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古代医仙,开局救下太守千金》 第一章 原身你真该死啊! “你这个畜生!她可是你妹妹啊!” “哥,别赌了!田地被你输没了,宅子被你抵押了,家里连稀粥都喝不上了啊!” “我去给张家少爷当小妾,还你欠下的五十两银子,以后好好待娘亲!” 头好疼,方岐摸了一下后脑勺,发现手掌一片鲜红。 这里是哪? 方岐记得自己刚考上大学,在方家祖祠祭奠先祖,突然一个箱子从横梁上掉下来砸到了脑袋。 眼前一黑,他就来到了这里。 面前是一间破旧茅草屋,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中年妇人悲痛欲绝地盯着自己。 另一个样貌清秀可人,身材娇小羸弱的少女,正擦着眼泪收拾行装。 脑海里轰的一下,前身记忆瞬间涌现。 前身也叫方岐,父亲原本是凤霞郡有名的坐堂大夫,医德崇高,受人尊敬,家里也小有底蕴。 奈何一次进山采药时不慎跌落,从此家里就剩下母亲刘云秀,妹妹方毓。 全家生活的担子落在了方岐身上,他要是守着家里田地医馆,倒也可以吃喝不愁,安稳一生。 可他却染上了赌博,终日在赌馆里鬼混,把家底输了个干干净净。 以至于现在还欠下张家五十两银子,为了抵债,竟然要把妹妹卖给张家做小妾! 张家那个恶少,整个村子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横行霸道,贪财好色,更是活生生打死了自己的原配发妻。 要是妹妹方毓嫁去了张家当小妾,不知道会遭受怎样的折磨,恐怕性命堪忧! 原身真不是东西! 方岐心中暗骂一声,顾不上自己头破血流,急忙拦住打好包袱的方毓。 “哥,我走了” 方毓心灰意冷,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不舍的看了母亲一眼,再看一眼这个家,绕过方岐就要走。 “别走,我以后不赌了!” 顾不上脑袋上的伤口,方岐挡在了方毓跟前。 不赌了? 方毓眼神中透着不屑。 这种话她听得太多了,自己和母亲也劝了太多,可哪一次方岐真的听进去过? 哪怕是之前把父亲留下的医馆给输了出去,他跪在父亲灵牌面前狂抽自己耳光,又是痛哭流涕,又是对天发誓的。 可第二天拿到把家里药材卖掉的钱,不还是转身就进了赌馆? 不顾家里吃糠咽菜,不顾自己感染风寒,也不顾母亲哭得眼睛染疾。 “哥,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大哥了。” “家里一分钱都没有了,值钱的东西也被你卖光了。” “你也不用骗我说自己诚心悔改什么,以后,你照顾好自己。” 方岐依然挡在方毓跟前,反而笑着伸出了手,手掌上嫣红一片。 “真的,我以后都不赌了。” “刚才那一下把我彻底砸醒了,我会想办法去挣钱的。” “你去给张家做小妾?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方毓狐疑地打量起方岐,猜测他又在盘算着什么,可家里真没有能换钱的东西了。 刘云秀这时候也走了过来,不等方岐开口,一巴掌就扇在了他的脸上。 “你还有脸说!如果不是你欠下张家五十两银子,你妹妹又怎会给张家少爷当小妾!” “真是作孽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畜生!” 就当是替原身挨了,方岐咧咧嘴说:“娘,我真的不赌了!” 见方岐挨了一巴掌后也没有还手,方毓内心更加疑惑。 以往为了拿到钱,他推攘脚踹母亲的次数还少吗? 怎么今天挨打了还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假的,一定是假的! 他肯定在盘算着什么,可家里还有什么东西值钱呢? 方毓其实也不想走,这个家哪怕穷困潦倒,却也是自己家。 真要去了张家当小妾,一想到那些有关张家少爷的事情,瘦小的身子就感到恐惧。 坐在石墩子上,方毓抱着包袱,默默抹起了眼泪。 终于平息了下来,方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地上有一个染血的木头药箱,看样子自己就是被这玩意给砸得头破血流的。 这东西,怎么和把他砸穿越的箱子一模一样? 弯腰将箱子捡起来,刚一接触,一股莫名力量就窜进了他的脑海。 “医道苍茫,源流岐黄!” “恭喜宿主觉醒岐黄神医体!百毒不侵,诸邪退避,脱胎换骨!” “恭喜宿主获得《黄帝内经(灵气版)》,《青囊术(灵气版)》,《五禽戏(灵气版)》!” “望宿主医者仁心,救治万民!” 方岐的意识沉浸其中,他惊愕发现,黄帝内经竟然变成了修行功法! 不仅如此,青囊术变成了术法,五禽戏除了强身健体之外,明显是一套高深近道的武技! 刘云秀和方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方岐抱着父亲留下来的药箱笔挺愣在原地,一时间心中焦急起来。 不会刚才那一下太狠了,把人给砸坏了? “儿啊!你怎么了!只要你不赌了,要怎么样娘都依你!你可不要吓娘啊!” 刘云秀泪眼婆娑,紧紧抓着方岐手臂。 方毓也紧张万分,抿着嘴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阵方岐才回过神来,见到面前的母亲和妹妹,顿时笑道。 “我没事,就是拿着爹的药箱,想起了很多事情。” “就当我以前中邪了,以后我一定好好侍奉娘亲,好好对待妹妹,绝对不再染赌了!” 又是赌咒发誓,方毓已经听腻了,别过头去,不再看方岐。 刘云秀撑着土墙缓缓坐在一张矮凳上,喘平了气息后,指着墙角的一块磨盘道。 “若你真悔过了,就把下面埋的三十文钱拿去,到王姐家换点米回来,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 方岐挠着头走去,身体脱胎换骨后,先前的伤已经恢复如初,有点瘙痒。 那块石料磨盘轻松就被移开,下面埋着一个油布袋子。 “娘,妹妹,在家等我,我去去就回。” 看着方岐出门去,方毓不解地望着刘云秀。 “娘,你怎么把家里最后一点钱都给他了?他赌瘾深重,肯定不会悔改的,你又被骗了啊!” 刘云秀走过来,将方毓拥在怀里,声音悲痛:“娘哪里不知道,他若是又拿去输个干净,你就去张家,好歹能吃上饱饭。” 方毓惊恐看向母亲,颤抖道:“那,娘亲你呢?” 刘云秀笑而不语,脸上泪水纵横。 “娘!” 母女二人相拥而泣,哀伤之意溢出房门。 第二章 城门揭榜,进城救人 方岐径直朝着王婶家走去。 一路上耕作的乡民见了他,都如同躲避瘟神一般。 有些脾气大的,还冲着旁边吐上一口吐沫,当面教育家里小孩,千万别变成他一样的败家废物! 唉,方岐无奈摇头,前身这个名声啊,还真是臭不可闻! 到了王婶家旁边,正要靠近,方岐就听见关门掩窗的声音。 “王婶,赵叔,我拿了三十文钱过来,和你们换点米回去。” 里面没有人应答,方岐只能苦笑一声,转身离去。 响水村就在凤霞郡边上,现在赶去城里还能在闭市之前买到米,就是累人一些罢了。 加上他如今并非凡体,而是岐黄神医体,体力不可同日而语,一去一回并不会耗费太多时间。 王婶家中,赵叔朝着外面看了看,这才说了一句:“那混账走了。” “他说来换米,要是拿不出钱来,不把米给他就行了,躲着他干什么?”王婶抱怨道。 赵叔冷眼发怒:“赌鬼烂人一个,你还信他的话?之前借的钱也没还,要不是看在以前方大夫的面子上,我早收拾他了!” 王婶放下手中针线,无奈叹气。 “唉,当家的你消消气,那种人不值得跟他计较。” “就是可怜我刘妹子,还有方毓那小姑娘,摊上这么一个败家玩意!” 一路上方岐健步如飞,一些泥泞小路也如履平地。 不多时,一座高耸城墙映入眼帘,正好临近闭市,出城的人不少。 方岐进了城,却看见城门口告示榜挤着一群人,大家热闹哄哄地看着什么。 “啧啧啧!只要能把柳小姐给救下来,赏银百两,良田十亩,锦缎五匹,犍牛一头!” “哪个柳小姐?出了什么事?赏赐竟然如此丰厚!” “当然是咋们凤霞郡柳太守的女儿,身患肺疾,已经咳血不止,危在旦夕了!” 方岐凑过去一看,顿时心思活络起来。 前身给他留下了一地烂摊子,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改善家境,改变家里人对自己的看法。 甚至,说不定还能得到太守一家的情谊。 打定主意后,方岐越过人群,伸手将告示扯了下来。 一旁的家丁顿时大喜,冲着人群中大喊。 “何人扯下告示!快!随我进城救人!” “我,是我。” 方岐举着告示,四周投来疑惑的眼神。 家丁打量了方岐两眼,压着怒气道:“你是坐堂大夫,还是行脚郎中?年纪轻轻的,会治病吗?” “家父曾是百草堂坐堂大夫!”方岐开口解释。 百草堂,凤尾郡比较出名的一家医馆。 以前有个坐堂大夫叫做方百药,家传医学,备受尊崇,不过听说已经去世了,现在坐堂的是他徒弟。 家丁狐疑地看向方岐,冷冷道:“你身上什么都没有,拿什么治病?” “我总要见过了人,才知道该用什么药?”方岐语气平和地回答。 这时,人群中传来一声哄笑。 “他就是一个赌鬼,连自己的赌瘾都治不好,哪还会治病,说不定是去找机会偷东西换赌钱的!” 说话的人方岐认识,名叫罗平,前身的狐朋狗友,也是赌馆常客。 前身赌瘾深重,少不了他的功劳,让前身在痛苦和欲望中越陷越深。 方家原本在凤霞郡有一处宅子,就是作价四百两抵押给了他,结果当晚就输得干干净净,母亲和妹妹被赶出家门,回了乡下老家。 一夜输光四百两,要说这里面没有点问题,方岐是不信的。 说不定就是罗平联合赌馆的人做局,让前身一边输钱,一边还对他们感恩戴德! 赌鬼? 家丁顿时就怒了,左手一把揪住方岐的领子,抡拳欲打。 “好你个无赖子,竟敢骗到柳大人家来!” “慢!” 方岐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轻轻碰了家丁右臂胳膊肘一下,那家丁握拳的右手瞬间僵麻,不得动弹。 “柳小姐不是病情严重吗?带我过去看看,要是我不能医治,再治我的罪也不迟,要是我能医治,不是救了你家小姐一命?” 话音落下,方岐不动声色地解开了手段。 家丁揉着胳膊,眼神中充满惊异。 一咬牙,家丁威胁道:“好,我就带你去柳府,要是治不好小姐的病,看我怎么收拾你!” 罗平诧异走来,鄙笑道:“你不会真要带他去给柳小姐治病?” “都说不要病急乱投医,你这带一个连郎中都不是的人回去,肯定会受到责罚!” “这个赌鬼把家底都输干净了,整个凤霞郡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方岐眼神瞬间阴冷,这才是罗平的真实面目。 有钱的时候和你称兄道弟,把你最后一点价值压榨干净之后,立马原形毕露! 打量了罗平两眼后,方岐冷笑连连:“姓罗的,以前你做局谋算我的家产,我会让你怎么吃下去的,怎么吐出来!” 罗平不屑一顾,一个烂泥赌鬼放狠话,谁会放在心上? 不过,做局谋算这件事,他就算知道了,自己也不能承认! “方岐,你少血口喷人,难道是我逼着你去赌的?自己输了还怨别人,真是狗屎一滩!”罗平回骂道。 家丁瞪了罗平一眼,这才看向方岐。 刚才方岐露了一手,让家丁又惊又疑,眼下也不知道方岐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故弄玄虚。 不过,柳小姐的病情倒是等不得了,先把这个家伙带回去再说。 要是他救不了刘小姐,再把他剁碎了喂狗也不迟! “你,上车!” 家丁牵来一辆马车,方岐也不畏缩,大大方方撩开帘子坐了进去。 坐下之后,方岐闭上眼睛,开始在脑海里思索如何治疗肺疾一类的病症。 冷热,阴阳,五行,望闻问切,各种各样的医道概念在他意识里浮现。 不知不觉,黄帝内经竟然自行运转,一缕缕生机盎然的真气在体内经脉中流窜,让人感觉舒畅无比。 看着马车进城,罗平忍不住耻笑起来,和周围看热闹的人讲起方岐染上赌瘾,败尽家财的故事。 哼! 一个烂赌鬼,根本就不会医术,还想攀附柳家,和太守搭上关系? 之后被拆穿了,估计只会死得更惨。 这样一来,他和赌馆的人做局谋算方岐家宅一事,就尘埃落定,再无后顾之忧! 方岐啊方岐,你跟个烂泥似的苟活着不好吗? 自己非要去寻死,这可怨不得别人! 第三章 浪子回头金不换 柳府。 方岐下了马车,在家丁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阁楼院落。 “老爷!有人摘了告示,小的把人带回来了!” 家丁对着走廊上站着的一个中年男人恭敬道。 男人身穿墨色玄袍,腰间环佩,头戴玉簪,面容冷峻,不怒自威。 这位就是凤霞郡太守,柳自成了? 柳自成紧张不安的神情中萌生出一线希望,快步来到方岐跟前。 “快请!不知是哪位杏林妙手!” 一见方岐的样子,柳自成就心里打鼓。 样貌倒是不差,就是年纪轻轻,衣着低贱,看不出半点医术高超的样子。 面对这种不太礼貌的眼神,方岐镇定自若,拱手行礼道:“见过太守,在下方岐,医术家传,家父原是百草堂大夫方百药,愿为柳小姐病情一试!” 百草堂方百药,这个人柳自成倒是知晓。 医德崇高,百草堂的药价亲民,他还时常下乡义诊,备受尊敬。 至于他的儿子嘛,那就一言难尽。 听说已经是这凤霞郡排得上号的败家子。 这样的赌鬼无赖,也会什么医术? 柳自成怒色散发,厉声道:“小女病情危急,多少名医宿老都束手无策,岂是你一介小儿可以救治的!” “柳五,送客,然后去祠堂领罚!” 带方岐回来的家丁柳五面露苦涩,解释的话说不出口,只能拱手称是。 “还愣着干什么!快滚!还要我请你不成!”柳五愤恨不已。 这败家赌棍可是把他都给害了,他怎么就听信了鬼话,害得他被老爷训斥,还要受家法惩戒。 方岐不为所动,反而是看向柳自成,这是他改变现状的机会,岂能就这样放过? “太守大人,正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在下自知过去误入歧途,如今幡然醒悟,正是仰仗大人教化之功!” “柳小姐病情危急,不如让在下一试,若能成功,则皆大欢喜,回报大人。” 浪子回头金不换? 这句话倒是有点意思,不像是一个滥赌之人能说出来的话语。 不过,自己凭什么相信一个赌鬼? “如若不成呢!”柳自成威严散发。 方岐不卑不亢,眼神坚定道:“如若不成,甘愿受罚!” “呵呵!” 柳自成抚须怒笑:“如若不成,定要你为小女陪葬!” 吱呀! 房门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人。 方岐和对方一见面,视线交错,似有火花四溅。 男人冲着方岐鄙夷一笑:“师弟,别来无恙!” 周明理,方岐父亲唯一的徒弟。 方百药离世之后,他立下誓言扶持方家。 看似对原身好,让原身混迹青楼赌坊,自己将医馆里大小事务统一掌握,其实狼子野心。 等原身赌瘾深种,缺少赌资之时,受他诓骗,把医馆用极低的价格转让给了他。 后来方毓感染风寒,去百草堂抓药,他不仅在药材里以次充好,更是虚抬药价,差点害得方毓烧坏脑袋。 这样一个道貌岸然之辈,也配叫他师弟? 方岐冷笑一声,甚至不屑于看他。 柳自成上前询问:“周大夫,小女病情如何,可还回天有术?” 周明理满脸谄媚,腰弯得比谁都深。 “回大人,柳小姐病根深种,在下也只能用补天造化丸为其续命几日,恐怕是时日无多!” 补天造化丸? 一听此药,方岐就大概猜出了柳小姐所患何症。 柳自成感觉头晕目眩,柳五急忙过来搀扶。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医者说这样的话了,哪怕是宫廷御医也就束手无策,只能用手段吊命,却毫无救治之法! 可作为父亲,怎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受苦,缠绵病榻? 抱着高手在民间的侥幸心思,他请来诸多乡间医者,可愣是没有一个管用的! “师弟,这里可是太守府邸,你不去赌坊玩乐,怎么会出现在这?”周明理满口讽刺。 方岐微微冷笑:“过来看看你这个不孝徒,是怎么祸害病人的。” 不孝徒? 周明理脸一下就变了色,指着方岐道:“你一个不学无术之辈,也敢说我祸害病人!” 方岐不屑道:“你只知道补天造化丸可以治疗肺疾里的阴阳两虚之症,却不知道面对病重之人,还需一味药引才能生效。” 药引? 周明理从没听说过,呵斥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这种败类只会脏了此等贵府宝地,还不赶紧滚出去!” 柳五也对方岐心生鄙夷,亏自己对他还抱有侥幸。 现在看来,比江湖骗子都还不如! “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柳自成彻底发怒,柳五对着方岐怒目圆瞪。 方岐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之后才拱手道:“太守大人明鉴,补天造化丸乃是家父研制,对肺疾确有缓解攻坚之效,可病重之人身体难以承受药力,只会让病魔肆虐。” “不出盏茶时间,病人必然咳血不止,月经如注,身体仅剩的元气挥霍一空!” “到时候,恐怕真的神仙难救了!” 周明理一把推开方岐:“真是胡说八道!你看过多少病?救过多少人?也敢比之神仙!” 只见周明理冲着柳自成跪下,满脸悲愤之色:“太守大人,小民受邀前来为柳小姐诊病,怎会受此等赌徒无赖羞辱,还请大人为小民做主!惩治这口出妄言之辈!” 柳自成大袖一挥,指着去路道:“让他滚!” 柳五大步走向方岐,方岐伸手阻拦对方触碰,示意自己会走。 冷冷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冲着自己露出阴森坏笑的周明理,方岐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笑意。 也罢,正所谓医不扣门。 既然对方不乐意听自己的法子,那就没有必要再待下去了。 倘若柳小姐出了什么事,周明理估计也性命难保。 就是身怀绝世医术,面对病患而不能施救,难免有些受挫。 算了,人各有命。 “快滚!要是再让我看见你,我非揍你一顿不可!” 从后门被赶出柳府,方岐看了一眼天色,只能无奈叹气。 西市估计也关闭了,眼下只能先拿着钱回去再说,再晚一点可就连出城都不行了。 柳自成坐在床榻前,看着面色苍白,唇色发紫的女儿柳潇湘,一时间泪眼婆娑。 “难道,真就无药可治了吗?” 突然,柳潇湘眉头紧皱,在床上痛苦挣扎起来。 “哇!咳咳咳!” 只见柳潇湘大口咳血,锦被染得鲜红一片。 “这!这!” 柳自成惊恐站起,手足无措。 怎会如此! “快请大夫过来!快!” 周明理还没有走,被下人带来之后,只是看了一眼柳潇湘的样子就吓得魂飞天外。 他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咳血不止,经血如注,这是崩漏之象!” “大,大人,小姐已经没,没救了” 柳自成踉跄两步,之前好歹还有十天半月的日子,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看见周明理的样子,柳自成气不打一处来,让家丁把他给抓起来。 要是柳潇湘有个三长两短,他也得赔命! 咳血不止,经血如注 好像听谁也说过。 柳自成猛然一惊,拍着桌子站起,冲着柳五怒吼。 “快去把方岐给我带回来!只要能救下小女,我什么都满足他!” “快去啊!” 第四章 返家噩耗 “娘,妹妹!我回来了!” 方岐提着一只野鸡,兴冲冲地打开了院门。 运气真好,走在回家路上,草丛里突然飞出一只野鸡来。 家里一片寂静,方岐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四下开门寻找,却在卧房看见了令人恐惧的一幕。 房梁上挂着一根麻绳,刘云秀吊在上面,下面是一张踢翻了的桌子。 心头的一根弦仿佛瞬间崩断。 “娘!” 方岐急忙冲上去将人给放下来,探了一下鼻息,颈脉,心跳,虽然微弱,但还有一线生机! 黄帝内经疯狂运转,方岐额头渗出豆大的汗滴,他双手按压在刘云秀胸腹,将自身本就不多的真气过渡进去。 在心乱如麻,焦急万分之际,方岐终于听到刘云秀长呼一口。 终于把人给救回来了! 方岐浑身无力,踉跄一下就坐在了地上。 刘云秀感觉喉咙如吞炭一般火辣辣的痛,一扭头就看见冲自己露出笑意的方岐。 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求死不得的痛苦。 “你!你还救我干什么!让我死了多好!” 方岐真气消耗殆尽,浑身虚弱无力:“娘,这是怎么了?” 刘云秀狠狠瞪着方岐,拍打哭喊道:“你还知道问怎么了?” “天都黑了,你去了哪里!是不是又把钱输完了!你知不知道,张家上门讨债来了!” “方毓去了张家当小妾,你又是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我死了好早点去见你爹!” 方岐陷入了沉默,缓缓撑着发软的双腿站起来。 “娘,我没有去赌。” “王婶不在家,所以我打算进城去米铺买点米回来,结果西市关门了没买到。” “回来路上碰到一只野鸡,我给打回来了。” 说完,在刘云秀质疑的目光中,方岐将桌子扶正,把钱袋打开,里面三十文一分不少。 见到这一幕,刘云秀这才知道误会了方岐,瞬间泪如雨下。 “儿子,娘错怪你了!你快想想办法,不能让妹妹嫁给张家当小妾啊!” 方岐搀扶着刘云秀坐到床边,安慰道:“娘你放心,我不会让张家祸害妹妹的!” 说完,方岐出了卧房。 一走到院子里,晕眩感就一阵阵袭来。 方岐缓了缓,恢复一点气力之后,伸手将一把长柄柴刀拿在了手里。 前身造的孽,他来还! 他人想要再欺负方家,就由他来收拾! 响水村张家。 和村子里其他的茅草房相比,张家的院子红砖绿瓦,四周还栽种果树,一看就知道家境殷实。 今天张家又要过门一个小妾,仆人把红灯笼给挂了起来,宴请几户亲朋好友一起吃顿喜酒。 张宝林在宾客之间喝得醉意熏熏,笑声酣畅。 一想到方毓那娇小玲珑的身材,清秀灵动的脸蛋,他的身体就感到一阵火热。 丫鬟应该在带她洗浴,等喝完这圈,就回房宠幸美人! “宝林兄真是好福气,方大夫的女儿,那可是出了名的小家碧玉啊!” “谁让她摊上这样一个废物兄长,方大夫又死得早,跟了张少,那才叫享福呢!” “哈哈哈,张少爷,干嘛不把新娘子叫出来,给大家开开眼?” 张宝林爽朗大笑,拍着肚子道:“你们想吃屁了!等少爷我先玩够了再说!” “哈哈哈!吃酒吃酒!” 砰!砰! 张家大门被人砍断了门栓, 方岐推开大门走了进来,手中柴刀在猩红烛光下闪烁着阴森寒光。 一群人盯着方岐,回过神来后,有人嗤笑出声。 “这不是方家那个赌鬼废物嘛,知道张家吃酒席,不请自来了?” “拿把柴刀干什么?以为还能吓得住人?” 张宝林满脸横肉,酒碗狠狠摔在方岐脚下:“你是来砸场子的?” 方岐上前一步,眼神幽深:“方毓在哪?把她交给我!” 方毓? 张宝林哈哈大笑:“原来大舅哥是来看妹妹的,你尽管放心,方毓跟了我,起码不会饿肚子!” “你要是饿了,就去和狗坐一起,我让人给你也盛上一碗。” 这时候,张宝林话音一转,面露凶狠道:“你要是来找茬的,我劝你招子放亮点,不然别怪我下手太狠!” 众人哄堂大笑。 这是压根没把方岐当人看啊,说来也是,方岐这种家伙,也只配和狗一起吃! 张家几个膀大腰圆的下人,一些狐朋狗友已经站了起来,气势逼人,一副要把方岐包围的样子。 “我欠你五十两,之后会还给你,但我妹妹,不会嫁给你张家做妾!”方岐冷声道。 “你他娘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张宝林嘲笑不已:“五十两你拿什么还?我数三声,你要么给少爷我跪下磕头认错,我就既往不咎,要么我就打断你的狗腿,让你知道妹夫的手段!” “三!” “二!” “一!找死!” 张宝林手一挥,下人立刻解开了张家那条大黑犬的链子。 站起来有半人高的黑犬看上去凶猛异常,张开血盆大口就朝着方岐冲了过来。 众人一脸兴奋,眼中透出吃人的光。 方岐深吸一口气,在狗嘴扑来的瞬间动了。 柴刀光芒闪烁,直接割开了狗嘴。 他一手握刀抵着狗嘴上颚,一手掰开狗嘴下颚,低吼一声,双手用力。 “呀啊!” 在黑犬痛苦哀吟,四肢乱刨中,方岐硬生生将其狗嘴掰断。 这一幕让有些觉得方岐好欺负的家伙心生退意。 一个沉迷赌博的废物,身体怎么还会有这般力量? 方岐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岐黄神医体让他体力可以快速恢复,可一天没吃东西,现在恢复的速度已经减慢不少。 张宝林怒不可遏,这可是他最喜欢的一条黑犬,连上一个小妾都喂给它吃过,竟然就这样被方岐给弄死了! “敢杀我的狗,少爷我非杀了你不可!给我打死他!” 话音一落,那几个膀大腰圆的下人就拿着棍棒钉耙一类的农具武器冲了过来,外围还绕了一圈张家的亲朋好友,明显也不想放过方岐。 这一仗,恐怕会打得艰难。 但哪怕是头破血流,也要把方毓给带回去。 狗都杀了,再杀几个人又如何? 大不了带着妹妹娘亲遁入山林!当山贼他也乐意! “来啊!” 方岐手持柴刀,冲着众人怒吼,愣是震住了场子。 “他奶奶的!养你们干什么吃的!给我打!” 张宝林气愤不已,夺过一根钉耙就朝着方岐头顶砸下。 方岐后退躲避,有人带头,周围人一下子就拥了过来。 眼看人多势众,恐要吃亏。 这时,一根长棍从方岐身后飞来,将面前众人打得跌倒在地。 只听身后传来一声高呼。 “谁敢动方神医!都他娘活腻歪了!” 第五章 求方神医救救我家小姐 “谁!” 张宝林疼得睁不开眼,棍子正好砸在了他的脸上。 一群护院打扮的人涌进张家,好几个身穿皮甲的护院手持朴刀,腰间还挂着手弩! 这种东西是寻常人家能拥有的? 柳五怒视众人,急匆匆走到方岐面前,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神医!方神医!先前是小人有眼无珠,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个下人计较,还请您移步柳府,救治我家小姐!求您了!” 这一幕看呆众人。 柳府? 难不成是凤霞郡柳太守家? 这柳府家丁到了别处都会被人奉为座上宾,现在竟然跪在方岐面前恳求他? 不可能!一定是酒喝多了,头疼得厉害,以至于出了幻觉。 方岐看见柳五到来,顿时知道柳府发生了什么事。 他没有回答,只是朝着张家内院走去。 张宝林刚想说话,一柄长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砰! 方岐一脚踹开房门,柳五急忙跟上。 新婚卧房打扮得很喜庆,红艳艳的颜色如同人的血泪。 方毓坐在床前,身上换了新娘子打扮,脸上略施粉黛,清纯可人,又灵动俏皮,只是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透着浓浓悲绝。 大哥拿了家里最后的三十文,天黑了都没有回来。 估计又扑到了赌桌上,母亲送走自己的时候,眼中透着浓浓死意。 那么现在,也该自己了。 免得母亲一个人走,路上孤单。 至于这人世间,就留给那个赌瘾深种的方岐,让他一个人自生自灭去! 做好了心理准备,方毓取出一把藏在身上的小剪刀。 脖颈微抬,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爹,娘!女儿来找你们了!” 用尽力气朝着脖颈刺下,可手腕却被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抓住了。 方毓心头一惊,以为是张宝林过来了,顿时奋力挣扎起来。 “别做傻事,有大哥在!” 方岐的声音让方毓震惊万分,她一手扯下红盖头,看眼前是不是幻觉。 看见方岐的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了,扑到方岐怀里放声痛哭! “你还知道回来!你还来这里干什么啊!” “娘亲,娘亲她!” 方岐紧紧搂着方毓,怀里小小的人身体颤抖着,滚烫泪水染湿了他的胸膛。 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受惊的心灵。 “没事了,没事了!” “我没有去赌,娘亲好好的,我也不会把你卖给张家做小妾。” “跟哥哥回家!” 方岐牵着方毓的手,带着她就要走。 方毓却在这个时候缩回了手臂,眼中透着浓浓担忧。 “哥,就让我在这里。” “啊?” 方毓莞尔一笑,梨花带雨:“你能改过就好了,咋们不是还欠下张家五十两银子吗?我给张宝林做妾就能偿还。” “不然以张家人的脾性,肯定会找你和娘亲的麻烦。” “你快走,别被张宝林看见了,不然他又要欺负你!” 方岐心中痛苦得不是滋味。 前身啊前身,你踏马都看看自己干了些什么! 来到方毓面前,方岐柔声道:“放心,区区五十两银子对大哥来说算不了什么。” “张家人你也别放在心上,他们要敢伸手,哥就砍了他们的爪子!” “走,大哥带你回家。” 看着这个样子的方岐,方毓觉得,或许他真的有所改变。 在张家她其实也害怕得紧,一想到张宝林那浑身肥肉的样子压在自己身上,她浑身都恶心地颤抖。 更别说张宝林把发妻活活打死,前两任小妾更是突然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最后一次了,方毓缓缓伸出手,牵住了方岐的衣袖。 如果方岐再辜负她的信任,那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敞开心扉! 方岐一把握住方毓纤细瘦弱的手掌,带着她迈步出了房间。 来到院子,方毓都看呆了。 在响水村横行霸道,不可一世的张家少爷,还有他那些狐朋狗友们,一个个低眉顺眼,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明晃晃的大刀就架在张宝林脖子上,那些杀气腾腾的护院武夫是什么人? 以往气势瑟缩,样子猥琐的方岐,现在反而显得精神抖擞,中气十足。 如此诡异的场面,让方毓下意识把手握紧了一些。 柳五满脸焦急地来到方岐面前。 “方神医!人命关天,时间耽搁不得啊!” “我派人照料令妹和令堂,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们!” “这张家您若是看得不顺眼,只要能救下小姐,把他们灭了都是您一句话的事!” 方毓更加迷惑了,方神医? 虽然父亲方百药名声很好,可在医术上也不敢妄称神医,更别说没有跟着学多少的方岐了。 这青衣小帽的家丁打扮,难道是哪个尊贵人家的仆人? 张宝林和他的狐朋狗友们听到柳五说的话,更是吓得面色惨白。 “也好。” 方岐答应了一声,柳五顿时欣喜万分,恨不得立刻把方岐扛在身上就跑。 拍着方毓手背,方岐温言道:“妹妹,他们护着你回家,不会有人敢来家里闹事,我还有事情要做,不用等我回来。” “哥,你多小心!” 方毓说完,被柳府的家丁护院送上了车架。 柳五则是牵来一匹快马,意思是两人一起同乘。 方岐并没有骑过马,自然从顺如流。 人走了之后,张家那种喜庆热闹的气氛也为之一空。 张宝林腿肚子都在打颤,缓了好一阵才坐在旁边。 有些狐朋狗友眼中光芒闪烁,心想这方岐不会攀附上柳家权贵了? 这样一来,若他记仇报复,自己等人可还有好日子过? “张兄,在下不胜酒力,就此告辞了!” “夜深了,张兄,在下也告辞!” “告辞告辞!” 人走了一大半,张宝林狠狠拍了桌案一掌,咬着牙低吼。 “方岐!你最好是攀附了柳家,否则我一定把你剁碎了喂狗!” “还有方毓那个小娘皮,老子非得把你玩死不可!” 柳府。 柳自成负手迈步走在院子里,脸上阴郁之气几乎凝结。 怎么还没来,别的大夫也只能减缓崩漏,可这撑不了多久啊! “柳五去了哪里!方岐怎么还没有带回来!” “他要是不能把人带来,他也就别回来了!” 这时,他又看见了一旁的周明理,心中怒火升腾。 “要是因为你学艺不精,害我女儿,老夫定要你赔命!” 周明理惊恐万分道:“柳大人明鉴啊!令嫒的病症本就回天乏术,小人救治之法绝无错漏之处!” “哼!” 柳自成愤怒摔袖:“那为何老夫女儿如今症状和方岐所言分毫不差?若是他来能治,你就给我滚出百草堂!”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气喘焦急之声。 “方!方神医到了!” 柳自成面色一喜:“快请!” 方岐快步走来,柳自成此刻再没有先前的蔑视,一副忧心深切的父亲模样,恳请方岐出手,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还请方大夫施展手段,救治小女!” “只要能救活小女,别说金银赏赐,就算是官身文位,老夫也给你弄来!” 至于一旁忐忑不安的周明理,一看见方岐,竟然又自信了几分。 治不好柳小姐,方岐更得死! 众生百相,尽收眼底。 方岐淡漠一笑,推门进了柳潇湘卧房。 第六章 汲血治病 太守千金闺房。 除去丫鬟亲人,寻常之人想要进入那是不可能的。 当然,医者则是例外。 一张锦绣红木床榻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妙龄少女。 隔着朦胧轻纱都能感觉到对方容貌惊人。 哪怕用了上等熏香,这空气中蕴含的血腥味却依然掩盖不住。 用帘勾将床帘撩起,方岐看向床上面色苍白,气息微弱的柳潇湘。 她静静躺在床榻上,淡如墨痕的秀眉微微颦蹙,忍受着身体病痛,宛如一朵雨后海棠。 到底红颜薄命,如此绝色,却身患肺疾,备受煎熬。 如果没有药箱给予的那些神异手段,他也断然没有医治的把握。 或者说受时代限制,这个病症如今根本就无法治愈。 方岐微微一笑,好在,她遇到了自己。 打开房门出去,柳自成就迎上前来,满脸担忧之色。 “方大夫,你可有救治之法?” “有,需要一柄锋利小刀,还需柳大人陪同。”方岐开口道。 刀? 陪同? 周明理顿时哈哈大笑:“姓方的,你拿刀想要干什么?还要柳大人陪同,难不成你想刺杀柳大人!” 刺杀! 此话一出,柳五顿时上前一步,目光不善地盯着方岐。 柳自成也不是一般人,拍着柳五肩膀,示意他退下。 他目光如炬,盯着方岐道:“你可要想清楚,倘若诓骗与我,不仅你必死无疑,就连你全家都会遭受牵连!” 方岐坚持道:“还请大人放心。” “柳大人,太守大人!千万不要相信他!” 周明理仍不死心,继续叫嚷道:“他就是一个烂赌鬼,把家底输了个干干净净,恐怕早就不想活了,这是借您的手自裁啊!” 柳自成眼中明灭不定,取来一把镶嵌宝石的西域宝刀,递给了方岐。 “老夫倒要看看,你如何施为!” 眼看柳自成要跟着方岐进去,柳五急切万分,却又不敢造次,只好用眼神提醒。 想了想,柳自成还是指了指柳五道:“他乃柳家心腹,能旁观否?” “当然可以。”方岐微微一笑,知道这是信不过他。 毕竟他身具赌徒烂名,医术不显,要的又是一把可以伤人害命的刀,而不是汤药,是个人都会有所怀疑。 这样也好,免得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会吓到他。 三人一起进了房间,周明理恶狠狠盯着方岐后背,恨不得把他当场撕碎。 他倒要看看,一个愚蠢赌徒,会有什么办法救治柳家千金! 总不可能方百药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没有传授给他? 这绝不可能! 进了卧房,柳五小心戒备,没有在柳潇湘脸上过多停留。 柳自成镇定道:“不知道方大夫打算如何救治小女?” 方岐抽出小刀,迎着烛火看了看,寒光凌厉,锋利无比,确实是一把好刀。 “很简单,柳小姐已经服用了补天造化丸,药力留存在身,却因为身体孱弱之故,导致元气外泄,只需用药引调动药力,稳固根本即可!” 药引? 柳自成怀疑道:“不知这药引是何物?该如何取得?” 方岐微微笑道:“是在下之血。” 此话一出,柳自成顿时瞪大了眼睛,柳五也张大了嘴巴。 用方岐的血?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祖宗精血不可轻弃! 在他们看来,身体鲜血是无比宝贵之物,流一点少一点。 将自己的鲜血给他人服用救命,这绝对是一桩善举! 为何佛祖割肉饲鹰备受尊崇,因为他割的是自己的肉! “你!你!” 柳自成指着方岐,手指颤抖,说不出话来。 柳五强行稳定心神,质问道:“人血管用就行是不是?那就用我的!” 方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能一样吗? 他可是岐黄神医体,鲜血堪比灵药,对这种凡人病症堪称降维打击。 普通凡人血要是有用的话,他还懒得在自己身上动刀子。 “不行,只有我的鲜血才能和柳小姐身体适应,他人之血无用!” 柳自成重重叹了口气,这才看向方岐道:“还请方大夫施为,汲血救命,倘若小女真能得救,如此恩情,老夫定当重重回报!” 当然要重重回报,甚至越多越好! 为了给家里人过上好日子,流一点血算什么! 在铜盆里净手后,再将小刀放在火上烤两下杀菌。 只见方岐右手持刀,左手握拳,将手臂放在了柳潇湘唇上,刀刃轻轻一划,一道血痕缓缓浮现,随后就是鲜血溢出。 岐黄神医体恢复效果很强,方岐用力绷着皮肤,不让伤口快速愈合,以至于疼得他微微抿嘴。 殷红鲜血顺着手腕滴落,柳潇湘呼吸不畅,嘴唇微张,正好接住了滴落鲜血。 说来也怪,原本面无血色的柳潇湘,嘴里进了几滴方岐鲜血后,竟然感觉多了几分活力。 下一刻,柳自成就惊喜发现,柳潇湘嘴巴闭合了两下,仿佛在品尝一般,最后更是朝着方岐手臂伤口含了上去。 嘴唇温润,香舌柔软。 方岐没有半点暧昧臆想,反而眉头皱了起来。 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中途救治母亲还耗空了真气,现在又取血救人。 哪怕岐黄神医体再厉害,也需要食物提供支撑,不然就只能亏空身体。 更别说,柳潇湘出于身体本能想要获取更多,她不断吸吮,更是用舌头刺激伤口。 为了母亲,为了妹妹,方岐忍了! 终于,柳潇湘气息平稳下来,脸上多了几分血色。 松开方岐手臂后,竟然还意犹未尽地舔舐了一下嘴唇。 “这!这是活过来了!老天有眼啊!” 柳自成高兴得欢天喜地,对着方岐拱手行礼道:“多谢方大夫,不!方神医!” 方岐虚弱摆手,用一块纱布将手臂包裹了一下,就起身准备带着赏赐告辞。 “方神医,何必着急离去?今夜老夫设宴款待,你我一醉方休!” 柳自成似乎忘记了自己尊贵身份,带着方岐大笑着出了房门。 眼看三人走出来,柳自成还架着方岐。 周明理眼色一喜,以为找到了机会,急忙跪在地上叫屈。 “柳大人!此人不会医术,只能加害柳千金,还请大人惩戒于他!小的绝无假言!” 原本心情很好,一看见眼神卑鄙,举止猥琐的周明理,柳自成就气不打一处来。 “方神医医者仁心,岂是你能诋毁的?” “你医术不精,害我女儿遭受苦痛,更是让我差点错失良医!” “来人!给我掌嘴十下,再拉下去重责二十大板!” 周明理顿时如遭雷击,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方神医? 难不成是方百药显灵了? 不然以方岐一个废物赌鬼,怎么可能救下柳千金? 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啪! 下人抓住他的双臂,把他架了起来,柳五上去就是一巴掌,打得他口吐血沫,牙齿松动。 一想到因为这个家伙诋毁方岐,以至于差点害死小姐,柳五就加大了力道。 “呜呜!” “饶命啊,大人,饶命啊!” 十个耳光就打的周明理神志不清,浑身虚脱一般被人带了下去,还有二十大板等着他呢! 柳自成尊敬道:“一介庸医罢了,方神医无需介怀,咋们这边请!” 第七章 你哥回不来了! “来人,设酒备宴!” 柳府下人顿时运作起来,方岐却连连摆手拒绝。 “哦?方神医这是瞧不上柳府宴席?老夫这就让皇上御赐的宫廷御厨出手!为方神医做上一桌!” 柳自成满脸笑意,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 方岐无奈解释:“并非在下居功自傲,实在是家中母亲小妹一日未食,还等着在下回去!” 一日未食,方神医家竟然困顿至此吗? 柳自成顿时想到有关方岐是个赌鬼的事情,可接触下来,感觉他又不像个赌徒。 浪子回头金不换?还真是有意思! 柳自成直接大手一挥,安排下人给方岐家先送些礼物吃食,务必安抚好她们。 至于方岐,今晚就在柳府饮宴! 盛情难却,方岐只好顺从。 真是饿坏了,一吃就停不下,酒水度数不高,但非常香甜。 最后依稀记得柳府管家过来给自己敬酒,忍不住吐了他一身。 让丫鬟把方岐带下去洗漱歇息,柳自成独自坐在院落中,看着漫天繁星,露出释怀的笑容。 “潇湘活过来了,云娘,你若有在天之灵,保佑她日后身体康泰啊!” 柳自成朝天举杯,将酒水洒落在地。 柳五回来了,在柳自成身边汇报:“老爷,方神医家人都安顿好了。” “嗯,情况如何?” 柳五迟疑了一下回道:“小的和左邻右舍打听了,也问了方神医家人,方神医之前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赌棍,可能跟着方大夫学过医术,但没人见他施展过。” “或许今天突然醒悟,转变了性子!” 柳自成抚着胡须,微微点头道:“不管他以前为人如何,就今日来看,他为人正直厚道,敬爱家人,以血救命,行医有德!” “救了小女,只要他不作奸犯科,在凤霞郡里,老夫保他安乐一生!” 想了想,柳自成叫来管家,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明日柳五先送方神医回去,老福你紧随其后,把赏赐给他家送去,在原有的基础上,再多加一些。” “另外,老夫打算再给他一个惊喜!” 翌日。 方岐从床上起来,感觉身体又充满了力量。 他穿好衣服打开房门,外面值守丫鬟见状,又打来一盆热水,伺候方岐洗漱。 早餐也不错,一碗稀粥,两碟小菜,还有一个切开的红心咸鸭蛋。 柳五见方岐用过早膳,这才对方岐说道:“方神医,我家老爷一早去了府衙,让小的务必伺候好您,您现在还有什么吩咐吗?” “我叫你一声柳五哥,不用那么客气,柳家待客周到,极好极好,就是我该回去了!”方岐拱手笑道。 柳五急忙按下方岐的手,谄笑道:“哎呀,方神医你才太客气,你可是小姐的救命恩人!” “我这就送你回去!” 跟着柳五走到大门口,有马夫驾车候在一旁。 方岐上了车架,大方询问道:“柳五哥,在下家里穷困,不知这赏赐何时能到啊?” 柳五骑着马,哈哈大笑道:“方神医放心,我们暂且回去,礼物随后就到!” 相信柳家不至于在这点赏赐上吝啬,方岐放下帘子,安心坐了回去。 等回家见到母亲,妹妹,再把得到的赏赐拿给她们,她们定然欣喜万分。 一想到她们可以展露笑颜,方岐也就跟着心生欢喜。 这才只是开始! 家里的田地,医馆,住宅,每一样他都会亲手拿回来! 还要调理方毓和母亲的身体,让她们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响水村方家。 方毓起了个大早,看着房间里堆的布帛食材,仔细揉了揉眼睛。 昨晚她睡得很不放松,总担心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害怕第二天起来,方岐依旧在赌馆里泡着,母亲和自己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好在,这一切都没有消失。 不过,哥哥到底做了什么,让凤霞郡太守家的人都对她们礼敬有加? 听见外面动静,刘云秀也起来了。 “娘,你看这些东西,都是送给我们的,你知道大哥做了什么吗?”方毓搀着母亲问道。 刘云秀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只是昨天方岐说他会改变,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可谁能想到,这回报来得那么迅速,以至于让人感觉不太真实。 母女俩还在猜测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骚动。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方毓脸上一喜,以为是方岐回来了,脚步雀跃着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她却吓得后退了几步。 外面来的不是方岐,而是张宝林! 张宝林左右看了一眼,冷笑道:“方岐不在?” 方毓厌恶道:“你找我哥做什么!他不会再去赌了!” 赌? 今天他来,可不只是赌那么简单,方岐那家伙昨天扫了他的场子,让他丢了脸。 找人稍微一问,张宝林顿时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以方岐一个赌鬼的身份,怎么可能和柳家攀上关系? 柳家千金身患重病这件事,在凤霞郡城门口已经挂了好些日子,大家都知道。 再加上有人看见方岐扯了告示,这事不就清楚了么? 张宝林呵呵坏笑:“也不怕告诉你,你哥应该回不来了!” “不可能!”方毓怒视道。 张宝林得意大笑,眼中透出凶光。 “那你告诉我,方岐什么样的人,也能和柳家攀上关系?” “有人昨天看见方岐揭了柳家贴的告示,去给柳家千金看病,” “他能看什么病?指不定是借着方百药的名头,去招摇撞骗的,被发现之后肯定活不了,所以他回不来了!” 此话一出,方毓内心如遭重击。 就连刘云秀都瞬间脸色苍白。 是啊,方岐怎么会和柳家有关系?他又哪里会治病救人? 只有他欺骗柳家才能说得通,他没有回来,或许就是因为被揭穿了之后 刘云秀身子一软,缓缓就朝着地上倒去。 “娘!” 方毓急忙搀扶着刘云秀,眼中含泪,不忘怒视着张宝林。 刘云秀缓过气来,抓着方毓胳膊哭喊道:“快把礼物还回去!柳家要怪罪,就怪我这个当娘的管教不严!” “你哥死了,我该怎么向方家列祖列宗交代啊!” “娘,不是的,一定不是这样的!”方毓也哭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这时候,张宝林缓缓走来,伸手去抬方毓的下巴,却被方毓狠狠躲开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淫笑:“你哥肯定没救了,但你们的话,我还是可以帮衬一把的。” “识趣点,你就乖乖从了我,你哥欠的五十两银子一笔勾销,我还会在柳家面前保你!” 见方毓咬着唇不言语,张宝林得意万分。 笑着伸手抓住方毓,拽着她就要朝卧房里走。 “放开我女儿!”刘云秀扑过来,却被张宝林一脚踹翻在地。 张宝林恶狠狠道:“看上你女儿,是给你面子,把我惹毛了,到时候别怪小爷落井下石!” 闻言,刘云秀只能趴在地上哀泣,方毓如同呆傻一般不再动弹。 外面跟着一些狐朋狗友,脸上嘿嘿坏笑,街坊邻居愣是不敢上前。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方岐的声音。 “娘!妹妹!我回来了!” 第八章 合伙骗取赏赐? “哥!” 方毓挣脱张宝林的手,看见方岐从门口进来,一把就扑到了他的怀里。 原本因为妹妹如此亲近依赖,方岐内心还流淌暖意,可看见院子里站着的张宝林时,一股无名怒火就随之升腾。 这家伙,趁着自己不在,竟然又来欺负他的家人! “张宝林,你找死是不是?”方岐眼神冰冷。 张宝林明显一愣,要是以前的方岐,根本就不敢这样跟他说话。 可现在方岐的模样,竟然让他也有些忌惮。 但一想到方岐欺瞒柳家,必死无疑,他又变得自信了起来。 “姓方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凭什么嚣张,你死到临头了!”张宝林退到了一群狐朋狗友身边,神色得意道。 “哦?” 方岐神色玩味,死到临头了?他怎么不知道? 张宝林呵呵冷笑:“我听人说了,你揭了城门的告示,去给柳太守家的千金治病,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他娘的会治病吗?” 周围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方家确实是家传医术,可到了方岐这里,那就断了代了。 刘云秀脸色苍白地来到方岐面前,抓着他的手质问:“儿子!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真去骗人了?还骗的是太守大人家?” 方岐正要解释,张宝林就插话道:“这还能有假?有人亲眼看见他上了柳府的马车!” “没想到今天还能活着回来,看来你骗人的本事还不小啊!” “就是不知道拆穿了之后,柳家会怎么收拾你!” 刘云秀感觉眼前昏暗,死死拽着方岐手臂,苦口婆心的哀求道:“儿子,你糊涂啊!” “你!你逃!这个家你不能再待下去了,等柳家人发现你骗他们,你必死无疑啊!” 张宝林抱着手臂,得意洋洋道:“想跑?哥几个盯住咯,把他抓去柳府领赏!” “你!你们!” 刘云秀气急攻心,身体都瘫软了下来。 方岐急忙将她搂住,掐住了她的人中,好一阵才悠悠转醒。 “娘,放心,我没有骗人,也用不着逃跑。”方岐温和劝说。 他又看向一旁孤零零站着,满脸揣测不安的方毓,微笑道:“相信哥哥好吗?” 方毓手指搅在一起,明明对方岐已经失去了信任,可现在却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或许,是因为昨晚他救下原本要给张宝林当小妾的自己! 张宝林不屑冷笑,伸手一招呼,几个狐朋狗友顿时跟了上来。 “兄弟们,把他抓住送去柳府领赏!他妹妹就交给我来!” 眼看几人摩拳擦掌地走来,方岐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但凡这些人敢对自己家人动手,那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了! “他奶奶的,你们这些人,竟敢如此欺辱方神医家人,当柳家吃素的不成!老子倒要看看,谁敢动!” 外面候着的柳五察觉到不对,抱着一把长刀就进了院子。 青衣小帽的,一副家丁打扮,腰间一块木牌上,赫然有着一个清晰的柳字! 柳府家丁? 张宝林眼色闪过一丝犹豫,难不成方岐真的身怀医术,还恰好救治了身患重病的柳千金? 这怎么可能! 方岐的医术难道比那些名声远扬的名医宿老还要厉害? 或许,这个家丁也是假扮的,要么就是和方岐联合起来,一起骗赏赐的! 想到这里,张宝林甚至得意起自己的聪慧,一眼就识破了方岐的骗术! “你是真的柳府家丁?”张宝林用质疑目光打量着柳五。 柳五都被气笑了,他可是柳家心腹,再过上几年,能被收为家臣的人,竟然有人怀疑他柳家之人的身份! “好你个狗奴才,竟然联合外人,诓骗主家!”张宝林厉声怒斥。 狗奴才? 柳五抓紧了刀鞘,自家也只有老太爷这样笑骂过下人,这家伙算什么东西? 要是被骂了还没点反应,他丢人没关系,可也代表着柳家! 张宝林还在沾沾自喜,以为抓住了两人把柄,却不料柳五上前一步,刀鞘狠狠甩在了他的脸上。 那肥肉堆积的脸动荡不休,一下子就红肿起来,看上去更加的痴肥了。 “狗奴才!竟然敢打小爷!” 张宝林捂着脸跳脚怒骂。 “你死定了!你们都死定了!” “等我上报太守大人,拆穿你们的骗术,把你们都压去菜市口砍头!” 柳五呵呵直笑,方岐方神医,那可是小姐的救命恩人,施血救人,恩德无双! 还骗术?他和老爷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现在,就由他来给方神医正名! “闭上你的臭嘴,不然老子敲了你满口牙!” 柳五浑身戾气,让张宝林等人不敢轻举妄动。 他冲着外面看热闹的乡亲们解释道:“诸位父老乡亲,柳五我是柳府家丁,如假包换!” “昨夜多亏了方神医,我家小姐半个身子迈进了鬼门关,硬是被方神医抢了回来!我亲眼所见!” “谁要是敢欺负方神医,那先从柳五的身上跨过去!” 一时间,外面议论纷纷。 刘云秀紧紧拽着方岐衣袖,眼中满是疑惑。 方毓眼神中光芒闪烁,也颇为震惊,方岐到底是如何办到的? “不可能!” 张宝林怒吼一声:“你这个狗奴才,伙同方岐这个赌鬼骗人!他根本就不会医术!你们是想骗取赏赐!” “对啊!” “方大夫的医术不错,可没听说过方岐也会医术啊?更别说看他治病了!” “方岐就是个赌鬼,响水村谁不知道,田地宅子医馆都输没了才回的村子!” “就是就是,那天我还看他打家里人,逼着家里人要钱来着” 一众乡亲们也随之附和。 原本想要辩解几句的柳五,此刻也瞪大了眼睛,古怪狐疑地看向方岐。 不是,方神医你之前那么浑蛋的吗? 张宝林捂着脸得意道:“还说你没有骗人,方岐什么样子咋们左邻右舍难道不知道?你说他治病救人,那他是怎么治的病,怎么救的人?” “他!” 柳五正想说方岐施血救人,却又想到柳老爷对他的嘱咐。 这件事他们知道就好,恩情记在心中,可不能拿出去宣扬。 免得有些蠢货不明医理,对方神医不利。 “哼哼,说啊?说不出来了?”张宝林一看柳五犹豫的模样,就坚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测。 “反正我家小姐就是方神医救的!”柳五耿着脖子道。 方岐扶着刘云秀坐下后才来到中间,坦然面对着众多乡亲。 “各位乡亲父老,我方岐过去确实染了赌瘾,做了很多天怒人怨之事,现在我已经改过自新,以往种种,方岐在这里给大家赔个不是!” 说完,他又转身看向张宝林:“但谁要是敢欺负我方家,我定要他百倍偿还!” 面对方岐目光,张宝林竟然下意识躲闪。 可一想到方岐谎言被戳穿,定然开罪柳家,他就不屑一顾。 咚咚锵! 敲锣打鼓的声音渐渐近了,大家狐疑着朝外面看去。 硕大的柳府礼牌还是看得真切,张宝林顿时指着方岐哈哈大笑。 “柳家来人了,没想还真让你骗到了赏赐,等我拆穿你们,看你怎么死!” 第九章 柳府送赏 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停在方家屋外,为首之人正是柳府管家柳福。 他身穿轻裘,脚踩牛皮靴,在一众粗布麻衣的乡民里十分显眼。 一辆马车拉着用红绸子包的货礼,后面还有仆人挑着一头肥猪,绸缎布匹,两头耕牛等等,看得乡民羡慕不已。 这方家,眼看着被方岐败了个干净,这下又要发了吗? “方” 柳福正要向方岐道谢唱礼,肥头大耳,半边脸肿胀着的张宝林就来到了他面前。 “您一看就是柳府的人?是不是来给方岐赏赐的?” 柳福有些诧异,却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哎呀!” 张宝林一拍手:“你可是上当受骗了!” 柳福疑惑看了看周围,难道他的意思是自己走错了地方? 张宝林继续道:“那方岐根本就不会医术,和你们家丁里应外合,诓骗柳府大人呢!” 此话一出,整个院子的气息都变得凝重。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柳福的反应。 张宝林得意极了,因为他看见柳福瞠目结舌的样子,明显是不敢相信。 自己,果然赌对了! 方毓咬着唇,满眼绝望地看向方岐。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她以为方岐回心转意,可谁知道他竟然骗到了柳家头上。 柳家大人,那可是凤霞郡的太守啊! 罢了,他这下被拆穿骗局,自然必死无疑。 自己也就随他去,反正这样的日子也过够了,就是苦了娘亲。 刘云秀身体无力的瘫软在矮凳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已经是眼泪都流干了。 “我这就帮你把骗子抓住,带回去给你们大人收拾!” 张宝林一脸谄媚献宝的模样,却不料柳福回过神来,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啪! 清脆的耳光震醒了所有人。 张宝林另外半张脸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两边脸这下算是对称多了。 柳福气得手指颤抖,指着张宝林怒吼道:“竟敢污蔑方神医!你好大的胆子!” 什么! 张宝林忍着疼痛,急忙辩解道:“你真的被骗了!方岐真不会医术,他就是个赌鬼!这里乡亲们都知道啊!他肯定会害了你家小姐的!” 一提起柳潇湘,柳福彻底怒了。 千层底的牛皮靴子结结实实踹在张宝林的肚子上,疼得他弓成了虾子。 “狗东西!还敢诅咒我家小姐,你嫌命长了?” “柳五!你他娘还愣着干啥!给我打!” 柳五早就看张宝林不顺眼,这下管家都发话了,他拎着刀鞘就走了过去,劈头盖脸对着地上的张宝林一通臭揍! 张宝林被打得满地打滚,惨叫不已。 那些狐朋狗友瑟瑟发抖,生害怕引火烧身,一个个躲得老远。 别人觉得方岐不会医术,关柳福屁事! 柳福只知道是方岐昨晚救活了小姐,今天早上小姐气色红润多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醒来。 这不开眼的家伙竟然在他面前诋毁方岐,还诅咒小姐,不打死他都是自己心善! 要是回去被老爷知道,方神医在他面前还受了委屈,那也少不了被责罚! 环顾四周,见没人再敢造次,柳福这才来到方岐身边,恭敬无比。 “方神医!多谢您救下小姐!请受老夫一拜!” “不必多礼!” 方岐急忙将柳福搀扶起来,并不人居功自傲。 柳福满眼欣喜道:“今日清晨,丫鬟说小姐的脸色好了许多,正好问一下方神医,可还需要再看看吗?” “嗯,等人醒来再说,先给她喂上一副汤药,药方我怎么写给你?我这没有笔墨。” “如此甚好!笔墨下人带着的!” 谈好柳潇湘的病情后,柳福就开始拿出礼单唱报。 “方神医救治病患,医德崇高,柳府特地送上微薄少礼,以表心意!” “白银五百两!良田二十亩” “嘶” 围观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这些乡民一年到头存不下几两银子,可这柳府一出手就是五百两白银! 更别说后面接连不断的礼物赏赐,锦缎,良田,耕牛等等,甚至还有一头肥猪! 方家,这下可是彻底发达了! 不仅仅是因为这些赏赐,更是攀附了柳府的人情! 人群中,王婶狠狠肘了赵叔一下,眼中满是抱怨。 眼看这方家彻底落魄了,可谁知道雄起得那么快! 早知今日,昨天他们又怎么会闭锁门窗? 赵叔脸色铁青,默不作声,心里也是一阵阵懊悔。 “哥,这些都是给我们的吗?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方毓感觉脑袋晕乎乎的,如在云端。 刘云秀早就惊愕得话都说不出来,这一幕实在是太震撼了! 方岐搂着妹妹肩膀笑道:“小糊涂,这当然是柳大人赏赐给咱们的,我以前沉迷赌博,没有施展医术,但并不代表我就真的不会!” 借着回答方毓,他顺便编了个理由解释自己医术来源。 方家到底是家传医学,此刻大家觉得方岐肯定是学了,只是以前方百药在,他没有施展。 方百药意外去世,他又迷上了赌博,自然也没有暴露出来。 眼看礼单唱毕,柳福取来了笔墨,方岐写下一份养心润肺汤的方子。 “方神医,其实还有一份惊喜,你要不猜猜看是何物?”柳福小心收下方子,满脸笑意道。 方岐来了兴趣,好奇问道:“是何物?管家不要寻在下开心了!” “哈哈哈!” 柳福哈哈大笑,从怀里取出一张契约,大方递给了方岐。 只一眼,方岐就瞪大了双眼。 这赫然是百草堂医馆的契约! 再加上文书凭证,这百草堂,又回到了他方岐的手中! “这!大恩无以为报,柳小姐的病情,在下必然尽心尽力!”方岐拱手致谢,表明心迹。 方毓也凑了过来,踮着脚想要看看是什么东西,能让方岐那么高兴。 这时,方岐转过身来,一把拥住了她。 “妹妹!医馆!父亲留下的医馆,又回来了!” 医馆? 感受着方岐有力温暖的怀抱,又想起父亲的离去,现在医馆失而复得,积压已久的情绪再度爆发。 方毓脑袋嗡的一下,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儿子!这是真的吗?” 刘云秀颤巍巍走来,拿起契约仔细查看,可是越看眼睛越模糊,脸上早已泪水纵横。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方家三人紧紧相拥,方岐抽噎一下,笑得眼角泛起泪光,好悬没让眼泪滑落。 如此温情场面,柳福也不想多打扰,给柳五使了一个眼神,让他把张宝林这个不开眼的家伙给带出去收拾。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了洪亮的声音。 “张老爷到!” 第十章 道貌岸然张老爷 张老爷? 响水村里能当得起这个称呼的,那就只有一个人。 张宝林之父,有秀才文位在身的张景业。 恰是因为张景业身份地位更高,家里又有钱粮,所以张宝林才有霸凌乡里的底气。 而他非但不劝阻教育,反而肆意放纵,甚至是包庇! 只要他出现,整个村里的人在他面前都得低上一头。 村民们瑟缩着,因为有不少人还是他家的佃农,没有自己的田地,只能给张家做工。 可今天却非常奇怪,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张景业,脸上竟然挂着一丝谄媚的笑意。 “原来是柳府的大人到了,真是让陋村蓬荜生辉啊!” 张景业冲着柳福拱手作揖。 柳福瞥了方岐一眼,见他对这个张景业没有什么好脸色,也就轻哼了一声。 “不敢当,我不过是柳府一个管家而已,当不得大人之名!” 这句话纯粹是糊弄。 柳福管家,哪怕是郡里的官员见了都得叫一声老哥哥。 谁要是真把他当下人使唤,如果后台不够硬,那就指望自己八字比较硬! 见柳福不给自己亲近的机会,张景业就把目光放在了方岐身上,旋即笑着走来。 “方大夫之事,令人惋惜,但现在他若是看到大郎有了今天的出息,在天有灵,也一定能得到安息!” 方岐面无表情,心里却觉得好笑。 这张景业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记得之前收租的时候,一户人家的青壮残疾难以耕种,他硬是要收人家八成的租子。 最后逼得人走投无路,把家里小女儿卖给了张家,半个月不到,人就没了。 有张宝林这种混蛋在,他张景业算得上什么好东西! “你来做什么?救你儿子?” 方岐冷笑着看了张宝林一眼。 那家伙趴在地上哼哼唧唧的,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不料,张景业看了张宝林一眼,反而对着他啐了一口。 “活该!” 张景业又笑着对方岐道:“早就想教训他了,可惜有心无力,今天方大郎帮我教训他一顿,老夫感激不尽!” “另外,老夫也是来恭喜祝贺的!” 说完,张景业手一挥,张家的下人就挑着担子进来了。 “方大郎医术有成,老夫送上白银一百两,良田五亩,礼物若干,还望大郎不要嫌弃!” 这些礼物再一次惊愕众人。 张景业竟然都给方岐送礼祝贺,难不成方岐真成了神医? 方岐忍不住笑了,这张景业倒是一个聪明人,怎么就养出张宝林那样的儿子? 他可不是真来祝贺的,而是看见方岐和柳家有了关系,一是赔礼道歉,二是在柳家人面前混个脸熟。 打开礼物看了看,其中一个盒子里装着白花花的银子,方岐拿起一锭,放在手里把玩。 “对了,我还欠张家五十两的赌债,我就从这些里面还给张家,另外利息多少,一并还了!” 方岐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冷意。 前身欠下的赌债他还了,可这张宝林想要侵占方毓,还祸害他的家人,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过去! 张景业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张借据,赫然是方岐前身留下的。 他三两下就将借据撕了个稀碎,这才对方岐拱手道。 “都是一个村的,这种钱我张家以后不会借,更不会收,就当作给大郎回心转意的道贺!” 准备得还挺充分,估计前身抵押给张家的三亩良田也被当成礼物还了回来,还添了两亩进去。 这张景业都给足了姿态,方岐要是再追着不放,那就有些过了。 见方岐微微沉思,张景业快步走到了张宝林身边,狠狠踹在他的屁股上。 “逆子!让你不学好!给方家人道歉!” “呜呜呜!” 躺在地上的张宝林流泪呜咽,疼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见状,张景业从旁边柴火堆里抽出柴刀,双手托着递给了方岐。 “方家大郎,这事是我张家对不起你,你要是还不解气,就帮我把他了结了!” 张景业说完,双手往前一递,眼眶湿润着别过头去。 柳福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出戏,想要看看方岐作何应对。 别看这张景业一副任人拿捏的模样,可实际上心眼多着呢。 为了让方岐放过张宝林,他又是赔礼又是道歉,最后把刀递了出来。 要是方岐拿刀,那就是睚眦必报,别人服软了都还不放过,甚至会染上人命官司。 可要是不拿,那就默认放过张宝林了,以后再想要对张家动手,错的就是他。 方岐嘴角微微一翘,真当他不敢下手? 比起张宝林来,张景业道貌岸然的样子更让人觉得恶心。 张宝林明着恶,这张景业,可是阴着坏! 伸手从张景业手中拿起刀,方岐明显感觉到张景业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他拎着刀,朝着张宝林走去。 “哥!不要!” 方毓喊了一声,她不想方岐因为张宝林这个混蛋染上人命官司。 虽然他和柳家有点情谊,可当众杀一个秀才的儿子,柳太守只要不是个贪官污吏,就定然不会放过他。 刘云秀也惊慌起来:“儿啊!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啊!” 方岐冲着家人微微一笑,让她们稍稍放心。 可下一刻,他身子就蹲了下去,手中柴刀狠狠落下! 哗! 柴刀砍进了泥土里,距离张宝林的鼻子就差一点,不少人被吓得眼睛都不敢睁开。 张宝林眼睁睁看着刀刃朝自己落下,已经是吓得屁滚尿流! 这时候他才感觉到,现在的方岐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他刚才拿刀的杀气,是真想杀了他! “记住这种感觉!” 方岐将柴刀从泥土中拔出,微笑着看向张景业。 “哈哈哈,张老爷太客气了,我都能改过自新,令郎又何尝不能呢?” 张景业身体都还僵硬着,笑容也显得迟钝起来:“是,是啊!” 丢掉柴刀,方岐看向周围的父老乡亲,拱手道:“今天是我方岐改邪归正,重新做人的日子!” “材料有,银钱也不缺,还请大家帮忙办个酒席,共饮一杯!” 话音落下,柳福笑呵呵地招呼柳五带着柳家下人也去帮忙。 院落里忙碌起来,那头大肥猪可是送对了时候。 眼看张景业要走,方岐还笑着挽留:“张老爷,为何不留下来喝一杯浊酒?” 张景业让下人抬着张宝林,笑容尴尬道:“家中还有些杂事,犬子也这个样子,这次就不打扰了” 张家人头一次如此狼狈,看得一些乡民暗中叫好。 看着招呼众人,备受拥簇的方岐,方毓一时间愣了神。 这还是她那个赌鬼哥哥吗? 怎么如此让人感到温暖和心安? 心头萦绕着一种奇特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的脸颊发烫。 刘云秀身边更是挤了好几个媒人,笑得合不拢嘴,时不时看一眼指挥帮忙的方岐,心中更是幸福欢喜。 方岐听得想笑,他暂时还没有成亲的打算。 来到发呆的方毓面前,将那锭银子塞到了她手里。 “哥给你筹嫁妆,定会给你找个好人家!” 不料,话音刚落,方毓的嘴就撅了起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第十一章 重回医馆 “哎!” 看着方毓抹着眼泪跑去了屋里,方岐挠着头不知所措。 应该是说起夫家,女孩子面皮薄,一下子有些害羞。 村民们搬来了桌凳,在院子里凑了几桌,摆不下的放在了外面道路上。 不管是因为什么由头,只要一想到平日里坏事做尽的张宝林被打了个半死,高人一等的张景业灰头土脸,大家就心里畅快。 而且今日酒席档次极高,远远不是村子里有红白事时能比的,完全就是大户人家,乃至是城里人的宴席。 以往村民们没少给赌鬼方岐眼色看,现在坐在席位上,面对笑呵呵的方岐,难免有些尴尬。 端着酒杯来到了赵叔王婶坐的那桌,方岐刚过去,大家就都站了起来。 赵叔扯着嘴角笑了笑,手掌在衣襟上擦了擦。 方岐微笑道:“今日多谢大家赏脸前来,以前是我不懂事,以后还望各位多关照!” 王婶端着杯子:“是我们仰仗你才是啊!” 赵叔嘴巴嚅嗫着想要说什么,最后只是将酒水一饮而尽。 见他这个样子,方岐特意走到赵叔身边,再亲手倒上了一杯。 “赵叔,还有王婶,家母家妹受你们照顾颇多,我再敬你们一杯,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嗯!” 赵叔这才重重答应一声,表情也松弛了不少。 等吃得差不多,有人陆续离席,方岐还从礼物里挑选了一些赠送出去。 方家落寞之时帮了一把的,回礼更加丰厚。 至于在背后蛐蛐方家,甚至落井下石的,方岐冷笑着不给。 厚着脸皮混了一顿不错的宴席,没把人撵出去就不错了,还好意思讨要? 在大家伙的帮助下,宴席收尾也进行得很快。 赵叔王婶一家尤为卖力。 柳福带着柳五来到方岐面前,也是准备回去了。 “方神医,小姐苏醒后还需要再麻烦你,到时咋们柳府再见了!” 柳五是个爽快人,即便之前发生过一点不愉快,此刻拍着胸口对方岐说。 “方神医,以后有不开眼的找你麻烦,你尽管报上我柳五的名号!” 方岐拱手道:“多谢二位,不过眼下确实有事需要二位帮忙。” 既然医馆回到了手里,那就不用还在村里呆着。 医馆里住下他们一家也没有问题。 柳府和张家送来的东西,完全够方岐一家人花一辈子。 可他并不想就此庸碌一生。 意外获得了岐黄神医的传承,那总要做点什么。 既能重新顶起父亲留下的家传医学,又能造福病患,何乐而不为呢? “家里人手不够,有劳二位安排人员帮忙将东西搬去医馆,我日后重操父业,离柳府也更近一些!” 方岐一边说,一边赏赐了些银钱给柳府下人。 至于柳福和柳五,给他们也不要。 为人圆滑温和,却又不失棱角,柳福非常赞赏着点了点头。 “娘,妹妹,我们回城里医馆去住!” 方岐看着两人,充满信心:“我定会把百草堂之名发扬光大!” 凤霞郡。 百草堂。 一间坐落在繁华东市的二层医馆,外面围了一群人,里面是一些壮汉在搬东西。 一个颤巍巍的老汉,忍不住询问:“小伙子,这周大夫不是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搬走啊!” 有人开头,就有人附和。 “是啊,周大夫平时开的药效果挺好的,价格也算公道,他搬走了,咋们去哪看病抓药?” 搬东西的汉子拿抹布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嘟囔道:“我就是个搬货郎,我知道啥?” 这时候,周明理从医馆里走了出来,冲着外面人行了一圈罗揖礼。 “各位父老乡亲,周明理十岁就在这里学徒,师傅方百药走了之后,我也算是撑起了百草堂这块招牌!” “师傅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师弟,他要回了这家医馆,我这个做师兄的自然不能不给。” “以后各位要看病抓药,就到对门,我盘了铺子,准备新开一家医馆!” 这时候,大家注意到周明理脸上包着纱布,走路也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 “周大夫,你这是怎么了?” 周明理心中暗恨,还能怎么了? 又是掌嘴,又是打板子的。 脸肿着没消,屁股裂了好几瓣! 可他当然不能说是自己开错药,差点害得柳府千金呕血而亡,被柳大人惩罚。 所以他说出早就编好的借口道:“昨日进山采药,不慎惊扰了一窝马蜂,脸上被叮了几个包,又从山坡上跌了下来,没有大碍!” “在下会尽快筹备好新医馆,病症还没根治的患者,也可来对门寻我。” 人群中议论纷纷。 有人更是怒骂:“方大夫人多好,怎么就生了个败家子!还有脸过来讨要医馆?他会治病吗他!” “而且我听说,当初那个败家子把医馆抵押给了周大夫,周大夫可是拿出了全部身家换来的,现在又要回去,真是岂有此理!” “以后咋们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不来这百草堂就是了!” “哼!谁要是来百草堂看病,那就是蠢人!见一个我刘三骂一个!” 周明理露出一副苦笑连连,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马车里,方毓攥紧了拳头,一口银牙咬得咯吱作响。 真是太气人了! 以前父亲在的时候,周明理还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没想到父亲一走,他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方岐撩开窗帘,微微一笑。 这周明理有点意思,说得都是真话,可听起来就变了味了。 “哥,照他这样说,以后咋们医馆可还怎么开得起来?”方毓担忧道。 方岐温和道:“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医馆的事尽管放心。” 说完,方岐干脆下了马车。 柳府下人们带着东西就挡在门口,一副看着你搬完的模样。 方岐漫步上前,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师兄,别来无恙。” 一句话,差点没把周明理给气晕过去。 昨晚见了方岐,叫他一声师弟是为了羞辱他。 可今天,方岐叫他一声师兄,同样是莫大的羞辱。 还别来无恙? 他都被打成这个样子了,能无恙吗! “方岐,你只是运气好,没想到方百药还留了一手,恰好被你蒙对。” “我不信你真的会医术,所以咋们走着瞧!” 看着周明理一瘸一拐,说话漏风的样子,方岐就没能憋住。 噗嗤! 周明理恶狠狠朝着方岐看过来,却忘了前面是台阶,拐杖一戳空,整个人就摔了下去。 “啊!” 周明理疼得大声惨叫,一群人过去搀扶,不知道谁碰到了他的屁股,更是疼得他死去活来。 方岐摇摇头,就让他瞧了个这? 彻底破防后,周明理模样狼狈滑稽。 “你给我等着!方岐!你给我等着!” 第十二章 哥,我害怕 重回医馆,失而复得的感动充斥着母女俩心头。 “儿子,我真的不敢相信,这医馆又回到了我们手里,这可是你父亲留下来的产业啊!” 刘云秀满脸惊喜,眼看着又要流泪。 方岐抚摸着诊桌,微笑道:“娘,这还只是开始,咋们家的宅子迟早也能赎回来。” “嗯!娘相信你!你只要改过了,就还是娘的好孩子!”刘云秀轻拭泪眼。 拉开一个药柜,里面分为九宫格,只剩下了零星的药材渣子。 再打开一个,其中更是如此。 便宜的药材都没了,更别说冰片,麝香,人参灵芝一类的名贵药材。 一家医馆里,竟然没有药材? 方毓明显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急忙拉开一个个的药柜,又跑去仓库和后院看了一眼。 “哥!医馆里一点药材都没有了!” 方岐并不在意,没有药材,找药农或者药商收购一些就好。 周明理要在对面开医馆,和他打擂台,那就来看看,谁的手段更胜一筹。 和母亲妹妹一起收拾了一下医馆,天色就黑了下去。 饭后躺在床上,浓浓的困倦随之袭来。 可算是能够好好休息一下了。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一具身影来到方岐门前,抬起手,轻轻敲了敲。 “哥哥” 见里面没有动静,方毓试图推门进去,可里面门闩挡着,她只能稍微用力敲了敲。 方岐打开了门,体质的缘故让他警惕着周围,并且清醒得很快。 “是妹妹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他笑着伸出手,揉了揉方毓的脑袋。 方毓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让人下意识想要怜惜。 “哥哥,我一个人睡,有点害怕!” 害怕? 方岐无奈笑道:“咋们小时候在医馆睡的次数也不少啊,怎么还害怕?” 正说着,方毓就已经挤了进来,小跑着跳上了方岐的床,将自己包裹在了被子里。 被子都是新换的,带着一股干净清新的味道,有着方岐的体温,以及他身上自带的一种类似药香的体味。 很温暖,很舒服。 “医馆里死过人的!”方毓脸有些发烫。 这确实。 方岐意识到是自己考虑不周了,方毓到底还算个孩子。 更别说他们的父亲方百药也是重伤后拉回来,在这医馆里闭的眼。 “唉,要不你去和娘一起睡?”方岐询问道。 “嗯不!” 方毓躲在了被子里:“我担心说给娘听了,她也害怕怎么办?” 方岐无奈,只好另外拿了一床被子过来。 在他眼里,方毓就是他的妹妹,只是觉得该有男女之别而已,倒也没有别的心思。 哪怕拿了一张被子,方毓娇小的身子不一会也挤了进来。 她手臂瘦弱,宛如小猫一般缩成一团,方岐内心一阵的伤感。 现在好日子才刚开始,他不把娘亲和妹妹的身子养好,誓不罢休! 渐渐地,方岐鼻息稳定了下来,方毓却紧张得睡不着。 看着方岐那张清秀俊俏的侧脸,感觉怎么也看不够。 担心这一觉睡过去,一切都变成了泡影。 可能最害怕的还是现在这个哥哥,变成之前那个样子的哥哥。 就这样,让她多看两眼也好。 第二天一早,方毓从床上爬起来,身边却已经没有了方岐的身影。 她内心一阵惊慌,急忙穿好外衣跑下楼去,却在医馆后院看见了方岐。 还好,一切都不是梦! 此刻的方岐正在打一套莫名其妙的拳法,一会像虎,一会像熊,一会又像鸟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方岐打拳,总有点浑然天成的意味在里边。 哥哥,什么时候还会打拳了? 方岐打完一套五禽戏,浑身气血蒸腾,额头渗出汗水来,感觉十分的精神。 只要坚持下去,对他的岐黄神医体也有莫大好处。 见到方毓也起来了,方岐便对她说道:“去把娘亲也叫过来,我把这套锻体法教给你们。” “啊?” “去啊。” 不一会,方毓和刘云秀一起走了过来,刘云秀还一脸古怪。 毕竟她不觉得有什么拳法是她女人也适合练的。 被方岐教了一遍之后,她们两人也自己练了起来,结果越练越惊奇。 这套锻体法看上去是没有刚猛强悍的拳法吸引眼球。 但只有练的人才知道,好似有一股暖流从自己的丹田发生,缓缓流动到四肢百骸,令人精神万分。 这要是长此以往地练下去,自然有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的效果。 对于这种效果,方岐已经很满意了,毕竟他体质特殊,哪怕练的招式一样,效果却是天差地别的。 “每天都可以练练,对身体好。”方岐微笑着指点两人。 方毓小脸崩得紧紧的,学得很认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岐在亲手指点的缘故。 刘云秀擦拭了一下额头汗滴,惊讶道:“这套锻体法确实不错,练了一会就身体冒汗,腰上也没那么僵了!” “那医馆里剩下的就交给你们收拾了,我去联系一下以前的药商,早点把药材备齐,咋们也该开门营业了!” “儿子,路上注意安全!” “哥,路上小心!” 方岐带着家人的祝愿,信心满满地出了门。 只见街道对面,一家叫做千金堂的医馆已经将牌子给挂上了。 周明理身体不便,还另外请了一个郎中来坐堂。 门口帮工正拉着一个病患闲聊,眼神瞥见方岐,立刻掩耳盗铃一般,当着方岐的面和病患说起了小话。 从他们的目光里,方岐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 或许是趁着这段时间百草堂还没有开门,他们先抢占一部分客源,然后再诋毁一下百草堂。 有用么? 方岐淡漠一笑,行医又不是做生意,难道还想留住回头客? 不理会千金堂的人,方岐径直前往平洋坊,这里住着一家以前给百草堂供药的药商。 药商基本可以提供一家医馆所需的常见药材,一些少见的,或者急需的,可能才需要大夫自己进山寻找,或者找药农帮忙。 找药农直接供药的话,比较麻烦。 药材要挑选,药材种类,数量,质量,都需要花费精力。 所以药商一向是医馆的最好选择。 到了药商王宽的家门口,方岐手里提着一封点心,一罐好酒,作为今天过来拜访的礼物。 “请问王掌柜在家吗?” “谁啊?” 一个带着点沙哑的嗓子问了一声,房门随之打开。 看见是方岐,王宽顿时笑了:“哟,这不是方大夫家的大郎嘛!今天没去赌馆潇洒啊?” 方岐也不恼,提着手里礼物道:“王掌柜,我来有事相求。” 王宽笑容泛起冷意:“借钱免谈!” “不不不!” 方岐连忙解释:“我是来进药材的!” 王宽呵呵一笑,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门缝里传来两个字。 “不卖!” 第十三章 医者不强求 方岐站在门口,周围行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有点奇怪,药商应该是恨不得把药材卖出去,怎么还会不卖给自己? 他再次敲了敲门询问:“王掌柜,哪有生意送上门来还不做的道理,哪怕是看在以前和我爹的交情上,总得给我个理由?” 门再次打开了,王宽轻蔑瞥着方岐,甚至很无礼地不让他进去。 “既然你提起了方大夫,那我就和你说两句。” “你一个烂赌鬼,有没有钱买我的药材还是两说,有钱也不一定干净!” “药材就算是卖给你了,可你会医术吗?治不好人,到时候说是我药材不好,那不是坏了我的名声?” 面对这种侮辱,方岐反而露出了笑意。 “王掌柜说的是,不过我已经改过自新,再也不赌了,身上的银钱也干干净净,不会有半点问题,至于医术,这个您尽管放心!” 王宽打量了方岐两样,也跟着笑起来:“从我这买药材,可以,在市价上翻个倍!” 方岐脸上和善的笑容渐渐收敛。 生意人要是没点原因,怎么会这样开罪自己的客人? 可方岐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他。 难道说,背后有人搞鬼? 从结果倒推原因,方岐觉得或许是周明理的缘故,可他又是如何拿捏这些药商的呢? 见方岐沉默,王宽冷冷笑道:“你要是不愿意就滚,去别的药商那也是一样,说不定比我给的价格还要高些!” 如此高的价格,如果诊费药费还保持原本的价格,那就是一桩亏本买卖。 要是提高诊费药费,那可就没人来问诊了。 只给富家大户看病倒是没有这个顾虑,可身怀神医传承,却不顾贫民百姓的病痛疾苦,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谢过王掌柜指点。”方岐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平静拱手行礼后,将礼物放在一旁转身离去。 王宽将礼物提了起来,一脸不屑。 觉得方岐就是个傻子,自己如此针对他,他还得感谢自己! 又跑了另外两家药商,得到的结果都是如此,这些人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协议,就是不卖药材给方岐,不仅抬高价格,对方岐还各种羞辱。 从一家药商铺子里出来,方岐抬头看了看日头上的太阳,感觉有点泄气。 路过自家医馆之时,一想到娘亲和妹妹还在家里等他的好消息,心里又多了几分动力。 既然药商那里行不通,那就只能去找药农谈谈了。 在这个时候,药农一般人还当不了,只有精通药材习性的人才能种植出合用的药材。 药商要赚钱,就少不了从药农那收购大量的药材。 药农一般都住在城外,有些更是在山上安家。 方岐记忆里,原身小时候跟着方百药去拜访过好几家药农。 有时候是让药农帮忙留意一些特殊的药材,有时候是求购比较珍惜的药材。 结果并不令人如意,方岐跑了两户药农家里,他们愿意和方岐交谈,可就是不愿意将药材直接卖给方岐。 不太对劲。 哪怕是周明理恐怕也没有这样的能耐,能够让药商药农都拒绝卖药材给自己。 还有一户药农住在凤霞郡旁边的青芒山里,那或许是最后的机会了。 翻山越岭对于方岐而言并不算困难,一路上他甚至可以边赶路,边识别一些野生药材。 运气不错,还在一颗枯木树桩上发现了一朵婴孩手掌大小的灵芝。 日头西斜,方岐总算是来到了那户住在山里的药农家。 药农家外面的药田里种着一片黄芪,根部入药,有抗激强心之效。 竹篱笆上挂着的植物赫然是金银花,墙角还有一大片的薄荷。 这地方就不好进入别人院子里敲门了,方岐放开嗓子喊:“黄老汉在家吗!” “你是谁?” 一个青年从房子里出来,隔着院门打量着方岐。 “黄二哥,我是百草堂方百药的儿子,方岐,以前我们还见过的!” 黄二诧异看了看方岐,眼神中多了几分戒备。 被一个败家赌鬼找上门来,肯定没什么好事。 方岐也不恼,拱手道:“来得匆忙,手礼都没带,黄二哥可别见外,我来是想从你们这进点药材。” 进药材? 黄二满脸怀疑,直接摆手驱赶。 “卖不了,你找别人!” 看着黄二扭头朝屋里走,方岐趴在院门说道:“黄二哥!药商和别的药农我都问过了,还请黄二哥帮帮忙!” 黄二头也不回,只听得关门声。 唉! 方岐忍不住哀叹一声,别的药商和药农都不肯卖给自己药材,或者说不敢卖药材给自己。 那黄二一家,又怎么能避免呢? 正准备回去再想想办法的时候,方岐鼻子抽动,突然嗅到了一股汤药的味道。 “赤芍,川芎,麝香,人参这是通窍活血汤?” 此汤药用于瘀血阻滞,调蓄腑脏,外加人参等贵重药材,必然是病人情况严重,用于活气吊命! 难道是有人重伤到了肺腑? “黄二哥!可是有人生了重病?”方岐再次喊了起来。 砰! 黄二怒气冲冲地踹开房门,手里拿着一根竹竿,双眼通红瞪着方岐。 “滚!给我滚!” 方岐神情严肃道:“我闻到了通窍活血汤的气味,里面还加了人参之类的吊命药物,里面的病人是不是快要不行了?” “我打死你!”黄二似乎被戳到了痛处,狠狠将竹竿砸在了院墙篱笆上。 方岐镇定自若地站在原地,一双眼睛直视人心。 呼吸声如牛一般粗重的黄二,在这种平静目光下,渐渐恢复了理智。 他甚至狐疑地看向方岐,有点不敢置信。 不是说方岐不会医术吗?怎么他可以凭借空气中汤药的味道,分辨出自己煎的是什么药? 这种本事,没有个十年八载的练不出来! “你,你怎么知道的?”黄二一脸古怪。 方岐指了指自己鼻子:“自然是闻出来的,单凭通窍活血汤恐怕不能把人救下来,如果黄二哥愿意相信我,不妨让我一试!” 黄二摇摆不定,可一想到床上的人,心神也跟着哀伤起来。 “你要是不行,别怪我跟你拼命!”黄二咬着牙威胁道。 一听这话,方岐转身就走。 这下黄二可是急了,立马冲出院子,一把拽住了方岐手臂。 “你不是说要试一试吗?这是什么意思!你刚才是骗我的?” 看着双眼泛红的黄二,方岐正色:“里面的人本就身受重伤,你也只是用药吊命而已,凭什么我治不好就要和我拼命?” 黄二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正犹豫不决的时候,看方岐抬脚欲走,急忙又挡在了他的面前。 “对不住,刚才是我说错了话,我爹确实快不行了,请你帮忙看看!” 第十四章 毒药?灵药? 进了里屋,汤药的味道越发浓郁。 床上躺着一个四肢精壮,皮肤黝黑的老汉,只不过现在气若游丝,生命垂危。 看他浑身上下都包着不少纱布,方岐有些诧异。 看来还不单纯是内伤,外伤感染发炎,以至于高烧不退,再度伤及肺腑,也是原因之一。 “我爹前些日子上山给城里贵人寻一味宝药,不小心从山崖上跌了下来,幸好半途被枝丫挡了一下,不然人早就没了。” 黄二神情哀伤道。 方岐摇摇头,想起父亲方百药也是采药不慎跌落,最后无药可救才憾然离世。 倘若他来得早一点,或许还能救下方百药的性命。 见方岐摇头,黄二紧张开口:“你也没有办法吗?” 这种情况,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了。 如今的医术根本无力救治,一个是药物没有提纯,药力达不到根治病因的效果。 黄老汉从高处跌落,伤及肺腑,通窍活血汤确实可以治疗他受损腑脏,但外伤引起的并发症又会让腑脏病情反复。 如此一来,病人只能等死了。 方岐仔细思索了一下,心里有了办法,就看黄二敢不敢用。 “黄二哥,我有办法治,但要看你敢不敢施药了。” 黄二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湿着眼睛握住方岐手臂。 “别的大夫也看过,我说爹没救了,大不了就是一死,你要是能救活我爹,我家里药材白送你都行!” 方岐拍着黄二的手,安慰他不要激动,然后说出自己的治疗方案。 “先用活血化瘀膏,配合通心丸去热!” 第一步,从外伤入手,将黄老汉救烧不退的症状缓解。 “再用附子返魂汤,附子一两,大火急煮,去汤再煎!” 闻言,黄二眉毛都立了起来。 附子大毒,一般一至四钱,哪怕超过四钱都十分危险。 可方岐一出手,竟然就是一两! “最后” “住口!” 黄二浑身僵硬,手指着方岐,嘴唇颤抖不断。 “你!你这个毒医!你倒是救人还是杀人!当我不懂附子毒性吗!” 方岐温和一笑:“重症用重药,何况一两附子也需要急煮炮制,去除了不少毒性,如果是生附子,那自然不行。” 大口喘息了许久,黄二额头上很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滴。 他在纠结,在挣扎,在考虑到底要不要给黄老汉用这种汤药。 要是人死了,传出去可就是他听信一个赌棍的话,毒杀了自己父亲! 可要是不听,这似乎是最后一个救自己父亲的机会了! “你,你接着说!” 黄二双眼通红,牙关紧咬。 方岐接着开口:“最后,再用身痛逐淤汤,加百年灵芝入药,彻底反清复明!” 说到这里,黄二彻底火了,一把就揪住了方岐衣领。 “我现在终于可以确信,你就是个不懂医术的混账行子!” “哦?黄二哥何出此言?” 黄二恶狠狠道:“百年灵芝,千年灵芝那都是骗人的!灵芝一年生成,越往后药性越少,最后变成木头,你竟然说用百年灵芝入药?” “这样一来,我爹治不好,你也可以找借口说是没有药材,而不是你不会医术了,是也不是!” “我打死你!” 方岐依旧淡然镇定,只是微笑开口:“我有。” “什么?”黄二不敢相信的看着方岐。 方岐伸手入怀,捏住了那颗他路上巧遇的灵芝。 《青囊术(灵气版)》中,里面有一式手段,名为‘渡灵’。 顾名思义,就是将自身真气过渡到药材里去,增强药材的药效,达到远超提纯药,甚至是合成药的药力! “不可能!” 黄二感觉自己要疯了。 他就不该相信一个赌鬼,甚至还让他进了屋。 先是一两附子的杀人汤药,后又是百年份的灵芝,这根本就是把他当猴耍! 然而下一秒,在满是汤药味道的房间里,他鼻子抽动,嗅到了一股独特的药材香味。 这种药香,哪怕是从小跟着黄老汉采药十多年,他也从未见过! 这是什么东西? 仅仅是嗅闻一口,就给人一种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的感觉? 当然,这是一种心理作用。 方岐将灵芝取出,递给了黄二。 黄二双眼呆滞,满脸不可置信,双手小心翼翼地伸出,生害怕伤了这株宝药一点。 这株灵芝表面上看并没有太大差别,甚至不算很大,可其中散发的浓郁药香,让人根本不愿意相信这是凡品! 百年灵芝? 是了!一定是的! 只有百年灵芝才能积蓄如此如此药性! 或许普通灵芝每过一年都会衰减药性,逐渐变成草木,但其中又有特殊的灵芝,可以不断积累药性! 作为药农,黄二很快给找了合适的理由,让自己信服。 有这种灵草妙药,还有什么病症治不好的? 治不好,那只能说明他命数已尽! 他犹豫,羞愧,最后捧着‘百年灵芝’,膝盖一软就朝着方岐跪了下去,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 “方方大夫!求你救我父亲,我就算是倾家荡产,卖身为奴,也要买下这株宝药!” 方岐急忙将其搀扶起来,安慰道:“无需如此,行医治病本就是我方家家训,倘若要你倾家荡产,卖身为奴,这病治与不治,又有何区别?” “快起来,按照我说的,去给病人备药!” “好,好!”黄二眼中充满感动,小心翼翼放下灵芝,急忙跑去按照方岐的吩咐准备药材。 方岐也去帮忙,其中一两附子的炮制还是他亲自动手。 活血化瘀膏准备好了,两人解开包裹在黄老汉身上的纱布,有些伤口已经腐烂化脓,还需要祛除脓血腐肉,然后再将药膏均匀涂抹。 通心丸直接干喂,喂药后还在煎附子返魂汤的时候,黄老汉身上的热症就下去了,体温恢复正常。 立竿见影? 黄二惊愕万分,又觉得充满惊喜。 第一道药效果很好,如果后面也是如此,说不定可以达到药到病除的效果! 这样一来,父亲可就有救了! 附子返魂汤煎好,稍稍放凉就端了过来,其中苦味浓烈,普通人闻一口恐怕都会干呕。 这时候,黄二有些犹豫了。 这汤药里面加了一两的附子,毒性浓烈,这要是喂下去出了事可怎么办? 他目光犹豫地看向方岐。 方岐只是微笑,并不动作。 不信医,不就医,免得大夫治病救人后,还要遭受无端指责。 或许是方岐自信镇定,又或者是那灵芝宝药给了黄二信心,他还是端着碗,用勺子将汤药给黄老汉灌了下去。 不过一时三刻,黄老汉突然睁开了眼睛,双目圆瞪,冲着床边剧烈咳嗽。 更是吐出大片黑红腥血! 第十五章 幕后黑手 这是怎么回事! 黄二满脸惊恐之色,端着汤药的手不断颤抖,残余药汁洒落在地也浑然不觉。 就在他心神迷惘之际,方歧重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继续喂下一副汤药!” “这” 虽然黄二一脸不敢相信,可他动作倒还是麻利,很快将提前准备好的身痛逐淤汤给端了过来。 颤巍巍给黄老汉喂药的时候,他惊喜发现,父亲竟然是睁开着眼睛,并且主动微张着嘴巴。 人醒了! 人竟然醒了! 附子返魂汤,这种大剂量的毒性药物,竟然能起到起死回生的效果! 真是令人匪夷所思,更是让人惊愕万分! 不仅如此,之前黄二心神激荡之下没有反应过来,现在见到父亲清醒。 他突然意识到,方歧并没有避讳自己,直接就告知了药方,甚至是药物用量。 要知道医道传承,不可轻与! 虽然一般郎中大夫面对的是山民村妇,不识字,更不懂医术,说给他们听也无碍。 可自己却是药农之子,不可能不懂这些东西,方歧也没有避讳他。 不仅没有因为他的无知而恼怒,反而还耐心解释用药原因。 要知道这可是能当做秘方藏起来的手段。 如此宽宏大度,又医术崇高之人,以前怎么会染上赌瘾的? 还是说物极必反,大彻大悟了? 就在黄二脑海胡思乱想之时,最后一副汤药他也给黄老汉喂了下去。 黄老汉的躺在床上,看上去状态好了太多。 呼吸粗重,双眼有神,也能呜呜咽咽地说上两句了。 这种重症,竟然用三剂药就把人从阎王爷那给拽了回来,实在是让黄二惊为天人! “方大夫,不!方神医!你这手段真是神了!神了!” 黄二跪在地上,冲着方歧就磕了下去。 乡民就是耿直,脑袋在泥土地面磕出了一个个小坑,方歧连忙把人给拽起,他脑门上已经红了一片。 “黄二哥,你这” “别别别!你叫我一声黄二就行,你是我爹的救命恩人,还让你叫我哥,我爹知道了不得揍死我!” 方歧都被逗笑了,还看了黄老汉一眼。 黄二脑袋一拍,想起了什么似的。 “方神医,我家里的药材,只要是你看上的,我明天就叫人给你挑来!” 方歧正要答应,却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就黄老汉这一家的药材,不顶用不说,又难免有居功要挟的嫌疑。 他是为了药材的事情来到的黄家,但给黄老汉治病,却不是为了要获得他们家的药材。 如果给人治病只是为了钱,方歧干嘛不去找柳府,让他们帮忙介绍点富户豪商? 见方歧神色犹豫,黄二一咬牙,狠狠道:“方神医,我家还有几根人参,你也一并拿去!” 方歧无奈摇头,苦笑道:“黄二哥,我方歧在你眼里,就是为了得到一些不花钱的药材,所以才救治你爹的么?那你叫我神医,岂不是在嘲笑我?” 黄二一下子就慌张起来,双手挥摆了起来。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唉!我嘴笨,不会说话,方神医你不要往心里去!” 方歧摇摇头,语气诚恳道:“黄二哥,我也不要你给我药材,或者低价药材。” “其实我打算重开百草堂,可是今天跑遍了药商,药农,竟没有一人愿意提供药材给我。” “是,我方歧过去误入歧途,算是个混账,可现在我想要改过自新,就连这种机会也不给我吗?” 黄二嘴里嚅嗫起来,他明显知道什么,却又碍于某些原因,不好告诉方歧。 “咳咳咳!” 黄老汉怒目圆瞪,身子咳嗽着,受伤不重的左手微微抬起,粗糙手指指着黄二。 黄二急忙跑到床边:“爹!你哪里不舒服吗?” “说!呼,他!” 黄老汉费了挺大劲才说了几个字,黄二连忙安抚他好好休息。 这才把人给救回来,百年灵芝都下锅煎了,这要是病情反复,那就麻烦了。 黄二根本就不相信方歧还能拿出第二只百年灵芝来! 父亲都开口了,黄二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看着方歧,叹气道:“那些药商昨天给我们药农打了招呼,说是不能给你药材,谁卖给你药材,以后药商们就都不收他家的药材。” 药商们在背后搞鬼? 方歧依旧有些怀疑,药商们相互之间也是竞争对手,怎么会联合起来对付他? 黄二也不傻,摸着头道:“那些药商没说原因,但背后指使的人来头肯定不小!但具体是谁,我就不知道了。” 难道是周明理? 那也不应该,周明理顶多算是一个普通大夫,一个普通大夫怎么有能力制约全部药商? 看来,这背后还有一双他所不知道的手。 “方神医,大恩不言谢,我家的药材,只要你看上的,我没有二话,给你!”黄二拍着胸口,很是爽快坦荡。 方歧无奈苦笑:“黄二哥,就你一家的药材,也无法支撑起百草堂啊。” 黄二依然自信道:“我去找那些药农谈!” 方歧依旧摇头。 药农之间也有利益之争,倘若因为自己的事,让黄二一家被排挤,这样的事他也做不出来。 这站在药商背后的人,究竟会是谁呢? 能不露面就搅动风云,直接封杀他获取药材的路径,想来身份不简单。 身份? 方歧脑海中灵光一闪,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方,方神医?”黄二有点紧张,这种状况下方歧怎么还笑得出来? “黄二哥,效不更方,令尊继续用身痛逐淤汤调养,护理好外伤即可,不出半月就可正常下地行走。” 说完,方歧抬脚就朝门外走。 黄二急忙追了上去,拦着方歧道:“方神医!你不要我家的药材,百年灵芝我也买不起,这恩情该如何偿还啊!” “以后找你帮忙寻上一些药物,黄二哥不要推辞就好了!” 说完,方歧已经笑呵呵地下了山。 短短片刻,黄二就看不见人。 这速度,哪怕是在山里跑惯了黄二都望尘莫及。 百草堂。 以前方歧没有回家的时候,方毓和刘云秀待在一起,反而会觉得庆幸。 现在方歧天黑了都还没有回来,方毓反而紧张兮兮,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对门周明理见了,冲着方毓呵呵一笑。 “我看啊,方歧是又去哪个赌场鬼混去了,师妹还没吃饭?不妨来我这里?” 方毓冷冷瞥了他一眼,冷哼道:“哥哥不会再赌了,等他采买好药材,百草堂重新开业,让你喝西北风去!” “哈哈哈!” 周明理万分得意:“采买药材?那你可就要失望了,不会有药商药农买药材给他!” “你们百草堂,都不用开门了!” 第十六章 就怕他会妖术 夜色将至,行人渐稀。 方毓懒得再理会白眼狼,一心朝着街坊尽头看去。 这种贤惠乖巧的模样,惹得周明理艳羡不已。 以前在百草堂学医之时,他就对灵巧清灵的方毓心生好感。 方白药死后,他想着掌握百草堂,方岐成为一个废人,之后可以顺理成章的接收方毓。 可方毓偏偏要和刘云秀一起,心甘情愿地被赌鬼方岐欺凌剥削。 前一阵听说方毓被村子里一个乡绅儿子给看上了,周明理还有些惋惜。 可现在,局面竟然变成了这幅模样。 人都喜欢看别人从高处跌落,却不愿意看别人重回顶峰。 更何况,方歧一家从富足之家变得一贫如洗,背后少不了周明理的‘帮助’。 “哥!” 在周明理胡思乱想之时,方毓欢喜雀跃着跑了出去,一把拥住了回来的方歧,脸上满是依恋。 “都大姑娘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 方歧笑着揉揉方毓的脑袋,将她的少女发式弄得有些凌乱。 一看见方歧,方毓就仿佛有了主心骨,神情洋溢着几分得意。 似乎只要他在,就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 牵着方毓回医馆,方歧看见拄着拐杖的周明理,顿时微微笑道。 “师兄,怎么还没好啊?” 明知故问!周明理恨不得把手里拐杖都给丢掉。 这才过去一两天的时间,他身上这些伤痕,用上药物都得十天半个月才能消停下去。 一看方歧这胸有成竹的模样,周明理心中就气不打一处来。 一个败家赌鬼,不好好当个废物,竟然还想逆天改命? “方歧,你少给我幸灾乐祸!如果不是方白药留了一手,我也不至于变成这样!”周明理恨恨道。 方歧眼中的嘲讽之色渐渐褪去,冰冷气场让方毓都有些不太适应。 这个时候的方歧,让人感觉无比陌生。 不是歇斯底里的赌鬼,也不是温润如风的哥哥。 “父亲让你吃饱穿暖,传授你医术技艺,到头来,你连一声师父都不肯叫吗?”方歧声音低沉得可怕。 周明理先是一噎,随后变本加厉。 “师父?他也配!” “我六岁学医,候茶倒水,端屎端尿,比奴隶都不如!这样的日子,我过了十多年!” “到头来,他对我还有所保留,把所有压箱底的本事都教给了你!” 方歧只能无奈摇头。 方白药对他确实是倾囊相授,甚至当成亲儿子来对待。 压箱底的本事,那是方歧得到的岐黄神医传承,而不是来自方白药。 相处十多年,是好是坏,或真或假。 周明理连这都分辨不出,又有什么解释的必要呢? “周明理,你好自为之!” 方歧带着方毓回医馆,再不看周明理一眼。 面对如此漠视,周明理冲着方歧背影喊道:“是不是发现没人卖药给你?虽然这不是我做的,可是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大快人心啊!” “哈哈哈!” 他的笑声随风飘散,回应周明理的,只是一声不轻不重的关门声。 刘云秀做好饭已经等了一阵,见兄妹俩回来,她又端起盘子去后厨热一下。 方毓不想让方歧太过焦虑,微笑着说:“哥,娘亲今天做了你最喜欢吃的昆仑紫瓜,蒸出来的味道很清甜呢!” “嗯,那得要多吃一点。” 方歧也一脸轻松的模样,丝毫没有因为医馆无法进药而担忧。 这一下,方毓反而疑惑了起来。 她黑幽幽的眼珠子转了两圈,试探着问:“哥,真的没有药商愿意卖药材给我们吗?” 坐在桌前的方歧顿时一笑:“放心,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方毓凑过来,漂亮的大眼睛扑簌着。 方歧不动声色地将她推了回去,笑道:“还没想好。” “啊?” 方毓撅起嘴,亲切着在方歧胳膊上拍打了起来:“哥哥欺负人!” “哈哈哈!” 被方毓小女儿姿态给逗乐了,方歧呵呵道:“刚好想到了。” “真的吗!”方毓期待又激动。 “不告诉你!”方歧一句话,惹得方毓娇嗔不已。 端着热菜过来的刘云秀,见两人关系亲密,反而露出了一抹笑意。 见到母亲,方歧假意咳嗽两下,示意方毓要用餐了,不能再作顽童嬉闹。 方毓跟着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眉目流转,带着一种动人的美感。 “来,罗兄!小弟敬你一杯!” “周兄客气了!” 一处宅院里,周明理和罗平正吃着煮牛肉,喝着缀玉轩最好的二年春。 周明理喝得上头,扯下了头上纱布,指着自己脸上淤肿之处道。 “罗兄,你看,这就是方歧那个混蛋害的!” 罗平看得愤怒不已,厉声道:“周兄放心,有我在,断然不会让他嚣张!” “这可就仰仗罗兄了!”周明理恭敬道。 罗平酒劲发作,酣畅豪爽地拍打胸口,一脸得意。 “我有童生文位在身,岂是方歧一介贱人能比的?” “再过不久,待我考取秀才,后取举人,走上亨通大道,方歧见了我,都得跪下磕头,叫上一声罗老爷!” “敬罗老爷!”周明理奉承道。 端起酒杯,周明理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这罗平有几分真才实学,他可是清清楚楚,能考个童生已经不容易了。 至于秀才,举人,倘若没有点手段,他断然考取不中! 可问题就在这里,罗平不知道哪里来的好运气,竟然让凤霞郡豪商大户苏家对他高看一眼。 一次春游,苏家千金更是点名让罗平作诗陪伴。 有苏家在背后运作,罗平说不定真能考上秀才甚至是举人。 要是没有苏家,罗平算个什么东西! 为求安稳,周明理又问了一句:“罗兄,确定万无一失?” 罗平不悦地放下酒杯,拍着周明理肩膀道:“那是当然!” “没有我开口,药农,药商,哪个敢卖药给百草堂?除非他们不想在凤霞郡混了!” “那姓方的,总不会妖术,凭空把药材变出来?” “还是周兄你信不过我?” 周明理急忙端起酒杯赔礼道歉:“岂敢岂敢!” 就怕那方歧真会妖术啊! 之前给柳府千金治病之时,他认为方歧绝对没有办法。 可偏偏就是方歧把柳潇湘给救了回来,还害得他遭受惩治。 万一那方白药又留了一手 想到这里,不知道是酒水发热,还是冷风激汗,周明理身体颤抖了一下。 希望这一次平安顺遂,让方歧再无翻身之力! 第十七章 不用药的医术 一连几天,方岐就呆在百草堂。 早起练习五禽戏,整理医馆,练习医术,竟然不再过问药材之事。 只要一走到门口,对门的周明理就会开口耻笑。 质问方岐是不是方岐开医馆了,又询问方岐要不要把百草堂又抵押给他。 往往方岐无动于衷,方毓却被气得咬牙切齿。 或许是之前在百草堂积累的人脉,千金堂的生意还不错。 而百草堂现在药材都没有,哪怕有人过来问诊,也会被千金堂的人给喊过去。 “老人家!你去百草堂干什么?他们早就不是医馆了,连药材都没有,还能治什么病!” “不仅没有药材,里面还没有大夫,也没人给你看病啊,来我们千金堂!” “不仅有医术高超的周大夫,还有从别处高价聘请的坐堂郎中陈老,不管你是跌打损伤,冷咳热喘,都能治!” 一个老人抱着啼哭不已的孙儿,站在百草堂门口一脸茫然。 方岐原本正在演练神医传承中的针灸手段,听到外面嘈杂声音,摇着头走了出来。 对面帮工一看方岐,声音顿时小了些。 不管如何,他只是一个帮工,拿了周明理的工钱,但是犯不着和方岐结仇。 方岐可是百草堂的主人,身份地位上,不比周明理低。 “没药就不能治了吗?有些病症用不上药物。” 方岐神色淡然道。 不用药的病? 里面坐堂的陈郎中微微一笑,反而是一听见方岐声音就怒火直冒的周明理冲了出来。 “胡说八道!什么病能不用药就治好!” 周明理如同跳梁小丑一般,招呼着街坊邻居凑热闹。 “走过路过的大家伙都听听,他说的什么话!” “这百草堂的人根本就不懂医术,医馆里连药材都没有,大家可千万别去他们家啊!” 面对街坊邻居们指指点点,方岐无奈道:“周明理,你不会连针灸之术,推拿之术都不知道?” “你!” 周明理顿时哑口无言。 针灸推拿,这可不是一般医者能够掌握的,尤其是在如今这个技不外传的时代。 方白药并没有施展过针灸和推拿之术,所以他断定方岐只是知道,而不会掌握。 “呵呵,针灸和推拿也需要药物辅佐才能让效果达到最佳。” “至于你方岐,不过双十年纪,又怎么可能掌握这种医道手段!” 周明理一脸得意,觉得自己又一次拆穿了方岐的伪装。 抱着孙儿的老人家莫名卷入争吵,悻悻道:“敢问两位大夫,我孙儿这样子,该如何是好啊?” 周明理看了一眼,小孩子一只手耷拉在旁边,被老人小心翼翼托在手心。 似乎只要稍微一动弹,小孩就感觉到疼痛,随即哭泣起来。 这是错骨了,也就是脱臼。 小儿错骨,远比大人错骨要严重些。 稍有不慎,可能就会留下一生的病根。 这种情况,周明理也不想接手,劝说道:“这种状况,城南的谷郎中能治疗,你还是去找他!” 谷郎中擅长推拿之术,开不起医馆,有时候也会外出游诊。 见老人颤巍巍带着孙儿要走,方岐在一旁温言道:“老人家,给我看看。” 方岐太过于年轻了,现今的大夫就是年纪越大,越受人信任。 “别给他看!” 老人家都没说什么,对面的周明理反而跳了起来。 “他根本就不会医术,你孙儿手臂错骨只要找谷郎中就能医治,交给他,就不怕你孙儿成个残疾吗!” 一番话骇人听闻,老人吓得嘴唇都在嚅嗫。 方岐眉头皱起,看向周明理:“我会不会医术,你不应该最清楚么?” “你治得了的,我能治,你治不了的,我也能治。” “消停点,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不等周明理愤怒驳斥,四周看热闹的人就接过了话。 “好大的口气!你爹方大夫会治病不假,可咱们街坊四邻也没见过你治病的!” “周大夫给我们治病,汤药价格也算公道,你怎么能这样诋毁他!” “这方岐之前就是个赌棍,把家里钱财都败光了,还逼得周大夫把抵押了的医馆还给他,真是不要脸!” 四周议论纷纷,老人看着方岐,脸上怀疑之色越发浓重。 方岐也有些无奈,这个世道对个人德操品行看得很重。 哪怕他身怀绝世医术,但如果品行不端,为人不正。 这些纯朴又愚蠢的乡民,或许宁愿病痛而死,也不愿意让他治病。 而前身混迹赌馆,败光家财,谁听了都会退避三舍。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方岐发迹后,要在家里宴请四邻,告知自己改过自新的原因。 “百草堂还未开门,只是看看的话不收诊费。” 方岐温和看着老人,给人一种信得过的感觉。 只是看看,又不用花钱,老人明显家境贫寒,脚上穿的都是草鞋。 他想了想,还是抱着孙子走到了方岐身边。 “大,大夫,您给看看。” 周明理不屑冷笑:“不过消磨时间罢了,他都不会医术,更何况推拿之术,不如早点去寻谷郎中,减少孩子错骨之痛!” 方岐瞥他一眼,随后伸手轻轻捏住小孩手臂,不经意往里一送,小孩眼睛瞬间清澈。 反应过来后,小孩子顿时号啕大哭。 这一幕让周明理兴奋起来,指着方岐怒骂:“你干什么!竟然当着大家的面伤人,我非拉你见官不可!” 其他看热闹的人一听,顿时拥了上来。 方岐神色冷淡,方毓却已经拎着一把小药锄跑了过来,又被方岐一眼瞪了回去。 “好了!” 周明理冷笑道:“什么好了?方岐我告诉你,当着我一个大夫的面伤害病患,还是一个幼儿,我饶不了你!” “真的好了!” “是啊,这就好了!” 周明理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这不是方岐说的话。 老人一脸惊喜,周围人群则是啧啧称奇。 他心中咯噔一下,不敢置信地看向老人怀里的小孩。 小孩原本耷拉的手臂已经灵活挥舞了起来,在老人怀里撒欢呢! 脑袋直接嗡鸣一下,周明理指着方岐的手指不断颤抖。 这怎么可能! 方岐竟然只是碰了一下,这小孩手臂错骨就被解决了? 这等推拿接骨手段,谷郎中也得望尘莫及啊! “多谢方大夫!多谢方大夫!” 老人抱着孙儿就要下跪,急忙被方岐给搀扶起。 孝道立国,上了年纪的老人给他下跪行礼,这要是传出去,柳太守也护不住他。 周明理神情复杂,嘴角一阵的抽搐,最后才骂出一句。 “你爹没教过我!” 第十八章 想学吗? 送走千恩万谢的老人之后,方岐这才看向了一旁的周明理。 此时的他,神情复杂,竟有种被人背叛抛弃的痛苦。 方岐淡淡道:“想学吗?” “你什么意思?”周明理满眼不解。 “想学的话,我教你。” “你……” 周明理一时间惊愕住了,脑袋里疯狂思索着方岐说这些话的含义。 面对神情平淡的方岐,一股无名业火就从他的心头升腾。 “你想羞辱我!”周明理咬牙切齿。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尤其是技艺传授上,拜师了之后,就要把师傅当成亲娘老子一样的对待。 现在方岐说要传授他推拿术,也可以视作要收他为徒。 这样一来,他岂不是还要叫方岐一声师父? 方岐默默摇头,这周明理小人心肠,确实难以改变。 “方岐,没有药材治病,你百草堂早点改名,叫做推拿馆好了!” “想要我称你为师,你还不够格!”周明理愤怒道。 方岐并没有因此生气,够不够格,他自己心里清楚。 没看其他人眼睛都亮了么? 要是方岐愿意收他们为徒,传授推拿接骨之术,他们会毫不犹豫跪下来磕头拜师。 这个年生要是能获得一门傍身技艺,那绝对吃喝不愁。 开个路边推拿接骨的摊子,当个赤脚郎中,那也比卖身为奴强! “药材后天就会到,你千金堂还是早做准备!”方岐温和道。 越是这种样子,周明理就越发愤怒。 他才不相信方岐可以从药商药农的联合封锁下获取药材。 “做什么准备?别说你弄不来药材,就算是弄来了,有我千金堂在,你百草堂也入不敷出!” 方岐温和微笑:“当然是早日关门转让的准备,这样你也能少亏点,好歹有口饭吃。” “不然等你亏得一无所有,恐怕只能给人卖身为奴了。” 周明理气急败坏,一边回千金堂,一边指着方岐怒骂。 “我等着那一天,看看是谁关门大吉!” 其他看热闹的人可没敢插话,顶多背后蛐蛐两句。 毕竟一个是方白药亲儿子,一个是方白药的徒弟。 两人原本是师兄弟,现在却反目成仇,值得议论一番。 露了一手之后,一些身上不舒服的病人也主动找上了方岐。 就算没有药,推拿接骨也能治疗一部分。 周明理眼睁睁看着原本门可罗雀的百草堂多了几分人气,更是恨得牙痒痒。 不过,就只是推拿接骨之术,终究比不过汤药之力! 大不了,他每个礼拜请谷郎中前来千金堂坐诊两天,就不信挤不垮百草堂的生意。 方毓都看呆了,没想到方岐还会推拿接骨的手段,要知道就连父亲方白药都不曾掌握。 看方岐笑呵呵地将一个病人偏着的脖子复位,她终究是忍不住好奇心。 “哥,你这推拿接骨之术,看上去好厉害,父亲都不会的手段,你是哪里学的?” 方岐微笑道:“谁给你说父亲不会的?” 方白药确实不会,但被方岐这样自信一问,方毓反而不自信了。 其实,这不过是方岐给岐黄神医传承找个借口罢了。 最好用的挡箭牌,自然是身为大夫,却又英年早逝的方白药了。 “父亲什么时候会的?从来没见他施展过。”方毓疑惑道。 方岐微微一笑:“父亲要是不会,我这一身医术又是谁教的呢?” “父亲的医术惊为天人,只是治疗小病而已,汤药就能解决,自然用不上针灸推拿。” “父亲为人低调,只是暗中将医术传授给我,现在父亲不在了,我自然要发扬他老人家的招牌!” 旁边有心之人一听,也若有所思。 心想以前方白药的医术确实不错,不然也不能支撑起百草堂这样一家医馆。 有方岐潜移默化,再加上他展现出来的医术本领,自然让人信服。 只是推拿接骨的话,想要撑起这家医馆却又有所欠缺。 总不能向这些穷苦民夫收取高价? 至于富贵人家,除非真是生病了,按摩推拿的话,为何不找漂亮丫鬟? 次日。 方岐照旧带着母亲妹妹练习五禽戏,估摸了一下时间,准备下午再去解决药材的问题。 开了门,有身体不舒服的病人已经早早前来等候。 眼前这个病人左腿肿胀,用一条麻布包裹,被妻子搀扶着来到了座椅上。 “方大夫,当家的前几日下地,一不留神崴了脚,一开始都还没什么,过了两天就变成这个样子!” “您可得帮忙看看,他要是有什么事,咱们一家老小可遭罪了!” 妇人说着就擦拭眼角,病人无奈叹气。 这年头,一般小门小户哪敢生病,指不定就是倾家荡产,甚至可能小命都留不住。 方岐检查了一番,平淡道:“扭伤了,虽然伤了经络,但并不严重。” 说完,方岐让病人躺在一张木床上,他净手后就开始进行推拿。 稍微一碰,病人就倒吸一口凉气。 “忍着点。” 话音落下,方岐双手上力,病人顿时痛呼起来。 肿胀,这是气血瘀滞,运行不畅之故。 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二者相互依存,不通则痛。 再加上外力所致,筋脉受损,血溢脉外,堵而不行,再度加重气血瘀滞。 所以病人才会行动不便,伤处触之剧痛。 推拿,本就有理顺经络,散发瘀血之效。 再加上方岐手法极致,力道掌握精妙,仅仅片刻,病人就不再感觉疼痛,反而舒服地呼和起来。 经络复位,气血通畅后,病人脚上的青紫瘀积消散不少,也能正常行走了。 这立竿见影的效果,让后面等候的几人多了几分信心。 都说方岐是个赌鬼,可人家这推拿接骨手段,真不是弄虚作假。 “多谢方大夫!多谢方大夫!” “诊费十文即可。” 十文? 病人一时间惊喜万分。 哪怕是一般郎中看病,哪怕没有根治也要收取诊费,还不包含汤药的费用。 行价一般都是二十文起,方岐竟然只收十文,这样一来,他们这些贫苦佃农也能看得起病了! “多谢方大夫!” 妇人搀扶着病人,泪眼莹莹地就要给方岐磕头。 方岐将人拦住,告诫了病人一番,之后还要调养几日,不要做重活。 至于诊费为何比较低廉,那是因为他并不靠穷人的诊费养活家人。 他甚至不开医馆都能活得很好。 做这些事情,不过是坚持神医传承的精神,治病救人,造福百姓罢了。 周明理在对门看得真切,忍不住轻哼冷笑。 这样做亏本买卖,他倒要看看百草堂能坚持多久! 周明理冲着方岐大喊。 “方岐,你不是说明天就能弄来药材吗?怎么今天还是只推拿接骨,不开药方啊?” 第十九章 妄称神医 方岐看了周明理一眼,竟有种无奈感。 就像有只苍蝇在你身边嗡鸣环绕,你还不好一巴掌把他拍死。 不是没有把对方拍死的能力,只是拍死了,会嫌恶心。 “一家医馆,却不给人开药,还算得上是医馆吗?” 周明理得意大笑,他确信,方岐绝对没办法弄来医馆所需的药材。 种类多,数量多,没有药商药农,方岐凭自己去采,也绝不可能在明天凑齐。 或许是烦了,方岐看向周明理:“若是我明天弄来了药材呢,你又该当如何?” “你凭什么?”周明理得意道。 “那不妨我们打个赌,若是我明天进到了药材,你就给我父亲灵位磕头,道歉认错,并且断绝师承!” 区区磕头认错算不了什么,方白药本就是周明理师父,更何况已经离世。 可断绝师承,这就有点为难人了。 所谓断绝师承,可不仅仅是断绝师徒关系。 若是断绝师承,周明理从方白药身上学到的医术手段都不能施展,否则就是为人不端。 没了这一身的医术,周明理去给人家当佃农,地主都会嫌弃他没几分力气。 再想要用医术赚钱,或许就要隐姓埋名,远走他乡,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了。 “呵,你要是随便拿一点药材回来,就说你赢了,岂不是耍赖?” 周明理狠狠道:“我赌你弄不到足够支撑医馆的药材!” 方岐鄙夷瞥了他一眼,这是把他当做傻子戏弄? 赌斗竟然都还想玩玩文字游戏。 足够医馆的药材,天下药材种类繁多,数不胜数。 哪怕是方白药在的时候,都经常遇到一些药材医馆没有的情况。 足够,如何才算足够? “这样,若我能让药商卖药材给我,就算是我赢如何?”方岐淡淡道。 药商? 周明理迟疑起来,方岐竟然想要从药商身上入手? 不可能的,以罗平和苏家的关系,方岐段然不能让药商倒戈。 那些药商说高价卖给方岐,那也是戏弄方岐而已。 就算方岐真的用更高价格购买药材,那些药商也不敢卖。 心中有了计较,周明理冷笑一声:“我可以答应你,可你要是输了如何?” 方岐微笑道:“你觉得呢?” 周明理眼中冒起凶光:“若是你输了,也得给我跪下磕头,赔礼道歉!还得把方白药隐瞒的手段教给我!” 原来还是打神医传承的主意,可惜这并不是父亲隐瞒的手段。 更何况,方岐也不会输! “好,一言为定。” “哼!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运作!” 周明理冷笑连连,把千金堂的事务交代后,急忙带着礼物去找罗平,让他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至于方岐,竟然不紧不慢的又看起病来。 方毓和罗云秀听得真切,这种赌斗实在是风险太大。 更何况,她们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方岐到底该如何破局。 罗云秀有些担忧:“小毓,你哥他打的什么主意?为什么要和周明理打这样的赌?” 方毓也一头雾水,只是对方岐有种莫名的信任感。 虽然不知道方岐该如何应对,可她却觉得方岐一定有他自己的办法。 天色渐晚,方岐竟然还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方毓见到这一幕,也不免着急起来。 “哥,你想好怎么应对了吗?这要是过了子时,可就算明天了!” “当然。”方岐已经在整理衣着,等会要面见之人身居高位,自然不便失礼。 方毓急忙问:“是什么办法?我也找过以前父亲熟悉的药商,只要说起药材的事,他们就一直搪塞我。” 那些药商对方毓,好歹还能以礼待之。 对自己,那可就直接拒之门外了。 一想到方毓为了家里的事,如此乖巧地去找路子。 方岐心中就充满温暖,少了点单打独斗的孤单。 揉揉方毓的脑袋,手感很好。 “交给哥哥去,不要担心。” 说完,方岐迈步走出了百草堂。 柳府。 方岐站在柳府侧门,门房一见是他,立刻恭敬邀请方岐进去。 这可是救活了柳小姐的神医,外面风评不好,可他们柳府的人却不能不知道尊敬。 要是惹恼了方岐,只需要在柳管家面前提上一句,他们就少不了责罚。 柳五过来接待,一看见方岐就哈哈大笑。 “方神医!今天怎么有空来柳府?老爷还说过去寻你来给小姐看看呢!” 方岐拱手行礼:“在下就是为柳小姐病情而来。” 柳五有些尴尬道:“小姐病情已经缓和许多,可就是没有……” “没有醒来,对?”方岐温和道。 见方岐都知道,柳五有些奇怪道:“方神医,这是怎么回事啊?小姐要是……” “放心,我既然来了,柳小姐也就该醒了。” 一听方岐这样说,柳五大喜过望,急忙引着方岐去往柳潇湘养病的阁楼,还不忘叫别的下人去通知管家和老爷。 “柳五哥,我们不妨稍坐一下,柳小姐未醒,我过去也无用。”方岐微笑道。 这下柳五就摸不着头脑了。 方岐不是来治疗柳小姐的么? 方岐解释道:“柳五哥,柳小姐身上重症消解,只需一点恢复时间,强行用药物唤醒,反而对她身体有害。” “我估算了时日,她今日应该醒来才是,且让我们稍等一阵可好?” 柳五听得不可思议,心想还有这种事? 方岐的医术再神,也不至于说知道病人什么时候醒来? 有些狐疑着带方岐去了茶室,柳五泡上来一壶好茶。 不多时,管家柳副,太守柳自成也来到了茶室。 “方神医来了,可是小女病情有所反复?” 柳自成风风火火前来,见方岐神情自若,胸有成竹的模样,原本还有些焦虑的他,也稍稍心定了些。 “方神医,小女这些时日还未清醒,可有对策?” 柳自成询问道。 方岐拱手见礼,温和笑道:“还请太守大人品茶稍坐,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一个字。” “哦?” 柳自成半信半疑着坐了下来。 方岐微笑道:“那便是,等!” 等? 管家柳福,柳五,以及柳自成全都一脸迷茫。 难道他们就在这里干等着,看看柳潇湘什么时候醒来? 要是今天醒不来怎么办?岂不是打了方岐神医名号的脸?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愤愤不平的声音。 “那人来了?我倒要问问他,小妹多日不醒,是何道理!” “就这,也敢妄称神医!” 第二十章 柳家二公子 外面传来的声音让人有些尴尬,柳五更是满脸赔笑。 柳自成叹了口气,无奈解释:“方神医莫要见怪,老夫二郎性格跳脱,口出无状了。” 柳家二郎,柳章,那可是凤霞郡排得上号的纨绔少爷。 当然,不是说他品行不端,而是有时候做事少了考虑。 他喜欢吟诗作对,常去的地方也就是青楼花舫一类的地方。 偏偏他还有文位在身,年纪轻轻就已经考取了秀才,听说正在准备来年的乡试。 房门打开,身穿青色文袍,头束发带,显得风流倜傥的柳府二郎迈步进来。 柳章正想要开口,就看见坐在方岐旁边的柳自成。 他急忙压下对方岐的质问,转而对柳自成行礼。 “见过父亲!” 柳自成无奈又好气,加重了几分声音:“你在外面嚷嚷什么,一点仪态都没有!” 柳章瘪瘪嘴,看向了一旁的方岐。 倘若没有神医之称,以及那些传言,仅仅看外貌的话。 这方岐虽然衣着寻常,五官却非常端正,眉眼温润如玉,给人一种和煦似风的感觉。 稍微靠近一点,竟然有种独特草木药香,萦绕鼻尖。 但,他这样年轻,又怎么可能医术惊人,又怎么当得起神医之名? 柳自成拍了一下桌子:“无礼!” 柳章对着方岐拱手道:“这位就是方神医?在下姓柳名章,字文川。” 方岐也笑着站起来回礼:“方岐见过二公子。” 见柳章还是遵守了礼节,柳自成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 只不过,下一刻柳章就质询起来。 “距方神医上一次前来给小妹诊治,已经过去了数日,小妹虽然看上去恢复了些,可人还是没有醒来,不知道方神医作何解释?” 方岐微笑道:“在下今日就是为此事而来。” “哦?” 柳章冷笑道:“难道不是因为你医术不精,未能治好我小妹的缘故?” “不得无礼!”柳自成怒斥道。 在柳自成看来,方岐救治柳潇湘于绝境之中,哪怕不能当场转醒,那也是病症过重的缘故。 可落到柳章的眼中,柳潇湘依旧没能醒来,或许有可能醒不过来。 这或许就是方岐医术不到位的缘故,就这样的人,明显不配称为神医。 方岐连忙开口解释,免得让柳家父子二人生出矛盾。 “柳大人,二公子,在下正是因为柳小姐今日苏醒,特此前来候诊。” “什么!” 这下就连柳自成眼中都闪烁着不可置信的光芒。 简直是闻所未闻,这世上竟然有人的医术能达到这种境界? 柳章质问道:“小妹今日并未苏醒,可见你是在欺骗柳家,你好大的胆子!” “还请二公子稍安勿躁,今日柳小姐必然醒来,在下绝无虚言。”方岐淡定道。 “要是今日小妹醒不过来,我定要好生收拾你,让你知道欺骗柳家的代价!” 柳章本来就对方岐看不上眼,听到方岐信誓旦旦的保证,更是生出几分怒火。 “住口!给我滚出去!” 不等方岐答应,柳自成就指着门口骂了起来。 柳章恨恨瞪了方岐一眼,朝着柳自成拱手行礼,这才拂袖离开。 看到这一幕,方岐可算是明白,为什么外人评价柳章,说他欠缺考虑了。 就拿刚才的事情来说,难道柳潇湘醒不过来,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无非是证明方岐并不是一个神医,倘若因此让方岐心生芥蒂,不再理会柳潇湘的病情,这只会招来更恶劣的结果。 柳自成打断他,自然是不想交恶方岐。 毕竟之前方岐表现了他的价值,哪怕今天柳潇湘醒不过来,不也还能让方岐继续医治? 柳自成冲着方岐抱歉道:“让方神医见笑了,犬子心浮气躁,年少轻狂,或许有朝一日吃了大亏,才会知道沉稳。” 方岐微微一笑:“二公子年纪轻轻就考取了秀才,要是我有如此本事,恐怕比二公子还要不如。” “哈哈哈,我可不信!” 柳自成笑着摇头,和方岐接触不多,可他对方岐的印象却是很不错的。 一开始从他人口中得知方岐是个赌徒败类,到后来方岐施血救病,让他心怀感激。 明明方岐年纪比柳章小不了多少,为人处世却比柳章成熟多了。 “方神医,老夫再多嘴一句,小女今日苏醒,可是真的?” 柳自成问得忐忑。 方岐答得自信:“千真万确!” …… 出了茶室,柳章愤愤走在院子里,踢着花园石子。 竟然下意识走到了柳潇湘病房附近。 看着病房里灯火摇曳,柳章缓缓攥紧了拳头。 小妹年幼时肺疾显露,从此身体就没有好过。 家里请遍了名医,各种偏方秘方都用过,病情却没有半点好转。 反而伴随着年纪增长,肺疾越发严重了。 从一开始咳嗽飞沫,痰液,直到斑驳鲜血次次出现。 小妹的身体,终究是垮了下来。 什么狗屁的名医,不过都是一些沽名钓誉之辈! 现在,竟然还有人敢自称神医? 如果真是神医,为何小妹还在缠绵病榻,为何小妹还昏迷不醒! 柳章站在门口,深深呼吸了几下,平复了一下心中情绪后,这才走上前去。 服侍柳潇湘的贴身丫鬟名叫晓月,一见是二少爷,立刻打开了门,恭敬站在一边。 “小妹怎么样了?”柳章没有过多靠近,只是站在门口询问。 晓月回道:“禀少爷,小姐身子好转了许多,气色也好了起来。” 本来还有些生气的柳章,听到这些话,心情又好了一些。 只是,为何她还醒不过来呢? 那自称神医的方岐说,今日小妹就能醒来,可现在天色已暗,不也还是没有醒来吗? 看来,又是一个沽名钓誉之辈。 只不过比起那些束手无策的名医宿老,他好歹会一点医术手段。 “嗯,咳……” 一阵细微的动静响起,柳章顿时瞪大了眼睛。 “是不是小妹在咳嗽?你听到动静了吗?”柳章急忙询问。 晓月也慌张起来,急忙去到柳潇湘病榻前,却见柳潇湘侧着身子,趴向了床边。 “咳咳咳!” 一些淤积的血痰咳嗽而出,晓月欣喜若狂的大喊。 “二少爷!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一听柳潇湘醒了,柳章脑袋轰的一下,上前来看了一眼,又急匆匆朝着茶室跑去。 醒了,人真的醒了! 那方岐竟然真的知道病患何时苏醒,但怎么人一醒过来就咳血? 必须得让姓方的看看,若是能治好小妹,他也心甘情愿称其为神医! 金银赏赐,应有尽有! 他柳章虽然纨绔,却也言而有信,说到做到! 第二十一章 柳小姐苏醒! “让开!给我让开!” 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和叫嚣声。 原本还在和方岐愉快交谈着的柳自成,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那逆子! 明明读的圣贤书,怎么就没有一点文人的模样。 做事毛燥,和他混迹军伍的大哥完全反着来。 砰的一声房门打开,柳章冲着方岐就要开口,却被柳自成给喝了回去。 “干什么!给我站好了!” 柳自成怒喝一声,柳章愣是把要说的话给憋了回去,可是内心又焦急不已。 “爹!我……” “住口!” 柳自成怒斥道:“也不知道你哪里学的,着急忙慌的干什么?一点规矩都不懂!” “那个……” “哼!” 柳自成指指柳章,又看了看方岐:“你看看人家方神医,处事不惊,医术高超,何曾向你一样?” “不过是秀才文位而已,等你有朝一日进士及第,再来为父面前呼喝!” 柳章那个憋屈,脸色都有些不好。 原本还想说,干脆梗着脖子站在原地,硬生生听着柳自成教训。 当面教子,还是拿自己当榜样。 方岐可不想得罪柳章,更何况如今考取功名之人,比他一个医者地位高了太多。 士农工商,古有四民,唯儒最贵! “柳大人,二公子这才是真性情,不是那些道貌岸然之人能比的,随着年岁增长,自然能沉淀下来。” 方岐劝说了两句,柳自成依然愤愤道。 “他比方神医还要年长几月,再长几岁还是这个样子,他人只会认为我柳府教子无方!” 方岐无奈,如今男子十六成年,有些十四岁就定了亲。 可他如今二十岁,却连老婆都没有一个。 要知道村子里一些没有田地房屋的流氓,却也有女人跟着。 教训了一通之后,柳自成这才想起来询问:“有什么事,你说,不要一副慌乱的样子。” 柳章做出一副恭敬的姿态,一字一顿,缓缓道:“小妹醒来了,我来请方神医过去看看。” “嗯,这就对了……” 柳自成眼睛突然瞪大:“你说什么!” 下一瞬,柳自成就愤怒着在柳章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爹!你也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啊!”柳章叫起了屈。 “逆子!还敢顶嘴!” 柳自成又抬起了手,柳章瑟缩着脑袋。 “唉!” 柳自成懒得收拾他,急忙看向方岐,让柳五带路前往。 跟在柳五身后,这弯弯绕绕的庭院,一些独特的走廊,没人引领还真容易迷失。 一边走,一边看柳章父子两,方岐忍不住笑了。 柳章如此跳跳的性格,或许正是源于柳自成。 路上,柳自成不忘赞扬方岐医术:“方神医真是神机妙算,医术惊人,连小女何时苏醒都能预测!” 柳章也开口道:“方神医,之前是我小觑与你,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只要你能帮忙治好小妹病情,我就认你做兄弟!” 方岐无奈,他就治个病,怎么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在下一介草民,不敢攀附!”方岐恭敬回应,也不忘转移话题。 “对了,柳小姐苏醒后,有何症状?” 柳章一边走一边说:“小妹醒来就咳嗽不停,还有血痰咳出,这……” 一听血痰,柳自成等人就一起紧张起来。 方岐劝慰道:“陈血成痰,无新血产生,这是好转之象,有无其他情况,还需在下诊断过后才知。” 快步来到柳潇湘病房外,柳章和柳自成一起走了进去,其他下人则在外守候。 “潇湘,女儿!” 柳自成来到床榻前,看见柳潇湘睁着眼睛,冲自己露出了一抹微笑,顿时惊喜得无以复加。 “小妹!是我,二哥!” 柳章蹲在了床头,柳潇湘气息显得虚弱,却还是轻轻喊了一声。 “爹,二哥。” 突然,她看见两人身后站着一个青年男子,正眼神平淡地打量自己。 哪怕感觉不到任何邪念,甚至当着父亲二哥的面,对方能进入闺房,必然值得信任。 可作为一个养在深闺的少女,哪里在自己闺房里见过其他男子,一时间充满羞涩。 “对了,方神医!” “方神医,还请你看看情况如何!” 两人退开床前,给方岐留出了位置。 原来是个大夫,只是,那么年轻的大夫,还被称之为神医? 莫不是什么江湖骗子,欺世盗名之辈? 甚至哄骗了自己哥哥和父亲? 柳潇湘一双剪水秋眸,有些疑惑地打量方岐。 丫鬟端来一张小凳,方岐施施然坐在了床边。 “还请柳小姐伸出手来,在下切指诊脉。” 柳潇湘有些羞涩,却也还是从被子里将手臂给伸了出来。 她手臂纤细,五指修长,皮肤更是娇嫩白皙。 可是,透着一种病态的感觉,落到方岐这种医者的眼里,就并不显得美观。 “柳小姐刚刚苏醒,身体可有不适之处?” 方岐用心把脉期间,不忘询问病人感受。 柳潇湘声音微小,却显得十分动听:“胸口有些灼烧感,身体无力,些许头晕目眩之感。” “还请伸舌一观。” 柳潇湘更加害羞,一时间将目光看向了柳章和柳自成。 方岐微笑劝说道:“医者面前无男女之别,还请柳小姐放心。” 柳自成也开口道:“潇湘,你前些日子病重,眼看就……是方神医救得你。” “而且他说今日你会醒来,早早就来柳府候诊,医术高超,医德崇高。” 一听这话,柳潇湘反而对方岐多了几分好奇。 如此年轻,竟然能缓解她身上病症? 要知道就连御医都看过她的病,而且束手无策。 这个如此年轻的大夫,又是如何办到的呢? 羞涩之中,她还是伸出了舌头,做出了女子极为不雅的举动。 “麻烦伸出来一些。” “嗯。” 方岐看得仔细,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见方岐站了起来,柳自成急忙询问:“方神医,小女病情如何?” 方岐微笑道:“回禀大人,柳小姐已经渡过难关,身上病灶消减,之后只需要服用汤药调养,时时关注病情,有朝一日,病魔全消!” 病魔全消! 也就是说,别人束手无策的病症,到了方岐这里,竟然有康复痊愈的希望! “还请方神医放手施为,只要能彻底治好小女,柳府必将重谢,视为上宾!” 柳章也急忙开口:“方神医,只要你能治好小妹,我就认你是亲兄弟!” 方岐笑得有些无奈。 自己好心救人,柳章还想要占他便宜。 他把自己看成亲兄弟,岂不是自己也要叫柳自成一声爹? 抛开脑海里古怪的想法,方岐要来笔墨,写下一张调养方子,以及一些注意事项。 “让柳小姐先服用一剂,应当就能下床活动了。” 此话一出,柳自成更是大笑抚须,又一次冲着下人喊到。 “设酒备宴!” 第二十二章 又见药商 “大人,宴饮暂且不急,看看汤药效果再说如何?” 方岐劝说了一句。 他来柳府,可不只是为了吃一定富贵人家的宴席。 柳自成招呼管家下去煎药,看得方岐好奇不已。 “敢问大人,柳府也常备药材吗?” 听方岐询问,柳自成微笑道:“家里自然备着一些成药,以防不时之需,人参之类的药物自然也有。” 柳章对方岐的质疑少了许多,此刻更是给方岐解释了一下。 他们这样的富家大族,别说一些贵重药材了,甚至还有特意聘请的大夫。 平时大夫就在封地庄子上呆着,给专户们看看病。 主家有事,就会随时召唤他前去诊治病情。 不多时,一碗散发着药材苦涩之气的汤药端了过来。 柳潇湘从小喝药见惯了,倒也没有如何排斥,只是屏息忍着不适,快速将汤药喝下。 又过了一阵,汤药起到了效果,柳潇湘感觉身上生出几分力气。 她竟然主动唤来贴身丫鬟晓月,让她服侍自己起来走走。 柳自成欣喜若狂,下意识看向方岐,询问他的意见。 “就在屋内走动即可,切莫吹拂冷风,以免受寒。” 有了方岐的话后,晓月才放心搀扶柳潇湘起床。 至于方岐等人,则是已经退出了卧房。 医术之神妙,由此可见。 不仅救下了病危的柳潇湘,更是准确预测她醒来的时间,更是一剂药下去,缠绵病榻的柳潇湘就能下地行走。 柳章对方岐彻底信服,在一旁拱手而立道。 “先前是我担忧心切,对方神医有所不敬,还请方神医不要放在心上!” 方岐也笑着回礼,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居功自傲。 他越是谦逊,柳家欠下的人情,就越是难以偿还。 当然,方岐也不是要从柳家这里获取多大的好处。 只是有些事情,柳家人去做再好不过。 柳自成哈哈大笑,催促下人尽快去筹备宴席,他要和方岐不醉不归! 柳府下人的执行力很高,不多时几桌宴席就摆在了一处花园里。 “请方神医上座!” 柳自成亲自开口邀请。 “柳大人当面,在下岂敢高居主位!”方岐受宠若惊。 原本还想推脱几句,柳自成已经拉着他坐在了上方,柳章都坐在他的下首。 “方神医,在下敬你一杯!” 柳章亲自斟酒,又端着酒杯主动行礼。 一连几杯酒水下肚,方岐也将话题引导到了他的正事上。 “大人,二公子,府上药材需求甚大,是如何采购的呢?” 面对询问,柳章解释道:“有些是好友同僚,门生故吏赠送,其他则是通过药商处收购。” “原来如此。” 方岐放下酒杯,神色有些落寞。 一见他这个样子,在旁边服侍的管家柳福就主动询问了。 “方神医,可有不妥之处?” 方岐连连摆手:“非也非也,是在下想起最近遇到的事情,有些黯然罢了。” 如今的方岐可是柳家座上宾,他既然主动抛出了话题,柳章当然不会让话落在地上。 “哦?方神医遇到了什么事,只要我能帮忙,定然鼎力相助!” 柳章开口比柳自成给出承诺好得多。 要是柳自成给出了承诺,却又不好办到,难免折了柳府的面子。 不过方岐困扰的事情,对于柳府而言,不过小事一桩。 “实话告知公子,在下以前好赌,如今改过自新,柳大人还将家父的医馆送还。” “在下也想重振家业,造福病患,奈何凤霞郡的药商药农似乎被人指示,不愿出售药材给我。” “呵,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一听这话,柳章顿时就有些生气了。 方岐的医术他是亲眼所见,这样医术过人的大夫,竟然会有人不愿意卖药材给他? 有方岐在凤霞郡,父亲柳自成在医道一块的民生考核会轻松许多。 “哼,我这就派人把凤霞郡排得上号的药商叫来,我倒要看看,他们凭什么不卖药材给方神医!” 话音落下,立刻就有下人领命出去。 有柳家出手,几个药商还不手到擒来。 只是方岐也好奇,到底是因为什么,这些药商会联合起来抵制自己。 …… “小哥,不知柳大人是因何缘故,让咱们前往柳府赴宴啊?” 两个顺路的药商坐在马车上,朝着驾车的柳府下人询问。 柳府下人笑呵呵道:“柳小姐的病情缓解稳定,已经能下地行走了,或许二公子觉得药商有功!” 这两个药商确实给柳府提供过药材,心中顿时欢喜起来。 商者地位奇低,哪怕药商也是如此。 能去柳府赴宴,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就算只是吃了一顿饭,那也能沾上柳府的光,走在外面都不会有人小觑。 不多时,两人就来到了柳府,被下人带入府邸,一举一动都彰显恭敬之色。 来到花园处,听见里面言谈欢笑声,嗅到酒水菜品的香味,更是内心大定。 柳府确实在举办宴席,虽然场面不大,可柳太守,柳二公子都在! 不仅如此,这两人身边还坐着一人。 能由柳太守亲自陪同,柳二公子斟酒,柳府管家布菜,身份地位也定然崇高。 “人带到了,容我问问他们,到底多大的胆子!” 一听这话,过来的几个药商顿时傻了眼。 柳章走到了他们面前,扫过眼前几个药商,冷冷道:“你们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此话一出,几个药商着急忙慌就跪在了地上,一个个都变成了磕头虫。 “二,二公子!难道是小人供给的药材出了差错?” “还请二公子高抬贵手,放小人一马!” “小,小民以后提供药材给柳府!” 听到这些话,本就生气的柳章更加气愤了。 难道他是什么恶棍豪强? 又不是要侵占几个药商的家财,这些人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一脚踹在一个药商肩膀上,柳章愤怒道:“住口!休要污我柳府名声!” 药商们更加惊恐,甚至觉得柳府这是既要面子,又要钱财。 一个个争先恐后道:“绝无此事,是小人自愿孝敬柳大人的!” 瞧他们这个样子,柳章都被气笑了。 从商者就是这个样子,唯利是图,无利不起早。 敢拒绝方岐求购药材,出言不逊,面对自己又摇尾乞怜。 算了,还是交给方岐来收拾他们。 柳章利落转身,对着座位上的方岐道:“方神医,有什么话你尽管问,他们要是有所隐瞒,我定会让他们好看!” 方神医? 几个药商心中更加惊恐,王宽忍着恐惧抬起头,趁着灯笼烛火,这才看见柳自成身边之人。 这一下,他面色苍白,额头渗出汗水。 方岐,竟然是方岐! 方岐见王宽等人看到了自己,温和微笑道:“王掌柜,我们又见面了。” 第二十三章 皇商苏家 “方,方岐!” 王宽满脸不敢相信,一个赌鬼败类,怎么会成为柳府座上宾? 见到方岐,王宽等药商顿时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一遭了。 方岐依旧淡然道:“还望王掌柜告知在下,之前为何不愿出售药材给我?” 王宽眼神闪烁,讷讷不敢言。 柳章眉头皱起,拍着桌子道:“说!” 药商们被吓得齐齐颤抖,王宽见方岐一直看着自己,嘴巴嚅嗫了几下,终究还是开了口。 “是,是周大夫说,方岐欺骗柳府,让柳府大人以为他治好了柳小姐,等到东窗事发那一天,肯定会死得很惨!” “我们不敢因此得罪柳府大人,所以才不卖药材给方岐。” 柳章怒斥道:“方神医医术高超,也是他治好了小妹,现在小妹都能下床行走,你们竟然污蔑他!” 几个药商连称不敢。 “而且,而且方岐,不不,方神医,方神医过去混迹赌场,人品低劣,也不知道他会医术。” “不卖药材给他,也是担心他败坏咱们药商的名声。” 一听药商这样说,柳章都诧异了起来。 赌徒他也不是没有见过,那样的人红着眼,一门心思想要从赌桌上赚钱,已经是精神疯癫。 可现在看方岐,颇有君子翩翩之风度,名医大家之沉稳,哪里像是个赌鬼了? 一说起过去的事,方岐就有些无奈,尤其是看到柳自成一脸笑意的时候。 柳自成肯定调查过有关他的一切,前身混账的事迹,他也肯定知晓。 “方神医定然不会如此,你们按照寻常价格将药材卖给方神医即可,不可以次充好,哄抬物价!” 柳自成开口了,几个药商急忙磕头跪谢。 这时,方岐却开口道:“王掌柜。” 这一声喊得王宽浑身颤抖,眼中满是乞求之色。 这方岐怎么就盯着他一个人啊,其他的药商不也是没有卖药材给他吗? “方,方神医!”王宽忐忑回应。 方岐微微笑道:“王掌柜,事情恐怕并没有如此简单?” “若是一个药商有此担忧,总不会所有药商皆如此,何况药农?” 果然,还是被看出来了。 王宽额头汗水汇集,仿佛溪流般滑落。 柳自成脸上也变得冰冷,柳章更是恶狠狠盯着几人。 当着他们的面,这些药商竟然还敢有所隐瞒,真是找死! 感受到那种肃杀气氛,几个药商又跪了下来。 “大人饶命啊,小人不是故意隐瞒!” “是苏家告诫我们,让我们不能出售药材给方神医的,我们这些小商小户可招惹不起啊!” 听着他们哭喊,柳章气愤不已,捏起酒杯就朝着他们扔了过去。 “苏家?哪个苏家!” “惹不起苏家,就惹得起我们柳家?来人!给我拉下去狠狠地打!” 几个药商吓得腿都软了,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方岐劝说道:“二公子,商贾生存不易,还请饶他们一命。” 柳章依旧生气道:“这些低贱的商贾,唯利是图,竟敢欺瞒我等,不教训一下,实在是让人气愤!” “不过,既然是方神医求情,就暂且放过他们。” 这是在给方岐人情,方岐也笑着接受。 几个药商仿佛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急忙给柳家父子致歉,又给方岐道谢。 不过,这苏家,是什么来头? “敢问大人,二公子,这苏家是……” 柳章想了想,不屑道:“要说这凤霞郡排得上号的苏姓人家,那就只有一家罢了。” “凤霞苏家,二世皇商,家中主营布匹,听说和江南布政司有点关系。” “不过是商贾之家,我柳家还不放在眼里!” 方岐都有些讶异,这柳家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竟然连皇商都不放在眼里,这可是和封建皇权有关系的家族啊。 见方岐这个样子,柳章呵呵笑道:“方神医无需担心,苏家起落不过父亲一句话的事。” “不过我也好奇,方神医是怎么和他们有所矛盾的?” 方岐苦笑着摇头,他甚至不知道什么苏家,更别说和他们有矛盾了。 难不成是前身得罪了苏家?也没这个记忆啊。 将目光转移到几个药商身上,他们顿时有一种如芒在背的错觉。 其中一个药商急忙开口:“或许小人知道!” “那苏家大房小姐最是喜欢文人墨客,尝尝举办文会诗会,召集凤霞郡才子吟诗作对。” “之前听闻苏家大小姐对一个秀才有意,那个秀才,正是方神医以前的牌友,罗家子,平!” 罗平? 方岐神色古怪起来,那家伙和前身混迹赌馆,竟然还是个秀才? 把方家宅子搞到手之后,他也算是凤霞郡的有钱人,没想到还能得到苏家大小姐的青睐。 柳章询问道:“方神医,可是和那罗平有所芥蒂,以至于让他借力苏家,从中作梗。” “确有此事。” 方岐解释道:“那罗平此前与在下流连赌馆,将我方家宅子抵押了过去,我又一夜输光数百两。” “事后想来,或许是被人做局了。” 原来如此,柳章看了看柳自成,见父亲微微颔首示意。 有了底气,柳章直接道:“那就直接派人去把赌馆砸了,让他们承认做局诓骗方神医,再把罗平打一顿,让他还回宅子!” “至于那苏家,但凡再敢阻挠,就带人抄了他们家!” 此话一出,方岐和柳自成一起瞪大了双眼。 这是一个秀才想出来的办法? 柳自成脸色难堪,默默想着要不要当着众人面教训他一顿。 且不说赌馆和罗平,苏家到底是皇商,在官场上也有些力量。 直接对苏家下手,驳了皇家的脸面,这怎么能行? 柳自成狠狠瞪了柳章一眼,又看向方岐道:“方神医,苏家到底是皇商,事情只要说开,也得给老夫几分薄面。” 有柳自成开口,方岐自然点头答应。 柳章瘪瘪嘴,觉得老爹就是太谨慎,区区一个苏家算得了什么? 他们柳家可是侯爵之家,更何况边疆匈奴侵扰,国库空虚。 皇帝恐怕缺钱缺得眼红,有个借口由头,能把苏家抄了,恐怕还得感谢他。 方岐端起酒杯敬道:“就有劳大人了,其实无需开罪苏家,只需让药商们出售药材给我就好。” 王宽立马就磕头附和:“我一定挑选最好的药材,半价,不!白送给方神医!” 其他药商也反应过来,急忙开口表明心迹。 “按市场价就好,否则便是我借柳大人威势欺压你们了。” 方岐这样一说,柳自成更加满意。 伸手抚须之时,看见一旁还在愤愤不悦的柳章,又默默叹了口气。 或许,让他跟着方岐,治一治脑子会比较好。 “既如此,还请各位先送上一些药材到百草堂!” 第二十四章 磕头认错,逐出师门 一大早,周明理就从千金堂走了出来。 虽然子时就算是第二天,可他却清晨了才来找方岐的麻烦。 砰砰砰! 周明理放肆敲门,见无人应答,顿时得意起来。 他就知道,方岐定然没有本事扭转局面,那些药商也不可能出售药材给他。 之前立下的赌约,是他赢了! 在这个重视诚信的社会里,周明理甚至没有想过方岐会抵赖。 “姓方的!约定之日已到,你若是没有从药商那买来药材,可就算是输了!” “开门认输,给我磕头赔罪!” 仅仅赔罪可不能让周明理满意,他要的是方白药藏起来的医术手段。 当然,这种事情不好大声呼喊,即便不少人都知道。 仍旧没有动静,周明理不免有些疑惑,难不成方岐知道必输无疑,所以趁夜逃跑了! “方岐!” 周明理用上力气敲门,突然大门打开,方毓一脸不悦地看着他。 见到方毓,周明理脸上还露出几分笑意。 “师妹,你哥打赌可是输了,我都等天亮了才来,够给你们脸面了?” “让他出来,履行赌约!” 方毓一脸古怪,怎么有人打赌输了还一副得意扬扬的样子,甚至逼着胜利者履行赌约? 一想起方岐昨晚又在柳家喝得昏天黑地,她心中还有些担忧。 喝酒太多,总是伤身的。 殊不知,她眉眼中的淡淡忧愁,反而惹得周明理更加坚信自己获胜。 “师妹放心,你要是不愿意跟着方岐那个烂赌鬼,也可以来我千金堂,师兄断然不会亏待了你!” 方毓鄙夷着瞪了周明理一眼,他打的什么主意,难道以为她不知道吗? 无非是贪图她的容貌而已,周明理这种道貌岸然,欺世盗名,欺师灭祖的家伙,不配成为他的夫君! 以后要找郎君,起码也得像兄长一样,相貌堂堂,温润如玉,又医术高超。 “谁是你师妹?家兄已经把你逐出师门了,我爹没有你这样的徒弟!”方毓嫌弃道。 逐出师门? 周明理的脸色一下子阴沉起来,这要是背上一个弃徒的名号,对他的名声打击可不是一星半点。 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知情的人会觉得完全符合。 该死的方岐! 竟然在履行赌约之前就试图把他逐出师门,借此来败坏他的名声,实在是可恨! “这次打赌是他方岐输了!他又有什么权力把我逐出师门!让他出来与我对质!”周明理气急败坏道。 方毓忍着厌恶,一脸担忧道:“哥昨夜庆贺饮酒,还没有醒来。” “更何况,输的人是你!” 周明理不相信自己会输,方岐有什么办法让药商买药给他? “胡说!他分明是不肯认输,想要拖延时间抵赖,让方岐滚出来!不然我就进去讨个说法!” 听着周明理嚷嚷,方毓越发不悦。 “哥昨晚去了柳府,让柳家千金清醒了过来,柳府感激他,就叫来了那些不开眼的药商,怎么,你还不信?” 如果是柳府,那确实能让药商们违背苏家的意思。 可方岐凭什么! 在周明理的眼中,方岐之前能恰好救治柳潇湘,不过是捡漏碰巧之举。 现在跟他说方岐让柳千金醒来,那更是无稽之谈。 之前他认为方岐不会任何医术,现在觉得方岐或许会一些方白药留下来的手段,却也不觉得他医术高超。 骗人的,这绝对是骗人的! “哈啊!” 方岐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恰好看见站在百草堂门口的两人。 一见方岐,周明理伪装的端庄模样就原形毕露,表情狰狞。 “方岐!你输了不认账是不是!” 方岐眉头一挑,不等他开口,方毓就气呼呼道:“你傻了吗?明明告诉你经过,是你输了才是!” “不可能!你拿出凭证来!”周明理指着方岐,怒吼道。 方岐无奈摇头,指着地面道:“昨夜药商们搬了一些药材进来,地上还留有痕迹残渣,后院和仓库也堆了起来,你一看便知。” 地上的药渣和空气中残留的药材味道,周明理能够轻易分辨,可他却依旧不敢相信这样的结果。 从始至终,他都不相信方岐医术过人,可以再次诊治柳潇湘,然后换取柳府的帮助。 所以,哪怕有药材,也不一定是从药商那里买的。 “呵呵呵!” 周明理冷笑连连:“你休想骗我,你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吗?是你能不能在昨日让药商卖药材给你!” 方岐一脸古怪:“是啊,药商都把药材搬来了,我哪里骗你了?” “药商根本就没有卖药材给你,说不定这些药材是你找其他医馆借的,又或许是从柳府弄来的,总之不是从药商处采买,所以输的人是你!” 人啊,总是在面对结果彻底展露之前,会抱有侥幸。 方岐走到诊桌边上,从抽屉里取出几张合约。 上面是百草堂和几个药商之间的购药合约,清晰写着昨日时间。 裁剪处不仅有方岐的手印,签名,还有药商,公证之人的签名和手印。 至于这个公证之人,不是府衙的官吏,反而是柳府管家。 “这……这不可能!” 当看到这几张合约的时候,周明理才知道,自己真的输了。 方岐收好合约,对周明理说道:“随我去祠堂,给我父亲磕头认错,并且断绝师承。” 周明理浑浑噩噩,竟然真的跟随方岐走了进去。 在医馆的一个房间里,供奉着方白药的灵位。 方岐点燃烛火,插上清香,不理会一旁面色复杂的周明理,自己先跪在了蒲团上。 他重重磕头,三拜九叩,举止无比恭敬。 “爹,孩儿不孝,受奸人蛊惑,沉迷赌博,如今改过自新,还望父亲在天之灵保佑孩儿,让小妹娘亲身体康健,万事顺意!” 方岐站起,扭头看向一旁的周明理。 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在祠堂这样的空间环境里,周明理竟然紧张了起来。 在方岐目光灼灼之下,他咬紧牙关,一撩衣摆,膝盖重重跪了下去。 心中充满怨恨,明明他已经足够努力了,方白药为何还是留了手段! 难道他就那么确信,自己一定会对方家之人下手? “我,周明理,愿赌服输,给方大夫磕头认错!今日起,断绝师徒关系!” 说完,他双手撑地,脑袋在地上磕了三下才站起来。 周明理双眼似乎能喷出火来,怒视着方岐:“怎么样,够了!”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算了,你害得我被柳府惩治,不仅身受重伤,还丢了百草堂,这笔账,我早晚会讨回来!” 方岐眼神冷漠,他本不想赶尽杀绝。 可既然周明理都说了还要算账,他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那就各凭手段,周大夫。” 第二十五章 苏家邀约 花了一天时间,方岐一家总算是把药材给分门别类地放好。 做完这一切,自然就要正常开门营业了。 或许是因为之前针灸推拿之术收获了一些病患信任,还是有零散病患来到百草堂看病。 只是和对门的千金堂比起来,这生意看起来就不怎么样了。 人也有从众心理,见百草堂门前冷落,自然也会选择人数更多的千金堂。 方岐坐在诊桌面前,神色闲适,没有病人,他就看看医书。 不主动,不招揽。 方毓反而是有些着急了,尤其是看见对面有些听信谣言的病患诋毁百草堂,更是让她愤愤不平。 “哥,咱们也要想想办法啊,这样下去不会有人来我们百草堂看病了!” 方岐温和道:“还是有的,只是少而已。” 方毓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父亲是大夫,品德也很好,她说不出希望病人更多这样的话。 母亲刘云秀倒是很自信:“只要坚持下来,百草堂的名声会比父亲在时更好的。” 也不知道母亲为何如此,方毓撅着嘴,坐在诊桌面前撑着头看方岐。 这些时日以来,恐怕刘云秀和方毓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她们的身体比以前好了太多,更别说方岐时不时会做一些药膳调养。 方毓好奇问道:“为什么呀?明明大哥一天都没接几个病人,怎么还会名声更好呢?” 刘云秀解释道:“你没有发现,百草堂没有回头客吗?” 这时候方毓才恍然大悟,来百草堂的病人,几乎都是一剂见效,很快就离开了。 没有回头客,治疗效果自然深入人心,长此以往,大家自然会更愿意选择医术更好的百草堂。 可这要多长时间的积累? 更何况对门还有千金堂抢生意,有些人更是在诋毁百草堂。 “哥,你看他们!” 方毓又看见千金堂的帮工和病人聊天,眼神不时投向这边。 很明显,又是在说一些对百草堂不好的事情。 这就是周明理的手段吗? 区区口头污蔑,对于医者而言是没有效果的。 毕竟一个医者,除了医德,评判实力的便是医术。 “再过两天。” 方岐安慰了妹妹一句,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既然要造福病患,那就不用在乎周明理如何。 那句话放在这里也十分管用。 周明理能治的他能治,周明理不能治的,他也能治。 时间一晃快到晌午,一架装饰奢华的马车来到了百草堂门口。 车上下来一人,衣着也透着一种富贵的感觉。 和柳家人的底蕴高贵不同,充斥着一股钱财豪气。 那人来到百草堂门前,恭敬地递上了请帖。 “在下乃是苏家管事,苏老太公五十大寿,特来邀请方大夫前往。” 苏家? 方岐笑着接下了请帖:“还请回报苏太公,方岐定然拜访祝寿。” “哈哈哈,就不叨扰方大夫了,在下告辞!” 苏家管事离开后,方岐看着那张金光闪闪的请帖,笑着将其压在了医书之下。 见到有这种身份的人前来,方毓好奇得紧,当方岐不知道一样,轻轻抽出那张请帖看了起来。 还真是凤霞郡有名的富户苏家,哥哥又是如何与苏家扯上关系的呢? 方毓不知道,方岐却心知肚明。 想来是因为药商的事情,柳家哪怕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就让苏家有些神经紧张。 要是之前,苏家岂会派遣一个管事前来邀请? 如果苏家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方岐或许不予理会。 但能走到这一步的家族,又能有几个傻子? 总得要探一探方岐的虚实之后,那才能给出动作不是? 一天没几个病人前来,天色渐晚,千金堂都要开始打烊了。 见方岐也开始慢悠悠打烊关门,周明理心中就感到得意。 “方大夫,今天挣到几个铜钱啊?别一天的饮食都不够啊!” 方岐温和回应:“有劳周大夫费心,无须担心,柳府给的赏赐丰厚,在下吃穿不愁,开医馆也不过是造福病患,而非挣钱。” 一听方岐这话,周明理心中就不太平衡。 你开医馆就是医者仁心,造福病患,他开千金堂就是希望财源广进,病患众多? 没见他门柱对联上写着:但愿世间人无病,宁可架上药生尘。 “哼,分明是你医术不精之故,得不到病患信任而已,还在这里逞口舌之利!”周明理回应道。 方岐关了一扇门,摇头道:“我医术如何,你再清楚不过,只是不敢面对罢了。” 医术? 方岐会什么医术! 如果不是方白药暗中藏私,得到柳府情谊的人就该是他! 有了柳府撑腰,他又怎么只是千金堂的老板? “方白药教徒藏私,你也品行不端,还真是一脉相承,病人不去百草堂,都是因为信不过你啊!” 周明理出口讽刺,方岐这时候眼神冰冷,忍不住叹了口气。 父亲要是真的藏私了就好了,也不至于让白眼狼如此得意。 至于品行,呵呵。 这周明理也配和他谈论品行? 懒得解释,方岐关上最后一扇门的时候,忍不住笑道:“你就说父亲藏私,有没有藏对。” 周明理愣了许久,最后狠狠咬紧了牙关,他不认为自己错了。 方岐之前染上赌博,早晚会把家底输个干净。 他作为方白药的徒弟,把医馆弄到自己手里有什么错? 百草堂现在入不敷出,声名狼藉,早晚会被方岐败掉。 等到时候,他还要把百草堂弄到手里。 让方白药知道,哪怕藏私,方岐也不是他的对手! 苏府。 苏老爷坐在上方,手中端着茶杯,看向下方的女子道。 “不要再与那罗平接触了,你还是死心,女子抛头露面,总归不好。” 女子生得大方美艳,面如芙蓉,眼似丹凤,赫然是素有美名的苏家大小姐,苏婉。 苏婉心不在焉,只是点了点头。 苏老爷有些不悦道:“这次事情不简单,竟然把柳家给牵扯了进来,你爷爷寿诞之前,我会去拜访柳大人。” “至于你,趁着柳家小姐身体好转,能和她成为闺房好友的话,事情会容易许多。” 苏婉抹着寇丹的芊芊玉指轻轻敲着桌面,声音婉转道:“知道了。” 见她这个样子,苏老爷很是头疼,想要说什么,却又还是摇头起身离开。 透过窗外,一株海棠开得正艳。 苏婉已经让下人给方岐送去了请帖,趁着爷爷大寿,她倒要看看,这个能请动柳家人开口的赌徒,是个什么样子。 为什么好好的,要打乱她的计划。 第二十六章 久病不治,自当换医 早上,方歧照旧开门营业。 千金堂门口已经等候着几个病人了,可哪怕方歧更早开门,也没有人到他这里来。 到底人言可畏,三人成虎。 一个人说方歧是个赌鬼败类,医术不精,打着方白药的名头出来治病害人,或许听者会有所怀疑。 可三个人,甚至十个人都这样说,听者哪怕心怀疑惑,也断然不会走进百草堂。 一看见周明理那嚣张得意的神情,方毓就气得捏紧粉拳。 “哥!你看他!” 方毓指着对面的周明理,还呲起了牙。 那周明理确实有点嚣张,明明医术不如自己,还特意摆出一副不得了的模样。 那不行,就算他不在意,也得给方毓出口气不是? “看哥去收拾他。” 放下手中医术,方歧从诊桌边站起来,他清楚看到对门周明理嚣张的表情迟疑了。 方毓不知道方歧解决目前状况的办法,但她相信,方歧一定会做到的。 看见方歧朝着千金堂走来,周明理竟然有种提心吊胆的感觉。 明明只是一个赌鬼,一个废物,一个得到方白药庇佑的败家子而已! 方歧并没有去百草堂,而是拦下了一个离开的病人。 这病人衣着褴褛,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在方歧的记忆中,这是他第三次来千金堂了。 只不过,他的情况却并没有好转罢了。 “老哥,看你病情还有加重的迹象,不妨让我看看,治不好,不收诊费,治好了,只需要帮我宣传一番就好。” 男人疑惑看着方歧,又想起有关百草堂的事,有些慌乱道:“不,不用了。” 方歧微笑道:“老哥,你的病情已经越发严重,可见药物没有效果,要是继续拖下去,就不怕病根难治吗?” 男人还想要反驳,可口内传来的疼痛让他话都说不明白。 病情有没有加重,他自己是非常清楚的。 他一时间愣在原地,方歧继续道:“我知道老哥担忧我的为人,可没有接触过,又怎么能听信别人污蔑呢?” 或许是不想再忍受病痛,男人开口道:“方,方大夫,你给我看看,不过说好不收钱的啊!” “放心,我方歧一言九鼎。” 说完,方歧就带着男人朝百草堂走去。 这一幕落到了周明理眼中,他顿时气急败坏的冲了出来。 “方歧!你干什么!” 他这一声呼喊,把病人吓了一跳。 真是好笑,这周明理脸上竟然有种遭受背叛的屈辱感。 方歧笑道:“当然是治病救人了。” 治病救人? “你明明就是在诓骗!” 周明理到底没把挖墙脚这样的话给喊出来,可周围又吸引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方歧眼神冰冷下来,这周明理越发过分了,竟然污蔑他的神医传承是诓骗病人。 “我诓骗谁了?这位老哥数天之内,去了你千金堂三次,病情并没有好转,反而有所加重。” “久病不治,自当换医!” 周围看热闹的民众都把目光投向了男人,病人一下子更加瑟缩了。 “你胡说!你懂药理吗?知冷热吗!也敢说病人情况没有好转!”周明理叫嚷纷纷。 周围不明真相的人太多,一时间都帮着周明理说话。 有些人还是被周明理治愈过,所以信誓旦旦。 看着上蹿下跳的周明理,方歧疑惑询问:“你不是断绝师承了么?怎么还在治病行医?” 看客们齐齐惊愕。 竟然还有这种事,难道是方歧逼着周大夫离开师门,然后不让他施展医术吗? 一个老头子愤怒指着方歧:“你这个混账子!竟然逼着周大夫断绝师承!还不让他行医治病,是想害得我们无医可用吗!” 方歧都愣了一下,这不是他和周明理打赌的结果吗?怎么还认为是他的过错? 不过,也有人诧异询问,既然已经断绝师承了,为什么周明理还在行医治病? 这不是欺师灭祖的行为吗? “胡说!这明明是周大夫不忍看我们疾病缠身,宁愿背负骂名也要给我们治病,是大恩德啊!” “这方歧一个赌棍,不过是仗着父亲乃是周大夫师父,所以才处处欺凌!” “大家伙听我的,把他百草堂砸个稀巴烂!” 有人煽动,就有人追随。 方歧眼神冷漠,看着纷乱人群中,露出一抹得意笑容的周明理。 这些愚蠢之人,不愿意让他治疗,可也别挡着其他愿意让他治疗的病人! 就在方歧缓缓握紧拳头的时候,一个大妈挡在了他的面前。 “谁敢动一下试试!” 有人认出了大妈,顿时被泼辣的大妈吓得退了两步。 这大妈叉着腰,指着蠢蠢欲动的众人就骂。 “都他娘瞎了眼,仗着人多欺负人少是?” “都说方大夫人怎么不好,他是偷你娘了,还是吃你米了?” “我儿子手臂错骨就是方大夫一下子治好的,还只要了十文诊费,这不是一个好大夫是什么!” 站在周明理那一边的人还想要反驳几句,又有另外的人站出来支持方歧。 这段时间,哪怕人少,方歧多少也治疗了几个病患。 最关键的是,方歧这里从来没有回头客! “何家大娘,你不要胡搅蛮缠,这方歧就是个败家赌鬼,他治病的本事比得上周大夫吗?” “再说了,做人不行,医术再好也不过是含灵巨贼!” “他刚才就还逼着周大夫断绝师承来着!” 方歧颇为感激地看了挡在自己身前的何家大娘,她并不高,却将他紧紧护在身后。 何家大娘愤怒道:“那要是断绝师承了,周大夫怎么还在治病?他不是欺师灭祖吗!” “非也!” 周明理走了过来,眼中满是冷笑。 他就知道方歧会通过这种方式败坏自己的名声,可他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就在前不久,他又花费了不少礼金,成功拜入凤霞郡一位名医门下! 方白药和那位名医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这样一来,他用的是名医传授的医术,而不是方白药传授的。 至于到底是谁的,谁又看得出来呢? “师父去世之后,我深感医术无人传授无法精进,为了病人疾苦,我改拜了江老大夫,怎么算得上是欺师灭祖呢?”周明理得意道。 江老大夫! 大家都惊愕了起来,不是说江老大夫已经不再行医,在家颐养天年吗? 能收周明理为徒,可见周明理也确实有过人之处。 只不过,医者并不看师出何门,疗效才是衡量一个医者医术的标准。 所以此刻,方歧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笑。 “那,为什么有的病人你还是屡治不好呢?” 第二十七章 还是败家子 “竖子!” 一听这话,那些得到过周明理医治的病患就无法接受。 方歧本不想理会,他们愿意找周明理治,周明理也确实能治好他们,那也没关系。 可是不要阻挠其他还需要治病的病人。 “老哥,到百草堂,我给你看看。”方歧再次邀请道。 有人一脸愤怒,似乎只要病人敢跟着方歧走,他们就会把病人视作敌人。 “你这人,周大夫的医术人品大家都看在眼里,你不去周大夫那里治病,反而去一个败坏家产,卖妹抵债之人的医馆,简直是黑了心了!” 品德高尚还是备受尊崇的,只是他们盲目尊崇一个品德并不高尚的人。 病人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开口说道:“我今天周大夫给我开了药,我还是回去了!” 说完,那人快步挤出了人群中,很快消失在了街角。 方歧见状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回去了百草堂、 一时间,周明理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还不忘和那些维护他的人道谢。 “哥对不起!” 看见方歧坐在诊桌旁,脸色平淡冷漠,方毓知道他在生气,走过来怯生生地道歉。 方歧抬头看她一眼,无奈摇头道:“我有些生气,但并不是因为你。” 一杯泡好的金银花茶放在桌上,方毓坐在旁边,乖巧询问。 “是因为那些人不相信哥哥吗?” “有些是。” 方歧笑着回答。 那些拥戴周明理的人,竟然还阻止自己治疗病人,这不是把人往更重的情况上逼吗? 医术本就将就药到病除,效果极佳。 一剂药效果不好,非但不查明病因,反而只是重复出药,这样一来怎么可能治得好人? 如果不是因为信任方白药对周明理的医术传承,方歧都会怀疑周明理治疗的其他病人是不是碰巧! 一天又不咸不淡地过去了。除了少数几个被推荐过来的病人外,再没有别人光顾。 甚至就连来的客人也不过是寻着方歧的针灸推拿之术罢了。 千金堂早早准备关门了,周明理临走之时,还不忘对方歧投来一个鄙夷的神色。 方歧也缓缓起身,准备关门。 就在这时候,一个身影从门外挤了进来。 如果不是方歧早有察觉,或许会直接动手。 “方,方大夫,打扰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今日白天不愿意让方歧治疗的那个病人。 方歧微微一笑:“是老哥啊,这么晚了,是来看病的吗?” 一点龌龊心思被拆穿,男人顿时露出一抹苦涩笑容。 他可得罪不起周明理,自然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来方歧的医馆看病。 可他的病情,实在是太让人难受了,所以趁着夜晚来到了医馆。 方歧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心思就拒绝诊治,于是他又坐回了诊桌,让病人也坐下,顺便告知病情。 “方大夫,我这口中生疮已经有些时日了,吃点东西就痛个不停,稍微热一点的粥都喝不得!只能喝点凉水,你有办法治吗?”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客人,方毓悄悄站在一旁侍奉,想要亲眼看看方歧施展医术。 “张嘴,吐舌。” 病人照办,方歧看了看,随后伸出手给病人把脉。 方歧把脉比一般大夫都要久一点,这让病人有些紧张。 见方歧终于收回手,方毓也取来了纸笔,病人这才开口询问:“方大夫,我这病还有得治吗?怎么周大夫那里一直都治不好呢?” 方歧写下几味药,对病人问道:“他给你开的药方里,有温补之物,譬如党参,白术,熟地一类的药物。” “对,周大夫说我脾肾阳虚,体内阴寒内盛,虚阳上浮,得要用温补之物调理。”病人一脸惊讶。 “他辩证错了,你舌苔薄,边有齿痕,舌质细,又是缓弱细沉之脉。” “啊?”病人一头雾水,听不懂方歧说什么。 “简单来说,你是脾胃虚弱,不是脾肾阳虚,运化失常,水湿内停,体气上灼而成口疮。” “我给你开参苓白术散,切记少喝凉水,吃凉食。” 病人急忙感谢,可突然又反应过来:“方大夫,你这方子里不也是有白术吗?” 方歧温和解释道:“药材是需要配伍的,放在这个药方里,效果是调理脾胃,补中益气的。” 病人将信将疑,方歧干脆写完方子之后,直接让方毓去煎一剂药来,让病人当面服用。 “好嘞!” 百草堂可算是开张了,方毓开心地拿着药方,跑去了药柜抓药。 药抓了出来,母亲刘云秀手持蒲扇,守着瓦罐药炉,等药煎好后拿了出来。 药还滚烫着,病人记得方歧说不要吃凉食,喝凉水,所以捧着药碗就要喝。 “放凉了再喝。” “啊?” 病人再次感到疑惑。 方歧解释道:“药有药性,放凉只是让你更方便吞咽,冷药热饮,热药冷饮,都是这个道理。” 过了一阵后,汤药变得温凉,病人捧起药碗大口大口地吞下。 这药喝下去的感觉确实不一样,病人感觉肚子温暖着,嘴里也没有那种难受的感觉。 “回去睡一觉应该就差不多了,再喝上几剂药就可康复,不过口疮虽愈,脾胃还是要接着养护啊!”方歧告诫道。 病人笑得有些牵强,却还是点了点头。 作为一个普通人,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哪里还管得上伤不伤脾胃呢? “对了!” 病人有些紧张:“方大夫,您白天说不收诊费的,我这大晚上的过来,还算数吗?” 看他这个样子,方歧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反而一旁的方毓有些不太高兴。 好不容易开张了,结果变成了白送药材出去,这可不太吉利。 “老哥,明日若是效果好的话,不妨和街邻传扬两句。”方歧依旧笑着。 “没问题!我现在就感觉身体舒服了很多!”病人满脸笑意。 “不过,老哥你可不能宣扬我这里诊费全免啊!” “哈哈哈,方大夫你放心,您这的诊费已经很便宜了!” 病人感天谢地地走了出去,方毓只能无奈摇头。 好在他们家如今并不缺钱,否则按照方歧这个开医馆的方式,早晚会把家底败光。 噗呲! 想到有趣的地方,方毓忍不住笑了。 见她笑得开心,方歧忍不住问道:“笑我又给人免除了诊费药费吗?” “我笑哥哥是个败家子!” 败家子? 要是之前,方歧还认,怎么这会也说自己是败家子? 这叫经营策略! 母亲刘云秀从后院过来,听着兄妹俩相互调笑,也露出了一抹会心的笑容。 “娘,大哥又给人白白诊治了,还不许我说他是败家子。” “娘亲你评评理,我这明明是经营有道!” 刘云秀慈祥道:“是挺败家的。” 第二十八章 当众比试 昨天还口生烂疮,吞咽困难的病人,今天已经感觉好了太多。 他换上一身干净衣裳,提着家里种的蔬菜,赶早来到了城里。 站在街口拐角,想好要说什么之后,病人这才朝着百草堂迈步。 突然,一个人将他拦下,赫然是过来做工的千金堂帮工。 “哎!你不是昨天才在千金堂看病的人吗?今天怎么又来了?” 病人纳闷不已,开口道:“我病情好转了,所以” 好转了? 帮工一听这话就把人给拉住,脸上洋洋得意。 果不其然,周大夫开的药还是管用的,只不过前两天没有生效罢了。 有这样一个例子在面前,那方歧只能有口难辩。 周大夫可是给他说了,越是让百草堂没有生意做,他的工钱赏赐也就越多! “街坊邻居,亲朋好友们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啊!” 帮工冲着大街上嚎了一嗓子,顿时吸引了一大群人。 病人提着菜篓浑身尴尬,怎么又变得和昨天一样,让他被众人围观。 “昨天发生了什么,我给大家提个醒!” “那赌鬼出生的百草堂方大夫,竟然指责我们医者仁心的周大夫医术不精,给人久治不愈。” “现在,这个老兄在周大夫这里看了几次病,今天已经好转了!” “所以大家伙可千万不要上当啊!看病认准千金堂!” 病人急得跺脚,拽了帮工一把,却又因为嘴笨说不出什么话来。 一时间,众人纷纷指责百草堂,指责刚开门的方歧。 方歧看了一眼人群中眼神尴尬,充满歉意的男人,只是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 妹妹方毓可是气坏了,昨天才给人治好,还免去了他的诊费药费。 今天竟然就带着人来砸场子了? “他不善言辞,恐怕是无意之举,我们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方歧安慰着妹妹。 方毓气愤道:“就不该治这些白眼狼!” 对此,方歧只能无奈摇头。 周明理显然听到了动静,走出来满脸得意。 有人证在旁,再加上那么多拥护他的病人,还怕斗不垮百草堂吗? “周大夫!你可算来了,昨日方歧那厮如此污蔑你,今天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周明理装模作样朝着周围拱手行礼,随后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冲着百草堂的方歧开口。 “方歧,你如今还有什么话好说!” “你一无医德,二无医术,也敢在这里开设医馆,是想要毒害民众吗?” 周围众人纷纷附和,喧嚣声甚至引来了捕快。 捕快哪里知道事情原委,被周明理和周围人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通,只能冷着脸走到百草堂。 “方大夫,你这医馆还是先关上一段时日!” 捕快也不想惹出祸事来,如今群情激奋,让方歧关门是最好的选择。 周明理洋洋得意,他就知道方歧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如今百草堂关门,这条街上自然就是他千金堂一家独大! 方毓不甘的看着捕快,眼眶都有些湿润:“凭什么!我哥给人看病的效果好!收的诊费也低,他们不知恩图报,反而污蔑!” 捕快眼睛一瞪,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条街上要是发生了暴乱,那才是他的责任! 方歧挡住了还想辩驳几句的方毓,朝着捕快拱手一礼道:“有劳大人提醒,小民这就关门。” “哥!”方毓说不动方歧,气呼呼回房间去了。 见方歧开始慢慢收拾东西,这一幕更是激起围观众人兴奋,周明理在其中大笑不已。 病人眼睁睁看着昨天治好自己的方歧并不怪罪他,可内心饱受煎熬。 听到有人谩骂,他终于忍不住了,狠狠将身边人给推开。 “闭嘴!” 病人挤了出去,挡在方歧面前。 “方,方大夫!我是特地来感谢你的!” 一听这话,周明理都愣住了,那些围观者也陷入了沉默。 这人不是周大夫治好的吗?怎么还跑去感谢方歧? 难不成是被方歧收买了? 病人并不理解那些人的弯弯绕绕,只清楚困扰自己的口疮是被方岐治好的。 他快步来到方岐面前,将菜篓递了过去。 “这是今天刚采的青菜,特地拿来给方大夫尝尝!” 方岐笑着接过,还问了一句他病情如何。 似乎得到了方岐的肯定,病人也多了几分胆气,大方开口道。 “已经比之前好多了,感觉把剩下的两服药都喝掉就能痊愈!” 拥护周明理的人突然跳了出来,愤怒盯着病人。 “你收了方岐多少钱,竟然这样来污蔑周大夫,你真不要脸!” “就是,怎么可能周大夫都治不好的病,能让方岐给治好了?” “还送东西感谢,真是蛇鼠一窝!” 被人如此污蔑讽刺,病人也愤怒了起来。 “你们才是蛇鼠一窝!我在千金堂看了好几天的口疮,喝了不少药,一点没见好!” “昨天我找方大夫看了一下,只喝了一剂药,一晚上口疮就不怎么痛了。” “方大夫还免了我的诊费药费,我送点家里种的青菜给方大夫怎么了!” 有认识这病人的,自然知道他为人木讷老实,不会说谎。 可其他人依旧被蒙蔽,或者说不愿意承认。 不想承认周明理治不好的病人,方岐治好了。 这样一来,他们坚持在千金堂看病又算什么? 这样可不行,周明理看周围众人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动摇,顿时开口挽救。 “你怎么知道是方岐开的方子生效?我给你开的药方就是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见效!” 其他人也随之附和,周明理开的药他们也吃过,有些要不了几天就能恢复。 所以方岐不过是凑巧碰上周大夫汤药生效的时候,还恬不知耻地把功劳拦在自己身上,做实令人厌恶。 “不,不是!我就是喝了方大夫的药才见效!” “你们!” 病人气愤不已,又不善言辞的他突然怒吼一声。 “你们不信是,那我再喝周大夫开的药,要是我的病情又严重了,是不是就能证明方大夫才是对的!” 见状,方岐上前来制止了他。 这种举动,落在他人眼里,就如同心虚。 “方岐,你不会怕了?不妨就让他试试,看看到底是谁的方子见效?” 仗着有支持者撑腰,周明理连连冷笑。 方岐瞥了他一眼,淡漠道:“父亲只教了你医术,却没有教育你医德。” “你我之间的争端,竟然要无端伤害一个病愈之人。” “既然你想当面比试,那就挑在你那久病不愈之人来比,如何?” 被方岐当着众人面指责医德,而他又落人口实,周明理愤而答应。 他从始至终都不相信,方岐的医术会比他更好! 这一次,就叫方岐原形毕露! 第二十九章 阴虚内热,肾伤为因 “我来!” 一个卖杂货的中年人从人群外挤了进来。 这个货郎也比较信任周明理,以前肩膀上犯病,也是找周明理治好的。 他身上有一种古怪的病情,已经持续了大半年,依旧没能治愈。 说影响,也能活得下去。 可每每犯病的时候,呈现出的情况也不一样。 人家都说他得了怪病,可他也没有办法区去治疗。 看见货郎,周明理轻哼一声,这个病人的情况他也了解,但怎么都没办法进行根治。 只能以表治表而已。 此刻他故意不说,要是方岐等会用的办法和自己一样,甚至不如自己,那就可以稳稳获胜。 “既然方大夫想要表现一下自身的医术功力,那就请。”周明理冷笑道。 方岐并不怯场,上前一步,来到了货郎的面前。 货郎正直壮年,皮肤黝黑,大大方方站在众人面前。 “请伸舌。” 看了看货郎的舌象后,方岐又让货郎伸出手来,他给把脉。 方岐把脉的时间比周明理要久一些,见方岐久久不语,周明理忍不住嗤笑。 把个脉,竟然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吗? 果然学艺不精,想来之前治好柳家千金也不过是凑巧而已。 过了一阵,方岐放开了病人的手。 除去舌象脉象,还可以通过询问来得知病人对身体的感受。 “身体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口干,眼干,早上起来眼屎都能糊眼睛,有感觉口渴得很,喝水没够!” 周明理在一旁嘲笑道:“怎么样?方大夫可是看出什么来了?” “这个货郎的病例我千金堂留有存底,你大可以说一下你的判断,再对比一下病例,不就可以分别出孰强孰弱了?” 众人跟着附和,不说出来,那怎么知道谁赢了谁输了。 方岐开口道:“病人舌红少苔,脉象细数,是” 原本方岐想要说阴虚内热之象,却突然停止。 这不太对。 或者说,这太简单了一些。 如果只是简单的口干舌燥,阴虚内热,只需要开一剂滋阴清热的药方就行。 这种药方,只要是跟师学习过的学徒都能开出来。 周明理再怎么样,这种程度的病症应该还是能够治愈的。 偏偏此刻,方岐又瞥过周明理的脸,见他表现出一丝不过如此的屑意,顿时知道自己还有哪里没有发现。 医术再高超,也需要根据病人的情况进行辩证。 一旦走进误区,或者遭受表象蒙蔽,医术高超也无法治病。 “是阴虚内热。”方岐还是说了出来。 他确信自己辩证无误,只是情况不只是如此而已。 可周明理却如同获胜一般,让帮工取来病例,得意对周围道:“大家都看看,我这病例上写的,是不是舌红少苔,是不是脉象细数!又是不是阴虚内热之症!” 大家伙一看,还真是。 如此一来,不就是说明周明理治疗无误,方岐的水平也不可能比周明理高。 那病人说在周明理这里久病不愈,找方岐开了药方却治好了,那也不过是骗人的罢了! “方岐,我这病例上还留有药方,你不妨说一下自己的药方,看看是不是和我一样,还是说,不如我!”周明理得意万分。 方岐并没有立刻开方,反而是又看向货郎。 “除了口干舌燥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或者说这期间生过别的病?” 一听方岐这样询问,原本还有些嚣张的周明理都疑惑起来。 他确实没有因为一个简单的阴虚内热之症多想。 可这个货郎又因为什么久治不愈呢? 货郎想了想说:“有!之前膝肘疼痛,过个两天自己就好了,有时候会起红疹,也是来得快,去得快。” 方岐想了想,伸手在货郎腹部按压了两下。 在按压到肾脏穴位的时候,货郎突然小叫了一声。 这一下,方岐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开方!” 方岐开口说完,随即开始书写药方。 原本气得躲起来的方毓,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来了,此刻正噘着嘴看方岐,表示自己还在生气。 “我开一贯煎合生液汤加减,北沙参,麦冬,当归,桑寄生” 周明理脸色突然就变了。 他开的也是一贯煎合生液汤,却并没有进行药材加减配伍。 只是,两种汤药都是针对阴虚内热之症,达到滋阴清热效果而已。 这也只能说明方岐医术不差,却不能证明他比自己更强! “真是对不住了,方大夫。” 周明理一脸冷笑着打开了病例:“我开的方子也是生液汤,只不过是原方,没有药材加减,你的药方如何能证明比我的更好呢?” 方岐淡定道:“用药之后,明日病人起床看看还有没有口干舌燥的感觉,眼睛有没有污物堆积即可佐证。” 货郎看了周明理一眼,嘴角挂起一抹自信笑容。 到时候不管好没好,他都说没好,这样不就能帮周明理一把了? 本来他这病就很古怪,却又算不上什么大事! “你就如此肯定自己的药方能生效?不妨说说你的看法?”周明理激将道。 方岐并没有被激将,只是想要教教周明理,免得他又在这上面犯错,平白折磨病人。 “病人阴虚内热,只不过是表象而已,他关节阵痛,偶发红疹,这些病症可以不药而愈,完全是因为肾的缘故。” “这是由肾伤引起的阴虚内热,五脏不协,受累浑身。” “所以我用一贯煎合生液汤治其表症,桑寄生,秦艽通络止痛,络通则气通,以此协调五脏,增强肾力。” 肾伤? 周明理无比狐疑,病人口干舌燥,病症呈现就是指明阴虚内热。 可他怎么也想不出来,阴虚内热是由肾起。 难道真是他找错了病根? 不可能,方岐怎么会比自己还要厉害?这一定是他故弄玄虚,到头来效果也和他的差不多! 货郎反而有些恼怒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他伤了肾,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受。 “你胡说什么!我还没有娶妻,怎么可能伤肾!” 此话一出,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有些妇人还忍不住啐了一口。 方岐笑着解释:“肾伤并不一定就是房事有碍,不过肾养好了,终究是有好处的。” “切记不要晚睡,多吃滋阴润燥之物,如百合银耳汤,雪梨膏之类的,莫食辛辣油腻之物。” 汤药端来,闻起来有些苦涩。 货郎想了想自己的肾,直接端起来咕噜咕噜就喝了下去。 将药碗一放,货郎信誓旦旦道:“药我喝了,效果怎么样明天自见分晓!” 第三十章 病情恶化? “庸医!” “百草堂的庸医!给我滚出来!” 一大早,外面就传来了妇人泼辣的谩骂。 方岐练完五禽戏,正走过来打开门。 那妇人看见方岐的一瞬,有些躲闪迟疑,随后又变得坚定了起来。 “怎么了?我未曾医治过你?”方岐疑惑开口。 妇人指着身旁,被人搀扶着的货郎,一副你自己看的表情。 这货郎昨日才喝下了方岐的汤药,怎么今天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只见货郎浑身无力,一副要睡过去的模样,四肢不时抽动,脖子手臂上长满了红疹。 方岐眉头紧皱,这不可能,喝了自己的汤药之后不应该是这个模样。 这明显是肾伤外显,从阴虚内热表症,加重到了心火烧的程度。 “就是因为喝了你的药,我相公才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说!该怎么办!”妇人指着方岐鼻子喋喋不休。 一看有热闹,路上的人都围了过来。 千金堂也快快开了门,周明理走过来一看,顿时大笑不已。 “方岐,这就是你的治疗效果?非但没有缓解,反而还让病人病情加重!” “我看你这百草堂也别开了,只会害人!” 淳朴有从众的民众早就看不下去了,拥着朝百草堂来。 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想要砸掉百草堂,让方岐彻底名声扫地。 “我哥不会治错的!一定是你们使诈!给我滚开!这是我爹留下来的医馆!” 方毓拎着一把劈柴用的柴刀,盯着众人愤怒不已。 “干什么!回去!” 方岐反而怒斥了方毓一声,从她手中将柴刀夺过。 这种东西伤到她怎么办? 这些人如此愚昧,既然不愿意让他医治,那也没必要强求什么。 对于病人,方岐问心无愧! “我愿赌服输,百草堂从今日起,关门!” 方岐郑重开口,竟然没有半点掩饰。 周明理和拥护他的人似乎无比高兴,仿佛斗倒了一个穷凶极恶之人似的。 不过这些时日以来,方岐也不是没有收获,一些在他这里医治的病人,对他的医术深信不疑。 见效快,费用少。 真正接触下来,方岐为人也十分和善。 一想到百草堂关门,他们以后要是又有点不舒服,难道要去千金堂? “方大夫,您的人品医术我还是信得过的,你百草堂关了,我以后要是生病了,该怎么寻你啊?”一个大爷询问道。 站周明理的那一批人顿时就不乐意了。 什么意思? 方岐一个医术不精,把人越治越严重的缺德败类,竟然还有人敢上门寻医? “大爷啊,你眼神是不是不太好啊,没见他把人都给治得更严重了吗?还找他看病?” 大爷眼睛一瞪,怒视这个后生。 “你胡咧咧啥呢!我之前腿脚不便就是方大夫给我治好的!” “哪个大夫能保证说自己什么病都能治?方大夫还那么年轻,又不是神仙!” 孝道为天的环境里,后生哪怕心里再不舒服,也只能憋着。 要是惹得老头不高兴敲他两杖,还没法告官。 方岐微微一笑:“百草堂今日起关门了,不过我也住在百草堂,又要寻医的病人,可敲门叫我。” 只是关了百草堂的门,又不是说就不给人看病了。 