懒得再逗他们,从包里摸出昨天王建军带过来的户口本扔过去,“呐,拿好了,以后丢了可跟我没关系。” 话落,她出门骑上自行车就往医院去。 房间里,池锦年拿起户口本,快速翻了翻,见一切正常,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等翻到最后,发现没了写着池早的那一页,池锦年手顿了下。 看来那个孽障还真的把户口转走了,并不是说大话骗他们。 哼,转走了也好,反正这个女儿,生了还不如没生。 池锦年忍不住生气的想,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奇怪的升起一股,失去了重要东西的感觉。 第203章 羡慕儿子,恋爱报告 照例买了早饭,池早一路到了医院。 “哟哟,瞧瞧这是谁啊?”尤挽彰眼尖,最先看见了人。 “瞧这一身崭新的,换个色都能当新媳妇了嘿!” “师父!您开玩笑也注意点分寸行不行?”池早被打趣得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啥分寸啊,我又没说错,是远山?”尤挽彰问旁边的邢远山。 邢远山也被池早今天的打扮惊艳了下,但那纯属欣赏。 这会儿听见尤挽彰问自己,只是呵呵笑着,一句话都不说。 他已经知道尤挽彰是个什么性子了,才不会掺和这师徒俩的事。 “瞧你那傻样儿!”尤挽彰嫌弃的瞥了邢远山一眼,才挑着眉重又看向池早,“说,遇上啥好事了?再不然是决定今天就去上班了?” “今天都周六了,要上班我也下周一再去啊,今天去什么?”给尤挽彰冲了杯麦乳精,池早没好气的塞到他手里。 又招呼邢远山赶紧吃早饭,这才轻咳了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也没啥好事,就……蓝弈出任务回来了。” “看看看,我就说,平常陪着老头子我的时候,也没见你有心思收拾自己,结果倒好……啧啧,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尤挽彰怪模怪样叹口气,一副伤透心的样子。 “你差不多行了啊,师父!”池早红着耳根瞪他一眼。 “蓝队他们回来了啊?”邢远山闻言眼睛一亮,连忙关心的问,“怎么样,人没受伤?” 部队驻地。 蓝弈昨晚回来洗漱完,就连夜写好了这次任务的材料。 早上晨训一结束,就拉着郝强去给上面的领导汇报。 这会儿,两人从办公室出来,郝强一巴掌就拍到了蓝弈背上。 “急什么啊,急什么啊,我材料都没写好,就不能晚一会儿再来吗?” “不能!”蓝弈毫不客气的回答,“今天不是能休息一天吗,你慢慢写不就得了?” “那能一样吗?”郝强没好气的喊,心道丫的,你倒是写得顺溜,不知道我最不耐烦那些写写画画的事吗? 一样不一样的,蓝弈才不管。 “我出去一趟,队里你看好了啊。”他丢下一句,就大步往楼下走。 “不是,你干啥去啊?”郝强好奇,但看到蓝弈那急切的样子,就反应了过来。 这是找早早去的? 啧,以前见了女同志连个笑脸都没有,现在倒好了,跑得比猴子都快! 郝强没眼看的嗤了声,但转念想到他才憋了一行字的汇报材料,立刻又头疼起来。 烦死了,出任务就出任务,回来说清楚不就行了,为啥非要写什么材料啊,真是! 郝强愁得不行,就打算先回家休息好了再说。 结果家里那两个臭小子,吱吱哇哇的上房揭瓦,别说休息了,他想闭目构思一下都不行。 每到这种时候,郝强就无比羡慕郝学兵和郝学军,一天到晚啥都不用想,吃了玩,玩累了就睡,真是——太享福了。 听到客厅里,不知道怎么的,郝学军又扯着嗓门大哭起来,郝强烦躁的撸了两把脑袋,干脆也不休息了,直接回了办公室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憋材料。 蓝弈可不知道这些。 他摸了把胸前口袋里昨晚写好的东西,一脚油门,径直往医院而去。 “哟,看看谁来了?”尤挽彰正舒服的听池早给自己读报纸呢,结果就看到了走进病房的高大身影。 “绿二呀,你要再不来,有些人就要急得坐不住喽。” “我数数,这一早上看了八回窗户外面,至于报纸读错了几次……哎,不说了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啊。”尤挽彰乐此不疲的继续打趣小徒弟。 “师父!”池早羞恼,“谁读错了,你少胡说!” “得得得,别搁我耳朵边上大呼小叫的,你师父我还没聋呢!”尤挽彰瞪眼,一把抢过了池早手里的报纸。 “去,你们小年轻有话去外头找个公园说去,再不然就看看电影,溜溜弯啥的,别在我老头子跟前晃荡,眼疼!” 蓝弈知道尤挽彰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想给他和池早多留点相处的时间。 他眉眼都是笑意,却没有真的就这么走了。 而是先仔细问了尤挽彰的身体情况,然后边给他按摩腿脚,边陪着说话。 这表现,尤挽彰暗暗点了下头,不愧是他看好的绿二,算他小子上道儿。 好一阵子之后,“行了,你俩玩去,也不用操心我的中午饭,有护士呢。” 尤挽彰再次赶人。 这回蓝弈听话应了,“行,师父那我带早早出去说说话,下午给您带好吃的回来。” 他说着,拿起池早的包,看向她。 池早轻咳一声,也没拒绝,一来好多天没见,她确实也有点想蓝弈,这个没啥好否认的。 二来,她还有事情要问他呢。 这么想着,池早又嘱咐了尤挽彰一句,才和蓝弈一起出了病房。 “嘭”,吉普车车门关上。 封闭的空间里,感觉到旁边存在感依旧那么强的男人,池早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那什么,我……” “早早,我……” 两人几乎同时开了口。 蓝弈其实也有些不自在,主要是两人的关系刚有了进展,结果话都没说几句,他就出任务去了。 昨晚虽说见了一面,可当时只顾着担心,前后又十分钟都没有,就是想不好意思都没有时间。 眼下倒好…… “咳。”蓝弈轻咳一声,“早早,你是不是有事要告诉我啊,那你先说。” “不了,还是你先说。”池早却摇头。 她要说的事有好几件呢,而且还想问问他有没有见过梦里的那个建筑,可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说完的,还是让他先。 蓝弈见池早说的果断,便也没拒绝。 他深吸口气,转头认真看向她,“早早,部队的规定你应该也知道一些,而且也为了避免给你带来不好的影响。所以……” 蓝弈顿了顿,“所以我昨晚写了我们的恋爱报告,想正式交上去,你看行吗?” 第204章 蓝弈的专属礼物 私心里,蓝弈其实想写的是结婚报告。 以前没喜欢的姑娘也就算了,可现在他也羡慕郝强那样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多好啊。 而且看上次池早对郝学兵和郝学军的态度,显然也很喜欢小孩。 如果结了婚,再生一个长得像她的小小姑娘,那…… 但想到池早好不容易才不介意他的身份了,他哪儿敢上来就提结婚,生怕再把人吓跑。 就这会儿,蓝弈都紧张得手心出汗,就怕池早会拒绝。 恋爱报告? 池早是真没想到蓝弈要说的会是这事儿,她惊讶之后,热意不受控制的就往上涌,转眼脸颊就透出粉红。 “早早?”见池早不回答,蓝弈更紧张了。 他喉结动了动,心里发闷,但还是温声说,“你要是觉得太快了,那先不交也行。我……” “没有!”池早打断。 她抿了抿唇,有些不敢看蓝弈闻言瞬间放光的眼睛,垂下眼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你交,我……我没意……” 最后一个见字没能出口,被扑面而来的,快速印在唇上的男性气息堵了回去。 池早惊了,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不同于第一次在驻地宿舍,也不同于昨晚在她房间,眼下可是大白天,可是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外! 虽然是在车里,可车玻璃那么大,又有那么多人看见小汽车就好奇的直往里面瞅,万一被人看见,还不得举报他们耍流氓? 这男人,疯了! 池早又急又羞,伸手就想推人。 好在蓝弈还算有理智,没疯彻底,只在池早唇上轻咬了下,赶在她伸手推人前,就飞快退了回去。 “蓝弈!”嘴巴重得自由,池早立刻斥他,“你发什么疯呢?” “高兴!”被骂了蓝弈却一点都不恼,他惯常冷俊的眉眼,此刻是满满外溢的笑,“早早,我就是太高兴了没忍住,你别生气。” 他说着,看着池早娇艳如花的模样,喉结动了动,伸手去碰她红到滴血的耳垂。 “还动还动,你是生怕没人看到是,流氓!”池早没想到他还敢动手,急得拉下他的手,飞快往车窗外看去。 等确定没人注意到,才松了口气。 结果一口气松下来,看着面前男人笑到露出一口大白牙的傻样儿,池早没忍住,也抿唇笑了起来。 高兴呀,其实她也高兴。 明明两人关系才有了进展,蓝弈就急切的主动说要交恋爱报告。 这个报告一交,不止是他们彼此心里,就是在正式层面上,也是板上钉钉的对象关系。 怎么说呢,两辈子了,被程家虐待十几年,四个孩子,只有她叫小草。 等知道原来自己是池家的孩子,结果池家从来不曾善待她,只把她当仇人。 二十多年活下来,她永远是被排斥在外的那个,好像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就是多余的。 但眼下,她只是才回应了蓝弈的感情,男人就着急的想要确定下他们的关系。 这种被承认的感觉……真好呀! 池早抿唇笑,笑着笑着,笑出了声音,笑的眼眶发红。 怕蓝弈看到会误会,她连忙低头,去拿早上放在包里的东西。 等再抬起头时,她眼里只剩纯粹的笑意,大大方方的和蓝弈坦诚自己的心情,“我也高兴,特别高兴!” “呐,作为你表现如此好的奖励,你要的东西,拿去。”池早拉过蓝弈的手,状似不在意的,往他手心放了个东西。 原本见池早答应了自己,还跟自己一样露出笑容,蓝弈一颗心就鼓噪着,咚咚跳个不停。 等再听见她亲口直白的说高兴,蓝弈只觉心都飞了起来,要不是地方不合适,他真想把人捞进怀里紧紧抱住。 他看着池早,难得反应有些慢,愣了愣才低下头。 然后就在掌心里,看到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竖着耳朵,呲着大板牙,笑容滑稽又灿烂的——木雕小毛驴。 不知道用的什么木料,小毛驴呈深紫褐色,驴身上还有黑色的条纹,整头驴因为细细打磨过,显得油光水滑的。 怎么说呢,如果是活物的话,就这驴的牙口体格,一看就知道养的不错,指定吃了不少好草料。 “小木球没有,只有小毛驴一头,要不要?”这时,池早带着点傲娇的声音响起。 大有蓝弈说不要,她就立刻收回去的意思。 蓝弈没说话,他把小毛驴托到眼前,盯着看了又看,在差点给自己看成斗鸡眼前,忽然低头抵在那毛驴身上,耸肩笑了起来。 明明是自己用了很长时间,一点一点精心打磨刻出来的,从表情到肢体动作都设计了好几个版本才最终确定。 可这男人,居然笑了?笑了! 池早第一反应就是生气,可火气才刚冒出了点小烟丝,她自己也没忍住,扑哧跟着笑了出来。 好,她承认她是故意的。 那天蓝弈跟她要小木球,还特意说不能比给王建军的差。 最初她也想随手刻一个给他就行,谁让他那么记仇,这么点小事都能一直记着。 可蓝弈到底是不同的,所以池早还是想刻点不同的东西给他。 只是到底刻什么好呢,池早想了好久,都决定不了,直到后面忽然想起师父叫他的那声“绿二”,这才有了面前的小毛驴。 表情滑稽,甚至有点丑萌丑萌的小毛驴。 哼,谁让他是驴儿呢。 封闭的吉普车里,一个笑,另一个也跟着笑,愣是把之前的那点暧昧气氛都给弄没了。 好一会儿,池早先停了下来。 见蓝弈还笑个不停,她有些恼羞成怒,“笑够了没有,有那么好笑吗?” “不准笑了,再笑就还给我,不送你了!” 她说着伸手就去抢。 蓝弈手腕一转就躲过了池早的动作,另一只手顺势抓住她的手,整个拢在掌心里。 “喜欢,特别喜欢!很好看,也很……”他忍不住又笑了下,“也很活灵活现。” “师父喜欢什么,我得买了好好感谢感谢。要是没有他老人家起的外号,我也收不到这么好的礼物。”蓝弈又补充。 他自然已经反应过来,池早送他小毛驴,都是因为尤挽彰那声“绿二”的缘故。 “哼!”池早笑哼了一声,“算你有眼光。” 至于尤挽彰喜欢什么,“师父自然是最喜欢我这个徒弟。” 池早抬起下巴,颇有些自得的说。 其实并不是,但尤挽彰真正喜欢的东西,现在这个大环境,可不好弄。 所以池早干脆就不说。 自两人认识以来,蓝弈很少见池早有这种表情,真是可爱得不行。 他笑开,抬手捏了下她的鼻尖,“嗯,不止师父,我也最喜欢你!” 第205章 有炸弹,最少三枚 眼见有戴着被看章的人探头往车里看,两人没敢继续待下去,连忙开着车离开了医院。 别看池早已经活过一辈子,其实一点没比蓝弈强,对谈恋爱这事儿,两人都是愣头青。 吉普车开出来后,一时竟不知道该去干什么。 最后还是决定听尤挽彰的,跑去了电影院。 因为是工作日,还是大白天,电影院人不多。 一张票两毛,往放映室走的时候,池早忍不住好奇的东张西望。 一双猫儿眼都亮晶晶的。 “喜欢?”蓝弈见她这样,低声问。 “不知道。”池早却摇了摇头,“我没来过电影院,这是第一次,所以也不知道喜不喜欢。” 这是实话,毕竟上辈子……不提也罢。 总之她只在放映员去大河村放电影的时候,偷摸着远远看过几眼。 为什么是偷摸呢,因为王梅花不准她去,还会给她安排一堆的活。 活太多,电影结束都干不完。 她只能在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提心吊胆的悄悄过去看两眼,然后就赶紧又溜回去。 蓝弈闻言唇抿了下,想到池早以前的生活,他认真的说,“以后只要你想看,都带你来。” “还有其他的,只要你想,都带你去。” 池早知道他这是心疼她了,也不拒绝,笑着点头,“行啊,那我可记得了。” 两人找了位置坐下,趁着电影没开始前,池早说起之前没来及说完的事。 “蓝弈,我有些东西给李老师和张叔他们,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能开车送我去吗?” 要是其他东西她早自己去了,可被褥棉衣什么的,重倒是不重,但太大了,实在不好拿。 “给张叔?”蓝弈犹豫了下,没说张叔可能很快要平反的事,“行啊。” 他点头应下。 没到最后板上钉钉,事情总有出现变故的可能。 还是等彻底确定了,再告诉池早张叔要平反的事。 也免得她白高兴一场。 还有李老师和冯老师的问题,也快要查清楚了。 “等我回去问问郝强最近哪天队里没事,等确定好时间了告诉你。”蓝弈又道。 两人又说了几句,只听一阵机器嗡嗡声,前方的幕布被照亮了。 随着音乐响起,《地雷战》三个字很快出现在幕布上。 池早眼睛一亮,再顾不上管蓝弈说没说话,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毕竟,这可是她第一次完整的看电影啊。 军人同志的英勇,游击队的机智,军民一心打的鬼子抱头鼠窜摸不着头脑的狼狈样子,每一个画面和片段都让人看的热血又激动。 其实,《地雷战》蓝弈已经看过不知道多少遍了,可现在,看着池早一会儿紧张的捏拳头,一会被鬼子的惨样逗的哈哈大笑,他不知不觉竟也看的入了神。 一旦投入,时间过的就特别快。 等小鬼子被打跑,电影结束的字样出现,蓝弈看着池早意犹未尽的表情,好笑的揉了揉她的头。 “我今天休息一整天,没看够的话我们再看一遍,或者去问问有没有其他的,我们再看一场?” 再看一场? 要是其他时候,池早肯定就高兴的同意了。 但想到刚才电影里地雷炸响的场景,她还是坚决的摇了摇头,“不了,下次,下次我们再来看。” 原本她想着,“爆炸梦”既然是郝强移植她眼角膜后的见闻,那就说明事情最早也只能发生在81年10月,她死之后。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她并没有像之前石小满出事时一样焦急不安,只想着时间还有很多。 可刚刚,看到电影里一踩就炸的地雷,池早却不敢再这么肯定了。 她重生两个多月,已经改变了那么多事,改变了那么多人的命运。 那又怎么敢笃定,“爆炸梦”里的炸弹,不会意外提前爆炸呢? 如果因为她的拖延和磨蹭,炸弹真的提前爆炸还伤到了人,那…… 池早不敢再想下去,她看着蓝弈,“蓝弈,我有件重要的事要跟你说,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 重要的事? 放映厅昏暗的光线都挡不住池早脸上的认真,蓝弈立刻收起笑容,“走,出去再说。” 电影院旁边就是人民公园,鉴于之前在医院时真有人往车里看,两人于是没再在车里说话,而是很快到了公园里一个视野开阔的凉亭。 这里不怕被被看章盯,如果有人靠近,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蓝弈先开了口。 他有些担心的看着池早,“别怕,不管什么事,都有我在。” 话落,他想了想,又认真的补了一句,“还有,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怀疑你。” 这是在说他不会像上次一样,池早明明都告诉她自己在梦里看到石小满的墓碑了,他却不相信,还冲她发了火。 池早原本还在想,该要怎么解释。 现在听见蓝弈的话,她愣了愣,之后深吸一口气,彻底不再犹豫,拿出了一直随身带着的那幅图。 “你见过这个建筑吗?不是类似风格,而是一模一样的。”她把图打开,递给蓝弈。 蓝弈不知道池早问这个的目的是什么,但还是无比认真看过去,“有点像回民的清真寺。” 这和之前邢远山的说法一致。 “不过……”他皱眉,指着建筑外檐下明显特意留白的地方问,“这里空着的是什么?” “浮雕。”池早干脆的回答,“那里有浮雕,但我看不清楚具体雕刻了什么,所以没画。” 看不清楚? 蓝弈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池早的用词。 他心头一凛,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只肯定的道,“那就不是清真寺,他们没有刻浮雕的习惯,这是苏国的建筑。” “我虽然没见过一样的,但如果是在国内的话,东北那边苏国的建筑比较多,我可以找战友问问。” 话落,蓝弈又看了那画一眼,才深吸口气,抬眸对上池早的眼睛,“早早,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找这个建筑吗?” 他问的是为什么要找,而不是你在哪里见过,既然见过为什么还要问建筑是在哪儿。 池早闻言,提着的心松了点。 她知道,蓝弈不是没有疑惑,而是有意避开了这个会让她为难的问题。 这样也好,不然又拿做梦出来说事,虽然事实如此,可深究下去,疑点就太多太多了。 至于重生一世的秘密,以后如何不知道,只是眼下,她不想告诉任何人。 “如果没错的话,这里,”池早按自己推测的方位,在纸上点了点,“就以图上的视角,这个位置有一片树林。树林里面……” 她顿了顿,“有炸弹,最少三枚。” 第206章 接连而来的坏消息 有炸弹——如果属实,那意味着什么,没人比在枪炮弹火中拼杀出来的蓝弈更明白。 他整个人的气息都沉了下来。 “别急,慢慢说。”蓝弈道,语气却很平静,也如方才说的那样,对于池早的话,一点都没有怀疑。 这样的反应和信任,让池早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虽然有些不合适,毕竟两人正在谈论的是很严肃的事。 可这一刻,池早还是忍不住生出喜悦的心情,他信她,真的信她! 她眼睛有些发亮,从包里拿出笔,在纸上画起来,“人大概站在这里,看到的建筑就是我画的这样。” “然后这边有个树林,第一枚炸弹的位置大概在这,但我不太确定,所以你们排查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第二枚近一些,在这里。”她说着又在纸上小心的画出一个大致范围。 “至于第三枚……”池早收起笔,“我只听见了声音,比前两次都响,闷闷的,像是在地底下爆炸的。” “但大概位置在哪里,我不知道。”她有些懊恼的说。 “爆炸梦”已经做过很多回了,她每一次都尽力寻找并记住线索,但第三次爆炸时,郝强已经被炸得飞了出去,视角对着的是天空。 这样的角度,她是无论如何都看不到地面上的情形的。 蓝弈却不觉懊恼,在他看来,池早给出的信息已经够多了。 之前的小满是如此,眼下更是如此。她的存在,在某种意义上,对他们本就是一种“作弊”。 “能知道这些已经很好了。”蓝弈抬手覆上池早的头顶,说得无比认真,“这些就已经给我们帮了大忙了,早早真厉害!” 厉害吗? 池早抿了下唇,只希望这一次也能真的帮到忙。 想到梦里第二次爆炸时没了踪影的那几道身影,她忍不住催蓝弈,“那你快回去联系东北的战友,能早一点确定就早一点确定,快去!” “急什么?”蓝弈看她急切的样子,心又软了几分,“再急也不差一顿饭的时间。中午了,走,先去吃饭。” 见池早还要说话,蓝弈仔细收起那张纸,然后拉住她的手就迈开了步子,“放心,有我呢,出不了事儿。” 有蓝弈接手,池早确实也放下了心。 于是就有精力关注别的事情了。 “哎呀你别动手啊,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她连忙往周围看过去,还想把手从蓝弈手里抽回来。 “我看着呢,没人。”蓝弈却牵得更紧了点儿。 之后两人一起去国营饭店吃了中午饭,蓝弈还不顾池早的阻拦,跑去供销社给她和尤挽彰买了好些零嘴,奶糖、花生、江米条、饼干…… 等把人好好送回医院,又和尤挽彰说了几句话后,蓝弈才告别。 但他还是没离开,大概又过了十多分钟,才出了医院,开车直奔部队驻地。 当天下午,因为尤挽彰已经好了很多不再需要人陪护,而池早早晨也已经跟邢远山说了这事儿。 所以,等吃过晚饭,池早就被尤挽彰左一句右一句的赶走了,他自己搓着两核桃,跟同病房的人聊得高兴。 池早见此,放心的离开医院。 第二天周末休息,池家人全都忙着给池珍珍准备下乡的东西,顾不上再来找池早的麻烦。 池珍珍也怕池早再说出什么吓唬自己的话,也没敢再往她跟前凑。 只一心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一会儿哄哄许琴,一会亲亲热热的叫两声大哥,只为给自己捞到更多的好处。 池早晚上回来听到李大妈的转述,嘲讽的笑了声,什么都没说。 转眼又是周一,正好也是十一月的第一天。 池早一大早起来收拾好,就直奔武装部。 是的,尤挽彰不用人陪护了,所以她从今天开始,就正式销假上工。 岗位还是武装部食堂,环境和人之前就已经熟悉认识了。 更不用说这次王阿姨也在,所以池早一点陌生和不适应都没有,大师傅给安排的活儿,也都干得又快又好。 工作上眼见一切都好,但其他却并不顺利。 先是王阿姨趁食堂不忙的时候把池早拉过来说话。 “早早啊,王姨跟你说个事儿。”她叹口气,“建军回家说,你问他之前丢的那笔钱的钱号,这个你王叔记了。” 记了? 王叔竟然记了! 池早眼睛一亮,刚想问记在了哪里,但看到王阿姨脸上的内疚,她立刻就知道事情不好。 果然…… “但之前你王叔被抓的那阵儿,家里来了好多搜查的人,然后那本子不知道是丢了还是怎么的,就是找不到。” 周六王阿姨请了半天假,周末更是全家出动,所有东西都翻出来仔细找了一遍,但就是没找到。 “真是……”帮不上池早,王阿姨心里很不舒服。 她拉过池早的手,“早早,你放心,王姨回去继续找,只要那本子不是长腿跑了,阿姨指定把它找出来!” “没事王姨,能找到就找到,找不到也没事儿。我再想别的办法就行。”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毕竟钱号的事关乎能不能揭穿池珍珍“假死”的真相。 可看着王阿姨自责的模样,池早还是笑着安慰道。 就只希望,小六儿那边能有好的消息。 但让池早没想到的是,坏消息要么不来,要来就一个接着一个。 这天中午休息时,小六儿找来了武装部,一来给她送东西,之前托人买的药材到了。 二来…… “姐,”小六儿表情不好看,“钱号的事儿,啥有用的都没打听到。” “信用社、邮局,还有大些的厂子,兄弟们都想办法找人问了,只有一两个记过钱号的,但都跟咱们手里的对不上。” “至于有没有哪个单位或者厂子丢钱……”小六儿摇了摇头,“这事儿更好打听,毕竟如果有,那指定瞒不住。所以……” “姐,咱们现在怎么办?” 第207章 被穿小鞋,立刻回家 怎么办? 池早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但想让她就此打住,放弃查出真相,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不论是上辈子死后,还是这辈子重生睁开眼睛,她都发过誓,一定要亲手报了池珍珍的仇。 所以,不管要用多长时间,费多少功夫心力,她都绝不可能放弃。 “辛苦兄弟们了,这些钱拿去给大伙分分。”池早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十张大团结,塞进小六儿手里。 “之后就还是继续盯着张大壮和王量,有一就有二,只要做过,就不信抓不住他们的小辫子。” 小六儿已经很了解池早了,也没拒绝,直接收下了钱。 只想着过后要给下头的人紧紧皮,一定得把农场的那两个狗东西给盯紧了。 送走了小六儿,池早抬头看了看十一月没什么温度的太阳。 池珍珍这人,坏是坏,但不得不说,还真是有点子运气在身上的。 不过,她能重活一世,这辈子的运气可一点不比池珍珍差。 最后结果如何,拭目以待。 这么想着,池早冷嘲的勾了下唇,提着药材回了食堂。 转眼又是一天过去,很快到了周二中午。 这期间,蓝弈一直没来过,也没有任何消息。 中午食堂开饭,池早照例在主食窗口忙活。 她刚给面前的人拿完馒头,抬头就看见了排到跟前的王建军。 “早早,弈哥刚打电话过来了。”王建军张嘴就说。 池早边示意他继续,边按着他的饭量夹了两个二合面馒头放进他饭盒里。 “他说明天部队没事,可以请一天假和你去大河村送东西。让你提前准备下。”王建军掏出钱和粮票。 明天,这么巧? 池早微微诧异了下,快速点头,“好,我知道了。” 然后继续忙手里的活。 今天二号,明天三号,正好是池珍珍要去大河村下乡的日子,结果蓝弈也选了这天,可不就是巧了么。 要不是没跟蓝弈说过池珍珍具体下乡的时间,池早差点就要怀疑蓝弈是不是故意的了。 于是,这天下午下班前,池早就先找领导请了一天假,也跟王阿姨说了,明天过去拿被褥那些东西的事儿。 另一边,区知青办。 许琴看着面前门板上主任办公室几个字,恨得牙都快咬碎了。 明明这办公室就是她的,都是池早那个该死的讨债鬼,要不是她狼心狗肺,就龚爱红那种只会蒙头干活的蠢货,怎么可能爬到她头上。 那臭女人,抢了她的职位还不够,就回来上班这两天,一会儿让她打热水,一会儿让她打扫办公室卫生,一会又让她跟着出去搞动员。 总之就是一分钟都不让她闲下来,明晃晃的公报私仇,巴不得累死她最好。 偏她刚被记过降职,龚爱红每次理由又正当的很,让她想撂挑子不干都不行。 而现在,为了明天能请到假,好送珍珍下乡,她明明心里恨的要死,却还是不得不来找这个臭女人。 真是…… 咬牙压下满腔的愤恨,许琴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出声音。 许琴深吸口气,强扯出一抹笑,走了进去。 “龚爱……龚主任,忙着呢?”她生硬的开口。 龚爱红抬头看过来,笑了,“哟,许干事啊,有什么事?安排给你的工作都完成了?” 许琴闻言,强扯出的笑容更难看了,“差不多了,我今天一定都弄完。” 怕龚爱红再说别的,许琴赶紧说了跑这一趟的目的,“那什么,龚主任,我家里有点事儿,明天想请一天假,你看……” 许琴自觉姿态已经放得很低了,毕竟要放在以前,除非连着几天不来上班,才敷衍的找个理由请假。 不然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出去就出去,哪有人敢管她。 可现在,她不过就是想去送送珍珍,结果还得给这个臭女人陪笑脸。 池早!池早!都是池早害的,该死的孽种! “有事儿,有什么事儿?”却是龚爱红皱眉,用一副很不赞同的表情看着许琴,“许干事,你可别忘了,你才刚回来上班,而且还背着处分呢。” “马上就要年底考核了,你要是继续用这种态度工作,考核报告我可是会如实记录的。” “行了,别想着请假了,有事就克服一下。”龚爱红满脸冷笑的看着许琴,“这话可是以前我怀着孩子时,许干事亲口说的,你该不会忘了?” 忘?她怎么可能会忘? 毕竟那次龚爱红可是差点流产。 许琴原本还想再争取争取的话,立刻堵在了嗓子眼,再也说不出口。 只能咬牙不甘的退了出去。 同时心里也委屈得不行,委屈自己日子过得艰难。 却不知道几年后,当她偶然回想时,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多么的天真,又是多么的不知足。 但可惜,那时再想挽回,却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 军区大院儿。 吉普车熄火,蓝弈冷着脸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甩上车门,大步朝蓝家大门走了过去。 半个小时前,他正忙着,却忽然接到蓝尚武的电话,也不说什么事,就一句话,立刻马上回家。 完了怕他不听,还吼了一句——这是命令。 服从命令,军人的天职。 蓝弈就算再不愿意,也只能赶紧丢下手里的事,一脚油门赶回家。 “哟,怎么这个点儿回来了?”客厅,正看报纸的郑淑兰诧异的问。 “奶奶。”蓝弈打了声招呼,“您接着看,我去找我爸。” 他没多说,径直往书房走去。 敲门,开门,再关门。 看着书房里,端坐着,脸板的跟扑克牌一样的蓝尚武,蓝弈一点没怕,声音比他脸还冷,“什么事?” 他问,听着还有点不耐烦。 本来么,说什么是命令,那倒是让他去他办公室啊,跑回家干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我什么事?”蓝尚武简直要被蓝弈这态度气笑了,“你干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少他娘的给老子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气一把把一个信封拍到了桌子上。 蓝弈顺着看过去,俊脸顿时更冷了。 信封上的字迹是他的,那是那天跟早早分开后,打听到下午有飞东北的军机,他拓印了建筑图托人给战友带过去的。 当然,只拓印了建筑的样子,至于其他炸弹的位置,一点都没有。 信一共有五封,等军机到了东北,再由离得最近的战友分送给其他人。 这是私下里,短时间内最快把图传过去的办法。 当然,他同时也给他们打电话描述过了。 但东北苏式的建筑太多,相似的也多,为了更准确,还是得看到具体的图纸才行。 只是为什么其中一封信,竟然会到了老头子手里? 蓝弈不解,也懒得想,干脆开口问,“我给战友的信,为什么在你手里?” 第208章 级别不够,父子对峙 “我给战友的信,为什么在你手里?”蓝弈问。 他语气很不好,脸色更是难看,像是在跟蓝尚武比赛一样。 “现在是老子在问你,不是让你反过来质问我!”蓝尚武见蓝弈都看见信了,还一点认错交代的自觉都没有,简直怒火中烧。 “说,里头的东西从哪儿来的,你找人打听又是想干什么?”蓝尚武怒吼,嗓门儿大的,客厅里看报纸的郑淑兰都惊了一下。 老太太抬头往书房看了眼,下一秒继续看报纸。 显然已经见怪不怪了。 “无可奉告。” 书房里,蓝弈却一点没被吓到,确切的说,他眉毛都没动一下。 不就大声吼么,这么多年他早习惯了。 小时候他都没怕过,更别说现在。 “倒是蓝首长,我一没违反纪律,二已经成年,你凭什么截留我的私人信件?”蓝弈一步不让,明明声音不大,却气得蓝尚武恨不能用皮带抽死他。 “行!行行行!” “还嘴硬是,行!”蓝尚武也了解自己这个小儿子的脾气,知道不给蓝弈说清楚,就别想从他嘴里掏出一句话。 他一把捞起信封,掏出里面拓印的图纸展开,另一手敲的纸张咚咚作响,“知道这是啥地方不?” “对,你不知道,要知道的话,谅你小子也不敢满世界找人问。” “但是蓝弈,老子现在就告诉你,你老子我知道这是啥地方,但我不能跟你说。” “知道为啥不能说吗?”蓝尚武气得胸膛起伏,兜头把图纸又重重拍到桌上,“因为你小子级别不够!” “听懂了吗?你级别不够!” 特殊任务大队,属于特殊编队。 如果非要和正常编队比的话,相当于团级。 蓝弈二十出头的年纪能当上特殊任务大队的副队长,既副团级别,说一句年轻有为,谁也反驳不了。 但这些放在他个人身上算是优秀,可要放到整个部队,整个国家……区区一个副团,就太不够看了。 相应的,级别所限,他不知道的,不能知道的事情,自然不要太多。 而级别不够四个字意味着什么,蓝弈当然也明白。 他瞳孔微缩,冷沉的脸上终于有了别的表情——惊讶,了然,沉重。 惊讶只是一个建筑,却牵扯到了保密的问题;了然自然是,他已经明白,是因为信的内容牵扯上了保密问题,才会落到了蓝尚武手里。 至于沉重…… “看样子是听懂了是?”却是蓝尚武看见蓝弈的表情变化,没好气的又开了口。 他深吸两口气,缓和了一下情绪,“说,图从哪儿来的,你打听这地方想干什么?” 蓝弈抿了下唇,“我得到一个消息,跟图上的建筑有关,所以找人核实一下。” 话落,眼见蓝尚武等着他继续说,蓝弈攥了攥拳,上前两步将图纸摆正。 他在纸上点了点,“这里,是不是有一片树林?” 他问蓝尚武。 蓝尚武却被他不正面回答问题的态度弄得,刚消了点的怒气又涨了回来。 他没回答蓝弈的话,而是说:“蓝弈,老子好声好气问你不行,你是真想换人把你请到审讯室才能痛快说是?” “行!既然你这么想公事公办,那……” 蓝尚武气得伸手就去摸电话,却被蓝弈一把按住,“你先回答我,这里是不是有一片树林!” 他表情严肃,一点没被蓝尚武的“公事公办”吓住,显然势必要得到一个结果。 于是,差了快三十岁的父子俩,隔着书桌对峙起来。 谁都不让谁,都想先从对方嘴里得到答案。 可有句话叫,世上就没有能赢过孩子的父母。 半晌,蓝尚武把手从话筒上拿开,气得手指虚点蓝弈,“行!你小子行!” “树林子是,行,老子就告诉你,完事你丫的要再敢不痛快回答问题,老子抽死你!” 他做了个打人的动作,恨恨低头朝图纸看过去。 偏蓝弈得了便宜还不知足,火上浇油一般的强调,“看清楚位置,我问的是这里,这里有没有树林?” 那话说的,好像蓝尚武会随口胡说一句糊弄他似的。 蓝尚武气得一口气再次堵在了嗓子眼。 要不是面前的人已经二十几,都开窍找对象了,要是早十年、啊不,五年就行,要是搁五年前,他早一巴掌招呼过去了。 “不就一个树林子,真不知道你问这些没用的玩意儿干啥!”蓝尚武忍不住叨叨一句,视线却盯着蓝弈指的位置,看得认真。 只因为,别看他嘴上那么说,其实心里还是相信蓝弈的,知道他不是胡来的人,会问这个问题,肯定是有原因的。 “这地儿我也没去过,你等我问问的。”片刻后,因为拿不准,蓝尚武没敢一口咬定。 话落,他拿起电话,快速拨了出去。 “对,就那个图,七点钟方向,有,确定有片林子?行,知道了。” “哐”,电话挂断。 “听见了?不用老子重复了?”蓝尚武没好气的睨向蓝弈,“你的问题有答案了。现在换你说,图纸哪儿来的,你找这地方要干啥?” 他顿了下,又补了一句,“或者,我是不是该问你,你找这片林子干啥?” 蓝弈却没第一时间回答蓝尚武,他垂下眼,心情复杂。 讲实话,听见电话里说,池早指过的地方真的有片树林的时候,蓝弈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沉重。 如果只是普通建筑,那早早说准了也就准了,他大可以找理由把她在事情里的痕迹全抹掉。 但现在,却牵扯到了他级别都不够的保密问题。 “到底怎么回事?”却是蓝尚武又问。 他这会儿已经看出不对劲儿了。 他怒气一收,脸上只剩严肃,“蓝弈,记住你身为军人的身份,想好了再说话!” 军人,是,他是军人。 但…… 蓝弈深吸口气,“图纸从哪儿来的,我不能说。至于为什么找这个建筑……” 他顿了顿,抬眼认真对上蓝尚武的视线,“林子里有炸弹,最少三枚。” 第209章 图纸的来源 多么相似的话。 两天前的公园里,池早就这么和蓝弈说过。 当时蓝弈心里有多震惊,此刻的蓝尚武只会比他多,绝对不会少。 炸弹,炸弹! 这兔崽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蓝尚武太阳穴控制不住突突突的跳。 大风大浪,枪林弹雨了大半辈子的男人,这会儿不知道怎么的,竟然紧张的攥住了手。 “蓝弈,我再问你一遍,你……” “不用问了。”蓝弈却毫不犹豫的打断了蓝尚武的话,“不管问多少次,我的答案都不会变。” “爸,”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蓝尚武,“我记得自己的身份,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也绝对不会做违反纪律,背叛祖国和人民的事。” “可关于图纸的来源,”他坚定的摇头,“我不会说。” “但我可以保证,消息来源安全可靠。如果万一,万一出了什么事……我随组织处分。”他说的郑重无比。 话落,书房里一时静得可怕。 蓝尚武,一军首长,眼神锐利的盯着蓝弈。这一刻,他不是在看自己儿子,而是完全以领导的身份在审视下属。 反观蓝弈,他站得笔直,脸上表情坦然,任由他打量。 摆明了不会改变主意。 良久…… “行,我尊重你的选择。”蓝尚武沉声道,听不出是失望还是难过,“还有要说的吗?” 他问。 蓝弈点了下头,“这样的信,我一共寄了五封,同时给他们打了电话询问。” 他把另外几个战友的信息说了出来,“但他们只知道我要找这个建筑,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蓝弈这么说,是为了避免事情牵扯上旁人。 “另外,”他从旁拿过一只笔,在纸上画出范围,“这儿,还有这儿,如果消息没错,前两颗炸弹的位置大概就在这个范围内。” “至于第三枚,只能我们自己排查了。”他把笔放下,“其他没有了,我说完了。” 蓝尚武看着他的动作,额头又是突突几连跳。 “你不知道这建筑是不是存在,不知道它在哪儿,不知道它具体是干什么用的。” “却知道它旁边有片林子,还知道林子里有炸弹,还他娘的知道炸弹有几颗,连位置都能画得出来。” “蓝弈,你他娘的……”蓝尚武嘴巴张张合合,都不知道能说什么好了。 片刻…… 他心累的闭了闭眼,“行,既然你说完了,那就就地停职,等着接受调查。” 话落,蓝尚武一把捞过桌上的图纸,仔细收起来,就大步往书房外走去。 再没看蓝弈一眼。 “哐”,书房的门关上。 蓝弈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好一会儿后,才转身往外走去。 “谈完了?”郑淑兰看见他,抬头问,“晚上在家吃饭不?” “不了。”蓝弈摇头,“部队还有点事儿,奶奶,我先走了啊。” “哎,哎你等会儿的,你和那小姑娘怎么样了啊?”郑淑兰连忙又问。 但回答她的,只有大门被关上的声音。 “真是,忙忙忙,就这样儿,啥时候才能把媳妇娶回家啊。” 郑淑兰替孙子着急,忍不住念叨了句。 蓝家发生的事,池早不知道。 自然也不知道“爆炸梦”竟会有这么大的牵扯。 下班后,她告别王阿姨,骑着自行车就回了纺织厂。 池家今天更热闹了。 因为明天一早就要集合出发,怕时间赶不及,所以池珍珍要带走的东西,已经收拾好,全都放在了客厅。 被褥、衣服、脸盆、暖水瓶、饭盒、吃的……杂七杂八,堆满了一整个沙发。 池早进门的时候,许琴和池砚彬正忙前忙后做最后的检查。 池砚辉在旁边等着,要是发现少了东西,那家里有的就赶紧补上,没有的就记下来过后买了再给池珍珍送过去。 池珍珍一会说句“妈妈我舍不得你”,一会儿说一句“大哥,我会想你们的”,那眼眶发红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她不是去一天就能来回的大河村,而是这辈子再也不回来了。 池早只觉得好笑,没理会他们,自己径直上了二楼。 却没想到等她再下来洗漱的时候,蒋铭伟竟然来了。 他一边脸上还顶着个巴掌印,不用想都知道八成是沈芳的杰作。 “珍珍,别怕。”他看着池珍珍,深情得不行,“我很快就去找你,你放心。” 池早刚下来,就听见这么一句,当即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 这两人,感情还真是好得很呢。 想到上辈子,蒋铭伟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跑去下乡。 结果她被沈芳怨怪,还把那个男人介绍给池家人,以至于临近高考,她却被打断了胳膊,硬生生错过了考试。 如今呢,如今池珍珍要下乡了,蒋铭伟摆明了要追着去。 沈芳又会怎么做呢? 池早真是好奇的不行。 “铭伟哥,你要去下乡了,那你的工作怎么办,就给我行不?”旁边,池砚彬闻言眼睛一亮,连忙插嘴道。 这两天,他一直惦记着这事儿呢,要不是怕沈芳生气,他早跑去蒋家找蒋铭伟了。 蒋铭伟闻言下意识点了点头,张嘴就想答应。 可话到嘴边,想到这几天家里闹腾的样子,他眼神飘忽了下,“那什么,这事儿先不急,等我走的时候再说。” “倒是车的事儿……”蒋铭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下头,“珍珍,许姨,厂里的车明天都要用,我、我没借到,所以珍珍的行李……” 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车没借到,所以那么多行李,要么池珍珍自己能拿多少拿多少,要么就得想别的办法送过去。 池早恍然,她就说那么多东西,池珍珍怎么拿。 敢情是打着让蒋铭伟借车,一股脑全给送到大河村的主意啊。 还真是想得挺美。 “那怎么办?”池砚彬当即拉下了脸。 工作的事拿话推脱他也就算了,怎么说好的车也没影子了。 该不会是看他姐要下乡了,蒋铭伟就想把他姐踹了,所以故意糊弄他们呢。 真不怪池砚彬这么想,毕竟身边类似的事可太多了。 他狐疑的看了蒋铭伟一眼,转而问坐在旁边,一晚上都没怎么说话的池锦年,“爸,厂里的车明天真的都要用吗?怎么这么巧?” 其他人也朝池锦年看了过去。 倒不是都跟池砚彬一样怀疑蒋铭伟,而是想着池锦年有没有办法能借到车,毕竟眼下送池珍珍的事儿最重要。 可几道视线落在身上,池锦年却半天都没开口。 “爸?爸你想什么呢?”池砚彬最没耐心,又提高嗓门喊了一声。 “啊?”池锦年这才回神。 他脸色有些不好看,“怎么了?大晚上的嚷嚷什么呢?” “谁嚷嚷了,还不是你半天不说话!”池砚彬不愿意了,当即就回嘴。 “砚彬!”池砚辉拉他一把,“说正事要紧。” 他看着池锦年,“爸,铭伟说厂里的车明天腾不出空,你看你有没有办法,找人借……” “借不到就坐客车去,不想坐客车,那就别带那么多东西!”却是池锦年烦躁的打断了池砚辉的话。 “那么多人下乡,也没见谁还有车送的,人家不也好好的到地方了?” 想到临下班那会儿,蒋守国找来跟他说的那些话,池锦年就没心情管这些鸡零狗碎的事。 第210章 同意婚约换人 都是珍珍这不争气的丫头,明明武装部钱票的事,因为她的隐瞒和自作主张就闯了大祸。 自己去农场劳改了一个月不说,家里也赔出去那么多钱。 弄得所有人生活水平下降,他堂堂一个几千人大厂的主任,到现在连盒好点的烟都不敢抽,生怕被人看到,再扯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出来。 可这么大的教训摆在面前,那丫头竟然一点记性都不长。 不就是出门时,偶然听见几个碎嘴子嚼了几句舌根吗,这又不是什么紧急的不得了的事情。 只要她回来跟他和许琴说了,他们还能收拾不了那些人? 可她到好,脑子一抽,竟然一点后果都不考虑,就跑去知青办假冒池早! 去也就去了,但她倒是把名报上,把池早那孽种送走也行啊。 结果折腾来折腾去,人池早好好的屁事没有,反倒是他们脱了一层皮,许琴的主任没了,她自己也得跑去当知青,搞得蒋家都开始有意见了。 想到这些,池锦年就心烦得不行,就想抽根烟。 结果低头看见烟盒,耳边就好像又响起了蒋守国下午说的那些话。 “锦年啊,有烟没有,给我来一根。”刚见到人,蒋守国当先就长长叹了口气。 话都这么说了,池锦年能怎么办,只能一边掏烟一边关心的问,“怎么了,好好的叹什么气啊?” “哎,还不是铭伟那兔崽子!”蒋守国又是一声叹,点烟狠狠抽了一口,指着眼睛给池锦年看。 “瞅瞅,瞅见我的黑眼圈了没?” “唉,连着几天了,铭伟天天在家闹腾,气得沈芳成宿成宿的哭,嚷嚷着我要是再不管,就要跟我离婚。” “你听听她说的都是什么玩意,日子过了都几十年,孩子都那么大了,说什么离婚,这像话吗?” “可铭伟那小兔崽子,一点消停的意思都没有啊。这不,今天早上沈芳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要是我再不拿出个章程,她明天就回娘家去。” 蒋守国说着又是一声长叹,满身满脸都写满了郁气。 池锦年又不是傻子,尤其蒋守国话里左一个蒋铭伟闹腾,右一个蒋铭伟不消停,他当然猜得出来,他今天来找他的目的,八成是跟池珍珍有关。 尤其那天早上沈芳来家里,他隐约也听见她们说蒋铭伟闹着要下乡的话。 这么想着,池锦年嘴角动了下,勉强扯了个笑,“蒋哥,那你的意思是?” 问这话的时候,池锦年还想着,蒋守国是不是想让自己去劝劝蒋铭伟,再不然就是让池珍珍去劝。 却没想到…… “我的意思……”蒋守国抽完最后一口烟,抬头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人,才继续说,“我的意思是,要不咱们两家的婚约,就算了。” “什么?”池锦年闻言一惊,实在没想到蒋守国竟然会这么说。 他脸上的笑当即消失,表情难看的回望着蒋守国,“蒋哥,你这话,是认真的么?” 见池锦年变了脸,蒋守国连忙安抚,“锦年,你别生气。” 他又长叹一声,满脸愁苦,“唉,我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么?铭伟那么大了,我又不能给他打断腿关在家里。沈芳又……总不能真看着好好一个家就这么散了?” “那也不能取消婚约!”池锦年却不听这些,他强忍着怒气,压低声音,“蒋哥,你可别忘了,当初咱们之所以定这门亲,是因为……” “得得得!”蒋守国赶紧打断他,“说事就说事,你提那茬干什么?” “再者,我又不是说一定要取消,这不是来跟你商量的么?你说你怎么还急眼了呢?” 蒋守国说着,自己伸手又摸了根烟出来点上,“沈芳现在说什么都看不上珍珍了,嫌她太能闹腾,对铭伟影响太大。” “你是不知道,上回因为珍珍的事,铭伟跑去军区大院,蓝家后来把沈芳好一通骂,直说她找儿媳妇的眼光不行。” “锦年,”蒋守国意味深长的看着池锦年,“你也不希望我们和蓝家的关系闹僵?” 和蓝家关系闹僵? 那当然不行! 这话池锦年虽然没说,但表情却再明显不过。 他也烦躁的抽了口烟,“那蒋哥你到底是怎么个意见,直说。” “我的意见就是,珍珍说到底,总归也不是你亲生的。婚约的事,不如……就换成早早,怎么样?” 怎么样,怎么样? 打死池锦年,都没想到蒋家会有这种想法。 但蒋守国的话也有道理,不管池早和他们关系有多僵,可说破天去,她身上流的都是池家的血。 但池珍珍不一样,眼下看着关系再好,可她毕竟是程家的种,一旦出点什么事儿,她把户口一改,他们根本拿她没办法。 尤其之前还出了池珍珍丢下许琴一个人逃跑的事,池锦年心里就留了疙瘩。 别看后来因为祁钰生的关系,他面上对池珍珍的态度又恢复如常。 可事实上……他好歹是一厂科长,怎么可能看不出池珍珍的凉薄,不过是想借着池珍珍攀上祁钰生,所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但要把婚约的人选换成池早,就那孽障的性子…… “老池,老池?”却是许琴,不明白池锦年怎么忽然好端端的发火,不解的皱起了眉,“怎么了,不就是问问你能不能借到车么,你说话那么冲干什么?” 池锦年闻言回过神来,“冲什么冲了?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倒是你们,谁家下乡跟搬家似的,大河村可还有程家呢,那些被褥铺盖什么的,直接去程家拿不就好了,大老远背过去不累吗?” 去程家拿? 许琴一想这话也不是没道理。而且要是去掉被褥,东西就没那么多,车的问题变相也能解决了。 “不行!”却是池珍珍听了这话,激动的反驳。 就程家那又穷酸又邋遢的落魄样儿,他们能有什么好东西! 还被褥铺盖,谁知道她真去拿的话,会把什么破烂儿拿给她,她才不干! 心里这么想,但话却不能这么说,池珍珍赶紧上前,抱住了许琴的胳膊。 第211章 早早,爸爸给你介绍个对象 “妈妈,这些东西都是你辛辛苦苦帮我收拾的,而且我都用习惯了。” “本来下乡到陌生的地方我就害怕,要是再没了这些用顺手的东西,我都不知道晚上还能不能睡得着。” 她眼睛说红就红,声音也可怜得不行,看得许琴立刻就心疼起来。 “好好好,都给你带上,都给你带上。别哭,咱们不听你爸的。”她心肝宝贝一样的搂着池珍珍。 一看就知道,一点都没因为之前的事生池珍珍的气。 这反应,池锦年简直都没眼看。 真是,怎么说也当了几年领导,而且许琴也不是蠢人,可怎么就一点都看不出池珍珍的小心思呢? “可是,这么多东西,明天怎么拿啊?不会真的要挤长途汽车?”池砚彬闻言皱眉,很是不情愿。 长途车他有次去同学家玩的时候可是坐过的,简直了,又挤又颠又难闻,啥样人都有不说,要是倒霉遇上带着鸡鸭的,一路过去能把人熏死。 那次他还只背了一个书包,等到站下车都差点没了半条命,这次要再拿这么多东西,那不是更要命? “而且,客车只到县城,没车的话,到时候怎么去公社,怎么去村里,总不能都走着去?”池砚彬又补了一句。 这话一说,所有人都愣了。 是啊,没车,到时候又怎么办? “要不,我给蓝弈表叔打个电话,问问他明天有没有时间?”蒋铭伟犹豫了一下,不太有底气的道。 池早洗漱完,刚打开卫生间的门,就听见了这么一句。 找蓝弈? 这是又做什么美梦呢。 “不行!”却是池锦年果断的否定了。 蒋守国都说了,蓝家骂了沈芳一顿,这要再因为池珍珍的事去找蓝弈,不是上赶着让蓝家人对他们池家印象更差吗? 但碍于祁钰生的关系,池锦年也不是真的就不管池珍珍了。 他想了想说,“挤客车就挤客车,有车坐就不错了,你们三个大小伙子的,哪儿那么多毛病。” “至于到了县城,公社和大队肯定安排了人去接,到时候行李放接的车上不就行了?” 眼见池早出来了,池锦年站起身,一锤定音,“就这么说定了,收拾好了就赶紧回去睡觉,明天不得早起?” “铭伟你也是,赶紧回家去睡觉。”他又对蒋铭伟说。 毕竟是一家之主,池锦年都这么说了,池砚辉、池砚彬还有蒋铭伟三个明天要去送池珍珍的人,只能互相对视一眼,应了下来。 “早早。”这时,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池锦年开口叫了池早一声。 称呼不是池早,不是孽障,而是早早! 正商量着谁拿哪些东西的三人,以及旁边还亲亲热热抱在一起的许琴和池珍珍,所有人都猛地顿住,惊疑的朝池锦年看了过去。 正端着盆子往楼梯方向走的池早脚步也是一顿。 叫她早早,池锦年这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池早有些好奇,干脆站住看了过去。 池锦年见状,心里松了口气。 开口前,他还真怕池早会跟以前一样又说什么气他的话,或者干脆假装听不见,彻底不理人。 现在看来,这丫头还是吃软不吃硬的,只要他好声好气,她这不是也没作妖吗? 这么想着,池锦年语气越发软了下来,“那什么,早早你不急着睡?不急的话,跟爸爸来一趟书房,我有点事儿跟你说。” 有事儿,还要去书房说? 池早更好奇池锦年想干什么了,“行啊。” 她痛快的应下。 脚步一转,就往书房走去。 “还愣着干啥?明天还早不早起了?”进门前,池锦年对客厅里瞪大眼睛愣住的一众人说,然后就甩手关上门,隔绝了所有的视线。 “妈,我爸他这是要干什么?”池砚彬立刻不愿意了,“池早一个扫把星,他怎么突然对她态度那么好?” 尤其是,刚刚才凶过他姐! 池砚辉也不解的朝许琴看了过去。 可许琴知道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也奇怪池锦年是想干什么呢。 “行了,赶紧收拾完都去睡。过后我问问你爸,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许琴皱着眉说。 时间也确实不早了,三个准搬运工只能压下疑惑和郁闷,快手快脚把东西都分好。 池珍珍没说话,她盯着紧闭的书房门,手一点点攥紧。 她还没走呢,池锦年就急不可耐的要重新对池早那个贱人好了吗? 就知道池家人靠不住,连下乡那么点小事儿都解决不了,还得她自己想办法。 就这样,还敢骂她是白眼狼,还嫌她丢下许琴自己跑了? 呵,等着! 等她拿到工农兵大学的名额,重新回了城,看她还会不会搭理池家这群废物。 书房。 “早早,坐,爸爸……阿嚏!”一句话没说完,池锦年猛地打了个喷嚏。 池早嫌弃的瞥了他一眼,嘴上也不饶人,“哟,池科长这是干啥缺德事被人骂了?” “你!”池锦年闻言一口气噎住,差点又一个喷嚏打出来。 他揉了下鼻子,压下往上蹿的怒气,尽力放缓了声音,“瞧你这丫头,就一个喷嚏而已,你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爸爸天天厂里的事都忙不完,什么缺德事不缺德事的,别乱……” 说字还没出口,池早已经没耐心听下去了。 “不是有事吗?别扯这些没用的,赶紧说!”她毫不客气的打断。 池锦年再次噎住。 但想到池早的脾气,和他找她过来的目的,只能再次把怒气忍住。 “是这样的,早早你看,你回城也有两个多月了,你自己又出息,都不用我和你妈操心,连工作都给自己找到了。” “爸爸真的,有你这样的女儿,觉得特别骄傲!”池锦年说得一脸诚恳。 特别骄傲? 还真是笑死人了,这种鬼话,真不知道池锦年怎么有脸说得出口。 不过池早没打断,只等着听他的目的。 “但你年纪也不小了,也不能只顾着工作,不管其他。毕竟女孩子家好年岁就那么几年,要是不抓紧点,错过了可就找不到好婆家了。” “所以呢?”话到这里,池早已经听明白了。 她唇角勾了下,眼底却冷的吓人。 “所以爸爸给你找了个条件很不错的小伙子,想着要不你哪天有时间,就先去见个面,相看相看。” “你看怎么样?” 第212章 答应相看 池锦年看着池早,眼神里的殷切简直要溢出来。 池早盯着他,唇角的嘲讽越来越大。 好一会儿,就在池锦年觉得没戏的时候,却听池早说:“你们这么替我操心,我要是直接就拒绝了,是不是挺不知好歹的?” 眼见池锦年听了这话两眼放光,池早冷哼一声,“但我是什么脾气,两个多月了,你们多少也了解了。” “所以……” 她笑容更大,“想让我去相看也行。不过既然是要相看,我怎么也得买件新衣服新鞋?”“ “眼瞅着天冷了,正好百货商店新上了毛呢大衣,还有沪市来的全牛皮靴子,我都挺喜欢。” “只穿大衣有些冷,听说纯羊毛的毛衣穿了特别暖和,这也得买。” “还有,我屋里的被褥和铺盖都有点薄,冬天盖了肯定冷。正好一起再买点新棉花和布,做床厚的给我。” “哦对,衣服和鞋得多买两身,毕竟万一相看成功了,总不能每回都穿得一样,免得男方以为我不爱干净,邋遢不勤快,再改主意看不上我了,对?” “我想想,暂时先就这么多,等后面有需要了我再跟你们说。” “那啥,我知道你们忙,也不用你们劳累,这样,全部加起来,我抹个零头,池科长你给我五百就行。” 池早说着,就朝池锦年伸出了手。 原本池早每说一句,池锦年额头就抽搐一下。 如今听到她报出五百这个数,池锦年数次强压下的怒气,再也压制不住了。 “啪!” 他狠狠拍了下桌子。 “池早,我好心好意替你着想,是想着不管怎么样,你总归都是我亲生的,你不孝,我却不能不管你。可你……你别不识好歹!” “别忘了,半个多月前,我才给了你八百块!” “我不识好歹?”池早嗤了一声,“池锦年,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反正我就一句话,想让我去相看可以,哪天钱到位了,哪天我就去。不然……” 才不会顺着池锦年的话说什么八百不八百的,池早冷冷睨了他一眼,视线垂下时,从上锁的矮柜上划过,而后转身就走。 “你、你这个不孝的孽障,你……” “哐”,书房门被甩上,隔绝了身后池锦年无能的怒骂声。 客厅里,一众人刷一下抬头看过来。 池砚彬:“池早,爸找你干什么?你……” “闭嘴,脑残就少说话!”池早毫不客气的扔下一句。 “你!你个扫把星,你有本事别走!”不愧是亲父子,继池锦年后,池砚彬也开始无能狂怒。 池早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径直上了二楼。 至于池锦年说的相看的事,搁一个多月前,池早可能还会控制不住想,男方会不会是那个人? 如果是,她该怎么办?如果不是,那池锦年又会把她推给谁? 可现在,池早只当池锦年是在放屁,回房间收拾了下,很快就睡了过去。 一楼。 终于都安顿好,蒋铭伟回家了,池砚辉和池砚彬也各自回房间睡觉。 许琴洗漱完进来,“老池,你刚才找池早,是什么事儿?” 她坐去床边,问池锦年。 池锦年却没回答,他皱眉,“你今晚不是要和珍珍睡,怎么又回来了?” “这不是来问问你是什么事吗?问完就去。”许琴回答,“你找池早那丫头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同意了蒋守国的意见,想趁着池珍珍不在,撮合她跟蒋铭伟啊。 但因为看清了许琴对池珍珍的态度,池锦年也不敢把这些告诉她。 只是说,“还能干什么?这不是下午的时候遇上学校的张副校长了,他问我池早跟班上课的事儿,怎么一直都没去。那我不得问问那丫头什么打算?” 池锦年把想好的借口说了出来。 之前池早救人住院,他们为了表示以后都会对她好,就去池砚彬的学校找关系给池早报了名。 打算等她出院了,就从小学开始跟班上课,看能不能努努力,好歹拿个小学文凭,摆脱文盲的身份。 结果池早出院后,先是好长时间早出晚归不着家,后来又出了下乡的事,而且部队又给她奖励了一份工作,上学的事一耽搁二耽搁的,就推到了现在。 因为池锦年的借口很合情合理,许琴一听就信了。 她瞬间没了兴趣,起身就往外走。 但人到了门口,想着池早顶着文盲的身份,她这个当妈的脸上也不好看,还是又问了一句,“那她怎么说,这学是上还是不上?” “那还怎么上,总不能丢了工作不干?”池锦年闻言没好气,继续随口扯谎。 “她说她自己私下学,学期末跟班考试。等我哪天再见张副校长了说一声,想来只要她每次考试都及格,张副校长看在我们的面子上,给个小学毕业证还是行的。” 许琴却一脸嫌弃,“就她写个证明信都错字满篇的样儿,想自学毕业,你信?” 自从知道是池早和龚爱红勾结,才害得自己受了那么大的罪,还丢了主任的位置,许琴心里本就少的可怜的,对亲生女儿的母爱,就彻底消失无踪了。 如今对她来说,她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池珍珍。 至于池早,那是孽种,是扫把星,是讨债鬼,是仇人! “那不然怎么办,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池锦年不耐烦的问。 “就算有,我也不会管那么一个狼心狗肺,连亲妈都害的畜生!”许琴冷声丢下一句,甩上了房门。 一个小学毕业证,又不是高中、中专,实在不行,给认识的人送点礼也就拿到手了。 可就那么个畜生,还想让她花钱买毕业证,做梦! 留着那钱,她不如给珍珍多买点新衣服,多给点零花! 这么想着,许琴已经走到了保姆房门口。 她脸上当即扬起一抹发自内心的宠爱笑容,抬手推开门,“珍珍,妈妈来啦。” 池珍珍眼睛亮了下,“妈妈,你问爸爸了没,他跟早早妹妹是……” “嗐,没啥大事,就之前给池早在学校报了名……” 许琴给池珍珍讲了一遍。 池珍珍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心情总算好了点。 母女俩亲亲热热的搂在一起,又说了会儿话,渐渐睡着了。 不光她们,整个池家,整个纺织厂,随着夜渐深,都安静了下来。 而千里之外的东北,某座城市里,某处建筑前,借着夜色的遮掩,一辆辆军车悄无声息的驶来。 建筑里,早就接到命令,收拾准备好的众人,迅速分散开上了军车。 片刻之后,军车重新启动,如来时一般,无声的驶出一段距离后,分头朝各个方向开去。 第213章 停职,夹缝里的本子 如果池早在,就会发现,眼前的建筑赫然就是出现在她梦里的那栋。 但可惜,她不在,也并不知道这一晚发生在千里之外的事。 军区,会议室。 “老蓝,人已经转移了,要是找不到炸弹,你……”一个五十出头,一身中山装的男人沉沉看着蓝尚武道。 “要是没有,我接受组织的任何处罚。”蓝尚武毫不迟疑,掷地有声的回答。 会议室里一时又静了下来,片刻后,上首的人抽完了最后一口烟,“那楼里都是冒着生命危险,好不容易从国外回来的科学家,重要性不用说大家都清楚。” “何况,决定是咱们开会一起定下的。老蓝,”他伸手虚点了点蓝尚武,“别动不动就处罚处罚的,就那么想受罚啊?” 话落,上首的人顿了下,端起茶缸喝了一口,“先不管炸弹的事儿,那图纸总归做不了假,这说明什么?” “说明要么是咱们内部出问题走漏了风声,要么是敌人摸到了线索。” “提供图纸的人有什么意图……眼下看,应该是没有坏心思的。至于以后……” 上首人放下茶缸,“等炸弹的事有结果了再说。另外,严格排查咱们内部,要到做不冤枉任何一个同志,但也绝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叛徒!” 一夜很快过去。 纺织厂。 “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备战!同志们早上好,今天是1976年11月3日……” 又是一夜“爆炸梦”,池早在广播声中睁开眼睛。 因为和蓝弈说了好今天要去大河村,她没磨蹭,快速起身穿好衣服下楼。 楼下。 池家其他人比池早更早一步,已经全都起来了。 毕竟他们得先赶着送池珍珍去知青办通知的集合地点,然后再搬着东西去坐客车,时间就更紧张。 是的,需要挤客车的只有三个搬运工,池珍珍这个正主得跟下乡的大部队集合,听从知青办的安排,是不能独自行动的。 因为没请到假,没办法亲自把宝贝女儿送去大河村。 内疚不已的许琴就起了个大早,进厨房亲手给池珍珍做早饭吃。 所以池早下楼的时候,池家众人已经坐在饭桌边吃饭了。 “早早,今天能赶上,你快去洗漱,我给你盛饭。”却是李大妈看见她,连忙招呼着,要去厨房帮忙盛饭。 “盛什么盛,我可没做她的。”许琴闻言,一个眼刀就朝李大妈甩了过去。 让池早吃她做的饭,倒了喂狗都不给! 池早嗤笑一声,理都没理许琴,只意讥诮的朝池锦年看过去,“你们就是这么为我骄傲的?” 这是拿昨晚池锦年的原话嘲讽他呢。 池锦年自然听懂了,他面皮发紧,瞪了许琴一眼,又看向李大妈,“去,给早早盛……” “别了,许干事都说没做我的了,我可没那么厚的脸皮,非要吃这么一顿。”池早把“干事”两个字咬得极重。 在满意的看见许琴脸变黑后,才径直进卫生间快速梳洗好,出了小二楼。 她没骑自行车,快步到了纺织厂门口,就看到了等在不远处的吉普车。 池早扬起笑容,哒哒哒跑到跟前,却不想,车里竟然不止蓝弈一个人。 她微微诧异了下,就打开后车门,钻了进去。 “郝大哥,好久不见!”池早笑着打招呼。 驾驶座上,郝强回过头,一张黑脸满是笑容,“早早啊,听蓝弈说你们今天要去下头村里,正好家里两个臭小子越来越能吃,我就想跟着去找老乡换点粮食,行不行啊?” 换粮食? 池早目光闪了闪,换粮食也不用跑大河村那么远啊,城郊多的是村子。 但她什么都没问,只笑着道,“那怎么不行?郝大哥你是用票换吗,换多少?大河村我熟,不管换多少,都包在我身上。” “行啊,那哥可就指望你了。”郝强笑起来,“走,咱们这就走着!” 他拧动车钥匙。 “吃早饭了没有?给。”这时,副驾上的蓝弈回过头,把一个饭盒朝后递过来。 “没呢,你们都吃了?”池早也不客气,伸手接下。 她目光在蓝弈脸上看了看,见他并没有异色,便只以为郝强真的就是想去大河村,有她这个熟人的地方换粮食,于是放心的吃了起来。 时间还早,路上没什么人。 等池早吃完,吉普车正好到了武装部家属院。 王家人已经等着他们了,王阿姨还特意烙了饼子,准备让他们拿了在路上吃。 “郝队,你也去啊?”王建军看到郝强,也微微吃惊了一下。 “对,这不想着有早早这个熟人么,我跟着去换点粮食。”郝强还是那番说辞。 王建军听了,根本没一点怀疑,反而心痒痒起来,“妈,要不我也去,咱家也换点呗?” “换什么换,我看你是想跟着出去野!”却是王志峰赶在王阿姨回答前开了口,“你给我消停点,老实上班!” 他瞪了王建军一眼,“赶紧的,把东西给早早搬车上去,一点眼色都没有。” 王建军不情愿,但想到池早他们确实赶时间,只能憋憋屈屈的去了。 “弈哥,赶紧的,到你表现的时候了。”他还不忘拉上蓝弈一起。 “我给你们取,建军你别乱翻!”东西是王阿姨放的,她也连忙跟了上去。 郝强也要跟上帮忙,却被王志峰一把拉住袖子,“郝队,走走,让他们年轻人搬,咱两抽根烟去。” 得,不用搬东西,还有烟抽,郝强二话不说,就嘿嘿笑着跟王志峰出了门。 至于池早,她正被王晓芸拉着,听小姑娘叽叽喳喳说话呢。 门外。 烟点着抽到嘴里了,王志峰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出什么事了?” 换粮食,这种鬼话,哄哄一般人就算了,他才不信。 郝强抽烟的手一顿,也不意外王志峰会察觉不对,毕竟是老革命了。 他想了想,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便压低声音朝房间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停职了,车不能随便开,我给当苦力来了。” 更重要的,是盯着不让那臭小子接触其他人。 当然,后面一句郝强没说。 可即便这样,也惊的王志峰瞳孔一缩。 停职? 怎么会! 他张嘴就想再问,却见郝强看着他,摇了摇头。 房间里。 不算给尤挽彰的,拢共有三床铺盖,三个人的棉衣棉鞋。 但因为有蓝弈跟王建军两个大小伙子,胳膊下夹着,手上提着,虽然稍微艰难了点,但还是一次性就拿完了。 “小心点小心点,别撞到了。”王阿姨想帮忙,却被两人拒绝了,只能忍不住叮嘱。 “哎呀,就这么点东西,又不重,哪儿撞得着……啊。”王建军跟在蓝弈身后,忍不住回嘴。 结果话没说完,蓝弈走得好好的,他倒是一个没看着,包袱皮挂在了柜子角上,带着柜子都往前刺拉着滑了一截。 “还吹牛,还吹牛!你要敢把好好的东西扯烂了,看我不收拾你!”王阿姨气得,抬手就在王建军背上拍了两把。 又赶紧把包袱皮从柜角上取下来。 “嗷!”王建军假模假样惨叫一声,眼瞅着包袱皮取下来了,抬脚就往外跑。 “臭小子,你小心点!”王阿姨看得心惊,生怕他又刮到哪儿,把东西刮坏了,连忙跟上去。 连带偏的柜子都顾不上管。 直到东西放好,吉普车走了,王阿姨才狠狠戳了王建军两指头,回房间去收拾。 只是挪柜子的时候,她头一低,却发现柜子和墙的夹缝里,竟然掉了个本子在地上。 “哪来的啊?”王阿姨自言自语,蹲下身捡起来。 等拿到手里随意一翻,她眼睛立刻瞪大了。 “老王,老王,你快来,快来!” 第214章 表现不错 王阿姨急切的喊,仔细听会发现她声音都激动的有些发抖。 客厅里,正皱着眉想蓝弈怎么会被停职的王志峰眼皮一跳,刷的站起身就往里间蹿去。 因为动作太急,他还没好彻底的那条腿抻了一下,疼的王志峰吸了口冷气。 但他却顾不上管,只踮着脚速度更快了些。 另一边,王建军和王晓芸正闹腾着抢早饭剩下的最后一块烙饼,等听到王阿姨的喊声,兄妹俩对视一眼,下一秒就飞窜着往跟前跑。 很快,一家四口集齐了。 “咋了咋了?妈,是不是哪儿不舒服?”王建军着急的问,担心的直往王阿姨脸上瞅。 王阿姨却顾不上回答他。 她激动的把手里的本子往王志峰跟前戳,“老王,快,你看看,这是不是你之前记钱号的本子?” 嗯? 一句话,把王建军脸上的担心都给整暂停了。 而王志峰却已经一把拿过了那还沾着墙灰的本子。 “是,就是这个!”只一眼,王志峰就确定了。 他急急往后翻,很快停下来,“看,就这儿,这写的就是那笔钱的钱号!” 话音没落,本子被反应过来的王建军一把抢了过去,兄妹俩头挨头,挤在一起瞪大眼睛看。 其实真没啥好看的,就一排字母加数字,看多了人都眼晕。 本子被抢了,王志峰却没管,他看向王阿姨,“媳妇儿,你从哪儿找出来的,之前不是找不到吗?” 东西找到了,王志峰也高兴的不行,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奇怪。 毕竟之前一家人折腾了好多天,过年大扫除都没那么仔细的,可愣是没找到。 结果现在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 “嗐,还不是这个臭小子!”王阿姨拍了王建军一下,把他怎么搬东西挂到柜子角,然后自己怎么发现本子的事说了一遍。 “估摸着是之前那些人来家里搜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弄的,本子就掉到柜子跟墙的夹缝里了。” “咱们之前只顾着把家里的东西都翻出来找,也只找了床底下、柜子底下,这也没想起来,要把柜子床都往前搬搬看啊。”王阿姨有些唏嘘的说。 “看看,看看,还得是我,还得是我啊!要不是我,这本子谁知道啥时候才能冒出来?” 王建军已经被那满页的字母加数字看得头晕了,听见王阿姨这话,连忙臭屁的抬头挺胸。 “妈,不行,我干了这么大件事儿,结果你刚还抽了我两巴掌。哎呀,我背疼,我得吃肉补补,我……嗷嗷,疼疼,撒手,妈你快撒手!” 讨好处的话没说完,王建军耳朵被拧住,立刻惨叫起来。 池早并不知道他们走后王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 从武装部家属院出来,吉普车一路朝大河村的方向快速驶去。 走过一段路时,透过车窗,池早还看到了一群挤挤嚷嚷的人,年轻人多背着行李,有的胸前还戴着大红花。 年纪大些的,拉着年轻的边哭边嘱咐着什么。 “哟,这是干啥呢?”郝强也看见了,好奇的问了一嘴。 池早看着,想到要不是她发现的及时,现在自己怕就是其中的一员了,“好像是要下乡的知青。” 她唇角微勾着回答郝强的问题,因为就在吉普车飞快驶离前的一瞬,她好像看到了站在人群里脸色难看的池家人。 三人一路闲聊,郝强讲了好多郝学兵和郝学军两个小崽子的事,车里一阵阵传出笑声。 半途,停下吃了王阿姨给带的烙饼,换蓝弈又开了两个多小时后,终于到了大河村。 因为这次只是送东西,不需要去大队开什么证明,吉普车于是没停,直奔山脚下的牛棚。 十一月,庄稼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李老师他们也不用每天都上工,这会儿又正好是中午,三人听见动静,立刻就从草棚子里走了出来。 “早早!”一看到眼熟的车,李老师脸上立刻就扬起了笑,小跑着迎了上来。 冯老师和张叔也不例外,也紧赶着往前走。 而池早,车才勘勘停稳,她就打开车门往下跳。 直看得蓝弈忍不住担心,“慢点儿,别摔了!” 可这会儿池早怎么会听他的,她人已经飞扑进了李老师怀里。 “啧啧,慢点儿,别摔了!”副驾上,郝强被蓝弈那语气酸的,怪模怪样学了一句。 蓝弈瞪他一眼,“表现不错,回去给你摸一包老头子的特供烟。” 这是在说郝强一路上没露馅儿,没被池早看出不对,瞒住了停职这事儿的意思。 郝强自然听懂了,听到有特供烟抽,他眼睛顿时就亮了。 不过想到蓝弈好端端的忽然被停职,而上头也只传达了这么个命令,连理由都没说,他就又反过来狠狠白了蓝弈一眼。 “赶紧下车搬东西你,再磨蹭一会儿,不用我露馅儿,早早都该怀疑了!” 他说着,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蓝弈看了眼正亲亲热热的跟李老师三人说话的池早,唇角勾了下,拔下了车钥匙。 外面。 池早已经跟三位长辈说完了尤挽彰的身体情况,还把他被友谊商店调去教徒弟的事也说了。 “哎呀哎呀,就老尤那臭嘴,不会教不过三天,就被赶回来了?”张叔故意埋汰尤挽彰,但心里别提多为他高兴了。 李老师两口子可能不知道,但他之前和尤挽彰睡一个草棚,是知道他被池早接走前,已经整晚整晚胸闷气短的睡不着了。 讲真,他都怕哪天早上醒来,那老家伙已经死了硬了。 现在好了,手术成功,人也能留在城里,不用再继续干重活,可真好。 说完了尤挽彰的事,余光看到郝强和蓝弈已经开始搬东西了,池早连忙又把这趟的来意说了。 结果就是,三位长辈,摸着那厚实的被褥和衣服,又忍不住红了眼睛。 这边气氛感人又温馨。 另一边,池家人可没舒服的吉普车坐。 池珍珍跟着大部队坐的敞篷绿皮大卡,一路又挤又颠,又冷又脏,等终于到县城的时候,她灰头土脸不说,整个人都差点儿冻僵。 至于三个搬运工…… 第215章 呕吐三人组,包丢啦 至于三个搬运工,也不知道该说他们是运气好呢,还是不好。 三人倒是没遇上池砚彬害怕的鸡鸭鹅攻击,但好巧不巧,有个带着咸鱼的大妈,去下头县里走亲戚。 天冷,人挤人,车窗又没开。 那味道……才走到半路,池砚彬就最先扛不住,吐了。 蒋家的家世可比池家好多了,从小受宠长大的蒋铭伟,自然也被折腾得够呛。 本来他就是咬牙在忍,结果这会儿听见池砚彬的呕吐声,再隐隐闻到那股儿味,蒋铭伟立刻就忍不住了,慌张的拉开池砚辉,头伸到窗外就是一顿呕。 一个窗户两脑袋,呕呕呕的声音比赛似的响个不停。 那味道,那声音…… 本来也不好受的池砚辉胃里顿时一阵翻腾。 他连忙转头不敢再看,只死死咬紧牙关,好悬才把那股恶心劲儿给压了下去。 “脏死了脏死了,坐没坐过车啊,瞧着挺大两个人,真不中用!”却是带着咸鱼的大妈,一脸的嫌弃,白眼都差点儿翻上天。 其他人脸色也不好看,时不时斜过来的视线,直看的池砚辉脸皮发热。 等客车好不容易到了县城,池砚彬和蒋铭伟面如菜色,别说搬东西了,走路都晃悠。 池砚辉也够呛,不过好在这县城是客车的终点站,倒是有足够的时间让他往下搬东西。 只是,因为只有一个能干活的人,三磨蹭两磨蹭,等搬到最后,其他人都走完了,池砚辉就发现,少了一个包。 少了装着池珍珍所有衣服的那个包。 池砚辉见此,又惊又急之下,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胃里的翻腾再也忍不住,哇一口就吐了出来。 因为来势太汹,虽然他紧赶着往旁边避开了,可挨着他的铺盖卷儿上,还是不小心吐了些上去。 那一刻池砚辉的心情,只听他更凶猛的呕吐声,就能知道一二。 至于吐完之后,去找车站工作人员要说法,人家一听丢了东西,态度也挺好,但同车的人早走得没影了,这还怎么找。 只能委婉的让他们去派出所报公安。 报公安,报公安,可报公安管啥用啊,他们压根都没注意到是谁顺走了包。 但不报又不甘心,最后商量了一下,决定先搬着其他东西去找池珍珍,等把她送到大河村安顿好,他们仨返回的时候再去派出所。 毕竟,公社接知青的车可不等人,要是去晚了车走了,他们这么多东西,怎么弄过去啊。 好在大河村还有程家在,到时候让池珍珍去程家借两件衣服先顶几天。 另一边,公社确实派车来接了,拖拉机。 知青早分配好了,别的公社也已经接上人走了,只剩大河村所属的公社,还留在原地走不了。 “都说了,再等等,再等等,我的东西还没来,你们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池珍珍只背着一个随身的小书包,挡在拖拉机前,脸黑得不行。 “说谁听不懂人话呢!”拖拉机手闻言,脸色更难看了。 他瞪着挡在前面不让开的池珍珍,“我再问最后一遍,你到底上不上来?”。 自从学会了开拖拉机,满公社的,他走哪儿不是被人好声好气的招呼着。 结果日他先人的,跑来接几个知青娃子,却被人指着鼻子骂了! “我不上,说了我家人没来,你耳朵聋了!”池珍珍却一点儿没怕,就一个破开拖拉机的,她以后可是要上大学的人,她怕个屁! 这么想着,池珍珍又往前走了几步,就差把拖拉机头抱住了。 主打就是,她的东西没来,谁都别想走。 拖拉机手见她这样儿,差点没气的一口气噎过去。 车斗子里,原本就有意见的其他知青见此,这会儿再也忍不住了。 有个穿着一身绿军装,一看家里条件就不错的女同志,当即就站起来,指着池珍珍开骂。 旁边不乏帮腔的人,总之这一刻,连公社都还没到,池珍珍就成了众矢之的,引得所有人都不满。 就在越吵越凶,把县革委会的人都引出来的当头,三个软脚虾终于拖着腿到了。 池砚彬看见池珍珍被欺负,还想撑着精神上去帮忙。 好在蒋铭伟和池砚辉还知道轻重,一个拉住了人,一个掏出烟就往外散,还不停跟人道歉解释。 看他们不同于池珍珍,态度还不错,又听说他们丢了东西,众人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只是旁人脸色好了,池珍珍闻言却差点昏过去。 她一把拉住池砚辉的胳膊,不可置信的问,“哥你刚说什么,什么东西丢了?” 池砚辉被她拽得又是一阵发晕,好悬又想吐。 他缓了口气,才说,“珍珍,你别急,大哥……” “怎么能不急!我所有的衣服都在那包里,现在包丢了,我穿啥啊!”池珍珍崩溃的大喊,“你们怎么那么废物,连个东西都看不好!” 废物? 池砚辉怔了下,他看着面前恶狠狠瞪着自己的池珍珍,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万般疼爱的那个,优秀又善解人意的妹妹。 池珍珍注意到了池砚辉的表情,但她这会儿根本没心情去管那么多,因为眼风一扫,她看见了铺盖卷儿上的那滩污迹。 “这又是怎么弄的?”她尖声质问。 等听到是池砚辉不小心吐到铺盖卷儿上了,池珍珍彻底破防。 “啊啊啊啊,废物,你们就是三个废物!”她嗓子都差点喊劈叉。 没想到下乡第一天,连地方都还没到呢,就遇到了这么多糟心事。 鬼知道以后还会怎么样! 有那么一瞬间,池珍珍简直恨不能转头就走,回城去找祁钰生诉苦。 可想到上次被打的事,她才咬牙忍下,抹着眼泪爬上了拖拉机。 见池珍珍都哭了,池砚辉抹了把脸,也顾不上再去计较什么“废物”不“废物”了,满心满眼只剩内疚。 是啊,怎么能怪珍珍呢,可不是他们三个没把事情办好么,明明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儿,结果…… 越想越难过,可眼下也没办法,池砚辉长叹口气,只能跟着爬上了拖拉机。 另两个软脚虾也大气都不敢出,悄摸摸爬了上去。 “嘟嘟嘟”,拖拉机终于跑了起来。 县城到公社不远,半个多小时也就到了。 只是,等到公社,大河村赶来接人的牛把式,见池珍珍竟然有那么多行李,人还想往牛车上爬,当即就不愿意了。 第216章 害人精,被打手 “你算个啥?”车把式眯眼打量着池珍珍,“还牛车就是拉人的?” “拉个屁!俺队里的老黄牛金贵着,你连它一个蹄子都比不上!” “都拿走拿走,一个人就两个包,多的全都自己背!还想坐俺牛车,呸!” 车把式啐了一口,干脆连别的知青也看不过眼了,鞭子戳戳搡搡的,就要把牛车上的行李都推下去。 “赶紧的!谁包多了赶紧拿走,不然一个都别想往车上放!”车把式又不耐烦的补了一句。 其他知青能怎么办,眼见车把式来真的,为免行李掉地上弄脏,赶紧上前挑轻的,把多出来的背了起来。 其中就有之前在拖拉机上跟池珍珍对骂的军装女同志,她大小一共有四个包,现如今左右两边肩膀都挂着东西。 “烦死了,真是害人精!”女同志对着池珍珍就是一声骂。 其他人看池珍珍的眼神,也更加讨厌了。 连原本两个见池珍珍长得不错,又加抽了蒋铭伟的烟,因此对她态度还算好的男同志,此时也怒视着,一点好脸色都没了。 “你才是害人精,敢骂我,我跟你……” 拼了两个字没说完,池珍珍被池砚辉一把捂住了嘴。 “叔,对不住对不住。那啥,我们行李之前被人偷了,我妹妹她一时心情不好才说话不中听,您消消气!” 池砚辉跟车把式道歉。 蒋铭伟已经十分有眼力见的,把还剩几根的烟,连盒子一起全都塞进了车把式手里。 车把式低头一看,过滤嘴的大前门啊,他嘴唇动了动,轻哼一声,好在没拒绝。 至于其他知青,池砚辉给蒋铭伟使了个眼色,蒋铭伟于是在池珍珍愤怒的视线下,打开装着吃食的包,从里面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一人给了两颗。 “对不住大家,对不住!”池砚辉在旁边配合着道歉,“这样,我们的行李就不往车上放了,几位同志轮流着放,好歹能省省力气。” “凭什么,那是我们……”池砚彬不愿意,又是散烟又是给糖的。 要知道,那糖可是家里特意买的,留给他姐下乡时候吃的。 行,就算那些人是被连累了,可既然糖都给了,还凭啥占他们两个包的名额! 之前接池早那个扫把星的时候,他可是来过大河村的,从公社过去,最少也得走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他又晕又吐,这会儿都还难受着呢,哪儿有力气拿东西! 然而,池砚彬话没说完,就被池砚辉一声“闭嘴”给呵斥的止住了。 “谁稀罕你们的糖!”却是军装女同志,一把挥开了蒋铭伟的手,毫不客气的就把一个包重又放上了牛车。 “别说得像我们占了便宜似的,要不是那个害人精,我们所有的包都不用背!”她又嫌恶的瞪了池珍珍一眼,活像看一坨狗粑粑。 “唔!唔唔!”池珍珍被那眼神看得差点没气死,奈何嘴还被池砚辉捂着,想回骂都不行。 军装女同志也懒得再搭理她,只转头跟另外三个知青商量,四个人轮换着放包。 旁边,蒋铭伟没想到自己竟然被打手拒绝了,差点就没忍住想发脾气。 要知道,因为家世的关系,加上他长得也不错,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被女同志这么对待过? 哦不对,除了池早那个泥腿子,他什么时候被女同志这么对待过? 结果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给脸不要脸。 可想到池珍珍以后还要跟这些人一起生活,说不准还得跟这个死女人睡一张炕,蒋铭伟只能硬生生把火气又压了下去。 他强扯出一抹笑,转而把手里的大白兔也塞给了车把式。 有东西拿,不要白不要,车把式毫不客气全都装进了兜里。 “好了没有,好了就走!”他眯眼往后一扫,手里鞭子轻轻在牛屁股上打了下。 老黄牛哞的一声,晃悠着往前走去。 其他知青赶紧跟上。 至于池家人,别以为给点东西就能收买他,都是跑来分他们老农民口粮的,车把式才不管,反正大白天的四个人也不能丢了。 没想到车把式真的说走就走,池砚辉哪还顾得上捂池珍珍的嘴,招呼蒋铭伟和池砚彬,赶紧把行李分了分。 “珍珍,这个你拿……”池砚辉挑了个最轻的,装着盆子饭盒的包,朝池珍珍递过去。 结果话没说完,“啪”的一声。 却是池珍珍用力的一把打开了池砚辉的手,“起开!” 她怒吼一声,说完头也不回,就独自往前走去。 至于帮忙拿包……呵,做梦呢! 池砚辉这下是彻底愣住了,他愣愣看着被打红的手,半天回不过神。 “哥你也是,我姐就够伤心了,不就一个包,你背着不就行了,还给她干什么?” 池砚彬埋怨的说了一句,提起分给自己的行李,快跑着就去追人。 “姐,姐你别生气,你等等我!” “砚辉哥,你快点哈。”看着池砚辉手里多出来的那个包,蒋铭伟眼睛闪了闪,丢下一句也快步往前跑去。 开玩笑,就分给他的他都拿不动呢,反正砚辉哥年纪最大,就他拿。 这么想着,未免被叫住,蒋铭伟脚下更快了些。 池砚辉看着走远的三人,被打红的手里还提着包,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 如果,如果今天的当事人换成池早,她还会因为不小心丢了包,就骂他们是废物;还会打开他的手,看都不看地上的行李,就转头走人吗? 会,毕竟池早性子那么恶劣,又小心眼又记仇,还一点情面都不讲,反应只会比珍珍更大。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结论才出,池砚辉脑子里就飞快出现了另一道声音,那声音说,池早才不会,绝对不会! “哥,你磨蹭什么呢,快点啊!”前面传来池砚彬的喊声。 池砚辉回过神,但没有回话。 他心里闷闷的很不舒服,只又看了一眼被打的手,才弯腰曲背,将脚下的包也背起来,抬脚跟上去。 第217章 直接开走 另一边。 池早可不知道池珍珍还没到地方呢,就已经得罪了一群人。 也不知道,池砚辉他们竟然那么没用,三个大男人连几个包都没看好。 如果知道的话,高低拍着巴掌笑两声。 把带来的东西都搬进草棚,看着李老师三人一一试了衣服和鞋子,都合适之后,池早就带着郝强进队里去换粮食。 那虽然是郝强找的借口,可这年代粮食紧缺,既然都来了,那他肯定是要换些带回去的。 正好,如今刚秋收完不久,队里家家户户都才分了粮。 这会儿一听池早这个认识的人牵线,而且郝强还用农村很不好弄的各种票跟他们换,也不怕有人说投机倒把,瞬间就围上来好些人。 “我家有才分的麦子,新粮,香得很!同志你有布票不,我跟你换!” “我家我家,我家有花生,不管是炒了吃还是炖肉,都可有营养!” “同志,鸡蛋要不要,个顶个的大,都是我一个个捡的!” “鸡,我家有老母鸡,贼拉肥!小草,给军人同志说说,给婶子换个工业票啊!” 吵吵嚷嚷一大堆人,池早一时都给看愣了。 两辈子了,她还从来不知道,自己在大河村,竟然会有这么受欢迎的一天。 “要不了这么多,要不了这么多,都别挤,别挤!”她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在人群里看到几个人品不错,之前也帮过自己的婶子大嫂,连忙喊了声,定下要换的人家。 有没轮上的心里不高兴,还想找池早要个说法。 结果看到旁边一身军装的郝强,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小草,那下回,下回再来换,可要轮到咱们啊。”有人不甘心的说了句。 池早随口应着,其实根本没听见说了啥。 等终于换好了,看着郝强手里的粮食和一只大肥鸡,池早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手里也提着一只呢,还有些粮食,那是她自己用票给李老师他们换的。 “那咱们这就回去?”池早问郝强。 “行啊,走着!”郝强心情也不错,家里两小子馋肉馋得不行,这下好了,回去可算能堵住小崽子的嘴了。 两人于是满意的回了牛棚。 只是他们前脚才走,后脚从娘家回来的王梅花听到消息,就甩着腿儿赶了过来。 等听说人已经走了,而且换粮的还是池早后,王梅花脸皮抽抽得厉害。 一边气池早一点良心都不讲,好歹他们也养了她十几年,结果回城后当真就跟他们断了关系,回村了都不去家里看看。 甚至,竟然还跑去街道举报,害得程有工被遣送回来,丢了大脸! 可生气的同时,王梅花又忍不住生出些后悔。 早知道,早知道这死丫头回城后会这么出息,一次两次的都坐着军车回来,以前就少打她两顿了。 “娘,听说程小草那死丫头回来了,人呢?小贱人,举报了我她还敢回来,看我怎么收拾她!”却是同样才从王家回来的程有工,听到消息气势汹汹赶了过来。 “有工,吹啥牛呢!小草可是坐着军车,跟军人同志一起回来的,还收拾她,你敢吗?”旁边有人听见,大喊着问道。 跟军人同志一起来的? 程有工脚步当即就是一顿,那怂样,惹得众人大笑出声。 牛棚。 池早一点不知道程有工竟然还想找自己算账。 李老师看到她拿回来的东西,也没再说客气话,接过来就去一边把鸡割了脖子。 那速度快的,池早想拦都没来得及。 “吃饭,今天没老尤在,你们不用开慢车,吃了饭再走!”李老师说。 得,鸡都杀了,那咋办,吃呗。 于是,所有人一起动手,很快做了一顿热乎饭吃。 “李老师,冯老师,张叔,快进去,我下次再来看你们!”把尤挽彰的东西搬上车,池早跟三位长辈告别。 “行,路上注意安全!”李老师这次没哭,只眼眶发红,笑着冲池早挥手。 “张叔,您的平反命令很快就能下来了,李老师他们夫妻得稍晚些日子,但也有眉目了。”却是上车前,蓝弈趁没人注意,压低声音跟张叔说。 平反? 张叔一愣,震惊又不敢相信的朝蓝弈看去。 等看到蓝弈冲着自己认真点头,张叔抬手就捂住了眼睛。 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他以为这辈子就在草棚子里过了,哪知道竟然…… 情绪来得又快又猛,但怎么说也是大风大浪里走出来的人。 张叔很快把心绪压下去,抹了把脸重又看向蓝弈,“你这小子,张叔谢谢你。” 他说着,转头看了眼娇俏漂亮的池早,拍了拍蓝弈的肩,“好好对丫头,要敢欺负她,我可不管你帮没帮过老头子我,指定收拾你。” “您放心,绝对不会!”蓝弈毫不迟疑的应下,神色无比郑重。 等他们走了,牛棚里,李老师和冯老师听到张叔转述的话,夫妻俩愣怔之后,抱头就哭。 当然,这些池早依然不知道。 吉普车带着换来的粮食和大肥鸡,还有尤挽彰的一些东西,很快出了大河村。 半路遇上了接知青的牛车,吉普车放慢速度经过时,池早还跟车把式打了声招呼。 “牛叔,接人去了啊?”她手伸到窗外,塞给车把式一大把糖,“给小娃子们甜甜嘴。” 因为是车把式,牛叔会经常去牛棚,因此跟尤挽彰他们比较熟悉,平时也偷摸着照顾过四人很多次。 “哎哎,小草,这就走啊,到叔家坐坐啊?”车把式笑得满脸褶子,哪还有之前数落池珍珍时不好惹的样子。 “不了,下回再去!”池早又冲人挥了下手,很快走远。 “牛叔,那也是咱一个队里的人?”有知青忍不住问。 “可不!”牛叔把糖装起来,“咋样,有礼貌?哼,别以为你们是城里来的就鼻孔子看人,咱们队里有出息的人可不少!” 牛叔说得无比骄傲,至于谁鼻孔子看人,大家心里一个比一个清楚,可不就是越走越慢,被落在后面的池珍珍么。 而这会儿,吉普车正好遇见死狗一样,走三步喘两喘的池家四人。 池珍珍还好点儿,另外三个背着行李,还把肚子吐干净的软脚虾,那脚真是蹭着地往前拖的。 看见迎面来的吉普车,四人都有些恍惚,拖着腿往路边让开。 结果就是等车都错过开走了,蒋铭伟才后知后觉瞪大了眼睛。 那车牌,那车牌,那不是他表叔蓝弈的配车吗? “表叔!蓝弈表叔!”蒋铭伟立刻抡着胳膊喊了起来。 “咦,后面那几个人,是不是在叫咱们啊?”驾驶座上,郝强透过后视镜看到了后面的情况。 他说着就要踩刹车。 “不用管,直接走!” 却是副驾上,蓝弈头都没回,干脆利落的说。 看他那么笃定,郝强挑了下眉,加了油门。 后座上,池早抬头看了眼蓝弈,唇角高高扬起。 “铭伟哥,那真是蓝弈叔的车?他怎么不理我们,直接走了啊!”池砚彬又急又气,要不是实在没力气了,他都想跑几步追一下。 “开车的可能不是表叔,也可能是执行任务呢,不方便。”蒋铭伟重新垮下肩膀,有气无力的回答。 没有车坐,能咋办,只能继续腿着走。 至于等终于到了大河村,听到刚才看到的车,竟然是池早跟一个姓郝的军人开来的后,几人有多生气,多震惊,那是后话了。 因为不用刻意放慢速度,吉普车开得很快。 赶在天黑前,就到了纺织厂。 依旧没让车开进去,在离大门还有段距离的地方,池早就从车上跳了下来。 “师父的东西就先放我宿舍,等之后出院的时候我再拿过来。”蓝弈跟着下了车。 “嗯,好。”池早笑眼弯弯的点头,“累一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 她又冲郝强挥手,“郝大哥,今天辛苦你啦,下次见!” “辛苦啥,下回见!”郝强笑着回答。 池早趁周围没人,悄悄勾了勾蓝弈的手指,“驴儿,走了。” 她压低声音笑了声,往大门口小跑过去。 因为停职的事,加上天还亮着,蓝弈这次没跟在后面送人。 等看见池早进了纺织厂大门,他重新坐上去,吉普车很快开走。 但另一边,池早却并没有像蓝弈以为的那样,往池家回去。 她刚走过门卫室,就被看到她,飞快从里面窜出来的王建军叫住了。 “早早!” “先别走,早早!” 第218章 炸弹找到了,但是…… 池早闻声站住脚,惊讶的道:“建军哥,你怎么在这儿?” “小伙子等你一个多小时了。”何大爷跟着从门卫室走出来。 一个多小时? 这是出什么事了? 池早脸上笑容顿了下,眉头都担心的蹙了起来。 “哎呀,别急别急,是好事好事!”王建军赶紧安抚。 他又笑嘻嘻的朝何大爷道谢:“大爷,谢谢您老的热水和瓜子了,我这一点儿没冷着。下回,下回给您带炒花生来下酒哈!” “那敢情好,我可记着了。”何大爷笑呵呵的,“行了,你们俩小年轻有话就赶紧说去,老头子我就不碍眼了。” 他边说还边冲王建军挤眉弄眼的。 那表情,看得王建军头皮当即一紧,“大爷,我的好大爷,您可别瞎想!早早那是我妹子,亲妹子!您这样,要是让我那准妹夫误会了,我可扛不住他收拾!” 嗯? 妹子? 难道你小子不是看上早早了,跑来追求姑娘的? 还有啥准妹夫,咋滴,哪家臭小子,已经把早早给叼走了? 王建军一句话,信息量简直太大了,直听的何大爷两眼放光,满脸八卦。 但可惜,池早才不想被拉住问东问西,何况还是谈对象这么让人脸红的问题。 她见势不妙,上前抓住王建军的袖子,就把人往远处拽,“何大爷,您老忙着,我们先过去说点事儿哈!” 然后就快速跑没了影。 “哎!”何大爷勾手,“这孩子,这还害起臊了。” 不过想到池早竟然谈对象了,何大爷又哈哈笑了起来,心里替她高兴。 “不行,赶明儿见了,得问问男方是啥人,家里条件咋样。丫头才进城没多久,可别被人给骗了。”何大爷笑着笑着,又忍不住有些担心。 另一边。 池早不知道何大爷已经开始想着帮自己考察蓝弈了,她拉着王建军走远了点,这才问:“建军哥,你刚说的好事是啥意思啊?” “就是好事,大好事啊!”王建军嘻嘻一笑,低头就去包里掏东西。 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平时是不咋背包的,而且家和单位离得近,也没那个需要。 有个东西,要么往口袋里一揣,要么拿手里就完事儿。 但今天,生怕那宝贝小本子再给不小心倒霉催的丢了,他还专门找了个包,给装的严严实实。 再看池早,听了王建军的话,看到他掏东西的动作,忽然就有了个猜测,心都跟着嘭嘭快速跳动起来。 而事实也确实像她期盼的那样。 王建军宝贝的把本子掏出来,“当当当当!早早,看,记钱号的本子找着了,高不高兴!” 高兴! 怎么能不高兴! 这可是关乎能不能把池珍珍送去劳改的东西! “看,这里,这就是之前那笔钱的钱号。早早你快看看!” 池早还没顾上回答,王建军已经快手快脚把本子翻到折角的地方,塞给了她。 池早连忙低头,入目一行行字迹普通,但明显写的十分认真仔细的字母和数字。 这是王志峰对待工作的态度啊。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上辈子却那么凄惨的死了,家破人亡。 池早压下心头一时涌上的酸涩,连忙伸手去自己的包里掏东西。 那天在医院,虽然她把钱给小六儿,让他们拿着去打听消息了,但她也把钱号抄了下来。 如今就在包里装着呢。 “取啥?来来,本子哥先拿着,你慢慢取。”王建军伸手又把本子拿了回去。 池早也没拒绝,她很快也从包里掏出个笔记本,快速翻开。 “哥,你往跟前点儿,我看看能不能对得上。”池早说。 这一刻,她竟然控制不住,手心都微微渗出了汗。 如果钱号对上,那就证明张大壮和王量撒了谎,并没有把武装部所有的钱都上交,公安就可以重新更严厉的提审他们,结果最轻都得加刑期。 如果钱号对不上,那更好! 连号的钱啊,摆明了张大壮和王量身上还有其他的案子。 只要从这笔钱入手,把案子查清楚,到时候两案并罚,张大壮和王量,还会帮池珍珍隐瞒,不把她供出来吗? 眼风扫到池早那边竟然也写满了钱号,王建军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但还是赶紧把手伸长,把本子递到她跟前,“别急,你对你对,慢慢对!” 另一边,军区。 依旧是那间会议室,依旧是昨晚的那些人。 但此时此刻,却并没有人说话。 昨天虽然趁夜转移了建筑里的人员。 但毕竟是炸弹,谁也不知道万一爆炸威力会有多大,又会不会发生意外,波及周围百姓。 所以今天上午,联合当地政府和街道,找理由转移了周围一定范围内的居民。 等人员全部转移干净,排雷兵才进去开始清查。 距离现在,时间已经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但暂时还没消息传过来。 滴答、滴答…… 明明会议室并没有闹钟,可无形中,众人好似都听到了时间流逝的声音。 光线由明转暗,至太阳落山,最后一抹光明消失。 昏暗的会议室里,有人长长叹了口气。 “看来是没找到,消息是假的。弄了这么大阵仗,现在怎么收……” 最后一个收场的场字还没来及出口,突然,会议室门外一声响亮的,“报告!” 上首老者闻言立刻应声,“进来!” 下一秒,门被推开,楼廊的光线射了进来。 来人没想到会议室竟然没开灯,但他也顾不上那么多,只大步走进去,立正敬礼,“报告首长,炸弹找到了!” “刺啦!” 蓝尚武猛地站了起来,凳子被他的动作带着往后蹭,发出刺耳的声音。 好小子,好小子! 他就知道蓝弈那臭小子不会干不靠谱,坑己又坑爹的事。 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差点儿啊,刚才他还真有点紧张,差点儿以为自己真的晚年名声不保,得跟那兔崽子一起被处分呢。 找到就好! 蓝尚武高兴得不行,得意的眼神控制不住朝方才说话的人看了过去。 哼,老小子,昨晚上就话里话外点他,刚才也是,说啥“怎么收场”,不就是想看他被处分吗? 这下好了,看他还怎么挤兑他! 这么想着,在昏暗光线的遮掩下,蓝尚武眉毛都得意的飞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来报信的人却又开了口。 第219章 哥,我要去趟派出所 “不过只找到了两枚,第三枚炸弹还没有发现。”来人中气十足的汇报道。 蓝尚武起飞的眉毛一滞,落回原位皱了起来。 “没发现那就继续找嘛!”上首老者道,“重要的是……” 他顿了下,表情严肃的朝蓝尚武看了过来,“重要的是,图纸是真的,消息是真的!老蓝,我记得,图纸是从你家小儿子手里来的是,叫蓝什么?”” 蓝尚武立刻站直,“叫蓝弈!” “对,就是蓝弈。”老者点了下头,“你昨天来汇报情况,说他不愿意说出消息来源对?” 老者沉吟,“回去跟他再谈谈,问清楚原因。如果是为了保护消息人,或者是消息人要求他不准暴露自己的身份,那咱们也不要那么死板,该变通就变通嘛。” “如果有什么需要,或者要求,咱们能满足就尽量满足。总之一句话,不管什么身份,只要是可用的力量,只要对国家对人民有利,咱们都要团结。” “对了,蓝弈是不是被你停职了?”老者又想起了这事,“把事情问清楚,问清楚后就赶紧让人继续工作,顶好的一个小伙子,闲着干什么?” 不用继续停职了? 蓝尚武心里一喜,面上却一点不显,立刻敬礼大声应下,“是!” 安排了排雷兵明天继续找第三枚炸弹,又吩咐内部的清查工作也继续进行后,众人终于从会议室走了出来。 蓝尚武却没回军区家属院儿,而是直接朝特殊任务大队的驻地驶去。 纺织厂。 “早早,”王建军视线在两个本子上来回移动,眼睛都看直了,“这两边写的,不一样啊!” “是,是不一样!” 再次核对一遍,确定小六儿找来的那些钱,钱号确实一个都跟武装部的对不上,池早合上了本子。 这一刻,她无比确定,张大壮和王量上身,还有别的案子! 而这案子,可能就是池珍珍抓在手里的,他们俩的把柄。 为了不让池珍珍把这事说出来,所以张大壮和王量,才没有把她是绑架案实际策划者的事供出来。 是这样,肯定是这样! 池早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向王建军,“哥,我要去趟派出所。” “派出所?怎么还要去派出所?”王建军完全摸不着头绪,“这钱号不是不一样吗?” “对,就是因为不一样,才更要去派出所。”池早把王建军手里的本子也接过来,一起装进了包里。 事情到了这一步,池早也不准备再隐瞒。 她抬头,认真看着王建军,“哥,我怀疑之前绑架案有内情,事情是池珍珍策划的。” “啥?啥玩意儿?”王建军闻言瞳孔地震。 啥叫是池珍珍策划的,公安不是说,那个真真假假是被逼的,至于绑架案,不是绑匪贪心不足,才动的手吗? 怎么、怎么就是真真假假策划的了? “还记得之前池珍珍被罚去农场劳动的事吗?”池早把早就想好的理由说了出来,“我跟着池家人去看她的时候,故意拿话诈过她。” “原本我就是随口胡说的,结果她当时反应特别大,连挑猪粪的惩罚都认了,就怕我再说点啥被人听见了。所以……” “所以你就起疑了,然后想办法私下里调查了?”王建军飞快的接话,眼睛骨碌碌转,“那这钱又是怎么回事?” “这钱,是我找小六儿帮忙……” 池早把后面的事,简单讲了一遍。 因为小六儿去王家送过猪肉,王建军还特别眼馋那辆偏三轮摩托。 能骑摩托,还能搞来那么多肉,不用想王建军也知道,小六儿不会是太简单的人。 那他能找小弟盯梢,还发现了线索,也合情合理。 “好家伙,好家伙!听你这么一分析,那个真真假假确实有问题啊!” 王建军震惊的感叹,“那还有啥好说的,早早,走,哥跟你一起去派出所!狗日的,现在咱们也算是有证据了,看他们还怎么狡辩!” 他说着,风风火火的当先就往纺织厂外走去。 池早却没动,她想着王建军说的证据,开口叫住了他,“哥,你等会!” “嗯,怎么了?”王建军回头。 “现在怕是不能去了,得等明天。” 池早抿唇,很有些郁闷,“那些钱是最重要的证据,但我给小六儿拿着了,不在我手里。” 之前小六儿找去武装部,说是没查到消息。 但她想着,一来小六儿那路子多,消息也多,万一之后再查到点什么;二来,那个钱太重要了,池家又不安全,她随身带着也怕丢,反而放小六儿那边还更稳妥些,就没拿回来。 哪知道才过没两天,记钱号的本子就找到了。 “小六儿家远吗?不然哥现在跟你去拿?”看出池早表情不好,王建军提议。 池早想了想,摇头,“算了,这会儿天都要黑了。明天,哥你明天帮我请半天假,我去找小六儿拿,然后直接去派出所。” 主要是,那个小院子离纺织厂挺远,而且小六儿经常不在,池早也怕这会儿跑过去扑个空。 “那也行,反正三个人,两个在农场,一个……那个真真假假下乡了,那也跑不掉,咱也不急这一晚上。”王建军一听是这个原因,当即就同意了。 “不过你别一个人去派出所,等拿了钱,你明天先来找哥,哥跟你一起去!”毕竟这事儿,可跟他们家也有关系的。 对于王建军的这个要求,池早没拒绝。 她痛快的答应下来,又跟王建军说了几句,两人才告别分开。 另一边,小六儿也确实不在那个小院子里。 因为熊哥不在,黑市的事有好多都交代给了他,他也忙得到处跑。 这会儿,刚在另一个地方接完一批货的小六儿,正端着碗,跟几个兄弟一起吃饭。 “六哥,这都十多天了,熊哥是不是快回来了?”一个小弟问。 小六儿吸溜了口面条,含糊的道:“快了,昨儿个发来的电报,说是上火车了。” 小弟算了算时间,眼睛一亮,“那不是明天晚上就能到了?哎妈呀,可算回来了。” 这熊哥不在,就他们几个,心里实在是不踏实。 可不是咋地,这十几天,他连觉都睡不踏实呢! 小六儿听懂了小弟的意思,连连点头赞同,还不忘又秃噜一筷子面条。 就在面条见底,小六儿舒服的打了个饱嗝儿时,门口进来一个人。 “你小子,怎么这会儿跑来了?”小六儿看见来人,剔牙的动作一顿,立刻坐直了。 “六哥,农场那边……” 第220章 他们回不来了 虽然没能立刻就去派出所报案,但事情有了进展,池早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跟王建军告别后,她脚步轻快的往纺织厂家属院走。 走着走着,不知怎么,想起回来路上遇见的狼狈不堪的池家人和蒋铭伟,还有蓝弈那句毫不犹豫的“不用管,直接走”,池早唇角翘啊翘,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种被人毫不迟疑、毫无理由的偏爱,感觉可真好! 十一月,天气已经冷了下来,尤其晚上,轻笑出声的同时,池早在夜色里,看到了一团团白雾。 她起了调皮的心思,嘟起唇,呼呼哈出好几口热气。 看着它们全都变成白雾,飘飘渺渺的,池早嘴角翘得更高了。 真有意思,要是一切顺利,赶在元旦前,彻底揭穿池珍珍的真面目,把她送去劳改,那就更有意思了。 这么想着,池家的小二楼已经到了近前。 池早收敛起脸上的笑容,走了进去。 大黄狗听见动静,一如既往摇着尾巴迎了上来。 池早低头看了它一眼,没作声,径直往里走。 “呜呜呜”,大黄狗喉咙里发出讨好的胡噜声,池早却依旧没有理会。 “吱呀”,小二楼的门被推开。 客厅里,许琴飞快看了过来。 但在看到进来的人是池早,而不是池砚辉和池砚彬后,她脸上的着急当即转为厌恶,瞪了一眼池早,就移开了视线。 “怎么回事,天都黑了,砚辉和砚彬怎么还不回来?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她问一旁坐着看报纸的池锦年。 “唉,也不知道珍珍这会儿怎么样了,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苦呢。”许琴又补了一句,提起池珍珍,她眼眶立刻红了起来。 池早却没直接上二楼,今天赶时间回来,她还没吃晚饭呢。 她朝卫生间去洗手,听见许琴的话,嗤笑出声,心情很好的搭理道,“许干事,你年纪也不大,怎么记性就这么差了?” “池珍珍之前在农场劳改,那日子,可比下乡苦多了。” “你!”许琴闻言气结。 许干事许干事,她现在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叫她许干事! 还有,农场那回明明也是池早害得珍珍,她怎么有脸一次次的提! 许琴想骂人,但话还没出口,池早已经又说开了,“对了,你们是不是还没吃饭,在等池砚辉和池砚彬呢?” 池早边在卫生间洗手边说。 刚路过饭桌时她都看到了,饭菜都盖的好好的在桌上放着,显然是因为等人还没吃。 “别等了,他们今晚回不来了。”擦干净手,池早从卫生间出来,“李大妈,给我热饭,多热点。” 她又冲猫在角落里听热闹的李大妈说,“你也一起吃。” 因为心情好,池早不介意给李大妈点好脸。 一起吃? 哎呦喂,那可太好了! 她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李大妈闻言眼睛大亮,刷一下站起来,立刻就点着头往厨房走,“好嘞,我这就去!” 那高兴的样儿,竟然都忘了问问池锦年和许琴的意见。 当然,池锦年和许琴这会儿也顾不上管李大妈问没问他们,两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池早的那句“他们今晚回不来了”上面。 许琴惊怒交加:“什么叫他们今晚都回不来了?池早,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又使坏害人了?” “你把他们怎么了?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那可是你亲兄弟!” 池锦年也皱起眉,戒备又气恼的看向池早,“你干什么了?” 他问,语气冰冷无情,半点没有昨晚叫池早相看时假模假样的慈爱。 池早却一点不怵,当然更不会因为他们的态度有伤心难过的想法。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悠悠喝了两口,“让你们失望了,我其实特别想干点什么的。但可惜,我最近忙得很,没工夫搭理你们。” “至于我怎么知道他们回不来……”池早笑了笑,拉开凳子坐下。 “当然是因为我今天正好有事,也去大河村了啊,可不就遇见他们了么。” “我想想,大概三点多还是四点的时候,我坐吉普车从大河村往回赶呢,半路上就遇见他们跟死狗一样拖着行李。” “那窝囊废的样子……我看着,都差点以为他们要累死了。” 池早呵呵笑了两声,“三点多啊,等磨蹭到大河村,再返回赶到县城……还有屁的客车。” “可不就回不来了么。” “就是不知道,这大冷天的,又没介绍信,招待所都住不了,晚上可咋办哟。” 池早摇头叹息,一脸幸灾乐祸,“啧啧,真真儿可怜,就是不知道一晚上下来会不会冻死。” 死狗,累死,冻死,几句话左一个死,右一个死,直听得许琴心脏突突的跳。 “你闭嘴!孽障,扫把星,你闭嘴!” “老池,砚辉他们……”骂完池早,许琴又朝池锦年看去,心慌意乱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只是坐不上车,又不是别的事,慌什么?”池锦年却没许琴那么担心,毕竟三个大小伙子,又不是姑娘家,在哪儿不能将就一晚上。 何况,上次绑架案后,在县城派出所,铭伟可是说了,里头有蒋家认识的人,实在不行去借住一晚也是个办法。 他反而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你刚说你哥他们是自己拖的行李?大河村没派人接吗?” “还有,”池锦年轻咳一声,缓下语气,“早早,你说你是坐吉普车去的大河村,你……干什么去了?” 其实池锦年是想问你怎么会有吉普车坐,但他怕池早不肯说,就换了个问法。 “派人了啊,我还遇上其他知青和接人的牛车了呢。至于为什么他们要自己拖行李……” 池早耸肩,“估计是嘴贱得罪人了呗,我哪儿知道。” “至于我去大河村干什么……”池早嘲讽的瞥了池锦年一眼,一字一顿的丢出四个字,“关、你、屁、事!” 其实,池早原本是不想提自己去大河村的事的,但想着换粮的动静那么大,那几个狗东西早晚都会知道。 那还不如她自己说出来,还能顺道欣赏一下许琴和池锦年憋屈的样子,正好下饭了,多好。 “你!”继许琴之后,池锦年跟着气结。 但想到池早嘴里的吉普车,以及还想让她跟蒋铭伟相看的打算,池锦年深呼吸几口,把火气压了下去。 正好这时,李大妈热好饭菜从厨房出来了。 池锦年干脆站起身往饭桌前走去,“不等了,吃饭!” 他还想借着吃饭的时间,再探探池早的口风。 第221章 爆炸梦——另一个时空的赌约 结果当然是让池锦年失望了,池早才没工夫满足他的好奇心。 她快速吃饱了肚子,简单洗漱了下,就上了二楼。 而也如她所说的那样,这一晚,呕吐三人组果真没能回来。 饭后,池锦年耐不住许琴的缠烦,两口子去蒋家,辗转把电话打到了县派出所。 得知三人果然去了认识的人家里借住,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至于更多的,比如牛车为啥没拉他们,池珍珍安顿的怎么样了,这些就要等三人回来再慢慢问。 池早出来上卫生间的时候,隐约听到了两句池锦年和许琴的说话声,她只当是逗趣的笑话,冷笑了下,就径直回房间睡觉。 这一晚,池早没有做梦,一觉到了大天亮。 以前也有不会入梦的时候,所以她并没有多想。 另一边,特殊任务大队驻地。 蓝弈吃完饭回到宿舍,整理好尤挽彰的东西后,忽然不知道该干什么。 因为停职的关系,突然闲了下来,他很是不习惯。 蓝弈左右看了看,衣服洗了,卫生每天都在打扫,床单被褥也是前两天出任务回来刚换的,肥皂味都还没散,也不用洗。 他抿了下唇,干脆拿了本书认真看起来。 正看的投入时,宿舍门被敲响了。 “进。”蓝弈应了声。 下一刻,宿舍门被推开。 “稍等我一下。”蓝弈没抬头,又说了句。 他正看的内容,还差一点点就看完了。 蓝尚武闻言没应声,他站在门口,瞅见臭小子被停职也没闹情绪,还知道看书学习,心里满意的点了下头。 他径直进来走到书桌边,想看看蓝弈在看什么书。 只是,等走到跟前,还没低头往书上面去看,先瞅见了蓝弈手边的小东西。 咦? 蓝尚武粗黑的眉头一挑,好奇的伸手就去拿。 “啪!” 一声脆响。 还没碰到,他手就被打开了。 蓝尚武:??!! “臭小子!你打谁呢!”他怒道,抬手就往蓝弈后脑勺扇了过去,那动作,又快又狠又准! “嘶!”蓝弈被打的吸了口气。 但他还不忘先把小东西拿到手里,才抬头朝蓝尚武看过去,“爸,你怎么来了?” “怎么,听你这意思,老子还不能来了?”蓝尚武瞪眼。 蓝弈懒得跟他掰扯这些,起身把凳子让出来,“坐,吃饭了没有?” 听到臭小子还知道关心自己,蓝尚武哼了一声坐下去,没再骂人,但也没回答吃没吃饭。 “去,把门关了,我有事跟你说。”蓝尚武道。 蓝弈倒水的动作一顿,看了蓝尚武一眼,心里有了猜测。 他把搪瓷缸递给蓝尚武,走到门口。 宿舍门外,还站着蓝尚武的警卫员,两人对视一眼,蓝弈冲人点了下头,关上房门。 “图纸的事,有结果了?”蓝弈回来问道。 蓝尚武喝了口水,点头,“有是有了。但……” 他比了两根手指,“剩下那枚,明天会继续找。” “臭小子,领导让我来跟你谈话,我再问一遍,关于消息来源……” “爸,那天在家我就说了,不管再问多少遍,换谁问,我的答案都不会变。”蓝弈打断道。 他看着蓝尚武眼下的青黑和脸上的胡茬,抿了下唇,态度放软了点。 “之前就不说了,现在证实消息是真的,那就证明,她没有恶意,而且是信任我才会把消息告诉我的。所以……” “爸,我得对得起她的信任,也得给予同等的信任和保护。这一点,希望组织能理解。” “瞧你这话说的,组织啥时候不理解了?”蓝尚武闻言,没好气的又给了蓝弈一个白眼。 蓝弈也不恼,只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将态度表现的明明白白。 蓝尚武见他这样,嘴唇动了动,长叹口气。 私心里,他其实还是想让蓝弈把消息来源说出来的,毕竟这事儿事关重大,他一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他是真怕他扛不住万一出点意外,这辈子就完了。 可大义上,身为一个男人,一名军人,他能抗住压力,始终有信于人,有担当于组织,作为父亲,蓝尚武又很是骄傲。 “也罢!” 片刻后,蓝尚武拍了下大腿,“既然你不改决定,那以后这条线就你负责。” “领导说了,送出消息的那位同志,不管他有什么要求或者需要,只要合理,组织都会尽力满足。这一点,你一定要告诉他。还有……让他务必保证自身的安全。” 这话的意思…… 这是以为消息人,也就是早早,是潜伏在敌人内部的同志了? 蓝弈垂了下眼,没有纠正也没解释。 旁边,蓝尚武说着站起身,拍了拍蓝弈的胳膊,“你也是,自己也注意点。” “行了,老子走了,你继续忙你的。你妈出差,你哥嫂也不在,家里就你奶奶一个人,我得赶紧……” 赶紧什么,话没说完。 却是蓝尚武趁着拍胳膊的动作,想出其不意去抢蓝弈手里的小东西,却不想还是被避开了。 他有些恼怒,“臭小子,不就一个小玩意吗?给老子看看怎么了?” “不给!”蓝弈却一点父子情都不讲,“想都别想!” 他又面无表情的补了一句。 想看他的小毛驴儿,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谁来了都不可能! “滚滚滚!你个不孝的东西,明天赶紧给老子滚回去上班!”蓝尚武气黑了一张脸,再不想看这个糟心儿子一眼,丢下话大步就出了宿舍。 上班? 不用停职了? 蓝弈心里高兴,也不忘冲已经走远的蓝尚武喊,“回去记得吃饭,吃清淡软和点儿。” “滚蛋!”楼梯拐角处,传来蓝尚武的怒声。 这一天,不管是池早还是蓝弈,都收到了好消息。 而在另一个时空,1984年。 距离池早车祸去世,已经过去整整三年。 又是一年清明节,烈士陵园里,祭拜扫墓的人很多。 有人拿着花,有人拿着吃食,也有人拿着酒。 这其中,有一个独腿拄拐,穿着旧军装的男人,他提着一个篮子,蓝子装的很满,有酒有肉有烟有糖,有很多东西。 还有一把绿油油的,看上去似乎是青菜一样的东西。 他要祭拜的人很多,他去了很多墓碑前。 每到一个墓前,他就会从篮子里拿一样东西出来,摆过去。 会低声对着墓碑说些话,也会拄着拐,动作不太灵便的仔细把墓碑上的灰尘擦干净。 就这么一个又一个,篮子里的东西越来越少,只剩那把绿油油的菜时,男人终于到了最后一块墓碑前。 他没先动作,而是看着碑上的字,很长一会儿时间后,才红着眼睛坏笑一声,把篮子里的香菜放去了墓前。 是的,那绿油油的东西,赫然就是一把香菜。 “麻溜儿吃,”男人对着墓碑说,“不准吐,全咽下去,听见没?” 他看着墓碑哼了一声,“别求饶,不吃香菜又咋了,恶心也得吃!” “谁让你小子打赌输了呢?愿赌服输知道不?赶紧的,一根都不准剩,全都咽下去,我看着你咽。” 他说得一本正经,好像对面真有个不吃香菜的人,正一脸嫌弃又痛苦的,万般不情愿的把香菜往嘴里送。 吃一口,呕一下。 想求饶,想好哥哥好兄弟的求饶,可独腿男人却一点不心软,就那么幸灾乐祸的看着他的惨样儿。 有风吹来,吹动了香菜一片片小小的叶子,也吹散了正在求饶的人影。 独腿男人,也就是高山,抬手抹了把脸,抹掉眼眶里的泪水。 他看着青灰碑身上——烈士李大志之墓几个字,又哼了声,“行行,看在你小子连个肉块块都没剩下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 “下次,下次可不准耍赖皮,再恶心也全都得吃了,听见没?” 又抬手抹了把眼睛,高山不再说话,拄拐上前几步,仔细的擦着那冷冰冰的墓碑。 他和李大志是同一年入的伍,也是同一年被选拔进的特殊任务大队。 因为各种原因,他和李大志关系最好,也最喜欢欺负这个不吃香菜的兄弟,总想偷偷往他碗里放香菜,就喜欢看他气得跳脚的样子。 毕竟,香菜那么好吃,他当然要跟好兄弟分享。 李大志气狠了,在一次出任务前,就提出要跟他打赌,谁要是受伤或者伤的更重,算输谁输。 他要是输了,他以后都不准再吃香菜,直到下一次任务再赢回来。 反之,李大志要是输了,一个月至少吃一回香菜,吃多少听他的。同样直到下一次任务再赢回来。 几年前越战战场上,他丢了一条腿。 李大志趴在他病床边,边哭边强扯着笑,说他完蛋了,这辈子都再也赢不回来,再也不能吃喜欢的香菜了。 不吃就不吃,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 他退伍了,只希望李大志能一直一直赢下去。 可几个月前,李大志在东北某市执行任务时,遇到炸弹,和另外三个战友一起,粉身碎骨,连块大点的肉都没剩。 相比下来,他才只丢了条腿啊。 所以最后的最后,还是李大志输了,不是吗? 第222章 报案,立刻调查 池早并不知道她死后,另一个时空发生的事。 也不知道,这一世因为她的关系,有两颗炸弹在有准备的情况下被提前发现,安全引爆,从而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因为惦记着要去派出所报案,所以早上纺织厂的广播声刚响,池早就睁开眼睛,快速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下楼的时候,池锦年正好从卧室出来。 看见池早,池锦年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人,伸手关上卧室门。 许琴因为担心两个儿子,昨晚睡得晚,这会儿还没起。 “早早,你起这么早啊?”池锦年没话找话的打招呼。 池早淡淡瞥他一眼,没说话,抢先一步进了卫生间。 池锦年表情一顿,悻悻摸了下隐隐作痛的肚子,但看着已经关上的卫生间门,也只能忍了。 至于说让池早先把卫生间让给他,不用想,池锦年也知道不可能。 好在池早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池锦年觉得自己还能忍一会儿,就想把之前没说完的话说完,“早早,爸爸那天晚上说的,让你跟人相看的事……” 怕被许琴或者李大妈听见,池锦年有意压低了声音。 池早倒水的动作一顿,冷笑着朝池锦年伸出手:“行啊,拿钱。只要钱到位,我立马就去。” 钱钱钱,这是钻到钱眼儿里了。 池锦年一噎,知道池早不会改主意,脸色不好的进了卫生间。 见他这样,池早哼了声,端起水喝完。 她探头往厨房看了眼,李大妈的早饭还没做好。 池早于是进去拿了个馒头,几口吃完,就大步朝外走去。 此时天刚蒙蒙亮,初冬的冷风迎面吹来,吹的人脸和耳朵都冰凉冰凉的。 但池早却一点不在意,蹬自行车的速度半点没减。 还是那栋小院儿。 池早到的时候,正遇上小六儿要出门。 “姐,你怎么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小六儿看见她,立刻打招呼。 “找我?”池早脸上笑容一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姐你先别急。”小六儿赶紧说。 “也不算是坏事,就昨晚上,盯着农场的兄弟回来了,说昨天中午,农场接到上面的命令,要调下放的坏分子和犯人一起,去下头一个县里修水坝。” “估计是看着地里没什么事忙了,不想让他们闲着吃白饭,就拉过去干活了。” 只是去修水坝啊,人没跑就好。 池早闻言神色微松,但想到什么,又很快皱起了眉。 “姐,我找你就是想去问问,这人……咱们还盯吗?”小六儿道。 这会儿出行都要介绍信,而且修水坝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估摸着得干到开春天气暖和了。 这么长时间,让下面的兄弟过去盯着,显然不现实。 而小六儿说的这个问题,也是池早正担心的。 “姐,熊哥最晚明后天就回来了,要不咱们找个水坝附近的人,给点钱,让帮忙盯着?”小六儿提议。 “先不急。”池早却摇了摇头,有了决定,“等我先去派出所报了案,看公安怎么说。” 她把王家找到钱号的事跟小六儿简单说了一遍。 小六儿眼睛大亮,“嘿,老天有眼啊!得嘞,这下看那两个狗东西咋办!” “姐,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拿钱去!”他说着,就快步跑了进去。 小六儿还想陪着去派出所,但被池早拒绝了。 毕竟混黑市的,还是少在公安跟前露面的好。 池早仔细的装好那几张钱,转头飞快赶到武装部,和王建军碰头。 王志峰竟然也在,他还拄着拐,见了池早语气很严肃,“早早,你们先去。虽然那些连号的钱跟武装部没关系,但领导说了,后面只要有需要,武装部绝对义不容辞。” 这话让池早心里更踏实了几分,她点头应下,“好,王叔,我记着了。” 话落,也不耽搁,池早立刻跟王建军一起,去了之前侦办绑架案的市派出所。 接待的小公安听到他们的来意,又看了池早带来的那笔连号的钱后,脸色一肃,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小公安一点不敢耽误,带着他们直接去了派出所所长的办公室。 这所长姓孙,也是个退伍转业军人,国字脸,自带一身冷肃气息。 因为之前武装部的案子闹得很大,所以孙所长对于池早这个破案的关键人物,虽然没见过,但名字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池早同志,你的意思是说,张大壮和王量身上,还有其他案子?”孙所长听完来意后,沉声问道。 “对!”池早肯定的点头。 混乱时期刚过,其实很多部门、很多政策都还没从停摆中恢复过来。 内部也不乏趁乱上位,实则心黑手辣,惟利是图的人。 但知道这位孙所长是转业军人后,池早就立刻相信了他,把昨晚给王建军说的话,又快速复述了一遍。 孙所长边听,边把王志峰的笔记本和那几张钱都看了,粗黑的眉毛很快皱成小山。 “行,你们反映的问题我知道了。” 孙所长看向两人,认真的说:“池早同志,王同志,你们放心,我们立刻着手调查,一定把事情查清楚。” 这样的保证,让池早又安心了点儿。 “还有个问题,”她道,“昨天中午,张大壮和王量,跟农场下放人员一起,被调去修水坝了,这事……” “这不要紧。”孙所长安抚她,“之前也有这样的情况。放心,就算是修水坝,也有民兵看守。” 说到这儿,孙所长顿了下,又补充,“等我们调查核实过这笔钱的来源,如果确实发现有问题,会立刻派人带他们回来提审,你们放心!” 要调查核实后,才能提审吗? 池早抿了下唇,但想到水坝所在的位置,比大河村离市区更远,只因为她单方面的说辞和怀疑,就让公安立刻把张大壮和王量带回来,确实不现实。 她于是点了点头,“好,那孙所长,我们就回去等消息了。” “放心,我们一定把事情查个清楚明白!”孙所长起身,跟池早和王建军握了下手。 等从派出所出来,池早抬头看着碧蓝碧蓝的天空,长长出了口气。 “怎么了?孙所长都说会立刻调查了,可我瞅着,你咋不太高兴呢?”王建军看着池早,有些不解的问。 不高兴吗? 不,她很高兴! 可能是眼看着上辈子的血仇就要报了,她忽然感觉有些不真实。 池早压下那股莫名说不清的心绪,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肯定是哥你看错了,我可高兴呢!” “走,哥,我这还有一斤肉票,咱们买肉去,让王姨做土豆炖肉吃!” 王建军闻言眼睛一亮,长腿一跨就上了自行车,“那还等啥,一会儿肉卖完了,赶紧的!” 兄妹俩当即你追我赶的去买肉。 约莫一个小时后。 市委。 祁钰生听见送来的消息,一向温润的脸上,一丝一毫笑容都看不见了。 他摘掉眼镜捏了捏鼻梁,垂下的眼眸里是翻涌的冷意。 池珍珍个贱人,到底惹了什么事! 但现在再追究这些已经晚了,片刻后,祁钰生重又戴上眼镜,趁着午休,大步朝市革委会家属院而去。 第223章 第一件事,蓝弈我好高兴 市革委会家属院。 祁家。 听着祁钰生的话,祁正表情一点没变,从始至终慢悠悠的喝着茶。 片刻…… “你呀,”他放下搪瓷缸,伸手虚点了下祁钰生,“多大点儿事,不就两个劳改犯,看把你急的。以后可不能这么沉不住气。” “行了,这事你别再插手了,大伯会看着的。”祁正站起身。 “是不是还没吃中午饭呢?走,你大伯母炖了羊蝎子,本来还想着给你送过去,现在正好,一起吃。” 他疼爱的拍了下祁钰生的肩,轻推着人往书房外走,“那么多小姑娘,以后多少注意着点儿,太麻烦的就别沾了,听见没有?” 祁正又温声嘱咐了一句,从头到尾,一句重点的、指责的话都没说。 他没儿子,家里家外,都没有。 所以对于祁钰生这个祁家下一辈最大的男丁,自然无比重视。 而祁钰生,见祁正这么淡定,提着的心也立刻放了下来。 他又恢复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恭敬又不失亲近的应了下来,“我知道了大伯,以后会小心的。” 这就算是办完了答应池珍珍那贱女人的第一件事。 至于第二件……祁钰生勾了下唇,眼里尽是冷光。 另一边。 买了肉,王建军先拿着回了家。 池早趁着午休时间没过,先去医院看了尤挽彰,又陪他吃了午饭后,才回武装部上班。 而王志峰等下午见了池早和王建军后,听他们讲了派出所的安排,点头,“孙所长我知道,那是个有本事的人,既然他说了会好好调查,那就肯定不会敷衍了事。” “咱们等着就行。” 如此,池早就更放心了,一整个下午,唇角都有意无意的翘着。 有小孩子听说她回来上班了。 就在兵兵的带领下,呼啦啦一群跑来食堂,人手一个萝卜,大眼睛眨巴着,央池早给他们削东西。 这个要坦克,那个要飞机,有个不知道从哪搞了根超大胡萝卜的,开口就想要枪。 池早被围在中间,听着叽叽喳喳的叫嚷声,心情很好的一一点头答应了下来。 因为都是认识的孩子,食堂的人也没意见,边忙活边看着池早动作飞快的在萝卜上下刀。 一个个都惊奇得不行。 下班后,池早没回纺织厂,跟王阿姨一起去了王家。 王晓芸放学回来见到她高兴的扑上去就挽住她的胳膊,嘴巴不停的说着学校里好玩的事儿。 等后面听见还有肉吃,就更是高兴的笑眯了眼。 就在众人一起动手做饭时,王家的门被敲响了。 是蓝弈。 下班后,他就赶来武装部找池早。 没想到还晚了一点,还好有认识的人听到他找池早,给指了王家。 “啧啧,有些人,还真是有口福啊。”王建军看到蓝弈,忍不住打趣。 王志峰瞪了他一眼,往蓝弈身后看,“就你一个人来的?怎么来的?” 蓝弈立刻明白了王志峰问这话的意思。 他对上王志峰的视线,“嗯,下班后,自己开车来的。” 下班后? 所以停职的命令,解除了? 王志峰立刻放下心来,拉着蓝弈过去说话。 真是,昨天听郝强说蓝弈停职了,他就担心得不行。 但又不好多问,只能一个人提着心。 现在好了,甭管啥原因,回去上班了就好。 “你来啦?”这时,在厨房里帮忙的池早听见声音,笑眼弯弯的探头出来。 “嗯。”蓝弈应了一声,看着她脸上的笑,眉眼也跟着放柔,“这么高兴,遇见啥好事了?” 听他这么问,池早没忍住嘿嘿笑了两声,“让王叔和建军哥跟你说,我忙着呢!” 话落,她就缩回了头。 而王建军这个急性子,已经开始嘚嘚嘚的给蓝弈说两人上午去派出所的事了。 听到王建军说,池早是因为在农场故意说话诈了池珍珍,才察觉到事情有问题后,蓝弈垂眸,挡住了眼底的情绪。 哪有那么巧,好端端的,怎么就会忽然用那样的话诈人? 怕不是早早已经在梦里看到了,绑架案就是池珍珍策划的,但苦于没证据,才想出用话诈她这个办法的。 不过这跟图纸的事一样,蓝弈是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的,任何人! 所以,他只是静静听着,等王建军说完,才点头道,“孙所长我也听说过,退伍前是侦察兵。这次有你们给的线索和侦查方向,肯定能把案子查清楚。” 厨房里,忙活着的池早听到蓝弈这话,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之后,在王家热热闹闹的吃完饭,蓝弈开车送池早回纺织厂。 “阿弈,开慢点。”王阿姨嘱咐。 “早早姐,明天再来找我玩啊。”王晓芸依依不舍的松开池早的手。 池早笑眯眯的应下,“好,有时间我就来。” 等吉普车开走了,王晓芸啧啧着感叹,“没想到啊没想到,早早姐之前明明那么不待见弈哥的,这咋一转眼,两人就处对象了呢?” 想到刚才吃饭时,两人之间的眼神,还有蓝弈一会给池早夹菜,一会帮忙添饭的模样,王晓芸就浑身不对劲儿。 好家伙,那还是一向恨不能离女同志八百米远的弈哥吗? 要不是这会儿不兴讲封建迷信,王晓芸都怀疑蓝弈怕不是鬼上身了。 听了闺女的话,王阿姨心道,可不是么,谁能想到阿弈和早早竟然看对眼儿了。 不过两人都是好孩子,她都喜欢。 如今两人凑成了堆,王阿姨比谁都高兴,“阿弈和早早长得都好,这要是将来生了孩子,指定稀罕的不行。” 只是想象一下,王阿姨的心都要化了。 但等瞅见旁边咧嘴傻笑的王建军,她笑容立刻就消失无踪。 “笑笑笑,有你什么事儿!人阿弈都找到对象了,就你,二十好几的老光棍了,都不嫌丢人!” “我告诉你王建军,我明天就再去找张媒婆一趟,这回你要再不给我好好相看,老娘打断你的腿!” 打死王建军都没想到,蓝弈和池早谈个对象,还能把火烧到他身上。 他一边捂着耳朵躲王阿姨的碎碎念,一边在心里把两人大骂了一顿。 吉普车上。 “阿嚏!”池早打了个喷嚏。 蓝弈立刻伸手过来摸她的手,“怎么了,冷?” “不冷,就鼻子刚有点痒。”池早说着,反握住蓝弈的手,两手一起,玩他的指头。 “蓝弈,我今天高兴。”她嘿嘿笑了两声,难得的有点傻兮兮。 蓝弈看了眼被池早握住的手,眉眼越发柔软。 他也学着她的动作,捏了捏她的指尖,“瞧你笑的,就那么高兴?那我要是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今晚是不是要开心的睡不着了?” 没理会蓝弈的打趣,池早闻言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什么意思,图纸的事有眉目了?” 她急切的问。 知道池早记挂着,所以蓝弈也不故意逗她,点头,“不止有眉目。截止昨天,前两枚炸弹已经找到了。都做了安全引爆,没人受伤,放心。” 炸弹也找到了?还没人受伤? 太好了! 池早闻言差点高兴的蹦起来,毕竟,只有她知道,梦里第二枚炸弹炸响时,牺牲了多少人。 不过…… “你刚说截止昨天,那今天怎么样,最后一枚炸弹找到了吗?”池早问。 第224章 爱情宣言 “我赶着来给你送信儿,还不知道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看池早担心,蓝弈安抚她,“放心,有准备的情况下,不会出什么事的。” 他将池早的手握紧了点。 池早点了点头,“那你接到消息的话,要赶紧跟我说一声。” “好!”蓝弈毫不犹豫的答应。 现在池早是领导直言要团结的“同志”,他跟她说这些,一点不违反纪律。 吉普车里安静下来。 池早先前因为高兴而轻飘飘的心思也沉静了些。 两人没再说话,只牵握着手,气氛亲密温馨。 “回去,一有消息我立刻来告诉你。”纺织厂外,蓝弈踩下刹车,摩挲着池早的手,“师父再有两天是不是能出院了?倒时我来接你们。” “嗯!”池早点头,使坏的咬了下蓝弈的手,才开门跳了下去。 因为在王家吃饭耽误了时间,天已经黑了。 池早在前面走着,照旧没有发现有人跟在她身后,一直看着她进了池家院子,才转身离开。 小二楼里。 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池砚辉和池砚彬竟然没比池早回来的早多少。 两人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明明就是去送了个人而已,看着竟然像受了什么大罪似的,又狼狈又憔悴。 不过池早才懒得关心他们,只是当笑话一样,看了几眼也就移开了视线。 倒是一旁许琴的模样,让池早微微吃惊了一下。 只见,许琴一边脸高高肿起,还有几个被指甲抓破的血印子。头发也是乱糟糟一团。 池早因为想喝水,走近后看见,许琴头顶上竟然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斑秃。 好家伙,这是被人收拾,给拔秃了? 池早眨巴了下眼睛,又看了好几眼,才走过去倒水喝。 她动作慢悠悠的,都没像往常一样快速回二楼,反而听着旁边池家人的谈话声。 虽然听了一肚子许琴和池家人心疼池珍珍的恶心倒胃口的话,但同样也弄清了一些事情。 比如,池珍珍的衣服全丢了,还跟同一批下乡的知青吵了架,被骂害人精。 比如,程家人刚见了池珍珍,就亲热的拉着他们去家里吃饭,虽然听着话里话外都在哭穷,但还是给他们炒了腊肉。 再比如,呕吐三人组之所以回来这么晚,是因为他们把身上的钱都给了池珍珍,把买车票的事给忘了。 三耽误两耽误,就错过了上午的那趟车。 至于许琴为什么成了那副惨样儿,是因为她被龚爱红派出去,上门动员下乡。 结果有一家人,有个脑子糊涂的老婆婆,舍不得孙儿,正好许琴态度又差,就被扯着头发给收拾了。 “谁家啊!妈你给我说,是哪个巷子哪个院儿的,敢打你,我揍不死他丫的!”池砚彬顶着一张脏兮兮的脸,还叫嚣着想给许琴报仇。 “你给老子闭嘴!”池锦年怒喝一声,“还揍死人家,再敢出去惹事儿,老子先揍死你!” 再说了,人家一个脑子不正常的老太婆,打你就打你了,你能把人咋滴? 池锦年心情很不好,三个不顶用的东西,不过就是送了趟人,结果连个行李都看不住。 这下好了,衣服丢了,岂不是又得买! 短短两个多月,才两个多月啊,结果这是池珍珍第几次没衣服穿,得花钱置办了? 还有许琴,以前当主任的时候都好好的,降职后这才上了几天班,就成了这德性,跟农村的泼妇有什么两样儿? 