如果只是因为一些愚昧的人让所有人都不得医治,这也不是方岐的本心。 周明理却并不乐意,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他怒视方岐:“方岐,你这是耍赖取巧啊,都把人给治成了这个样子,还不就此停止行医吗?” 方岐淡漠看向周明理,他身怀神医传承,要是不能行医,岂不是白来一趟? “世间多苦病,不可不行医。” 方岐轻叹一声,转而看向货郎妻子。 “你相公不应变成这个样子,他喝药之后有遵从医嘱吗?” “若是愿意,我可以为其诊治,只不过要留在百草堂观察,夫人意下如何?” 妇人脸上的神色越发不自然,正迟疑着想要答应,一旁周明理却开口了。 “来我千金堂,我也可以为你丈夫诊治。” “太感谢周大夫了!”妇人感动不已。 周围也响起了赞誉声。 “周大夫多好的人啊!医术又好,人也好!” “就是,不像那方岐,以前是个赌鬼,现在是个骗子!把人祸害成这样!” “以后大家伙都别去百草堂,看那些去百草堂的人怎么吃亏!” 方岐对此只能无奈摇头,总不能强行去抢着给货郎医治?他还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想来周明理医治货郎,不是他良心发现,也不是为了治好货郎。 或许只是单纯想要截断方岐最后一点扭转名声的希望,彻底将方岐钉在把人治得病重的耻辱柱上。 没人发现,旁边一处酒楼包厢里,柳府千金柳潇湘正饶有兴致看着这一幕。 身旁是贴身丫鬟晓月,以及护卫她的柳五。 看到方岐被众人指责,柳五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可是小姐却不让他下去。 “小姐,方神医要吃亏了!你就让我下去收拾这些愚民一顿怎么样?” 柳潇湘白了他一眼:“方神医的医术如何,我深有体会,你这样下去,反而是害了他。” “你邀请方神医午时前往露丹楼,以我感谢他治病救命为由,记得把柳府姿态做足些!” 柳五一听,顿时笑道:“小姐放心,我可得给方神医好好宣传宣传!” 或许方岐都没有想到,柳潇湘这些时日调养得好了,已经可以外出。 只不过出行都是车架,也没有在空旷透风处长时间停留。 看着方岐面对众人指责也泰然自若,柳潇湘下意识开口重复方岐话语:“世间多苦病,不可不行医” 他出手救治自己,也只是因为医者仁心吗? 说起神医,如果不是身穿道袍,手持浮尘的江湖骗子。 怎么也得是鹤发童颜的老者,眼神清澈,悲天悯人。 可方岐年纪轻轻,样貌英秀,完全打破了柳潇湘对医者的印象。 伴随着病情逐渐加重,她的心性也在不断变化。 从一开始珍惜剩下的时光,到后来恨不得一睡不醒,免遭苦痛。 至于现在,被方岐逆天改命之后,自然生出了无尽的狂喜。 再加上救命之恩,她天然对方岐有更多好感。 这种好感变成了好奇心,她很想知道,之前声名狼藉的赌鬼,又怎么变成了一个爱家顾家的好男人,而且医术还如此高明。 这时候,柳五已经带着两个下人,趾高气扬地来到了百草堂。 柳家腰牌垂在腰间,看热闹的人群急忙让出一大片空地。 只是周明理脸色难看,下意识摸了摸脸,似乎想起了之前被掌嘴打板子的痛苦。 柳五蔑视周围,来到方岐面前却又无比恭敬。 “方神医!我家小姐身体好转不少,特意在露丹楼设宴感谢,还请您午时前往!” 第三十一章 他治好的柳家千金? 随着柳五的话语落下,四周一片寂静。 或许有人知道柳府小姐身患重病,曾经在城门告示处张贴告示,寻求名医。 却不知道告示被方岐扯下,更不知道柳小姐的病情已经好转。 周明理知道,但他不会说出来,更不会拿来帮方岐宣扬。 “那是柳家的人啊,身上的柳府腰牌错不了的!” “我听说柳家小姐不是生了重病,连御医都没辙的吗?难道是方岐治好的?” “不知道,没听人说过啊!” 议论纷纷,方岐依然是那种平淡如水的表现。 他对着柳五拱手致意:“有劳柳五哥了。” 柳五心中很是舒畅。 方岐的医术备受柳府主人们的认可,就连脾气很坏的二少爷都愿意称他一声方神医。 可这样的人,竟然对他恭敬有礼,没有半点得意骄纵。 想着小姐说要帮方岐一下,柳五干脆叉着腰,转过身面对众人,尤其是盯着周明理。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方神医医术举世无双,我家小姐的病就是他治好的!” “别以为方神医脾气好,对谁都宽宏大量,你们就敢欺负他。” “谁要是惹了方神医,传到了我柳五的耳朵里,就别怪我收拾人!” 一群小民,面对柳五的威吓自然被吓了一跳。 有人并不放在心上,凤霞郡太守人很好,断然不会让家奴嚣张跋扈。 倘若方岐真是一个害人庸医,恐怕柳太守也会出手惩治。 但大家就是不太肯定,这方岐难道真的治好了柳家千金? “哼!” 柳五瞪了刚才闹得最凶的几个两眼,这才从人群中离开。 眼下,已经是闹不起来了,围绕在周明理身边的人逐渐退去。 货郎妻子搀扶着昏昏欲睡的货郎,将他带到了千金堂,等着周明理医治。 周明理心有不甘,在他看来,每次即将让方岐无法翻身的时候,方岐总会侥幸逃脱。 这次也是一样,如果柳家下人没有出现,群情激奋之下,恐怕百草堂都被砸了个干净。 好在,方岐还是遵守了口头之约,将门给关上了,只不过留了一个侧门缝隙。 倘若有主动寻求医治的病人,他也还是会给对方诊治。 “哥” 方毓宛如小时候做错事一样,孤零零站在一旁,可怜兮兮地看着方岐。 方岐无奈摇头,长兄如父的身份地位,他哪怕用家法惩治方毓也可以。 可他怎么舍得呢? 于是,方岐冷着脸,加重了几分语气:“不要轻易去动那些利器,伤到你怎么办?” “知道了!”方毓瘪着嘴,小步来到方岐身后,将他按在了椅子上,然后在他身后揉捏起肩膀来。 “哥,我们以后真的不开门了吗?那个病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岐闭着眼,享受方毓灵巧小手的按摩。 “只是关着门,不代表我不治病行医,咋们家也不是靠那点诊费药钱过活,就当做善事,发扬百草堂的招牌。” “至于那个货郎,他身上的情况太不好,但肯定不是我的汤药引起的,看他造化。” 听着方岐如此自信,方毓嘴角又翘了起来。 她就知道,哥哥的医术是很厉害的,以前做错事,现在改正了之后,依然是她的好哥哥! “哥哥,那个柳家小姐长什么样啊?她请你去露丹楼吃饭呢!” 方毓的声音莫名甜美了些,宛如偷蜜的小老鼠。 方岐没感觉奇怪,只是中肯道:“柳千金身娇体弱,弱柳扶风,貌压西子,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她请我去露丹楼,想来是因为身体渐好,也该出来走动,顺便让我再给她看看。” 在女人面前,说别的女人更美,只要是个女人就会心里不舒服。 肩膀上的力度渐渐大了,方岐却没有察觉。 “难道她就不会是想要接近你吗?前些日子说媒的都被你给拒绝了,还有富贵人家的女儿,长得也好看,你不会是想要娶官家小姐?”方毓猜测道。 方岐笑着摇头,却也不解释。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是主流。 可方岐确实不想和一个不熟悉的人共度余生。 所以面对那些上门来的媒人,就找借口推脱掉了。 不过,这和柳潇湘有什么关系? 在这个讲究门当户对的时代里,方岐是娶不到官家小姐的,对方也压根不会看上他。 “小毓!” 收拾东西的刘云秀听到对话,转过头来制止了一声。 怎么能谈论柳府千金呢?这要是传到柳府大人的耳朵里,那可是大为不敬的。 方毓做了个鬼脸,继续依偎在方岐背后。 “哥,那你说,我和柳家千金谁更漂亮?” 方岐微微抬头,看着方毓的脸。 不得不说,方毓被村里人称之为小家碧玉,确实有道理。 她清纯可人,一双眼睛明亮扑朔,给人夏夜星空的感觉。 “或许你再养一阵子会比较好?现在就小丫头一个!” “哼!我才不是小丫头!哥你说话好伤人!” 方毓张牙舞爪地扑来,兄妹俩打闹起来。 每当这个时候,刘云秀就只好无奈摇头。 玩闹了一阵,方岐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于是稍稍收拾了一下后就准备前去赴宴。 突然,他感觉是有点不对劲。 柳家千金特意在酒楼款待自己,因为男女有别,传出去难免会影响柳潇湘的名节。 多亏方毓提醒了他,于是方岐转身询问母亲和方毓的意见。 “娘亲,毓妹,你们和我一同前去赴宴。” 方毓满脸欣喜,她倒是想要看看,那柳家千金到底有没有方岐嘴里说得那么好看。 刘云秀笑到:“娘就不去了,你和小毓一起去,切记谨言慎行,莫要开罪了柳家。” “孩儿记得。” 方岐答应了一声,带着雀跃不已的方毓一同出了门去。 兄妹两人走在街道上,热闹坊市充斥着人间烟火的气息。 看着方毓在前方宛如一只蝴蝶般跃动,方岐内心就有一种安定舒适的感觉。 这一刻,他已经分不清自我和前身了。 “慢一点!别撞了!” “哥!快来!那边有卖虎娃娃的!” 与此同时,母亲刘云秀站在小房间里,用抹布擦拭着父亲方白药的灵位,她自言自语道。 “相公,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们。” “唉,还是等日子安定一些了再说” 第三十二章 不会作诗但会背 露丹楼。 凤霞郡有名的大酒楼,靠近河流,风景秀美。 一般来这里饮宴作乐的都是富贵名流,又或是读书之人。 方岐方毓兄妹二人来到酒楼门口,一个店小二就招呼两人。 “二位客官,可是来用膳的?咋们露丹楼的大师傅可是跟着御厨学过,手艺那叫一流!” 哪怕是面对店小二,方岐也依然满脸微笑:“在下携家妹,是前来赴宴的。” 赴宴? 店小二稍微回忆了一下,眼中瞬间绽放精光。 “是柳千金邀请的方岐方大夫?” “正是在下!” 店小二招呼二人上楼,把人一路送到雅间门口,可谓是关怀备至。 一般人在饭店忙碌的时候可没有这种待遇,不时有富贵之人朝着方岐方毓投来目光。 “二位,柳小姐就在里面,有事就叫我!” 说完,店小二又下去忙碌了。 只不过,他还莫名一笑,心想这方大夫对人也太客气了些。 敲了敲门,雅间房门打开,丫鬟晓月退到了一旁。 桌上只放着凉菜,似乎特意等方岐到了之后才会正式上菜。 桌子上方坐着的不是柳潇湘,反而是柳章。 “方神医!数日不见,甚是想念啊!哈哈哈!” 柳章哈哈大笑着走过来,把一脸疑惑的方岐安排在了更加尊贵的左边。 对面就是美得不可方物的柳潇湘,至于方毓,那就只能坐在下方了。 “见过二公子,柳小姐。” 方岐举止有度,恭敬有礼。 见方岐开口,方毓也急忙行女子礼,跟着方岐道:“见过二公子,柳小姐!” “哎呀,这里又没外人,别那么拘束,坐,坐!” 柳章招呼两人坐下,又让晓月知会酒楼一声,安排上菜。 随着热腾腾的菜色不断上来,雅间里的气氛也总算是温暖起来。 柳章端着酒杯,对方岐笑到:“方兄,可不是我不请自来,小妹还未出阁,私下邀你会面有违俗礼,所以拽着我一起。” “结果一看,方兄也不想惹人口舌,把自个妹妹给带上了,哈哈哈!” 方岐有些尴尬,柳潇湘更是羞恼着瞪了柳章一眼。 “不敢和二公子称兄道弟,二公子叫我一声方大夫就很好了,神医之名也言过其实!” 听方岐这样说,柳潇湘反驳道:“方公子不必谦虚,妾身肺疾难医,多少名医方士束手无策,如若没有方公子的神仙医术,恐怕妾身已然入土了。” 柳章喝下酒水,也说道:“就是如此,你是我小妹的救命恩人,是我柳家的恩人,你我年纪相差不大,互相称一句兄弟没有违矩的。” “除非,是你方神医瞧不上柳家!” 方岐一介白丁,怎么会瞧不上柳家呢? 对此,方岐只能无奈道:“柳兄。” “哈哈!这就对了,来,喝!” 两人对饮一杯,称呼这事就过去了,距离又拉近不少。 方毓目光少有从方岐身上挪走,感觉此刻的方岐周身似乎在散发光芒。 柳潇湘则是在兄妹二人的脸上目光停留,最后嫣然一笑。 “方兄,我也敬你一杯!”柳潇湘举止优雅,举起了一个杯子。 方岐声音顿时就冷了几分:“柳小姐,大病初愈,尚在调养,怎能饮酒呢?” 一听这话,柳潇湘就捂着嘴轻笑,更增添了几分柔弱的媚意。 “妾身知错,以茶代酒可否?” 见柳潇湘换了茶杯,方岐这才端起酒水一饮而尽。 说起今日宴请,柳潇湘就放下筷子,看着方岐笑道。 “方兄,宴请应当提前告知,今日宴请仓促,切莫放在心上。” “酒足饭饱,岂敢怪罪?”方岐打趣道。 柳潇湘莞尔一笑,继续道:“今日潇湘外出调养,来到了百草堂附近,见一群愚民围堵医馆,方兄医术过人,又治好了妾身重症,怎么不辩解一番呢?” 就连方毓都好奇看向方岐。 她一直相信方岐的医术,也相信能闯入张家把她救出来的哥哥并不软弱。 可面对那些人,他怎么就不反抗呢?反而任由别人污蔑指责。 柳章一听,眼睛顿时就瞪了起来,拍着桌子道:“哪些人?这么不开眼,还敢去方兄医馆闹事?要不要我派几个家丁过去?” 方岐无奈,他开的是医馆,又不是赌馆。 要家丁干什么?看场子吗? “医者并不看他怎么说,而要看他怎么做,柳小姐派柳五哥前来邀请赴宴,就已经帮在下解释了。” “更何况,病可医,愚却无药可救啊。” 方岐发自内心,被人冤枉指责之时,他也心中难受。 可只要还有人理解他,支持他,这些愚昧之人的看法,又与他何关呢? “好一个病可医,愚者无药可救!” 柳章不愧是读书人,开口就吟道:“世人冷眼刺心长,腹有委屈口难张,明月有知应照影,不教幽恨漫潇湘!” 诗挺好,把有苦难言,心中郁闷的感觉倾诉而出。 如果最后没有暗指美人就更好了。 柳潇湘脸颊微红,嗔怪道:“二哥!你又喝多了!” 这首诗也就柳章这个亲哥哥能吟,换个人来,那就是赤裸裸的调戏。 “来,方兄,咋们对诗饮酒!不能做的,喝!”柳章按着酒壶,对方岐笑到。 柳潇湘急忙扶柳章,对方岐投去抱歉之意:“方兄莫怪,二哥他喝多了就是这个样子。” 说完,她还没好气地拍了柳章一下:“方兄是大夫,又不是学子,怎能和你对诗?” “无妨,正好有感而发!” 方岐笑着站起来,对着窗外开口道:“露重难飞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好诗!好诗!” 柳章愿赌服输,端起酒壶就给自己喂了一口。 然后,他突然楞在了原地。 不对啊! 他没有和读书人一起行酒令,而是和方岐一个大夫喝酒啊? 怎么他做出来的诗,诗心诗意比自己的都好? 柳潇湘也是一脸的不敢相信,方毓更是眼波流转,小嘴张得大大的。 方岐自己都呆滞了,确实因为被人冤枉心里不爽,趁着酒劲和环境就吟了一首诗。 准确来说,是半首,还当了文抄公! “哎呀,对不住!这是我不知道从谁那听来的,该罚该罚!” 方岐说着就给自己倒了一杯,表示自己输掉了。 听来的? 三人一副你看我相信吗的表情。 柳章在方岐面前,其实因为读书人的身份,是有些得意的。 可作诗这种读书人的强项上,他自认为已经输给了方岐。 哪怕方岐说是他不小心剽窃的,柳章也觉得他是在宽慰自己罢了。 柳潇湘嫣然一笑:“方兄还真是出人意料。” “五日后的花船文会,你得随我同去!”柳章更是红着脸,拉着方岐的手臂。 方岐一脸苦笑:“我还接了苏老太公的祝寿请帖,怕是时间来不及” 柳章脖子一歪,轻笑道:“那就是三日后的花船文会了!” 第三十三章 不遵医嘱 宴饮过后,柳府下人护送方岐和方毓回家。 “哥!你好厉害,怎么还会作诗的?我记得你上私塾的时候成绩很差的来着?”方毓好奇不已。 方岐顿时无奈扶额,成绩差怎么了? 吟诗作对不过小道,那些先贤道理,治国经义才叫难学。 “只是会识字,能看看医书罢了。” “哥哥骗人,乡野郎中不识字也能开药方。” 方岐忍不住微笑道:“你觉得我是乡野郎中?” “当然不是,哥哥医术很厉害,柳家都称呼你神医呢!”方毓眼中闪烁着崇拜的目光。 不过一说到柳家,方毓神情中就又多了一点不自然。 “哥,那柳小姐看你的眼神,好像不一般哎!”方毓开口,却紧盯着方岐,想要看看他会是什么表情反应。 不料,方岐却对她伸出了手,在她乖巧的脑袋上揉了揉。 “胡说什么,人家官家小姐,别被人听了去。” 方毓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心里想着,她也是大姑娘了,自然能分辨出来。 那柳小姐身份尊贵,身体柔弱,长得自然也是没话说,配方岐那是绰绰有余。 只是,她风情万种,引人遐想,如果对其他男人也这样的话,就不太适合了。 方岐也没有想到,妹妹方毓竟然在背后思考他和柳潇湘的可能性。 甚至因为柳潇湘因为救命之恩对他过于亲切,还多了几分猜测。 百草堂。 往日无人问津的医馆,今天却多了几个病人等候。 或许是因为柳家人的出面,又让方岐风评有了一些改变。 连柳家都对方岐如此尊敬,甚至方岐还治好了身患绝症的柳家千金。 那治疗他们的小病小痛岂不是手到擒来? 甚至一问才知道,方岐这里诊费药费都十分便宜,比其他地方好了不知道多少。 本来因为被人冤枉怀疑,方岐心中也有几分怨气。 可现在看到病人那担忧恳切的目光,他又感觉多了几分力量。 “老丈,身体哪里不舒服?我给您看看!” 方岐接过一个等候自己的老人,温柔将人带到了医馆里去。 翌日。 方岐锻炼收拾好后,一如既往地想要开门。 可是一想到此前赌约失败,就只好将其中一扇门给打开虚掩着。 要是有病人想要治病,自己推门进来就是,这样就算不上方岐开门揽客了。 一想到这里,方岐自己都笑了。 之前还觉得周明理耍赖,找别的办法规避赌约,自己此刻不也是一样? 刚开门,外面就有病人走了进来。 因为昨天柳家那一出,来找方岐的人也多了起来。 很简单,连柳府大人都相信方岐,愿意找方岐看病,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干嘛不跟随呢? 看完两个病人,正喝一口茶水,外面就响起了熟悉的哀嚎声。 “方大夫!救命啊方大夫!” 一听人这样叫嚷,方岐急忙推开门走了出去。 出来一看,他都楞在了原地。 昨天才来百草堂大闹过的货郎夫妻此刻又挡在了门口。 周围人指指点点,那货郎的样子比起昨天,显得更加严重。 “这人不是说方大夫是庸医吗?怎么现在又来喊救命?难道是想要讹诈方大夫?” “他们不是去千金堂医治了吗?怎么千金堂也把人给治得更严重了?” “方大夫,可不要理会他们!” 妇人面对众人指责,焦急得不知所措。 看着方岐,她急忙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哀求:“方大夫!求求你救救当家的!我们知错了!” 方岐皱起眉头:“你们做了什么?” 按理来说,一般这时候千金堂已经开门了,可今日却古怪地闭着门。 妇人指着货郎满脸怨恨,支支吾吾道:“方大夫,当家的那夜喝了您开的汤药回家后,一边喝酒,又吃了一些油腻辛辣的食物,一夜没睡,所以才” 所以用药后才会变得更加严重。 因为他根本就和医嘱对着来! 方岐也生气了,斥责道:“胡闹!你们把身体性命当成什么了?” 妇人泪眼婆娑道:“我们知道错了!那千金堂的周大夫没能治好,当家的病情反而更加严重了,他要是有什么事,一大家子可就没法活了啊!” 其他人议论纷纷,合着他们一家人的命是命,方大夫一家就不是吗? 竟然不惜通过伤害自己,以此来污蔑方大夫的医术! 终究,方岐还是心软了,身怀绝世医术,他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劳烦诸位搭把手,先把人给抬进来。”方岐开口道。 这时候,方毓反而不干了。 “哥!要是你治了他,他们不遵从你的医嘱,反而祸害了自己性命,到时候又怪你医术不精,这该怎么办?” 妇人急忙开口:“不会的!方大夫,我们知错了!” 见方毓还是不肯,方岐笑着在她气呼呼的脸颊上刮了一下。 随后,他看向周围众人:“还请大家做个见证,我方岐行医问心无愧,却不能保证什么都能治。” “若是信得过我则来,不信则去,别我出手诊治后,却又怪罪与我。” 这些话其实是说给货郎夫妇听的,只是要让周围人都心里明白。 不然以后方岐出手诊治他人之后,因为别的缘故导致病情加重,反而要怪罪方岐,这怎么能行? 更何况,在大夫那里治不好,只要大夫没有用错药,那就怪不到大夫头上。 这是一种没有言明的规矩,只是此刻方岐大方说出来罢了。 看着方岐,妇人心神慌乱。 到底是让方岐医治,还是去另寻他人呢? 可寻找别人,就一定能保证能治好货郎吗? 这时候,路过的何家大娘开口了:“妹子,相信方大夫,他连柳家千金都给救回来了。” “当然,要是你相公救不回来,那也怪不上方大夫,是他命薄造孽,谁让他之前不尊医嘱了?” 妇人嘤嘤哀啼,这才看着方岐说:“还请方大夫救救我相公,不管怎样,都怪不到方大夫!” 何家大娘可是方岐的支持者,见妇人还算聪明,轻哼一声道:“知道就好,也就是方大夫心善,不然你们这样的做法,足够拉你们见官了!” 这样一来,妇人哭得更加伤心,头也更加低了下去。 “起来,我去为你相公诊断一番。” 方岐搀扶起妇人,又和众人搭手,将货郎抬了进去。 看着货郎面色苍白,嘴唇灰败,身上红疹密布,他顿时皱起了眉头。 这情况太过于严重,周明理的医术好歹是跟着方白药学的,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妇人见方岐眉头紧皱,担忧道:“方大夫,当家的,还有救吗?” 方岐舒缓神情,给妇人信心道:“放心,能治!” 第三十四章 一剂见效,货郎苏醒 病人躺在了床上,方岐随即查看他的舌象,脉象。 仅仅如此还不能很好判断,病人的情况显得有些复杂。 方岐又撩开了他的衣服,通过腹部进行腹诊。 “方大夫,我相公怎么样了?”妇人可怜兮兮地询问。 方毓没好气道:“要是你们遵从医嘱,不帮着千金堂,又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方岐颇为无奈地看了方毓一眼,她轻哼一声别过头去,也不再说这种话了。 “病人舌紫暗带瘀斑,舌苔厚腻,脉沉弦,是为气血不畅,浊邪内蕴,应以开闭醒神,行气活血为主。” “开方!” 方岐坐上了诊桌,方毓取来了纸笔,还在一旁研墨伺候。 “我开和血府逐瘀汤,桃仁,红花,当归,生地等活血化瘀,配安宫牛黄丸开窍醒神!” 妇人听得一愣,周围有在方岐这里治疗过的病人随口解释。 “方大夫可和其他郎中大夫不同,把行医诊断说出来,也是让我们心里有数,药吃得放心。” 每次方岐治病开方,就是方毓最快活的时候。 这时候的方岐有一种舍我其谁的自信,让人无法漠视他散发出的光芒。 取来药材后,母亲拿了一剂去后院煎煮。 方毓则是取了一颗牛黄丸,给病人喂了下去。 熬药等候过程中,方岐还诊治了另外两个病人,他们症状很轻,拿了药材也没有离开,等着看看货郎的结果如何。 不多时,汤药熬好微微放凉就端了过来。 方岐给病人将药喂了下去。 “没什么反应啊?”有人诧异开口。 一个等候看病的人顿时接话:“哪有刚把药喝下去就能活蹦乱跳的?不也得等药效发作吗?” 方岐笑着坐下,没想到也会有病人开始维护他了,这种感觉确实不错。 他继续接诊其他病人,不过一时片刻,照料着货郎的妇人顿时惊喜呼喊。 “方大夫!你看看!我相公身上的疹子消退了!” 一听这话,还在让方岐把脉的病人都一个起身,恨不得过去看看。 这才多久? 刚才看那人面色如纸,浑身红疹,怎么说都是没救了的样子。 一剂药下去,疹子就退掉了? 方岐瞥了面前病人一眼,他只好压下心中好奇,安安心心等着方岐脉诊结束。 当方岐一松手,面前的病人就立刻窜了出去,凑到了病榻边上。 “别围在一起,让活气流通!” 在方岐的招呼下,大家让开了一些,口中啧啧称奇。 方岐走过来一看,病人脸色恢复正常,身上红疹消退,只剩点点痕迹,不是先前那般恐怖。 再给病人脉诊一番后,方岐安慰妇人道:“他已经没有大碍了,效不更方,继续使用前方就好。” “多谢方大夫!多谢方大夫!” 妇人无比感激,眼看又要跪下,被方岐急忙搀扶了起来。 “方大夫的医术就是好,见不得那些人污蔑他!” “不过这人怎么会变得更严重呢?之前我见他不是去了千金堂吗?” “千金堂的周大夫,也能治病,就是见效不如方大夫,诊费药费还贵呢!” 方岐也有些好奇,千金堂是怎么把人越治越严重的? 正说起千金堂,门外就传来了周明理的声音。 “方岐,没想到你也会耍赖,也是,一个赌鬼,也只会耍赖了!” “不是关门了么?现在你在做什么,又想治病害人?” 周明理趾高气扬,走进来环顾四周一圈,却大为讶异。 那些路人非但没有拥护恭维他,反而对他怒视着。 尤其是货郎妻子,看着周明理,愤恨不已。 “你瞎说什么呢?这货郎在你那病情加重,昏迷不醒,是方大夫把他救过来的!” “就是,医术不怎么样就算了,人品也不行!” 周明理一听,顿时气急反驳:“不可能!我开的药绝对没问题,怎么可能把人治得更加严重?” 大家都亲眼所见,此刻对周明理的反驳投去了鄙夷目光。 妇人开口道:“我相公昨日去了千金堂,喝了周大夫开的药之后,早上昏迷不醒,浑身红疹,是方大夫救过来的!” “你!污蔑!”周明理大怒。 眼看众人吵嚷不停。 方岐抬手制止,转而看向周明理问道:“你昨天开了什么药?” “你也配询问我?一开始这人只是小病,不是你把他治得更加严重的吗!”周明理怒斥道。 旁边有人帮着方岐说话:“别死不承认了,周大夫,他病情加重是因为熬夜吃辛辣油腻之物,没有遵从医嘱,怎么能怪在方大夫头上?” 周明理一下子心神大乱,不敢相信地看向方岐。 他也是一大早才知道货郎病情加重的,可他也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见货郎妻子去找了百草堂,他就想着等方岐也治不好的时候再出现,再将责任丢给方岐。 可是谁能想到,他过来才发现,方岐竟然把人给救下来了! 这不可能! 难道说又是方白药隐瞒下来的手段? 怎么方岐的运气一直都那么好! “我” 周明理话都说不清楚,方岐依然目光锐利,质问他:“你开的什么药方?” 区区废物赌鬼! 周明理袖口下拽紧了拳头,突然又冷漠一笑,开口道:“我开了滋阴补肾的方子,肉桂,熟地,山茱萸” 他自己都想不出问题所在,难道方岐还能看出来? 只要他的药方没问题,那货郎病情加重也怨不到他的身上! 突然,方岐愤怒拍了一下桌子,指着周明理鼻子就骂:“你从哪里学的医术!我父不可能这样教你!” “温燥滋补之物如此之多,助火生热,热邪熏蒸肌肤,难怪通体红疹!” “你是不是还加了少许附子?” 附子,一般指炮制过的熟附子。 药性辛,甘,大热,有毒,能回阳救逆,补火助阳,散寒止痛。 方岐之前都以养为主,化表症而攻内因。 可周明理的药方却对着表症猛攻,无异于火上浇油! 更何况,是附子配合诸多热性之物! “我!你!方岐!” 周明理恨得咬牙,却说不出个道理来。 更可怕的是,他被方岐指责,也明白了自己的错误所在! 这让他如何愿意承认,自己在药理运用之道上,竟然还比不过方岐! “你的心已经坏了,把病人当成你争名夺利的筹码,你不是我爹的徒弟,也算是帮我爹保留了名节!” 方岐此话可谓是诛心之语。 在众目睽睽之下,周明理身体僵硬着走了出去,仍旧是不肯承认。 “唔” 此时货郎悠悠转醒,众人越发惊讶,这方岐的医术,竟然如此厉害! 听得妇人欢呼声,周明理如遭雷击,心中更是恨极。 “方岐!你给我等着!我定要你身败名裂!” 第三十五章 治不好就砸招牌 百草堂又开门了。 现在的百草堂也算得上人来人往,生意比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 百草堂和千金堂作为对门,百草堂的生意好些,千金堂就自然受损。 来这里寻医问药的病人总会相互对比一番。 百草堂诊费便宜,方岐的医术似乎更好,但大家也知道,他以前是个败光家产的赌鬼。 千金堂周大夫这些年人品经营得不错,医术就没有那么令人惊讶了。 前来看病的人数渐多,百草堂也变得忙碌起来。 方岐也没想到,真开始坐诊的时候会那么累。 方毓和母亲倒是乐此不疲,似乎她们很乐意看到方岐规规矩矩坐在诊桌旁,而不是出去鬼混。 很明显,伴随着治疗病人增多,他的名声也会在凤霞郡逐渐传扬,以后只会更加忙碌。 现在好歹还能吃口饭,这要是等到以后,恐怕连饭都没时间吃了。 “这就是百草堂?听说方大夫医术高超,还救回了柳家千金?” 方岐正吃着饭,外面就进来了人。 一男一女衣着富贵,身后还跟着两个家丁护院一样的人物。 “打扰方大夫用饭了。”女人温和微笑。 一旁的男人却有些不耐道:“没见来了病人吗?” 方岐原本准备放下碗过去看看,可一听男人这话,他又把碗端了起来。 “还请二位稍坐,不吃饱就给二位看病,要是有所失误就不太好了。” 男人怒视方岐:“让病患等候,方大夫真是好大的面子,难怪别人说你品行不端!医德有亏!” 女人倒是对方岐投去了一个抱歉的笑容,然后亲亲拍着男人肩膀,安抚着他的情绪。 吃完饭后,方岐这才坐到了诊桌旁,看着男人道:“你有何不适?” 一听这话,男人顿时怒道:“不是我!来看病的是我妻子!” 女人笑着坐到了诊桌旁,对方岐歉意道:“方大夫勿怪,夫君怜我,故而心烦意乱,绝无得罪之意。” 方岐摆摆手,示意女子伸手脉诊。 只见方岐脉诊时间比一般大夫都长,男人就忍不住冷笑。 “我也见过一些名家大医,没见谁脉诊如此之久的,你是学艺不精,还是故作高深?” 女人秀眉微皱,朝着男人瞪了一眼。 脉诊过后,方岐再看女子舌象,然后才询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呢?” 男人一听就更加不高兴了:“你看了这么久,竟然连病人什么症状都看不出来?还需要问病人?” “要是看病的人自己都清楚自己犯了什么病,岂不是就能自己给自己治了?” 不等方岐开口,方毓就生气了,哪有这样胡搅蛮缠的人! “望闻问切,你懂不懂?询问病人自己感受,是为了更好地辩证病情,不要打扰我哥哥看病!” 男人瞥了方毓一眼,不和小丫头片子计较。 女人依旧温和道:“其实我身体没有大碍,和夫君成亲两年,未有子嗣” 传宗接代无比重要,结婚两年都还没有受孕,男人找小妾都是正常的。 方岐仔细辨别了一下,微笑道:“经期如何?” 即便医者无碍,但女子面对方岐这样年轻的大夫,也是有些羞耻道:“经期不稳。” 方岐追问道:“经量如何,颜色,形状呢?” 女子轻咬嘴唇,缓缓道:“量少,颜色较暗,呈块状。” 方岐眉头微微皱起,这情况还有点不太明朗,需要辩证一番。 男人见方岐久久没能给出答复,顿时冷笑道:“你要是说宫寒,那就和之前那些庸医没什么两样,药喝了无数,依旧不能暖过来!” “治不好就是庸医,难道之前的大夫治疗别的病人也一个痊愈的没有吗?”方岐淡淡回应。 也许是少有见到敢回顶自己的,男人轻蔑一笑:“医者以效为准,你要是治不好我娘子,别怪我砸了你这医馆!” “哎!你这人怎么如此蛮横!”方毓愤怒道。 这一次,方岐也没有阻止方毓,反而是接着说:“既如此,就另请高明!” 见方岐认怂,男人过来牵着女人,对方岐冷笑道:“就知道是一个庸医,还说什么能治好柳家千金?” “倘若真是你治好了柳家千金,你这医馆又怎会只有这点病人!” 女人满脸尴尬,对方岐致歉道:“拙夫忧思心切,多有冒犯,还请方大夫不要放在心上。” 男女离开了百草堂,方岐坐在诊桌边上,一脸平静。 这时候,方毓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询问。 “哥,这个姐姐的病,你也没有把握吗?” 在方毓看来,方岐主动让对方另请高明,就是拿捏不准的表现了。 方岐摇头道:“不是没有把握,而是对方说治不好就要砸掉百草堂,这不是求医的态度。” 一旁等候的病人小声说:“方大夫,幸亏你没有答应给他们看病,这才躲过一劫啊!” “哦?大哥何出此言啊?”方岐笑问道。 那病人左右看不见那对男女,这才开口道:“他们是漕运使赵大人府上的公子和少奶奶,这些年求子不得,四处求神拜佛,求医问药,治不好就砸了人家招牌,名声恶着呢!” 漕运使,那可是实权大官,不仅掌管河道漕运,还握有水军兵权。 不过,他们怎么会问到自己这里来呢? 估计是和柳府有些关系,否则不会有人能和赵大人府上联系。 也罢,既然他们不乐意看,自己也懒得想那么多。 外面又走来一个病人,朝着门外看了看,一脸担忧的样子。 “方大夫这里没事?” 方岐好奇询问道:“大姐,怎么了?我这百草堂好好的,会出什么事?” 大姐抚着胸口,一脸后怕道:“刚才我看见赵大人家的公子和少奶奶了,听他们说百草堂的大夫也是个庸医,准备去找江老大夫看看来着。” “我还以为,百草堂被他们给砸了招牌呢!” 还真是恶名远扬,方岐无奈笑到:“他们说治不好就砸了百草堂,我就让他们另请高明了,没想到他们会去找江老大夫。” 江老大夫方岐也见过,方白药都要称一声前辈,在凤霞郡声望更高,在医者行列里,更是执牛耳者。 周明理说拜师了江老大夫,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运气。 这赵家的人方岐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现在有些忧虑。 之前在露丹楼上吟了一首诗,结果就被柳二公子给惦记上了。 这花船文会又不能不去,去了该怎么办? 继续当文抄公吗?可他只想做个大夫而已啊。 有了! 这花船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到时候他正好露上一手。 让他们知道知道,医者的手段! 第三十六章 花船文会 “方神医,还请赴会。” 一大早,柳五就来到了百草堂。 方岐开了门,不紧不慢道:“柳五哥,那文会要那么早就过去吗?” 柳五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问题,明显愣了一下。 文会,指的是文人墨客交流的宴会,能参与其中的非富即贵,对于提升文名,抬高地位都有极大的好处。 谁不愿意早些去结交朋友呢? 那些迟到的,如果不是临时有事,怎么也是身份地位足够高的人。 “额,文会开始还有阵时间,方神医有什么事情吗?”柳五疑惑询问。 方岐朝着门口示意,那边已经有零散的病人过来了。 竟然是看病? 柳五彻底迷惑了,参加文会,获得的不比看病来得多吗? 就百草堂这诊费水平,能赚几个钱? 听说遇到一些穷困人家,只要对方一把青菜,几个鸡蛋就能抵账。 这简直就不是开医馆做生意,是在治病行善! 高人自有癖好,也就是这样,柳五才对方岐神医之名更加认可。 没办法,柳五只能在旁边等候,看方岐给人诊治。 这一看,柳五反而还入了迷。 方岐严格遵守望闻问切,哪怕对方只是小病也会问个清楚。 有时候病人都没有发现的情况,愣是被方岐给看了出来。 “方神医,这人不过有些咳嗽,怎么就开了那么多的药啊?” 柳五疑惑询问:“刚才有个人可是咳嗽得有血迹了,您才只给他开了三味药,一共就两剂?” 坐在诊桌旁的病人也是一脸好奇。 方岐趁着方毓抓药,后面也没病人等候,就给两人解释了起来。 “病症严重与否不能仅看表象,前人咳嗽出血,只是喉咙瘙痒不停,咳伤喉咙。” “面前这位先生,他咳嗽轻微,但肺有热疾,稍不留心就会病情加剧,所以要下重药诊治。” 柳五若有所思,想起小姐曾经说过的话。 前朝有医道大家。 一门三名医。 年纪最小的弟弟名气最大,号称大国手,擅长治危急重症。 排行老二的兄弟名气稍次,称国手,擅长治常见病症。 老大却名声不显,顶多算是个坐堂大夫,只治一些微末小病。 后来有人问兄弟三人,谁的医术最好,得到的答案却是大哥的医术最好。 因为大哥治病,能在疾病萌芽之时就将其掐断,所以给人感觉医术不如另外两个兄弟的错觉。 在柳五看来,方岐既能治危急重症,又能治民众的普通病症,还能将一些萌芽小病给抹消。 如此医术,实在是当得起神医之名! 眼看时辰差不多了,柳五这才恭敬道:“方神医,咋们动身,要是迟了可就给人印象不好,今日去的非富即贵啊!” 方岐点点头,稍微整理了一下身上,就准备跟着柳五前去。 方毓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哥哥确实没有去赌馆了,可是现在也不学好,竟然要去青楼花坊一类的地方。 龌龊!下流! 那柳二公子什么好的不做,偏偏做这种事。 方岐尴尬不已,母亲刘云秀反而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文人风雅,方毓哪里懂得? 这下反而是柳五诧异道:“方神医,您不带家眷过去吗?” 方岐张大了嘴巴:“做这种事还能带家眷?” “哪种事?” 柳五一脸惊愕:“这是文会啊,吟诗作对,投壶跳舞,还有清倌人陪伴,要是谁能拔得头筹,还能有清倌人侍奉。” “这是风雅至极的事情,怎么不能带家眷呢?” 好。 方岐以为古人很古板封建,现在发现,古人玩得比子孙后代花多了! “方神医,小姐也会去的,您不妨把令妹带上,也好和小姐有个伴。”柳五建议道。 方毓已经悄然来到了旁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柳五,声音乖巧道。 “柳五哥,咋们走!” “好嘞,毓妹子,柳五哥带你去见见世面!” 看两人笑哈哈的走了出去,方岐摇着头一脸无语,和刘云秀道别后才跟了上去。 要说凤霞郡最热闹的地方。 除了坊市,那就是江畔了。 凤霞郡临江之处,港口附近一条街道,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尤其是一条支流两岸,各种青楼花坊争奇斗艳,江面上还有花船这样的特殊建筑。 一到夜晚,花船上灯火璀璨,艳丽女子迎风起舞,彩带飘飘,好似天上仙女,江面飞荡。 文会到底是文会,白天举办,至于夜晚谁有本事留宿花船,那就得看自己的本事了。 “柳公子!久仰大名啊!” 这场文会有柳章牵头,几个富家子弟出资,直接包下了江面上最大的花船,今天能进来的,非富即贵。 一百两银子的门槛,都差点被人踩破。 柳章备受关注,尤其是他还带着柳潇湘。 这柳潇湘身份高贵,乃是凤霞郡太守之女。 容貌映丽,有闭月羞花之容,沉鱼落雁之貌。 听闻她还是一个才女,吟诗作对甚至比一般读书人都要厉害。 如此女子,要是能娶回家,岂不是少寒二十年的窗? 不过,来这的公子少爷们,却听得柳章大吹特吹。 “呵呵,前些日子我才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诗词之道,就是有生而知之者,哪怕不读书,做的诗,也比你们好!当然,也比我好!” 柳章也是一个心高气傲的文人,能被他这样推崇,想来不会差到哪里去。 大家都想要见见这个文会新秀,也抱着几分试探深浅的心思。 见二哥如此吹捧方岐,哪怕知道他不是捧杀,而是发自内心的赞叹。 柳潇湘也觉得有些不妥,这方神医还没有来,就已经让一些人惦记上了。 “文川兄莫不是在说笑?未曾读过书也能作诗?” “可别是哎呀我的妈,好大一树叉之类的歪诗?” “哈哈哈,要是真有人如此厉害,想必今日文会可以文压群才,咋们也能品一品绝世名篇了!” 文人相轻,其他人就是赤裸裸的讽刺。 原本柳章是想要带着方岐融入士人学子的环境,现在看来,反而适得其反。 凤霞郡首富苏家的大公子苏鹏,也站起来说道。 “苏鹏不才,吟诗作对比不过各位才子,但家里小有薄资,愿为诸位助兴!” “今日诗词魁首,能得凤仙儿青睐之人,可得凤仙儿陪侍初夜!” 此言一出,众多才子纷纷眼冒金光。 这凤仙儿可是这艘花船上力捧的招牌,没想到竟然被苏家大少给包了下来,还当做奖励。 这个举动,没个千两银子,想都不要想! 帷幕后的女子们则是非常不屑,柳潇湘悄声问身旁的苏家千金苏婉。 “你哥怎么又做这种事,好好的文会弄得乌烟瘴气,那些妖艳女子,招来作甚?” 苏婉无奈道:“文人嘛,就喜欢这种被看添香,才子佳人的把戏了,姐姐要是不喜,我就” 柳潇湘只是摇头,已经说出来的话,逼着收回去不是得罪人嘛? 她现在想的是,要是方岐得了魁首,岂不是也要和那个什么凤仙儿共度良宵? 第三十七章 花船文会,冤家路窄 “方神医到!” 伴随着一声雄浑报名,方岐从岸边迈上了花船,还顺手接了方毓一下。 早就按捺不住内心好奇的众人,纷纷侧目。 不得不说,方岐的样貌很有迷惑性。 他一袭青衫,没有戴大夫常见的方帽,束发风流,确实有一种书生气。 大家也注意到他带来的方毓,小家碧玉,清秀玲珑,也是个很不错的女子。 不过,怎么听报名的说是方神医? 神医或许是尊称,但也表明对方的职业。 一个大夫也来参加文会? 莫不是太医院的学子?还是太学生去学了医术? 医者地位确实比肩士子,但也得是士子读书人出生的才行,普通郎中怎能相比呢? 柳章没有想那么多,见方岐到来,立刻就迎了过去。 “方兄啊!你可算是来了!让令妹去和家妹一起玩,咋们玩咋们的!” 方岐无奈笑道:“多谢柳兄邀请,在下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请柳兄多多指点,勿要见怪!” 姿态放得很低,这样也不至于给柳章惹麻烦。 柳章明显过于信任方岐的诗词之道,揽着方岐,对众人炫耀道。 “今日,谁能打败方兄,估计谁就是魁首了!” 文人学子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 一个大夫而已,怎么能和他们一心向学的人相比? 而且柳章称呼方岐为兄,方岐回称竟然也是兄? 在场敢称呼柳章为兄的可没几个,大多都是称呼柳公子,二少爷的! 人到齐,花船已经脱离了岸边,在江面水波漂流。 气氛逐渐火热,大家也开始了玩法。 不擅作诗的,就去玩投壶,投不中的喝酒。 擅长作诗的,已经围成了一圈,方岐被柳章拽着,走脱不得。 “柳兄,我真不会作诗怎么办?那首诗真是梦里得来的,要不我还是去投壶。”方岐低声在柳章耳边道。 柳章顿时瞪大了眼睛:“方兄,你不是认真的?我为了让你融入这个圈子,特地给你搭的场子。” “你要是做不出让他们跪服的诗句来,咋们可是一起丢脸啊!” “柳兄,你这可是害苦了我啊!” 方岐颇为无奈,他只想安安心心当个治病救人的大夫而已,作诗什么的,他是真不会。 一个熟人站了出来,老早方岐就看见他了,现在他果然起身发难。 罗平看着方岐,表面上谦卑有礼,实际上眼中暗藏冷意。 “我与方大夫也算是旧相识,方大夫在赌馆里的赌术不怎么好,却没想到他也会作诗。” “今日不妨让大家都开开眼,看看方大夫的诗句如何?” 柳章听出来了敌对之意,表情玩味。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既然是文会,那自然是以文会友,以诗咏志。” “还请柳公子圈定内容,咋们吟诗作赋!” 一时间,诸多目光都有意无意从方岐身上瞥过,其中试探挑战之意十分浓厚。 柳章还在思索之时,一缕香风悄然而至。 清香怡人,有种撩人之感,却又不觉得浓烈。 琵琶声扬,金石交错。 这艘花船的头牌,凤仙儿从里面走了出来,一颦一笑媚态纵生,惹得众人侧目。 方岐也好奇看了一眼,花魁头牌,他也是头一次见。 只是,有点失望。 这凤仙儿自然是美丽的,只是不管如何培养调教,身上依旧有着一股风尘之意。 “诸位先生,仙儿愿奏曲助兴!” 她试试然坐在一旁,弹奏起一首曲子。 声音婉转悠扬,更是激起了一众文人学子的战意。 能当着美人面力压众人,还能得她初夜侍奉,绝对能让自己文名再上一个台阶。 而且说不定,这凤仙儿已经存够了赎身的银钱,要是愿意和他在一起,才子佳人共度余生,那才叫一个美呢! “仙儿小姐果然美艳无双,我等自然倾尽全力!” “废话少说!看谁拔得头筹!” 柳章没想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他看方岐真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眼下也没办法,之前吹得太过,已经无法收场。 看了凤仙儿一眼,柳章拍手道:“既见佳人,不如这次文会就以青楼风韵,佳人心思为题!” “好!寓情于景,更容易出好诗词!”有人附和道。 众人开始冥思苦想,有人嘴角已经挂起了一抹笑意。 罗平冷冷盯着方岐,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心中更是冷笑连连。 方岐医术如何他不知道,但是周明理却在他身上吃了亏。 可要说到学问上,他可以肯定方岐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 今天,就叫方岐身败名裂! 在文人士子群体中身败名裂,他那医馆,难道还能开得下去? 因为要比试,所以大家想好诗词后都要写下来,避免有人临时篡改。 罗平开始动笔,而此刻,方岐却撑着脸,当众打起了盹。 “呵呵,以为装睡就能逃避吗?” 不多时,已经有人写好诗词,做好比试的准备了。 可方岐依然撑着头睡觉,身体伴随着船身晃动。 凤仙儿也注意到了样貌英俊的方岐,见他迟迟没有动笔,心中还有些揣测。 是胸有成竹,还是装模作样? 帷幕后看热闹的女子家眷们,此刻也议论纷纷。 “我觉得是罗公子会赢,他最擅长这类风月诗词了。” “我倒是比较看好柳公子!” 众女看向柳潇湘,想要听听她的意见。 如果是之前,她觉得会是方岐,可现在看方岐的样子,她也不能确定,更不能开口捧杀。 方毓也紧张起来,她知道自己哥哥以前是什么样子,他一首诗梦中偶得,总不能次次都梦中偶得? 这次,恐怕真的要丢脸了! “有谁做好了的,可先拔头筹!赏酒一杯!” 罗平早就想要揭穿方岐了,于是他站了起来,吟诵自己写好的诗词。 “在下愿抛砖引玉,献丑了!” “月洒花楼韵万千,仙子卓态舞翩迁。眸含星汉倾宾客,唇点樱桃醉绮研。” “妙曲弦间留雀语,佳人眉上落云烟。芳名远杨渭河水,艳压群姝岁月绵!” 能考上秀才,这罗平确实有几分本事。 只不过这首诗用来取悦女子,反倒是落了几分风俗。 有些人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他们写的还不如罗平呢,抛砖引玉?这不丢人嘛! 罗平目光落在方岐身上,露出了一抹冷笑。 “在下不擅诗文,早就听说方大夫诗词无二,不如先拿出来让大家开开眼界?” 方岐睁开眼,正想要说话,罗平就已经走来,按住了他身前的空白纸张。 “方大夫?这就是你写的诗?怎么一片空白啊?” 罗平举着白纸示意周围,声音骤然狠厉起来。 “诸位,我要揭穿一个假冒文人,欺骗柳公子的家伙!” 第三十八章 你也虚你们都虚 众人惊愕无比。 假冒文人还好说,读过两本书就自称读书人的多了去。 可欺骗到柳府二公子头上,那问题可就大了。 罗平和方岐对视着:“方大夫,你一没功名,二无才学,是怎么蒙骗柳公子的?” “况且今日文会,你就给了一张白纸,这不是在蔑视柳公子,蔑视在座各位才子吗?” 气氛凝重,其他人更是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这种时候,哪怕柳章都不好直接维护方岐。 毕竟在座的人里,身份高贵的也不止他一个。 方毓在帷幕后咬紧了银牙,这罗平她自然认得,算是之前方岐的赌友。 可是方家在凤霞郡的宅子作价四百两给了他之后,方岐一夜之间就将四百两银子全部输光。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感觉得到,这里面有猫腻。 而且自从宅子转移到了罗平手里,他就没有再去过赌场,反而开始混迹文会,结交其他文人,逐渐混了个读书公子,青年才俊的名声。 现在,他果然又向方岐下手了! 柳潇湘见方毓蠢蠢欲动,伸手轻轻按在了她的手上,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小毓,那罗平,与你有怨?”一旁的苏婉也开口询问。 方毓小声说出以前的事情,听得柳潇湘眉头紧皱。 她没想到,方岐以前还真是一个赌鬼败家子,就连家里宅院都给输了出去。 可这明显是被人做局了,这罗平,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样子,原来也不是个好人。 “柳姐姐要是不喜,我们不妨教训他一顿。”苏婉微笑道。 面对方毓期望的目光,柳潇湘摇了摇头。 以前的事到底过去了,现在无凭无据,罗平又有些名声,贸然出手只会招惹一些麻烦。 或许最关键的是,柳府之人并不仗势欺人,嚣张跋扈。 眼下,就只能看方岐如何应对了。 罗平眼中透出吃人的光,以前觉得已经把方岐家底压榨了干净,可谁能想到他又起死回生了。 不仅从柳府那里骗取了赏赐,还弄回了百草堂医馆。 这一次,看方岐如何躲过! 只要他身败名裂,以后说不定又能轻易陷入赌博。 到时候,岂不是又成为他的盘中珍馐? “方岐,你可别说什么没想好之类的假话,之前柳公子可是大力夸赞了你。” “或许你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诗词,换取了柳公子的信任。” “今日,我就要揭穿你这个骗子!” 看罗平耀武扬威,方岐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众人不解。 方岐站起来,凑到罗平身边仔细看了看,然后非常笃定道:“你肾虚。” 在短暂的沉默后,船舱里响起轰然笑声。 就连抱着琵琶的凤仙儿也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轻笑两声。 罗平感觉自己浑身赤裸似的被众人围观,气得脸色铁青,口中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方岐!休要辱我!” “你肾虚。” “你!有辱斯文,你根本就不会诗词,你冒充文人!” “你肾虚。” “啊!我跟你拼了!” 罗平怒吼着朝方岐扑了过去,却踉跄一下摔在了地上,再一次出糗。 方岐满眼怜悯之色:“我确实不算文人,但我是真的大夫,你确实肾虚。” “啊!” 罗平发出悲愤不已的惨叫。 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名望,在这艘花船上,在方岐一句你肾虚的话语中,彻底沦为笑柄! 他甚至都可以想到,以后大家提起他,就会说是那个肾虚文人啊? 这样一来,青楼姑娘还会青睐他吗? 帷幕后的女子们也是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一个个笑得花枝乱颤。 方毓终于也感觉到了方岐的无奈,她红着脸低着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哥哥还是头一次这样不着调! 苏婉暗暗惊愕,这方大夫手段确实高明,把众人对他学问的怀疑,转移到了罗平身上。 而且如此致命! 至于柳潇湘,则是笑得仰倒过去,这方岐方神医,怎么如此有趣? 还以为他是一个石头性子,没想到也有风趣的一面。 有和罗平关系不错的文人,见罗平几乎被气得吐血,忍不住怒视着方岐。 “方大夫,君子不言他人之短,你当面这样说,实在是太过分了!” 罗平真的想死,这是为他辩解吗?还不如闭嘴! 方岐看着帮腔的人:“你也肾虚。” 场面再度寂静,帮腔之人惊恐万分,气势直接颓废了下去。 此刻,身为大夫的方岐,彻底没了对手。 甚至没有文人学子敢和他对视。 一旦被说肾虚,这个脸面可就丢尽了! 不料,方岐却一个个地找了过去。 “你是肾阴虚,房事过度,腰膝酸软,五心烦热” \"你是肾阳虚,畏寒肢冷,面色光白” “你是肾气虚,你是阴阳两虚” 在场之人,几乎全都被方岐‘判刑’! 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肾虚,更别说这些混迹花场,常常饮酒作乐的文人了。 这时候,方岐目光看向了柳章。 柳章一脸惊恐,他知道自己身体不太好,可也不要这样当着众人说出来啊! 方岐微笑道:“柳兄有个朋友,应该是肾阳虚?” “啊,我确实有这么个朋友!”柳章肯定道。 “你!你羞辱我等!” 有性子暴烈一些的,已经抓起砚台要和方岐拼命了。 被冠上一个肾虚公子的名字,以后他们就别混了,走到哪里被笑到哪里。 方岐只是冷冷瞥他一眼,轻声道:“能治。” 拿着砚台的那人顿时迟疑,再他看见柳章瞬间就围在了方岐面前,心中也有了猜测。 他将砚台放在另一个文人面前,一阵言辞道:“胡兄笔墨最佳,不妨写一副妙手回春,赠予方大夫?” 柳章毫不怀疑方岐的医术,听他说能治,这还开什么文会? 赶紧把药方开出来,他马上就喝! 罗平彻底被众人遗忘,他针对方岐的手段,被肾虚二字狠狠击垮。 凤仙儿美目含春,还以为会借着文会抬高自己的名气,结果却变成了这般模样。 这方岐方大夫,还真是出人意料。 不知道他诗词之道如何,可这医术,确实厉害,每个人的药方竟然都有些许差别。 见那些公子哥都差遣下人去帮他们采买药材了,凤仙儿也笑着走到了方岐身边。 “方公子一表人才,没想到医术也如此精妙,仙儿十分仰慕呢。” 到底是柳章都看好的人,凤仙儿觉得和他结交一番很有必要。 方岐近距离打量了凤仙儿一番。 凤仙儿娇嗔媚笑道:“可是妾身有什么不妥之处?让方大夫移不开眼?” 方岐温柔一笑,如同秋季傍晚一缕柔和的风,对凤仙儿说道。 “你也虚。” 第三十九章 把人都叫来看病了 凤仙儿明显呆滞了。 她虽然还是清倌人,可出身风月,什么场面没见过。 这种面对她的亲密示好,反而说她肾虚的,真没见过。 有些羞恼,她的表情比之前故意做出的媚态生动许多,看起来更增添了几分美感。 “方大夫莫不是在说笑?妾身乃是女子,尚且完璧,怎么也会肾虚呢?”凤仙儿表情乖俏道。 方岐疑惑地看她一眼:“人都有五脏,肾又不是只有男人有,肾虚也不一定是房事引起,你肾虚有什么奇怪的?” “说起来,你们青楼女子,多多少少都有肾方面的问题。” 凤仙儿越发羞怯,轻咬红唇,以纱掩面,娇滴滴询问:“那,也能治吗?” “当然。” 方岐立刻按照凤仙儿的情况,给她也开了一个药方。 好端端的文会,愣是变成了方岐诊治的场所,就连帷幕后的女眷也有些意动。 这方大夫年纪轻轻,样貌俊朗,医术还如此高超。 要是招他前往家中,让其单独查探一番的话,或许会有意外之喜也说不定呢。 不对!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罗平欲哭无泪,眼看就要给方岐扣上帽子,结果反而他被扣了一顶肾虚的大帽! 甚至就连文会上的其他人都被方岐一纸治肾药方收买,方岐还偏偏不给自己! 柳章小心翼翼收好药方,对众人说道:“今天我特意带方兄过来,他的诗词都是其次,可这医术毋庸置疑!” “小妹身患绝症,时日无多,也是他救下的!” 这样一来,对方岐学问上的质疑,完全转化为对他医术的肯定。 他怒视着被悲愤不已的罗平,冷冷道:“翩翩君子,堂堂丈夫,竟然没有容人雅量,嘴脸恶毒,真是有辱斯文,把他给我赶出去!” 花船上的龟公,柳府下人听见,直接进来,一左一右将罗平给架了起来。 “方岐!你辱我文名,我和你势不两立!” 伴随着罗平不甘叫嚣淹没在江面,花船内又恢复了平静。 至于肾虚公子罗平,很快就被大家遗忘。 “那,今日谁拔得头筹呢?”有人开口询问。 能养肾固然是好的,可佳人在侧,岂有不表现一番的道理? 柳章也不知道算是谁拔得头筹,想了想,他将目标放在了凤仙儿身上。 “我也不知道该作何抉择,不如就交给仙儿小姐决定,看谁顺眼,今夜就和谁春宵一度如何?” 这样也好,不至于损伤文名。 就是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了凤仙儿,不知道她会如何选择。 凤仙儿到底是花船头牌,此刻表现出一种惊喜交加,又犹豫不决的神色。 她媚眼如丝,从在场众人身上扫过,仿佛难以决定。 其实,她已经有了人选。 “妾身委实不愿挑选,在座各位都是人中龙凤。” “但一定要选一个的话,妾身想选方公子。” “方公子,妾身或许有些不太舒服,可否秉烛夜谈?” 挑方岐是最好的选择,他虽然算是柳章带来的人,却只是朋友,甚至没能入这个文人圈子,因为他是大夫,不是学子。 所以选择方岐不会得罪其他人,而且也能哄柳章开心。 况且,这方岐也不差,长得很好,又身怀医术,甚至还是柳章的好友。 倘若他能再好那么一点点,或许凤仙儿就可以借此机会脱离青楼,嫁给方岐,就此从良。 柳章哈哈大笑:“仙儿小姐慧眼识珠,我这方兄最是温柔,又懂医术,定能叫你满意!” “哼!” 凤仙儿娇嗔一声,面对荤话娇羞的样子,让人怜惜不已。 “狐狸精!” 方毓羞红了脸,同时焦急不已。 哥哥就要被女人糟蹋了! 那些个青楼女子,说是清白之身,可谁知道有没有和别的男人做过坏事? 柳潇湘还以为是方毓年纪小,不谙世事。 可在她看来,这些才子佳人的把戏,无非是美化淫邪罢了。 或者说,她也有些不愿看到这个结果呢? 倒是苏家小姐苏婉一副笑盈盈的样子,仿佛在看一出好戏。 倒是方岐,一本正经道:“不太舒服的话,我现在就能给你仔细看看,只收诊费十文,药材你可以自己采买,也可到我百草堂来,实惠便宜!” 这一刻,大家都呆滞了。 似乎是拒绝,可又听不出拒绝的意思? 天色还早,倒也不急于一时,凤仙儿露出一副娇羞欲滴的模样,却又当着众人面,让方岐为她诊治。 方岐也不怯场,大大方方搭手脉诊。 凤仙儿到底是花船头牌,平日里吃喝不愁,再加上要学习舞乐之道,身体比一般人要健康许多。 “多注意调养,还是早睡为宜,女子也不可贪恋欢愉,切记!” 医嘱说得明白,凤仙儿却红了脸。 她虽然是清倌人,却也要学习侍奉男人的手段,这怎么能不影响自身呢? 可要说她贪恋欢愉,那还真是冤枉。 方岐想了想说道:“这花船上应该还有你的姐妹们?不妨都一起叫来,我给她们都看看。” 凤仙儿缓缓瞪大了眼睛,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终究,她还是起身告退,去问问花船老鸨的意见。 很显然,花船上的这些姑娘都是老鸨的摇钱树。 自然是恨不得她们永远健康,能给她一直赚钱,直到容颜不再。 比起培养新人,方岐十文钱的诊费,实在是太过于便利实惠了! 扬着一块手帕的老鸨走了过来,没见人,那爽朗明艳的笑声反而先到了。 “哎哟!实在是打扰各位大才子!没想到还有一个才子身怀医术,心地善良,可怜我这花船姑娘们!” 方岐一看,这老鸨也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在这时候就算是妈妈辈的了。 甚至看她体态丰腴,风情万种,眉眼更是含情脉脉的样子,比凤仙儿都要美艳几分。 “花娘,你今天算是碰上了,我这兄弟不喜文会,干脆给你们看看病!” 花娘娇媚一笑,手帕在柳章胸口轻轻一拍:“我可是对柳公子日思夜想,早就患上相思病了,不知道你这兄弟能不能治呢!” 文会没得看,就剩下男女之间打情骂俏。 帷幕后的女眷觉得有些无趣了,有人想要离开,不想凑合那些男人的坏事。 苏婉也笑问道:“没见什么诗词,倒是看大夫治病看了个够,潇湘,你要回去了吗?” 柳潇湘摇摇头:“等那些青楼女子看完,我也让方大夫帮忙瞧瞧。” “这样啊,那我就陪着你。” 苏婉侧过去看向方毓。 “方毓妹妹,你是要回去,还是等着方大夫?” 方毓神情不太自然道:“自然是等着哥哥。” 柳潇湘微微点头,觉得自己和方毓的心思一样。 留下来看病也是借口罢了。 她倒要看看,方岐会不会和那凤仙儿共度良宵! 第四十章 花船悟道 方岐并不知道别人的想法,只是就此刻而言,他有些难过。 他面前坐着一个二八年纪的女孩,却已经流产两次。 如同一只可怜小猫般,怯生生坐在对面,伸出病态纤细的手臂来。 这是时代的悲哀,也是他无法立刻改变的。 一开始方岐还有些愤怒,觉得她们大多是被人贩子卖来的。 可问了一圈后才发现,有的是家里遭灾,吃不起饭了,所以卖身到了青楼里,好歹能活下去。 有的是家里太穷,生下来又养不起,总比丢水里溺死好。 还有的,是因为重男轻女,家里不要女儿,就干脆卖过来了。 按照当今律法,买卖本国人口一旦被发现,可是会被处以绞刑的。 可悲的是,人贩子根本犯不着冒风险去拐卖良人,主动找他们卖身的数不胜数。 或许,这就是他获得神医传承的意义? 往小了说,他救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往大了去,他可以推动医道发展,造福天下众生! “哈哈哈!” 方岐给一个花船歌女开了温养喉咙的方子后,突然大笑起来。 他这个举动惹得众人侧目。 看方岐笑得浑身颤抖,柳章好奇地走了过去,拍着方岐肩膀问道。 “方兄,遇到什么事情了,笑得如此开怀?” 可当柳章看到方岐面容时,却突然愣住了。 方岐泪水纵横,却笑得无比惬意。 要说之前柳章对方岐的印象,有种处变不惊,莲出淤泥的高洁感,仿佛不似常人。 可现在,他感觉方岐多了几分鲜活,好像彻底融入了此方天地。 真是古怪,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古有龙场悟道,没想到,我方岐竟然是在一艘花船上有所领悟,真是多谢了,柳兄!” “谢谢你邀我来此!” 龙场悟道?没听说过。 可看方岐如此神色,又不像是假装。 其他人也围绕过来,想要听听方岐悟出了什么。 自从方岐改邪归正之后,方毓也是头一次见哥哥如此失态的模样。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反而有些窃喜。 之前的方岐,虽然温柔,却给她一种陌生割离之感。 似乎他可以轻易脱离这个家庭,一个人游走于人世之间,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 但现在,他不会离开了。 众人正襟危坐,和之前玩乐的气氛截然不同。 哪怕方岐只是一个大夫,但此刻涉及到学问方面的事情,不得不郑重。 见方岐擦拭了面颊,整理好了仪容,柳章声音洪亮道。 “方兄今日有所领悟,可愿分享我等?” “可!” 方岐面带微笑,竟然给人一种祥和安定之感。 这种感觉,一般只会出现在得道高僧,大德前辈,或者仁慈医者身上。 却不曾想,方岐一介年轻人,也能有如此心境了。 “请上座!” 柳章让出了自己的位置,让方岐高坐上方。 下方有文人开口询问:“不知方大夫有何感悟,该从何说起?” 方岐微笑道:“诸位读书人,读书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尊前人之贤德,修身,治国,齐天下!” “王兄说得不错,我等读书之愿,就是如此!” 见众人表明心迹,方岐再问:“修身易,治国难,齐天下更难,不身居高位,如何治国,如何齐天下?” “方兄此言差矣,即便不能位列三公九卿,即便是一县之长,便治一县之地!” “若能着书立说,以学问亦可治国,齐天下!” “不错,我等并非好高骛远之辈!” 方岐点头笑道:“就是如此啊,诸位贤才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可我并非读书人,只是一个大夫,又该如何呢?” 场面瞬间寂静下来,柳章更是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 他们似乎都遗忘了方岐询问自己作为一个大夫该怎么办,只专注到前面四句上去了。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才是读书人最高的追求,无数人心有此志,却没能提炼说出。 可今日,竟然是被一个大夫说出来的! “受教了!” 柳章此刻完全看不出半点纨绔的感觉,无比恭敬地对方岐行了一礼。 其他文人学子纷纷拜服。 要是今天这句话,是他们说出来的,毫无疑问,文名甚至可以直达天听! 可现在从方岐口中说出,也有一种如雷贯耳之感! 方岐继续道:“我身为医者,小可治个人,大可发扬医道,救治天下百姓,怎么又不算治国呢?” 从横渠四句回过神来的众人,对方岐这句话也颇为敬佩。 他们的志向广大,可方岐,已经走在了大道之上。 独属于他的道。 柳章好奇询问:“方兄虽不是读书人,却也有如此抱负,可其他民众呢?他们难道就只能碌碌无为吗?”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诧异看着柳章。 柳章和方岐关系不是很好嘛?怎么这个时候还拆方大夫的台? 柳潇湘无奈扶额,也感受到了方毓有些时候的无语。 很显然,柳章也反应过来这时候自己说得不太好。 当着众人面说,要是方岐答不上来,或者答得不好,对方岐的名声是巨大伤害。 “啊,我就”柳章试图挽回,可方岐却笑着回答了。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话音落下,众人内心齐齐一震! 是啊,他们身为学子,哪怕不能身居高位,也一样可以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其他普通人,不也一样可以? 这一次,众人彻底心服口服。 凤仙儿眼中的喜悦已经掩盖不住,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这方大夫虽然没有读过书,可是他懂的道理比这些文人士子都要多呢! 今天他分享了自己的感悟,已经可以被这些文人士子尊称方师了! 天色不早了,凤仙儿决定要抓住机会。 没看其他小姐妹都两眼放光了吗? 方大夫年纪轻轻,医术高明,为人还温柔亲切,懂得又多。 如此良人不把握,那脑袋一定是进水了! “方先生,可否入室一叙?” 凤仙儿粉面含春,丝巾半掩,姿态动人。 方岐对她无感,也没有耍乐的兴致,更何况,还是当着妹妹方毓的面。 这种事情他委实办不到。 “仙儿小姐身体已经无碍,按时用药调养即可,在下医馆事务繁忙,就先行告退了!” 没想到,方岐顿悟之后,做事也果决起来。 见方岐要走,其他人纷纷挽留。 苏婉一双剪水秋眸此刻也盯在了方岐身上,若有所思。 柳潇湘觉得是时候了,于是她直接对旁边的方毓说。 “毓妹妹,你也不想哥哥和青楼女子有染?去告诉他,说姐姐邀请他夜游江畔,让他能离开就好。” 方毓一听,顿时满脸感激。 有柳潇湘做挡箭牌,就不怕其他人挽留了。 “谢谢柳姐姐!” 方毓感激着揭开帷幕走了出去,却没注意到柳潇湘脸上的笑意。 第四十一章 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凤仙儿没想到自己会被人拒绝。 她作为花船头牌,想要一亲芳泽之人数不胜数。 可今日主动起来,竟然被人无情拒绝,而且对方并不是假正经,而是真不想和她共度春宵。 一时间,她对自己都产生了几分怀疑,变得有些不自信。 凤仙儿双眼微红,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竟让人不知道她是真的委屈,还是装的了。 “仙儿小姐,在下绝无嫌恶之意。”方岐诚恳道歉。 凤仙儿食指轻弹,拭去眼角泪滴,幽怨道:“莫不是方大夫也虚?” 先前方先生,现在方大夫,惹得众人大笑不已。 觉得这方岐还真是不解风情啊。 知道对方意有所指,方岐反而坦然笑道:“心虚罢了。” 方毓从帷幕后小跑过来,拉着方岐手臂,毫不掩饰道:“哥哥,潇湘姐姐邀请你夜游江畔,咋们先走!” 说着,方毓还给方岐使了一个眼神,意思是柳潇湘特意找借口帮他脱身的。 凤仙儿脸上恢复正经,只是有些哀伤。 原来柳家千金看上了方岐,她自然没有机会了。 于是,她面露微笑道:“佳人等候,方大夫还不快去?” 方岐只能拱手赔笑,左右行礼一圈,这才告退。 花船旁边有着一艘渡船接应,上面一个硕大的柳家旗帜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柳潇湘和苏婉在渡船上站着,还对方毓兄妹二人轻轻挥手。 “小心。” 方岐牵着妹妹,两人从搭板上来了渡船。 “方神医真是令人大开眼界,要是读书考取功名,未必不能进士及第。”柳潇湘夸赞道。 “柳小姐谬赞了,在下只想一身医术不被埋没。” 这是方岐的真实想法,毕竟能说出横渠四句的张载,那一年考进士不也没能考个状元? 江风吹拂,渡船微微晃荡,方毓紧紧牵着方岐手臂,对柳潇湘说道。 “谢谢柳姐姐帮忙,不然哥哥一时半会还离不开呢。” “让船靠边,我和哥哥回去了!” 方岐也道了一声谢。 不料,柳潇湘那张绝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得逞的坏笑,更平添了几分媚态。 “毓妹妹如此着急回去吗?姐姐说了要和方大夫夜游江畔的,不转两圈,会被别人发现的。” 方毓可不傻,顿时就愣住了。 原以为柳潇湘是在帮自己,没想到她也有所想法! 真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苏婉作为柳潇湘的闺房蜜友,此刻也是被逗笑了。 “方神医,请。” 柳潇湘温柔摊手,邀请方岐船舱内一叙。 方岐无奈揉揉方毓的脑袋,看她噘着嘴的可爱模样,也是乐了。 长长记性也好,要知道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啊! 这柳家渡船内部就和花船里不一样了。 花船里装饰繁华,多了几分庸俗之气,柳家渡船里端庄大气,又明亮温暖。 四人落座,方毓还别扭着,柳潇湘还笑着逗她。 “方神医,今日可是让小女子大开眼界了。”苏婉举止优雅,给方岐倒上了一杯茶水。 方岐礼貌接过,却将目光看向了柳潇湘。 柳潇湘随即介绍道:“这位是苏家千金,苏婉,妾身的闺中蜜友,今日也是被方神医折服了呢!” 方岐不动声色,只是笑道:“原来是皇商苏家千金,在下有礼了。” 面对方岐点出皇商二字,苏婉也并不失态,反而笑着开口。 “先前与方神医有所误会,苏家绝无特意针对方神医之故。” 说着,苏婉还从袖笼中取出一张千两银票,放在桌上,双手恭敬着推了过来。 “一点赔礼,还望方神医莫要介怀。” 方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诧异这苏家千金怎么一见面就要给哥哥送钱? 方岐并不推辞,伸手将银票收起。 “我并没有放在心上,这钱就当是苏小姐行善事了。” 善事? 苏婉闻言轻笑,做什么善事用得了一千两银子? 这方大夫说话也是有趣。 不料,方岐郑重道:“百草堂诊费药材费用,都要低廉许多,却还有许多看不起病,用不起药的贫苦之人前来看诊抓药,缺的一部分就从里面填补。” “在下会在门口挂牌,表明苏家对百草堂的支持善举,当然,也不是看病。” “无法支付费用之人,哪怕一颗鸡蛋,一捆干柴也可,填补道路,清扫街道亦可!” 苏婉发现,自己依然看轻了方岐。 先前说的那些大道理,他是真的在做。 偏偏她出身商贾之家,难免会用利益去衡量事物。 所以此刻面对方岐,竟然有种羞耻之感! 方岐继续道:“每月中旬,在下会抽出几天时间,去青楼花坊,港口工地,乡下村庄之类的地方义诊,也会写上苏家出资善举。” 越说,苏婉俏脸越红。 在道德高尚之人面前,真是显得身无寸缕,有种赤身裸体的恐怖。 柳潇湘倒是双眼柔润,此刻的方岐仿佛散发柔和的光芒,深深吸引着她,让她挪不开眼。 “此等善举,怎能少得了我柳家呢?明日我就谴下人送一千两过来,再送一些稀缺药材!”柳潇湘毫不犹豫地支持。 方岐再次行礼感谢两人。 方毓感觉很不好,非常不好! 因为现在的方岐太引人瞩目,柳潇湘她是不担心的,毕竟官家小姐,怎么也不可能要自己哥哥。 可这苏家小姐也面如桃花,眼含春光是什么意思? 她商贾之家,有钱粮不说,长得还不逊色于柳千金,算是各有千秋。 她要是看上了哥哥,那机会可就太大了! 此刻,她痛苦又欣喜,看着方岐心思复杂。 她想要方岐好一点,可也不能这样太好了! 苏婉回过神来,正色道:“方神医不愧神医之名,心怀天下,小女子受教了,若是银钱用光,小女子自当补足!” 方岐温和一笑:“就不怕我中饱私囊?” “若是方神医这样的人都要如此做法,那苏婉还能相信谁呢?只能不撞南墙终不悔了。” 苏婉一句话,惹得三人都笑了起来。 闲聊一阵,又化解了苏家和方岐之前的矛盾,柳潇湘感觉心情很好,甚至让下人上了一壶女人也能喝的蜜酒。 “柳小姐,你的身体需要一直养护,岂能喝酒呢?”说起病情上的事情,方岐可是半点不留情面,不管对方身份如何。 柳潇湘娇俏吐舌,一副做了坏事被发现的模样。 最后,反而变成方岐端起酒杯,两女用茶水陪伴了。 或许是因为两女更加美艳,又没有花船里那种感觉,方岐反而是放开了不少。 “方神医,你真不愿意作诗吗?如此良辰美景,风花雪月,妾身可有幸聆听美篇绮文?” 柳潇湘说着,又给方岐倒上了一杯酒。 苏婉也帮腔道:“是呀,这里就我们几人,不用担心那些文人学子听了去。” 想听诗,简单! 方岐端着酒杯站起来,微笑道:“事先说好,这可不是我做的。” 第四十二章 江老大夫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摧发”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 方岐意兴阑珊,曾经看过听过诗词历历在目,张口便来。 倒是三女一起傻掉了。 这作诗如此容易? 方岐说不是他作的,可她们也熟读诗词文集,从未听说这些。 一时间,真真假假,竟然已经分不清了。 只觉得绮丽文章幻化繁华,胭脂水粉萦绕鼻尖,让人如似梦中。 方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午时了。 起床坐诊,门柱上挂着两个木牌,上面写有苏家,柳家捐赠救苦银钱各一千两的字样。 因为诊费低廉,药材便宜,再加上方岐医治效果极佳,来方岐这里看病的人更多了。 要是再过上一阵,方岐在士子之间的名望逐渐散发出去,来百草堂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如今一看,千金堂和百草堂的境遇似乎发生了变化。 现在是百草堂门前热闹,千金堂门口冷落。 之前时常来门口耀武扬威的周明理,现在也默不作声了。 那个花钱请的帮工脸上哀愁,这要是千金堂发不出工钱来,他岂不是又要找下一份活路? 医者接触各行各业,形形色色之人,方岐除了诊治病情,还会和对方详谈两句。 一个是让对方放松,二来则是拉近距离,对诊断病情都有帮助。 不过病人往往会谈论一些他们遇到的事情,市井传闻之类的。 这就让方岐足不出户,却对凤霞郡十分了解。 这样的日子,方岐过得十分满足。 “大爷,您老腿上风寒太过于严重了,农闲了过来我给你拔个罐,再吃两副药,这样会好一些。” “谢谢方大夫!” 大爷笑着对方岐说:“还是您这好,药便宜公道,也懂我们这些泥腿子的艰辛。” 一旁有个家境殷实的青年,听这话就来了兴趣,好奇问道:“老丈,我也是听人说方大夫人好医术好才来的,你说他懂你们的艰辛,这是什么意思?” 老人瞥了青年一眼,并没有因为对方有钱就不忿。 反而耐心解释道:“看你这穿着,也是有钱人家的公子,我说你听听,看有没有道理。” “我这老寒腿能治,可我有那个钱和力气去治吗?” “家里两亩水田要耕种,不下水根本不成,要是听其他大夫的,不碰生水,多休息,我早就饿死了!” 青年随即点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 许多人生病,也是因为活计的缘故,可不做活,也就没了收入。 轮到青年看病,他最近总是睡不好,半夜惊醒。 方岐给他开了驱寒驭邪,安神养气的方子。 五剂药,外加诊费,竟然不过三十文而已。 青年有钱,直接给了一钱银子。 “小毓,给这位先生找补。” “哎,不用!” 青年笑着指指门口善行牌子,笑道:“我听说方大夫这里还能做善事,我家略有薄资,倒不用和那些穷苦人争利,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方岐笑着收下,倒也不显得矫情。 “对了,方大夫知不知道一件事?”青年等着方毓帮忙抓药,就在一旁闲聊起来。 “怎么了?” 青年压低声音道:“漕运使赵大人府上的公子,昨天把江老大夫的家给砸了。” 嗯? 方岐眉头皱起,之前赵家公子和少奶奶来他这里,因为态度不对,方岐就没有接治。 原以为他们说治不好就砸招牌的话是威胁之语,可谁能想到他们竟然真的付诸于行动。 距离他们来百草堂不过一月左右,想来是没有见效,所以恼羞成怒? 青年鄙夷摇头:“那江老大夫虽说已经不对外接诊了,可家就在柳树坊,偶尔还是会给求上门去的病人看看。” “谁知道,临老了会遇到这样一出?这赵家人,也太嚣张了些,咋们柳太守家公子也不至于这样!” 送走了青年,方岐明显有些失神。 那江老大夫,他也认识,幼时父亲方白药也跟他学过一种疑难杂症的治疗方式。 想了想,方岐还是决定过去拜访一番。 傍晚城门即将禁闭,也没人来医馆了,方岐关了门,带上一些礼物就朝柳树坊而去。 循着记忆来到江老大夫门前,被人打砸过的痕迹还是有些,只是收拾过后没那么明显了。 敲了敲门,方岐道:“江爷爷,方白药之子方岐,前来拜会。” 门过了一阵才打开,是一个头发斑白的妇人,这就是江老大夫的发妻了。 院子里还残留着碎屑,一扇门都是松动耷拉着。 方岐将礼物放下,来到了江老大夫的面前。 江老身体瘦小佝偻,可一双眼睛却非常明亮。 即便家里被人砸了,也没能从他脸上看出悲伤或者愤怒来。 “后生晚辈方岐,见过江爷爷!”方岐恭敬道。 江老看了看方岐,顿时一笑:“你和你爹方白药,一点都不像!” “怎么?听说我医术不精,几十年行医的招牌被人砸了,过来看笑话的?” 方岐连道不敢。 江老拄着拐杖,微微摇头:“咋们医者,治好再多人,可只要有一个没治好,就算是医术不精了!行医如做人,要如履薄冰啊!” “晚辈只是担心江爷爷,见江爷爷没事,晚辈也就放心了。”方岐温和道。 “放心?你小子的麻烦,还在后头呢!”江老瘪瘪嘴。 那日花船上,方岐投身医道,愿救治天下万民的事情,已经在凤霞郡传开了。 再加上他得了富家投资,药材好,费用低,以此收买民心。 这样一来,在医者的行列里,他已经遍地皆敌了。 倘若这些事,换个年纪老点的大夫来做,大家也只会赞扬敬佩,可方岐就不行。 他年纪太小,之前又是赌鬼,如何能服众? 这时,外面传来了江老大夫孙儿的声音。 “爷爷,我回来了,明理也来了!” 江老大夫的儿子在凤霞郡所属的岷州州城里,家里就他和老妻,以及孙儿江波。 周明理能跟着江老大夫学习,也是因为和江波是好友的缘故。 方岐已经趁着歇业后才来了,没想到还是和周明理撞上了。 “江爷爷,我就先告辞了!” 方岐不想当着江老大夫的面和周明理发生争执,所以准备离开。 却不料,江老大夫看着方岐,淡淡笑道:“急什么,留下来吃饭。” 他面容苍老,眼神敏锐,竟有一种看戏的趣意。 第四十三章 谁赢了谁占理 方岐一时间有些猜不透江老大夫的想法。 更何况,他也没有从江老身上感觉到敌意。 明明很和蔼慈祥的老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长者有言,方岐要是跑的话,就未免太失礼了。 没办法,方岐只好站在客厅里,默默看着门口。 江波手提酒肆买回来的酱牛肉,正想说话,就看见侍立一旁的方岐。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厌恶,跟在他身后的周明理则是嘴角挂起一抹冷笑。 “爷爷,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江波不悦道。 方岐也很想问,怎么周明理这样的人也能进来,还被江老收为徒孙。 江老没接话,只是说道:“有客人来,把桌子收拾好,咋们吃饭。” 江波虽然看不惯方岐,却也没办法,狠狠瞪了方岐一眼之后,自顾自的去收拾了。 在江老授意下,方岐坐上了桌子。 碗筷齐备,饭菜到位。 不等江老发话,江波就先开口了。 “方岐,方大夫?” “江兄,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面对方岐礼貌问询,江波反而怒道:“谁和你是兄弟?你这样的人,也配称为大夫!” 方岐并不动怒,看了周明理一眼后,笑问道:“好,江大夫,不知你这话从何说起?” 江波冷冷道:“你伙同柳家,仗势欺人,夺了周大夫的医馆,还让人戕害于他!” “之后,你更是诋毁他的人品,让病人在他那里加重病情,你再出手救治,以此让人怀疑他的医术。” “这些事情,难道不是你做的吗!” 方岐顿时就笑了。 这些事情确实有发生,但从江波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奇怪呢? 很明显,是周明理添油加醋,精修了一番。 方岐一桩桩,一件件地解释,反正只是说一遍,至于别人信不信,他无所谓。 从周明理暗夺百草堂,到揭榜救治柳府千金,再到百草堂千金堂利益相争。 周明理美化过的事情,很容易就能发现端倪,只是江波被蒙蔽太深,不愿意面对罢了。 “方岐,所以你今日来找我师爷做什么?”周明理冰冷询问,眼中透出敌意。 “听闻有人打砸了江家,过来看望江老罢了。” 砰! 江波彻底愤怒了,一把将酒壶摔在地上。 他怒视着方岐:“所以你是来看笑话的?我告诉你,我爷爷行医几十年,活人无数,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不是你这种人能够嘲笑的!” 方岐眉头微皱,寻思这江波听不懂话么?他都说了是来看望的,不是来看笑话的。 谁有空当面来看笑话?躲在背后冷笑不好吗? “坐下。” 江老大夫开口了,江波不甘地坐下来。 看他的样子,甚至想要和方岐打一架。 江老伸手在桌面上敲了敲,声音苍老颓然。 “你们年轻人的恩怨,老头子我老眼昏花,看不清了,也懒得去看。” “多少都有点关系,闹成这个样子,我脸上也挂不住。” 方岐听着有些尴尬,毕竟这些事,可不是他想惹出来的。 江老继续道:“那赵大人府上公子和少奶奶,周明理和方岐,你们谁能把他们难得子嗣的病症给治了,谁就占理,如何啊?” 江波一听,急忙开口:“爷爷!你这不是戏弄我们吗!连你都失手了的病症,我们怎么可能治得了!” 面对江老的目光,江波瑟缩着脖子道:“我可不想再被砸一顿。” 江老直接抬起手,在江波的后脑勺来了一下。 真是丢人! “就不知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要是后辈学医的人都像你们这样,病人早就死完了!” 江波悻悻坐在一旁,不在说话。 他的眼神从方岐身上扫过,可方岐还是一副淡定的模样,这就让他多了几分不屑。 装什么? 他不相信方岐的医术会比自己爷爷几十年的老大夫还要厉害! 周明理也是满脸苦涩,他根本就没有去给赵公子治病的勇气。 见江波和周明理都偃旗息鼓,江老将目光放到了方岐身上。 “方岐,你意下如何呢?” 方岐夹起一筷子酱牛肉放在碗里,微笑道:“晚辈明日便去赵大人府上。” “好!” 江老对方岐比了一个大拇指,然后又恨铁不成钢地看向江波。 “行医者,要无畏,倘若担心自己治不好就不去治,那这个病症你一辈子都治不好。” “以后再次遇到同样的病人,难道又要束手无策吗?” “既然明日方岐要去赵大人府上,你就跟着一起去。” 江波咬着牙,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至于周明理,只是沉默着坐在一旁。 接连几次受挫,他似乎已经放弃了和方岐争斗,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和方岐碰上罢了。 吃完后,方岐拜别。 周明理在江家呆了一阵才离去。 送走两人,江波对江老抱怨道:“爷爷,那方岐以前把家底都输了个干净,你还背地里骂过他,怎么今天又礼遇与他呢?” 江老伸手在孙子脑袋上拍了拍,这是江波小时候犯错时他才做的动作。 “你呀,过去和现在怎能混为一谈?” “你小时候聪明灵慧,我的医书你早早看了遍,怎么长大了却还只是个二流郎中?” “再看看方岐,短短时间,百草堂又被他撑起来了。” 江波一脸苦涩,不是他不用心,可医术这上面,开窍与否真是两码事。 明明医书上写的他都知道,面对病人,也能对症下药。 可人是活的,医书是死。 稍微有点变化,他就手足无措,拿不出办法。 明天他就去看看,这方岐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他也有些好奇,小时候没听说方岐回去还要刻苦练习医术的,方白药叔叔似乎也并不要求他一定要从医,否则也不会收下周明理。 之前的赌鬼,现在的大夫,短短时间,方岐到底是如何办到的? 赵家。 “难道真是上天惩罚?要我赵家绝后吗!” 赵玉明站在院中,发出不甘的声音。 两年了,他和晚娘两年没有子嗣! 每每想到晚娘那温柔笑容,以及她看到小孩子时的失落,他就痛苦不已。 晚娘拿着一件披风过来,给他披上:“相公,更深露重,早些歇息。” “也无需忧虑孩子的事,你纳妾,孩子我会视如己出。” 赵玉明一把将晚娘揽在怀里,发誓道:“哪怕没有子嗣,我也绝不纳妾,我赵玉明今生,只有晚娘一个妻子,有违此誓,叫我五雷轰顶!” 晚娘伪装的坚强终究无法继续,扑在赵玉明怀中嘤嘤抽泣。 “太守柳大人再一次推介了百草堂的方大夫,我们抽空又去一次,要是他能治好,我给他磕头赔礼都行!” “要是治不好呢?你又要砸人招牌?” 赵玉明苦笑一声道:“要是治不好,你我相守一生罢!” 第四十四章 知道自己错哪吗? 早上,江波不情不愿地来到了百草堂门口。 千金堂就在对门,此刻他不能去,反而要去对家。 此刻站在街道上,他竟然有种背叛友谊的耻辱感。 见方岐开了门,他怨念深重道:“走。” “去哪?”反倒是方岐一脸疑惑。 一看见方岐他就来气,江波愤怒道:“还能去哪?你不是答应了要去赵府给他们公子看病的吗?” “是要去,但不是现在。” 方岐眼神看向了在门口等候的病人们。 说实话,方岐已经起来够早了,奈何那些出身穷苦的病患来得更早。 他们想的是越早治疗越好,这样不耽误白天做工的时间。 倘若不是病得严重,或者难以忍受,他们兴许都不会来。 今天不知为何,来的人比较多,哪怕是方岐医术高超也忙不过来,方毓抓药都来回奔跑。 看江波站在一旁等着自己,方岐就没好气道:“人太多了,你帮我一下。” “哼!” 江波冷哼一声,身体却跟着贴了过来。 刚才他也看见了方岐给人诊断的样子,望闻问切非常精细,但却不耽误时间,他对病症的切入辩证非常之快。 甚至江波都疑惑方岐是真的辨别出了病症,还是单纯图快胡说的。 “这个病人腰椎劳损,舌体瘦薄,少苔偏红,脉象弦细,做工之时头晕目眩,开右归丸,我给他针灸一番。” 方岐直接带病人去了里面,江波一脸诧异,没听说过右归丸这种药啊! 方毓倒是知道,方岐专心坐诊后,为了方便,还制作了不少成药。 右归丸就是其中一种,能温补肾阳,对肝肾亏虚有好处。 而针灸之术,是用于缓解气滞血瘀的。 针灸过后,病人不至于疼得厉害,无法做工。 见方毓弄好了药物,江波心中生出几分不屑的念头来。 如此常见简单的病症,他来也可以。 反正方岐去给病人针灸了,他干脆坐在了诊桌旁,接待着下一个病人。 一个中年男人搀扶着妻子过来,见不是方岐,还诧异询问。 “敢问方大夫去哪里了?我是特意前来寻方大夫医治的!” 江波自信道:“他去里面给人针灸去了,我先给人看看。” 男人将信将疑,让腹痛难忍的妻子坐在旁边。 “病人情况如何?” 男人回答道:“我娘子已经七八天未曾排便了,以前也出便困难,在游方郎中那买了药,吃了之后不见效,反而肚子痛得厉害。” 江波看了看病人舌象,脉象,心中有了主意。 “这是阳结之症,也就是俗称的大便难,我开六磨汤顺气导滞,喝上两副就好。” 男人迟疑不已,可妻子确实疼得厉害。 “还愣着干什么?抓药啊!”江波看着方毓说道。 方毓瘪瘪嘴,冲着方岐道:“哥,你还是过来看看!” 被人小瞧了,江波心中又升起愤怒,自己的医术,比周明理都要厉害不少,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半路出家的方岐? 他倒要看看,方岐对这个病人的病情辩证,是不是和自己一样。 如果一样,说明他还有几分本事,但也不过如此。 如果不一样,那就得分个高下了! 方岐给病人针灸后,告诉病人要留针半个时辰,随后快步来到诊桌旁。 “方大夫!您快给我娘子看看!” 见男人比先前殷切得多,江波心里更加不平衡了。 方岐让女子伸舌,江波就在一旁道:“舌红苔黄,燥热,脉滑数,你辩证。” 听江波这样一说,方岐就没有脉诊,反而是看了看江波打算开的方子。 治疗阳结的药方? 方岐再观察了一下,发现妇人腹痛难忍,形体消瘦,神情疲惫,恐怕不只是阳结如此简单。 再搭手脉诊,江波在一旁冷笑不已。 他从小就开始脉诊,难道还能出错不成? 看方岐脉诊的时间都比自己要长三倍左右,他更是心生鄙夷。 脉诊都要那么久,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会觉得方岐医术高明,真是可笑! 见方岐松手,江波讽笑道:“怎么样?江大夫,我脉诊可有错漏?” 方岐冷冷看他一眼,开口道:“病人脉滑弱,阳结外加气虚,你开六磨汤,是想让她上无活气,下无便出,活活憋死吗!” “你!”江波一瞬间惊慌失措。 作为一个医者,被人当着病人面说可能会害死人,江波彻底愤怒了。 “方岐!你休要污蔑我!” 方岐懒得和他辩解,直接拿起纸笔。 “开小承气汤增减,佐以黄芪汤,活气通便!” “先抓一剂拿去给娘亲煎出来,我带病人过去针灸缓痛。” 方毓顿时就来了精神,还得意瞥了江波一眼。 针灸缓痛? 江波不服气,但这里是百草堂,他也只能等着看结果。 可这针灸之术,他这个年纪都只是掌握了皮毛,恐怕还要练个几年才能算是熟练。 妇人捂着肚子,走路晃荡,哀鸣不断。 好不容易躺倒在床上,却不敢躺平,需要佝偻身子缓解疼痛。 这是腹内秽物压迫之象。 方岐拿起过火银针,沾染了白酒的抹布一抹,然后再给病人施针。 一针天枢,飞针速刺! 这一手把江波看傻了,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看这入针的手法,江波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他扎针还需要双指慢碾,可方岐一手飞针速刺,不仅要求力道精准,更要穴位准确。 这样可以减轻病患恐惧,以及痛楚。 真正的针灸,是不痛的。 两根针下去,妇人甚至还开口询问,为何还不施针。 伴随着方岐继续施针,江波竟然发现方岐施展的针法,自己从未见过! “感觉如何?”方岐询问。 妇人开口道:“有点热,不对,越来越热了,我肚子热起来了!” 热气上升? 江波瞪大了眼睛。 下一刻,方岐又开始扎病人小腿外侧,足三里穴。 这里是足阳明胃经的合穴,能调节脾胃,促进气血,增强肠胃之力。 “有点凉,手和脚都有一点。”妇人又道。 江波愕然发现,这方岐前后两套针法并不相同,带来的效果也截然相反。 “我肚子好难受,想如厕了!” 妇女羞愧难忍,身体开始下意识想要离开床上。 方岐急忙道:“你去了茅厕也排不出来,不用忍着,注意别动!” 妇人满脸羞臊,强行忍耐了一会,实在是憋不住,结果却是噗噗声响。 排气了? 江波愣在原地,刚才还腹痛难忍,腹中积压的病人,针灸一会后就胃气通畅了?甚至没再疼得叫唤。 这方岐莫不是什么大国手转世重修,否则他怎么会如此年轻就掌握如此精妙医术? “留针半个时辰,喝了药之后再去茅房。” 方岐处理好一个病患,再看向江波问道:“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江波羞愧不已,梗着脖子道:“错在我就不该来!” 第四十五章 找上门来 方岐的脾气并不是他人看见的那么柔和。 在涉及医道上,他比谁都严肃。 “你在说什么?知不知道因为你的误判,可能会害死一个活生生的人!” 江波还想辩解两句,可方岐治疗的效果摆在眼前,那就是他最大的错漏。 医者,向来是以疗效为准。 “等病人喝了汤药,彻底见效之后,你再对我说教不迟!”江波死撑道。 方岐并不理会他,继续接诊下一个病人。 明明一个很简单的小病,方岐依旧是仔细观察,脉诊时间并不缩短。 江波心中惭愧,靠近来,不服气地问了一句:“你脉诊为何如此之久?难道是什么特别的脉诊手法吗?” 方岐头也不抬,继续看着病人道:“脉诊图快干什么?容易错判误判,你刚才的那个病人,脉象就有错漏之处。” 这个病人确实只是小受风寒,方岐开了很简单的汤药。 “刚才那个病人,我稍微看看就知道是风寒,你依旧看那么久,不是耽误时间?” 方岐古怪瞥他一眼:“你是大夫,还是病人是大夫?” “当然我是大夫!”江波一脸疑惑。 “既然你是大夫,病人来看病,除了他知道的,他不知道的你是否也该探查一番,告知病人?” “我” 江波对方岐很是无语,可方岐说的那些,他也觉得有道理。 最让他好奇的,还是方岐针灸之术。 因为这种手段几乎都是不传之秘,所以江波有些不好意思。 “你那两套针法是哪里学的?叫什么名字?” “烧天火,透天凉,父亲私下传授于我。” 烧天火,透天凉。 朴素又贴切,要是方岐说叫什么鬼门十三针,太乙神针之类的,他会认为是骗子。 老祖宗传下来的手段,哪里会取这种博人眼球的名字? 母亲刘云秀将药煎好微凉就端过来了,给妇人服用后,不过片刻,就听见妇人腹部咕噜作响。 “哎哟!哎哟!” 来效如此之快,江波都怀疑方岐是不是在汤药里放了巴豆。 可真要是巴豆的话,反而会害了这个病人。 见男人和母亲搀扶着妇人去了茅房,方岐这才看向神情恍惚的江波。 “你现在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方岐语气平和,表情淡漠。 江波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起码他心知肚明,方岐要比自己厉害。 “我脉诊失误,辩证不对,开错了药” 方岐摇摇头,无比诚恳道:“是你没有把病人的感受,病人的生命放在心上。” 江波哑口无言,脸都羞臊地红了。 眼看没几个人了,方岐安排好时间后,这才对江波道:“走,我们去赵府。” 走到门口,方岐突然回过头看向江波,让江波都楞了一瞬。 “你要不要学那两套针法,你应该跟着江爷爷学过针灸?” “啊?你要教我?” 这一刻,江波是真的惊呆了。 医家不传之秘,独特的家传针灸之术,方岐竟然要传授给他? 难道不知道,一个医者倘若治某种病有独特的手段,那是可以作为传家之宝来对待的! 是故意戏弄,还是他真就仁心五双? 走到门口,方岐却看见了赵家的车架,此刻就等在百草堂外面的街道。 奇怪,赵家的人来了,怎么不进来呢? 见到方岐出来,赵家下人急忙给车架里的主人通报。 赵玉明撩开帘子,搀扶着晚娘走了下来。 “方大夫,这是要去哪里?”赵玉明冷着脸问道。 方岐表情古怪,却还是回礼道:“去赵府。” 赵玉明都疑惑起来,这凤霞郡赵府,除了自己家还有第二家吗? 可要是他家,怎么他一点消息都没有? 赵玉明想了想问道:“不知方大夫去赵府有何贵干?” 方岐没有回答,反问道:“赵公子守在百草堂门口却又不进去,是合意呢?” 听方岐这样说,赵玉明就想起上一次碰面之时的情景,心中又莫名多了火气。 好在晚娘在旁边温柔陪伴着,让他渐渐平静下来。 “方大夫,我是带娘子前来看病的,你不妨看看再说。” 方岐看了旁边举止优雅温和的女子一眼,开口问道:“若是治不好,你要砸了我这百草堂吗?” 咔咔咔! 赵玉明练过武,拳头捏得发出声响,额头青筋鼓起。 他还是头一次碰到如此胆大,这样质问自己的家伙。 难道以为和柳家有点关系,就能如此蔑视自己了? 更何况只是一个大夫而已! “不会!”赵玉明咬着牙道。 方岐一听,随即说道:“要是治不好,你就砸了百草堂。” “呵,哈哈哈!” 赵玉明被逗笑了,这方大夫真是有趣,这就承认自己医术不好了? 什么狗屁的方神医,也不过是一个沽名钓誉之辈,不知道是怎么迷惑了柳家众人的! 江波也看得摇头,这方岐医术或许比自己好些,但绝对赶不上爷爷。 毕竟他也没底气治好赵家公子少奶奶的不孕之症。 然而,方岐下一句话让众人惊愕。 “要是治好了,你去给江老大夫道歉,顺便把砸坏的东西赔偿了,可否?” 江波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方岐,他怎么敢这样! 赵玉明听到这句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大笑起来。 “好!若是你真能治好我娘子的不孕之症,我自去江家赔礼道歉,赔他一个新宅子!” “不仅如此,我赵家视你为座上宾,有了子嗣,认你做干爹!” 此话一出,江波感觉脑袋都嗡鸣起来。 这可是漕运使赵大人家,认方岐做干爹? 相当于方岐多了一个官面上的背景! 方岐反而是皱着眉看向赵玉明,心想他说的应该是他的子嗣,而不是他自己。 “进来。” 方岐招呼夫妻二人一起来到百草堂。 江波跟在方岐后面,冷声道:“别以为你帮着江家,我就会对你改观,要是你治不好,我是不会帮你说话的!” “我不是在帮江家,只是他们的做法不对罢了。”方岐平淡回答。 江波一定,心情又不舒服了。 赵玉明夫妻一走进百草堂,方毓就紧张了起来。 这两人因为大夫治不好,把人店给砸了,已经传了出来。 哥出去一会,怎么把这两尊瘟神给请回来了? 晚娘在诊桌旁坐下,赵玉明哪怕不说,可他眼中紧张和担忧却透露而出。 或许这是最后缥缈无依的机会,他渴望上天赐给他一个奇迹! 不料,方岐一句话就让他心神巨震。 “上次给这位夫人看过了,换你来。”方岐对着赵玉明说道。 赵玉明瞳孔扩散,不敢相信方岐竟然怀疑问题出现在他的身上! 好,他倒要看看方岐能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要是不行,砸了百草堂?那也太便宜了。 他要放火烧个一干二净! 第四十六章 夫妻两个都有病 “张嘴,伸舌。” 看过赵玉明脉象后,方岐再搭手脉诊。 之前见过方岐脉诊很慢,赵玉明此刻也耐着性子,想要看看方岐这次能说出点什么来。 不料,他竟然看见方岐皱了眉头。 到底是病人和大夫的关系,试问哪个病人见到大夫皱眉不害怕的? “我身上有问题?”赵玉明疑惑担忧道。 “换只手。” 换了一只手脉诊后,方岐又让赵玉明站起来,撩开他的衣袍,在腹部进行腹诊。 越是繁琐,赵玉明就越是提心吊胆。 晚娘都有些担忧道:“方大夫,我夫君他可有不妥之处?” 方岐一本正经道:“错不了,你夫君有精寒之症。” 所谓精寒,也是精弱,便是活力不足,先天不强,如此一来自然难以受孕。 赵玉明咬紧牙,恨恨道:“不可能!我房事绝无问题!你是在羞辱我吗!” 方岐瞥他一眼:“精寒之症和房事又没有必然联系。” “呵呵!你又没有看见过,怎么猜出来我是精寒之症的?莫不是在诓我?”赵玉明仍旧不死心。 求医问药两年之久,到头来发现是自己的问题,这哪个男人受得了? 方岐也不惯着他,直白道:“你舌质暗紫,典型的淤血内阻,体内气血运行不畅,舌边瘀斑,对应肝胆,邪气热气皆有。” “脉弦涩,主肝郁气滞,二者皆表明你肝郁血瘀之象,从而导致精寒。” “再看你情志烦躁易怒,胸腔涨满疼痛,下阴坠胀刺痛,内外皆表,难道还不够清楚?” 赵玉明双眼失神放空,想要愤怒,可听方岐说烦躁易怒就是表现,顿时无力坐在了椅子上。 晚娘站在旁边,轻抚着他的肩膀,恳切询问道:“方大夫,可还有挽回的余地?” “当然有。” 方岐话音落下,手一挥就要写方。 这次方毓没能抢到送纸笔研磨的活,因为被江波给抢了过去。 “我开柴胡疏肝散合少腹逐瘀汤加减,柴胡,香附,疏肝理气,川穹,芍药养血活血,甘草调和诸药” “再行针灸之术,改善你身体状况,记得保持心情舒畅,少动怒。” “我再传你五禽戏健体之法,增强体质。” 赵玉明脸上升起些许喜色,带着几分期待询问:“如此一来,就能有子嗣了?” “还不行。” 不行? 赵玉明夫妻顿时心中咯噔一下,方岐写好方子后,让赵玉明去长椅上,他好进行针灸。 “方大夫,你这还不行的意思是” 方岐给银针消毒,回应淡然:“你妻子身上的问题还没有医治,只是解决了你这的病症,自然不行。” 赵玉平躺在了长椅上,好奇询问:“那是不是晚娘身上的病症解决,就可以有子嗣了?” “只能说几率大了许多,剩下的就看你们的运气了。”方岐并不保证。 恰恰相反,要是方岐一口保证可以,赵玉明反而还会心有怀疑。 可这样说,他信了十足十! 要扎针之时,方岐招呼江波过来看,至于方毓,早就看熟悉了。 “烧天火,透天凉两套针法,都讲究快和准。” “见效快,施针快,穴位准,力度准。” 方岐手指轻弹,一根银针就明晃晃刺入赵玉明的太冲穴,位置分毫不差,深度妙到毫巅。 如此手法,让江波有些怀疑人生,这方岐莫不是从娘胎里就开始练习针灸? 仅仅两针下去,赵玉明就开始感觉腹部火热,感觉身体里有股邪气从浑身皮肤散发。 下一刻,又有种独特的寒凉之感钻透,让他狠狠松了口气。 “留针半个时辰,切莫乱动。” 方岐转身去给晚娘看病,赵玉明却突然开口。 “方大夫手段高明,但能不能弄个帘子帮我挡着?” 赵家公子哥,还没有在人前这样坦胸漏乳过,更别说上面还扎着银针。 哪那么多事? 方岐淡淡道:“这里是医馆,不透气,容易病魔内蕴。” 赵玉明很是无奈,想他堂堂赵家公子,还鲜有人敢拒绝他的需求。 这方岐,为了一些贱民穷鬼,也敢抹了他的面子。 还真是 令人钦佩! 年纪轻轻,却有这样的胆气,赵玉明对他的医治效果不免又多了几分信心! 晚娘坐在诊桌旁,方岐哪怕之前看过,现在也再一次给她进行诊断。 “方大夫,我身体的情况如何呢?前医都说我是宫寒之体,可不管怎么治疗,都不见效。”晚娘哀伤道。 方岐微微点头:“不错,确实是宫寒之症。” “胎床冰寒,犹如隆冬,万物不生,自然难以孕育生命。” “前医采用暖宫之法,其实是对的。” 大家都疑惑起来,既然是对的,那为何还是难以受孕呢? 想着,众人将目光看向了赵玉明。 此刻,赵玉明如果不是因为留针在身,估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方岐却摇头道:“可你身上不仅只是宫寒,还有别症,没发现你宫寒之症一直反复,久治不好吗?” “啊!”晚娘都惊愕起来。 赵玉明感激不已,多谢方大夫为他正名! “你有过伤娠。”方岐肯定道。 所谓妇人伤娠,便是流产,胎儿未足月便堕出。 一瞬间,晚娘的双眼就变得通红,喃喃自语,不敢相信。 “原来,我有过孩子吗?我自己怎么也不知道呢?” 赵玉明躺在椅子上都忍不住大喊:“方大夫,我夫妻二人此前绝无子嗣,你不要污蔑晚娘清白!” 方岐淡淡道:“不是没有,是你们没能发现,女子腹部未显,胎儿太幼之故。” 夫妻二人只感觉脑袋轰的一下。 赵玉明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可晚娘却突然想起。 两年前的一个冬日,她取水时不小心撞在了桌角,疼了几天,还以为是经期到来,结果竟然是伤娠! 此刻,她再也控制不住,掩面啜泣起来。 “因为伤娠的缘故,所以你的症状其实是血瘀宫寒,即便暖宫有效,前胎血瘀未尽,阻塞生机,断药之后自然又变得寒冷。” “前医不知道你有过伤娠,或许有人发现,却也不敢确定,毕竟你二人身份,说出来容易招惹祸患。” “都说讳疾忌医,你们这反而颠倒过来,让医者讳疾!” 晚娘痛不欲生,赵玉明则是羞愧难当。 看方岐开口训斥赵家公子,少奶奶,方毓见怪不怪。 涉及医道上的事情,哥哥就是如此光芒万丈。 倒是江波,此刻竟然感觉内心对方岐生出了几分仰慕之感。 这种医道光辉,让他挪不开眼。 方毓神情古怪地看向江波,心想怎么这人和柳潇湘姐姐,苏婉姐姐那天在船上一个表情? “开方!” 方岐开口,众人齐齐一震! 第四十七章 医道不孤 “化解血瘀,温经散寒,以少腹逐瘀汤加减,小茴香,干姜,肉桂温养,当归,川穹养血活血” “佐以艾灸之法,温暖胞宫,促进气血。” “五禽戏让小妹方毓教你,日日练习,记得常用艾叶热水泡脚。” 同一份汤药,在本方的基础上进行加减配伍,竟然就可以针对不同的病症。 这对于医书读死了的江波而言,无疑充满震撼。 而艾灸,则是将艾叶制成艾绒,艾条等,可以刺激穴位,激发经气,调理身体。 通常有直灸,间灸,悬灸,器灸四种。 对这种富家女子,多以间灸,悬灸为主。 直灸是点燃艾绒放在皮肤上,犹如燃香点肤,疼痛不说,还容易留下伤痕。 器灸则是用器具固定位置,这样也容易留下器具痕迹,看上去不美观。 方岐选用的手段是间灸,在艾绒和皮肤间隔上姜片,也称隔姜灸。 悬灸就不考虑了,是将点燃艾条悬于穴位上方进行熏烤,没那么大的空间和多余时间。 弄完这一切,方岐也感觉到了些许疲倦。 方毓泡了一壶茶水,端来一盘柿饼,方岐边看医书边吃点东西,在岐黄神医体的恢复效果下,很快又打起了精神。 江波彻底对放弃改观,不仅是被方岐的医术打动,更是被方岐的为人折服。 接触下来,他才发现,自己看到的方岐,和从周明理口中听到的方岐截然不同。 都说人心中想的是什么,看到的就是什么。 那周明理眼中的方岐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一时间,江波都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周明理了。 “有劳方大夫了,我夫妻二人都感觉喝了药之后身体好了不少。”赵玉明带着晚娘来到方岐面前致谢。 或许是心理作用,加大了他们对药效的感观。 等病人离去得差不多,方岐来到后院,教他们二人练习五禽戏。 一开始江波还在旁边看热闹,可跟着动手练习两下后,他愕然发现,这套健体之术效果极好。 说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也不为过。 送走赵玉明夫妻二人,江波买了一些饭菜回来,竟然就赖在百草堂吃了饭才准备离去。 临要关门之时,江波站在门口询问方岐。 “方大夫,你这一身神妙医术,到底是从何而来呢?” 这是江波最大的疑惑。 医道浩瀚,能从中选取一条旁枝末节深度精研,恐怕要一辈子,甚至是几代人。 他无法想象方岐拥有如此医术,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方岐只好把逝世的方白药又给搬了出来。 “百药叔,看来是有所隐藏啊,不然绝对也是大国手级别的名医。”江波感慨一声。 “对了,你说传授我针法,你其他医术也可以传授给我吗?” 江波知道这样有些贪心,可人本就是贪婪的。 进入宝山,自然是能拿多少拿多少。 方岐微笑道:“都可以,不过贪多嚼不烂,你还是先熟练了针法之后再说。” 见方岐爽快答应,江波更是惭愧,甚至问出了极其无礼的一句话。 “那,我也能传授给别人吗?” 一说出来,江波就变了脸色,知道自己说错了。 毕竟他和周明理还有联系,要是传给周明理,岂不是又反过来对付方岐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可以。” 方岐很认真,反倒是江波不敢相信。 法不轻传,道不轻授。 谁有点压箱底的本事,不都是藏着掖着?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放在这个年头,可不是一句玩笑话! 甚至传儿不传女,怕的就是传给女儿,女儿教给女婿去了,反过来抢了生计,饿死了自己一家。 现在,方岐甚至愿意教给同辈的江波,也同意他往外传授。 图的什么呢? 世上真有这样的善人? 面对方岐,江波也有了那种无地自容,自惭形秽的感觉。 “你觉得,天下的病,治得完吗?”方岐开口问道,把江波从失神中拽了回来。 “那当然治不完,只要人还活着,要吃饭,就不可避免会生病。”江波回答道。 “是啊,我也知道天下之病治不完,可我的目标,就是让天下无病。” “所以我会将自己有限的寿命,投入无尽的医道事业中去。” “可仅凭我一人,势单力薄。” 说完,方岐已经告知了自己愿意传授江波,以及同意江波传给他人医术的原因了。 心中很复杂,江波甚至怀疑过方岐是不是在自己面前演戏。 但最终,他还是在方岐那柔和安详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若你真能做到这样,我江波愿称你为师,与你共赴医道!” 说着,江波对方岐拱手弯腰,行了一个大礼。 吾道不孤。 方岐嘴角带上了一抹欣慰笑意。 “记得准时来百草堂,除了练习针法,多看看病例病症,也能增长经验。” “好!” 数日过后,赵府传来好消息。 晚娘经期到来之时,排出了诸多血瘀碎块,身体也没了那种沉重之感。 两人身体肉眼可见的改善,精神也比之前好了太多。 得知消息,江波心中欢喜,却又纠结。 如此一来,之前和方岐的约定,几乎板上钉钉。 百草堂关门后,江波来到了周明理的住处。 “江兄。”周明理笑着打招呼,神色有些黯然。 江波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恳切道:“明理,你和方岐之间或许有些误会,这些时日接触下来,我发现他并不是你所说的那种人。” 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周明理只是叹气不说话。 他和方岐之间的恩怨,从他对方家下手之时,就已经无法解开了。 “我学了两套针法,我传给你,你学成之后,去向方岐道歉认错如何?”江波声音都带上了些许哀求。 周明理沉默了一阵,最后默默点头。 见周明理同意,江波欣喜万分。 他们三个小时候就认识熟悉,也一同玩过,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实在不是江波愿意看到的。 现在好了,他们三人,凤霞郡年轻一辈的医者,定能携手在医道上走得更远。 “那针法分为两套,一套烧天火,一套透天凉,讲究快准二字法诀。” “你可以对着木傀儡先找准穴位练习,我改日写下完整针法给你。” 周明理恭敬道:“多谢江兄!” 传授了练习术之后,江波离开了。 周明理站在写有穴位的木傀儡面前,面无表情,一遍又一遍地练习,手指破皮流血也浑然不知。 倘若此刻江波看见周明理的表情,恐怕会追悔莫及。 “方岐!” 周明理面似恶鬼:“你给我等着!” 第四十八章 把人当衣服缝? 百草堂生意红火,已经成为凤霞郡的一景。 就连附近乡里都有赶来求医问药的病人了。 每天门口排成长队,即便江波上手帮忙也无法满足所有人。 方岐倒是还好,可妹妹母亲,以及江波反倒是累得够呛。 没办法,方岐只好拿出排号机制。 每天前五个善号,给老人小孩妇女重症,后面每天只接诊几十个,如此一来才算是轻松了些。 从早上接诊到午时,方岐吃两口饭的功夫,方毓气呼呼从外面回来了。 “怎么?谁又惹咋们乖巧可爱,聪明懂事的小妹了?”江波在旁边笑着询问。 方毓坐在椅子上就开始说:“外面那些人也太过分了!故意排队领号,领了又卖给那些看不上病的人,他们卖多少你知道吗?” “五十文!遇到着急的,卖个两银子的都有,这不是我们受苦受累,还帮他们赚钱吗!” “可恨,一群流氓子!” 方岐都哑然了,没想到因为自己,反而在现在就催生出了倒号黄牛。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会让许多病人得不到该有的救治,还会花更多的钱。 江波也开口道:“我也发现一个问题,不论轻重缓急,很多病人哪怕只是一点小毛病都要来百草堂。” 这样一来,普通病人又挤占了严重病人的空间,也加大了百草堂的劳作量。 甚至江波有些话没说出来,因为百草堂,还直接影响了凤霞郡其他郎中和大夫的生意。 诊费便宜,药材便宜,再加上医术高超。 这就导致了这样的问题。 方岐想了想,开口道:“既如此,那就限定一人一号,不可转卖,人号不一者重新领号。” “另外,江兄你这些日子也进步许多,就由你接取病症轻微的病人,遇到不懂的再问我。” “如此一来,应该可以缓解。” 辛劳一天,江波回去的时候腿都有些发软。 可这种日子,却让其感觉无比充实。 甚至每天回去,爷爷还会考校他今日学了些什么,见识到了些什么,两相映证,更是进步神速。 方岐给出的办法效果不错,再发动了周边民众后,那些倒卖医号的流氓子少了许多。 “救命啊!方大夫!救命啊!” 外面传来呼喊声,方岐把病人转交给江波,急忙走了出去。 门口男人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伤患过来,还在不断大声呼喊着。 方岐快步过来,男人急忙道:“方大夫!你快救救我兄弟,他被人砍了两刀,流了好多血!” “先把人抬进去!” “来人搭把手!” 大家把伤患抬到了里屋,这时候有认识两人的病人开口道。 “方大夫,这两人你可得小心点啊,他们是西市上的混混,平日里就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不是好人,之前还在你这倒卖医号呢!” 方岐点点头,然后说道:“他们偷鸡摸狗,自有律法惩罚他们,现在既然来到了百草堂,那就是病人。” 如今讲究一个民不举,官不究。 这混混被人砍了两刀,浑身是血,只要没杀人,没人报案,没有造成恶劣影响,官府其实不会管的。 刘三脸皮厚,被人这样说也不为所动,反而拽着方岐道:“方大夫,你救救我弟弟!我没钱!我给你磕头了!” 方岐摆摆手:“没钱没关系,你身强力壮的,去外面帮忙维持一下秩序,不让人吵闹生事,就抵了你弟弟的医药费用如何?” “好!” 刘三看了弟弟刘四一眼,一扭头走了出去。 “方大夫真是心善啊。”众人纷纷感慨道。 此刻,方岐专注在了刘四的身上。 他失血过多,已经昏迷休克,揭开眼皮,瞳孔无神,已经十分危急。 创伤失血,倘若放在后世,止血缝合,输血调养,问题都不大。 可现如今,方岐却没有输血的手段,至于辨明血型,倒是可以用凝集反应辨别,可输血器具如何去做呢? 之前遇到的失血症状也不像今日这般严重,方岐一时间觉得自己失误了。 倘若可以改良一下医用器具,遇到这种情况就不至于听天由命。 “这怕是没救了。”江波看了一眼,给出了他的结论。 或者说,很少有医者能在这种状况下,把人给救回来的。 方岐瞥他一眼,开口道:“病人还有一线生机,我们就要全力以赴。” “小毓!取我银针肠线来!” 银针肠线?江波一头雾水。 难道这时候方岐还要针灸?至于肠线,那是什么东西? 方岐取来一根牛筋绳,束缚住刘四手臂伤口上方,再取白酒擦拭伤口。 这时候,方毓也拿来了银针肠线。 银针,是特殊打磨过的缝合细针,肠线则是羊肠线,选用健康羊小肠,清理去脂等多道工序制作而成。 一些好事之人围过来观看,不由得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方岐穿针引线,竟然把人当成衣服一样给缝了起来,实在是令人惊骇。 “这!竟然还有这种手段!” 江波好歹能接受,就是惊愕不已。 把伤口缝合,怎么会有人如此聪慧,能想出这种办法! 要知道他学的处理外伤,就是消毒去热,以药敷之。 要是伤口化脓,就割去腐肉,挤出脓血,如此医治。 方岐将伤口缝合之后,又涂抹上了一种特制药膏,最后才用蒸煮过的干净纱布把伤患处给包了起来。 仅仅如此,只是止血,伤患失血过多昏迷不醒,还得要补血,或者说把人先救回来。 “人参活血汤!” “哦哦!” 方毓急忙去取人参,一株婴儿手臂粗壮的人参被取了下来,方岐当着众人面,用一把精致小刀,减掉了其中一根粗壮根须。 这一幕,看得众人齐齐叹息。 江波更加难以置信,这人参散发浓郁药香,闻一口都感觉心旷神怡。 他从小见过不少珍奇药材,可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品相的人参。 百年参王,还是千年参精? 其实,那只不过是方岐用渡灵之术加强了药性的普通人参而已。 这时候不上重药,这个人他真不一定能救回来。 很快汤药熬煮好端过来,方岐给刘四喂下,再检查了一遍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江波也惊喜万分道:“病人脱离险境了!” “好!” “真是厉害啊!” “方大夫神医啊!” 围观者纷纷拍手叫好。 大家都心知肚明,刘四这个样子,但凡换个大夫来,都救不了他的命。 在外面帮着维护秩序的刘三听到里面动静,又冲了进来。 看刘四被救了回来,他顿时满脸惊喜,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给方岐磕了两个响头。 方岐开口道:“你弟弟还要调养一阵,这段时间,你就当个帮工,以此偿还费用。” 刘三感激不尽,又给方岐磕了两个。 第四十九章 浪子回头 “哟,这不是刘三嘛?怎么金盆洗手,干起正当活计来了?” “你弟弟呢?听说被疤子砍了好几刀,怕是死了?” “哈哈哈!” 几个游手好闲之人从旁边路过,正巧碰上在外维护队伍,做些杂活的刘三。 面对他人嘲笑,刘三愤怒着瞪了回去。 几人戏弄之心大发,一起走了过来,想要看看刘三死了弟弟之后,还有没有那么嚣张。 哪怕对面人多势众,刘三一个混混,深谙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 正想要瑟缩着躲开时,他身后反而站来了一群人。 街坊邻居,男女老少,形成了一堵人墙。 “干什么!敢在百草堂门口闹事?” “人家刘三在这里干活还钱,碍着你们了!没教养的东西!” “你!罗铁匠家的混账行子!再不滚回去,我就去问问你爹怎么教的!” 这可是捅了马蜂窝,刘四都没有反应过来,那几个想要找他麻烦的混混就已经灰溜溜地跑了。 有年纪大的老爷子还拍着刘三的肩膀,笑呵呵道:“小伙子,别怕他们,这些时日你的表现大家伙看在眼里。” “你好好在方大夫这里干活还钱,等你弟弟好了,大爷我帮你找活干。” “以后咋们好好做人,别再去混日子了啊!” 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此刻竟然有种被人关心的感动。 哽咽着喉咙答应了一声,刘三眼神中透着复杂的光芒。 夜了,刘三就在病房里睡地上,旁边病床上躺着刘四。 “哥,要不了几天我就能出去了,到时候咋们再去找疤子报仇!” 刘四在床上,伸出手臂握拳,发出愤恨的声音。 报仇,说得轻巧,刘三不屑冷笑。 那疤子手底下十多号人,下手又黑,自己两个人怎么可能是对手? 要不是百草堂的方大夫医术好,又没收钱,现在他就该找个地方挖个坑,把刘四给埋了。 等等,钱? 刘三心里掀起了点点波澜。 他们抢地盘,拼刀子,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钱! 可现在,他们不就待在一个金窝窝里吗? 刘三爬起来,凑到刘四病床边,小声说:“咋们干上最后一票,远走高飞!” 刘四疑惑道:“干谁?” “等着!” 话音落下,刘四就灵巧着窜了出去。 他一个大块头,竟然如同狸猫一般轻巧灵活。 各行各业都有技艺,刘三就会一手飞梁走壁,巧取财货之术。 他这些日子已经把百草堂给摸清楚了,很快就找到存放钱财的地方。 在上锁的柜子深处,有着一个药箱,里面装着大户人家捐赠的千两银票,门口挂的善行牌上写得有。 取了里面的银票碎银,刘三又去了药柜,撬开上层锁具,取出了一个药盒子,里面放着的赫然是那株千年人参,药香扑鼻。 这么多钱,足够他和刘四换个地方,当个富家翁了。 至于百草堂,没了这点钱,只要最值钱的方大夫在,那就算不上什么。 那些大户人家只会怪罪他这个小毛贼,而不会怪罪方大夫。 将东西收好,他回到了病房,一开门,就发现刘四站在门口,满脸焦急之色。 “大哥!你是不是拿了方大夫的东西,咋们不能这样恩将仇报啊!” 刘三羞恼不已,拍了他一巴掌骂道:“什么恩将仇报?他给你治病,我帮他务杂,已经是抵清了!” 刘四闷着头不说话,他知道自己之前的状况。 这是救命之恩,只能以命来偿还。 “走!我们乘夜从暗道离开凤霞郡,等去了外地,我们隐姓埋名,做个富家翁!” “到时候我们买几亩田地,置办点家业,还可以给你讨两个老婆!” 面对刘三充满诱惑性的话语,尤其是说到老婆的时候,刘四很是心动。 但他还是忍住了,支支吾吾着来了一句:“哥,你要走的话,就先把我打死。” 刘三瞪大了眼睛。 自己就那么一个兄弟,把他打死了,岂不是真的变成孤家寡人了? 这家伙,脑袋没被砍啊! “你疯了!我打死你干什么?你死了我拿钱给你陪葬有用吗!” 刘三恨铁不成钢,想要动手揍他一顿,怕发出声响,又怕加重伤势。 终于,在脑海斗争良久,刘三还是放弃了。 他无奈道:“我怎么就有你这样一个糊涂兄弟,能过一辈子好日子的机会,这都不要!” 刘四憨憨笑道:“哥,有你在,这日子就很好了。” 听了这话,刘三心生惭愧,默默起身,将银钱人参放回原处。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要价值千两的银钱,心里反而还一片轻松。 自己不是一个混子吗?怎么也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来? 回到病房,一开门,就看见方岐站在病房里,而刘四正乖乖坐在一边。 “方!方大夫!” 刘三心中惊恐万分,甚至比以前做贼的时候被发现还要恐惧。 方岐微笑道:“你弟弟的伤情好了很多,我过来看看。” “哦,那就好!”刘三惭愧道。 见刘三这个样子,方岐笑问:“不知你们之后有何打算?继续这样打打杀杀的,可不好啊。” 刘三苦笑道:“不怕方大夫笑话,我哥俩没本事,干苦工没人家能吃苦,种地也没有田,只会一点偷鸡摸狗的手段,着实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方岐背着手,微微摇头道:“既然如此,我这百草堂很忙碌,而且我今后还有诸多设想要去实现,很缺人手。” “你们要是不嫌弃我这里劳累了些,工钱低些,不妨留下来。” 留在百草堂? 刘三瞪大了双眼,刘四还有些犹豫地看着他。 扑通! 刘三回过神来立刻就跪下了,眼睛湿润道:“方大夫!只要你愿意收留我们哥俩,我们这条命就是你的!” 刘四一看大哥都跪了,也急忙跟着跪下来:“方,方大夫!之前你救我一名,再加这一次,我欠你两条命!” 见二人这个模样,方岐哭笑不得,把他们搀扶起,让他们找些休息,明日也会忙碌。 回去自己的房间,方岐微微摇头。 百草堂里的动静瞒不住他,本来都打算动手了,可没想到峰回路转,他们良心发现。 这样一来,倒也是不好试验岐黄神医体的力量了。 等一些常见成药研制出来,医馆也就没那么忙了,他到时候再抽空进山一趟试试手段。 刚躺下,他就听到脚步声,而且朝着他的房间来了。 难道是察觉到不对,刘三刘四想要对自己下手? 咚咚咚! 小声敲响了门,方岐直接让对方开门进来。 刘三打开一条小缝挤了进来,反手将门给带上。 方岐眼神渐渐变得尖锐。 下一刻,他直接跪倒在地,磕头道。 “还请方大夫原谅,我一时鬼迷心窍,竟然想要偷走医馆的银票宝药!” 第五十章 给你两个选择 “嗯,刚才怎么不说?” “刚才太高兴,还没有回过神来。” 刘三恭敬道:“方大夫,我决定把这条命给你,所以不会对你有任何隐瞒!” 方岐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回去休息,我改天把旁边房子也租下来,你们就在旁边住着,住病房也不方便。” 见刘三没有起身离开,方岐又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方大夫您好生休息!”刘三恭敬行礼后退了出去。 看刘三走出去,方岐就知道,他应该还有事情瞒着自己。 只不过,没必要去深究。 谁还没有一点自己的小秘密呢? 回到病房里,刘四忐忑不已地问:“大哥,你给方大夫说了之后怎么样?方大夫没有赶你走?” “要是不留你,我去给方大夫求情!” 刘三压低了声音笑道:“怎么会!方大夫人好心善,我也没有一错再错,他自然原谅我了。” 此刻刘三才真正感觉到了轻松,心里也没有那种憋着的感觉。 睡到半夜,刘三突然惊醒。 他仿佛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方大夫对于他做了坏事的反应,显得太平淡了些。 如果不是真不放在心上,那或许就是他早就有所察觉,只是没有揭穿罢了。 如此一来,这方大夫恐怕不仅仅只是个大夫那么简单! 城门门禁将闭,百草堂也随之关了门。 刘三有些习性改变不了,他喜欢去西市一家醪糟摊子上,坐到别人收摊。 倒不是味道有多好,只是那家摊子的老板娘是个寡妇。 妇人长得也不算好看,只是贤惠端庄。 以前没钱,好几天或许才能喝上一碗,在那里干坐着,妇人也不刚他走。 遇到一些心怀不轨的无赖子,刘三还会帮忙维护,仿佛忘记了他自己也是个无赖。 现在,每天方大夫都会给他工钱,能来这里喝上一碗香甜的醪糟之外,还能剩下不少。 “你天天都来喝,不腻吗?”妇人快要收摊了,在那边用竹夹子清洗杯子器具。 刘三只是嘿嘿傻笑,他最喜欢看妇人洗碗,仿佛这样能掩盖她手上的粗糙。 “方大夫也说,醪糟太甜的话不能天天喝,但是你这里的不是那么甜。” 刚说完,刘三就后悔了。 那妇人秀眉一挑,佯怒道:“你是说我的摊子偷工减料了?” “不是,我没这个意思!”刘三慌张不已。 妇人忍不住笑了,可眉宇中那一抹忧虑却怎么也抹不去。 刘三并不知道,妇人在担忧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她想要找个丈夫过日子,可来的都是一些浪荡子,抱着戏弄她的心思。 有个刘三似乎要可靠些,却也是一个混混,没有个正经活计。 刘三想的是,在百草堂干活,存够银子后,就去找媒人提亲。 在他之前,要是有人觊觎老板娘,他就把人赶走。 帮着收了摊子,得了妇人一声感谢,刘三就美滋滋地准备回去。 路过坊市拐角,他眼神变得冷了几分。 这里面下去的巷子,就开得有一家赌馆,刘四就是差点在里面丢了性命。 一个赌徒从旁边路过,看见刘三,顿时笑道:“哟,这不是三哥嘛!最近在哪里发财啊?” 刘三没有理会对方,转身就准备走,身后却被两个人给拦住了。 这两人是赌馆里的看守,看见他们,刘三顿感不妙,下意识就要逃窜。 身体一动,那铁塔般的壮汉就一脚踹了过来,刘三只感觉腹中翻江倒海,下一刻身子就被人给架了起来。 “大!大!大!给我大!” “哈哈哈!大牌!” “没钱了,下次再来!” 赌场里嘈杂的声音让刘三又强行打起了几分精神。 有了正常的生活之后,再看这些人,竟然显得如此疯狂,更令人恐怖的是,他曾经也是这里面的一员。 有人被架着走过赌桌,那些赌徒甚至毫不在意,又或者说是见怪不怪? 来到一间暗室,一个光头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男人,此刻正在躺在椅子上,旁边还有两个少女伺候着。 看守把刘三架到了男人面前,刘三闭着眼都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贪婪的味道。 赌馆的老板,疤子。 赌馆分两种,一种明面上的,一种暗地里的。 疤子的赌馆属于暗地里的,算是混混头子。 “刘三,你挺能躲啊?” 疤子说了一句,张开嘴,旁边少女就给他喂了一瓣橘子。 刘三不说话,疤子一巴掌就甩了过来。 耳光清脆,刘三盯着疤子,露出一抹冷笑。 “呵,有点意思。” 疤子站了起来,让两个看守把刘三架好,然后一脚踹在刘三胸口,刘三直接撞在了墙上。 还没爬起来,就又被人给架住了。 “你们哥俩欠的钱,可是翻番了,一共一百五十两,再过两天,那可就三百两了!” 疤子拍拍刘三的脸,问到:“啥时候还啊?” 刘三牙齿上带着血丝,愤恨道:“你们差点把我弟砍死!还想让我们还钱!” “这不是没砍死嘛,百草堂诊费便宜,我免你五十文的债务就是了,哈哈哈!” 几人大笑起来。 疤子收敛了笑意,又看着刘三说道:“我给你一个选择,一呢是把百草堂烧掉,我还会给你一笔钱,让你和你弟弟远走高飞。” “这第二,你要是能把姓方的大夫给杀掉,我会给你更多的钱,让你和弟弟走得更远一些,绝对不会有人找得到你。” “你选哪个?” 刘三心神巨震,不相信疤子怎么会盯上方岐。 以前方岐虽然也是个赌鬼,却也不至于得罪疤子到这种地步,以至于要让他杀人! “我,我选第一个!” 此刻认怂才是明智的,刘三决定赶紧回去,然后告诉方岐这件事,让他做好应对,有人要在暗中对他不利。 见刘三那么快就答应了下来,疤子哈哈大笑。 “行,既然你识相,这次就放过你,但是你最好不要给我玩阳奉阴违的那一套。” 说完,疤子挥手,两个看守把刘三给按在了桌子上,强行抽出他的手来。 疤子手持一把锋利短刀,迎着烛火看了看,寒光凛凛。 “我都答应了,你还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 疤子不屑一笑:“当然是给你长点记性了!” “不!不!” 刘三眼睁睁看着疤子举起短刀,随后狠狠落下。 咚的一声,两个少女被吓得瑟缩起来,刘三左手的小拇指从中砍断,鲜血长流。 “啊!” 刘三痛苦惨叫,两个看守竟然也不管他,就任由他在地上打滚。 “滚回去,记得老子给你说的,要是弄不好,下次这刀就砍你的脖子!”疤子无比狠毒道。 小指头被疤子嫌弃地丢在了一旁的垃圾堆里。 刘三捂着断指,满头大汗,头也不回地跑了。 第五十一章 记忆中的赌馆 回到百草堂,刘三顾不上自己鲜血淋漓的双手,直奔书房。 或许疤子都想不到,之前那个混混刘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方,方大夫!有人要害你!” 方岐看着他的手,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你手受伤了?我来给你处理一下。” 方岐走过去,按住刘三手臂上的穴位,让他伤口不至于太疼痛。 可当刘三松开右手,露出受伤的左手时,方岐也愣了一下。 竟然断指了? 而且看创口处,血肉平整,明显是被利器砍伤。 这个时代的利器,除了刀剑一类的东西,方岐想不出还有什么。 古人早有断指重接之法,只是受限于技术,成功率极低。 在方岐这里,可以将成功率极大提升,越是快速地将断指接回去,成功几率也会越高。 “你断掉的手指呢!”方岐声音都加重了几分。 正在清扫后院的刘四也跑了过来,看见刘三双手鲜血,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刘三不想说,可在方岐的目光中,却又败下阵来。 “是疤子干的,就是福莱巷里面那家赌馆的头。” “他逼我选,要么烧了百草堂,要么就杀了方大夫你。” “方大夫,有人要害你!” 方岐稳定心神,开始给刘三断指处止血,同时用针灸和药物保持伤口活性,又不至于让断口处愈合。 做好伤口处的处理,方岐起身就要出门。 “方大夫!别去!你文文弱弱,斗不过他们的!”刘三呼喊道。 方毓和母亲也一脸焦急之色,他们百草堂做的都是行善积德的事情,怎么还会有人想要暗害方岐呢? 方岐站在原地,开口道:“刘三你就待在百草堂,保护好我妹妹和娘亲,刘四你帮我跑一趟,去寻柳府之人,告诉他们此事,最好叫人前来百草堂。” “哥!你呢?”方毓有些担忧,要是方岐真去找赌馆那些人,遭遇不测怎么办? 他们这个家,这个百草堂,可完全就靠方岐一个人撑着了! 方岐微笑道:“我去找赵府上的大人,请他们也出手帮忙。” 说完,刘四和方岐一起出了百草堂。 走过一个路口后,方岐方向调转,直接朝着福莱巷跑了过去。 这里的环境,在他记忆里缓缓浮现,毕竟以前来了很多次,在这里花天酒地,纵情豪赌,把方家家底输得一干二净! 门口看守见到方岐,也是齐齐一愣。 他们怎么都想不到,方岐竟然找过来了。 还犹豫着,要不要放方岐进去。 “怎么?有些日子没来,你们赌馆就认不出人了?”方岐神情冷漠。 看守嚣张着仰起头:“姓方的,别以为重新开了百草堂就了不起,来了这,你也得给我卧着!” 说着,那看守就要动手,却被方岐灵巧躲过。 “我自己会走,不用劳烦!” 说完,方岐直接推开假门,步入了赌场中。 走过一个个赌桌,还能在赌桌上看到一些熟悉的面孔。 他们双眼充满血丝,手臂不时颤抖,口中呼喊着,俨然一副入迷的模样。 来到赌场头目所在的房间,方岐见到了疤子。 这个房间里有一股血腥味,方岐很快发现了那根丢在垃圾上的断指。 疤子都傻了,刚才还叫刘三去收拾百草堂,结果没一会,正主到他面前了? “方大夫?我没看错?”疤子哈哈笑道。 方岐冷着脸:“没看错,要是这都能看错,我可以帮你治治眼睛。” 疤子有些愤怒,在他的地盘上,这方岐怎么敢这样跟他说话? “你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吗?” 两个看守从后面上来,一左一右按住了方岐的肩膀。 即便如此,方岐也没有惊慌,反而是盯着疤子道。 “你确实不敢把我怎么样,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恩怨,所以不是你要对我下手,这件事刘三都能看出来。” 疤子又笑了:“不敢?你以为老子是吓大的!那该死的刘三,就是不可靠!” 一把短刀被疤子抽了出来,拿在方岐面前挥舞,似乎下一秒就能扎进方岐的脖子里。 “你要是敢的话,就不会找刘三来对我动手了。” “你想的应该是等刘三对我下手之后,再把刘三当做替罪羊给除掉,这样就死无对证,没人能找到你的头上。” “我也好奇,我是得罪了谁?谁有这样大的能量,能让你一个赌馆老大,亲自找人对付我。” 咚! 疤子把刀刺入了木桌,还拍了拍手。 不得不说,方岐猜得很对,很有意思。 这还是之前那个把家底都输了个干净的败家子方岐吗? “今天已经见过血了,所以大爷我对你没兴趣,滚!”疤子示意手下把人给丢出去。 他可不想直接对方岐下手,毕竟现在的方岐,可不是之前那个败家赌鬼。 动了方岐,无异于开罪柳家! 不料,方岐开口道:“我可以走,不过我要带走那根断指。” 想要带走断指? 可以! 疤子一瞬间就有了主意,他笑道:“早就听说方大夫重情重义,今日一见,还真是不假啊!” “这样,我们赌一场,要是你赢了,你把那根断指带走。” “可你要是输了,就把那株千年人参给我,怎么样?公平。” 方岐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 只是,这疤子倘若一开始只是为了被他渡灵过的人参,就不需要大费周章了。 所以背后出手之人,到底是谁呢? 时隔几月,方岐第一次坐上了赌桌。 看守拿来了骰盅,疤子拿在手里,花式收了桌面上的三颗骰子。 骰盅摇晃得哗啦作响,随后砰的一声按在了桌面上。 “来,最简单的玩法,猜大小,方大夫应该不陌生?毕竟就这个猜大小,你就起码输给了赌场上百两银子啊!” 方岐神情冷漠,眼睛扫过四周,发现了不少做了手脚的地方。 疤子坐的那边,桌面有一块木头是活动的,按一下,另外一头就能翘起来,给骰子悄悄翻个面。 另外一边的桌脚中空,里面绑着一根绳子,可以抽走一块桌面,将事先准备好的骰子给替换上去。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东西,更别说疤子是个出千老手,他肯定能动手脚。 “你觉得我信得过你?不如我来摇,你来猜?”方岐淡淡道。 “哈哈哈!” 疤子乐了,直接把骰盅给方岐丢了过去,他倒要看看,自己从小练就的一身赌术,还赢不了方岐这个外行? 哗哗哗! 骰子摇晃起来,方岐摇晃得很是随意,疤子也很放松,可他耳朵微微颤动,暴露了他在听音辨骰。 砰! 方岐将骰盅按下,淡淡道:“猜,大还是小?” 第五十二章 你不是神医嘛 疤子很得意,毫不犹豫道:“三,四,陆,大!” 方岐揭开骰盅,露出里面的点数,看守和疤子一起瞪大了眼睛。 一,三,三,小! 怎么会这样? 两个看守都下意识看向疤子。 他们不认为方岐还会点千术手法什么的,只觉得是老大疤子有了失误。 不可能! 即便是疤子都不相信,自己引以为傲,赖以生存的赌术,竟然在方岐身上出错了。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难不成这方岐也是千道高手?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之前怎么还把家底都给输了个干净? 或许是太久没有亲自下场了,有些生疏。 疤子脸色恼怒道:“这个不算,我还没有准备好,再来!” “呵。” 方岐轻笑一声,倒也没有追着嘲讽,再次拿起骰盅摇晃了起来。 从他的动作来看,并不熟练,这一次疤子示意周围安静,认真听了起来。 果然,这一次有所防备之后,疤子就听到了特殊的声音,混淆在骰子之中。 原来方岐在摇晃骰盅的时候,手指不断敲击在骰盅上,以此干扰疤子的判断。 这需要力度和准度,让敲击骰盅的声音可以以假乱真,蒙骗对方。 发现了这一点,疤子自然又重拾自信。 伴随着骰盅落下,方岐还没有打开,他就开口道:“二,三,五,小!” 方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将骰盅打开的时候朝着旁边微微移动。 这个动作可以看作为不熟练的标志,但他此刻这样做,就另有深意。 二,四,五,大! 砰! 疤子拍着桌子撑起了上半身,双眼死死盯着方岐。 “你出老千!” 这种威慑还吓不住方岐,明显是没抓到自己的手段,试图恐吓一下罢了。 就像小孩捉迷藏的时候,当鬼的小孩说已经看到其他小孩了一样。 “这是你的地方,要说出千,不应该你比我更精通吗?”方岐平静如水。 “哈哈哈!” 疤子又笑起来,眼神中满是阴狠。 他确实不知道方岐是怎么出千的,可要说通了方岐的手段,其实又十分简单。 不过是控制一颗骰子斜着靠在骰盅边上,拿起骰盅的时候,朝着一边倾斜,就可以改变点数罢了。 如果骰盅表面太光滑,则可以借助别的骰子达成目的。 疤子就算是打破脑袋都想不到,方岐可以做到这一步。 “可以了?” 方岐站起身,将断指捡起,简单清理一下上面的污秽,用一块干净的帕子将其包裹,再放入怀中。 疤子阴冷盯着方岐,心中不断思量,此刻自己应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幕后之人要是知道他明明有干掉方岐的机会,却任由方岐走脱,到时候他后果堪忧。 毕竟他给刘三的那些选择,其实是别人给他的选择! 只不过疤子有一个暗地里的赌馆,日子过得逍遥滋润,干嘛要弄死方岐,或者弄垮百草堂之后亡命天涯? 对方说让他远走高飞,或许只是弄到荒山野岭一刀杀了而已。 “方大夫在哪!” “你们是谁!” 外面突然嘈杂起来,一片混乱。 疤子心神惊恐,原以为方岐是单刀赴会,结果还是带了人来。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疤子和两个看守一起朝着方岐扑了上去。 此刻只能鱼死网破,要是不能抓住方岐充当筹码,他绝对没有好下场。 看着朝自己扑来的三人,方岐眼神中并没有透露出惊慌,甚至有一点点的兴奋。 五禽戏之熊戏。 方岐双手横张,看上去身材并不壮实,甚至还带着几分文弱。 可是在这一刻爆发出的力量,俨然超乎他们想象。 仅仅一个熊抱,愣是把三人都给撞了出去,趁此机会,方岐直接出了房间。 外面已经乱成一团,柳家的家丁护院,甚至就连身穿鳞甲,手持弩箭的家臣都出现了。 所谓家臣,是对一个家族无比忠心之人,双方甚至要共饮溶血酒,以此立誓言。 家臣的地位,几乎可以看作家里的主人,不是仆役护院之流能够相比的。 知道柳家非同一般,却没想到如此厉害。 甚至,方岐还听到了柳章的声音。 “方兄!我来救你了!” 柳章手里拿着一支弩,朝着一个还在反抗的看守激发。 出人意料,他的准头很不错,直接射中对方手臂,让那个看守丢掉了手中长刀。 区区几个看守自然不是柳家众人的对手,那些护院都是练过的,至于家臣,竟然是上过战场的老兵,浑身煞气浓郁。 “我没事,别让那个疤子跑了,他知道些事情!” 方岐一过来,柳家人就把他团团护卫起来。 三个家臣朝着里面小房间过去,推开门看都不看,手持弩箭对着帘子就射。 里面传来两声闷响,进去一看,只剩下两个受伤的看守,疤子已经跑掉了。 方岐眉头微皱,疤子这种人,他倒是不害怕,可他要是隐藏暗中,伤害自己身边人的话,那可就有些麻烦了。 柳章看出了方岐的担忧,开口道:“方兄莫虑,我找老爹去,让他发下海捕文书,绝不让那疤子逃出郡城!” “有劳柳兄了。”方岐感激道。 说起来,柳章也是愤怒,方岐一个大夫,在凤霞郡行医治病,又立下宏愿,功德万千。 连他老爹都无比看重的一个人才,竟然有人想要暗下杀手? 简直是丧尽天良! 柳家一众护送着方岐返回百草堂,柳章更是留下了两个护院,要他们以后就来百草堂守卫,力保方岐和家人的安全。 回到百草堂后,方岐马不停蹄找到刘三。 “手指生机未曾断绝,现在给你接指,成功几率可达九成!” 一听这话,刘四都跪了下来。 刘三更是感动得说不出话,一个大汉子,竟然泪眼婆娑。 “刘三一介流民,得方大夫如此照顾,我这条贱命,早就是方大夫的了!” “说什么呢?自己的命自己照顾好!” 说着,方岐撤去刘三手上的银针,将小指清理之后,用羊肠线将其缝合。 仅仅是缝合还不行,他涂抹上厚重的虎骨断续膏,再用干净纱布层层包裹。 如果只是做到这一步,成功率也仅有四成罢了。 剩下的五成,只能寄希望于方岐的特殊体质。 他用自身微薄灵力,外加推拿按摩手法,不断梳理断指和手指筋骨脉络,让两者位置不至于出现太大的偏移。 否则就算接指成功,小指也不能灵活自如。 如此一来,倒能填补千年的医道差距。 弄完这一切,方岐都感觉到有些许疲倦。 柳章也是头一次见人接指,不免好奇道:“这样就行了吗?要是断手断脚能接回去吗?断头呢?” 方岐有些无奈道:“手脚接续也要视状况而定,同时极难成功,至于断头。” “除了神仙,不知道谁能救治。” 柳章笑着对方岐道:“你这不是神医嘛!” 第五十三章 赵家有后了 “方大夫,你这是不把我当朋友啊。” 赵玉明带着晚娘来到了百草堂。 对于昨天方岐遇到危险,只找了柳家,却没有找他而开口调笑。 此刻方岐正在写药方,抬头看了他一眼,只是笑了一笑。 或许是调养得当的效果,赵玉明没有最开始见面时那么容易暴躁。 又或许是看见了疗效,对方岐有些尊敬感激。 “今天过来,是要我给你们检查一下吗?”方岐问道。 赵玉明摇头,直接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旁边。 “我听说方大夫遇险,有人找地痞流氓暗害方大夫,就派了家将去追寻那个叫疤子的家伙,结果却不太好。” 方岐诧异道:“他跑了?” 赵玉明摇摇头:“死了。” 死了? 方岐有些诧异,自己是卷入到了什么事情里,以至于要花费这样大的力气做法? 赵府家将里有斥候出身的,擅长追踪寻迹,在凤霞郡城一处人迹罕至的杂物巷里,发现了疤子的尸首。 看伤势,疤子是被人一刀割喉。 即便疤子有所防备,却也完全不是对方敌手。 “我也带了两个下人过来,让他们护卫百草堂众人,方大夫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 “那就多谢赵公子了!” 方岐有些感激,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倒是不担心自己,却也担心家人的安危。 有柳家和赵家的人在这,对方想要下手,也得要掂量下能不能得罪得起这两家。 刘四已经恢复了,只是之前失血过多,伤了根基,还需要一段时间进补才能恢复。 至于刘三,断指还在恢复之中。 杂务交给他们二人,护卫就得交给柳赵两家的人了。 晚娘此刻正在和方毓说着什么,两女一起去后院看药材。 突然,晚娘似乎闻到了一股特殊的味道,下意识干呕反胃,握拳不停拍打胸口,好一阵才缓过来。 方毓神情紧张,急忙带着晚娘又去了方岐面前。 “哥哥!晚娘姐姐她身体有点不舒服,差点呕吐!” 呕吐? 方岐疑惑伸手,给晚娘脉诊。 这次脉诊的时间远超之前,并且方岐频频皱眉,惹得赵玉明都紧张兮兮的。 “方,方大夫,家妻身体可有不妥?” 方岐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反而是开口问道:“最近身体比之前如何,医嘱可有遵守?” 赵玉明急忙道:“那是自然,我夫妻二人晨练五禽戏健体之法,每晚艾叶泡脚,不敢违背。” 晚娘也有些忐忑道:“近来感觉身体舒畅,四肢也温暖许多,晚上睡眠安稳,没有半夜惊醒了。” “经期呢?” “经期,自从之前排出血块后,就没有再来。” 听到这里,方岐再次要晚娘露出手腕,他又一次进行脉诊。 终于,方岐松手,眉头也舒展了起来。 “错不了,经期未至,又是滑脉,虽然微弱,却内含生机。” 赵玉明痴痴傻傻地站在原地,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方大夫,这是何意啊?” 方岐笑而不语,过来学习的江波,以及知晓医道的方毓齐齐笑道。 “恭喜赵公子,令夫人有喜了!” “什,什么!” 赵玉明只感觉自己脑袋轰的一下就炸开了,这些年了,终于听到了这句话。 喜极而泣,喜极而泣啊! “夫君!” 晚娘只感觉自己腹部好像多了一股力量,呆滞在原地不敢动弹。 眼角,也跟着滑落泪痕。 或许是太渴望这个消息了,赵玉明甚至不敢相信地看着方岐,再度询问。 “方大夫!这是真的吗!” “真的,我再写一份调养方子,可以稳宫强胎,再写两份药膳,偶尔换着吃一些。” 此刻的方岐,带有大家气度,令人不得不信服。 赵玉明高声呼唤:“我赵家有后了!我有后了!哈哈哈!” “赏!大赏!” 只见赵玉明把自己佩戴的翠绿玉翡佩直接摘了下来,当做礼物塞到了方岐手里。 这一幕惹得众人侧目,这个衣着华丽,身份高贵的贵人如此欢喜,想必也是得益于方大夫的高深医术! 很快,赵家大少奶奶有孕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赵老夫人高兴得拜遍了凤霞郡的寺庙道馆,赵老爷更是准备在凤霞郡最繁华的酒楼大宴三天。 方岐自然是赵家座上宾,描金请帖已经发了过来,要方岐早做准备,准时到场。 最近这凤霞郡倒是喜事连连,先是苏老太公寿诞,后是赵家得子的酒席。 就是方岐拿着请帖有些无奈。 百草堂已经很忙了,各种邀约还纷至沓来,如果不是人情往来,他还真不想去。 明日就是苏家老太公寿诞,苏家小姐苏婉已经特地派人前来提醒,还说什么柳家千金也会去。 他去不去苏家吃席,和柳潇湘有什么关系? 苏家该去,赵家也是跑不掉的。 赵玉明已经说了要在宴会上,当众宣布方岐是他孩子的干爹,不去不行。 或许是因为这些喜事,凤霞郡变得热闹了,来百草堂的人,也更多了。 与此同时,不算小的宅院房间里,一个身穿劲装的男子推开门走了进来。 “虎哥,怎么样了?” 面对罗平的询问,被称为虎哥的男子冷笑一声:“失败了。” “失败了?” 罗平不敢相信,那方岐不过是一个柔弱大夫,怎么连地头蛇虎哥这种强人都能失败? 虎哥呵呵笑道:“你不会以为我会亲自动手杀人?在你罗大才子的眼里,我白老虎就是个傻子么?” 虎哥凭什么要负着丢弃一切的代价,去杀一个人缘极好的大夫? 虽然罗平给的条件不错,却也不能让他做到这种地步。 让手下的小弟刀疤去办这事,刀疤算是有点小聪明,又找了刘三。 结果刘三反水,害得疤子跑路。 见识到方岐身边的能量后,白老虎毫不犹豫地杀掉了疤子,免得柳家找到他的身上。 “那,虎哥,我”罗平扭捏起来。 虎哥冷笑连连:“说好的,不论成功失败,你这个宅子都得让给我,罗平老弟,我可不是没有出力,起码现在柳家那些人,找不到你的头上。” 罗平彻底绝望,他不可能抢得过白老虎。 更何况,白老虎现在捏着他的把柄,要是透露出去,柳家赵家绝对不会放过他。 该死的方岐! 污了他的文名,更是让他背负上肾虚公子的名号,已经沦为凤霞郡的笑柄! 现在,就连好不容易才从赌鬼方岐手上弄来的宅子,又白白送给了白老虎! 罢了! 趁着还有点银钱,离开凤霞郡,一路游学去往京城。 若是能得大人物看中,收为幕僚,或许也还有翻身的机会。 再不济,趁着科举召开,考取功名也不是不行。 方岐! 你给我罗平等着! 虎哥拍了他一巴掌:“发什么呆?赶紧收拾东西滚蛋,这宅子,现在是我的了!” 第五十四章 十八为佳! 苏家,作为凤霞郡有名的富商豪族。 苏老太公五十大寿自然是热闹非凡,来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 苏府门口的豪华车架更是接连不断。 方岐安排好了百草堂的事务后,带着家人步行而来。 门口护卫一看见方岐,立刻就大声恭迎。 “百草堂方大夫到!” 一听方岐来了,不少有点身份地位的人都过来打招呼。 现在,谁家的门房要还不认识方岐,那就会被主家拉去打板子。 越有钱,越有地位的人,就越是怕死。 这时候有个医术高超的大夫在身边,自然要结交一番,打好关系。 “贺礼放在何处?” 方岐算是头一次吃别人家的席,苏家下人引着他们前往花园,所以不知道准备的礼金该拿到哪里去。 下人呵呵笑道:“哎哟,方大夫您这是什么话,您能来就让苏家脸面有光了,怎么好收你的贺礼?” “这要是被主子们知道,会责罚小人的!” 方岐摆手道:“哪有空手来的道理,我给他们说,他们不会怪你的。” “更何况,我这礼物你们不要,可不许后悔。” 一听方岐这样说,下人急忙去找了管事过来。 这管事就是之前给方岐送请帖的苏家管事,一个看上去很精明的中年男子,嘴角一直都是笑呵呵的。 “方大夫,怠慢了!怠慢了!今天实在是太忙,您可千万不要介怀!” 管事声音带着一种亲近的感觉,方岐自然也不会摆架子。 “听下人说,您有贺礼要送?” 管事笑道:“您的贺礼,小姐和老爷都说不能收的,您医德崇高,志向远大,苏家要收您的贺礼,那不是失礼吗?” “不过,您又说不许后悔,老汉就想见见世面,还请方大夫不要见怪啊!” 大家都知道方岐手里有一支千年人参,甚至越传越玄乎,已经被一些人说成生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了。 哪有那么神奇? 人参的功效有很多,渡灵过后也只是加强而已,死而复生什么的,无稽之谈罢了。 方岐取出一两银子作为礼金,换做寻常人家,这已经算是丰厚的了,不过放在苏家面前,就不太够看。 不过,方岐又从身边充当护卫的刘三手里取来一个木盒。 “这里面是我研制的补气益中丸,加了些许人参碎末,效果应当很好,苏老太公吃了可以延年益寿,补中益气,升阳举陷。” 一两银子算不了什么,可这盒丸药就太珍贵了! 管事在衣襟上搓着手,有些迫不及待。 要知道,方岐除了开药之外,少有制作这种保健之效的药物。 而且加了人参碎末,恐怕是出自那株千年人参? 一说起那人参,管事就看了看一旁有些憨憨的刘四。 这家伙命好啊。 之前听人说,他身中数刀,血都要流干了。 愣是被方大夫当成布娃娃似的缝缝补补,再用千年人参给救了回来。 现在看他,似乎比以前还要健壮不少。 看管事的眼神,方岐就知道他又在胡思乱想。 当今民智未开,普通民众见到难以理解的事情,总是会往怪力乱神上想。 忽略他医术之效,将功劳归结于所谓的‘千年人参’。 想着想着,方岐自己都笑了。 他得到的岐黄神医传承,确实也算是怪力乱神。 “多谢方大夫!多谢方大夫!我这就给老太公送去!”管事招呼下人照顾好方岐,自己拿了木盒跑了。 刘三刘四哥俩见怪不怪,方大夫出手的药物,谁不得当做灵丹妙药一样供着? 现在要是有人怀疑方大夫的医术,他们哥俩往门口一站,那就是活生生的招牌! 没看对门的千金堂都快要关门了嘛? 方家三人被安排在了贵客座位上,刘三刘四被视为仆役,只能去和其他下人丫鬟一起,蹲着就在外面吃了。 “感谢各位贵客前来” 苏老爷,也就是苏婉的父亲,此刻正说着客套话。 方岐的目光则是放在了菜品上。 看了一圈,觉得只是做得精细,味道估计不怎么样。 来到这里之后,他只专注于医术上了,倒是没有从别的地方改进改进。 就比如这豚肉,怎么只有煮的? 虽说白水肉蘸料水也好吃,可这料水怎么就是酱醋姜蒜一类的,没有花椒,更没有辣子! 苏婉今天没有入座,似乎作为主人家,特地过来招呼尊贵客人。 不过,她只站在母亲刘云秀和方岐身后。 “刘姨,这清炒鸡尖脆生美味,最适合您了。” 苏婉撩起衣袖,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臂,手腕上挂着一个素色玉镯,不妖艳,反而有种朴素大气的美。 只不过,她为何要挡在方岐和刘云秀中间呢? 以至于方岐能够清楚闻到她身上很好闻的味道。 有花瓣沐浴过后的花香,有衣服用熏香熏过的淡淡香味,以及女子体香。 嗅觉太好,也是一种罪过。 很明显,这是故意的。 方岐不觉得苏婉出身商贾,就会不懂男女有别的礼节。 更别说在寿宴之时,大庭广众之下。 她如此特殊对待,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做给方岐看的,要么就是,做给大家看的。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方岐端起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就是这种感觉,也还挺不错的。 方毓瘪瘪嘴,把一块鱼肉放在碗里,小心翼翼挑去了鱼刺,用勺子递给了方岐。 “哥!吃鱼!这个味道可好了!” 豆豉蒸鱼,味道确实鲜美,再加上有贴心小妹取了鱼刺,吃起来更是美味。 不过,若是能加入折耳根这味中药的话,味道或许会更上一层楼,还能有调养之效! 跟着父亲哥哥坐在一桌的柳家千金柳潇湘,自然注意到了邻桌的方岐。 这方大夫,还真会享受。 看到好闺蜜苏婉一边照顾刘母,一边和方岐谈笑两句,她的心里就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难道说 吃完饭,天色已经完全的黑暗了。 方岐准备离开,却被苏婉挽留。 方毓也想要留下来,不能让哥哥一个人和别的女人待在一起,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做坏事! 倒是刘云秀没好气地在方毓脑袋上拍了一下,把噘着嘴的方毓给带走了。 “娘!” 苏家特意用马车送母女俩回去,方毓趴在母亲腿上,很是委屈。 刘云秀摸着她的头,笑道:“你哥哥二十出头了,还是孤身一人,那苏家小姐要是对他有意,倒也是一桩良配!” 良不良配方毓不知道,就是心里不舒服! “你还小,不懂,等你年满十八了,娘再给你说。”刘云秀微笑道。 “那不是成老女人了!”方毓叫嚷起来。 这时候的女子十四成年,寿命也不长,十八未嫁,说上一声老女人确实不为过。 刘云秀无奈,之前不是没有人给方岐介绍刚满十四的小女子。 可方岐却把媒人给顶了回去,说什么十四女子身体都还没有成熟,应是十八以后才是最佳。 不知道他是心有所属,还是确实如此想法。 正好趁着苏家小姐有意,试探一下。 第五十五章 在下求之不得! 侍女带着方岐去到了一处卧房,让其稍作等候。 这里装饰清丽,并不雍容,带着几分居家的惬意,以及少女心思。 怎么把他带到别人闺房里来了? 方岐有些搞不明白,这苏婉想要做什么? 即便商人是如今最前卫的群体,可女子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若是被人知晓,苏婉的名节定然受损,除非她嫁给自己。 这时候,方岐脑海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或许苏婉的目标就是自己呢? 如果真是这样,方岐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如果真是这样,他会同意的。 原因无他,母亲刘云秀很想看到他娶妻生子,延续方家血脉。 而方岐大彻大悟之后,并没有钟爱的女子。 如此一来,这苏家小姐虽然出身商贾,却也是皇商,算是身份地位匹配,轮不到别人说笑。 更何况,方岐有诸多心思,找其他人或许会被认为是奇技淫巧,可找商人就好得多了。 商人逐利,他们会主动推着这个时代进步。 “方大夫,我家小姐来了。” 伴随着侍女一声提醒,方岐朝着旁边看了过去。 苏婉又换了一套衣裙,颜色更艳丽了一些,比起之前的端庄大气,现在多了几分亲密温柔之感。 确实是一个很美的女人,倘若不说她是商贾之女,恐怕会觉得她是官家小姐。 “妾身见过方大夫。”苏婉温柔似水,侍女也识趣退下,留下两人独处。 “不知苏小姐特意留住在下,是有什么要事吗?”方岐询问道。 苏婉嫣然一笑,衣袖轻掩,给方岐奉茶道:“难道没事就不能留下方大夫了?” 如果换做之前,方岐或许还无法招架。 可花船悟道之后,芸芸众生在他的眼中,都可以磨灭掉个体的差异,统一变成病人。 而病人,无关男女老幼,只有病症病象。 哪个大夫会对病有想法? 顶多恨不得彻底根治这种病罢了。 “可以,只是在下事务繁忙,苏小姐不如有话直言。”方岐温和道。 苏婉眼中闪烁着光芒,脸颊微微地红了:“妾身双九年华,想找一个如意郎君,不知方大夫意下如何?” 方岐都愣了一下,回答道:“苏小姐,在下是大夫,不是媒人,找我要如意郎君,岂不是缘木求鱼?” 这一下,苏婉的脸更红了。 也不知道方岐是装傻,还是真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 她媚眼如丝,一时间嗔怪着盯着方岐。 好,方岐刚才就是在装傻。 都是聪明人,眼看装不下去,方岐呵呵笑道:“婚姻之事,在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这样私相授受,恐怕违礼?” “哈哈哈!” 苏婉笑了起来:“哪有那么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男女看对眼了之后,再让长辈找媒人上门提亲的。” “哦,原来如此。” “那,方大夫可愿意?”苏婉小心试探道。 “当然愿意,求之不得。”方岐笑道:“能得苏小姐青睐,是在下的荣幸。” 见方岐答应,苏婉心中反而少了些许兴趣。 或许是人的劣性,对于高高在上,求之不得的东西,总会更加渴求。 之前的方大夫确实光芒万丈,身上带着一种神性的光辉。 现在嘛,就是一个普通男人罢了,顶多长得好看些。 “多谢方大夫认可,不过,妾身其实有所心思,望君周知。” 方岐点点头:“你说。” 随后,苏婉说出了她的真实想法。 身为商贾家的女儿,却也有无法突破的屏障,那就是男女之别。 在苏家,哥哥苏鹏明显不如苏婉,可苏鹏是男人,又是长子,以后苏家的担子只会落在他的身上,而不是苏婉的身上。 就连爷爷都更宠爱苏鹏一些。 苏婉是个不服气的,又有很多想法,所以试图寻找一个自己能掌控的,或者说互不干涉的郎君,以此达成她在商界的目的。 之前押注罗平,是因为罗平虽有才子之名,却无才子之心。 她相信自己可以轻易将其掌控。 现在选择方岐,也是因为方岐以后定然一心扑在医道上,不会干涉她的事情。 再加上方岐如今的名望,会削弱大家对她女子身份,商贾行事的偏见。 方岐一听,妙! 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他恰好也有很多心思。 医道想要进步,难免会遇到时代的限制,他不得不扩宽别的道路,给医道的发展留出空间,给予动力。 这种事情谁最适合做呢? 自然是商贾! 现在有个漂亮女人说她嫁过来之后,还想继续从事商业,岂不是正中下怀? “真是太好了!苏小姐,我们不谋而合啊!” 方岐大笑不已,目光灼灼。 苏婉都讶异了,男人这种时候不应该恼怒吗? 男人是一家之主,苏婉嫁做人妇还要出去抛头露面行商贾之事,确实不太妥当。 甚至男人会觉得这是一种羞辱才对。 偏偏方岐明显是兴奋了。 他开始对苏婉述说自己的想法,皂角得改良,这样可以勤洗手,烧水方式得改进,让人多喝热水,少喝生水,勤洗澡。 提纯酒水,度数越高越好,用于杀菌消毒。 配置便宜成药,这也需要商贾推介出去,不然百草堂哪里够卖的? 生活习性,饮食习惯,有太多可以让方岐改变的了。 越说,方岐越是兴奋,仿佛看到医道被他开拓,并且蓬勃发展。 却没注意到,苏婉的表情渐渐冷淡,甚至有些羞恼。 她完全没了先前的淡然,女人心思将其理智掌控。 她可以在婚姻里另有所图,但是方岐竟然也是同样的想法!这怎么能忍受呢! 想着想着,竟然有点委屈。 她长得不好看吗?不知琴棋书画?不会妆容女红? 都让他来闺房了,即便是商贾之家,也过于大胆。 可他竟然对自己没有想法? 哪怕是点坏心思,也可以理解,人之常情嘛! 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过来,结果发现对方的心思和她一样,甚至比她更加深沉! “方大夫不愿就算了,何必戏弄小女子?” 苏婉眼角有些湿润,看上去惹人怜惜。 方岐人都傻了,他哪里不愿意了?哪里戏弄她了? 一些改进措施都说出来了,相当于把商业机密都告诉了苏婉,这还叫戏弄? 他不会被商业诈骗了? “我很愿意啊,能有你这样的女子做妻子,是我两辈子修来的福气!”方岐言辞恳切。 毕竟上哪找这种比明星还漂亮,又能干的老婆? 相当于上辈子娶了一市首富的女儿,她长得还像仙女姐姐。 “哼!” 方岐越是正经,苏婉就越是觉得他在戏耍自己,这反而把方岐给整不明白了。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声音。 “婉儿!你偷偷躲起来干什么呢!” 是柳潇湘的声音,侍女根本拦不住。 方岐瞪大了双眼看向苏婉,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愕。 合着这不是商业诈骗,是仙人跳? 第五十六章 给妾身也检查一番吧 “你快躲起来!” 苏婉惊慌道。 方岐弯着腰就朝床脚走,突然他又站直了身子。 他又没做什么坏事,干嘛要躲? 砰的一声,房门被打开了,柳潇湘看了两人一眼,还知趣的把门给关上了。 面对柳潇湘打趣又审视的目光,苏婉羞臊得白皙脖颈都带上淡淡霞色。 方岐倒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就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女子闺房,怎么看都不太正经。 “方大夫,婉儿,你们在干什么呢?”柳潇湘笑问。 不等苏婉解释,方岐就开口道:“苏小姐感觉身体有些不适,让在下帮她检查一番。” 身为大夫,给病人做检查,怎么也不算违礼。 柳潇湘秀眉微挑,根本就不信。 甚至因为方岐撒谎维护,对方岐也多了些许看法。 “那检查出什么了呢?”柳潇湘再问。 “苏小姐身体康健,但平日繁忙晚睡,对肌肤不利,我打算将五禽戏健体之法传授于她,日日练习。” 五禽戏健体法。 柳潇湘也会,练习了之后因为效果很好,所以传授给了柳家人。 这套健体法门已经在凤霞郡高层逐渐流传开来,大家都当做强身健体的手段。 尤其是一些读书人家,妇人最是喜欢。 “五禽戏健体法妾身也会,我与婉儿又是闺中蜜友,不妨我传授她如何,方神医到底是男儿身,男女授受不亲,有些不妥。” “如此甚好。” 方岐面不改色,丝毫没有露怯。 反倒是苏婉脸红得没法看,毕竟这种事情被闺蜜撞见,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时候不早了,在下就先行告退。” 气氛很是古怪,方岐准备离开。 至于谈婚论嫁这种事情,如果苏婉愿意,之后自然可以谈。 倒也不用急于一时。 不过他设想的那些东西,倒是应该提上日程,尽早实现了。 见方岐要跑,柳潇湘急忙道:“方神医,既然碰见,不妨为妾身也检查一番如何?” “好。” 涉及病情上的事情,方岐并不推脱。 柳潇湘的肺疾有先天之因,后天之症,需要长远的调养。 定期的检查也是必须的,发现病情有所反复偏差,就要立刻进行矫正。 方岐坐在了凳子旁,伸出右手,示意先给柳潇湘把脉。 不料,柳潇湘并没有坐在桌子对面,反而是坐到了他面前,相隔很近。 凑近了看,不得不说柳潇湘生得极美,身上衣裙虽然内敛含蓄,却也显得高贵端庄。 裙摆下一双白底青纹的绣鞋,小巧玲珑,又小心翼翼地缩了回去。 方岐搭手诊脉,却发现她脉象频次有些快了。 是心律失常,还是贫血之症,还是其他因素? 见方岐神情古怪地朝自己脸上查看,柳潇湘也感觉到了羞涩。 如果只是病人和大夫,那不会有别的想法。 偏偏柳潇湘心思不纯。 方岐眉头锁得越来越紧,怎么他看不出来问题?甚至柳潇湘心跳越发快了? “看下舌象。” “唔,啊!” 柳潇湘羞得瑟缩躲避,明明是很正常的看舌象,现在却感觉如此的失礼! 口腔干净,牙齿整洁白皙。 富贵人家是会刷牙的,用柳叶枝子或别的东西,蘸一点盐之类的物品漱口。 舌质淡红,舌苔白薄,内透舌质,舌体大小适中,不胖不瘦,柔软灵活运动自如。 这分明是很健康的表现,怎么这心跳会出问题? “我需要仔细检查一番,躺到床上去,我给你进行腹诊。”方岐严肃道。 这下柳潇湘反而是疑惑了,难道她身上真又出现了别的状况? 对方岐的医术,她可是充满信任的。 苏婉这时候也紧张起来,开口询问:“方大夫,潇湘身上怎么了?” 方岐摇头道:“我也没看明白,舌象脉象都很正常,只是频次过快,且有增长,不知道原因何在,所以要更进一步的诊断。” 说完,他还看了不为所动的柳潇湘一眼:“愣着做什么?躺床上去,若是不放心,可让柳大人前来陪同。” 柳潇湘轻咬红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真是报应不爽。 刚才把苏婉羞得不成样子,现在不就轮到她了? 苏婉反而是看明白了,搂着柳潇湘笑得花枝乱颤。 “方大夫也有失手的时候,不过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妾身也能治呢!”苏婉调笑不已。 柳潇湘羞得没法见人了,掩面不看方岐。 方岐认真拱手求教,可苏婉并不说。 “好了,我们两个小女子有私密之言,不便告与方大夫。” “时候不早,方大夫请回,香兰,帮我送送方大夫。” 侍女恭敬行礼,请方岐离开。 这让方岐越发古怪,领走时还不忘交代柳潇湘一句,若是感觉身体不对,要立刻去百草堂找他。 方岐一走,两女就大笑起来。 两人各有心思,相互之间谁也不说透,如此一来反而觉得好笑。 让柳潇湘惊讶的是,之前苏婉都是暗中观察扶持,现在却直接和方岐坦白。 这和私定终身有什么区别?只是没有成功罢了。 至于苏婉,她惊奇的是,从柳潇湘的表现来看,她对方岐也有那方面的想法。 看来自己找的人选有些过于优秀了。 但她并不想就这样放手。 柳潇湘可是官家小姐,讲究门当户对,方岐没有文位官身,显然不太可能。 可若是她说动了柳大人,给方岐弄个官身也是轻而易举。 唉,愁啊! 方岐上了苏家送客的马车,坐在车上反复思索柳潇湘脉象频次过快的原因。 仔细想了半天,似乎也没有贴切的。 突然,他回过神来,自己都笑了。 真是当局者迷啊,柳小姐到底是个妙龄女子,在女子闺房里和自己一个年轻男子相处,有些紧张也是自然的。 毕竟官家小姐接受的教育,是要比商贾女子来得严肃些。 跟在身边的侍女叫做香兰,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梳着可爱的少女头。 方岐微笑着问她:“你尚未婚配?” 香兰猛然一惊,急忙摇头,心中却忐忑不安。 这方大夫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看上她了? 虽然方大夫医术高超,为人温和,长得也很好看。 可她是小姐的侍女,只能听小姐的安排。 方岐点点头,自己确实没有看错,伴随着经验增长,女子怀孕与否,处子之身是否,也能看出端倪。 “提亲是直接找媒人就好,还是说要先知会对方一声呢?”方岐再问道。 香兰脑袋晕乎乎的,讷讷道:“应当要先知会一声的,家中长辈肯定需要知悉!” 方岐点点头,这样看来,苏小姐做得还是有所欠缺。 不晓得苏老爷知不知道,但反正自己母亲是不知道的。 方岐皱起眉头,想起母亲离开时的眼神。 应当是不知道? 第五十七章 中毒急救! “父亲。” 苏婉来到了书房,给父亲问候之后就要回房休息。 见苏婉这个样子,苏亦恒微笑道:“这可不像你啊,往日不都要观察一段时间么?怎么对那方大夫,就直接明说了?” 苏家的事情,哪里能瞒得过苏亦恒呢? 苏婉依偎在父亲身边,做小女儿姿态。 娇气道:“爹!” “哈哈哈!” 苏亦恒笑得不行,看来是被说到了羞处。 女儿是很有主见的,能这样撒娇,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方大夫之前做的那些事,以及现在做的事,我都看在眼里,所以没什么好观察的。”苏婉解释道。 “嗯,方岐这个孩子我也看过,虽然之前劣迹斑斑,可现在却判若两人。” “如果能保持现在的样子,那确实算是一个良配。” 苏亦恒给出了自己的评判。 苏婉何尝不是如此认为呢。 可苏婉要的是一个能掌握,好控制,不干涉她婚后行商之事的丈夫。 方岐不能掌控,也不会被控制,同时,也不会干涉她婚后行商。 明明不匹配,不贴切她给出的伴侣条件。 但现在,苏婉竟然觉得方岐可以。 人啊,真是奇怪。 “爹,你说我嫁给了方大夫,他有可能纳更好的女子为妾吗?”苏婉试探着询问。 更好的女子? 苏亦恒想了想道:“比我女儿还漂亮的女子,恐怕少有啊。” “哎呀,是身份地位啦,要是有官家小姐也看上方大夫了怎么办?” 苏亦恒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淡淡道:“倘若真有官家小姐看上方大夫,地位一般或许还好说,要是身份高贵的话。” “或许只有休了你这个正妻才有可能,所以你不妨猜测一下,方岐会不会休了你。” 应该不会。 苏婉自己都有点不自信了。 “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胡思乱想什么?”笑骂一声后,苏亦恒挥手让苏婉出去。 苏婉跺了跺脚,转身离开。 哗啦!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动静,苏婉下意识回过头去。 这一眼,吓得苏婉惊声尖叫。 “爹!你怎么了!爹!” 只见苏亦恒一手捂腹,一手掐着自己喉咙,大口大口喘息,浑身冷汗直冒。 “哇!” 苏亦恒一口秽物吐出,无比痛苦地跪坐在了地上。 外面下人听到动静,急忙赶来。 “快!快把老爷送去百草堂!找方大夫!” 苏家众人面面相觑,今天寿诞喜日,怎么会这样的事? 夜已深,方岐已经躺下休息。 百草堂外传来车架急奔之声,还有人在高声呼喊。 “方大夫!救命啊方大夫!” 方岐一个翻身就下了床,伸手抓过外袍,一边穿一边往楼下跑。 打开门栓,苏家下人急忙把人给抬了进来。 苏老爷? 方岐都疑惑了,身后还跟着苏鹏,苏婉,以及苏家二房三房的人。 苏婉焦急道:“方大夫!求你救救我爹!” “嗯!” 方岐答应一声,没有废话,立刻去到病床边,快速检查起苏亦恒的情况。 瞳孔涣散,意识丧失。 牙根紧咬,方岐用上巧劲打开,口气秽臭难闻。 方毓端着蜡烛过来,从隔壁过来的刘三刘四还举起铜镜增加亮度。 舌质红,苔黄腻,这是毒邪内侵的表现。 脉象弦数,体内毒气奔涌,气血逆乱,脏腑失调。 中毒了,而且是剧毒! 病人已经危在旦夕! 此刻方岐顾不上辨别毒源,而要先行急救之法。 “娘,去煮一锅甘草汤!” “好!” 被吵醒的刘云秀也没了睡意,急忙去了后院。 “银针!” 接过方毓递来的银针,方岐迅速刺向苏亦恒十个指头正中尖端。 刺后挤血,这乃是针刺急救之法,十宣放血! 毒性猛烈,方岐不得不再刺人中,委中二穴。 病人此刻情况危急,然而体内似乎有一股活力,成为了他活命的希望。 “安宫牛黄丸融水点舌!” “嗯!” 放下蜡烛,方毓急忙跑去取来一枚方岐制作的丸药,将其融入水中,再用一支干净的毛笔,点药水在苏亦恒的舌头。 这是无奈之举,毕竟此刻的苏亦恒已经药石不进,喂不下药物了。 做完这一切,方岐还通过针灸刺穴的方式,过渡自身灵力,提升救治的几率。 一炷香时间过去,苏亦恒的状况终究是稳定了下来,脱离了险情。 “太好了,人活过来了!” 苏鹏无比感激地来到方岐面前。 苏婉也是双眼微红,遇到这种事情,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如果不是方岐,苏亦恒这种情况,换别的大夫来,估计是必死无疑。 “方大夫,我爹这是怎么了?”苏婉牵着方岐衣袖,惊魂未定。 方岐皱着眉头:“这是中毒了。” 中毒! 在场众人齐齐惊愕,今天吃了宴席,大家都没事,怎么就苏亦恒一个人中毒了呢? 这中毒,是刻意而为,还是不小心导致的? “方大夫?你可知这是什么毒?”苏鹏眼神变得凶狠。 倘若有人下毒残害,那就要报官才行了。 方岐思索了一阵道:“药性猛烈,呕吐晕眩,腹痛痉挛,胃气翻涌,应当是植物一类的毒,甚至可能是提纯后的毒。” 如此一来,那就是被人下毒无疑了。 苏鹏恶狠狠叫下人去报官,苏家众人都下意识紧张起来。 这苏亦恒是苏家家主,苏家又是皇家,关系重大。 这背后,会是谁在搞鬼呢? 苏家二房子弟苏莫疑惑道:“今天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没见其他人中毒。” “伯父是吃了什么特殊的东西吗?” 面对询问,苏家管事冥思苦想,突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了方岐一眼,然后迅速低下头。 这个动作众目睽睽之下可是太明显了。 大家也疑惑看向方岐,再看向管事。 身为儿子的苏鹏询问道:“马管事,你想到了什么就说出来,等会官府来人了,你还得再说一遍。” 苏莫也跟着道:“对啊,你要是前后不一,替人遮掩,那可谁都救不了你!” 马管事喃喃道:“老爷另外只吃了一样东西,那就是方大夫送给老太公的一盒补中益气丸!” 一时间,众人疑惑的目光落到了方岐身上。 方岐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一时间都难以接受。 反倒是方毓毫不犹豫道:“你们在想什么!怎么可能是我哥下的毒!” 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这绝对不会是方岐做的。 先不说他毒害苏家人没有半点好处,更何况人还是他费力气救回来的。 一盒丸药里,如果都是毒药,同样吃了的苏老太公怎么会没事呢? 方岐也恍然大悟,难怪病人身体里有一股生机,原来是事先吃了添加有人参的补中益气丸。 这时候,苏家二房的苏莫突然开口道。 “要是他故意在其中一枚丸药里下毒,然后再救人换取苏家的人情呢?” 第五十八章 难懂女人心 啪! 出人意料,动手给了苏昊一耳光的不是苏鹏,反而是苏婉。 大庭广众之下被一女子扇耳光,哪怕是堂姐,也着实丢脸。 苏莫捂着脸,阴冷低下了头。 苏婉此刻竟然带上几分英气,对着苏莫道;“你若再口无遮掩,我定会让爷爷以家法惩治于你!” 以方岐的名望,他根本不需要用这种手段来换取苏家的人情。 更别说大家对方岐人品的认知,他也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苏莫口出无状,要是惹了方岐,几乎可以说惹了大半个凤霞郡! 方岐并不放在心上,反而开口道:“下毒的方式有很多,并不一定会掺和在菜品里,哪怕只给苏老爷的碗筷,茶水里下毒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如何去寻毒源,这不是方岐需要考虑的事情。 眼下苏亦恒的情况稳定下来,还需要进一步的治疗,否则毒性会破坏人体。 哪怕救回来了,也伤其根基。 “开方。” 拿过纸笔,方岐写下黄连解毒汤合葛根芩连汤增减。 其中黄连,黄芩,栀子清热解毒,葛根解肌清热,升阳止泻,再加金银花,连翘增强清热解毒之力。 因为苏亦恒呼吸急促困难,再加桔梗,杏仁宣肺平喘。 一剂药下去,苏亦恒眼中恢复了神志,能对外界动静做出反应。 听到苏婉叫他,他还能微微侧头。 此刻苏婉已经趴在苏亦恒身边,哭得不成样子。 苏鹏则是和前来调查的捕快沟通,同时派遣了信得过的家丁跟随调查。 若是不把下毒之人给揪出来,苏家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得隐藏在阴云之中。 同时,众人也再次感慨方岐医术惊人。 这种中毒之人,不管拉去哪一家医馆,或者哪个名医高士门口。 得到的结果或许都是尽力而为,能缓解几天,然后交代后事。 偏偏方岐这里,大家只看见几针下去,病人紧绷的身体就缓解下来。 病人牙关紧咬,无法吞咽,就溶药于水,毛笔点舌,硬是把人从鬼门关给拽了回来。 他开的汤药,药材不多,也不算珍贵珍奇,却效果极好。 苏家奉上一百两银子的费用,方岐并不推辞。 扣除掉应有的诊费药费,多余的银钱方岐就算作是苏家行善捐赠了。 这一夜,苏家人精神紧绷,哪怕在百草堂也安排了两个心腹守着苏亦恒。 仅仅一夜时间,苏亦恒已经能进食,这是正气回转,生机转醒的表现。 临近午时,罪魁祸首也被抓获。 苏婉心有余悸,来到百草堂看望父亲之后,就去了方岐休息的书房。 “方大夫可能想到,这下毒之人是谁?” 方岐看着医书,头也不抬地回答:“不是外来宾客,就是苏家的人了。” 这说了和没说也没什么区别,苏婉坐在旁边,伸手捂着胸口道:“确实是我苏家的一个下人,是二房姨娘以前见他可怜,把他买了回来,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方岐没有说话,一个人不会莫名其妙去做事情,行为皆有原因。 那个下人毒害苏亦恒,还挑选的苏老太公寿诞之日。 甚至他的毒药,也不是随便找的。 看方岐表情,苏婉就知道有些事情没必要隐瞒,她心有余悸道。 “那人以前在西市做生意的,因为苏家也入行,提供了更好更多的商品,他干不下去,又不换行,硬生生把一家人给拖累。” “妻离子散之后,他走投无路,反而被买进了苏家,也是造化弄人。” “之后他采集了断肠毒草,研磨提粉,暗中下毒” 方岐摇摇头,问道:“官府怎么说?” 苏婉回答道:“按大靖律法,投毒未致死者,徒一年,不过因为他是苏家下人,暗害主人,所以交由苏家处置。” 听到这里,方岐放下了手中医术。 毫无疑问,那个下人没命了。 当一个人卖身为奴,那么他的一切都属于主人。 方岐有些悲哀,不是因为那个下人死去而感到悲哀,而是因为更多为奴为婢的奴隶。 “方大夫,我这几天可以在百草堂留宿吗?我想陪着父亲,也不想回去。” 兴许是无意间听到了对那个下人的处置,让苏婉感到恐惧。 父亲又还在医馆养病,加上是方岐所在的百草堂。 所以这里给她的安全感,比家里要多。 “医馆病床不多,你可以和小妹一起睡。” “多谢方大夫!” 苏婉道谢后退了出去。 一出书房,她脸上那种戚戚然的神色就荡然无存,又恢复成了自信满满的模样。 以及一点小小的得意。 方毓忙里忙外,看见苏婉顿时就心思古怪起来。 这女人还追到家里来了,难不成真要变成她的嫂子? 可怎么想,方毓都觉得有点不太舒服。 哥哥变好没多久,其他女人就要来享受,凭什么? 有本事去和以前的赌鬼哥哥过日子去,那才叫厉害呢! 入夜,安顿好苏亦恒后,苏婉端着一盆热水来到了方岐房间。 “苏小姐,这是?” 方岐开了门,讶异看着苏婉。 苏婉娇羞道:“见方大夫一天劳碌不堪,妾身端来热水,伺候方大夫沐足可好?” “这不太好。”方岐有些犹豫。 “妾身一介女流,方大夫救父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方大夫又瞧不上妾身蒲柳之姿,只好如此了!” 苏婉说起话来,好像刚刚才喝了茶水一样。 方岐有些无奈,明明自己之前答应了她啊,怎么现在又说什么瞧不上的话。 “苏小姐错怪在下了,我很看得上。” “哼!” 苏婉嗔哼一声,将水盆放在了地上。 女人就是别扭,方岐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弄不懂她到底想要什么。 或许苏婉自己都没有发觉,她对方岐的态度有了改变。 不是之前那样想要找个互不干涉的男人,而是真正能够称得上丈夫的人。 偏偏在方岐这里,暂且无关情爱。 所以才导致了现今的状况。 “方大夫还是自己洗!”苏婉扭头出了房门,那身姿绰约,风情万种。 方岐看着水盆傻眼,想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他医术高超,却也不是读心之术,看不透女人心思。 想来只能苦笑着摇头,不是说这时候讨老婆很简单的么,怎么到他这里如此困难? 实在不行的话,让母亲帮忙看看,有没有十八岁以上还未嫁的良家女子,长得不用太好看,心地善良就好。 大不了,十六岁的先带回来养两年,也不是不可以。 这时候,一个妹妹头从门框边上探出,方毓背着手,脚步雀跃着走了过来。 “哥,我帮你洗,正好给你按摩一下。” “哈哈,小毓真乖,明天哥哥去给你买糖葫芦吃。” 对于方毓,方岐就全无心理压力。 有乖巧妹妹帮忙洗脚,他也心甘情愿爆银子。 第五十九章 改良猪胰子 “下一位!” 刘四站在门口,检查了一下号牌后将其收走,之后还要循环使用。 说来也怪,自从方大夫名气越发响亮后,这回收的好牌就越来越少了。 隐约听人说什么,百草堂的号牌受到了方大夫温养,佩戴在身上能够延年益寿,病邪不侵。 这不是胡闹嘛,一个号牌哪有这样的功效? 凭号牌找方大夫医治才真的病邪不侵。 想着,刘四默默把脖子上挂着的号牌拿出来看了看,又塞回了衣襟里。 “坐,哪里不舒服?” 方岐没有抬头,只是伸手准备脉诊。 “妾身心里有点不舒服。” 病人一开口,方岐就讶异抬头,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柳潇湘。 心里不舒服? 她大病初愈,还要长久调养,难道是最近病情有所变化反复? 方岐疑惑着把脉,没什么问题啊? “兴许是最近天地转凉,影响心绪,平日里要注意保暖,无需用药,采用陈皮粥食补即可。” 陈皮粥有理气健脾之效,能化解郁气。 柳潇湘粲然一笑,起身给了诊费就朝里面走,丝毫没把自己当病人。 她去到病房,看了看苏亦恒的情况,苏婉自然也在这里,不时还帮着医馆忙碌。 “叔父情况如何了?” 作为闺中密友,柳潇湘自然要过问一句。 苏婉微笑道:“已经好很多了,要不了几日就能回家。” 两女一起去到后院无人之地,看着周围晾晒的药材篓子。 “婉儿,你到底作何打算?” “啊?潇湘你想说什么?” 柳潇湘温柔一笑:“上一次我就没有点破,这次你还想装傻?” 借着照顾父亲的理由,苏婉堂而皇之地住入百草堂,完全让人找不出把柄。 但她意有所指,并不完全只是为了照顾苏亦恒。 “你对方岐方神医,究竟是怎么想的?”柳潇湘追问道。 一想到方岐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和之前她对别的男人一样,苏婉就呲牙冷笑起来。 如今做这些事情,不过也是想要方岐对她有情一些罢了。 可偏偏方岐在这方面,就如同木头! 真希望他能开一道方子,治治他自己不识风月,不解风情的毛病! “他愿意和我共结连理。”苏婉淡淡道。 一听这话,反倒是柳潇湘不镇定了,强行压下心中的翻涌思绪。 方岐竟然答应了? 明明他和苏婉之间相遇的时间,还不如她呢,怎么就答应了呢? 而且苏婉要的是一个能接受她成亲后还在外抛头露面,行低贱商贾之事的夫君,这样方岐也能接受? 为什么? 苏婉继续道:“之前爷爷寿宴,我就在闺房问过他了,他很愿意。” “这次我又试探了他的意见,他还是愿意。” 如果之前柳潇湘说心情不好,是因为苏婉过来接近方岐,那现在她是真的感觉到有些心脏疼痛。 有种心里东西被人挖走似的感觉。 “可是,他对我没有男女之情,潇湘,你明白吗?就像我之前对别的男人一样。” 苏婉无奈道:“或许,这就是报应不爽。” 柳潇湘发现自己又找到了些许快乐,原来方岐答应苏婉,却也不是喜欢苏婉啊! 真是可笑,她堂堂太守千金,怎么因为一个大夫患得患失? “那你”柳潇湘疑惑询问。 “我想两情相悦。”苏婉一本正经道。 “谁都可以?” “当然只有,他!” 柳潇湘玩味笑了起来,还以为苏婉把方岐方神医给拿下了呢! 原来是被方岐给拿下了! 就知道,她柳潇湘看重的男人,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出身官宦,容易给柳家带去话柄,她追求的方式恐怕会比苏婉还要激烈。 毕竟她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对自己的名誉而言,没什么好在意的。 既然苏婉没能得逞,她又岂能甘居人后? 官宦之家讲究门当户对,方岐白丁一个,那还不简单? 以他的医术名望,弄个官当当还不容易? 方毓进来取走一味药,见两人在后院窃窃私语什么,不时还朝着堂前哥哥的背影偷瞥。 哼,不怀好意的女人,还不止一个! 柳潇湘到底是拉不下脸面寄宿在百草堂,倘若她装着病重倒是有可能。 但是在医道上容不得瑕疵的方岐,恐怕不会如她所愿。 闭馆打烊后,方岐还在后院熬煮着什么,散发着阵阵油脂气。 苏婉端来一壶茶水,静静待在方岐身边,颇为好奇。 “方大夫,这是在做什么?” 方岐温和道:“之前不是说了,要借你苏家之手扩宽医道吗?从日常入手,最能改变民生习惯,我现在做的,就是改良后的胰子,也可以叫做肥皂,香皂。” 胰子,是用猪胰腺和草木灰等混合制作,加入些许香料的话就能产生香味,可用于净手洗衣。 但是做工粗糙,工艺低劣,东西不好用,价格也不算便宜,穷人家就懒得用了。 方岐打算制作两款,一款精致,卖与富人家,一款低廉,卖给穷人家。 在凤霞郡养成勤洗手,勤洗澡的习惯。 方岐提炼了油脂,混合烧碱,再进行搅拌,等差不多了之后就将其倒入了模具之中, 因为如今还没有提炼香精,所以只是混合了些许薄荷碎末,香味并不是太浓郁。 “这能行吗?”苏婉有些怀疑。 方岐抬起头来微微笑道:“肯定可以的。” 见苏婉盯着自己不说话,方岐还以为她又在想之前所说的婚姻之事。 方岐放好模具,等待冷却凝固,净手之后对苏婉道:“苏小姐无需介怀,即便苏小姐不愿与在下结为连理,在下为了医道发展,也愿意和苏家共同推广新奇器物,苏家也能从中获利,何乐而不为呢?” “哼!” 苏婉是真的生气了,嗔怒着一跺脚:“谁说不愿意了!你!你这个榆木!” 把大家闺秀气得几乎骂人,可见方岐功力深厚。 她拎着衣摆快步离开,留下方岐一脸迷茫。 这到底是愿不愿意啊? 又说愿意,又要躲着自己。 不应该说了愿意之后,两人就去告知长辈,择良日寻媒人上门提亲吗? 正好苏老爷和母亲都在医馆不是? 方岐无奈摇头,岐黄神医传承里,只有和医术相关的东西,没有这个朝代男女亲事的详解啊! 本来还想帮苏婉达成她想要经营商业的愿望,她若是不愿意,那就找苏鹏好了。 反正不都是借助苏家的力量嘛。 明日又是赵家宴请,不得不去,方岐已经准备好了一盒调养孕中女子身体,保健胎儿的丸药。 顺百还能带上两块肥皂,借此机会让大家熟悉一番。 说起丸药,自从给苏老太公送了一盒,其中一颗还好巧不巧保住了苏亦恒性命后,又被人吹得神乎其神。 不少达官贵人都前来求上一盒,不管是自用还是送礼,有方岐的名声加持,那都是极好的东西。 可惜方岐少有制作,无一例外都以忙碌谢绝。 给赵家的丸药,还是赵玉明亲自来催的。 方岐看着天空中皎皎明月,无奈一笑。 一些常用便宜的成药也得尽快推出,服务贫苦大众才行啊。 第六十章 得官八品,医吏! 一大早,赵家下人就守候在了百草堂。 等着时间差不多了之后,再驾车带方岐去举办宴会的酒楼。 这样不耽误方岐看病,也不耽搁他赴宴。 安顿好百草堂后,方岐在赵家下人的带领下,和家人一起去了酒楼。 送上为晚娘特意调配的丸药,更是惹来众人喝彩。 现在谁都知道,方大夫医术高超,能制作一些珍贵药物,只是平日并不对外出售,只作送礼用。 一些人甚至想着,能不能举办宴席,邀请方岐前往,再收他配置的丸药? 不错,有些人就是为了方岐配置的药物,才准备搞一场宴席。 眼看宾客齐至,最关键的方岐也到了。 赵家老爷,江南漕运使赵知州赵大人特意端杯起身。 “我赵家三代单传,延续不易,幸亏有凤霞郡神医方岐方先生,让我孩儿有了后代血脉,老夫在这里,敬方先生一杯!” 方岐站起身来,还礼饮酒。 赵玉明也喜形于色,端起酒杯道:“此前不知方先生医术惊人,多有得罪,玉明在这里致歉了。” “此时借着众人皆在,还请诸位见礼,我赵玉明未出世的孩子,将拜方先生为义父!” 方岐又饮下一杯酒。 这时候,晚娘也在侍女的服侍下走了出来,虽然还未显怀,但是身体明显圆润了。 “妾身以茶代酒,谢过方先生大恩,同时也替腹中孩儿见礼了,还请先生收下。” 方岐自然点头答应,再次饮下一杯酒水。 如此,宾客皆欢。 坐在位置上,面对周围结交讨好的面容,方岐左右逢源,并没有显得高傲。 可谁能想到,不久之前,方岐还是一个被人拒之门外的赌鬼败家子呢? 气氛热闹之时,太守柳自成也站了起来。 “诸位,本官今日以官身而至,自然有要事宣布。” “而且是喜事!” 大家目光被吸引而来,想要听听太守大人要说什么。 “方神医兢兢业业,医德崇高,费用低廉,可谓是造福凤霞郡,福泽四周。” “本官特封,方岐方神医为凤霞郡医吏!” 方岐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没有考取功名,竟然仅凭医术也当官了? 他知道皇宫里有御医,太医这样的官职。 却没想到在地方上,还有医吏这样的官职存在。 “草民多谢大人!”方岐到底还是站起来,行礼表示感谢。 柳自成哈哈大笑:“方神医现在有官身了,以后在长官面前可称下官。” 和方岐交代了之后,柳自成同时有些惋惜道:“可惜,以方神医的医术名望,哪怕是封御医也不为过,只是这需要太医院和陛下的首肯。” “日后方神医若是做出功绩,本官另行上报!” 这就是勉励之言了,方岐再度感谢。 