看着一个媳妇,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凄惨的模样,池锦年一口气堵在胸口,只觉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等眼风瞅见一边端着水,慢悠悠喝的池早,他就更气了。 灯芯绒的厚外套,黑裤子,小皮鞋,一张小脸又白又俊。 还有手腕上那闪着光的,是手表。 死丫头,这些肯定都是用那八百块钱买的! 这个孽障! 不过,怎么才两个来月时间,他们一家人日子越过越回去,反倒池早却越来越好了? 就眼下这模样,不知道的人见了,还真要以为这死丫头不是农村来的泥腿子,而是哪个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呢。 这要是能把文化水平的短板补上,武装部的工作再转正了,那什么样的人家嫁不进去? 给大领导家当个儿媳妇什么的,也未尝不可啊。 池锦年看着池早,眼睛微眯了眯,怪不得蒋守国和沈芳想换儿媳妇呢,两个老狐狸!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池早抬头,淡淡的瞥了眼池锦年。 她自然不会察觉不到池锦年眼里的算计,但……怕什么? 还以为她是上辈子那个被骗的团团转,为了赎罪任由他们搓圆揉扁的傻子吗? 嘲讽的勾了勾唇,池早也没兴趣继续听了,抬脚就回了房间。 另一边,蒋家。 看着儿子狼狈的模样,沈芳又气又心疼。 她一边给蒋铭伟夹菜,一边没好气的道:“怎么样,农村的日子不好过。” “去知青点看了没,条件怎么样?还嚷嚷着要下乡吗?” 蒋铭伟闻言眼神躲闪了下,但还是有些不服气的反驳,“妈你这种思想可不对,下乡是国家政策,你身为领导干部,不鼓励我就算了,怎么老拦着我呢?” 沈芳睨了蒋铭伟一眼,她多了解他啊,一看那样子,就知道他指定是动摇了。 于是又说,“我思想不对?行,这么积极,那你去,我再不拦你了。” “不过蒋铭伟,我话给你说在前头,我和你爸只会帮忙给你找一次工作。你下乡后,要是受不了苦,巴巴的又想回来,告诉你,不可能!” 沈芳冷哼,“搬个行李就累成这怂样儿,等开春要上工下地了试试,腰都给你累断。” “还有每年秋收那两个月,又热又累,八辈儿都是贫农的老把式都得脱层皮,就你这样儿的……呵!” 沈芳毫不客气的嘲笑。 蒋铭伟脊背一僵,脖子虽然还不服气的梗着,但再不说什么要报名下乡的话了。 真的不是他不爱珍珍,也不是他受不了累,逃避劳动。他留在城里,也只是想着,能赚钱领工资,好多贴补珍珍一点儿。 这样,珍珍在乡下手头也能宽裕些,日子也就好过了。 嗯,没错,就是这样! 等着,他以后每个礼拜休息天,都会去看珍珍的。 他对珍珍的爱,不管是隔着万水,还是被千山挡住,都绝对绝对不会变心。 大河村。 池珍珍可不知道蒋铭伟对她的爱情宣言。 她看着挡在面前,连水都不让她用的人,实在气不过,尖叫一声就扑了上去。 第225章 母女一起扯头发 “周笑笑,你个贱人,我跟你拼了!”池珍珍尖叫一声。 这个该死的臭女人,昨天在县城拖拉机上就跟她作对,后来还骂她是害人精。 一次两次的,她都好脾气的忍下不跟她计较。 结果等到了知青点分铺位的时候,周笑笑这贱人又干了些什么? 她竟然把“害人精”这个外号告诉了所有人,还说她衣服丢了,以后都没办法换洗,肯定又脏又臭,搞得所有女知青都不愿意挨着她睡。 后来还是老知青里的点长出来说话,她才算有了个靠墙的位置可以睡觉。 以为这样就完了吗? 才没有! 因为周笑笑嘴贱,把之前路上的事说了,所有知青看她的眼神都不对。 第二天起床排班做饭的时候,也没人愿意跟她一起。 不一起就不一起,她还怕这帮子穷鬼占她便宜,吃她的东西呢。 她干脆都不跟他们合伙吃饭了,提着分来的口粮就去了程家。 哼,她池珍珍可像他们,在大河村无依无靠的。 程家对她可不错了,还炒肉给她吃。 这不,听说她想合伙一起吃饭,王梅花脸都笑开花了。 又是给她倒糖水,又是给她拿花生,一点都不觉得给她做饭是麻烦事,还找了一身程有珠最好的衣服,给她换洗着穿。 因为才是下乡第一天,又是农闲,队里没给新来的知青安排活儿干,她就在程家舒舒服服躺了一天。 虽然被程有工缠着问工作的事有点烦,但总体还是不错。 结果下午吃完饭回去知青点,她想舀水洗漱,周笑笑这个贱人却挡在水缸前,不让她用。 周笑笑,也就是之前那个穿着一身军装的女同志,听到池珍珍的话,一点不怵,当即就骂了回去。 “你才是贱人!害人精,嘴真脏!这缸里的水,都是我们轮流挑回来的,你出力了吗,就想用,脸皮真厚!” 边骂,周笑笑还边闪身躲过了扑过来的池珍珍,反手一把就扯住了她的头发。 “大家都看到了,是这害人精先动的手。之后大队长问起来,大家给我做个证啊!”周笑笑冲别的知青喊,扯着池珍珍头发的手更用力了几分。 开玩笑,她可是部队家属院儿长大的,想打她,来啊! 看谁打谁! 纺织厂,池家。 池早并不知道,池珍珍和许琴母女感情能深到这种程度,连扯头发都要一起来。 洗漱完没多久,她就睡着进入了梦境中。 可能是因为得知前两枚炸弹已经被找到的缘故,这晚的爆炸梦只剩后面的部分。 没有了那栋建筑,也没了前两次爆炸时的场景。 梦境刚开始的瞬间,池早还什么都没看见,就先听到了沉闷的巨响。 然后视角飞速上扬,入目只有被浓烟染污了的天空。 黑色的、灰色的、橘色的烟,像打翻的调色盘,脏了原本干净的天空。 太阳也被浓烟遮住了,冷冰冰的。 然后很快,似乎只有几秒钟的时间,所有的画面就都消失了,只剩无尽的黑暗。 任由池早怎么屏息等待,怎么渴望看见更多的东西,那黑暗都没有任何变化,一直到广播声响起,天亮了。 池早没睁眼,抬手有些挫败的捂住额头。 看不到,除非梦境再出现变化,不然,她什么有用的都看不到,也没办法告诉蓝弈他们,炸弹的准确位置。 如今,也只能靠负责排雷的军人同志了,希望他们能安全发现第三枚炸弹。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希望的那样发展。 一天,两天…… 即便池早鼓起勇气,把梦里的所有场景都给蓝弈描述了一遍,即便那片林子被来回的排查,却依旧没有找到最后一枚炸弹在哪里。 这期间,熊哥回来了,给池早送来了宁省川市的特产,还有一些他们刚到了好货——毛线、一大块驼色的厚呢子布料、两双棉皮鞋。 尤挽彰也被医生允许出院了,池早提前去友谊商店找高经理拿了钥匙,去防震棚收拾,又把托熊哥他们置办的家什都搬了进去。 巧的是,分给尤挽彰的防震棚,竟然离郁章兄妹俩的家很近。 池早知道后,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虽然手术很成功,但心脏病这种事可不好说,让尤挽彰一个人生活,她还是很担心的。 现在好了,有郁章和郁珠在,平时也能照看着点。 只是正式出院这天,蓝弈开着车来医院接了人,等到了防震棚,发现郁章竟然也在,还左一个尤老,右一个早早的叫着,薄唇立刻抿紧了。 “郁章同志怎么也在?也没多少东西,我就能拿了,你怎么还把人叫来,多麻烦人家啊。”瞅了个池早出去拿东西的空子,蓝弈跟上去,状似随意的问。 池早没察觉到不对,她很自然的说,“我没特意叫他啊,是他家就在前面,离得特别近,就过来帮忙了。” 她说着,还抬手给蓝弈指了指郁章家是哪个。 蓝弈看着只隔了三个防震棚的郁家,薄唇抿的更紧了。 还真是够近的啊! 这以后,姓郁的小子还不得一天三趟的往这边跑? “离得近也好,我也能放心点儿。要是我不在,师父有什么事,郁章他们也能帮把手。” 池早一点没察觉到蓝弈的情绪变化,又自顾说道:“不过这样就太麻烦人了,正好我得了些毛线,找王阿姨帮忙织件毛衣当感谢。” 织毛衣? 给姓郁的?! 蓝弈垂眼看了下自己,军装,军衬衣。 他身体好,虽然天气冷了,但眼下穿这些也足够了。 不过…… 蓝弈背着人,抬手将一贯扣到顶的军装扣子解开两颗,这才若无其事的重新进去帮忙。 他凑到池早跟前,轻咳一声,“咳,早早,你冷不冷?” “不冷啊。”池早抽空看他一眼,“怎么了,你冷啊?也是,你穿的太少了,明天赶紧加件衣服。” “那边暖壶有热水,郁章提来的,你去倒点热水喝。” 又是郁章。 蓝弈不知道第几次的抿了抿唇,“哦,我不冷,我就是随便问问。” 但直到在防震棚里吃完了暖房饭,要离开时,蓝弈都没能让池早察觉他的小心思。 一旁,尤挽彰看了半天的好戏,转着核桃差点没笑出声。 但他就不说,就喜欢看绿二那小子吃瘪的样子。 蓝弈多敏锐的人啊,尤挽彰幸灾乐祸的视线,他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他耳根有些发烫,但还是强撑着,就是不把扣子扣回去。 等彻底安顿好尤挽彰,两人重新坐上吉普车,蓝弈再也忍不住了。 第226章 我也要,你给我织 “师父,你晚上睡觉盖好被子,别着凉啊。”在副驾上坐好后,池早忍不住又嘱咐了一遍。 “赶紧走赶紧走,啰啰嗦嗦的,真烦人!” 一句话,这都念叨几十遍了! 尤挽彰听得不耐烦,干脆也不等车开走了,直接转身就进了防震棚。 哼,臭老头儿! 池早轻哼着,皱了皱鼻子,转而看向郁章兄妹俩,“郁章,珠珠,今天麻烦你们了。之后也得辛苦你们,帮我多注意着点师父啊,谢谢了!” “明天给你们带好吃的过来。” 又补了一句,池早笑吟吟的挥手告别。 蓝弈跟着朝车外的兄妹俩点了下头,便立刻踩下油门,把车开了出去。 那个郁章,上次见面的时候,还一脸阴郁,也不怎么说话。 怎么这才一段时间没见,人就变化这么大,脸上笑容都有了? 尤其对着早早,看他笑的那样儿,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想到郁章很快就能收到新毛衣,而之后,只要早早过来看师父,两人八成就能见面,蓝弈就觉得心口憋闷的不行。 不说蓝弈,其实池早之前来收拾防震棚,见到郁章的第一眼,也很是惊讶。 惊讶于他的变化。 后面还是郁章跟她解释,说用她分给自己的钱,找人托关系给家里跑平反。 如今,眼看着已经有眉目了,所以心里高兴。 有眉目好啊,想来等不久后,郁家真的平反了,那郁章和郁珠的人生,相比上辈子,就算是彻底改变了。 “对了,”想到什么,池早开了口,“师父的住院费是你交的?我有钱,不用你的。” 也是今天办出院手续结算费用时,池早才知道,蓝弈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预交了一笔钱在医院,却瞒着没告诉她。 话落,池早就从包里拿出一早准备好的钱,想要一会儿还给蓝弈。 蓝弈闻言,薄唇抿的更紧了,眉眼都沉了下来。 他没说话,而是把车停在了路边。 “怎么了?”池早就是再迟钝,这会儿也发现了不对。 蓝弈却依旧不说话,只是转头,黑眸沉沉的看了过来。 池早:? 要是她没看错,蓝弈这是在……委屈? 那么大个人,又是一身军装,池早实在没想到他会忽然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心里一紧,“怎么了?是不是找炸弹的事出意外了?” 炸弹啊,一旦有意外,就意味着牺牲。 也不怪池早紧张。 “不是。” 终于,蓝弈说话了。 但也只吐了两个字,就又闭上了嘴。 不是炸弹的事,那是什么?你倒是说清楚! 池早担心的不行,控制不住就有些急躁。 可还不等她再问,蓝弈忽然伸手,就把她捞进了怀里,头埋去她颈间。 “早早,我冷。” 他寸长的头发蹭着池早的脖子,又痒又麻。 再配上那故意叫曲的低沉嗓音,池早心尖控制不住的一颤,连忙伸手朝他额头探去。 “是不是病了?刚就让你喝热水,你非不喝。” “都十一月了,有些人家都烧煤炉子了,就你,还穿这么少。” “头也不烫啊。”池早皱眉,“除了冷,还有哪儿不舒服吗?嗓子疼吗?流鼻涕吗?” “不行,你一个大男人都觉得冷了,我明天得赶紧找郁章帮忙,给师父买点煤球回来,他老人家……唔!” 念叨的话没说完,唇被男人堵住。 因为池早正好张嘴要说话,蓝弈的唇磕在了她齿尖上。 淡淡的铁锈味传入口中。 想到他叫冷的事还没问清楚,这下嘴巴又破了。 真是……这人,话说的好好的,发什么疯。 顾不上管还贴在一起的唇,池早想着,伸手就要推人。 可才抵到男人胸口,唇缝就被热烫的舌尖急切的抵开,紧接着,攻城掠地。 很快,男人的气息就沾满了池早的唇舌。 津液交融,池早只觉从舌尖窜起酥酥密密的麻,别说推人了,身子控制不住就软了下来。 这人,这人…… 之前都只是贴着唇咬一下就算,怎么这次竟然,竟然…… 竟然什么,感受着那肆意攻伐的热烫,池早没有心思再想。 只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嘴巴还可以这样亲啊。 原来,还可以这样亲啊。 同样的感概也从蓝弈的心头冒了出来。 之前只以为唇贴唇就是接吻了,原来竟可以这样啊。 他胸膛鼓噪着,越发揽紧怀里的人,恨不能将其揉进身体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车灯关了。 吉普车外,黑夜里,初冬的风吹着零星落叶,萧索又空阔。 吉普车里,令人面红耳赤的咂吮声终于停了下来。 蓝弈呼吸急促,头埋在池早脖颈间,灼热的气息不停碰洒在她脸侧。 他浑身肌肉紧绷,像蓄势待发的猛兽,却靠着意志力,硬生生强压下了那股疯狂叫嚣的冲动。 池早也没好到哪儿去。 她脸颊殷红一片,唇瓣又红又肿,一向清泠泠的大眼睛里,此刻全是雾蒙蒙的水雾。 她软软靠在蓝弈怀里,大口大口呼吸着,只觉蹿遍全身的酥麻还丝丝缕缕的没有消失。 好一会后…… “早早,我们结婚,好不好?”蓝弈沙哑的声音响起。 激得池早耳根又是一麻。 不过这会儿她却顾不上这些,而是飞快的摇头否定,“不行!” 拒绝得毫不迟疑。 蓝弈呼吸一滞,还发烫的身体都一瞬冷了好几度。 他抬头,有些受伤的朝池早看过去,问她:“为什么?” 车里光线很暗,可即便如此,池早还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和委屈。 她抿了下唇,垂眼理了理蹭乱的头发,“恋爱报告才交了几天就结婚啊,也太快了。” “而且……”她顿了顿,也不想搞什么猜猜猜的戏码,直接道:“我和池家还有些事没解决清楚。现在结婚,就池锦年的德性,他肯定会想方设法攀上你,攀上蓝家。” 池早抬眸和蓝弈对视,“我不想这样,也不愿意。” “所以结婚的事,还是过段时间再说,好不好?” 现在的人,有相亲见一面就很快结婚的;甚至还有面都没见过,就直接办喜酒的。 蓝弈会想要结婚,池早理解。 不过,她也有自己的打算。 池早抬手,捧住男人的脸,主动凑上去亲了下,“再等一段时间,好不好?” 蓝弈还能说什么,只要不是不愿意嫁给他就行。 至于等,那就只能等了。 不过…… 他任由池早捧着他的脸,嘴角却委屈的弯了下去,“你都给郁章织毛衣了,我都没有。” “我也冷的。”他可怜巴巴的说。 池早纳闷极了,也无语极了。 敢情这男人喊了半天的冷,是这个意思啊。 真是…… 她简直哭笑不得。 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清楚。 “我什么时候说要给郁章织毛衣了?”池早一言难尽的问。 蓝弈抿唇,继续委屈,“就下午,你说要感谢他照顾师父,又正好有毛线,所以……” “我说的是,我正好得了些毛线,找王阿姨帮忙织件毛衣当感谢。怎么到你嘴里就成我织毛衣了?” “而且,我哪句话说毛衣是给郁章的了?我那是准备送给他妹郁珠的好嘛!” 实在没忍住,池早话落,翻了个白眼。 就说这人又不傻,冷就穿衣服好了,光凑到她跟前喊有什么用,感情是吃醋了啊。 “啧啧,这车里啥味儿,咋酸不溜丢的窜鼻子,我……”池早的唇再次被堵住。 “那我不管,我也要,你给我织。”唇齿间,响起蓝弈厚脸皮要求的声音。 知道自己误会了,他有些不好意思,耳根都红了起来。 不过,等回了部队驻地,想到因为这么个小误会,让他知道了什么才叫真正的亲吻,蓝弈唇角翘啊翘,压都压不下去。 直到一个电话打到驻地找他,他才恢复了惯常的冷肃表情。 “炸弹还是没找到。”电话另一头,蓝尚武有些疲惫的说,“一个小时后正好有军机过去那边,你马上去机场,亲自去现场看看。”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只想着蓝弈是消息的第一接触人,好歹过去看看。 如果还是找不到,那就只能放弃搜查,把人撤出来了。 毕竟,那么大的摊子,附近的百姓,投入的人力,都不可能无限期的找下去。 “是!”蓝弈应声。 他只来得及告诉郝强,如果池早找来,就说他出任务去了,便飞快朝军属机场而去。 另一边,纺织厂家属院。 蓝弈都走了,池早才发现,自己被亲傻了,竟然忘了给他住院费的事。 没办法,也只能等下次见面再说了。 想到男人装委屈吃醋的样子,池早就忍不住想笑。 直到进了池家的院子,才把笑容收了起来。 只是小二楼的门才被推开,池早还没迈步进去,就听“咚”一声,有什么东西被砸去了地上。 “许琴,你脑子能不能放清醒点!”池锦年的怒吼声紧跟着响起。 第227章 第二件事:池早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池早挑眉,什么情况,这是吵起来了? 还真是难得啊。 两辈子了,虽然池锦年和许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池早还真没怎么见他们吵过架。 立刻,池早就来了兴趣。 她快步走进客厅,走到猫在墙边竖着耳朵看热闹的李大妈身后,低声问,“怎么回事?” 李大妈看戏看得正专注呢,根本没察觉到有人靠近,闻言吓了一跳。 但她很快恢复,绿豆眼冒着兴奋的光,拉过池早就小声嘀咕开了。 原来,池锦年下班回来,烟瘾犯了想抽烟,一摸身上没钱了,就回卧室去拿。 可打开抽屉一看,别说钱了,票都没有一张。 要知道,这才十一月初啊,刚发工资没几天。 明明他前两天看,抽屉里钱票都有,他的工资、许琴的工资、还有池砚辉上交的一半工资,加起来一百多块钱呢。 可这会儿,钱呢?长翅膀飞了? 总不可能是被小偷偷的,毕竟李大妈一天到晚都在家,而且家属院是在纺织厂里面,来来往往都是熟人,小偷小摸的根本不可能往这儿来,又不是好日子过多了找死。 池锦年正满心疑惑呢,许琴下班回来了。 至于池砚辉和池砚彬,听说一个去未来丈人家吃饭,一个不知道跑哪儿野去了。 “许琴,抽屉里的钱,是你拿的?”池锦年赶紧问。 许琴点头嗯了一声,丝毫没觉得有啥不对。 “不是,”池锦年更疑惑了,“最近也没什么大事啊,你拿那么多钱干什么?” “怎么没大事了。珍珍的衣服不是都丢了吗?天气冷了,毛衣、棉袄,棉裤,这些不都得赶紧置办,不然她在乡下得多遭罪。” “还说呢,都是池早那个孽障,我这降职之后工资掉了两级,票也少了好多。就家里那点布票,根本都不够用的。还得我拿别的票去找人换……” 话没说完,差点气得跌得过去的池锦年,实在听不下去,抬手就把搪瓷缸砸去了地上。 “咚”的一声。 正是池早开门进来时,听到的声音。 简单了解过前因,池早干脆拖了个凳子过来,好整以暇的坐着看后续。 李大妈见她那么理直气壮明晃晃的偷听,绿豆眼里满是羡慕。 但要让她学池早,也搬个凳子坐下,她又不敢。就只能继续猫在墙边。 卧室里。 “你干什么?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许琴被池锦年的反应弄得一头雾水。 她纳闷极了,只想着自己刚才也没说什么不对的话啊,怎么池锦年突然就生气了? “好端端?你还说得出来好端端?” 池锦年简直要气疯了,“不是,短短两个月,池珍珍买了几回衣服,花了多少钱了!” “咋滴,敢请全家人都脖子一勒,不吃不喝,钱都给她花呗?”池锦年怒吼。 “什么几回,算上这次也就才两回!”许琴却听不得这话。 她反驳,“再说,那能怪珍珍吗?还不是池早那个孽障害的!” “一会把珍珍的东西全拿去卖了,一会儿又害得珍珍下乡。要是不下乡,珍珍的衣服能丢吗?” 她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池锦年,“不是老池,你到底咋回事?还说我脑子不清醒,我看不清醒的是你。” “珍珍那么懂事,那么乖,你一个当爸的,竟然因为给她花点钱就发这么大火,你喝假酒了?” 去他妈的假酒! 他才没喝假酒! 池锦年气得脑袋嗡嗡的响,恨不能一巴掌扇醒许琴。 怪不得蒋家说池珍珍对蒋铭伟影响太大,把人都给带坏了。 看看,看看,许琴这不是一样一样的吗? 但好在还有点理智,池锦年才没有真的动手。 不过…… “我不跟你个糊涂虫掰扯。许琴,话我放在这儿,池早才是我们亲生。” “你之所以被记过降职,归根究底,也都是池珍珍害的。你要还是一点脑子都不长,以后再惹出什么事,别想我帮你收拾烂摊子!” “钱呢,还没花,给老子拿出来!”说着,池锦年走过去,就要翻许琴的包。 “你才不长脑子,明明是池早那孽障勾结外人害得我,你少往珍珍头上赖!还亲生,要早知道她这么不是东西,当年生出来我指定就掐死她!” “别动我的包,那钱我还要给珍珍买衣服呢,你不准动!”许琴边骂边冲上去,公母两个立刻撕扯起来。 而池早,听着两人的话,脸上满是嘲讽。 果然啊,就知道池锦年不是个傻的。 瞧,这才多久,就已经察觉到池珍珍不简单,不再继续睁眼瞎无脑宠了。 不过,这会儿知道她是亲生的了?晚了! 至于许琴…… 池早冷嗤一声,也没兴趣再看,起身往楼上走去。 第二天,池早请了半天假,带尤挽彰去友谊商店办理好上班的手续,也见到了他第一批要带的几个徒弟。 几人碍于尤挽彰的成分都不太亲近热情,但可能是知道木雕小球的价格,知道手艺能挣钱,所以态度都还算好,并没有人故意刁难。 尤挽彰于是正式开始上班带徒弟。 而池早趁着请假的功夫,把昨天说的煤球买了回来,至于煤炉子,之前就找小六儿买好了。 还有冬储菜,也都买了一些放着。 这两天,蓝弈一直没过来。 池早猜应该是部队有事要忙,也就没太在意,只正常上班过日子。 下午下班后,就去防震棚和尤挽彰一起吃饭。 “师父,一会儿要睡觉了,你少吃点儿。喜欢的话,我下回再给你买。” 防震棚里,池早看着又朝油饼伸手的尤挽彰,赶紧阻止。 今天下班路过一家国营饭店,听说有卤煮卖。想到之前在大河村,尤挽彰有一次念叨,说馋那一口。 池早于是立刻进去,用仅剩的肉票,买了两份。 看到旁边还有油饼配着卖,也一起买了几个。 还给郁章家送了点儿过去。 不过当时郁章不在,只有郁珠一个人。 结果这老头儿,一吃就刹不住了,都吃一个油饼了,竟然还想吃。 要是他身体好,难得多吃一次,池早也不说什么。 可尤挽彰不行啊,大晚上吃那么多,心脏负荷得多大。 “少哄人了,还下回给我买,不知道啥环境啊,这玩意是容易遇见的?”尤挽彰不愿意的嘟囔。 池早才不惯他,伸手就把油饼端到了自己面前。 “哼,不孝子!”尤挽彰气的不行,但没办法,只能憋憋屈屈的吃完了最后一点卤煮。 池早勾唇笑了笑,等吃完饭收拾干净,又陪着老头聊了会儿。 眼见时间不早了,天色已经隐隐暗了下来,才骑着自行车离开。 只是她前脚才走,郁章后脚就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早早,早早!”还没进门,他就大声喊。 尤挽彰探头看了眼,慢悠悠开口,“丫头刚走,你这火急火燎的,捡钱了啊?” 听到池早竟然走了,郁章脚步一顿,丢下一句就转身去追人,“我有点儿事找她。尤老你早点睡!” 其实是革委会正式接了郁家平反的申请,郁章心里实在高兴,听到消息第一反应就想告诉池早。 郁家解放前就给部队捐过钱物,解放后更是主动上交了几乎所有的家产,是有名的红色资本家。 如今眼见能恢复郁家的名誉,一切也果真向池早说的那样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郁章就激动的热血沸腾。 太久了,真的太久了,他实在想马上告诉池早,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郁章跑得很快,虽然没有自行车,但他对附近的小道小巷比池早熟悉。 七拐八拐的,竟然真的远远看见了池早的背影。 才暗下来的夜色里,她正推着车站在一个巷子口,看着是在跟人说话。 那人正好被池早挡住了大半,郁章看不清是男是女。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追上早早了。 郁章心里一喜,露出笑容就要开口喊人。 可话还没出口,就见池早忽然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几乎是同时,从巷子里冲出来几个人,配合默契,扛人的扛人,骑自行车的骑自行车,眨眼间就跑进巷子没了踪影。 “早早!” 根本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郁章惊恐的大喊一声,拔腿就追,“早早!救命,救命啊!早早!” 第228章 早早被人贩子拐走了 郁章边跑边呼救。 初冬的冷风刮着头脸,灌进喉咙,可这些都比不上心里的惊惧,更让他遍体生寒。 太阳已经落山,天色暗得很快。 似乎是转眼间,视野范围就一缩再缩。 冬日的晚上,又正是吃饭时间,附近根本没什么人。 即便有,等听到郁章的呼救,再跑过来帮忙,也已经晚了。 哪怕是郁章,在察觉不对的第一时间就追了上去,可等他赶到时,看到的也只是空空荡荡的巷子。 别说人了,连有用的线索都没有丝毫。 如若不是确定自己没看错,如若不是他正好有事想告诉早早所以找过来,郁章简直不敢想,在这种四下无人的时候出事,要过多久,他们才会知道早早被人拐走了。 是的,拐走。 此时的郁章只以为抓走池早的是专门拐人的人贩子。 “同志,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有听到呼救赶过来的路人问郁章。 郁章没提池早的名字,只是说,“有拐子,我刚看到几个拐子抓走了一个姑娘!” 什么?拐子! 赶过来的有三四个人,一听这话,也顾不上多问,连忙帮着一起找人。 可接连找了好几条巷子,都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员。 “小伙子,这么找下去不是办法,要不赶紧去报公安,公安肯定比咱们会找。” 对,报公安,还可以报公安。 明明到处跑着找人,郁章的脸上却一点血色都没有,惨白一片。 他闻言,连道谢都不顾上,拔腿就往最近的派出所跑,速度快得一点儿不像是找了半天人的模样。 提议报公安的大哥叉着腰大口喘气,“不是,这小伙子看着瘦巴巴的,还真能跑。” 有郁章这个目击者去派出所了,其他帮忙的几人相互对视了下,便也没再跟着。 而郁章,他并没有听到那大哥的话。 他拼命跑出巷子口,刚上大路,却被一摊薄冰滑倒。 “咚”一声,郁章膝盖重重磕到地上,手心也蹭掉一大块皮,血立刻就涌了出来。 可他根本顾不上管这些,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爬起来就再次往派出所的方向跑,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救池早! 另一边。 军属机场。 蓝弈刚从飞机上下来,就看到了等在不远处的高山。 “蓝队!”高山招手喊人。 蓝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点了下头。 从昨天天没亮时赶到那栋建筑前到现在,他已经三十多个小时没合眼了。 也是这次过去,他才知道,老头子嘴里的保密建筑,原来是过渡性安置归国科研人员的地方。 蓝弈不知道池早在“梦里”到底都看到了什么,但想必,在她的“梦里”,炸弹爆炸时,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没有任何伤亡。 只是很可惜,即便是他过去了,即便他仔细按着池早的描述帮着排查,却还是没能找到第三枚炸弹。 几个小时前,就在他回来前,排查已经停止,所有人员都已经撤离了那片林子。 附近的百姓也已经全部回了家。 至于那栋建筑,也不会再用来安置科研人员,之后会做其他的安排。 “蓝队,任务顺利吗?”两人都上了车,高山问蓝弈。 “嗯。”蓝弈模糊的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说。 高山见他一脸疲色,便也没有再多问,只熟练的发动车子,“蓝队,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呢,你眯一会儿。” 副驾上,蓝弈再次嗯了一声,却并没有睡。 他看着车窗外飞快朝后掠去的景物,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那栋建筑,还有旁边发现炸弹的林子,他很确定,他除了在早早的那张图纸上看过外,再没有从其他地方见过,也更没有去过那里。 可这次过去,到达的第一时间,他就很奇怪的有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曾去过那里。 曾见过那栋建筑,去过那片林子。 更甚者,有那么一瞬的恍惚,他好似看到了几个背对着他,弯腰在林子里寻找东西的身影。 很奇怪,那种感觉,真的很奇怪。 如果蓝弈是普通人,可能只会认为那就是无意间划过脑子的臆想。 但他受过专业的训练,他很清楚的知道,那不是臆想。 就像上次在梦里看到早早的墓碑,他也不觉得那只是简单的梦。 吉普车行驶过郊区后,路况好了起来。 车速更快了几分。 很快,路上开始出现下班的人群,声势浩大。 想着池早这会儿应该也下班了,八成还会去看尤挽彰。 蓝弈于是对高山说:“前面拐一下,先去个地方再回驻地。” 他把防震棚的位置说了出来。 排雷工作已经结束,虽然并没有找第三枚炸弹,但部队还是托他,给“潜伏的同志”送一笔钱票过去。 既是奖励,同时也希望这些东西多少能帮得上“他”一些。 蓝弈自然不会拒绝,虽然池早不是什么潜伏的同志,但她确实立了功。 所以这会儿,他就想把奖励给她送过去,也把搜查结束的事告诉她一声。 “好嘞。”高山应了一声,也没多问别的。 吉普车拐弯,远远的,一个巨大的烟囱出现的视野里。 烟囱正冒着滚滚浓烟,那烟雾浓稠的,夜色都掩盖不住。 在寒风的吹刮下,快速四散开来,染脏了一大片天际。 蓝弈看着这一幕,眉眼深了深。 “啧,化工厂的这烟囱,还真是堪比炸弹爆炸啊。”驾驶座上,高山也看到了这一幕,忍不住感叹出声。 堪比炸弹,化工厂? 蓝弈一怔,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划过。 可不等他细想,就看到了从巷子里冲出来,摔到地上的郁章。 那一下,只是看一眼就能想象出摔得有多重,有多疼。 可郁章却停都没停,爬起来就继续往前跑去。 出事了! 蓝弈立刻反应过来。 “停车!”他厉喝一声。 高山一惊,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脚已经快速踩下了刹车。 “嘎吱!” 轮胎摩擦路面的刺耳声音。 而蓝弈,不等车子完全停下,已经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这一刻,蓝弈只以为,是不是尤挽彰病发了。 他几步追上郁章,冷静的问:“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师父不舒服?” 没想到会突然有人冲出来,郁章险些再次摔倒。 但等发现来人是蓝弈后,他连喘口气都顾不上,只急切的说,“蓝弈,早早被人贩子拐走了,快救她!” 第229章 摸摸那小娘们儿 耳边传来模糊的说话声,眼皮很重,脑袋也一阵阵隐隐作疼。 池早皱眉,想按一按太阳穴,却发现手脚都被绑住了。 她呼吸一滞,混沌的思绪开始变得清明,意识一点点回归。 先前,从师父家里出来,她原本骑车走得好好的,结果路过巷子口,一个大着肚子的女同志忽然被冰滑的哎呦叫了一声。 要是一般人,又没摔倒,池早才不会管。 可那是孕妇啊,总不能真就这么不管不问的走了。 但眼见都入冬天黑了,一个孕妇还独自在外面,池早该有的警惕心还是有的。 所以她没有莽莽撞撞的就凑过去,而是停下,隔着点距离,拐了车把让前车轮挡在两人中间,才问道,“大姐,怎么样,你没事?” 孕妇听见她的问话,爽朗一笑,“嗐,没啥大事。这不脚底下打了滑,我一紧张害怕,肚子里的小东西可能感觉到了,就踢了我一脚么。” “好家伙,我没给摔疼,倒是被他给踢疼了。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儿啊。”孕妇有些哭笑不得。 池早闻言也是一笑,知道她没事了,就想告辞离开。 “那大姐,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你之后小心……”点走。 最后两个字还没出口,却见大腹便便的妇人突然一个箭步上前,冲着池早就撒了把药粉。 池早回纺织厂,本来一路就是顶风,如今不防之下,药粉大半当即就扑到了她头脸上。 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药,池早只觉几乎是眨眼间,她就身体发软,没了意识。 所以,她这是遇见拐子,被人拐了? 明白了当下的情况,池早咬了咬牙。 眼皮依旧很重,但她还是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四下很暗,只有前方不远处的门缝里透进来一点昏黄的光。 池早偏头,眨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重又朝四处看去。 她被绑在一把椅子上,椅子右边是一张土炕,炕上没有铺铺盖,炕头位置还有个塌下去的黑乎乎的洞。 土炕前面有个少了一条腿的桌子,斜趴在地上。 而她的左边就是黄土墙,土墙上东一块、西一块贴着些旧报纸。 除此之外,整个房间再没有任何东西,更没有窗户。 唯一能进出的,只有那个透进光线的门。 这样的认知,让池早心里又沉了几分。 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所以也没办法判断这里离被拐的地方有多远。 池早刚才已经感觉到了,蓝弈送她的手表已经不在,应该是被拐子撸走了。 随身的书包也不在。 至于衣服口袋,虽然没办法检查,但估计也被翻过了。 还有自行车…… 对了,自行车! 池早垂眸。 上辈子死时是距今五年后的八一年,那会儿谁家有辆自行车都还宝贝得不行,就更别提现在了。 眼下,自行车上可是有钢码,买车都要去派出所备案的。 小偷小摸想要偷自行车出去卖,都得先把钢印磨掉,不然买的人还害怕哪天被公安找上门呢。 所以,哪里的拐子,拐人不挑走路的小姑娘,却挑个骑着自行车的? 这是准备事后把钢印打磨了再卖掉吗? 难道拐子不都是得手之后,就立刻离开逃走的吗? 虽然这样的说法并不绝对,或许就是有拐子见财起意才决定冒一次险。 可不知道为什么,池早总觉得有些不对。 思绪只有片刻的时间,这时,门外又响起了说话声。 “大哥,那小娘们儿差不多该醒了?”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池早立刻竖着耳朵仔细听起来。 “差不多了。”被叫大哥的另一个人回了一句。 “那我进去看看?”最先说话的男人又道,说完还猥琐的嘿嘿笑了两声。 “看什么看?”却是大哥呵斥着瞪了男人一眼,“麻杆,你个狗东西,罩子放亮点儿。” “那位都还没来,都还没说要把那小娘们儿怎么着呢,你敢乱来,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位? 谁? 什么意思,他们是有目的的,故意来绑的她? 意识到这一点,池早神情更冷了几分,同时脑子里也快速思考起所谓的“那位”会是谁。 重生两个多月,她毁了池珍珍的“假死”计划,找回了武装部丢的钱,还把张大壮和王量送去劳改。 至于曾用枪劫持过她的卷毛,算时间,这会儿已经吃花生米了。 所以不可能是他们。 池家人虽然恼恨她,恨不能把她赶走,但他们没胆子干这种事,所以也不可能是池家人。 至于池珍珍,人都已经滚去下乡了,也排除不算。 所以,会是上次救石小满的事被其他特务知道了,找人来报复她吗? 但也不对,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姑娘,敌特报复她也就报复了,还需要兜这么大的圈子吗? 可除了这些可能,池早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会大费周章的找人绑她。 “大哥你少吓唬我了。”外面,被叫麻秆的男人又说话了。 他好像胆子很大,一点没被大哥的话吓到,说话依旧嬉皮笑脸。 “我只不过就是心里痒痒,想摸摸那小娘们儿解个馋罢了,又不是要真刀真枪的来,那位怎么可能生气。” “再说了,那位想要什么女人没有,里头的小娘们儿虽然长的不错,可也犯不着让咱们把人绑来,只为炕上那点儿事。” 说到这儿,麻秆停了下,嘿嘿贼笑两声,“而且那位要钱财有钱财,要长相有长相,我听说,他从来不搞强上那一套,但凡是跟了他的女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自愿的。” “所以……” “所以你个头!”却是大哥打断了麻秆的话,一巴掌扇到了他头上。 “我看你小子就是好日子过多了,连那位都敢拿来嚼舌根。麻秆,就这一回,要是你再管不住你那张逼嘴,以后少他妈再跟着老子混!” 这句话落,麻秆再不敢嬉皮笑脸,门外没了说话声。 而池早,从麻秆的话里,隐隐已经猜到了“那位”是谁。 是他,肯定是他! 竟然是他,那个人,是那个人! 是他找人把她绑来的,肯定是他! 想到这一点,池早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而很快,再次响起的,熟悉的声音,也证实了池早的猜测。 第230章 池早见到“那个人” 而很快,再次响起的,熟悉的声音,也证实了池早的猜测。 清润的男声,即便是在冬夜,即便是面对没什么身份地位的拐子、混混,也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 那么温和,那么悦耳好听。 不见面只是听声音,就会让人顿生好感,觉得——啊,这哪儿来的小伙子,嗓子好,有礼貌,有学识,肯定是个顶好的人,真想认识认识。 这不,刚刚还怒声呵斥的大哥,还嬉皮笑脸没个正经样子的麻秆,面对男人时,一瞬全都态度大变,变得乖顺又恭敬。 可就是这样的人,这样让人控制不住心生好感的声音,听在池早耳中,却犹如变态的诱惑、索命的恶鬼,让她控制不住的坠入可怖的,仿佛永远都逃不脱的噩梦里。 “你叫早早,名字真好听,也很特别。”上辈子,第一次见面时,男人笑着对她温声说。 当时池珍珍“惨死”,池家把她当逼死女儿的杀人犯对待。 周围的邻居,在池家人的宣传下,也有意无意躲着她,看她的眼神都带着讥讽和不喜。 那时,蒋铭伟刚刚偷跑下乡,沈芳冲来池家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扫把星,是不要脸的小婊子,是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还不顾身份和体面的扇了她好几个耳光。 池家人,她的亲生父母、亲生兄弟,不说冷眼旁观了,险些跟着沈芳一起动手。 她捂着红肿的脸,顶着所有人嫌恶到恨不能她死的视线,无从解释,也没有人会听她的解释,会相信她根本没有觊觎过蒋铭伟。 而那个男人,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的。 虽然他是沈芳带来的人,可他没有鄙夷她,没有唾弃她。还在池家人的面前,把她当成了个人看,而不是像在看畜生,或者垃圾。 她惊喜过,感动过,当晚甚至捂着被子悄声哭过。 再后来,她又遇见过那人好几次,每一次他都会温和的和她打招呼,会关心她脸上的伤和身上单薄的衣服,会问她有没有吃饱,会好心的要带她去吃饭。 她很开心,那是一种,被周围所有人否定后,突然被善意对待的欣喜。 所以等后来,池家人要她跟他相亲时,她简直以为自己是不是饿得太狠,产生了幻觉。 她很开心,相看前一夜,甚至紧张得睡不着。 “人呢,醒了没有?”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将池早的注意从记忆里拉回。 她不能自控的又狠狠打了个抖,而后僵直的定在凳子上,手指都动不了一下。 “差不多该醒了。”被叫大哥的人恭敬的回答。 那人温和的嗯了一声,又问道:“事情都顺利,没出岔子?” 岔子? 想到之前绑人时隐约听见的一声叫喊,被叫大哥的男人心里一紧,眨了下眼回答,“动手的地方是兄弟们提前选好的,当时天也黑了,路上几乎没人。” 大哥咽了口口水,却不敢隐瞒,只硬着头皮继续说,“所以,除了隐约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外,应该、应该算是没出岔子。” 话音落下,外面短暂的静了一瞬。 下一秒,一声轻笑响起,“几乎,隐约,应该……” “王大头,几天没见,你涨进不小啊,学了这么多含含糊糊的词,嗯?”男人脸上依旧带着浅笑,声音也一如既往的温和。 可遮掩在镜片后的目光,却让大哥,也就是王大头,和一直没敢吭声的麻秆都忍不住心惊。 “哥,对不起,我们……”王大头想解释,下一秒却捂着肚子,脸色痛苦的扭曲起来。 男人收回踹人的脚,抬手扶了扶眼镜。 他语气依旧温和,像是刚才打人的不是自己一般,平静的问,“听见喊的是什么了吗?” 那一脚没有留一点力,王大头只感觉不久前才吃的晚饭都要吐出来了。 但他不敢磨蹭,赶紧忍着疼回答,“当时是顶风,所以没、没听得太清楚,喊得好像是、是找找。” 找找,早早,池早。 男人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所以这群废物,动手的时候还真是被人看到了啊。 还跟他装傻,说什么应该! 他目光更幽冷了几分,心里腾起想要施暴的冲动。 可想到万一,万一正打人时,有人追了过来,他岂不是就暴露了? 想到这儿,男人深吸口气,脸上笑容不再。 他看了眼紧闭的里间房门,瞥向旁边的麻杆。 麻杆一惊,下一秒反应过来,连忙小跑着过去,将房门打开,“哥,人就在里头呢,您看看。” 麻秆说得小心又谄媚,半点不见先前说男人八卦时的猥琐和嬉皮笑脸。 男人没说话,抬脚走过去,没再看旁边的王大头。 里间。 池早一直听着他们的说话声,也听见了王大头的那句“找找”。 但她生不出一点高兴的心情,甚至都没有办法把那句“找找”和自己联系起来。 她的身体是僵的,思绪是迟钝的。 等听到靠近的脚步声,等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意味着什么时,房门已经被推开,昏黄的光已经大片大片的倾泻进来,投射到距离她半步之外的地方。 突来的光亮刺眼,让池早很不适应,可她却连眨眼避开都做不到。 因为男人的身影已经出现了视野里,正朝她一步步走来。 即便男人是背光,并不能看清五官样貌,可池早还是瞬间就确定了——是他,他来了!祁钰生来了! 是的,祁钰生来了! 逃! 躲起来! 一瞬间,意识疯狂的示警。 可别说正被绑着,即便自由,池早也做不出任何动作。 她右边胳膊剧烈的刺痛,呼吸艰涩,整个人像被扔进了水里。 耳边似乎响起了肉体被虐打的声音,砰砰砰,令人不寒而栗。 还有女孩隐隐的哭泣和求饶,让人心酸,却同时让恶魔愉悦。 身体越发僵直麻木,瞳孔也跟着一点点涣散,就在池早的意识渐渐要和哭泣的女孩融为一体时,走到房门口的人,却忽然站住了。 祁钰生皱了皱眉,嫌弃的抬手掩住鼻子,“这房间多久没打扫了?你们也不嫌臭得慌。” 他厌恶的说了声,也不用麻杆回答。 视线随意的看了眼暗影里,被绑在椅子上的池早,“确定没绑错人?行,没错就行。那我走了,人随便你们处理。” 他说着,一秒都不想再待,就转身大步从房门前走开,“不过,既然出了岔子,我劝你们还是趁早换个地儿,免得栽了。还有,出事别牵连我,不然……” 话到此止住,祁钰生侧头瞥了眼王大头和麻秆。 两人当即头皮一紧,连连点头保证。 等人走了,王大头一屁股坐去凳子上,头上全是冷汗。 倒是麻秆,眨眼就恢复过来。 他嘿笑两声,“大哥,那位都说随咱们怎么样了,那是不是……” 他做了个猥琐的顶胯动作。 第231章 好大妹儿,哥哥来疼你了 王大头一愣,不敢相信的看着麻秆,“你小子,你……” 他真不知道该说麻秆是色胆包天好,还是肾好。 明明刚被吓过,竟然转眼就有了那种兴致。 不过…… “没听到那位刚说让咱们赶紧换个地方吗?咋得,你是好日子过够了想进巴篱子?也不看看眼下是啥情况,就想着睡女人!” 王大头瞪了麻秆一眼,“别磨蹭,赶紧收拾收拾,带着人换地方!” 麻秆闻言脸一垮,“哪就进巴篱子那么悬乎了,不就是有人喊了一声吗,谁知道是不是胡乱喊的,其实根本没看见咱们?” 是的,麻秆和王大头并不知道他们绑来的人叫什么,所以听到那声模糊的“找找”,才不确定是不是被人发现了。 他们只是被带着,远远看了看人脸,记下要绑的人是谁后,就开始在远处跟着蹲点。 这也是他们这伙拐子的规矩,算是一种保护,免得万一有一天谁被抓了,再把其他的人暴露出来。 简单点说就是,调查信息的是一帮子人,蹲点拐人的又是另一帮人。 “让你收拾就收拾,废话那么多干啥!”王大头大骂,一脸凶狠的瞪向麻秆。 见人真发脾气了,麻秆再不敢嘟囔,只能拉着脸开始收拾东西。 王大头肚子还疼着,但他了解那位,既然人都说让他们换地方了,他自然一点不敢马虎。 所以,又摸着肚子揉了两把后,王大头也忍着疼起身帮忙。 本来就是个临时的落脚点,也没多少东西,两人很快就收拾好了。 “去给那娘们儿再喂点药,把里头的痕迹也都清理干净了。”王大头冲麻秆交代,“我去套……” 最后一个车字还没出口,外面响起一阵小孩的尖叫和大笑声。 “哈哈哈,下雪啦,下雪啦!大家快来看呀,下雪了!” 下雪了? 王大头和麻秆对视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就见,阴沉的夜色里,有东西“扑簌簌”的往下落,掉在地上,发出细细密密的声音。 不是大片大片的雪,是一个个雪籽。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随着刚才那声尖叫和大笑声落下,立刻就有好些人从家里跑了出来。 大人、孩子,男人、女人……全都稀罕的看着今冬的第一场雪,热闹的说笑起来。 这样的情况,想不被人察觉异常的安全离开,太冒险! 王大头脸色阴沉下来,忍不住狠狠啐了一口,“呸!他娘的,早不下晚不下,偏这会儿下!” 麻秆也跟出来了,听见这话就知道暂时是走不成了。 他眼睛一亮,立刻咧嘴笑起来,“那大哥,既然一时半会儿不走了,我就先……” 他嘿嘿着,伸手抓了抓裤裆。 “滚滚滚,爱干啥就干啥,老子懒得管你!”王大头烦躁的挥手。 眼看麻秆闻言就转身猴急的往房子里跑,王大头无语的又补了一句,“真的,麻秆,你小子,早晚有一天死在女人肚子上。” 死就死! 麻秆却丝毫不在意。 就是死,他也要当个风流色鬼! 他一边往里间跑,一边急切的解着裤腰带,“小娘们儿,好大妹儿,哥哥来疼你了。” …… 另一边。 从王大头和麻秆那里出来,祁钰生脸上重又浮现惯常的温润浅笑,不紧不慢的走着。 只是细看就会发现,他遮掩在镜片后的眸子里,带着烦躁的怒意。 该死的,池珍珍这贱女人是自带霉运! 先前说是让他帮忙做两件事。 第一件,把农场的两个劳改犯弄走。 问原因,只遮遮掩掩的说那两人知道她一个秘密,老威胁她给他们送钱送东西。 至于秘密是什么,就闭着嘴巴不肯说了。 当时人睡都已经睡了,而且他也不觉得池珍珍一个没什么脑子的年轻小姑娘能有什么了不起的秘密,也懒得多问,所以就答应了下来。 等过后知道那两个劳改犯就是之前绑架池珍珍的人,他原本有些犹豫,犹豫池珍珍所谓的秘密会是什么。 可转念想到,绑架案结案两个多月都没再闹出事儿,池珍珍的所谓秘密八成是当初和那俩劳改犯分赃款的时候,被摸了身子之类跟脸面名声有关的事。 他于是就没再纠结,找了关系把两个劳改犯弄去修水坝。 毕竟表面看来,这就是正常的调动,也不违反规定。 当然,那两人开春之后不会再回农场,直到两三年后把水坝彻底修好再说。 可,就是这么一件再简单不过的小事,事实上却根本不简单。 他前脚才把人弄走,后脚就有人去派出所报案,说那两个劳改犯身上还有别的案子,弄不好还是大案。 大案! 听到这话的瞬间,他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忽然就生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那种感觉,是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过的。 他依旧不知道池珍珍所谓的秘密是什么,但那一刻,心里的预感告诉他,那秘密不会简单。 所以他怕,怕万一案子被查出来,两个劳改犯再被带回重审,会不会为了立功,把池珍珍的秘密交代了? 如果交代了,把池珍珍牵扯进去,那那个疯女人,会不会为了脱罪,再把他跟她睡过的事嚷嚷出来? 或者以他们有一腿的事为把柄,再威胁他,让他把她捞出来? 想到那次,仅仅因为要去大河村下乡,池珍珍就敢不管不顾冲到市委大门口找他,祁钰生就觉得九成九会! 虽然一切都是假设,可未知就是最可怕的,他不想冒一点风险。 而且他相信他的危机意识。 所以,他才着急的找了大伯,看要怎么办。 至于答应池珍珍的第二件事——把一个叫池早的乡下村姑拐走卖掉。 他原本已经不想做了,可偏生,那个去派出所报案的人,正好就叫池早! 池早,池早! 他祁钰生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那么惊慌,第一次连饭都顾不上吃就去找大伯帮忙。 让他这么狼狈的人,就算不为池珍珍,他也不会放过。 所以他当即就把池早这个名字和纺织厂这个地方告诉了下面的人。 可谁能想到,王大头他们当拐子这么多年了,明明从没失手过,偏这次,竟然被人看见! 这不是池珍珍自带霉运,还能是因为什么? 该死的,早知道会这么麻烦,他才不会睡池珍珍那个贱人! 祁钰生正想着,忽然感觉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在了脸上。 他回神,才发现竟然开始下雪了。 下雪了,也不知道王大头那边能不能顺利转移。 这么想着,祁钰生眼里的怒意又重了几分,心里同时再次升起一股危机感。 也是这时,一辆挂着军牌的吉普车飞也似的开了过来,“嘎吱”一声就停在了他片刻前才出来的巷子口。 “咯噔!” 祁钰生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 他忍不住驻足,回头朝吉普车看过去。 第232章 初遇,四目相对 “咯噔!” 祁钰生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 他忍不住驻足,回头朝吉普车看过去。 却正好对上从驾驶座跳下来的男人。 男人身高腿长,一身绿色军装,风纪扣扣的严严实实,军装上衣的四个口袋和旁边的吉普车都表明他的级别不低。 这样的认知,不知道为什么,让祁钰生心头又是猛地的一缩。 他下意识想收回视线,但男人却先一步朝他看了过来。 隔着距离,隔着簌簌而下的风雪,四目相对。 毕竟不是普通人,哪怕心思再翻涌,祁钰生面上也一点没有表现出来。 他唇角勾了下,不再闪避,反而温和的冲男人点了点头。 这是正常情况下与人对视后,面对陌生人的礼貌举动。 很有教养的行为。 吉普车边。 蓝弈虽然精神紧绷到了极致,面色也是从未有过的冷肃。 但面对陌生人礼貌的招呼,他还是飞快的点了下头回应,才快步朝巷子里奔了进去。 后面,高山从车后座跳下来,手里还扯着一个精瘦的半大小子,“老实点!” 他呵斥了一声。 副驾上,郁章打开车门下来,被过快的车速晃得干呕了两声,才强撑着也朝巷子里跑。 他注意到了蓝弈点头的动作,也看了过去。 但在发现只是一个跟人贩子无关的人后,阴郁的目光立刻收了回来。 很快,一行四人全都跑进了巷子里。 不远处,祁钰生看着这一幕,看着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出现在这里的人,心突突突,跳得越来越快! “该死的!王大头这个废物!”他声音极低的咒骂一句,脸上却适时露出一点好奇的神色,探头朝小巷子看着。 但很快,似乎是觉得雪下在身上太冷了,他歇了好奇心,收回视线,脚步略快的往远处走去。 那模样,完全就是一个脚步匆匆往家中赶的人。 没有一点点可疑。 就这么走着,过了两个小路的路口,祁钰生往右一拐,到最里面一个独门独院的小院子前,开门走了进去。 另一边。 “说,是哪一家!”高山扯着半大小子的衣领,压低声音厉声问。 半大小子早就被吓怕了,根本不敢隐瞒,哆哆嗦嗦伸手一指,“就、就那家,我、我之前遇上过一次,卖自行车给我的二柱子就是从那里头鬼鬼祟祟出来的。” 他话音都没落,一步之外,蓝弈已经翻上墙头,飞快观察后,跳进了半大小子指的院子里。 里间。 祁钰生走了,但池早一时却根本恢复不过来。 她知道自己面对祁钰生时的身体反应很不正常。 但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上辈子被打断右胳膊后,她每见祁钰生一次,这种情况就会严重一点。 原本她以为重生后就会好的,可在卖了池珍珍的东西,在点心店前见到祁钰生的第一眼,池早才知道,并没有好。 就像重来一次,她不会忘了对池珍珍和池家人的恨,她也没办法忘记上辈子被虐打的一幕幕。 时间一点点过去,池早听到了王大头说要转移地方的话,也看到了他们收拾东西,抹除痕迹。 但她身体依旧僵直着,只能很迟钝的动动手指。 她尝试着呼救,但可能是药效还没过,加上身体的反应,只能发出一点低哑的“啊啊”声。 池早有点庆幸,庆幸转移地点需要时间,可以让她慢慢恢复,也可以避免在没有一点反抗之力的情况下,被麻秆欺辱。 但下雪了,他们暂时走不成了。 麻秆几乎是小跑着进来了。 “好大妹儿,等久了?别急,哥哥,这就让你见识见识厉害,保证你来了一次想第二次!”麻秆声音急的发颤,说话时露出一口黄牙,味道熏得池早犯呕。 她想躲,可躲不开。 只能用力咬了下舌尖,吐出一个字,“滚!” “哎呦,小性儿还停辣?”麻秆闻言,伸手掐了把池早的脸,“不过辣点儿好,天冷,辣点儿更刺激!” “妹儿,你这小嘴儿长得真肉乎,不管是我亲你,还是你亲我的宝贝,肯定都特得劲儿。”他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堪的画面,当即猥琐的呻吟了一声。 “不行了,好乖乖,先来给哥哥亲一口,哥等不及了!”他裤子脱了一半,但连这点时间也等不了了,撅嘴就朝池早的唇凑了过来。 池早眼睛通红,但她动不了,在麻秆的嘴就要碰上时,她只能用力偏开头。 腿脚还被绑在椅子腿上,池早只能用尽所有能使出来的力气,使劲斜着蹬地。 希望哪怕只是蹬的椅子往旁边挪开一点,别被麻秆碰到就行。 但没用,麻秆的手按在了她大腿上,嘴因为偏头的动作,落在了她脸上。 瞬间,湿腻的触感从脸侧传来,恶心的池早几乎要吐出来。 麻秆却贴着她的脸嘿嘿笑了一声,“还躲,妹儿啊,你也不看看,你躲得了吗?” “不过你这小脸可真香真软,哥哥好喜欢~”他边说边压着池早的脸又嘬了两口。 边嘬还边舒服的哼哼。 等瞄到池早的耳垂,他眼睛发直,立刻就要把嘴挪过去。 “啊!”就在耳朵要被碰到的瞬间,麻秆惨叫一声。 捂着脖子就往后退开,却是被池早狠狠咬了一口。 但他忘了自己裤子只脱了一半,脚下踉跄,就一屁股摔坐去地上。 “小贱人,敢咬老子!他娘的,老子还想着你头一回,好歹温柔些。行,既然不想要好,那等会就别哭!” 麻秆怒气上头,爬起身一把把外裤脱掉。 眼下才初冬,他只穿一件夹棉的厚裤子,此时一脱,下半身就只剩一条裤衩挂在身上。 丑态毕现! “敢、动、我,我、我死也、不会放过、你!”身体又恢复了点,池早一字字咬牙说着,眼里全是戾气,死死瞪着麻秆。 一瞬间,麻秆被那眼神看得,还真吓得顿住了动作。 但下一秒,他恼羞成怒的两步走上前,抬手一个耳光就甩了下去。 “不放过老子,你想怎么不放过老子?” “也不看看自个儿现在啥逼样子,还敢放大话,我呸!” “我偏还就不怕死了,我倒要看看,你能有啥能耐!老子干死你!”麻秆说着,再不客气,伸手狠狠捏住池早的下巴,就凑了上去。 不让他亲是,他还非亲不可了! 第233章 蓝弈,你来救我了 “你小子悠着点儿,别闹出人命,也别给人听见了!”外间,王大头听见麻秆的痛呼,警告的喊了一声。 再多别的他也懒得说,麻秆心里都有数。 毕竟这么多年了,大姑娘小媳妇的他睡了不少,也都没出啥事。 听见里间麻秆恼羞成怒的骂声,王大头忍不住又嫌弃的撇了下嘴。 没用的玩意儿,也就能仗着胯下那二两肉显显威风了。 他不耐烦再听里面的动静,起身想去看看雪啥时候能停。 结果刚拉开门,什么都还没看清,一只手已经闪电般伸出来,掐住了他的脖子。 王大头呼吸一滞,抬手就要反抗,可手还没抬起来,太阳穴就被狠狠击中。 他眼前一黑,当即顺着门框软倒下去。 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解决了一个,蓝弈看都没再看,见屋里并没有其他人,当即闪身进去。 他不知道这伙拐子有多少人,手里有没有枪支类的武器。也不知道除了池早,还有多少受害者。 所以方才翻进院子,他还在想要怎么动手,才能保证池早和其他受害者的安全。 但就是这么巧,门开了。 而就在进到房子的第一时间,蓝弈听见了里间的动静。 “我偏还就不怕死了,我倒要看看,你能有啥能耐!老子干死你个小贱人!”麻秆怒道。 “畜、生!”被捏着下巴,但池早一点要求饶的意思都没有。 她瞪着凑过来的麻秆,心想今天只要不死,她就是以命换命,也不会放过祁钰生和这两人。 只是她和蓝弈,这辈子怕是没有缘分了。 想到这一点,池早心里难受的厉害,似乎比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更让她难受。 她眼睛赤红,眼角溢出泪水,偏却倔强的不肯闭上眼睛,只为牢牢记住面前畜生的模样。 但下一秒,池早眼中戾气一滞,不敢置信的看着房门的方向。 她身前,麻秆却并没有察觉到不对,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诱人小嘴,嚣张的哼了声,“让老子尝尝,你这张嘴,到底有多……” 香字没出口,头发忽然被大力扯住,扯得麻秆整个人往后摔了出去。 “啊啊啊!”麻秆惨叫。 但不是因为摔倒,而是头发连带头皮都被硬生生扯下了一大块,鲜血直冒。 但这还没完,就在他捂着脑袋惨叫的时候,人又被从地上拽了起来,一拳砸向他的脸。 “咔嚓!” 下颌骨碎裂的声音。 麻秆一口血连带着牙齿一起喷出来,半边脸都凹了下去。 可蓝弈却并没有停,他抬手又是一拳。 等再想砸第三下时,胳膊被人拉住了。 “蓝队,别打了,别打了!再打人就要被打死了!”却是赶进来的高山惊恐的道。 就这么个狗东西,可不能连累了蓝队的仕途。 “他干的事等公安查清了,最少都得劳改十几年。蓝队,犯不上。”眼见蓝弈还没有停手的意思,高山赶紧又说,“蓝队,你快去看看早早,早早她还被绑着呢!” 对,早早,早早! 这话,终于让蓝弈冷静了点。 他扔下手里死狗一样的麻秆,两步就到了池早面前。 他半跪下来,颤抖着手解绳子:“没事了,没事了,早早别怕,别怕!” 蓝弈说,声音跟他的手一样,都在控制不住的抖着。 天知道,刚才看到麻秆只穿着条短裤,捏着池早要欺负她时,他是什么感觉。 但凡他们再晚来一会儿,那早早…… 蓝弈一阵阵的后怕,但还是极力控制着,快速把绳子解开。 “早……”他要说话,但得了自由的池早已经扑进了他怀里。 “蓝弈。”池早的应激反应还没过,药效也没过,她说话依旧困难,手脚也不太灵便,但还是努力抱住了蓝弈。 “你来了,你来救我了。”她轻声说,眼泪不断的流进蓝弈的脖颈。 两辈子了,她被祁钰生毒打了那么多次,但从来没有人救过她,帮过她,护过她。 她也不敢反抗,池家人不准她反抗。 池锦年要靠着祁钰生的大伯祁正调动工作去市里;知情办眼见要撤销,许琴也想趁机爬的更高。 高考恢复了,池砚辉只有高中学历,他想拿下一个进修的名额;至于池砚彬,他没考上大学,他想要顶好顶好的工作。 还有程家人,所有人都有想要的东西。 而她,那时她只以为自己是“杀人犯”,她害死了池珍珍,她是池家和程家的罪人,她得赎罪。 所以在避不开祁钰生的时候,她只能一次次咬牙忍着毒打,人前还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 没人关心她有多疼,有多怕,毕竟在他们看来,一切都是她欠的,她就是该用一辈子来赎罪。 拿池砚彬的话说,疼怎么了,就是真打残了又怎么样,起码她还活着,可池珍珍年纪轻轻,却已经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 眼前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在祁钰生伤害她时,有人来了,来救她了。 “蓝弈,你来了,你来救我了。”池早喃喃着又说了一遍。 “真好,你来救我了。”是不是以后,她都不用再怕了,她都有人救了? 蓝弈听着这话,喉咙哽的厉害。 莫名的,他就是有种感觉,觉得池早嘴里的“救”并不是单纯指眼下的情况。 可到底还有什么,他又想不到,说不出。 他只是紧紧的把池早抱在怀里,哑着声音一遍遍安抚她,“嗯,我来了,早早不怕,没事了,不怕。” 郁章没有蓝弈和高山的身手,能那么利落的翻墙。 他钳制着半大小子,等高山打开大门后,才快步进来。 然后看到的就是蓝弈解开绳子,池早扑进他怀里的一幕。 心里一瞬又酸又涩,郁章偏过头去,抬手狠狠抹了把看到池早安全后涌出来的泪。 也是这一偏头,他看到了倒在地上光着两条腿的麻秆。 郁章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大冷天的麻秆脱裤子是打算干什么。 他眼里腾起凶光,速度快的高山都来不及阻拦,就抬脚踩向了麻秆两腿之间,用力碾压。 第234章 是有人指使的他们 “啊!啊啊啊啊!” 原本还跟死狗一样瘫在地上的麻秆,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被抓来指路的半大小子缩在角落里,看见这动静,只觉腿间一凉,瞬间更害怕了。 高山想阻止的手还伸在半空,嘴巴张张合合,一时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而且踩都已经踩了,再说也晚了啊。 得,反正郁章也不用管什么军人不能随意动手打人的规矩,揍就揍。 这么一想,高山索性也不管了,只在边上看着,别让郁章把人打死就行。 而池早也被麻秆的这声惨叫惊从蓝弈怀里退了出来。 她看见郁章竟然也来救自己了,还有高山。 这么多的人,让她心里的安全感更多了些。 应激反应都跟着又减轻了很多。 “走,送你去医院。”旁边,蓝弈看着郁章的举动,一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 但他记着池早是被药晕的,担心她的身体,说着就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郁章,高山,带上人,我们走!”蓝弈又说了一声。 郁章这才不忿的收回脚,把人提起来,拖死狗一般拖着往外走去。 高山则是捞起了外面的王大头。 半大小子左瞅右瞅,见没人管他,却也不敢逃,犹豫了下,上前去给郁章帮忙。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池早看了眼外间的环境,有些好奇的低声问。 蓝弈也不想让她再想今天的事,听她好奇,立刻低声说了起来。 “郁章有事找你,追了上去,正好看到你被人拐走。” “他没追上,去报派出所的时候,和我遇上了。” “看见后面那小子没有?”蓝弈偏头示意了下半大小子。 同时也把池早的脸按进了他怀里,“我知道你不怕,但流言伤人,谁也不知道有些人会说出什么难听的,先藏一藏,好不好?” 池早没有一点犹豫,顺从的将自己藏起来。 蓝弈这才继续说。 当时拐池早的时候,骑走她自行车的人,叫二柱子,跟王大头和麻秆是一伙的。 二柱子认识半大小子,知道半大小子老是在黑市跑,干点搞投机倒把的事儿。 所以就用砂纸把钢印草草磨了磨,把自行车便宜出给了他。 半大小子自觉占了便宜,没忍住立刻就找在黑市混的人显摆。 黑市啊,熊哥和小六儿的地盘。 小六儿正好在呢,听他显摆,就多瞅了两眼。 也是这两眼,让他看见了车把上的两个字——珍珍! 那是池珍珍拥有自行车时,拿小刀刻上去的。 也是这两个字,把小六儿惊得够呛。 卧槽,这字怎么跟池早姐车上的一模一样? 这特娘哪儿来的龟孙子,连池早姐的车都敢偷? 小六儿当即就上去给了半大小子一脚,然后骑上偏三轮就想去找池早。 结果就遇上了蓝弈和郁章。 郁章就不提了,老熟人。就是蓝弈,小六儿去医院看池早和尤挽彰的时候,也遇见过几次。 两边一说话,事情当即就对上了,蓝弈立刻抓了半大小子,这不就找来了么? 池早垂眸听着,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巧合太多了,如果她不是当事人,怕都以为这是谁编的戏本子。 可想着自己能重生,能通过做梦看见前世郝强视角下发生的事,那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或许,这辈子,老天就是这么偏爱她呢? 也或许,这世界、这人生,本来就是一个巨大的戏台子呢? 几人出了小院儿,早有发现他们的人在院门口围观。 也就是蓝弈和高山都穿着军装,不然就他们翻墙而入的举动,早有人去报公安了。 “同志,这是出啥事儿了啊?” 众人看见被抱着,像是昏迷的池早;死猪一样被拖着的王大头;还有光着身子,满脸是血,却捂着下半身奄奄痛呼的麻秆,简直又惊又好奇。 “这两人是人贩子!“却是高山大声解释。 “大伙以后都注意点,把家里孩子看紧了。还有女同志,遇见陌生人一定要多注意。” 啥,人贩子? 众人闻言都震惊了,还忍不住一阵阵后怕。 要知道,他们可都是同一个巷子的邻居。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认识的人是人贩子! 杀千刀的,这些杀千刀的! 有脾气火爆的听见这话,当即忍不住,上去就给了王大头两脚。 也有妇人看着两人想起什么,“妈呀!这男人,这男人之前还跟我家大壮说话来着,不会是想拐他!” 她惊喊了声,搂着孩子脸色都吓白了。 其他人,但凡家里有孩子的,也一个个全都抱紧了。 想到军人同志还叮嘱说女同志也要小心,又看到了麻秆的模样,哪还有不明白的。 当即就有人好奇的朝蓝弈怀里看过去,这闺女,这是被人拐了之后,又被糟蹋了? 可怜啊,也不知道是谁家的,这下成了破鞋,以后可嫁不出去喽。 或许有些人只是习惯性的感叹,但有些人的眼里,却迅速带上了不喜和鄙夷。 蓝弈感觉到了,他眉眼沉下来,脚下速度更快。 等几人出了巷子,被打发去派出所的小六儿,正好带着公安赶来。 人贩子的事,不归特殊部队管,高山于是和郁章一起,把王大头和麻秆交了出去。 还有被弄来带路的半大小子。 来的公安接过人,看着麻秆那一滩烂肉一样的德性,牙疼的吸了口气。 但公安也没多问,这种畜生,只要没死就行了。 “还有一个叫二柱子的,跟他们是一伙。”蓝弈对公安说。 他看了眼半大小子,“这就是个贪便宜,买了赃物自行车的,没啥大事儿,也跟人贩子没关系。” 半大小子没想到蓝弈竟然会帮他说话,眼里全是吃惊。 毕竟这两位军人同志有多厉害,他可是亲眼见识过了。 而且都是他倒霉,被二柱子那王八蛋连累,竟然买了六哥大姐的自行车,根本就是罪加一等。 可现在,军人同志竟然帮他说话了? 殊不知,蓝弈会帮他说这一句,只是看在他带路,及时救下了池早的功劳上。 “进去了好好跟公安同志交代,听见没有?”旁边,小六儿抬手扇了半大小子一巴掌。 半大小子连忙应下,半点不敢犹豫。 “那行,几位同志,这姑娘就麻烦你们送去医院了。之后有什么需要问的,我们再去医院找她。”领头的公安说。 他们也看出来了,蓝弈和池早的关系怕是不简单,但都识趣没有多问。 “好。”蓝弈点头应下。 虽然不能公开插手,但他已经决定,后面会盯着案子的进展,一定要把这群人渣全都抓住。 他抱着池早就要上车,却不想这时,还埋在蓝弈怀里的池早却忽然说,“他们是故意绑我的,是一个男人指使的他们。” “那男人叫……” 第235章 他叫祁钰生 听到竟然不是一起普通的随机拐卖案,所以人脸色都是一沉,竖起了耳朵。 没人注意的地方,折腾来折腾去,其实已经转醒的王大头,脸皮一抽,心瞬间提了起来。 什么意思,这个臭婊子认识那位? 不可能! 王大头紧张的不行,比自己被抓了现形还紧张。 旁边,哼哼唧唧的麻秆也一瞬停下,屏息竖起了耳朵。 “那男人叫……” 祁钰生三个字都到了嘴边,池早却顿了一下,改口道,“那男人叫什么我不知道,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绑我,但这两个人贩子肯定知道,公安同志,你们可一定要调查清楚。” 听见只是这样,王大头和麻秆瞬间松了口气。 公安虽然有些失望池早不知道名字,但这也算一个审讯方向,当即答应下来。 只有蓝弈,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池早。 两拨人分开。 池早被送进了医院。 大夫快速给她抽血做检查。 蓝弈还不顾郁章的反抗,把人强硬的压着坐下,让护士给他处理了之前的摔伤。 一番折腾,时间已经很晚。 池早的应激反应已经彻底好了,只剩药效的一点影响。 她躺在病床上,看着围着自己的一圈人,一颗心又软又暖。 蓝弈、高山,郁章,小六儿,还有接到消息慢一步赶来的熊哥。 这也就是没人跟王家说,不然,王家人肯定也会赶来看她。 真好,这辈子,有这么多人真心的关心着她。 “我没事儿了,也没受什么伤,等医生检查出是什么药,观察一晚上就能出院了。” “熊哥,小六儿,今天谢谢你们了。还有郁章……” 池早笑眼弯弯的看着手上包着纱布的郁章,“谢谢你啊郁章,你算是我第一顺位的救命恩人,谢谢!” 郁章却听不得池早谢自己,他抿了下唇,“我都没能追上人,谢我干啥。” “要谢就谢蓝弈同志和小六儿,他们才是关键。” 池早也不反驳他,笑着点头,“嗯,都谢都谢,高山哥、蓝弈,谢谢你们呀。” 她先对着高山笑,然后视线转向蓝弈,目光更柔了几分。 郁章看着池早这样的反应,唇抿得更紧了,手也攥了起来,攥得伤口又一阵阵疼也毫不在乎。 他不想再继续看下去,直接说,“郁珠还一个人在家,我就先回去了。” “熊哥,小六儿,你们送我一趟?” “还是让高山送,天气太冷了,你受伤了,还跑了一晚上,让他开车送你回去。”熊哥和小六儿还没说话,蓝弈先开了口。 话落,他转向熊哥和小六儿,伸出手,“两位同志,今天的事谢谢你们,感谢!” 小六儿已经隐隐察觉了蓝弈和池早的关系,所以也不奇怪,笑嘻嘻的伸手跟蓝弈握了下。 倒是熊哥,之前一直不在,根本一次都没见过蓝弈。 他闻言没说话,也没动。 先和蓝弈对视了片刻,才伸出蒲扇般的大手,跟蓝弈握住,“蓝同志在部队是领导,那以后可不能欺负我妹子啊,不然我老熊可不依。” 他手下用力。 蓝弈面色都没变一下,回敬着握紧,“放心,绝对不会!” 感觉到手上的力度,熊哥挑了下眉,这才松开了手。 几人很快离开。 高山开车先去送郁章,之后再回驻地。 蓝弈还让小六儿和熊哥也别骑摩托了,坐车一起回去,但被熊哥拒绝了。 雪还在下,扑簌簌的。 病床前,只剩了蓝弈一个人。 “蓝弈,我想洗个脸。”池早说。 刚才人多,即便很不舒服,很恶心,她也忍着没吭声。 蓝弈自然第一眼就看到了池早一边脸上的红痕和手指印。 手指印是被打的,至于红痕…… 想到麻秆想对池早做的事,蓝弈压下的怒意和心疼再次翻涌起来。 但他面上却没露出分毫,只温柔的答应一声,就把池早抱去了水房。 水声哗哗的响,在安静的夜里像是被放大了几倍。 蓝弈站在水房外没进去,是池早要求的。 他听着里面的动静,死死咬着牙,眼里的肃杀怒意比外面的寒冬更冷。 不知道过了多久,哗哗声终于停了。 池早脸颊通红的走了出来,“走,我……” 话没说完,人已经被蓝弈紧紧抱进了怀里。 男人侧头亲了亲她冰凉的脸,手握着她被冷水冻红的手。 蓝弈呼吸沉沉的,却不说话。 池早勾了下唇,“我没事,你别担心。除了脸上,其他地方都没被……” “我知道。”蓝弈再次打断,“我只是有些害怕。早早,还好你没事。” 池早闻言唇角笑容更大了,“嗯,我没事。” 她在蓝弈胸口蹭了蹭,安心无比。 好一会儿,蓝弈才把人放开,斟酌了一下问,“那个指使人贩子的男人,你是不是……” 他没说完,但池早已经从表情里看懂了蓝弈的意思。 她也没想隐瞒,之前不跟公安说,只是怕冲动之下打草惊蛇。 也怕……公安里有祁钰生的人。 “嗯,我知道那人是谁。”池早干脆的点头,“他叫祁钰生,在市委当秘书,大伯是市革委会的主任祁正。” 这一晚,很多人都睡的很晚,也都不太安稳。 郁章回到家时,郁珠已经等不住睡着了。 他给妹妹拉了拉被子,但心里已经全然不见天刚黑时想和池早分享好消息的高兴。 他脸色阴郁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六儿和熊哥顶着风雪回到住处,小六儿简直都要冻僵了。 “熊哥,我听说那个蓝弈是特殊任务大队的队长,你说池早姐咋那么厉害呢,连那种人都能拿下。” 熊哥睨他一眼,“大妹子要不厉害,你熊哥我这会儿就在劳改农场了!” 说着,熊哥脱掉皮袄,“最近生意停一停,让下头兄弟都安分点儿。敢绑大妹子,呵!” 他冷笑一声。 高山回了驻地,摸黑去家属院儿敲响了郝强家的门。 等郝强出来,才把蓝弈明天请假和池早出事的事说了。 郝强骂了一声娘,当即就要去医院,好悬才让高山拦住。 纺织厂池家。 不同于之前几次的不管不问。 这一次,见天黑了池早还没回来,池锦年就开始皱着眉头念叨。 先是让李大妈往门口跑了几趟看人回来了没有,后面更是坐不住,自己也往大门外跑。 许琴和池砚彬见不得池锦年这样,许琴更是冷声说,说池锦年就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说池早不回来才好,才不让她看的碍眼,要是死在外面才最好。 气得池锦年险些又跟许琴吵起来。 但也是这时,池锦年才发现,自己对池早的了解实在太少。 除了知道她在武装部当临时工外,她有什么朋友,平时都去哪里,干些什么,竟然一无所知。 弄得他想找人问问情况都不知道该找谁。 有那么一瞬,池锦年想去趟武装部看看,结果雪越下越大,他站在院子里,冷的打了个抖,重又回了小二楼。 算了,那丫头也不是第一次夜不归宿了,肯定不会出事的。 而与池早被关的地方隔了两个路口的小院里。 祁钰生回来后,为免再生意外,也没冒雪往家里赶,就睡在了之前跟池珍珍胡搞的房间里。 他心情已经平静下来,重又恢复了一贯的模样。 王大头、麻秆,包括那伙人贩子里知道他的人,全都有要命的东西在他手里。 所以就算王大头他们真被抓了,也绝对不会把他供出来。 何况还有大伯在,怎么也不会让他因为下令绑了个小丫头就出事。 这么想着,祁钰生安心的睡下了。 却不想,这晚,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第236章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梦里,画面像隔着一层水幕,并不能看清楚。 声音听起来也闷闷的,但比画面来得好点,好歹能分辨得出来。 祁钰生就听到有拳脚到肉的声音,一下下。还伴随有女人压抑的哭声。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看不见,但他就是感觉,正在打人的那个家伙就是他自己。 至于被打的人…… 祁钰生仔细听了一会儿,还是没分辨出来是谁。 这也正常,毕竟自从16岁破了童子身后,这些年,他睡过、打过的女人实在是太多了。 多到好些他别说名字,连脸都不记得了。 于是,祁钰生也不再纠结着去分辨,只隔着水幕,饶有兴致的欣赏起来。 “求你了,别打了。” 忽然,女人用哭哑的嗓子低低说了一句。 软糯却又带着些不自知的倔强声音,让祁钰生一听之下头皮当即就麻了。 即便是在梦里,也感觉一股热血朝下身冲去。 那势头又凶又猛,那股酥麻的劲儿,他好久没能体会到了。 这让他欲望不可自控的暴涨,竟是像个刚尝女人滋味的毛头小子一样,闷哼了一声。 谁?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不再是之前可有可无的心态,这一刻,祁钰生迫切的想知道梦里女人的身份。 他一边皱眉在记忆里扒拉,一边听着那压抑的哭声,自己解决了一次。 可即便是在梦里,即便是自己解决,在释放的那一瞬,祁钰生还是眼前白光闪过,竟是比真刀真枪的睡了女人更爽些。 但或许是太过激动,他竟然醒了过来。 这让祁钰生回味余韵的同时,又忍不住有些懊恼。 真是,原本他还想着继续看看,说不定梦后面就有什么线索提醒他,他就能想起来那女人是谁了。 结果怎么就醒了呢? 胯间湿漉漉的冰凉,很不舒服。 祁钰生没办法,只能认命的起来去换裤子。 但洗是不可能洗的,等明天随便叫个女人来洗。 看了眼外面已经停下的雪,祁钰生重又躺去了床上。 他还抱着点继续做梦的想法,只可惜,并没有。 医院。 “他叫祁钰生,在市委当秘书,大伯是市革委会主任祁正。”池早说。 她顿了下,没提上辈子的事,只是继续道,“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是因为池珍珍在池家说过。” 她看着蓝弈,“你知道池珍珍下乡的后续事情吗?蒋铭伟去找了你家人,然后应该是你家人没帮忙,反而递话给知青办,不准池珍珍走关系走后门。” “池珍珍就撺掇了许琴去偷报名册,想烧掉。我知道了,就让人把许琴抓了个现形。” “但是池珍珍好像是去找了这个祁钰生帮忙,最后许琴只是被降职,她自己下乡的地方也被改成了大河村。” “还记得我们那天去给李老师他们送东西,后来遇上你侄子的事。他那天就是去送池珍珍下乡的。” 知道蓝弈之前一直出任务,中间虽然回来了,但依照他的性格,怕是也不会多问池珍珍的事,池早就讲得详细了些。 这点池早还真没想错。 蓝弈出任务回来是大晚上,等第二天见了池早,就得知了图纸和炸弹的消息。 他连正事都忙不过来,自然不可能去管什么讨厌的人下没下乡的事情。 至于蓝尚武,那更不可能跟蓝弈说了。 不但没说,每天忙忙叨叨的,他自己也早就把蒋铭伟找到家里来的事忘到了脑后。 爱谁谁,能打电话骂沈芳一顿,已经是看在身为长辈的份上了,至于蒋铭伟以后怎么样……又不是他们蓝家的人,谁管呢。 池早缓了缓,任由蓝弈边听边给她暖手,继续说,“我偶然一次遇上过池珍珍和祁钰生见面,今天在你们来救我之前,祁钰生去过那里,还开门看了我一眼,被我认出来了。” 其实不是。 一来她并没有遇上池珍珍和祁钰生见面;二来,当时在人贩子那里,祁钰生是背着光的,而且她的状态也很差,根本不可能看清祁钰生的脸。 但为了让事情能解释得清楚,池早只能编了这样的说辞。 “我听见他问那两个人贩子了,问他们有没有绑错人。” “所以我才觉得是他指使的人贩子故意绑我。至于原因……” 池早冷笑了一下,“我和他无冤无仇,连面都没见过。所以,应该是池珍珍撺掇的。” 话说完了,蓝弈帮池早搓手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眉毛微微蹙起,“我们来的时候,祁钰生离开多久了?” 池早不知道蓝弈为什么这么问,想了想说,“没多久,前后也就不到十分钟。” “怎么了?” 十分钟? 所以会是他下车时,遇到的那个,戴眼镜很有礼貌,还冲他点头打招呼的年轻人吗? 初遇的好感一瞬消失,蓝弈眼里滑过怒意。 “没什么。就是我下车的时候,遇上了一个年轻男人。如果没错的话,应该就是祁钰生。” 说着,蓝弈再次打横抱起了池早,“不想了,先好好睡一觉。后面我会一直盯着查的。只要他做了,不管是谁的侄子,一样抓。” 池早没想到蓝弈说抱就抱,连忙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 “我已经能走了,不用你抱的,被人看见了不好。” “没事,这会儿没人。”蓝弈凑到池早耳边,“两天没见,我想你了,让我抱抱。” 池早脸还有些红,也不知是刚才冷水搓洗时弄红的,还是现在羞红的。 一夜很快过去。 因为才刚入冬,天气其实并没有很冷。 所以等太阳出来一照,昨晚下的那点雪,立刻就没了踪迹。 蓝弈看着池早睡着,见她没有做噩梦,也没有惊醒,才靠着床睡了一会儿。 等天色微微亮时,他就醒了。 虽然只是坐着睡了四五个小时,但蓝弈脸上却不见丝毫困倦。 他见池早还睡的熟,伸手给她压了压被角,起身出了病房,朝护士台过去。 军区大院儿。 一大早的,蓝家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郑淑兰年纪大了觉少,正好已经醒了,就上前接起,“喂,找谁呀?” “奶奶,是我。”蓝弈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哦,阿弈啊。怎么,出啥事了?一大早的就打电话?”郑淑兰微皱起了眉。 “没出啥事。奶奶你别担心。”蓝弈说,“我找我爸,他起了没有?” 没出事啊,那就行。 郑淑兰当即就不问了。 她刚想说还没起,结果偏头就看到了走出卧室的蓝尚武。 “得,赶紧来接电话,阿弈打来的。”郑淑兰喊了一声,把话筒放下,自己出去遛弯儿了。 蓝弈? 一大早的,这臭小子打什么电话? 蓝尚武走过来接起,“喂,啥事?说!” 第237章 没给你老子我丢脸 蓝尚武走过来接起,“喂,啥事?说!” 他顿了下,想起来什么,“不对,你不是昨天出任务才回来吗?一大早打电话干什么?” 电话那头,蓝弈却没理会蓝尚武的问题,只自顾说,“爸,你才刚起,肯定还没吃饭?” “正好我也没吃,你开车来接我,请我去国营饭店吃,怎么样?” 怎么样? 蓝尚武想骂娘。 但粗话都到嘴边了,想到这个小儿子没事肯定不会想见自己,好歹忍住了。 不过…… “行啊。请吃饭就请吃饭。但有个条件,你把上次我去你宿舍看见的那个小玩意给我……” 看看两个字没说完,就被蓝弈打断,“我在中心医院大门口等你,我时间紧,你快点的。”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蓝尚武拿着话筒脸那个黑啊。 “臭小子,一大早就气老子!” “等着,等你妈回来了,老子非告状,让她收拾你不可!” 嘴上骂着,但想着蓝弈说自己在医院。 所以蓝尚武一点没耽误,快速两分钟洗漱完,就叫上警卫员开车出了军区。 时间太早,路上几乎没人。 警卫员把车开得很快。 没多久,就看到了站在医院门口的蓝弈。 车停下,蓝弈打开车门上去,带进些外面的冷风。 “阿弈。”警卫员跟蓝弈打了招呼,就继续把车往不远处的国营饭店开。 “怎么了,一大早的把老子叫过来?”蓝尚武瞪了蓝弈一眼。 见他脸上冒着胡茬,军装也皱巴的,忍不住皱眉,“这什么样子?你该不会昨天回来还没回驻地?” 被瞪了,蓝弈也没什么反应,只淡淡应了一声,“嗯,还没回。” 至于为什么没回,蓝弈没说。 见状,蓝尚武眉头皱得更紧了,却也没再问。 很快,到了国营饭店门口。 “首长,阿弈,你们吃什么,我去买。”警卫员问。 “随便,来点热乎的就行。”蓝尚武说,“你先去,我们一会儿就来。” 警卫员于是下车离开,车里只剩了父子俩。 这下不用蓝尚武再问,蓝弈直接开了口,“爸,市革委会的主任,是不是姓祁,你认识吗?” “革委会?你问那个干什么?”蓝尚武不解。 毕竟是两个部门,而且也没听说最近特殊任务大队有事情和革委会扯上关系啊。 蓝弈想到昨晚池早说老头子之前帮忙递话,不让池珍珍走后门的事儿。 显然人还是很有立场,很护着池早的。 他也就没隐瞒,把事情说了,“早早……就是我对象池早,爸你知道的。她昨天……” “等会儿!”却是蓝尚武打断了蓝弈,“啥玩意儿,你对象?咋滴,这是把姑娘追到手了?” “行啊你,没太给你老子我丢脸。”蓝尚武闻言心情大好,也不觉得大早上跑一趟费劲了。 他忍不住抬手,啪啪拍了蓝弈肩膀几下。 那手劲儿,只听声音都觉得疼。 蓝弈当然也疼,但他没表现出来,只是说,“别笑了,你未来儿媳妇被人欺负了。” “啥?”蓝尚武趁机揍儿子的动作一停,眼睛都瞪圆了。 等听完蓝弈的讲述,他气得差点解开风纪扣喘气。 “他娘的,格老子的!人呢,抓到的人呢?” “还有早早呢,早早咋样了,是不是就在刚才那个医院?医生咋说的?” “不行,不吃饭了。去,把小何叫出来,我去医院看看……” “消停你。”蓝弈打断蓝尚武,“早早都没见过你,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你这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过去,吓到她了咋办?” 别以为他没看出来,老头子气是真气,但也是真的想趁机去见一见早早。 “我和早早处对象的事,爸你跟奶奶说一声就行了,外人面前就别说了。早早那边还有点事情没解决,现在不适合到处说。” 叮嘱了蓝尚武这事儿后,蓝弈才继续道,“说正经的,祁正这个人爸你到底认不认识?认识的话,又了解多少?” “早早的性子我知道,她既然说了指使人贩子的人是祁正的侄子祁钰生,那肯定就不会有错。” “而祁钰生能跟人贩子搅合在一起,我不信祁正就能干净得了。” 祁正,市革委会主任。 相当于市里的一把手了。 如果事情属实,那一把手都有问题,可想而知情况有多严重。 但这也没办法,毕竟混乱时期,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 蓝尚武严肃了脸色,“祁正我只见过几次,说不上了解不了解的。” “不过只看外表……” 蓝尚武顿了下,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反而说道,“没有不管不顾把祁钰生扯出来,这事儿早早做得对。是不能莽撞的打草惊蛇。” “行了,祁正那边我会去查。你盯着人贩子的事儿就行。” 正事到此为止。 “走走,吃饭去了。吃完了给早早买点好的带过去,免得小姑娘饿着了。” 蓝尚武说着,就率先打开车门。 不过脚还没迈出去呢,他又停下回头朝蓝弈看来,“不是,上回你宝贝的连老子碰一下都不行的玩意儿,该不会就是早早送你的?” 蓝弈闻言,面上少见的闪过些许不自然,“你管我呢?” 他打开车门,干脆利落的跳了下去。 “哼,臭小子!”蓝尚武瞪了人一眼,心情却好了些。 三人很快吃完了早饭。 还借饭盒给池早买了粥和鸡蛋肉包子。 蓝弈把饭盒抱在怀里,又加之有车,所以到医院时,早饭都还烫呼呼的。 “对了,奖金的事儿你别耽误了,赶紧送过去。”临下车前,蓝尚武又叮嘱了蓝弈一句。 蓝弈嗯了声,却并没有按蓝尚武说的去做。 早早昨天才受了惊吓,拐子给她用的药也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 还是等过几天,等她彻底好了,再把第三枚炸弹和奖金的事告诉她。 第238章 你就像个农村妇女 这边,蓝弈拿着饭盒进了病房,池早正好醒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清楚蓝弈就陪在自己床边,池早一晚上睡得很好,看上去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 等吃过早饭,医生上班后,昨天的血检结果也出来了。 药是用来麻醉大型动物的,有些打猎的人会自己配制。 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这几天多喝水把残余的排掉就行。 医生又给池早检查了一下,说再观察半天,没问题下午她就能出院。 关于血检确定的麻醉药,这一点也跟之后来医院的公安的说法对上了。 王大头和麻秆交代,给池早用的,就是他们自己人配的麻药。 另外,公安还带来了池早的背包。 因为抓捕迅速,东西拐子还没顾上处理,都还在。 “不过……” 公安面色有些为难,“池早同志,王大头和麻秆都不承认自己是受人指使,说就是盯上了你,见你长的好看,能卖上好价钱,所以才动的手。” “还说你当时中了药神志不清,肯定是出现幻觉了。” “另外,卖自行车的二柱子,还有迷晕你的那个假孕妇也已经抓到了。但他们的说辞和王大头、麻秆一样。” 公安叹了口气,“池早同志,除了当时听到的那句话,你还能记起其他的线索吗?” “比如那个人的长相、身形、或者什么特征?” “不管啥都行,只要是你记住的,都能告诉我们,我们才好有方向可以查。” 公安同志说着,期待的看着池早。 池早看了眼蓝弈,抿唇摇了摇头,“对不起同志,因为当时那人背着光,我看不见他的长相。” “但我可以确定,我没有出现幻觉。” “这样啊,那行。我们会继续抓捕人贩子其他的同伙,等人抓到了,也会继续审问他们是不是受人指使。” 没得到新的线索,公安同志又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就匆匆去办案了。 “放心,我也会找人查。”等人走了,蓝弈摸着池早的头发道。 池早笑了笑,自然是相信他的。 “对了,你去找护士同志问问有没有尺子,借来我用用。”她指使蓝弈。 蓝弈不解,“尺子,要那个做什么用?” “当然是给你量尺寸了,毛衣还想不想要?”池早故意没好气的问。 蓝弈眉眼染了笑,立刻就跑去借尺子。 另一边。 纺织厂池家。 昨晚刚因为池早夜不归宿的事情吵了架。 所以早饭的饭桌上,许琴和池锦年两人全都拉着脸,谁也不理谁。 等吃完,该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了,池锦年却忽然对池砚辉说,“砚辉,你等会顺道去趟人事科,帮我请半天假。” 请假? 正准备出门的许琴立刻就站住了脚。 要知道,她现在降职了,工资少了将近二十块,家里明面上的钱本来够紧的了,好端端的请什么假? 请假可是要扣工资的! 她连急着给珍珍买衣服都忍着没请假,就是怕扣钱! 是的,上次那一百多块钱和票,池锦年最终还是没能争抢过许琴,发了大火也只拿回来了三十块当家里的生活费,其他全都被许琴拿走给池珍珍置办东西了。 许琴当即也不绷着了,立刻拉着脸问,“为啥请假,你有什么事?” 池锦年瞥了许琴一眼,虽然还生着气,但好歹还是回答了,“池早一晚上没回来,我不得去找找啊?万一像上次……” 池锦年想说,万一池早又像上次一样,冲上去救人受伤了,那他们怎么也不能又连着几天都不闻不问。 真要是那样了,不管有啥天大的理由,周围认识的人都能啐他们一脸。 再者,蒋家已经决定选池早了,那池早以后就是要嫁过去的。 在那之前,他怎么也不能让池早出啥意外,坏了名声。 但许琴根本没耐心让池锦年把话说完。 她一听请假扣钱竟然只是为了池早那个孽种,本就没消的火,当即像浇了一少油,爆了! “池锦年,你没病?为了那么个畜生玩意儿,你竟然要请假?” “干啥,以为你巴巴儿上赶着讨好,那死丫头就能喊你一声爸?做梦去!” “我告诉你,不准请假,也不准去找!不然我跟你没完!” 可能是不当主任了,一天天脏活累活都得干,许琴现在也不端着领导干部的架子了,扯着嗓子就嚷嚷了起来。 那泼妇骂街的模样,让冷脸的池锦年一瞬都恍惚了下,有些惊到了。 要知道,他从认识许琴到两人结婚二十多年,她什么时候都体体面面的。 因为自觉是文化人,许琴最看不上的就是那些有事没事拍着巴掌笑的嗓葫芦眼都露出来,或者动不动唾沫星子乱喷,叉腰骂大街的妇女。 可是降职这才多久,怎么许琴也变成了这幅样子? 不过恍惚只是一瞬,池锦年还赶着去找池早呢,根本没功夫跟许琴吵。 他冷冷瞥了许琴一眼,穿上厚衣服就往门口走,“我懒得和你讲道理,你自己脑子不清醒就不清醒,但我不想跟你一样,被连累的降职。” 说着话,池锦年正好走到许琴跟前,他瞥了眼许琴有几分狰狞的面色,实在没忍住,说:“许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像个胡搅蛮缠的农村妇女。” 胡搅蛮缠? 农村妇女! 这可是许琴最看不起的人。 她实在没想到池锦年竟然会这么说她,惊得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妈?妈你没事?” 等池砚辉喊了一声,许琴回过神,却哪里还有池锦年的影子。 她抖着唇,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忍了又忍,还是没扛住“农村妇女”的暴击,哇一下哭了出来。 等好不容易被劝得止住,再赶去知青办时,却已经迟到了。 龚爱红早晨来上班,却没见到许琴。她干脆啥也不干,就揣着手在大门口等人。 这不,刚好抓了个正着。 “许干事,知道几点上班,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龚爱红一眼就看见了许琴红肿的眼睛,心情瞬间更好了。 心情好了,她自然更想给许琴再找些不痛快,于是继续说,“你这是明晃晃的迟到,我会在考勤上如实记录的。” “还有,今天还得去之前那家动员下乡,正好你也不用进办公室了,直接去。” 之前那家,哪家? 可不就是有个脑子糊涂的老婆子,还把许琴打了一顿的那家么? 第239章 池锦年:我担心了早早一晚上 许琴闻言,脑袋上之前被扯成斑秃的地方好似都疼了起来。 她咬牙瞪着龚爱红,恨不能冲上去撕烂她的嘴。 可她不能! 她但凡敢动龚爱红一个指头,那个臭女人肯定立刻就会借机发挥,再狠狠收拾她一顿。 清楚知道自己处境的许琴,深呼吸几次忍下怒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知道了,我这就去。” 话落,她调转自行车头,顶着寒风就往外走。 边走边想,上次是没防备,才被那个老不死的打了。 这次她一定会躲着人,一定不会再给那老东西动手的机会! 一定不能再挨打! 只是想得挺好,但还没走到地方,许琴一个没留神,先一步被路上的冰滑倒,跐溜一下就连人带车摔了出去。 毫无防备的一跤,瞬间,许琴疼得叫都叫不出来,只觉骨头都断了,人都要昏死过去。 她眼泪控制不住的往外冒,瘫坐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 这会儿正好过了上班的点儿,天气又冷,一时半会儿路上连个能来扶她一把的人都没有。 许琴那个伤心啊,又伤心又疼,只觉自己真是倒霉透了。 莫名的,她想起了池锦年骂她的话。 说她脑子不清楚,说她被降职,会遭这些罪都是池珍珍害的。 许琴有些恍惚,之前被抓被关的那几天,她确实生过池珍珍的气,觉得是池珍珍连累了自己,还没良心的丢下自己就跑,更没来看看她。 可后来知道是池珍珍去求了祁秘书,她才能被放出来后,许琴所有的气就立刻消失了。 对! 才不是珍珍害得她,相反,要不是有珍珍,她连“许干事”都当不了。 是池早,她会变成这样,根本就是池早害的! 是那个孽种! 这么想着,许琴眼里的恍惚立刻散了,反而变成了恨毒的气恼! “还请假跑去找那个孽种?呸!死在外面才好呢!” 扭曲着脸骂了一句,许琴又缓了一会儿,等摔疼的地方好受了些,才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池锦年可不知道,许琴摔一跤都没能把脑子摔清醒点儿。 他去邻居家借了辆自行车,就顶着风直奔武装部。 等到的时候,手脸都冻木了。 池锦年下车搓着手哈气,缓了缓才跑去找门卫。 “同志你好,我想找一下池早。” 门卫态度不错,一口答应,“行,人是哪个部门的,我去给你叫!” 哪个部门? 池锦年眨了眨眼,池早好像没说过她在武装部哪个部门上班? 这可真是! “那个,我记不太清楚她具体在哪个部门了。同志你看这……” 门卫脸上的笑淡了点儿,“你跟池早什么关系,是她什么人啊?就一点都不知道人是负责啥工作的?” “咱武装部职工可不少,你这样,我也不好给你叫人啊。” 什么关系? 池锦年脸上有点不自然,“我、我是她爸。” “这不是孩子昨晚没回家么,我有点儿担心,所以过来问问……” 情况两个字还没出口,却被一道男声打断。 “哟,这不是池科长么?你怎么跑我们武装部来了?”王建军骑着车从里面出来,正好听见了池锦年最后一句话。 他脸上带着点笑,但眼睛里全是怒意,“怎么,昨天早早去我家跟我妹妹玩了,她托人给你们带话了,你不知道?” 王建军简直要气死了,听听这都说的啥? 这特娘的也能算个爸? 谁家亲老子上来就跟人说自己闺女一晚上没回家,这是生怕早早名声太好了是? 池锦年却不知道自己被骂了。 因为之前见过一次,所以他立刻就把王建军认了出来,“同志是你啊?哎呀,原来早早是去你家了啊?” “这丫头也真是,玩心怎么那么大,担心得我一晚上没睡着。” 一晚上没睡着? 王建军瞅着池锦年一点青黑都没有的眼睛,心里越发鄙夷。 满嘴瞎话,真那么担心昨晚上咋不见来找人的,现在倒知道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但门卫还在呢,王建军也不想多说什么给人增添八卦的话题,他干脆说:“池科长,早早她出去办事了。” “你不是要找她么?走,跟我走,我领你去。” 话落,也不管池锦年愿不愿意,王建军骑上自行车就走。 他刚接到弈哥的电话了,让帮忙给早早请一天假。 问原因,才知道早早竟然出了那么大的事。 他当即就坐不住了,跟领导说了声,就出了办公室。 结果就碰见了池锦年。 也幸好是他碰上了,不然被池锦年那么一说,谁知道早早后面会被人传成什么样子。 眼见王建军说走就走,池锦年生怕跟丢,都没顾上和门卫道谢,就连忙追了上去。 大科长啊,四十好几的人了,加之办公室和家又离得那么近,池锦年平时的运动量还真不咋多。 这不,王建军在前头嘎嘎就把脚踏子一顿蹬,恨不能飞起来。 后面,本来就慢一步的池锦年,哼哧哼哧牟着劲儿就是追。 没一会儿就累得呼呼大喘气,却偏偏还没追上。 眼见王建军拐了弯,池锦年赶紧喊,“同、同志,小伙子,你、你等等我啊!” “呼呼呼!”又喘了三口。 王建军会等吗? 自然不会,他还巴不得把池锦年甩了,别让他去医院碍池早的眼呢。 于是,他骑得更快了。 但可惜,去医院的路上实在没啥弯弯绕绕的小巷子,虽然池锦年越离越远,但好歹没跟丢。 他抖着腿,嗓子都因为吸了太多冷气疼起来时,终于看见前面的王建军减了速度,拐进了医院大门。 嗯? 池锦年眼睛一亮。 什么意思,难不成真被他猜中了,池早那死丫头又走了狗屎运,昨天又救到人了? 哎呀! 要真是这样可太好了。 上次救人就被表扬了,还奖励了一个临时工的工作。 那这次,跟池早说点儿好话,多哄哄她,实在不行给点钱也行,让她跟领导说说,看能不能把奖励用到许琴身上,好歹给许琴升成副主任啊。 这么想着,池锦年只觉这趟真是来对了,咬牙使劲儿,就跟着进了医院大门。 第240章 池科长,你咋瘸了 但进了医院楼里,却不见了王建军的人影。 池锦年没办法,只能去护士台找人问。 “同志你好,我想问一下池早在哪个病房?” 怕护士听到名字一时间想不起人,池锦年又补了一句,“就昨天救人受伤住进来的一个小姑娘。” 他已经自顾自把猜想变成事实了。 护士翻着住院册的手一顿,“救人受伤?有这么个病人?” 后一句是护士问身边同事的,就怕人是自己轮班休息时住进来的。 结果旁边的同事也摇了摇头,“没有啊,没听说昨天有救人受伤的病人啊。” 没有? 池锦年火热的心顿时凉了大半。 但依旧还是抱着希望,“还是麻烦护士同志给我查一下。” 护士自然也不多管,接着翻起了住院册,“哦,是有个叫池早的女同志住院,病房是……” 堪堪听完最后一个字,池锦年随口说了声谢,就小跑着去找病房。 真的,真的! 池早那丫头还真住院了! 就算不是救人受伤住院,只是因为生病,那看到他这个亲爸一大早又是顶着冷风去武装部,又是赶来医院看她。 怎么着,这回也看得见他的好,对他的态度也得改观了。 只要态度改观,那哄着池早和铭伟多接触接触,相看的事不就成了? 这么一寻思,池锦年只觉不管咋样,他今天这趟都没白跑。 病房。 王建军进来先问了池早的情况,见她是真的没受伤,状态也确实不错,这才放下心来。 “假给你请好了,说的是你着凉生病了,拐子的事没人知道。”王建军安心了,这才一屁股坐去了凳子上。 “不过,我来的时候,正好在武装部大门口遇见池锦年了。那老登儿,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说是担心你,结果张嘴就跟人嚷嚷你一晚上没回家。” “幸好被我撞见了,不然……” 王建军很是看不上的冷哼了声。 “对了,池锦年应该是跟着我来医院了,你俩的事儿,能让人知道不?” 他朝蓝弈和池早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蓝弈听见池锦年竟然老毛病不改,又到处说池早夜不归宿的话,立刻就冷了脸。 这会儿知道人竟然还要来医院,那唇抿的,跟条直线一样。 他也不用池早再说,直接不善的瞪着王建军,“外头挺冷的,你坐着跟早早聊一会儿,我去打瓶热水。” 王建军被那眼神看得,后背当即就绷紧了。 蓝弈却已经懒得再搭理他,像变脸一样,转头温柔的看向池早,“不管他来了说什么,都别搭理,别气着自己。” 池早笑眼弯弯的点头,“好,我不生气。” “乖!”蓝弈抬手揉了下她脑袋,才提着暖瓶出了病房。 走前还没忍住,又凉凉瞥了王建军一眼。 王建军还被蓝弈那声“乖”酸得倒牙呢,根本都没顾上害怕。 “你俩……就这么一直瞒着?”等人出去了,王建军八卦的问池早。 池早摇头,“也不是一直,就先不告诉池家那边的人,等过段时间派出所把张大壮和王量的案子查清楚,池珍珍的真面目被揭穿了再说。” 池早顿了顿,“有咱们给的证据和调查方向,派出所那边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有结果。” “池家那些人,要是知道我和蓝弈谈对象,那……” 她露出一个讥讽的笑。 王建军想到池家那一家子的嘴脸,当即就明白了池早的顾忌,跟着露出一脸恶心的表情。 “早早,早早啊,爸爸来看你了,你好点了没?” 这时,池锦年的声音,先他的人一步,进了病房。 池早面上笑容一收,王建军也跟着翻了个白眼儿。 正翻着,池锦年就进来了,正好瞧见。 “哟,同志你这是怎么了?眼睛不舒服抽筋了?”他赶紧关心的询问。 王建军:…… 你才眼睛抽筋了!你全家眼睛都抽筋了! 不然怎么会眼瞎的放着早早这么好的亲生女儿不疼,反而把个满肚子坏水的假货当个宝? “劳你关心,我没抽筋,就是看见恶心东西了,眼睛疼。” 王建军毫不客气的回敬,“倒是池科长你,我咋瞅着你走路姿势不太对,咋滴,瘸了?” 池锦年脸上笑容一僵。 别以为他听不出来,什么恶心东西,这个臭小子就是说他呢。 还有,也好意思说他走路姿势不对,还不是你这臭小子骑个车跟赶着送死一样,要不他能因为害怕跟丢了,就累得差点腿抽筋吗? 但知道人是池早的朋友,池早还管人叫哥,池锦年好悬把到嘴边的难听话咽了回去。 “同志你可真是幽默,真会开玩笑。” “我这不是担心早早,急着骑车,累到了么?” “那什么,同志,你看咱们这都见过不止一次了,我都还不知道你叫个啥名字。” “这么着,我听早早叫你哥,那我就托大,叫你一声大侄子,你看……” 怎么样三个字还没出口,就被王建军打断! “别!别!别!”他手举到胸前,一副踩到屎的难看表情,急切的连说了三个别。 “我叔叔伯伯多的是,可不缺你一个。” “我姓王,跟池科长你不熟,也不想熟,所以还是叫我王同志就好。” 话落,见池锦年脸上的笑再次僵住,王建军莫名觉得有点儿爽。 所以他又补了一句,“当然,池科长要是能离我远点,一句话都别跟我说,我会更高兴。” 高兴你大爷! 池锦年这回是真的气到了。 想他好歹也是一厂科长,出去谁听了不得给他个笑脸? 怎么池早认识的人,就跟她一样,一个个都这么没见识,这么不懂人情世故? 要知道,只要跟他处好关系,他能借着厂里采购的机会,帮忙弄来不少好东西。 心里直骂王建军不识好歹,池锦年干脆也不想着有意跟他拉进关系了,转而朝病床上的池早看过去。 “早早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又住院了?瞧你那小脸儿白的。”他一副心疼得不行的表情。 旁边,王建军听了这话,没忍住又是一个大白眼儿。 不是,有弈哥照顾着,早早那小脸儿早恢复红润了好,池老登这是咋做到瞎话张嘴就能来的? 第241章 你们这样的父母,我宁愿没有 若说王建军能把池锦年气到,那池早只会比他更会气人,更不给池锦年面子。 她闻言,笑了笑,“还能怎么着?当然是入冬降温了,我跟死了爹娘的孤儿一样,没人问没人管,没有厚衣服穿,就受冻发烧了呗。” 死了爹娘,孤儿! 咒谁死呢! 别以为他不知道,池早就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又想问他要钱。 钱钱钱,真不知道这一副钻到钱眼里的样子像了谁,粗俗! 池锦年脸色有些扭曲,咬牙,“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爸爸我不就好好站在这儿呢,不就冒着冷风来看你了,怎么就是没人管呢?” “再说,什么没厚衣服穿,之前不是给了你八百块钱?那么多钱,什么衣服买不到?” 多少? 王建军这下不翻白眼儿,改瞪眼了。 好家伙,好家伙!不是八块,不是八十,而是八百! 真真是好家伙! 早早厉害啊,就池家人那么无耻的嘴脸,也能从他们手里撬出这么一大笔,真是太厉害了! 该不会,池锦年最大的毛病不是无耻眼瞎,而是脑子不好? 不然又不喜欢早早,咋就能舍得出那么大的血? 这么想着,王建军忍不住,悄悄朝池锦年的头上看过去。 池锦年可不知道,因为一句话,就让王建军怀疑上了他的智商。 他不想再和池早掰扯什么衣服不衣服,直接道,“行了,别开玩笑了。好好跟爸说,你为啥住院,是不是又见义勇为,干了啥好事了?”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池早,那眼巴巴的样子,简直恨不能上去帮忙,手动让池早点个头。 池早却不急着回答,故意欣赏了好一会池锦年这副可笑的嘴脸,才摇头打破他的幻想,“做啥美梦呢?” “怎么,这是见我上次救人被奖励了个工作,就惦记上了?” 池早嗤笑一声,“我猜猜,要我真的救了人,你想哄着我骗点啥好处?把池珍珍从乡下弄回来?” 话落,她又自顾摇了下头,“不对,你最近好像不像以前那么眼瞎无脑,没条件的宠着池珍珍了,所以应该不会是给她要好处。” “那就是……”池早想了想,恍然得哦了一声,“我知道了!” “池锦年,如果我真的又救人立了功,你该不会想哄着我去相亲或者给许琴把档案上的记过消了,让她重新当回主任?” 这话说完,病房里诡异的安静了一瞬。 王建军吃惊的张开了嘴,这得多大的胆子啊,竟然想让早早去相亲? 余光瞄到外面那抹军绿色的衣角,王建军心里一乐,好了,好了,这下好了,弈哥听见了。 他幸灾乐祸的瞥向还无知无觉的池锦年,就见池锦年也一副吃惊的样子。 当然,他吃惊的点跟王建军可不一样。 他是吃惊,池早明明那么不待见他,这么长时间了,连声爸都没叫过,可怎么猜他的心思就一猜一个准呢? 池锦年不解,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着,池早是不是表面上不愿意搭理他,实际私底下偷偷观察了解过他,想了解了他的喜好之后再讨好他? 不过这样的想法,在对上池早讥讽的表情时,就被池锦年抛到了脑后。 所以池早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农村丫头,到底是怎么这么快就猜出了他的想法呢? 是了,肯定是他太急切了,一时没控制住表情,才不小心被池早看出了端倪。 池锦年自然是不知道,池早之所以能猜这么准,一则是因为有上辈子几年的记忆,二则…… 就池家人无耻的嘴脸,只要把他们往最下作不要脸的方向想,绝对一猜一个准。 “那什么……”池锦年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话?都把爸爸想成什么人了?我这不是以为你又救人了,所以觉得骄傲吗?” “当然……”池锦年顿了下,“你要是真的又立功了,心疼你妈降职了心里难受,想要帮她一把,爸爸也不会拦着你的孝心。” “毕竟不管怎么说,那也都是你妈,是受了十月怀胎的苦,才把你生出来的亲妈啊。” 他故意把“十月怀胎”和“亲妈”咬了重音,想要让池早心软。 但可惜,这只会让池早脸上的讽刺更甚。 “可别!”池早说,“前几天许干事还亲口说,后悔没趁着当初我刚生出来时就掐死我呢。” “她这样狠心眼瞎脑子进水的亲妈,我可不想要。” 这么说着,池早难得一脸正色的看向池锦年,“真的,池锦年,就你们这样的父母家人,如果可以,我宁愿没有。” 病房里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池锦年看着池早认真的表情,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愣是没挤出一句话。 好一会儿后,他才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早早,别这么说。爸爸知道,以前我们做得是不够,是不小心伤了你的心。” “可爸爸这不是都改了吗?你看你自己刚才都说了,爸爸不再宠着池珍珍了不是吗?” “你妈那就是个脑子不清醒的,你别搭理她。” “你等着看,爸爸以后一定会对你更好的!” 他说着,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一样,忙手忙脚的开始掏口袋,“早上太担心你了,也不知道你住院,所以没带东西。” “给,这些钱你先拿着用。爸爸这就回家让李大妈给你做好吃的,中午就给你送过来。” 把所有口袋掏空,池锦年掏出了三块多钱。 他好似也觉得这些实在少了点,所以把钱往病床上一放,就往外走,“爸爸这就回去让李大妈去买肉,你等着!” 来日方长,虽然今天好感没怎么刷成功,但住院又不是一天两天的,只要他后面每天都来关心,早晚能让池早看见他的诚意。 至于池早到底有没有救人,哼,不说就不说,他总能从别人嘴里听到。 还有让池早跟铭伟相看的事,这机会不是就来了么? 趁着住院,跟蒋守国和沈芳说一声,让他们打发蒋铭伟来给池早送个饭啥的,一来二去两人不就熟悉了? 池早这丫头,现在把自己捣实的那么好看,铭伟一个大小伙子,血气方刚的,就不信见多了他心里不痒痒。 这么想着,池锦年唇角勾了勾,只觉自己真是太聪明了,不愧是大学生。 只是,怎么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呢? 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朝后看去,却只看到一抹军绿色的衣角。 第242章 表叔,你怎么在医院啊 “什么都没有啊。” 池锦年低声自语一句,紧了紧衣领,大步出了医院。 等到了纺织厂,他也没回自己办公室,而是直接去找了蒋守国。 “铭伟不忙,不忙的话让他早下班一会儿,中午就去医院给早早送饭?”池锦年建议。 刚才一路上回来,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个姓王的臭小子,看着年龄也不大,也不知道结婚了没有。 要是没结婚,那他一天天跟在池早身边,两人又都在武装部上班,万一哪天看对眼了可咋办? 所以还是得抓紧时间,让铭伟赶紧过去。 “这么急?”蒋守国闻言皱眉。 等听了池锦年的话,想到自己和沈芳如今都看不上池珍珍,而池早要是也跟人谈上了对象,那两家的婚约可怎么办? 蒋守国一时烦躁得不行,再一次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答应池锦年,跟池家定下婚约。 他深吸口气,“行,我这就给机械厂那边打电话,让铭伟请假回来一趟。” 不久后。 机械厂。 蒋铭伟放下电话,只以为是家里有什么事,飞快跑去跟领导请了假。 结果等顶着风,冻得跟狗一样到了家,却被塞了个饭盒,说是让他去医院给池早送饭。 蒋铭伟:!!! “爸,这还没到数九寒天呢,你脑子咋就冻坏了?”他一脸“你没搞错的”的表情。 “就池早那个扫把星,害得珍珍去农场劳动,害得珍珍下乡,害得珍珍……” “闭嘴!”蒋守国大喝一声打断。 脑子冻坏了?脑子冻坏了! 小兔崽子,会不会说话! 他磨了磨牙,强忍着把骂人的话压下去。 但蒋守国也知道,蒋铭伟眼下正迷池珍珍呢,对池早的印象又不好,这么张嘴一句话就想让他去给池早送饭,明摆着不太可能。 他想了想,“你昨天不是说,在百货商店看上一件呢子大衣,要一百多块钱吗?” “这样,早早住院的这几天,只要你听话,让你送饭就去送,那等早早出院了,我立刻让你妈去给你把衣服买回来,咋样?” 呢子大衣! 蒋铭伟眼睛一亮。 “真的?”他有些怀疑的问蒋守国。 那个样式的衣服,他去年就看上了。 当时还有同款的女装,他第一眼看见,就能想象出珍珍穿着有多好看。 所以就想买男女各一件,作为元旦礼物送给珍珍,到时候他跟她穿一样的,一看就是对象。 结果回来跟家里一说,他妈听见不算布票,光钱都得三百多小四百,当即就不愿意了。 最后推脱,说是他们高中还没毕业,等今年高中毕业工作了,穿着正合适,到时候给他们买。 结果,眼见要毕业了,珍珍不是池家人亲生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如今冬天来了,到了可以穿大衣的季节,可珍珍却已经被池早那个扫把星害得下乡去了。 这么想着,蒋铭伟对池早的怒意更甚,但他也是真的想要呢子大衣。 就算没办法跟珍珍穿一样的,他还是想要。 “真的!”蒋守国点头。 虽然衣服确实贵,但只要能让这小子乖乖去医院,买也就买了。 哎呀,这可真是! 蒋铭伟见自己爸点头,顿时乐了,“行啊,送就送!” “不过咱们可说清楚了啊,谁骗人谁是狗!”他还是怕蒋守国会赖账,又强调了一遍。 “赶紧去!再磨蹭,袜子都不给你买一双!”蒋守国气得瞪眼,把保温饭盒再次塞进了蒋铭伟手里。 “好歹等我吃了中午饭,我……”来来去去跑了一上午,蒋铭伟早饿了。 这会儿闻着饭菜香味,就想吃了再去。 一个扫把星而已,哪儿来那么大脸让他饿着肚子跑腿! 但话没说完,看见蒋守国冷下来的脸,他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拿着饭盒出了门。 医院。 王建军已经走了。 蓝弈去食堂买了午饭,拿回病房和池早吃完。 “你休息会儿,等下午大夫上班了,检查完没问题咱们就出院。我去还饭盒。” 往池早手里递了杯热水,蓝弈趁没人注意,飞快捏了下池早的脸蛋,才拿着饭盒出了病房。 池早喝水的动作一顿,抬手摸了摸被捏的地方,低头笑起来。 这人,早晨应该是听见池锦年想让她相亲的打算了,等人走了,他回来虽然没问什么,装着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结果一上午,不管旁边有没有外人,瞅着个机会就动手动脚,不是摸摸她头发,勾勾她的指头,就是伸手捏捏她的脸。 那粘人的样子,真是…… 池早觉得好笑的同时,心里又忍不住发软,跟吃了糖似的,甜滋滋的。 她伸手从包里拿出早上给蓝弈量尺寸时记数字的本子,唇角笑容更甜了些。 其实上次蓝弈出任务回来时,她把那块藏蓝的毛呢料子带来当时师父的病房,就是想着那天找机会给蓝弈量个尺寸。 然后把料子送去裁缝店,找手艺好的大师傅,给两人各做一件大衣。 但那天要说的事情太多,等后面把炸弹梦的事告诉蓝弈后,就更顾不上量尺寸这样的小事了。 一来二去,就耽误到了今天。 幸好才刚入冬,现在再去裁缝店也不晚。 等下午的,等下午出院了,她就抓紧时间过去一趟。 哪怕多加点钱,也让大师傅给加个急,尽快把衣服做出来。 还有跟王阿姨学织毛衣的事儿,明天上班的时候干脆把毛线也带着。 心里有了计划,池早这才把包重又放了回去。 那边,蓝弈先去水房把饭盒洗干净,才拿去还了。 可从食堂出来,他刚走进住院楼,抬头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蓝弈眉眼微蹙,开口叫人:“铭伟?” 前面,正要上楼梯的蒋铭伟闻言步子一顿,回头看去,“表叔?” 他眼睛一亮,“表叔你怎么在这儿?” 见蓝弈并不像有伤的样子,蒋铭伟又问,“是来探望战友的吗?” 蓝弈却没回答,他瞥了眼蒋铭伟手里的保温饭盒,“你这是来送饭的?谁病了?” “可不是送饭的么。”蒋铭伟点头,一听这话脸上笑容都落了下来,都不顾上理会蓝弈有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了。 他像是憋了一路的闷气,干脆也不急着去病房了,几步走到蓝弈身边。 “表叔,你说我爸是不是有啥毛病?” 蒋铭伟撇嘴,“说了你都不信,你猜他是让我给谁送饭来了?” 第243章 这主意可真好 蒋铭伟撇嘴,“说了你都不信,你猜他是让我给谁送饭来了?” 这回蓝弈很给面子,顺着他的话问,“谁啊?” “池早!” “池早你还记得,表叔?”蒋铭伟很是气愤,“就那么个扫把星,害了这个害那个,搞得池叔一家子都不得安生。” “结果她自己倒好,三天两头就住院,这不是给人添乱么?” 一点没注意到蓝弈的眉眼已经沉了下来,蒋铭伟嘴不停的继续吐槽。 “要我说,她这样就是心太黑,人太坏,太不孝顺遭了报应。要不然别人怎么没有动不动就住院?” “两个多月,她才回来两个多月啊。算一算,都已经是第三回住院了。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医院是她家呢!” “可我爸倒好,也不知道抽什么风,突然一个电话打到厂里,就让我赶紧请假回家。那语气,吓得我还以为家里出了啥事。” “结果跑回去,饭都不让我吃,就给我塞了这个,让我来医院送给池早!表叔你说说,这像话吗?我爸是不是脑子有病?” 嘚嘚嘚一通说,蒋铭伟这才觉得心里的憋屈散了点儿。 他依旧没察觉出蓝弈的情绪变化,说完还眼巴巴等着蓝弈的认同。 而蓝弈也没让他失望,果然很好说话的开了口,就是声音有点凉。 “那你不来不就行了,你爸又不能真打死你。怎么还来了呢?” 蒋铭伟闻言,憋气的表情微顿,眼神略有些不自在的闪了闪。 “那、那不是我爸许了好处么?说是只要池早住院的这些天,我都能听话的让送饭就送饭,他之后就给我买件呢子大衣。” 哦,所以还不是只送今天这一顿,是打算之后一直送? 想到早上池锦年过来时,透露的想让池早相亲的打算,蓝弈垂眸掩住冷意,已经大概明白了他们想干什么。 他凉凉的看向蒋铭伟,再次开口,“既然那么讨厌池早,不想给她送,那还不简单。” 蓝弈说:“你不是没吃饭吗?那你直接把饭盒里的饭吃了不就行了?” “反正只要你不说,你爸也不可能跑到池早跟前来问。就算之后被发现了,你衣服也已经到手了,还怕什么?” 嗯?! 蒋铭伟眼睛唰一下,亮得像一百瓦的大灯泡。 是啊,表叔说的对啊,他可以自己把饭给吃了啊,反正他爸又不会知道! 哎呀,怎么他之前就没想到呢你说! 蒋铭伟一副自己犯蠢了的表情,高兴的看向蓝弈,“表叔,不愧是你啊,这主意可真好!” “行,这饭我就自己吃了,池早那扫把星可不配吃我送的饭。” 他兴奋得当即就想打开饭盒,但左右看了看,又正好一股冷风吹进来,便停下了动作。 “表叔,你不是来看战友的么?那你吃饭了没有,要不拿去给你战友吃?”蒋铭伟客气的道。 其实他是想问问,能不能跟着蓝弈去战友的病房坐着吃,有桌子,也能热乎点儿。 但直接那么说,他又觉得不太好,所以就试探的换了种说法。 这年月粮食紧缺,吃的东西都精贵,即便是亲戚,除非被人请过去,不然都是不会去别人家吃饭的。 这也是蒋铭伟没有第一时间问蓝弈要不要吃的原因。 毕竟没这样的习惯,一时给忘了么。 就蒋铭伟的那点小心思,蓝弈自然一眼就看了出来。 “不用,我们都吃过了。”他面色如常的说,“嫌没凳子坐的话,你可以去食堂,就在那边,离得不远。” 他说着,还十分好心的伸手给蒋铭伟指了下。 有食堂啊,那感情好! 蒋铭伟:“那……表叔,你去看战友,我就先过去了?” “嗯,赶紧去。” 话音没落,蓝弈人已经迈步走了。 蒋铭伟也没觉得不对,连忙补了一句,“表叔,那你可千万别跟我爸说啊。还有,等休假了来家里吃饭!” 回答他的,是没有回答。 蓝弈头都没回,跟没听见一样就大步上了楼梯。 而蒋铭伟,一改刚才的憋闷,乐颠颠提着饭盒,就去了医院食堂。 “啧,菜还真好,老头子肯定是脑子冻傻了。”打开饭盒,看见里面喷香的萝卜肉丝、二米饭和煎鸡蛋后,蒋铭伟忍不住嘀咕了句。 然后就甩开腮帮子,大口吃了起来。 香! 有肉有蛋有细粮,可真香! 他吃得一本满足,完事打了个饱嗝,嘴皮子上明晃晃的油让周围的人都看得羡慕。 可就在蒋铭伟提着空饭盒,自觉“完成”了任务,吹着口哨走出了医院大门时。 一阵风打着漩儿吹过来,吹醒了他的脑子。 他正要跨上自行车的动作一顿,后知后觉想起了些事。 不是,要是没记错,之前池早救人受伤住院的时候,表叔和那什么郝强队长还去过池家。 记得当时还骂了池叔和许阿姨一顿,说他们不配! 还说让他跟珍珍分手,说珍珍不是个好对象,把珍珍都吓哭了。 可是、可是怎么他今天那么说池早,骂她是扫把星,还说她住院是遭了报应,表叔竟然都没发脾气呢? 还好心的给他出了主意? 蒋铭伟有些慌,心突突跳了两下。 他忍不住有点怪自己太冲动,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想起那件事。 但又仔细想了想,想到方才蓝弈好像真的一点都没生气的样子,他又有些放下心来。 “算了,表叔上次生气,肯定只是因为池早救的人正好是他战友。” “但他那么忙,事情过了也就过了,肯定早把池早忘到脑后去了。” “肯定是这样!”蒋铭伟嘀咕着,自己把自己劝好了。 他当即骑上车,溜溜哒哒的回了纺织厂。 却正好在厂大院里遇上了蒋守国。 “这么快就回来了?饭送到了没有,早早怎么样了,你问问她情况没有?”蒋守国问。 “当然送到了,我可是说话算话的人。”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蒋铭伟还晃了晃空了的饭盒。 至于蒋守国后面的问题,他一个字都没回答。 但就是这样的态度,反而让蒋守国更相信了几分。 毕竟蒋铭伟对池早的态度在那摆着呢,要是忽然变了脾气,关心池早,那才有鬼。 “行,那你也赶紧回去吃饭。我让马婶子给你留饭了,在锅里温着呢。”蒋守国又说了句,就抬脚去忙了。 蒋铭伟一听竟然还要吃一顿,当即摸了把肚子。 算了,吃就吃,他一个大小伙子,正是能吃的年纪,多吃两碗饭而已,小意思。 他骑着车,慢悠悠的回了家。 而蒋守国进了办公室没一会儿,却接到了一通电话。 第244章 像要去杀人一样 “喂,这里是市纺织厂,请问有什么事?”蒋守国道。 “表姐夫,”听筒里响起熟悉的男声,“是我,蓝弈。” 蒋守国正色的表情一收,立刻笑了起来,“阿弈啊,今天没出任务?不忙的话,来家里吃饭啊。” “不了,还有事。”蓝弈拒绝,“我打电话是想问问,家里有谁生病住院了吗?表姐没事?” 生病住院? 蒋守国闻言一脸疑惑,“没有啊,家里人都好好的,你表姐也上班去了啊。怎么了,为啥这么问?” “没有吗?”蓝弈一副放下心的语气,“没事就好。” “就是今天,我去医院有点事,结果看见一个有些像铭伟的人,正端着保温饭盒吃饭。” “当时太忙了,也没顾上确认。后来有些担心,就打电话来确认一下。” “那表姐夫,既然你们都好着,我就先挂了啊,还有点事要忙。”蓝弈道。 蒋守国用力扯出一抹笑,“哎好,有时间了来家里玩。” “哐!”话筒被挂上。 强扯的笑容瞬间消失,蒋守国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两手握拳又松开,松开又握拳。 来回几次,可肚子里那股火,却一点都没消下去。 他端起旁边的搪瓷缸来,想喝口水降降火。 结果忘了茶是接电话前刚泡的,刚从暖瓶里倒出来的开水。 一口下去,蒋守国的锅底脸立刻扭曲涨红了起来。 “噗!” “咳咳咳!” 他把嘴里的茶喷了出来,一阵阵猛咳。 但嘴里的能吐,不小心咽下去的却吐不出来,从嗓子眼往下,一整条食管都火烧般的疼! 这也就算了,偏偏被烫狠了,手忙脚乱放搪瓷缸时,一时没注意,茶缸子翻了。 褐色的茶水欢腾着,眨眼淌了大半个办公桌。 即便蒋守国发现后赶紧抢救,也有几个文件袋被打湿。 “小李,小李!”他哑着声音冲外面大喊。 很快秘书小李就走了进来,看见这一幕也是吃了一惊。 要知道,蒋厂长平时可稳重了,干什么都从从容容,一丝不乱的。 以前不知道怎么样,反正他当秘书的三年时间,还从没见过蒋厂长这么慌乱的样子。 但小李也没多问,麻利的就上前收拾起来。 蒋守国把打扫的事儿交给小李,自己紧赶着打开弄湿的文件袋。 有两个还好,只是外面的袋子湿了,里面的正经文件没事。 但有一个离茶缸子最近的就有些惨,文件里好几张纸都湿了,字迹晕开,虽然模模糊糊还能看清,但那又怎么样! 这可是昨天下面才交上来的,要归档的东西。 总不能就拿这么个被水泡花了的东西放去档案室! 那以后要是有谁去翻看档案,或者上头来人检查,可怎么办! 蒋守国那个气啊,连还火烧着疼的嘴跟嗓子眼儿都顾不上了。 丢下一句,“你先收拾,我有点东西落家里了,回去拿一下。” 话落,都不等小李回答,人已经出了办公室。 小李再次吃惊了。 要知道,蒋厂长可是最遵守厂规的人,从来不会迟到早退不说,只要工作没做完,那就点灯熬油的加班。 怎么今天……又是落了文件,又是要回家拿? 还有,那架势,确定是回去拿文件的,而不是抄家的么? 忍了又忍,小李实在没忍住,小碎步跑到门口,探头往外看了一眼。 啧,真的,跟要去杀人一样! 他缩了缩脖子,不敢再看,连忙回去继续收拾。 蒋家。 特意绕着整个家属院骑了一圈消食的蒋铭伟,终于进了家门。 “铭伟回来了啊?我去给你端饭。”正跟李大妈一起纳鞋底子的马婶子一看见人,就连忙站起来往厨房跑。 那速度快的,让蒋铭伟想说一句不着急都没机会。 “铭伟,这咋没上班呢?”李大妈好奇的问,手里动作还不停,纳鞋底的麻线扯得刷刷响。 “嗐,有点事,就请假了。”给自己倒了杯水,蒋铭伟随口道。 给池早的饭哪哪都挺好,就是没汤,吃得他都快渴死了。 他吨吨吨喝了好几口,还是想着要再吃两碗饭,得留点肚子,才没继续喝。 “铭伟,快,快来吃。我给你挑了好些肉留着呢。”马婶子端着饭出来了,笑呵呵摆在了蒋铭伟面前。 蒋铭伟看着那一大碗菜和一大海碗二米饭,打了个嗝,认命的坐下拿起了筷子。 马婶子走回去,重又拿起鞋底子忙活,“听说你家那个池早又住院了?” 她听见了李大妈刚才的问话,忍不住嘚嘚起来,“那丫头也真是,咋三天两头住院呢?” “你当铭伟咋大中午的到这会儿才吃饭?还不是被蒋厂长打发去医院给池早送饭了?” “真是,”马婶子摇头,很嫌弃的样子,用只有李大妈能听见的声音嘀咕了句,“麻烦精,就这样儿的,以后谁家娶了谁家倒……” 霉字没出口,李大妈头皮一紧,惊慌的打断,“闭嘴!” 这马大妹子脑子被驴踢了? 连池早都敢骂! 这要是让那煞星听见,姓马的离得远没事,可她李菊花还不得倒大霉? 想到这池早的那些手段,李大妈一秒都不想再待下去了,腾一下就站了起来。 “你少说早早的坏话!她可是个顶顶好的姑娘!再让我听见你编排早早,可别怪我不顾老姐妹的情谊,撕烂你的嘴!” “哼!”怒哼一声,李大妈冲马婶子瞪了一眼,拿上鞋底子抬脚就走。 动作那个利落! 马婶子:…… 不是,她说啥了,她不就随口说了一句么,咋这么大反应呢? 旁边用筷子尖尖叨饭吃的蒋铭伟也吃了一惊,不是,李大妈啥时候这么喜欢池早了?竟然夸她是顶顶好的姑娘? 啊呸!要是那种扫把星都是好姑娘,那他留两辫子,都能名满全市了! 蒋铭伟很是不屑,狠狠翻了个大白眼。 可就在李大妈刚走了几步,还没到房门口呢,只听“嘭”一声震响,房门被从外面踹开。 三人当即吓了一大跳,李大妈急退两步,马婶子差点一锥子戳到手上,蒋铭伟一口肉丝呛到了嗓子眼儿,剧烈咳嗽起来。 第245章 揭穿,挨揍 三人惊恐的看着门口,但还没反应过来,蒋守国就已经狂风一样冲了进来,直朝饭桌边的人而去。 “小兔崽子,敢说瞎话骗你老子,老子打死你!” 他怒吼一声,胳膊抬起来,迅雷不及掩耳的,狠狠一巴掌扇了下去。 “啪”,响亮的一声,呼在了蒋铭伟的后脖梗子上。 打得他往前一栽,差点头抢地趴下。 好在最后关头扶了把桌子,稳住了身形。 但脖梗子却迅速红了起来,几个手指印分外明显。 蒋铭伟那个疼啊,火辣辣的。 但好处也有一点,这一巴掌,让他把刚卡住的肉丝给喷了出来。 人不咋咳嗽了,也能好好说话了。 “爸!”蒋铭伟大喊一声,捂着脖子,气得差点跳起来。 老头子咋回事,啥都不说,进来就打人! 这是疯了! “你还敢喊!你哪来的脸冲老子喊!不是个东西的玩意儿,老子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一顿!” 见蒋铭伟竟然还有脸大小声,蒋守国更气了,左右瞅了瞅,捞过墙角的扫把,就朝人抽了过去。 这可不是前段时间蒋铭伟闹着要下乡时,沈芳打人的时候,看着阵仗大,其实更多就是抽几下吓唬人。 但蒋守国一则比沈芳力气大,二则也是真气狠了,那扫把挥的,那是真打啊。 “啪啪啪!” 一下紧接一下往蒋铭伟身上抽,抽得他惨叫连连,瞬间就疼得扭曲,脸都泛起了白。 可就是这样,蒋守国都没停手,边骂边打,“小畜生,好的一样儿没学,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一学一个准!敢骗老子,老子就敢打死你!” “蒋厂长,蒋厂长,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却是旁边,终于从这一连串惊变中回神的马婶子和李大妈,双双对视一眼,赶紧上前来拉架。 边拉边劝,还得小心着别被误伤,简直忙得不行。 而差点被打成傻狗的蒋铭伟,就算先前没注意,这儿听见他老子左一句瞎话,右一句骗人的,就是反应再慢,也隐隐有了猜测。 毕竟,他除了给池早送饭,最近也没偷摸着干啥坏事啊。 他心突突跳起来,但想到吃饭的事明明只有自己和蓝弈表叔知道,他老子就算想,也没地方知道去啊。 可如果不是这样,他又为啥挨打? 蒋铭伟想不通,又疼又纳闷。 “嗷!” 正思考时,一扫把又抽到了腰上,疼得蒋铭伟又是一声惨叫。 他躲到沙发后头,撩起衣服一看,好家伙,三指宽的红瘤子,还隐隐往外冒血珠子,可见打得有多狠。 “爸!”他气得再次大小声,“就算打,你也把话说清楚,让我挨个明白。” “现在这样,我不服!你这是霸权,你是仗着身份打压,你这是思想落后!” 吸! 马婶子和李大妈抽了口冷气,好胆,真勇,这种话都敢说! 而蒋守国,闻言差点没气得跌过去,只觉一股热血直冲脑袋,后脑勺都鼓胀着疼了起来。 他喘着粗气,用扫把指着跟他隔着一张沙发的蒋铭伟,嘴巴张着,一时却愣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他蒋守国,最在乎名声。 为了让人说他句好的,这么多年,他费了多大的心力。 结果到头来,他的亲儿子,竟然说他霸权,说他思想落后。 蒋守国胸膛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喘了好几口粗气,才堪堪能说出话,“老子霸权?行,老子就让你死个明白!” “我问你,之前让你去医院给池早送的饭,你到底送了没有?” 蒋铭伟心一紧,眼神忍不住飘忽,但还是嘴硬道:“送了啊,我就是去医院了啊。不信你去问医院的门卫。” “要是还不信,那你问我表叔也行,他去医院看战友时见着我了,也能给我作证。” 蒋守国用扫把虚指着他,“表叔?你还敢提你表叔!他要是知道你干的事儿,保不准跟老子一样抽你!” “还送去医院了,跟老子玩啥文字游戏呢?行,你送去医院了是,那饭呢,饭是谁吃的,是你还是池早?” 蒋铭伟:!!! 蒋铭伟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连腰都顾不上揉了。 他娘的,他娘的,老头子这话,是全都知道了啊! 完了,这下完了,这下真完了! “爸,爸你别生气。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以为的那样。虽然饭……饭是我吃了,但这里头有误会,我……” “误会你祖宗!”却是蒋守国打断了蒋铭伟的话。 “现在老子不算霸权了,畜生玩意儿,今天不打的你长了记性,老子不姓蒋!” 话音没落,蒋守国腿一抬,也不绕圈子追人了,直接从沙发上跨过去,在蒋铭伟反应过来前,一把扯住了他的衣服。 与此同时,扫把再次抽了下去。 那个狠劲儿啊,空气都嗖嗖的作响。 医院。 蓝弈打完电话,就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面色如常的回了病房。 “打完了?”池早问。 “嗯。”蓝弈点了点头,“高山一会就来。” 他给池早说的是,要去给驻地打电话,喊高山把吉普车开过来。 至于打给蒋守国的事…… 蓝弈端起水喝了口,十分随意的问,“早早,上午你说池锦年想哄着你去相亲……是怎么回事啊?” 池早闻言,抬眸朝蓝弈看过去,“哟,你不是什么都没听见吗?” 她眼里全是笑意,“哼,还以为你能一直不问呢,没想到堂堂蓝大队长,忍耐力也就这么多啊,连半天时间都没有。” “不准笑!”蓝弈作势生气,抬手轻轻揪了下池早的耳朵。 池早一点不怕,也不疼,忍不住嘻嘻笑出了声。 蓝弈表情无奈,忍不住又揪了一下。 眉眼里却是满满的柔软。 等池早笑够了,才说,“也没什么,就说是为我着想,说我才进城认识的人不多,为了避免我被骗,也为了不让我错过最好的年纪,所以看上了个男人,想让我去相看。” 她嘴角露出一抹讥讽。 但等视线转向蓝弈的时候,又恢复了正常的笑模样,“不过你放心,我可没答应。哼,我可是有对象的人!” 说着,池早还在蓝弈手背上挠了下。 至于给五百就去相看的事……就池家现在明面上那经济条件,池早猜,池锦年肯定不会愿意掏钱的。 所以干脆就没提。 蓝弈高兴了,虽然事实上他也没真的生气,但对池锦年的膈应还是有的。 现在却彻底高兴了。 “那,池锦年跟你说过,要相看的男方是谁吗?”他继续随意的问。 “我不知道啊。”池早摇了摇头,“他没说,而且我也不想知道。” 话才说完,就见大夫来给她做最后的检查。 话题就此揭过。 蓝弈退后两步,给大夫让开位置。 他垂下眼,眸子里浮现些许冷意。 要是没猜错,是蒋家见池珍珍下乡去了,或者是终于发现她太能惹事了,不是什么好人,所以表姐和表姐夫终于看不上眼了。 但碍于和池家又有婚约,所以把主意打到了早早身上,想把蒋铭伟推给早早? 蓝弈嘴角几不可见的勾了下,闪过一抹讥讽。 提起池珍珍,想着祁钰生之所以会指使拐子拐走早早,也是她的缘故,蓝弈眼里的冷意就更重了。 与此同时,大河村。 正在村里废弃五保户的房子里,满脸不耐的搓苞米的池珍珍,冷不丁的打了个寒战。 第246章 又被举报了 入冬了,绝大部分农活都停了下来。 趁着地还没有完全冻硬,队里组织青壮去挖渠整沟,按每天完成量算工分。 其他弱劳力,比如身体不好的,年纪大的,女同志或者小娃子们,就集中起来搓苞米。 这批苞米是之前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现在搓下来,等年底好再分一次口粮,也让大家伙儿高兴高兴。 知青里男同志全去挖渠了,连几个资历深点的女知青也去了,就为了多挣点工分,多分几斤粮食,好歹能多口吃的。 至于其他人,则都来了集中点搓苞米。 这里面也包括了池珍珍。 其实她是不想来的,一个破苞米有啥可搓的,又硬灰又多,一天下来,手能疼得像抹了辣椒水。 所以刚开始她根本没去,就在炕上盖着被子热乎乎的躺着,多舒服! 到饭点了直接去程家吃,吃完甩手就走,碗都不用放的。 衣服也不用洗,都丢给王梅花和程有工的媳妇。 就是知青点用水用柴火啥的,也都交代给程有工,谁让他巴着她想要工作呢。 总而言之,她池珍珍的生活不要太爽快。 可就是这样的日子,她才过了几天,就有人跑去大队举报她,说她是资本家大小姐,是明晃晃的享乐主义。 大河村的人也已经全都知道了她是程家的亲女儿,大队书记和大队长当即跑去程家找了程富山。 最后,一行好几个人跑来知青点,把她堵在了炕上,对着她就是一顿批评指责。 说什么她再这样,队里就不给她分粮食,等来年开春了,还要罚她去干脏活累活! 不分粮就不分粮,没粮她就去程家吃,她怕个啥! 但她却害怕之后真的要把她分去干脏活累活,也怕万一再有人把她举报到公社,会影响到时候去工农兵大学。 所以她只能咬牙,跑来集中点搓这该死的苞米。 真是……烦死了! 忍不住又打了个寒战,池珍珍裹了裹衣服,心里把举报自己的人祖宗八代都骂了一遍。 但因为跟知青点几乎所有人都不对付,所以池珍珍一时也不能确定到底是谁害得她,只能想到谁就骂谁。 好不容易又一个搓完,池珍珍厌烦的扔掉空苞谷芯。 她看着被磨得通红一片,烧疼烧疼的手,又想到了把她害到这个境地的罪魁祸首——池早! 该死的,原本这样的日子都该是池早那个贱人的,可现在却是她每天累死累活! 等着,她不好受,池早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想到祁钰生答应自己的事,池珍珍露出一个畅快的笑。 如今她下乡已经有段时间了,想来池早那个贱人已经被拐子拐走了? 哼,最好给她卖到山沟沟里,被又丑又脏,还喜欢打人的老男人睡才好,看她还敢不敢嚣张。 幻想着池早凄惨的模样,池珍珍心情才终于好了点。 她抬头,对上监工小队长看过来的眼神,这才慢吞吞又拿了个完整的苞谷棒来搓。 医院。 池早可不知道池珍珍被举报了都不忘想起她。 听到医生说可以出院了的话,池早心彻底放了下来,多一分钟都躺不住,立刻就下床穿鞋。 “蓝弈蓝弈,你快去给我办出院手续,我收拾东西。”她欢快的指挥蓝弈。 边说还边从包里往外掏钱。 只是等钱掏出来,对上蓝弈的目光,池早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上次她要把师父的住院费还回去时,蓝弈的反应。 虽然当时他嘴上没提,只是吃醋她给“郁章”织毛衣,但池早看得出来,在听见她要还钱时,蓝弈还是有些受伤的。 拿着钱的手收紧,池早垂眸抿了抿唇,下一秒,把钱重又装回了包里,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催促,“还看我干什么,快去呀!” 她的小动作,蓝弈自然一点没错过。 闻言,他唇角翘起,抬手重重揉了把池早的头顶,把她辫子都揉乱了。 “好姑娘,乖!”他说。 然后在池早生气前,一脸笑意的出了病房。 “蓝弈!”池早抱怨一声,眼里脸上却全是笑。 “姑娘,你和你对象感情可真好。”旁边,另一个病床上的一个大嫂子羡慕的道。 池早脸蛋儿红了下,却没有否认,只不好意思的朝大嫂子笑了笑。 一个多月前的国庆节,记得当时也有护士这么说她和蓝弈。 那时她还因为池珍珍和蒋铭伟的关系,对蓝弈的示好百般拒绝。 哪知道这才过了没多久,他们竟然就真的成了对象关系。 很快,住院手续办好,高山也到了。 吉普车先去了趟派出所,取了池早的自行车,这才继续往纺织厂开去。 之后照旧停在大门外不远处。 等蓝弈帮着把自行车放下来,池早就赶紧催他回去。她已经知道蓝弈是昨晚才出任务回来的,到这会儿都还没回驻地。 “别耽误时间了,赶紧回去,有事也尽管忙你的,我都好好的了。” 顿了下,池早又道,“放心,以后我会更加小心,不会再让坏人有机会的。” 冲蓝弈露出个让他安心的笑容,池早又看向高山,“高山哥,这次麻烦你啦,下次请你吃好吃的!” 说着,从包里摸出几颗糖塞给高山。 然后又剥了一颗飞快喂进蓝弈嘴里,才推着车快步离开。 嘴里快速被甜滋滋的味道填满,蓝弈看着池早的背影,嘴巴动了动,甜味于是更浓了。 等看着池早进了纺织厂大门,他眉眼柔色瞬间消失,“回驻地!” 高山听着他的语气,表情一肃,“是!” 池家。 因为回来的时间是半下午,池家静悄悄的,只有大黄狗和李大妈在。 大黄狗懒洋洋的趴在地上晒太阳,看见池早叫着甩了甩尾巴。 小二楼里,李大妈其实才从蒋家回来不久,正倒了杯水在喝。 边喝还边忍不住感慨。 太狠了,实在是太狠了。 真没想到,蒋厂长平时温温和和的一个人,结果生起气来,那是亲儿子都往死里打啊。 哎呦喂,这拉架给她拉的,嗓子都快喊哑了。 就是不知道,这蒋厂长为啥突然让铭伟给早早送饭去啊? 李大妈想不通,想的绿豆眼都眨巴的要抽筋了,还是没想明白。 正这时,门口有动静传来。 李大妈扭头一看,眼睛立刻就亮了。 “早早,你回来了啊!” 第247章 太有原则了 “咋样了,你好点儿了没?”李大妈问。 因为池锦年改了主意,把送饭的事交给了蒋守国,自己并没有回家。 所以李大妈其实并不知道池早为啥又住院,甚至连池早住院的消息都是听马婶子说了才知道。 但这并不妨碍她关心池早,毕竟,这种煞星,怎么讨好都是没错的。 “嗯。”池早闻言,随意答了声。 只是等抬头看见李大妈头发乱糟糟的模样,她略有些诧异的挑了下眉。 要知道,李大妈这人虽然欺软怕硬,还小心思贼多。 但确实手脚麻利,也挺爱卫生,不然也不能留在池家当保姆。 她平常头发都是梳得一丝不乱,在后脑挽个髻。 怎么今天…… “这头发是咋了?你跟大黄狗抢肉吃了?”池早凉凉的问。 你才跟狗抢食呢! 李大妈闻言讨好的笑容一僵,心里飙出一连串脏话,嘴上却一个字没敢露。 她抬手顺了下头发,“早早你真是会开玩笑,呵呵。” 不过等说起蒋家的事儿,李大妈瞬间又支棱了起来,“哎哟喂,早早啊,说出来你都不信,你当是我为啥这样子?还不是因为蒋家出事了!” 蒋家出事?出什么事了? 池早闻言,立刻来了兴趣,抬了抬下巴示意李大妈继续。 眼见得了鼓励,李大妈越发来劲儿了,连说带比划,就把事情讲了一遍。 每每说到激动处,还忍不住拍两下大腿。 池早却越听脸上冷笑越重。 她就说,池锦年摆明是想讨好她,但怎么说好的中午要去送饭却没去,原来是把差事交给蒋铭伟了啊。 至于为什么要交给蒋铭伟……想到之前蒋铭伟闹着下乡,闹得沈芳眼睛都哭红了的事儿。 还有后来池锦年忽然说要给自己介绍对象的话……前后一联系,池早哪儿还有不明白的。 所以,这一世,害得蒋铭伟要下乡的人变成了池珍珍,沈芳就立刻把人恨上了,就看不上这个准儿媳了? 但因为蒋池两家有婚约,池珍珍不行,那就只能把主意打在自己身上? 毕竟如今她样貌变好了,还被领导表扬过,还有工作。 在沈家人眼里,只怕她除了文化程度不行外,其他都还勉强能配得上蒋铭伟。 这些人……池早勾了下唇,还真是敢想敢干啊! 就是不知道,既然看不上池珍珍了,蒋家为什么不干脆解除婚约呢? 是沈芳不愿意解除?还是蒋厂长的意思? 可是为什么呢? 许琴降职了,池家比之以前也明显不如,是因为蒋厂长太过守信讲义,才不肯提出解除婚约的话吗? 池早想来想去,也只想到了这么一个原因。 她忍不住叹口气,蒋厂长这人太有原则了,但偏偏又遇上了池锦年这么个无耻的,真是倒霉。 思考的功夫,李大妈已经把蒋铭伟的惨状描述完了。 李大妈:“早早,你说,蒋厂长为啥突然让铭伟给你送饭啊?还有,明明铭伟才从医院回来没多久,咋他干的事,那么快就被蒋厂长知道了呢?” 自己想不通,李大妈就想让池早给她解答解答。 池早抬头,凉凉的瞥过去,“好奇啊,想知道原因?” 眼见李大妈不停的点头,池早嗤笑着起身,往楼梯走去,“想知道那你就去问蒋厂长啊,问我干什么?” 她早上在医院就计划好了,下午要去裁缝店做衣服。 可没时间,也没那么好心给李大妈解惑。 至于蒋厂长为什么那么快就知道了蒋铭伟干的事…… 池早一边快速上楼,一边忍不住低头笑起来。 除了蓝弈还能为什么? 估摸着就是蓝弈正好遇上了来送饭的蒋铭伟,他那么聪明,肯定立刻就察觉了池锦年的打算。 只是没想到,这人面上看着一本正经,还装模作样问她知不知道相亲对象是谁。 结果背地里,坑起侄子来毫不手软。 真是……干得好! 这么想着,池早心情更好了些。 很快就拿着一个大包袱又从楼上下来。 “早早,你这是……要出去?”李大妈瞅见她手里的东西,心头就是一跳。 池早瞥她一眼,没说话,径直出了门。 包袱皮里不光有那块藏蓝色的毛呢料子,还有之前熊哥又拿过来的一块驼色的料子,她都带上了。 藏蓝色她和蓝弈用,至于驼色的,就给师父。 虽然他老人家因为成分不能穿的显眼,但做个加厚的呢子马甲穿在里面,也是能暖和不少的。 小二楼的门关上,池早很快骑着自行车出了院子。 窗户边,李大妈瞅着人走了,嗖嗖嗖跑去二楼。 等确认池砚辉和池砚彬的房间都好好的,并没有少啥东西后,才大大松了口气。 娘的,吓死她的,刚看见那么大个包袱,她还以为那煞星又要卖谁的东西呢。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这么想着,李大妈拍着胸脯,放下心来。 而等池锦年听说了蒋家发生的事,已经是下午下班后了。 当时池早下楼来吃饭,正好欣赏到了池锦年憋屈又无语的表情。 她毫不客气的笑出声,“哟,池科长,这是怎么了?苍蝇飞嘴里了?” 池锦年闻言,却是惊了一跳,“早、早早?你怎么也在?不是,你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 原来李大妈急着分享蒋家的热闹,还没顾上(其实是不太敢)说池早也在家的事。 “怎么,我出院了池科长不高兴?”池早凉凉的问。 然后也不等池锦年回答,又补了一句,“对了,你早上走的时候不是说让李大妈去买肉,说中午给我送好吃的吗?” “送的东西呢?我可是等得差点饿晕,也没等着人。” “我好不容易相信一次,结果池科长你……”池早说着,露出一副假到不能再假的伤心表情。 池锦年气结,既然池早先一步回了家,他才不信李大妈没告诉她蒋家的事儿。 但有些事情,不管事实是怎么样,话却不能明着说。 所以池锦年咬牙,扯出一抹笑,“瞧你说的。这不是中午厂里突然有事,爸爸太忙,所以没顾上么。” “还想着明天再给你送,哪儿知道你居然就出院了。” “你这孩子也是,既然这么快就能出院,早上都不跟爸爸说一声,害得我担心了一整天。” 他不走心的扯了个理由,就岔开话题,“行了,晚饭都好了,赶紧过来吃,免得一会儿凉了。” 说着,池锦年打头往饭桌边走去。 池早冷笑了下,也没拒绝。 本来她就是下楼来吃饭的。 倒是旁边的池砚辉,忍不住道:“爸,我妈和砚彬还没回来呢,不等他们一起吗?” 池锦年刚拿起筷子的手一顿,都是池早这死丫头,搅合的他把这茬都忘了。 但转念想到早上还和许琴吵了一架,池锦年冷哼,“等什么,谁知道他们啥时候回来。让李大妈留出来不就行了?” “赶紧的,我们先吃!”他当即就动起了筷子。 只是夹的菜还没喂进嘴里,小二楼的门“哐”一声被推开了。 走进来一个披头散发,鼻青脸肿的人。 第248章 许干事把人打进医院了 听到动静,客厅里众人都下意识看过去,连池早也不例外。 然后就被惊呆了。 “天老爷诶!”李大妈更是没忍住,一嗓子喊了出来。 只见,小二楼门,许琴头发刺毛乱炸,没比狮子狗好到哪儿去。 两边脸红肿,那道道血瘤子,配上破口的嘴角和青里泛着紫,紫里透着青的眼窝……“噗!” 池早没忍住,喷笑出声。 她只庆幸,还好没来得及吃饭,否则不得把自己呛着了。 旁边,震惊呆了的池锦年和池砚辉双双回了神,池砚辉腾地站起身,“妈,你这是怎么了?” 他急忙往门口走去。 池锦年筷子都掉到了桌上,虽然没出声询问,但也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 “进去啊,还站着干什么?”这时,门口许琴身后,响起一道女声。 然后似是被身后的人推了下,许琴往里走了两步,露出了身后的人——龚爱红。 池砚辉步子一顿,池锦年皱起了眉。 池早微微诧异一瞬,不知道龚爱红怎么会来。 但她没说话,视线和龚爱红对视一瞬,若无其事的移开。 龚爱红也没打招呼,只装作不认识。 “龚……主任。” 池锦年“主任”两个字叫得很是有些艰难,但还是扯出一抹笑,“什么风把您刮来了?” “吃饭了没?来来,正好遇上,一起吃点,一起吃点。”他招呼人往里走。 谁都不是傻子,池锦年更不是。 看许琴那模样,谁还能不知道又出事了? 可该讲的礼貌总得讲,毕竟都是体面人。 不过龚爱红可半点儿都没有想跟池家讲体面的意思。 她板着脸走进来,坐都不坐,全然公事公办的样子,“吃饭就不用了,我今天跑这一趟,是因为许干事出了点事。” 她抬手,朝正被池砚辉扶着往里走的许琴示意了一下,“许干事今天去动员下乡,结果因为态度不好,跟一户人家的老太太打起来了。她……” “我没有态度不好,而且是那个死老太婆先动的手,我只是正当防卫!”许琴闻言激动的给自己辩驳。 结果这一开口,嗓子那个哑啊,就是不知道是哭哑的还是跟人吵架吵哑的。 还有,嘴角的口子也被再次扯开了,血又流了出来。 “没有态度不好?”龚爱红嗤笑,“咱们知青办去那家动员的人不止你一个,怎么之前都好好的也没人挨打,偏就是你,统共去了两次,两次都跟人起了冲突。” “上回也就算了,怪我没提前跟你说,让你没准备。可这次呢,你都知道那老太太的脑子不好,为啥还要刺激人?” “还有,你是去工作的,代表的是咱们整个知青办。人家老太太多大年纪,你又多大年纪,可你怎么做的?竟然直接跟人撕打开了,这像话吗?你说这像话吗?”龚爱红严肃的质问。 “就刚才,当着我这个领导的面,你竟然骂人家叫死老太婆?许琴,你自己说,你这样的言行,还配当一个党员吗?” 什么意思,想开除她的党籍? 许琴呼吸一滞,差点气得跌过去,“龚爱红,你个公报私仇的臭女人,你……” “闭嘴!”却是池锦年瞪着许琴怒喝一声。 那眼神阴沉的,许琴嘴唇哆嗦着,到嘴边的一箩筐话愣是没有出口。 池锦年见她不吭声了,狠狠吸口气,压下同样想骂人的冲动,“所以龚主任,你的意思这事儿想要怎么处理?” 龚爱红:“不是我想要怎么处理。是你家许干事把人老太太打进了医院,人家儿女一群人跑到知青办和街道举报了。” “这会儿街道的人忙着安抚那家人,还得去医院看望老太太,不然你以为怎么找过来的人只有我?是人街道还没腾出手!” 她顿了下:“池科长,其他先不说了,你赶紧拿了钱,先去医院给人把治疗费交了,还有道歉的事……就许干事这个态度,你得好好劝劝,道歉的时候可不能再跟人犟起来。” “至于知青办的处理意见……等你们先去医院得了人家的原谅再说。” 这话说完,龚爱红当即就要走。 旁边,脸已经黑得没眼看的池锦年却叫住了人,“龚主任,住院费我们可以交,道歉也可以道。” “但许琴是去动员下乡的,那家人仗着有个脑子糊涂的老太太,就几次三番拒绝下乡,这不是耍无赖,公然对抗政策吗?这又怎么算,你们和街道难道就放任着一直不管?” 听话听音,池锦年这意思明显就是不服气。 但谁让对方是个傻老太婆呢,但凡换个正常的,敢跟上门动员的人动手试试?指定给他弄去派出所。 不过就这么让池锦年咽下这口气,他也是咽不下的。 以为放个疯婆子出来咬人,就能不去下乡了?他今天还偏就要把人弄到下乡去。 池锦年想得挺好,哪知道…… “瞧我,也是给气狠了,池科长不提,我都给忘了。”龚爱红拍了下脑袋,“那什么,那家嫁出去的大女儿,下午把自己的工作让给她兄弟了。” “如今那户人家里,最大的也就是个刚上初中的丫头,才十三四岁,肯定不能弄去下乡。” “所以他们家这一两年就没合适的人了,再要动员,得等两年后了。” 龚爱红说完,也没管池锦年听到这些后是什么反应,丢下一句“你们抓紧去医院啊,态度好点”,就自顾走了出去。 一点都不要人送的。 小二楼的门关上。 客厅里一时安静的让李大妈觉得害怕。 她缩着脖子瞄一眼池锦年,池锦年脸色又青又紫,胸口剧烈起伏着,跟像要断气了似的。 又瞄一眼许琴,李大妈慌忙捂住嘴。 实在是许琴那样子,跟以前体体面面的干部模样差距太他娘的大了,大的她看见就忍不住想咋呼。 于是,李大妈也不瞄池砚辉了,人离许琴太近,她怕再瞅见许琴的惨样儿。 她眨了眨绿豆眼,朝池早望过去。 然后就看见池早端着饭,一会儿看这个一眼,一会儿看那个一眼,吃得那个香哟~ 第249章 池锦年,你个没良心的软蛋 李大妈看着池早这模样,咽了口口水,忽然就不怕了,反而开始觉得饿。 但她又不是池早,主家没动筷子,她一个保姆哪儿敢就着热闹下饭。 “那个……”李大妈想了想,仗着池早已经吃开了,小声询问:“池科长,天冷饭菜凉的快,要不咱们……先吃?” 她顿了下,为了让池锦年答应,又十分善解人意的补了句,“你们不是还要去医院么?总不好饿着去,要不……” 但这回李大妈话没能说完,就被许琴打断了。 “呜呜呜……明明就是那死老太婆先打的我!她还住院,她住屁的院,我就没打几下,她根本就没受伤!” “一家子黑心烂肚的,就是装病故意想讹钱!还想让我道歉,我凭什么道歉!还举报,我还要去报处所告她呢,以为就她会装模作样,我也要去医院住着。” “想要钱,行啊,先把我的医药费给了,不然一分钱都别……”想要。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声打断了许琴歇斯底里的哭嚎。 却是怒火中烧的池锦年,两步冲上前,狠狠扇在了许琴的脸上。 嘶! 李大妈吸了口凉气。 池早夹菜的动作一顿,下一秒吃的更香了。 精彩,真是精彩啊! 从上次罕见撞上池锦年和许琴吵架算起,这才过了几天啊,就发展到动手了? 池早冷笑,打啊,一巴掌而已,跟上辈子她在祁钰生和池家人跟前挨的那些打比起来,才哪儿到哪儿? 最好男女互殴才好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池早的心里话,许琴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瞪着池锦年:“你打我?池锦年,你竟然敢打我?” “对!”池锦年又气又光棍儿的点头,“我就是打你了,怎么样?” “你个脑子不清楚的,以为你还是主任呢,竟然敢跟人动手?” “还去派出所告人家?你是嫌事情还不够大,非要折腾得开除党籍,最好连工作都丢了才舒服是?” 旁边,池砚辉也没想到池锦年竟然会动手打人,因为实在没想到,所以虽然他就站在许琴身边,却愣是没来得及阻止。 当然,打都已经打了,这个过后再说,现在重要的是不能让事情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妈,我爸打人是不对,再怎么样,他也不能跟你动手。”池砚辉看着许琴满脸是伤的模样,也心疼得不行。 “但是妈,我爸说的有道理。眼下不是计较钱不钱的时候,重要的是得赶紧把事情摆平了,不然到最后,吃亏的肯定是我们啊!” 池砚辉劝得苦口婆心。 可许琴还能听得进去吗? 听得进去个屁! 要是没挨这一巴掌前,许琴好歹还有理智,等她骂一通把肚子里憋的气发出来点,肯定能分清轻重。 可现在,许琴满脑子除了池锦年竟然打她这一个念头外,其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一把推开还想给她擦眼泪的池砚辉,“池锦年,你个没良心的孬种,软蛋!你媳妇我让人欺负了,你不去给我出气,反倒还打我!” “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她一步扑上前,两手成爪,刷刷就给池锦年左右脸上各添了三道血瘤子。 嘶!嘶!嘶! 李大妈又是几口凉气吸进去,一时觉得,她今晚甚至都不用吃饭了,光吸气就能吸饱。 “啊!”池锦年捂着脸惨叫一声,“许琴!你犯什么病!” 他一把推开许琴就想往后退,奈何许琴今天跟人打架学到了点儿招数,在池锦年甩开她之前,先一步拧住了他的耳朵。 池锦年:“啊!” “让你打我,让你打我!要不是我,当年你个肚子都混不饱的穷鬼,还想上大学,你上个屁的大学!” “没良心的东西,孬种玩意儿,你就不是个男人!”许琴边骂边哭,另一只闲着的手,还抓住机会,又给池锦年的脖子来了几道土豆丝。 “嗝!”终于,冷气吸得太多,李大妈打嗝了。 不过除了池早瞥了她一眼,池家其他三人根本就没听见这点儿动静。 怎么都没想到,一向感情很好的父母怎么就突然打起来了。 池砚辉险些震惊傻了。 他反应过来,连忙就去拉架,“妈!妈你赶紧放手,再揪下去我爸的耳朵都要揪掉了。” “爸,爸你忍住,你不能再动手了,你忍住!” “李大妈、李大妈赶紧过来帮忙啊,李大妈!”拽这个拽不开,劝那个劝不住。眼见越闹越大,余光扫到李大妈的池砚辉连忙大喊了起来。 “哦哦嗝,来了来了!嗝!”李大妈愣了下,打着嗝跑了过去。 “池早,没看见爸妈打起来了?还不赶紧过来帮忙!”池砚辉又冲池早喊。 语气比起前一句喊李大妈时,带了明显的气怒! 太不懂事了,太不像话了! 平常也就算了,可眼下家里出了事,爸妈都打起来了,结果身为儿女,她竟然眼睁睁看着,还吃得下饭! 若不是这会儿顾不上,池砚辉真想冲让去,狠狠教一教池早什么叫良心。 饭桌前,池早正好吃完最后一口饭。 听见叫她的声音,她冷冷瞥了池砚辉一眼,不紧不慢的放下筷子。 吃饱了,也看够了,池早站起身,迈步朝楼梯的方向走去。 路过池砚辉身边时,她偏头丢下一句:“帮忙?我巴不得你们互相打死才好!” “你!”池砚辉气结,还想说什么,池早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过去。 这一晚,池家闹腾了很久。 其实原本也到不了那么晚,奈何池砚辉和李大妈费了大劲儿终于把人劝住了,结果在外面野够了的池砚彬回来了。 不得了,一听自己妈被人打了,自己妈和自己爸还互相打了,他当即就炸了。 先是嚷嚷着要叫上兄弟去给许琴报仇,等被池砚辉按住,又嘟嘟囔囔的嫌池锦年竟然打老婆。 那一句接一句的,嘟囔的池锦年本就没消下去的气顿时又沸腾起来,逮住池砚彬就是两脚。 许琴顿时不愿意了,怎么的,她生的儿子,向着她说话有什么错,凭什么挨揍! 总之就是,这对上辈子很是恩爱,几乎没红过眼的两口子,一晚上差点儿干了两次架。 看够了戏的池早才不管这些,她一夜好眠,第二天就拿着毛线,骑着自行车去武装部上班。 第250章 池早同志,那笔钱查到来历了 武装部食堂。 王阿姨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注意着门口。 等看见池早进来,立刻快步迎上去,“早早,快让我看看,有没有事?” 她拉住池早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查看。 “王姨,我好好的,一点事儿都没有。”池早赶紧出言安抚。 王阿姨却没听,等亲自确认她确实没受伤,脸色也都正常着,这才放下心来。 “建军那臭小子,昨天接了电话都不知道跟我们说一声的,就自己愣头愣脑往医院跑。” “这就算了,下午上班竟然也没说,还是到晚上吃过饭了,才提了一句,我和你王叔这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 “那个臭小子,真是……”说起这个王阿姨就气得不行,“还好丫头你没事,不然我非揍他一顿不可。” 池早笑起来,拉着她往食堂里走,“是我让建军哥不跟你们说的。反正也没啥大事,说了反而让你们担心。王姨你就别怪建军哥了。” “哼,你就帮着他,王建军那臭小子啥毛病,我还能不知道?”王阿姨睨了池早一眼。 池早又笑了下,“王姨,我从朋友那儿弄了些毛线,中午得闲的时候您教教我怎么织,行不?” “那有什么不行的?”知道池早是故意岔开话题,王阿姨心疼的摸了摸她的手,就顺着说了下去。 结果没过多久,王志峰也拄着拐杖跑来了食堂,就是特意来看看池早有没有事。 这让池早心里又是一阵感动。 一上午在忙碌中,很快过去。 中午饭点过后,池早正坐在食堂里,边晒太阳和大伙聊天,边跟王阿姨学织毛衣,就听外面有人叫她。 她应了一声,心想这会儿会是谁找她,连忙放下东西出去。 然后就在食堂门口,看到了之前去派出所报案时见过的孙所长。 看到她走出来,孙所长迎上前两步,就伸出了手:“池早同志,这次真是感谢你了!” 池早下意识伸手跟他握住,听到这话心里一喜,“孙所长,您的意思是……” 她生怕自己猜错了,话到嘴边迟疑了下,刚要继续说,孙所长已经狠狠点了两下头。 “池早同志,上次你和王同志拿过去报案的那些钱,查出来历了!” 查出来了? 池早眼睛瞬间瞪大,急切的看着孙所长。 她突然有些紧张,紧张万一钱没问题,或者跟张大壮和王量没关系,那她之前做的一切,就都白废了。 “池早同志,”孙所长见她这样,国字脸上露出些安抚的表情,“别紧张,你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他说:“那些钱,确实有问题,也极大可能跟张大壮和王量有关系。” 孙所长叹了口气,把事情快速说了下。 原来,从池早和王建军去派出所报案的当天开始,公安同志就迅速开始排查市里各大单位和信用社、邮局,是否流出过那笔钱。 不止如此,还联系了周围各县和公社的派出所协助调查。 终于,昨天下午,在下面一个县的酱料厂里查到了线索。 那个酱料厂生产一款味道很独特的大酱,在周围几个市里都很有名。 而大酱里有一种特别的原材料,需要从外地一个公社采购。 那笔连号的钱,就是七月份的时候,酱料厂结算的去年下半年的原材料货款。 因为拖了好几个月,所以当时是那边公社派了两个人来酱料厂催钱的,等拿到钱后,两人就很快坐火车回去了。 而问题,也就出现在了这里。 “我们查到这个线索后,就迅速联系了那边的公社,结果反馈过来的消息是,那两个来结算货款的人,根本没有回去。” “公社左等右等见不到人,就跟酱料厂联系,之后也报了当地的派出所。” “但经过调查,确定那两人上了返程的火车,案子最后就定性为那两人携公款潜逃。” “你也知道,七月份的时候还混乱着,家里出了携款潜逃的坏分子,也不知道那两家人的日子怎么样了。” 说到这儿,孙所长叹着气抹了把脸,“池早同志,谢谢你!谢谢你细心发现到了异常,才让真相有被查出来的一天,谢谢!” “所以……”池早没说客气的话,而是抿着唇,有些艰难的道:“是张大壮和王量杀人抢劫?” 杀人啊! 上辈子他们“杀了”池珍珍,但那是做戏。 可原来,这些畜生是真的杀过人吗? “有很大可能是这样。”孙所长说,“但究竟是不是,还要等审讯后才能确定。” 他话才落,就见远处小跑着过来一个人,“所长,车来了,可以走了!” 孙所长转头看一眼,又说,“池早同志,我们现在就去水坝现场把张大壮和王量带回来,只要他们做了,就一定不会让他们逃脱,你放心!” 他冲池早点了下头,就跑步离开。 池早站在原地,看着孙所长快速跑远的背影,半晌都没动。 所以,是池珍珍知道了张大志和王量杀人抢劫的事,以此为要挟,才让两人不敢把她策划绑架假死的事供出来的么? 毕竟,只要不供出池珍珍,那他们还有命活。 可若是供出了池珍珍,那等着他们的就不是十五年劳改,而是花生米了。 直到彻底看不到人了,池早才抬头,看着天边的云,深深吸了口气。 上辈子,上辈子池珍珍假死的计划成功了,张大壮、王量、卷毛,一直都没有被抓。 想来那笔钱也肯定是没有被发现的。 结果就是她死了,王志峰死了,王阿姨死了,王建军坐牢了,只留王晓芸一个小姑娘苦苦讨生活。 原本,她以为也就是这样了,毕竟已经三条人命了。 但哪里知道,事实远不止如此。 被真正杀人抢劫的两个人算不到池珍珍头上,但两人的家人,在这个年月,背上坏分子家属的名声,说不定还得把没了踪影的货款补上。 如此……又会过的是什么日子,又死了、伤了、生生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呢? 池早不知道,但只是想象一下,她就觉得心里像压着块大石头,又沉又闷。 “早早?傻站着干啥,一会儿再给冻着了。快进来!”王阿姨的喊声传来。 池早回头,应了一声,转身朝食堂回去。 第251章 咱家不是坏分子 与此同时,另一个省下属的一个公社大队。 大队依山而坐,靠山脚的一处山坳里,是大队集中沤肥的地方。 沤肥,不光要有粪料,还得往里加别的东西。 这年代常加的也就是落叶、草秆、河泥之类,要跟粪料一起掺合匀了,捂一段时间后,再翻动搅拌才能往地里施撒。 而沤肥的活儿,不管冬夏,那都好干不了,太臭,还恶心。 此刻,虽然天冷了,但肥堆还是一阵阵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但正在跟前忙活的三人却好似闻不到一般,只低着头默默干着活。 他们两男一女,全都穿着单薄打补丁的衣裳,冻得通红的脸上,全是麻木。 “许老三、李二媳妇、狗蛋!”正在这时,远处传来叫喊声。 三人木愣愣的停下动作,抬头看过去。 是队里的一个社员。 社员正一边朝他们跑,一边招手,“赶紧的别干了,出事了,公安来了,快家去,快啊!” 出事?公安? 听到这几个字,被喊作李二媳妇的女人,腿一软就往地上跌坐下去。 好在旁边的狗蛋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人,“二婶、二婶!” 许老三也连忙提了李二媳妇胳膊一把,才没让人坐到粪堆上去。 “出、出啥事了?”见人靠着狗蛋站好了,许老三才颤着声音问来人。 “不知道啊,听见公安找你们,我紧赶着就来了,不知道是啥事。”来人说,“赶紧的,你们赶紧回去看看。” 不清不楚的话,让李二媳妇浑身都抖了起来,但还是只能强撑着,被狗蛋扶着往回走。 但三人才走了没多一会儿,迎面就遇上一大群人。 有大队书记,有大队长,有看热闹的大队社员,还有公社的领导和公安。 这一幕,让三人脸上的恐惧更重了,不约而同就想起几个月前,就是在差不多的场景下,他们两家人就成了人人喊打的坏分子。 那现在……又是要怎么样?是货款还不上,所以是要抓他们两家所有人都去劳改吗? “二、二婶……”狗蛋才15岁,已经吓得整个人都剧烈的颤抖起来。 可李二媳妇自己也怕得不行,又能安慰他什么呢。 这一刻,她都已经想好了,实在过不下去,不然就一包耗子药,全家人一起死了算了。 反正也没剩几个人了,也免得活着受罪。 “小同志别怕、别怕!”这时,一个公安见三人误会了,赶紧开了口。 “我们不是来抓你们的,别怕别怕!”他又强调一遍,才继续道,“是李长生和许青山两人有消息了,他们……” 看着面前脸色青白,佝偻着肩背惊恐不止的三人,公安不是滋味的叹了口气,“他们可能没有携款潜逃,他们、他们有可能是被人害了。” 没潜逃,被人害了? 原本还低声嘀咕着看热闹的人群瞬间静了下来,全都被这个消息惊得瞪大了眼睛。 啥叫没潜逃,啥叫被人害了? 意思是两人不是坏分子喽? 那、那许、李两家人…… 众人正想着,李二媳妇却突然一声喊,喊声凄厉又悲怆。 “啊!啊啊啊!”她跌坐去地上,带倒了扶着她的狗蛋。 “啊啊啊!”李二媳妇锤着胸口,又喊了几声,眼泪已经流了满脸。 “爹啊!娘,你们听见没有,长生没跑,他没跑啊!咱家不是坏分子,不是坏分子!” “你们睁睁眼啊,你们咋不再扛扛呢,咋就那么走了啊!” 李家老两口受了刺激,一个当场就死了,一个扛了几天,也咽了气。 “呜呜呜,二婶,二婶!”狗蛋抬手狠狠抹了把眼泪,却怎么也抹不完。 许老三怔怔的瞪着眼,眼泪无知无觉往下流。 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一屁股坐去地上,抱着头就大哭了起来。 一个大老爷们儿,一时哭得像个孩子。 出事了,他们家成了坏分子,掏空了家底,还是远远凑不够货款。 媳妇走了,带着孩子走的。 妹子为了凑钱补货款,嫁给了山里的一个老光棍,那山好远啊,出来一回,得走三天的山路。 可、可…… “啪!啪!啪!”许老三忽然抡起巴掌,扇自己的脸。 他不是人,妹子才十七,学习还那么好,他为啥要同意她嫁过去,他为啥没拦着啊! 要是再扛扛,要是再扛几个月,那…… 呜呜呜,他不是人! 这一刻,没有旁人说话,只有哭声和着巴掌声,不停的响起。 有眼窝子浅的,已经低着头抹起了眼泪。 实在是这两家人,太惨了些。 刚说话的公安狠狠抹了把脸,红着眼眶上前,拦住了许老三扇巴掌的手,“别打了,不怪你,不怪你!” 怪他们,是他们之前没有查出问题;更怪那些抢劫杀人的畜生! “收拾一下,收拾一下咱们去找人,咱们把李长生和许青山带回来!”公安又说,用力想把许老三拉起来。 旁边的社员见了,也就赶紧上前帮忙,拉许老三的拉许老三,扶李二媳妇的扶李二媳妇。 许老三哭声一顿,李二媳妇也借着力站了起来。 对,他们要去把人接回来,还要看看,到底是哪个畜生,害得他们家破人亡。 …… 武装部。 因为知道孙所长他们去修水坝那里找张大壮和王量了,也因为一旦两人招供,池珍珍干的事跟着就会暴露,所以池早一下午都有些心不在焉。 等好不容易到了下班,她第一时间先去找了王志峰和王建军,把事情跟两人都讲了一遍。 先前之所以没说,也是怕两人跟自己一样,班都上不好。 “哪怕孙所长他们不开夜路,明天人肯定也就带回来了,事情究竟如何,很快就能知道。”池早说完,长出一口气。 王志峰也点头,“孙所长审讯还是有一手的,如今又有证据在手里,那两人肯定扛不住。” 旁边,王建军听完池早的讲述后,却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好家伙,那个池珍珍,还真是人又疯,胆子又大啊。竟然他娘的,连杀人犯都敢打交道,真是……“王建军一副不知道咋形容的复杂表情。 可不是么。 池早赞同的点了点头。 真的,在今天之前,她也是真的没想到,池珍珍竟然会有那么大的胆子。 第252章 夫妻双双被揍 “那早早,等孙所长那边审讯出结果了,不是就能揭穿池珍珍的真面目了?”王建军又说,语气很有些等看好戏的意思。 池早点了下头,“对!只要我的推测没错,等孙所长撬开了张大壮两人的嘴,他们就绝对不可能再帮池珍珍隐瞒。” 而她的推测不会错,因为事实的真相她上辈子死后已经亲眼见过了。 张大壮和王量都是亡命徒,这样的人,一旦没了把柄,也绝对不会好心的帮池珍珍隐瞒。 说不定他们临死前,还巴不得多拖几个垫背的呢,就比如池珍珍。 又和王志峰父子聊了几句,池早婉拒了去王家吃饭的邀请,骑车往纺织厂回去。 路上经过派出所时,虽然知道人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但池早还是放慢速度往里面看了看。 等确认派出所院子里并没有车时,才恢复速度离开。 不久前,纺织厂。 天冷了,门卫何大爷正揣着手站着晒太阳,结果一扭头,就见一男一女两个人,低着头遮遮掩掩的走过来。 “哎哎!你俩,你俩等等的。”何大爷连忙出声阻止。 “你俩是哪个单位的?咱们这是市纺织厂,可不能随便乱进。”他快走几步上前,挡在了一男一女面前。 一男一女眼见走不脱,男人没办法了,稍稍抬了点头,“何叔,是我啊,池锦年。” 池锦年? 那不是池科长吗? 何大爷有些纳闷,既然都是自己人,那好好走不行啊,干啥鬼祟得跟做贼一样? 结果下一秒,他就看见了池锦年露出来的青紫眼窝子。 “嚯!”何大爷当即就是一声惊诧。 “不是,池科长,你这是咋的了?是让人打了?”因为太震惊,何大爷嗓门儿那个洪亮,一句话下去,嗖嗖嗖,七八九十道视线就射了过来。 “快来看啊,池科长让人打了!”还有人好心的又喊了更大的一嗓子。 于是,射过来的视线,小跑着过来看热闹的人更多了。 池锦年脸一黑,感受着那些落在身上的目光,一时间简直恨死何大爷了。 糟老头子,喊那么大声干啥! 没看见他都低头遮着脸了么?看不懂他不想被人看见啊? 还门卫呢,一点眉眼高低都不会看。 可心里就算把人骂了八百句,池锦年面上也不敢露出来一点儿。 不仅不敢露,听见何大爷的问话,还得好声好气的回答。 何大爷:“池科长,出啥事了?哪个王八犊子,连咱们纺织厂的人都敢打?” “这是许主……不是,这是许干事,啧啧,哪个单位的人啊,咋把你们打成这样了?” 何大爷说着,老手一伸,就把池锦年的头手动抬了起来。 旁边有个女工见了,连忙十分热心的上前,也有样学样把低着头,恨不能钻进地缝的许琴也给手动抬起了头。 “奥嚯!” “嘶!” “娘咧~” 已经赶到跟前的人群里,发出阵阵惊呼和吸气声。 只见,一男一女,四只眼全都被锤得青紫,四边脸上都是道道红血瘤子,池锦年鼻子下面还渗着点儿血,鼻梁更是肿得跟被打断了似的。 “这是咋得了啊?” “是不是遇上劫道儿的小混混了?” “保卫科呢,保卫科的人在不在?好好的人给打成这样了,你们管还是不管?” “就是就是,哪个不长眼的,连咱们纺织厂的人都敢打,必须得给抓起来!” 人群里传出叫不平的吆喝声。 还有那热心的,已经撒腿往保卫科跑,这是去叫人了。 见此,池锦年本就被打得五彩纷呈的脸,更是青一阵红一阵。 他祖宗的! 都是姓何的这个老不死的! 嘴那么快干啥,手那么贱干啥,现在好了,他堂堂一科之长的脸,全他娘丢光了! 这一刻,要说池锦年最恨谁,何大爷能赶超许琴,排去第二。 至于第一,必须得是那个傻老太婆全家。 是的,昨晚因为两口子干仗,池锦年和许琴没来得及去医院。 到今早,相互憋着劲儿还不说话的两个人,这才买了点东西赶过去。 好家伙,那家人昨晚可是一大家子在医院等了半晚上啊,就等着他们去送钱道歉呢。 可倒好,白等! 肚子里那个火啊,蹭蹭往上蹿。 糊涂老太太更是在宝贝大孙子的撺掇下,哎呦哎呦的嚎了半夜。 问就是被打狠了,疼! 闹得医院都不安生了一晚上。 所以结果可想而知,等池锦年和许琴终于露了面,话还没说上呢,池锦年眼窝子上就先挨了一拳头。 许琴也没讨到好,被那家子的女人逮住就是一顿扇。 好在有人喊了医院保卫科,又有街道的工作人员赶了过来,这才把两人给解救出来。 但这会儿不是多想这些的时候,池锦年强忍着想破口骂娘的冲动,艰难的扯出抹笑,跟众人道谢。 “谢谢大家了,我们没事,都是误会,误会一场。事情也已经解决了,就不麻烦大家了,真的,谢谢,谢谢!” 等着,等摆平了那家子野蛮人,他一定找机会收拾何老头一回。 “池科长,咱都是一个厂子的人,你有事可别不好意思说,要是被人欺负了,咱们都能给你撑腰的。” “就是就是,不管啥误会,也不能把人打这么狠啊。池科长你尽管放心说,还就不信了,咱们这么多人还不能给你讨回公道。” “可不呢,放心说!” 要不说这年月的人实诚呢,瞧瞧这热心的。 要换成别的事儿,或者真是自家受了委屈,池锦年听到这些话,得感动得不行。 可问题就是,眼下这事儿理亏的是他们啊! 还撑腰,还讨公道? 讨屁的公道! 想到那无耻不要脸的一家子,竟然狮子大开口的要两百块钱赔偿,医药费还另算,池锦年就恨不能再给许琴一巴掌。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一天天的净会给家里惹事,以前他怎么就没发现,她脑子这么糊涂呢? 眼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生怕事情再闹得更大了,池锦年连忙拉着许琴就要走。 “谢谢大家的好意了,但事情我们真的已经解决了,就不用大伙费心了,谢谢谢谢!那个,我们还得回去处理下伤口……” 第253章 许琴破防,名声变臭 “那个,我们还得回去处理下伤口,就先走了。谢谢大家!” 池锦年边说,边死死拽着许琴的胳膊往人群外挤。 而许琴,不知道是被接连几次揍给打老实了,还是觉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顶着一脸伤太过丢人。 总之这回,都被人手动抬头了,她都难得没发脾气,一句没说,池锦年拉她,她也就跟着乖乖的走。 眼见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池锦年也不觉得之前被打得腿疼了,就想加快速度赶紧离开。 可就在这时候,街道办的人来了。 “池科长,许干事,等等、等等!”他们给两口子叫住。 也没管是不是在外面,周围人多不多,直接就说:“周家老太太刚才又晕倒了,大夫说是营养不良又受了伤,加上生气情绪波动太大……总之得吃点好的补补。” 街道办的人也被这事儿搞得烦得要死,主要周家那一家子是有名的胡搅蛮缠,从昨天出事到现在真是折腾得他们脑瓜子都嗡嗡的。 还有池家也是,还以为两口子都是文化人,不管咋样轻重还是分得清,结果倒好,昨天竟然都没去医院。 所以街道办的人原本还对许琴有点同情的,这会儿也全都没了。 他们一点不顾及两人的面子,直接就把来意说了出来,“周家人咬死了就要两百块钱,还说要是赶今儿个天黑前没见到钱的话,他们就把老太太抬到纺织厂来喊冤。” “不管咋样,总归是许干事把人给打了,所以你们赶紧商量一下,实在不行就咬咬牙,把钱给人送过去,行不?” 街道办的人话音没落,围观人群就炸了。 啥,啥啥啥? 许琴把人打了?听意思打的还是个老太太?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以前许琴当主任的时候看着也和和善善的,这才降职几天啊,咋连老太太都能下得去手打了? 怪不得刚才遮遮掩掩的,他们要帮忙也不让,敢情理亏的是池家人啊。 一时间,众人看池锦年,尤其是看许琴的眼神瞬间就不对了。 有震惊,有不敢置信,有鄙夷,还有些人一副“看,我早就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的表情。 总之,感受着落在身上的视线,和周围或高或低的嘀咕声,两人简直羞愤欲死。 比在医院被周家那群无赖按住打的时候还更羞恼万分。 “呸!装模作样,连老人都打,真不是个好东西!” 这时,不知道是谁,对着许琴啐了一口。 一口唾沫吐到了地上。 嘀咕声瞬间一静,下一秒更多的骂声响起,“可不么,以前还端得一本正经,结果才被降职,就装不下去了。” “她能是啥好东西,单位的文件都敢偷,要我说这种人就该开除喽。” “可不,真给咱们纺织厂丢脸!” “呸!尊老爱幼都不懂的玩意儿!” 人就是这样,才不管是不是许琴先动的手,也不管里面到底咋回事,反正天然就会同情弱者。 而现在,相对许琴这个年轻人,周老太就是弱者。 先前许琴出事,大家伙碍着池锦年这个科长的面子,就算鄙夷得不行,也没把话拿到明面上说。 但现在,对于许琴连老人都打的恶劣行为,大家伙再也忍不了了。 “呸!”不知道是谁,又是一口唾沫吐了过去。 这次直接啐在了许琴的鞋上。 许琴还能忍吗? 必然不能啊! 在被降职前,她活了几十岁,哪儿受过这种委屈。 先前能忍着没和人吵起来,已经用了她所有的忍耐力了,可眼下,唾沫都直接啐到她身上了! “啊啊啊!”许琴破防了,尖叫几声。 她顶着青黑的眼窝,红肿布满血瘤子的脸,愤怒的瞪向唾沫吐过来的方向,“你们知道什么,凭什么说我,是那个老不死的先打的我,她就是想讹钱,你们为啥不说她!” “一群泼妇,你们就是一群是非不分,就会胡咧咧的泼妇!” “等着,都给我等着,我跟你们没完!呜呜呜呜!”一顿叫屈大骂,许琴捂住脸,哭着冲出了人群。 围观众人又是一静,下一瞬哗的炸开了锅。 “池科长,你媳妇这是啥意思,啥叫跟我们没完,她想干啥?” “就是,还骂我们是泼妇,她才泼妇不如,再咋滴,咱们可不会打老人。” “可不呢。就这样的素质,真不知道她以前咋当的主任?” “池科长,你说你好好一个科长,工作能力强,为人也不错,咋就娶了许琴这么个没素质的女人呢?” 最后这句,是厂里有名的寡妇苏秀说的。 她人长得好,还生过儿子,自从守寡后,媒婆给介绍了不少男人。 偏苏秀眼光高,挑来挑去一个都没看上。 不是嫌这个年纪大,就是嫌那个长得丑工资还低。 这会儿,她看着池锦年虽然被揍了,但依旧难掩好长相的样子,又加之还是一科之长,眼睛就滴溜溜转了起来。 许琴跑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池锦年一个人的身上。 大冷的天,他只觉脸臊得一阵阵往外冒热汗。 眼见要到下班时间,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时,终于,保卫科的人来了。 “行了行了,都堵在这儿干啥?赶紧都散了,散了!” “再不走,让人事科的人抓考勤了啊!”一句话,原本还不想走的人转眼就跑了个干净。 同时,许琴打老人的事儿也被迅速传扬开来。 哪怕之后池家人听到有人议论就上去解释,许琴的名声还是一点点臭了。 池早骑着自行车下班回来,刚进纺织厂大门,就被何大爷叫住。 老人家还以为她不知道许琴打人的事呢,拉住她就嘚嘚嘚的给讲了一遍。 “早早啊,我看池科长最后走的时候脸都是黑的,明摆着气狠了。你回去可注意点儿,别让他逮着机会朝你撒气啊。”何大爷嘱咐池早。 池早怕吗? 怕个毛线。 但她还是好好跟何大爷道了谢,才继续往家属院骑去。 原来池锦年和许琴又被揍了啊? 果然恶人自由恶人磨,池家这群无耻的,就得被比他们更豁得出去的人收拾。 不过池早没能见到池锦年和许琴到底被揍成了啥样,因为她到小二楼的时候,许琴正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哭。 而池锦年,已经顶着一脸的伤,凑了两百块钱,去给周家人送了。 这里头就包括了之前许琴准备给池珍珍买衣服,但还没顾上的那一百多块。 第254章 兄妹商量害人 当然,这些池珍珍并不知道。 此时的她刚搓完苞米,正脸色难看的往程家回去。 “害人精!” 身后,跟几个女知青走在一起的周笑笑,瞥了池珍珍一眼,骂了声。 她声音一点没遮掩,池珍珍自然听见了。 但她只是咬牙回头,狠狠瞪了几人一眼,就快步走远了。 是池珍珍脾气变好了吗?当然不是。 是因为这段时间,她大大小小和周笑笑起了几次冲突,可对骂,周笑笑有其他知青帮忙,她骂不过;对打,都不用其他知青拉偏架,只是一对一她都打不过周笑笑。 该死的贱人,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本事,让她一点好处都讨不到。 吃了这么多次亏,池珍珍哪儿还敢随便冲上去送菜,就只能硬生生忍着怒气。 不过,就让她这么憋屈着,她自然也是不干的。 所以这才刚进了程家大门,眼见晚饭还没好,池珍珍咬着唇想了想,给程有工使了个眼色,带头走了出去。 程有工一看池珍珍那神神秘秘的样子,眼睛一亮,立刻跟上。 等走到没人的角落,程有工立刻急切的问:“珍珍咋了,是不是工作的事儿有眉目了?” 工作? 池珍珍眼神飘忽了下,但天已经黑了,并没有被程有工发现。 “你以为工作是那么好找的?要是随随便便一句话想要工作就有工作,那我早上班去了,还能被池早那扫把星弄到乡下来?” 她烦躁的嚷嚷了一句,但想着还有事要让程有工去干,语气又软下了点,“大哥,你是我亲大哥,放心,答应你的事,我肯定不能不作数。” “你有点耐心的,再等等,祁秘书那边肯定已经在托人办了。就我跟他那样的关系……你还有啥不放心的?” 原本听见工作还没影子,程有工脸色就落了下来。 可池珍珍这么一说,他又稍微安心了点儿。 是啊,他可是知道池珍珍瞒着蒋妹夫乱搞的事儿的,这么大的把柄在手,他就只是想要一个工作而已,就不信祁秘书敢不就范。 哼,要是敢忽悠他,大不了他就把两人的丑事宣扬出去,看谁怕谁! 至于说池珍珍是程家亲生的,是自己的亲妹子……程有工只想说,呸,一个不值钱的丫头片子,死了都不可惜。 但心里这么想,面上可不能这么说。 程有工笑得咧出一口黄牙:“瞧你这话说的,你可是我亲妹子,我不放心谁也不能不放心你啊。” “不过珍珍,你年岁小,好多事情都不懂。其实哥要这个工作呢,也是为了你着想,就是想着试探一下那个祁秘书对你真不真心。” “你想啊,要是祁秘书连给你大哥我找个工作都不肯,都推推拖拖的,那他指定没想跟你好好处,就只是贪你的身子呢。” “要真是这样,哥肯定不能眼睁睁的看你白白吃下这个大亏啊,肯定得想办法给你出口气。敢睡我亲妹子,我非得让他名声臭大街不可!” “珍珍你看,大哥对你好不?”程有工盯着池珍珍,皮笑肉不笑。 池珍珍又不是傻子,哪儿可能听不出来程有工这是在威胁自己。 想到那句“名声臭大街”,池珍珍就又惊又怒。 什么让祁秘书名声臭大街,跟祁钰生睡了的人是她,要是祁钰生的名声都臭了,那她还能有好? 肯定不可能的。 不过好在,关于给程有工弄工作的事,她已经想到办法了。 那就是等池早被拐子拐走了,就让程有工去武装部接班。 反正她自己之后要上工农兵大学的,也不稀罕那个临时工。 而池家人又都有工作,想来程有工厚着脸皮闹几场,肯定就把工作弄到手了。 这么想着,池珍珍给了句准话,“再等几天,最多等到过年前,我一定给你弄个工作。” 程有工一听她说得这么肯定,这才满意了些,“就知道珍珍你最厉害,哥信你!” 他压低声音笑了两声,才问,“那你这会儿找哥出来是?” 眼见程有工被自己安抚住了,池珍珍悄悄松了口气,说起自己的目的:“哥,你上回去知青点不是说周笑笑长得好看么?” “这样,我找机会把她……你到时候……”她凑到程有工耳边嘀咕几句。 程有工听着,想到周笑笑那俏生生,嫩到能掐出水的小脸,心里顿时就痒痒的厉害。 但上回被关在屠宰场揍怕了,程有工一时有些迟疑:“这不成,那可是耍流氓啊,万一被人发现,或者周笑笑跑去告我咋办?流氓罪可是要劳改吃花生米的。” “有我配合你,怎么可能被人发现?”池珍珍很是笃定的道。 “再说了,等周笑笑成了哥你的人,那就是个没了清白的破鞋了,那时候她肯定藏着掖着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还主动嚷嚷出来?” 程有工闻言却还是不怎么踏实。 他之前虽然也出去鬼混,但那都是那些娘们儿自愿跟他睡的,他可从来没用过强。 如今让他对周笑笑下狠手,他怎么想都有些害怕。 池珍珍见此,心里直骂程有工是怂货,但嘴上却说,“你要是实在害怕,大不了就不做到最后一步,就占占她的便宜,这样她总不会去告你了。” “还有,我再给你五块钱。你又有便宜占,又有钱拿,多好的事儿?”池珍珍睨着程有工:“一句话,你到底干不干?” 干不干呢? 程有工挣扎。 自从之前从屠宰场被放回来,他一直都没敢再出去胡搞。 如今忍了两个多月,其实他早就心里痒痒得不行了。 虽然家里的婆娘也能睡,但跟外头的比起来,总是少了点儿感觉。 周笑笑啊,想着那细细的小腰,还有水灵灵的大眼睛……程有工咽了口口水,心一横,牙一咬:“行,干就干!” 他朝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不就一个小娘们儿么,他还没睡过城里姑娘呢,正好开开荤了。 不过…… “五块太少了,最少二十,不然免谈!” “二十?”池珍珍惊得瞪大了眼睛,差点没压住声音,“知道二十是多少钱吗?临时工一个月工资都没这么多!” 她气得不行,但还是忍着火气道:“十五,最多十五,不行就拉倒!” 第255章 狗改不了吃屎 最终程有工还是答应了下来。 正好这时王梅花喊吃饭,他拿着八块钱订金,心情很是不错的应了一声,就往厨房走去。 池珍珍走在他身后,想着给出去的钱,心里恨得要死。 都怪池早那个贱人,还有周笑笑,要不是她非要招惹她,她也不会被程有工多讹了十块钱。 不行,之前来下乡,池家人本来就没给她多少钱,如今再去掉给程有工的,就更不剩多少了。 她不能这样只出不进。 明天的,等明天她得去大队部借电话给池家人打一个,要点钱,也问问新买的衣服啥时候给她送过来。 更重要的是,打听打听池早的动静,看祁秘书动手了没有。 心里有了计较,池珍珍坐到饭桌前,毫不客气的盛了满满一大碗饭,吃了起来。 王梅花和程富山见此,拿筷子的手一紧,但最终还是忍着什么都没说。 纺织厂,池家。 许琴可不知道她的宝贝珍珍很快就要给她打电话了。 她自觉活了半辈子,所有的脸面都在今天丢光了,心里恼恨傻老太婆一家的同时,也更加恨毒了害她降职的池早。 她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哭,晚饭都没出来吃。 池家的气氛空前糟糕,别说李大妈这个佣人了,就连一向冲动没脑子的池砚彬,都把嘴巴闭得紧紧的,一句话都不敢乱说。 只有池早,跟没事儿人一样,该吃就吃,该看热闹就看热闹。 边看心里还忍不住想,这才哪儿到哪儿,等着,要不几天,等池珍珍的真面目被戳穿,你们才知道什么叫天塌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池早很快入睡。 这晚她又做了梦,可梦境很短,依旧只有第三枚炸弹爆炸时短暂的场景。 一夜很快过去。 池早在广播声里醒来,很快收拾好自己下楼。 早饭的饭桌上,许琴还是没出现,倒是池锦年,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反正都被人看见了,也就破罐子破摔,顶着一脸伤该干啥干啥。 这让池早都很有些佩服他的适应能力和脸皮厚度。 等吃完走的时候,池早听到身后池锦年站在卧室门口说:“今天先让砚彬路过时给你请个假。” “不过许琴,祸是你自己闯的,休息一天也就罢了,赶明儿你要还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那这个班,你干脆别去上得了!” 之后许琴有没有回答,又有没有再跟池锦年吵起来,池早就不知道了。 她骑上自行车,快速出了纺织厂,径直朝武装部而去。 路上照旧拐去了派出所,只是很可惜,孙所长他们应该是为了安全没有开夜车赶路,派出所的院子里空荡荡的,仅有的那辆车并不在。 这样的结果池早已经有了预料,所以也没有多失望,就接着去武装部上班。 这一天,她强压着心里的急切,耐折性子跟王阿姨学会了织毛衣最简单的针法。 然后把蓝弈的尺寸告诉了王阿姨,在她的帮助下,成功给毛衣起好了头。 因为心里有事,池早只感觉这一天时间过得格外的慢。 等终于挨到下班,她跟王阿姨说了声,就冲出了食堂。 速度快的,王建军赶过来时,已经没了她的影子。 “这个早早,我还说跟她一起去派出所,她倒是跑的快。”王建军忍不住好笑。 “你可别嘚嘚了,赶紧追上去看看,早早骑那么快,可别不小心给摔了。”王阿姨担心的催促。 她可是看出来了,早早一整天看了不知道多少回手表,就眼巴巴的等着下班呢。 也是因为知道池早的急切,所以王阿姨刚才才没拦着她,连让她骑慢点的话都忍着没说。 “得嘞,妈你就别操心了,指定不会有事儿。”丢下一句安抚的话,王建军骑着自行车追了上去。 身后,王阿姨对站在旁边的王志峰说:“等事情查清楚了,池家人看清了那个什么池珍珍的真面目,就不会再看不上早早,就会对她好点了?” “那谁知道呢?可能。”王志峰回了句,但心里却并不看好。 毕竟,不管池珍珍的真面目如何,池家人对于池早是亲生女儿这件事是一直都知道的。 以前能放着亲女儿不疼,疼一个假货,可见他们的品行和脑子。 既如此,又怎么能盼着他们之后会有改变呢? 老话可是说了,狗改不了吃屎。 怕是等知道是早早察觉了不对,才一步步把池珍珍送进去的后,反而会更恼恨她。 但这些话王志峰没和王阿姨说,他只是道:“走,搁这儿等着也冷,咱们回家等信儿。” 两口子于是一道往家回去。 而王建军那边,也不知道池早骑得有多快,他愣是快到派出所门口时,才把人给追上。 “早早,早早等等!”他喘着气喊人。 池早听见动静回头,见是王建军,连忙捏着刹车停了下来,“建军哥,咋了,出啥事了?” 王建军蹿到跟前,也从车上跨了下来,“能出啥事?我这不是想着跟你一道来看看情况么?” “哎妈呀,结果你说说你,骑这么快干啥?也不怕不小心给滑倒了?”他喘了两口气,抬手拍了下池早的头。 听到没出事,池早放下心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我这不是着急吗?” “着啥急?早一会儿晚一会儿的,人又不会跑了。之后天气更冷了,你可不能再骑车骑这么快,听见没?”王建军难得正经的说。 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池早没反驳,乖乖答应下来。 眼见已经到跟前了,两人于是也没再骑,就推着自行车走了过去。 然后就看到了停在派出所大院里的吉普车。 这吉普赶不上蓝弈的新,是部队淘汰下来的。 但池早可管不到这么多,她看见车眼睛大亮,“建军哥,应该是孙所长他们回来了!” 王建军也有些激动,“肯定是!走,咱们问问情况去。” 两人当即小跑着进了派出所。 “孙所长,辛苦你们了,辛苦了!” 见到人,王建军赶紧跟人握了下手,还掏出烟递了过去。 “孙所长,你们一路都顺利,真是辛苦了。”池早也眼睛亮亮的说。 “不辛苦不辛苦,本来就是我们该做的。”孙所长犹豫了下才接过王建军递的烟。 他叹了口气,有些憋闷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王同志,池早同志,对不住让你们失望了,张大壮和王量……我们没能带回来。” 第256章 巧合?十万火急 一句话,池早和王建军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不是,咋回事儿啊?人不是就在下头修水坝呢么,怎么就没带回来?”王建军性子急,反应过来后急切的问,“难不成人跑了?” 池早也一瞬不瞬的看着孙所长,屏息等着他的回答。 “不不不!”孙所长连忙摆手:“两位别误会,人没跑,没跑。” “这不是他俩被判了十五年,算是重刑犯么,所以就被调到藏区去修铁路了,就前几天刚调走的。” 去藏区修铁路? 池早不知道以前有没有这样的事,但听了孙所长的话后,她忽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池早抿了下唇,身侧的手无意识的攥紧,“那现在怎么办?就任由他们去修铁路,案子不审了?” “是啊,不管人是去干啥了,该审的案子总不能就因为这样不管了。”王建军也说。 “当然不是!”孙所长坚定的否认。 “案子肯定是要审的,毕竟里头牵扯着公款和人命。但人现在不在,就只能等我们往上面打报告,把人给调回来了,才能开始审问。” “所以……”孙所长叹了口气,“所以两位同志只能等一等了。但你们放心,案子我们是一定会查清楚的,就是等人的这段时间,我们也会继续查。” “张大壮和王量不是酱料厂的人,他们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酱料厂里有没有内鬼,这些我们都会一一查清楚。”孙所长态度坚定的保证。 池早和王建军闻言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无奈。 王建军有些泄气的说:“那孙所长,从打报告到把人调回来,大概要多久呢?” 这个…… 孙所长被这话问得,也觉无力的不行,“你们知道藏区的,咱们这儿都这么冷了,更何况那边。” “所以……看天气情况,天气好的话大概半个月。但如果遇上大雪封山封路……怕得到来年开春了。” 来年开春? 岂不是要几个月之后? 几个月啊,一百多天,变数太大了。 气氛一时沉寂下来。 但再沉寂不甘,事情已经成这样了,也不是公安同志包庇或者不作为,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池早深吸口气,扯出一抹笑:“那就辛苦孙所长和各位同志了,我们回去等你们的好消息。” “对,辛苦大家了,我们回去等消息。”王建军也打起精神,又跟孙所长握了握手。 兄妹俩当即也不再留下耽误孙所长他们工作,告别朝外走去。 只是想到来之前的兴奋和激动,池早心里总觉得不太舒服。 等推着自行车出了派出所大门,池早走了几步,停下站定:“哥,刚孙所长说张大壮他们是几号被调去藏区的?” 王建军想了想:“好像说是五号。” “是啊,五号!”池早重复了一遍。 “咱们四号来派出所报的案,他们五号就被调走了。这一前一后的,怎么就那么巧呢?” “嗯?”王建军闻言一下拔高了音量:“早早,你的意思是……” 但他反应很快,意识到两人还在派出所跟前,立刻给池早使了个眼色,拉着人快速往前走去。 等离远了,才一闸刹车停下,目光灼灼的继续说:“早早,你的意思是那两人被调走不是巧合,是有人故意的?派出所有内鬼?” 池早抿了抿唇:“我也说不好,就是觉得……太巧了。” 王建军皱眉:“可张大壮和王量就是两个小混混,被调查就被调查了,死不死也没啥影响的,怎么会有人管他们呢?” 王建军想不明白。 但池早不同。 要是没有出人贩子的事,此刻池早肯定跟王建军一样,只会觉得事情就是凑巧。 可出了自己被人贩子故意拐走的事,池早就不这么想了。 是,张大壮和王量是两个不怎么重要的小混混,但就是这样的两个小混混,却关乎着池珍珍。 关乎着池珍珍,也就意味着关系到了祁钰生。 至于为什么会关系到祁钰生,池早不用想就知道,两人肯定已经搞在一起了。 不然就祁钰生的德性,怎么可能一次次帮池珍珍呢? 祁钰生啊,调动个把劳改犯,从派出所打听个消息,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么? 而如果真是她推测的这样,就以祁钰生的手段,那被调走的张大壮和王量,真的只是简单的调去修铁路吗? 想到这里,池早心头一凛,立刻朝王建军说:“哥,走,我们去给蓝弈打电话,快!” 话音没落,她已经快速上车往最近的邮局骑去。 “哎哎,说得好好的,咋突然就要找弈哥了?你等等我!”王建军一头雾水,边嚷嚷边赶紧跟上。 好在两人速度快,赶在邮局关门前到了。 “同志,打个电话!”池早连车都顾不上锁,就冲了进去。 “打啥打,我要下班了,明天再……哎哎,你这同志咋回事啊,没听见下班了么?” 正在收电话机,准备锁门下班的小干事,眼见池早从自己手里抢走了电话,当即咋呼起来。 同时气恼的就要把电话抢回来。 还是跟进来的王建军见了,赶紧解释:“同志同志,对不住对不住,我们有急事给军区打,十万火急!” 给军区,十万火急? 小干事动作一顿,见池早确实绷着脸,这才将信将疑的收回了手:“你们最好没骗我,不然我指定到你们单位去告状的。” 话落,小干事也不走,就站在跟前竖起耳朵听。 而池早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就拨通了电话:“喂,麻烦帮我转接特殊任务大队,请快点。” 光明正大偷听的小干事:还真是打给军区的? 她眼神又在池早和王建军身上扫了扫,眨了眨眼,象征性的往后退了两步。 部队驻地。 蓝弈刚从训练场出来,就遇见了大步跑来叫人的通讯兵:“蓝队,电话!一个姓池的女同志打来的。” 姓池? 走在旁边的郝强一听,立刻反应过来是池早。 而蓝弈已经蹿了出去。 “哎、哎你等等我啊!”郝强连忙跟上。 之前听高山说了池早被人贩子拐了的事,他原本是想第二天过去看看的。 奈何部队的事情太忙,愣是没挤出时间。 现在好了,他正好也跟池早在电话里说两句,问问情况。 通讯室。 “喂,早早,怎么了?”蓝弈握着话筒的手发紧。 第257章 他们要杀人灭口 他知道池早的性子,如果不是有着急的事,是不会无故打电话过来的。 “蓝弈,派出所查出那笔钱的来历了!”听到蓝弈来了,池早当即也没废话,直接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两步之外,邮局的小干事听见池早话里又是货款,又是失踪,又是抢劫杀人的,头皮就是一麻。 这特娘的,还真是十万火急的事儿啊。 他吞了口口水,连忙又往后退了好几步。 池早却没管小干事什么反应,她接着道:“但是我和建军哥刚才去派出所,孙所长却说那两个人被调到藏区修铁路了。” “打报告要人的话,最快都得半个月才能把人弄回来。要是天气不好,就只能等到几个月后开春天热起来才行。” 她顿了下,压低了点声音:“我和建军哥是四号去派出所报的案,张大壮和王量是五号被调走的。” “蓝弈,你觉得,事情真的只是凑巧么?他们真的只是去修铁路了么?” 电话对面,知晓祁钰生的蓝弈自然立刻就明白了池早的意思。 他眉眼冷了下来:“行,我知道了。早早你别太担心,我立刻联系藏区那边。” 知道事情紧急,蓝弈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当即就要挂电话。 话筒却被旁边伸出的手抢了过去。 郝强:“去去,有事去我办公室打电话去,我跟早早聊两句。” 蓝弈瞥了郝强一眼,也没拒绝,转身大步出了通讯室。 有些话确实不太方便在这里说,确实是去郝强办公室更妥当些。 “喂,早早啊,我是你郝大哥。对,你身体没事?好好,没事就好。” “那啥,学兵和学军两臭小子还念叨你呢,有时间过来家里玩啊。”郝强笑呵呵的邀请。 电话对面,正事说完了,池早心里稍稍放下了些。 她笑起来,“好呢,正好我给两个小家伙刻了点小玩意儿,过几天就给他们送过去。” 听到郝强大笑着咳嗽了两声,池早想到梦里郝强后来粗嘎难听的声音,还不放心的嘱咐了句:“郝大哥,你少抽点烟,对肺和嗓子都不好的。” 少抽烟? 郝强的脸立刻皱巴了起来:“好好,知道了知道了。” “那啥,早早,我这边还有点事儿,就先挂了哈。过几天来家里玩。” 话落,都不等池早再回答,郝强哐一下就给电话挂上了。 少抽烟?那是不可能的! 他咳了声,大步出了通讯室。 邮局。 池早怎么可能听不出来郝强的敷衍,她无奈的笑了下,挂上了电话。 等交了电话费要走时,池早想了想,转而一瞬不瞬的看向邮局的小干事,一脸严肃:“同志,刚才你……一个字都没听到,对?” 虽然电话不是保密的,接线员也能听见。 可那毕竟离得远。 但面前的人却不一样,邮局离派出所太近,万一有什么话传了出去,再被有心人听见,就坏事了。 小干事被池早看得心头突突跳了两下,想到刚听到的内容,他忙不迭点头:“对对,我什么都没听到。” “两位同志你们放心,我绝对一个字都没听到。”他连连保证,还伸手在嘴上划了下。 池早见此,这才放心下来,出了邮局。 一直没说话的王建军赶紧跟了上去。 他眉头紧皱,脸色深沉,像在思考什么很严肃的问题。 “不是早早,我咋就没明白呢?什么四号五号的,什么叫他们只是去修铁路了,啥意思啊?”眼见池早要跟自己告别,王建军忍不住问了出来。 池早知道他不明白,毕竟祁钰生的事牵扯太大,除了蓝弈她没告诉任何人。 “建军哥,这个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过段时间的,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她安慰了王建军一句。 眼见天色不早,池早又跟王建军说了两句,就赶紧骑车往纺织厂回去。 边骑车还边叹气,今天又没时间去看师父了,还好吃饭有食堂,也有郁章帮忙照看着,不然她真不能放心。 想起郁章,池早又想起那天蓝弈说,郁章追她是因为有事要跟她说。 也不知道郁章有什么事,这两天忙忙叨叨的,也没顾上问他。 明天,明天下班她就去看师父,也问问郁章。 心里有了计较,池早脚下速度更快了几分。 邮局门口。 王建军却没像池早以为的往家回去。 他推着车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去看池早的背影。 “不是,到底啥事啊,这么神神秘秘的!”王建军忍不住嘀咕,只觉心里猫抓一样的难受。 但既然池早都不愿意说,那问蓝弈就更没戏了。 王建军想了想,知道凭自己的脑子肯定是想破头都想不出结果的,当即骑上车往家回去。 他要去找他爸,怎么说他爸退伍前也是个政委,指定比他聪明些。 这么想着,王建军脚下的速度也更快了几分。 另一边,部队驻地。 进了郝强办公室的蓝弈,却没打电话去藏区部队,而是打给了蓝尚武。 “爸,在哪儿呢?”电话接通,他直接问。 蓝尚武正在忙呢,“在军区。咋了,你有事儿?” 蓝弈:“嗯,上次跟你说的人,查得怎么样了?” 蓝尚武闻言看文件的动作一顿,眉头皱了起来:“这才过去两天,哪儿有那么快的。” “怎么了,又出事了?” 想到祁正的职位,怕电话被泄露,蓝弈没直说,只是道:“我这会儿回家,爸你在家等着我。” 一听这话,蓝尚武就知道肯定是有事了。 他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行,知道了。” 半个多小时后,蓝家书房。 听完蓝弈的话和推测,蓝尚武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你的意思,他们要杀人灭口?” 不能,不过是两个小混混,又不是啥要命的人,至于脏了自己的手么? 蓝弈自然明白蓝尚武的意思,他说:“爸,亲自动手肯定不至于。但你别忘了,那可是藏区,条件多艰苦。尤其还是大冬天的修铁路,意外不要太多,死个把人算什么?” 蓝尚武闻言表情一凛,立刻拿起了电话:“喂,给我接藏区工程兵部,对,就修铁路的部队。” 藏区信号不好,好一会儿后,电话才接通。 “我是蓝尚武,最近有两个犯人调去你们那边修铁路了。现在,立刻把人给我看管起来,不能出任何意外。” 第258章 沉住气 “我是蓝尚武,最近有两个犯人调去你们那边修铁路了。现在,立刻把人给我看管起来,不能出任何意外。” “是,保证完成任务!”海拔几千米的驻地营房里,响起响亮的保证声。 电话挂断,接电话的团长立刻下达了命令。 很快,营房门被打开,有军绿色的身影快速走进了夜色中。 命令一级级传达下去,很多人都动了起来。 而和他们一起动起来的,还有高原上的风,天上的浓云,以及山峰间厚厚的积雪。 军区大院。 蓝尚武挂断电话,面色沉肃得厉害。 书房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这一刻,父子俩谁都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后,蓝尚武站起身,“祁正身份特殊,牵扯很多,似是而非的猜测和推断绝对不可能成为动他的理由。” “蓝弈,沉住气,也必须沉住气,我们要一击必中,知道吗?” 蓝弈深吸口气,站起立正,冲对面的父亲敬礼:“是,首长!” 很快,两辆吉普车先后从蓝家离开。 打头一辆径直去了军区,是蓝尚武赶回去处理没完成的工作。 后面跟着的,是蓝弈。 等出了大院儿,蓝弈却没回驻地,而是先是去了一趟国营饭店,之后快速停在了一处小巷子前。 “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防震棚里,正坐在桌前折腾什么的尤挽彰抬头瞥了一眼,慢吞吞的问:“谁呀?” “师父,是我。”蓝弈的声音响起。 尤挽彰的表情缓和下来,“哦,绿二啊。” 他起身,过去把门打开。 一时间,寒气争先往门里涌,蓝弈快速闪身进来,将门重又关上。 他看着尤挽彰,边说边扶着人往里走:“师父,冷不冷,怎么不多穿件儿衣服?” “冷啥,郁章那小子早给我把煤炉子生起来了,等着你问……”尤挽彰睨着蓝弈,“老头子早冻成猴了。” 蓝弈闻言看过去,果然见煤炉子烧得旺旺的。 知道尤挽彰就是故意嘴毒呢,蓝弈也不生气,“是是是,郁章是个细心靠谱的。” “有他住在您跟前儿,我和早早放心得很。”说着话,蓝弈把手里提的东西放去了桌上。 “师父,晚上吃饭了,吃的啥?我给您买了点胡辣汤,还热乎着,您是这会儿尝点儿,还是放着明天早上吃?” 胡辣汤? 尤挽彰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胡椒特有的辛辣香味。 他当即就有些馋了,但想到前两天池早拦着不让他晚上多吃的话,尤挽彰最终道:“算了,你要没吃你就吃,我就不吃了,怕你转头跟丫头告状。” 一听这话,蓝弈低笑一声,把胡辣汤腾去了旁边的碗里。 “早早也是担心您的身体,您放心,您这么听话,我指定也跟她说。” 尤挽彰闻言翻了个大白眼儿,走到桌边坐下继续忙乎刚才的活儿,“丫头两天没来了,是不是又出啥事了?” 他用懒洋洋的声音,说出了让蓝弈吃惊的话。 明明那天郁章从医院离开前,早早特意嘱咐过,别把她出事的事告诉尤挽彰,就说单位有点忙,过两天再去看他老人家。 结果师父还是察觉了吗? 旁边,尤挽彰见蓝弈这反应,哪儿还不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冷哼一声:“就你们那点小九九,当谁看不出来?不过看你小子的脸色,丫头指定是没事了。” “没事就行,至于到底发生了啥,老头子也懒得问。反正丫头以后是你媳妇儿,你要连她也护不好,那也是你自己没用。” “不过你小子,上回见了郁章还跟斗鸡似的,咋这回听见我夸他,你还顺着说话呢?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说着话,尤挽彰手上动作也没停,防震棚里渐渐弥漫出一股药香味。 蓝弈拖了个凳子坐去他身边:“这回早早出事,多亏了郁章。要不是他……” 蓝弈顿了下,没有继续说下去,“反正恋爱报告都打了,我才不怕。” “啧啧,瞧你那德性!”尤挽彰听明白了,但嘴上还是嫌弃了蓝弈一番。 他指使人干活:“不急着走?去,手洗洗干净,帮忙把这药切碎捣烂了。” 蓝弈于是又站起身,把手洗干净后再次坐下拿起了桌上的药。 “师父,您这是干什么呢?这是人参,瞅着年份不短。” “当然年份不短了,这可是托人弄来的好东西。至于干什么用……”尤挽彰卖了个关子,“以后你就知道了。” 防震棚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暖黄的灯光下,两人认真忙活起来,偶尔才说两句话,气氛温馨又自在。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蓝弈当先收了手:“时间不早了,师父你不能熬夜,赶紧睡,剩下的明天再忙。” 他也不顾尤挽彰的反对,强硬照顾着人洗漱好,又给炉子里压了块新的蜂窝煤,给门头上的小窗留了个缝儿,这才离开。 一出屋子,冷意立刻包裹而来。 蓝弈抬头看了看不知什么时候阴沉下来的天色,长长出了口气。 身后,防震棚的灯关了,蓝弈知道尤挽彰这是睡了。 他打开车门上去,却没发动车子,只是静静坐着。 来之前,可能是最近事情太多,他心绪其实是有些浮躁的。 先是第三枚炸弹迟迟找不到,然后又出了早早被拐卖的事,扯出了祁钰生尤其是祁正。 结果还没查出什么切实的证据,他们竟然疑似又要杀人灭口。 可偏偏短时间内却拿他们没办法。 这种感觉实在是…… 至于说第三枚炸弹不存在的话,蓝弈是怎么也不会怀疑池早的。 他相信,她说有三枚炸弹,那肯定就有。 她说祁钰生和祁正有问题,那两人肯定干净不了。 可要查一市的革委会主任,实在不是两三天时间就能有结果的。 就像老头子说的,他们得沉住气,得一击必中。 道理他都明白,可这个过程中,又会有多少人出事,又会损失多少国家的利益? 但所有的浮躁在见过尤挽彰,在帮忙处理了那些药材后,都一点点平息了下来。 处理药材尚且得一点点一步步来,何况其他的事情? 有些东西,急不得,急则生乱。 想到这里,蓝弈深深吸了口气,抬手拧动了车钥匙。 车尾喷出气流,安静的夜里,吉普车调头,上了大路。 只是没走多远,蓝弈眼角余光,又看到了远处化工厂那巨大的,冒着浓烟的烟囱。 第259章 安全感 蓝弈眉头微蹙,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天高山说的话。 他说——化工厂的这烟囱,还真是堪比炸弹爆炸啊。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早早只听到声音,没有看见的第三次爆炸,不是炸弹爆炸发出的声音,而是其他? 蓝弈放慢了车速,盯着夜色都遮掩不住,蒸腾着上涌的浓郁烟雾,直到要拐弯看不到了,才收回视线。 武装部家属院儿。 王家已经吃过晚饭了。 但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收拾洗漱。 一家四口人,全都皱着眉,像在思考什么。 王阿姨首先败下阵来,“算了,我是想不到早早为啥突然给阿弈打电话,你们父子三个自己想。” 她起身端碗筷。 王志峰看向女儿王晓芸:“晓芸也别凑热闹了,你一个初中生懂啥?赶紧帮你妈一起收拾完,回房写作业去。” 王晓芸闻言不情愿的撅嘴,“怎么我就是凑热闹了?我哥还不是啥也不懂?” 她不服气的伸手打了王建军一巴掌,但还是起身给王阿姨帮忙。 王建军装模作样惨叫一声,作势冲王晓芸比了比拳头,也跟着帮忙。 王晓芸见此,这才满意起来。 她脑洞大开的说:“哼,要我说,你们就是把问题想得太复杂。” “现在那俩劳改犯是审讯的关键。早早姐会那么着急,除了觉得拿不到他俩的口供,还能是为啥。” “而什么样的情况才会拿不到口供?不就是人回不来了么?” “可好好的大活人,怎么会回不来呢?你们往这个方向想不就行了。” 随口丢下一句话,王晓芸已经端着空盘子进了厨房。 而她身后,王建军闻言根被点了穴道般定住。旁边,王志峰在一瞬的恍然后,脸色也立刻凝重了下来。 好好的大活人怎么会回不来呢? 只要人没了,自然也就回不来了。 “建军,这事到此为止,早早说不能告诉你,那之后你就把事情埋进肚子里,不说不问,听见没有?”王志峰压低声音严肃的警告。 王建军打了个激灵,也意识到里面应该是还牵扯到了有其他利害关系的事。 他连连点头,“爸你放心,我再也不问不想了。” 就是……怎么跟早早沾边的事,弄来弄去到最后都变成不能问不能说,还要保密的事了? 王建军有些愁,但他嘴巴闭得紧紧的,再没多说一个字。 池家。 池早可不知道,她自己没能去看尤挽彰,蓝弈反而去了。 也不知道在王建军心里,她又更神秘了几分。 因为张大壮和王量巧合被调走,还疑似有祁钰生的手笔在里面,池早心情不怎么好。 回到小二楼,池家的晚饭正好端上桌。 池早于是洗了手就坐去了饭桌边。 可能知道家里出了事,池砚彬没敢再出去野,放学后就乖乖回了家。 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多的许琴,也终于出来了。 可以说,除了池珍珍不在,池家饭桌上的人已经好几天没这么全乎了。 池早端起饭碗前,特意瞥了眼对面的许琴。 在看到她花花绿绿的伤脸后,她原本不太好的心情,立刻就好了几分。 许琴这两天对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格外敏感。 感觉到池早在看自己,她立刻瞪了回去:“看什么看?一天天的,一分钱家用不交,也好意思吃白饭!讨债鬼!” 讨债鬼? 池早勾起唇,目光冷下来,“十八年没养,我才吃了几天饭啊,在许干事嘴里就成讨债鬼了?” “不过也对,许干事如今可是连老人都敢打的名人,不给我吃饭又算得了什么?” 她故意把名人两个字咬得很重。 “你!”许琴气结,啪一声把手里的筷子摔去桌上,“我会变成这样,还不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个扫把星,我……” “啊!” “闭嘴!” 许琴的尖叫声和池锦年的呵斥几乎同时响起。 却是池早甩手把手里的筷子砸向了许琴面前的饭桌。 “我今天心情不好,很不好。所以……别嘴贱惹我,不然……”想到上一世,她第一次被祁钰生打,回来哭着跟池家人说,许琴也是这样,一把摔了筷子,转而把她骂了一顿。 还说祁钰生会动手,肯定是她没眼色惹了人生气。 说她以后要是再敢把事情拿回家说,或者再让祁钰生心情不好,他们会再收拾她一顿。 这样的态度,让她之后,除非被打得太狠,再不敢把挨揍的事跟任何人。 “你、你敢动手?你……”许琴瞪着眼睛,一脸不敢置信。 筷子虽然砸的不是她,只是桌子,但许琴还是被池早的举动惊着了。 毕竟,之前两个多月,他们那么骂池早,甚至还一度出手打她,但她始终都没对自己和池锦年动过手。 怎么现在…… “为什么不敢?”池早闻言冷笑:“你都敢把人打进医院了,我摔个筷子算什么?” “不过你要是再惹我……我还是那句话,我不能跟你动手,就打你的宝贝儿子,看谁怕谁。”她说着,扫了眼旁边的池砚彬。 原本见池早竟然敢摔筷子,池砚彬还想替许琴出头的。 可这会儿对上池早的视线,他一个激灵,别说出头了,赶紧低下了脑袋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你!你!”许琴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儿,但因为知道池早没开玩笑,愣是没敢再骂人。 饭桌上一时安静了下来。 旁边,李大妈极为有眼色的跑去厨房,给池早拿了双干净筷子回来。 池锦年见此,扫了李大妈一眼,轻咳着道:“赶紧吃饭,一会儿凉了。” 一顿饭就在这样沉闷又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这晚,池早睡不得不太安稳。 久违的,她再次梦见了上辈子被祁钰生虐打的场景。 但跟之前不同的是,这次从梦里惊醒后,她的应激反应减轻了很多。 虽然还是颤抖着不停冒出冷汗,但躯体的僵化反应却好了很多。 池早知道,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变化,是因为被人贩子拐走的那晚,救下她的蓝弈、郁章、高山,还有后面去医院看望她的小六儿、熊哥…… 是他们,给了她安全感。 黑暗中,池早唇角翘了翘。 她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擦掉额头冒出的冷汗,安心的再次闭上了眼睛。 第260章 让程家给你做 一夜很快过去。 池早起床后才发现,玻璃窗上冻出了厚厚一层冰花。 显然又降温了。 她加了件衣服下楼吃早饭。 池家人已经起了,包括许琴。 或许是昨晚吃了瘪,许琴没再找事儿,当然也没给池早好脸色看。 一顿早饭吃的沉闷,但池早半点儿不受影响。 她照常骑车去武装部上班。 经过一整晚时间,她也已经整理好了情绪。 关于张大壮和王量的事,可以做的、能做的,她都尽自己的努力做了,现在仅剩的,也只有耐心等消息。 而同时等消息的,不止池早一个人。 王家,主要是王志峰和王建军在等,蓝弈和军区的蓝尚武也都在等。 就连派出所的孙所长,虽然并不知道池早找了蓝弈的事,但他给上面领导打了报告,也再等着领导的回复。 甚至就连黑市儿在熊哥身边忙活着的小六儿,也时不时的跟熊哥提一嘴,说是也不知道调查的结果怎么样了。 很多人都在等,等藏区的消息,等张大壮和王量被押送回来受审。 但等待的时间却比所有人预想中的都要长。 第一天,蓝尚武的电话没有响。 但纺织厂采购科,池锦年却接到了电话。 当时正好是中午,他刚去食堂打饭回来。 因为许琴把老人打进医院,反而被人家儿女打了的事已经在厂里传开了,所以一路上,但凡遇见的,全都跟看稀奇一样往池锦年身上瞅。 普通工人碍于他是领导,还不敢明着说什么,只耳朵咬耳朵的低声蛐蛐。 但有些级别差不多,或者跟池锦年不对付的,可不怕这些。 凑上来就明晃晃的取笑。 总之,短短一条路,明明都零下好几度了,可池锦年只觉脸上的热度就没降下来过。 他也不好意思再在吃食顶着那么多人八卦的视线吃饭了,匆匆打了点饭,就快步回了办公室。 同时心里把许琴,以及害许琴降职的真正罪魁池珍珍骂了个底儿朝天。 办公室门关上,隔绝了所有视线,池锦年一屁股坐去凳子上,这才长长出了口气。 他倒了杯茶喝了两口,等缓过那股儿尴尬劲儿了,才黑着脸打开饭盒。 好在今天食堂的供应不错,有个大白菜炒肉片。 看着饭盒里油汪汪的大肥肉,池锦年心情才好了点儿。 他拿起筷子,刚把肉喂到嘴里,“嘀铃铃~”电话响了。 池锦年动作一顿,但谁让他是个敬业的领导干部呢,虽然肚子饿的咕咕响,还是认命的拿起了话筒。 “喂,纺织厂采购科,哪位?”他说完,捂着嘴快速嚼肉。 “爸爸,是我呀,我是珍珍。”耳边响起池珍珍的声音。 一瞬间,池锦年就觉得嘴里的肉都不香了。 他冷下脸来,“哦,珍珍啊。怎么了,你不好好在乡下劳动,打电话干啥?” 电话对面,池珍珍立刻听出了池锦年语气里的冷意。 她咬了咬唇,心想也不知道池锦年是本来就心情不好,还是只针对她。 但不管是咋回事,她都只装作自己不知道,夹着嗓子撒娇:“爸爸你看你这话说的,我都下乡好几天了,当然是因为想你们才打的电话啊。” “你都不知道,我整晚整晚都睡不着,眼睛一闭就梦见你和妈妈,还有大哥和砚彬。有时候伤心狠了,早上起来枕头巾都是湿的。” “爸爸,我……” “行了,我们也想你。”却是池锦年敷衍的打断了池珍珍的话。 眼看饭菜都要凉了,他就不太有耐心。 而且池珍珍下乡了,跟祁秘书也见不到面,谁知道过段时间,祁秘书会不会就忘了她这么个人? 所以池锦年就有些不想捧着她了,“有什么事就说,电话费挺贵的,家里现在情况不好,也给不了你多少钱,你可得省着点儿花。” 给不了多少钱?那怎么行! 池珍珍一听就急了,也管不到那么多了,直接道:“爸爸,你看昨晚又降温了,我还没厚衣服穿呢。你们给我的衣服买好了,那什么时候送过来呀?这周末行不?” 送衣服,送屁的衣服! 池锦年:“你妈出去动员下乡的时候,把一户人家的老太太打进医院了,家里赔了好些钱,都快揭不开锅了,哪还有钱给你买衣服?” “这样,珍珍啊,你亲爸妈家不是就在大河村吗?你是他们亲生的,十几年都没吃他们一口饭,这会儿人到跟前了,他们怎么也得表示表示?” “多的不说,做两身冬天穿的衣服,总不过分?” 让程家做?就那穷的满身补丁的程家,能给她做屁的衣服。 池珍珍连忙说话:“可是爸爸,程家的条件……” “什么,厂长有事找我?好好好,我马上来!”池锦年打断她:“珍珍,爸这边有点急事。那就先这样了,爸挂了哈。” 尾音都还没落,“哐”,池锦年撂下了话筒。 “钱钱钱,张嘴闭嘴就是钱,老子哪儿那么多钱?一个程家的种,前前后后花家里多少钱了?比老子两个亲生儿子花的都多!” 还想要钱,做梦去! 骂骂咧咧了两句,池锦年这才重又拿起筷子。 结果低头一看,得了,菜早凉了。 刚看着还喷香的大肉片,这会儿上面明显一层白油,真是……倒胃口! 可再倒胃口,该吃还是得吃,不然肚子饿的,根本挨不到下午。 大河村,大队部办公室。 池珍珍听着话筒里的嘟嘟声,简直不敢相信池锦年竟然就这样把她的电话挂了,还找了个那么一戳就破的借口。 她气得咬牙,气得想骂人。 但旁边,大队的会计就端着茶缸子杵着呢,她想骂都不能骂。 “池知青,这是打好了?”会计问。 “我看看,统共两分多钟,按三分钟算,一共是一块五。来池知青,把电话费交……”会计冲池珍珍伸出了手。 但他话没说完,就被池珍珍打断:“多少?怎么可能那么多,你怎么不去抢!” “你都说了我只打了两分钟,凭啥按三分钟收钱!” 会计闻言脸一黑:“谁抢了!别说的像我讹你的钱似的。还有,邮电局规定,哪怕只超了一秒钟,都要按一分钟来算钱。” “咋滴,你一个大城市来的知青,连这都不知道?”他眼神里带了嫌弃。 池珍珍一噎,也知道是自己错了。 但她可不会承认,只是梗着脖子道:“谁说我不知道了。我、我就是一时没想起来而已。” “不就那么点钱么,等着,等我再打一个,打完我一起付。” 第261章 没钱,都没钱 打就打,只要把电话费给了就行。 而且就算想赖账他也不怕,直接从年底工分里扣。 会计于是收回手,又怵在旁边光明正大的听了起来。 知青办。 只有主任办公室里有一部电话机。 龚爱红这会儿也才吃过午饭不久,正休息呢,电话就响了。 她接起来一听,竟然还是老熟人。 龚爱红冷笑一声:“不好意思了池珍珍同志,这是公家的电话,没功夫管你的私事。要找许琴,你还是往你家里打,或者给她写信发电报。” 话落,根本不管对面池珍珍什么反应,直接就把电话挂了。 其实都是一个单位的,谁家有个急事打电话过来,龚爱红都是愿意帮忙喊人来接的。 但谁让现在的主任是她,而打电话来的和要找的人都是跟她不对付的人呢? 那当然就只能公事公办了。 而办公室外面,因为门没关,正好经过的许琴就听见了疑似池珍珍三个字。 她立刻担心起来。 珍珍,珍珍怎么把电话打到这儿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急得不行,可偏偏才闯了祸,躲龚爱红都来不及,哪儿敢往上头凑。 她站在办公室门口,纠结来纠结去,还是没敢敲门进去问个清楚。 大河村。 池珍珍没想到自己这回竟然连正主儿都没找见,电话就被挂了。 眼瞅着又得掏一分钟的电话费,而她打电话的目的却一个都没达成。 池珍珍气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却只能咬牙又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好在,这次虽然等了好一会儿,但总算是找到人了。 “喂,谁呀?” “铭伟哥,我是珍珍啊!”听到蒋铭伟的声音传来,池珍珍立刻开口,还有意加快了语速。 没办法,不快不行,电话费太贵了。 “珍珍啊,怎么打电话了?这几天过得咋样,知青点的人还欺负你不,尤其那个女知青?还有,程家人对你咋样,能吃饱不,干活累不,睡得怎么样?还有……” 一听是自己心爱的姑娘,蒋铭伟顿时就激动了,把一腔思念全化成了关心的话语,嘚嘚嘚就是一通说。 那架势,池珍珍差点都插不上话。 她数着一秒秒的时间,额头突突的跳。 “铭伟哥!铭伟哥!”她高声抢过话头:“你先听我说!” “我过得还行,程家人对我也好。干活是有些累,搓苞米搓得我手好疼。不过这些都还能忍。” “只是有个事儿,我是怎么都忍不了了。铭伟哥,我爸说家里给人赔了好多钱,没钱给我买衣服了,可我好冷啊,没有厚衣服我可怎么过冬呢?” “所以铭伟哥,你能不能先给我汇点儿钱过来?”终于,池珍珍说出了自己的第一个目的。 可电话对面,一听心爱的姑娘想要问自己要钱,蒋铭伟的脸当即就皱巴了起来。 “珍珍,你也知道铭伟哥才上班几个月,没有存款的啊。上回送你去下乡的时候,就把刚领的工资都给你了,这会儿……是真的没钱啊。” 虽然承认自己没钱有些丢脸,可蒋铭伟却不得不说。 而且,要是其他时候,他还能回去问家里要点儿,撑撑面子。 可谁让他刚扯谎被戳穿,才挨了一顿揍呢。 这时候要钱,他指定讨不到好。 “珍珍,你再坚持坚持,实在不行就问程家借件衣服先凑合着。下个月,等下个月我发了工资,立刻给你汇过去,行不行?”怕池珍珍生气,蒋铭伟连忙又补充了一句。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池珍珍还能怎么办。 要是面对面的,她指定还要再拉扯一阵儿,可现在,每一秒都是钱啊! 她拉扯不起! 这么想着,池珍珍咬牙点头:“好,我再想想办法。不过铭伟哥,咱们说好了,我等着你下个月给我汇钱,好不好?” 最后三个字,她尾音拐了好几个弯儿,直听得旁边的会计打了个激灵。 这特娘的,咋跟女鬼一样。 但显然,自觉正在热恋中的蒋铭伟却不这么想。 他被那一拐十八弯的话音儿勾的,骨头都差点酥了,连连点头就答应了下来。 池珍珍心情这才好了那么一点点。 她说:“还有个事儿,铭伟哥,就是我亲爹娘,他们可能是想早早妹妹了,毕竟养在身边十几年么。” “所以就让我问问,早早妹妹最近怎么样啊,都挺好的?” 听见池早的名字,蒋铭伟有些迷糊的脑子立刻清醒了。 他冷哼一声,“那个扫把星都把你害成这样了,你还关心她干啥?” “不是我说,珍珍,你就是太善良了。你这样可不好,在外面容易被人欺负,铭伟哥一天天的都得担心你。” “至于池早……”他幸灾乐祸的一笑,“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扫把星投胎的,一天天倒霉的不行。” 倒霉? 池珍珍一听这话,立刻激动的屏住了呼吸,是不是祁秘书动手了? 蒋铭伟:“你都不知道,她前几天好端端的,突然又住院了。你说说她,这都第几次了,不是扫把星是啥?” 住院,怎么会是住院? 难道不应该是被拐子拐走了吗? 池珍珍急了:“然后呢,然后怎样了?铭伟哥你知道她为啥住院不?” “然后就出院了啊,还能咋样。”蒋铭伟回答:“至于为啥住院,谁管她那么多呢,我才懒得打听她的事。” 所以池早没事? 祁秘书还没动手? 这人怎么回事,不是答应得好好的,会帮她把农场的两个畜生弄走,也会帮忙把池早解决的吗? 怎么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动静? 池珍珍又气又怒,但眼见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她立刻就没了跟蒋铭伟废话的心情。 “铭伟哥,上工时间到了,我这就挂了啊,你记得下个月给我汇钱哦~” 又夹着嗓子拐了个弯儿,也不等蒋铭伟回答,她就挂了电话。 “珍珍,珍珍?”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蒋铭伟低头嘿嘿笑了声。 这个珍珍,电话撂得那么快,指定是害羞了。 第262章 刀子嘴豆腐心 “珍珍,珍珍?”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蒋铭伟低头嘿嘿笑了声,这个珍珍,电话撂得那么快,指定是害羞了。 他只觉心里像吃了糖一样,甜得让他脑袋都晕乎乎的。 就是可惜,可惜他必须得留在城里辛苦上班挣钱,不然他真是恨不能现在就去乡下找他心爱的姑娘。 深深为自己的身不由己叹了口气,蒋铭伟才回去上班。 大河村,大队部办公室。 池珍珍是不知道蒋铭伟有如此为“爱情”牺牲的伟大精神,若是知道,她怕是要气得呕出来。 此刻,她正瞪着旁边的会计,肉疼得滴血。 “池知青,你可别瞪我,就是眼睛瞪脱窗了,该给的钱也肯定是得给的。”会计才不怕池珍珍脸色如何。 他一板一眼的算账:“第一个电话三分钟,第二电话一分钟,第三个电话十一分钟,加起来一共是十五分钟,合计七块五毛。来!”会计再次伸出了手。 池珍珍一把按住口袋,质问:“第三个电话我明明也没说多久,明明没比第一个电话长多少,怎么就十一分钟了,你是不是记错了?” 会计老神在在:“钟就搁那挂着呢,你又不是看不见时间,能不知道我记没记错?” “是,你第三个电话是没说多久,可你打过去,等人来接的那几分钟,电话也没挂断啊。” “既然没挂断,当然一起算时间了。”会计好笑的嗤了声:“咋滴,池知青该不会以为,就算电话通着,但只要不说话,就不收电话费?” 池珍珍这么以为的吗? 当然不是! 她好歹也是大城市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人,咋可能连这个也不知道。 只是、只是……以前也没啥事需要打电话,就算要打也可以用蒋家的电话打。 她哪儿在乎过什么电话费不电话费,哪知道等人来接的时候可以先把电话挂掉啊! 都是这个死会计,他摆明了知道,刚才却都没说提醒提醒她。 还有蒋铭伟那个蠢货,她都给他打电话了,他就不能跑快点过来接吗? 七块五,七块五!顶临时工半个月工资了! 想到自己废了这么大劲儿,结果一分钱没要来,还倒赔进去七块五,池珍珍就心疼的直抽抽! 还有池早,那个贱人为啥还没被拐子拐走! 祁钰生到底在磨磨蹭蹭干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池珍珍真想干脆再给市委打一个电话,亲自问问祁钰生怎么回事。 但想到上次她跑过去找人,结果被毫不留情的揍了一顿;想到当时祁钰生魔鬼一般的样子,池珍珍抖了下,立刻就打消了念头。 “给就给,我可是城里来的,不就七块五毛钱,我给的起!”肉疼的掏出七块五,池珍珍转身就跑了出去。 身后,会计数了数钱,侧头就往地上啐了一口。 “我可是城里来的~”他撇着嘴怪模怪样的学了一遍舌,“鼻孔朝天的东西,一个程家的种,霸占了人小草的身份在城里养了几年,还真把自己当城里人了,呸!” 会计很是不屑。 这天晚上。 下班时间一到,许琴就急死慌忙的往家里赶。 等见到池锦年第一句话就是问他有没有接到池珍珍打来的电话,宝贝女儿在乡下是不是出事了。 真是,一句话,就把池锦年的脸干黑了。 但知道了龚爱红没让许琴接电话的事儿,池锦年垂下眼皮,似是而非的话张嘴就来:“哦,珍珍确实往我办公室打电话了。” “她说她在大河村都挺好的,刚下乡活也不累,程家人对她也好,还说要给她做两身冬天穿的衣服,让咱们放心。” “真的?”许琴有些不太相信。 池锦年边往卫生间走边说:“我骗你干啥?虽然我气珍珍弄得你丢了主任的位子,但她总归也是我们捧在手里长大的,她的事儿我还能骗你?” 许琴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毕竟以前池锦年疼珍珍比不自己少。 而且珍珍那么贴心,那么讨人喜欢,又是程家亲生的,程家人肯定不会对她不好。 肯定也会跟他们一样疼她宠她。 这让许琴,自从池珍珍下乡后就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些。 同时对池锦年的态度也好转了,觉得他脑子没糊涂,还算是个合格的父亲。 “珍珍过得好,衣服也有着落了,这下我就放心了。“许琴红肿还没消的脸上露出点笑意。 正好池锦年从卫生间出来,她还打趣道:“老池你也是,这不是挺关心珍珍的么,以前我咋没发现你还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呢?” 刀子嘴豆腐心,他? 池锦年差点被口水呛住,但他现在已经彻底发现许琴就是个脑子不清楚的,所以也懒得纠正,只径直走到饭桌边坐下吃饭。 这番像是默认的举动,让许琴更加确定自己说对了,脸上的笑容也更大了些。 只是下一秒,池锦年一张嘴,她笑容就又落了下来。 “池早呢,怎么还没回来?”眼见要开饭了,池早却不在,池锦年道。 “那个扫把星,不回来吃饭有啥奇怪的,又不是第一次了。”池砚彬撇着嘴嘀咕。 池砚辉嘴巴动了动,没说话。 他还记得那天池锦年和许琴打架,结果池早不管不顾的吃饭不算,还说什么最好打死才好的话。 他还没消气呢,可不会管池早怎么样。 许琴就更不会管了,反正不管池锦年怎么说,她就是认定自己降职是池早害的,巴不得人不回来碍她的眼才好。 李大妈倒是想说两句,但左右看了看,最终还是没敢吭声。 池锦年见此,也没再问,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与此同时,被念叨的池早也正在防震棚里陪着尤挽彰一起吃呢。 她下班赶过来,手脚麻利的做了锅白面疙瘩汤,带肉渣的猪油炝的锅,放了点白菜,出锅时还打了两个鸡蛋,喷香。 正好天气冷,汤汤水水的,既暖和,晚上吃着尤挽彰的身体负担也不重。 “昨晚上绿二那小子来了,咋滴,你俩这是商量好了轮流的?”尤挽彰边吃边问。 池早一怔,而后笑起来,“蓝弈来了啊?我都不知道。” 想来是他猜到她昨天没时间赶过来了,所以过来看看师父。 尤挽彰闻言瞥了池早一眼,也没问其他的,只是说:“人还帮着给我处理药材呢。哪儿像你,东西一丢,就当甩手掌柜了。” 第263章 祸害遗千年 池早闻言却一点没不好意思,“那怎么了,谁让您是我师父呢!” 这厚脸皮的话,把嘴毒的尤挽彰都噎的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师徒俩吃了晚饭,怕再耽误一会儿时间太晚了不安全,所以池早也没多待,嘱咐尤挽彰睡觉盖好被子后,就出了防震棚。 但她也没直接走,想了想去找了郁章。 敲门声响起,郁章出来见是池早,愣了一下后唇角就微微翘了翘。 “早早,过来看尤老的?吃饭了吗,身体怎么样了?”他关心的问,还要把池早往屋里让。 池早摆了摆手,“我就不进去啦。今天时间不早了,等这周末,这周末我再来找你和珠珠玩。” 她顿了下,又笑着说:“我身体没事,也刚跟师父吃过晚饭。郁章你呢,你和珠珠吃了没?” “还有那天在医院,你说是有话要跟我说才跑去追我的,所以我就来问问,是什么事呀?” 听到池早还惦记着自己的事,郁章低沉了几天的心情当即就好了起来。 他垂下眼,掩住眼底的欢喜,“也没什么,就是那天,组织上正式接受了我家的平反申请和材料,我有点高兴,就想……就想跟你分享一下。” 池早眼睛大亮,又惊又喜,“真的啊,那可太好了!郁章,恭喜你,恭喜你呀!” 她笑容灿烂的说。 看到池早笑弯的眼睛,郁章就知道,她是真心替自己高兴。 他也抿唇笑起来,“还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鼓励我,还分了钱给我,那我……” 想到之前有那么一段时间,自己差点因为撑不下去想干傻事,郁章就越发感谢池早。 “嗐,咱们可是一起给人套过麻袋的朋友,这有啥好谢的。再说,那钱本来就是你应该拿的,可别再谢我了。” 说到这儿,池早想起什么,她看了看郁章身上的衣服,见虽然打着补丁,但挺厚实,这才放下心。 “跑关系用了不少钱?你等着,我过两天再给你送五百过来。冬天了,你多买点煤球,也跟珠珠多吃点,吃好点,养养身体。” 听到池早关心的话,郁章表情越发柔软,“先不用了,我手里还有点儿。而且等过段时间平反结果出来,组织会返还一部分资产的,我不缺钱花了。” “那谁知道还要等多久呢?行了,就这么说好了。时间不早,我先走了,赶明儿再来找你。”知道郁章的性子,所以池早也不给他再拒绝的机会,话落转身就走。 “等等!”郁章却眼疾手快抓住了自行车后座,“我送你。” 怕池早不肯,他又补充:“就送出巷子,等到大马路上我就回来。” 知道郁章也是被之前人贩子的事吓到了,也是担心自己,池早想了想,没再拒绝。 于是郁章骑车带着池早,等到了大路上,才把自行车换给她骑。 “快回去,外头冷,珠珠还一个人在家呢。”朝人挥了挥手,池早往纺织厂回去。 郁章却没走,他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到池早的身影了,才转身往家回去。 第二天。 池早照常上班,也照旧跟其他人一样,等着消息。 可藏区那边却迟迟没有回信。 直到下午眼见要下班时,王建军接到了蓝弈打来的电话。 “早早,弈哥来电话了,藏区那边下了大雪,道路封闭,暂时联系不上张大壮和王量他们所在的连队。”王建军脸色有些凝重的找来了食堂。 池早正要下班呢,闻言拿包的动作顿住,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早早,你没事?”王阿姨有些担心的问,伸手搂住了池早的肩膀。 池早回过神来,扯了扯唇:“王姨我没事,没事。就是忽然觉得……那句老话说得挺对的,祸害遗千年么。” 不然为什么池珍珍直接、间接的害了那么多人,却偏偏弄不死她呢? 不是池早消极,而是藏区的环境本来就恶劣,再有有心人的手笔,两个重罪犯而已,又能有多大的概率活着被押解回来呢? 别说活着押解回来了,怕是连就地审问的希望都很渺小。 所以,这不是祸害遗千年,又是什么呢? “王姨、建军哥,放心,我真没事。” “就算、就算这次没办法揭穿池珍珍的真面目,但能发现那笔钱的事,帮到那两个来讨要货款的人和他们的家人洗清冤屈,也算……”值了。 最后两个字没说出口,却是食堂外响起了一阵吵闹声。 三人对视一眼,也顾不上说话了,连忙出去查看。 结果才堪堪走出食堂大门,就被一群人堵住了去路。 里面有武装部的领导,有武装部的职工,有在派出所见过的孙所长和几个熟面孔。 也有几个被拥在中间,并不认识的人。 见这么大的阵仗,池早还在想是出事了,还是领导带人来食堂开小灶吃饭的,就听孙所长开了口。 “几位同志,这位池早同志,就是察觉出不对,想办法找到那笔钱,还来派出所报案的人,她……” 她怎么,孙所长的话还没说完,被拥在中间的几个陌生人,已经齐齐“咚”一声跪了下去。 “池早同志,谢谢你,谢谢你!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谢谢你啊!”伴着哭喊的话,根本不给众人阻拦的机会,几人已经“咚咚咚”结结实实的磕起了头。 池早愣怔一秒,快速闪身避开。 “孙所长,这、这是……”她边问,边上去拉离得最近的一个婶子,“婶子,别这样,有话咱慢慢说,我受不起的,快起来。” 王阿姨和王建军,还有其他围观的人也马上回过神来,上前帮忙拉人。 可即便如此,几人愣是又咚咚磕了好几个头。 池早连拉人都顾不上了,只能狼狈的躲开。 等终于把痛哭不止的几人拉起来,扶着进了食堂坐下,池早才从孙所长嘴里知道,这些人,竟然就是疑似被张大壮和王量抢劫杀害的两人的家人。 第264章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而等他们情绪缓和一些,讲了事发这几个月两家的经历后,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有眼窝子浅的,已经跟着抹起了眼泪。 王阿姨就是其中之一。 池早心里也不好受,尤其她是重生的,有上辈子的记忆。 上辈子,池珍珍可是拿着武装部的钱票,成功假死远走高飞了的。 张大壮、王量还有卷毛,都没有被抓住。 起码在五年后,她死之前都没听说他们有被抓捕的消息。 也就是说,上辈子那两个来讨要货款的人,明明被害了,却一直背负着携公款潜逃的恶名,无人知晓。 而他们的家人,眼下短短几个月,就家破的家破,人亡的人亡,那之后五年呢,又过的是什么日子,又散了死了多少人? 不敢想,池早根本都不敢想。 原本刚才她还因为这一次极大可能摁不死池珍珍而难过,可现在……能帮受害者洗清冤屈,她做的那些事,也就值了。 这么想着,池早看向还在哭的人:“婶子,孙所长他们一定会把事情查清楚,你们……” 她顿了下,压下喉间的酸涩:“以后日子会好的,你们节哀。” 节哀,轻飘飘两个字。 上下嘴唇动一动就能说得出来。 可失去亲人的痛,却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 但能怎么办,事到如今,能说的,可以说的,也只有这样苍白无力的话语了。 “对,几位同志放心,我们一定会把案子查清楚,也一定会……找到李长生和许青山,让他们能跟着你们回去。” 说到最后,孙所长声音也有些艰涩。 而几位受害者家属,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当晚,他们被安排在了招待所入住,一应费用由受害者所在地的派出所和公社承担。 而孙所长他们,在等待藏区那边消息的同时,也抽调了更多的人去酱料厂调查。 之后两天,尤挽彰终于按着方子,给池早做好了祛疤药。 “正好天冷,你每晚睡前用上,捂几个月,等到明年开春转暖,身上的疤应该就能祛得大差不差了。”把药交给池早时,尤挽彰还故作谦虚的说了句。 池早开心的接过来,一点没有怀疑尤挽彰的话。 毕竟,这可是以前高门大族,甚至可能是皇室传下来的方子,效果指定是不错的。 她当天睡前洗漱后,就按照尤挽彰交代的,把祛疤药用上了。 而池早也再次强硬的塞给了郁章五百块钱,一点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说来也是正好,她之前趁着天气还不太冷,地皮还没冻硬实前,去桥洞埋钱的地方取了五百块钱准备给尤挽彰交住院费。 结果后来,蓝弈提前把费用交了,这钱也就省了下来,如今正好给郁章。 这天,是周末休息日。 池早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才起床。 一楼客厅,池家几人也都起了。 池早下来时,正听见池锦年在跟池砚辉叮嘱。 叮嘱他今天去给未来丈人过生日时,要机灵点,嘴巴甜一点,然后在找机会透问透问魏家那边的意思,看他和魏婷的婚期,魏家想定在什么时候。 先问清了魏家的打算,他们也好准备东西,到时候正式去提亲。 池砚辉毕竟还是个青瓜蛋子,这年月的人又都保守,所以几句话说得,他就耳根泛红,又欣喜又不好意思。 这样的反应,惹得池砚彬一个劲儿挤眉弄眼的笑。 旁边,正在和李大妈一起,给池砚辉收拾一会儿要带去魏家的礼物的许琴,心情也难得的不错。 她和池锦年脸上的伤还没好全,还有些印迹,但这一点不妨碍两口子对于大儿子终于要成家这件事的欣喜。 楼梯上,听到这些话的池早下楼的步子略顿了下,就恢复如常。 她垂下眼,掩住眼底浮现的复杂情绪。 之前尤挽彰还在住院时,她两次见到魏婷,直接的、间接的,都跟魏婷说过了,池砚辉和池家不是什么好的归宿。 但如今看来,魏婷并没有改变心意,还是要坚持嫁给池砚辉。 既如此,路都是自己选的,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希望以后,魏婷不要后悔才好。 至于说让她看在魏婷的面子上,对池家人手下留情,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 这么想着,池早也没上赶着去破坏池家人的好心情,径直去卫生间洗漱后,就准备要出门了。 “这么冷的天,又是周末休息,你不吃早饭,不在家待着,去哪儿啊?”却是池锦年见池早朝门口走去,连忙问道。 难得的休息日,他还计划着一会儿找个理由把蒋铭伟喊到家里来,让他和池早多接触接触呢。 这人要是出门了,他的计划不就落空了? 这么想着,池锦年赶紧又补充道:“你今天下来的晚,不过爸爸让李大妈给你留饭了,赶紧过来吃。” “外面冷嗖嗖的,没事儿就别出去跑了,上了一周的班,好好在家休息休息。” “是,早早,给你留饭了,你刚洗漱的时候,我就去热上了。”李大妈也赶紧邀功。 池早淡淡瞥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而看向巴巴看着她的池锦年。 “池科长,你这是……”她顿了下,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又在打什么主意呢?” 话落,也不给池锦年狡辩的机会,当即又道:“打住,我没兴趣听你说话。饭既然已经热了,你就吃了。” 后一句,是对李大妈说的。 说完,池早拉开小二楼的门就走了出去。 “不吃拉倒,还省粮食了呢。”身后,传来许琴嫌弃的说话声。 池早才不在乎,眉头都没动一下。 昨天下班时小六儿送来了好几斤羊肉,也没说从哪儿弄的。 池早也没问,只痛快的给了钱,谢过之后,就把肉送去了王家。 正好今天周末,王阿姨就说把尤挽彰接了一起,去家里吃饭。 冬天天气冷么,大家热热乎乎吃一顿,也都补补身子。 池早路过邮局的时候,也往部队那边打了个电话,问蓝弈有没有时间。 第265章 是准备结婚的? 也不知道是正巧部队不忙,还是其他什么。 总之蓝弈听过之后,想了想,就说要过来。 所以这会儿池早也不骑车了,直接步行到纺织厂大门外,果然就见到了停在老地方的吉普车。 “冷不冷?吃饭没有?”池早刚一上车,蓝弈就探手过来,摸了摸她的脸。 果然冰凉凉的。 但摸着却有点像刚从井水里拿出来的凉粉儿,又嫩又滑,让蓝弈忍不住轻轻捏了捏。 “别乱动,给人看见了!”还记得那次有被看章透过挡风玻璃往里看,池早赶紧把男人的手拽下来。 蓝弈也不反抗,转而握住了她的手。 见她手热乎着,并不凉。 就知道没有冻着。 蓝弈这才放心了点儿。 不过他还是看了眼池早露在外面的脸和脖子。 池早没错过他的眼神,解释道:“今天不是有你开车来么,又不用我骑自行车,就没戴围巾了。” 顿了下,池早又说:“我不喜欢围围巾,总有种被勒住的感觉。所以能不戴,就不想戴了。” “不过你别瞎操心,我又不傻,平常都围着的。” “嗯。”蓝弈闻言应了声,也没再说别的。 这个话题到此结束,吉普车发动起来。 “先不去师父那儿,先去前头的裁缝店一趟。”池早又道,一手还被蓝弈握在手里。 她也没挣脱,就任由他牵着。 两人自从那天出院后,又好几天没见过面了,她自然也是想他的。 “好,那你指路。”蓝弈也没问去裁缝店干什么,干脆的答应下来。 至于张大壮和王量的情况,因为眼下除了等藏区的消息外,什么都做不了,是以两人谁都没有提起这茬。 裁缝店离得不远,很快就到了。 “走,一起去。”池早说着,松开蓝弈的手先下了车。 等进了里面,见到老裁缝拿出来的那件明显不是女同志尺码的藏蓝色毛呢大衣,蓝弈才知道池早为什么要把他叫进来。 他愣了下,才把视线从衣服上移开,看向池早:“给我做的?” 毛呢料子有些眼熟,蓝弈记得之前他在池家见过。 池早睨着他点了点头:“有些人不是左一声冷,右一声冷的么?我织毛衣可是现学的,哪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织好,就只能先送件大衣了。” 顿了下,她又打趣,“也免得有些人万一冻病了,又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蓝弈知道池早就是故意逗他呢,他也不生气,只是唇角翘着,压都压不下来。 “来来,同志你快来试试,要有哪儿不合适的,正好我记下来再改。”却是旁边拿着衣服的老裁缝说话了。 蓝弈闻言,一秒都不耽误的,立刻脱下最外面的军装,就接过穿上。 这大衣,跟眼下百货商店卖的款式并不一样,是池早按着记忆,根据上辈子死前流行的款式画的图纸。 样式更贴身,更有型,双排扣的设计,配上蓝弈板正的宽肩窄腰,更显得他身高腿长。 “怎么样?”蓝弈理了理衣服,问道。 池早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狠狠点了点头,“正合适,好看!” 她还一点不忸怩的冲人比了个大拇指。 蓝弈的唇角于是翘得更高了,眉眼也全是笑意。 “是不错,长短大小也正正合适,不用改了。”老裁缝也点着头道,“小姑娘,你对象的试完了,你的也试试?” “好啊。”池早干脆的点头。 很快,一件一模一样,只是尺寸小一些的大衣穿在她身上后,蓝弈才知道,原来池早竟然做了两件一样的。 这样的认知,让蓝弈心里一阵阵发软。 “得了,你这件也不用改。”老裁缝给池早检查了下,很是满意自己的手艺。 “你们这新衣服,是做了准备结婚的?真不错。”他又补充了句。 池早和蓝弈对视了眼,都笑着没有反驳。 等换回刚才的衣服,又拿了给尤挽彰做的马甲后,两人才一起出了裁缝店。 “师傅,那两位同志刚才穿的大衣,要多少料子啊,做一件手工费是多少?”身后,传来询问声。 这是有人看上了,觉得大衣好看,也想做一件呢。 等到了防震棚那边,穿上驼色毛呢马甲的尤挽彰,也精神不少。 “师父,穿了就别脱了,正好今天要出门,穿着暖和点儿。”池早道。 尤挽彰睨她一眼,心里高兴池早想着自己,但嘴上却习惯性道:“这还用你说?我才不像那些人,啥好东西都舍不得,都压在箱子底。” “老头子我啊,有就吃,有就穿,有就用,这样活着才不亏!”他哼了一声,还臭美的又梳了梳头发,才坐上吉普车一起,去了王家做客吃饭。 因为之前住院时都见过了,所以一众人也都不拘束。 除了尤挽彰之外,全都一起动手,洗菜的、烧水的,中午围着炉子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羊肉涮锅。 “爽快!”王建军吃得满头大汗,忍不住感慨。 可不是爽快么。 虽然菜肉种类都不多,但大白菜涮了甜滋滋的,萝卜、土豆、豆腐,泡发的蘑菇、木耳、粉条,还有王阿姨自己发的豆芽,就着鲜嫩的羊肉,也是这年月难得的好饭了。 饭后,围着炉子又聊了聊,直到因吃饭而出的汗意下去了,三人才起身告别。 只是…… “这是啥?”送人出来时,王建军眼睛尖,蓝弈才把车门打开,要扶尤挽彰上去,他就看到了座位上折得整整齐齐的大衣。 因为是熟人,是兄弟,王建军也不客气,边说着,就伸手把衣服拿了起来。 只一眼,他眼睛就亮了。 “天爷,呢子大衣啊,弈哥你新买的?真好看,我试……”试。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正要往身上套衣服的手,就被抓住了。 “一边儿去!想穿自己去买!”却是蓝弈眼疾手快,毫不客气的抢走了衣服。 “我就试一下,又不要你的,咋这么小气呢!”王建军气得嚷嚷。 蓝弈才不理他,重又把衣服折好,小心的放进车里,立刻就关上了车门。 这反应,气得王建军指着他,话都说不出来了。 池早在旁边看着,只觉又好笑又好气。 但她却什么也没说,就坐上吉普车,告别后出了武装部家属院。 与此同时,军区办公室。 周末也没休息的蓝尚武,却是接到了藏区工程兵部队打来的电话。 第266章 震惊到恍惚 因为线路问题,通话时间很短,只有堪堪一分钟。 但就是这一分钟的时间,信息量却一点都不少。 “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们了,注意安全。”蓝尚武沉声说了句,挂断了电话。 但他手放在话筒上,面色严肃,半晌没有动作。 “首长?”旁边,警卫员担心的出声。 蓝尚武回神,闭眼收回了手。 他捏了捏眉心,长长叹了口气。 “我没事儿。” “蓝弈呢,这会儿在哪儿呢?没出任务?”他兀自问着,却不是要警卫员回答。 话落,蓝尚武又静默了两秒,再次拿起了电话,打给特殊任务大队的驻地。 “人不在,出去了?” “好,知道了。没事,我过后再打过去。”他挂断电话。 这次干脆也不在办公室待着了,想了想,蓝尚武站起身戴好帽子。 “走,今天太阳挺大,咱们出去转转。”他冲警卫员说了句,就当先出了办公室。 另一边。 上午,池砚辉先提着礼物去了魏家,跟未来老丈人魏父聊了聊,帮未来岳母干了些家务,还陪着未来小姨子魏芸玩了会儿。 等时间差不多了,才从魏家出来,骑着自行车去接魏婷。 魏婷因为是友谊商店的售货员,这行业跟其他不同,周末别人放假时,他们反而更忙一些。 比如今天,虽然魏父过生日,但魏婷也还是得上班。 池砚辉到友谊商店时,离中午下班还有点时间,外面冷,他就从后门进了里面。 都是经常见的,大家都认识,所以也没人拦着他。 很快,池砚辉就绕到了魏婷负责的柜台。 他往周围瞅了瞅,见柜台前的人不多,便直接走了过去。 魏婷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人,立刻笑起来:“你来啦?” 她像每一个陷入爱情甜蜜里的姑娘,看到对象,笑容就控制不住的浮现在脸上。 “嗯。”池砚辉也笑起来,“累不累?饿了没有?阿姨做了你爱吃的红烧鱼,一会儿多吃点儿。” “你已经去过我家了?”魏婷笑容越发甜蜜了几分。毕竟,池砚辉这样的行为,无一不是在意她的表现。 “我还好,不是很饿。”她说着,抬手看了看表,“还有十几分钟,你别干等着我了,可以到处……” 转转两个字没出口,就见两个金头发高鼻梁的外国人相携着大步走了过来。 魏婷赶紧朝池砚辉使了个眼色,自己转而招呼起客人。 池砚辉也不介意,往后退了几步,让开位置。 “哈喽~泥嚎!我们想买球,那个小小的,漂亮的球。请问,是在你这里吗?”外国人操着一口怪腔怪调的汉语问。 闻言,魏婷神色微微顿了下。 她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几步外的池砚辉,才笑着冲两个外人说:“是的,是在我这里。请稍等,我这就帮二位拿。” 她说着,弯腰从柜台里,拿出了摆放在红绸布里的木雕小球。 先前池早往友谊商店送过一次小木球,但没两天就被要回国的几个老外包圆儿买走了。 如今柜台里的这些,还是池早去大河村给李老师他们送被褥衣服那次,带回来的尤挽彰这些年偷摸雕刻的存货。 本来就是个爱好消遣,知道能卖那么多钱,尤挽彰一点都没有舍不得,第二天就赶着池早又跑了一趟,给友谊商店送过来。 这才让柜台里再次有东西可卖。 “噢!就是它,就是这个小宝贝儿,它真漂亮,太可爱了。”两个老外看见魏婷拿出来的东西,眼睛立刻亮了。 明明挺大的四只手,愣是小心翼翼的捧着小木球端详。 边端详,还边嘀嘀咕咕说些魏婷听不太懂的话。 她其实简单的英语还是会的,毕竟工作需要么。 只是这两人可能是有点兴奋,语速快得不得了,除了偶尔几个词,其他魏婷都听不懂。 虽然听不懂,但只看他们的表情和肢体动作,也知道是赞美感叹的话。 几步外。 池砚辉眼神还是很好使的,自然也看到了被老外当宝贝捧在手心的东西。 他很是震惊了下,显然没想到友谊商店竟然卖起了这个玩意。 毕竟,小木球他上一次见,还是魏婷随手戴在手腕上玩的。 就一个木头削的小东西,用的木材撑死了也就比火柴盒大不了多少,怎么就能摆在友谊商店这种需要外汇券才能进出,专门卖高价货的地方呢? 池砚辉震惊,池砚辉大感不解,池砚辉满头疑惑。 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这也不是他能质疑的事,所以他只是闭着嘴巴,一瞬不瞬的盯着两个老外的举动。 然后,很快,更让池砚辉震惊的一幕就出现了。 “同、同志,”两个老外终于稀罕够了,朝魏婷看过去,“有多少这个小球球,我、我们都要了。” 这话池砚辉听懂了,魏婷自然更懂。 “有五个,两位都要吗?”魏婷说着,又从柜台里拿出剩下的三个小球。 其实尤挽彰这些年的存货并不只五个。 但高经理说了,这东西费时费精力,谁知道池早下一次再送得到什么时候,所以未免又缺货,大半都被收了起来,只摆了五个出来,打算慢慢卖。 哪知道……这些人,真是有多少要多少啊。 魏婷心里感叹着,手下动作却不慢。 “噢买噶!”又见到三个不同雕刻图案的小木球,老外再次夸张的大呼小叫起来。 而后连连点头,生怕魏婷改主意不卖了似的,赶紧伸手宝贝的把小木球拿在了手里,“要的,要的,全部都、都包起来。” “我们,有钱!对,有钱!”他们从钱包里掏出一叠大团结,还有几张外汇券,毫不犹豫的就朝魏婷递过去。 “好的,我这就帮二位结账。”即便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魏婷说话时,还是有些声音发紧。 实在是小木球的价格……真的不便宜啊。 或者干脆用贵来形容才更恰当一点儿? 第267章 婚期,才不去碍眼 是的,友谊商店给池早的收购价虽然降了很多,但对外的售价却没降。 不仅没降,相比第一次卖出的五十块一个,还又往上涨了不少。 毕竟——艺术无价么。 可就是这样,但凡跑过来买的老外,掏起钱来,都没有一个嫌贵,更没有犹豫的。 见过几次的魏婷都这样了,旁边,第一次见,还亲眼看着魏婷数了好几百块,好几十张大团结的池砚辉的震惊程度就可想而知了。 他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儿,差点儿被口水呛住咳嗽起来。 多、多少? 如果不是他眼瞎,那刚才魏婷数的,是四十张。 四十张大团结,就是四百块。 也就是说,那比硬币大不了多少的小木球,只一个就、就八十块钱?! 八十啊,比他爸一个几千人大厂的一科科长的月工资都高了。 这、这…… 池砚辉惊得有些恍惚,视线都模糊了起来。 他愣愣的看着魏婷帮忙把小木球给包好,愣愣看着两个老外兴奋的拿着东西走远,边走还边手舞足蹈的比划着什么。 显然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是冤大头,反而还有种淘到了宝贝的意思。 池砚辉:…… 他越发不解和恍惚,甚至连魏婷什么时候走到身边的都没发现。 “砚辉,砚辉想什么呢?”魏婷见人眼神发直,拽了拽他的袖子。 池砚辉回神,“哦,没、没想什么。你,你下班了?” “是啊,走,回家吃饭!”魏婷笑着说,拽着人袖子就往外走。 池砚辉还有些后遗症,只愣愣的跟着。 路过魏婷看守的柜台时,还忍不住探头看了眼之前摆放小木球的位置。 一直到两人出了友谊商店,被冷风迎面吹了满脸,池砚辉才算彻底回魂。 “婷、婷婷,刚那两个外国人,是只买了五个小球么?”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只怕是自己看漏了什么,或许老外还买了其他贵重东西呢。 魏婷闻言,脸上表情顿了下。 但她很快又扯出笑容:“是啊,就买了五个小木球。怎么,被吓住了?” 她问,同时看向池砚辉的脸,不错过他的任何表情。 听到不是自己看错了,真是一个小木球八十块钱后,池砚辉鼓着脸,长长吐出一口气。 一大团白雾在空气中出现又消失,他才道:“能不被吓住么?那价钱,也太离谱了?” “就一个木头,拿刀削几下,虽然确实精巧好看,可说到底不过就是块木头,一壶水都烧不开的,哪儿就值那么多钱了?” “真是……真是不当吃不当喝,有钱烧包的。” 或许是冲击太大,池砚辉没忍住,话说的多了点儿,也难听了点儿。 身边,正盯着他的魏婷,看着这样的池砚辉,听着他的话,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那次在医院时,侃侃而谈的池早。 池早说,被列强抢走的鬼工球是神工之作;说木雕小球或许可以给国家赚取外汇。 说传承是会消失的,艺术是无价的。 而池砚辉,一个自小在城里长大,高中毕业的文化人,却说那只是一块不当吃不当喝,连水都烧不开的木头。 这样鲜明的对比,让魏婷一时有些恍神。 “婷婷,婷婷?”池砚辉没听到回应,疑惑的看向魏婷。 魏婷回过神来,看着面前温和白净,对自己好,对自己父母也孝顺的青年,怔了下,重又笑起来。 “没啥,就突然想事儿。走走,赶紧回家吃好吃的,给我爸过生日去。”她笑拉着池砚辉的袖子,快步往自行车前走去。 是呢,什么艺术不艺术,那些都太远了。 砚辉从没接触过那些,被惊到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她第一次的时候,不也是没比他好多少? 她不能被池早三两句话就影响了心智,砚辉这个对象,还是很不错的。 就是不知道,等将来有一天,池家人知道她瞒着小木球是池早雕刻的这件事,会不会怪她? 又会不会一个个全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两人回了魏家,热热闹闹吃了顿饭给魏父庆祝生日。 饭后,池砚辉逮住机会,透问了下魏家对他和魏婷结婚日子的想法。 并诚恳的说,池家都听他们的,等确定了,就正式来提亲。 魏父魏母对视一眼,对于池家这样尊重女方家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 魏父于是说:“我和你阿姨就婷婷和芸芸两个女儿,她哥和嫂子又在外地,所以原本是想多留她一段时间的。” “不过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所以……” “爸,什么仇不仇的,我可没有啊!”魏婷闻言,羞恼的打断道。 魏父看着女儿红扑扑的脸,笑呵呵的也没斥责,只是点头,“是是,你说得对,是我和你妈心急想把你嫁出去,行了?” “砚辉,这样,结婚日子的事儿,过后我和你阿姨商量一下,挑个好点的日子,完了再告诉你,行不?” 这哪儿有不行的? 听到魏父魏母同意嫁女儿,池砚辉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也笑着,红着耳根点了点头。 池早可不知道友谊商店发生的事,自然也不知道魏父魏母跟魏婷一样,这么中意池砚辉。 她和蓝弈、尤挽彰三人离开武装部家属院儿后,也没直接回防震棚。 而是先带着尤挽彰去逛了逛百货商店,又添置了些东西和吃食。 三人提着大包小包的出来,边走边闲聊,就说起了看电影的事儿。 “师父,您累不累啊?要不咱们再去看场电影?”池早问。 这不是出来了一趟么,而且回城这么长时间,也没带尤挽彰到处转转,正好这次就多看看。 “我才不去。”却不想尤挽彰闻言却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这么冷的天,往那黑乎乎的房子里一坐,真不够受罪的。” 关键是,就电影那玩意儿,他以前啥样的没看过啊,可不稀罕。 更更关键的是,小年轻处对象呢,他一个老头子,才不跟着去碍眼。 “得了,我乏了。你们先把我送回去,之后爱干啥就干啥去。”这么说着,尤挽彰就径自打开了车门,想要上车。 只是脚还没抬起来,耳边却响起两声“嘟嘟”的喇叭声。 第268章 早早,这是我爸 三人下意识抬头看过去,就见又一辆吉普车打着喇叭,减速停在了他们几步开外。 池早和尤挽彰以为是他们的车挡了路,赶紧往后退了退,还转头去叫蓝弈,想让他赶紧把车移开。 结果这一看,就见唇角翘了大半天的人,这会儿直接抿成了直线,眉头都蹙了起来。 “怎么了?”池早疑惑的问。 可还没等到蓝弈的回答,伴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哎呀,还真巧啊”,几步开外的吉普车上已经走下来一个穿着军装,气势很强的男人。 这是遇上认识的人了? 池早心里想着,人已经转头看了过去。 然后就和男人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看着男人的眉眼,池早愣怔着,身侧的手控制不住的动了动。 这人…… “怎么着,不介绍介绍?”男人只抽空瞪了蓝弈一眼,灼灼的目光就重又落回了池早身上。 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然后不住的在心里点头。 不错不错,个头儿不错,长相也不错,最重要的是,眼神跟他想象的一样,清清明明的,一看就是个心有正气的好孩子。 旁边。 蓝弈听着那句“介绍介绍”的话,眉头蹙得更紧了,忍不住回敬了一个冷眼。 他不想介绍,明明都说了现在还不能见,就算巧合在路上遇到了,也直接当没看见走了就好。 可结果老头子怎么做的,巴巴就凑了上来,根本一点没记得他嘱咐过的话。 “蓝弈?” 偏池早回过神来,再次询问的看向了蓝弈,“认识的人?” 虽然是问句,但池早其实已经知道答案。 实在是……来人的眉眼,和蓝弈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蓝弈闻言抿了下唇,他看着池早,想说不认识。 可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有些泄气的说:“师父,早早,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爸,蓝尚武。” 然后又没好脸的瞪向蓝尚武:“爸,这是我……” 话到嘴边,察觉到池早一瞬紧张的情绪,蓝弈省去两人的关系,直接说:“这是池早,还有她师父尤挽彰尤老。” 话音都还没落,就听哈哈几声爽朗的大笑,蓝尚武人已经大步到了尤挽彰和池早面前。 “尤老同志,你好呀!”他握上尤挽彰的手,“身体怎么样,挺好的?尤老同志,你真是教出了个好徒弟啊。” 蓝尚武夸奖。 别看成分不好,但面对明显职位不低的蓝尚武,尤挽彰却一点没带拘束的。 他握着蓝尚武的手,视线大大方方在他脸上看,“哪里,蓝同志教出来的儿子也挺不错,是个好小伙儿。” “哈哈哈!”蓝尚武又是几声大笑:“尤老同志不嫌弃那臭小子就好,不嫌弃就好!” 旁边,池早听着两人的对话,莫名就有种恋爱关系公布,两家家长见面的感觉。 真是又羞耻,又尴尬。 她正抠着手指,恨不能躲开时,跟尤挽彰寒暄完的蓝尚武转而就朝她看了过来。 “池早小同志,你好呀!”蓝尚武说着,同样朝池早伸出了手。 池早连忙两手跟他握住:“蓝首长好!” “嗐,叫什么首长不首长的。大家都这么熟了,我叫你早早,你也直接叫我……” 蓝叔叔三个字眼见要出口,蓝弈忽然猛地咳嗽了一声。 蓝尚武顿住,没好气的斜了儿子一眼,转而又笑起来。 他也不继续刚才的话题了,而是说:“早早同志,你的名字很特别啊。我之前听说了十一国庆时广场的事,一下就记住你的名字了。” “今天一见,果然跟我想象的一样,是个很不错的小姑娘,好样儿的!” 蓝尚武笑呵呵的夸着,却没注意到旁边的蓝弈,在他说池早名字特别时,冷下来的眉眼。 “谢谢蓝首长,但我真的没做什么,当不起您这样的夸奖。”池早对于名字的话却没什么反应。 若是上辈子或者这辈子刚重生那会儿,听到有人这么说,她还会想到自己所谓特别的名字,不过是池锦年敷衍了事的结果。 还会伤心,还会难过。 但现在,名字不过就是个代号而已,不管叫什么,她就是她,无所谓别的。 所以此刻,听到蓝尚武说自己名字特别,池早只当是正常的夸奖,一点不好的情绪都没有。 “怎么当不起了,也是因为保密,所以早早同志你可能并不知道你的举动有多大的后续影响。不过你记得,我说你当得起就当得起。” 蓝尚武又道,“那什么,咱们不说这么严肃的话题了。正好时间差不多,要不,我们一起去吃个饭?” 他期待的看着池早,那眼神儿,池早真的十分怀疑,他其实是知道自己和蓝弈的关系的。 但,但她真的还没有做好见家长的准备啊,尤其池家那摊子事儿还没了结。 她有些迟疑,还在想着要怎么办,旁边,蓝弈先一步说话了。 “爸,师父出来一天有些乏了,就不去吃饭了。你应该也挺忙的,我们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走师父,我扶您上车。”他说着,一点不给蓝尚武再拉扯的机会,扶着尤挽彰就往车上去。 尤挽彰多精的人啊,自然看得出来池早的为难,他一点没拒绝,顺着就往车前走,“蓝同志,我老了精力不济,感谢你的邀请,下次,下次有机会咱们再一起吃饭。” “回见!”他朝蓝尚武挥了下手,露出捏在手里的两个文玩核桃。 蓝尚武又不瞎,怎么可能看不见,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要知道那两核桃还是蓝弈个臭小子从他那儿抢走的。 真是……儿大不中留啊。 心里臭小子臭小子的骂,面上却没露出一点,“好的好的,身体最重要。日子还长着,以后机会多的是,那就下回,下回我和尤老同志好好喝两杯。” 蓝尚武十分好说话的样子,也冲尤挽彰挥了挥手。 “那,蓝首长,我们就先、先走了。再见!”却是池早,很有些尴尬的朝人告别。 “好好好,下次再见!”蓝尚武同样笑呵呵的朝池早挥了挥手,完事儿还又补充道:“早早啊,天气冷穿厚点,多吃点饭啊。” 这话,要说人不知道自己和蓝弈的关系,池早打死都不能信了。 第269章 祁钰生,跟我们走一趟 她脸一阵阵发热,都有些不好意思再看蓝尚武了,只说了句:“蓝首长,您也是,注意身体,多休息。” 就慌忙上了车。 眨眼,站在外面的只剩蓝姓父子俩。 蓝尚武当即就朝蓝弈瞪去,嘴巴无声的吐出三个字:“臭小子!” 蓝弈自然分辨得出来,却理都没理,径自丢下一句:“我们走了啊,爸你也早点回去。” 就毫不客气的关上了车门。 还好意思骂他臭小子,他没嫌弃他是个没信用的老头子就够好了。 明明都说了暂时不见面,结果呢,竟然还想一起吃饭? “晚上回家一趟,有事找你!”眼见车子发动要走了,蓝尚武才猛然想起自己之所以会出来军区转转的原因,连忙又说了一句。 蓝弈视线扫过去,看见蓝尚武肃着脸冲他点头,这才答应:“知道了。” 话落,车子就蹿了出去。 蓝尚武在原地站了几秒,想着池早的模样,忍不住呵呵笑出了声。 但很快,他又收了笑,长叹口气,回了自己的车上。 “首长,那位女同志……是阿弈的对象?”被留在车上的警卫员笑着问。 蓝尚武没直接回答,而是哼了一声,“哼,那个臭小子,还没怎么着呢,就胳膊肘往外拐!” 警卫员自然也听到了蓝弈刚才的话,他笑了两声,“那首长,咱们现在是去吃饭吗?” 蓝尚武瞪眼:“吃什么吃,你小子也故意气我是?” “赶紧的,回军区!” 很快,原地就空荡荡,一辆车也不剩。 百货商店门口。 “看什么呢?认识的人?” 身边传来询问声,祁钰生回过神,收回目光,“不算认识,就是见过一次。” 是上次在小巷子口见过的,那个年轻军官。 “哦,还以为你认识呢。那赶紧走,百货商店经理说,那大衣他一个颜色给留了一件,你去看看,喜欢哪个咱们就拿哪个。”身边人又道。 “我没意见,一会儿大伯母说哪个好看,我就喜欢哪个。”祁钰生笑着说。 被叫大伯母的女人,也即是祁正的妻子,闻言笑睨了祁钰生一眼:“你啊,就知道哄大伯母高兴。” 祁钰生却一点不认同这话:“我可没哄您。满家属院的,谁不知道您的眼光最好啊,听您的一准儿没错。” 女人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亲昵的挽上祁钰生的手:“行行行,你说啥就是啥,大伯母可说不过你。” 