坐下后,方岐不免朝着左右询问,这医吏是几品官? 医吏,正八品官。 下面有九品的医士,再往上就是七品的御医了。 士农工商,方岐之前一介白身,因为职业特殊,所以介于士和农之间。 现在有了官身,他也算是士这一类人了。 对于地位,方岐并不在意,可地位提高带来的好处却是不容忽视的。 他想要扩宽医道,有个官身会方便许多。 受惠于方岐医术的人,觉得方岐有个官位理所应当,当然更多人充满羡慕。 宴席中,只有一人觉得事情不妙。 吃着美味佳肴,却感觉味同嚼蜡。 苏婉怎么也没想到,好姐妹下手如此迅速。 方岐有了官身,虽然品阶不高,却也有了和柳潇湘匹配的资格。 更何况有救命之恩的加持,哪怕向下取舍一些,也无可厚非。 方岐不会在宴饮上耽误太多时间,差不多就向柳太守,赵漕运告辞。 如果换个别人中途离席,那自然会被看成是不懂礼数。 可方岐要中途离席,谁要是说他不懂礼数,那都要掂量一下,能不能承受悠悠重口。 “方大夫,妾身正好也要回去百草堂照顾父亲,不妨同行如何?” 马车旁,苏婉冲着方岐微笑道。 “当然可以。” 马车内空间很大,方岐不等苏婉开口,就将自己准备好的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肥皂的制作流程,以及样品,待我提纯了酒精之后,还能再提炼香精,以后香精加入其中,味道会更好一些。” 将一份图纸,一块肥皂放在了马车内的小桌子上,方岐等待着苏婉的看法。 从小跟在苏亦恒身边耳濡目染,再加上长大后自己涉猎商场。 东西如何,苏婉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图纸内容非常精致,哪怕不识字,只要不是傻子,被人教一遍后照着图纸也能做出来。 而这肥皂小巧玲珑,散发淡淡薄荷清香,看上去也十分干净。 比用草木灰和的猪胰子好看多了。 若是用这个东西洗澡沐浴,她也十分愿意。 而且方岐精心准备了两种品质,一种卖给达官贵人,一种卖给平民百姓。 达官贵人更重外表身份,平民百姓重视实用性质,这样就能分别兼顾。 “没想到方大夫在工家技艺上,也能有如此巧思!”苏婉发自内心的赞叹道。 现在看来,方岐之前说想要借助她商贾之家,达成扩宽医道的目的,似乎并没有吹嘘。 他是发自内心地希望贫苦之人过得更好一些。 可她内心里却想着儿女私情,这样在方岐面前,又有了一种羞愧之感。 “略有想法罢了,这个做了之后我会做酒水提纯,如今的酒水用于消毒杀菌,效果还是太弱。”方岐诚恳道。 苏婉看着方岐,忍不住笑了。 她的眼光很好,没有看错人。 如此良配,又岂能轻易让与他人? “妾身会尽力推广此物,到时候这利润如何分配呢?”苏婉身上那种商人的精干气质浮现而出。 两人讨论了一阵才最终决定下来,方岐只出技术,却也要占据大头。 利润全部交给苏家统一调度,日后还需要将一部分收益用于公益之事。 或者摊补到物品底价里去,进一步降低普通人的负担。 到了百草堂,苏婉干脆带着东西回去苏家,连老爹苏亦恒也不看了。 看样子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此物卖向全国。 有苏家这个平台所在,相信肥皂会很快推广出去。 至于酒水提纯,这才是真正的暴利。 现今最好的酒水,度数也不高,完全达不到后世白酒的度数。 可想而知高度酒出现之后,这世上会多出多少诗仙来。 “方大夫,妾身等你的好消息。” 苏婉上了马车,撩起窗帘,和方岐挥手道别。 方岐站在百草堂门口,朝她挥手,一时间,竟然有种知己相逢又相别的惆怅。 只听方岐轻声道:“我也是。” 第六十一章 奴隶之命贱如草 “方大夫,今天的善号到了。” 刘三带着病重之人前来,方岐一看,竟然愣神一瞬。 来者正是响水村的王婶和赵叔,他们抱着一个身形消瘦的女子过来,女子包裹在麻布里,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方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女儿!”王婶一边说,一边哭着给方岐跪下了。 方岐急忙将人搀扶起来,心里却也吓了一跳。 这裹在麻布里的女子就是赵叔的女儿小翠? 以前对她的记忆,是一个很乖巧活泼的女孩,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赵叔一个铁打的汉子,此刻也红着眼睛:“村里的赤脚郎中看过了,说要是能救的话,只有你能救了!” “我先看下病情再说。” 方岐连忙和江波一起搭手,把小翠带去了里面病床上。 解开包裹着她的麻布,方岐眉头紧皱,江波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小翠脸上身上,到处都是青紫色的伤痕,看上去十分恐怖。 就连腹部上都有被钝物撞击的淤痕,看上去像是被脚踹的。 “我苦命的女儿啊!”王婶在一旁抹着眼泪哀嚎。 方毓也看得遍体生寒,却不忘安抚一旁的王婶。 瞳孔无神,心气全消! 小翠身受重伤不说都还是其次,最关键的是她已经没了活下去的欲望。 都说人活一口气,这一口心气没了,和行尸走肉没有什么区别。 再加上小翠现在的身体状况,几乎等于自己等死。 触目惊心,这是方岐行医治病以来,属于最严重棘手的那一档。 体表伤痕创口无数,肝脾内脏遭受内伤,下阴撕裂感染,出血不止,甚至就连谷道都撕裂了,其中还有秽物残留。 方岐看得心中怒火升腾,冲着王婶道:“谁干的!报官没有!” 如果不是认识的人,方岐可能仅仅做救治就好,可这一个村的人,又是王婶赵叔的女儿,方岐实在是不能忍受。 王婶神情哀伤,泪流不止,只是回道:“报官无用的” “小翠,已经卖给人家了。” 卖出去了,就相当于成为了奴隶,生死全在主人一念之间。 乱葬岗多了几具奴隶尸首,根本不会有人在意。 当一个人卖身之后,就可以不把他当做人看,而是物品。 “唉!” 方岐长叹一声,确定好了病因,开始着手救治。 “江波,十宣放血!” “好!” 方岐自己也手持银针,以烧天火之法针刺人中,内关,涌泉等穴位,用以促醒开窍,激发阳气。 “开破格救心汤!” 江波听闻,身体一震。 这又是没有听说过的汤药。 那当然是没听过,这是‘现代张仲景’李可李老以附子为核心创制的,单次用附子的剂量远超后世药典规定。 然而,岐黄神医传承中,竟然也包含此方,以及此方源头所在。 此方源于《伤寒论》四逆汤类,借鉴张锡纯氏来复汤,破格重用附子,山萸肉,并加麝香而成。 “附子一两三钱,山萸肉,干姜,高丽参以麝香分次冲服!” 一两三钱? 江波虽然对方岐的医术深信不疑,可也有他自己系统学习的医术师承。 附子一般指熟附子,超过三钱就比较危险,可方岐竟然用了一两三钱,足足四倍有余! 等待过程中,方岐似乎特意开口道:“此方重用附子,却也讲究配伍,有回阳救逆,强心复脉,扶正固脱之效。” “用药剂量需根据病人身体状况,病情综合考量,要有钢刀之利落,又有切豆腐之灵巧。” 一旁的王婶讷讷询问:“我女儿,能救得回来吗?” 方岐没有摇头,只是回答:“听天由命!” 他只是拥有神医传承,并不是神仙。 不多时,汤药来了。 一剂药下去,众人焦急等待结果,可小翠情况竟然没有好转,反而浑身冒汗,气喘不已。 “方大夫!我女儿还有救吗!”王婶已经哭得满脸泪痕。 方岐神情凝重,伸手触摸了一下小翠额头,体有热度,汗水冰冷,这是阳气上行之象。 药物起到了效果,可为什么病人情况并没有好转? 突然,方岐想到了一种可能。 小翠心怀死意,心气不畅,阻碍了药效进一步的发挥。 “王婶,多和小翠说说话,她能不能活命,就看你的了!” 王婶一听,急忙扑到了床边,哭得声嘶力竭。 “我可怜的女儿!娘对不起你!” “娘不该把你卖给人家当丫鬟,你要是走了,娘也不活了!” 方岐看得揪心,对时代之弊却又无可奈何。 突然,江波惊喜指着病床,对方岐道:“快看!快看!” 只见小翠眼角,缓缓滑落两行清泪。 终究还是贪恋人世温情,对外界亲人哀痛有了反应。 有了反应便好,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江波和方岐却能清楚看见,在小翠呼吸一口之后,她身体状况逐渐平稳下来。 “效不更方,再服用一剂药之后再看情况,小毓娘亲,还是你来给她伤患处清创上药。” 方岐不忍让方毓去看到那些对女人而言过于残忍的事情。 方毓却摇头道:“哥,我没事的,我和娘亲一起。” 见状,方岐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先这样了。 等后面小翠病情彻底稳定,他再开其他活血化瘀,驱除内淤的方子。 江波一脸敬佩兴奋,在方岐面前道:“神了,真是神了,方大夫医术高超,不愧百姓称你为神医啊!” 方岐坐在诊桌上,心情却显得低落。 “方,方大夫,你这是怎么了?病人救回来了,我们应当高兴才是啊。”江波安慰道。 方岐摇头:“只救下一个病人,却还有无数像小翠一样的病人,我如何高兴得起来呢?” “这不是缺衣少食导致的病症,而是身为同族的人导致的,着实令人悲哀。” 江波也笑不出来了,只能保持沉默。 快乐没有那么容易传递,烦恼却轻而易举。 眼看小翠被救了回来,赵叔这样的汉子都眼眶湿润,站在方岐面前,紧紧卧着方岐的手,口中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赵叔,小翠就先在百草堂养伤一段时日,既然人活过来了,我自会还你一个完好的女儿!” “嗯!” 赵叔要跪下,方岐试图阻拦,却愣是被赵叔推开了。 “谢谢方大夫!” 赵叔磕头磕得扎扎实实,声音周围都听得见,更是让方岐心中惭愧不已。 久治不孕的赵家公子,身中数刀流血将死的刘四,断指重生的刘三,毒性深重的苏家老爷。 这些故事街坊邻居早就谈腻了,现在明显又多了一件百草堂方神医的‘神迹’! 幸好,苏婉那边有喜讯传来,冲淡了方岐心头的哀伤。 第六十二章 全部身家换小翠 “方大夫!” 刚一闲下来,苏家的管事就来汇报消息了。 方岐揉了揉眉心,温和道:“肥皂推广的情况如何?” 冯管事呵呵笑道:“效果好极了,在模具上刻苏家印记这招,更是妙啊,东西卖出去了,大家都知道出自苏家!” 这时候也没有专利保护,给产品打上苏家印记的做法引领潮流。 苏家招牌立起来了,以后他人哪怕学会了如何做出苏家产品,大部分人还是会选择苏家,这就是所谓的品牌效应了。 更何况,就肥皂而言,有适合贫苦民众的那一档,还有方岐的利润补贴。 要是价格比这还低廉,质量就不一定能保证,所以低价抢占市场也十分困难。 可以说这是一株健康,且未来光明的摇钱树。 方岐关注的从来都不是利润多少,而是能否普及,惠及。 让民众养成更好的生活习惯,减少疾病的发生。 等肥皂产业铺开得差不多了,酒精提炼也可以提上日程,这只需要改良一下蒸馏工艺就可以办到。 恰好神医传承里,有不少药物也可以用蒸馏工艺进行进一步的提炼,方岐照搬过来就行。 送走管事,方岐去到病房,检查了一番小翠的情况。 人虽然救了回来,身体也逐渐朝着健康的方向恢复,可她的情绪却十分低落。 心神不振,往往导致肝气郁结,食欲不振。 而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情绪低落也会导致气运行不畅,从而导致别的问题。 方岐坐在了椅子上,开口询问道:“小翠,还认得我吗?” 小翠眼中无神,只是微微点头给予了回应。 有所反应就好,方岐眼神温柔,声音动容道:“你受苦了!” 仅仅一句话,小翠的眼眶就湿润起来,泪水缓缓汇聚,顺着眼角在消瘦的脸颊上滑落。 “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愿意说可以告诉我,不想说也没关系,只要在百草堂,就没人能伤害你。” “嗯!” 小翠声如奶猫,微弱答应了一声,看得方岐无比怜惜。 “不用担心费用,百草堂收费便宜,又有良善人家出资捐赠,又能抵消一部分费用,你安心养伤,有什么不适就告诉我。” “谢谢。” 见小翠眼中多了几分灵动,方岐再交代了两句,这才离开去做自己的事情。 一个礼拜过去,小翠已经可以下地行走,只要再将养一些时日,就能恢复自如。 这天,方岐正在百草堂给病人看病,外面就闯进来几人。 为首之人正是一段时间未见的张宝林。 这家伙不在响水村待着遗臭万年,跑来百草堂做什么? “要看病领号排队去,病情不严重去找别的医馆郎中也可以。”方岐耐着性子道。 不料,张宝林露出一抹狞笑,指着方岐道:“老子找的就是你!” 看方岐一本正经的样子,张宝林就心中火冒。 以前的赌鬼废物,见了他恨不得跪下来舔,如今竟然变得人模人样,惹人憎恶! 不等方岐开口,江波刘三就站了过来,其他等着看病的病人也齐齐上前,把张宝林和他的狐朋狗友围绕起来。 “干什么!”张宝林声音明显有些慌张。 他俨然想不到,现在方岐的名望彻底逆转,甚至备受尊崇。 当着病人们的面对方岐出言不逊,这些淳朴民众岂会放过他? 一个老人反问道:“你想要干什么?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打扰方大夫看病,老头子我可不会放过你!” 张宝林恶狠狠道:“我来找人!” 找人? 江波冷笑连连:“这里是医馆,治病救人的地方,你来看病还差不多,找人你得去衙门!” 不料,张宝林反而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你还真说对了,你们要是不把人给交出来,我就去衙门告状,说你们藏匿人口!抢夺奴隶!” 众人一脸疑惑,方岐也是眉头皱起。 “放你娘的狗屁!方大夫什么人,会抢你的奴隶?” “你要是不把话说明白,大家伙非得揍你一顿,让你知道方大夫不能污蔑!” “说!方大夫抢谁了!说不出来,拉你去见官!” 群情激奋之下,张宝林也并不慌张,反而一副有理万事足的模样。 “我才从顾员外家买来的婢女,小翠!” 小翠? 方岐眼中怒火熊熊,拍着诊桌就站了起来。 其他人也还是头一次见方岐如此愤怒的模样。 “原来是你!” 张宝林得意洋洋,明显知道方岐指的什么。 他并不以此为耻,反而见方岐情绪激荡,觉得无比畅快! 以前他在响水村可是人人畏惧的张家少爷,却硬生生被方岐这个废物赌鬼给整治了两次。 这让嚣张跋扈惯了的张宝林如何能够忍受? 至于现在,他对小翠如何,方岐手再长也管不到! “方岐,我劝你还是赶紧把人给我交出来,不然等我告官,可没你好果子吃!” 看着张宝林的样子,方岐握紧了拳头。 把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小翠交给他,再被他凌辱致死吗? 见方岐不为所动,张宝林和狐朋狗友们鼓噪起来。 那些民众还试图阻拦,张宝林狠狠道:“谁要拦着,那就是同伙,到时候衙门找到你们,可别怪张少爷我没提醒过!” 方岐咬着牙道:“我不会把小翠给你的,多少钱我都把她买下来!” “我绝不会坐视你残害生命!” 张宝林一听,顿时就乐了:“哈哈哈!多少钱你都愿意把她买下来?我要你这个医馆呢?” “可以!” 方岐毫不犹豫答应。 医馆又如何? 不过身外之物罢了,这百草堂里最珍贵的是他一身医术,以及一腔热血! 江波方毓等人齐齐惊愕,没想到方岐为了一个无亲无故之人,可以做到这一步,实在是令人钦佩。 张宝林似乎陷入了思索,他沉思一阵后,开口道:“如果是百草堂这家医馆的话,好像还不够啊!” 方岐冷冷道:“钱财无所谓,只要我有,我都给你!” “哈哈哈!” 张宝林捧腹大笑:“真是好一个方岐方大夫啊!一段时间不见,你还真从赌鬼变成大善人啦?” “小翠姿色平平,竟然也值得方大夫花大代价将其买下?这小翠可是古往今来最贵的丫鬟了!” “你到底答不答应!”方岐追问道。 不料,张宝林神色残忍道:“不过,你就算给我再多钱,我也不卖!” 他还有些话没有说出口,可方岐却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这张宝林,就是要活生生把小翠凌辱致死! 以此来报复方岐之前对他的惩罚! “张宝林!” 方岐咬牙切齿,从诊桌里一跃而出,一巴掌甩在了张宝林那耀武扬威的肥硕脸庞。 清脆之声炸响,张宝林嘴角溢出鲜血来,却依然狂笑不已, “你就算打死我!” “我也不会把小翠卖给你!” “哈哈哈哈!” 第六十三章 人力有尽时 眼看方岐还要动手,其他人急忙上前拉住。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人太多伤了大家,方岐恨不得当众打死张宝林这个混蛋! 以治病救人,造福天下为己任。 方岐如何能坐视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别人硬生生折磨致死? 一想到小翠那双失去希望的目光,他的心里就隐隐作痛! “王捕头来了!” 伴随着一声呼喊,人群缓缓让开一条道路。 身穿红色捕头服侍,腰间挎着一柄牛尾长刀的王捕头走了过来。 “何人闹事!” 王捕头看着张宝林,满脸不屑。 这里可是百草堂,太守大人,漕运使大人都关注此地。 竟然有不开眼的家伙敢来这里闹事,活腻歪了? 没见那些混迹街头的流氓都不敢靠近这里吗! 不料,张宝林被人搀扶起来后,还指着方岐道:“王捕头,是这家伙藏匿我家奴隶,还动手打人!” 王捕头下意识反驳,方大夫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和人动手? 面对王捕头疑惑的目光,方岐承认道:“不错,是我动手打了他,可是他该打!甚至打得太轻了!” 此话一出,张宝林更是一副抓住把柄的得意模样。 “听见了吗!他自己都承认了!” 王捕头怒吼一声:“闭嘴!你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竟然让方大夫都忍不住动手?” 张宝林红肿起来的脸顿时一愣,这捕头难道是方岐的亲戚?怎么这样帮着方岐说话? 方岐指着张宝林,痛恨不已道:“此人恃强凌弱,欺凌弱小,前些日子,我这里接治了一个病患,正是他口中被我抢夺藏匿的丫鬟。” “那丫鬟名叫小翠,送来之时奄奄一息,遍体鳞伤,是被人活活折磨近死!” “如今伤情刚刚稳定,他竟然又要把人带回去!简直猪狗不如!” 众人眼中燃起愤怒火焰,张宝林面对群情激奋,下意识躲在了王捕头身后。 王捕头听得也是汗毛炸起,恨不得把行恶之人活剥了。 可按照律法来说,身为主人,就是有对仆人处置的权利。 这样的凌辱其实和一些虐杀比起来,也算不了什么。 “方,方大夫,可否听我一言?” 王捕头并没有把方岐当成普通大夫看待,毕竟方岐作为大夫备受尊崇以外,还是有官身的医吏。 “藏匿他人奴隶律法不容,您不能这样做,奴隶还是得还给主人。” “至于他,我会劝说一番,让他不能对奴隶下此毒手。” “还请方大夫,不要让下官为难。”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方岐依然没有让步。 劝说? 对张宝林这种丧尽天良的家伙管用吗? 就在大家僵持不下之时,小翠缓缓走了出来。 “方大夫,谢谢你。” 小翠对着方岐粲然一笑,似乎已经没有任何在意的了,就这样朝着张宝林走了过去。 她怯生生站在张宝林身边,一副乖巧丫鬟模样。 “你” 方岐欲言又止,心情复杂。 “哈哈哈!算你识相!”张宝林得意大笑。 王捕头松了口气,这样也好,不然方岐硬顶下去,他也不好办。 张宝林一只手搂着小翠肩膀,领走之时,还不忘回头给方岐一个得逞挑衅的眼神。 “唉!” 方岐长叹一声,感觉浑身都泄了气似的。 轰隆! 今晚下起了大雨,方岐被心事困扰,睡着了也翻来覆去。 突然,方岐似有所感,猛然从床上坐起,急忙忙穿上靴子,披上外衣下了楼去。 点燃烛火,坐在大堂里,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掉的茶水,开始翻看起医书,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看着看着,方岐撑着头闭上了眼睛。 “救命啊!方大夫!救命啊!” 又一次从睡梦中惊醒,方岐摇头叹息,折上书页准备回房休息。 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以及惊慌失措的呼喊。 “救命啊!方大夫!救命啊!” 方岐心中咯噔一下,急忙跑去打开了大门。 在看见王婶赵叔夫妻之时,方岐一颗心就彻底沉了下去。 白天还好端端的小翠,被抬了进来,浑身湿透。 方岐秉烛查看,心都凉了半截。 身上鞭痕崭新,下阴被木刺贯穿,鲜血横流。 肌肤冰冷,胃气全无! 这是生机断绝之象! 哪怕方岐身怀神医传承,身体里还有无法言说的真气,却都无法逆天改命。 真气可以激发药性,刺激人体生气,可那也要在人有一线生机的情况下才能发挥作用。 如今小翠生机全无,如何还有作用呢? 方岐麻木着施针,开方给药。 王婶还抱着和上一次相同的心态,甚至带着几分信任询问:“方大夫,我女儿还能救回来。” “不能。”方岐开口道。 不能? 王婶瞪大双眼,身体软软地朝旁边倒下。 赵叔也惊慌道:“怎么不能呢?方大夫你的医术可是” 方岐咬着牙道:“我的医术,救不了必死之人!” 话音落下,病房里寂静无声,屋外大雨滂沱。 哭泣声渐渐响起,最后无法遏制。 就连方岐都仰起头,任由泪水滑落。 他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准备,能对无力救治病人逝去而不受影响。 可看到白天还活生生的人,晚上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内心的无力和悲伤就随之散发。 如果他当时留住了小翠,或许就不至于变成这样? 汤药下去,小翠似乎又恢复了几分力气,看着身边泣不成声的父母,以及一脸悲怆的方岐,竟然缓缓的笑了。 “女儿啊!”王婶趴在床边哀嚎不已。 方岐忍着悲伤,挤出一丝笑意:“小翠,有什么话就说,等会吃了药睡一觉,以后就不会痛了。” 小翠张着嘴,宛如脱水的鱼。 声音微弱,断断续续。 “爹娘” “方谢。” 她似乎很累,缓缓闭上了眼睛。 方岐红着眼,用力握紧了拳头。 此乃阳气欲脱之状,正所谓物极必反。 小翠体内阳气极度虚弱,在方岐针灸和药物影响下,形成‘虚阳外越’之象。 如同油灯将尽,光亮越盛。 也就是旁人所说回光返照,如同昙花一现。 哭声惊起四邻,见百草堂中灯火摇曳,不明所以的人们从四面八方渐渐汇聚。 当他们看到这一幕,以及说起白天发生的事情时,所有人心中似乎都压着一团火气。 即便今夜大雨倾盆也无法浇灭。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人群就开始躁动起来。 “去找张家讨个说法!” 第六十四章 夜聚张家 兴许是被人心头的怒火吓退,雨变得小了些。 一群人深夜来到凤霞郡城门,城门官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都飞了。 虽说凤霞郡宵禁不严,风气开明,可这么多人夜里出城,怎么都不太合规。 不过,当看见带头的是方岐时,城门官反而放松了下来。 人的名树的影,哪怕方岐拿刀把人当面捅死,其他人也会觉得方岐是不是在给人治病。 至于人死了,那只是方大夫都救不回来,这人该死罢了。 “方,方大夫,还有街坊邻居们,你们大半夜的,还下着雨,出城干嘛去啊?”城门官上来,笑着和方岐打招呼。 这年头,谁还没有生个病的时候,和方岐结个眼缘也是好的。 方岐忍着心中悲痛愤懑,将事情的经过给城门官讲述了一遍,求他放人出城。 城门官也听得眉头直皱,拼着丢差事的责任,一把落下了吊桥。 如果不是今日该他值守,他或许也会加入人群之中。 这个时候,绝大多数人都是赤诚的,良善的。 这也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一些品行不端之人,甚至可以被记载于文字的原因。 因为实在是太少见! 一群人来到张家,面对平日里都得低头问候的张老爷家,街坊们一起就把大门给踹开了。 “谁啊!不开眼的!” 张家下人,以及几个狐朋狗友还没有反应过来,暴怒的人群就一拥而上。 听到方岐说打不死就往死里打之后,大家动手的力度更大了几分。 整个张家乱成一团,往日高高在上的张景业张老爷,只穿着睡衣被拽了出来,跪在冰冷的地上,浑身颤抖。 “你们要干什么!没有王法了吗!” 张景业慌张无比,这些愤怒的民众,眼中几乎喷火,更是让他心神恐惧。 “啊!爹!救我!救我!” 张宝林更是被拽出来一通乱揍,得知了他的所作所为,就连村里的老人家都上来踹了两脚。 “儿!我的儿!” 张景业眼看着张宝林被打得凄惨,急忙看向方岐。 “方岐!他知道错了!你放过他,我一定严加管教,绝不会让他再行恶事!” “今夜之事,我也不会去报官,你们现在走不算犯法!” 方岐深吸一口气,拦住了还在殴打张宝林的民众。 哪怕打红了眼,面对方岐,众人还是纷纷避让。 看着躺在地上哀嚎喘气的张宝林,方岐眼中冰冷。 “方岐,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张宝林捂着要害求饶道。 “我没有想要杀她,是她拿剪刀先捅我的!我就推了她一下,奴隶伤害主人,本就违背王法!” 见张宝林还在狡辩,方岐眼中冷意更甚。 “你会死的。”方岐轻声道。 死? 张宝林遍体鳞伤,却呵呵笑了一声。 难道方岐要动手杀他? 被人称为神医的方大夫,竟然想要杀人? 方岐不会动手杀了他,这样没有太大的效果。 张宝林的死,会变得很有价值,很有教育意义。 “方大夫!让我来!这种人活在世上只会让好人没了活路!” 一个年过六十的老汉,手持一根木杖,举起就要朝张宝林的头上敲去。 大靖以孝立过,年过六十杀人不犯法,顶多把他儿孙辈拉去抵罪。 巧了,这老汉儿子早年间参军去世,现在家里就他和老妻而已! 方岐依旧拦住了他,面对愤怒还未发泄的众人,方岐淡淡道。 “这样死,太便宜他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方岐什么意思。 动手打死这个祸害,算是为民除害,可要是施加酷刑折磨,大家就做不到了。 这时,外面传来众多急促的脚步,其中还夹杂着马蹄声。 火把悠扬,为首之人正是柳自成身边亲随,还来了官府的人。 一见官府到了,众人齐齐把方岐护在身后。 这毕竟是聚众冲击身有文位之人的家,算得上是悖逆法度。 人群中年纪大的几个挡在了最前面。 一个脚都还在打摆子,拄着拐杖的老汉披着蓑衣斗笠,对着那骑马亲随道。 “都是老汉我干的!要抓就抓我!” 另外几个老人也纷纷开口,甚至将官府的人给挡了起来。 亲随哭笑不得,这要是把几个老头子抓回去,柳老爷不得把他家法处置才怪。 “方神医可在?还请出面一叙!” 方岐正要往外走,这一次却依旧被村民邻居们拦住,那些粗糙有力的手,齐齐按在他的身上。 “你这娃娃!怎么就说不明白?都说了是老汉我干的,你还要找方大夫的麻烦,信不信我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老汉说出这样的话,把亲随都吓得翻身下马,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这个年纪的老人要是真撞死在他面前,他就算能活命,也得发配边疆,徙三千里! 估计还得遇赦不赦,永不得归乡! “老爷子!您误会我了,是方大夫派人通知的柳大人,我是柳大人派来照看方神医的!” “这黑灯瞎火的,还下着雨,要是不小心伤到方神医可怎么办?” 老汉狐疑着打量了亲随几眼,再问道:“你不是来抓方大夫的?” “哎哟!真不是!我要把方大夫抓回去,柳大人得骂死我!您老真误会我了!”亲随都说得着急。 终究,方岐还是来到了亲随面前。 “聚众鼓噪,扰乱治安,此事是我不对,方岐甘愿受罚。” 柳大人对方岐有情义,方岐自然也不能让他为难,所以此刻主动认罪。 但,张宝林不能就这样放过! “小哥,那张宝林残害同族,公道自在人心,岂能任由他逍遥法外?” 民众们纷纷附和,如果不能让张宝林受到应有的惩罚,他们不介意自己动手! 亲随示意大家安静,随即笑道:“大人有话在前,张宝林此举虽未触犯律法。” “可大靖十三年,陛下曾言:食肉者,勿凌弱寡,勿戕同族,勿诓愚蒙!并以此削去了以残杀奴隶为乐的长广子爵之位,且发配边疆。” “陛下金口玉言,话落成律,张宝林无官身文位,只不过荫蔽其父而已,又如何能逍遥法外?” 听到这里,张宝林彻底慌了。 张景业更是惊慌失措,急忙冲着方岐叫喊:“方大夫!方神医!我儿知错了,你就放过他!” “我愿出千两,换他一条性命!方神医开恩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见方岐不为所动,张景业连忙磕头,磕得头破血流。 亲随冷冷挥手,几个捕快就把浑身瘫软的张宝林给架了起来,甚至直接锁上了枷锁! “爹!爹救我!” 张宝林此刻终于没了嚣张气焰,痛哭流涕。 路过方岐身边,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托着枷锁艰难道:“方岐!我知道错了!你饶过我这一次!” 方岐深吸一口气,闭眼间,小翠的面容浮现脑海。 以为触动了菩萨心肠的方大夫,张宝林哭得更加起劲了。 方岐睁开眼,眼神一片冷漠。 “你不知道自己错了,你只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第六十五章 知错和惩罚并不冲突 百草堂关门了。 因为方岐方大夫聚众闹事,被柳太守下令责罚关门十日,以示惩戒。 本来名声极好的柳自成柳大人,下了这条命令之后,被凤霞郡的百姓们暗搓搓说了好几天。 不过百草堂虽然关门了,并不代表方岐不能继续行医治病。 于是乎刘三把百草堂的招牌给拆了下来,这里本就是方岐目前居住的地方。 病人找上家门,也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对? 因为张宝林一事,反而让方岐的名望更上一层楼。 只要出了百草堂,路上见了人,大都会和他打声招呼。 病人治疗得差不多了,方岐还有要事。 将百草堂事务交代给江波后,方岐上了官府派来接送的马车。 凤霞郡牢狱。 监牢修建在地下,越往下关押的犯人越是罪大恶极,环境也越发恶劣潮湿。 方岐进来,自然而然发现一些犯人身上带着病症。 只是如今他连外面的病人都救治不完,已经无力再来治疗他们了。 只不过偶尔这里有暂且不能死的人,方岐也会受到官府邀请,来到这里行医。 说来矛盾,方岐今天过来,反而是要治疗一个该死的人。 张宝林躺在铺垫着腐烂稻草的地上,双眼无神。 听到动静,他忍着身上疼痛,趴在了木栏上。 一见是方岐,张宝林急忙道:“方岐!方神医!我知道错了!你和柳大人关系好,你帮我求求情!” “只要饶我一命,我去给我爹说,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只想活着啊!” 方岐默默打开包裹,取出了治病用的东西。 活着。 谁不想活着? 他好不容易救活了小翠,让她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却硬生生被张宝林这个禽兽给毁了! 而且曾经张宝林还试图对方毓下手,方岐不敢想象方毓落到他手里会发生什么。 “我没有想要杀她的!家里下人把她丢去乱葬岗的时候,她都还有气儿呢!人不是我杀的!” “呜呜呜,你就行行好,放过我!” 方岐神情温和,声音轻柔道:“我帮你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势。” “好,好谢,谢谢。”张宝林停下了哀求,有些疑惑,却又充满感动地道谢。 狱卒打开了牢门,方岐走了进去。 张宝林身上主要是外伤,处理伤口和淤血就行,治疗起来并不困难。 只是伤患处遍布全身,收拾起来有些麻烦而已。 这样,也好。 弄完这一切后,张宝林感觉身体舒服了不少,人也比之前有精神多了。 方岐离开了牢房,狱卒又将牢门给锁上了。 “方大夫,你真是个好人啊,我以前怎么就那么不开眼呢!”张宝林趴在木柱边,一脸懊悔之色。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呢?”方岐神情平淡,仿佛在自嘲一般。 见方岐没有离开,反而看着自己,张宝林神情一变,下意识检查起自己的身体来。 “方岐!你对我做了什么!”张宝林惊怒道。 方岐依旧是那副平淡的模样,眼中甚至透着悲天悯人的慈悲。 可落在张宝林眼中,就如此可怖! 痒,火辣辣的痒! 药物效果终于发作,张宝林在监牢里发狂翻滚,双手不断在全身抓挠。 红红抓痕从他白白胖胖的身体上浮现,就连自己的脸都没有放过。 “啊!好痒!好难受!” “方岐!你这个混蛋!你也配称为神医!” “啊啊啊!给我解药!痒死我了!” “方神医!你放过我!放过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方岐就站在监牢外面,神情平淡地看着这一幕,见张宝林把皮肤抓破,鲜血溢出,涕泪横流。 狱卒也是见过些场面的,可面对这一幕,也不由得心底生寒。 同时,对方岐更加的尊敬敬畏。 方岐问他:“你现在知道错了吗?” 张宝林忍着浑身瘙痒难耐,跪在地上对方岐道:“知道了!知道了!” “我不该折磨小翠的!以前更不该图谋方毓!也不该欺负你!” “我真的知错了!方岐!” “你放过我啊!” 终于,方岐脸上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意:“知道错了就好。” 药效似乎有所减弱,张宝林喘着气,脸上露出了一抹讨饶的笑意。 终于熬过来了,方岐到底是个心软心善的大夫,现在他都已经知错了,该放过他了。 不料,方岐下一句话彻底把张宝林打入无底深渊。 “知道错了,就该正视惩罚,忏悔你的恶行。” 惩罚,什么惩罚? 方岐不是要放过自己吗? 张宝林瞪大了双眼,方岐微笑着说:“知道错了,和你要接受惩罚并不冲突。” “甚至惩罚的目的,就是要让你知错,同时警醒世人,勿要再犯。” 咔咔咔! 张宝林用力咬着牙,牙齿交错,发出渗人的声音。 方岐竟然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放过他! “方岐!你这个该死的!” “见死不救!你不配称为大夫!你这个杀人毒医!” “方岐!你杀了我!是你杀了我!” 张宝林的咆哮在牢狱中回荡。 狱卒护送着方岐出了牢狱,看到外面阳光,方岐不由得叹息。 神医传承用于治病救人,可现在却被他用作私刑。 这样一来,他还配得上这神医传承吗? 狱卒询问道:“方大夫何故哀叹?是因为那张宝林不知悔改吗?” 方岐摇头:“狱卒大哥,我身怀医术,理应治病救人,刚才却以医术行私刑,这样的我,还配称为医者吗?” “哈哈哈!” 狱卒哈哈大笑道:“要是方大夫你都不配,谁还配?” “你医术高超,又有菩萨心肠,惩罚的也是大恶之人!” “要是好坏不分,善恶不辨,那学了医术还不如不学呢。” 反过来被人安慰,方岐心情好了许多,忍不住笑道:“狱卒大哥有大才啊。” 狱卒都羞笑道:“哪里哪里,就是见的人多了,多少懂点。” 这时候,方岐将一个小瓶子交给了狱卒。 “这里面是痒痒药的解药,给张宝林活入食物里就行,劳烦狱卒大哥了。” 惩罚交给官府,方岐治好他的病就好。 至于私刑,那实在是人之本性。 忍不了了! 狱卒拿了瓶子,又送了方岐一程。 返回张宝林所在的监牢房间外,狱卒倒了一杯茶水喝着,看张宝林还在那里痛不欲生。 “别出声,不然我用死老鼠把嘴给你堵上!” 狱卒坐在椅子上,悠闲晃荡起来。 心想,方大夫可真是个好人啊,对张宝林这种混蛋略施惩戒都还觉得惭愧。 打开瓶子,里面是带着淡淡异香的白色粉末。 狱卒毫不在意,直接倾倒在了地面。 可惜了,方大夫是好人,狠不下心来。 他不一样。 他是个好人,却狠得下心。 张宝林的哼哧声,就当听曲了。 第六十六章 可要补偿妾身? 来百草堂找方岐的病人到底少了一些。 空余出来的时间,方岐找铁匠特意做了蒸馏酒精用的器具。 再买来大量低度酒水进行蒸馏,不断提升酒精纯度。 蒸馏味道怪怪的,母亲和方毓都闻不惯,江波也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反倒是刘三刘四喜欢喝酒,方岐蒸馏一遍的酒水,他们闻着味就过来了。 “香,真是太香了!”刘三颇为惊喜。 从未闻见如此酒香冲人的酒水,恐怕只有绝世美酒才当得起这个称呼。 方岐再调试了一下器具,准备进行二次蒸馏。 酒精度数达到四五十度,基本就和后世白酒差不多了。 而他用于医用,这度数就还得再往上提。 又将酒蒸了一遍,方岐以手扇风嗅闻,再微微抿了一口,感觉已经达到了五十度左右。 一旁刘三刘四哥俩看得喉咙抽动,浑身痒痒。 刘三更是凑过来笑问道:“方大夫,这酒水味道太香了,比那些大酒楼最好的酒水都香!” 方岐并不懂酒,也喝不出什么酱香,浓香,只是白酒辣口难喝。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觉得香的? “嗯。” 眼看方岐将酒水再一次倒回了锅里,刘四一脸惋惜。 刘三却觉得,这酒难道是越煮越香? 再一次蒸馏出来的酒水,用于杀菌消毒的效果就好了许多,只是这个酒精度数,已经不适合直接饮用。 “方大夫,这酒好喝吗?”刘三一脸笑意。 方岐无奈道:“这是医用之物,由酒水提纯而来,度数越高,酒水越烈,太烈的酒水喝了,对身体无益。” 刘三呵呵直笑:“可是这太香了,今天没多少病人,方大夫,您就行行好,给我来上一口怎么样?就一小口!” “我我我!我也要!”刘四在旁边附和。 就连看了一阵的江波也笑着说:“我也想试一下,看看这煮过的酒水有何不同。” 刘三刘四不说了,怎么江波也来凑热闹? 方岐对江波道:“他们不懂医学也就罢了,你怎么也和他们一样?” 江波哈哈大笑:“行医者,哪有不自己尝试医用之物的道理?” 这下就连方岐都被逗乐了。 这个时候沟通不畅,不少医学知识也没有形成共识,医者自己品尝药物,记录效果的事情多了去。 “不要多喝,多喝误事。” 方岐事先留了一部分五十度左右的酒水,就给他们尝尝鲜。 几人拿着杯子分酒,江波嗅闻了一下,发现这酒香确实比外面普通酒水浓烈许多。 再小心翼翼地喝上一口,难以形容的味道就充斥进了口腔。 还真是烈不可言,江波再将剩下的酒水涂抹在手臂上,只感觉一阵清凉。 倘若有伤口发炎溃烂,或许会有所效果。 至于刘三刘四,他们则是囫囵吞枣,一口就将酒水给吞了下去。 霎时间,刘三脸都红了,惊愕不已地捂着喉咙。 “好!好酒!好烈的酒!” 喝下去的一瞬间,就感觉一条火线从口腔,喉咙,燃烧到了胃里面。 刘三心想,这样味道的美酒,恐怕只应天上有! 要是一个人喝酒喝死,在这个时候会被称为是一件美事,做丧事都得称为喜丧。 尤其是文人墨客们对这种死法颇为推崇,每天醉生梦死,却难归天际。 很明显,之前的低度酒喝很多都只是微醺。 而被方岐提纯之后的高度酒,多喝一点就真能要命。 收好酒精样品,再将度数写在纸条上贴好,方岐这才收起了器具。 “方大夫,柳千金来了。” “好。” 方岐来到诊所大堂,柳潇湘微笑着坐在诊桌面前。 比起一些不遵医嘱的病患,方岐更喜欢柳潇湘这种对医嘱完美遵循的病人。 甚至就连每隔一段时间到百草堂来检查,她都遵循无误。 “一切都在好转,继续保持即可。”方岐温和道。 柳潇湘看着方岐一本正经的样子就想笑,明明和自己是同龄人,却要装出那些老大夫的样子。 “方神医,你我也算是知交好友?”柳潇湘笑着询问。 “是。”方岐诚恳回答,不知道柳潇湘说这些干什么。 “那,方神医觉得是和妾身情谊更深,还是和苏家小姐情谊更深呢?”柳潇湘试探道。 “这如何能相比呢?” “若一定要分个高低呢?” 面对柳潇湘灼灼目光,方岐竟然感觉有些狭促。 “那自然是相差无几的。”方岐不自然地伸手挠了一下脸庞。 见方岐这个样子,柳潇湘就委屈起来,声音娇怯道:“若相差无几,那方神医为何要将赚钱的事情交给苏小姐,而不选择我柳家呢?还说相差无几呢!” 方岐一愣,这柳家也看得上卖肥皂的钱? 而且柳家应该不缺钱才是? “不过蝇头小利罢了,哪里是柳大人家会在意的?”方岐讪讪笑道。 “会!”柳潇湘肯定道。 很明显,方岐对官宦之家还不太了解。 官员的俸禄只能说是够用,但想要过得好,要能打赏下人,不经营一点赚钱谋生的路子是不行的。 往往是官员家的女性进行经营,或者是附庸的商家进行孝敬。 柳家有封地,所以比那些只有俸禄的官员要好些,可要是没有商人拥护,那日子也一样过得紧张。 这肥皂,已经铺垫了出去,听说苏家已经卖到了京城,连皇室都在用。 这样的利润,柳家怎么会不眼红呢? 至于柳潇湘,她对钱财并不是那么看重,可方岐选择苏家,却没有选择柳家,这就让她心里不平衡了。 难道有官面的柳家,还不如商贾苏家吗? “这样啊。” 方岐有些心虚地感叹了一句,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心虚。 或许是因为柳潇湘一双迷人的大眼睛,此刻正委屈盯着自己。 “那方神医,可要补偿妾身?”柳潇湘轻笑道。 这就是调情之言了。 倘若方岐是个情场浪子,自然懂这里面的门道有多深。 很明显,方岐认真考虑了一番,给出了自己的补偿方案。 “苏家势单力薄,倘若有柳家帮忙,推广起来效果会好很多,利润自然应当分润柳家。” 方岐深刻明白,吃独食走不远,尤其是在这个律法并不健全的时代。 柳潇湘都楞了,她可不是来争夺利益的。 正想解释两句,就见方岐取来几个罐子,里面赫然是他才提纯过的酒水。 “这是我提纯过的酒水,度数高当做医用,度数低的则可以拿去酒坊售卖,想来利润不小。” “也可以让苏家帮忙推介出去,以此作为在下的补偿,柳千金意下如何?” 柳潇湘被惊愕得说不出话。 酒水之利,何其恐怖? 这已经不是她能决定的事情了,可她又不想随意交给他人,苏婉可以,难道她就不行吗? 但这商贾之事,她也确实不太清楚。 “叫我潇湘就好,此事事关重大,明日我们酒楼详谈如何?”柳潇湘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方岐不明所以,只是笑着答应了下来。 明天吗? 正好,张宝林菜市口斩首示众,值得一观! 第六十七章 不解风情方神医 露丹楼雅间。 在柳家下人的带领下,方岐推门而入。 看见里面端坐着两个美人,方岐只能无奈扶额。 不是说事关重大,要详谈吗? 就算柳大人公事繁忙不能到来,最起码柳章兄也该来不是? 实在不行,柳福柳管家想必也是可以做主的。 怎么柳潇湘不带这些人,反而把苏婉给带来了? 都说礼教森严,一不小心就会坏人女子清白,方岐一直都是谨小慎微的。 偏偏这两个美艳无双的女子,反而不注意一些? “妾身见过方大夫。”苏婉笑着站起,对方岐行了一个女子礼。 方岐尴尬道:“苏小姐,些许时日不见,怎就生疏起来了?” “方公子,请坐。”柳潇湘倒是没叫方神医,惹得苏婉美目泛起好奇。 “谢潇湘小姐。”方岐记得之前说的,不过加上了小姐二字,显得亲近又规矩。 苏婉顿时就娇笑起来:“好啊你们两个!趁我不在,竟然小姐公子都称呼起来了,再过些时日,是不是就” “婉儿!” 柳潇湘羞得脸红,忍不住打断道:“亏我想着你,你就这样羞我!” 苏婉甜美微笑,看着方岐道:“方公子,以后我也如此称呼可否?” “当然,婉儿小姐。”方岐一本正经道。 这一次,苏婉也脸红了。 面对方岐,有些时候小小戏弄一番,却没见方岐有那种书生般手足无措的有趣模样。 而他认真的样子,会反过来让她们不知所措。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无招胜有招? 方岐坐在了雅间靠窗的位置,这里恰好可以看到菜市口。 “方公子,听潇湘说,你又研究出了新东西,而且前景广大,我是来帮她考量一番的,可别误会。” 调笑一阵后,苏婉才道明来意。 有苏家配合柳家,方岐自然更加放心。 一来可以避免柳家不懂经营,平白坏了高度酒水这个广阔市场。 二来有柳家支持,苏家做买卖遇到的阻碍也会少很多。 有肥皂推广在前,酒水用于买卖就简单了许多。 不过方岐还需要苏家在售卖过程中,给民众们灌输一些白酒使用手段。 伤口消毒,可用高度白酒涂抹伤患处,发烧发热,也可用白酒抹额,挥发散热。 外面似乎嘈杂了些,方岐微微侧目,看向菜市场的位置。 一个身穿囚衣,肩带枷锁的人犯被狱卒压着上了法场。 四周围观者众,对着人犯指指点点。 “人犯张宝林,凤霞郡响水村人,为人乖戾,行事跋扈,时常欺凌乡里,鱼肉百姓。” “殴死发妻,后另娶小妾二人,皆受其凌辱,一人暴毙,一人自杀,竟将尸首喂给家中黑犬!” “时值上旬,人犯从顾员外处购得丫鬟小翠,将其凌辱近死,幸得百草堂方大夫医治。” “小翠稍显恢复,人犯将其带回,当夜横死!” “人犯张宝林,恶贯满盈,已验明正身,斩首示众!” 监斩官话音落下,围观群众顿时愤怒不已,烂菜叶子之类的东西纷纷丢了上去。 王婶和赵叔也站在人群中,哭得身子都软了。 原以为小翠的命运会和之前张宝林的妾室一样,却不曾想到他也会有今天! 张宝林浑身上下没有一片好皮,跪在那里的身子也无意识地抽搐。 按理来说,刽子手斩首之前都会饮上一碗酒,既是增加心气,也是为了能够一刀枭首,减轻犯人的痛苦。 可今天,刽子手直接拎着刀就来了。 “啊,啊” 张宝林迎接着死亡到来,口中讷讷无言。 解去枷锁,露出后颈,刽子手高举大刀。 这次足足砍了三刀才结束,民众们欢呼起来。 一些家里有下人奴隶的富人,无不心里戚戚然。 张宝林的死,此刻彰显了他的价值,凤霞郡里,下人奴隶的生存环境比之前好了太多。 或许是因为方岐不遗余力地投身医道,也让人逐渐明白生命之可贵。 “方大夫,看何物如此入神?”柳潇湘凑到了旁边,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 方岐默默关上了窗户,淡然道:“张宝林在西市菜市口斩首示众,你还是不要看了,有些骇人,免得夜里惊惧难眠。” 柳潇湘倒是从顺如流,笑着答应,只是坐的位置离方岐又近了一些。 苏婉看得真切,也是笑而无语。 “有关酒水一事,我还会告知父亲,另外,我打算买下一家酒楼来,也学着操持一下。” 柳潇湘一边说,一边给方岐倒上了一杯茶水,显得温柔贤惠。 她以前疾病缠身,没过几天舒适自由的日子,现在自然想要找点事情做。 开酒楼挺好的,有柳家身份背书,再加上方岐蒸馏过后的白酒,在凤霞郡这里怎么都不会亏。 方岐也鼓励道:“确实如此,倘若一直闷在家里,也不利于身心愉悦,这样往往就会生出病来。” “这酒楼除了酒水,不妨再做一些药膳当招牌,有些东西可以借富人之口流传出去。” 说来好笑。 方岐之前实在是吃腻了那煮出来的白水肉,干脆自己买来一些现在不被人喜欢的猪肉,用卤肉的方式卤了一些出来。 八角,桂叶,陈皮这一类的卤料,现在普遍被人认为是药材而非香料。 卤出来之后,平日不怎么喜欢吃饭的母亲都多吃了一碗饭。 现今对于食物烹饪的方式太少了,主要还是烤,炖煮,蒸一类的方式。 没有铁锅,炒的方式也没怎么出现。 “有方公子加入,妾身的酒楼必然生意红火。”柳潇湘微笑道。 以方岐如今的名望,他说吃什么东西对身体好,凤霞郡的民众们不会有半点怀疑。 见柳潇湘眼睛都快黏方岐身上去了,苏婉不由得轻咳一声。 到底还是不能太过分,传出去难免会有人说闲话。 “方公子,你百草堂病人繁多,倒也不好在这里耽误太久,酒楼酒水之事妾身会处理好的,你尽管放心。”苏婉微笑道。 方岐看了看天色,是呆了挺长时间了,混了顿还算不错的饭食,现在也该回百草堂了。 两女颇为秀气端庄,桌上剩下好些食物,本着不浪费的习惯,方岐直接叫来小二给他包上带走。 “哎哟,方公子,听得人家心都化了!” 方岐一走,苏婉就牵着柳潇湘的手,毫不留情地嘲笑她。 柳潇湘也不甘示弱,娇嗔道:“好你个婉儿,敢笑话我,不知道是谁,被叫了一声婉儿小姐,脸就红得像个桃子似的!” 两女打闹调笑了一阵,柳潇湘趴在窗边,阳光晒得她暖洋洋的。 看阳光萦绕在柳潇湘发丝,苏婉不由得感慨一声,真是美丽如画。 “婉儿,要入秋了,你的病情不会反复?还是少吹点凉风。”说着,苏婉关上了窗户。 柳潇湘慵懒着,媚眼如丝道。 “方公子,挺好的。” “就是有些,不解风情呢!” 第六十八章 人都是父母生的 “方大夫,我这咳嗽了好几天了,您给看看是怎么个事?” 来人方岐也认识,豆腐摊的老王。 方岐一边脉诊,一边笑问道:“近来生意可好?” 豆腐老王哈哈笑道:“生意还不就是那个样子,就是方大夫这些日子没来买我家的豆腐。” “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我才得病,豆腐差我问问你呢!” 方岐只能无奈笑笑,老王家的豆腐做得很好。 这年头谁要是做生意偷奸耍滑,名声一丢,做什么事都成不了。 可只要是百草堂的人去买豆腐吃,他送的比买的还要多,这样怎么好意思? 百草堂做饭不太方便,一开始病人不多,母亲倒是可以抽出空来。 可如今人增加了不少,反而忙得团团转,自己做饭显然耽误事情。 多半是去外面买点吃食就行。 让刘三去买,他怎么都会带上几碗醪糟。 刘四木讷一些,热情乡民知道是给百草堂买饭,多少都会送上一些,多得吃不完。 “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看了一阵后,方岐开口道:“只是有些咳嗽风寒。” 一旁的江波倒是反应很快:“用疏风清热之方就好了。” 方岐赞许着点点头,确实如此。 不过,这开什么方,同样有学问在里面。 都说疏风清热,有多种方子,多种药材,如何选取抉择呢? 方岐对待这种简单病症,向来是四两拨千斤的路数,往往一两味药就行,费用也极低。 换江波来,他或许就要开上好几味药,讲究药材配伍,君臣佐使。 即便如此,江波也比以前进步巨大了。 送走老王后,方岐又开始接诊下一位病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感觉心里面有点不对劲,似乎忘记了什么。 或者说某种东西的端倪已经出现,他却没能从中找出。 下午时分,医馆里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当此人过来的时候,百草堂其他人都下意识戒备起来。 “方大夫。” 来人正是张景业! 他一开口,声音苍老疲倦,要知道他今年还没到四十,头发就已经花白了一些。 张宝林的死,想必对他打击极大。 方岐此刻心里也有所触动,哪怕死的人是张宝林,他依然会对生命的逝去而感到悲哀。 只不过,悲哀是悲哀,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要张宝林赴死。 “你来干什么?”方毓下意识站在了方岐旁边。 方岐轻轻挡住方毓,温和看向张景业。 “如果是来闹事,就原路返回,看病的话,还请稍坐。” 张景业苦笑着坐下了,在方岐的示意下,伸出了手。 “我身体如何?” 方岐诊断了脉象,再看了看舌象,开口回答:“张老爷情志不振,肝气郁结,此乃肝郁气滞,气血失和之象。” “可开逍遥散合六君子汤加减,能疏肝理气,养血和血,还可以益气健脾,行气化痰。” “此外,需稍加运动,放松情绪,可以食补之,如山药,芡实,薏苡仁等。” 张景业笑容凄凉苦涩:“方大夫医术高妙,果然名不虚传。” 方岐没有接话。 他继续道:“可方大夫医术再高,又能让我死去的孩儿活过来否?” 方毓气坏了,死了的人怎么能救回来? 柳家尊称哥哥为神医,并不代表他就能让人起死回生! 这就是来捣乱的! 方岐依旧伸出手拦着方毓,平静看着张景业道:“人死无法复生,还请张老爷节哀。” “听闻方大夫志向远大,愿救天下众生疾苦,我那孩儿,就不算这众生之列吗?为何不能放过他?”张景业凄凉道。 “算。” 方岐很肯定的回答:“倘若他身患病症,我自然救治无误,可他之死,是国法不容,天理不容!” “在我眼中,小翠和他没有半点差别,为何他可以夺走小翠性命,就不能让别人夺走他的性命?” 张景业拽紧了拳头,冲着方岐低吼道:“可那个女人只是个丫鬟!是个奴隶!” 方岐长叹一口气,轻轻道:“她也是父母的孩子。” 张景业明显愣住了,过了好一阵才无力放开了拽紧的双拳。 “受教了,方大夫。”张景业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一句。 这时候,张景业才发现,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过分溺爱,张宝林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 如果在张宝林小时候打了农户家的孩子,他不是蛮横地给张宝林撑腰,而是将张宝林教训一顿的话,或许如今会不一样? 取了药,张景业放下一张百两银票,身形晃荡着离开了。 方毓噘着嘴,不屑地将银票拿起丢进了柜子。 “哥,干嘛要他的臭钱!他帮着张宝林做了多少恶事,现在还好意思过来怪罪你?” 方岐却说道:“知错不仅要能改,也要能接受惩罚,张宝林的死,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了,还是在牌子写上张景业老爷捐赠一百两。” “哼!” “不许耍小脾气。” 方岐无奈揉揉方毓的脑袋。 下一个病人前来,说是有些咳嗽发热,方岐就交给了江波去诊断练手,要是拿不稳他再出手。 不多时,江波那边给出了方案。 方岐看了看之后,教他如何让开的药方更加精炼,药效反而会更加凸显。 病人拿了药离开后,方岐想起之前接治的豆腐摊老王。 随即他取出两人病例,仔细对比了起来。 见方岐神情凝重,江波不由得询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方岐松了一口气道:“还好,应该是我多想了。” 老王的病和先前的病人并不是同出一处,一人是肺卫失和,一人是外邪入侵。 如今入秋,天气忽冷忽热,气候干燥,温热之邪容易侵袭人体。 再加上秋收时节,人群聚集过多。 倘若形成了流行性的病症,那处理起来可就有些棘手了。 不过,还是提前做点准备比较好。 方岐正好有做成药的打算,不妨就先做一点治疗简单咳嗽发热的。 “刘三哥,劳烦你去找药商王掌柜,采买一些桑叶,杏仁,栀皮,梨皮等物,我会写个单子给你。” “好嘞!” 刘三领取了单子,拿了钱,笑着就往外走。 方岐笑着对他说:“多的一些你这段时间的辛苦钱,可别花在了不该花的地方。” “哈哈哈!方大夫哪里话,我刘三已经改邪归正了!” 说完,刘三就离开了。 他自然没去不该去的地方,因为刘三认为,来醪糟摊子喝一碗醪糟是应该的。 见到刘三来了,寡妇老板娘神情生动了一些。 给他端来一碗明显要大一号的醪糟,还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声:“你可有些日子没来了,去别的摊子了?” “没有!这些日子百草堂挺忙的,我太晚过来,你都收摊了。”刘三解释道。 老板娘轻笑一声:“谁管你!” 刘三呵呵傻笑,端起碗来了一口,味道香甜。 再看一眼刘三,身上已经没了那种流氓气息,在方大夫手下做工,那能差到哪去? 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捅破窗户纸。 老板娘微笑了起来,用帕子掩着嘴,轻轻咳嗽了两声。 第六十九章 成药,桑杏散 “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方毓好奇地走了过来。 刚关了门,方岐刘三等人就去了后院,就连江波也没有回家去,而是留下来帮忙。 药材常见,只是需要的量多了一些,药商王宽王掌柜很快就把药材送了过来。 晒干的桑叶过水去尘土,碾碎成粉;杏仁,栀皮,梨皮同样的处理方式。 再另外添加沙参,象贝母,香豉等药材,一同碾碎成粉末状。 过筛后用油纸包起来,形成一小包一小包的桑杏散。 “成药,桑杏散” 方岐做好一份后,先用热水冲了一碗,自己喝了起来。 味道微酸,略有回甘。 或许是体质的原因,方岐对药性的感知非常敏锐。 这桑杏散可以起到轻宣燥热,润肺止咳的功效。 对于豆腐摊老王那种咳嗽病症有很好的效果。 “来,一人喝一碗。” 此药虽没有预防之效,喝了对身体有好处倒是肯定的。 方毓喝了之后,觉得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味道不如果子露。 “哥,这就是你之前说要做的成药?效果是什么?”方毓放下碗,好奇道。 方岐点点头:“简单说来,就是清热止咳。” 乡民有点咳嗽,一般是不会去看大夫的,更别说买药。 除非实在是不见好,甚至可能等到病情恶化,他们才会去寻求医治。 现在有了桑杏散,价格又如此低廉,有些轻微咳嗽不适的民众也能用得起。 “感觉不是很厉害。”方毓低着头看鞋子,有些不好意思。 在她看来,方岐的医术十分厉害,能够治其他大夫郎中治不了的病,救其他人救不活的人。 一开始她想的成药,或许是一种很厉害的药物,可以治疗某种危急重症。 现在看见桑杏散,自然没有达到她的预期。 一旁的江波反而笑道:“这还不厉害?能制作出这种成药,价格低廉,效果想来也是极好的,已经很厉害了。” “倘若将药方传出去,不知道能养活多少赤脚郎中。” 这年头谁还没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 贵了舍不得治,不治又拖着。 这时候有三文钱就能卖一剂的成药,喝了之后效果还好,谁不乐意买一点呢? 方岐也笑着说:“我打算把桑杏散的药方和制作方法传授出去。” 话音刚落,其他人就一脸惊愕地盯着他。 这样好的东西,方岐竟然要传授出去? 就连母亲刘云秀都有些惋惜道:“不妨我们卖上一段时日再说?” 方岐也知道,如今谁要是有点秘方秘法,都是藏着掖着,也是为了有口稳定的饭吃。 可他不同,百草堂根本不是靠这些赚钱的。 至于这桑杏散,利润也十分微薄,倒还不如让利于民。 “就百草堂一家卖,能卖给多少人?传授出去,可以卖给天下人。”方岐义正词严道。 江波敬佩拱手,对于方岐,实在是无话可说。 他早就知道自己和方岐之间医术的差距,现在看来,就连志向上都天差地别。 此刻的他只想多学一些医术,然后通过医术治病救人。 而江波的治病救人还局限于凤霞郡,甚至可能是他自己家的医馆药铺。 可方岐已经将目光放宽到了整个天下,这如何能不让人敬佩。 “这事就交给你去,你是江老大夫的儿子,凤霞郡的其他大夫郎中都认识你。”方岐笑着对江波道。 江波也没想到,这可是积累名望的活,方岐就这样交给自己了? 他图什么? 一不赚钱,二不收心,还真就是纯粹想要多治一点病人? 可方岐的年纪,和他相差无几,怎么就能拥有这种淡泊名利的心性呢? “要不还是你去?这是你的东西。”江波推辞道。 方岐古怪地看他一眼:“我还要坐诊百草堂,哪有多的时间离开?” “你若是觉得一个一个找比较麻烦,不妨借助江爷爷的名头,把其他郎中大夫汇聚到一起。” 江波觉得方岐说话怪怪的,好像在嫌弃他医术不行。 换个人来说这种话,他都得和对方理论理论。 但没办法,这个人是方岐,他只能忍了。 翌日。 百草堂门外摆出来一个小摊子,上面堆放着分成小包的桑杏散。 旁边写着一张纸条:桑杏散,清热止咳,老幼咸宜,三文一包。 因为没人看管,过来看病的病人还好奇询问。 “方大夫,门口那支个摊子是谁的啊?干什么用的?”一个不识字的病人询问道。 方岐耐心解释:“那就是百草堂的摊子,卖的是桑杏散,能清热止咳,有点咳嗽可以买一包回去冲水喝。” “那要多少钱一包啊?” “只要三文一包。” 一听三文,不少病人都惊讶起来。 百草堂方岐弄出来的东西,自然不会差,可这价格也太便宜了些。 到底是百草堂,不愧是方大夫,众人如此想到。 “正好我孩子这几天有点咳嗽,买两包回去试试。”一个男子在后面笑道。 其他人也纷纷响应,就算不用,买来备着也好。 到了晚上收摊,方毓惊讶发现,这桑杏散还卖得挺好的,没剩下几包了。 “哥,要不要做点其他的成药?”方毓笑眯眯地来到方岐身边。 方岐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笑道:“小财迷。” 方毓牵着方岐的手臂撒娇,心想哥哥的医术那么好,做出来的成药也很受欢迎,他们赚钱是应该的。 可方岐现在却高兴不起来,短短两天时间,发热咳嗽的病人变多了。 前些日子才一两个,今天就有了足足七八个前来问诊。 因为病情轻重程度不同,方岐还得要分别开方,仅仅是桑杏散已经无法完全满足了。 倘若只是发热咳嗽还好,如果病情进一步恶化,恐成秋瘟。 想到这里,方岐双手都感觉到有些冰冷。 哪怕是在后世,瘟疫都夺走了无数人的性命,更别说现在了! 倘若真爆发瘟疫,方岐不知道凭借自己一人之力,应当如何应对。 他倒是有岐黄神医体,百毒不侵,诛邪不染。 可他身边的亲人朋友,凤霞郡碌碌乡民,又该如何去对抗病魔呢? “江波,你明日就将桑杏散推介出去,务必要快!”方岐声音凝重,甚至带上了几分急切。 “好。”江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方岐如此重视,他也不好松懈。 除此之外,应当还有别的办法。 方岐想了想后,去到了书房,写下有关防疫的些许条例,准备明日呈给柳太守看看。 到底身为医吏,也该为凤霞郡做点事情。 只是让方岐倍感苦恼的是,这秋瘟并没有爆发,他就写下这样一道折子,未免有杞人忧天之嫌。 倘若之后真爆发秋瘟了,说不定还会成为扫把星的象征。 于是乎,方岐另外写了一份凤霞郡公共卫生的条例。 例如不许喝生水脏水,勤洗澡,勤剪指甲。 牲畜进城主人要负责清理粪便污物,不得随地大小便等。 这些后世人觉得理所应当的事情,在如今却还需要以条例进行规劝。 甚至要说明这样做的原因,否则乡民不明所以,只会觉得麻烦而心怀抵触。 写完折子,方岐稍稍放松一些,靠在椅子上闭目自语。 “但愿是我多心了。” 第七十章 哪来的自信? “见过江老。” “小江大夫,好久不见。” 江老大夫家中,凤霞郡有头有脸的医者陆续到来。 这里面不少人都从江老大夫身上学到过一些东西,所以此刻江波借助爷爷的名望召集众人,倒是少有没来的。 就连关了千金堂,闭关多日的周明理都来了。 都是医者,大家坐下就相互讨论起来。 有人好奇询问:“不知江老大夫这次召集大家是要做什么?” “说不定是因为那个家伙。”有郎中嘴里愤愤不平。 那个家伙? 其他人略微一想,毫不犹豫确定,指的就是百草堂的坐诊大夫,方岐! 一说起方岐,这些大夫郎中脸上都闪过一丝不悦之色。 有人更是冷哼一声道:“年纪轻轻,医术能好到哪去?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竟然蒙骗太守大人,称呼他为神医?” 当百草堂被方岐支撑起来后,其他人的生意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一些影响。 尤其是听见方岐在病人的眼中,那宛如无病不治的神医一般,谁心里都会有些不服气。 另一人笑道:“神医?不是听说他医馆里才死过一个重症不治的人么?倘若真是神医,应当能救回来才是。” 这里谁的年岁不比方岐更大?可如今在乡民心目中的地位,却赶不上方岐。 江波听得眉头直皱,却又无可奈何。 如果他不是这些日子在百草堂学习,他也不敢相信,方岐年纪轻轻,医术竟然如此惊人。 甚至更让他感到钦佩的,不是方岐的医术,更是方岐的为人。 大家抱怨了几句后,有人这才询问江老大夫,召集众人是要做什么? 江老爷子看了看自己孙儿,示意他来说。 江波整理了一下思绪后,来到众人面前。 “各位前辈,时值秋日,天气干燥,气温多变,容易滋生疫病,不知道大家有无察觉,近日咳嗽发热者众?” “确实如此,这些时日我接诊的病人里,有三成都是咳嗽发热。” “我也是,人数不少。” 见状,江波心里感叹,到底是方岐方大夫,总是能比其他人多想一步。 这才是真正的医者仁心。 倘若方岐放任不管,等事情严重了再出来主导救治,想必可以收获更高的名望。 但他偏偏要在事情萌芽之前,就把病症给解决。 为什么方岐不亲自过来人前显圣? 可能不仅仅是放不下百草堂,更是因为他知道,这些医道前辈长者们,对他有所歧视? “我这里有一份成药,制作简单方便,针对咳嗽发热初症效果极好,今交给大家,务必将疫症抹杀于萌芽之中,不让乡民受苦!” 说完,江波分发给众人桑杏散药方,以及成品。 有的医者经验还是老道,一看药方就知道,这必然出自大家之手。 不是医道大家,恐怕不能写出药材配伍精细完美,价格低廉的桑杏散。 有人打开包装,轻轻嗅闻一下,随后用手指捻起一点粉末放在嘴里,细细感受其中奥妙。 “不错,极好的清热止咳,润肺消渴之物,制作也极为方便!” “想必这是出自江老大夫之手?也只有江老大夫有如此功力,医者仁心!” “晚辈多谢!” 众人纷纷致谢,觉得这东西很好,以后甚至可以一直买下去。 江老大夫笑而不语,只是一副欣慰的模样。 “呵,这才是真正的医德高人,不是百草堂那个沽名钓誉之辈能比的!” 不知为何,有人又把话题扯到了方岐身上。 江波有些郁闷道:“为何?” 那人显然对方岐充满愤懑,开口道:“百草堂的方大夫,年纪轻轻就被人称之为神医,我在这个年纪,还跟着长辈抄写药方,他如何能治病救人?” 这就是以年纪取人了。 这年头大夫郎中如果显得太年轻,病人都会对他的医术抱有怀疑的态度。 所以为什么一些假郎中骗人的时候,都要贴上假胡子。 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岂是年纪能区别的? 方岐的医术就是如此,远超众人。 说句不好听的,江波觉得,恐怕自己爷爷的医术都不一定是方岐的对手。 其他人却纷纷附和,对方岐的言辞也越发刻薄激烈起来。 周明理拿着桑杏散,一直沉默着没有开口,想来是意识到了什么,嘴角挂起一抹冷笑。 江波忍不了了,开口道:“诸位前辈听我一言,方岐方大夫医术确实厉害,我这些日子在百草堂学习,亲眼所见!” 话音落下,众人陷入沉默。 甚至有人用一副叛徒的眼神看了江波一眼。 一个叔叔辈的大夫开口询问:“小江大夫,江老大夫一身医术,你都学完了吗?怎么还退而求其次?” 这话让江波如何回答,总不能对人说自己爷爷可能还不如方岐? “其实,这桑杏散就是方岐方大夫制作出来的!” 江波终究还是把这句话给说了出来。 可一说出,他就后悔了。 方岐要的是将桑杏散推介出去,不要功劳名望,不要收益利润,只希望将疫症抹杀于萌芽之中。 可这些人对方岐充满偏见,一听是方岐做的,好些人直接就把桑杏散给放在了一旁。 “他?他何德何能!” 有人冷笑一声道:“如若是方白药方大夫,或许还有这个能力,可要说是方岐,在下是不相信的。” 说完,另外有人站了起来,把药方和成药一起放在了桌子上。 “我会的是推拿正骨,用不上这种东西,就先告辞了!” 说话的是谷郎中,也算是凤霞郡有名的人物了。 之前方岐百草堂还没有进药材时,他也主打推拿正骨,自然和谷郎中未曾见面就有了梁子。 其他人见状,纷纷起身告退。 有些人甚至带走了药方,成药,却也不肯给个好脸色。 江波愣在原地,看大家走得干干净净,怎么也想不明白,承认一个年轻人厉害,有那么难吗? “爷爷,我该怎么办?这些人简直比书生还迂腐!” 江老爷子呵呵一笑:“简单,明天把方岐叫来,这事我来帮他!” 爷爷要帮忙? 江波反而有些怀疑,毕竟之前爷爷还让他和方岐赌斗来着,难道是想要对方岐不利? 见孙子这个眼神,江老爷子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头上。 “想什么呢!” “爷爷,你之前不还让我去和方岐比试医术吗?怎么现在又要帮他?” 江老爷子笑得古怪:“你哪来的自信,认为你的医术比方岐厉害?我让你和他比试医术,看好的是他啊!” 江波一听,顿时傻了眼。 此刻遭受背叛的人,顿时变成了他自己。 看着江波失魂落魄,朝着外面走,江老爷子不忘喊了一声。 “记得明日把方岐带来啊!” 第七十一章 甘当垫脚石 “事情就是这样,对不住了方大夫。” 回到百草堂,江波告诉了方岐昨日发生的事情,同时告知方岐,爷爷邀请他前去江家的事情。 方岐陷入了沉默,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凤霞郡其他医者会对自己有那么大的敌意。 如果说是周明理他还能理解,两人之间的恩怨已经无法化解了。 可其他人,虽然有利益上的冲突,但也不至于严重到这种地步? 或许,江老大夫会给方岐答案。 方岐要出去,百草堂又留给了江波主持。 带上一份礼物,方岐去了江老大夫家中。 “江爷爷。” 江家大门敞开着,江老大夫坐在一张躺椅上晒着太阳,旁边碗里散发出一股桑杏散酸酸甜甜的味道。 江老大夫伸手拍拍旁边,示意方岐过来坐下。 “昨日的事情,孙儿应该都给你说了。” “嗯。” 方岐答应一声。 江老大夫瞥了方岐一眼道:“作何感想?” 方岐淡淡回应:“不可理喻。” 一听,江老大夫就笑了。 “不明白?明明是一件大好事,为什么那些修养品德都还不错的大夫郎中们,一听是你的杰作,就都要反对?” 方岐沉默着点点头。 事情就是如此,这时候有个好药方可都算是家传之秘,是需要藏着掖着的。 而桑杏散这种东西,针对常见的病症,效果不错,味道也行,最关键的是用料便宜,操作简单。 病人想来很容易就能接受,或许钱赚得不多,却是能够积累名望的。 江老大夫打开方岐带的礼物,里面是切好的卤肉,芳香扑鼻。 捻起一块放进嘴里,静静咀嚼吞下。 味道很好,比什么酱牛肉好吃多了,而且酱牛肉还只有大酒楼才有,普通人是吃不到牛肉的。 “还请江爷爷解惑,晚辈不过是想要治疗病症而已,也愿意分享药方,为何会这样?”方岐询问道。 江老大夫一边吃,一边问。 “你可知,想要成为一个郎中,或者大夫,需要多久?” 方岐思索了一阵回答道:“只要懂得医术,能对症下药,治病救人,同时有医德就好,大概不过年。” 年? 江老大夫轻哼一声,指着方岐笑道:“年?你是觉得这天底下的人,都像你一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我告诉你,想要成为一个郎中,大夫,倘若没有师承,全靠自学,起码要十年左右,出来还是一个二流郎中!” “如果有师承,呵呵,那就更久了!” “三年认药识药,三年抓药煮药,三年抄方学方,再来三年预诊接诊,这才算是打好了基础。” “要是想学推拿正骨,针灸刳割,这时间还得再多一些。” 方岐只能沉默,他得到的传承是一瞬间来到脑海,属于无师自通。 之后只需要不断印证病症,自然而然就熟悉无比。 前身的记忆里,方白药也并没有强制他学习医术,只能说看了些,没有真正深入去学习。 反倒是周明理真正学习了父亲方白药的医术。 江老大夫呵呵笑道:“所以你明白了?其他人花费无数心血精力,好不容易才算是一个郎中大夫,年纪都而立以上。” “偏偏你二十出头,似乎已经把他们远远甩在身后,谁会服你?” 原来是这样。 方岐只是苦笑连连,开口道:“我没有这个想法,倘若需要我当面解开这个误会,只要能推介药物,造福乡民,要我认错道歉也行。” 这时候,江老大夫颇为好奇地看了看方岐。 最后对他竖起大拇指道:“早就听说你立下宏愿,愿以身合道,救治芸芸众生,现在看来,还真有几分道理。” “啊?”方岐都楞了一瞬,不知道江爷爷为何这样说。 见方岐一脸疑惑,江老爷子冷哼一声:“你若是有个六十七十,说这种只要能造福乡民,让你道歉认错都行的话,那才被人认可。” “你年纪轻轻就这样说,虽然我觉得你是认真的,但放在别人眼里,就很虚伪!” 方岐无奈了,他到底应该如何呢? “年轻人,要有心气啊!”江老大夫开口道。 心气,年轻人的心气? 方岐皱着眉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自己花船悟道之后,就下意识把治病救人的担子挑在了身上,以至于少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热情冲动。 那他该如何解决当前之事呢? 有办法了! 方岐对着江老大夫拱手道谢:“多谢江爷爷,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完,方岐就要告辞。 江老大夫急忙叫住他:“你想要怎么做?” 方岐轻笑道:“哪些人不服,我就上门踢馆去,要是输给我,就乖乖给我推介桑杏散!” 有点意思,但又冲动过头了。 江老大夫瘪嘴道:“胡闹,踢馆之后别人只能关门大吉,或者另寻他处,这是砸人饭碗的举动,你想要凤霞郡就剩下你百草堂一家医馆?” “那我事先说好,不用关门就行了?”方岐有些无奈。 即便事先约好,这时候把脸面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人们,岂会不遵守约定俗成的规矩? 一些性子烈的,抹脖子的心都有。 被江老大夫点出问题所在,方岐又回来坐下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些医道前辈们交流了。 不下手,他们不服气,下手了,他们又受不了。 见方岐困扰,江老大夫略显得意道:“这事,不妨交给我来。” “哦?江爷爷打算怎么做?” 江老大夫开口道:“很简单,以我的名头,在凤霞郡召开一场医道交流大会,每个人都可以交流各自的绝学秘方。” “我会把江家珍藏的养胃定气方拿出来,给大家参考。” “既然是交流,自然有胜负之分,却没有你踢馆来得那么恶劣。” “你若是能力压众人,甚至是老头子我,以后在凤霞郡,不会有人再不重视你。” 方岐一时间有些感动,没想到江老大夫竟然会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就连自家可以当做传家宝,铁饭碗的养胃定气方都给拿出来。 方岐站起来,弯腰行礼,感激道:“多谢江爷爷!” 江老大夫摆摆手,示意方岐滚蛋。 不说还好,一说他就来气,不孝孙江波,从百草堂学到了好几个效果比养胃定气方还要好的方子。 方岐丝毫不藏着掖着,他揣着一份养胃定气方,还当成传家宝供着,这不是敝帚自珍,招人耻笑吗? 见方岐恭恭敬敬地离开,江老大夫心中感慨颇深。 再想要吃一块卤肉,却只剩下点肉渣了。 拿起油纸袋,将剩下的肉渣倒进嘴里,还舔一舔不浪费。 江老大夫悠哉摇晃着摇椅,想起小时候自己跟着父亲学习医术的时候。 “等我长大了,要当一个医术比父亲还要厉害的大夫!救治病人,让病人不再痛苦!” 现在看来,或许方岐会比他做得更好。 此子如此宏愿,他来当一块垫脚石又如何? 第七十二章 七品方医吏 今天方岐要去府衙办事,所以换上了他七品医吏的官服。 这是一件绿色圆领的袍衫,用的暗花细麻布,领,袖,衣襟位置还加了好看的缘边。 腰间束上革带,脚踩乌皮靴,头戴幞头,好一派官家气象。 四方步走得规矩,方毓嘴巴都没有合上,笑得眼睛都咪了起来。 往日只见到方岐穿着常服,虽然很好看,但眼睛也熟悉了。 现在看见身穿官服,散发贵气的方岐,自然充满新奇之感。 “这时候才想起,我孩儿也是官家公子了。”刘云秀笑着开口。 方岐笑着转了一下,询问母亲:“还能看吗?有没有不妥的地方?” 刘云秀开心道:“很好看。” 方毓也凑了过来,跟着方岐玩笑了一阵。 带上写好的折子,方岐出发去了府衙。 按道理来说,方岐应该先给自己的上司汇报,越级上报则是违规。 但在凤霞郡,医吏之上没有直属体系的官员,再加上和柳太守关系很好,不妨直接交给他。 至于为什么要换上官服,来府衙,而不是直接去柳家给柳自成。 自然也是希望柳自成能够重视起来,毕竟这是官面上的东西。 “见过方大夫。” “在府衙,不妨叫方医吏。” 门口两个守卫自然也认识凤霞郡有名的方大夫。 方岐平易近人,和两人打了招呼后步入府衙。 府衙里的人明显是头一次看见方岐过来,所以还有些好奇,多看了几眼。 一个胖胖的,脸上带着几分威严的男人正好出来,看见了找人询问太守所在的方岐。 “是方大夫啊。”对方走了过来,遣走了小吏,主动和方岐攀谈起来。 方岐拱手道:“见过何大人。” “哎,方大夫何须多礼。”男人笑道。 男人赫然是凤霞郡的郡丞何正清,位居柳自成之下,在凤霞郡也算是身居高位了。 方岐倒也没想到,他大夫的身份会有如此便利,就连何郡丞都对他礼待有加。 何正清见方岐身穿官服,于是问道:“方医吏今日前来府衙,定有要事,不妨先告知与我,还是要直接去找柳大人?” “若何大人能转交柳大人,亦可!” 说着,方岐把自己写的两份折子交给了何正清。 见方岐如此信任自己,何正清也笑了,对方岐道:“方医吏对官场嫌恶知之甚少啊,这折子岂能就这样给我?” “倘若我隐而不报,或者将上报之人改成自己,你岂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见何郡丞一本正经,方岐也笑道:“既然何大人都开口说了,那在下下官也就放心了。” “这折子可以交由何大人亲自上报,但不可隐瞒不报啊!” 听方岐这样说,何正清也笑了起来,瞥了一眼折子。 《凤霞郡防疫条例》,《公共卫生细则》? 感觉有点奇怪,不过何正清还是打开防疫条例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入了迷。 看到最后,他不由得拍起手来:“妙!妙!” 何正清双眼火热:“真是人不可貌相,方医吏年纪轻轻,也是有真才实学的啊!” 要知道大靖对于主政官员是有考核的,从教化,民生,律法,军事,医,农,工等各方面入手。 有了方岐这两份折子,只要实行下去,今年,甚至往后在医这一个板块,起码都能得个甲等之评。 这政绩考核,可就是升官基础。 “方医吏,你写出这份折子,就足够你官升一级了!真要交给我主名?”何正清笑问道。 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但折子是方岐写的。 且不说方岐在凤霞郡的名望,就他和柳家的关系就不是何正清能抢功的。 再者说,他并不精通医道,如何能写出如此适宜施行的折子来? 所以,这不过是个玩笑话罢了。 方岐倒是笑道:“拿去也无妨,下官只想治病救人,造福乡民,至于功绩功劳,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 见方岐如此坦荡,何正清笑着说:“方大夫果然医者仁心,品性高洁,走,你随我去见太守大人。” 出乎意料,方岐竟然拒绝了。 “下官就不劳烦何大人带领了,这折子您尽快递给柳大人,近来秋日天气多变,还是尽快实施为好。” 何正清也是无奈笑着摇头,换个人这样说,他会认为对方不想在官场上混了。 至于方岐,他好像压根就没有把这个官身当回事。 堂堂郡丞,仅次于郡守的存在。 竟然要帮一个八品小官充当使唤小吏,也是着实有趣。 也只能是方岐有这样的面子,蔑视上官,何正清直接拉他下去打板子都没问题。 另一边,柳自成正在处理公务。 何正清甚至没让下人通报,直接就迈步走了进来。 “何兄,怎么今日有空来正堂了?是想要帮我处理公事吗?”柳自成头也不抬,随口打趣了何正清一句。 何正清笑呵呵等柳自成批完折子,这才把他手里的两份折子递了过去。 “加急。” 柳自成无奈摇头,打开折子看了起来。 这一看,他就变得与何正清之前的样子一模一样。 “妙极!妙极!” 柳自成哈哈大笑:“言之有物,条理清晰,只需照本宣科即可,是哪位高才所作?” 何正清一脸得意,伸手指了指自己。 柳自成眼中闪过几分鄙夷之色,他还不知道,何正清哪有这个本事? “何兄无需掩饰,若是哪位幕僚大作,不妨让他来府衙谋一职位。” 何正清有些羞恼,都是多年相识,他在柳自成眼中就是这样的人? 柳自成狐疑着看到最后,结果发现正名写的方岐,副名写的何正清。 一瞬间,柳自成就猜了个大概。 方岐写了两份折子交过来,正好碰上了何正清。 以方岐那淡泊的性子,自然愿意让何正清在折子上署名,甚至让何正清当正名都无所谓。 好在何正清还拉不下那张老脸和方岐争夺功劳。 所以混了个副名也行,这可是实打实的功绩。 鄙夷看了何正清一眼,柳自成直接把两份折子又丢给了他。 “既然你都署名了,这事就交给你去做,可不要坏了人家方大夫一片心意。” 何正清笑道:“你这就是羡慕了,明明是你这个郡守该做的事。” 柳自成轻蔑一笑,他又不需要升官,也不需要看考核功绩什么的。 之所以还来府衙办差,是因为他不想自己呆的地方变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还是你去做,在凤霞郡,你是当不了郡守的,积攒功绩,去了别的地方当个郡守还差不多。”柳自成笑着摆手道。 何正清也笑了起来:“那我以后升官上任,能带走府衙的得力助手吗?” “你要带走谁?没见你手下有谁能称为能吏的。” “当然是方医吏了!” 何正清说完,柳自成就冷笑连连。 方岐要是走了,他女儿怎么办? “你做梦!” 第七十三章 家传正骨谷郎中 想来官府落实下去还需要筹备一阵。 方岐有些担忧,眼看着发热咳嗽之人渐渐增多,甚至有二次患病的病人,这心里就安定不下来。 百草堂今日早早关门,江波前来知会方岐一声,时间差不多了。 他们要去凤霞郡一处戏台附近,凤霞郡的医道交流大会在那边召开。 逢年过节,戏台就会搭建起来,特意请戏班子过来表演,娱乐民众。 平日里没有使用,开个聚会之类的也比较方便。 里面人已经不少,医者们三三两两汇聚在一起,进行着医道交流。 人数最多的地方,自然是江老大夫所在,他把家传的养胃定气方给拿了出来,供给所有人查看交流。 “江老不愧是凤霞郡医道执牛耳,如此妙方竟然都舍得拿出来共享,凤霞郡百姓有福了!” “是啊,医者仁心,令人敬佩!” “我这有一份针对肌肤之症的方子,也拿出来给大家共享。” 入口处,有小吏候着,检查来者是否具有入场资格,免得混进去一些流氓无赖,江湖骗子。 方岐过来还没有给出请帖,那小吏就笑着报名。 “百草堂方大夫到!” 声音洪亮,里面热闹的声音瞬间安静。 小吏还以为是方岐名头太盛,惹得众人关注。 普通人只知道方岐医术惊人,备受尊崇,却又哪里知道,方岐被凤霞郡的医者圈子给排斥针对呢? 方岐在江波的跟随下,迈步进入会场。 他挺胸昂首,意气风发,没有忘记江老说的少年心气。 这个样子,却更是惹得一些医者不快。 要知道他们这个年纪,还只能算作学徒! 甚至没资格进入这种交流大会,除非有师傅带着。 “谁邀请他来的?” “呵呵,这百草堂的方大夫不是号称神医吗?竟然也需要参加我们这普通郎中大夫的交流大会?” “如此年轻,医术却十分过人,着实令人怀疑啊!” 面对众人议论纷纷,方岐下意识朝着江老大夫看了一眼。 心想,如果不是江爷爷阻拦,他早就上门踢馆了,哪还有这些人当面讥讽的机会? 没人和方岐接近,自然也就没人和他交流。 这时候,江老爷子开口了:“这百草堂的方岐方大夫,是我邀请来的。” 此话一出,众多医者纷纷侧目。 他们不明白,江老大夫干嘛要请这样的人来? 听说他把周明理的千金堂逼得关门,如此道德败坏的家伙,也配参加交流大会? 江老大夫呵呵笑道:“这方岐方大夫,二十出头的年纪,名声口碑竟然比老头子我都好,这让老头子我很不服气,心想他何德何能啊?” 其他医者顿时跟着笑话起来,同时心中隐隐有些兴奋。 难道说,江老大夫也看方岐不顺眼了,准备亲自下场收拾这个不懂规矩的小年轻一顿? 只有江波心中复杂。 他清楚知道方岐在爷爷心中是个什么样子,所以此刻爷爷这样说,已经是抱着损伤自身名望的想法,以此来帮方岐正名了。 如果没有和方岐接触这段时间,他或许也要问一句,这方岐,配吗? “所以我今天设下这个交流大会,就是想要掂量掂量,看这方岐到底是不是沽名钓誉之辈!”江老大夫冷笑连连。 其他人纷纷附和:“哪里用得着江老出手,我就能让他原形毕露!” 江老大夫挥手示意众人安静,继续道:“方岐,你可愿意接受我这个老头子的挑战?” “当然!方某为此而来!”方岐声音斩金截铁,身上散发出强烈的自信。 “好!果然英雄出少年。” 江老大夫夸赞一句,话音一转,冷笑道:“既然是交流大会,这挑战就不能太容易,老头子我擅长开方定药,就和你比诊治病人,看谁开的方子效果更好。” “在场的还有擅长推拿正骨,针灸之术,妇人科,林林总总,你若是都能赢,以后凤霞郡医道执牛耳者,就是你方岐方大夫!” “方岐,可敢!” 在场医者无不瞪大了双眼,接受在场所有人的挑战吗? 要知道医者少有全才,即便是深究一个病,都可以成为名医,深究一种医道技艺,更是要耗费大量时间。 方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如何能面对众多人的挑战。 即便是看方岐不舒服的医者们,此刻也感觉到有些羞臊。 他们以大欺小不说,现在难道还要对方岐群战,车轮战? 有的医者看不下去,轻声道:“如此未免有些欺负人了。” 另外也有人说:“既然他方岐被人称为神医,本事大点也正常。” “更何况江老爷子没说他输了会如何,可要是我们输了,那可就太丢脸了。” 方岐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声音依旧坚定道:“好!晚辈接下这个挑战!” 见方岐答应,江老爷子随即笑道,看向众人:“都听到了?人家方岐大夫答应了,你们不去准备挑战事项,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要老头子我第一个上?” 话音落下,谷郎中就笑了起来:“在下家传推拿正骨之术,早就听闻小方大夫也精通此道,不妨这第一个,就由我来如何?” 方岐拱手行礼,自然应战。 谷郎中直接道:“方大夫不妨随我同行,我常摆摊的地方应当有病人问询,我们以实战论胜负!” “好。”方岐开口答应。 一听要医道比试,众人心中都兴奋起来。 尤其是参与者是备受关注的方岐,以及众多精通各道的医者们。 一群人去到了谷郎中常摆摊的地方,这里果然有患者前来,但数量不多。 或许是见到谷郎中人不在,所以就直接离去了。 方岐等人来得正好,一个中年男人捂着手在旁边晃悠,见到谷郎中过来,急忙迎了上去。 “您就是谷郎中?我是听人说才找来的,您今天还接诊吗?”男人急切询问。 谷郎中笑道:“当然!” 招呼男人坐下,一群医者就围绕了上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也紧张了起来,他的病倒也不算严重,怎么一下子来了那么多大夫? 还一个个充满兴趣地盯着自己,难道是自己身上有什么没能发觉的重病? 谷郎中笑着安慰道:“不要在意,诸位大夫是参与交流会的,你正好碰上,大家一起看看,还不收诊费。” 一听不收诊费,还有众多大夫帮忙查看病症,男人顿时就乐了,还能有这种好事? “手臂不舒服吗?伸出来我看看。”谷郎中见男人一直捂着手,自然开口问道。 男人把手放在摊子上,无奈道:“前些日子摔了一下,手杵在了田埂上,前两天还好,现在碰一下就疼,动手腕就嘎嘣嘎嘣地响。” 谷郎中检查了一阵,心中底气十足。 “方大夫,看好了,我家传的正骨手法!” 第七十四章 哑科 家传手法,其实没有什么名字,也看不出什么门道。 顶多因为谷郎中姓谷,称得上一声谷氏家传推拿正骨法。 不过,中医讲究的就是一个看上去简单,效果不简单。 只见谷郎中接过男人的手,轻轻按了两下,似乎还在确定病灶,可是在方岐的眼里,他已经开始诊治了。 果然不出所料,谷郎中手拉着男人手掌,一拉一送,男人只听见嘎嘣一声,手腕就传来一阵酸麻之感。 “哎哟!” 短暂的疼痛让他感觉如同被针扎一般,一下子站了起来。 可片刻后,男人惊奇发现,自己手腕已经灵活自如,不再和之前一样疼痛,以及咔咔作响。 众人纷纷惊异,这谷郎中的家传手法,确实厉害。 这要没个十年往上,那是练不出这种水平的。 “好了!真好了!多谢谷郎中!多谢多谢!”男人千恩万谢。 不仅正骨的费用免去,谷郎中还送了男人一份药贴,贴在手腕处,可以疗养因为脱臼错骨而受损的经络。 男人离开了,大家又把目光放在了方岐身上,想要看看他怎么说。 大家根本不认为方岐这个年纪,在推拿正骨的技术上会比谷郎中还要厉害。 “方大夫,我虽然只是个摆摊郎中,可这正骨之法却不简单?你要如何展示手段,让我心服口服?”谷郎中自信道。 没想到,这挑战之旅才刚开始,方岐就要输了吗? 如果第一个就落败,毫无疑问,方岐会彻底丧失在凤霞郡医者群体里的地位。 他就连凤霞郡的医者都无法折服,又如何带领医道前进? “说话啊,方大夫,你不会想要认输了?” “还有没有别的脱臼错骨之症,让这位方大夫表现一番,大家也好开开眼界!” “果然是一个坑蒙拐骗,沽名钓誉之辈,不妨回去把百草堂招牌拆了。” 面对众人散发出的敌意,方岐并没有放在心上。 眼下没有合适的病人,他也没办法展示实力。 正想不到办法的时候,有人急切着朝这边来了。 “大夫!哪个大夫能给我孩子看看!” 一个裹着头巾的农妇,怀里抱着一个不足岁的婴孩,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在场都是医者,面对有病人找来,自然都默默上前去查看了一番。 然而,儿童病症又称之为哑科。 因为儿童对自己身体情况的描述不一定准确,往往会误导医者。 更别说年纪更小,还不能说话,只会哭嚎的婴孩了。 一番检查下来,好些个医者脸上都浮现出沉吟之色。 “这孩子怎么回事?”有人问了农妇一句。 农妇开口答道:“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顿时有人质问道:“都不知道什么病症,什么情况,我们医者又不是神仙,哪能治得了?” 农妇越发焦急:“我肯定不知道是什么病啊,就是一抱他就哭,放床上也不怎么喜欢动弹!” 不少人看不明白,而且因为病患是个婴儿的缘故,甚至没人敢轻易施药。 对于没有把握的病症,医者们最多都会说上一句,另请高明。 这时候,有人看向了一旁的方岐,冷笑道:“方大夫,不是号称神医吗?不妨给这个孩子看看?” “好!” 方岐丝毫不把对方的挑衅放在眼里,自信来到了农妇身边。 见方岐不知谦虚,有人鄙夷轻笑,这要是治不好,可就丢大脸了。 倘若害了孩子性命,百草堂就得要关门。 “方岐。”江波有些担心,这里可不是百草堂啊。 方岐微微一笑,示意江波无须担心。 对婴孩的诊断会有所变化,通常会选择切寸口脉来判断病情,也有一指定三关的说法。 即用食指同时按在婴孩寸,关,尺,三部脉上进行诊察。 不过,这一次脉诊之后,方岐并没有太大的把握,病因还不明朗。 见方岐没有回答,顿时有人嘲笑起来:“就这,不也没能检查出原因吗?也好意思叫做神医?” 江波有些愤慨,他们不也没能检查出来,高兴什么? 看着病人受苦,家属担忧,他们很高兴? “大姐,不妨把孩子放下,然后试着抱他起来。” “哦。” 农妇将婴孩从襁褓里取出来,放在了谷郎中摆摊的桌子上。 放上去的时候孩子还没什么反应,可当农妇双手抱住孩子腰间,缓缓将其拿起的时候,孩子顿时哭了起来。 这一下,农妇又急忙将孩子给放了下去。 “方,方大夫,这是怎么回事啊?”农妇询问道。 方岐却好像有点想法了,他试着也抱一下孩子,只是稍微用力往上拿起,孩子就开始噘嘴哭泣。 见状,方岐放下孩子,仔细检查起孩子的四肢来。 最后终于被他发现了病因所在。 谷郎中也有所明悟,看着方岐疑惑道:“这不会也是错骨之症?” 这话还真没说错,这孩子就是肩膀处错骨了。 所谓为什么抱着他的腰间拿起,孩子会哭泣,因为手臂自然下坠,带动了肩膀处的病灶,自然是被疼哭了。 一听是错骨,大家都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来。 “这种病症,谷郎中岂不是手到擒来?” “谷郎中不妨再来一次,让大家都开开眼如何?” “让方大夫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家传绝学!” 听到其他人恭维之语,谷郎中反而畏缩起来。 这推拿正骨之术,能对年纪越小的孩子施为,证明功力越发深厚。 倘若换做四五岁的孩童,谷郎中还有底气一些,可这不足岁的婴孩,他真没有把握。 手劲一个控制不好,轻了没效果,重了可能又会加重病情。 就在谷郎中脸色复杂,犹豫着要不要解释一番的时候,众人突然惊愕看向一旁的方岐。 只见方岐直接连带着婴孩双臂一起拿在手里,将孩子给抱了起来。 “哇!” 孩子一瞬间就哭了。 其他人顿时指着方岐,愤怒道:“你在干什么!竟然不顾孩子如此年幼,硬是要伤害他的病痛之处!” “把孩子放下,没听见孩子在哭吗!你也配称之为大夫!” “这都不用比下去了,你根本就毫无医德!” 方岐不予理会,只是抱着孩子微微摇晃。 众人指责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因为他们发现孩子竟然渐渐不哭了,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方岐,似乎充满了好奇。 “已经好了,孩子还小,动他的时候要时刻小心。”方岐说着,将孩子放回襁褓,又递给了农妇。 这就好了? 大家甚至没能看到方岐出手,就好像他只是抱起了孩子而已,怎么就能说是治好了呢? 有不相信的,认为方岐不过是在欺瞒。 甚至借着再检查一遍的理由,轻轻动了动孩子的手,可孩子并没有因为疼痛而哭泣。 这是真的好了! 大家把目光投向了谷郎中,想要听听他的意见。 “谷郎中,这是不是比你还差点啊?” 差点? 谷郎中心中烦躁起来,也没人跟他说方岐推拿正骨的手段都那么厉害啊,刚才那一下,恐怕就连他去世的父亲都办不到! “输了!我输了!”谷郎中心情郁闷道。 一听谷郎中承认自己输了,大家都还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总不能自己丢脸了,其他人还置身事外? 要丢人,大家一起丢人! 气不过的谷大夫怒道:“你们接着比,我就不信他什么都会,什么都精!” 第七十五章 尤擅妇人科,罗大夫 下一个谁来? 大家环顾四周,突然,有人眼前一亮。 医者中,有一个男扮女装之人。 见大家目光看向自己,穿着男装的女子上前来,冷笑一声道:“众多医者,竟然要让我一个女人去和后辈比试吗?” 有人解释道:“罗大夫,话可不能这样说,这方大夫的本事你也看见,虽然是个后辈,可谷郎中也不是他的对手不是?” 名为罗红叶的女大夫不悦道:“你们就连比试都不敢?” 过了一阵,有人才无奈道:“其实是我们没必要和方岐比,我们的医术比不过江老大夫,又没有专长之项,江老大夫就能代表我们。” 罗大夫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她身为女子,别的医术倒也平平,但是她擅长接生之术,以及一些私密妇科。 有时候女子找男大夫,到底不太方便,尤其是涉及私密之事。 所以罗大夫久而久之,在妇人科里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并且是凤霞郡有名的妇人大夫。 方岐微笑道:“久闻罗前辈大名,凤霞郡人丁兴盛,少不了前辈的一份功劳!” 听方岐这样说话,罗红叶对他的态度明显好了不少。 她一开始来参加交流大会,只是想要交流医术而已。 可谁知道会变成医道比试? 而且她莫名其妙就被推上台前,和一个后生晚辈比试。 赢了,算是理所应当,输了,那就是丢人现眼。 谷郎中就是前车之鉴。 哪怕方岐后面输给了任何人,他败给方岐这件事,都无法改变了。 倘若方岐也在旁边摆个摊子,谷郎中能活活饿死。 这年头就是如此恐怖。 对方岐的印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现在看来,方岐也没其他人嘴里说得那么恶劣。 至于他的医术到底如何,还是让她亲自来称量一下。 “我那正好有几个病人,方大夫就和我一同去看看。” “好。” 众人浩浩汤汤转换战场,谷郎中也跟了上来。 罗大夫的医馆。 因为是女人开的医馆,所以前来求医问药的女性居多,更是不乏妙龄少女。 这么多男人,倘若不是头戴医者帽,身穿长衫,或许会被认为是登徒子。 即便如此,好些病人还是躲了起来。 罗大夫想了想,对方岐道:“不妨这样,等有合适的病人前来,你我共同诊治,一同评判,看谁治疗的办法更好,以此定输赢如何?” “可以。” 方岐已经做好了准备。 不过说起来,一开始等候,就还没遇到一个合适的。 前来问诊的病人情况都比较轻微,两人给出的方案没有太大比较的意义。 还是需要一点难度,才能拉开医术差距。 医馆事务到底不能耽搁,众人见不到好戏,就纷纷准备告辞。 “这样,若是我这里遇到合适的病人,再前去知会方大夫一声。”罗红叶开口道。 “如此也好。” 方岐答应得爽快。 只有一个人感觉到了绝望,谷郎中孤零零看着众人离开,心中那个恼怒啊。 合着今天和方岐进行医道比试,就他一个人输了? 其他人躲的躲,跑的跑,还有没有点道德了! 这时候,方岐认真对罗大夫道:“罗大夫,此事还请尽快,在下必然不会推辞,实在是有要紧事,无法过多耽搁。” 一听这话,本来对方岐印象还不错的罗红叶顿时就高兴了。 什么意思? 他方岐有事要忙,难道她就没有? 区区一个后生晚辈,竟然还着急起来了,难道说方岐就如此自信,能够在妇人科上战胜自己? 倘若说方岐的推拿正骨之术是天资聪慧,无师自通,那也能说得过去。 可妇人科,不亲自经历,不积累经验,是不可能会的。 这方岐,未免太过狂妄! “好,我会尽快的!”罗大夫冷冷回答道。 或许方岐都不知道,惹火一个女人是很容易的事情,更别说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 但又因为都是医者,方岐压根没把对方当成女人看。 在他眼里,病人就是病人,只有得什么病的区别,不分男人女人。 医者就是医者,只有会治什么病的区别,也不分男人女人。 “聚贤楼新开业,欢迎各位前来捧场!” 这段时间,苏婉柳潇湘也没有闲着,她们买下一处店铺,装修成了新酒楼。 其中不少地方还采取了方岐的意见。 在大堂中,特意修了一处台子。 能说书,演奏,表演。 今天新开业,苏婉花了钱,请来了花船上最出名的头牌,由凤仙儿给大家弹奏一曲。 就单单冲着凤仙儿的名头,就惹来了不少客人。 当然,这里面要是没点小心思,那是不可能的。 柳潇湘和苏婉,她们可是差点亲眼看见,方岐可以在那日花船文会上,成为凤仙儿入幕之宾的。 方岐也应邀来到了一处包厢中,桌上是一些他提供菜谱做出来的饭菜。 因为没人见过这种做法,聘请的大厨还特意来百草堂请教(骂)过。 后来,听说在御膳房当过差的大厨,一门心思想要拐走方岐跟他学厨。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被看病的病人们打,他甚至想要强行带走方岐。 味道很不错了,能达到后世路边摊的水平。 就这,都能让前来的食客们惊愕。 狮子头,血肠,香肠,红烧肉 东西太多,甚至有些人恨不得每样都点上一份,就想要试试这完全不同的味道。 “方大夫,好吃吗?” 柳潇湘和苏婉陪在一旁,看方岐吃着东西,对面坐着食欲不振的方毓。 “味道不错。” 只是可惜,少了一些调料,也没有辣椒。 也不知道这个大靖朝,什么时候能派遣张骞一样的人物,去外面带点好吃的回来。 “那,哪道菜的味道最好呢?”柳潇湘充满好奇地问。 苏婉的眼中也泛起了光芒。 方岐不明所以,只是道:“这狮子头做得很好。” “还有呢?” “嗯这个白切鸡也不错,蘸水下了功夫的。” 两女默默对视一眼问道:“那份炒青菜,还有那份小炒肉的味道怎么样呢?哪个更好吃一点?” 方岐瞥了炒青菜和小炒肉一眼,淡淡道:“或许是厨子累了,味道一般,都一般。” 柳潇湘和苏婉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这时候方岐若有所思,这两道菜不会是她们做的,难怪不怎么样。 没听说过谁家大小姐还要下厨来着,应该不是她们才对。 方毓情绪有点复杂,该高兴哥哥不解风情,不被女人诱惑呢? 还是该担心这样下去,他注定孤独一生呢? 这时候,外面的刘三敲门,告诉方岐。 “方大夫,一个姓罗的大夫在盛东坊二街徐掌柜家,邀您去比试医术!” 第七十六章 孕妇待产,情况危急 比试医术? 苏婉和柳潇湘倒是没听说过有这档子事,一时间都好奇起来。 “两位,在下另有要事,就先行告退了!”方岐开口言道。 “晓月,你随方兄一同前去,回来把事情说给我听,这会我不能走开。”柳潇湘随口就吩咐了一声。 贴身丫鬟晓月随即走了过来,对着方岐盈盈一礼。 聚贤楼刚刚开业,因为柳潇湘的身份在这里,所以还来了一些官面上的人物。 或许是想要讨好结交柳家,所以柳潇湘此刻离开,容易生出事端。 倘若有人趁着这个机会送上贿赂之礼,下人收也不行,不收又容易得罪人,所以柳潇湘只好在这里盯上一阵子。 至于苏婉,柳潇湘都不能离开去看热闹,她又如何能离开呢? 晓月是个很聪明的女孩,比柳潇湘也就小一岁,所以很明白自家小姐的心思。 “香兰,你也一同前去。” “是,小姐。” 苏婉自己去不了,干脆也把贴身丫鬟给叫上。 这样一来,倘若有别的女子试图接近方岐,这两个丫鬟就足够抵御了。 方岐哭笑不得,自己只不过是去切磋交流医术而已,怎么叫上两个丫鬟跟着自己? 到时候他岂不是还要把人给送回来,这不耽误时间嘛! 刚想开口拒绝,就看柳潇湘一脸玩味之色盯着自己,方岐只好默默把话吞了回去。 车夫架着马车,方岐坐在车厢里,晓月和香兰两个漂亮丫鬟一左一右,让他感觉如坐针毡。 苏婉和柳潇湘想差了,倘若有别的女人出现,这两丫鬟倒是可以一致对外。 可现在没有别的女人试图接近方岐,所以互相给自己小姐增加好感就是她们该做的事情了。 毕竟小姐嫁人,作为贴身丫鬟的她们,一般都是陪嫁过去的。 “今天还是有点热,是?” 方岐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示意两个丫鬟能不能坐对面去。 不料,一个丫鬟手持团扇,轻轻帮着方岐扇风。 另一个则是取来微微放凉的茶水,芊芊玉手端着杯子,恭敬温柔着给方岐喂水。 明明都融入这个封建社会大家庭了,可这种地主老爷般的享受,方岐还是十分不适。 硬生生撑着到了罗大夫医馆,方岐刚准备下车,晓月就先一步撩开了帘子,做足了下人姿态。 “方公子,请。” 方岐哭笑不得,对两个丫鬟说道:“你们未免太过多礼了,虽然你们是丫鬟,但我也不过是个大夫而已,就当我是朋友如何?” 香兰刚想开口答应,一旁的晓月就正经道:“岂能如此呢?传出去的话,会给柳府抹黑的,说柳府下人不懂规矩。” 香兰点点头,开口道:“苏家本就是商贾之家,下人要是不懂规矩,更加会被人耻笑的。” 得! 方岐对此只能无奈接受,任由她们跟着,自己迈步朝着罗氏医馆走去。 里面病患看见方岐,有些还会羞怯躲闪,不过有人知道是百草堂的方大夫,脸上就没有那么惊慌。 “方大夫。” 罗红叶看见方岐到来,还带着两个漂亮丫鬟,有些搞不懂他要做什么。 难道是因为觉得他身为男子,接诊妇人不太方便,所以找女人来帮忙协助吗? 这样一来,倒也算是有几分认真对待的意思。 不仅是对他自己,也是对病人的一种尊重。 “罗大夫,病人在何处?”方岐询问道。 罗红叶带着方岐来到一间单独的病房门口,一个穿着还算富贵的男子坐在门口,脸上焦急万分。 “罗大夫,我娘子到底怎么样了?”男子上前来询问。 趁着方岐也在这里,罗红叶解释道:“妇人前些日子就到了医馆待产,今日午时突然腹痛难忍,下阴出血,然而胎儿并没有分娩之兆,情况危急!” 男人一听,脸色煞白,同时还不忘指着方岐:“罗大夫,怎么要给他一个男人说这种话,你不会想要让他去给我娘子治病?” 这时候医者地位崇高,罗红叶眉头一皱。 这种情况她已经控制不住,稍不注意就是一尸两命的结果,现在她也只能稍加用药缓解疼痛而已。 倘若方岐能有办法医治,这场比试就算方岐胜出! 不过,把自己都难以对付的病症交给方岐一个小年轻,罗红叶心中还是充满惭愧。 可这个病实在古怪,她完全摸不着头绪,也不敢大胆施药。 差人去找江老大夫,请他把关,他却直接点名方岐。 所以现在,江老大夫没有过来,只有方岐到了。 “这是百草堂的方大夫,你没有见过也该听过。”罗红叶对着男人道。 人的名树的影,一听百草堂,男人露出一丝恍然之色,可脸上还是不忍。 “可!可他也太年轻了,而且还是个男子,男女有别啊!罗大夫,要不还是你给我娘子治!”男人哀求道。 罗红叶越发不高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直说自己拿捏不准,毕竟这是砸招牌的事情。 方岐这时候开口道:“正常男女确实应该避讳,可人命关天,在医者面前不分男女,只余病人。” “我且问你,倘若只有我能救你妻子,你是愿意让我诊治,还是愿意因为男女之别,眼睁睁看着妻子被病痛折磨?” 问心之言,男子紧张得身体紧绷。 他试探道:“可,可这不是还有罗大夫在嘛?她不也能治!” 罗红叶已经忍不住想说她没太大把握了,这时候方岐却笑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也多一份希望!” 或许是妻子又疼得叫唤起来,男人听得于心不忍,对着方岐行礼道;“方,方大夫,那就您帮忙看看!唉!” 有些人或许可以接受男性医者对妇人的医治,可有些人就难以接受,甚至不乏宁愿看着人活生生病痛而死,也不愿名节受损的。 方岐不太理解,但也只能保持尊重。 所以此刻,面对颓然的男人,方岐找来一条纱布,蒙住了自己的眼。 这个举动让罗红叶都讶异不已,这方岐竟然如此托大,不看怎么能给病人治病,而且还是这种未知的危急之症! 不过,看到方岐如此举动,男人稍微放心一些,下一刻却又把心给提了起来。 人就是如此矛盾。 “方,方大夫,要是不方便的话,您还是把纱布取下,别耽误了我娘子的病!” 听着男子的话,方岐笑着摇头,这人还真难伺候。 “放心。” 说完,方岐跟着罗红叶步入病房,至于香兰和晓月,方岐严厉制止她们进入。 让未婚未育的女子见到女子分娩的惨状,难免会生出恐惧,对于她们以后是不利的。 更别说是在这个医道并不强大的时代。 一进入病房,方岐视线受阻,其他感官反而变得无比敏锐。 听到女子疼得叫唤,但中气十足,方岐也稍加放心。 最起码,母体康健,治疗的几率就大了许多。 “罗大夫,不妨描述一下病人此刻症状?”方岐开口道。 蒙着眼,还使唤上自己了,罗红叶虽然心头鄙夷,却还是开了口。 她倒要看看,这方岐是真有本事,还是故作高深! 第七十七章 保大人还是保胎儿? “病人小腹剧痛,下阴流血,色紫黯,有淤块!” 罗大夫吐字精准,用词精炼,方岐颇为惊喜。 这种情况,可能是小产之症,胎元不固。 “让我脉诊,先用加味芎归汤,催生止痛!” “什么?” 还没有反应过来,方岐就一边诊脉,一边告诉药方,以及用量。 “川芎,当归,人参,牛膝以水二盏,煎成一盏,温服!” 罗红叶听着这道方子,脸上写满讶异。 有些时候,医者为了避免被人偷师学艺,会在药方里添加一些无关紧要,又不会破坏配伍药效的药物。 可现在方岐用药妙到毫巅,也根本没有避讳她身为医者,存在偷学之嫌。 从药方里,罗红叶就看出这道方子有养血活血,理气行滞,催生止痛之效。 而且用于妇人生产,孕妇和胎儿不利之处微乎其微。 当然,这也要因人而异,但是对大多数普通妇人而言,都有极好的效果。 “病人是什么病症?”罗红叶差遣了药奴前去煎药,不耽误她盯着方岐。 方岐脉诊后,开口道:“脉沉涩,出血瘀。” 涩脉主气滞,血瘀,精伤,血少等。 可现在又带沉脉,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罗红叶有些不明所以。 方岐解释道:“妇人生产时,脉络阻滞,气血运行不畅,应见于胎儿,然而此时胎儿未出,应是小产之兆!” 小产? 这时候小产几乎等同于流产,除非破腹取胎,可这样一来,孕妇必死无疑。 “唉,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情况。”罗红叶叹了一声。 她已经放弃了救下胎儿的打算,只想要让孕妇安全,不至于让身体遭受太大伤害。 这样一来,以后还有生产的机会。 这年头胎儿存活几率很低,一般十个孩子能活下来两三个就不错了。 一些手艺好的稳婆,十个孩子能平稳活下来五六个,就连富贵人家都要专门派人去请才行。 倘若有人能保证十个孩子,他能接生八九个,那没得说,绝对的神医。 就在这时,方岐快步来到门口。 晓月和香兰一同迎了上来。 “让车夫带你们去百草堂,找江波或者方毓要人参粉来,是最好的那种,让脚程快的刘三立刻送来,人命关天!” “是!方公子!” 晓月还恭敬行礼答应一声,香兰就已经拎着衣服下摆朝着外面冲了出去。 “哎!” 晓月慌了,顾不上礼节,急忙追了上去,总算是趁着香兰上马车的时候,自己也跳了上去。 “方,方大夫!我娘子情况如何了?” 见方岐差人去取最好的人参粉,男子心中顿时紧张起来。 罗红叶在门口,无奈摇头道:“病人小产了。” 一听小产,男人身子肉眼可见地软了下来,嘴巴开合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夫!罗大夫!方大夫!你们救救我娘子!求求你们了!” 男人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 罗红叶急忙将其搀扶起来:“你娘子我能救下来,就是这个胎儿,或许” “这,能否救下胎儿呢?” 不料,男人却这样说了一句。 救下胎儿,那孕妇呢? 为男人生下孩子,似乎女人的任务就可以结束了,哪怕失去性命也无所谓? 方岐知道这是一个封建的,吃人的世道。 可眼睁睁看着一条性命摆在自己面前,要被人如此放弃,他心中也充满了愤怒。 当他的神医传承是摆设吗! “她是你的妻子!和你约定相守一生的女人!” 方岐很生气,却不仅仅是针对男人,更是对这个世道。 一转头,方岐回了病房。 男人讷讷不敢言,可心里却有些不太服气,这世道就是这样的啊。 娶老婆不就为了传宗接代嘛。 这个老婆给他生了孩子,他记一辈子。 可比起再生一个孩子,明显另外娶一个老婆比较容易。 似乎只要有了孩子,完成了人生的任务,有没有老婆都无所谓。 见方岐这个样子,罗红叶有些无奈,她看出来方岐因为什么感到愤怒,心中不免有些触动。 甚至在男人说出保胎儿,而默认放弃孕妇的时候,她竟然都认为是正常的。 “大夫,我”孕妇似乎知道情况不太好,大汗淋漓又强忍着疼痛开口。 “这个孩子能保下来吗?”孕妇喘了一大口气,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话。 “能!” 不等罗红叶开口,方岐斩金截铁道。 罗红叶心中失落,看来方岐虽然生气,却还是要听从病人家属的意愿。 保胎儿! 孕妇露出一抹笑容:“能保下孩子,就,就好” 方岐深深呼吸,没想到就连孕妇都是这样想的。 比起她露出一副奉献自己,也要留下孩子的伟大模样,方岐更希望她说:救救我! 即便这个思想,在如今格格不入! “放心,不仅能保下你的孩子,还能保住你!” 方岐话音落下,明明蒙着眼,却猛然偏头朝着罗红叶所在的位置。 “会针灸吗?罗大夫?” “会,会一点!” 罗红叶还没从方岐说要保住母婴两人性命的话语里回过神来。 “针刺足三里,三阴交,肾俞” 明明辈分年纪都比自己小,可现在听着方岐发号施令,罗红叶竟然没有半点违逆,反而浑身充满了干劲。 “汤药来了!” 先前开的加味芎归汤终于来了,趁着温热给孕妇服用了下去。 或许是喝了药,心理安慰的缘故,孕妇疼痛的反应明显没那么严重。 “再开桂枝茯苓丸合寿胎丸加减,化瘀生产!” 方岐这次说的成药丸子,罗红叶竟然又没听说过。 开什么玩笑,这方岐到底哪里学的医术? 如果说是师承方白药,那方白药岂不是更加厉害? 可百草堂开了这些年,没听说方白药有如此实力啊! 两种成药丸子制作起来比较繁琐麻烦,但现在情况紧急,加快制作,损耗些许药力也无所谓了。 “啊,又痛了!不!不是,我要生了!”制药过程中,孕妇突然痛呼起来。 还是太慢了! “罗大夫!” “哎!” 方岐严肃道:“你先帮助妇人生产,我去帮忙制药!” “好!” 罗红叶一答应,方岐就出了病房,解开蒙眼纱布,迅速主导起制作成药的步骤。 他速度极快,只需要罗氏医馆里的药奴帮忙拿来药材就好。 在这过程中,方岐还不忘使用‘渡灵’之术,加强其中几味关键药物的药性,以此弥补他缩短制药步骤损失的药性。 不过多时,方岐拿上两颗不同的药丸回了病房。 给妇人喂下后,分娩过程就只能消耗时间来等待结果了。 最起码,方岐把危险降低到了最低。 “罗大夫,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看着方岐,罗红叶竟然有种使命感,心中充满信任道。 “交给我!” 第七十八章 母子平安,弄璋之喜 顺产需要更多的时间,对孕妇的身体也是极大考验。 而如今接生手段还略显粗糙,方岐不得不在旁指导。 “帮助孕妇生产,有两种方式,呼吸之法和力导之法。” “如今刚入分娩,呼吸应慢而深,加大起伏!” 这是后世总结出的助产手段,呼吸之法可以帮助孕妇放松身体,减轻疼痛,同时增加氧气摄入。 而力导之法则是指导孕妇正确用力,配合宫缩,促进胎儿分娩。 “再坚持一下,孩子脑袋就要出来了!” 听见罗红叶的声音,方岐心中又落下一块石头。 这种头先出被称为头位,也是最常见的正常胎位。 若是出现臀位,横位等异常胎位,在这个时候无疑会加大分娩难度。 甚至在一些愚昧之地,会认为异位胎儿生之不祥。 一出生可能就会被丢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胎儿还是没能分娩成功。 要是继续拖下去,说不定又会陷入两难抉择。 “情况如何!”方岐询问道。 “胎儿强健,母体孱弱,难以分娩!”罗红叶如此回答道。 孕妇已经无力继续,身子软软地靠在枕头上。 方岐并没有放弃,他还有最后一个手段! 终于,外面传来嘈杂声,是刘三跑着送来了人参粉! 将人参粉冲了温水,直接给孕妇喝了下去。 “这是千年人参的粉末,喝了,你就有力气了,一鼓作气把孩子生下来!” 听了方岐的话,孕妇笑了笑,心中多了几分底气。 千年人参都是假话,就和之前的百年灵芝一样。 药效虽然强了一些,却也没有如此玄妙。 不过方岐为何要刻意点出所谓的千年人参呢? 因为这样一说,就如同吃了灵丹妙药一般,病人心里会有一种心理因素,对病情有正面的效果。 千年人参啊。 罗红叶也听说过这件事,说是方岐有一支千年人参,他取其根须给一个被砍了很多刀,流血无数的人救活了。 医者是这个年代为数不多尊重科学的人了,可现在看到方岐拿出所谓的千年人参粉末,孕妇喝下之后,似乎真就有了不少力气。 孕妇再度有了力气,分娩继续进行。 这次就如有神助,似乎水到渠成! 伴随着孕妇一声哀鸣,孩子终于来到了人间。 罗红叶拿着孩子,抄起热水里浸泡消毒过的剪刀,剪断脐带后,将胎儿倒着提起,拍打着胎儿屁股。 “哇!” 胎儿开口哭泣,一口憋着的羊水吐出,发出了他在这个世间的第一个声音。 终于,结束了! 这可以说是方岐接诊以来,最费劲的一次诊治,其中遇到多次困难。 好在结果是好的。 罗红叶收拾好胎儿,打开了病房,看着外面不知所措的男人,开口道。 “恭喜了,是弄璋之喜。” 所谓弄璋之喜,则是指的男孩,璋为玉器,希望男孩将来有玉一般的品德。 而女孩则是成为弄瓦之喜,瓦指纺车上的零件,寓意女子将来心灵手巧,能够胜任女红。 男人颤巍巍过来抱着孩子,顾不上欣喜,却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我我对不起娘子,我用她的命,换了孩子的命!” 男人哭了起来,没有虚假做作,而是发自内心的后悔痛哭。 在他看来,方岐和罗红叶两位大夫,最终还是听从了他的建议,只保下了孩子。 人,总是会在失去后才有所醒悟,却已经无力挽回。 “相公。” 一道虚弱的声音幽幽传来。 男人猛然抬头,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似的。 忘记了自己还跪在地上,用膝盖重重在地上磕着移动了两步,这才抱着孩子站起到了病床旁边。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娘子,咋们有孩子了!是个男孩!” 男人脸上泪水纵横,却顾不上擦拭,将孩子放在妻子身边,颤抖着手,轻轻抚去妻子脸上不知泪水还是汗水打湿的头发。 “嗯!” 妇人应和一声道:“多亏了两位大夫,不然我恐怕无缘再见相公了!” 男人总算回过神来,大步走到方岐和罗红叶的身边。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受我一礼!” 两人根本来不及阻拦,男人行了叩拜大礼。 站起来之后,还不忘把身上的银钱全部摸出来,一人一半塞在了两人手中。 这就是接生喜钱了,稳婆去给人接生,不管成功与否,都会有所赏赐。 大户人家的自然给得更多。 入乡随俗,这个钱方岐没有拒绝,反倒是罗红叶看着手里银钱,心中不是滋味。 倘若今天没有方岐,她恐怕只能保下胎儿,孕妇是难以存活的。 甚至方岐在治病救人之时,一些可以说是秘技的手段,药方,毫无保留隐瞒地教给了她。 有了这些手段药方,罗红叶觉得自己医馆里母子平安的几率会大上三成! 这场比试,她败了! 却败得心服口服。 “方大夫,难怪柳大人家会称你为神医,还真是名副其实!”罗红叶感慨万千。 方岐终于也放松下来,笑着摆手:“不敢,还是相差甚远。” 晓月和香兰两个丫鬟与有荣焉,觉得方岐越厉害,自家小姐的眼光就越好。 现在可不,就连专治妇人科的罗红叶大夫也心悦诚服了。 罗红叶随即疑惑道;“方大夫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医术,为何不沉淀些年岁,反而急着和其他医者起了冲突,以至于要轮番和你医道比试?” 面对这个问题,方岐只能无奈道:“我等得,病人等不得。” 一提到病人,罗红叶就想起方岐借江老大夫之孙推介而出的桑杏散。 那是针对发热咳嗽的成药,大范围推介这个东西的意义何在呢? 一不为名,二不为财? 突然,罗红叶心中也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 “方大夫,你的桑杏散我也会在医馆里卖,遇到穷困一些的,就直接送,也算是尽一点绵薄之力!” 听罗红叶如此说,方岐就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现在有一个人认可他,以后就会有十个,一百个! 集结众多医者之力,造福病人,扩宽医道,这是他最大的梦想! “多谢罗大夫!”方岐拱手感谢道。 “我才不敢当啊!”罗红叶满脸惭愧。 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那方百药能教出这样一个儿子来,就算是死了这些年,也该含笑九泉了! “今日之战的结果,我会对外宣布,你教的手法药方,我也不会私自保留,想来方大夫应该不会介怀。”罗红叶笑着说。 “当然不会,若是能教给凤霞郡稳婆,提高成功几率,那真是好事一件!” 方岐也笑了起来。 罗红叶大夫这一关过了,下一个,会是谁呢? 第七十九章 意外的挑战者 凤霞郡里卖桑杏散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就连一些赤脚郎中都揣着成品桑杏散游走于乡野田地。 而这改变的契机,就在于罗红叶大夫对外承认,她在妇人科上败给了方岐。 不仅如此,还从方岐那里学到了东西,甚至愿意称方岐一声方师。 就连妇人科的罗大夫都败了,其他人瞬间偃旗息鼓。 他们不认为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还能比方岐厉害,哪怕之前认为方岐不过是个小年轻,根本不放在眼里。 难道,只能寄希望于江老大夫出手了吗? 作为凤霞郡的名医,江老出手,哪怕方岐手段再厉害,也能手到擒来! 然而就在江老出手之前,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并且宣布了他和方岐下一步的比试。 来百草堂看热闹的人不少,其中还有许多医者。 大家也是要看看,这个挑战方岐的人够不够格!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消弭了一段时间的周明理! 看见周明理,方岐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面对这个曾经的‘师兄’,完全继承了父亲方白药医术的人,方岐并没有对他赶尽杀绝的想法。 可现在,他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如同一只蚊子,以为挥手赶走了它,它不一会又重新出现。 害的人最后要活生生把他拍死。 “周明理?你来做什么的?”江波满脸不敢相信,浑身都绷紧了。 周明理微微一笑,冲着方岐说道:“我已经说过了,我是来进行医道比试的。” 方岐坦然接受:“你想要比什么?之前比开方诊治,你已经输过一次了。” “比,针灸之术!” 周明理话音落下,江波就冲了过来,一把揪住周明理的衣领。 “你这个混蛋!我当初就是瞎了眼,怎么把你这种恩将仇报之人当朋友!” 面对江波的愤怒,周明理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忍,却又渐渐化作怨恨。 原本他好好的拥有百草堂,拥有名声,地位,尊重。 却因为方岐,让他失去了一切! 甚至,方岐做得比他还要好! 凭什么! 不知几个寒暑,他在医馆里废寝忘食,就为了修习医道。 可对医道并不上心,之后还染上了赌瘾的方岐,凭什么轻而易举就把他击败? 他方岐,难道就是什么天之骄子? 既然有这个机会,周明理要让方岐知道,他周明理也不是等闲之辈! 他的一身医术,也是凭借实力学来的! “怎么回事?”方岐有些疑惑。 不明白江波为何如此气愤。 此刻,江波有口难言,脸上满是羞愧之色。 面对方岐询问,江波哪怕有损名望,也不得不开口了。 可这时候,一旁的周明理却哈哈大笑道:“因为我学了两式针法,一套名为烧山火,一套名为透天凉!” 方岐瞳孔微张,有些不敢相信。 倒不是惊讶周明理从哪里偷学的针法,方岐惊讶的是,自从他施展针法到现在,也不过数月时间。 周明理难道就可以将其彻底掌握? 如果真是这样,那周明理也算是天资聪慧了。 江波无地自容,因为方岐将针法传授给了他,可他没有保守技艺,反而传授给周明理。 以至于现在周明理还用针法和方岐进行医道比试。 这几乎等于欺师灭祖,而江波,就是那个勾结外人的白眼狼! 江波感觉自己颜面扫地,对着方岐开口道:“我,我” “不错,我就是从江大夫身上偷学的,没想到?”周明理呵呵一笑。 偷学的? 江波也讶异了,没想到周明理竟然会这样说。 这样一来,就不算是他故意外传,损失名望的不过是周明理而已。 “嗯,不用偷学,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你要和江波一样,平日来百草堂学习吗?就是要帮点忙。”方岐平静开口,似乎没有半点动容。 这个样子,更是让周明理充满愤怒。 他凭什么要向年纪更小的方岐学习? 为什么其他人视之如命,秘而不宣的药方,秘术,在方岐这里就变成了可以随意传授的寻常货色? 而且这幅悲天悯人的姿态,最让他受不了。 不过区区方岐罢了,还不配怜悯他! “我们以针灸做比,赢者获得输家的一切,输者失去所有,且永世不得为医施药!” “方岐,你敢应战吗!” 倘若对自己的医术不自信,却又有远大梦想。 方岐或许不会答应,因为永世不得为医施药这个条件,他无法接受。 可惜的是,方岐对自己的医术传承,非常信任。 “我答应你的条件。” 方岐站了起来,这些时日凝聚起来的名望,竟然让他身上多了几分气概。 那种名医身上才有的,说话被人信服的感觉。 “好,那就还请大家做个见证!”周明理冲着周围道。 “呸!” “以前还觉着你继承了老方大夫的衣钵,人挺不错,现在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偷学技艺就算了,还用这个技艺来挑战师傅,立下不得为医的赌注,你真是个孽障!” “滚出凤霞郡,这里不需要你这种医德败坏的大夫!” 面对乡民们的愤怒敌视,周明理不为所动。 只要能赢过方岐,现在遭受的一切他都无所谓。 他就是要看着方岐失去一切的样子! “周明理,你唉!”江波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方岐,你答应了是,那就由我来挑选病人,你我各凭手段!”周明理话音一落,其他人顿时骂了起来。 “真是不要脸,你主动挑战,还要自己找人?” “谁知道你会不会和别人联通起来,故意祸害方大夫?” 为了赢,这点指责根本算不了什么。 当周明理站出来要和方岐比试的时候,他就不需要所谓的名望了。 只要能赢,让他脸面扫地又如何? “可以。”方岐依旧爽快答应。 “方大夫!” “哥!” 百草堂的人纷纷看向方岐,大家充满担忧,要是中了周明理的圈套,输了怎么办? 周明理这一次,明显是有备而来。 见方岐答应,周明理不由得笑了。 和他们猜的一样,他确实准备了点手段,他叫来的那个病人,和他也有点渊源。 到时候方岐不管怎么扎针治疗,对方也会说是自己治疗的效果更好。 他就知道,自从方岐不赌了之后,在医道上面就显得十分自信。 甚至可以说是自负! 不是自负,如何能说出造福天下病患这种话? 就凭他,也配发下这种宏愿吗! 就当周明理准备叫自己准备的病人出场合时,江老大夫也来了。 “爷爷!” 江波充满惊愕,没想到这场比试,把爷爷都给吸引过来了。 江老爷子看了看方岐,又看向了周明理,神情淡然道:“两位都是咋们凤霞郡年轻一代的拔尖医者,这场比试,不如就让老头子我来评判如何?” “理应如此。”方岐自然应允。 周明理心中暗骂,却不得不拱手致意。 见状,江老爷子微微点头,开口道:“把病人带上来。” 一个肩舆挑着个病人到了百草堂,周明理看见病人的时候,不由得眼神一凛。 那病人口歪眼斜,半身不遂。 赫然是偏瘫之症! 第八十章 比的是针灸,又不是诊断 何谓偏瘫? 这时候的偏瘫普遍认知为半身不遂,言语不利等,又被称为‘偏枯’。 可能是多种因素影响,通过气血筋络表现而出。 引起偏瘫的可能一般源于经络,脏腑。 而病因则有气血亏虚,肝风内动,痰浊阻滞,瘀血阻络几种,以及一些少见的情况,或者多样复杂形。 以针灸治偏瘫,有梳理经络,养活气血之效,再配合汤药,效果极佳。 而针灸的效果如何,也能对汤药效果发挥产生影响。 这也是为什么江老大夫得知周明理要和方岐比试针灸之术后,找来了一个偏瘫之症的病人。 要施针,先寻因。 不同的病因,施展针法所需穴位也会有些许变化。 江老大夫看了看两人,开口道:“趁着午时,你们不妨就以这个病人作为考题。” 周明理拱手行礼,对江老大夫问道:“江老先生,不知你要如何评判我们二人之间的胜负,毕竟这里只有一个病人。” 江老爷子轻笑一声:“简单,你们各自做好诊断之后,写下治疗方案,老夫先对你们的治疗方案进行评判。” “评判之后,你们二人按照确定的方案进行施针,谁的针法更好,老夫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没人有意见,周明理知道江老爷子不至于用他一辈子的名望来偏袒方岐,所以也点头认可。 比试方法确定下来,曾经的师兄弟,此刻彻底成为了对手。 方岐脸上古井无波,只是走到了病人身边,查看病人的眼睛,舌象,脉象。 这些基本功,周明理也不甘人后,和方岐一左一右,对病人的症状进行诊断。 当方岐还在诊脉时,周明理就已经准备好提笔书写属于他的治疗方案了。 检查了一阵,方岐这才回到了诊桌旁边,拿起笔墨书写自己的诊断结论。 不多时,两人都写好了各自方案,交到了江老手中。 江老还没亲眼见到方岐给人治病的样子,所以他不由得问了一句:“为何脉诊如此之久?” “脉乃心之象,不可不精细。”方岐回答。 微微点头后,江老看了看两人的诊断结果以及治疗方案,颇有些诧异的来到了病人旁边,伸手脉诊。 旁观者都紧张起来,难道是两人的结论有所差异,以至于江老都要仔细查验后才能确定? 良久,江老大夫收回手,对方岐道:“理应如此。” “什么意思啊?爷爷你别卖关子了!”江波好奇又着急,双手都掐在了一起。 只见江老大夫亮出两张诊断结论,在脉诊结论这一块,两人就出现了差异。 “周大夫脉诊结论是弦滑脉,而方大夫的结论是弦滑数脉。” “老夫刚才仔细诊断了一番,发现确实是弦滑数脉,所以单从此处,便可看出方大夫更胜一筹。” 百草堂的人都面露笑意。 他们非常相信方岐的医术,所以在病症诊断上,周明理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旁观者里也有医者,他们自然深知一个精确的诊断,对于治疗病情有多么重要。 有时候细微差别,后续开方用药上就会天差地别,从而导致施药无效,甚至加重病情! 周明理眼神阴狠,冷冷笑道:“他辩证确实比我好些,可那又怎么样?” “周明理,你什么意思?” 江波被他这副满不在意的样子惹怒了。 “辩证是一个大夫必须要做,且要做好的事情,你如此不放在心上,对病患可有半点慈悲之心!” 周明理呵呵直笑:“不要忘了,这是比针灸!不是比辩证病因!到底谁输谁赢,还尤未可知!” “你!”江波顿时气结,如果不是周围人多,再加上爷爷也在,他估计会对周明理动手。 亏他以前还把周明理当朋友,甚至让他拥有了爷爷弟子的身份。 现在看来,自己以前真是傻得厉害! 当周明理说出这种话的时候,不仅医者对他心生鄙夷,病人更是如此。 可周明理竟然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这让大家不由得想,他或许是做好了放弃一切的准备。 押上他作为医者的一切,也要把方岐拉下神坛! 江老不理会他们之间的恩怨,看着方岐的治疗方案,开口吟诵。 “病人眼神有光,灵台清明,然而半身不遂,口歪眼斜。” “脉弦滑数,舌体胖大,舌质暗红,舌苔黄腻,此乃风痰阻络之症。” “应以针灸之术贯通经络,调和气血,开化痰通络汤加减!” 不懂的外行觉得方岐好生厉害,刚才一番判断,就能看出这么多问题来。 内行只会更加觉得方岐厉害,且不说他诊断精确,辩证敏锐,就连开的药方他们也没有听说过。 早就听说方岐经常会拿出一些闻所未闻的药方手段,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江老突然厉声问道:“脉象意指何症?” 方岐瞬间回应:“弦脉主肝,主风,此乃肝风内动;滑脉主痰,病人体有痰浊;数脉主热,所以是肝风夹痰,热扰经络!” “你这化痰通络汤何解?” 方岐再答:“方中半夏,胆南星燥湿化痰,天麻平肝熄风,香附疏肝理气,丹参活血化瘀” 药材配伍精妙,用量精准,再度令人惊异。 最关键的是,他毫不避讳,将整个药方全盘托出。 就如同之前江老大夫公开自己家传药方一般! 如果说之前方岐连下推拿谷郎中,妇人科罗大夫,众人心中还有些侥幸怀疑。 那么今天江老大夫公证,众人围观,彻底展露出方岐的医术,那就再无半点侥幸之心了。 “好,按照你的治疗方案,开始施针。” 江老大夫递出了方岐写的方子,而且是先递给周明理。 看着手中方案,周明理忍不住笑了。 “此针灸方案分三处,头,面,体,不妨你先从头开口,小露一手如何?” “好。” 方岐没有拒绝,毕竟展露医术,他胸有成竹。 消毒过的针灸用针被方毓取了过来,当方岐打开针袋,众人的目光瞬间被他所吸引。 只见方岐伸手捻起一根银针,手在病人头顶晃动一瞬,一根明晃晃的银针就刺入了病人头皮。 “这!” 懂行的医者已经叫了起来。 这是行针手法,飞针速刺! 简直是艺高人胆大,在有头发遮掩,颅骨各异的头部穴位,方岐竟然都敢使用这种手段。 而且出乎意料的是,他扎针的位置,似乎没有半分差异。 百会,神庭,四神聪 几个穴位下来,方岐已经彻底镇住了全场。 除了行针手法,方岐还用上了烧山火针法,自上而下,引导内热上升,疏通经络,排出内热。 换一个人来站在方岐面前,见到了这种手段之后,就该认输了才是。 不少人鄙夷着看向周明理,他们不认为周明理还有什么获胜的可能。 可出乎意料的是,周明理嘴角挂起了一抹笑容。 他也拿起一根银针,冷笑连连。 “该我了!” 第八十一章 你的努力在我之下 病人头部针灸效果显着。 他原本歪斜的口眼此刻竟有扶正之象,眼珠子活动得也更加灵活。 而接下来,就是面部施针。 大家倒要看看,周明理这人到底哪里来的底气,觉得他可以胜过方岐。 只见周明理手持银针,单纯就手持姿势就和方岐有所不同。 方岐以拇指中指捏针,飞针速刺之时还有一股扭转旋力,能让针更好地刺入皮肤,减少痛楚。 而周明理同样拇指中指捏针,却在施针的瞬间,以无名指轻拨下部分的针体,形成了轻微颤动。 几乎瞬间,银针就刺入了病人面部。 在场众人无不讶然,这周明理用的行针手段,竟然也是飞针速刺! 一针成功,周明理面露阴狠笑意,施针速度陡然又快了一些。 针灸为何要快,一来减少病人疼痛感,等待感,以及心里的恐惧感。。 二来最快速度让穴位受到刺激,同时形成的效果会比隔上一段时间再刺入下一个穴位的效果更好。 他人惊愕周明理也会飞针速刺,而且施针速度如此迅速。 可方岐却在思索周明理施针时无名指那个轻微的拔针动作。 地仓,颊车,阳白,四白等穴位一一留针后,病人口外眼斜的症状已经减轻极多。 如果不是因为面部留针的缘故,或许都能简单说说话了。 施针结束,周明理额头渗出汗水,右手也在轻微颤抖。 这对他体力和意志都是一个极大的考验,而他坚持了下来。 “方岐,你看得明白?” 周明理缓缓抬起自己右手,把五指张开,露出伤痕累累的手指。 “当我开始学这两套针灸之术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要胜过你。” “于是我没日没夜地练习,手疼得想要拿刀砍掉,一了百了!可我最后还是坚持了下来。” “这拨针指法,是何效果,你应该比我清楚!” 方岐确实没想到,一腔恨意的周明理,竟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这已经不仅仅是仇恨带来的力量,他自身的悟性潜能几乎被完全开发。 这样的一个人,医道前途光明远大,却没有一颗医者的仁心,如同堕入魔道! 这一刻,方岐是真的怜悯他。 “你真要与我斗个你死我活吗?以你的实力,未来成为国手不是问题。”方岐诚恳道。 “方岐!” 周明理咬紧牙关,如野兽般低吼道:“是你逼我走到这一步的!如果不是你,我” 方岐眼神逐渐冰冷,冷笑道:“你怎么?” “在我以前身陷赌瘾之时,你非但没有出手帮助,反而做局拿走百草堂。” “之后我摆脱赌瘾,救治柳府千金之时,是你暗中作梗,被柳府惩治也是自讨苦吃。” “在对面开个千金堂,你做的什么打算,以为我不清楚?” 周明理一时气结,竟然说不出话来。 方岐深吸一口气道:“不过看在你也学了父亲医术的份上,我对你一再忍让,如今已经仁至义尽了。” “也多亏你教我,有些人,真的无药可救!” 一提起方白药,周明理就仿佛被踩到尾巴一般,冲着方岐怒吼起来。 “他不配做我师傅!这些手段,他从来没有教过我!” “少说这些没用的,你如果技止于此,胜利者就是我!” “你从此断绝医道,不能再施药救人!” 方岐不再和他言语,将病人放平解开衣衫,伸手捻起了银针。 “你确实有些天分,不过也只是有些罢了。” 说完,方岐左右手各自拿起银针,竟然是双手施针。 同样飞针速刺,左右手分毫不差。 嗡 一阵极其细微的嗡鸣声微微响起,周明理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 为什么方岐施针之后,银针会快速颤动,并且能够发出声音? 没有看见他有拔针动作,可为什么能做到这一步? 不仅如此,他还是双手施针! 周明理苦练针灸之法,难道方岐就没有吗? 他得到了神医传承,确实不假,针灸之法一上手就达到熟练的层次。 为了有所突破,方岐耗费的心力,比起周明理来只多不少! 而这,就是方岐在神医传承已有的基础上,迈出的属于自己的一步。 颤针之术! 在飞针速刺的同时,以指力颤动银针,让银针刺入后,还能以震动的方式持续强力地刺激穴位,激发效果。 周明理的拨针之法,不过是颤针之术的低级版本而已。 上肢取穴曲池,手三里,合谷等,下肢取环跳,阳陵泉,足三里,太冲等。 众人眼花缭乱,心惊不已。 同时也明白了一件事,这场比试,周明理已经输了。 施针完毕,周明理身体踉踉跄跄,一下子跌倒在地,一脸不可置信之色。 他还以为方岐之前说的几句劝导之言,是心虚,是示弱。 可现在才明白,是自己傻得可怜。 针灸已然结束,病人的样子比之前好了太多,这是肉眼可见的。 之后再服用汤药,这个病人的偏瘫之症,基本上就能缓解过来。 当然,针灸一次,汤药一次,并不能完全痊愈,还需要后续的吃药调养,遵循医嘱才行。 沉默过后,江老大夫轻咳一声,淡然道:“相信结果如何,不用老头子我说,大家也都看得到了。” “是方大夫赢了!” “方大夫医术惊人啊!” “厉害!真是太厉害了!” 周明理面色苍白,浑身的心气都被抽空了似的,整个人都感觉颓废了下去。 此刻在方岐散发的光芒面前,周明理觉得自己就像个戏子一般,供人调笑取乐。 “呵,呵呵呵” “败了,还是败了” 周明理颤巍巍站起来,如同痴傻一般,缓缓地走了出去。 从此以后,他将断绝医道,再不能自称为医。 而且人品败坏过后,即便是当地痞流氓,也会被人嫌弃。 他想要正常生活的话,除了离开凤霞郡之外,别无选择。 看着周明理萧瑟背影,方岐只是心中感慨,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还有想要挑战方大夫的人吗?” 江老大夫环顾四周,尤其是那些年长医者。 亲眼见识了方岐的手段后,现在还跳出来,要么是对自己的实力极其自信,要么就是无知愚蠢! 见没人敢,众人对方岐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江老爷子知道,是时候再给方岐燃烧最后一把火了。 这样一来,凤霞郡医道领头人,就该换成方岐这个前途无量的后辈,而不是那些年纪更大的所谓前辈。 医道,向来看的是疗效! “既然没人应答,这最后一场比试,就由老夫来!”江老大夫认真道。 终究,凤霞郡医道第一人,要对方岐发出挑战了吗? 江波看着爷爷,知道他老人家打的什么主意,不免有些感怀。 用自己半生积累的名望,去给方岐保驾护航,这让他这个亲孙子都颇为羡慕。 可偏偏,方岐值得,他也如此认为。 当江老大夫说出挑战之语后,出乎意料,方岐拱手行礼,开口道。 “江老大夫医术过人,医德崇高,晚辈认输,心甘情愿!” 第八十二章 考题之一,死人无脉 “你!” 江老大夫都楞了,随后心中升起感动。 他明白,这是方岐不愿意让他以折损自身名望的方式捧自己。 可如果不这样做,江老大夫不认为自己会比方岐更合适带领凤霞郡医道进步。 “不行!你是瞧不起老头子吗!”江老大夫怒目圆瞪,把方岐逼上绝路。 让他不得不答应和自己医道比试。 当然,江老大夫心中也有他的傲气。 想要执掌一郡医道,他也要亲自掂量掂量,方岐有没有这个本事! 见江老不愿意放过自己,方岐只好无奈开口:“江爷爷,不如这样,你出考题考我,我若是能答对过关,就算我赢,反之则输,如何?” “爷爷!” 江波都开口劝说,希望他答应。 这样一来,原本的医道比试就变成了医道考验,江老大夫完全有这个资格对方岐出题。 方岐全部答对,也不会对江老大夫的名望有半点影响,不过是觉得方岐医术厉害而已。 既然如此,也罢! 江老大夫深深看了看方岐,轻笑道:“那你可就要做好准备了,不要被我找来的疑难杂症给吓到!” “还请江老放心,岐求之不得!”方岐自信一笑。 医道比试,方岐连下三城,展现出来的实力彻底震住了凤霞郡的医者们。 而现在,只剩下德高望重的江老大夫了。 江老亲自出手设置考题,倘若方岐能够从中胜出,他的地位,可就不是年轻医者一辈的领军人物。 而是凤霞郡的执牛耳! 这几乎是整个凤霞郡的盛会,老一辈和年轻一辈的医者,两者在交流中不断扩宽医道。 不说凤霞郡周围的庄子,就连隔壁庆阳郡的医者都有所听闻。 如果不是路途遥远,说不定还要亲自前来。 就在此事之前,方岐也发现府衙有所动作了。 城门口特意设置了净衣处,但凡有身上不干净的人,都要过去洗个澡,洗个手弄干净了再进去。 而且还特意告知最近城里的规矩,以后都必须要遵守。 城里巡逻的武侯(类似城管)也多了起来。 一些人没把城门官说的话放在心上,进去了还是我行我素。 随地吐痰,找个墙壁就能大小便,乱扔垃圾。 被武侯抓住就是一顿短棍,还要他跟着抓到下一个不讲卫生的人才能离开。 一些消杀蚊虫鼠蚁的药物也开始在阴沟下水处喷洒,虽然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方岐感觉发热咳嗽的人数没有之前上升得那么快速,可人数依然在增多,这让他不由得担忧起来。 时隔几日,江老总算是准备好了他的考题。 他不仅邀请了医道众人,就连政军商各界人士都请了一批。 少有人不给一个德高望重名医的面子,所以到了方岐前往那天,江老大夫的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 在知道的人眼里,这样做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要让方岐的名望,更上一层楼。 “哥,我相信你一定会赢的!”方毓跟着方岐,不忘加油打气。 整理了一下衣冠,方岐郑重又自信地迈步进入江老家中。 “方大夫!” “见过方大夫!” “方神医,久仰久仰啊!” 很多人和方岐打招呼,柳潇湘和苏婉站在女子堆里,冲着方岐微微挥手。 看见两女,方岐笑着对她们微微点头。 女子堆里都是现场达官贵人们的女眷亲属,有些小年纪的女子,见到方岐,还羞涩地用团扇遮脸。 “真是想不到,凤霞郡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方大夫,竟然如此年轻。” “要不是知道他就是方大夫,还以为是哪个书院的学子呢!” “姐姐,他长得好好看!” 柳潇湘和苏婉听见周围女子们窃窃私语,心中有些得意,又有点担忧。 来到大堂中,江老大夫坐在上首,身旁还坐着太守柳自成。 “方岐见过江老,柳大人。” “不必多礼,先坐。” 柳自成招呼方岐坐下。 他既然来到这里,自然是有官面上的事情要做。 “各位,今日乃是我们凤霞郡医道传承,新老交接的喜庆日子,江老大夫德高望重,方神医年纪轻轻,医术高超。” “我为太守,得此二人,是本官之幸,也是凤霞百姓之幸!” “此次医道考验,倘若方神医成功,集献策之功,本官亲自为其上本,请封御医,兼太医院院士!” 这句话一说来,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了。 方岐现在已经是八品医吏,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晋升七品御医,而且还贱人太医院院士。 医者身份本就备受尊崇,再加上官职,走到哪里都会被人以礼相待。 官职是权力和地位的结合。 地位对方岐而言,可以让他的意见建议得到尊重。 权力,可以让他的意见建议得到实施。 对当官方岐没有兴趣,但是当官能推进医道发展,他兴趣很大。 “愿凤霞郡乡民安乐,身体康泰,愿大靖风调雨顺,国力强盛!” 伴随着柳自成官话说完,前来观看的人纷纷附和。 见柳自成说完,江老大夫缓缓站起来,笑道:“老头子我没什么好说的,就直接上考题,在场是医者的,也可一同尝试!” “来,上第一道考题!” 话音落下,一个青年就从病房里走了出来,看见这么多人,还有不少是寻常人见不到的大人物,脸上挂着紧张的笑容。 方岐看了看对方表现出来的样子,感觉没有明显的病症,那这是考什么呢? 江老大夫自然不会故意偏袒,弄些简单的东西出来。 他微笑道:“题目都一样,诊断病情,开方施药,效果如何,大家自有评判!” 方岐从座位上站起来,来到了一旁的诊桌,示意男子过来坐下。 还是照常望闻问切,查看病因。 可当方岐搭手诊脉的时候,他瞬间愣住了。 脉诊一般诊断部位为寸口脉,位于手腕部桡动脉处。 寸口脉又分为寸,关,尺三部,以腕后高骨为标记,内侧为关,关前为寸,关后为尺。 左右手各三部,共六部脉。 青年左右手都搭手脉诊过了,可方岐却眉头微皱,没能给出答复。 对于方岐的医术,大家认知是觉得很高的,可这个青年看上去比较健康,却让方岐陷入了沉思。 一些医者忍不住心里好奇,也过来搭手脉诊,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疑难脉象,能把方岐都给难住。 第一个上去的大夫和方岐一样搭手脉诊,可过了片刻,他就眉头紧皱,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青年,甚至面露恐惧之色。 “不!不可能!” “孙大夫,这是怎么了?” 那孙大夫惊疑不已:“这!这人竟然没有脉象!” 没有脉象? 宛如一缕寒气在众人脚底升腾而起。 脉通心,除了死人,活人不可能没有脉象。 青年脸上露出一抹玩味冷笑,看得孙大夫呼吸急促。 青年笑骂道:“给我诊个脉,怎么还把我给诊死了?” 第一章 原身你真该死啊! “你这个畜生!她可是你妹妹啊!” “哥,别赌了!田地被你输没了,宅子被你抵押了,家里连稀粥都喝不上了啊!” “我去给张家少爷当小妾,还你欠下的五十两银子,以后好好待娘亲!” 头好疼,方岐摸了一下后脑勺,发现手掌一片鲜红。 这里是哪? 方岐记得自己刚考上大学,在方家祖祠祭奠先祖,突然一个箱子从横梁上掉下来砸到了脑袋。 眼前一黑,他就来到了这里。 面前是一间破旧茅草屋,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中年妇人悲痛欲绝地盯着自己。 另一个样貌清秀可人,身材娇小羸弱的少女,正擦着眼泪收拾行装。 脑海里轰的一下,前身记忆瞬间涌现。 前身也叫方岐,父亲原本是凤霞郡有名的坐堂大夫,医德崇高,受人尊敬,家里也小有底蕴。 奈何一次进山采药时不慎跌落,从此家里就剩下母亲刘云秀,妹妹方毓。 全家生活的担子落在了方岐身上,他要是守着家里田地医馆,倒也可以吃喝不愁,安稳一生。 可他却染上了赌博,终日在赌馆里鬼混,把家底输了个干干净净。 以至于现在还欠下张家五十两银子,为了抵债,竟然要把妹妹卖给张家做小妾! 张家那个恶少,整个村子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横行霸道,贪财好色,更是活生生打死了自己的原配发妻。 要是妹妹方毓嫁去了张家当小妾,不知道会遭受怎样的折磨,恐怕性命堪忧! 原身真不是东西! 方岐心中暗骂一声,顾不上自己头破血流,急忙拦住打好包袱的方毓。 “哥,我走了” 方毓心灰意冷,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不舍的看了母亲一眼,再看一眼这个家,绕过方岐就要走。 “别走,我以后不赌了!” 顾不上脑袋上的伤口,方岐挡在了方毓跟前。 不赌了? 方毓眼神中透着不屑。 这种话她听得太多了,自己和母亲也劝了太多,可哪一次方岐真的听进去过? 哪怕是之前把父亲留下的医馆给输了出去,他跪在父亲灵牌面前狂抽自己耳光,又是痛哭流涕,又是对天发誓的。 可第二天拿到把家里药材卖掉的钱,不还是转身就进了赌馆? 不顾家里吃糠咽菜,不顾自己感染风寒,也不顾母亲哭得眼睛染疾。 “哥,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大哥了。” “家里一分钱都没有了,值钱的东西也被你卖光了。” “你也不用骗我说自己诚心悔改什么,以后,你照顾好自己。” 方岐依然挡在方毓跟前,反而笑着伸出了手,手掌上嫣红一片。 “真的,我以后都不赌了。” “刚才那一下把我彻底砸醒了,我会想办法去挣钱的。” “你去给张家做小妾?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方毓狐疑地打量起方岐,猜测他又在盘算着什么,可家里真没有能换钱的东西了。 刘云秀这时候也走了过来,不等方岐开口,一巴掌就扇在了他的脸上。 “你还有脸说!如果不是你欠下张家五十两银子,你妹妹又怎会给张家少爷当小妾!” “真是作孽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畜生!” 就当是替原身挨了,方岐咧咧嘴说:“娘,我真的不赌了!” 见方岐挨了一巴掌后也没有还手,方毓内心更加疑惑。 以往为了拿到钱,他推攘脚踹母亲的次数还少吗? 怎么今天挨打了还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假的,一定是假的! 他肯定在盘算着什么,可家里还有什么东西值钱呢? 方毓其实也不想走,这个家哪怕穷困潦倒,却也是自己家。 真要去了张家当小妾,一想到那些有关张家少爷的事情,瘦小的身子就感到恐惧。 坐在石墩子上,方毓抱着包袱,默默抹起了眼泪。 终于平息了下来,方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地上有一个染血的木头药箱,看样子自己就是被这玩意给砸得头破血流的。 这东西,怎么和把他砸穿越的箱子一模一样? 弯腰将箱子捡起来,刚一接触,一股莫名力量就窜进了他的脑海。 “医道苍茫,源流岐黄!” “恭喜宿主觉醒岐黄神医体!百毒不侵,诸邪退避,脱胎换骨!” “恭喜宿主获得《黄帝内经(灵气版)》,《青囊术(灵气版)》,《五禽戏(灵气版)》!” “望宿主医者仁心,救治万民!” 方岐的意识沉浸其中,他惊愕发现,黄帝内经竟然变成了修行功法! 不仅如此,青囊术变成了术法,五禽戏除了强身健体之外,明显是一套高深近道的武技! 刘云秀和方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方岐抱着父亲留下来的药箱笔挺愣在原地,一时间心中焦急起来。 不会刚才那一下太狠了,把人给砸坏了? “儿啊!你怎么了!只要你不赌了,要怎么样娘都依你!你可不要吓娘啊!” 刘云秀泪眼婆娑,紧紧抓着方岐手臂。 方毓也紧张万分,抿着嘴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阵方岐才回过神来,见到面前的母亲和妹妹,顿时笑道。 “我没事,就是拿着爹的药箱,想起了很多事情。” “就当我以前中邪了,以后我一定好好侍奉娘亲,好好对待妹妹,绝对不再染赌了!” 又是赌咒发誓,方毓已经听腻了,别过头去,不再看方岐。 刘云秀撑着土墙缓缓坐在一张矮凳上,喘平了气息后,指着墙角的一块磨盘道。 “若你真悔过了,就把下面埋的三十文钱拿去,到王姐家换点米回来,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 方岐挠着头走去,身体脱胎换骨后,先前的伤已经恢复如初,有点瘙痒。 那块石料磨盘轻松就被移开,下面埋着一个油布袋子。 “娘,妹妹,在家等我,我去去就回。” 看着方岐出门去,方毓不解地望着刘云秀。 “娘,你怎么把家里最后一点钱都给他了?他赌瘾深重,肯定不会悔改的,你又被骗了啊!” 刘云秀走过来,将方毓拥在怀里,声音悲痛:“娘哪里不知道,他若是又拿去输个干净,你就去张家,好歹能吃上饱饭。” 方毓惊恐看向母亲,颤抖道:“那,娘亲你呢?” 刘云秀笑而不语,脸上泪水纵横。 “娘!” 母女二人相拥而泣,哀伤之意溢出房门。 第二章 城门揭榜,进城救人 方岐径直朝着王婶家走去。 一路上耕作的乡民见了他,都如同躲避瘟神一般。 有些脾气大的,还冲着旁边吐上一口吐沫,当面教育家里小孩,千万别变成他一样的败家废物! 唉,方岐无奈摇头,前身这个名声啊,还真是臭不可闻! 到了王婶家旁边,正要靠近,方岐就听见关门掩窗的声音。 “王婶,赵叔,我拿了三十文钱过来,和你们换点米回去。” 里面没有人应答,方岐只能苦笑一声,转身离去。 响水村就在凤霞郡边上,现在赶去城里还能在闭市之前买到米,就是累人一些罢了。 加上他如今并非凡体,而是岐黄神医体,体力不可同日而语,一去一回并不会耗费太多时间。 王婶家中,赵叔朝着外面看了看,这才说了一句:“那混账走了。” “他说来换米,要是拿不出钱来,不把米给他就行了,躲着他干什么?”王婶抱怨道。 赵叔冷眼发怒:“赌鬼烂人一个,你还信他的话?之前借的钱也没还,要不是看在以前方大夫的面子上,我早收拾他了!” 王婶放下手中针线,无奈叹气。 “唉,当家的你消消气,那种人不值得跟他计较。” “就是可怜我刘妹子,还有方毓那小姑娘,摊上这么一个败家玩意!” 一路上方岐健步如飞,一些泥泞小路也如履平地。 不多时,一座高耸城墙映入眼帘,正好临近闭市,出城的人不少。 方岐进了城,却看见城门口告示榜挤着一群人,大家热闹哄哄地看着什么。 “啧啧啧!只要能把柳小姐给救下来,赏银百两,良田十亩,锦缎五匹,犍牛一头!” “哪个柳小姐?出了什么事?赏赐竟然如此丰厚!” “当然是咋们凤霞郡柳太守的女儿,身患肺疾,已经咳血不止,危在旦夕了!” 方岐凑过去一看,顿时心思活络起来。 前身给他留下了一地烂摊子,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改善家境,改变家里人对自己的看法。 甚至,说不定还能得到太守一家的情谊。 打定主意后,方岐越过人群,伸手将告示扯了下来。 一旁的家丁顿时大喜,冲着人群中大喊。 “何人扯下告示!快!随我进城救人!” “我,是我。” 方岐举着告示,四周投来疑惑的眼神。 家丁打量了方岐两眼,压着怒气道:“你是坐堂大夫,还是行脚郎中?年纪轻轻的,会治病吗?” “家父曾是百草堂坐堂大夫!”方岐开口解释。 百草堂,凤尾郡比较出名的一家医馆。 以前有个坐堂大夫叫做方百药,家传医学,备受尊崇,不过听说已经去世了,现在坐堂的是他徒弟。 家丁狐疑地看向方岐,冷冷道:“你身上什么都没有,拿什么治病?” “我总要见过了人,才知道该用什么药?”方岐语气平和地回答。 这时,人群中传来一声哄笑。 “他就是一个赌鬼,连自己的赌瘾都治不好,哪还会治病,说不定是去找机会偷东西换赌钱的!” 说话的人方岐认识,名叫罗平,前身的狐朋狗友,也是赌馆常客。 前身赌瘾深重,少不了他的功劳,让前身在痛苦和欲望中越陷越深。 方家原本在凤霞郡有一处宅子,就是作价四百两抵押给了他,结果当晚就输得干干净净,母亲和妹妹被赶出家门,回了乡下老家。 一夜输光四百两,要说这里面没有点问题,方岐是不信的。 说不定就是罗平联合赌馆的人做局,让前身一边输钱,一边还对他们感恩戴德! 赌鬼? 家丁顿时就怒了,左手一把揪住方岐的领子,抡拳欲打。 “好你个无赖子,竟敢骗到柳大人家来!” “慢!” 方岐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轻轻碰了家丁右臂胳膊肘一下,那家丁握拳的右手瞬间僵麻,不得动弹。 “柳小姐不是病情严重吗?带我过去看看,要是我不能医治,再治我的罪也不迟,要是我能医治,不是救了你家小姐一命?” 话音落下,方岐不动声色地解开了手段。 家丁揉着胳膊,眼神中充满惊异。 一咬牙,家丁威胁道:“好,我就带你去柳府,要是治不好小姐的病,看我怎么收拾你!” 罗平诧异走来,鄙笑道:“你不会真要带他去给柳小姐治病?” “都说不要病急乱投医,你这带一个连郎中都不是的人回去,肯定会受到责罚!” “这个赌鬼把家底都输干净了,整个凤霞郡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方岐眼神瞬间阴冷,这才是罗平的真实面目。 有钱的时候和你称兄道弟,把你最后一点价值压榨干净之后,立马原形毕露! 打量了罗平两眼后,方岐冷笑连连:“姓罗的,以前你做局谋算我的家产,我会让你怎么吃下去的,怎么吐出来!” 罗平不屑一顾,一个烂泥赌鬼放狠话,谁会放在心上? 不过,做局谋算这件事,他就算知道了,自己也不能承认! “方岐,你少血口喷人,难道是我逼着你去赌的?自己输了还怨别人,真是狗屎一滩!”罗平回骂道。 家丁瞪了罗平一眼,这才看向方岐。 刚才方岐露了一手,让家丁又惊又疑,眼下也不知道方岐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故弄玄虚。 不过,柳小姐的病情倒是等不得了,先把这个家伙带回去再说。 要是他救不了刘小姐,再把他剁碎了喂狗也不迟! “你,上车!” 家丁牵来一辆马车,方岐也不畏缩,大大方方撩开帘子坐了进去。 坐下之后,方岐闭上眼睛,开始在脑海里思索如何治疗肺疾一类的病症。 冷热,阴阳,五行,望闻问切,各种各样的医道概念在他意识里浮现。 不知不觉,黄帝内经竟然自行运转,一缕缕生机盎然的真气在体内经脉中流窜,让人感觉舒畅无比。 看着马车进城,罗平忍不住耻笑起来,和周围看热闹的人讲起方岐染上赌瘾,败尽家财的故事。 哼! 一个烂赌鬼,根本就不会医术,还想攀附柳家,和太守搭上关系? 之后被拆穿了,估计只会死得更惨。 这样一来,他和赌馆的人做局谋算方岐家宅一事,就尘埃落定,再无后顾之忧! 方岐啊方岐,你跟个烂泥似的苟活着不好吗? 自己非要去寻死,这可怨不得别人! 第三章 浪子回头金不换 柳府。 方岐下了马车,在家丁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阁楼院落。 “老爷!有人摘了告示,小的把人带回来了!” 家丁对着走廊上站着的一个中年男人恭敬道。 男人身穿墨色玄袍,腰间环佩,头戴玉簪,面容冷峻,不怒自威。 这位就是凤霞郡太守,柳自成了? 柳自成紧张不安的神情中萌生出一线希望,快步来到方岐跟前。 “快请!不知是哪位杏林妙手!” 一见方岐的样子,柳自成就心里打鼓。 样貌倒是不差,就是年纪轻轻,衣着低贱,看不出半点医术高超的样子。 面对这种不太礼貌的眼神,方岐镇定自若,拱手行礼道:“见过太守,在下方岐,医术家传,家父原是百草堂大夫方百药,愿为柳小姐病情一试!” 百草堂方百药,这个人柳自成倒是知晓。 医德崇高,百草堂的药价亲民,他还时常下乡义诊,备受尊敬。 至于他的儿子嘛,那就一言难尽。 听说已经是这凤霞郡排得上号的败家子。 这样的赌鬼无赖,也会什么医术? 柳自成怒色散发,厉声道:“小女病情危急,多少名医宿老都束手无策,岂是你一介小儿可以救治的!” “柳五,送客,然后去祠堂领罚!” 带方岐回来的家丁柳五面露苦涩,解释的话说不出口,只能拱手称是。 “还愣着干什么!快滚!还要我请你不成!”柳五愤恨不已。 这败家赌棍可是把他都给害了,他怎么就听信了鬼话,害得他被老爷训斥,还要受家法惩戒。 方岐不为所动,反而是看向柳自成,这是他改变现状的机会,岂能就这样放过? “太守大人,正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在下自知过去误入歧途,如今幡然醒悟,正是仰仗大人教化之功!” “柳小姐病情危急,不如让在下一试,若能成功,则皆大欢喜,回报大人。” 浪子回头金不换? 这句话倒是有点意思,不像是一个滥赌之人能说出来的话语。 不过,自己凭什么相信一个赌鬼? “如若不成呢!”柳自成威严散发。 方岐不卑不亢,眼神坚定道:“如若不成,甘愿受罚!” “呵呵!” 柳自成抚须怒笑:“如若不成,定要你为小女陪葬!” 吱呀! 房门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人。 方岐和对方一见面,视线交错,似有火花四溅。 男人冲着方岐鄙夷一笑:“师弟,别来无恙!” 周明理,方岐父亲唯一的徒弟。 方百药离世之后,他立下誓言扶持方家。 看似对原身好,让原身混迹青楼赌坊,自己将医馆里大小事务统一掌握,其实狼子野心。 等原身赌瘾深种,缺少赌资之时,受他诓骗,把医馆用极低的价格转让给了他。 后来方毓感染风寒,去百草堂抓药,他不仅在药材里以次充好,更是虚抬药价,差点害得方毓烧坏脑袋。 这样一个道貌岸然之辈,也配叫他师弟? 方岐冷笑一声,甚至不屑于看他。 柳自成上前询问:“周大夫,小女病情如何,可还回天有术?” 周明理满脸谄媚,腰弯得比谁都深。 “回大人,柳小姐病根深种,在下也只能用补天造化丸为其续命几日,恐怕是时日无多!” 补天造化丸? 一听此药,方岐就大概猜出了柳小姐所患何症。 柳自成感觉头晕目眩,柳五急忙过来搀扶。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医者说这样的话了,哪怕是宫廷御医也就束手无策,只能用手段吊命,却毫无救治之法! 可作为父亲,怎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受苦,缠绵病榻? 抱着高手在民间的侥幸心思,他请来诸多乡间医者,可愣是没有一个管用的! “师弟,这里可是太守府邸,你不去赌坊玩乐,怎么会出现在这?”周明理满口讽刺。 方岐微微冷笑:“过来看看你这个不孝徒,是怎么祸害病人的。” 不孝徒? 周明理脸一下就变了色,指着方岐道:“你一个不学无术之辈,也敢说我祸害病人!” 方岐不屑道:“你只知道补天造化丸可以治疗肺疾里的阴阳两虚之症,却不知道面对病重之人,还需一味药引才能生效。” 药引? 周明理从没听说过,呵斥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这种败类只会脏了此等贵府宝地,还不赶紧滚出去!” 柳五也对方岐心生鄙夷,亏自己对他还抱有侥幸。 现在看来,比江湖骗子都还不如! “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柳自成彻底发怒,柳五对着方岐怒目圆瞪。 方岐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之后才拱手道:“太守大人明鉴,补天造化丸乃是家父研制,对肺疾确有缓解攻坚之效,可病重之人身体难以承受药力,只会让病魔肆虐。” “不出盏茶时间,病人必然咳血不止,月经如注,身体仅剩的元气挥霍一空!” “到时候,恐怕真的神仙难救了!” 周明理一把推开方岐:“真是胡说八道!你看过多少病?救过多少人?也敢比之神仙!” 只见周明理冲着柳自成跪下,满脸悲愤之色:“太守大人,小民受邀前来为柳小姐诊病,怎会受此等赌徒无赖羞辱,还请大人为小民做主!惩治这口出妄言之辈!” 柳自成大袖一挥,指着去路道:“让他滚!” 柳五大步走向方岐,方岐伸手阻拦对方触碰,示意自己会走。 冷冷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冲着自己露出阴森坏笑的周明理,方岐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笑意。 也罢,正所谓医不扣门。 既然对方不乐意听自己的法子,那就没有必要再待下去了。 倘若柳小姐出了什么事,周明理估计也性命难保。 就是身怀绝世医术,面对病患而不能施救,难免有些受挫。 算了,人各有命。 “快滚!要是再让我看见你,我非揍你一顿不可!” 从后门被赶出柳府,方岐看了一眼天色,只能无奈叹气。 西市估计也关闭了,眼下只能先拿着钱回去再说,再晚一点可就连出城都不行了。 柳自成坐在床榻前,看着面色苍白,唇色发紫的女儿柳潇湘,一时间泪眼婆娑。 “难道,真就无药可治了吗?” 突然,柳潇湘眉头紧皱,在床上痛苦挣扎起来。 “哇!咳咳咳!” 只见柳潇湘大口咳血,锦被染得鲜红一片。 “这!这!” 柳自成惊恐站起,手足无措。 怎会如此! “快请大夫过来!快!” 周明理还没有走,被下人带来之后,只是看了一眼柳潇湘的样子就吓得魂飞天外。 他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咳血不止,经血如注,这是崩漏之象!” “大,大人,小姐已经没,没救了” 柳自成踉跄两步,之前好歹还有十天半月的日子,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看见周明理的样子,柳自成气不打一处来,让家丁把他给抓起来。 要是柳潇湘有个三长两短,他也得赔命! 咳血不止,经血如注 好像听谁也说过。 柳自成猛然一惊,拍着桌子站起,冲着柳五怒吼。 “快去把方岐给我带回来!只要能救下小女,我什么都满足他!” “快去啊!” 第四章 返家噩耗 “娘,妹妹!我回来了!” 方岐提着一只野鸡,兴冲冲地打开了院门。 运气真好,走在回家路上,草丛里突然飞出一只野鸡来。 家里一片寂静,方岐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四下开门寻找,却在卧房看见了令人恐惧的一幕。 房梁上挂着一根麻绳,刘云秀吊在上面,下面是一张踢翻了的桌子。 心头的一根弦仿佛瞬间崩断。 “娘!” 方岐急忙冲上去将人给放下来,探了一下鼻息,颈脉,心跳,虽然微弱,但还有一线生机! 黄帝内经疯狂运转,方岐额头渗出豆大的汗滴,他双手按压在刘云秀胸腹,将自身本就不多的真气过渡进去。 在心乱如麻,焦急万分之际,方岐终于听到刘云秀长呼一口。 终于把人给救回来了! 方岐浑身无力,踉跄一下就坐在了地上。 刘云秀感觉喉咙如吞炭一般火辣辣的痛,一扭头就看见冲自己露出笑意的方岐。 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求死不得的痛苦。 “你!你还救我干什么!让我死了多好!” 方岐真气消耗殆尽,浑身虚弱无力:“娘,这是怎么了?” 刘云秀狠狠瞪着方岐,拍打哭喊道:“你还知道问怎么了?” “天都黑了,你去了哪里!是不是又把钱输完了!你知不知道,张家上门讨债来了!” “方毓去了张家当小妾,你又是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我死了好早点去见你爹!” 方岐陷入了沉默,缓缓撑着发软的双腿站起来。 “娘,我没有去赌。” “王婶不在家,所以我打算进城去米铺买点米回来,结果西市关门了没买到。” “回来路上碰到一只野鸡,我给打回来了。” 说完,在刘云秀质疑的目光中,方岐将桌子扶正,把钱袋打开,里面三十文一分不少。 见到这一幕,刘云秀这才知道误会了方岐,瞬间泪如雨下。 “儿子,娘错怪你了!你快想想办法,不能让妹妹嫁给张家当小妾啊!” 方岐搀扶着刘云秀坐到床边,安慰道:“娘你放心,我不会让张家祸害妹妹的!” 说完,方岐出了卧房。 一走到院子里,晕眩感就一阵阵袭来。 方岐缓了缓,恢复一点气力之后,伸手将一把长柄柴刀拿在了手里。 前身造的孽,他来还! 他人想要再欺负方家,就由他来收拾! 响水村张家。 和村子里其他的茅草房相比,张家的院子红砖绿瓦,四周还栽种果树,一看就知道家境殷实。 今天张家又要过门一个小妾,仆人把红灯笼给挂了起来,宴请几户亲朋好友一起吃顿喜酒。 张宝林在宾客之间喝得醉意熏熏,笑声酣畅。 一想到方毓那娇小玲珑的身材,清秀灵动的脸蛋,他的身体就感到一阵火热。 丫鬟应该在带她洗浴,等喝完这圈,就回房宠幸美人! “宝林兄真是好福气,方大夫的女儿,那可是出了名的小家碧玉啊!” “谁让她摊上这样一个废物兄长,方大夫又死得早,跟了张少,那才叫享福呢!” “哈哈哈,张少爷,干嘛不把新娘子叫出来,给大家开开眼?” 张宝林爽朗大笑,拍着肚子道:“你们想吃屁了!等少爷我先玩够了再说!” “哈哈哈!吃酒吃酒!” 砰!砰! 张家大门被人砍断了门栓, 方岐推开大门走了进来,手中柴刀在猩红烛光下闪烁着阴森寒光。 一群人盯着方岐,回过神来后,有人嗤笑出声。 “这不是方家那个赌鬼废物嘛,知道张家吃酒席,不请自来了?” “拿把柴刀干什么?以为还能吓得住人?” 张宝林满脸横肉,酒碗狠狠摔在方岐脚下:“你是来砸场子的?” 方岐上前一步,眼神幽深:“方毓在哪?把她交给我!” 方毓? 张宝林哈哈大笑:“原来大舅哥是来看妹妹的,你尽管放心,方毓跟了我,起码不会饿肚子!” “你要是饿了,就去和狗坐一起,我让人给你也盛上一碗。” 这时候,张宝林话音一转,面露凶狠道:“你要是来找茬的,我劝你招子放亮点,不然别怪我下手太狠!” 众人哄堂大笑。 这是压根没把方岐当人看啊,说来也是,方岐这种家伙,也只配和狗一起吃! 张家几个膀大腰圆的下人,一些狐朋狗友已经站了起来,气势逼人,一副要把方岐包围的样子。 “我欠你五十两,之后会还给你,但我妹妹,不会嫁给你张家做妾!”方岐冷声道。 “你他娘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张宝林嘲笑不已:“五十两你拿什么还?我数三声,你要么给少爷我跪下磕头认错,我就既往不咎,要么我就打断你的狗腿,让你知道妹夫的手段!” “三!” “二!” “一!找死!” 张宝林手一挥,下人立刻解开了张家那条大黑犬的链子。 站起来有半人高的黑犬看上去凶猛异常,张开血盆大口就朝着方岐冲了过来。 众人一脸兴奋,眼中透出吃人的光。 方岐深吸一口气,在狗嘴扑来的瞬间动了。 柴刀光芒闪烁,直接割开了狗嘴。 他一手握刀抵着狗嘴上颚,一手掰开狗嘴下颚,低吼一声,双手用力。 “呀啊!” 在黑犬痛苦哀吟,四肢乱刨中,方岐硬生生将其狗嘴掰断。 这一幕让有些觉得方岐好欺负的家伙心生退意。 一个沉迷赌博的废物,身体怎么还会有这般力量? 方岐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岐黄神医体让他体力可以快速恢复,可一天没吃东西,现在恢复的速度已经减慢不少。 张宝林怒不可遏,这可是他最喜欢的一条黑犬,连上一个小妾都喂给它吃过,竟然就这样被方岐给弄死了! “敢杀我的狗,少爷我非杀了你不可!给我打死他!” 话音一落,那几个膀大腰圆的下人就拿着棍棒钉耙一类的农具武器冲了过来,外围还绕了一圈张家的亲朋好友,明显也不想放过方岐。 这一仗,恐怕会打得艰难。 但哪怕是头破血流,也要把方毓给带回去。 狗都杀了,再杀几个人又如何? 大不了带着妹妹娘亲遁入山林!当山贼他也乐意! “来啊!” 方岐手持柴刀,冲着众人怒吼,愣是震住了场子。 “他奶奶的!养你们干什么吃的!给我打!” 张宝林气愤不已,夺过一根钉耙就朝着方岐头顶砸下。 方岐后退躲避,有人带头,周围人一下子就拥了过来。 眼看人多势众,恐要吃亏。 这时,一根长棍从方岐身后飞来,将面前众人打得跌倒在地。 只听身后传来一声高呼。 “谁敢动方神医!都他娘活腻歪了!” 第五章 求方神医救救我家小姐 “谁!” 张宝林疼得睁不开眼,棍子正好砸在了他的脸上。 一群护院打扮的人涌进张家,好几个身穿皮甲的护院手持朴刀,腰间还挂着手弩! 这种东西是寻常人家能拥有的? 柳五怒视众人,急匆匆走到方岐面前,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神医!方神医!先前是小人有眼无珠,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个下人计较,还请您移步柳府,救治我家小姐!求您了!” 这一幕看呆众人。 柳府? 难不成是凤霞郡柳太守家? 这柳府家丁到了别处都会被人奉为座上宾,现在竟然跪在方岐面前恳求他? 不可能!一定是酒喝多了,头疼得厉害,以至于出了幻觉。 方岐看见柳五到来,顿时知道柳府发生了什么事。 他没有回答,只是朝着张家内院走去。 张宝林刚想说话,一柄长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砰! 方岐一脚踹开房门,柳五急忙跟上。 新婚卧房打扮得很喜庆,红艳艳的颜色如同人的血泪。 方毓坐在床前,身上换了新娘子打扮,脸上略施粉黛,清纯可人,又灵动俏皮,只是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透着浓浓悲绝。 大哥拿了家里最后的三十文,天黑了都没有回来。 估计又扑到了赌桌上,母亲送走自己的时候,眼中透着浓浓死意。 那么现在,也该自己了。 免得母亲一个人走,路上孤单。 至于这人世间,就留给那个赌瘾深种的方岐,让他一个人自生自灭去! 做好了心理准备,方毓取出一把藏在身上的小剪刀。 脖颈微抬,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爹,娘!女儿来找你们了!” 用尽力气朝着脖颈刺下,可手腕却被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抓住了。 方毓心头一惊,以为是张宝林过来了,顿时奋力挣扎起来。 “别做傻事,有大哥在!” 方岐的声音让方毓震惊万分,她一手扯下红盖头,看眼前是不是幻觉。 看见方岐的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了,扑到方岐怀里放声痛哭! “你还知道回来!你还来这里干什么啊!” “娘亲,娘亲她!” 方岐紧紧搂着方毓,怀里小小的人身体颤抖着,滚烫泪水染湿了他的胸膛。 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受惊的心灵。 “没事了,没事了!” “我没有去赌,娘亲好好的,我也不会把你卖给张家做小妾。” “跟哥哥回家!” 方岐牵着方毓的手,带着她就要走。 方毓却在这个时候缩回了手臂,眼中透着浓浓担忧。 “哥,就让我在这里。” “啊?” 方毓莞尔一笑,梨花带雨:“你能改过就好了,咋们不是还欠下张家五十两银子吗?我给张宝林做妾就能偿还。” “不然以张家人的脾性,肯定会找你和娘亲的麻烦。” “你快走,别被张宝林看见了,不然他又要欺负你!” 方岐心中痛苦得不是滋味。 前身啊前身,你踏马都看看自己干了些什么! 来到方毓面前,方岐柔声道:“放心,区区五十两银子对大哥来说算不了什么。” “张家人你也别放在心上,他们要敢伸手,哥就砍了他们的爪子!” “走,大哥带你回家。” 看着这个样子的方岐,方毓觉得,或许他真的有所改变。 在张家她其实也害怕得紧,一想到张宝林那浑身肥肉的样子压在自己身上,她浑身都恶心地颤抖。 更别说张宝林把发妻活活打死,前两任小妾更是突然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最后一次了,方毓缓缓伸出手,牵住了方岐的衣袖。 如果方岐再辜负她的信任,那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敞开心扉! 方岐一把握住方毓纤细瘦弱的手掌,带着她迈步出了房间。 来到院子,方毓都看呆了。 在响水村横行霸道,不可一世的张家少爷,还有他那些狐朋狗友们,一个个低眉顺眼,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明晃晃的大刀就架在张宝林脖子上,那些杀气腾腾的护院武夫是什么人? 以往气势瑟缩,样子猥琐的方岐,现在反而显得精神抖擞,中气十足。 如此诡异的场面,让方毓下意识把手握紧了一些。 柳五满脸焦急地来到方岐面前。 “方神医!人命关天,时间耽搁不得啊!” “我派人照料令妹和令堂,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们!” “这张家您若是看得不顺眼,只要能救下小姐,把他们灭了都是您一句话的事!” 方毓更加迷惑了,方神医? 虽然父亲方百药名声很好,可在医术上也不敢妄称神医,更别说没有跟着学多少的方岐了。 这青衣小帽的家丁打扮,难道是哪个尊贵人家的仆人? 张宝林和他的狐朋狗友们听到柳五说的话,更是吓得面色惨白。 “也好。” 方岐答应了一声,柳五顿时欣喜万分,恨不得立刻把方岐扛在身上就跑。 拍着方毓手背,方岐温言道:“妹妹,他们护着你回家,不会有人敢来家里闹事,我还有事情要做,不用等我回来。” “哥,你多小心!” 方毓说完,被柳府的家丁护院送上了车架。 柳五则是牵来一匹快马,意思是两人一起同乘。 方岐并没有骑过马,自然从顺如流。 人走了之后,张家那种喜庆热闹的气氛也为之一空。 张宝林腿肚子都在打颤,缓了好一阵才坐在旁边。 有些狐朋狗友眼中光芒闪烁,心想这方岐不会攀附上柳家权贵了? 这样一来,若他记仇报复,自己等人可还有好日子过? “张兄,在下不胜酒力,就此告辞了!” “夜深了,张兄,在下也告辞!” “告辞告辞!” 人走了一大半,张宝林狠狠拍了桌案一掌,咬着牙低吼。 “方岐!你最好是攀附了柳家,否则我一定把你剁碎了喂狗!” “还有方毓那个小娘皮,老子非得把你玩死不可!” 柳府。 柳自成负手迈步走在院子里,脸上阴郁之气几乎凝结。 怎么还没来,别的大夫也只能减缓崩漏,可这撑不了多久啊! “柳五去了哪里!方岐怎么还没有带回来!” “他要是不能把人带来,他也就别回来了!” 这时,他又看见了一旁的周明理,心中怒火升腾。 “要是因为你学艺不精,害我女儿,老夫定要你赔命!” 周明理惊恐万分道:“柳大人明鉴啊!令嫒的病症本就回天乏术,小人救治之法绝无错漏之处!” “哼!” 柳自成愤怒摔袖:“那为何老夫女儿如今症状和方岐所言分毫不差?若是他来能治,你就给我滚出百草堂!”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气喘焦急之声。 “方!方神医到了!” 柳自成面色一喜:“快请!” 方岐快步走来,柳自成此刻再没有先前的蔑视,一副忧心深切的父亲模样,恳请方岐出手,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还请方大夫施展手段,救治小女!” “只要能救活小女,别说金银赏赐,就算是官身文位,老夫也给你弄来!” 至于一旁忐忑不安的周明理,一看见方岐,竟然又自信了几分。 治不好柳小姐,方岐更得死! 众生百相,尽收眼底。 方岐淡漠一笑,推门进了柳潇湘卧房。 第六章 汲血治病 太守千金闺房。 除去丫鬟亲人,寻常之人想要进入那是不可能的。 当然,医者则是例外。 一张锦绣红木床榻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妙龄少女。 隔着朦胧轻纱都能感觉到对方容貌惊人。 哪怕用了上等熏香,这空气中蕴含的血腥味却依然掩盖不住。 用帘勾将床帘撩起,方岐看向床上面色苍白,气息微弱的柳潇湘。 她静静躺在床榻上,淡如墨痕的秀眉微微颦蹙,忍受着身体病痛,宛如一朵雨后海棠。 到底红颜薄命,如此绝色,却身患肺疾,备受煎熬。 如果没有药箱给予的那些神异手段,他也断然没有医治的把握。 或者说受时代限制,这个病症如今根本就无法治愈。 方岐微微一笑,好在,她遇到了自己。 打开房门出去,柳自成就迎上前来,满脸担忧之色。 “方大夫,你可有救治之法?” “有,需要一柄锋利小刀,还需柳大人陪同。”方岐开口道。 刀? 陪同? 周明理顿时哈哈大笑:“姓方的,你拿刀想要干什么?还要柳大人陪同,难不成你想刺杀柳大人!” 刺杀! 此话一出,柳五顿时上前一步,目光不善地盯着方岐。 柳自成也不是一般人,拍着柳五肩膀,示意他退下。 他目光如炬,盯着方岐道:“你可要想清楚,倘若诓骗与我,不仅你必死无疑,就连你全家都会遭受牵连!” 方岐坚持道:“还请大人放心。” “柳大人,太守大人!千万不要相信他!” 周明理仍不死心,继续叫嚷道:“他就是一个烂赌鬼,把家底输了个干干净净,恐怕早就不想活了,这是借您的手自裁啊!” 柳自成眼中明灭不定,取来一把镶嵌宝石的西域宝刀,递给了方岐。 “老夫倒要看看,你如何施为!” 眼看柳自成要跟着方岐进去,柳五急切万分,却又不敢造次,只好用眼神提醒。 想了想,柳自成还是指了指柳五道:“他乃柳家心腹,能旁观否?” “当然可以。”方岐微微一笑,知道这是信不过他。 毕竟他身具赌徒烂名,医术不显,要的又是一把可以伤人害命的刀,而不是汤药,是个人都会有所怀疑。 这样也好,免得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会吓到他。 三人一起进了房间,周明理恶狠狠盯着方岐后背,恨不得把他当场撕碎。 他倒要看看,一个愚蠢赌徒,会有什么办法救治柳家千金! 总不可能方百药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没有传授给他? 这绝不可能! 进了卧房,柳五小心戒备,没有在柳潇湘脸上过多停留。 柳自成镇定道:“不知道方大夫打算如何救治小女?” 方岐抽出小刀,迎着烛火看了看,寒光凌厉,锋利无比,确实是一把好刀。 “很简单,柳小姐已经服用了补天造化丸,药力留存在身,却因为身体孱弱之故,导致元气外泄,只需用药引调动药力,稳固根本即可!” 药引? 柳自成怀疑道:“不知这药引是何物?该如何取得?” 方岐微微笑道:“是在下之血。” 此话一出,柳自成顿时瞪大了眼睛,柳五也张大了嘴巴。 用方岐的血?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祖宗精血不可轻弃! 在他们看来,身体鲜血是无比宝贵之物,流一点少一点。 将自己的鲜血给他人服用救命,这绝对是一桩善举! 为何佛祖割肉饲鹰备受尊崇,因为他割的是自己的肉! “你!你!” 柳自成指着方岐,手指颤抖,说不出话来。 柳五强行稳定心神,质问道:“人血管用就行是不是?那就用我的!” 方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能一样吗? 他可是岐黄神医体,鲜血堪比灵药,对这种凡人病症堪称降维打击。 普通凡人血要是有用的话,他还懒得在自己身上动刀子。 “不行,只有我的鲜血才能和柳小姐身体适应,他人之血无用!” 柳自成重重叹了口气,这才看向方岐道:“还请方大夫施为,汲血救命,倘若小女真能得救,如此恩情,老夫定当重重回报!” 当然要重重回报,甚至越多越好! 为了给家里人过上好日子,流一点血算什么! 在铜盆里净手后,再将小刀放在火上烤两下杀菌。 只见方岐右手持刀,左手握拳,将手臂放在了柳潇湘唇上,刀刃轻轻一划,一道血痕缓缓浮现,随后就是鲜血溢出。 岐黄神医体恢复效果很强,方岐用力绷着皮肤,不让伤口快速愈合,以至于疼得他微微抿嘴。 殷红鲜血顺着手腕滴落,柳潇湘呼吸不畅,嘴唇微张,正好接住了滴落鲜血。 说来也怪,原本面无血色的柳潇湘,嘴里进了几滴方岐鲜血后,竟然感觉多了几分活力。 下一刻,柳自成就惊喜发现,柳潇湘嘴巴闭合了两下,仿佛在品尝一般,最后更是朝着方岐手臂伤口含了上去。 嘴唇温润,香舌柔软。 方岐没有半点暧昧臆想,反而眉头皱了起来。 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中途救治母亲还耗空了真气,现在又取血救人。 哪怕岐黄神医体再厉害,也需要食物提供支撑,不然就只能亏空身体。 更别说,柳潇湘出于身体本能想要获取更多,她不断吸吮,更是用舌头刺激伤口。 为了母亲,为了妹妹,方岐忍了! 终于,柳潇湘气息平稳下来,脸上多了几分血色。 松开方岐手臂后,竟然还意犹未尽地舔舐了一下嘴唇。 “这!这是活过来了!老天有眼啊!” 柳自成高兴得欢天喜地,对着方岐拱手行礼道:“多谢方大夫,不!方神医!” 方岐虚弱摆手,用一块纱布将手臂包裹了一下,就起身准备带着赏赐告辞。 “方神医,何必着急离去?今夜老夫设宴款待,你我一醉方休!” 柳自成似乎忘记了自己尊贵身份,带着方岐大笑着出了房门。 眼看三人走出来,柳自成还架着方岐。 周明理眼色一喜,以为找到了机会,急忙跪在地上叫屈。 “柳大人!此人不会医术,只能加害柳千金,还请大人惩戒于他!小的绝无假言!” 原本心情很好,一看见眼神卑鄙,举止猥琐的周明理,柳自成就气不打一处来。 “方神医医者仁心,岂是你能诋毁的?” “你医术不精,害我女儿遭受苦痛,更是让我差点错失良医!” “来人!给我掌嘴十下,再拉下去重责二十大板!” 周明理顿时如遭雷击,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方神医? 难不成是方百药显灵了? 不然以方岐一个废物赌鬼,怎么可能救下柳千金? 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啪! 下人抓住他的双臂,把他架了起来,柳五上去就是一巴掌,打得他口吐血沫,牙齿松动。 一想到因为这个家伙诋毁方岐,以至于差点害死小姐,柳五就加大了力道。 “呜呜!” “饶命啊,大人,饶命啊!” 十个耳光就打的周明理神志不清,浑身虚脱一般被人带了下去,还有二十大板等着他呢! 柳自成尊敬道:“一介庸医罢了,方神医无需介怀,咋们这边请!” 第七章 你哥回不来了! “来人,设酒备宴!” 柳府下人顿时运作起来,方岐却连连摆手拒绝。 “哦?方神医这是瞧不上柳府宴席?老夫这就让皇上御赐的宫廷御厨出手!为方神医做上一桌!” 柳自成满脸笑意,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 方岐无奈解释:“并非在下居功自傲,实在是家中母亲小妹一日未食,还等着在下回去!” 一日未食,方神医家竟然困顿至此吗? 柳自成顿时想到有关方岐是个赌鬼的事情,可接触下来,感觉他又不像个赌徒。 浪子回头金不换?还真是有意思! 柳自成直接大手一挥,安排下人给方岐家先送些礼物吃食,务必安抚好她们。 至于方岐,今晚就在柳府饮宴! 盛情难却,方岐只好顺从。 真是饿坏了,一吃就停不下,酒水度数不高,但非常香甜。 最后依稀记得柳府管家过来给自己敬酒,忍不住吐了他一身。 让丫鬟把方岐带下去洗漱歇息,柳自成独自坐在院落中,看着漫天繁星,露出释怀的笑容。 “潇湘活过来了,云娘,你若有在天之灵,保佑她日后身体康泰啊!” 柳自成朝天举杯,将酒水洒落在地。 柳五回来了,在柳自成身边汇报:“老爷,方神医家人都安顿好了。” “嗯,情况如何?” 柳五迟疑了一下回道:“小的和左邻右舍打听了,也问了方神医家人,方神医之前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赌棍,可能跟着方大夫学过医术,但没人见他施展过。” “或许今天突然醒悟,转变了性子!” 柳自成抚着胡须,微微点头道:“不管他以前为人如何,就今日来看,他为人正直厚道,敬爱家人,以血救命,行医有德!” “救了小女,只要他不作奸犯科,在凤霞郡里,老夫保他安乐一生!” 想了想,柳自成叫来管家,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明日柳五先送方神医回去,老福你紧随其后,把赏赐给他家送去,在原有的基础上,再多加一些。” “另外,老夫打算再给他一个惊喜!” 翌日。 方岐从床上起来,感觉身体又充满了力量。 他穿好衣服打开房门,外面值守丫鬟见状,又打来一盆热水,伺候方岐洗漱。 早餐也不错,一碗稀粥,两碟小菜,还有一个切开的红心咸鸭蛋。 柳五见方岐用过早膳,这才对方岐说道:“方神医,我家老爷一早去了府衙,让小的务必伺候好您,您现在还有什么吩咐吗?” “我叫你一声柳五哥,不用那么客气,柳家待客周到,极好极好,就是我该回去了!”方岐拱手笑道。 柳五急忙按下方岐的手,谄笑道:“哎呀,方神医你才太客气,你可是小姐的救命恩人!” “我这就送你回去!” 跟着柳五走到大门口,有马夫驾车候在一旁。 方岐上了车架,大方询问道:“柳五哥,在下家里穷困,不知这赏赐何时能到啊?” 柳五骑着马,哈哈大笑道:“方神医放心,我们暂且回去,礼物随后就到!” 相信柳家不至于在这点赏赐上吝啬,方岐放下帘子,安心坐了回去。 等回家见到母亲,妹妹,再把得到的赏赐拿给她们,她们定然欣喜万分。 一想到她们可以展露笑颜,方岐也就跟着心生欢喜。 这才只是开始! 家里的田地,医馆,住宅,每一样他都会亲手拿回来! 还要调理方毓和母亲的身体,让她们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响水村方家。 方毓起了个大早,看着房间里堆的布帛食材,仔细揉了揉眼睛。 昨晚她睡得很不放松,总担心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害怕第二天起来,方岐依旧在赌馆里泡着,母亲和自己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好在,这一切都没有消失。 不过,哥哥到底做了什么,让凤霞郡太守家的人都对她们礼敬有加? 听见外面动静,刘云秀也起来了。 “娘,你看这些东西,都是送给我们的,你知道大哥做了什么吗?”