两人边说笑着边进了百货商店,只看那相处的样子,不知道的人指定会以为是对关系很好的亲母子。 半个多小时后,手里提着新买的东西,两人又亲亲热热的走了出来。 因为有关系,他们买东西根本不用费劲儿的去逛去挤。 但凡新来了什么紧俏货,就会有人第一时间给他们留下最好的,等他们看过不要后,才会拿到外面柜台上架。 所以来去很快,就能买齐想要的东西。 “你穿那件黑色的大衣是真好看,等明天去上班了,保管看的市委的女同志一个个都眼睛发直。” “就是可惜,你非不肯结婚的,不然穿着去相亲,女方肯定一看一个准儿。”中年女人絮絮叨叨着。 祁钰生一点没有不耐烦,起码外表看上去一点没有不耐烦。 “也不是不肯结婚,这不是没遇上合适的么。等遇上了,我肯定马上就结。”他哄人的话张嘴就来,“到时候生了孩子,还要辛苦大伯母帮我带呢。” 女人笑呵呵的:“只要你肯结婚,别说一个了,生几个大伯母都给你照顾得好好的。” “那就我就先替大伯母未来的孙儿谢谢您了,到时候再让小崽子给您磕头。”祁钰生顺着继续说。 只是以前说起类似的话题,他都是习惯性的敷衍。 但这一次,提起结婚,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就想起了这几天接连在梦里梦到的那个低声哭泣的女人。 然后,只觉一股热流,不受控制的往身下冲去。 还真是……有趣啊! 感受着身体压制不住的躁动,祁钰生深深吸了口冬日寒凉的空气。 但即便这样,心里还是痒痒的厉害。 他没办法,只好把手里提着的东西往前移了移,挡在了身前。 如果,如果是跟那个女人的话,结婚好像也不是不行。 想来就依着她在梦里那小猫儿一样的性子,就算知道了他在外面玩儿,肯定不会、也不敢有意见的。 这么想着,祁钰生越发好奇起梦里那女人的身份了。 就是该死的,想了这么多天,他愣是没想起来那人到底是谁。 不过不急,就是这样才有意思。 反正只要人没死,他总有办法能找到她。 眼镜遮挡的眸子里闪过兴味的光,祁钰生嘴上却一点没耽误,继续磕绊都不打的,说着哄人的话。 但等吃了晚饭,从祁正家出来,正想着找个女人回去小院儿那里过一夜的祁钰生,却没了哄人的好心情。 “你好,是祁钰生吗?我们是派出所负责一起人口拐卖案的公安,有些问题想询问一下你,请。” 他才走到专门睡女人的小院儿不远处,就被两个自称是公安的男人拦住了去路。 祁钰生微不可见的眯了下眸子,面上却满是疑惑:“人口拐卖?找我问问题?” 他一副很吃惊的表情,“两位同志,你们确定没找错人吗?不是说不愿意配合,我就是有些奇怪,你们怎么会找上我?我……” 他摊了摊手:“我这样的,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怎么也不能跟人贩子扯上关系。” 两个公安闻言,对视了一眼。 确实,在好不容易撬开一个人贩子的嘴,听到祁钰生这个名字后,他们也以为肯定不是个啥正经人。 可刚刚一打照面……规矩的衣着,干净俊秀的长相,怎么看都是个本分的知识分子嘛,咋可能就和人贩子有牵扯了? 但本着职业操守,公安还是说:“扯不扯得上关系,等祁同志你回答完我们的问题,接受过调查自然就清楚了。” “走!”他们再次做了个手势,同时一左一右将祁钰生夹在了中间。 第270章 有女同志从蓝弈叔的车上下来了 另一边。 蓝弈和池早把尤挽彰送回了防震棚。 两人没走,也没去看什么电影,而是一起动手做饭,陪尤挽彰吃了晚饭才离开。 回纺织厂的路上。 吉普车里,忽然就没了说话声。 好一会儿后,“生气了?” 蓝弈转头看了池早一眼,胳膊探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池早听得明白,蓝弈这是在问之前遇见蓝尚武的事呢。 而且他肯定也知道了,她发现蓝尚武清楚他们关系的事了。 她没有反抗,任由蓝弈牵着,还习惯性的摩挲起男人指腹上的茧子。 “没有啊。”池早说。 她抿了下唇,耳根又不可抑制的发起热来,“你爸是部队首长,会知道你交了恋爱报告的事儿,一点都不奇怪啊。你怎么可能瞒得住。” “我、我就是有些……”她垂下眼睫,“我就是没想到会突然见到你爸,有些、有些不好意思。” 还有些不敢相信和抑制不住的欣喜。 上辈子,她是害死池珍珍的罪人,是破坏了两个家庭的杀人犯,还有祁钰生那个变态纠缠不清。 没人喜欢她,她也不懂什么是男女感情,更谈不上见家长。 可蓝弈……那么优秀的他喜欢她了。 这还不算,今天见面,她没从蓝首长那里感觉到一点对她的挑剔和不喜欢。 她看得出来,对于蓝弈和自己处对象的事,蓝首长是很赞成的。 其实答应和蓝弈确定关系前,她也踟蹰过,怕蓝家那样的家庭,会看不上她,会嫌弃她出生不好。 但是真的没想到,蓝首长对她竟然会是这样的态度。 想到分开时,蓝首长嘱咐她穿厚点,多吃点儿的话,池早的心就暖烘烘的。 “蓝弈,遇见你真好。”池早弯着眼睛,抬起握着的蓝弈的手,低头亲了下。 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软触感,蓝弈提了半下午的心这才放了下去。 他之前是真怕池早生气,毕竟她说了先不见家长的。 没生气就好,没生气就好。 蓝弈将池早的手团着包裹在手里,眉眼柔软,“说什么傻话呢,这话该是我说才对。” 池早闻言,眼睛彻底弯成了月牙儿。 她没跟蓝弈争辩,只全心沉浸在这甜滋滋的感觉中。 直到到了纺织厂,才有些舍不得的松开了蓝弈的手,催他:“蓝首……蓝叔叔不是叫你晚上回家一趟吗?快去。” 蓝弈自然没错过池早那声“蓝叔叔”,他嘴上“嗯”一声,人却伸手,一把将池早捞进了怀里。 唇随之落在她因为惊讶而微张的唇上。 一套动作速度很快,快到池早根本来不及阻止。 这个吻来得突然,亲得也又急又凶。 短短时间,池早就觉得舌根发麻,唇也变得又红又艳。 她忍不住轻哼出声,用岌岌可危的理智伸手推上男人结实的胸膛。 疯了,这会儿可是在纺织厂门口,天又没黑,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 要是被发现,那、那…… 偏偏她被亲得手脚发软,又哪里推得开人。 好在,蓝弈还没疯彻底。 就在池早想着要不咬他一下时,他猛地松开她,退了回去。 喘息声在车里响着,池早抬手捂住脸,耳根通红。 好一会后,她打开车门快速跳了下去,等把车门再次关上,才转身瞪向驾驶座的男人。 “蓝弈,你就疯,等哪回被逮住了,看你怎么办!” 话落,也不管蓝弈什么反应,快步就往纺织厂大门走去。 吉普车里,蓝弈看着池早的背影,余光瞄了眼下身,心想不用怕被逮住了,就自己这没出息的样子,结婚前怕是都不敢再轻易碰她了。 等看着池早进了纺织厂,蓝弈又坐了会儿,才踩下油门,往军区大院儿开去。 不远处,从未来老丈人家回来的池砚辉,看着开走的吉普车。 蓝弈叔,他来纺织厂是去铭伟家的吗?车怎么没开进去? 还有,是刚才离得远,还是他喝酒有点醉所以眼花,怎么他好像看见有个女同志从蓝弈叔车上下来了? 池砚辉疑惑的皱起了眉。 大门口。 何大爷照旧袖着手边看门边跟人唠嗑。 他人老眼神却好,一眼就看到了走进来的池早。 “早早,这是出去了?”他热情的打招呼,“瞧你,也不戴个围巾啥的,脸都冻红了。” 抬手摸了下热烫的脸,池早露出抹不自然的笑:“早上走的急,就给忘了。那啥,何大爷,几位叔,您们聊着,我先回去了哈。” “行嘞,赶紧回去暖和暖和,可别冻病了。”何大爷挥着手赶人。 池早笑容越发不自然,连忙快步走开了。 “啧,多好的丫头啊,长得好,心肠也好,还救人被表扬,被奖励工作。咋池家人愣是放着这么好的亲闺女不疼,疼个劳改犯呢?” 身后,何大爷没忍住,跟旁边的人嘀咕。 “哼,眼瞎呗!咱们以前就是被骗了,没看出来许琴的真面目。连老人都打的人,能是啥好东西!” “可不呢?哎我给你们说,就今儿早上,我从池家路过的时候,还听见许琴在院子里骂早丫头呢,真是不知所谓!” “池科长看着也不像糊涂人啊,咋就这么拎不清?诶,对了!”说话的人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灼灼的看向何大爷: “何叔,你跟早丫头熟悉,她有十八了,有对象没有?我有个外甥,在粮站上班,他……” “嘚嘚嘚!”何大爷摆着手打断,“别惦记了,早丫头有对象了,就前段时间,她亲口跟老头子我说的。” 其实是叫王建军的那个小子说的,不过早丫头没反驳,那跟她自己说的也没差了。 “有对象了?哎哟,咋这么快呢?真是,我外甥要工作有工作,长得也端正,这早丫头,咋这么快就有对象了呢?”说话的人一脸可惜。 “何大爷,几位叔,你们说啥呢,谁有对象了?”骑车回来的池砚辉,正好听见了最后一句话。 第271章 结婚的钱家里还有 “何大爷,几位叔,你们说啥呢,谁有对象了?”骑车回来的池砚辉,正好听见了最后一句话。 他也没多想,只是就着话茬跟人打个招呼。 “还有谁,不就是……”被问了,刚才说话的人下意识张嘴就要回答。 但被何大爷及时拐了一肘子打断。 何大爷:“没谁,就那谁家的闺女么。” 他含含糊糊的道。 池砚辉闻言也没多问,笑呵呵的:“那敢情好。大爷,叔,你们聊着,我先回了啊。” 他又冲几人笑了笑,就骑着车走了。 “瞧他笑的,牙花子都露出来了。这是有啥好事了?”有人嘀咕,“不过何叔,你咋不让我说呢,早丫头有对象不是好事么?” “说个屁!这要是让池家人知道了,谁知道会不会把早丫头的对象给搅合了,让好事变坏事?”何大爷冷哼,“刚还说许琴眼瞎呢,咋滴,这就忘了?” 旁边几人闻言对视一眼,全都没反驳。 池早是走路,池砚辉是骑车。 在到池家小二楼前,池砚辉追上了池早。 他骑着车,看到背着包走在路边的池早,本来是不想理会的,毕竟他还在生之前池早袖手旁观看父母打架的气。 但池砚辉转念又想,池早没有教养,池早不懂事。 可如果他因此就不理会她,那岂不是变得跟她一样没有礼数。 于是,虽然心里依旧不满,但池砚辉还是自觉很有气度的开口喊了人:“池早?走,坐上来,带你回去。” 他面上没什么笑,声音也挺生硬,像是在施舍。 池早闻言转头,原本还残留着些许羞涩的脸上迅速被冷漠取代。 她淡淡瞥了眼池砚辉的表情,唇角嘲讽的勾了下,“用不着,我自己走着挺好。” 池砚辉闻言,只觉一天的好心情都在这一刻被池早的态度给弄没了。 他握紧了车把手,“行,喜欢走那你就走好了。” 话落,再不看池早一眼,脚下用力就快速超过她骑远了。 只是走过去后,池砚辉后知后觉忽然觉得池早的背影,怎么那么像他之前看到的,从蓝弈叔车上下来的女同志呢?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不不,肯定就是他喝了酒眼花了,什么女同志,从谁的车上下来,也不可能从蓝弈叔的车上下来啊。 再不然,就是他看错车牌号了。毕竟吉普车虽然稀罕,可城里还是不少的,刚才的车肯定不是蓝弈叔的。 池砚辉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儿,这才把心底的疑惑抛去了脑后。 他先到的家,一进门就被许琴和池锦年拉着问魏家的意见。 至于池砚彬,眼见家里气氛好转,自然是又跑出去跟朋友和同学野了。 池早后脚进门,听到的就是池锦年和许琴的笑声。 “好,魏家没意见就好。那砚辉你这段时间就辛苦点多往魏家跑跑,也好让他们尽快定下婚期。”池锦年顶着血瘤子还没全退的脸,高兴的说。 要是几个月前,他也不会这么着急大儿子的婚事。 魏婷虽然条件不错,魏家两口子也一个医院科室主任,一个运输公司领导,是干部家庭。 可砚辉和他们池家的条件也很拿得出手啊。 两家结亲,也就是门当户对,说不上谁高攀谁,能成当然最好,不能成也没多可惜的。 但现在不同了,许琴的主任没了,之前因为把周家老太婆打进医院,倒霉催的又被记过警告了一次。 还有,这几天在厂子里,他也感觉到了,周围人对他们家的看法或多或少都有了变化,家里名声也是受了影响。 这些事,虽然他没有特意嘱咐砚辉先别告诉魏婷,但想来砚辉自己也不傻,肯定没有上赶着到处去嚷嚷。 总的来说就是,如今两家的条件眼见着已经不对等了,那他们就必须在事情被发现前,先把婚事给彻底定下来,要是能直接领证了就最好不过。 这么想着,池锦年又咬牙从口袋里摸出十块钱,递给池砚辉。 “拿着,多给魏婷买点东西。还有魏婷她妈不是医生吗,冬天了,医生肯定洗手洗得勤快,容易皴裂,你给买瓶擦手油送过去。” “再有魏婷她爸,虽说是领导,但在运输公司工作,肯定不少时间待在外头。这样,你也去看看,能不能买个手套或者耳套啥的拿过去。” “别看东西小,但再小也是份心意,说明你惦记着他们,他们肯定高兴。” “对了,魏婷是还有个妹妹,小丫头喜欢吃零嘴,记得也给买点吃的送过去。” 想了想,池锦年又补了句:“十块钱是不是少了点儿?你先去看,到时候差多少,爸再给你补。” 听着池锦年絮絮叨叨的话,池砚辉却一点没有不耐烦。 相反还十分受教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爸。明天中午休息我就先去趟供销社。十块够了,不够的话我自己还有些钱,添上就行,爸你就别操心了。” 最近两个多月家里事情不断,钱是出去了一笔又一笔。 池砚辉知道池锦年手里怕也没什么钱了,便不想让他再发愁。 好在,他工作的这几年,每个月只需要交一半工资给家里,自己手里还是存了些钱的。 池锦年听见这话,心里很是熨贴。 他拍了拍池砚辉的肩:“爸就知道,你是个懂事孝顺的。放心,你结婚要用的钱,爸还是拿得出来的。” “嗯,我知道了,谢谢爸!”池砚辉点头应下,眼睫遮住的眸子微微闪了闪。 同样眸色变化的,还有门口听了一嘴的池早。 竟然还有钱! 池珍珍的事要摆平,钱票折算加在一起,就算三千五;之后还被她强要来了八百;给周家赔偿的两百。 这些还只是一项项说得出去处的开销,其他什么给池珍珍置办衣服,下乡时塞钱,平时的日常开销都没有算进去。 短短两个多月,这么多钱花出去了,池锦年竟然说还有给池砚辉结婚的钱。 池家的家底,还真是厚啊。 想到自己已经练的差不多的开锁技术,池早垂眸勾了勾唇角。 第272章 祁钰生受审 “对了爸妈,你们今天有没有看见蓝弈叔啊,他是不是去铭伟家吃饭了?” 跟魏家婚期的事说完了,池砚辉又随口问道。 “蓝弈?”池锦年转头看了向许琴,见她摇头,自己也跟着说:“没有,我和你妈反正是没看见。” “怎么突然提起他来了?”池锦年有些奇怪。 池砚辉:“哦,没什么,这不是我刚才回来的时候……” 他把遇见吉普车,还看到有女同志从吉普车上下来的事说了一遍。 “那肯定不能是蓝弈。”许琴闻言,十分笃定的道。 “我跟铭伟他妈闲聊的时候,她没少说蓝弈不肯谈对象,谁介绍相亲都不去的事,说是蓝家老太太可发愁了。” “指定是你看错了,那车肯定不是蓝弈的。”她又百分百确定的补了句。 池砚辉听了这话,心底最后一丝疑惑也打消了。 这个话题就此结束,三人又拐到了池砚辉结婚要置办哪些东西,他的房间也要粉刷收拾一下的事情上。 通往二楼的楼梯上,听见池砚辉竟然看到了蓝弈和自己,池早脚步顿了一下。 但等听到后面许琴斩钉截铁的话,池早停顿的步子重又恢复,继续不疾不徐的上楼。 他们既然这么确信,一点都没怀疑,那就再好不过了。 也免得再来找她麻烦。 另一边。 城北派出所,审讯室。 祁钰生端坐在凳子上,对面是一中一青两个公安。 “姓名?”老公安按照流程开始问话。 旁边,年轻公安负责记录。 祁钰生表情平静中带着些恰到好处的疑惑。 闻言他配合的回答:“祁钰生。” “年龄,职业,家庭住址。”老公安又道。 “年龄23,职业是市委秘书处秘书,家庭住址是……”他老实的说了一遍。 市委的秘书? 老公安闻言,心里微微诧异,忍不住和年轻公安对视了一眼。 昨晚,他们根据口供又抓捕了两个人贩子的同伙。 其中有个才十来岁出头的小姑娘,审讯后交代说,有次偷听到其他人谈话,说起一个名叫祁钰生的人,言语间很有些恭敬和惧怕。 恭敬、惧怕,什么样的人才会让人贩子这样对待? 要么是老大,要么就是有其他利益牵扯的人。 不管是哪一种,都不会是个好人。 所以他们根据小姑娘的口供,快速锁定了一个地址,都顾不上调查其他,就紧赶着去抓人。 只是,人倒是很顺利的抓到了,名字也对得上,就是叫祁钰生。 可问题……就人家小伙子这个长相,这个气质,更重要的是市委秘书这个工作……怎么也不像跟人贩子有牵扯的人啊。 毕竟谁也不是傻子,又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怎么可能放着好好的前程不要,跑去跟人贩子牵扯不清。 心里这么想着,老公安虽然面色依旧严肃,但语气却好了稍许。 “祁钰生,你认识王大头和麻秆吗?”老公安又问。 “王大头?麻秆?”祁钰生皱眉,略想了两秒,摇头:“不认识。” “确定?” 祁钰生点头,“嗯,我确定。” “那一周前,大概晚上六点半左右,你有没有去过解放路里二胡同?”老公安又问。 祁钰生很干脆的点头:“去过啊。” “去过?”老公安声音立刻就拔高了。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祁钰生,“老实交代,你那天那个时间,去里二胡同做什么了?” 祁钰生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下班回家啊。正好从里二胡同走可以抄近路,所以就去了。” “记得那天我正走着呢,就下雪了,还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所以公安同志你问起,我才能回答得这么快。” “要换成其他时间,那我肯定就得想想了。” 话落,似是后知后觉发现了不对,祁钰生脸上露出些惊疑:“不是,公安同志……我知道之前里二胡同好像是抓了几个人贩子。” “可、可你们不会就因为我从那边路过,就怀疑我跟人贩子有关系?” “不是,你们刚才把我带回来的地方,和里二胡同就隔着两个路口,我从那儿路过,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 祁钰生急切又紧张的解释,像是生怕公安会给他安个罪名似的。 老公安皱眉,确实,他们抓到祁钰生的地址确实跟里二胡同离得不远。 “放心,我们调查案子讲的是证据,只要你没做,谁都冤枉不了你。” 老公安又问了几个问题,祁钰生的回答也都看不出有什么疑点。 事情到这里就卡住了,没办法,初次审问只能先这样结束。 老公安站起身:“祁钰生,你说的情况我们需要调查核实,你今晚就先待在派出所。” 话落,他当先走了出去。 负责记录的年轻公安也跟在后面。 审讯室的门关上。 祁钰生小幅度的挪动了下身体,一副紧张中微微放松了点的反应。 俨然就是一个正常人被抓捕后会有的表现。 但他镜片后垂下的眸子里,却积蓄着骇人的怒意。 军区大院儿。 蓝弈到家时,蓝家刚吃过晚饭。 蓝尚武正陪着郑淑兰聊天。 “妈,你是没看见,早早那丫头长得真不错,尤其一双眼睛,又大又亮,跟蓝弈那臭小子配得很。” “人也有礼貌,嘴也甜,还关心我,让我注意身体多休息呢。”蓝尚武边说边点头,显然很满意池早这个未来儿媳妇。 郑淑兰听了,眼睛就是一亮,“真的啊?哎哟,之前我就觉得那姑娘肯定是个好的,这听你一说,我可真是想见见。” “阿弈呢,你问阿弈了没有,什么时候把人带回家来啊?我……” “爸!” 郑淑兰正说着,却被蓝弈打断。 他睨着蓝尚武,恨不能瞪他一眼。 嘴怎么就这么松呢,半下午才见到的人,这就开始到处宣扬了,真不知道这么多年,在部队的保密工作是怎么做到的。 “奶奶!”蓝弈又转向郑淑兰,“我上回不是说了,见面的事得过段时间的。我爸明明答应得好好的,结果……” “幸好早早没生气,不然要是对象跑了,我看爸你拿什么赔我。所以奶奶……” 第273章 张大壮和王量的结局 “所以奶奶,您老就别跟着起哄了。等合适了,我肯定第一时间把人带回来,行?”蓝弈道。 郑淑兰轻哼:“我不过是想看看未来孙媳妇,怎么就是起哄了?” “再说,你爸都见过人了,那我就算不摆明身份去见,还不能假装不认识去看看啊?” “反正我不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我也不坏你的事儿,就悄悄去看一眼。”郑淑兰一锤定音。 话落也不给蓝弈拒绝的机会,起身就走:“行了,就这么说定了。你回来是不是有事儿,那你跟你爸说话,我回房间。” 真是,她都这么大岁数了,过一天少一天的,谁知道还能活多久。 等等等,之前也就算了,现在蓝尚武个瘪犊子都见过人了,还跑回来跟她显摆,那她还能忍得住? 必须不能! 这么想着,郑淑兰步子一转,也不回房间了,干脆拐去生活保姆陈姨住的房间,商量商量找个啥借口去趟武装部附近。 蓝弈看着,嘴巴动了动,最终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祖宗,都是祖宗,一个个的,他都惹不起。 不过奶奶怎么说也是老革命,只是去悄悄看一眼的话,应该不会被早早发现? 蓝弈心里有些没底,但他也了解郑淑兰的脾气,一旦有了决定,就不可能轻易改主意。 他也不能拦得太强硬,毕竟那么大年纪了,要万一给人气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都怪老头子,要不是他,哪儿会有这么多的事! 蓝弈忍不住又睨向蓝尚武。 “你那什么眼神儿?小心老子削你!”蓝尚武大着嗓门儿吼,摆明了有些心虚。 他其实就是见了池早那丫头,有些高兴,所以一时没忍住就跟老娘说了。 哪知道老娘竟然也想去看人呢? 怕蓝弈又扯些别的,蓝尚武轻咳一声,严肃了表情,“走,去书房,有正事跟你说!” 一听是正事,蓝弈还能怎么办,只好咬牙整理好情绪,跟了上去。 书房门关上。 父子俩没了方才大眼瞪小眼的模样,有的只是公事公办。 蓝尚武坐去办公桌后,看着对面的蓝弈,叹了口气,“中午接到藏区部队的电话了。” “那两个犯人……死了。” 死了,轻飘飘两个字,但背后所代表的却一点不轻松。 蓝弈放在腿上的手蓦地一动,视线冷沉的看着蓝尚武:“死了?怎么的,不会说是意外?调查过了?” 蓝尚武睨他,“不然呢?要没调查过,也不会报到我这里来了。” “如果你的怀疑没错,蓝弈我问你,就祁正的位置和能力,在藏区那种地方,即便他真的要灭口两个犯人,是能让人轻易抓到尾巴的吗?” 蓝弈不说话,只紧咬着牙。 蓝尚武又叹了口气,他知道蓝弈心里不好受,中午接到电话时,他又能好受到哪里? 要不是心里不得劲儿,也不会让警卫员开车出去满大街转了。 就这两个犯人的事,如果蓝弈的怀疑是错的,祁正没有问题,那两人死了,也就意味着派出所的案子可能最终会没有结果。 这对受害者家属来说,自然是很难接受的。 而如果蓝弈的怀疑是对的……那就不只是派出所的案子,更重要的是,祁正这个干部,这个国家和人民信赖的同志,本身的问题已经非常严重了。 情理上讲,蓝尚武其实是希望蓝弈的怀疑是错的,毕竟一市的革委会主任啊,要是有问题,这么多年该有多少被不公对待而受冤的人,往更严重的说,又有多少惨死的人? “行了,什么事讲求的都是证据两个字。”蓝尚武又道,“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但蓝弈,别忘了你的身份,纪律和规定外的事,绝对不能做。” “不过你也放心,祁正那边,你老子我会继续查的。” “你赶明儿见了早早,也把这些跟她说一声,让她别闹心上火。” 警告了蓝弈两句,生怕他会因为事关池早而冲动行事。 “听见没有?”蓝尚武问。 蓝弈手攥成拳,但还是毫不犹豫的回答,“听见了!放心,部队条例我背得一字不差,绝不会干出格的事。” 为了那么两个烂人,赔上他自己,他没那么蠢。 见蓝弈确实没有被情爱冲昏头,蓝尚武放心了,也更欣慰了。 臭小子,还算没丢他的脸。 蓝尚武于是又把张大壮和王量的死因给蓝弈说了说。 当然有些部分是推测出来的。 原来,两人刚到藏区,就因为高原反应病倒了。 这年月,药品多紧张啊,给军人和工人用都不够呢,哪儿还有太多的给他们? 就只能在条件允许的范围内,让大夫尽力救治了。 不过好在两人正当壮年,身体正是好的时候。 躺了两天之后,还真的让他们给缓过来了。 但缓是缓过来了,看着藏区那么恶劣的环境,每天那么重的活,一个弄不好命就没了。 想到还有十几年的刑期,想到那些藏起来的钱,张大壮和王量待不下去了。 他们不想死,他们还想出去了拿着钱过好日子呢。 于是,趁着上工的时候,两人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竟然真的跑了出去,结果就遇上了大雪天。 等被找到的时候,已经冻硬了。 “事情就是这样。”蓝尚武说。 见蓝弈想说话,他又补了句,“你是想说有人给行方便,故意放走了他们是?蓝弈,调查过了,起码现在的调查结果就是没有问题,听懂了?” 十分钟后,蓝弈沉着脸从书房出来。 郑淑兰出来上厕所,正好撞上。 她见蓝弈脚步不停往大门的方向走,忍不住问:“天都黑了,不忙的话就在家睡啊,大冷的天,别跑了。” “奶奶你睡,我有事。”匆匆留下一句,蓝弈就开门走了出去。 “啧,这脸臭的,总不会是生我的气了?”郑淑兰嘀咕了句,不过她才不管,说要去武装部一趟,那就必须得去。 不然她心里老惦记着,也睡不好吃不香啊! 这么想着,郑淑兰也不再管蓝弈脸色不好是为啥,就自顾回了房间。 革委会家属院儿。 吃了晚饭,祁正也没再加班,而是泡了杯茶,边喝边悠闲的看看报纸。 一旁收音机里,还放着评书故事。 “要我说,买个电视多好,这会儿还能看个影儿,偏你就不让。”旁边,祁正的媳妇郑梅,扫了眼收音机,很是嫌弃。 祁正闻言眼皮都没抬,“你懂什么?平常吃好点,穿好点,只要不是太出格就没事儿。但电视是什么,一台就五六百块钱,还要票,买了不是擎等着招人眼?” “我这个位置,这个身份,能低调的地方就得低调,这样才能走得更长远,懂吗?” 他慢悠悠把报纸翻过一面儿,“行了,有收音机就不错了,电视不当吃不当喝的,就别惦记了。” 郑梅起身给他杯子里添了点热水:“行行行,不惦记,行了?” “我就随口一说,你怎么就当真了呢?” 祁正这才抬眼看向她,“是不是随口一说我不管,但你要是敢给我惹事……” 话没说完,祁正端起茶缸喝了一口。 但郑梅心里却是一凛,闭上嘴再不敢试探。 好在敲门正好声响了,她连忙过去开门。 来人是祁正的秘书。 祁正打眼一看,也没说话,起身进了书房。 秘书跟郑梅打了声招呼,连忙跟过去。 “主任,刚接到藏区那边的消息,事情办好了。”书房门关上,秘书低声汇报。 祁正没什么反应,淡淡哼了声,“都处理好了?” “嗯,您放心,处理好了。”秘书回答。 说完他面色有些不好看,“主任,还有一件事儿……” 第274章 我这就去把钰生带回来 “主任,还有一件事儿,刚才有人送信过来,说钰生下午那会儿被带去派出所问话了。” “什么?”祁正一派闲适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他抬头,视线直刺向秘书,“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出事前没收到消息,派出所的那帮人是吃干饭的吗?” 秘书被看得肌肉紧绷,却又不敢避开祁正的视线,只能强撑着道:“市派出所不是在查抢劫杀人的案子吗?” “咱们在城北派出所的人就被抽调过去帮忙了,所以……所以没有提前收到消息。” “至于钰生被带走的原因,据说是跟人口拐卖的案子有关。” 祁正闻言眼睛微眯:“据说?你跟我说据说?钰生被带走了,你不第一时间去查清楚来龙去脉,跑到我这儿来说什么据说?” 秘书额头渗出冷汗:“主、主任,我是准备去查的。但因为藏区那边来了消息,所以想着先来告诉您,之后再……” “之后再?”秘书话没说完,祁正就再次开了口,“两个犯人而已,死不死的又怎么样?你却把钰生排在他们之后?” 他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但秘书却害怕得浑身都轻颤了起来。 “我、我错了。是我考虑不周!”一滴冷汗从秘书额头落下,流进了眼睛里,刺痛不已。 但他别说伸手去揉了,眨都不敢眨。 “主、主任,我这就去查清楚事情原委,一定用最短的时间把钰生带回来。”话落,他朝祁正躬了躬身,就打算赶紧去办事儿。 结果步子还没迈开,就被阻止了。 “不用了。”却是祁正重又坐回凳子上,短短几句话的时间,他脸上表情已然又恢复成淡然的模样。 “先不用插手了,钰生不是那么没脑子的人,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就让自己陷进去的。” “你只管盯着就行,其他的都不需要做。”说到这儿,祁正露出一抹笑来,“行了,去,就按我说的做。” 他冲秘书摆了摆手。 钰生是他亲自教导长大的,除了在女色上贪了点儿,其他方面都很是出色。 他刚才也是突然听到消息,一时有些着急了。 其实根本不用着急的,这么点儿小事儿,钰生自己就能应付。 等实在应付不了了,他再插手也不迟。 这么想着,祁正更加放心了。 旁边,秘书早就习惯了祁正情绪急变的本事,他也不敢多问,讷讷点头后,就连忙朝书房外走去。 直到彻底出了祁家的大门,秘书才终是闭目松了口气。 也是这会儿才发现,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外头气温低,他控制不住打了个寒战,却顾不上回家换衣服,只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就快速消失在了夜色里。 夜色里,吉普车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停在了纺织厂外的路边。 但车里的蓝弈却没有立刻下来,而是看着整齐折放在一边的呢子大衣,伸手摩挲了片刻,才打开了车门。 池家。 因为已经在防震棚吃过饭了,池早简单洗漱后就直接回了房间。 出卫生间时正好遇上从厨房出来的李大妈。 人立刻露出个讨好的笑,“早早,你……” 李大妈想说有麦乳精,要不要喝,她可以帮忙冲一杯。 结果视线落在池早红艳微肿的唇上,到嘴边的话就是一顿,“早早,你嘴咋啦,上火了?” “家里有梨子呢,我给你煮个梨子水,你喝点儿?” 池早闻言,眸光微闪,面上却一点不露,“不用了,就下午饭吃得辣了点儿,明天就好了。” 话落,也不给李大妈再说话的机会,她端着盆子就走。 两个多月以来,李大妈也已经习惯了池早这样的态度,于是也就没有多想。 沙发上,许琴听到两人的对话,侧头在池早脸上扫了一眼,嫌恶的撇嘴。 三天两头不在家吃饭,怕不是就跟之前在医院见过的两个小流氓搅合在一起呢? 真是不知羞耻! 连珍珍一根指头都比不上! 但许琴并没有开口说话,家里的气氛好不容易好转了,而且今天她因为池砚辉婚事顺利的事儿正心情好呢,才不想被池早破坏。 这么想着,许琴眼不见为净,快速收回了视线。 因为李大妈的话,池早并没有注意到许琴看过来的眼神,当然,就算注意到了,她也不在乎。 她快速上楼,加了件棉袄,便专心坐在桌前看起书来。 重生两个多月,虽然发生了很多事情,她也因此三次受伤住院。 但学习的事却从没落下过。 而且上辈子死时,她还在上大学,所以初高中的知识捡起来也并不吃力。 就有点像高考第二轮复习一样,是个抓漏补缺,提高精进的过程。 房间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只剩沙沙的书写声和间或响起的书页翻动声。 门外走廊上响起了终于野回来的池砚彬的说笑声,像是在揶揄池砚辉要娶媳妇儿了。 池早却像根本没听到一般,写字的动作停都没停。 只是这份专注,没有被外面的声音破坏,却被窗口忽然响起的“咚咚咚”声打破。 池早愣了下,下一秒飞快放下笔,站起身拉开了窗帘。 隔着玻璃,她看到了攀附在外的蓝弈。 池早有些惊讶,但手下动作却很快,赶紧拔出插销,把窗户打开。 “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她一边让开位置让蓝弈能进来,一边担心的问。 毕竟两人下午那会儿才分开,这才过去也就两个来小时,怎么人又翻窗过来了? 想到蓝弈跟自己分开后是回了家,而蓝尚武也说是有事儿跟蓝弈说,池早就更担心了几分。 “是不是第三枚炸弹有消息了?”她能想到的,让蓝弈回家后又赶过来找她的事,也就这一件了。 这还是因为,蓝弈没把蓝尚武插手张大壮和王量的事告诉池早。 不然她肯定一下就能反应过来。 其实之前被蓝弈从拐子那里救出来后,池早也问过他第三枚炸弹的事,但蓝弈当时担心她的状态,只说是还在排查。 第275章 公开的秘密,橘色烟雾 两句话的功夫,蓝弈已经越过窗台进了房间。 闻言他略犹豫两秒,对上池早紧盯着他的视线,终于还是点头道:“是,第三枚炸弹的事有结果了。” 这么多天过去了,即便他继续瞒着不说,早早肯定也会自己猜测担心。 既然她又问了,那就告诉她。 但想到这样一来,池早就要同时得知两个不好的消息,蓝弈就忍不住心疼。 他伸手,帮她顺了下脸侧的头发,“不过我来不只是因为第三枚炸弹的事儿。早早……” 蓝弈顿了顿,才继续说:“藏区那边有消息了,张大壮和王量试图逃跑……冻死了。” 冻死了? 听到这个结果的一瞬间,池早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 虽然之前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人都是有侥幸心理的,总想着万一呢,万一就能有个好结果呢? 而且,人是冻死的,意思是不管实际有没有祁家的手笔在里面,但起码表面上是跟他们没关系了? “别难过,不管是池珍珍还是祁钰生、祁正,只要他们做过,早晚能查出来证据来。” 见池早眼里是她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的满满的失望,蓝弈心里很是不好受。 他将人揽进怀里,一下下抚着她的后颈,安慰她。 池早没说话,任由蓝弈抱着自己。 她听着他胸膛里一下下沉稳的心跳声,感受着他传递过来的温热,好一会儿,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房间里一时没了说话声,只剩暖黄灯光下的两道身影。 “哥,你结婚,魏婷姐这个未来嫂子是不是得给我这个小叔子送礼物啊?” 好一会儿后,门外再次传来了池砚彬大嗓门儿的声音。 “那哥,我想要旱冰鞋,你给魏婷姐说说呗,就给我买一双行不?” “什么旱冰鞋不旱冰鞋的,你少出去疯!”是池砚辉有些头疼的声音,“再说,天都冷了,想滑就去湖上滑冰,要什么旱冰鞋!” “那哪儿能一样?滑冰只能冬天滑,但是旱冰鞋一年四季都能玩啊。我有个同学,他家里人就给他买了一双,可得劲儿了!” 声音渐渐离远,最后消失在一声关门声响后。 房间里,池早侧脸蹭了蹭蓝弈的胸膛,这才问起另一件事儿,“那第三枚炸弹呢,是不是还是没找到?” 毕竟,如果找到了,蓝弈也不会一点高兴的表情都没有。 “嗯。” 果然,上方响起蓝弈的声音,“那片林子来回排查了好几遍,但还是没有发现。排雷兵已经撤离,周边的百姓也已经回来了。” 池早了然,不管从哪方面来考虑,都不能无限期的排查下去,所以恢复秩序是最好的决定。 只可惜,爆炸梦并没有变化,她没办法就第三枚炸弹的位置,给出更多的线索。 不过既然部队都已经搜查好几遍都没有找到,那会不会第三枚炸弹并不是在那片林子里呢? 这个念头初一冒出来,池早忽然就想起了梦里的一些,之前并没有引起她太多注意的细节。 比如,第三枚炸弹爆炸前,那跟之前的碎片梦切换时的猛然一闪。 比如,第三枚炸弹爆炸后,相较之前变暗了很多的天色。 再比如,第三枚炸弹爆炸后,天空中才出现的橘色的烟雾。 橘色的烟雾…… 是啊,为什么其他两枚炸弹爆炸后,产生的烟大都是黑白灰的,就第三次,会漫天都是橘色的,一看就给人不详感觉的烟雾呢? 想到这里,池早立刻从蓝弈怀里出来,站直了身体,目光灼灼的看向他,“第三枚炸弹……” 蓝弈:“早早,其实我有个想法……”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一起停了下来。 蓝弈见池早好像是有了什么新的发现,便道:“想起什么了?你先说。” 池早也不客气,而且这种事儿也不是客气的时候。 她深吸口气道:“就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我看到了一些东西吗?在梦里。” “但刚才我忽然想起一些原来没太在意的细节……” 因为经过石小满和炸弹的事,池早知道自己可以做梦梦到一些东西的事儿,在蓝弈这里已经算是公开的秘密了,所以她也没有什么犹豫顾忌,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蓝弈一直静静听着,听到池早说最后一枚炸弹可能不在那片林子,听到她说起橘色的烟雾。 “蓝弈,一般的炸弹爆炸,会有很多橘色的烟雾吗?”怕自己想错了,池早说完,连忙问他。 蓝弈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刚才想说的也是这个。就是之前,路过化工厂的时候……” 蓝弈把看到化工厂的大烟囱时,高山说的话给池早重复了一遍。 “化工厂烟囱的烟,因为有残留的化学物质,所以相较普通工厂的烟,会带有些颜色,比如橘色、黄色。” “既然第三枚炸弹找不到,你又说爆炸时声音相较第一、第二次更沉更响,那有没有一种可能,爆炸的不是炸弹,而是……” 而是什么,蓝弈没说,但池早却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第三次的爆炸,就算不是化工厂出事,那爆炸的东西里也肯定含有化学物质。 而化学物质,不但污染环境,更要紧的是,绝大多数都对人的身体有害。 尤其有些含毒性高的,一旦随着爆炸扩散开,那…… 想到这些,池早心头就是一紧。 莫名的,她就想起了梦里,第三次爆炸后那长久的,一丝一毫变化都没有的无尽黑暗。 之前池早一直觉得,那是郝强在爆炸产生的冲击里受了伤昏迷不醒,所以她才除了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可如果第三次爆炸有化学物质存在,那是不是郝强昏迷的原因,也可能是吸入了有毒物质呢? 毒啊,有时候可比物理伤害更严重。 而且如果郝强都伤成了那样,那其他人呢,周围的百姓呢? 想到梦里那漫天的浓郁橘色烟雾……池早呼吸一滞,手指下意识的捏紧了衣角。 而这些,池早能想得到,蓝弈自然也可以。 他看着她一瞬白了几分的面色,轻叹一声,再次把人揽进了怀里。 “别想那么多,有些事,能阻止我们就尽最大的能力阻止。但如果真阻止不了……你就安心过好自己的生活。” 至于他……他是军人,有需要时,拿命填也要拼力阻止。 第276章 想打服她,让她服软 池早也不傻,自然听出了蓝弈的言外之意。 想到梦里原本被炸死的那些军人,还有郝强长久的昏迷,池早心头一酸。 她嘴巴动了动,但想到蓝弈身为军人的责任和使命,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用力抱住了他的腰。 蓝弈见她这样,默叹一声,垂首在她头顶亲了亲。 “别担心,那只是最坏的结果,说不准,情况就有转机了呢?”他哄劝怀里的人。 张大壮和王量死了,暂时也没抓住祁钰生和祁正把柄。 他知道池早对池珍珍的怨怒,也知道她有多么想揭穿池珍珍的真面目。 可今天,她收到的却一个个都是坏消息。 这让蓝弈难得忍不住有些后悔,早知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前几天就应该把第三枚炸弹的事儿告诉她的。 “对了早早,因为你提供的消息,提前安全引爆了炸弹,一定程度上挽救了很多可能的损失,所以组织上托我将一笔奖励的钱票转交给你。” 一时想不到怎么才能让池早心情好一些,即便东西没带在身边,蓝弈还是把奖励的事说了出来。 奖励钱票? 池早果然被转移了注意。 但她的关注点却不是在钱票本身上,而是…… “组织为什么会给我奖励?他们知道我了?”池早抬起头,看向蓝弈。 蓝弈对上她的视线,看她眼里只有微微的诧异,一点儿不见惊恐和生气。 即便还不知道他是怎么和组织汇报的,也丝毫没有怀疑他会暴露她的秘密和身份。 这样全然的、百分百的信任,让蓝弈心里瞬间又酸又软。 “嗯,之前我拿着你给的图纸去找那栋建筑,结果因为涉及到较高的保密级别,所以被……” 说到这儿,蓝弈顿了下,略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所以被我爸把信给拦截了。” “之后我就跟组织汇报了炸弹的事儿。因为没有依据,他原本是不信的,后来看在我是他儿子的份上,才把事情报了上去。” “等前两颗炸弹找到,组织上以为送出消息的应该是潜伏在敌人内部的同志,就奖励钱票让我转交,希望能多少帮到那位同志的忙,让他更安全一些。” 避重就轻的解释了下,蓝弈一个字都没提自己保守池早的身份和秘密,赌上军旅生涯做出保证,并且还被停职的事儿。 可池早哪里不知道,蓝尚武能成为一军首长,怎么可能因为蓝弈是他的儿子这样的原因,就相信他,做出决定? 怕是里面还有什么事,蓝弈却并没有告诉她。 回想了下自己跟蓝弈坦白爆炸梦之后发生的事,池早就想起了上次回大河村时,忽然跟来的郝强。 当时她就有些奇怪,但是郝强拿出了换粮食的理由,也算合理,她便没有再多想。 可现在看来,事情是不是有点儿太巧了? 想到这儿,池早垂下眸子,问:“回大河村送东西那次,郝大哥不是去换粮食的?” 话落,她才重又看向蓝弈,“如果还有其他的事,别瞒着我行吗?不管好的坏的,我不想被蒙在鼓里,不想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自己胡乱猜测。” 可能是上辈子的后遗症,总之不管是不是为她好,隐瞒总会让她有种被排拒的不安全感。 蓝弈闻言,见池早说得认真,他唇抿了抿,才点头嗯了声。 “是,郝队不是去换粮食的,是跟去看着我的。” 看着? 蓝弈好好一个副队长,什么样的情况下会被人看着? 难道组织怀疑他的忠诚了? 池早心里一紧,张嘴就想说话,却被蓝弈低头在唇上轻啄了下。 “别紧张,已经没事儿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之后,他才把被停职调查的事讲了一遍。 “但很快,也就一两天,等炸弹找到,证明消息是真实的后,停职命令就立刻撤销了。” “不仅如此……”蓝弈眼里染了点笑意,“我爸还转达了组织的意思,以后就由我负责和那位潜伏的同志单线联系了。” 他把“那位潜伏的同志”几个字故意加重了音调。 听到蓝弈没事,池早才要松口气,结果下一秒就听见了他的打趣。 池早没好气的瞪过去,“你这不是骗人吗?要是以后被知道了,那……” “怎么就是骗人了,我只是瞒着你的身份没说,其余都是他们自己脑补的,可跟我没关系。” “而且……”蓝弈严肃了脸色,“早早,你那些的事情,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池早看着他认真许下保证的模样,好一会儿,踮起脚尖主动在他唇上亲了下。 “蓝弈,明年国庆,到明年国庆,我们就结婚好不好?”她也低声给了保证。 明年十月底就要恢复高考了。 政策正式出台后,要不了两个月就会举行十年来第一届高考。 之后,紧接着就是开学、报名,四年大学生涯。 她记得很清楚,上辈子,虽然报名时不卡成分身份,年龄也放得很宽,可一旦大学入学后,有很多学校都是明令禁止在校期间恋爱结婚的。 她不想蓝弈等了一年还不够,之后还要再等她四年。 所以,最晚到明年国庆,到那时,不管有没有把池珍珍送去劳改,有没有把池家的事查清楚,她都要和蓝弈结婚。 至于她为什么会这么清楚记得学校禁止恋爱结婚的事儿…… 池早眨了眨眼,挡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 因为上辈子,她就是靠着这个,才好不容易拖延了和祁钰生结婚的事。 只是可惜,即便没有那一纸结婚证,她也没能逃脱祁钰生的虐打和折磨。 好在那人变态却又极度自负,也可能多的是愿意跟他的女人,所以他始终坚持着他“除非主动,不然绝不强迫”的可笑原则,也只想把她打服了,让她主动服软。 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可能是太恶心他跟那么多,多到数不清的女人有关系。 也可能是最初他给她的印象太好,反而衬托着他的真面目越发可怖,总之哪怕被打得再疼再怕,她也死死咬着牙从不曾松过口。 如今想来…… 池早看着面前黑眸里全都是自己的蓝弈,只觉真是幸好。 第277章 想要更喜欢他一点儿 幸好她坚持下来了,幸好她没有和祁钰生那种烂人有男女之间的那些牵扯。 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这么坦然的面对和接受蓝弈的感情。 池早庆幸的同时,只觉心口情谊满满的,像要溢出来般。 她伸手攀上蓝弈的脖子,再次主动亲了上去。 蓝弈怔了怔,下一秒化被动为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好一会儿后…… 他艰难的退开,抵着池早的额头,不停喘息。 池早气息也不稳,一双眸子更是润得要滴出水来。 这让蓝弈没忍住,又低头轻啄了两下。 怕小姑娘这副不自知的诱人模样再看下去自己会失控,蓝弈伸手,把她按进了怀里,这才哑着声音转移注意力。 “早早,其实还有个事儿没告诉你。”蓝弈道。 既然已经答应不再隐瞒,那蓝弈就真的不想再瞒着池早任何事。 “其实之前国庆你救了小满的那件事儿,因为师父的成分实在有些敏感,所以武装部的工作……不是部队奖励的,是我托关系给你找的。” 感觉池早闻言想从怀里出来,蓝弈连忙覆上她脑后,阻止了她的动作。 “你先别急,要生气也等我说完再生气,好不好?” 池早:……所以还不止这一件事儿了? 她咬住唇,也不动了,只按着蓝弈说的,等他全都说完。 “还有,之前去接师父来城里做手术时,我认出张叔是以前在部队时的一个老首长。” “回来后就把他的情况告诉了我爸,帮忙跑张叔平反的事,这个月张首长应该就能重回部队了。” “李老师夫妻的情况我也托朋友去查了,他们平反的事也有了眉目,应该要不了多久也……” 也什么,蓝弈的话没能说完,唇被挣出他怀抱的池早第三次吻住。 这次甚至都不用蓝弈主动,池早就撬开了他的唇,学着他的样子,羞涩却急切的深吻他。 舌尖被吮了下,一瞬间酥麻感直冲头顶。 这样新奇的感觉让蓝弈没忍住,闷哼了声。 这一刻,他本就极力隐忍的冲动,好似从裂开的缝隙了急冲直撞了出来,一向清冷的眉眼也幽深暗沉。 他紧紧将池早抱住,恨不能把人揉进身体里。 同时,再次强势的夺过了主动权,来势汹汹。 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站着的两人一点点倒退着,倒在了床上。 吻从唇上移开,落在脸侧、耳垂、纤瘦的颈子…… 房间里温度越来越高,高到即便披着的棉衣掉了,即便睡衣的领口开了,池早还是觉得好热好热。 似是有一团火,在身体横冲直撞着,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她不自主的咬着唇,双手紧紧攀着男人的背,嘤咛着无意识的说:“蓝弈,热~” 热! 一个字,让蓝弈心跳都好似停了几拍,下一刻又咚咚咚剧烈的在胸腔里躁动。 这个傻姑娘,到底知不知道她这样有多勾人?又知不知道,这就像邀请和默许? 但也是这个字,让蓝弈越发冲动的同时,也找回了些许理智。 他停下动作,看着肩头和锁骨已然半露的姑娘,赤着眸子,伸手帮她把衣服一点点整理好。 “早早乖。”他说,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等以后,等以后结婚了就不热了,乖。” 话落,看都不敢再看池早迷蒙着明显还没回过神的模样,就快速拉过被子盖在了她身上。 “你乖,早点睡,我先走了,等会儿记得给窗户扣上。” 似乎怕再待下去,真得会闯出什么祸来,蓝弈说着,就径自打开窗户,翻了出去。 出去后还没忘把窗户给掩上。 虽然就算真的有什么了,也可以马上打报告结婚。 但他的早早,他那么好的姑娘,他却不想跟她的婚姻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仓促而成的。 他的早早,值得最好的东西。 冬日的夜晚,风冷得让人忍不住缩脖塌肩,恨不能裹着被子出门。 但对于此时的蓝弈来说,却是再好不过。 寒风迎面,他长长出了口气,才觉几欲要溃散的理智重又回来了。 好在这会儿时间已经晚了,夜黑天冷,外面一个人都没有,总算避免了他出丑的可能。 但蓝弈也没急着走,他站在暗影里,一边平复气息,一边看着透出灯光的窗口。 直到好一会儿后,看到池早走了过来,把窗户关上扣好,他这才转身,快速消失。 二楼房间。 其实下意识说出那句话后,池早就后悔了。 她没想到自己会发出那么让人听了都感觉羞臊的声音,也没想到不过只是说了声热,蓝弈的反应就那么大。 以至于蓝弈都走了,她还陷在冲动的燥热和羞涩中,好一会儿都回不过神。 都怪那个男人,为什么要瞒着她做那么多,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连她在乎的人都不落下。 这让她怎么能不感动,又怎么能不想要亲近他,更喜欢他? 池早拢着衣服,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她甚至有些动摇,有些犹豫,觉得明年国庆结婚是不是有些晚了? 毕竟眼下还差好几天才到十二月呢,算下来,距离明年十一,还有整整九个月。 九个月啊,将近三百天。 之前没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却感觉要很久很久才能等到。 池早呼出一口气,有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要知道,重生那一刻,她甚至根本没想过这辈子自己会恋爱,会结婚。 可眼下,竟然有点急迫的想要嫁给蓝弈了。 真是……意料之外,也很期待。 这么想着,池早没忍住,无声的笑弯了眼睛。 一夜很快过去。 派出所的消息也只比军区和祁正那边晚了几个小时。 天亮时,孙所长刚到办公室,就接到了藏区兄弟单位打过来的电话。 他面色不比接到消息时的蓝尚武和蓝弈好看多少。 甚至因为亲自见过了受害者家属,他心里的憋闷和怒意还更甚几分。 “咚!” 强忍着挂断电话,孙所长就一拳砸在了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因为不知内情,只觉是贼老天不长眼,竟然让那两个畜生连审判都不用,就这么轻松的死了。 真是便宜了他们。 只是不知道,听到这样的消息,受害者家人,又该多么难受。 而至今还没找到的两位受害者的下落,又该去哪里找? 想到那两家人的惨状,孙所长狠狠搓了把脸,深吸口气大步出了办公室。 无论如何,是生是残是死,总得把人找到了,才能给出个交代。 第278章 公审枪决 随着孙所长出了办公室,张大壮和王量死在藏区的消息迅速在派出所内传开。 有人气得大骂,有人沉脸憋着一股儿劲儿,誓要把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也有人站在人群中,脸上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但在没人注意到的角度,却眸光微闪,不着痕迹的露出喜色。 这是市派出所一大早上的情况。 而负责人口拐卖案的城北派出所,则又是另一番情形。 经过昨天下午的第一轮审讯后,晚上祁钰生又经历了第二轮审讯。 问题还是那些,一遍又一遍,半点儿新意都没有。 祁钰生虽然心里又烦又怒,但还是耐着性子,一点破绽不露的应付了过去。 审讯没有进展,公安没办法,只能将他暂时关起来,准备第二天去调查核实过情况后再继续。 这年月物资紧张,老百姓家里烧煤都是紧紧巴巴算着日子烧,一个用来关押疑犯的屋子,派出所自然就不可能还给烧炉子取暖了。 眼下已经到了十一月中下旬,晚上的气温已经零下七八度左右。 这样的天气,门窗四处露着风,没有炉子,没有炕,只有一床不知道被多少人用过的破被子。 活了二十多年,祁钰生哪里受过这样的罪。 他起初还端着文化人的体面,只坐着凳子斜靠在桌上休息。 但没多久,他就冻得受不了了,紧了紧领口,脖子和手也都缩了起来。 可这样能顶什么用?坚持了不到半个小时,祁钰生就彻底忍受不住,拿起旁边的被子,忍着想吐的冲动,裹在了身上。 然而还是冷,越坐越冷,瑟瑟发抖。 没办法,祁钰生只能站起来,在破旧的房子里走动跺脚。 这一刻,要说他最想弄死的人,排第一的自然是胆敢跟公安说出他名字的人。 如果让他知道是谁,他保准让他一家都活不到过年。 而并列排在第二的,就是王大头那几个废物和池珍珍那个贱人。 一个撺掇他拐人,一个连个丫头片子都拐不成功,还让人给抓到了把柄。 他都警告他们赶紧转移地方了,结果还能被抓到。 简直就是废物! 说起王大头他们被抓的事儿,祁钰生就再次想起了那天在巷子口见到的年轻军官。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儿,明明只是匆匆一瞥而已,为什么之前在百货商店会一眼就认出了人,还驻足看了好一会儿。 要是个漂亮姑娘也就算了,他会记住还能理解。 可不过是个男人,而且部队里的领导他以往也没少见,怎么偏偏就对这个明明是陌生人的男人记得那么清楚?而且眼下还毫无理由的,又想起来了呢? 难道,那人那天行色匆匆的,真的是去抓王大头他们的? 可池珍珍不是说,那个叫什么池早的东西,就是个乡下长大,爹不疼娘不爱,啥也不是的村姑吗? 这样一个跟小蚂蚁似的人,怎么会引来开吉普车的军官救她? 祁钰生百思不解。 他一向都觉得女人生来就只是供男人玩弄的东西,所以当初在拐子那里,他嫌弃屋里脏,对绑在里面所谓的池早,看都没正眼看一下。 所以虽然是他让人去绑走池早的,但其实除了一个名字,他根本不清楚所谓池早长什么模样。 在百货商店门口时也一样,一个玩物而已,他同样连看都不屑看,视线只随意从池早身上扫过,就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蓝弈身上。 胡乱想了一会儿,走也走累了,祁钰生抖着身子重又坐了回去。 时间越来越晚,困意袭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祁钰生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前想到了那个年轻军官。 他竟然在梦里梦到了那人。 那是个四面无窗,只有门头上有个焊了铁栏杆窗户的房子。 他坐在房子当中,似乎是被绑住了,怎么都动不了。 他四处查看,可房子里空荡荡的,除了他自己,什么都没有。 就在他尝试着想要叫人时,忽然,房门的小窗口外出现了一个人——那个年轻军官。 这么说好像有点不对。 因为窗外的军官相较他见过的两次,好像成熟了很多,一侧额角处还多了一条长长的可怖的疤。 但这不重要,好不容易遇见一个人,他连忙张嘴招呼,只想问问那军官这是哪里。 可他话还没出口,成熟版的军官就冷冷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他急得不行,使劲儿调动四肢,想要走到门口去。 结果下一秒,画面忽然一转,他从小房子出来了,正站在一条长长的走廊上。 最让他目眦欲裂的是,他的手脚上竟然都带着沉重的镣铐! 谁,他大伯可是市革委会主任,谁敢这么对他? 他挣扎,想要解开手脚,但无果。 他又艰难的挪动步子,想找人问问清楚。 可走廊好长,无论他怎么走,都走不到头,也见不到任何人。 他有些暴躁,有些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只想毁了眼前的一切。 然后画面又是一转,走廊消失了,被一大片的荒野替代。 四周好像有很多人,但都模糊着分辨不清。 唯一能分辨清楚的,就是笔直站在他前方不远处,正手握冰冷枪械的成熟版军官。 而他自己,则被绑着手脚,押跪在地上。 这样的一幕,让祁钰生惊恐。 因为他不止一次见过类似的场景。 那是公开枪毙死刑犯时,把犯人押跪在地上,由公安或者军人执行枪决的场景。 以前他虽然嫌弃子弹射入肉体后鲜血四溅的场面有些恶心倒胃口,但同时,那样简单取人性命的画面,又实在让他热血沸腾,快感十足。 所以,只要听说有公审枪决的消息,他总是要亲眼去看看才满足的。 但所有这些热血和快感,当被枪决的人变成了自己,哪怕是在梦里,祁钰生也有些承受不住。 他肝胆俱裂,疯狂挣扎。 不不,我是市委秘书,我大伯是市革委会主任,我是优秀青年,是党员干部,我没罪,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不能! 然而跟之前一样,不论他怎么挣扎喊叫都没用。 “咔哒!” 梦里似乎响起了枪械上膛的声音。 然后下一秒,祁钰生就眼睁睁看着,站在他正前方的成熟版军官扣动扳机,子弹精准的朝他眉心疾射而来。 “不!” 第279章 她发现了大秘密! “不!” 一声惊恐的喊叫从喉咙里疾冲而出。 祁钰生腾的一下跳了起来。 但因为保持一个姿势不知道趴了多久,别说腿脚,胳膊都压麻了。 这猛然的动作,让他身形不稳,“咚”一声就重重摔去了地上。 但祁钰生却顾不上管有没有摔伤,疼不疼。 他面色煞白,额头冒着冷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浑身剧烈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刚刚那宛如真实发生一般的枪决场景。 真实到什么程度呢,真实到明明已经醒了,明明他已经知道刚才只是在做梦。 可子弹射进脑袋那极短一瞬的剧痛,却让他这会儿眉心都在隐隐作疼。 还有,为什么负责枪决他的人会是那个年轻军官? 到底什么样的梦,梦到现实里的人不算,竟然还会自动帮人增长年龄,帮人添加伤疤? 想到自己对那个明明只匆匆见过,只是点头示意一下的男人很在意的心理,这一刻……祁钰生有种很荒唐的想法。 难道,所谓的梦,并不完全是梦,而是一种更超第六感的示警? 因为未来他会被抓,而抓他的人极有可能就是那个一面之缘的年轻军官,所以他才会那么在意,才会一次又一次的想起那人? “祁钰生,你大喊大叫的干什么?” 还没理清思绪,外面就响起了听到动静赶过来的小公安的声音。 紧接着,房门被打开。 清晨的光亮透进来,祁钰生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怎么了?怎么还坐地上了?”小公安看到房间里的情形,皱眉进来,一把抓住祁钰生的胳膊,用力将人拉了起来。 “没摔到?咋这么不小心?”小公安又道。 心脏还在“咚咚”极速跳动,祁钰生却飞快收敛了外露的情绪。 “谢谢同志,我没事。就是腿麻了,一时没站稳,摔了下。”他又恢复成礼貌温润的样子,客气的同公安道谢。 “行了,没摔伤就好。”小公安道,然后就转身出去,再次锁上了门。 今天他们还要去调查祁钰生昨天口供上说的事,还忙着呢。 不过看这人,大冷的天在派出所还能睡到腿麻,这如果不是心理素质太好太镇定,那就是真的没干坏事儿,所以并不是很紧张。 这么想着,小公安回头透过门缝又往房间里看了一眼,就见祁钰生正抽着气呲牙揉腿呢。 这样放松的一幕,让他心里的天平又朝着祁钰生是无辜的那边偏了偏。 其实也不怪小公安会这么想。 实在是这年月大家都穷,出行不光困难,管得也严,有些人甚至一辈子连村子都没出过,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村里的队长书记了。 天然见了领导干部就会胆怯害怕,更别说公安了。 虽然祁钰生和那些村子都没出过的人不同,但再有见识,如果真的干了亏心事,公安都找上门了,人都被抓进派出所了,还不得早就吓得哆嗦,早就招了? 他现在能这么镇定,肯定就是觉得只要自己是无辜的,那公安一定会还他清白,早晚会把他放出去。 “队长,要给后院的那个祁钰生送点儿吃的么?或者通知他家里人过来送饭?”小公安回了前头办公室,见到领导后,就忍不住想替祁钰生争取争取。 队长肃着脸想了下,“他不是有正式工作么?那就我们给他送饭,之后让他补交钱票。” “他家里那边可以通知一声,但家属就别让过来了,就算来了也不准见面。” “一切等我们核实过他交代的事情再说。”队长一锤定音。 小公安听了也不反驳,毕竟他相信祁钰生是一回事儿,办案的规矩和流程还是要遵守的。 他应了一声,转身去食堂帮忙打饭,给祁钰生送去时,也把要补交钱票的事说了。 祁钰生看着眼前灰黑的粗粮馒头,还有像是涮锅水一样,飘着几片白菜叶子的汤,心里嫌弃得要死,但面上却连连和小公安道谢。 这样的反应,让小公安再次暗自点了点头。 以至于等之后去市委和祁钰生那套儿小院附近走访调查时,都没说他被关了,只说是协助调查。 毕竟,人家好好一个优秀小伙子,总不能因为他们的原因,毁了名声。 纺织厂。 广播声按时按点的响起,池早从睡梦中醒来。 她还不知道祁钰生被带去问话的事。 倒是部队驻地,蓝弈已经接到了消息。 因为拐卖案本就是一个突破口,蓝弈没有犹豫,跟郝强请了个假,立刻就往城北派出所赶去。 这些池早都不知道,她起床收拾好就下了楼。 早饭饭桌上,就着池砚辉结婚的事儿,池家四口人一改之前几天的沉闷,聊得很是热闹。 池早没说话,只专心吃着自己的饭。 旁边,李大妈吵架干仗的热闹爱看,结婚这种喜事的热闹也不例外。 边听边吃,很是津津有味。 只不过听着听着,她绿豆眼一扫,却看到了低头吃饭的池早靠近耳朵的脖子上,有个红印子。 李大妈一惊,差点给自己呛到。 她可不是啥也不知道的愣头青,都几十岁的老白菜梆子了,自然知道那红印子代表了什么。 再想到昨晚看到的,池早那红艳微肿的嘴唇子,李大妈叽咕着绿豆眼,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她连热闹都顾不上听了,缩着脖子,一会儿一眼,一会儿一眼,只要池早低头喝粥,眼神立刻就会瞥过去。 然后越看,越觉得跟自己心里想的像。 这要是春夏秋三个季节中的任何一个,李大妈肯定不会往那方面想。 可谁让这会儿正是大冬天呢? 别说蚊虫苍蝇了,人都要冻成狗了。 这他娘的,又是肿嘴唇子,又是脖子上的点点红印子,这要不是那么回事儿,难不成还能是过敏起包了? 虽然也不是没可能,但这一刻,李大妈就是有种感觉,觉得自己想的没错。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她瞬间觉得自己发现了个秘密,大秘密! 控制不住的,李大妈的心肝儿就砰砰砰的跳了起来,被压制了两个多月的小心思,也蠢蠢欲动。 第280章 拿捏 “看什么呢?” 李大妈正激动着,呼吸都略急促了几分,然后突然就听见了池早的声音。 她回过神,绿豆眼一抬,正对上池早清泠泠的目光。 李大妈一个激灵,有些发热的脑子宛如被泼了盆冷水,立刻降了温。 “没,没看啥。”她视线飘忽,一看就心虚得不行。 池早眼睛微眯,盯着李大妈又看了几秒,忽而嗤笑一声,“你最好是。” 话落,就像真的相信了李大妈的说辞似的,继续低头吃饭。 旁边池家四口人,在池早说第一句话时,就下意识停止谈论看了过来,好奇发生了什么,竟然会让池早都说话了。 当然,除了池砚彬脑子水分多,其他三人自然也看出了李大妈的心虚。 等池早重又开始吃饭,池锦年视线在她和李大妈身上来回瞟着,眸光微闪。 许琴和池砚辉母子也对视一眼,眼里全都是探究和疑惑。 而李大妈,听着池早句“你最好是”,简直吓得差点儿蹦起来。 好在她怎么也是个老白菜梆子了,心知这会儿要是没绷住,先不说池早会不会收拾她,就是池锦年那个老王八都会揪着她不放。 所以她狠劲儿咬了嘴舌头,总算在大面儿上扛住了,也学着池早的样子,重又低头吃起饭来。 因为这个插曲,而且时间也确实不早了,池家四口没再多说话,都抓紧吃完饭,之后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 李大妈吃完后,一秒都不敢耽误,收拾了碗筷就往厨房去。 那速度快的,跟有狗在后面撵一样。 今天又要开始骑车上班了,池早一边不紧不慢的给自己围围巾,一边往厨房的方向瞥了一眼。 许琴和池砚彬因为离得远,已经都走了。 倒是池锦年和池砚辉,仗着出门就是厂子,也不着急,这摸摸那摸摸,愣是没像往常一样吃完就出门。 这副作态,池早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她虽然不知道李大妈到底怎么了,但刚才饭桌上,她可是看到了她绿豆眼里滴溜溜转的小算计。 就说狗改不了吃屎,上辈子能那么欺负折腾她的老虔婆,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改好了。 瞧,这才几天没敲打,小心思就又按捺不住了。 不过也是奇怪,距离她打电话给李大妈准备礼物已经这么久了,久到不特意去想都记不起来有那事儿了,怎么该来的人还是没来呢? 池早抿了下唇,李大妈最好脑子放清醒点儿,不然…… 这么想着,池早拿起手套,在池锦年父子的视线下,朝厨房走去。 “咚咚”,她指节敲了两下门。 李大妈下意识回头去看,当即又是一个激灵。 “早、早早,你,你不上班去啊。”她扯唇一抹难看的笑,讨好的问。 “去啊。”池早回答,“不过去之前,我来关心关心你。李大妈你好着呢,没发烧?” “要是发烧也没事儿,我这儿有个降温的好办法,你要是烧得脑子不清楚了,就去外面把头塞冰窟窿里,保准病立刻就好。” “铛!” 李大妈手里的碗掉去了锅里。 池早嗤笑一声,也不再理会,转身就往外走。 她警告过了,但如果这样李大妈还是要上赶着找不痛快,那就尽管来好了。 客厅里,池锦年和池砚辉自然听得出来池早那番话就是在威胁李大妈。 这让两人越发好奇,李大妈想要干什么。 所以,眼见池早出了小二楼的门,池锦年立刻站起来往厨房走去。 “李大妈,你是不是有事没告诉我?” “我警告你啊,想清楚你的工资是谁发的,我……” 我什么,话没说完,李大妈甩着腿儿从厨房冲了出来。 “哎呀池科长,快让让,我肚子疼!”她边嚷嚷,边往外跑。 跑得飞快。 真像是三急闹肚子似的。 池锦年伸手,“不是,你……” 闹肚子去卫生间啊,你往外面跑什么? 找借口都不找个走心点儿的吗? 池锦年气得不行,当即抬脚就去追。 但等他到院子里时,就看到李大妈已经从池早耳边离开。 显然该说的已经说完了。 也确实说完了。 李大妈追出来时,池早正要出院门,就被她叫住。 然后池早按照李大妈的示意,将耳朵凑了过去,“早早呀,我、我没想干啥,真的,你别误会。” “那什么,你这儿、这儿是不是被虫子咬啦?那个你记得抹点儿清凉油啊。” 李大妈睁眼说瞎话的指了指自己脖子上,跟池早红痕差不多的位置。 池早表情一顿,哪儿还能听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微眯着眼睛朝李大妈看了一眼,勾唇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然后一句话不说,跨上自行车就走。 只有被头发遮掩住的耳朵尖,快速变红。 下次,下次一定得让蓝弈多注意点儿,怎么就能那么疯,都留下印子了呢! 呼出口气,池早只庆幸自己把李大妈拿捏住了,不然这人要是出去就着这事儿胡扯八道,谁知道会惹出多少闲话和麻烦。 虽然她不怕,毕竟她和蓝弈是打过恋爱报告,过了明路的对象关系,实在不行可以马上领证结婚。 但被人拿这样的事儿说嘴,总是影响不好的。 一路到了武装部,池早没急着去食堂,而是先去厕所,拿出小镜子把辫子扯松了些,确定不会再被看到什么,才去上班。 池家。 李大妈站在原地,回想着池早最后的那个笑容,心越发突突跳了起来。 夭寿啊,她都坦白了,也啥都还没干,所以池早那个癫婆,冲她那么笑到底是几个意思。 是饶过她了,还是没有啊? 李大妈越想越害怕,连池锦年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边了都没发现。 “李大妈,你不是肚子疼,急着去茅房吗?怎么干站着不动了?”池锦年道,声音凉飕飕的。 李大妈回过神来,干笑:“嗐,这不是那个什么,那个什么虚晃一枪嘛。” “我没忍住崩了个屁,结果嘿,肚子忽然就不疼了,你说说这儿,多耽误事儿啊。” 池锦年睨着她:“是吗?那你刚又和池早说了些啥?总不会也是虚晃一枪。” 第281章 有事瞒着,记大过 李大妈心肝儿一颤,继续装傻,“啊?说啥?我啥也没说啊。” “嗐,这不是我正好看见早早围巾没围好,所以就搭把手,帮着弄了弄么。” “那什么,池科长你这是也要去上班?哎哟,那我不耽搁你时间了,那啥,我碗还没洗完呢,我得赶紧去收拾了。” “哎,这一天天的,真是没个闲的时候。”李大妈嘟嘟囔囔的甩着腿儿溜了。 池锦年看着李大妈明显躲避的态度,越发确定她肯定有事瞒着自己,还是关于池早的、不小的事! 所以到底是什么呢? 池锦年心里急得猫抓一样,但“是谁给你发工资”这个话茬刚已经用来威胁过李大妈了,却并没什么效果。 而他一时又想不到还能用什么拿捏李大妈,逼她就范。 “爸,时间不早了,有什么事等下班回来再说。”池砚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 “时间长着,总能问出话弄清楚的。”他顿了下,又补了句。 原本只要池早安分着别惹事闹腾,池砚辉其实也不想上赶着给自己找不痛快,也懒得理会池早的事。 可眼下正是他跟魏婷婚前的关键时期,他可不希望这个节骨眼儿上,池早再闹出什么,又害得池家丢脸,万一搞黄了他的婚事,那就不好了。 “嗯,先上班。”池砚辉担心的事儿,池锦年自然不可能想不到。 他又看了眼厨房的方向,呼出口气,当先一步朝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这一天,池锦年心里都搁着这事儿,稍一闲下来,就会控住不住去寻思李大妈到底瞒着什么,池早又想干些什么。 其实要换成家里其他孩子有事儿瞒着,池锦年才没那闲工夫,吃饱了撑的去管。 实在是之前池早搞出来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把池家折腾得够呛,折腾得他都有些应激了,由不得他不担心。 但因为对池早的了解实在有限的可怜,直到快中午下班,池锦年也没能想出个头绪。 反而搞得自己脑袋一抽一抽的疼。 而同样脑袋突突疼的,还有知青办的许琴。 她看着对面的龚爱红,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不是龚爱、龚主任,钱我们家赔了,赔偿加上医药费,两百几十块钱给出去了。医院我们也去探望过了。” “明明我也受了伤,后来和我家老池一起,还又被那家子按住打了一顿。” “可就算这样,我们也没问他们要一分医疗费,咋我们都做到这份上了,还要给我个记大过处分呢?” 其实许琴很想说一句,你是不是公报私仇。 但几次挨打,总算是让她长了点儿记性,话都到嘴边了,硬是给咬牙忍住了。 办公桌后,龚爱红看着许琴这幅憋屈得要死,却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简直舒爽得要命。 不过她虽然会故意指使的许琴团团转,却不是拿纪律胡搞的人。 “处分是领导联合街道办的干部一起开会决定的,我说了可不算。”龚爱红道,她最多就是说了句影响恶劣,要求从重处罚而已。 “是,你们虽然过去医院过去得晚了点儿,但后续赔偿什么的也算做得不错。也确实只够得上个记过处分。” “不过许琴,你是不是忘了,因为之前盗取报名册并损毁的事儿,你本来就背着一个记过处分呢。” “那加上这次的,两个记过变一个记大过,不是很正常吗?你好歹也是当过主任的人,总不会连这点儿规定都不知道?”龚爱红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许琴闻言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却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是了,她还背着一个记过处分呢,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呢? 都怪池早,都是那个孽种害她,都是她! 眼看许琴消停了,龚爱红眼里露出畅快的笑,嘴上却还关心的提醒,“许干事,看样子你这是想起来了?” “不过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想起来了,作为领导,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记大过后,要是再犯错,那等着你的不是开除党籍就是撤职了哈。” “到时候你可别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折腾,我可不是随便求一求就轻轻放下的那种人,你自己心里可得有点数啊。” 边说边欣赏了一番许琴脸色唰白的惨样儿,龚爱红才朝她摆了摆手,“行了,这也到中午下班的点儿了,你赶紧出去吃饭。我也要锁门下班了。” 许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主任办公室的,她木愣愣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只觉太阳穴一阵阵的抽痛。 再犯错就开除党籍,就撤职,那她…… 要换做以前,许琴根本不担心一点儿,毕竟她可是优秀干部,模范党员,怎么可能会犯错? 但现在,许琴却半点儿信心都没了。 怎么办,怎么办? 她倒是能保证自己遵守纪律不惹事,可有龚爱红和池早两个贱人故意害她,她可怎么办? 越想脸色越难看,许琴冷汗都冒出来了。 不行,她以后一定要离龚爱红那臭女人远点儿,也一定得警告池早一顿,不准她再惹事儿。 还有还有,今天下班回家,一定要再催催砚辉,一定要让他赶紧和魏婷把婚结了。 办酒席可以往后推推,但一定得第一时间把结婚证领了才行! 武装部。 中午吃饭时间,正是食堂最忙的时候。 但不知道怎么的,池早鼻子痒痒得厉害。 她急忙退开好几步,离打饭窗口远远的了,才伸手揉了揉。 结果倒好,她倒是做好打喷嚏的准备了,但鼻子忽然又不痒了。 “早早,怎么了?”旁边,王阿姨见她突然走开,赶紧关心的询问。 池早摆摆手,“没事没事儿,就刚刚鼻子有点儿痒,现在已经没事了。” 她回了一句,又去重洗了手,才回到自己负责的窗口前,等着有人过来帮着打饭。 这一忙活,等把锅碗洗刷完,打扫干净卫生,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了。 池早这才能坐下来,一边和大家一起闲聊,一边继续织毛衣。 “对了早早,你之前让阿姨织的那件毛衣,已经好了。哎呀,早上过来的时候我还记着要带上,结果忙忙叨叨的,咋就忘了你说。” 旁边,王阿姨看见池早手里的东西,才一拍大腿说道。 池早没想到王阿姨速度这么快,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才堪堪一掌宽,还根本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默了。 第282章 完好无损的离开 城北派出所。 蓝弈到时,出去调查核实祁钰生口供的公安还没回来。 他出示了证件,但因为并不是公对公的合作关系,派出所接待他的公安也只大概跟他说了案子的进展,却并不同意他过多插手。 对于这些,蓝弈早有预料,毕竟规定就是规定。 他只是问:“如果,如果你们核查过后发现祁钰生的口供并没有问题,那会怎么办?会放了他吗?” 接待蓝弈的公安抿了下唇,“蓝同志,交代出祁钰生名字的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其他人都矢口否认认识他,所以……” 公安顿了下,“所以如果调查核实祁钰生的口供没有问题,那我们也只能把他放了,毕竟证据不足,而且他的身份也有些……” 有些什么,公安没说出来,只是伸手在纸上点了下。 那是他们几个小时前才得到的消息。 蓝弈顺着看去,就见纸上写着——祁钰生,市委秘书,市革委会祁正主任的侄子。 蓝弈眉眼沉了沉。 先前池早被从人贩子那里救出来后,之所以没有当场说出祁钰生的名字,顾忌的也就是这一点。 只祁钰生背后有祁正这个主任在,那除非是铁证,否则想动他,肯定阻力重重。 哪怕现在把池早叫来当场指认,依靠祁正的力量,也会用池早当时中了药,神志并不清醒的说辞给驳回。 “蓝同志你放心,该查的我们一定会查清楚,一旦有进展,会……” 会什么,公安的话没说完,却是去市委核查情况的人回来了。 因为也不是什么保密的事儿,所以蓝弈也跟着听了核查结果。 “祁钰生在市委的名声和人缘都很好,我们问了一圈,不管是下属和还是领导,都对他赞不绝口。” “说他工作能力强,有礼貌,对同事也互帮互助,有什么苦活累活也都抢着干。” “还说从来没见他跟什么不正经的人接触过,这一点市委的门卫说得特别笃定。” 跑去调查的公安还说了些别的,但总结起来就是——祁钰生是个公认的好同志,说他见义勇为正常,但说他犯错,甚至是触犯法律,那绝对不可能! 蓝弈在旁边听着,见公安对祁钰生的看法也隐隐偏向于他是无辜被连累的方向,这让他薄唇抿得更紧了。 原本他还想等另外去祁钰生家里调查的人回来问问情况的,如今看来,就祁钰生的手段,想来那边的情况跟市委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只是大家都忘了,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完美的人吗? 可一切都要讲证据,没有证据,再多的猜测都白费。 蓝弈当即决定不再等下去,告辞就出了派出所。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 到下午临近下班时间,另一队去祁钰生家附近调查的人回来了。 而结果,也确实跟蓝弈推测的一样。 祁钰生是个好人,是个顶好的小伙子,不管男女,不论哪个年龄段,提起他都只有夸的份儿。 调查到这里,似乎已经真相大白了。 要么是交代出祁钰生的那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听错了,要么就是她小小年纪,心思深沉,故意混淆公安的视听。 不管是哪种原因,祁钰生都是无辜的。 之后负责案件的公安又开了个碰头会,再跟上面领导请示过,当天晚上,祁钰生完好无损的离开了派出所。 “祁同志,感谢你的配合。后续如果有需要,还要麻烦你!”公安道。 祁钰生脸色有些憔悴,衣服也皱巴巴的。 他心里蕴着怒火,但面上却礼貌又谦逊,“公安同志,辛苦你们还了我清白。你们放心,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有需要,我一定全力配合!” 他伸手跟公安握住。 等补交了这一天来的饭钱,祁钰生这才微笑着跟几位公安道别。 但转身走出派出所的下一秒,他就抬手摘了眼镜,似乎是想要擦一擦镜片。 可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摘眼镜这个动作,之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没有人来接祁钰生,祁钰生也没有去革委会家属院儿,而是径直回了之前那个小院儿。 他洗漱收拾,吃饭睡觉,第二天起床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按时去上班。 如此,好几天过去。 直到接到消息,暗中盯着他的公安撤走了,他这才愤怒的砸了屋里的东西。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时间回到眼下。 池早下班后,先去拿了王阿姨帮忙织的,给郁珠的毛衣,这才赶着回了纺织厂。 明明她并没有磨蹭耽误时间,但入冬后白天越来越短,等到池家小二楼时,天已经擦黑了。 池早有些郁闷,因为这样,她之后再要去防震棚那边陪尤挽彰吃饭的话,肯定就只能赶夜路回纺织厂了。 若是以前,夜路就夜路,她带上手电筒,骑慢点儿就行了。 但出了人贩子的事儿,牵扯了祁钰生那个疯子进来,池早就不敢再那么不管不顾了。 “汪汪!” 听到动静,大黄狗叫着迎了上来。 池早低头看了一眼,拿下车把上用旧报纸包着的东西,打开扔了过去。 下午武装部食堂改善伙食,做了萝卜炖大骨。 收拾打扫卫生的时候,她犹豫了下,捡了几块啃过的骨头带了回来。 “早早,你回来啦?” 小二楼里,听到狗叫声,李大妈嗖嗖就跑了出来。 池早抬眼看向她,给面子的嗯了一声。 可就是这冷冰冰的一声嗯,却让提心吊胆了一整天的李大妈瞬间松了口气。 呜呜呜,回答她了,回答她了! 池早这个癫婆回答她了,这是不是说,早上的事儿她已经原谅她,不会再跟她算账了? 这么想着,李大妈看了眼谄媚的冲池早摇尾巴的大黄狗,默默骂了句狗东西,然后嘿嘿笑着凑了上来。 “早早,池科长他们问我好几遍了,但我都一个字没说哦。”她压低声音表忠心。 池早锁好自行车,睨她一眼,“你能说什么,就不小心划破口子的一个红印子而已,你还想说什么?” 划破口子的红印子? 李大妈一怔,啊呸,骗鬼呢,你看鬼信不信。 第283章 一遍又一遍 但对上池早凉嗖嗖的视线,李大妈点头如捣蒜,“对对,就是破了个小口子,早早你说得对!” 呵,池早嗤了声,懒得再在外面受冻,抬脚就朝小二楼走去。 结果刚踏进去一步,刷刷刷,三道视线就射了过来。 是除了池砚彬外的池家另外三人。 池早自然知道他们这样是为什么,但她眉头都没动一下,就如常的解下围巾,往楼梯走去。 “早早,先别上楼,要吃饭了。”池锦年赶紧开口阻止。 视线不停在池早身上查看。 他记得早饭的时候,池早是说了句“看什么呢?”,所以当时李大妈肯定是在看她,然后发现了什么。 既然如此,只要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他细心点儿,就不怕看不出来问题。 这么想着,池锦年又说了一遍:“你回来得正好,李大妈刚做好饭,赶紧过来吃。” 可池早闻言却跟没听见一样,依旧自顾往楼上走。 池锦年急了,忍不住站起身。 旁边,池砚辉也开了口:“早早,我们就等着你开饭呢。上一天饿了,赶紧过来吃。” 这话终于让池早有了反应,她顿住步子,好笑的看过去,“等我?别逗了,你们什么时候等过我?” “也别装了,你们在打什么算盘,我清楚得很。” “不过不好意思让你们失望了,武装部今天供应大骨头,我啃了三块,饱的很!” 话落,看着池锦年和池砚辉一瞬憋屈的表情,池早嗤笑一声,继续往二楼走去。 “爸、妈,池早那个扫把星都吃肉了,咱们家啥时候也吃啊?这都有半个月没吃过肉了,我嘴里都淡出鸟了。” 却是根本不懂,也懒得去想自己爸和哥为啥突然巴巴叫池早来吃饭的池砚彬,听到大骨头三个字,馋虫当即就按捺不住了。 他瞄了眼李大妈刚端出来的晚饭,玉米面儿糊糊,还有咸菜、炒萝卜丝,顿时胃口全无。 “有的吃就不错了,还吃肉,我给大腿割一块儿下来你吃,咋样?”池锦年黑着脸,怒斥一声。 还吃肉呢,也不看看家里最近赔出去多少钱? 而且,吃肉也得有票才行,就他家那点儿票,早就被周家那个疯老太婆的儿女们要走了! 池砚辉和许琴脸色也难看得不行,只觉家里才刚好了两天的气氛,又憋屈了起来。 李大妈见此,生怕再被逼问,连饭桌都不敢上了,端着碗就悄咪咪回了自己的杂物间。 路过原本的佣人房时,她瞥着空荡荡的房间,忍不住骂了池珍珍几句。 小贱蹄子,就回来那么几天,还折腾得她把房子都腾了出来。 结果倒好,还不是灰溜溜跑去乡下了? 呸,就是个有福没命享的贱人! 饭桌上,正郁闷得要死的池锦年,却是正好看到了李大妈往佣人房看过去的眼神。 他愣了愣,下一秒眼睛就亮得放光。 好了,他知道可以用什么来威逼利诱李大妈开口了。 二楼,池早一点不在乎池家人会怎么做。 她先看了会儿书,等估摸着客厅没人了,才拿着东西下去洗漱。 而这会儿,李大妈已经飞快收拾好厨房,回杂物间锁了门。 问就是怕被池锦年逮住。 池锦年确实想逮她,可再着急,也不好大晚上去敲一个女人的门,哪怕李大妈长得磕碜了点儿,也比他大好多岁。 但好说不好听的,就只能咬牙等第二天。 这一晚,池家人除了池砚彬,其他三人都睡得不咋好。 连李大妈这个沾床就着的人,也提心吊胆了半个多小时,才哼哼哧哧打起了呼噜。 倒是池早,洗漱完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然后就发现,很久没有变化的梦境终于有了不同。 不再是第三次爆炸的短暂一幕,却是奇怪的,变成了之前出现过几次的一个场景——郝强家的那张全家福。 那张池早去郝强家作客时,曾在玻璃板下亲眼看到过的全家福。 全家福背景是郝强的老家,一个典型的农家小院儿。 院子的墙上还挂着编成辫子的苞米棒和大蒜头。 照片上有十来个人,男的女的,老的小的。 梦里,两只满是大块伤疤的手,拿着重洗放大过,占了一整页相册的全家福,正细细的看着。 边看还边用手指一个一个指着照片上的人。 因为之前在郝强家见过,也听过了全家福拍出来的缘由,所以池早这次,一眼就看到了上面那个梳着一条大辫子,脸颊消瘦的年轻版郑嫂子。 也看到了她怀里刚出生没多久的,郝强的大儿子郝学兵。 小家伙光着大脑袋,穿着开裆裤,小小一团儿,一点都看不出几年后拿着扫把当枪,要突突郝强这个“小鬼子”的调皮劲儿。 想到这些,池早忍不住笑了笑。 然后就跟着梦里手指的移动,将这张没有郝强的全家福仔细看了一遍。 可再仔细,一张只有十来个人的照片,又能看多久呢? 等梦境里的手指向最后一个人时,池早忍不住有些好奇,也有些紧张。 照片看完了,接下来的梦境会出现什么,会不会出现和第三次爆炸有关的新的线索? 她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等待新的场景出现。 然而让池早没想到的是,梦境里的手指,指完最后一个人后,又重新挪了回去,从第一个人开始,再次一个个的指了过去。 怎么会这样? 池早愣了下,第一反应是不是自己刚才忽略了,其实最后一个人指完后,画面像刷新一样闪了下,只是她没注意? 如果是那样,那现在就是场景的重复出现,算是正常情况。 可……就在池早耐着性子,随着手指的移动又看过一遍全家福后,画面没有闪,但手指却第三次的移动到了最开始。 也就是说,不是梦境在重复,是看照片的人——确切的说,是郝强在一遍遍指着照片不停的,来回的看。 试问,正常情况下,会有人这样看照片吗? 起码在池早自己的认知里,并不会。 这样的情况,让池早忍不住皱起了眉,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具体不好在哪里,她又说不清楚。 就这样,一遍又一遍,那只手指着全家福,来来回回看了五遍后,梦境终于有了变化。 第284章 尽情玩闹的三人 就这样,一遍又一遍,那只手指着全家福,来来回回看了五遍后,梦境终于有了变化。 只见画面一闪,出现在池早眼前的,变成了一个操场。 操场有跑道,有单双杠,有篮球架。 远处边缘,还有好几张水泥砌成的乒乓球台。 而跟乒乓球台隔了一段距离,再远点的位置,还有个大沙坑。 一眼望去,操场上有不少人,年老的、年轻的,还有四散奔跑玩闹的孩子。 但这些人周围似乎都蒙着一层水雾,并不能分辨清楚模样。 池早猜,会出现这种情况,可能是因为郝强的视线和注意力并不在他们身上。 而是全部都放在了正在沙坑里玩闹的三人身上。 是的,其他人都模糊着分辨不清,只有远远看去,正在三坑里玩闹的三人是清楚的。 但很可惜,可能是因为郝强离的远,而且看天色,似乎已经是太阳落山后了,光线有些灰暗,所以池早并能看清楚那三人的长相。 只能确定,那是三个男人。 其中两个身高差不多,都很高。 但一个更壮一些,另一个身形相比较为清瘦。 剩下第三个人,比那两人矮了一个头还多,也瘦条条一个。 画面里,三人一会儿在沙坑里趴着,一会儿又跪坐起来,反正就是把沙坑当家里的炕一般滚来滚去。 哪怕因为离得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只是这样看着,也能看出来他们玩的很开心,很尽兴。 忽然,最矮的那个,似乎是被另外两人给按住了。 然后两人默契的,飞快就把他给埋进了沙子里,只留一个脑袋在外头。 响亮的大笑声传来,传入耳中。 很多时候,快乐总是能传染的。 池早看着这一幕,就下意识的跟着勾起了唇角。 不过笑容也只是一瞬,很快池早就抿起了唇。 她不傻,就算离得远光线暗,她看不清那三人的长相。 可大致还是能看出他们的年龄。 那三人,最矮的那个岁数应该还不大,估摸着最多也就十七八岁。 但另外高的那两人,明显岁数不小,是成年人了。 成年人,还是两个成年男人,真的会在人来人往的操场上,毫无顾忌的跟孩子似的尽情打闹玩沙子吗? 更重要的是,就以往梦境出现必定预示着危险的经验来看,眼前这一幕,绝对不寻常。 可到底不寻常在哪儿呢? 直到纺织厂的广播按时按点的响起,池早还是没有头绪。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房顶,好一会儿才舒出一口气。 第三次爆炸的事还没有进展,如今又出现了一遍遍看全家福和在沙坑里玩闹的男人的梦境。 也不知道这些之间有没有关联,又或者干脆就是相互独立的,是在给她预警着不同的事? 池早不知道,也只能先暂时把疑惑放进心里,等之后再做梦时,仔细观察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这么想着,她翻身起床,下楼洗漱吃饭。 当然,因为有昨天早饭时那一出,池早这回梳头发时就特别注意了,确保不会再被人看到什么印迹。 所以等坐到饭桌前,面对池家三口人毫不掩饰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池早半点儿都不在意,只当感觉不到一般,兀自淡定的吃自己的饭。 池锦年看着池早这模样,有那么一瞬间,还真以为是不是自己猜错了,其实根本就没什么藏着掖着不可告人的事情。 可转头看见李大妈缩着脖子,拼命降低存在感的怂样儿,池锦年就连忙打消了这个想法。 特娘的,就这德行,跟挂着牌子写着有事隐瞒有啥区别? 不行,既然从池早身上看不出来,那他就一定要撬开李大妈的嘴! 这么想着,池锦年也不再打量池早了,毕竟他都快看脱窗了,除了发现池早这死丫头变得越发好看了之外,是真的啥都没看出来啊。 他干脆微眯着眸子,针刺一样,不时就瞅李大妈一眼,不时就瞅李大妈一眼。 那架势,李大妈低埋着头,恨不能打死昨天的自己。 贱啊,吃饭就吃饭,她咋就非要犯贱去瞅池早那个癫婆呢? 瞅也就算了,发现问题了悄咪咪的憋着就好。 可她为啥就那么脑抽棒槌的,非要表现出来呢? 现在好了,池早那癫婆还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发癫再收拾她,就说池锦年这个明显不打算轻易放过她的老王八,她可咋应付啊! 李大妈简直都想哭了,悲愤之下呼噜噜眨眼就灌了三碗粥。 等池锦年喝掉碗里的,再想加点儿时,留给他的就只剩光溜溜的锅。 池锦年:……! 行,好样的,都是好样的! 池早才没心思管他们的这些眉眼官司,她快速吃完就出门骑车去上班。 也就不知道自己走后,池锦年堵住李大妈,又是一番威逼利诱。 比如:把池早的秘密说出来,让你搬回佣人房。 佣人房啊,池珍珍看不上,但李大妈可太喜欢了,和杂物间相比,可不要太宽敞舒服。 又比如:把池早的秘密说出来,再给你奖励两块钱,或者以后每月给你涨五毛工资。 两块钱啊,大白兔奶糖能买一斤,稍添点儿,大肥猪肉都能买三斤了! 而且而且,一个月多五毛,十个月就是五块,一年就是六块! 六块啊,都是她小半个月工钱了。 李大妈心很动,砰砰砰得恨不能蹦出来。 可一切的一切,在想到池早的手段,想到她那嚯嚯人的疯劲儿,还有昨天那句“把头塞冰窟窿里”的话后,李大妈就一个激灵,好悬扛住了池锦年的糖衣炮弹。 “呵、呵呵,池科长,瞧您说的啥话啊。早早天天的早出晚归上班,我能见着她的时候,你们也都在呢,我能知道啥秘密?” “真是,您要是心好,看我一个老婆子每天忙忙叨叨的辛苦,想关心我给我换房间,给我涨工资,那您不用不好意思兜这么大的圈子,直说就行了。” “我保管记着池科长你的好!” 李大妈嘿嘿干笑两声,绿豆眼叽咕叽咕着,又补了一句:“那啥池科长,既然你都这么体谅我了,那我等会儿就把东西搬到佣人房,今晚就开始住了哈!” 第285章 娶个媳妇儿好过年 “哎呀,池科长,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那啥,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出去跟邻里邻居的夸夸你,指定让大家伙儿都知道池科长你的人品!” “那简直就是杠杠的!” 瞎说八道的一顿戴高帽儿,李大妈冲池锦年比了两个大拇哥儿,然后就跟看不见他铁青的脸一般,脚底抹油就跑。 她也不往别处去,蹿进杂物间抱了自己的被褥,蹭蹭几步就给搬进了佣人房里。 呸! 被池早那癫婆拿捏住也就算了,一个老王八,还想有样儿学样儿按住她,做梦! 反正让她搬回佣人房的话是池锦年自己说的,她一会儿就去大肆宣扬一番,让家属院人人都知道。 就这,看池锦年还敢不敢再把她撵出来。 至于说把池锦年惹毛了,不让她继续在池家干活…… 呵,可能是人被逼急了就会爆发出潜力,就在刚刚一瞬,李大妈忽然有了个好主意。 两个多月了,她打旁边看了池早折腾池家人两个多月的大戏了,真真不是白看的。 就池早那个癫婆的手段,别的不说,动不动就去举报这个,她刚刚可是反应过来了,特娘的,她也可以啊! 但凡池锦年因为这些个狗屁理由就赶她走,她高低得到工会和妇联哭一鼻子告个状去,就看他怕不怕! 就池家那些破事儿,放着亲生闺女不疼,疼个野种小贱人的做派,她也得好好学说学说! 这么想着,李大妈只觉腰板儿都直了,缩了一天的胆子也一点点恢复了大小。 真的是,她昨天咋就没想清楚这茬呢,要是昨天就想到了,也不用吓得一晚上不敢出杂物间,想上厕所都不敢出来了。 旁边,池锦年看着一趟趟忙着搬东西的李大妈,差点儿气得一口气上不来跌过去。 这个老白菜帮子,她咋就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咋就能把他的话扭曲到这种程度? 真是真是……这是看他不动真格的,就以为他拿她没办法了是? 池锦年:“李大妈,这也快年底了,你干完今年,就……” “对了池科长,我前天遇见妇联的主任,她还问我早早最近咋样,还问我她在家待得习不习惯,跟你们处得好不好呢。”听话听音儿,李大妈拔高嗓门儿,就打断了池锦年的话。 老王八,来啊,继续说啊。 池锦年:!!! 他一口气呛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旁边,一直安静看着的池砚辉,见状沉着脸瞥了李大妈一眼,而后走过来给池锦年拍背:“爸,时间不早了,再不去上班就迟到了,咱们走。” 池锦年还能怎么办,他当然听得出来李大妈是在威胁自己。 但凡他没有正经理由就辞退她,她就能拿他们虐待池早的事儿出去说嘴。 这特娘的,这特娘的! 一个个的,他好不容易逮住机会让池早写了个证明信,这才逼得她没办法用这招了,结果这个老不死的又学会了是? 可李大妈知道的太多了,池锦年一时还真想不到该怎么应对。 他也只好顺着池砚辉给的台阶下来,伸手虚指了李大妈两下,赶紧出门去上班。 “啊呸!” 小二楼的门关上。 李大妈当即一口唾沫啐了出来。 爽了,可算是爽了。 难怪池早那个癫婆那么爱折腾呢,敢情看着池锦年这个老王八憋屈,是那么贼拉爽的事儿啊。 真是,太爽了。 武装部,池早并不知道李大妈差点把池锦年气的跌过去。 她照常上班,等下午下班后就飞快带着给郁珠的毛衣一起,去了防震棚那边。 先把毛衣送去郁家,郁章不在,郁珠看到新毛衣,高兴的连蹦带跳。 原本她还不好意思要,等听池早说是拜托她帮忙照顾尤挽彰的谢礼,而且衣服是按她的尺寸织的,其他人都穿不了,这才犹豫着收下。 之后还拍着胸脯保证,保证会帮忙干活,一定会看好尤挽彰,不让他受一点儿累。 池早看着眼前鲜活又漂亮的郁珠,一边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一边忍不住心里发酸。 明明是这么懂事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可上辈子,愣是在眼见混乱要结束时,被池砚彬那个狗东西带人给逼死了。 以至于郁章发疯想砍人,结果被发配边疆劳改,再无音信。 就池砚彬那样的畜生玩意儿……真是只有剁了喂狗才够解恨的。 从郁家出来后,池早又快手快脚做了晚饭陪尤挽彰吃完,便赶紧骑着车回纺织厂。 就这样一点没敢耽误的,等走到半道儿上,天还是黑了下来。 等安全进了纺织厂大门,池早长出口气。 这样不行,不能每天都这么忙忙叨叨的,连饭后陪师父说个话都没时间。 而且,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她得想个办法,得好好解决这个问题才行。 回到池家,李大妈自然又是一通邀功。 池早听完她说的,又看了眼池锦年黑得要滴水的脸,忍不住勾了勾唇。 “不错啊,”池早睨着李大妈,“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干得好。” 至于李大妈会不会养大了心,又蠢蠢欲动的来反抗自己,池早表示,随时欢迎。 李大妈得了肯定,一双绿豆眼放光放的,跟有火星子似的。 当然,她怎么也是几十岁的人了,也不是傻子。 得意也就得意了,可不会忘形。 免得池老王八跟她自己一样,被逼急了咋办? 所以,池锦年和李大妈之间,莫名的形成了一种平衡。 有这种平衡在,池早脖子上那枚印子的事儿没再闹出什么大乱子。 池家也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氛围里,在诡异又平静中,眨眼又过去了两天。 这两天,池砚辉按着池锦年教的,给未来丈母娘买了一大瓶护手霜,给未来老丈人买了顶厚的一双手套。 还给未来小姨子魏芸也整了好几串又大又红的糖葫芦。 当然,准媳妇儿池砚辉也没落下,他托人打问过后,趁夜黑风高时,溜去黑市花大价钱给魏婷买了一件儿沪市来的大翻领大红色的确良衬衣。 这一番动作,简直把魏家人高兴坏了,不住嘴的夸奖,也越发满意池砚辉这个女婿。 魏婷拿着那件明显是结婚时新娘子穿的衣服,也又羞涩又高兴。 原本魏家夫妻俩还想着把两人的婚事定到春节后。 可这么一搞,两人晚上睡觉前说着说着话,就改了主意,想着要不干脆把婚期定在年前好了。 毕竟老话不是说了么,娶个媳妇儿好过年。 当然最终定在哪天,魏家夫妻俩还没最后决定。 而市派出所。 自从知道张大壮和王量的死讯后,就一直憋着一口气,片刻都不愿意休息的孙所长一行公安,在经过了这几天的排查后,终于查到了货款被劫案的关键线索。 第286章 钱是哪儿来的,老实交代! 而市派出所。 自从知道张大壮和王量死讯后,就一直憋着一口气,片刻都不愿意休息的孙所长一行公安,再经过了这几天的排查后,终于查到货款被劫案的关键线索。 县里酱料厂。 被人找上门来要债,不管有什么原因,总归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所以,这事儿除了厂里几个领导,以及有联系的采购和财务部门外,其余职工并没有多少知道的。 这就为孙所长他们的调查缩小了范围,降低了工作量。 了解到这个情况后,所有人都以为应该很快就能查到可疑人员,把案子破了。 然而,就那么几个人,派出所的公安连亲朋好友都翻来覆去的查了,却愣是没有发现不对。 直到这天,孙所长几人第三次去厂里会计家调查。 他们到得巧,正撞上会计媳妇儿不知去哪儿买了一只兔子,正喜滋滋的拿着回家。 这年月,谁家日子都不好过,都嘴馋。 虽然明面上说着严厉打击投机倒把,可谁家还没个急事儿,真遇上了,也只能去黑市儿想办法。 所以看到明显不是副食店供应的兔子,孙所长几人也只当没看见,只扫了一眼,就如常的问起问题来。 撞上公安,会计媳妇儿原本还吓了一跳,原本还因为他们三天两头跑过来,烦得要死。 可眼下见公安竟然没有揪着她偷买兔子的事儿处罚,她态度一下就好了很多。 又是请了人进去坐,又是给人倒水。 对于车轱辘一样,已经来来回回问过很多遍的问题,也都耐着性子回答了。 当然,问话的结果自然是没有发现。 孙所长几人见此,便起身告辞。 “我送几位同志出去,正好再去买些菜回来,晚上也做点儿好的给家里人解解馋。” 反正兔子都被看到了,会计媳妇也不遮着掩着,一边送孙所长他们,一边拿了菜篮子出门。 “这大冬天的啊就是不好,也没啥菜。我去买点豆腐,晚上做个兔肉炖豆腐,再加点儿土豆、菜干儿啥的,做上满满一大锅,指定能美美吃一顿。” 会计媳妇笑呵呵的拉家常,毕竟除了这些个,旁的她也不知道还能说啥。 一个小公安听了这话,没忍住咽了口唾沫。 肉啊,别说还跟豆腐一起炖了,就是白水煮着,那也香得很呢。 这要不是所长就在边上,他指定得问问兔子是哪儿买的,他也去买一只。 小公安正想着,却见孙所长忽然站定弯下了腰。 嗯? 他奇怪了一下,转头看过去,才发现是会计媳妇掏口袋找豆腐票,结果不小心掉了五毛钱出来。 孙所长正弯腰帮忙捡呢。 “哎哟,得亏同志你眼尖,不然这肉还没吃到,钱先丢了,我指定得心疼死!”会计媳妇也后知后觉发现了。 一边跟孙所长道谢,一边伸手去接钱。 只是,她都捏住五毛钱的一角了,但孙所长却死死抓着钱,一点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会计媳妇儿纳闷,“同志?同志谢谢你了。我已经拿住了,你可以……”松手了。 最后三个字没说出口,会计媳妇忽然一声惨叫。 却是孙所长一把钳住她的手腕,干脆利落的扭到了背后。 “嗷嗷!” 会计媳妇儿疼得牙花子都呲出来了,手里的钱票和菜篮子全掉去了地上。 “干啥,这是干啥?公安同志,你咋……嗷嗷!你咋随便抓人呢!”会计媳妇惨叫着质问,唾沫星子喷了两米远。 小公安也被孙所长突然的举动弄傻眼儿了,“所、所长,你、你……” 他呆愣的问。 周围,听到动静的邻里邻居也都出来看热闹。 “这好端端的是干啥呢?” “哎妈呀,听说公安同志在查啥案子,该不会就是她干的?” “八成就是了,不然公安突然抓她干啥?” 邻居议论着,看会计媳妇的眼神都不对了。 “放屁,谁说是我了,我好好的,啥事儿都没干!”会计媳妇儿急了,扭头冲孙所长嚷嚷,“你麻溜儿放开我,别以为你是公安就能冤枉我!” “我告诉你们,今天你们要是不把话给我说清楚,我就举报你们去,举报你们胡乱冤枉老百姓!” 她跳腾着挣扎,一副自己是窦娥的模样。 但孙所长却一点不为所动,相反还钳制得更紧了。 “小张,把地上的钱捡起来,快!”孙所长冷呵着对小公安说。 “是!” 虽然依旧不明白孙所长为什么突然这样,但小公安还是飞快把会计媳妇儿掉到地上的钱捡了起来。 “所长,这个……”小张公安看了看手里的钱。 孙所长却没理他,一把拽过里面那张大团结,怼到会计媳妇儿跟前:“这钱哪儿来的,老实交代!” 他厉声呵斥! 邻里邻居的可能只知道孙所长他们在查案子,还是丢钱的案子。 但具体到是因为连号的大团结才被立案这件事儿,邻居们就不知道了。 可这些,身为会计媳妇儿的女人知道啊。 毕竟公安都往家里来了好多回了。 此刻,见孙所长不管不问其他的,只单单拿了其中的那张大团结质问自己,会计媳妇顿时就惊了。 她再顾不上挣扎叫嚣,只脸色发白的,愣愣看着孙所长手里的钱。 “公、公安同志,你、你问这话是啥意思?难道、难道……”会计媳妇声音发抖。 不会,不会! 不会这个钱,就、就是厂里那笔货款,就是公安嘴里被人杀人抢劫了的钱? 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会计媳妇控制不住抖了起来。 “别废话,快说,这钱哪儿来的!”孙所长再次厉声质问。 他没怀疑这钱是会计媳妇自己的,毕竟,明知道公安在查,还把钱大咧咧拿出来花,就面前的女人,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胆子。 “钱、钱……”会计媳妇声音更抖了,结结巴巴的说:“钱是、是……” 第287章 水落石出,哭声泣血 “钱、钱……”会计媳妇声音更抖了,结结巴巴的说:“钱是、是我买兔子的时候……” 原来,钱是会计媳妇刚才去买兔子的时候,跟一个男人换的。 那男人是隔壁院子一户邻居家的农村亲戚,不时会上县城来给邻居家里送点山货啥的。 当然,说是送山货,实则更多的时候,是那男人偷偷进山打了猎物,拿来县城卖钱。 因为这样都好几年了,而大家也都缺肉,所以也没谁干那惹人嫌的事儿,跑去举报。 周围熟悉的人家里,或多或少都从那男人手里买过肉。 这样相处下来,大家虽说不是知根知底儿,但大面上的事情还是知道些的。 总之一句话就是,买卖做了好几年了,也没出啥岔子,彼此还算有一定的信任。 今天,那男人又拿了进山猎的肉来卖,这不会计媳妇听到消息就赶紧跑过去买了么。 结果那男人今天带的肉多,一通卖下来,最后手里没零钱可以给人找了,就拿出一张大团结问,谁有零钱跟他换换。 换钱,又不是借钱。 这年月也没啥真钱假钱的说法。 正好会计媳妇身上带的毛票够,又听那男人说可以给她把买兔子的一毛钱零头抹了,她当即就乐呵呵的跟人换了钱。 也就是这会儿被孙所长拿在手里的那张大团结。 这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儿,可打死会计媳妇儿都没想到,怎么就和案子牵扯上关系了呢? “人呢,那男人走了没有?”孙所长又问,面色更严肃了几分。 “不、不知道啊。我、我刚回来的时候,他、他反正还没走。”会计媳妇哆嗦着说。 “公、公安同志。”她又道,腿软的几乎要站不住,“你、你是不是弄错了?那、那就是个老实的庄稼汉子,最多就进山打打猎的,真的……” 会计媳妇想说,大团结长得都一个样儿,咋你就能肯定,这是厂里的那批货款呢? 而且,那男人长得就又憨又笨的,咋也不像敢抢劫杀人的人啊。 可她话没说完,孙所长一把将她推给小张公安继续抓着,自己已经飞快朝隔壁院子跑去。 弄错,大团结都长一样? 不,他不会弄错! 大团结长的,也并不都一样。 因为知道池早就是靠着钱号才发现了不对,且这么长时间,案子一点进展都没有,最关键的两个人——张大壮和王量还死了。 孙所长压力很大,尤其想到受害者的家人还在眼巴巴等着结果,他就整晚整晚睡不着。 而睡不着的时候,他就翻出案子的线索看。 看得多了,那笔钱的钱号,不说一个个都记住,但区间范围还是记得牢牢的。 刚刚,帮会计媳妇儿捡了五毛钱递过去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她手里捏着的那张大团结的钱号。 只一眼,孙所长就确定,那钱号就在案子相关的那笔钱的区间内,绝对不会错。 话说到这份上,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小张公安立刻死死抓住了会计媳妇儿,不让她乱来。 毕竟,钱是确确实实出现在她手里了,在查清她说的话是真是假之前,她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而除了小张之外的另一个公安,也立刻拔腿跟着孙所长一起,去抓会计媳妇儿话里的男人。 许是先前案子查得太过艰难,这之后,事情变得出奇的顺利。 隔壁院子。 可能是看这么久都好好的什么事也没发生,那男人的胆子渐渐又恢复了过来。 加上他之前有段时间没上县城来了,根本就不知道公安在查案的事情。 所以卖了肉,赚了钱,他也没急着走,就留在亲戚家里,准备吃了饭,去县城的供销社转转,买点东西。 之后再住一晚,明天一大早再往村里回去。 如此,孙所长他们冲过去,就把人堵了个正着。 “公安,不许动!”孙所长一声呵斥。 那男人可是能进山打猎的人,看见这架势,就知道自己干的事儿怕是被发现了。 虽然不知道公安是咋发现的他,但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逃。 他当即就暴起反抗。 但孙所长是退伍军人,紧跟着还有一个公安也冲了进来,男人最终被双手反剪着压倒在地。 审讯快速展开。 当看到那张换给会计媳妇的大团结,当听到公安报出张大壮和王量的名字,男人再也扛不住,认命的交代了事情原委。 原来,他是几个月前来县城卖肉时,偶然听到会计媳妇说起酱料厂里来了两个要货款的外地人的话。 货款,外地人…… 简单两个词,代表的却不是简单的事儿。 正好那段时间,他家里老爹得了病,大夫说要做手术,需要一大笔钱。 可家里那么多张嘴,只靠着种地挣工分,只靠着他偷摸打猎挣的那点儿,又哪里有钱交给医院? 老爹年轻时候苦,是下矿井挖煤的,一辈子没过过好日子。 他不想老爹就这么憋屈的死了,他想老爹多活两年。 几番犹豫之下,他终是咬牙下了决心。 于是找上了张大壮这个熟人,再由张大壮牵扯上王量和卷毛。 四个人,盯梢的盯梢,做计划的做计划。 在返程的火车上,学拐卖妇女儿童那样,用迷药将来要货款的李长生和许青山两人带下了火车。 “之后,俺们也没犹豫,也怕那两家伙醒来再折腾出啥事儿。” “俺们四个就一不做二不休,连夜把他俩带到了山里,趁着药性没过,就、就把人宰了。” “至于那笔货款,俺们四个就、就平分了。”男人白着脸交代。 审讯室一时无声。 所以,来要货款的李长生和许青山,甚至连自己为什么会死都不知道,就被抛尸荒野了么? “咚!” 孙所长狠狠砸了下桌子。 “你爹苦,别人的爹娘孩子就不苦了?畜生!”他摔门出去。 很快,在犯人的指认下,公安在山里找到了他们抛尸李长生和许青山的地点。 但或许是因为四人只意思意思的挖了个坑,根本挡不住山里的野兽。 所以孙所长他们到时,除了几块破破烂烂的衣料和碎骨头,再无其他。 这样的一幕,让李长生和许青山的家人,当即就哭喊着晕死了过去。 不是说好了,说好了能让他们把人带回家的吗? 可是人呢,他们好好的人呢? 明明先前出门的时候都好好的,怎么就、就啥都不剩了呢? 寒风凛冽,哭声泣血。 这样的一幕,别说血亲家人了,就是旁观的人,也没一个能受得了的。 会计媳妇已经知道是自己大嘴巴才牵扯出了这样的事。 她扑通一声跪去地上,疯了一样扇自己巴掌:“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嘴长,我该死,我该死!” 旁边,一起跟来的会计,也脸色惨白的跪了下去:“怪我,怪我。我不该没个把门儿,啥事都拿回家说。怪我,我该死,李兄弟,许老哥,我对不住你们啊!” 他重重磕下头去,一下又一下,很快就磕红了头。 却没有任何人去劝阻他们。 一时间,山里除了悲戚的痛哭,就只剩巴掌和额头撞地的声音。 风过,卷起林间枯黄的落叶。 案子终于水落石出,可有些人,却永远留在了荒芜的山里,再也再也回不去家乡。 第288章 你认识池珍珍吗?(感谢ZF&宝宝的打赏) 池早知道案子的调查结果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派出所打电话到武装部,她和王建军请了半天假,一起赶了过去。 等听完孙所长的讲述,原本听说案子破了之后的欣喜,全部消失。 池早攥着拳头,死死咬着牙,才勉强控制住了情绪。 “猪狗不如的东西!”王建军眼眶发红,一拳砸在墙上。 孙所长抹了把脸,也没有阻止他。 真的,若是可以,他真的恨不能亲手毙了那个王八蛋。 可是不行,张大壮和王量已经痛快的死了,卷毛也被押解回了老家,就只剩那王八蛋一个人。 必须要让他接受审判,然后公开执行死刑,才能稍稍慰藉受害家属,才能起到震慑犯罪的目的。 “李二嫂子他们呢,还好吗?”池早忍着喉咙的酸涩,问道。 “不太好。”孙所长长出口气,“他们之前本来就因为批斗和劳动惩罚身体不好。” “之前也是凭着一口气,想等着案子真相大白,也是等着带李长生和许青山回家,才硬撑着。但昨天……” 昨天怎么样,孙所长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他顿了下,继续道:“李二嫂子病倒了,这会儿正在医院,其他人情况也不好,都在招待所休息呢。” 这样的事儿,谁遇上能好得了呢? 池早喉咙动了动,好一会儿才又问了李二嫂子在哪个医院,之后好去看看她。 “孙所长,那个犯人,我能见见他吗?”池早又说,“有个问题,我想问问他。” 案子已经审理结束,而且池早还是最开始的报案人。 孙所长听到她的要求,毫不犹豫点头答应下来,“可以,我这就带你去。” 很快,池早就在审讯室见到了人。 看见他的第一眼,池早真的微微吃了一惊。 不怪乎会计媳妇起初会不相信这人能干出杀人抢劫的事儿,他的面相实在是太憨,太老实了。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为了自己爹,却能把屠刀挥向无辜的人。 池早无意去探究他扭曲的心理,平复情绪后直截了当的问:“你认识池珍珍吗?” 怕他只见过人,并不知道名字,池早又补充:“张大壮和王量藏匿武装部丢失钱票所以被判刑的事儿你知道?” “里面有个跟他们一起分赃的女同志,就叫池珍珍。你认识吗?” 话问出口,池早有些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如果,如果这人知道池珍珍,那他会不会也知道池珍珍策划绑架案,准备假死远走高飞的事? 然而…… “俺,俺不认识。”男人道,说得很肯定。 “你确定没记错吗?要不你再想想?”池早有些不甘心。 可男人皱眉想了一会儿,还是摇头:“真不认识。” “俺、俺只见过几个张大壮的相好,要么是寡妇,要么也是别人家的媳妇,真不知道啥池珍珍的。” “而且,自从杀了人后,俺害怕出事儿,根本没敢再和张大壮他们见面。也是后头听人说起,才知道他们仨被公安抓了。” 事情到此,彻底没了希望。 所有知道池珍珍真面目,能站出来指认她的人——张大壮、王量、卷毛,全死了。 这世上,除了她这个上辈子死后才得知真相的人外,再无人知道池珍珍的计划。 还真是…… 池早闭上眼睛,遮住眼底翻涌的恨意和不平。 为什么! 凭什么这种畜生,明明坏事做尽,却能那么好运的,一次次逃脱。 而有些人,分明认真生活,与人为善,却偏偏尸骨无存,不得善终? “早早,没事?”头顶微微一重,是王建军察觉不对,覆上来的手。 池早呼出口气,平复下心情,“我没事,就是有些失望。” “哥,我们走,去医院看看李二嫂子。” 池早起身,告别孙所长离开了派出所。 之后和王建军一起,去供销社买了点东西,去医院看望了病倒的李二嫂子。 而李二嫂子这一病,就足足住了三天院才好起来。 之后,他们两家人不顾众人的挽留,去山里李长生和许青山遇害的地方装了两罐山土后,就上了回家的火车。 用李二嫂子的话说就是—— 长生他们人虽然没了,但魂肯定还等着呢,等着俺们带他们回家呢。他们已经孤零零在山里等了几个月了,俺们不能让他们再等下去。 “长生啊,青山哥,回家了,俺们回家!你们睁大眼睛跟紧啦,俺们回家!” 呼唤亲人回家的声音似乎还在山林里回荡,火车站,火车的鸣笛声已然划破天际。 池早去送了李二嫂子一行人,还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在他们的行李里,各塞了一百块钱。 钱不多,只希望多少能帮上点忙,希望他们之后的日子,能慢慢好起来。 至于被卷毛和张大壮、王量三人分走的货款,也因为三人的死亡,暂不知下落。 这之后,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上班下班,很快又到了一周周末。 池早睡了个懒觉,见时间差不多了,才离开池家,往纺织厂大门口走去。 蓝弈之前抽时间给她送来了“爆炸梦”部队给奖励的钱票。 钱有三百块,票就更多了,各种各样,什么都有。 正好今天休息,池早问过部队今天也没任务,就说好了她买肉买面,一起去郝强家包饺子。 也叫了高山和李大志,还有邢远山三人,一来感谢上次她被人贩子拐走后高山救她,二来大家也聚一聚联络感情。 至于尤挽彰身份特殊不好去军区……这个也好办。 池早去找了熊哥和小六儿,请他们今天带尤挽彰、郁章和郁珠兄妹一起,去饭店吃涮羊肉火锅。 她钱票都包。 也算是感谢之前他们的帮忙。 熊哥和小六儿都是不拘小节的人,听池早说了后,二话没说就答应下来。 还拍着胸脯保证,一定照顾好尤挽彰。 郁章和郁珠虽然有些遗憾不能跟池早一起吃饭,但也知道这样的安排是权宜之计。 而且之后日子长着,总还有机会的。 于是也点头答应下来。 至于尤挽彰……老爷子有的吃,吃得满意就行,其他那些,都不重要。 如此两个摊子,算是都安排妥当了。 第289章 大伯,我做了一个梦 “冷不冷?” 池早刚上了吉普车,蓝弈手就探了过来。 池早以为他是想摸摸自己的手是不是热着,结果却是脖子上多出了一条灰白格纹的围巾。 “嗯?” 她疑惑的低头去看,“干什么给我戴这个?” 记得上周末去王家吃饭时,她和他说过的,她不太喜欢围围巾,所以不骑自行车的时候,就不愿意戴。 这人不可能是忘了,所以为什么还往她脖子上围围巾? “别取。”蓝弈开口阻止池早的动作,并解释:“这是我托战友从沪市买来的,纯羊毛的,很柔很软,看着不厚实,但很保暖。” “你是姑娘家,冷了对身体不好。这个应该不会勒的难受,你围了试试看?” 托人从沪市买的? 池早愣了下,伸手摸上围巾,果然比她平时戴的更软更轻薄。 她眉眼弯了弯,点头答应下来:“好,我试试。” “乖!”蓝弈也笑起来,发动了车子。 两人先去买了肉和面,见副食店正好有粉条供应,池早也一口气买了不少。 郝家、王家、师父那边,各分一点,冬天用油渣炖个白菜啥的,放一点粉条进去都顶好吃。 之后又去供销社转了一圈儿,吉普车这才往部队驻地开去。 一回生二回熟,进门登记后,很快就到了家属院儿。 楼下,郝学兵正带着弟弟郝学军两人,跟一群小朋友玩“打鬼子”。 听到动静看过来,一见是池早和蓝弈,立刻仗也不打了,冲锋也顾不上了,嗷嗷大叫着就冲了上来。 一个扑过去抱住蓝弈的腿,一个小脸红扑扑看向池早,简直可爱得不行。 “学兵、学军,两位小同志,你们好呀!”池早笑眯眯的轻揪了下两人冰凉的小脸蛋儿,掏出刚买的大白兔奶糖。 “那,吃,跟小朋友一起分。”她给两人一人抓了一大把。 两人高兴坏了,明明年纪也不大,但却一点不小气,拿着糖转头就呼呼呵呵的去跟小伙伴儿分享。 “以后我们也生两个。”见池早这么喜欢孩子,蓝弈凑到她耳边低声说。 池早瞪他一眼,“你想的可真远。” 婚还没结呢,孩子都给安排上了。 不过她倒是没说不生的话。 确实,她确实喜欢小孩子,可惜上辈子没有机会,而这辈子…… 池早垂眸,掩住眼底的笑意。 不对,上辈子她死的那会儿,计划生育好像已经开始实施了,城里户口,有公职的夫妻,好像只能生一胎啊。 那还怎么生两个? 池早微微皱眉,却又很快释然。 算了,现在想这些还太早,等之后再说。 两个小朋友继续跑去玩了,池早和蓝弈提着东西,去了郝家。 包饺子,就是要大家一起动手才有意思。 洗菜、切菜,炒肉馅,炸猪油,和面…… 一屋子人,边忙活边聊天,很快就做好了准备。 一盆白菜油滋啦,一盆萝卜粉条肉,两样馅儿。 之后擀皮的擀皮,包的包,很快两大盖帘儿白胖胖的饺子就在锅里上下翻滚起来。 等点了三次凉水,饺子就熟的差不多了。 一人一海碗,大茶瓷盘也盛的满满当当。 一个个皮薄馅儿大的饺子,蘸上醋和辣子,咬一口,香的简直要咬掉舌头。 “早早啊,可是让你破费了,瞧这肉足的,真香!”郝强边吃边夸。 他旁边,郝学兵和郝学军也吃的头也不抬,只含含糊糊的附和两句,“嗯嗯,香,贼拉香。” “饺子就是要人多才香么,大家都多吃点儿,吃饱饱的!”池早笑眼弯弯,只觉得饺子香,但这样的气氛却比饺子更让她喜欢。 这边吃的热闹。 另一边,尤挽彰他们也不遑多让。 嫩羊肉、鲜羊血、羊肚儿,一个个切好的小排,全放进去烫。 熟了之后蘸点儿麻酱,一口下去,简直了! 肉吃好了,再来点儿白菜豆腐木耳,别看是素的,但在煮过肉的汤底里一过,吃起了那也叫一个香。 “老爷子,您悠着点儿,早早妹子交代了,让我们看着您,不能吃太多啊。”眼见尤挽彰又捞了一大筷子肉,熊哥呲着牙花子劝道。 原本池早拜托他看着点儿的时候,他还想老爷子那么大年纪了,咋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只顾着吃呢。 可如今这一看,好家伙,还真是只顾着吃啊。 旁边,尤挽彰拿筷子的手一顿,下一秒跟暂时失聪了似的,把肉放进自己碗里,然后趁着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伸过去又狠狠捞了一大筷子。 是刚才的两倍。 “哎哎!”熊哥眼睛都瞪直了。 等再次放进碗里,再快手快脚的用麻酱把肉都拌了拌,尤挽彰才朝熊哥看过去:“小熊啊,你刚说啥?” 熊哥:…… 熊哥:!!! 好家伙,多少年了,他娘都只叫他的名字,结果今儿,他成小熊了。 偏偏这么叫他的人还不能骂,也不能打,可真是! 熊哥呵呵笑了两声,“老爷子,就这么多了,您要再吃,我就跟早早妹子告状了啊。” “啧!” 尤挽彰嫌弃的瞥他一眼,似乎在说,白瞎那么大体格子,动不动就告状,也不觉丢份儿。 算了,不吃就不吃,只当赏他个面子好了。 “嗝!”没忍住打了个嗝儿,尤挽彰一点不觉得不好意思,慢悠悠吃起自己碗里的肉。 难得的休息日,和池早他们一样,很多人都趁着时间宽裕,做点儿好吃的改善改善伙食。 革委会儿家属院里,主任祁正家里也不例外。 不过他们今天吃的不是饺子,也不是涮肉,而是带鱼和炖牛肉。 主食是精细大白米饭。 天冷了,带鱼开始往内陆城市供应。 这不,明天副食店开始供应,祁家今天就吃上了,还是四指宽,肉最厚最好的那种。 给带鱼切成段儿,挂点儿面衣,油多了就炸,油紧张就煎,之后不管是就这么吃,还是再做成酸辣或者红烧的,都是再好不过的菜。 还有牛肉,那是国营饭店一大早得了,就紧赶着给祁家送过来的。 牛肉切块儿,大火炒过后拿大块儿萝卜炖了,在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吃,再滋补不过。 然而就这两样儿放在别家,过年或许都见不到的好菜,祁钰生看着却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这是从派出所出来后,他第一次来祁正家。 “瞧你,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过去就过去了。但身体是自己的,这才最重要。”祁正看了祁钰生一眼,边劝慰边心疼的给他夹了块儿肉。 “谢谢大伯。”祁钰生笑了笑,夹起肉来吃了。 等好不容易陪着一起吃完了饭,祁钰生当即道,“大伯,我有点事儿要跟您说。” “行,咱们去书房!”祁正慈爱的揽住他的肩,伯侄俩一起往书房走去。 到这时,祁正都还以为,祁钰生是要跟他说人贩子的事。 却不想,书房门关上,就听祁钰生说:“大伯,我做了一个梦……” 第290章 一个穷当兵的 “大伯,我做了一个梦。” 书房门关上,祁钰生再也忍不住,立刻面色严肃的道。 正要往凳子上坐的祁正动作一顿,下一秒好笑又心疼的朝祁钰生看了过来。 “大伯知道这次的事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大伯已经知道,是那群人渣不小心,说话时被个小丫头片子听见了。” “小丫头片子人小胆大,又没亲没顾的,被派出所那群人三言两语连哄带骗的,就有的没的全都说了。” “但她敢让你遭这么大的罪,大伯一定会给你讨回来的,你放心。” 祁正走过去,拍着祁钰生的肩,拉他先在凳子上坐下。 而他之所以说这番话,也是以为祁钰生从小被宠着长大,在派出所关了一天一夜后,留下了些阴影,所以做噩梦了。 祁钰生闻言却面色一惊,“大伯,你做什么了?你让人去对付那个供我出来的小丫头了?” 祁正笑起来,“是有这个打算。她不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吗,那就找人好好教教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有打算,就是还没去了? 也对,派出所那群盯着他的狗东西,昨天才撤了。 大伯肯定不会在这种敏感时候去动那个小丫头片子,否则不就是上赶着再引人怀疑吗? 祁钰生松了口气,赶紧说:“大伯,既然还没动手,就不要让人去干了。” “还有,我说的做梦,不是您以为的那样。而是……” 话到这里,祁钰生顿住。 他起身走到书房门前,检查房门确实关好了,这才返回来认真的看向祁正。 原本还一派闲适的祁正见他这样,脸上的笑也收敛了起来。 “大伯,就是之前我从人贩子那里出来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很年轻的军官。之后我又遇见过他一次。” “但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总是不自觉想起他,对他在意得很不正常。” “然后被关在派出所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 祁钰生仔仔细细,一点细枝末节都不放过的,把那晚的梦讲了一遍。 有他被关在应该是审讯室的场景,有他手脚都带着镣铐的场景。 还有明显变成熟了几岁,额角带疤的人;以及最后执行枪决时的巨痛和恐怖。 “大伯,就是这儿,子弹就是射在这儿。”祁钰生一把扯掉碍事的眼镜,抬手指上自己眉心,表情惊惧:“那男的就站在我几米外,他拿着枪,就那么瞄准了我,然后……” 他神经质的做了个扣扳机的动作,随之控制不住的狠狠打了个寒战。 事情到这里就算说完了。 但祁钰生还像有后遗症一般,大口喘着气。 一时间,书房里除了喘息声,再无其他。 祁正难得皱起了眉,他盯着面色发白的好大侄,好一会儿后,起身上前,揽住了他的肩。 一下下拍着他的背安抚。 自从做了那个梦后,就一直神经紧绷的祁钰生,在这样的安抚下,终于慢慢放松了下来。 “大伯,你知道我的,我不是胆小的会随便被吓到的人。” “可那个梦太真实了,就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大伯,你知道死是什么感觉吗,我真的觉得自己死了,那一瞬间,我……” “好了好了,大伯知道,大伯知道。”祁正打断祁钰生的话,心疼的拍着背安抚他。 书房里再次安静下来。 又是片刻过后,祁钰生终于冷静了些。 他深吸口气,拿过眼镜重新戴上。 “我总觉得那个梦不是随便的臆想那么简单,就……更像是一种跟将来有关的示警。” “所以大伯,那个供出我的小丫头片子,就随她去,反正公安也不可能折腾出更大的动静。要万一因为她,再出了什么差错被逮住,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祁钰生顿了下:“大伯,再找人查查那个年轻军官的底细,不管梦真不真,总归知己知彼有备无患,您觉得呢?” 祁钰生对上祁正的视线,脸上全是认真。 因为一个梦,就这么大的反应,还要指手画脚干涉他的行事,让他派人去查一个穷当兵的底细。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祁正能让他后悔张开了嘴。 可偏偏,说这些话的人,是他从小放在身边疼爱着养大的侄子,是跟他最像的,他们祁家的未来。 他了解祁钰生,知道他绝不是会随便说出这种“无稽之谈”的人。 所以…… 祁正定定看着祁钰生片刻,点头应下:“好,大伯听你的,明天就让人去查那人的底细。” 说着,他不屑的冷哼一声,“我倒是要看看,哪儿来的穷当兵的,胆子不小。” 听到祁正答应下来,祁钰生提了几天的心,这才算是彻底松了下来。 好了,就让他等着,等着看看那男人到底是谁。 这么想着,祁钰生扶了扶眼镜,眸子里卷着阴测测的光。 祁家伯侄俩的谈话池早无从得知。 自然也不知道,因为她的重生,很多事情发生了改变。 这一世,祁家提前被注意到,而蓝弈却也在不知情的时候,进入了别人的视线。 时间来到十一月底,气温忽然就降了很多。 不管是公园里的人工湖,还是城西的天然湖泊,全都结了厚厚的冰。 池砚彬心心念念的旱冰鞋暂时还没到手,但这一点儿不耽误他呼朋唤友的去滑冰。 一天天的,太阳不落山,天不黑,就别想在家看到他。 为这事儿,池锦年还发了好几次脾气,但池砚彬是谁,他才不怕,该咋玩照样咋玩。 这天,一大早起来天色就阴沉沉的。 等到了晚上,那云厚的,眼见大雪就要来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等九十点钟,人们渐渐安静下来,进入睡梦中后,鹅毛般的大雪悄然落了下来。 知道池家是指望不上的,所以不久前,池早又找熊哥买了棉花,给自己又做了厚厚的一床被褥,还有棉衣裤。 至于尤挽彰那边,池早同样也做了一床。 所以一晚上,其他人如何池早不知道,但她一点没冷着,伴着梦里的全家福和在沙坑玩闹的三人,一觉到了天亮。 第291章 不一样了 等在广播声里醒来,拉开窗帘,就看到了满眼的白。 下雪了,好大的雪,而且还在下! 这是自之前被人贩子拐的那天后,今冬的第二场雪。 上一次因为住院,也因为雪下得小,等她出院时,早就化得一点儿不剩。 四舍五入,眼前的雪还是池早重生后第一次看到。 上辈子好像也确实下过这么一场大雪,好像是一直到晚上天快黑时才停下来。 为什么说是好像呢,因为她记得,就是那段时间,在客厅打了两个多月地铺的她,终于扛不住冻病了。 隐约记得就是下雪这晚,她忍不住咳嗽的声音大了些,吵醒了二楼的池砚彬。 第二天池砚彬就指着她一顿大骂,如果不是急着出去跟朋友打雪仗,他险些按着她打一顿。 但池砚彬是急着走了,许琴和池锦年却嫌弃她病了,根本不让她上桌吃饭,甚至连喝水的杯子都不让她用,说是会把感冒传染给别人。 她没办法,一个碗即吃饭又喝水,一直挺到感冒好起来。 也是那次,因为嫌弃她咳嗽太吵,池家人这才像是发现了她一直在客厅打地铺似的,终于善心大发的让她搬去了佣人房跟李大妈一起住。 是,搬进佣人房她确实终于有了一张床,但有李大妈的欺辱在,其实日子并没有好过多少。 “哇啊啊,下雪啦,好大的雪呀!” 这时,不知是哪家的淘气小子尖叫着大喊了一声,打断了池早的回忆。 她呼出口气,看着洋洋洒洒的雪花,勾了勾唇。 不一样了。 这一世,和上辈子充满委屈和冰冷的日子全然不一样了。 虽然暂时还是没能把池珍珍送进去,但她有师父,有蓝弈,有工作,有钱…… 再不是那个冰天雪地里没有容身之处,连喝口热水都会被人嫌弃辱骂的池早了。 整理好了心情,池早不再耽误,快速穿好棉衣裤。 这么大的雪,今天肯定是不能骑自行车了,她还是快点儿出门,去坐公交车。 收拾好,池早拿着包走出房间。 才打开门,就听见了池砚彬咋咋呼呼的声音。 “嗷嗷,下雪啦!” “爸妈,哥,下雪啦!” 他穿着身秋衣秋裤,脸上还有睡觉压出来的印子。 听到开门声,以为是池砚辉呢,结果转头一看发现是池早,池砚彬脸上的笑立刻收敛,斜着眼睛就翻了个白眼儿。 池早站住脚,视线落在他身上,盯着。 池砚彬当即脖子一缩,控制不住就打了个抖。 他想说看什么看,但嘴都张开了,忽然发现这会儿只有他和池早两个人。 立刻,池砚彬就想起了上次险些被打死的事儿。 “切,不跟你个扫把星一般见识,我回去穿衣服的!”他嘴硬着嘟囔一句,飞快跑回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速度快的,生怕慢一秒就会被逮住似的。 池早看着紧闭的房门,有那么一瞬间,恍惚有些不明白,就这么个又蠢又贱的怂货,自己上辈子究竟为什么还会被他欺负那么狠,却不敢反抗呢? 但恍惚只是极短的一个瞬间,池早很快就会过神来。 为什么不敢反抗? 因为她渴望亲情,因为她以为自己是罪人,所以想赎罪,想讨好所谓的血亲家人。 不过现在……最好别来惹她! 又瞥了一眼池砚彬的房门,池早朝楼梯走去。 楼下客厅,池锦年和许琴已经起了,许琴正皱着眉,发愁一会儿去上班的事。 要是往年,下雪就下雪了,不能骑车就不骑。 反正她是主任,慢悠悠坐公交车去,就算迟到了,随便找个借口就没人会说啥。 但现在不行了,但凡她敢晚一分钟,龚爱红就能给她记在考勤上。 本来她就背着大过呢,可不能因为这样的小事,再让龚爱红有理由开除她。 “李大妈,李大妈,早饭好了没有,好了给我端出来!”一边着急忙慌的洗漱,许琴一边冲李大妈喊。 “哎呀,这苞米面儿才下锅,可还得煮一会儿呢。”李大妈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那啥,许干事,你要是着急,就热水就馒头,凑合一口?”她问。 热水就馒头? 那吃着多噎的慌啊! 许琴下意识就想拒绝,但话到嘴边,又憋屈的改了口,“行,也别就着吃了,你给我掰开了泡上,我马上来。” 她几下梳好头发,就紧着先去穿衣服。 卫生间没人了,池早抬脚往里走。 “那个早早啊,武装部挺远的,你今天咋上班?”池锦年忽然问了句。 池早一顿,眯眼瞥他一下,径自关上了门。 “你就多余张那个嘴,咋样,又热脸贴冷屁股了,该!”许琴忍不住嘟囔。 池锦年瞪眼:“许琴,你确实是不当主任了。但你别忘了,你好歹还是党员,说话的时候好歹注意点,别越来越像那些没文化的泼妇,行吗?” 泼妇? 许琴最听不得这样的话,当即衣服都顾不上穿了,愤恨的回瞪过去:“是,我不是主任了,我只是个泼妇。哪儿像你池大科长啊,多威风多体面。” “就是不知道,你这些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的话,要是给外人听见了,还威不威风的起来。” “你!你!”池锦年气结,但你了半天,却愣是一个字也没再说。 毕竟许琴的意思他听明白了,不就是说他思想不正确,看不起贫下中农吗? 这话在家里说说没事儿,要是真被谁捅出去……别看混乱结束了,但他照样没有好果子吃。 偏这时,李大妈端着两碗泡好的馒头出来了,“许干事,好了,可以吃了。” 李大妈道,边说绿豆眼还没忍住,往池锦年那边看了一眼。 池锦年当即一个激灵,就想起了之前李大妈威胁他什么遇见妇联主任的话。 这特娘的,这意思是以后就算在家,他说话都得小心翼翼了? 池锦年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幸好这时池早洗漱完出来了,李大妈立刻转移视线看向了她。 “早早,你也要赶着去坐公交?我给你也泡了馒头,快来吃!”她讨好的说。 第292章 顺路捎我一程 池早瞥了李大妈一眼,没拒绝。 她走到饭桌前,还没坐下,许琴一个白眼儿就偷摸着瞪了过来。 当然,因为急着上班,她没敢说啥不好听的,一眼过后,就皱眉吃起了自己的开水泡馒头。 一大早的,池早也懒得搭理许琴,自顾端起了面前的饭碗。 但馒头才入口,她动作就停了下来。 池早看了眼自己跟许琴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开水泡馒头,慢慢把刚吃的咽下去。 就许琴那边吃边嫌弃的表情,怕不是没放糖,就纯开水泡的。 是的,馒头一入口,池早就尝到了甜味儿,显然里面加了白糖。 她朝李大妈看过去,果然见人叽咕着绿豆眼,贼兮兮的笑。 还无声吐出两个字问她——甜不? 甜不? 那自然是甜的。 池早勾了下唇,低头快速吃起来。 而旁边,可能真是害怕会迟到,许琴已经几口吃完放下了碗。 “我走了!”她拿起围巾,丢下一句就往外走去。 房门一开,寒风就卷着雪往里钻。 许琴打了抖,却也只能一头扎进了纷飞的雪花里。 好在池家条件好,她棉衣棉裤都厚实,脚上也穿着棉皮鞋,还不是太冷。 但北方的天气,尤其这种扬风搅雪的天,那雪被风刮着兜头扑来,真是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是啥滋味儿。 冷就不说了,雪还迷眼睛,一个不注意脚下打滑,立刻就能给摔个大马趴。 因为之前骑自行车的时候就摔过一次,那个疼啊,许琴到这会儿都还记得。 所以她走得很是小心,踩着雪,好一会儿才终于出了纺织厂大门。 “嗯?” 但刚走上外头的大马路没多远,许琴忽然就不动了。 她眨着睫毛结了冰的眼睛,看着不远处停在路边的吉普车,很怀疑是风雪太大自己看错了。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还取下手套把眼睛又揉了揉。 结果仔细看去,车还是那辆吉普车,而车前保险杠上挂的车牌,也还是那几个数字。 并不是她看错了。 蓝弈的车! 真的是蓝弈的车! 怎么的,这种鬼天气,蓝弈不在部队忙活,一大早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是来找蒋家人有事吗? 可如果是找蒋家人,那咋不到家里去,把车停在外头大路边上干啥? 许琴不解,很是奇怪。 正好吉普车停在要去的公交站方向上,她于是又往前走着,等走到车跟前,伸手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 “咚咚咚”,敲击声隔着玻璃传来。 车里。 就蓝弈的视力,早在许琴注意到吉普车前,他就看到了她。 但他只冷冷瞥了眼,就移开了视线。 却不想,这人竟然跑来敲窗。 听着声音,还有贴在玻璃上往里看的脸……蓝弈眉眼冷下来,将车窗摇下一半。 “有事儿?”他问。 隔着风雪,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一看车里的人竟然真的是蓝弈,许琴更好奇了。 她松了松围巾,让说话声能清楚一点儿:“真的是你啊,蓝弈同志?” “你这是有任务还是……”她试探的问。 同时视线忍不住往车里面看去。 啧,这小汽车,可真好啊! 平时方便又气派不说,遇上像今天这样的糟心天气,简直不要太好了。 但可惜,这样的车,一般的厂子机关想分配一辆,可太难了。 就纺织厂这样几千人的大厂,厂里的书记、厂长,那都没有专属自己的车,也是一个厂子就两辆,谁要用谁就去运输科找司机开。 也就部队里,像蓝弈这样级别够到团级,而本身工作又重要的,才能有资格配上一辆。 “有事吗?没事我就摇玻璃了。” 却是蓝弈,根本没回答许琴的问题,只自顾说完,就要把车窗重新摇起来。 “哎哎!”许琴赶紧收回视线,伸手按在车窗上。 她眼睛眨了眨,“那啥,蓝弈同志,我看你这也不像是在执行任务。既然如此,那……如果顺路的话,你能开车捎我一程不?” “你看这雪大的,我怕是得迟到,你就帮帮忙行不?” 捎一程? 蓝弈垂眸敛住情绪,冷冰冰回了三个字:“不顺路!” 话落,隔着手套推掉许琴的手,几下就将车窗重又关上。 一丝缝隙不留。 “哎哎!”许琴不甘心,又敲了两下。 但是这次,车里的人却丝毫不再理会她。 眼见时间真是来不及了,想搭顺风车的目的也落了空,许琴没办法,这才拉着脸继续顶着风雪,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公交车站走。 “真是小气,还军人呢,一点都不爱护老百姓!” 她没忍住,边走边低声嘟囔。 想到蓝弈以前对他们态度虽然不热络,但也还算不错。 而之所以会变成如今这样爱搭不理的样子,都是因为池早的原因。 孽种!扫把星!讨债鬼!程家那群泥腿子也是,一个赔钱货罢了,反正也不是自家的种,饥荒年的时候干啥不干脆饿死了事呢? 也省得活到现在祸害人! 想到这里,许琴看着漫天的大雪,又想起了离家到穷乡僻壤下乡的宝贝女儿。 也不知道珍珍上次打电话来说的,程家要给她做的新衣服做好了没有。 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珍珍得冷成啥样儿。 不过还好,农村苦归苦,起码冬天没啥活儿要干,只在炕上猫着就行。 而池早……以为心思歹毒留在城里就享福了吗? 还不是得冒着雪赶时间去上班? 最好一跟头栽雪里才好! 这么想着,许琴冷冷哼了声,回头往来路看去。 想看看池早的狼狈样儿。 结果也是这一回头之下看见的情形,让她脚下打绊,跐溜一滑,就重重摔到了地上。 疼! 雪沾了满脸,还有不少顺着缝隙钻进了脖子,瞬间冰的许琴就是一个激灵。 但她却顾不得去管,也顾不得往起来爬。 只扭着脖子,使劲儿眨着眼睛往来路的方向看。 刚才、刚才是有个女人上了蓝弈的吉普车吗? 刚才是有个跟池早身形很像的人,上了蓝弈的吉普车吗? 第293章 沈部长,你家有亲戚是部队的? 许琴眼睛都要瞪脱窗了,就想再看看清楚。 但开车门上车,做完这两动作根本要不了多少时间。 就她一跐溜滑倒的功夫,吉普车旁哪里还有人? 不光没人,车尾还喷出气来,俨然是发动着了,要走。 果然,下一秒就见吉普车动了,速度不快,但也越走越远。 不! 一定是她看错了! 绝对是她看错了! 蓝弈连她的面子都不给,又怎么可能好心的让池早搭车? 一定是别的人,一定是! 对了,八成应该是沈芳。 沈芳家里有电话,肯定是昨晚上起夜发现下雪了,想到今天上班不方便,就给蓝弈打了电话,让他过来送一送她,肯定是这样。 瞧,吉普车走的方向,不就正好是沈芳上班的市委吗? 对,肯定就是这样! 下意识忽略了沈芳和刚才看到的人身形不同这一点。 只把那归结为雪太大,自己看差了眼。 许琴说服了自己,在心里狠狠点了下头。 她又看了一眼已经走出老远的吉普车,这才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往公交站走去。 此时的吉普车里。 池早并不知道自己竟然被许琴看到了。 也不知道,在过了最初的震惊后,许琴居然很快又说服了自己。 不得不说,单从这一点上来看,许琴和池砚辉真不愧是亲母子,自我开解的本事简直不要太好。 池早取下手套,扯松了围巾,朝蓝弈看去,“你怎么一大早就来纺织厂了啊?” “我去坐公交也一样能去上班,真不用你来接。” 部队驻地离纺织厂可不算近,这大雪天的,蓝弈这个点儿就来了,那离开部队时得多早啊。 池早心疼,可不想他这么辛苦。 雪大路滑,蓝弈闻言,没有像往常一样伸出一只手过来牵住池早,只是捏了捏她冰冰凉的鼻子,就收回手专心的开车。 “放心,不是特意来接你的。”蓝弈说。 单论意愿,他当然是巴不得能车接车送池早上班的,也免得她大冬天的骑自行车冷。 但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 “我是出任务去了,早上路过纺织厂的时候看时间差不多,就等了一会儿。” “真的。”怕池早不信,蓝弈还又补了一句。 一听是这样,池早瞬间放下心,不是特意跑来的就好。 “出任务去了,那你是不是还没吃饭?”池早又问。 话落也不等蓝弈回答,直接从包里摸出一颗糖,剥了糖纸就给他喂了过去。 蓝弈低头看了眼,张嘴吃了。 顺势还轻咬了下池早的手指。 “老实点儿!”池早抽手,瞪男人一眼。 蓝弈听着她娇嗔的声音,眉眼染上笑意,只觉嘴里的糖更甜了。 “对了,刚等你的时候,许琴看见车过来跟我说话了。” 他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听到那句干脆利落的“不顺路”,池早唇角翘了翘,弯着眼睛又给蓝弈嘴里喂了颗糖。 她自己也吃了一颗,只觉甜滋滋的,从嘴巴一直甜到了心里。 这天上午,各单位都组织了扫雪。 得扫,要趁着还没压瓷实了赶紧先扫一遍,不然等雪下得更厚,结冰冻硬了,那可就真是要费大力气,得拿铁锨敲、剁,才能弄干净。 因为下雪,来食堂吃早饭的人比平时少些。 池早年纪轻,于是就自觉拿了工具去扫雪干累活,只把轻松的活计留给王阿姨他们年纪大些的人。 等热热闹闹打扫完,她刚一进食堂,就被灌了一大碗姜汤。 还有人不停问她冷不冷,把她往炉子旁边拉。 知青办同样也要扫雪。 但许琴可没池早这么好的运气。 “许干事,你还背着处分,正是需要机会好好表现的时候,你可得多干点儿啊。” 龚爱红十分贴心的说了句,连办公室都没让许琴进,就打发她去扫雪了。 紧赶慢赶着,好不容易没迟到。 许琴原还想赶紧去自己位置上坐着喝口热水缓缓,结果…… 她怔怔看着被塞到手里的大木锨,愣是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 等之后手脸冻僵,棉皮鞋里也不小心灌了雪进去,哇凉哇凉后,许琴搓了把鼻滴,这一瞬间,不知道怎么的,她忽然就觉得委屈的不行,眼眶都红了。 要不是周围还有别人看着,怕被人闲话她不热爱劳动,她怕是忍不住真就要哭一场。 差不多的时间,被许琴拉出来说服自己的沈芳,也正在扫雪。 不过她毕竟是领导干部,差不多忙活一会儿就行,出大力气的还得是下头的人。 眼见弄得差不多了,沈芳跺了跺脚,拍掉头顶和肩膀上的雪,就往办公室回去。 “沈部长。” 这时,身后有人叫她。 沈芳脚步顿住回头去看,笑起来:“祁秘书啊,怎么了,有事找我?” “对。”祁钰生点头,随口说了个工作上的事。 两人于是边走边说,等事情说完,刚好走到沈芳的办公室门口。 她是组织部的部长,有单独一间办公室用。 “对了沈部长,听说您家有亲戚是部队里的?这天冷的,我想给家里人弄几件军大衣穿穿,不知道你那边能不能帮个忙?”祁钰生微笑着问。 军大衣? 祁家的家世,还发愁弄不到这东西? 沈芳闻言诧异了下。 但诧异也只是一瞬,她很快回过神来。 管他祁钰生找上她是为什么,但几件军大衣而已,又不是什么麻烦的事儿,这样顺手就能让祁家欠下的人情,不要白不要! 沈芳痛快的答应下来,“行啊,我家还真有亲戚在部队里。祁秘书你要几件,我一会儿给你问问去。” 祁钰生闻言,笑容大了几分,眼镜后的目光幽深如潭,“三件,都要女款的,三件就够。” 他把尺码跟沈芳说了,“那就先谢谢沈部长了。” “不谢不谢,一点儿小事儿而已,顺手的。”沈芳笑呵呵的摆了摆手,让他不用客气。 “那行,我先去忙,等衣服到了再找你啊祁秘书。”又笑着和祁钰生说了句,沈芳就要回办公室。 但她才推开门,传达室的工作人员就拿着一沓信走了过来:“沈部长,祁秘书,有你们的信。” 沈芳于是重又站住脚。 等信拿到手了,她快速翻了遍信封,发现都是工作上的信件往来。 沈芳于是也没再耽误,就回去忙活自己的。 倒是祁钰生,低头看着手里那封写着他亲启的信,好悬忍住了摘眼镜的冲动。 第294章 你的革命好友,池珍珍 “怎么了祁秘书,是有什么不对吗?”传达室的工作人员不经意看见了祁钰生的眼神。 他心里微惊,连忙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待再看去时,发现祁钰生还是平日里那样温润亲和的模样。 工作人员这才松了口气。 就是说嘛,祁秘书这么好的人,怎么会露出那么可怕的眼神。 指定是刚盯着雪的时间太久,盯得他眼睛都花了,才会看错。 “没什么不对,辛苦你了,谢谢!”祁钰生迅速收敛好自己的情绪,笑着和传达室的人道谢。 等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他也没拆开信看,只丢进抽屉锁起来。 直到下午下班时,才装进包里带了回家。 等再次把信拿在手里,就见信封收信人写着——市委秘书办公室祁钰生(亲启)。 寄信地址没那么清楚,只简单写了个公社名。 可即便如此,祁钰生还是第一时间就猜到,信是池珍珍那个贱人寄来的。 他随手扔掉眼睛,面无表情的扯了信封,拿出信打开一看……呵,果然没猜错,就是池珍珍。 钰生同志,见信如晤! 最近工作还顺利吗,身体怎么样? 我在大河村,除了生活不太适应,劳动有些累,周围人不太好相处,吃饭不习惯之外,其他都还可以。 钰生同志,每当忙里偷闲的短暂时刻,我总是忍不住想起我们之前的相处,想起你对我的种种帮助。 但碍于各种原因,我每次拿起电话,最终却又挂断,只怕会打扰到你的工作。 犹豫许久,我终于鼓起勇气写下这封信。 钰生同志,多么希望你和我是一样的心情啊。 期待你的回信和好消息。 另外,若方便,可否随回信寄来钱票若干,并棉衣棉裤棉鞋两套? 落款:你的革命好友,池珍珍。 “啪!” 祁钰生一巴掌将信拍去了桌子上。 他眸子黑沉,一眼看去就让人胆寒。 除了生活不太适应,劳动有些累,周围人不太好相处,吃饭不习惯之外,其他都还可以? 呵,所有跟生活相关的都被嫌弃了个遍,所以这个“其他都还可以”的其他,具体指什么? 还有,总是忍不住想起你对我的种种帮助,希望你和我是一样的心情? 什么心情,恨不能弄死你的心情吗? 至于最后的“若方便”就更可笑了。 祁钰生有过那么那么多的女人,其中不乏张嘴跟他要钱要东西的。 但像池珍珍这么无耻直白的,他真是第一次见。 还“你的革命好友”,以为他看不出来,她是在威胁他么? 但祁钰生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尤其想到因为池珍珍的缘故,他虽然被叫去派出所遭了一番罪,但却做了那样关键的一个梦。 他的怒火就转眼消散。 伸手拿过眼镜重新戴上,祁钰生已经彻底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 因为池珍珍,做了那样关键的梦……如今看来,似乎有点因祸得福的意思? 想到祁正查到的信息,祁钰生盯着被拍去桌上的信纸,忽而笑了。 蓝弈,原来那人是叫蓝弈啊。 军区蓝家,跟沈芳是亲戚……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得让人惊喜。 将信连带信封一起丢进炉子里,祁钰生穿上棉衣,出了家门。 大雪纷纷扬扬,直到半下午的时候才转小。 等到了下班时间,已经只有细小的雪沫子在下。 因为没有骑自行车,再加上也不放心尤挽彰,池早干脆坐了公交往防震棚那边去。 到了之后,池早才知道,早上送完她上班,蓝弈又赶过来,和郁章一起给防震棚棚顶上的积雪扫干净,才回了部队。 “哼,还算你这丫头运气好,找个对象,对象是个会来事儿的;交的朋友,遇到事儿也能二话不说就来帮忙,不然……” 尤挽彰作势瞪了池早一眼,“不然指望你,老头子怕是早被雪压在底下了。” 池早知道尤挽彰就是故意嘴毒呢,但什么死不死的,放在尤挽彰身上,她尤其不爱听。 “呸呸呸,老言无忌,老言无忌!”她回瞪了尤挽彰一眼,就急忙摸着木头桌子轻呸了三声。 “切!大惊小怪!”尤挽彰见池早这么紧张,忍不住小声嘀咕,但嘴角却翘啊翘的,压都压不下去。 池早却没再理他,干脆走出房间,认真查看起防震棚来。 防震棚防震棚,就是几个月前那场大地震后,人们修来躲避地震的。 因为是暂时性的住所,那质量自然跟正常的房子没办法比。 眼下才是今年冬天的第二场雪,池早也不太记得上辈子这年冬天还有没有再下大雪。 但不管下不下,等真的出事再来后悔,那就晚了。 她实在不放心,返回房间拿了手电筒,照着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却也没看出什么。 可她只是一个外行,她看不出来,却并不代表真的没问题。 一想到万一再下起大雪,万一防震棚大晚上的再被压塌,那睡在里面的尤挽彰岂不是…… 池早心里紧了一下。 原本因为天黑得越来越早,让她没办法赶来陪尤挽彰吃饭,她就在想着要怎么解决。 眼下,池早再不犹豫,瞬间下定了决心。 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师父重要! 任何! 纺织厂,池家。 等池早陪着尤挽彰吃完饭,再坐公交回来后,池家人晚饭的锅都洗干净了。 她推门进来的时候,客厅里弥漫着浓浓的生姜味儿。 池家四口外加一个李大妈,都正在端着碗喝姜汤。 “早早,你回来啦。”李大妈永远是最眼尖的,看见池早进来,立刻就站了起来。 “咋样儿,今天冻坏了?哎呦,快进来快进来,我给你盛姜汤,你赶紧喝一碗发发汗,可别像许干事似的,这就冻感冒了。” 她一迭声的边说边蹿进了厨房。 池早原本还想直接回房间的,一听许琴竟然冻感冒了,脚步一顿,就朝客厅拐了过来。 她其实不咋冷,但既然有人感冒了,那她还是喝一碗,好歹预防着点儿,别被传染了。 李大妈速度很快,池早才走过去,她就端了碗出来。 池早先去洗了手,这才找了个离许琴最远的位置坐下,端碗喝汤。 许琴脸有点红,不知道是感冒烧起来了,还是喝姜汤辣到了。 她一边打喷嚏,一边忍不住瞪了池早一眼。 结果这一瞪,就感觉她那衣服打扮,怎么跟早晨那会儿,上了蓝弈吉普车的女人那么像呢? 第295章 温温柔柔的女同志 许琴心里原本被压下去的疑惑又冒了头。 且越看池早越跳腾的厉害。 “池早,你早上咋去上班的?” 于是,让所有人都大感意外的事发生了。 许琴主动跟池早说话了。 倒不是说她以前没跟池早主动说过话。 而是自从降职的事发生后,许琴这还是第一次主动的,不是嫌弃咒骂而是正常的和池早说话。 池家父子三个,喝姜汤的动作齐齐顿住。 全都惊奇的瞄向许琴,想知道她要干啥。 池早却不同,蓝弈第一时间就把早上遇见许琴的事儿跟她说了。 所以她不用想都知道,许琴问这话是什么目的。 有点好奇许琴还会说什么,正好姜汤还没喝完,闲着也是闲着,池早于是说:“还能怎么去,当然是坐公交车啊。” “瞧你这话问的,我总不能走着去。” “你!”许琴被堵,本就发红的脸顿时更红了。 但或许是扫了一天雪,给脑子的冻够呛,她竟然只“你”了一句,就压下了火气。 “那你往公交车站走的时候,看到路边停的吉普车了没有?”许琴又问。 “吉普车?那没有。”池早睁眼胡扯,眉头都没动一下。 没有吗? 许琴上下睨着池早。 也是,就这个孽种穿的衣服,其实也不是啥多特别的。 这样看来,早上那个女同志肯定就不是她了,只怕就是她自己推测出的沈芳。 而且,蓝弈是什么人物,就那军区大院儿里,一个个家世好、长相好、工作也好的女同志他都看不上,又怎么会看上池早一个下乡土妞儿? 这么想着,许琴立刻没了兴趣,像是多看池早一秒都眼睛疼似的,立刻移开了视线。 池早:就这? 还以为要怎么样呢,结果就这? 要知道,当初听人胡扯,说她勾搭蓝弈的时候,他们可是问都不问,就堵住她大骂她不要脸、恬不知耻的啊。 怎么现在,一次两次的,这么轻松就放过去了? 池早虽然有点奇怪,却没有探究的兴趣。 正好姜汤凉了点儿,她吹着大口喝完,就径直往楼上走。 这天晚上。 洗漱完躺在床上了,池锦年想起这茬,问旁边的许琴:“哎,你刚才问早早怎么去上班的,还问她什么吉普车不吉普车的,是啥意思啊?” 许琴今天是真的又累又冻,这会儿感觉头疼,鼻子不通气,浑身都不舒服。 听见池锦年的话,她不耐烦的翻身背对着人,“啥啥意思的,就随口一问不行吗?” “哎呀别烦我,难受着呢。”拉了拉被子,许琴闭上眼睛,一副拒绝交流的架势。 池锦年一噎,盯着许琴看了一会儿,也负气的躺下关掉了灯。 真是,自从打周家老太婆的事儿被传开后,这个许琴就越来越不讲究了,很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跟以前的温柔体面比起来,简直像是变了个人。 哪儿像其他女同志,道个歉都温温柔柔的。 想到上午扫雪时,不小心滑了一下,摔进他怀里的女同志,池锦年眸光闪了闪,好一会儿才睡着。 却不想到半夜时,睡得正香的他却被许琴推醒。 “大晚上的干啥啊,还让不让人睡觉?”池锦年不满的嘟囔。 拉了被子蒙住头就想继续睡觉。 结果胳膊被掐了一下。 他疼得倒抽一口气,“许琴,你啥毛病啊?你……” 话没说完,手不小心打在了许琴的额头上。 池锦年一惊,好烫! 他哪儿还顾得上抱怨,赶紧拉了灯绳,然后就看见了脸红得像西红柿一般的许琴。 “许琴,许琴?”池锦年喊。 但许琴只是难受的哼哼着,根本说不出来话。 池锦年见此,哪儿还敢耽误,赶紧爬起来,翻箱倒柜的找退烧药。 偏他平时也不管这些小事儿,找半天没找到,又过去拍门把李大妈喊了起来。 二楼,听到动静的池砚辉披着衣服下来。 池早倒是也被吵醒了,但她竖着耳朵听了听,然后就蒙头继续睡。 至于许琴的好幺儿池砚彬,白天疯玩了一天的雪,这会儿正跟死猪一样,睡得四仰八叉呢。 这晚,楼下最后折腾到几点,池早不知道。 反正等第二天她起床,就看到池锦年、池砚辉和李大妈三人,全都顶着黑眼圈儿。 “爸,你们昨晚上半夜起来偷摸着吃肉了?”睡眼惺忪的池砚彬下楼,瞅见三人的模样,想都没想就说了一句。 “吃屁!哪儿来的肉,老子把你剁了吃行不行?”池锦年本就一晚上没咋睡,正烦躁得不行呢。 听见这不孝玩意儿的话,当即骂了起来。 “砚彬,妈病了。”眼见池砚彬梗着脖子又想呛声,池砚辉赶紧说。 “什么?妈病了?啥病啊,严重不?哥你也是,既然妈都病了,你昨晚咋不叫我呢?”他倒先不愿意了。 丢下一句就冲进池锦年他们的房间,去看还躺着没起来的许琴。 池砚辉被这话怼得,心里也气的不行。 什么叫他没叫他起来? 楼下那么大的动静,他是聋子吗,自己听不见? 还有池早也是,别人家的闺女都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她倒好,亲妈病了,别说起来照顾了,连问都不说问一句。 这么想着,眼见池早脸色红润,明显就睡得很好的模样,池砚辉心里对她的不满越发严重了几分。 池早却不知道池砚辉的这些心思。 当然她也懒得知道。 十一月最后的几天,池早除了照常上下班外,还趁着周末,去找了一趟熊哥。 一来买些细粮和肉蛋那些有营养的吃食;二来,也是托熊哥的人脉,帮忙找找房子。 等跟熊哥说好了出来,她又跑了趟友谊商店,把这段时间自己和尤挽彰闲来刻的小木球卖掉。 如此,买东西刚花掉的钱,重又补了回来不说,还有多的。 这让拿着钱票的池早,忍不住笑眼弯弯。 她是心情好了,但十一月的最后几天,一直反复生病,连班也没能去上的许琴心情就不太好。 人么,病了就不舒服。 一不舒服,就会没来由的脆弱。 而一脆弱,就会想起来那些自觉贴心对自己好的人。 比如许琴,这几天就没忍住,提起了池珍珍不知道多少次。 一会儿担心池珍珍冻着了,一会儿担心她没吃饱饭。 一会儿又忍不住念叨,她的珍珍怕是也想她想得厉害。 殊不知,她心心念念的宝贝女儿,可一点儿都顾不上想她。 第296章 好好打一顿 大河村。 正是午饭时间。 这是十八年来,程家的第一顿团圆饭。 程富山和王梅花夫妻,大儿子程有工夫妻和两个孩子,大女儿池珍珍,以及最小的一对双胞胎程有岗和程有珠。 一家子九口人,把不大的炕桌挤得满满当当。 按说池珍珍下乡到大河村也有二十来天了,怎么现在才吃团圆饭? 那是因为最开始她来时,程有岗和程有珠正好在学校。 家离得远,两人又是住校,半个月才回来一趟。 如此就是好多天过去。 等好不容易到了休息日,结果程有岗又懒得动,就只有程有珠一个人回来了。 也是最近下了大雪,气温陡然降到了零下十七八度,双胞胎在学校都冻得够呛。 等好不容易熬到周末,两人才麻溜的跑回家拿厚衣服和口粮。 也是因此,才终于有了程家这顿团圆饭的出现。 “挤啥挤啊,没瞅见我胳膊都要伸不开了吗?”池珍珍脸色难看,一把打开旁边程有珠的胳膊。 烦死了,穷得连个肉都吃不上,偏偏跟猪一样能生。 也不知道生那么多干什么,瞧吃个饭挤得,她都够不到菜了。 要是平时也就算了,可今天王梅花心疼她的宝贝小儿子上学辛苦,可是难得割了一斤肉! 肉啊! 池珍珍都好多天没吃了,早就馋得不行了。 黑心的程家人,最开始她把分到的口粮拿过来搭伙时,还给她做干饭,隔两天炒个鸡蛋。 结果没多久,就说啥粮食吃完了,只能喝稀的。 喝稀的也就算了,连鸡蛋都没了,天天不是水煮白菜,就是黑黢黢的咸菜疙瘩,吃一口能把人齁死。 问就是天冷了,鸡不爱下蛋,想吃也没有。 还说什么,要是她实在馋,就给点钱给王梅花,她去找人换,不拘是鸡蛋还是肉,只要钱富余,保管都给换回来做给她吃。 啊呸! 能拿钱换她难道不知道吗? 能拿钱换她难道不会自己去换吗?那样她也能自己换自己吃,不比拿到程家和一家子饿死鬼抢着吃更好? 她才不会傻得给王梅花钱! 其实池珍珍知道,程家对她会渐渐变了态度,就是看她下乡这么久了,池家人却一次都没来看过她。 不但没来看过,连说好的新衣服也没给她买,钱也没给她寄。 就像是彻底不要她了似的。 他们眼见着捞不到好处,又怎么会对她好? 这也是她为啥会壮着胆子给祁钰生写信的原因。 电话不敢打,她又不能直接去找人,想来想去,也就只剩写信这一个办法了。 只希望,现在也只希望祁秘书也想她,也心疼她下乡遭罪,给她寄钱和东西过来了。 还有他答应她的那两件事儿,她可还急着知道结果呢。 旁边,程有珠吃饭吃得好好,忽然胳膊就被打了。 虽然穿得厚并不疼,但手里的筷子却一个没拿住掉了下去。 “你喊啥喊,你喊啥喊!”程有珠当即回怼。 她可不是好欺负的主儿,从上回她敢一个人悄悄摸到城郊农场,威胁那时正在劳改的池珍珍就看得出来。 这不,回怼完了程有珠还觉得不解气,伸手一把就抢了池珍珍的筷子,扔了出去。 “啪嗒”,筷子掉到地上,有一支还弹了下。 池珍珍没想到程有珠竟然敢还手。 她看着空掉的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啊啊啊,贱人,我和你拼了!”池珍珍抬手,巴掌就朝程有珠扇了过去。 这一刻的她却忘了,当初在农场的时候,程有珠就能摁着她打,眼下就更不会例外。 果然,池珍珍的巴掌还没落下,头发先被程有珠一把扯住。 “啪啪!”程有珠丝毫不客气,空着的手两个逼兜就甩了出去! “贱人骂谁呢!” “先撩者贱知不知道!” “妈的,一个连衣服都没有,还得捡我衣服穿的贱货,搁这儿装什么大头菜呢?” “池珍珍,你他娘的睁大狗眼看清楚,这可不是你能撒泼的地方!还想找我的茬儿,以为我是程小草那个窝瓜吗,随便你想咋欺负就咋欺负?” 噼里啪啦一顿输出,程有珠却还觉得不够,反手又给了池珍珍两耳光。 其实也不怪她反应这么大。 主要是上次从学校回来一看,她最宝贝的那套衣服,竟然被王梅花拿给了池珍珍穿。 这怎么行! 家里爹娘最疼大哥,毕竟要指望他养老。 然后程有岗又是小儿子,也是重点偏心对象。 她作为一个丫头片子,虽然因为是龙凤胎,待遇比别人家的女娃好很多,但也好得有限。 她都两三年没做过新衣服了,就那一套衣服补丁少点儿,关键时刻能穿出去撑撑面子。 可家里人却问都不问就给了池珍珍! 她想要回来,哭着和王梅花闹,结果王梅花说啥,说池家要不多久就给池珍珍做新的过来了,到时候把新的留给她。 她这才忍下了找池珍珍算账的事儿。 可结果呢,新衣服呢! 池家的新衣服没影儿也就算了,这次回来,她发现,她最厚的那身棉袄竟然也穿在了池珍珍身上。 新仇旧恨啊,真的是新仇旧恨啊! 原本王梅花压着她,她还没找到机会闹。 眼下好了,池珍珍不知死活,自己撞上来了,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这么想着,程有珠看着池珍珍身上的棉衣,那是越看越刺眼。 她手下用力,拽着头发就给池珍珍拽得仰面朝天跌到了炕上。 “让你穿我衣服,让你穿我衣服!贱人,你给我脱下来!”她腿一跨,骑到池珍珍身上,就两手并用,开始扒棉袄。 “啊啊啊!你干什么,你个小婊子,你给我滚开,滚开!”池珍珍哭喊着,拼命挣扎起来。 但她本就不是程有珠的对手,这会儿还跟个王八一样被压住了,那就更是不中用了。 只能张牙舞爪叫得欢,却啥用都不顶。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也太快。 起先程家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王梅花要发火阻拦,可嘴还没张开,就被程富山给按住了。 拦啥拦,打,好好打一顿才好! 第297章 追不追 就像池珍珍自己观察的那样,见池家这么长时间没动静,程富山早就心有不满了。 若是池珍珍发现不对后能自觉点儿,别再一天天鼻孔朝天嫌弃这个嫌弃那个,别吃啥啥不够,那程家养她一段时间也不是不行。 但偏偏,池珍珍就不是能低头做人的人啊。 尤其在她心里,就从来没看上过程家任何一个人。 这样的情况下,想让她对着一群啥见识都没有的穷鬼夹起尾巴做人,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儿。 没利可图还受气,程富山怎么可能受得了! 他早就想收拾池珍珍一顿了,只是想着万一池家之后再对池珍珍又好起来,他这会儿就把人得罪了不好。 这才忍下了脾气。 眼下好了,池珍珍自己挑事儿,那就怪不得他了。 正好让有珠教训她一顿,杀杀她的脾气,以后也好收敛些。 而他这个当爹的,等差不多了再上去拉个架,再骂有珠几句,池珍珍还不得记他的好? 程富山觉得自己脑瓜子简直不要太好使。 所以他不但拦住了王梅花,还给大儿媳妇梁大妮使了个眼色。 让她去拉个偏架,帮着点儿程有珠。 身为人家的媳妇,那就是家里最底层的人物。 程富山这个当家人都受了不少池珍珍的气,梁大妮又受了多少就可想而知了。 她得了公爹的指示,当即眼睛一亮,连忙就上去了。 “哎呀,两个小姑,都是一家人,可不兴打架的!”她嘴上劝着,手上却按住了池珍珍的胳膊。 “这闹的,好好的团圆饭,快别打了,都收手,都收手!”逮着机会,梁大妮就在池珍珍身上使劲儿的掐。 妈呀,真解气! “啊啊啊,你们敢欺负我,我饶不了你们!” “嗷嗷嗷!哪个贱人掐的我,程有珠你个小婊子,你松手!” 不大的房间里,一时就属池珍珍的哭喊声最大。 旁边,程富山、程有工、程有岗,还有王梅花,嘴上喊着“别打了,都住手”,实则边看戏,还边夹口菜吃着。 直到看见程有珠扒了池珍珍的棉袄,还又给了她几个大嘴巴子,打得池珍珍脸都肿了起来,程富山这才朝王梅花点了下头。 王梅花于是放下筷子,上前一把揪住程有珠的耳朵,把人扯开。 “打啥打,再打给老娘滚出去!” 她不轻不重的在程有珠背上拍了一巴掌,“不就穿了几天你的衣服,看你把你姐打得。滚滚滚,饭也别吃了,滚回你房间去。” 程有珠多了解程家人啊,从他们干喊着不上来拦,她就知道家里人是支持她的。 这会儿王梅花打得她一点都不疼,程有珠就更加确信了。 她冷哼一声,“打她咋了,下回再敢犯贱,我还收拾她!” 话落,她抱着抢回来的棉袄,扬着下巴就回了自己的屋。 “死丫头,你想上天啊!” 王梅花瞪了程有珠一眼,转头关心的看向没了棉袄、头发散乱、脸又红又肿的池珍珍,“珍珍,你没事?” “哎呦,别哭了别哭了!娘已经教训过有珠,帮你出气了,快别哭了!”她伸手去拉池珍珍。 至于梁大妮,早在王梅花过来的时候,就第一时间回了自己的位置。 “滚!”却是池珍珍一把打开了王梅花的手,“谁要你假好心!” 她撑着炕爬起来,“都欺负我,都欺负我!你们等着,以后别想求我帮忙,我绝对一眼都不搭理你们!” “呜呜呜,一家子坏人!”哭嚎着爬下炕,池珍珍穿上鞋就跑了出去。 “珍珍、珍珍!外头冷啊,你穿那么少,出去要冻着了!”王梅花作势担心的追了两步,就停了下来。 她转头,看向程富山,“他爹,现在咋办啊,还追不追?” 程富山睨她一眼,夹了颗花生米丢进嘴里,“追啥追,这会儿追上去不是找骂?” “咱们先吃咱们的。一会儿吃完了,你给煮两鸡蛋,让有工给送过去。” “等明天她过来了,我再当着她的面儿骂有珠一顿,不信她觉不到咱们的好。” 程富山一锤定音,其他人自然不会有意见。 连程有珠听见池珍珍跑了,都重又过来吃饭。 你说程有工不是跟池珍珍关系好么,咋不帮忙? 啊呸! 说好的工作都一推再推的,程有工早就意见很大了,他帮个屁! 于是,这边程家人跟啥事都没发生一样又热乎乎的吃起了饭。 另一边。 池珍珍其实刚跑出程家大门就后悔了。 没办法,太冷了,实在是太冷了。 棉袄被程有珠抢了,她里头就穿着件夹袄,被零下十几度的寒风一吹,瞬间就冷透了。 可她跑都跑出来了,狠话也放了,就这么再灰溜溜的回去,岂不是脸都丢尽了? 程有珠那小贱人看见,还不得笑话她一辈子? 所以池珍珍虽然冻得打摆子,还是强撑着没回头。 只是放慢了速度,等着王梅花来追她,求着她回去。 她刚可是听见王梅花追她的声音了。 结果池珍珍等啊等,脸上的眼泪都快结冰了,却连王梅花的影子都没等来。 “呜呜呜呜,坏人,一窝子丧良心的,没一个好东西!”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这一刻,池珍珍觉得自己简直受了天大的委屈,觉得她就是这世上最可怜无助的人。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刚被程有珠压着打得太狠,她又哭喊得太厉害了。 如今冷风吸进去,她只觉得肚子隐隐抽痛起来,还一阵阵的犯恶心。 “呜呜呜,呕!该死的程有珠,我好歹也是你亲姐,你咋就能下得去那么重的手?真不是个好东西!” 还有程有工那个瘪犊子,眼睁睁看着她被欺负却不帮忙,就这样儿的,还想要工作? 呸,做梦去! 一边哭,一边骂。 等好不容易回了知青点,池珍珍却在院子大门口,看见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她不认识,正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瞅。 池珍珍瞥了眼,却懒得管,只自顾往里面走去。 “哎哎,同志,这位同志!”男人却开口叫住了她,“同志,你是知青吗?” “那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叫一下池珍珍池知青啊,我找她有点事儿。” 第298章 钰生哥也想她 “那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叫一下池珍珍池知青啊,我找她有点事儿。”男人客气的说。 找她? 池珍珍步子一顿,皱眉戒备的朝男人看过去。 “你是谁?找池珍珍什么事?” 男人却没立刻回答。 他盯着池珍珍的脸,愣住了。 好家伙,刚才人低着头看都没看他就走,他也就没瞅见这女同志的长相。 如今人转过头了,他才看清楚,好家伙,这巴掌印,这脸蛋子肿的,这是刚干完仗啊。 而且看这架势,八成还打输了哇。 “看什么看,臭流氓!” 却是池珍珍,眼见人盯着自己也不说话,当即就怒了,“问你话呢,你是聋子听不见吗?你谁?找池珍珍什么事?” 臭流氓? 不是,他就看了几眼她的猪头脸而已,又啥都没干,咋就成流氓了? 这会儿耍流氓可是重罪,一个弄不好就得蹲巴篱子的,这是能随便说的吗? 男人脸色冷了下来:“说谁流氓呢,我怎么你了就说我流氓?” “你这个女同志也真是,怪不得会被人揍!我好好的麻烦你帮忙叫人,不愿意帮就直说,咋的就乱扣帽子?” “再说了,你又不是池珍珍,我找她什么事儿,凭啥告诉你?”男人瞪着眼睛没好气道。 “谁乱扣帽子了!本来就是你自己先不要脸,盯着我看的,我说你是流氓有错吗?”池珍珍本来就一肚子气,听男人竟然敢说自己,当即更火了。 “再说,我说我不是池珍珍了吗?当谁吃饱了撑的爱管闲事儿吗?我要不是池珍珍,你看我搭不搭理你!” 嗯? 男人愣了。 这话啥意思,难道她就是自己要找的池珍珍? “你、你是池珍珍?”男人有点不敢相信,“就是从市里过来下乡的知青池珍珍?” 池珍珍斜睨着他:“不然你以为呢?” 她冻得不行,耐心已经告罄:“赶紧说,找我啥事儿,不说我可就走了!” 这特娘的! 男人心里骂了声,却也顾上管池珍珍态度好不好了,赶紧说:“别别,别走!我说我说!” “那个,池珍珍同志,刚才不知道是你,是我的错。”男人挤出一抹敷衍的笑。 池珍珍心里微惊,好奇到不行。 到底啥事儿啊,她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怎么知道自己就是池珍珍后,竟然就拉下面子道歉了? 但池珍珍极力绷住了自己的表情,只看着男人,等着他继续说。 男人于是看了看左右,见周围没人,这才压低了点声音:“池同志,我是来给你送东西。”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快速递给池珍珍。 池珍珍下意识接住,就摸到信封里挺厚的一踏。 她越发奇怪,而男人接下来的话,却瞬间让她明白过来——这人是替祁钰生跑腿儿的。 “这里头是些钱票。”男人说。 “另外,有人还让我转告你几句话:第一件事解决了;第二件事出了意外,让你以后别再想了。” 男人指了下信封:“这些就是能给你的全部,让你以后安分当知青,不要再耍什么小心思,不然答应你的事还有没有就两说了。” 答应她的事? 那不就是工农兵大学的名额吗? 池珍珍心里一紧,虽然听见第二件事出了意外,有些不满,但还是一点意见都不敢有。 男人见池珍珍听明白了,那自己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天寒地冻的,他也不再磨蹭,当即就转身快步离开。 池珍珍看着很快没了踪影的人,却没立刻回知青点儿。 她咬着嘴巴,还在想着那些话。 第一件事解决了,意思是张大壮和王量那两个畜生东西,以后再也威胁不了她了? 哈,这可真是太好了! 两个狗东西,之前竟然敢打她,威胁她,还敢跟她耍流氓。 这下好了,知道她的厉害了! 池珍珍一直提着的心,这才算是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池早那个贱人,以为诈她两句,阴险的给她设局,她就没办法应对了吗? 还妄想把她送去劳改,真是白日做梦,想得倒好! 卷毛、张大壮、王量,这世上唯三知道她策划绑架假死远走高飞的人都没了,从今往后,再没人能把她怎么样! 就是可惜,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就没能把池早那个贱人也给解决了呢? 真是太可惜了。 不过日子还长着,等她上了工农兵大学回了城,再慢慢收拾池早那小贱人也不迟。 这么想着,又摸了摸信封的厚度,池珍珍糟糕透顶的心情总算是好了点儿。 她也不急着回去了,干脆忍着直往骨头缝里钻的寒风左右看了看,顺着知青点的院墙,猫腰溜到了房后。 到了地方,池珍珍再次朝四周看了看,彻底确定没人后,才激动的打开了信封。 一沓大团结,数一数足足有三百块! 还有花花绿绿各种票据,粮票、糖票、肉票、副食票、工业票,最最多的还是布票,足足有十几张。 池珍珍大概算了算,够她做三四身衣服还有得剩。 想来肯定是因为她在信里跟祁钰生要了衣服,所以他才给自己准备了这么多布票。 也对,直接送衣服的话,棉袄又厚,指定会被人看见。 现在给布票让她自己买,相对就安全很多了。 “嘻嘻~” 看着手里这么多的东西,池珍珍实在没忍住,美滋滋的笑了出来。 切,嘴上说着让她别再耍小心思,还说什么不给她办读工农兵大学的事儿,实际还是心疼她的嘛。 瞧瞧这些钱票,都差不多是一个普通工人一整年的工资了。 真是,以前怎么没看出来钰生哥还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会害羞的人啊。 想她了,心疼她了就直说嘛,还拐弯抹角的。 “嘻嘻~” 池珍珍又娇羞的笑了声,心想也就是她了,漂亮、聪明、有见识,这要换成其他人,指定不会被钰生哥这样惦记。 这下好了,她有钱了,有衣服了,而且再也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后要坐牢了。 让程家那群人欺负她,这么多票,她一张都不会给他们! 重新把钱票装进信封,又把信封宝贝的在口袋里装好,池珍珍扬着下巴从房后走了出来。 却不想刚拐到前头,就跟人撞了个正着。 第299章 猪圈的猪跑出来了 “珍珍?”程有工看着从房后过来,明显一脸喜色的池珍珍,眯起了眼睛。 “你……”他死死盯着人,眼珠子快速在池珍珍身上打量了一圈儿,“你这是干啥去了?” “瞧你笑的,遇上啥好事儿了,跟哥说说?” 不对劲,不对劲,很不对劲儿! 明明脸还肿着,身上也没穿棉袄,按说这会儿正是哭得最惨,最无助最需要人关心的时候,怎么这死丫头反而一副喜滋滋的表情? 池珍珍没想到会遇见人,尤其还是程家人。 她心里一慌,眼神控制不住的飘忽。 “啥好事儿,我都快被你们欺负死了,除了又冷又饿的躲起来哭,还能遇上啥好事儿!”她大声反驳。 “你来干啥,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滚,少来烦我!”伸手狠狠朝挡在身前的程有工推了一把,池珍珍越过他就要进知青点的院子。 却不想,胳膊被程有工一把拽住。 “珍珍,我们可是一家人,拌嘴打架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你可不能因为这么点芝麻大的事儿就跟家里人生分啊。” “瞧,爹娘心疼你受了委屈,饭都没能吃上,专门儿煮了两个鸡蛋让我给你送过来。”程有工把鸡蛋从兜里拿出来。 一家人? 池珍珍闻言嗤笑。 她才不要跟一窝子穷鬼当家人。 还心疼她,心疼她就给两鸡蛋糊弄她? 呸! 她又不是被骗大的,哄谁呢! 但送上门来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池珍珍一把把鸡蛋抢了过来。 程有工见此,很是看不上眼的撇了撇嘴。 但面上话却说得好听:“珍珍,爹已经骂过有珠了。还说晚上等你过去吃饭的时候,当着你的面狠狠收拾有珠一顿。你就别委屈了。” “真的?”池珍珍有些不信,但她不想再跟程有工废话,于是点了点头,“那行,那我就等着看程有珠被教训。” 话落,她狠狠甩开程有工的手,就快步进了知青点的院子。 程有工嘴巴张了张,最终却没出声喊人。 死丫头片子,藏着掖着的还以为谁看不出来么? 等着,他早晚能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呵呸!”转头吐了口痰到雪地上,程有工转身朝程家回去。 他得把事儿跟他爹说一声的,看看后头该咋办。 知青点。 池珍珍推开门,屋里正说笑的女知青瞬间没了声音。 她也不在意,反正她这会儿心情好。 结果周笑笑看清她的惨样儿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哎呦喂,这谁啊,瞧那脸肿的,要不是穿了衣服,我差点儿都要以为是大队猪圈的猪跑出来了呢。” “噗!” “哈哈哈!” “别说,还真像嘿!” 其他知青跟着笑起来。 “周笑笑,你别太过分!还有你们!”池珍珍气得胸膛起伏,死死瞪着眼睛。 但几次下来,她已经知道自己势单力薄,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所以只说了一句,就住了嘴! 该死的,该死的! 本来都跟程有工那狗东西商量好要收拾周笑笑这贱人的,可偏偏试探了两次,这贱人都不上钩。 等着,等哪天有机会了,就是一棍子下去把人打昏,她也一定要周笑笑这贱人变成破鞋! 这么想着,池珍珍又瞪了周笑笑一眼,就坐到凳子上开始吃鸡蛋。 但也不知道是之前冷风吸多了,还是这鸡蛋被王梅花那死抠儿放的时间长了,池珍珍吃着,总觉腥哄哄的让人恶心。 不过打了一场架,午饭也没能吃上,她最终还是捏着鼻子,几口把两个鸡蛋全吃了下去。 军区大院儿。 沈芳提着一罐油茶面儿,敲响了蓝家的门。 先前祁钰生找她弄军大衣。 当时她想的是给蓝弈这个表弟打个电话,反正也不是多大的事儿,他就能给办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蓝弈听说她想要三件女士军大衣,也没多问,只说给她想想办法。 结果她左等右等,这好几天过去了,却一点音讯都没有。 再打电话过去,部队那边就说蓝弈出任务了。 这不,她就趁着周末休息来蓝家看看是什么情况,正好也联络联络感情。 “三外婆,您老不是爱吃我家那亲戚做的油茶面儿吗,我给您带了点儿。”沈芳进门,笑吟吟的和郑淑兰道。 郑淑兰笑起来:“是阿芳啊?也就你还惦记着我了,快进来坐!” 沈芳也不客气,把油茶面儿放到桌上,就坐去了郑淑兰身边。 “三外婆,您看我这一天天瞎忙,都有段时间没来看您了,您身体怎么样啊?我怎么看您好像瘦了?” “瘦了吗?”郑淑兰闻言摸了下脸,“放心,我身体好着呢,没啥事儿。” 她叹了口气:“这不是前段儿时间,我一个老姐妹前一天还好好的,结果晚上睡着睡着就走了,我心里不好受,也没啥胃口,才瘦了点儿。” 那天原本她跟生活保姆陈姨都计划好了,借着串门走亲戚的说辞,去武装部附近看看池早那丫头。 哪知道还没出门,就接到了老姐妹去世的消息。 唉,她年纪大了,认识的那些老伙计也越来越少了。 沈芳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原因,她收了笑握住郑淑兰的手,“三外婆,我知道你伤心,但您可得注意身体。” “这阿弈还没结婚呢,您可得好好活着。” 郑淑兰这十来天已经缓过来了好些,听沈芳这么说,笑着点头:“是,是得好好活着,我还等着给阿弈和……” 眼见“早早”两个字就要脱口而出,旁边陈姨赶紧咳嗽了声。 阿弈可是嘱咐过好几次了,先不能把跟池早同志谈对象的事儿说出去! 郑淑兰也就是一时忘了,这会儿听见咳嗽声,瞬间反应过来。 她嗑绊都没打,顺滑的继续说:“我还等着给阿弈和他媳妇儿哄孩子呢,哈哈哈!” 沈芳果然没察觉不对,笑着点头:“对,您这么想就再对不过了。” 两人杂七杂八的聊了起来,等中午吃饭时,蓝尚武回来了。 他进来一看见沈芳,立刻拍了下额头:“阿芳啊,你是来拿军大衣的?” “看我,蓝弈那臭小子出任务前跟我说了一声,结果我给忙忘了,忘了叫你过来拿。” 听说蓝弈并没有忘记帮自己弄,沈芳瞬间松了口气。 “没事,又不是啥着急的事儿。” “嗐,也是我们市委的小祁秘书,不知道为啥找我帮忙弄军大衣,我也不好推辞,就只能答应了。” 第300章 欺人太甚 沈芳连忙摆着手说。 在蓝尚武这个整天板着一张脸,浑身煞气的表叔面前,她可是一点干部的架子都不敢端。 “小祁秘书?”蓝尚武闻言皱眉。 “是啊,就是小祁秘书。”沈芳笑着重复了一遍。 她一点儿没发现不对,只以为蓝尚武是好奇“小祁秘书”是谁。 “说他表叔你可能不知道,但他大伯表叔你肯定认识,就市革委会主任祁正。”沈芳又道。 小祁秘书,祁正。 蓝尚武脱了大衣,走到沙发上坐下,这才看向沈芳,“你刚说,军大衣是那什么小祁秘书找你要的?什么时候?” “就下大雪那天啊,怎么了表叔,有什么不对吗?”知道蓝尚武不喜欢搞特殊,但沈芳之前觉得只是几件衣服而已,不算什么。 可这会儿蓝尚武问起来,她心里忽然就有点打鼓了。 “哦,没什么。”摘下军帽端正的放在膝头,蓝尚武舒了口气,“就随口一问。” “不过阿芳啊,今年天气不好,到处都下雪,部队物资也很紧张。所以军大衣的事儿……让那个小祁秘书发扬发扬艰苦朴素的风格,先穿自己的旧棉衣坚持一下,啊!” 话落,他拿着帽子起身,就朝书房走去。 沈芳脸上笑容一顿,啥、啥意思啊,刚才不还说只是忘了叫她过来拿吗,怎么这会儿又要发扬风格了? “不是表叔,您刚才……”沈芳连忙着急的跟着站了起来。 只是话没说完,就见蓝尚武顿住步子回头朝她看过来:“沈芳啊,以后这种走关系给自己谋私利的事儿还是少干,不然万一哪天出了问题,你哭都来不及。” 嗯? 沈芳闻言愣住了。 不是,就三件军大衣而已,又不啥大事儿,而且她又不是不给钱,咋就突然说得这么严重呢。 “三外婆,表叔这是……”蓝尚武已经进了书房,沈芳没办法,求助的朝郑淑兰看过去。 别说,军大衣的事儿郑淑兰还真知道。 蓝弈打电话回家说了之后,她和蓝尚武还以为是沈芳给自家人弄的。 既然是自家人,又都是亲戚,母子俩也没啥好推拒的,就说把今年部队按规定发给他们的军大衣改成沈芳要的尺码,他们就继续穿之前的旧衣服就好。 但哪儿知道,沈芳要来不是给自家人穿,而是要拿去做人情? 郑淑兰面上依旧笑呵呵的,“哎呀,你表叔就那个臭脾气,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来来来,咱们不管他,先吃饭!”她拉着沈芳就往饭桌前走,却一句没提军大衣的事儿。 沈芳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郑淑兰的态度。 她不太自然的扯出一抹笑,陪着吃了晚饭,就借口时间不早了,告辞离开。 等出了蓝家大门,她笑容立刻消失,转而满脸怒意。 不帮忙就不帮忙,一早说清楚也没啥,反正她自己在部队里也有认识的人,找别人给弄也就好了。 结果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让她等了这么长时间,到头来东西东西没有,还被训了一顿! 这是干啥呢,耍她玩呢,还是把她当出气筒呢? 咋的,就他们蓝家人清高,就他们思想优秀,而她沈芳是个满心钻营的小人呗? 沈芳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偏偏还一句都不能骂。 直到走出军区大院,她回头看了一眼,才吐出一句:“欺人太甚!” 蓝家。 郑淑兰不知道自己也成了“欺人太甚”的一份子。 见人走了,她给陈姨使了个眼色,陈姨于是过去,敲了敲书房门。 “蓝首长,沈芳同志走了,你快出来吃饭,给你留了的。” 书房里,蓝尚武听到这话,也没磨蹭,开门就走了出来。 他忙活了一天,早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郑淑兰看着大口扒拉饭的人,问:“不就是三件衣服,也不是多大的事儿,给她就给了,完了再好好和人说说,让以后注意也就是了,怎么就能让你发那么大的火儿?” 蓝尚武嘴里还包着饭呢,闻言只是看着老娘冷哼一声。 等吃完放下筷子,他抻着脖子咽下最后一口饭,才道:“哼,哪有那么简单!” 之后就回书房继续忙活。 郑淑兰闻言花白的眉头微微皱了下。啥意思,听这话音儿里头还有别的事儿? 这个阿芳,一天天都在干啥啊。 郑淑兰叹口气,算了,下回见了再好好跟她说说,以后可得多注意的,不能啥事都掺和。 沈芳倒是不知道郑淑兰还等着再教训她。 回到家,她衣服都顾不上脱,就直奔电话机,给自己认识的人打电话。 等那边答应用最快的速度给她把军大衣弄来,她这才松了口气。 另一边。 因为周末魏婷也要上班,所以魏家的饭吃得比别人家晚了半个多小时。 不过再晚,这会儿也吃完了。 但魏母却没急着去洗刷。 她跟魏父对视一眼后,看向旁边的魏婷。 “婷婷啊,我跟你爸商量了,最后选了两个日子,一个近一点12月26,一个晚二十来天,1月16。” “这两天正好都是周末休息,亲戚朋友的也方便过来,你到时候请个假就行。” “所以闺女,这两天你想选哪天呀?”魏母笑着问。 “妈看砚辉一天天眼巴巴的,但又不好意思催我和你爸。你快选,选好了妈就打电话跟砚辉说一声,也好让池家赶紧来商量婚事,你觉得呢?” 早在魏母说起选了两个日子的时候,魏婷就忍不住红了脸。 这会儿说完了,偏还问她觉得怎么样,真是,这让她怎么回答啊。 选第一个日子,显得她多着急嫁人似的;选后面一个,就像她妈说的,池砚辉还眼巴巴等着呢。 “哎呀妈,我哪知道哪个日子好啊。”魏婷耳根都红了,“你和我爸决定就行,我都听你们的。” 话落,听着妹妹魏芸在旁边捂着嘴嘿嘿直笑,魏婷拍了下她的头,端起空碗盘就往厨房走。 “嘿嘿嘿,妈,我姐害臊了!”魏芸一点不怕,反而大声嚷嚷起来。 “去,不许笑,小心你姐一会儿收拾你!”魏母作势虚打了魏芸一下,转头朝魏父看过去:“老魏,闺女让咱们决定,你看呢?” 魏父脸上也全是笑。 见媳妇儿让自己做主,他呵呵乐了一会儿,最终拍板。 第301章 婚期定下来了 “得了,晚个二十来天也干不了啥,倒是砚辉,怕是急得眼珠子都要瞪红了。” 魏父笑着说:“这样,就12月26,赶在元旦前把喜事儿给办了!” 魏母虽然不舍,但也知道女儿出嫁是早晚的事,她于是也鼻子发酸的点了点头,“行,那就12月26。等明天上班了,我就给砚辉打电话。” “也给魏杨打一个,妹子结婚,他这个亲哥可得请假回来才行。” 话落,魏母忍不住探头往厨房里的魏婷看过去。 她的闺女啊,十月怀胎生下来,从那么小小一点长到这么大,结果还没陪她多久呢,就要嫁人了。 这日子啊,咋就过得那么快呢! 好在砚辉是个好的,池家条件也不错,公婆也都是干部,是有文化的体面人,想来她的婷婷嫁过去日子也能过得不错,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厨房里,魏婷看似在忙活着洗碗,实则全福心神都在客厅的父母身上。 当听见魏父把结婚的日子定在了12月26,她心头一跳,紧跟着就是控制不住的喜悦。 她和池砚辉都谈那么久对象了,如今是终于要结婚了吗? 可是喜悦升腾的同时,她心里又隐隐有些紧张和不安。 紧张是因为要结婚了,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儿,想来没几个人会不紧张。 至于不安……则是忽然想起了池早几次劝她的那些话。 魏婷咬着唇,不,不会的,砚辉那么好,池家也不错,她的决定不会有错的。 是,池家人和砚辉在对待珍珍和池早的事情上,是多少有些偏心和不公平,但那也是因为珍珍是养在身边十几年的,感情已经很深了。 池早虽然是亲生女儿,可、可除了血缘,池家人和她之间根本就是陌生人。 陌生人和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会忍不住对珍珍好点儿,也是人之常情。 说起来,也是池早太心急了,她应该忍一忍的。 先忍着,等和池家人熟悉起来,感情变好了,自然也就会对她好了啊。 可池早又是怎么做的,明明才刚刚回到家,就指望着池家人对她比对珍珍好。 没达成目的后,也不好好跟家里人沟通说清楚,反而不停的在家里闹腾,搞得整个池家都不安生。 这也就算了,知道她是砚辉的对象后,竟然还隐隐挑拨他们的关系,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不过池早从小在农村长大,就算跟着尤挽彰那个坏分子学了点雕刻手艺,长了些见识,但其他方面总还是欠缺的。 等自己和砚辉结婚,等他们结婚后,她这个当大嫂的,一定要找机会好好跟池早聊聊,开解开解她,让她嫉妒心别那么强,学会好好跟家里人相处。 毕竟家和才能万事兴嘛。 这么想着,魏婷成功劝慰好了自己,将心里那本就不多的不安,尽数压下。 池早可不知道,自己好心劝告一番,魏婷不但没有感谢自己。 还一次比一次过分,最后将池家人的问题全数推到了她头上。 当然,就算知道,池早最多也就冷笑一下,根本不会难受,更不会放在心上。 毕竟路是魏婷自己选的,不管怎么抉择,过得好还是坏,反正都是魏婷自己受着,影响不了她池早一丝半点儿。 十一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就这样过去了。 周一一大早,池早照旧在广播声中醒来。 昨晚梦境又有了变化。 并不是出现了新的内容,而是变成了新的组合。 梦境开始,是第三次爆炸的场景,直到进入了无尽的黑暗。 就在池早以为,这黑暗会像以前一样,一直持续到天亮时,黑暗却忽然晃动了下,之后画面一闪,就变成了郝强家的那张全家福。 手指指着,一个人一个人的指过去,等指完最后一个人,再回到最初,重新开始一遍。 一遍一遍,足足重复五遍后,画面再闪,变成了操场上,远处沙坑里玩耍的三个男人。 池早醒了,却没有立刻睁开眼睛。 她回忆着昨晚的梦,眉心一点点皱起。 梦境从来没有出现过无用的画面。 而且根据以往的经验看来,都是解决一件事,梦境才会出现新的内容。 昨晚,会出现这样三个场景合在一起的梦,是不是可以彻底确定,这三个场景其实都在提示她同一件事,就是第三枚炸弹的事呢? 可,第三枚炸弹和郝强家的全家福又有什么关系呢? 还有那三个男人,又会是谁? 细细回想着分析了一遍,奈何还是找不到答案。 池早叹口气,这才睁开了眼睛。 不能再这么没有头绪的继续下去了。 等蓝弈这次出任务回来的,她就把三个画面都给他讲一遍,看他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这么想着,池早起床穿戴好,下了楼。 等洗漱完到了饭桌前,就见许琴也已经收拾好坐下了。 看样子,是病终于好了,要去上班了? 但这和池早没关系,她只瞥了一眼许琴还有些泛白的脸,就快速吃了饭去往武装部赶去。 许琴确实是打算要去上班了。 虽然还有点不舒服,但已经请了好几天假,她实在不敢接着请下去。 还是以前好啊,以前当主任的时候,生病就算坚持去上班,她也是躲在办公室趴着休息,哪儿像现在。 许琴心里又苦涩又委屈,但还是赶在上班时间到了知青办。 结果毫不意外的,又被龚爱红特别“关怀”了一番。 总结一下就是: 要是谁得个感冒都一口气请好几天假,那还怎么建设祖国?轻伤不下火线听说过吗?许干事,你可还背着大过处分呢,正是需要表现的时候,可不能这么拈轻怕重! 许琴被训得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却也只能生生忍了下去。 毕竟她现在可不是领导了。 忙碌的一天就此开始。 纺织厂宣传科。 池砚辉正在看刚到的报纸,忽然有人喊他接电话。 等接完电话回来,办公室的同事就发现池砚辉一脸的喜色。 “哟,砚辉这是遇上啥好事儿了?瞧这嘴巴咧的,都快够到耳朵根儿了。”有人打趣。 “这么明显吗?”池砚辉闻言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脸,却还是止不住的嘿嘿笑。 可不是好事么,魏家那边,可算是把婚期定下来了! 第302章 求我我也不去 “嘿嘿!”池砚辉又笑了几声,想着结婚也不是啥要遮掩的事儿,于是咧着嘴道:“这不是对象家里同意我们结婚了么,我高兴!” “结婚?好家伙,那可真是大喜事啊,恭喜恭喜!” “日子定在哪天,到时候我们可得好好喝一杯!” “喜糖喜糖,砚辉,喜糖可不能少了,让我们也沾沾喜气儿啊。” 办公室同事立刻起哄打趣起来。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喜糖有喜糖有,到时大家多吃点儿。”池砚辉笑得腮帮子都有点儿酸了,嘴角却还是压都压不下去。 定了,终于定了! 他这些天可太不容易了,就怕魏家听说了什么消息,再看不上他了。 为此,这段时间,他都不敢让魏婷来纺织厂找他,就怕哪个长舌妇跑去她面前说三道四。 这下好了,婚期定下了,他就赶紧先去跟魏婷把证领了,也就能彻底安心了。 这么想着,池砚辉连中午下班都等不了,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就溜去了池锦年办公室。 “爸,魏家打电话过来了,日子定下了!”前脚才进门,后脚都还在外面,他就急切的道。 池锦年正在忙着弄年底的汇总工作,闻言蹭一下站起来,两眼放光:“真的?啥时候?” 池砚辉:“12月26,也就二十来天了!” “哎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池锦年忍不住哈哈笑起来:“真是太好了!原本我还想着,魏家再怎么早,怕是也要把日子定在元旦后了,没成想竟然这么早的吗?” “哈哈哈,好,好!等晚上你妈回来了,我们商量商量,尽快去魏家一趟,把事情都谈妥。” “对了,”想起什么池锦年赶紧又说:“砚辉啊,虽然也就二十来天,看着不长。但咱们该抓紧的还是得抓紧。” “你也别等我们去魏家了,就现在,赶紧去人事科把结婚申请和介绍信都开了,可能的话,先跟魏婷把证领了。” “等领了证儿,就算没办酒,你们也是合法夫妻,到时候……”他朝池砚辉露出个别有深意的眼神儿,“夫妻么,不管干些啥,都合情合理,对不?” 池砚辉微怔,然后一张脸迅速蹿红。 “爸、爸……这,这不……” 他下意识想说这不好,可想到若是他已经跟魏婷领了证儿,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行!”池砚辉于是红着脸点头,“我听爸你的!” 他应下来,之后就按着池锦年给出的主意,跑去把结婚申请和介绍信都弄好。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 池早下班回到池家时,才刚进院子,就隐约听到了小二楼里传来的说笑声。 等进门弄清楚池家人在高兴什么后,池早眉头微微蹙了下,但很快又舒展开。 嫁就嫁,反正她劝过了,她的良心过得去了,至于魏婷非要上赶着跳火坑,那也是她自己选的。 这么想着,池早就彻底把这事儿抛去了脑后。 这晚的饭桌上,池家依旧在商量池砚辉结婚的事。 最紧要的当然是先去魏家。 最后池锦年拍板,宜早不宜迟,他们动作越快,越能表现出对这门亲事的满意。 所以决定第二天去买礼物,第三天上午所有人都请半天假,一起上魏家的门。 “早早,你是你哥的亲妹子,你也……” 池锦年想说你也请半天假,一起去。 可他话没说完,就被两道声音一起打断。 池砚辉:“爸,不用了。” 许琴:“大喜的事情,叫她一个扫把星干啥!” 池锦年声音一顿,说不下去了。 是啊,池早这丫头那么能闹腾,万一再使坏把婚事弄黄了可咋整! 他刚才只想着池早是救人英雄,被部队领导表扬过,如今还在武装部工作,魏家问起来,也能给家里长点面子。 却把她的臭脾气给忘了。 可他话都说了,现在可咋办? 池锦年轻咳一声掩饰尴尬,“那啥早早,你一个临时工是不是不好请假,要不你……” 池早嗤笑着打断,“行了,别找借口了。” 她放下吃完的空碗,“放心,就是好请假,就是你们求我,我也没兴趣去。” 话落,她站起身就走。 “你!”池锦年尴尬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转而被怒火取代。 果然,果然就不能让这个孽种去,听听她说的都是什么话,还求她,欠收拾! 饭桌上安静了一瞬,但毕竟是喜事,几人很快又聊了起来。 转眼要带去魏家的东西就都准备好了。 烟、酒这些池锦年有存货,直接就能拿出来用。 其他罐头、点心、肉……供销社能买到的就买,买不到的程砚辉就趁着晚上,又偷摸跑了一趟黑市儿。 另外池锦年不知道还从哪儿弄来一整条腊猪腿。 所有东西放在一起,堆满了大半个茶几。 放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真是很大的手笔了。 十二月一号,周三一早。 池早起床下楼时,池家四口就忙忙叨叨的收拾着,洗脸的、洗头的,刮胡子的,生怕没拾掇干净,一会儿去了魏家会丢脸面。 池早也懒得和他们抢卫生间,用盆子打了水洗漱完,快速吃完早饭出了门。 池家人也没耽误多久,收拾好就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喜气洋洋出发了。 经过两天的时间,池砚辉要结婚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纺织厂。 路上遇见人,不管是真心恭喜的,还是暗自嫉妒的,都会说上几句好听的话。 明明天气冷得人打摆子,但一时间,池锦年和许琴还是红光满面,高兴的后背都隐隐冒了汗。 等终于坐上了去魏家的公交车,两人只觉嗓子都笑得有些干,但嘴角却还是忍不住上扬。 而光顾着高兴的池家人丝毫没发现,离公交站不远的拐角处,池早正冷冷的看着他们。 眼见公交车走远了,池早才从拐角处出来,骑上自行车往纺织厂返回。 池家。 收音机的声音在客厅里响着。 李大妈舒服的坐在沙发上,手里端了碗红糖水,吸溜吸溜的喝着,享受极了。 这是一天里她最喜欢的时间,整个池家就剩她一个人,想干啥就干啥。 有时实在嘴馋,还能偷摸着给自己弄点好吃的,真是再舒坦不过。 可就在李大妈又喝了一口红糖水时,突然,小二楼的门却被人从外推开了。 第303章 打开匣子 “噗咳咳咳!” 李大妈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咳得惊天动地。 “早、咳咳咳,早早你……咳咳咳!” 池早关上门,嫌弃的瞥了她一眼:“你这日子,过得真不错啊。” 李大妈一惊,急着想解释,偏偏咳嗽得说不出话。 “行了,你舒不舒坦的,只要不碍着我,我才不会闲得没事儿管你。” 池早说:“我小日子来了,肚子疼得厉害,你去看看有卖鸡的没有,买回来多加点儿姜炖上。” “正好池家人中午不回来,到时我分你点肉,你也一起吃。” 话落,她拿出五块钱放到桌上,就快步上了二楼。 一副急着要去拿东西换洗的架势。 李大妈看着桌上的钱,眼睛亮了。 还有这种好事? 哎呦喂,吃鸡啊,她可太喜欢了。 她飞快把钱塞进口袋,想了想,没立刻去买鸡,而是甩着腿儿冲进了厨房。 等池早拿着东西下楼,就见李大妈正好端着碗出来。 “早早给,喝点儿红糖水,喝这个能舒服点儿。” 池早垂眸看了眼,伸手接过。 “赶紧买鸡去,不过这会儿副食店肯定是没卖的了,你……” “我懂我懂!”李大妈嘿嘿笑着打断,“早早你放心,哪里能买到鸡我可门儿清,保准给你买回来。” 话落李大妈也不磨蹭,穿上棉袄,挎了篮子,就迅速出了门。 从始至终都没怀疑过池早的话。 一声轻响,小二楼的门关上。 池早走到窗边,等看着李大妈出了院子,她又等了一会儿,才喝完红糖水,过去把小二楼的门从里面扣上。 而后大步往池锦年的书房走去。 是的,从听见池家人决定今天上午去魏家后,池早就打算请假把李大妈支开,再进池锦年的书房查看一次。 此刻,除了自己,小二楼再没有其他人。 整座房子里安静无声。 池早握住书房门把手,轻轻一扭,门把却一动不动。 池锦年上锁了! 念头刚起,池早就蹲下身拿出了准备好的细铁丝,伸进了锁孔里。 很快,“咔哒”一声。 池早抬手推门走了进去。 她也没关门,任由其大敞着,径直走到书桌的矮柜前。 “咔哒”声再响,矮柜门轻松打开。 池早朝里面看去,里面的东西相比一个多月前她打开那次并没有变化。 依旧是折起来的她写的证明信,几个文件袋,两个笔记本,一沓姜黄色的票据,还有一个跟矮柜连在一起的,上了两道锁的匣子。 其他东西池早已经检查过,并没有发现。 如今就只剩那个跟矮柜连在一起的,上了两道锁的匣子。 上次她没能打开那两道锁,正好池锦年他们回来了,只能暂时放弃。 为此,她还特意去找了小六儿,跟他学了开锁的本事,后面有时间就会练习,只为能打开那两把锁。 现在就来试试。 池早微微屏息,将拿在手里的铁丝探入了锁孔中。 她小心的试探着,同时集中心神听着手下细微的动静。 好一会儿过去,等待中的“咔哒”声终于再次响了起来。 池早深深吸了口气,收回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擦掉隐隐渗出的汗意,这才把第一把锁取了下来。 她没耽误,紧跟着去看第二把。 不得不说,池锦年这人还是有些小心思的。 这第二把锁的结构竟然跟第一把还不同,池早用了更长的时间,才终于将其打开。 她飞快取下锁,一鼓作气打开了小匣子。 魏家。 魏父魏九州,魏母秦梦圆,之前接到池砚辉的电话,听说池家人今天上门后,全都立刻跟单位请了假。 连魏芸这个初中生,听说事情后,都撒娇卖萌的磨着秦梦圆同意她也请假留在家里。 而为了接待未来亲家,魏家更是到处跟人换票,还跑了一趟黑市,鸡、鱼、肉全都准备了个齐全。 两家人都有诚意,见了面后气氛自然是没得说。 魏家夫妻见池锦年和许琴果然跟听说的一样,穿着体面,说话得体,对魏婷也是左一个婷婷多好,右一个砚辉能娶到婷婷是他的福气。 两口子对视一眼,最后的一点儿担心也放下了。 “亲家,关于彩礼,我们商量了一下,就给六百六十六,也图个吉利,希望他们小两口以后能和和顺顺,美美满满的。” 寒暄过后,池锦年笑着说起了正事儿。 六百六十六,在这个农村动辄十块八块,城里一般也就百八十块彩礼的大环境下,那可真是再有诚意不过了。 “另外三转一响,我们听砚辉说婷婷自己就有自行车,至于缝纫机和收音机,我们家里原本就有。” “这东西不当吃不当喝的,反正结婚后也是住在一起,多余买了放着也是吃灰。” “所以我们就想着,缝纫机和收音机就不买了,都折算成钱给他们小两口,看他们想买什么就买。” “手表的话,婷婷喜欢啥牌子的,让砚辉陪着去买。自行车,要是婷婷要新的,那就再买一辆,要是不要,就也折算成钱给他们。” “这都看婷婷和亲家你们的意思。”池锦年笑着说,“你们看这样行吗?” 刚开始听池锦年说池家有,所以不买了,魏九州和秦梦圆脸上的笑还淡了点儿下来。 但等彻底听完,两人那还有啥不满意的,自然是满意的不行。 “行,这事儿就按亲家你们说的办,要不要买,要买啥,我们也没意见,全看他们小两口自己的意思。”魏九州笑呵呵的点头道。 “亲家,我们魏家也不是卖女儿,你们给六百六十六的彩礼,那我们也给婷婷六百六十六压箱底儿的钱,让他们小两口顺上加顺。” “我们再给砚辉也买块表,好好做两身衣服。另外,新房里的被褥、摆设,该我们出的,我们也都按好的置办,怎么样?” 怎么样? 这么些钱和东西,就是放之前,池锦年都不会有意见。 更不要说许琴已经降职,池家名声还坏了不少的现在了。 他笑呵呵的点头,一连夸赞魏家两口子疼闺女。 最重要的事情说完了,剩下什么新人的衣服,酒席在哪儿办,这些商商量量的,也顺利定了下来。 第304章 两毛、五毛、最多五块 眼见时间差不多了,两家人热热闹闹吃了一顿好饭,这婚事就算是正式定下了。 吃饭时闲聊,聊起两家的子女情况。 魏九州:“哎,亲家,我记得婷婷好像说过,你家还有两个闺女的啊,怎么今天没一起过来认认门?以后也是亲戚了,可以常过来玩嘛。” 魏婷在家说起过池家抱错孩子的事儿,毕竟不是小事儿,所以魏家人都知道。 不过关于池家人对待池珍珍和池早两个女儿的不同,她却并没有说。 除了好不容易吃上肉,只顾大快朵颐的池砚彬外,池家其他三人闻言,脸上的笑立刻就有些不自然。 许琴别了下耳边的头发,“亲家你不知道,珍珍她不是不想来,她……” “咳!”池锦年咳嗽一声打断。 他桌下的脚踩了许琴一下,面上笑着接过话茬: “亲家你不知道,真真儿不是她们不想来,而是一个在武装部上班,还没转正,实在不好请假。另一个思想积极得很,跑去下乡了,所以就……” “不过没事儿,就像亲家你说的,以后我们两家就是正儿八经的亲戚了,想见面机会多的是。别的不说,就说26号结婚,肯定就能见到一个了。” 魏九州原本只是礼貌的问一嘴,这会儿听到一个在武装部上班,另一个竟然会主动下乡,当即就朝池锦年竖起了大拇指: “亲家,你可真是这个啊!瞧瞧你家孩子,有一个算一个,被你教育得都顶顶优秀,真不错!” 池锦年谦虚的笑起来:“哪里哪里,要说优秀,咱们这些小辈儿,就属婷婷工作最好,友谊商店啊,那是真真儿的金饭碗啊。” 说到友谊商店,魏九州想着为了魏婷结婚的事儿,他正好也弄了几张外汇券,就道: “亲家,你们下午没事儿?我这有几张外汇券,要是没事儿,咱们干脆吃过饭一起去友谊商店逛逛,也看看有什么能买的,咋样?” 咋样呢,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啊! 虽然原本池锦年打算的是只请半天假,下午就都回去上班的。 毕竟家里如今情况不好,能少扣一点工资就少扣一点。 可那是友谊商店啊,有能进去逛逛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是以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只有许琴,面色有些为难。 其他人继续请假都好说,但她的领导是龚爱红那个臭女人啊! 不过再怎么样,还是池砚辉的婚事更重要,许琴犹豫了下,就咬牙下定了决心。 去,这个友谊商店必须去,绝对不能扫兴。 至于请假的事儿,等会儿她找机会去邮局打个电话,再跟龚爱红好好说说。 如此,吃了饭,两家人就一起热热闹闹的出了门。 走到半路,许琴借口上厕所,跑去打了电话。 虽然被说教了一顿,但好在假是请到了。 友谊商店。 “爸妈,叔叔阿姨,你们绝对想不到,我上回来接婷婷,看见了啥。”却是池砚辉想起了上次的事,跟两边父母道。 “啥事儿啊,瞧哥你说的,还绝对想不到,咱爸和魏叔可都是见过大世面的,能有啥是他们绝对想不到的?”其他人还没说什么,池砚彬先不服气了。 池砚辉睨他,“你知道什么?别瞪眼,不信等到了地方,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再说。” 池砚辉觉得只是嘴上说说,震惊怕是没那么足,干脆就打算等看到了实物再好好震惊他们一把。 “切,还卖起关子来了!”池砚彬撇嘴。 “砚辉哥,是啥事儿啊,先偷偷告诉我呗!”魏芸被勾起了好奇心,缠着池砚辉这个准姐夫问。 旁边,魏婷一听池砚辉的话,就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事了。 她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可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伸手捏了捏妹妹的手,让她别再闹腾。 四个大人见小辈儿们斗嘴,也不说啥,只乐呵呵的看着。 一行人边走边逛,看上有合适的东西,也买了些。 期间还在一个柜台里,看到了池砚彬心心念念想要的旱冰鞋。 还好池锦年知道这个小儿子的尿性,抢在他开口前,低声答应之后给他买,池砚彬这才忍了下来没吭声。 半个多小时后,一行人终于走到了魏婷工作时负责的柜台。 当然,因为她今天请假休息了,此时站在柜台后面的是另一个售货员。 “爸妈,叔叔阿姨,就这个小东西,你们猜猜它卖多少钱一个。”池砚辉指着柜台里面,摆在红绸布里的小木球问道。 在问之前,他还冲售货员摇了下头,示意她别说。 售货员一看魏婷这个熟人也在,就微笑着没说话。 池砚彬还记得刚才池砚辉的话呢,当即挤上前去看。 “咦,这东西魏婷姐之前不是还戴过吗?咋的友谊商店也开始卖了?”池砚彬问。 魏家夫妻倒是知道一点儿小木球的事儿,毕竟魏婷和魏芸姐妹俩还在家里抢过。 但更多的,比如友谊商店竟然也有得卖的事儿就不知道了。 至于池锦年和许琴,则是压根儿一点都不知道的,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这会儿许琴听池砚彬说魏婷竟然戴过这东西,想来应该也卖不了多少钱,就一个戴着玩的木头么,能值什么? 她立刻道:“就这么个小东西,就算放在友谊商店卖,五毛一个也就顶天了。 “啥五毛啊,五毛都够买两盒小鞭了,这么个玩意儿,最多两毛,再多了送我我都不要!”却是池砚彬很笃定的说。 还五毛,绝对不可能! “叔叔阿姨,爸,你们觉得呢?”池砚辉问旁边另外三人。 秦梦圆笑得温柔:“我和你叔叔多少听婷婷提起过一点儿,公平起见就不猜了,让你爸猜就行。” 魏九州笑了两声,“是是,让你爸猜。” 池锦年见此,笑道:“行,我猜就我猜。” 他沉吟一下,想着这东西能被池砚辉特意提出来说,那肯定不能跟许琴和池砚彬那样按着寻常思维去想。 他于是大胆报了个价:“三、不,五块,五块,最多五块了,不可能再多了。” 旁边,喜欢凑热闹的魏芸,也一早就挤到了最前面。 等见到了小木球,才知道未来姐夫先前说的竟然就是猜小木球的价格。 这个她知道啊! 她立刻就想说。 但又想听听其他人会猜多少,这才憋住了没开口。 这会儿听池家三人,一个两毛,一个五毛,连当干部的池家叔叔竟然也只说了个五块。 魏芸当即无语的翻了个大白眼儿,“啥呀,还最多五块,五块最多让你摸它一下。” 第305章 砚彬也能娶媳妇了啊 魏芸当即无语得翻了个大白眼儿,“啥呀,还最多五块,五块最多让你摸它一下。” 这一句喊得还挺大声,池锦年脸上的笑当即就是一滞。 “芸芸,咋说话呢,你的礼貌学哪儿去了?”秦梦圆抬手就拍了下魏芸的背。 魏芸吐吐舌头,也意识到自己太着急了,一时说错了话。 她立刻嘿嘿笑着跟池锦年道歉:“池叔,嘿嘿,我就是听你们猜得太便宜了一时没忍住,对不起,您别生气啊。” 她可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她可不能给自家姐姐丢脸。 池锦年当然不会跟个小丫头计较,何况人都跟自己道歉了。 “没事没事,又不是啥大事儿,不用道歉。”他笑呵呵的拍了下魏芸的头,“那芸芸,听你这话,你是知道这东西多少钱了?那你跟池叔说说。” “切,能有多少。”却是魏芸还没开口,池砚彬先不屑的抢了话,“还是那句话,超过两毛送我我都不要。” 魏芸瞪他一眼,心想姐夫的这个弟弟咋跟个大傻子一样。 “你知道啥啊,这叫艺术,艺术懂不懂?还两毛,两毛连摸都不给你摸的。” “就这个小木球,还有个名字叫鬼工球知道不,是鬼斧神工,技艺超穷的意思。知道它一个值多少钱吗?” 魏芸举起手,巴掌举得高高的:“不是五毛,也不是五块,而是五十!一个五十!” “嚯!” “啥?” “好家伙!” 一个五十出口,别看他们只有几个人,但还是吸气声连连,愣是弄出了一群人的阵势。 “就这么个小破木头,跟个鸟蛋似的小玩意,五十块,疯了?”池砚彬震惊过后就嚷嚷起来,“魏芸,你个小丫头,故意逗我们玩呢。” 魏芸又是一个白眼儿,“我才没那么无聊呢,不相信你问我姐,要是还不信,你直接问人家售货员姐姐。” 这、这他娘的,这意思是,一个小破木球,还真的五十块一个? 魏家夫妻,池锦年两口子,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各自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不敢置信。 旁边,池砚辉听见魏芸说五十,疑惑的皱起了眉。 他朝魏婷看去:“婷婷,上回我来的时候,一个不是还……” 还怎么,池砚辉话没说完,池砚彬个急性子,已经问售货员了,“同志,这玩意儿多少钱啊,真的五十块一个?” 柜台后看了半天热闹的售货员闻言,微笑着摇了摇头。 池砚彬:“好啊,魏芸,你骗……”人。 人字还没出口,只听售货员说:“不是的,现在是八十一个。” “咳咳咳咳!”是池砚彬被口水呛住的咳嗽声。 除此之外,其他人这回连吸气声都发不出了,全都控制不住的张开了嘴,震惊在原地。 这他娘的,刚五十一个就够吓人了,这咋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原地又涨了三十块呢? 抢劫都没这么快的! 八十,八十,那可是八十啊! 池锦年和魏九州这两个当家爷们儿对视一眼,双双咽了口唾沫。 池锦年:……八十啊,他堂堂一个科长,一个月工资七十多,以前觉得还可以,现在……他娘的,买不来一个鸟蛋大小的木头。 魏九州:……八十啊,他一个运输公司的领导,一个月工资买倒是能买一个,可买完一家子人就擎等着喝风。 至于秦梦圆和许琴。 秦梦圆是医院科室主任,一个月工资跟池锦年差不多,买不起。 许琴……现如今…… 算了,不说也罢,反正她不吃不喝攒两月也不够买的。 “姐?”魏芸奇怪怎么又涨价了。 “婷婷?”池砚辉也还等着魏婷解惑。 魏婷于是叹口气,道:“友谊商店之所以会卖小木球,说起来跟我和芸芸还有点儿关系。” 她隐去池早的名字,把事情简单讲了一遍。 “因为供不应求,而且这东西别看小,刻起来也很费时间和精力,反正各方面考虑,价格就从最开始的一个五十,涨到了现在的一个八十。” “至于之后会不会涨得更贵,那就不清楚了。”魏婷道。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其实魏婷自己觉得,以后怕是还会涨。 为啥这么说? 很简单,因为有次她听到高经理跟人叹气,说跟着池早的师父学手艺的那几个人,没一个有天赋的,别说鬼工球了,有些人那手笨的,恨不能给自己指甲盖子都削了。 说是再让跟着学一段儿,要还是没涨进,翻过年就重新换一批人来。 就这,不涨价才怪! 魏婷的这些心思,其他人并不知道。 等听完了解释,池砚彬猫腰恨不能贴在柜台上往里看,结果看来看去,还是不明白这么个破玩意儿怎么就能值那么多钱。 池锦年缓了一会儿,总算能正常说话了:“好家伙,芸芸,你同学的姐姐厉害啊,这下光靠着给友谊商店供这啥小木球,都比上班挣得多了啊。” 话落,想起什么,池锦年又问未来儿媳妇儿:“婷婷,你知道你们单位给芸芸同学的姐姐开的收购价是多少不?” 他很是好奇。 魏婷当然知道,毕竟还是她和高经理一起去医院找池早谈的。 想着池早只交代不能说出她的身份,并没有嘱咐价钱的事儿,魏婷于是点头,“知道,收购价是二十五块一个。” 二十五,虽然相比售价八十差的有点儿多,但也很不少了啊。 一个月悠悠哉哉搞两三个,可就是高工资了啊。 “这钱挣得,也太轻松了,真是,真是……”池锦年感叹。 可惜砚辉已经要跟魏婷结婚了,而且魏婷的工作也很好,不然娶这么个有手艺的儿媳妇也很不错啊。 这跟娶个七级八级工的大师傅回家有啥区别? 以后等生了孩子,还能把手艺传下去,下一辈儿的生计都立刻能解决。 池锦年忍不住感叹着,等余光瞥见还撅着屁股往柜台里面看的池砚彬,他突然眼睛一亮。 对啊,虽然砚辉要结婚了,可他还有个儿子啊。 虽然砚彬眼下才十五,但按虚岁算,也是十六七的小伙子了,过不了两年,也是能结婚娶媳妇了啊。 这么想着,池锦年赶紧问:“芸芸,你同学的姐姐今年多大了啊,有对象没有?” 第306章 以后弥补她 这么想着,池锦年赶紧问:“芸芸,你同学的姐姐今年多大了啊,有对象没有?” 魏芸还小呢,哪懂那么多,还以为池锦年只是单纯太震惊了,所以有些好奇。 她抬了抬下巴,与有荣焉,“十八了。有没有对象这个我不知道,但那个姐姐也在武装部上班哦,跟池叔您家女儿一个单位呢。” 啥? 还跟池早那个孽种一个单位? 这他娘的,人家怎么就那么厉害,又有工作,又有手艺,这一个月下来,得挣多少钱啊。 哪像池早,跟人家一般大,结果混到现在还只是个临时工。 这么想着,池锦年心里越发火热了。 十八怎么了,他家砚彬十五,正好女大三抱金砖啊。 但碍于魏家夫妻俩还在旁边,池锦年不想自己的想法被亲家看出来,这才忍着只夸了两句真优秀,并没有多问其他。 不过心里倒是打定主意,过后一定让池砚辉再找魏婷仔细问问。 两家人又围着柜台看了好一会儿小木球,这才感慨着去别处逛了。 纺织厂,池家。 李大妈回来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彼时池早正坐在客厅里看书,怀里还抱着个装了热水的点滴瓶。 “哎妈呀,早早,还得是我,你瞧瞧这老母鸡,肥不肥?”李大妈脸冻得通红,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热情。 池早瞄了一眼她手里的鸡,点头:“嗯,是不错,等会儿鸡头鸡屁股都给你吃,再给你半边鸡胸。” 鸡头、鸡屁股?那可是她最爱吃的啊! 还有鸡胸,那可是肉最多的地方了啊! 虽然没能捞到个鸡腿,但李大妈还是十分满意。 “早早,你肚子好点儿了没?”李大妈问。 问完都不用池早回答的,就继续说:“你等着,我这就杀鸡拔毛,保准儿给鸡炖的喷香,让你吃了立刻就好!” 她嘿嘿笑着,就提着鸡进了厨房。 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现有任何不对。 池早看了眼厨房的方向,听着李大妈七拐十八弯的哼着歌,微微勾了下唇角。 没多久,勾人的肉香味儿就飘了出来。 池家四口在魏家吃肉的时候,池早和李大妈两人也吃上了喷香的炖鸡。 吃之前,池早用饭盒先盛了半边鸡出来,剩下的半边,自己吃了鸡腿鸡翅鸡爪,其他都给了李大妈。 别说,李大妈这人虽不是啥好东西,手艺确实不错。 一顿饭吃完,池早额头隐隐冒了汗,只觉浑身都暖洋洋的。 “嗝!”对面,李大妈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儿,而后不好意思的嘿嘿笑。 “对了早早,这是买鸡剩下的钱。”她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票子递了过来。 池早瞥了她一眼,伸手拿起来,数了数,一块四毛。 这会儿副食店一鸡买下来大概要两块七八的样子,要是鸡肥点儿,也能到三块。另外还要肉票。 李大妈这个是在黑市买的,不要票,所以贵一点儿也正常。 显然,她没敢偷摸昧钱。 池早于是从里面抽了张五毛出来,推了过去:“这个给你,辛苦费。” 她说着,抬眼一瞬不瞬的看向李大妈:“管好自己的嘴,懂?” 正欢天喜拿钱的李大妈动作一顿,老脸立刻就僵了。 但她反应很快,马上就点头如琢米:“嗯嗯,早早你放心,我保管不会乱说。” 池早满意了,这才收回视线。 这天下午,等池家四口满面笑容的回到家时,那只老母鸡已经渣都没剩下一点了。 骨头被大黄狗吃了,连鸡毛都被李大妈狠狠心,给扔灶台里烧了个干净。 要知道这年代啥都缺,要是正经吃鸡,鸡毛李大妈可舍不得扔。 大些的好看的,可以留下做鸡毛掸子,就是小些的毛,收了存起来,积攒多了也是能卖钱的。 因为在魏家喝了点酒,池锦年有些累,回来就回房间睡了。 许琴也没好多少,本来之前感冒就没好,如今请了假不用上班,她也干脆脱了外衣躺着去休息。 至于池砚彬,那就不是能安分的人,早跑出门又去野了。 而池砚辉想到马上就能娶媳妇儿,心情有些激荡,就回自己房间比划着看新房要怎么布置。 他已经哄着魏婷答应先去领证了。 等明天上班了,魏婷就会去开结婚申请和介绍信。 之后他们就会立刻去领证儿。 而等领了证儿,魏婷就真正成了他媳妇儿,再按他爸说的,找机会成了事,那魏婷就从里到外都是他的人了。 他就再也不用担心魏家会因为知道他妈降职背处分的事儿而改主意。 这样虽然有些不太坦荡磊落,但他以后会加倍对魏婷好,会弥补她,一定不会让她后悔嫁给他的。 这么想着,池砚辉拿出自己存的私房钱数了数,还剩一百三十块。 珍珍一个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姑娘,如今下乡了肯定吃了不少苦。 怕是瞒着他们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 这一百三十块,五十就给珍珍留着,找机会再给她。 剩下八十,他留三十应急,另外五十等结婚后就都给魏婷管着。 自觉自己的安排很妥当,各方面都照顾到了,池砚辉把钱重又仔细收了起来。 等池锦年和许琴一觉睡醒,太阳都快要下山了。 “哎,老池,彩礼给那么多,这结个婚杂七杂八加起来,得一千出头了。”许琴拍了下池锦年的胳膊问。 她有些犯懒,躺在床上没动。 池锦年打了个打哈欠:“砚辉可是咱们家长子,结婚花一千出头算啥。也就是不好高调张扬了,不然我都想去国营饭店摆他个二十桌的。” 他顿了下,“再说,魏家可没占咱们便宜,没听人家说吗,也给六百六十六的压箱底儿钱。这么算下来,还是咱们占便宜。” 许琴一听也是,心里那点不舒服当即少了些。 行,反正花出去的钱,等结婚以后,魏婷都得给家里挣回来。 她于是又说:“那等结婚了,他们小两口的工资咋弄啊,魏婷也得跟砚辉一样,交一半工资给家里。” 第307章 认识 按许琴真实的想法,她其实是想让魏婷把工资全上交的。 毕竟又没分家,她是婆婆,掌着家里的钱再应该不过。 再者说,砚辉一个月工资三十多块,上交一半之后,还能剩十几块在手里。 十几块啊,他们小两口吃家里的,用家里的,住家里的,这都不用花一分钱。 十几块完全够他们开销了。 如此,魏婷还拿着钱干啥,就应该全都交她这个婆婆管着。 但话到了嘴边,想着魏婷的家世,而她自己现在又不是领导了,许琴到底有些气虚,就把全部改成了一半。 许琴自觉自己已经够退让的了,哪知池锦年听了却狠狠一眼朝她瞪了过来。 “许琴,我警告你啊,酒席一天没办,你就一天给我把那些小心思都按住了。要是敢弄的魏家改了主意,就是儿子不怪你,我也能收拾你!” 话落,池锦年也没了再躺下去的心情,掀开被子就下了床。 “什么叫我的小心思,咋了,我一个当婆婆的,让儿媳妇上交工资,有啥错?”许琴不干了,腾一下跟着坐了起来。 “有啥错?”池锦年闻言嗤笑一声。 他穿好衣服,这才转身盯着一脸不服气的人道:“许琴,今天在魏家,魏九州问去家里闺女的事儿,你是不是想说池珍珍被害得下乡去了?” “蠢货!” “还有,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把着那么多钱,就是想给珍珍汇过去,是不是?” 池锦年虚指了一下许琴,“我可给你说,你要是再商量都不跟我商量就给珍珍买这买那,给她偷偷塞钱,以后家里的钱就归我管!” 扔下这话,池锦年好好的心情都毁了大半,抬脚就出了卧室。 床上。 听到池锦年竟然看出了自己的打算,许琴表情当即就有些不自然。 但很快,她又理直气壮起来。 给珍珍买东西怎么了,塞钱又怎么了。 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又是捧在手心长大的,还那么贴心懂事儿,多给她点儿有什么错? 本来她被那个孽种害得跑去下乡就够委屈了,难道还不该多补偿她一点吗? 许琴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没错。 她狠狠瞪了眼卧室的门,就像是在瞪池锦年一样。 “哎,池科长起了啊。” 客厅里,李大妈看见池锦年出来,赶紧打招呼,“晚饭快好了,我还说去敲门叫你们呢。” 池锦年没说话,只朝李大妈点了下头,就端着搪瓷缸去沙发上坐着喝水。 正喝着,池砚辉下楼了。 “爸,彩礼和其他折算的钱,咱们家……” 池砚辉想问咱们家还有那么多钱吗,结果话没说完,就见池锦年冲他使了个眼色。 池砚辉一顿,顺着池锦年的视线看过去,正对上李大妈的绿豆眼。 他轻咳一声,当即闭上了嘴。 李大妈见此,低头翻了个白眼儿,甩着腿进了厨房。 切,有啥了不起,不说就不说呗,她也不告诉他们中午吃鸡的事儿。 她麻溜的把最后一点活干完,就端着饭菜出去。 另一边,池早下班后把装着半只鸡的饭盒递给王阿姨,同时给她的还有个饼干盒子。 饼干盒子外面用报纸层层包着,还用胶水封了口。 “王姨,饭盒里是炖的鸡,我提前留出来的,你回去加点菜在里头,晚上正好吃。” 池早笑眼弯弯的说,“还有这个盒子,王姨您能先帮我收起来不,等蓝弈出任务回来了,我再来拿。” “行啊,那咋不行呢。放心,王姨保管给你放得好好的,任何人都不能动。”瞥见外头封着的报纸,王阿姨啥都没问,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这盒子看着不大,分量却不轻,起码比她以为的重多了。 不过王阿姨只在心里微微惊了下,面上一点儿没露。 “下回有啥东西要放的,只管拿过来就行。要拿不动就叫你建军哥帮你拿,可别再送啥肉了,你留着自己吃,听到没?”手里又被塞了饭盒,王阿姨嗔怪的说。 不是她要跟池早客气,而是她家今年冬天真没那么缺肉。 毕竟之前池早给弄来了那么一大堆肉,她给亲戚分了点,其他可全做成了咸肉、腊肉放起来了。 “嗯嗯,知道了。”池早笑眯眯的应着,实则根本没打算听。 等告别了王阿姨,池早也没耽误,一路回到池家。 进门时,饭菜正好摆上桌。 “早早,回来了啊?”李大妈打招呼。 池早嗯了一声,视线从沙发上的池锦年脸上划过,垂眸遮住眼底的冷嘲。 等洗完手做到饭桌前,池锦年看着池早,却是忍不住想起了魏芸说的,刻小木球的女同志也在武装部上班。 想着那二十五块钱一个的收购价,池锦年轻咳一声:“早早,问你个事儿。” 他说着还示好的夹了一筷子菜,朝池早的饭碗放过去。 池早皱眉,躲开。 “要说就说,不说就拉倒。我自己有手,会自己吃!” 池锦年动作一顿,气得骂人的话差点儿脱口而出。 但可能多少被池早怼出点儿习惯了,他深吸口气,忍了下去。 “早早,就你们武装部,你认不认识一个跟你一般大,会刻小木球的女同志啊?”池锦年问。 未免池早不知道小木球是啥,他还放下筷子,连比带划的给她好好描述了一番。 等说完了,他眼巴巴的看着池早:“就是那样的东西,你认识会雕刻的人不?听说也在你们武装部上班。” 池家其他三人,连池砚彬那个狗东西,在听池锦年问起这个事儿后,都难得期待的看向池早。 池早听到“小木球”三个字时,拿着筷子的手就顿了下。 但她没打断池锦年,只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激动的说。 这时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淡定的点了点头,“认识啊。” 她说:“但你问这个干啥,打听人家有啥目的?” 听见池早说认识,池锦年眼睛当即就是一亮。 “瞧你说的,啥目的不目的的,多难听。” “我这不是看她跟砚彬年纪差不多,想着大家都是年轻人,就认识认识交个朋友也挺好啊。” 第308章 进贼了? “交朋友?”池早嗤笑,“人家好好儿一个女同志,闲得没事儿了跟个高中都没毕业的蠢东西交朋友?” 依着池锦年的尿性,池早很快反应过来他的目的。 她视线嫌弃的往池砚彬那边瞥了眼,“池科长,交朋友是假,你其实是想找儿媳妇儿?” “噗!咳咳咳咳!”正叽咕着绿豆眼看热闹的李大妈闻言,当即被口水呛住。 娘咧,就池砚彬这小王八,可真敢想啊。 池锦年没想到池早不光看出了自己的心思,竟然还这么明晃晃的说了出来。 他面皮有些发紧,不好意思的清了下嗓子:“瞧你,胡说啥呢?这话可不能乱说,免得坏了人家的名声。” “不过,”他顿了下,轻咳一声:“咱们家条件不错,要房子有房子,还各个儿都有工作,就是真的嫁过来了,也不吃亏啊,对?” “是啊。”池早点头,“人家女同志一个小木球卖二十五,自己还有工作,你们是不吃亏。” “不光不吃亏,还占大便宜了。” “可问题是……”她转向池砚彬:“就这么个狗都不如的玩意儿,他配吗?” “池早,你说谁狗都不如呢!”池砚彬蹭的一下站起来,瞪着池早。 池早却理都没理他,重又看向池锦年:“别想美事儿了,你们就是镶上金边儿,人家女同志也看不上。” “更重要的是……”话到这里,池早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低头开始吃饭。 “是什么,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池锦年急了。 池早抽空看了他一眼,还是没说话,只讽刺又意味深长的勾了下唇。 “不说拉倒!以为谁求着你似的!”许琴见状翻了个白眼,拽了把池锦年的胳膊。 池锦年也看出来再问不出更多了,只能憋气的开始吃饭。 “爸,你少乱牵线,我才十五,才不要娶个比我大三岁的老女人!” 池早快速吃完离开。 她一走,池砚彬立刻开始抱怨。 “你知道个屁,一个小木球二十五,搞三个就是七十五,再加上本职工作,人家一个月挣得比你老子我都多!” “还不要,就你一天天野来野去的德性,人家还看不上你呢!” “多、多少,一个二十五?”李大妈实在没忍住,惊呼出声。 刚才她可是也听明白所谓的小木球是个啥玩意了,结果就那么个小东西,一个竟然要二十五?! “二十五那是收购价,友谊商店卖给外国佬儿的,八十一个!” 李大妈的惊呼声再次响起,池早眨了眨眼,挡住眼里的冷意。 因着小木球的价格实在是太超出认知,在李大妈的阵阵惊呼下,池家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又谈论了一场。 尤其池砚辉这个亲眼目睹过的,把那天外国佬儿买小木球的场景又给众人学说了一遍。 结果就是池家这顿饭,生生比平时多用了半个多小时才吃完。 期间,池早下来洗漱,别说池家人了,连李大妈这个惯会讨巧卖乖的,都没注意到她。 全副心神都在那比金子还贵的小木球上。 于是这晚睡着后,李大妈就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藏的私房钱忽然一分都没有了。 但她却一点不慌,反而贼拉高兴。 因为原本放私房钱的地方,被一个个小木球挤得满满当当。 好家伙,李大妈乐得差点儿疯了。 她抬起因为激动,颤抖到像中了风一样的手,宝贝的一一拿起小木球开始数: “八十!” “八十!” “八十!” “八……” 正乐疯了的数着,想着赶明儿要马上去买两只老母鸡,再买个大猪头,炖了烀了,全都自己吃。 别说鸡屁股,毛都不给池早那个癫婆分一根时,突然,一道凄厉的惨叫响起。 “啊啊啊!” “妈呀,咋滴了?鬼子来了?”李大妈被吓得一个哆嗦,诈尸一样,腾一下坐了起来。 她的“八十”,她的老母鸡和大猪头自然也就没了影子。 但李大妈这会儿却顾不上惋惜这些。 她衣服都来不及穿,一把拉亮了灯,趿拉着鞋就往保姆房外跑。 结果房门打开,没看到鬼子,却听见隔壁书房里,再次传出“啊啊”的叫声。 这次虽然没有刚才声音大,但依旧凄惨得让人听了起鸡皮疙瘩。 李大妈吞了口口水,心想这他娘的,该不会是闹鬼了。 正想着,主卧室的门开了,却是披着衣服,一脸惊疑表情的许琴。 “怎么了,刚哪来的声音?李大妈,是不是你干了啥事儿?”一看到人,许琴想都没想,张嘴就问。 李大妈那个气啊,臭婆娘,眼睛不好使,耳朵也不好使吗?听不见书房里那么大动静,听不见吗? 她心里骂得脏,面上却抖着手,指了指书房的方向。 同时踮着脚,小碎步跑到许琴跟前,用气音问:“许干事,池科长呢,醒了没有?” “他是不是在书房放老鼠夹子了?是不是把摸进来的贼给夹了?” 老鼠夹子,贼? 许琴听得皱起眉。 但她这会儿也听见书房里的动静了,忍不住也害怕起来。 “我去叫老池。”许琴说。 结果转身往卧室里一看,才发现只有被子,池锦年根本就不在。 是了,这么大的动静,她都被吵醒了,老池咋可能还睡着。 那他……许琴朝书房看过去,心里控制不住突突跳了两下。 这时,池砚辉和池砚彬两兄弟也从楼上下来了。 两人身后,还跟着披着棉袄的池早。 其实按着心意,池早是不想下来的。 但刚才那声喊,声音太大,也太有些吓人。 这可不同于之前许琴病了那次的动静,连池砚彬这个睡着就跟死猪一样的狗东西都起了,她要是不起来看看,就显得有点儿奇怪。 “妈,怎么了?”看到许琴,池砚辉立刻问:“出啥事儿了,我爸呢?” 他这句话声音不小,李大妈就听见,书房里的动静突然就没了。 “不知道啊。”许琴说,“我也刚起来。至于你爸……” 她话没说完,“吱呀”一声,书房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第309章 没了,空荡荡 “我在这儿。” 池锦年有气无力的说了句。 他面色难看的站在门口,眼睛通红。 先不说之前那声惨叫,单这幅样子,就让除池早外的几人俱是一惊。 许琴:“老池,你这是咋了?” 池砚辉:“爸,出什么事儿了?你还好?” 池砚彬:“爸,刚杀猪一样的声音,是你喊的?” 李大妈:“噗咳咳咳!” 几人争先开口,同时担心又好奇的朝书房里看去。 池锦年闻言,先气的瞪了池砚彬一眼,这才道:“没咋。这不是下午那会儿睡多了,我一时睡不着,就想着来书房看看书。” “结果不小心撞倒了凳子,正好砸在脚指头上。然后一下没忍住,太疼了就叫了一声。” 他解释道:“都被我吵醒了?怪我,都怪我没注意。” “那啥,晚上冷,赶紧都回去睡,可别冻感冒了。” “我没事儿,我缓缓,过一阵儿就好了。” 哦,原来是砸了脚指头啊。 怪不得叫那么惨呢,毕竟十指连心么。 搞清楚了是什么原因,李大妈瞅了眼池锦年穿着拖鞋的脚,立刻没兴趣继续挨冻了。 “没事就好,没事儿就好。那啥,我明天还得早起做饭呢,就先回去睡了啊。”李大妈留下一句,就赶紧往保姆房回去。 其实,要换成平时,哪怕冷,哪怕要早起,她也一定要把热闹看完的。 但这不是刚做了个发财梦么,她的小木球还没数完呢,就想赶紧回去把梦续上。 池早没往前凑,就一直抱着胳膊旁观呢。 这会儿见李大妈打头走人了,她也转身往楼梯走去。 但才上了几级台阶,就听池锦年突然问了一句。 “对了李大妈,家属院儿最近来眼生的人了吗?”他问。 “还有,这几天,有人来家里串门了吗?” 李大妈被这话问得满头雾水,“没有啊,大冷天的,除了我马大妹子来找我唠过嗑,再没人来串门啊。” “至于家属院儿,”她想了想,“也没听说谁家来亲戚了啊。咋的,问这个干啥?” 没人来串门,家属院儿也没陌生人来么? 池锦年扶着门框的手,恨不能掐进木头里去。 “没啥,就刚听你说贼什么的,就随口问问。”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嗐,我那不是听见书房里的动静,以为是进贼了么。哪成想是你把自己给砸了呢。”李大妈道。 池早听着一来一往的回答,眼里划过嘲讽的笑。 池砚辉和池砚彬又紧着问了几句,见池锦年是真的没事儿,这才放下心,小跑着回了各自房间。 很快,书房门口就只剩了池锦年和许琴两口子。 “老池,你真没事儿?”许琴压低声音问。 怎么说也是同一张床上睡了二十多年的两口子,许琴可是了解池锦年的。 什么砸了脚指头,又不是剁了,只是砸一下,池锦年怎么也不可能叫成那样。 那话哄哄其他人也就算了,可糊弄不了她。 池锦年闻言张了张嘴,嘴唇抖着,却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这反应,明摆着不对劲儿啊。 许琴心头突地又是一跳,忍不住又喊了一声:“老池?” 结果话音还没落,就见池锦年腿一软,顺着门滑坐到了地上。 “老……”许琴大惊,连忙上去扶。 然后嘴巴就被池锦年捂住了。 等她扶着人,两口子进了书房,把门关上后,许琴这才红着眼眶再次开口:“老池,你别吓我啊,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她说完,见池锦年却还是愣愣的瘫坐在地上不说话,心里顿时更慌了。 这是咋了,不会真的得啥不治之症了? 所以连两个儿子都不敢告诉? “你说话啊,到底咋了嘛!你再不说,我就去叫砚辉了啊,让他背着你去医院。” 直到这一刻,许琴都只以为是池锦年不舒服,根本没往别的地方想。 她见池锦年还是没动静,实在没办法了,就要往外走去喊人。 结果裤腿却被拽住。 “别、别去……”池锦年跟要咽气了似的,气若游丝的终于开了口。 “那你快跟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了啊,不然我要急死了!”许琴又着急的问。 池锦年嘴唇又开始抖,好一会儿才哆嗦着抬起胳膊,指向书桌矮柜的方向:“没、没了。” 他说,脸色惊惧和绝望交加。 许琴顺着看过去:“啥没了啊,不都好好……”的。 最后一个字没出口,许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跟被点了穴道似的,保持着扭转脖子的动作,一动不动。 然后几秒过后,又突然像触电了般,腾一下站起来,连滚带爬的蹿到了矮柜前。 柜门没锁,许琴毫不犹豫的打开。 然后就看到了两把锁扔在旁边的,空荡荡的匣子。 “扑通!” 她一屁股瘫坐去地上。 “怎、怎么可能?怎么会,怎么会呢?” “怎么可能呢?不可能啊!咋可能呢,不应该啊!” 她下巴哆嗦,盯着大敞开的矮柜,盯着矮柜里那空无一物的匣子,跟魔怔了似的,翻来覆去只会说不可能。 也不怪许琴会左一句不可能,右一句不应该。 毕竟,池家可是在纺织厂家属院儿,想进来,得先过了纺织厂的大门和门卫。 而且因为有李大妈这个保姆在,池家可以说绝大多数都有人在家,根本不可能招贼。 更更关键的是,就算是贼,那贼怎么别的东西都没偷,就偷了匣子呢? 贼怎么就知道柜子里有匣子,匣子里有东西呢! 要知道匣子的事儿,除了他们夫妻俩,可是连池砚辉这个大儿子都不知道啊。 就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所以,怎么会呢? 怎么可能别的东西都在,就匣子里的东西不见了呢? 总不能自己长着腿,穿墙而过跑了? 书房的地上一时间瘫坐了两个人,气氛也陷入诡异和凄惨中。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许琴手脚并用,扶着桌子爬了起来。 她脸色难看的像死了爹,一句话不说就跌跌撞撞往书房门口走。 眼神直愣愣的池锦年被她这番动静拉回了点儿神志。 他皱眉抬头,“你干啥去?” 干啥? 许琴闻言眼睛里全是怨毒,她咬着牙挤出一句:“我……” 第310章 先别自己吓自己 “我去报公安!” “该死的贼,他是活得不耐烦了!等抓住人,我非打死他不可!” 许琴恶狠狠的说。 那模样,如果此刻“贼”就在面前,真是恨不能扑上去生生咬死人家。 池锦年闻言,却露出一副被雷劈了般,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也顾不上继续瘫着了,蹭一下从地上爬起来,一把将许琴从书房门口拉开。 “不是,你没病?”他跟看傻逼一样盯着许琴:“还报公安?你他娘的是想抓贼,还是想送老子上西天啊?” “许琴,我警告你,你要是活够了,不管是把头塞尿桶里淹死,还是埋进大粪堆里捂死,都随你的便。” “但你要是敢连累老子,老子死也要拉上你们许家人当垫背!” 池锦年也是被气疯了,连屎尿屁这样不体面的话都说了出来。 许琴皱眉:“有病的是你!好好的,我为啥要死?咋了,家里钱丢了,我报公安有什么不对吗?我……” “你个屁!”池锦年气得恨不能一巴掌甩过去。 他压低声音,话从牙缝里挤出来:“还你有什么不对?” “许琴,你能清醒点儿么,咱家那钱是怎么来的你忘了?那是能说出来,被人知道的么?你他娘的,饭吃够了,想吃花生米了是?” 钱怎么来的? 自然是…… 许琴神色骤变,反应过来的瞬间脸上就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了。 “我、我……” 她摇摇晃晃的,“我”了半天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终再次哆嗦着一屁股摔坐去了地上。 偏偏池锦年的声音,还继续在耳边响着。 “咋地,你以为我吓成那样儿,是可惜钱丢了么?” “是,那么多的钱没了,老子当然心疼得滴血,毕竟那可是老子攒了半辈子的家底儿。” “可是!”池锦年加重了点儿声音:“老子还有工作,还有房,钱没了还能再挣。就算心疼,可也不至于要死要活。” 他伸手,狠狠捏住许琴的下巴,“许琴,重要的不是钱没了,而是拿走钱的人!” “那人怎么知道匣子里有钱?他如果只是谋财还好,如果不是为钱,如果把事情捅出去了,你知不知道我们会怎么样!” 怎么样? 在这个猪肉八毛一斤,苞米面儿两毛一斤,块钱就能过一个月的年月,如果事情被捅出去…… 许琴狠狠打了个寒战。 “老、老池,那、那现在咋办啊?”都顾不得下巴被捏得生疼,许琴一把抓住池锦年的手,急切的问。 池锦年看着许琴这模样,知道她总算明白厉害关系,总算不蠢的想什么报公安的事儿了。 他嫌弃的甩开许琴,自己也一屁股坐到地上,抱住脑袋:“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要是知道怎么办,我还会干坐着不动弹吗?” “呜呜呜,那、那……”那什么,许琴说不出来。 她闻言,恐惧让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哗啦啦的往下流,很快就跟鼻涕一起糊满了整张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 池锦年深吸口气,“眼下,就只能希望,拿了钱的人只是为钱,也怕自己做贼被抓,所以不敢把事情捅出去。” 他摇晃着从地上爬起来,活动了下因为久坐和受冻僵硬的四肢。 “别在这儿继续待着了。想坐就回去床上坐,不然病了又得请假扣工资!” 他伸手去拽许琴:“事情会怎么样,现在还不好说。先别自己吓自己。” “许琴,只要一天没真的出事儿,我们就一天不能自乱阵脚。班要上,饭要吃,绝对不能被人看出不对,听见没有?” 他压低声音警告。 许琴腿软得厉害,但她知道池锦年说得对。 事情已经这样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沉住气,必须要沉住气。 是以,即便心里还是怕得要死,但许琴还是点着头,顺着池锦年的力道站起了身。 两口子关了书房的灯,相互扶着,挪回了卧室。 等重新上床盖了被子,不停打起寒战,才发现手脚都冰得像石头。 “老、老池,”许琴想起了什么,哆嗦着道:“钱没了,那、那答应魏家的彩礼,还有结婚其他的花销咋办?” 池锦年直愣愣看着房顶,闻言道:“那个你就别操心了,我有办法。” 他顿了下,转头一瞬不瞬看向许琴:“就今晚,想哭就哭,害怕也别忍着。” “但等天亮之后,绝对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看出不对,包括砚辉和砚彬,听见没有?” 他再次严肃的叮嘱。 许琴刚止住的眼泪立刻又下来了。 她抬手抹了把脸,呜咽着点头,“嗯,嗯嗯!” 这一晚,许琴一会儿哭一会儿怕,但断断续续还算是睡了点时间。 而旁边的池锦年却是睁着眼睛,不停分析着会是谁拿走了钱,一直到大天亮。 这些池早并不知道,或者说多少猜到了,但却一点儿不在意。 因为被吵醒过一次,睡着后她没有再做梦,一觉到了晨间广播响起时。 等收拾好下楼,就看见了红肿着眼睛,脸色发白的许琴。 以及旁边,顶着一双黑眼圈,跟鬼一样的池锦年。 池早垂眸掩住眼底的讥诮,也没说话,径自进了卫生间。 但她不问,池砚辉这个好大儿可不能不关心。 “爸妈,你们这是怎么了?”他从楼上下来,看到两人的脸色,吓了一跳。 “嗐,别提了。我砸了脚,疼得睡不着。原本也不是啥大事,缓两天也就好了。偏你妈,都能当奶奶人了,还大惊小怪的哭。” “你说说,她是不是自己吓自己?”池锦年一副又受用又好笑的语气。 听到是这么回事儿,池砚辉松了一大口气。 不过…… “我妈那不也是关心你么。那爸,你现在感觉咋样了啊,等会儿我扶你去医务室看看?”池砚辉向池锦年的脚。 池锦年摆了摆手:“不用不用。你妈给我拿冰敷了,这会儿已经好多了,也不咋疼了。” “那爸,你都砸了脚了。俗话说吃啥补啥,咱家今天是不是该买两个猪蹄子炖了吃啊?” 却是还挂着眼屎的池砚彬,两步跨下楼梯问。 第311章 有些面善 “吃个屁!一天到晚就知道吃!要不把老子的脚剁下来给你炖了,行不行?”抬手打了池砚彬一巴掌,池锦年没好气的说。 池早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就是这一幕。 剁脚? 剁脚哪里够? 等着,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天,池锦年去上班,有人看到他的脸色问起来,他也全用砸了脚的说辞塘塞了过去。 而另一边,知青办。 许琴刚到,就被龚爱红叫去办公室披头盖脸训了一顿。 “你自己算算,你最近请了多少天假?” “要是人人都跟你一样,那我们的工作还怎么展开?” “还有,你昨晚干啥去了?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咋的,你赶明儿不会又说什么身体不舒服,又要请假?” 龚爱红盯着许琴。 其实她巴不得许琴请假呢,要是假都不请,直接旷工被开除才最好。 结果让龚爱红诧异的是,许琴竟然一点不服气的表情都没有,反而好声好气的认错。 “龚主任,你批评得对,我错了。我以后一定不会随便请假,一定按时上班,好好工作。”许琴说,态度前所未有的端正。 龚爱红一滞,不敢置信的看着许琴,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他娘的,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还是那个趾高气扬,明明被降职却还满心怨恨不服气的许琴吗? 龚爱红被许琴这突然的改变惊得不轻,一时竟做不出反应。 “龚主任,还有其他事情吗?没有的话,我先出去工作?”许琴试探着问。 直到人出了办公室,龚爱红都还回不过神来。 于是,这天中午休息时。 池早正跟手里的毛线纠缠不清呢,门卫来叫她,说是外面有人找。 出去后,就见到了包裹严实的龚爱红。 “早早,许琴今天有点儿不对劲儿。” 两人到了僻静处,龚爱红张嘴就来了这么一句。 “不知道她是出啥事儿了,或者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她……” 她把许琴的异常说了一遍。 池早听完,却笑起来:“放心爱红姨,许琴现在可顾不上干坏事儿。” “她就是……”池早顿了下,玩味的勾唇:“她就是昨晚遇见鬼了,正心虚呢。” 遇见鬼? 这话又是啥意思? 但眼见池早心里有数,又没有解释的意思,龚爱红就没再多问。 左右许琴不是在憋着什么坏水,再想着害人就行。 因为中午休息时间短,说了这事儿,她就匆匆离开。 池早看了她的背影一会儿,转身往武装部大门走去。 但没走几步,就遇上了两个女同志。 一个齐耳的花白短发,明明年龄很大了,但腰背却依旧挺直,很是精神。 另一个梳着低发髻,四五十岁,只一眼就知道是个手脚麻利爱干净的人。 “小同志你好呀,请问一下杏花胡同是不是在这一片儿?”短发的老同志先开了口,目光含笑的看向池早。 池早眨了眨眼,明明不认识,却总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面善。 “是的,杏花胡同是在这片。您们是要去那儿吗?”池早回答着,视线有意无意落在短发老同志的眉眼上。 是在哪里见过呢? 因为有过石小满明明没见过,却觉得眼熟的事在前,池早对于这样的似曾相识不敢随意放过。 而在池早打量自己的同时,短发老同志,也就是郑淑兰,目光也灼灼的落在池早脸上。 也是巧了,她和陈姨过来后,正想着怎么找到,怎么遇见池早呢,就听见有人管面前的小姑娘叫“池早”。 真是老天爷都知道她着急见孙媳妇儿,帮着她呢。 “对对,我们两来串门儿走亲戚的,但因为是第一次来,对这片不熟悉,转了半天也没找到地方。”郑淑兰笑眯眯的道。 “这样啊。那你们往那边走,过了前面的路口,再……”池早于是把去杏花胡同的路给两人指了指。 “哦哦,这样啊,好的好的,我记住。”郑淑兰不走心的应着,只觉越看池早越满意。 好小子,阿弈果然鬼精鬼精的。 以前介绍这个看不上,介绍那个没兴趣,敢情还真是眼光高啊。 瞧早早这丫头,这个子,这长相,这身段儿,这精神气儿,这……总之就是样样都拿得出手,样样都优秀呀。 “老同志,老同志,您……”眼见说完了话,人却还是一个劲儿的盯着自己,池早喊了两声,下意识警惕起来。 这也正常,之前不还有假扮孕妇的拐子吗? 虽然面前的老同志看着就一身正气,可万一呢? “哦哦,不好意思呀小同志,我刚走神了。”被陈姨拽了拽袖子的郑淑兰反应过来,“那啥,你看我和我这老妹妹,我俩年纪大了反应慢,小同志你别见怪哈。” “谢谢你给我们指路了。你是要赶着回去上班是不是?行,快去快去,别迟到了。”郑淑兰知道过犹不及,也怕把池早吓着,赶紧说。 所以,这两人并不是自己以为的人贩子了? 池早松了口气,“好的,那我去上班了。天冷路滑,您们慢点儿走,小心着些。” 嘱咐了一句,池早冲两人笑着点了点头,继续往武装部大门走去。 只是……走出挺远了,还觉得有视线落在她身上。 池早回头,就见不远处两位老同志连忙笑呵呵的冲她挥手。 池早:……真不是坏人么? 她挤出一抹笑,也抬手挥了下,就快步进了大门,再没回头。 不远处。 “真不错呀,真是个热心又正直的姑娘。”眼见没了池早的影子,郑淑兰才收回视线感慨道。 “是不错,跟阿弈再般配也没有了。”陈姨也不住的点头。 只是…… 她有些担心的看向郑淑兰:“老首长,早早同志和沈芳同志的未来儿媳妇儿是俩姐妹,这真没问题么?” 郑淑兰闻言轻哼一声:“能有啥问题,那都多远的亲戚了?” “以后结婚了,能来往就来往,各叫各的就行。蒋家要是介意,那不来往也行,老婆子我才不在意。” 这话说完,她忍不住又看了眼武装部的方向,再次笑起来:“哎呀哎呀,老陈,你说就阿弈和早早丫头两人的这个长相,以后生个重孙孙,或者重孙女,该多稀罕人呀。” 陈姨顺着这话一想,脸上立刻就扬起了慈爱的笑:“别的不说,就军区大院儿,那指定是最稀罕人的。” “哈哈哈哈。”郑淑兰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此时,埋伏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的蓝弈并不知道,他亲爱的奶奶终于见到了未来的孙媳妇,还很是满意。 也并不知道,因为他一时忘记了告知家里人池早和池珍珍真正的关系,还害得陈姨又担心了一回。 第312章 遗憾,恭喜 市委。 “祁秘书,祁秘书!我有点事儿问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眼见下午下班时间要到了,秘书办的房门被敲了两下。 祁钰生抬头看去,就见沈芳正站在门口。 他站起身:“好的,沈部长!” 等两人进了沈芳的办公室,祁钰生还没问,沈芳就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大包。 “祁秘书,这是你要的军大衣。不好意思啊,用了挺长时间才弄来。” 祁钰生赶紧上前接过:“沈部长你说的哪里话,你能帮忙,我感谢还来不及,说什么不好意思。” 他作势看了眼军大衣,笑着道谢:“沈部长,真是麻烦您了。一共花了多少钱,我明天就送过来给您。” 沈芳见他面上没有半点儿不高兴,微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去。 她笑着把价格说了,“什么时候给都一样,不用着急。” “那怎么行!”祁钰生却不肯,“已经这么麻烦沈部长了,可不能再拖着不给钱。不然下回有什么事儿,我可就再不好意思找沈部长帮忙了。” 听他说以后还要找自己,这不就是要常来常往的意思么? 毕竟人和人的交情,可就是这样你帮我一回,我帮你一次建立起来的啊。 沈芳面上笑容更大:“有啥不好意思的,大家是同事,我也和祁正主任认识,有需要搭把手的地方啊,祁秘书你就尽管来找我。” “这样我以后要是遇见困难,才好意思跟你张嘴呀,你说是不是?” “是,沈部长说得对。”祁钰生点头。 两人又聊了几句,眼见下班时间到了,干脆一起往市委外走去。 “对了沈部长,听说你家部队里的亲戚是姓蓝吗?”正走着,祁钰生忽然闲聊般的随意问道。 “是啊,是姓蓝。”沈芳点了点头。 祁钰生镜片后的眸光闪了闪,“这个姓还真是少见,之前我还从来没听说过。” “对了,那这衣服……就是他们帮忙弄的么?” 他们帮忙? 他们帮个屁! 想到因为军大衣,在蓝家被训的情景,沈芳眼中极快的闪过一抹怒意。 “那倒不是。这不正好下雪了么,我打电话过去听说他们都出任务去了,所以就找其他朋友帮得忙。” “哦,这样啊。”祁钰生应了一句,语气里有一丝很难察觉的遗憾。 武装部。 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也是食堂难得改善伙食的日子。 还没到吃饭的点儿呢,酸菜猪肉炖粉条的香味儿就飘得满院子都是。 等菜出锅了,那来吃饭来打饭的人,瞬间就把窗口站得满满当当。 池早见今天的菜不错,提前买了两份装在饭盒里。 等终于忙完,她想了想,干脆把自行车给王阿姨骑回王家,自己坐公交往防震棚过去。 原本她想的是,好菜难得,所以买了两份。 一份她和师父吃,再一份给郁家送去,正好也改善改善。 结果才下了公交没走多远,就见郁章眼眶通红的正跟好几个人一起走出来。 旁边还跟着抽抽噎噎的郁珠。 池早心里一紧,连忙跑过去。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她问,同时视线警惕的看向那几个陌生面孔。 “呜呜呜,早早姐姐!”郁珠一见到池早,立刻扑过去,哭出了声。 “别哭别哭,早早姐姐在呢,别怕!”池早揽住她。 “早早,没事儿,没出事儿。”旁边,郁章没想到竟然遇到了池早。 他抹了把眼睛,赶紧解释:“这几位是革委会和街道办的同志,他们是来通知我和珠珠的。” 他顿了顿,压下喉咙间的酸涩,“早早,我们家,我们郁家的平反审核通过了。” “早早,”他露出笑容,偏偏眼泪控制不住的往外涌,“我和珠珠,不是资本家狗崽子了,再也不是狗崽子了。” 到了最后,郁章声音已经破碎得几乎说不出话。 池早一怔,平反了,郁家平反了? 真好啊,真是太好了! “恭喜啊郁章,这是大好事啊,天大的好事啊!”她反应过来,激动的一手搂着郁珠,一手忍不住去拍郁章的肩。 明明脸上笑着,嘴里也说着恭喜的话,可眼眶却也跟着一起泛红。 不容易,真是不容易啊。 平反了! 这是不是说,郁章和郁珠彻底改变了上辈子家破人亡的命运了? “郁章同志,今天时间来不及了。明天,明天你带着户口和其他材料,来街道和革委会,办理户籍信息更改,和后续返还郁家财产的手续。”旁边,一个工作人员说。 话落,知道郁章兄妹情绪还激动着,便也不再打扰,很快告辞离开。 “走走,外头冷。咱们回去说。”池早帮郁珠擦了擦眼泪:“正好我买了肉菜,咱们好好庆祝庆祝。” 三人一起回了尤挽彰那里。 而尤挽彰听说了事情后,当即一拍大腿:“嘿,这可是大喜事儿啊!” “得了,今天先将就着吃顿大白菜。这周末的,这周末小鱼儿你可得请大家出去好好吃一顿!” “把小熊和六儿都叫上,还有绿二。还是涮肉,那个热乎,咱们热热闹闹庆祝一回!” 因为郁章和尤挽彰的名字有个字重音了。尤挽彰嘴巴一张,直接就叫了他小鱼儿。 “师父!您老能不能客气点儿!”池早瞪眼。 这臭老头儿,咋就这么嘴馋了呢? 好好的酸菜炖肉都喂不饱了,才吃过涮肉几天啊,又惦记上了。 郁章闻言,却顶着通红的眼睛飞快应下:“好,就听尤老的。只要您老人家想吃,别说一顿了,就是天天吃都行!” “听听,听听!”尤挽彰虚指池早:“听听人家小鱼儿,就你个不孝顺的。” 又打趣了几句,之后也没让郁章和郁珠再回去,四个人干脆挤在尤挽彰的防震棚里,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 而郁章,闻着诱人的饭菜香,透过蒸腾的热气,看着妹妹郁珠的笑脸,看着池早弯弯的眼睛,看着尤挽彰话里嫌弃,却始终上翘的嘴角…… 他抬手摸了摸胸口,心脏一下一下跳动的韵律隔着衣服传递出来。 这让他自听到郁家平反后,就一直虚浮的,不踏实的,做梦一样的心绪,终于一点点落在了实处。 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从这一刻起,他再也不是任人打骂欺凌,却只能生生受着的资本家狗崽子了。 他叫郁章,只是郁章,可以正大光明生活在阳光下的郁章。 第313章 死不瞑目 这顿饭,不出意外的,比平时用的时间长了不少。 饭后收拾完,给炉子压了新的蜂窝煤,又检查过门头小窗开着后,三人才告别尤挽彰出了防震棚。 郁章打着手电筒,和郁珠一起,送池早去公交站。 “早早姐姐,这么晚了,还有公交车吗?”郁珠抱着池早的胳膊,亲昵的问。 池早抬手看了下时间,“有的有的,还有最后一班。” “天黑只是因为现在白天短了,其实时间不是很晚。” 话落,池早看着郁珠漂亮的不像话的小脸,捏了捏她的手:“珠珠,从今天开始,以后要是再有人欺负你,不管是谁,都打回去听到没?” “要是再有人敢对你动手动脚,立刻喊人救命,立刻去派出所告他们耍流氓,知道了没?” 郁珠重重点头:“嗯嗯,我知道的早早姐姐,我再也不害怕他们了。” “乖!”池早揉了揉小姑娘的头。 公交很快来了。 池早冲两人挥了挥手,上了车。 “早早,谢谢你!”身后,传来郁章的声音。 池早回头冲他笑,“谢什么,都说是朋友了。” “天气冷,赶紧跟珠珠回去!”她催促。 郁章却没动,直到公交车走出很远了,才牵住郁珠的手:“走,珠珠,我们回家!” 这晚,郁章以为自己会因为激动很难睡着。 却不想洗漱完,躺在床上没多久,他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做了个梦。 很奇怪的梦。 梦里,他像看电影般,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妹妹郁珠。 他看到郁珠被池砚彬一群人堵在小巷子里欺负,打她,骂她,朝她吐口水。 最后在池砚彬的灵机一动之下,他们嘻嘻哈哈笑着,扒了郁珠的衣服。 郁珠在哭,在求饶,却都不管用。 “狗崽子,破鞋,不要脸的小婊子!” “大家快来看啊,这有个小小年纪就发骚,把自己脱光的破鞋,快来看啊!” 他疯了一样想冲上去救妹妹,想打死那群狗杂碎。 可没用,他根本碰不到梦里的人一星半点儿,只能像个旁观者一样,目眦欲裂的看着唯一的亲人,他才是十一岁的妹妹被欺辱的不成样子。 那群狗杂碎走了,但郁珠却跟失了魂一般,愣愣的蜷缩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抖着手捡起被扯破的衣服穿上,拖着步子回了家。 半路上,郁章看到了自己。 他看到自己快步朝妹妹迎上来,问是不是又有人欺负她了。 再三的询问。 妹妹却安慰他,说没事儿,就是跟以前一样,骂几下打几巴掌,没事的。 从始至终,她一个字都没提自己被扒掉衣服的事儿。 郁章知道,妹妹是担心自己,怕自己知道事情真相后,会跑去找人算账,会再受伤。 他看着自己带着妹妹回了家,看着两人吃了饭。 他再次一遍遍尝试告诉梦里的自己,告诉他妹妹被欺辱的事儿。 可依旧不能。 然后这一晚,他作为一个旁观者,眼睁睁看到他的妹妹,在梦里的他睡着后,爬起来哭着将自己吊在了外面的树上。 世界塌了。 最后的,仅剩的方寸世界也彻底塌了。 他嘶吼着,拼命去阻止,却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没了呼吸。 梦里的他醒了,看到双脚悬空的妹妹,梦里的他疯了。 他弄清楚了妹妹会寻死的原因,他拿着刀冲去了学校。 可那群狗杂碎命好啊,他们竟然那么巧的去学农了。 他没能报仇,他被押送去了边疆。 郁章看到,自己死在了矿山劳改中。 他不想死的,他想刑满释放去找那群杂碎给妹妹报仇的。 可老天爷都不帮他,开矿的炸药响了,他被飞溅的石头击中,死不瞑目。 “珠珠!” 腾! 床上原本熟睡的人猛的坐了起来,布满泪水的脸上全是不甘、仇恨和绝望。 “哥哥,怎么了?” 带着睡意的软糯声音响起。 黑暗里,一只小手摸索着伸过来,碰到了郁章紧攥着,青筋暴起的拳头。 那手软软的,温热的,摸到他后,哄孩子似的在他手背上轻拍:“哥哥你做噩梦了吗?别怕别怕,珠珠陪着你呢。” 简单的碰触,简单的话语,却让郁章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他强压着激愤的情绪,拼命让自己声音听不出异常:“嗯,哥哥不怕。快睡,还早呢。” “好噢。”软糯的声音乖乖应了,很快便再次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郁章一动不动,他低头看着郁珠没收回去,依旧放在他手背上的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刚才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梦。 可看到妹妹死状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意,却留在他的脑海里,留在他的胸腔里,久久、久久消散不去。 真的是梦吗? 那一幕幕,真的只是梦吗? 郁章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不是池早恰好经过救下了郁珠,那梦里的一切,就是他和妹妹的将来。 池早不知道郁章竟然会梦到上辈子的事儿。 她赶着最后一班公交到了纺织厂。 回到小二楼时,池家人已经吃过了晚饭。 池早回房间拿了东西下楼洗漱,刚走到卫生间门口,佣人房的门打开。 “嘘嘘,早早,来来。”李大妈压低声音,冲池早勾了勾手。 池早转头睨着她,几秒后抬脚走过去。 两人进了佣人房,李大妈关上房门:“早早,你猜池家给魏家多少彩礼?” 她也不用池早回答,咂舌道:“六百六十六,整整六百六十六啊!” “啧啧,池科长嘴上说着没钱没钱,肉都舍不得买了吃,结果给彩礼竟然这么舍得!” 给彩礼了? 池早皱眉,她倒无所谓彩礼有多少,她只是奇怪,池锦年竟然还有钱吗? “你咋知道,他们晚上说这事儿了?”池早问。 “哪儿呀!”李大妈摆手,“是我刚才偷摸听见的。” “池科长把砚辉叫进卧室,给他塞了一大沓钱,说是让他明天跟魏婷领完证了,再把钱送去魏家。” 领证? 不是26才办酒吗?怎么这么早就领证? 池早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们还说什么了?” 李大妈摇头:“没了啊。之后就又说了说明天找人来收拾婚房的事儿。这个之前吃饭时说过,你不都知道么。” 池早垂眸。 所以池锦年的钱哪儿来的? 六百多彩礼不算,还有钱继续结婚? 第314章 烂好心,结婚了 难道除了书房小匣子里,他还有钱藏在其他地方? “行,我知道了。”池早看向李大妈:“老规矩,听到一次有用的消息,我给你五毛。” 说着,池早从口袋里掏出五毛钱,递了过去。 啥? 还有这种好事儿? 天爷啊,她今天真的就只是想跟池早这个癫婆分享下八卦而已,真没想着赚钱啊。 不过能有钱挣,李大妈自然不会拒绝。 她飞快把钱接过来揣进口袋,“早早你放心,我一定盯紧了他们,只要是在这个家里,就绝对不会漏掉一星半点儿的消息!” 她拍着胸脯子保证。 池早睨了李大妈一眼,没说话,出了佣人房去洗漱。 一夜很快过去。 第二天一早。 经过一天一夜的时间,池锦年和许琴脸色虽然依旧有些不好看,但相比之前已经好了很多。 池早也没管,因为自行车昨天没骑回来,她吃过饭就出门往公交车站走去。 但出了纺织厂大门,池早走着走着,却顿住了步子。 她抿着唇,想着李大妈说的,池砚辉今天要去和魏婷领证的话,最终咬牙,转身走到了与去武装部方向相反的,对面的公交站。 半个多小时后。 公交车停下。 池早下了车,生怕赶不及了,快步往魏家所在的家属院儿走去。 还好,刚走到附近没多远,就遇见了从里面出来的魏婷。 “魏婷姐!”池早喊了一声。 魏婷闻言看过来,很是诧异:“早早,你怎么在这儿?你今天不上班吗?” 池早走到近前,面色平静的看向魏婷:“上班。不过我听说你今天要去和池砚辉领证了,所以还是决定,最后再来劝你一次。” “魏婷姐,我明白的跟你说,池家就是个火坑,你嫁过去要不了一年,绝对会后悔的!还有,你是不是还不知道许琴的事?她……” “早早!” 魏婷冷脸打断了池早的话。 “我知道被抱错了,你在乡下受了十几年的苦,你心里委屈。但是……” 魏婷加重语气:“但是,抱错完全就是意外,不是任何人的责任。” “而且,在这件事上,受委屈被伤害的人不止你,池叔许姨,发现自己辛苦养育大的女儿,结果不是自己亲生的,他们的伤心和痛苦并不比你轻多少。” “他们已经把你接回城了,已经在尽力弥补你了。” “可十几年朝夕相处的感情不是说没就没有的啊,他们一时多偏疼珍珍一点,不也是人之常情吗?你怎么就嫉妒心那么强?” “再者,珍珍都已经被你赶去下乡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怎么就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拨我和砚辉的感情?” “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还是砚辉的亲妹妹呢,怎么就这么坏,心思就这么恶毒?” 魏婷越说越气,看着池早的眼神竟隐隐带了恨意。 池早闻言,面色有些发怔,一时间竟形容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来之前,她想着魏婷是不是被池砚辉瞒着,不知道池家如今的情况。 再加上顾及分手后影响不好,所以才最终决定跟池砚辉结婚。 本着上辈子,魏婷的妈妈秦梦圆,在自己被祁钰生虐打后,给自己做过手术,术后也很是照顾关心她。 所以她想着,就最后再劝一回,把话彻底说明白的再劝魏婷一回。 毕竟女人一辈子,结婚算是二次投胎了,一旦嫁得不好,一辈子就要毁了。 就算能离婚脱身,那也肯定要掉一层皮,要丢半条命的。 她把厉害关系说了,这之后不管魏婷还要不要嫁,她都算是还了上辈子的那点善意。 可池早怎么也没想到,魏婷根本都不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 而且……原来在魏婷心里,竟然是这么看她的么? 嫉妒心强,挑拨离间,恶毒? 呵! 池早笑出了声,是她烂好心了,是她多管闲事儿了。 也对,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么,能跟池砚辉看对眼儿的人,思维方式自然也是一样的。 “行,就当我心思恶毒好了。”池早讥讽的看着魏婷:“只要你以后不后悔就行。” 话落,也不管魏婷是什么反应,池早转身就走。 魏婷看着池早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原本被压下去的那点不安又蠢蠢欲动起来。 她攥紧手,任指甲陷进掌心。 “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后悔的,绝对不会!”魏婷对着池早的背影说。 不知道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还是为了和池早较劲儿,她声音很大。 前面,池早听见这话,头都没回,脚步更快的几分。 也就是在她离开几分钟后,池砚辉到了。 “怎么了,眼睛怎么这么红?是出什么事了吗?”走到近前,池砚辉关心的问魏婷。 “没有。”魏婷摇摇头,“就是想着自己这么快就要嫁人了,舍不得而已。” 她顿了下,目光灼灼的看着面前马上要共度一生的男人:“砚辉,你以后也会对我这么好,我们一定会幸福的,是不是?” 池砚辉闻言,眼睛眨了眨,轻咳一声道:“当然,放心,结婚以后我只会对你更好。” 闻言,魏婷呼出口气,彻底放下了心。 两人于是去了街道办。 很快,结婚证出炉。 池砚辉拿着结婚证看了又看,之后仔细收起来。 他目光灼热的看向魏婷,隔着手套握住她的手:“婷婷,我终于娶到你了。我好高兴!” 魏婷被他看得心脏咚咚跳,脸也控制不住泛红,“你、你别这样看我。我、我……” 她羞得说不下去。 “怕什么,我们现在可是合法夫妻。”池砚辉被她这副娇怯的模样勾得嗓子发干。 想着池锦年的话,他左右看了看,拉起魏婷就走。 “怎么了,要去哪儿啊?砚辉?”魏婷好奇的问。 因为隔着手套,两人也不怕被人看到。 池砚辉没回答,只以最快的速度拉着她进了最近的一条小巷子。 “来这儿干什么?砚……” 魏婷话没说完,嘴巴被堵住。 “婷婷,媳妇儿,让我亲亲,让我亲亲。”池砚辉喘着粗气,急切的撬开了魏婷的唇。 第315章 开房,心动的感觉 魏婷想推的,毕竟两人还没办酒席。 而且这还是在外面,还是大白天的。 但她哪里敌得过池砚辉的力气,又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儿。 不过短短片刻,她就脑子发昏,身体发软。 一时间,小巷子里只剩了女人不时的嘤咛和男人的喘息声。 好一会儿,就在魏婷感觉几乎要窒息时,池砚辉终于松开了她。 “媳妇儿,你看,这是给你的彩礼,还有折算的三转一响的钱。”池砚辉将一沓手绢抱着的钱塞进魏婷手里。 “媳妇儿,我们已经结婚了,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我们去洞房好不好?”