方毓搀着母亲问道。 刘云秀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只是昨天方岐说他会改变,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可谁能想到,这回报来得那么迅速,以至于让人感觉不太真实。 母女俩还在猜测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骚动。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方毓脸上一喜,以为是方岐回来了,脚步雀跃着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她却吓得后退了几步。 外面来的不是方岐,而是张宝林! 张宝林左右看了一眼,冷笑道:“方岐不在?” 方毓厌恶道:“你找我哥做什么!他不会再去赌了!” 赌? 今天他来,可不只是赌那么简单,方岐那家伙昨天扫了他的场子,让他丢了脸。 找人稍微一问,张宝林顿时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以方岐一个赌鬼的身份,怎么可能和柳家攀上关系? 柳家千金身患重病这件事,在凤霞郡城门口已经挂了好些日子,大家都知道。 再加上有人看见方岐扯了告示,这事不就清楚了么? 张宝林呵呵坏笑:“也不怕告诉你,你哥应该回不来了!” “不可能!”方毓怒视道。 张宝林得意大笑,眼中透出凶光。 “那你告诉我,方岐什么样的人,也能和柳家攀上关系?” “有人昨天看见方岐揭了柳家贴的告示,去给柳家千金看病,” “他能看什么病?指不定是借着方百药的名头,去招摇撞骗的,被发现之后肯定活不了,所以他回不来了!” 此话一出,方毓内心如遭重击。 就连刘云秀都瞬间脸色苍白。 是啊,方岐怎么会和柳家有关系?他又哪里会治病救人? 只有他欺骗柳家才能说得通,他没有回来,或许就是因为被揭穿了之后 刘云秀身子一软,缓缓就朝着地上倒去。 “娘!” 方毓急忙搀扶着刘云秀,眼中含泪,不忘怒视着张宝林。 刘云秀缓过气来,抓着方毓胳膊哭喊道:“快把礼物还回去!柳家要怪罪,就怪我这个当娘的管教不严!” “你哥死了,我该怎么向方家列祖列宗交代啊!” “娘,不是的,一定不是这样的!”方毓也哭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这时候,张宝林缓缓走来,伸手去抬方毓的下巴,却被方毓狠狠躲开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淫笑:“你哥肯定没救了,但你们的话,我还是可以帮衬一把的。” “识趣点,你就乖乖从了我,你哥欠的五十两银子一笔勾销,我还会在柳家面前保你!” 见方毓咬着唇不言语,张宝林得意万分。 笑着伸手抓住方毓,拽着她就要朝卧房里走。 “放开我女儿!”刘云秀扑过来,却被张宝林一脚踹翻在地。 张宝林恶狠狠道:“看上你女儿,是给你面子,把我惹毛了,到时候别怪小爷落井下石!” 闻言,刘云秀只能趴在地上哀泣,方毓如同呆傻一般不再动弹。 外面跟着一些狐朋狗友,脸上嘿嘿坏笑,街坊邻居愣是不敢上前。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方岐的声音。 “娘!妹妹!我回来了!” 第八章 合伙骗取赏赐? “哥!” 方毓挣脱张宝林的手,看见方岐从门口进来,一把就扑到了他的怀里。 原本因为妹妹如此亲近依赖,方岐内心还流淌暖意,可看见院子里站着的张宝林时,一股无名怒火就随之升腾。 这家伙,趁着自己不在,竟然又来欺负他的家人! “张宝林,你找死是不是?”方岐眼神冰冷。 张宝林明显一愣,要是以前的方岐,根本就不敢这样跟他说话。 可现在方岐的模样,竟然让他也有些忌惮。 但一想到方岐欺瞒柳家,必死无疑,他又变得自信了起来。 “姓方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凭什么嚣张,你死到临头了!”张宝林退到了一群狐朋狗友身边,神色得意道。 “哦?” 方岐神色玩味,死到临头了?他怎么不知道? 张宝林呵呵冷笑:“我听人说了,你揭了城门的告示,去给柳太守家的千金治病,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他娘的会治病吗?” 周围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方家确实是家传医术,可到了方岐这里,那就断了代了。 刘云秀脸色苍白地来到方岐面前,抓着他的手质问:“儿子!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真去骗人了?还骗的是太守大人家?” 方岐正要解释,张宝林就插话道:“这还能有假?有人亲眼看见他上了柳府的马车!” “没想到今天还能活着回来,看来你骗人的本事还不小啊!” “就是不知道拆穿了之后,柳家会怎么收拾你!” 刘云秀感觉眼前昏暗,死死拽着方岐手臂,苦口婆心的哀求道:“儿子,你糊涂啊!” “你!你逃!这个家你不能再待下去了,等柳家人发现你骗他们,你必死无疑啊!” 张宝林抱着手臂,得意洋洋道:“想跑?哥几个盯住咯,把他抓去柳府领赏!” “你!你们!” 刘云秀气急攻心,身体都瘫软了下来。 方岐急忙将她搂住,掐住了她的人中,好一阵才悠悠转醒。 “娘,放心,我没有骗人,也用不着逃跑。”方岐温和劝说。 他又看向一旁孤零零站着,满脸揣测不安的方毓,微笑道:“相信哥哥好吗?” 方毓手指搅在一起,明明对方岐已经失去了信任,可现在却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或许,是因为昨晚他救下原本要给张宝林当小妾的自己! 张宝林不屑冷笑,伸手一招呼,几个狐朋狗友顿时跟了上来。 “兄弟们,把他抓住送去柳府领赏!他妹妹就交给我来!” 眼看几人摩拳擦掌地走来,方岐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但凡这些人敢对自己家人动手,那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了! “他奶奶的,你们这些人,竟敢如此欺辱方神医家人,当柳家吃素的不成!老子倒要看看,谁敢动!” 外面候着的柳五察觉到不对,抱着一把长刀就进了院子。 青衣小帽的,一副家丁打扮,腰间一块木牌上,赫然有着一个清晰的柳字! 柳府家丁? 张宝林眼色闪过一丝犹豫,难不成方岐真的身怀医术,还恰好救治了身患重病的柳千金? 这怎么可能! 方岐的医术难道比那些名声远扬的名医宿老还要厉害? 或许,这个家丁也是假扮的,要么就是和方岐联合起来,一起骗赏赐的! 想到这里,张宝林甚至得意起自己的聪慧,一眼就识破了方岐的骗术! “你是真的柳府家丁?”张宝林用质疑目光打量着柳五。 柳五都被气笑了,他可是柳家心腹,再过上几年,能被收为家臣的人,竟然有人怀疑他柳家之人的身份! “好你个狗奴才,竟然联合外人,诓骗主家!”张宝林厉声怒斥。 狗奴才? 柳五抓紧了刀鞘,自家也只有老太爷这样笑骂过下人,这家伙算什么东西? 要是被骂了还没点反应,他丢人没关系,可也代表着柳家! 张宝林还在沾沾自喜,以为抓住了两人把柄,却不料柳五上前一步,刀鞘狠狠甩在了他的脸上。 那肥肉堆积的脸动荡不休,一下子就红肿起来,看上去更加的痴肥了。 “狗奴才!竟然敢打小爷!” 张宝林捂着脸跳脚怒骂。 “你死定了!你们都死定了!” “等我上报太守大人,拆穿你们的骗术,把你们都压去菜市口砍头!” 柳五呵呵直笑,方岐方神医,那可是小姐的救命恩人,施血救人,恩德无双! 还骗术?他和老爷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现在,就由他来给方神医正名! “闭上你的臭嘴,不然老子敲了你满口牙!” 柳五浑身戾气,让张宝林等人不敢轻举妄动。 他冲着外面看热闹的乡亲们解释道:“诸位父老乡亲,柳五我是柳府家丁,如假包换!” “昨夜多亏了方神医,我家小姐半个身子迈进了鬼门关,硬是被方神医抢了回来!我亲眼所见!” “谁要是敢欺负方神医,那先从柳五的身上跨过去!” 一时间,外面议论纷纷。 刘云秀紧紧拽着方岐衣袖,眼中满是疑惑。 方毓眼神中光芒闪烁,也颇为震惊,方岐到底是如何办到的? “不可能!” 张宝林怒吼一声:“你这个狗奴才,伙同方岐这个赌鬼骗人!他根本就不会医术!你们是想骗取赏赐!” “对啊!” “方大夫的医术不错,可没听说过方岐也会医术啊?更别说看他治病了!” “方岐就是个赌鬼,响水村谁不知道,田地宅子医馆都输没了才回的村子!” “就是就是,那天我还看他打家里人,逼着家里人要钱来着” 一众乡亲们也随之附和。 原本想要辩解几句的柳五,此刻也瞪大了眼睛,古怪狐疑地看向方岐。 不是,方神医你之前那么浑蛋的吗? 张宝林捂着脸得意道:“还说你没有骗人,方岐什么样子咋们左邻右舍难道不知道?你说他治病救人,那他是怎么治的病,怎么救的人?” “他!” 柳五正想说方岐施血救人,却又想到柳老爷对他的嘱咐。 这件事他们知道就好,恩情记在心中,可不能拿出去宣扬。 免得有些蠢货不明医理,对方神医不利。 “哼哼,说啊?说不出来了?”张宝林一看柳五犹豫的模样,就坚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测。 “反正我家小姐就是方神医救的!”柳五耿着脖子道。 方岐扶着刘云秀坐下后才来到中间,坦然面对着众多乡亲。 “各位乡亲父老,我方岐过去确实染了赌瘾,做了很多天怒人怨之事,现在我已经改过自新,以往种种,方岐在这里给大家赔个不是!” 说完,他又转身看向张宝林:“但谁要是敢欺负我方家,我定要他百倍偿还!” 面对方岐目光,张宝林竟然下意识躲闪。 可一想到方岐谎言被戳穿,定然开罪柳家,他就不屑一顾。 咚咚锵! 敲锣打鼓的声音渐渐近了,大家狐疑着朝外面看去。 硕大的柳府礼牌还是看得真切,张宝林顿时指着方岐哈哈大笑。 “柳家来人了,没想还真让你骗到了赏赐,等我拆穿你们,看你怎么死!” 第九章 柳府送赏 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停在方家屋外,为首之人正是柳府管家柳福。 他身穿轻裘,脚踩牛皮靴,在一众粗布麻衣的乡民里十分显眼。 一辆马车拉着用红绸子包的货礼,后面还有仆人挑着一头肥猪,绸缎布匹,两头耕牛等等,看得乡民羡慕不已。 这方家,眼看着被方岐败了个干净,这下又要发了吗? “方” 柳福正要向方岐道谢唱礼,肥头大耳,半边脸肿胀着的张宝林就来到了他面前。 “您一看就是柳府的人?是不是来给方岐赏赐的?” 柳福有些诧异,却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哎呀!” 张宝林一拍手:“你可是上当受骗了!” 柳福疑惑看了看周围,难道他的意思是自己走错了地方? 张宝林继续道:“那方岐根本就不会医术,和你们家丁里应外合,诓骗柳府大人呢!” 此话一出,整个院子的气息都变得凝重。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柳福的反应。 张宝林得意极了,因为他看见柳福瞠目结舌的样子,明显是不敢相信。 自己,果然赌对了! 方毓咬着唇,满眼绝望地看向方岐。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她以为方岐回心转意,可谁知道他竟然骗到了柳家头上。 柳家大人,那可是凤霞郡的太守啊! 罢了,他这下被拆穿骗局,自然必死无疑。 自己也就随他去,反正这样的日子也过够了,就是苦了娘亲。 刘云秀身体无力的瘫软在矮凳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已经是眼泪都流干了。 “我这就帮你把骗子抓住,带回去给你们大人收拾!” 张宝林一脸谄媚献宝的模样,却不料柳福回过神来,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啪! 清脆的耳光震醒了所有人。 张宝林另外半张脸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两边脸这下算是对称多了。 柳福气得手指颤抖,指着张宝林怒吼道:“竟敢污蔑方神医!你好大的胆子!” 什么! 张宝林忍着疼痛,急忙辩解道:“你真的被骗了!方岐真不会医术,他就是个赌鬼!这里乡亲们都知道啊!他肯定会害了你家小姐的!” 一提起柳潇湘,柳福彻底怒了。 千层底的牛皮靴子结结实实踹在张宝林的肚子上,疼得他弓成了虾子。 “狗东西!还敢诅咒我家小姐,你嫌命长了?” “柳五!你他娘还愣着干啥!给我打!” 柳五早就看张宝林不顺眼,这下管家都发话了,他拎着刀鞘就走了过去,劈头盖脸对着地上的张宝林一通臭揍! 张宝林被打得满地打滚,惨叫不已。 那些狐朋狗友瑟瑟发抖,生害怕引火烧身,一个个躲得老远。 别人觉得方岐不会医术,关柳福屁事! 柳福只知道是方岐昨晚救活了小姐,今天早上小姐气色红润多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醒来。 这不开眼的家伙竟然在他面前诋毁方岐,还诅咒小姐,不打死他都是自己心善! 要是回去被老爷知道,方神医在他面前还受了委屈,那也少不了被责罚! 环顾四周,见没人再敢造次,柳福这才来到方岐身边,恭敬无比。 “方神医!多谢您救下小姐!请受老夫一拜!” “不必多礼!” 方岐急忙将柳福搀扶起来,并不人居功自傲。 柳福满眼欣喜道:“今日清晨,丫鬟说小姐的脸色好了许多,正好问一下方神医,可还需要再看看吗?” “嗯,等人醒来再说,先给她喂上一副汤药,药方我怎么写给你?我这没有笔墨。” “如此甚好!笔墨下人带着的!” 谈好柳潇湘的病情后,柳福就开始拿出礼单唱报。 “方神医救治病患,医德崇高,柳府特地送上微薄少礼,以表心意!” “白银五百两!良田二十亩” “嘶” 围观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这些乡民一年到头存不下几两银子,可这柳府一出手就是五百两白银! 更别说后面接连不断的礼物赏赐,锦缎,良田,耕牛等等,甚至还有一头肥猪! 方家,这下可是彻底发达了! 不仅仅是因为这些赏赐,更是攀附了柳府的人情! 人群中,王婶狠狠肘了赵叔一下,眼中满是抱怨。 眼看这方家彻底落魄了,可谁知道雄起得那么快! 早知今日,昨天他们又怎么会闭锁门窗? 赵叔脸色铁青,默不作声,心里也是一阵阵懊悔。 “哥,这些都是给我们的吗?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方毓感觉脑袋晕乎乎的,如在云端。 刘云秀早就惊愕得话都说不出来,这一幕实在是太震撼了! 方岐搂着妹妹肩膀笑道:“小糊涂,这当然是柳大人赏赐给咱们的,我以前沉迷赌博,没有施展医术,但并不代表我就真的不会!” 借着回答方毓,他顺便编了个理由解释自己医术来源。 方家到底是家传医学,此刻大家觉得方岐肯定是学了,只是以前方百药在,他没有施展。 方百药意外去世,他又迷上了赌博,自然也没有暴露出来。 眼看礼单唱毕,柳福取来了笔墨,方岐写下一份养心润肺汤的方子。 “方神医,其实还有一份惊喜,你要不猜猜看是何物?”柳福小心收下方子,满脸笑意道。 方岐来了兴趣,好奇问道:“是何物?管家不要寻在下开心了!” “哈哈哈!” 柳福哈哈大笑,从怀里取出一张契约,大方递给了方岐。 只一眼,方岐就瞪大了双眼。 这赫然是百草堂医馆的契约! 再加上文书凭证,这百草堂,又回到了他方岐的手中! “这!大恩无以为报,柳小姐的病情,在下必然尽心尽力!”方岐拱手致谢,表明心迹。 方毓也凑了过来,踮着脚想要看看是什么东西,能让方岐那么高兴。 这时,方岐转过身来,一把拥住了她。 “妹妹!医馆!父亲留下的医馆,又回来了!” 医馆? 感受着方岐有力温暖的怀抱,又想起父亲的离去,现在医馆失而复得,积压已久的情绪再度爆发。 方毓脑袋嗡的一下,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儿子!这是真的吗?” 刘云秀颤巍巍走来,拿起契约仔细查看,可是越看眼睛越模糊,脸上早已泪水纵横。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方家三人紧紧相拥,方岐抽噎一下,笑得眼角泛起泪光,好悬没让眼泪滑落。 如此温情场面,柳福也不想多打扰,给柳五使了一个眼神,让他把张宝林这个不开眼的家伙给带出去收拾。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了洪亮的声音。 “张老爷到!” 第十章 道貌岸然张老爷 张老爷? 响水村里能当得起这个称呼的,那就只有一个人。 张宝林之父,有秀才文位在身的张景业。 恰是因为张景业身份地位更高,家里又有钱粮,所以张宝林才有霸凌乡里的底气。 而他非但不劝阻教育,反而肆意放纵,甚至是包庇! 只要他出现,整个村里的人在他面前都得低上一头。 村民们瑟缩着,因为有不少人还是他家的佃农,没有自己的田地,只能给张家做工。 可今天却非常奇怪,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张景业,脸上竟然挂着一丝谄媚的笑意。 “原来是柳府的大人到了,真是让陋村蓬荜生辉啊!” 张景业冲着柳福拱手作揖。 柳福瞥了方岐一眼,见他对这个张景业没有什么好脸色,也就轻哼了一声。 “不敢当,我不过是柳府一个管家而已,当不得大人之名!” 这句话纯粹是糊弄。 柳福管家,哪怕是郡里的官员见了都得叫一声老哥哥。 谁要是真把他当下人使唤,如果后台不够硬,那就指望自己八字比较硬! 见柳福不给自己亲近的机会,张景业就把目光放在了方岐身上,旋即笑着走来。 “方大夫之事,令人惋惜,但现在他若是看到大郎有了今天的出息,在天有灵,也一定能得到安息!” 方岐面无表情,心里却觉得好笑。 这张景业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记得之前收租的时候,一户人家的青壮残疾难以耕种,他硬是要收人家八成的租子。 最后逼得人走投无路,把家里小女儿卖给了张家,半个月不到,人就没了。 有张宝林这种混蛋在,他张景业算得上什么好东西! “你来做什么?救你儿子?” 方岐冷笑着看了张宝林一眼。 那家伙趴在地上哼哼唧唧的,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不料,张景业看了张宝林一眼,反而对着他啐了一口。 “活该!” 张景业又笑着对方岐道:“早就想教训他了,可惜有心无力,今天方大郎帮我教训他一顿,老夫感激不尽!” “另外,老夫也是来恭喜祝贺的!” 说完,张景业手一挥,张家的下人就挑着担子进来了。 “方大郎医术有成,老夫送上白银一百两,良田五亩,礼物若干,还望大郎不要嫌弃!” 这些礼物再一次惊愕众人。 张景业竟然都给方岐送礼祝贺,难不成方岐真成了神医? 方岐忍不住笑了,这张景业倒是一个聪明人,怎么就养出张宝林那样的儿子? 他可不是真来祝贺的,而是看见方岐和柳家有了关系,一是赔礼道歉,二是在柳家人面前混个脸熟。 打开礼物看了看,其中一个盒子里装着白花花的银子,方岐拿起一锭,放在手里把玩。 “对了,我还欠张家五十两的赌债,我就从这些里面还给张家,另外利息多少,一并还了!” 方岐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冷意。 前身欠下的赌债他还了,可这张宝林想要侵占方毓,还祸害他的家人,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过去! 张景业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张借据,赫然是方岐前身留下的。 他三两下就将借据撕了个稀碎,这才对方岐拱手道。 “都是一个村的,这种钱我张家以后不会借,更不会收,就当作给大郎回心转意的道贺!” 准备得还挺充分,估计前身抵押给张家的三亩良田也被当成礼物还了回来,还添了两亩进去。 这张景业都给足了姿态,方岐要是再追着不放,那就有些过了。 见方岐微微沉思,张景业快步走到了张宝林身边,狠狠踹在他的屁股上。 “逆子!让你不学好!给方家人道歉!” “呜呜呜!” 躺在地上的张宝林流泪呜咽,疼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见状,张景业从旁边柴火堆里抽出柴刀,双手托着递给了方岐。 “方家大郎,这事是我张家对不起你,你要是还不解气,就帮我把他了结了!” 张景业说完,双手往前一递,眼眶湿润着别过头去。 柳福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出戏,想要看看方岐作何应对。 别看这张景业一副任人拿捏的模样,可实际上心眼多着呢。 为了让方岐放过张宝林,他又是赔礼又是道歉,最后把刀递了出来。 要是方岐拿刀,那就是睚眦必报,别人服软了都还不放过,甚至会染上人命官司。 可要是不拿,那就默认放过张宝林了,以后再想要对张家动手,错的就是他。 方岐嘴角微微一翘,真当他不敢下手? 比起张宝林来,张景业道貌岸然的样子更让人觉得恶心。 张宝林明着恶,这张景业,可是阴着坏! 伸手从张景业手中拿起刀,方岐明显感觉到张景业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他拎着刀,朝着张宝林走去。 “哥!不要!” 方毓喊了一声,她不想方岐因为张宝林这个混蛋染上人命官司。 虽然他和柳家有点情谊,可当众杀一个秀才的儿子,柳太守只要不是个贪官污吏,就定然不会放过他。 刘云秀也惊慌起来:“儿啊!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啊!” 方岐冲着家人微微一笑,让她们稍稍放心。 可下一刻,他身子就蹲了下去,手中柴刀狠狠落下! 哗! 柴刀砍进了泥土里,距离张宝林的鼻子就差一点,不少人被吓得眼睛都不敢睁开。 张宝林眼睁睁看着刀刃朝自己落下,已经是吓得屁滚尿流! 这时候他才感觉到,现在的方岐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他刚才拿刀的杀气,是真想杀了他! “记住这种感觉!” 方岐将柴刀从泥土中拔出,微笑着看向张景业。 “哈哈哈,张老爷太客气了,我都能改过自新,令郎又何尝不能呢?” 张景业身体都还僵硬着,笑容也显得迟钝起来:“是,是啊!” 丢掉柴刀,方岐看向周围的父老乡亲,拱手道:“今天是我方岐改邪归正,重新做人的日子!” “材料有,银钱也不缺,还请大家帮忙办个酒席,共饮一杯!” 话音落下,柳福笑呵呵地招呼柳五带着柳家下人也去帮忙。 院落里忙碌起来,那头大肥猪可是送对了时候。 眼看张景业要走,方岐还笑着挽留:“张老爷,为何不留下来喝一杯浊酒?” 张景业让下人抬着张宝林,笑容尴尬道:“家中还有些杂事,犬子也这个样子,这次就不打扰了” 张家人头一次如此狼狈,看得一些乡民暗中叫好。 看着招呼众人,备受拥簇的方岐,方毓一时间愣了神。 这还是她那个赌鬼哥哥吗? 怎么如此让人感到温暖和心安? 心头萦绕着一种奇特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的脸颊发烫。 刘云秀身边更是挤了好几个媒人,笑得合不拢嘴,时不时看一眼指挥帮忙的方岐,心中更是幸福欢喜。 方岐听得想笑,他暂时还没有成亲的打算。 来到发呆的方毓面前,将那锭银子塞到了她手里。 “哥给你筹嫁妆,定会给你找个好人家!” 不料,话音刚落,方毓的嘴就撅了起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第十一章 重回医馆 “哎!” 看着方毓抹着眼泪跑去了屋里,方岐挠着头不知所措。 应该是说起夫家,女孩子面皮薄,一下子有些害羞。 村民们搬来了桌凳,在院子里凑了几桌,摆不下的放在了外面道路上。 不管是因为什么由头,只要一想到平日里坏事做尽的张宝林被打了个半死,高人一等的张景业灰头土脸,大家就心里畅快。 而且今日酒席档次极高,远远不是村子里有红白事时能比的,完全就是大户人家,乃至是城里人的宴席。 以往村民们没少给赌鬼方岐眼色看,现在坐在席位上,面对笑呵呵的方岐,难免有些尴尬。 端着酒杯来到了赵叔王婶坐的那桌,方岐刚过去,大家就都站了起来。 赵叔扯着嘴角笑了笑,手掌在衣襟上擦了擦。 方岐微笑道:“今日多谢大家赏脸前来,以前是我不懂事,以后还望各位多关照!” 王婶端着杯子:“是我们仰仗你才是啊!” 赵叔嘴巴嚅嗫着想要说什么,最后只是将酒水一饮而尽。 见他这个样子,方岐特意走到赵叔身边,再亲手倒上了一杯。 “赵叔,还有王婶,家母家妹受你们照顾颇多,我再敬你们一杯,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嗯!” 赵叔这才重重答应一声,表情也松弛了不少。 等吃得差不多,有人陆续离席,方岐还从礼物里挑选了一些赠送出去。 方家落寞之时帮了一把的,回礼更加丰厚。 至于在背后蛐蛐方家,甚至落井下石的,方岐冷笑着不给。 厚着脸皮混了一顿不错的宴席,没把人撵出去就不错了,还好意思讨要? 在大家伙的帮助下,宴席收尾也进行得很快。 赵叔王婶一家尤为卖力。 柳福带着柳五来到方岐面前,也是准备回去了。 “方神医,小姐苏醒后还需要再麻烦你,到时咋们柳府再见了!” 柳五是个爽快人,即便之前发生过一点不愉快,此刻拍着胸口对方岐说。 “方神医,以后有不开眼的找你麻烦,你尽管报上我柳五的名号!” 方岐拱手道:“多谢二位,不过眼下确实有事需要二位帮忙。” 既然医馆回到了手里,那就不用还在村里呆着。 医馆里住下他们一家也没有问题。 柳府和张家送来的东西,完全够方岐一家人花一辈子。 可他并不想就此庸碌一生。 意外获得了岐黄神医的传承,那总要做点什么。 既能重新顶起父亲留下的家传医学,又能造福病患,何乐而不为呢? “家里人手不够,有劳二位安排人员帮忙将东西搬去医馆,我日后重操父业,离柳府也更近一些!” 方岐一边说,一边赏赐了些银钱给柳府下人。 至于柳福和柳五,给他们也不要。 为人圆滑温和,却又不失棱角,柳福非常赞赏着点了点头。 “娘,妹妹,我们回城里医馆去住!” 方岐看着两人,充满信心:“我定会把百草堂之名发扬光大!” 凤霞郡。 百草堂。 一间坐落在繁华东市的二层医馆,外面围了一群人,里面是一些壮汉在搬东西。 一个颤巍巍的老汉,忍不住询问:“小伙子,这周大夫不是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搬走啊!” 有人开头,就有人附和。 “是啊,周大夫平时开的药效果挺好的,价格也算公道,他搬走了,咋们去哪看病抓药?” 搬东西的汉子拿抹布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嘟囔道:“我就是个搬货郎,我知道啥?” 这时候,周明理从医馆里走了出来,冲着外面人行了一圈罗揖礼。 “各位父老乡亲,周明理十岁就在这里学徒,师傅方百药走了之后,我也算是撑起了百草堂这块招牌!” “师傅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师弟,他要回了这家医馆,我这个做师兄的自然不能不给。” “以后各位要看病抓药,就到对门,我盘了铺子,准备新开一家医馆!” 这时候,大家注意到周明理脸上包着纱布,走路也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 “周大夫,你这是怎么了?” 周明理心中暗恨,还能怎么了? 又是掌嘴,又是打板子的。 脸肿着没消,屁股裂了好几瓣! 可他当然不能说是自己开错药,差点害得柳府千金呕血而亡,被柳大人惩罚。 所以他说出早就编好的借口道:“昨日进山采药,不慎惊扰了一窝马蜂,脸上被叮了几个包,又从山坡上跌了下来,没有大碍!” “在下会尽快筹备好新医馆,病症还没根治的患者,也可来对门寻我。” 人群中议论纷纷。 有人更是怒骂:“方大夫人多好,怎么就生了个败家子!还有脸过来讨要医馆?他会治病吗他!” “而且我听说,当初那个败家子把医馆抵押给了周大夫,周大夫可是拿出了全部身家换来的,现在又要回去,真是岂有此理!” “以后咋们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不来这百草堂就是了!” “哼!谁要是来百草堂看病,那就是蠢人!见一个我刘三骂一个!” 周明理露出一副苦笑连连,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马车里,方毓攥紧了拳头,一口银牙咬得咯吱作响。 真是太气人了! 以前父亲在的时候,周明理还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没想到父亲一走,他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方岐撩开窗帘,微微一笑。 这周明理有点意思,说得都是真话,可听起来就变了味了。 “哥,照他这样说,以后咋们医馆可还怎么开得起来?”方毓担忧道。 方岐温和道:“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医馆的事尽管放心。” 说完,方岐干脆下了马车。 柳府下人们带着东西就挡在门口,一副看着你搬完的模样。 方岐漫步上前,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师兄,别来无恙。” 一句话,差点没把周明理给气晕过去。 昨晚见了方岐,叫他一声师弟是为了羞辱他。 可今天,方岐叫他一声师兄,同样是莫大的羞辱。 还别来无恙? 他都被打成这个样子了,能无恙吗! “方岐,你只是运气好,没想到方百药还留了一手,恰好被你蒙对。” “我不信你真的会医术,所以咋们走着瞧!” 看着周明理一瘸一拐,说话漏风的样子,方岐就没能憋住。 噗嗤! 周明理恶狠狠朝着方岐看过来,却忘了前面是台阶,拐杖一戳空,整个人就摔了下去。 “啊!” 周明理疼得大声惨叫,一群人过去搀扶,不知道谁碰到了他的屁股,更是疼得他死去活来。 方岐摇摇头,就让他瞧了个这? 彻底破防后,周明理模样狼狈滑稽。 “你给我等着!方岐!你给我等着!” 第十二章 哥,我害怕 重回医馆,失而复得的感动充斥着母女俩心头。 “儿子,我真的不敢相信,这医馆又回到了我们手里,这可是你父亲留下来的产业啊!” 刘云秀满脸惊喜,眼看着又要流泪。 方岐抚摸着诊桌,微笑道:“娘,这还只是开始,咋们家的宅子迟早也能赎回来。” “嗯!娘相信你!你只要改过了,就还是娘的好孩子!”刘云秀轻拭泪眼。 拉开一个药柜,里面分为九宫格,只剩下了零星的药材渣子。 再打开一个,其中更是如此。 便宜的药材都没了,更别说冰片,麝香,人参灵芝一类的名贵药材。 一家医馆里,竟然没有药材? 方毓明显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急忙拉开一个个的药柜,又跑去仓库和后院看了一眼。 “哥!医馆里一点药材都没有了!” 方岐并不在意,没有药材,找药农或者药商收购一些就好。 周明理要在对面开医馆,和他打擂台,那就来看看,谁的手段更胜一筹。 和母亲妹妹一起收拾了一下医馆,天色就黑了下去。 饭后躺在床上,浓浓的困倦随之袭来。 可算是能够好好休息一下了。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一具身影来到方岐门前,抬起手,轻轻敲了敲。 “哥哥” 见里面没有动静,方毓试图推门进去,可里面门闩挡着,她只能稍微用力敲了敲。 方岐打开了门,体质的缘故让他警惕着周围,并且清醒得很快。 “是妹妹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他笑着伸出手,揉了揉方毓的脑袋。 方毓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让人下意识想要怜惜。 “哥哥,我一个人睡,有点害怕!” 害怕? 方岐无奈笑道:“咋们小时候在医馆睡的次数也不少啊,怎么还害怕?” 正说着,方毓就已经挤了进来,小跑着跳上了方岐的床,将自己包裹在了被子里。 被子都是新换的,带着一股干净清新的味道,有着方岐的体温,以及他身上自带的一种类似药香的体味。 很温暖,很舒服。 “医馆里死过人的!”方毓脸有些发烫。 这确实。 方岐意识到是自己考虑不周了,方毓到底还算个孩子。 更别说他们的父亲方百药也是重伤后拉回来,在这医馆里闭的眼。 “唉,要不你去和娘一起睡?”方岐询问道。 “嗯不!” 方毓躲在了被子里:“我担心说给娘听了,她也害怕怎么办?” 方岐无奈,只好另外拿了一床被子过来。 在他眼里,方毓就是他的妹妹,只是觉得该有男女之别而已,倒也没有别的心思。 哪怕拿了一张被子,方毓娇小的身子不一会也挤了进来。 她手臂瘦弱,宛如小猫一般缩成一团,方岐内心一阵的伤感。 现在好日子才刚开始,他不把娘亲和妹妹的身子养好,誓不罢休! 渐渐地,方岐鼻息稳定了下来,方毓却紧张得睡不着。 看着方岐那张清秀俊俏的侧脸,感觉怎么也看不够。 担心这一觉睡过去,一切都变成了泡影。 可能最害怕的还是现在这个哥哥,变成之前那个样子的哥哥。 就这样,让她多看两眼也好。 第二天一早,方毓从床上爬起来,身边却已经没有了方岐的身影。 她内心一阵惊慌,急忙穿好外衣跑下楼去,却在医馆后院看见了方岐。 还好,一切都不是梦! 此刻的方岐正在打一套莫名其妙的拳法,一会像虎,一会像熊,一会又像鸟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方岐打拳,总有点浑然天成的意味在里边。 哥哥,什么时候还会打拳了? 方岐打完一套五禽戏,浑身气血蒸腾,额头渗出汗水来,感觉十分的精神。 只要坚持下去,对他的岐黄神医体也有莫大好处。 见到方毓也起来了,方岐便对她说道:“去把娘亲也叫过来,我把这套锻体法教给你们。” “啊?” “去啊。” 不一会,方毓和刘云秀一起走了过来,刘云秀还一脸古怪。 毕竟她不觉得有什么拳法是她女人也适合练的。 被方岐教了一遍之后,她们两人也自己练了起来,结果越练越惊奇。 这套锻体法看上去是没有刚猛强悍的拳法吸引眼球。 但只有练的人才知道,好似有一股暖流从自己的丹田发生,缓缓流动到四肢百骸,令人精神万分。 这要是长此以往地练下去,自然有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的效果。 对于这种效果,方岐已经很满意了,毕竟他体质特殊,哪怕练的招式一样,效果却是天差地别的。 “每天都可以练练,对身体好。”方岐微笑着指点两人。 方毓小脸崩得紧紧的,学得很认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岐在亲手指点的缘故。 刘云秀擦拭了一下额头汗滴,惊讶道:“这套锻体法确实不错,练了一会就身体冒汗,腰上也没那么僵了!” “那医馆里剩下的就交给你们收拾了,我去联系一下以前的药商,早点把药材备齐,咋们也该开门营业了!” “儿子,路上注意安全!” “哥,路上小心!” 方岐带着家人的祝愿,信心满满地出了门。 只见街道对面,一家叫做千金堂的医馆已经将牌子给挂上了。 周明理身体不便,还另外请了一个郎中来坐堂。 门口帮工正拉着一个病患闲聊,眼神瞥见方岐,立刻掩耳盗铃一般,当着方岐的面和病患说起了小话。 从他们的目光里,方岐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 或许是趁着这段时间百草堂还没有开门,他们先抢占一部分客源,然后再诋毁一下百草堂。 有用么? 方岐淡漠一笑,行医又不是做生意,难道还想留住回头客? 不理会千金堂的人,方岐径直前往平洋坊,这里住着一家以前给百草堂供药的药商。 药商基本可以提供一家医馆所需的常见药材,一些少见的,或者急需的,可能才需要大夫自己进山寻找,或者找药农帮忙。 找药农直接供药的话,比较麻烦。 药材要挑选,药材种类,数量,质量,都需要花费精力。 所以药商一向是医馆的最好选择。 到了药商王宽的家门口,方岐手里提着一封点心,一罐好酒,作为今天过来拜访的礼物。 “请问王掌柜在家吗?” “谁啊?” 一个带着点沙哑的嗓子问了一声,房门随之打开。 看见是方岐,王宽顿时笑了:“哟,这不是方大夫家的大郎嘛!今天没去赌馆潇洒啊?” 方岐也不恼,提着手里礼物道:“王掌柜,我来有事相求。” 王宽笑容泛起冷意:“借钱免谈!” “不不不!” 方岐连忙解释:“我是来进药材的!” 王宽呵呵一笑,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门缝里传来两个字。 “不卖!” 第十三章 医者不强求 方岐站在门口,周围行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有点奇怪,药商应该是恨不得把药材卖出去,怎么还会不卖给自己? 他再次敲了敲门询问:“王掌柜,哪有生意送上门来还不做的道理,哪怕是看在以前和我爹的交情上,总得给我个理由?” 门再次打开了,王宽轻蔑瞥着方岐,甚至很无礼地不让他进去。 “既然你提起了方大夫,那我就和你说两句。” “你一个烂赌鬼,有没有钱买我的药材还是两说,有钱也不一定干净!” “药材就算是卖给你了,可你会医术吗?治不好人,到时候说是我药材不好,那不是坏了我的名声?” 面对这种侮辱,方岐反而露出了笑意。 “王掌柜说的是,不过我已经改过自新,再也不赌了,身上的银钱也干干净净,不会有半点问题,至于医术,这个您尽管放心!” 王宽打量了方岐两样,也跟着笑起来:“从我这买药材,可以,在市价上翻个倍!” 方岐脸上和善的笑容渐渐收敛。 生意人要是没点原因,怎么会这样开罪自己的客人? 可方岐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他。 难道说,背后有人搞鬼? 从结果倒推原因,方岐觉得或许是周明理的缘故,可他又是如何拿捏这些药商的呢? 见方岐沉默,王宽冷冷笑道:“你要是不愿意就滚,去别的药商那也是一样,说不定比我给的价格还要高些!” 如此高的价格,如果诊费药费还保持原本的价格,那就是一桩亏本买卖。 要是提高诊费药费,那可就没人来问诊了。 只给富家大户看病倒是没有这个顾虑,可身怀神医传承,却不顾贫民百姓的病痛疾苦,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谢过王掌柜指点。”方岐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平静拱手行礼后,将礼物放在一旁转身离去。 王宽将礼物提了起来,一脸不屑。 觉得方岐就是个傻子,自己如此针对他,他还得感谢自己! 又跑了另外两家药商,得到的结果都是如此,这些人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协议,就是不卖药材给方岐,不仅抬高价格,对方岐还各种羞辱。 从一家药商铺子里出来,方岐抬头看了看日头上的太阳,感觉有点泄气。 路过自家医馆之时,一想到娘亲和妹妹还在家里等他的好消息,心里又多了几分动力。 既然药商那里行不通,那就只能去找药农谈谈了。 在这个时候,药农一般人还当不了,只有精通药材习性的人才能种植出合用的药材。 药商要赚钱,就少不了从药农那收购大量的药材。 药农一般都住在城外,有些更是在山上安家。 方岐记忆里,原身小时候跟着方百药去拜访过好几家药农。 有时候是让药农帮忙留意一些特殊的药材,有时候是求购比较珍惜的药材。 结果并不令人如意,方岐跑了两户药农家里,他们愿意和方岐交谈,可就是不愿意将药材直接卖给方岐。 不太对劲。 哪怕是周明理恐怕也没有这样的能耐,能够让药商药农都拒绝卖药材给自己。 还有一户药农住在凤霞郡旁边的青芒山里,那或许是最后的机会了。 翻山越岭对于方岐而言并不算困难,一路上他甚至可以边赶路,边识别一些野生药材。 运气不错,还在一颗枯木树桩上发现了一朵婴孩手掌大小的灵芝。 日头西斜,方岐总算是来到了那户住在山里的药农家。 药农家外面的药田里种着一片黄芪,根部入药,有抗激强心之效。 竹篱笆上挂着的植物赫然是金银花,墙角还有一大片的薄荷。 这地方就不好进入别人院子里敲门了,方岐放开嗓子喊:“黄老汉在家吗!” “你是谁?” 一个青年从房子里出来,隔着院门打量着方岐。 “黄二哥,我是百草堂方百药的儿子,方岐,以前我们还见过的!” 黄二诧异看了看方岐,眼神中多了几分戒备。 被一个败家赌鬼找上门来,肯定没什么好事。 方岐也不恼,拱手道:“来得匆忙,手礼都没带,黄二哥可别见外,我来是想从你们这进点药材。” 进药材? 黄二满脸怀疑,直接摆手驱赶。 “卖不了,你找别人!” 看着黄二扭头朝屋里走,方岐趴在院门说道:“黄二哥!药商和别的药农我都问过了,还请黄二哥帮帮忙!” 黄二头也不回,只听得关门声。 唉! 方岐忍不住哀叹一声,别的药商和药农都不肯卖给自己药材,或者说不敢卖药材给自己。 那黄二一家,又怎么能避免呢? 正准备回去再想想办法的时候,方岐鼻子抽动,突然嗅到了一股汤药的味道。 “赤芍,川芎,麝香,人参这是通窍活血汤?” 此汤药用于瘀血阻滞,调蓄腑脏,外加人参等贵重药材,必然是病人情况严重,用于活气吊命! 难道是有人重伤到了肺腑? “黄二哥!可是有人生了重病?”方岐再次喊了起来。 砰! 黄二怒气冲冲地踹开房门,手里拿着一根竹竿,双眼通红瞪着方岐。 “滚!给我滚!” 方岐神情严肃道:“我闻到了通窍活血汤的气味,里面还加了人参之类的吊命药物,里面的病人是不是快要不行了?” “我打死你!”黄二似乎被戳到了痛处,狠狠将竹竿砸在了院墙篱笆上。 方岐镇定自若地站在原地,一双眼睛直视人心。 呼吸声如牛一般粗重的黄二,在这种平静目光下,渐渐恢复了理智。 他甚至狐疑地看向方岐,有点不敢置信。 不是说方岐不会医术吗?怎么他可以凭借空气中汤药的味道,分辨出自己煎的是什么药? 这种本事,没有个十年八载的练不出来! “你,你怎么知道的?”黄二一脸古怪。 方岐指了指自己鼻子:“自然是闻出来的,单凭通窍活血汤恐怕不能把人救下来,如果黄二哥愿意相信我,不妨让我一试!” 黄二摇摆不定,可一想到床上的人,心神也跟着哀伤起来。 “你要是不行,别怪我跟你拼命!”黄二咬着牙威胁道。 一听这话,方岐转身就走。 这下黄二可是急了,立马冲出院子,一把拽住了方岐手臂。 “你不是说要试一试吗?这是什么意思!你刚才是骗我的?” 看着双眼泛红的黄二,方岐正色:“里面的人本就身受重伤,你也只是用药吊命而已,凭什么我治不好就要和我拼命?” 黄二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正犹豫不决的时候,看方岐抬脚欲走,急忙又挡在了他的面前。 “对不住,刚才是我说错了话,我爹确实快不行了,请你帮忙看看!” 第十四章 毒药?灵药? 进了里屋,汤药的味道越发浓郁。 床上躺着一个四肢精壮,皮肤黝黑的老汉,只不过现在气若游丝,生命垂危。 看他浑身上下都包着不少纱布,方岐有些诧异。 看来还不单纯是内伤,外伤感染发炎,以至于高烧不退,再度伤及肺腑,也是原因之一。 “我爹前些日子上山给城里贵人寻一味宝药,不小心从山崖上跌了下来,幸好半途被枝丫挡了一下,不然人早就没了。” 黄二神情哀伤道。 方岐摇摇头,想起父亲方百药也是采药不慎跌落,最后无药可救才憾然离世。 倘若他来得早一点,或许还能救下方百药的性命。 见方岐摇头,黄二紧张开口:“你也没有办法吗?” 这种情况,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了。 如今的医术根本无力救治,一个是药物没有提纯,药力达不到根治病因的效果。 黄老汉从高处跌落,伤及肺腑,通窍活血汤确实可以治疗他受损腑脏,但外伤引起的并发症又会让腑脏病情反复。 如此一来,病人只能等死了。 方岐仔细思索了一下,心里有了办法,就看黄二敢不敢用。 “黄二哥,我有办法治,但要看你敢不敢施药了。” 黄二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湿着眼睛握住方岐手臂。 “别的大夫也看过,我说爹没救了,大不了就是一死,你要是能救活我爹,我家里药材白送你都行!” 方岐拍着黄二的手,安慰他不要激动,然后说出自己的治疗方案。 “先用活血化瘀膏,配合通心丸去热!” 第一步,从外伤入手,将黄老汉救烧不退的症状缓解。 “再用附子返魂汤,附子一两,大火急煮,去汤再煎!” 闻言,黄二眉毛都立了起来。 附子大毒,一般一至四钱,哪怕超过四钱都十分危险。 可方岐一出手,竟然就是一两! “最后” “住口!” 黄二浑身僵硬,手指着方岐,嘴唇颤抖不断。 “你!你这个毒医!你倒是救人还是杀人!当我不懂附子毒性吗!” 方岐温和一笑:“重症用重药,何况一两附子也需要急煮炮制,去除了不少毒性,如果是生附子,那自然不行。” 大口喘息了许久,黄二额头上很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滴。 他在纠结,在挣扎,在考虑到底要不要给黄老汉用这种汤药。 要是人死了,传出去可就是他听信一个赌棍的话,毒杀了自己父亲! 可要是不听,这似乎是最后一个救自己父亲的机会了! “你,你接着说!” 黄二双眼通红,牙关紧咬。 方岐接着开口:“最后,再用身痛逐淤汤,加百年灵芝入药,彻底反清复明!” 说到这里,黄二彻底火了,一把就揪住了方岐衣领。 “我现在终于可以确信,你就是个不懂医术的混账行子!” “哦?黄二哥何出此言?” 黄二恶狠狠道:“百年灵芝,千年灵芝那都是骗人的!灵芝一年生成,越往后药性越少,最后变成木头,你竟然说用百年灵芝入药?” “这样一来,我爹治不好,你也可以找借口说是没有药材,而不是你不会医术了,是也不是!” “我打死你!” 方岐依旧淡然镇定,只是微笑开口:“我有。” “什么?”黄二不敢相信的看着方岐。 方岐伸手入怀,捏住了那颗他路上巧遇的灵芝。 《青囊术(灵气版)》中,里面有一式手段,名为‘渡灵’。 顾名思义,就是将自身真气过渡到药材里去,增强药材的药效,达到远超提纯药,甚至是合成药的药力! “不可能!” 黄二感觉自己要疯了。 他就不该相信一个赌鬼,甚至还让他进了屋。 先是一两附子的杀人汤药,后又是百年份的灵芝,这根本就是把他当猴耍! 然而下一秒,在满是汤药味道的房间里,他鼻子抽动,嗅到了一股独特的药材香味。 这种药香,哪怕是从小跟着黄老汉采药十多年,他也从未见过! 这是什么东西? 仅仅是嗅闻一口,就给人一种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的感觉? 当然,这是一种心理作用。 方岐将灵芝取出,递给了黄二。 黄二双眼呆滞,满脸不可置信,双手小心翼翼地伸出,生害怕伤了这株宝药一点。 这株灵芝表面上看并没有太大差别,甚至不算很大,可其中散发的浓郁药香,让人根本不愿意相信这是凡品! 百年灵芝? 是了!一定是的! 只有百年灵芝才能积蓄如此如此药性! 或许普通灵芝每过一年都会衰减药性,逐渐变成草木,但其中又有特殊的灵芝,可以不断积累药性! 作为药农,黄二很快给找了合适的理由,让自己信服。 有这种灵草妙药,还有什么病症治不好的? 治不好,那只能说明他命数已尽! 他犹豫,羞愧,最后捧着‘百年灵芝’,膝盖一软就朝着方岐跪了下去,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 “方方大夫!求你救我父亲,我就算是倾家荡产,卖身为奴,也要买下这株宝药!” 方岐急忙将其搀扶起来,安慰道:“无需如此,行医治病本就是我方家家训,倘若要你倾家荡产,卖身为奴,这病治与不治,又有何区别?” “快起来,按照我说的,去给病人备药!” “好,好!”黄二眼中充满感动,小心翼翼放下灵芝,急忙跑去按照方岐的吩咐准备药材。 方岐也去帮忙,其中一两附子的炮制还是他亲自动手。 活血化瘀膏准备好了,两人解开包裹在黄老汉身上的纱布,有些伤口已经腐烂化脓,还需要祛除脓血腐肉,然后再将药膏均匀涂抹。 通心丸直接干喂,喂药后还在煎附子返魂汤的时候,黄老汉身上的热症就下去了,体温恢复正常。 立竿见影? 黄二惊愕万分,又觉得充满惊喜。 第一道药效果很好,如果后面也是如此,说不定可以达到药到病除的效果! 这样一来,父亲可就有救了! 附子返魂汤煎好,稍稍放凉就端了过来,其中苦味浓烈,普通人闻一口恐怕都会干呕。 这时候,黄二有些犹豫了。 这汤药里面加了一两的附子,毒性浓烈,这要是喂下去出了事可怎么办? 他目光犹豫地看向方岐。 方岐只是微笑,并不动作。 不信医,不就医,免得大夫治病救人后,还要遭受无端指责。 或许是方岐自信镇定,又或者是那灵芝宝药给了黄二信心,他还是端着碗,用勺子将汤药给黄老汉灌了下去。 不过一时三刻,黄老汉突然睁开了眼睛,双目圆瞪,冲着床边剧烈咳嗽。 更是吐出大片黑红腥血! 第十五章 幕后黑手 这是怎么回事! 黄二满脸惊恐之色,端着汤药的手不断颤抖,残余药汁洒落在地也浑然不觉。 就在他心神迷惘之际,方歧重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继续喂下一副汤药!” “这” 虽然黄二一脸不敢相信,可他动作倒还是麻利,很快将提前准备好的身痛逐淤汤给端了过来。 颤巍巍给黄老汉喂药的时候,他惊喜发现,父亲竟然是睁开着眼睛,并且主动微张着嘴巴。 人醒了! 人竟然醒了! 附子返魂汤,这种大剂量的毒性药物,竟然能起到起死回生的效果! 真是令人匪夷所思,更是让人惊愕万分! 不仅如此,之前黄二心神激荡之下没有反应过来,现在见到父亲清醒。 他突然意识到,方歧并没有避讳自己,直接就告知了药方,甚至是药物用量。 要知道医道传承,不可轻与! 虽然一般郎中大夫面对的是山民村妇,不识字,更不懂医术,说给他们听也无碍。 可自己却是药农之子,不可能不懂这些东西,方歧也没有避讳他。 不仅没有因为他的无知而恼怒,反而还耐心解释用药原因。 要知道这可是能当做秘方藏起来的手段。 如此宽宏大度,又医术崇高之人,以前怎么会染上赌瘾的? 还是说物极必反,大彻大悟了? 就在黄二脑海胡思乱想之时,最后一副汤药他也给黄老汉喂了下去。 黄老汉的躺在床上,看上去状态好了太多。 呼吸粗重,双眼有神,也能呜呜咽咽地说上两句了。 这种重症,竟然用三剂药就把人从阎王爷那给拽了回来,实在是让黄二惊为天人! “方大夫,不!方神医!你这手段真是神了!神了!” 黄二跪在地上,冲着方歧就磕了下去。 乡民就是耿直,脑袋在泥土地面磕出了一个个小坑,方歧连忙把人给拽起,他脑门上已经红了一片。 “黄二哥,你这” “别别别!你叫我一声黄二就行,你是我爹的救命恩人,还让你叫我哥,我爹知道了不得揍死我!” 方歧都被逗笑了,还看了黄老汉一眼。 黄二脑袋一拍,想起了什么似的。 “方神医,我家里的药材,只要是你看上的,我明天就叫人给你挑来!” 方歧正要答应,却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就黄老汉这一家的药材,不顶用不说,又难免有居功要挟的嫌疑。 他是为了药材的事情来到的黄家,但给黄老汉治病,却不是为了要获得他们家的药材。 如果给人治病只是为了钱,方歧干嘛不去找柳府,让他们帮忙介绍点富户豪商? 见方歧神色犹豫,黄二一咬牙,狠狠道:“方神医,我家还有几根人参,你也一并拿去!” 方歧无奈摇头,苦笑道:“黄二哥,我方歧在你眼里,就是为了得到一些不花钱的药材,所以才救治你爹的么?那你叫我神医,岂不是在嘲笑我?” 黄二一下子就慌张起来,双手挥摆了起来。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唉!我嘴笨,不会说话,方神医你不要往心里去!” 方歧摇摇头,语气诚恳道:“黄二哥,我也不要你给我药材,或者低价药材。” “其实我打算重开百草堂,可是今天跑遍了药商,药农,竟没有一人愿意提供药材给我。” “是,我方歧过去误入歧途,算是个混账,可现在我想要改过自新,就连这种机会也不给我吗?” 黄二嘴里嚅嗫起来,他明显知道什么,却又碍于某些原因,不好告诉方歧。 “咳咳咳!” 黄老汉怒目圆瞪,身子咳嗽着,受伤不重的左手微微抬起,粗糙手指指着黄二。 黄二急忙跑到床边:“爹!你哪里不舒服吗?” “说!呼,他!” 黄老汉费了挺大劲才说了几个字,黄二连忙安抚他好好休息。 这才把人给救回来,百年灵芝都下锅煎了,这要是病情反复,那就麻烦了。 黄二根本就不相信方歧还能拿出第二只百年灵芝来! 父亲都开口了,黄二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看着方歧,叹气道:“那些药商昨天给我们药农打了招呼,说是不能给你药材,谁卖给你药材,以后药商们就都不收他家的药材。” 药商们在背后搞鬼? 方歧依旧有些怀疑,药商们相互之间也是竞争对手,怎么会联合起来对付他? 黄二也不傻,摸着头道:“那些药商没说原因,但背后指使的人来头肯定不小!但具体是谁,我就不知道了。” 难道是周明理? 那也不应该,周明理顶多算是一个普通大夫,一个普通大夫怎么有能力制约全部药商? 看来,这背后还有一双他所不知道的手。 “方神医,大恩不言谢,我家的药材,只要你看上的,我没有二话,给你!”黄二拍着胸口,很是爽快坦荡。 方歧无奈苦笑:“黄二哥,就你一家的药材,也无法支撑起百草堂啊。” 黄二依然自信道:“我去找那些药农谈!” 方歧依旧摇头。 药农之间也有利益之争,倘若因为自己的事,让黄二一家被排挤,这样的事他也做不出来。 这站在药商背后的人,究竟会是谁呢? 能不露面就搅动风云,直接封杀他获取药材的路径,想来身份不简单。 身份? 方歧脑海中灵光一闪,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方,方神医?”黄二有点紧张,这种状况下方歧怎么还笑得出来? “黄二哥,效不更方,令尊继续用身痛逐淤汤调养,护理好外伤即可,不出半月就可正常下地行走。” 说完,方歧抬脚就朝门外走。 黄二急忙追了上去,拦着方歧道:“方神医!你不要我家的药材,百年灵芝我也买不起,这恩情该如何偿还啊!” “以后找你帮忙寻上一些药物,黄二哥不要推辞就好了!” 说完,方歧已经笑呵呵地下了山。 短短片刻,黄二就看不见人。 这速度,哪怕是在山里跑惯了黄二都望尘莫及。 百草堂。 以前方歧没有回家的时候,方毓和刘云秀待在一起,反而会觉得庆幸。 现在方歧天黑了都还没有回来,方毓反而紧张兮兮,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对门周明理见了,冲着方毓呵呵一笑。 “我看啊,方歧是又去哪个赌场鬼混去了,师妹还没吃饭?不妨来我这里?” 方毓冷冷瞥了他一眼,冷哼道:“哥哥不会再赌了,等他采买好药材,百草堂重新开业,让你喝西北风去!” “哈哈哈!” 周明理万分得意:“采买药材?那你可就要失望了,不会有药商药农买药材给他!” “你们百草堂,都不用开门了!” 第十六章 就怕他会妖术 夜色将至,行人渐稀。 方毓懒得再理会白眼狼,一心朝着街坊尽头看去。 这种贤惠乖巧的模样,惹得周明理艳羡不已。 以前在百草堂学医之时,他就对灵巧清灵的方毓心生好感。 方白药死后,他想着掌握百草堂,方岐成为一个废人,之后可以顺理成章的接收方毓。 可方毓偏偏要和刘云秀一起,心甘情愿地被赌鬼方岐欺凌剥削。 前一阵听说方毓被村子里一个乡绅儿子给看上了,周明理还有些惋惜。 可现在,局面竟然变成了这幅模样。 人都喜欢看别人从高处跌落,却不愿意看别人重回顶峰。 更何况,方歧一家从富足之家变得一贫如洗,背后少不了周明理的‘帮助’。 “哥!” 在周明理胡思乱想之时,方毓欢喜雀跃着跑了出去,一把拥住了回来的方歧,脸上满是依恋。 “都大姑娘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 方歧笑着揉揉方毓的脑袋,将她的少女发式弄得有些凌乱。 一看见方歧,方毓就仿佛有了主心骨,神情洋溢着几分得意。 似乎只要他在,就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 牵着方毓回医馆,方歧看见拄着拐杖的周明理,顿时微微笑道。 “师兄,怎么还没好啊?” 明知故问!周明理恨不得把手里拐杖都给丢掉。 这才过去一两天的时间,他身上这些伤痕,用上药物都得十天半个月才能消停下去。 一看方歧这胸有成竹的模样,周明理心中就气不打一处来。 一个败家赌鬼,不好好当个废物,竟然还想逆天改命? “方歧,你少给我幸灾乐祸!如果不是方白药留了一手,我也不至于变成这样!”周明理恨恨道。 方歧眼中的嘲讽之色渐渐褪去,冰冷气场让方毓都有些不太适应。 这个时候的方歧,让人感觉无比陌生。 不是歇斯底里的赌鬼,也不是温润如风的哥哥。 “父亲让你吃饱穿暖,传授你医术技艺,到头来,你连一声师父都不肯叫吗?”方歧声音低沉得可怕。 周明理先是一噎,随后变本加厉。 “师父?他也配!” “我六岁学医,候茶倒水,端屎端尿,比奴隶都不如!这样的日子,我过了十多年!” “到头来,他对我还有所保留,把所有压箱底的本事都教给了你!” 方歧只能无奈摇头。 方白药对他确实是倾囊相授,甚至当成亲儿子来对待。 压箱底的本事,那是方歧得到的岐黄神医传承,而不是来自方白药。 相处十多年,是好是坏,或真或假。 周明理连这都分辨不出,又有什么解释的必要呢? “周明理,你好自为之!” 方歧带着方毓回医馆,再不看周明理一眼。 面对如此漠视,周明理冲着方歧背影喊道:“是不是发现没人卖药给你?虽然这不是我做的,可是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大快人心啊!” “哈哈哈!” 他的笑声随风飘散,回应周明理的,只是一声不轻不重的关门声。 刘云秀做好饭已经等了一阵,见兄妹俩回来,她又端起盘子去后厨热一下。 方毓不想让方歧太过焦虑,微笑着说:“哥,娘亲今天做了你最喜欢吃的昆仑紫瓜,蒸出来的味道很清甜呢!” “嗯,那得要多吃一点。” 方歧也一脸轻松的模样,丝毫没有因为医馆无法进药而担忧。 这一下,方毓反而疑惑了起来。 她黑幽幽的眼珠子转了两圈,试探着问:“哥,真的没有药商愿意卖药材给我们吗?” 坐在桌前的方歧顿时一笑:“放心,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方毓凑过来,漂亮的大眼睛扑簌着。 方歧不动声色地将她推了回去,笑道:“还没想好。” “啊?” 方毓撅起嘴,亲切着在方歧胳膊上拍打了起来:“哥哥欺负人!” “哈哈哈!” 被方毓小女儿姿态给逗乐了,方歧呵呵道:“刚好想到了。” “真的吗!”方毓期待又激动。 “不告诉你!”方歧一句话,惹得方毓娇嗔不已。 端着热菜过来的刘云秀,见两人关系亲密,反而露出了一抹笑意。 见到母亲,方歧假意咳嗽两下,示意方毓要用餐了,不能再作顽童嬉闹。 方毓跟着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眉目流转,带着一种动人的美感。 “来,罗兄!小弟敬你一杯!” “周兄客气了!” 一处宅院里,周明理和罗平正吃着煮牛肉,喝着缀玉轩最好的二年春。 周明理喝得上头,扯下了头上纱布,指着自己脸上淤肿之处道。 “罗兄,你看,这就是方歧那个混蛋害的!” 罗平看得愤怒不已,厉声道:“周兄放心,有我在,断然不会让他嚣张!” “这可就仰仗罗兄了!”周明理恭敬道。 罗平酒劲发作,酣畅豪爽地拍打胸口,一脸得意。 “我有童生文位在身,岂是方歧一介贱人能比的?” “再过不久,待我考取秀才,后取举人,走上亨通大道,方歧见了我,都得跪下磕头,叫上一声罗老爷!” “敬罗老爷!”周明理奉承道。 端起酒杯,周明理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这罗平有几分真才实学,他可是清清楚楚,能考个童生已经不容易了。 至于秀才,举人,倘若没有点手段,他断然考取不中! 可问题就在这里,罗平不知道哪里来的好运气,竟然让凤霞郡豪商大户苏家对他高看一眼。 一次春游,苏家千金更是点名让罗平作诗陪伴。 有苏家在背后运作,罗平说不定真能考上秀才甚至是举人。 要是没有苏家,罗平算个什么东西! 为求安稳,周明理又问了一句:“罗兄,确定万无一失?” 罗平不悦地放下酒杯,拍着周明理肩膀道:“那是当然!” “没有我开口,药农,药商,哪个敢卖药给百草堂?除非他们不想在凤霞郡混了!” “那姓方的,总不会妖术,凭空把药材变出来?” “还是周兄你信不过我?” 周明理急忙端起酒杯赔礼道歉:“岂敢岂敢!” 就怕那方歧真会妖术啊! 之前给柳府千金治病之时,他认为方歧绝对没有办法。 可偏偏就是方歧把柳潇湘给救了回来,还害得他遭受惩治。 万一那方白药又留了一手 想到这里,不知道是酒水发热,还是冷风激汗,周明理身体颤抖了一下。 希望这一次平安顺遂,让方歧再无翻身之力! 第十七章 不用药的医术 一连几天,方岐就呆在百草堂。 早起练习五禽戏,整理医馆,练习医术,竟然不再过问药材之事。 只要一走到门口,对门的周明理就会开口耻笑。 质问方岐是不是方岐开医馆了,又询问方岐要不要把百草堂又抵押给他。 往往方岐无动于衷,方毓却被气得咬牙切齿。 或许是之前在百草堂积累的人脉,千金堂的生意还不错。 而百草堂现在药材都没有,哪怕有人过来问诊,也会被千金堂的人给喊过去。 “老人家!你去百草堂干什么?他们早就不是医馆了,连药材都没有,还能治什么病!” “不仅没有药材,里面还没有大夫,也没人给你看病啊,来我们千金堂!” “不仅有医术高超的周大夫,还有从别处高价聘请的坐堂郎中陈老,不管你是跌打损伤,冷咳热喘,都能治!” 一个老人抱着啼哭不已的孙儿,站在百草堂门口一脸茫然。 方岐原本正在演练神医传承中的针灸手段,听到外面嘈杂声音,摇着头走了出来。 对面帮工一看方岐,声音顿时小了些。 不管如何,他只是一个帮工,拿了周明理的工钱,但是犯不着和方岐结仇。 方岐可是百草堂的主人,身份地位上,不比周明理低。 “没药就不能治了吗?有些病症用不上药物。” 方岐神色淡然道。 不用药的病? 里面坐堂的陈郎中微微一笑,反而是一听见方岐声音就怒火直冒的周明理冲了出来。 “胡说八道!什么病能不用药就治好!” 周明理如同跳梁小丑一般,招呼着街坊邻居凑热闹。 “走过路过的大家伙都听听,他说的什么话!” “这百草堂的人根本就不懂医术,医馆里连药材都没有,大家可千万别去他们家啊!” 面对街坊邻居们指指点点,方岐无奈道:“周明理,你不会连针灸之术,推拿之术都不知道?” “你!” 周明理顿时哑口无言。 针灸推拿,这可不是一般医者能够掌握的,尤其是在如今这个技不外传的时代。 方白药并没有施展过针灸和推拿之术,所以他断定方岐只是知道,而不会掌握。 “呵呵,针灸和推拿也需要药物辅佐才能让效果达到最佳。” “至于你方岐,不过双十年纪,又怎么可能掌握这种医道手段!” 周明理一脸得意,觉得自己又一次拆穿了方岐的伪装。 抱着孙儿的老人家莫名卷入争吵,悻悻道:“敢问两位大夫,我孙儿这样子,该如何是好啊?” 周明理看了一眼,小孩子一只手耷拉在旁边,被老人小心翼翼托在手心。 似乎只要稍微一动弹,小孩就感觉到疼痛,随即哭泣起来。 这是错骨了,也就是脱臼。 小儿错骨,远比大人错骨要严重些。 稍有不慎,可能就会留下一生的病根。 这种情况,周明理也不想接手,劝说道:“这种状况,城南的谷郎中能治疗,你还是去找他!” 谷郎中擅长推拿之术,开不起医馆,有时候也会外出游诊。 见老人颤巍巍带着孙儿要走,方岐在一旁温言道:“老人家,给我看看。” 方岐太过于年轻了,现今的大夫就是年纪越大,越受人信任。 “别给他看!” 老人家都没说什么,对面的周明理反而跳了起来。 “他根本就不会医术,你孙儿手臂错骨只要找谷郎中就能医治,交给他,就不怕你孙儿成个残疾吗!” 一番话骇人听闻,老人吓得嘴唇都在嚅嗫。 方岐眉头皱起,看向周明理:“我会不会医术,你不应该最清楚么?” “你治得了的,我能治,你治不了的,我也能治。” “消停点,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不等周明理愤怒驳斥,四周看热闹的人就接过了话。 “好大的口气!你爹方大夫会治病不假,可咱们街坊四邻也没见过你治病的!” “周大夫给我们治病,汤药价格也算公道,你怎么能这样诋毁他!” “这方岐之前就是个赌棍,把家里钱财都败光了,还逼得周大夫把抵押了的医馆还给他,真是不要脸!” 四周议论纷纷,老人看着方岐,脸上怀疑之色越发浓重。 方岐也有些无奈,这个世道对个人德操品行看得很重。 哪怕他身怀绝世医术,但如果品行不端,为人不正。 这些纯朴又愚蠢的乡民,或许宁愿病痛而死,也不愿意让他治病。 而前身混迹赌馆,败光家财,谁听了都会退避三舍。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方岐发迹后,要在家里宴请四邻,告知自己改过自新的原因。 “百草堂还未开门,只是看看的话不收诊费。” 方岐温和看着老人,给人一种信得过的感觉。 只是看看,又不用花钱,老人明显家境贫寒,脚上穿的都是草鞋。 他想了想,还是抱着孙子走到了方岐身边。 “大,大夫,您给看看。” 周明理不屑冷笑:“不过消磨时间罢了,他都不会医术,更何况推拿之术,不如早点去寻谷郎中,减少孩子错骨之痛!” 方岐瞥他一眼,随后伸手轻轻捏住小孩手臂,不经意往里一送,小孩眼睛瞬间清澈。 反应过来后,小孩子顿时号啕大哭。 这一幕让周明理兴奋起来,指着方岐怒骂:“你干什么!竟然当着大家的面伤人,我非拉你见官不可!” 其他看热闹的人一听,顿时拥了上来。 方岐神色冷淡,方毓却已经拎着一把小药锄跑了过来,又被方岐一眼瞪了回去。 “好了!” 周明理冷笑道:“什么好了?方岐我告诉你,当着我一个大夫的面伤害病患,还是一个幼儿,我饶不了你!” “真的好了!” “是啊,这就好了!” 周明理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这不是方岐说的话。 老人一脸惊喜,周围人群则是啧啧称奇。 他心中咯噔一下,不敢置信地看向老人怀里的小孩。 小孩原本耷拉的手臂已经灵活挥舞了起来,在老人怀里撒欢呢! 脑袋直接嗡鸣一下,周明理指着方岐的手指不断颤抖。 这怎么可能! 方岐竟然只是碰了一下,这小孩手臂错骨就被解决了? 这等推拿接骨手段,谷郎中也得望尘莫及啊! “多谢方大夫!多谢方大夫!” 老人抱着孙儿就要下跪,急忙被方岐给搀扶起。 孝道立国,上了年纪的老人给他下跪行礼,这要是传出去,柳太守也护不住他。 周明理神情复杂,嘴角一阵的抽搐,最后才骂出一句。 “你爹没教过我!” 第十八章 想学吗? 送走千恩万谢的老人之后,方岐这才看向了一旁的周明理。 此时的他,神情复杂,竟有种被人背叛抛弃的痛苦。 方岐淡淡道:“想学吗?” “你什么意思?”周明理满眼不解。 “想学的话,我教你。” “你……” 周明理一时间惊愕住了,脑袋里疯狂思索着方岐说这些话的含义。 面对神情平淡的方岐,一股无名业火就从他的心头升腾。 “你想羞辱我!”周明理咬牙切齿。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尤其是技艺传授上,拜师了之后,就要把师傅当成亲娘老子一样的对待。 现在方岐说要传授他推拿术,也可以视作要收他为徒。 这样一来,他岂不是还要叫方岐一声师父? 方岐默默摇头,这周明理小人心肠,确实难以改变。 “方岐,没有药材治病,你百草堂早点改名,叫做推拿馆好了!” “想要我称你为师,你还不够格!”周明理愤怒道。 方岐并没有因此生气,够不够格,他自己心里清楚。 没看其他人眼睛都亮了么? 要是方岐愿意收他们为徒,传授推拿接骨之术,他们会毫不犹豫跪下来磕头拜师。 这个年生要是能获得一门傍身技艺,那绝对吃喝不愁。 开个路边推拿接骨的摊子,当个赤脚郎中,那也比卖身为奴强! “药材后天就会到,你千金堂还是早做准备!”方岐温和道。 越是这种样子,周明理就越发愤怒。 他才不相信方岐可以从药商药农的联合封锁下获取药材。 “做什么准备?别说你弄不来药材,就算是弄来了,有我千金堂在,你百草堂也入不敷出!” 方岐温和微笑:“当然是早日关门转让的准备,这样你也能少亏点,好歹有口饭吃。” “不然等你亏得一无所有,恐怕只能给人卖身为奴了。” 周明理气急败坏,一边回千金堂,一边指着方岐怒骂。 “我等着那一天,看看是谁关门大吉!” 其他看热闹的人可没敢插话,顶多背后蛐蛐两句。 毕竟一个是方白药亲儿子,一个是方白药的徒弟。 两人原本是师兄弟,现在却反目成仇,值得议论一番。 露了一手之后,一些身上不舒服的病人也主动找上了方岐。 就算没有药,推拿接骨也能治疗一部分。 周明理眼睁睁看着原本门可罗雀的百草堂多了几分人气,更是恨得牙痒痒。 不过,就只是推拿接骨之术,终究比不过汤药之力! 大不了,他每个礼拜请谷郎中前来千金堂坐诊两天,就不信挤不垮百草堂的生意。 方毓都看呆了,没想到方岐还会推拿接骨的手段,要知道就连父亲方白药都不曾掌握。 看方岐笑呵呵地将一个病人偏着的脖子复位,她终究是忍不住好奇心。 “哥,你这推拿接骨之术,看上去好厉害,父亲都不会的手段,你是哪里学的?” 方岐微笑道:“谁给你说父亲不会的?” 方白药确实不会,但被方岐这样自信一问,方毓反而不自信了。 其实,这不过是方岐给岐黄神医传承找个借口罢了。 最好用的挡箭牌,自然是身为大夫,却又英年早逝的方白药了。 “父亲什么时候会的?从来没见他施展过。”方毓疑惑道。 方岐微微一笑:“父亲要是不会,我这一身医术又是谁教的呢?” “父亲的医术惊为天人,只是治疗小病而已,汤药就能解决,自然用不上针灸推拿。” “父亲为人低调,只是暗中将医术传授给我,现在父亲不在了,我自然要发扬他老人家的招牌!” 旁边有心之人一听,也若有所思。 心想以前方白药的医术确实不错,不然也不能支撑起百草堂这样一家医馆。 有方岐潜移默化,再加上他展现出来的医术本领,自然让人信服。 只是推拿接骨的话,想要撑起这家医馆却又有所欠缺。 总不能向这些穷苦民夫收取高价? 至于富贵人家,除非真是生病了,按摩推拿的话,为何不找漂亮丫鬟? 次日。 方岐照旧带着母亲妹妹练习五禽戏,估摸了一下时间,准备下午再去解决药材的问题。 开了门,有身体不舒服的病人已经早早前来等候。 眼前这个病人左腿肿胀,用一条麻布包裹,被妻子搀扶着来到了座椅上。 “方大夫,当家的前几日下地,一不留神崴了脚,一开始都还没什么,过了两天就变成这个样子!” “您可得帮忙看看,他要是有什么事,咱们一家老小可遭罪了!” 妇人说着就擦拭眼角,病人无奈叹气。 这年头,一般小门小户哪敢生病,指不定就是倾家荡产,甚至可能小命都留不住。 方岐检查了一番,平淡道:“扭伤了,虽然伤了经络,但并不严重。” 说完,方岐让病人躺在一张木床上,他净手后就开始进行推拿。 稍微一碰,病人就倒吸一口凉气。 “忍着点。” 话音落下,方岐双手上力,病人顿时痛呼起来。 肿胀,这是气血瘀滞,运行不畅之故。 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二者相互依存,不通则痛。 再加上外力所致,筋脉受损,血溢脉外,堵而不行,再度加重气血瘀滞。 所以病人才会行动不便,伤处触之剧痛。 推拿,本就有理顺经络,散发瘀血之效。 再加上方岐手法极致,力道掌握精妙,仅仅片刻,病人就不再感觉疼痛,反而舒服地呼和起来。 经络复位,气血通畅后,病人脚上的青紫瘀积消散不少,也能正常行走了。 这立竿见影的效果,让后面等候的几人多了几分信心。 都说方岐是个赌鬼,可人家这推拿接骨手段,真不是弄虚作假。 “多谢方大夫!多谢方大夫!” “诊费十文即可。” 十文? 病人一时间惊喜万分。 哪怕是一般郎中看病,哪怕没有根治也要收取诊费,还不包含汤药的费用。 行价一般都是二十文起,方岐竟然只收十文,这样一来,他们这些贫苦佃农也能看得起病了! “多谢方大夫!” 妇人搀扶着病人,泪眼莹莹地就要给方岐磕头。 方岐将人拦住,告诫了病人一番,之后还要调养几日,不要做重活。 至于诊费为何比较低廉,那是因为他并不靠穷人的诊费养活家人。 他甚至不开医馆都能活得很好。 做这些事情,不过是坚持神医传承的精神,治病救人,造福百姓罢了。 周明理在对门看得真切,忍不住轻哼冷笑。 这样做亏本买卖,他倒要看看百草堂能坚持多久! 周明理冲着方岐大喊。 “方岐,你不是说明天就能弄来药材吗?怎么今天还是只推拿接骨,不开药方啊?” 第十九章 妄称神医 方岐看了周明理一眼,竟有种无奈感。 就像有只苍蝇在你身边嗡鸣环绕,你还不好一巴掌把他拍死。 不是没有把对方拍死的能力,只是拍死了,会嫌恶心。 “一家医馆,却不给人开药,还算得上是医馆吗?” 周明理得意大笑,他确信,方岐绝对没办法弄来医馆所需的药材。 种类多,数量多,没有药商药农,方岐凭自己去采,也绝不可能在明天凑齐。 或许是烦了,方岐看向周明理:“若是我明天弄来了药材呢,你又该当如何?” “你凭什么?”周明理得意道。 “那不妨我们打个赌,若是我明天进到了药材,你就给我父亲灵位磕头,道歉认错,并且断绝师承!” 区区磕头认错算不了什么,方白药本就是周明理师父,更何况已经离世。 可断绝师承,这就有点为难人了。 所谓断绝师承,可不仅仅是断绝师徒关系。 若是断绝师承,周明理从方白药身上学到的医术手段都不能施展,否则就是为人不端。 没了这一身的医术,周明理去给人家当佃农,地主都会嫌弃他没几分力气。 再想要用医术赚钱,或许就要隐姓埋名,远走他乡,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了。 “呵,你要是随便拿一点药材回来,就说你赢了,岂不是耍赖?” 周明理狠狠道:“我赌你弄不到足够支撑医馆的药材!” 方岐鄙夷瞥了他一眼,这是把他当做傻子戏弄? 赌斗竟然都还想玩玩文字游戏。 足够医馆的药材,天下药材种类繁多,数不胜数。 哪怕是方白药在的时候,都经常遇到一些药材医馆没有的情况。 足够,如何才算足够? “这样,若我能让药商卖药材给我,就算是我赢如何?”方岐淡淡道。 药商? 周明理迟疑起来,方岐竟然想要从药商身上入手? 不可能的,以罗平和苏家的关系,方岐段然不能让药商倒戈。 那些药商说高价卖给方岐,那也是戏弄方岐而已。 就算方岐真的用更高价格购买药材,那些药商也不敢卖。 心中有了计较,周明理冷笑一声:“我可以答应你,可你要是输了如何?” 方岐微笑道:“你觉得呢?” 周明理眼中冒起凶光:“若是你输了,也得给我跪下磕头,赔礼道歉!还得把方白药隐瞒的手段教给我!” 原来还是打神医传承的主意,可惜这并不是父亲隐瞒的手段。 更何况,方岐也不会输! “好,一言为定。” “哼!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运作!” 周明理冷笑连连,把千金堂的事务交代后,急忙带着礼物去找罗平,让他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至于方岐,竟然不紧不慢的又看起病来。 方毓和罗云秀听得真切,这种赌斗实在是风险太大。 更何况,她们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方岐到底该如何破局。 罗云秀有些担忧:“小毓,你哥他打的什么主意?为什么要和周明理打这样的赌?” 方毓也一头雾水,只是对方岐有种莫名的信任感。 虽然不知道方岐该如何应对,可她却觉得方岐一定有他自己的办法。 天色渐晚,方岐竟然还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方毓见到这一幕,也不免着急起来。 “哥,你想好怎么应对了吗?这要是过了子时,可就算明天了!” “当然。”方岐已经在整理衣着,等会要面见之人身居高位,自然不便失礼。 方毓急忙问:“是什么办法?我也找过以前父亲熟悉的药商,只要说起药材的事,他们就一直搪塞我。” 那些药商对方毓,好歹还能以礼待之。 对自己,那可就直接拒之门外了。 一想到方毓为了家里的事,如此乖巧地去找路子。 方岐心中就充满温暖,少了点单打独斗的孤单。 揉揉方毓的脑袋,手感很好。 “交给哥哥去,不要担心。” 说完,方岐迈步走出了百草堂。 柳府。 方岐站在柳府侧门,门房一见是他,立刻恭敬邀请方岐进去。 这可是救活了柳小姐的神医,外面风评不好,可他们柳府的人却不能不知道尊敬。 要是惹恼了方岐,只需要在柳管家面前提上一句,他们就少不了责罚。 柳五过来接待,一看见方岐就哈哈大笑。 “方神医!今天怎么有空来柳府?老爷还说过去寻你来给小姐看看呢!” 方岐拱手行礼:“在下就是为柳小姐病情而来。” 柳五有些尴尬道:“小姐病情已经缓和许多,可就是没有……” “没有醒来,对?”方岐温和道。 见方岐都知道,柳五有些奇怪道:“方神医,这是怎么回事啊?小姐要是……” “放心,我既然来了,柳小姐也就该醒了。” 一听方岐这样说,柳五大喜过望,急忙引着方岐去往柳潇湘养病的阁楼,还不忘叫别的下人去通知管家和老爷。 “柳五哥,我们不妨稍坐一下,柳小姐未醒,我过去也无用。”方岐微笑道。 这下柳五就摸不着头脑了。 方岐不是来治疗柳小姐的么? 方岐解释道:“柳五哥,柳小姐身上重症消解,只需一点恢复时间,强行用药物唤醒,反而对她身体有害。” “我估算了时日,她今日应该醒来才是,且让我们稍等一阵可好?” 柳五听得不可思议,心想还有这种事? 方岐的医术再神,也不至于说知道病人什么时候醒来? 有些狐疑着带方岐去了茶室,柳五泡上来一壶好茶。 不多时,管家柳副,太守柳自成也来到了茶室。 “方神医来了,可是小女病情有所反复?” 柳自成风风火火前来,见方岐神情自若,胸有成竹的模样,原本还有些焦虑的他,也稍稍心定了些。 “方神医,小女这些时日还未清醒,可有对策?” 柳自成询问道。 方岐拱手见礼,温和笑道:“还请太守大人品茶稍坐,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一个字。” “哦?” 柳自成半信半疑着坐了下来。 方岐微笑道:“那便是,等!” 等? 管家柳福,柳五,以及柳自成全都一脸迷茫。 难道他们就在这里干等着,看看柳潇湘什么时候醒来? 要是今天醒不来怎么办?岂不是打了方岐神医名号的脸?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愤愤不平的声音。 “那人来了?我倒要问问他,小妹多日不醒,是何道理!” “就这,也敢妄称神医!” 第二十章 柳家二公子 外面传来的声音让人有些尴尬,柳五更是满脸赔笑。 柳自成叹了口气,无奈解释:“方神医莫要见怪,老夫二郎性格跳脱,口出无状了。” 柳家二郎,柳章,那可是凤霞郡排得上号的纨绔少爷。 当然,不是说他品行不端,而是有时候做事少了考虑。 他喜欢吟诗作对,常去的地方也就是青楼花舫一类的地方。 偏偏他还有文位在身,年纪轻轻就已经考取了秀才,听说正在准备来年的乡试。 房门打开,身穿青色文袍,头束发带,显得风流倜傥的柳府二郎迈步进来。 柳章正想要开口,就看见坐在方岐旁边的柳自成。 他急忙压下对方岐的质问,转而对柳自成行礼。 “见过父亲!” 柳自成无奈又好气,加重了几分声音:“你在外面嚷嚷什么,一点仪态都没有!” 柳章瘪瘪嘴,看向了一旁的方岐。 倘若没有神医之称,以及那些传言,仅仅看外貌的话。 这方岐虽然衣着寻常,五官却非常端正,眉眼温润如玉,给人一种和煦似风的感觉。 稍微靠近一点,竟然有种独特草木药香,萦绕鼻尖。 但,他这样年轻,又怎么可能医术惊人,又怎么当得起神医之名? 柳自成拍了一下桌子:“无礼!” 柳章对着方岐拱手道:“这位就是方神医?在下姓柳名章,字文川。” 方岐也笑着站起来回礼:“方岐见过二公子。” 见柳章还是遵守了礼节,柳自成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 只不过,下一刻柳章就质询起来。 “距方神医上一次前来给小妹诊治,已经过去了数日,小妹虽然看上去恢复了些,可人还是没有醒来,不知道方神医作何解释?” 方岐微笑道:“在下今日就是为此事而来。” “哦?” 柳章冷笑道:“难道不是因为你医术不精,未能治好我小妹的缘故?” “不得无礼!”柳自成怒斥道。 在柳自成看来,方岐救治柳潇湘于绝境之中,哪怕不能当场转醒,那也是病症过重的缘故。 可落到柳章的眼中,柳潇湘依旧没能醒来,或许有可能醒不过来。 这或许就是方岐医术不到位的缘故,就这样的人,明显不配称为神医。 方岐连忙开口解释,免得让柳家父子二人生出矛盾。 “柳大人,二公子,在下正是因为柳小姐今日苏醒,特此前来候诊。” “什么!” 这下就连柳自成眼中都闪烁着不可置信的光芒。 简直是闻所未闻,这世上竟然有人的医术能达到这种境界? 柳章质问道:“小妹今日并未苏醒,可见你是在欺骗柳家,你好大的胆子!” “还请二公子稍安勿躁,今日柳小姐必然醒来,在下绝无虚言。”方岐淡定道。 “要是今日小妹醒不过来,我定要好生收拾你,让你知道欺骗柳家的代价!” 柳章本来就对方岐看不上眼,听到方岐信誓旦旦的保证,更是生出几分怒火。 “住口!给我滚出去!” 不等方岐答应,柳自成就指着门口骂了起来。 柳章恨恨瞪了方岐一眼,朝着柳自成拱手行礼,这才拂袖离开。 看到这一幕,方岐可算是明白,为什么外人评价柳章,说他欠缺考虑了。 就拿刚才的事情来说,难道柳潇湘醒不过来,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无非是证明方岐并不是一个神医,倘若因此让方岐心生芥蒂,不再理会柳潇湘的病情,这只会招来更恶劣的结果。 柳自成打断他,自然是不想交恶方岐。 毕竟之前方岐表现了他的价值,哪怕今天柳潇湘醒不过来,不也还能让方岐继续医治? 柳自成冲着方岐抱歉道:“让方神医见笑了,犬子心浮气躁,年少轻狂,或许有朝一日吃了大亏,才会知道沉稳。” 方岐微微一笑:“二公子年纪轻轻就考取了秀才,要是我有如此本事,恐怕比二公子还要不如。” “哈哈哈,我可不信!” 柳自成笑着摇头,和方岐接触不多,可他对方岐的印象却是很不错的。 一开始从他人口中得知方岐是个赌徒败类,到后来方岐施血救病,让他心怀感激。 明明方岐年纪比柳章小不了多少,为人处世却比柳章成熟多了。 “方神医,老夫再多嘴一句,小女今日苏醒,可是真的?” 柳自成问得忐忑。 方岐答得自信:“千真万确!” …… 出了茶室,柳章愤愤走在院子里,踢着花园石子。 竟然下意识走到了柳潇湘病房附近。 看着病房里灯火摇曳,柳章缓缓攥紧了拳头。 小妹年幼时肺疾显露,从此身体就没有好过。 家里请遍了名医,各种偏方秘方都用过,病情却没有半点好转。 反而伴随着年纪增长,肺疾越发严重了。 从一开始咳嗽飞沫,痰液,直到斑驳鲜血次次出现。 小妹的身体,终究是垮了下来。 什么狗屁的名医,不过都是一些沽名钓誉之辈! 现在,竟然还有人敢自称神医? 如果真是神医,为何小妹还在缠绵病榻,为何小妹还昏迷不醒! 柳章站在门口,深深呼吸了几下,平复了一下心中情绪后,这才走上前去。 服侍柳潇湘的贴身丫鬟名叫晓月,一见是二少爷,立刻打开了门,恭敬站在一边。 “小妹怎么样了?”柳章没有过多靠近,只是站在门口询问。 晓月回道:“禀少爷,小姐身子好转了许多,气色也好了起来。” 本来还有些生气的柳章,听到这些话,心情又好了一些。 只是,为何她还醒不过来呢? 那自称神医的方岐说,今日小妹就能醒来,可现在天色已暗,不也还是没有醒来吗? 看来,又是一个沽名钓誉之辈。 只不过比起那些束手无策的名医宿老,他好歹会一点医术手段。 “嗯,咳……” 一阵细微的动静响起,柳章顿时瞪大了眼睛。 “是不是小妹在咳嗽?你听到动静了吗?”柳章急忙询问。 晓月也慌张起来,急忙去到柳潇湘病榻前,却见柳潇湘侧着身子,趴向了床边。 “咳咳咳!” 一些淤积的血痰咳嗽而出,晓月欣喜若狂的大喊。 “二少爷!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一听柳潇湘醒了,柳章脑袋轰的一下,上前来看了一眼,又急匆匆朝着茶室跑去。 醒了,人真的醒了! 那方岐竟然真的知道病患何时苏醒,但怎么人一醒过来就咳血? 必须得让姓方的看看,若是能治好小妹,他也心甘情愿称其为神医! 金银赏赐,应有尽有! 他柳章虽然纨绔,却也言而有信,说到做到! 第二十一章 柳小姐苏醒! “让开!给我让开!” 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和叫嚣声。 原本还在和方岐愉快交谈着的柳自成,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那逆子! 明明读的圣贤书,怎么就没有一点文人的模样。 做事毛燥,和他混迹军伍的大哥完全反着来。 砰的一声房门打开,柳章冲着方岐就要开口,却被柳自成给喝了回去。 “干什么!给我站好了!” 柳自成怒喝一声,柳章愣是把要说的话给憋了回去,可是内心又焦急不已。 “爹!我……” “住口!” 柳自成怒斥道:“也不知道你哪里学的,着急忙慌的干什么?一点规矩都不懂!” “那个……” “哼!” 柳自成指指柳章,又看了看方岐:“你看看人家方神医,处事不惊,医术高超,何曾向你一样?” “不过是秀才文位而已,等你有朝一日进士及第,再来为父面前呼喝!” 柳章那个憋屈,脸色都有些不好。 原本还想说,干脆梗着脖子站在原地,硬生生听着柳自成教训。 当面教子,还是拿自己当榜样。 方岐可不想得罪柳章,更何况如今考取功名之人,比他一个医者地位高了太多。 士农工商,古有四民,唯儒最贵! “柳大人,二公子这才是真性情,不是那些道貌岸然之人能比的,随着年岁增长,自然能沉淀下来。” 方岐劝说了两句,柳自成依然愤愤道。 “他比方神医还要年长几月,再长几岁还是这个样子,他人只会认为我柳府教子无方!” 方岐无奈,如今男子十六成年,有些十四岁就定了亲。 可他如今二十岁,却连老婆都没有一个。 要知道村子里一些没有田地房屋的流氓,却也有女人跟着。 教训了一通之后,柳自成这才想起来询问:“有什么事,你说,不要一副慌乱的样子。” 柳章做出一副恭敬的姿态,一字一顿,缓缓道:“小妹醒来了,我来请方神医过去看看。” “嗯,这就对了……” 柳自成眼睛突然瞪大:“你说什么!” 下一瞬,柳自成就愤怒着在柳章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爹!你也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啊!”柳章叫起了屈。 “逆子!还敢顶嘴!” 柳自成又抬起了手,柳章瑟缩着脑袋。 “唉!” 柳自成懒得收拾他,急忙看向方岐,让柳五带路前往。 跟在柳五身后,这弯弯绕绕的庭院,一些独特的走廊,没人引领还真容易迷失。 一边走,一边看柳章父子两,方岐忍不住笑了。 柳章如此跳跳的性格,或许正是源于柳自成。 路上,柳自成不忘赞扬方岐医术:“方神医真是神机妙算,医术惊人,连小女何时苏醒都能预测!” 柳章也开口道:“方神医,之前是我小觑与你,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只要你能帮忙治好小妹病情,我就认你做兄弟!” 方岐无奈,他就治个病,怎么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在下一介草民,不敢攀附!”方岐恭敬回应,也不忘转移话题。 “对了,柳小姐苏醒后,有何症状?” 柳章一边走一边说:“小妹醒来就咳嗽不停,还有血痰咳出,这……” 一听血痰,柳自成等人就一起紧张起来。 方岐劝慰道:“陈血成痰,无新血产生,这是好转之象,有无其他情况,还需在下诊断过后才知。” 快步来到柳潇湘病房外,柳章和柳自成一起走了进去,其他下人则在外守候。 “潇湘,女儿!” 柳自成来到床榻前,看见柳潇湘睁着眼睛,冲自己露出了一抹微笑,顿时惊喜得无以复加。 “小妹!是我,二哥!” 柳章蹲在了床头,柳潇湘气息显得虚弱,却还是轻轻喊了一声。 “爹,二哥。” 突然,她看见两人身后站着一个青年男子,正眼神平淡地打量自己。 哪怕感觉不到任何邪念,甚至当着父亲二哥的面,对方能进入闺房,必然值得信任。 可作为一个养在深闺的少女,哪里在自己闺房里见过其他男子,一时间充满羞涩。 “对了,方神医!” “方神医,还请你看看情况如何!” 两人退开床前,给方岐留出了位置。 原来是个大夫,只是,那么年轻的大夫,还被称之为神医? 莫不是什么江湖骗子,欺世盗名之辈? 甚至哄骗了自己哥哥和父亲? 柳潇湘一双剪水秋眸,有些疑惑地打量方岐。 丫鬟端来一张小凳,方岐施施然坐在了床边。 “还请柳小姐伸出手来,在下切指诊脉。” 柳潇湘有些羞涩,却也还是从被子里将手臂给伸了出来。 她手臂纤细,五指修长,皮肤更是娇嫩白皙。 可是,透着一种病态的感觉,落到方岐这种医者的眼里,就并不显得美观。 “柳小姐刚刚苏醒,身体可有不适之处?” 方岐用心把脉期间,不忘询问病人感受。 柳潇湘声音微小,却显得十分动听:“胸口有些灼烧感,身体无力,些许头晕目眩之感。” “还请伸舌一观。” 柳潇湘更加害羞,一时间将目光看向了柳章和柳自成。 方岐微笑劝说道:“医者面前无男女之别,还请柳小姐放心。” 柳自成也开口道:“潇湘,你前些日子病重,眼看就……是方神医救得你。” “而且他说今日你会醒来,早早就来柳府候诊,医术高超,医德崇高。” 一听这话,柳潇湘反而对方岐多了几分好奇。 如此年轻,竟然能缓解她身上病症? 要知道就连御医都看过她的病,而且束手无策。 这个如此年轻的大夫,又是如何办到的呢? 羞涩之中,她还是伸出了舌头,做出了女子极为不雅的举动。 “麻烦伸出来一些。” “嗯。” 方岐看得仔细,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见方岐站了起来,柳自成急忙询问:“方神医,小女病情如何?” 方岐微笑道:“回禀大人,柳小姐已经渡过难关,身上病灶消减,之后只需要服用汤药调养,时时关注病情,有朝一日,病魔全消!” 病魔全消! 也就是说,别人束手无策的病症,到了方岐这里,竟然有康复痊愈的希望! “还请方神医放手施为,只要能彻底治好小女,柳府必将重谢,视为上宾!” 柳章也急忙开口:“方神医,只要你能治好小妹,我就认你是亲兄弟!” 方岐笑得有些无奈。 自己好心救人,柳章还想要占他便宜。 他把自己看成亲兄弟,岂不是自己也要叫柳自成一声爹? 抛开脑海里古怪的想法,方岐要来笔墨,写下一张调养方子,以及一些注意事项。 “让柳小姐先服用一剂,应当就能下床活动了。” 此话一出,柳自成更是大笑抚须,又一次冲着下人喊到。 “设酒备宴!” 第二十二章 又见药商 “大人,宴饮暂且不急,看看汤药效果再说如何?” 方岐劝说了一句。 他来柳府,可不只是为了吃一定富贵人家的宴席。 柳自成招呼管家下去煎药,看得方岐好奇不已。 “敢问大人,柳府也常备药材吗?” 听方岐询问,柳自成微笑道:“家里自然备着一些成药,以防不时之需,人参之类的药物自然也有。” 柳章对方岐的质疑少了许多,此刻更是给方岐解释了一下。 他们这样的富家大族,别说一些贵重药材了,甚至还有特意聘请的大夫。 平时大夫就在封地庄子上呆着,给专户们看看病。 主家有事,就会随时召唤他前去诊治病情。 不多时,一碗散发着药材苦涩之气的汤药端了过来。 柳潇湘从小喝药见惯了,倒也没有如何排斥,只是屏息忍着不适,快速将汤药喝下。 又过了一阵,汤药起到了效果,柳潇湘感觉身上生出几分力气。 她竟然主动唤来贴身丫鬟晓月,让她服侍自己起来走走。 柳自成欣喜若狂,下意识看向方岐,询问他的意见。 “就在屋内走动即可,切莫吹拂冷风,以免受寒。” 有了方岐的话后,晓月才放心搀扶柳潇湘起床。 至于方岐等人,则是已经退出了卧房。 医术之神妙,由此可见。 不仅救下了病危的柳潇湘,更是准确预测她醒来的时间,更是一剂药下去,缠绵病榻的柳潇湘就能下地行走。 柳章对方岐彻底信服,在一旁拱手而立道。 “先前是我担忧心切,对方神医有所不敬,还请方神医不要放在心上!” 方岐也笑着回礼,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居功自傲。 他越是谦逊,柳家欠下的人情,就越是难以偿还。 当然,方岐也不是要从柳家这里获取多大的好处。 只是有些事情,柳家人去做再好不过。 柳自成哈哈大笑,催促下人尽快去筹备宴席,他要和方岐不醉不归! 柳府下人的执行力很高,不多时几桌宴席就摆在了一处花园里。 “请方神医上座!” 柳自成亲自开口邀请。 “柳大人当面,在下岂敢高居主位!”方岐受宠若惊。 原本还想推脱几句,柳自成已经拉着他坐在了上方,柳章都坐在他的下首。 “方神医,在下敬你一杯!” 柳章亲自斟酒,又端着酒杯主动行礼。 一连几杯酒水下肚,方岐也将话题引导到了他的正事上。 “大人,二公子,府上药材需求甚大,是如何采购的呢?” 面对询问,柳章解释道:“有些是好友同僚,门生故吏赠送,其他则是通过药商处收购。” “原来如此。” 方岐放下酒杯,神色有些落寞。 一见他这个样子,在旁边服侍的管家柳福就主动询问了。 “方神医,可有不妥之处?” 方岐连连摆手:“非也非也,是在下想起最近遇到的事情,有些黯然罢了。” 如今的方岐可是柳家座上宾,他既然主动抛出了话题,柳章当然不会让话落在地上。 “哦?方神医遇到了什么事,只要我能帮忙,定然鼎力相助!” 柳章开口比柳自成给出承诺好得多。 要是柳自成给出了承诺,却又不好办到,难免折了柳府的面子。 不过方岐困扰的事情,对于柳府而言,不过小事一桩。 “实话告知公子,在下以前好赌,如今改过自新,柳大人还将家父的医馆送还。” “在下也想重振家业,造福病患,奈何凤霞郡的药商药农似乎被人指示,不愿出售药材给我。” “呵,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一听这话,柳章顿时就有些生气了。 方岐的医术他是亲眼所见,这样医术过人的大夫,竟然会有人不愿意卖药材给他? 有方岐在凤霞郡,父亲柳自成在医道一块的民生考核会轻松许多。 “哼,我这就派人把凤霞郡排得上号的药商叫来,我倒要看看,他们凭什么不卖药材给方神医!” 话音落下,立刻就有下人领命出去。 有柳家出手,几个药商还不手到擒来。 只是方岐也好奇,到底是因为什么,这些药商会联合起来抵制自己。 …… “小哥,不知柳大人是因何缘故,让咱们前往柳府赴宴啊?” 两个顺路的药商坐在马车上,朝着驾车的柳府下人询问。 柳府下人笑呵呵道:“柳小姐的病情缓解稳定,已经能下地行走了,或许二公子觉得药商有功!” 这两个药商确实给柳府提供过药材,心中顿时欢喜起来。 商者地位奇低,哪怕药商也是如此。 能去柳府赴宴,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就算只是吃了一顿饭,那也能沾上柳府的光,走在外面都不会有人小觑。 不多时,两人就来到了柳府,被下人带入府邸,一举一动都彰显恭敬之色。 来到花园处,听见里面言谈欢笑声,嗅到酒水菜品的香味,更是内心大定。 柳府确实在举办宴席,虽然场面不大,可柳太守,柳二公子都在! 不仅如此,这两人身边还坐着一人。 能由柳太守亲自陪同,柳二公子斟酒,柳府管家布菜,身份地位也定然崇高。 “人带到了,容我问问他们,到底多大的胆子!” 一听这话,过来的几个药商顿时傻了眼。 柳章走到了他们面前,扫过眼前几个药商,冷冷道:“你们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此话一出,几个药商着急忙慌就跪在了地上,一个个都变成了磕头虫。 “二,二公子!难道是小人供给的药材出了差错?” “还请二公子高抬贵手,放小人一马!” “小,小民以后提供药材给柳府!” 听到这些话,本就生气的柳章更加气愤了。 难道他是什么恶棍豪强? 又不是要侵占几个药商的家财,这些人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一脚踹在一个药商肩膀上,柳章愤怒道:“住口!休要污我柳府名声!” 药商们更加惊恐,甚至觉得柳府这是既要面子,又要钱财。 一个个争先恐后道:“绝无此事,是小人自愿孝敬柳大人的!” 瞧他们这个样子,柳章都被气笑了。 从商者就是这个样子,唯利是图,无利不起早。 敢拒绝方岐求购药材,出言不逊,面对自己又摇尾乞怜。 算了,还是交给方岐来收拾他们。 柳章利落转身,对着座位上的方岐道:“方神医,有什么话你尽管问,他们要是有所隐瞒,我定会让他们好看!” 方神医? 几个药商心中更加惊恐,王宽忍着恐惧抬起头,趁着灯笼烛火,这才看见柳自成身边之人。 这一下,他面色苍白,额头渗出汗水。 方岐,竟然是方岐! 方岐见王宽等人看到了自己,温和微笑道:“王掌柜,我们又见面了。” 第二十三章 皇商苏家 “方,方岐!” 王宽满脸不敢相信,一个赌鬼败类,怎么会成为柳府座上宾? 见到方岐,王宽等药商顿时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一遭了。 方岐依旧淡然道:“还望王掌柜告知在下,之前为何不愿出售药材给我?” 王宽眼神闪烁,讷讷不敢言。 柳章眉头皱起,拍着桌子道:“说!” 药商们被吓得齐齐颤抖,王宽见方岐一直看着自己,嘴巴嚅嗫了几下,终究还是开了口。 “是,是周大夫说,方岐欺骗柳府,让柳府大人以为他治好了柳小姐,等到东窗事发那一天,肯定会死得很惨!” “我们不敢因此得罪柳府大人,所以才不卖药材给方岐。” 柳章怒斥道:“方神医医术高超,也是他治好了小妹,现在小妹都能下床行走,你们竟然污蔑他!” 几个药商连称不敢。 “而且,而且方岐,不不,方神医,方神医过去混迹赌场,人品低劣,也不知道他会医术。” “不卖药材给他,也是担心他败坏咱们药商的名声。” 一听药商这样说,柳章都诧异了起来。 赌徒他也不是没有见过,那样的人红着眼,一门心思想要从赌桌上赚钱,已经是精神疯癫。 可现在看方岐,颇有君子翩翩之风度,名医大家之沉稳,哪里像是个赌鬼了? 一说起过去的事,方岐就有些无奈,尤其是看到柳自成一脸笑意的时候。 柳自成肯定调查过有关他的一切,前身混账的事迹,他也肯定知晓。 “方神医定然不会如此,你们按照寻常价格将药材卖给方神医即可,不可以次充好,哄抬物价!” 柳自成开口了,几个药商急忙磕头跪谢。 这时,方岐却开口道:“王掌柜。” 这一声喊得王宽浑身颤抖,眼中满是乞求之色。 这方岐怎么就盯着他一个人啊,其他的药商不也是没有卖药材给他吗? “方,方神医!”王宽忐忑回应。 方岐微微笑道:“王掌柜,事情恐怕并没有如此简单?” “若是一个药商有此担忧,总不会所有药商皆如此,何况药农?” 果然,还是被看出来了。 王宽额头汗水汇集,仿佛溪流般滑落。 柳自成脸上也变得冰冷,柳章更是恶狠狠盯着几人。 当着他们的面,这些药商竟然还敢有所隐瞒,真是找死! 感受到那种肃杀气氛,几个药商又跪了下来。 “大人饶命啊,小人不是故意隐瞒!” “是苏家告诫我们,让我们不能出售药材给方神医的,我们这些小商小户可招惹不起啊!” 听着他们哭喊,柳章气愤不已,捏起酒杯就朝着他们扔了过去。 “苏家?哪个苏家!” “惹不起苏家,就惹得起我们柳家?来人!给我拉下去狠狠地打!” 几个药商吓得腿都软了,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方岐劝说道:“二公子,商贾生存不易,还请饶他们一命。” 柳章依旧生气道:“这些低贱的商贾,唯利是图,竟敢欺瞒我等,不教训一下,实在是让人气愤!” “不过,既然是方神医求情,就暂且放过他们。” 这是在给方岐人情,方岐也笑着接受。 几个药商仿佛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急忙给柳家父子致歉,又给方岐道谢。 不过,这苏家,是什么来头? “敢问大人,二公子,这苏家是……” 柳章想了想,不屑道:“要说这凤霞郡排得上号的苏姓人家,那就只有一家罢了。” “凤霞苏家,二世皇商,家中主营布匹,听说和江南布政司有点关系。” “不过是商贾之家,我柳家还不放在眼里!” 方岐都有些讶异,这柳家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竟然连皇商都不放在眼里,这可是和封建皇权有关系的家族啊。 见方岐这个样子,柳章呵呵笑道:“方神医无需担心,苏家起落不过父亲一句话的事。” “不过我也好奇,方神医是怎么和他们有所矛盾的?” 方岐苦笑着摇头,他甚至不知道什么苏家,更别说和他们有矛盾了。 难不成是前身得罪了苏家?也没这个记忆啊。 将目光转移到几个药商身上,他们顿时有一种如芒在背的错觉。 其中一个药商急忙开口:“或许小人知道!” “那苏家大房小姐最是喜欢文人墨客,尝尝举办文会诗会,召集凤霞郡才子吟诗作对。” “之前听闻苏家大小姐对一个秀才有意,那个秀才,正是方神医以前的牌友,罗家子,平!” 罗平? 方岐神色古怪起来,那家伙和前身混迹赌馆,竟然还是个秀才? 把方家宅子搞到手之后,他也算是凤霞郡的有钱人,没想到还能得到苏家大小姐的青睐。 柳章询问道:“方神医,可是和那罗平有所芥蒂,以至于让他借力苏家,从中作梗。” “确有此事。” 方岐解释道:“那罗平此前与在下流连赌馆,将我方家宅子抵押了过去,我又一夜输光数百两。” “事后想来,或许是被人做局了。” 原来如此,柳章看了看柳自成,见父亲微微颔首示意。 有了底气,柳章直接道:“那就直接派人去把赌馆砸了,让他们承认做局诓骗方神医,再把罗平打一顿,让他还回宅子!” “至于那苏家,但凡再敢阻挠,就带人抄了他们家!” 此话一出,方岐和柳自成一起瞪大了双眼。 这是一个秀才想出来的办法? 柳自成脸色难堪,默默想着要不要当着众人面教训他一顿。 且不说赌馆和罗平,苏家到底是皇商,在官场上也有些力量。 直接对苏家下手,驳了皇家的脸面,这怎么能行? 柳自成狠狠瞪了柳章一眼,又看向方岐道:“方神医,苏家到底是皇商,事情只要说开,也得给老夫几分薄面。” 有柳自成开口,方岐自然点头答应。 柳章瘪瘪嘴,觉得老爹就是太谨慎,区区一个苏家算得了什么? 他们柳家可是侯爵之家,更何况边疆匈奴侵扰,国库空虚。 皇帝恐怕缺钱缺得眼红,有个借口由头,能把苏家抄了,恐怕还得感谢他。 方岐端起酒杯敬道:“就有劳大人了,其实无需开罪苏家,只需让药商们出售药材给我就好。” 王宽立马就磕头附和:“我一定挑选最好的药材,半价,不!白送给方神医!” 其他药商也反应过来,急忙开口表明心迹。 “按市场价就好,否则便是我借柳大人威势欺压你们了。” 方岐这样一说,柳自成更加满意。 伸手抚须之时,看见一旁还在愤愤不悦的柳章,又默默叹了口气。 或许,让他跟着方岐,治一治脑子会比较好。 “既如此,还请各位先送上一些药材到百草堂!” 第二十四章 磕头认错,逐出师门 一大早,周明理就从千金堂走了出来。 虽然子时就算是第二天,可他却清晨了才来找方岐的麻烦。 砰砰砰! 周明理放肆敲门,见无人应答,顿时得意起来。 他就知道,方岐定然没有本事扭转局面,那些药商也不可能出售药材给他。 之前立下的赌约,是他赢了! 在这个重视诚信的社会里,周明理甚至没有想过方岐会抵赖。 “姓方的!约定之日已到,你若是没有从药商那买来药材,可就算是输了!” “开门认输,给我磕头赔罪!” 仅仅赔罪可不能让周明理满意,他要的是方白药藏起来的医术手段。 当然,这种事情不好大声呼喊,即便不少人都知道。 仍旧没有动静,周明理不免有些疑惑,难不成方岐知道必输无疑,所以趁夜逃跑了! “方岐!” 周明理用上力气敲门,突然大门打开,方毓一脸不悦地看着他。 见到方毓,周明理脸上还露出几分笑意。 “师妹,你哥打赌可是输了,我都等天亮了才来,够给你们脸面了?” “让他出来,履行赌约!” 方毓一脸古怪,怎么有人打赌输了还一副得意扬扬的样子,甚至逼着胜利者履行赌约? 一想起方岐昨晚又在柳家喝得昏天黑地,她心中还有些担忧。 喝酒太多,总是伤身的。 殊不知,她眉眼中的淡淡忧愁,反而惹得周明理更加坚信自己获胜。 “师妹放心,你要是不愿意跟着方岐那个烂赌鬼,也可以来我千金堂,师兄断然不会亏待了你!” 方毓鄙夷着瞪了周明理一眼,他打的什么主意,难道以为她不知道吗? 无非是贪图她的容貌而已,周明理这种道貌岸然,欺世盗名,欺师灭祖的家伙,不配成为他的夫君! 以后要找郎君,起码也得像兄长一样,相貌堂堂,温润如玉,又医术高超。 “谁是你师妹?家兄已经把你逐出师门了,我爹没有你这样的徒弟!”方毓嫌弃道。 逐出师门? 周明理的脸色一下子阴沉起来,这要是背上一个弃徒的名号,对他的名声打击可不是一星半点。 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知情的人会觉得完全符合。 该死的方岐! 竟然在履行赌约之前就试图把他逐出师门,借此来败坏他的名声,实在是可恨! “这次打赌是他方岐输了!他又有什么权力把我逐出师门!让他出来与我对质!”周明理气急败坏道。 方毓忍着厌恶,一脸担忧道:“哥昨夜庆贺饮酒,还没有醒来。” “更何况,输的人是你!” 周明理不相信自己会输,方岐有什么办法让药商买药给他? “胡说!他分明是不肯认输,想要拖延时间抵赖,让方岐滚出来!不然我就进去讨个说法!” 听着周明理嚷嚷,方毓越发不悦。 “哥昨晚去了柳府,让柳家千金清醒了过来,柳府感激他,就叫来了那些不开眼的药商,怎么,你还不信?” 如果是柳府,那确实能让药商们违背苏家的意思。 可方岐凭什么! 在周明理的眼中,方岐之前能恰好救治柳潇湘,不过是捡漏碰巧之举。 现在跟他说方岐让柳千金醒来,那更是无稽之谈。 之前他认为方岐不会任何医术,现在觉得方岐或许会一些方白药留下来的手段,却也不觉得他医术高超。 骗人的,这绝对是骗人的! “哈啊!” 方岐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恰好看见站在百草堂门口的两人。 一见方岐,周明理伪装的端庄模样就原形毕露,表情狰狞。 “方岐!你输了不认账是不是!” 方岐眉头一挑,不等他开口,方毓就气呼呼道:“你傻了吗?明明告诉你经过,是你输了才是!” “不可能!你拿出凭证来!”周明理指着方岐,怒吼道。 方岐无奈摇头,指着地面道:“昨夜药商们搬了一些药材进来,地上还留有痕迹残渣,后院和仓库也堆了起来,你一看便知。” 地上的药渣和空气中残留的药材味道,周明理能够轻易分辨,可他却依旧不敢相信这样的结果。 从始至终,他都不相信方岐医术过人,可以再次诊治柳潇湘,然后换取柳府的帮助。 所以,哪怕有药材,也不一定是从药商那里买的。 “呵呵呵!” 周明理冷笑连连:“你休想骗我,你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吗?是你能不能在昨日让药商卖药材给你!” 方岐一脸古怪:“是啊,药商都把药材搬来了,我哪里骗你了?” “药商根本就没有卖药材给你,说不定这些药材是你找其他医馆借的,又或许是从柳府弄来的,总之不是从药商处采买,所以输的人是你!” 人啊,总是在面对结果彻底展露之前,会抱有侥幸。 方岐走到诊桌边上,从抽屉里取出几张合约。 上面是百草堂和几个药商之间的购药合约,清晰写着昨日时间。 裁剪处不仅有方岐的手印,签名,还有药商,公证之人的签名和手印。 至于这个公证之人,不是府衙的官吏,反而是柳府管家。 “这……这不可能!” 当看到这几张合约的时候,周明理才知道,自己真的输了。 方岐收好合约,对周明理说道:“随我去祠堂,给我父亲磕头认错,并且断绝师承。” 周明理浑浑噩噩,竟然真的跟随方岐走了进去。 在医馆的一个房间里,供奉着方白药的灵位。 方岐点燃烛火,插上清香,不理会一旁面色复杂的周明理,自己先跪在了蒲团上。 他重重磕头,三拜九叩,举止无比恭敬。 “爹,孩儿不孝,受奸人蛊惑,沉迷赌博,如今改过自新,还望父亲在天之灵保佑孩儿,让小妹娘亲身体康健,万事顺意!” 方岐站起,扭头看向一旁的周明理。 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在祠堂这样的空间环境里,周明理竟然紧张了起来。 在方岐目光灼灼之下,他咬紧牙关,一撩衣摆,膝盖重重跪了下去。 心中充满怨恨,明明他已经足够努力了,方白药为何还是留了手段! 难道他就那么确信,自己一定会对方家之人下手? “我,周明理,愿赌服输,给方大夫磕头认错!今日起,断绝师徒关系!” 说完,他双手撑地,脑袋在地上磕了三下才站起来。 周明理双眼似乎能喷出火来,怒视着方岐:“怎么样,够了!”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算了,你害得我被柳府惩治,不仅身受重伤,还丢了百草堂,这笔账,我早晚会讨回来!” 方岐眼神冷漠,他本不想赶尽杀绝。 可既然周明理都说了还要算账,他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那就各凭手段,周大夫。” 第二十五章 苏家邀约 花了一天时间,方岐一家总算是把药材给分门别类地放好。 做完这一切,自然就要正常开门营业了。 或许是因为之前针灸推拿之术收获了一些病患信任,还是有零散病患来到百草堂看病。 只是和对门的千金堂比起来,这生意看起来就不怎么样了。 人也有从众心理,见百草堂门前冷落,自然也会选择人数更多的千金堂。 方岐坐在诊桌面前,神色闲适,没有病人,他就看看医书。 不主动,不招揽。 方毓反而是有些着急了,尤其是看见对面有些听信谣言的病患诋毁百草堂,更是让她愤愤不平。 “哥,咱们也要想想办法啊,这样下去不会有人来我们百草堂看病了!” 方岐温和道:“还是有的,只是少而已。” 方毓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父亲是大夫,品德也很好,她说不出希望病人更多这样的话。 母亲刘云秀倒是很自信:“只要坚持下来,百草堂的名声会比父亲在时更好的。” 也不知道母亲为何如此,方毓撅着嘴,坐在诊桌面前撑着头看方岐。 这些时日以来,恐怕刘云秀和方毓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她们的身体比以前好了太多,更别说方岐时不时会做一些药膳调养。 方毓好奇问道:“为什么呀?明明大哥一天都没接几个病人,怎么还会名声更好呢?” 刘云秀解释道:“你没有发现,百草堂没有回头客吗?” 这时候方毓才恍然大悟,来百草堂的病人,几乎都是一剂见效,很快就离开了。 没有回头客,治疗效果自然深入人心,长此以往,大家自然会更愿意选择医术更好的百草堂。 可这要多长时间的积累? 更何况对门还有千金堂抢生意,有些人更是在诋毁百草堂。 “哥,你看他们!” 方毓又看见千金堂的帮工和病人聊天,眼神不时投向这边。 很明显,又是在说一些对百草堂不好的事情。 这就是周明理的手段吗? 区区口头污蔑,对于医者而言是没有效果的。 毕竟一个医者,除了医德,评判实力的便是医术。 “再过两天。” 方岐安慰了妹妹一句,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既然要造福病患,那就不用在乎周明理如何。 那句话放在这里也十分管用。 周明理能治的他能治,周明理不能治的,他也能治。 时间一晃快到晌午,一架装饰奢华的马车来到了百草堂门口。 车上下来一人,衣着也透着一种富贵的感觉。 和柳家人的底蕴高贵不同,充斥着一股钱财豪气。 那人来到百草堂门前,恭敬地递上了请帖。 “在下乃是苏家管事,苏老太公五十大寿,特来邀请方大夫前往。” 苏家? 方岐笑着接下了请帖:“还请回报苏太公,方岐定然拜访祝寿。” “哈哈哈,就不叨扰方大夫了,在下告辞!” 苏家管事离开后,方岐看着那张金光闪闪的请帖,笑着将其压在了医书之下。 见到有这种身份的人前来,方毓好奇得紧,当方岐不知道一样,轻轻抽出那张请帖看了起来。 还真是凤霞郡有名的富户苏家,哥哥又是如何与苏家扯上关系的呢? 方毓不知道,方岐却心知肚明。 想来是因为药商的事情,柳家哪怕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就让苏家有些神经紧张。 要是之前,苏家岂会派遣一个管事前来邀请? 如果苏家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方岐或许不予理会。 但能走到这一步的家族,又能有几个傻子? 总得要探一探方岐的虚实之后,那才能给出动作不是? 一天没几个病人前来,天色渐晚,千金堂都要开始打烊了。 见方岐也开始慢悠悠打烊关门,周明理心中就感到得意。 “方大夫,今天挣到几个铜钱啊?别一天的饮食都不够啊!” 方岐温和回应:“有劳周大夫费心,无须担心,柳府给的赏赐丰厚,在下吃穿不愁,开医馆也不过是造福病患,而非挣钱。” 一听方岐这话,周明理心中就不太平衡。 你开医馆就是医者仁心,造福病患,他开千金堂就是希望财源广进,病患众多? 没见他门柱对联上写着:但愿世间人无病,宁可架上药生尘。 “哼,分明是你医术不精之故,得不到病患信任而已,还在这里逞口舌之利!”周明理回应道。 方岐关了一扇门,摇头道:“我医术如何,你再清楚不过,只是不敢面对罢了。” 医术? 方岐会什么医术! 如果不是方白药暗中藏私,得到柳府情谊的人就该是他! 有了柳府撑腰,他又怎么只是千金堂的老板? “方白药教徒藏私,你也品行不端,还真是一脉相承,病人不去百草堂,都是因为信不过你啊!” 周明理出口讽刺,方岐这时候眼神冰冷,忍不住叹了口气。 父亲要是真的藏私了就好了,也不至于让白眼狼如此得意。 至于品行,呵呵。 这周明理也配和他谈论品行? 懒得解释,方岐关上最后一扇门的时候,忍不住笑道:“你就说父亲藏私,有没有藏对。” 周明理愣了许久,最后狠狠咬紧了牙关,他不认为自己错了。 方岐之前染上赌博,早晚会把家底输个干净。 他作为方白药的徒弟,把医馆弄到自己手里有什么错? 百草堂现在入不敷出,声名狼藉,早晚会被方岐败掉。 等到时候,他还要把百草堂弄到手里。 让方白药知道,哪怕藏私,方岐也不是他的对手! 苏府。 苏老爷坐在上方,手中端着茶杯,看向下方的女子道。 “不要再与那罗平接触了,你还是死心,女子抛头露面,总归不好。” 女子生得大方美艳,面如芙蓉,眼似丹凤,赫然是素有美名的苏家大小姐,苏婉。 苏婉心不在焉,只是点了点头。 苏老爷有些不悦道:“这次事情不简单,竟然把柳家给牵扯了进来,你爷爷寿诞之前,我会去拜访柳大人。” “至于你,趁着柳家小姐身体好转,能和她成为闺房好友的话,事情会容易许多。” 苏婉抹着寇丹的芊芊玉指轻轻敲着桌面,声音婉转道:“知道了。” 见她这个样子,苏老爷很是头疼,想要说什么,却又还是摇头起身离开。 透过窗外,一株海棠开得正艳。 苏婉已经让下人给方岐送去了请帖,趁着爷爷大寿,她倒要看看,这个能请动柳家人开口的赌徒,是个什么样子。 为什么好好的,要打乱她的计划。 第二十六章 久病不治,自当换医 早上,方歧照旧开门营业。 千金堂门口已经等候着几个病人了,可哪怕方歧更早开门,也没有人到他这里来。 到底人言可畏,三人成虎。 一个人说方歧是个赌鬼败类,医术不精,打着方白药的名头出来治病害人,或许听者会有所怀疑。 可三个人,甚至十个人都这样说,听者哪怕心怀疑惑,也断然不会走进百草堂。 一看见周明理那嚣张得意的神情,方毓就气得捏紧粉拳。 “哥!你看他!” 方毓指着对面的周明理,还呲起了牙。 那周明理确实有点嚣张,明明医术不如自己,还特意摆出一副不得了的模样。 那不行,就算他不在意,也得给方毓出口气不是? “看哥去收拾他。” 放下手中医术,方歧从诊桌边站起来,他清楚看到对门周明理嚣张的表情迟疑了。 方毓不知道方歧解决目前状况的办法,但她相信,方歧一定会做到的。 看见方歧朝着千金堂走来,周明理竟然有种提心吊胆的感觉。 明明只是一个赌鬼,一个废物,一个得到方白药庇佑的败家子而已! 方歧并没有去百草堂,而是拦下了一个离开的病人。 这病人衣着褴褛,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在方歧的记忆中,这是他第三次来千金堂了。 只不过,他的情况却并没有好转罢了。 “老哥,看你病情还有加重的迹象,不妨让我看看,治不好,不收诊费,治好了,只需要帮我宣传一番就好。” 男人疑惑看着方歧,又想起有关百草堂的事,有些慌乱道:“不,不用了。” 方歧微笑道:“老哥,你的病情已经越发严重,可见药物没有效果,要是继续拖下去,就不怕病根难治吗?” 男人还想要反驳,可口内传来的疼痛让他话都说不明白。 病情有没有加重,他自己是非常清楚的。 他一时间愣在原地,方歧继续道:“我知道老哥担忧我的为人,可没有接触过,又怎么能听信别人污蔑呢?” 或许是不想再忍受病痛,男人开口道:“方,方大夫,你给我看看,不过说好不收钱的啊!” “放心,我方歧一言九鼎。” 说完,方歧就带着男人朝百草堂走去。 这一幕落到了周明理眼中,他顿时气急败坏的冲了出来。 “方歧!你干什么!” 他这一声呼喊,把病人吓了一跳。 真是好笑,这周明理脸上竟然有种遭受背叛的屈辱感。 方歧笑道:“当然是治病救人了。” 治病救人? “你明明就是在诓骗!” 周明理到底没把挖墙脚这样的话给喊出来,可周围又吸引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方歧眼神冰冷下来,这周明理越发过分了,竟然污蔑他的神医传承是诓骗病人。 “我诓骗谁了?这位老哥数天之内,去了你千金堂三次,病情并没有好转,反而有所加重。” “久病不治,自当换医!” 周围看热闹的民众都把目光投向了男人,病人一下子更加瑟缩了。 “你胡说!你懂药理吗?知冷热吗!也敢说病人情况没有好转!”周明理叫嚷纷纷。 周围不明真相的人太多,一时间都帮着周明理说话。 有些人还是被周明理治愈过,所以信誓旦旦。 看着上蹿下跳的周明理,方歧疑惑询问:“你不是断绝师承了么?怎么还在治病行医?” 看客们齐齐惊愕。 竟然还有这种事,难道是方歧逼着周大夫离开师门,然后不让他施展医术吗? 一个老头子愤怒指着方歧:“你这个混账子!竟然逼着周大夫断绝师承!还不让他行医治病,是想害得我们无医可用吗!” 方歧都愣了一下,这不是他和周明理打赌的结果吗?怎么还认为是他的过错? 不过,也有人诧异询问,既然已经断绝师承了,为什么周明理还在行医治病? 这不是欺师灭祖的行为吗? “胡说!这明明是周大夫不忍看我们疾病缠身,宁愿背负骂名也要给我们治病,是大恩德啊!” “这方歧一个赌棍,不过是仗着父亲乃是周大夫师父,所以才处处欺凌!” “大家伙听我的,把他百草堂砸个稀巴烂!” 有人煽动,就有人追随。 方歧眼神冷漠,看着纷乱人群中,露出一抹得意笑容的周明理。 这些愚蠢之人,不愿意让他治疗,可也别挡着其他愿意让他治疗的病人! 就在方歧缓缓握紧拳头的时候,一个大妈挡在了他的面前。 “谁敢动一下试试!” 有人认出了大妈,顿时被泼辣的大妈吓得退了两步。 这大妈叉着腰,指着蠢蠢欲动的众人就骂。 “都他娘瞎了眼,仗着人多欺负人少是?” “都说方大夫人怎么不好,他是偷你娘了,还是吃你米了?” “我儿子手臂错骨就是方大夫一下子治好的,还只要了十文诊费,这不是一个好大夫是什么!” 站在周明理那一边的人还想要反驳几句,又有另外的人站出来支持方歧。 这段时间,哪怕人少,方歧多少也治疗了几个病患。 最关键的是,方歧这里从来没有回头客! “何家大娘,你不要胡搅蛮缠,这方歧就是个败家赌鬼,他治病的本事比得上周大夫吗?” “再说了,做人不行,医术再好也不过是含灵巨贼!” “他刚才就还逼着周大夫断绝师承来着!” 方歧颇为感激地看了挡在自己身前的何家大娘,她并不高,却将他紧紧护在身后。 何家大娘愤怒道:“那要是断绝师承了,周大夫怎么还在治病?他不是欺师灭祖吗!” “非也!” 周明理走了过来,眼中满是冷笑。 他就知道方歧会通过这种方式败坏自己的名声,可他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就在前不久,他又花费了不少礼金,成功拜入凤霞郡一位名医门下! 方白药和那位名医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这样一来,他用的是名医传授的医术,而不是方白药传授的。 至于到底是谁的,谁又看得出来呢? “师父去世之后,我深感医术无人传授无法精进,为了病人疾苦,我改拜了江老大夫,怎么算得上是欺师灭祖呢?”周明理得意道。 江老大夫! 大家都惊愕了起来,不是说江老大夫已经不再行医,在家颐养天年吗? 能收周明理为徒,可见周明理也确实有过人之处。 只不过,医者并不看师出何门,疗效才是衡量一个医者医术的标准。 所以此刻,方歧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笑。 “那,为什么有的病人你还是屡治不好呢?” 第二十七章 还是败家子 “竖子!” 一听这话,那些得到过周明理医治的病患就无法接受。 方歧本不想理会,他们愿意找周明理治,周明理也确实能治好他们,那也没关系。 可是不要阻挠其他还需要治病的病人。 “老哥,到百草堂,我给你看看。”方歧再次邀请道。 有人一脸愤怒,似乎只要病人敢跟着方歧走,他们就会把病人视作敌人。 “你这人,周大夫的医术人品大家都看在眼里,你不去周大夫那里治病,反而去一个败坏家产,卖妹抵债之人的医馆,简直是黑了心了!” 品德高尚还是备受尊崇的,只是他们盲目尊崇一个品德并不高尚的人。 病人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开口说道:“我今天周大夫给我开了药,我还是回去了!” 说完,那人快步挤出了人群中,很快消失在了街角。 方歧见状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回去了百草堂、 一时间,周明理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还不忘和那些维护他的人道谢。 “哥对不起!” 看见方歧坐在诊桌旁,脸色平淡冷漠,方毓知道他在生气,走过来怯生生地道歉。 方歧抬头看她一眼,无奈摇头道:“我有些生气,但并不是因为你。” 一杯泡好的金银花茶放在桌上,方毓坐在旁边,乖巧询问。 “是因为那些人不相信哥哥吗?” “有些是。” 方歧笑着回答。 那些拥戴周明理的人,竟然还阻止自己治疗病人,这不是把人往更重的情况上逼吗? 医术本就将就药到病除,效果极佳。 一剂药效果不好,非但不查明病因,反而只是重复出药,这样一来怎么可能治得好人? 如果不是因为信任方白药对周明理的医术传承,方歧都会怀疑周明理治疗的其他病人是不是碰巧! 一天又不咸不淡地过去了。除了少数几个被推荐过来的病人外,再没有别人光顾。 甚至就连来的客人也不过是寻着方歧的针灸推拿之术罢了。 千金堂早早准备关门了,周明理临走之时,还不忘对方歧投来一个鄙夷的神色。 方歧也缓缓起身,准备关门。 就在这时候,一个身影从门外挤了进来。 如果不是方歧早有察觉,或许会直接动手。 “方,方大夫,打扰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今日白天不愿意让方歧治疗的那个病人。 方歧微微一笑:“是老哥啊,这么晚了,是来看病的吗?” 一点龌龊心思被拆穿,男人顿时露出一抹苦涩笑容。 他可得罪不起周明理,自然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来方歧的医馆看病。 可他的病情,实在是太让人难受了,所以趁着夜晚来到了医馆。 方歧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心思就拒绝诊治,于是他又坐回了诊桌,让病人也坐下,顺便告知病情。 “方大夫,我这口中生疮已经有些时日了,吃点东西就痛个不停,稍微热一点的粥都喝不得!只能喝点凉水,你有办法治吗?”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客人,方毓悄悄站在一旁侍奉,想要亲眼看看方歧施展医术。 “张嘴,吐舌。” 病人照办,方歧看了看,随后伸出手给病人把脉。 方歧把脉比一般大夫都要久一点,这让病人有些紧张。 见方歧终于收回手,方毓也取来了纸笔,病人这才开口询问:“方大夫,我这病还有得治吗?怎么周大夫那里一直都治不好呢?” 方歧写下几味药,对病人问道:“他给你开的药方里,有温补之物,譬如党参,白术,熟地一类的药物。” “对,周大夫说我脾肾阳虚,体内阴寒内盛,虚阳上浮,得要用温补之物调理。”病人一脸惊讶。 “他辩证错了,你舌苔薄,边有齿痕,舌质细,又是缓弱细沉之脉。” “啊?”病人一头雾水,听不懂方歧说什么。 “简单来说,你是脾胃虚弱,不是脾肾阳虚,运化失常,水湿内停,体气上灼而成口疮。” “我给你开参苓白术散,切记少喝凉水,吃凉食。” 病人急忙感谢,可突然又反应过来:“方大夫,你这方子里不也是有白术吗?” 方歧温和解释道:“药材是需要配伍的,放在这个药方里,效果是调理脾胃,补中益气的。” 病人将信将疑,方歧干脆写完方子之后,直接让方毓去煎一剂药来,让病人当面服用。 “好嘞!” 百草堂可算是开张了,方毓开心地拿着药方,跑去了药柜抓药。 药抓了出来,母亲刘云秀手持蒲扇,守着瓦罐药炉,等药煎好后拿了出来。 药还滚烫着,病人记得方歧说不要吃凉食,喝凉水,所以捧着药碗就要喝。 “放凉了再喝。” “啊?” 病人再次感到疑惑。 方歧解释道:“药有药性,放凉只是让你更方便吞咽,冷药热饮,热药冷饮,都是这个道理。” 过了一阵后,汤药变得温凉,病人捧起药碗大口大口地吞下。 这药喝下去的感觉确实不一样,病人感觉肚子温暖着,嘴里也没有那种难受的感觉。 “回去睡一觉应该就差不多了,再喝上几剂药就可康复,不过口疮虽愈,脾胃还是要接着养护啊!”方歧告诫道。 病人笑得有些牵强,却还是点了点头。 作为一个普通人,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哪里还管得上伤不伤脾胃呢? “对了!” 病人有些紧张:“方大夫,您白天说不收诊费的,我这大晚上的过来,还算数吗?” 看他这个样子,方歧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反而一旁的方毓有些不太高兴。 好不容易开张了,结果变成了白送药材出去,这可不太吉利。 “老哥,明日若是效果好的话,不妨和街邻传扬两句。”方歧依旧笑着。 “没问题!我现在就感觉身体舒服了很多!”病人满脸笑意。 “不过,老哥你可不能宣扬我这里诊费全免啊!” “哈哈哈,方大夫你放心,您这的诊费已经很便宜了!” 病人感天谢地地走了出去,方毓只能无奈摇头。 好在他们家如今并不缺钱,否则按照方歧这个开医馆的方式,早晚会把家底败光。 噗呲! 想到有趣的地方,方毓忍不住笑了。 见她笑得开心,方歧忍不住问道:“笑我又给人免除了诊费药费吗?” “我笑哥哥是个败家子!” 败家子? 要是之前,方歧还认,怎么这会也说自己是败家子? 这叫经营策略! 母亲刘云秀从后院过来,听着兄妹俩相互调笑,也露出了一抹会心的笑容。 “娘,大哥又给人白白诊治了,还不许我说他是败家子。” “娘亲你评评理,我这明明是经营有道!” 刘云秀慈祥道:“是挺败家的。” 第二十八章 当众比试 昨天还口生烂疮,吞咽困难的病人,今天已经感觉好了太多。 他换上一身干净衣裳,提着家里种的蔬菜,赶早来到了城里。 站在街口拐角,想好要说什么之后,病人这才朝着百草堂迈步。 突然,一个人将他拦下,赫然是过来做工的千金堂帮工。 “哎!你不是昨天才在千金堂看病的人吗?今天怎么又来了?” 病人纳闷不已,开口道:“我病情好转了,所以” 好转了? 帮工一听这话就把人给拉住,脸上洋洋得意。 果不其然,周大夫开的药还是管用的,只不过前两天没有生效罢了。 有这样一个例子在面前,那方歧只能有口难辩。 周大夫可是给他说了,越是让百草堂没有生意做,他的工钱赏赐也就越多! “街坊邻居,亲朋好友们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啊!” 帮工冲着大街上嚎了一嗓子,顿时吸引了一大群人。 病人提着菜篓浑身尴尬,怎么又变得和昨天一样,让他被众人围观。 “昨天发生了什么,我给大家提个醒!” “那赌鬼出生的百草堂方大夫,竟然指责我们医者仁心的周大夫医术不精,给人久治不愈。” “现在,这个老兄在周大夫这里看了几次病,今天已经好转了!” “所以大家伙可千万不要上当啊!看病认准千金堂!” 病人急得跺脚,拽了帮工一把,却又因为嘴笨说不出什么话来。 一时间,众人纷纷指责百草堂,指责刚开门的方歧。 方歧看了一眼人群中眼神尴尬,充满歉意的男人,只是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 妹妹方毓可是气坏了,昨天才给人治好,还免去了他的诊费药费。 今天竟然就带着人来砸场子了? “他不善言辞,恐怕是无意之举,我们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方歧安慰着妹妹。 方毓气愤道:“就不该治这些白眼狼!” 对此,方歧只能无奈摇头。 周明理显然听到了动静,走出来满脸得意。 有人证在旁,再加上那么多拥护他的病人,还怕斗不垮百草堂吗? “周大夫!你可算来了,昨日方歧那厮如此污蔑你,今天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周明理装模作样朝着周围拱手行礼,随后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冲着百草堂的方歧开口。 “方歧,你如今还有什么话好说!” “你一无医德,二无医术,也敢在这里开设医馆,是想要毒害民众吗?” 周围众人纷纷附和,喧嚣声甚至引来了捕快。 捕快哪里知道事情原委,被周明理和周围人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通,只能冷着脸走到百草堂。 “方大夫,你这医馆还是先关上一段时日!” 捕快也不想惹出祸事来,如今群情激奋,让方歧关门是最好的选择。 周明理洋洋得意,他就知道方歧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如今百草堂关门,这条街上自然就是他千金堂一家独大! 方毓不甘的看着捕快,眼眶都有些湿润:“凭什么!我哥给人看病的效果好!收的诊费也低,他们不知恩图报,反而污蔑!” 捕快眼睛一瞪,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条街上要是发生了暴乱,那才是他的责任! 方歧挡住了还想辩驳几句的方毓,朝着捕快拱手一礼道:“有劳大人提醒,小民这就关门。” “哥!”方毓说不动方歧,气呼呼回房间去了。 见方歧开始慢慢收拾东西,这一幕更是激起围观众人兴奋,周明理在其中大笑不已。 病人眼睁睁看着昨天治好自己的方歧并不怪罪他,可内心饱受煎熬。 听到有人谩骂,他终于忍不住了,狠狠将身边人给推开。 “闭嘴!” 病人挤了出去,挡在方歧面前。 “方,方大夫!我是特地来感谢你的!” 一听这话,周明理都愣住了,那些围观者也陷入了沉默。 这人不是周大夫治好的吗?怎么还跑去感谢方歧? 难不成是被方歧收买了? 病人并不理解那些人的弯弯绕绕,只清楚困扰自己的口疮是被方岐治好的。 他快步来到方岐面前,将菜篓递了过去。 “这是今天刚采的青菜,特地拿来给方大夫尝尝!” 方岐笑着接过,还问了一句他病情如何。 似乎得到了方岐的肯定,病人也多了几分胆气,大方开口道。 “已经比之前好多了,感觉把剩下的两服药都喝掉就能痊愈!” 拥护周明理的人突然跳了出来,愤怒盯着病人。 “你收了方岐多少钱,竟然这样来污蔑周大夫,你真不要脸!” “就是,怎么可能周大夫都治不好的病,能让方岐给治好了?” “还送东西感谢,真是蛇鼠一窝!” 被人如此污蔑讽刺,病人也愤怒了起来。 “你们才是蛇鼠一窝!我在千金堂看了好几天的口疮,喝了不少药,一点没见好!” “昨天我找方大夫看了一下,只喝了一剂药,一晚上口疮就不怎么痛了。” “方大夫还免了我的诊费药费,我送点家里种的青菜给方大夫怎么了!” 有认识这病人的,自然知道他为人木讷老实,不会说谎。 可其他人依旧被蒙蔽,或者说不愿意承认。 不想承认周明理治不好的病人,方岐治好了。 这样一来,他们坚持在千金堂看病又算什么? 这样可不行,周明理看周围众人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动摇,顿时开口挽救。 “你怎么知道是方岐开的方子生效?我给你开的药方就是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见效!” 其他人也随之附和,周明理开的药他们也吃过,有些要不了几天就能恢复。 所以方岐不过是凑巧碰上周大夫汤药生效的时候,还恬不知耻地把功劳拦在自己身上,做实令人厌恶。 “不,不是!我就是喝了方大夫的药才见效!” “你们!” 病人气愤不已,又不善言辞的他突然怒吼一声。 “你们不信是,那我再喝周大夫开的药,要是我的病情又严重了,是不是就能证明方大夫才是对的!” 见状,方岐上前来制止了他。 这种举动,落在他人眼里,就如同心虚。 “方岐,你不会怕了?不妨就让他试试,看看到底是谁的方子见效?” 仗着有支持者撑腰,周明理连连冷笑。 方岐瞥了他一眼,淡漠道:“父亲只教了你医术,却没有教育你医德。” “你我之间的争端,竟然要无端伤害一个病愈之人。” “既然你想当面比试,那就挑在你那久病不愈之人来比,如何?” 被方岐当着众人面指责医德,而他又落人口实,周明理愤而答应。 他从始至终都不相信,方岐的医术会比他更好! 这一次,就叫方岐原形毕露! 第二十九章 阴虚内热,肾伤为因 “我来!” 一个卖杂货的中年人从人群外挤了进来。 这个货郎也比较信任周明理,以前肩膀上犯病,也是找周明理治好的。 他身上有一种古怪的病情,已经持续了大半年,依旧没能治愈。 说影响,也能活得下去。 可每每犯病的时候,呈现出的情况也不一样。 人家都说他得了怪病,可他也没有办法区去治疗。 看见货郎,周明理轻哼一声,这个病人的情况他也了解,但怎么都没办法进行根治。 只能以表治表而已。 此刻他故意不说,要是方岐等会用的办法和自己一样,甚至不如自己,那就可以稳稳获胜。 “既然方大夫想要表现一下自身的医术功力,那就请。”周明理冷笑道。 方岐并不怯场,上前一步,来到了货郎的面前。 货郎正直壮年,皮肤黝黑,大大方方站在众人面前。 “请伸舌。” 看了看货郎的舌象后,方岐又让货郎伸出手来,他给把脉。 方岐把脉的时间比周明理要久一些,见方岐久久不语,周明理忍不住嗤笑。 把个脉,竟然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吗? 果然学艺不精,想来之前治好柳家千金也不过是凑巧而已。 过了一阵,方岐放开了病人的手。 除去舌象脉象,还可以通过询问来得知病人对身体的感受。 “身体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口干,眼干,早上起来眼屎都能糊眼睛,有感觉口渴得很,喝水没够!” 周明理在一旁嘲笑道:“怎么样?方大夫可是看出什么来了?” “这个货郎的病例我千金堂留有存底,你大可以说一下你的判断,再对比一下病例,不就可以分别出孰强孰弱了?” 众人跟着附和,不说出来,那怎么知道谁赢了谁输了。 方岐开口道:“病人舌红少苔,脉象细数,是” 原本方岐想要说阴虚内热之象,却突然停止。 这不太对。 或者说,这太简单了一些。 如果只是简单的口干舌燥,阴虚内热,只需要开一剂滋阴清热的药方就行。 这种药方,只要是跟师学习过的学徒都能开出来。 周明理再怎么样,这种程度的病症应该还是能够治愈的。 偏偏此刻,方岐又瞥过周明理的脸,见他表现出一丝不过如此的屑意,顿时知道自己还有哪里没有发现。 医术再高超,也需要根据病人的情况进行辩证。 一旦走进误区,或者遭受表象蒙蔽,医术高超也无法治病。 “是阴虚内热。”方岐还是说了出来。 他确信自己辩证无误,只是情况不只是如此而已。 可周明理却如同获胜一般,让帮工取来病例,得意对周围道:“大家都看看,我这病例上写的,是不是舌红少苔,是不是脉象细数!又是不是阴虚内热之症!” 大家伙一看,还真是。 如此一来,不就是说明周明理治疗无误,方岐的水平也不可能比周明理高。 那病人说在周明理这里久病不愈,找方岐开了药方却治好了,那也不过是骗人的罢了! “方岐,我这病例上还留有药方,你不妨说一下自己的药方,看看是不是和我一样,还是说,不如我!”周明理得意万分。 方岐并没有立刻开方,反而是又看向货郎。 “除了口干舌燥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或者说这期间生过别的病?” 一听方岐这样询问,原本还有些嚣张的周明理都疑惑起来。 他确实没有因为一个简单的阴虚内热之症多想。 可这个货郎又因为什么久治不愈呢? 货郎想了想说:“有!之前膝肘疼痛,过个两天自己就好了,有时候会起红疹,也是来得快,去得快。” 方岐想了想,伸手在货郎腹部按压了两下。 在按压到肾脏穴位的时候,货郎突然小叫了一声。 这一下,方岐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开方!” 方岐开口说完,随即开始书写药方。 原本气得躲起来的方毓,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来了,此刻正噘着嘴看方岐,表示自己还在生气。 “我开一贯煎合生液汤加减,北沙参,麦冬,当归,桑寄生” 周明理脸色突然就变了。 他开的也是一贯煎合生液汤,却并没有进行药材加减配伍。 只是,两种汤药都是针对阴虚内热之症,达到滋阴清热效果而已。 这也只能说明方岐医术不差,却不能证明他比自己更强! “真是对不住了,方大夫。” 周明理一脸冷笑着打开了病例:“我开的方子也是生液汤,只不过是原方,没有药材加减,你的药方如何能证明比我的更好呢?” 方岐淡定道:“用药之后,明日病人起床看看还有没有口干舌燥的感觉,眼睛有没有污物堆积即可佐证。” 货郎看了周明理一眼,嘴角挂起一抹自信笑容。 到时候不管好没好,他都说没好,这样不就能帮周明理一把了? 本来他这病就很古怪,却又算不上什么大事! “你就如此肯定自己的药方能生效?不妨说说你的看法?”周明理激将道。 方岐并没有被激将,只是想要教教周明理,免得他又在这上面犯错,平白折磨病人。 “病人阴虚内热,只不过是表象而已,他关节阵痛,偶发红疹,这些病症可以不药而愈,完全是因为肾的缘故。” “这是由肾伤引起的阴虚内热,五脏不协,受累浑身。” “所以我用一贯煎合生液汤治其表症,桑寄生,秦艽通络止痛,络通则气通,以此协调五脏,增强肾力。” 肾伤? 周明理无比狐疑,病人口干舌燥,病症呈现就是指明阴虚内热。 可他怎么也想不出来,阴虚内热是由肾起。 难道真是他找错了病根? 不可能,方岐怎么会比自己还要厉害?这一定是他故弄玄虚,到头来效果也和他的差不多! 货郎反而有些恼怒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他伤了肾,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受。 “你胡说什么!我还没有娶妻,怎么可能伤肾!” 此话一出,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有些妇人还忍不住啐了一口。 方岐笑着解释:“肾伤并不一定就是房事有碍,不过肾养好了,终究是有好处的。” “切记不要晚睡,多吃滋阴润燥之物,如百合银耳汤,雪梨膏之类的,莫食辛辣油腻之物。” 汤药端来,闻起来有些苦涩。 货郎想了想自己的肾,直接端起来咕噜咕噜就喝了下去。 将药碗一放,货郎信誓旦旦道:“药我喝了,效果怎么样明天自见分晓!” 第三十章 病情恶化? “庸医!” “百草堂的庸医!给我滚出来!” 一大早,外面就传来了妇人泼辣的谩骂。 方岐练完五禽戏,正走过来打开门。 那妇人看见方岐的一瞬,有些躲闪迟疑,随后又变得坚定了起来。 “怎么了?我未曾医治过你?”方岐疑惑开口。 妇人指着身旁,被人搀扶着的货郎,一副你自己看的表情。 这货郎昨日才喝下了方岐的汤药,怎么今天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只见货郎浑身无力,一副要睡过去的模样,四肢不时抽动,脖子手臂上长满了红疹。 方岐眉头紧皱,这不可能,喝了自己的汤药之后不应该是这个模样。 这明显是肾伤外显,从阴虚内热表症,加重到了心火烧的程度。 “就是因为喝了你的药,我相公才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说!该怎么办!”妇人指着方岐鼻子喋喋不休。 一看有热闹,路上的人都围了过来。 千金堂也快快开了门,周明理走过来一看,顿时大笑不已。 “方岐,这就是你的治疗效果?非但没有缓解,反而还让病人病情加重!” “我看你这百草堂也别开了,只会害人!” 淳朴有从众的民众早就看不下去了,拥着朝百草堂来。 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想要砸掉百草堂,让方岐彻底名声扫地。 “我哥不会治错的!一定是你们使诈!给我滚开!这是我爹留下来的医馆!” 方毓拎着一把劈柴用的柴刀,盯着众人愤怒不已。 “干什么!回去!” 方岐反而怒斥了方毓一声,从她手中将柴刀夺过。 这种东西伤到她怎么办? 这些人如此愚昧,既然不愿意让他医治,那也没必要强求什么。 对于病人,方岐问心无愧! “我愿赌服输,百草堂从今日起,关门!” 方岐郑重开口,竟然没有半点掩饰。 周明理和拥护他的人似乎无比高兴,仿佛斗倒了一个穷凶极恶之人似的。 不过这些时日以来,方岐也不是没有收获,一些在他这里医治的病人,对他的医术深信不疑。 见效快,费用少。 真正接触下来,方岐为人也十分和善。 一想到百草堂关门,他们以后要是又有点不舒服,难道要去千金堂? “方大夫,您的人品医术我还是信得过的,你百草堂关了,我以后要是生病了,该怎么寻你啊?”一个大爷询问道。 站周明理的那一批人顿时就不乐意了。 什么意思? 方岐一个医术不精,把人越治越严重的缺德败类,竟然还有人敢上门寻医? “大爷啊,你眼神是不是不太好啊,没见他把人都给治得更严重了吗?还找他看病?” 大爷眼睛一瞪,怒视这个后生。 “你胡咧咧啥呢!我之前腿脚不便就是方大夫给我治好的!” “哪个大夫能保证说自己什么病都能治?方大夫还那么年轻,又不是神仙!” 孝道为天的环境里,后生哪怕心里再不舒服,也只能憋着。 要是惹得老头不高兴敲他两杖,还没法告官。 方岐微微一笑:“百草堂今日起关门了,不过我也住在百草堂,又要寻医的病人,可敲门叫我。” 只是关了百草堂的门,又不是说就不给人看病了。 如果只是因为一些愚昧的人让所有人都不得医治,这也不是方岐的本心。 周明理却并不乐意,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他怒视方岐:“方岐,你这是耍赖取巧啊,都把人给治成了这个样子,还不就此停止行医吗?” 方岐淡漠看向周明理,他身怀神医传承,要是不能行医,岂不是白来一趟? “世间多苦病,不可不行医。” 方岐轻叹一声,转而看向货郎妻子。 “你相公不应变成这个样子,他喝药之后有遵从医嘱吗?” “若是愿意,我可以为其诊治,只不过要留在百草堂观察,夫人意下如何?” 妇人脸上的神色越发不自然,正迟疑着想要答应,一旁周明理却开口了。 “来我千金堂,我也可以为你丈夫诊治。” “太感谢周大夫了!”妇人感动不已。 周围也响起了赞誉声。 “周大夫多好的人啊!医术又好,人也好!” “就是,不像那方岐,以前是个赌鬼,现在是个骗子!把人祸害成这样!” “以后大家伙都别去百草堂,看那些去百草堂的人怎么吃亏!” 方岐对此只能无奈摇头,总不能强行去抢着给货郎医治?他还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想来周明理医治货郎,不是他良心发现,也不是为了治好货郎。 或许只是单纯想要截断方岐最后一点扭转名声的希望,彻底将方岐钉在把人治得病重的耻辱柱上。 没人发现,旁边一处酒楼包厢里,柳府千金柳潇湘正饶有兴致看着这一幕。 身旁是贴身丫鬟晓月,以及护卫她的柳五。 看到方岐被众人指责,柳五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可是小姐却不让他下去。 “小姐,方神医要吃亏了!你就让我下去收拾这些愚民一顿怎么样?” 柳潇湘白了他一眼:“方神医的医术如何,我深有体会,你这样下去,反而是害了他。” “你邀请方神医午时前往露丹楼,以我感谢他治病救命为由,记得把柳府姿态做足些!” 柳五一听,顿时笑道:“小姐放心,我可得给方神医好好宣传宣传!” 或许方岐都没有想到,柳潇湘这些时日调养得好了,已经可以外出。 只不过出行都是车架,也没有在空旷透风处长时间停留。 看着方岐面对众人指责也泰然自若,柳潇湘下意识开口重复方岐话语:“世间多苦病,不可不行医” 他出手救治自己,也只是因为医者仁心吗? 说起神医,如果不是身穿道袍,手持浮尘的江湖骗子。 怎么也得是鹤发童颜的老者,眼神清澈,悲天悯人。 可方岐年纪轻轻,样貌英秀,完全打破了柳潇湘对医者的印象。 伴随着病情逐渐加重,她的心性也在不断变化。 从一开始珍惜剩下的时光,到后来恨不得一睡不醒,免遭苦痛。 至于现在,被方岐逆天改命之后,自然生出了无尽的狂喜。 再加上救命之恩,她天然对方岐有更多好感。 这种好感变成了好奇心,她很想知道,之前声名狼藉的赌鬼,又怎么变成了一个爱家顾家的好男人,而且医术还如此高明。 这时候,柳五已经带着两个下人,趾高气扬地来到了百草堂。 柳家腰牌垂在腰间,看热闹的人群急忙让出一大片空地。 只是周明理脸色难看,下意识摸了摸脸,似乎想起了之前被掌嘴打板子的痛苦。 柳五蔑视周围,来到方岐面前却又无比恭敬。 “方神医!我家小姐身体好转不少,特意在露丹楼设宴感谢,还请您午时前往!” 第三十一章 他治好的柳家千金? 随着柳五的话语落下,四周一片寂静。 或许有人知道柳府小姐身患重病,曾经在城门告示处张贴告示,寻求名医。 却不知道告示被方岐扯下,更不知道柳小姐的病情已经好转。 周明理知道,但他不会说出来,更不会拿来帮方岐宣扬。 “那是柳家的人啊,身上的柳府腰牌错不了的!” “我听说柳家小姐不是生了重病,连御医都没辙的吗?难道是方岐治好的?” “不知道,没听人说过啊!” 议论纷纷,方岐依然是那种平淡如水的表现。 他对着柳五拱手致意:“有劳柳五哥了。” 柳五心中很是舒畅。 方岐的医术备受柳府主人们的认可,就连脾气很坏的二少爷都愿意称他一声方神医。 可这样的人,竟然对他恭敬有礼,没有半点得意骄纵。 想着小姐说要帮方岐一下,柳五干脆叉着腰,转过身面对众人,尤其是盯着周明理。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方神医医术举世无双,我家小姐的病就是他治好的!” “别以为方神医脾气好,对谁都宽宏大量,你们就敢欺负他。” “谁要是惹了方神医,传到了我柳五的耳朵里,就别怪我收拾人!” 一群小民,面对柳五的威吓自然被吓了一跳。 有人并不放在心上,凤霞郡太守人很好,断然不会让家奴嚣张跋扈。 倘若方岐真是一个害人庸医,恐怕柳太守也会出手惩治。 但大家就是不太肯定,这方岐难道真的治好了柳家千金? “哼!” 柳五瞪了刚才闹得最凶的几个两眼,这才从人群中离开。 眼下,已经是闹不起来了,围绕在周明理身边的人逐渐退去。 货郎妻子搀扶着昏昏欲睡的货郎,将他带到了千金堂,等着周明理医治。 周明理心有不甘,在他看来,每次即将让方岐无法翻身的时候,方岐总会侥幸逃脱。 这次也是一样,如果柳家下人没有出现,群情激奋之下,恐怕百草堂都被砸了个干净。 好在,方岐还是遵守了口头之约,将门给关上了,只不过留了一个侧门缝隙。 倘若有主动寻求医治的病人,他也还是会给对方诊治。 “哥” 方毓宛如小时候做错事一样,孤零零站在一旁,可怜兮兮地看着方岐。 方岐无奈摇头,长兄如父的身份地位,他哪怕用家法惩治方毓也可以。 可他怎么舍得呢? 于是,方岐冷着脸,加重了几分语气:“不要轻易去动那些利器,伤到你怎么办?” “知道了!”方毓瘪着嘴,小步来到方岐身后,将他按在了椅子上,然后在他身后揉捏起肩膀来。 “哥,我们以后真的不开门了吗?那个病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岐闭着眼,享受方毓灵巧小手的按摩。 “只是关着门,不代表我不治病行医,咋们家也不是靠那点诊费药钱过活,就当做善事,发扬百草堂的招牌。” “至于那个货郎,他身上的情况太不好,但肯定不是我的汤药引起的,看他造化。” 听着方岐如此自信,方毓嘴角又翘了起来。 她就知道,哥哥的医术是很厉害的,以前做错事,现在改正了之后,依然是她的好哥哥! “哥哥,那个柳家小姐长什么样啊?她请你去露丹楼吃饭呢!” 方毓的声音莫名甜美了些,宛如偷蜜的小老鼠。 方岐没感觉奇怪,只是中肯道:“柳千金身娇体弱,弱柳扶风,貌压西子,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她请我去露丹楼,想来是因为身体渐好,也该出来走动,顺便让我再给她看看。” 在女人面前,说别的女人更美,只要是个女人就会心里不舒服。 肩膀上的力度渐渐大了,方岐却没有察觉。 “难道她就不会是想要接近你吗?前些日子说媒的都被你给拒绝了,还有富贵人家的女儿,长得也好看,你不会是想要娶官家小姐?”方毓猜测道。 方岐笑着摇头,却也不解释。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是主流。 可方岐确实不想和一个不熟悉的人共度余生。 所以面对那些上门来的媒人,就找借口推脱掉了。 不过,这和柳潇湘有什么关系? 在这个讲究门当户对的时代里,方岐是娶不到官家小姐的,对方也压根不会看上他。 “小毓!” 收拾东西的刘云秀听到对话,转过头来制止了一声。 怎么能谈论柳府千金呢?这要是传到柳府大人的耳朵里,那可是大为不敬的。 方毓做了个鬼脸,继续依偎在方岐背后。 “哥,那你说,我和柳家千金谁更漂亮?” 方岐微微抬头,看着方毓的脸。 不得不说,方毓被村里人称之为小家碧玉,确实有道理。 她清纯可人,一双眼睛明亮扑朔,给人夏夜星空的感觉。 “或许你再养一阵子会比较好?现在就小丫头一个!” “哼!我才不是小丫头!哥你说话好伤人!” 方毓张牙舞爪地扑来,兄妹俩打闹起来。 每当这个时候,刘云秀就只好无奈摇头。 玩闹了一阵,方岐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于是稍稍收拾了一下后就准备前去赴宴。 突然,他感觉是有点不对劲。 柳家千金特意在酒楼款待自己,因为男女有别,传出去难免会影响柳潇湘的名节。 多亏方毓提醒了他,于是方岐转身询问母亲和方毓的意见。 “娘亲,毓妹,你们和我一同前去赴宴。” 方毓满脸欣喜,她倒是想要看看,那柳家千金到底有没有方岐嘴里说得那么好看。 刘云秀笑到:“娘就不去了,你和小毓一起去,切记谨言慎行,莫要开罪了柳家。” “孩儿记得。” 方岐答应了一声,带着雀跃不已的方毓一同出了门去。 兄妹两人走在街道上,热闹坊市充斥着人间烟火的气息。 看着方毓在前方宛如一只蝴蝶般跃动,方岐内心就有一种安定舒适的感觉。 这一刻,他已经分不清自我和前身了。 “慢一点!别撞了!” “哥!快来!那边有卖虎娃娃的!” 与此同时,母亲刘云秀站在小房间里,用抹布擦拭着父亲方白药的灵位,她自言自语道。 “相公,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们。” “唉,还是等日子安定一些了再说” 第三十二章 不会作诗但会背 露丹楼。 凤霞郡有名的大酒楼,靠近河流,风景秀美。 一般来这里饮宴作乐的都是富贵名流,又或是读书之人。 方岐方毓兄妹二人来到酒楼门口,一个店小二就招呼两人。 “二位客官,可是来用膳的?咋们露丹楼的大师傅可是跟着御厨学过,手艺那叫一流!” 哪怕是面对店小二,方岐也依然满脸微笑:“在下携家妹,是前来赴宴的。” 赴宴? 店小二稍微回忆了一下,眼中瞬间绽放精光。 “是柳千金邀请的方岐方大夫?” “正是在下!” 店小二招呼二人上楼,把人一路送到雅间门口,可谓是关怀备至。 一般人在饭店忙碌的时候可没有这种待遇,不时有富贵之人朝着方岐方毓投来目光。 “二位,柳小姐就在里面,有事就叫我!” 说完,店小二又下去忙碌了。 只不过,他还莫名一笑,心想这方大夫对人也太客气了些。 敲了敲门,雅间房门打开,丫鬟晓月退到了一旁。 桌上只放着凉菜,似乎特意等方岐到了之后才会正式上菜。 桌子上方坐着的不是柳潇湘,反而是柳章。 “方神医!数日不见,甚是想念啊!哈哈哈!” 柳章哈哈大笑着走过来,把一脸疑惑的方岐安排在了更加尊贵的左边。 对面就是美得不可方物的柳潇湘,至于方毓,那就只能坐在下方了。 “见过二公子,柳小姐。” 方岐举止有度,恭敬有礼。 见方岐开口,方毓也急忙行女子礼,跟着方岐道:“见过二公子,柳小姐!” “哎呀,这里又没外人,别那么拘束,坐,坐!” 柳章招呼两人坐下,又让晓月知会酒楼一声,安排上菜。 随着热腾腾的菜色不断上来,雅间里的气氛也总算是温暖起来。 柳章端着酒杯,对方岐笑到:“方兄,可不是我不请自来,小妹还未出阁,私下邀你会面有违俗礼,所以拽着我一起。” “结果一看,方兄也不想惹人口舌,把自个妹妹给带上了,哈哈哈!” 方岐有些尴尬,柳潇湘更是羞恼着瞪了柳章一眼。 “不敢和二公子称兄道弟,二公子叫我一声方大夫就很好了,神医之名也言过其实!” 听方岐这样说,柳潇湘反驳道:“方公子不必谦虚,妾身肺疾难医,多少名医方士束手无策,如若没有方公子的神仙医术,恐怕妾身已然入土了。” 柳章喝下酒水,也说道:“就是如此,你是我小妹的救命恩人,是我柳家的恩人,你我年纪相差不大,互相称一句兄弟没有违矩的。” “除非,是你方神医瞧不上柳家!” 方岐一介白丁,怎么会瞧不上柳家呢? 对此,方岐只能无奈道:“柳兄。” “哈哈!这就对了,来,喝!” 两人对饮一杯,称呼这事就过去了,距离又拉近不少。 方毓目光少有从方岐身上挪走,感觉此刻的方岐周身似乎在散发光芒。 柳潇湘则是在兄妹二人的脸上目光停留,最后嫣然一笑。 “方兄,我也敬你一杯!”柳潇湘举止优雅,举起了一个杯子。 方岐声音顿时就冷了几分:“柳小姐,大病初愈,尚在调养,怎能饮酒呢?” 一听这话,柳潇湘就捂着嘴轻笑,更增添了几分柔弱的媚意。 “妾身知错,以茶代酒可否?” 见柳潇湘换了茶杯,方岐这才端起酒水一饮而尽。 说起今日宴请,柳潇湘就放下筷子,看着方岐笑道。 “方兄,宴请应当提前告知,今日宴请仓促,切莫放在心上。” “酒足饭饱,岂敢怪罪?”方岐打趣道。 柳潇湘莞尔一笑,继续道:“今日潇湘外出调养,来到了百草堂附近,见一群愚民围堵医馆,方兄医术过人,又治好了妾身重症,怎么不辩解一番呢?” 就连方毓都好奇看向方岐。 她一直相信方岐的医术,也相信能闯入张家把她救出来的哥哥并不软弱。 可面对那些人,他怎么就不反抗呢?反而任由别人污蔑指责。 柳章一听,眼睛顿时就瞪了起来,拍着桌子道:“哪些人?这么不开眼,还敢去方兄医馆闹事?要不要我派几个家丁过去?” 方岐无奈,他开的是医馆,又不是赌馆。 要家丁干什么?看场子吗? “医者并不看他怎么说,而要看他怎么做,柳小姐派柳五哥前来邀请赴宴,就已经帮在下解释了。” “更何况,病可医,愚却无药可救啊。” 方岐发自内心,被人冤枉指责之时,他也心中难受。 可只要还有人理解他,支持他,这些愚昧之人的看法,又与他何关呢? “好一个病可医,愚者无药可救!” 柳章不愧是读书人,开口就吟道:“世人冷眼刺心长,腹有委屈口难张,明月有知应照影,不教幽恨漫潇湘!” 诗挺好,把有苦难言,心中郁闷的感觉倾诉而出。 如果最后没有暗指美人就更好了。 柳潇湘脸颊微红,嗔怪道:“二哥!你又喝多了!” 这首诗也就柳章这个亲哥哥能吟,换个人来,那就是赤裸裸的调戏。 “来,方兄,咋们对诗饮酒!不能做的,喝!”柳章按着酒壶,对方岐笑到。 柳潇湘急忙扶柳章,对方岐投去抱歉之意:“方兄莫怪,二哥他喝多了就是这个样子。” 说完,她还没好气地拍了柳章一下:“方兄是大夫,又不是学子,怎能和你对诗?” “无妨,正好有感而发!” 方岐笑着站起来,对着窗外开口道:“露重难飞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好诗!好诗!” 柳章愿赌服输,端起酒壶就给自己喂了一口。 然后,他突然楞在了原地。 不对啊! 他没有和读书人一起行酒令,而是和方岐一个大夫喝酒啊? 怎么他做出来的诗,诗心诗意比自己的都好? 柳潇湘也是一脸的不敢相信,方毓更是眼波流转,小嘴张得大大的。 方岐自己都呆滞了,确实因为被人冤枉心里不爽,趁着酒劲和环境就吟了一首诗。 准确来说,是半首,还当了文抄公! “哎呀,对不住!这是我不知道从谁那听来的,该罚该罚!” 方岐说着就给自己倒了一杯,表示自己输掉了。 听来的? 三人一副你看我相信吗的表情。 柳章在方岐面前,其实因为读书人的身份,是有些得意的。 可作诗这种读书人的强项上,他自认为已经输给了方岐。 哪怕方岐说是他不小心剽窃的,柳章也觉得他是在宽慰自己罢了。 柳潇湘嫣然一笑:“方兄还真是出人意料。” “五日后的花船文会,你得随我同去!”柳章更是红着脸,拉着方岐的手臂。 方岐一脸苦笑:“我还接了苏老太公的祝寿请帖,怕是时间来不及” 柳章脖子一歪,轻笑道:“那就是三日后的花船文会了!” 第三十三章 不遵医嘱 宴饮过后,柳府下人护送方岐和方毓回家。 “哥!你好厉害,怎么还会作诗的?我记得你上私塾的时候成绩很差的来着?”方毓好奇不已。 方岐顿时无奈扶额,成绩差怎么了? 吟诗作对不过小道,那些先贤道理,治国经义才叫难学。 “只是会识字,能看看医书罢了。” “哥哥骗人,乡野郎中不识字也能开药方。” 方岐忍不住微笑道:“你觉得我是乡野郎中?” “当然不是,哥哥医术很厉害,柳家都称呼你神医呢!”方毓眼中闪烁着崇拜的目光。 不过一说到柳家,方毓神情中就又多了一点不自然。 “哥,那柳小姐看你的眼神,好像不一般哎!”方毓开口,却紧盯着方岐,想要看看他会是什么表情反应。 不料,方岐却对她伸出了手,在她乖巧的脑袋上揉了揉。 “胡说什么,人家官家小姐,别被人听了去。” 方毓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心里想着,她也是大姑娘了,自然能分辨出来。 那柳小姐身份尊贵,身体柔弱,长得自然也是没话说,配方岐那是绰绰有余。 只是,她风情万种,引人遐想,如果对其他男人也这样的话,就不太适合了。 方岐也没有想到,妹妹方毓竟然在背后思考他和柳潇湘的可能性。 甚至因为柳潇湘因为救命之恩对他过于亲切,还多了几分猜测。 百草堂。 往日无人问津的医馆,今天却多了几个病人等候。 或许是因为柳家人的出面,又让方岐风评有了一些改变。 连柳家都对方岐如此尊敬,甚至方岐还治好了身患绝症的柳家千金。 那治疗他们的小病小痛岂不是手到擒来? 甚至一问才知道,方岐这里诊费药费都十分便宜,比其他地方好了不知道多少。 本来因为被人冤枉怀疑,方岐心中也有几分怨气。 可现在看到病人那担忧恳切的目光,他又感觉多了几分力量。 “老丈,身体哪里不舒服?我给您看看!” 方岐接过一个等候自己的老人,温柔将人带到了医馆里去。 翌日。 方岐锻炼收拾好后,一如既往地想要开门。 可是一想到此前赌约失败,就只好将其中一扇门给打开虚掩着。 要是有病人想要治病,自己推门进来就是,这样就算不上方岐开门揽客了。 一想到这里,方岐自己都笑了。 之前还觉得周明理耍赖,找别的办法规避赌约,自己此刻不也是一样? 刚开门,外面就有病人走了进来。 因为昨天柳家那一出,来找方岐的人也多了起来。 很简单,连柳府大人都相信方岐,愿意找方岐看病,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干嘛不跟随呢? 看完两个病人,正喝一口茶水,外面就响起了熟悉的哀嚎声。 “方大夫!救命啊方大夫!” 一听人这样叫嚷,方岐急忙推开门走了出去。 出来一看,他都楞在了原地。 昨天才来百草堂大闹过的货郎夫妻此刻又挡在了门口。 周围人指指点点,那货郎的样子比起昨天,显得更加严重。 “这人不是说方大夫是庸医吗?怎么现在又来喊救命?难道是想要讹诈方大夫?” “他们不是去千金堂医治了吗?怎么千金堂也把人给治得更严重了?” “方大夫,可不要理会他们!” 妇人面对众人指责,焦急得不知所措。 看着方岐,她急忙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哀求:“方大夫!求求你救救当家的!我们知错了!” 方岐皱起眉头:“你们做了什么?” 按理来说,一般这时候千金堂已经开门了,可今日却古怪地闭着门。 妇人指着货郎满脸怨恨,支支吾吾道:“方大夫,当家的那夜喝了您开的汤药回家后,一边喝酒,又吃了一些油腻辛辣的食物,一夜没睡,所以才” 所以用药后才会变得更加严重。 因为他根本就和医嘱对着来! 方岐也生气了,斥责道:“胡闹!你们把身体性命当成什么了?” 妇人泪眼婆娑道:“我们知道错了!那千金堂的周大夫没能治好,当家的病情反而更加严重了,他要是有什么事,一大家子可就没法活了啊!” 其他人议论纷纷,合着他们一家人的命是命,方大夫一家就不是吗? 竟然不惜通过伤害自己,以此来污蔑方大夫的医术! 终究,方岐还是心软了,身怀绝世医术,他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劳烦诸位搭把手,先把人给抬进来。”方岐开口道。 这时候,方毓反而不干了。 “哥!要是你治了他,他们不遵从你的医嘱,反而祸害了自己性命,到时候又怪你医术不精,这该怎么办?” 妇人急忙开口:“不会的!方大夫,我们知错了!” 见方毓还是不肯,方岐笑着在她气呼呼的脸颊上刮了一下。 随后,他看向周围众人:“还请大家做个见证,我方岐行医问心无愧,却不能保证什么都能治。” “若是信得过我则来,不信则去,别我出手诊治后,却又怪罪与我。” 这些话其实是说给货郎夫妇听的,只是要让周围人都心里明白。 不然以后方岐出手诊治他人之后,因为别的缘故导致病情加重,反而要怪罪方岐,这怎么能行? 更何况,在大夫那里治不好,只要大夫没有用错药,那就怪不到大夫头上。 这是一种没有言明的规矩,只是此刻方岐大方说出来罢了。 看着方岐,妇人心神慌乱。 到底是让方岐医治,还是去另寻他人呢? 可寻找别人,就一定能保证能治好货郎吗? 这时候,路过的何家大娘开口了:“妹子,相信方大夫,他连柳家千金都给救回来了。” “当然,要是你相公救不回来,那也怪不上方大夫,是他命薄造孽,谁让他之前不尊医嘱了?” 妇人嘤嘤哀啼,这才看着方岐说:“还请方大夫救救我相公,不管怎样,都怪不到方大夫!” 何家大娘可是方岐的支持者,见妇人还算聪明,轻哼一声道:“知道就好,也就是方大夫心善,不然你们这样的做法,足够拉你们见官了!” 这样一来,妇人哭得更加伤心,头也更加低了下去。 “起来,我去为你相公诊断一番。” 方岐搀扶起妇人,又和众人搭手,将货郎抬了进去。 看着货郎面色苍白,嘴唇灰败,身上红疹密布,他顿时皱起了眉头。 这情况太过于严重,周明理的医术好歹是跟着方白药学的,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妇人见方岐眉头紧皱,担忧道:“方大夫,当家的,还有救吗?” 方岐舒缓神情,给妇人信心道:“放心,能治!” 第三十四章 一剂见效,货郎苏醒 病人躺在了床上,方岐随即查看他的舌象,脉象。 仅仅如此还不能很好判断,病人的情况显得有些复杂。 方岐又撩开了他的衣服,通过腹部进行腹诊。 “方大夫,我相公怎么样了?”妇人可怜兮兮地询问。 方毓没好气道:“要是你们遵从医嘱,不帮着千金堂,又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方岐颇为无奈地看了方毓一眼,她轻哼一声别过头去,也不再说这种话了。 “病人舌紫暗带瘀斑,舌苔厚腻,脉沉弦,是为气血不畅,浊邪内蕴,应以开闭醒神,行气活血为主。” “开方!” 方岐坐上了诊桌,方毓取来了纸笔,还在一旁研墨伺候。 “我开和血府逐瘀汤,桃仁,红花,当归,生地等活血化瘀,配安宫牛黄丸开窍醒神!” 妇人听得一愣,周围有在方岐这里治疗过的病人随口解释。 “方大夫可和其他郎中大夫不同,把行医诊断说出来,也是让我们心里有数,药吃得放心。” 每次方岐治病开方,就是方毓最快活的时候。 这时候的方岐有一种舍我其谁的自信,让人无法漠视他散发出的光芒。 取来药材后,母亲拿了一剂去后院煎煮。 方毓则是取了一颗牛黄丸,给病人喂了下去。 熬药等候过程中,方岐还诊治了另外两个病人,他们症状很轻,拿了药材也没有离开,等着看看货郎的结果如何。 不多时,汤药熬好微微放凉就端了过来。 方岐给病人将药喂了下去。 “没什么反应啊?”有人诧异开口。 一个等候看病的人顿时接话:“哪有刚把药喝下去就能活蹦乱跳的?不也得等药效发作吗?” 方岐笑着坐下,没想到也会有病人开始维护他了,这种感觉确实不错。 他继续接诊其他病人,不过一时片刻,照料着货郎的妇人顿时惊喜呼喊。 “方大夫!你看看!我相公身上的疹子消退了!” 一听这话,还在让方岐把脉的病人都一个起身,恨不得过去看看。 这才多久? 刚才看那人面色如纸,浑身红疹,怎么说都是没救了的样子。 一剂药下去,疹子就退掉了? 方岐瞥了面前病人一眼,他只好压下心中好奇,安安心心等着方岐脉诊结束。 当方岐一松手,面前的病人就立刻窜了出去,凑到了病榻边上。 “别围在一起,让活气流通!” 在方岐的招呼下,大家让开了一些,口中啧啧称奇。 方岐走过来一看,病人脸色恢复正常,身上红疹消退,只剩点点痕迹,不是先前那般恐怖。 再给病人脉诊一番后,方岐安慰妇人道:“他已经没有大碍了,效不更方,继续使用前方就好。” “多谢方大夫!多谢方大夫!” 妇人无比感激,眼看又要跪下,被方岐急忙搀扶了起来。 “方大夫的医术就是好,见不得那些人污蔑他!” “不过这人怎么会变得更严重呢?之前我见他不是去了千金堂吗?” “千金堂的周大夫,也能治病,就是见效不如方大夫,诊费药费还贵呢!” 方岐也有些好奇,千金堂是怎么把人越治越严重的? 正说起千金堂,门外就传来了周明理的声音。 “方岐,没想到你也会耍赖,也是,一个赌鬼,也只会耍赖了!” “不是关门了么?现在你在做什么,又想治病害人?” 周明理趾高气扬,走进来环顾四周一圈,却大为讶异。 那些路人非但没有拥护恭维他,反而对他怒视着。 尤其是货郎妻子,看着周明理,愤恨不已。 “你瞎说什么呢?这货郎在你那病情加重,昏迷不醒,是方大夫把他救过来的!” “就是,医术不怎么样就算了,人品也不行!” 周明理一听,顿时气急反驳:“不可能!我开的药绝对没问题,怎么可能把人治得更加严重?” 大家都亲眼所见,此刻对周明理的反驳投去了鄙夷目光。 妇人开口道:“我相公昨日去了千金堂,喝了周大夫开的药之后,早上昏迷不醒,浑身红疹,是方大夫救过来的!” “你!污蔑!”周明理大怒。 眼看众人吵嚷不停。 方岐抬手制止,转而看向周明理问道:“你昨天开了什么药?” “你也配询问我?一开始这人只是小病,不是你把他治得更加严重的吗!”周明理怒斥道。 旁边有人帮着方岐说话:“别死不承认了,周大夫,他病情加重是因为熬夜吃辛辣油腻之物,没有遵从医嘱,怎么能怪在方大夫头上?” 周明理一下子心神大乱,不敢相信地看向方岐。 他也是一大早才知道货郎病情加重的,可他也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见货郎妻子去找了百草堂,他就想着等方岐也治不好的时候再出现,再将责任丢给方岐。 可是谁能想到,他过来才发现,方岐竟然把人给救下来了! 这不可能! 难道说又是方白药隐瞒下来的手段? 怎么方岐的运气一直都那么好! “我” 周明理话都说不清楚,方岐依然目光锐利,质问他:“你开的什么药方?” 区区废物赌鬼! 周明理袖口下拽紧了拳头,突然又冷漠一笑,开口道:“我开了滋阴补肾的方子,肉桂,熟地,山茱萸” 他自己都想不出问题所在,难道方岐还能看出来? 只要他的药方没问题,那货郎病情加重也怨不到他的身上! 突然,方岐愤怒拍了一下桌子,指着周明理鼻子就骂:“你从哪里学的医术!我父不可能这样教你!” “温燥滋补之物如此之多,助火生热,热邪熏蒸肌肤,难怪通体红疹!” “你是不是还加了少许附子?” 附子,一般指炮制过的熟附子。 药性辛,甘,大热,有毒,能回阳救逆,补火助阳,散寒止痛。 方岐之前都以养为主,化表症而攻内因。 可周明理的药方却对着表症猛攻,无异于火上浇油! 更何况,是附子配合诸多热性之物! “我!你!方岐!” 周明理恨得咬牙,却说不出个道理来。 更可怕的是,他被方岐指责,也明白了自己的错误所在! 这让他如何愿意承认,自己在药理运用之道上,竟然还比不过方岐! “你的心已经坏了,把病人当成你争名夺利的筹码,你不是我爹的徒弟,也算是帮我爹保留了名节!” 方岐此话可谓是诛心之语。 在众目睽睽之下,周明理身体僵硬着走了出去,仍旧是不肯承认。 “唔” 此时货郎悠悠转醒,众人越发惊讶,这方岐的医术,竟然如此厉害! 听得妇人欢呼声,周明理如遭雷击,心中更是恨极。 “方岐!你给我等着!我定要你身败名裂!” 第三十五章 治不好就砸招牌 百草堂又开门了。 现在的百草堂也算得上人来人往,生意比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 百草堂和千金堂作为对门,百草堂的生意好些,千金堂就自然受损。 来这里寻医问药的病人总会相互对比一番。 百草堂诊费便宜,方岐的医术似乎更好,但大家也知道,他以前是个败光家产的赌鬼。 千金堂周大夫这些年人品经营得不错,医术就没有那么令人惊讶了。 前来看病的人数渐多,百草堂也变得忙碌起来。 方岐也没想到,真开始坐诊的时候会那么累。 方毓和母亲倒是乐此不疲,似乎她们很乐意看到方岐规规矩矩坐在诊桌旁,而不是出去鬼混。 很明显,伴随着治疗病人增多,他的名声也会在凤霞郡逐渐传扬,以后只会更加忙碌。 现在好歹还能吃口饭,这要是等到以后,恐怕连饭都没时间吃了。 “这就是百草堂?听说方大夫医术高超,还救回了柳家千金?” 方岐正吃着饭,外面就进来了人。 一男一女衣着富贵,身后还跟着两个家丁护院一样的人物。 “打扰方大夫用饭了。”女人温和微笑。 一旁的男人却有些不耐道:“没见来了病人吗?” 方岐原本准备放下碗过去看看,可一听男人这话,他又把碗端了起来。 “还请二位稍坐,不吃饱就给二位看病,要是有所失误就不太好了。” 男人怒视方岐:“让病患等候,方大夫真是好大的面子,难怪别人说你品行不端!医德有亏!” 女人倒是对方岐投去了一个抱歉的笑容,然后亲亲拍着男人肩膀,安抚着他的情绪。 吃完饭后,方岐这才坐到了诊桌旁,看着男人道:“你有何不适?” 一听这话,男人顿时怒道:“不是我!来看病的是我妻子!” 女人笑着坐到了诊桌旁,对方岐歉意道:“方大夫勿怪,夫君怜我,故而心烦意乱,绝无得罪之意。” 方岐摆摆手,示意女子伸手脉诊。 只见方岐脉诊时间比一般大夫都长,男人就忍不住冷笑。 “我也见过一些名家大医,没见谁脉诊如此之久的,你是学艺不精,还是故作高深?” 女人秀眉微皱,朝着男人瞪了一眼。 脉诊过后,方岐再看女子舌象,然后才询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呢?” 男人一听就更加不高兴了:“你看了这么久,竟然连病人什么症状都看不出来?还需要问病人?” “要是看病的人自己都清楚自己犯了什么病,岂不是就能自己给自己治了?” 不等方岐开口,方毓就生气了,哪有这样胡搅蛮缠的人! “望闻问切,你懂不懂?询问病人自己感受,是为了更好地辩证病情,不要打扰我哥哥看病!” 男人瞥了方毓一眼,不和小丫头片子计较。 女人依旧温和道:“其实我身体没有大碍,和夫君成亲两年,未有子嗣” 传宗接代无比重要,结婚两年都还没有受孕,男人找小妾都是正常的。 方岐仔细辨别了一下,微笑道:“经期如何?” 即便医者无碍,但女子面对方岐这样年轻的大夫,也是有些羞耻道:“经期不稳。” 方岐追问道:“经量如何,颜色,形状呢?” 女子轻咬嘴唇,缓缓道:“量少,颜色较暗,呈块状。” 方岐眉头微微皱起,这情况还有点不太明朗,需要辩证一番。 男人见方岐久久没能给出答复,顿时冷笑道:“你要是说宫寒,那就和之前那些庸医没什么两样,药喝了无数,依旧不能暖过来!” “治不好就是庸医,难道之前的大夫治疗别的病人也一个痊愈的没有吗?”方岐淡淡回应。 也许是少有见到敢回顶自己的,男人轻蔑一笑:“医者以效为准,你要是治不好我娘子,别怪我砸了你这医馆!” “哎!你这人怎么如此蛮横!”方毓愤怒道。 这一次,方岐也没有阻止方毓,反而是接着说:“既如此,就另请高明!” 见方岐认怂,男人过来牵着女人,对方岐冷笑道:“就知道是一个庸医,还说什么能治好柳家千金?” “倘若真是你治好了柳家千金,你这医馆又怎会只有这点病人!” 女人满脸尴尬,对方岐致歉道:“拙夫忧思心切,多有冒犯,还请方大夫不要放在心上。” 男女离开了百草堂,方岐坐在诊桌边上,一脸平静。 这时候,方毓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询问。 “哥,这个姐姐的病,你也没有把握吗?” 在方毓看来,方岐主动让对方另请高明,就是拿捏不准的表现了。 方岐摇头道:“不是没有把握,而是对方说治不好就要砸掉百草堂,这不是求医的态度。” 一旁等候的病人小声说:“方大夫,幸亏你没有答应给他们看病,这才躲过一劫啊!” “哦?大哥何出此言啊?”方岐笑问道。 那病人左右看不见那对男女,这才开口道:“他们是漕运使赵大人府上的公子和少奶奶,这些年求子不得,四处求神拜佛,求医问药,治不好就砸了人家招牌,名声恶着呢!” 漕运使,那可是实权大官,不仅掌管河道漕运,还握有水军兵权。 不过,他们怎么会问到自己这里来呢? 估计是和柳府有些关系,否则不会有人能和赵大人府上联系。 也罢,既然他们不乐意看,自己也懒得想那么多。 外面又走来一个病人,朝着门外看了看,一脸担忧的样子。 “方大夫这里没事?” 方岐好奇询问道:“大姐,怎么了?我这百草堂好好的,会出什么事?” 大姐抚着胸口,一脸后怕道:“刚才我看见赵大人家的公子和少奶奶了,听他们说百草堂的大夫也是个庸医,准备去找江老大夫看看来着。” “我还以为,百草堂被他们给砸了招牌呢!” 还真是恶名远扬,方岐无奈笑到:“他们说治不好就砸了百草堂,我就让他们另请高明了,没想到他们会去找江老大夫。” 江老大夫方岐也见过,方白药都要称一声前辈,在凤霞郡声望更高,在医者行列里,更是执牛耳者。 周明理说拜师了江老大夫,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运气。 这赵家的人方岐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现在有些忧虑。 之前在露丹楼上吟了一首诗,结果就被柳二公子给惦记上了。 这花船文会又不能不去,去了该怎么办? 继续当文抄公吗?可他只想做个大夫而已啊。 有了! 这花船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到时候他正好露上一手。 让他们知道知道,医者的手段! 第三十六章 花船文会 “方神医,还请赴会。” 一大早,柳五就来到了百草堂。 方岐开了门,不紧不慢道:“柳五哥,那文会要那么早就过去吗?” 柳五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问题,明显愣了一下。 文会,指的是文人墨客交流的宴会,能参与其中的非富即贵,对于提升文名,抬高地位都有极大的好处。 谁不愿意早些去结交朋友呢? 那些迟到的,如果不是临时有事,怎么也是身份地位足够高的人。 “额,文会开始还有阵时间,方神医有什么事情吗?”柳五疑惑询问。 方岐朝着门口示意,那边已经有零散的病人过来了。 竟然是看病? 柳五彻底迷惑了,参加文会,获得的不比看病来得多吗? 就百草堂这诊费水平,能赚几个钱? 听说遇到一些穷困人家,只要对方一把青菜,几个鸡蛋就能抵账。 这简直就不是开医馆做生意,是在治病行善! 高人自有癖好,也就是这样,柳五才对方岐神医之名更加认可。 没办法,柳五只能在旁边等候,看方岐给人诊治。 这一看,柳五反而还入了迷。 方岐严格遵守望闻问切,哪怕对方只是小病也会问个清楚。 有时候病人都没有发现的情况,愣是被方岐给看了出来。 “方神医,这人不过有些咳嗽,怎么就开了那么多的药啊?” 柳五疑惑询问:“刚才有个人可是咳嗽得有血迹了,您才只给他开了三味药,一共就两剂?” 坐在诊桌旁的病人也是一脸好奇。 方岐趁着方毓抓药,后面也没病人等候,就给两人解释了起来。 “病症严重与否不能仅看表象,前人咳嗽出血,只是喉咙瘙痒不停,咳伤喉咙。” “面前这位先生,他咳嗽轻微,但肺有热疾,稍不留心就会病情加剧,所以要下重药诊治。” 柳五若有所思,想起小姐曾经说过的话。 前朝有医道大家。 一门三名医。 年纪最小的弟弟名气最大,号称大国手,擅长治危急重症。 排行老二的兄弟名气稍次,称国手,擅长治常见病症。 老大却名声不显,顶多算是个坐堂大夫,只治一些微末小病。 后来有人问兄弟三人,谁的医术最好,得到的答案却是大哥的医术最好。 因为大哥治病,能在疾病萌芽之时就将其掐断,所以给人感觉医术不如另外两个兄弟的错觉。 在柳五看来,方岐既能治危急重症,又能治民众的普通病症,还能将一些萌芽小病给抹消。 如此医术,实在是当得起神医之名! 眼看时辰差不多了,柳五这才恭敬道:“方神医,咋们动身,要是迟了可就给人印象不好,今日去的非富即贵啊!” 方岐点点头,稍微整理了一下身上,就准备跟着柳五前去。 方毓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哥哥确实没有去赌馆了,可是现在也不学好,竟然要去青楼花坊一类的地方。 龌龊!下流! 那柳二公子什么好的不做,偏偏做这种事。 方岐尴尬不已,母亲刘云秀反而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文人风雅,方毓哪里懂得? 这下反而是柳五诧异道:“方神医,您不带家眷过去吗?” 方岐张大了嘴巴:“做这种事还能带家眷?” “哪种事?” 柳五一脸惊愕:“这是文会啊,吟诗作对,投壶跳舞,还有清倌人陪伴,要是谁能拔得头筹,还能有清倌人侍奉。” “这是风雅至极的事情,怎么不能带家眷呢?” 好。 方岐以为古人很古板封建,现在发现,古人玩得比子孙后代花多了! “方神医,小姐也会去的,您不妨把令妹带上,也好和小姐有个伴。”柳五建议道。 方毓已经悄然来到了旁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柳五,声音乖巧道。 “柳五哥,咋们走!” “好嘞,毓妹子,柳五哥带你去见见世面!” 看两人笑哈哈的走了出去,方岐摇着头一脸无语,和刘云秀道别后才跟了上去。 要说凤霞郡最热闹的地方。 除了坊市,那就是江畔了。 凤霞郡临江之处,港口附近一条街道,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尤其是一条支流两岸,各种青楼花坊争奇斗艳,江面上还有花船这样的特殊建筑。 一到夜晚,花船上灯火璀璨,艳丽女子迎风起舞,彩带飘飘,好似天上仙女,江面飞荡。 文会到底是文会,白天举办,至于夜晚谁有本事留宿花船,那就得看自己的本事了。 “柳公子!久仰大名啊!” 这场文会有柳章牵头,几个富家子弟出资,直接包下了江面上最大的花船,今天能进来的,非富即贵。 一百两银子的门槛,都差点被人踩破。 柳章备受关注,尤其是他还带着柳潇湘。 这柳潇湘身份高贵,乃是凤霞郡太守之女。 容貌映丽,有闭月羞花之容,沉鱼落雁之貌。 听闻她还是一个才女,吟诗作对甚至比一般读书人都要厉害。 如此女子,要是能娶回家,岂不是少寒二十年的窗? 不过,来这的公子少爷们,却听得柳章大吹特吹。 “呵呵,前些日子我才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诗词之道,就是有生而知之者,哪怕不读书,做的诗,也比你们好!当然,也比我好!” 柳章也是一个心高气傲的文人,能被他这样推崇,想来不会差到哪里去。 大家都想要见见这个文会新秀,也抱着几分试探深浅的心思。 见二哥如此吹捧方岐,哪怕知道他不是捧杀,而是发自内心的赞叹。 柳潇湘也觉得有些不妥,这方神医还没有来,就已经让一些人惦记上了。 “文川兄莫不是在说笑?未曾读过书也能作诗?” “可别是哎呀我的妈,好大一树叉之类的歪诗?” “哈哈哈,要是真有人如此厉害,想必今日文会可以文压群才,咋们也能品一品绝世名篇了!” 文人相轻,其他人就是赤裸裸的讽刺。 原本柳章是想要带着方岐融入士人学子的环境,现在看来,反而适得其反。 凤霞郡首富苏家的大公子苏鹏,也站起来说道。 “苏鹏不才,吟诗作对比不过各位才子,但家里小有薄资,愿为诸位助兴!” “今日诗词魁首,能得凤仙儿青睐之人,可得凤仙儿陪侍初夜!” 此言一出,众多才子纷纷眼冒金光。 这凤仙儿可是这艘花船上力捧的招牌,没想到竟然被苏家大少给包了下来,还当做奖励。 这个举动,没个千两银子,想都不要想! 帷幕后的女子们则是非常不屑,柳潇湘悄声问身旁的苏家千金苏婉。 “你哥怎么又做这种事,好好的文会弄得乌烟瘴气,那些妖艳女子,招来作甚?” 苏婉无奈道:“文人嘛,就喜欢这种被看添香,才子佳人的把戏了,姐姐要是不喜,我就” 柳潇湘只是摇头,已经说出来的话,逼着收回去不是得罪人嘛? 她现在想的是,要是方岐得了魁首,岂不是也要和那个什么凤仙儿共度良宵? 第三十七章 花船文会,冤家路窄 “方神医到!” 伴随着一声雄浑报名,方岐从岸边迈上了花船,还顺手接了方毓一下。 早就按捺不住内心好奇的众人,纷纷侧目。 不得不说,方岐的样貌很有迷惑性。 他一袭青衫,没有戴大夫常见的方帽,束发风流,确实有一种书生气。 大家也注意到他带来的方毓,小家碧玉,清秀玲珑,也是个很不错的女子。 不过,怎么听报名的说是方神医? 神医或许是尊称,但也表明对方的职业。 一个大夫也来参加文会? 莫不是太医院的学子?还是太学生去学了医术? 医者地位确实比肩士子,但也得是士子读书人出生的才行,普通郎中怎能相比呢? 柳章没有想那么多,见方岐到来,立刻就迎了过去。 “方兄啊!你可算是来了!让令妹去和家妹一起玩,咋们玩咋们的!” 方岐无奈笑道:“多谢柳兄邀请,在下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请柳兄多多指点,勿要见怪!” 姿态放得很低,这样也不至于给柳章惹麻烦。 柳章明显过于信任方岐的诗词之道,揽着方岐,对众人炫耀道。 “今日,谁能打败方兄,估计谁就是魁首了!” 文人学子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 一个大夫而已,怎么能和他们一心向学的人相比? 而且柳章称呼方岐为兄,方岐回称竟然也是兄? 在场敢称呼柳章为兄的可没几个,大多都是称呼柳公子,二少爷的! 人到齐,花船已经脱离了岸边,在江面水波漂流。 气氛逐渐火热,大家也开始了玩法。 不擅作诗的,就去玩投壶,投不中的喝酒。 擅长作诗的,已经围成了一圈,方岐被柳章拽着,走脱不得。 “柳兄,我真不会作诗怎么办?那首诗真是梦里得来的,要不我还是去投壶。”方岐低声在柳章耳边道。 柳章顿时瞪大了眼睛:“方兄,你不是认真的?我为了让你融入这个圈子,特地给你搭的场子。” “你要是做不出让他们跪服的诗句来,咋们可是一起丢脸啊!” “柳兄,你这可是害苦了我啊!” 方岐颇为无奈,他只想安安心心当个治病救人的大夫而已,作诗什么的,他是真不会。 一个熟人站了出来,老早方岐就看见他了,现在他果然起身发难。 罗平看着方岐,表面上谦卑有礼,实际上眼中暗藏冷意。 “我与方大夫也算是旧相识,方大夫在赌馆里的赌术不怎么好,却没想到他也会作诗。” “今日不妨让大家都开开眼,看看方大夫的诗句如何?” 柳章听出来了敌对之意,表情玩味。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既然是文会,那自然是以文会友,以诗咏志。” “还请柳公子圈定内容,咋们吟诗作赋!” 一时间,诸多目光都有意无意从方岐身上瞥过,其中试探挑战之意十分浓厚。 柳章还在思索之时,一缕香风悄然而至。 清香怡人,有种撩人之感,却又不觉得浓烈。 琵琶声扬,金石交错。 这艘花船的头牌,凤仙儿从里面走了出来,一颦一笑媚态纵生,惹得众人侧目。 方岐也好奇看了一眼,花魁头牌,他也是头一次见。 只是,有点失望。 这凤仙儿自然是美丽的,只是不管如何培养调教,身上依旧有着一股风尘之意。 “诸位先生,仙儿愿奏曲助兴!” 她试试然坐在一旁,弹奏起一首曲子。 声音婉转悠扬,更是激起了一众文人学子的战意。 能当着美人面力压众人,还能得她初夜侍奉,绝对能让自己文名再上一个台阶。 而且说不定,这凤仙儿已经存够了赎身的银钱,要是愿意和他在一起,才子佳人共度余生,那才叫一个美呢! “仙儿小姐果然美艳无双,我等自然倾尽全力!” “废话少说!看谁拔得头筹!” 柳章没想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他看方岐真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眼下也没办法,之前吹得太过,已经无法收场。 看了凤仙儿一眼,柳章拍手道:“既见佳人,不如这次文会就以青楼风韵,佳人心思为题!” “好!寓情于景,更容易出好诗词!”有人附和道。 众人开始冥思苦想,有人嘴角已经挂起了一抹笑意。 罗平冷冷盯着方岐,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心中更是冷笑连连。 方岐医术如何他不知道,但是周明理却在他身上吃了亏。 可要说到学问上,他可以肯定方岐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 今天,就叫方岐身败名裂! 