他凑在魏婷耳边,低声诱哄着。 魏婷眨着被亲出水雾的眼睛,根本就没听清楚池砚辉说了什么,只是下意识的点头。 而等她反应过来后,两人已经进了最近的招待所。 “砚辉,不行的,这、我们……”魏婷心里一紧,当即就想走人。 “媳妇儿,我们都结婚了,你就依了我,好不好?” 就这样半是可怜,半是哄劝的,两人给前台出示了介绍信和结婚证,成功开了房间。 喘息声,床板的咯吱声。 “婷婷,媳妇儿,你终于是我的人了。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一定会的!”还有耳边男人的保证。 等一切结束后,魏婷被池砚辉搂着,拿着他刚刚上交的五十块私房钱,一时间又是羞涩又是甜蜜。 至于心底那丝丝缕缕的不安,则被她忽略了个彻底。 机械厂。 排了二十分钟队,蒋铭伟终于从财务手里领到了工资。 热乎乎的32块5毛。 “铭伟,正好下班了,走去国营饭店改善改善啊。”有工友招呼他。 蒋铭伟立刻点头:“行啊,就去红烧肉最正宗那家,我给你说……” 他勾上工友的脖子,哥俩好的,边说边走远了。 都是没结婚的人,不用养老婆孩子不说,回家还能吃父母的,花钱根本没个数儿。 哗啦啦一顿点,服务员一算,三块七毛,外加粮票肉票若干。 蒋铭伟一点不心疼,“这顿哥们儿请了,明天换你啊!” 他豪爽的掏出钱票。 “行啊铭伟,大气!”立刻有人竖起大拇指。 蒋铭伟下巴微抬:“嗐,这算啥。” 但他也不傻,继续道:“再说,我就打个样儿,赶明儿轮到你们的时候,可不能赖账啊。” 一群人勾肩搭背找了位置坐下。 恍惚间,蒋铭伟依稀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但还没等他细想,就传来服务员喊端菜的声音。 这还想啥啊,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蒋铭伟立刻就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吃肉上。 几人没忍住,还就着喷香的红烧肉喝了点儿小酒。 以至于散摊儿之后,蒋铭伟自行车都骑出了蛇形。 他哼着小曲儿,一会儿骑的飞起,一会儿又恨不能原地打转。 就这样溜溜哒哒的,好不容易没摔残废,顺利到了纺织厂,结果一抬头…… 嘿,前面那女同志咋看着那么好看呢? 瞧瞧那身条儿,那气质,就连肩头的麻花小辫儿都好看。 还有那身呢子大衣,那不就是他想买,想穿却没能如愿的么? 也不知道是因为喝了点儿酒的原因,还是门卫室透出的昏黄灯光衬的五分美都变成了八分。 总之这一刻,这一眼,蒋铭伟觉得前面的那女同志实在是漂亮的离谱。 他心砰砰跳了起来,感觉血液都热烫了几个度。 等反应过来,蒋铭伟已经脚下用力,“嗖”的冲了上去。 “同志你好,你……” 你啥,蒋铭伟已经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池、池、池……” 他结巴着,震惊的看着转过头来的女人,“哐当”一声,连车带人摔去了地上。 蠢货! 池早淡淡瞥了眼摔得四仰八叉的蒋铭伟,继续走自己的路。 地上的蒋铭伟却连疼都顾不上,也忘了要爬起来,只愣怔的看着池早一点点走远。 一副震惊过度的模样。 池、池早。 怎么会是池早那个扫把星? 她、她不是乡下来的土妞儿,又丑又挫的吗? 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么好看了,这么这么好看了? 蒋铭伟咽了口口水,抬手摸上还在砰砰跳的跟兔子蹦一样的心口,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前面。 池早自然感觉到了落在身上的视线。 她丝毫没有理会,只当是被路边的野狗看了,兀自走着自己的路。 也不知道,蒋铭伟一直到彻底看不见她了,才软着手脚爬了起来。 他也没有再骑,只推着摔歪了车把的自行车丢魂儿了般,恍恍惚惚回了家。 “回来了?这是干啥去了,瞧你那一身脏的。”沈芳看见人,立刻皱起了眉。 蒋铭伟却根本没回答沈芳的话,跟没听见一样,直愣愣往自己房间走。 “问你话呢,哑巴了?你晚上吃饭了没有啊,还吃不吃?”沈芳又问。 回答她的只有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看看你儿子,你也不管管!”沈芳气得不行,偏偏人都走了,有火都没地方发,只能冲沙发上的蒋守国嚷嚷。 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 儿子儿子不搭理她,连蒋守国都没理她。 沈芳气得差点一口气哽住。 她一巴掌拍到蒋守国胳膊上:“跟你说话呢,聋了?” 蒋守国被打得一个激灵,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他皱眉:“干什么呢?有话就说话,跟谁学的毛病,动不动就打人!” 他丢下手里半天都没翻动的报纸,起身就往书房走去。 沈芳:…… “不是,我就拍了你一下,你凶啥凶?吃枪药了?” “别跟我说话,烦着呢!” “哐!”蒋守国甩上书房门。 沈芳简直气得嘴唇都哆嗦了起来,“不是,家里家外都好好的,你烦啥啊?我欠你的啊,你烦你就冲我发火?” 一个个的,都啥毛病! 蒋家发生的事儿,池早并不知道。 因为上午请了一个小时的假,她下午就晚下班了一个小时,帮大师傅揉了明早蒸馒头要用的面,把时间补了回来。 所以今天还是没骑车,还是坐的公交回来。 结果刚进门,就被李大妈偷摸的,又告诉了一件事儿。 第316章 坐早早边上 “早早,早早。”李大妈做贼似的溜过来,凑到池早耳边:“天爷啊,早早,我刚听见,砚辉那瘪犊子,把魏婷给办了!” “就是两口子,在炕上这样那样,知道不?”怕池早一个小姑娘听不懂是啥意思,李大妈还好心的解释了下。 池早微怔,这个魏婷,还真是一点余地都不留,上赶着往火坑里跳啊。 但她很快就平静下来,毕竟是死是活,都跟她再无关系。 池早朝李大妈看过去:“你不是说他们今天去领证了吗?既然领证了,那就是夫妻,想干啥不都是人家的自由?” 话落,池早没再理她,自己往楼梯走去。 李大妈留在原地,叽咕着绿豆眼。 是,是领证了没错。 可这不是还没办酒么?没办酒算啥两口子,那就是臭不要脸搞破鞋? 也不怪李大妈这么想,毕竟在老一辈儿人眼里,办酒可比那薄薄一张纸顶事儿多了。 “呸,看着人模狗样的,结果也不是个好东西。” 还害得她没挣到五毛钱! 悄摸啐了声,李大妈甩着腿走了。 魏家。 “爸妈,这是砚辉给的彩礼和其他的钱。”魏婷从口袋里掏出包着钱的手绢儿。 魏母秦梦圆接过来,却没急着打开,只是打趣的看向闺女:“证领了?高兴了?” 之前魏婷说想提前领证儿,原本她和老魏还是有些犹豫的。 但闺女说什么反正婚期都定了,也不差那么几天。 提前领了证儿,还能免得摆酒的时候手忙脚乱。 她跟老魏考虑了下,见池家态度诚恳,是真心求娶,便也不忍心拒绝了闺女的心思,就同意了。 “妈,你说啥呢!”魏婷闻言,脸一下红了起来。 但嘴角那幸福的笑,却怎么都遮不住。 “哎呦哎呦,还害臊了。”秦梦圆又逗了一句,这才打开了手绢。 她边看里面的钱,边问:“领完证儿去哪儿了,砚辉没带你出去庆祝庆祝?” 魏婷闻言心里一紧,脸更红了。 但她却不敢,也没胆子把去招待所的事儿说出来,只含糊的应了一句:“嗯,去了,去吃了好吃的,还去看了电影。” 秦梦圆查完了钱,发现池家给的只多不少,她心里越发满意。 “行了,砚辉是个好的,以后和他好好过日子。”她摸着魏婷的头发道。 魏婷没说话,撒娇的抱住秦梦圆的胳膊,心想: 瞧,妈妈都说砚辉很好,她的决定肯定没错,她以后一定要幸福美满的过日子,好好证明给池早看,让池早知道是她自己错得离谱! 这么想着,魏婷只觉心里蜜一样的甜,连当晚的梦里,都全是幸福的味道。 一夜很快过去。 池家。 距离丢钱已经两天多了,却一点儿风声都没传出来。 这让池锦年觉得,偷钱的人只是单纯求财的,并没有其他目的。 他原本提在嗓子眼儿的心,落到了跟肩膀齐平。 绷到极致的神经也跟着松了下来。 作为枕边人的许琴自然第一时间察觉了池锦年的变化。 她顶着泛白的脸色,期待的问:“老池,是不是……” 池锦年冲她使了个噤声的眼神:“一个字都别提,安心上你的班。” 虽然这话里没有什么明确的信息,但“安心”两个字,还是让许琴狠狠松了口气。 她眼眶瞬间就红了,有种从悬崖边退回来的感觉:“嗯嗯,嗯嗯。” 她哽咽着,不停点头。 等吃早饭的时候,感觉胃口都恢复了不少。 “池叔,许姨,吃饭呢?” 正吃着,门口忽然响起声音。 池家人连带李大妈一起看过去,却是笑嘻嘻的蒋铭伟。 “铭伟啊,怎么这会儿来了?是有什么事吗?吃饭了没有,快进来快进来!”池锦年笑着招呼。 “没啥事儿。这不马婶子早上煮的高粱米稀饭,我不爱吃,就来池叔你家蹭一顿儿。”他走过来,一边回答,眼神一边控制不住往低头吃饭的池早身上飘。 真好看啊,比昨晚上看着还好看。 咋以前他就愣是没发现呢? 蒋铭伟心脏又砰砰快速跳了起来。 “什么蹭不蹭的,想吃就尽管来!”听到是这么个原因,池锦年笑着,就让李大妈去给人盛粥。 “那个……”池锦年视线一扫,心里有了主意,“铭伟,你就坐早早旁边,一会儿让李大妈往边上挪挪就行。” 坐、坐池早边上? 蒋铭伟心里扑通一下,下一瞬跳得更快了。 “那、那也行。”他嘴上应着,挪了过去,在池早身边坐下。 “池、池早,早上好啊。”蒋铭伟轻咳一声,主动跟池早打招呼。 池早吃饭的动作一顿,这个蠢货,犯什么病了? 她抬头,冷冷扫了蒋铭伟一眼,就继续吃自己的饭,一句话都没说。 可即便如此,还是让蒋铭伟控制不住的脸上发热。 咋、咋瞪人的样子,都这么好看呢? 对面,池锦年看着蒋铭伟一连串的举动,目光闪了闪,脸上笑容都大了起来。 正好李大妈端着饭出来了,他立刻道:“来铭伟,快吃。吃了正好把早早送去公交站,她昨天都没骑车回来。” 送池早? 蒋铭伟眼睛一亮,“好好,没问题。” 他二话不说,接过饭碗就飞快吃了起来。 许琴看着这一出出的,眉头紧紧皱起。 “铭伟,你……” 她想说你在干什么,怎么能答应去送池早那个孽种。 可刚说了三个字,就被池锦年捣了一胳膊肘。 “赶紧吃,一会儿迟到了!”池锦年警告的看向许琴。 因为丢钱的事儿,许琴如今可不敢再胡来,各方面都不敢。 她嘴巴动了动,最终忍了下去。 旁边,跟许琴一样,池砚彬也不乐意了。 “铭伟哥,你……” “旱冰鞋还想不想要,想要就闭嘴吃饭,有话过后再说!”池锦年又打断道。 旱冰鞋? 那当然是想要的,做梦都想。 池砚彬咬牙,行,那就等等的,等晚上回来再问个清楚。 至于池砚辉,自然也觉得事情不对。 但他相信池锦年这么做肯定有理由,便也按捺下来,打算之后再问问原因。 这些人的眉眼官司池早一点都没兴趣,甚至连池锦年说让蒋铭伟送她的话都没反应。 要什么反应,池锦年打的什么主意,早在上次住院回来,她就知道了。 还真是白日做梦,想得挺美。 第317章 选谁?争端 将碗里最后一口粥喝完,池早放下筷子起身。 “唔……早早,等等我啊。”蒋铭伟急了,都顾不上烫,赶紧几口把饭吃完,慌忙起身追上去。 而池早已经出了小二楼的门。 “哐。” 房门被蒋铭伟如一阵旋风般打开又关上。 池锦年看着这一幕,眼中的笑意更浓。 他虽然不知道这小子对池早的态度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但只要是朝喜欢上池早的方向变,那就是好事儿。 想到蒋池两家的关系,他只觉悬在肩膀高度的心,又落下了点儿。 很快早饭吃完。 池锦年回房间穿棉袄,许琴快步跟了上去。 “老池,你到底什么意思?铭伟和珍珍可是未婚夫妻,你怎么能让他去送那个孽障上班?” 池锦年瞥了许琴一眼,低头扣棉袄扣子:“谁说铭伟跟珍珍是未婚夫妻了?婚约是蒋池两家的,跟她一个程家的种有什么关系?” 许琴皱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心里涌出些很不好的预感。 池锦年扣上最后一颗扣子:“就字面意思。许琴,家里现在什么情况你心里清楚,珍珍再好终究也不是我们亲生的。” “万一,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她把户口一转,把姓一改,立刻就能跟我们撇清关系。但早早不一样,她就算脾气再臭,身上始终留着我们的血。” “一旦家里出事,她绝对也讨不到好。只有这样的关系,联姻的目的才能实现,懂吗?” “而且把婚约人选换成早早这件事,还是蒋厂长和沈芳商量之后,主动找我说的,是他们的意思。” 他走到许琴面前,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许琴,现在不是你感情用事的时候。” “你不是只有珍珍一个孩子,想想砚辉,想想砚彬,想想你可能要不了多久就能抱上的大孙子。” 话落,也不管许琴是什么反应,池锦年就越过她出了卧室。 许琴愣在原地,替池珍珍难过的同时,却也不明所以。 不是,家里情况不好,和婚约有什么关系? 什么叫把人选换成池早,联姻的目的才能实现? 他们跟蒋家的婚约,不就是因为两家人投缘,所以才定下来的吗? 许琴不明白。 她皱眉极力的去想。 好一会儿后,她猛地抬起头,眼里全是震惊和不敢置信。 家里的情况,联姻的目的。 还有之前池锦年说蒋家绝对不会取消婚约的话。 所以,所以跟池锦年一起的那个人…… 许琴被自己的想法吓得精神都恍惚了起来。 “许干事,时间不早了,你还不上班吗?” 还是门外李大妈的喊声响起,她才陡然回过神。 “上、上的。”许琴含糊的应了声,赶紧脚步发飘的往外走去。 这一幕,已经出了门的池早并不知道。 她今天穿的还是那件情侣款的藏蓝色呢子大衣。 “早早,你等等我呀,我送你!”蒋铭伟踢起车撑,边喊边往上骑。 就想赶紧追上前面那好看的姑娘。 可上去了才发现,他娘的,昨晚摔歪的车把还没正,慌忙间差点儿带着他撞到墙上。 “草!” 他狼狈的跳下车,两腿夹着车轮赶紧掰车把。 “早早,你等等我呀!”还不忘扭头继续喊人。 池早却只当是野狗在吠,眉头都没动一下。 但自行车怎么也比走路快,没一会儿,蒋铭伟就追了上来。 “早早,上来,我送你!”他又说。 池早继续走自己的。 “我骑车技术一流的,昨晚那是意外,你放心,绝对不会摔到你。” “就是摔了我自己,也绝对不会摔到你。”怕池早不愿意坐车,是害怕被摔了,蒋铭伟还解释了句。 池早还是没反应。 蒋铭伟急了,他可是知道的,池早平时都是自己骑车上班,好不容易有一次能送她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他牙一咬,车把一拐,挡住了池早的路。 池早没办法,站定,凉凉的看过去:“让开!” 蒋铭伟却根本没动,反而一副心脏再次被击中的感觉:“不让,除非你坐上来。” 池早差点儿被他这德性恶心的吐出来。 “蒋铭伟,你吃老鼠药没死成,坏脑子了?想干什么都去找你的池珍珍去,再敢拦着,我就去举报你耍流氓!” 抬腿一脚踹开车轮,池早继续走自己的。 “早早,你别生气啊。还有,我、我……”蒋铭伟想说跟他有婚约的严格来说是池早,但话到嘴边想起他心爱的珍珍,他又犹豫起来。 好难啊,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为什么要让他同时爱上两个姑娘,他真的不知道该选哪个。 毕竟不管选谁,对另一个都会造成伤害。 想到池珍珍落泪,想到池早瞪着通红的眼眶,他就心疼得不行。 “唉……”蒋铭伟左右为难的叹了口气,但好歹没再追上去。 算了,他先想清楚自己的心意,先想清楚到底想娶谁,再做打算。 不过…… 蒋铭伟看着池早的背影,早早真是好看啊,冷冰冰的,高高在上的,就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 这么一对比,珍珍还真就有点小家子气啊。 蒋铭伟的纠结,池早并不知道。 但凡知道,怕是能恶心的三天吃不下饭。 她很快到了公交站,坐车往武装部去。 与此同时,行驶中的火车上。 两个胡子拉擦,不知道几天没洗漱的男人,从挤挤挨挨的乘客中间挤过去,好一会儿后终于到了厕所跟前。 “操他娘的,咋这么多人?挤得老子差点儿尿裤子里!”其中皮肤黑点的男人骂道。 正好他话说完,厕所的门开了。 他当即拉开排在前面的人,就想插队先进去。 “哎哎,你这人干啥呢?上厕所排队啊!”被拉开的人不愿意了,嚷嚷起来。 黑皮男人闻言瞪过去:“再逼逼歪歪?皮子痒了是?” 他眼神凶厉,是一般人看见就能被吓退的程度。 可偏偏,今天遇见的是个愣头青。 “说谁逼逼歪歪呢?咋的,你插队你还有理了是?来来,我看看你能把我咋样儿!”愣头青边大声嚷嚷,边撸起了袖子。 明显是不怕干架的意思。 车厢里空间就那么点儿大,愣头青这一嗓子嚷嚷完,唰唰唰,前后车厢里一双双眼睛全都好奇的看了过来。 黑皮男人怒了,一把抓住了愣头青的衣领,“操!你他娘的,老子……” 弄死你三个字正要出口,突然,跟黑皮男人一道过来上厕所的,戴着帽子的同伴不知道看见了什么。 他目光一凛,一把按住了黑皮男人的手。 “别惹事儿!”帽子男压低声音警告,看向黑皮男的眼神儿像在看死人。 那表情,似是黑皮男人敢不听话,下一秒就能宰了他。 说话的同时,帽子男转身低头,另一只手还压了压头上的帽子,把露出来的几根卷曲的头发全都遮了个严实。 黑皮男被他的眼神看得一个激灵,一秒不敢耽误,立刻松开了愣头青的衣领:“算你小子走运!” 他恨恨道,侧身让开了路。 “呸!怂就怂,放什么大话!”愣头青不战而胜,当即昂着下巴进了厕所。 一场争端来得突然,平息得更突然。 紧邻的车厢里。 被吵醒的高山抻着脖子看了看,问身边的人:“蓝队,啥情况啊?” 蓝弈视线从挤满了人的厕所门口收回,转向窗外:“没事,睡你的。” 第318章 好大侄儿看上他对象了 火车上的这一幕,池早并不知道。 转眼又是两天。 期间,本着有钱不嫌多的原则,池珍珍再次给机械厂打了电话。 “喂,铭伟哥,你们发工资了吗?什么时候给我汇钱呀?” 还记得电话费一分钟五毛,池珍珍没敢耽误,夹着嗓子直接问。 她穿着簇新的棉衣棉裤棉鞋,连绑头发的头绳都是去公社供销社新买的。 没办法,谁让她钰生哥疼她,给了她那么多钱票呢。 就是程家那群狗东西,拐弯抹角套她的话,就想从她身上捞好处。 呸,做梦! 另一头。 能接到池珍珍的电话,蒋铭伟自然是高兴的。 但相比上一次,这回的高兴却实在有限。 尤其听到池珍珍张嘴就要钱后,蒋铭伟的高兴劲儿就又少了几分。 钱钱钱,关心都不关心他一句,张嘴就是钱。 咋这么俗气呢。 看看早早,仙女儿似的,一点儿都不世俗。 听着电话里,池珍珍还在不停的追问,蒋铭伟原本左右为难的心,顷刻间往池早那头偏了一大截。 他也不耐烦再听下去了,直接道:“好了,我知道珍珍你在乡下日子苦,我中午就去汇钱。” “那啥,领导找我了,珍珍那我先挂了哈!” 话落,都没给池珍珍回话的时间,蒋铭伟就撂了话筒。 大河村。 池珍珍听着耳边“嘟嘟嘟”的声音,皱眉沉下了脸。 咋回事儿,她怎么觉得蒋铭伟今天态度有点儿不对呢? 但想到他已经答应要汇钱,池珍珍转瞬又放下心来。 算了,肯定是她的错觉,怕是年底了,机械厂太忙,蒋铭伟太累的缘故。 这么想着,池珍珍摸出一块五毛钱递给大队会计。 第一个电话一分钟,打过去让人帮忙叫蒋铭伟。 第二个电话说了两分钟。 加起来统共三分钟。 “啧,池知青,听你电话里的意思,你那啥哥哥的,都能给你汇钱了。那你刚才干啥不让他打过来呢,这样儿你不就能省一块钱了?”会计十分好心的道。 池珍珍给钱的动作一顿,差点儿没气的哽过去。 老不死的,早干啥去了,电话都打完了,才再这儿马后炮! 她狠狠瞪了会计一眼,跺着脚离开。 算了,一块就一块,反正蒋铭伟已经答应汇钱了,那她就不亏。 中午,机械厂。 蒋铭伟吃了饭,磨磨蹭蹭去了邮局。 等填写汇款数额时,他却犹豫了。 早早穿的呢子大衣多好看啊,他真的好想要! 要是他也买一件儿穿着,那跟早早走在一起,岂不是…… 想象着那一幕,蒋铭伟就觉得热血沸腾。 “同志,同志!你到底汇不汇钱啊?”却是看蒋铭伟半天没反应,忍不住催促的工作人员。 “哦哦,汇的汇的!”蒋铭伟回神。 他看着要填的汇款金额,写了个“5”,但在最后一横下笔前,他一犹豫一咬牙,又把写好的勾儿改成了个“3”。 “同志,我填好了。”他把单子递过去。 工作人员拿起来一看,眼神儿都变了。 这特么,穿得人模狗样儿的,一看就是工厂的正式工。 结果磨磨蹭蹭半天,就汇三块?! “手续费3分。”工作人员说。 蒋铭伟也不知道自己咋想的,脱口就问:“能那边取钱的时候扣不?” 工作人员简直惊了,不是,统共就汇三块钱,三分手续费还要对方付? 不过既然这是人家的要求,他也不能说啥。 “可以。”工作人员道,说着“哐”就给汇款单上盖了到付的章子。 因为离得近,都没出市。 转天,池珍珍就听到邮递员叫她的声音。 她高兴的奔过去,喜滋滋的接过汇款单,下一秒,脸扭曲成了皱皮的茄子。 三块? 三块! “同志,这个金额是不是填错了?”池珍珍不死心的问邮递员。 邮递员接过来看了眼:“没错啊,就是三块。你拿着这单子去邮局,交清手续费就能取到钱了。” 话落,邮递员就骑着车走了。 池珍珍却因为那句“交清手续费”的话,差点白眼儿一翻气晕过去。 她恶狠狠的盯着汇款单,这才发现那个未付的章。 蒋铭伟,该死的蒋铭伟,拿三块钱打发她,他怎么敢! 这些蒋铭伟不知道,也不太在乎。 他回到家,再次壮着胆子跟沈芳磨着要钱。 “上回就算是我错了,可我爸揍都揍了,就算扯平了。去年冬天妈你可是答应要给我买大衣的,咋能说话不算话?” 沈芳不理他,只当他在放屁。 “不是,那呢子大衣真的好看,你们这两天见早早了没,她穿着可漂亮了。” “妈,求你了,就给我钱,让我也买一件儿。这样,我就能跟早早穿一样的了。”蒋铭伟也是急了,一个没打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正吃苹果的沈芳闻言,差点儿被嘴里的苹果噎死。 她不可置信的朝蒋铭伟看过去,“不是,你刚说你要和谁穿一样的?你……” 你什么,沈芳话没说完,却被听到动静从书房出来的蒋守国打断。 “给他,给他钱,让他去买。” 顿了下,蒋守国继续说:“不过铭伟,你既然对早早有意思了,珍珍那边就必须断干净,不然小心有人举报你乱搞男女关系。” “还有,我们会多给你些钱,你也脑子放激灵点儿,追人家姑娘,该送礼就送礼,给请出去看电影就看,可不能小气了,听见没?” 这,这话是,是支持他跟早早在一起的意思? 哎呀,瞧瞧,瞧瞧,果然早早就是漂亮,瞧他爸妈都悄摸摸看上了。 得了家里的支持,蒋铭伟的天平再次倾斜。 他高兴的咧着嘴笑,“得嘞,爸你就瞧好儿。也不看你儿子我多俊多优秀,只要我出马,那就绝不可能有拿不下的女同志!” 沈芳愣怔的看着面前的一切,转头对上蒋守国的视线。 这……这意思是铭伟看上池早了,终于不再巴着池珍珍那死丫头了? 蒋守国没说话,冲沈芳肯定的点了下头。 他也是听了池锦年说蒋铭伟跑去池家蹭饭的事儿,才知道的。 虽然不清楚这小子为啥突然改了心思,但只要能不再舔着池珍珍就好! 蒋守国和沈芳被这突来的变化惊得心情大好。 与此同时,蓝弈还不知道他的好大侄儿看上他对象了。 他下了火车,立刻开始执行新的任务。 第319章 两个条件 武装部。 这天,池早正忙着准备午饭的食材,王建军跑了进来。 “早早,电话!” 池早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跟着去了王建军办公室。 “哥,谁打来的?”路上,池早问。 王建军:“大河村,说是什么姓牛的车把式。” 姓牛的车把式,那不就是经常去牛棚那边,所以跟张叔和李老师他们比较熟悉的牛叔吗? 他打电话,是三位长辈出事了吗? 池早心里一紧,立刻小跑了起来。 等到了电话跟前,她也没等,直接拿起来打了回去。 “牛叔?嗯,是我。怎么了,是不是出事儿了?”电话刚接通,池早便着急的问。 “没事没事儿,就老张他们托我给你打个电话,说……” 说啥,牛叔余光瞥见站在旁边的会计:“大柱子,你先出去,俺跟小草丫头说点话儿,你过会儿再进来!” 会计不想出去,电话多精贵呢,咋能离开他的视线,要是弄坏了咋整。 偏偏牛叔是他本家的,还是长辈,他看着牛叔瞪圆的眼睛,没办法只好往外走:“叔,你小心点儿的啊,坏了可赔不起。” 话落,在牛叔踢人之前,快步出去关上了门。 “丫头?昂,刚给大柱子撵出去。”牛叔继续说。 “那啥,老张让我给你打个电话,他说……”牛叔把话学说了一遍。 “丫头,现在咋整,你管不?”牛叔又问。 听到三位长辈没事儿,池早长松口气。 这会儿听牛叔问她,她眼里划过冷意,“牛叔,让你家小子受累盯着点儿,我请假,赶明儿就回去。” 听见池早有主意,牛叔点头,“啥受累不受累的,猫冬干吃饭不干活,让他活动活动正好。那行,丫头,俺就这么给老张传话了啊。” “行,那撂了。”牛叔说完,也心疼电话费,赶紧给话筒挂上。 武装部。 “早早,没事儿?”王建军模模糊糊听见一点,但没听清。 池早摇头,“没事儿哥,就是我可能又得请假了。” “那有啥?请假扣钱,又没占公家便宜,放心请。”王建军毫不在意的说。 一天很快过去。 下班前,池早找领导请了假。 结果刚出食堂,就见王建军正等着她,旁边还站着王志峰。 “早早,我也请好假了,你明天啥时候回大河村啊,我陪你去。”王建军张口就说。 池早没想到王建军竟然会这样,连忙摆手:“哥,不用了。我也不是第一次回去,自己能行的,不用你陪。” “让他去!”却是王志峰开了口:“阿弈出任务不在,他一个当哥的,妹子有事儿不陪着,他好意思吗?” 池早张了张嘴,见王志峰态度坚决,而王建军又在旁边不停朝她使眼色,明显是很想去的样子,只好答应下来。 “那行,那就辛苦建军哥了。” “但咱们说好了,车费啥的,必须我出,可不能再跟我抢啊。” 听到终于能去一次传说中的大河村了,而且这趟还有大热闹可看,王建军高兴的差点儿没跳起来。 “行行行,只要让我去,怎么都行!”他咧着嘴笑。 “臭小子,别光想着野,护好早早!”王志峰被王建军的蠢样子气的够呛,伸手就给了他后背一巴掌。 说好了第二天车站见面,池早骑车回纺织厂。 路上想到王建军兴奋的样子,还忍不住想笑。 结果等看见跟个傻狗似的,站在纺织厂大门口的蒋铭伟后,池早的笑容立刻被烦躁和怒意取代。 “早早,早早你回来了!” 本就眼巴巴瞅着呢,蒋铭伟自然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池早。 他连忙整理了下刚到手的呢子大衣,自觉英俊潇洒的迎上去。 “早早你下班了啊?冷不冷?饿了没有?” 蒋铭伟目光深情,看的池早差点儿吐出来。 她车把一拐,脚下加速就要走,蒋铭伟却眼疾手快拽住了后车座。 “哎哎,早早你别走啊。我等你半天了,你看我的新衣服,咋样,跟你的像不像?” 池早险些被摔倒。 她跳下车,二话不说,转身就朝蒋铭伟踹过去,“你有病!是上赶着让我去举报是不是?” 蒋铭伟腿上挨了一脚,他呲牙吸了口冷气,“举报什么,本来我们就有婚约的,你就是我对象!我怕什么?谁怕谁不是爷们儿!” 他梗着脖子,说得理直气壮。 池早真没想到蒋铭伟会这么无耻。 就这人嫌狗厌的德性,也就池珍珍那个毒妇能看得上了。 “听你这话,你是要跟池珍珍分手,想来找我了?”池早冷声问。 跟珍珍分手? 蒋铭伟犹豫了。 虽然他心里的天平不断朝池早倾斜,可、可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而且珍珍那邻家妹妹样儿的,他都没亲到嘴,都还一点儿味没尝过呢。 就这么让他分手……说实话,蒋铭伟有点不甘心。 池早可没功夫看蒋铭伟纠结,本来说这话,也只是为了让他别再来烦自己而已。 “想跟我谈对象,可以。”池早说,“两个条件,做到了你再来。” “啥条件?”听到池早的话,蒋铭伟把亲小嘴儿的念头暂时收起,殷切的问。 “第一,明明白白跟池珍珍分手,不能糊弄;第二,你表叔蓝弈,他是军人,还救过我,所以我只相信他不会害我。” “你去找蓝弈,只要能让他亲自来跟我说一声,说你是个好的,可以考虑跟你处处,那我立刻就答应当你对象。” “但在他来之前,你不准再来骚扰我,否则……” 否则什么,池早还没说完,蒋铭伟已经急切的抢过了话茬。 “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表叔说我行就行?” “对!”池早点头。 “一言为定。”蒋铭伟胸有成竹,“早早你别着急,我……我明天就去找珍珍分手,完事儿就给表叔打电话,你等我!” 话落,都不用池早再赶人,蒋铭伟已经风风火火走了。 他决定了,他明天就去大河村找珍珍,来个分手吻,也算尝到味儿了。 不过要是珍珍实在舍不得他的话,他也可以多亲亲她,就算是补偿了。 等完事儿回来,他就联系表叔。 这样下来,不出三天,早早就是他对象了。 想到池早那好看到跟仙女儿似的样儿,蒋铭伟心头火热,步子都更快了几分。 身后,池早冷冷看着他的背影。 明天去找池珍珍分手? 呵,那还真是巧啊。 第320章 虚伪,你这个流氓 池家人可能也知道了蒋铭伟犯病。 除了池砚彬外,许琴和池砚辉虽然依旧不赞同,却也没有再强烈反对池锦年有意撮合池早和蒋铭伟的举动。 也不知道池锦年是怎么说服的两人。 听见门口的动静,见是池早下班回来了,池锦年立刻招呼人:“早早回来了?怎么,没遇见铭伟吗?他去厂子门口等你了,说是想约你一起去看电影的啊。” “爸,你怎么能这样!” 闻言,池早还没说话,池砚彬先不愿意了。 “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池锦年转头瞪他一眼。 但池砚彬这次没被喝斥住,嚷嚷着找许琴撑腰,要给他最爱的姐姐讨个公道。 “妈,你管管我爸啊!铭伟哥可是我姐的对象,哪有他这样的,对得起我姐吗?” 许琴闻言,嘴唇动了动,下意识想帮池珍珍说话。 但在对上池锦年的视线,再想起他的那些话后,她终究还是忍了下去。 “只是看个电影而已,又没做什么,你就别瞎掺和了。” 她忍着对池珍珍的心疼,安抚的拍了下池砚彬的胳膊:“你马上都十六了,该懂事了。” “你爸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你理解一下。” 理解? 他理解个屁! 池砚彬表示,自己理解不了半点儿。 但眼见没人跟他站一边儿,池砚彬腾得站起来:“你们一个个的,嘴里说疼我姐。结果她才下乡一个月,你们就伙同池早那个扫把星抢她的对象!虚伪,你们太虚伪了!” “等着,我一定要去找我姐告状,让她看清你们的真面目!” 话落,他蹬蹬蹬就跑。 “这下你得意了?扫把星,害人精!你怎么不去死!”路过池早身边时,池砚彬没忍住,还大吼着冲她嚷了句。 被儿子指着鼻子骂,池锦年简直气死了,“你敢!池砚彬,你敢胡来,我打断你的腿!” “砚彬,你去哪儿啊?旱冰鞋你还要不要了?妈这周末休息就去给你买!”见小儿子眼睛都红了,许琴难受得厉害。 而池砚辉这个大哥,已经第一时间站起来,跑去追弟弟了。 “哐!” 小二楼的门被重重关上。 “早早,砚彬还小,他不懂事。”池锦年深呼吸两下,挤出一抹自以为的和善笑容,“那个,刚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 “怎么没跟铭伟去看电影啊?你们都是年轻人,下班了就该多出去转转。” 池早闻言,瞥池锦年一眼,“想知道为啥?问蒋铭伟去。” 因为明天还要赶早去大河村。 池早说完,也不管池锦年什么反应,径自回了自己房间。 这晚,也不知道池家两兄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池砚彬又被安抚住了没有。 一夜很快过去。 听到广播声,池早立刻从梦境中抽离,爬起来穿衣服。 蒋家。 “铭伟,铭伟你今天不是有事,让我早点儿叫你吗?快,该起了!”马婶子敲敲蒋铭伟的房门。 蒋铭伟拉上被子捂住头,但下一瞬,想到池早答应跟他谈对象的话,他又猛的睁开了眼睛。 “起了,起了,就起了!”他冲门外喊了一声。 于是,等池早前脚出门,蒋铭伟后脚也吃完了早饭。 “妈,我赶时间,你帮我给厂里打个电话,请一天假!”他丢下筷子,捞起棉衣就往外冲。 因为怕去农村脏,他连新买的呢子大衣都没舍得穿。 沈芳吃饭的动作一顿,“请假?为什么又请假啊?你干啥去?” “去大河村找珍珍分手!”匆匆回了一句,蒋铭伟就飞也似的跑了。 分、分手? 沈芳却被他的话惊得够呛。 当妈的,自己儿子什么性子她自然最清楚。 别看他对池早有了热乎劲儿,可想让他就此跟池珍珍干脆彻底的分了,那绝不可能! 可,可眼下怎么回事……这才几天啊,他竟然就要去分手了? “守国,这……铭伟不会是骗我们的,实际就是想去看池珍珍?”沈芳很担心的问。 蒋守国想到昨晚从外面赶回来,在大门口模糊听到的那几句池早和蒋铭伟的话,摇头:“放心,没骗人。” 他顿了下,又嘱咐沈芳:“但早早眼见跟池珍珍不一样,是个好姑娘。等以后她跟铭伟在一起了,你态度好点儿。” 沈芳虽然还是有些看不上池早,但相比池珍珍,池早起码是个正经姑娘,没劳改过。 她勉强点了下头,算是答应了。 因为上次送过池珍珍下乡,蒋铭伟知道怎么坐车。 他一边往车站走,一边想着等见了池珍珍要怎么说话。 哪成想不经意间抬头,竟然看到了走在前面的池早的身影。 蒋铭伟眼睛一亮,张嘴就想喊人。 但又想起了答应池早的两个条件。 他可是个爷们儿,自然要说话算话。 于是蒋铭伟忍着没凑上去,只不远不近,痴痴看着池早的背影跟在她身后。 然后,他就看见了池早亲热喊人的一幕。 “建军哥,吃饭了没有?”见王建军已经在车站等着了,池早笑着招呼。 “吃了。你吃没有?给,我一直揣口袋里捂着呢,快吃。”王建军掏出两个鸡蛋,递过来。 池早低头一看,也不拒绝:“咱们一人一个,正好车还没来,快吃!” 她说着,接过鸡蛋开始剥。 一人一个就一人一个,王建军乐呵呵的,还使坏拿鸡蛋往池早头上磕。 “你是谁,谁准你对早早动手动脚的?你这个流氓!”蒋铭伟嚷嚷着冲上来。 “我擦,你谁啊,我跟我妹闹着玩呢,关你屁事!”王建军吓了一跳,手里的鸡蛋都差点掉了。 我妹? 这是早早她哥? 他怎么不知道? 蒋铭伟愣住,询问的朝池早看过去。 池早简直要烦死了。 她冷冷瞥向蒋铭伟:“再跑来我跟前碍眼,那两个条件就作废!滚!” 作废? 那怎么行? 那他还怎么跟池早处对象? 蒋铭伟急了,“早早,你别生气。我、我就是一时误会了。那什么,我走,我这就走!” 他赶紧退远了几步,半点儿不敢再惹池早。 只是,早早今天不去上班吗?怎么也上了去大河村的客车? 难不成,她是听说他要去和珍珍分手,特意跟着想去看看真假的? 第321章 变成破鞋 “叔,去大河村不?” 等下了客车,眼瞅着池早拦了辆牛车询问人家,蒋铭伟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控制不住,低头偷偷笑了起来。 早早也真是的,这是在他还不知道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 真是……可爱。 于是,往大河村去的牛车上,蒋铭伟看着池早的视线越发火热了几分。 火热的王建军都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早早,这蠢货谁啊?”他低声问。 池早一点儿没瞒着,“就蓝弈的好大侄儿,池珍珍对像!” “还有……”池早把蒋铭伟犯病纠缠她,而她提了两个条件的事儿小声跟王建军说了说。 啥? “噗咳,咳,哈哈咳!”王建军被口水呛住,又咳又笑。 天老奶的,弈哥的这个花心萝卜大侄子,还真是又蠢又有胆啊! 早早也是,怎么就能想出来让弈哥这个长辈同意的主意? 哎呦喂,这可真是要把他笑死了! 两人说话声音很小,蒋铭伟看着突然笑起来的王建军,很是不解。 他想骂声大傻逼,但一路走来,听见池早很亲近的管人叫哥,他又好悬忍住了。 晃晃悠悠,牛车终于到了去大河村的岔路口。 笑了半天的王建军,腮帮子都酸了。 他同情又幸灾乐祸的瞟了蒋铭伟一眼,下了牛车。 两前一后,三人一道往村里走去。 才走到村口大树那里,就见车把式牛叔家的小闺女正转着圈圈等着。 “小草姐,小草姐!”小丫头看见池早眼睛一亮。 她别的都顾不上,跑过来拉住池早的手,压低声音:“小草姐,我哥让我来等你的。” “山脚下那间破房子,姓周的知青姐姐刚才过去了,快走!”小丫头用力拽池早。 池早心里一紧,拔腿就往山脚下跑,“哥,走!” 她低声喊了一句。 怕动静太大引人注意,打草惊了蛇,池早还特意挑了僻静的小路。 从小丫头跑过来时,蒋铭伟就竖起了耳朵。 等听见那句“姓周的知青姐姐”,他立刻皱起了眉。 姓周的女知青,该不会就是之前找珍珍麻烦,还打了他手背一巴掌的臭女人? 不是,早早怎么认识她?那个臭女人咋了? 蒋铭伟不解。 但下意识的,已经撒腿跟了上去。 “呼哧呼哧”,三大一小跑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到了山脚下的破房子,和躲在树后的牛家小子。 但也是这时,就见破房子里突然走出来一个女人。 “等等!”池早连忙站定,拽着牛小丫蹲下,躲了起来。 王建军跟上,怕蒋铭伟坏事儿,还拉了他一把。 然后,几人就看见,出来的女人用红头绳扎着麻花辫,身上穿着厚实的棉衣。 她左右看看,似是在查看周围有没有人。 也是这个动作,让几人看清了她的脸。 不是池珍珍又是谁? “珍……”蒋铭伟一惊,结果才吐出半个音,就被王建军一把捂住了嘴。 不知道为什么,蒋铭伟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唔唔”着挣扎起来。 “闭嘴!”池早视线冷冷扫过来。 蒋铭伟眨了下眼,安分了。 王建军于是松开他,因为嫌弃,还抓了把树下的雪,蹭了蹭手心。 破房子前。 池珍珍见周围一切正常,并没有啥不对。 松了口气的同时,她脸上露出兴奋的笑。 她回头朝房子里看了眼,匆匆往山下走了一段儿,“哥,哥?程有工?程有工,快点儿的,快来!” 她压着声音喊道。 就见小山包后,露出了程有工的脸。 “成了?”程有工问。 “成了,快点的!”池珍珍点头。 程有工心里一喜,两眼瞬间放光。 他小跑着过来,急切得不行。 池珍珍被他这模样恶心得够呛,但还是低声嘱咐:“我不管你想咋折腾,但一定要第一时间破了那贱人的身子,听到没?” 免得出啥意外,白忙活这么一场。 而且,只要事成了,以后她也算拿捏住程有工的把柄了。 到时候,看他还怎么威胁着她要工作。 这么想着,池珍珍只觉自己的这个计划,实在是太好了,简直一箭双雕。 “行行行。”程有工闻言,连声答应。 他嘿嘿笑了两声,只觉心里痒痒的厉害,满身的劲儿都往身下冲:“你不看看你哥我是谁,睡个小丫头片子,还不是吃饭放屁一样简单?” 本就离得不远,话落,两人已经走回了破房子前。 程有工就看到,平日里抬着下巴,连个眼风都不给他的知青周笑笑,闭着眼睛,无知无觉的靠坐在墙角。 “赶紧去。”池珍珍推了他一把。 程有工哪用得着催,他喘气声都粗了,立刻猴急的扑了上去。 池珍珍才不想看这恶心的一幕,眼见程有工把周笑笑棉袄解开,伸手往她裤腰摸去,她翻着白眼,退了出来。 “笑笑妹妹,有工哥来疼你了。” 四下无人,衬得程有工猥琐的声音越发清晰。 池珍珍没忍住,呕了一下,又走远了两步,边放风,边期待着周笑笑变成破鞋后崩溃的模样。 “早早?” 远处,王建军哪儿还不明白那两个畜生是想干什么。 他皱眉看向池早。 就连蒋铭伟,看着眼前的一幕,结合先前听见的,周笑笑去了破房子,也都不可置信的反应了过来。 “小丫,去找你哥一起,大队部把书记和队长叫来,快去!”池早跟牛小丫说。 小丫头点了点头,也不多问,立刻猫着腰,跑到牛家小子藏身的地方,拉着人就往村里跑。 “哥,走,救人!”池早又跟王建军道。 话落,飞快蹿了出去。 小房子不远处。 池珍珍正站在避风处,百无聊赖的抠指甲呢。 忽然,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她一惊,下意识转头去看。 结果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兜头一个雪疙瘩砸了下来。 “啊!”池珍珍惊叫一声。 但尾音都还没落,紧接着,巴掌就甩到了她脸上。 “敢打我!你是谁?你……”手忙脚乱抹掉脸上的雪,池珍珍叫嚣着睁开眼睛。 等看清来人是谁后,她惊得张大了嘴,“池、池早?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池早却根本没功夫给她解惑,反手又是两巴掌扇了过去。 第322章 我肚子好疼 “啊!”池珍珍再次惨叫。 她脚下一滑,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破房子里,也传来程有工杀猪般的嚎叫声。 那边有王建军,池早不担心。 她懒得弯腰,收手抬腿,朝池珍珍胸口就一脚踹了出去。 “唔!”池珍珍这下疼得连喊都喊不出来了,捂着胸口缩成了虾米。 “早、早早。别、别打了,珍珍她……”却是被池早干脆利落的身手吓到呆愣住的蒋铭伟。 池早会些拳脚的事,蒋铭伟之前隐约听说过,但他压根儿没往心里去。 一个乡下长大的土包子,啥拳脚啊,怕是上山下地把性子跑野了,不管不顾一顿胡来,靠着蛮劲儿吓住的人。 可眼下一看,他娘的,这、这架势,好像真有两下子啊。 看着地上疼得脸色泛白的池珍珍,蒋铭伟吞了口口水,哪儿还有胆拉架啊,就只敢张嘴劝两句。 闻言,池早确实停手了。 但不是因为顾及蒋铭伟,而是懒得继续打。 她打几下算啥,顶多疼两天。 但池珍珍敢伙同程有工那狗东西害人,之后的惩罚还有得她受! 这么想着,池早低头,冷冷朝地上的池珍珍看去。 “疼?” “不过是几巴掌加一脚而已,你就成了这副死狗样子。” “那周知青呢?同为女人,多大的仇多大的怨,让你用那么下作的手段害人?” “池珍珍,你还真是没有底线的又毒又坏!” 话落,感觉再多看一眼都会脏了自己的眼睛,池早转身就往破房子里走去。 “珍、珍珍……你,你怎么会干这样的事儿,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蒋铭伟已经从对池早身手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他看着还倒在地上的池珍珍,一时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的蒙骗。 珍珍不是最善良,最孝顺,最懂事的好姑娘吗? 怎么会干出这么下贱的事儿? 真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蒋铭伟都不敢相信,他喜欢了这么久的,曾经心爱的姑娘,居然如此恶毒。 幸好,幸好他已经决定要跟她分手了,不然以后真结了婚,那…… 只是想象一下身边睡着这么一个恶毒的女人,蒋铭伟就忍不住打寒战。 池珍珍想不通好好的,池早怎么会突然出现,同样也想不通蒋铭伟为啥也会在这里。 更加不知道,她的铭伟哥今天是来找她分手的。 她脸上火辣辣的,被踹了一脚的胸口也还疼着。 但这些伤都还好,过了最开始,也就缓过来了。 这会儿有问题的是她的肚子。 不知道怎么的,明明刚才也没被打到,偏偏肚子就突然疼了起来。 一阵阵撕扯着下坠着疼,疼得她简直呼吸都不敢幅度大了。 是以,池珍珍根本没听清蒋铭伟说了什么。 她唇色发白,额头渗出冷汗,“铭、铭伟哥,我、我肚子好疼,扶我一把,快送我去找大夫。” 她是真的疼,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这么疼过。 蒋铭伟闻言脸色却更加难看。 他不敢置信的瞪着池珍珍:“珍珍,你、你怎么到这时候了还满嘴谎话呢?” “还肚子疼,早早根本没碰你肚子一下,你想装样子害她,好歹捂着胸口才像样儿啊。” “你真是,真是……” 真是什么,蒋铭伟没有继续说下去。 咋说也是一起长大的妹妹么,蒋铭伟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不忍的。 “珍珍,大河村的书记和队长马上要来了,你还是别装了,赶紧想想等会儿怎么办。” 话落,蒋铭伟再次失望的叹口气。 他干脆也不管池珍珍了,转身也朝破房子走去。 程有工那狗东西的惨叫他可是听见了。 别的不说,热闹他还是喜欢看的。 破房子里。 话说刚才赶过来救人。 想着王建军不好对池珍珍一个女同志动手,而时间还短,周笑笑那边也不怕有什么不方便的,池早就让王建军先去把程有工制住。 事实也果然和池早推测的一样。 程有工刚解开周笑笑的腰带,冲进来的王建军就一脚将他踹了个狗吃屎。 之后也没给程有工反应的时间,鞋底板就一下下朝他跺了上去。 “你个狗杂碎!畜生不如的东西,呸!” 除了把要命的地方避开,王建军一点儿没惜力,全往最疼的地方招呼。 他娘的,别以为他不知道,就这狗东西,以前就没少欺负早早。 原本还愁没机会收拾他呢,如今好了,敢对女同志耍流氓,那就受着。 这么想着,王建军又是一脚跺下去。 “咔嚓。” 轻微的骨裂声掩盖在程有工杀猪般的嚎叫中。 “啊嗷啊嗷,嗷嗷嗷!”他抱住右边胳膊,疼得浑身哆嗦。 “叫,你还有脸叫呢?怎么的,想把所有人都招来,看看你有多不是个东西?” “行,那就再叫大声儿点!”王建军骂着,又一脚踢了过去。 这一刻,程有工简直梦回几个月前的公社屠宰场,他哪儿还有片刻前的色胆包天,连王建军的脸都没看清,就鼻涕眼泪的求饶。 “我错了,别打了,饶了我。” “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保证!” “是池珍珍,都是池珍珍那个贱人让我干的!是她出的主意,也是她不知道从哪儿弄了药野猪的迷药,给周笑笑用了的。” “我就是一时糊涂,我再也不敢了,大哥,同志,爷爷,饶了我,求求你了!” “饶?你这种狗东西,打死都不无辜,还饶了你,呸!”王建军又是一脚下去。 原本他是朝程有工屁股踹的,但好巧不巧,疼得跟蛆一样扭动的程有工正好转过了身。 那一脚于是就落在了他的下三路上。 “啊!” 惨叫冲天而起,传出八百米。 不远处的山林里,鸟雀惊飞,连小心在雪地里翻找草根的兔子都吓得嗖嗖逃命。 而程有工,一瞬间青筋暴起,脸色青白红紫,再顾不上骨头疑似断裂的胳膊,双手捂住被踹的命门,顷刻之间去了半条命。 池早过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王建军挠了挠头,“早早,这、这……” 第323章 碎了 王建军挠了挠头,“早早,这、这……” 他想说他真没想踹那里,一切都是巧合,是天意。 可显然,这话就是说出来,也没啥说服力。 “自作孽不可活,哥,都是那狗东西自找的。”池早根本眉头都没动一下。 下三路被踹了? 那算什么? 如果可以,如果杀人不犯法,她早在重生的第一时间,就弄死程家那些狗东西了。 这样吗? 王建军闻言一寻思,也是哈,一个畜生,废了才好呢,免得以后再祸害其他人! 不过同为男人,让他继续朝着那里踹,他心里还是有点儿凉飕飕的。 于是干脆,他又朝刚没踢到的屁股踹了两脚。 池早没管王建军怎么揍人,也不管程有工死了没有。 她快步走到还昏迷不醒的周笑笑身前,先快速帮她系好腰带,又扣好棉衣的扣子。 “周知青,周知青?”池早尝试着喊人。 但周笑笑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池早皱眉,池珍珍能耐了,才来大河村一个来月,竟然连迷药都能弄到。 不过想到她跟祁钰生搅合在了一起,池早便不再奇怪。 想着村里的人很快就会过来,周笑笑这个受害的当事人还是醒着更好些。 池早于是抓了把雪,贴到了她脖子上。 周笑笑眉头果然皱了起来。 等池早又来了一下后,她睫毛颤动着,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周知青?周知青?”池早再次喊人。 周笑笑只觉头疼欲裂,也晕得厉害。 她一时根本反应不过来自己在哪里,面前漂亮的女同志又是谁。 她抬手按上太阳穴,“你是谁,你……” 话没说完,周笑笑视线里闯进一张见过的脸。 那不是上回送池珍珍那个害人精来下乡的男人么? 好像是池珍珍的对象? “早早,怎么样了,这个臭……这个知青她还好?” 蒋铭伟小心翼翼地问。 只要人没事儿,那珍珍受到的惩罚也能轻点儿? 怎么说也是一起长大的,就算她不再是他心爱的姑娘了,可他作为哥哥,也不忍心看池珍珍太受罪了。 远的不说,瞧瞧程有工,那捂住卵蛋的样子,看得蒋铭伟都忍不住哆嗦。 这一刻的蒋铭伟,对池珍珍还是有那么点儿情谊的。 但没多久后,再看池珍珍,他只想跟池早一样,上去扇她几个大逼斗。 先说眼下。 蒋铭伟话落,池早还没怎么样,周笑笑面色就是一变。 她猛地推开面前的池早,一脸警惕:“你们想干什么?池珍珍那个贱人呢,她敢害我?” 看见蒋铭伟的一瞬,周笑笑已经快速想起了之前的事。 下雪后天冷得厉害,知青点柴火不够用。 大家有时间,就结伴去山上捡。 她昨晚洗了个头,可能有点着凉了,今天就没去。 结果就有人去知青点喊她,说是和她关系最好的一个女知青滑倒摔下山坡了,让她赶紧去看看。 她担心朋友,于是也没多想,就紧赶着跑出了门。 结果刚到山脚下的破房子,她就遇见了池珍珍。 她哪儿有心情搭理那个害人精,无视了人就继续走。 却没想到池珍珍故意朝她走过来,擦肩而过的时候,还拿着个不知道是啥的东西,就捂上了她的脸。 她都来不及叫,就全身发软,晕乎起来。 等池珍珍抓着她的胳膊,连拖带扶的把她弄进破房子后,她便彻底失去意识,什么都不知道了。 所以,面前这个被池珍珍对象问话的女同志,看着长得漂亮,实则也是跟池珍珍一伙儿的么? 他们想对她做什么? 这么想着,周笑笑视线迅速扫过周围,然后就看到了瘫在地上死狗一样捂着下三路的程有工,还有另一个看着人模狗样的年轻男人。 程有工可是池珍珍的亲哥! 而且,下乡都一个多月了,她哪儿还能没听说过程有工是什么德性? 那狗东西每次看她时,都色眯眯的,恶心的她恨不能挖掉他的眼睛。 所以,这些人是想对她耍流氓? 周笑笑心脏骤缩,连忙低头检查。 等看到自己衣服裤子都穿得好好的,除了头疼头晕外,身上也没有其他不舒服,她这才松了口气。 “放心,你好好的,没出事。” 池早看懂了周笑笑的举动,出声安抚她。 “我们来得及时,他们没得逞,放心。”她又说了一遍。 周笑笑闻言皱眉:“是你救的我?你跟池珍珍不是一伙的吗?” “我妹怎么可能跟那个毒妇是一伙儿的?你可别胡说!”却是池早还没回答,旁边的王建军先开了口。 周笑笑越发不解:“既然你们不是一伙儿的,那为什么跟池珍珍的对象在一起?” “还有,池珍珍人呢?” “谁说我是池珍珍的对象了,我跟她分了,分了!”蒋铭伟连忙表明态度,“早早,你可不能相信这个臭……这个女知青!” 池早根本懒得搭理蒋铭伟,只看着周笑笑:“你感觉怎么样?能站起来吗?地上凉。” “我让人去喊了书记和大队长,他们应该要到了,你想想看对那两狗东西的处理,有没有什么要求。” 池早的本意是让周笑笑能出口气,毕竟是受害者么。 哪知道她话落,周笑笑微微愣了下,压根儿没想什么要求不要求的事儿。 她顶着所有人疑惑的目光,撑着墙站起来,哪怕头晕的摇晃,还是咬牙走到了死狗程有工跟前。 “畜生,耍流氓是?行啊,姑奶奶让你耍!” 她咬牙说着,抬脚就朝程有工踹了过去。 不同于王建军的巧合,周笑笑对准的就是程有工的下三路。 “哐!” “啊!” 又是一声让人牙酸的惨嚎声。 池早不提,王建军和蒋铭伟两大男人,看着这一幕齐齐夹着腿抽了口冷气。 “疼?疼就对了!畜生玩意儿,姑奶奶废了你!” 周笑笑眉头都没皱一下,又一脚下去。 结果因为药性没过,一时没站稳,踹偏了。 “不好意思同志,借你胳膊用一下。”周笑笑一把抓住王建军的袖子,站稳。 她丢下一句,也不管王建军同不同意,扶着他的胳膊,就再次踹了过去。 “哐!” “嗷嗷!” “哐哐哐!” “啊啊啊!” …… 虽然周笑笑不是每次都能踢中,但三次里面总有一次能行。 是以,在村里人赶来前,在场的人都有一种感觉——碎了,那玩意儿八成是碎了。 第324章 程公公 “什么声音?” 正往山脚下赶的书记、队长一行人,听到传来的,凄厉到不似人发出的声音,齐齐一个激灵。 “村里今天谁家杀猪吗?”不知谁说了句。 书记太阳穴跳了两下。 这不年不节的,杀啥猪啊。 怕不是程有工那瘪犊子被打了? 想着牛家小子刚跑来说的事儿,书记就头疼得不行。 程有工个完蛋玩意儿,上回的事儿不知道咋了结的,结果这才过去几天啊,竟然就敢对知青耍流氓! 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正想着,又是几声惨叫传来。 书记心头当即一凛,他娘的,打归打,揍归揍,可不能出人命啊! “快走,跑起来!”书记没忍住说了句。 之后五十出头的人,就带头冲了出去。 冬日农闲,虽说是猫冬,但总还是要出来溜达着串串门,唠唠嗑啥的。 这不,书记一群人的动静,就被闲的打屁的村民们看到了。 加上刚听见的惨叫声,村民们哪儿还能不知道出事了? 好家伙,有热闹啊,那咋能错过呢? 必须得跟着瞅瞅去。 于是,等到了山脚下时,原本几个人的队伍,已经变成了一大群。 里头就有听见动静,跟着跑过来的王梅花和程富山。 不过他俩出来得晚了点儿,只跟在了最后。 也就没能听见,眼下所谓的热闹跟他们的好大儿和大闺女有关。 但等离的近了,王梅花听着隔一会儿传来一声的惨叫,脸上看热闹的兴奋就慢慢落了下去。 “他爹,你觉不觉得……这声音有点儿耳熟?”王梅花迟疑的问。 旁边,程富山脸色变换,心里也隐隐不安。 但他还是狠狠瞪了王梅花一眼,嘴硬道:“瞎扯八道啥呢?啥耳熟,你耳朵塞猪毛,背了?” 那是她听错了? 王梅花闻言,没忍住,抬手掏了掏耳朵。 她被骂了也不生气,相反还松了口气。 不是有工就好,只要不是有工,甭管是谁家的人出了事儿,她都贼拉爱看。 这么想着,王梅花又兴奋起来。 为了等会儿看热闹能抢个好位置,她还忍不住加快了速度往前跑去。 也是这时,突然,前头传来惊呼声。 “娘咧,那是程家那个城里的闺女,当知青那个?” “可不!哎呀那丫头咋了,咋躺在雪地里头呢?” “妈呀,刚叫的声音那么瘆人,该不会是死了?” 城里的闺女,死了? 王梅花脚下趔趄,差点一个狗吃屎载倒。 等稳住身形,她甩着腿就往前冲。 虽然珍珍没在她身边长大,也和她不咋亲近。 可那终究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惊呼声不小,后面的程有工自然也听见了。 他面色一变,也往前冲去。 该死的,怎么会是池珍珍! 死丫头,他都还一点儿好处没捞着呢,她咋能出事! 更重要的是,今天中午吃过饭,有工好像是跟她一起出去的? 想到刚才那几声耳熟,跟他家有工调调儿有点儿像的惨叫,程富山就眼前一阵阵发黑。 天老爷啊,池珍珍那丫头片子死就死了,他家有工可千万不能出事儿啊! 而就在王梅花和程富山提着心往前冲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书记和大队长一行人,已经呼哧带喘的到了山脚下。 “池知青,你怎么回事?”书记面色难看的问躺在地上的池珍珍。 他一点儿没有上手去扶人的意思。 扶个屁,这明摆着就是被揍了。 他可听牛家小子说了,就是这个池知青,伙同程有工那个瘪犊子,想对人家周知青耍流氓。 这种又毒又坏的玩意儿,只要没死没残,挨多少打都活该! “救、救我……”却是地上的池珍珍,捂着肚子求救,“我、我肚子好疼,快送我去看大夫,快啊!” 到底是城里长大的,池珍珍多少还是有点儿见识的。 她可是听说过有个叫急性阑尾炎的病,就是突然肚子疼得要死。 而且要是不及时送去医院,等阑尾上烂了破个口子,可是会死人的。 是的,池珍珍这会儿已经认定自己是得了急性阑尾炎了。 她害怕的要命,一点儿都不想死,所以看见终于有人过来了,就赶紧求救。 书记听了池珍珍的话,眉头皱得恨不能夹死蚊子。 一个害人的玩意儿,还想去医院?想得还挺美啊。 不过见池珍珍疼的脸色惨白,似乎不是在装样子,书记迟疑了下,没有立刻拒绝。 也是这时,听见动静,池早扶着周笑笑,王建军拖着死阉狗一样的程有工,身后还跟着一脸后怕表情的蒋铭伟,一起从破房子里出来了。 “哦嚯!” “娘嘞!” “妈耶,这、这是程家的有工,瞧那脸肿的,咋被揍成这样儿了?” “脸肿不肿的算啥,快看他裤裆!娘咧,那是卵蛋,咋血斯呼啦的!好家伙,这啥情况啊,他那家伙事儿不会碎了!” 这话可以说是相当惊人了。 话音刚落,看热闹的人群就是一静。 有一个算一个,连疼得冷汗直冒的池珍珍,都朝程有工,确切的说是程有工的下三路看了过去。 两秒后,哗一声,跟往热油锅里浇了勺水似的,人群炸了! “完了,那么厚的棉裤,血都能透出来,那铁定是碎了!” “不中了,这回是不中用了啊,哎呦喂!” “不是,我咋记得,程有工媳妇儿生的是两个女娃啊,好家伙,这程家是要绝后哇!” “太监,阉狗。旧社会的时候还有个词咋说的来着,对了,公公!程公公,哈哈哈哈!” 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兴奋到跟打了鸡血一般的人群里,顿时响起一片哈哈哈的笑声。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喊声响起。 “有工,有工啊,娘得有工,你这是咋了啊?” 王梅花听着耳边不停响起的议论声,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 等她挤开人群,终于看见地上的程有工后,那可真是,天都塌了。 她惨叫着扑上去,都顾不上管程有工是不是疼晕了,慌慌张张就直奔程有工的裤腰带,想脱了裤子看看他的家伙事儿还好着没有。 她可还没抱上大孙子呢,可不能不中用了啊! 第325章 混乱 然而因为惊吓过度,王梅花手抖的跟中风了似的,这边拽,那边拉,愣是把活结给弄成了死疙瘩。 她越发急了,又急又慌。 也不知道咋想的,干脆丢掉手里的裤腰带,开始生拉硬拽。 那动作粗暴的啊,王建军在旁边看着,都忍不住替程有工点了根蜡。 好家伙,这真是亲娘么? 就这架势,原本程有工可能还有一丝继续当男人的机会,但这么一顿折腾后,怕是彻底没戏了。 啧啧,真是干得好! 你说咋没人拦王梅花? 拦个屁,大家伙这会儿东拼西凑的,也大概知道眼下这出是咋回事儿了。 耍流氓,使下作手段毁女同志的清白,谁家没个妹妹女儿孙女的啊,就这种烂玩意儿,废了才好呢。 “有工,爹的有工,你、你……” 这时,呼哧带喘的程富山到了。 他看清程有工下身的血,当即就是一个哆嗦。 同为男人,他可太知道了,就那个血量,他的有工该有多疼啊,难怪之前叫的那么惨。 看见王梅花个蠢婆娘竟然还不管不顾的在拽裤子,程富山真是气得恨不能晕过去。 他冲到跟前,一巴掌就甩到了王梅花脸上。 “你个没脑子的蠢货,给老子住手!” “妈了个巴子的,有工真要有啥事儿,老子打死你!”程富山吼完,根本顾不上理会王梅花啥反应,立刻就朝周围喊道,“搭把手啊,大家伙儿快搭把手,帮着把我家有工送去医院啊。” “书记,大队长,你们快说句话啊!”他又朝书记和大队长求助。 讲真的,书记和大队长想到程有工会挨打,但真没想到,竟然会被打成了这样儿。 他们看着程有工的下三路,那真是控制不住,就觉得自己两腿之间都一阵阵抽疼。 这会儿听见程富山的话,书记吸口冷气,缓了缓神,“行,看这样子,程有工伤得确实挺重,那就先找几个人,把他送去……” 送去哪儿,书记话没说完,被一道响亮的女声打断。 “不行!程有工和池珍珍联合,使坏给我下药,想对我用强耍流氓!” “今天不当着大家的面把事情解决了,不明明白白给我一个交代,谁都不准走!” 周笑笑冷着一张脸,毫不畏惧的看着众人。 书记一顿,“周知青,你……” “好啊,原来是你这个贱人害的我家有工,我打你死!”却是王梅花,闻言反应过来,叫骂着就要扑过来打周笑笑。 “你才是贱人,你个老贱人,生了一窝畜生不如的狗东西,我才要打死你!” 周笑笑丝毫不气弱,当即就回骂了过去。 但她身上药效还没过,头还晕着,周笑笑回骂的同时,心里是有点儿担心的,担心自己干不过王梅花。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根本不存在什么干得过干不过,王梅花还没冲到她面前,就被王建军暗搓搓伸出来的脚,绊了个大马趴。 “啊!”王梅花惨叫一声。 周笑笑眨了眨眼睛,朝王建军看过去。 等对上王建军的视线,她没忍住,眼睛又眨了眨。 可以啊这男同志,刚才她废程有工的时候,他就帮忙扶着她。 这会儿还又仗义出脚,真是个好同志。 周笑笑正想着,王梅花的嚎叫声却响了起来。 “啊,没天理了,欺负人了,老天爷你快睁开眼看看,我们一家子要被人欺负死了,要活不下去了啊!” 王梅花摔得有点儿狠,一时没能爬起来,干脆就躺着哭嗲喊娘。 “程小草,你个狼心狗肺的,没看见你娘都摔了,没看见你哥被人打成这样了么,你还不赶紧来帮忙!”而周笑笑几句话,招来的自然还有程富山的注意。 但他不同于王梅花只找周笑笑的麻烦。 他反而看见了站在边上的池早的身影。 “没听见我说话么?还不赶紧扇那个小贱人两巴掌!奶奶个腿的,敢害我儿子,我……” 我啥,程富山话没说完,却被人连雪带石头的,一下砸在了嘴上。 “骂谁狼心狗肺呢?王八玩意儿,你再骂一声试试!”王建军两步就冲了上去。 那气势汹汹的样儿,好似程富山再敢逼逼哪怕一个字,他就能削死他。 程富山吓了一跳,都不顾上火辣辣疼的嘴,“你、你谁啊?我骂我闺女,关你屁事?” “瘪犊子,别以为老子没看见你刚才使阴脚绊人!老子没找你麻烦,你还上赶着了?你……” 你啥,程富山的狠话没放完,就再次被打断。 书记一个头两个大:“都给老子闭嘴!还有完没完!” 真他娘的,这耍流氓的事儿还没解决呢,地上还躺着两个人呢,结果程家这两口子倒好,还跟人吵上了。 “程富山,你还想不想救你儿子,逼逼歪歪的,咋滴,等着你儿子当公公啊?” “还有你王梅花!你想打死谁呢?睁大你那两窟窿眼儿看清楚喽,人周知青是受害者,是你家池珍珍和程有工一起使坏,给人下药想毁人清白!” “知道这叫啥不,这叫耍流氓,是要吃枪子儿的!” 书记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还骂人小草狼心狗肺,要不是人小草来的及时把人救了,真等你家两狗东西欺负了人周知青,你们全家有一个算一个,都擎等着被批斗!” 其实混乱结束后,批斗的事儿就没了。 但书记真是被气狠了,哪儿还管得了那么多,吓唬人的话自然是想到啥说啥。 批斗?吃枪子儿? 王梅花和程富山脸色当即就是一白。 但程富山还是有些小聪明的,他看了眼好好站着的周笑笑,就梗着脖子道:“她不是好好的吗?又没真把她咋样。” “既然如此,她打两下,骂两句也就行了,咋就能把我家有工弄成这样儿?” “我家有工可还没儿子呢,她下手这么狠,我还要找她算账呢!” 最初开口的时候,程富山还有点儿心虚。 但越往后说,他就越觉得自己的话有道理,底气一下就足了起来。 一直没开口,好整以暇在旁边看戏的池早,简直要被程富山这无耻的话给气笑了。 她冷嗤一声,刚想张口说句什么。 结果围观人群里,不知道是谁,突然尖叫了一声。 “啊啊啊!血,血!池知青流血了!” 第326章 未婚先孕 “啊啊啊!血,血!池知青流血了!” 血? 怎么又一个流血的? 刚才不是都好好的么,咋就突然流血了? 因为书记发火才好不容易安静了点儿的人群,瞬间又沸腾起来。 有一个算一个,所有人的视线都暂时从程有工身上移开,朝池珍珍看了过去。 而池早听到那句“池知青流血了”的话,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流血? 她就扇了几巴掌,踹了池珍珍胸口一脚,蒋铭伟又没对池珍珍动手,怎么就会流血? 池早不解,同样也朝池珍珍看了过去。 就见侧身抱着肚子蜷缩在地上的池珍珍腿间有点点血迹。 这是小日子来了,还是…… 但眼见池珍珍疼的那样儿,池早想到什么,瞬间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来看热闹的人群里,可是男的女的,啥年龄段儿的都有。 有那年纪大点儿,已经结婚生子的女同志,只一眼心里就有了猜测。 “娘咧~这这,这不会是小产了。” “天爷,池知青不是还没结婚吗,咋肚子里连娃都揣上了?” “呸,怪不得坏的流脓,敢情自己就是个乱搞男女关系的破鞋!” “骚狐狸,臭不要脸!” 解惑的话和咒骂鄙夷声几乎一起响起。 有年纪小的,或者没往那方面想的老爷们儿,闻言恍然大悟后,紧接着看池珍珍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自觉是城里人,一天天鼻孔看人的池知青,敢情就是个婚都没结就跟男人爬炕的货啊。 就这,还瞧不起这个,看不上那个呢,呸! 有那游手好闲,平时就爱说个浑话,还偷偷跟寡妇不清不楚的混子,看池珍珍的视线更是带上了不怀好意: 草,反正都是跟人睡过的破鞋了,既然这样,他们是不是也能尝尝啥味儿? 而池珍珍,听见“小产”、“肚子里揣上娃”,“破鞋”……这些话后,连疼都顾不上了,一下呆愣在原地。 小、小产? 怎么、怎么可能? 她、她…… 池珍珍下意识就想否认,可等想起和祁钰生的那几次后,她瞬间慌得要死。 孩子,她、她竟然怀了孩子? 不、不可能! 假的,绝对是假的! 绝对不可能! 肯定是那个啥阑尾的破了个口子才流的血! “你、你们少胡说八道!敢给我泼脏水,我撕烂你们的嘴!”池珍珍眼里全是惊恐,嘴上却叫嚣起来。 不可以,不管用什么办法,她都绝对不能让怀孕流产的事做实,也绝对不能戴上破鞋的帽子。 然而池珍珍想的挺好,结果这一叫嚣,情绪一激动,她只觉肚子又是一痛,下身同时又是一股热流涌了出来。 “唔……”池珍珍一声闷哼,别说狡辩了,疼的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 “还愣着干啥,赶紧给人往医院送啊!快点的!”却是书记头疼的大喊一声。 他立刻点了几个人,抬人的,套车的,拉牛的……众人见书记发了真火,也都不敢磨蹭,赶紧动了起来。 这流产可和蛋碎了不一样。 蛋碎了就碎了,哪怕不中用成了公公,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人。 流产可不一样,一个弄不好,再整个大出血,一尸两命……书记真是想想就头疼! 他娘的,妈了个巴子,一群不让人省心的完蛋玩意儿,下药耍流氓的事儿还没捋清楚,这特娘的又出了乱搞男女关系的事,出事的还是知青! 书记只觉得,再来这么几回,他都得少活十年。 “书记,还有我家有工啊,我家有工也得去医院,可不能不管他啊!”眼见大家伙儿都动了起来,王梅花生怕没人管程有工,连忙哭嚎道。 “你给老子闭嘴!”书记怒喝一声,转头看向周笑笑,“周知青,你看这……还是得先救人。” “那什么,人证物证都有,你放心,之后队里一定给你个满意的交代,行不行?” 一把鼻滴一把泪的王梅花:“交代啥,小骚货,肯定是她不要脸先勾引的我家有工!我家有工都成啥样儿了,我还没找她算账呢,她……” “闭嘴!再逼逼,就哪儿凉快死哪儿去,看老子还管不管你们的烂事儿!”书记爆呵。 王梅花嘴巴动了动,还想说些啥,被程富山拦住了。 个猪脑子,也不看看眼下是啥情况,还嚷嚷啥? 周笑笑也被池珍珍怀孕的消息惊的不轻,听书记都这么说了,她想了想点头:“行,有书记这话我就放心了,那就先救人。” “不过书记,咱们丑话说在前面,要是最后的处理结果我不满意,那我可是要去公社,去县里知青办举报的啊!”周笑笑又补了句。 “周知青你放心,咱们处理的时候,肯定征求你的意见。”书记长出了口气,点头保证。 旁边,眼见有人来抬池珍珍了,池早也没管这些,她先一步到了池珍珍跟前,从她口袋里搜出了之前迷晕周笑笑的手绢。 “你、池早,你要干什么?不准拿我的东西,你个贱人……”眼见手绢被拿走,池珍珍心里一惊,哪怕疼得要死,还是挣扎着来抢。 池早一把打开朝自己伸来的手:“未婚先孕,池珍珍你胆子真不是一般大啊。” 她冷笑着看向池珍珍:“就是不知道,你孩子的爹是谁呢?” “还能是谁,这不明摆着的?”却是跟书记说完话后,走过来的周笑笑。 “她对象不就搁那儿站着呢么!”周笑笑抬手往身后指了下。 啥? 未婚乱搞的男人竟然就在现场? 这句话再次像惊雷一般,在人群中炸响。 “谁?” “哪个?是哪个?” “是咱队里的人不?” 众人急切又兴奋的,朝周笑笑指的方向看去。 哦嚯! 虽然瞅着有两分面熟,但不是他们大河村的人啊。 旁边,从有人喊出池珍珍肚子里揣了娃流产后,蒋铭伟就跟大冬天跳河里洗澡一样,魂都被激灵没了。 他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傻了一样愣愣看着池珍珍。 怀孕? 流产? 未婚先孕,乱搞男女关系? 不是,在今天之前他都还是珍珍的对象,咋得她怀孕,他这个未婚夫居然不知道,居然一点参与感都没有? 第327章 绿毛王八 蒋铭伟有些恍惚,难不成,是他啥时候喝多了没忍住,把珍珍给办了,结果酒醒后就全都忘了? 可也不对啊,他除了几天前发工资那次,已经好几个月没喝过酒了啊。 所以、所以…… 真是池珍珍背着他这个对象,跟别的狗男人鬼混,还怀了个野种? 想到自己巴巴捧了池珍珍好几年,昨天更是汇了钱过来,结果最多就摸了下小手儿,连嘴都没亲过,就被戴了这么大个绿帽子。 蒋铭伟简直眼前发黑,脑子嗡嗡的响,喘气儿都不利索了。 “没看出来啊大侄子,未婚先孕,你牛逼!”却是王建军,十分服气的拍了把蒋铭伟的肩。 这一刻,王建军觉得今天这个假真是请的太值了。 下药、用强,爆蛋……这还又来个流产。 特娘的,这一出出的,真是开了眼了,够他回去说一年的。 蒋铭伟却被王建军拍的这一下,猛地惊醒了神儿。 然后就发现了一道道落在他身上的看好戏的视线,也听见了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孩子爹就是他啊?” “啧啧,长得人模狗样儿的,还真没看出来啊。” “不是,憋不住就结婚呗,干啥不结婚就胡搞呢?该不会家里还有个媳妇儿?” “娘嘞,有可能啊!” “没想到城里人看着一本正经,玩得也挺花啊!” “呸!女的不要脸,男的也不是个好东西!就这种玩意儿,就该拉去批斗!” …… 一句跟着一句,那话密的,蒋铭伟根本就顾不上去注意王建军那个“大侄子”的称呼,只不停摇头摆手: “不不不,不是我,我没有,别胡说!” 但现场那么多人,而且看热闹么,大家伙当然更相信自己脑补出来的,就蒋铭伟那苍白无力的解释,谁理他啊! 蒋铭伟急了,他娘的,先不说喜当爹后工作会不会丢,会不会被批斗劳改,就早早还在边上看着呢,他咋能背这个黑锅! 这么想着,蒋铭伟深吸一口气,大吼出声:“再说一遍,不!是!我!” “我都没碰过她,我还是黄!花!大!小伙儿!” 这一声,那嗓门大的,树梢梢上的雪差点儿都给震了下来。 但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嚼舌根的声音立刻没了,连原本打算带蒋铭伟回去问话的书记都停止了动作。 好家伙,黄花大小伙儿都出来了,敢情真不是他啊。 一时间,除了池早这个已经隐隐知道真相的人外,其他所有人,包括王建军,看蒋铭伟的眼神都越发复杂了。 啧啧,年纪轻轻的,长得也不错,咋就成绿毛王八了呢? 真是可怜见儿的。 蒋铭伟这会儿可顾不上王八是不是绿毛的。 趁着众人安静下来,他怒红着眼睛冲到池珍珍面前:“池珍珍,你这个不知廉耻,思想落后,乱搞男女关系的坏分子!” “以前是我被你蒙骗了,现在我正式通知你,池珍珍,我和你分手了,从今天开始,你不是我对象,更不是我未婚妻!” 话落,似乎是依旧憋屈,蒋铭伟恶狠狠的又补了句:“池珍珍,你等着,就你干的这些不要脸的下作事情,我回去就会告诉池叔和许姨,你等着!” 池珍珍闻言真是又气又疼又慌。 不是,凭什么跟她分手啊,凭什么骂她啊! 要不是蒋铭伟太废物,要不是他帮不到她一点儿,她会为了不去下乡铤而走险,会最后逼不得已把自己给了祁秘书吗? 废物,草包,软蛋! 还骂她,活该戴绿帽子! 还威胁她,她怕个屁! 就池家那群不顶用的,她才不稀罕,她还有她的钰生哥在! 原本钰生哥就疼她,给了她那么多钱。如今她给他怀了大胖儿子,他指定会帮她,会比以前对她更好! 对对,她不能流产,她一定要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正好牛车终于来了,被人抬着往车上送的时候,池珍珍瞪向蒋铭伟,“分手就分手!当谁稀罕你这个废物点心呢,滚!” 旁边的死阉狗程有工,也被书记安排人一起抬了上去。 很快,牛车就被赶着,以最快的速度往公社跑去。 有那看热闹瘾大的,也不怕冷,癫癫儿跟在后面。 还有周笑笑,因为被下了药,书记生怕再有啥后遗症的,也被要求着一道去医院。 “那个,两位同志,今天谢谢你们了。你们叫什么啊,能不能留个联系地址,我好谢谢你们?”走之前,周笑笑赶紧问。 “我叫池早,这是我哥王建军。感谢就不用了,以后有机会再见,你快去医院。”池早说着,把周笑笑往牛车的方向推了推。 “丫头,两位同志,不急着走就家去坐坐,一起吃顿饭啊。”书记走前,还没忘记招呼池早三人。 转眼,刚才还闹哄哄的山脚下,就安静了下来。 王建军意犹未尽的咂了咂嘴,唉,他家要是离得不远就好了,他高低跟过去看看的。 看看那狗东西的蛋到底碎了没有,还能再探听探听跟池珍珍搞在一起的男人是谁。 可惜啊,就请了一天假,等会儿还得赶着去坐车,热闹是没机会看了。 这么想着,王建军问池早,“早早,咱们现在是要去看看你老师他们不?” 池早没急着回答,她瞥了眼一副大受打击模样的蒋铭伟,摇了摇头,“就先不去了,下回。” 要是没有蒋铭伟在,她肯定是要去看看李老师他们的,还要问问他们是咋听到池珍珍和程有工商量害人的事儿的。 但现在……明显蒋铭伟就要死皮赖脸的跟着,那还是算了。 池早看了看手表,“哥,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先去国营饭店吃顿饭,然后正好坐下午的那趟车回去。” 这次过来的目的已经达到,看周笑笑扶着人都要废了程有工的性子,之后那两狗东西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如此,池早也就满意了。 客车晃晃荡荡,赶在太阳落山前,终于到了市区。 之后跟王建军分开,池早直奔纺织厂。 至于跟在后面的蒋铭伟,池早直接无视。 但她没想到,这人跟到家属院也就算了,竟然还一路跟着她回了池家。 小二楼的门被推开。 客厅里,池家人下意识看过来,等看见池早居然和蒋铭伟一起回来了,池锦年眼睛当即就是一亮。 好啊,好啊! 铭伟这是把池早拿下了啊! 真是太好了! 池锦年笑着就想招呼人,结果话才到嘴边,就听蒋铭伟一声喊:“池叔、许姨,珍珍她搞破鞋了!” 第328章 池早,你真恶毒!(感谢ZF&宝宝的打赏) “池叔、许姨,珍珍她搞破鞋了!” 一句话,闷雷般炸响,惊得池锦年脑袋都嗡鸣了起来。 “咚”,许琴更是浑身哆嗦,手里的搪瓷缸直接摔去了地上。 池砚辉满脸惊恍,“铭、铭伟,你、你说什么呢?” 池砚彬腾一下蹿起来,不客气极了,“蒋铭伟,你脑子被驴踢了?” “怎么着,不要脸的背着我姐的和人勾搭不说,现在还要给我姐泼脏水坏她名声?你还是不是人了?” 厨房,李大妈原本正忙活着做晚饭呢,听见蒋铭伟这惊天发言,锅铲子都来不及放,就飞速蹿了出来。 好家伙,好家伙,听听这都说的啥,搞破鞋啊,竟然是搞破鞋啊! 天老奶的,这可是她最爱看的热闹了,没有之一。 可惜啊,可惜这么大的热闹,她马大妹子不在,要错过了啊! 李大妈自认自己还是很有姐妹情的,这种紧张的时刻,她都还记挂着她的老姐妹。 “谁不是人了!不是人的是她池珍珍,不是我!” 本就憋屈得不行,结果还被池砚彬骂了,蒋铭伟只觉自己就是这世上最大的冤大头,还是绿毛冤大头。 他眼睛通红,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就想把池珍珍干的好事全说出来。 结果话才到嘴边,就听池早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事儿……蒋厂长他们也得知道知道?” 蒋铭伟一顿,对对对,池珍珍个不要脸的贱人,敢搞破鞋给他戴绿帽子,他就要把她的烂事儿宣扬得所有人都知道。 果然是他看上的姑娘,看早早多好,还知道提醒他,为他着想。 蒋铭伟感动的看了池早一眼。 池早莫名其妙,她只是想收拾池珍珍而已,这么看她干什么? 她被恶心了个够呛,退开往旁边走了几步。 蒋铭伟看向李大妈,“李大妈,你去,去我家把我爸妈都喊过来。” 他又转向池砚彬,恶狠狠的,“等着,到底咋回事儿,等会儿咱们一五一十说个清楚!” 去喊人? 李大妈眼睛一亮,这好啊,看热闹就是要人越多越好啊。 刚还说马大妹子看不上了,这不就能行了? “诶!我这就去!”李大妈兴奋的答应一声,棉衣都不带穿的,就甩着腿儿蹿了出去。 那速度快的,池锦年想拦都没能拦住。 他看着打开又关上的小二楼大门,只觉眼前阵阵发黑。 怎么回事,怎么就搞破鞋了? 池珍珍不是下乡去了吗,怎么的就搞破鞋了? “铭伟,你先别生气,有啥话,咱们坐下来慢慢说。”池锦年艰难的开口,只觉嘴里一阵阵发苦。 这特娘的,到底是咋了嘛! 他也没伤天害理杀人放火啊,咋最近家里的事儿就一件接着一件,按下葫芦浮起瓢,没完没了呢? 这丢钱的事儿还没完,他心都还提着,怎么就又出了个搞破鞋呢? “那个,铭伟你看,珍珍可是跟你一起长大的,她是什么性子你最清楚不过。别的不说,搞破鞋这种事儿她真是没胆子干的。” “就……是不是有人故意在你面前说了珍珍的坏话,让你误会了她?”池锦年说着,意有所指的看了池早一眼。 “对对对,珍珍那么乖巧那么懂事儿,绝对不可能干出搞破鞋那么不要脸的勾当。”却是许琴,略微缓过了点神儿,急切的附和。 她看仇人一样看向池早,似是恨不能打死她,“池早,你个孽种!说,是不是你跟铭伟胡说八道了什么?你怎么那么恶毒!” “好啊,就说好好儿的,咋突然说我姐搞破鞋,原来都是你这个扫把星搞的鬼!”池砚彬闻言,也立刻愤怒的瞪向池早。 还有旁边的池砚辉,看着池早的眼神也冷得像外头的数九天,“池早,你真是坏到骨头缝儿里了!” 不是,这都啥跟啥啊? 蒋铭伟看着眼前这一幕,简直被池家四人的反应震惊了。 如果不是池珍珍害人和流产时他就在跟前,看得清清楚楚,就池家人这异口同声的架势,他真是要以为池早搬弄是非,给池珍珍泼脏水了。 去他娘的,以前咋就没发现,池家人都是这样儿的呢? 接连的刺激之下,蒋铭伟恍恍惚惚的,几乎要以为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他就只是睡觉没盖好被子,所以做了个离谱的噩梦。 眼见蒋铭伟不说话,一副愣怔的模样,池砚彬冷哼一声,“怎么样铭伟哥,这下知道自己被骗了?” “你也不看看池早那扫把星是个什么德性,竟然相信她的话!” “她就是趁着我姐不在,不要脸的故意勾引你,她……” “闭嘴!” “你少他娘的胡说八道!”蒋铭伟拔高嗓门儿怒吼着打断池砚彬的话。 他胸口剧烈起伏,这一嗓子喊的,感觉把脑子都给喊缺氧了。 池家院里子。 听见李大妈那句“池珍珍搞破鞋后”,就火急火燎赶来的蒋守国和沈芳几人,被这动静吓得当即就是一个激灵。 “守国,这这……”沈芳又急又担心。 蒋守国脸色黑沉,“走,先进去问清楚铭伟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再说!” 他一马当先,用力推开了小二楼的门。 客厅里,众人闻言全都看了过来。 池锦年赶紧起身迎过去,“蒋厂长,沈部长,真是对不住,对不住。事情已经说清楚了,就是误会一场,是池早她……” “爸!妈!你们终于来了,儿子委屈啊!嗷!”却是蒋铭伟,撇着嘴,嗷嗷嚎着打断了池锦年的话。 他委屈啊,他真是委屈大发了! 这么多年,他没有一点儿对不起她池珍珍的地方。 结果现在倒好,她放着他这么优秀的男青年不要,跑去跟奸夫鬼混,还有了野种! 他招谁惹谁了,连姑娘家的小嘴儿都还没亲过,就戴上绿帽子了! 你就说那色儿绿的,都快绿发黑了! 蒋铭伟委屈啊,看到自己爸妈,看到能给自己做主的人来了,他积累了一天的委屈终于再也忍不住,哇哇嚎了出来。 沈芳那个心疼啊。 铭伟可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就前段时间去医院送饭那次,他被他爸追着满房子打,也没说哭上一声的。 可现在,她好好的大儿子,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嚎了起来,可见受了多大的委屈。 沈芳眼睛立刻就红了,她上前心疼的把人搂住,“好了好了,到底怎么回事儿,铭伟你慢慢说。有爸妈在呢,一定给你做主!” 第329章 面无血色 话落,沈芳转头满脸愤怒的看向池锦年,“池科长,你刚说事情说清楚了,都是误会?” “那你倒是说说,是啥样的误会,能把我家铭伟弄成这个样子?” 池锦年:…… 这还让他咋说? 真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蒋铭伟居然哭了,哭了! “沈部长,蒋厂长,这这……”池锦年挤出一抹难看的笑,“你看这……站着也累,要不咱们坐下慢慢说?” “那啥,砚辉,赶紧给你蒋叔和沈姨倒杯水来,快去!”池锦年给池砚辉使眼色。 池砚辉连忙站起来去倒水。 “那啥,蒋厂长,你们还没吃晚饭?正好等会儿一起吃点儿。” “李大妈,去去,炒个鸡蛋。腊肉还有,再炒个腊肉,快点儿的。”池锦年又朝李大妈喊。 李大妈还想看热闹呢,才不想炒啥鸡蛋。 但她没胆子说不,只好往厨房走去。 去之前还给一起跟来看热闹的蒋家保姆马婶子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一会儿眼睛睁大,看清楚听仔细了,过后好给她学说学说。 结果马婶子还没点头,蒋守国先说话了。 “吃饭就不用了,铭伟这样子,我和他妈也没啥胃口吃饭。”相比沈芳,蒋守国态度还算平和,毕竟他是个大男人,该有的面子功夫还是要有的。 而且蒋池两家的关系摆在那儿,也不是能随便翻脸的。 他顺着池锦年的话,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还给沈芳也使了个眼色。 池锦年这才松了口气。 不管心里咋想的,两家人于是坐下来,开始正式说话。 李大妈见此,绿豆眼叽咕叽咕几下,也不去炒啥菜不菜的了,高兴的拉着马婶子等着大戏开场。 至于池早,她也很好奇池家人知道池珍珍的事情后会是什么反应,于是也没急着上楼,也坐了下来。 “行了,铭伟你也别嚎了,一个大男人像啥样子!” 蒋守国看向蒋铭伟,“说说,你今天不是请假去大河村找珍珍分手的吗,到底出啥事儿了?” 什么,蒋铭伟今天去大河村了? 池家人有一个算一个,心里当即咯噔一声。 真的,他们之前真觉得是池早瞎扯八道给池珍珍泼脏水的,哪知道蒋铭伟竟然去了大河村? 那、那这……难不成,池珍珍真的不要脸搞破鞋,还正好被蒋铭伟撞了个正着? 许琴心里尤其慌得不行。 “出啥事儿,嗷嗷……”蒋铭伟没忍住又嚎了两声,“要不是亲眼看见,我真都不敢信的。” “爸妈,你们不知道,我下了车,连大河村都还没进去呢,就碰见一个小丫头在村口等着早早。之后我们就跟着……” “等等!”许琴脸色难看,“啥叫等着池早?啥叫你们?池早今天也跟铭伟你一起去了?” 被打断的蒋铭伟很是不高兴,“早早去不去的重要吗?现在是在说池珍珍搞破鞋的事,她搞破鞋!” 他瞪了许琴一眼,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我们跟着小丫头去了大河村的山脚下,你们猜怎么着?” “池珍珍那个臭不要脸的,她竟然给一个女知青下药,伙同她亲哥程有工对人家用强耍流氓!” “用强啊,你们说说,她怎么敢的!” 就这个事儿,现在回想起来,蒋铭伟都还震惊得不行,“幸好我们赶过去,按住了程有工那个狗东西,把人救下了。” “这要是但凡我们迟一点儿,让他们成事儿了……许姨,你就说池珍珍会是啥下场,会不会坐牢吃花生米?” 许琴早被“下药”、“用强”的话惊得面无血色了,哪儿还能回答蒋铭伟的问题。 不只是她,除了池早外,客厅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惊得差点儿眼睛脱窗。 “不、不可能……你、你胡说。”池砚彬倔强的摇头嚷嚷。 “谁胡说了,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蒋铭伟梗着脖子,“要还是不信,你们就给大河村打电话问,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还胡说,我胡说个屁啊!程有工那个狗东西,都被人家女知青给踩碎了蛋变太监了,就这,是能胡说的吗?” “啥?蛋碎了?” “妈耶!” 李大妈和马婶子没忍住,齐齐出声。 精彩,精彩啊!这特娘的,也太精彩了! 池砚彬,池砚辉,池锦年,父子三人闻言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下意识夹紧了腿。 就连蒋守国,都面色一变,一把抓紧了沙发扶手。 一时间,客厅里陷入了诡异的气氛中。 就明明没人说话,却偏偏有种闹哄哄的感觉。 独自坐在边上,边喝水边看着这一幕的池早,微微勾了下唇。 好一会儿后,只听池锦年咽了口口水,艰难的问,“那、那铭伟,你说珍珍搞破鞋又是咋回事儿?” “还能是咋回事!”提起这个蒋铭伟眼睛又红了,“池珍珍个不要脸的,她、她当着大河村那么多人的面,她……她小产流血了她!” “咚!” 许琴身子一软,一屁股滑坐去了地上。 小、小产?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要说是池早不要脸的跟男人鬼混她还信,可、可她的珍珍那么懂事,那么乖巧,怎么会……怎么会…… 池砚辉也惊得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儿,这一刻,他的第一反应是,幸好,幸好魏婷已经和他领了证儿,否则这件事儿一旦传开…… 池家出了个背着未婚夫胡搞,还搞出人命的闺女,那、那魏家知道了,还咋可能让魏婷嫁给他? “咋样,我都亲眼看见池珍珍血斯呼啦的丢脸样子了,你们还能说是误会吗?” 蒋铭伟继续道:“我们回来前,大河村的人都把池珍珍跟程有工一起往医院送了,要是还不信,你们就打电话!” “我、我好好一个优秀男青年,我他娘的有哪儿对不起她池珍珍了,我特娘的,我这些年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钱,用了多少心思啊。” “她倒好,给我戴了个油绿油绿的绿帽子不说,还、还他娘的差点儿让我被当成乱搞男女关系的流氓给抓起来!” “就这,她还骂我废物点心,让我滚!就问问,谁有我蒋铭伟委屈,谁有?” 越说越憋屈,蒋铭伟一个没忍住,又嚎了起来。 旁边,沈芳就不说了,就连蒋守国,听了蒋铭伟的话,都彻底黑下了脸。 第330章 晕了(感谢ZF&宝宝的打赏) 男人最理解男人,而这世上,女人带给男人的奇耻大辱,除了“绿帽子喜当爹”和“废物你不行”外,没有其他。 池珍珍倒好,让他儿子两个都占全了! 就问,但凡是个男人,谁能忍! 客厅里,气氛再次喧闹着沉默了下来。 池家人虽然大受打击,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但还是忍不住,视线会往蒋铭伟身上、头上瞥。 绿毛大王八啊,还是活生生的绿毛大王八。 就说,这谁能忍住不看两眼。 他们作为池珍珍的家人都这样儿了,角落里的李大妈和马婶子就可想而知。 两人眼里喷涌着兴奋的精光,一会儿对视着用眼神交流交流,一会儿盯着蒋铭伟看。 一会儿还得顾着点儿蒋池两家的其他人,生怕错过一星半点儿的好戏。 打起来,打起来,干架啊,不干不是人! 心里还要加油起哄。 那给她俩忙的啊,眼睛都差点儿转抽筋。 好一会儿后。 气闷了头的沈芳总算缓过来了点儿。 这会儿她就庆幸了,庆幸之前她被蒋守国劝服了,同意把婚约的人选换成了池早。 更庆幸蒋铭伟突然改了心意,看不上池珍珍那个小贱人了。 不然,沈芳真不敢想象,要是蒋铭伟这会儿还满心满眼都是池珍珍的话,今天又会受到多大的打击。 她深吸口气,努力压住怒火,勉强维持住最后一丝冷静和体面,“池锦年,许琴,这个事儿你们怎么说?” 怎么说,这能咋说? 池锦年那个气啊,老脸也臊得火烧火烧的。 他,池锦年! 虽然是农村出生,却拼着一口气,愣是考上了大学。 之后结婚,工作,当领导……他娘的,活了四十多年,就是七八岁穷到没裤子穿的时候,他都没这么丢人过。 池锦年简直不敢想象,赶明儿事情传开后,他会被人指指点点到啥地步。 破鞋啊,那可是搞破鞋啊! 也幸好现在混乱结束了,这特么的要是早几个月,他弄不好都得丢了工作,被划成坏分子! 别说什么瞒着,不让事情传扬出去就行。 那是能瞒得住的吗? 行,就算蒋家顾及着脸面不往外说,就算他威逼利诱堵住了李大妈和马婶子的嘴。 可是池早咋办? 池早可是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就她那闹腾劲儿,她会憋住不去跟外头的人说吗? 根本不可能! 越寻思,池锦年就越觉得后脑勺抽抽的疼,恨不能直接死过去算了。 可就算这样儿了,他还得陪着小心给人说好话! “沈部长,你看这个儿事……” “这事儿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啊!”池锦年正说着,却突然被许琴打断。 她面色惨白,摇摇欲坠,一副打击过度的模样。 可即便如此,还是强撑着抖着唇开了口,“铭、铭伟刚不是说,他们阻止珍珍和程有工的时候,池早那个孽种打珍珍了吗?” “那、那万一就是池早心思歹毒,把珍珍打伤了才流血的呢?” “再说了,流血也不一定就是小产,万一是小日子来了呢,那……” “放屁!”蒋铭伟蹭一下站起来。 “早早收拾池珍珍那贱人的时候,我就在边上看着呢!还打伤,池珍珍她咋那么牛逼呢,巴掌扇到脸上,结果大腚受伤流血?” “咋滴,她吃饭的时候咋不用勾子吃呢,上茅房咋不用脸上呢?瞧把她给能耐的!” 不知道是不是受的刺激太大了,蒋铭伟简直大爆发,那嘴又快又毒,不给许琴丝毫反驳的机会不说,还半点儿面子都没给她留。 “再说那啥小、小日子不小日子的,这事儿我一个大男人是不知道,但当时看热闹的人里头,大娘婶子小媳妇儿的不要太多。” “咋滴,那么多人眼瞧着都说是流产了,这还能有错?” 蒋铭伟斜眼怒瞪着许琴,“先头儿你们诬赖早早也就算了,就当你们还不清楚发生了啥。可这会儿呢,我说得够清楚了,还说要是不信你们可以打电话去问。” “就这样儿了,许姨你竟然还想往早早头上赖!咋滴,早早不是你生的,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啊?” “咋滴,她池珍珍不是你闺女,其实是你亲妈啊?让你这么死不认账的?” “蒋铭伟,闭嘴!”却是蒋守国,眼见着蒋铭伟说完了,才皱眉呵斥,“谁教得让你这么跟长辈说话,你的礼貌呢?赶紧给你许姨道歉!” “道个屁!谁他娘的有我更委屈?养出来的啥闺女啊,我没让她给我道歉都是好的!想让我道歉,做梦!” 蒋铭伟梗着脖子,一副誓死不屈的模样。 “你、你……”许琴脸色白了又白,结巴了两句后,不知道是受惊过度,还是被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就见她猛地白眼一翻,朝地上直挺挺栽了下去。 竟是活生生晕了。 “妈!” “许琴!” 池砚辉、池砚彬和池锦年惊叫出声,伸手去扶人。 “干啥干啥,我还没晕呢,你怕不是想讹我!”蒋铭伟吓了一跳,警惕的瞪向许琴。 他不过就说了几句大实话,这咋还装晕呢,太不地道了。 “行了,差不多得了!”蒋守国不赞同的瞥了眼蒋铭伟。 沈芳冷哼,心想行什么行,她好好的大儿子,明天开始怕是就要成为所有人笑话的对象了,就说几句咋了! 要她看,铭伟说的还真是大实话。 以前池早没回来,还看不出来啥。 但池早回来后,两边一对比,许琴那就是个脑子有病的。 就算和池早再没感情,再嫌弃她没文化没见识,可终究是亲生的,怎么就能偏心成那样儿。 被池珍珍害得降职处分,那教训就算够大了?结果她倒好,一点涨进没有。 如今池珍珍明摆着都臭不要脸搞破鞋了,结果还不信呢,还死命的给人找理由找借口呢。 等被怼得没话说了,还白眼一翻晕了? 真是…… 沈芳看着被池家人慌忙扶到沙发上,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脸的许琴,真是从未有过的嫌弃! 第331章 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角落里,李大妈一看这情形就急了。 不行啊,她跟马大妹子还等着看他们干架呢,就这么晕了咋行? 她绿豆眼叽咕几下,甩着腿儿就冲了出去。 “来了来了,我有办法!”很快,她去而复返,嘴里嚷嚷着就挤到了沙发跟前。 然后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前,把手里捧着的雪疙瘩糊到了许琴脸上。 “啊!”许琴低声惊呼,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不远处,池早看着这一幕,凉淡的勾了下唇。 “妈,妈你感觉咋样?好点儿没有?”池砚辉担心的问。 “赶紧拿毛巾过来,给你妈擦擦脸上的雪。”池锦年催池砚彬。 “哦哦,好!”池砚彬还有些恍惚的应了一声,往卫生间跑去。 池锦年一言难尽的瞥了李大妈一眼,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很快,池砚彬把毛巾拿了过来,给许琴擦脸收拾了下。 池砚辉给倒了热水端过来,许琴抖着手喝了几口。 虽然她脸色依旧难看得跟鬼一样,但总算不全身都哆嗦了。 池锦年松了口气,这才忍着一抽一抽的头疼,朝蒋家三口人看了过去。 “蒋厂长,沈部长,还有铭伟。”池锦年嘴里发苦,勉强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真的,不瞒你们说,我真是、真是没想到池珍珍会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儿,真就觉得跟听见了啥天大的笑话一样。” 他狠狠抹了两把脸,“铭伟啊,是池叔没教好珍珍,让你受委屈了,叔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爸妈。” 池锦年抬手拍了两下蒋铭伟的肩。 蒋铭伟想避开的,但被蒋守国给制止了。 池锦年继续说:“我是真没想到啊,你说都一个家里养大的,都一样的教法,咋砚辉和砚彬就好好儿的,偏就珍珍干出了这么不知廉耻的事儿呢?” 他顿了下,一副心痛但又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寻思了,我搁心里寻思来寻思去,把这些年的事儿都寻思了个遍,都没发现有哪一点对不起珍珍的。” “所以,她会干出搞破鞋的事儿,如果非要划分个责任,那我们最多占一分,至于其他九分……那是程家的遗传不好啊,从根子上就坏了!” “真的,我思来想去的,问题就出在血脉上头,真是程家的种就不好。” 池锦年又笃定的强调了一遍。 似是为了让大家相信他的话没错,他还举例证明:“你看程有工,他是珍珍的亲哥,那不就对女同志用强耍流氓了么?” “就说今天这事儿,要换成砚辉,哪怕是砚彬,他们会听了珍珍几句话,就跟程有工一样,干那种畜生不如的事儿吗” 池锦年肯定的摇头,“不可能的,我池锦年的种,绝对不可能干出那样的事儿。” “所以说,以前我们都是被珍珍给骗了,她就是个从根儿上就坏了的坏种!” 池锦年一锤定音:“我决定了,作为给你们的交代,哪来儿的回哪儿去。既然珍珍是程家的人,那她继续待在我们池家的户口本上也不是个事儿。” “明天,明天我就去街道办和派出所转户口改姓,以后再没有啥池珍珍,只有程珍珍!以后我们池家,也只有早早一个闺女!” “不行!”却是池锦年话音都还没落,许琴就激动的反驳。 “绝对不行!我不同意!” “池锦年,你,你怎么能这么说珍珍!她可是我们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程珍珍?你、你竟然要给她改姓,还要把她赶走?你、你,有你这么当爸的吗?” “爸,真要这么做吗?珍珍她……”池砚辉也不赞同的皱起了眉,很是不忍。 至于池砚彬,他腾一下站起来,伸手指着池锦年的鼻子,看他的眼神儿像在看仇人。 “真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对我姐,你太坏了,一点儿当爸的样子都没有!你真虚伪,真让我失望,我看清你了!” 捞起沙发扶手上的毛巾,池锦年就朝池砚彬兜头砸了过去,“看清你奶奶个腿儿!你个毛都没长齐的瘪犊子,还跑来教训老子了,你知道个屁!” 砸完他也不再强撑着最后那点儿体面了,瞪着眼睛就朝许琴和池砚辉看过去。 “咋地,就你们一个个都是好人,就老子又毒又坏啊?” “不想改姓,不想撵人?行啊,你们那么聪明,那你们来说说,现在咋办?” “那可是搞破鞋,搞破鞋!还他娘的给女知青下药!都不用等到明天的,信不信,就今天晚上,事情就能飞也似的传遍整个家属院儿,整个纺织厂!” “以为这就完了?完个屁!” “就这种带色儿的热闹,他娘的不出两天,就能传得全城都知道!” “信不信,有那是非爱嚼舌根的,听了话茬之后,还能巴巴儿的跑到纺织厂来瞅一眼的。” “人家瞅谁?当然是瞅破鞋的娘是不是老破鞋,破鞋的爹是不是老绿毛王八!” “以为你俩就能逃得了?”池锦年瞪着池砚辉和池砚彬兄弟俩,“你俩一个就是破鞋她哥,一个是破鞋她弟!” “总之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少不了,懂不懂!” “到时候咋办?老子就问你们到时候咋办?你们还要不要脸的,就问你们,这张脸还要不要的?” 唾沫星子一通喷,客厅里再次短暂的安静了下来。 老破鞋?破鞋她哥,破鞋她弟? 这、这也太吓人了。 池家母子三人,不管心里怎么想,有没有彻底被说服,这下面上总归是不说话了。 旁边,听了池锦年的话,蒋铭伟两眼无神,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 原本他只觉得自己委屈,大委屈。 还真没太去想事情传开后会怎么样。 可如今听着话茬,这、这要是沾点儿边的池家人都这么惨的话,那、那他这个男主角可咋办啊? 想到要不多久,满城的人都要知道他蒋铭伟未婚先绿,甚是会巴巴儿跑到纺织厂,跑到机械厂去看他…… 蒋铭伟就觉得天都塌了。 武装部。 边吃饭,边比比划划的跟家里人学说了一遍还没过瘾。 王建军扔下空碗,匆匆捞了棉袄穿上,就蹿了出去。 “婶子,有个大热闹,听不听?” “张老奶,对对,我有个贼拉刺激的事儿跟你们说……” “马大爷哎,吃饭了没?哎呀,你们不知道,我今天……” 王建军那个忙啊,白开水都喝了两茶缸子。 你说啥?蒋铭伟的天塌了? 哦,举嘴之劳。 看在是自家大侄子的份儿上,别客气,不用谢! 第332章 孩子爹是谁 池家。 池锦年的一番话,算是半点儿虚的都没有,彻彻底底的大实话了。 但沈芳脸色却依旧难看得厉害。 给池珍珍改名,把人从池家赶出去又怎么样,那都是他池家的事儿,跟他家铭伟有啥关系? 说来说去,他家铭伟一点儿补偿都没有啊。 “池锦年,要怎么处理池珍珍,那是你们自己家的事儿。我现在问的是,铭伟……” 沈芳想说铭伟怎么办。 但她话没说完,手背突然被蒋守国拍了两下。 “锦年,你和许琴跟我们一样,也是才知道真相,怕是都还惊得没缓过劲儿来。我看今天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 “至于对铭伟的补偿……咱们两家也是老交情了,他受了这种无妄之灾,想来看着他长大的你们也心疼。” “这样,你们也缓缓神,完了再商量商量看到底咋办,行?” 蒋守国说着直接站起了身。 行? 那当然再行不过了啊! 池锦年闻言,那个感动。 他伸手一把用力握住蒋守国的手,“守国大哥,谢谢你的理解啊。你放心,我一定不让铭伟白白受这么大的委屈。” 沈芳心里不愿意,但事情到了这份儿上,她也只能先把火气强压下去。 很快,蒋家三口外加一个马婶子,被池家人送出了门。 蒋铭伟还没从自己要成为享誉全市的“绿帽子王”的惊恐中回过神,一时竟也没反抗,被沈芳拉着走了出去。 “哐”,小二楼的门关上。 没了外人在,更加不用注意啥脸面不脸面了,池锦年一屁股坐去沙发上,那脸黑的啊,压根儿都不能看。 许琴也彻底绷不住了,瘫软的坐下,捂着毛巾呜呜的哭。 池砚辉也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若说先前他还庆幸已经和魏婷领了证,眼下就是发愁,愁26号的酒席要怎么办? 到时候会不会所有来的亲朋好友都对着他们一家指指点点,满眼鄙夷? 还有,等过两天魏家听说了消息,他要怎么办? 至于池砚彬……他左边看看池锦年的脸色,右边看看伤心欲绝,大受打击的许琴;视线再往池砚辉凝重的脸上看两眼…… 这他哪儿还敢闹腾啊,缩着脖子坐在边上,一点儿动静都不敢弄出来。 池早看着这一幕,唇角勾了勾。 心想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等下药迫害女知青的处理结果出来了,等池珍珍的“奸夫”身份曝光了,那才好玩呢。 更不要说池锦年匣子里的那些东西了。 这么想着,她朝角落里还兴奋的不停叽咕着绿豆眼的李大妈看过去,“饭做好了没有,能吃了吗?” 嗯?啥? 李大妈痴迷八卦,愣了下才回过神来,“哦哦,早早你要吃饭是,差不多了差不多了,我这就去端。” 她连忙往厨房跑去,边跑还边想,真不愧是癫婆啊,池家人脸都黑成蜂窝煤了,她倒好,一点影响不受,还记得吃饭呢。 池家四口又不是聋子,自然听见了池早的话。 许琴一把扔下毛巾,双眼红肿着就朝池早瞪了过来。 “你个孽种,是不是你故意设计陷害珍珍?” “不然好好的,为啥你那么巧就今天去大河村了?为啥那么巧,就撞上了女知青出事?大河村里那么多人,怎么偏偏别人就没遇见?”她厉声质问。 池锦年够头疼的了,原本是想要阻止许琴再发疯的。 可等听了她的话,也怀疑的朝池早看了过来。 池早勾了勾唇,“是啊,为啥别人都没遇上,就我遇上了呢?” “你们不是说我是扫把星吗?那可能是因为……我其实不是扫把星,而是池……而是程珍珍的克星?” “你、你……”许琴气结。 池早站起身,一点儿不受影响的往饭桌前走,“行了,别管我是为什么那么巧遇上的,还是赶紧想想明天事情传开后,你们要怎么办。” “哦对了,还有个事儿,你们难道都不好奇池珍珍的奸夫,她孩子的爹是谁吗?”池早又补了一句。 不好奇吗? 怎么可能! 池家人快要好奇死了好!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四口人一个不漏,全都在脑子里筛选了一遍,筛选奸夫有可能是谁。 “早早,难不成你知道是谁?”李大妈端了饭菜出来,听见这话绿豆眼当即大亮,“是谁啊?是谁啊?” 池早拿起筷子,“这我可说不好,你们还是亲自问池珍珍。” 话落,也不管李大妈怎么眼巴巴,池早低头就开始吃饭。 这一晚,蒋池两家人有多愁,有多气,又有没有睡着,池早统统没兴趣知道。 跑了一整天,她也很累了。 吃完简单洗漱了下,她就很快上床睡觉。 公社卫生所。 “大夫,大夫!快救人啊,快!”一群人七手八脚抬着程有工和池珍珍,边喊边往里面冲。 大夫闻讯赶出来,“咋了咋了,出啥事……嗷吼!” 看清程有工下三路的血,大夫当即一声惊吼。 “这、这这……”他声音都有些哆嗦了。 “大夫,我家有工还没儿子呢,你一定要救救他,可不能让他绝后了啊!”王梅花冲上去,哭嚎着恨不能给医生跪下。 还没儿子? 绝后? “不不,那个啥,这、这我能力有限,这病我看不了。你们还是赶紧往县医院送,赶紧的!”大夫摆着手,连连后退,生怕被沾上。 这特么的,绝后的话都说出来了,就他那点儿医术,看个头疼脑热的还行,看子孙根?不不,他不行! 不管怎么说,书记都出面了,大夫咬死了就是救不了,连池珍珍也救不了。 这咋办? 要是可以,书记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最后没办法,他火急火燎跑去找公社领导,借来了拖拉机。 这才把程有工和池珍珍一起送去了县城医院。 经过一番难熬的等待,救治终于结束。 “大夫,我儿子咋样了?命根子保住了,对?”王梅花和程富山飞奔上前,祈求的看向医生。 想着方才看到的那血斯呼啦的稀碎模样,医生夹了夹腿,“我们尽力了,但病人伤势太重,实在没办法。节哀!” “嗷!我的儿呀!”医院里响起王梅花悲痛欲绝的嚎叫声。 第333章 哀,保住了 不远处的病房里。 先一步急救完的池珍珍,正昏睡着打点滴。 她被这一声嚎给吵醒,皱眉睁开了眼睛。 还不等抱怨,抽疼的小腹先让她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池珍珍面色一白,一把摸上肚子。 孩子,她的孩子! 正好有护士进来查房,池珍珍急忙询问,“孩子,我的孩子呢?保住了没有?” 她赤红着眼,那架势,大有护士说一句“没保住”,就会立刻爬起来跟人拼命。 护士闻言,鄙夷的瞪了池珍珍一眼,“嚷嚷啥,嚷嚷啥?再嚷嚷着把孩子折腾没了,你可别赖我们!” 真是,一个不要脸的破鞋,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底气跟她大小声。 那孩子也是,投胎到谁肚子里不好,偏偏认了乱搞男女关系的人当爹妈,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护士也是女人,虽然极为不齿池珍珍的行为,但想着孩子总是无辜的,还是没好气的补了一句: “不要大悲大喜情绪激动,安稳养着配合治疗。要是再动一次胎气,谁来都救不了你。” 所以,她的孩子保住了? 听着护士的话,池珍珍真是惊喜万分。 太好了,她的孩子保住了! 真是太好了! 只要孩子还在,她就能去找钰生哥帮忙。 反正周笑笑又没真的出事儿,再加上钰生哥的人脉关系,她肯定就不会因为下药的事儿被处置了。 而且,只要有孩子在,她就可以逼着钰生哥结婚。 一旦他们领了证,成了夫妻……什么破鞋不破鞋的,她最多就是一时糊涂,没把持住。 等她成了钰生哥的媳妇儿,有了祁正那个革委会主任的大伯,看谁还敢说她是破鞋! 孩子,她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 只要孩子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这么想着,池珍珍一改之前的惊慌害怕,她小心翼翼的摸着肚子,眼里都带上了精光。 “哐!” 忽然,伴随着病房门被猛地推开,通红着双眼的王梅花冲了进来。 后面还跟着瞬间老了十岁的程富山。 “贱人,丧门星,杀千刀的小婊子!都是你祸害了我家有工,我打死你!”王梅花疯魔的叫骂着,就要扑上来打池珍珍。 护士吓了一跳,赶紧拦人,“干啥干啥,这可是医院,你们想干啥?再敢胡来我叫保卫科了啊!” “天王老子来了都不管用,害得我儿绝了后,我就要打死她!”王梅花哭嚎着,两下就推开了挡路的护士。 眼见她到了病床前,池珍珍吓死了,大喊:“程有工不行了还有程有岗能生!你们敢打我一指头,就等着程有工去劳改!看我还救不救他!” 程富山闻言唰一下看过来,王梅花的手也顿在了半空。 “啥意思,你有办法能救人?”程富山哑着嗓子问。 命根子不中用了,他自然心痛着急。 但就像池珍珍说的,有工不行了,他还有有岗这个小儿子,程家总不会断了根。 就说有工,虽然没儿子,可还有两个闺女,实在不行以后找个倒插门的女婿,也是个办法。 相比命根子,他现在更发愁的是下药对女知青耍流氓的事。 就周笑笑那个贱人的德性,眼瞧着是不愿意放过他家有工了。 流氓罪啊,那可是要劳改吃花生米的! 要是命都没了,就算命根子还在,又有啥用? 眼见两人的反应,池珍珍狠狠松了口气。 “我当然有办法,别忘了上次屠宰场那事儿,是谁救回的程有工!”她说得信誓旦旦。 比起没影儿的孙子,当然是眼前的大儿子更重要了。 程富山和王梅花对视一眼,暂时压下了怒气。 等护士出去后,两人凑到池珍珍跟前,低声嘀咕起来。 与此同时,刚吃过晚饭的祁钰生,猛地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皱眉裹紧了衣服。 一晚上很快过去。 李大妈好不容易忍到天亮,一点儿没耽搁,麻溜穿上衣服,挎了个菜篮子就蹿出了门。 你说啥,大冬天的没啥菜卖? 这关头,买不买菜的算个屁,有新鲜出炉的八卦重要吗? 这不,李大妈刚出了院门儿,就遇上了同样火急火燎出来的马婶子。 老姐妹俩对视一眼,瞬间做好了分配。 一个嗖嗖直奔早上人最多的纺织厂食堂,一个甩着腿儿去了卖肉的副食品店。 另一头的武装部,差不多的一幕也在很多人家里上演着。 食堂、副食店、公交站、公交车上,各个单位厂子,各个家属院儿里……扎堆儿的人群里,惊呼声连连。 有那当领导家里有电话的,也不心疼电话费了,拿起话筒就拨号;还有正好要给外地的亲朋好友写信的,这么刺激的八卦,自然也得写上分享一下。 因为王建军说的时候,除去周笑笑用女知青代替外,其他根本就没隐瞒姓名啥的。 于是等天大亮时,大河村、纺织厂、机械厂、池家、池珍珍、程有工、蒋铭伟…… 这些人名、地名儿,伴随着口口相传,已经以惊人的速度在全城扩散。 “没看出来啊池科长,你家珍珍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牛逼!”这是在池锦年跟前明嘲暗讽的。 “呸,怪不得连老人都打,能养出破鞋的人,能是啥好玩意儿?八成也是个老骚货!”这是冲着许琴吐口水的。 “池干事啊,听说你妹搞破鞋了?哎,她是不是长得特勾人呀,啥时候带出来给哥几个开开眼啊!”这是混不吝的人朝池砚辉挤眉弄眼说荤话。 “池砚彬,你姐是破鞋,你丫的不就是破鞋的弟弟,男破鞋吗?哈哈哈,男破鞋,你是不是专门勾搭老女人的啊?”这是学校里,跟池砚彬不对付的学生大喊着嘲笑他。 这一天,路上、单位,认识的不认识的,但凡听见池家、破鞋几个字眼儿,那视线嗖嗖就射过去了。 就连池早,在武装部都被人拦着问了一嘴。 她一点儿帮忙隐瞒的意思都没有,有人问就说,只盼着事情传得越广越好。 池家人都这样了,身为男主角之一的蒋铭伟就可想而知。 他一大早起床去上班,结果都没走出纺织厂,就受不了众人的指指点点,调转车头躲回了家里。 魏母工作的医院。 “哎,秦医生,有个八卦你听说了没有?就咱们市纺织厂一户姓池的家里,好家伙,那家有个叫池珍珍的闺女……” “咚!”秦梦圆手里刚倒好的水杯,摔去了地上。 运输公司。 “哎,魏队长,听说了没……” 魏九州脚下一个踩空,差点儿一头栽进了旁边的雪堆里。 第334章 相似的场景 医院。 “秦医生,秦医生?你没事?烫到了没有?”同事吓了一跳,连忙朝秦梦圆的脚上看去。 刚倒的开水啊,就这么泼在脚上,那还得了。 几人扶着秦梦圆坐去凳子上,“秦医生,你感觉怎么样?快脱了鞋子看看啊。这要是烫着了,还是得赶紧处理一下才好!” 秦梦圆还被刚听到的消息惊得恍惚,根本没听清楚同事到底说了什么,只是下意识一个命令一个动作的,脱了脚上的鞋和袜子。 也得亏冬天穿的是棉鞋,秦梦圆脚背上通红一片,但好歹没有起泡。 “哎呀,还好还好,不严重。冰敷一下再抹点药膏也就没事了。”同事松了口气,转身想去外头搞点冰来给秦梦圆用,却被她拉住了手腕。 “我没事,不用管。那个,你刚说池珍珍搞破鞋的事,是从哪儿听说的啊,会不会传错了?”脚上的刺痛总算让秦梦圆找回了点儿神智。 她一瞬不瞬的盯着同志,心里眼底全是祈盼。 假的,肯定是假的! 亲家两口子都是知识分子体面人,几个孩子也个顶个儿的优秀,怎么也不可能干出搞破鞋那么丢脸的事! 然而…… “传错?”同事闻言连连摇头,“那不可能传错!秦医生你不知道,这消息还是我婆婆早上出去买鸡蛋的时候,听她娘家三侄女的二姨亲口说的。” “那二姨的邻居的表亲家里,有个闺女的同学嫁到了咱们市武装部,说是武装部有个男同志,事发时就在现场,看得真真儿的。” “昨晚上吃过饭后,那男同志亲口给他们讲了经过,名字和人,一点儿没错的,破鞋就是纺织厂池家的池珍珍;绿毛王八就是纺织厂厂长家的大儿子,在机械厂上班的蒋铭伟!” 同事还在说,比如程公公的诞生过程,比如破鞋的奸夫到底是谁。 但最后一丝希望破灭的秦梦圆却脱力般的靠去椅背上,再也听不进去。 完了,真的是池家。 怎么就会是池家呢,怎么偏偏就是池家呢! 她的婷婷怎么办?她的婷婷可怎么办啊! 运输公司。 相似的一幕正在上演。 但不同于秦梦圆的绝望颓然,魏九州铁青着脸听同事把事情说完,当即转身大步往外走。 “帮忙去人事给我请个假,我有事出去一趟。”他冷冷丢下一句,话音都还没落,人已经没了影子。 几个同事面面相觑,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好一会儿后…… “不是,就听个八卦热闹热闹,魏队的脸色咋突然那么难看啊?”有人不解的问。 另一人犹豫了下,“那啥,魏队家闺女马上要结婚的事儿你们都知道了?我偶然听了一嘴,男方好像就是姓池,家就是纺织厂的。” 啥? 几人闻言,齐刷刷吸了口冷气。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这魏队的女婿要真和八卦里的破鞋是一家人,那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么? 若说医院和运输队消息灵通,那魏婷工作的友谊商店也慢不了多少。 这不,魏婷刚刚放下东西,走到负责的柜台准备打扫卫生收拾一下,就听到了隔壁几个同事的说话声。 “纺织厂池家……对对,太不要脸了。” “下药啊,那种丧良心的就该天打雷劈。” “听说还是兄妹俩,这下好了,男的成了公公,女的成了破鞋,赶明儿劳改的时候还能做个伴儿。” “就是不知道那个池珍珍的相好是谁,真是好奇死人了。” 因为来得晚了点儿,原本魏婷是不想掺和她们的热闹的,但等模糊听到“纺织厂池家”和“池珍珍”等字眼儿后,她擦柜台的动作立刻就顿住了。 这一刻,明明还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魏婷的心脏还是控制不住突突极跳了起来。 “你们刚说的啥?出啥事儿了?”她挤出一抹笑,凑过去问。 正说话的几人听见话音回头,一见是魏婷,当即交换了个眼神,闭上了嘴。 都是一个单位的,几人哪儿还能不知道魏婷的对象姓池,在纺织厂上班啊。 这一刻,魏婷就清楚看到了几人脸上的表情,幸灾乐祸的,同情的,还有鄙夷的。 她心跳得更快了,手都控制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到底咋回事儿啊,我怎么听你们刚说起什么池家,池珍珍什么的?” 她顿了下,紧紧盯着几人,“总不能,是你们在背着我,说我坏话?” “谁说你坏话了?你少污蔑人!”却是几人里面平时跟魏婷最不对付的一个,闻言呛声。 “还说你坏话,就你对象家里人干得那些不要脸的糟瘟事,还用得着我们说你坏话吗?” 不要脸的糟瘟事儿? “到底发生了啥,有本事你别遮遮掩掩的,把话说清楚!”魏婷控制不住拔高了声音。 “说就说,谁怕谁!你们都敢干了,我说说而已,怕个屁!”同事丝毫不退让,梗着脖子就夹枪带棒的把听来的消息又说了一遍。 “魏婷,池本来就是个不咋常见的姓,再加上纺织厂缩小范围,要说那破鞋不是你对象家里的人,谁信?”同事鄙夷的又补了一句。 魏婷脸色早已惨白一片。 闻言,她倔强的摇头,“胡说,胡说八道!珍珍是个懂事的姑娘,绝对不可能干那种事儿!你们一群人,给个好好的姑娘造谣泼脏水,你们真恶毒!” 魏婷越说声音越大,像是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是对的,错的都是别人。 “你们等着,等我把事情弄清楚了,我就去领导那里告你们,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好过!” 话落,也不管几个同事是什么反应,她就转身疯了一样往外跑去。 竟然连请假的事儿都忘了。 冲到友谊商店外,还一不小心滑倒,重重摔去了地上。 魏婷疼得好半天没缓过劲儿。 她狼狈的趴在地上,脑子里却控制不住想起了池早的那些话。 第335章 收心结婚 池早说:魏婷姐,不要听池砚辉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 池早说:魏婷姐,池家不是个好去处,池砚辉也不是啥好人,你真的要嫁给他吗? 甚至在她要去和池砚辉领证的当天,池早还特意请假先一步赶过来:魏婷姐,我明白的跟你说,池家就是个火坑,你嫁过去要不了一年,绝对会后悔的! 一句又一句,无比清晰。 “不,不会的!” “肯定有什么误会!” “肯定是有人在故意使坏造谣!” “对,肯定是这样!”魏婷不停的低声自语,跟疯了似的。 “我不会选错,绝对不会!是池早,肯定是池早嫉妒池家人偏疼珍珍,所以故意败坏珍珍的名声,肯定是这样。” 她一会儿坚决的摇头,一会儿又十分笃定的狠狠点头。 之后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公交车站跑去。 市委。 毕竟是政府部门,虽然大家也八卦,但好歹还是收着了点儿。 所以祁钰生忙了半上午,一直到中间去上厕所时,才碰巧听见了里面人的谈话声。 “啥!你再说一遍,绿毛王八叫啥?”有人不可置信的惊呼。 “嘘嘘,你小声点儿,万一让沈部长听见了,可没好果子吃。”另一人赶紧阻止。 “不是,沈部长今天好像请假了,根本没来上班啊。这么说的话,绿毛王八还真有可能是沈部长的儿子?” 这句话落,厕所里响起一阵震惊的吸气声。 厕所门口,祁钰生脚步顿住,镜片后的眼睛里迅速卷起风暴。 但他面上不漏丝毫,佯装什么都不知道,径直走了进去。 “说啥呢,刚听你们热闹得很啊。”他笑着打招呼。 祁钰生的人缘多好啊,那可是派出所调查时,众人一致夸赞的优秀青年。 厕所里几人见来的是他,一点顾忌没有,立刻你一句我一句,好心的给他又讲了一遍。 “祁秘书,你忙了一早上了,是不是还没听到消息?我跟你说……” 大河村,池珍珍,搞破鞋流产…… “你不知道,听说那个想耍流氓的男的,直接被人给踩爆蛋了,那血流的,棉裤都渗透了。”有人又激动又害怕的说。 祁钰生扯出一抹笑,“真的啊,那可真是够吓人的。” “对了,那个女同志的孩子最后到底是没了还是保住了啊?还有孩子爹是谁,她说了没?”他一副好奇的表情。 “保没保住的,那不清楚。不过估计够呛。至于孩子爹……”几人摇了摇头,“我们只知道被那个池珍珍戴了绿帽子的好像是沈部长的儿子蒋铭伟,至于孩子爹是谁就不知道了。” “这样啊。”祁钰生点头,“那什么,你们上着,我先去忙了啊。” 他冲几人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外走去。 好一会儿后…… “哎不是,祁秘书刚才是不是没撒尿啊?”有人疑惑的问了句。 “撒了,不撒跑厕所来干啥?指定是我们说得太兴奋了,没注意到。” “是这样吗?”那人挠了挠头,“算了算了,不管了。那啥,你们好了没有,好了赶紧回去干活儿了!这鬼天气,冻死人了!” 厕所里的人又说了什么,祁钰生并不知道,也没兴趣再听。 他面色如常的回了办公室,继续忙碌手里的工作。 等终于熬到中午下班,他拿起包,走出了市委大院儿。 出了门的一瞬间,祁钰生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竟是不顾还在外面,就伸手一把扯掉了眼镜。 革委会家属院。 “哎,钰生来了?正好,今天炖了酸菜大骨头,快来一起吃。” “先不忙着吃。大伯母,你能给大伯办公室打个电话吗?我找他有点事儿。”祁钰生耐着性子说。 祁正媳妇儿一听这话,哪儿还有不懂的。 连叫人回来都要经过她的手,这是出事儿了啊! 她脸上笑容一收,赶紧点头,“好好,钰生你先坐着,大伯母这就打电话。” 很快,一身中山装的祁正回来了。 他面上也没了一贯的平易近人,此刻也不太好看。 祁钰生听见动静,立刻起身,“大伯,我……” 祁正阻止,“行了,我都听说了。你啊……” 他抬手指着虚点了几下祁钰生,都顾不上两人不是在书房,“早跟你说了,有些事儿做是能做,但一定要小心点儿,要收拾好尾巴。结果你看看你,因为一个池珍珍,这都第几次了!” “咚!” 饭桌前,祁正媳妇儿手里的搪瓷汤勺掉去地上,摔成了两半儿。 她瞪圆眼睛朝两人看过去,“不、不是,你们说的啥池珍珍啊,该不会就是今天到处传的那个给别人下药,结果自己搞破鞋流产的池珍珍?” 所、所以,那个大家好奇死了的,池珍珍的奸夫,竟然就是他们家钰生? 祁正媳妇儿是知道祁钰生的癖好的。 她也不觉得有啥不对,毕竟有能力的男人,多几个女人咋了,只要把家里媳妇儿的脸面给足了,管他外头有多少人。 就像她,她才不管外头有多少小妖精勾着祁正,她只要当着她的主任夫人,每天好吃好喝好穿,只用做做饭,洗洗衣服,就有花不完的钱,多好。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祁钰生这么多年跟女同志都好好的,咋突然就出事了,还闹腾得这么大? “闭嘴,赶紧盛饭,吃完了我还要赶着回去开会!”却是祁正,一眼看了过去。 他媳妇吓得缩了缩脖子,捡起摔坏的勺子就快速进了厨房拿新的,一句话都不敢再多说。 “好了,钰生你也别担心了,等大伯让人先去那边看看具体情况,之后再看要怎么处理。”祁正又安抚祁钰生。 “这次的事儿也算是个教训,以后可要更留心点儿,尤其……” 祁正压低声音,“钰生,还记得你自己做的梦,要是没弄错,已经有人在私下里查大伯了。” 什么! 祁钰生一凛,“是不是蓝家人?” 祁正恢复了正常音量,“还没确定,不过八九不离十。” 说到这里,祁正眼睛微眯,挡住了眼底深处的狠戾。 “所以啊钰生,等这次的事儿了了,你也收收心,暂时别出去玩了。” “赶紧找个媳妇儿,把婚结了,多生几个孩子。等风头过了再说,听见没有?” 第336章 找上门 结婚? 祁钰生没想到祁正会突然提起这事儿。 但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眼下的境况,祁正是真心为他好。 他脑海里不可自控的浮现梦境中,只凭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就能勾起他汹涌欲望的女人。 看来,他得加紧点儿赶紧把人找到,才好结婚啊。 这么想着,祁钰生点头,“好,我都听大伯的。” 眼见祁钰生懂得轻重,祁正阴沉了一上午的心情,总算转好了点儿。 快速吃完午饭,伯侄两人各自回去单位上班。 纺织厂。 “老哥,跟你打听个事儿呗。” 何大爷正一边值班一边兴奋的跟人聊天,就有个男人走了过来。 他上下把人打量一遍,穿得干净体面,看着就是正经人。 只是这脸色咋那么黑呢? 何大爷心里嘀咕了句,嘴上却道:“啥事儿,说来听听。” 男人,正是听说了消息后,怒气冲冲从运输公司赶来的魏九州。 “也没啥事儿,就是今天到处传纺织厂有一家人的闺女搞破鞋,我想问问,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回事?” “传言里那个叫池珍珍的姑娘,是不是你们厂采购科科长池锦年家的啊?” 哦,就这事儿啊。 何大爷顿时了然,利落的点头:“是啊,就池科长家的池珍珍。” 啥? 家丑不可外扬,都是一个厂子的,他何大爷咋不帮忙瞒着点儿? 瞒个屁! 没见池家的李大妈都亲自出来嘚嘚了,他才不帮忙瞒着。 而且这一上午的,已经来过不知道多少人探问消息了,他就是想瞒,那也瞒不住啊! 何大爷话落,就见面前男人的脸色更黑了,那表情,跟想要杀人似的。 “你、你……”何大爷想问,你哪个单位的啊,你想干啥。 结果他话才开了个头,就被魏九州咬牙打断。 “老哥,我要找池锦年,能帮忙进去喊一声不?” 这会儿的魏九州虽然气得恨不能直接冲进去找池家要个说法,但总算还有些理智。 不能闹大,他家是闺女,本来就够丢人的了,为了闺女的名声,也不能把事情闹大。 还好婚期虽然定了,虽然已经领证了,但酒席还没办。 只要私下里去街道悄悄把婚离了,他家婷婷以后也还能再找别的小伙子。 找池锦年? 何大爷一愣,看着魏九州的眼神瞬间就带上了同情。 好家伙,这人怕不是跟池家有啥牵扯,这才气狠了。 何大爷点头,“行啊,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叫去。” 话落,他就麻溜儿的往厂子里走。 “老哥,要是池锦年问起来,你就说我姓魏。”魏九州补了一句。 采购科。 外面的大办公室里,大家伙儿哪儿还有心思工作啊,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着,不时转头往房门紧闭的科长办公室看一眼。 说到精彩处,还有人忍不住,发出惊呼声。 一门之隔。 里面的池锦年又不是聋子,自然听得见外头的动静。 可他能怎么办,又不能冲出去堵住别人的嘴。 再说,那么多的人,他就是想堵,也堵不过来啊! 啥,请假躲在家里别出来? 可别逗了,他家可就在纺织厂家属院里。 信不信只要他请假,这些人就能跑去他家门口看热闹。 而且,请假请一天行,他还能天天都请啊! 不过这个假池锦年还是要请的,等大河村那边找他了,他就得请假过去一趟。 昨晚上他还说要去派出所给池珍珍改姓迁户口,当时也是气急了,竟然把池珍珍下乡,户口已经迁走的事儿给忘了。 迁走了也好,还给他省了大功夫。 等着,等他到时候过去,就在程家人和大河村书记队长跟前,当面锣对面鼓的把话说清楚,直接把池珍珍的姓给改了就行。 池锦年正这么打算着,忽然,办公室门被敲响了。 “池科长啊。”何大爷盯着池锦年发青发黑的脸色,心想果然是能当领导的人,这心理素质和脸皮厚度都杠杠的。 “那啥,厂门口来了个男人找你,你看要不要过去一趟?对了,那男人说他姓魏。” “姓、姓啥?”池锦年心里一个咯噔。 何大爷:“姓魏。” 姓魏,魏九州? 池锦年只觉脑仁儿突突跳了两下,赶紧就往办公室外走去。 眼见人都出门了,他想了想,匆匆留下一句:“小李,去给我请个假,就说我有事儿。” 大办公室里,众人静了一瞬,下一刻更加激烈的讨论起来。 “姓魏,谁啊?” “就是,谁啊?” “搞破鞋那么大的事儿池科长都没请假,这咋突然就请了?” “我知道我知道,池砚辉未来老丈人家就姓魏!” 啥?! 众人对视一眼,都不用再说什么,嗖嗖嗖默契的就往外冲了出去。 搞破鞋的现场没看到,能看个两亲家大打出手,甚至退婚的热闹也行啊! 本来今天的纺织厂就有三个明星人物——池家父子俩和绿帽王蒋铭伟。 蒋铭伟,人咋说也是厂长的儿子,众人八卦的心就是再激动,也得顾及着点儿蒋守国的面子,是以并不敢太过分。 但对池锦年和池砚辉就不用多客气了。 这不,池锦年前脚出了办公室,后脚就成了一百瓦的移动大灯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而有人找他的消息,也风一样的刮了出去。 以至于他都还没走到大门口,身后就跟了一群人。 宣传科。 池砚辉坐在位子上,半上午了,那头就没抬起来过。 只露出两只被臊得通红的耳朵。 “砚辉,你未来老丈人好像来了,你不去看看啊?池科长都赶过去了。”忽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什么?”池砚辉一惊,蹭一下站起身,膝盖撞到桌子上都顾不上管,拔腿就往外跑。 纺织厂不远处的公交站,公交车停下。 双眼红肿,脸色苍白的魏婷跌跌撞撞的从车上走了下来。 与此同时,县城医院。 之前去大河村帮忙跑腿给池珍珍送钱的男人过来溜达了一圈儿。 他这里探听探听,那里询问询问。 大半个小时后,他出了医院,又马不停蹄往大河村赶去。 第337章 大打出手 纺织厂大门口。 “来了来了,池科长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 魏九州抬头看过去,果然看到了池锦年。 池锦年也第一时间看见了人高马大的魏九州。 他快步上前,老远就伸出了手,“亲家,你来了啊!外面冷,走走,咱们去家里坐。” 魏九州脸色难看,无视朝自己伸来的手,只强忍愤怒的盯着池锦年,“别,池科长叫我魏队长就行,你们池家的亲家,我可当不起。” 一句当不起,清楚明白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池锦年挤出来的笑僵住,却还是硬撑着,“好好,不过就是个称呼,叫啥都听魏队长的。” “那什么,你看着大门口人多眼杂的,有什么话,咱们去家里,去家里坐着慢慢说,行不?” 要按着魏九州的想法,他才不想上池家的门,丢人丢分儿! 可能怎么办,事情总得解决,也确实不好在外头让人看了笑话去。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点头答应,就听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 “别啊,有啥事说出来让大家伙儿也听听呗!” “就是,池珍珍偷钱劳改,许琴降职处分,你们两口子动手打老人,还有昨儿个刚出的下药搞破鞋……” “池科长,就你家这些热闹,哪一件儿我们不知道啊?有啥就直接说呗,还藏着掖着的干啥?反正早晚都得传出来的,不是吗?” “就是就是,说得对!” “大冷天的,也说出来让大家热闹热闹啊!” 人群里响起接连不断的附和起哄声。 魏九州却几乎要听不见了。 他脑子嗡嗡的,只觉血气上涌,嗓子眼儿都隐隐尝到了血腥味。 池珍珍去农场劳动一个月的事儿他们知道,他听说之后,也特意找认识的人打听了下。 结果就是池珍珍一个小姑娘,被吓到了,逼着做了傻事儿。 都是有闺女的人,将心比心,他们也就没太揪着不放。 可降职处分,打老人,这都是啥时候的事儿? 之前池家去他们家提亲的时候,他们叫许琴许主任,她不是也没否认吗? 可眼见周围人言之凿凿,而池锦年也丝毫否认的意思都没有,魏九州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是被池家人故意欺骗隐瞒了? 他气红了眼,一把抓住池锦年的领口,“降职处分?打老人?你大爷的池锦年,你这是把我魏家人当猴耍吗?” 池锦年是不想否认吗?那是没办法否认啊! 在往大门口过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想到了所有事情怕是都会暴露的可能。 可他能怎么办?还是那句话,他又不能给所有人的嘴都堵上。 好在,好在结婚证领了,招待所的房间也开过了,想来魏家投鼠忌器,也不敢太过分了。 但池锦年怎么也没想到,魏九州这个莽夫,还领导干部呢,竟然会动手打人! 他就是正常身材,被人高马大的魏九州这么一扯一拽,脚后跟当即踮了起来,“亲家、不不,魏队长,你别激动,你听我给你解释……” “解释?解释啥?还有啥好解释的?” “降职处分的事是假的,还是打老人的事是假的?就说池珍珍怎么那么不知廉耻搞破鞋,敢情你这个当爹的就不是个好东西!” 越说越气,尤其想到他们之前还同意让魏婷先去领了证儿,魏九州再也忍不住,挥起沙包大的拳头,就朝池锦年砸了过去。 “爸!” “魏叔!” 一里一外,一男一女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是赶过来的魏婷和池砚辉。 “啊!” 紧接响起的,还有池锦年的痛呼。 他被锤偏了头,嘴角溢出血,半张脸火速红肿起来。 魏九州还要继续,池砚辉已经先一步赶到,伸手来阻拦。 “魏叔,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我爸身体弱,经不起您的打啊!” “滚开!你个瘪犊子玩意儿,也不是个好东西!”魏九州一把推开池砚辉,再次举起了拳头。 胳膊却猛地被抱住。 “爸,爸别打了,求你别打了!”却是紧随其后赶到的魏婷。 她声音带着哭腔,看向池家父子的眼神也又气又怒,但还是坚决拦住了魏九州的手。 “婷婷你放开!”魏九州怒喝,“你知不知道,池家人都瞒了咱们多少事情?” “那个许琴,早他娘的被降职处分了,结果他们倒好,提亲的时候一个字都没提。” “骗婚,这是骗婚!” “狗日的一群骗子,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不然还当我魏家好欺负!” 怕强硬掰开魏婷的手会伤到闺女,魏九州话落,干脆抬脚要朝池锦年踹过去。 结果魏婷却忽然自己松开了手,干脆挡在了池锦年面前。 “爸,一定有什么误会,咱们先坐下好好把话说开了行吗?至于降职处分……” 池珍珍被池早冒名去知青办报名的事儿魏婷知道。 为此,她还在医院说了池早几句。 可后来池砚辉跟她说,说家里找关系给池珍珍换了个近点儿的地方,事情也算是解决了。 既然解决了,她怕家里人对池砚辉印象不好,干脆就没跟父母提这茬儿。 哪里知道,竟然还有降职处分的事儿。 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眼下,魏婷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她没选错,她结婚结得对! 降职怎么了,又不是开除。 降了以后不还是能升上去么? 再说池珍珍的事儿,是不是误会,是不是池早使坏造谣还没确定。 退一万步说,就算池珍珍真的搞破鞋了,可池珍珍也不是池家亲生的,严格算起来也怪不到池家人头上啊。 是的,一路赶来纺织厂,魏婷已经分析过了,她觉得,不管事实到底是什么样的,总归都怪不到池家人和池砚辉头上。 既然怪不了池家人,那就证明她的选择没错,她嫁给池砚辉的决定一点儿都没错。 所以,她绝对不能让他爸在这种时候把池锦年打了,绝对不能! “爸,你能不能冷静点儿!婚是我自己想结的,证也是我要去领的。你非要打人的话,就先打我!”魏婷大声喊道。 一句话,生生把魏九州定在了原处,一动都动不了。 他错愕又不敢置信的看着魏婷,像不认识一样,半天回不过神。 这、这还是他宠爱着长大的闺女? 怎么,怎么能说出这么糊涂的话? 她可是受害者啊。 他这个当爹的,听说消息后第一时间跑来给她撑腰出气,可、可她……怎么反而帮着池家人说起了话。 “婷婷,你、你知不知道你在干啥?”魏九州还是不愿意相信,艰难的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句。 第338章 失望,嫁出去的闺女 对上魏九州的视线,魏婷呼吸一滞,心脏疯狂跳动起来。 莫名的,她升起一股很不好的预感,像是即将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要离她而去。 魏婷害怕了,她抬脚就要往魏九州的方向走,就想说些什么。 衣袖却忽然被拽了一下。 是池砚辉:“婷婷,魏叔刚说的那些事儿……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池砚辉没说,但他饱含感情的声音和视线,已经比任何解释都更戳魏婷的心。 魏婷不自觉地,抬起的脚又放了下去。 “还有,我爸妈已经决定,给珍珍改姓,送回给程家了。也就这么几天,等风头过了,她的事儿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的。” 魏婷眼睛一亮。 是啊,只要让珍珍改了姓,那她就算是跟池家没有关系了。 如今她下乡在外,也不跟池家人生活在一起。 只要熬过了最开始这几天,慢慢地,她搞破鞋的事儿,那就是她自己和程家的事儿,跟池家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啊。 “爸,听到了吗?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池叔他们已经想到解决的办法了!”魏婷高兴地看向魏九州。 魏九州却没说话,相反,看着魏婷的目光更添失望。 好一会儿后…… “所以闺女,在你看来,把池珍珍改姓送回亲生父母家,事情就算是了了?池家人就一点责任都没有了是吗?”魏九州声音干涩的问。 魏婷闻言有些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是啊,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啊。” 魏九州笑了,扯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人高马大的一个大男人,一瞬间肩背似乎都塌缩了下来,哪儿还有一点刚才提着池锦年揍的气势。 他疼着长大的闺女啊,怎么以前就一点儿没发现是这样的性子呢? 改个姓就没责任了? 她竟然觉得改个姓就没责任了! 池珍珍可是池家人一手教养大的,她会干出未婚搞破鞋的事儿,难道不是池家人没把她教好吗? 是,是有些人天生坏种,那样的人干坏事怪不到家长身上。 可池家人能干出隐瞒事实,哄骗他们魏家的事儿,明显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样的事实都明晃晃的摆在面前了,他的好女儿,居然视而不见? 魏九州深吸口气,强压下涌上来的失望和心痛,“闺女,看你这意思,是还想跟池砚辉结婚过日子,是?” 是吗? 魏婷抿了抿唇,犹豫了下,依旧是红着眼睛点下了头。 可能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魏九州见此,没再说别的,只是点头,“行,那就按你的意思办。” 话落,他没再管魏婷,也没再看池锦年和池砚辉一眼,竟是转身就要走。 “爸,爸你去哪儿?”魏婷急了,上前去拉魏九州的衣袖。 魏九州躲开,无力的摆了摆手,“运输公司今天有批货要发车,我先回去忙了。” “魏叔,这都中午了,吃了饭再回去?”池砚辉也赶紧开口。 池锦年忍着抽疼的脸,“是啊亲家,吃饭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吃了再走。” 然而对于这两人的话,魏九州只当没听见,头都没回一下就快速挤出人群,离开了纺织厂。 魏婷自然看出来魏九州生她的气了,她紧着追了几步,但最终还是站住了脚步。 她还有话要问池砚辉,还要问问池珍珍的事儿是不是池早搞的鬼,这会儿还不能走。 等晚上,等晚上回家了,她再好好跟家里人聊聊。 她爸妈那么疼她,又不会真生她的气,想来只要撒撒娇,也就原谅她了。 这么想着,魏婷松了口气,朝池砚辉看过去。 “池叔、砚辉,所以珍珍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池锦年是真没想到魏婷竟然会这么向着他家。 他糟乱透顶的心情都因此好了点儿。 他赶在池砚辉开口前道:“外面冷,人也多。这样,砚辉你请半天假,带婷婷回家去,跟她把事情好好说说。” “那什么,食堂今天是不是有好菜供应啊?砚辉你去挑婷婷爱吃的多买点儿。快去!” 池锦年说着,朝池砚辉别有深意的看了眼,无声吐出两个字:睡觉。 池砚辉一愣,下一瞬反应过来,只觉脸顿时就热了。 他赶紧低头,生怕被人看出异常。 “好、好的爸,我这就带婷婷去。那啥,婷婷,咱们走?”他温柔的询问魏婷。 听见池锦年这么想着她,魏婷只觉最初听到消息时的慌乱几乎消失无踪。 瞧,池家人对她多好啊,就这样儿,怎么能说她选错了呢? 她点了点头,跟池锦年打了招呼后,乖乖跟着池砚辉往家属院儿回去。 一场热闹,开始的排场很大,结束的却有些突然。 围观人群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不是,这都搞破鞋,面子里子都丢尽了,居然才打了一捶就完事儿了?” “好家伙,好家伙。怪不得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呢,真是没见过这样儿的啊!” 就有人阴阳怪气的嘲讽,“池科长,你家砚辉厉害啊,这是把对象拿捏得死死的啊。” 眼瞧着大儿子的婚事是没变动了,池锦年只觉腰板儿都直了点儿。 他也不管众人说啥,环顾一圈,大声道:“各位工友、邻居,趁着人多,我有几句话想说。” “那啥,池珍珍不是我和许琴亲生的,是当初刚生下来就抱错的事儿,大家伙也都知道的,对。” “原本我家池早接回来的时候,池珍珍就应该被送回去的。当时我和许琴也是心软,毕竟十几年的感情,哪儿能说没有就没了。” “想着也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儿,我们也就把人留下了。” 他顿了下,做出一副十分心痛和失望的表情,“但我们怎么也没想到,我们辛辛苦苦教养十几年,却还是敌不过她骨子里程家人的遗传……” “就池珍珍搞破鞋这事儿,那真是和她乡下,跟寡妇不清不楚的亲哥一模一样啊。” “就这样思想败坏,不知廉耻的做派,我们池家是真的再不能接受池珍珍这样的坏分子了。” “所以各位工友、邻居,想必刚才大家也都听见了,我明天就请假去大河村,当着池珍珍亲生父母,还有当地领导干部的面儿,给池珍珍改姓!” “从此以后,再没有池珍珍,只有大河村的程珍珍!从此以后,我和许琴,我们池家只有池早这一个闺女!” “以后她程珍珍不管是富贵也好,还是怎么都好,总之她做的任何事情,都跟我们池家人无关!” 一席大义凛然的话落,池锦年也不管众人是什么反应,是叫好还是鄙夷。 总归他是把池家人从搞破鞋的事情里摘出去了。 武装部。 饭点儿过去,终于收拾完的池早,并不知道纺织厂里发生的事儿。 她正看着手里还只有巴掌宽的毛衣发愁。 第339章 逃狱,注意安全 王阿姨眼风愁见了池早的表情,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说说也是怪的很啊。明明早早那刀工,管它是萝卜还是木头,那拿到手里就跟玩儿似的,唰唰唰,想要啥就能刻个啥!” “可咋织个毛衣,就这么难呢?” 本来热火朝天聊着“破鞋”的阿姨嫂子们听了这话,都抽空看过来,善意的笑了两声。 “这咋说的,哪儿还能让早丫头啥都在行啊,那咱们还要不要活了?” “就是就是,织不好毛衣就不织,可得给我们留点儿表现的机会!那啥,早早,嫂子帮你织,咋样?” 池早笑着躲开,“那可不行,这是我给我对象织的。嫂子想织,给你家我大哥织去!” “呦呦,瞧,咱们早丫头长大了,这都知道护着对象了!” 一句话,让众人都笑了起来。 池早脸微微有些发热,但也没否认,只垂着眼抿唇微笑。 也不知道蓝弈还要多久回来,有没有受伤。 他这次的任务,时间好像比之前都要长啊。 池早默默叹口气,压下心底的担心,边听着旁边众人闲聊,边继续跟手里的毛线纠缠不清。 这时,食堂门口,有个高大的身影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却是派出所的孙所长。 他左右看了看,径直朝池早走了过来,“池早同志。” 池早动作一顿,抬头诧异的看过去,“孙所长,您怎么来了?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说着,把手里的东西递给王阿姨,站起身。 张大壮和王量死了,案子也结了,池早实在没想到,孙所长还会来找她。 孙所长点了点头,“是,是有点儿事。那什么,我们过去聊?” 池早自然没有意见,起身往食堂角落没人的地方走去。 “孙所长,是之前的案子还有什么问题吗?” 站定后,池早主动问。 刚走过来时她已经想过了,但除了案子,她真的想不到孙所长找她还能有什么事儿。 孙所长也不意外池早会这么问。 他点头,神色有些凝重,“池早同志,之前武装部丢钱的案子,曾经用枪劫持过你的马大河,你还记得吗?” 马大河,那不就是卷毛吗? 池早皱眉,“记得。但他不是因为在老家杀了人,所以被押送回去受审了吗?” 顿了下,池早又道,“就他犯的事儿,应该被判死刑,已经枪毙了?” 可孙队长既然提起卷毛,难不成…… 池早脸色沉了下来,试探着问,“难道出什么意外了?” 孙所长点头,脸色也不好看,“对,出了点意外。” “酱料厂的案子不是查清楚了吗?因为马大河参与其中,不管他死没死,结案报告总要通知宁省那边的兄弟单位一声。” “但是……” 但是孙所长他们跟那边派出所联系上后才得知,马大河确实因为犯了好几件案子,还有人命在身上,押送回原籍不久,就被判了死刑。 可就在公审枪决前不久,宁省那边突然地震。 虽然震级不高,万幸只有零星的人员伤亡。 但关押马大河的劳改农场却有围墙和房屋被震塌了。 “因为地震发生时是大半夜,等公安和民兵赶去前,马大河已经伙同几个犯人一起,越狱逃了。” “宁省川市那边立刻封锁道路,还在汽车站、火车站都派了人追捕搜查,但……地震当晚还下了场不小的雨,很多痕迹和气味都被毁了,所以……” “所以人没抓到?”池早接过孙所长的话,“也就是说,卷毛,也就是马大河不仅没死,现在还彻底逃了,不知所踪?” “对。”孙所长点头。 他面色严肃,语气十分认真,“池早同志,你也知道酱料厂的那笔钱数目不小,所以我们推测,马大河很大可能会回来取钱。” 酱料厂的那笔货款,当时被平分成了四份。 一份因为犯人被抓捕,追回了一些。 但剩下三份,随着张大壮、王量,以及卷毛的“枪决”而不知所踪。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但如今……卷毛没死! 孙所长继续说:“而马大河当初被抓捕,一定程度上是因为你。他那种穷凶极恶的人……难保不会报复。” “池早同志,我们会联合宁省的同志一起对马大河进行抓捕,在此期间,还请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注意安全。” 按孙所长的说法,其实派出所最初是想要派人过来保护她的。 可从卷毛逃狱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月时间,谁也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回来取酱料厂的那笔钱,又会什么时候报复池早。 派出所公安人员有限,短时间还行,但没有期限的安排人来暗中保护池早,显然不可能。 因此,最后的结果,也就只能是把事情告知池早,并提醒她多加注意安全。 “池早同志,切记,一定要小心。还有就是,一旦察觉有任何不对,不要害怕判断错误产生误会,一定要第一时间去派出所告诉我们!” 孙所长再三叮嘱池早。 池早感受着听到卷毛逃狱后,就快速跳动起来的心脏,深吸口气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不过孙所长,卷毛被抓虽然有我的原因,但算起来,池珍珍也脱不了关系。” “如果他回来报复我的话,那池珍珍那边……”池早提醒道。 “对!”孙所长点头,“我们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所以也会派人去池珍珍那边提醒,池早同志你放心。” 放心? 她有什么不放心的? 看着孙所长大步离去的背影,池早面色冷沉,嘴角却忍不住勾了下。 原本以为相关的人都死了,这世上除了她这个重生的,再也没人能指认池珍珍意图假死携款潜逃。 却不想,事情竟然会这么发展。 马大河,卷毛……他竟然逃狱了,竟然没死? 所以,卷毛会像孙所长他们分析的那样回来拿钱,并且找她和池珍珍报复吗? 池早不知道。 但就在这一刻,她忽然想起了一句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与此同时。 遥远的一处山林里。 几个形容狼狈,但身形却高大的男人,饿狼一样看着山下小村子里袅袅升起的灶烟,肚子控制不住咕噜噜响如鸣鼓。 “大哥,兄弟们都饿得受不了了,要不今晚就干他丫的?”一个黑皮男人压低声音道。 赫然就是当初在火车上,插队上厕所的人。 这么说着,似是想到了热乎乎的饭菜,暖乎乎的炕以及软乎乎的大姑娘,黑皮男人没忍住,抬手狠狠擦了把嘴角。 旁边,被叫大哥的男人闻言,冷冷一眼扫过来:“老子还没活够呢,你想死那就尽管去。” 话落,他最后看了一眼山下的小村子,忍住心里的蠢蠢欲动,起身猫腰离开。 宰几个人,混两顿饱肚儿算啥? 等拿回了钱,想要什么没有? 这么想着,大哥抬手压了压头上的帽子,将卷曲的头发藏好,这才更快速的离开。 剩下的人见此,对视一眼,犹豫几秒后,最终还是起身跟了上去。 第340章 睡觉,发疯 纺织厂。 池砚辉带着魏婷去食堂打了两份肉菜回来。 结果到家才发现,李大妈根本不在,八成是出去看热闹了。 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池砚辉脑子里猛地就窜出池锦年无声吐出的那两个字——睡觉。 他心突突跳了起来,一时间紧张、激动、期待,还有点儿干坏事的心虚。 毕竟,他想要退婚的准老丈人可是刚刚才走啊。 “婷婷,我给你打热水,你先洗洗脸。”不让自己再多想,池砚辉放下手里的菜,干脆牵起魏婷的手,把人往卫生间带去。 肌肤相触,两个刚刚才尝过男女滋味儿的人,心头俱是一颤。 “我、我自己洗就行。”魏婷脸上发热,配着哭红的眼睛和鼻尖,看得池砚辉心跳越发快了几分。 他咽了口口水,想着一会儿要做的事儿,干脆一把将魏婷抱进怀里,“婷婷,我好想你。你能相信我,我好高兴!” 魏婷没想到池砚辉会突然这样,这可是在池家,还是客厅! 虽然现在只有他们两个,可难保不会突然有人推门进来啊。 而且,她还想问问池珍珍搞破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砚辉,你、你先放开我啊,要是给人看见了……唔!” 给人看见了怎么样? 魏婷的话被堵住,她呼吸停了一瞬,很快就软着身子闭上了眼睛。 之后更是恍惚着,迷迷糊糊就跟着池砚辉上了楼。 被放在床上时,魏婷理智回归了一瞬。 她想推拒的,但最终还是红着脸搂住了池砚辉的脖子。 “咦?哪儿来的菜?”楼下,李大妈回来,就看见了桌上的两碗菜。 那碗也眼熟,一看就是食堂的。 “这是谁打回来的啊?” 李大妈凑上去,发现竟然还是两肉菜,当即眼睛大亮。 哎呀哎呀,这谁干的大好事儿啊? 这是知道她嘚嘚了一上午,又饿又渴,所以好心的打菜回来,不用再辛苦她做饭吗? 当然,李大妈知道事实肯定不是这样,毕竟魏家来了人,池砚辉领着魏婷回来的事儿,她可是听说了的。 可谁管呢,反正给她省事儿了就行。 她端起菜,麻溜儿进了厨房。 菜有了,她再熘几个馒头,煮点苞米面儿糊糊,一顿饭这不是就解决了吗? 心里有了计较,李大妈快手快脚就忙活起来。 都是老手儿了,五分钟不到,苞米面儿就下了锅,馒头也熘上了。 李大妈这才甩着腿儿出了厨房。 她见客厅还是没人,绿豆眼叽咕起来。 不是,池砚辉不是领着魏婷回来了么? 人呢? 李大妈抬头看了眼二楼,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踮脚悄咪咪往楼梯走去。 “咯吱、咯吱……” 都不用把耳朵贴在门上,刚刚靠近池砚辉的房间,李大妈就听到了床板有规律的响动。 还伴随着模糊的喘息和嘤咛。 都是洞庭湖的老家雀儿了,就这动静,咋可能不知道是咋回事儿? 李大妈那个惊啊,绿豆眼再一次瞪成了大豆。 她盯着紧闭的房门,好一会儿后“呸”的无声啐了一口。 然后眼珠子转了转,猫腰将耳朵贴了上去。 臭不要脸啊,真是臭不要脸。 难怪能养出池珍珍那个破鞋呢,说啥程家的遗传不好,呸,乌鸦黑毛猪,谁也别笑话谁。 县城医院。 重伤加手术治疗。 赶在中午吃饭前,昏睡中的程有工终于悠悠醒了过来。 “嘶!” 清醒的瞬间,火烧火燎的下三路就让他忍不住疼的抽了口冷气。 也是这一抽抽,程有工瞬间就清醒过来,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周、周笑笑那个贱人,他的子孙根、他的子孙根…… 他挣扎着,抖着手想掀开被子看一眼。 “有工,有工!娘的儿啊,你终于醒了!”趴在床边睡着的王梅花被这动静弄醒了,当即扑上去惊喜的大喊起来。 “娘,娘……”程有工被压的一个窒息,但这会儿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着急的问,“娘,我的家伙事儿怎么样了?好着呢没?” 王梅花哭声一顿,“有工啊,你饿不饿?那啥,你想吃啥?娘……” “问你话呢!娘,我的家伙事儿咋样儿了?”程有工大声打断王梅花的话,心里被王梅花避而不谈的反应弄得慌张的要死。 “我要听实话,你别想骗我!快说,我的家伙事儿咋样儿了!”他又吼着问了一遍,整个人都陷入了恐慌中。 王梅花看着最爱的大儿子这模样,那是悲从中来啊。 她再也忍不住,扯着嗓子哭嚎出声,“有工,娘的有工,你以后可咋办啊?你可咋办啊!呜呜呜!” 只这一句,程有工还有啥不懂的。 他瞬间面如土色,眼神发直。 “不、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不可能!”程有工失神的嘀咕。 说到最后,他突然疯了一样,一把推开王梅花,掀开被子,就往下三路看去。 结果这一折腾,动作太大,扯开了伤口。 程有工只觉两腿间突然尖锐的刺痛,紧跟着,血就汹涌着渗透了纱布。 “有工啊,你才手术完,可不能乱动啊!呜呜,你、你……大夫,大夫快来啊,快来救救我家有工啊!” 王梅花吓得扯着嗓子就喊。 结果程有工根本不管什么能不能动。 他看着血斯呼啦的下三路,整个人儿跟疯了一样,嗷嗷大喊了起来。 边喊边骂,骂周笑笑、骂池早、骂池珍珍,恨不能把人祖宗八代都骂一遍。 这还不解恨,他赤红着双眼,逮着啥砸啥,结果没收住,一跟头从病床上栽了下来。 王梅花只觉自己心都要疼得裂开了。 她蹿过去,抱着又疯又狼狈的程有工,就嗷嗷一起哭了起来。 天爷啊,她的命咋这么苦啊! 她的有工,她的有工可咋办啊! 都是池珍珍那个杀千刀的小贱人害的,都是那小贱人啊! 要早知道这样,当初生下来她就该掐死她的啊! 王梅花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却半点儿没提要去收拾教训池珍珍,给程有工报仇的话。 毕竟,毕竟她还指着池珍珍,帮她家有工脱罪呢。 隔着段距离的另一间病房里,池珍珍根本顾不上听程有工和王梅花发疯。 她看着面前来找她的人,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第341章 帮忙逃跑 “你、你刚说什么?谁、谁逃走了?”池珍珍忍着心悸,脸色瞬间白了三个度。 公安板着脸,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马大河,也就是先前武装部钱票丢失案的案犯之一。” “他在执行枪决前,趁着地震越狱逃跑了。市里打电话过来,让我们转告你一声,马大河有可能会回来报复你,你要多注意安全。” 虽然昨天池珍珍和那个程有工给女知青下药意图耍流氓,但眼下两人还在医院,处理结果也还没出来。 所以该传达的消息,他们还是得尽职尽责的传达。 “池珍珍,因为我们没办法确定马大河什么时候会回来,有可能是一周后,有可能几个月后,但也有可能就是明天甚至今晚。” “所以,一旦察觉有任何不对,你要立刻告诉我们,听到了吗?” 听到了吗? 不,池珍珍没听到。 从公安再次说出马大河逃狱的话后,池珍珍就脑子“轰”的一声,瞬间空白。 马大河逃了? 他怎么就逃了! 他不是早就应该死了的吗? 在张大壮和王量死之前,就应该死了的吗? 怎么就、就逃了呢? 什么报复不报复,池珍珍根本还没想那么多。 她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马大河没死,这世上还有人知道她策划绑架的事! “池珍珍?池珍珍?你有没有听见我们的话?” 眼见池珍珍一副惊恐到失神的模样,公安皱眉,在她面前晃了晃手。 池珍珍回过神来,“啊,什么?” 公安气结,但还是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马大河有可能会回来报复你,一旦发现任何可疑的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们,知道吗?” 告诉你们? 帮你们抓捕马大河? 不不不,马大河绝对不可以被抓住,绝对不可以! 她已经听说了张大壮和王量杀人案告破的事儿,她已经没有了可以威胁马大河的东西。 一旦马大河被抓,那她岂不是、岂不是就彻底完蛋了? 马大河不能被抓,相反,她还得帮着他逃过公安的抓捕,最好逃得远远的,一辈子都不要回来才好。 心里有了主意,但池珍珍面上却还是颤抖着点头,“知、知道了。” 一副被“报复”吓坏了的模样。 等公安走了,池珍珍冷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下心绪。 她知道,找祁钰生帮忙的事,不能再拖了。 她得把马大河逃狱的消息告诉祁钰生,万一,万一马大河再次被抓,他必须像处理掉张大壮和王量一样,再帮她一次。 这么想着,池珍珍再等不下去,掀开被子就朝程有工的病房走去。 池家。 一大早又是惊吓,又是赶来纺织厂。 如今又运动了一番,魏婷再也坚持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时,竟然眼看着就要到下班时间。 她惊了一下,尤其遇上李大妈时,只觉对方看她的眼神儿都别有深意。 魏婷又慌又难堪,但在池砚辉温柔的安抚下,总算安心了些。 是啊,她领证了的,她和砚辉是合法夫妻,她怕什么? 魏婷深吸口气,只让池砚辉送自己上了公交车,往魏家回去。 魏家。 魏九州从纺织厂离开后,根本就没心力再回去上班。 他回到家没多久,秦梦圆也神情恍惚的进了门。 “九州,咱们婷婷……”看见魏九州的第一时间,秦梦圆就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而等从魏九州嘴里知道了在纺织厂时魏婷的表现和决定后,秦梦圆红肿着眼睛,满心只有不可置信。 怎么会呢? 她用心养大的闺女,怎么会那么糊涂,怎么会不向着自己爸,反而帮池家人说话呢? 秦梦圆不愿意相信,一时间竟觉得,魏婷的反应,比池珍珍搞破鞋的事儿给她的打击更大。 “九州,婷婷年纪还小,肯定是一时脑子不清醒才那样儿的。等一会儿她回来了,咱们再好好劝劝她,她那么听话,一定能明白我们的苦心的。” 毕竟是亲生闺女,魏九州当时就是再失望,但终究还是狠不下心真的不管魏婷。 他点头同意了秦梦圆的话。 但两口子就那么坐在客厅等啊等,等过了午饭的点儿,等过了下午,等到太阳都要落山了,却始终没能等回魏婷。 期间秦梦圆不放心,还跟魏九州一起去邮局往友谊商店打了电话,却只得到魏婷没去上班的消息。 没去上班,那人除了池家,还能在哪儿? 两口子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以至于等魏婷回到家,拉开灯,发现怔怔坐在一起的父母时,秦梦圆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妈,你们怎么不开灯?”对上父母的视线,魏婷心虚得险些不敢看他们。 秦梦圆没回答她,反而语气平静的问:“魏婷,你的决定你爸已经告诉我了。但身为你的母亲,我再问一遍,你确定要继续嫁到池家去吗?” 想到在池家的那场甜蜜,魏婷一点犹豫都没有,点头,“嗯,我确定。爸妈,砚辉他……” 魏婷想说池砚辉对她很好,池家也很好,那些隐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没关系的。 她想好好劝说父母一番。 却不想话才出口,秦梦圆就点头,“行,你决定了就好。” 这么干脆利落的同意,弄得魏婷一时都惊愣住了。 她嘴唇动了动,还想说点儿什么,秦梦圆却已经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了。 革委会家属院。 晚饭后不久,秘书带着刚收到的消息,来了祁家。 听到孩子竟然保住了,祁钰生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主任,钰生,按着池珍珍的性子,她怕是会用孩子要挟,那……”秘书试探的问。 “要挟?”祁正笑了笑,话到此打住。 秘书见此,也不敢再问,立刻说起了别的,“还有件事,派出所那边的消息,之前死在藏区的那两个犯人,他们有个同伙……” 池家。 被指指点点,明嘲暗讽了一天的许琴,终于熬到了下班时间。 她一脸憔悴的回来,等听说了池砚辉婚事没出意外后,才狠狠松了口气。 而今天一天的经历,也让许琴对池珍珍改姓这件事儿,打从心底有了松动。 等看到池砚彬顶着一脸的伤回来,许琴就彻底下定了决心。 太难了,被人说嘴,被人当面吐唾沫骂老破鞋的日子,真是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而且,珍珍再重要,她总要为家里两个儿子考虑的。 改姓就改姓,就算改了姓,珍珍也永远是她的女儿,也并不妨碍她疼爱她。 第342章 房子 许琴心疼的给池砚彬伤口上涂紫药水的时候,池早正在防震棚陪尤挽彰吃饭。 “搞破鞋那事儿,你插了一脚?”尤挽彰斜睨着池早,吃了颗花生米。 池早吃饭的动作微顿,轻哼了声,“师父,你这消息挺灵通呀,这就知道了?” “切。”尤挽彰没理会池早的打趣,直接道:“来来,仔细说说啥情况,让你师父我也乐呵乐呵下下饭。” 知道尤挽彰就是最爱看人热闹的性子,池早于是一点儿细节都没落下,从接到电话到事发后蒋池两家人的反应,全都给他学说了一遍。 尤挽彰听的,一会儿“啧啧”两声,一会儿来句“活该”,听到“程公公”的诞生过程,还嘻嘻哈哈笑了好一会儿。 以至于一顿寻常的饭,愣是比往常多吃了快半个小时。 “哎呀哎呀,建军那小子不行啊,还不如个姑娘呢。倒是那个谁,绿毛大头鬼,就是绿二的侄子?” “啧,还真是一家人呐,瞧瞧连姓都一样。”尤挽彰感叹,“就是比不上绿二激灵,听着跟个棒槌似的。” 池早嘴角抽了抽,啥叫连姓都一样啊,师父真是…… 饭后安顿好尤挽彰,池早从防震棚出来,却在门口撞见了郁章。 “郁章?”池早笑着打招呼,“这是才回来,还是有事要出去?” 郁章摇头,“都不是,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池早扬眉,看向郁章,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送你去公交站,边走边说。”郁章抬了抬下巴。 池早也没拒绝,两人一道往前走去。 路上,池早才知道郁章找她是为了什么。 之前酱料厂的案子了结,张大壮和王量也死了,只等开了书房的小匣子,她留在池家的目的便基本达成。 加之那场大雪,她因为担心防震棚万一被压塌,尤挽彰再出什么事儿。 所以就去托熊哥帮忙找房子,打算有合适的,就租下来把尤挽彰接过去一起生活。 只是没想到,熊哥那边暂时还没信儿,郁章倒是先听说了她找房子的事。 “我家不是平反了么?上面返还的除了钱款物件儿,还有好几套房产。” “正好有一个独门的小院子,环境不错,离友谊商店和公交站都不远,尤老上班方便,你来去武装部也方便。要不……早早,你们搬过去住。” 似是生怕池早会拒绝,郁章说得很是小心翼翼。 池早却没注意到,她闻言眼睛一亮,“听着很不错的样子啊。不过,要是租给我和师父住了,那你和珠珠怎么办?” 郁章悄悄吐出口气,笑起来:“我们的话你不用担心,有好几套房子,可不缺我们住的地方。” 他又详细把小院子的情况跟池早说了说。 “这院子之前也没分配给其他人住,是当办公室用的,所以稍微收拾下就能直接搬进去。你看……等周末了过去看看?” “行啊!”池早一口答应下来,“不过先说好,房租什么的,该怎么算就怎么算啊。” 两人说好了,正好有公交车来,池早便告别郁章往纺织厂回去。 至于郁章担心的她会拒绝……池早压根儿就没那种想法。 拒绝什么,大家都是朋友,本来就应该常来常往互相帮衬的么。 再说,也不是干占便宜不给钱,会拒绝才是脑子有水。 房子的事儿有了着落,想到之后就可以搬出去和师父一起住,再不用看池家人的恶心嘴脸,池早本就不错的心情越发好了几分。 她现在明面上有两份合理的收入,武装部的工资,给友谊商店供应小木球的收入,只这些,就完全可以让她和师父生活得很不错。 更别说还有因为梦境的原因,部队给的奖励;以及从熊哥那打赌分到的钱。 这么算下来,别说生活无忧了,就是天天吃肉都没问题啊。 池早心情好了,听到李大妈转述的魏家父女过来纺织厂,以及魏婷和池砚辉睡一起的事儿后,还大方的给了她两毛钱。 只当是看乐子的门票钱了。 一夜很快过去。 早饭的饭桌上,池早见到了脸上青青紫紫的池砚彬,看到了面色憔悴的许琴。 也听到了池锦年打算今天就请假去大河村的事儿。 她只当八卦听,吃完饭就出门去上班。 结果刚走出院门,就听有人叫她。 “嘘嘘,早早!” 却是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的蒋铭伟。 池早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蒋铭伟追上来,“早早,给,快吃。” 他把手伸到池早面前,献宝一样。 池早深吸口气,看了眼蒋铭伟手心的煮鸡蛋,“之前说好的事儿没忘?在那之前你要再跑到我跟前碍眼,别怪我翻脸不认账。” “别别别。”蒋铭伟一慌,连忙把手缩了回去。 “这、这不是蓝弈叔出任务了不在,我急着找他也找不到么。”他说的很是委屈。 池早却多一眼都没再看蒋铭伟,径直往大门口走去。 蒋明伟没敢再追,他痴痴的看着池早的背影,仰天长叹口气,只觉自己情路坎坷。 都是池珍珍那个不要脸的破鞋,要不是她顶替了早早的身份这么多年,他说不定这会儿都和早早结婚了,哪儿还会顶着个绿帽子,班都不敢去上啊! 蒋铭伟忍不住在心里大骂了池珍珍八百句,等余光看见有人过来了,这才挡住脸快速往家蹿回去。 真是,这被人指指点点,躲躲藏藏的日子,啥时候才能过去啊,他大爷的! 池家。 池锦年很快吃了早饭,就去了人事科。 他一路上大张旗鼓,不管见到谁,也不管别人问不问,主动就把要请假去大河村的事儿说了。 以至于他才坐上客车,池珍珍今天就要被赶出池家,要改姓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纺织厂。 而就在池锦年朝着大河村过去时,程富山和王梅花两口子,也拿着介绍信,坐上了往市区来的客车。 相向而行的两辆车在半路上错身而过时,时间已经到了半上午。 彼时,县城医院。 池珍珍的病房里再次来了人。 第343章 又浓又鲜 “池知青。” 来人手里提着个保温饭盒,进门就打招呼,脸上全是讨好的笑。 赫然就是当初去大河村,跑腿给池珍珍送过钱的男人——钱沐。 “是你?”池珍珍皱眉,警惕起来,“你怎么来了?不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嗐!”钱沐像是一点儿没看出池珍珍的表情,他自来熟地把饭盒放下,“池知青你也不想想,你们那事闹的动静多大。别说县城了,怕是市里有一个算一个,都听说了。” “那都不用我专门去问的,随便听一耳朵,都能知道你在哪儿。” 这话落下,钱沐挤着眼睛看了池珍珍的肚子一眼,“再说了,您现在可是金贵人儿,我可不得紧赶着来看望看望。” 这意思是…… 池珍珍心里一喜,“是他让你来看我的,是不是?” 钱沐没点头,但也没否认,只嘿嘿笑了两声,就忙着打开了保温饭盒。 这样的反应,在池珍珍眼里那就是承认了,承认是祁钰生让他来的。 池珍珍更高兴了,脸上都染了几分血色。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钰生哥是疼她的,自然也会稀罕她肚子里的孩子。 要知道钰生哥可还没结婚呢,她肚子里这个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这时,鼻端窜入一股喷香的肉味。 本能比理智更快,池珍珍顺着看过去前,嘴里已经控制不住的分泌出了口水。 昨天……不,应该是前天了。 从前天上午出事到现在,她就没吃过一顿好的。 王梅花和程富山那么抠门儿,记恨她都来不及,让他们给她买肉吃,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儿。 至于她自己买……周笑笑和村里的人还等着她情况稳定下来就处理她呢,她就是再仗着祁钰生,多少还是得注意着点儿,不能太过分。 毕竟她这会儿最重要的是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可不能惹火了那些人,万一再伤到她。 所以说,池珍珍已经两天没吃到好的了,加上还动了胎气流了血,这会儿闻到肉味,不夸张的说那是全身的馋虫都在叫嚷。 “咋样?香不香?”钱沐注意到了池珍珍投过去的视线,嘿嘿笑了两声,“这可是炖了一上午的老母鸡,贼拉养人。” “来来,池知青你小心点烫,多吃点儿,把身体养得壮壮的。” “至于其他的,你就把心放肚子里,一点儿不用怕。”钱沐边说,边麻溜的把盛出来的鸡汤递给池珍珍。 池珍珍下意识接住,就见里头一个油润的大鸡腿,还有些红枣和枸杞。 总之都是好东西。 她默默咽下嘴里的口水,朝钱沐笑笑,“辛苦你跑这一趟了,谢谢!” 钱沐连连摆手,“可不敢可不敢!只要池知青你能好好的,别说一只鸡,就是一天两只,那又算个啥?” “快吃快吃,天气冷,一会儿该凉了。”钱沐又催促。 这正中池珍珍的意,她正好馋得不行。 池珍珍于是也不客气,舀了勺汤就往嘴里喂。 但就在嘴唇沾上鸡汤的瞬间,她却顿住了。 不知道怎么的,她突然就想起了那次,她去市委找祁钰生,却被他按住狠揍的场景。 她、她只是去找他,当着门卫的面说了句话而已,他就那么生气,像是想要打死她一般。 如今她怀了孩子,还闹得人尽皆知……虽然大家还不知道他就是孩子爹,可、可…… 祁钰生真的不会生气,反而对她这么好么? 池珍珍哆嗦了一下,几秒钟前还喷香的鸡汤,此刻看来仿佛是要取她性命的毒药。 “咋了?池知青你咋不吃?”旁边钱沐疑惑的问。 池珍珍端着鸡汤的手都开始抖了,她强撑着挤出一抹笑,“饭盒里是不是还有挺多的?那什么,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要不你也一起吃点儿?” 钱沐闻言愣了下,但他这种出来混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池珍珍的那点儿小心思。 但他也不戳破,只哈哈哈笑了几声,“行啊,那就谢谢池知青了。那啥,正好你这吊针也快打完了,你等等,我去叫护士来拔针,顺道再跟她们借个碗。” 话落,钱沐利落的就出了病房,不过片刻,就拿着碗跟护士一道又回来了。 “哟,这是鸡汤?真香!”护士一进来,就闻到了病房里弥漫的肉香味。 她随口夸了一句,动作熟料的给池珍珍拔了吊针。 旁边,钱沐已经快手快脚往碗里倒了点鸡汤,还大方的盛了两块肉。 “护士同志,谢谢你借的碗。那啥,不嫌弃的话,尝尝味儿?”他把碗递了过去。 护士摆手,“不不不,又不是啥大事儿,我可不好意思吃你们这么好的东西。” “嗐,多添一瓢水的事儿,你就别客气了,之后也麻烦你多照顾照顾我这大妹子。”钱沐继续相让。 池珍珍想了想,也道:“是啊护士同志,之后还要麻烦你,也不是啥精贵东西,你就尝尝呗。” 两边又来去推让了一番,护士见他们并不是假客气,于是当着两人的面高兴的端起饭盒来,几口喝了汤,吃了肉。 “嗯,这汤熬得地道,真香!”她吃完,还赞赏的比了个大拇指,这才出去忙别的。 钱沐拿开水把碗涮了涮,给自己也盛了些汤和肉,吸溜吸溜喝了两口。 完事儿才像突然想起来了似的,“池知青,你也赶紧吃啊,可香了。” 池珍珍看着好端端出去的护士,看着低头又开始吃的钱沐,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些。 是了是了,虎毒还不食子呢。 她真是不应该那么想钰生哥。 再怎么样,钰生哥也不可能明晃晃的害她啊。 这么想着,池珍珍犹豫了下,终于试探着喝了口汤。 一瞬间,肉香味充斥口腔,香得她真是恨不能把舌头都吞掉。 真不怪护士比大拇指,这鸡汤也不知道咋熬的,又浓又鲜,简直是她从未吃过的香。 耳边听着钱沐吸溜吸溜的声音,池珍珍感觉刚才那口下肚,她确实也没有不舒服,于是彻底放下心,埋头连汤带肉,大口吃了起来。 “嗝!” 两碗汤,两个大鸡腿吃完,池珍珍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饱嗝儿。 钱沐笑着收起保温饭盒,“池知青,你好好休息着。下午,下午我还给你送饭过来。” “那啥,除了鸡汤,要是还有啥想吃的,你尽管知会一声。” 钱沐走了,池珍珍摸着还平坦的小腹,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幸福的笑,慢慢睡了过去。 而此时。 王梅花和程富山问了路,终于到了市委大门口。 池锦年运气却不太好,没遇见去大河村的牛车,只能拖着两条腿,深一脚浅一脚的自己走。 第344章 祁女婿 市委。 “他爹,是这处儿不?”王梅花不识字,但只看着那水泥墩子大铁门,就心里发怵。 程富山咽了口口水,“急啥,问问不就知道了?” 他其实心里头也慌,毕竟这可是市委啊,里头的人,随便拉出来一个,可都是他们老农民没见过的大领导。 但转念又想,怕个屁,等珍珍跟那啥秘书结了婚,他可就和革委会主任成亲家了,他才不怕! 程富山深吸口气,走上前,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那个,同志你好,我、我们找一下祁钰生祁秘书。” “对,就找祁秘书。”王梅花也壮着胆说了句。 门卫张叔早就注意到两人了。 闻言,他又仔细打量了两人一遍,见就是普通农民兄弟,才放下心来,“你们找祁秘书什么事儿啊,有介绍信吗?” “介绍信有,有!”程富山赶紧把介绍信递过去,又把和池珍珍商量好的说辞讲了一遍: “这不,上回祁秘书去下头公社出差,正碰上我跟我婆娘有事,他就搭了把手帮忙。” “我们这趟来城里走亲戚,就想着过来谢谢他。” 王梅花跟着点头:“对对,祁秘书是大好人,咱得谢谢他。” 张叔一听,态度立刻更好了,“原来是这样啊。那遇上祁秘书,也算你们运气好。他确实是个热心肠的。那啥,你们等等,我进去给你们叫人。” 办公室。 祁钰生听了张叔的话,面上带笑,心里却只觉厌烦,“老乡们也太客气了,顺手的事儿,哪用得着他们特意跑来谢一趟。” 他说着,连忙站起来,跟着张叔往外去。 “对了,这两个老乡是哪里人啊?榆树公社的?还是大洼山的?”祁钰生随口问。 张叔道:“介绍信写的是红山公社大河村。” 什么? 祁钰生笑容一僵,步子都跟着顿了下。 大河村? 池珍珍还真是有胆。 但他转眼就恢复过来,速度快得根本没给旁人察觉的机会。 等到大门口见了面,祁钰生看着王梅花那和池珍珍有几分相似的眉眼,眼底的戾气越发翻涌。 面上他却只顺着两人的话,笑着和两人握手,直说他们太客气了。 “这样,两位老乡还没吃中午饭?走,我带两位去吃顿便饭。张叔,你帮我请一会儿假。” 祁钰生说着,便亲切的揽住程富山的肩,看似客气实则强硬的带着他往国营饭店的方向走去。 根本不给拒绝的机会。 程富山和王梅花也没想拒绝。 他们原本心里还有点儿打鼓,怕祁钰生不认账呢。 还想着万一他要是不承认,他们就豁出去在市委大门口闹一场。 哪知道,这人一个干部子弟,原来这么平易近人啊。 两人对视一眼,只觉不但大儿子有救了,这跟领导家结亲的事儿也板上钉钉了啊。 等被请着吃了一大碗肉丝白面面条后,程富山和王梅花对祁钰生那个满意啊,简直跟看金元宝似的。 “两位老乡吃饱了吗?这会儿时间晚了,饭店好菜也不剩什么了。等下次,下次有机会,我请两位老乡去家里吃饭。” 从国营饭店出来,祁钰生伸手比了个方向,就带头往前走。 路上他一直“两位老乡”的称呼着,一会儿问问今年的收成,一会儿问问冬天的柴够不够烧,既不熟络也不疏远,距离掌握得刚刚好。 王梅花是完全没注意到这点儿,只觉越看祁钰生越俊,老脸上的笑就没落下来过。 程富山倒是注意到了,但他还记得池珍珍嘱咐过,只要祁钰生没明着拒绝他们,就一定要顺着他的话说,绝对不能撕破脸,给祁钰生惹麻烦,否则谁都讨不到好。 就这样被牵着话题聊着,等程富山反应过来,才发现祁钰生竟然给他们带到了车站。 “老乡,这是今天的最后一趟车了,错过就得等明天。我知道你们不容易,放心,有困难咱们就解决,总不会让两位老乡为难的。” 祁钰生亲切的握住程富山的手,特意用力捏了下。 同时视线别有深意的与程富山对视。 “回去等消息,先把身体养好,可不能生病了。”他又补了一句。 程富山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这意思,有工和池珍珍的事儿祁女婿都知道了? 而且还答应帮忙了? 别的不清楚,但程富山可是知道那些个当领导干部的人,说话就喜欢含含糊糊的,说一半留一半,就等着让别人自己寻思。 他激动得不行,“祁女……” 他好悬咽回了那个“婿”字,“祁、祁秘书,你这是有办法帮咱们了?” 祁钰生扶了扶眼镜,“老百姓有困难,就是没有办法,也要想办法帮你们解决啊。不然还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对?” 对? 那可太对了! 这话简直就像是给程富山和王梅花吃了个定心丸。 眼瞅着祁钰生还掏钱给他们买了车票,两人再没有不愿意的,立刻麻溜的上了车。 “他爹,珍珍找的这对象,可比那个绿王八强多了啊。”等车开了,王梅花再也忍不住,压低声音凑到程富山耳边说。 程富山也高兴,这下好了,有工不用去劳改了。 等养好身体,再让祁女婿给找个工作……子孙根不中用了又咋样儿,等成了城里人,照样让人嫉妒的眼红。 但他还记得这是在外头,万一被人听去就不好了。 是以瞪了王梅花一眼,让她不准再说。 祁钰生看着开远的客车,深呼吸了好几个来回,才压下心底的怒意。 他勾了下唇,待转身离开时,已经又是那个人人夸赞的祁秘书了。 这边,程富山和王梅花自觉这趟市区之行简直顺利得不能再顺利。 另一边。 池锦年终于到了大河村。 因为之前给池早转户口的时候来过。 所以他连路都不用问,熟门熟路就去了大队部。 他找到书记,直接了当就说了前来的目的,“书记同志,前天发生的事儿我都已经听说了。” “身为党员干部,我实在没办法再继续认一个思想败坏的人当女儿。所以,我要求给池珍珍改姓!” 第345章 硬气,改姓断亲 池锦年说的义正严辞。 一番大话下来,即便旁人知道他其实就是嫌丢脸、怕受连累,是要扔了池珍珍不管,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这些年,那登报断绝关系的亲父子、亲母女的,还少吗? 书记忍着突突跳疼的脑袋,“你想改姓也行,但改的是池珍珍的姓,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总得她同意才行。” “这样,池珍珍这会儿还在县城医院住着,你要么现在就去问她的意见,要么等下午我过去的时候,跟我一道儿去。” 书记磕了磕手里的烟斗,睨着池锦年,“要咋弄,你自己选。” 话落,就转头忙自己的去了,再不搭理他。 啥人啊,再怎么的也是养了十几年的闺女。 就是再生气,也好歹问问人身体咋样了。 结果倒好,上来就是要改姓断绝关系……真不怪能把人养得搞破鞋,自己个儿就不是啥好东西。 池锦年一听让他自己去县城医院,腿肚子都抖了抖。 县城呢,这乡下破地方,又没个公交车坐。 他刚走过来就累够呛,这会儿再走去县城,那不得走废了? 而且看这架势,今天怕是赶不上回去的车了。 “那啥,改姓的事儿还得书记你出介绍信,我就等下午跟你一道儿去。”池锦年于是果断的说。 书记点了下头,“那行。我这会儿回家吃饭。你咋办,粮票有没有,有的话我让家里老婆子受累给你做一顿?” 要按书记的心思,他可不愿意这样的人去家里吃饭。 但咋办呢,他咋说也是大队干部,就是再不愿意,也得问问。 当然,要是没粮票,白吃,那是别想了。 折腾了一上午,池锦年早饿得不行了。 他赶紧掏出粮票,嘴上还一迭声的感谢。 实际心里咋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终于吃了饭,书记又忙完别的,坐牛车往县城去,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的事儿了。 不过不用自己走,池锦年好歹还能忍住脾气。 晃晃悠悠,等终于到了医院,池锦年只觉全身都快冻僵了。 对比盖着被子,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的池珍珍,池锦年那个火啊。 野种! 都是程家的这个野种! 要不是当年倒霉把她抱回了池家,池早也不会和他们不亲,不会脾气那么坏! 要不是她,许琴不会降职,魏家不会打上门来差点儿悔婚,他更是不会被人指着鼻子笑话。 都是这个野种! 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个野种害的。 今天!现在! 他就要让一切回到该有的位置! 这么想着,池锦年根本多一句话都不想跟池珍珍说,直接走到病床前,“珍珍,看在父女一场的面上,我来通知你一声。” “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池家的女儿了,你改姓程,哪来的回哪儿去。从今以后,你做的所有事,都跟池家无关!听见没有?” 原本看到池锦年竟然主动来看自己,池珍珍还高兴了一下,心想等她嫁给祁钰生了,偶尔指头缝里漏一点儿给他们也不是不行。 可此刻,听见池锦年的话,池珍珍“唰”的拉下脸来,“改就改,以为谁稀罕你们那个破姓呢?” “没用的废物点心,一出事就让我滚,一出事就让我滚,除了这些,你还有半点真本事吗?” “怂货,软蛋!呸!” 骂完还不过瘾,池珍珍又狠狠啐了一口。 试问,哪个当爹的能忍受被小辈儿这么骂,还当着面明晃晃的骂? 一时间,池锦年气血上涌,冻透了的身体都飞快热了起来。 他抖着手,指着池珍珍,“好好好,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 “白眼狼,你个搞破鞋的白眼狼!从今往后,你就是饿死,要饭要到池家门上,也别指望我池锦年再给你一口水喝!” 池珍珍比他还横,梗着脖子,“放心,就算你们饿死,我池……我程珍珍也不会饿死!” “离开了你们池家这群拖累,我只会过得更好!” 可不是过得更好么,她现在可是怀着祁家的大孙子呢,她怕谁! 池锦年更气了,其实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有些奇怪,池珍珍一个搞破鞋等待处理的人,怎么会那么硬气。 不过话已出口,也容不得池锦年多想。 他气怒的转头,“书记同志,你听见了,这下改姓的事儿总没问题了?” 书记能怎么办?这池、啊不,这程珍珍要是个好的,他肯定不能看着她被人这么欺负。 但这不是狗咬狗呢么,他才不多管闲事。 书记于是点了点头,“行,那就改!” “不行!” 哪知书记话音都还没落,从病房外传来一声冷呵。 “我不同意!”却是今天被王梅花从学校喊过来,照顾程有工的程有珠。 你说怎么不让程有岗来照顾,也方便些? 那怎么行,儿子可是宝,还要好好上学等着毕业当工人呢,咋能耽误时间。 丫头片子就不一样了,这时候不顶上,那这么多年不是白养了? 你问程有工的媳妇儿? 搞破鞋流产爆蛋的事情刚出来,人就带着孩子回娘家了! “不行。”程有珠又说了一遍。 她脸上带着伤,是事情出来后,被同学取笑时挨揍留下的。 她怨毒的瞪了病床上的人一眼,转而才看向池锦年,“凭啥?这个破鞋就是你家的人,凭啥推给我们家,凭啥?我不同意!” 享福的时候没她,受罪的时候就要回来了,凭啥? 因为事关重大,程有珠还不知道孩子爹就是祁钰生。 池锦年皱眉,“什么叫我家的人?她可是程家的种,改回程姓有什么不对?” “去去,你一个小丫头,书记都同意的事儿,可没你说话的份儿!”池锦年不耐烦的打发人。 可挨了揍丢了脸的程有珠哪肯就这么算了? 她挡在病房门口,就是不让开。 池锦年那个气啊。 他还急着赶紧白纸黑字的把事儿办完,赶紧把关系撇清呢。 就在两边僵持时。 “程有珠,你犯啥病呢,还不赶紧让开!”却是从市里回来的程富山和王梅花。 两人一路走过来,早听见是在闹什么了。 改姓? 让珍珍回程家? 那可是大好事啊! 原本还想着,都在城里,以后祁女婿的光,怕是池家沾得更多。 哪知道,池家竟然要改姓! 王梅花兜头给了程有珠一巴掌,扯着人就拉到了一边。 而程富山,眯眼看着池锦年,再没有之前点头哈腰恭维的模样。 “行,谁的闺女谁心疼,要改姓就麻溜的!别弄得好像谁稀罕你家似的。哼,之前要不是你们拦着,我早就想把珍珍接回来了。” 他语气无比硬气,“不过光改姓可不行,既然要断那就断干净,咱们白纸黑字写了,以后谁也不准再攀扯谁!” 池锦年是咋都没想到,从前一口一个“大哥”叫自己的人,居然敢这么跟他说话。 他心里总觉得肯定是发生了啥他不知道的事儿。 不过还是那句话,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可没有他后悔的余地。 他用比程富山更硬气的态度道:“那就写断亲书,从此是死是活,再不相干!” 既然两边都同意,池珍珍这个当事人也没意见。 于是这天下午,赶在派出所下班前,由大队书记见证着,池珍珍的户口上,正式改名为程珍珍。 同时程珍珍与池家的断亲书也正式签署。 第346章 连带着出名了 这一晚池锦年没能赶回来,只在派出所借了电话打去蒋家。 等池早下班回到纺织厂,就第一时间从李大妈嘴里知道了池、程珍珍改姓断亲的事儿。 当天的晚饭,许琴干脆没出来吃。 听意思是伤心没了宠爱的女儿,没胃口吃不下,躺在床上哭呢。 池砚辉喊了几次,最后只好让李大妈把饭给留出来,便沉默着吃自己的。 池砚彬脸上的伤,比起昨天又添了新的。 看样子是又在学校跟人打架了。 那脸青青紫紫的样儿,简直多看一眼都倒胃口。 他端着饭碗,偷摸着瞪了池早好几眼。 但挑明了找茬又不敢,只能摔摔打打的泄愤。 池早只当是狗在叫,只要不舞到她面前来,就根本懒得搭理。 与池家沉闷的气氛不同,今晚蒋家的饭桌上终于有了笑声。 “断了好,早就该断了。”沈芳第一个出声。 要是几个月前池早找回来的时候就各回各家就好了,那他家铭伟也不会受这么大的委屈。 “这事儿就算是告一段落了。”蒋守国接过话,“铭伟你也别再请假了,明天就赶紧回去上班。” “要是有人笑话你,那就大大方方让他们笑,笑过也就没事儿了。” “你跟池、程珍珍又没结婚,严格来说也不算戴绿帽子。不是说早早已经考虑跟你谈对象了吗?那你加把劲儿,赶紧让人接受了你。” “等你和早早结婚了,大家伙儿看到你娶了个多好的媳妇儿,到时候别说笑话了,旁人指定就只有羡慕你的份儿。” 沈芳虽然还是有点儿看不上池早文化程度低,但现在也没办法计较那么多了。 她点了点头,附和,“对,你爸说得对。你加把劲儿,赶紧把婚结了,再生个孩子才好。” 蒋铭伟原本听见要他去上班,还不愿意呢。 不过等听到后面,他又忍不住咧嘴笑起来,“哼,爸妈你们就等着瞧。只等我蓝弈表叔出任务回来,我保准马上就能和早早处对象。” 眼见蒋守国和沈芳露出疑惑的表情,蒋铭伟嘿嘿笑了两声,把池早提出的两个条件的事儿说了。 夫妻俩闻言对视一眼,显然没想到池早竟然会找蓝弈要意见。 不过再想想,又觉得还算合理。 是军人,救过她的命,又是铭伟的长辈……三重身份叠加,会相信蓝弈的评价,好像也合情合理。 沈芳道:“那行,那铭伟你过几天就给你表叔部队打电话过去问问,可得上点儿心。” 蒋守国也点头,“是,你砚辉哥马上都要结婚了,你也抓点儿紧。” 这一晚,蒋铭伟睡得不错。 模糊间他梦到池早拉起他的手,点头答应了和他处对象的事儿。他没忍住,直接就笑出了声。 县城。 住在招待所的池锦年虽然心情没有蒋铭伟那么好,但相比前两天,也算是大大松了口气。 总算啊,总算赶在厂里找他谈话前,把关系撇清了。 他长长吐出口气,舒服的在床上翻了个身。 不过想起程家人和程珍珍明显反常的硬气模样,池锦年又皱起了眉。 一个下乡知青,眼瞅着回城无望,还给人下药未婚先孕,就只等着身体好点儿被公社和大队处理; 至于程家,老贫农一个,也就得亏现在政策好,饿不死。要换以前,怕不是得一子家卖身给人当奴才。 就这样儿要啥啥没有,眼见就是死路一条的一家子人,怎么的就突然硬气起来了? 尤其程珍珍,之前让她下个乡,就要死要活的。 现在都搞破鞋了,咋反而这么镇定呢? 池锦年拧眉思索。 他又不是傻子。 没多久,就见他“蹭”一下坐了起来。 孩子,是不是因为孩子? 除了这个原因,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理由。 所以,程珍珍的奸夫会是谁呢?竟然能让她这么有恃无恐? 有了思路,有了大概时间,要确定人选那可太容易了。 只见池锦年眼睛一点点瞪大,最后连嘴都下意识张开了。 “是、是他吗?会是他吗?”他震惊的低声喃喃。 但没人能回答他,唯一给他回应的,只有窗外不知道啥时候刮起来的风。 风吹动光秃秃的树枝,发出簌簌轻响。 一夜很快过去。 池锦年起了个大早,却并没有去县医院求证自己的猜测。 他吃过饭,就坐上了回城的第一班车。 而就在他走后没多久,钱沐提着饭盒,再次进了程珍珍的病房。 王梅花和程富山听程珍珍隐晦说了钱沐是祁钰生打发来的后,越发把心放去了肚子里。 还笑呵呵的分走了一碗肉汤,端给了程有工。 不过程有工没有喝。 他双目无神,生无可恋的瘫在床上,除了时不时大吼大叫的发个疯,谁都不理。 程珍珍才不管程有工是死是活。 昨天中午、晚上她连着吃了两顿钱沐送来的饭,都好好的一点儿问题没有。 这让程珍珍越发安下心来。 等钱沐走的时候,想了想,她还点菜说自己想吃排骨汤。 钱沐自然没有意见,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市区。 等池锦年回到纺织厂的时候,池早早就去上班了。 而关于程家人的反常,和自己的猜测,池锦年谁都没说。 只当什么都没发现。 如此,转眼就是两天过去。 搞破鞋和爆蛋的事儿依旧被大家津津乐道。 同时,女主角改姓程的消息也飞速传播了出去。 这好端端的,咋就改姓程了呢? 听说的人自然奇怪啊。 奇怪了,那当然得打听的问问缘由,毕竟八卦么,都是一个串着一个,就这样一直有热闹看才好呢。 于是池程两家抱错孩子,池家亲生闺女在乡下吃了十八年苦的事儿也再次被提起来。 但不同于之前只是在纺织厂传播,这一回,那是“搞破鞋”传到哪儿,抱错孩子也传到了哪儿。 这个八卦,虽然不带色儿,但听着就有噱头啊。 大家说道的时候,就好奇池家被抱错的亲生女儿是个啥样的人,比起那个城里享福长大的破鞋又怎么样。 有纺织厂认识池早的,武装部认识池早的,派出所认识池早的,甚至医院认识池早的医生护士,听人聊起来她,便都忍不住凑上去说几句。 也得亏了友谊商店跟池早接触的人暂时只有魏婷和高经理。 这才让她就是那个刻“八十”块小木球的女同志的消息,没有被池家和更多人知道。 但就算如此,池早和程珍珍一时也成了最热门的对照组,让大家百说不腻。 就连医院,生了孩子的人都因为她俩的事儿,多加了几分小心,生怕自家孩子再被抱错。 第347章 沾光吃顿好的 军区大院儿。 郑淑兰边看报纸,边听陈姨讲今天听来的热闹。 但听着听着,她就觉出不对劲儿了。 郑淑兰放下报纸,“等等!老陈你刚说啥?” 陈姨就等着看郑淑兰的反应呢。 闻言她笑道:“怎么样老首长,惊到了?” “不是,你这意思,刚说的事儿是真的?”嫌老花镜碍事,郑淑兰干脆给摘了放一边。 陈姨道:“真不真的,那我不知道。不过既然大家都这么说,八成应该是真的。” 陈姨叹了口气,“前两天咱们听了搞破鞋的事儿,我就发愁啊,发愁早早和阿弈可咋办。” “虽然老首长你和蓝首长都不在意,但人言可畏啊。叔侄俩找上姐妹俩,本来就会被人说嘴,这其中一个还坏了名声,那早早岂不是更难了。” “哪知道,哪知道她俩的姐妹,竟然是这么个姐妹。” “真是,我刚听到的时候,根本都不敢信呢,这咋跟唱戏演电影儿似的。” 郑淑兰也感叹得不行,“是啊,抱错了,竟然是抱错了,这可真是……” 其实这么大岁数了,郑淑兰见过的有些事儿可比抱错孩子更离奇。 但这不是跟自家有关了么,当然更震惊。 旁边,陈姨还在说听来的跟池早有关的其他事情,比如孝顺师父了,比如聪明细心帮着公安破案了…… 这些可都是之前郑淑兰不知道的。 正说得热闹,蓝尚武回来了。 他只听了个话音儿,就知道两人在聊啥。 蓝尚武当即冷哼一声:“蓝弈那个兔崽子,我就不信他不知道这事儿。” “可他竟然没跟家里人说!真是欠揍!” 想他当初刚知道早早跟那个珍珍是两姐妹的时候,真是为难死了。 也得亏后来转过弯儿想明白了,不然他要是干了啥破坏小两口感情的事儿,现在还不得后悔死? 郑淑兰这回也没帮自家小孙子说话,点头赞同,“对,是该揍!等回来了,好好抽他两下。” 这么重要的事儿,多少给家里透点儿口风呢? 真是,不靠谱! 相隔千里的某处。 正在吃饭的蓝弈突然鼻子痒得厉害。 他连忙转过头去,下一秒喷嚏就打了出来。 郝强取笑他,“该,准是干了啥坏事,被人骂了。” 高山和李大志没说话,但也都嘿嘿笑了起来。 蓝弈瞥了几人一眼,揉揉鼻子,转头回来,飞快夹走了最后三个饺子,一股脑儿全塞进了嘴里。 “哎哎哎,你咋这么浑蛋呢!”郝强大喊。 武装部。 “早早,早早。” 池早正忙着,就模糊听到有人叫她的声音。 池早长叹口气,低头无奈的笑了起来。 实在是这两天,叫她名字,特意跑过来看她的人太多了。 外头的人不能随便进来武装部,但武装部本单位的人,还有隔壁大院儿来食堂吃饭的工作人员,再加上工作人员的家属。 那可真是…… 池早是真没想到,程珍珍搞了次破鞋,结果连带着她也成了话题人物。 原本她最不会处理别人夸她的场面,每次遇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要怎么做才好。 可这两天下来,她竟然已经能脸不烫,耳不红的全程保持微笑了。 “快去看看,我咋听这是你建军哥的声音呢。”旁边,王阿姨道。 嗯? 是建军哥,不是来看她看稀奇的? 池早松了口气,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小跑着出去。 可哪里有王建军的人影儿? 她正奇怪呢,就听旁边正忙活的人说,“早早,建军赶时间,先走了。” “他让我转告你一声,他陪着部队的人,去接你在大河村的那个张叔了。” 接张叔? 池早愣了下,猛然反应过来。 部队的人来接张叔,张叔平反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她脸上一瞬笑容灿烂,眼眶却湿润发红。 太好了,张叔终于可以回部队了。 只希望李老师和冯老师也能早点儿重回校园。 知道王建军跟着一起去接人了,算算时间,差不多下班的时候能到。 池早于是一下午得空就跑去外头看一眼,得空就去外面看一眼。 等到五点多,她再次跑出去时,终于看到开进来的吉普车。 等车子停下,王建军当先跳了下来。 池早眼睛一亮,立刻快跑了过去。 果然,她还没到跟前,张叔就紧跟着下来了。 “张叔!”池早高兴的喊。 张叔也一早就看见了池早,立刻笑呵呵的答应,“诶!” 池早看到张叔眼眶发红,也不知道是太高兴了,还是舍不得李老师他们。 “有段时间没见,你这丫头看着咋又长高了点儿?”张叔笑着拍了拍池早的头。 池早眉眼弯弯,“那敢情好,要是能再长点儿就更好了。” 毕竟蓝弈那家伙可高的很,她能多长一点也是好的。 又问候了几句张叔的身体,还问了问李老师他们的情况,池早才说:“张叔,你要紧赶着回部队吗?不赶时间的话,今晚住哪儿呀?” “我师父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呢,要是知道,指定高兴。” “就他那个毒舌头,还高兴?”张叔闻言哼了一声,“我才不信!” “不过也好长时间没见了,今晚就去瞅他一眼,免得他过后再骂我。” 对于长辈之间的嘴仗,池早才不管。 她听张叔有时间过去,当即更高兴了。 等张叔跟着部队的人先去了办公室,池早这才看向旁边的女同志。 是的,女同志,知青周笑笑。 “周知青,你怎么也来了?是有什么事吗?需要帮忙不?”池早笑着问。 周笑笑摆手,“没事没事儿,这不是程家那两个狗东西还赖着不出院么,医生也说还得再观察两天。” “我看着心烦,就找书记开了介绍信,搭便车来市里,好谢谢你们上次救我的事儿。” 她话落,眼见时间不早了,干脆又道:“原本打算请你们去国营饭的。现在看,池早同志你好像没时间啊。” 她眼睛眨啊眨,十分爽朗的问:“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去国营饭店买几个菜,带去你师父家,大家晚上一起吃?” 带去师父家一起吃? 想到上次师父听说了“程公公”的事儿,还说周笑笑有意思呢。 池早于是点头,“行啊,那我们就沾周知青你的光,吃顿好的。” 她说着,看向王建军,“建军哥,你也一起啊。” 第348章 性格不一般 “行啊。”王建军闻言,痛快的点头。 他才不是假客气的人,再说救周笑笑的事儿,他确实也出力了。 “那行。”周笑笑也没二话,“池早同志你是不是还在上班呢?那王同志,国营饭店在哪儿,你跟我一起去呗,顺便帮忙拿菜?” 王建军下午的任务,就是带路去大河村。 眼下确实没啥事儿干了。 他点头,“行啊,那走着。” “不过既然都是过命的交情了,要不就别同志同志的叫了,直接叫名字咋样?” 直接叫名字? 周笑笑当然没意见。 她当即道:“那早早,你先去忙。我跟王建军去买菜!” 话落,也不用池早回答。 她冲王建军勾了勾手,就蹦跳着往外走去。 “不是,周笑笑你跑那么快干啥,知道国营饭店在哪儿吗?”王建军没忍住,嚷嚷了一句。 那啥手势啊,跟招狗似的。 “不知道啊。”周笑笑答得理所当然,“所以你倒是快点儿啊,要是去晚了买不到好菜,我就跟大家告你的状。” 不是,他干啥了啊,就告他的状? 真是,才说不用叫同志,结果咋就这么自来熟了呢? 王建军悄摸翻了个白眼儿。 但还是飞快朝池早抬了抬下巴,就赶紧追了上去。 池早看着快速跑远的两人,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后,才转身回了食堂。 也不能只让周笑笑买菜,池早挑着食堂做好的菜,也买了两份。 另外还找了大师傅,又买了一条食堂的存着,万一要接待客人时用的腊鱼。 这样加起来,也算是很丰盛的一顿饭了。 没多久,张叔那边先忙完了。 稍微等了会儿,周笑笑和王建军也提着四个饭盒回来了。 正好池早也忙的差不多了,一行四人便坐上了公交车。 防震棚。 “尤老,尤老!”离门口还有几步距离,王建军就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屋里,尤挽彰听见动静,抬起眼皮看了眼,屁股却坐的稳稳当当,半点儿没动。 “咦,尤老不在家吗?”王建军纳闷儿。 张叔哼了一声,“不是人不在,是压根儿懒得动。想叫两声就让他出门,那是不可能的!” 果然,等房门被推开,就见尤挽彰揣着袖子,悠悠闲的坐着呢。 “哎哟喂,瞧瞧,这谁啊?” “哪儿刮的迷眼风,咋把你给刮来了?” 瞅见张叔的第一时间,尤挽彰毫不意外的开腔了。 张叔一点儿不客气的回怼过去,“这话说的,我这不得来看看,你这老家伙死了没啊?” “我呸你一脸的!”尤挽彰翻白眼儿,“你嗝屁了,我都好好的活着呢。” 张叔拉个凳子坐下,“哈,等哪天你那身板子跟嘴一样硬了,再来吹牛皮。” “嘿,说谁吹牛皮呢?我有徒弟孝顺着,天天享福,可不是越活越旺。” “哎哟,这话说的,跟谁没有小辈孝顺似的。是,早早?”张叔喊池早。 池早耳朵动了动,却跟没听见一样,只管着招呼周笑笑和王建军。 长辈们说话,她一个小丫头,才不掺和。 没那么多杯子,池早拿碗给几人倒了水,让他们坐着先暖和暖和。 正好尤挽彰和张叔第一茬已经吵吵完了,池早赶紧介绍了下周笑笑。 “师父,这就是大河村的周知青周笑笑。”池早跟尤挽彰说:“就是……” “得了得了,”尤挽彰打断,“我知道,爆蛋女战神嘛。” 他睨着周笑笑看了几秒,比了个大拇哥,“看不出来啊小姑娘,厉害!不错不错!” 话落,他似乎是迟疑了下,但也只是似乎,就紧跟着问,“不过,老头子我特别好奇,那一脚跺下去,是啥脚感啊?是不是噗呲一下就……” “尤老头!”张叔呵斥。 “尤老!”王建军震惊。 “师父!”池早简直无语了。 这问得啥啊,人周笑笑一个没结婚的小姑娘,问的这都是什么话啊! 结果周笑笑一点儿不介意。 她嘿嘿笑了两声,有些惋惜的道:“尤老,不骗您,当时又气又怕的,还晕乎,我就只管哐哐踩了,根本没注意是啥脚感。” “哎呀,现在想想,还真是可惜啊。” 毕竟这辈子,怕是就爆这一次蛋了,以后哪儿还有机会? 尤挽彰摆手,“可惜啥,哪天到屠宰场去,搞两个猪的……” “师父!”池早大喊。 “你赶紧闭嘴!”张叔瞪眼。 王建军呲着牙,看尤挽彰的视线,简直佩服得不行。 “走走走,让他们聊,你俩给我搭把手来。”池早招呼王建军和周笑笑。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姑娘的性格不一般啊。 既然如此,还是别跟她客气了,赶紧给找点儿事干,免得一会儿又说出啥吓人的话。 留了张叔和尤挽彰随便吵嘴,池早三人先快速将腊鱼和冻豆腐一起炖了。 然后又将买来的菜放在后锅里,都给热好。 不到半个小时,六个菜,配着大馒头就上桌了。 好吃的饭菜,熟悉的人,再有周笑笑这个不认生的,绘声绘色把听来的,程珍珍改姓的过程说出来下饭。 一顿饭吃的,真是热火朝天。 “张叔,你今晚就跟我师父挤挤?”收拾洗刷完,眼见时间不早了,池早问道。 想着之后还不知道自己会被安排去哪里工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张叔点头,“行啊,那就挤挤。” 尤挽彰撇嘴,一脸嫌弃,“啧,完了完了,今晚又要闻脚臭了。” “嘿你这人,说谁脚臭呢?”张叔瞪眼。 眼见两人又开始了,池早也没管,直接过去又抱了床被子出来,把床给铺好。 王建军也有眼色,加煤、添水,封炉子。 等池早弄好,他和周笑笑已经把其他的也都收拾好了。 三人于是嘱咐两位长辈盖好被子早点儿睡,便关门离开。 巷子里。 三人边走边聊。 “笑笑,你今晚……”池早又问周笑笑。 结果她话没说完,就被一声惊呼打断。 “哎呀!” 却是周笑笑踩到冰,脚下一滑,跐溜着就往地上栽。 她眼疾手快,伸手就往旁边抓。 “哎,我去!”王建军走的好好的,结果突然就被拽了袖子。 结果好了,脚下跟着打滑。 两人摇摇摆摆的,最终还是“咚咚”两声,双双坐了个屁股墩儿。 第349章 话咋那么少? “哎哟!”王建军疼得吸了口冷气。 可不是疼么,摔就算了,他胳膊还被扭着压住了,他…… 他啥? 王建军的吐槽突然顿住。 他木愣愣的看过去,就见自己的手,正被压在周笑笑屁股底下。 咱就说,虽然隔着厚厚的棉裤,虽然只是意外。 可、可那咋说也是女同志的屁股啊。 啊啊啊! 想明白眼下是个什么情况后,王建军只觉“噌”一下,热气直往脑门儿钻。 周笑笑也摔得整个脸皱巴起来,她哎哎叫了两声,才转头朝旁边看过去,“对不起啊王建军,我不是故意的,我……” 后面的话,在下意识顺着王建军的视线低头看过去后全部噎住。 这这……他的手,她、她…… “怎么样,是不是摔狠了?”池早是真没想到,这么大两个人了,咋说摔就摔了呢。 她愣了下,赶紧过来扶人。 结果手才碰到周笑笑的胳膊,人就“啊”一声大叫,一把抓住她,惊慌得要爬起来。 也就是池早反应快,也有准备,不然非得跟着一块儿再摔一次不可。 “不是,怎么了?”她扶着周笑笑站稳,不解的问。 “没、没怎么啊。”周笑笑不太自然的道,“这不是、这不是摔倒了,丢脸么,嘿嘿!” 她干笑两声。 “没事?那就好。”池早放下心来,又看向王建军,“哥,你咋样啊,好着呢没?” 王建军已经自己爬了起来。 “好、好着呢。”他道。 “一点儿事都没有。”似是怕池早不信,他还又重复了一遍。 只是下意识背到身后的那只手,咋咋都觉得不对劲儿。 也不是疼,反正就是不对劲儿。 “哦,没事就好。” “那什么,路上有冰,你们小心着点儿。”池早嘱咐。 三人于是继续往公交站走。 只是后面半截路,周笑笑和王建军的话明显少了很多。 池早只以为两人是摔狠了,疼劲儿还没缓过来。 等到了公交站,池早才又问了之前没来及说完的话,“笑笑,你今晚怎么打算的?跟我一起回去挤一晚上,行吗?” 跟池早挤着睡? 周笑笑是愿意的。 甚至想到一起过去还能看到传说中的池家人,她就更加心动了。 不过话到嘴边,想着池家人对池早不好,她过去怕是要给池早添麻烦,周笑笑最终还是忍住了。 “下次,今天这么晚了,我就不去给你添麻烦了。我有介绍信,去招待所就行。” 虽然现在治安挺好,但周笑笑怎么说也是一个小姑娘,池早还是有些担心,“你一个人,行吗?” 周笑笑点头,“行啊,我……” “不然去我家住。”却是王建军突然开了口。 周笑笑一怔,震惊的看向王建军。 这人,这人…… “跟晓芸住一起吗?那也行。”池早觉得这样也好,点了点头。 周笑笑:哦,这样啊。 那是比她自己一个人住招待所安心点儿。 周笑笑于是清了清嗓子,“那、那就麻烦你了啊王建军。” 于是等公交车来了,池早坐车回了纺织厂,而王建军则带着周笑笑一起,往武装部回去。 等到了王家,听到周笑笑竟然就是那个周笑笑后,王家人热情的招呼人进去。 这个拉着手问冷不冷,那个眨着眼睛,崇拜又好奇。 就连王志峰都没忍住,问了两句。 转天,张叔和部队来的同志一起离开了。 周笑笑在城里逛了逛,赶着下午最后一趟客车,也回了大河村。 池早请了一会儿假,和王建军一起,把人送上了车。 “哥,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往武装部回去的路上,池早有些担心的问。 不舒服? “没有啊。”王建军一头雾水,“我好好的,没哪儿不舒服啊。你咋突然这么问?” “没有吗?”池早皱眉,“那你今天话咋那么少?” 他话少了吗? 好像是有点儿。 王建军眼神飘忽了下,“嗐,这不是昨晚上说太多了,嗓子有点儿哑么。” 是吗? 池早眯眼打量了下王建军,没再多说。 她看了看又阴沉下来的天,想了想道:“哥,明天周末了,我要跟郁章去看房子,你有时间不?有的话跟我一起去?” 她把想搬家的事儿说了一遍。 王建军闻言,当即点头,“行啊,就是有事儿,哥也推了陪你去。” “这眼瞅着又变天了,明天看了房子要是合适,干脆抓紧收拾收拾,赶紧搬过去算了。” 池早也有这个打算,于是就跟王建军说好了,明天直接在尤挽彰那边碰头。 这天下班后,因为有第二天看房子的计划,池早没再赶过去和尤挽彰一起吃饭。 她径直回了纺织厂,还在大门口跟何大爷聊了几句。 “哎,早早啊,你大哥结婚的事儿,黄了没有?”何大爷压低声音问。 池早眨了下眼,“没有,改完姓回来那天,池科长就找人开始收拾房子了。” “啧!”何大爷闻言撇着嘴,一整个十分看不上的表情:“这是天太冷,把脑仁子冻出毛病了?好好一个大姑娘,嫁给哪家不好啊,真是……” 大姑娘? 魏婷可不是大姑娘喽。 池早笑了下,嘴上却说:“这两天好像又冷了,何大爷您穿厚点儿,可别冻着了。” “哎哎,放心,我心里有数呢。”何大爷笑呵呵的应了下来。 县城医院。 “是不是降温了?我咋感觉有点儿凉呢?”程珍珍拉了拉被子。 “嗯,好像是要变天了。程知青,你晚上可把被子盖好啊,你现在这情况,可不能生病。”钱沐边说,边把空了的饭盒收拾好。 “那你放心,谁也不能比我更宝贝我这肚子了。”程珍珍说着,摸了摸小腹。 接连几天,一天三顿,顿顿有肉有蛋,这汤汤水水的养下来,程珍珍早没了先前的憔悴和虚弱。 她嘴唇透着粉红,脸色看着更是血气充足。 “哦对了,明天的饭注意点,少放些盐,今天的有些咸了。”程珍珍咂摸了下嘴,对钱沐嘱咐。 “行,我记着了。”钱沐爽快的答应下来,“那啥,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钱沐走了,病房里安静下来,显得外面的风声都大了不少。 程珍珍懒懒打了个哈欠,扭头朝窗外看去。 除了光秃秃的树、已经变成灰白色的雪外,就是冻得缩着脖子,匆匆赶路回家的人。 啧,当工人也没啥好的啊,瞧这大冷的天,还不是又苦又累。 还是像她现在这样,啥都不用干,吃喝都有人伺候着最舒服啊。 不行,等胎坐稳了,她得去跟钰生哥见一面,让他赶紧跟她结婚才行。 还得让他答应了,等结婚后,就把工资都给她,她才能踏实了。 这么想着,程珍珍再次摸上肚子:宝啊,你可一定得争气点儿,一定得是个儿子,听见了没有? 还有,长大后,你一定要孝顺…… 孝顺谁? 程珍珍已经顾不上继续想了。 她吃痛的轻吸口气,眉头皱了起来。 第350章 救命啊 “嘶!” 肚子又是一下抽痛,程珍珍没忍住叫了声。 她赶紧掀开被子穿上鞋,匆匆拿了两张卫生纸,就快步往外面厕所走去。 连棉袄都没顾上穿。 “哎哟。”程珍珍又是一声轻呼,脚步更快了几分。 外面寒风呼呼的,程珍珍狠狠打了个寒战。 但她丝毫没有返回去穿衣服的想法,干脆小跑着冲进了厕所。 快快快,她要憋不住了。 速战速决,完事儿了回去捂着被子喝点热水,也就缓过来了,肯定不会冻感冒的。 这么想着,程珍珍脱了裤子就蹲了下去。 她还嫌弃太臭,用卫生纸捂住了鼻子。 但片刻之后,明明都上不出来啥了,怎么肚子还是疼呢? 而且还越来越疼,一种隐约熟悉的疼? 到了这会儿,程珍珍总算觉出不对了。 她、她好像不是闹肚子了,而是…… 又细细感觉了下,小腹抽抽着下坠的痛感,真的跟那天动了胎气时有些像啊。 可是怎么会呢? 她好好的在医院住着养着,也没碰撞,也没情绪激动受刺激,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肚子疼起来了呢? 程珍珍心慌的突突跳,但现在显然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 她赶紧去擦屁股,想要出去找大夫看看。 结果这一擦,就看到了卫生纸上那刺眼的红。 血、血…… 程珍珍心里“咯噔”一声,脸瞬间就白了。 不不,不会的,不可能! 她的儿子,她的儿子! 她心里升起巨大的恐慌,反过来刺激的肚子都跟着紧缩了下。 “唔!” 一阵剧痛袭来,程珍珍闷哼一声。 同时明显感觉下身涌出一股热流。 热流…… 她又没尿尿,那热流会是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而这一下,像是终于打开了什么开关。 程珍珍感觉肚子持续的不停剧痛,而下身的热流也不停的往外流着。 “不不不!”她彻底慌了,“孩子孩子,不不!” “有没有人,救命,救命啊!” “救救我的孩子,来人啊,快来人啊,救救我的孩子!”程珍珍大声哭喊了起来。 边喊边站起身,抖着手想提上裤子,自己走出去找医生。 可也是这一动作,瞬间,一大股血涌了出来。 “不,不,别流了,求求你,别流了啊!”程珍珍哭着,却再也不敢乱动。 “救命啊,来人啊!”她继续朝外喊,但声音都不敢太大了,就怕一用力,血流得更多。 可这会儿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天也快要黑了,而且还刮着风,呼呼的扯着哨子。 如果不是憋不住,谁往厕所跑啊。 好一会儿后,才有个估摸着是照顾病人的大婶子,揣着袖子小跑着过来。 “哎哟,这贼老天,可真是冻死个人了。”大婶子边跑边嘀咕。 等进了厕所…… “啊啊!鬼呀!”她一声惊叫,魂都要给吓没了。 真不怪大婶胆子小,任谁天擦黑的时候,在厕所里看到一个裤子半褪,直愣愣站直,半腿血呜呜直哭的女人,都得惊个半死。 大婶软着腿,转身就想跑。 “救、救命啊!别走,救救我!”还是程珍珍赶紧出声喊了一句,才止住了大婶的动作。 不是鬼? “你、你……”大婶惊疑的话都说不利索。 “我的孩子,我肚子好疼,快带我去看大夫,求你了。” 孩子? 看着程珍珍腿间的血,大婶反应了过来。 “妈呀,姑娘你这是动胎气了啊?” “哎呦哎呦,这咋弄的啊!”大婶上前两步,但又很快退了回来,“妈呀,你这、这……我不敢动你啊。” “那啥,姑娘你等等,我、我给你叫大夫去啊,你等着!” 话落,都不给程珍珍回答的时间,大婶拔腿就往外跑。 “快来人啊,有人流产了,赶紧来救人啊!”她边跑边喊。 “呜呜呜,儿子,有救了,有救了。你再坚持一下,听见没有?你再坚持一下!”程珍珍脸色惨白,因为巨大的恐慌,嘴皮子都颤抖个不停。 终于,医生和护士赶来了。 “救、救我的孩子,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听见没有!”抓着大夫的手说了这么一句话后,程珍珍就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这血斯呼拉的,孩子早没了?”一起跟过来的大婶子嘀咕了句。 “切,一个搞破鞋的野种,还宝贝的不行。”不知是谁嘀咕了句。 神马! 难道她就是这几天大家伙儿都说道的那个破鞋? 大婶子眼睛瞬间大亮。 她家里人是今儿个下午才来看病的,所以还没来得及知道程珍珍的身份。 当即的,大婶子只觉自己厕所都不用上了,还能忍一会儿。 她抬脚,就小跑着跟了上去。 病房里。 王梅花回去照看家里,留程富山照顾程有工。 因为程有工不定时发疯,程富山被折腾得够呛,这会儿正趴在床边迷迷糊糊打瞌睡。 忽然,他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吵吵嚷嚷。 程富山烦死了,黑着脸睁开眼睛。 见程有工好好躺着,又眼神发直的盯着房顶看。 他心疼的暗叹口气,就要继续睡。 结果…… “破鞋,破鞋流产啦!”不知道谁大声嚷了一句。 程富山一怔,下一秒腾的跳起来,就往外跑。 谁流产了?不可能是他家珍珍,绝对不可能! 然而等冲出去拽着人问清楚,程富山眼前一黑,摇摆着就差点儿跌过去。 病房门口。 程有工不知道什么竟然跟了出来,他看着紧闭的手术室门,听着众人的议论,一片死水般的两只眼睛,跟挖开了个口子一样,那死水忽然就动了起来。 流了? 哈! 这才对嘛! 他眯眼露出一抹畅快的光,转身跟鬼一样,重又回了病房。 很快,破鞋再次动了胎气流产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县医院。 彻底黑下来的夜色里,有人匆匆出去,“钱哥,妥了。” 等在暗处的钱沐闻言,吐出一口烟,“特娘的,吃了老子不少好东西,可算是妥了。” “得,我回去睡觉养养精神,等这逼娘们明天闹起来,还有得折腾。”他丢掉手里的烟屁股,抬脚碾灭。 寒风越发呼啸。 第351章 你对象流产了 寒风越发呼啸。 别说在外面长待了,出门不过五分钟,就能从里到外冻得透透的。 第二天早上起来,天气也越发阴沉。 池早推窗看了眼,就赶紧又把窗户关上。 她围好围巾,拿了包就准备出门。 “哎早早,”池锦年叫住她,“你有事出去吗?那下午尽量早点儿回来啊,你沈芳姨叫咱们过去蒋家吃饭。” “不去,没空。”池早头都没回,丢下四个字就走。 “鹿肉啊,有人给你沈芳姨送了点儿鹿肉,那可是好东西,你不想尝尝吗?”池锦年紧赶着又道。 回答他的是房门关上的声音。 “你倒是关心她。”旁边,许琴嘀咕了句。 自从程珍珍正式改姓后,她好几天了,一直睡不好,吃不好,整个人都憔悴得不行。 “也不知道珍珍怎么样了,怀了孩子也不知道害不害喜,她……” 她什么,许琴话没说完,就对上了池锦年冰冷的眼神。 她心里一紧,立刻低下了头。 池锦年见此,脸色这才缓和了点儿。 他垂眸想了想,说出了一句让许琴万分意外的话。 “你要实在想她,也先等等的。等搞破鞋的事儿彻底了结了,处理结果也出来了,你要是再想去看她,我也不拦着。” “怎么说也是我们从小养大的。”池锦年顿了下,又补了句。 更重要的是,等处理结果出来了,他也能知道祁家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要是祁家出面保下程珍珍,甚至为了孩子把她娶进门……不过就一个姓么,到时也不是不能再改回来,再让她姓池。 但那是以后,现在绝对不能再跟程珍珍扯上关系。 后面这些话池锦年自然一句都没说。 许琴却已经双眼发亮,“真的?老池,你说真的?” “爸,你不骗人?”脸上依旧带伤的池砚彬闻言,也立刻看了过来。 因为搞破鞋的事儿,学校好多同学都嘲笑他。 连原本关系好的几个兄弟,都鄙夷的跟他闹翻了。 所以大周末的,池砚彬难得没有出去疯。 池锦年瞥了这娘俩一眼,“我说的是等处理结果出来再看。万一她要是被弄进去劳改了,那……” “呸呸呸!爸,你少咒我姐!”池砚彬急声打断。 池锦年那个气啊,干脆也不说了,转而看向池砚辉,“砚辉,魏婷今天上班还是轮休啊?不忙的话,你下午去接她,让她也过来偿偿鹿肉是啥味儿。” “听说那东西大补,正好也让她养养身子,到时候好生孩子。” 有好吃的池砚辉自然也想着魏婷。 他点了点头,“行,我下午去接她过来。” “不过爸,沈芳姨从哪儿弄来的鹿肉啊,那东西可不多见。” 池锦年摇头,“不知道,她只说是朋友送的。” 哪个朋友? 自然是祁钰生。 他只说这肉是为了感谢上回弄军大衣的事儿,沈芳也没拒绝,就笑着接了下来。 她要给钱,结果却被祁钰生拒绝了。 说他也是熟人送的,也没花钱。 如此,沈芳就更高兴了。 想着池早马上就是蒋家人了,而且她以前在农村吃了不少苦,怕是亏了身体底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生养。 知道单叫池早,她八成不会来。 沈芳于是咬了咬牙,干脆叫了池家人一起过来吃,好趁机给池早补一补,也算是为蒋家的子嗣考虑。 沈芳的打算,池早是不知道。 她坐了公交,很快到了防震棚。 结果发现,王晓芸竟然也跟着王建军一起来了。 “早早姐,我也能帮忙收拾房子的。”王晓芸扑上来挽住池早的胳膊嚷嚷道。 多个帮手是好事啊,池早才不会拒绝。 她笑着点头,“那敢情好,一会儿可不能喊累。” “正好,郁章有个妹妹叫郁珠,比你小一点儿,等会儿你们可以一起玩儿。” 也是巧,话音没落,池早就听见郁珠喊她的声音。 转头看去,可不就是郁章和郁珠兄妹两么。 “珠珠。”池早叫了声,又跟郁章打了招呼。 旁边,王晓芸已经眼睛瞪大,满脸惊艳了,“我的天啊,郁珠妹妹是?你长得真好看啊,跟小仙女儿似的。” 她说着,已经自来熟的小跑到了郁珠跟前。 郁珠没想到才见面,话都没说一句,自己就被人夸了。 她小脸一下变红,羞涩的抿嘴笑,“姐姐你也好看。” “得得得,王晓芸,你别吓着人家了。真是……”王建军头疼得不行。 池早笑起来,赶紧给不认识的人相互介绍了下。 之后,跟尤挽彰一起,一行六个人就往郁章说的房子过去。 还没到地方,在王晓芸的热情下,她和郁珠已经飞快熟悉了起来。 听着妹妹不停响起的笑声,郁章也眉眼带笑,再不见之前阴郁的模样。 “到了,就是这儿。”不多久,郁章指着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子道。 “我去,可以啊!”王建军忍不住说。 “啊啊啊,这也太好了。”王晓芸拉着郁珠的手冲进去,当即大叫起来。 “啊啊啊啊!” 县医院,清醒过来的程珍珍也在大叫。 但跟王晓芸惊喜的叫声不同,她是歇斯底里的,发疯的大叫。 其实半夜的时候程珍珍就醒来过一次。 只是听说孩子没了,她白眼儿一翻又晕了过去。 “骗人!你们一群骗子,敢咒我儿子,你们不得好死!” 她一把推开一个小护士,“滚,给我叫你们领导过来,我要举报你们!你们一群庸医、骗子!” “呜呜呜,我的孩子才不会没了,他好好儿的就在我肚子里。” “说,你们为啥要骗我,是谁指使你们的?是周笑笑那个贱人,还是池早那个扫把星?” “啊啊啊!不可能,我的孩子好好的,你们骗我!” 程珍珍显然受刺激有点儿大,她怎么都不愿意,确切的说是根本不敢相信孩子没了。 “怎么了怎么了,出啥事儿了?”提着保温饭盒,照常来送饭的钱沐,离老远就看见了围在病房外的人。 他面上一慌,连忙叫嚷着就跑了过来。 人群里,一个护士见到他,连忙大声喊道:“哎呀,同志你可算来了。” “你快去看看你对象,她昨天上厕所动了胎气,把孩子弄没了,正在哭呢。” 第352章 帮我报公安 “什么?你说啥?”钱沐一愣。 下一秒反应过来,他面色大变,手里的保温饭盒“咚”一声就掉去了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拧太紧,这一摔,饭盒盖子直接摔掉,里头的小米红糖荷包蛋全都洒了出来。 那小米都熬开了花,因为放的红糖足,粥是好看的焦糖色,再加上那饱满的三个荷包蛋…… 别说是才怀上的妇人了,有些生了儿子的女人,坐月子都不见得能吃这么好。 鲜甜的味道弥漫开来,有那鼻子尖的,立刻就闻到了。 “哎哟,这好好的饭,真是可惜了啊!”有人拍着大腿心疼的抽气。 “他娘的,一个搞破鞋的也吃这么好,太没天理了!” “别说,这搞破鞋可能就是年轻人一时没忍住干了糊涂事儿。瞧那小伙子对他对象好的,明摆着是要结婚的嘛!” 也有人看着那一个个白生生的荷包蛋,咽了口口水,一个箭步冲上去,把鸡蛋给捡了起来。 粥是不成了,但这荷包蛋可个顶个都好好的,等会儿用开水冲的洗洗,照样香得很。 当然,就那么三个鸡蛋,被人抢了之后,其他人虽然扼腕自己慢了一步,但很快还是把注意都放去了病房里的热闹上。 钱沐才没管啥鸡蛋不鸡蛋的。 他故意摔了饭盒,拨开人群就踉跄的冲了进去,手脚利索的一把抱住了程珍珍。 “珍珍,珍珍啊!到底咋回事啊,咱们的儿子,咱们的儿子……” 钱沐嘴一张就哭嚎了起来,哭到后面,他已经一副伤心哽咽到发不出声的模样。 正发疯的程珍珍被突然这么一抱,人都愣了。 等听清了钱沐的话,她整个人都傻了。 不是,啥叫他们的儿子? 她和钰生哥的孩子,跟钱沐有啥关系? 还有,这个死流氓竟然敢抱她? “放手,你个狗东西,给我放手!” “我跟你都没关系,孩子也不是……唔唔唔!” 程珍珍的话没说完,后脑勺上钱沐的巴掌就用力按了下来,将她整张脸都死死按在了他胸口,堵着她的嘴根本再也张不开。 同时,贴着耳朵响起钱沐的警告声,“想死吗?不想就闭嘴!” 程珍珍一惊,到了这时,她就是再蠢,也觉出不对了。 钱沐……钱沐是故意的。 那、那她会突然肚子疼,会好端端的流产,也是钱沐搞的鬼? 想到昨天那咸嘴的汤,还有钱沐前脚才走,她后脚就开始肚子疼…… 程珍珍脑子嗡的一声,只觉浑身的血都冻住了。 而钱沐的声音,还在不停响起。 “珍珍啊,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回家去,我就应该一直守着你的。” “要是我守着你了,你肯定不会出事儿,咱们的孩子肯定也还好好的。” “都怪我,我不该忙着准备咱俩结婚的新房,忽略了你和孩子,都是我的错,我该死啊!”他泪如雨下,伤心得情真意切。 一个大男人啊,哭成这样,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有些唏嘘。 “这咋能怪你呢?你对你对像多好,这些天我们都看见了。同志,你可别太自责了。”有个护士似是不忍心,帮着说道。 “是啊是啊,我也看见了,那可一天三顿,顿顿有肉的送,馋死个人了都。”有隔壁病房的病人也附和。 话落,闻着还残留的红糖小米粥的味儿,忍不住又咽了口口水。 “算了算了,你们俩年纪轻轻的,孩子以后再生就行,犯不着哭成这样。”有人又劝。 “这话说得对。瞅着你们感情这么好,等把身体养好了,以后在炕上加把劲儿,想要几个娃要不上啊。” “可不呢,没结婚就乱搞,瞅着就不是能消停的,哭啥啊。”有那最看不上搞破鞋的人,翻着白眼阴阳了句。 话落,还没忍住,扭头啐了一口。 钱沐才不管有没有人给程珍珍吐口水。 听着周围人左一个对象,右一个孩子以后还会有的话,他满意极了。 得嘞,可算没白费他这些天跑来跑去的功夫,这下算是把他是程珍珍的对象,是孩子爹的身份给坐实了。 啥,搞破鞋影响他的名声? 怕个屁啊! 他又没结婚没媳妇儿,还是个老爷们儿,他才不吃亏。 而程珍珍也是个单身的,只要他们有结婚的打算,算屁得搞破鞋。 再加上有关系帮着说话,谁都不能因为这事儿处理他。 程珍珍给女知青下药耍流氓,是坏分子? 那、那这就没办法了。 只能说是他被程珍珍蒙骗了,他看错了人。 程珍珍因为下药被处理惩罚,可能会劳改? 那不是更好? 必要的时候,他可以幡然悔悟,跟坏分子划清界限,取消结婚啊。 他还巴不得这不要脸的贱女人赶紧劳改去。 而且这喜当爹的事儿,比起他拿到的好处,真是太不值一提了。 总之,钱沐辛苦的跑这么多天,演这么一场戏,就是为了把祁钰生摘出来,让程珍珍没办法用孩子攀扯上祁钰生。 只要把祁钰生摘出来了,管她程珍珍是死是活? 而被钱沐按在怀里的程珍珍,听着众人的话,已经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明白了,她全都明白了。 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钱沐和祁钰生两个畜生演的戏。 他们就是想摆脱她,就是想要摆脱她! 她不能就这么如他们的意,绝对不能! 否则等着她的……先不说下药的事儿,单是程家和程有工就不可能饶了她。 许是知道到了危机时刻,程珍珍猛地爆发出巨大的力气,她使劲儿挣脱出一点空隙,然后张嘴,狠狠一口就朝钱沐咬了下去。 等钱沐吃痛放松了力道,她立刻用力推开他。 “他撒谎,他撒谎!” “我才不是他对象,我跟他没关系,他也不是我孩子的爹!” “是他,是他给我下了药,是他下药打了我的孩子,就是他!” 程珍珍披头散发,双眼通红,扯着嗓子嘶声力竭的大喊,“报公安,帮我报公安。他杀了我的孩子,快帮我报公安抓他,快啊!” 第353章 疯了,程有工作证 按说此时,程珍珍应该趁着人多,把实情说出来的。 可她总还是抱了一丝侥幸心理,想着不能把祁钰生得罪死了,想着祁钰生还能救她。 他不想要孩子也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只要他能帮她解决了下药耍流氓的事情,不让她受罚也行啊。 她不想被批斗,她不想挑猪粪,她不想去劳改啊! 而且卷毛逃狱了,她还指望祁钰生帮她解决卷毛那个炸弹呢! 旁边,钱沐揉了把胸口,心里把程珍珍的八辈儿祖宗都问候了一遍。 但他面上却越发伤心得不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珍珍啊,珍珍!你、你冷静点儿。” “我知道孩子没了你难过,我也伤心啊。要是可以,我恨不能用自己的命换你和孩子平平安安的。” “可、可……呜呜呜,珍珍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你可千万不能受了刺激发疯啊,不然我可咋活啊!” “是啊,程珍珍,你对象对你多好啊,我一个护士都看在眼里呢。你可不能因为没了孩子难过,就胡乱说话伤你对象的心啊,那可不划算。”一个护士也说道。 “王医生,病人精神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儿了,咋说起胡话了啊?”护士问旁边的一个大夫。 大夫一脸凝重,“先劝着开解开解,要还是不行……唉。” 他摇头叹了口气。 原本听了程珍珍的话,围观众人还震惊得不行,但这会儿一听……哦,原来是受刺激太大,脑子不清楚了啊。 没看她对象,还有医生护士都这么说呢么? 啧啧,还真是可惜啊,年纪轻轻一个姑娘,咋说疯就疯了呢? 看来这人啊,还是不能干坏事。 你瞅瞅,这不就遭了报应了么? “胡说,我没疯,我才没疯!” 竟然想说她是疯子,这怎么行! 程珍珍越发急切激动的解释,“真的是他害死了我的孩子,他不是我对象!” “还有你!”她指着刚刚说话的护士,也就是之前钱沐第一次送饭来时,喝了鸡汤的那个。 “你和钱沐是一伙儿的,是不是!你们合伙害了我的孩子,还说我发疯,你咋这么恶毒!” 护士没想到自己会被骂,还被扣了这样的黑锅。 她震惊之后立刻委屈的红了眼眶,“你、你这个人,我尽职尽责工作,也从来没有因为你干了坏事故意对你不好,你、你咋能这么诬赖我呢?呜呜呜,我、我……” 护士抹着眼泪,哭着跑了。 钱沐已经再次抓住了程珍珍,“珍珍啊,求你了,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冲着我来。都是我的错,我没照顾好你们母子。” “但你不要胡乱冤枉别人,不要再伤害自己,把自己憋疯了,好不好?”钱沐一脸心疼。 “啧,果然是能干出给人下药那种下三烂坏事的毒妇。瞧瞧,人家护士好端端的,招谁惹谁了啊,就被这么冤枉。”有人鄙夷的道。 “可不呢,真不是个好东西!” “小伙子,你也是眼瞎,咋就看上了这么个人。也别结婚了,赶紧分了,不然以后有的你受呢!” “就是就是,说不定哪天被就被她给害死了!” “呸,不是个好东西,疯了也活该!赶紧抓去劳改!”有人愤愤的啐了一口。 刚才没疯,但眼下,听着众人一边倒的话,程珍珍是真的快要疯了。 她张嘴不停的解释,可不管她说啥,钱沐总能用一句疯话给打发了。 她说得越多,众人还越发认定她是受了刺激,脑子不好了。 尤其等程有工扶着墙挪过来,丢下一句话后,众人就彻底认定了钱沐是她对象,而她现在说的所有话,都是疯话。 程有工阴测测盯着程珍珍,“我是她亲哥,我可以作证,这男的就是她对象,就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爹!” “程有工!”程珍珍目眦欲裂。 “有工闭嘴!”慢一步赶来的程富山简直恨不能晕过去。 一大早的,程有工就说想吃油条。 他程家的长子啊,遭了那么大的罪,好几天了跟丢了魂儿一样。 终于,今天终于正经说了句话,还主动说想吃东西。 程富山能怎么办? 自然是二话不说,就跑去外面的国营饭店给买啊。 都顾不上管程珍珍那边醒了之后要咋办。 这会儿别说只是想吃油条,只要他家有工能好起来,连着吃半月油条都行。 结果程富山怎么都没想到,他跑着去买油条了,程珍珍醒了闹起来了,程有工还跑来凑热闹,还说了那样的话! 这可真是……要是祁女婿变成了钱女婿,那谁还会管他家有工是不是要去劳改啊! “有工,你别胡说!”程富山瞪了眼程有工,伸手就去拉他,“大家别听他胡说,他……” 程有工一把甩开程富山的手,“我才没胡说!” “我亲眼看见这个钱沐跟我妹钻的草垛子,也去过小树林。他俩早在我妹下乡前就认识,就搞到一起了!” “我妹肚子里的小崽子,就是钱沐的种,我可以作证!” 钻草垛,去小树林? 这可是人们最喜欢听的八卦啊! 人群哗的一声,就沸腾了起来。 在场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忍不住在脑子里演起了小电影儿。 “啊啊啊!”程珍珍真是要疯了,“程有工,你个畜生,你胡说八道!” “啊啊啊,我跟你拼了!”她赤红着眼睛,愤恨的瞪着程有工,只想扑上去咬死她。 钱沐被打了几下,脸上也被抓出了血红的土豆丝。 他简直烦死了,胳膊一抬,一个手刀就劈向了程珍珍后脖颈。 “珍珍啊,你别这样啊,你要是一时冲动伤了家人,等清醒了指定后悔啊。我、舍不得你难过!”他嘴上还带着哭腔叫嚷。 从始至终,都扮演了爱护对象的好小伙儿形象。 程珍珍脖子一疼,“你、你们……” 就翻着白眼儿,软倒了下去。 一场闹剧就这么突然的结束了。 结束得让众人意犹未尽。 而这之后,破鞋流产,孩子爹出现,还是个被蒙骗感情的好小伙儿的最新八卦,就跟风一样,飞快朝县城,朝市区传了出去。 市区。 池早几人进了郁章家的院子,从里到外看了一遍后,那是满意的再不能满意了。 一进的房子。 院子不大,但也有十多个平方。 院子一角种着一棵石榴树,树下还有个小石桌。 正中一间堂屋,左右各一间厢房。 靠门还有一个小厨房。 厨房和院子里还都通了自来水。 除了没有厕所外,那可是什么都不缺了。 不过这也没关系,出去走不了多远,就有一个的公厕可以用。 “尤老,早早,怎么样,还行不?”郁章问。 第354章 乔迁 “尤老,早早,怎么样,还行不?”郁章问。 “这可太行了,这要还不行,那还不得上天啊。”王建军想也没想,就抢先道。 等话说完了,才感觉一道幽幽的视线朝他投来。 王建军转过去,就看见了尤挽彰的噙着微笑的脸。 王建军:…… “嘿嘿,不上天不上天。那啥,您老是这个,”他讨好的冲尤挽彰比了个大拇指,“那肯定是啥样儿的房子都能住啊,嘿嘿。” “瞧你那怂样儿。”尤挽彰都不稀得再跟王建军计较,瞥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行,就这了。小鱼儿你费心了,那什么,房租别客气,只管问臭丫头要。” “得了,都别傻乐了,赶紧的,麻溜收拾干净搬过来,老头子我今儿个晚上就住这儿了。”尤挽彰一点不客气的拍板。 先是牛棚,然后又来个防震棚。 十来年了,他老头子真是住得够够儿的了。 虽然时间有点儿赶,但池早也知道尤挽彰这些年没少受苦,她看着他高兴的模样,当即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辛苦大家了,咱们加点儿紧,争取晚上请大家吃肉啊。”池早笑着招呼。 本来就是来帮忙的,眼下还有肉吃,那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啊。 几人作怪的扯着嗓子应了声,就撸袖子准备开干。 不过…… “尤老,这儿有我们就行了,我带您去我家那边坐着休息,您只用看着火,给我们把热水烧了就好,行不?”郁章又道。 也是到了这时,池早才知道,郁章和郁珠的新家,竟然就在这个小院子的后面,两家就隔着一堵墙。 “嗨呀,那敢情好,还等啥,走着!”尤挽彰毫不客气,背着手当先走了出去。 你说老爷子咋没搓核桃? 棒槌,大冬天的,不冷么? 池早几人干脆也跟着一起,去郁章家认了认门,大概参观了下,就提着热水,又拿了些工具回来开始忙碌。 “不是,这大房子都收拾好了,兄弟你们咋还没搬啊?”走在路上时,王建军有些奇怪的问郁章。 他可是看见了,早上那会儿郁章兄妹俩可是从防震棚那边出来的。 郁章闻言,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走在前面的池早,“也就刚打扫干净,还没顾上搬。” “今天要是来得及,辛苦建军你帮着一起搬一下?” 听到是这样的原因,王建军当即点头,“行啊,不就搬个东西么,小意思!” 因为之前是用来办公的,房子并不脏。 五个人赶在中午吃饭前就全都收拾干净了。 之后去借了辆板车,来回跑了四趟,就连带郁章兄妹的东西一起,全都搬了过来。 当晚,池早出票,郁章出钱,从国营饭店买了好几个菜回来,还去供销社买了好些零嘴儿。 大家凑在一起热热闹闹在郁章家吃了一顿,之后又提着瓜子花生啥的,转战池早和尤挽彰的新家。 笑笑闹闹玩到最后一趟公交车收班时间,才算是散了。 如此,也算是给两边都办了乔迁酒。 因为是搬过来的第一晚,即便池早的东西都还在池家,她也留下,陪着尤挽彰一起住。 等看着王建军他们坐上了车,郁章兄妹送自己回去的路上,池早提了房租的事。 “郁章,房租一个月就按十五块算,你看行吗?” 因为要租房子,池早已经打听过了,一般大杂院儿的单间,一个平方月租大概是一毛钱。 只按面积算的话,这套房子差不多十块钱。 可这是独门独院儿啊,价格自然要更高些。 “太多了,给五块就够了。”郁章如池早预料中的拒绝了。 两人拉扯了一番,最后,郁章还是拗不过池早,但也只肯按着十块钱收。 如今两人都不缺钱,尤其郁章更不缺。 池早便笑着道:“那行,那我就占你这个便宜了。” 这一晚,风刮得越发大了,看着像是在酝酿一场大雪。 纺织厂。 池砚辉接了魏婷回来,一家人便先在池家等着。 许琴和池锦年生怕魏婷这个儿媳妇跑了,又是让李大妈泡糖水,又是给开罐头的,总之是热情和蔼的不行。 结果一家子左等右等,眼看再不过去蒋家就说不过去了,也没等来池早的影子。 “算了,吃不到是她自己没口福,不等了,咱们走。”池锦年气得丢下一句,当先出了门。 蒋家。 因为想着是未来亲家,主要是有池早这个未来儿媳妇儿,沈芳可谓是下了血本,直接拿了一大半,将近四斤鹿肉出来让马婶子做了。 除此,她还特意又买了只鸡炖了,只想着让池早真切的看看蒋家的条件。 蒋铭伟听说晚上池早要过来吃饭,那是半上午就跑澡堂子搓了个澡,完事还把头发梳了又梳,要不是房子里温度高,他还想把他心爱的呢子大衣穿上。 毕竟他觉得,他把那衣服一穿,跟池早站在一起,就是最般配的一对儿。 结果蒋家做好准备等着了,但一个两个,池家连保姆和没进门的儿媳妇儿都来了,就是不见池早的影子。 “早早呢?” “早早怎么没来?” 沈芳和蒋铭伟皱着眉,异口同声的问。 连蒋守国也疑惑的看了过来。 池砚彬十分没有高低眉眼的冷哼一声:“那个扫把星,她……” 池锦年伸手就拉了他一把,然后笑着说:“早早有事,一早上就出去了。那个,她一个小辈儿,不来就不来,咱们吃咱们的。” 沈芳那个气啊。 啥叫咱们吃咱们的,那可是鹿肉! 要早知道池早不来,她脑子有病啊,招你们池家一大家子来吃白食儿? 但来都来了,咋说也是当领导的人,沈芳面子功夫还是很会做的。 是以,这顿饭,除了蒋铭伟拉着个脸,其他人,尤其池家人吃得很是满足。 池锦年还在吃饭途中,从沈芳嘴里知道了,鹿肉是祁钰生送的。 那一刻,池锦年眼珠子转了转,想着祁家人确实是有本事。 再等一周,最多一周,要是程珍珍还好好的,啥处罚都没受,那就赶紧让许琴拿罐麦乳精去看看她去。 池锦年计划得挺好。 但没想到,等第二天早上起床后,程珍珍流产,孩子爹身份揭晓的消息就传到了耳边。 第355章 想当然 “池早呢,起来没有?”早上起床从房间出来,池锦年张嘴就问李大妈。 昨晚吃了鹿肉,他只觉浑身上下都热乎乎的,一晚上睡得踏实又舒服。 正忙活的李大妈闻言,绿豆眼叽咕几下,“哦,早早啊,她、她有事,已经赶时间先走了。” 听了这话,池锦年往卫生间去的步子一顿,瞥了李大妈一眼,转身往二楼走去。 都不用走到跟前,就看见了池早房门上的锁,以及锁上他昨晚塞的报纸卷。 池锦年那个气啊。 他蹬蹬蹬重又下了楼,“李大妈,你行啊,你真行。” “你现在真是,明晃晃的帮着池早忽悠家里人了哈。” “明明那死丫头又一晚上没回来,结果到你嘴里,就成赶早出去了。你这瞎话扯的,真是张嘴就来啊!” 李大妈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啥都没说,只望着池锦年绿豆眼叽咕个不停。 倒是小二楼门口,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池科长,你刚才说啥?池早一晚上没回来?还又?”却是端着一大碗鸡汤过来的沈芳。 昨晚上池早没去,沈芳就特意盛了碗鸡汤出来,想着今天送过来给池早。 一来补补身子,二来,也跟池早说说,以后就是结了婚的人,可不能再一天到晚不着家,得收收心。 不然,再像现在这样到处野的没影儿,那她这个婆婆可不答应的。 结果她巴巴的来送汤了,却听见了啥? 池早一个大姑娘家,竟然一晚上没回来,而且还不是第一次了? 这像话吗,就问这像话吗? 别说没结婚的大姑娘了,就是那结了婚的妇女,也没有谁家会大晚上不回家的啊。 池锦年真没想到沈芳会来,他心里骂了句,转头微笑的看了过去,“沈部长,你可别误会啊。” “早早之前没回来,那不是因为救人住院了么。至于这次,估计也是被啥事儿给耽误了。” “你就放心,早早可是部队领导都表扬过的人,那绝对不会干啥糊涂事儿。” 沈芳心道那谁知道呢,那个珍珍以前看着也还行,结果呢,还不是不要脸搞破鞋? 但她面上却没这么说,只道:“最好是像池科长你说的那样。” 话落,沈芳鸡汤也不想送了,免得便宜池家人。 她端着碗,转身就走。 结果才走出池家大门,就听见有人大呼小叫的又开始议论搞破鞋的事儿了。 沈芳脸一黑,这些八婆,这都几天了,还说说说,有完没完。 她快步就想离开,却听池锦年震惊的问道:“你们说啥,孩子是谁的?” 池锦年是出来送沈芳的,哪知道竟然会听见人说起程珍珍,还有孩子的爹。 “就一个小伙子的呗,听说姓钱,对那个破鞋可好了,真是……”聚在一起聊天的邻居听到有人问,想都没想顺嘴就说了。 结果转头看见竟然是池锦年——这个破鞋前爹。 说话的人一噎,有些尴尬的咳了声,“那个,池科长早啊。” 池锦年才不管啥早还是晚的,他只心急程珍珍孩子爹的事。 “不是,你刚那意思,和程珍珍搞在一起的男人姓钱?孩子爹也姓钱?钱,你确定是这个姓?没弄错?” 说话的人见池锦年不在意自己管程珍珍叫破鞋,那她就更不在意了啊。 闻言点头,“就是姓钱,不会错的。这消息可不是就我们听见了,好多人都在传呢,都说是姓钱,就是程珍珍下乡的那个县城的人。” “听说两人早就搞在一起了,进过小树林,钻过草垛子。不过可惜了,那小伙子那么好,偏遇上个给人下药的坏分子。” 邻居说着瞄了池锦年一眼,“一天三顿,顿顿送肉把程珍珍照顾着,结果她自己嘚瑟,给自己整流产了,反过来还发疯说是小伙子害了她的孩子。” “啧啧,真不是个东西。”最后一句,邻居是压低声音说的。 可再压低声音,池锦年还是听见了。 但他才不管程珍珍疯没疯,又有没有被人骂。 他满心满眼只剩一个念头——孩子不是祁秘书的吗?怎么就成县城小伙子的了?程珍珍连蒋铭伟都看不上,咋可能看上一个县城的男人。 池锦年直觉这里头有事儿,而且隐约也猜出来了,程珍珍应该是被人做局给耍了。 可耍了又如何,只能说明她蠢,她笨。 明明孩子都怀上了,只要拿捏好了,啥好处没有啊,结果她倒好…… 一边惋惜,池锦年心里又忍不住庆幸。 幸好啊,幸好猜出孩子爹是谁后,他没有不管不顾就贴上去,不然现在肯定又沾一身屎,甩都甩不掉。 转头回家之后,池锦年立刻就跟许琴和池砚彬交代:“以后不准再提起程珍珍,她是程家人,跟我们池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听清楚了?” “少瞪眼!”眼见池砚彬不服气的看了过来,池锦年直接扔了句狠话,“你要那么舍不得她,那就跟她一起,给程家当儿子去,看我拦不拦着你!” 话落,池锦年又着重看了许琴一眼,虽然没说啥,但显然是一个意思:敢乱来,那就滚! 另一边,跟着听了一耳朵的沈芳,那脸黑的啊。 虽然她也看不上程珍珍,但她家铭伟要工作有工作,要长相有长相,家里父母还都是领导,程珍珍她一个乡下人的种,凭啥放着她儿子不要,去跟一个县城小子鬼混啊? 凭啥! 等回去把事情在家里一说,蒋铭伟那个破防啊,感觉自从当了绿毛王八后,又受到了第二次暴击。 蒋守国也皱着眉头,不太相信,“不能,珍珍那丫头看着也不是个傻的,而且为了不下乡还折腾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跟个县城小伙子乱来?” 不合理,实在不合理。 要说她是为了通过结婚回城,那也该选他家铭伟这个大城市的未婚夫,而不是跟一个县城的小子搞在一起啊 清楚内情的,那自然是觉得事情不对劲儿。 可旁人才管不了那么多,他们又不认识程珍珍,他们只知道,孩子爹找到了,是个姓钱的小伙子。 池早一大早在新家醒来,跟尤挽彰吃了早饭后,师徒俩锁门各自去上班。 尤挽彰走着就行,新家离友谊商店也就十来分钟。 而坐着公交车往武装部去的池早,在车上就听到了钱姓小伙子的事儿。 她挑了下眉,转而冷笑,还真是好算计啊。 就是不知道“疯了”的程珍珍,之后又会怎么做。 那可是上辈子能假死携款逃匿的人,祁钰生想这样就把她打发了,怕是太有些想当然了。 市委。 祁钰生也第一时间听说了最新的八卦。 他听到程珍珍流产了,听着大家一口一个姓钱的小伙子,一口一个孩子爹,提了好些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第356章 威胁,怎么办 县医院。 只是被打晕,程珍珍没多久就醒了。 因为怕她再发疯伤人,再加上钱沐有意无意的鼓动,医院把程珍珍病房里的其他病人都转走了。 再次睁眼时,程珍珍就发现,她的身边只有钱沐一个人。 “哟,醒了?”钱沐斜靠在床边,懒散地问。 那语气,轻佻又鄙夷,哪儿还有之前一口一个程知青时的讨好。 程珍珍蒙了一瞬,回过神来立刻就扑过去打钱沐。 “王八蛋,就是你给我下药,你还我孩子!” 钱沐一把抓住程珍珍的手,想也不想,反手就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我给你下药,证据呢,你有证据吗?”看着程珍珍被打得偏过了脸,嘴角都渗出血来,钱沐啐了口。 “呸!一个臭不要脸的婊子!” 之前是有那么多人看着,他不好对程珍珍动手,才挨了她几下。 现在……再让程珍珍动他一指头,他就不姓钱! 程珍珍被打得脸上迅速红肿,耳朵都嗡嗡作响。 她捂着脸,死死瞪着钱沐,“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你等着,我一定要跟钰生哥告状,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不放过他? 钱沐像是听到了什么让人捧腹的笑话,哈哈笑了起来。 “跟祁秘书告状?程珍珍啊程珍珍,你怕不是个傻逼。” “你以为孩子怎么没的?没有上头放话,我敢动吗?还不放过我,你还是先想想,你给人下药耍流氓的事儿怎么办!” “不需要你咸吃萝卜淡操心,钰生哥只是不想要孩子而已,又不是不管我了,他会帮我解决的!” “你等着,等我见到钰生哥,我一定要你好看!”一点不愿意相信钱沐的话,程珍珍梗着脖子,一副十分笃定的模样。 钱沐简直要笑死了,他哈哈笑了几声,而后脸色一冷,一把扯住程珍珍的头发,凑到她跟前,压低声音阴测测的道:“臭婊子,你给我听好了。” “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我才是你对象,你孩子的爹!” “你要是乖乖对外说自己认识到了错误,没脸再跟我结婚;要是乖乖接受大队和公社的惩罚不闹腾,那这事儿就算了结了。” “可你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胡说八道,或者敢跑去打扰祁秘书……” 话说到这儿,钱沐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抵上程珍珍的脖颈:“老子有的是办法搞死你,不信你试试!” “你、你……”程珍珍害怕了,白着脸,一动不敢动。 这反应,让钱沐越发鄙夷。 就这么点儿小破胆子,还想去找祁秘书? 傻逼! “不想死就按着老子说的做,听见没有!”又作势吓唬了两下,钱沐这才收起匕首。 程珍珍缩着脖子,浑身发抖,等刀没了,才赶紧点了点头。 钱沐满意了,也没耐心在待下去,丢下一句出去转转,就离开了病房。 病床上,程珍珍看着打开又关上的房门,脸上全是怨毒。 她咬着嘴唇,脑子疯狂转动。 她和祁钰生睡的事儿,没有证据。 眼下又被设计,彻底没了能拿捏他的把柄。 所以怎么办呢?到底要怎么办呢? 该死的,她不想被罚,不想劳改啊! 什么? 把祁钰生找人拐卖池早,或者解决张大壮和王量的事捅出去? 先不说她没证据,就是有证据,说出去的一刻,她自己也完蛋了啊,所以肯定不行! 程珍珍绞尽脑汁拼命的想,越想不到越着急。 市区。 周一很快过去。 池早下班回到纺织厂。 临走到家属院附近时,身后有自行车追了上来。 “早早?昨天干什么去了,怎么没来芳姨家吃饭?”是同样下班回来的沈芳。 她从自行车上下来,看样子竟是要跟池早一起走回去。 池早眉心几不可察的蹙了下,淡声回答:“有点事儿要忙。” 嗯? 这就完了? 沈芳还等着继续听,结果池早一句话说完,就闭上了嘴,只继续走自己的路。 沈芳心里一堵,眉头皱了起来。 她忍着怒气,又问:“什么事啊,连吃饭都没时间?你不知道,为了你,芳姨除了鹿肉,还特意买了只鸡。” “还有铭伟也是,想到能见你,还跑去洗了个澡,他……” “沈部长,你还有其他事吗?”池早打断。 对于一心为了厂子的蒋守国,池早敬重他的为人,可以将他和沈芳、蒋铭伟分开对待。 但对沈芳……很抱歉,她态度好不起来,甚至可以说讨厌。 沈芳话被堵在喉咙,脸上的笑都要维持不下去。 但想着梗在心里的问题,她深吸口气,再次道:“听说你昨晚上没回来?是去干什么了?” “早早,你别嫌芳姨说你,你一个大姑娘,有啥事儿不能大白天的解决,非得要大晚上的干?这要让旁人知道了,那……” “沈部长!”池早站定,冷冷看向她,“我干什么不干什么,回不回来,都跟你没什么关系?” “你要是空闲时间太多,不如干干好人好事,帮着把纺织厂的大门擦擦,你说呢?” 话落,池早转身加快步子就走。 “池早!你这是什么态度!”沈芳那个气啊,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好心关心她,好心教她该怎么做事,结果说什么,让她去擦大门? 就这,就这还想当她蒋家的儿媳妇? 池早才不管沈芳有没有气死,她快步回了池家的小二楼。 “你昨晚去哪儿了又?一个大姑娘家……池早,池早!”池锦年听到动静转头就问。 池早却理都没理,径直上了楼梯。 她回房间把重要的东西收拾好,又带了几件换洗衣服,就重又出来锁上了门。 等提着东西下了楼,毫无意外又被池锦年堵着问,“你提着东西干啥?又要去哪儿?” “有事!”池早丢下两个字,就开门离开。 不请假的话,搬东西池家人都在,她实在不耐烦被问东问西。 被褥那些新家那边都有,可以暂时先用着。 等过两天,过两天她腾出空来了,把小六儿叫来,偏三轮一次就能把剩下的东西都搬走。 第357章 劳改,另一种人生 公交车很快到了友谊商店附近。 池早提着东西下来,路过国营饭店时,还进去买了两份饺子。 昨天乔迁吃得不错,今晚吃饺子,又香又不腻,正正儿好。 冷了也不怕,放锅里蒸一蒸,味道还更好。 所以说,远离了池家那些人可真好啊,瞧,想吃啥吃啥,谁都管不着! “师父,我回来啦!” 推开大门,池早提高声音就喊。 堂屋里,尤挽彰听见动静嫌弃的翻了个白眼儿,嘴角却高高翘起。 师徒两美美的吃了一顿,边吃边闲聊些有的没的。 等吃完收拾干净,池早把洗脚盆搬来,一人一个,倒了热水再泡个脚,那个舒服啊。 泡脚的时候也不闲着,或者嘚嘚几句雕刻上的事儿,或者商量下明天又吃点儿啥。 哪怕尤挽彰习惯性嘴毒,池早也觉得这样的日子简直舒服的不行。 “绿二那小子呐,还没回来啊?”尤挽彰问。 池早把擦脚布递给他,“是啊,还没回来。” “啧!”尤挽彰咂了下嘴,“别的先不说,咱们这军人同志,真是个顶个儿的好儿郎啊!” 可不是么,池早心道。 日子舒心了,时间就过得很快。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 期间张叔打来了电话,他的职位已经恢复,也已经开始工作。 只是所在的军区在另一个省,和池早他们隔着好几天火车的距离。 张叔说他那边特产大枣,还有厚实的羊皮袄子,他都托人弄了,已经给他们邮寄过来,让池早留心去取。 李老师和冯老师的也有,到时让池早再给送过去。 听着电话里张叔笑声爽朗,显然一切都很好的样子,池早很是高兴。 但她是高兴了,池家,池锦年的脸却越来越黑。 “回来了没有?池早昨晚上是不是又没回来?”他起床后,第一时间就问李大妈。 李大妈闻言,也没敢再扯谎。 主要是池早已经两天彻底不回来了,面都没露一下,她就是想扯谎,也扯不下去啊。 “没,没回来。”李大妈说。 “反了天了!这死丫头,又在干啥!”池锦年真是要气死了。 他是真没想到,池早那天下午下班回来露了一面,拿着东西走人后,竟然一连两天都再也没回来。 真是,真是一点儿不把他们当父母,一点没把这里当家啊。 这他娘的,干啥去了,倒是说一声啊。 正好下楼的池砚彬听见这话,当即冷哼一声,“那扫把星,那天回来拿的东西,一看就是衣服啥的。搞不好她就是跟哪个野男人……” “你给老子闭嘴!”池锦年爆喝,“一大早的,别逼老子揍你!” 都放的什么屁,池家好不容易踢出去一个破鞋,这要是再来一个…… 池锦年太阳穴狠狠抽了两下,不行,今晚上人要是再不回来,他就得跑一趟武装部了! 另一边。 没了孩子当挡箭牌,也没人帮着走关系说话。 勉强又住了两天医院后,程珍珍就被强制出院了。 而她依旧没有想到可以救自己的办法。 至于下药的事,处理结果也在程珍珍和程有工回了大河村后,很快下来。 如今耍流氓是重罪。 但鉴于两人刚动手就被阻止,且程有工被废,程珍珍流产,大队和公社在综合了周笑笑这个苦主的意见后,判处程有工劳改五年,程珍珍劳改三年。 就在之前的城郊农场。 听见结果的一瞬间,王梅花就破防了。 她哭喊着扑上去扯住程珍珍的头发,大耳刮子不要钱的往她脸上扇。 “你个贱人丧门星,你怎么不去死!你害了你亲大哥,你畜生不如,你不得好死!” 程珍珍当然不会干站着任王梅花打,她毫不客气的还手,边还手边骂。 但她哪儿是王梅花这个干惯农活的人的对手,没几下就被压在了地上,只剩挨打的份儿。 旁边,程富山听见判处结果,也摇摇晃晃的,几乎要站不住。 他一把拉住程有工的手,“有工,你糊涂啊,你之前在医院为啥要说那样的话啊!现在好了,五年,五年啊!有工,你可咋办啊!” 如果没有程有工指认钱沐就是奸夫,他们还能豁出去到祁家去闹一场。 可现在,亲儿子都认了,再加钱沐意有所指的威胁了一番,程富山就是个老农民,哪里还敢扑腾。 可看着最疼爱的大儿子毁了,他也是真的难受啊。 可再难受再闹腾,判都判下来了,那自然是要立刻押送去服刑的。 程有工没有反抗,面无表情的让走就走。 反抗什么,有什么好反抗的呢? 从被爆蛋的那一刻起,他连男人都不是了,他成了不男不女的太监公公,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劳改就劳改,只要能拉着程珍珍这个害了他的贱人一起,那他就一点儿意见都没有。 程珍珍倒是拼命摇着头往后退,抱着树不想走。 可最后照样被掰开手,押上了拖拉机。 拖拉机发动前,程珍珍看着人群里的周笑笑,疯了般破口大骂:“贱人,都是你,都是你害我!” “还有池早,还有姓钱的王八蛋,你们都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都不得好死!” 周笑笑听了这话,一点儿没带怕的。 “呸!让谁不得好死呢?最该不得好死的就是你!” “害人精一个,放狠话前先想想啥时候才能放出来再说!” 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心想得往武装部打个电话,给池早他们说说这个好消息。 拖拉机嘟嘟嘟的响,很快离开了大河村。 程珍珍绝望的瘫软在车斗里,忍不住有些后悔起来。 要是,要是她没有贪心,要是她当初把捡到的钱上交了,要是她没想着假死逃跑,那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惨了? 她会被武装部表扬,她会人见人夸,她还能被奖励个工作,也就不用为了躲避下乡和祁钰生搞在一起。 她会…… 程珍珍幻想了很多。 然而幻想就是幻想,她还是再一次回到了当初劳改过的农场。 看着熟悉的农场大门,想着未来三年悲惨凄苦的人生,程珍珍哭嚎一声,竟然白眼儿一翻晕了过去。 然后昏昏沉沉中,她恍惚在梦里,看到了她与眼下截然不同的,另一种人生。 第358章 为啥请假 程珍珍看到,接池早回城的那天,没有公安突然冒出来。 她哄骗了池早那个蠢货,成功假死,带着钱票远走高飞。 有钱有票又年轻漂亮,她用买来的户口在新的城市过得富足又潇洒。 后来钱花完了,她随口扯了个谎,池家人就巴巴儿跑去接她。 池早死了,死在她回来的那天,她差点儿没忍住笑出来。 等后来知道池早那几年过的日子,她心里那个成就感啊,简直爆棚。 虽然是晕倒的,但看到这里,躺在炕上双眼紧闭的程珍珍还是嘿嘿嘿的乐出了声。 旁边,同住一张大通炕的两个女人见此,对视了眼,都默契的挪远了点儿。 看来传言是真的,这破鞋是真的受刺激疯了啊。 啧啧! 程珍珍还昏着呢,可不知道她的新室友是怎么想的。 她继续高兴地看着梦里的完美人生,只恨不能一切都是真的。 但看着看着,她的面色却渐渐变了,到后面甚至整个人都惊慌得浑身发起抖来。 “不、不不……”她低低呓语。 “啊!”然后忽然大叫一声,猛地坐了起来。 “一惊一乍的,发啥疯呢?”有人翻着白眼不满的嚷嚷。 程珍珍闻言,满脸冷汗的偏头愣愣的看过去。 陌生的人脸,简陋拥挤的房间,忽略不掉的难闻味道……程珍珍这才回过神来。 她劫后余生般的长长吐出一口气,才觉自己重又活了过来。 原来是梦啊,太好了,真是太…… 太怎么样,程珍珍庆幸了半截,就再也庆幸不下去。 梦是假的又怎么样,可她被判劳改了,还要劳改三年的事是真的啊!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只是想过点好日子罢了,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样对她! “哐!”房门被推开。 女民兵站在门口,看见坐起身的程珍珍,“哟,醒了?” “醒了就好。赶紧的,劳动时间到,都出去挖水渠,动作快!” 一声令下,其他人快速出了房门。 程珍珍愣了下,她,她才刚来啊,这就要干活了? 明明上回,她都是第二天才开始干活的。 而且还挖水渠?现在可是零下十几度的大冬天,地都冻得邦邦硬,怎么挖啊! 程珍珍哪里知道,上次她可不算正经劳改,只是罚她劳动一个月,连档案都没记录。 但这次可不同,这次可是白纸黑字写在档案上的劳改三年。 她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劳改犯! “还磨蹭啥呢?干不完活可没有饭吃!”见程珍珍赖着没动,女民兵立刻冷下了脸。 于是,连歇口气都没有,程珍珍就拿着铁锨去挖渠了。 一锨下去,地上只浅浅多了个白印子,她手却被震得生疼。 没待多久,身上的热乎气儿就全跑没了。 等好不容易熬到下午收工,程珍珍只觉手脚已经冻得没了知觉,耳朵更是几乎要冻掉。 她委屈的想哭,可眼泪流下来,只会让脸被冻得更狠。 程珍珍满眼绝望,这才第一天啊,还有三年,她该怎么办! 大河村。 周笑笑说干就干。 押送程珍珍和程有工的拖拉机前脚刚走,后脚她就跑去大队办公室给武装部打了电话。 池早在食堂,离得远。 为了省钱,她直接找的王建军。 听到周笑笑竟然给自己打电话,王建军一口口水呛的嗓子眼儿,咳了起来。 脸咳红了罢,连耳朵都红了起来。 “咳,那个,笑笑,你找我啊。”他拿着话筒,有些不自然的问。 “王建军,程家那两个狗东的判决结果下来啦,太监五年,破鞋三年,就在城郊的农场劳改!” 周笑笑正高兴呢,一点儿没察觉王建军的不对,嘚嘚嘚就把话说了。 “那什么,你赶紧跟早早说一声,我挂了啊!” “哐!”周笑笑盯着表,赶着一分钟内把事儿说了。 王建军听着话筒里的“嘟嘟”声,就这,就这? 他抿了下嘴,没好气的挂上了电话。 不过等后面,把最新八卦消息传出去时,王建军的心情又飞扬起来。 有了他的积极助攻,都不用等到下午下班,程珍珍和程有工的判决结果,就再次风一样,飞快刮遍了全城。 纺织厂。 采购科办公室。 池锦年问到了武装部的电话,他犹豫着,迟疑要不要打过去问问池早的情况,问问她为啥几天都不回家。 结果三磨蹭两磨蹭,电话还没打出去,先听到了程珍珍被判三年劳改,已经押送去农场的消息。 池锦年深吸口气,再次庆幸自己之前的明智决定。 得了,程珍珍这女儿算是彻底废了,彻底白养了。 如今就只剩池早一个还能指望的。 想到跟蒋家的婚约,池早可千万再不能给他搞出啥幺蛾子! 池锦年再不敢耽误,赶紧就给武装部挂了电话过去。 “啥?不在,刚请假走了?”听着另一头的回话,池锦年皱起了眉。 咋就这么巧呢,他不打电话她不请假,他电话打过去了,她就刚刚走? 该不会是那死丫头不想接? “那同志你知道池早请假干什么去了吗?另外,除了现在,她最近几天,还请过假吗?”池锦年又问。 “请假干啥去了那咱可不知道。”电话对面说。 “至于最近几天……你不是说你是池早同志她爸吗,咋地,她请没请假,你不知道啊?” 池锦年一噎,但想到跟蒋家的婚约已经换成了池早,他也不敢再随便就把池早夜不归宿的话说出去,免得影响她名声。 他顿了下道:“我当然是她爸啊。这不是我最近出差了么,刚回来,还没顾上回家。” “哦,这样啊。”对面的人了然,这才把池早最近都没请过假的事儿说了出来。 没请假? 那就是按时上下班了? 那为啥好几天都不回家? 池锦年脑子里猛地蹿出池砚彬早上说的话,他说池早那天走的时候是拿着衣服的,所以那死丫头该不会真的跟野男人鬼混去了! 忍着怒气挂了电话,池锦年立刻就想出门去找池早问清楚。 结果走出门了才想起来,池早请假了不在武装部,他这会儿根本不知道能去哪儿找她! 所以池早到底为啥请假,又去哪儿了呢? 第359章 大好事儿,后年他也当爹了 其实会突然请假这事儿,池早也有些意外。 原本她还想着今天回去纺织厂那边一趟,把剩下的东西都先收拾装起来的。 结果半下午的时候,她就接到了友谊商店高经理打来的电话。 说是有个事儿,需要跟师父和她见面商量一下,问她能不能过去一趟。 虽然高经理没有说到底是什么事,但池早还是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些不对。 想到师父的身份,池早立刻请了假,坐车往友谊商店赶去。 而她前脚刚出了武装部,池锦年的电话后脚就打了过来。 一路上,池早一直在想高经理找她是为了什么,是不再收购小木球了,还是收购价格要再谈一下? 又或者,是师父那边出了意外,不让他再继续带徒弟了? 其他不管什么可能,池早都能接受,毕竟她也不缺钱。 但唯独最后一种可能,她是真的害怕。 师父的成分摆在那儿,如果友谊商店不要他了,那他肯定是要再次被下放的。 就这么提着心下了公交,池早还没到跟前,就看到了等在友谊商店大门外的高经理。 到底是什么事,这么冷的天,高经理竟然着急到在外面等着? 池早心沉了下,抿着唇加快步子跑了过去。 “高经理,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我……” 师父两个字还没出口,听到动静的高经理已经转身笑着往前迎了两步。 “早早啊,你总算是来了!” 池早步子一顿,她看着高经理的笑脸,提着的心“咚“一声就掉了回去。 她闭眼吐出口气,才赶紧笑着看向高经理,“看您这模样,找我是好事喽?” “好事,大好事!” 高经理哈哈又笑几声,“走走走,咱们这就去把你师父叫上,一起去我办公室说。” 两人于是朝分给尤挽彰带徒弟的房间走去。 另一边。 特殊任务大队驻地。 “行了,大家辛苦了。都回去收拾收拾,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准时恢复训练!”顶着胡茬的郝强,对面前几个一道执行完任务回来的战友说。 “是!”虽然风尘仆仆,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但大家的声音依旧响亮。 “解散!”郝强一声令下。 刚还站的笔直的高山,一把就勾上了李大志的脖子。 “走走走,你小子这回胳膊不是被划了一刀,流了那么多血,可得吃点香菜好好补补。” “滚你丫的,谁家受伤补补是靠吃香菜的?”李大志简直要气笑了。 他嫌弃的扒拉掉高山的手,结果下一秒,就又被缠上来。 “香菜那么好吃,咋就不能补补了?”高山嘿嘿笑着,就是故意逗李大志。 “你给我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李大志烦的抬脚踢他。 旁边其他几个战友也跟着凑热闹,一行几人打打闹闹很快走远。 “一群臭小子!”郝强没好气的笑骂了一句。 他看向蓝弈,“走,澡堂搓澡去?这么长时间没好好洗洗了,回家你嫂子指定嫌弃死我。” 蓝弈闻言瞥了郝强一眼,“我自己又不是不认识路,干啥要跟你一起?” “赶时间,走了!”丢下一句,蓝弈大长腿一迈,没两下就蹿出去几米远。 最近几个月,这已经不是郝强第一次被扔下了。 他已经懒的再追,只站在原地瞪眼,“啥赶时间啊,不就是急着去看早早,当谁不知道呢!” “切,搞得谁没媳妇儿似的,臭嘚瑟!”忍不住笑骂了一句,郝强也大步往家属院回去。 门一推开他就大声喊:“媳妇儿,我回来了!” 话落,郑嫂子还没出声呢,郝学兵先拿着根棍子,突突突的冲了出来。“打倒小鬼子,同志们冲啊!” 后头还跟着裤子都快跑掉了,只堪堪挂在屁股蛋子上的郝学军,“冲啊!” “你俩才是小鬼子!”郝强没好气的一人屁股上给了一巴掌。 结果一时忘了收住劲儿,打的郝学军嘴一撇就嚎了起来。 “要么十几二十天的不着家,要么一回来就惹的人哭鼻子。”从房间里出来的郑嫂子,正好看见着一幕,气得朝郝强瞪眼。 “你赶紧给人哄好了啊,我可不管!”话落,她当真没管,转身又回了卧室。 郝强心虚的摸了下鼻子,“我管就我管,不就糊弄个小崽子么,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一把提起郝学军,“行了,别嚎了。爸领你去澡堂洗澡,你跟你哥就能打水仗了,咋样?” 嗯,打水仗? 郝学军还没咋滴呢,郝学兵先眼睛一亮,跳了起来,“哦哦哦,打水仗喽,打水仗喽!” “走走走,爸快走,去澡堂!”他伸手就来拉郝强。 “猴急啥?衣服都没拿,洗屁的澡。去去,找你妈拿东西去,拿了就走!” 郝学兵当即就扯着嗓子一边喊妈,一边往卧室冲。 至于郝学军,眼泪珠子都还在睫毛上挂着呢,却已经忘了哭,呲着小米牙就嘿嘿笑。 郝强看着他这样儿,又嫌弃又羡慕,“真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吃了玩玩了吃,瞧把你们美的。” 郑嫂子早想到郝强要去澡堂了,她刚才进卧室就是给收拾东西去了。 这会儿提着篮子出来,交代道:“你可看好了啊,别让两人呛到水了。还有,洗完头发给擦干点儿,戴了帽子再让出来。” “知道了知道了。”郝强连声应了,赶紧提着东西,招呼上大儿子就走。 没多久,驻地澡堂里就响起了小孩崽子嘻嘻哈哈玩水的声音。 间或还有郝强被折腾的大声训人的声音。 蓝弈可不愿意浪费时间在水池子里泡。 他在淋浴下快速给自己洗干净,临走时回头看了眼玩闹在一起的父子三人。 有啥了不起,等后年的,说不定后年他也当爹了。 到时,他也带着他儿子来玩儿。 这么想着,蓝弈往外走的步子都越发快了几分。 没一会儿,许久不见的吉普车就开出了驻地大门。 蓝弈抬手看了看表,见还没到下班时间。 他方向盘一转,直奔武装部。 友谊商店。 “来来,尤老快坐,早早你也坐。”高经理招呼两人。 他还要给倒水,池早赶紧摆手拒绝了。 “行,不喝就不喝。”高经理于是也拉了凳子坐下,“那啥,今天叫你们来,是有这么个事儿……” 第360章 表演 “那啥,今天叫你们来,是有这么个事儿……”高经理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正色道。 “这不是快要到元旦了吗?我今天接到上面领导的消息……”他把事情原委讲了一遍。 今年是混乱结束的一年。 元旦又意味着七七年的到来。 恰巧到时有好几个友好国家的人员会来访问。 所以上面就准备办一场有我们自己特色的晚会。 尤挽彰和池早的小木球虽然只是个很小的东西,但带来的一些影响还是被上面注意到了。 是以这次,上面就有意,想让他们在外国友人面前,表演展示一下所谓的“鬼工”到底是什么模样。 “怎么样尤老,早早?可以表演吗?”说完了,高经理有些紧张的询问。 池早怎么也没想到,高经理要说的,竟然会是这样的事。 她有些惊到了。 一来她没想到,那么重要的场合,上面领导竟然会想到他们,并且信任的给他们这个机会。 这是多大的荣誉啊,还没参与其中,但只是想一想,池早就有些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 难怪了,难怪高经理那么着急,还那么高兴。 二来,这是上辈子没有发生的事。 上辈子应该也是有外国友人来访的,极大可能也是举办了特色晚会的。 但可能是因为她上辈子只是默默的不停雕刻,没有和高经理说过什么“传承”,什么国宝被掠夺的话。 小木球只是放在友谊商店售卖,价格也没有现在那么贵,也没有太多人关注。 因此并没有发生上级想让她去现场表演的事。 所以……前后两辈子,是真的有很多很多事情变得不一样了啊。 诸多的思绪,让池早有些愣怔住。 尤挽彰舒服的坐在凳子上,见徒弟不吭声,他干脆也老神在在的,并不说话。 什么露脸啊,荣誉啊,他可一点儿不感兴趣。 高经理见老少两个这反应,还以为有什么困难和顾虑,还以为两人不想参加。 他顿时急了。 可千万不能不去啊! 开玩笑,尤挽彰户口和档案关系可在他们友谊商店呢,出去之后代表的可是他们友谊商店! 池早……池早虽然不是他们友谊商店的正式工,可有那层收购关系在,算他们半个职工不过分。 这样的两个人,那去了晚会上,在领导和各国友人面前露了脸争了光,可都是他们友谊商店的荣誉啊! “尤老啊,早早,咱是有什么困难吗?”高经理屁股往前挪了挪,“那啥,咱们都是熟人了,有什么难处你们尽管说。” “但凡是能解决的,咱们一定二话不说,都给解决了。就算是不能解决……那我也帮你们找上头领导想办法去,争取都给你们办了,咋样?” 他心急得唾沫都来不及吞,“这在晚会上现场表演可是露脸的大好事儿啊,这是荣誉,这……” 在高经理开口的第一时间,池早就回神了。 但奈何高经理太着急,根本不给她插嘴的机会。 眼见人越说越严重,池早赶紧打断,“停停停,高经理,您别急,我没说不参加。” 池早笑着抿了下唇,“我刚才就是被惊着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那什么,”池早看向尤挽彰,“师父,您……” 尤挽彰摆手,“别问,问就是我没意见。你想去,那咱就去。你不想去,那就不去。总不能因为拒绝了,高经理就把老头子我赶回牛棚?” 尤挽彰嘴角擎笑,睨向高经理。 高经理赶紧摆手,“那不能,那哪儿能呢。尤老放心,我绝对不可能做那种找骂的事儿。” 开玩笑,眼见着上面都重视鬼工球的事了,他又不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把大师傅赶走。 还有,就柜台里摆着卖的那些,他现在胆子也是有些大了,都不怎么稀罕那百八十块的小木球了。 就云省、新省那边,那石头啊玉啊的,那么多。要是采购一批过来,让老爷子和池早都给雕了,到时候卖的价儿……真是想想他都肝儿颤。 “得,看到了。”尤挽彰得了准话,重又看向池早,“想去就去,不去就拉倒,不用想前想后的寻思那么多。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你师父我一把年纪了,可受不住折腾。” “要是决定去,我最多给你搭把手的,费事费力的活你自己干啊。” 话落,尤挽彰就闭上嘴,摆明了是全都听池早的。 高经理于是又心急的朝池早看过去。 