在文人士子群体中身败名裂,他那医馆,难道还能开得下去? 因为要比试,所以大家想好诗词后都要写下来,避免有人临时篡改。 罗平开始动笔,而此刻,方岐却撑着脸,当众打起了盹。 “呵呵,以为装睡就能逃避吗?” 不多时,已经有人写好诗词,做好比试的准备了。 可方岐依然撑着头睡觉,身体伴随着船身晃动。 凤仙儿也注意到了样貌英俊的方岐,见他迟迟没有动笔,心中还有些揣测。 是胸有成竹,还是装模作样? 帷幕后看热闹的女子家眷们,此刻也议论纷纷。 “我觉得是罗公子会赢,他最擅长这类风月诗词了。” “我倒是比较看好柳公子!” 众女看向柳潇湘,想要听听她的意见。 如果是之前,她觉得会是方岐,可现在看方岐的样子,她也不能确定,更不能开口捧杀。 方毓也紧张起来,她知道自己哥哥以前是什么样子,他一首诗梦中偶得,总不能次次都梦中偶得? 这次,恐怕真的要丢脸了! “有谁做好了的,可先拔头筹!赏酒一杯!” 罗平早就想要揭穿方岐了,于是他站了起来,吟诵自己写好的诗词。 “在下愿抛砖引玉,献丑了!” “月洒花楼韵万千,仙子卓态舞翩迁。眸含星汉倾宾客,唇点樱桃醉绮研。” “妙曲弦间留雀语,佳人眉上落云烟。芳名远杨渭河水,艳压群姝岁月绵!” 能考上秀才,这罗平确实有几分本事。 只不过这首诗用来取悦女子,反倒是落了几分风俗。 有些人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他们写的还不如罗平呢,抛砖引玉?这不丢人嘛! 罗平目光落在方岐身上,露出了一抹冷笑。 “在下不擅诗文,早就听说方大夫诗词无二,不如先拿出来让大家开开眼界?” 方岐睁开眼,正想要说话,罗平就已经走来,按住了他身前的空白纸张。 “方大夫?这就是你写的诗?怎么一片空白啊?” 罗平举着白纸示意周围,声音骤然狠厉起来。 “诸位,我要揭穿一个假冒文人,欺骗柳公子的家伙!” 第三十八章 你也虚你们都虚 众人惊愕无比。 假冒文人还好说,读过两本书就自称读书人的多了去。 可欺骗到柳府二公子头上,那问题可就大了。 罗平和方岐对视着:“方大夫,你一没功名,二无才学,是怎么蒙骗柳公子的?” “况且今日文会,你就给了一张白纸,这不是在蔑视柳公子,蔑视在座各位才子吗?” 气氛凝重,其他人更是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这种时候,哪怕柳章都不好直接维护方岐。 毕竟在座的人里,身份高贵的也不止他一个。 方毓在帷幕后咬紧了银牙,这罗平她自然认得,算是之前方岐的赌友。 可是方家在凤霞郡的宅子作价四百两给了他之后,方岐一夜之间就将四百两银子全部输光。 只要是个正常人都感觉得到,这里面有猫腻。 而且自从宅子转移到了罗平手里,他就没有再去过赌场,反而开始混迹文会,结交其他文人,逐渐混了个读书公子,青年才俊的名声。 现在,他果然又向方岐下手了! 柳潇湘见方毓蠢蠢欲动,伸手轻轻按在了她的手上,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小毓,那罗平,与你有怨?”一旁的苏婉也开口询问。 方毓小声说出以前的事情,听得柳潇湘眉头紧皱。 她没想到,方岐以前还真是一个赌鬼败家子,就连家里宅院都给输了出去。 可这明显是被人做局了,这罗平,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样子,原来也不是个好人。 “柳姐姐要是不喜,我们不妨教训他一顿。”苏婉微笑道。 面对方毓期望的目光,柳潇湘摇了摇头。 以前的事到底过去了,现在无凭无据,罗平又有些名声,贸然出手只会招惹一些麻烦。 或许最关键的是,柳府之人并不仗势欺人,嚣张跋扈。 眼下,就只能看方岐如何应对了。 罗平眼中透出吃人的光,以前觉得已经把方岐家底压榨了干净,可谁能想到他又起死回生了。 不仅从柳府那里骗取了赏赐,还弄回了百草堂医馆。 这一次,看方岐如何躲过! 只要他身败名裂,以后说不定又能轻易陷入赌博。 到时候,岂不是又成为他的盘中珍馐? “方岐,你可别说什么没想好之类的假话,之前柳公子可是大力夸赞了你。” “或许你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诗词,换取了柳公子的信任。” “今日,我就要揭穿你这个骗子!” 看罗平耀武扬威,方岐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众人不解。 方岐站起来,凑到罗平身边仔细看了看,然后非常笃定道:“你肾虚。” 在短暂的沉默后,船舱里响起轰然笑声。 就连抱着琵琶的凤仙儿也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轻笑两声。 罗平感觉自己浑身赤裸似的被众人围观,气得脸色铁青,口中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方岐!休要辱我!” “你肾虚。” “你!有辱斯文,你根本就不会诗词,你冒充文人!” “你肾虚。” “啊!我跟你拼了!” 罗平怒吼着朝方岐扑了过去,却踉跄一下摔在了地上,再一次出糗。 方岐满眼怜悯之色:“我确实不算文人,但我是真的大夫,你确实肾虚。” “啊!” 罗平发出悲愤不已的惨叫。 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名望,在这艘花船上,在方岐一句你肾虚的话语中,彻底沦为笑柄! 他甚至都可以想到,以后大家提起他,就会说是那个肾虚文人啊? 这样一来,青楼姑娘还会青睐他吗? 帷幕后的女子们也是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一个个笑得花枝乱颤。 方毓终于也感觉到了方岐的无奈,她红着脸低着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哥哥还是头一次这样不着调! 苏婉暗暗惊愕,这方大夫手段确实高明,把众人对他学问的怀疑,转移到了罗平身上。 而且如此致命! 至于柳潇湘,则是笑得仰倒过去,这方岐方神医,怎么如此有趣? 还以为他是一个石头性子,没想到也有风趣的一面。 有和罗平关系不错的文人,见罗平几乎被气得吐血,忍不住怒视着方岐。 “方大夫,君子不言他人之短,你当面这样说,实在是太过分了!” 罗平真的想死,这是为他辩解吗?还不如闭嘴! 方岐看着帮腔的人:“你也肾虚。” 场面再度寂静,帮腔之人惊恐万分,气势直接颓废了下去。 此刻,身为大夫的方岐,彻底没了对手。 甚至没有文人学子敢和他对视。 一旦被说肾虚,这个脸面可就丢尽了! 不料,方岐却一个个地找了过去。 “你是肾阴虚,房事过度,腰膝酸软,五心烦热” \"你是肾阳虚,畏寒肢冷,面色光白” “你是肾气虚,你是阴阳两虚” 在场之人,几乎全都被方岐‘判刑’! 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肾虚,更别说这些混迹花场,常常饮酒作乐的文人了。 这时候,方岐目光看向了柳章。 柳章一脸惊恐,他知道自己身体不太好,可也不要这样当着众人说出来啊! 方岐微笑道:“柳兄有个朋友,应该是肾阳虚?” “啊,我确实有这么个朋友!”柳章肯定道。 “你!你羞辱我等!” 有性子暴烈一些的,已经抓起砚台要和方岐拼命了。 被冠上一个肾虚公子的名字,以后他们就别混了,走到哪里被笑到哪里。 方岐只是冷冷瞥他一眼,轻声道:“能治。” 拿着砚台的那人顿时迟疑,再他看见柳章瞬间就围在了方岐面前,心中也有了猜测。 他将砚台放在另一个文人面前,一阵言辞道:“胡兄笔墨最佳,不妨写一副妙手回春,赠予方大夫?” 柳章毫不怀疑方岐的医术,听他说能治,这还开什么文会? 赶紧把药方开出来,他马上就喝! 罗平彻底被众人遗忘,他针对方岐的手段,被肾虚二字狠狠击垮。 凤仙儿美目含春,还以为会借着文会抬高自己的名气,结果却变成了这般模样。 这方岐方大夫,还真是出人意料。 不知道他诗词之道如何,可这医术,确实厉害,每个人的药方竟然都有些许差别。 见那些公子哥都差遣下人去帮他们采买药材了,凤仙儿也笑着走到了方岐身边。 “方公子一表人才,没想到医术也如此精妙,仙儿十分仰慕呢。” 到底是柳章都看好的人,凤仙儿觉得和他结交一番很有必要。 方岐近距离打量了凤仙儿一番。 凤仙儿娇嗔媚笑道:“可是妾身有什么不妥之处?让方大夫移不开眼?” 方岐温柔一笑,如同秋季傍晚一缕柔和的风,对凤仙儿说道。 “你也虚。” 第三十九章 把人都叫来看病了 凤仙儿明显呆滞了。 她虽然还是清倌人,可出身风月,什么场面没见过。 这种面对她的亲密示好,反而说她肾虚的,真没见过。 有些羞恼,她的表情比之前故意做出的媚态生动许多,看起来更增添了几分美感。 “方大夫莫不是在说笑?妾身乃是女子,尚且完璧,怎么也会肾虚呢?”凤仙儿表情乖俏道。 方岐疑惑地看她一眼:“人都有五脏,肾又不是只有男人有,肾虚也不一定是房事引起,你肾虚有什么奇怪的?” “说起来,你们青楼女子,多多少少都有肾方面的问题。” 凤仙儿越发羞怯,轻咬红唇,以纱掩面,娇滴滴询问:“那,也能治吗?” “当然。” 方岐立刻按照凤仙儿的情况,给她也开了一个药方。 好端端的文会,愣是变成了方岐诊治的场所,就连帷幕后的女眷也有些意动。 这方大夫年纪轻轻,样貌俊朗,医术还如此高超。 要是招他前往家中,让其单独查探一番的话,或许会有意外之喜也说不定呢。 不对!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罗平欲哭无泪,眼看就要给方岐扣上帽子,结果反而他被扣了一顶肾虚的大帽! 甚至就连文会上的其他人都被方岐一纸治肾药方收买,方岐还偏偏不给自己! 柳章小心翼翼收好药方,对众人说道:“今天我特意带方兄过来,他的诗词都是其次,可这医术毋庸置疑!” “小妹身患绝症,时日无多,也是他救下的!” 这样一来,对方岐学问上的质疑,完全转化为对他医术的肯定。 他怒视着被悲愤不已的罗平,冷冷道:“翩翩君子,堂堂丈夫,竟然没有容人雅量,嘴脸恶毒,真是有辱斯文,把他给我赶出去!” 花船上的龟公,柳府下人听见,直接进来,一左一右将罗平给架了起来。 “方岐!你辱我文名,我和你势不两立!” 伴随着罗平不甘叫嚣淹没在江面,花船内又恢复了平静。 至于肾虚公子罗平,很快就被大家遗忘。 “那,今日谁拔得头筹呢?”有人开口询问。 能养肾固然是好的,可佳人在侧,岂有不表现一番的道理? 柳章也不知道算是谁拔得头筹,想了想,他将目标放在了凤仙儿身上。 “我也不知道该作何抉择,不如就交给仙儿小姐决定,看谁顺眼,今夜就和谁春宵一度如何?” 这样也好,不至于损伤文名。 就是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了凤仙儿,不知道她会如何选择。 凤仙儿到底是花船头牌,此刻表现出一种惊喜交加,又犹豫不决的神色。 她媚眼如丝,从在场众人身上扫过,仿佛难以决定。 其实,她已经有了人选。 “妾身委实不愿挑选,在座各位都是人中龙凤。” “但一定要选一个的话,妾身想选方公子。” “方公子,妾身或许有些不太舒服,可否秉烛夜谈?” 挑方岐是最好的选择,他虽然算是柳章带来的人,却只是朋友,甚至没能入这个文人圈子,因为他是大夫,不是学子。 所以选择方岐不会得罪其他人,而且也能哄柳章开心。 况且,这方岐也不差,长得很好,又身怀医术,甚至还是柳章的好友。 倘若他能再好那么一点点,或许凤仙儿就可以借此机会脱离青楼,嫁给方岐,就此从良。 柳章哈哈大笑:“仙儿小姐慧眼识珠,我这方兄最是温柔,又懂医术,定能叫你满意!” “哼!” 凤仙儿娇嗔一声,面对荤话娇羞的样子,让人怜惜不已。 “狐狸精!” 方毓羞红了脸,同时焦急不已。 哥哥就要被女人糟蹋了! 那些个青楼女子,说是清白之身,可谁知道有没有和别的男人做过坏事? 柳潇湘还以为是方毓年纪小,不谙世事。 可在她看来,这些才子佳人的把戏,无非是美化淫邪罢了。 或者说,她也有些不愿看到这个结果呢? 倒是苏家小姐苏婉一副笑盈盈的样子,仿佛在看一出好戏。 倒是方岐,一本正经道:“不太舒服的话,我现在就能给你仔细看看,只收诊费十文,药材你可以自己采买,也可到我百草堂来,实惠便宜!” 这一刻,大家都呆滞了。 似乎是拒绝,可又听不出拒绝的意思? 天色还早,倒也不急于一时,凤仙儿露出一副娇羞欲滴的模样,却又当着众人面,让方岐为她诊治。 方岐也不怯场,大大方方搭手脉诊。 凤仙儿到底是花船头牌,平日里吃喝不愁,再加上要学习舞乐之道,身体比一般人要健康许多。 “多注意调养,还是早睡为宜,女子也不可贪恋欢愉,切记!” 医嘱说得明白,凤仙儿却红了脸。 她虽然是清倌人,却也要学习侍奉男人的手段,这怎么能不影响自身呢? 可要说她贪恋欢愉,那还真是冤枉。 方岐想了想说道:“这花船上应该还有你的姐妹们?不妨都一起叫来,我给她们都看看。” 凤仙儿缓缓瞪大了眼睛,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终究,她还是起身告退,去问问花船老鸨的意见。 很显然,花船上的这些姑娘都是老鸨的摇钱树。 自然是恨不得她们永远健康,能给她一直赚钱,直到容颜不再。 比起培养新人,方岐十文钱的诊费,实在是太过于便利实惠了! 扬着一块手帕的老鸨走了过来,没见人,那爽朗明艳的笑声反而先到了。 “哎哟!实在是打扰各位大才子!没想到还有一个才子身怀医术,心地善良,可怜我这花船姑娘们!” 方岐一看,这老鸨也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在这时候就算是妈妈辈的了。 甚至看她体态丰腴,风情万种,眉眼更是含情脉脉的样子,比凤仙儿都要美艳几分。 “花娘,你今天算是碰上了,我这兄弟不喜文会,干脆给你们看看病!” 花娘娇媚一笑,手帕在柳章胸口轻轻一拍:“我可是对柳公子日思夜想,早就患上相思病了,不知道你这兄弟能不能治呢!” 文会没得看,就剩下男女之间打情骂俏。 帷幕后的女眷觉得有些无趣了,有人想要离开,不想凑合那些男人的坏事。 苏婉也笑问道:“没见什么诗词,倒是看大夫治病看了个够,潇湘,你要回去了吗?” 柳潇湘摇摇头:“等那些青楼女子看完,我也让方大夫帮忙瞧瞧。” “这样啊,那我就陪着你。” 苏婉侧过去看向方毓。 “方毓妹妹,你是要回去,还是等着方大夫?” 方毓神情不太自然道:“自然是等着哥哥。” 柳潇湘微微点头,觉得自己和方毓的心思一样。 留下来看病也是借口罢了。 她倒要看看,方岐会不会和那凤仙儿共度良宵! 第四十章 花船悟道 方岐并不知道别人的想法,只是就此刻而言,他有些难过。 他面前坐着一个二八年纪的女孩,却已经流产两次。 如同一只可怜小猫般,怯生生坐在对面,伸出病态纤细的手臂来。 这是时代的悲哀,也是他无法立刻改变的。 一开始方岐还有些愤怒,觉得她们大多是被人贩子卖来的。 可问了一圈后才发现,有的是家里遭灾,吃不起饭了,所以卖身到了青楼里,好歹能活下去。 有的是家里太穷,生下来又养不起,总比丢水里溺死好。 还有的,是因为重男轻女,家里不要女儿,就干脆卖过来了。 按照当今律法,买卖本国人口一旦被发现,可是会被处以绞刑的。 可悲的是,人贩子根本犯不着冒风险去拐卖良人,主动找他们卖身的数不胜数。 或许,这就是他获得神医传承的意义? 往小了说,他救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往大了去,他可以推动医道发展,造福天下众生! “哈哈哈!” 方岐给一个花船歌女开了温养喉咙的方子后,突然大笑起来。 他这个举动惹得众人侧目。 看方岐笑得浑身颤抖,柳章好奇地走了过去,拍着方岐肩膀问道。 “方兄,遇到什么事情了,笑得如此开怀?” 可当柳章看到方岐面容时,却突然愣住了。 方岐泪水纵横,却笑得无比惬意。 要说之前柳章对方岐的印象,有种处变不惊,莲出淤泥的高洁感,仿佛不似常人。 可现在,他感觉方岐多了几分鲜活,好像彻底融入了此方天地。 真是古怪,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古有龙场悟道,没想到,我方岐竟然是在一艘花船上有所领悟,真是多谢了,柳兄!” “谢谢你邀我来此!” 龙场悟道?没听说过。 可看方岐如此神色,又不像是假装。 其他人也围绕过来,想要听听方岐悟出了什么。 自从方岐改邪归正之后,方毓也是头一次见哥哥如此失态的模样。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反而有些窃喜。 之前的方岐,虽然温柔,却给她一种陌生割离之感。 似乎他可以轻易脱离这个家庭,一个人游走于人世之间,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 但现在,他不会离开了。 众人正襟危坐,和之前玩乐的气氛截然不同。 哪怕方岐只是一个大夫,但此刻涉及到学问方面的事情,不得不郑重。 见方岐擦拭了面颊,整理好了仪容,柳章声音洪亮道。 “方兄今日有所领悟,可愿分享我等?” “可!” 方岐面带微笑,竟然给人一种祥和安定之感。 这种感觉,一般只会出现在得道高僧,大德前辈,或者仁慈医者身上。 却不曾想,方岐一介年轻人,也能有如此心境了。 “请上座!” 柳章让出了自己的位置,让方岐高坐上方。 下方有文人开口询问:“不知方大夫有何感悟,该从何说起?” 方岐微笑道:“诸位读书人,读书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尊前人之贤德,修身,治国,齐天下!” “王兄说得不错,我等读书之愿,就是如此!” 见众人表明心迹,方岐再问:“修身易,治国难,齐天下更难,不身居高位,如何治国,如何齐天下?” “方兄此言差矣,即便不能位列三公九卿,即便是一县之长,便治一县之地!” “若能着书立说,以学问亦可治国,齐天下!” “不错,我等并非好高骛远之辈!” 方岐点头笑道:“就是如此啊,诸位贤才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可我并非读书人,只是一个大夫,又该如何呢?” 场面瞬间寂静下来,柳章更是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 他们似乎都遗忘了方岐询问自己作为一个大夫该怎么办,只专注到前面四句上去了。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才是读书人最高的追求,无数人心有此志,却没能提炼说出。 可今日,竟然是被一个大夫说出来的! “受教了!” 柳章此刻完全看不出半点纨绔的感觉,无比恭敬地对方岐行了一礼。 其他文人学子纷纷拜服。 要是今天这句话,是他们说出来的,毫无疑问,文名甚至可以直达天听! 可现在从方岐口中说出,也有一种如雷贯耳之感! 方岐继续道:“我身为医者,小可治个人,大可发扬医道,救治天下百姓,怎么又不算治国呢?” 从横渠四句回过神来的众人,对方岐这句话也颇为敬佩。 他们的志向广大,可方岐,已经走在了大道之上。 独属于他的道。 柳章好奇询问:“方兄虽不是读书人,却也有如此抱负,可其他民众呢?他们难道就只能碌碌无为吗?”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诧异看着柳章。 柳章和方岐关系不是很好嘛?怎么这个时候还拆方大夫的台? 柳潇湘无奈扶额,也感受到了方毓有些时候的无语。 很显然,柳章也反应过来这时候自己说得不太好。 当着众人面说,要是方岐答不上来,或者答得不好,对方岐的名声是巨大伤害。 “啊,我就”柳章试图挽回,可方岐却笑着回答了。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话音落下,众人内心齐齐一震! 是啊,他们身为学子,哪怕不能身居高位,也一样可以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其他普通人,不也一样可以? 这一次,众人彻底心服口服。 凤仙儿眼中的喜悦已经掩盖不住,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这方大夫虽然没有读过书,可是他懂的道理比这些文人士子都要多呢! 今天他分享了自己的感悟,已经可以被这些文人士子尊称方师了! 天色不早了,凤仙儿决定要抓住机会。 没看其他小姐妹都两眼放光了吗? 方大夫年纪轻轻,医术高明,为人还温柔亲切,懂得又多。 如此良人不把握,那脑袋一定是进水了! “方先生,可否入室一叙?” 凤仙儿粉面含春,丝巾半掩,姿态动人。 方岐对她无感,也没有耍乐的兴致,更何况,还是当着妹妹方毓的面。 这种事情他委实办不到。 “仙儿小姐身体已经无碍,按时用药调养即可,在下医馆事务繁忙,就先行告退了!” 没想到,方岐顿悟之后,做事也果决起来。 见方岐要走,其他人纷纷挽留。 苏婉一双剪水秋眸此刻也盯在了方岐身上,若有所思。 柳潇湘觉得是时候了,于是她直接对旁边的方毓说。 “毓妹妹,你也不想哥哥和青楼女子有染?去告诉他,说姐姐邀请他夜游江畔,让他能离开就好。” 方毓一听,顿时满脸感激。 有柳潇湘做挡箭牌,就不怕其他人挽留了。 “谢谢柳姐姐!” 方毓感激着揭开帷幕走了出去,却没注意到柳潇湘脸上的笑意。 第四十一章 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凤仙儿没想到自己会被人拒绝。 她作为花船头牌,想要一亲芳泽之人数不胜数。 可今日主动起来,竟然被人无情拒绝,而且对方并不是假正经,而是真不想和她共度春宵。 一时间,她对自己都产生了几分怀疑,变得有些不自信。 凤仙儿双眼微红,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竟让人不知道她是真的委屈,还是装的了。 “仙儿小姐,在下绝无嫌恶之意。”方岐诚恳道歉。 凤仙儿食指轻弹,拭去眼角泪滴,幽怨道:“莫不是方大夫也虚?” 先前方先生,现在方大夫,惹得众人大笑不已。 觉得这方岐还真是不解风情啊。 知道对方意有所指,方岐反而坦然笑道:“心虚罢了。” 方毓从帷幕后小跑过来,拉着方岐手臂,毫不掩饰道:“哥哥,潇湘姐姐邀请你夜游江畔,咋们先走!” 说着,方毓还给方岐使了一个眼神,意思是柳潇湘特意找借口帮他脱身的。 凤仙儿脸上恢复正经,只是有些哀伤。 原来柳家千金看上了方岐,她自然没有机会了。 于是,她面露微笑道:“佳人等候,方大夫还不快去?” 方岐只能拱手赔笑,左右行礼一圈,这才告退。 花船旁边有着一艘渡船接应,上面一个硕大的柳家旗帜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柳潇湘和苏婉在渡船上站着,还对方毓兄妹二人轻轻挥手。 “小心。” 方岐牵着妹妹,两人从搭板上来了渡船。 “方神医真是令人大开眼界,要是读书考取功名,未必不能进士及第。”柳潇湘夸赞道。 “柳小姐谬赞了,在下只想一身医术不被埋没。” 这是方岐的真实想法,毕竟能说出横渠四句的张载,那一年考进士不也没能考个状元? 江风吹拂,渡船微微晃荡,方毓紧紧牵着方岐手臂,对柳潇湘说道。 “谢谢柳姐姐帮忙,不然哥哥一时半会还离不开呢。” “让船靠边,我和哥哥回去了!” 方岐也道了一声谢。 不料,柳潇湘那张绝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得逞的坏笑,更平添了几分媚态。 “毓妹妹如此着急回去吗?姐姐说了要和方大夫夜游江畔的,不转两圈,会被别人发现的。” 方毓可不傻,顿时就愣住了。 原以为柳潇湘是在帮自己,没想到她也有所想法! 真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苏婉作为柳潇湘的闺房蜜友,此刻也是被逗笑了。 “方神医,请。” 柳潇湘温柔摊手,邀请方岐船舱内一叙。 方岐无奈揉揉方毓的脑袋,看她噘着嘴的可爱模样,也是乐了。 长长记性也好,要知道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啊! 这柳家渡船内部就和花船里不一样了。 花船里装饰繁华,多了几分庸俗之气,柳家渡船里端庄大气,又明亮温暖。 四人落座,方毓还别扭着,柳潇湘还笑着逗她。 “方神医,今日可是让小女子大开眼界了。”苏婉举止优雅,给方岐倒上了一杯茶水。 方岐礼貌接过,却将目光看向了柳潇湘。 柳潇湘随即介绍道:“这位是苏家千金,苏婉,妾身的闺中蜜友,今日也是被方神医折服了呢!” 方岐不动声色,只是笑道:“原来是皇商苏家千金,在下有礼了。” 面对方岐点出皇商二字,苏婉也并不失态,反而笑着开口。 “先前与方神医有所误会,苏家绝无特意针对方神医之故。” 说着,苏婉还从袖笼中取出一张千两银票,放在桌上,双手恭敬着推了过来。 “一点赔礼,还望方神医莫要介怀。” 方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诧异这苏家千金怎么一见面就要给哥哥送钱? 方岐并不推辞,伸手将银票收起。 “我并没有放在心上,这钱就当是苏小姐行善事了。” 善事? 苏婉闻言轻笑,做什么善事用得了一千两银子? 这方大夫说话也是有趣。 不料,方岐郑重道:“百草堂诊费药材费用,都要低廉许多,却还有许多看不起病,用不起药的贫苦之人前来看诊抓药,缺的一部分就从里面填补。” “在下会在门口挂牌,表明苏家对百草堂的支持善举,当然,也不是看病。” “无法支付费用之人,哪怕一颗鸡蛋,一捆干柴也可,填补道路,清扫街道亦可!” 苏婉发现,自己依然看轻了方岐。 先前说的那些大道理,他是真的在做。 偏偏她出身商贾之家,难免会用利益去衡量事物。 所以此刻面对方岐,竟然有种羞耻之感! 方岐继续道:“每月中旬,在下会抽出几天时间,去青楼花坊,港口工地,乡下村庄之类的地方义诊,也会写上苏家出资善举。” 越说,苏婉俏脸越红。 在道德高尚之人面前,真是显得身无寸缕,有种赤身裸体的恐怖。 柳潇湘倒是双眼柔润,此刻的方岐仿佛散发柔和的光芒,深深吸引着她,让她挪不开眼。 “此等善举,怎能少得了我柳家呢?明日我就谴下人送一千两过来,再送一些稀缺药材!”柳潇湘毫不犹豫地支持。 方岐再次行礼感谢两人。 方毓感觉很不好,非常不好! 因为现在的方岐太引人瞩目,柳潇湘她是不担心的,毕竟官家小姐,怎么也不可能要自己哥哥。 可这苏家小姐也面如桃花,眼含春光是什么意思? 她商贾之家,有钱粮不说,长得还不逊色于柳千金,算是各有千秋。 她要是看上了哥哥,那机会可就太大了! 此刻,她痛苦又欣喜,看着方岐心思复杂。 她想要方岐好一点,可也不能这样太好了! 苏婉回过神来,正色道:“方神医不愧神医之名,心怀天下,小女子受教了,若是银钱用光,小女子自当补足!” 方岐温和一笑:“就不怕我中饱私囊?” “若是方神医这样的人都要如此做法,那苏婉还能相信谁呢?只能不撞南墙终不悔了。” 苏婉一句话,惹得三人都笑了起来。 闲聊一阵,又化解了苏家和方岐之前的矛盾,柳潇湘感觉心情很好,甚至让下人上了一壶女人也能喝的蜜酒。 “柳小姐,你的身体需要一直养护,岂能喝酒呢?”说起病情上的事情,方岐可是半点不留情面,不管对方身份如何。 柳潇湘娇俏吐舌,一副做了坏事被发现的模样。 最后,反而变成方岐端起酒杯,两女用茶水陪伴了。 或许是因为两女更加美艳,又没有花船里那种感觉,方岐反而是放开了不少。 “方神医,你真不愿意作诗吗?如此良辰美景,风花雪月,妾身可有幸聆听美篇绮文?” 柳潇湘说着,又给方岐倒上了一杯酒。 苏婉也帮腔道:“是呀,这里就我们几人,不用担心那些文人学子听了去。” 想听诗,简单! 方岐端着酒杯站起来,微笑道:“事先说好,这可不是我做的。” 第四十二章 江老大夫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摧发”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 方岐意兴阑珊,曾经看过听过诗词历历在目,张口便来。 倒是三女一起傻掉了。 这作诗如此容易? 方岐说不是他作的,可她们也熟读诗词文集,从未听说这些。 一时间,真真假假,竟然已经分不清了。 只觉得绮丽文章幻化繁华,胭脂水粉萦绕鼻尖,让人如似梦中。 方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午时了。 起床坐诊,门柱上挂着两个木牌,上面写有苏家,柳家捐赠救苦银钱各一千两的字样。 因为诊费低廉,药材便宜,再加上方岐医治效果极佳,来方岐这里看病的人更多了。 要是再过上一阵,方岐在士子之间的名望逐渐散发出去,来百草堂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如今一看,千金堂和百草堂的境遇似乎发生了变化。 现在是百草堂门前热闹,千金堂门口冷落。 之前时常来门口耀武扬威的周明理,现在也默不作声了。 那个花钱请的帮工脸上哀愁,这要是千金堂发不出工钱来,他岂不是又要找下一份活路? 医者接触各行各业,形形色色之人,方岐除了诊治病情,还会和对方详谈两句。 一个是让对方放松,二来则是拉近距离,对诊断病情都有帮助。 不过病人往往会谈论一些他们遇到的事情,市井传闻之类的。 这就让方岐足不出户,却对凤霞郡十分了解。 这样的日子,方岐过得十分满足。 “大爷,您老腿上风寒太过于严重了,农闲了过来我给你拔个罐,再吃两副药,这样会好一些。” “谢谢方大夫!” 大爷笑着对方岐说:“还是您这好,药便宜公道,也懂我们这些泥腿子的艰辛。” 一旁有个家境殷实的青年,听这话就来了兴趣,好奇问道:“老丈,我也是听人说方大夫人好医术好才来的,你说他懂你们的艰辛,这是什么意思?” 老人瞥了青年一眼,并没有因为对方有钱就不忿。 反而耐心解释道:“看你这穿着,也是有钱人家的公子,我说你听听,看有没有道理。” “我这老寒腿能治,可我有那个钱和力气去治吗?” “家里两亩水田要耕种,不下水根本不成,要是听其他大夫的,不碰生水,多休息,我早就饿死了!” 青年随即点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 许多人生病,也是因为活计的缘故,可不做活,也就没了收入。 轮到青年看病,他最近总是睡不好,半夜惊醒。 方岐给他开了驱寒驭邪,安神养气的方子。 五剂药,外加诊费,竟然不过三十文而已。 青年有钱,直接给了一钱银子。 “小毓,给这位先生找补。” “哎,不用!” 青年笑着指指门口善行牌子,笑道:“我听说方大夫这里还能做善事,我家略有薄资,倒不用和那些穷苦人争利,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方岐笑着收下,倒也不显得矫情。 “对了,方大夫知不知道一件事?”青年等着方毓帮忙抓药,就在一旁闲聊起来。 “怎么了?” 青年压低声音道:“漕运使赵大人府上的公子,昨天把江老大夫的家给砸了。” 嗯? 方岐眉头皱起,之前赵家公子和少奶奶来他这里,因为态度不对,方岐就没有接治。 原以为他们说治不好就砸招牌的话是威胁之语,可谁能想到他们竟然真的付诸于行动。 距离他们来百草堂不过一月左右,想来是没有见效,所以恼羞成怒? 青年鄙夷摇头:“那江老大夫虽说已经不对外接诊了,可家就在柳树坊,偶尔还是会给求上门去的病人看看。” “谁知道,临老了会遇到这样一出?这赵家人,也太嚣张了些,咋们柳太守家公子也不至于这样!” 送走了青年,方岐明显有些失神。 那江老大夫,他也认识,幼时父亲方白药也跟他学过一种疑难杂症的治疗方式。 想了想,方岐还是决定过去拜访一番。 傍晚城门即将禁闭,也没人来医馆了,方岐关了门,带上一些礼物就朝柳树坊而去。 循着记忆来到江老大夫门前,被人打砸过的痕迹还是有些,只是收拾过后没那么明显了。 敲了敲门,方岐道:“江爷爷,方白药之子方岐,前来拜会。” 门过了一阵才打开,是一个头发斑白的妇人,这就是江老大夫的发妻了。 院子里还残留着碎屑,一扇门都是松动耷拉着。 方岐将礼物放下,来到了江老大夫的面前。 江老身体瘦小佝偻,可一双眼睛却非常明亮。 即便家里被人砸了,也没能从他脸上看出悲伤或者愤怒来。 “后生晚辈方岐,见过江爷爷!”方岐恭敬道。 江老看了看方岐,顿时一笑:“你和你爹方白药,一点都不像!” “怎么?听说我医术不精,几十年行医的招牌被人砸了,过来看笑话的?” 方岐连道不敢。 江老拄着拐杖,微微摇头:“咋们医者,治好再多人,可只要有一个没治好,就算是医术不精了!行医如做人,要如履薄冰啊!” “晚辈只是担心江爷爷,见江爷爷没事,晚辈也就放心了。”方岐温和道。 “放心?你小子的麻烦,还在后头呢!”江老瘪瘪嘴。 那日花船上,方岐投身医道,愿救治天下万民的事情,已经在凤霞郡传开了。 再加上他得了富家投资,药材好,费用低,以此收买民心。 这样一来,在医者的行列里,他已经遍地皆敌了。 倘若这些事,换个年纪老点的大夫来做,大家也只会赞扬敬佩,可方岐就不行。 他年纪太小,之前又是赌鬼,如何能服众? 这时,外面传来了江老大夫孙儿的声音。 “爷爷,我回来了,明理也来了!” 江老大夫的儿子在凤霞郡所属的岷州州城里,家里就他和老妻,以及孙儿江波。 周明理能跟着江老大夫学习,也是因为和江波是好友的缘故。 方岐已经趁着歇业后才来了,没想到还是和周明理撞上了。 “江爷爷,我就先告辞了!” 方岐不想当着江老大夫的面和周明理发生争执,所以准备离开。 却不料,江老大夫看着方岐,淡淡笑道:“急什么,留下来吃饭。” 他面容苍老,眼神敏锐,竟有一种看戏的趣意。 第四十三章 谁赢了谁占理 方岐一时间有些猜不透江老大夫的想法。 更何况,他也没有从江老身上感觉到敌意。 明明很和蔼慈祥的老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长者有言,方岐要是跑的话,就未免太失礼了。 没办法,方岐只好站在客厅里,默默看着门口。 江波手提酒肆买回来的酱牛肉,正想说话,就看见侍立一旁的方岐。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厌恶,跟在他身后的周明理则是嘴角挂起一抹冷笑。 “爷爷,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江波不悦道。 方岐也很想问,怎么周明理这样的人也能进来,还被江老收为徒孙。 江老没接话,只是说道:“有客人来,把桌子收拾好,咋们吃饭。” 江波虽然看不惯方岐,却也没办法,狠狠瞪了方岐一眼之后,自顾自的去收拾了。 在江老授意下,方岐坐上了桌子。 碗筷齐备,饭菜到位。 不等江老发话,江波就先开口了。 “方岐,方大夫?” “江兄,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面对方岐礼貌问询,江波反而怒道:“谁和你是兄弟?你这样的人,也配称为大夫!” 方岐并不动怒,看了周明理一眼后,笑问道:“好,江大夫,不知你这话从何说起?” 江波冷冷道:“你伙同柳家,仗势欺人,夺了周大夫的医馆,还让人戕害于他!” “之后,你更是诋毁他的人品,让病人在他那里加重病情,你再出手救治,以此让人怀疑他的医术。” “这些事情,难道不是你做的吗!” 方岐顿时就笑了。 这些事情确实有发生,但从江波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奇怪呢? 很明显,是周明理添油加醋,精修了一番。 方岐一桩桩,一件件地解释,反正只是说一遍,至于别人信不信,他无所谓。 从周明理暗夺百草堂,到揭榜救治柳府千金,再到百草堂千金堂利益相争。 周明理美化过的事情,很容易就能发现端倪,只是江波被蒙蔽太深,不愿意面对罢了。 “方岐,所以你今日来找我师爷做什么?”周明理冰冷询问,眼中透出敌意。 “听闻有人打砸了江家,过来看望江老罢了。” 砰! 江波彻底愤怒了,一把将酒壶摔在地上。 他怒视着方岐:“所以你是来看笑话的?我告诉你,我爷爷行医几十年,活人无数,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不是你这种人能够嘲笑的!” 方岐眉头微皱,寻思这江波听不懂话么?他都说了是来看望的,不是来看笑话的。 谁有空当面来看笑话?躲在背后冷笑不好吗? “坐下。” 江老大夫开口了,江波不甘地坐下来。 看他的样子,甚至想要和方岐打一架。 江老伸手在桌面上敲了敲,声音苍老颓然。 “你们年轻人的恩怨,老头子我老眼昏花,看不清了,也懒得去看。” “多少都有点关系,闹成这个样子,我脸上也挂不住。” 方岐听着有些尴尬,毕竟这些事,可不是他想惹出来的。 江老继续道:“那赵大人府上公子和少奶奶,周明理和方岐,你们谁能把他们难得子嗣的病症给治了,谁就占理,如何啊?” 江波一听,急忙开口:“爷爷!你这不是戏弄我们吗!连你都失手了的病症,我们怎么可能治得了!” 面对江老的目光,江波瑟缩着脖子道:“我可不想再被砸一顿。” 江老直接抬起手,在江波的后脑勺来了一下。 真是丢人! “就不知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要是后辈学医的人都像你们这样,病人早就死完了!” 江波悻悻坐在一旁,不在说话。 他的眼神从方岐身上扫过,可方岐还是一副淡定的模样,这就让他多了几分不屑。 装什么? 他不相信方岐的医术会比自己爷爷几十年的老大夫还要厉害! 周明理也是满脸苦涩,他根本就没有去给赵公子治病的勇气。 见江波和周明理都偃旗息鼓,江老将目光放到了方岐身上。 “方岐,你意下如何呢?” 方岐夹起一筷子酱牛肉放在碗里,微笑道:“晚辈明日便去赵大人府上。” “好!” 江老对方岐比了一个大拇指,然后又恨铁不成钢地看向江波。 “行医者,要无畏,倘若担心自己治不好就不去治,那这个病症你一辈子都治不好。” “以后再次遇到同样的病人,难道又要束手无策吗?” “既然明日方岐要去赵大人府上,你就跟着一起去。” 江波咬着牙,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至于周明理,只是沉默着坐在一旁。 接连几次受挫,他似乎已经放弃了和方岐争斗,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和方岐碰上罢了。 吃完后,方岐拜别。 周明理在江家呆了一阵才离去。 送走两人,江波对江老抱怨道:“爷爷,那方岐以前把家底都输了个干净,你还背地里骂过他,怎么今天又礼遇与他呢?” 江老伸手在孙子脑袋上拍了拍,这是江波小时候犯错时他才做的动作。 “你呀,过去和现在怎能混为一谈?” “你小时候聪明灵慧,我的医书你早早看了遍,怎么长大了却还只是个二流郎中?” “再看看方岐,短短时间,百草堂又被他撑起来了。” 江波一脸苦涩,不是他不用心,可医术这上面,开窍与否真是两码事。 明明医书上写的他都知道,面对病人,也能对症下药。 可人是活的,医书是死。 稍微有点变化,他就手足无措,拿不出办法。 明天他就去看看,这方岐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他也有些好奇,小时候没听说方岐回去还要刻苦练习医术的,方白药叔叔似乎也并不要求他一定要从医,否则也不会收下周明理。 之前的赌鬼,现在的大夫,短短时间,方岐到底是如何办到的? 赵家。 “难道真是上天惩罚?要我赵家绝后吗!” 赵玉明站在院中,发出不甘的声音。 两年了,他和晚娘两年没有子嗣! 每每想到晚娘那温柔笑容,以及她看到小孩子时的失落,他就痛苦不已。 晚娘拿着一件披风过来,给他披上:“相公,更深露重,早些歇息。” “也无需忧虑孩子的事,你纳妾,孩子我会视如己出。” 赵玉明一把将晚娘揽在怀里,发誓道:“哪怕没有子嗣,我也绝不纳妾,我赵玉明今生,只有晚娘一个妻子,有违此誓,叫我五雷轰顶!” 晚娘伪装的坚强终究无法继续,扑在赵玉明怀中嘤嘤抽泣。 “太守柳大人再一次推介了百草堂的方大夫,我们抽空又去一次,要是他能治好,我给他磕头赔礼都行!” “要是治不好呢?你又要砸人招牌?” 赵玉明苦笑一声道:“要是治不好,你我相守一生罢!” 第四十四章 知道自己错哪吗? 早上,江波不情不愿地来到了百草堂门口。 千金堂就在对门,此刻他不能去,反而要去对家。 此刻站在街道上,他竟然有种背叛友谊的耻辱感。 见方岐开了门,他怨念深重道:“走。” “去哪?”反倒是方岐一脸疑惑。 一看见方岐他就来气,江波愤怒道:“还能去哪?你不是答应了要去赵府给他们公子看病的吗?” “是要去,但不是现在。” 方岐眼神看向了在门口等候的病人们。 说实话,方岐已经起来够早了,奈何那些出身穷苦的病患来得更早。 他们想的是越早治疗越好,这样不耽误白天做工的时间。 倘若不是病得严重,或者难以忍受,他们兴许都不会来。 今天不知为何,来的人比较多,哪怕是方岐医术高超也忙不过来,方毓抓药都来回奔跑。 看江波站在一旁等着自己,方岐就没好气道:“人太多了,你帮我一下。” “哼!” 江波冷哼一声,身体却跟着贴了过来。 刚才他也看见了方岐给人诊断的样子,望闻问切非常精细,但却不耽误时间,他对病症的切入辩证非常之快。 甚至江波都疑惑方岐是真的辨别出了病症,还是单纯图快胡说的。 “这个病人腰椎劳损,舌体瘦薄,少苔偏红,脉象弦细,做工之时头晕目眩,开右归丸,我给他针灸一番。” 方岐直接带病人去了里面,江波一脸诧异,没听说过右归丸这种药啊! 方毓倒是知道,方岐专心坐诊后,为了方便,还制作了不少成药。 右归丸就是其中一种,能温补肾阳,对肝肾亏虚有好处。 而针灸之术,是用于缓解气滞血瘀的。 针灸过后,病人不至于疼得厉害,无法做工。 见方毓弄好了药物,江波心中生出几分不屑的念头来。 如此常见简单的病症,他来也可以。 反正方岐去给病人针灸了,他干脆坐在了诊桌旁,接待着下一个病人。 一个中年男人搀扶着妻子过来,见不是方岐,还诧异询问。 “敢问方大夫去哪里了?我是特意前来寻方大夫医治的!” 江波自信道:“他去里面给人针灸去了,我先给人看看。” 男人将信将疑,让腹痛难忍的妻子坐在旁边。 “病人情况如何?” 男人回答道:“我娘子已经七八天未曾排便了,以前也出便困难,在游方郎中那买了药,吃了之后不见效,反而肚子痛得厉害。” 江波看了看病人舌象,脉象,心中有了主意。 “这是阳结之症,也就是俗称的大便难,我开六磨汤顺气导滞,喝上两副就好。” 男人迟疑不已,可妻子确实疼得厉害。 “还愣着干什么?抓药啊!”江波看着方毓说道。 方毓瘪瘪嘴,冲着方岐道:“哥,你还是过来看看!” 被人小瞧了,江波心中又升起愤怒,自己的医术,比周明理都要厉害不少,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半路出家的方岐? 他倒要看看,方岐对这个病人的病情辩证,是不是和自己一样。 如果一样,说明他还有几分本事,但也不过如此。 如果不一样,那就得分个高下了! 方岐给病人针灸后,告诉病人要留针半个时辰,随后快步来到诊桌旁。 “方大夫!您快给我娘子看看!” 见男人比先前殷切得多,江波心里更加不平衡了。 方岐让女子伸舌,江波就在一旁道:“舌红苔黄,燥热,脉滑数,你辩证。” 听江波这样一说,方岐就没有脉诊,反而是看了看江波打算开的方子。 治疗阳结的药方? 方岐再观察了一下,发现妇人腹痛难忍,形体消瘦,神情疲惫,恐怕不只是阳结如此简单。 再搭手脉诊,江波在一旁冷笑不已。 他从小就开始脉诊,难道还能出错不成? 看方岐脉诊的时间都比自己要长三倍左右,他更是心生鄙夷。 脉诊都要那么久,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会觉得方岐医术高明,真是可笑! 见方岐松手,江波讽笑道:“怎么样?江大夫,我脉诊可有错漏?” 方岐冷冷看他一眼,开口道:“病人脉滑弱,阳结外加气虚,你开六磨汤,是想让她上无活气,下无便出,活活憋死吗!” “你!”江波一瞬间惊慌失措。 作为一个医者,被人当着病人面说可能会害死人,江波彻底愤怒了。 “方岐!你休要污蔑我!” 方岐懒得和他辩解,直接拿起纸笔。 “开小承气汤增减,佐以黄芪汤,活气通便!” “先抓一剂拿去给娘亲煎出来,我带病人过去针灸缓痛。” 方毓顿时就来了精神,还得意瞥了江波一眼。 针灸缓痛? 江波不服气,但这里是百草堂,他也只能等着看结果。 可这针灸之术,他这个年纪都只是掌握了皮毛,恐怕还要练个几年才能算是熟练。 妇人捂着肚子,走路晃荡,哀鸣不断。 好不容易躺倒在床上,却不敢躺平,需要佝偻身子缓解疼痛。 这是腹内秽物压迫之象。 方岐拿起过火银针,沾染了白酒的抹布一抹,然后再给病人施针。 一针天枢,飞针速刺! 这一手把江波看傻了,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看这入针的手法,江波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他扎针还需要双指慢碾,可方岐一手飞针速刺,不仅要求力道精准,更要穴位准确。 这样可以减轻病患恐惧,以及痛楚。 真正的针灸,是不痛的。 两根针下去,妇人甚至还开口询问,为何还不施针。 伴随着方岐继续施针,江波竟然发现方岐施展的针法,自己从未见过! “感觉如何?”方岐询问。 妇人开口道:“有点热,不对,越来越热了,我肚子热起来了!” 热气上升? 江波瞪大了眼睛。 下一刻,方岐又开始扎病人小腿外侧,足三里穴。 这里是足阳明胃经的合穴,能调节脾胃,促进气血,增强肠胃之力。 “有点凉,手和脚都有一点。”妇人又道。 江波愕然发现,这方岐前后两套针法并不相同,带来的效果也截然相反。 “我肚子好难受,想如厕了!” 妇女羞愧难忍,身体开始下意识想要离开床上。 方岐急忙道:“你去了茅厕也排不出来,不用忍着,注意别动!” 妇人满脸羞臊,强行忍耐了一会,实在是憋不住,结果却是噗噗声响。 排气了? 江波愣在原地,刚才还腹痛难忍,腹中积压的病人,针灸一会后就胃气通畅了?甚至没再疼得叫唤。 这方岐莫不是什么大国手转世重修,否则他怎么会如此年轻就掌握如此精妙医术? “留针半个时辰,喝了药之后再去茅房。” 方岐处理好一个病患,再看向江波问道:“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江波羞愧不已,梗着脖子道:“错在我就不该来!” 第四十五章 找上门来 方岐的脾气并不是他人看见的那么柔和。 在涉及医道上,他比谁都严肃。 “你在说什么?知不知道因为你的误判,可能会害死一个活生生的人!” 江波还想辩解两句,可方岐治疗的效果摆在眼前,那就是他最大的错漏。 医者,向来是以疗效为准。 “等病人喝了汤药,彻底见效之后,你再对我说教不迟!”江波死撑道。 方岐并不理会他,继续接诊下一个病人。 明明一个很简单的小病,方岐依旧是仔细观察,脉诊时间并不缩短。 江波心中惭愧,靠近来,不服气地问了一句:“你脉诊为何如此之久?难道是什么特别的脉诊手法吗?” 方岐头也不抬,继续看着病人道:“脉诊图快干什么?容易错判误判,你刚才的那个病人,脉象就有错漏之处。” 这个病人确实只是小受风寒,方岐开了很简单的汤药。 “刚才那个病人,我稍微看看就知道是风寒,你依旧看那么久,不是耽误时间?” 方岐古怪瞥他一眼:“你是大夫,还是病人是大夫?” “当然我是大夫!”江波一脸疑惑。 “既然你是大夫,病人来看病,除了他知道的,他不知道的你是否也该探查一番,告知病人?” “我” 江波对方岐很是无语,可方岐说的那些,他也觉得有道理。 最让他好奇的,还是方岐针灸之术。 因为这种手段几乎都是不传之秘,所以江波有些不好意思。 “你那两套针法是哪里学的?叫什么名字?” “烧天火,透天凉,父亲私下传授于我。” 烧天火,透天凉。 朴素又贴切,要是方岐说叫什么鬼门十三针,太乙神针之类的,他会认为是骗子。 老祖宗传下来的手段,哪里会取这种博人眼球的名字? 母亲刘云秀将药煎好微凉就端过来了,给妇人服用后,不过片刻,就听见妇人腹部咕噜作响。 “哎哟!哎哟!” 来效如此之快,江波都怀疑方岐是不是在汤药里放了巴豆。 可真要是巴豆的话,反而会害了这个病人。 见男人和母亲搀扶着妇人去了茅房,方岐这才看向神情恍惚的江波。 “你现在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方岐语气平和,表情淡漠。 江波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起码他心知肚明,方岐要比自己厉害。 “我脉诊失误,辩证不对,开错了药” 方岐摇摇头,无比诚恳道:“是你没有把病人的感受,病人的生命放在心上。” 江波哑口无言,脸都羞臊地红了。 眼看没几个人了,方岐安排好时间后,这才对江波道:“走,我们去赵府。” 走到门口,方岐突然回过头看向江波,让江波都楞了一瞬。 “你要不要学那两套针法,你应该跟着江爷爷学过针灸?” “啊?你要教我?” 这一刻,江波是真的惊呆了。 医家不传之秘,独特的家传针灸之术,方岐竟然要传授给他? 难道不知道,一个医者倘若治某种病有独特的手段,那是可以作为传家之宝来对待的! 是故意戏弄,还是他真就仁心五双? 走到门口,方岐却看见了赵家的车架,此刻就等在百草堂外面的街道。 奇怪,赵家的人来了,怎么不进来呢? 见到方岐出来,赵家下人急忙给车架里的主人通报。 赵玉明撩开帘子,搀扶着晚娘走了下来。 “方大夫,这是要去哪里?”赵玉明冷着脸问道。 方岐表情古怪,却还是回礼道:“去赵府。” 赵玉明都疑惑起来,这凤霞郡赵府,除了自己家还有第二家吗? 可要是他家,怎么他一点消息都没有? 赵玉明想了想问道:“不知方大夫去赵府有何贵干?” 方岐没有回答,反问道:“赵公子守在百草堂门口却又不进去,是合意呢?” 听方岐这样说,赵玉明就想起上一次碰面之时的情景,心中又莫名多了火气。 好在晚娘在旁边温柔陪伴着,让他渐渐平静下来。 “方大夫,我是带娘子前来看病的,你不妨看看再说。” 方岐看了旁边举止优雅温和的女子一眼,开口问道:“若是治不好,你要砸了我这百草堂吗?” 咔咔咔! 赵玉明练过武,拳头捏得发出声响,额头青筋鼓起。 他还是头一次碰到如此胆大,这样质问自己的家伙。 难道以为和柳家有点关系,就能如此蔑视自己了? 更何况只是一个大夫而已! “不会!”赵玉明咬着牙道。 方岐一听,随即说道:“要是治不好,你就砸了百草堂。” “呵,哈哈哈!” 赵玉明被逗笑了,这方大夫真是有趣,这就承认自己医术不好了? 什么狗屁的方神医,也不过是一个沽名钓誉之辈,不知道是怎么迷惑了柳家众人的! 江波也看得摇头,这方岐医术或许比自己好些,但绝对赶不上爷爷。 毕竟他也没底气治好赵家公子少奶奶的不孕之症。 然而,方岐下一句话让众人惊愕。 “要是治好了,你去给江老大夫道歉,顺便把砸坏的东西赔偿了,可否?” 江波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方岐,他怎么敢这样! 赵玉明听到这句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大笑起来。 “好!若是你真能治好我娘子的不孕之症,我自去江家赔礼道歉,赔他一个新宅子!” “不仅如此,我赵家视你为座上宾,有了子嗣,认你做干爹!” 此话一出,江波感觉脑袋都嗡鸣起来。 这可是漕运使赵大人家,认方岐做干爹? 相当于方岐多了一个官面上的背景! 方岐反而是皱着眉看向赵玉明,心想他说的应该是他的子嗣,而不是他自己。 “进来。” 方岐招呼夫妻二人一起来到百草堂。 江波跟在方岐后面,冷声道:“别以为你帮着江家,我就会对你改观,要是你治不好,我是不会帮你说话的!” “我不是在帮江家,只是他们的做法不对罢了。”方岐平淡回答。 江波一定,心情又不舒服了。 赵玉明夫妻一走进百草堂,方毓就紧张了起来。 这两人因为大夫治不好,把人店给砸了,已经传了出来。 哥出去一会,怎么把这两尊瘟神给请回来了? 晚娘在诊桌旁坐下,赵玉明哪怕不说,可他眼中紧张和担忧却透露而出。 或许这是最后缥缈无依的机会,他渴望上天赐给他一个奇迹! 不料,方岐一句话就让他心神巨震。 “上次给这位夫人看过了,换你来。”方岐对着赵玉明说道。 赵玉明瞳孔扩散,不敢相信方岐竟然怀疑问题出现在他的身上! 好,他倒要看看方岐能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要是不行,砸了百草堂?那也太便宜了。 他要放火烧个一干二净! 第四十六章 夫妻两个都有病 “张嘴,伸舌。” 看过赵玉明脉象后,方岐再搭手脉诊。 之前见过方岐脉诊很慢,赵玉明此刻也耐着性子,想要看看方岐这次能说出点什么来。 不料,他竟然看见方岐皱了眉头。 到底是病人和大夫的关系,试问哪个病人见到大夫皱眉不害怕的? “我身上有问题?”赵玉明疑惑担忧道。 “换只手。” 换了一只手脉诊后,方岐又让赵玉明站起来,撩开他的衣袍,在腹部进行腹诊。 越是繁琐,赵玉明就越是提心吊胆。 晚娘都有些担忧道:“方大夫,我夫君他可有不妥之处?” 方岐一本正经道:“错不了,你夫君有精寒之症。” 所谓精寒,也是精弱,便是活力不足,先天不强,如此一来自然难以受孕。 赵玉明咬紧牙,恨恨道:“不可能!我房事绝无问题!你是在羞辱我吗!” 方岐瞥他一眼:“精寒之症和房事又没有必然联系。” “呵呵!你又没有看见过,怎么猜出来我是精寒之症的?莫不是在诓我?”赵玉明仍旧不死心。 求医问药两年之久,到头来发现是自己的问题,这哪个男人受得了? 方岐也不惯着他,直白道:“你舌质暗紫,典型的淤血内阻,体内气血运行不畅,舌边瘀斑,对应肝胆,邪气热气皆有。” “脉弦涩,主肝郁气滞,二者皆表明你肝郁血瘀之象,从而导致精寒。” “再看你情志烦躁易怒,胸腔涨满疼痛,下阴坠胀刺痛,内外皆表,难道还不够清楚?” 赵玉明双眼失神放空,想要愤怒,可听方岐说烦躁易怒就是表现,顿时无力坐在了椅子上。 晚娘站在旁边,轻抚着他的肩膀,恳切询问道:“方大夫,可还有挽回的余地?” “当然有。” 方岐话音落下,手一挥就要写方。 这次方毓没能抢到送纸笔研磨的活,因为被江波给抢了过去。 “我开柴胡疏肝散合少腹逐瘀汤加减,柴胡,香附,疏肝理气,川穹,芍药养血活血,甘草调和诸药” “再行针灸之术,改善你身体状况,记得保持心情舒畅,少动怒。” “我再传你五禽戏健体之法,增强体质。” 赵玉明脸上升起些许喜色,带着几分期待询问:“如此一来,就能有子嗣了?” “还不行。” 不行? 赵玉明夫妻顿时心中咯噔一下,方岐写好方子后,让赵玉明去长椅上,他好进行针灸。 “方大夫,你这还不行的意思是” 方岐给银针消毒,回应淡然:“你妻子身上的问题还没有医治,只是解决了你这的病症,自然不行。” 赵玉平躺在了长椅上,好奇询问:“那是不是晚娘身上的病症解决,就可以有子嗣了?” “只能说几率大了许多,剩下的就看你们的运气了。”方岐并不保证。 恰恰相反,要是方岐一口保证可以,赵玉明反而还会心有怀疑。 可这样说,他信了十足十! 要扎针之时,方岐招呼江波过来看,至于方毓,早就看熟悉了。 “烧天火,透天凉两套针法,都讲究快和准。” “见效快,施针快,穴位准,力度准。” 方岐手指轻弹,一根银针就明晃晃刺入赵玉明的太冲穴,位置分毫不差,深度妙到毫巅。 如此手法,让江波有些怀疑人生,这方岐莫不是从娘胎里就开始练习针灸? 仅仅两针下去,赵玉明就开始感觉腹部火热,感觉身体里有股邪气从浑身皮肤散发。 下一刻,又有种独特的寒凉之感钻透,让他狠狠松了口气。 “留针半个时辰,切莫乱动。” 方岐转身去给晚娘看病,赵玉明却突然开口。 “方大夫手段高明,但能不能弄个帘子帮我挡着?” 赵家公子哥,还没有在人前这样坦胸漏乳过,更别说上面还扎着银针。 哪那么多事? 方岐淡淡道:“这里是医馆,不透气,容易病魔内蕴。” 赵玉明很是无奈,想他堂堂赵家公子,还鲜有人敢拒绝他的需求。 这方岐,为了一些贱民穷鬼,也敢抹了他的面子。 还真是 令人钦佩! 年纪轻轻,却有这样的胆气,赵玉明对他的医治效果不免又多了几分信心! 晚娘坐在诊桌旁,方岐哪怕之前看过,现在也再一次给她进行诊断。 “方大夫,我身体的情况如何呢?前医都说我是宫寒之体,可不管怎么治疗,都不见效。”晚娘哀伤道。 方岐微微点头:“不错,确实是宫寒之症。” “胎床冰寒,犹如隆冬,万物不生,自然难以孕育生命。” “前医采用暖宫之法,其实是对的。” 大家都疑惑起来,既然是对的,那为何还是难以受孕呢? 想着,众人将目光看向了赵玉明。 此刻,赵玉明如果不是因为留针在身,估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方岐却摇头道:“可你身上不仅只是宫寒,还有别症,没发现你宫寒之症一直反复,久治不好吗?” “啊!”晚娘都惊愕起来。 赵玉明感激不已,多谢方大夫为他正名! “你有过伤娠。”方岐肯定道。 所谓妇人伤娠,便是流产,胎儿未足月便堕出。 一瞬间,晚娘的双眼就变得通红,喃喃自语,不敢相信。 “原来,我有过孩子吗?我自己怎么也不知道呢?” 赵玉明躺在椅子上都忍不住大喊:“方大夫,我夫妻二人此前绝无子嗣,你不要污蔑晚娘清白!” 方岐淡淡道:“不是没有,是你们没能发现,女子腹部未显,胎儿太幼之故。” 夫妻二人只感觉脑袋轰的一下。 赵玉明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可晚娘却突然想起。 两年前的一个冬日,她取水时不小心撞在了桌角,疼了几天,还以为是经期到来,结果竟然是伤娠! 此刻,她再也控制不住,掩面啜泣起来。 “因为伤娠的缘故,所以你的症状其实是血瘀宫寒,即便暖宫有效,前胎血瘀未尽,阻塞生机,断药之后自然又变得寒冷。” “前医不知道你有过伤娠,或许有人发现,却也不敢确定,毕竟你二人身份,说出来容易招惹祸患。” “都说讳疾忌医,你们这反而颠倒过来,让医者讳疾!” 晚娘痛不欲生,赵玉明则是羞愧难当。 看方岐开口训斥赵家公子,少奶奶,方毓见怪不怪。 涉及医道上的事情,哥哥就是如此光芒万丈。 倒是江波,此刻竟然感觉内心对方岐生出了几分仰慕之感。 这种医道光辉,让他挪不开眼。 方毓神情古怪地看向江波,心想怎么这人和柳潇湘姐姐,苏婉姐姐那天在船上一个表情? “开方!” 方岐开口,众人齐齐一震! 第四十七章 医道不孤 “化解血瘀,温经散寒,以少腹逐瘀汤加减,小茴香,干姜,肉桂温养,当归,川穹养血活血” “佐以艾灸之法,温暖胞宫,促进气血。” “五禽戏让小妹方毓教你,日日练习,记得常用艾叶热水泡脚。” 同一份汤药,在本方的基础上进行加减配伍,竟然就可以针对不同的病症。 这对于医书读死了的江波而言,无疑充满震撼。 而艾灸,则是将艾叶制成艾绒,艾条等,可以刺激穴位,激发经气,调理身体。 通常有直灸,间灸,悬灸,器灸四种。 对这种富家女子,多以间灸,悬灸为主。 直灸是点燃艾绒放在皮肤上,犹如燃香点肤,疼痛不说,还容易留下伤痕。 器灸则是用器具固定位置,这样也容易留下器具痕迹,看上去不美观。 方岐选用的手段是间灸,在艾绒和皮肤间隔上姜片,也称隔姜灸。 悬灸就不考虑了,是将点燃艾条悬于穴位上方进行熏烤,没那么大的空间和多余时间。 弄完这一切,方岐也感觉到了些许疲倦。 方毓泡了一壶茶水,端来一盘柿饼,方岐边看医书边吃点东西,在岐黄神医体的恢复效果下,很快又打起了精神。 江波彻底对放弃改观,不仅是被方岐的医术打动,更是被方岐的为人折服。 接触下来,他才发现,自己看到的方岐,和从周明理口中听到的方岐截然不同。 都说人心中想的是什么,看到的就是什么。 那周明理眼中的方岐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一时间,江波都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周明理了。 “有劳方大夫了,我夫妻二人都感觉喝了药之后身体好了不少。”赵玉明带着晚娘来到方岐面前致谢。 或许是心理作用,加大了他们对药效的感观。 等病人离去得差不多,方岐来到后院,教他们二人练习五禽戏。 一开始江波还在旁边看热闹,可跟着动手练习两下后,他愕然发现,这套健体之术效果极好。 说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也不为过。 送走赵玉明夫妻二人,江波买了一些饭菜回来,竟然就赖在百草堂吃了饭才准备离去。 临要关门之时,江波站在门口询问方岐。 “方大夫,你这一身神妙医术,到底是从何而来呢?” 这是江波最大的疑惑。 医道浩瀚,能从中选取一条旁枝末节深度精研,恐怕要一辈子,甚至是几代人。 他无法想象方岐拥有如此医术,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方岐只好把逝世的方白药又给搬了出来。 “百药叔,看来是有所隐藏啊,不然绝对也是大国手级别的名医。”江波感慨一声。 “对了,你说传授我针法,你其他医术也可以传授给我吗?” 江波知道这样有些贪心,可人本就是贪婪的。 进入宝山,自然是能拿多少拿多少。 方岐微笑道:“都可以,不过贪多嚼不烂,你还是先熟练了针法之后再说。” 见方岐爽快答应,江波更是惭愧,甚至问出了极其无礼的一句话。 “那,我也能传授给别人吗?” 一说出来,江波就变了脸色,知道自己说错了。 毕竟他和周明理还有联系,要是传给周明理,岂不是又反过来对付方岐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可以。” 方岐很认真,反倒是江波不敢相信。 法不轻传,道不轻授。 谁有点压箱底的本事,不都是藏着掖着?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放在这个年头,可不是一句玩笑话! 甚至传儿不传女,怕的就是传给女儿,女儿教给女婿去了,反过来抢了生计,饿死了自己一家。 现在,方岐甚至愿意教给同辈的江波,也同意他往外传授。 图的什么呢? 世上真有这样的善人? 面对方岐,江波也有了那种无地自容,自惭形秽的感觉。 “你觉得,天下的病,治得完吗?”方岐开口问道,把江波从失神中拽了回来。 “那当然治不完,只要人还活着,要吃饭,就不可避免会生病。”江波回答道。 “是啊,我也知道天下之病治不完,可我的目标,就是让天下无病。” “所以我会将自己有限的寿命,投入无尽的医道事业中去。” “可仅凭我一人,势单力薄。” 说完,方岐已经告知了自己愿意传授江波,以及同意江波传给他人医术的原因了。 心中很复杂,江波甚至怀疑过方岐是不是在自己面前演戏。 但最终,他还是在方岐那柔和安详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若你真能做到这样,我江波愿称你为师,与你共赴医道!” 说着,江波对方岐拱手弯腰,行了一个大礼。 吾道不孤。 方岐嘴角带上了一抹欣慰笑意。 “记得准时来百草堂,除了练习针法,多看看病例病症,也能增长经验。” “好!” 数日过后,赵府传来好消息。 晚娘经期到来之时,排出了诸多血瘀碎块,身体也没了那种沉重之感。 两人身体肉眼可见的改善,精神也比之前好了太多。 得知消息,江波心中欢喜,却又纠结。 如此一来,之前和方岐的约定,几乎板上钉钉。 百草堂关门后,江波来到了周明理的住处。 “江兄。”周明理笑着打招呼,神色有些黯然。 江波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恳切道:“明理,你和方岐之间或许有些误会,这些时日接触下来,我发现他并不是你所说的那种人。” 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周明理只是叹气不说话。 他和方岐之间的恩怨,从他对方家下手之时,就已经无法解开了。 “我学了两套针法,我传给你,你学成之后,去向方岐道歉认错如何?”江波声音都带上了些许哀求。 周明理沉默了一阵,最后默默点头。 见周明理同意,江波欣喜万分。 他们三个小时候就认识熟悉,也一同玩过,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实在不是江波愿意看到的。 现在好了,他们三人,凤霞郡年轻一辈的医者,定能携手在医道上走得更远。 “那针法分为两套,一套烧天火,一套透天凉,讲究快准二字法诀。” “你可以对着木傀儡先找准穴位练习,我改日写下完整针法给你。” 周明理恭敬道:“多谢江兄!” 传授了练习术之后,江波离开了。 周明理站在写有穴位的木傀儡面前,面无表情,一遍又一遍地练习,手指破皮流血也浑然不知。 倘若此刻江波看见周明理的表情,恐怕会追悔莫及。 “方岐!” 周明理面似恶鬼:“你给我等着!” 第四十八章 把人当衣服缝? 百草堂生意红火,已经成为凤霞郡的一景。 就连附近乡里都有赶来求医问药的病人了。 每天门口排成长队,即便江波上手帮忙也无法满足所有人。 方岐倒是还好,可妹妹母亲,以及江波反倒是累得够呛。 没办法,方岐只好拿出排号机制。 每天前五个善号,给老人小孩妇女重症,后面每天只接诊几十个,如此一来才算是轻松了些。 从早上接诊到午时,方岐吃两口饭的功夫,方毓气呼呼从外面回来了。 “怎么?谁又惹咋们乖巧可爱,聪明懂事的小妹了?”江波在旁边笑着询问。 方毓坐在椅子上就开始说:“外面那些人也太过分了!故意排队领号,领了又卖给那些看不上病的人,他们卖多少你知道吗?” “五十文!遇到着急的,卖个两银子的都有,这不是我们受苦受累,还帮他们赚钱吗!” “可恨,一群流氓子!” 方岐都哑然了,没想到因为自己,反而在现在就催生出了倒号黄牛。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会让许多病人得不到该有的救治,还会花更多的钱。 江波也开口道:“我也发现一个问题,不论轻重缓急,很多病人哪怕只是一点小毛病都要来百草堂。” 这样一来,普通病人又挤占了严重病人的空间,也加大了百草堂的劳作量。 甚至江波有些话没说出来,因为百草堂,还直接影响了凤霞郡其他郎中和大夫的生意。 诊费便宜,药材便宜,再加上医术高超。 这就导致了这样的问题。 方岐想了想,开口道:“既如此,那就限定一人一号,不可转卖,人号不一者重新领号。” “另外,江兄你这些日子也进步许多,就由你接取病症轻微的病人,遇到不懂的再问我。” “如此一来,应该可以缓解。” 辛劳一天,江波回去的时候腿都有些发软。 可这种日子,却让其感觉无比充实。 甚至每天回去,爷爷还会考校他今日学了些什么,见识到了些什么,两相映证,更是进步神速。 方岐给出的办法效果不错,再发动了周边民众后,那些倒卖医号的流氓子少了许多。 “救命啊!方大夫!救命啊!” 外面传来呼喊声,方岐把病人转交给江波,急忙走了出去。 门口男人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伤患过来,还在不断大声呼喊着。 方岐快步过来,男人急忙道:“方大夫!你快救救我兄弟,他被人砍了两刀,流了好多血!” “先把人抬进去!” “来人搭把手!” 大家把伤患抬到了里屋,这时候有认识两人的病人开口道。 “方大夫,这两人你可得小心点啊,他们是西市上的混混,平日里就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不是好人,之前还在你这倒卖医号呢!” 方岐点点头,然后说道:“他们偷鸡摸狗,自有律法惩罚他们,现在既然来到了百草堂,那就是病人。” 如今讲究一个民不举,官不究。 这混混被人砍了两刀,浑身是血,只要没杀人,没人报案,没有造成恶劣影响,官府其实不会管的。 刘三脸皮厚,被人这样说也不为所动,反而拽着方岐道:“方大夫,你救救我弟弟!我没钱!我给你磕头了!” 方岐摆摆手:“没钱没关系,你身强力壮的,去外面帮忙维持一下秩序,不让人吵闹生事,就抵了你弟弟的医药费用如何?” “好!” 刘三看了弟弟刘四一眼,一扭头走了出去。 “方大夫真是心善啊。”众人纷纷感慨道。 此刻,方岐专注在了刘四的身上。 他失血过多,已经昏迷休克,揭开眼皮,瞳孔无神,已经十分危急。 创伤失血,倘若放在后世,止血缝合,输血调养,问题都不大。 可现如今,方岐却没有输血的手段,至于辨明血型,倒是可以用凝集反应辨别,可输血器具如何去做呢? 之前遇到的失血症状也不像今日这般严重,方岐一时间觉得自己失误了。 倘若可以改良一下医用器具,遇到这种情况就不至于听天由命。 “这怕是没救了。”江波看了一眼,给出了他的结论。 或者说,很少有医者能在这种状况下,把人给救回来的。 方岐瞥他一眼,开口道:“病人还有一线生机,我们就要全力以赴。” “小毓!取我银针肠线来!” 银针肠线?江波一头雾水。 难道这时候方岐还要针灸?至于肠线,那是什么东西? 方岐取来一根牛筋绳,束缚住刘四手臂伤口上方,再取白酒擦拭伤口。 这时候,方毓也拿来了银针肠线。 银针,是特殊打磨过的缝合细针,肠线则是羊肠线,选用健康羊小肠,清理去脂等多道工序制作而成。 一些好事之人围过来观看,不由得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方岐穿针引线,竟然把人当成衣服一样给缝了起来,实在是令人惊骇。 “这!竟然还有这种手段!” 江波好歹能接受,就是惊愕不已。 把伤口缝合,怎么会有人如此聪慧,能想出这种办法! 要知道他学的处理外伤,就是消毒去热,以药敷之。 要是伤口化脓,就割去腐肉,挤出脓血,如此医治。 方岐将伤口缝合之后,又涂抹上了一种特制药膏,最后才用蒸煮过的干净纱布把伤患处给包了起来。 仅仅如此,只是止血,伤患失血过多昏迷不醒,还得要补血,或者说把人先救回来。 “人参活血汤!” “哦哦!” 方毓急忙去取人参,一株婴儿手臂粗壮的人参被取了下来,方岐当着众人面,用一把精致小刀,减掉了其中一根粗壮根须。 这一幕,看得众人齐齐叹息。 江波更加难以置信,这人参散发浓郁药香,闻一口都感觉心旷神怡。 他从小见过不少珍奇药材,可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品相的人参。 百年参王,还是千年参精? 其实,那只不过是方岐用渡灵之术加强了药性的普通人参而已。 这时候不上重药,这个人他真不一定能救回来。 很快汤药熬煮好端过来,方岐给刘四喂下,再检查了一遍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江波也惊喜万分道:“病人脱离险境了!” “好!” “真是厉害啊!” “方大夫神医啊!” 围观者纷纷拍手叫好。 大家都心知肚明,刘四这个样子,但凡换个大夫来,都救不了他的命。 在外面帮着维护秩序的刘三听到里面动静,又冲了进来。 看刘四被救了回来,他顿时满脸惊喜,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给方岐磕了两个响头。 方岐开口道:“你弟弟还要调养一阵,这段时间,你就当个帮工,以此偿还费用。” 刘三感激不尽,又给方岐磕了两个。 第四十九章 浪子回头 “哟,这不是刘三嘛?怎么金盆洗手,干起正当活计来了?” “你弟弟呢?听说被疤子砍了好几刀,怕是死了?” “哈哈哈!” 几个游手好闲之人从旁边路过,正巧碰上在外维护队伍,做些杂活的刘三。 面对他人嘲笑,刘三愤怒着瞪了回去。 几人戏弄之心大发,一起走了过来,想要看看刘三死了弟弟之后,还有没有那么嚣张。 哪怕对面人多势众,刘三一个混混,深谙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 正想要瑟缩着躲开时,他身后反而站来了一群人。 街坊邻居,男女老少,形成了一堵人墙。 “干什么!敢在百草堂门口闹事?” “人家刘三在这里干活还钱,碍着你们了!没教养的东西!” “你!罗铁匠家的混账行子!再不滚回去,我就去问问你爹怎么教的!” 这可是捅了马蜂窝,刘四都没有反应过来,那几个想要找他麻烦的混混就已经灰溜溜地跑了。 有年纪大的老爷子还拍着刘三的肩膀,笑呵呵道:“小伙子,别怕他们,这些时日你的表现大家伙看在眼里。” “你好好在方大夫这里干活还钱,等你弟弟好了,大爷我帮你找活干。” “以后咋们好好做人,别再去混日子了啊!” 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此刻竟然有种被人关心的感动。 哽咽着喉咙答应了一声,刘三眼神中透着复杂的光芒。 夜了,刘三就在病房里睡地上,旁边病床上躺着刘四。 “哥,要不了几天我就能出去了,到时候咋们再去找疤子报仇!” 刘四在床上,伸出手臂握拳,发出愤恨的声音。 报仇,说得轻巧,刘三不屑冷笑。 那疤子手底下十多号人,下手又黑,自己两个人怎么可能是对手? 要不是百草堂的方大夫医术好,又没收钱,现在他就该找个地方挖个坑,把刘四给埋了。 等等,钱? 刘三心里掀起了点点波澜。 他们抢地盘,拼刀子,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钱! 可现在,他们不就待在一个金窝窝里吗? 刘三爬起来,凑到刘四病床边,小声说:“咋们干上最后一票,远走高飞!” 刘四疑惑道:“干谁?” “等着!” 话音落下,刘四就灵巧着窜了出去。 他一个大块头,竟然如同狸猫一般轻巧灵活。 各行各业都有技艺,刘三就会一手飞梁走壁,巧取财货之术。 他这些日子已经把百草堂给摸清楚了,很快就找到存放钱财的地方。 在上锁的柜子深处,有着一个药箱,里面装着大户人家捐赠的千两银票,门口挂的善行牌上写得有。 取了里面的银票碎银,刘三又去了药柜,撬开上层锁具,取出了一个药盒子,里面放着的赫然是那株千年人参,药香扑鼻。 这么多钱,足够他和刘四换个地方,当个富家翁了。 至于百草堂,没了这点钱,只要最值钱的方大夫在,那就算不上什么。 那些大户人家只会怪罪他这个小毛贼,而不会怪罪方大夫。 将东西收好,他回到了病房,一开门,就发现刘四站在门口,满脸焦急之色。 “大哥!你是不是拿了方大夫的东西,咋们不能这样恩将仇报啊!” 刘三羞恼不已,拍了他一巴掌骂道:“什么恩将仇报?他给你治病,我帮他务杂,已经是抵清了!” 刘四闷着头不说话,他知道自己之前的状况。 这是救命之恩,只能以命来偿还。 “走!我们乘夜从暗道离开凤霞郡,等去了外地,我们隐姓埋名,做个富家翁!” “到时候我们买几亩田地,置办点家业,还可以给你讨两个老婆!” 面对刘三充满诱惑性的话语,尤其是说到老婆的时候,刘四很是心动。 但他还是忍住了,支支吾吾着来了一句:“哥,你要走的话,就先把我打死。” 刘三瞪大了眼睛。 自己就那么一个兄弟,把他打死了,岂不是真的变成孤家寡人了? 这家伙,脑袋没被砍啊! “你疯了!我打死你干什么?你死了我拿钱给你陪葬有用吗!” 刘三恨铁不成钢,想要动手揍他一顿,怕发出声响,又怕加重伤势。 终于,在脑海斗争良久,刘三还是放弃了。 他无奈道:“我怎么就有你这样一个糊涂兄弟,能过一辈子好日子的机会,这都不要!” 刘四憨憨笑道:“哥,有你在,这日子就很好了。” 听了这话,刘三心生惭愧,默默起身,将银钱人参放回原处。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要价值千两的银钱,心里反而还一片轻松。 自己不是一个混子吗?怎么也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来? 回到病房,一开门,就看见方岐站在病房里,而刘四正乖乖坐在一边。 “方!方大夫!” 刘三心中惊恐万分,甚至比以前做贼的时候被发现还要恐惧。 方岐微笑道:“你弟弟的伤情好了很多,我过来看看。” “哦,那就好!”刘三惭愧道。 见刘三这个样子,方岐笑问:“不知你们之后有何打算?继续这样打打杀杀的,可不好啊。” 刘三苦笑道:“不怕方大夫笑话,我哥俩没本事,干苦工没人家能吃苦,种地也没有田,只会一点偷鸡摸狗的手段,着实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方岐背着手,微微摇头道:“既然如此,我这百草堂很忙碌,而且我今后还有诸多设想要去实现,很缺人手。” “你们要是不嫌弃我这里劳累了些,工钱低些,不妨留下来。” 留在百草堂? 刘三瞪大了双眼,刘四还有些犹豫地看着他。 扑通! 刘三回过神来立刻就跪下了,眼睛湿润道:“方大夫!只要你愿意收留我们哥俩,我们这条命就是你的!” 刘四一看大哥都跪了,也急忙跟着跪下来:“方,方大夫!之前你救我一名,再加这一次,我欠你两条命!” 见二人这个模样,方岐哭笑不得,把他们搀扶起,让他们找些休息,明日也会忙碌。 回去自己的房间,方岐微微摇头。 百草堂里的动静瞒不住他,本来都打算动手了,可没想到峰回路转,他们良心发现。 这样一来,倒也是不好试验岐黄神医体的力量了。 等一些常见成药研制出来,医馆也就没那么忙了,他到时候再抽空进山一趟试试手段。 刚躺下,他就听到脚步声,而且朝着他的房间来了。 难道是察觉到不对,刘三刘四想要对自己下手? 咚咚咚! 小声敲响了门,方岐直接让对方开门进来。 刘三打开一条小缝挤了进来,反手将门给带上。 方岐眼神渐渐变得尖锐。 下一刻,他直接跪倒在地,磕头道。 “还请方大夫原谅,我一时鬼迷心窍,竟然想要偷走医馆的银票宝药!” 第五十章 给你两个选择 “嗯,刚才怎么不说?” “刚才太高兴,还没有回过神来。” 刘三恭敬道:“方大夫,我决定把这条命给你,所以不会对你有任何隐瞒!” 方岐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回去休息,我改天把旁边房子也租下来,你们就在旁边住着,住病房也不方便。” 见刘三没有起身离开,方岐又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方大夫您好生休息!”刘三恭敬行礼后退了出去。 看刘三走出去,方岐就知道,他应该还有事情瞒着自己。 只不过,没必要去深究。 谁还没有一点自己的小秘密呢? 回到病房里,刘四忐忑不已地问:“大哥,你给方大夫说了之后怎么样?方大夫没有赶你走?” “要是不留你,我去给方大夫求情!” 刘三压低了声音笑道:“怎么会!方大夫人好心善,我也没有一错再错,他自然原谅我了。” 此刻刘三才真正感觉到了轻松,心里也没有那种憋着的感觉。 睡到半夜,刘三突然惊醒。 他仿佛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方大夫对于他做了坏事的反应,显得太平淡了些。 如果不是真不放在心上,那或许就是他早就有所察觉,只是没有揭穿罢了。 如此一来,这方大夫恐怕不仅仅只是个大夫那么简单! 城门门禁将闭,百草堂也随之关了门。 刘三有些习性改变不了,他喜欢去西市一家醪糟摊子上,坐到别人收摊。 倒不是味道有多好,只是那家摊子的老板娘是个寡妇。 妇人长得也不算好看,只是贤惠端庄。 以前没钱,好几天或许才能喝上一碗,在那里干坐着,妇人也不刚他走。 遇到一些心怀不轨的无赖子,刘三还会帮忙维护,仿佛忘记了他自己也是个无赖。 现在,每天方大夫都会给他工钱,能来这里喝上一碗香甜的醪糟之外,还能剩下不少。 “你天天都来喝,不腻吗?”妇人快要收摊了,在那边用竹夹子清洗杯子器具。 刘三只是嘿嘿傻笑,他最喜欢看妇人洗碗,仿佛这样能掩盖她手上的粗糙。 “方大夫也说,醪糟太甜的话不能天天喝,但是你这里的不是那么甜。” 刚说完,刘三就后悔了。 那妇人秀眉一挑,佯怒道:“你是说我的摊子偷工减料了?” “不是,我没这个意思!”刘三慌张不已。 妇人忍不住笑了,可眉宇中那一抹忧虑却怎么也抹不去。 刘三并不知道,妇人在担忧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她想要找个丈夫过日子,可来的都是一些浪荡子,抱着戏弄她的心思。 有个刘三似乎要可靠些,却也是一个混混,没有个正经活计。 刘三想的是,在百草堂干活,存够银子后,就去找媒人提亲。 在他之前,要是有人觊觎老板娘,他就把人赶走。 帮着收了摊子,得了妇人一声感谢,刘三就美滋滋地准备回去。 路过坊市拐角,他眼神变得冷了几分。 这里面下去的巷子,就开得有一家赌馆,刘四就是差点在里面丢了性命。 一个赌徒从旁边路过,看见刘三,顿时笑道:“哟,这不是三哥嘛!最近在哪里发财啊?” 刘三没有理会对方,转身就准备走,身后却被两个人给拦住了。 这两人是赌馆里的看守,看见他们,刘三顿感不妙,下意识就要逃窜。 身体一动,那铁塔般的壮汉就一脚踹了过来,刘三只感觉腹中翻江倒海,下一刻身子就被人给架了起来。 “大!大!大!给我大!” “哈哈哈!大牌!” “没钱了,下次再来!” 赌场里嘈杂的声音让刘三又强行打起了几分精神。 有了正常的生活之后,再看这些人,竟然显得如此疯狂,更令人恐怖的是,他曾经也是这里面的一员。 有人被架着走过赌桌,那些赌徒甚至毫不在意,又或者说是见怪不怪? 来到一间暗室,一个光头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男人,此刻正在躺在椅子上,旁边还有两个少女伺候着。 看守把刘三架到了男人面前,刘三闭着眼都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贪婪的味道。 赌馆的老板,疤子。 赌馆分两种,一种明面上的,一种暗地里的。 疤子的赌馆属于暗地里的,算是混混头子。 “刘三,你挺能躲啊?” 疤子说了一句,张开嘴,旁边少女就给他喂了一瓣橘子。 刘三不说话,疤子一巴掌就甩了过来。 耳光清脆,刘三盯着疤子,露出一抹冷笑。 “呵,有点意思。” 疤子站了起来,让两个看守把刘三架好,然后一脚踹在刘三胸口,刘三直接撞在了墙上。 还没爬起来,就又被人给架住了。 “你们哥俩欠的钱,可是翻番了,一共一百五十两,再过两天,那可就三百两了!” 疤子拍拍刘三的脸,问到:“啥时候还啊?” 刘三牙齿上带着血丝,愤恨道:“你们差点把我弟砍死!还想让我们还钱!” “这不是没砍死嘛,百草堂诊费便宜,我免你五十文的债务就是了,哈哈哈!” 几人大笑起来。 疤子收敛了笑意,又看着刘三说道:“我给你一个选择,一呢是把百草堂烧掉,我还会给你一笔钱,让你和你弟弟远走高飞。” “这第二,你要是能把姓方的大夫给杀掉,我会给你更多的钱,让你和弟弟走得更远一些,绝对不会有人找得到你。” “你选哪个?” 刘三心神巨震,不相信疤子怎么会盯上方岐。 以前方岐虽然也是个赌鬼,却也不至于得罪疤子到这种地步,以至于要让他杀人! “我,我选第一个!” 此刻认怂才是明智的,刘三决定赶紧回去,然后告诉方岐这件事,让他做好应对,有人要在暗中对他不利。 见刘三那么快就答应了下来,疤子哈哈大笑。 “行,既然你识相,这次就放过你,但是你最好不要给我玩阳奉阴违的那一套。” 说完,疤子挥手,两个看守把刘三给按在了桌子上,强行抽出他的手来。 疤子手持一把锋利短刀,迎着烛火看了看,寒光凛凛。 “我都答应了,你还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 疤子不屑一笑:“当然是给你长点记性了!” “不!不!” 刘三眼睁睁看着疤子举起短刀,随后狠狠落下。 咚的一声,两个少女被吓得瑟缩起来,刘三左手的小拇指从中砍断,鲜血长流。 “啊!” 刘三痛苦惨叫,两个看守竟然也不管他,就任由他在地上打滚。 “滚回去,记得老子给你说的,要是弄不好,下次这刀就砍你的脖子!”疤子无比狠毒道。 小指头被疤子嫌弃地丢在了一旁的垃圾堆里。 刘三捂着断指,满头大汗,头也不回地跑了。 第五十一章 记忆中的赌馆 回到百草堂,刘三顾不上自己鲜血淋漓的双手,直奔书房。 或许疤子都想不到,之前那个混混刘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方,方大夫!有人要害你!” 方岐看着他的手,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你手受伤了?我来给你处理一下。” 方岐走过去,按住刘三手臂上的穴位,让他伤口不至于太疼痛。 可当刘三松开右手,露出受伤的左手时,方岐也愣了一下。 竟然断指了? 而且看创口处,血肉平整,明显是被利器砍伤。 这个时代的利器,除了刀剑一类的东西,方岐想不出还有什么。 古人早有断指重接之法,只是受限于技术,成功率极低。 在方岐这里,可以将成功率极大提升,越是快速地将断指接回去,成功几率也会越高。 “你断掉的手指呢!”方岐声音都加重了几分。 正在清扫后院的刘四也跑了过来,看见刘三双手鲜血,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刘三不想说,可在方岐的目光中,却又败下阵来。 “是疤子干的,就是福莱巷里面那家赌馆的头。” “他逼我选,要么烧了百草堂,要么就杀了方大夫你。” “方大夫,有人要害你!” 方岐稳定心神,开始给刘三断指处止血,同时用针灸和药物保持伤口活性,又不至于让断口处愈合。 做好伤口处的处理,方岐起身就要出门。 “方大夫!别去!你文文弱弱,斗不过他们的!”刘三呼喊道。 方毓和母亲也一脸焦急之色,他们百草堂做的都是行善积德的事情,怎么还会有人想要暗害方岐呢? 方岐站在原地,开口道:“刘三你就待在百草堂,保护好我妹妹和娘亲,刘四你帮我跑一趟,去寻柳府之人,告诉他们此事,最好叫人前来百草堂。” “哥!你呢?”方毓有些担忧,要是方岐真去找赌馆那些人,遭遇不测怎么办? 他们这个家,这个百草堂,可完全就靠方岐一个人撑着了! 方岐微笑道:“我去找赵府上的大人,请他们也出手帮忙。” 说完,刘四和方岐一起出了百草堂。 走过一个路口后,方岐方向调转,直接朝着福莱巷跑了过去。 这里的环境,在他记忆里缓缓浮现,毕竟以前来了很多次,在这里花天酒地,纵情豪赌,把方家家底输得一干二净! 门口看守见到方岐,也是齐齐一愣。 他们怎么都想不到,方岐竟然找过来了。 还犹豫着,要不要放方岐进去。 “怎么?有些日子没来,你们赌馆就认不出人了?”方岐神情冷漠。 看守嚣张着仰起头:“姓方的,别以为重新开了百草堂就了不起,来了这,你也得给我卧着!” 说着,那看守就要动手,却被方岐灵巧躲过。 “我自己会走,不用劳烦!” 说完,方岐直接推开假门,步入了赌场中。 走过一个个赌桌,还能在赌桌上看到一些熟悉的面孔。 他们双眼充满血丝,手臂不时颤抖,口中呼喊着,俨然一副入迷的模样。 来到赌场头目所在的房间,方岐见到了疤子。 这个房间里有一股血腥味,方岐很快发现了那根丢在垃圾上的断指。 疤子都傻了,刚才还叫刘三去收拾百草堂,结果没一会,正主到他面前了? “方大夫?我没看错?”疤子哈哈笑道。 方岐冷着脸:“没看错,要是这都能看错,我可以帮你治治眼睛。” 疤子有些愤怒,在他的地盘上,这方岐怎么敢这样跟他说话? “你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吗?” 两个看守从后面上来,一左一右按住了方岐的肩膀。 即便如此,方岐也没有惊慌,反而是盯着疤子道。 “你确实不敢把我怎么样,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恩怨,所以不是你要对我下手,这件事刘三都能看出来。” 疤子又笑了:“不敢?你以为老子是吓大的!那该死的刘三,就是不可靠!” 一把短刀被疤子抽了出来,拿在方岐面前挥舞,似乎下一秒就能扎进方岐的脖子里。 “你要是敢的话,就不会找刘三来对我动手了。” “你想的应该是等刘三对我下手之后,再把刘三当做替罪羊给除掉,这样就死无对证,没人能找到你的头上。” “我也好奇,我是得罪了谁?谁有这样大的能量,能让你一个赌馆老大,亲自找人对付我。” 咚! 疤子把刀刺入了木桌,还拍了拍手。 不得不说,方岐猜得很对,很有意思。 这还是之前那个把家底都输了个干净的败家子方岐吗? “今天已经见过血了,所以大爷我对你没兴趣,滚!”疤子示意手下把人给丢出去。 他可不想直接对方岐下手,毕竟现在的方岐,可不是之前那个败家赌鬼。 动了方岐,无异于开罪柳家! 不料,方岐开口道:“我可以走,不过我要带走那根断指。” 想要带走断指? 可以! 疤子一瞬间就有了主意,他笑道:“早就听说方大夫重情重义,今日一见,还真是不假啊!” “这样,我们赌一场,要是你赢了,你把那根断指带走。” “可你要是输了,就把那株千年人参给我,怎么样?公平。” 方岐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 只是,这疤子倘若一开始只是为了被他渡灵过的人参,就不需要大费周章了。 所以背后出手之人,到底是谁呢? 时隔几月,方岐第一次坐上了赌桌。 看守拿来了骰盅,疤子拿在手里,花式收了桌面上的三颗骰子。 骰盅摇晃得哗啦作响,随后砰的一声按在了桌面上。 “来,最简单的玩法,猜大小,方大夫应该不陌生?毕竟就这个猜大小,你就起码输给了赌场上百两银子啊!” 方岐神情冷漠,眼睛扫过四周,发现了不少做了手脚的地方。 疤子坐的那边,桌面有一块木头是活动的,按一下,另外一头就能翘起来,给骰子悄悄翻个面。 另外一边的桌脚中空,里面绑着一根绳子,可以抽走一块桌面,将事先准备好的骰子给替换上去。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东西,更别说疤子是个出千老手,他肯定能动手脚。 “你觉得我信得过你?不如我来摇,你来猜?”方岐淡淡道。 “哈哈哈!” 疤子乐了,直接把骰盅给方岐丢了过去,他倒要看看,自己从小练就的一身赌术,还赢不了方岐这个外行? 哗哗哗! 骰子摇晃起来,方岐摇晃得很是随意,疤子也很放松,可他耳朵微微颤动,暴露了他在听音辨骰。 砰! 方岐将骰盅按下,淡淡道:“猜,大还是小?” 第五十二章 你不是神医嘛 疤子很得意,毫不犹豫道:“三,四,陆,大!” 方岐揭开骰盅,露出里面的点数,看守和疤子一起瞪大了眼睛。 一,三,三,小! 怎么会这样? 两个看守都下意识看向疤子。 他们不认为方岐还会点千术手法什么的,只觉得是老大疤子有了失误。 不可能! 即便是疤子都不相信,自己引以为傲,赖以生存的赌术,竟然在方岐身上出错了。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难不成这方岐也是千道高手?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之前怎么还把家底都给输了个干净? 或许是太久没有亲自下场了,有些生疏。 疤子脸色恼怒道:“这个不算,我还没有准备好,再来!” “呵。” 方岐轻笑一声,倒也没有追着嘲讽,再次拿起骰盅摇晃了起来。 从他的动作来看,并不熟练,这一次疤子示意周围安静,认真听了起来。 果然,这一次有所防备之后,疤子就听到了特殊的声音,混淆在骰子之中。 原来方岐在摇晃骰盅的时候,手指不断敲击在骰盅上,以此干扰疤子的判断。 这需要力度和准度,让敲击骰盅的声音可以以假乱真,蒙骗对方。 发现了这一点,疤子自然又重拾自信。 伴随着骰盅落下,方岐还没有打开,他就开口道:“二,三,五,小!” 方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将骰盅打开的时候朝着旁边微微移动。 这个动作可以看作为不熟练的标志,但他此刻这样做,就另有深意。 二,四,五,大! 砰! 疤子拍着桌子撑起了上半身,双眼死死盯着方岐。 “你出老千!” 这种威慑还吓不住方岐,明显是没抓到自己的手段,试图恐吓一下罢了。 就像小孩捉迷藏的时候,当鬼的小孩说已经看到其他小孩了一样。 “这是你的地方,要说出千,不应该你比我更精通吗?”方岐平静如水。 “哈哈哈!” 疤子又笑起来,眼神中满是阴狠。 他确实不知道方岐是怎么出千的,可要说通了方岐的手段,其实又十分简单。 不过是控制一颗骰子斜着靠在骰盅边上,拿起骰盅的时候,朝着一边倾斜,就可以改变点数罢了。 如果骰盅表面太光滑,则可以借助别的骰子达成目的。 疤子就算是打破脑袋都想不到,方岐可以做到这一步。 “可以了?” 方岐站起身,将断指捡起,简单清理一下上面的污秽,用一块干净的帕子将其包裹,再放入怀中。 疤子阴冷盯着方岐,心中不断思量,此刻自己应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幕后之人要是知道他明明有干掉方岐的机会,却任由方岐走脱,到时候他后果堪忧。 毕竟他给刘三的那些选择,其实是别人给他的选择! 只不过疤子有一个暗地里的赌馆,日子过得逍遥滋润,干嘛要弄死方岐,或者弄垮百草堂之后亡命天涯? 对方说让他远走高飞,或许只是弄到荒山野岭一刀杀了而已。 “方大夫在哪!” “你们是谁!” 外面突然嘈杂起来,一片混乱。 疤子心神惊恐,原以为方岐是单刀赴会,结果还是带了人来。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疤子和两个看守一起朝着方岐扑了上去。 此刻只能鱼死网破,要是不能抓住方岐充当筹码,他绝对没有好下场。 看着朝自己扑来的三人,方岐眼神中并没有透露出惊慌,甚至有一点点的兴奋。 五禽戏之熊戏。 方岐双手横张,看上去身材并不壮实,甚至还带着几分文弱。 可是在这一刻爆发出的力量,俨然超乎他们想象。 仅仅一个熊抱,愣是把三人都给撞了出去,趁此机会,方岐直接出了房间。 外面已经乱成一团,柳家的家丁护院,甚至就连身穿鳞甲,手持弩箭的家臣都出现了。 所谓家臣,是对一个家族无比忠心之人,双方甚至要共饮溶血酒,以此立誓言。 家臣的地位,几乎可以看作家里的主人,不是仆役护院之流能够相比的。 知道柳家非同一般,却没想到如此厉害。 甚至,方岐还听到了柳章的声音。 “方兄!我来救你了!” 柳章手里拿着一支弩,朝着一个还在反抗的看守激发。 出人意料,他的准头很不错,直接射中对方手臂,让那个看守丢掉了手中长刀。 区区几个看守自然不是柳家众人的对手,那些护院都是练过的,至于家臣,竟然是上过战场的老兵,浑身煞气浓郁。 “我没事,别让那个疤子跑了,他知道些事情!” 方岐一过来,柳家人就把他团团护卫起来。 三个家臣朝着里面小房间过去,推开门看都不看,手持弩箭对着帘子就射。 里面传来两声闷响,进去一看,只剩下两个受伤的看守,疤子已经跑掉了。 方岐眉头微皱,疤子这种人,他倒是不害怕,可他要是隐藏暗中,伤害自己身边人的话,那可就有些麻烦了。 柳章看出了方岐的担忧,开口道:“方兄莫虑,我找老爹去,让他发下海捕文书,绝不让那疤子逃出郡城!” “有劳柳兄了。”方岐感激道。 说起来,柳章也是愤怒,方岐一个大夫,在凤霞郡行医治病,又立下宏愿,功德万千。 连他老爹都无比看重的一个人才,竟然有人想要暗下杀手? 简直是丧尽天良! 柳家一众护送着方岐返回百草堂,柳章更是留下了两个护院,要他们以后就来百草堂守卫,力保方岐和家人的安全。 回到百草堂后,方岐马不停蹄找到刘三。 “手指生机未曾断绝,现在给你接指,成功几率可达九成!” 一听这话,刘四都跪了下来。 刘三更是感动得说不出话,一个大汉子,竟然泪眼婆娑。 “刘三一介流民,得方大夫如此照顾,我这条贱命,早就是方大夫的了!” “说什么呢?自己的命自己照顾好!” 说着,方岐撤去刘三手上的银针,将小指清理之后,用羊肠线将其缝合。 仅仅是缝合还不行,他涂抹上厚重的虎骨断续膏,再用干净纱布层层包裹。 如果只是做到这一步,成功率也仅有四成罢了。 剩下的五成,只能寄希望于方岐的特殊体质。 他用自身微薄灵力,外加推拿按摩手法,不断梳理断指和手指筋骨脉络,让两者位置不至于出现太大的偏移。 否则就算接指成功,小指也不能灵活自如。 如此一来,倒能填补千年的医道差距。 弄完这一切,方岐都感觉到有些许疲倦。 柳章也是头一次见人接指,不免好奇道:“这样就行了吗?要是断手断脚能接回去吗?断头呢?” 方岐有些无奈道:“手脚接续也要视状况而定,同时极难成功,至于断头。” “除了神仙,不知道谁能救治。” 柳章笑着对方岐道:“你这不是神医嘛!” 第五十三章 赵家有后了 “方大夫,你这是不把我当朋友啊。” 赵玉明带着晚娘来到了百草堂。 对于昨天方岐遇到危险,只找了柳家,却没有找他而开口调笑。 此刻方岐正在写药方,抬头看了他一眼,只是笑了一笑。 或许是调养得当的效果,赵玉明没有最开始见面时那么容易暴躁。 又或许是看见了疗效,对方岐有些尊敬感激。 “今天过来,是要我给你们检查一下吗?”方岐问道。 赵玉明摇头,直接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旁边。 “我听说方大夫遇险,有人找地痞流氓暗害方大夫,就派了家将去追寻那个叫疤子的家伙,结果却不太好。” 方岐诧异道:“他跑了?” 赵玉明摇摇头:“死了。” 死了? 方岐有些诧异,自己是卷入到了什么事情里,以至于要花费这样大的力气做法? 赵府家将里有斥候出身的,擅长追踪寻迹,在凤霞郡城一处人迹罕至的杂物巷里,发现了疤子的尸首。 看伤势,疤子是被人一刀割喉。 即便疤子有所防备,却也完全不是对方敌手。 “我也带了两个下人过来,让他们护卫百草堂众人,方大夫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 “那就多谢赵公子了!” 方岐有些感激,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倒是不担心自己,却也担心家人的安危。 有柳家和赵家的人在这,对方想要下手,也得要掂量下能不能得罪得起这两家。 刘四已经恢复了,只是之前失血过多,伤了根基,还需要一段时间进补才能恢复。 至于刘三,断指还在恢复之中。 杂务交给他们二人,护卫就得交给柳赵两家的人了。 晚娘此刻正在和方毓说着什么,两女一起去后院看药材。 突然,晚娘似乎闻到了一股特殊的味道,下意识干呕反胃,握拳不停拍打胸口,好一阵才缓过来。 方毓神情紧张,急忙带着晚娘又去了方岐面前。 “哥哥!晚娘姐姐她身体有点不舒服,差点呕吐!” 呕吐? 方岐疑惑伸手,给晚娘脉诊。 这次脉诊的时间远超之前,并且方岐频频皱眉,惹得赵玉明都紧张兮兮的。 “方,方大夫,家妻身体可有不妥?” 方岐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反而是开口问道:“最近身体比之前如何,医嘱可有遵守?” 赵玉明急忙道:“那是自然,我夫妻二人晨练五禽戏健体之法,每晚艾叶泡脚,不敢违背。” 晚娘也有些忐忑道:“近来感觉身体舒畅,四肢也温暖许多,晚上睡眠安稳,没有半夜惊醒了。” “经期呢?” “经期,自从之前排出血块后,就没有再来。” 听到这里,方岐再次要晚娘露出手腕,他又一次进行脉诊。 终于,方岐松手,眉头也舒展了起来。 “错不了,经期未至,又是滑脉,虽然微弱,却内含生机。” 赵玉明痴痴傻傻地站在原地,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方大夫,这是何意啊?” 方岐笑而不语,过来学习的江波,以及知晓医道的方毓齐齐笑道。 “恭喜赵公子,令夫人有喜了!” “什,什么!” 赵玉明只感觉自己脑袋轰的一下就炸开了,这些年了,终于听到了这句话。 喜极而泣,喜极而泣啊! “夫君!” 晚娘只感觉自己腹部好像多了一股力量,呆滞在原地不敢动弹。 眼角,也跟着滑落泪痕。 或许是太渴望这个消息了,赵玉明甚至不敢相信地看着方岐,再度询问。 “方大夫!这是真的吗!” “真的,我再写一份调养方子,可以稳宫强胎,再写两份药膳,偶尔换着吃一些。” 此刻的方岐,带有大家气度,令人不得不信服。 赵玉明高声呼唤:“我赵家有后了!我有后了!哈哈哈!” “赏!大赏!” 只见赵玉明把自己佩戴的翠绿玉翡佩直接摘了下来,当做礼物塞到了方岐手里。 这一幕惹得众人侧目,这个衣着华丽,身份高贵的贵人如此欢喜,想必也是得益于方大夫的高深医术! 很快,赵家大少奶奶有孕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赵老夫人高兴得拜遍了凤霞郡的寺庙道馆,赵老爷更是准备在凤霞郡最繁华的酒楼大宴三天。 方岐自然是赵家座上宾,描金请帖已经发了过来,要方岐早做准备,准时到场。 最近这凤霞郡倒是喜事连连,先是苏老太公寿诞,后是赵家得子的酒席。 就是方岐拿着请帖有些无奈。 百草堂已经很忙了,各种邀约还纷至沓来,如果不是人情往来,他还真不想去。 明日就是苏家老太公寿诞,苏家小姐苏婉已经特地派人前来提醒,还说什么柳家千金也会去。 他去不去苏家吃席,和柳潇湘有什么关系? 苏家该去,赵家也是跑不掉的。 赵玉明已经说了要在宴会上,当众宣布方岐是他孩子的干爹,不去不行。 或许是因为这些喜事,凤霞郡变得热闹了,来百草堂的人,也更多了。 与此同时,不算小的宅院房间里,一个身穿劲装的男子推开门走了进来。 “虎哥,怎么样了?” 面对罗平的询问,被称为虎哥的男子冷笑一声:“失败了。” “失败了?” 罗平不敢相信,那方岐不过是一个柔弱大夫,怎么连地头蛇虎哥这种强人都能失败? 虎哥呵呵笑道:“你不会以为我会亲自动手杀人?在你罗大才子的眼里,我白老虎就是个傻子么?” 虎哥凭什么要负着丢弃一切的代价,去杀一个人缘极好的大夫? 虽然罗平给的条件不错,却也不能让他做到这种地步。 让手下的小弟刀疤去办这事,刀疤算是有点小聪明,又找了刘三。 结果刘三反水,害得疤子跑路。 见识到方岐身边的能量后,白老虎毫不犹豫地杀掉了疤子,免得柳家找到他的身上。 “那,虎哥,我”罗平扭捏起来。 虎哥冷笑连连:“说好的,不论成功失败,你这个宅子都得让给我,罗平老弟,我可不是没有出力,起码现在柳家那些人,找不到你的头上。” 罗平彻底绝望,他不可能抢得过白老虎。 更何况,白老虎现在捏着他的把柄,要是透露出去,柳家赵家绝对不会放过他。 该死的方岐! 污了他的文名,更是让他背负上肾虚公子的名号,已经沦为凤霞郡的笑柄! 现在,就连好不容易才从赌鬼方岐手上弄来的宅子,又白白送给了白老虎! 罢了! 趁着还有点银钱,离开凤霞郡,一路游学去往京城。 若是能得大人物看中,收为幕僚,或许也还有翻身的机会。 再不济,趁着科举召开,考取功名也不是不行。 方岐! 你给我罗平等着! 虎哥拍了他一巴掌:“发什么呆?赶紧收拾东西滚蛋,这宅子,现在是我的了!” 第五十四章 十八为佳! 苏家,作为凤霞郡有名的富商豪族。 苏老太公五十大寿自然是热闹非凡,来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 苏府门口的豪华车架更是接连不断。 方岐安排好了百草堂的事务后,带着家人步行而来。 门口护卫一看见方岐,立刻就大声恭迎。 “百草堂方大夫到!” 一听方岐来了,不少有点身份地位的人都过来打招呼。 现在,谁家的门房要还不认识方岐,那就会被主家拉去打板子。 越有钱,越有地位的人,就越是怕死。 这时候有个医术高超的大夫在身边,自然要结交一番,打好关系。 “贺礼放在何处?” 方岐算是头一次吃别人家的席,苏家下人引着他们前往花园,所以不知道准备的礼金该拿到哪里去。 下人呵呵笑道:“哎哟,方大夫您这是什么话,您能来就让苏家脸面有光了,怎么好收你的贺礼?” “这要是被主子们知道,会责罚小人的!” 方岐摆手道:“哪有空手来的道理,我给他们说,他们不会怪你的。” “更何况,我这礼物你们不要,可不许后悔。” 一听方岐这样说,下人急忙去找了管事过来。 这管事就是之前给方岐送请帖的苏家管事,一个看上去很精明的中年男子,嘴角一直都是笑呵呵的。 “方大夫,怠慢了!怠慢了!今天实在是太忙,您可千万不要介怀!” 管事声音带着一种亲近的感觉,方岐自然也不会摆架子。 “听下人说,您有贺礼要送?” 管事笑道:“您的贺礼,小姐和老爷都说不能收的,您医德崇高,志向远大,苏家要收您的贺礼,那不是失礼吗?” “不过,您又说不许后悔,老汉就想见见世面,还请方大夫不要见怪啊!” 大家都知道方岐手里有一支千年人参,甚至越传越玄乎,已经被一些人说成生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了。 哪有那么神奇? 人参的功效有很多,渡灵过后也只是加强而已,死而复生什么的,无稽之谈罢了。 方岐取出一两银子作为礼金,换做寻常人家,这已经算是丰厚的了,不过放在苏家面前,就不太够看。 不过,方岐又从身边充当护卫的刘三手里取来一个木盒。 “这里面是我研制的补气益中丸,加了些许人参碎末,效果应当很好,苏老太公吃了可以延年益寿,补中益气,升阳举陷。” 一两银子算不了什么,可这盒丸药就太珍贵了! 管事在衣襟上搓着手,有些迫不及待。 要知道,方岐除了开药之外,少有制作这种保健之效的药物。 而且加了人参碎末,恐怕是出自那株千年人参? 一说起那人参,管事就看了看一旁有些憨憨的刘四。 这家伙命好啊。 之前听人说,他身中数刀,血都要流干了。 愣是被方大夫当成布娃娃似的缝缝补补,再用千年人参给救了回来。 现在看他,似乎比以前还要健壮不少。 看管事的眼神,方岐就知道他又在胡思乱想。 当今民智未开,普通民众见到难以理解的事情,总是会往怪力乱神上想。 忽略他医术之效,将功劳归结于所谓的‘千年人参’。 想着想着,方岐自己都笑了。 他得到的岐黄神医传承,确实也算是怪力乱神。 “多谢方大夫!多谢方大夫!我这就给老太公送去!”管事招呼下人照顾好方岐,自己拿了木盒跑了。 刘三刘四哥俩见怪不怪,方大夫出手的药物,谁不得当做灵丹妙药一样供着? 现在要是有人怀疑方大夫的医术,他们哥俩往门口一站,那就是活生生的招牌! 没看对门的千金堂都快要关门了嘛? 方家三人被安排在了贵客座位上,刘三刘四被视为仆役,只能去和其他下人丫鬟一起,蹲着就在外面吃了。 “感谢各位贵客前来” 苏老爷,也就是苏婉的父亲,此刻正说着客套话。 方岐的目光则是放在了菜品上。 看了一圈,觉得只是做得精细,味道估计不怎么样。 来到这里之后,他只专注于医术上了,倒是没有从别的地方改进改进。 就比如这豚肉,怎么只有煮的? 虽说白水肉蘸料水也好吃,可这料水怎么就是酱醋姜蒜一类的,没有花椒,更没有辣子! 苏婉今天没有入座,似乎作为主人家,特地过来招呼尊贵客人。 不过,她只站在母亲刘云秀和方岐身后。 “刘姨,这清炒鸡尖脆生美味,最适合您了。” 苏婉撩起衣袖,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臂,手腕上挂着一个素色玉镯,不妖艳,反而有种朴素大气的美。 只不过,她为何要挡在方岐和刘云秀中间呢? 以至于方岐能够清楚闻到她身上很好闻的味道。 有花瓣沐浴过后的花香,有衣服用熏香熏过的淡淡香味,以及女子体香。 嗅觉太好,也是一种罪过。 很明显,这是故意的。 方岐不觉得苏婉出身商贾,就会不懂男女有别的礼节。 更别说在寿宴之时,大庭广众之下。 她如此特殊对待,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做给方岐看的,要么就是,做给大家看的。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方岐端起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就是这种感觉,也还挺不错的。 方毓瘪瘪嘴,把一块鱼肉放在碗里,小心翼翼挑去了鱼刺,用勺子递给了方岐。 “哥!吃鱼!这个味道可好了!” 豆豉蒸鱼,味道确实鲜美,再加上有贴心小妹取了鱼刺,吃起来更是美味。 不过,若是能加入折耳根这味中药的话,味道或许会更上一层楼,还能有调养之效! 跟着父亲哥哥坐在一桌的柳家千金柳潇湘,自然注意到了邻桌的方岐。 这方大夫,还真会享受。 看到好闺蜜苏婉一边照顾刘母,一边和方岐谈笑两句,她的心里就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难道说 吃完饭,天色已经完全的黑暗了。 方岐准备离开,却被苏婉挽留。 方毓也想要留下来,不能让哥哥一个人和别的女人待在一起,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做坏事! 倒是刘云秀没好气地在方毓脑袋上拍了一下,把噘着嘴的方毓给带走了。 “娘!” 苏家特意用马车送母女俩回去,方毓趴在母亲腿上,很是委屈。 刘云秀摸着她的头,笑道:“你哥哥二十出头了,还是孤身一人,那苏家小姐要是对他有意,倒也是一桩良配!” 良不良配方毓不知道,就是心里不舒服! “你还小,不懂,等你年满十八了,娘再给你说。”刘云秀微笑道。 “那不是成老女人了!”方毓叫嚷起来。 这时候的女子十四成年,寿命也不长,十八未嫁,说上一声老女人确实不为过。 刘云秀无奈,之前不是没有人给方岐介绍刚满十四的小女子。 可方岐却把媒人给顶了回去,说什么十四女子身体都还没有成熟,应是十八以后才是最佳。 不知道他是心有所属,还是确实如此想法。 正好趁着苏家小姐有意,试探一下。 第五十五章 在下求之不得! 侍女带着方岐去到了一处卧房,让其稍作等候。 这里装饰清丽,并不雍容,带着几分居家的惬意,以及少女心思。 怎么把他带到别人闺房里来了? 方岐有些搞不明白,这苏婉想要做什么? 即便商人是如今最前卫的群体,可女子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若是被人知晓,苏婉的名节定然受损,除非她嫁给自己。 这时候,方岐脑海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或许苏婉的目标就是自己呢? 如果真是这样,方岐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如果真是这样,他会同意的。 原因无他,母亲刘云秀很想看到他娶妻生子,延续方家血脉。 而方岐大彻大悟之后,并没有钟爱的女子。 如此一来,这苏家小姐虽然出身商贾,却也是皇商,算是身份地位匹配,轮不到别人说笑。 更何况,方岐有诸多心思,找其他人或许会被认为是奇技淫巧,可找商人就好得多了。 商人逐利,他们会主动推着这个时代进步。 “方大夫,我家小姐来了。” 伴随着侍女一声提醒,方岐朝着旁边看了过去。 苏婉又换了一套衣裙,颜色更艳丽了一些,比起之前的端庄大气,现在多了几分亲密温柔之感。 确实是一个很美的女人,倘若不说她是商贾之女,恐怕会觉得她是官家小姐。 “妾身见过方大夫。”苏婉温柔似水,侍女也识趣退下,留下两人独处。 “不知苏小姐特意留住在下,是有什么要事吗?”方岐询问道。 苏婉嫣然一笑,衣袖轻掩,给方岐奉茶道:“难道没事就不能留下方大夫了?” 如果换做之前,方岐或许还无法招架。 可花船悟道之后,芸芸众生在他的眼中,都可以磨灭掉个体的差异,统一变成病人。 而病人,无关男女老幼,只有病症病象。 哪个大夫会对病有想法? 顶多恨不得彻底根治这种病罢了。 “可以,只是在下事务繁忙,苏小姐不如有话直言。”方岐温和道。 苏婉眼中闪烁着光芒,脸颊微微地红了:“妾身双九年华,想找一个如意郎君,不知方大夫意下如何?” 方岐都愣了一下,回答道:“苏小姐,在下是大夫,不是媒人,找我要如意郎君,岂不是缘木求鱼?” 这一下,苏婉的脸更红了。 也不知道方岐是装傻,还是真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 她媚眼如丝,一时间嗔怪着盯着方岐。 好,方岐刚才就是在装傻。 都是聪明人,眼看装不下去,方岐呵呵笑道:“婚姻之事,在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这样私相授受,恐怕违礼?” “哈哈哈!” 苏婉笑了起来:“哪有那么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男女看对眼了之后,再让长辈找媒人上门提亲的。” “哦,原来如此。” “那,方大夫可愿意?”苏婉小心试探道。 “当然愿意,求之不得。”方岐笑道:“能得苏小姐青睐,是在下的荣幸。” 见方岐答应,苏婉心中反而少了些许兴趣。 或许是人的劣性,对于高高在上,求之不得的东西,总会更加渴求。 之前的方大夫确实光芒万丈,身上带着一种神性的光辉。 现在嘛,就是一个普通男人罢了,顶多长得好看些。 “多谢方大夫认可,不过,妾身其实有所心思,望君周知。” 方岐点点头:“你说。” 随后,苏婉说出了她的真实想法。 身为商贾家的女儿,却也有无法突破的屏障,那就是男女之别。 在苏家,哥哥苏鹏明显不如苏婉,可苏鹏是男人,又是长子,以后苏家的担子只会落在他的身上,而不是苏婉的身上。 就连爷爷都更宠爱苏鹏一些。 苏婉是个不服气的,又有很多想法,所以试图寻找一个自己能掌控的,或者说互不干涉的郎君,以此达成她在商界的目的。 之前押注罗平,是因为罗平虽有才子之名,却无才子之心。 她相信自己可以轻易将其掌控。 现在选择方岐,也是因为方岐以后定然一心扑在医道上,不会干涉她的事情。 再加上方岐如今的名望,会削弱大家对她女子身份,商贾行事的偏见。 方岐一听,妙! 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他恰好也有很多心思。 医道想要进步,难免会遇到时代的限制,他不得不扩宽别的道路,给医道的发展留出空间,给予动力。 这种事情谁最适合做呢? 自然是商贾! 现在有个漂亮女人说她嫁过来之后,还想继续从事商业,岂不是正中下怀? “真是太好了!苏小姐,我们不谋而合啊!” 方岐大笑不已,目光灼灼。 苏婉都讶异了,男人这种时候不应该恼怒吗? 男人是一家之主,苏婉嫁做人妇还要出去抛头露面行商贾之事,确实不太妥当。 甚至男人会觉得这是一种羞辱才对。 偏偏方岐明显是兴奋了。 他开始对苏婉述说自己的想法,皂角得改良,这样可以勤洗手,烧水方式得改进,让人多喝热水,少喝生水,勤洗澡。 提纯酒水,度数越高越好,用于杀菌消毒。 配置便宜成药,这也需要商贾推介出去,不然百草堂哪里够卖的? 生活习性,饮食习惯,有太多可以让方岐改变的了。 越说,方岐越是兴奋,仿佛看到医道被他开拓,并且蓬勃发展。 却没注意到,苏婉的表情渐渐冷淡,甚至有些羞恼。 她完全没了先前的淡然,女人心思将其理智掌控。 她可以在婚姻里另有所图,但是方岐竟然也是同样的想法!这怎么能忍受呢! 想着想着,竟然有点委屈。 她长得不好看吗?不知琴棋书画?不会妆容女红? 都让他来闺房了,即便是商贾之家,也过于大胆。 可他竟然对自己没有想法? 哪怕是点坏心思,也可以理解,人之常情嘛! 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过来,结果发现对方的心思和她一样,甚至比她更加深沉! “方大夫不愿就算了,何必戏弄小女子?” 苏婉眼角有些湿润,看上去惹人怜惜。 方岐人都傻了,他哪里不愿意了?哪里戏弄她了? 一些改进措施都说出来了,相当于把商业机密都告诉了苏婉,这还叫戏弄? 他不会被商业诈骗了? “我很愿意啊,能有你这样的女子做妻子,是我两辈子修来的福气!”方岐言辞恳切。 毕竟上哪找这种比明星还漂亮,又能干的老婆? 相当于上辈子娶了一市首富的女儿,她长得还像仙女姐姐。 “哼!” 方岐越是正经,苏婉就越是觉得他在戏耍自己,这反而把方岐给整不明白了。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声音。 “婉儿!你偷偷躲起来干什么呢!” 是柳潇湘的声音,侍女根本拦不住。 方岐瞪大了双眼看向苏婉,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愕。 合着这不是商业诈骗,是仙人跳? 第五十六章 给妾身也检查一番吧 “你快躲起来!” 苏婉惊慌道。 方岐弯着腰就朝床脚走,突然他又站直了身子。 他又没做什么坏事,干嘛要躲? 砰的一声,房门被打开了,柳潇湘看了两人一眼,还知趣的把门给关上了。 面对柳潇湘打趣又审视的目光,苏婉羞臊得白皙脖颈都带上淡淡霞色。 方岐倒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就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女子闺房,怎么看都不太正经。 “方大夫,婉儿,你们在干什么呢?”柳潇湘笑问。 不等苏婉解释,方岐就开口道:“苏小姐感觉身体有些不适,让在下帮她检查一番。” 身为大夫,给病人做检查,怎么也不算违礼。 柳潇湘秀眉微挑,根本就不信。 甚至因为方岐撒谎维护,对方岐也多了些许看法。 “那检查出什么了呢?”柳潇湘再问。 “苏小姐身体康健,但平日繁忙晚睡,对肌肤不利,我打算将五禽戏健体之法传授于她,日日练习。” 五禽戏健体法。 柳潇湘也会,练习了之后因为效果很好,所以传授给了柳家人。 这套健体法门已经在凤霞郡高层逐渐流传开来,大家都当做强身健体的手段。 尤其是一些读书人家,妇人最是喜欢。 “五禽戏健体法妾身也会,我与婉儿又是闺中蜜友,不妨我传授她如何,方神医到底是男儿身,男女授受不亲,有些不妥。” “如此甚好。” 方岐面不改色,丝毫没有露怯。 反倒是苏婉脸红得没法看,毕竟这种事情被闺蜜撞见,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时候不早了,在下就先行告退。” 气氛很是古怪,方岐准备离开。 至于谈婚论嫁这种事情,如果苏婉愿意,之后自然可以谈。 倒也不用急于一时。 不过他设想的那些东西,倒是应该提上日程,尽早实现了。 见方岐要跑,柳潇湘急忙道:“方神医,既然碰见,不妨为妾身也检查一番如何?” “好。” 涉及病情上的事情,方岐并不推脱。 柳潇湘的肺疾有先天之因,后天之症,需要长远的调养。 定期的检查也是必须的,发现病情有所反复偏差,就要立刻进行矫正。 方岐坐在了凳子旁,伸出右手,示意先给柳潇湘把脉。 不料,柳潇湘并没有坐在桌子对面,反而是坐到了他面前,相隔很近。 凑近了看,不得不说柳潇湘生得极美,身上衣裙虽然内敛含蓄,却也显得高贵端庄。 裙摆下一双白底青纹的绣鞋,小巧玲珑,又小心翼翼地缩了回去。 方岐搭手诊脉,却发现她脉象频次有些快了。 是心律失常,还是贫血之症,还是其他因素? 见方岐神情古怪地朝自己脸上查看,柳潇湘也感觉到了羞涩。 如果只是病人和大夫,那不会有别的想法。 偏偏柳潇湘心思不纯。 方岐眉头锁得越来越紧,怎么他看不出来问题?甚至柳潇湘心跳越发快了? “看下舌象。” “唔,啊!” 柳潇湘羞得瑟缩躲避,明明是很正常的看舌象,现在却感觉如此的失礼! 口腔干净,牙齿整洁白皙。 富贵人家是会刷牙的,用柳叶枝子或别的东西,蘸一点盐之类的物品漱口。 舌质淡红,舌苔白薄,内透舌质,舌体大小适中,不胖不瘦,柔软灵活运动自如。 这分明是很健康的表现,怎么这心跳会出问题? “我需要仔细检查一番,躺到床上去,我给你进行腹诊。”方岐严肃道。 这下柳潇湘反而是疑惑了,难道她身上真又出现了别的状况? 对方岐的医术,她可是充满信任的。 苏婉这时候也紧张起来,开口询问:“方大夫,潇湘身上怎么了?” 方岐摇头道:“我也没看明白,舌象脉象都很正常,只是频次过快,且有增长,不知道原因何在,所以要更进一步的诊断。” 说完,他还看了不为所动的柳潇湘一眼:“愣着做什么?躺床上去,若是不放心,可让柳大人前来陪同。” 柳潇湘轻咬红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真是报应不爽。 刚才把苏婉羞得不成样子,现在不就轮到她了? 苏婉反而是看明白了,搂着柳潇湘笑得花枝乱颤。 “方大夫也有失手的时候,不过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妾身也能治呢!”苏婉调笑不已。 柳潇湘羞得没法见人了,掩面不看方岐。 方岐认真拱手求教,可苏婉并不说。 “好了,我们两个小女子有私密之言,不便告与方大夫。” “时候不早,方大夫请回,香兰,帮我送送方大夫。” 侍女恭敬行礼,请方岐离开。 这让方岐越发古怪,领走时还不忘交代柳潇湘一句,若是感觉身体不对,要立刻去百草堂找他。 方岐一走,两女就大笑起来。 两人各有心思,相互之间谁也不说透,如此一来反而觉得好笑。 让柳潇湘惊讶的是,之前苏婉都是暗中观察扶持,现在却直接和方岐坦白。 这和私定终身有什么区别?只是没有成功罢了。 至于苏婉,她惊奇的是,从柳潇湘的表现来看,她对方岐也有那方面的想法。 看来自己找的人选有些过于优秀了。 但她并不想就这样放手。 柳潇湘可是官家小姐,讲究门当户对,方岐没有文位官身,显然不太可能。 可若是她说动了柳大人,给方岐弄个官身也是轻而易举。 唉,愁啊! 方岐上了苏家送客的马车,坐在车上反复思索柳潇湘脉象频次过快的原因。 仔细想了半天,似乎也没有贴切的。 突然,他回过神来,自己都笑了。 真是当局者迷啊,柳小姐到底是个妙龄女子,在女子闺房里和自己一个年轻男子相处,有些紧张也是自然的。 毕竟官家小姐接受的教育,是要比商贾女子来得严肃些。 跟在身边的侍女叫做香兰,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梳着可爱的少女头。 方岐微笑着问她:“你尚未婚配?” 香兰猛然一惊,急忙摇头,心中却忐忑不安。 这方大夫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看上她了? 虽然方大夫医术高超,为人温和,长得也很好看。 可她是小姐的侍女,只能听小姐的安排。 方岐点点头,自己确实没有看错,伴随着经验增长,女子怀孕与否,处子之身是否,也能看出端倪。 “提亲是直接找媒人就好,还是说要先知会对方一声呢?”方岐再问道。 香兰脑袋晕乎乎的,讷讷道:“应当要先知会一声的,家中长辈肯定需要知悉!” 方岐点点头,这样看来,苏小姐做得还是有所欠缺。 不晓得苏老爷知不知道,但反正自己母亲是不知道的。 方岐皱起眉头,想起母亲离开时的眼神。 应当是不知道? 第五十七章 中毒急救! “父亲。” 苏婉来到了书房,给父亲问候之后就要回房休息。 见苏婉这个样子,苏亦恒微笑道:“这可不像你啊,往日不都要观察一段时间么?怎么对那方大夫,就直接明说了?” 苏家的事情,哪里能瞒得过苏亦恒呢? 苏婉依偎在父亲身边,做小女儿姿态。 娇气道:“爹!” “哈哈哈!” 苏亦恒笑得不行,看来是被说到了羞处。 女儿是很有主见的,能这样撒娇,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方大夫之前做的那些事,以及现在做的事,我都看在眼里,所以没什么好观察的。”苏婉解释道。 “嗯,方岐这个孩子我也看过,虽然之前劣迹斑斑,可现在却判若两人。” “如果能保持现在的样子,那确实算是一个良配。” 苏亦恒给出了自己的评判。 苏婉何尝不是如此认为呢。 可苏婉要的是一个能掌握,好控制,不干涉她婚后行商之事的丈夫。 方岐不能掌控,也不会被控制,同时,也不会干涉她婚后行商。 明明不匹配,不贴切她给出的伴侣条件。 但现在,苏婉竟然觉得方岐可以。 人啊,真是奇怪。 “爹,你说我嫁给了方大夫,他有可能纳更好的女子为妾吗?”苏婉试探着询问。 更好的女子? 苏亦恒想了想道:“比我女儿还漂亮的女子,恐怕少有啊。” “哎呀,是身份地位啦,要是有官家小姐也看上方大夫了怎么办?” 苏亦恒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淡淡道:“倘若真有官家小姐看上方大夫,地位一般或许还好说,要是身份高贵的话。” “或许只有休了你这个正妻才有可能,所以你不妨猜测一下,方岐会不会休了你。” 应该不会。 苏婉自己都有点不自信了。 “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胡思乱想什么?”笑骂一声后,苏亦恒挥手让苏婉出去。 苏婉跺了跺脚,转身离开。 哗啦!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动静,苏婉下意识回过头去。 这一眼,吓得苏婉惊声尖叫。 “爹!你怎么了!爹!” 只见苏亦恒一手捂腹,一手掐着自己喉咙,大口大口喘息,浑身冷汗直冒。 “哇!” 苏亦恒一口秽物吐出,无比痛苦地跪坐在了地上。 外面下人听到动静,急忙赶来。 “快!快把老爷送去百草堂!找方大夫!” 苏家众人面面相觑,今天寿诞喜日,怎么会这样的事? 夜已深,方岐已经躺下休息。 百草堂外传来车架急奔之声,还有人在高声呼喊。 “方大夫!救命啊方大夫!” 方岐一个翻身就下了床,伸手抓过外袍,一边穿一边往楼下跑。 打开门栓,苏家下人急忙把人给抬了进来。 苏老爷? 方岐都疑惑了,身后还跟着苏鹏,苏婉,以及苏家二房三房的人。 苏婉焦急道:“方大夫!求你救救我爹!” “嗯!” 方岐答应一声,没有废话,立刻去到病床边,快速检查起苏亦恒的情况。 瞳孔涣散,意识丧失。 牙根紧咬,方岐用上巧劲打开,口气秽臭难闻。 方毓端着蜡烛过来,从隔壁过来的刘三刘四还举起铜镜增加亮度。 舌质红,苔黄腻,这是毒邪内侵的表现。 脉象弦数,体内毒气奔涌,气血逆乱,脏腑失调。 中毒了,而且是剧毒! 病人已经危在旦夕! 此刻方岐顾不上辨别毒源,而要先行急救之法。 “娘,去煮一锅甘草汤!” “好!” 被吵醒的刘云秀也没了睡意,急忙去了后院。 “银针!” 接过方毓递来的银针,方岐迅速刺向苏亦恒十个指头正中尖端。 刺后挤血,这乃是针刺急救之法,十宣放血! 毒性猛烈,方岐不得不再刺人中,委中二穴。 病人此刻情况危急,然而体内似乎有一股活力,成为了他活命的希望。 “安宫牛黄丸融水点舌!” “嗯!” 放下蜡烛,方毓急忙跑去取来一枚方岐制作的丸药,将其融入水中,再用一支干净的毛笔,点药水在苏亦恒的舌头。 这是无奈之举,毕竟此刻的苏亦恒已经药石不进,喂不下药物了。 做完这一切,方岐还通过针灸刺穴的方式,过渡自身灵力,提升救治的几率。 一炷香时间过去,苏亦恒的状况终究是稳定了下来,脱离了险情。 “太好了,人活过来了!” 苏鹏无比感激地来到方岐面前。 苏婉也是双眼微红,遇到这种事情,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如果不是方岐,苏亦恒这种情况,换别的大夫来,估计是必死无疑。 “方大夫,我爹这是怎么了?”苏婉牵着方岐衣袖,惊魂未定。 方岐皱着眉头:“这是中毒了。” 中毒! 在场众人齐齐惊愕,今天吃了宴席,大家都没事,怎么就苏亦恒一个人中毒了呢? 这中毒,是刻意而为,还是不小心导致的? “方大夫?你可知这是什么毒?”苏鹏眼神变得凶狠。 倘若有人下毒残害,那就要报官才行了。 方岐思索了一阵道:“药性猛烈,呕吐晕眩,腹痛痉挛,胃气翻涌,应当是植物一类的毒,甚至可能是提纯后的毒。” 如此一来,那就是被人下毒无疑了。 苏鹏恶狠狠叫下人去报官,苏家众人都下意识紧张起来。 这苏亦恒是苏家家主,苏家又是皇家,关系重大。 这背后,会是谁在搞鬼呢? 苏家二房子弟苏莫疑惑道:“今天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没见其他人中毒。” “伯父是吃了什么特殊的东西吗?” 面对询问,苏家管事冥思苦想,突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了方岐一眼,然后迅速低下头。 这个动作众目睽睽之下可是太明显了。 大家也疑惑看向方岐,再看向管事。 身为儿子的苏鹏询问道:“马管事,你想到了什么就说出来,等会官府来人了,你还得再说一遍。” 苏莫也跟着道:“对啊,你要是前后不一,替人遮掩,那可谁都救不了你!” 马管事喃喃道:“老爷另外只吃了一样东西,那就是方大夫送给老太公的一盒补中益气丸!” 一时间,众人疑惑的目光落到了方岐身上。 方岐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一时间都难以接受。 反倒是方毓毫不犹豫道:“你们在想什么!怎么可能是我哥下的毒!” 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这绝对不会是方岐做的。 先不说他毒害苏家人没有半点好处,更何况人还是他费力气救回来的。 一盒丸药里,如果都是毒药,同样吃了的苏老太公怎么会没事呢? 方岐也恍然大悟,难怪病人身体里有一股生机,原来是事先吃了添加有人参的补中益气丸。 这时候,苏家二房的苏莫突然开口道。 “要是他故意在其中一枚丸药里下毒,然后再救人换取苏家的人情呢?” 第五十八章 难懂女人心 啪! 出人意料,动手给了苏昊一耳光的不是苏鹏,反而是苏婉。 大庭广众之下被一女子扇耳光,哪怕是堂姐,也着实丢脸。 苏莫捂着脸,阴冷低下了头。 苏婉此刻竟然带上几分英气,对着苏莫道;“你若再口无遮掩,我定会让爷爷以家法惩治于你!” 以方岐的名望,他根本不需要用这种手段来换取苏家的人情。 更别说大家对方岐人品的认知,他也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苏莫口出无状,要是惹了方岐,几乎可以说惹了大半个凤霞郡! 方岐并不放在心上,反而开口道:“下毒的方式有很多,并不一定会掺和在菜品里,哪怕只给苏老爷的碗筷,茶水里下毒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如何去寻毒源,这不是方岐需要考虑的事情。 眼下苏亦恒的情况稳定下来,还需要进一步的治疗,否则毒性会破坏人体。 哪怕救回来了,也伤其根基。 “开方。” 拿过纸笔,方岐写下黄连解毒汤合葛根芩连汤增减。 其中黄连,黄芩,栀子清热解毒,葛根解肌清热,升阳止泻,再加金银花,连翘增强清热解毒之力。 因为苏亦恒呼吸急促困难,再加桔梗,杏仁宣肺平喘。 一剂药下去,苏亦恒眼中恢复了神志,能对外界动静做出反应。 听到苏婉叫他,他还能微微侧头。 此刻苏婉已经趴在苏亦恒身边,哭得不成样子。 苏鹏则是和前来调查的捕快沟通,同时派遣了信得过的家丁跟随调查。 若是不把下毒之人给揪出来,苏家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得隐藏在阴云之中。 同时,众人也再次感慨方岐医术惊人。 这种中毒之人,不管拉去哪一家医馆,或者哪个名医高士门口。 得到的结果或许都是尽力而为,能缓解几天,然后交代后事。 偏偏方岐这里,大家只看见几针下去,病人紧绷的身体就缓解下来。 病人牙关紧咬,无法吞咽,就溶药于水,毛笔点舌,硬是把人从鬼门关给拽了回来。 他开的汤药,药材不多,也不算珍贵珍奇,却效果极好。 苏家奉上一百两银子的费用,方岐并不推辞。 扣除掉应有的诊费药费,多余的银钱方岐就算作是苏家行善捐赠了。 这一夜,苏家人精神紧绷,哪怕在百草堂也安排了两个心腹守着苏亦恒。 仅仅一夜时间,苏亦恒已经能进食,这是正气回转,生机转醒的表现。 临近午时,罪魁祸首也被抓获。 苏婉心有余悸,来到百草堂看望父亲之后,就去了方岐休息的书房。 “方大夫可能想到,这下毒之人是谁?” 方岐看着医书,头也不抬地回答:“不是外来宾客,就是苏家的人了。” 这说了和没说也没什么区别,苏婉坐在旁边,伸手捂着胸口道:“确实是我苏家的一个下人,是二房姨娘以前见他可怜,把他买了回来,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方岐没有说话,一个人不会莫名其妙去做事情,行为皆有原因。 那个下人毒害苏亦恒,还挑选的苏老太公寿诞之日。 甚至他的毒药,也不是随便找的。 看方岐表情,苏婉就知道有些事情没必要隐瞒,她心有余悸道。 “那人以前在西市做生意的,因为苏家也入行,提供了更好更多的商品,他干不下去,又不换行,硬生生把一家人给拖累。” “妻离子散之后,他走投无路,反而被买进了苏家,也是造化弄人。” “之后他采集了断肠毒草,研磨提粉,暗中下毒” 方岐摇摇头,问道:“官府怎么说?” 苏婉回答道:“按大靖律法,投毒未致死者,徒一年,不过因为他是苏家下人,暗害主人,所以交由苏家处置。” 听到这里,方岐放下了手中医术。 毫无疑问,那个下人没命了。 当一个人卖身为奴,那么他的一切都属于主人。 方岐有些悲哀,不是因为那个下人死去而感到悲哀,而是因为更多为奴为婢的奴隶。 “方大夫,我这几天可以在百草堂留宿吗?我想陪着父亲,也不想回去。” 兴许是无意间听到了对那个下人的处置,让苏婉感到恐惧。 父亲又还在医馆养病,加上是方岐所在的百草堂。 所以这里给她的安全感,比家里要多。 “医馆病床不多,你可以和小妹一起睡。” “多谢方大夫!” 苏婉道谢后退了出去。 一出书房,她脸上那种戚戚然的神色就荡然无存,又恢复成了自信满满的模样。 以及一点小小的得意。 方毓忙里忙外,看见苏婉顿时就心思古怪起来。 这女人还追到家里来了,难不成真要变成她的嫂子? 可怎么想,方毓都觉得有点不太舒服。 哥哥变好没多久,其他女人就要来享受,凭什么? 有本事去和以前的赌鬼哥哥过日子去,那才叫厉害呢! 入夜,安顿好苏亦恒后,苏婉端着一盆热水来到了方岐房间。 “苏小姐,这是?” 方岐开了门,讶异看着苏婉。 苏婉娇羞道:“见方大夫一天劳碌不堪,妾身端来热水,伺候方大夫沐足可好?” “这不太好。”方岐有些犹豫。 “妾身一介女流,方大夫救父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方大夫又瞧不上妾身蒲柳之姿,只好如此了!” 苏婉说起话来,好像刚刚才喝了茶水一样。 方岐有些无奈,明明自己之前答应了她啊,怎么现在又说什么瞧不上的话。 “苏小姐错怪在下了,我很看得上。” “哼!” 苏婉嗔哼一声,将水盆放在了地上。 女人就是别扭,方岐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弄不懂她到底想要什么。 或许苏婉自己都没有发觉,她对方岐的态度有了改变。 不是之前那样想要找个互不干涉的男人,而是真正能够称得上丈夫的人。 偏偏在方岐这里,暂且无关情爱。 所以才导致了现今的状况。 “方大夫还是自己洗!”苏婉扭头出了房门,那身姿绰约,风情万种。 方岐看着水盆傻眼,想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他医术高超,却也不是读心之术,看不透女人心思。 想来只能苦笑着摇头,不是说这时候讨老婆很简单的么,怎么到他这里如此困难? 实在不行的话,让母亲帮忙看看,有没有十八岁以上还未嫁的良家女子,长得不用太好看,心地善良就好。 大不了,十六岁的先带回来养两年,也不是不可以。 这时候,一个妹妹头从门框边上探出,方毓背着手,脚步雀跃着走了过来。 “哥,我帮你洗,正好给你按摩一下。” “哈哈,小毓真乖,明天哥哥去给你买糖葫芦吃。” 对于方毓,方岐就全无心理压力。 有乖巧妹妹帮忙洗脚,他也心甘情愿爆银子。 第五十九章 改良猪胰子 “下一位!” 刘四站在门口,检查了一下号牌后将其收走,之后还要循环使用。 说来也怪,自从方大夫名气越发响亮后,这回收的好牌就越来越少了。 隐约听人说什么,百草堂的号牌受到了方大夫温养,佩戴在身上能够延年益寿,病邪不侵。 这不是胡闹嘛,一个号牌哪有这样的功效? 凭号牌找方大夫医治才真的病邪不侵。 想着,刘四默默把脖子上挂着的号牌拿出来看了看,又塞回了衣襟里。 “坐,哪里不舒服?” 方岐没有抬头,只是伸手准备脉诊。 “妾身心里有点不舒服。” 病人一开口,方岐就讶异抬头,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柳潇湘。 心里不舒服? 她大病初愈,还要长久调养,难道是最近病情有所变化反复? 方岐疑惑着把脉,没什么问题啊? “兴许是最近天地转凉,影响心绪,平日里要注意保暖,无需用药,采用陈皮粥食补即可。” 陈皮粥有理气健脾之效,能化解郁气。 柳潇湘粲然一笑,起身给了诊费就朝里面走,丝毫没把自己当病人。 她去到病房,看了看苏亦恒的情况,苏婉自然也在这里,不时还帮着医馆忙碌。 “叔父情况如何了?” 作为闺中密友,柳潇湘自然要过问一句。 苏婉微笑道:“已经好很多了,要不了几日就能回家。” 两女一起去到后院无人之地,看着周围晾晒的药材篓子。 “婉儿,你到底作何打算?” “啊?潇湘你想说什么?” 柳潇湘温柔一笑:“上一次我就没有点破,这次你还想装傻?” 借着照顾父亲的理由,苏婉堂而皇之地住入百草堂,完全让人找不出把柄。 但她意有所指,并不完全只是为了照顾苏亦恒。 “你对方岐方神医,究竟是怎么想的?”柳潇湘追问道。 一想到方岐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和之前她对别的男人一样,苏婉就呲牙冷笑起来。 如今做这些事情,不过也是想要方岐对她有情一些罢了。 可偏偏方岐在这方面,就如同木头! 真希望他能开一道方子,治治他自己不识风月,不解风情的毛病! “他愿意和我共结连理。”苏婉淡淡道。 一听这话,反倒是柳潇湘不镇定了,强行压下心中的翻涌思绪。 方岐竟然答应了? 明明他和苏婉之间相遇的时间,还不如她呢,怎么就答应了呢? 而且苏婉要的是一个能接受她成亲后还在外抛头露面,行低贱商贾之事的夫君,这样方岐也能接受? 为什么? 苏婉继续道:“之前爷爷寿宴,我就在闺房问过他了,他很愿意。” “这次我又试探了他的意见,他还是愿意。” 如果之前柳潇湘说心情不好,是因为苏婉过来接近方岐,那现在她是真的感觉到有些心脏疼痛。 有种心里东西被人挖走似的感觉。 “可是,他对我没有男女之情,潇湘,你明白吗?就像我之前对别的男人一样。” 苏婉无奈道:“或许,这就是报应不爽。” 柳潇湘发现自己又找到了些许快乐,原来方岐答应苏婉,却也不是喜欢苏婉啊! 真是可笑,她堂堂太守千金,怎么因为一个大夫患得患失? “那你”柳潇湘疑惑询问。 “我想两情相悦。”苏婉一本正经道。 “谁都可以?” “当然只有,他!” 柳潇湘玩味笑了起来,还以为苏婉把方岐方神医给拿下了呢! 原来是被方岐给拿下了! 就知道,她柳潇湘看重的男人,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出身官宦,容易给柳家带去话柄,她追求的方式恐怕会比苏婉还要激烈。 毕竟她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对自己的名誉而言,没什么好在意的。 既然苏婉没能得逞,她又岂能甘居人后? 官宦之家讲究门当户对,方岐白丁一个,那还不简单? 以他的医术名望,弄个官当当还不容易? 方毓进来取走一味药,见两人在后院窃窃私语什么,不时还朝着堂前哥哥的背影偷瞥。 哼,不怀好意的女人,还不止一个! 柳潇湘到底是拉不下脸面寄宿在百草堂,倘若她装着病重倒是有可能。 但是在医道上容不得瑕疵的方岐,恐怕不会如她所愿。 闭馆打烊后,方岐还在后院熬煮着什么,散发着阵阵油脂气。 苏婉端来一壶茶水,静静待在方岐身边,颇为好奇。 “方大夫,这是在做什么?” 方岐温和道:“之前不是说了,要借你苏家之手扩宽医道吗?从日常入手,最能改变民生习惯,我现在做的,就是改良后的胰子,也可以叫做肥皂,香皂。” 胰子,是用猪胰腺和草木灰等混合制作,加入些许香料的话就能产生香味,可用于净手洗衣。 但是做工粗糙,工艺低劣,东西不好用,价格也不算便宜,穷人家就懒得用了。 方岐打算制作两款,一款精致,卖与富人家,一款低廉,卖给穷人家。 在凤霞郡养成勤洗手,勤洗澡的习惯。 方岐提炼了油脂,混合烧碱,再进行搅拌,等差不多了之后就将其倒入了模具之中, 因为如今还没有提炼香精,所以只是混合了些许薄荷碎末,香味并不是太浓郁。 “这能行吗?”苏婉有些怀疑。 方岐抬起头来微微笑道:“肯定可以的。” 见苏婉盯着自己不说话,方岐还以为她又在想之前所说的婚姻之事。 方岐放好模具,等待冷却凝固,净手之后对苏婉道:“苏小姐无需介怀,即便苏小姐不愿与在下结为连理,在下为了医道发展,也愿意和苏家共同推广新奇器物,苏家也能从中获利,何乐而不为呢?” “哼!” 苏婉是真的生气了,嗔怒着一跺脚:“谁说不愿意了!你!你这个榆木!” 把大家闺秀气得几乎骂人,可见方岐功力深厚。 她拎着衣摆快步离开,留下方岐一脸迷茫。 这到底是愿不愿意啊? 又说愿意,又要躲着自己。 不应该说了愿意之后,两人就去告知长辈,择良日寻媒人上门提亲吗? 正好苏老爷和母亲都在医馆不是? 方岐无奈摇头,岐黄神医传承里,只有和医术相关的东西,没有这个朝代男女亲事的详解啊! 本来还想帮苏婉达成她想要经营商业的愿望,她若是不愿意,那就找苏鹏好了。 反正不都是借助苏家的力量嘛。 明日又是赵家宴请,不得不去,方岐已经准备好了一盒调养孕中女子身体,保健胎儿的丸药。 顺百还能带上两块肥皂,借此机会让大家熟悉一番。 说起丸药,自从给苏老太公送了一盒,其中一颗还好巧不巧保住了苏亦恒性命后,又被人吹得神乎其神。 不少达官贵人都前来求上一盒,不管是自用还是送礼,有方岐的名声加持,那都是极好的东西。 可惜方岐少有制作,无一例外都以忙碌谢绝。 给赵家的丸药,还是赵玉明亲自来催的。 方岐看着天空中皎皎明月,无奈一笑。 一些常用便宜的成药也得尽快推出,服务贫苦大众才行啊。 第六十章 得官八品,医吏! 一大早,赵家下人就守候在了百草堂。 等着时间差不多了之后,再驾车带方岐去举办宴会的酒楼。 这样不耽误方岐看病,也不耽搁他赴宴。 安顿好百草堂后,方岐在赵家下人的带领下,和家人一起去了酒楼。 送上为晚娘特意调配的丸药,更是惹来众人喝彩。 现在谁都知道,方大夫医术高超,能制作一些珍贵药物,只是平日并不对外出售,只作送礼用。 一些人甚至想着,能不能举办宴席,邀请方岐前往,再收他配置的丸药? 不错,有些人就是为了方岐配置的药物,才准备搞一场宴席。 眼看宾客齐至,最关键的方岐也到了。 赵家老爷,江南漕运使赵知州赵大人特意端杯起身。 “我赵家三代单传,延续不易,幸亏有凤霞郡神医方岐方先生,让我孩儿有了后代血脉,老夫在这里,敬方先生一杯!” 方岐站起身来,还礼饮酒。 赵玉明也喜形于色,端起酒杯道:“此前不知方先生医术惊人,多有得罪,玉明在这里致歉了。” “此时借着众人皆在,还请诸位见礼,我赵玉明未出世的孩子,将拜方先生为义父!” 方岐又饮下一杯酒。 这时候,晚娘也在侍女的服侍下走了出来,虽然还未显怀,但是身体明显圆润了。 “妾身以茶代酒,谢过方先生大恩,同时也替腹中孩儿见礼了,还请先生收下。” 方岐自然点头答应,再次饮下一杯酒水。 如此,宾客皆欢。 坐在位置上,面对周围结交讨好的面容,方岐左右逢源,并没有显得高傲。 可谁能想到,不久之前,方岐还是一个被人拒之门外的赌鬼败家子呢? 气氛热闹之时,太守柳自成也站了起来。 “诸位,本官今日以官身而至,自然有要事宣布。” “而且是喜事!” 大家目光被吸引而来,想要听听太守大人要说什么。 “方神医兢兢业业,医德崇高,费用低廉,可谓是造福凤霞郡,福泽四周。” “本官特封,方岐方神医为凤霞郡医吏!” 方岐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没有考取功名,竟然仅凭医术也当官了? 他知道皇宫里有御医,太医这样的官职。 却没想到在地方上,还有医吏这样的官职存在。 “草民多谢大人!”方岐到底还是站起来,行礼表示感谢。 柳自成哈哈大笑:“方神医现在有官身了,以后在长官面前可称下官。” 和方岐交代了之后,柳自成同时有些惋惜道:“可惜,以方神医的医术名望,哪怕是封御医也不为过,只是这需要太医院和陛下的首肯。” “日后方神医若是做出功绩,本官另行上报!” 这就是勉励之言了,方岐再度感谢。 坐下后,方岐不免朝着左右询问,这医吏是几品官? 医吏,正八品官。 下面有九品的医士,再往上就是七品的御医了。 士农工商,方岐之前一介白身,因为职业特殊,所以介于士和农之间。 现在有了官身,他也算是士这一类人了。 对于地位,方岐并不在意,可地位提高带来的好处却是不容忽视的。 他想要扩宽医道,有个官身会方便许多。 受惠于方岐医术的人,觉得方岐有个官位理所应当,当然更多人充满羡慕。 宴席中,只有一人觉得事情不妙。 吃着美味佳肴,却感觉味同嚼蜡。 苏婉怎么也没想到,好姐妹下手如此迅速。 方岐有了官身,虽然品阶不高,却也有了和柳潇湘匹配的资格。 更何况有救命之恩的加持,哪怕向下取舍一些,也无可厚非。 方岐不会在宴饮上耽误太多时间,差不多就向柳太守,赵漕运告辞。 如果换个别人中途离席,那自然会被看成是不懂礼数。 可方岐要中途离席,谁要是说他不懂礼数,那都要掂量一下,能不能承受悠悠重口。 “方大夫,妾身正好也要回去百草堂照顾父亲,不妨同行如何?” 马车旁,苏婉冲着方岐微笑道。 “当然可以。” 马车内空间很大,方岐不等苏婉开口,就将自己准备好的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肥皂的制作流程,以及样品,待我提纯了酒精之后,还能再提炼香精,以后香精加入其中,味道会更好一些。” 将一份图纸,一块肥皂放在了马车内的小桌子上,方岐等待着苏婉的看法。 从小跟在苏亦恒身边耳濡目染,再加上长大后自己涉猎商场。 东西如何,苏婉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图纸内容非常精致,哪怕不识字,只要不是傻子,被人教一遍后照着图纸也能做出来。 而这肥皂小巧玲珑,散发淡淡薄荷清香,看上去也十分干净。 比用草木灰和的猪胰子好看多了。 若是用这个东西洗澡沐浴,她也十分愿意。 而且方岐精心准备了两种品质,一种卖给达官贵人,一种卖给平民百姓。 达官贵人更重外表身份,平民百姓重视实用性质,这样就能分别兼顾。 “没想到方大夫在工家技艺上,也能有如此巧思!”苏婉发自内心的赞叹道。 现在看来,方岐之前说想要借助她商贾之家,达成扩宽医道的目的,似乎并没有吹嘘。 他是发自内心地希望贫苦之人过得更好一些。 可她内心里却想着儿女私情,这样在方岐面前,又有了一种羞愧之感。 “略有想法罢了,这个做了之后我会做酒水提纯,如今的酒水用于消毒杀菌,效果还是太弱。”方岐诚恳道。 苏婉看着方岐,忍不住笑了。 她的眼光很好,没有看错人。 如此良配,又岂能轻易让与他人? “妾身会尽力推广此物,到时候这利润如何分配呢?”苏婉身上那种商人的精干气质浮现而出。 两人讨论了一阵才最终决定下来,方岐只出技术,却也要占据大头。 利润全部交给苏家统一调度,日后还需要将一部分收益用于公益之事。 或者摊补到物品底价里去,进一步降低普通人的负担。 到了百草堂,苏婉干脆带着东西回去苏家,连老爹苏亦恒也不看了。 看样子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此物卖向全国。 有苏家这个平台所在,相信肥皂会很快推广出去。 至于酒水提纯,这才是真正的暴利。 现今最好的酒水,度数也不高,完全达不到后世白酒的度数。 可想而知高度酒出现之后,这世上会多出多少诗仙来。 “方大夫,妾身等你的好消息。” 苏婉上了马车,撩起窗帘,和方岐挥手道别。 方岐站在百草堂门口,朝她挥手,一时间,竟然有种知己相逢又相别的惆怅。 只听方岐轻声道:“我也是。” 第六十一章 奴隶之命贱如草 “方大夫,今天的善号到了。” 刘三带着病重之人前来,方岐一看,竟然愣神一瞬。 来者正是响水村的王婶和赵叔,他们抱着一个身形消瘦的女子过来,女子包裹在麻布里,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方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女儿!”王婶一边说,一边哭着给方岐跪下了。 方岐急忙将人搀扶起来,心里却也吓了一跳。 这裹在麻布里的女子就是赵叔的女儿小翠? 以前对她的记忆,是一个很乖巧活泼的女孩,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赵叔一个铁打的汉子,此刻也红着眼睛:“村里的赤脚郎中看过了,说要是能救的话,只有你能救了!” “我先看下病情再说。” 方岐连忙和江波一起搭手,把小翠带去了里面病床上。 解开包裹着她的麻布,方岐眉头紧皱,江波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小翠脸上身上,到处都是青紫色的伤痕,看上去十分恐怖。 就连腹部上都有被钝物撞击的淤痕,看上去像是被脚踹的。 “我苦命的女儿啊!”王婶在一旁抹着眼泪哀嚎。 方毓也看得遍体生寒,却不忘安抚一旁的王婶。 瞳孔无神,心气全消! 小翠身受重伤不说都还是其次,最关键的是她已经没了活下去的欲望。 都说人活一口气,这一口心气没了,和行尸走肉没有什么区别。 再加上小翠现在的身体状况,几乎等于自己等死。 触目惊心,这是方岐行医治病以来,属于最严重棘手的那一档。 体表伤痕创口无数,肝脾内脏遭受内伤,下阴撕裂感染,出血不止,甚至就连谷道都撕裂了,其中还有秽物残留。 方岐看得心中怒火升腾,冲着王婶道:“谁干的!报官没有!” 如果不是认识的人,方岐可能仅仅做救治就好,可这一个村的人,又是王婶赵叔的女儿,方岐实在是不能忍受。 王婶神情哀伤,泪流不止,只是回道:“报官无用的” “小翠,已经卖给人家了。” 卖出去了,就相当于成为了奴隶,生死全在主人一念之间。 乱葬岗多了几具奴隶尸首,根本不会有人在意。 当一个人卖身之后,就可以不把他当做人看,而是物品。 “唉!” 方岐长叹一声,确定好了病因,开始着手救治。 “江波,十宣放血!” “好!” 方岐自己也手持银针,以烧天火之法针刺人中,内关,涌泉等穴位,用以促醒开窍,激发阳气。 “开破格救心汤!” 江波听闻,身体一震。 这又是没有听说过的汤药。 那当然是没听过,这是‘现代张仲景’李可李老以附子为核心创制的,单次用附子的剂量远超后世药典规定。 然而,岐黄神医传承中,竟然也包含此方,以及此方源头所在。 此方源于《伤寒论》四逆汤类,借鉴张锡纯氏来复汤,破格重用附子,山萸肉,并加麝香而成。 “附子一两三钱,山萸肉,干姜,高丽参以麝香分次冲服!” 一两三钱? 江波虽然对方岐的医术深信不疑,可也有他自己系统学习的医术师承。 附子一般指熟附子,超过三钱就比较危险,可方岐竟然用了一两三钱,足足四倍有余! 等待过程中,方岐似乎特意开口道:“此方重用附子,却也讲究配伍,有回阳救逆,强心复脉,扶正固脱之效。” “用药剂量需根据病人身体状况,病情综合考量,要有钢刀之利落,又有切豆腐之灵巧。” 一旁的王婶讷讷询问:“我女儿,能救得回来吗?” 方岐没有摇头,只是回答:“听天由命!” 他只是拥有神医传承,并不是神仙。 不多时,汤药来了。 一剂药下去,众人焦急等待结果,可小翠情况竟然没有好转,反而浑身冒汗,气喘不已。 “方大夫!我女儿还有救吗!”王婶已经哭得满脸泪痕。 方岐神情凝重,伸手触摸了一下小翠额头,体有热度,汗水冰冷,这是阳气上行之象。 药物起到了效果,可为什么病人情况并没有好转? 突然,方岐想到了一种可能。 小翠心怀死意,心气不畅,阻碍了药效进一步的发挥。 “王婶,多和小翠说说话,她能不能活命,就看你的了!” 王婶一听,急忙扑到了床边,哭得声嘶力竭。 “我可怜的女儿!娘对不起你!” “娘不该把你卖给人家当丫鬟,你要是走了,娘也不活了!” 方岐看得揪心,对时代之弊却又无可奈何。 突然,江波惊喜指着病床,对方岐道:“快看!快看!” 只见小翠眼角,缓缓滑落两行清泪。 终究还是贪恋人世温情,对外界亲人哀痛有了反应。 有了反应便好,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江波和方岐却能清楚看见,在小翠呼吸一口之后,她身体状况逐渐平稳下来。 “效不更方,再服用一剂药之后再看情况,小毓娘亲,还是你来给她伤患处清创上药。” 方岐不忍让方毓去看到那些对女人而言过于残忍的事情。 方毓却摇头道:“哥,我没事的,我和娘亲一起。” 见状,方岐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先这样了。 等后面小翠病情彻底稳定,他再开其他活血化瘀,驱除内淤的方子。 江波一脸敬佩兴奋,在方岐面前道:“神了,真是神了,方大夫医术高超,不愧百姓称你为神医啊!” 方岐坐在诊桌上,心情却显得低落。 “方,方大夫,你这是怎么了?病人救回来了,我们应当高兴才是啊。”江波安慰道。 方岐摇头:“只救下一个病人,却还有无数像小翠一样的病人,我如何高兴得起来呢?” “这不是缺衣少食导致的病症,而是身为同族的人导致的,着实令人悲哀。” 江波也笑不出来了,只能保持沉默。 快乐没有那么容易传递,烦恼却轻而易举。 眼看小翠被救了回来,赵叔这样的汉子都眼眶湿润,站在方岐面前,紧紧卧着方岐的手,口中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赵叔,小翠就先在百草堂养伤一段时日,既然人活过来了,我自会还你一个完好的女儿!” “嗯!” 赵叔要跪下,方岐试图阻拦,却愣是被赵叔推开了。 “谢谢方大夫!” 赵叔磕头磕得扎扎实实,声音周围都听得见,更是让方岐心中惭愧不已。 久治不孕的赵家公子,身中数刀流血将死的刘四,断指重生的刘三,毒性深重的苏家老爷。 这些故事街坊邻居早就谈腻了,现在明显又多了一件百草堂方神医的‘神迹’! 幸好,苏婉那边有喜讯传来,冲淡了方岐心头的哀伤。 第六十二章 全部身家换小翠 “方大夫!” 刚一闲下来,苏家的管事就来汇报消息了。 方岐揉了揉眉心,温和道:“肥皂推广的情况如何?” 冯管事呵呵笑道:“效果好极了,在模具上刻苏家印记这招,更是妙啊,东西卖出去了,大家都知道出自苏家!” 这时候也没有专利保护,给产品打上苏家印记的做法引领潮流。 苏家招牌立起来了,以后他人哪怕学会了如何做出苏家产品,大部分人还是会选择苏家,这就是所谓的品牌效应了。 更何况,就肥皂而言,有适合贫苦民众的那一档,还有方岐的利润补贴。 要是价格比这还低廉,质量就不一定能保证,所以低价抢占市场也十分困难。 可以说这是一株健康,且未来光明的摇钱树。 方岐关注的从来都不是利润多少,而是能否普及,惠及。 让民众养成更好的生活习惯,减少疾病的发生。 等肥皂产业铺开得差不多了,酒精提炼也可以提上日程,这只需要改良一下蒸馏工艺就可以办到。 恰好神医传承里,有不少药物也可以用蒸馏工艺进行进一步的提炼,方岐照搬过来就行。 送走管事,方岐去到病房,检查了一番小翠的情况。 人虽然救了回来,身体也逐渐朝着健康的方向恢复,可她的情绪却十分低落。 心神不振,往往导致肝气郁结,食欲不振。 而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情绪低落也会导致气运行不畅,从而导致别的问题。 方岐坐在了椅子上,开口询问道:“小翠,还认得我吗?” 小翠眼中无神,只是微微点头给予了回应。 有所反应就好,方岐眼神温柔,声音动容道:“你受苦了!” 仅仅一句话,小翠的眼眶就湿润起来,泪水缓缓汇聚,顺着眼角在消瘦的脸颊上滑落。 “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愿意说可以告诉我,不想说也没关系,只要在百草堂,就没人能伤害你。” “嗯!” 小翠声如奶猫,微弱答应了一声,看得方岐无比怜惜。 “不用担心费用,百草堂收费便宜,又有良善人家出资捐赠,又能抵消一部分费用,你安心养伤,有什么不适就告诉我。” “谢谢。” 见小翠眼中多了几分灵动,方岐再交代了两句,这才离开去做自己的事情。 一个礼拜过去,小翠已经可以下地行走,只要再将养一些时日,就能恢复自如。 这天,方岐正在百草堂给病人看病,外面就闯进来几人。 为首之人正是一段时间未见的张宝林。 这家伙不在响水村待着遗臭万年,跑来百草堂做什么? “要看病领号排队去,病情不严重去找别的医馆郎中也可以。”方岐耐着性子道。 不料,张宝林露出一抹狞笑,指着方岐道:“老子找的就是你!” 看方岐一本正经的样子,张宝林就心中火冒。 以前的赌鬼废物,见了他恨不得跪下来舔,如今竟然变得人模人样,惹人憎恶! 不等方岐开口,江波刘三就站了过来,其他等着看病的病人也齐齐上前,把张宝林和他的狐朋狗友围绕起来。 “干什么!”张宝林声音明显有些慌张。 他俨然想不到,现在方岐的名望彻底逆转,甚至备受尊崇。 当着病人们的面对方岐出言不逊,这些淳朴民众岂会放过他? 一个老人反问道:“你想要干什么?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打扰方大夫看病,老头子我可不会放过你!” 张宝林恶狠狠道:“我来找人!” 找人? 江波冷笑连连:“这里是医馆,治病救人的地方,你来看病还差不多,找人你得去衙门!” 不料,张宝林反而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你还真说对了,你们要是不把人给交出来,我就去衙门告状,说你们藏匿人口!抢夺奴隶!” 众人一脸疑惑,方岐也是眉头皱起。 “放你娘的狗屁!方大夫什么人,会抢你的奴隶?” “你要是不把话说明白,大家伙非得揍你一顿,让你知道方大夫不能污蔑!” “说!方大夫抢谁了!说不出来,拉你去见官!” 群情激奋之下,张宝林也并不慌张,反而一副有理万事足的模样。 “我才从顾员外家买来的婢女,小翠!” 小翠? 方岐眼中怒火熊熊,拍着诊桌就站了起来。 其他人也还是头一次见方岐如此愤怒的模样。 “原来是你!” 张宝林得意洋洋,明显知道方岐指的什么。 他并不以此为耻,反而见方岐情绪激荡,觉得无比畅快! 以前他在响水村可是人人畏惧的张家少爷,却硬生生被方岐这个废物赌鬼给整治了两次。 这让嚣张跋扈惯了的张宝林如何能够忍受? 至于现在,他对小翠如何,方岐手再长也管不到! “方岐,我劝你还是赶紧把人给我交出来,不然等我告官,可没你好果子吃!” 看着张宝林的样子,方岐握紧了拳头。 把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小翠交给他,再被他凌辱致死吗? 见方岐不为所动,张宝林和狐朋狗友们鼓噪起来。 那些民众还试图阻拦,张宝林狠狠道:“谁要拦着,那就是同伙,到时候衙门找到你们,可别怪张少爷我没提醒过!” 方岐咬着牙道:“我不会把小翠给你的,多少钱我都把她买下来!” “我绝不会坐视你残害生命!” 张宝林一听,顿时就乐了:“哈哈哈!多少钱你都愿意把她买下来?我要你这个医馆呢?” “可以!” 方岐毫不犹豫答应。 医馆又如何? 不过身外之物罢了,这百草堂里最珍贵的是他一身医术,以及一腔热血! 江波方毓等人齐齐惊愕,没想到方岐为了一个无亲无故之人,可以做到这一步,实在是令人钦佩。 张宝林似乎陷入了思索,他沉思一阵后,开口道:“如果是百草堂这家医馆的话,好像还不够啊!” 方岐冷冷道:“钱财无所谓,只要我有,我都给你!” “哈哈哈!” 张宝林捧腹大笑:“真是好一个方岐方大夫啊!一段时间不见,你还真从赌鬼变成大善人啦?” “小翠姿色平平,竟然也值得方大夫花大代价将其买下?这小翠可是古往今来最贵的丫鬟了!” “你到底答不答应!”方岐追问道。 不料,张宝林神色残忍道:“不过,你就算给我再多钱,我也不卖!” 他还有些话没有说出口,可方岐却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这张宝林,就是要活生生把小翠凌辱致死! 以此来报复方岐之前对他的惩罚! “张宝林!” 方岐咬牙切齿,从诊桌里一跃而出,一巴掌甩在了张宝林那耀武扬威的肥硕脸庞。 清脆之声炸响,张宝林嘴角溢出鲜血来,却依然狂笑不已, “你就算打死我!” “我也不会把小翠卖给你!” “哈哈哈哈!” 第六十三章 人力有尽时 眼看方岐还要动手,其他人急忙上前拉住。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人太多伤了大家,方岐恨不得当众打死张宝林这个混蛋! 以治病救人,造福天下为己任。 方岐如何能坐视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别人硬生生折磨致死? 一想到小翠那双失去希望的目光,他的心里就隐隐作痛! “王捕头来了!” 伴随着一声呼喊,人群缓缓让开一条道路。 身穿红色捕头服侍,腰间挎着一柄牛尾长刀的王捕头走了过来。 “何人闹事!” 王捕头看着张宝林,满脸不屑。 这里可是百草堂,太守大人,漕运使大人都关注此地。 竟然有不开眼的家伙敢来这里闹事,活腻歪了? 没见那些混迹街头的流氓都不敢靠近这里吗! 不料,张宝林被人搀扶起来后,还指着方岐道:“王捕头,是这家伙藏匿我家奴隶,还动手打人!” 王捕头下意识反驳,方大夫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和人动手? 面对王捕头疑惑的目光,方岐承认道:“不错,是我动手打了他,可是他该打!甚至打得太轻了!” 此话一出,张宝林更是一副抓住把柄的得意模样。 “听见了吗!他自己都承认了!” 王捕头怒吼一声:“闭嘴!你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竟然让方大夫都忍不住动手?” 张宝林红肿起来的脸顿时一愣,这捕头难道是方岐的亲戚?怎么这样帮着方岐说话? 方岐指着张宝林,痛恨不已道:“此人恃强凌弱,欺凌弱小,前些日子,我这里接治了一个病患,正是他口中被我抢夺藏匿的丫鬟。” “那丫鬟名叫小翠,送来之时奄奄一息,遍体鳞伤,是被人活活折磨近死!” “如今伤情刚刚稳定,他竟然又要把人带回去!简直猪狗不如!” 众人眼中燃起愤怒火焰,张宝林面对群情激奋,下意识躲在了王捕头身后。 王捕头听得也是汗毛炸起,恨不得把行恶之人活剥了。 可按照律法来说,身为主人,就是有对仆人处置的权利。 这样的凌辱其实和一些虐杀比起来,也算不了什么。 “方,方大夫,可否听我一言?” 王捕头并没有把方岐当成普通大夫看待,毕竟方岐作为大夫备受尊崇以外,还是有官身的医吏。 “藏匿他人奴隶律法不容,您不能这样做,奴隶还是得还给主人。” “至于他,我会劝说一番,让他不能对奴隶下此毒手。” “还请方大夫,不要让下官为难。”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方岐依然没有让步。 劝说? 对张宝林这种丧尽天良的家伙管用吗? 就在大家僵持不下之时,小翠缓缓走了出来。 “方大夫,谢谢你。” 小翠对着方岐粲然一笑,似乎已经没有任何在意的了,就这样朝着张宝林走了过去。 她怯生生站在张宝林身边,一副乖巧丫鬟模样。 “你” 方岐欲言又止,心情复杂。 “哈哈哈!算你识相!”张宝林得意大笑。 王捕头松了口气,这样也好,不然方岐硬顶下去,他也不好办。 张宝林一只手搂着小翠肩膀,领走之时,还不忘回头给方岐一个得逞挑衅的眼神。 “唉!” 方岐长叹一声,感觉浑身都泄了气似的。 轰隆! 今晚下起了大雨,方岐被心事困扰,睡着了也翻来覆去。 突然,方岐似有所感,猛然从床上坐起,急忙忙穿上靴子,披上外衣下了楼去。 点燃烛火,坐在大堂里,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掉的茶水,开始翻看起医书,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看着看着,方岐撑着头闭上了眼睛。 “救命啊!方大夫!救命啊!” 又一次从睡梦中惊醒,方岐摇头叹息,折上书页准备回房休息。 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以及惊慌失措的呼喊。 “救命啊!方大夫!救命啊!” 方岐心中咯噔一下,急忙跑去打开了大门。 在看见王婶赵叔夫妻之时,方岐一颗心就彻底沉了下去。 白天还好端端的小翠,被抬了进来,浑身湿透。 方岐秉烛查看,心都凉了半截。 身上鞭痕崭新,下阴被木刺贯穿,鲜血横流。 肌肤冰冷,胃气全无! 这是生机断绝之象! 哪怕方岐身怀神医传承,身体里还有无法言说的真气,却都无法逆天改命。 真气可以激发药性,刺激人体生气,可那也要在人有一线生机的情况下才能发挥作用。 如今小翠生机全无,如何还有作用呢? 方岐麻木着施针,开方给药。 王婶还抱着和上一次相同的心态,甚至带着几分信任询问:“方大夫,我女儿还能救回来。” “不能。”方岐开口道。 不能? 王婶瞪大双眼,身体软软地朝旁边倒下。 赵叔也惊慌道:“怎么不能呢?方大夫你的医术可是” 方岐咬着牙道:“我的医术,救不了必死之人!” 话音落下,病房里寂静无声,屋外大雨滂沱。 哭泣声渐渐响起,最后无法遏制。 就连方岐都仰起头,任由泪水滑落。 他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准备,能对无力救治病人逝去而不受影响。 可看到白天还活生生的人,晚上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内心的无力和悲伤就随之散发。 如果他当时留住了小翠,或许就不至于变成这样? 汤药下去,小翠似乎又恢复了几分力气,看着身边泣不成声的父母,以及一脸悲怆的方岐,竟然缓缓的笑了。 “女儿啊!”王婶趴在床边哀嚎不已。 方岐忍着悲伤,挤出一丝笑意:“小翠,有什么话就说,等会吃了药睡一觉,以后就不会痛了。” 小翠张着嘴,宛如脱水的鱼。 声音微弱,断断续续。 “爹娘” “方谢。” 她似乎很累,缓缓闭上了眼睛。 方岐红着眼,用力握紧了拳头。 此乃阳气欲脱之状,正所谓物极必反。 小翠体内阳气极度虚弱,在方岐针灸和药物影响下,形成‘虚阳外越’之象。 如同油灯将尽,光亮越盛。 也就是旁人所说回光返照,如同昙花一现。 哭声惊起四邻,见百草堂中灯火摇曳,不明所以的人们从四面八方渐渐汇聚。 当他们看到这一幕,以及说起白天发生的事情时,所有人心中似乎都压着一团火气。 即便今夜大雨倾盆也无法浇灭。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人群就开始躁动起来。 “去找张家讨个说法!” 第六十四章 夜聚张家 兴许是被人心头的怒火吓退,雨变得小了些。 一群人深夜来到凤霞郡城门,城门官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都飞了。 虽说凤霞郡宵禁不严,风气开明,可这么多人夜里出城,怎么都不太合规。 不过,当看见带头的是方岐时,城门官反而放松了下来。 人的名树的影,哪怕方岐拿刀把人当面捅死,其他人也会觉得方岐是不是在给人治病。 至于人死了,那只是方大夫都救不回来,这人该死罢了。 “方,方大夫,还有街坊邻居们,你们大半夜的,还下着雨,出城干嘛去啊?”城门官上来,笑着和方岐打招呼。 这年头,谁还没有生个病的时候,和方岐结个眼缘也是好的。 方岐忍着心中悲痛愤懑,将事情的经过给城门官讲述了一遍,求他放人出城。 城门官也听得眉头直皱,拼着丢差事的责任,一把落下了吊桥。 如果不是今日该他值守,他或许也会加入人群之中。 这个时候,绝大多数人都是赤诚的,良善的。 这也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一些品行不端之人,甚至可以被记载于文字的原因。 因为实在是太少见! 一群人来到张家,面对平日里都得低头问候的张老爷家,街坊们一起就把大门给踹开了。 “谁啊!不开眼的!” 张家下人,以及几个狐朋狗友还没有反应过来,暴怒的人群就一拥而上。 听到方岐说打不死就往死里打之后,大家动手的力度更大了几分。 整个张家乱成一团,往日高高在上的张景业张老爷,只穿着睡衣被拽了出来,跪在冰冷的地上,浑身颤抖。 “你们要干什么!没有王法了吗!” 张景业慌张无比,这些愤怒的民众,眼中几乎喷火,更是让他心神恐惧。 “啊!爹!救我!救我!” 张宝林更是被拽出来一通乱揍,得知了他的所作所为,就连村里的老人家都上来踹了两脚。 “儿!我的儿!” 张景业眼看着张宝林被打得凄惨,急忙看向方岐。 “方岐!他知道错了!你放过他,我一定严加管教,绝不会让他再行恶事!” “今夜之事,我也不会去报官,你们现在走不算犯法!” 方岐深吸一口气,拦住了还在殴打张宝林的民众。 哪怕打红了眼,面对方岐,众人还是纷纷避让。 看着躺在地上哀嚎喘气的张宝林,方岐眼中冰冷。 “方岐,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张宝林捂着要害求饶道。 “我没有想要杀她,是她拿剪刀先捅我的!我就推了她一下,奴隶伤害主人,本就违背王法!” 见张宝林还在狡辩,方岐眼中冷意更甚。 “你会死的。”方岐轻声道。 死? 张宝林遍体鳞伤,却呵呵笑了一声。 难道方岐要动手杀他? 被人称为神医的方大夫,竟然想要杀人? 方岐不会动手杀了他,这样没有太大的效果。 张宝林的死,会变得很有价值,很有教育意义。 “方大夫!让我来!这种人活在世上只会让好人没了活路!” 一个年过六十的老汉,手持一根木杖,举起就要朝张宝林的头上敲去。 大靖以孝立过,年过六十杀人不犯法,顶多把他儿孙辈拉去抵罪。 巧了,这老汉儿子早年间参军去世,现在家里就他和老妻而已! 方岐依旧拦住了他,面对愤怒还未发泄的众人,方岐淡淡道。 “这样死,太便宜他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方岐什么意思。 动手打死这个祸害,算是为民除害,可要是施加酷刑折磨,大家就做不到了。 这时,外面传来众多急促的脚步,其中还夹杂着马蹄声。 火把悠扬,为首之人正是柳自成身边亲随,还来了官府的人。 一见官府到了,众人齐齐把方岐护在身后。 这毕竟是聚众冲击身有文位之人的家,算得上是悖逆法度。 人群中年纪大的几个挡在了最前面。 一个脚都还在打摆子,拄着拐杖的老汉披着蓑衣斗笠,对着那骑马亲随道。 “都是老汉我干的!要抓就抓我!” 另外几个老人也纷纷开口,甚至将官府的人给挡了起来。 亲随哭笑不得,这要是把几个老头子抓回去,柳老爷不得把他家法处置才怪。 “方神医可在?还请出面一叙!” 方岐正要往外走,这一次却依旧被村民邻居们拦住,那些粗糙有力的手,齐齐按在他的身上。 “你这娃娃!怎么就说不明白?都说了是老汉我干的,你还要找方大夫的麻烦,信不信我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老汉说出这样的话,把亲随都吓得翻身下马,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这个年纪的老人要是真撞死在他面前,他就算能活命,也得发配边疆,徙三千里! 估计还得遇赦不赦,永不得归乡! “老爷子!您误会我了,是方大夫派人通知的柳大人,我是柳大人派来照看方神医的!” “这黑灯瞎火的,还下着雨,要是不小心伤到方神医可怎么办?” 老汉狐疑着打量了亲随几眼,再问道:“你不是来抓方大夫的?” “哎哟!真不是!我要把方大夫抓回去,柳大人得骂死我!您老真误会我了!”亲随都说得着急。 终究,方岐还是来到了亲随面前。 “聚众鼓噪,扰乱治安,此事是我不对,方岐甘愿受罚。” 柳大人对方岐有情义,方岐自然也不能让他为难,所以此刻主动认罪。 但,张宝林不能就这样放过! “小哥,那张宝林残害同族,公道自在人心,岂能任由他逍遥法外?” 民众们纷纷附和,如果不能让张宝林受到应有的惩罚,他们不介意自己动手! 亲随示意大家安静,随即笑道:“大人有话在前,张宝林此举虽未触犯律法。” “可大靖十三年,陛下曾言:食肉者,勿凌弱寡,勿戕同族,勿诓愚蒙!并以此削去了以残杀奴隶为乐的长广子爵之位,且发配边疆。” “陛下金口玉言,话落成律,张宝林无官身文位,只不过荫蔽其父而已,又如何能逍遥法外?” 听到这里,张宝林彻底慌了。 张景业更是惊慌失措,急忙冲着方岐叫喊:“方大夫!方神医!我儿知错了,你就放过他!” “我愿出千两,换他一条性命!方神医开恩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见方岐不为所动,张景业连忙磕头,磕得头破血流。 亲随冷冷挥手,几个捕快就把浑身瘫软的张宝林给架了起来,甚至直接锁上了枷锁! “爹!爹救我!” 张宝林此刻终于没了嚣张气焰,痛哭流涕。 路过方岐身边,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托着枷锁艰难道:“方岐!我知道错了!你饶过我这一次!” 方岐深吸一口气,闭眼间,小翠的面容浮现脑海。 以为触动了菩萨心肠的方大夫,张宝林哭得更加起劲了。 方岐睁开眼,眼神一片冷漠。 “你不知道自己错了,你只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第六十五章 知错和惩罚并不冲突 百草堂关门了。 因为方岐方大夫聚众闹事,被柳太守下令责罚关门十日,以示惩戒。 本来名声极好的柳自成柳大人,下了这条命令之后,被凤霞郡的百姓们暗搓搓说了好几天。 不过百草堂虽然关门了,并不代表方岐不能继续行医治病。 于是乎刘三把百草堂的招牌给拆了下来,这里本就是方岐目前居住的地方。 病人找上家门,也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对? 因为张宝林一事,反而让方岐的名望更上一层楼。 只要出了百草堂,路上见了人,大都会和他打声招呼。 病人治疗得差不多了,方岐还有要事。 将百草堂事务交代给江波后,方岐上了官府派来接送的马车。 凤霞郡牢狱。 监牢修建在地下,越往下关押的犯人越是罪大恶极,环境也越发恶劣潮湿。 方岐进来,自然而然发现一些犯人身上带着病症。 只是如今他连外面的病人都救治不完,已经无力再来治疗他们了。 只不过偶尔这里有暂且不能死的人,方岐也会受到官府邀请,来到这里行医。 说来矛盾,方岐今天过来,反而是要治疗一个该死的人。 张宝林躺在铺垫着腐烂稻草的地上,双眼无神。 听到动静,他忍着身上疼痛,趴在了木栏上。 一见是方岐,张宝林急忙道:“方岐!方神医!我知道错了!你和柳大人关系好,你帮我求求情!” “只要饶我一命,我去给我爹说,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只想活着啊!” 方岐默默打开包裹,取出了治病用的东西。 活着。 谁不想活着? 他好不容易救活了小翠,让她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却硬生生被张宝林这个禽兽给毁了! 而且曾经张宝林还试图对方毓下手,方岐不敢想象方毓落到他手里会发生什么。 “我没有想要杀她的!家里下人把她丢去乱葬岗的时候,她都还有气儿呢!人不是我杀的!” “呜呜呜,你就行行好,放过我!” 方岐神情温和,声音轻柔道:“我帮你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势。” “好,好谢,谢谢。”张宝林停下了哀求,有些疑惑,却又充满感动地道谢。 狱卒打开了牢门,方岐走了进去。 张宝林身上主要是外伤,处理伤口和淤血就行,治疗起来并不困难。 只是伤患处遍布全身,收拾起来有些麻烦而已。 这样,也好。 弄完这一切后,张宝林感觉身体舒服了不少,人也比之前有精神多了。 方岐离开了牢房,狱卒又将牢门给锁上了。 “方大夫,你真是个好人啊,我以前怎么就那么不开眼呢!”张宝林趴在木柱边,一脸懊悔之色。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呢?”方岐神情平淡,仿佛在自嘲一般。 见方岐没有离开,反而看着自己,张宝林神情一变,下意识检查起自己的身体来。 “方岐!你对我做了什么!”张宝林惊怒道。 方岐依旧是那副平淡的模样,眼中甚至透着悲天悯人的慈悲。 可落在张宝林眼中,就如此可怖! 痒,火辣辣的痒! 药物效果终于发作,张宝林在监牢里发狂翻滚,双手不断在全身抓挠。 红红抓痕从他白白胖胖的身体上浮现,就连自己的脸都没有放过。 “啊!好痒!好难受!” “方岐!你这个混蛋!你也配称为神医!” “啊啊啊!给我解药!痒死我了!” “方神医!你放过我!放过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方岐就站在监牢外面,神情平淡地看着这一幕,见张宝林把皮肤抓破,鲜血溢出,涕泪横流。 狱卒也是见过些场面的,可面对这一幕,也不由得心底生寒。 同时,对方岐更加的尊敬敬畏。 方岐问他:“你现在知道错了吗?” 张宝林忍着浑身瘙痒难耐,跪在地上对方岐道:“知道了!知道了!” “我不该折磨小翠的!以前更不该图谋方毓!也不该欺负你!” “我真的知错了!方岐!” “你放过我啊!” 终于,方岐脸上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意:“知道错了就好。” 药效似乎有所减弱,张宝林喘着气,脸上露出了一抹讨饶的笑意。 终于熬过来了,方岐到底是个心软心善的大夫,现在他都已经知错了,该放过他了。 不料,方岐下一句话彻底把张宝林打入无底深渊。 “知道错了,就该正视惩罚,忏悔你的恶行。” 惩罚,什么惩罚? 方岐不是要放过自己吗? 张宝林瞪大了双眼,方岐微笑着说:“知道错了,和你要接受惩罚并不冲突。” “甚至惩罚的目的,就是要让你知错,同时警醒世人,勿要再犯。” 咔咔咔! 张宝林用力咬着牙,牙齿交错,发出渗人的声音。 方岐竟然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放过他! “方岐!你这个该死的!” “见死不救!你不配称为大夫!你这个杀人毒医!” “方岐!你杀了我!是你杀了我!” 张宝林的咆哮在牢狱中回荡。 狱卒护送着方岐出了牢狱,看到外面阳光,方岐不由得叹息。 神医传承用于治病救人,可现在却被他用作私刑。 这样一来,他还配得上这神医传承吗? 狱卒询问道:“方大夫何故哀叹?是因为那张宝林不知悔改吗?” 方岐摇头:“狱卒大哥,我身怀医术,理应治病救人,刚才却以医术行私刑,这样的我,还配称为医者吗?” “哈哈哈!” 狱卒哈哈大笑道:“要是方大夫你都不配,谁还配?” “你医术高超,又有菩萨心肠,惩罚的也是大恶之人!” “要是好坏不分,善恶不辨,那学了医术还不如不学呢。” 反过来被人安慰,方岐心情好了许多,忍不住笑道:“狱卒大哥有大才啊。” 狱卒都羞笑道:“哪里哪里,就是见的人多了,多少懂点。” 这时候,方岐将一个小瓶子交给了狱卒。 “这里面是痒痒药的解药,给张宝林活入食物里就行,劳烦狱卒大哥了。” 惩罚交给官府,方岐治好他的病就好。 至于私刑,那实在是人之本性。 忍不了了! 狱卒拿了瓶子,又送了方岐一程。 返回张宝林所在的监牢房间外,狱卒倒了一杯茶水喝着,看张宝林还在那里痛不欲生。 “别出声,不然我用死老鼠把嘴给你堵上!” 狱卒坐在椅子上,悠闲晃荡起来。 心想,方大夫可真是个好人啊,对张宝林这种混蛋略施惩戒都还觉得惭愧。 打开瓶子,里面是带着淡淡异香的白色粉末。 狱卒毫不在意,直接倾倒在了地面。 可惜了,方大夫是好人,狠不下心来。 他不一样。 他是个好人,却狠得下心。 张宝林的哼哧声,就当听曲了。 第六十六章 可要补偿妾身? 来百草堂找方岐的病人到底少了一些。 空余出来的时间,方岐找铁匠特意做了蒸馏酒精用的器具。 再买来大量低度酒水进行蒸馏,不断提升酒精纯度。 蒸馏味道怪怪的,母亲和方毓都闻不惯,江波也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反倒是刘三刘四喜欢喝酒,方岐蒸馏一遍的酒水,他们闻着味就过来了。 “香,真是太香了!”刘三颇为惊喜。 从未闻见如此酒香冲人的酒水,恐怕只有绝世美酒才当得起这个称呼。 方岐再调试了一下器具,准备进行二次蒸馏。 酒精度数达到四五十度,基本就和后世白酒差不多了。 而他用于医用,这度数就还得再往上提。 又将酒蒸了一遍,方岐以手扇风嗅闻,再微微抿了一口,感觉已经达到了五十度左右。 一旁刘三刘四哥俩看得喉咙抽动,浑身痒痒。 刘三更是凑过来笑问道:“方大夫,这酒水味道太香了,比那些大酒楼最好的酒水都香!” 方岐并不懂酒,也喝不出什么酱香,浓香,只是白酒辣口难喝。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觉得香的? “嗯。” 眼看方岐将酒水再一次倒回了锅里,刘四一脸惋惜。 刘三却觉得,这酒难道是越煮越香? 再一次蒸馏出来的酒水,用于杀菌消毒的效果就好了许多,只是这个酒精度数,已经不适合直接饮用。 “方大夫,这酒好喝吗?”刘三一脸笑意。 方岐无奈道:“这是医用之物,由酒水提纯而来,度数越高,酒水越烈,太烈的酒水喝了,对身体无益。” 刘三呵呵直笑:“可是这太香了,今天没多少病人,方大夫,您就行行好,给我来上一口怎么样?就一小口!” “我我我!我也要!”刘四在旁边附和。 就连看了一阵的江波也笑着说:“我也想试一下,看看这煮过的酒水有何不同。” 刘三刘四不说了,怎么江波也来凑热闹? 方岐对江波道:“他们不懂医学也就罢了,你怎么也和他们一样?” 江波哈哈大笑:“行医者,哪有不自己尝试医用之物的道理?” 这下就连方岐都被逗乐了。 这个时候沟通不畅,不少医学知识也没有形成共识,医者自己品尝药物,记录效果的事情多了去。 “不要多喝,多喝误事。” 方岐事先留了一部分五十度左右的酒水,就给他们尝尝鲜。 几人拿着杯子分酒,江波嗅闻了一下,发现这酒香确实比外面普通酒水浓烈许多。 再小心翼翼地喝上一口,难以形容的味道就充斥进了口腔。 还真是烈不可言,江波再将剩下的酒水涂抹在手臂上,只感觉一阵清凉。 倘若有伤口发炎溃烂,或许会有所效果。 至于刘三刘四,他们则是囫囵吞枣,一口就将酒水给吞了下去。 霎时间,刘三脸都红了,惊愕不已地捂着喉咙。 “好!好酒!好烈的酒!” 喝下去的一瞬间,就感觉一条火线从口腔,喉咙,燃烧到了胃里面。 刘三心想,这样味道的美酒,恐怕只应天上有! 要是一个人喝酒喝死,在这个时候会被称为是一件美事,做丧事都得称为喜丧。 尤其是文人墨客们对这种死法颇为推崇,每天醉生梦死,却难归天际。 很明显,之前的低度酒喝很多都只是微醺。 而被方岐提纯之后的高度酒,多喝一点就真能要命。 收好酒精样品,再将度数写在纸条上贴好,方岐这才收起了器具。 “方大夫,柳千金来了。” “好。” 方岐来到诊所大堂,柳潇湘微笑着坐在诊桌面前。 比起一些不遵医嘱的病患,方岐更喜欢柳潇湘这种对医嘱完美遵循的病人。 甚至就连每隔一段时间到百草堂来检查,她都遵循无误。 “一切都在好转,继续保持即可。”方岐温和道。 柳潇湘看着方岐一本正经的样子就想笑,明明和自己是同龄人,却要装出那些老大夫的样子。 “方神医,你我也算是知交好友?”柳潇湘笑着询问。 “是。”方岐诚恳回答,不知道柳潇湘说这些干什么。 “那,方神医觉得是和妾身情谊更深,还是和苏家小姐情谊更深呢?”柳潇湘试探道。 “这如何能相比呢?” “若一定要分个高低呢?” 面对柳潇湘灼灼目光,方岐竟然感觉有些狭促。 “那自然是相差无几的。”方岐不自然地伸手挠了一下脸庞。 见方岐这个样子,柳潇湘就委屈起来,声音娇怯道:“若相差无几,那方神医为何要将赚钱的事情交给苏小姐,而不选择我柳家呢?还说相差无几呢!” 方岐一愣,这柳家也看得上卖肥皂的钱? 而且柳家应该不缺钱才是? “不过蝇头小利罢了,哪里是柳大人家会在意的?”方岐讪讪笑道。 “会!”柳潇湘肯定道。 很明显,方岐对官宦之家还不太了解。 官员的俸禄只能说是够用,但想要过得好,要能打赏下人,不经营一点赚钱谋生的路子是不行的。 往往是官员家的女性进行经营,或者是附庸的商家进行孝敬。 柳家有封地,所以比那些只有俸禄的官员要好些,可要是没有商人拥护,那日子也一样过得紧张。 这肥皂,已经铺垫了出去,听说苏家已经卖到了京城,连皇室都在用。 这样的利润,柳家怎么会不眼红呢? 至于柳潇湘,她对钱财并不是那么看重,可方岐选择苏家,却没有选择柳家,这就让她心里不平衡了。 难道有官面的柳家,还不如商贾苏家吗? “这样啊。” 方岐有些心虚地感叹了一句,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心虚。 或许是因为柳潇湘一双迷人的大眼睛,此刻正委屈盯着自己。 “那方神医,可要补偿妾身?”柳潇湘轻笑道。 这就是调情之言了。 倘若方岐是个情场浪子,自然懂这里面的门道有多深。 很明显,方岐认真考虑了一番,给出了自己的补偿方案。 “苏家势单力薄,倘若有柳家帮忙,推广起来效果会好很多,利润自然应当分润柳家。” 方岐深刻明白,吃独食走不远,尤其是在这个律法并不健全的时代。 柳潇湘都楞了,她可不是来争夺利益的。 正想解释两句,就见方岐取来几个罐子,里面赫然是他才提纯过的酒水。 “这是我提纯过的酒水,度数高当做医用,度数低的则可以拿去酒坊售卖,想来利润不小。” “也可以让苏家帮忙推介出去,以此作为在下的补偿,柳千金意下如何?” 柳潇湘被惊愕得说不出话。 酒水之利,何其恐怖? 这已经不是她能决定的事情了,可她又不想随意交给他人,苏婉可以,难道她就不行吗? 但这商贾之事,她也确实不太清楚。 “叫我潇湘就好,此事事关重大,明日我们酒楼详谈如何?”柳潇湘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方岐不明所以,只是笑着答应了下来。 明天吗? 正好,张宝林菜市口斩首示众,值得一观! 第六十七章 不解风情方神医 露丹楼雅间。 在柳家下人的带领下,方岐推门而入。 看见里面端坐着两个美人,方岐只能无奈扶额。 不是说事关重大,要详谈吗? 就算柳大人公事繁忙不能到来,最起码柳章兄也该来不是? 实在不行,柳福柳管家想必也是可以做主的。 怎么柳潇湘不带这些人,反而把苏婉给带来了? 都说礼教森严,一不小心就会坏人女子清白,方岐一直都是谨小慎微的。 偏偏这两个美艳无双的女子,反而不注意一些? “妾身见过方大夫。”苏婉笑着站起,对方岐行了一个女子礼。 方岐尴尬道:“苏小姐,些许时日不见,怎就生疏起来了?” “方公子,请坐。”柳潇湘倒是没叫方神医,惹得苏婉美目泛起好奇。 “谢潇湘小姐。”方岐记得之前说的,不过加上了小姐二字,显得亲近又规矩。 苏婉顿时就娇笑起来:“好啊你们两个!趁我不在,竟然小姐公子都称呼起来了,再过些时日,是不是就” “婉儿!” 柳潇湘羞得脸红,忍不住打断道:“亏我想着你,你就这样羞我!” 苏婉甜美微笑,看着方岐道:“方公子,以后我也如此称呼可否?” “当然,婉儿小姐。”方岐一本正经道。 这一次,苏婉也脸红了。 面对方岐,有些时候小小戏弄一番,却没见方岐有那种书生般手足无措的有趣模样。 而他认真的样子,会反过来让她们不知所措。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无招胜有招? 方岐坐在了雅间靠窗的位置,这里恰好可以看到菜市口。 “方公子,听潇湘说,你又研究出了新东西,而且前景广大,我是来帮她考量一番的,可别误会。” 调笑一阵后,苏婉才道明来意。 有苏家配合柳家,方岐自然更加放心。 一来可以避免柳家不懂经营,平白坏了高度酒水这个广阔市场。 二来有柳家支持,苏家做买卖遇到的阻碍也会少很多。 有肥皂推广在前,酒水用于买卖就简单了许多。 不过方岐还需要苏家在售卖过程中,给民众们灌输一些白酒使用手段。 伤口消毒,可用高度白酒涂抹伤患处,发烧发热,也可用白酒抹额,挥发散热。 外面似乎嘈杂了些,方岐微微侧目,看向菜市场的位置。 一个身穿囚衣,肩带枷锁的人犯被狱卒压着上了法场。 四周围观者众,对着人犯指指点点。 “人犯张宝林,凤霞郡响水村人,为人乖戾,行事跋扈,时常欺凌乡里,鱼肉百姓。” “殴死发妻,后另娶小妾二人,皆受其凌辱,一人暴毙,一人自杀,竟将尸首喂给家中黑犬!” “时值上旬,人犯从顾员外处购得丫鬟小翠,将其凌辱近死,幸得百草堂方大夫医治。” “小翠稍显恢复,人犯将其带回,当夜横死!” “人犯张宝林,恶贯满盈,已验明正身,斩首示众!” 监斩官话音落下,围观群众顿时愤怒不已,烂菜叶子之类的东西纷纷丢了上去。 王婶和赵叔也站在人群中,哭得身子都软了。 原以为小翠的命运会和之前张宝林的妾室一样,却不曾想到他也会有今天! 张宝林浑身上下没有一片好皮,跪在那里的身子也无意识地抽搐。 按理来说,刽子手斩首之前都会饮上一碗酒,既是增加心气,也是为了能够一刀枭首,减轻犯人的痛苦。 可今天,刽子手直接拎着刀就来了。 “啊,啊” 张宝林迎接着死亡到来,口中讷讷无言。 解去枷锁,露出后颈,刽子手高举大刀。 这次足足砍了三刀才结束,民众们欢呼起来。 一些家里有下人奴隶的富人,无不心里戚戚然。 张宝林的死,此刻彰显了他的价值,凤霞郡里,下人奴隶的生存环境比之前好了太多。 或许是因为方岐不遗余力地投身医道,也让人逐渐明白生命之可贵。 “方大夫,看何物如此入神?”柳潇湘凑到了旁边,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 方岐默默关上了窗户,淡然道:“张宝林在西市菜市口斩首示众,你还是不要看了,有些骇人,免得夜里惊惧难眠。” 柳潇湘倒是从顺如流,笑着答应,只是坐的位置离方岐又近了一些。 苏婉看得真切,也是笑而无语。 “有关酒水一事,我还会告知父亲,另外,我打算买下一家酒楼来,也学着操持一下。” 柳潇湘一边说,一边给方岐倒上了一杯茶水,显得温柔贤惠。 她以前疾病缠身,没过几天舒适自由的日子,现在自然想要找点事情做。 开酒楼挺好的,有柳家身份背书,再加上方岐蒸馏过后的白酒,在凤霞郡这里怎么都不会亏。 方岐也鼓励道:“确实如此,倘若一直闷在家里,也不利于身心愉悦,这样往往就会生出病来。” “这酒楼除了酒水,不妨再做一些药膳当招牌,有些东西可以借富人之口流传出去。” 说来好笑。 方岐之前实在是吃腻了那煮出来的白水肉,干脆自己买来一些现在不被人喜欢的猪肉,用卤肉的方式卤了一些出来。 八角,桂叶,陈皮这一类的卤料,现在普遍被人认为是药材而非香料。 卤出来之后,平日不怎么喜欢吃饭的母亲都多吃了一碗饭。 现今对于食物烹饪的方式太少了,主要还是烤,炖煮,蒸一类的方式。 没有铁锅,炒的方式也没怎么出现。 “有方公子加入,妾身的酒楼必然生意红火。”柳潇湘微笑道。 以方岐如今的名望,他说吃什么东西对身体好,凤霞郡的民众们不会有半点怀疑。 见柳潇湘眼睛都快黏方岐身上去了,苏婉不由得轻咳一声。 到底还是不能太过分,传出去难免会有人说闲话。 “方公子,你百草堂病人繁多,倒也不好在这里耽误太久,酒楼酒水之事妾身会处理好的,你尽管放心。”苏婉微笑道。 方岐看了看天色,是呆了挺长时间了,混了顿还算不错的饭食,现在也该回百草堂了。 两女颇为秀气端庄,桌上剩下好些食物,本着不浪费的习惯,方岐直接叫来小二给他包上带走。 “哎哟,方公子,听得人家心都化了!” 方岐一走,苏婉就牵着柳潇湘的手,毫不留情地嘲笑她。 柳潇湘也不甘示弱,娇嗔道:“好你个婉儿,敢笑话我,不知道是谁,被叫了一声婉儿小姐,脸就红得像个桃子似的!” 两女打闹调笑了一阵,柳潇湘趴在窗边,阳光晒得她暖洋洋的。 看阳光萦绕在柳潇湘发丝,苏婉不由得感慨一声,真是美丽如画。 “婉儿,要入秋了,你的病情不会反复?还是少吹点凉风。”说着,苏婉关上了窗户。 柳潇湘慵懒着,媚眼如丝道。 “方公子,挺好的。” “就是有些,不解风情呢!” 第六十八章 人都是父母生的 “方大夫,我这咳嗽了好几天了,您给看看是怎么个事?” 来人方岐也认识,豆腐摊的老王。 方岐一边脉诊,一边笑问道:“近来生意可好?” 豆腐老王哈哈笑道:“生意还不就是那个样子,就是方大夫这些日子没来买我家的豆腐。” “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我才得病,豆腐差我问问你呢!” 方岐只能无奈笑笑,老王家的豆腐做得很好。 这年头谁要是做生意偷奸耍滑,名声一丢,做什么事都成不了。 可只要是百草堂的人去买豆腐吃,他送的比买的还要多,这样怎么好意思? 百草堂做饭不太方便,一开始病人不多,母亲倒是可以抽出空来。 可如今人增加了不少,反而忙得团团转,自己做饭显然耽误事情。 多半是去外面买点吃食就行。 让刘三去买,他怎么都会带上几碗醪糟。 刘四木讷一些,热情乡民知道是给百草堂买饭,多少都会送上一些,多得吃不完。 “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看了一阵后,方岐开口道:“只是有些咳嗽风寒。” 一旁的江波倒是反应很快:“用疏风清热之方就好了。” 方岐赞许着点点头,确实如此。 不过,这开什么方,同样有学问在里面。 都说疏风清热,有多种方子,多种药材,如何选取抉择呢? 方岐对待这种简单病症,向来是四两拨千斤的路数,往往一两味药就行,费用也极低。 换江波来,他或许就要开上好几味药,讲究药材配伍,君臣佐使。 即便如此,江波也比以前进步巨大了。 送走老王后,方岐又开始接诊下一位病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感觉心里面有点不对劲,似乎忘记了什么。 或者说某种东西的端倪已经出现,他却没能从中找出。 下午时分,医馆里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当此人过来的时候,百草堂其他人都下意识戒备起来。 “方大夫。” 来人正是张景业! 他一开口,声音苍老疲倦,要知道他今年还没到四十,头发就已经花白了一些。 张宝林的死,想必对他打击极大。 方岐此刻心里也有所触动,哪怕死的人是张宝林,他依然会对生命的逝去而感到悲哀。 只不过,悲哀是悲哀,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要张宝林赴死。 “你来干什么?”方毓下意识站在了方岐旁边。 方岐轻轻挡住方毓,温和看向张景业。 “如果是来闹事,就原路返回,看病的话,还请稍坐。” 张景业苦笑着坐下了,在方岐的示意下,伸出了手。 “我身体如何?” 方岐诊断了脉象,再看了看舌象,开口回答:“张老爷情志不振,肝气郁结,此乃肝郁气滞,气血失和之象。” “可开逍遥散合六君子汤加减,能疏肝理气,养血和血,还可以益气健脾,行气化痰。” “此外,需稍加运动,放松情绪,可以食补之,如山药,芡实,薏苡仁等。” 张景业笑容凄凉苦涩:“方大夫医术高妙,果然名不虚传。” 方岐没有接话。 他继续道:“可方大夫医术再高,又能让我死去的孩儿活过来否?” 方毓气坏了,死了的人怎么能救回来? 柳家尊称哥哥为神医,并不代表他就能让人起死回生! 这就是来捣乱的! 方岐依旧伸出手拦着方毓,平静看着张景业道:“人死无法复生,还请张老爷节哀。” “听闻方大夫志向远大,愿救天下众生疾苦,我那孩儿,就不算这众生之列吗?为何不能放过他?”张景业凄凉道。 “算。” 方岐很肯定的回答:“倘若他身患病症,我自然救治无误,可他之死,是国法不容,天理不容!” “在我眼中,小翠和他没有半点差别,为何他可以夺走小翠性命,就不能让别人夺走他的性命?” 张景业拽紧了拳头,冲着方岐低吼道:“可那个女人只是个丫鬟!是个奴隶!” 方岐长叹一口气,轻轻道:“她也是父母的孩子。” 张景业明显愣住了,过了好一阵才无力放开了拽紧的双拳。 “受教了,方大夫。”张景业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一句。 这时候,张景业才发现,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过分溺爱,张宝林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 如果在张宝林小时候打了农户家的孩子,他不是蛮横地给张宝林撑腰,而是将张宝林教训一顿的话,或许如今会不一样? 取了药,张景业放下一张百两银票,身形晃荡着离开了。 方毓噘着嘴,不屑地将银票拿起丢进了柜子。 “哥,干嘛要他的臭钱!他帮着张宝林做了多少恶事,现在还好意思过来怪罪你?” 方岐却说道:“知错不仅要能改,也要能接受惩罚,张宝林的死,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了,还是在牌子写上张景业老爷捐赠一百两。” “哼!” “不许耍小脾气。” 方岐无奈揉揉方毓的脑袋。 下一个病人前来,说是有些咳嗽发热,方岐就交给了江波去诊断练手,要是拿不稳他再出手。 不多时,江波那边给出了方案。 方岐看了看之后,教他如何让开的药方更加精炼,药效反而会更加凸显。 病人拿了药离开后,方岐想起之前接治的豆腐摊老王。 随即他取出两人病例,仔细对比了起来。 见方岐神情凝重,江波不由得询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方岐松了一口气道:“还好,应该是我多想了。” 老王的病和先前的病人并不是同出一处,一人是肺卫失和,一人是外邪入侵。 如今入秋,天气忽冷忽热,气候干燥,温热之邪容易侵袭人体。 再加上秋收时节,人群聚集过多。 倘若形成了流行性的病症,那处理起来可就有些棘手了。 不过,还是提前做点准备比较好。 方岐正好有做成药的打算,不妨就先做一点治疗简单咳嗽发热的。 “刘三哥,劳烦你去找药商王掌柜,采买一些桑叶,杏仁,栀皮,梨皮等物,我会写个单子给你。” “好嘞!” 刘三领取了单子,拿了钱,笑着就往外走。 方岐笑着对他说:“多的一些你这段时间的辛苦钱,可别花在了不该花的地方。” “哈哈哈!方大夫哪里话,我刘三已经改邪归正了!” 说完,刘三就离开了。 他自然没去不该去的地方,因为刘三认为,来醪糟摊子喝一碗醪糟是应该的。 见到刘三来了,寡妇老板娘神情生动了一些。 给他端来一碗明显要大一号的醪糟,还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声:“你可有些日子没来了,去别的摊子了?” “没有!这些日子百草堂挺忙的,我太晚过来,你都收摊了。”刘三解释道。 老板娘轻笑一声:“谁管你!” 刘三呵呵傻笑,端起碗来了一口,味道香甜。 再看一眼刘三,身上已经没了那种流氓气息,在方大夫手下做工,那能差到哪去? 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捅破窗户纸。 老板娘微笑了起来,用帕子掩着嘴,轻轻咳嗽了两声。 第六十九章 成药,桑杏散 “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方毓好奇地走了过来。 刚关了门,方岐刘三等人就去了后院,就连江波也没有回家去,而是留下来帮忙。 药材常见,只是需要的量多了一些,药商王宽王掌柜很快就把药材送了过来。 晒干的桑叶过水去尘土,碾碎成粉;杏仁,栀皮,梨皮同样的处理方式。 再另外添加沙参,象贝母,香豉等药材,一同碾碎成粉末状。 过筛后用油纸包起来,形成一小包一小包的桑杏散。 “成药,桑杏散” 方岐做好一份后,先用热水冲了一碗,自己喝了起来。 味道微酸,略有回甘。 或许是体质的原因,方岐对药性的感知非常敏锐。 这桑杏散可以起到轻宣燥热,润肺止咳的功效。 对于豆腐摊老王那种咳嗽病症有很好的效果。 “来,一人喝一碗。” 此药虽没有预防之效,喝了对身体有好处倒是肯定的。 方毓喝了之后,觉得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味道不如果子露。 “哥,这就是你之前说要做的成药?效果是什么?”方毓放下碗,好奇道。 方岐点点头:“简单说来,就是清热止咳。” 乡民有点咳嗽,一般是不会去看大夫的,更别说买药。 除非实在是不见好,甚至可能等到病情恶化,他们才会去寻求医治。 现在有了桑杏散,价格又如此低廉,有些轻微咳嗽不适的民众也能用得起。 “感觉不是很厉害。”方毓低着头看鞋子,有些不好意思。 在她看来,方岐的医术十分厉害,能够治其他大夫郎中治不了的病,救其他人救不活的人。 一开始她想的成药,或许是一种很厉害的药物,可以治疗某种危急重症。 现在看见桑杏散,自然没有达到她的预期。 一旁的江波反而笑道:“这还不厉害?能制作出这种成药,价格低廉,效果想来也是极好的,已经很厉害了。” “倘若将药方传出去,不知道能养活多少赤脚郎中。” 这年头谁还没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 贵了舍不得治,不治又拖着。 这时候有三文钱就能卖一剂的成药,喝了之后效果还好,谁不乐意买一点呢? 方岐也笑着说:“我打算把桑杏散的药方和制作方法传授出去。” 话音刚落,其他人就一脸惊愕地盯着他。 这样好的东西,方岐竟然要传授出去? 就连母亲刘云秀都有些惋惜道:“不妨我们卖上一段时日再说?” 方岐也知道,如今谁要是有点秘方秘法,都是藏着掖着,也是为了有口稳定的饭吃。 可他不同,百草堂根本不是靠这些赚钱的。 至于这桑杏散,利润也十分微薄,倒还不如让利于民。 “就百草堂一家卖,能卖给多少人?传授出去,可以卖给天下人。”方岐义正词严道。 江波敬佩拱手,对于方岐,实在是无话可说。 他早就知道自己和方岐之间医术的差距,现在看来,就连志向上都天差地别。 此刻的他只想多学一些医术,然后通过医术治病救人。 而江波的治病救人还局限于凤霞郡,甚至可能是他自己家的医馆药铺。 可方岐已经将目光放宽到了整个天下,这如何能不让人敬佩。 “这事就交给你去,你是江老大夫的儿子,凤霞郡的其他大夫郎中都认识你。”方岐笑着对江波道。 江波也没想到,这可是积累名望的活,方岐就这样交给自己了? 他图什么? 一不赚钱,二不收心,还真就是纯粹想要多治一点病人? 可方岐的年纪,和他相差无几,怎么就能拥有这种淡泊名利的心性呢? “要不还是你去?这是你的东西。”江波推辞道。 方岐古怪地看他一眼:“我还要坐诊百草堂,哪有多的时间离开?” “你若是觉得一个一个找比较麻烦,不妨借助江爷爷的名头,把其他郎中大夫汇聚到一起。” 江波觉得方岐说话怪怪的,好像在嫌弃他医术不行。 换个人来说这种话,他都得和对方理论理论。 但没办法,这个人是方岐,他只能忍了。 翌日。 百草堂门外摆出来一个小摊子,上面堆放着分成小包的桑杏散。 旁边写着一张纸条:桑杏散,清热止咳,老幼咸宜,三文一包。 因为没人看管,过来看病的病人还好奇询问。 “方大夫,门口那支个摊子是谁的啊?干什么用的?”一个不识字的病人询问道。 方岐耐心解释:“那就是百草堂的摊子,卖的是桑杏散,能清热止咳,有点咳嗽可以买一包回去冲水喝。” “那要多少钱一包啊?” “只要三文一包。” 一听三文,不少病人都惊讶起来。 百草堂方岐弄出来的东西,自然不会差,可这价格也太便宜了些。 到底是百草堂,不愧是方大夫,众人如此想到。 “正好我孩子这几天有点咳嗽,买两包回去试试。”一个男子在后面笑道。 其他人也纷纷响应,就算不用,买来备着也好。 到了晚上收摊,方毓惊讶发现,这桑杏散还卖得挺好的,没剩下几包了。 “哥,要不要做点其他的成药?”方毓笑眯眯地来到方岐身边。 方岐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笑道:“小财迷。” 方毓牵着方岐的手臂撒娇,心想哥哥的医术那么好,做出来的成药也很受欢迎,他们赚钱是应该的。 可方岐现在却高兴不起来,短短两天时间,发热咳嗽的病人变多了。 前些日子才一两个,今天就有了足足七八个前来问诊。 因为病情轻重程度不同,方岐还得要分别开方,仅仅是桑杏散已经无法完全满足了。 倘若只是发热咳嗽还好,如果病情进一步恶化,恐成秋瘟。 想到这里,方岐双手都感觉到有些冰冷。 哪怕是在后世,瘟疫都夺走了无数人的性命,更别说现在了! 倘若真爆发瘟疫,方岐不知道凭借自己一人之力,应当如何应对。 他倒是有岐黄神医体,百毒不侵,诛邪不染。 可他身边的亲人朋友,凤霞郡碌碌乡民,又该如何去对抗病魔呢? “江波,你明日就将桑杏散推介出去,务必要快!”方岐声音凝重,甚至带上了几分急切。 “好。”江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方岐如此重视,他也不好松懈。 除此之外,应当还有别的办法。 方岐想了想后,去到了书房,写下有关防疫的些许条例,准备明日呈给柳太守看看。 到底身为医吏,也该为凤霞郡做点事情。 只是让方岐倍感苦恼的是,这秋瘟并没有爆发,他就写下这样一道折子,未免有杞人忧天之嫌。 倘若之后真爆发秋瘟了,说不定还会成为扫把星的象征。 于是乎,方岐另外写了一份凤霞郡公共卫生的条例。 例如不许喝生水脏水,勤洗澡,勤剪指甲。 牲畜进城主人要负责清理粪便污物,不得随地大小便等。 这些后世人觉得理所应当的事情,在如今却还需要以条例进行规劝。 甚至要说明这样做的原因,否则乡民不明所以,只会觉得麻烦而心怀抵触。 写完折子,方岐稍稍放松一些,靠在椅子上闭目自语。 “但愿是我多心了。” 第七十章 哪来的自信? “见过江老。” “小江大夫,好久不见。” 江老大夫家中,凤霞郡有头有脸的医者陆续到来。 这里面不少人都从江老大夫身上学到过一些东西,所以此刻江波借助爷爷的名望召集众人,倒是少有没来的。 就连关了千金堂,闭关多日的周明理都来了。 都是医者,大家坐下就相互讨论起来。 有人好奇询问:“不知江老大夫这次召集大家是要做什么?” “说不定是因为那个家伙。”有郎中嘴里愤愤不平。 那个家伙? 其他人略微一想,毫不犹豫确定,指的就是百草堂的坐诊大夫,方岐! 一说起方岐,这些大夫郎中脸上都闪过一丝不悦之色。 有人更是冷哼一声道:“年纪轻轻,医术能好到哪去?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竟然蒙骗太守大人,称呼他为神医?” 当百草堂被方岐支撑起来后,其他人的生意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一些影响。 尤其是听见方岐在病人的眼中,那宛如无病不治的神医一般,谁心里都会有些不服气。 另一人笑道:“神医?不是听说他医馆里才死过一个重症不治的人么?倘若真是神医,应当能救回来才是。” 这里谁的年岁不比方岐更大?可如今在乡民心目中的地位,却赶不上方岐。 江波听得眉头直皱,却又无可奈何。 如果他不是这些日子在百草堂学习,他也不敢相信,方岐年纪轻轻,医术竟然如此惊人。 甚至更让他感到钦佩的,不是方岐的医术,更是方岐的为人。 大家抱怨了几句后,有人这才询问江老大夫,召集众人是要做什么? 江老爷子看了看自己孙儿,示意他来说。 江波整理了一下思绪后,来到众人面前。 “各位前辈,时值秋日,天气干燥,气温多变,容易滋生疫病,不知道大家有无察觉,近日咳嗽发热者众?” “确实如此,这些时日我接诊的病人里,有三成都是咳嗽发热。” “我也是,人数不少。” 见状,江波心里感叹,到底是方岐方大夫,总是能比其他人多想一步。 这才是真正的医者仁心。 倘若方岐放任不管,等事情严重了再出来主导救治,想必可以收获更高的名望。 但他偏偏要在事情萌芽之前,就把病症给解决。 为什么方岐不亲自过来人前显圣? 可能不仅仅是放不下百草堂,更是因为他知道,这些医道前辈长者们,对他有所歧视? “我这里有一份成药,制作简单方便,针对咳嗽发热初症效果极好,今交给大家,务必将疫症抹杀于萌芽之中,不让乡民受苦!” 说完,江波分发给众人桑杏散药方,以及成品。 有的医者经验还是老道,一看药方就知道,这必然出自大家之手。 不是医道大家,恐怕不能写出药材配伍精细完美,价格低廉的桑杏散。 有人打开包装,轻轻嗅闻一下,随后用手指捻起一点粉末放在嘴里,细细感受其中奥妙。 “不错,极好的清热止咳,润肺消渴之物,制作也极为方便!” “想必这是出自江老大夫之手?也只有江老大夫有如此功力,医者仁心!” “晚辈多谢!” 众人纷纷致谢,觉得这东西很好,以后甚至可以一直买下去。 江老大夫笑而不语,只是一副欣慰的模样。 “呵,这才是真正的医德高人,不是百草堂那个沽名钓誉之辈能比的!” 不知为何,有人又把话题扯到了方岐身上。 江波有些郁闷道:“为何?” 那人显然对方岐充满愤懑,开口道:“百草堂的方大夫,年纪轻轻就被人称之为神医,我在这个年纪,还跟着长辈抄写药方,他如何能治病救人?” 这就是以年纪取人了。 这年头大夫郎中如果显得太年轻,病人都会对他的医术抱有怀疑的态度。 所以为什么一些假郎中骗人的时候,都要贴上假胡子。 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岂是年纪能区别的? 方岐的医术就是如此,远超众人。 说句不好听的,江波觉得,恐怕自己爷爷的医术都不一定是方岐的对手。 其他人却纷纷附和,对方岐的言辞也越发刻薄激烈起来。 周明理拿着桑杏散,一直沉默着没有开口,想来是意识到了什么,嘴角挂起一抹冷笑。 江波忍不了了,开口道:“诸位前辈听我一言,方岐方大夫医术确实厉害,我这些日子在百草堂学习,亲眼所见!” 话音落下,众人陷入沉默。 甚至有人用一副叛徒的眼神看了江波一眼。 一个叔叔辈的大夫开口询问:“小江大夫,江老大夫一身医术,你都学完了吗?怎么还退而求其次?” 这话让江波如何回答,总不能对人说自己爷爷可能还不如方岐? “其实,这桑杏散就是方岐方大夫制作出来的!” 江波终究还是把这句话给说了出来。 可一说出,他就后悔了。 方岐要的是将桑杏散推介出去,不要功劳名望,不要收益利润,只希望将疫症抹杀于萌芽之中。 可这些人对方岐充满偏见,一听是方岐做的,好些人直接就把桑杏散给放在了一旁。 “他?他何德何能!” 有人冷笑一声道:“如若是方白药方大夫,或许还有这个能力,可要说是方岐,在下是不相信的。” 说完,另外有人站了起来,把药方和成药一起放在了桌子上。 “我会的是推拿正骨,用不上这种东西,就先告辞了!” 说话的是谷郎中,也算是凤霞郡有名的人物了。 之前方岐百草堂还没有进药材时,他也主打推拿正骨,自然和谷郎中未曾见面就有了梁子。 其他人见状,纷纷起身告退。 有些人甚至带走了药方,成药,却也不肯给个好脸色。 江波愣在原地,看大家走得干干净净,怎么也想不明白,承认一个年轻人厉害,有那么难吗? “爷爷,我该怎么办?这些人简直比书生还迂腐!” 江老爷子呵呵一笑:“简单,明天把方岐叫来,这事我来帮他!” 爷爷要帮忙? 江波反而有些怀疑,毕竟之前爷爷还让他和方岐赌斗来着,难道是想要对方岐不利? 见孙子这个眼神,江老爷子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头上。 “想什么呢!” “爷爷,你之前不还让我去和方岐比试医术吗?怎么现在又要帮他?” 江老爷子笑得古怪:“你哪来的自信,认为你的医术比方岐厉害?我让你和他比试医术,看好的是他啊!” 江波一听,顿时傻了眼。 此刻遭受背叛的人,顿时变成了他自己。 看着江波失魂落魄,朝着外面走,江老爷子不忘喊了一声。 “记得明日把方岐带来啊!” 第七十一章 甘当垫脚石 “事情就是这样,对不住了方大夫。” 回到百草堂,江波告诉了方岐昨日发生的事情,同时告知方岐,爷爷邀请他前去江家的事情。 方岐陷入了沉默,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凤霞郡其他医者会对自己有那么大的敌意。 如果说是周明理他还能理解,两人之间的恩怨已经无法化解了。 可其他人,虽然有利益上的冲突,但也不至于严重到这种地步? 或许,江老大夫会给方岐答案。 方岐要出去,百草堂又留给了江波主持。 带上一份礼物,方岐去了江老大夫家中。 “江爷爷。” 江家大门敞开着,江老大夫坐在一张躺椅上晒着太阳,旁边碗里散发出一股桑杏散酸酸甜甜的味道。 江老大夫伸手拍拍旁边,示意方岐过来坐下。 “昨日的事情,孙儿应该都给你说了。” “嗯。” 方岐答应一声。 江老大夫瞥了方岐一眼道:“作何感想?” 方岐淡淡回应:“不可理喻。” 一听,江老大夫就笑了。 “不明白?明明是一件大好事,为什么那些修养品德都还不错的大夫郎中们,一听是你的杰作,就都要反对?” 方岐沉默着点点头。 事情就是如此,这时候有个好药方可都算是家传之秘,是需要藏着掖着的。 而桑杏散这种东西,针对常见的病症,效果不错,味道也行,最关键的是用料便宜,操作简单。 病人想来很容易就能接受,或许钱赚得不多,却是能够积累名望的。 江老大夫打开方岐带的礼物,里面是切好的卤肉,芳香扑鼻。 捻起一块放进嘴里,静静咀嚼吞下。 味道很好,比什么酱牛肉好吃多了,而且酱牛肉还只有大酒楼才有,普通人是吃不到牛肉的。 “还请江爷爷解惑,晚辈不过是想要治疗病症而已,也愿意分享药方,为何会这样?”方岐询问道。 江老大夫一边吃,一边问。 “你可知,想要成为一个郎中,或者大夫,需要多久?” 方岐思索了一阵回答道:“只要懂得医术,能对症下药,治病救人,同时有医德就好,大概不过年。” 年? 江老大夫轻哼一声,指着方岐笑道:“年?你是觉得这天底下的人,都像你一样?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我告诉你,想要成为一个郎中,大夫,倘若没有师承,全靠自学,起码要十年左右,出来还是一个二流郎中!” “如果有师承,呵呵,那就更久了!” “三年认药识药,三年抓药煮药,三年抄方学方,再来三年预诊接诊,这才算是打好了基础。” “要是想学推拿正骨,针灸刳割,这时间还得再多一些。” 方岐只能沉默,他得到的传承是一瞬间来到脑海,属于无师自通。 之后只需要不断印证病症,自然而然就熟悉无比。 前身的记忆里,方白药也并没有强制他学习医术,只能说看了些,没有真正深入去学习。 反倒是周明理真正学习了父亲方白药的医术。 江老大夫呵呵笑道:“所以你明白了?其他人花费无数心血精力,好不容易才算是一个郎中大夫,年纪都而立以上。” “偏偏你二十出头,似乎已经把他们远远甩在身后,谁会服你?” 原来是这样。 方岐只是苦笑连连,开口道:“我没有这个想法,倘若需要我当面解开这个误会,只要能推介药物,造福乡民,要我认错道歉也行。” 这时候,江老大夫颇为好奇地看了看方岐。 最后对他竖起大拇指道:“早就听说你立下宏愿,愿以身合道,救治芸芸众生,现在看来,还真有几分道理。” “啊?”方岐都楞了一瞬,不知道江爷爷为何这样说。 见方岐一脸疑惑,江老爷子冷哼一声:“你若是有个六十七十,说这种只要能造福乡民,让你道歉认错都行的话,那才被人认可。” “你年纪轻轻就这样说,虽然我觉得你是认真的,但放在别人眼里,就很虚伪!” 方岐无奈了,他到底应该如何呢? “年轻人,要有心气啊!”江老大夫开口道。 心气,年轻人的心气? 方岐皱着眉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自己花船悟道之后,就下意识把治病救人的担子挑在了身上,以至于少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热情冲动。 那他该如何解决当前之事呢? 有办法了! 方岐对着江老大夫拱手道谢:“多谢江爷爷,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完,方岐就要告辞。 江老大夫急忙叫住他:“你想要怎么做?” 方岐轻笑道:“哪些人不服,我就上门踢馆去,要是输给我,就乖乖给我推介桑杏散!” 有点意思,但又冲动过头了。 江老大夫瘪嘴道:“胡闹,踢馆之后别人只能关门大吉,或者另寻他处,这是砸人饭碗的举动,你想要凤霞郡就剩下你百草堂一家医馆?” “那我事先说好,不用关门就行了?”方岐有些无奈。 即便事先约好,这时候把脸面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人们,岂会不遵守约定俗成的规矩? 一些性子烈的,抹脖子的心都有。 被江老大夫点出问题所在,方岐又回来坐下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些医道前辈们交流了。 不下手,他们不服气,下手了,他们又受不了。 见方岐困扰,江老大夫略显得意道:“这事,不妨交给我来。” “哦?江爷爷打算怎么做?” 江老大夫开口道:“很简单,以我的名头,在凤霞郡召开一场医道交流大会,每个人都可以交流各自的绝学秘方。” “我会把江家珍藏的养胃定气方拿出来,给大家参考。” “既然是交流,自然有胜负之分,却没有你踢馆来得那么恶劣。” “你若是能力压众人,甚至是老头子我,以后在凤霞郡,不会有人再不重视你。” 方岐一时间有些感动,没想到江老大夫竟然会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就连自家可以当做传家宝,铁饭碗的养胃定气方都给拿出来。 方岐站起来,弯腰行礼,感激道:“多谢江爷爷!” 江老大夫摆摆手,示意方岐滚蛋。 不说还好,一说他就来气,不孝孙江波,从百草堂学到了好几个效果比养胃定气方还要好的方子。 方岐丝毫不藏着掖着,他揣着一份养胃定气方,还当成传家宝供着,这不是敝帚自珍,招人耻笑吗? 见方岐恭恭敬敬地离开,江老大夫心中感慨颇深。 再想要吃一块卤肉,却只剩下点肉渣了。 拿起油纸袋,将剩下的肉渣倒进嘴里,还舔一舔不浪费。 江老大夫悠哉摇晃着摇椅,想起小时候自己跟着父亲学习医术的时候。 “等我长大了,要当一个医术比父亲还要厉害的大夫!救治病人,让病人不再痛苦!” 现在看来,或许方岐会比他做得更好。 此子如此宏愿,他来当一块垫脚石又如何? 第七十二章 七品方医吏 今天方岐要去府衙办事,所以换上了他七品医吏的官服。 这是一件绿色圆领的袍衫,用的暗花细麻布,领,袖,衣襟位置还加了好看的缘边。 腰间束上革带,脚踩乌皮靴,头戴幞头,好一派官家气象。 四方步走得规矩,方毓嘴巴都没有合上,笑得眼睛都咪了起来。 往日只见到方岐穿着常服,虽然很好看,但眼睛也熟悉了。 现在看见身穿官服,散发贵气的方岐,自然充满新奇之感。 “这时候才想起,我孩儿也是官家公子了。”刘云秀笑着开口。 方岐笑着转了一下,询问母亲:“还能看吗?有没有不妥的地方?” 刘云秀开心道:“很好看。” 方毓也凑了过来,跟着方岐玩笑了一阵。 带上写好的折子,方岐出发去了府衙。 按道理来说,方岐应该先给自己的上司汇报,越级上报则是违规。 但在凤霞郡,医吏之上没有直属体系的官员,再加上和柳太守关系很好,不妨直接交给他。 至于为什么要换上官服,来府衙,而不是直接去柳家给柳自成。 自然也是希望柳自成能够重视起来,毕竟这是官面上的东西。 “见过方大夫。” “在府衙,不妨叫方医吏。” 门口两个守卫自然也认识凤霞郡有名的方大夫。 方岐平易近人,和两人打了招呼后步入府衙。 府衙里的人明显是头一次看见方岐过来,所以还有些好奇,多看了几眼。 一个胖胖的,脸上带着几分威严的男人正好出来,看见了找人询问太守所在的方岐。 “是方大夫啊。”对方走了过来,遣走了小吏,主动和方岐攀谈起来。 方岐拱手道:“见过何大人。” “哎,方大夫何须多礼。”男人笑道。 男人赫然是凤霞郡的郡丞何正清,位居柳自成之下,在凤霞郡也算是身居高位了。 方岐倒也没想到,他大夫的身份会有如此便利,就连何郡丞都对他礼待有加。 何正清见方岐身穿官服,于是问道:“方医吏今日前来府衙,定有要事,不妨先告知与我,还是要直接去找柳大人?” “若何大人能转交柳大人,亦可!” 说着,方岐把自己写的两份折子交给了何正清。 见方岐如此信任自己,何正清也笑了,对方岐道:“方医吏对官场嫌恶知之甚少啊,这折子岂能就这样给我?” “倘若我隐而不报,或者将上报之人改成自己,你岂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见何郡丞一本正经,方岐也笑道:“既然何大人都开口说了,那在下下官也就放心了。” “这折子可以交由何大人亲自上报,但不可隐瞒不报啊!” 听方岐这样说,何正清也笑了起来,瞥了一眼折子。 《凤霞郡防疫条例》,《公共卫生细则》? 感觉有点奇怪,不过何正清还是打开防疫条例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入了迷。 看到最后,他不由得拍起手来:“妙!妙!” 何正清双眼火热:“真是人不可貌相,方医吏年纪轻轻,也是有真才实学的啊!” 要知道大靖对于主政官员是有考核的,从教化,民生,律法,军事,医,农,工等各方面入手。 有了方岐这两份折子,只要实行下去,今年,甚至往后在医这一个板块,起码都能得个甲等之评。 这政绩考核,可就是升官基础。 “方医吏,你写出这份折子,就足够你官升一级了!真要交给我主名?”何正清笑问道。 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但折子是方岐写的。 且不说方岐在凤霞郡的名望,就他和柳家的关系就不是何正清能抢功的。 再者说,他并不精通医道,如何能写出如此适宜施行的折子来? 所以,这不过是个玩笑话罢了。 方岐倒是笑道:“拿去也无妨,下官只想治病救人,造福乡民,至于功绩功劳,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 见方岐如此坦荡,何正清笑着说:“方大夫果然医者仁心,品性高洁,走,你随我去见太守大人。” 出乎意料,方岐竟然拒绝了。 “下官就不劳烦何大人带领了,这折子您尽快递给柳大人,近来秋日天气多变,还是尽快实施为好。” 何正清也是无奈笑着摇头,换个人这样说,他会认为对方不想在官场上混了。 至于方岐,他好像压根就没有把这个官身当回事。 堂堂郡丞,仅次于郡守的存在。 竟然要帮一个八品小官充当使唤小吏,也是着实有趣。 也只能是方岐有这样的面子,蔑视上官,何正清直接拉他下去打板子都没问题。 另一边,柳自成正在处理公务。 何正清甚至没让下人通报,直接就迈步走了进来。 “何兄,怎么今日有空来正堂了?是想要帮我处理公事吗?”柳自成头也不抬,随口打趣了何正清一句。 何正清笑呵呵等柳自成批完折子,这才把他手里的两份折子递了过去。 “加急。” 柳自成无奈摇头,打开折子看了起来。 这一看,他就变得与何正清之前的样子一模一样。 “妙极!妙极!” 柳自成哈哈大笑:“言之有物,条理清晰,只需照本宣科即可,是哪位高才所作?” 何正清一脸得意,伸手指了指自己。 柳自成眼中闪过几分鄙夷之色,他还不知道,何正清哪有这个本事? “何兄无需掩饰,若是哪位幕僚大作,不妨让他来府衙谋一职位。” 何正清有些羞恼,都是多年相识,他在柳自成眼中就是这样的人? 柳自成狐疑着看到最后,结果发现正名写的方岐,副名写的何正清。 一瞬间,柳自成就猜了个大概。 方岐写了两份折子交过来,正好碰上了何正清。 以方岐那淡泊的性子,自然愿意让何正清在折子上署名,甚至让何正清当正名都无所谓。 好在何正清还拉不下那张老脸和方岐争夺功劳。 所以混了个副名也行,这可是实打实的功绩。 鄙夷看了何正清一眼,柳自成直接把两份折子又丢给了他。 “既然你都署名了,这事就交给你去做,可不要坏了人家方大夫一片心意。” 何正清笑道:“你这就是羡慕了,明明是你这个郡守该做的事。” 柳自成轻蔑一笑,他又不需要升官,也不需要看考核功绩什么的。 之所以还来府衙办差,是因为他不想自己呆的地方变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还是你去做,在凤霞郡,你是当不了郡守的,积攒功绩,去了别的地方当个郡守还差不多。”柳自成笑着摆手道。 何正清也笑了起来:“那我以后升官上任,能带走府衙的得力助手吗?” “你要带走谁?没见你手下有谁能称为能吏的。” “当然是方医吏了!” 何正清说完,柳自成就冷笑连连。 方岐要是走了,他女儿怎么办? “你做梦!” 第七十三章 家传正骨谷郎中 想来官府落实下去还需要筹备一阵。 方岐有些担忧,眼看着发热咳嗽之人渐渐增多,甚至有二次患病的病人,这心里就安定不下来。 百草堂今日早早关门,江波前来知会方岐一声,时间差不多了。 他们要去凤霞郡一处戏台附近,凤霞郡的医道交流大会在那边召开。 逢年过节,戏台就会搭建起来,特意请戏班子过来表演,娱乐民众。 平日里没有使用,开个聚会之类的也比较方便。 里面人已经不少,医者们三三两两汇聚在一起,进行着医道交流。 人数最多的地方,自然是江老大夫所在,他把家传的养胃定气方给拿了出来,供给所有人查看交流。 “江老不愧是凤霞郡医道执牛耳,如此妙方竟然都舍得拿出来共享,凤霞郡百姓有福了!” “是啊,医者仁心,令人敬佩!” “我这有一份针对肌肤之症的方子,也拿出来给大家共享。” 入口处,有小吏候着,检查来者是否具有入场资格,免得混进去一些流氓无赖,江湖骗子。 方岐过来还没有给出请帖,那小吏就笑着报名。 “百草堂方大夫到!” 声音洪亮,里面热闹的声音瞬间安静。 小吏还以为是方岐名头太盛,惹得众人关注。 普通人只知道方岐医术惊人,备受尊崇,却又哪里知道,方岐被凤霞郡的医者圈子给排斥针对呢? 方岐在江波的跟随下,迈步进入会场。 他挺胸昂首,意气风发,没有忘记江老说的少年心气。 这个样子,却更是惹得一些医者不快。 要知道他们这个年纪,还只能算作学徒! 甚至没资格进入这种交流大会,除非有师傅带着。 “谁邀请他来的?” “呵呵,这百草堂的方大夫不是号称神医吗?竟然也需要参加我们这普通郎中大夫的交流大会?” “如此年轻,医术却十分过人,着实令人怀疑啊!” 面对众人议论纷纷,方岐下意识朝着江老大夫看了一眼。 心想,如果不是江爷爷阻拦,他早就上门踢馆了,哪还有这些人当面讥讽的机会? 没人和方岐接近,自然也就没人和他交流。 这时候,江老爷子开口了:“这百草堂的方岐方大夫,是我邀请来的。” 此话一出,众多医者纷纷侧目。 他们不明白,江老大夫干嘛要请这样的人来? 听说他把周明理的千金堂逼得关门,如此道德败坏的家伙,也配参加交流大会? 江老大夫呵呵笑道:“这方岐方大夫,二十出头的年纪,名声口碑竟然比老头子我都好,这让老头子我很不服气,心想他何德何能啊?” 其他医者顿时跟着笑话起来,同时心中隐隐有些兴奋。 难道说,江老大夫也看方岐不顺眼了,准备亲自下场收拾这个不懂规矩的小年轻一顿? 只有江波心中复杂。 他清楚知道方岐在爷爷心中是个什么样子,所以此刻爷爷这样说,已经是抱着损伤自身名望的想法,以此来帮方岐正名了。 如果没有和方岐接触这段时间,他或许也要问一句,这方岐,配吗? “所以我今天设下这个交流大会,就是想要掂量掂量,看这方岐到底是不是沽名钓誉之辈!”江老大夫冷笑连连。 其他人纷纷附和:“哪里用得着江老出手,我就能让他原形毕露!” 江老大夫挥手示意众人安静,继续道:“方岐,你可愿意接受我这个老头子的挑战?” “当然!方某为此而来!”方岐声音斩金截铁,身上散发出强烈的自信。 “好!果然英雄出少年。” 江老大夫夸赞一句,话音一转,冷笑道:“既然是交流大会,这挑战就不能太容易,老头子我擅长开方定药,就和你比诊治病人,看谁开的方子效果更好。” “在场的还有擅长推拿正骨,针灸之术,妇人科,林林总总,你若是都能赢,以后凤霞郡医道执牛耳者,就是你方岐方大夫!” “方岐,可敢!” 在场医者无不瞪大了双眼,接受在场所有人的挑战吗? 要知道医者少有全才,即便是深究一个病,都可以成为名医,深究一种医道技艺,更是要耗费大量时间。 方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如何能面对众多人的挑战。 即便是看方岐不舒服的医者们,此刻也感觉到有些羞臊。 他们以大欺小不说,现在难道还要对方岐群战,车轮战? 有的医者看不下去,轻声道:“如此未免有些欺负人了。” 另外也有人说:“既然他方岐被人称为神医,本事大点也正常。” “更何况江老爷子没说他输了会如何,可要是我们输了,那可就太丢脸了。” 方岐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声音依旧坚定道:“好!晚辈接下这个挑战!” 见方岐答应,江老爷子随即笑道,看向众人:“都听到了?人家方岐大夫答应了,你们不去准备挑战事项,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要老头子我第一个上?” 话音落下,谷郎中就笑了起来:“在下家传推拿正骨之术,早就听闻小方大夫也精通此道,不妨这第一个,就由我来如何?” 方岐拱手行礼,自然应战。 谷郎中直接道:“方大夫不妨随我同行,我常摆摊的地方应当有病人问询,我们以实战论胜负!” “好。”方岐开口答应。 一听要医道比试,众人心中都兴奋起来。 尤其是参与者是备受关注的方岐,以及众多精通各道的医者们。 一群人去到了谷郎中常摆摊的地方,这里果然有患者前来,但数量不多。 或许是见到谷郎中人不在,所以就直接离去了。 方岐等人来得正好,一个中年男人捂着手在旁边晃悠,见到谷郎中过来,急忙迎了上去。 “您就是谷郎中?我是听人说才找来的,您今天还接诊吗?”男人急切询问。 谷郎中笑道:“当然!” 招呼男人坐下,一群医者就围绕了上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也紧张了起来,他的病倒也不算严重,怎么一下子来了那么多大夫? 还一个个充满兴趣地盯着自己,难道是自己身上有什么没能发觉的重病? 谷郎中笑着安慰道:“不要在意,诸位大夫是参与交流会的,你正好碰上,大家一起看看,还不收诊费。” 一听不收诊费,还有众多大夫帮忙查看病症,男人顿时就乐了,还能有这种好事? “手臂不舒服吗?伸出来我看看。”谷郎中见男人一直捂着手,自然开口问道。 男人把手放在摊子上,无奈道:“前些日子摔了一下,手杵在了田埂上,前两天还好,现在碰一下就疼,动手腕就嘎嘣嘎嘣地响。” 谷郎中检查了一阵,心中底气十足。 “方大夫,看好了,我家传的正骨手法!” 第七十四章 哑科 家传手法,其实没有什么名字,也看不出什么门道。 顶多因为谷郎中姓谷,称得上一声谷氏家传推拿正骨法。 不过,中医讲究的就是一个看上去简单,效果不简单。 只见谷郎中接过男人的手,轻轻按了两下,似乎还在确定病灶,可是在方岐的眼里,他已经开始诊治了。 果然不出所料,谷郎中手拉着男人手掌,一拉一送,男人只听见嘎嘣一声,手腕就传来一阵酸麻之感。 “哎哟!” 短暂的疼痛让他感觉如同被针扎一般,一下子站了起来。 可片刻后,男人惊奇发现,自己手腕已经灵活自如,不再和之前一样疼痛,以及咔咔作响。 众人纷纷惊异,这谷郎中的家传手法,确实厉害。 这要没个十年往上,那是练不出这种水平的。 “好了!真好了!多谢谷郎中!多谢多谢!”男人千恩万谢。 不仅正骨的费用免去,谷郎中还送了男人一份药贴,贴在手腕处,可以疗养因为脱臼错骨而受损的经络。 男人离开了,大家又把目光放在了方岐身上,想要看看他怎么说。 大家根本不认为方岐这个年纪,在推拿正骨的技术上会比谷郎中还要厉害。 “方大夫,我虽然只是个摆摊郎中,可这正骨之法却不简单?你要如何展示手段,让我心服口服?”谷郎中自信道。 没想到,这挑战之旅才刚开始,方岐就要输了吗? 如果第一个就落败,毫无疑问,方岐会彻底丧失在凤霞郡医者群体里的地位。 他就连凤霞郡的医者都无法折服,又如何带领医道前进? “说话啊,方大夫,你不会想要认输了?” “还有没有别的脱臼错骨之症,让这位方大夫表现一番,大家也好开开眼界!” “果然是一个坑蒙拐骗,沽名钓誉之辈,不妨回去把百草堂招牌拆了。” 面对众人散发出的敌意,方岐并没有放在心上。 眼下没有合适的病人,他也没办法展示实力。 正想不到办法的时候,有人急切着朝这边来了。 “大夫!哪个大夫能给我孩子看看!” 一个裹着头巾的农妇,怀里抱着一个不足岁的婴孩,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在场都是医者,面对有病人找来,自然都默默上前去查看了一番。 然而,儿童病症又称之为哑科。 因为儿童对自己身体情况的描述不一定准确,往往会误导医者。 更别说年纪更小,还不能说话,只会哭嚎的婴孩了。 一番检查下来,好些个医者脸上都浮现出沉吟之色。 “这孩子怎么回事?”有人问了农妇一句。 农妇开口答道:“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顿时有人质问道:“都不知道什么病症,什么情况,我们医者又不是神仙,哪能治得了?” 农妇越发焦急:“我肯定不知道是什么病啊,就是一抱他就哭,放床上也不怎么喜欢动弹!” 不少人看不明白,而且因为病患是个婴儿的缘故,甚至没人敢轻易施药。 对于没有把握的病症,医者们最多都会说上一句,另请高明。 这时候,有人看向了一旁的方岐,冷笑道:“方大夫,不是号称神医吗?不妨给这个孩子看看?” “好!” 方岐丝毫不把对方的挑衅放在眼里,自信来到了农妇身边。 见方岐不知谦虚,有人鄙夷轻笑,这要是治不好,可就丢大脸了。 倘若害了孩子性命,百草堂就得要关门。 “方岐。”江波有些担心,这里可不是百草堂啊。 方岐微微一笑,示意江波无须担心。 对婴孩的诊断会有所变化,通常会选择切寸口脉来判断病情,也有一指定三关的说法。 即用食指同时按在婴孩寸,关,尺,三部脉上进行诊察。 不过,这一次脉诊之后,方岐并没有太大的把握,病因还不明朗。 见方岐没有回答,顿时有人嘲笑起来:“就这,不也没能检查出原因吗?也好意思叫做神医?” 江波有些愤慨,他们不也没能检查出来,高兴什么? 看着病人受苦,家属担忧,他们很高兴? “大姐,不妨把孩子放下,然后试着抱他起来。” “哦。” 农妇将婴孩从襁褓里取出来,放在了谷郎中摆摊的桌子上。 放上去的时候孩子还没什么反应,可当农妇双手抱住孩子腰间,缓缓将其拿起的时候,孩子顿时哭了起来。 这一下,农妇又急忙将孩子给放了下去。 “方,方大夫,这是怎么回事啊?”农妇询问道。 方岐却好像有点想法了,他试着也抱一下孩子,只是稍微用力往上拿起,孩子就开始噘嘴哭泣。 见状,方岐放下孩子,仔细检查起孩子的四肢来。 最后终于被他发现了病因所在。 谷郎中也有所明悟,看着方岐疑惑道:“这不会也是错骨之症?” 这话还真没说错,这孩子就是肩膀处错骨了。 所谓为什么抱着他的腰间拿起,孩子会哭泣,因为手臂自然下坠,带动了肩膀处的病灶,自然是被疼哭了。 一听是错骨,大家都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来。 “这种病症,谷郎中岂不是手到擒来?” “谷郎中不妨再来一次,让大家都开开眼如何?” “让方大夫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家传绝学!” 听到其他人恭维之语,谷郎中反而畏缩起来。 这推拿正骨之术,能对年纪越小的孩子施为,证明功力越发深厚。 倘若换做四五岁的孩童,谷郎中还有底气一些,可这不足岁的婴孩,他真没有把握。 手劲一个控制不好,轻了没效果,重了可能又会加重病情。 就在谷郎中脸色复杂,犹豫着要不要解释一番的时候,众人突然惊愕看向一旁的方岐。 只见方岐直接连带着婴孩双臂一起拿在手里,将孩子给抱了起来。 “哇!” 孩子一瞬间就哭了。 其他人顿时指着方岐,愤怒道:“你在干什么!竟然不顾孩子如此年幼,硬是要伤害他的病痛之处!” “把孩子放下,没听见孩子在哭吗!你也配称之为大夫!” “这都不用比下去了,你根本就毫无医德!” 方岐不予理会,只是抱着孩子微微摇晃。 众人指责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因为他们发现孩子竟然渐渐不哭了,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方岐,似乎充满了好奇。 “已经好了,孩子还小,动他的时候要时刻小心。”方岐说着,将孩子放回襁褓,又递给了农妇。 这就好了? 大家甚至没能看到方岐出手,就好像他只是抱起了孩子而已,怎么就能说是治好了呢? 有不相信的,认为方岐不过是在欺瞒。 甚至借着再检查一遍的理由,轻轻动了动孩子的手,可孩子并没有因为疼痛而哭泣。 这是真的好了! 大家把目光投向了谷郎中,想要听听他的意见。 “谷郎中,这是不是比你还差点啊?” 差点? 谷郎中心中烦躁起来,也没人跟他说方岐推拿正骨的手段都那么厉害啊,刚才那一下,恐怕就连他去世的父亲都办不到! “输了!我输了!”谷郎中心情郁闷道。 一听谷郎中承认自己输了,大家都还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总不能自己丢脸了,其他人还置身事外? 要丢人,大家一起丢人! 气不过的谷大夫怒道:“你们接着比,我就不信他什么都会,什么都精!” 第七十五章 尤擅妇人科,罗大夫 下一个谁来? 大家环顾四周,突然,有人眼前一亮。 医者中,有一个男扮女装之人。 见大家目光看向自己,穿着男装的女子上前来,冷笑一声道:“众多医者,竟然要让我一个女人去和后辈比试吗?” 有人解释道:“罗大夫,话可不能这样说,这方大夫的本事你也看见,虽然是个后辈,可谷郎中也不是他的对手不是?” 名为罗红叶的女大夫不悦道:“你们就连比试都不敢?” 过了一阵,有人才无奈道:“其实是我们没必要和方岐比,我们的医术比不过江老大夫,又没有专长之项,江老大夫就能代表我们。” 罗大夫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她身为女子,别的医术倒也平平,但是她擅长接生之术,以及一些私密妇科。 有时候女子找男大夫,到底不太方便,尤其是涉及私密之事。 所以罗大夫久而久之,在妇人科里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并且是凤霞郡有名的妇人大夫。 方岐微笑道:“久闻罗前辈大名,凤霞郡人丁兴盛,少不了前辈的一份功劳!” 听方岐这样说话,罗红叶对他的态度明显好了不少。 她一开始来参加交流大会,只是想要交流医术而已。 可谁知道会变成医道比试? 而且她莫名其妙就被推上台前,和一个后生晚辈比试。 赢了,算是理所应当,输了,那就是丢人现眼。 谷郎中就是前车之鉴。 哪怕方岐后面输给了任何人,他败给方岐这件事,都无法改变了。 倘若方岐也在旁边摆个摊子,谷郎中能活活饿死。 这年头就是如此恐怖。 对方岐的印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现在看来,方岐也没其他人嘴里说得那么恶劣。 至于他的医术到底如何,还是让她亲自来称量一下。 “我那正好有几个病人,方大夫就和我一同去看看。” “好。” 众人浩浩汤汤转换战场,谷郎中也跟了上来。 罗大夫的医馆。 因为是女人开的医馆,所以前来求医问药的女性居多,更是不乏妙龄少女。 这么多男人,倘若不是头戴医者帽,身穿长衫,或许会被认为是登徒子。 即便如此,好些病人还是躲了起来。 罗大夫想了想,对方岐道:“不妨这样,等有合适的病人前来,你我共同诊治,一同评判,看谁治疗的办法更好,以此定输赢如何?” “可以。” 方岐已经做好了准备。 不过说起来,一开始等候,就还没遇到一个合适的。 前来问诊的病人情况都比较轻微,两人给出的方案没有太大比较的意义。 还是需要一点难度,才能拉开医术差距。 医馆事务到底不能耽搁,众人见不到好戏,就纷纷准备告辞。 “这样,若是我这里遇到合适的病人,再前去知会方大夫一声。”罗红叶开口道。 “如此也好。” 方岐答应得爽快。 只有一个人感觉到了绝望,谷郎中孤零零看着众人离开,心中那个恼怒啊。 合着今天和方岐进行医道比试,就他一个人输了? 其他人躲的躲,跑的跑,还有没有点道德了! 这时候,方岐认真对罗大夫道:“罗大夫,此事还请尽快,在下必然不会推辞,实在是有要紧事,无法过多耽搁。” 一听这话,本来对方岐印象还不错的罗红叶顿时就高兴了。 什么意思? 他方岐有事要忙,难道她就没有? 区区一个后生晚辈,竟然还着急起来了,难道说方岐就如此自信,能够在妇人科上战胜自己? 倘若说方岐的推拿正骨之术是天资聪慧,无师自通,那也能说得过去。 可妇人科,不亲自经历,不积累经验,是不可能会的。 这方岐,未免太过狂妄! “好,我会尽快的!”罗大夫冷冷回答道。 或许方岐都不知道,惹火一个女人是很容易的事情,更别说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 但又因为都是医者,方岐压根没把对方当成女人看。 在他眼里,病人就是病人,只有得什么病的区别,不分男人女人。 医者就是医者,只有会治什么病的区别,也不分男人女人。 “聚贤楼新开业,欢迎各位前来捧场!” 这段时间,苏婉柳潇湘也没有闲着,她们买下一处店铺,装修成了新酒楼。 其中不少地方还采取了方岐的意见。 在大堂中,特意修了一处台子。 能说书,演奏,表演。 今天新开业,苏婉花了钱,请来了花船上最出名的头牌,由凤仙儿给大家弹奏一曲。 就单单冲着凤仙儿的名头,就惹来了不少客人。 当然,这里面要是没点小心思,那是不可能的。 柳潇湘和苏婉,她们可是差点亲眼看见,方岐可以在那日花船文会上,成为凤仙儿入幕之宾的。 方岐也应邀来到了一处包厢中,桌上是一些他提供菜谱做出来的饭菜。 因为没人见过这种做法,聘请的大厨还特意来百草堂请教(骂)过。 后来,听说在御膳房当过差的大厨,一门心思想要拐走方岐跟他学厨。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被看病的病人们打,他甚至想要强行带走方岐。 味道很不错了,能达到后世路边摊的水平。 就这,都能让前来的食客们惊愕。 狮子头,血肠,香肠,红烧肉 东西太多,甚至有些人恨不得每样都点上一份,就想要试试这完全不同的味道。 “方大夫,好吃吗?” 柳潇湘和苏婉陪在一旁,看方岐吃着东西,对面坐着食欲不振的方毓。 “味道不错。” 只是可惜,少了一些调料,也没有辣椒。 也不知道这个大靖朝,什么时候能派遣张骞一样的人物,去外面带点好吃的回来。 “那,哪道菜的味道最好呢?”柳潇湘充满好奇地问。 苏婉的眼中也泛起了光芒。 方岐不明所以,只是道:“这狮子头做得很好。” “还有呢?” “嗯这个白切鸡也不错,蘸水下了功夫的。” 两女默默对视一眼问道:“那份炒青菜,还有那份小炒肉的味道怎么样呢?哪个更好吃一点?” 方岐瞥了炒青菜和小炒肉一眼,淡淡道:“或许是厨子累了,味道一般,都一般。” 柳潇湘和苏婉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这时候方岐若有所思,这两道菜不会是她们做的,难怪不怎么样。 没听说过谁家大小姐还要下厨来着,应该不是她们才对。 方毓情绪有点复杂,该高兴哥哥不解风情,不被女人诱惑呢? 还是该担心这样下去,他注定孤独一生呢? 这时候,外面的刘三敲门,告诉方岐。 “方大夫,一个姓罗的大夫在盛东坊二街徐掌柜家,邀您去比试医术!” 第七十六章 孕妇待产,情况危急 比试医术? 苏婉和柳潇湘倒是没听说过有这档子事,一时间都好奇起来。 “两位,在下另有要事,就先行告退了!”方岐开口言道。 “晓月,你随方兄一同前去,回来把事情说给我听,这会我不能走开。”柳潇湘随口就吩咐了一声。 贴身丫鬟晓月随即走了过来,对着方岐盈盈一礼。 聚贤楼刚刚开业,因为柳潇湘的身份在这里,所以还来了一些官面上的人物。 或许是想要讨好结交柳家,所以柳潇湘此刻离开,容易生出事端。 倘若有人趁着这个机会送上贿赂之礼,下人收也不行,不收又容易得罪人,所以柳潇湘只好在这里盯上一阵子。 至于苏婉,柳潇湘都不能离开去看热闹,她又如何能离开呢? 晓月是个很聪明的女孩,比柳潇湘也就小一岁,所以很明白自家小姐的心思。 “香兰,你也一同前去。” “是,小姐。” 苏婉自己去不了,干脆也把贴身丫鬟给叫上。 这样一来,倘若有别的女子试图接近方岐,这两个丫鬟就足够抵御了。 方岐哭笑不得,自己只不过是去切磋交流医术而已,怎么叫上两个丫鬟跟着自己? 到时候他岂不是还要把人给送回来,这不耽误时间嘛! 刚想开口拒绝,就看柳潇湘一脸玩味之色盯着自己,方岐只好默默把话吞了回去。 车夫架着马车,方岐坐在车厢里,晓月和香兰两个漂亮丫鬟一左一右,让他感觉如坐针毡。 苏婉和柳潇湘想差了,倘若有别的女人出现,这两丫鬟倒是可以一致对外。 可现在没有别的女人试图接近方岐,所以互相给自己小姐增加好感就是她们该做的事情了。 毕竟小姐嫁人,作为贴身丫鬟的她们,一般都是陪嫁过去的。 “今天还是有点热,是?” 方岐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示意两个丫鬟能不能坐对面去。 不料,一个丫鬟手持团扇,轻轻帮着方岐扇风。 另一个则是取来微微放凉的茶水,芊芊玉手端着杯子,恭敬温柔着给方岐喂水。 明明都融入这个封建社会大家庭了,可这种地主老爷般的享受,方岐还是十分不适。 硬生生撑着到了罗大夫医馆,方岐刚准备下车,晓月就先一步撩开了帘子,做足了下人姿态。 “方公子,请。” 方岐哭笑不得,对两个丫鬟说道:“你们未免太过多礼了,虽然你们是丫鬟,但我也不过是个大夫而已,就当我是朋友如何?” 香兰刚想开口答应,一旁的晓月就正经道:“岂能如此呢?传出去的话,会给柳府抹黑的,说柳府下人不懂规矩。” 香兰点点头,开口道:“苏家本就是商贾之家,下人要是不懂规矩,更加会被人耻笑的。” 得! 方岐对此只能无奈接受,任由她们跟着,自己迈步朝着罗氏医馆走去。 里面病患看见方岐,有些还会羞怯躲闪,不过有人知道是百草堂的方大夫,脸上就没有那么惊慌。 “方大夫。” 罗红叶看见方岐到来,还带着两个漂亮丫鬟,有些搞不懂他要做什么。 难道是因为觉得他身为男子,接诊妇人不太方便,所以找女人来帮忙协助吗? 这样一来,倒也算是有几分认真对待的意思。 不仅是对他自己,也是对病人的一种尊重。 “罗大夫,病人在何处?”方岐询问道。 罗红叶带着方岐来到一间单独的病房门口,一个穿着还算富贵的男子坐在门口,脸上焦急万分。 “罗大夫,我娘子到底怎么样了?”男子上前来询问。 趁着方岐也在这里,罗红叶解释道:“妇人前些日子就到了医馆待产,今日午时突然腹痛难忍,下阴出血,然而胎儿并没有分娩之兆,情况危急!” 男人一听,脸色煞白,同时还不忘指着方岐:“罗大夫,怎么要给他一个男人说这种话,你不会想要让他去给我娘子治病?” 这时候医者地位崇高,罗红叶眉头一皱。 这种情况她已经控制不住,稍不注意就是一尸两命的结果,现在她也只能稍加用药缓解疼痛而已。 倘若方岐能有办法医治,这场比试就算方岐胜出! 不过,把自己都难以对付的病症交给方岐一个小年轻,罗红叶心中还是充满惭愧。 可这个病实在古怪,她完全摸不着头绪,也不敢大胆施药。 差人去找江老大夫,请他把关,他却直接点名方岐。 所以现在,江老大夫没有过来,只有方岐到了。 “这是百草堂的方大夫,你没有见过也该听过。”罗红叶对着男人道。 人的名树的影,一听百草堂,男人露出一丝恍然之色,可脸上还是不忍。 “可!可他也太年轻了,而且还是个男子,男女有别啊!罗大夫,要不还是你给我娘子治!”男人哀求道。 罗红叶越发不高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直说自己拿捏不准,毕竟这是砸招牌的事情。 方岐这时候开口道:“正常男女确实应该避讳,可人命关天,在医者面前不分男女,只余病人。” “我且问你,倘若只有我能救你妻子,你是愿意让我诊治,还是愿意因为男女之别,眼睁睁看着妻子被病痛折磨?” 问心之言,男子紧张得身体紧绷。 他试探道:“可,可这不是还有罗大夫在嘛?她不也能治!” 罗红叶已经忍不住想说她没太大把握了,这时候方岐却笑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也多一份希望!” 或许是妻子又疼得叫唤起来,男人听得于心不忍,对着方岐行礼道;“方,方大夫,那就您帮忙看看!唉!” 有些人或许可以接受男性医者对妇人的医治,可有些人就难以接受,甚至不乏宁愿看着人活生生病痛而死,也不愿名节受损的。 方岐不太理解,但也只能保持尊重。 所以此刻,面对颓然的男人,方岐找来一条纱布,蒙住了自己的眼。 这个举动让罗红叶都讶异不已,这方岐竟然如此托大,不看怎么能给病人治病,而且还是这种未知的危急之症! 不过,看到方岐如此举动,男人稍微放心一些,下一刻却又把心给提了起来。 人就是如此矛盾。 “方,方大夫,要是不方便的话,您还是把纱布取下,别耽误了我娘子的病!” 听着男子的话,方岐笑着摇头,这人还真难伺候。 “放心。” 说完,方岐跟着罗红叶步入病房,至于香兰和晓月,方岐严厉制止她们进入。 让未婚未育的女子见到女子分娩的惨状,难免会生出恐惧,对于她们以后是不利的。 更别说是在这个医道并不强大的时代。 一进入病房,方岐视线受阻,其他感官反而变得无比敏锐。 听到女子疼得叫唤,但中气十足,方岐也稍加放心。 最起码,母体康健,治疗的几率就大了许多。 “罗大夫,不妨描述一下病人此刻症状?”方岐开口道。 蒙着眼,还使唤上自己了,罗红叶虽然心头鄙夷,却还是开了口。 她倒要看看,这方岐是真有本事,还是故作高深! 第七十七章 保大人还是保胎儿? “病人小腹剧痛,下阴流血,色紫黯,有淤块!” 罗大夫吐字精准,用词精炼,方岐颇为惊喜。 这种情况,可能是小产之症,胎元不固。 “让我脉诊,先用加味芎归汤,催生止痛!” “什么?” 还没有反应过来,方岐就一边诊脉,一边告诉药方,以及用量。 “川芎,当归,人参,牛膝以水二盏,煎成一盏,温服!” 罗红叶听着这道方子,脸上写满讶异。 有些时候,医者为了避免被人偷师学艺,会在药方里添加一些无关紧要,又不会破坏配伍药效的药物。 可现在方岐用药妙到毫巅,也根本没有避讳她身为医者,存在偷学之嫌。 从药方里,罗红叶就看出这道方子有养血活血,理气行滞,催生止痛之效。 而且用于妇人生产,孕妇和胎儿不利之处微乎其微。 当然,这也要因人而异,但是对大多数普通妇人而言,都有极好的效果。 “病人是什么病症?”罗红叶差遣了药奴前去煎药,不耽误她盯着方岐。 方岐脉诊后,开口道:“脉沉涩,出血瘀。” 涩脉主气滞,血瘀,精伤,血少等。 可现在又带沉脉,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罗红叶有些不明所以。 方岐解释道:“妇人生产时,脉络阻滞,气血运行不畅,应见于胎儿,然而此时胎儿未出,应是小产之兆!” 小产? 这时候小产几乎等同于流产,除非破腹取胎,可这样一来,孕妇必死无疑。 “唉,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情况。”罗红叶叹了一声。 她已经放弃了救下胎儿的打算,只想要让孕妇安全,不至于让身体遭受太大伤害。 这样一来,以后还有生产的机会。 这年头胎儿存活几率很低,一般十个孩子能活下来两三个就不错了。 一些手艺好的稳婆,十个孩子能平稳活下来五六个,就连富贵人家都要专门派人去请才行。 倘若有人能保证十个孩子,他能接生八九个,那没得说,绝对的神医。 就在这时,方岐快步来到门口。 晓月和香兰一同迎了上来。 “让车夫带你们去百草堂,找江波或者方毓要人参粉来,是最好的那种,让脚程快的刘三立刻送来,人命关天!” “是!方公子!” 晓月还恭敬行礼答应一声,香兰就已经拎着衣服下摆朝着外面冲了出去。 “哎!” 晓月慌了,顾不上礼节,急忙追了上去,总算是趁着香兰上马车的时候,自己也跳了上去。 “方,方大夫!我娘子情况如何了?” 见方岐差人去取最好的人参粉,男子心中顿时紧张起来。 罗红叶在门口,无奈摇头道:“病人小产了。” 一听小产,男人身子肉眼可见地软了下来,嘴巴开合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夫!罗大夫!方大夫!你们救救我娘子!求求你们了!” 男人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 罗红叶急忙将其搀扶起来:“你娘子我能救下来,就是这个胎儿,或许” “这,能否救下胎儿呢?” 不料,男人却这样说了一句。 救下胎儿,那孕妇呢? 为男人生下孩子,似乎女人的任务就可以结束了,哪怕失去性命也无所谓? 方岐知道这是一个封建的,吃人的世道。 可眼睁睁看着一条性命摆在自己面前,要被人如此放弃,他心中也充满了愤怒。 当他的神医传承是摆设吗! “她是你的妻子!和你约定相守一生的女人!” 方岐很生气,却不仅仅是针对男人,更是对这个世道。 一转头,方岐回了病房。 男人讷讷不敢言,可心里却有些不太服气,这世道就是这样的啊。 娶老婆不就为了传宗接代嘛。 这个老婆给他生了孩子,他记一辈子。 可比起再生一个孩子,明显另外娶一个老婆比较容易。 似乎只要有了孩子,完成了人生的任务,有没有老婆都无所谓。 见方岐这个样子,罗红叶有些无奈,她看出来方岐因为什么感到愤怒,心中不免有些触动。 甚至在男人说出保胎儿,而默认放弃孕妇的时候,她竟然都认为是正常的。 “大夫,我”孕妇似乎知道情况不太好,大汗淋漓又强忍着疼痛开口。 “这个孩子能保下来吗?”孕妇喘了一大口气,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话。 “能!” 不等罗红叶开口,方岐斩金截铁道。 罗红叶心中失落,看来方岐虽然生气,却还是要听从病人家属的意愿。 保胎儿! 孕妇露出一抹笑容:“能保下孩子,就,就好” 方岐深深呼吸,没想到就连孕妇都是这样想的。 比起她露出一副奉献自己,也要留下孩子的伟大模样,方岐更希望她说:救救我! 即便这个思想,在如今格格不入! “放心,不仅能保下你的孩子,还能保住你!” 方岐话音落下,明明蒙着眼,却猛然偏头朝着罗红叶所在的位置。 “会针灸吗?罗大夫?” “会,会一点!” 罗红叶还没从方岐说要保住母婴两人性命的话语里回过神来。 “针刺足三里,三阴交,肾俞” 明明辈分年纪都比自己小,可现在听着方岐发号施令,罗红叶竟然没有半点违逆,反而浑身充满了干劲。 “汤药来了!” 先前开的加味芎归汤终于来了,趁着温热给孕妇服用了下去。 或许是喝了药,心理安慰的缘故,孕妇疼痛的反应明显没那么严重。 “再开桂枝茯苓丸合寿胎丸加减,化瘀生产!” 方岐这次说的成药丸子,罗红叶竟然又没听说过。 开什么玩笑,这方岐到底哪里学的医术? 如果说是师承方白药,那方白药岂不是更加厉害? 可百草堂开了这些年,没听说方白药有如此实力啊! 两种成药丸子制作起来比较繁琐麻烦,但现在情况紧急,加快制作,损耗些许药力也无所谓了。 “啊,又痛了!不!不是,我要生了!”制药过程中,孕妇突然痛呼起来。 还是太慢了! “罗大夫!” “哎!” 方岐严肃道:“你先帮助妇人生产,我去帮忙制药!” “好!” 罗红叶一答应,方岐就出了病房,解开蒙眼纱布,迅速主导起制作成药的步骤。 他速度极快,只需要罗氏医馆里的药奴帮忙拿来药材就好。 在这过程中,方岐还不忘使用‘渡灵’之术,加强其中几味关键药物的药性,以此弥补他缩短制药步骤损失的药性。 不过多时,方岐拿上两颗不同的药丸回了病房。 给妇人喂下后,分娩过程就只能消耗时间来等待结果了。 最起码,方岐把危险降低到了最低。 “罗大夫,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看着方岐,罗红叶竟然有种使命感,心中充满信任道。 “交给我!” 第七十八章 母子平安,弄璋之喜 顺产需要更多的时间,对孕妇的身体也是极大考验。 而如今接生手段还略显粗糙,方岐不得不在旁指导。 “帮助孕妇生产,有两种方式,呼吸之法和力导之法。” “如今刚入分娩,呼吸应慢而深,加大起伏!” 这是后世总结出的助产手段,呼吸之法可以帮助孕妇放松身体,减轻疼痛,同时增加氧气摄入。 而力导之法则是指导孕妇正确用力,配合宫缩,促进胎儿分娩。 “再坚持一下,孩子脑袋就要出来了!” 听见罗红叶的声音,方岐心中又落下一块石头。 这种头先出被称为头位,也是最常见的正常胎位。 若是出现臀位,横位等异常胎位,在这个时候无疑会加大分娩难度。 甚至在一些愚昧之地,会认为异位胎儿生之不祥。 一出生可能就会被丢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胎儿还是没能分娩成功。 要是继续拖下去,说不定又会陷入两难抉择。 “情况如何!”方岐询问道。 “胎儿强健,母体孱弱,难以分娩!”罗红叶如此回答道。 孕妇已经无力继续,身子软软地靠在枕头上。 方岐并没有放弃,他还有最后一个手段! 终于,外面传来嘈杂声,是刘三跑着送来了人参粉! 将人参粉冲了温水,直接给孕妇喝了下去。 “这是千年人参的粉末,喝了,你就有力气了,一鼓作气把孩子生下来!” 听了方岐的话,孕妇笑了笑,心中多了几分底气。 千年人参都是假话,就和之前的百年灵芝一样。 药效虽然强了一些,却也没有如此玄妙。 不过方岐为何要刻意点出所谓的千年人参呢? 因为这样一说,就如同吃了灵丹妙药一般,病人心里会有一种心理因素,对病情有正面的效果。 千年人参啊。 罗红叶也听说过这件事,说是方岐有一支千年人参,他取其根须给一个被砍了很多刀,流血无数的人救活了。 医者是这个年代为数不多尊重科学的人了,可现在看到方岐拿出所谓的千年人参粉末,孕妇喝下之后,似乎真就有了不少力气。 孕妇再度有了力气,分娩继续进行。 这次就如有神助,似乎水到渠成! 伴随着孕妇一声哀鸣,孩子终于来到了人间。 罗红叶拿着孩子,抄起热水里浸泡消毒过的剪刀,剪断脐带后,将胎儿倒着提起,拍打着胎儿屁股。 “哇!” 胎儿开口哭泣,一口憋着的羊水吐出,发出了他在这个世间的第一个声音。 终于,结束了! 这可以说是方岐接诊以来,最费劲的一次诊治,其中遇到多次困难。 好在结果是好的。 罗红叶收拾好胎儿,打开了病房,看着外面不知所措的男人,开口道。 “恭喜了,是弄璋之喜。” 所谓弄璋之喜,则是指的男孩,璋为玉器,希望男孩将来有玉一般的品德。 而女孩则是成为弄瓦之喜,瓦指纺车上的零件,寓意女子将来心灵手巧,能够胜任女红。 男人颤巍巍过来抱着孩子,顾不上欣喜,却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我我对不起娘子,我用她的命,换了孩子的命!” 男人哭了起来,没有虚假做作,而是发自内心的后悔痛哭。 在他看来,方岐和罗红叶两位大夫,最终还是听从了他的建议,只保下了孩子。 人,总是会在失去后才有所醒悟,却已经无力挽回。 “相公。” 一道虚弱的声音幽幽传来。 男人猛然抬头,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似的。 忘记了自己还跪在地上,用膝盖重重在地上磕着移动了两步,这才抱着孩子站起到了病床旁边。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娘子,咋们有孩子了!是个男孩!” 男人脸上泪水纵横,却顾不上擦拭,将孩子放在妻子身边,颤抖着手,轻轻抚去妻子脸上不知泪水还是汗水打湿的头发。 “嗯!” 妇人应和一声道:“多亏了两位大夫,不然我恐怕无缘再见相公了!” 男人总算回过神来,大步走到方岐和罗红叶的身边。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受我一礼!” 两人根本来不及阻拦,男人行了叩拜大礼。 站起来之后,还不忘把身上的银钱全部摸出来,一人一半塞在了两人手中。 这就是接生喜钱了,稳婆去给人接生,不管成功与否,都会有所赏赐。 大户人家的自然给得更多。 入乡随俗,这个钱方岐没有拒绝,反倒是罗红叶看着手里银钱,心中不是滋味。 倘若今天没有方岐,她恐怕只能保下胎儿,孕妇是难以存活的。 甚至方岐在治病救人之时,一些可以说是秘技的手段,药方,毫无保留隐瞒地教给了她。 有了这些手段药方,罗红叶觉得自己医馆里母子平安的几率会大上三成! 这场比试,她败了! 却败得心服口服。 “方大夫,难怪柳大人家会称你为神医,还真是名副其实!”罗红叶感慨万千。 方岐终于也放松下来,笑着摆手:“不敢,还是相差甚远。” 晓月和香兰两个丫鬟与有荣焉,觉得方岐越厉害,自家小姐的眼光就越好。 现在可不,就连专治妇人科的罗红叶大夫也心悦诚服了。 罗红叶随即疑惑道;“方大夫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医术,为何不沉淀些年岁,反而急着和其他医者起了冲突,以至于要轮番和你医道比试?” 面对这个问题,方岐只能无奈道:“我等得,病人等不得。” 一提到病人,罗红叶就想起方岐借江老大夫之孙推介而出的桑杏散。 那是针对发热咳嗽的成药,大范围推介这个东西的意义何在呢? 一不为名,二不为财? 突然,罗红叶心中也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 “方大夫,你的桑杏散我也会在医馆里卖,遇到穷困一些的,就直接送,也算是尽一点绵薄之力!” 听罗红叶如此说,方岐就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现在有一个人认可他,以后就会有十个,一百个! 集结众多医者之力,造福病人,扩宽医道,这是他最大的梦想! “多谢罗大夫!”方岐拱手感谢道。 “我才不敢当啊!”罗红叶满脸惭愧。 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那方百药能教出这样一个儿子来,就算是死了这些年,也该含笑九泉了! “今日之战的结果,我会对外宣布,你教的手法药方,我也不会私自保留,想来方大夫应该不会介怀。”罗红叶笑着说。 “当然不会,若是能教给凤霞郡稳婆,提高成功几率,那真是好事一件!” 方岐也笑了起来。 罗红叶大夫这一关过了,下一个,会是谁呢? 第七十九章 意外的挑战者 凤霞郡里卖桑杏散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就连一些赤脚郎中都揣着成品桑杏散游走于乡野田地。 而这改变的契机,就在于罗红叶大夫对外承认,她在妇人科上败给了方岐。 不仅如此,还从方岐那里学到了东西,甚至愿意称方岐一声方师。 就连妇人科的罗大夫都败了,其他人瞬间偃旗息鼓。 他们不认为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还能比方岐厉害,哪怕之前认为方岐不过是个小年轻,根本不放在眼里。 难道,只能寄希望于江老大夫出手了吗? 作为凤霞郡的名医,江老出手,哪怕方岐手段再厉害,也能手到擒来! 然而就在江老出手之前,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并且宣布了他和方岐下一步的比试。 来百草堂看热闹的人不少,其中还有许多医者。 大家也是要看看,这个挑战方岐的人够不够格!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消弭了一段时间的周明理! 看见周明理,方岐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面对这个曾经的‘师兄’,完全继承了父亲方白药医术的人,方岐并没有对他赶尽杀绝的想法。 可现在,他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如同一只蚊子,以为挥手赶走了它,它不一会又重新出现。 害的人最后要活生生把他拍死。 “周明理?你来做什么的?”江波满脸不敢相信,浑身都绷紧了。 周明理微微一笑,冲着方岐说道:“我已经说过了,我是来进行医道比试的。” 方岐坦然接受:“你想要比什么?之前比开方诊治,你已经输过一次了。” “比,针灸之术!” 周明理话音落下,江波就冲了过来,一把揪住周明理的衣领。 “你这个混蛋!我当初就是瞎了眼,怎么把你这种恩将仇报之人当朋友!” 面对江波的愤怒,周明理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忍,却又渐渐化作怨恨。 原本他好好的拥有百草堂,拥有名声,地位,尊重。 却因为方岐,让他失去了一切! 甚至,方岐做得比他还要好! 凭什么! 不知几个寒暑,他在医馆里废寝忘食,就为了修习医道。 可对医道并不上心,之后还染上了赌瘾的方岐,凭什么轻而易举就把他击败? 他方岐,难道就是什么天之骄子? 既然有这个机会,周明理要让方岐知道,他周明理也不是等闲之辈! 他的一身医术,也是凭借实力学来的! “怎么回事?”方岐有些疑惑。 不明白江波为何如此气愤。 此刻,江波有口难言,脸上满是羞愧之色。 面对方岐询问,江波哪怕有损名望,也不得不开口了。 可这时候,一旁的周明理却哈哈大笑道:“因为我学了两式针法,一套名为烧山火,一套名为透天凉!” 方岐瞳孔微张,有些不敢相信。 倒不是惊讶周明理从哪里偷学的针法,方岐惊讶的是,自从他施展针法到现在,也不过数月时间。 周明理难道就可以将其彻底掌握? 如果真是这样,那周明理也算是天资聪慧了。 江波无地自容,因为方岐将针法传授给了他,可他没有保守技艺,反而传授给周明理。 以至于现在周明理还用针法和方岐进行医道比试。 这几乎等于欺师灭祖,而江波,就是那个勾结外人的白眼狼! 江波感觉自己颜面扫地,对着方岐开口道:“我,我” “不错,我就是从江大夫身上偷学的,没想到?”周明理呵呵一笑。 偷学的? 江波也讶异了,没想到周明理竟然会这样说。 这样一来,就不算是他故意外传,损失名望的不过是周明理而已。 “嗯,不用偷学,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你要和江波一样,平日来百草堂学习吗?就是要帮点忙。”方岐平静开口,似乎没有半点动容。 这个样子,更是让周明理充满愤怒。 他凭什么要向年纪更小的方岐学习? 为什么其他人视之如命,秘而不宣的药方,秘术,在方岐这里就变成了可以随意传授的寻常货色? 而且这幅悲天悯人的姿态,最让他受不了。 不过区区方岐罢了,还不配怜悯他! “我们以针灸做比,赢者获得输家的一切,输者失去所有,且永世不得为医施药!” “方岐,你敢应战吗!” 倘若对自己的医术不自信,却又有远大梦想。 方岐或许不会答应,因为永世不得为医施药这个条件,他无法接受。 可惜的是,方岐对自己的医术传承,非常信任。 “我答应你的条件。” 方岐站了起来,这些时日凝聚起来的名望,竟然让他身上多了几分气概。 那种名医身上才有的,说话被人信服的感觉。 “好,那就还请大家做个见证!”周明理冲着周围道。 “呸!” “以前还觉着你继承了老方大夫的衣钵,人挺不错,现在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偷学技艺就算了,还用这个技艺来挑战师傅,立下不得为医的赌注,你真是个孽障!” “滚出凤霞郡,这里不需要你这种医德败坏的大夫!” 面对乡民们的愤怒敌视,周明理不为所动。 只要能赢过方岐,现在遭受的一切他都无所谓。 他就是要看着方岐失去一切的样子! “周明理,你唉!”江波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方岐,你答应了是,那就由我来挑选病人,你我各凭手段!”周明理话音一落,其他人顿时骂了起来。 “真是不要脸,你主动挑战,还要自己找人?” “谁知道你会不会和别人联通起来,故意祸害方大夫?” 为了赢,这点指责根本算不了什么。 当周明理站出来要和方岐比试的时候,他就不需要所谓的名望了。 只要能赢,让他脸面扫地又如何? “可以。”方岐依旧爽快答应。 “方大夫!” “哥!” 百草堂的人纷纷看向方岐,大家充满担忧,要是中了周明理的圈套,输了怎么办? 周明理这一次,明显是有备而来。 见方岐答应,周明理不由得笑了。 和他们猜的一样,他确实准备了点手段,他叫来的那个病人,和他也有点渊源。 到时候方岐不管怎么扎针治疗,对方也会说是自己治疗的效果更好。 他就知道,自从方岐不赌了之后,在医道上面就显得十分自信。 甚至可以说是自负! 不是自负,如何能说出造福天下病患这种话? 就凭他,也配发下这种宏愿吗! 就当周明理准备叫自己准备的病人出场合时,江老大夫也来了。 “爷爷!” 江波充满惊愕,没想到这场比试,把爷爷都给吸引过来了。 江老爷子看了看方岐,又看向了周明理,神情淡然道:“两位都是咋们凤霞郡年轻一代的拔尖医者,这场比试,不如就让老头子我来评判如何?” “理应如此。”方岐自然应允。 周明理心中暗骂,却不得不拱手致意。 见状,江老爷子微微点头,开口道:“把病人带上来。” 一个肩舆挑着个病人到了百草堂,周明理看见病人的时候,不由得眼神一凛。 那病人口歪眼斜,半身不遂。 赫然是偏瘫之症! 第八十章 比的是针灸,又不是诊断 何谓偏瘫? 这时候的偏瘫普遍认知为半身不遂,言语不利等,又被称为‘偏枯’。 可能是多种因素影响,通过气血筋络表现而出。 引起偏瘫的可能一般源于经络,脏腑。 而病因则有气血亏虚,肝风内动,痰浊阻滞,瘀血阻络几种,以及一些少见的情况,或者多样复杂形。 以针灸治偏瘫,有梳理经络,养活气血之效,再配合汤药,效果极佳。 而针灸的效果如何,也能对汤药效果发挥产生影响。 这也是为什么江老大夫得知周明理要和方岐比试针灸之术后,找来了一个偏瘫之症的病人。 要施针,先寻因。 不同的病因,施展针法所需穴位也会有些许变化。 江老大夫看了看两人,开口道:“趁着午时,你们不妨就以这个病人作为考题。” 周明理拱手行礼,对江老大夫问道:“江老先生,不知你要如何评判我们二人之间的胜负,毕竟这里只有一个病人。” 江老爷子轻笑一声:“简单,你们各自做好诊断之后,写下治疗方案,老夫先对你们的治疗方案进行评判。” “评判之后,你们二人按照确定的方案进行施针,谁的针法更好,老夫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没人有意见,周明理知道江老爷子不至于用他一辈子的名望来偏袒方岐,所以也点头认可。 比试方法确定下来,曾经的师兄弟,此刻彻底成为了对手。 方岐脸上古井无波,只是走到了病人身边,查看病人的眼睛,舌象,脉象。 这些基本功,周明理也不甘人后,和方岐一左一右,对病人的症状进行诊断。 当方岐还在诊脉时,周明理就已经准备好提笔书写属于他的治疗方案了。 检查了一阵,方岐这才回到了诊桌旁边,拿起笔墨书写自己的诊断结论。 不多时,两人都写好了各自方案,交到了江老手中。 江老还没亲眼见到方岐给人治病的样子,所以他不由得问了一句:“为何脉诊如此之久?” “脉乃心之象,不可不精细。”方岐回答。 微微点头后,江老看了看两人的诊断结果以及治疗方案,颇有些诧异的来到了病人旁边,伸手脉诊。 旁观者都紧张起来,难道是两人的结论有所差异,以至于江老都要仔细查验后才能确定? 良久,江老大夫收回手,对方岐道:“理应如此。” “什么意思啊?爷爷你别卖关子了!”江波好奇又着急,双手都掐在了一起。 只见江老大夫亮出两张诊断结论,在脉诊结论这一块,两人就出现了差异。 “周大夫脉诊结论是弦滑脉,而方大夫的结论是弦滑数脉。” “老夫刚才仔细诊断了一番,发现确实是弦滑数脉,所以单从此处,便可看出方大夫更胜一筹。” 百草堂的人都面露笑意。 他们非常相信方岐的医术,所以在病症诊断上,周明理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旁观者里也有医者,他们自然深知一个精确的诊断,对于治疗病情有多么重要。 有时候细微差别,后续开方用药上就会天差地别,从而导致施药无效,甚至加重病情! 周明理眼神阴狠,冷冷笑道:“他辩证确实比我好些,可那又怎么样?” “周明理,你什么意思?” 江波被他这副满不在意的样子惹怒了。 “辩证是一个大夫必须要做,且要做好的事情,你如此不放在心上,对病患可有半点慈悲之心!” 周明理呵呵直笑:“不要忘了,这是比针灸!不是比辩证病因!到底谁输谁赢,还尤未可知!” “你!”江波顿时气结,如果不是周围人多,再加上爷爷也在,他估计会对周明理动手。 亏他以前还把周明理当朋友,甚至让他拥有了爷爷弟子的身份。 现在看来,自己以前真是傻得厉害! 当周明理说出这种话的时候,不仅医者对他心生鄙夷,病人更是如此。 可周明理竟然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这让大家不由得想,他或许是做好了放弃一切的准备。 押上他作为医者的一切,也要把方岐拉下神坛! 江老不理会他们之间的恩怨,看着方岐的治疗方案,开口吟诵。 “病人眼神有光,灵台清明,然而半身不遂,口歪眼斜。” “脉弦滑数,舌体胖大,舌质暗红,舌苔黄腻,此乃风痰阻络之症。” “应以针灸之术贯通经络,调和气血,开化痰通络汤加减!” 不懂的外行觉得方岐好生厉害,刚才一番判断,就能看出这么多问题来。 内行只会更加觉得方岐厉害,且不说他诊断精确,辩证敏锐,就连开的药方他们也没有听说过。 早就听说方岐经常会拿出一些闻所未闻的药方手段,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江老突然厉声问道:“脉象意指何症?” 方岐瞬间回应:“弦脉主肝,主风,此乃肝风内动;滑脉主痰,病人体有痰浊;数脉主热,所以是肝风夹痰,热扰经络!” “你这化痰通络汤何解?” 方岐再答:“方中半夏,胆南星燥湿化痰,天麻平肝熄风,香附疏肝理气,丹参活血化瘀” 药材配伍精妙,用量精准,再度令人惊异。 最关键的是,他毫不避讳,将整个药方全盘托出。 就如同之前江老大夫公开自己家传药方一般! 如果说之前方岐连下推拿谷郎中,妇人科罗大夫,众人心中还有些侥幸怀疑。 那么今天江老大夫公证,众人围观,彻底展露出方岐的医术,那就再无半点侥幸之心了。 “好,按照你的治疗方案,开始施针。” 江老大夫递出了方岐写的方子,而且是先递给周明理。 看着手中方案,周明理忍不住笑了。 “此针灸方案分三处,头,面,体,不妨你先从头开口,小露一手如何?” “好。” 方岐没有拒绝,毕竟展露医术,他胸有成竹。 消毒过的针灸用针被方毓取了过来,当方岐打开针袋,众人的目光瞬间被他所吸引。 只见方岐伸手捻起一根银针,手在病人头顶晃动一瞬,一根明晃晃的银针就刺入了病人头皮。 “这!” 懂行的医者已经叫了起来。 这是行针手法,飞针速刺! 简直是艺高人胆大,在有头发遮掩,颅骨各异的头部穴位,方岐竟然都敢使用这种手段。 而且出乎意料的是,他扎针的位置,似乎没有半分差异。 百会,神庭,四神聪 几个穴位下来,方岐已经彻底镇住了全场。 除了行针手法,方岐还用上了烧山火针法,自上而下,引导内热上升,疏通经络,排出内热。 换一个人来站在方岐面前,见到了这种手段之后,就该认输了才是。 不少人鄙夷着看向周明理,他们不认为周明理还有什么获胜的可能。 可出乎意料的是,周明理嘴角挂起了一抹笑容。 他也拿起一根银针,冷笑连连。 “该我了!” 第八十一章 你的努力在我之下 病人头部针灸效果显着。 他原本歪斜的口眼此刻竟有扶正之象,眼珠子活动得也更加灵活。 而接下来,就是面部施针。 大家倒要看看,周明理这人到底哪里来的底气,觉得他可以胜过方岐。 只见周明理手持银针,单纯就手持姿势就和方岐有所不同。 方岐以拇指中指捏针,飞针速刺之时还有一股扭转旋力,能让针更好地刺入皮肤,减少痛楚。 而周明理同样拇指中指捏针,却在施针的瞬间,以无名指轻拨下部分的针体,形成了轻微颤动。 几乎瞬间,银针就刺入了病人面部。 在场众人无不讶然,这周明理用的行针手段,竟然也是飞针速刺! 一针成功,周明理面露阴狠笑意,施针速度陡然又快了一些。 针灸为何要快,一来减少病人疼痛感,等待感,以及心里的恐惧感。。 二来最快速度让穴位受到刺激,同时形成的效果会比隔上一段时间再刺入下一个穴位的效果更好。 他人惊愕周明理也会飞针速刺,而且施针速度如此迅速。 可方岐却在思索周明理施针时无名指那个轻微的拔针动作。 地仓,颊车,阳白,四白等穴位一一留针后,病人口外眼斜的症状已经减轻极多。 如果不是因为面部留针的缘故,或许都能简单说说话了。 施针结束,周明理额头渗出汗水,右手也在轻微颤抖。 这对他体力和意志都是一个极大的考验,而他坚持了下来。 “方岐,你看得明白?” 周明理缓缓抬起自己右手,把五指张开,露出伤痕累累的手指。 “当我开始学这两套针灸之术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要胜过你。” “于是我没日没夜地练习,手疼得想要拿刀砍掉,一了百了!可我最后还是坚持了下来。” “这拨针指法,是何效果,你应该比我清楚!” 方岐确实没想到,一腔恨意的周明理,竟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这已经不仅仅是仇恨带来的力量,他自身的悟性潜能几乎被完全开发。 这样的一个人,医道前途光明远大,却没有一颗医者的仁心,如同堕入魔道! 这一刻,方岐是真的怜悯他。 “你真要与我斗个你死我活吗?以你的实力,未来成为国手不是问题。”方岐诚恳道。 “方岐!” 周明理咬紧牙关,如野兽般低吼道:“是你逼我走到这一步的!如果不是你,我” 方岐眼神逐渐冰冷,冷笑道:“你怎么?” “在我以前身陷赌瘾之时,你非但没有出手帮助,反而做局拿走百草堂。” “之后我摆脱赌瘾,救治柳府千金之时,是你暗中作梗,被柳府惩治也是自讨苦吃。” “在对面开个千金堂,你做的什么打算,以为我不清楚?” 周明理一时气结,竟然说不出话来。 方岐深吸一口气道:“不过看在你也学了父亲医术的份上,我对你一再忍让,如今已经仁至义尽了。” “也多亏你教我,有些人,真的无药可救!” 一提起方白药,周明理就仿佛被踩到尾巴一般,冲着方岐怒吼起来。 “他不配做我师傅!这些手段,他从来没有教过我!” “少说这些没用的,你如果技止于此,胜利者就是我!” “你从此断绝医道,不能再施药救人!” 方岐不再和他言语,将病人放平解开衣衫,伸手捻起了银针。 “你确实有些天分,不过也只是有些罢了。” 说完,方岐左右手各自拿起银针,竟然是双手施针。 同样飞针速刺,左右手分毫不差。 嗡 一阵极其细微的嗡鸣声微微响起,周明理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 为什么方岐施针之后,银针会快速颤动,并且能够发出声音? 没有看见他有拔针动作,可为什么能做到这一步? 不仅如此,他还是双手施针! 周明理苦练针灸之法,难道方岐就没有吗? 他得到了神医传承,确实不假,针灸之法一上手就达到熟练的层次。 为了有所突破,方岐耗费的心力,比起周明理来只多不少! 而这,就是方岐在神医传承已有的基础上,迈出的属于自己的一步。 颤针之术! 在飞针速刺的同时,以指力颤动银针,让银针刺入后,还能以震动的方式持续强力地刺激穴位,激发效果。 周明理的拨针之法,不过是颤针之术的低级版本而已。 上肢取穴曲池,手三里,合谷等,下肢取环跳,阳陵泉,足三里,太冲等。 众人眼花缭乱,心惊不已。 同时也明白了一件事,这场比试,周明理已经输了。 施针完毕,周明理身体踉踉跄跄,一下子跌倒在地,一脸不可置信之色。 他还以为方岐之前说的几句劝导之言,是心虚,是示弱。 可现在才明白,是自己傻得可怜。 针灸已然结束,病人的样子比之前好了太多,这是肉眼可见的。 之后再服用汤药,这个病人的偏瘫之症,基本上就能缓解过来。 当然,针灸一次,汤药一次,并不能完全痊愈,还需要后续的吃药调养,遵循医嘱才行。 沉默过后,江老大夫轻咳一声,淡然道:“相信结果如何,不用老头子我说,大家也都看得到了。” “是方大夫赢了!” “方大夫医术惊人啊!” “厉害!真是太厉害了!” 周明理面色苍白,浑身的心气都被抽空了似的,整个人都感觉颓废了下去。 此刻在方岐散发的光芒面前,周明理觉得自己就像个戏子一般,供人调笑取乐。 “呵,呵呵呵” “败了,还是败了” 周明理颤巍巍站起来,如同痴傻一般,缓缓地走了出去。 从此以后,他将断绝医道,再不能自称为医。 而且人品败坏过后,即便是当地痞流氓,也会被人嫌弃。 他想要正常生活的话,除了离开凤霞郡之外,别无选择。 看着周明理萧瑟背影,方岐只是心中感慨,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还有想要挑战方大夫的人吗?” 江老大夫环顾四周,尤其是那些年长医者。 亲眼见识了方岐的手段后,现在还跳出来,要么是对自己的实力极其自信,要么就是无知愚蠢! 见没人敢,众人对方岐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江老爷子知道,是时候再给方岐燃烧最后一把火了。 这样一来,凤霞郡医道领头人,就该换成方岐这个前途无量的后辈,而不是那些年纪更大的所谓前辈。 医道,向来看的是疗效! “既然没人应答,这最后一场比试,就由老夫来!”江老大夫认真道。 终究,凤霞郡医道第一人,要对方岐发出挑战了吗? 江波看着爷爷,知道他老人家打的什么主意,不免有些感怀。 用自己半生积累的名望,去给方岐保驾护航,这让他这个亲孙子都颇为羡慕。 可偏偏,方岐值得,他也如此认为。 当江老大夫说出挑战之语后,出乎意料,方岐拱手行礼,开口道。 “江老大夫医术过人,医德崇高,晚辈认输,心甘情愿!” 第八十二章 考题之一,死人无脉 “你!” 江老大夫都楞了,随后心中升起感动。 他明白,这是方岐不愿意让他以折损自身名望的方式捧自己。 可如果不这样做,江老大夫不认为自己会比方岐更合适带领凤霞郡医道进步。 “不行!你是瞧不起老头子吗!”江老大夫怒目圆瞪,把方岐逼上绝路。 让他不得不答应和自己医道比试。 当然,江老大夫心中也有他的傲气。 想要执掌一郡医道,他也要亲自掂量掂量,方岐有没有这个本事! 见江老不愿意放过自己,方岐只好无奈开口:“江爷爷,不如这样,你出考题考我,我若是能答对过关,就算我赢,反之则输,如何?” “爷爷!” 江波都开口劝说,希望他答应。 这样一来,原本的医道比试就变成了医道考验,江老大夫完全有这个资格对方岐出题。 方岐全部答对,也不会对江老大夫的名望有半点影响,不过是觉得方岐医术厉害而已。 既然如此,也罢! 江老大夫深深看了看方岐,轻笑道:“那你可就要做好准备了,不要被我找来的疑难杂症给吓到!” “还请江老放心,岐求之不得!”方岐自信一笑。 医道比试,方岐连下三城,展现出来的实力彻底震住了凤霞郡的医者们。 而现在,只剩下德高望重的江老大夫了。 江老亲自出手设置考题,倘若方岐能够从中胜出,他的地位,可就不是年轻医者一辈的领军人物。 而是凤霞郡的执牛耳! 这几乎是整个凤霞郡的盛会,老一辈和年轻一辈的医者,两者在交流中不断扩宽医道。 不说凤霞郡周围的庄子,就连隔壁庆阳郡的医者都有所听闻。 如果不是路途遥远,说不定还要亲自前来。 就在此事之前,方岐也发现府衙有所动作了。 城门口特意设置了净衣处,但凡有身上不干净的人,都要过去洗个澡,洗个手弄干净了再进去。 而且还特意告知最近城里的规矩,以后都必须要遵守。 城里巡逻的武侯(类似城管)也多了起来。 一些人没把城门官说的话放在心上,进去了还是我行我素。 随地吐痰,找个墙壁就能大小便,乱扔垃圾。 被武侯抓住就是一顿短棍,还要他跟着抓到下一个不讲卫生的人才能离开。 一些消杀蚊虫鼠蚁的药物也开始在阴沟下水处喷洒,虽然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方岐感觉发热咳嗽的人数没有之前上升得那么快速,可人数依然在增多,这让他不由得担忧起来。 时隔几日,江老总算是准备好了他的考题。 他不仅邀请了医道众人,就连政军商各界人士都请了一批。 少有人不给一个德高望重名医的面子,所以到了方岐前往那天,江老大夫的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 在知道的人眼里,这样做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要让方岐的名望,更上一层楼。 “哥,我相信你一定会赢的!”方毓跟着方岐,不忘加油打气。 整理了一下衣冠,方岐郑重又自信地迈步进入江老家中。 “方大夫!” “见过方大夫!” “方神医,久仰久仰啊!” 很多人和方岐打招呼,柳潇湘和苏婉站在女子堆里,冲着方岐微微挥手。 看见两女,方岐笑着对她们微微点头。 女子堆里都是现场达官贵人们的女眷亲属,有些小年纪的女子,见到方岐,还羞涩地用团扇遮脸。 “真是想不到,凤霞郡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方大夫,竟然如此年轻。” “要不是知道他就是方大夫,还以为是哪个书院的学子呢!” “姐姐,他长得好好看!” 柳潇湘和苏婉听见周围女子们窃窃私语,心中有些得意,又有点担忧。 来到大堂中,江老大夫坐在上首,身旁还坐着太守柳自成。 “方岐见过江老,柳大人。” “不必多礼,先坐。” 柳自成招呼方岐坐下。 他既然来到这里,自然是有官面上的事情要做。 “各位,今日乃是我们凤霞郡医道传承,新老交接的喜庆日子,江老大夫德高望重,方神医年纪轻轻,医术高超。” “我为太守,得此二人,是本官之幸,也是凤霞百姓之幸!” “此次医道考验,倘若方神医成功,集献策之功,本官亲自为其上本,请封御医,兼太医院院士!” 这句话一说来,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了。 方岐现在已经是八品医吏,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晋升七品御医,而且还贱人太医院院士。 医者身份本就备受尊崇,再加上官职,走到哪里都会被人以礼相待。 官职是权力和地位的结合。 地位对方岐而言,可以让他的意见建议得到尊重。 权力,可以让他的意见建议得到实施。 对当官方岐没有兴趣,但是当官能推进医道发展,他兴趣很大。 “愿凤霞郡乡民安乐,身体康泰,愿大靖风调雨顺,国力强盛!” 伴随着柳自成官话说完,前来观看的人纷纷附和。 见柳自成说完,江老大夫缓缓站起来,笑道:“老头子我没什么好说的,就直接上考题,在场是医者的,也可一同尝试!” “来,上第一道考题!” 话音落下,一个青年就从病房里走了出来,看见这么多人,还有不少是寻常人见不到的大人物,脸上挂着紧张的笑容。 方岐看了看对方表现出来的样子,感觉没有明显的病症,那这是考什么呢? 江老大夫自然不会故意偏袒,弄些简单的东西出来。 他微笑道:“题目都一样,诊断病情,开方施药,效果如何,大家自有评判!” 方岐从座位上站起来,来到了一旁的诊桌,示意男子过来坐下。 还是照常望闻问切,查看病因。 可当方岐搭手诊脉的时候,他瞬间愣住了。 脉诊一般诊断部位为寸口脉,位于手腕部桡动脉处。 寸口脉又分为寸,关,尺三部,以腕后高骨为标记,内侧为关,关前为寸,关后为尺。 左右手各三部,共六部脉。 青年左右手都搭手脉诊过了,可方岐却眉头微皱,没能给出答复。 对于方岐的医术,大家认知是觉得很高的,可这个青年看上去比较健康,却让方岐陷入了沉思。 一些医者忍不住心里好奇,也过来搭手脉诊,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疑难脉象,能把方岐都给难住。 第一个上去的大夫和方岐一样搭手脉诊,可过了片刻,他就眉头紧皱,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青年,甚至面露恐惧之色。 “不!不可能!” “孙大夫,这是怎么了?” 那孙大夫惊疑不已:“这!这人竟然没有脉象!” 没有脉象? 宛如一缕寒气在众人脚底升腾而起。 脉通心,除了死人,活人不可能没有脉象。 青年脸上露出一抹玩味冷笑,看得孙大夫呼吸急促。 青年笑骂道:“给我诊个脉,怎么还把我给诊死了?” 第八十三章 药效再强,无用之功 江老大夫笑而不语。 这就是他准备的第一个考题,无脉之人! 或许有人说,哪怕不脉诊,他也可以辩证病因。 确实如此,毕竟除了手部脉诊,还有脚踝处,以及腹诊的手段。 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江老大夫考的不是如何去脉诊,而是这个无脉之人,无脉原因所在。 这可极为少见,在场医者都想要亲自见识一下。 青年手腕处确实诊断不出脉象,那导致无脉的原因是什么呢? “方大夫,他身上其实没有什么毛病,我要考的,就是他身上的无脉之症!” “为何无脉?” “死人无脉,活人必有,脉在何处?” 江老大夫开口说出真正的考题。 其他人跟着沉思,一些医者心想,倘若他们能先方岐一步得出答案,那必然也能扬名。 可这江老大夫出的考题,实在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这老爷子出的考题也太难了!” 方毓站在女人堆里,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一旁的柳潇湘和苏婉忍不住轻笑。 尤其是柳潇湘,她对方岐的医术,几乎是盲目信任。 “你哥一定能行的。”柳潇湘温柔揽着方毓肩膀。 方毓瘪瘪嘴,却没有动弹。 心想,这柳家千金,还真把自己当成方家媳妇了。 和她说话都是一副和小姨子说话的感觉。 方岐已经有了办法,他来到青年面前,微笑道:“我已经有所推断,还需要亲自验证一番,可允许我上手诊断?” “当然没问题!”青年笑着说:“别把我诊断成死人就行!” 周围人笑作一团,孙大夫羞臊得连连摆手。 方岐上手触碰青年心脏处,感受到了强劲健康的心跳,随后缓缓挪动到手臂处,顺着血管走向,逐渐来到手臂末端。 江老大夫一眼就看出来,方岐用一种极其简单的方法解开了自己的谜题。 从源头开始,自然能找到结尾。 出乎意料,青年的脉象不在手掌朝向的手腕处,反而是在手背方向的手腕。 “原来如此。” 方岐对青年道:“你体质特殊,脉象异位,但并无不好的影响。” 脉象异位,其实就和心脏长在右边一样,属于先天性的身体异常。 有些身体异常会导致疾病,有些则是和正常人一样,没有区别。 青年这种脉象异位的状况,本身带来坏影响的可能就比较小。 “多谢方大夫!”青年哈哈大笑。 其实自从小时候他生病一次,大夫没能找出他寸口脉后,他自己就时常找一下。 结果很快就在手背后找到了他的脉象位置。 只是少有对外说而已,免得被人当做异类。 “江老,方神医这第一关可是过了?”太守柳自成笑问道。 江老大夫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不错,这第一关算过了,可这之后的考题,可就没那么容易,你得要施药治病才行!” “来,请第二位病人!” 话音落下,旁边病房里走出来一个壮年男子,遇到认识的,还打了一声招呼。 “这不是裁缝铺的徐掌柜吗?” “老徐,你哪里病了?” 徐掌柜苦笑着对众人拱拱手,然后来到了一旁的诊桌旁边坐下。 方岐打量了一下徐掌柜,见他眉间忧虑,神情不适,隐有面黄肌瘦之感,身体确实出了问题。 “身体何处不适?”方岐照着给病人诊治之时的流程,先问了一句。 徐掌柜无奈道:“两个月前,我在友人家中饮宴,醉酒后不慎喝下缸中污水,腹中生虫,吃了不少药皆无用。” 方岐随后看舌象脉象进行诊断,随后再问:“是什么样的虫?” “水中红虫。” “胃痛吗?” “这倒是不痛,就是吃不下东西,吃着吃着就想吐。” 一番推断后,方岐心中有了结论。 这徐掌柜身体其实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是情志不佳,心情郁闷,饮食噎嗝不适。 不好好吃饭,自然身体就出了别的问题,从而加重。 “方大夫,可有对策?”江老大夫露出一抹笑意。 方岐笑而不语,其他医者也上前来诊断看看,觉得也并不是太难。 “腹中有虫,开打虫散不就行了?” 有医者非常自信,如此简单的病症,也能作为考题? 这江老大夫不会开始放水了? 听到打虫散,徐掌柜就无奈道:“打虫的药吃了不少,未曾见效!” 此话一出,其他医者跟着傻眼。 打虫散里可是加了砒霜的,这玩意吃了,别说什么红虫,就连蛔虫都给你打干净。 可吃了竟然会没效果? 这不可能,除非那红虫已经离开了肠道,进入了其他脏腑。 可诊断的结论来看,又没有发现其他脏腑有病变之象啊? 这考题,自然是挖了坑的。 江老大夫的笑容中,透着些许得意。 “会不会是剂量不够?”有人好奇开口。 幸好他不是医者,倘若一个医者如此说话,还当着众人的面,估计会名声扫地。 有大夫开口解释道:“剂量也得看病情如何,徐掌柜病症不严重,不能因为久治不愈就加大药量。” “而且久治不愈,说明是药不对症,而不是剂量之故!” 江老大夫有些得意,他行医几十年,见过的疑难杂症多不胜数。 倘若再给他更多时间,足以找来更多更离奇的病症。 这年头行医,分得并不精细。 没有所谓的耳鼻喉,内外,精神之类的。 病人看病,从不看你会治什么,而是看病人得了什么。 所以用稀奇古怪的病症作为考验,那才能看出真东西! “哈哈哈!方大夫,此症你如何医治啊?”江老大夫大笑起来。 柳自成无奈小声道:“江老,您老可别把方神医给难住了啊,这么多人呢!” 江老大夫瞥他一眼,不就是个太守嘛,后生晚辈,怎么跟他说话的? 不知道大靖以孝立国啊? 这种程度就能把方岐给难住,还叫什么方神医? 他又凭什么执掌凤霞郡医道牛耳? 还说什么造福天下病患。 回百草堂安安心心当一辈子大夫得了! 面对询问,以及众人质疑的目光,方岐微笑道:“我开灭虫丸,效果比打虫散好了不知道多少,而且顷刻见效!” 竟然如此自信? 江老大夫倒也想看看,这方岐所谓的灭虫丸有多厉害。 徐掌柜一脸笑意:“别人这样说,我是信不过的,可要是方大夫说的,我就信,我吃了,肯定药到病除!” “你相信就好,我先去备药。” 方岐说完,江波就跟过来了,带方岐去了他家药房,随后退了出来,免得让人认为他故意泄密。 其实说起来,江波根本就不知道爷爷准备了哪些考题。 就暴露的这两个考题而言,江波觉得自己不一定能解决。 第一个考题看方岐解得简单,可别的医者年纪更大,见得更多,为何不能找出办法呢? 就如同他抄方学习之时,听方岐辩证开方,如此精妙,自己亲自接手病人,就两眼一抹黑了。 江老大夫嘴角带笑,充满玩味。 灭虫丸? 呵呵,药效再强,或许都无用啊! 第八十四章 萎痹之症 不多时,方岐拿着一颗红色药丸走出了药房。 这药丸比一般药丸都大,如同一颗带皮龙眼。 因为表面鲜红,更给人一种猛烈之感。 咕噜! 徐掌柜看见这颗药丸,都不由得咽下口水。 一般打虫的药物,都会带上一些烈性药物,比如打虫散里的砒霜。 又或者马钱子,断肠草一类的东西。 这不会是想要把他连人带虫一切灭掉? “以温水吞服即可。” “哦,哦!” 众目睽睽之下,徐掌柜自然不能露怯,再加上方岐有些名声。 他一狠心把丸子塞进嘴里,喝下一口水,将药丸完整吞了下去。 感受到药丸从喉咙滑落,徐掌柜心中也开始忐忑起来。 见效自然需要点时间,方岐对江老大夫道:“不妨看下一个考题?” 江老大夫呵呵笑道:“哦?方大夫如此自信?” “倒也不尽然,只是不想百草堂的病人等太久,以及让下一个考题的病人少遭受一点病痛之苦。”方岐诚恳回答。 看方岐这个样子,江老大夫不由得正经道。 “病,是治不完的,你急也没用,安心等着!” 方岐一听,只能笑着坐回了诊桌。 他听得出来,江老大夫这是在点他呢,也是为他好。 急功近利者,最终可能吃力不讨好。 片刻间,徐掌柜已经察觉到身子不对了,捂着肚子呦呦叫唤。 “茅房!茅房在哪?” 灭虫丸生效了?这么快? 其他医者疑惑万分,这药里不会加了巴豆? 不然见效怎么这么快呢,根本没给虫子反应时间嘛! 方岐立刻端去一个盆子,里面装了些许清水,让徐掌柜去茅房泄在盆里,好观察腹中虫子。 徐掌柜一手捂着肚子,一手端着盆,在江家人的带领下,急匆匆去了茅厕。 过了许久,徐掌柜似乎有些腿软着回来了。 “徐掌柜?如何了?”江老大夫问了一句。 徐掌柜有点拉得虚弱,脸上却是止不住的惊喜。 “真,真是神了!” “这灭虫丸见效太快了,吃下去之后,立马就把虫子给拉了出来!” 江老大夫脸上明显一愣,随后呵呵笑了起来。 “既然已经无碍,那就可以回去了,在院子里看看热闹也行。” “好,我歇息一会。” 徐掌柜颤巍巍去了外面,找了个阴凉之地坐下,但并没有继续闹肚子了。 这就成功了? 其他人好奇看向方岐,忍不住问道:“方大夫,你那灭虫丸,到底是加了些什么药材?怎么效果如此之快?” 方岐笑道:“哪有什么灭虫丸,不过是巴豆丸子而已,顶多加了点消解腹泻的药物,让徐掌柜不至于持续腹泻。” 巴豆丸,大家更加迷惑了。 打虫散无效,反而巴豆丸子吃了就对体内虫子有效果?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大家迷惑不解。 方岐解释道:“其实徐掌柜体内并无寄生之虫,不过是他心中膈应,形成了心病,自然用再多药也无用了。” 心病? 心病还需心药医,那巴豆丸子如何成为徐掌柜的心药? “在下剪了一节细小红绳放入丸药中,再给徐掌柜一盆清水,当其药效发作,排便盆中,看到红绳,以为体内病虫排出,自然就不药而愈了。” 听完方岐解释,众人恍然大悟,就连设置考题的江老大夫都不由得拍手喊妙。 一开始,江老大夫也意识到了徐掌柜可能是心病,所以他预备的解决办法,是直接告知徐掌柜。 可这样做的效果,完全不如方岐这一招。 毕竟听人解释,不如自己亲眼所见。 倘若方岐按照他的想法去做,也能算是过关,可现在看来,明显方岐的办法更好! “江爷爷,不知晚辈这场考验过关否?”方岐拱手道。 “大家看看啊,这方大夫问我算不算过关,大家说呢?”江老大夫冲着周围人问道。 “哈哈哈!当然算过关了,如此巧妙心思,我等不能及也!” “江老大夫还真是不留情面,一不小心就会中计,方大夫自然算是通过!” “好考验,也是好解答!” 众人恭维,方岐不断朝着四周行礼,以表谦虚。 见状,江老大夫站了起来,对着方岐道:“前两个考验都有点太简单了,接下来,就看看你有没有真本事。” 说完,江老大夫让药奴打开一个卧房的房门,大家都好奇凑了上去,想要看看这第三个病患是什么情况。 这时候,大家却被江老大夫挡在了门外。 “这是临近乡里陈员外的小女,除去医者,他人勿入!” 陈员外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着周围见礼。 他身为举人,陈家也有几分家资,身上带着一种高贵气度。 “在下崮山乡陈锋,小女一年前患上怪病,四肢无力,卧床不起。” “此前也拜访邀请过不少名医大夫,江老大夫也帮忙看过,却治而不愈。” “今受江老大夫邀请,特带来,请诸位医者,方大夫看一看,若能救治,陈某重金答谢!” 听了陈员外的话,大家都讶然起来。 这是江老大夫都没能治好的病人,现在拿来给方岐当做考题? 这未免有些,欺负人的意思。 见大家神色古怪,江老大夫也不觉羞耻,反而义正词严道:“哼哼,治好了老头子我都治不好的病,那才叫有本事!” “医道传承,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能一代不如一代!” 众人受教,随后将目光放在了方岐身上。 方岐振奋精神,迈步进入卧房中,着手检查病情。 只见那病床上躺着一个二八少女,面色正常,看见方岐进来,还有些羞涩地别过头去。 然而她四肢绵软无力,就连翻身都难以做到。 方岐检查了舌象脉象后,给出的结论为四肢萎痹之症,而且较为严重。 所谓四肢萎痹,指的是四肢肌肉萎缩,软弱无力,而陈千金此刻状态,已经达到了肢体瘫痪的程度。 知道病症,可病因何来? 此刻就连方岐都没能找到病因所在。 是外邪,还是内热? 其他医者也前来查看,方岐思索之时,问了问陈员外。 “陈员外,不知令爱患病之前,是个怎么样的情况?” “小女病情突发,此前并无其他异样,平日里吃穿用度都优于常人,不明白为何如此!” 问不出合适的原因,方岐准备先着手医治。 得知病因,可以更好从根源处着手医治,眼下病因模糊,单纯从病症表象去治疗,也并无不可。 “方大夫,不知你打算如何入手啊?”陈员外问道。 方岐缓缓开口:“令爱脉象缓而无力,此为脾胃虚弱,气血不足,经络失养之证,以健脾益气,养血通络为治疗之法。” “我开补中益气汤合八珍汤加减,再以针灸健脾益胃,调和气血。” 听方岐说得明白,陈员外笑道:“如此甚好,等小女恢复健康,老夫送一份安魂香给方大夫。” 安魂香,一种香薰之物,能安魂养眠,平复精神,而且价值不菲。 这陈员外,出手还真是阔绰。 可眼下方岐不知病因,对用药之后效果的把握,远不如其他病症。 结果如何,还得观望! 第八十五章 察觉己心 方岐施针用药过后,大家都守候在旁,想要看看效果如何。 陈员外站在方岐身边,试探道:“这几时能见效啊?” “倘若下药对症,则应一剂见效,最长不过一夜而已。”方岐仔细观察着陈千金的状况,却越发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陈员外家里主要做什么营生?”方岐和陈员外攀谈起来,试图从更多信息中找到病因。 “除了田地交给佃农以外,陈家做得最多的,自然是香了。” 香,指的是香薰,香烛一类,通常以蜡质和香料制成,是大户人家常用的东西。 “陈千金接触这些也多吗?” “小女有嗜香之好,不仅制香技艺高超,也能分辨常人难以辨别的香味。” 陈员外说着,脸上隐有自豪之色。 方岐神情古怪,难怪自己刚才检查陈千金舌象的时候,她好像故意深深呼吸了几口。 或许自己习惯了没有察觉,可从其他人的嘴里方岐也知道,他身上有一股特殊的中草药香味。 给人一种身处绿野,身心健康的感觉。 这一次效果就没有那么快速,自然不觉得震撼人心。 大家准备明日再来看看情况如何。 方岐也和大家告辞,哪怕最后一个考验他没有成功,就之前打败三个大夫,破解两个考验,也足够他扬名了。 江老大夫看着方岐,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因为方岐用的手段,他也大差不差地用过,并没有什么明显效果。 如果只是这样,这最后一道考验,方岐就要败了。 江府门口,柳潇湘撩开窗帘,露出一张美艳脸庞,冲着方岐挥手。 “方兄,要回百草堂吗?且上车同行!” 面对柳潇湘的邀请,方岐盛情难却,跟着坐上了马车。 只能说柳潇湘胆子很大,柳太守都看着的,她也毫不避讳。 方岐想了想,难道自己是对柳千金有什么非分之想吗? 她的身子需要长久调养,叫自己这个大夫看看也属实正常。 换个别的男人,敢当着柳太守的面上他女儿的车架? 给他十个胆子都不行! 略微思索一阵后,方岐惊愕发现,自己恐怕真的对柳潇湘有超越医患关系的想法。 否则不会稍微和她亲密接触一下,就有一些封建思想浮现,他还担心起男女之别来了。 换别的女人,哪怕是单独去对方卧房,方岐也理直气壮。 他一个大夫,怕什么? 柳潇湘坐在对面,举止优雅着给方岐倒上了一壶茶。 “方兄今日可是令潇湘大开眼界了呢!”柳潇湘眼中满是崇拜之色。 “不敢当。”方岐谦虚道。 柳潇湘温柔一笑,拿起一块粉色手帕,掩嘴轻咳了一声。 “你都不敢当的话,这凤霞郡还有哪个医者敢当?方兄过于谦虚了!” 见柳潇湘咳嗽,方岐不由得紧张起来,下意识伸出手,握住了她那纤细白皙的手腕。 嗯? 柳潇湘都惊愕了,一瞬间红了脸颊,别过头去不敢看方岐,艳丽绯红更是顺着脖颈蔓延,眨眼偷瞥。 这不解风情的方岐方神医,怎么突然如此大胆了? 哪怕是在马车里,这样牵着女子的手,未免有些无礼。 换别的人来,柳潇湘一巴掌甩他脸上,再让下人把他打个半死都是正常的。 只见方岐捏着她的手腕,手变换了姿势,赫然是在把脉? 都这种时候了,他竟然在给自己把脉! 柳潇湘突然有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轻咬下唇,幽怨嗔怒道:“方神医,诊出不妥之处了么?” 方岐认真道:“有些咳嗽,等会到百草堂拿上几副桑杏散,切记不要着凉!” “方兄对她人也是如此用心吗?” “只要是病人,在下都会百分百投入,治疗疾病,不敢怠慢!” 方岐回答得很郑重,可作为女人,明知道方岐说得也不错,可她要的,是特殊啊。 “我如果不是病人,你还会这样”柳潇湘抿着唇,没有继续说下去,实在是有些羞人。 “会!”方岐立刻道。 柳潇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方岐心想,柳潇湘哪怕没有生病,就她这个孱弱体质,也很容易得病。 自然会更加关注照顾了! 当然,这样漂亮的女人,又是太守家的千金,最关键的是,她好像对自己也有些亲密。 岂能看着她遭受病痛之苦? “小姐,百草堂到了。” 车沿上坐着的晓月开口提醒了一句。 柳潇湘双眼含秋水,看着方岐,柔情蜜意道:“方兄,快回去照顾你的病人们!” 话语之中,带着娇嗔之意,令方岐都挪不开眼。 方岐认真看着她含春美目,诚恳道:“你也是我的病人,记得拿上桑杏散,冲水温服。” 说完,方岐下了车架。 柳潇湘呆坐在车厢座椅上,感觉脸颊发烫。 你是我的病人。 你是我的人 听起来,竟有种话本里调情之语的错觉。 旁边又停下一辆车架,方毓从里面蹦了出来,和苏婉挥手道别。 苏婉则是趁着方岐离开,钻进了柳潇湘的车厢里。 一看柳潇湘单手托腮,一副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模样,苏婉心中就泛起了点点酸意。 “哟,这是谁家的小娘子,怎么一副思春之象呀?” “婉儿!” 柳潇湘有些羞恼,一把拽着苏婉,将她抱在了怀里。 “你和方岐在车里说什么了?他不会非礼你了?怎么脸红成这个样子?”苏婉好奇道。 柳潇湘眼神妩媚:“他那种不解风情的人,要是会非礼我,我就乘机闹大,正好嫁给他算了!” 苏婉一惊,今天柳潇湘怎么了? 堂堂太守千金,怎么连这种话都说了出来,这要是被别人听了去,不得掀起轩然大波。 短短一截路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婉心情复杂,开口问道:“潇湘,你真的有此打算吗?对方岐” 柳潇湘温柔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呢? 一个年纪轻轻,相貌堂堂,又心怀抱负的男人。 把她从阎王手里抢了回来,还让她从病榻上站起,有了健康之人的生活。 以身相许,不是应有之礼吗? 如果不是因为身份地位差异过大,容易给方岐带去非议,她早就赖着方岐不走了。 哪里还轮得到苏婉先去找方岐说那种私定终身的话。 苏婉沉默了一阵,只能笑着无奈摇头。 “那以后,我岂不是得叫一声潇湘姐姐了?” “啊?” 柳潇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木然看着满脸坏笑的苏婉。 苏婉揽着柳潇湘,笑道:“我对方兄也有所好感,我们姐妹一起嫁给他的话,自然你是大妇,我是小妾,当要叫你一声姐姐才是。” “哎呀!羞死人了!” 柳潇湘捂着脸,比之前还要羞臊几分。 这苏婉也是,怎么说这种羞人的话! 这个模样的柳潇湘更加惹人喜爱,苏婉凑到她耳边,轻声道。 “我可听说,男人外面越正经,背地里就越轻浮。” “要是我们都嫁给他了,他会不会要我们姐妹一同侍寝?” 柳潇湘脸红得跟抹多了胭脂似的,已经羞得活不成了。 在商贾之女面前,太守千金彻底败下阵来。 第八十六章 土坑治疗法 “方兄,那陈家千金的萎痹之症,你有把握吗?” 百草堂忙完后,江波凑到方岐身边询问。 方毓也听见江波的话,开口笑道:“我哥哥的医术,当然没有问题!” 方岐微微一笑,却是摇了摇头。 大家顿时惊讶起来,谁都没有开口,满脸不可置信。 活人无数的方岐,此刻面对陈家千金的病情,竟然没有把握? “只知病症,不知病因,虽是对症下药,却又不能从根源入手,所以没有太多的把握。”方岐如此说道。 病症,是病的表现。 病因,则是病症因何而起。 方岐独自坐在诊桌边上,思索着可能的原因。 四肢萎痹,是脾胃虚弱导致的,那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的脾胃虚弱呢? 见方岐陷入沉思,方毓也不好去打扰,只是和母亲一起准备晚饭。 以前都是一天吃两顿的,后来方岐染上了赌瘾,一天能吃上一顿饱饭都不太容易。 而现在,方岐带着方家众人,一天都是吃的三顿。 饭菜好了,方岐还坐在原地,推理可能存在的情况。 又用陈家千金身处的环境,去一一验证可能的结果,但结果并不如意。 “哥,吃饭了!” 方毓来到一旁,方岐轻叹一口气,从诊桌旁站起,跟着方毓一起去旁边用餐。 “哥,你知道那个安魂香是什么味道的吗?” “不知道。” 方家没有食不言的说法,所以方毓接着说。 “柳姐姐告诉我说,皇宫里也常用熏香之类的东西,不过添加了麝香的不能进入宫内。” 方岐笑问道:“你可知为何麝香不能进入皇宫?” 方毓想了想说:“因为麝香有催生下胎的功效,可能会让不足月的妇人小产,对?” “对,小毓真聪明!”方岐夸赞道。 安魂香,麝香? 方岐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好像有一点讯息就在眼前,只需要再一点就能将其抓住。 突然,方岐抬起手臂,嗅了嗅。 或许是自己闻得习惯了,他并不能闻到别人所谓的特殊中草药香。 但这个医馆里若有若无的药材香味他是能闻得到的,面前的饭菜香味则更加浓郁。 原来如此! 方岐终于想到了关键所在。 “刘三,吃了饭和我一同去江老大夫家,我知道陈家千金病因何在了。” 刘三端着碗刨饭,重重点了点头。 用过晚饭后,两人一同前往江家。 “察觉到不对了?”江老大夫也还没有歇息,见来者是方岐,不由得笑问。 方岐点点头:“倒也不是不对,我开的药方和针灸无误,但还不足以治疗陈千金的病情。” “哦?”江老大夫不明所以。 方岐的治疗手段和他之前的治疗方法没有太大差别,他认为是要不对症的缘故。 可现在听方岐这样一说,就变成了药效不足? 陈员外就借住在江家,见到方岐来了,也急忙迎了出来。 “陈员外,在下有了新的治疗方法,还需要告知你一声。”方岐开口道。 陈员外毫不犹豫点头同意,他相信方岐和江老大夫不至于哄骗自己。 方岐还询问了伺候陈千金的丫鬟,今日针灸用药之后,陈千金四肢萎痹的状况有无好转,得到的回答是没有。 “我要在房间里挖个土坑,再把陈千金给放入其中,时时观察她的状况,等到她有所好转,再次施药。” 听方岐说完,众人面面相觑。 把人放在土坑里,这是什么古怪的治疗手段? 就连江老大夫,江波两爷孙都一脸疑惑。 “这,这是要把我女儿活埋了?”陈员外惊愕道。 “当然不是,只是把人放在土坑里而已。”方岐解释道。 江老大夫若有所思,询问方岐:“陈员外或许不懂,但可以给老头子我解释一番?” 方岐拱手道:“今日给陈千金诊断,我得出脾胃虚弱之证,可病因为何却没能找到。” “后来突然醒悟,陈员外家生产熏香香烛,陈千金又是一个好香之人,故而久浓香之中而不自知。” “久闻香臭扰乱人体气机,脾胃运行时长,气血生化无源,四肢百骸失于濡养,故而生发萎痹!” 陈员外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自己女儿生病的原因,竟然会是久闻异香导致的。 世间还有如此古怪的生病方式? 一旁的江波疑惑问道:“那为何要将病人放置于土坑之中呢?” 方岐解释道:“因为香极则诸窍大开,经脉缓驰,土有厚气,可化毒,人体四肢百骸得土则禀气自复。” 陈员外挠挠头,听不明白,只好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江老大夫。 江老大夫抚掌大笑:“妙极,不过医者以疗效为准,就依你的手段,且看病人能否康复罢!” 歘欻欻! 夜里,江老家里传来一阵挖土声。 方岐,江波,还有刘三,陈员外,几人挖的挖,往外运土的运土。 要接引地气,自然是越深越好,几人足足挖了四五尺才停下,约莫一米五左右的高度。 里面垫上一张薄毯,再把陈千金给放了进去,改善一张薄被。 幸好都是当着陈千金谈论的,不然大半夜挖坑放人,难免会被误会。 “土坑里睡觉,还是头一遭。”陈千金在里面笑着说。 做完这一切,方岐自信满满,和陈员外,江老大夫告辞。 今夜月明星稀,方岐和刘三走在夜路上,看着方岐的背影,刘三充满敬畏道。 “方大夫,您不仅医术过人,更是一个好人啊!” 方岐诧异回头,看了刘三一眼。 这还是他头一次在大靖被人发好人卡,而且还是个男人,着实有趣。 “好人坏人,都是别人评判的,我不过是在做想做的自己而已。” “刘三,你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方岐走在前面,笑问了一句。 刘三挠挠头,快步跟上:“以前我还是个流氓混混的时候,想着用一些不光彩的手段去赚钱。” “现在的话不会这样想了,只想好好跟着方大夫,以后讨个老婆,生几个孩子,最好有孩子能跟着方大夫学医术!” “这样就好了!” 方岐哈哈一笑:“想讨老婆,是西市上的那个醪糟摊老板吗?只要一让你买饭食,就少不了一人一碗的醪糟!” 刘三也觉得有些羞臊,摸着后脖颈子笑了起来。 这时候,刘三也笑问起来:“对方大夫仰慕的女子可不少,媒人也问了许多,不知道方大夫到底喜欢谁家的?” 喜欢谁家的 这个问题方岐倒是没有仔细考虑过,硬要说的话,应该是柳家千金。 来到大靖之后,见到的第一个,美得让他惊奇的女人。 她身上那种柔弱,在病痛中绽放活力和生机,对于一心医道的方岐而言,实在是太有诱惑性。 “不知道呢,谁都挺合适的。” 方岐如此回答。 谁都可以,其实也是谁都不行的意思。 谁? 刘三摸不着头脑,打算把柳千金给他的五两银子赏钱还回去。 到底没能问出有用的答案不是? 第八十七章 一郡医道执牛耳 翌日。 江老大夫家依旧来了很多人,大家都想看看,这最后一道考题究竟有没有难住方岐。 若是方岐解答成功,以后凤霞郡的医者,见了他都得平辈论处。 可就算是失败了,方岐也足以成为凤霞郡医者里年轻一辈的魁首。 这里的年轻一辈,指的是四十不惑以下的所有医者。 见人都来得差不多了,有人就开始询问:“江老爷子,结果如何了啊?” 江老大夫呵呵一笑,招呼陈员外给大家说。 当看见陈员外满脸笑意,喜形于色的时候,大家心中就有了答案。 “话说百遍,不如亲眼一见,女儿,你自己给大家说!” 陈员外话音落下,来看热闹的人更是惊讶万分。 只见一个丫鬟小心搀扶着陈千金从病房中走出,虽然还显得有些虚弱,可确实已经能够下地行走。 要知道陈千金昨日都还卧床不起,四肢疲软,效果真是立竿见影。 在场医者无不心服口服。 实力摆在这里,要是还仗着自己年纪大就不把方岐放在眼里,难免会被人怀疑品德。 别的地方或许要讲究一个尊敬前辈,可在医道上,年龄再大又怎么样? 治不好,就是治不好。 病人是不会理会这些的。 江老大夫把方岐推断病因,以及土坑治疗的方法说出来后,就彻底打消了一些人心中的怀疑。 或许方岐一开始的药方针灸大家觉得自己也行,可推断出因香而病,以土坑治疗的办法,绝对不是他们可以想到的。 “多谢方大夫!您年纪轻轻,可真是神仙妙手啊!” 说着,陈员外送上了一把安魂香,价值不菲。 方岐微微嗅了嗅,里面加了西域安息香,有安魂宁神的功效,合适的话,还可以给病人使用。 见方岐荣辱不惊,温润如玉,陈员外心中动了点心思。 趁着这里人多,笑问道:“不知方大夫可曾婚配?小女年方二八,也算小有姿色,若方大夫不嫌弃” “咳咳!” 外围女眷中,突然响起了咳嗽声。 这声音有点熟悉,方岐心中一紧,给陈员外道了一声歉后,急忙去寻咳嗽声所在。 果然,发出咳嗽的不是别人,正是柳潇湘,苏婉还在一旁搀扶着她。 见方岐果然过来了,柳潇湘脖颈都升起一抹如梅绯色。 “潇湘小姐,可是身体不适?”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柳潇湘就算没有身体不适,也得有了。 她眉目含情,羞涩不已,只轻轻嗯了一声。 见状,方岐只好带着她来到诊桌旁,仔细脉诊一番,再开了调养的药膳。 因为这一出,陈员外的算盘也就落空,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好了,老头子我黔驴技穷,这担子也该教给后生晚辈们了。” “方岐!” 江老大夫声音突然严肃洪亮起来。 众人精神一震,方岐来到大堂中央,成为目光汇聚之处。 “你可愿发扬医道,让凤霞郡百姓减少病痛之苦?” “晚辈心甘情愿!” 江老大夫哈哈一笑:“好,既然你答应了,以后这凤霞郡医者第一人,就是你了。” “其他人少来烦老头子我,医馆都没开了,还是天天给人看病,烦不烦啊?” 众人闻言,哭笑不得。 不等方岐开口,江老大夫又说道:“医者医术高超,能治他人难治之症,却不是无病不治,总有失手的时候。” “望各位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对医者多点理解。” 说完,江老大夫把目光投向了方岐。 方岐心中已经十分感动。 这句话虽然是说给其他人听的,其实是在点他。 之前方岐树立的理想和招牌太大,加上年纪又小,过于理想,变得树大招风。 这也是为什么他推介桑杏散会受阻的原因所在。 现在江老大夫搭台,让方岐唱了一出好戏,帮助他站稳了脚跟。 顺便还在最后,让他的光芒不至于太盛。 方岐心想,自己何德何能,让一个老人为自己如此奔走。 收敛了心神,方岐面对众人,声音温和有力。 “时值秋日,气温起伏多变,寒热侵袭,天干物燥。” “咳嗽发热者众,且日渐加增,还望诸位医者,大力推广桑杏散。” “也请诸位乡邻勤洗漱,讲卫生,身体不适尽快就医问药,切勿拖延!” 见大家纷纷点头,方岐嘴角也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 如此推广下去,凤霞郡内就难以形成秋瘟了。 话音刚落,太守柳自成便笑道:“方神医通过考验,本官说到做到,来人!” 小官吏托着一个盘子走来,里面赫然是一套七品御医服饰,以及太医院院士凭证。 方岐都有些惊讶,这上折子送去京城回复得那么快吗? 大靖皇帝不应该派个人过来调查一番再说,直接就把官服都给弄来了? 他当然不知道,柳自成虽然是凤霞郡太守,却又不只是凤霞郡太守。 六品以下的闲官,他甚至可以直接任免,事后给皇帝上一份折子就行。 柳家的实力,远比方岐认知的要强大。 “就让本官亲自为方神医束带如何?” “下官万谢!” 其他人这样做,或许是作秀,又或者是礼下于人。 柳自成对方岐这样做,那是纯纯的欣赏提拔。 就差没有告诉其他人,方岐是他罩着的了。 换上八品御医服侍,自是另一种风流倜傥,柳潇湘已经挪不开眼。 “升官请客,不妨就在聚贤楼如何?”柳自成笑问道。 “理应如此!” 方岐明白,柳自成这是在教他一些官场上的东西,倒不是真想要吃他一顿。 可惜的是,他志不在官场。 “小女身体抱恙,还请方神医前去柳府,多加照看一番,升官宴请,让管家去照看就行了。” 原以为还要去喝酒应酬一番,却不料柳自成如此善解人意,方岐连忙点头答应。 众人离开,方岐在江家门口准备和柳自成拜别。 “上车,方神医。”柳自成满脸笑意。 方岐无奈苦笑,还以为他是帮自己摆脱宴会应酬,没想到是真有事要把他带去柳家。 而且不仅方岐去了,方毓和母亲刘云秀也在柳家的另一辆车架上,和柳潇湘一起。 这是有什么事?方岐心中带着疑惑。 柳家另外准备了一场宴席,虽然菜色不如聚贤楼,却有种亲近温馨之感。 柳自成和妾室夫人坐在上首,刘云秀挨着柳何氏,方岐方毓,柳潇湘柳章则是在左右。 倒上一杯酒后,柳自成举杯道:“今日喜事连连,先为方神医贺!” “大人谬赞了!” 方岐恭敬有礼,满脸微笑。 “这第二杯,则是敬刘夫人,教子有方!” 刘母也急忙起身,连忙道:“民妇不敢当!” 柳自成哈哈大笑道:“有什么不敢当的,方神医日后立下功劳,说不定皇后娘娘赏赐一个诰命夫人的头衔下来。” 大家欢笑一堂,酒过三巡,柳太守微笑道。 “方大夫年过二十,却未曾婚配,是心有所属么?” 第八十八章 表明心迹 原本热闹的桌子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谁能想到柳自成会突然问起方岐的婚配来呢? 刘云秀最先反应过来,笑着说:“没呢,媒婆都快把百草堂的门槛给踏破了,十四五岁的他嫌小,十七八岁的又说要养两年,二十几岁的他又嫌人家成过亲。” 方岐长大了嘴巴,看了一眼美目流转的柳潇湘,急忙道:“娘,可不兴这样说孩儿啊!” 他可是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十四五岁的小孩该是读初中的年纪,他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这年头二十多岁的大姑娘没成亲的少,大靖又鼓励寡妇再嫁,方岐也没有嫌弃的意思。 柳潇湘放下筷子,端坐着,一双眼睛盯着方岐,似乎想要看出花来。 “爹,要不你帮方兄说个媒?传出去也是一桩佳话啊!啊啊!” 柳章之前说得好好的,后面就面容狰狞。 无他,被旁边的柳潇湘跺了一脚。 柳自成瞥他一眼,对刘云秀说道:“不知刘夫人对儿媳有何要求啊?” 谈婚论嫁,也是长辈谈论。 眼下柳自成当着方岐的面说,也是给了方岐极大的面子。 倘若换做别人,柳自成根本不会当这个媒人,就算要说媒,也不会当着正主的面,直接和长辈定下就是。 刘云秀当然不会自作主张,反而是看向了一旁的方岐。 “你向来是有主见的,如今柳大人亲自过问你的婚事,这是天大的荣幸,不妨你自己来说。” 此刻,方岐下意识看向了一旁的柳潇湘。 看她正襟危坐的模样,有些紧张,又有点期待。 这时候,方岐突然想起第一次和柳潇湘见面的情形。 刚来到大靖,就面临着令人绝望的境地。 而柳家张贴的告示,简直就像是天意一般,将他引领到了医道这条道路上。 否则,哪怕方岐不步入医道,仅凭岐黄神医体的强大体质,他不管是投身军伍,还是寒窗苦读,都能有所成就。 或许因为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喝下他血液的女人。 也是他第一个救治的病人。 对于柳潇湘,方岐有种特殊的感觉。 眼下如果糊弄过去,或许他和柳潇湘就再无半点缘分。 此刻,见方岐陷入沉默,表面上平淡闲适的柳潇湘,已经悄然咬紧了牙关,双手用力抓着衣裙。 她也很想知道,方岐会对谁情有独钟。 还是说,他年纪轻轻就想要投身医道,无关情爱? 如果是后者,柳潇湘觉得自己应该尽早放手。 这种一心求道的人,无须用尘世俗情去牵绊,让他专心问道就好。 “晚辈,对潇湘小姐爱慕已久!” 方岐终究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此刻,他竟然有种痛快的感觉。 柳潇湘明显惊愕着,慌慌张张起身,拎着长裙小跑去了后院。 “这!” 方岐明显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内心瞬间沉入谷底。 难道说是自己一厢情愿了? 不然为什么他此刻表明心迹,反而惹得柳潇湘匆匆逃离? 难道以前那些略显暧昧的气氛,都是虚假的? 这一刻,方岐竟然想起了苏婉。 那个别扭的富商之女。 最起码苏婉有话直言,不至于让他揣测心思。 方毓心里很不舒服,但没办法,终归是会有这一天的,尤其是哥哥改邪归正后,更是惹人瞩目。 “哈哈哈!真是意外之喜!”柳自成哈哈大笑,搞得方岐不知所措。 柳潇湘都跑了,怎么能算是喜事呢? 殊不知,这年头女子面皮薄,当着面谈论亲事,自然是不好继续坐下去的。 “柳大人有意这桩亲事,民妇改日就请媒人上门下聘,择良辰吉日!” 刘云秀恨不得立刻就能把亲事定下来,这样也能给去世的方白药一个交代了。 方岐倒也反应过来了,柳潇湘没有哭着拒绝,那就是同意。 心情竟然又活了过来,甚至有点雀跃。 柳章带着方岐和方毓去了书房,柳自成也随即离开。 婚事变成了刘云秀和柳何氏商讨。 方岐在回去的路上,还一副心神未归的样子,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这样就和柳潇湘定下了婚事。 柳府。 书房里,柳何氏把商讨的结果告诉了柳自成。 见柳自成不为所动,柳何氏不由得问了一句:“把潇湘嫁给方大夫,是不是有些低下了?” 方岐虽然有了官身,又是医术高超的大夫。 可在那些名门正统的面前,依旧算是身份低微。 柳家的地位高贵,长子的婚事乃是皇帝陛下亲自过问的,将公主许配给了他。 至于柳章,则是和国公家的女儿有了婚约。 现在柳家最受宠爱的女儿,要嫁给一个乡野大夫,传出去难免被人耻笑。 “妇人之见。”放下手中狼毫笔,柳自成淡淡道。 “可是” 不等柳何氏继续说,柳自成就笑道:“在我看来,这是一桩极好的婚事。” 柳家地位超然,犯不上用女儿后半生的幸福去换取利益。 方岐医术惊人,但并不只有医术,他的奇思妙想,治政之策,都有可取之处,比好些士子都要厉害。 且为人正直善良,柳潇湘性格柔弱,跟着他不会受欺负。 除了方岐能照料柳潇湘的病情以外,他想不出还有谁能照顾柳潇湘一辈子。 最关键的是,柳潇湘对方岐有意,方岐对柳潇湘也有心啊。 两情相悦,为何不能呢? 两个小年轻在他面前眉来眼去的,柳自成总不能装作没看到? 趁着还在凤霞郡就把婚事定下来,免得回了京城,遭人惦记。 以前柳潇湘病重之时,没少被京城那些公子哥嫌弃。 以后回京城时,那些年轻后生见了宛如仙子一般的柳潇湘,岂不是眼珠子都得瞪出来。 到时候一问,已经嫁为人妻。 呵呵呵! 柳自成嘴角挂起一抹得意坏笑。 柳何氏无奈摇头,反正柳潇湘也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只要她过得开心就好。 至于说过得贫穷,那是不可能的。 且不说柳家还在这立着,就方岐弄的什么提纯酒水,那就是一笔暴利。 今夜,有人无心睡眠。 方岐在床上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一闭眼,脑海里浮现着的就是柳潇湘那娇羞面容。 睡得迷糊时候,女人的面容又逐渐化作了苏婉。 这是心神不宁啊,岐黄神医体虽然百毒不侵,诸邪退避,可心神这一块却是他自己导致的。 想了想,他点燃了一支陈员外送的安魂香。 方毓捂着被子,压低了声音,悠悠啜泣着。 明明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的,可真当这一天到来之时,却是如此令人难以接受。 可他们是兄妹啊,怎么可以有这种悖逆人伦的想法?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方毓一惊,却又放松下来。 哥哥敲门会重一些,而且会开口喊人,现在压低声音说话的,是母亲。 “娘,怎么了?” 方毓开了门,没有点烛,掩饰自己哭泣过的事情。 刘云秀进来,关上了门,声音很轻道。 “有些事,该告诉你了,但可别告诉你哥!” 第八十九章 病症异变 “哥。” “嗯,早!” 平民百姓家没有晨昏定省的习惯,早晚碰上了也就打声招呼。 趁着百草堂还没有开门,方岐照旧先来后院打上一套五禽戏。 对其他人而言,五禽戏就是一套健体之术。 可对于方岐而言,灵气版的五禽戏效果远远不止。 甚至可以缓慢细微地增长他体内灵力。 所以每天坚持练习五禽戏,则是成为了方岐必须的功课。 哪怕早上遇到急症,忙完了他也得补上。 平日刘云秀会先练习,过了是方岐,最后才是睡懒觉的方毓。 可今天,方毓竟然比方岐都要先来后院练习。 “哥,我练好了,你,你来!” 方毓面露羞涩,有些慌张着逃跑了。 方岐一脸迷惑,不知道方毓今天是怎么了。 难不成,因为昨天他和柳潇湘之间捅破了窗户纸,所以惹得妹妹变生疏了? 方岐嘴角带笑,心里想,等柳潇湘过门了就好了。 以柳潇湘的性格,定然可以和方毓和谐共处。 这样一来,自己也能时刻关注她病体调养,不至于旧病复发。 殊不知,方毓躲在大堂处,偷偷看着身形矫健,举止道韵的方岐。 她双手捧心,粉面含春。 一想起昨晚娘亲给她说的那些话,她心里就充满喜悦,只是现在绝对不能告诉哥哥。 否则以放弃的性格,这件好事或许会变成坏事。 无他,年纪小而已。 方毓脸颊羞红,她明明都算是出阁姑娘,前些年已经及笄了,怎么还觉得她是小女孩? 难道一定要苏婉姐姐那样,胸口跟两个胡瓜似的才叫大姑娘吗? 那潇湘姐姐的身材也那么过分啊! 方岐并不知道方毓的小脑瓜里想些什么,只是感觉自他定亲之后,妹妹变得更加黏人了。 或许因为他即将迎娶一个家庭新成员,妹妹担心会失宠? 抱着这样的想法,方岐对方毓更加温柔了。 回过神来,方岐继续把精神放在接诊治病上。 “方大夫!我这怎么回事啊?咳咳咳!” 面前的妇人前些日子来百草堂看过,当时是因为脚上伤口化脓发炎。 方岐处理包扎之后,见她有些咳嗽,就送了她一包桑杏散。 今日她又来到百草堂,脚上的伤已经愈合结痂,但是咳嗽得厉害。 “我看看。” 方岐脉诊询问后,眉头不由得紧皱起来。 服用了桑杏散后,只是简单的发热咳嗽应该能够控制下来。 可眼前这个病人,病情非但没有得到控制,反而变得更加严重了。 “感觉身体如何?” 病人回答道:“一直咳嗽,停不下来,到了正午就要好些,其他时候头晕得很!” “有痰吗?” “有点,嘴巴干,想喝水。” 方岐问完,取来纸笔开始写方。 “方大夫,我这是怎么回事啊?” 方岐解释道:“前些日子下过雨,天时有变,病理跟随,再加上你之前有秋燥之邪侵袭,虽服用了桑杏散,却未能根除。” “以至于病邪入里化热,热盛于气分。” “现在是‘燥热入里,气营两燔’之症。” 病人听明白了一些,意思就是他咳嗽变严重了。 “那我是不是继续喝桑杏散就行了?”病人询问道。 方岐摇头:“之前病情尚轻,所以桑杏散清热润燥,解毒透邪即可,现在病情加重,则需要清气凉营,解毒救阴!” “就是要用更厉害的药是?”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病人无奈道:“早知道就多买几副桑杏散喝了,也不至于变成这个样子,这得多花多少钱啊!” 一听这话,方岐都笑了,后面的病人更是笑骂道。 “方大夫这里药费还贵啊?你别以为咋们没来过百草堂!” 此话一出,就连病人自己都笑个不停。 另一边的江波笑着抄写方子,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 他都怀疑方岐脑袋里是不是放着一本医书,只要辩证好了病情,就能很快给出一份对症药方来。 “清瘟败毒饮加减,配合针刺疗法。” 石膏,知母,清气分热;水牛角,生地,赤芍,清营凉血;黄连,黄芪泻火解毒 而针刺,选取内关,人中,十宣,委中等穴位,能够宁心安神,清热解脑。 方岐给出了治疗方案,江波就把接下来的事情给揽了过去。 一直跟着学习,从一开始只能抄写方子,开药,到现在上手治疗,总是一个进步上升的过程。 效果可谓是立竿见影。 针刺加一剂汤药,病人咳嗽顿时减轻,头也没了那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面对这样的疗效,即便江波已经见得多了,却依然心生感慨。 “方大夫的医术,真是厉害无比啊!” 听了江波的话,方岐也笑着对他道:“你进步很大,也很厉害。” 说起这个,江波就露出一副羞愧的表情。 他比周明理要早学针灸,可最后成果却远远不如周明理。 甚至因为周明理的缘故,差点给方岐带去无法挽回的祸害。 出了那档子事之后,他明显比以前认真多了。 送走不断道谢的病人后,方岐忍不住叹了口气。 病情加重的例子,绝对不会只有这一个啊! 即便官府拿出了政策,凤霞郡大夫郎中们也在推介桑杏散。 面对凤霞郡如今的人数,还是太有些太少了。 且不说凤霞郡城里,外面的乡县村,恐怕情况会更加严峻。 最主要的问题在于,桑杏散只能治疗轻微之症,稍加严重就会失去效果。 而且治疗过后,咳嗽发热还能二次染上,令人防不胜防。 桑杏散终归不是疫苗。 郡府。 柳自成看着方岐递上来的折子,眉心就一阵的疼痛。 方岐以百草堂近日医案统计数据为证,指出近来咳嗽发热者数量还在急剧增加,病情加重者出现多例。 目前尚且没有更好的预防方法,只能出现加重病情之人,尽快就医。 如此下去,恐成秋瘟啊! 一旦爆发瘟疫,位于交通要道上的凤霞郡,必然遭受影响。 好在,除了桑杏散应对早期情况,方岐又写下了清瘟败毒散作为加重病情的治疗手段。 哪怕其他大夫无法给出精确诊断,只要看病症相同,就可以采用。 倘若还是没有好转,那就只能送去百草堂了。 “秋收农忙之时,却偏偏出了这样的事情,真是令人烦忧啊!”柳自成叹气道。 一旁的郡丞何正清开口道:“我已经派人去临近几个郡乡查探情况了,相信很快就会有回复,如果真可能爆发秋瘟,我们得要尽快做好准备!” “希望只是我们多想了!不过该有的准备还是要尽快落实才行。” 伴随着柳自成下令,整个凤霞郡笼罩在了一种紧张的气氛中。 偏偏凤霞郡的民众们还不知道为什么紧张。 方岐不会说恐有秋瘟,作为一郡太守的柳自成就更不会说了。 这种没有明确出现的事情,一旦说出口,就可能引起不明真相的民众恐慌。 一桩喜事,倒是比秋瘟更先到来。 第九十章 秋瘟 大靖男女成亲也有一套通俗流程。 富贵人家会显得更加繁琐郑重,帝王将相则更加讲究。 倘若只是普通民众成亲,只需要媒人上门,定下婚事,其他就比较随意了。 柳自成到底是疼爱柳潇湘的,虽然现在的方岐只是一个小官,也没有功名爵位在身。 说出去难免会被其他士人耻笑,可柳自成并不在意。 只要柳潇湘喜欢,她哪怕是要嫁给一个民夫也无所谓。 或许是柳自成也相信,方岐的成就绝对不会仅仅于此。 在柳家的授意下,方家按照古礼进行操办,媒人带上一只大雁去了柳家提亲,带回了柳潇湘的生辰八字。 方家再请了大师,核验双方庚帖,请示吉凶。 见方岐和柳潇湘年庚八字没有相冲相克,婚事就算是初步定了下来。 伴随着一些金银布帛,绫罗绸缎之类的聘礼送入柳家,婚事也就定在了冬日一个大吉的日子里。 古时候秋冬之季农忙结束,人们能有更多时间筹备婚礼。 且腊月则是岁末,向来有年终嫁娶的习俗。 意味着年末完成人生大事,来年拥有崭新人生。 自从婚期定下之后,柳潇湘就时常出现在百草堂里。 让方毓拿纸笔时,一双素净玉手在旁边帮着研磨。 刘云秀做饭煎药时,有一个袅婷身姿在旁边帮忙。 休息时,会有一杯恰到好处的香茶奉上,博得众人喝彩后,再羞涩退下。 以前感觉柳千金落落大方,现在再见她,竟然会羞着躲闪。 这种样子更是让方岐心中属于男性的侵占之感勃发,同时也充满怜惜。 方毓和母亲很快就被她攻陷,方岐早有预料,却没想到会如此快速。 甚至于现在一桌吃饭,母亲光照顾她去了,对自己稍加冷落。 “方兄,时候不早,我就先回去了。”柳潇湘看了一眼渐暗天色,笑着对方岐道。 还没过门就留宿男方家,柳潇湘倒是不在意,但对柳家名声不好。 所以即便再不舍,也得要回去。 趁着有点时间,方岐笑着对柳潇湘说:“倘若不愿回去,就说留在百草堂观察旧疾如何?” 柳潇湘娇媚道:“可是方兄舍不得我走?” “嗯!” 方岐认真点了点头。 柳潇湘心中触动,好不容易才拽回了不顾俗世眼光,要留在百草堂的想法。 之前觉得方岐不解风情,榆木脑袋,可现在面对自己,他还是那副样子,反而让人难以招架。 “近些日子病人增多,你还是先照顾其他病人,婚事倒是快了。” 说着,柳潇湘自己都害羞起来,对方岐行了一礼就离开了。 负责护卫柳潇湘的柳家下人,赫然是之前的柳五。 见自家小姐害羞,柳五也憨厚着笑了。 “方神医,这事可急不得,寻常人家倒无所谓,可柳家不行的,咋们老太爷,可是有爵位在身的!” 有爵位,那就属于王公贵族了。 而且以柳家目前的实力来看,想必还不是什么落魄爵爷。 之前柳家不说,是因为没必要,现在告诉方岐,也是因为方岐算是半个自己人了。 “哦?倒是不知这柳老太爷是什么爵位?”方岐询问道。 柳五呵呵笑道:“住在京城的老太爷,陛下潜邸之时的功臣,陛下登基之时,封为了玉山侯。” 侯爵,那已经算是大靖顶端的人物了。 可作为柳家老爷,柳自成为何会来到凤霞郡做太守呢? 以他的背景,去凤霞郡之上的岷州当刺史也足够了? 这些官面上的东西方岐懒得去想,只是意识到自己好像娶了一个不得了的妻子。 能娶到柳潇湘,或许还真是两辈子修来的福气! 最重要的是,柳潇湘对他有好感,而且他也是。 时隔三日,情况骤变。 百草堂人满为患,不仅百草堂,其他医馆也是如此。 发热咳嗽病情加重的病人太多,以至于百草堂门外都坐着躺着一些。 见到病情加重后的惨状,一些只有轻微咳嗽发热的病人也慌乱求医,一时间桑杏散都用了个干净。 这还是凤霞郡早期推介了桑杏散,外加官府执行政策之后的样子。 倘若附近郡县也出现这种情况,那只会更加严峻。 秋瘟,终究还是来了。 不用说,大家都看得到。 “小毓!热水!” “江波,先给病人针刺缓解,喂下汤药!” “刘三,过来帮忙!” 百草堂已经忙成一团,一些病人身上的症状因为其他原因形成了改变,单纯用清瘟败毒饮收效不多。 这就需要方岐单独去进行辩证开方,如此一来,百草堂更加忙碌。 “方大夫!一床!” 听见江波的声音,方岐小心放下病人后,快步去到一号床的位置。 只见江波拿着一个痰盂放在旁边,接着病人呕吐秽物。 那病人面颊发热通红,四肢无力,且精神不振,痛苦得翻来覆去。 “针刺法我已经用了,但效果并不明显,这病人不是简单的秋瘟加重!”江波在一旁解释。 方岐快速上手,翻开病人眼皮,掰开嘴看了看舌象,再是脉象。 “浮紧数脉,舌苔薄白!” 听着方岐说出表象,江波顿时皱眉沉思起来。 这场秋瘟乃是热症,当用解毒去热的治疗方法,可为什么会在这个病人这里失效呢? 如果是其他时候,方岐还会引导江波一番。 可现在情况严峻,病人众多,方岐直接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浮紧为外染寒邪之象,数脉是体内温热之邪,此乃寒邪束表,里热内盛之症!” 江波闻言一惊,病人在秋瘟加重的情况下,又感染了风寒。 如此一来形成了外有寒邪束表,内有温热之邪无法宣泄,外寒里热的复杂情况。 难怪病人神志不清,口齿磕绊,双邪齐下,恐有性命之忧! 换其他大夫来,哪怕救下一条性命,说不定也会因为邪气侵扰智力受损! “开方!” 方岐此刻的话语,无疑给所有人打了一针强心剂。 听见方大夫还在开方,脸上也镇定自若的模样,让许多焦急的病人渐渐安定了心思。 似乎有方岐在,病就能治! “开大青龙汤合白虎堂加减!解表散寒,清泄里热!” 大青龙汤中的麻黄,桂枝能解表,石膏去里热,白虎堂则可以加强功效。 “先喂一颗防风通圣丸!” 这种中成药适用于外寒里热,表里俱实之症。 喂下丸药之后,病人呕吐之状立减。 喝下汤药不过一个时辰,病人神志恢复清明,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已经可以下地,病人于是自行离去了。 这一次,甚至没人叫好,因为大家都在连轴转,根本没有停下来歇息的机会。 不仅是百草堂,其他医馆更是如此。 秋瘟,露出了它锋利的爪牙! 第九十一章 四处救火,救治重症 “方大夫!城西孙氏医馆一例重症!” 前来知会的人喊了一声,外面已经有马车备着了。 目前这场秋瘟病情,还只分为了两种程度。 轻度的咳嗽发热,中度的发热加重,意识昏沉,口干舌燥。 现在多了一例重度,可想而知情况已经十分危急。 顾不上太多,方岐将百草堂交给江波,就自己准备去孙氏医馆。 江波方毓等人看着方岐出了门去,脸上带着些许不忍,却又没有开口阻拦。 已经是第二天了,方岐昨夜甚至没有入睡,只是在书房或者诊桌边上眯眼休息了一阵。 晚上留宿的病人病情反复,都是方岐一个人巡视检查,没有惊动其他人。 江波嘴角带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恐怕是想要惊动都不行,听方毓说,昨晚有个病人烧得浑身冒汗,疼痛不已,可她愣是没有听见动静。 不说方毓,就连江波自己也是。 往日爷爷起来如厕,他都能醒过来,然后小心听着,免得老人家不慎跌倒之类的意外。 可昨夜,他睡得十分香甜,一点都没有察觉。 无他,就是太累了而已。 可方岐一日一夜未曾休息,看上去精神似乎比他们还要好些。 孙氏医馆到了。 方岐下了马车,脚步快速奔上了台阶。 来这里的病人不少,许多都认识方岐。 如果不是因为百草堂的人实在是太多,又多是情况严重之人,病人也不会去别的医馆。 众人让出一条道路来,孙大夫见到方岐来了,急忙迎了过来。 “方大夫,你可算是来了!” 孙大夫年纪要比方岐大上一轮,此刻却满脸欢喜。 这凤霞郡医道执牛耳的地位,确实非同一般。 “病人在哪?” 治病为重,方岐也没有和对方客套,直入主题。 医馆里其他人都忙得团团转,孙大夫引着方岐来到旁边病床。 病床上躺着一个中年妇人,方岐仔细看了看,感觉十分眼熟。 这不是西市醪糟摊的那个老板娘吗? 自己还喝了不少她家的醪糟来着。 “病人送过来的时候,我仔细辩证了一番,病症完全符合你给出的辩证推论,于是我用了清瘟败毒饮,而且加大了剂量,结果却并没有好转。” 方岐上前,仔细查看起病人的状况。 病人昏迷不醒,呼之不应,呼吸微弱。 四肢厥冷,体温不升,脉象散大无根。 不管怎么看,都是病情危急的模样。 “正气耗竭,阴阳欲脱!”方岐冷峻道。 孙大夫知道是这种情况,却也瞪大了眼睛。 一开始他也没把这场所谓的秋瘟放在眼里,觉得不过是往些年也出现过的时行病。 可伴随着时日渐增,这时行病不仅越来越广,呈现的情况也越来越重。 “是何缘故?”孙大夫询问道。 方岐开口解释;“这是因为热邪炽盛,耗伤人体正气,导致正气虚弱,阴液枯竭,阳气亦随之欲脱,阴阳即将离决!” 只能说孙大夫叫方岐过来还不算太晚,倘若真等病人正气耗尽,阴阳脱离,那就完全没有救治希望了! “这!” 孙大夫觉得无比棘手,遇到这种程度的病人,他不说束手无策,却也没有回天之力。 不过是可以吊着病人一口生气,倘若能挺过去,那就能多活一阵。 挺不过去,那自然就没救了。 可现在方岐在面前,孙大夫竟然不由自主地看向他,这个曾经被人排挤的后辈。 “开方。”方岐开口道。 “好!” 孙大夫精神一振,急忙放好纸笔。 在方岐坐下准备写方之时,孙大夫下意识问了一句:“这治疗之方,其他医者也照例施为吗?” 方岐手下一顿,陷入了沉默。 不多时,他开口道:“可以。” 或许孙大夫根本就没有想到,方岐在短短时间里,就换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子,让其他医者也能依葫芦画瓢! “开参附龙牡汤合生脉散加味!” 孙大夫在旁边看着,口中喃喃自语。 人参补元气,附子回阳救逆,龙骨,牡蛎收敛固脱,麦冬,五味子益气养阴。 最后还加了山茱萸,以此增强固脱之力。 且浓煎频服,回阳救逆,益气固脱。 除去汤药,方岐改针灸为艾灸,选神阙,关元,气海等穴位。 以艾绒柱隔姜灸,用以激发阳气,挽救虚脱之象。 写下救治之方后,孙大夫让药童去煎药,自己则是施展艾灸。 “孙大夫,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百草堂事务繁忙,在下先告辞了!” “额,也好,若有情况,我差人告知你,有劳方大夫了!” 孙大夫拱手行礼。 看着方岐离开,孙大夫内心充满感慨。 他感觉自己身为医者,肩膀上的担子轻了许多。 那么与之相对的,就是方岐身上的担子,加重了不少。 自己年长方岐啊,此刻竟然起了依靠后生晚辈的心思,实在是有辱医者品德。 拿起方岐写的药方,字迹工整,看得孙大夫惭愧不已。 有了这张药方,之后再遇到症状相同的病人,就可以照旧施行了。 而且多学习这张药方里的配伍用量,也能受益匪浅。 方岐还没有回到百草堂,半路上就被一匹奔马给拦截了下来。 看来人是柳五,方岐好奇笑道;“柳五哥,为何骑如此快马啊?” 闹市奔马可是犯律的事,柳家人并不嚣张跋扈,这种情形方岐也是头一次见。 柳五翻身下马,焦急对方岐道:“方神医!你快去看看小姐!” “潇湘?她怎么了!” 不等柳五开口说完,方岐就已经先一步翻身上马,缰绳一扯,调转马蹄就朝着柳府方向疾驰而去。 这一幕把柳五都给惊呆了。 看方神医平日里文文弱弱的,也不知道他会骑马啊? 关键是这奔马的速度比他还要快个几分。 “哎!方神医!我还没上马啊!” 柳五一边喊,一边跟着跑,没跑几步,就发现已经看不到方岐的身影了。 原本他想着过来找方岐,因为方岐不会骑马,又要赶时间,就带着方岐同乘一匹马赶回去。 结果现在,反倒是他变成送马来的了。 马蹄阵阵,方岐远远就开始喊。 “让开!” 因为秋瘟的缘故,现在街道上人数并没有往日多,再加上不是赶集之日。 方岐喊一声,零零散散的人们就四处散开来。 “谁家的人啊?骑马那么快在街道上跑,怎么不见捕快抓他?” “谁?是咋们凤霞郡的神医方大夫!他这是赶着去救人呢!谁抓他谁傻!” 一听是方岐,心中有些不悦的人们顿时没了抱怨。 还一个劲地探头看方岐朝哪个方向去的。 到底会是什么人,惹得方大夫如此紧张呢? 第九十二章 不擅情话方神医 柳家护院听得马蹄声,心中有些恼怒。 这可是柳大人的府邸,什么人竟然如此无礼,在柳府门口纵马狂奔? 这要是把人抓住,打上一顿都是轻的。 仔细一看,却是方岐策马赶来。 “是方神医!” “什么方神医,再过一阵子得叫姑爷呢!” 方岐翻身下马,来到门口看见护院就焦急询问:“潇湘在哪里?情况如何了!” “方神医,这边来!” 官家柳福早早守候在门口,见方岐来了,立刻带着他去往柳潇湘的阁楼。 倘若没有柳家的人带领,方岐哪怕认识路也不能自已过去。 大户人家的女眷都居住在内院,等闲人不得接近。 “柳管家,潇湘情况怎么样了?”方岐脚步快速,跟在了柳福身边。 柳福满脸担忧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小姐前几天从百草堂回来之后,就不太精神了,今日更是突然病重,令人猝不及防!” 病重? 方岐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想到了一种可能。 柳潇湘之前身患肺疾,而且极其严重,即便被他治好调养这些时日,肺腑也远比一般人孱弱。 加之遇上了这一次的秋瘟,自然病情严重。 “方神医,你上去看看小姐,下人们都在外面听候召唤!” “好!” 方岐这时候就不推辞了,直接自己进了屋里。 已经和柳潇湘定下了婚事,如今他进闺房给柳潇湘看病诊治,哪怕没有家人陪同,也不算犯忌讳。 旁边还有柳潇湘的贴身丫鬟,晓月。 病床上,柳潇湘靠坐在床沿,呼吸急促。 换其他病人,方岐可以冷静分析病情,可面对病人是自己身边亲近之人时。 他就没那么冷静了,更多的,是心疼。 肺主呼吸,肺疾加上秋瘟,损伤肺气,肺的宣发降肃之能失常,导致呼吸困难。 这也是为什么柳潇湘没有平躺,反而靠坐床沿的缘故。 伸手搭在柳潇湘额头,只感觉一阵炙热。 这是高热之象,体内正邪交锋。 “潇湘,潇湘?” 方岐轻声呼唤,这是通过话语试探,看病人对声音还有无反应。 柳潇湘难受得动弹身体,可眼睛一直没有睁开。 “咳咳咳!” 她趴在床边剧烈咳嗽,有点点痰液,神志昏迷。 再加上面色苍白,大汗淋漓,已经是非常严重的情况了。 丝毫不亚于秋瘟重度病人,而且加上以前的肺疾,只会更加棘手。 这种情况下,方岐随身携带的常用药已经起不到效果,可他又需要尽快缓解病情。 以柳潇湘脆弱的身子,或许等不到他弄好汤药,就会因为病情损伤根基。 “拿刀来。”方岐语气平淡,丫鬟晓月不明所以,却还是去取来了一把锋利剪刀。 方岐拿起剪刀,在自己手腕上轻轻一划,一道血痕渐渐浮现。 将柳潇湘抱在怀里,轻轻捏开她的下颚,让鲜血滴落在她的口中。 岐黄神医体到底非同一般,这样的伤口普通人都要个天才会结痂痊愈,方岐却感觉自己今天之内就能恢复,甚至不会留下痕迹。 晓月都看呆了,之前就知道方神医用自己的鲜血当做药引,救过柳小姐一次。 可现在,还没有喂药,方神医就先喂的血。 确实有传闻说,有些肺疾可以喝鸡鸭血进行缓解,难道人血也有类似的效果? 方岐当然不会告诉其他人,自己体质特殊,血液特殊。 免得变成唐僧肉一般的东西。 这年头人吃人还真不稀缺。 方岐再给柳潇湘喂下一颗无关紧要的丸药,掩盖自己血液的真正用途。 看到方岐又在喂药,晓月恍然大悟,原来还是充当药引。 “我先写下方子,你差人带去百草堂,让江大夫或者方毓弄好送来。” 方岐写下参附汤,此方有救逆固脱,清瘟泄热之效。 其中两味主药,一味人参,一味附子。 方岐早在百草堂有所准备,都是渡灵过后的药材,药性比一般药材更加猛烈。 倘若是独参汤,渡灵后的人参就行,可参附汤,就需要人参,附子都渡灵加强药性。 否则只有人参渡灵,外加一般附子。 可能导致附子回阳救逆之效不足以匹配人参的固护欲脱之效。 从而变成把人救不回来的情况。 而附子渡灵后,人参却一般。 那可能附子药效过盛,人参和其他药物不能完全压制其中毒性,反而导致病情加重。 相当于用药把人给毒死! 将方子递给了晓月,方岐不忘提醒道:“一定要告诉江大夫他们,要用最好的人参和附子,千万不能弄错!” “嗯!” 晓月急忙跑了出去,她要亲自去办这件事。 刚到门口,就碰到跑回来的柳五,柳五跑得大汗淋漓。 看到晓月,还没问出话来,晓月就对他道:“五哥,快驾车送我去百草堂!” “啊?哦!” 柳五就没想到,方岐竟然跑得那么快。 不仅先他来到柳家,更是都已经开出了方子。 还好是驾车,要是让他再跑一趟,就算是铁打的也遭不住啊! 另一边,柳潇湘房间里换了丫鬟过来伺候,丫鬟褪去了柳潇湘衣物,只留下薄薄亵衣。 就算是亵衣也有所遮挡,幸好这是他定下婚约,还未过门的妻子。 再加上是治病救人,没什么好说的。 不然换成别的女人,如此施针,方岐或许也要为别人名声考虑,从而换个女大夫过来。 那样,自然耽误时间。 方岐手持银针,针刺百会,人中,内关等穴位,醒脑开窍。 说来好笑,他平日里用的飞针速刺,面对柳潇湘时却不敢再用,哪怕有接近于零的失误可能他都不愿意去承担。 再刺关元,气海,神阙等穴位回阳救逆,温补肾阳,激发阳气,增强人体生机。 针刺之效也立竿见影,柳潇湘混沌的意识清醒不少,虽然依旧虚弱,却可以对方岐的声音做出反应。 借助施针之时,方岐暗中将自己的体内真气全部渡进了柳潇湘体内。 这真气渡灵到药材里,有加强药性的效果。 渡入人体中,则可以激发人体功效,非急症重症不用。 看着饱受病痛折磨的柳潇湘,方岐心中隐隐作痛。 自己对她的关注,还是太少了一些。 倘若在之前就意识到可能因为秋瘟,引发她肺疾之症,提前做好防范,也不至于有今天这一遭。 不知过了多久,柳潇湘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见坐在床旁椅子上的方岐。 他一直看着自己,不知道保持了这个姿势多久。 到底是女子闺房,哪怕定了婚事,依旧让人感觉羞涩。 柳潇湘吃力地捂了捂被子,这才对方岐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还问怎么了,这傻女子。 方岐笑容中带着几分悲伤,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丝毫不顾丫鬟还在身旁。 柳潇湘试图挣扎,可方岐这次有些用力,仿佛害怕失去她一样。 感受到方岐的力量和温暖,以及那股淡淡的奇异药香,柳潇湘也下意识贪恋其中。 “方,岐,你怎么了?” “不许离开我,明白么?” 听得方岐有些霸道又温柔的话语,柳潇湘只能轻轻嗯了一声。 丫鬟晓月默默退到帘后,脸颊通红。 小姐不是说方神医不解风情吗? 这情话说得,比话本上还要厉害呢! 第九十三章 因祸得福 天色渐晚,方岐还没有离开柳家。 哪怕柳潇湘此刻的状态看起来比之前好了许多。 “方岐,劳累你了。” 柳自成休息前,特意来柳潇湘阁楼看了一眼。 一个是看看柳潇湘病情有无好转,二一个是看看两个年轻人,有没有做出格的事情。 到底是侯爵家的女儿,哪怕是新兴贵族,也得要有个贵族的样子。 要是闹出婚前失身,新婚之夜不见元红的笑话,那可就丢脸了。 “大人何出此言,既已定下婚事,潇湘便是在下之妻,断然不敢言累!” 柳自成抚须微笑,觉得方岐越发顺眼。 如果说之前因为方岐的医术从而高看他一眼的话,现在纯粹是因为方岐的为人。 “那你可要回去,我派下人送你。”柳自成开口道。 “也好,不过要让下人夜间守候,一旦病情有所反复,就要立刻到百草堂通知我,麻烦大人安排了。”方岐交代道。 柳自成也没想到这一次情况如此严重,以至于方岐都要提前交代。 方岐跟着下人走了一段距离,突然又折返回来。 “大人,我在柳家借宿一晚如何?” “如此甚好!” 柳自成自然答应,让下人给方岐就近收拾一间屋子,一旦有什么问题,也好尽快处理。 在柳自成走后,方岐又去到柳潇湘的房间。 虽然下人给他安排了休息之处,可哪有在房间里盯着柳潇湘来得快些? 见方岐正襟危坐的样子,柳潇湘虽然病体虚弱,却也感觉心里舒适。 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其实如此迷人。 “夜深了,你不回百草堂吗?”柳潇湘轻声问道。 “白天时候江大夫没来唤我,想必是安顿好了的,我今日只要看好你就行。”方岐如此回答。 柳潇湘笑着挪动着身子,换了一个舒服的躺姿。 两人就这样,相互看着,共处一室。 明明没说什么,却能感觉到感情在不断升温。 这年头的情话方岐不会说,他会说的情话这年头说出来会被当成登徒子打死。 所以他只好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他的感情。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外面有下人前来传递消息,说是一家医馆里有个重症病人快不行了,请方岐尽快过去救治。 方岐下意识就起身,脚步朝着外面走去。 突然,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猛然转身,快步来到了柳潇湘身前。 看着一脸慎重又带着几分思量神色的方岐,柳潇湘温柔道:“去。” 自从定亲后,柳潇湘才发现,方岐或许不是不解风情。 而是不和没有关系的女人调情。 又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那是在调节情趣呢? 总之,这些时日接触下来,方岐是个很不错的人。 倘若他真是一个圣人,不近男女之情,眼里只有病人,柳潇湘或许不会选择和他共度余生。 现在看来,虽然还是会把重病之人放在心上,对她而言,已经很不错了。 半夜,柳潇湘病情有所反复。 夜里阴气重而正气微,人体也会随时辰变化而有所反应。 只见柳潇湘呼吸又变得急促,浑身冒汗,打湿床被。 这是体内残存的邪气还想做殊死一搏,来势汹涌。 方岐去而复返,甚至带上了那个让他来到这方天地的药箱,里面特意备上了这种情况的药物。 和之前不同,之前使用参附散是为了回阳救逆。 现在方岐则是用的治疗秋瘟中度病症的清瘟败毒饮! 没有惊动柳家人,方岐独自就能解决。 晓月并不懂这些,只是从表面上来看,柳潇湘的情况似乎比白天还要严重。 此刻的柳潇湘已经痛苦得翻来覆去,满脸病态红润。 “方公子,我家小姐情况如何了?”晓月在一旁伺候,却也无比紧张。 方岐反而笑了起来:“潇湘这是因祸得福!” 因祸得福? 晓月不明所以。 也只有方岐这样说她才没有心生怀疑,却也搞不懂方岐所说的意思。 方岐让别的丫鬟去煎药,同时对晓月解释道。 “潇湘常年肺疾,肺卫孱弱,病根深种,这一次偶感秋瘟,反而借秋瘟热气,将肺部病源带了出来,只要渡过这一次,身体将大有好转!” 再加上柳潇湘时常锻炼五禽戏,外加方岐鲜血和真气之效,这一次才会算是因祸得福。 如果身体本身就没有得到调养,遇到这种新病勾动旧病的情况,恐怕人早就没了。 方岐再度施展针灸之术,先缓解柳潇湘体内热邪之气升腾,等汤药来了效果会更好。 用药一剂,不过一盏茶时间,柳潇湘情况就得到了缓解。 可谓是一剂而愈,立竿见影。 柳潇湘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病痛折磨了,以前遇到的时候,总会感到绝望。 毕竟没有救治的希望,也不知道自己会在哪一次发病时死去。 可这一次,再度遇到病魔,甚至比以前来得更加猛烈,反而心神安定。 有一种温暖似乎一直萦绕心头,而且知道有一个肯定能救下她的人在身边。 这种安心的感觉,从未得到。 是方岐吗? 他不是去别的医馆救重症之人了?怎么又回了柳府? 头还是晕乎乎的,折磨了一天,疲倦困倦一同袭来,让柳潇湘不由自主贪恋着那种感觉,随后缓缓睡去。 当柳潇湘清醒过来时,外面鸡已经鸣了三次。 她一睁开眼,就看见方岐坐在床旁椅子上,目光清澈地盯着自己。 “身体感觉如何?”方岐温柔问道。 这是梦中么,还是没睡醒? 柳潇湘想要伸手捂住被子,却发现自己双手中握着方岐的手。 “啊!” 她发出小鹿受惊一般的声音,怯生生钻进了杯子里,露出一张美艳娇弱的俏脸。 真是方岐,他甚至在床边守了自己一夜! 这,这种事情,未免也太违礼了! 在方岐看来,他身为医者,照看病人是非常合理的,再加上看的是自己已经定亲的妻子,那就更加理所应当了。 “既然你已无碍,那我就先离开了,百草堂过不久就要开门,还有诸多病人等我。” 方岐说完起身欲走,却又停下来看着柳潇湘。 “这些日子病魔肆虐,你就在柳府不要轻易出门,要是身体不舒服,记得差人来叫我。” “嗯。” 柳潇湘轻轻应和。 “要是身体不舒服,记得哦。”方岐再度提醒了一声。 当着丫鬟的面,哪怕是晓月这个贴身丫鬟,情同姐妹,柳潇湘也无比羞涩。 见柳潇湘还是没有懂自己的意思,方岐靠近了些许,声音轻柔道。 “若是想我了,也可这样说。” 说完,方岐直接转身离去,留下一脸呆滞的柳潇湘。 见柳潇湘羞涩含春的模样,晓月只觉得好美。 “小姐,方公子可是守了你一夜,一点没闭眼呢!” 柳潇湘把自己包裹在被子里,感觉被一种名为幸福的东西环绕。 “小姐,你还觉得方公子是榆木脑袋吗?”晓月凑过来笑问道。 柳潇湘伸出手,把晓月拽进了被子里,两女打闹起来。 晓月怎么可能是柳潇湘的对手,又是小姐,又是病人,只能忍着挨欺负。 “小妮子,还敢调笑我,你怎么知道他一夜没闭眼的?” “哎哟,小姐我错啦!” 第九十四章 女子和小人 “哥,你歇息一会!你已经连续三天没有闭眼了!” 方毓担忧着看着方岐,拦在方岐面前,要他去休息一下。 江波也附和道:“方大夫,你的所作所为确实令人钦佩,可你的身体更加重要,要是你倒下了,会有更多病人得不到救治的!” 一般人连续三天没有闭眼确实已经非常劳累,甚至可能会伤及身体。 长此以往,甚至有猝死的风险。 但对于方岐而言,他的特殊体质让他可以挺得更久。 而且只要坐下休息一阵,甚至闭眼打个盹,他又能很快恢复精神。 现在正是控制秋瘟不继续爆发的关键时刻,作为七品御医,总领一郡医者,方岐哪里敢休息? 且不说凤霞郡城里都还没有控制下来,那城外的县乡之所,岂不是会更加严峻? 而且因为秋瘟,耽误农时,在粮食大于天的时代,会是多么严重的事情? 人生病死,不能收获食粮,食物短缺,又会饿死人。 诗词里说,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上一世读到这句话,只是觉得好惨。 现在有可能亲眼看见,那就真是遍体生寒,一点不敢懈怠。 不说别的,就连柳章这样的读书人,公子哥,不也跟着郡里官吏,一起下到县乡之地,用成药救治病情了吗? 白天在百草堂看病不说,还要解答其他医者的问题,帮助他们去治疗病患。 四处都有重症垂危之人,要方岐前去施展援手。 可不管方岐如何努力,还是有人在这场秋瘟中,丢掉了性命。 “老杨头去世了,他年纪太大,原本就有咳嗽,再染上了秋瘟,吃了药都没有挺过来。” 方岐亲自开的药方,根据老杨头的情况做了调整。 眼看用药后好转了两天,结果第三天人就离世了。 即便这时候少有不讲理的来找大夫麻烦,其他民众也不会不明真相就肆意宣泄。 老杨头家人披麻戴孝,还特意来百草堂感谢方岐,让老杨头多活了几天。 越是这样,方岐心里越不是滋味。 毕竟在他的记忆里,后世医者但凡出了问题,可是会面对很多压力的。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方岐心情很不好受,明明拥有了如此强大的神医传承,面对这种秋瘟,却还是无力改变吗? 在他给病人开方的时候,疲倦的身体终究也达到了极限。 他手持毛笔,久久保持着动作,笔尖缓缓滴落一滴墨滴。 最先察觉到不对的是方毓。 她急忙来到方岐身边,没有大声呼喊,也没有去推攘方岐身体,只是轻轻扶着方岐后背,小声开口。 “哥,哥?你怎么了?” 见方岐额头冒出冷汗,方毓伸手就掐住了方岐的人中。 江波也意识到了不对,急忙来到诊桌旁边,一些病症不重的病人也一拥而上。 方岐眼神渐渐恢复清明,见周围人一脸关切地围住自己,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出了问题,只好笑道。 “没事,我没事。” 岐黄神医体确实很厉害,但终究是血肉凡躯,也有他的极限所在。 放弃不眠不休,高强度看病开方,已经足足七天有余! “哥!你快去休息一阵!我求求你了!”方毓抱着方岐腰肢,眼泪哗哗。 听见方毓带着哭腔的声音,江波也不由得鼻子一酸。 什么是名医,什么又是医者仁心? 江波年纪和方岐差不多,可现在他发自内心认为方岐远超自己。 不管是医术,还是医德! 其他病人也纷纷劝说:“方大夫,听人说你好几天没休息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是咋们凤霞郡街坊邻居们的损失啊!” 有人更是对着人群呼喊道:“走!还能走的老少爷们,咋们去别的医馆!” 江波一咬牙,对方岐道:“爷爷最近也在别的医馆帮忙,我请他老人家过来坐镇百草堂,有你做的辩证和药方,不会有问题的!” 没办法,现在就算方岐要给病人看病,病人也不看了,方岐只好对着众人拱手致谢。 为了让方毓和母亲放心,方岐还推开了她们的搀扶,自己步伐稳健着去了卧房。 一关上门,方岐就靠在门上,重重喘息了几口气。 按揉了一阵百会穴,梳理一阵头皮后,那种晕眩冷汗感削减不少。 房间架子上有个木盆,里面还有干净的水,方岐掬起一捧洗了下脸,脱去靴子外衣,直接躺在了床上。 百会穴位于头顶正中线与两耳尖连线交点,力度适中,按揉一阵后会有局部酸胀之感。 这样能提神醒脑,升阳举陷。 而梳理头皮,是用双手十指从额头开始,从前往后梳理,可促进血液循环,缓解疲劳。 或许是真的累了,岐黄神医体也需要休息,方岐入睡极快。 次日正午,方岐才醒来。 房间里有着一个成熟风韵的女子,明明还是处子之身,却比一些年纪小,生产过的妇人还要丰满。 苏婉见到方岐醒了,放下了手中的刺绣绷子。 “方公子。”苏婉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方岐有些惊愕,他记得自己穿着袜子睡的,一觉醒来袜子没了。 见方岐发现了问题所在,苏婉掩嘴轻笑道:“婉儿帮方公子褪了腿袜,也擦拭过了,之前没帮方公子洗脚,现在也算是补上了呢。” 一听这话,方岐更加迷茫了。 他都订婚了不是,怎么苏婉还是要做这种过于亲密的事情? 想到柳潇湘,方岐就觉得应该要和苏婉保持距离。 更何况,苏婉对他应该也没有感情,只不过是想要借助他的身份,实现她商海遨游的梦想。 之前没有明悟心思,方岐自然无所谓,可现在有了柳潇湘,他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苏小姐,还请出去。”方岐声音有点冷淡。 还是头一次被男人下逐客令,苏婉又好气又好笑。 她再不济,也是皇商苏家的千金! 可惜啊,一开始她就做错了一件事,以交易的方式去和方岐谈感情。 以至于再和方岐谈感情的时候,总会让人觉得里面夹杂了交易,感情变得不纯粹了。 “方公子真是不近人情,亏潇湘托我来照顾你,免得你过于劳累,损伤身体。”苏婉噘着嘴道。 柳潇湘叫来的? 方岐更加头大了,自己定亲的妻子,竟然叫了另一个女人过来服侍自己。 哪怕她叫丫鬟晓月过来,方岐都还能够理解不是? 苏婉见方岐表情古怪,就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这方岐,依旧是那个不解风情的榆木脑袋! 不过他一听是柳潇湘叫自己来的,就没有一开始那么戒备了。 还真是个专情的男子,这样一来在,苏婉更加后悔了。 “潇湘说了,我现在就等于她,你要是做得不好,别怪我给潇湘告状!”苏婉一脸威胁。 方岐顿时败下阵来,露出一抹柔和笑容。 “婉儿小姐,我们也算君子之交,背后告人小状之事,应该不至于此?” 苏婉顿时笑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婉儿既是女子,又是商贾小人呢!” 第九十五章 洗脚又没成 苏婉来了百草堂。 说是把她当成柳潇湘看待,妹妹和母亲竟然没有半点怀疑。 和让方岐都变得不自信了,世上还有如此离奇之事? 其实,终究是方岐上一世的思维没有改变,以至于无法理解现在发生了什么。 如今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 传宗接代,开枝散叶,是一个家庭必修的功课。 为什么那些一夫一妻,恩爱相守,为爱殉情的事例在如今非常少见? 一个是朝廷不需要这种思维,所以抑制了宣传,二来是少有人真这样去做。 一夫一妻,哪怕妻子身体再好,多生两个也就差不多了。 哪比得上一夫多妻生的孩子多? 孩子多,对于朝廷而言,人丁就多了。 只要不夭折,人丁多了,不管是征兵,种地,开垦,徭役,就都有人去做。 这也是为什么大靖还鼓励妇女再嫁的缘故,而不是抱着个贞洁牌坊。 这样一来,方家人的反应,其实也就说得通了。 方毓觉得苏婉是对方岐有好感的女人,虽然是商贾之女,风气开放,行事也颇为大胆。 加上方岐和柳潇湘定了亲事,她既想要帮着柳潇湘,又想要帮着苏婉。 是一种非常矛盾的心理。 如果只是妹妹,倒不至于那么复杂,可奈何那一夜,母亲给她说了些小话。 以至于让方毓生出了一些别的心思。 而母亲刘云秀的心思就更加简单了,她恨不得方岐多娶几个媳妇,尽快开枝散叶,生一窝的小娃娃。 看看别人家,失去了儿子的张景业张员外,悄无声息纳了个女子,也不声张,直接就抬进了张家。 好些时日没见到他了,估计正忙着传宗接代呢。 如今就是这样,儿子没了,倘若还能生,就一定要先留下个后再说别的。 听说一些达官贵人,把女人都当屏风使,子孙后代多不胜数。 遇到一些穷困点的寡妇村,乞丐都能有三个老婆! “方岐,该吃饭了!” “我看完这个病人就来。” 方岐给病人看完后,后面的病人又挪动了上来,方岐下意识就要搭手诊脉。 “咳咳!” 苏婉轻声咳嗽了一下。 方岐停下手,对病人尴尬一笑。 “方大夫,叨扰你吃饭了,您先吃饭,吃了饭再给我看看,不着急!”病人笑着说。 方岐去到吃饭的房间,往碗里面夹了一些菜,又直接端着碗去了诊桌。 他一边吃,一边给病人看病,倒也不耽误。 见方岐这个样子,苏婉只能无奈笑笑。 “方岐,该休息了!” “唉,好。” 夜深了,方岐还在书房整理医案,通过案例观察秋瘟有无发生变化。 倘若有变化,一些辩证就要改变,原本常用的汤药也得改变才行。 才看了没多久的感觉,苏婉就过来要他尽快休息。 都说了把她当柳潇湘看待,面对柳潇湘这种要求,方岐自然得痛快答应。 回了房间,架子上搁着一盆热水,方岐端下来洗脸洗脚,这时候苏婉也进来了。 她穿着常服,显得雍容,端来一根矮凳坐在木盆旁边,伸手去脱方岐的鞋袜。 这一下可是把方岐吓得挪开了双腿。 “婉儿小姐!不可如此!”方岐一本正经道。 之前还没订婚,和女人之间有点亲密,倒也说得过去。 可眼下都订婚了,还和别的女人搞暧昧,那自然不行。 更何况,柳潇湘是太守之女,苏婉又是她的闺中密友。 苏婉忍不住笑了:“方公子,不是说了么,我现在就是潇湘,给未来相公脱靴洗脚,是应有之礼。” 方岐就不理解,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于是他质问道:“难道男女之事,我也能把你当成潇湘看待吗?婉儿小姐,你还是” “对!” 苏婉斩金截铁的话语,打断了方岐后面要说的东西。 男女之事,竟然也可以把她当成潇湘对待? 不是,这年头的女人,脑回路怎么如此清奇? 是柳潇湘生病出了问题,还是苏婉出了问题? 总不能是自己的问题? 见方岐怔怔的,苏婉也来了兴致,笑着坐在了方岐床头。 “方公子,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故作正经?” “啊?” 方岐朝着旁边躲了躲。 殊不知,女子坐男人床头,是只有妻子妾室才会这样做,可方岐并不知道。 见方岐是真不明白,苏婉也不想逗他,要是适得其反就不妙了。 “哼,你就自己洗!风月诗词写得好,却不知风月的方岐方大夫!” 苏婉调侃了一句,笑着退出了房间。 方岐一头雾水,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倒是看得出来苏婉要做什么,难道自己如此有魅力,让苏婉都情不自禁? 还是说她作为闺蜜,想要翘柳潇湘的墙角? 不知不觉,方岐就脑补了一出情感大戏。 至于那些风月诗词,谁说是他写的,那是他背的! 苏婉笑着去了方毓的房间,和未来小姨子睡一起。 她还真是柳潇湘叫来盯着方岐的。 自从听说方岐不眠不休地救治病人,四处救火,以至于突然愣在原地,失神许久,这让柳潇湘担忧不已。 原本想亲自过来盯着的,又因为病体孱弱,容易多出事端,干脆就叫苏婉过去了。 柳潇湘很清楚,她的身体孱弱,不宜生育,她也不是善妒的女人。 未来方岐指不定就要纳妾,与其让他纳个敌人,不妨让他先和苏婉建立点感情。 更何况,苏婉对方岐也有所心思,偏偏方岐没有领悟到。 这年头要是丈夫能养得活妾室,却没有纳妾的话,正室还会被人说闲话,认为她善妒小气,不让夫家开枝散叶。 而不纳妾的丈夫,也会认为是没有能力,被正室给管教严格,甚至那方面不行。 有些正室年老色衰,为了固宠,也会往丈夫床上填充妾室,甚至于是用自己的亲姐妹。 忙于治理秋瘟之事的方岐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只是和苏婉保持着距离,一边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不过,自从苏婉来了后,方岐的作息到底规律了下来。 虽然还是很忙,却没有连着好几天不眠不休这样的情况出现。 在方岐总领,凤霞郡众多医者的协助下,凤霞郡这场秋瘟,终究是被控制了下来。 患病人数几乎是断崖式的下跌,以至于百草堂病人肉眼可见的减少。 人们生活又恢复正常,而且没有误了农时,可谓是皆大欢喜! 柳自成在府衙里笑得合不拢嘴。 自己还真是捡到宝了,谁能想到,以前一个败家赌鬼,如今能成为神医呢? 原本一场能够让人焦头烂额的秋瘟,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压了下去。 和以前爆发的瘟疫相比,简直是一点水花都没有溅起! 这下他的折子上可有得写了,如此好的机会,不集体上奏表功怎么能行? 要是可以给方岐七品御医再提上一提,那就更好了! 一匹急使快马,就这样奔出了凤霞郡城,朝着京城方向而去。 第九十六章 京城,帝大喜 京城,又称京都,本名长安。 今日朝会,朝堂上气氛压抑。 “启禀陛下,云州,博南州,岷州,泰州多地爆发瘟疫,感染者众。” “轻者发热咳嗽,严重者正气耗竭,脱阳而亡。” “如今疫病凶猛,朝廷需要尽快出手救灾,否则一旦疫病蔓延,恐现旧时灾祸!” 宰相房乔开口,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旧时灾祸,指的是前前朝,曾经一场因为牛马瘟疫导致百姓染病,延绵五十年,整个中原地区可谓是十室九空,家家蒙白。 疫病啊,这种近乎无解的事情,宛如一座大山重重压在文武百官的身上。 只见朝堂上方,大靖皇帝身穿黑底金龙云纹袍,头戴通天冠,模样英武。 他声音沉稳,却能让人听出其中急切。 “诸位爱卿,可有对策?” 一官员出列道:“陛下,不妨派军队隔绝疫病之地,跟随太医前去辨明病理,再由朝廷下派救济。” “一派胡言!” 有人顿时愤怒开口,赫然是给事中胡贞。 “陛下,倘若派军队隔绝疫病之地,天灾恐成人祸,若是军队也沾染疫病,岂不是自损其力?” 又有人开口:“要不先派信得过的人去查探情况如何?万一只是虚惊一场,贸然给出救济,难免对国库有伤!” 说话的是户部尚书,主管户籍财经,人称铁公鸡。 就连皇帝想要从户部国库里扣出点用度,都会被狠狠顶回去。 说来也怪,越是不给皇帝用钱,户部尚书的位置反而坐得越稳。 不少人一直盯着这个能够屁股冒油的位置,想看看靖帝什么时候砍下户部尚书的公鸡脑袋。 胡贞一听就怒了,什么时候赈灾也能算是对国库有伤了? 这种时候国库不出钱,难不成要让内府出? 内府是皇帝的小金库,他不也看得死死的! “我们能等!百姓可等得?等官员一来一去调查清楚,人都死了一轮了!”胡贞怒骂道。 靖帝不由问:“依胡卿所言,该如何应对呢?” 胡贞思虑了一番,给出了自己的想法:“臣对策有三,其一:命疫病各地官府建立‘养病坊’,隔绝病患!” “其二:派遣医官团到疫病之地诊治病人,派发药物,指导防疫!” “其三:减免疫病区域赋税徭役,帮助百姓渡过难关。” 虽然有些粗糙,可短短时间就能想出三个办法,已经很不错了。 靖帝开口道:“那此事就交给胡卿,房卿去办,务必不能让瘟疫继续蔓延,受灾各地也要安抚下来!” “臣领命!” 胡贞和房乔二人躬身行礼。 疫病之事暂时放下,大家又开始沟通起别的政事。 下了朝,靖帝直接去了御书房批阅奏折,皇帝的一天这才刚刚开始。 有些疲乏了,一碗红枣莲子银耳羹适时放在书案上。 一个雍容华贵,又极其美丽的女子坐在了旁边,伸手轻轻按抚靖帝的太阳穴。 银耳羹温度适宜,味道鲜美,放的一点糖霜也十分适宜。 “皇后这手艺倒是越来越好了,就是这多州遭受瘟疫一事让朕静不下心来。” 一般政事皇后是不会过问的,这样会有牝鸡司晨的嫌疑。 传到大臣耳朵里,难免又会上奏让皇帝为难。 不过,这种疫病之事,关心一下也算是关心百姓,皇后不仅是后宫之主,也是天下之母。 “太医院早有瘟疫之事的预案,此事交给太医令去做就好,若是救济钱粮国库不足,内府也还有一些。” “陛下麾下群臣都是忠贞勇武,精明能干之辈,瘟疫之事,定然难不倒大靖。” 靖帝宽心一笑,却又无奈摇头。 “病症之事,只能寄希望于太医院了,倘若他们也束手无策,朕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皇后你看看,竟然还有人上折子说,这是触犯瘟神,乃不祥之兆,要朕下诏罪己,如此方能平息。” “这人,如果是蠢,被人利用,那就给他升官,送远点,若是坏,故意以此要挟朕,那就该死了!” 这就是政事了,皇后没有开口。 外面突然传来了声响,靖帝一把站起,身上带着一种奇特气质,宛如一头蛟龙正在巡视领地。 太监的声音突然响起:“陛下!凤霞郡急报!” 一个急使疲惫不堪,浑身肮脏着滚了进来,被几个太监搀扶着也不成人样。 都这个样子了,却还小心护着一个火漆封的信封。 “凤霞郡!” 靖帝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少见得有了点惊慌。 他快步来到急使面前,取来急报先查看了火漆完好,这才挥手打开信封看了起来。 皇后自然知道凤霞郡的重要之处,否则那里的郡守也不会是柳自成。 凤霞郡位于岷州,赫然也是疫病受灾之地啊! 看靖帝面色疑惑不解,又生出几分喜悦,似乎非常矛盾的样子。 虽说此刻皇后不应该看,却还是忍不住探过了头来。 “哈哈哈!这要是真的,必然是喜事,大喜事啊!” 