池早深吸口气,“高经理,师父,我想去的。” 她认真的道。 这个事儿,不提大面上什么争光啊,荣誉啊,传承啊这些。 只从个人来说,这也是个很好的锻炼她的机会。 而且如果表演成功了,那是不是有可能,可以帮师父平反了? “不过高经理,您也知道,雕刻是个慢工细活的事儿,但现场表演时间有限。” “还有就是,如果要给外国友人看,只是三层的小木球会不会太简单了?” “但要再做大的,再加层数,只靠手刻是不行的,得需要更多的工具,还有车机,所以……”池早迟疑的看向高经理。 高经理道:“你说的第一个问题,上面已经考虑过了。如果你愿意参加,那可以先把雕刻过程像拍电影那样拍下来。现场你只要展示一段儿比较精彩的部分就行。” 他顿了下,“至于工具的问题……你先把需要啥,要什么样的告诉我,我去找领导问。能解决咱们就解决,实在不行的,咱们看情况再说,咋样?” 池早自然没有问题,她点头同意。 “太好了!”高经理一拍大腿。 他哈哈笑着站起身,“尤老,早早,咱友谊商店可等着你们给争光了啊。” 他高兴的跟尤挽彰和池早握手,“那个,时间紧,任务重,那咱们这就动起来?” 至于拍摄会耽误池早上班的问题,高经理表示小事一桩,他会和武装部那边对接。 事情于是暂时就定了下来。 正好见了面,池早顺便就把尤挽彰不再住防震棚的事跟高经理说了,把房子钥匙也退了回去。 关于池早的家事,这段时间高经理可没少听八卦。 听池早说两人租了个小院子住,他也就没再多问,只把钥匙接了过来。 这会儿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池早便直接和尤挽彰一起,老少两个往家走去。 “婷婷,看什么呢?”同事见魏婷走着走着忽然不动了,好奇的问。 第360章 表演 “那啥,今天叫你们来,是有这么个事儿……”高经理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正色道。 “这不是快要到元旦了吗?我今天接到上面领导的消息……”他把事情原委讲了一遍。 今年是混乱结束的一年。 元旦又意味着七七年的到来。 恰巧到时有好几个友好国家的人员会来访问。 所以上面就准备办一场有我们自己特色的晚会。 尤挽彰和池早的小木球虽然只是个很小的东西,但带来的一些影响还是被上面注意到了。 是以这次,上面就有意,想让他们在外国友人面前,表演展示一下所谓的“鬼工”到底是什么模样。 “怎么样尤老,早早?可以表演吗?”说完了,高经理有些紧张的询问。 池早怎么也没想到,高经理要说的,竟然会是这样的事。 她有些惊到了。 一来她没想到,那么重要的场合,上面领导竟然会想到他们,并且信任的给他们这个机会。 这是多大的荣誉啊,还没参与其中,但只是想一想,池早就有些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 难怪了,难怪高经理那么着急,还那么高兴。 二来,这是上辈子没有发生的事。 上辈子应该也是有外国友人来访的,极大可能也是举办了特色晚会的。 但可能是因为她上辈子只是默默的不停雕刻,没有和高经理说过什么“传承”,什么国宝被掠夺的话。 小木球只是放在友谊商店售卖,价格也没有现在那么贵,也没有太多人关注。 因此并没有发生上级想让她去现场表演的事。 所以……前后两辈子,是真的有很多很多事情变得不一样了啊。 诸多的思绪,让池早有些愣怔住。 尤挽彰舒服的坐在凳子上,见徒弟不吭声,他干脆也老神在在的,并不说话。 什么露脸啊,荣誉啊,他可一点儿不感兴趣。 高经理见老少两个这反应,还以为有什么困难和顾虑,还以为两人不想参加。 他顿时急了。 可千万不能不去啊! 开玩笑,尤挽彰户口和档案关系可在他们友谊商店呢,出去之后代表的可是他们友谊商店! 池早……池早虽然不是他们友谊商店的正式工,可有那层收购关系在,算他们半个职工不过分。 这样的两个人,那去了晚会上,在领导和各国友人面前露了脸争了光,可都是他们友谊商店的荣誉啊! “尤老啊,早早,咱是有什么困难吗?”高经理屁股往前挪了挪,“那啥,咱们都是熟人了,有什么难处你们尽管说。” “但凡是能解决的,咱们一定二话不说,都给解决了。就算是不能解决……那我也帮你们找上头领导想办法去,争取都给你们办了,咋样?” 他心急得唾沫都来不及吞,“这在晚会上现场表演可是露脸的大好事儿啊,这是荣誉,这……” 在高经理开口的第一时间,池早就回神了。 但奈何高经理太着急,根本不给她插嘴的机会。 眼见人越说越严重,池早赶紧打断,“停停停,高经理,您别急,我没说不参加。” 池早笑着抿了下唇,“我刚才就是被惊着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那什么,”池早看向尤挽彰,“师父,您……” 尤挽彰摆手,“别问,问就是我没意见。你想去,那咱就去。你不想去,那就不去。总不能因为拒绝了,高经理就把老头子我赶回牛棚?” 尤挽彰嘴角擎笑,睨向高经理。 高经理赶紧摆手,“那不能,那哪儿能呢。尤老放心,我绝对不可能做那种找骂的事儿。” 开玩笑,眼见着上面都重视鬼工球的事了,他又不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把大师傅赶走。 还有,就柜台里摆着卖的那些,他现在胆子也是有些大了,都不怎么稀罕那百八十块的小木球了。 就云省、新省那边,那石头啊玉啊的,那么多。要是采购一批过来,让老爷子和池早都给雕了,到时候卖的价儿……真是想想他都肝儿颤。 “得,看到了。”尤挽彰得了准话,重又看向池早,“想去就去,不去就拉倒,不用想前想后的寻思那么多。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你师父我一把年纪了,可受不住折腾。” “要是决定去,我最多给你搭把手的,费事费力的活你自己干啊。” 话落,尤挽彰就闭上嘴,摆明了是全都听池早的。 高经理于是又心急的朝池早看过去。 池早深吸口气,“高经理,师父,我想去的。” 她认真的道。 这个事儿,不提大面上什么争光啊,荣誉啊,传承啊这些。 只从个人来说,这也是个很好的锻炼她的机会。 而且如果表演成功了,那是不是有可能,可以帮师父平反了? “不过高经理,您也知道,雕刻是个慢工细活的事儿,但现场表演时间有限。” “还有就是,如果要给外国友人看,只是三层的小木球会不会太简单了?” “但要再做大的,再加层数,只靠手刻是不行的,得需要更多的工具,还有车机,所以……”池早迟疑的看向高经理。 高经理道:“你说的第一个问题,上面已经考虑过了。如果你愿意参加,那可以先把雕刻过程像拍电影那样拍下来。现场你只要展示一段儿比较精彩的部分就行。” 他顿了下,“至于工具的问题……你先把需要啥,要什么样的告诉我,我去找领导问。能解决咱们就解决,实在不行的,咱们看情况再说,咋样?” 池早自然没有问题,她点头同意。 “太好了!”高经理一拍大腿。 他哈哈笑着站起身,“尤老,早早,咱友谊商店可等着你们给争光了啊。” 他高兴的跟尤挽彰和池早握手,“那个,时间紧,任务重,那咱们这就动起来?” 至于拍摄会耽误池早上班的问题,高经理表示小事一桩,他会和武装部那边对接。 事情于是暂时就定了下来。 正好见了面,池早顺便就把尤挽彰不再住防震棚的事跟高经理说了,把房子钥匙也退了回去。 关于池早的家事,这段时间高经理可没少听八卦。 听池早说两人租了个小院子住,他也就没再多问,只把钥匙接了过来。 这会儿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池早便直接和尤挽彰一起,老少两个往家走去。 “婷婷,看什么呢?”同事见魏婷走着走着忽然不动了,好奇的问。 第361章 为啥表叔的衣服和早早一模一样 “没什么,看到个熟人。”魏婷说,她又看了一眼扶着尤挽彰走路的池早,抿唇收回了视线。 这段时间,程珍珍和池早的八卦就没断过。 刚才她更是又听说了程珍珍被判劳改三年的消息。 虽然爸妈再没说过反对她嫁给池砚辉的话,可魏婷总感觉,他们对她的态度跟以前不同了。 “哎呀别看了,冻死个人,快走!”同事拉了魏婷一下,打断了她的思绪。 前面。 无意间回头的池早眼角余光看到了魏婷。 她如同看到陌生人般,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淡淡一瞥就转回头继续跟尤挽彰说话。 师徒俩正在商量之后去表演的事,图案设计,层数,木料选择…… 武装部。 蓝弈跳下车,抬手理了理池早送他的那件藏蓝色呢子大衣。 他特意穿的,就是想穿给池早看。 他也不嫌冷,又抬手看了下表,见时间刚刚好,就干脆站在车前等着。 很快,下班的人开始往武装部大门外走。 然后就看到了一身毛呢大衣,五官冷俊身形高大,还有吉普车加持的蓝弈。 女同志看着人眼睛大亮,男同志看着衣服和车满心羡慕。 有那心思快的大婶子,眼睛一转,“哎,这男同志是谁啊?长得可真俊啊,也不知道有对象没有,我闺女……” “弈哥,你回来了?”王建军的大嗓门响起,“咋的,来接早早还穿这么帅啊?” 真是骚包! 王建军偷摸在心里又补了一句。 他可记得呢,这衣服就是上次他看见了,想摸一下都不给他摸的那件,小气鬼。 还有,他可算知道为啥蓝弈不给他摸了,敢情这衣服跟早早之前穿过的一件很像啊。 啧,有对象了不起么? 一天天的,嘚瑟啥! 旁边,话没说完的大婶子一顿:得,敢情是早早的对象啊,那算了。 嗯,小伙子看着还不错,配得上早早。 其他人自然也听见了王建军的话,众人心里哦了声,审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蓝弈,这才满意的结伴离开。 要说大家之所以这么向着池早,也都是因为最近的八卦,把她传的人见人夸。 这会儿的功夫,王建军已经走到了跟前。 他嘿嘿笑了两声,“可惜了啊弈哥,你穿得再好看也白费,早早请假了,不在!” “请假?”蓝弈没理会王建军的打趣,急着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出的事可多了去了。”王建军伸手,在蓝弈阻止前,飞快在呢子大衣上摸了把。 蓝弈真是要给气笑了。 王建军贱嗖嗖的嘿嘿又乐了两声,这才把蓝弈出任务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捡重要的给他说了。 比如池早搬家,比如张叔平反,还有搞破鞋那摊子事儿。 “这跟早早请假也没关系,我问的是她今天干什么去了。”蓝弈皱眉道。 “那我可不知道。”王建军两手一摊,“早早是突然请假的,走得急,根本也没给我机会问啊。” 蓝弈简直服了,他再没耐心搭理王建军,转身就上车。 “哎哎,这就走了?别啊,再聊会呗。” 回答王建军的,是发动机的轰隆声。 因为不知道池早去了哪儿,蓝弈想了想,先开着车去了纺织厂。 “何大爷,您见着早早回来了吗?就今天下午。”根本没往里面开,蓝弈把车停在大门口,直接去问门卫何大爷。 何大爷可是认识蓝弈的,军人小伙子嘛。 再说,有几回他还瞅见池早上人家的车呢。 何大爷于是干脆道:“没啊,我没见着她回来。” 说起来,何大爷都好几天没见到池早了。 不过他嘴可紧呢,不该说的事儿,他谁都没说。 只想着下回见了池早,再问问她,看是不是出啥事儿了,要不要帮忙。 没回来? 那晚上肯定就是回师父那边去了。 蓝弈心里有了数,谢过何大爷转身就走。 结果没走几步,就听见有人喊他。 “表叔,蓝弈表叔是不是你?” 蓝弈闻言,略有些烦躁的站定,转头就看到了蹬着自行车回来的蒋铭伟。 “下班了?”蓝弈问:“有事没有?没事我赶时间,就先走了。” 刚去武装部就耽误了不少功夫,他还急着去见早早。 “有有有!”蒋铭伟急声大喊。 他飞快蹿到跟前,速度快得差点儿没刹住车。 “表叔,我有个特别特别要紧的事找你帮忙,就是……” 就是啥,蒋铭伟看着蓝弈,突然就卡主了。 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表叔,那啥,你身上这件呢子大衣,是哪个商场买的啊?” 蓝弈闻言皱眉,“这就是你说的特别要紧的事儿?” 他彻底没了耐心,“不是买的,别人送的。” 话音没落,人已经再次迈开步子快速走过去打开了车门。 蒋铭伟愣在原地,一时都反应不过来蓝弈已经走了。 “不是买的,别人送的……” “谁送的啊,怎么跟早早之前穿过的那件儿一模一样呢?” 要知道,之前他为了跟早早穿一样的衣服,把市里的百货商店都转了一遍,结果愣是没找到。 最后只能买了个颜色一样的。 可是、可是别人送给表叔的,咋就随随便便就一模一样了呢? 有那么一瞬间,蒋铭伟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 但具体是啥,他正要细想,吉普车开走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蒋铭伟回神,“不是,表叔你等等,我找你有事儿,你先别走啊!” “那个,表叔你的衣服能跟我换换不?表叔!” 回答他的,只有从车屁股下喷出的尾气。 蒋铭伟那个郁闷,但想着蓝弈既然已经回来了,那晚一会儿也没啥。 等晚上的,晚上他就给驻地打电话,把早早的条件跟表叔讲讲。 这么想着,蒋铭伟重又跨上自行车往家属院回去。 “哎对了,刚才我想到了个啥?啧,算了,想不起来拉倒!”他嘟囔了一句,很快跑没了影子。 不远处,听了一耳朵的何大爷一点点张开了嘴。 啊,这军人小伙子的衣服还真跟早早的一样啊。 想到之前还看见池早坐吉普车的场景。 何大爷还有啥不明白的? “敢情早早的对象就是他啊!” 他看了眼蒋铭伟的背影,嘿的乐了一声,“叔侄俩啊……这可真是,这可真是又有好戏看了啊。” 第361章 为啥表叔的衣服和早早一模一样 “没什么,看到个熟人。”魏婷说,她又看了一眼扶着尤挽彰走路的池早,抿唇收回了视线。 这段时间,程珍珍和池早的八卦就没断过。 刚才她更是又听说了程珍珍被判劳改三年的消息。 虽然爸妈再没说过反对她嫁给池砚辉的话,可魏婷总感觉,他们对她的态度跟以前不同了。 “哎呀别看了,冻死个人,快走!”同事拉了魏婷一下,打断了她的思绪。 前面。 无意间回头的池早眼角余光看到了魏婷。 她如同看到陌生人般,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淡淡一瞥就转回头继续跟尤挽彰说话。 师徒俩正在商量之后去表演的事,图案设计,层数,木料选择…… 武装部。 蓝弈跳下车,抬手理了理池早送他的那件藏蓝色呢子大衣。 他特意穿的,就是想穿给池早看。 他也不嫌冷,又抬手看了下表,见时间刚刚好,就干脆站在车前等着。 很快,下班的人开始往武装部大门外走。 然后就看到了一身毛呢大衣,五官冷俊身形高大,还有吉普车加持的蓝弈。 女同志看着人眼睛大亮,男同志看着衣服和车满心羡慕。 有那心思快的大婶子,眼睛一转,“哎,这男同志是谁啊?长得可真俊啊,也不知道有对象没有,我闺女……” “弈哥,你回来了?”王建军的大嗓门响起,“咋的,来接早早还穿这么帅啊?” 真是骚包! 王建军偷摸在心里又补了一句。 他可记得呢,这衣服就是上次他看见了,想摸一下都不给他摸的那件,小气鬼。 还有,他可算知道为啥蓝弈不给他摸了,敢情这衣服跟早早之前穿过的一件很像啊。 啧,有对象了不起么? 一天天的,嘚瑟啥! 旁边,话没说完的大婶子一顿:得,敢情是早早的对象啊,那算了。 嗯,小伙子看着还不错,配得上早早。 其他人自然也听见了王建军的话,众人心里哦了声,审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蓝弈,这才满意的结伴离开。 要说大家之所以这么向着池早,也都是因为最近的八卦,把她传的人见人夸。 这会儿的功夫,王建军已经走到了跟前。 他嘿嘿笑了两声,“可惜了啊弈哥,你穿得再好看也白费,早早请假了,不在!” “请假?”蓝弈没理会王建军的打趣,急着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出的事可多了去了。”王建军伸手,在蓝弈阻止前,飞快在呢子大衣上摸了把。 蓝弈真是要给气笑了。 王建军贱嗖嗖的嘿嘿又乐了两声,这才把蓝弈出任务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捡重要的给他说了。 比如池早搬家,比如张叔平反,还有搞破鞋那摊子事儿。 “这跟早早请假也没关系,我问的是她今天干什么去了。”蓝弈皱眉道。 “那我可不知道。”王建军两手一摊,“早早是突然请假的,走得急,根本也没给我机会问啊。” 蓝弈简直服了,他再没耐心搭理王建军,转身就上车。 “哎哎,这就走了?别啊,再聊会呗。” 回答王建军的,是发动机的轰隆声。 因为不知道池早去了哪儿,蓝弈想了想,先开着车去了纺织厂。 “何大爷,您见着早早回来了吗?就今天下午。”根本没往里面开,蓝弈把车停在大门口,直接去问门卫何大爷。 何大爷可是认识蓝弈的,军人小伙子嘛。 再说,有几回他还瞅见池早上人家的车呢。 何大爷于是干脆道:“没啊,我没见着她回来。” 说起来,何大爷都好几天没见到池早了。 不过他嘴可紧呢,不该说的事儿,他谁都没说。 只想着下回见了池早,再问问她,看是不是出啥事儿了,要不要帮忙。 没回来? 那晚上肯定就是回师父那边去了。 蓝弈心里有了数,谢过何大爷转身就走。 结果没走几步,就听见有人喊他。 “表叔,蓝弈表叔是不是你?” 蓝弈闻言,略有些烦躁的站定,转头就看到了蹬着自行车回来的蒋铭伟。 “下班了?”蓝弈问:“有事没有?没事我赶时间,就先走了。” 刚去武装部就耽误了不少功夫,他还急着去见早早。 “有有有!”蒋铭伟急声大喊。 他飞快蹿到跟前,速度快得差点儿没刹住车。 “表叔,我有个特别特别要紧的事找你帮忙,就是……” 就是啥,蒋铭伟看着蓝弈,突然就卡主了。 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表叔,那啥,你身上这件呢子大衣,是哪个商场买的啊?” 蓝弈闻言皱眉,“这就是你说的特别要紧的事儿?” 他彻底没了耐心,“不是买的,别人送的。” 话音没落,人已经再次迈开步子快速走过去打开了车门。 蒋铭伟愣在原地,一时都反应不过来蓝弈已经走了。 “不是买的,别人送的……” “谁送的啊,怎么跟早早之前穿过的那件儿一模一样呢?” 要知道,之前他为了跟早早穿一样的衣服,把市里的百货商店都转了一遍,结果愣是没找到。 最后只能买了个颜色一样的。 可是、可是别人送给表叔的,咋就随随便便就一模一样了呢? 有那么一瞬间,蒋铭伟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 但具体是啥,他正要细想,吉普车开走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蒋铭伟回神,“不是,表叔你等等,我找你有事儿,你先别走啊!” “那个,表叔你的衣服能跟我换换不?表叔!” 回答他的,只有从车屁股下喷出的尾气。 蒋铭伟那个郁闷,但想着蓝弈既然已经回来了,那晚一会儿也没啥。 等晚上的,晚上他就给驻地打电话,把早早的条件跟表叔讲讲。 这么想着,蒋铭伟重又跨上自行车往家属院回去。 “哎对了,刚才我想到了个啥?啧,算了,想不起来拉倒!”他嘟囔了一句,很快跑没了影子。 不远处,听了一耳朵的何大爷一点点张开了嘴。 啊,这军人小伙子的衣服还真跟早早的一样啊。 想到之前还看见池早坐吉普车的场景。 何大爷还有啥不明白的? “敢情早早的对象就是他啊!” 他看了眼蒋铭伟的背影,嘿的乐了一声,“叔侄俩啊……这可真是,这可真是又有好戏看了啊。” 第362章 锅里的水要烧干了 尤挽彰想吃疙瘩汤了。 池早能怎么办,自然是动手做啊。 切点大白菜,木耳也泡一点,还有胡萝卜也切成小丁,一起用带着肉渣的猪油炝炒了。 喷香。 只有两个人,池早往锅里加的水少。 白面也只舀了半碗。 眼见着要往面粉里倒水了,池早动作忽然顿住。 “师父,是不是有人敲……”门。 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更清晰的敲门声已经再次传来。 得,也不用尤挽彰回答了。 池早放下碗筷,擦了擦手就往外走去。 “是不是珠珠来玩了啊?”她随口猜测。 但才走出房门,就听到了那很久没听到的声音。 “早早?早早?” 蓝弈! 池早眼睛一亮,立刻飞奔着往前跑去。 “师父,蓝弈回来啦!”她还不忘扯着嗓子告诉尤挽彰一声。 房间里,正摆弄着刻刀的尤挽彰闻言,眼里立刻有了笑意,嘴上却骂了句,“大姑娘一个,一点儿矜持样儿都没有。出息!” 池早才不管尤挽彰又说了啥。 她一把拉开院门,果然看到了男人高大的身影。 “你回来啦!”池早笑着道。 蓝弈看着麻花辫垂肩,围着围裙,身上还隐隐带着饭菜香的池早,心头就是一颤。 等他们结婚了,她等他回家的样子,应该也是这样。 “嗯,回来了。”蓝弈应了一声。 语气里哪儿还有半点先前的烦躁。 他左右看了看,牵住池早的手,就轻推着她进了院子。 下一秒,他抬脚踢上院门,手上已经微微用力,将池早揽进了怀里。 “想你了。”蓝弈低沉的声音在池早耳边响起。 池早抬手抱住他的腰,脸蛋儿在他胸口蹭了蹭。 虽然没说话,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这一刻,池早只觉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到了实处。 “受伤了没有?”抱了好一会儿,池早才低声问。 “没有。”蓝弈摇头。 下巴被池早的头发蹭得有点儿痒,他干脆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亲。 池早感觉到了,她嘻嘻一笑,也垫脚回敬回去,唇落在蓝弈脸侧。 蓝弈呼吸一滞,他垂眸深深看着池早,“调皮。” 随后低头,唇快狠准的落在了池早的唇上。 “唔。”池早轻哼了声。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想念了许久的男人,睫毛颤啊颤。 只是单纯的吻就已经很挑战蓝弈的忍耐力了。 哪儿还受得了再被这么看着。 “乖,别看。”他含糊的低语一句,伸手要去挡池早的眼睛。 “差不多行了啊,再没完没了,锅里的水要烧干了!”却是尤挽彰站在房间门口,没好气的说。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来的,又看了多久。 池早眼睛瞬间瞪大,热气疯狂往头脸上涌。 她慌手慌脚的推开蓝弈,耳朵已经通红。 蓝弈也不好意思的厉害。 但他牵着池早的手却没松开。 “师父,我回来了。”他轻咳一声,和尤挽彰打招呼。 “我又不瞎,你那么大一个,能看不见?”尤挽彰日常嘴毒。 他从头到尾瞄了蓝弈一遍,“行,没缺胳膊少腿的就好。” “赶紧的,还站着干啥。咋滴,晚上不吃饭了,一起喝风啊?”尤挽彰又瞪向池早。 “吃吃吃,吃还不行吗?”说一句就行了,明明知道她不好意思,咋就还说个没完了呢。 池早又羞又恼,没忍住回瞪了一眼。 “哼!”尤挽彰才不怕,冷哼一声,慢条斯理的放下门帘,转身进屋了。 池早松了口气,哪还敢磨蹭,赶紧拽着蓝弈也回了房间。 房子里烧着炉子。 门帘一掀,热气就扑面而来。 还带着勾人的饭香。 本来才出任务回来,蓝弈身上多少还带着些煞气。 结果这才过来没一会儿,他冷厉的眉眼就彻底柔和了下来。 “做的什么?好香。”他温声问,边问边解大衣扣子。 刚才光顾着看人了,池早这会儿才发现蓝弈穿的竟然是她送的那件大衣。 “先别脱,我看看!”她按住蓝弈的手,拉着他转了一圈儿。 “好看,比在裁缝店试的时候还好看。”池早说。 蓝弈脸上的那个笑啊,根本忍不住。 “吃饭!”尤挽彰忍无可忍的又喊了一声。 真的,要不是肚子饿,外头又冷,他都想干脆给人腾地方了。 “来了来了。”池早吐了下舌头,赶紧松开蓝弈跑去洗手。 多加了一个大男人,原先的量自然不够。 池早又往锅里添了勺水,也多加了面。 怕蓝弈吃不饱,她又切了两个馒头,裹着鸡蛋用油煎了煎。 蓝弈脱了衣服也过来帮忙,两人一起,很快疙瘩汤就好了。 打了蛋花进去,再放一把白菜叶,加点葱花和醋。 “得了,吃饭!”池早喊了一声。 一人一大碗。 也确实是饿了,赶着吃了一会儿,三人速度才慢下来,有功夫说话了。 蓝弈就问起了池早请假的事儿。 “你去武装部接我了啊?”池早问。 蓝弈点头,“嗯,看时间赶得上,我就过去了。” 他把遇见王建军,然后还去纺织厂问了何大爷的事儿也说了。 听到这里,池早吃饭的动作一顿。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你去纺织厂,除了何大爷,没遇见其他人?” 蓝弈不解,“其他人,谁?蒋铭伟算吗?” 蒋铭伟…… 池早没回答,只侧头,看了眼被挂起来的呢子大衣。 “我之前也穿过的。”她道。 蓝弈顺着看过去,瞬间反应了过来。 与此同时,他也想起来了,当时蒋铭伟好像是盯着大衣看了一会儿,后面好像还喊着想跟他换? 换,为什么要换。 总不能只是因为觉得衣服好看。 蓝弈眉眼冷了下来,看来上回去医院送饭被收拾得还不够狠啊。 但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 蓝弈看向池早,有些心虚,“早早,那怎么办,蒋铭伟看见了,那咱们的关系……” “啥咋办,又不是搞破鞋偷人,咋得还见不得光啊?”池早还没回答,尤挽彰抢先开了口。 “赶紧的你们,也别磨叽了,干脆把证儿领了得了。” 第362章 锅里的水要烧干了 尤挽彰想吃疙瘩汤了。 池早能怎么办,自然是动手做啊。 切点大白菜,木耳也泡一点,还有胡萝卜也切成小丁,一起用带着肉渣的猪油炝炒了。 喷香。 只有两个人,池早往锅里加的水少。 白面也只舀了半碗。 眼见着要往面粉里倒水了,池早动作忽然顿住。 “师父,是不是有人敲……”门。 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更清晰的敲门声已经再次传来。 得,也不用尤挽彰回答了。 池早放下碗筷,擦了擦手就往外走去。 “是不是珠珠来玩了啊?”她随口猜测。 但才走出房门,就听到了那很久没听到的声音。 “早早?早早?” 蓝弈! 池早眼睛一亮,立刻飞奔着往前跑去。 “师父,蓝弈回来啦!”她还不忘扯着嗓子告诉尤挽彰一声。 房间里,正摆弄着刻刀的尤挽彰闻言,眼里立刻有了笑意,嘴上却骂了句,“大姑娘一个,一点儿矜持样儿都没有。出息!” 池早才不管尤挽彰又说了啥。 她一把拉开院门,果然看到了男人高大的身影。 “你回来啦!”池早笑着道。 蓝弈看着麻花辫垂肩,围着围裙,身上还隐隐带着饭菜香的池早,心头就是一颤。 等他们结婚了,她等他回家的样子,应该也是这样。 “嗯,回来了。”蓝弈应了一声。 语气里哪儿还有半点先前的烦躁。 他左右看了看,牵住池早的手,就轻推着她进了院子。 下一秒,他抬脚踢上院门,手上已经微微用力,将池早揽进了怀里。 “想你了。”蓝弈低沉的声音在池早耳边响起。 池早抬手抱住他的腰,脸蛋儿在他胸口蹭了蹭。 虽然没说话,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这一刻,池早只觉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到了实处。 “受伤了没有?”抱了好一会儿,池早才低声问。 “没有。”蓝弈摇头。 下巴被池早的头发蹭得有点儿痒,他干脆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亲。 池早感觉到了,她嘻嘻一笑,也垫脚回敬回去,唇落在蓝弈脸侧。 蓝弈呼吸一滞,他垂眸深深看着池早,“调皮。” 随后低头,唇快狠准的落在了池早的唇上。 “唔。”池早轻哼了声。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想念了许久的男人,睫毛颤啊颤。 只是单纯的吻就已经很挑战蓝弈的忍耐力了。 哪儿还受得了再被这么看着。 “乖,别看。”他含糊的低语一句,伸手要去挡池早的眼睛。 “差不多行了啊,再没完没了,锅里的水要烧干了!”却是尤挽彰站在房间门口,没好气的说。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来的,又看了多久。 池早眼睛瞬间瞪大,热气疯狂往头脸上涌。 她慌手慌脚的推开蓝弈,耳朵已经通红。 蓝弈也不好意思的厉害。 但他牵着池早的手却没松开。 “师父,我回来了。”他轻咳一声,和尤挽彰打招呼。 “我又不瞎,你那么大一个,能看不见?”尤挽彰日常嘴毒。 他从头到尾瞄了蓝弈一遍,“行,没缺胳膊少腿的就好。” “赶紧的,还站着干啥。咋滴,晚上不吃饭了,一起喝风啊?”尤挽彰又瞪向池早。 “吃吃吃,吃还不行吗?”说一句就行了,明明知道她不好意思,咋就还说个没完了呢。 池早又羞又恼,没忍住回瞪了一眼。 “哼!”尤挽彰才不怕,冷哼一声,慢条斯理的放下门帘,转身进屋了。 池早松了口气,哪还敢磨蹭,赶紧拽着蓝弈也回了房间。 房子里烧着炉子。 门帘一掀,热气就扑面而来。 还带着勾人的饭香。 本来才出任务回来,蓝弈身上多少还带着些煞气。 结果这才过来没一会儿,他冷厉的眉眼就彻底柔和了下来。 “做的什么?好香。”他温声问,边问边解大衣扣子。 刚才光顾着看人了,池早这会儿才发现蓝弈穿的竟然是她送的那件大衣。 “先别脱,我看看!”她按住蓝弈的手,拉着他转了一圈儿。 “好看,比在裁缝店试的时候还好看。”池早说。 蓝弈脸上的那个笑啊,根本忍不住。 “吃饭!”尤挽彰忍无可忍的又喊了一声。 真的,要不是肚子饿,外头又冷,他都想干脆给人腾地方了。 “来了来了。”池早吐了下舌头,赶紧松开蓝弈跑去洗手。 多加了一个大男人,原先的量自然不够。 池早又往锅里添了勺水,也多加了面。 怕蓝弈吃不饱,她又切了两个馒头,裹着鸡蛋用油煎了煎。 蓝弈脱了衣服也过来帮忙,两人一起,很快疙瘩汤就好了。 打了蛋花进去,再放一把白菜叶,加点葱花和醋。 “得了,吃饭!”池早喊了一声。 一人一大碗。 也确实是饿了,赶着吃了一会儿,三人速度才慢下来,有功夫说话了。 蓝弈就问起了池早请假的事儿。 “你去武装部接我了啊?”池早问。 蓝弈点头,“嗯,看时间赶得上,我就过去了。” 他把遇见王建军,然后还去纺织厂问了何大爷的事儿也说了。 听到这里,池早吃饭的动作一顿。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你去纺织厂,除了何大爷,没遇见其他人?” 蓝弈不解,“其他人,谁?蒋铭伟算吗?” 蒋铭伟…… 池早没回答,只侧头,看了眼被挂起来的呢子大衣。 “我之前也穿过的。”她道。 蓝弈顺着看过去,瞬间反应了过来。 与此同时,他也想起来了,当时蒋铭伟好像是盯着大衣看了一会儿,后面好像还喊着想跟他换? 换,为什么要换。 总不能只是因为觉得衣服好看。 蓝弈眉眼冷了下来,看来上回去医院送饭被收拾得还不够狠啊。 但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 蓝弈看向池早,有些心虚,“早早,那怎么办,蒋铭伟看见了,那咱们的关系……” “啥咋办,又不是搞破鞋偷人,咋得还见不得光啊?”池早还没回答,尤挽彰抢先开了口。 “赶紧的你们,也别磨叽了,干脆把证儿领了得了。” 第363章 悠着点儿 “赶紧的你们,也别磨叽了,干脆把证儿领了得了。”尤挽彰没好气的说。 他又不是没年轻过。 就刚才看到的这两人的黏糊劲儿,尤挽彰还真有些担心再这么下去,万一哪天真的出点儿啥事儿。 当然,就他个人来说,只要池早不是被强迫的,那爱咋地咋地。 反正蓝弈也不是不负责任的人。 可奈何大环境不容许啊。 所以还是赶紧的把证儿领了踏实。 “要是觉得太早了,那就只领证不办酒,不就行了?”尤挽彰又说。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蓝弈没说话。 甚至连眼里的意动都不敢让池早看见,就怕她有压力。 他只低头看着手边的煎馒头片,觉得黄灿灿的一看就好吃。 旁边,池早是真没料到,好好的吃着饭呢,怎么话题突然就转到要不要领证结婚上了。 她斜了尤挽彰一眼,“先吃饭,吃完了再说。一会儿该凉了。” 她给蓝弈夹了一筷子咸菜。 咸菜是王阿姨腌的,给他们送了好些。 “你也多吃点儿。”蓝弈挑了快煎的最好的馒头,夹给池早。 尤挽彰看着这一幕,只觉牙酸的厉害。 他忍了又忍,才忍住没再说话。 之后,池早又把请假去友谊商店的事儿跟蓝弈说了。 蓝弈眸光闪了下,“这是好事啊。早早真厉害。” “咳!”尤挽彰咳了一声。 蓝弈笑起来,赶紧喝了口汤。 一顿饭吃完。 洗碗的事儿被蓝弈主动包揽了过去。 池早也不跟他抢。 等收拾好又聊了会儿,尤挽彰先回房间睡觉了。 “悠着点儿啊。”他走前还不忘嘱咐一句。 “师父!”池早气得喊人。 结果尤挽彰前脚才走,池早后脚就被蓝弈捞进了怀里。 唇跟着急切的落下来。 这么长时间没见,只刚刚亲了一下,怎么可能够。 不过尤挽彰的话蓝弈还是听进去了。 他发狠的亲了一会儿,就放开了池早。 “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不是还有东西没搬过来吗,明天下班了开车过去拿。”他摩挲着池早微肿的唇说。 池早眼睛湿漉漉的,闻言点了点头,“好。” 这乖乖巧巧的样子,看得蓝弈呼吸又是一滞。 他连忙移开了视线,放开池早去拿衣服。 池早也套了件棉袄,送他出去。 “院门锁好。”蓝弈交代她。 想了想他又说,“要不养只狗,多少能护着点儿,我也放心。” 养狗? 想到池家那条大黄狗,池早没有一口答应,“等明天我问问师父再说。” “开慢点儿。”她又嘱咐蓝弈。 蓝弈应了声,想让池早先进去,但池早不干。 他没办法,也怕继续磨蹭下去再冻着池早,只能转身上了车。 很快,吉普车开走了。 池早站着看了一会儿,等车拐出了巷子,她才转身回去扣上了院门。 往房间回去的时候,脸上突然有冰凉的触感落下。 池早抬头,就见天上竟然开始飘起了雪花。 酝酿了几天的雪,终于落了下来。 起先是细小的雪沫子,很快变成大片大片的雪花,转眼就盖住了地皮。 池早进屋关灯睡觉,这一刻,她无比庆幸幸好搬家搬得及时,不用担心师父一个人在防震棚那里再出什么事儿。 加之蓝弈也平安回来了,这一晚,睡着的池早嘴角都是微微上翘的。 这边池早睡得不错。 另一边的池锦年和程珍珍却睡得一点儿都不好。 纺织厂。 眼见天黑了,还是不见池早回来,池锦年是彻底坐不住了。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从哪儿学的毛病,动不动就夜不归宿!” “不行,”池锦年看向池砚辉,“砚辉,你明天早上给我请个假,我去武装部找那死丫头去。” “哦,好的。”池砚辉反射性的回答了一句。 话说完了才发现根本没听清楚池锦年说了什么。 “爸,你刚说啥?”他问。 池锦年那个气啊。 但池砚辉是他最看重的大儿子,他也不好就这么跟他发火。 都是程珍珍那个孽种,自从她劳改三年的消息传过来,这家里就没一个脸色好看的。 池锦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时不时抹一把眼泪的许琴;又看了看眼睛瞪的老大,一副要找人拼命的架势的池砚彬。 还有这个,连他说了啥都恍惚着没听进去的大儿子…… “算了,没啥。”池锦年心累的说了句,转身就往书房走去。 但眼角余光瞥到柜子上的台历,他又站住了。 十三号了,再有不到半个月,就是池砚辉结婚的日子了。 结果倒好,瞧瞧那一个个晦气的样儿。 他越想越气,大步过去,拿起台历就“咚”一声扔在了许琴身边。 “看看,都瞪大眼睛看看!” “哭哭哭,几号了啊?该请的人,该买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咋地,为了个别人家的种,自己儿子娶媳妇儿都不管了?” 许琴被突然扔过来的台历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就想发脾气。 结果等听了池锦年的话,许琴愣了下,拿起台历就翻。 哪儿还顾得上哭。 城郊农场。 程珍珍和程有工是中午过后那会儿被押送过来的。 满打满算,两人也就只干了半天的活。 程有工还好,毕竟农村长大的么,还算受得住。 当然,这只是说劳动本身。 如果算是旁人的嘲笑和指指点点,那程有工过得可半点儿都不好。 “太监”,“公公”,“娘们儿”,“不是个爷们儿”,反正就那些话,他耳边就没停过。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中用了,程有工的性子也变得畏缩起来。 明明都被人嘲笑成那样了,他却始终一言不发。 程珍珍却不这样。 下午干完活回来,有人骂她是破鞋,她张嘴就跟人对着骂。 好在民兵同志听到动静赶过来呵斥了几句,不然她都得被人按着打一顿。 程珍珍又气又委屈,还浑身都酸疼得厉害。 等好不容易安静下来能睡觉了,她盖着被子就抹起了眼泪。 就这么哭着哭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然后程珍珍就再一次梦到了之前晕倒时看到的画面。 “不、不不不……” “啊!” 她再次大叫着,惊醒过来。 第363章 悠着点儿 “赶紧的你们,也别磨叽了,干脆把证儿领了得了。”尤挽彰没好气的说。 他又不是没年轻过。 就刚才看到的这两人的黏糊劲儿,尤挽彰还真有些担心再这么下去,万一哪天真的出点儿啥事儿。 当然,就他个人来说,只要池早不是被强迫的,那爱咋地咋地。 反正蓝弈也不是不负责任的人。 可奈何大环境不容许啊。 所以还是赶紧的把证儿领了踏实。 “要是觉得太早了,那就只领证不办酒,不就行了?”尤挽彰又说。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蓝弈没说话。 甚至连眼里的意动都不敢让池早看见,就怕她有压力。 他只低头看着手边的煎馒头片,觉得黄灿灿的一看就好吃。 旁边,池早是真没料到,好好的吃着饭呢,怎么话题突然就转到要不要领证结婚上了。 她斜了尤挽彰一眼,“先吃饭,吃完了再说。一会儿该凉了。” 她给蓝弈夹了一筷子咸菜。 咸菜是王阿姨腌的,给他们送了好些。 “你也多吃点儿。”蓝弈挑了快煎的最好的馒头,夹给池早。 尤挽彰看着这一幕,只觉牙酸的厉害。 他忍了又忍,才忍住没再说话。 之后,池早又把请假去友谊商店的事儿跟蓝弈说了。 蓝弈眸光闪了下,“这是好事啊。早早真厉害。” “咳!”尤挽彰咳了一声。 蓝弈笑起来,赶紧喝了口汤。 一顿饭吃完。 洗碗的事儿被蓝弈主动包揽了过去。 池早也不跟他抢。 等收拾好又聊了会儿,尤挽彰先回房间睡觉了。 “悠着点儿啊。”他走前还不忘嘱咐一句。 “师父!”池早气得喊人。 结果尤挽彰前脚才走,池早后脚就被蓝弈捞进了怀里。 唇跟着急切的落下来。 这么长时间没见,只刚刚亲了一下,怎么可能够。 不过尤挽彰的话蓝弈还是听进去了。 他发狠的亲了一会儿,就放开了池早。 “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不是还有东西没搬过来吗,明天下班了开车过去拿。”他摩挲着池早微肿的唇说。 池早眼睛湿漉漉的,闻言点了点头,“好。” 这乖乖巧巧的样子,看得蓝弈呼吸又是一滞。 他连忙移开了视线,放开池早去拿衣服。 池早也套了件棉袄,送他出去。 “院门锁好。”蓝弈交代她。 想了想他又说,“要不养只狗,多少能护着点儿,我也放心。” 养狗? 想到池家那条大黄狗,池早没有一口答应,“等明天我问问师父再说。” “开慢点儿。”她又嘱咐蓝弈。 蓝弈应了声,想让池早先进去,但池早不干。 他没办法,也怕继续磨蹭下去再冻着池早,只能转身上了车。 很快,吉普车开走了。 池早站着看了一会儿,等车拐出了巷子,她才转身回去扣上了院门。 往房间回去的时候,脸上突然有冰凉的触感落下。 池早抬头,就见天上竟然开始飘起了雪花。 酝酿了几天的雪,终于落了下来。 起先是细小的雪沫子,很快变成大片大片的雪花,转眼就盖住了地皮。 池早进屋关灯睡觉,这一刻,她无比庆幸幸好搬家搬得及时,不用担心师父一个人在防震棚那里再出什么事儿。 加之蓝弈也平安回来了,这一晚,睡着的池早嘴角都是微微上翘的。 这边池早睡得不错。 另一边的池锦年和程珍珍却睡得一点儿都不好。 纺织厂。 眼见天黑了,还是不见池早回来,池锦年是彻底坐不住了。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从哪儿学的毛病,动不动就夜不归宿!” “不行,”池锦年看向池砚辉,“砚辉,你明天早上给我请个假,我去武装部找那死丫头去。” “哦,好的。”池砚辉反射性的回答了一句。 话说完了才发现根本没听清楚池锦年说了什么。 “爸,你刚说啥?”他问。 池锦年那个气啊。 但池砚辉是他最看重的大儿子,他也不好就这么跟他发火。 都是程珍珍那个孽种,自从她劳改三年的消息传过来,这家里就没一个脸色好看的。 池锦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时不时抹一把眼泪的许琴;又看了看眼睛瞪的老大,一副要找人拼命的架势的池砚彬。 还有这个,连他说了啥都恍惚着没听进去的大儿子…… “算了,没啥。”池锦年心累的说了句,转身就往书房走去。 但眼角余光瞥到柜子上的台历,他又站住了。 十三号了,再有不到半个月,就是池砚辉结婚的日子了。 结果倒好,瞧瞧那一个个晦气的样儿。 他越想越气,大步过去,拿起台历就“咚”一声扔在了许琴身边。 “看看,都瞪大眼睛看看!” “哭哭哭,几号了啊?该请的人,该买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咋地,为了个别人家的种,自己儿子娶媳妇儿都不管了?” 许琴被突然扔过来的台历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就想发脾气。 结果等听了池锦年的话,许琴愣了下,拿起台历就翻。 哪儿还顾得上哭。 城郊农场。 程珍珍和程有工是中午过后那会儿被押送过来的。 满打满算,两人也就只干了半天的活。 程有工还好,毕竟农村长大的么,还算受得住。 当然,这只是说劳动本身。 如果算是旁人的嘲笑和指指点点,那程有工过得可半点儿都不好。 “太监”,“公公”,“娘们儿”,“不是个爷们儿”,反正就那些话,他耳边就没停过。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中用了,程有工的性子也变得畏缩起来。 明明都被人嘲笑成那样了,他却始终一言不发。 程珍珍却不这样。 下午干完活回来,有人骂她是破鞋,她张嘴就跟人对着骂。 好在民兵同志听到动静赶过来呵斥了几句,不然她都得被人按着打一顿。 程珍珍又气又委屈,还浑身都酸疼得厉害。 等好不容易安静下来能睡觉了,她盖着被子就抹起了眼泪。 就这么哭着哭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然后程珍珍就再一次梦到了之前晕倒时看到的画面。 “不、不不不……” “啊!” 她再次大叫着,惊醒过来。 第364章 挨揍 市区。 从池早那边出来,蓝弈开车没走多远,就发现下雪了。 他抬头看了眼阴沉沉的天,调转车头,往军区大院儿开去。 原本他想着,明天白天再回去看家里人。但现在,还是军区大院儿离友谊商店这边近点儿,方便明天接送池早。 蓝家。 陈姨出来到院子里拿煤球,结果房门一打开,就发现地皮都已经被雪彻底盖住了。 “老首长,下雪了。”陈姨朝屋里喊了一声。 郑淑兰闻言,走了过来。 她仰头看了看,“哟,这下的可真不小啊。” “可不是么。”陈姨道。 郑淑兰就忍不住想起了以前过雪山时候的场景,“哎,也不知道阿弈那臭小子出任务怎么样了,这么大的雪……” 话没说完,院外有车灯的光打过来。 郑淑兰于是停下了话茬儿。 “外头冷,老首长你看个新鲜就行了,赶紧进去。”陈姨催人。 郑淑兰应了一声,人却没走。 等陈姨拿了煤球过来,她帮着掀开门帘,才要一起进去。 结果刚刚的车却停在了院门外。 郑淑兰步子一顿,立刻转头去看。 蓝尚武可是已经回来了,那这车是…… “奶奶。”蓝弈推门而入,证实了郑淑兰的猜测。 郑淑兰立刻笑起来。 她也不管还下着雪,也没穿棉衣,就快步迎上去,“任务结束了?咋样,没受伤?” 蓝弈可不敢让郑淑兰冻着了,他边回答边加快了步子,“结束了,也没受伤。奶奶你最近身体还……” 最后一个好字还没出口,郑淑兰抬起巴掌就往蓝弈背后狠狠给了一下。 蓝弈都给打蒙了。 不是,刚才不是还好好的,还担心他有没有受伤吗,这怎么突然巴掌就招呼上来了? “奶奶?”蓝弈满脸疑惑。 “臭小子!”郑淑兰骂了一句,抬手又给了一下。 她虚指着蓝弈,“你小子,等着看你爸收拾你。” 话落,冷哼一声,转身回房了。 只要没受伤,谁还稀罕一个臭小子啊。 陈姨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出了声。 蓝弈看过去,用眼神询问陈姨,自己为什么挨打。 陈姨却乐呵呵的笑着摇头,“我可不好说,阿弈你进来见了蓝首长就知道了。” 蓝弈只能跟着进了门。 然后,就正对上了听到动静从书房出来的蓝尚武。 “臭小子,你还敢回来!”蓝尚武怒喝一声。 他习惯性的伸手去解皮带,却发现军装已经脱了,穿的家居服。 蓝尚武于是腰一弯,腿一抬,捞了脚上的拖鞋,就朝蓝弈砸了过去。 边砸,还边脱下另一只鞋,拿着就往前冲。 蓝弈可不是会站着挨打的人,他闪身避开飞来的鞋底,紧接着又朝旁边快走两步,站在了饭桌后面。 “你还敢躲?”蓝尚武那个气啊。 追着人就跑。 “到底怎么了,要打我总有个原因?”蓝弈绕着桌子走,躲得很是轻松。 “你还好意思问!”蓝尚武气得吹胡子瞪眼,“早早跟那个程珍珍,两人不是亲姐妹这么重要的事,你为啥不跟家里人说!” 蓝弈脚步一顿,立刻明白过来。 他摸了摸鼻子,脸上是难得一见的心虚,“那个,本来是记得要说的,结果不是太忙了么,就……” “就是再忙,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该忘了说!”却是郑淑兰帮腔道。 蓝弈理亏,“是,奶奶您说得对,都是我的错。” 他又转向蓝尚武,“您想打两下出气也行,不过得先等等的,等我把大衣脱了再打。” “老子想打你就打了,还等你脱衣服,想啥呢?”蓝尚武已经蹿到了跟前,鞋底板就要抽上去。 “这衣服是早早送的。”蓝弈说:“她也有一件,跟我的一模一样,是特意找裁缝做的。” 这他娘的。 蓝尚武闻言,手里的鞋底板就怎么也抽不下去了。 “臭小子!”他抬起另一只手,一巴掌打在蓝弈后脑勺上。 “这回看在早早的面子上,放你一马。再有下回,看老子不抽你的。” 蓝弈哪儿敢说啥啊,脱了衣服,乖顺的过去把鞋给蓝尚武捡了回来。 郑淑兰看够了父子俩的笑话,这会儿才问道,“吃饭了没有,给你做点儿?早早那里呢,去过了没有?丫头最近咋样,事情传的那么厉害,她好着呢没?” “吃了,跟早早和她师父一起吃的。”蓝弈边回答,边洗了洗手,坐下把池早的近况大致说了一遍。 郑淑兰和蓝尚武闻言放下心来,然后又把沈芳要军大衣的事的后续给说了。 蓝弈闻言,眉眼冷了一瞬,朝蓝尚武看去。 蓝尚武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蓝弈于是转移了话题,“对了爸,我妈是不是快回来了?” “差不多。”说起媳妇儿,蓝尚武眼里也带了笑意,“走之前定下的,就是元旦前回来。” “也没听说要延长时间,应该也就这几天了。” “哦,能按时平安回来就好。”蓝弈闻言眨了下眼睛。 这天晚上,随着夜越深,雪却一点儿减小的苗头都没有,反而越下越大。 等天亮时,地上的积雪足有半个小腿那么深。 不过好在,相比上次下雪,这回没有刮风,雪景也显得格外的美。 蓝弈和蓝尚武父子俩天刚亮就起了床。 快速吃了点儿东西,蓝尚武回部队,蓝弈则去池早那边。 他先给房顶和院子里的雪扫了,把院门外路上的雪也一直打扫到了大路上。 之后先送了尤挽彰去友谊商店,然后再往武装部开。 虽然高经理说了会打电话和武装部对接。 但池早觉得,她还是要亲自跟领导说清楚原委才好。 很快到了武装部外。 “下午我来接你去纺织厂拿东西。要是晚了,就稍微等等,别自己去坐公交,听见没?”蓝弈握了下池早的手,见是热乎的,放下心来。 “嗯。”池早点头,也嘱咐蓝弈,“你开车也慢点儿,我等着就是了,可别开快车。” 话落,朝蓝弈弯着眼睛笑了下,池早打开车门下去。 武装部人事科。 “你说啥?”听完池早的话,人事科领导蹭一下就坐直了。 他还没忍住,抬手抠了两下耳朵。 池早于是又把要上晚会表演,可能需要长时间请假的事说了一遍。 第364章 挨揍 市区。 从池早那边出来,蓝弈开车没走多远,就发现下雪了。 他抬头看了眼阴沉沉的天,调转车头,往军区大院儿开去。 原本他想着,明天白天再回去看家里人。但现在,还是军区大院儿离友谊商店这边近点儿,方便明天接送池早。 蓝家。 陈姨出来到院子里拿煤球,结果房门一打开,就发现地皮都已经被雪彻底盖住了。 “老首长,下雪了。”陈姨朝屋里喊了一声。 郑淑兰闻言,走了过来。 她仰头看了看,“哟,这下的可真不小啊。” “可不是么。”陈姨道。 郑淑兰就忍不住想起了以前过雪山时候的场景,“哎,也不知道阿弈那臭小子出任务怎么样了,这么大的雪……” 话没说完,院外有车灯的光打过来。 郑淑兰于是停下了话茬儿。 “外头冷,老首长你看个新鲜就行了,赶紧进去。”陈姨催人。 郑淑兰应了一声,人却没走。 等陈姨拿了煤球过来,她帮着掀开门帘,才要一起进去。 结果刚刚的车却停在了院门外。 郑淑兰步子一顿,立刻转头去看。 蓝尚武可是已经回来了,那这车是…… “奶奶。”蓝弈推门而入,证实了郑淑兰的猜测。 郑淑兰立刻笑起来。 她也不管还下着雪,也没穿棉衣,就快步迎上去,“任务结束了?咋样,没受伤?” 蓝弈可不敢让郑淑兰冻着了,他边回答边加快了步子,“结束了,也没受伤。奶奶你最近身体还……” 最后一个好字还没出口,郑淑兰抬起巴掌就往蓝弈背后狠狠给了一下。 蓝弈都给打蒙了。 不是,刚才不是还好好的,还担心他有没有受伤吗,这怎么突然巴掌就招呼上来了? “奶奶?”蓝弈满脸疑惑。 “臭小子!”郑淑兰骂了一句,抬手又给了一下。 她虚指着蓝弈,“你小子,等着看你爸收拾你。” 话落,冷哼一声,转身回房了。 只要没受伤,谁还稀罕一个臭小子啊。 陈姨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出了声。 蓝弈看过去,用眼神询问陈姨,自己为什么挨打。 陈姨却乐呵呵的笑着摇头,“我可不好说,阿弈你进来见了蓝首长就知道了。” 蓝弈只能跟着进了门。 然后,就正对上了听到动静从书房出来的蓝尚武。 “臭小子,你还敢回来!”蓝尚武怒喝一声。 他习惯性的伸手去解皮带,却发现军装已经脱了,穿的家居服。 蓝尚武于是腰一弯,腿一抬,捞了脚上的拖鞋,就朝蓝弈砸了过去。 边砸,还边脱下另一只鞋,拿着就往前冲。 蓝弈可不是会站着挨打的人,他闪身避开飞来的鞋底,紧接着又朝旁边快走两步,站在了饭桌后面。 “你还敢躲?”蓝尚武那个气啊。 追着人就跑。 “到底怎么了,要打我总有个原因?”蓝弈绕着桌子走,躲得很是轻松。 “你还好意思问!”蓝尚武气得吹胡子瞪眼,“早早跟那个程珍珍,两人不是亲姐妹这么重要的事,你为啥不跟家里人说!” 蓝弈脚步一顿,立刻明白过来。 他摸了摸鼻子,脸上是难得一见的心虚,“那个,本来是记得要说的,结果不是太忙了么,就……” “就是再忙,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该忘了说!”却是郑淑兰帮腔道。 蓝弈理亏,“是,奶奶您说得对,都是我的错。” 他又转向蓝尚武,“您想打两下出气也行,不过得先等等的,等我把大衣脱了再打。” “老子想打你就打了,还等你脱衣服,想啥呢?”蓝尚武已经蹿到了跟前,鞋底板就要抽上去。 “这衣服是早早送的。”蓝弈说:“她也有一件,跟我的一模一样,是特意找裁缝做的。” 这他娘的。 蓝尚武闻言,手里的鞋底板就怎么也抽不下去了。 “臭小子!”他抬起另一只手,一巴掌打在蓝弈后脑勺上。 “这回看在早早的面子上,放你一马。再有下回,看老子不抽你的。” 蓝弈哪儿敢说啥啊,脱了衣服,乖顺的过去把鞋给蓝尚武捡了回来。 郑淑兰看够了父子俩的笑话,这会儿才问道,“吃饭了没有,给你做点儿?早早那里呢,去过了没有?丫头最近咋样,事情传的那么厉害,她好着呢没?” “吃了,跟早早和她师父一起吃的。”蓝弈边回答,边洗了洗手,坐下把池早的近况大致说了一遍。 郑淑兰和蓝尚武闻言放下心来,然后又把沈芳要军大衣的事的后续给说了。 蓝弈闻言,眉眼冷了一瞬,朝蓝尚武看去。 蓝尚武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蓝弈于是转移了话题,“对了爸,我妈是不是快回来了?” “差不多。”说起媳妇儿,蓝尚武眼里也带了笑意,“走之前定下的,就是元旦前回来。” “也没听说要延长时间,应该也就这几天了。” “哦,能按时平安回来就好。”蓝弈闻言眨了下眼睛。 这天晚上,随着夜越深,雪却一点儿减小的苗头都没有,反而越下越大。 等天亮时,地上的积雪足有半个小腿那么深。 不过好在,相比上次下雪,这回没有刮风,雪景也显得格外的美。 蓝弈和蓝尚武父子俩天刚亮就起了床。 快速吃了点儿东西,蓝尚武回部队,蓝弈则去池早那边。 他先给房顶和院子里的雪扫了,把院门外路上的雪也一直打扫到了大路上。 之后先送了尤挽彰去友谊商店,然后再往武装部开。 虽然高经理说了会打电话和武装部对接。 但池早觉得,她还是要亲自跟领导说清楚原委才好。 很快到了武装部外。 “下午我来接你去纺织厂拿东西。要是晚了,就稍微等等,别自己去坐公交,听见没?”蓝弈握了下池早的手,见是热乎的,放下心来。 “嗯。”池早点头,也嘱咐蓝弈,“你开车也慢点儿,我等着就是了,可别开快车。” 话落,朝蓝弈弯着眼睛笑了下,池早打开车门下去。 武装部人事科。 “你说啥?”听完池早的话,人事科领导蹭一下就坐直了。 他还没忍住,抬手抠了两下耳朵。 池早于是又把要上晚会表演,可能需要长时间请假的事说了一遍。 第365章 催命符 其实,一般请个一天两天的假,直接跟食堂负责人说就行。 但池早觉得之后的事情可能比较多,而且要上晚会表演这样的事,现在也不好传的到处都知道。 所以就直接来找了人事科的科长。 “等等等。”人事科长打断了池早的话。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池早,“池早同志,你先等等的。走,跟我走,等到了地方你再把刚跟我说的话说一遍。” 人事科长站起身,也顾不上给池早解释,就招呼着她,大步往外走去。 池早眨了眨眼睛,跟了上去。 心里对于要去的地方多少有些猜测。 果然,没一会儿,两人到了武装部部长办公室门口。 人事科长抬手敲门。 然后几乎是里面刚传来声音,他就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池早同志,快来快来!”他还不忘招呼池早。 “怎么了这是?”部长看着脸上难掩激动的人事科长,好奇的问。 “大好事啊部长,大大的好事儿!”人事科长一拍巴掌。 然后转头示意池早。 池早只好把事情又讲了一遍。 “咚!”部长一巴掌拍去桌子上,“哎呀,这可真是,这可真是!” “那啥,要请假是?请,也不用友谊商店对接不对接了,池早同志你需要几天就请几天。” “还有,不管有啥困难,都只管说就是。你可是咱们武装部的人,这上晚会表演代表的也是咱们武装部的荣誉,请几天假算啥,只管请。” 部长是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激动高兴的心情,那是一点儿不比人事科长少。 “不错不错,池早同志,你真是不错,是个好同志啊!”部长哈哈笑着赞赏。 看着两人这么激动重视,池早感觉压力增加的同时,也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等往食堂回去的时候,她脸颊都是红的。 当然,她也没忘记,拜托部长和人事科长暂时别把事情说出去。 也免得万一出什么意外,比如表演取消啥的,到时候在丢人就不好了。 不过因为要长时间请假,未免王家人担心,池早还是把事情私下里跟他们说了。 王阿姨那个高兴啊,眼眶都红了。 王建军就有些难受了。这特娘的,这么大的大好事儿,偏偏不能出去跟人显摆吹牛,他憋的可是真难受啊。 王志峰可太了解王建军是啥德性了,瞪着他就嘱咐了好几遍。 一天很快过去。 下午蓝弈没晚,按时来武装部接人。 就看到池早和王家三人一起出来。 他要下车去打招呼,车门才打开,却被王建军阻止,“别别,别下来了。早早要过去拿点儿东西,有啥话等到家了再说。” 王建军说着话,就打开副驾驶的门蹿了上来。 池早三人则坐去了后面。 蓝弈于是也没多问,打了声招呼,就边闲聊着边往家属院开过去。 等到了王家,三个男人在客厅聊天,池早跟着王阿姨去里屋拿东西。 是之前麻烦王阿姨保管的,那个被报纸层层包着的饼干盒子。 等两人出来,聊天的三人看到池早怀里的东西,说话声当即就顿住了。 但包括王建军这个好奇心很强的,都没多问一句盒子里是什么东西。 开玩笑,就凭早早跟他家的关系,还能被她特意拿报纸封严实的东西,那不明摆着就是他们不能看也不能知道的么。 他又不傻,不该问的,那嘴巴可比谁都紧。 因为有这么个明显不一般的东西,王家人也没多留蓝弈和池早,很快便将两人送了出去。 “啧,”看着走远的吉普车,王建军啧了一声,压低声音,“虽然但是,还是很好奇那里头是啥东西啊。” “滚犊子!”王志峰一巴掌就呼在了他后脑勺上。 吉普车里。 蓝弈又看眼被池早抱着的东西,“是什么?” 他问,表情有些严肃。 池早勾了下唇,“池锦年的宝贝。” 也是他的催命符。 天冷路滑,后一句话池早暂时没说。 “先好好开车,回去告诉你。”她又补了一句。 蓝弈于是便专心开车。 纺织厂。 原本池锦年计划今天是要去武装部找池早的。 可贼老天好像都要跟他过不去似的。 早上起床一看,好么,那么厚的雪。 这他要是再请假,被跟他不对付的人知道了,没准儿就得说他是逃避劳动不想扫雪。 池锦年能咋办,池家现在的名声跟以前可不能比了,他只能把去武装部的事儿再往后推一天。 但没想到,他还没去,池早竟然就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看到推门进来的人,池锦年蹭一下就站了起来。 “你这几天干啥去了,晚上在哪儿睡的?还有,我昨天下午往武装部打电话,人家说你请假了,你有啥事儿,为啥请假?” 生怕池早走了,或者直接上楼,池锦年跟机关枪一样,一口气就把所有问题都问了出来。 池早却出乎池锦年意料,并没有走,也没上楼,而是难得的回答了他所有的问题。 “我没干啥,就是上下班。也没去哪儿睡,就在家里睡的。至于昨天请假,也是因为有正经事要忙。” “不过具体是什么事,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但你过段时间就能知道了。” “回答完了,还有其他要说的吗?”池早话落,还罕见的又添了这么一句。 她这么配合的态度,是从回到池家以后,从未有过的。 池锦年一时都给惊的愣住了,以至于一时间都没注意到池早话里的那个“家”字。 客厅里,池家其他三人也没比池锦年好多少,也很是吃惊的朝池早看了过来。 “看来是没其他问题了?”眼见池锦年不说话,池早道。 “那行,那我先上去收拾下东西。”她说着,这才往楼梯走去。 等池早上了二楼,客厅里的人才终于回过神来。 “扫把星这是咋了,咋跟变了个人似的?是不是又在打啥鬼主意?”先说话的是池砚彬。 池锦年立刻瞪向他,“以后少扫把星不扫把星的,那是你亲姐!” 池砚彬撇嘴,但他最近心情很不好,也懒得和池锦年吵。 许琴也是,她才不管池早是死是活,震惊了一瞬便重又低下头,看记录的清单里,结婚要用的东西还有啥没置办。 倒是池砚辉第一个发现了池早话里的不对。 他不解的皱起眉,“爸,刚才早早说啥?是我听错了还是怎么的,我怎么听她说这几天是在家里睡的?” 第365章 催命符 其实,一般请个一天两天的假,直接跟食堂负责人说就行。 但池早觉得之后的事情可能比较多,而且要上晚会表演这样的事,现在也不好传的到处都知道。 所以就直接来找了人事科的科长。 “等等等。”人事科长打断了池早的话。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池早,“池早同志,你先等等的。走,跟我走,等到了地方你再把刚跟我说的话说一遍。” 人事科长站起身,也顾不上给池早解释,就招呼着她,大步往外走去。 池早眨了眨眼睛,跟了上去。 心里对于要去的地方多少有些猜测。 果然,没一会儿,两人到了武装部部长办公室门口。 人事科长抬手敲门。 然后几乎是里面刚传来声音,他就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池早同志,快来快来!”他还不忘招呼池早。 “怎么了这是?”部长看着脸上难掩激动的人事科长,好奇的问。 “大好事啊部长,大大的好事儿!”人事科长一拍巴掌。 然后转头示意池早。 池早只好把事情又讲了一遍。 “咚!”部长一巴掌拍去桌子上,“哎呀,这可真是,这可真是!” “那啥,要请假是?请,也不用友谊商店对接不对接了,池早同志你需要几天就请几天。” “还有,不管有啥困难,都只管说就是。你可是咱们武装部的人,这上晚会表演代表的也是咱们武装部的荣誉,请几天假算啥,只管请。” 部长是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激动高兴的心情,那是一点儿不比人事科长少。 “不错不错,池早同志,你真是不错,是个好同志啊!”部长哈哈笑着赞赏。 看着两人这么激动重视,池早感觉压力增加的同时,也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等往食堂回去的时候,她脸颊都是红的。 当然,她也没忘记,拜托部长和人事科长暂时别把事情说出去。 也免得万一出什么意外,比如表演取消啥的,到时候在丢人就不好了。 不过因为要长时间请假,未免王家人担心,池早还是把事情私下里跟他们说了。 王阿姨那个高兴啊,眼眶都红了。 王建军就有些难受了。这特娘的,这么大的大好事儿,偏偏不能出去跟人显摆吹牛,他憋的可是真难受啊。 王志峰可太了解王建军是啥德性了,瞪着他就嘱咐了好几遍。 一天很快过去。 下午蓝弈没晚,按时来武装部接人。 就看到池早和王家三人一起出来。 他要下车去打招呼,车门才打开,却被王建军阻止,“别别,别下来了。早早要过去拿点儿东西,有啥话等到家了再说。” 王建军说着话,就打开副驾驶的门蹿了上来。 池早三人则坐去了后面。 蓝弈于是也没多问,打了声招呼,就边闲聊着边往家属院开过去。 等到了王家,三个男人在客厅聊天,池早跟着王阿姨去里屋拿东西。 是之前麻烦王阿姨保管的,那个被报纸层层包着的饼干盒子。 等两人出来,聊天的三人看到池早怀里的东西,说话声当即就顿住了。 但包括王建军这个好奇心很强的,都没多问一句盒子里是什么东西。 开玩笑,就凭早早跟他家的关系,还能被她特意拿报纸封严实的东西,那不明摆着就是他们不能看也不能知道的么。 他又不傻,不该问的,那嘴巴可比谁都紧。 因为有这么个明显不一般的东西,王家人也没多留蓝弈和池早,很快便将两人送了出去。 “啧,”看着走远的吉普车,王建军啧了一声,压低声音,“虽然但是,还是很好奇那里头是啥东西啊。” “滚犊子!”王志峰一巴掌就呼在了他后脑勺上。 吉普车里。 蓝弈又看眼被池早抱着的东西,“是什么?” 他问,表情有些严肃。 池早勾了下唇,“池锦年的宝贝。” 也是他的催命符。 天冷路滑,后一句话池早暂时没说。 “先好好开车,回去告诉你。”她又补了一句。 蓝弈于是便专心开车。 纺织厂。 原本池锦年计划今天是要去武装部找池早的。 可贼老天好像都要跟他过不去似的。 早上起床一看,好么,那么厚的雪。 这他要是再请假,被跟他不对付的人知道了,没准儿就得说他是逃避劳动不想扫雪。 池锦年能咋办,池家现在的名声跟以前可不能比了,他只能把去武装部的事儿再往后推一天。 但没想到,他还没去,池早竟然就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看到推门进来的人,池锦年蹭一下就站了起来。 “你这几天干啥去了,晚上在哪儿睡的?还有,我昨天下午往武装部打电话,人家说你请假了,你有啥事儿,为啥请假?” 生怕池早走了,或者直接上楼,池锦年跟机关枪一样,一口气就把所有问题都问了出来。 池早却出乎池锦年意料,并没有走,也没上楼,而是难得的回答了他所有的问题。 “我没干啥,就是上下班。也没去哪儿睡,就在家里睡的。至于昨天请假,也是因为有正经事要忙。” “不过具体是什么事,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但你过段时间就能知道了。” “回答完了,还有其他要说的吗?”池早话落,还罕见的又添了这么一句。 她这么配合的态度,是从回到池家以后,从未有过的。 池锦年一时都给惊的愣住了,以至于一时间都没注意到池早话里的那个“家”字。 客厅里,池家其他三人也没比池锦年好多少,也很是吃惊的朝池早看了过来。 “看来是没其他问题了?”眼见池锦年不说话,池早道。 “那行,那我先上去收拾下东西。”她说着,这才往楼梯走去。 等池早上了二楼,客厅里的人才终于回过神来。 “扫把星这是咋了,咋跟变了个人似的?是不是又在打啥鬼主意?”先说话的是池砚彬。 池锦年立刻瞪向他,“以后少扫把星不扫把星的,那是你亲姐!” 池砚彬撇嘴,但他最近心情很不好,也懒得和池锦年吵。 许琴也是,她才不管池早是死是活,震惊了一瞬便重又低下头,看记录的清单里,结婚要用的东西还有啥没置办。 倒是池砚辉第一个发现了池早话里的不对。 他不解的皱起眉,“爸,刚才早早说啥?是我听错了还是怎么的,我怎么听她说这几天是在家里睡的?” 第366章 就是你想的那样,我要搬走了 他不解的皱起眉,“爸,刚才早早说啥?是我听错了还是怎么的,我怎么听她说这几天是在家里睡的?” 嗯? 池锦年闻言一愣,去回想池早刚才说的话,这才发现了不对。 “她好像是说在家里睡的。”池锦年道:“不过什么家里不家里,她怕是说顺嘴了,一时说错了。” “说错个屁,肯定就是不要脸跑去野男人家睡了。”池砚彬习惯性的嘴贱抬杠。 池砚辉眉头却还是皱的,“那她突然态度这么好的跟咱们说话,还说要去收拾东西,又是咋回事儿啊?” 池砚彬再次接嘴,“还能咋回事,跟野男人鬼混,心虚了呗。” 池锦年那个气,“不搭理你,你还没完没了了是?再胡扯八道,下个礼拜的零花钱你也别想要了。” 狠狠瞪了池砚彬一眼,池锦年走回沙发上坐下,“好几天没回来,房间里指定落了好些灰,可不得收拾收拾才能住?” 是这样吗? 池砚辉觉得也有道理,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只要池早不是又想折腾什么幺蛾子就好,没几天就是结婚的日子了,他可不希望再出啥事儿。 “李大妈,李大妈。”池锦年想了想,朝厨房里喊,“饭做好了没有?好了的话,你先上去看看池早,给她搭把手帮着收拾收拾。” “快点儿弄好了,也好赶紧下来吃饭。” 正准备往外端菜的李大妈闻言,麻溜把菜放在后灶台上保温,就颠颠儿出来了。 “好嘞,我这就去。”她道。 好些天没见着池早那个癫婆了,别说,她还真有些想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刚才客厅里的话她可都听见了,她才不相信池早会顺嘴说错了。 啥家啊,这么长时间了,她可从来没听见过池早把池家称呼成家的。 所以指定是出啥事儿了,指定有大热闹可看。 这么想着,李大妈往二楼跑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然后她就看到了走廊尽头,池早房间门大开着,而她,把所有东西都拿了出来,正在一一打包。 “早、早早。”李大妈看着这一幕,绿豆眼叽咕个不停,“那啥,池科长让我上来帮你收拾。你这是……” 她小心的问,实则简直要好奇死了。 池早早就听见李大妈的脚步声了,她抽空瞥了眼,手上动作不停,“正好,过来帮我按着点儿。” 她正在给被褥包起来。 李大妈赶紧过来帮忙给按着。 “那个,早早啊,你这是……要搬走?”李大妈又问了一遍。 决定今天过来拿东西的时候,池早就没想再瞒着。 其实搬走这件事儿她一直都没想着要隐瞒,只是懒得说而已。 “对。”她痛快的点头承认,“把那些衣服也全都装起来下。” 池早又说了句,然后自己过去收拾桌上的书。 李大妈却没动,她愣在原地,心里哇哇直叫唤。 隐约猜到是一回事儿,但真的被证实的时候,还是很能吓人的好。 搬走,搬走! 池早这个癫婆,竟然真的要搬走! 天爷啊,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这特娘的,最近是咋回事儿啊,咋热闹一个接着一个的,她一天天真是忙的,眼睛嘴都要不够用了。 “站着干啥?不想帮忙?”池早瞥了过来。 李大妈一个激灵,“干干干,我这就干!” 开玩笑,她还急着看等会儿的热闹呢,哪儿可能不干。 李大妈立刻就忙活了起来,那手脚麻利的,不愧是干了几十年家务活的人。 本来池早的东西就不多,又有了李大妈帮忙,很快,所有东西就都收拾好了。 池早走过去,把房间门上的锁也取下来装进包里。 她最后再检查了一遍,发现确实没有遗漏。 池早于是一手一个包袱提起来,“走。” 她和李大妈说,当先走了出去。 “早早,这么些东西,你咋搬啊?”李大妈这会儿想起来了这个问题,赶紧道:“自行车不好放下,而且路上还滑,带这么多东西,可不好骑呢。” 李大妈两只手里也都提着包袱。 “有车装。”池早回了句。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走到了楼梯口,开始往下。 客厅里。 听到脚步声,池锦年边问边回头去看,“收拾好了?那赶紧的过来吃……” 最后一个饭字没出口,池锦年眼睛瞪圆了。 他看着大包小包下来的两人,“不是,好端端的,你们咋提这么多东西?是出啥事了吗?” 嘴里这么问着,可实际上,池锦年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池早闻言,抬眼看向池锦年。 “池科长,别怀疑,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要搬走了。” “蹭”一下,池锦年站了起来。 池砚辉也紧跟上。 池砚彬难得没斜眼看池早,只不敢相信的看向她。 埋头写写画画的许琴也停下了笔,吃惊的抬起了头。 “你,你说啥?”池锦年高声问,声音都变了调子。 池早下完最后一级楼梯,“我说,我要搬走了。” 她继续今晚的有问必答。 毕竟这样跟池锦年说话的机会,等东西上交之后,怕是要不了多久就没了。 “你你你,你要搬走?搬走?”池锦年结巴了。 “不是,你一个没结婚的大姑娘,不在家里住,能搬哪儿去?” 池早把包袱下,她嗤笑一声,“不在家里住?池科长,池家可从来不是我的家。” 话落,池早再次朝楼上走去。 还剩一个包袱没拿下来。 “不是,啥叫不是你的家?”池锦年急了,还莫名的有些心慌的感觉。 他边说,边抬脚跟上了池早。 “你姓池,你是我和你妈亲生的,你是我的亲闺女,怎么就叫不是你的家了?” 池砚辉也跟了上来。 他眉头皱得死紧,脸色比池锦年还难看。 刚还说他快要结婚了,池早没闹幺蛾子就好。 结果呢,这才多么一会儿功夫,就说啥要搬家! 他可要结婚了,这时候亲妹妹从家里搬走,有那不知道的人,怕不是得以为新嫂子容不下小姑子,还没进门就把人赶走了? 这不是故意搞破坏,故意给婷婷难堪吗? 第366章 就是你想的那样,我要搬走了 他不解的皱起眉,“爸,刚才早早说啥?是我听错了还是怎么的,我怎么听她说这几天是在家里睡的?” 嗯? 池锦年闻言一愣,去回想池早刚才说的话,这才发现了不对。 “她好像是说在家里睡的。”池锦年道:“不过什么家里不家里,她怕是说顺嘴了,一时说错了。” “说错个屁,肯定就是不要脸跑去野男人家睡了。”池砚彬习惯性的嘴贱抬杠。 池砚辉眉头却还是皱的,“那她突然态度这么好的跟咱们说话,还说要去收拾东西,又是咋回事儿啊?” 池砚彬再次接嘴,“还能咋回事,跟野男人鬼混,心虚了呗。” 池锦年那个气,“不搭理你,你还没完没了了是?再胡扯八道,下个礼拜的零花钱你也别想要了。” 狠狠瞪了池砚彬一眼,池锦年走回沙发上坐下,“好几天没回来,房间里指定落了好些灰,可不得收拾收拾才能住?” 是这样吗? 池砚辉觉得也有道理,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只要池早不是又想折腾什么幺蛾子就好,没几天就是结婚的日子了,他可不希望再出啥事儿。 “李大妈,李大妈。”池锦年想了想,朝厨房里喊,“饭做好了没有?好了的话,你先上去看看池早,给她搭把手帮着收拾收拾。” “快点儿弄好了,也好赶紧下来吃饭。” 正准备往外端菜的李大妈闻言,麻溜把菜放在后灶台上保温,就颠颠儿出来了。 “好嘞,我这就去。”她道。 好些天没见着池早那个癫婆了,别说,她还真有些想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刚才客厅里的话她可都听见了,她才不相信池早会顺嘴说错了。 啥家啊,这么长时间了,她可从来没听见过池早把池家称呼成家的。 所以指定是出啥事儿了,指定有大热闹可看。 这么想着,李大妈往二楼跑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然后她就看到了走廊尽头,池早房间门大开着,而她,把所有东西都拿了出来,正在一一打包。 “早、早早。”李大妈看着这一幕,绿豆眼叽咕个不停,“那啥,池科长让我上来帮你收拾。你这是……” 她小心的问,实则简直要好奇死了。 池早早就听见李大妈的脚步声了,她抽空瞥了眼,手上动作不停,“正好,过来帮我按着点儿。” 她正在给被褥包起来。 李大妈赶紧过来帮忙给按着。 “那个,早早啊,你这是……要搬走?”李大妈又问了一遍。 决定今天过来拿东西的时候,池早就没想再瞒着。 其实搬走这件事儿她一直都没想着要隐瞒,只是懒得说而已。 “对。”她痛快的点头承认,“把那些衣服也全都装起来下。” 池早又说了句,然后自己过去收拾桌上的书。 李大妈却没动,她愣在原地,心里哇哇直叫唤。 隐约猜到是一回事儿,但真的被证实的时候,还是很能吓人的好。 搬走,搬走! 池早这个癫婆,竟然真的要搬走! 天爷啊,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这特娘的,最近是咋回事儿啊,咋热闹一个接着一个的,她一天天真是忙的,眼睛嘴都要不够用了。 “站着干啥?不想帮忙?”池早瞥了过来。 李大妈一个激灵,“干干干,我这就干!” 开玩笑,她还急着看等会儿的热闹呢,哪儿可能不干。 李大妈立刻就忙活了起来,那手脚麻利的,不愧是干了几十年家务活的人。 本来池早的东西就不多,又有了李大妈帮忙,很快,所有东西就都收拾好了。 池早走过去,把房间门上的锁也取下来装进包里。 她最后再检查了一遍,发现确实没有遗漏。 池早于是一手一个包袱提起来,“走。” 她和李大妈说,当先走了出去。 “早早,这么些东西,你咋搬啊?”李大妈这会儿想起来了这个问题,赶紧道:“自行车不好放下,而且路上还滑,带这么多东西,可不好骑呢。” 李大妈两只手里也都提着包袱。 “有车装。”池早回了句。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走到了楼梯口,开始往下。 客厅里。 听到脚步声,池锦年边问边回头去看,“收拾好了?那赶紧的过来吃……” 最后一个饭字没出口,池锦年眼睛瞪圆了。 他看着大包小包下来的两人,“不是,好端端的,你们咋提这么多东西?是出啥事了吗?” 嘴里这么问着,可实际上,池锦年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池早闻言,抬眼看向池锦年。 “池科长,别怀疑,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要搬走了。” “蹭”一下,池锦年站了起来。 池砚辉也紧跟上。 池砚彬难得没斜眼看池早,只不敢相信的看向她。 埋头写写画画的许琴也停下了笔,吃惊的抬起了头。 “你,你说啥?”池锦年高声问,声音都变了调子。 池早下完最后一级楼梯,“我说,我要搬走了。” 她继续今晚的有问必答。 毕竟这样跟池锦年说话的机会,等东西上交之后,怕是要不了多久就没了。 “你你你,你要搬走?搬走?”池锦年结巴了。 “不是,你一个没结婚的大姑娘,不在家里住,能搬哪儿去?” 池早把包袱下,她嗤笑一声,“不在家里住?池科长,池家可从来不是我的家。” 话落,池早再次朝楼上走去。 还剩一个包袱没拿下来。 “不是,啥叫不是你的家?”池锦年急了,还莫名的有些心慌的感觉。 他边说,边抬脚跟上了池早。 “你姓池,你是我和你妈亲生的,你是我的亲闺女,怎么就叫不是你的家了?” 池砚辉也跟了上来。 他眉头皱得死紧,脸色比池锦年还难看。 刚还说他快要结婚了,池早没闹幺蛾子就好。 结果呢,这才多么一会儿功夫,就说啥要搬家! 他可要结婚了,这时候亲妹妹从家里搬走,有那不知道的人,怕不是得以为新嫂子容不下小姑子,还没进门就把人赶走了? 这不是故意搞破坏,故意给婷婷难堪吗? 第367章 池早,你可是有未婚夫的人 池砚彬和许琴倒是没跟上去。 虽然也好奇池早要搬去哪里,但对于她要搬走这件事儿,两人简直举双手赞成。 母子俩对视一眼,从知道程珍珍被判刑后的糟糕心情都难得好了点儿。 至于李大妈,那肯定是要坚守在八卦第一线的。 她匆匆把包袱一放,立刻就跟着上了楼。 二楼。 池锦年也是一进到走廊,就看到了尽头空荡荡的房间。 明晃晃的事实摆在眼前,他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消失。 这,这竟然是真的要搬走! “你,”池锦年更心慌了,“不是,池早你到底要搬哪儿去啊?” “哦我知道了,是不是武装部那边给你分宿舍了?”他想到什么恍然大悟。 伸手就来阻拦池早拿包袱的动作。 “不是,单身宿舍都是好几个人一起住,又吵又挤的,哪儿有家里自己一间屋子住得舒服?” “你那什么,搬套被褥,在拿点儿必须要用的东西过去就行了,不用全都搬完。” “单身宿舍环境可不好,实在忙的时候住个一天两天的就行了,平时还是住家里。”池锦年一口气说了好些,就想说动池早改主意。 池砚辉也上来帮腔,“是啊早早,爸说的话都是为你好。” “再者大哥没几天就要结婚了,你这会儿搬走影响多不好?” “听话,懂事一点儿,行不?”池砚辉罕见软了语气。 池早看着面前的池家父子俩,没忍住笑了起来。 “不是,你们之前不还巴不得我没回来,想把我撵出去的吗?怎么现在我自己主动走了,你们一个个的又跑过来拦?” “那不是气话吗?”池锦年表情不自然了一瞬,“谁家吵吵嚷嚷的时候,还不说几句气话的?可不能当真。” “行了,就按我说的办,宿舍偶尔去睡一两次就行了,平时还是住家里。” “砚辉,去,到楼下把早早的东西提上来,正好让她重新收拾一下。”池锦年又对池砚辉说。 “好,我这就去拿。”池砚辉飞快答应一声,转身就要下楼。 池早看着这自说自话的父子俩,脸上的嘲讽更甚。 “那还是不麻烦了,我今天是肯定要搬走的。之后太忙,可没时间再回来折腾。” 这么说着,池早推开池锦年的手,提起最后一个包袱就再次往楼下走去。 “不是,你这丫头咋那么犟呢,都跟你说了宿舍环境不好。”池锦年再次跟上。 当然还有池砚辉和兴奋看热闹的李大妈。 等回到楼下。 池早立刻朝李大妈看过去,“搭把手?” 李大妈微愣,下一秒甩着腿就蹿了过来。 两人提着包袱,出了小二楼的楼门。 李大妈一眼就看到了停在院门外的吉普车。 娘咧,还真有车啊。 还、还特娘的,是蓝弈同志的车! 看着下车迎上来的蓝弈,李大妈再次震惊了。 “蓝弈?”跟出来的池锦年几人,看着蓝弈的震惊可半点儿没比李大妈少。 “你、你们……”他们瞪圆了眼睛,视线在池早和蓝弈身上来回扫。 池早把包袱递给蓝弈,又返回去继续拿。 这一趟,就把所有的,她在池家的东西全都拿走了。 “不是,池早你等等的!”池锦年拦人,“你为啥和蓝弈同志在一起,你们啥时候这么熟悉了?” 他脸色难看,比刚刚知道池早要搬走时更难看。 “蓝弈同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跟他认识,他帮我搬个东西不是很正常吗?”绕开池锦年,池早再次走到了院门口。 蓝弈抬眸看了眼池锦年,又从池家其他人身上扫过。 他接过池早手里的东西,丝毫没有要和池家人打招呼的意思。 池早拍了下手上不存在的灰,看向李大妈,“行了,辛苦了。” 想到自己以后怕是都不会再回来这里,池早想了想,又道:“李大妈,看在你最近几个月还算安分的份上,我告诉你给你准备的礼物是什么。” 啥,礼物? 李大妈闻言,兴奋看热闹的表情一滞,这才再次想起了那个让她提心吊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所谓礼物。 “早、早早,你,你别吓我。我哪儿做错了,我都改,你……”李大妈简直要哭了。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理解了从大喜到大悲是啥感觉。 “得了。”池早打断她。 “我就是往你老家村里打了个电话,把你在池家当保姆,吃香喝辣过得特别滋润的事跟你儿子和儿媳妇儿说了一下,其他就没啥了。” “也不是啥大事儿,对。”池早笑了笑。 不是啥大事? 竟然说不是啥大事! 李大妈简直要哭了好么! “你、你……”她哆嗦着嘴皮子,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大妈的儿子是个典型有了媳妇忘了娘的白眼狼,而他娶的媳妇又是个刻薄厉害的。 想起之前被赶出家门,差点儿饿死的事儿,李大妈狠狠打了个冷战。 池早却没再管李大妈是什么反应,她最后看了眼池家人,以及他们身后被全厂职工都羡慕的小二楼,转身上车。 “池早!”池锦年大喊一声,冲过来挡住池早关车门的动作。 “池科长,还有事?”池早问,依旧罕见的有耐心。 池锦年瞥了一眼驾驶座上一直没说话的蓝弈。 他压低声音,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池早,蒋池两家可是有婚约的。” “如今程珍珍回了程家,铭伟也和她分手了,那婚约自然就归到了你头上。” “所以你现在就是有未婚夫的人。池早,你得注意分寸,得和别的男同志保持距离!不然就是不检点,是乱搞男女关系。” 顿了下,池锦年继续说,“就算蓝弈同志是铭伟的长辈,你也不能和他……” 不能和他什么,池锦年突然哽住。 他只觉身上落下一道冰冷的视线,下意识瞥过去,就正对上蓝弈的眼睛。 一瞬间,池锦年只觉冰冷变为肃杀,肃杀之气冲着他兜头而下,惊得他狠狠就是一个激灵,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松开了车门。 “蓝、蓝同志……”池锦年声音发抖,想问蓝弈为什么要这么看他。 他说这番话对他和池早都是好心啊。 免得叔叔和侄子未婚妻接触太多,再传出啥难听的话,那不是对他也影响不好? 但池锦年却没能说出来。 因为蓝弈的目光更冷了几分,就那么盯着他,紧盯不放。 一早就知道今天要来纺织厂帮池早搬东西,蓝弈今天没穿那件情侣装,而是穿着军大衣。 也是这身军装,衬得他目光更加凌厉。 就在池锦年心脏突突跳个不停时,池早捞过车门关上。 “什么狗屁婚约,跟我可没关系。池科长你还是找别人去。” 她笑了下,“还有,我也给你准备了个大惊喜。” 第367章 池早,你可是有未婚夫的人 池砚彬和许琴倒是没跟上去。 虽然也好奇池早要搬去哪里,但对于她要搬走这件事儿,两人简直举双手赞成。 母子俩对视一眼,从知道程珍珍被判刑后的糟糕心情都难得好了点儿。 至于李大妈,那肯定是要坚守在八卦第一线的。 她匆匆把包袱一放,立刻就跟着上了楼。 二楼。 池锦年也是一进到走廊,就看到了尽头空荡荡的房间。 明晃晃的事实摆在眼前,他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消失。 这,这竟然是真的要搬走! “你,”池锦年更心慌了,“不是,池早你到底要搬哪儿去啊?” “哦我知道了,是不是武装部那边给你分宿舍了?”他想到什么恍然大悟。 伸手就来阻拦池早拿包袱的动作。 “不是,单身宿舍都是好几个人一起住,又吵又挤的,哪儿有家里自己一间屋子住得舒服?” “你那什么,搬套被褥,在拿点儿必须要用的东西过去就行了,不用全都搬完。” “单身宿舍环境可不好,实在忙的时候住个一天两天的就行了,平时还是住家里。”池锦年一口气说了好些,就想说动池早改主意。 池砚辉也上来帮腔,“是啊早早,爸说的话都是为你好。” “再者大哥没几天就要结婚了,你这会儿搬走影响多不好?” “听话,懂事一点儿,行不?”池砚辉罕见软了语气。 池早看着面前的池家父子俩,没忍住笑了起来。 “不是,你们之前不还巴不得我没回来,想把我撵出去的吗?怎么现在我自己主动走了,你们一个个的又跑过来拦?” “那不是气话吗?”池锦年表情不自然了一瞬,“谁家吵吵嚷嚷的时候,还不说几句气话的?可不能当真。” “行了,就按我说的办,宿舍偶尔去睡一两次就行了,平时还是住家里。” “砚辉,去,到楼下把早早的东西提上来,正好让她重新收拾一下。”池锦年又对池砚辉说。 “好,我这就去拿。”池砚辉飞快答应一声,转身就要下楼。 池早看着这自说自话的父子俩,脸上的嘲讽更甚。 “那还是不麻烦了,我今天是肯定要搬走的。之后太忙,可没时间再回来折腾。” 这么说着,池早推开池锦年的手,提起最后一个包袱就再次往楼下走去。 “不是,你这丫头咋那么犟呢,都跟你说了宿舍环境不好。”池锦年再次跟上。 当然还有池砚辉和兴奋看热闹的李大妈。 等回到楼下。 池早立刻朝李大妈看过去,“搭把手?” 李大妈微愣,下一秒甩着腿就蹿了过来。 两人提着包袱,出了小二楼的楼门。 李大妈一眼就看到了停在院门外的吉普车。 娘咧,还真有车啊。 还、还特娘的,是蓝弈同志的车! 看着下车迎上来的蓝弈,李大妈再次震惊了。 “蓝弈?”跟出来的池锦年几人,看着蓝弈的震惊可半点儿没比李大妈少。 “你、你们……”他们瞪圆了眼睛,视线在池早和蓝弈身上来回扫。 池早把包袱递给蓝弈,又返回去继续拿。 这一趟,就把所有的,她在池家的东西全都拿走了。 “不是,池早你等等的!”池锦年拦人,“你为啥和蓝弈同志在一起,你们啥时候这么熟悉了?” 他脸色难看,比刚刚知道池早要搬走时更难看。 “蓝弈同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跟他认识,他帮我搬个东西不是很正常吗?”绕开池锦年,池早再次走到了院门口。 蓝弈抬眸看了眼池锦年,又从池家其他人身上扫过。 他接过池早手里的东西,丝毫没有要和池家人打招呼的意思。 池早拍了下手上不存在的灰,看向李大妈,“行了,辛苦了。” 想到自己以后怕是都不会再回来这里,池早想了想,又道:“李大妈,看在你最近几个月还算安分的份上,我告诉你给你准备的礼物是什么。” 啥,礼物? 李大妈闻言,兴奋看热闹的表情一滞,这才再次想起了那个让她提心吊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所谓礼物。 “早、早早,你,你别吓我。我哪儿做错了,我都改,你……”李大妈简直要哭了。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理解了从大喜到大悲是啥感觉。 “得了。”池早打断她。 “我就是往你老家村里打了个电话,把你在池家当保姆,吃香喝辣过得特别滋润的事跟你儿子和儿媳妇儿说了一下,其他就没啥了。” “也不是啥大事儿,对。”池早笑了笑。 不是啥大事? 竟然说不是啥大事! 李大妈简直要哭了好么! “你、你……”她哆嗦着嘴皮子,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大妈的儿子是个典型有了媳妇忘了娘的白眼狼,而他娶的媳妇又是个刻薄厉害的。 想起之前被赶出家门,差点儿饿死的事儿,李大妈狠狠打了个冷战。 池早却没再管李大妈是什么反应,她最后看了眼池家人,以及他们身后被全厂职工都羡慕的小二楼,转身上车。 “池早!”池锦年大喊一声,冲过来挡住池早关车门的动作。 “池科长,还有事?”池早问,依旧罕见的有耐心。 池锦年瞥了一眼驾驶座上一直没说话的蓝弈。 他压低声音,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池早,蒋池两家可是有婚约的。” “如今程珍珍回了程家,铭伟也和她分手了,那婚约自然就归到了你头上。” “所以你现在就是有未婚夫的人。池早,你得注意分寸,得和别的男同志保持距离!不然就是不检点,是乱搞男女关系。” 顿了下,池锦年继续说,“就算蓝弈同志是铭伟的长辈,你也不能和他……” 不能和他什么,池锦年突然哽住。 他只觉身上落下一道冰冷的视线,下意识瞥过去,就正对上蓝弈的眼睛。 一瞬间,池锦年只觉冰冷变为肃杀,肃杀之气冲着他兜头而下,惊得他狠狠就是一个激灵,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松开了车门。 “蓝、蓝同志……”池锦年声音发抖,想问蓝弈为什么要这么看他。 他说这番话对他和池早都是好心啊。 免得叔叔和侄子未婚妻接触太多,再传出啥难听的话,那不是对他也影响不好? 但池锦年却没能说出来。 因为蓝弈的目光更冷了几分,就那么盯着他,紧盯不放。 一早就知道今天要来纺织厂帮池早搬东西,蓝弈今天没穿那件情侣装,而是穿着军大衣。 也是这身军装,衬得他目光更加凌厉。 就在池锦年心脏突突跳个不停时,池早捞过车门关上。 “什么狗屁婚约,跟我可没关系。池科长你还是找别人去。” 她笑了下,“还有,我也给你准备了个大惊喜。” 第368章 打开盒子,池锦年的宝贝 吉普车扬长而去。 院子里,大黄狗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冲着外面汪汪叫个不停。 池家人连带李大妈站在原地,脸色也精彩纷呈。 李大妈不用多说了,还沉浸在池早那个礼物的惊恐中。 池锦年也差不多,他也被池早话里的那个“大惊喜”惊在原地。 池早啊,那可是之前过生日时,说有礼物和惊喜送给程珍珍,结果反手就去知青办给程珍珍报了名的狠人。 还有眼下,她送给李大妈的惊喜,也能要了李大妈的老命。 那他呢,给他的惊喜,还是大惊喜,又会是什么? 池锦年哪儿还顾得上管池早搬走不搬走的事儿,甚至连她和蓝弈的关系都没心思好奇了。 他慌得厉害,脑子里翻来覆去的猜想池早要干什么。 旁边,池砚辉也紧紧抿着唇,脸色黑沉。 池早这个死丫头,怎么就那么不懂事儿呢,就算非要搬走,就不能等几天,等他结婚了之后吗? 只有池砚彬,一副高兴到想要跳起来的模样。 “好!太好了,扫把星终于走了,真是太好了!” “没了她,咱们家的运气肯定能马上好起来,妈你说不定很快就能官复原职了。”他激动的看向许琴,伸手去摇她的胳膊。 许琴被这一下晃得,从思索中回了神。 “啊?哦哦,对,砚彬你说得对。”根本没听清池砚彬说了啥,许琴下意识就顺着点头。 点完了,她迟疑着朝池锦年看去,“老池,你说池早那个孽障和蓝弈到底是啥关系啊?” 许琴问:“看他俩这么熟,你说上次下雪时我看到的,有个女同志上了蓝弈的车,那会不会就是池早?” 是的,许琴刚才就在想这个问题。 原本她想着池早和蓝弈不熟悉,蓝弈的性子也不是会和女同志随便接触的人,所以劝自己那天的人是沈芳。 可眼下看,蓝弈都能开车来帮池早搬东西了,显然两人关系不一般。 那之前坐蓝弈车的人…… 许琴话落,池锦年还没反应,池砚辉先猛地瞪大了眼睛。 “要这么说的话,那我之前遇到的那次,蓝弈的吉普车送了个女同志回来,背影也有些像池早,会不会也是……” 话没说完,母子俩视线对上,更加肯定了此刻的怀疑。 毕竟巧合实在太多了,这么多的巧合撞在一起,那就不再是巧合,而是最不可能的事实。 “是池早就是池早呗,有啥稀奇的?”却是池砚彬开了口。 “蓝弈叔是池早那个扫把星的救命恩人,池早又那么无耻不要脸,她用这个借口扒上去,求蓝弈叔帮忙,那蓝弈叔一个军人,也不好拒绝啊。” 是这样吗? 听上去也有些道理,只是…… “行了!”池锦年打断道:“管她啥关系,反正池早还有跟铭伟的婚约在,我就不信她能翻了天去。” “蓝家那是啥人家,她一个农村长大,小学都没毕业的人,人家只要不眼瞎就不可能看上她。” 他冷哼一声,“也就铭伟了,蒋家就是她能嫁的条件最好的人家,她只要不傻,肯定知道该咋做才对自己最好。” “赶紧的,进屋!”话落,池锦年转身就朝小二楼回去。 就是脸色还难看得厉害。 这一晚,吃过晚饭后,池锦年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但直到睡觉前,关于那个“大惊喜”,他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总不能是这个?”池锦年低头朝挂着锁的矮柜看过去。 但下一秒就立刻打消了念头。 不,不可能。 池早才回来几个月,绝对不可能知道他匣子里放着东西。 而且,书房的门锁,矮柜锁,匣子上还有两道锁,也绝对不是池早那样的乡下丫头能悄无声息打开的。 这么一想,池锦年吐出口气。 哼,只要不是这件事儿,其他什么狗屁惊喜不惊喜的,他怕个屁! 另一边,吉普车上。 池早看着蓝弈还散发着冷气的脸,没忍住笑了出来。 “生气了?”她问。 蓝弈转头看她一眼,探手过来握住她的,“没有。” 嘴上说着没有,可那语气,莫名就委屈的不行。 池早握紧蓝弈的手,“什么婚约不婚约,我可从来没认过。” “而且……”想到自己给蒋铭伟提出的两个条件,池早笑容更大,“对了,昨天见到蒋铭伟,他没说其他的吗?” “能说什么?我那会儿急着去找你,哪儿有时间听他瞎扯八道。”蓝弈说。 哦,那蒋铭伟就是还没来及征求蓝弈这个长辈的意见喽。 池早眨了眨眼睛,也闭上嘴,干脆不说了。 主要是蓝弈这种生闷气的样子太有趣,她很好奇蒋铭伟找上门后,他会是什么反应。 一路回了小院儿。 尤挽彰已经回来,还把炉子也烧旺了。 池早和蓝弈于是先把东西都搬下车放好。 之后两人一起动手,很快做好了晚饭。 吃饭的时候,池早想起早上蓝弈说的事儿,问尤挽彰,“师父,咱们要不要养只狗看家护院啊?” 狗? 尤挽彰掀起眼皮子看了池早一眼,“想养就养,不想就不养,我都行。” “不过要是养的话,先说好啊,我可一根儿指头都不伸,你自己养啊。还有那狗毛啥的,可得打扫干净喽。” 他都养了快十年大黄牛了,刷毛、喂草、打扫牛圈……尤挽彰只是想想,那脸就绿了。 还养狗,行啊,养呗,但他一根狗毛都不会收拾。 池早笑了笑,“那就算了,反正咱家也没啥值钱的东西,反倒是各式各样的刀不少,要有不长眼的偷摸跑进来,那就刀子招呼。” 而且,有上辈子因为大黄狗被池家人咒骂的经历在,池早自己也不太想养。 这个话题就此揭过。 很快吃完饭,眼见蓝弈洗完碗了,池早把封得严严实实的饼干盒子抱了过来,放在了桌子上。 坐在边上慢悠悠喝茶的尤挽彰见了,眉梢一挑,“哟,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啥宝贝啊?” 池早笑了下,伸手开始撕外面的报纸,“确实是宝贝,不过不是我的宝贝,而是池锦年的。” 池锦年的? 尤挽彰顿时更有兴趣了。 他茶也不喝了,难得动作麻利的凑过来。 正好,蓝弈擦着手也坐了过来。 池早于是勾着唇,抬手揭开了铁皮饼干盒的盖子。 “哎呦喂!”尤挽彰忍不住惊呼出声。 第368章 打开盒子,池锦年的宝贝 吉普车扬长而去。 院子里,大黄狗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冲着外面汪汪叫个不停。 池家人连带李大妈站在原地,脸色也精彩纷呈。 李大妈不用多说了,还沉浸在池早那个礼物的惊恐中。 池锦年也差不多,他也被池早话里的那个“大惊喜”惊在原地。 池早啊,那可是之前过生日时,说有礼物和惊喜送给程珍珍,结果反手就去知青办给程珍珍报了名的狠人。 还有眼下,她送给李大妈的惊喜,也能要了李大妈的老命。 那他呢,给他的惊喜,还是大惊喜,又会是什么? 池锦年哪儿还顾得上管池早搬走不搬走的事儿,甚至连她和蓝弈的关系都没心思好奇了。 他慌得厉害,脑子里翻来覆去的猜想池早要干什么。 旁边,池砚辉也紧紧抿着唇,脸色黑沉。 池早这个死丫头,怎么就那么不懂事儿呢,就算非要搬走,就不能等几天,等他结婚了之后吗? 只有池砚彬,一副高兴到想要跳起来的模样。 “好!太好了,扫把星终于走了,真是太好了!” “没了她,咱们家的运气肯定能马上好起来,妈你说不定很快就能官复原职了。”他激动的看向许琴,伸手去摇她的胳膊。 许琴被这一下晃得,从思索中回了神。 “啊?哦哦,对,砚彬你说得对。”根本没听清池砚彬说了啥,许琴下意识就顺着点头。 点完了,她迟疑着朝池锦年看去,“老池,你说池早那个孽障和蓝弈到底是啥关系啊?” 许琴问:“看他俩这么熟,你说上次下雪时我看到的,有个女同志上了蓝弈的车,那会不会就是池早?” 是的,许琴刚才就在想这个问题。 原本她想着池早和蓝弈不熟悉,蓝弈的性子也不是会和女同志随便接触的人,所以劝自己那天的人是沈芳。 可眼下看,蓝弈都能开车来帮池早搬东西了,显然两人关系不一般。 那之前坐蓝弈车的人…… 许琴话落,池锦年还没反应,池砚辉先猛地瞪大了眼睛。 “要这么说的话,那我之前遇到的那次,蓝弈的吉普车送了个女同志回来,背影也有些像池早,会不会也是……” 话没说完,母子俩视线对上,更加肯定了此刻的怀疑。 毕竟巧合实在太多了,这么多的巧合撞在一起,那就不再是巧合,而是最不可能的事实。 “是池早就是池早呗,有啥稀奇的?”却是池砚彬开了口。 “蓝弈叔是池早那个扫把星的救命恩人,池早又那么无耻不要脸,她用这个借口扒上去,求蓝弈叔帮忙,那蓝弈叔一个军人,也不好拒绝啊。” 是这样吗? 听上去也有些道理,只是…… “行了!”池锦年打断道:“管她啥关系,反正池早还有跟铭伟的婚约在,我就不信她能翻了天去。” “蓝家那是啥人家,她一个农村长大,小学都没毕业的人,人家只要不眼瞎就不可能看上她。” 他冷哼一声,“也就铭伟了,蒋家就是她能嫁的条件最好的人家,她只要不傻,肯定知道该咋做才对自己最好。” “赶紧的,进屋!”话落,池锦年转身就朝小二楼回去。 就是脸色还难看得厉害。 这一晚,吃过晚饭后,池锦年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但直到睡觉前,关于那个“大惊喜”,他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总不能是这个?”池锦年低头朝挂着锁的矮柜看过去。 但下一秒就立刻打消了念头。 不,不可能。 池早才回来几个月,绝对不可能知道他匣子里放着东西。 而且,书房的门锁,矮柜锁,匣子上还有两道锁,也绝对不是池早那样的乡下丫头能悄无声息打开的。 这么一想,池锦年吐出口气。 哼,只要不是这件事儿,其他什么狗屁惊喜不惊喜的,他怕个屁! 另一边,吉普车上。 池早看着蓝弈还散发着冷气的脸,没忍住笑了出来。 “生气了?”她问。 蓝弈转头看她一眼,探手过来握住她的,“没有。” 嘴上说着没有,可那语气,莫名就委屈的不行。 池早握紧蓝弈的手,“什么婚约不婚约,我可从来没认过。” “而且……”想到自己给蒋铭伟提出的两个条件,池早笑容更大,“对了,昨天见到蒋铭伟,他没说其他的吗?” “能说什么?我那会儿急着去找你,哪儿有时间听他瞎扯八道。”蓝弈说。 哦,那蒋铭伟就是还没来及征求蓝弈这个长辈的意见喽。 池早眨了眨眼睛,也闭上嘴,干脆不说了。 主要是蓝弈这种生闷气的样子太有趣,她很好奇蒋铭伟找上门后,他会是什么反应。 一路回了小院儿。 尤挽彰已经回来,还把炉子也烧旺了。 池早和蓝弈于是先把东西都搬下车放好。 之后两人一起动手,很快做好了晚饭。 吃饭的时候,池早想起早上蓝弈说的事儿,问尤挽彰,“师父,咱们要不要养只狗看家护院啊?” 狗? 尤挽彰掀起眼皮子看了池早一眼,“想养就养,不想就不养,我都行。” “不过要是养的话,先说好啊,我可一根儿指头都不伸,你自己养啊。还有那狗毛啥的,可得打扫干净喽。” 他都养了快十年大黄牛了,刷毛、喂草、打扫牛圈……尤挽彰只是想想,那脸就绿了。 还养狗,行啊,养呗,但他一根狗毛都不会收拾。 池早笑了笑,“那就算了,反正咱家也没啥值钱的东西,反倒是各式各样的刀不少,要有不长眼的偷摸跑进来,那就刀子招呼。” 而且,有上辈子因为大黄狗被池家人咒骂的经历在,池早自己也不太想养。 这个话题就此揭过。 很快吃完饭,眼见蓝弈洗完碗了,池早把封得严严实实的饼干盒子抱了过来,放在了桌子上。 坐在边上慢悠悠喝茶的尤挽彰见了,眉梢一挑,“哟,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啥宝贝啊?” 池早笑了下,伸手开始撕外面的报纸,“确实是宝贝,不过不是我的宝贝,而是池锦年的。” 池锦年的? 尤挽彰顿时更有兴趣了。 他茶也不喝了,难得动作麻利的凑过来。 正好,蓝弈擦着手也坐了过来。 池早于是勾着唇,抬手揭开了铁皮饼干盒的盖子。 “哎呦喂!”尤挽彰忍不住惊呼出声。 第369章 好,我们领证 “哎呦喂!”尤挽彰忍不住出声。 “这姓池的,原以为他只是脑残眼瞎,没想到还是个傻大胆儿啊。” 可不是傻大胆儿么,池早嘲讽的想,一般人哪儿敢捞这么多,还全都放在家里。 “有没有被发现?他怀疑你了吗?”蓝弈看了眼盒子里的东西,脸色严肃,但还是先关心的询问池早。 池早摇头,“没有,我趁着池家人都不在的时候拿的。” “而且,池锦年根本看不上我,他不会相信我有这种本事的。” 她把怀疑池家有问题,之后找机会翻找书房,然后开锁拿了东西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尤挽彰闻言,挑眉朝池早看过去,“开锁?你什么时候有这种本事的,我怎么不知道?” 池早对上他的视线,眼神闪烁着轻咳一声,“那都是小事儿,现在重要的是池锦年。” 她说着,把手伸进了盒子里。 饼干盒子是五斤的那种最大型号,原本是用来装桃酥的。 如今池早先是拿出了一、二、三……共五沓大团结。 一沓一千块,她已经数过了,五沓就整整五千块。 而被这五沓大团结压在下面的,则是挤放在一起的一根根大黄鱼。 “哎呦!”尤挽彰又叫了声,“可以啊这!我还当全是钱呢,没想到下头竟然是这东西!” “啧!”他咂了下嘴,“看来姓池的也不是那么蠢啊,还知道金子是硬通货,不能只搞钱啊。” 大黄鱼都是标准的那种,一根重十两,3125克,一共八根。 都不用说上一世八十年代初池早死前的价格,只按眼下的金价,这八根大黄鱼就价值两万块钱。 “之前武装部那件事,池家还帮着程珍珍交了三千的罚款。这样算下来就是差不多三万块钱。” 还没算那些已经被花销掉的部分。 三万块啊,在这个普遍工资二三十块,几块钱就能生活一个月的年代,真是一笔巨款了。 蓝弈的脸色已经沉得不能再沉。 “我只找到这些东西,至于其他证据,没有找到。” “还有,”池早顿了下,继续道:“这些被我拿走后,没过两天,池锦年又给了池砚辉一笔钱,让他结婚用。” “具体有多少我不知道,但池家答应魏家的,光是彩礼就有六百六十六块。” “哎呦!”尤挽彰又又又出声了,“意思是,这位残疾人士,其他地方还藏得有钱?他可以啊!” 他脸上一点儿困意都没有,显然看乐子看兴奋了。 池早点了下头,“是有那个可能,但这个就得上面去查了。” “另外就是,他能搞到这么多钱,不可能是一个人就能干成的事儿,所以我没敢直接去找公安。现在要直接抓人审问,还是暗中先调查一下,就看你们怎么决定了。” 池早说着,作势把钱和金条都往蓝弈的方向推了推。 “对,赶紧动起来,让老头子我也能继续有乐子看。”尤挽彰伸手鼓励的拍了拍蓝弈的肩。 蓝弈:…… 师父啊,如果查实,那这可就是数额巨大的贪污犯罪,可不是什么乐子啊。 不过尤挽彰的性子在那儿摆着,这话蓝弈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嘿呀,这最近真是,热闹还真多。”尤挽彰端起茶杯喝了口,“这下等残疾人士被抓了,看魏家那个脑子都是泡的,还能不能再说出啥不后悔的大话,哼!” 已经在把钱和大黄鱼重新装进盒子里的蓝弈实在是忍不住了,问:“那什么,师父啊,我刚就想问了,您为啥把池锦年叫残疾人士?还有现在脑子有泡的又是谁?” “眼瞎脑残还傻大胆儿,这还不算残疾,那算啥?”尤挽彰冲蓝弈翻了个白眼儿,一副“这都想不到,你也太蠢了”的表情。 “至于脑子有泡的……”想着蓝弈之前出任务去了不在,尤挽彰很是好心的给他说了说魏婷“抵死”都要嫁进池家的壮举。 当然,尤挽彰之所以知道这些,也是跟池早师徒两个闲聊的时候听池早说的。 啥?池早为啥不给魏婷保密? 保密个嘚儿啊,做都做了,还怕人说? 说出来还能让她师父听个乐子,心情好了,身体也能好点儿。 蓝弈听完尤挽彰的话,脸色又沉了下来。 “师父说的对,确实是脑子有泡。”他说。 他家早早好心劝告,结果居然反过来说早早小气嫉妒人,那不是脑子有泡是什么? 东西重新装好。 因为有了这事儿,蓝弈也没有再多待,抱着饼干盒子就要走。 池早去送他,但等到了院子里,她却避着尤挽彰拉蓝弈去了自己房间。 “怎么了?”蓝弈柔声问,胸腔里心脏嘭嘭加速跳了起来。 “我还有件事……”池早说。 但话才出口,唇就被堵住。 池早:…… 她拉他过来,真的不是想要亲近啊,这人想啥呢。 好一会儿后,蓝弈才松开人。 “师父还在呢,待久了会被他发现的。”他摩挲着池早的唇,跟她解释为什么这么快就结束。 池早没好气的拍开蓝弈的手,她根本没有想亲好! “说正经的。”池早道。 她认真的看向面前的男人,“蓝弈,师父昨天说的领证的话……” 池早抿了下唇,“池锦年贪污的事如果查实,最轻都是劳改。虽然我不认他,但我就是他亲生的,这点不管我怎么否认都没办法。” “他判刑了,那我就有个劳改犯爹。你跟我在一起,对你多少都会有影响,你……” “所以你想赶在那之前跟我领证,是不是?”蓝弈打断池早,“好,我没意见,我今晚回去就交结婚报告!” 池早愣住,她不是这个意思啊,她其实是想问,既然对他有影响,那要不要再慎重考虑看看。 不过现在,看着一脸认真,眉眼俱是欣喜的蓝弈,池早嘴边的话就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她不信蓝弈想不到会对他造成影响的事儿,可他却还是一心只想跟她在一起。 池早用力抿了下唇,深吸口气重重点头,“好,我们领证!” 蓝弈:…… 蓝弈脸上表情一瞬僵住。 但下一秒,他一把捞过池早,手托在她臀上,就把人提着抱了起来。 池早轻呼一声,两条腿下意识环住蓝弈的腰,而蓝弈热切的吻已经紧跟着落了下来。 池早以为,上次蓝弈在她脖子上留下痕迹那次,就是他最失控的时候。 但和眼下一对比,根本就是不是一回事儿。 房间里,气氛骤热,热烫得灼人心神。 扣子一颗颗解开,贴身里衣被卷起来。 明明是零下二十度的严冬,池早却在那双带着茧子的大手下全身泛红发烫。 “蓝弈……”她有些害怕的轻唤。 蓝弈动作微顿。 “嗯。” 他应了声,嗓音哑得厉害。 第369章 好,我们领证 “哎呦喂!”尤挽彰忍不住出声。 “这姓池的,原以为他只是脑残眼瞎,没想到还是个傻大胆儿啊。” 可不是傻大胆儿么,池早嘲讽的想,一般人哪儿敢捞这么多,还全都放在家里。 “有没有被发现?他怀疑你了吗?”蓝弈看了眼盒子里的东西,脸色严肃,但还是先关心的询问池早。 池早摇头,“没有,我趁着池家人都不在的时候拿的。” “而且,池锦年根本看不上我,他不会相信我有这种本事的。” 她把怀疑池家有问题,之后找机会翻找书房,然后开锁拿了东西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尤挽彰闻言,挑眉朝池早看过去,“开锁?你什么时候有这种本事的,我怎么不知道?” 池早对上他的视线,眼神闪烁着轻咳一声,“那都是小事儿,现在重要的是池锦年。” 她说着,把手伸进了盒子里。 饼干盒子是五斤的那种最大型号,原本是用来装桃酥的。 如今池早先是拿出了一、二、三……共五沓大团结。 一沓一千块,她已经数过了,五沓就整整五千块。 而被这五沓大团结压在下面的,则是挤放在一起的一根根大黄鱼。 “哎呦!”尤挽彰又叫了声,“可以啊这!我还当全是钱呢,没想到下头竟然是这东西!” “啧!”他咂了下嘴,“看来姓池的也不是那么蠢啊,还知道金子是硬通货,不能只搞钱啊。” 大黄鱼都是标准的那种,一根重十两,3125克,一共八根。 都不用说上一世八十年代初池早死前的价格,只按眼下的金价,这八根大黄鱼就价值两万块钱。 “之前武装部那件事,池家还帮着程珍珍交了三千的罚款。这样算下来就是差不多三万块钱。” 还没算那些已经被花销掉的部分。 三万块啊,在这个普遍工资二三十块,几块钱就能生活一个月的年代,真是一笔巨款了。 蓝弈的脸色已经沉得不能再沉。 “我只找到这些东西,至于其他证据,没有找到。” “还有,”池早顿了下,继续道:“这些被我拿走后,没过两天,池锦年又给了池砚辉一笔钱,让他结婚用。” “具体有多少我不知道,但池家答应魏家的,光是彩礼就有六百六十六块。” “哎呦!”尤挽彰又又又出声了,“意思是,这位残疾人士,其他地方还藏得有钱?他可以啊!” 他脸上一点儿困意都没有,显然看乐子看兴奋了。 池早点了下头,“是有那个可能,但这个就得上面去查了。” “另外就是,他能搞到这么多钱,不可能是一个人就能干成的事儿,所以我没敢直接去找公安。现在要直接抓人审问,还是暗中先调查一下,就看你们怎么决定了。” 池早说着,作势把钱和金条都往蓝弈的方向推了推。 “对,赶紧动起来,让老头子我也能继续有乐子看。”尤挽彰伸手鼓励的拍了拍蓝弈的肩。 蓝弈:…… 师父啊,如果查实,那这可就是数额巨大的贪污犯罪,可不是什么乐子啊。 不过尤挽彰的性子在那儿摆着,这话蓝弈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嘿呀,这最近真是,热闹还真多。”尤挽彰端起茶杯喝了口,“这下等残疾人士被抓了,看魏家那个脑子都是泡的,还能不能再说出啥不后悔的大话,哼!” 已经在把钱和大黄鱼重新装进盒子里的蓝弈实在是忍不住了,问:“那什么,师父啊,我刚就想问了,您为啥把池锦年叫残疾人士?还有现在脑子有泡的又是谁?” “眼瞎脑残还傻大胆儿,这还不算残疾,那算啥?”尤挽彰冲蓝弈翻了个白眼儿,一副“这都想不到,你也太蠢了”的表情。 “至于脑子有泡的……”想着蓝弈之前出任务去了不在,尤挽彰很是好心的给他说了说魏婷“抵死”都要嫁进池家的壮举。 当然,尤挽彰之所以知道这些,也是跟池早师徒两个闲聊的时候听池早说的。 啥?池早为啥不给魏婷保密? 保密个嘚儿啊,做都做了,还怕人说? 说出来还能让她师父听个乐子,心情好了,身体也能好点儿。 蓝弈听完尤挽彰的话,脸色又沉了下来。 “师父说的对,确实是脑子有泡。”他说。 他家早早好心劝告,结果居然反过来说早早小气嫉妒人,那不是脑子有泡是什么? 东西重新装好。 因为有了这事儿,蓝弈也没有再多待,抱着饼干盒子就要走。 池早去送他,但等到了院子里,她却避着尤挽彰拉蓝弈去了自己房间。 “怎么了?”蓝弈柔声问,胸腔里心脏嘭嘭加速跳了起来。 “我还有件事……”池早说。 但话才出口,唇就被堵住。 池早:…… 她拉他过来,真的不是想要亲近啊,这人想啥呢。 好一会儿后,蓝弈才松开人。 “师父还在呢,待久了会被他发现的。”他摩挲着池早的唇,跟她解释为什么这么快就结束。 池早没好气的拍开蓝弈的手,她根本没有想亲好! “说正经的。”池早道。 她认真的看向面前的男人,“蓝弈,师父昨天说的领证的话……” 池早抿了下唇,“池锦年贪污的事如果查实,最轻都是劳改。虽然我不认他,但我就是他亲生的,这点不管我怎么否认都没办法。” “他判刑了,那我就有个劳改犯爹。你跟我在一起,对你多少都会有影响,你……” “所以你想赶在那之前跟我领证,是不是?”蓝弈打断池早,“好,我没意见,我今晚回去就交结婚报告!” 池早愣住,她不是这个意思啊,她其实是想问,既然对他有影响,那要不要再慎重考虑看看。 不过现在,看着一脸认真,眉眼俱是欣喜的蓝弈,池早嘴边的话就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她不信蓝弈想不到会对他造成影响的事儿,可他却还是一心只想跟她在一起。 池早用力抿了下唇,深吸口气重重点头,“好,我们领证!” 蓝弈:…… 蓝弈脸上表情一瞬僵住。 但下一秒,他一把捞过池早,手托在她臀上,就把人提着抱了起来。 池早轻呼一声,两条腿下意识环住蓝弈的腰,而蓝弈热切的吻已经紧跟着落了下来。 池早以为,上次蓝弈在她脖子上留下痕迹那次,就是他最失控的时候。 但和眼下一对比,根本就是不是一回事儿。 房间里,气氛骤热,热烫得灼人心神。 扣子一颗颗解开,贴身里衣被卷起来。 明明是零下二十度的严冬,池早却在那双带着茧子的大手下全身泛红发烫。 “蓝弈……”她有些害怕的轻唤。 蓝弈动作微顿。 “嗯。” 他应了声,嗓音哑得厉害。 第370章 看我怎么收拾你 “乖,不怕,我不乱来。” 低哑的保证和喘息声一起在耳畔响着。 池早松了口气。 她两颊粉红,额前的碎发贴在脸上。 一双染了水雾的眼睛看着蓝弈,眨了眨,又眨了眨。 在反应过来前,池早已经抬头在他的喉结上轻咬了下。 “唔。”闷哼声响起。 池早清楚的看见,蓝弈额角的青筋都鼓胀着,跳了跳。 池早一惊,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她没想到蓝弈反应会这么大,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我、我……” “坏蛋,等着,等领了证,看我怎么收拾你。”蓝弈声音越发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他低头,惩罚性的在池早肩头咬了下,然后飞快拉过被子,将她从头到尾裹了起来。 自己则是搂着被子卷儿,埋头在池早颈窝里大力的喘息。 池早一动都不敢动,她听出来了,蓝弈现在忍得很辛苦。 “要、要不然,我……”好一会儿后,池早红着脸,鼓起勇气对蓝弈耳语了一句。 在武装部上班也有几个月了,那些阿姨婶子的没少说些不着调的话,她对有些事,多少也懂了点儿。 蓝弈闻言呼吸声一顿,下一瞬,池早耳朵传来刺痛感。 蓝弈衔着,含糊的说,“不准招我。” 池早瑟缩了下,这回是再也不敢乱说,也不敢乱动了。 又是片刻过去,但耳边的喘息声却一点没有放缓的趋势。 池早心想,这样可不行啊,又不让她帮忙,再拖下去,等会儿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师父了。 是的,池早已经放弃瞒着尤挽彰了。 毕竟这都多久了,她送人送得没了影子,甚至院门都没打开过,师父又不是傻子,咋可能猜不到是为什么。 池早想了想,干脆把之前没来得及说的话讲了出来。 “蓝弈。”她声音又软又糯。 “嗯。”蓝弈应了声,额头蹭了蹭她脖颈。 “拉你过来我房间,其实还有件事儿要跟你说的。” 池早道:“这事儿师父不知道,得瞒着他老人家。” 蓝弈动作一停,什么事情,竟然要瞒着师父。 他的注意力如池早所愿,立刻从汹涌的欲望里抽离了不少。 “什么,你说。”蓝弈道。 而池早接下来的话,如一盆冷水般,彻底浇熄了蓝弈所有的冲动。 “你还记得你救我那次吗?就武装部的案子,小树林里我被卷毛劫持了。”池早说。 蓝弈当然记得,那是他和池早第一次见面。 池早一个黑瘦的小丫头,敢动手反抗拿枪的卷毛,被砸得满头血还死死攥着枪杆不松手。 也是这股狠劲儿,才救了她自己的命,没被最后一颗子弹打死。 当时蓝弈只是觉得这小丫头是个性子坚韧的。 但这会儿再回想起来,蓝弈心里忍不住一阵后怕。 幸好,幸好当时他有事去了那里,也幸好池早坚持到了最后,否则…… 蓝弈抱着被子卷儿的手紧了紧。 池早没注意到蓝弈的变化,她继续说:“之后卷毛不是被押送回原籍了吗?我以为他已经被判刑后死了。可是……” 池早顿了下,而蓝弈从这个“可是”里,已经快速猜到了什么。 他松开手,半坐了起来,眉头微簇,“可是什么?他没死?” “嗯。”池早点头,也盖着被子坐起了身。 “前段时间酱料厂的案子不是结案了嘛,因为卷毛也涉及其中,孙所长他们就和宁省川市那边的派出所联系了,然后……” 池早把孙所长来找自己,把卷毛趁着地震逃狱的事讲了一遍。 “孙所长他们分析,卷毛很有可能会潜逃回来取分给他的那笔钱,也有可能会报复我这个害他被抓捕的人,所以……” 所以什么,不用池早再说,蓝弈哪里能想不到。 他伸手,一把将池早紧紧揽进怀里。 方才还满是欲望的眼睛,此刻已经一片清明冷肃。 “别怕。”他低声安抚池早。 “我没怕啊。”池早任由他抱着,“我能从他手底下活一次,就能活第二次。” “再说了,他会报复我也只是可能。相比起来,我觉得他找程珍珍算账的可能性还更大。” 毕竟如果没有程珍珍策划绑架假死,卷毛和张大壮他们就不会出事。 当时他们手里可是有武装部和酱料厂的两笔钱,如果没被抓,那日子不要过得太潇洒。 “嗯。”蓝弈闻言嗯了声,摸着池早的脸,没再说什么。 没多久,房间门打开。 蓝弈抱着盒子大步走了出来。 “锁好门。”他又嘱咐了一句,看着池早进去扣好了院门,才上车离开。 假期只有一天,明天就该恢复训练了,按理蓝弈应该回部队驻地的。 但吉普车却再次朝军区大院儿开去。 “哟,这谁啊?”尤挽彰看着进门的池早,没好气的瞪了一眼。 池早有些不好意思,但一想面前是自己最亲的人,而且昨天还催自己领证来着,又理直气壮起来。 “师父,我答应蓝弈先和他领证了。”拉过凳子坐下,池早道。 尤挽彰一点都不带意外的,就这两人的黏糊劲儿,不结婚才怪了。 “行啊,那就赶紧领了,也免得以后绿二那小子还得大晚上的往部队跑。”他十分干脆的说。 那模样,不像是在说池早的终身大事,随意的跟聊明天早饭要吃啥一样。 这就显得蓝家人特别的大惊小怪。 “你说啥?再说一遍!”郑淑兰差点儿把茶缸子打翻。 刚加班回来,正大嘴扒拉着吃饭的蓝尚武,闻言也被呛到,响起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陈姨最惨,她正纳鞋底呢,一锥子就戳到了指头上。 幸好及时收住了劲儿,只浅浅破了层皮。 三双眼睛,六道视线,齐齐落在蓝弈身上。 蓝弈先把饼干盒子放下,这才说:“你们没听错。” “奶奶,爸,早早答应嫁给我了,我明天就写结婚报告交上去,等她……” “啥明天不明天的。”却是蓝尚武一边咳嗽一边心急的打断,“早早都答应了,那你不赶紧回部队写申请,又跑回家里来干啥?” 第370章 看我怎么收拾你 “乖,不怕,我不乱来。” 低哑的保证和喘息声一起在耳畔响着。 池早松了口气。 她两颊粉红,额前的碎发贴在脸上。 一双染了水雾的眼睛看着蓝弈,眨了眨,又眨了眨。 在反应过来前,池早已经抬头在他的喉结上轻咬了下。 “唔。”闷哼声响起。 池早清楚的看见,蓝弈额角的青筋都鼓胀着,跳了跳。 池早一惊,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她没想到蓝弈反应会这么大,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我、我……” “坏蛋,等着,等领了证,看我怎么收拾你。”蓝弈声音越发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他低头,惩罚性的在池早肩头咬了下,然后飞快拉过被子,将她从头到尾裹了起来。 自己则是搂着被子卷儿,埋头在池早颈窝里大力的喘息。 池早一动都不敢动,她听出来了,蓝弈现在忍得很辛苦。 “要、要不然,我……”好一会儿后,池早红着脸,鼓起勇气对蓝弈耳语了一句。 在武装部上班也有几个月了,那些阿姨婶子的没少说些不着调的话,她对有些事,多少也懂了点儿。 蓝弈闻言呼吸声一顿,下一瞬,池早耳朵传来刺痛感。 蓝弈衔着,含糊的说,“不准招我。” 池早瑟缩了下,这回是再也不敢乱说,也不敢乱动了。 又是片刻过去,但耳边的喘息声却一点没有放缓的趋势。 池早心想,这样可不行啊,又不让她帮忙,再拖下去,等会儿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师父了。 是的,池早已经放弃瞒着尤挽彰了。 毕竟这都多久了,她送人送得没了影子,甚至院门都没打开过,师父又不是傻子,咋可能猜不到是为什么。 池早想了想,干脆把之前没来得及说的话讲了出来。 “蓝弈。”她声音又软又糯。 “嗯。”蓝弈应了声,额头蹭了蹭她脖颈。 “拉你过来我房间,其实还有件事儿要跟你说的。” 池早道:“这事儿师父不知道,得瞒着他老人家。” 蓝弈动作一停,什么事情,竟然要瞒着师父。 他的注意力如池早所愿,立刻从汹涌的欲望里抽离了不少。 “什么,你说。”蓝弈道。 而池早接下来的话,如一盆冷水般,彻底浇熄了蓝弈所有的冲动。 “你还记得你救我那次吗?就武装部的案子,小树林里我被卷毛劫持了。”池早说。 蓝弈当然记得,那是他和池早第一次见面。 池早一个黑瘦的小丫头,敢动手反抗拿枪的卷毛,被砸得满头血还死死攥着枪杆不松手。 也是这股狠劲儿,才救了她自己的命,没被最后一颗子弹打死。 当时蓝弈只是觉得这小丫头是个性子坚韧的。 但这会儿再回想起来,蓝弈心里忍不住一阵后怕。 幸好,幸好当时他有事去了那里,也幸好池早坚持到了最后,否则…… 蓝弈抱着被子卷儿的手紧了紧。 池早没注意到蓝弈的变化,她继续说:“之后卷毛不是被押送回原籍了吗?我以为他已经被判刑后死了。可是……” 池早顿了下,而蓝弈从这个“可是”里,已经快速猜到了什么。 他松开手,半坐了起来,眉头微簇,“可是什么?他没死?” “嗯。”池早点头,也盖着被子坐起了身。 “前段时间酱料厂的案子不是结案了嘛,因为卷毛也涉及其中,孙所长他们就和宁省川市那边的派出所联系了,然后……” 池早把孙所长来找自己,把卷毛趁着地震逃狱的事讲了一遍。 “孙所长他们分析,卷毛很有可能会潜逃回来取分给他的那笔钱,也有可能会报复我这个害他被抓捕的人,所以……” 所以什么,不用池早再说,蓝弈哪里能想不到。 他伸手,一把将池早紧紧揽进怀里。 方才还满是欲望的眼睛,此刻已经一片清明冷肃。 “别怕。”他低声安抚池早。 “我没怕啊。”池早任由他抱着,“我能从他手底下活一次,就能活第二次。” “再说了,他会报复我也只是可能。相比起来,我觉得他找程珍珍算账的可能性还更大。” 毕竟如果没有程珍珍策划绑架假死,卷毛和张大壮他们就不会出事。 当时他们手里可是有武装部和酱料厂的两笔钱,如果没被抓,那日子不要过得太潇洒。 “嗯。”蓝弈闻言嗯了声,摸着池早的脸,没再说什么。 没多久,房间门打开。 蓝弈抱着盒子大步走了出来。 “锁好门。”他又嘱咐了一句,看着池早进去扣好了院门,才上车离开。 假期只有一天,明天就该恢复训练了,按理蓝弈应该回部队驻地的。 但吉普车却再次朝军区大院儿开去。 “哟,这谁啊?”尤挽彰看着进门的池早,没好气的瞪了一眼。 池早有些不好意思,但一想面前是自己最亲的人,而且昨天还催自己领证来着,又理直气壮起来。 “师父,我答应蓝弈先和他领证了。”拉过凳子坐下,池早道。 尤挽彰一点都不带意外的,就这两人的黏糊劲儿,不结婚才怪了。 “行啊,那就赶紧领了,也免得以后绿二那小子还得大晚上的往部队跑。”他十分干脆的说。 那模样,不像是在说池早的终身大事,随意的跟聊明天早饭要吃啥一样。 这就显得蓝家人特别的大惊小怪。 “你说啥?再说一遍!”郑淑兰差点儿把茶缸子打翻。 刚加班回来,正大嘴扒拉着吃饭的蓝尚武,闻言也被呛到,响起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陈姨最惨,她正纳鞋底呢,一锥子就戳到了指头上。 幸好及时收住了劲儿,只浅浅破了层皮。 三双眼睛,六道视线,齐齐落在蓝弈身上。 蓝弈先把饼干盒子放下,这才说:“你们没听错。” “奶奶,爸,早早答应嫁给我了,我明天就写结婚报告交上去,等她……” “啥明天不明天的。”却是蓝尚武一边咳嗽一边心急的打断,“早早都答应了,那你不赶紧回部队写申请,又跑回家里来干啥?” 第371章 不靠谱 蓝尚武很是嫌弃,觉得蓝弈真是该聪明的时候又蠢得要命。 这可是娶媳妇儿啊,多重要的事儿,想他当年……结果这臭小子倒好,以前几个月不回一趟家,关键时刻倒是连着往回来跑,也不知道咋想的。 蓝弈转头睨了眼脸都咳红的蓝尚武,心想他倒是巴不得赶紧回部队,连夜就把申请交上去。 “你赶紧吃,吃完了再说我。”他走过去,给蓝尚武倒了杯水。 蓝尚武瞪眼,但总算没再嚷嚷,喝水顺过气后,就赶紧低头大口吃饭。 旁边,郑淑兰已经拉着陈姨一起,着急的商量了起来。 “真是,要知道早早能这么快就点头,我们之前就该准备起来了。”郑淑兰瞪了蓝弈一眼,这时也觉得蓝弈不靠谱。 “现在好了,这都领证了,还什么东西都没买。彩礼呢,嫁妆呢,还有……哎对了,是不是得先找个媒人去提亲啊?两家人也得赶紧一起吃顿饭,见面了认识认识。还有……” “奶奶!” 眼见郑淑兰越说越多,蓝弈生怕再给老太太弄得急上火了,赶紧出声打断。 “奶奶,您先别着急。我和早早就领证,喜酒先不办,所以其他的流程,等之后再慢慢走就行。” “至于两家见面的事儿,就这几天,您看您和我爸啥时候有空,咱们两家一起吃个饭。”蓝弈道。 这事儿之前池早主动跟蓝弈提起了,毕竟都要领证了,要是还跟之前一样面都不见,那就太有些不像话了。 “不是,为什么不办酒啊?”郑淑兰不解,“这样不是太委屈早早了吗?” “不是不办,那不是之后她有件重要的事要忙,实在没时间嘛。等元旦过后的,过后就计划办酒。”蓝弈再次道。 这话倒不是推脱,今天都十六号了,离元旦满打满算也就半个月,池早要忙的事那是真的多。 “什么事啊?”郑淑兰又问。 她有些担心,忍不住嘱咐蓝弈,“早早要是遇上什么困难了,你可得放激灵点儿,赶紧给搭把手,听见没有?不然人家那么好的小姑娘,嫁给你干啥。” “要是你部队里抽不出空,那就跟奶奶说,我闲着呢,正好帮忙。” “得得得,那没有。”蓝弈赶紧回答,他算是看出来了,他爸和他奶这是真的很喜欢早早啊。 “至于忙什么事,”蓝弈卖了个关子,“等到元旦你们就知道了。” “装神弄鬼!”却是终于吃完饭的蓝尚武,闻言没好气的瞪了蓝弈一眼。 蓝弈也不跟他计较,“那奶奶,您看哪天吃饭,定下来了告诉我一声啊。” “爸走,我有点事儿跟你说。”蓝弈又看向蓝尚武。 蓝尚武不乐意了,他还想再问问领证的事呢。 “什么事啊,能比你结婚还重要?” 结果等对上蓝弈认真的视线,蓝尚武立刻收敛了表情。 “那走,去书房。”他当先朝书房走去。 蓝弈抱起饼干盒子跟上。 陈姨看到这一幕,张了张嘴,小声道:“啊,我刚还说阿弈怎么会突然买那么大一盒桃酥回来,敢情不是那么回事啊。” 郑淑兰看了眼,拉了陈姨又絮絮叨叨起办酒席的事来。 就算现在只领证,那他们也可以先准备起来嘛。 只是,两人正聊着,就听“咚”一声响从书房传来。 “这是怎么了?”陈姨吓得赶紧站起身,担心的朝书房看过去。 郑淑兰淡淡扫了一眼,拉着她重新坐下,“甭管他们,爱咋折腾咋折腾去。” 反正也不能真打起来。 情况也确实跟郑淑兰说的一样。 书房里,蓝尚武看着桌上摆的东西,没忍住又抬手重重拍了一下。 先是祁钰生,然后是祁正,他们这才查出点东西,现在居然又出了个大贪官! 一个小小的纺织厂科长啊,竟然就能捞了这么多钱? 别说也可能不是贪污的,就池锦年满打满算二十五年的工龄,他就是长了八只手领四份工资,也绝不可能存下这么多钱。 蓝尚武会生气,蓝弈早有预料,他也没管,只把池早发现的其他一些事情讲了一遍。 比如怀疑池锦年藏的还有钱,比如他还有同伙之类的。 “爸,这事儿怎么弄,你看着办。但是有一点,等查实池锦年的罪证后,我请求组织看在早早检举揭发有功的份上,不要牵连她。” “这还用你说?”蓝尚武没好气的瞪了蓝弈一眼。 “不过你小子,万一早早要是被连累了,再影响到你,你就不后悔?” 蓝弈闻言,淡淡瞥了蓝尚武一眼,“先不说混乱都结束了,我就算受影响,又能影响多大?就说爸你,十年前最乱的那会儿,你后悔娶我妈了吗?” “滚犊子!”蓝尚武抓起桌角的几张报纸就朝蓝弈扔过去,“还打趣起你老子娘了,兔崽子。” 蓝弈轻松接住报纸,“说正经的。爸,我想申请一把配枪。” “啥玩意,配枪?你不是有……”话说一半,蓝尚武顿住了。 他反应也很快,立刻明白过来,“不是给你自己的?” 而能让蓝弈张嘴跟他提起的,只能是一个人。 “是那位潜伏的同志?”蓝尚武急了,“怎么,他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也不算。”蓝弈说,“情况有些复杂,我不好告诉你。爸你就说配枪能不能申请。” “能,怎么不能!”蓝尚武都不用再问上面的意见,他直接就能决定。 毕竟现在枪支管制可不严,民兵有枪就不说了,村里的老猎户家里,老的退役军人,那好多人手里都是有家伙什的。 “还有没有事,有的话赶紧说,说完了滚回去打结婚报告!至于枪,明天我让人给你送过去。”蓝尚武催促。 先是贪官,然后又是潜伏的同志遇到危险,蓝尚武总算是知道蓝弈今晚为什么还往家跑一趟了。 “没了。”蓝弈站起身,“那我回部队了,爸你跟奶奶赶紧定个吃饭的时间出来啊。” “至于我妈……等她回来了到时候再见一次。” 至于他哥他姐两家,那人都在外地,根本不可能回来,打电话说一声也就行了。 话落,蓝弈都等不及蓝尚武回答,已经打开书房门走了出去。 而他刚赶回部队驻地没多久,就接到了蒋铭伟打来的电话。 第371章 不靠谱 蓝尚武很是嫌弃,觉得蓝弈真是该聪明的时候又蠢得要命。 这可是娶媳妇儿啊,多重要的事儿,想他当年……结果这臭小子倒好,以前几个月不回一趟家,关键时刻倒是连着往回来跑,也不知道咋想的。 蓝弈转头睨了眼脸都咳红的蓝尚武,心想他倒是巴不得赶紧回部队,连夜就把申请交上去。 “你赶紧吃,吃完了再说我。”他走过去,给蓝尚武倒了杯水。 蓝尚武瞪眼,但总算没再嚷嚷,喝水顺过气后,就赶紧低头大口吃饭。 旁边,郑淑兰已经拉着陈姨一起,着急的商量了起来。 “真是,要知道早早能这么快就点头,我们之前就该准备起来了。”郑淑兰瞪了蓝弈一眼,这时也觉得蓝弈不靠谱。 “现在好了,这都领证了,还什么东西都没买。彩礼呢,嫁妆呢,还有……哎对了,是不是得先找个媒人去提亲啊?两家人也得赶紧一起吃顿饭,见面了认识认识。还有……” “奶奶!” 眼见郑淑兰越说越多,蓝弈生怕再给老太太弄得急上火了,赶紧出声打断。 “奶奶,您先别着急。我和早早就领证,喜酒先不办,所以其他的流程,等之后再慢慢走就行。” “至于两家见面的事儿,就这几天,您看您和我爸啥时候有空,咱们两家一起吃个饭。”蓝弈道。 这事儿之前池早主动跟蓝弈提起了,毕竟都要领证了,要是还跟之前一样面都不见,那就太有些不像话了。 “不是,为什么不办酒啊?”郑淑兰不解,“这样不是太委屈早早了吗?” “不是不办,那不是之后她有件重要的事要忙,实在没时间嘛。等元旦过后的,过后就计划办酒。”蓝弈再次道。 这话倒不是推脱,今天都十六号了,离元旦满打满算也就半个月,池早要忙的事那是真的多。 “什么事啊?”郑淑兰又问。 她有些担心,忍不住嘱咐蓝弈,“早早要是遇上什么困难了,你可得放激灵点儿,赶紧给搭把手,听见没有?不然人家那么好的小姑娘,嫁给你干啥。” “要是你部队里抽不出空,那就跟奶奶说,我闲着呢,正好帮忙。” “得得得,那没有。”蓝弈赶紧回答,他算是看出来了,他爸和他奶这是真的很喜欢早早啊。 “至于忙什么事,”蓝弈卖了个关子,“等到元旦你们就知道了。” “装神弄鬼!”却是终于吃完饭的蓝尚武,闻言没好气的瞪了蓝弈一眼。 蓝弈也不跟他计较,“那奶奶,您看哪天吃饭,定下来了告诉我一声啊。” “爸走,我有点事儿跟你说。”蓝弈又看向蓝尚武。 蓝尚武不乐意了,他还想再问问领证的事呢。 “什么事啊,能比你结婚还重要?” 结果等对上蓝弈认真的视线,蓝尚武立刻收敛了表情。 “那走,去书房。”他当先朝书房走去。 蓝弈抱起饼干盒子跟上。 陈姨看到这一幕,张了张嘴,小声道:“啊,我刚还说阿弈怎么会突然买那么大一盒桃酥回来,敢情不是那么回事啊。” 郑淑兰看了眼,拉了陈姨又絮絮叨叨起办酒席的事来。 就算现在只领证,那他们也可以先准备起来嘛。 只是,两人正聊着,就听“咚”一声响从书房传来。 “这是怎么了?”陈姨吓得赶紧站起身,担心的朝书房看过去。 郑淑兰淡淡扫了一眼,拉着她重新坐下,“甭管他们,爱咋折腾咋折腾去。” 反正也不能真打起来。 情况也确实跟郑淑兰说的一样。 书房里,蓝尚武看着桌上摆的东西,没忍住又抬手重重拍了一下。 先是祁钰生,然后是祁正,他们这才查出点东西,现在居然又出了个大贪官! 一个小小的纺织厂科长啊,竟然就能捞了这么多钱? 别说也可能不是贪污的,就池锦年满打满算二十五年的工龄,他就是长了八只手领四份工资,也绝不可能存下这么多钱。 蓝尚武会生气,蓝弈早有预料,他也没管,只把池早发现的其他一些事情讲了一遍。 比如怀疑池锦年藏的还有钱,比如他还有同伙之类的。 “爸,这事儿怎么弄,你看着办。但是有一点,等查实池锦年的罪证后,我请求组织看在早早检举揭发有功的份上,不要牵连她。” “这还用你说?”蓝尚武没好气的瞪了蓝弈一眼。 “不过你小子,万一早早要是被连累了,再影响到你,你就不后悔?” 蓝弈闻言,淡淡瞥了蓝尚武一眼,“先不说混乱都结束了,我就算受影响,又能影响多大?就说爸你,十年前最乱的那会儿,你后悔娶我妈了吗?” “滚犊子!”蓝尚武抓起桌角的几张报纸就朝蓝弈扔过去,“还打趣起你老子娘了,兔崽子。” 蓝弈轻松接住报纸,“说正经的。爸,我想申请一把配枪。” “啥玩意,配枪?你不是有……”话说一半,蓝尚武顿住了。 他反应也很快,立刻明白过来,“不是给你自己的?” 而能让蓝弈张嘴跟他提起的,只能是一个人。 “是那位潜伏的同志?”蓝尚武急了,“怎么,他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也不算。”蓝弈说,“情况有些复杂,我不好告诉你。爸你就说配枪能不能申请。” “能,怎么不能!”蓝尚武都不用再问上面的意见,他直接就能决定。 毕竟现在枪支管制可不严,民兵有枪就不说了,村里的老猎户家里,老的退役军人,那好多人手里都是有家伙什的。 “还有没有事,有的话赶紧说,说完了滚回去打结婚报告!至于枪,明天我让人给你送过去。”蓝尚武催促。 先是贪官,然后又是潜伏的同志遇到危险,蓝尚武总算是知道蓝弈今晚为什么还往家跑一趟了。 “没了。”蓝弈站起身,“那我回部队了,爸你跟奶奶赶紧定个吃饭的时间出来啊。” “至于我妈……等她回来了到时候再见一次。” 至于他哥他姐两家,那人都在外地,根本不可能回来,打电话说一声也就行了。 话落,蓝弈都等不及蓝尚武回答,已经打开书房门走了出去。 而他刚赶回部队驻地没多久,就接到了蒋铭伟打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