靖帝拿着信封,开怀大笑起来。 皇后也看了看,信中内容说凤霞郡疫病已经得到了控制,并且给出了前中后三期治疗手段,以及一些秋瘟变种病情的案例。 写信的不是别人,正是被靖帝寄予厚望的柳自成! “这信既然是自成亲书,想来不是虚假!可是这信中说,凤霞郡出了神医,到底是真是假,妾身就分辨不清了。” 靖帝摆手道:“能控制一郡之地的疫病,此人不是神医,还有谁是神医?” “而且自成后面还说,他家小女也是被那个神医给救了回来,甚至让小女和那个神医定下了婚事!” 柳家小女,皇后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那个乖巧伶俐,小小年纪就有着一张祸国殃民脸蛋的小丫头,不是染上了皇家御医都束手无策的肺疾吗? 竟然被人治好了? 靖帝拍着信纸笑道:“定然是真的,自成还向朕讨要女儿出嫁之礼,哼!倘若他把女儿嫁到皇家,朕还会少了他柳家的嫁妆不成?” 皇后顿时也笑了,敢在急报里写这种东西的,恐怕也就是柳自成了。 靖帝还不是皇帝的时候,柳自成就和他一起读书,这感情自然非同一般。 “自成还在信中为那个方岐方神医请功,就要一个六品内侍御医,真是小气!” “倘若此人真能破除此次疫病,朕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皇后也不由得喜笑颜开,这还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瘟疫啊,绝对是令人焦头烂额的事情。 稍有不慎,恐怕还有王朝颠覆的危险。 据记载以来,一场最微小的瘟疫,那也波及了一州之地,导致数万人死亡,祸患延绵多年。 如今有机会平息风波,这让靖帝如何不欢喜? “内侍何在!传胡卿房卿古卿入宫议事!” 第九十七章 医者不讲迷信 “哎,宋木头,今天正好碰上你,你帮我雕个木雕呗!” 木雕? 做木工活的宋木头鄙夷瞥了来人一眼,心想自己是做木头器具的,木雕什么的,不去找雕工,找他干什么? 来人笑道:“别这样看着我,我知道你会雕工,做木工活的师傅,不会雕工怎么可能!” 宋木头也笑了:“雕工会啊,不过我没接过木雕这种活,你要干啥啊?” “你就给我雕个方大夫的雕像就行,不用太传神,让人知道是他就行了!” 一听说是方大夫的雕像,宋木头不由得严肃起来。 “你拿方大夫的雕像想要干什么?” 来人哈哈笑道:“当然是供起来了,还能干啥?” 供起来? 这让宋木头摸不着头脑,听来人说话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可说的内容,又像是开玩笑似的。 “你还不知道?最近一个月左右是不是很多人生病?就是那个咳嗽脑热的!” “对啊,咋了?” 来人呵呵一笑:“我可是听凤霞郡外面的人说了,这个就是瘟疫!” 瘟疫! 宋木头手中的刨子都吓得掉在了地上。 对于普通人而言,瘟疫几乎就和死亡挂钩。 哪怕自己不死,家人估计也跑不掉。 可眼下,自己一家人也生过病,却没有死的,怎么就是瘟疫了? 来人得意笑道:“想不到?哪次瘟疫来了不是像麦子倒地似的,大片大片的死人?偏偏就这次,不声不响就没了。” “我可听说,凤霞郡外面那些地方,就连州府都爆发大疫了!” 宋木头是做木头的,人可一点都不木头。 他顿时醒悟过来,凤霞郡虽然也遭了瘟疫,却没有带来太大的影响,这都是因为有百草堂方大夫的缘故。 方大夫最先救好染上瘟疫的病人,而且病重之人都能救回来。 不仅如此,他还无私地把药方贡献了出来,教给其他医馆大夫。 这样的人,确实应该刻个雕刻供着。 “你要多大的?”宋木头问道。 他打算自己也雕一个放家里供起来,保佑自己家人无病无灾,健康长寿。 “三十文!你要是雕得好,我给你五十文!” 说着,来人还给了十文定钱。 渐渐地,有人找宋木头雕刻方大夫雕像的事情传了出去。 不知道怎么传得玄乎,说有些人佩戴了百草堂号码牌,在这次疫病中安然无恙。 又说有人供了一张方大夫画像,重病之人愣是活了过来。 方岐哪里知道这种事情,直到他趁着好不容易的闲暇,自己出门走走。 来到西市上打算买上几份豆花饭,结果一路过来,光是和大家打招呼就花费了不少时间。 “方大夫!” 有人过来打招呼,却还双手合十,用作揖的姿态对着方岐躬身一拜。 这搞得方岐都不自信了,心想这是什么新颖的行礼方式吗? 还有抱着刚出生不久孩子的妇人,挤到了方岐身边。 “方神医!你抱抱这个孩子!” 方岐一脸古怪,却还是把孩子抱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方岐身上散发的慈爱善意,还是那好闻的药材香味,孩子在他怀里一点都不哭闹,反而对方岐哈哈笑着。 一旁人见了,满脸羡慕之色。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还感慨一声:“这孩子有福了,被方神医抱了一下,以后无病无灾,身体康健!” 这年头孩子夭折之事太多,所以找方岐抱一下,也是沾沾运气。 希望借方岐神医之名,保佑孩子不生病,不夭折。 方岐听了哭笑不得。 身为医者,最不喜的就是什么封建迷信。 什么喝符水,跳大神一类的,不知道祸害了多少本来能活下来的人。 可现在,因为他主导凤霞郡医道,消弭了一场疫病风波,反而在百姓眼里神化了起来。 或许因为如今百姓民智未开,教育程度低下,这才有了这样一遭。 仅仅是这种程度的迷信,其实也有着渴望幸福生活,积极向上的意义在里面,应当算作民俗,而非恶俗。 想明白这一点后,方岐就并不排斥了。 他还一只手托着孩子,暗暗将一部分真气渡入孩子身体里。 这样一来,想生病都难。 反正睡一觉起来,真气又能恢复,方岐倒也不用节约这一点。 不过这真气到了其他人身体里,就如同无源之水,伴随着时间流逝终究会消失。 方岐感觉除了短暂加强身体机能之外,并没有其他效果。 眼看越来越多妇人带着孩子过来,方岐急忙抱了几个,然后赶紧找借口跑路。 不然继续耗在这里,估摸着豆花饭都吃不上热乎的。 卖豆花饭的老王,一看是方岐,闷声不吭就往盒子里舀豆花。 “够了够了!多了也吃不完啊!”方岐无奈笑道。 老王憨厚笑着:“方神医就该多吃点,我老王做的豆花你尽管吃,用的都是上好豆子,水都是井水,从没有过夜的,都最新鲜!” 方岐只能笑着摇头,给出几枚铜钱,老王却仿佛被蜂蛰了似的摆手拒绝。 “钱都不收,那可不行啊!”多给点方岐也认了,可是不收钱,这个豆花他也不会要的。 老王急忙道:“方神医!我要是让大家伙知道收您的钱,以后还有什么脸来西市卖豆花啊!这不是让人戳我脊梁骨嘛!” 方岐又好笑又无奈,想了想,去旁边挑着首饰针线的货郎那要了一截红绳,取出十枚铜钱来串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小小手串。 顺便还将一个百草堂排队的号码牌给串了上去。 “这个,就当是给孩子的礼物,你要是这个都不收,豆花我也就不要了!” 老王看见那个红绳手串,顿时眼睛都亮了起来。 “哎呀!哎呀!” “这个要!这个要!方神医,我今天锅里豆花都给您,您能再多给我两个不?只要两个就好,我家三个孩子呢!” 方岐哭笑不得,寒暄两句后提着豆花就走了。 卖豆花的老王小心翼翼把手串放在胸口,得意傲视周围,看得其他人眼红不已。 这可是方神医亲自绑的祈福手串,说不定比从庙里求的还要好。 毕竟大家称呼方岐为神医,心甘情愿,庙里只有高僧大师,却没有一个敢称神僧的。 有人舔着脸去问方岐要不要买点他的东西,给他一个老王一样的手串就行。 卖布匹的也不怕亏本?那个卖女人内衣的老板娘也来凑什么热闹? “老王,我三十文买你那个手串怎么样!”旁边猪肉铺子的屠夫问道。 老王鄙夷瞥他一眼:“三十文,就是三十两我都不卖!” 大家伙心中都有了想法,以后方神医来买东西,钱可以不要,甚至倒贴钱都行。 这种吉祥祈福的手串,怎么也得来一个。 哪怕他们自备材料,只要方岐亲手穿一个就行啊! 可惜的是,自从这一次差点被赌在西市出不来,方岐就少有亲自出来买东西了。 将此事说给百草堂众人听,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随后大家默默找来材料,要方岐给他们也弄一个才行。 方岐说不出话,因为有一点无语。 第九十八章 终究意难平 凤霞郡的秋瘟到底是控制下来了。 在方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又不得不担心起来。 凤霞郡因为有他在,以及众多医者支持,这才能堪堪控制住这场秋瘟。 可除去凤霞郡之外的地方呢? 恐怕还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方岐给病人看病的时候,心里也会想这样的事情,思虑良久后,他到底下定了决心。 他的医术,是要造福天下百姓的,岂能独居一隅? 夜里百草堂关了门,方岐就召集大家,在百草堂大厅里开个小小会议。 因为方岐不许柳潇湘随意外出,以免再度染病,所以是苏婉前来。 “哥,有什么事情你做决定就好。”方毓坐在椅子上,对方岐无比信任和支持。 江波今天也还没有回去,所以对方岐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方岐呼吸一口气后,这才把自己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我打算去岷州,主导一州之地的秋瘟救治。” 大厅里众人沉默,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方岐笑了笑说:“我已经想过了,仅仅是凤霞郡治好了病人,其他地方恐怕依旧被病魔困扰。” “而且治好其他地方的病人,也可以保护凤霞郡不被二次传染。” “所以” 下一刻,方毓就站起来反驳:“不行!” 明明刚刚还说自己做决定就行的,现在又反悔了。 看着气鼓鼓的方毓,方岐笑得有些尴尬。 母亲刘云秀也担忧道:“此事恐怕还得从长计议才行,其他地方遭受疫病,说不定已经乱成了一团,你的身家性命如何得到保障呢?” “娘也知道你心地善良,心怀病人,但做娘的心里,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方岐回答道:“可找柳大人借一些人手,这样一来我的安危也能有所保障,还能帮忙不是?” 说话间,方岐看向了苏婉。 苏婉轻轻一笑,毫不犹豫道:“还请方公子放心,柳家不会答应的。” “为何?”方岐讶然,苏婉虽说代表着柳潇湘,可柳潇湘应该会答应的才是啊! 其他人也默默附和苏婉,而非方岐。 在苏婉看来,其实也很简单,柳潇湘确实喜欢方岐,那就更不可能送他去其他遭病的地方。 那些地方并不仅仅是病情侵袭,还可能带有别的危险。 流民,叛军,匪盗,强人 只要遭灾,这些事情就少不了。 但不能不去的。 方岐认真道:“若是能保护好自己,岂不是就可以?我能救治疫病,倘若不去任由疫病发展,我还算是大家口中备受尊敬的大夫吗?” “而且我不去,疫病迟早会重新回到凤霞郡,到时候疫病生出变化,恐怕会更加危急!” 大家担忧方岐安危,却又不得不承认,方岐说得有道理。 眼下陷入两难抉择。 想了想,苏婉开口道:“其实,也并非一定要去别的地方治病不是?” “方公子不妨将救治经验写下来,让人送去疫病之地,参照经验进行治疗。” “除此之外,也可以让病人到凤霞郡来,在城外设下救治之所,既能救治病人,又能不进入城内,引发传染,岂不两全其美?” 仔细想了想后,方岐摇了摇头:“不行,若是重症病人,路途遥远,恐怕赶不到凤霞。” 见方岐这个样子,苏婉没来由生出一股火气。 大家都在担忧他,可偏偏他不担忧自己,反而想着素昧平生,不知是谁的病人! “你救不下所有人的!” 苏婉压着怒火道:“就算你去了岷州,难道其他地方就没有重症病人了吗?你能救得过来?” “你在,还能多救几个,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往后得少治多少人?” 方岐只觉得心中疲累,只好摆手道:“算了,等我问下柳大人之后再说。” 他也知道,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 这时候生产力低下,哪怕他身怀医术,也不能遍及所有人。 能救治凤霞一郡之地,也是花了很大力气才能办到。 甚至背后有太守柳自成,医者老前辈江老无条件支持他。 去了其他地方,说不定根本就没有施展机会。 终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意难平! 时隔两日,凤霞郡一天比一天平和,方岐心中却一天比一天担忧。 “方神医!凤霞郡幸亏有你啊!” 一个前来看病的商人夸赞道。 这商人做的皮货生意,要去各地猎虎家里收皮子,再拿去城里。 所以他对外界的情况知道不少。 旁边病人乐呵呵笑着,就喜欢听别人夸赞方岐方神医,作为街坊邻居,也与有荣焉。 现在凤霞郡比以前好多了,街道干干净净的,谁要是还随地吐痰,大小便。 用不着不良人收拾,街坊邻居看见了就是一顿臭骂。 还得问问他们安得什么心,是不是想害大家伙都得病。 臭水沟也被挖开放了活水进来,清凉干净,没有以前那股子臭味。 什么牛羊马驴之类的走在街道上,也不像以前一样拉得一地都是,谁家牲畜拉的,谁就得负责清理。 不然一次一百文的罚款,谁见了都得肉疼。 乡下那些亲戚想要进城看看,不在城门口设置的净衣处洗干净了,根本进不来。 这一切,都得多亏了柳大人和方神医! “掌柜的,外面情况怎么样了?”方岐趁着看病,问了病人一句。 掌柜摆手道:“不说别的,就附近的庆阳郡,疫病闹得可厉害了!绝对半个城的人都染上了病!” “道路上躺着的,都不知道是活人还是死人!” “疫病一严重,什么妖魔鬼怪都跳了出来,我回凤霞郡的路上,碰上足足三次剪径强人,往日里哪有那么多!” 方岐听得面色阴沉,外界的情况,比他现象中还要严重。 如今交通不便,消息难以传递的同时,疫病传播也没有那么迅速。 但这种持久缓慢的推进,往往会让疫病生出变化。 疫而病起,必伐天时。 每个地方环境气候不同,都有可能导致疫病变化,从而更加棘手! 恰好,漫长的时间又给了疫病这样的机会! 方毓等人得知这样的情况,也不由得忧心忡忡。 他们拦着方岐不让他出去,可外界事态糜烂至此,方岐有能力而不能去,怎么不让人难受呢? 旁边病人还感慨叹息:“幸好方神医是咋们凤霞郡的人呐,不然凤霞郡的情况,不会比其他地方好多少!” 看完掌柜的病后,方岐发现百草堂的人都在看着自己。 他郑重道:“我想想办法,不让自己置身险境,又能救治疫病的办法!” 听方岐这样说,大家也才放下心来。 最害怕的就是方岐脑袋一热,对自身安危不管不顾。 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清街回避的声音。 这是大人物备足仪架,彰显身份地位的出行方式。 此刻正在朝着百草堂而来。 第九十九章 世子和太医使团 前方仪官高举回避牌,后方仪仗开路,好不威风。 两架奢华马车到了百草堂门口,走下来两人。 一人大家认识,乃是身穿官袍的郡守柳自成,另一人则是身穿世子冕服,明黄底色,胸有团蛟。 “世子殿下,请。” “哈哈,柳大人请!” 两人客气一声,一起朝着百草堂走去。 方岐看着那些病人们纷纷给来人跪下行礼,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要彰显威风,去什么地方不好,来他百草堂干什么? 没见病人身体不适吗? 有些躺在病床上的病人还要挣扎着起来行礼。 那世子开口道:“身体抱恙者不必行礼,都平身。” 听了这话,方岐心中才舒服一点,对这个世子多了几分好感。 不过,就是他见了这种皇室中人,也得要按照规矩下跪行礼。 方岐膝盖刚刚弯曲,那世子就笑着迎了过来,一把搀扶起方岐。 “这位就是方岐方神医?在京中就早有耳闻,没想到当面一见,果真年轻有为!” “多谢殿下夸赞!岐愧不敢当!”方岐客气了一句。 柳自成在一旁和方岐介绍道:“这位是定王之子,邺殿下!” 世子李邺,方岐拱手见礼,却不明白为什么皇室中人会来到百草堂。 李邺见周围病人不少,不由得笑道:“为了不耽误方大夫治病,就快些结束,来!” 说着,李邺招呼太监,那天使端着盘子过来,原本该他做的事情,被李邺给抢了过去。 摆明了这是要对方岐施恩,也是拉进距离的一种手段。 “陛下得知方神医救治了凤霞一郡之地,特意发来奖赏,并且要方神医协助太医使团,救治多地疫病!” 方岐谢礼,一旁的太监拿起圣旨宣读。 盘子端来,李邺亲手拿起其中一枚金腰牌给方岐挂在了腰间,这可是极大的赏赐。 除去彰显身份的金腰牌,靖帝还赏赐了方岐良田百亩,白银千两,以及六品内侍御医的官身告示。 六品官,外加御赐金腰牌,方岐在哪里都能横着走。 而且这升迁速度,着实令人惊愕。 太监徐公公宣读完圣旨,还不忘对方岐笑道:“陛下因多地遭灾,忧心不已,突然得知凤霞一地疫病被方神医控制了下来,高兴得多吃了几碗饭。” “陛下对方神医,可谓是寄予厚望啊!不日说不定就要升官进京了呢!” 方岐行礼道谢。 柳自成哈哈一笑,方岐头一次受到这种赏赐,不明白徐公公说这些话的含义。 这是在讨喜呢。 于是乎,柳府下人端着一个托盘过来,里面放着数十枚雪花纹银。 “有劳公公宣读赏赐,身入疫病险地,一点心意,还望公公收下,在陛下面前,替方神医多美言几句。” 徐公公笑着将纹银往袖里一倒,就剩下一个空盘子了。 他笑着说:“理所应当,待方神医再立下功劳,奴才还得回京报喜呢!” 方岐不由得多看了徐公公两眼,这确实是他头一次见到太监。 上一世影视剧里太监那阴柔形象,尖锐嗓音给他形成了刻板印象。 可今日一见,却发现并不如此。 倘若不说徐公公是太监,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面容清秀,身材高健,没有蓄须的男子而已。 见他们说完,李邺这才笑道:“方神医,太医使团如今就在凤霞驿馆,疫病之症如何解决就交给你们了,我和柳大人会全力支持你!” “好!” 方岐心中充满了喜悦。 倒不是因为升官发财,而是单纯因为朝廷对此次疫病的重视和关注。 倘若碰上昏庸君主,对疫病不管不问,方岐说不定就会来上一句:学医就救不了平民百姓。 然后就变成喜闻乐见的戏码。 李邺确实没有继续打扰方岐看病,和柳自成一同离开了。 方岐打算处理完百草堂事务之后,就先去驿馆,和太医使团的人见上一面再说。 相信他之前写的那些药方已经都递了上去,他们看了之后,心里应当有个数。 坐下来准备给下一个病人看病,那病人一坐下就笑了起来。 “哎呀!真是哎呀!” 方岐都笑了,忍不住问:“老兄,你这笑着哎呀哎呀的,是哪里不舒服啊?” 病人大笑道:“我是感慨啊,我一个泥腿子出身,竟然能让六品大官给我看病,不知道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才修来的福气!” 此话一出,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六品官员啊,见了都得下跪磕头,现在就坐在这里笑呵呵给众人看病,见面了还叫一声老兄。 “我是医官,不是父母官,给你们看病是应有之义!”方岐微笑道。 “那不见得呢!” “就是,医官给人看病就是理所当然,那有些父母官还不把咋们老百姓当人看,也配叫父母官?” “方神医的医术,连皇帝陛下都要表彰,救人性命,比有些父母官强多了!” 方岐无奈笑道:“这些话可不能拿出去说,咋们凤霞郡的官吏们还是很好的。” “那当然,我说的是别的地方!”病人一本正经道。 与此同时,驿馆。 太医院派来的使团众人聚在大厅,面色不悦。 “真是嚣张,不过一个内侍御医,就敢不过来给咋们陈院判见礼?” 内侍御医,六品,而太医院院判,则是五品,算是内侍御医的顶头上司。 说话者名荀丰,是陈文斌院判的学生。 其他人没有说话,只是神游天外,不断想着来到凤霞郡之后的见闻。 第一印象就是,这凤霞郡远比京城干净! 京城时不时都能见到老鼠大摇大摆过街的样子,甚至不怕人。 可凤霞郡里,别说老鼠了,就连蚊虫都没见到多少,也没有随意丢弃的垃圾污物。 那些小商贩形成的杂物垃圾,也会自己收拾掉。 他们同行的一个医者,因为尿急,去墙角小解,却被别着短棍的不良人给抓住,在屁股上狠狠揍了几棍。 不仅被罚了五十文,还要在那守着抓人。 最后好说歹说,看在他们是过来支援的医者份上,这才放了那同行医者一码。 不然堂堂医者,因为随地小便被抓,还在那里站着给人看,简直让人上吊的心都有。 这不,那同伴躲在房间里,已经不出来了。 那个不良人说的话,大家记忆犹新。 “这就是京城来的医者?连小孩都知道不能随地便溺,柳大人还修了那么多公厕茅房呢!” “听说是来支援治疗疫病的,凤霞郡需要支援?找方神医帮忙还差不多!” 大家心中有些窝火,又充满好奇。 很想要看看让凤霞郡居民尊崇备至的方神医,到底是何许人物。 他又有什么本事,竟然能把疫病给控制下来。 陈院判没有说话,只是翻看着方岐写的药方,案例,看得心中赞叹不已。 可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却又冰冷无比。 方岐,方神医? 倒要看看你如何治无病之人! 第一百章 我就是方岐 百草堂事情没那么忙后,方岐就把舞台留给了江波。 现在的他完全可以独当一面,独自支撑起一家医馆,甚至医术在凤霞郡都可以排得上号。 如果只是单纯以普通大夫的水平衡量,江波早就可以出师了。 他本身就是江老大夫的爱孙,从小学习医术,亲近药材,根基扎实。 又从方岐这里学到了许多来自后世的医道手段,经验,外加协助方岐渡过了这一次凤霞郡秋瘟疫病。 他的实力得到了极大的进步,可谓是今非昔比。 以前交给江波,方岐还得多加交代几句,现在的话,已经用不上了。 趁着天色尚早,方岐直接自己一个人去了驿馆。 太医院的使者身穿圆领衫,腰间束带,头戴纱帽,素净的衣服很好体现出他们医者的身份。 方岐注意看了看,这些人年纪都不算大,甚至有二十来岁和他差不多的。 有年轻人就是好,应该是江波这种,从小就接触着医道知识。 虽说方岐现在对着一些老头子已经习以为常了,可心里还是觉得和同龄人更说得上话一些。 见到方岐过来,一个太医院的使者还好奇看着方岐。 “你找谁?” “我找京城派来支援的太医院使者们。”方岐拱手行礼道。 年轻使者哈哈一笑,指着自己和身边人:“我们就是太医院过来支援的。” “那” “哎,你是过来传讯的?问你打听个事,你们凤霞郡那个叫方岐的大夫,被人称为神医,到底是真是假?” 不等方岐开口说明来意,年轻使者就拉着方岐到了使者团里。 人在尴尬之下会有下意识的反应,比如方岐最常见的就是挠头摸脸。 他想了想说:“神医应该只是一个称呼,尊敬他医术高超,而不是真有那种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 “就是嘛!” 年轻使者一拍手,开口道:“你们还不相信,我之前找人打听过,说得可玄乎了,现在看来,应该都是编的,博取名望而已!” 方岐也好奇道:“此话怎讲?” 年轻使者得意看了方岐一眼,对周围人说:“我问一个凤霞郡居民,说自己是来找方神医看病的,可不知道这方神医医术到底如何。” “那居民就给我说,那方神医救活了本来要死的柳家千金,一个街头无赖被砍了几十刀,身上血都快流干净了,愣是被救了回来。” “而且说大家不止一次亲眼见过,那个姓方的神医拿出过千年人参!” 其他人纷纷附和道:“一听就是假的,治病救人要脚踏实地,哪有传闻那么邪乎?” “还千年人参呢!那不得成精了?” “一个沽名钓誉,坑蒙拐骗之辈罢了!” 方岐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些后悔自己一开始为什么不直接报上名号。 “不过!” 有人疑惑道:“咋们从岷州过来的,这凤霞郡的疫病之状确实比岷州要好多了,这是什么原因呢?” “说不定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或者干脆就是这凤霞郡疫病自己没有爆发罢了!” “等他来,咋们非得好好考校考校他不可,区区郡中大夫,也敢妄称神医?” 这时候,年轻使者看着方岐,笑道;“我叫洪恒,京都太医院见习,不知兄台你是?” 方岐有些绷不住了,真要自己说吗? “额,萍水相逢,姓名无关紧要,和大家相谈甚欢已经很好了!” 听方岐这样说,洪恒哈哈拍着方岐肩膀:“哎呀,没事的,哪怕你只是一个传讯小吏,我等医者也不会区别看待。” “在我们医者眼里,只分康健之人和患病之人!” 方岐有些感动,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的思想竟然如此先进,和自己不谋而合。 “在下方岐,见过诸位医者!”方岐拱手罗揖了一圈。 有人面露惊愕,有人面面相觑。 洪恒满脸惊诧道:“方岐?哪个方岐?” 方岐尴尬挠头:“如果没有出错,应该就是你们刚才口中说的那个,假神医。” 气氛无比尴尬,甚至感觉有一股凉风袭来。 洪恒放下了拍着方岐肩膀的手,语重心长道:“没想到兄台也是个洒脱之人,不过这种玩笑话,可并不好笑!” 方岐无奈,都说了不想说,说了你又不高兴。 旁边人讪讪笑道:“或许只是同名而已,他年纪轻轻,怎么可能被人称为神医?” “我估计那个方岐,应该是个五六十岁,鹤发童颜,身穿长袍的老神棍,不然怎么骗得了这么多人?” “就是,你这个年纪,投身医道恐怕都还在抄方呢,怎么可能是那个假神医!” 大家下意识认为,被称为神医的应该是个老头子,而不是方岐这个样子的小年轻。 而且方岐面容俊朗,说话温柔,给人春风和煦,温润如玉的感觉。 怎么可能是那个不尊敬长者,自称神医的老骗子? “对了,那方岐到时候来了,咋们该怎么戳穿他骗子的身份?” “这还不简单,让他背一背《黄帝内经》不就行了,这可是医之始祖,谁不会背这个,铁定是假的!” “有些赤脚郎中可就不会背,但也会治病救人啊!” “大不了,找个秋瘟病人来让他医治,他要是治不好,那就是假的!” “对对对!理应如此!” 几人的讨论声惹来了注意,陈院判的徒弟荀丰走了出来,瞥了众人一眼,大家顿时瑟缩着头,没有做声。 人群中一脸古井无波,眼神清澈的方岐自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人谁? 看着方岐那双清澈眼睛,荀丰竟然有种畏惧和惭愧的感觉。 “驿馆不是谁都能放进来的地方,打扰了陈师休息,你们想挨罚了吗?” “不敢!不敢!” 见大家齐齐退避,荀丰有些得意,随后盯着方岐道:“你什么人?若无事就快快离去,耽误了支援秋瘟救治,你可承担不起!” 一开口就是大道理,好像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是错的。 这种人最是讨厌。 倘若他真有本事,那可以说是恃才傲物,可要是没有本事,那就惹人嫌弃了。 方岐上前一步,洪恒还不断眼神示意,想让方岐离开。 他一个传讯小吏而已,惹不起荀丰的,更别说荀丰身后还站着陈院判,那可是五品官啊! 不料,方岐拱手行礼,声音温柔又有力。 “在下方岐,前来见京都下派的太医院使团,协助处理各地秋瘟之事,还望通报一声!” 荀丰都瞪大了双眼,洪恒等人更是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你!你竟然就是方岐!” 方岐无奈一笑,头一次说自己是方岐,还没人相信的。 荀丰也难以现象,被称为神医的家伙,竟然会是一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家伙! 不等荀丰反应过来,驿馆里面就传来一道沉闷之声。 “方岐?老夫恭候多时了!” 第一百零一章 我送你去见家父 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陈院判的心情很不好。 别人不知道,荀丰却是知道点消息。 太医院最大的人,乃是陈院判之上的太医院院使,也称使君,名叫古无病。 被传唤进宫之后,回来就大发雷霆。 说是一郡之地里,出了一个神医,已经把当地疫病给控制了下来。 他们这些太医却还摸不着头脑。 所以直接派了陈院判下来,看看到底是真是假。 就因为方岐,让太医院丢了那么大的脸面,当然不会把他轻易放过。 一进屋,方岐就看见一个头发斑白,发型梳得板正的中年男子,眉心紧皱,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面对这种气势,方岐依旧一脸平淡。 “大胆!见了上官,为何不下跪行礼!”荀丰一来就找准机会,先给方岐一个下马威再说。 方岐回头瞥了荀丰一眼,竟然给荀丰带去了莫大压力。 人的名树的影,哪怕他们不相信方岐会是控制住疫病的神医,可听多了,还是会有所怀疑。 万一呢? 方岐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默默从怀里掏出一块金色腰牌,挂在了腰间。 腰牌上写着:宫中行走。 意思就是,凭借这个腰牌,除去一些特殊之地,方岐可以任意进出皇宫,是一种恩宠荣耀。 有了这块令牌,方岐拱手行礼就算过去了,要他下跪,那可以盖个蔑视圣上的帽子。 陈院判瞥了腰牌一眼,开口道:“坐。” “谢大人。”方岐倒是不卑不亢,坐在了一旁位置上。 他知道,考验要来了。 如果自己不能折服这个带头的陈院判,之后要开展对其他地区疫病的诊治工作,将会变得困难。 所以这一次,就不要怪自己锋芒毕露了! “你如何看待这次秋瘟。”陈院判询问道。 一来就是如此难的话题,其余太医使者都心中紧张。 因为换成他们,哪怕路上见了好些病人,心中也没底。 “此次秋瘟,意属温热,秋季气候干燥,温热邪气侵袭人体所致,多导致发热咳嗽,伤及肺卫。” “三种程度的通用药方,以及异变之症案例,下官已经写成奏折上报了。” 说话间,方岐还看了看陈文斌手中的折子。 陈院判又问道:“温病因何而起?” “温邪引起,包括风热,暑热,湿热,燥热等多种温热性质的邪气。” “温病一般如何治疗?” “初期以辛凉解表为主,注重清热,解毒,养阴等办法,慎用温补!” “常用哪些药物?” “用药遵寒凉,如金银花,连翘,黄岑等。” 这时候,荀丰察觉到了一处漏洞。 他冷笑开口:“你说温病用药多遵寒凉,为何你开的药方里,却多有偏温热的药物?比如桂枝,附子?” 陈院判不说话,等待着方岐回答。 方岐瞥了荀丰一眼,心想这人真是太医院出来的吗? 明明陈院判问的很有水准,这个荀丰却让方岐有些怀疑太医院弟子的水平。 “你只看单一药材,不看配伍,不看病症吗?” “医案里病人都阳气欲脱了,用附子振奋阳气不是寻常小道?” “你连这都不懂?” 荀丰的疑问就如同小儿算学,觉得五加五等于十是对的,五乘二等于十就是错的一样。 这都不懂? 荀丰被方岐一问,憋得脸颊通红。 堂堂京城太医院的学子,竟然被一个乡野大夫给质疑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太医院可还有他的立足之地? 荀丰面容狰狞,冲着方岐怒道:“你一介偏远之地的野大夫,也敢质疑我太医院学子的医术!” “你师承何人,竟然如此不知尊师重道!” 方岐疑惑看着荀丰,淡漠道:“我师承父亲方白药,怎么了?” “哼,我倒要问问他是怎么教的学生!连做人都不会!”荀丰已经是破口大骂。 方岐从座位上站起,来到了荀丰面前。 比荀丰高一个头的方岐此刻显得很有压迫之感。 “你若是要问他,不妨我送你过去!” “好!你尽管带路!” 荀丰仗着有陈院判撑腰,丝毫不惧方岐。 岂不料,方岐一把就抓住了荀丰的手臂,手中用力,疼得荀丰连连痛呼。 其他人都看呆了,这人怎么说着说着就动手了? 太医院的学子,其实也算是士子,讲究君子之道,直接动手未免太过于粗野。 “放放放!放手!” “家父英年早逝,你不是要找他告状吗?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这时候荀丰知道是自己说错话了,涉及别人死去的父亲,哪怕现在动刀子捅死他。 最后也会因为方岐为父出头,符合孝道而减轻甚至免于处罚。 “你!你!” 荀丰当着众人面,即便知道自己错了,却也开不了那个口。 “你父亲,是方白药?” 突然,陈院判的一句话,让方岐都有些愕然,一把甩开了荀丰。 如果不是看在他们是来资源救治疫病的份上,方岐刚才就大耳刮子甩荀丰脸上了。 “正是,大人难道认识家父?” 在原身的记忆中,方白药并没有提及有关京城,或者太医院的事情。 在方岐的印象里,他们方家世代从医,家传医学。 而且自方岐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待在凤霞郡,城里,或者乡下。 陈院判沉思了一阵后,开口道:“如果不是重名,那应该就是他,方白药曾经也是太医院御医,只不过后来辞官回乡了。” 御医? 方岐倒是没想到,父亲方白药以前竟然是御医。 怎么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 “你说你的医术师承方白药,可他当年却没有你这两下子!”陈院判冷笑连连。 方岐面不改色,他的神医传承不能暴露,反正方白药都离世了,怎么吹都没事。 反正是给自己父亲脸上贴金,算不上什么坏事。 “兴许是父亲懒得暴露呢?” 听了方岐这句话,陈院判再度沉默,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人就是这样,一旦陷入自我怀疑,就会自行脑补,将有些不合理的事情,变得合理,甚至是确信。 不然也无法解释,方岐这一身高超医术从何而来? “此次疫病牵连多地,你有何打算,不妨说来。” 在知道方岐可能是他印象中那个方白药的儿子之后,陈院判的语气不由得缓和下来。 方岐将自己的一些看法一一阐述。 最关键的还是按照他对秋瘟病症的辩证,给出的前期,中期,后期三种程度不同的药方,以此施为就好。 一些发生变化的病症,就单独处理。 先由他教会这些太医院使者,再让他们去到受灾之地,团结当地医者,官员,有条理进行救灾,那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明日,我们去百草堂看你诊治。” 说完,陈院判就挥手送客。 方岐起身行礼:“明日,方岐在百草堂恭候各位同道,欢迎前来交流学习!” 第一百零二章 小心人祸 百草堂的人越来越多了。 除去方岐一家三人,还有刘三刘四两兄弟,以及过来学习的江波,还有充当柳潇湘眼线的苏婉。 现在,又来了七八个太医院使者。 看着那些身穿官服的太医院使者,前来看病的病人们并没有太过于惊讶。 毕竟在这里连太守大人都见到过好几次,甚至之前还见到了所谓的世子。 荀丰冷冷扫过在场众人,却在看见苏婉和方毓时挪不开眼睛。 小家碧玉一般的方毓,给人一种纯净清新的感觉,而苏婉,那身材丰腴,显得雍容华贵,十分美艳。 没想到这种远离京都的地方,也能有如此美色。 偏偏方岐不当人,竟然把两人当下人似的使唤! 一个咳嗽着的病人到了他的号,他走上前来,看着方岐道。 “方神医,您给我看看,我这是怎么回事。” 咳嗽,让人下意识觉得会是秋瘟。 除了方岐,其他人都一脸凝重着将蒙面给戴上了。 方岐只是简单看了看,就直接对病人说道:“你的情况不算严重,让江大夫给你看就好。” 病人虽然更想要方岐治疗,但方神医都说不是什么大问题了,心里也就放心下来。 去到江波那边,荀丰也就跟了上去。 “方大夫,这位江大夫是何人?你的徒弟吗?” 荀丰开口说话,带着几分嘲讽之意。 江波并不恼怒,反而笑着回答:“在下跟着方大夫学习多日,确实应该叫方大夫一声师傅,只是在下医术浅薄,不敢妄自称徒,免得有损方大夫名声!” 呵! 荀丰一听就觉得这江波医术不怎么样。 他直接走到了病人面前,对其他人说道:“不妨让我先来看看?” 江波征求了方岐的意见后,伸手示意荀丰先来。 荀丰查看起病人的状况。 患者舌尖红,舌苔薄黄,脉细数。 最近秋日天气转凉,外加有秋瘟之症传播,所以荀丰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不是秋瘟之症,而是风寒咳嗽之症,开麻黄汤即可!” 荀丰说完,得意环顾四周。 这种小病,轻而易举。 不料,方岐只是笑了笑,就继续诊治自己面前的病人了。 洪恒看出来不对,就询问方岐:“方大夫,可是有不妥之处。” 方岐忙着给病人看病,也没空解答,就开口道:“可以问一下江大夫。” 这一刻,江波露出了笑意。 终于! 终于到他人前显圣的时候了! 知不知道他在方岐面前学习,每天要遭受多少打击,要面临多少次自我怀疑? 和方岐相比,他就像是一个幼童,而方岐是一个大学士! 两人的水平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而现在,竟然还有比他更弱的医者! 哈哈哈! 江波轻蔑一笑:“风寒咳嗽?麻黄汤?” “你用麻黄,桂枝,杏仁等药物给病人服用,我可以保证,不出三剂,病人就会咳嗽加剧,咽干更甚!” 荀丰顿时瞪大眼睛,要说方岐反驳自己他也就认了,说不定还要虚心请教。 可这江波算什么东西?也配质疑自己太医院出来的大夫? “哼,你证据何在!”荀丰怒道。 江波不屑摇头:“这不是风寒咳嗽,而是风燥伤肺。” “病人干咳无痰,是风燥之邪侵袭肺系,肺失清润,津液烧灼,故而干咳无痰,这是风燥伤肺的典型啊!” “你只看舌象脉象,却对病症表象视而不见,这是何道理?” “形成舌象脉象的原因众多,自然要从病症表象界定根源。” 荀丰呆滞在原地,很想恼羞成怒,可下意识觉得江波说得有道理。 江波得意一笑:“你这是典型所学停留于书本,没能内化为己用,还是经验太少了!” 这句话有些熟悉,方岐都记不得是什么时候自己对江波说的了。 看荀丰脸色难堪,站在原地被周围人指指点点,江波心中就一阵舒服。 想当初,他不也是这样吗? “不可能!你说,你开什么药!”荀丰试图最后一搏。 若是江波开药出了问题,那他还有翻盘的机会。 很可惜,江波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跟着方岐学了那么久。 那些可以当做秘籍传承下去的珍贵药方,不知道抄写了多少,药材配伍不知道学习了多少。 江波轻笑道:“我开桑杏散,虽然没有特意配伍,效果会有所变化,但胜在便宜。” “如果要特意开方,我就开桑杏汤加裁,仅用桑叶,杏仁,沙参,浙贝母,梨皮即可!” 荀丰彻底呆滞。 桑叶清宣燥热,杏仁降肺气止咳,沙参润肺生津,浙贝母清热化痰,梨皮清热润燥。 诸药合用,共同清宣凉热。 药不是用得越多越好,有时候用少量的药能够起到四两拨千斤之效,这才能彰显大夫功力。 不得不说,江波现在已经有了那种感觉。 荀丰面色煞白,他竟然这样就败了? 还想着打败方岐,在两个绝色美人面前得意一把,可仅仅是方岐身边一个不知名的年轻大夫,就把他给轻易打败了! “大,大人”荀丰带着可怜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陈院判。 陈院判冷冷道:“丢脸,退下!” 荀丰默默退到了后面,双眼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院判来到方岐面前,只是默默坐着,看方岐接着诊治病人,不时提出自己的疑惑之处。 方岐一一解答,没有半点隐瞒。 渐渐地,除去荀丰以外的太医院使者都踊跃询问起来。 除了医道上的事情,百草堂的一些成药,领号排队的做法,高浓度酒精消毒手续等等,都是他们好奇的地方。 这些可以算得上机密的东西,方岐慷慨解答,甚至很希望他们带回太医院去传授。 洪恒越听越觉得惭愧,最后下意识问了一句:“这些医道知识如此珍贵,你为何愿意传授我们?” 方岐一脸动容:“凭我一人之力,救不下所有人,可要是其他医者医术能长进,就能救治更多病人。” 听闻此言,洪恒感动得对方岐躬身行礼。 不料,一旁的江波见洪恒如此热情,默默来了一句。 “方师这是担心太医院的学子不过就这水准,对天下病人不利,所以希望你们尽快学会,然后多加推广,让病患能更快享受罢了!” 什么叫就这水准,洪恒觉得方岐人很好,怎么身边就跟了江波这样的毒舌? 不就是跟着方神医多学了一阵子吗?嚣张什么! 洪恒相信,以他在太医院打下的底子,要是也跟师方岐学习一段时间,不会比江波更弱! 一天很快过去,百草堂要关门之际,陈院判临走之时,单独和方岐谈了一阵。 他们来凤霞郡学习,不能太久,其他各地疫病肆虐,还需要他们尽快出手。 至于方岐,坐镇凤霞,传授经验就好。 最后,陈院判语重心长对方岐道:“天灾不足畏,人心齐,泰山移。” “可你要小心,人祸啊!” 第一百零三章 竟没有效果? 人祸? 方岐并不理解陈院判口中的人祸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几天,他尽心尽力去教太医院的学子们。 重头教起是不太可能的,但只是教如何应对这一次的秋瘟之症,那倒也能够办到。 几天下来,方岐那深不可测的医术彻底折服这几个太医院学子。 当然,除了荀丰一直不太配合以外,其他人都没有什么问题。 时间一到,他们就要把这几天考察的结果上报给朝廷,同时朝廷那边大规模的救灾也要行动起来。 方岐虽然不用去凤霞郡以外的地方,那些受灾之地也能得到救助。 临走之时,洪恒请方岐吃了一顿饭。 洪恒端起酒杯,礼敬道:“能结识方神医这样的人,是我这一生的荣幸!” “谬赞了。”方岐也举杯回礼。 洪恒一口将聚贤楼卖的高度酒喝了下去,浓烈酒味呛得他咳嗽不已。 这时候他还不忘感叹上一句:“好酒!” 脸都红了的洪恒,对方岐道:“可惜我等太医院学子马上就要各奔东西,去受灾各地支援救疫,否则我真还想继续留在百草堂,向方神医学习!” 方岐想了想说:“等渡过此次疫病,你若是想,可以来我百草堂医馆帮忙。” “好!一言为定!等这次疫病消退,我就来百草堂打打下手,不能让江大夫专美于前!” 送走太医院使团后,方岐又一如既往在百草堂坐诊治病。 最近一个人频繁出现在百草堂,和大家混了个眼熟。 一个身居高位的人,释放出善意,更容易被其他人记住。 李邺就是这样,身为世子,却能和百草堂的人相处得来。 “方神医,你这医术真没得说,那病人进来的时候,我都感觉他要死了,经过你的手后,一个时辰不到,人又活过来了!” 世子李邺笑道。 到底是世子,方岐恭敬道:“多谢世子夸赞!” 趁着人少,稍有空闲,李邺对方岐问道。 “方神医,你如此医术,就守着这个百草堂,又能有多少作为呢?” 方岐古怪看李邺一眼,开口道:“世子何出此言,在下救治一个病人,就救了一个家庭,即便在百草堂,也平息了一郡疫病,还帮着其他受灾之地防疫。” “或许不是看我在哪里,而是看我在做什么。” 李邺听了,不由得哈哈大笑。 “方神医说得有道理,不如你来定王府如何?本世子给你最好的待遇!” 去定王府,成为定王爷的幕僚? 这种达官贵人都有收拢名士的习惯,给自己出谋划策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至于招揽方岐,那就更简单了,谁还没个头疼脑热的时候? 更别说越富贵的人,越怕死。 这要是能拉拢一个神医,付出多少代价都值得。 很明显,李邺想错了一点,方岐对功名利禄确实没有太多想法,他关注的是医道。 更何况硬要说招揽,人家柳自成柳大人可是把亲生女儿都给拿出来了。 “世子麾下名士如雨,猛将如云,何须方岐一介医者,文不能,武不就的,派不上什么用场。” 被拒绝了,虽说李邺早有预料,眼神却依然不由自主的阴冷一瞬。 瞬间,他又变得和善开朗起来,和方岐多多说笑了几句。 李邺要走,方岐还恭敬送到门外。 一段时间过后,凤霞郡的疫病总算是彻底稳定了下来,可听说外界的形式却变得严峻。 方岐有些不太明白,明明太医院的使者都学了如何针对治疗这一次的疫病,怎么还会导致局面糜烂的? 更何况朝廷不是已经下发救济了吗? 柳自成那边传来的消息,更是让方岐都陷入了沉默。 柳章最近一直在凤霞郡周边县乡帮助防疫,近日才回到了郡城,回了柳家一趟之后,立刻马不停蹄来到了百草堂找方岐。 “妹夫!哈哈哈!” 柳章大笑着走来,脸上满是喜悦之色。 一段时间在外历练,他身上那股轻浮书生气收敛了许多,变得沉稳不少。 可这一见面就叫妹夫,还没过门成亲呢! “外界情况如何了?柳兄!” 面对方岐的询问,柳章喝了一口茶水,挥手道:“凤霞郡周边也安定了,你给的方子效果真不是说的,很多人一剂药下去,立刻就能看出变化!” 说着,柳章还将一份奏折递给了方岐。 这是凤霞郡这次受灾状况的统计,方岐看了看,不由得心头哀伤。 即便他已经提前做了准备,甚至倾力救治,凤霞郡因为疫病而死的人,还是有足足数百! 这里还没算一些没有统计的人。 这不是一个数字,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人,就是一个家庭。 见方岐面露哀伤之色,柳章不由得宽慰道:“妹夫不应感伤,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倘若没有你,这个人数要再翻十倍,百倍!” 以前哪一次爆发疫病,不是得死亡数万人? 以前南州爆发痘疮,也就是天花,整个南州封锁,里面数十万民众哀嚎不绝,神哭鬼泣。 封锁三年,十室九空,最后剩下的人满脸疮疤,人称鬼人,可谓是惨绝人寰! 而现在,这场秋瘟只死了百多人,虽然只是凤霞郡一地,那也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收回心绪,方岐不由得问道:“其他地方疫病如何了?怎么我听说并没有好转?” 柳章一时间变得沉默,看着方岐,眼神躲闪,似乎不太好说。 “到底怎么了?”方岐追问。 “唉!” 柳章叹了口气,眼中带着几分愤怒道:“岷州还好,已经把局面控制了下来,可其他几个州,都不知道他们官员干什么吃的!” “照本宣科都搞不明白,真是白当了这个官!” 方岐瞳孔微张,有些不敢相信。 凤霞郡已经给出了答案,岷州照着抄也能成绩优异。 其他地方还派了太医院使者过去,怎么会弄不好的? 还是说,有人在从中作梗? 方岐真的怒了,他拍着桌子站起:“都是哪些人玩忽职守!我要写折子参他们!” 把不问朝政的方岐,逼得用官场的手段去解决问题,这些人也确实有几分本事。 柳章无奈摇头:“这种事情怎么说得清楚?每个人都说做好了自己的事情,可那疫病就是控制不住,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不让疫病二次蔓延过来。” “不过” “不过什么?”柳章的停顿,让方岐察觉到了不妙。 柳章苦笑连连:“其他地方遭灾,朝廷哪怕前去救济,也会形成大量的流民。” “凤霞郡没有遭受多大影响,那是因为有你在。” “你猜那些流民会去哪里?” 第一百零四章 城外待病坊 方岐没有去城外,并不太清楚外面的情况如何。 可柳章从在城外奔波,自然对外界的情况了解更多。 一开始还好,前往凤霞郡的人和往常没有太多变化,甚至是减少的趋势。 可是自从凤霞郡的疫病被控制下来后,其他地方的疫病又大规模爆发。 方岐的神医之名已经传到了临近几个郡,就连远处的泰州都知道了凤霞郡出了个能治疗疫病的神医。 所以到了如今,朝着岷州方向,前往凤霞郡的人越发多了起来。 好在柳太守早有准备,在城外设置了待病坊,让患病之人留在城外,再派人进行医治。 可伴随着前来的人数增多,待病坊也装不下那么多人了。 伴随着时间流逝,这种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 方岐陷入了沉默,柳章也觉得这个话题对于方岐而言实在是太过于沉重。 那日方岐立下宏愿,要救治天下苍生。 如今面对这种困境,如何能不叫他心神哀伤。 “你和小妹的婚事将近,这是大喜之事,一定能平稳渡过这次疫病的。”柳章在一旁说着让人宽心的话语。 方岐只能无奈摇头。 事态糜烂至此,哪怕要成亲了心里欢喜,这种喜悦也被冲淡不少。 在这种时候成亲,岂不是天时不利? 想了想,方岐开口道:“城内疫情已经稳定了,我打算去城外行医治病,如此一来也能减轻些压力。” 殊不知,柳章就是为此而来,刚才不过是寒暄而已。 没想到方岐主动就说了出来。 柳章笑道:“妹夫就是懂我心思,其实外面的情况不太好,我进城来就是找你的,没有厉害的大夫坐镇城外待病坊,那里也坚持不了多久。” 听方岐要出去治病,大家也知道拦不住的。 方毓和苏婉两人商量了一下,由方毓来到了柳章面前。 “柳二哥,请你一定要保护好我哥!” 柳章自信满满道:“小毓放心,我会派两个家将跟着妹夫,另外再让柳五跟着他,城外也有军队的,赵公子你们知道的!” 赵公子,漕运使赵大人的儿子赵玉明,他那没出世的儿子还认了方岐当干爹来着。 一听这样,方毓才稍微放心一些。 她了解方岐,一说起病人,似乎他就会把自己给忘记。 把百草堂的事务安排好,方岐就准备离开。 在方岐上马车的时候,苏婉来到了旁边,笑盈盈看着方岐。 这明媚中带着几分忧伤担心的眼神,一时间让方岐不知所措。 “婉儿小姐,回去,我没事的!”方岐温和一笑。 苏婉温柔道:“方公子,你似乎忘记了什么。” “什么?”方岐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感觉要用的东西都带上了啊。 总不能大量的药材还要他亲自从百草堂拿?这些官府还是有所准备的。 柳章躲在了车厢里,装作不知道。 苏婉似乎也不怕柳章知道,反而上前一步,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方岐。 “婉儿现在可是代替潇湘的,你要去城外行医治病,如此危险,竟然都没有一个道别吗?” 方岐下意识后退半步,却又硬生生停下,充满尴尬道:“珍重!” 眼看方岐要跑,苏婉做了一个其他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双臂上前,轻轻拥了方岐一下。 方岐只感觉自己被两团棉花球袭击了,一缕好闻的味道从发梢抽离。 只见苏婉落落大方站回了原地,丝毫不觉得刚才做了多么出格的事情。 她笑着,眼角泛点泪花。 似乎真把自己当成了柳潇湘。 “珍重!” 方岐不再言语,对着苏婉一拱手,转身上了车厢。 车厢内,二舅哥柳章托着腮,一脸玩味之色,却没有说话。 仅仅是这样,就足够让方岐羞臊不已了。 不过,柳章心里想的是,这方岐不声不响,也不是什么情场浪子。 把柳潇湘给拿下了也说得过去。 毕竟柳潇湘幼年多病,没怎么见过男子,再加上方岐的救命之恩,喜欢上方岐很正常。 可苏婉见过的优秀男子就太多了,甚至还有一个考上了进士的家伙,如今在京城当官呢。 她怎么也对方岐动了情思? 能吸引女人,并不意味着花心,反而是有能力的体现。 马车朝着城外驶去,明明秋日燥热,可一出城,方岐就感觉有一种凉意升腾。 凤霞郡城门排着长长队伍,不少拖家带口之人。 门口还有一个大夫坐着,但凡检查出染上了秋瘟,就不能准许入内。 “大夫!官老爷!你们行行好!我儿子年纪还小,怎么能把他一个人丢在外面啊!” 染上秋瘟之人不得进入凤霞郡,所以就面临着这种情况。 见方岐脸色伤怀,柳章开口道:“放心,这种情况很多,健康之人放进去,再留一个大人在外面照看孩子就行,不用担心。” 马车继续前行,来到了待病坊。 这里流民众多,一个个精神萎靡,躺着坐着靠着。 妇女抽泣,婴孩啼哭,病患呻吟。 腐烂酸臭一个劲往鼻子里钻。 方岐拿出蒙面,和柳章一起戴上。 “这里病人太多了,而且不见减少,所以才需要你来坐镇,药材之类的,咋爹已经向朝廷请援了,周围城市确实也抽调不出什么来。” 柳章叹气道。 “情况太差了,倒不急着治病,而要把待病坊的规矩立起来才行。”方岐走过哭泣的人群,越发的沉默。 站在天地之间,四周病患民众哀痛不已。 方岐感觉那些声音一个劲朝他脑袋里钻。 又似乎有一双双无形之手朝着他伸来,要他救一救自己。 “大人!给点吃的!我孩子快要饿死了!”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六七岁的孩童,跪在方岐面前哭泣。 这妇人理应二十来岁,可看她的样子,竟然宛如四十。 柳章上前问道:“不是在旁边设置了施粥处吗?怎么没去领粥?” 妇人拭泪道:“我带着儿子逃难来的,误了施粥时辰,大人还能挺挺,可孩子已经撑不住了!” 柳章随即对身边人道:“带她去施粥处,所有逃难刚来的,可以在施粥时辰之外的时间里领粥,其他一概不许!” “是!公子!” 妇人抱着孩子,脑袋重重磕在泥土里,形成一个个小坑。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方岐深深呼吸着,哀伤到了极致,竟然转变为了愤怒。 柳章这是第一次见到方岐如此愤怒的样子,甚至感觉他身上浮现出浓浓杀意。 一个平时从未动怒的人,真的发作起来,那才叫天地变色。 是什么让悲天悯人的方神医,变得宛如怒目金刚? 方岐紧握双拳,从牙齿缝里挤出话来。 “人祸?人祸!” “所有阻挠疫病救治之人,都该死!” 第一百零五章 杀心萌动! 方岐来到了待病坊,这里有了主心骨,秩序也就凸显了出来。 患病之人单独设立出一个区域,等闲不得进出。 设立茅房,从岷江分流引来活水,供人日用和清洗。 四处泼洒灭虫杀鼠药,避免因为流民聚集而生出新的病。 这年头不倡导火化,讲究一个躯体完整,魂归天地。 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哪怕埋在地下,多了也会生出问题,更别说好多路边遗体根本就没人去处理。 在方岐的主导下,遗体被统一收集起来,还特意请来道玄观的大师做法,超度亡魂。 看着熊熊烈火,以及身穿太极八卦玄袍的大师在香案面前舞动。 方岐眼中倒映着火焰。 一些身体还算健康的流民自然也不能让他们在外无所事事。 这样会生出别的事情来,抢劫,暴力,甚至是因为一点矛盾就杀人。 妇人被方岐集中起来,传授她们简单的护理手段,可以帮着照料病人。 男人则充当看护,维持秩序,一旦有人这时候发国难财,绝不姑息! 待病坊秩序稳定下来,可不断增加的人数,依旧让方岐焦头烂额。 可想而知,其他遭灾的地方,事态到底令人绝望到了何种地步! 除了放弃,城内一些大夫安排好自家事务后,也前来待病坊支援,好歹让方岐缓了一口气。 方岐手持木板,上面夹着一张纸,他来到病患区查看病情,尤其关注那些病重的,以及疫病发生了变化的。 孙大夫见方岐又来了,忍不住上前对方岐道:“方大夫,你才躺下一个时辰不到,你再年轻也不能这样挥霍啊!快回去休息,这里交给我们就行!” 另外有个年纪大点的大夫,更是怒视方岐:“你好歹算是凤霞郡医者之首,怎么一点都稳重不下来?还是说看不起咋们几个老头子了!” 方岐只能苦笑连连,之前在百草堂的时候,他们也这样说。 可方岐有岐黄神医体撑腰,比他们想的还要精神。 而且一闭眼就是灾难景象,根本让他睡不着! 老大夫直接挥手,让其他大夫把方岐架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 “方大夫!方大夫在吗!” 来人很是面生,却带着一股掩饰不住的惊慌。 老大夫怒道:“怎么了!方大夫已经五天五夜没闭眼了!让他休息一阵不行吗!” 来人一脸惊愕,旋即忍着惊慌,眼看就要退出帐去。 方岐急忙拦住他,询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来人有些不敢说,还看了其他几个有些恼怒的大夫一眼。 方岐宽慰笑道:“放心,我没事,你说。” “是,是响水村的王婶,她砍竹子的时候没站稳,不小心扑到了断竹上,肠子都被戳断了!村里赤脚郎中说只有您能治!快过去看看!” “什么!” 一听是王婶,方岐不由得慌张起来。 以前他还是赌鬼的时候,王婶赵叔一家对母亲和方毓多有帮衬。 之后他们的女儿小翠,又因为方岐一时不争,从而被人折磨致死。 哪怕事后元凶被枭首,也依旧无济于事。 毕竟人死了,回不来。 方岐快步出了帐篷,牵来一匹快马,带上传讯的人,直接就朝响水村的方向跑。 两个看护方岐的柳家家将顿时反应过来,拎起武器就追了上去。 这两个家将都是四十多岁的老头子,却是从战阵上下来的。 即便远远坠在马匹后面,却也没有追错方向。 方岐忧心忡忡,突然,一把匕首抵在了他的腰间。 “往左走!” 身后男人的声音变得凌厉,完全没有刚才传讯时的慌乱。 方岐下意识牵着缰绳往左,旁边草丛里就窜出来另一个骑马的人,方向赫然是响水村。 这让方岐充满疑惑,竟然故意迷惑后面的柳家家将? 这人到底是谁,能够做到这种地步。 找上自己的原因是什么? 他方岐治病救人,不说功德万千,起码也称得上医者仁心? 有利刃要挟,再加上方岐也想看看对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所以他遵循着身后人的话语。 来到一处偏僻之地,路边摆着一张席子,坐着一个黑衫男子。 “下来!” 方岐被要挟着下了马,来到了黑衫男子面前。 这个男子也十分面生,方岐从未见过。 “方神医,久仰久仰!”黑衫男子对着方岐拱手行礼,还示意方岐坐下。 方岐皱着眉头来到黑衫男子对面坐下,冷冷看着他给自己倒茶。 有些渴了,方岐端起茶水就喝,再将空杯子丢在男子面前。 黑衫男子有些错愕,随后哈哈大笑。 “都说方神医医术通神,仁德慈悲,今日一见,这胆色也非常人能及啊。” “不知敌友送上的茶水,你就敢直接喝,就不怕里面有毒么?” 方岐不屑,他岐黄神医体百毒不侵,诸邪不染,岂会害怕他在里面下毒? 要说下毒,方岐有无数种手段。 就算不下毒,把人补死的办法也有很多。 正所谓,中医杀人不用毒,毒医救人不用药。 见方岐不语,男子收敛了笑容,冲着方岐拱手行礼,脑袋都叩在了席子上,身体完全伏下。 这是大礼,方岐不知道这个素昧蒙面的男人要做什么。 “在下公孙止,诚邀方神医加入,从此高官利禄,珠宝美人,应有尽有!” 方岐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王婶如何了?” 公孙止坐直身子,呵呵笑道:“王婶自然安然无恙,在下知道方神医心怀病患,更何况是亲近之人?利用方神医关心则乱而已。” 听得出来,他有些得意。 认为自己的智慧高于方岐,把方岐玩弄于股掌之间。 听到王婶没事,方岐站了起来,对公孙止说道:“你敢用王婶威胁我,这一次不是真的,保不定下一次就是真的。” “你这一次用王婶,下一次可能就是我身边更加亲近的人。” “你觉得我还敢加入你们吗?” 公孙止不由得笑道:“只要加入我们,我们就是一家人,自然不会出现你说的这种情况,而且我表明的善意,还不足够吗?” “你们,是谁?”方岐冷冷道。 公孙止也站了起来,微笑道:“前方沟凹处有人接应,他们会带方神医离开凤霞郡,您的妹妹母亲也会被接过来陪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并不是简单的招揽,如果是招揽,不至于弄得如此神秘,甚至不敢展露真身。 遮遮掩掩的蛇鼠之辈,方岐岂会相信他们? 突然,方岐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 他们或许是想要带走自己,这样一来,汇聚到凤霞郡的患病流民就更加难以控制。 到底是多么险恶的人心,才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 “你不说,我会问出来的!” 方岐心中积压的怒火,在这一刻迸发。 想要伤害他身边人,纵容疫病扩散,阻挠自己治病救人。 一介医者,此刻萌生杀意。 这些家伙,该死! 第一百零六章 某家白老虎 在公孙止看见方岐眼中迸发怒火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不妙。 那是一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 下一瞬,方岐已经手成虎爪,一把掐住了他的喉咙。 公孙止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这是大夫? 身后男子也察觉不对,手中匕首狠狠朝着方岐背后刺去。 “别!” 公孙止可不想误伤自己,可身后男子根本没有停手。 撕拉! 方岐背后衣物被划破,一道血痕浮现,可他却仿佛并不知道疼痛一般,将公孙止制在身前,挡住了身后持刀男子。 “方神医,没想到你还懂点拳脚,我还是低看你了!” 公孙止哪怕被方岐扼住喉咙,却也没有慌乱,反而开口调侃。 方岐在他耳边阴冷询问:“你们是谁派来的?” 可惜,这里还有别人所在,倘若只有公孙止一个人,懂药物的方岐可以给他量身设计一套刑讯手段,让他生不如死。 到时候再看看,他是不是真能守口如瓶! “呵呵呵!方神医,我劝你最好放开我,毕竟只要我受伤了,你的家人一个都别想活着!”公孙止威胁道。 “你还想骗我么?”方岐手中微微用力。 公孙止脸憋得有些红润,却依旧冷笑道:“这可不是骗你,不信,你可以试试!” 话音落下,旁边山坡上有站起来几个人影,其中有人手持弩箭,对着方岐后背就扣动激发。 方岐反应灵敏,将公孙止转过来充当人肉盾牌。 那持刀男子发现有机会,立刻欺身而上,方岐踹出一脚,对方伸手挡住却再次下刺一刀。 这一刀让方岐不得不放开了制住公孙止的手,持刀男子的目标不是方岐,而是救下公孙止! 公孙止手臂上中了一箭,捏着箭尾怒视方岐。 “不知好歹!既然你不愿意加入我们,那就死在这里!” 旁边山坡上的几个人走了下来,为首者还是方岐的老熟人了。 “师弟,别来无恙啊。” 周明理温和一笑,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杀意。 对于周明理,方岐甚至懒得去看。 这人,已经没救了。 眼下方岐没了人质,又手无寸铁,俨然落入必杀之局。 周明理得意大笑:“你让我失去了一切,但是没有关系,现在只要你死了,我就满足了!哈哈哈!” 方岐看向公孙止,冷笑道:“看来不选择加入你们是对的,连周明理这种人都能用,可见你们不过是一群蝇营狗苟之辈!” 哪怕被方岐挟持,手中弩箭都没有发怒的公孙止,听方岐说自己人是蝇营狗苟之时怒了。 “呵呵!周明理不过是我家主人随便招来的一条狗罢了,也就你才能让我家主人高看一眼而已!” “我最后再问一句,你到底加不加入!” “只要你加入,周明理这条狗,你就算是杀来吃了都无所谓!” “可你要是拒绝,那就让他把你杀了吃!” 周明理被人说是狗,竟然也没有半点动容,反而露出阴狠冷笑。 他相信方岐不会答应的,这样一来,方岐就可以死在自己手中了! 且不说公孙止带的人,就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强人,就不是方岐能够对付的! “人岂能与禽兽为伍!来!” 方岐怒斥一声,摆开了架势。 他要以一敌多? 当然不是,且不说周明理身后站着的那几个手持朴刀手弩的强人,就那个手持匕首的男子都十分厉害。 哪怕方岐此刻并不害怕他们,但跑路才是最好的选择。 “给我杀了他!”公孙止喝道。 下一刻,站在周明理身后的其中一个强人,狞笑着举起了手中长刀,竟然一刀砍在了旁边同伙的喉咙上。 鲜血喷涌,宛如漫天血雨。 男人方岐没有见过,但一定听说过。 “某家凤霞郡白老虎!方神医快走!” 白老虎怒吼一声,和几个强人战到了一起。 反水,还是内讧? 方岐不明所以,但看见那白老虎面对数人毫不畏惧,奋勇杀敌,他又岂会独自逃跑? 眼看方岐不退反进,白老虎怒吼一声:“快走啊!他们还有人!” 话音刚落,土坡后面又站起来一人,那人身穿皮甲,眼如鹰隼,手持长弓! 一根羽箭对着方岐顷刻激发,白老虎扑过去挥刀抵挡,却还是被羽箭射中肩膀。 “走哇!” 白老虎猛地一推方岐,方岐咬紧牙,快步跑了起来。 跑,不是简单地跑,呈折线形的跑会降低命中率。 一根羽箭落在方岐脚步离开的位置,并没有射中。 眼看方岐逃脱,公孙止目眦欲裂,没想到他设下重重陷阱,却还是让方岐跑了。 一开始,他只是想招揽方岐,哪怕活捉方岐,带着他离开凤霞郡也可以。 可谁能知道,方岐竟然有所武力,并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大夫。 这样一来,他不得不启用备案,把方岐击杀当场。 白老虎等强人,其实是一把备用的刀。 不管方岐是被抓走,还是杀死,罪名都得推到他们身上。 至于这些强人受何人指使,自然是和方岐有深仇大恨的周明理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白老虎! 这个在凤霞郡颇有恶名的无赖强人,竟然会临时反水,甚至不惜用命帮着方岐逃跑! 咻! 一根羽箭没入白老虎腰腹,他猛然吃痛,咬牙劈开一个强人后,持刀男子悄无声息来到了他的侧面,一刀刺向了他的肋下。 刀箭加身,白老虎浑身伤痕,满脸鲜血跪在了地上。 破烂染血的衣衫下,有着一个硕大虎头纹身。 公孙止愤怒抽出腰间佩剑,来到白老虎身边,用剑挑起白老虎垂下的头颅。 “你竟敢坏我大计!是什么让你一个无赖子,竟然要救一个毫无关系的人!” “说!” 长剑刺入白老虎肩膀,还缓缓扭转。 白老虎咳着鲜血,眼神直勾勾看向周明理,却已经说不出话来。 他白老虎确实无恶不作,可凤霞郡绿林道上的人为何都认可他呢? 因为他虽然坏,却也讲义气。 方岐作为凤霞郡的神医,活人无数,功德万千。 就连白老虎也染上了这次疫病,如果没有方岐,指不定就会染病而死。 方岐救他一命,他还方岐一命,就那么简单。 可惜第一刀没有先砍周明理,而是砍其他见钱眼开的家伙,不过这样也好,少个人动手,方神医可以更安全。 直娘贼! 真是羡慕刘三刘四那两个家伙啊! 两个泼皮无赖,跟着方神医竟然混出个人样来了! “呀啊!” 白老虎猛然前扑,长剑贯入他的肩膀,他狠狠扑倒了公孙止,用力撕咬。 身后刀箭齐落,他还没能伤到公孙止,就没了气息。 “啊!” 这片野地里,回荡着公孙止愤怒不甘的吼声。 第一百零七章 去凤霞! “方神医!” 当方岐跑回大道上的时候,就听见远远有人在呼唤自己。 “这里!” 他快速循着声音过去,却是赵玉明带着士兵过来了。 看见方岐,赵玉明急忙迎了过来,眼中满是担忧。 “出了什么事?” 一边说,赵玉明一边检查起方岐身上,愕然发现方岐背后有一道不浅的刀伤。 “这是谁干的!给哥哥说,我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伤害方岐一介医者,这简直是丧尽天良! 更何况方岐还是他未出世儿子的干爹! 这点伤对于方岐而言并无大碍,消毒上药就好。 看赵玉明带着士兵,方岐急忙道:“有人试图阻挠我救治疫病,恐怕大有图谋,快跟我来!” 在方岐的带领下,他们又回去了之前见到公孙止的那处野地。 这里已经不见了公孙止等人,只剩下白老虎那残破的身体,以及另外几个强人的尸首。 周明理,公孙止,持刀男子,射箭男子都没了踪影。 一看白老虎那狰狞纹身,赵玉明就把人给认了出来。 “白老虎?是他想要戕害你吗?” 赵玉明说着,愤怒拔出士兵腰间长刀,眼看就要砍下白老虎的人头。 方岐连忙阻拦。 把自己被人胁迫来此,见到公孙止周明理等人,他们招揽不成,就想要杀人灭口的事情叙述而出。 其中,自然少不了白老虎临阵反水,拼死救援。 赵玉明搞不懂白老虎怎么会拼命救方岐,就连方岐自己都想不明白。 “原来是壮士,我自然将其厚葬,至于其他人,抛尸乱葬岗!” “是!” 伴随着赵玉明下令,这几个强人留下的尸体,就有了区别对待。 方岐遇险的余波还在不断扩散,谁能想到有人会对一个功德万千,医者仁心的神医下手? 赵玉明对所谓的公孙止也没有印象,说不定是假名。 官府还是根据方岐对公孙止容貌的形容,发出了通缉文书,势必要把这个道德败坏之人抓住。 原本跟在方岐身边的家将只有两个,现在变成了八个,可谓是寸步不离。 得知这个消息,方毓和刘云秀更是吓得脸色煞白,好在方岐并无大碍,不然她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 方毓还求着柳章带她出来见了方岐一次。 一见到方岐就扑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还一个劲怪方岐没有保护好自己,怪方岐一意孤行,怪方岐要承担本不属于他的责任。 哄了许久才好,方毓想要留在城外帮助方岐,却被方岐毫不留情地赶回了城里。 这当然是因为方岐另有打算。 公孙止那批人一次不行,说不准就要二次下手。 方岐能保护好自己,却不一定能保护方毓,更何况城里百草堂的护卫力量更多。 这是以自己为饵,看能不能钓出幕后黑手! 背后的伤势已经无碍,岐黄神医体不会感染发炎,恢复也极为快速。 方岐终究没有因为遇到这次险情就躲在城里不出来。 这外面的事,终究要有人做,而除了他以外,别人没这个能力。 给一个新逃难过来的疫病患者治疗后,方岐回到自己的帐中稍作歇息,外面站着赵家亲兵,眼神锐利扫过周围。 稍有点风吹草动,他们就会有所反应。 呼! 方岐真感觉累了,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疲倦。 治病救人,他乐在其中。 可一想到这种疫病天灾,竟然还有人乐见其成,实在是令他愤怒之余,心累不已。 一打开帐子,方岐就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柳潇湘站在里面,笑盈盈看着他。 方岐似乎忘记自己身处古时,仿佛看见了温暖被窝一般,缓缓走过去,将柳潇湘拥入怀中。 脑袋就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嗅着她脖颈处如兰似麝的体香。 没有比这更好放松休息的了,方岐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醒来时,柳潇湘侧对着自己,睫毛扑朔。 “你怎么来了?”方岐伸手揽住她那纤细柔软腰肢,让两人贴得更近一些。 柳潇湘有些羞涩,却躲在了方岐胸膛:“还不是因为你?” 方岐苦涩一笑,看来是因为自己遇险的事情,让柳潇湘担心了。 可她身体孱弱,也不该来城外这种病患集中之地,万一引起病情反复,岂不棘手? 但不得不说,方岐现在拥着她,很贪恋这种感觉。 就像一颗孤独无助的心,找到了休息的港湾。 “我没事,这场疫病,就让它在凤霞郡结束!”方岐又充满了自信和力量。 见方岐又精神起来,柳潇湘露出了笑容。 就喜欢看方岐这个信心百倍的样子,就像当初她都对自己的身体绝望之时,方岐力挽狂澜,把她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这场疫病,方岐一定可以将其终结,柳潇湘毫不怀疑。 “能在我们成亲之前吗?”柳潇湘笑问。 方岐想了想,无奈摇头:“这个就不太可能了,要不要推迟一段时间?等我解决疫病之后再” 柳潇湘伸出食指,点在了方岐唇间,有些羞恼道:“不许!” 不许。 女子应当内敛一些,这样说有种恨嫁的感觉。 可柳潇湘并不在意,病症而已,她又不是没有见过。 就让她和方岐的喜事,冲淡这疫病的哀伤! 绝对不是因为想要尽快嫁给方岐! 看柳潇湘娇媚美艳的样子,方岐到底按耐不住内心的冲动,轻轻搂着她的身子。 视线交错中,缓缓吻了上去。 一开始温柔试探,到后面变得有些疯狂索取。 在方岐手试图滑入衣襟之时,柳潇湘红着脸,喘着气,娇嗔着推开了方岐。 “你,你要照顾好自己!” 说完,柳潇湘凑上来,在方岐唇上轻轻一啄,如猫似的钻出了被窝,在柳家人的护送下离开了。 方岐笑了,发自内心的喜悦。 或许这就是情不自禁? 都要成亲了,不妨就结束这场疫病,当做天地贺喜! 想到这里,方岐心中充满了力量,爬起来去了外面,又开始进入忙碌的事务之中。 与此同时。 相邻几州郡县,遭受疫病的区域里,流民灾民渐渐汇聚到了一起。 数以万记的人群如同蚁群迁徙一般朝着岷州凤霞方向而来。 不少人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往这个方向走,但其他人都走向这边,说不定这边就有一条活路! 而知道为什么朝着这个方向前进的人,他们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回荡。 岷州凤霞郡有个神医,能治好他们的病。 只要去了凤霞郡,就能得救。 去岷州。 去凤霞。 找神医! 人群渐渐壮大,无形心声在天际间不断回荡。 第一百零八章 柳家大郎 难民越来越多,已经远超凤霞郡可以承受的极限。 这种情况下,哪怕再来十个方岐都无能为力。 药材告罄,粮食不足,住处不够,种种问题积压下来,让方岐都无所适从。 “杨大夫晕过去了!” 方岐听见外面的声音,起身就一个踉跄,他又好几日不眠不休。 虽说他还能坚持下去,可那些前来帮忙的普通医者,已经撑不住了。 来到账外,有人已经把杨大夫给抬了过来。 方岐检查了一番,还好没有大碍,只是太累了,外加有些低烧发热,用一剂药,好好睡一觉就能好转。 一个年纪尚小的药师学徒此刻忍不住哭了起来。 “人太多了,救不过来,药材也快要没有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人来啊!” 这种悲伤气息逐渐蔓延,加之天气阴雨连绵,让人心中极其压抑。 方岐看着外面那些难民,也同样忧心忡忡。 凤霞郡外起码聚集了三万人,而且这个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一开始人少还能管控得过来,现在仅靠凤霞郡的民兵已经无法维持秩序了。 军队又不能大量派出,只是一些辅兵能出城帮忙。 也无异于杯水车薪。 原本人群距离凤霞郡城门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现在,人挤人已经快把凤霞郡城门口给包围起来了。 “我进城问问,看柳大人能不能想想办法。” “这样下去,别说救不了其他人了,就连凤霞郡本身安危都成问题!” 方岐是凤霞郡众医之首,他自然要肩负起责任来。 进了城,方岐马不停蹄去了柳府。 现在天色已晚,柳大人应当没在府衙。 来到柳府,柳家下人引着方岐去了书房。 “我正准备叫人把你带回城里,没想到你就自己回来了,倒也是心有灵犀。”柳自成放下手中书册,对着方岐说道。 方岐担忧道:“大人,如今城外流民汇聚,凤霞郡已经无力承担了,朝廷到底是怎么一个章程?” 柳自成看着方岐,最后只能摇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放弃外面那些人? 那些人,不是大靖子民么? “情况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这一次疫病遍布多地,朝廷也有心无力,这些日子你不要再出去了。”柳自成开口说道。 不去城外,如何救治那些难民? 方岐很想反驳,却又无力坐在了一旁。 想来柳自成知道些什么,不让他出去是为了他好。 倘若方岐不顾自身安危,硬是要出去,反而坏了柳自成一番好心。 这时候,方岐又想起江老大夫对他说的那句话。 你救不了所有人。 “唉!” 方岐长叹一声,只觉得如此疲倦。 看见方岐这个颓然模样,柳自成也于心不忍,对下人吩咐道:“带方岐下去休息,告知城门守官,不许他出去。” “是!老爷!” 下人来到方岐身边,伺候着方岐去偏房休息。 方岐总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可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如今凭他一人之力,已经无法改变了。 这就是所谓的积重难返,方岐苦笑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方岐睡着了,并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云州叛乱了。 一个名叫郭运的人揭竿而起,率领灾民冲击府衙,斩杀了官吏,大开武库,分发铠甲武器。 他带着手下占据了云州城,并且朝着周边几个郡进发。 如果秋瘟是天灾,那么郭运叛乱就是妥妥的人祸。 有人造反,就有人效仿。 短短一月,博南州,泰州大大小小十余起叛乱。 就连没有受到秋瘟波及的台州都生出了叛乱。 当这些消息传到凤霞郡的时候,方岐彻底陷入了沉默。 难怪柳自成没有开放城门,任由难民进入,因为谁也不知道那些难民里有没有混杂别有心思的人。 凤霞郡因为秋瘟解决得不错,打下了根基,眼下还没有生出乱子。 可听到外面动乱不堪,凤霞郡又处于关口位置,难免让人心中惶惶。 方岐没有再出城去,只是在百草堂开门治病。 和病人闲聊时,总能听到他们对外界事态的担忧。 倘若朝廷不能派兵尽快平息,那战火迟早有一天都会燃到凤霞郡来。 这里是挥师北上的必经之路! “方神医,大人邀你今夜前去柳府赴宴!” 下午时分,柳五过来送了一张帖子。 里面还说要方毓和母亲一起,毕竟方岐已经和柳潇湘定亲,看样子今天是一场家宴。 百草堂今日歇得比往日早半个时辰,方岐一家乘坐柳府马车前去赴宴。 在柳府门口,方岐还看见了赵家的马车。 难道赵玉明也来了? 才进了花园,方岐就看见柳章,赵玉明,还有一个身材高健,样貌英朗的年轻人。 “岐弟来了!” 赵玉明笑着迎了过来,还和刘云秀,方毓打了招呼。 柳章也哈哈笑着:“妹夫,就差你了!” 女眷去了女眷那边,这里留给了他们几个。 方岐一一行礼,看着面前健壮男子道:“这位是?” 柳章急忙介绍:“这是大哥,柳云,字从龙,才从京城过来!” 原来是柳自成的大儿子,听说是在军中磨炼,没想到会回到凤霞郡。 说不定,是凤霞郡这边要开始有所动作了。 “方岐见过大哥!” “哈哈哈!” 许是在军中待久了,柳云很是爽朗,伸手拍了拍方岐肩膀,显得很是亲近。 “不错,你治好了小妹的肺疾,又做了许多好事,算是一条汉子,小妹嫁给你也不吃亏,就是看起来有些柔弱。” 柳章顿时就笑了:“大哥,要说别的文人柔弱我信,可方岐妹夫只是看上去柔弱,他力气可不小!” “哦?” 柳云一听就来兴趣,对着方岐伸出手,想要试试他的力气。 不过并没有得逞,柳自成从园拱门中走来,让大家入座用膳。 “都认识了?这是大郎柳云,这是你们未来妹夫,方岐,他可是咋们凤霞神医啊!”柳自成笑着介绍。 “认识了,以后相处机会众多!”柳云端起酒杯道。 方岐也举杯示意,大家一起喝了起来。 席间,方岐才明白为什么柳云会这个时候回到凤霞郡。 最重要的,是他身为偏将,率领了一支威武偏军驻守凤霞,增强凤霞郡的军事力量。 至于参加他和柳潇湘的婚礼,那都是其次。 看着柳云,方岐这才意识到,柳家实力的一部分,此刻展现了出来。 可越是如此,他心中反而越不平静。 因为这意味着朝廷并不看好凤霞郡,甚至有意往凤霞郡下注。 这里,若是变成了战场,那该是怎么一副场面。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话绝对不是说说而已。 方岐也有一腔热血,曾经也不是没有幻想过自己单枪匹马,勇闯曹营,杀个七进七出的痛快。 可现在他身为医者,比起建功立业,更在意平民百姓的死活。 希望,日后不至于此! 第一百零九章 大夫也要学武? “妹夫!去我军中看看啊!” 身穿一席劲装的柳云又来百草堂了,自从几日前,他掰手腕输给方岐之后,他往百草堂就跑得越发勤奋。 方岐哪里不知道他打的什么鬼主意,自己好端端一个医者,他想弄成军人。 哪怕岐黄神医体给了方岐得天独厚的条件,可方岐志不在此啊! “这大哥,我还要看病,病人等着呢!” 方岐不好直接拒绝,于是找了一个理由推脱。 柳云可不管这些,指着江波道:“他不是你徒弟么?也该让他独当一面了,否则一只在你的保护下,也成长不起来!” 江波默默点头,非常赞同。 就连方毓都在后面帮腔:“就是,哥哥,你和柳大哥一起去看看,百草堂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柳云哈哈一笑:“小毓妹妹说得不错,等回来,大哥给你带博昱轩的簪子!” “谢谢大哥!” 这就被收买了? 方岐有些无奈,只好苦笑着起身收拾了一下东西,这才跟着柳云一起出发前去军营驻扎之地。 带方岐来军营,也是存了炫耀的心思。 柳云换上了一套亮银铠,再配上洁白披风,手持马槊,显威风凛凛。 军队有军队的规矩,一般人不得进入,就算进去,也得按照军队的规矩来,着甲是最基本的。 不过方岐身为医者,身穿医者袍进入军营,也不算犯忌讳。 演武场上,威武军士兵正在操练,这些士兵身材健硕,行进有度,一看就是精锐之师。 “怎么样?算得上是兵强马壮!”柳云对方岐说道。 方岐点点头,确实很不错,隐约中能感觉到一种被称为士气的东西。 柳云带着方岐走了一圈,来到他的大帐里。 “妹夫有没有些许想法,我这军营里是否还有改进之处?” 这才是柳云哪怕有点犯忌讳,也要把方岐带进来的原因。 虽说方岐是大夫,可他不是军队里的军医。 父亲和他说过,方岐虽然是一个医者,但是在政事上有超乎常人的眼光,给出的一些政策高瞻远瞩,又行之有效。 柳云记住了这句话,所以找机会把方岐带来了他的队伍。 方岐想了想,说道:“我这里有一套锻体之术,大哥可以看看。” 锻体之术? 柳云笑着说:“是小妹他们练的那个《五禽戏》?那对于常人而言,养生健体足够,可对于兵士而言,就不太有用了!” 方岐摇摇头,要来了纸笔,把前世参与军训时候学到的锻炼方法给写了下来。 什么匍匐前进,四百米障碍跑,野外生存 这些按道理来说军训并不会涉及,奈何方岐那时候以为军训就要弄这些东西。 于是自己上网搜索了不少特种兵日常训练的知识,还自己练习过一阵子。 结果上高中军训一看,无非就是站站不标准的军姿,练练转体,齐步走罢了。 一开始柳云还不明所以,可是伴随着方岐把训练方式,以及训练目的效果写出来之后,他的眼睛就挪不开了。 这哪里是什么锻体之术? 分明是不得外传的兵家练兵之法! “你!你这练兵之法从何处得来!”柳云惊愕指着方岐写出来的东西。 如果说方岐本身会练兵之术,那么他哪怕看上去比较文弱,力气却比自己还要大,这也就说得过去了。 方岐决定装傻,疑惑道:“大哥,什么练兵之法?这是我自己琢磨的锻体之法啊,就是有些不太文雅,所以我就没练!” 不文雅?没练! 柳云一把抓住方岐的胳膊,怒道:“暴殄天物!这种兵家不传之秘,你竟然弃之如敝履!” “你还知道些什么东西,都给我速速写出来,否则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妹夫!” 方岐无语道;“大哥,我不是兵家,要说的话,我应该是医家的人。” “你是柳家的女婿!”柳云剑眉竖起。 方岐肩膀一缩,完全认可。 在柳云的监督下,方岐把自己脑袋里知道不多的,有关军事的东西都给写了出来。 哪怕给人看病几天几夜,他都没有这种脑袋放空的感觉。 柳云笑得乐呵,方岐写出来的那些东西里面,竟然还有加强士兵之间信任的手段。 领军最怕营啸,俗称炸营。 有了这个所谓的信任训练,士兵们对身边人能够托付性命,自然能够有效降低营啸的可能。 就是想要实现这里面的内容,需要强大的财力支持才行,一些训练器械也得要找工匠做出来才行。 也不知道方岐那脑袋是怎么长的,竟然能懂这么多练兵的东西。 或许,一通则百通? 医家研究的就是人,兵家练兵也是以人为基本,所以有相通之处也就能够理解了。 写得手都有些发软,方岐搁下笔,对柳云道:“大哥,可否教我一些武器?” 武器? 柳云疑惑看向方岐。 刚刚还说自己是一个医家大夫,现在又要学习武器用法,这是什么意思? 方岐想起之前遇险时候的情形,他空有体质,对付一般人确实够了,可要对付那些练过的,就十分惊险。 赤手空拳方岐会五禽戏,外加看过没练过的跆拳道,太极拳,综合格斗,想来不输于人。 可一旦用上武器,方岐就明显不是那些练家子的对手了。 “行,你想要学什么,我专门派人教你。”柳云很爽快就答应了下来。 就他从方岐这里得到的兵家法门,那可是千金不换的。 教他一些军中杀伐手段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身为自己妹夫,方岐懂点武艺,才能更好保护柳潇湘不是? “近战我想学刀,马上我要学枪,远处学弓,就这三样!”方岐开口道。 柳云都吃了一惊,同时学三种? 谁人练武不是从小打熬筋骨,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 待到筋骨有成,再练拳脚身法步,后练武器。 虽说方岐身体底蕴极佳,可一起练三种武器,难免显得贪心了。 刀法虽然容易入门,可长枪和弓箭却是要长久练习的。 “妹夫,不知道贪多嚼不烂吗?” 柳云语气中带着几分斥责之意,觉得方岐有些好高骛远。 “这样,你先从最简单的刀法开始,等你刀法入门,能够自己练习的时候,再去练习长枪如何?” “好。” 方岐自然满口答应,免得惹了大舅哥不快。 这时候,方岐也意识到,自己或许有些心急了。 这种心急从何而来? 他的目光仿佛透过军营,看到了凤霞郡城外,那拥挤在一起难民群,以及更远处,烧杀抢掠,生灵涂炭。 他只是一介凡人,但心怀宏愿,却又无能为力。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才想着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或者说,让自己累起来,就不会想太多了。 “哈哈哈!我派亲卫送妹夫你回去,我还有要事和参谋们商议!” 方岐笑着摇头离开,要事? 或许就是他写下的那些东西。 这大舅哥,倒是一个急性子。 第一百一十章 我教方神医? 方岐的生活有了一些变化。 百草堂开门了,他就坐诊治病,关门了,他就去威武军驻扎之地,向一个老兵学习刀法。 说来也怪,没来军队之前,方岐见到的年轻人健康强健,老年人衰老孱弱。 可到了军队里,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和四五十岁的老兵相比,竟然完全不是敌手。 教方岐刀法的是一个四十八岁的队正,他尤为擅长使刀,同时腰间还挂着一柄链子锤。 军中命令为先,名为吴老二的队正接了一个命令,要他去教一个大夫使刀。 柳云小将军虽然年轻,可是恪守军法,赏罚分明,还一同参与训练,深受士兵们爱戴。 所以这个命令虽然有些古怪,吴老二还是听了。 不管那人是谁,既然柳云小将军说了要教,那吴老二就一定把他教会,不管用什么办法! 其实,吴老二心中还是对要教的那个人心中有些不屑。 不知道是谁家的关系户,还走的柳云那边的关系。 倘若不堪教导,就不要怪他下狠手了! 见吴老二端着刀站在校场旁边等着,其他军士见了都忍不住发笑。 有些嘴欠的还说了一句:“吴老二,那说不定是哪家的公子哥,你可别把人给练废了啊!” 吴老二不说话,只是冷冷瞥了他们一眼。 退去医者袍,换上收口贴身的劲装后,方岐来到了校场。 他这副打扮,少了那股医者的文弱慈善之气,反而多了几分英武不凡的感觉。 “吴队正,在下跟着你学习刀法,还请多加关照!” 当看见要学刀法的人是方岐时,吴老二心中那种对于文弱之人的鄙夷就顿时荡然无存。 当兵的在文人眼中都是粗野的象征,士兵也厌恶那些只会说几句书上的话,一见血就尿裤子的软骨头。 可对于真正有学问的,有骨气的文人,士兵是非常尊敬的。 更何况从古至今都是重文轻武的习惯。 方岐,一个医者,也符合文弱书生的定位。 可方岐救人无数,医术高超,在凤霞郡被尊称为神医。 他们这些士兵来凤霞郡没多久就听说了。 而且这年头当兵身上多多少少都有点毛病,百草堂收费便宜,趁着少有休沐的时间,也得去百草堂看看。 这几乎已经成了威武军里的共识。 更别说凤霞郡里的常备军,屯田卫,他们老早就开始享受了。 百草堂的针灸,推拿,甚至还有按摩之术。 来上一次之后,浑身舒坦,感觉几十年练兵积累下来的毛病,一扫而空! 其他人原本也在笑,可看到是方岐,不仅笑不出来,甚至还凑了上来。 “方神医,怎么是您要学刀法啊?您好好行医治病就行,这杀人的事,交给我们这些杀才做就好了!” 方岐笑着解释道:“如今世道有些乱,我练上几招防身罢了,那孔子东游,不也是仗剑而行的嘛!” 孔子?谁啊? 当兵的没读过书不懂,但估计也是个狠人。 旁边军士笑道:“那学刀干什么啊?烂大街的玩意,方神医,我会长矛破阵之术,要不换我教你?” “长矛算个屁,老子我的链子锤,百步之内,指哪打哪,不死也伤,方神医,跟我学!” 这种能和一个神医打好关系的机会,谁都不愿意错过。 更别说,之前听闻方岐救活了一个血都快流光的人,还能把人断掉的手指给接回来。 他们这些当兵的,谁还能保证说自己不受伤?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靠方神医救命呢! 这样的好机会,怎么就给了吴老二这个家伙? 吴老二都要被气笑了,这些泼才,刚才还嘲笑自己要教公子哥,现在一个个舔着脸凑上来是? 对军里兵士就不能温柔,不然他们反而觉得你好欺负。 吴老二怒目圆瞪,冲着人群一吼:“都给老子滚!刚才你们还笑方神医来着,想教方神医,找柳将军去!滚滚滚!” “切!得意什么!” “走,咋们去问问将军,看方神医还学点别的什么不,我的马术也不是一般的厉害!” 看着这些憨厚兵士们骂骂咧咧,方岐都忍不住笑了。 吴老二也凑到了方岐身边,笑着说:“方神医,别和他们一群粗人一般见识,您是有本事的,谈不上我教你什么,我耍刀给你看,有不懂的,就问我!” 不得不说,吴老二虽然粗野,也不会把练刀的理论讲得明白透彻。 可他说的东西,都是战场上用伤口和姓名积累下来的。 练刀先练握。 握刀一般是正握,有时又会用到反握。 正握刀,手臂向前伸直,练的是指力掌力,以及臂力。 之后还要在手臂,手掌,手指上分别加持重物,以此增强力量。 这样做的意义在于持刀稳而有力,不至于和人刀兵交加之时,握不住刀从而失去手中武器。 这一步对方岐而言并不算难,吴老二都有些讶异方岐的力量。 要知道他第一次练刀的时候,可举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难不成这方神医,还是个练武奇才? “刀法没有那么多花哨的东西,就劈,砍,刺,撩四种!” “发力要以腰带臂,以手引刀。” “除此之外就是身法和步法,有弓步,虚步,滑步三种!” 吴老二毫无保留,给方岐展示了一遍四种刀法,然后就抱着刀站在一旁。 他就不相信,哪怕方岐身体素质很好,也总不能看一眼就把他多年来积累的经验给学过去? “你来练练看!” 方岐若有所思,取来一把钢刀,照着吴老二刚才的动作,一举一动虽然慢了些,但竟然分毫不差! 虽说少了几分神韵,却可以说无比神似。 吴老二瞪大了双眼,他感觉方岐耍这几下,除了没见过血,杀过人之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他想要纠正都找不出问题来。 奇了怪了! 这世上还有看一遍就能学个九成像的人? “身法步法你看看?” 吴老二试着在刀法的基础上,加入身法和步法移动,使之看上去更加有威胁感。 刀风阵阵,其他人也不得不佩服,吴老二杀敌数量不是最多的,可他的刀法却数一数二。 “是这样吗?” 方岐闭眼回忆了一番自己看到的,脑海中的图像深深领悟,再反馈到了他的肢体上。 又是分毫不差! 这一幕让吴老二都瞪大了双眼,其他看热闹的军士也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我好像眼花得厉害,这方神医就像吴老二的影子一样!” “没听谁说这大夫练武能这么厉害啊,早知道我还当什么大头兵,去学医不好吗!” “你他娘的大字不识一个,还想学医?美得你!” 吴老二突然有些颓然,原本要教大半年的东西,方岐看一眼,一天就给学了过去。 “你,你就这样练,明天咋们换木刀,直接实战!” “这么快吗?” 方岐觉得自己才刚学基础,不至于上来就实战? 面对方岐那疑惑的目光,吴老二心想,他就没见过那么变态的人! 要是不进入实战,他半点能教的东西都没有了。 方岐压根就没意识到,基础就这些东西,剩下的,全在实战经验里。 第一百一十一章 程大将军 “实战,讲究的就是一个字,快!准!狠!” 手持木制长刀的方岐,不由得想,这分明是三个字。 出刀要快,用刀要准,下刀要狠。 三字真言缺一不可,在战阵上尤为如此。 “来,砍我试试,方大夫不用担心伤到我,大不了您直接给我治了就行!”吴老二哈哈笑着。 方岐手持长刀,腰马合一,却猛然箭步上前,挥刀劈下。 他的身体素质真不是一般的好,动作行云流水,竟然带上几分韵味。 吴老二眼中精芒绽放,他手中长刀轻轻一撩,两把木刀磕碰起来,用上了巧劲,方岐的重心明显受到了改变。 就在吴老二欺身上前的时候,方岐空出左手,一把按在了他肩膀麻穴上。 “哎哟!” 吴老二右臂瞬间酸麻,如果不是军队里练出来的意志,恐怕会直接丢掉手中武器。 他到底是轻敌了,原本觉得方岐哪怕学得再快,可是这战阵上的经验,绝对不如自己。 可没想到,方岐并不是那种死板的人,在面对问题时,下意识就给出了自己的办法。 “没事?” 方岐过去在吴老二肩膀上按按捏捏,好一阵才缓解了那股酸麻之感。 吴老二心有余悸,倘若这是在战阵上,恐怕他已经被方岐干掉了。 这是什么手段?难道是传说中的点穴神功? 面对吴老二的询问,方岐无奈笑道:“哪里是什么神功,吴老哥,咋们再来练过。” “好!老汉我可要认真了!” 不得不说,认真起来的吴老二别有一番压迫感。 他双眼如狼,带着一股阴沉杀意,这是真见血杀人后才能积累下来的气质。 这让方岐都有一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 “喝!” 吴老二吐气开声,手中长刀朝着方岐劈砍而来,宛如波浪席卷。 方岐抵挡起来,却少了章法,感觉被吴老二带着走。 这样总会露出破绽。 果不其然,再挡下吴老二一刀后,方岐侧面大开,被吴老二一刀封喉。 “方神医,战阵交接就是你砍我我砍你,防守是应该的,但不能只是防守,来你再砍我试试看!” 方岐回忆着吴老二的话,拎刀上前,按照吴老二那一套打法去做。 试图引导吴老二露出破绽,可没想到,吴老二在防守的时候,猛然一刀劈来,赫然是以伤换伤的打法。 这让方岐不得不改变原本的招式,结果就是被吴老二抓住机会,腰腹被刺了一下。 “方神医果然聪慧,过目不忘,还能立刻用出来!”吴老二夸赞道。 方岐微微一笑:“多谢吴老哥指点!” “哈哈哈!哪里当得起方神医叫我一声老哥?来,老汉我把压箱底的本事都告诉你,那些大头兵我还不肯教呢!” 方岐练得高兴,柳云也高兴。 他按照方岐说的那些东西,从营中抽取了诸多好手,组建出了一个死士营。 进了死士营,就别把自己的命当命。 每天大鱼大肉伺候着,甚至还有方岐特意调配的药物泡澡,学了按摩推拿的军医服侍。 听起来很不错,可他们的训练,却远比一般士兵残酷。 一些当了十多年兵的老兵,自认为上战场杀头都无所谓,却硬生生被练哭了。 成果斐然啊! 柳云得意洋洋,然后就把其中一些验证出来的东西写成信,给自己上官送了过去。 军方一体,有了好东西,迟早是要推广出去的。 但军方里也各有派系,与其被其他派系占便宜,不如先给自己上官,让他能换取更多的利益。 于是乎,上柱国将军,国公,陛下钦点江南道行军大总管,程漠北,带着一整支威武军来到了岷州。 他亲自过来,主要还是为了平息四州叛乱,麾下将军各自领了兵马去镇压那些零散叛乱,而他坐镇岷州,总揽大局。 这样一来,就有空闲去凤霞郡一趟,看看柳云小子信里写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方岐在忙碌中,似乎也并没有忘记城外聚集的难民。 每每练完武艺回来,总是会冲着城墙外的方向愣神。 和病人闲聊中得知,城外难民数量越发的多了,一部分融入了周边县乡,一部分生病死去,剩下大多数则是在城外居住了下来。 周边叛乱不定,这些百姓自然流离失所。 朝廷救治赈灾到了凤霞郡,也只是扬汤止沸罢了。 人一多,就容易生出乱子,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方岐并没有出城。 有需要的时候,也只是指点一番罢了。 大家倒也没有因为方岐现在不出城治病救人就对他有所诟病,之前方岐遇险的事情一出,让整个凤霞郡都提心吊胆。 一些性子烈的,甚至想要赶走那些难民。 现在画着公孙止模样的通缉令都还挂在城门口告示栏,只要有所破损褪色,就会有小吏换上崭新的。 一些因为长得像的人,一天得被凤霞民众怀疑八百遍,干脆也少出门了。 这一天,方岐百草堂关门后,他又来到了柳云所率偏军驻扎营地。 一来门口,就发现今天门口守卫多了两人。 这两人身材高大魁梧,眼神锐利,比柳云率领的士兵要更多几分铁血之气。 “来者通报!” 守卫盯着方岐,声音凌厉。 “在下方岐,百草堂坐诊大夫,暂任军中军医指导。” 军医指导,这是柳云给方岐行方便的举措。 军营一般是严禁随意进出的,而军医指导,不是军中人,却又可以进出军营,身份说高不高,说低不低。 一听是军医,守卫表情稍微缓和,却也依旧警惕。 方岐进入后,发现今天军营里气息确实不同,往日在严肃之余,也会有些许放松。 今天却不同,哪怕训练后疲累不堪,那些士兵也没有肆意休息。 难道说,有大事发生? 方岐疑惑想着,径直去找吴老三练刀,军营里的事情,他看了,却从不会主动打听。 没等方岐去到校场,柳云的亲卫就找到了方岐。 “方神医,你果然来了,我还说去百草堂找你呢!” “今日有个病人情况有些棘手,所以稍晚了一些,有什么事情要找我?” 亲卫领着方岐来到大帐,按军中之规矩报名而入。 要是不报名,还没等进去,外面刀斧手就可以直接砍人。 “方神医来了?进来!” 说话的不是柳云,而是一个粗犷豪迈的中年男声。 方岐进入帐中一看,高坐上端的是一个身穿皮甲,体态剽悍,满脸络腮大胡子的壮汉。 知道方岐不认识,柳云就先一步说道。 “方神医,还不见过程大将军?” 方岐单膝下跪,拱手行的军礼。 “下官方岐,见过程大将军!”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有病就找方神医 程漠北打量着方岐,陷入了沉默。 这种气氛显得十分不对劲,尤其是在这军营之中,渐渐营造出一种令人紧张惊惧的感觉来。 方岐有些疑惑,却没有抬头观察这位程大将军的脸色。 见方岐依旧保持着行礼姿态,大将军却无动于衷,柳云都感觉十分古怪。 “大将军,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柳云抱拳询问道。 “这就是名扬凤霞的神医?”程漠北质疑道。 柳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些日子光是从方岐那弄有关军伍的东西了,倒是没有怎么关注方岐的医术。 更何况他和方岐相处时间较短,对方岐这个人知道的也并不多。 所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时候,方岐却抬头回答道:“在下不过是百草堂坐堂大夫而已,神医之名是凤霞乡民们爱戴拥护,绝无什么显圣手段。” “起来。” “谢将军!” 方岐立起身来,站到了一旁。 这时候程漠北再仔细打量了方岐几分,或许是因为方岐身穿练功劲装的缘故,少了些那股子文弱气息。 “老夫从长安来之前就听说,这凤霞郡出了一个神医,祸乱几州数郡的疫病在他面前,都没能掀起风浪。” “没想到,这神医不是鹤发童颜的老者,反而是一个年轻人!” 程漠北露出了一丝笑容,结合他那粗犷的脸,显得有些吓人。 方岐抱拳行礼,表示谦虚。 程漠北继续道:“信件老夫看了,里面的练兵治军之策,令老夫赞叹不已,已经挑选可行之策施行了吗?” “禀大将军,死士营已经训练多日,渐入正轨,其他普通士兵的训练也多少采取了部分,至于其他一些,则和现在的军规不符。” “便宜行事。” “遵命!” 柳云脸上洋溢着喜悦之色,军中是有司马一职的,方岐提出的有些东西,和目前的军规有不同之处。 他若是没有上官许可就随意改动实施,司马记下来往上面一报,他就算触犯军规。 而现在程漠北说的便宜行事,就是让他可以放手施为的意思。 有程漠北撑腰,柳云相信自己率领的偏师会成为威武军里最强的一支队伍! 方岐写的那些东西不能轻易便宜他人,而且也需要验证之后才能推广在军中。 至于其他人哪怕明眼知道这东西不错,也不能随意拿去用。 “你有功于军中,给你记军功如何?”程漠北看着方岐,络腮胡咧开,露出一口白牙。 方岐无心政事功名,自然也无心军伍。 程漠北要是给方岐记录了军功,那方岐基本上就和军方走在了一起。 以后哪里要是打仗,抽调方岐前往军中任职,他是无法拒绝的。 不过,这也是程漠北对方岐的看好和提携。 在柳云渴求的目光中,方岐抱拳行礼道:“报酬柳将军已经给过在下了,下官只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康,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别无所求,等于所求甚大。 没有限定的要求才最难满足。 程漠北轻笑一声:“都说方神医医者仁心,胸怀天下病患,现在看来,倒不似作假。” 方岐拒绝他的好意,程漠北并不在意,也没有追问。 对于年纪轻轻的方岐,他心中到底是看轻了几分。 至于方岐这个人到底如何,还得要再看看才知道。 这一次见面,显然没有十分和谐。 出了营帐,柳云都有些后怕地对方岐道:“这位程大将军很有脾气,我还是头一次见有人这样拒绝他的好意,妹夫,你真不想在军伍里建功立业?” “我看你对练武挺上心的,哪怕不能当个战将,以你的医术和学识,做个参谋军医那是绰绰有余。” 方岐摇头道:“大哥,我志不在此,治病救人才是我想要做的。” 每个人都每个人的追求,读书人想着做官执政,习武的人想着建功立业。 方岐身为医者,想要救治更多病人也十分正常。 只不过如今时局动荡,天灾人祸齐聚,方岐想要安稳治病,恐怕没那么容易。 好在程大将军来了,还带来了强悍军队,平息叛乱也只是时间问题。 柳云笑着拍了拍方岐肩膀:“你有这样的心思,又有这样的医术,距离真正的神医就差最后一步了!” 方岐都有些诧异,真正的神医? 这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说,他不由得好奇看向柳云。 只听柳云笑道:“你若是救治病人的过程中心力交瘁而亡,保证凤霞郡百姓会自愿奉你为神,我听说现在就有人对着你雕像跪拜。” “大哥!” “哈哈哈!说个乐子,乐子,妹夫别放在心上!” 身穿便装的程漠北走在凤霞郡大街上,身边跟着两个同样身穿便装的亲卫。 这凤霞郡虽然也受到了疫病波及,可眼下看上去却如同寻常。 百姓们安心坐着自己的事情,和城外的景象截然不同。 程漠北是先去了岷州,然后才来的凤霞。 岷州的疫病才堪堪控制下来,那也是病人众多,满城咳嗽声。 至于凤霞城外,那更是被难民病人堵得严严实实,如果不是朝廷下发救济直接到了凤霞郡,恐怕会生出可怕的事情来。 随便找个摊子坐下,喝一口茶,就能听摊主炫耀。 他们凤霞郡出了个神医,就是百草堂的坐堂大夫,方岐。 如果没有方岐,这凤霞郡不见得能比其他地方好到哪去。 也不知道这疫病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外面那些难民一直堵着城门口也不是个办法,万一他们又把疫病给传播进来了呢? 又听旁边的茶客感慨,外面可是乱成一团了,疫病还没结束,就有人叛乱。 听说一个叫郭运的叛贼夺取了云州,自封云中王,并且开始吞并周边郡县。 迟早有一天会打到凤霞郡来,到时候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这方岐,真有那么神么?”程漠北还是很怀疑。 宫中御医他也不是没有见过,甚至宫里一些极少出手的老供奉也给他治过伤。 没觉得有什么奇特之处啊? 同样都是大夫,能差这么多? 茶摊摊主看着程漠北,笑道:“您一看就是外面来的人,不然不会有这样一问!” 说着,摊主还给程漠北添上了茶水。 “哦?这是为何?”一旁亲卫询问道。 摊主哈哈笑道,指着旁边茶客道:“咋们凤霞郡的人,就没有一个不知道方神医的,可以说全凤霞郡的大夫郎中,都是他的徒弟!” “你要是有病,找方神医准没错!” 一个亲卫喝道:“瞎说什么呢!” 摊主讪讪一笑,尴尬道:“不好意思,我这嘴漏,说错了话,客官您别放在心上,但我确实是好心!” 被人说有病,程漠北并没有生气,这年头当兵的,谁身上没点毛病? 哪怕他程漠北现在是大将军,可年轻时候不也是从战阵上真刀真枪杀出来的? “走,去百草堂见识见识!” “看看这方神医,到底有几分能耐!” 第一百一十三章 痈疽之症 走到了百草堂门口,程漠北身旁亲卫也不由得感叹。 “将军,这凤霞郡治理之术确实非同一般,街道干净,人马有序,比长安要舒适不少。” “就这百草堂门口,病人排队井然有序,而且人数众多,看来这方岐神医名头,也不是浪得虚名。” 程漠北没有接话,只是抬头看这百草堂的招牌。 都说盛名之下无虚士,方岐如此名声,肯定也是有几分手段的。 要不然,哪里还等得到他们来拆穿? 眼看程漠北就要越过排队人群,直接进入百草堂,一旁自发维持秩序的民众叫住了他们。 “哎!你们是善号还是叫到你们号了?怎么穿得一身好衣裳,连规矩都不懂?” 亲卫是个暴脾气,自家主人被指责不懂规矩,他眼神顿时就一冷。 民众也不怕他,在百草堂还想闹事不成? 果不其然,那亲卫瞪了一眼后,其他排队的民众纷纷朝着他看了过来。 这时候可不存在什么扶不扶的问题,乡民淳朴善良,面对不义之事敢于挺身而出。 程漠北伸手挡住身边亲卫,对着一个年纪大些的老人家行礼道:“老爷子,这善号和叫号是什么意思?我们从京城来的,特意前来看看这位方神医!” 罗老头瞥了程漠北一眼,开口道:“就知道你们不是本地人,要是本地人,谁会不知道百草堂的规矩?” “你们找方神医,那可是来对地方了,方神医医术好,人也好,只要不是天要收你,那就能救得回来!” 亲卫心里不屑,觉得医术再好,也就那个样子。 哪里有这个老头吹得那么神奇? 罗老头又继续说:“至于这个善号叫号嘛,是之前百草堂人太多了,又没个规矩,病重等在后面,病轻的又占了位置。” “每天五个善号,可以优先诊治,只有老人小孩妇女和病重之人才行,之前老头子不小心摔了一跤,要给我善号,老头子我都没要!” “别看我今年六十有三了,身子骨可比一般年轻人硬朗,拿善号,那不是丢人嘛!” 其他人都被罗老头一番话给逗笑了。 至于叫号就很简单,一些人排着队,就分发木头号码牌,以此维持秩序,不至于混乱。 结果有些人把号码牌给弄走,当做祈福健康的精神寄托,给小孩子或者病人拿去戴着。 搞得百草堂的号牌总是缺失不够,没几天就要找木工再做一批。 “哈哈哈!” 程漠北听着这些有关百草堂的趣事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这些事情来看,这方岐确实有几分本事。 听说凤霞郡一些政事还有他提出的改进意见,看来是个能人。 不过,有能力之人不投身政道,造福天下,却甘愿一心行医,这又是何道理? 别看程漠北是个粗人,倘若他可以弃武从文,那是半点不带犹豫的。 这年头到底还是读书人更加受人尊敬。 哪怕去青楼也是一样,读书人更受那些歌姬喜欢,哪怕只是囊中羞涩的穷书生。 亲卫去领了号牌,回来排队,在人群中,程漠北爽朗的性子,时不时说一点长安和边塞的趣闻,倒是和周围人聊得和谐。 到了程漠北,他一进来看见坐在诊桌旁的方岐。 今天的方岐身穿医者袍,头戴医冠,显得儒雅文气,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气质。 一个屠户,杀的猪多了,身上会有一种气质,让牲畜觉得害怕。 而方岐身为医者,治病救人多了之后,病人见到他,会下意识有一种信任的感觉。 “哪里不舒服?” 方岐习惯性地问了一句,却猛然发现,坐在自己面前的人正是程漠北,程大将军。 眼看方岐要站起来行礼,程漠北按住了他给自己脉诊的手。 “不必行礼,这里不是军营,我是来看病的病人,而你是大夫,该怎么做,你说了算。” “好。” 方岐应了一声,就没有别的反应。 这种淡然处之的态度,反而让程漠北高看了方岐两眼。 这时候,程漠北解开了上衣,赤裸露出肩背,将后背肩膀展示给了方岐看。 身边亲卫看到了,都一脸惊愕。 “大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程漠北后背靠近肩膀处,有着碗口大的红肿,红肿中央一片黄白之色,已然化脓。 这片红肿触摸起来光滑偏硬,稍一碰就让程漠北疼痛难忍。 可之前他在营中顶盔束甲,就连方岐都没有察觉到他背后有如此病症。 “军医看过,说这是痈症,但他不敢轻易治疗,免得转化为疽症,你可能治疗?” “需要一些时间,大将军可否等百草堂闭门之后,再由晚辈给您医治?” 亲卫一听,方岐竟然还要大人在其他民众之后治疗,不由得眉头一竖。 既然要等到最后,这百草堂领的号牌又有什么作用? 程漠北却没有这样想,如果方岐真有本事,却要把他留在最后,意味着治疗起来很耽误时间。 或者说,有些困难。 他自己不觉得这个病有什么,战阵上受伤流血还少吗? 殊不知,方岐见到程漠北背上这个痈疽之症,心都吓了一跳。 稍不注意,衣物就有可能磨破化脓处,导致痈疽溃烂。 溃烂透入筋骨,疼痛彻骨,难消,难溃,难敛,而且极易复发,甚至朝着周边扩散转移! 就算堪堪控制,稍有不注意,又会因为沾染细菌,污物,从而导致二次病变。 说不定就会引起伤患处发炎,从而引起人体发热,形成其他并发症。 而且会困扰人的一生。 不是没有人背后生长痈疽,最后变成一个驼背的。 见方岐神色有些变化,程漠北还问道:“可是老夫这病有些棘手?” 方岐看着程漠北,医者性格上来,不由得有些怒道:“为何不尽快寻医问药?这痈疽之症倘若初发,只是红肿热痛,清热解毒就可解决。” “现在化脓入肉,稍不注意就会透入筋骨,到时候疼痛难忍,相伴一生!” 一听这话,刚才还有些不屑的亲卫,顿时变了脸色。 程漠北也难以保持那副身居高位的姿态,变回了病人该有的样子。 “这!这么严重?” 方岐冷冷一撇道:“当然,而且痈疽倘若自行溃烂,容易引发伤口感染发炎,说不定一个急热就能要了你的性命!” 程漠北这时候也无法淡定了,只能讪讪笑道:“老夫一开始以为只是蚊虫叮咬而已,谁知道会如此!” “大将军,您去病房稍候,待百草堂打烊歇业后,晚辈再给您医治。” “好,好。” 程漠北小心站起来,连衣服也不敢穿好,生害怕把痈疽给磨破。 哼! 区区后生晚辈,仗着医者病人的身份,敢对他动怒。 等治好之后,老夫再找你算账。 不过,程漠北又笑了起来。 这方岐还真是个有脾气的,敢和他老程吹胡子瞪眼,想来医术也不会差,不然早被人收拾了。 能力大的人,一般脾气都大。 看在他自称晚辈,也是关心自己的份上,就放他一马! 第一百一十四章 割除病灶,内外皆用 等到天色渐晚,百草堂才关门歇业。 就这一段时间,程漠北反倒是和方毓聊熟悉了。 这个大胡子伯伯别看长得挺凶,说话却幽默风趣。 程漠北也喜欢方毓这种古灵精怪,温柔善良的小女儿。 还从她口中得知了不少方岐的事情,只感觉满满都是对方岐的崇拜。 而且这种崇拜里,似乎还掺杂着一些别的东西,只是程漠北下意识地忽略了,潜意识里认为不会如此。 “哥,该给程伯伯治疗了!”方毓站在病房门口,冲着大厅中的方岐喊道。 方岐走过来,都忍不住笑了。 他都叫的程大将军,妹妹反而比自己更加讨程大将军喜欢。 “你既然已经和柳家小女订婚,私下就不要叫大将军了。”程漠北也对着方岐说了一句。 方岐自然明白,温和笑道:“程伯伯。” 见方岐上道,人也聪明,这医术如何,马上就能亲眼见证,程漠北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你放手施为。” “好。” 答应一声后,方岐对方毓道:“打上一盆开水来,再把消毒酒精,手术刀,纱布,再拿一枚曼陀罗丹。” 因为是军人出身的缘故,程漠北对医者手段并不陌生。 可方岐说的这些,愣是听得他一头雾水,一知半解。 消毒是什么意思?酒精是某种酒水吗? 手术刀又是什么刀?曼陀罗应该是一种迷药? 程漠北没说话,等方毓把东西都拿来之后,他看了看,大概知道了这些东西的用法。 消毒酒精装在一个瓷瓶里,透过筛子他都能嗅到一股浓烈酒香。 不等方岐说话,程漠北大手一把抓住酒精瓶子,拇指一挑就去掉了筛子,眼看就要喂进嘴里。 方岐急忙拦下,不解道:“程伯伯,你喝我用于消毒的酒精干什么?” 程漠北瞪大了眼睛:“这不是用来醉翻我,你好治病的好酒吗?” “就这点量,根本让我醉不倒,要是再来一斤还差不多!” “不过你放心,就算不够醉,我老程要是哼唧一声,就不算是大靖军人!” 方岐一脸无奈道:“伯伯你误会了,这是涂抹在你伤口上消毒的,麻醉药是那颗曼陀罗丹,等会要切开伯伯化脓处,还要割去腐肉烂肉,最后再上药,配合汤药,内外皆用。” 麻醉药?岂不就是迷药? 要是战阵上,他断然不会使用这种止疼麻醉的药物,可眼下是在医馆,何必硬要受罪? 就是让程漠北难以接受的是,那闻起来酒香怡人的绝世美酒,竟然要涂抹在他的病患之处。 这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这极品酒水,可还有多的?” 再吃下曼陀丹之后,程漠北还不忘问了一句。 军中之人嗜酒如命,更别说如今饮酒成风,引为风雅。 可那是之前,自然发酵没有蒸馏过的普通酒水,度数不高。 这种蒸馏过的酒东西等同于后世白酒,自然不能按照低度酒的喝法。 “这个度数已经不宜饮用了,哪怕要喝,也得要兑水或者其他喝的才行,聚贤楼有更合适的美酒,不过近期程伯伯还是不宜饮酒。” 程漠北赤裸上身,趴在了病床上,不说话,俨然是有些生无可恋。 来到凤霞郡发现一种极品美酒,却因为伤病的缘故不能喝,这让嗜酒如命的他如何能够忍受? 不知不觉,曼陀罗丹的效果来了,程漠北趴在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发出了呼噜鼾声。 可以开始了,方岐先用纱布沾染酒精,给程漠北背上痈疽处涂抹消毒。 自己戴上蒙面,双手仔细洗过,再用酒精擦拭,手术刀是一套锐利刀具,特意找铁匠打的。 使用之前都用沸水煮过,然后擦拭了酒精。 这已经是方岐在这个不知消毒杀菌的医道时代里,可以做到的极致了。 锋利的手术刀刺破脓肿,里面流出黄白脓液,方岐不断用蒸煮过的麻布抹去污血脓液。 可惜没有棉花,不然会显得更加干净一些。 方岐双手缓缓按压脓肿旁边的发红处,待伤口不怎么流血之后,再开始下刀割去腐肉烂肉。 这可是精细活,即便是方岐也弄得鼻尖额头汗滴密布。 操作良久,方岐总算是割去了程漠北身后痈疽患处,涂抹上生肌散,碾碎的八宝丹,再用纱布包好。 生肌散可以促进创口愈合,生肌收口,八宝丹则可以驱除余毒。 除去外用,还需内服八珍汤,此时以益气养血,托毒生肌为主。 做完这一切,方岐才算是松了口气。 等程漠北伤患处愈合,估计也会形成一个凹坑。 不过他一个男人,又是当兵的,身上伤痕极多,想来不会在意这一点。 两个亲卫全程观看了下来,此刻见方岐结束,也忍不住压低声音询问:“方公子,大将军怎么样了?” 出了病房,方岐摘去蒙面,这才对亲卫道:“处理得早,倘若再晚几日,旁边红肿处都变成腐肉烂肉,病邪入骨入脏腑,那才叫棘手,不是简单清创就能解决的。” “意思是这样一来,大将军就没事了对?” 方岐笑着点头:“后续只需多加保护伤患之处,不沾污水,日日换药用药,就不会有大碍。” 听方岐这样说,两个亲兵也放心下来。 估计程漠北要在百草堂睡上一晚,两个亲卫也得守护在这里,不得擅离。 其中一个亲卫脑子活络一些,笑着对方岐道:“方公子,小的名叫程震,是大将军的本家人,听闻您这里还有针灸推拿按摩之术,我当兵多年,您能否帮忙看看?” “那是自然。” 方岐伸手引着程震来到隔壁一间病房,对他的身体仔细检查了一番。 “方公子,我这身子骨可还硬朗?”程震笑着打趣道。 方岐也笑了:“确实比一般人健壮,但是小毛病也比一般人多。” “你军伍多年,饮食不规律,饭食不健康,食物难以消化,多吃一点就觉得胃有胀痛?” “身上创口不少,阴天下雨之时,瘢痕瘙痒疼痛。” “左膝有发炎肿痛之症。” “前些日子下了雨,还有湿疹未消” 听方岐从他身上找出那么多小毛病来,程震既担忧,又欣喜。 担忧这些小毛病会不会惹来大问题,又欣喜幸好发现得早,想来方岐可以轻而易举帮他治疗。 “没办法啊,方公子,咋们刀口上舔血,军队里混口饭吃,不得不积累这些毛病。” “你帮我们治好了,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又有了!” 两个亲卫无奈抱怨。 方岐也摇摇头,很多时候,是可以避免的。 不过是上面的人对底下兵士不负责,底下兵士不懂,自己也没有放在心上。 “放心,不会太麻烦,另外再给你们按摩推拿一下,能放松精神,对身体也有诸多好处。” “那可太好了!” 程震发自内心的欢喜,因为听其他来过百草堂的军士们说。 方神医的手法力度那不是一般的好,按摩一下之后,感觉精神百倍! 现在他倒要亲眼瞧瞧,到底有什么神异之处! 第一百一十五章 刘三的人生大事 好似梦幻,如在云端。 就程震感受了推拿按摩后,只觉得生锈的筋骨脉络又重新鲜活了起来。 推拿按摩本来就有活血生气,缓解肌肉疲劳的功效。 再加上方岐对力度,穴位的精准把握,才上手没一会,程震就舒服得睡了过去,鼾声震天响。 剩下一个亲卫不是程大将军本家的,说什么也不愿意感受一下。 倒不是不愿意让方岐施为,而是身为亲卫,程震已经睡得跟猪一样,他不能再玩忽职守。 看他眼神中充满渴望,方岐就笑着对他说,改天有空再来。 第二天,程漠北醒来之后,舒服地伸展一下腰肢,浑身上下感觉疲倦尽去。 活动一下肩背,不再有之前那种火烧刀刺般的疼痛感。 这医术手段,还真是厉害! 程漠北下意识感叹。 程震也活动着身子走出了病房,感觉昨天一顿推拿按摩,把他当兵多年来的毛病尽数消除了一般。 来百草堂,总是避免不了带上一些药物。 哪怕一个人觉得自己身体健康。 倒不是方岐要以此牟利,而是病患者拿药,健康者养生而已。 临走之时,程漠北也不忘提醒方岐一句:“我知道你医术不错,心地善良,但是你自己的安危要放在第一。” “不日会有朝廷救济到来,你若是要去城外治病救人,记得带上一队威武军的兵士。” 大将军说话,就等于军令了。 哪怕没有令牌,到时候只要有程震或者另外一个亲卫在,他就能带领一队十人左右的威武军小队出去,保护他的安全。 “多谢程伯伯,待身后伤患处愈合,晚辈再给您施针推拿,缓解您的暗伤旧疾。” “好,你小子有心了。” 程漠北哈哈大笑着出了百草堂,惹得前来看病的病人好奇侧目。 原本只是想要考量一下这个所谓的方神医,到底能力如何,是真是假。 结果没想到收获了一个有真才实学的孝顺晚辈。 如果不去想外界难民,这些天可谓是好事不断。 刘三有喜讯传来。 还给方岐都递了贴子。 他跪在方岐诊桌面前,眼看方岐要来搀扶,他还让刘四帮着阻拦一下。 “方神医,请受刘三一拜!” 刘三跪在地上重重磕头,汉子脸上满是坚毅感激之色。 “刘三哥,你这是做什么?”方岐嘴角带笑,却不明所以。 刘三抬起头来,额头微红,解释道:“我刘三本是凤霞郡街上一泼皮无赖,被赌场疤子逼得走投无路,弟弟刘四被人当街追砍,流血无数。” “幸好有方神医救治,又以大义感化在下,还收留于我,刘三感激不尽!此生愿意奉方神医为主!” “刘三不日就要成亲,还请方神医前去吃顿农家喜宴!” 刘四比较木讷,可听见刘三这样说,他也跟着跪了下来,笑呵呵的对方岐磕头。 “方神医,我和哥哥一样!” 听刘四这样说,一旁还没走的江波忍不住笑:“你也要成亲了?” 刘四顿时慌张摆手:“不,不是!我是说我也奉方神医为主人!” “哈哈哈!” 众人哈哈大笑,方岐把两人搀扶了起来。 他心中感动,这兄弟俩之前误入歧途,后来改邪归正,现在又知恩图报。 方岐还没有完全被封建思想同化,平等的理念还残留在他的心里。 真诚交往就好,至于奉他为主什么的,犯不着。 方毓眼中闪烁着羡慕光芒,来到刘三身边问:“刘三哥,是不是要娶西市那家醪糟铺子的老板娘呀?” 刘三点点头:“对,就是他。” 说着,刘三还看向方岐,问道:“方神医,您在百草堂旁边给我和刘四安顿了住处,还挺大的,我能带秀娘过来一起住吗?要付租金也行,您不给我工钱就好了!” 方岐笑着摇头:“不必,你带人过来就好,要添置点什么我给你准备,就当做你的新婚贺礼了!” 刘三还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好开口。 见他这个样子,方岐哈哈笑道:“刘三哥,有什么话就直说,这里都是自己人,你要是藏着掖着,可就把咋们当外人了。” “就是,秀娘不是开醪糟摊子的嘛,西市那边还要交许多费用,我想着就在百草堂旁边支一个铺子,不知道行不行。” 方岐莞尔一笑,这怎么会不行呢? 不得不说,这刘三还挺有生意头脑,百草堂门口的人可比西市有些地方的人更多。 如同后世大医院门口,总会有一些卖炒饭炒面的推车。 看病的病人图个方便快捷,随便吃点就行,数量也不少。 这样也好,免得来百草堂看病的病人,还需要走上一节距离才能吃上东西。 “这样,我再把聚贤楼那边卖得挺不错的茶叶蛋教给你,你早上做点茶叶蛋,糙米粥,中午下午卖醪糟,想来生意不会差。” 听方岐这样说,刘三更是感激不已。 这时候大家并不把茶叶蛋当做寻常食物,方岐弄出来的东西,大家都会往药上面靠。 觉得这茶叶蛋用茶叶煮出来的,带着一股子独特茶香,应该是一种药膳! 就好像小米粥也算药膳一样。 平民百姓成亲很是简便,有钱的请街坊邻居吃一顿就行,没钱的两家人见个面也可以。 刘三跟着方岐在百草堂里打杂帮工,除了方岐给的工钱,一些有钱人家前来求医问药,自然也会找他打听消息。 小费收了不少,更别说一些大户人家出手阔绰,随手打赏也不少。 请街坊邻居们吃了一顿后,刘三就架着新买的牛车,带着秀娘回了百草堂旁边的住处。 方岐也去吃了那顿喜宴,还送上了一盒子调养身体的丸药,看得众人羡慕不已。 谁不知道方岐少有做这种养生丸药? 只有一些喜事时他会当做礼物送上,现在十分少见,谁家得了都是珍藏起来。 曾经有富户出价一千两,问方岐要上一盒,都被方岐以没空给推掉了。 然后富户去百草堂看病,方岐给他开了十文钱的药方,搞得富户哭笑不得。 刘三和秀娘哪里舍得用这个丸药? 有病找方岐治疗不就好了? 这一盒丸药早就被其他人看在眼里,方岐一走,立刻就有人开价购买。 虽然里面没用极品药材,那价格也蹭蹭往上涨,来到了三百两的地步。 三百两啊! 就这么一盒丸药! 别看方岐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的,他这手艺和招牌就是无数的钱财! 刘三惊愕之余,对方岐更多了几分感激。 现在哪怕方岐要拿刀子给他开个瓤,他都会毫不犹豫去撞墙,免得让方岐累着。 秀娘脸上的惊异和笑容就没有停下,以为嫁了个寻常人家,日子苦一苦就过去了。 可谁能想到,就连打杂帮工方岐都如此真诚对待,实在是令人意想不到。 倘若方岐知道二人想法,或许会下意识一笑。 百草堂的打杂帮工,难道很多么? 第一百一十六章 难道真有天才? 威武军校场。 白马骑士手持亮银长枪,围绕着校场奔跑。 不时在马背上翻腾,对周围草靶发起攻击,手中长枪看上去还不是很称心如意,但一招一式很有章法。 “那白袍小将何许人也?” 柳云看得迷惑,心想自己麾下没有这样的将领才是。 一旁的士兵欢呼喝彩,还不忘回答道:“柳将军,那是方神医啊!” 方神医?妹夫? 柳云瞪大了双眼,这才过去多久,他就不练刀法,改去练马术和枪法了? 这未免也太好高骛远了一些。 等着方岐跑了几圈下来,他看着顶盔冠甲的方岐,越发感觉他不像是一个医者,反而更像是一个将门世家的出身。 “大哥。” 方岐取下头盔,手中拎着长枪过来。 他模样俊朗,盔甲鲜明,一绺马尾甩在身后,显得潇洒阳光。 一瞬间,柳云竟然有些恍惚。 仿佛觉得他亲生弟弟应该是方岐这样的才对,而不是柳章那个读了书还不着调的家伙。 不过,该提醒的还是得说。 柳云轻咳一声道:“你才练刀不久,怎么就开始练起马术枪法来了?要知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 方岐笑着回答:“大哥,刀法我已经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坚持练习,以及真人切磋了,所以现在修行马术枪法也不会耽误。” 对于方岐,柳云还是比较信任的,可听方岐这样说,他却不敢相信。 短短时间就说把刀法练得差不多了? 就算是他练习一门武艺,也得要几经寒暑,才不至于练成花架子一样的东西。 看来方岐这是好高骛远,脚步轻浮了。 “既然如此,不妨你我比试一场,让大哥考量考量你的刀法,看看到底过不过关!” “也好。” 两人来到了校场一角,各自穿上了防护,手持练习用的木制刀剑。 刀走勇猛,剑走轻灵。 柳云战场上用的武器是马槊,眼下是和方岐切磋,用的就是能彰显身份的剑了。 倘若柳云事先有知,就会让这场比试在暗中进行,而不是招来众多兵士观看。 吴老二也在其中,作为方岐的刀法师傅,他对方岐可是充满了信心。 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这些年,也算是有不少经验。 可现在和方岐一对一,他是真没有把握获胜。 倘若生死相杀,或许一个照面他就得趴下。 他也搞不懂,为什么名望极高,名声极好的方神医,动起兵戈来会如此险恶。 好几次交手之后,吴老二都忍不住抹一把额头冷汗,心中讪讪地想。 幸好方岐选择当大夫治病救人,这要是让他当个将军将领什么的,不知道得造多少孽呢! 咻! 只见柳云将木剑握在手中,耍了几个漂亮剑花,对着方岐笑道:“妹夫,小心了!木剑也能伤人的!” 方岐沉稳拿刀,对着柳云憨厚一笑:“大哥,我准备好了!” 话音落下,柳云就立刻欺身上前。 他想要教方岐一个道理,那就是战场上没有规矩,打败对方,甚至是杀死对方就是最好的结果。 而且主动上前,也是想要用剑的轻灵巧劲限制方岐力量的发挥。 不料,方岐一个后退,一刀撩开柳云长剑的同时,一脚踢起校场尘土,迷得柳云眼睛都睁不开。 “停停停!你耍诈!耍诈!” 柳云急了,捂着眼睛吐了几口唾沫,同时脸还有些发烫。 本来想要教方岐一些东西的,结果反过来被方岐教育了。 说来也怪,他潜意识认为方岐应该是个刻板正经的人,可谁能想到他手段如此阴险。 “不好意思大哥,习惯了。” 方岐取来清水,给柳云清洗了一下眼睛,颇有些抱歉的说道。 柳云都无语了,也没了和方岐继续比试的心思。 要是接下来不耍阴招,自己还是输了呢?那岂不是更加丢脸? 就刚才方岐的反应,意识,以及那上撩一刀,就足以说明他刀确实练得不错。 想到这里,柳云备受打击。 练武有多苦,他是深有感悟。 可为什么方岐短短时间,就能把到刀法练到熟练的境界? 难不成,这世上真有所谓的天才? “妹夫,你给哥说实话。” 柳云来到方岐身边,压低了声音问。 “你是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不然你练武怎么会如此迅速?” 方岐哭笑不得,哪有什么灵丹妙药? 不过是他体质特殊,比一般人要强悍不少,外加一直坚持练习五禽戏,换成刀来自然事半功倍。 “兴许是我一直有健体的缘故?” 柳云陷入沉思,难道那五禽戏真有什么特殊功效? 这时,军医慌慌张张来到校场,看见方岐就急忙奔来。 喘着粗气,对方岐道:“方神医!您快跟我去辅兵营看看!有!有个辅兵受伤了!” 方岐急忙对柳云抱拳道:“大哥,我先过去了!” 柳云少有见方岐治病,也想见识一下,更何况受伤的是他麾下辅兵,于是就跟着一起去了辅兵营。 所谓辅兵营,就是一些做后勤事务的士兵,属于士兵之中最低的一个层级。 什么斥候营,火头军都得排在他们前面。 有些时候所谓的十万大军,除去辅兵,民夫之外,能剩下个万作战队伍,就已经很不错了。 来到辅兵营,方岐不由得心中一沉。 这里的环境比起威武军大营,实在是太差了一些,他之前也从未来过这里。 在军医的带领下,方岐来到了一间泥土和竹子茅草搭建的小房间,里面阴冷潮湿。 一张破草席上,躺着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孩子,腿上手臂上有着不少伤痕,最恐怖的却是腰腹处一道狰狞伤口,似是被锐器划开。 “将我药箱取来!” 方岐如今出行,都会随身带上让他来到这个世界的药箱,里面放着一些常用的药物,器具。 遇到眼下这种情况,就能很好地施救。 “你且看我如何施救。” 方岐是在给威武军里配备的军医说话。 那军医年纪不小,可面对方岐,也只能躬身受教,同时还十分荣幸的模样。 毕竟方岐的官位比他高,医术,也比他强。 见方岐先用酒水沾染干净麻布,再擦拭病患伤处,军医就有点看不明白。 如此好酒,怎么用来擦拭伤口? 用水洗一下不就行了? 而且这时候用水,还是多用生水。 “二狗是跟着上山砍柴的时候,不小心踩进了猎户的陷阱里,被锐竹刺穿了肚子,这肠穿肚烂,还能救得活吗?”军医有些不太自信。 方岐开口道:“救不一定能活,但不救,一定活不了。” 话音落下,方岐身上那种身为医者的自信就显露而出。 哪怕他年纪较小,也让人不由自主地去信任。 方岐净手过后,在众人心惊胆颤的目光中,伸手捏住了二狗腹部伤患处。 那残余的碎竹片!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再次施展外科之术 这就是考验技术的时候了,稍有不慎就会导致二次创伤。 这也是为什么军医不敢直接处理伤口,非要等到方岐到来的原因。 军队里的军医,完全就是赤脚郎中那一档,反正军士粗野,死亡率高,就想当然地去做。 如此一来,一些本不用死的伤兵,因为救治不及时,不正确,病情加重或伤口感染而亡。 倒不是方岐对军医有什么看法,只是单纯因为病人可以得到救治却最终死亡,感到悲哀罢了。 军医能力不足,是军医自己的问题,更大一部分,是医道在军伍没有得到发展和重视。 清除掉二狗伤患处残存的碎竹片,细小竹子纤维后,方岐开始动手缝合伤患处。 在此之前,要先给二狗喂下麻醉药物。 这一次没用曼陀罗丹,方岐随身携带的药物里,是麻醉效果更好的麻沸散。 此药乃是方岐原本世界的古代,东汉末年着名医家华佗所创。 其中配方包含曼陀罗花,生草乌,香白芷,当归,川穹等。 据《后汉书,华佗传》记载:若疾发结于内,针药所不能及者,乃令先以酒服麻沸散,既醉无所觉,因刳破腹背,抽割积聚。 意思就是疾病在身体内部形成,寻常针药已经无法治疗,就用酒水送服麻沸散,病人麻醉没有知觉。 再剖开患者腹部或者背部,切除积聚的肿块。 因为方岐手法精妙的缘故,二狗腹部伤患处没有遭受二次伤害。 有一定的出血也被及时控制了下来,再抹上止血药粉,剩下的就是缝合了。 虽说缝合之术方岐在百草堂里用过不少,但这军医可是第一次见。 别说他了,凤霞郡其他医者,对方岐佩服的其中一点,就是他敢把病人当成布娃娃一样缝缝补补。 虽说有人也开始学习这些手段,心中还是有些发憷。 “这是做什么?” 军医一脸疑惑。 只见方岐手持羊肠线,穿过特制的缝合银针,先缝合二狗受伤的肠道,再是腹部肌肉皮肤。 这一手不仅军医瞪大了双眼,就连旁观众人都难以相信。 人受伤了,把人给缝起来? 这样能有用吗? 缝合过后就是上药了,军医自告奋勇,对方岐道。 “我这里有外用成药,士兵受伤都是敷这个的。” 说着,军医从周围一堆杂物里翻检一阵,拿出来一包东西。 方岐一看,心都凉了半截。 这就是草木灰混合生石灰,外加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伤患处抹上这东西,确实有一定止血的效果,可要说对伤患处有什么其他作用,只能说弊大于利! 方岐不由得说:“倘若事发危急,没有别的药物可用,用这东西无可厚非,其他时候还是用别的药物。” 说完,他拿出自己调配的药膏,给二狗腹部伤处,以及周身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抹上。 这种药膏具有生肌,止血,抗感染的效果。 其前身是金疮药,经过了一定分量,药材配伍的改良。 其中含有乳香,没药能活血止痛,血竭可化瘀止血,生肌敛疮,儿茶能收湿止血。 方岐还加入了少许麝香,增强活血通络,消肿止痛的效果。 处理好二狗身上的伤患,方岐去净手消毒后来后,不由得看向了一旁军医。 “你可曾跟师学习?” 军医讪讪一笑:“没有,我这点本事都是跟着以前村里赤脚郎中学的。” 跟着赤脚郎中学,估计还赶不上赤脚郎中。 方岐又问:“伤兵营里死亡率大概多少?就是能活下来几成?” “这” 军医回答不上来,求助般地看向了柳云。 柳云被方岐这一手缝合之术折服,还没回过神来。 以前碰上这种程度的伤患,上过药之后,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侥幸活下来,估计也会留下后遗症,比如肠道上的毛病。 见方岐也看向自己,柳云思索了一下后,开口道。 “不足三成,甚至可能更少。” 三成都不到么? 方岐还是高看了这年头军队里的医疗条件和水准。 深吸一口气后,方岐对军医道:“你可愿意空闲之余,到百草堂跟我学习医术?” 一些基础的救治手段传授给军医,想来可以提高军队伤兵的存活几率。 军医还一脸惊愕之时,柳云就一脚点在了他的膝盖窝。 “愿意!方神医!不!师傅!” 军医一个四十来岁的人了,跪下磕头喊师傅丝毫不磕绊,那叫一个滑溜。 方岐都楞了一瞬,自己的医术可谓是毫无保留,只要愿意学,他就愿意教。 从没说什么传男不传女,或者留一手之类的东西。 不过,向军医这样直接就叫师傅的,还是没有。 柳云感慨道:“军队里的大夫,连畜医都不如,能拜在你的门下,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这可不是柳云在开玩笑,而是真如此想。 军队是个什么地方,只要赤脚郎中还能在乡村里讨一口饭吃,就不会想着来混军伍。 大靖军功授爵,而军功的计算一般以敌人首级为准。 火头军,辅兵,辎重营这一类不说完全没有军功,有的可能性极低。 至于军医,那就更不用说了。 方岐忍不住叹了口气,搀扶起军医对他说:“无需如此,我的医术不用收徒也可传授,只希望能造福病患。” 正所谓法不轻授,道不轻传。 能当得起神医之名的医术,竟然不需要拜师就可学习,而且也没说不能对外传授。 能做到这种地步的人,只有两个极端。 要么虚伪至极,要么至诚至善。 至于方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全看别人怎么想。 别人的想法,却又无法动摇方岐自己要做的事情。 倘若不把神医传承推广出去,就凭他一个人,如何让天下医者重视消毒之类的程序? 又如何让天下百姓养成讲卫生,不喝生水一类的习惯? “大哥,这些时日我空了也思索一番,写个有关战场上急救,伤兵照护方面的折子给你,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柳云闻言大喜,本以为蒲庸医是今天收获最大的人,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 他可是知道的,凤霞郡面貌比起他离家之时焕然一新,就是因为方岐上了几个折子。 自己老爹又是一个听得进去话的人,自然加以运用,这才有了现在凤霞郡的崭新气象。 从方岐那里得到了不少练兵之法,现在还有伤兵辅兵的份,真是太妙了! 柳云都高兴地想要挥舞马槊冲杀几个来回,以此才能宣泄内心的喜悦。 虽说方岐和小妹订婚了,算是一家人。 可到底是受他恩惠极多,柳云眼珠子一转,对方岐道。 “妹夫,你的本事没话说,大哥我是服了,等你接亲之日,我绝不为难你!” 要不了几天,就是方岐成亲的日子,到时候要去柳府接亲。 女方兄弟拦路讨喜是流程中的一环,他现在说不为难方岐,反倒是让方岐笑着反问一句。 “大哥,若是我写不出折子,你岂不是想要为难我?” 柳云一怔,旋即哈哈大笑。 “你一定写得出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绑上军方战车 “柳云方岐二人,现在何处?” 程漠北今天特意趁着百草堂关门后,才来到柳云所率偏师视察。 其实是不愿意百日过去打扰方岐坐诊,方岐关门后会来军中习武,就借视察之名,找方岐而已。 他后背伤患处恢复得极好,伤口没有发炎,痈疽也没有转移扩散。 就是抹药处很痒,倒不是药的缘故,而是伤患出新肉生长的缘故。 痒了也不能伸手去抠,方岐特别嘱咐过。 痒又痒得很,抠又不能抠。 最后程漠北想了个办法,上药之前先用聚贤楼的烈酒抹一遍伤患处再上药。 之前方岐不是说,这酒水也有所谓的杀毒之效吗? 至于剩下的,就给嘴里,肠胃也一起杀个毒。 绝对不是为了满足酒瘾。 柳云的下属回答道:“今日方神医已经提前离开了,说是要去柳府一趟,柳将军正在辅兵营中。” 辅兵营? 柳云不锻炼武艺,不监督训练,也不做巡视,去辅兵营做什么? 程漠北心中狐疑,若是柳云在军队里做不相干的事情,哪怕他是通家之好柳自成的儿子,也得挨教训。 来到辅兵营,程漠北有些傻眼。 这还是他印象中那个脏乱不堪,鱼龙混杂的辅兵营吗? 辅兵营外围是新砍的木头围栏,里面搭着好些油布帐篷。 入口处还有几个身材高健的辅兵身穿皮甲,手持长枪站岗。 辅兵营,搞得比一些三流军队都要好。 这柳云到底在干什么? “见过大将军!” 门口两个辅兵气势很足,程漠北点点头,走进了辅兵营。 心想,这两个守卫还不错,若是表现尚可,收入军中也并无不可。 到底待在辅兵营,是难以获取军功的。 来到辅兵营中,里面干净整洁,没有以前那种污水横流,恶臭盈天的样子。 而且辅兵们也并不散乱,而是一起在中间做着什么事情。 柳家的亲卫扯着喉咙喊:“都记清楚了!这可不仅是你们获取军功的方式,更是你们救治同伴的手艺!” “在训练里都能拉胯的家伙!谁还能指望你上了战场上救人?” “跑稳点!伤患没被敌人砍死,都要被你们颠死了!” 柳云甚至也参与到了其中,和另一个亲兵一起抬着两根竹竿绑的担架,在一旁跑得飞快。 程漠北看不明白,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这时候,他竟然看见一个士兵明明好端端的,却发出一声惨叫,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旁边两个早就准备好的辅兵跑过来,翻开眼皮,试探鼻息,脖颈脉搏。 双手在士兵胸腹按压了几下,竟然就要埋头去亲? 程漠北看得瞪大了眼睛,没来由一股怒气升腾。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搞这种丢脸之事! 不过,程漠北还是收敛了怒意,因为那辅兵并没有真的去亲,只是做了动作。 之后用破布在士兵身上缠绕了几圈,再把士兵放在担架上,朝着一旁跑去。 程漠北更加迷惑了,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好在柳云得知程漠北来了,急忙过来拜见。 旁边有人,柳云就没叫程伯伯,而是喊的大将军。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程漠北直截了当地问。 柳云笑道:“大将军有所不知,这是妹夫方岐传授的战阵急救,伤兵救护之法,不仅辅兵要学,我准备让麾下偏师军士全都得学!” 战阵急救,伤兵救护? 程漠北好像猜到了其中意思,不由地问:“可有效果?” 当然有效果,柳云亲身体会过后,可谓是被彻底折服。 方岐不算神医,他不知道谁才能当得起神医之名。 以前他认为的神医,是那种神神秘秘,一出手就让人无比震撼,生死人,肉白骨那种。 现在看来,方岐这样改变一些观念的手段,才真正配得上神医! “有!学习了这些手段,战场上伤兵救活的几率,可以增加三成!” 这还是柳云的保守估计,等辅兵营完全熟练,再挑出其中好手,组建方岐折子里说的战地医疗队,效果只会更好! 三成! 程漠北都瞪大了双眼。 军队里最信得过的,就是自己本家人,以及自家庄子上的人。 这样的军队士气更高,战斗力也会更强,也容易安排在更加危险的地方。 死一个都得让人心疼,更别说受伤后无法救治的。 能多救一个,程漠北都愿意少活两天。 现在能增加三成的救治几率,如何能让程漠北保持冷静? 看柳云那笑嘻嘻的样子,程漠北就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在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 “臭小子!这么好的东西,你竟然隐瞒不报!按军法处置,老夫非得打你四十大板!” 柳云顿时傻眼,自己从悲天悯人的妹夫手中掏出来的好东西,没得到赏赐就算了,还要挨板子? 他瘪瘪嘴,又笑道:“伯伯,侄儿总得试验一番,看看到底行不行再说对?哪能一来就上报呢!” 程漠北瞪了他一眼,轻哼一声走,上去叫来军医蒲老头,要他给自己说说。 听了一阵后,程漠北摸着胡须笑了起来。 “哈哈哈!真是让我捡到宝啦!” 柳云凑了过来,也想要分一杯羹。 到底是妹夫给他的,又没说给程大将军不是? “从龙啊,你好好盯着他们训练,我也会派人过来学习,到时候训练有成,不得羡慕死其他同僚?” “之前咋们威武军组建死士营,说等有了成果再上奏陛下,结果还是被其他人知道了,给了许多好处塞人过来学习。” “这一次,又要组建什么来着?” “战地医疗队!” “对!就是这个,不得再讹他们一笔?” 程漠北心情大好,可惜方岐不在,不然定要让他知道,伯伯是如何疼爱他! “把方岐编入咋们威武军里来,如此人才,不能让那些文官捡了便宜,给他个六品行军司马的职!” 柳云脸皮一扯,貌似他爹就是文官。 所谓行军司马,是要协助主帅处理军务的,参与军事谋划,管理军中文书,粮饷调遣等事务,地位颇高。 可以看成程漠北的副手! 让方岐挂这个职,自然不会真让他去做这些事情,而是给他一个文职身份,绑在军方的战车上。 至于为什么是六品,因为五品以上的官职,哪怕太子都不能随意任免,得要奏报皇帝才行。 这已经是程漠北权力行使最大限度。 当然,程漠北此举并不只是想要长久占方岐的便宜,也是为了让方岐能得到好处。 程漠北叫来掌书记,让他把方岐之前和现在的功绩,都记在功劳簿上,日后一同上奏请赏。 这可和文功不同,军功是有机会封爵的。 更别说自从靖帝登基以来,把封爵的口子捂得严严实实,只见削爵不见封。 有了爵位,才真正迈步进入了上层社会。 这时候的方岐在柳府,并不知道他如今除了六品内侍御医的文官官职,马上就要多一个六品行军司马的军官官职。 今天来柳府可是来得不巧,柳潇湘的闺蜜在。 破坏了他和柳潇湘独处的机会。 看来他来得不是时候,方岐如此想。 第一百一十九章 继续装傻 自从和柳潇湘订婚以来,方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柳府。 借着拜访柳家,给柳潇湘看病调养的借口,幽会自己的未来妻子。 这样也免得柳潇湘自己出门来找方岐。 她的身子本就孱弱,外加这次惹过疫病,方岐自然不愿她外出承担未知风险。 柳潇湘和苏婉坐在小花园里品茶,方岐正好到来。 一看见苏婉,方岐就有点尴尬。 之前的他初来乍到此方世界,又获得了远超时代的神医传承。 潜意识认为传承发扬医道是上天赋予他的使命。 他也一门心思朝着这方面去努力,完全漠视了周围。 直到江老大夫说他救不了所有人,以及之后发生的那些,让方岐无力挽回之事,这才逐渐把他拽回了现实。 倘若他继续一门心思浸入医道,想要以身合道,立地成圣的话。 自然可以对外物置之不理。 现在的方岐做不到这一点,他觉得还是以人为本是更好的道路,也不至于迷失了自己。 不愿变成一个善恶不辨,恩怨不分的治病机器。 重拾自我,方岐怎么会不明白苏婉身上的变化呢? 这恰好又让方岐感觉不适应。 有着后世对情感专一思想的方岐,哪怕知道这年头三妻四妾是常态,他也无法转变为同时和几个妻子妾室恩爱。 爱这种东西,是定量的。 有人分得多,有人就得分得少。 一些专一的人,把爱全部给了一个人,别人就再分不了半点。 面对苏婉那调笑又略显伤感的眼神,方岐只能视而不见。 他还做不到当着自己未婚妻子的面,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的。 “潇湘,近来有好好吃饭休息吗?” 方岐坐在柳潇湘旁边,搭手脉诊。 柳潇湘伸出莲藕般白皙细腻的手臂,手腕处戴着一个翡翠镯子,更添了几分富贵温婉。 “嗯,方神医的医嘱,潇湘怎敢不从呢?” 这就是打趣的话了,柳潇湘笑得明媚。 身体确实比之前更好了一些,之前染上疫病因祸得福,带出了先天肺疾一些根深蒂厚的余毒。 简单而言,就是血条增加了。 正好苏婉也在,方岐看着苏婉道:“婉儿小姐近来可好?要在下把脉检查一番吗?” 苏婉落落大方伸出手来,口中还不忘戏弄方岐一句:“小女子忙着做生意,却不曾想身边之人,一个要新婚抱美人,一个要找郎君抱。” 方岐尴尬一笑,一旁的柳潇湘却趁着方岐给苏婉把脉之时,来到了她的身边。 “婉儿!瞎说什么呢!帮我按住她!” 方岐哪敢真上去按啊,只能宠溺着看两女打闹一阵。 柳潇湘身体孱弱,仅仅是这样玩闹了一阵就有汗水渗出。 她不能如常人一般着凉,容易生出病来。 方岐唤来她的贴身丫鬟晓月,让晓月带柳潇湘去房间里,擦拭汗水,换身干燥衣服再出来。 柳潇湘不在,苏婉和方岐独处之时,反而变得有些收敛。 眼看和柳潇湘的婚事将近,方岐知道,有些话现在不说,或许之后就会变成芥蒂。 于是,方岐坐得端正了,看着苏婉道:“婉儿小姐,您到底是作何打算呢?” 苏婉揣着明白当糊涂,一脸天真道:“自然是继续经营了,方公子给了如此好的生意门路,婉儿自然要靠它赚下一笔大大的钱!” 得! 苏婉既然装傻,方岐就没了继续谈下去的必要。 倘若他来一句,婉儿小姐对自己是否有所情谊,还是在柳府,自己未婚妻子阁楼面前。 这要是传出去,方岐好不容易从败家赌鬼扭转为孝顺神医的名声,就会顷刻间烟消云散。 从此登徒子就会伴随他一生。 等柳潇湘收拾好出来,见到两人宛如学堂幼童一般坐得板正,忍不住掩嘴轻笑。 她岂会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情况? 甚至苏婉对方岐的好感,倘若她不愿,苏婉自然会尽快斩断。 方岐哪里知道,他和苏婉之所以如此别扭,完全就是因为自己未婚的妻子在背后推波助澜!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婉儿改日再来。” 送走苏婉,方岐明显松了口气。 毕竟当着自己未婚妻面前,还坐着一个和他有点说不清楚关系的女人,女人还是他未婚妻的好闺蜜。 这种关系,对于没有谈过恋爱的方岐而言,实在是有些复杂。 当然,他也无法对婉儿说的那句,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给出你来得正是时候的回答。 “婉儿出身商贾,方郎可是有些瞧不上她?”柳潇湘试探着问。 方岐摇头:“在我眼中,人无高低贵贱之别,只有善恶好坏之分,再就是健康之人和患病之人的区别了。” “婉儿小姐虽然出身商贾,却无商贾私利之气,爽朗大方,是个很好的人。” 柳潇湘心中如同吃了蜜一般的欣喜。 她算是明白,为什么方岐面对有自己授意的苏婉时,会保持距离了。 不是瞧不上苏婉,而是因为他和自己定了亲事,所以一心一意对待自己。 这也得怪自己,没有把话说透,以至于让三人变成现在这种别扭的样子。 “那” 柳潇湘刚想要说点什么,又及时咽了回去。 俏脸一瞬间,变得绯红可人。 她说不出口。 哪怕经历过病痛生死,柳潇湘也说不出因为自己身体孱弱,不宜生育。 外加男人迟早会三妻四妾,不如她找关系好的姐妹,而不是纳其他陌生女人的话来。 这要是传出去,柳家都得丢脸丢个尽。 “嗯?”方岐疑惑看着柳潇湘。 见方岐一头雾水的样子,柳潇湘想着,现在还是不告诉他,自己和苏婉知道就行了。 她到底是正妻,看得上苏婉,却不代表看得上其他女人。 倘若方岐身边出现了不懂事的女人,她和苏婉共击之! “怎么了?想到了什么趣事?” 见柳潇湘笑而不语,方岐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柳潇湘自然不会说这种羞人的话,只是微微靠在了方岐怀里。 这里不是之前的帐子,两人仅是相拥在一起都颇为失礼。 好在有丫鬟盯着,要是柳自成这样的长辈大人要过来,就会开口提醒方岐二人,注意举止。 温存一阵后,方岐的内心又得到了安宁。 哪怕有些忙碌,也能继续坚持下去。 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外面的流民问题不解决,终究是个隐患,听说朝廷救济的粮食又不够了。 方岐心想,以自己绵薄之力,能多救一个算一个。 凤霞郡周围茂密山林,岷江支流奔腾,竟然没人打猎捕鱼? 一味等着朝廷救济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见方岐心思又不知道去了哪里,和自己相处都会走神,柳潇湘无奈笑着。 她坐直了身躯,揽着方岐脑袋,轻轻放在了自己肩头。 “你是做大事的男人,要做什么就去做,累了记得回来休息就好。” 第一百二十章 不能吃鲤鱼? 凤霞郡的风月行业不算发达,但岷江花船也算地方特色。 由南向北去的游人过客,总会感受一番花船随波飘荡,人也随波逐流的感觉。 能登上花船玩乐,是身份财力的体现。 而现在岷江支流花船里,最尊贵的客人,除了定王世子之外,不会再有它人。 不知道多少伶人倌人想要攀附高枝,哪怕只是做一个情人也好。 若是能被世子看上,成为妾室,那更是天大的福气! 李邺模样生得也算俊朗,加上身份和钱财雄厚,惹得众多女人眼红。 如今服侍他的,赫然是之前差点和方岐有一夜情缘的花船头牌,凤仙儿。 只见那凤仙儿樱桃小嘴含樱桃,惹得李邺五指大山攀山峦。 两人好一副蜜里调油的暧昧模样。 花船窗外冒出一个人影来,被绣帘遮掩,有些模糊。 “去里屋等我。”李邺一拍凤仙儿挺翘身材。 凤仙儿媚眼如丝,娇嗔着点了一下李邺赤裸胸膛,姿态袅婷着进去了。 和刚才流连花丛的模样完全不同,李邺端起一旁酒杯,眼神阴鸷。 “殿下,方岐出城去了。” “随行的有威武军辅兵,民夫,以及城外一些流民,仅有一队军士守护。” 听了下人的话,李邺忍不住摇头轻笑。 自从上次出了事,方岐就极少出城了,哪怕有,也不过是以身作饵,想要钓出对他下手之人。 现在又来这一套,幕后主使岂会上当? “继续盯着,知道了咋们也能说是暗中守护他,现在撤走,反而让人觉得心虚呢!” 李邺笑了笑,又道:“真是可惜,这种人不能为我所用,却又杀之不祥,如今大势已成,杀不杀他都无所谓了,咋们且看好戏就是。” 外面下属开口道:“殿下,方岐和柳家千金的成亲喜帖已经送来。” 成亲喜帖? 李邺哈哈一笑,这种喜事,不参加可不行,另外,不妨给他送上一份别开生面的礼物? 城外岷江支流。 这里属于回水湾,鱼群众多,方岐带着人来到了这里。 辅兵营的头子跟着方岐,对于方岐要做什么,一概不问。 哪怕方岐现在要他们跳下去,也不带半点犹豫的。 因为有方岐给他们辅兵找了一条活路,而且还能赚取军功,辅兵营的人早就把方岐当恩人看待。 不多时,十多艘船只从河流上方驶来,其中两艘明显更大更稳固,赫然是漕运用的大船,上面还有兵士守卫。 其他则是商船,民船。 一艘漕运船靠了边,赵玉明从上面下来。 “弟弟,你要的船我给你弄来了,漕运的船不能轻动,这两艘是备用的,其他只能征调商船民船了,若是不够,花船我也给你弄来!” 方岐忍不住笑,自从赵玉明的妻子晚娘有了身孕,他的情绪也比以前好了太多。 现在已经能够和方岐开玩笑了。 他要船是来捞鱼的,要花船做什么? 在一旁加油助威吗? “有劳玉明兄了!” 道谢过后,辅兵们拿着新做出来的渔网上船,开始有序进行鱼群驱赶捕捞,河面上顿时好不热闹。 赵玉明看得欢喜,笑问道:“弟弟这是想吃鱼了?跟哥哥说一声就是,何必弄这么多人来,抓上来的鱼,这得吃到猴年马月去?” “兄长有所不知,朝廷调下来的救济粮又不够了,我想着凤霞郡背山靠水,打猎捕鱼总是一些吃的,能缓解一下难民压力。” 倘若城外灾民真没了吃的,饿急了可是会冲击郡城的。 哪怕凤霞郡城高门厚,一些饿得无力的灾民还不至于能够强行破城。 可要让城里的人,眼睁睁看着城外同胞活生生饿死,方岐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或者说,现在只是尽他的一点力量。 河里鱼群庞大,渔网围了两圈就见不少斤重的鱼跃出水面。 第一网鱼获捞上来,竟然有上百斤。 这还是小船不能拖太大的网。 方岐正高兴,安排人手就地杀鱼腌制风干,却看见船上辅兵将一两斤重的大鲤鱼给丢回了河里。 甚至有斤的金尾鲤都被人给抱了起来,眼看就要丢回去。 “慢!” 方岐急忙上前阻拦,他看见那金尾巴大鲤鱼,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这好端端的鱼获,没有抱籽,也不算幼苗,干嘛丢回去?” 辅兵听方岐这样说,都瞪大了眼睛。 赵玉明也一脸惊愕。 他拉过方岐,小声说:“弟弟!你疯啦!” “当今圣上姓李,引为避讳,所以不吃鲤鱼,抓到都要放生的,以表示对皇家的尊敬。” 吃鲤鱼就是对皇帝不敬? 方岐以为自己足够入乡随俗了,却没想到还是有诸多东西他接受不了。 这鲤鱼有吃的就能长,被抓了还放生。 一个个肥得都成精了,难民饿着肚子,却不能吃鲤鱼? 幸好这皇帝姓李,还只是不吃鲤鱼,要是有个皇帝姓米,岂不是大家都得改吃麦子? 当然,这些心里话方岐不会拿出来说。 “玉明兄,百姓才是国家社稷之基石,如今多地遭灾,难民忍饥挨饿,河中鲤鱼众多,却只能看着不能吃?” “吃了鲤鱼,百姓活下来了才是对陛下最大的敬畏,天子治下,百姓却不能吃饱,明明有鱼吃却不吃,岂不是对陛下的污蔑?” 赵玉明听了,有些迟疑。 方岐笑道:“事急从权,这鲤鱼先捞来吃了,我再写奏折上报陛下,若是陛下怪罪,我一人担之!” 这下赵玉明下定了决心:“当今天子圣明,怎会因此怪罪于你?这种博取名望之事,岂能让你一人占了好处,不如我们联名上奏!” “多谢玉明兄。” “哎,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如此!” 方岐心中感动,赵玉明是真把他当兄弟看待。 别看他说想要占好处,可实际上却是给方岐分担压力。 毕竟天子如何想,谁也不清楚。 万一他看到奏折的那天心情不好,可能就会降下责罚。 又因为联名上报,赵玉明自然会承担更大的责任,到时候漕运使赵老爷自然也会出手帮忙。 “鲤鱼不许放,能吃的鱼鳔内脏都留下,今天不把这条河里的鱼捞完不许走!” 方岐爽朗大笑,惹得船上辅兵民夫们都一起酣畅大笑起来。 江面上船只来回,一网网渔获上岸。 与此同时,另外一部分辅兵民夫则是在凤霞郡本地猎户的带领下。 采用敲山赶兽的方式,将一座山的野兽朝着一个葫芦口赶去,收获颇丰。 有了这些渔获猎物,总算能缓解一阵子。 这些食物如何分配,方岐也做好了打算,直接白送铁定不行。 坚持不了多久不说,还会让难民养成等靠要的想法,最后会把凤霞郡活活拖死。 正好人多,吃饱了又无事,不妨让难民进行生产建设。 给吃的,还给工钱,他就不信。 后世数十亿的人口都能安置得下,现在岂能安顿不了这万人! 虽说理想有些美好,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第一百二十一章 皆是身不由己 “呵呵!” 靖帝看着一份奏折,时而愤怒拍桌,时而暗自神伤,最后化作一声无奈又无语的笑声。 太监宫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皇后端着蜂蜜茶水进来,见靖帝情绪不太好,笑问道:“可是今日朝堂上,有人惹陛下生气了?” 靖帝把折子摊开放在桌案上,无奈笑道:“是有人惹了朕,可他不在长安,否则朕非得看看,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 “这是怎么了?” 皇后疑惑着朝奏折看去,靖帝直接指着其中一段说。 “你看看,他们吃鲤鱼就算了,私下犯禁朕不知道就不知道,竟然还联名写成折子呈报上来,简直是无法无天!” 明明说着很严肃的事情,可偏偏靖帝还满脸带笑。 皇后越发觉得古怪,于是自己上前把折子内容全部看了一遍。 等皇后看完,靖帝才问道:“如何?朕所言不虚?” “妾身恭贺陛下!” 不料,皇后却微微欠身行礼,口中称贺。 这下反倒是靖帝疑惑起来:“这有什么好恭贺的?” 皇后笑着解释:“陛下麾下有如此能臣干吏,怎么不值得恭贺呢?” “哈哈哈!” 靖帝也笑了起来。 为了百姓,冒犯皇家,这要是遇到不辨是非的皇帝,恐怕会直接赐死。 当然,那样的皇帝也不会有这样的臣子。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 天子是什么性格,下面的臣子就会因为他的性格,变成让天子舒适的样子。 “依皇后所言,他们大肆吃鲤鱼,朕非但不能怪罪,还得赞赏?” 皇后微笑道:“却是如此,朝廷救济不及,他们能想办法就是好事,若是眼睁睁看着难民饿死,恐怕不是砍头就能平息的。” 靖帝负着手,在殿里走了两个来回。 “朕也明白了,此事他们联名上奏,是想让大家都知道,朕并不忌讳百姓吃鲤鱼。” “百姓不吃鲤鱼,是对皇家的尊敬,而非畏惧。” “此举破开忌讳,于民生有利,又能彰显皇室恩情,倒是有心了!” 说到这里,靖帝就不由得叹息起来。 “陛下,如此好事,为何又叹气了?”皇后询问着。 靖帝摇头:“这方岐,医术过人,政事军事皆有过人之处,朕想要看看他到底是何许人物。” “他认为这场疫病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以至于引发兵灾人祸” 话没有说完,靖帝哪怕没有说,皇后也明白。 面对这个问题,皇后只能默默来到靖帝身边,陪伴着他。 疫病之后推波助澜之人,何其多也? 官员要从中捞取政绩利益,商人要从中赚取利润,武将要趁机赚取军功 至于靖帝,他不需要推波助澜,只是旁观,就放任了许多可以避免的事情出现。 如今这个世道,圣人是当不了皇帝的。 为了国体政权,他不得不这样做! 凤霞郡里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 加固城防,扩建外城,兴修引水渠,建造副城,原本一个都要好几年才能弄的东西,现在竟然齐齐动工。 要说什么东西最需要人,那无疑是土建。 之前凤霞郡城外难民众多,祸患无穷,现在多个工地一开,反倒是缺人了。 以前征徭役,不仅要百姓自备干粮,还没有工钱。 现在凤霞郡可是开了先河,做工不仅有吃的,还会发放工钱。 这工钱是由凤霞郡太守柳自成牵头,又进行了募捐,吸引了不少商家。 无利不起早的商人这次非常踊跃,并不只是简单洒个水,露个面就完事。 因为柳自成说,募捐最多的商家,可以在产品上刻画标志,名称为:凤霞郡官家专用! 这年头没有偷斤少两的做法,一旦有人这样做,名声就会臭掉,从此不会再有人和他打交道,更别谈做生意。 百姓选东西,不仅要选便宜的,还要选品质好的。 现在有人卖的东西,是官家都用的,那百姓当然更加愿意用。 这个主意自然是方岐出的,为的是刺激豪商富户参与进来,而不是冷眼旁观。 他也把自己和苏家柳家合作的盈利给拿了出来。 可让人奇怪的,方岐酷酷花钱,反而赚得却越来越多。 工地方岐是不愿意去的,每次看见那些白发苍苍的老者,年纪幼小的孩童都在努力工作,他就不由得心头酸楚。 更受不了的是,那些淳朴的人们,见到方岐的时候,都会露出最真挚的笑容。 伴随着方岐名望在难民中都树立起来,他内心反而更加惭愧了。 这场疫病已经连绵数月,眼看着就要入冬,竟然还没有结束。 倘若入冬之后,疫病因天时变化而生出改变,恐怕会带来更加可怕的后果。 百草堂关门后,方岐径直去了柳云那里。 现在他已经不需要说自己是什么军医指导了,程漠北直接给他弄了个六品的行军书记官职。 门口守卫第一次给方岐行礼通报的时候,方岐人都傻了,心想门口只有自己一个人,这守卫一直喊见过书记是什么意思? 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无法改变了。 今天方岐心中情绪积压,在校场上策马奔腾,好像要把自己浑身力道用尽,如此才能少去胡思乱想。 柳云察觉到方岐情绪不对,可作为军伍之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宽慰。 等方岐一枪刺破木桩,翻身下马,发泄般一脚将木桩踹飞后,见方岐已经打空了力气,柳云这才走了过去。 “走。” 方岐疑惑道:“啊?去哪?” 柳云拍着方岐肩膀笑道:“今日我特意在军中安排了人手,所以出去喝酒不算违背军例。” “大哥,我不善饮酒。”方岐委婉拒绝。 不料,柳云不由分说架着方岐往外走:“今天我酒瘾犯了,除了你,其他人陪着也没意思,正好把玉明给叫上!” 怎么突然就想要喝酒了? 被拽着往外走,柳云一边拽还一边说:“你这人,明明年纪不大,怎么活得连老头子都不如?” 方岐哭笑不得,什么叫做连老头子都不如? “你说说,我昨日还瞧见一个老爷子从花坊里出来,那叫一个老当益壮。” “旁边的青皮一问,说是从你那买的补药。” “你除了治病练武,就没点别的爱好?还是说你觉得自己身体好,用不上这种药?” 方岐听得目瞪口呆,这柳大哥说话太奔放,让他有点无所适从。 不过身体好是真的,岐黄神医体要是这方面都不行,也配叫神医体? 什么医者难自医,不管问哪个大夫,他都不可能说自己那方面有问题对? “大哥,我都要成亲了,就喝酒行不行?”方岐有些无奈道。 柳云一脸坏笑:“当然只是喝酒了,你还想做什么?” 方岐眼睛一翻,心想自己中计了。 谁说古人淳朴来着? 第一百二十二章 哥哥就是最好的 聚贤楼。 自从这家方岐技术支持,柳潇湘主导,苏婉经营的酒楼出现后,迅速成为了凤霞郡上流新宠。 这家酒楼里吃的东西味道更好,花样众多,酒水又是极品,自然要压其他酒楼一头。 柳云,方岐,外加赵玉明和其他几个凤霞郡高知子弟,直接占了聚贤楼最好的一个包厢。 有人好奇询问,这柳家大少爷,方岐方神医,可是少有出来饮宴作乐的,今天难不成有什么特殊之处? 就连赵玉明都觉得好奇,方岐除了一些红白宴席之外,似乎极少这样聚会。 柳云是组织者,端着酒杯对众人道:“亲朋好友之间饮酒作乐,又何必需要什么由头?硬要说的话,就是许久不见,都聚一聚罢了!” 赵玉明呵呵一笑,也端起了酒杯:“不错,是该休息放松一下。” 跟着众人举杯,一杯蒸馏过的高度白酒下肚,方岐反而清醒了不少。 他或许知道柳云拽着自己来宴饮的目的了。 看来自己的烦躁之心过于浓厚,以至于让身边人有所察觉。 柳云这是借着饮酒作乐,让自己放宽心怀。 有人如此关心自己,方岐心中一片温暖,自然不好排斥柳云一番好意,那就顺着他的想法,好好发泄一番! “方神医!在下敬你一杯!” “无需客气,都是朋友。” 大家饮酒打圈,不多时就有些熏熏然。 这蒸馏过的白酒,岂能用那些低度酒的喝法? 面对众人醉态,方岐也没有掩饰什么,爽朗大笑,此刻更符合他年轻人的心性。 等人都醉得差不多了,还得叫下人把他们送回去,要是不便回家,也得安排在聚贤楼的房间。 “去百草堂拿上几分解酒药,明日他们醒来喝一点,免得身子难受。” 方岐也醉了,却还记得照顾众人。 不知何时,身边多了一具娇躯服侍,搀扶着方岐来到了聚贤楼的住宿房间。 方岐任由醉意散发,进了房屋就躺倒在床上。 服侍他的女人不由得调笑道:“今日是怎的,方神医也会醉成这个样子?平日里一副端重老持的模样,现在倒多了几分年轻人的味道。” 说完,苏婉褪去方岐靴袜,下人端来一盆热水,她亲自服侍。 等收拾好后,苏婉看着躺在床上,酒气冲天,呼吸粗重,还没有睡下的方岐,忍不住笑了。 “真是的,醉成这个样子,让我如何给潇湘交代?” 原本到这里苏婉就该退出房间,可她却鬼使神差端来一根矮凳,坐在了方岐旁边,看着方岐醉酒模样。 似乎想要深深记忆在脑海之中。 “方岐,你很累?” “凤霞郡的病人,城外的难民,明明只是一个年轻人,立下太远大的梦想,不觉得沉重吗?” 商人重利,苏婉出身商贾之家,又经营商道。 自然无形之中沾染了这种想法,可现在她因为方岐,不知道做了多少有违利益之事。 甚至还乐在其中。 伸出手,缓缓触摸了一下方岐的脸颊,竟然留恋得不舍离开。 “你对我,有无情义呢?” “唔” 方岐在床上翻滚了一下,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 苏婉俏脸微红,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不然明明是好事,却会变坏。 再给方岐捂了一下被子,苏婉退出了房门,还让自己的贴身丫鬟香兰留下照顾方岐。 待苏婉轻轻掩门离开后,床上的方岐突然睁开了双眼,嘴角露出一抹无奈笑容。 有些事情,之前他或许视而不见,现在知道了,却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感情这方面的事情,他确实没什么经验。 更别说后世一夫一妻的思想和如今三妻四妾传统的冲突。 难不成,他应该遵循本能? 算了,多做多错,少做少错,还是先装傻混过这段时间再说。 等成亲后,定然要给苏婉一个交代! 想到这里,方岐闭上眼睛,缓缓被睡意牵扯。 殊不知,因为醉酒外加这一遭,他烦躁的心情已经一扫而空,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心情不好的事情。 方岐方神医就要成亲了。 成亲对象还是太守柳自成最宠爱的小女。 自从临近方岐成亲之日,凤霞郡似乎充斥着一种喜悦的气氛。 不管是在百草堂,还是柳云所在营中,甚至是一些工地上的城外难民都特意向方岐道喜祝贺。 就是不知道,这成亲还有如此多的门道。 要不是赵玉明,柳云,这两个成过亲的兄长帮忙,方岐或许会闹出不少乐子来。 彩礼凑了不少,方岐直接把自己蒸馏酒水的技术以及股份都放了进去。 再渡灵一些灵芝人参何首乌之类的药材点缀,不至于显得寒酸,以免配不上柳潇湘的身份。 虽说哪怕方岐什么都没有,柳潇湘也乐意嫁过来,可柳家总是要面子的。 新娘子嫁到方家,总不能也跟着住医馆里? 所以赵玉明大手一挥,一栋凤霞郡最繁华地段的大宅院就成了赵家对方岐婚礼之事的礼物。 柳潇湘身子弱,外出自然要乘坐车架,苏家送上了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两匹好马,外加一个马夫过来打理。 其他礼物更是多不胜数,尤其是那些受过方岐医术恩惠的人群。 有实力的,送的礼物显得贵重,普通人家送的礼物就充满心意。 不等成亲当天,凤霞郡就已经家家户户挂上红灯笼,有些人家没有红灯笼,还特意去纸盒铺现买一个。 明明只是新人成亲,却闹得如同逢年过节一般。 看着满城张灯结彩,方岐心中充满暖意。 一个个街坊邻居,百姓乡民对他真诚祝贺,足以佐证他没有荒废度日。 这些发自内心的拥簇就是对他最好的肯定。 明日就要成亲了,方岐心中也有些激动。 上一世的堂哥年过三十都没能结婚,天天被家里催得欲生欲死。 而现在他才二十出头就要成亲,对象还是太守千金,长得美艳无比。 就如同他大学时间就和市长千金结婚,那市长千金还长得宛如小龙女。 说是人生赢家,也不过如此? 然而,一个问题把方岐拽回了现实。 “哥,你以后是不是就不和我们一起了?”方毓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方岐,似乎有些担忧和委屈。 看她这个样子,方岐不免有些惭愧。 近来倒是少有体贴妹妹,如果不是方毓在百草堂协助自己,他恐怕也没那么轻松。 “当然不会,玉明兄送了宅子,自然是我们一家都搬过去,总不能我去住大宅子,还让你和娘亲住在医馆?” “嗯!我就知道!” 方毓笑着说。 这时候,方岐伸手揉揉方毓的脑袋,笑问道:“再等两年,哥哥给你存嫁妆,定要给你找个好人家!” 若是以前,方毓还会生气哀伤,现在她反而腻在方岐身旁,笑盈盈道。 “哥哥就是最好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成亲大喜! 今日大喜。 不仅城内喜气洋洋,就连城外难民们都能感受到这种喜悦。 工地休息一天,仍旧发工钱,赈济粮摊子发放的不是稀粥,而是白米饭,还有鱼肉汤。 一听是凤霞郡里的方神医成亲,所有受到过方岐恩惠的人,都在此刻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一大早,方岐醒来后就准备去楼下练一练五禽戏,然后开门坐诊。 结果一开门,好几个大姑婆姨就齐齐恭贺了一声。 不等方岐回过神来,她们一起挤了进来,拉着他就开始收拾。 一大桶滚烫热水被下人提溜着进来,全部倒在一个浴桶里。 再放上柏木枝子,花瓣,甚至根据凤霞郡本地风俗,还要放点盐和糖霜,意味着以后有滋有味。 得,方岐闭着眼睛,任由她们施为,只要别把自己煮熟了就成! 浑身红红的,宛如煮熟的虾子一般从浴桶里捞起来,就要进行下一个步骤。 换新郎官衣服,脸上还要擦脂抹粉。 一朵斗大的红花绑在胸口,嘞得方岐都有些喘不过气。 要是现在能照照镜子,方岐会觉得自己和中式恐怖电影里的新郎官没什么区别。 收拾好来到楼下,方毓还眼里冒着星星,羞涩着说哥哥俊朗好看。 方岐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找机会得给方毓看看是不是生病了,他这个模样夜里出去能吓死人,还俊朗? 赵玉明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很用力地拍在手里,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 “哈哈哈!岐弟今天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啊!哈哈哈!” 这明显就是在嘲笑! 方岐无奈道:“可惜没能参加玉明兄的婚礼。” 赵玉明更加得意道:“那你是没机会了,只有迎娶正妻会这样子,之后纳妾是用不着敬告天地的!” “唉!” 方岐忍不住叹了口气。 虽说有点折磨,可内心终究是期待和喜悦的,柳潇湘从今日起,就要成为他的妻子。 他在这个世界上,除去母亲和妹妹外,要多出一个至亲之人。 赵玉明跟着方岐来到百草堂门口,外面停着一匹高头大马。 将方岐送上马后,赵玉明大笑一声:“愚兄祝愿你百年好合,夫妻恩爱,举案齐眉!” 方岐握着缰绳拱手,媒婆前方开路,裹着红绸子的刘三充当了引马人,牵着马向前。 身后跟着众多下人,或挑或抬,里面是方家娶妻的彩礼。 花童抛洒花瓣,一笸箩的铜钱也随之洒落青石地板,惹得路边贺喜之人纷纷哄抢,也算讨上一份彩头。 “方神医!” “恭喜恭喜!” “早生贵子啊!” 路边两旁,街坊邻居们发自内心地替方岐高兴。 一些怀春少女难免失落,毕竟方岐年轻帅气,医术高超,又有不俗的名望,更是身怀官位。 现在迎娶太守千金,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难免惹人羡慕。 有些人还揪着自己不肖子孙,恨铁不成钢道:“你看看人家方岐方神医,以前也是赌徒败家子。” “可人家一朝醒悟,发愤图强,年纪轻轻就是六品官,还娶得太守大人家的千金!” “你一天到晚斗鸡走狗,什么时候能懂事一点?不说别的,能娶个良家小姐就不错了!” 队伍总算是来到了柳府门口。 柳府明明也一片喜庆之色,朱红色的大门却紧闭着。 跟在后方的赵玉明带人上前,笑着念了几句开门诗。 见里面没有动静,他只好和身份匹配的凤霞郡青年才俊们,一起上前推门。 不仅推门,他还朝着里面抛了一把铜钱,听见里面欢闹起来,门总算是推开来。 里面莺莺燕燕的女子,很快被凤霞郡青年才俊们分割开一条道路,赵玉明和方岐迅速朝里面奔去。 “大人等等我!” 刘三在外面照看彩礼马匹,穿得跟个福娃娃一样的刘四进来陪同,却不慎被女子们团团包围。 一些女子手持包了红绸的棒子,毫不犹豫殴打男宾。 这也是一种喜庆做法,寓意赶走晦气,增添福气,都是吉祥的意味。 看刘四逐渐被彩裙淹没,方岐默默打了个冷战。 这就是古时候的傧相吗?后世伴郎也不至于如此危险。 正所谓壮士断腕,方岐毫不犹豫抛弃了刘四,直接来到了柳潇湘阁楼前。 想要带走新娘子,却也没有那么容易。 柳章和柳云哥俩宛如拦路剪径的强盗一般,一左一右,一文一武挡在前方。 “哈哈哈!妹夫今天煞是好看,不过想要迎娶小妹,恐怕没那么容易啊!”柳云抱着胳膊大笑道。 一旁柳章也哈哈一笑:“方岐,想要带走潇湘,不让我们满意可是不行的啊!” 赵玉明也过来了,看着拦路打劫的哥俩,也忍不住笑了。 他伸手从方岐腰上取下两个玉佩,这是一开始就准备好的。 给柳云柳章一人塞了一个,按道理说就该让开了。 可柳章脸上笑意盈盈,明显不愿意就这样放过方岐。 “想要带走小妹也简单,记得改日制备一份强身健体的丸药来!” “我有个朋友” 柳章话还没说完,绣楼上就飞下来一个布娃娃,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这一幕把大家都逗笑了。 赵玉明呵呵道:“你要是再不让开,潇湘该自己出来了!” 柳章也笑得不行,捂着肚子让开了道路。 到了门口,方岐还是没能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娘子,而是另一个身穿喜庆婚服的女人。 古了怪! 方岐不是不知道暗中调换新娘子的套路,可这演都不演了?人直接来到了自己面前? 来者不是别人,赫然是柳潇湘的贴身丫鬟晓月! 晓月脸上略施粉黛,一看方岐就红了脸。 她身子僵硬着打开了房门,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羞怯地结巴起来。 赵玉明拊掌大笑:“哈哈哈!这陪嫁丫鬟陪得值,一点都不阻拦,还主动开门要岐弟进去呢!” 柳章和柳云也是一脸笑意,晓月羞得脸色更红。 什么? 大家都在欢喜,只有方岐脸上笑容僵硬,心中骤起波澜。 订婚之后,都是母亲通过媒人和柳家进行推进。 没人告诉方岐,偏偏方岐自己也不知道。 这年头大户人家小姐婚嫁,有贴身丫鬟的,还得陪嫁一个! 有些大方的,一次能陪嫁好几个! 母亲刘云秀自然是乐见其成,一次能娶两,以后就能多子多福,如何不乐意? 柳自成压根就不觉得陪嫁丫鬟有什么不妥之处,毕竟习俗摆在这里。 倘若是在婚礼之前方岐得知此事,没有感情基础的他,是断然不会同意的。 可眼下大婚当前,他只能忍耐下来。 倘若这时候说不要晓月,晓月一辈子不嫁人就是最好的下场了。 可恶啊! 方岐内心不由地想,他终究从一个根正苗红的新青年,染上了封建主义大家庭的色彩。 在柳自成的陪伴下,身穿钿钗礼衣的柳潇湘,缓步走来。 这一瞬,方岐只觉得天地寂静,只剩下自己和对方。 两人的距离,在不断靠近。 第一百二十四章 此饿非彼饿 成亲之日,是女子一生最美的一天。 足以在男人心中留下一辈子难以忘却的烙印。 柳潇湘反倒是没有如方岐一样涂抹厚重脂粉,仅仅略施粉黛,本就美得不可方物,今日更增添了几分不似人间的气息。 她身娇体柔,似乎稍不注意就会随风而去。 柳潇湘看着方岐的样子,眼中满是感动,见他神色痴迷,也不免有些骄傲。 柳自成亲自背着柳潇湘出了门,送上了轿子,在一阵吹吹打打中,这才来到了方家崭新布置的府邸。 新娘子进了门,宾客们也就开始饮宴。 作为方家目前唯一的男丁,敬酒作陪方岐是跑不掉的。 这种差事也不能让母亲和方毓去做,会被认为失礼。 “你的为人,我是放心的,但有些话还是要说。” 柳自成看着方岐道:“做事要量力而行,善待潇湘!” 方岐恭敬奉上一杯茶水,发誓道:“岳丈放心,小婿定然不负潇湘!” 这改口茶,柳自成笑着接过了。 程大将军倒是笑盈盈看着方岐:“少拿茶水来充数,你现在也是军伍中人,吃点东西再喝两杯!” 弄了一天滴水未进,方岐随意吃了点东西,端起酒壶连饮三杯。 拱手对程漠北道:“程伯伯好意,小侄心领,招待不周之处,还望伯伯海涵。” 程漠北很是受用地点了点头。 这方岐虽然年轻,可人却是有担当,有能力的。 做人也很有情谊,虽然因为年轻,刚直天真了些,可结婚后,应该就会成熟起来了。 “可惜这里不是京城,否则你与犬子定能成为至交好友!”程漠北喝了一杯提纯好酒,感慨道。 一旁柳自成笑道:“以方岐的本事,迟早有一天会上京的,到时候铁定会在京城闯出一番名堂。” 程漠北也赞同道:“老夫并不怀疑!” 其他桌就没有停留如此时间了,方岐过去和宾客打声招呼,说上几句招待不周之类的客套话。 最后都还是要喝上两杯,然后才离开。 刘三刘四两人,已经被灌得不成人样了。 没办法,方岐是新郎官,大婚之日不好让他喝太多。 方家人丁单薄,母亲方刘氏,妹妹方毓都不是灌酒的好对象,那就只能从方岐身边两个下人入手了。 还以为古时饮宴多么文雅,不过也是群魔乱舞。 程大将军喝多了在那里打拳,三个亲卫都拽不住。 柳自成喝多了,完全没注意自己身边妾室的脸色,说要去原配发妻坟头祭奠,告诉她女儿嫁人了的消息。 惹得妾室夫人狠狠掐了掐他的大腿。 还有不少喝尽兴了的,一同约着准备去青楼花坊再喝一顿。 至于他们是去喝酒还是干别的,那就不清楚了。 宾主尽欢,时间也差不多,方岐在晓月的搀扶下,摇摇晃晃朝着房间走去。 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原本好似喝醉了的方岐仿佛突然清醒了过来。 晓月浑身发烫,脸颊绯红。 脑海里充斥着一些少儿不宜的想法。 虽说新婚之夜得要柳潇湘亲自服侍,可要是方岐要求她也一起,那该怎么办呢? 她到底是陪嫁丫鬟,连妾室都不算。 其他人家的陪嫁丫鬟,大都被主家临幸过,运气好能被收为妾室,却也要受女主人的管理。 运气不好,失了清白后,被当成玩物送来送去,又或者许配给家中奴隶下人,生的孩子又是奴隶下人。 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方岐无奈轻叹一声,心中知道晓月的担忧和不安。 “晓月。” “啊!老,老爷!” 方白药仙逝,所以称呼方家家主方岐为老爷。 见她如此紧张,方岐不由得说:“你虽是陪嫁丫鬟,但你我之间没有什么感情,若是日后你我相处无感,我也不会妄动你清白。” “潇湘念旧情的,还请你再服侍她一些时日,以后我可给你恢复良人身份,除去奴籍,再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晓月没想到,方岐竟然会如此说。 一时间,她心中有些委屈,又有些不解。 丫鬟一旦进府,生死就全在主家一念之间,身子清白根本就不算什么。 像张宝林那样活活虐杀一个下人,结果被反噬的人,可谓是少之又少。 换做其他人如此说,晓月或许会觉得庆幸,可说话之人是方岐,被尊为神医的方岐。 她竟然有种自卑的委屈。 “老爷,是看不上奴婢姿容吗?”晓月咬着唇,眼中泪波流转。 怎么一番好意,却把人弄哭了? 方岐急忙道:“不是,你很好看,人也温柔细致我喝醉了,你别放在心上!” 此刻方岐恨不得给自己脸上来两下,这是在说什么? 怎么还夸赞起晓月容貌来了。 老爷夸丫鬟长得好看,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晓月粲然一笑:“老爷,是个好人呢!” 说完,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婚房门口,晓月打开房门,让方岐进去,自己则在外面守候。 倘若方岐和柳潇湘有什么需要,她也好及时响应。 方岐无奈摇摇头,被发好人卡了,也不知道自己的意思,晓月是否真的明白了。 眼下不是考虑晓月的时候,洞房花烛,身穿庄重大气,明艳华贵嫁衣的柳潇湘就坐在婚房床头。 方岐走上前去,静静看了一阵。 外面天黑了,周遭寂静一片。 只有贴着喜庆图案的花烛绽放光芒,让方岐有些恍然。 他一时间,竟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 有种前世今生,不断交错轮回的感觉。 柳潇湘感觉到方岐进来了,可他却停在了自己面前不会说话。 这是怎么了? 强忍着没有掀开盖头查看,柳潇湘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何发愣?” 听着柳潇湘黄鹂清泉一般的声音,这才把方岐拉回了现实。 他缓缓上前,用喜杆挑开了柳潇湘的盖头。 柳潇湘美目流转,羞涩含情,见方岐一副呆呆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 “感觉如在梦中,唯恐醒来。” 方岐牵着柳潇湘来到桌前,倒上了新婚酒。 柳潇湘十指芊芊,端起酒杯和方岐轻轻一碰,在她要喝的时候,却被方岐拦下了。 “喝个交杯。” “何为交杯?” 柳潇湘一脸不解,却见方岐端着酒杯的手挽过自己持杯之手,两人相对而饮,竟然别有一番风味。 喝了交杯酒,象征夫妻合二为一,从此祸福与共。 看着烛光下美若天仙的柳潇湘,方岐终究还是男儿本性占据了上风。 他轻轻揽着柳潇湘柔弱腰肢,将其放在了自己怀中。 脸就埋在了她柔嫩颈间,嗅着那幽兰体香。 “夫君,我有些饿” 感觉到方岐的变化,柳潇湘羞得脸似乎能滴下血来,却又不想因为自己体力不支影响新婚体验。 她也是一天没怎么吃东西,眼下喜桌上除了酒水,还有龙眼,红枣,糕点等物,甚至还有一头烤乳猪。 也不差这一时半会,方岐伺候着柳潇湘吃东西,也是其乐融融。 只是看着娇媚万分的柳潇湘。 方岐觉得,他也饿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破除先天童子身 正所谓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 巫山云雨过后,方岐有些饿了,可是又不愿意离开温暖的床榻。 身边美人已经依偎着自己睡了过去,脸上潮红初褪,嘴角带怯含羞。 欲望如潮水般褪去后,剩下的只有无尽温柔。 看着柳潇湘的侧脸,方岐发誓自己会用一生的时间来守护她。 困意逐渐袭来,肌肤贴着如同羊脂暖玉一般的胴体,方岐闭眼前,留恋般轻抚了一下柳潇湘的脸颊。 天还未亮,方岐还未醒来,耳边就响起了一声惊呼。 听得声音,方岐瞬间睁开眼睛,无比警觉看着四周。 可这一看,却楞了。 身旁柳潇湘粉面含春,抓着被子捂在胸前,露出白皙如玉的肩膀脖颈,宛如莲藕般的手臂。 这个样子,也好美。 而且是那种独属于自己的美。 方岐都讶然一笑:“怎么了?” 柳潇湘咬着唇,楞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昨日她已经嫁入了方家,成为了方家的媳妇,也和方岐行过周公之礼。 可到底是头一次醒来身边睡着一个男人,所以才让柳潇湘惊呼出声。 身体有种不适的感觉,柳潇湘羞得无以复加,又钻回了被子。 她这个娇俏模样,让初步成长的方岐如何忍受得住。 如果不是因为怜惜柳潇湘身体孱弱,他恐怕又想要演练一番枪法。 没办法,方岐只是小心靠近着,试探着将柳潇湘拦在了自己怀里。 肌肤和体温交织,两人的呼吸渐渐粗重。 感受到方岐身体的变化,柳潇湘羞涩一笑:“夫君,不行的,早起了还要去给娘亲请安,不能误了时辰” 方岐淡然一笑:“你身子骨弱,我怎能忍心折腾你呢?不妨多睡一会,方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没有太多规矩。” 柳潇湘温顺答应一声,埋头在方岐胸膛。 晨起锻炼后,方岐陪着柳潇湘去母亲房间请安。 虽说以前没有这种规矩,但柳潇湘来了之后,一些属于官宦之家的规矩也就要树立起来。 更别说方岐本身有官位在身,只是以前他懒得去弄这些而已。 现在换了新宅院,柳家赵家还送来好些下人家丁,没有规矩也不行。 家里的事情,方岐完全交给柳潇湘,所以面对柳潇湘提出的要求,他也遵循无误。 一条染血的白绫被放在木匣里,以后方家添丁进口,这还要祭祀之用。 证明方家迎娶的妻子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对于官宦之家,正妻是非常重要的,倘若新婚之夜不见元红,甚至可以成为休妻的理由。 刘云秀很是满意,尤其是见到柳潇湘走路都撇着腿。 就是不知道她的肚子争不争气,能不能让她早日抱上孙子。 面对母亲这样的目光,柳潇湘羞得脸颊通红。 不知道为什么,成亲之后,方岐感觉柳潇湘身上那种哀愁之意减少许多,变得活泼灵动了不少。 百草堂还要歇业一天,方岐趁此机会陪着柳潇湘熟悉新家。 不至于成亲后第一天就把她抛下,让她独自面对一个大宅院。 到底是大家闺秀,事情安排起来井井有条,硕大一个宅院没出半点岔子。 刘三现在荣升方家管家,不过柳潇湘要求他跟着柳家管家柳福学习。 至于刘四,摇身一变,成了方家的一个护院。 他实在是打不过赵家和柳家送来的几个老护院,他们可是战阵老兵,刘四在他们面前根本就是新兵蛋子。 方岐在书房里制备一款成药,有人进来添茶,他下意识要说谢谢小毓。 抬头一看,来人却是柳潇湘。 “夫君,累了就歇息一阵。” 不料,柳潇湘进来后,方岐就从椅子上站起,让她坐了上去。 “有劳娘子了。” 方岐伸手在她肩膀上揉捏按摩起来,既能缓解柳潇湘的疲劳,又能缓解自己的疲劳,绝不是趁机占便宜。 柳潇湘抬着头,温柔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方岐。 男子如此照顾妻子,传出去不知道会有多少老古板训斥失礼,又不知道会有多少女子心生羡慕。 两人新婚正情浓之时,方岐缓缓俯身,柳潇湘也识趣地闭上了眼睛。 “老爷,夫人,世子殿下来了。” 书房外传来晓月的声音,柳潇湘脖子一躲,笑盈盈看着满脸无奈的方岐。 “夫君不得诱惑妾身失礼,快去迎接世子殿下才是。”柳潇湘笑着推开了方岐。 方岐只能摇头,这世子殿下,昨天没来参加婚宴,今天反倒是来了? 这不是存心打扰他们夫妻甜蜜嘛! 带着些许怨念,方岐在晓月的带领下朝着前厅走去。 他却没注意,在推门出去的时候,柳潇湘对晓月使了一个眼神,晓月瞬间羞得退了一步。 来到前厅,定王世子李邺笑着对方岐拱手。 “方神医!新婚大吉,恭喜啊!” “下官方岐见过世子殿下,多谢殿下!” “哎,快快请起!” 两人落座,下人倒上香茶,摆上茶点。 今天李邺穿着闲服,只不过是腰间挂了一块龙纹腰牌,以此证明皇室身份。 两人闲聊一阵,李邺话锋一转,对方岐道:“昨日未能前来参加方神医成婚喜宴,实在可惜,不过本世子准备了一份礼物送给方神医。” 说着,李邺从袖笼中取出一张房契,放在了桌上,手指按着,给方岐推了过去。 这张房契,赫然是方家以前的宅子。 这宅子被方岐前身赌博抵押出去,被罗平获取,后又不知为何落入白老虎的手中。 自从白老虎临阵反水救下方岐后,方岐就放弃了收回那个宅子的念头。 更何况如今有了更大更好的宅院。 可现在,却被李邺拿了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不仅如此,那房契上鲜红的手印,并不是用的印泥,而是血迹! 方岐眉头微微皱起,对李邺问道:“世子殿下,这房契从何而来?” 李邺看着方岐,一脸笑意:“自然是从不义之人手中夺回来的,那白老虎可是凤霞郡贼子,作恶多端。” “可惜听说他已经死了,不过他妻儿尚在,取回一个宅子不是轻而易举?” 方岐心中瞬间感觉到有些不妙。 因为白老虎做了不少恶事,却对方岐有义举。 所以那个宅子,方岐不去过问,也算是给白老虎家人一个栖身之处。 但没想到,李邺竟然会用这个作为的礼物! 是故意而为,还是真不知道白老虎是为了救他而死? 方岐声音都有些冷意,询问道。 “殿下,那白老虎的妻儿,现在何处?” 见方岐神色变化,李邺似乎浑然不觉,依旧得意笑道。 “你觉得,我会放过他们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世子为何如此? 方岐看着世子李邺,有些想不明白。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如果是不知道自己和白老虎之间发生过什么,或许有这样做的理由。 但是对白老虎妻儿下手,未免有失他世子身份。 有时候,方岐并不想用最险恶的心思去揣测他人。 可面对李邺,他不得不这样去想。 “祸不及妻儿啊,世子殿下。”方岐开口道。 祸不及妻儿? 李邺笑得更加欢乐了,这方岐还真是一个好人。 不过,祸不及妻儿这句话一般都是失败者说的,这样祈求敌人良心发现,放过自己妻儿老小一马。 对于获胜者而言,殃及满门,斩草除根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只是可惜,这样的人,却不能为他所用。 或者说,方岐不会被任何人掌控。 天下百姓,医道发展,身边亲朋,这些才是左右他行为的关键。 李邺左右看了看,方岐感觉他有话要说,于是让外面的下人都去做别的。 深吸一口气后,李邺带着几分惋惜之色对方岐道:“方岐方神医,我敬重你的医术,你的才华。” “今日本世子亲自对你发出招揽,只要加入我定王府,不管是高官厚禄,金银珠宝,还是女人田地,应有尽有!” 方岐越发迷惑了。 那日城外遇险,一个名叫公孙止的家伙说是招揽他,其实是想要控制他。 现在李邺再来招揽,难免让方岐心生怀疑。 而且他这种世子身份,手下有好些人替他卖命,扫清障碍,那也说得过去。 真有人会先用下作手段,之后再摆出一副诚心招揽的样子再来一次吗? “殿下可曾知道一个名为公孙止的人?”方岐试探着询问。 李邺眼皮明显一抬,笑容迟钝了半分:“不曾听闻。” “哦” 方岐笑了,拒绝得十分爽快:“在下才学浅薄,身份低微,能被殿下看重招揽,是在下的荣幸。” “然而在下并无去他处的念头,更何况如今刚娶柳大人千金为妻” 拒绝爽快,却也十分委婉。 王爷招揽属下,那也是要跟着去封地的。 方岐没说因为家人的缘故,避免李邺大手一挥,让他尽管带着全家去定州一代安家。 而且提上了柳自成,意思自然是要帮着自家人。 李邺招揽方岐可以,但要招揽柳自成这种身份地位的,那就有挖皇帝墙角的嫌疑。 又被拒绝了,这一次还是摊开来说的。 “看来你我有缘无分,真是可惜!” 说完,李邺站起身离开。 方岐紧随其后,一副恭敬的样子送走了这位世子。 等马车声音都渐不可闻时,方岐站在门口,缓缓握紧了拳头。 这李邺,满口谎言,来者不善! 要说方岐是什么时候察觉的,那就是在他问出有关公孙止之事的时候。 公孙止的名字,就连凤霞郡寻常百姓都知道。 现在海捕文书还贴在凤霞郡城门口告示栏,说不知道,岂不心虚? 虽然不知道李邺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方岐感觉,要是自己加入到了定王的势力中,一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李邺这人,表面上为人亲善,背地里却不知道在谋划什么。 先用白老虎家人杀鸡儆猴,再摆出一副求贤若渴的样子,方岐要是答应他才真是脑袋被踢了。 可这李邺到底想要做什么? 如果只是为了自己,未免也太大费周章了一些。 还是说,他觉得自己手上有所谓的千年人参,百年灵芝,所以想要长生不老? 这个念头一浮现而出,方岐自己都觉得荒唐。 “备车!” 方岐叫来下人,准备立刻去方家以前在郡城里的房子看一看。 柳五现在是方家的护院头子,带着刘四和另外几个家丁一起前往,以此保障方岐的安危。 坐在马车里,方岐神色越发阴郁。 人总是要遇到过后才能成长,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方岐只是一个纯洁大学生。 获得神医传承后,心中涌现一腔热血,想要带领医道发展,造福平民百姓。 可现在他的思想在成熟,在改变。 他的医术,远超这个时代的眼界,自然吸引了许多人注意。 如果他孤身一人,无牵无挂,自然百无禁忌,只是保护好自己一人,方岐还是有十足的自信。 可现在他有了妻子,也有家人牵绊,行事自然得要小心谨慎起来。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要去方家旧宅看看,这李邺到底会把事情做到哪一步! 方家旧宅,宅子不大,两进两出而已,不过地段挺不错。 脑海中有关这处宅院的记忆浮现,站在门口,方岐一时间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后世方岐来到这里,还是此间方岐,觉醒了后世记忆。 呼! 深吸一口气后,方岐推门而入。 门虚掩,众人步入院内,柳五没让方岐继续进入大堂,而是自己带人先过去查看了一番。 “老爷。” 柳五现在属于方家人,所以也称方岐为老爷。 “里面怎么样了?”方岐询问。 柳五脸色不太好,开口道:“里面的妇人已经气绝多时了,剩下一个五岁的男童,情况也不太好,像是撞邪了一样。” 撞邪,其实是惊吓,失魂的一种说法。 既然没有危险,方岐迈步而入,看见大堂的样子,让他心中一片冰寒。 幸好没有答应加入定王府,否则以后不知道自己和家人会遇到什么。 白老虎的妻子衣衫不整,浑身凌辱伤痕,明显是遭受欺辱之后自尽而亡。 一旁怔怔站着一个男童,双眼无神,目光呆滞,似乎对外界没有反应一般。 倘若他看见了母亲遭受的一切,必然在他心中造成极大的打击。 方岐来到男孩身边蹲下,看着男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没有回答,他面色苍白,呼吸有些急促,眼底带着惊恐。 看来是惊悸之症没错了。 治疗这种病只能进行安抚和心理支持才能逐渐缓解,汤药之用效果不佳。 方岐缓缓伸出手,尽量不做出突然的动作对男孩造成惊吓,将男孩抱在怀里,大步离开这里。 倘若继续让他看着母亲惨状,只会催生更加严重的后果。 男孩趴在方岐肩头,嗅着方岐身上那股奇异药香,眼神中好似恢复了一丝清明。 就这样盯着堂内母亲的身体,距离逐渐拉远。 这间屋子死了人,已经不适合居家住宿了,或许得要挪做它用。 方岐让男孩感受着自己的善意,带着他回去了方家。 交代下人好生照看后,他又马不停蹄去了府衙。 那李邺如此无法无天,难道就没有办法治得了他? 第一百二十七章 命亦有贵贱之分 “岳丈大人,难道就只能视而不见吗?” 方岐站在书桌旁,柳自成依旧用笔写着什么。 他将李邺招揽自己,祸害了白老虎家人一事全盘说出,并且给出了一些合理猜测。 其实方岐想要的不多,让李邺的肆意妄为受到惩罚就好。 王公贵族杀普通人,是无法以命抵命的,但是总要受到惩戒? 否则不把普通人的命当命,只会让人更加凶残。 说不定有朝一日,就会祸害到他这种旁观者头上。 给普通人讨个公道,也是在给未来的自己增添保障。 但,方岐自己也知道,这未免太理想了。 柳自成放下笔,眼中带着几分训斥的意味。 只有自家人,才会这样,换做以前方岐因为这件事找到他,或许柳自成只会客套几句,用官僚做法敷衍一番罢了。 但现在,他必须得要教一教方岐,这所谓的官场生存之道。 “你想要怎么做?你觉得因为这点小事,就能掰倒一个强悍王爷的世子?” “当然,人命关天,老夫不是认为死一个人无关紧要,而是死的这个人,对于定王世子而言,无关紧要!” 方岐抿抿嘴,神情颇为无奈。 他无心政事官场,现在也算是得到了教训。 现在仔细一想,自己想要让李邺得到惩罚的想法,也未免太过天真。 哪怕就算李邺承认是他杀的人,惩罚不过皇帝训斥两句,罚铜百斤。 这对于定王世子而言,根本毫无惩戒意义。 甚至会因为这个,彻底得罪定王一派。 或许方岐可以说自己不在意,得罪了就得罪了,要不畏权贵,为平民百姓发声。 可自己身边人呢? 方孝孺义正词严,说有种诛他十族。 他倒是死得其所,青史留名,可他十族族人,何其无辜? “唉!” 终究,满腔热血化作一声轻叹。 见方岐这个样子,柳自成也不由道:“你心地善良,然而官场险恶,也不知道我带你进入官场,是福是祸。” “或许你断绝官场,一心求医问道,可能会更好。” “只是,以你的才学,终究会冒出头来,躲不掉的。” 这话确实如此,哪怕没有柳自成带方岐步入官场,程漠北也会拉着方岐进入军方一脉。 这时候,方岐反而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里没有失望,反而更加坚定。 阻力越大,说明越是要改变。 哪怕现在他办不到,也不能因此改变自己的内心。 “谢岳丈大人指点,女婿知道了。” 方岐恭敬行礼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希望世子殿下仁义爱民,不要在继续下去了。” 有些话没有说完,柳自成也能理解。 对于方岐这种变化,他很满意。 年纪轻轻就能领悟到隔岸观火,顺水推舟的精髓,已经悟性极佳了。 和自己家两个儿子比起来,要强不少。 要是方岐从小跟着他,或许成就会比现在还要高不少。 离开府衙,方岐朝着远方眺望,心中暗道。 欲要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自己不妨再给他添上一把火。 百草堂。 婚礼结束,百草堂又重新开业,只不过柳潇湘没有跟来。 方家所有产业都交给了柳潇湘打理,母亲从旁协助,治病救人这一块就只能方岐自己来。 好在有江波这个熟手,以及要跟着方岐的方毓,百草堂运作起来也没有问题。 除去原本的人之外,还多了一个。 仅有五岁的小虎。 小虎还是不太爱开口说话,在方岐精心照顾下,他除去不爱说话之外,和寻常孩童没有什么区别。 白老虎虽然之前作恶多端,但是临死之时行了义举。 作为受益者的方岐,照料他遗留子也是一种回报。 “小虎,这种药材认识了吗?” 方岐完全是把小虎当成徒弟来教。 倘若白老虎知道,他一个混混泼皮的儿子,竟然能跟着名扬凤霞郡的神医学习医术。 恐怕在地府里遭受刑罚都要大笑出声。 不枉他良心发现,临阵反水救了方岐。 “嗯。”小虎答应了一声。 方岐想要小虎更活跃一些,就说道:“问你药材,你就要接着说你知道的,这样我才知道你有无遗漏。” 虎头虎脑的小家伙想了想说:“蟾酥,可以解毒止痛,开窍。” “嗯,何处最佳,性状如何?” “要巴蜀,晋阳等地的蟾酥较好,性状要颜色均匀,质地细腻。” “有些磕巴不全,但也说得不错。” 方岐夸赞了一句,随后拿起一片蟾酥说道:“你看,颜色过深过浅都可能质量不佳,断面有光泽者更佳。” “对光视之,无杂质,气泡者佳,要挑选华夏大蟾蜍,或黑目蟾蜍的蟾酥为佳。” 趁着看病之余,教了小虎一些,然后让他继续熟悉百草堂现有的药材。 药材配合医书,懂了药材,然后才能知道如何配伍。 学习了配伍后就是抄方学习。 心中能够对症下药之后,那才算是打好了基本功。 同时还得学习辨明病症,望闻问切之术,脉诊针灸等等。 江波也很喜欢小虎,倘若方岐忙碌,他也会主动教小虎一些东西。 不说江波,就方毓会的那些,小虎都要花费很长一段时间去学习领悟。 方岐成亲之后,做事更加稳重了些。 一些第一次来找方岐的病人,也少有因为方岐年轻就有所怀疑。 反而因为方岐那种气度,让人心中都多了几分自信。 “哥,你怎么制这种成药啊!羞人!” 趁着方岐空闲,方毓红着脸,来到他面前啐了一句。 现在的方毓也精通药理,后院晾的药丸她拿起来嗅一嗅,大概就知道用于何处。 方岐笑着说:“这可是柳大哥和柳二哥要的,强身健体之效。” “哼,哥哥是欺负我不识药物吗?”方毓娇嗔道。 增强男人房事之能的药物,怎么都带有强身健体之效。 不过旁边还有一份药效更强的丸药,那是方岐特别制备的,植物药材都被他渡灵激发药性。 至于虎鞭一类的动物药,渡灵没有效果。 所谓虎狼之药,再加上被渡灵增强药性,效果极其恐怖。 “刘三,你之后把右边架子上的强身健体丸分成两份,给柳家两个哥哥送去,右边架子上的一份丸药不要去动。” “好嘞!” 方毓好奇询问:“哥,你那右边架子上的,不会是想要自己用?” 只要是个男人,遇到这种问题都得恼羞成怒。 哪怕方岐身怀岐黄神医体,这方面根本不可能有问题。 “没个姑娘家的样子!” 方岐笑着,伸手在方毓的少女发型上宠溺一拍。 看着方毓天真无邪地跑开,方岐心中温暖一笑。 这可是他特地给定王世子李邺准备的。 李邺喜欢留恋花丛,有此等助兴之物,他岂会放之不用? 当然,方岐不是刻意要用自己的医术去祸害人,他只是想要李邺更多的浪迹花丛。 少花费一些心思在其他地方,以免造成祸端。 在制备这份丸药的时候,方岐也下意识想过。 有朝一日,他想要用自己的医术去害人。 那个时候,他还称得上是一个医者,一个好人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 拖延之法 “殿下,百草堂方岐求见。” 李邺没去花船香楼的时候,就会在潘家大宅居住。 这潘家,属于凤霞郡的商人大户。 也只有商人才能支撑起皇家贵族的高额花销。 可商人无利不起早,潘家从李邺这里得到了什么,那就不为人知了。 一听方岐来了,李邺心中闪过一丝可能,随即变得兴奋起来。 “快请!” 在下人的带领下,方岐来到了潘家大堂中。 眼看方岐要作势下跪行礼,李邺快步上前,将方岐给搀扶了起来。 “方神医,希望你来是给我一个好消息!” 只要有了方岐加入,他的计划就可以大幅提前。 原本的那些阻碍,就都算不了什么了! 方岐笑着取出一盒丸药:“确实是好消息,在下之前拒绝了殿下招揽,心怀愧疚,特意制作了一盒强身丸药,寥表歉意!” 旁边的潘家公子,潘元毅看了看,眼中充满羡慕。 现在谁不知道方岐极少制作丸药,用的药材也是一等一的好,已经是有价无市之物。 而且听方岐暗示的意思,这丸药似乎和房事方面有关,着实令人着迷。 李邺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一把拍掉方岐手中的盒子。 好在木盒不易损坏,掉在地上也没有散落。 方岐脸上露出一副惊愕的样子,实际上内心已经做好了李邺翻脸的准备。 “本世子难道缺你这一盒助兴丸药?方岐,你莫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消磨我的耐性!” “殿下恕罪!这确实是在下的一番心意!” 方岐一副诚恳模样,更是让李邺气不打一处来。 难道方岐不清楚,李邺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吗! 原来故意气人是如此舒坦,方岐心中暗道。 哪怕不能借助律法之力惩处李邺,好歹这样也能气李邺一阵。 眼看情况不妙,潘元毅急忙上前当起了和事佬。 “哎呀,方神医你怎么能惹世子殿下生气呢?” “殿下,方神医确实是一番好意,还请殿下息怒!” 李邺盯着方岐看了两眼,冷冷笑了一声,挥手示意方岐离开。 方岐站起,将丸药放在一旁,这才告退。 等方岐一走,李邺脸上的愤怒快速消退,反而变得有些玩味。 “元毅,你说这方岐方神医,会不会在丸药里面下毒?” 下毒! 潘元毅惊愕不已,也不知道为什么李邺会有如此一问。 “应当,不能?” 下毒毒害王公贵族,方岐就算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而且还要牵连家族,满门抄斩都是仁慈之举。 李邺也觉得有些不可能,难道方岐还真是来送礼致歉的? “既然不能,那你吃一颗试试。” 听了李邺的话,潘元毅脸色顿时有了变化。 原本他对方岐为人还是比较信任的,但是听李邺这么一说,怎么都有些怀疑。 更何况那是方岐啊,为人称道的神医! 他要是想要毒杀一个人,甚至不需要用砒霜附子一类的毒药。 没办法,潘家既然已经靠向了定王府,就得一条路走到黑,因为试毒这点小事就背叛,显然讨不到好下场。 “好!” 潘元毅过去打开木盒铜挂,里面摆放着二十八颗黑褐色龙眼大小的药丸,一股浓郁药香扑面而来。 仅仅是嗅闻一口,潘元毅就感觉身体变得精神有力了似的。 这药,不会效用很强? 想了想,他还是捏起一颗放在嘴里,味道微苦带甘,口感沙沙的。 吃了之后还需要观察一阵,可潘元毅却没觉得身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微微有些发热,并且欲望开始逐渐升腾。 说来也怪,别的助兴药物他也不是没有吃过,吃了之后身体其实有种不适之感,而且房事结束后会有一种明显的身体亏虚之感。 但现在方岐给的丸药,却没有那种明显副作用。 极品! “殿下,这丸药应该没问题,而且不同于一般虎狼之药,对身体没什么不好影响。” 看潘元毅一副惊喜模样,李邺也有些疑惑了。 他也不相信方岐会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就敢对他下手。 拿起一颗药丸放入口中,细细品味之后才咀嚼吞咽下去,随后感悟着身体发生的变化。 李邺眼睛一亮,不得不说,这方岐的手艺就是不错。 若是能追随附庸他,就这制药一手,就能给李邺带去无尽的好处。 这种药,不管是送人,还是发卖,价值绝对高于金玉珠宝。 就这样一盒药丸,李邺保证在京城可以卖出三千两的高价! “殿下,咋们现在是否要去青楼花坊耍乐一番?”潘元毅笑着询问。 李邺哈哈大笑,扩展了一番身体,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今天,一夜三次,夜驭三女不是问题! “走,去最好的花船!” 回了家,方岐的情绪有些低落。 他的医术和药物中掺杂了其他心思,显得并不纯粹。 人就是这样,一旦开了口子,日后只会逐渐降低自己的底线。 可若是不这样做,方岐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去延缓李邺的脚步。 “夫君!” 柳潇湘正在花园中看着一卷书册,见方岐回来了,立刻笑着迎过来。 见到柳潇湘的瞬间,身上疲惫尽去。 不管是谁,只要胆敢伤害自己身边人,管他什么医术毒术,只要能保护自己家人,那就百无禁忌! “今天劳累吗?” 柳潇湘按着方岐坐在石凳上,伸手温柔揉捏着方岐肩膀。 正所谓久病成医,方岐也会给她按摩,介绍穴位,现在她反倒是学过去了。 “医馆每日病人已经稳定下来了,习惯就不觉劳累,更何况只要一回家见到你,就疲倦全消。” 听方岐如此暧昧的话,即便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也足以让柳潇湘害羞。 尤其是方岐有些时候举止大胆,行为开放,让她有些不能接受。 牵手,拥抱,亲吻,这些过于亲密的动作,在卧房里自然无所谓。 可偏偏方岐在外面,趁着四下无人也会如此做。 要知道在外面,哪怕是和妻子牵手而行,说不定都会被言官指责,认为是败坏风气之举。 但,心里又很喜欢这个样子,因为这是方岐对她爱意的表现。 “夫君,怎么妾身还是没有身孕呢?” 按揉着方岐太阳穴时,柳潇湘不由得询问。 这都有些日子了,可肚子依旧不见动静。 方岐都颇为无奈,他夜里已经很努力了,奈何柳潇湘身体孱弱,并不能轻易受孕。 这种情况除了让柳潇湘吃药调养以外,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方岐都不着急,她反而着急了。 这时候,方岐突然意识到,柳潇湘其实承担着很大压力。 她身为正妻,倘若生不出孩子,地位就会大打折扣,而且惹人非议。 之前赵玉明夫妻二人如何,那是有目共睹。 更别说这个倡导男人三妻四妾的时代,正妻生不出孩子,妾室却可以。 正所谓母凭子贵,妾室难免会对正妻的地位造成影响。 所谓后院不得安宁,就是因为这些导致的。 方岐伸手牵起柳潇湘芊芊玉手,温柔道:“不着急,我们一定会有孩子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输血不是分寿 不知不觉,已经步入冬日。 气温一天天降低,虽说岷州偏南,少有下雪。 可在这个年头,普通人还住着泥坯房,茅草房,一到冬日,倘若又缺少燃料,也是能冻死人的。 更何况凤霞郡城外那些难民,只能依靠少量材料搭建一个棚子,能遮风挡雨就不错了,如何奢望保暖之能? 这些事情方岐把自己的一点想法写成了折子,直接递给了柳自成。 如何去做就看柳自成的,再怎么操心,凭他个人之力也无法改变什么。 对于自己这种变化,方岐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他感觉,自己更像大靖的普通人了,可真正的大靖民众,却把他捧得更高。 正午时分,百草堂众人还在吃饭休息只是,好些个乡民抬着一个重伤军士来到了百草堂。 “方神医!这人快要死了!” 放下手中饭食,方岐急忙招呼众人将重伤之人放在病床上,急忙检查伤势。 这人身穿郡城守备军的服装,身上的创口看上去是刀伤,失血过多晕厥了过去。 这次可和之前刘四的情况不同。 之前刘四受伤后是立刻被送到了百草堂,而眼前这个军士浑身鲜血已经流失得差不多了。 从他身上沾染的草屑泥土来看,应该是在城外遇险,然后才被乡民发现带到了城里。 方岐可以保证,倘若还是按照救治刘四那一套手段,听天由命的话。 这个军士活下来的几率不足三成! 而且到底是因为什么,会让人铤而走险,对一个军士下手? 不过,好在之前方岐就意识到了自己对于救治失血之症方面的不足,所以他提前做好了准备。 “小毓,取针线,竹针,牛筋管。” “嗯!” 方毓很快取来这些东西,方岐先取一部分军士的血液,另外混合自己,刘四,江波,以及邻居的血液,进行凝聚观察。 所谓凝聚观察,是一种近代才有的血型鉴定方法。 源于二十世纪,奥地利科学家兰德斯坦纳。 一个人的红细胞在遇到某些人的血浆时,红细胞会发生凝聚现象,而遇到某些人的则不会。 通过此可以进行区分血型。 方岐已经将身边人的血型都进行了大致划分,遇到需要输血的伤患,就分别进行凝聚观察即可。 不过在凝聚观察之前,他要先给病患输入自己的少量血液。 无他,方岐确定自己的血型为o型血,也被称为万能血型。 在紧急情况下少量输送给他人会起到效果。 不过就算是这种情况,也要密切观察受血者的反应。 大家还不知道方岐要如何治疗,却见方岐拿起了竹针和牛筋管。 这时候还无法制作出合用的金属针头,细小竹针就是最好的选择,而输血管选用也是韧性极好,传导效果不错的小牛牛筋管。 接口处用细线勒在了一起,输血也就成为了可能。 方岐在一旁输血,江波和方毓给伤患清理创口,同时进行伤口缝合。 其他人还是头一次见方岐用这种两头都有针的东西,搞不懂是何作用。 只见方岐将一头竹针刺入左臂血管,再将另一头刺入军士身上。 因为军士失血过多,方岐体内的血液自然而然就输送了过去。 这一幕惊呆了众人。 就连时常接受方岐先进医术观念熏陶的江波和方毓都满脸惊恐。 “哥!你在干什么!”方毓的声音都带着几分尖锐。 方岐微笑道:“病人失血过多,我输一点血给他就能缓解,等下还要看凝聚结果如何,要对应血型才能更好。” “让我来!” 刘四下定了决心,上前撩开了袖子。 “哪里用得着你,你还没娶媳妇呢!” 说着,刘三当仁不让地挤开了刘四,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众人的观念里,血液乃是生气之源,但凡过多失血者,都会感觉身体虚弱。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寿命缩减的缘故。 现在方岐给病患输血,在他们眼中,就是方岐将自身的寿元,分一部分给受伤之人。 这如何不让人惊恐? “抢什么?血型不对不能乱来,我也只能输一点给他。”方岐斥退争抢的众人。 刘四跪在一旁,给方岐磕头道:“方神医!您的寿命多宝贵啊,用我的!” 寿命? 方岐这才明白他们心中所想,也知道他们对自己的关切。 “血和寿命无关!你们不要胡思乱想。” 刘三梗着脖子道:“怎么无关?血流多了,人就会死,刘四之前也是这样,幸好方神医给救了回来,不然他早就死了!” 血流多了不死才怪,但是和寿命怎么能扯上关系? 方岐解释道:“血和寿命没有必然的关联,如果血等同于寿命,那岂不是受血之人可以长生不老?” “血多了人也会死,血少了人更会死。” “血就如同河流,身体如同周围田地,河流干涸,田地自然也会干涸。” “但田地干涸之时,从外面调一部分水过来,也能滋润田地。” 这已经是方岐最浅显的解释,虽然想要让他们理解和接受,不是一时半会能办到的。 输入一部分方岐血液后,重伤军士气色肉眼可见地好了一些。 这方岐的鲜血,确实又和普通人鲜血不同。 里面蕴含的生机之力,绝对是远超常人的。 这军士身体也比一般人强健,还用不上同血型的血液,他的情况就已经开始好转。 趁此机会,方岐写下活血补气的药物,让方毓先去准备好,即刻就给军士服用。 一般活血补气,自然绕不开熟地,丹参,人参之类。 而人参,恰好是很好的渡灵载体,用渡灵增强药性后,效果极好。 差不多了,方岐扯下竹针,由于合用的牛筋管和竹针都不太容易制作,所以这时候就没有一次性的说法。 用了一次,只要没出问题,消毒之后还得接着用。 “把这个军士在百草堂的消息给守备军汇报一声,拿我威武军行军书记的腰牌过去,免得惹人怀疑。” 做完之后,方岐不忘安排刘三跑一趟。 刘三关切看着方岐:“方神医,您没有大碍?我看您刚才流了那么多血给病人” 方岐不由得一笑,这点数量对岐黄神医体而言,并没有什么大碍。 “放心,我没事,抽血输血会是医道外科发展的必经之路,以后你们就习惯了。” 涉及医道,起码凤霞郡没人再质疑方岐。 刘三多看了方岐两眼,见他不是和以前一样几天几夜劳碌不休息还强撑,这才稍稍放心。 不多时,刘三跟着一个身穿皮甲,腰间配刀的守备军军士一起回来了。 “下官守备军队正王飞,见过书记大人。” 王飞面容刚毅,对着方岐拱手抱拳,行的军礼。 方岐摆手示意无需多礼,这时候把他当成一个坐堂大夫看就行。 再把守备军军士被乡民发现之地告知王飞一声,剩下就等军士醒来,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砍杀外派出去的守备军军士,这种事情可不简单。 不知为何,方岐心中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第一百三十章 叛军来了! 百草堂正要关门时,守备军的队正王飞又急匆匆赶来。 “书记大人。”王飞恭敬行礼。 不等方岐询问,他就接着说:“下官去城外调查,发现痕迹被人抹除掩盖,对方有行伍经验,恐怕来者不善,徐柱醒过来了吗?” 方岐摇头,又问道:“会不会是遇到了什么绿林中人?” 所谓绿林中人,就是游侠浪子一类的人物。 有些绿林人物义勇双全,令人钦佩。 而有些绿林人物完全就是匪盗流寇,打家劫舍,惹人生厌。 王飞想了想说:“行事如此慎密,想来不会简单,就算是绿林中人,恐怕也有行伍经历才对。” 牵扯军伍,说不定就是军队里仇杀。 现在徐柱还未醒来,王飞只能先回去守备军。 临走之时,方岐不忘提醒一句:“可从徐柱身边关系网入手,看他是否有仇敌,或者得罪过什么人,外加对方有行伍经验,想来查验起来会轻松一些。” “谢书记大人指点。”王飞恭敬行礼后退去。 现在方岐也能坦然面对官位比自己低的人行礼了,而不是像一开始那样,只要有人对自己行礼,他就立刻上去搀扶。 虽说这种搀扶之举可以看作礼贤下士,可对谁都这样,那就失了效果。 就宛如舔痔金杯一般。 刘三关好门就去驾车,准备带着方岐回去。 “这徐柱情况严重,夜间不能离人,又牵扯一桩案子,我就留下照看,你回去给夫人知会一声,让她不要担心。” 听了方岐安排,刘三无奈道:“老爷,那我回去了再过来,顺便带上几个护院,您一个人在这边,夫人不担心才怪了!” 夜里。 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手持匕首的矫健身影从旁边街道窜出,三两下就蹬着墙壁跳入了百草堂后院。 从后院撬开门锁后,黑衣人脚步轻盈,缓缓靠近了病房。 匕首撩开帘子,他对着床上之人就狠狠刺了下去。 手感不对! 黑衣人心中大惊,根本就没有去掀开被褥查看情况,而是毫不犹豫朝着外面奔逃。 刚出帘子,一根棍子就狠狠砸在了他的胸口。 黑衣人顾不上气血翻涌,将旁边杂物丢了出去,身子又一次朝着前面冲出。 这一次,一个人挡在了他的面前,一瞬间抓住他的手腕,剧痛传来,黑衣人直接丢掉了手中匕首,被人一个过肩摔砸在地上。 “老爷真是料事如神,还真有宵小想要杀人灭口,不知道是犯了什么大事。” 刘三和柳五两人看着躺在地上的蒙面黑衣人,忍不住笑了笑。 黑衣人牙呲欲裂,死死瞪着二人。 柳五突然想到了什么,上前制住对方,检查他身上有没有自尽用的药物。 这时候黑衣人知道自己跑不掉了,张嘴就去咬蒙在脸上的面巾。 只见柳五掐住他的面颊,可黑衣人哪怕咬破软肉也要去咬面巾。 方岐的声音悠悠传来:“当着我的面,想要服药自尽?不过徒增苦痛而已。” 听到方岐的声音,黑衣人浑身力气全泄,知道自己彻底栽了。 烛火点了起来,黑衣人被绑在了凳子上,脸上面巾也被扯去,看样子和身手,明显是军伍之人。 如果不是刘三和柳五早有准备,偷袭了他一下,想要无伤制服他,或许还有些困难。 方岐给他用了软筋散,随后进行了简单治疗,也不耽误问话。 “不要耽误你我时间,你也不想遭受皮肉之苦?姓甚名谁,直接坦白为好,守备军队正王飞,我已经派人通知他了。” 面对黑衣人,方岐神色淡然。 他倒是不会对黑衣人动用刑罚,毕竟他只是想要杀徐柱灭口而已。 倘若自己没有六品行军书记的职务,他甚至都难得多问一句,人抓住了,救活了,丢给守备军的人就完事。 “小人吴栋,见过方神医。” 听见方神医这个称呼,方岐就有些唏嘘。 虽说病人只要见过一次,他就有所印象,可对这个吴栋却没有。 对方既然知道自己,想来也是凤霞郡的人。 是什么让他走上了这条道路? 方岐取出纸笔来,让吴栋把事情起因经过都说一说,倘若他有所冤情,自己多少能帮衬一下。 不料,吴栋一副面如死灰的样子。 “小人和徐柱有些过节,但也犯不着杀人,昨日傍晚,一个面生之人找到我,要我出手杀了徐柱,给了很好的条件。” “我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好处,失败了,也不过是我这一条贱命而已,我的妻儿老小能过上好日子,我也值了!” “找我之人不是凤霞郡本地人,兴许是外面进来的,为什么要杀徐柱,我也不知道。” 方岐摇摇头,下层士兵待遇确实不怎么样,所以为了利益铤而走险,那就很正常了。 好在有关提高士兵待遇的问题,他也给程漠北提过。 威武军的话,倒是不用太担心士兵被收买,一旦出了问题,家人是跑不掉的。 可城防军,守备军,屯田卫这些地方军队,就不是程漠北能去干涉的了。 王飞星夜赶来,看见想要杀人灭口的家伙,竟然是守备军的自己人,不免愤怒起来。 他一脚就踹翻了吴栋,抽出腰间长刀,指着吴栋怒骂。 “都是军中战友,你竟然要杀他灭口!好大的胆子!” 吴栋苦笑不语,方岐把写在纸上的经过递给了王飞,让他自己去看。 得知缘由后,王飞不由得担忧起来。 原本他还以为只是私下矛盾杀人,可还牵扯到陌生之人买凶,这事情感觉又变得棘手起来。 吴栋不认识买凶之人,在凤霞郡里自然也难以找出来。 破除迷雾的关键,最终还是落到了徐柱身上,他必然得知了什么事情,这才惹得他人加害。 “还请大人多加照料徐柱,下官再调一队守备军过来防护,确保徐柱安全醒来。” 王飞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身为下官,却要求上官方岐做事,不行大礼可以视为违礼。 更何况这是守备军的事,在威武军中挂职的方岐完全可以不管不顾。 到底方岐还是百草堂的大夫,比起其他,他更愿意照看病人。 “近日有些不太平,城外难民数量还在不断增加,记得告诉你们守备军长官,做好防护,以免出现乱子。” “是!下官告退!” 王飞急匆匆来,又带着吴栋急匆匆走。 对于这个行事干净利落的队正,方岐还有些欣赏。 虽说他无心权位,不过这种人才,又是军伍出身,不妨让大哥柳云给弄去。 加入威武军那才有更大的平台,在守备军里待着,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出头。 清晨一早,徐柱这才悠悠转醒。 方岐刚刚过来,徐柱就不顾身上伤口,紧紧拽住方岐手臂焦急道。 “方神医!叛军!叛军来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主动出击 叛军! 这个消息几乎一瞬间就把方岐击懵。 那是一种极为奇特的感觉。 仿佛上一秒还生活在一个和平安乐的环境中,哪怕会遇到一些问题,也能凭借努力去解决。 可下一秒,战争袭来,打破一切安全的滤镜。 方岐不明白,为什么总是有许多人渴望战争。 除去军人,谋士,包括一切的既得利益者。 对于普通人而言,战争意味着死亡,动乱。 而且这个时代的战争,意味着更多。 饥荒,瘟疫,屠杀,抓丁 呼! 深深呼吸一口气后,方岐这才回过神来。 战争固然是恐怖的,但绝对不能畏惧。 比起战争的可怕,战争失败更令人绝望。 “此事事关重大,为避免引发骚乱,切记不可外传,我去威武军一趟!” 方岐严厉告诫众人后,又仔细询问了徐柱事情经过,这才起码朝着威武军驻地而去。 因为程漠北所率的威武军大营在岷州方向,并未前来凤霞郡驻扎。 方岐现在能找的,只有率领一支偏师的柳云。 骑马速进威武军偏师大营,方岐报名而入,事态紧急,已经容不得细细思索。 见方岐来了,柳云还有些诧异,毕竟方岐平日训练之时都是傍晚,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难道今日百草堂休息不开? “妹夫,你来得正好,看看死士营和战地医疗队还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柳云起身过来,方岐却抓着他的双臂,焦急道。 “大哥,叛军的斥候探子已经到了凤霞郡城外十里之地,情况危急!” 叛军! 柳云顿时知晓事态严重,连忙询问方岐事情经过,到底是如何得知叛军靠近的消息。 把徐柱的事情全盘托出后,柳云立刻就要下发命令。 方岐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阻拦。 “不知大哥打算如何应对?” 柳云开口道:“自然是让威武军偏师全军戒备,另外告知父亲,让他安排城防戒备。” “再派出传讯兵,将凤霞郡外出现叛军的消息上报给岷州驻扎的威武军主力。” 这种应对之法,中规中矩,可方岐脑袋里却浮现出了不一样的打算。 “大哥,叛军将近,却没有收到周边警戒,说明叛军数量并不多,或许混迹在了难民之中才得以毕竟,却意外被徐柱撞破。” “他们潜装靠近,无非是想趁机偷城,或者接应后方大部队。” “如今对方不知徐柱是否透出情报,要么提前发动,要么等待时机。” 说到这里,柳云大概也明白了方岐的意思,比起被动防御,不如主动出击。 柳云若有所思,对方岐道:“现在城里应该还有他们的人,你策马前来必然被察觉,对方应当有所准备,军营动向必然受到关注,我们如何主动呢?” “大哥还记得一开始打算做什么吗?”方岐笑问。 一开始,柳云打算全军戒备,同时传讯柳自成和程漠北。 这是被动防守之策。 只要做出了这样的表现,对方就算知道方岐通报了消息,也不会觉得柳云会主动出击。 “只有军营动向被人盯着,但我们不是还有一支在外训练的队伍吗?” 柳云眼睛一亮。 死士营! 死士营一共二百余人,如今正在满满山林中进行野外训练。 其中包含野外生存,野外奔袭,野外对抗等项目。 外加有几个固定联络点,找到他们并不困难。 不见血的队伍,哪怕训练得再好,也缺少了点东西。 正好趁此机会,检验一下死士营这些时日的成效。 “好!” 柳云觉得这个计谋完全可行,甚至他可以堂而皇之地派出一部分队伍,在外戒备的同时,接应死士营。 死士营目前率领者乃是他的亲卫,也是柳家旁系,所以完全放心。 就是,应该派谁去联络呢? “大哥,让我去联络死士营,毕竟现在营中,除去你我之外,没人更了解他们。” “你需要坐镇军中,协助岳丈大人,我去正好。” “而且我可以借采药之名进山。” 不料,柳云毫不犹豫拒绝了。 “不行!” 开什么玩笑,让才成亲没多久的方岐去传讯,还是可能被人盯着的情况下。 万一对方觉得方岐也算是个不错的目标,干脆半道上派人截杀又该如何应对? 他要是同意了,老爹和妹妹不得收拾他才怪! 哪怕方岐这些日子一直习武,柳云也并不认为方岐就是个武将。 他在军中挂的职位也是行军书记,虽然隶属军方,却也算是文职。 “大哥,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其他人在山林之中,绝对赶不上我!” 这是方岐的自信。 柳云很是为难,可眼下方岐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妹夫,眼下情况紧急,你去联系死士营,然后尽快回来,确保安全,千万不要拿自己的安危做赌注!” “是!” 方岐答应一声,立刻出了营帐,柳云伸手好像要抓住什么,却又默默收了回去。 沉默了一瞬,柳云站起,召来帐下左右,吩咐全军戒备,另外传讯府衙和岷州方向。 只见方岐一匹白色健马直出偏军大营,朝着远方青山一骑绝尘。 隐约间,似乎有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形成了微不足道的压力。 顺着源头,可以看见一个身披草蓑的汉子,目光阴冷,对着身边人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叛军将近,这个消息宛如一块大石头压在众人心头。 发布完命令后,柳云坐在营帐中,少见地有些黯然。 如今事态糜烂,可朝堂衮衮诸公,竟然没有立刻下派大军前来平定。 威武军也只是驻守岷州,而没有前来凤霞郡关口。 这到底是为什么? 脑海中闪过一丝可怕的猜想,柳云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笑容。 突然,柳云好像想到了什么,急忙召来亲卫,又吩咐了一个命令。 一时间,众多斥候从营中散出,四处清查暗中盯梢之人,以及潜藏在凤霞郡内的探子奸细。 伴随着凤霞郡开始戒备,一队豪华车架也缓缓驶出凤霞郡。 这是世子车架,他撩开车厢窗帘,朝着城门凤霞郡三字看了一眼,忍不住笑着摇头。 来这里玩了好一阵子,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 叛军都来了,他堂堂世子殿下,不赶紧躲开,如何对得起他世子的身份? 就是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方岐方神医。 凤霞郡众多花船青楼,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记住,反而方岐一个男人,给他心中留下了诸多念想。 或许还真就应了那句话,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如今天下动乱,不知道这方岐,还能否活到他们相见之时。 甚至还有些期待。 待到再见之时,会是如何一番光景? 第一百三十二章 半道截杀 进了山林,方岐在一处农家宅院放下马匹,这才徒步进山。 到了山林中,方岐的速度终究慢了下来,却依然给人一种焦急之感。 到了一处密林笼罩的山坳,方岐左右看了看,觉得这地方还不错,就对周围喊了一声。 “都出来。” 四周似乎并没有人,方岐如同自言自语。 “我都看见你们了,再不出来,可就别怪我了。” 依旧没人响应,方岐不由得笑了。 影视剧害人啊,正所谓不到黄河心不死,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喊两句就把躲起来的人给喊出来? 想到这里,方岐不由得从长袍遮掩下的大腿上取出一支燕翅弩来。 似乎随意走了两步,他快速转身,躲在了一颗粗壮树木后方,手中弩箭对着另一颗树冠上激发。 但闻弩箭噗的一声,一个黑影就从树上掉了下来。 他说看见人了,其实是给他们一个机会。 既然对方不出来,那就摆明了包藏祸心,这时候方岐若还是抱有幻想,那就是对自己和家人不负责任。 见方岐身影消失,还用弩箭射杀了同伴,剩下的两人不由得心神大骇。 倘若他们知道方岐去军营中有练武,那也多少有点心理准备。 可现在他们看到的,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大夫,竟然一瞬间变成了武艺高强之人。 或许只是运气,毕竟激发弩箭又没有什么难度。 这方岐方神医医术高强,又是太守女婿,能抓起来是最好的。 虽然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胆量,凤霞郡都开始全城戒备,他竟然敢独自出城。 两个躲在土坡附近的贼人对视一眼,默默朝着周围摸去。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把燕翅弩已经悄无声息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相距不到十米的距离,正好是燕翅弩威力和准头最好发挥的位置。 手中弩箭连续激发,一箭刺入其中一人后腰,一箭竟然直接射中脖子,这准头十分恐怖。 “啊!” 后腰中箭之人捂着伤口,在地上惊恐爬行。 至于脖子中箭那人,明显射中了大动脉,鲜血喷涌,挣扎几下就不动了。 方岐再给能够连续两连发的燕翅弩上好弩箭,对准了受伤的贼人。 “饶命啊!大王饶命!” 大王饶命? 方岐很是古怪,询问道:“瞎说什么?” 贼人哀求道:“大王!小的只是附近乡民啊,求您放过我,我上有老,下有小!” 方岐玩味一笑,对贼人说道。 “别装了,你们要是不认识我,也就不会跟了我一路了,还是从郡城里一出来就跟着。” “我劝你别把弩箭扯出来,这样你会失血更多。” “告诉我,你们是谁,打的什么主意。” 贼人咬着牙,却没有开口。 从他动摇的目光中,方岐看出来这人很怕死,随即笑道:“说了,我可以给你治疗伤势,我方岐的名声,想必你也知道。” 终究,贼人还是在方岐那仁慈目光中败下阵来。 “我们是云中王的部下。” 云中王? 方岐左右没记起来谁是所谓的云中王,突然才想到。 叛军首领,郭运,拿下云州之后,自号云中王。 “你是说,郭运打到凤霞郡来了?” “不是,大军还在后面,是章波将军带了人先行。” 郭运方岐还有印象,这个章波就完全没有了。 “你们有多少人,现在在什么地方,打算做什么?” 贼人苦涩道:“听说章将军是想带人混进城里,等左路大军到了,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凤霞郡,陆陆续续有百人。” “现在我们人就在凤霞郡旁边的野猪沟里,结果被一个斥候给撞见了。” 还真是机缘巧合。 倘若没有徐柱撞见,又侥幸活了下来,或许还真就让他们混进了凤霞郡里。 这些时日凤霞郡逐渐和城外难民沟通起来,更别说城内还有好些个工地需要人手。 “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毁尸灭迹?”方岐好奇多问了一句。 “都砍成那样子了,还丢在了隐蔽处,谁知道会被您的神医妙手给救回来。” 贼人颇为无奈,要不是方岐把人救回来了,后面犯得着生出这些事来吗? 也不怪上面人知道凤霞郡有这样一个神医之后,务求一定要活捉了。 方岐呵呵一笑,上前去蹲在了贼人跟前。 “你最好不要有别的心思,否则我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嗯嗯!” 眼下要赶时间,方岐直接扯出弩箭,在贼人还疼得呼喊之时,顾不上消毒清创,直接抹上止血药粉,用纱布一缠就完事。 “你若愿意弃暗投明,就在这里等我,若要继续跟着叛军找死,现在就可以离去了。” 说完,方岐直接快步离开,头也没回。 “方神医!” 贼人还想说点什么,却已经不见了方岐身影。 他身上中了一箭,就算想走也走不了多远,干脆就在原地坐了下来,顺便将另外两个同伴的尸体搜索了一番。 殊不知,方岐在远处还看了看他。 倘若他真要离开,或许方岐会选择回去杀了他。 在密林中穿梭之时,方岐想着以后要不要带上一点慢性毒药,用这种手段去控制他人,或许效果会好上不少。 只是,身为医者这样做,良心有点过不去。 但转念一想,若是因为他良心过不去,就导致更多人遭受祸害,甚至其中包含自己亲人。 那良心难道就说得过去了? 不知不觉间,方岐已经来到了一处威武军死士营的联络点。 这里被伪装成了一处猎户暂居的木屋。 方岐进来后,从木板下找到一张羊皮卷,上面用炭笔画着暗语。 解开暗语后就知道死士营现在何处,再从旁边拿起一支竹哨,快速出了门。 来到暗语说的地点后,肉眼看这里似乎没有人一般。 可伴随着竹哨声音响起,很快四面八方都涌出人影。 树上,地上,有些人浑身裹着草叶,往地上一趴根本看不出来是个人。 “死士营小队长,见过书记大人!” 这些人对于方岐,那是充满敬畏。 能想出如此练兵之术,又提高了他们当兵的待遇,就连医术也如此高超。 “立刻召集死士营全体!” “是!” 不多时,死士营全体归队,一共两百六十八人。 将事情简单说了一番后,死士营的将士们眼中纷纷闪烁嗜血光芒。 苦练这么久,终于到了动真格的时候了。 能进入死士营的人,无一不是军中翘楚。 看他们面对每天的训练,都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现在一听能外出作战,如何不让人兴奋? “这是死士营第一次出战,务求完美无缺,同时也要继续隐藏死士营的存在,不得有误!” “是!” 做完战前动员之后,方岐就将指挥权交给了死士营营长,柳家旁系的柳凤翔。 死士营迅速从荒野中朝着野猪沟移动,同时避开了大道。 贼人名叫陈栓,一瞬间见到方岐带着诸多‘野人’前来,差点被吓跑。 得知这是威武军的人后,陈栓敬畏不已,恭敬道。 “小人愿为天军领路!平定乱军!” 第一百三十三章 死士营初次登场 陈栓以前也是一个种地的,因为云州叛乱四起。 为了保全家人,他不得不加入了其中一支叛军。 可加入其中,自己家人也没有落得个什么好下场。 要说恨,最后只能恨自己弱小,面对问题无能为力罢了。 可现在他见到这一支气质独特,甚至可以说第一感觉完全不像军队的军队,心中开始动摇。 那些叛军再怎么凶恶,也不一定是这支队伍的对手。 可惜,就是数量太少了一些! 逐渐逼近野猪沟的时候,天色渐晚,柳凤翔决定后半夜之后再发起攻击。 让对方不知道遭遇了什么,死士营自然就不会暴露。 方岐安排人给柳云送去了消息,他不会主动参加战斗,只是在外围观察而已,让柳云放心。 陈栓也跟着一起回去,帮着指认城内隐藏下来的探子。 野猪沟。 这里杂草丛生,杂木乱石遍地,凤霞郡乡民少有人来。 就连经验丰富的老猎人都不太愿意来这里,即便这里野猪很多。 就这样一个地方,成为了隐藏起来的好去处。 更别说其中一个山洞里还有清水可供饮用。 章波号称浪涛将,使用的武器是一把长叉,此刻在布置过的山洞里,一边吃着野猪肉,一边发脾气。 “废物!一群废物!” “花了多大力气才来到这里,竟然被一个小小斥候给坏了计划!” “现在凤霞郡全城戒严,城门不许出入,我们怎么混得进去!” 鞭打了一个办事不利的下属后,章波饮酒一通,裹着毯子入睡。 野猪沟里百人,除去守夜放哨的,其他人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于朝,原本是威武军里的一个队正,死士营选拔的时候,看到给出的那些优厚待遇。 一咬牙,一使劲,这才侥幸加入了进来。 哪怕每天被操练得生不如死,却也乐在其中。 他身上里面穿着软甲,外面再裹了一层皮甲,可行动起来却无比轻盈。 外面放哨的叛军竟然已经睡了,丝毫没有注意于朝靠近。 于朝轻而易举抹掉了暗哨的脖子,对后方打了几个手势,顿时更多的黑影从暗处出现,快速解决整个野猪沟外围的哨岗。 叛军数量不少,解决掉外围,里面把守关口,还清醒着的哨岗就成了问题。 不过死士营配合紧密,有人悄无声息靠近了岗位。 后方同伴弯弓搭箭,一箭射中哨岗喉咙,那哨岗身体倒下之时,又被其他人接住,丝毫没有发出声响。 不仅如此,另一个同伴又顶替了哨岗原本的位置,仿佛无事发生。 殊不知,现在野猪沟里大部分岗哨都被死士营给控制。 其他死士营军士手持短匕,快速进入营帐,争取以最快的速度尽量消灭最多的敌人。 可人数多的情况下,终究还是有察觉到不对的。 一个手持木枪的叛军醒来,却发现一些如鬼似魅的黑影在营地中跳跃。 那些之前还一起喝酒吃肉的同伴,悄无声息就丢了性命。 “敌袭!敌袭!” 叛军叫嚷了起来,随后一个死士掏出手弩,对着他脖子上来了一发。 死士们依旧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哪怕整个野猪沟的叛军已经骚乱起来。 此刻,方岐正在和一队死士把守一处逃跑的必经之地。 听见野猪沟里骚动起来,方岐也不由得笑道:“已经不错了,行动过了许久才被发现,等会问问,若是自己失误造成的,可就要加练了!” 跟在方岐身边的那一对死士心有戚戚,都这种强度了,还要加练,不知道该多么痛苦。 当然,死士营为了培养团队精神,从来没有单人受罚的说法。 队员受罚,一队人都要跟着。 一队受罚,一个大队都要挨罚。 而现在的死士营,不过两个大队,各一百多号人而已。 “看样子慌乱之中,没人从这里经过,你们也去外围帮忙,有硬茬子不要恋战,直接狙杀。” “是!大人!” 身边死士有人取出长弓把守在野猪沟高地,借着沟里燃烧的火光,不时射出冷箭。 山洞中,一个叛军惊慌失措地跑了进去。 “将军!将军!大事不好了!快跑!” 章波迷迷糊糊被喊醒,正要发怒,却听见外面哀嚎一片,火光闪烁。 “将军!一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家伙杀进来了,他们简直!简直就像厉鬼一样!” “外面的兄弟一个照面就死了,他们甚至声音都没有!” “将军快跑,外面的兄弟根本顶不住,那些家伙已经朝着山洞里杀来了!” 章波一把推开下属,披上一件半身甲,拿起长叉就朝洞穴深处跑。 出乎意料,这洞穴深处竟然有一个透气口,通过那个位置能够直接逃出野猪林。 一根绳子从透气口垂下来,章波伸手矫健,抓着绳索爬了上去。 “将军!” 身后下属也要跟上来时,章波却掏出佩刀隔断了绳子,挪动一块石头将透气口给遮住。 这条逃跑路线旁边,他还准备了一匹快马。 只要骑上马,就不会有人能拦得住他! “可恨!” 只是,现在章波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伙所谓的鬼怪,肯定也是人,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凤霞郡的军队?还是那一支不过三千人的威武军偏师? 可凤霞郡不是全城戒严,且没有军队外出吗? 这下足足百人折损在了野猪沟里,就剩他一个人跑了出来。 来到预想位置,却没有见到他的那匹快马。 “我马呢!” 章波气急败坏,拿着长叉狠狠刺入一旁小树中,奋力一震,竟然将一棵小树从中分开。 哒哒! 骑马的声音从旁边响起,章波只见一个俊秀青年身穿软甲,高坐他那匹快马背上,手中还拎着一杆长枪。 这青年长得文文弱弱,一看就不是什么力大无穷的武将,哪怕步战对马战,章波也有十足信心。 “你们是什么人!敢来动我浪涛将!嫌命长了是吗!” 青年笑着,双腿轻轻一夹,马匹顿时朝着章波冲了过去。 “呀啊!” 章波手持长叉,朝着青年刺去。 当那长枪打在他的武器上时,一股雄浑巨力传导而来,章波的眼神瞬间清澈了。 这文弱青年,怎会有如此力道! 一点寒芒在眼前绽放,他突然意识到,他那匹快马性子极烈,除去自己以外,轻易不让旁人接近 死士营结束了战斗,柳凤翔正在做战后总结。 “一群乌合之众,竟然还让我们折损两个兄弟,十人重伤,二十多人轻伤,所有人都要写检讨,思考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我们死士营,吃最好的,用最好的,这样的战果交给柳将军,还是能交给程大将军?还是支持我们的百姓!” 听着柳凤翔训斥,方岐默默来到他身边,满意点点头。 这还是他教给柳凤翔的,没想到他现在骂起来也是炉火纯青。 结束后,柳凤翔惭愧面对方岐:“大人,这次是我指挥不利,战果不显,还让叛军头领章波跑掉了。” 章波? 方岐笑问:“是那个号称什么浪涛将的家伙?” 柳凤翔惊讶开口:“对,就是此人,大人难道知道他从什么方向跑的?我派一队去追索。” 方岐摆摆手,淡然道。 “不必麻烦,顺手杀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哥告状 顺手杀了? 柳凤翔一脸惊愕,对于方岐平淡说出这样一句令人发冷的话语难以理解。 这年头只有文武双全,可没有医武双全的说法。 哪怕知道死士营练兵之法出自方岐,也见到方岐在军中习武。 可医道关乎人体,练兵之法出自医家也正常。 军中习武,无外乎强身健体,哪里能短短时间就习得一身武艺? 柳凤翔尊敬方岐,包括他的医术,为人,品德等等。 可从来都不觉得方岐是一个武人,一个能上阵杀敌的武人! 浪涛将章波,听俘虏的叛军说,那也是个力大无穷,擅使长叉马战的狠人。 跟随郭运麾下左路大军,立下了不少功劳。 原本柳凤翔都安排了足足三个死士营精锐,打算在不受损伤的情况下干掉此人。 却怎么也不敢相信,章波竟然会被方歧给悄无声息地斩杀。 到了现在,柳凤翔依然觉得方歧不是正面作战,真刀真枪获胜的。 毕竟方歧有着神医之名,医术出神入化,妙到毫巅。 他或许使用了蒙汗药,或许是烈性毒药。 总之就是用武人觉得不算很光彩的手段干掉敌人的。 在相邻几州叛乱四起,战事糜烂之际,凤霞郡这场胜利算得上是出乎意料。 几百叛军,在付出极小代价的情况下,连一点波澜都没有掀起,就悄然消弭。 柳云对这个消息感慨万千。 两百多对四百多人,仅仅伤亡数十人,这还是死士营第一次作战。 倘若给死士营更久一些的训练时间,恐怕连阵亡的士兵都不会有。 这练兵之法,果真神异。 就是看见柳凤翔私下递上来的情报里,说方歧单独对上了那支叛军队伍的首领,并且将其斩杀的消息有点头疼。 这妹夫,明明给他说了不能身处险境。 他倒好,不仅去了,还毫发无伤地干掉了叛军头领? 要知道柳云虽然没有出生于将门世家,却从小就在将门军方生活。 他第一次实战是配合捕快抓捕凶人,对方拒捕动手,拼死一搏。 柳云也是受了些轻伤才将其当场击杀。 哪怕他知道方歧力气过人,练武成果斐然,却依旧不敢相信。 难道这世上,就真有人天资过人,不管是从医,还是习武。 和方歧一比,自己从小练武至今,难道都练到狗身上去了? 越想,柳云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妹妹找了个好夫婿,自然是值得庆幸欢喜的事情。 可这种被年纪小的同龄人远远超越,心里终究是有些不舒服。 尤其是他还不怎么听话,惹人担心。 思索了一阵后,柳云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提笔写下一张纸条子,派人给方家送去。 头一次杀人,而且是一次好些个。 心中热血逐渐平息下来后,还是会有一种独特的感觉。 士兵突击里的兵王许三多亲手杀人后,都变得萎靡不振起来。 可方歧并没有如此,只是觉得有些惆怅。 他曾经立下宏愿,要以医道救治天下人。 可现在,为了保护一部分更亲近的人,他不得不动手杀掉另一部分人。 但,他绝不后悔。 他做不到抛弃身边所有人,打着治病救人,圣人心怀,无论善恶都去救治。 做不到明知叛军到来,必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甚至会对自己身边人下手,也要贯彻所谓的医者仁心。 一身医术,活人无数。 一身武艺,杀人如草。 这种撕裂之感,才是让方歧感到惆怅,黯然的原因。 夜深了,回到方家后,为了避免吵醒柳潇湘,方歧打算就在书房对付一晚,顺便平复一下心情。 下人端了热水进来,方歧让下人出去,用不着给他脱靴洗脚之类的。 泡着脚,门却被人推开了。 里面穿着入睡贴身衣物,外面裹着一件袍子的夫人走了进来。 柳潇湘嗔怪着瞪了方歧一眼,开口道:“听人说夫妻之间久了就如同鸡肋,这才成亲多久,就要分房睡了?” 对此方歧只能笑笑,坐在椅子上显得十分尴尬。 “太晚了,担心吵醒你,这么晚了,你还怎么还没有休息?” 方歧拿起帕子擦拭了一下双脚,这才来到了柳潇湘的身边,轻轻拥着她柔软娇嫩的腰肢。 可这一次,柳潇湘却略微躲闪,有些嗔怪着拍了拍方歧的手背。 “怎么了?” 察觉到有些不对,方歧疑惑开口。 两人贴着身子朝卧房走去,举止亲密。 柳潇湘那张精致的脸在方歧怀里抬起,眼中充满爱意和担忧,以及一点愤怒。 “啊?” 见柳潇湘不说话,方歧愣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他摸不着头脑的模样,惹得柳潇湘莞尔一笑。 找夫婿就不能太好看,本来想要发作一番的。 但看见方歧那俊秀侧颜,利落下颚,愣是对他生不起气来。 “大哥很担心你。” “原来是大哥找娘子告状了,为夫知道错了!” 方歧认错态度非常好,惹得柳潇湘再次妩媚瞥他一眼。 别人家的夫君,那都是说一不二,一个冰冷眼神,就能让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偏偏自己家这个,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在自己面前,那更是软和得没边。 婚后和苏婉见过几次,总是被她调笑,说是被方歧给宠得没边了。 “你呀!” 柳潇湘伸出纤纤玉指,在方歧额头轻轻一点,语气中满是爱意。 方歧深夜未归,柳潇湘一如既往以为他是在医馆忙碌。 对此也都习惯了,也不会去阻拦。 可柳云送来的纸条里可不是这样说的。 方歧不顾阻拦,竟然私自上了战场,虽然毫发无伤,还击杀了叛军首领。 纸条里,柳云把方歧夸上了天。 说方歧练武短短时间就能斩杀叛军首领,再过上一些时日,岂不是能成为万人敌? 如果真是要夸奖方歧,那这纸条就不会送到柳潇湘这里来了。 摆明是大哥想要斥责方歧不顾自身安危的行为,可因为方歧斩杀地方将领,自身又完好无损。 这属于有功无过,倘若斥责的话,会带去不好的影响。 纸条送到柳潇湘这里来,柳潇湘就没有这些顾虑了。 更何况里面全是对方歧的夸赞之言,方歧也不会因此和柳云心生嫌隙。 “夫君呐,这种危险之事,自有他人去做,你好好治病救人,出谋划策就好了!” 从书房到卧房还有一段距离,方歧被念叨了一路,没有半点脾气。 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把方歧从初次杀人的惆怅中拽了出来。 但并没有打消方歧亲身作战的想法,反而让其更加坚定。 为了守护自己所拥有的一切美好。 斩杀些许叛军算得了什么? 把方歧逼急了,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他或许会把医术当毒术使! 叛军,别想进凤霞郡一步! 第一百三十五章 斩杀心魔 “你也配称神医!” “大夫!方大夫!你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 “救救我!方神医救救我,我这脖子有个洞!” 方歧看着面前模样狰狞,鲜血淋漓的怨魂恶鬼,心中反而没有半点恐惧。 “你不是说要救治天下百姓的吗?难道我们不是百姓?” “我是被逼的!我不想造反,他们说不造反就杀了我!” 听得有些烦了,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 四周突然一变,好像瞬间回到了过去,并且在一间明晃晃的手术室里。 他作为外科主任,双手穿花一般飞舞,将伤者伤口缝合。 有现代医学支持,或者说身处梦中。 这几个人很快就被救活过来。 他们一个个耀武扬威,对方歧发出得意大笑。 “早不知道救我们,干嘛要杀我们?” “你是想要当大夫,还是要当刽子手?” 就在他们洋洋得意之时,方歧突然抓起一旁的手术刀,再次抹过他们的喉咙。 方歧不后悔杀他们,从一开始就是。 放过他们,若是凤霞郡被破,城内百姓会遭受什么? 若是放过他们,自己的家人又会遭遇什么?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鲜血渐渐将梦境填满,方歧醒来时,天色已经蒙蒙亮。 身旁睡着一具娇躯,正贪恋在他的胸膛。 这就是他要保护的一切,杀几个叛军算得了什么? 昨晚睡得有些晚,方歧没有打扰柳潇湘,自己就起来了。 不等他去百草堂坐诊,郡城府衙就派人来请,要方岐去府衙参与议事。 一个六品内侍御医,按理来说是不能参与政事的,可现在却要府衙亲自派人来请。 哪怕岳丈是郡城太守,那也十分难得。 如果不是方岐有真才实学,这样做就相当于主动露出把柄,让他人掌握。 幸好现在百草堂也趋于稳定,有江波在,只要不是特别棘手麻烦的病症,他大都能处理。 人家都说江波算是方岐的徒弟,即便两人不这样称呼,却有师徒之实。 有病人还开玩笑说,假以时日,江波也能被人称为神医。 进入府衙,六品以下的见了方岐都得行礼问候。 短短时间,方岐就已经迈入了六品官行列。 议事堂中,柳自成让方岐落座,随后就近期凤霞郡的事务展开议论。 一些政务方岐没有开口,不过其中一项柳自成却专门询问了方岐的意见。 城外难民该如何处理? 凤霞郡里容纳不下这么多人,哪怕有一部分新城扩建,也无法完全满足。 有官吏询问:“大人,那难民如今患病之人逐渐减少,再过一段时间就能消弭秋瘟影响,到时候让他们各自回家即可。” 郡丞何正清开口道:“疫病在这些时日凤霞郡医者们的不断努力下,已经控制了下来,现在要担心的,是兵灾。” 兵灾? 此话一出,不少官吏都惊愕不已。 方岐倒是淡定,毕竟昨天才亲身感受了一番。 有官吏声音都颤抖了起来:“难不成叛军打过来了?为何不见朝廷援兵?” 朝廷援兵早就来了,大营就设立在岷州区域,并且分兵出去平息叛乱。 倘若没有程漠北带的威武军,郭运叛军不至于现在才打过来。 不过让方岐都觉得有些不解的是,大靖不至于连叛乱都无法平息? 为何像是在控制这场叛乱,消减其他叛军势力,让郭运一家独大,最后打到凤霞郡来呢? 难不成是想毕其功于一役,免得死灰复燃? 柳自成官威外放,狠狠瞪了那些慌张之人一眼。 “凤霞乃是北上关口,叛军若是有所念想,必经凤霞,现在谈论城外难民如何安置,就是为了不让他们被叛军裹胁!” 难民被叛军裹胁,会带来极大的坏处。 如果被叛军充当人肉填河,甚至逼着难民率先攻城,凤霞郡军士心里过不去,又平白消耗了守城之力。 而且放任难民被叛军利用,无能官员必受指责。 到时候被参上一本,辞官归乡都算是个不错的结果了。 “方岐,你作何想法,不妨说来。”柳自成想要听听方岐的意见。 方岐沉思一阵后,开口道:“凤霞郡内应多囤积粮草军械,对外坚壁清野,向岷州转移难民百姓。” “可留下难民中身强力壮者,编入城卫军,守备军,或参与城防建设,增强凤霞郡的防备力量。” “如今步入冬日,倘若叛军前来,我们能守过两月,叛军将不战自溃。” 难民既然有可能被叛军利用,那为何我们自己不利用起来? 好些难民捱过了秋瘟,却又因为叛乱不得归乡。 现在有和叛军作战的机会,只要不是贪生怕死,胆小如鼠之辈,自然会加入进来。 不仅如此,那些叛军也不过是临时拉起来的队伍,虽说经历了一些战斗,却终究不是正规军队。 方岐就不相信,凤霞郡守得住的情况下,再加上威武军在岷州押后,他们挡不住这些叛军! “嗯,言之有理,另外再联络岷州,让其随时增援,有程大将军在,区区叛军,不成问题!” 柳自成开口吩咐了下去,随后众人离开,却又留下了方岐。 现在单独相处,柳自成就从太守变成了岳丈大人。 一双精芒四射的眼神看得方岐有些不自在。 “方岐啊。” “小婿在。” 柳自成有些无奈摇头,带着几分质询语气:“你身怀绝世医术,又眼光开阔,为何要行武人之事?却不知朝堂里左文右武?” 所谓左文右武,意思是以左为尊,以文为贵。 哪怕是军方武将世家,后代子孙能出个读书人,那也是极大的好事。 方岐恭敬回答:“岳丈大人,小婿认为文武并重,大治之世需要更多文人治理国家,可平息叛乱,抵御外敌就需要军人出手。” “二者缺一不可,习武也是希望我能面对敌人之时,可以上阵杀敌,不至于只能以死明志。” 柳自成倒是没想到方岐会如此回答。 不过他说得确实有道理,不然为何柳自成作为文官,而且备受靖帝信任,却要让家中嫡长子去行军伍? 即便其中有柳云自己想要参军从伍的因素,难道他就不能强行阻止吗? 文官体弱,武人粗鄙。 文武之争很多都是因此而来。 不过朝堂之上,要是文武一团和气,要么是开国皇帝,威望极重。 要么就是,皇帝被架空了。 当今天子,虽说不是开国皇帝,可他的威望,却也不是一般帝王能比。 就这种情况下,文武群臣之间,也是有着诸多矛盾。 但总的来说,如今文官更重。 现在叛乱多发,武人的地位又被抬了上来,毕竟不能让文官来领军打仗。 让方岐离开后,柳自成也不由得想。 幸好他让柳云参军入伍后,也没忘让他多读书。 就是柳章现在书读多了,说要执笔从戎,让他头疼。 希望这叛乱,能尽快平息。 家事,国事,没一件令人省心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叛军将至 一条长长队伍的渐渐填满了整条道路。 人命如草,难民如潮。 足足上万难民宛如羊群一般被驱赶着朝凤霞郡前进。 在难民的身后,是云中王郭运的左路大军,由号称长寿将军的罗森率领。 这是一支经历过战阵厮杀的精锐,并且从府库中取得了极好的兵器与甲胄,实力完全不弱于府兵。 罗森是一个皮肤焦黄,面容粗狂的汉子,擅使一口大刀,刀法可谓是水泼不进,雨落不沾。 他威严极重,本身也是军伍世家出身。 这要是能继续打杀下去,若是被朝廷招安,自然会博得一个更好的前程。 万一立下不世之业,坐一坐那个位置也不是不可能! “让那些猪猡再走快些!别耽误了北上时辰!”罗森给身旁令官说道。 前方难民被叛军加速驱赶,吊在后面的大都是老弱病残,一不小心就摔倒一片。 后方车马叛军视若无物,就从他们的身上碾了过去。 一个下属抓来一个还在嘤嘤哭泣的少女,虽然灰尘仆仆,面容却也显得清秀,一头黑发十分水润。 宛如献宝一般送到了罗森车架上,下属满脸得意。 “等攻破凤霞郡,其中一个富户全家就给你了!” “谢将军!” 罗森冷冷一笑,扼着少女就进了车厢,不一会里面就传来哭喊呻吟,渐渐不可听闻。 不多时,少女身躯从车架上落下,白花花地躺在地上,已经没了生气。 长寿将军钻出车架,意犹未尽地来到了后方一辆囚车旁边。 囚车外面坐着一个人,倘若方岐在此处,就会认得此人。 “你这同伴还不屈服吗?倒是让本将军都觉得有些佩服了!”罗森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杀意。 荀丰恭敬行礼道:“他就是一块茅厕里的顽石,又臭又硬,还望将军别跟他一般见识,大不了杀了便是!” 罗森阴邪一笑:“杀了太便宜他了,这家伙竟然敢给我下毒,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自从太医院使团去了凤霞郡,从方岐那里学习了秋瘟的救治之法后,就各自去了受灾区域主持救治工作。 却不料叛乱突发,在云州的荀丰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叛军给控制了。 叛军在云州烧杀抢掠,所有不支持他们的人都被杀害了,整个云州遍地狼藉。 好在叛军哪怕再凶残,也知道大夫杀之不祥,而且荀丰不是硬骨头,也没有杀的必要。 随后郭运叛军以云州为跳板,趁机偷袭了附近郡城,意外又抓到了另一个太医院使团的人。 结果这家伙不怀好意,假意臣服,却暗中给罗森饭食里下药,被荀丰给拆穿。 现在郭运叛军已经稳定了云州和周边郡城,自己汇聚精锐,分左右两路大军,右路大军驻守云州,左路大军趁机偷袭凤霞郡。 只要拿下凤霞郡,占据此处关口,云州附近的相邻州郡,就会成为郭运的囊中之物! 到时候再占据三州之地,就足以和大靖皇帝分庭抗礼! “罗将军,章波将军派人来报,他们已经混入了凤霞郡,就等大军开至,里应外合拿下凤霞!” 一个传讯官来到近前,汇报了一声消息。 到底是叛军,这种消息竟然也没有回避一旁的荀丰。 罗森似乎胜券在握,得意道:“派人告诉章波,让他在城内安排人手,把守重要之处,等大军杀至,伺机行动!” “是!” 传讯官匆匆离开,还要给那两个叛军探子回话。 步入冬日,聚贤楼新推出了一种名为火锅,别名汤锅,锅子的吃食。 铜锅底盘里放着烧红的木炭,铜锅里汤水沸腾,肉片翻滚。 外传说这是方神医发明的一种药膳。 一经出现,就吸引了众多饕客。 前些日子方岐已经在家亲自下厨,做给家人们吃了一顿。 今天带着柳潇湘来到聚贤楼,除了和苏婉一起品尝美味,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方公子,最近可是抱得美人,不问世事了呢!” 苏婉精致外袍也掩盖不住她动人身材,吃了火锅的嘴唇,红艳诱人。 一开口,却充满调笑的意味。 这些时日方岐要么在百草堂坐诊,要么就在威武军驻地练武,哪里一直和柳潇湘在一起? 不等方岐反驳,柳潇湘就笑道:“婉儿这是吃味了?” 苏婉脸上绯红,不知道是吃了火锅辣的,还是羞的。 和成为人妻的柳潇湘比,苏婉终究是招架不住。 “小女子孤家寡人一个,斗不过你们夫妻俩,哼,我还是吃火锅!” 方岐看着两女相互打趣,只能宠溺一笑。 吃得差不多,方岐也要说说正事。 “婉儿小姐,有些事情还得拜托你。” 苏婉笑盈盈的,完全没有想过接下来方岐会说什么。 “希望你向京城转移产业,顺便带着潇湘和方家亲眷北上京城,到了京城,柳老太爷和程大将军夫人都会帮衬你们。” “凤霞郡如今成了是非之地,继续留在这里,恐怕会生出变化。” 方岐一脸认真之色,倒是让还在玩闹的两女猛然一怔。 一般人不清楚,可柳潇湘和苏婉却是可以接触一些东西的。 结合近日不对劲的表现,苏婉瞪大眼睛问:“难道叛军要来的消息是真的?” 柳潇湘也一脸担忧之色,方岐只能不可置否地点点头。 叛军自然会来,或者可以说,叛军都已经来过了。 凤霞郡能不能守住,其实方岐自己也没有底。 但不管如何,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自然要优先考虑。 送走她们之后,自己才能放手施为。 柳自成身为太守,自然不能擅离职守,柳云作为程漠北麾下偏将,也不可能离开。 至于柳章,嚷嚷着读书人也能建功立业,不肯离去。 身为男儿,就要承担保家卫国的责任。 哪怕方岐对大靖其实没什么归属感,可母亲妹妹,妻子还是有那种感情的。 “不!” 柳潇湘收敛了笑意,却对着方岐斩金截铁开口。 哪有抛下丈夫独自逃跑的妻子?更何况她的一条命都是方岐救的。 不能同日生,那就陪着方岐一起死又如何? 可在方岐看来,没有说要拼命还带着自家妻子一起的。 连自己女人都无法保护,他还说什么救治天下百姓,简直贻笑大方。 柳潇湘的思想工作可以回去做,所以现在方岐盯着苏婉,眼神温柔中带着几分哀求之色。 “婉儿,帮我劝劝潇湘,这事不是玩笑。” 苏婉看了看方岐,又看了看一旁的柳潇湘,只觉得如此为难。 尤其是看着柳潇湘眼圈微红,手臂微微颤抖,咬着嘴唇的委屈模样,她就心乱如麻。 明明是互相为了对方好,怎么还能闹出矛盾来呢? 第一百三十七章 潘少相邀 这顿饭可谓是相识以来吃得最憋屈的一顿了。 虽说不至于吵架,可谁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夫君,妾身不太舒服,我们早点回去歇息。” 柳潇湘此刻的样子虽说没有梨花带雨,却也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惹得方岐心疼不已。 但他决定的事情,不会改变。 叛军将至,柳潇湘苏婉以及家人们一定要离开。 “好。” 方岐拿起一件厚长的狐裘披风,给柳潇湘披上,又给苏婉道了一声歉,这才离开。 两人走后,苏婉呆呆看着桌子中间的铜锅,火炭烧完,里面渐渐不再沸腾。 原来相爱之人成亲,会是这个样子吗? 别看柳潇湘和方岐好像闹了矛盾,可两人都是心里想着对方才会这样。 这时候苏婉才觉得,自己以前把婚事当成交易的想法有多么可笑。 方家。 成亲以来,方岐头一次和柳潇湘闹不愉快,心里还是充满自责,却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两人收拾好睡到了床上,方岐将她揽在怀里,却发现她在缓缓抽泣。 “潇湘。” 方岐拥抱着她,手轻轻拍着她后背。 等情绪发泄了一点,柳潇湘才从方岐怀里探出头来,询问道:“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我就是不想离开你。” “唉!” 方岐忍不住长叹一声。 柳潇湘不愿意离开自己,可作为丈夫,又怎么能让她身处险地呢? “涉及军中机密我不便告诉你,但是叛军确实要来了,若是你出了点什么事,让我怎么办?” 方岐轻轻顺着柳潇湘后脑秀发,举止轻柔。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到时候战事一起,方岐要统领辅兵,也包括医疗队,还需要负责参谋以及其他的事务。 对方家众人自然是照顾不过来的。 两人沉默了许久,相互拥抱着,用紧贴的肌肤告诉对方自己的想法。 突然,柳潇湘想到了什么似的,表情羞怯起来。 正所谓欲拒还迎,眼含秋波,或许就是这个样子。 “夫君,等收到确切消息之后我再带着娘和妹妹离开好吗?” “这样也好,到时候离开之人会更多,如此一来也能有个照应。” 说完,方岐察觉到有点不对劲。 只感觉柳潇湘的手在他小腹处画圈圈。 “夫君,我想要个孩子。” 人擅长交易。 柳潇湘退了一步,终究要带着家人北上去京城,所以她给出的条件就是要个孩子。 这或许都是利于方岐的,毕竟柳潇湘身子孱弱,他平时不敢过多折腾。 现在柳潇湘仿佛放开了似的,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一些手段,说是能增加怀孕的几率。 若是之前方岐或许会给她解释一番,辟个谣。 但现在,就只能由着她去了。 待到翌日,柳潇湘海棠春睡,方岐在习惯的强大力量下醒来。 起床后,他下意识伸展了一下懒腰,活动了一下腰肢。 就连岐黄神医体都觉得有一丝腰酸,可见昨夜弄得有多么疯狂。 自从说好只要叛军消息传来,柳潇湘就要和家人北上后。 似乎在柳潇湘看来,和方岐相处的时间过一天少一天。 她一边吃着补药,一边对方岐旦旦而伐。 方岐也不知道,她娇弱的身体里,怎么能爆发出如此强烈的力量,让他都充满惊讶。 得亏他年富力强,又是特殊体质。 不然早晚得死在她光滑柔嫩的肚皮上。 百草堂快要关门了,方岐看着太阳西落,心中竟然有些戚戚然。 哪怕之后要去军营练武都没有多少兴趣。 柳潇湘完全不把他这个丈夫放在眼里,夜里看他就和繁衍工具差不多。 这还有天理吗! 这一刻,方岐可算是明白,为什么上辈子邻居叔叔新婚后没多长时间,回家都要先在车里抽两根烟再上楼了。 就算岐黄神医体是铁打的,也禁不起这样磨啊! “方神医!” 门口传来一个充满感情的声音。 带着兴奋,喜悦,庆幸。 来人有过一面之缘,潘家公子,潘元毅。 之前世子李邺跟着程漠北从京城返回定王封地,路过凤霞郡的时候在这里逗留了一段时间。 没有留宿花船青楼的时候,就住在的潘家。 也不知道潘家为了世子李邺,付出了多少钱财,又换取了什么东西。 “原来是潘少爷,来看病吗?请坐!”方岐热情打着招呼。 潘元毅手拍折扇,无奈一笑:“没病就不能来找方神医了吗?我今儿个是来捐赠善款,同时邀请方神医一同去花船游玩的。” “听说最近新开了一家花船,里面首推的花魁美艳无边,还擅长舞蹈,不得不看!” 如果不是花船,方岐说不定还会同意。 哪怕要躲着些柳潇湘,也不至于去花船那种地方。 因为方岐从不在花船留宿,没见柳章都收敛了许多吗? “善款百草堂收下了,我替广大贫苦民众多谢潘少爷,但是这花船就不必了。”方岐微笑着说。 潘元毅哈哈大笑道:“柳千金确实美若天仙,但家花哪有野花香,良人的花样自然没花魁多,再说就是男人寻乐而已,莫非方神医还惧内?” “这种事情,惧内无妨。”方岐坦然回答。 见方岐不为所动,潘元毅脸上露出几分无奈之色。 “方神医,咋们就去花船上玩一阵子,实在是在下有事相求,您就算不留宿,随时要走都没问题!” 原来另有隐情,只不过为何不在百草堂说? 有过之前遇险的经历,方岐下意识心生戒备。 可仔细一想,这潘家要对他下手,岂不是会牵连他们整个家族? 他们不至于傻到这种地步? 正好去看一眼之后再去军营习武,回去晚一点时间。 倒不是害怕被柳潇湘征伐,而是方岐担心她的身体受不了。 “既然潘少爷诚心相邀,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事先说好,我不能待太久。” “方神医要走,我绝不阻拦!还请方神医放心!” 说着,潘元毅还让开了门口道路,百草堂外停着他们潘家的豪华车马。 柳五刘三作为方岐身边的护卫,也跟着一起去。 看刘三的样子,明显是很想去见识见识,这些上流人士玩的花船,和他们普通人去的窑子有什么不同。 方岐无奈摇头,这家伙,才成亲多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难怪有人说男人没一个不好色的。 若是有说自己不好色的,那铁定是装的。 江面上飘荡的花船,外面点着漂亮的灯笼,看上去宛如一艘莲花船缓缓飘荡,透过彩布映照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得知方岐来了,那花船上的姑娘们比谁都高兴。 不仅是方岐年轻,帅气,又多金。 更是因为他医术无双! 只要被方岐接诊过的花船姑娘,出去接客都硬气一些。 潘元毅不由得感叹:“难怪方神医不愿意来这种地方,来了不仅不花钱,还能挣钱!”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为了助兴丸药 这艘新开的花船上,有着一个名为萍儿的花魁。 平日里也只给上流人士舞蹈一曲,倘若只有商人出钱,却没有官员书生观看,她也不会答应。 虽说这也不过是一种抬高身价的手段罢了,但也确实让人觉得珍贵。 今天潘少爷出钱,给方岐和一众纨绔子弟跳舞,那就完全是看在了方岐的面子上。 在凤霞郡,谁要是不知道方神医,那确实算得上是孤陋寡闻。 方岐不仅是内侍御医,还是军中的行军书记,算是能文能武。 他的医术就更不必说,凤霞郡医者谁不尊敬? 喝着小酒,听着小曲,看着小舞。 还有比这更逍遥的事吗? 因为这次可没有什么女眷在,这些纨绔公子哥们没有半点收敛的说法。 身边抱着一个歌姬,看那歌姬面色微红,娇嗔不已的模样,就知道那纨绔子弟的手在搞怪。 不说别人,就方岐自己而言,他身边也有一个样貌清秀的少女服侍,只是看她年纪,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 抱着她猥亵,这种事情方岐做不出来。 还是吃水果,看舞蹈。 那萍儿的舞步确实不错,婀娜多姿,媚骨生香。 一双幽泉般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诱人。 方岐看得入迷,这种眼神落在老鸨和萍儿眼中,那都充满了惊喜。 萍儿现在还是清倌人,要是能入得了方岐的眼,那可是赚大了。 方岐年轻帅气,身居官位,又只有一个正妻,品性也不错。 最关键的是,他有钱。 很有钱。 就百草堂挂出来的那些善事牌,估计就不少于一万两银子。 更别说他还有什么‘千年人参’,‘百年灵芝’之类的仙草。 大家都觉得方岐能救治一些半个身子都探进鬼门关的人,自然离不开这些神奇灵药。 老鸨觉得若是方岐看上了萍儿,一夜缠头不花个上千两,如何配得上他太守女婿的身份? 作为花船女人,尤其是萍儿这种清倌人。 要么赚够钱自己赎身,找个好男人嫁了。 要么找个好男人嫁了,让好男人给自己赎身。 能当上清倌人的必然模样不差,若是随便找个普通人,大都是护不住的。 却不知,方岐在脑海里想着,若是柳潇湘单独给他跳这种舞的话,恐怕会更加好看。 她那种弱柳扶风,我见犹怜的模样。 最是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和宠爱欲望。 不经意间,方岐又想到了苏婉。 要是让她来,估计会魅得没边,能激发不一样的欲望。 不知何时,怀里多了一具香香软软的身躯,方岐猛然一惊,却发现是服侍他的舞姬钻进了自己怀里。 在他眼里还没成年的少女,方岐根本下不去手。 换成那个二十五六,正值美艳之年的老鸨还差不多。 真是堕落了,身边没有其他人,就想着这些事,方岐默默端正了一下心思。 让歌姬先坐好,给她一锭银子,让她安心,随后就聊了起来。 到底是年纪轻轻的小女孩,很快就和方岐熟络,说着一些花船趣事。 方岐还给她把了脉,开了一道调理身体的方子。 一曲舞罢,花魁萍儿没有擦拭,顶着些许汗珠就来到了桌案间,一群纨绔子纷纷上去献殷勤。 他们的手也不擦一下萍儿额头,就冲着胸口去。 “萍儿舞姿如何,可曾入得方神医法眼?” “很好看!” 说着,方岐递出一张银票,用作打赏。 萍儿娇俏一笑,接过银票笑靥盈盈,还不忘称赞感谢一句。 潘元毅见状,笑着说:“既然妾有意,就不知道这郎有没有心了,若是能促成一桩好事,这资费潘少我包了!” 其他纨绔子纷纷赞叹,一脸羡慕。 萍儿这种捧出来的花魁,想要赎身没个几百两是拿不下的。 换做名气更大的花魁,那就是上千两。 至于京都名妓,见一面,唱个曲就得这个数。 还有这种好事? 方岐脸上依旧笑着,心里却没有半点想法。 萍儿也一副娇羞姿态,偷偷看着方岐。 只要方岐愿意,她就可以赎身离开花船,成为方岐的妾室。 “这就不必了,家妻还在等候在下回去。” 方岐拒绝了萍儿,同时对潘元毅道:“潘兄,这舞也看了,曲也听了,不知你邀在下所为何事?” 萍儿一听,眼中就浮现出了些许水雾,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 潘元毅打趣一笑:“没想到,这方神医还是个惧内的人呐!” 有纨绔子笑道:“你岳丈大人要是太守,你也得惧内!” “哈哈哈!” 众人大笑,潘元毅笑过后说起了正事。 “其实这样,之前方神医给世子殿下送了一盒助兴丸药,在下有幸服用了一颗,效果真是极好。” “此番邀方神医前来,其实也就是想要求上一盒丸药而已!” “至于这价格,只要不是漫天要价,还请方神医大胆开口!” 方岐制作的丸药? 一听这话,其他纨绔子弟眼睛都直了起来。 他们虽然纨绔,可要是能弄到方岐的一盒养生丸药,送给家中长辈。 那立刻就能摆脱纨绔之名,被人称赞孝顺之道。 现在,竟然听说方岐还制作了助兴丸药? 这不管是自己用,还是送礼,那都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那绝对是一夜通宵,金枪不倒! “嗯?” 就连方岐都愣住了,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要邀请自己详谈。 没想到会是因为他牵制李邺用的助兴丸药! 这些纨绔子弟的想法,还真是让他揣摩不透。 除了必要,方岐确实不想耽误时间去做丸药,哪怕其中利润极高。 “这,在下近日事务繁忙,确实无力再制备丸药。” 这就是婉言拒绝的话了。 潘元毅倒也没有逼着要,只是颇为惋惜道:“那还请方神医将此事放在心上,若是日后空闲了,一定帮兄弟做上一份!” 其他纨绔子也纷纷开口,毕竟能求到方岐身上的机会不多。 “若是以后空闲,定然给诸位都做上一份!” 方岐终究还是应和了下来,至于什么时候做,那就说不准了。 强硬拒绝这些来头不小的纨绔没有必要,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得上他们,或者他们身后资源关系的地方。 现在的方岐,已经不是刚穿越过来时,那个满脸写着纯洁的大学生了。 直接进入古代社会后,他也成熟了许多。 众人继续玩乐,方岐饮酒间,竟然发现有纨绔子抱着歌姬去了暗门。 抿了一口味道还行的酒水,方岐心中突然有种罪恶感。 别人宁愿花钱买春,他有相爱的美丽妻子,却还想要出来躲? 身怀岐黄神医传承,难道就不能既满足柳潇湘想要孩子的愿望,又不伤害她的身子吗? 闭目微微思索,方岐嘴角挂起了一抹无奈微笑。 办法是有,就是对自己有点折磨。 第一百三十九章 城内叛军作乱 凤霞郡这些日子开了好些个工地。 诸多身强力壮的难民被召集起来干活,有吃有住,还有工钱拿。 只要不是实在干不了活,就算是十来岁的小孩都在努力帮忙。 当官的说了,只要好好干,之后可以在凤霞郡附近开辟一块地方,让难民们住下,这个冬天就能熬过去了。 大家一点不怀疑这句话,毕竟到现在为止,凤霞郡的官老爷还没做出骗他们的事情。 难民工人们住着木头竹子茅草搭建的房子,其中一间里聚着四个人。 “外面怎么没信了?最近城门口管得很严,有人混出去了没有消息传回来。” “不清楚,难不成章波将军带的人已经被发现了?” 几人赫然是混进来的叛军。 此番凤霞郡里不断搜查,他们人手消减不少,而且很快就会查到工地来。 这里是难民聚集最多的地方,凤霞郡自然不会放过。 就在几人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一个人影小心翼翼看了看四周,又钻进了房间里。 划拉一声响,里面几人全部站起,摆出戒备的姿态。 来人取下斗笠,露出面容来。 “大哥,外面情况怎么样了?”有人开口询问。 老大表情凝重严肃,摇头道:“不好说,我混出去想要联系章波将军,却发现事先约定的地方全是伪装兵士,若不是我发现得早,恐怕已经被抓了!” “什么!”众人一脸惊愕。 约定的地点都被发现,那说明有人出卖了他们。 或许不仅仅是出卖那么简单,这些日子不见章波将军派人来联系,还是他根本就不能办到? 老大开口道:“你们不知道章将军藏身之地,我却知道,我找过去的时候,那里只剩下了厮杀的痕迹,却没见一个人!” 众人心中闪过一丝寒意。 没见人,那岂不是说章波将军率领的那些人已经全部被杀掉了? 可是奇怪,这些日子也没见凤霞郡有什么兵力调动啊。 在他们眼里,那些无能的大靖府兵,岂是自家军队的对手? 之前从云州起势,一路可谓是摧枯拉朽! 没个一千两千的数量,想要全歼章波将军率领的队伍,那绝对不可能! 老大呼出一口气后,开口道:“现在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如果章波将军他们真被杀了,我们留在凤霞郡里孤立无援,迟早会被发现,不如主动给外面传递消息。” 有人不解道:“章波将军他们都没了,还给谁传递消息?” “那自然是左路大将军了!” 按照预计的时间,罗森就在这些时日抵达凤霞郡附近,并且准备攻城。 原计划就是和章波等人里应外合,一鼓作气拿下凤霞。 现在他们在里面搞出点动静,不就能告诉罗森,这里面情况不对了吗? 不过要这样做的话,就几乎等于送死。 “大哥,你说要怎么做,反正跟着郭将军,我这辈子值了!” 一个汉子得意笑道。 他原本是一个家丁,跟着郭运造反后出卖了家里,甚至还玷污了一个表小姐,抢了不少钱财。 倘若没有郭运叛乱,他一辈子都会只是一个家丁。 哪怕那户人家对下人其实挺不错的。 其他人纷纷附和。 当上叛军的那一刻,他们就知道自己这条命活不长久。 反正都要死,不如现在轰轰烈烈的死! 老大感动看着大家,在这个肩膀上拍了拍,在那个胸膛上擂了擂,眼中好似有着点点泪花。 “既然如此,那咋们就搞个大的!” “让他们以为城里的探子倾巢而出,自然就会放松追查,若是能成最好,要是不成,咋们也不算白来一趟!” “都听大哥的!”众人附和。 府衙到柳家,必然会经过一条青石街。 街道两旁是好些人家的院子,所以这条街清净雅致,车辆平稳经过,最适合在车上闭目休息一下。 今日柳自成回去的时间比较晚,盯梢的人亲眼看见柳自成上了马车,其中一人这才回去报信。 汇报之后,盯梢之人再次回去,想要一路盯着柳自成,等他进入包围圈。 却不料留下来的伙伴,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并且悄无声息地扭断了他的脖颈。 那盯梢探子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他们是哪里出了问题。 倘若有人参与了那场野猪沟的战斗,或许就会发现,那隐藏在叛军探子之中的家伙,赫然是死士营的人。 死士营是易容化妆混进的凤霞郡,按照投诚叛军陈栓的情报,又混了一部分到叛军探子里。 哪怕他们没有混进探子头目身边,却也在其他小头目的身边,自然也就得知了他们想要刺杀太守的行动。 或许那些人还不知道,以为柳自成缓缓进入他们的包围圈,却不知道是他们一早就进入了包围圈。 那辆并不算豪华的马车缓缓过来,四周偷看着的人眼露嗜血之色,手中朴刀用力紧握。 “杀昏官!” 随着一声口号响起,周围有火油罐子朝着马车砸去,又有人投掷火把。 一瞬间十多个身影一同扑出,准备将马车里面和外面的人全部杀死! 为首的叛军探子刚冲到旁边,那外面还在燃烧的马车车厢里,就射出来好些弩箭,将旁边同伙射成了蜂窝。 那驾车的马夫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人,此刻拿着一把长刀力战数人,而且不落下风。 让探子头目惊愕的是,他们一同的人里,竟然有人临阵背刺,一刀砍下了身旁人的脑袋。 这个行动失败了,而且失败得毫无征兆,令人意想不到。 或者说,从一开始他们就落入了陷阱。 车架里冲出几个人,身手强悍,配合外面的人,很快就将叛军探子们一网打尽,为了抓舌头,还特意留下了两个活口。 探子头目被按在地上的时候,脑袋都还是混混沌沌的。 他们从云州开始,一路碰上的军队触之即溃,他们施展的谋略战无不胜。 可是到了凤霞郡,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不甘! 既然加入了叛军,那就该烧杀抢掠,生得潇洒,死得痛快。 现在竟然被活捉了,算是个什么道理? 更何况,他们自己不认为自己是叛军,觉得是想要获得更好的未来而已! “啊!” 探子头目发出怒吼,却被塞了一块破布在嘴里,最后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死士营士兵动作很快,带着人又匆匆离开。 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那个被众人称为大哥的家伙,竟然跑掉了。 或者说,他一开始就想把这些人当做弃子,转移众人视线的同时,让自己得以脱身。 可怜那些叛军探子,到死都还在喊着兄弟够义气! 第一百四十章 去而复返,花船投壶 花船上,众人玩得兴致正起。 方岐倒也没有打搅兴致,只是等待机会,看时候差不多就该告辞了。 这时候,一艘小船从旁边驶来,柳家的下人焦急地向在外面守着的刘三道。 “刘三,城里有人伏击老爷,让方姑爷快去府衙一趟!” 柳家下人的意思没有表达明确,结果被刘三误解了。 原本柳家下人是请方岐回去,给那些活捉的俘虏看看。 落到刘三的耳朵里,就变成了柳自成被人伏击,身受重伤了似的。 刘三着急忙慌挤进了船舱,来到方岐身边耳语了几句。 一瞬间,方岐脸色就冰冷起来,快速站起就要往船舱外面去。 一直观察着方岐的潘元毅连忙阻拦,还不忘询问:“方神医!这是怎么了?大家玩得正开心呢!” 方岐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一边往外走,一边开口道:“家中有急事需要回去,还请潘少勿怪,方岐日后赔礼道歉也可!” 听完,潘元毅似乎想到了什么,心中明明有些愉悦,却没有表现出来。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这天色昏暗,风大浪急,容易出事啊!” 明明心里巴不得方岐出点事情,可眼下潘元毅还一副安慰方岐的样子。 “无妨!” 方岐执意要走,潘元毅自然不会主动阻拦,于是给一个纨绔子弟使了眼色。 那个纨绔子弟是周家的,而周家很早之前就是潘家的附庸。 周家少爷好像醉醺醺似的来到方岐面前,挡住了舱门。 “不是我说,方神医,你面子也未免太大了一点?” “今天咋们潘少,还有这么多大家之子,你那丸药不答应做一份,让你白吃白喝白嫖你也不乐意?” “你是不是没把咋们放在眼里啊!” 话音落下,周少爷就把一个酒坛子砸在了地上。 船舱铺着软软的地毯,酒坛子滚了两圈竟然没有坏掉,就是里面的酒水洒落而出。 潘元毅佯怒道:“周少!你喝多了!” “不!我没有喝多!我就是厌恶别人瞧不起我!”周少爷骂骂咧咧道。 “方某确有急事,先行告退了!” 方岐一把抓住周少爷的胳膊,轻而易举就将其丢开,让他不至于挡在舱门口。 周少爷借着醉酒的由头,对着方岐怒道:“想跑!有本事你跟我比一场?不然就别想中途离席!” 说着,他还上前来揪着方岐的衣袖。 比拳脚吗? 方岐随即开口道:“既然周少要比试一番,那就得罪了!” 说完,就看见方岐袖袍一甩,仿佛一记耳光打在了周少爷的脸上。 周少爷哪怕是装醉,此刻现在也该真的醉了。 他在空中打着旋,倒在地上之后就没有起来。 其他好些个醉醺醺的纨绔子,一时间酒醒了不少。 “对不住!” 说着方岐就出了船舱,不等龟公搭好木板,他就快步来到船沿,一个轻盈如燕的跳跃就到了旁边小船。 “走!” 听方岐的话,柳家下人都呆了,这么着急干什么? 就算知道方岐医者仁心,可对那些意图刺杀老爷的叛军探子来说,未免太仁慈了? “不等等柳五哥和刘三吗?” “事不宜迟,快走!” 柳家下人一脸古怪地摇起了浆,花船上的柳五和刘三面面相觑,只能冲着江面小船大喊。 “老爷!我们还没上船啊!” 船划出去一段距离,方岐这才询问起柳自成的情况来,他好事先在心里做个预案,减少后面动手诊治的时间。 “岳丈情况如何?” “老爷很好啊。” “那就好嗯?” 方岐一脸疑惑。 “不是说老爷遇袭,遭受了伤害,让我赶快回去给老爷医治的么?” 下人神色越发古怪:“确实是有贼人意图埋伏老爷,不过他们埋伏的不是老爷,而是咋们凤霞郡的兵士。” “小人过来接姑爷您回去,是给那些俘虏看看的,免得他们死得太早,还有别的情报没问出来。” 原来是这样,真是虚惊一场。 “回去。”方岐开口道。 这又回去? 下人面露难色:“姑爷,您不去府衙的话,小人也没法交差,而且老爷说不定会怪罪下来。” “您就行行好,别为难小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下人都做好被责罚的准备了,毕竟扰了主子的兴致。 方岐解释道:“回去把刘三柳五接上,不是回去了我就不走了。” “哦哦!” 下人一听,这次心里放松了一些。 刘三和柳五等着别的小船,却发现方岐他们的船又回来了。 听见外面的动静,潘元毅也带着人走了出来。 一看是方岐去而复返,他也不由得笑道:“方神医,既然回来了,不妨就接着玩?” 刚刚被打得躺下的周公子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看着方岐满脸怒意。 “姓方的!你有本事别玩偷袭,咋们读书人,比什么拳脚?有本事和我比投壶!” 方岐拱手行礼道:“周公子,先前是方某着急了,不是刻意得罪,你要比投壶的话,现在也可以。” “若是我赢了,这件事就此揭过可好?” 听方岐这胜券在握一般的话语,周少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就算你是神医,也不该如此嚣张? “好,要是我赢了,你就给我赔礼道歉” “不对!你得给我一盒助兴丸药!” 赔礼道歉,方岐一来就做了,与其要这种口头无益之物,不如要点实在的。 方岐的丸药,而且还是助兴丸药,拿出去卖,不得要个几百上千两? 若是能进贡给喜好此道的王公贵族,那更是大功一件! “好!” 方岐爽快答应。 刘三柳五,还有扶着浆的柳家下人,三人一脸无奈。 刚才还火急火燎的,现在一听要等他的是叛军贼人,方岐这是一点不慌了。 竟然还有兴致玩投壶? 投壶的规矩有很多,但无外乎是看谁投得准。 方岐和周少爷各自用三只没有箭头的矢,看谁投进壶中更多。 哪怕只是一个小游戏,刘三也不想方岐输。 平白无故就送一盒丸药出去,开什么玩笑! 而且方岐少有玩这样的游戏,更加不适应船上这种晃荡的感觉。 可看周少爷,他可是花船常客,在船上如履平地。 三只矢方岐拿在手里,没有箭头,有种轻飘飘的感觉。 “也别怪我欺负你,可以给你再多拿两只矢,练练手感!”周少爷很有自信。 “倒也不必!” 方岐拿起箭矢,朝着一个收口壶丢了过去。 速度极快,力量稍重,三个击中壶底的声音几乎没有间隔。 这就赢了? 潘元毅和周少爷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难道是喝多了,一支箭矢看成了三只? 潘元毅心中无奈,周少爷觉得自己之前那一下白挨了。 这拖延战术,一点效果都没有! 方岐拱手笑道:“胜负已定,方某告辞!” 第一百四十一章 杀人亦是救人 牢狱一般修建在府衙附近。 主要是方便提审关押,不然公堂上大人喊一声带人犯,衙役还得跑老远去提人,那不误事了嘛。 牢头见到方歧过来,脸上都摆着一副笑容。 “方神医,这边来。” 牢头是个知情识趣的人,否则也不会安安稳稳当了十多年的牢头。 这牢狱里形形色色的人都有,稍不注意就会惹出事端。 什么样的人可以欺负,什么样的人得要好好伺候。 哪些人可以安排在一起,哪些人得要分开。 这些都是有学问的。 就连刚才他对方歧说的,都是这边来,而不是这边请。 进牢狱,还有请的说法吗? 这里虽然没有请君入瓮的成语,但同样能够感受到某种恶意。 来到刑房,一股令人生理不适的气味和感觉就扑面而来。 各种看上去粗糙冰冷的刑具挂在一旁墙上,十字木桩上分别绑着伤痕累累的两人。 他们身体已经无力站立,束缚在身上的绳子绷得很紧。 方歧脚步明显轻了一些,因为他察觉其中一个人,已经死了。 哪怕知道这是叛军贼子,知道他们想要为祸凤霞。 出于对生命的尊敬,方歧依旧有点不忍。 但,哪怕不忍,依然要做。 善良心中藏,手中剑思量。 里面死士营的军士见到方歧来了,立刻迎接了上来。 “死士营第一大队小队长于朝,见过书记大人!” 方歧摆摆手,示意不用多礼,随后问道:“叫我过来,是要做什么?” 于朝解释道:“大人是这样,我们混进叛军探子里,坏了他们一次暗杀行动,但是他们头目跑掉了,而且还有一些探子隐藏了起来。” “听他们的意思,似乎还要搞一个大动静,所以剩下这个家伙还不能死,只能求大人您出手了,等他说出情报之后再杀!” 大动作? 方歧来到贼人身边,伸手试探了一下。 其中一人还有鼻息,哪怕遍体鳞伤脉搏也强健有力,另一个则已经死了。 见方歧发现了死人,一旁上刑的刑官尴尬笑笑。 大家都知道方歧心善,见不得这种场面。 刑官力度控制得挺好,可那人自己没能挺过去,也没办法。 “大人,为了凤霞郡百姓,还请您为其吊命,若有违您的宗旨,心生怨气,尽管找我发泄就是!”于朝对着方歧说道。 方歧无奈抬头,自己又不是那种迂腐之人。 哪怕一开始有些天真纯粹,现在不也染上了大靖的颜色了么? 怎么还把他当成生瓜蛋子一样来对待? 他之前还亲手干掉了几个叛军呢! 现在方歧随身携带药箱,从里面取出了人参粉末,直接给半死不活的贼人用水冲服,再差人去采买所需药材。 经受严刑拷打之人,皮开肉绽,失血泄气。 可以先用人参吊命,再服用八珍汤,或者桃仁承气汤用于活血化瘀,促进恢复。 外伤简单止血包扎一下即可,再用针灸执法提神醒目。 这个贼人身强体壮,汤药服用之后,呼吸都变得平稳了许多。 见贼人没有动静,于朝不由得问;“大人,能行吗?我们得尽快问出来,不然等他们暗中发动,恐怕难以应对,而且根据探子回报,叛军正在前来凤霞郡的路上。” 能行吗? 作为百草堂坐诊大夫,被凤霞郡民众称为神医的人,竟然被人如此质疑。 养出来的自信和底气让方歧微笑道:“自然可以。” 可是,刑房里的人看面前贼人,一点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啊。 方歧不理会他们疑惑的目光,只是看着贼人,在他耳边轻声道:“别装了,你知不知道人晕过去,睡着了,以及清醒时候,身体反应都是不同的?” 贼人没有回答,于朝毫不犹豫认为方歧说得是真的,给刑官使了一个眼神。 那刑官拎着鞭子过来,眼中透露出几分兴奋之色。 方歧阻止了刑官,微笑道:“你知道他们问不出答案之前,不会轻易杀你,毕竟现在只剩你一个活口了,所以有恃无恐对?” “那要不要尝试一下我的手段?” 于朝下意识上前,拦着方歧。 “大人,这种事哪能让您来做呢?您可是咋们凤霞郡的神医,别让这些烂腚贼人脏了您的手!” 刑官也同样如此,觉得方歧一个神医,却要用这些刑讯手段的话,和他身份不符。 方歧却摇摇头:“为了众多无辜百姓,承受些许罪孽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把治病救人的医术用作惩处之效,之前就用在了张宝林的身上。 一把刀,可以用于救人,也可以用于杀人。 有时候救人需要杀人,杀人也是救人! “你要是愿意说,我可以帮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毕竟你刺杀太守,肯定不能活下去了。” “我的刑讯手段分两种,一种是痛苦,一种是折磨。” “痛苦的话,我有多种药物,也可以针刺死穴,不见一点血腥,却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折磨的手段,那就更多了,痒痒粉能让你感觉浑身都有虫子在爬,从你七窍谷道进进出出,可你就算把皮肉抠烂也止不住那种感觉。” 方歧声音平和,仿佛只是在和朋友谈笑一般,但是其中透出的一股股冷意却让人觉得恐惧。 就连见多识广的刑官都感觉有些紧张,不敢想象要是自己遇到这些手段,恐怕挺不过一个回合。 看向方歧,他们并不因此恐惧,反而对方歧更加敬畏,对这些贼人愈发怨恨。 瞧瞧! 把他们医德崇高,品行高洁的方神医都逼成什么样了? 这些该死的叛军贼子,就该被斩尽杀绝! 于朝看着方歧,心里由衷感慨,这书记大人医术高强,又年轻。 年轻放在别人身上,那就是缺少经验,不够成熟的说法。 可他却庆幸方歧年轻,要是方歧年纪大些,估计用药过后扭头就走。 或者知道是叛军贼人,顶多不施药救治而已。 可要让他们把吃饭的家伙当成刑讯手段,那是绝对做不到的。 年轻人,总会有点叛逆的东西在里面。 “还要继续装下去吗?既然这样的话,我就先让你试一针。” 说着,方歧从药箱里取出了一根银针,可这银针却是单独放在外面,不是常用针灸袋里的针灸用针。 用不着消毒,方歧捏着针来到了贼人面前。 最后开口道:“先贤以自身试针,记录自身反应,但终究有所偏差。” “今日我以人犯试针,观察记录,万千罪孽,皆归吾身。” 话音落下,面前的贼人睁开了眼睛。 “一件就行!只要帮我做一件事就行!”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夜下追贼人 “说,只要我能办到。” 方歧收起了手中银针。 贼人看了看几人,目光最后又落在了方歧身上,没有怨恨,只有认命似的平淡。 “我说了之后,给我个痛快。” “好!” 不等方歧答应,一旁的于朝就先一步回答。 给个痛快很简单,他死士营里学的都是瞬杀之术,绝对可以减轻死亡的痛苦。 虽然听说方歧也手刃过叛军,可于朝依旧不愿意让方歧动手杀人。 这样总是会感觉不对,一个活人无数的神医,被逼着拿刀砍人。 这世道得坏成什么样子。 贼人苦笑着:“我家人在云州,被叛军冲散了,原住云州三台县白杨村的,估计就剩一个儿子可能活着。” “他叫许白山,能帮我找到他,把我尸骨收拾一下,有个土堆就行了。” 一旁的于朝嘲讽道:“你这不是两件事了?” 方歧瞥了于朝一眼,对贼人道:“待战事平定,我会派人去寻你儿子,无论结果如何,都来你坟墓前告知你。” 还能有坟墓啊。 贼人呵呵笑了起来,他以为自己这种人,能有个草席裹尸就不错了,一般都是丢在乱葬岗,任由鼠蚁啃噬。 这方神医,还是太善良了。 来凤霞郡后,总能从一些人口中听说所谓的方神医。 原本贼人都觉得这不过是吹嘘出来的而已,可现在亲身感受了一下之后,他不得不承认方歧医术过人。 就连心性,也和常人不同。 别人杀人时,心里有很多情绪,贼人从云州跟着叛军杀了过来,见到过太多人。 有些人心里是疯狂的,有些人心里是恐惧的。 有的人冲动,有的人冷静。 偏偏方歧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他竟然感觉到了些许不忍。 这种不忍隐藏在坚定之后,意味着方歧为了保护凤霞郡的人,一定要对自己下手。 可是内心依旧不愿意这么做。 贼人不由得想,如果他没有趁乱加入叛军,没有做那些事,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我们老大躲在哪里我不知道,但我大概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 “之前我们就采买了许多火油干柴,囤积在一处废园里。” “原本是打算大军杀来时,趁乱放火,里应外合的时候用的,现在我们和大军断了联系,他应该会挑个时间用上。” 方歧听了,默默点头,剩下的就用不着他了。 有死士营在,找出他们在城里的踪迹应该不是问题。 随着叛军越发逼近,那种紧张压迫感也逐渐浮现,方歧自己也是如此。 倘若不先把城内这些混进来的家伙清理掉,谁知道后面会发生点什么? 如果不是运气好挫败了章波混进凤霞郡的计划,现在城里潜伏的探子贼人只会更多。 甚至他们聚集起来,已经有了作乱的底气。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要藏头露尾。 天色昏暗下来,今天气温骤降,但空气却是干燥的。 在外面待久了,都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 方歧在柳五徐三的陪伴下,朝着方宅回去。 行到一条巷子里,闭目冥思医术内容的方歧鼻子微抽,嗅到了特殊的味道。 “快退出去!” 方歧撩开车帘冲了出来,下一刻,左右院墙冒出来四五个人影,手中拎着瓦罐朝着方歧马车上丢来。 或许是没有进入预计位置,稍微远了一些,好些个瓦罐落在了地上,只有一个砸在了车辕。 里面一股火油的味道。 这种火油其实也就是石油,但是没有进行过提纯,甚至在里面加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远远比不过后世提纯后的石油。 但毫无疑问,这玩意要是沾在了人身上,也是能烧死人的。 火把也随之丢了过来,却没能引燃方歧所在的马车。 柳五抽出刀,护着方歧,徐三则是拎刀冲了上去,又被柳五给呵斥了回来。 “躲什么!上去收拾他们!” 方歧取出车厢里放着的燕翅弩,命令二人跟他一起追上去,务必要把这几个悍然袭击他的贼子给抓住。 抓住他们,或许就能破获他们的计划! 柳五还想说什么,可方歧已经去到了旁边一家院子里。 这家院子里血腥味很浓,里面的人很明显已经被叛军贼子给杀掉了。 或许这些贼人都是仓促行动,发现方歧要走这条道之后,赶紧来到周围布局。 遇到要反抗坏事的居民,就直接动手杀掉。 方歧甚至觉得躺在血泊中的一个中年人有些熟悉,自己以前还给他开过疫病的药物。 躲过了秋瘟疫病,却没能躲过人祸。 无名业火从方歧心中升腾,他一言不发,只是追着那几个贼人的方向而去。 柳五和徐三渐渐被甩开,他们两惊愕发现,自己的身手似乎还赶不上方歧。 而且看方歧那飞檐走壁一般的身法,别有一种矫健的韵味。 不是轻功,而是跑酷罢了。 前世看到的那些东西,在身体素质完全可以做到的情况下,很轻易就能做出来。 “老爷!等等!” 柳五焦急万分,要是方歧不小心落入包围,有个好歹,他就是赔上自己这条命都不够啊! 刘三身体更差一些,却知道一些小道,带着柳五四处穿梭。 路过一个门口的时候,柳五猛得一拽,把刘三给拉了回来。 一把刀突然从旁边劈出,明摆着是冲着砍掉刘三脖子去的。 那人好生阴险,见被发现,干脆走了出来。 在刘三柳五身后,又有两个贼人持刀逼近。 另一边,方歧独自追索贼人,对方一个人却跑得飞快,可距离在不断被方歧拉近。 眼看位置差不多,方歧抬起手中弩箭激发,一根箭矢射中贼人衣襟,却没能造成伤害。 可贼人也因为这一箭身形受阻,被方歧逼近了身边。 昏暗巷道中,贼人手持朴刀,转过身来看着方歧。 “草民见过方神医。” 贼人明显认识方歧,方歧在夜色中也能看清对方,不断思索后才想起。 这人来过百草堂看诊抓药,记得他是因为有点腹泻的缘故。 方歧心中苦闷,自己救治过的人,现在却要杀自己。 也可以说,自己救治过的人,现在却要杀了他! “我记得你在城外工地上,是以难民身份混进来的?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当个人,非要行叛逆之事?”方歧不解询问。 面对方歧,哪怕对方是要抓他,甚至是杀他。 男人依旧对方歧恨不起来,尤其是知道方歧每天大半时间都会耗费在百草堂的情况下。 “谁不想做个好人,可好人就要被人欺负,我也是身不由己。” 男人苦笑两声,然后对方歧道:“方神医身份尊贵,地位崇高,是凤霞郡除去太守之外的关键,现在刺杀失败,方神医就此离去。” 离开? 方歧默默抬起了手中弩箭,对男人道:“投降,或者死。” 男人非常诧异,看着方歧不解笑到:“方神医,这黑漆漆的地方,你弩箭射歪了,被我近身就必死无疑。” 沉默了一瞬后,男人眼睛在黑暗中泛起微弱光芒,身上涌现杀意。 “只要你射出弩箭,吾必杀汝!” 第一百四十三章 追风手燕寻 医者身份就是好啊。 方歧不由得感叹,自己都拿着弩箭对准贼人了,对方却还想要放过自己。 就在对方以为方歧不会动手,身体一侧有轻微移动迹象的时候,方歧扣动了扳机。 咻! 一连两发弩箭射出,一支对着贼人前进的方向,一支对着他可能躲闪的位置。 好精准的射击,那一瞬间贼人几乎认为自己哪怕不死也要受伤。 不过贼人乃是混进来的头子,身手自然非同一般。 他身体猛然一怔,让方歧预判的箭射在了墙壁上,而另外一支箭则是被他用一把长匕挡下。 这个贼人挡住弩箭后,眼中闪过杀意,单手持刀就朝着方歧冲来。 燕寻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区区大夫,竟然有胆量追逐他,而且说了动手就死,还敢对自己下手? 如此胆量,他反而生出了几分敬佩。 比那些软弱文人好多了。 若是方歧愿意投降,那他们将会多一个强大助力。 到时候给方歧取个什么名号?叫做鬼手神医吗? 就像章波号称浪涛将,他燕寻人称追风手,意思是他下手很快,身法迅捷,连风都能追得上。 他打算控制住方歧,一来方便劝降,二来可以当做人质。 这方歧既是凤霞郡饱负盛名的神医,又是太守女婿,控制住他,自己就能安全下来。 长匕一出,直取方歧脖颈。 方歧好像被吓呆了一般,就傻傻站在原地。 燕寻觉得胜券在握,可下一秒,方歧的身体突然动了起来。 只见方歧一手挡开燕寻刺来的手臂,肩膀猛然撞在了他的怀里。 这一记铁山靠势大力沉,燕寻从小练武,身体强健,却也被撞得气血翻涌,强行喘息平复。 一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大夫,竟然如此厉害? 燕寻此刻不敢大意,可又不能和方歧缠斗,很快就会有人找过来。 到时候落入包围,可就跑不掉了。 方歧察觉到燕寻眼神思索,知道对方或许要跑,一个翻滚捡起地上的弩箭,将弩箭当做武器扑了上去。 一击未中,燕寻挥舞长匕,将方歧逼开后转身就跑。 趁着方歧追过来,燕寻一把扔出手中匕首,方歧惊险躲过,可燕寻却没有继续逃跑,反而掏出了另一把匕首。 趁着方歧躲闪之际,他一刀朝着方歧心窝子捅了过去。 他是要逃跑,可若是方歧还要追上来,那就接着逃跑给方歧来上一记杀招! 面对这凶残一击,换个其他人来,那不死也是重伤。 可方歧的身体强度,又岂是燕寻可以想象的? 方歧脚后跟一跺,站稳身体的同时,手中弩箭朝着燕寻脖子扎去,左手格挡他刺来的匕首。 这是以伤换死的招法,燕寻下意识扭动脖子,身体也受到影响,攻击陡然一滞。 就这一瞬间的停顿,方歧迅速变招,双手抓住燕寻右手,使用了家喻户晓的一击。 过肩摔! 砰的一声,燕寻被狠狠砸在地上,方歧迅速下掉了他手中武器。 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燕寻只感觉痛苦,却对方歧半点恨不起来。 想他燕寻,人赠外号追风手,在江湖绿林中也算是小有名气。 可谁能想,竟然阴沟里翻船,败在了一个大夫手中。 这大夫,难不成以前也是混迹绿林的好手? 不然为何他近身格斗看不出章法,不知道学的是拳脚还是擒拿,可招数又无比实用,自有一种体系的感觉。 要说燕寻其实也输得冤枉,如果没有岐黄神医体带来的强悍身体素质,方歧断然不会和这种贼人交手。 反应,柔韧,力量,各方各面都远超常人的情况下。 再加上方歧从后世看到学到的那些东西,杂糅在一起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投降,还是死?” 方歧对这个燕寻很有兴趣。 不仅是他的身手极好,还有他之前想要放过自己。 燕寻不说话,疼得都笑了。 被一个大夫问这种话,真是比死了还难受啊! “告诉我你们囤积火油干柴的位置,你可以留下,我也可以放你走。” 方歧发自内心如此想。 燕寻摇头道:“杀了我,你要是不忍心,给我吃颗毒药也行。” 方歧皱起眉头,疑惑不解:“为什么非要跟着叛军?大靖这些年风调雨顺,日子虽然苦了点,但不至于活不下去。” 燕寻没有说话,而方歧已经将弩箭上到了燕翅弩,对准了他的脖子。 为什么要跟着叛军? 因为绿林之人都喜欢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秤分金。 可他们不会下地种田,不会自己生产。 一般就接些杀人越货的勾当,有些正义点的,就干押镖护卫一类的事情。 叛乱一起,凭借自身武力,很快就能混个小头目。 趁着叛乱,奸淫辱掠,快意恩仇。 在口号的激励下,脑袋一热,自然什么都干得出来。 这些都是燕寻的真实想法,知道叛军其实如此不堪,他也没办法离开。 因为他有一个过命的兄弟,原本在云州是个员外郎,为了保全家人,被逼着当了反贼,并且成为了叛军中的头目。 “杀了我!” 燕寻恨,恨他身不由己,恨他不能改变命运。 方歧默默抬起燕翅弩,对着燕寻脖子扣动了扳机。 终究,他还是偏差了一些,弩箭几乎擦着燕寻脖子射在地面,溅射起的细小石屑打在燕寻脖子上,让他回过神来。 死亡,就那么一瞬间的事。 方歧最后道:“如果你担心家人流落叛军中,我可以帮你假死脱身,之后也可以在叛军中保全你的家人。”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说完,方歧用脚碾着地上弩箭,一搓一勾,将弩箭重新取回了手中。 回过气来的燕寻,忍受着疼痛缓缓爬起,对着方歧单膝下跪抱拳行礼。 “燕寻,云州曹员外家护院首领,曹员外一家被叛军蒙骗逼迫,不得已加入叛军。” “我会帮忙劝说曹员外拨乱反正,还请方神医给我这个机会!” 方歧收了燕翅弩,温和道:“带我去你们囤积火油之处,叛军正在靠近,若是城内起火,恐怕会被他们察觉。” 燕寻很快就想到了什么,颤巍巍站起,带着方歧朝一旁小跑去。 等到二人离开,柳五和刘三两人才来到这里。 刘三武艺差了些,胳膊上被割了一刀,但并不算严重,已经简单包扎了一下。 两人在这里找不见方歧踪迹,心中都一个咯噔。 难不成方歧被贼人抓住了? 犯下这种错误,身为护院家丁,哪怕死都无法挽回。 刘三鼻子一酸,声音都哽咽了起来。 “老爷!你跑哪去了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刘三十八条命都不够偿还的啊!” 柳五骂道:“再敢咒方老爷,不用你偿命,老子就先揍死你!” “分开找!” 这条巷子就通向三个方向,除去二人来时的那条路,两人分开各自追了过去。 柳五心中也焦急万分。 方歧要是出了点什么事,他可没办法给小姐和柳老爷交代! 第一百四十四章 这话该你说吗? 凤霞郡东市的一处宅院。 坊市有东西之分,西式一般是普通人逛的地方,东西便宜实惠。 而东市,卖的是丝绸,珠宝一类的高端产品。 有时候身份地位高的人去了西市,会有一种暴发户去贫民窟炫耀的感觉。 而穷人或者普通人去了东市,被嘲笑都是好的,甚至有可能被坊官驱逐。 万一普通人冲撞了某个大人物,坊官也得受到影响。 咚咚咚! 带有暗语的敲门声响起。 两轻一重,中间有间隔。 里面人知道这是自己人,开门之时依旧戒备着。 见到来人是燕寻,里面的人顿时收了刀,还不忘低声喊了一声大哥。 燕寻揪着方歧的衣领进来,方歧满脸慌张,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 里面有人认识方歧,顿时惊喜对燕寻道。 “大哥威武!竟然把方神医活捉了,有他做人质,咋们本钱又多了一分!” 燕寻轻易拎着方歧,看了周围一圈后,开口询问:“其他人呢?” 留守之人解释道:“是罗老大说刺杀太守失败,事不宜迟,免得城防军有所防备,就先让人拿上火油准备去了。” “该死!” 燕寻很生气,落在留守之人眼里,就是罗老大越过了燕寻,私自做了决定,冒犯了他老大的权力。 “把他看好!” 说着,燕寻就把方歧朝着留守之人身边拽了过去。 另外几个人还在搬着火油罐子,完全没有在意方歧和燕寻的动作。 “好!” 上来接方歧的家伙还答应了一声,却不料方歧靠近他的瞬间,一只手捂住嘴,另一只手袖子里探出一支匕首,划破了他的喉咙。 伴随着身体倒地的声音,脚步快速接近的声音,其他几人下意识回头,可燕寻和方歧已经来到了他们身边。 谁也想不到燕寻会背叛,也根本想不到方歧一个大夫,身手如此强悍。 加上偷袭之效,剩下的几人很快就被解决。 “有没有什么通知他们停下的传讯手段?”方歧一边问,一边将匕首上的血擦在贼人衣服上。 燕寻摇摇头,他们能混进凤霞郡隐藏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有那种东西? 不过,燕寻却知道一开始就准备放火的一些地方。 府衙,柳家宅院,东西两市,书院粮仓之类。 可如此多的地点,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是方歧和燕寻两人就能解决的了。 燕寻看着方歧,突然笑道:“你若不是神医,也定然是个厉害的人物。” “或者说,我一开始就被你神医的身份给骗了!” 方歧无奈一笑,倘若天下太平,他或许只会做一辈子的大夫,而不会像现在这样。 明明想要依靠一身医术解救世人病痛之苦,结果半路还得练个武。 就像孔夫子传道授业解惑,不能光凭嘴皮子去说对? 遇到实在不讲道理的,就先用拳头让他能讲道理之后再说。 而对于方歧而言,既然没有一个平静的社会让他安心治病救人,那就自己去让这个社会平定下来,然后再治病救人。 “方神医,你为何如此信任我?”燕寻终究还是这样问了一句。 在进入这个宅院之前,他们并不知道里面二十多个人已经走得只剩下几个人了,而且里面还堆积了不少火油和干柴。 为了不让他人起疑心,燕寻让方歧装作自己的俘虏,受制于他。 如果自己再次反水,方歧的小命不就掌握在他的手里了? 当他说出这个计划的时候,方歧竟然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方歧笑道:“我信任你,你如果背叛,那是你的原因,至于可能造成的后果,我也可以承受。” 燕寻不由得多想了想,可以承受后果? 那岂不是意味着方歧认为他在受制于自己时,依旧有所把握? 呵呵! 想到这里,燕寻笑得有些无奈,不知道方歧是盲目自信,还是确实胸有成竹。 难不成他的实力远不止于此? 不应该啊! 燕寻仔细打量着方歧,怎么都不觉得方歧这个身材,能有多强悍的力量。 可偏偏他把自己给打败了,毫无争议地打败了。 一想起来,后背和尾椎骨都还隐隐作痛。 两人站了没多久,外面突然传来迅捷又轻盈的脚步声。 这明显是从远处接近之后,待到近距离之后突然爆发。 院子里一瞬间多了七八个,看样子都是死士营的人。 见到方歧安然无恙,身边却有个燕寻,众人戒备着,好几把弩箭对准了燕寻。 “燕寻已经弃暗投明了,不要为难他。” 方歧朝着燕寻身边靠近了一步,表明对方是值得信任的。 “大人!” 一个队长来到方歧面前,恭敬中带着几分歉意道:“城里不太安宁,属下来迟了,还望大人恕罪!” “别说这些没用的,那些叛军准备火烧凤霞,给城外叛军发出警戒,务必要把他们拦下!” 说完,方歧又看向燕寻,拱手行礼道:“燕兄,接下来就看你了!” 燕寻也当仁不让,面对杀气腾腾的死士营众人,淡漠开口:“我知道他们要去哪些地方,跟我来!” 面对如此气势的燕寻,死士营的军士对他也不由得高看了两眼。 方歧并没有继续跟着去行动,什么事情都跟着亲力亲为,那还要死士营干什么? 死士营之人远比衙役士兵更适合做这种类似反恐的事情。 等死士营的人离开后,柳五和刘三两人才找到了方歧。 一见到方歧,两人就激动得不能自己。 “老,老爷!” 刘三冲上来,连手臂上的伤都顾不上了,一个大男人激动成这样。 可见方歧抛开他们独自追索贼人,给他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柳五则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看着方歧好一阵才回过神。 口中喃喃自语,幸好没出事,幸好没出事! “你怎么受伤了?真是不小心,要是有个好歹,我该怎么给秀娘交代!” 方歧突然注意到了刘三手臂上的伤痕,语气随即加重了些。 这简直就是倒打一耙,刘三听了这话人都傻了! 不对啊,这应该是他和柳五的词才对啊! 这话该你说吗? 柳五都一脸无奈,也不知道当初选择跟着方歧是不是对的。 从柳府的护院,一跃成为方府的护院头子,不知道惹来多少人羡慕。 尤其是方歧年纪轻轻,本事却不小,跟着他富贵三代不是问题。 不说别的,之前过节方歧还一人送了盒丸药。 拿回去有人出五百两银子要买,他都没忍心全部卖掉,可只是卖掉一半就赚了两百来两银子。 就连丫鬟小厮都有零零散散分了几颗,拿出去卖都是高价。 哪个大户人家给下人发福利的时候给那么多? 可现在,柳五无奈的同时生出了点点后悔。 没别的,就是现在这个主子原本好好一个大夫,但架不住他能作妖啊! 面对贼人,一般人想的都是跑,或者让护院保护。 偏偏他来一句,跟他一起冲,还跑在最前面。 那一刻,柳五人都傻了,不知道他们谁才是贼人。 也不知道是自己保护方歧,还是方歧保护他们。 “你也是!不注意点,瞧你身上沾的血!” 训了刘三,柳五也没落下。 刘三柳五两人对视一眼,颇有种难兄难弟的无力感。 第一百四十五章 要个念想还挺难 方家。 别看方歧在外面有多厉害,回了家也得低眉顺眼起来。 追索贼人,拳拳到肉,生死博弈的感觉确实很爽。 但很明显,这种危险的举动,是不被夫人接受的。 在柳潇湘眼中,方歧一个大夫,就该好好地治病救人。 打打杀杀这种事情,是捕快士兵们要做的,他去凑什么热闹? 她连身孕都还没有,岂能让方歧出现意外? 柳五回来之后,马不停蹄就去找了柳潇湘,狠狠给方歧告了一状。 虽说如今的柳五是方家护院首领,可他也是从柳府过来的,在方家,自然也和柳潇湘亲近。 于是乎,现在方歧就在书房里尴尬站着。 柳潇湘今天穿着一件绿色水袖锦衣,因为天凉了,还披了一件纹花风披。 她神情娴静而美好,坐在桌前看一本名为竹林杂记的书籍。 肤白貌美,黑发如瀑。 纤纤玉指缓缓划过书页,透着一种晶莹剔透般的感觉。 真是美如画中人。 倘若一旁没有笑容僵硬的方歧,那就更完美了。 “夫人,该歇息了。”方歧语气温柔,几乎恳求般地说。 柳潇湘绣眉微挑,却无动于衷,似乎看得入迷。 又过了一阵,方歧来到柳潇湘身后,双手轻柔按摩起她的肩膀。 按摩可以提神,也可以放松,而放松之后,就会下意识感觉到困倦。 如此一来,柳潇湘就该回去睡觉了,而不是还在这里生气。 然而就算方歧手艺精湛,甚至暗中用渡灵之术刺激学位,让柳潇湘能够更加感觉到疲倦,却也没有达到预期目的。 柳潇湘打了一个哈欠之后,揉揉太阳穴,强行提神,继续看了下去。 都这种地步了,方歧没辙,只好耍无赖了。 双手环过柳潇湘腋下,方歧凑在她脖颈轻嗅。 那如兰似麝,诱人心神的味道,让他有些欲罢不能。 被骚扰了一阵,柳潇湘明明呼吸加重,痒得躲闪,却也还是坐在椅子上。 见状,方歧轻轻探索着吻了过来,从脖子,脸颊,耳垂。 最后在她意乱情迷之时,吻上了她的唇瓣,再将其抱了起来。 直接抱着柳潇湘出了书房,端着一点吃食过来的晓月被这一幕惊得瞪大了眼睛。 哪怕是在自己家里,老爷吻着抱着夫人,就这样朝着卧房去。 书房和卧房,还有一段距离呢! 竟然丝毫不避讳下人,这要是传出去,不被人取笑才怪! 以后方家人出去,都会丢脸的啊! 不过,夫人和老爷感情真好,晓月发自内心的羡慕。 柳家虽然没有那些豪门大户里腌臜的事情,可她作为贴身丫鬟,多少也知道一些事情。 尤其是和苏婉的贴身丫鬟,香兰交流时,就知道苏家那些二房三房,背后有很多令人不齿之事。 回到了房间,柳潇湘坐在床上,脸颊红红的,却盯着方歧,一副自己还在生气的表现。 “夫人啊,这是怎么了?” 方歧干脆开门见山,一同坐在床边,将柳潇湘搂在了怀里。 柳潇湘心里也有个度,甚至对方歧更喜爱几分。 毕竟一个男人,可以给她拉下脸来,这就不是一般男人可以做到的。 “还好意思说,你今天又做什么了?”柳潇湘一副气鼓鼓的可爱模样。 “我,我没做什么啊!我绝对没有和别的女人纠缠。” 这就是故意转移视线了。 换其他女人,或许会发飙。 可柳潇湘却无奈笑道:“你若是真去找别的女人了,那我说不定还放心一些,可你却去追逐叛军贼人,这种危险的事情,你也有胆去做?” “你要是有个好歹,是想要我替你养整个方家吗?” “连个念想都不留下,你就那么着急?” 知道柳潇湘是关心自己,也是真的生气了。 方歧当面诚恳认错,但是也要表明自己不会改掉这一点。 身陷险境,往大了说是保护凤霞郡百姓,往小了说,可就是保护自己身边人。 以前做过的事情他不会后悔,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他也不会逃避。 “不要让我担心你好吗?”柳潇湘依偎在方歧怀里。 情到深处,情难自己。 更何况为了满足柳潇湘有个念想,方歧这段时间还按照药膳来吃,增加自身活性。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有如此娇妻,我才舍不得死呢!”方歧调笑一句。 柳潇湘娇嗔着白了方歧一眼,伸手在方歧嘴上点了点,意思是不要说这种话。 正所谓含情脉脉,莫过此时。 两人对视着,那种如胶似漆之感,终究还是控制不住。 第二天柳潇湘起得晚了,吃早饭的时候,母亲刘云秀看了看柳潇湘那还是弱柳扶风一般的身子,无奈笑着摇头。 两人都挺努力的不是,可这肚子,怎么就大不起来呢? 柳潇湘羞得活不成了,绣鞋轻轻在桌下轻轻踩了方歧一下。 都怪他昨晚不知收敛,惹得她被母亲玩笑。 方毓一开始吃着饭还没反应过来,察觉到之后,也默默低下了头,不时偷看方歧和柳潇湘。 没人知道她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 徒弟小虎什么都不懂,只是一味地吃饭。 等吃了之后,又要跟着方歧去百草堂,学习药材知识。 “小虎!” 吃了饭,方歧叫上小虎一起去百草堂。 平日是刘四驾车,今天换成了柳五。 柳五作为护院头子在这里驾车,反而满脸笑意。 这就是方家,有什么话都是直接说,免得猜来猜去,心生嫌隙。 到底方歧才是一家之主,柳五竟然告他的状,不收拾一下怎么能行? 于是他就来驾车了。 而驾车之后,意味着方歧也不会放在心上,这件事就此揭过。 以后柳五要是再告状,就老老实实过来驾车。 到了医馆门口,外面已经自觉排上了队。 “方神医!早啊!” “吃饭没有方神医,我这里还有拙荆早上煮的鸡蛋!” “吃过了!吃过了!” 方歧和等待看病的人们打着招呼,小虎很是羡慕地看着这一幕。 江波早早来收拾好了百草堂,就等方歧开门营业。 新的一天就此开始。 早上没多久,一个病人来到百草堂,看样子情况严重,外面的帮工就让他领了一个重症善号,提前医治。 病人一走进来,身上就带着一股浓烈的油味。 这种油是猪油的味道。 “方神医!您快给我看看!” 这人身上大面积烧烫伤痕,却还一个人挺着过来看病,把小虎吓得不敢看他。 “去病房!” 外面先交给江波处理一下,这个病人情况严重,他得要亲自动手。 看方歧带病人去了病房里,江波还有些想法。 这种情况十分少见,等会得要去看看方歧如何处理,也能多学一些东西。 只不过,江波下意识想。 到底是什么情况下,才会导致这样的伤势呢? 第一百四十六章 治疗烧烫之症 一躺到病床上,方岐就明显感觉病人松了一口气。 这种重伤情况下,人就靠一口气撑着,倘若放松下来,反而有可能丧命。 就好像后世出车祸时,一个浑身是血的伤者,或许还没有一个看上去没什么状况,镇定自若的伤者严重。 他强撑着烧伤烫伤,只是用猪油抹了一下伤口,然后才来到的百草堂? 方岐顾不上想太多,连忙吩咐帮工取来提神药物,同时解开病人衣物,查看伤势。 情况十分严重,脸颊,脖子,大半个胸膛,包括手臂都遭受了烧伤烫伤。 病人舌面干裂,舌质红绛,此是因为火毒内侵,灼伤阴液,热盛于内。 脉象细数,热邪灼伤阴津,阴虚阳亢,鼓动血脉,故而呈现细数。 而且因为正气损耗,还兼有虚数之象,此为虚实交杂之征! 受伤部位大面积红肿热痛,水疱累累,部分地方焦黑坏死,伴有发热口渴,烦躁痛苦。 心中辩证不过片刻,方岐就开口吩咐。 “开黄连解毒汤合増液汤加减!” 黄连解毒汤清热泻火解毒,増液汤滋阴増液,治以清热解毒,养阴生津。 此乃内治,而烧烫之伤还需外治。 方岐叫人准备一盆温水,纱布,用沾水纱布先擦拭掉病人伤患处涂抹的猪油。 小虎在一旁有些害怕,却还是开口询问:“师,师傅,他为什么要在伤上涂猪油啊?” “烧烫之伤不可用猪油涂抹,不仅没用,还会有害。” 方岐一边擦拭,一边回答小虎的询问。 江波找到空闲凑过来,还问了一句:“小虎,你知道用猪油可能会有哪些害处吗?” 害处? 小虎很是不解,毕竟一开始他还以为用猪油会有什么好处来着。 仔细想了想,小虎还是试探着说:“会不方便上药,让药物的效果不好。” 江波眼睛一亮,这小孩子还是挺聪明的,见方岐在擦拭猪油,能想到这里就很不错了。 换他在这个年纪,哪怕看明白方岐在做什么,估计也说不出来。 但更深层次的东西,就不是小虎能说出来的了。 见江波考校小虎不懂的东西,方岐递给江波一块纱布,淡淡道:“还有别的吗?” 江波一脸惊讶:“啊?” “我是说,你知道在烧烫伤上涂抹猪油,还有没有别的坏处?” 正所谓风水轮流转,现在方岐询问江波,他要是答不上来,岂不是在小虎面前丢脸? 不过,跟着方岐这么长时间了,江波进步迅速。 他一边小心擦拭猪油,一边笑道:“不利于排出体内火毒!” 古人对皮肤也有相当的认知,认为人体内的气,不仅仅通过七窍,周身皮肤同样可以。 用猪油覆盖伤患处,会形成一道不透气的油脂膜,不利于热量散发,反而会加重患处损伤。 还有一个坏处江波没有说出来,这涉及到此时的医道缺陷。 菌! 佛门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滴水里有十万生命。 没人把这些话当真,但亲眼透过显微镜见到过微生物和细菌的方岐,却非常认可。 方岐对江波道:“还可能引发感染发炎之类的并发之症,我为何经常蒸煮器具,高浓度酒水擦拭器具?你明白吗?” 想起方岐之前说的话,江波又一次打了个寒颤。 哪怕认可方岐说的,他也依旧感觉如此恐怖渗人。 在方岐之前,医者对杀菌消毒的概念很少,顶多不过是干净。 这里的干净,一般多是指净手,以及把医疗器具洗一下而已。 可方岐却每次治病都不嫌繁琐,要么沸水蒸煮器具,要么用蒸馏过的极品美酒擦拭。 不明所以的江波之前询问过,随后被方岐的回答吓到了。 方岐说有肉眼看不见的病菌无处不在,中医认为人生病,是身体平衡遭受了破坏。 可身体平衡为什么会遭受破坏,这里面可能就有病菌的缘故。 江波对方岐是无比信任的,所以听到方岐如此解释,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他好像感觉自己身边充斥着无数病症,哪怕呼吸都会将一些可怕的病症给吸入体内。 后面方岐又解释,病菌其实也是脆弱的,健康人体自有防护。 体弱之人患病更多,就是因为身体不健康,更容易被病菌侵入。 水煮沸可以灭杀绝大部分病菌,蒸馏过的酒水也有类似效果。 听了这种观念之后,江波好几天才恢复正常。 后面也延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洗澡时候会用很烫的水,皮肤烫得通红,甚至恨不得把脑袋都一起泡进去。 “明白,这猪油虽然是高温熬煮出来的,可也放了一段时间,里面或许会滋生病菌。”江波如此回答。 方岐点点头,将病人身上猪油擦拭得差不多,他再取来消毒过的银针。 这银针不是为了针灸,而是挑破伤患处较大的水疱,小一些的可以自行恢复。 眼下水疱皮薄清亮,这反而是好的现象,意味着伤口处很新鲜,没有发炎。 要是水疱变白变黄,里面包裹的变成了脓汁,那才叫麻烦! 细细挑了一阵后,病人伤患处看上去隐隐蒙上了一层水光。 方岐这才取来自己以前制备好的一种成药,清凉膏。 这种膏药主要以薄荷脑,樟脑,冰片,薄荷油为主。 能清热止毒,消肿散热。 如果没有烧烫之伤,普通人用也能够清凉散热,提神醒脑。 用于蚊虫叮咬也可以起到止痛止痒的效果。 当然,这只是前期外敷之药而已。 后期腐肉未脱,则要用生肌玉红膏,此膏内含白芷,当归,紫草,血竭等药材。 具有生肌止痛,解毒消肿的功效。 内外治疗手法施展后,病人的情况明显稳定了下来。 减轻病痛折磨之后,他很快就睡了过去。 他身无分文,在百草堂倒也不会主动问他要诊费。 若是一时半会手头不怎么宽裕,也可以等到有钱的时候再来偿还。 其他医馆收不到诊费会开不下去,可百草堂不会。 这年头就连混混无赖都少有赖账的,倒也不担心有人想要来百草堂占便宜,或者占便宜的人多了之后,导致其他医馆没有生意。 病情治疗后,方岐时候对自己医术无比自信,对病人没有半点多余的照料,时间差不多就关门回去了。 百草堂里只留下了住在旁边的刘三照看,倘若有病人病情反复,他就需要尽快去方宅找方岐。 过了几天,病人的情况彻底稳定下来,过了今晚,他就得离开就百草堂。 深夜,病人猛然睁开眼,身体轻盈着从床上跳了下来,竟然没发出半点声音。 他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臂,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 这方神医的手段还真不是盖的。 想他伤成了那个样子,换别人来,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偏偏他现在除了样子恐怖点,估计和常人没什么区别! 既然如此,那就给方神医准备一份大礼! 病人眼中闪烁着嗜血光芒,他蹑手蹑脚朝着病房门口走去,伸手推了两下,突然愣住了。 门锁着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不是谁都配投降 病房门什么时候锁上的? 而且看样子,还是从外面上的锁! 如果是里面锁上,他会感觉有种闹鬼的错觉,可是从外面锁上,那就更加恐怖了。 不过为什么会被锁上?罗山百思不得其解。 他尝试着用一点手段去开门,却依旧无法打开,可屋里窗户又容不下他翻越出去。 没办法,罗山只能压下心中的疑虑,又重新躺回了病床上。 天色微亮,罗山迷迷糊糊中醒来,身边明显有人,这让他一个激灵从床上蹦起,惊愕戒备眼前之人。 当他看见面前坐着站着个人,而且目光玩味时,他就知道不好了。 “你还真是胆子够大的,不找个地方躲着,竟然来方大人的医馆?居心否测!” “是居心叵测,老大。” “居心不良也行。” “说他心怀不轨更好我感觉!” 几个死士营的军士相互打趣起来。 一般大头兵哪里懂得这些,可偏偏死士营最令人痛苦的不是那些训练项目,而是所谓的文化课。 这年头没听说过谁家当兵还要读书学文化的。 几十年大字不认识一个,现在还要从头开始学,简直恨不得把脑袋割掉! 偏偏不学还不行,学不进去军法官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柳云小将军对这件事无比支持,在他看来,死士营和普通士兵完全不同。 他们若看作猛虎,那文化就是一对翅膀,可以让他们如虎添翼。 而他自己本就文武双全,小时候在文学方面的成就,并不比弟弟柳章差,只是他更喜欢修行武艺而已。 被死士营的人包围,身上没有武器,又是病房这种狭小区域。 罗山默默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小队长鄙夷一笑:“你确实挺能跑的,不是我们找到的你,是方大人发现你不对劲,所以才叫我们来看看,没想到你自己就承认了。” “我哪里不对!”罗山咬着牙,有些不愿意相信。 他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以及可以暴露身份的东西,甚至和方岐都没有什么交流,怎么会被发现呢? 小队长无奈摇头,看在他要死的份上,就告诉他。 “我之前也好奇大人是怎么知道的,大人说是从你身上的伤看出来的。” “这么大面积的烧烫之伤,一般人很难办到,只能是前两天的乱军贼人才会接触到。” “你就是跑掉的那个家伙,别人称呼你为罗老大对?真名叫什么?” 罗山愣了一会,最后发出无奈苦笑。 以为方岐不过是个文人大夫而已,可没想到他眼光如此敏锐。 不错,罗山就是叛军称呼的罗老大,提前去实施火烧凤霞郡的任务。 之后死士营在燕寻的带领下破坏了这个任务,但也有两处地方成功引起了火。 只不过因为死士营来得及时,很快就把火给熄灭了。 灭火之法还是方岐特意强调过,火油起火用水不易扑灭,要以沙土覆之。 其中一处成功引燃的地方就是罗山负责的,他和一个死士营军士拼死搏斗,两人不慎沾染火油。 死士营军士死了,他侥幸活了下来。 来到百草堂,一是寻求救治,二就是看看有没有机会实施报复。 燕寻那个家伙竟然没有出现在这里,而他刚恢复几分力气,还不等他找机会下手,死士营就出现在他面前了。 时候差不多了,小队长招呼兄弟们带走罗山,从后门走,不要影响了方岐开门看诊。 被人控制住之后,罗山仿佛认命一般跟着朝外走。 可是当他看见方岐站在大厅中间收拾东西的时候,他突然叫喊起来。 “方神医!您饶我一命!我愿意投降,叛军的消息我全都告诉你们!” 小队长顿时一怒,其他军士连忙捂嘴。 罗山挣扎喊叫,反倒是让人有些恼怒。 一个死士营军士抬手做刃,准备把罗山打晕过去。 这时候方岐开口制止道:“带他过来。” 一听这话,死士营军士默默放下手,架着罗山来到了方岐面前,同时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避免罗山突然对方岐不利。 罗山心中庆幸,就知道方岐身为大夫,必然心慈手软。 只要自己求饶认错,弃暗投明,保住自己这条小命不成问题。 之后有的是机会! “方神医!您医术厉害,为人也令我敬佩,我也不想给叛军做事,还请您给我一个机会!” 机会? 方岐无奈笑笑:“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没有把握。” 这话让罗山一头雾水,方岐和自己都没有说上两句话,什么叫做他给过自己机会? 见罗山不解,方岐说道:“你的病情第一晚就稳定下来了,你明明清醒,却还要装着昏睡,等到夜晚又爬起来。” “你如果真想要弃暗投明,早就找我坦白了,而不是现在被抓了之后才开口投降。” “我”罗山支支吾吾,还想找别的借口。 一旁小队长冷笑:“装病能瞒得住其他人,可瞒不过方大人,你分明是心怀不轨!” “我都是被逼的!我家人被叛军控制,我要是不给叛军做事,他们不仅要杀了我,还会杀了我的家人!” “方神医!求求你们放过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罗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身体似乎都软了。 如果不是左右军士架着他,或许他还要给方岐跪下磕一个。 看他这个样子,方岐并没有于心不忍。 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 燕寻那样的人才是身不由己,即便当面和方岐对上,也是先就想要放过方岐。 他哪怕受到叛军控制,内心的仁义并没有受到改变。 可罗山这人,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都还想对方岐不利,甚至是方岐身边人。 他心中没有仁义,甚至跟着叛军做事,会让他感觉无比痛快! 所以说,不是谁都配投降的。 黄忠严颜马超姜维,他们投降可以被接受,甚至委以重任。 可吕布投降就要被砍头。 虽有差别,可道理是差不多的。 “既然知道错了,那就坦然面对自己应有的惩罚。”方岐开口,身上带着一种温和。 很明显,罗山根本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只是想要苟活下去而已,就和以前的张宝林一样。 “你这个!” 话还没说出来,左边军士就顺手捞起桌面帕子,一把塞在了他的嘴里。 在罗山狰狞表情中,他被带着从后门离开。 方岐无奈叹了口气,命运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如果罗山一开始就坦白身份,说明来意。 看在他身负重伤的情况下,方岐或许会放过他。 只不过叛军到来之时,他也得和之前的陈栓一样,去城头守卫凤霞郡。 比起把他一刀砍了,不如发挥他生命的余热。 倘若侥幸活了下来,那就是他赎罪成功,上天都放他一马。 但现在,只能说明他自己没能放过自己。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叛军逼近了 “大人,叛军已至城外三十里!” 府衙议事堂。 听了探子汇报,柳自成高居上方,面向众人。 “叛军郭运旗下,左路大将罗森已经抵达,接下来就按既定对策各自执行” 之前趁其不备,干掉了浪涛将章波之时,凤霞郡上层就知道郭运叛军迟早都会来。 为了不惊动民众,上面虽然保密,却也提前规划了一些对策。 就比如现在,下面的官员面露惊慌之色,却发现长官们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军事交由柳云,不仅仅是威武军那一支偏师,还包括府军,城卫军,守备军等等。 内治依然是柳自成为首,其他官员辅助。 凤霞郡此刻进入战备状态。 议事结束后,柳自成派人叫来了方岐。 “岳丈大人。” “来了,坐。” 柳自成坐下斟茶,对方岐道:“叛军来了,我打算把你们送去京城,你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一听这话,方岐顿时瞪大眼睛:“岳丈何出此言?让家中女眷离开就是,怎么我也要去京城?” “难道大哥二哥也要一起走,就留下您独守郡城?” 柳自成瞥了方岐一眼,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他走不了,柳云也走不了,只有柳章和家中女眷可以走。 但现在,有个方岐也能离开,干嘛不让他走呢? 万一凤霞郡这里出了问题,不至于就剩下柳章一个,好歹有个方岐可以帮衬一番。 “让你去京城就去京城,哪那么多话说,还是你觉得我这个岳丈说话不管用?” 柳自成身上威严散发,可这种威严对于方岐来说,没有什么效果。 方岐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笑着说:“就是因为我打心底里认可您是我的岳丈,所以孩儿才不愿意离开。” 面对方岐,柳自成也颇感无奈。 倘若没有柳潇湘这一层关系,他在方岐面前其实端不上什么架子。 毕竟一个备受尊崇的神医,别人巴结还来不及呢! “其实,我们谁都不该走的。”柳自成无奈叹了口气。 叛军压境,驻守官员却先转移自己的亲眷,这对于民众信任,军人士气而言,明显是一种打击。 可若是不转移,难免心中有牵挂。 有了牵挂就有弱点,万一被有心之人利用,又如何能全心全意地抵抗叛军呢? “潇湘和母亲妹妹必须要离开,哪怕叛军根本就打不进凤霞郡,我不能让她们承担任何风险!” “如果连自己家人都不保护,还谈什么保护百姓,保护国家!” 听了方岐的话,柳自成意味深长地笑了。 “你这是心怀怨气啊?” 怨气,方岐确实有,而且还不小。 秋瘟在凤霞郡不过短短月余就被控制了下来,可在外面,现在都还有反复。 叛乱持续数月,仅仅只是程漠北率领的威武军过来,四处救火,可郭运叛军却越发势大。 难道是大靖没有能力尽快平定叛乱? 朝堂衮衮诸公到底都在想什么? 还有那个靖帝,不是被称为圣明天子,文武双全吗? 柳自成心中有数,却不能告诉方岐,只能看他自己能否领悟了。 “既然你不愿意走,那就留下来帮我,回去把家里收拾好,好好道别,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柳自成说着,有些哀伤之意。 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 方岐心中越发凝重,这郭运叛军,真就那么难对付? 威武军不是学了特种练兵方法吗?还有诸多后世军伍技能改良。 就算没有这些,朝廷正规军,搭配一个百战将军,麾下谋士如雨,猛将如云。 会不是些许叛军的对手? 回了方家,方岐召集自己身边亲近之人,将叛军到来的消息告知了众人。 甚至不用方岐说,只要再过一天,全凤霞郡的民众就都知道叛军杀来了。 “柳五,你到时候要和柳家家将一起北上京都,还请务必保护夫人她们的安全!” “若你保护她们而死,我和柳家会把你家人视作血亲。” 亲情也有远近亲疏之分。 此刻柳五恨不得立刻死在方岐面前。 这样一来,他的家人就是方岐的家人,也是柳家的家人。 只要方家柳家不倒,他的家人就能同样享受荣华富贵! 叛军到来,疏散亲眷。 一股压抑的气氛笼罩在方家。 柳潇湘笑意盈盈,似乎并没有因为叛军将至就惊慌失措,好似早就接受了这一刻似的。 刚刚入夜,柳潇湘就来到书房,唤方岐早些休息。 她身穿一袭淡绿色纱衣,里面透出白翠之色的抹胸,意思非常明显。 方岐本来还因为叛军之事心中不安,看柳潇湘这个样子,顿时就绷不住了。 这女人想孩子想疯了。 都这种时候了,不盯着收拾一下金银细软,反而来找他要孩子。 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夫君,该安寝了。”柳潇湘依偎在方岐身边,感受着方岐的体温。 方岐顺手将其揽在怀里,调笑道:“今天怎么休息这么早?” 明知故问! 柳潇湘媚眼如丝,娇嗔着白了方岐一眼。 “现在不去睡,你今晚就一个人睡书房!”柳潇湘扬起小拳头威胁道。 方岐哈哈一笑:“这么着急?” “哼!” “你看咋们赵大哥,成亲两年才有的身孕,你我成亲才不过月余而已,要不给赵大哥留点面子?” 被方岐如此调笑,柳潇湘又笑又气,伸手亲情捏住了方岐的耳朵。 “要是让赵大哥知道你这么编排他,不得怪罪你!” 夫妻之间就是这样,一起编排他人都是情趣。 两人如胶似漆,情意正浓时。 敲门声响起,门一下子就被推开了。 能这样做的,必然不是下人。 果然,方毓看见嫂子亲密坐在方岐怀里,一下子红了脸颊。 “哥,嫂子,我” 柳潇湘施施然起身,仿佛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声音温和道:“小毓,东西收拾好了吗?我们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可耽搁不得。” 方毓低着头,似乎做好了心里准备,鼓起勇气支吾着:“嫂子,我有话想要对哥说!” 柳潇湘意味深长地看了方岐一眼,意思是在房间里等他。 方岐抛开脑海里一些少儿不宜的东西,认真看着方毓,语气多少还是有点着急了。 “怎么了?” 方毓抿抿嘴,开口道:“哥,我不想去京城,我想留下和你在一起!” 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方毓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可她也是头一次见到方岐无比严肃的模样。 比起一贯云淡风轻,与人和善的方岐,现在的他截然不同。 “想想可以,但不能做!” 方岐一句话就将方毓给挡了回去。 “可是,我能帮你” “好了!” 自从方岐戒赌之后,头一次如此严厉,语气极重。 “此事休提,否则别怪我执行家法!” 明明是好心想要陪伴方岐,和方岐共同面对,却被这样训斥。 委屈的情绪萦绕心胸,方毓眼中含泪,却没有退缩。 哪怕她这样盯着方岐,方岐也没有半点服软。 让方毓留下,绝不可能! 总有一方要退步,方毓一抹眼泪,跑着出去了。 方岐气势陡然一软,眼中带着几分关切,却依然不会改变主意。 只是他不明白,平时听话乖巧的方毓,今天这是怎么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叛军裹挟,难民冲城 民众永远是敏锐的。 外面情况不对,收拾一下东西就跟着大队伍一起北上进京。 有点手艺的,或许会先去岷州,如果叛军折戟凤霞,到时候再回来就是。 方岐站在门口,天色未亮,下人还打着灯笼照明。 一夜疯狂后,柳潇湘还有些柔弱着靠在方岐肩头,感受这为数不多的温存时光。 “夫君。” 柳潇湘发出不舍的呢喃。 方岐轻轻抚摸她柔顺长发,轻声道:“放心,或许不久后就是我上京封赏之时,到时候定要给你一个孩子。” 哪怕声音很小,周围还是有不少人,柳潇湘红了脸,却也湿了眼。 “夫人,上车,老爷,多保重啊!” 车队准备好,柳五在一旁催促。 方岐来到一辆马车前,看着掀开帘子的母亲,恭敬道:“娘,恕孩儿不孝,不能陪同北上!” 刘云秀眼眶微微湿润,却笑着对方岐说:“你才要多加小心,岐儿,咋们家只有你撑着才叫家,倘若事不可为,走为上啊!” “嗯,孩儿记得的!” 和母亲交代两句,方岐又看向车厢里还在闷闷不乐的方毓。 都要走了,他也硬气不起来。 或者说他对自己家人,本就不是那种威严的模样。 “路上记得照顾好娘亲和你嫂子,马上就是大人了,不能闹小孩子脾气。” 说完,方岐转身准备离开。 方毓突然趴在车窗上,对着方岐喊道:“大哥!你保重!” “嗯!” 答应一声,方岐跟着一起去到了城门口,此刻要离开的人还不少。 苏家之人也在这里,苏婉等着柳家人一起北上。 身材丰腴的苏婉裹着一件狐裘,看上去富贵美艳,呼出一口热气捧在手中,竟然有几分古灵精怪的感觉。 虽然长得成熟,可终究是少女。 和已经变成少妇的柳潇湘存在一种奇特差别。 “方公子,就送到这里,不然我怕你舍不得,到时候跟我们一起北上进京了。” 苏婉坐在柳潇湘的车上,对方岐调笑了一句。 “有劳苏小姐一路上照顾潇湘了,来日必有重谢!”方岐拱手道谢。 “我肯定会看好她的,就是方公子没过上几天恩爱美满的日子,眼看就要独守空床,妾身十分不忍呢!” 苏婉还未出嫁的女子,自称妾身,其实是在暗讽柳潇湘。 不过却是把她自己给带入了进去。 柳潇湘羞得掐她软肉,方岐只能无奈笑笑,挥手送别。 天气虽冷,却没有雪落送别,更平添了几分孤寂。 站在城门口看着人群离开,天色渐亮,身边突然有个温柔的声音响起。 “老爷,我们回去。” “嗯,嗯?” 方岐突然愣住,诧异回过头来,却看见是柳潇湘的贴身丫鬟晓月! 不是,自己不是让晓月一路上伺候柳潇湘,一同北上进京的吗? 刘三刘四不愿意走留下来倒也可以理解,可晓月留下来干什么? 见方岐满脸惊愕,晓月仿佛做错事情一般,委屈解释:“是夫人让晓月留下的,一路上有苏小姐家的丫鬟照顾夫人,不会有问题的。” 说着,晓月脸又微微红了起来,掐着手指,脑袋里想起了柳潇湘昨晚的交代。 方岐摇摇头,招呼晓月一起离开。 叛军,准确来说,是叛军驱赶着的上万难民已经到城外了。 凤霞郡南门。 “救命啊!” “开门!行行好,放我们进去!” “我们都是良民啊!” 上万的难民在南门聚集,并且开始尝试冲击城门。 因为凤霞郡挨着岷江支流,所以引了一条护城河过来,这些难民想要靠近城门,还得先淌过护城河才行。 拥挤着的难民一不小心就掉了几个下去,无力扑腾几下就没了水花。 这一幕让城墙上的守军不敢直视,而且后面叛军似乎还在不断驱逐难民,难道要让难民填平护城河吗? “城里的狗官听着!如果你们还认这些人是大靖子民,就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 “这些家伙不愿意臣服云中王,云中王不忍直接杀掉,所以给你们送过来了!” “怎么?你们连自己的百姓都不敢开门保护吗?这大靖就该早日灭亡!” “大靖灭亡!大靖灭亡!” 城外叛军呼和着,气势压过了城内。 这难民就是长寿将军罗森给凤霞郡的第一个惊喜。 倘若接纳难民,无疑会给凤霞郡增加压力,并且谁知道这些难民里面混了多少叛军? 不接纳难民,凤霞郡官员就会被扣上不作为的帽子,甚至被叛军嘲笑,士气低落。 到时候难民填平护城河,也相当于少了一个防护。 柳自成看着这一幕,恨不得亲自下去厮杀,这些叛军着实可恶! “诸位可有对策?”柳自成询问左右。 有人开口:“难民中必然混杂叛军,绝不可开门迎入!” 不开门,城外叛军还在叫嚣,而且对难民视而不见,哪怕这场战争赢了,也会背上办事不力的结果。 谁不知道当今圣上对百姓看得无比重视? 又有人道:“难道我们要开城门吗?开了后面叛军必然趁势攻城,难民也会趁机涌入!” 城门吊桥开关非常麻烦,一旦打开再想关上,可没那么容易。 终究,还是有人给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不如给难民喊话,让他们去西边荒野,四处逃窜,不要被叛军驱使,我们趁势攻击那前驱叛军,不过数百人而已,骑兵西门出北门进,不会有问题!” 出主意的是死士营的军士,柳凤翔也赫然在列。 柳自成赞同点头,同时又问:“方岐怎么看?” 原本作为行军书记,方岐应该待在军营,等柳云的消息。 可这时候柳自成却要问一下他的意见。 方岐回答道:“蒲队长的办法很不错,另外这难民不一定是麻烦,叛军可以混入其中,我们自然也可以。” 很快,有大嗓门士兵站在城门口,手中举着一个铁皮裹的喇叭器具,对着下方慌张拥挤的难民们大喊。 “西门开了!快去西门!” 一听西门打开了,难民群疯狂朝着西边涌去,那些驱逐难民的叛军都无法控制,甚至有人不小心被难民裹挟,没一会就死在了地上。 “快拦住这些贱民!西门不可能开,这是计谋!” 驱逐难民的叛军头目有点头脑,可现在他人数不多,并不能完全掌握这些难民。 难民绕着护城河朝西门过去,转过城墙一角,竟然能够远远看见西门吊桥降下。 西门开了! “快跑啊!” 难民们爆发出最后一丝力气,朝着西门涌去。 与此同时,那百人叛军队伍见到西门真的打开了,急忙策马向前,试图先一步杀入城中。 叛军吃饱喝足,养精蓄锐,自然比难民跑得更快。 可当他们靠近西门之时,一道细密箭雨落下,随后西门里响起了奔腾的马蹄声。 骑兵! 叛军头目看见那一百骑兵冲出之时,眼睛都瞪大了。 再想掉头逃跑,却一头撞进了难民群里。 一开始马匹还能撞翻个难民,后面就逐渐被如蚂蚁般的难民覆盖。 凤霞郡骑兵们都惊呆了,好在骑兵队长反应够快,呼喊着打马后撤,否则下一个被难民群覆盖的就是他们! 人在某些时候,是没有理智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叛军裹挟,难民冲城 民众永远是敏锐的。 外面情况不对,收拾一下东西就跟着大队伍一起北上进京。 有点手艺的,或许会先去岷州,如果叛军折戟凤霞,到时候再回来就是。 方岐站在门口,天色未亮,下人还打着灯笼照明。 一夜疯狂后,柳潇湘还有些柔弱着靠在方岐肩头,感受这为数不多的温存时光。 “夫君。” 柳潇湘发出不舍的呢喃。 方岐轻轻抚摸她柔顺长发,轻声道:“放心,或许不久后就是我上京封赏之时,到时候定要给你一个孩子。” 哪怕声音很小,周围还是有不少人,柳潇湘红了脸,却也湿了眼。 “夫人,上车,老爷,多保重啊!” 车队准备好,柳五在一旁催促。 方岐来到一辆马车前,看着掀开帘子的母亲,恭敬道:“娘,恕孩儿不孝,不能陪同北上!” 刘云秀眼眶微微湿润,却笑着对方岐说:“你才要多加小心,岐儿,咋们家只有你撑着才叫家,倘若事不可为,走为上啊!” “嗯,孩儿记得的!” 和母亲交代两句,方岐又看向车厢里还在闷闷不乐的方毓。 都要走了,他也硬气不起来。 或者说他对自己家人,本就不是那种威严的模样。 “路上记得照顾好娘亲和你嫂子,马上就是大人了,不能闹小孩子脾气。” 说完,方岐转身准备离开。 方毓突然趴在车窗上,对着方岐喊道:“大哥!你保重!” “嗯!” 答应一声,方岐跟着一起去到了城门口,此刻要离开的人还不少。 苏家之人也在这里,苏婉等着柳家人一起北上。 身材丰腴的苏婉裹着一件狐裘,看上去富贵美艳,呼出一口热气捧在手中,竟然有几分古灵精怪的感觉。 虽然长得成熟,可终究是少女。 和已经变成少妇的柳潇湘存在一种奇特差别。 “方公子,就送到这里,不然我怕你舍不得,到时候跟我们一起北上进京了。” 苏婉坐在柳潇湘的车上,对方岐调笑了一句。 “有劳苏小姐一路上照顾潇湘了,来日必有重谢!”方岐拱手道谢。 “我肯定会看好她的,就是方公子没过上几天恩爱美满的日子,眼看就要独守空床,妾身十分不忍呢!” 苏婉还未出嫁的女子,自称妾身,其实是在暗讽柳潇湘。 不过却是把她自己给带入了进去。 柳潇湘羞得掐她软肉,方岐只能无奈笑笑,挥手送别。 天气虽冷,却没有雪落送别,更平添了几分孤寂。 站在城门口看着人群离开,天色渐亮,身边突然有个温柔的声音响起。 “老爷,我们回去。” “嗯,嗯?” 方岐突然愣住,诧异回过头来,却看见是柳潇湘的贴身丫鬟晓月! 不是,自己不是让晓月一路上伺候柳潇湘,一同北上进京的吗? 刘三刘四不愿意走留下来倒也可以理解,可晓月留下来干什么? 见方岐满脸惊愕,晓月仿佛做错事情一般,委屈解释:“是夫人让晓月留下的,一路上有苏小姐家的丫鬟照顾夫人,不会有问题的。” 说着,晓月脸又微微红了起来,掐着手指,脑袋里想起了柳潇湘昨晚的交代。 方岐摇摇头,招呼晓月一起离开。 叛军,准确来说,是叛军驱赶着的上万难民已经到城外了。 凤霞郡南门。 “救命啊!” “开门!行行好,放我们进去!” “我们都是良民啊!” 上万的难民在南门聚集,并且开始尝试冲击城门。 因为凤霞郡挨着岷江支流,所以引了一条护城河过来,这些难民想要靠近城门,还得先淌过护城河才行。 拥挤着的难民一不小心就掉了几个下去,无力扑腾几下就没了水花。 这一幕让城墙上的守军不敢直视,而且后面叛军似乎还在不断驱逐难民,难道要让难民填平护城河吗? “城里的狗官听着!如果你们还认这些人是大靖子民,就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 “这些家伙不愿意臣服云中王,云中王不忍直接杀掉,所以给你们送过来了!” “怎么?你们连自己的百姓都不敢开门保护吗?这大靖就该早日灭亡!” “大靖灭亡!大靖灭亡!” 城外叛军呼和着,气势压过了城内。 这难民就是长寿将军罗森给凤霞郡的第一个惊喜。 倘若接纳难民,无疑会给凤霞郡增加压力,并且谁知道这些难民里面混了多少叛军? 不接纳难民,凤霞郡官员就会被扣上不作为的帽子,甚至被叛军嘲笑,士气低落。 到时候难民填平护城河,也相当于少了一个防护。 柳自成看着这一幕,恨不得亲自下去厮杀,这些叛军着实可恶! “诸位可有对策?”柳自成询问左右。 有人开口:“难民中必然混杂叛军,绝不可开门迎入!” 不开门,城外叛军还在叫嚣,而且对难民视而不见,哪怕这场战争赢了,也会背上办事不力的结果。 谁不知道当今圣上对百姓看得无比重视? 又有人道:“难道我们要开城门吗?开了后面叛军必然趁势攻城,难民也会趁机涌入!” 城门吊桥开关非常麻烦,一旦打开再想关上,可没那么容易。 终究,还是有人给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不如给难民喊话,让他们去西边荒野,四处逃窜,不要被叛军驱使,我们趁势攻击那前驱叛军,不过数百人而已,骑兵西门出北门进,不会有问题!” 出主意的是死士营的军士,柳凤翔也赫然在列。 柳自成赞同点头,同时又问:“方岐怎么看?” 原本作为行军书记,方岐应该待在军营,等柳云的消息。 可这时候柳自成却要问一下他的意见。 方岐回答道:“蒲队长的办法很不错,另外这难民不一定是麻烦,叛军可以混入其中,我们自然也可以。” 很快,有大嗓门士兵站在城门口,手中举着一个铁皮裹的喇叭器具,对着下方慌张拥挤的难民们大喊。 “西门开了!快去西门!” 一听西门打开了,难民群疯狂朝着西边涌去,那些驱逐难民的叛军都无法控制,甚至有人不小心被难民裹挟,没一会就死在了地上。 “快拦住这些贱民!西门不可能开,这是计谋!” 驱逐难民的叛军头目有点头脑,可现在他人数不多,并不能完全掌握这些难民。 难民绕着护城河朝西门过去,转过城墙一角,竟然能够远远看见西门吊桥降下。 西门开了! “快跑啊!” 难民们爆发出最后一丝力气,朝着西门涌去。 与此同时,那百人叛军队伍见到西门真的打开了,急忙策马向前,试图先一步杀入城中。 叛军吃饱喝足,养精蓄锐,自然比难民跑得更快。 可当他们靠近西门之时,一道细密箭雨落下,随后西门里响起了奔腾的马蹄声。 骑兵! 叛军头目看见那一百骑兵冲出之时,眼睛都瞪大了。 再想掉头逃跑,却一头撞进了难民群里。 一开始马匹还能撞翻个难民,后面就逐渐被如蚂蚁般的难民覆盖。 凤霞郡骑兵们都惊呆了,好在骑兵队长反应够快,呼喊着打马后撤,否则下一个被难民群覆盖的就是他们! 人在某些时候,是没有理智的。 第一百五十章 什么叫做惊喜 蜂拥而至的难民涌入西门,可进去之后才发现,他们依旧没能进城。 这是瓮城,又叫月城,曲池。 属于古代城市的防御设施之一,依附于城门,呈现半圆形或者方形。 一般指的是在城门外加筑小城,可以形成瓮中捉鳖的效果。 原本凤霞郡是没有瓮城的。 但之前因为难民聚集,柳自成就采用了方岐的建议,用以工代赈的办法,修建了瓮城。 有吃有喝,还有工钱拿,难民们头一次做这样的活。 这不比徭役征调好多了? 不愧是最勤劳的民族,也不愧基建狂魔的称呼。 甚至其中一个工地还是给难民们修建的居所。 数万难民中,不分男女老少,爆发出狂热的激情。 不过数月就优先把瓮城给修建了起来,而且效果远超预期。 被驱赶而来的难民拥在瓮城里,凤霞郡的瓮城不算大,一个瓮城仅能容纳上千人而已。 所以外面的难民在往里面挤,里面的难民已经没有立足之地。 眼看就要发生惨剧,城墙守军取来热水,朝着下方倒了过去。 热水不是沸水,不至于将人烫伤,但是让人冷静下来还是可以办到的。 下方难民发出一声惨叫,下意识后退了些许。 “内城不开!去西山荒野,那边有人接应你们!留在此处冲击城池者,死!” 难民们有些迟疑,其中有人呼喊。 “这些当官的骗人!他们想让咋们抵挡叛军!根本没把咋们当人看!” “乡亲们!跟我冲啊!” 咻! 一根弓箭射入带头呼喊之人的胸膛,他不敢相信地倒下。 城墙上又喊了起来:“你们里面混入了叛军,不要相信他们的话,去西山荒野!” 渐渐地,有些难民开始朝着西边移动,有些心怀侥幸的还停留在瓮城之中。 可无论如何,内城不会打开。 好不容易清理掉了混入城中的贼人,现在又要进来一些,外面大军压境,谁有空去细细分别? 叛军还想再去驱逐聚拢难民冲击郡城,可北门突然打开,涌出一支五百人的队伍,愣是把零散的叛军给吓了回去。 西山荒野,是之前秋瘟时难民们呆过的地方。 现在已经空置了下来,还可以看见之前有人生活的痕迹。 之前的难民基本已经融入了凤霞郡,有些则是去了州城岷州。 难民们来到这里,也陷入了绝望。 倘若叛军再来到这里驱逐他们,又该怎么办呢? 突然,有人从附近窜出来,看着难民们说:“草房子里有点吃的,吃了马上往北走!” 难民们将信将疑,进到旁边草屋子一看,桌子上摆着盆,里面装着米糠,稀粥以及一些酱料的混合物。 饿坏了的难民哪里会在意吃什么,有吃的就不错了。 争抢,混乱,结束后难民群终究还是朝着北方移动。 往北就是岷州,那里会有人安顿他们,而且叛军不会继续追逐。 倘若叛军追着难民往北,试图绕过凤霞郡,那必然会遭受凤霞岷州的前后夹击。 这也是为什么凤霞郡是北上必经之路的原因。 不拿下凤霞,不得北上! 仅仅是难民,就暴露了凤霞郡准备的手段之一,瓮城。 驱使难民攻城,确实没有太好的办法解决。 能在不受损伤的情况下,将上万难民之事给解决,已经算得上不错了。 听到汇报,罗森嘴里的羊肉都没了味道。 坐着战车保持一个安全距离,罗森让大嗓门的部下去喊两句。 “凤霞郡的官员你们听着!大靖无德,遭受天谴,云中王乃是天命之人,所到之处,瘟疫溃散!” “劝尔等献城投降,可保全家人,否则破城之后,定要将抵抗之人斩首示众!” 威逼利诱啊。 倘若换别的城池,意志不坚,往往会被叛军破城之后鸡犬不留的做法给吓到。 但是在凤霞,他们并没能打击到凤霞郡军民们的士气。 很明显,就破除瘟疫这件事,就绝对不是什么云中王的功劳。 之前也有人问,爆发秋瘟是不是老天在惩罚大靖子民。 方岐费了不少功夫解释,虽然没能改变这种思维,但凤霞郡百姓心中也不至于对瘟疫畏之如虎。 也明白这就是一种因为季节气候导致的疫病而已。 再加上方岐医术过人,尽心救治,秋瘟在凤霞郡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最后销声匿迹。 要是云中王都能治瘟疫了,还要方神医干什么? 见士气没有受损,甚至军事们对叛军还多了几分嘲讽之意,柳自成心中也稍稍放心。 一个神医,确实可以起到极大的效果。 甚至是此刻的军心民心! 看了一眼神情闲淡,站在城头如看风景一般的方岐,柳自成不由得无奈笑笑。 凤霞郡的百姓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原住居民,一部分是外来难民融入的新居民。 新居民不知太守,但一定知道方岐。 方岐说什么,他们做什么,毫无怨言,全力以赴。 至于凤霞郡原住居民,有些愚昧些的,都把方岐给供了起来。 听说在附近村庄,因为方岐解决了秋瘟之患,他们还搭建了一个小小的神医庙,保佑他们不受病痛侵袭。 倘若推举方岐做太守,恐怕凤霞郡百姓会无比同意。 心中,竟然有点小小的嫉妒。 他在凤霞郡兢兢业业好些年,也算是百姓爱戴,小有名望。 可和方岐发迹的短短时间比起来,简直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现在他都还对方岐提出的那些政策赞不绝口。 明明切入点就是医,看上去对政事,军事,民生没有太大的影响,可稍微一想,发现对这些都有极大的益处。 真不知道他年纪轻轻,医术过人,这脑袋是怎么长的! 女儿是他救的,现在又嫁给了他。 夫人原本还有些微词,现在看来,是自己捡了个大便宜啊! 等方岐去了京城,那必然一遇风云便化龙! 越是位高权重之人,越是惜命。 而他们能坐到那个位置,必然付出了极多,谁身上还没点病痛的? 甚至柳自成都已经考虑好,要给哪些人治病,换取人情了。 至于那些和柳家不交好的家伙,就得让他们出出血。 “方岐,你看叛军下一步要做什么?”柳自成和方岐搭话,拉进一下距离。 “用难民冲击城池失利,接下来他们就要自己上手了,我们做好防御就是。” “不错,不过你们明显有事情瞒着我,我也不会追问,但在别的地方,一郡太守便是一地主官,切记不可隐瞒。” 柳自成又在向方岐传授官场之道。 不过他也承认方岐柳云他们做得有道理。 一地主官文武双全的太少,与其去对不懂的军事指手画脚,不如放权给军事主官。 如果说难民冲城是叛军给凤霞郡准备的礼物,那么柳云麾下的死士营业给叛军准备了一个惊喜。 就看叛军发现的时候,能否感到惊喜了。 叛军惊,凤霞喜! 第一百五十章 什么叫做惊喜 蜂拥而至的难民涌入西门,可进去之后才发现,他们依旧没能进城。 这是瓮城,又叫月城,曲池。 属于古代城市的防御设施之一,依附于城门,呈现半圆形或者方形。 一般指的是在城门外加筑小城,可以形成瓮中捉鳖的效果。 原本凤霞郡是没有瓮城的。 但之前因为难民聚集,柳自成就采用了方岐的建议,用以工代赈的办法,修建了瓮城。 有吃有喝,还有工钱拿,难民们头一次做这样的活。 这不比徭役征调好多了? 不愧是最勤劳的民族,也不愧基建狂魔的称呼。 甚至其中一个工地还是给难民们修建的居所。 数万难民中,不分男女老少,爆发出狂热的激情。 不过数月就优先把瓮城给修建了起来,而且效果远超预期。 被驱赶而来的难民拥在瓮城里,凤霞郡的瓮城不算大,一个瓮城仅能容纳上千人而已。 所以外面的难民在往里面挤,里面的难民已经没有立足之地。 眼看就要发生惨剧,城墙守军取来热水,朝着下方倒了过去。 热水不是沸水,不至于将人烫伤,但是让人冷静下来还是可以办到的。 下方难民发出一声惨叫,下意识后退了些许。 “内城不开!去西山荒野,那边有人接应你们!留在此处冲击城池者,死!” 难民们有些迟疑,其中有人呼喊。 “这些当官的骗人!他们想让咋们抵挡叛军!根本没把咋们当人看!” “乡亲们!跟我冲啊!” 咻! 一根弓箭射入带头呼喊之人的胸膛,他不敢相信地倒下。 城墙上又喊了起来:“你们里面混入了叛军,不要相信他们的话,去西山荒野!” 渐渐地,有些难民开始朝着西边移动,有些心怀侥幸的还停留在瓮城之中。 可无论如何,内城不会打开。 好不容易清理掉了混入城中的贼人,现在又要进来一些,外面大军压境,谁有空去细细分别? 叛军还想再去驱逐聚拢难民冲击郡城,可北门突然打开,涌出一支五百人的队伍,愣是把零散的叛军给吓了回去。 西山荒野,是之前秋瘟时难民们呆过的地方。 现在已经空置了下来,还可以看见之前有人生活的痕迹。 之前的难民基本已经融入了凤霞郡,有些则是去了州城岷州。 难民们来到这里,也陷入了绝望。 倘若叛军再来到这里驱逐他们,又该怎么办呢? 突然,有人从附近窜出来,看着难民们说:“草房子里有点吃的,吃了马上往北走!” 难民们将信将疑,进到旁边草屋子一看,桌子上摆着盆,里面装着米糠,稀粥以及一些酱料的混合物。 饿坏了的难民哪里会在意吃什么,有吃的就不错了。 争抢,混乱,结束后难民群终究还是朝着北方移动。 往北就是岷州,那里会有人安顿他们,而且叛军不会继续追逐。 倘若叛军追着难民往北,试图绕过凤霞郡,那必然会遭受凤霞岷州的前后夹击。 这也是为什么凤霞郡是北上必经之路的原因。 不拿下凤霞,不得北上! 仅仅是难民,就暴露了凤霞郡准备的手段之一,瓮城。 驱使难民攻城,确实没有太好的办法解决。 能在不受损伤的情况下,将上万难民之事给解决,已经算得上不错了。 听到汇报,罗森嘴里的羊肉都没了味道。 坐着战车保持一个安全距离,罗森让大嗓门的部下去喊两句。 “凤霞郡的官员你们听着!大靖无德,遭受天谴,云中王乃是天命之人,所到之处,瘟疫溃散!” “劝尔等献城投降,可保全家人,否则破城之后,定要将抵抗之人斩首示众!” 威逼利诱啊。 倘若换别的城池,意志不坚,往往会被叛军破城之后鸡犬不留的做法给吓到。 但是在凤霞,他们并没能打击到凤霞郡军民们的士气。 很明显,就破除瘟疫这件事,就绝对不是什么云中王的功劳。 之前也有人问,爆发秋瘟是不是老天在惩罚大靖子民。 方岐费了不少功夫解释,虽然没能改变这种思维,但凤霞郡百姓心中也不至于对瘟疫畏之如虎。 也明白这就是一种因为季节气候导致的疫病而已。 再加上方岐医术过人,尽心救治,秋瘟在凤霞郡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最后销声匿迹。 要是云中王都能治瘟疫了,还要方神医干什么? 见士气没有受损,甚至军事们对叛军还多了几分嘲讽之意,柳自成心中也稍稍放心。 一个神医,确实可以起到极大的效果。 甚至是此刻的军心民心! 看了一眼神情闲淡,站在城头如看风景一般的方岐,柳自成不由得无奈笑笑。 凤霞郡的百姓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原住居民,一部分是外来难民融入的新居民。 新居民不知太守,但一定知道方岐。 方岐说什么,他们做什么,毫无怨言,全力以赴。 至于凤霞郡原住居民,有些愚昧些的,都把方岐给供了起来。 听说在附近村庄,因为方岐解决了秋瘟之患,他们还搭建了一个小小的神医庙,保佑他们不受病痛侵袭。 倘若推举方岐做太守,恐怕凤霞郡百姓会无比同意。 心中,竟然有点小小的嫉妒。 他在凤霞郡兢兢业业好些年,也算是百姓爱戴,小有名望。 可和方岐发迹的短短时间比起来,简直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现在他都还对方岐提出的那些政策赞不绝口。 明明切入点就是医,看上去对政事,军事,民生没有太大的影响,可稍微一想,发现对这些都有极大的益处。 真不知道他年纪轻轻,医术过人,这脑袋是怎么长的! 女儿是他救的,现在又嫁给了他。 夫人原本还有些微词,现在看来,是自己捡了个大便宜啊! 等方岐去了京城,那必然一遇风云便化龙! 越是位高权重之人,越是惜命。 而他们能坐到那个位置,必然付出了极多,谁身上还没点病痛的? 甚至柳自成都已经考虑好,要给哪些人治病,换取人情了。 至于那些和柳家不交好的家伙,就得让他们出出血。 “方岐,你看叛军下一步要做什么?”柳自成和方岐搭话,拉进一下距离。 “用难民冲击城池失利,接下来他们就要自己上手了,我们做好防御就是。” “不错,不过你们明显有事情瞒着我,我也不会追问,但在别的地方,一郡太守便是一地主官,切记不可隐瞒。” 柳自成又在向方岐传授官场之道。 不过他也承认方岐柳云他们做得有道理。 一地主官文武双全的太少,与其去对不懂的军事指手画脚,不如放权给军事主官。 如果说难民冲城是叛军给凤霞郡准备的礼物,那么柳云麾下的死士营业给叛军准备了一个惊喜。 就看叛军发现的时候,能否感到惊喜了。 叛军惊,凤霞喜! 第一百五十一章 柳潇湘的后手 “大将军,我们要接着发动攻击吗?” 罗森麾下将领询问。 “这么些难民,冲别的城池哪怕不能拿下,也足够咋们下手了,偏偏在这里没了用处!还死了好些个弟兄!” “算了,先休息一晚再说,吩咐下去,安营扎寨,看看他们凤霞郡的人忍不忍得住!” 叛军绕着凤霞郡外设立营寨,看上去好像没有章法,纯粹就是流氓窝一般。 城内观察团队中有人面露庆幸之色。 叛军袭来之时,叛军的凶残行径确实吓到了一批人,甚至之前叛军一路攻杀,竟然宛如摧枯拉朽。 现在携攻破多地之威势来到凤霞郡,第一天竟然就这样不温不火地结束了? “叛军安营扎寨,看样子不打算继续进攻,而且看样子不通军事,不妨我们夜间派出一支队伍偷袭如何?” 此话一出,其他人就齐齐看着他。 说话的是个六品文官,平日也有青年才俊的名头。 现在被人盯着,他也不免感觉浑身发毛。 柳凤翔轻笑一声,旋即开口道:“只是看起来不通军事吗?” 这句话也是在讽刺这个文官不知军事。 听专业军士开口,一些心中甚至还有点赞成的人立刻转变了立场,认为夜晚不宜出去偷袭。 “叛军这是诱敌之计,外围放着诱饵,里面都是些假的辎重粮草,精锐就埋伏旁边。” “一旦我们夜间突袭,必然陷入包围圈,甚至会被衔尾追杀,到时候城门是关开始不关?” “如果叛军更残忍一些,甚至可以乘机涌入城门,发起夜间攻城!” 柳凤翔分析了一番,而且从叛军的动向来看,他说得没错。 死士营知道的东西,自然比别人更多。 能打到凤霞郡来,谁要是还轻看叛军,谁就是傻子! 有官员不解道:“那我们就看着他们休息,养精蓄锐?等叛军修整之后再发起攻城,岂不是更加麻烦?” 对此事柳云营中早就探讨过,所以给出了自己的办法。 叛军想要以逸待劳,那就让他们不得安宁。 城内府军分成好几个批次,轮番出去袭扰,一队出去,其他的就接着休息。 只是一个小队伍,却能够惊扰整个叛军营地,扰而不攻。 眼看天色渐晚,叛军第一天的攻势就这样消弭了下来。 夜里,才是真正的交锋。 方岐当然不会整夜整夜地戒备,除非必要。 百草堂现在不需要他坐诊,江波终究是要独当一面的。 江老爷子原本也该北上进京的,却以年纪大了不愿意离乡为由留在了凤霞郡。 刘四驾车带着方岐回了方家。 家人一走,家里显得冷清了太多,一些信得过的老人手都跟着离开了,剩下的基本是新招的下人。 说来也好笑,其他官员富户转移亲眷,背地里不知道多少凤霞百姓戳脊梁骨。 偏偏方岐这里没有,反而因为方府要新招下人,惹来了太多人踊跃报名。 负责这一块的刘三人都傻了,六七十岁的大爷也来应聘下人。 都不知道是他伺候方家人,还是方家人去照顾他。 那老大爷也看得明白,直接对刘三说。 这场仗打到最后或许是凤霞郡大获全胜,留在凤霞郡一点不会受到影响。 如果不是叛军来了,方府根本不会招新,因为没有下人舍得离开。 就冲着方岐有时候会用丸药成药赏赐下人,这就足够让人疯狂了。 一盒丸药几百两上千两的银子,谁听了不眼红? “老爷子,可你年纪太大了,不行啊!”刘三无比为难地说道。 老爷子伸手在刘三肩膀上一拍,哈哈笑道:“我不行,我还有个孙子,只不过他今天有事情没来,小哥您行行好,帮我孙子占个位置行不行” 方家人少,现在柳潇湘和母亲妹妹去了京城,方家之人就剩下他一个了。 硬要说的话,陪嫁丫鬟晓月也算一个。 作为陪嫁丫鬟,她的地位要比其他丫鬟下人更高。 倘若方岐宠幸了她,她的地位就可以仅次于柳潇湘。 当然,这是得宠的情况,不得宠,一个丫鬟就算有了身孕,也和一根野草没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身在方家,不至于向其他地方那么阴暗罢了。 “老爷,夫人特意交代过,您到时辰该休息了!” 夜里,晓月端着一盆热水过来,举止轻柔优雅,大家庭出来的丫鬟,举止自有一番韵味。 比起柳潇湘来,显得内敛了不少。 甚至有种小鹿般容易受惊的感觉。 方岐神情有些严肃地看着书籍,头都没抬就回道:“知道了,你也早点回去歇息。” 说完,晓月却没有动作,依旧等在房间里。 想来方岐不休息,晓月也是不能擅自离开的,毕竟接受了柳潇湘的命令,一定要照顾好方岐。 偏偏她的身份又只是一个丫鬟,无法忤逆方岐做的决定,自然无法强行要求方岐过去休息,只能采取这种方式了。 方岐到底不是一个完全的封建古人,所以深呼吸一口气后站了起来,去到了木架旁边。 见方岐过来,晓月离开拿起帕子浸润水中,拧干后试图给方岐擦拭脸颊。 丫鬟服侍得很到位,难怪古代容易出纨绔,又容易和丫鬟乱搞一通。 这种情况下,想要把持住确实也不太容易。 方岐直接伸手接过帕子,非常粗鲁地在脸上搓了几下,洗个手,就完事了。 上辈子的生活习惯,终究还是没有改过来太多。 “好了,你该回去休息就去,不要一直盯着我,潇湘那边我会对她说的,和你无关。” 方岐把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又可以过一段时间的单身贵族生活,干嘛又要找个人来监督自己? “是,老爷。” 夫人,不在,自然是老爷最大。 晓月似乎想到了什么,脸颊微红起来,微微欠身行礼后才退下。 又看了一阵书,方岐这才起身准备回房休息,顺便自己端了一盆热水回去泡脚,用不着另外叫下人。 用水盆撞开门,放好水盆后,方岐突然感觉哪里有点不太对劲的样子。 朝着床那边看去,却发现帘子垂落,里面有个人影躺在被子里。 方岐皱起眉头,走上前去撩开帘子,却发现是满脸通红的晓月。 “额,你走错地方了。” 古时候也有通房丫鬟一说。 也就是两个卧室联通,夫人老爷有什么事情,可以很快呼唤丫鬟。 有些人兴致来了,夫人和丫鬟一同宠幸也是常有的事。 不过方岐并不喜欢被人知晓私密,所以哪怕是陪嫁丫鬟晓月也有一个单独的房间。 晓月羞得活不成了,支支吾吾道:“是,是夫人吩咐过的,要晓月照顾好老爷!” 照顾,也包含这方面吗? 方岐无奈扶额,也分不清是晓月故意而为,还是柳潇湘特意吩咐的了。 仔细一想,竟然是后者更加可能。 “也用不着这样。”方岐无奈道。 晓月轻轻拽着被子,遮掩了半张脸,只留下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扑朔着看向方岐。 “夫人交代说,不能让老爷有精力去招惹别的女人,就要我就要奴婢” 方岐没有非分之想,反而突然对离开的柳潇湘充满幽怨。 自己难道是什么色中饿鬼吗? 还不是她非要孩子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柳潇湘的后手 “大将军,我们要接着发动攻击吗?” 罗森麾下将领询问。 “这么些难民,冲别的城池哪怕不能拿下,也足够咋们下手了,偏偏在这里没了用处!还死了好些个弟兄!” “算了,先休息一晚再说,吩咐下去,安营扎寨,看看他们凤霞郡的人忍不忍得住!” 叛军绕着凤霞郡外设立营寨,看上去好像没有章法,纯粹就是流氓窝一般。 城内观察团队中有人面露庆幸之色。 叛军袭来之时,叛军的凶残行径确实吓到了一批人,甚至之前叛军一路攻杀,竟然宛如摧枯拉朽。 现在携攻破多地之威势来到凤霞郡,第一天竟然就这样不温不火地结束了? “叛军安营扎寨,看样子不打算继续进攻,而且看样子不通军事,不妨我们夜间派出一支队伍偷袭如何?” 此话一出,其他人就齐齐看着他。 说话的是个六品文官,平日也有青年才俊的名头。 现在被人盯着,他也不免感觉浑身发毛。 柳凤翔轻笑一声,旋即开口道:“只是看起来不通军事吗?” 这句话也是在讽刺这个文官不知军事。 听专业军士开口,一些心中甚至还有点赞成的人立刻转变了立场,认为夜晚不宜出去偷袭。 “叛军这是诱敌之计,外围放着诱饵,里面都是些假的辎重粮草,精锐就埋伏旁边。” “一旦我们夜间突袭,必然陷入包围圈,甚至会被衔尾追杀,到时候城门是关开始不关?” “如果叛军更残忍一些,甚至可以乘机涌入城门,发起夜间攻城!” 柳凤翔分析了一番,而且从叛军的动向来看,他说得没错。 死士营知道的东西,自然比别人更多。 能打到凤霞郡来,谁要是还轻看叛军,谁就是傻子! 有官员不解道:“那我们就看着他们休息,养精蓄锐?等叛军修整之后再发起攻城,岂不是更加麻烦?” 对此事柳云营中早就探讨过,所以给出了自己的办法。 叛军想要以逸待劳,那就让他们不得安宁。 城内府军分成好几个批次,轮番出去袭扰,一队出去,其他的就接着休息。 只是一个小队伍,却能够惊扰整个叛军营地,扰而不攻。 眼看天色渐晚,叛军第一天的攻势就这样消弭了下来。 夜里,才是真正的交锋。 方岐当然不会整夜整夜地戒备,除非必要。 百草堂现在不需要他坐诊,江波终究是要独当一面的。 江老爷子原本也该北上进京的,却以年纪大了不愿意离乡为由留在了凤霞郡。 刘四驾车带着方岐回了方家。 家人一走,家里显得冷清了太多,一些信得过的老人手都跟着离开了,剩下的基本是新招的下人。 说来也好笑,其他官员富户转移亲眷,背地里不知道多少凤霞百姓戳脊梁骨。 偏偏方岐这里没有,反而因为方府要新招下人,惹来了太多人踊跃报名。 负责这一块的刘三人都傻了,六七十岁的大爷也来应聘下人。 都不知道是他伺候方家人,还是方家人去照顾他。 那老大爷也看得明白,直接对刘三说。 这场仗打到最后或许是凤霞郡大获全胜,留在凤霞郡一点不会受到影响。 如果不是叛军来了,方府根本不会招新,因为没有下人舍得离开。 就冲着方岐有时候会用丸药成药赏赐下人,这就足够让人疯狂了。 一盒丸药几百两上千两的银子,谁听了不眼红? “老爷子,可你年纪太大了,不行啊!”刘三无比为难地说道。 老爷子伸手在刘三肩膀上一拍,哈哈笑道:“我不行,我还有个孙子,只不过他今天有事情没来,小哥您行行好,帮我孙子占个位置行不行” 方家人少,现在柳潇湘和母亲妹妹去了京城,方家之人就剩下他一个了。 硬要说的话,陪嫁丫鬟晓月也算一个。 作为陪嫁丫鬟,她的地位要比其他丫鬟下人更高。 倘若方岐宠幸了她,她的地位就可以仅次于柳潇湘。 当然,这是得宠的情况,不得宠,一个丫鬟就算有了身孕,也和一根野草没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身在方家,不至于向其他地方那么阴暗罢了。 “老爷,夫人特意交代过,您到时辰该休息了!” 夜里,晓月端着一盆热水过来,举止轻柔优雅,大家庭出来的丫鬟,举止自有一番韵味。 比起柳潇湘来,显得内敛了不少。 甚至有种小鹿般容易受惊的感觉。 方岐神情有些严肃地看着书籍,头都没抬就回道:“知道了,你也早点回去歇息。” 说完,晓月却没有动作,依旧等在房间里。 想来方岐不休息,晓月也是不能擅自离开的,毕竟接受了柳潇湘的命令,一定要照顾好方岐。 偏偏她的身份又只是一个丫鬟,无法忤逆方岐做的决定,自然无法强行要求方岐过去休息,只能采取这种方式了。 方岐到底不是一个完全的封建古人,所以深呼吸一口气后站了起来,去到了木架旁边。 见方岐过来,晓月离开拿起帕子浸润水中,拧干后试图给方岐擦拭脸颊。 丫鬟服侍得很到位,难怪古代容易出纨绔,又容易和丫鬟乱搞一通。 这种情况下,想要把持住确实也不太容易。 方岐直接伸手接过帕子,非常粗鲁地在脸上搓了几下,洗个手,就完事了。 上辈子的生活习惯,终究还是没有改过来太多。 “好了,你该回去休息就去,不要一直盯着我,潇湘那边我会对她说的,和你无关。” 方岐把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又可以过一段时间的单身贵族生活,干嘛又要找个人来监督自己? “是,老爷。” 夫人,不在,自然是老爷最大。 晓月似乎想到了什么,脸颊微红起来,微微欠身行礼后才退下。 又看了一阵书,方岐这才起身准备回房休息,顺便自己端了一盆热水回去泡脚,用不着另外叫下人。 用水盆撞开门,放好水盆后,方岐突然感觉哪里有点不太对劲的样子。 朝着床那边看去,却发现帘子垂落,里面有个人影躺在被子里。 方岐皱起眉头,走上前去撩开帘子,却发现是满脸通红的晓月。 “额,你走错地方了。” 古时候也有通房丫鬟一说。 也就是两个卧室联通,夫人老爷有什么事情,可以很快呼唤丫鬟。 有些人兴致来了,夫人和丫鬟一同宠幸也是常有的事。 不过方岐并不喜欢被人知晓私密,所以哪怕是陪嫁丫鬟晓月也有一个单独的房间。 晓月羞得活不成了,支支吾吾道:“是,是夫人吩咐过的,要晓月照顾好老爷!” 照顾,也包含这方面吗? 方岐无奈扶额,也分不清是晓月故意而为,还是柳潇湘特意吩咐的了。 仔细一想,竟然是后者更加可能。 “也用不着这样。”方岐无奈道。 晓月轻轻拽着被子,遮掩了半张脸,只留下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扑朔着看向方岐。 “夫人交代说,不能让老爷有精力去招惹别的女人,就要我就要奴婢” 方岐没有非分之想,反而突然对离开的柳潇湘充满幽怨。 自己难道是什么色中饿鬼吗? 还不是她非要孩子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叛军攻城 “用不着如此,夫人那边我会去交代的。” 方岐算是下了逐客令,让晓月回自己房间去。 开什么玩笑,柳潇湘刚走,他就迫不及待临幸贴身丫鬟,这怎么说得过去? 哪怕男人都好色,可这好色也得取之有道? 一听方岐如此说,原本还有些期待羞涩的晓月仿佛如遭雷击一般,脸色变得很委屈。 看晓月这个样子,方岐心中也升起一抹不忍。 他不是木头,自然也看得出晓月对自己抱有一些情愫。 而且其中敬佩和羡慕居多。 敬佩方岐,羡慕柳潇湘。 但新婚初结,和柳潇湘爱意正浓,他又怎么可能去回应晓月呢? “罢了罢了,你就在房中休息,也好给潇湘回复。” 说着,方岐转身准备去书房对付一下。 可刚要迈步,就听见身后有抽泣之声传来。 倘若他狠心一点,或者真不喜欢晓月,那就坚定地迈出门去即可。 但方岐哪怕碰见下人不小心磕碰都会关切一下,甚至亲手包扎治疗的人,又岂会如此呢? 方岐轻叹一声,回到了床边。 不等他开口,晓月就非常乖巧地止住了哭泣,委屈万分地问:“老爷,是不是看不上晓月?晓月是不是很丑?” 丑? 方岐没想到会把晓月打击成这个样子,她的容貌,放在后世不说是个当红女星,也绝对是个百万粉的颜值网红。 以他后世的身份地位,哪有这种亲近的机会? 或许是想到了自己后世是个什么样子,现在面对晓月,方岐心中反而没有那种古怪的感觉了。 有女人愿意倒贴就不错了,还想着上辈子所谓的一夫一妻? 装什么呢?显得自己纯情真爱? 多少装一下就行,装多了可就有些过分了。 “怎么会呢,能成为潇湘的贴身丫鬟,放在外面都要价值千金!” 这还真不是方岐物化女性,实在是这个年头对丫鬟这种下人的夸赞,确实就用钱来衡量。 一个普通下人值多少钱,一个非常高级的丫鬟值多少钱,两者天差地别。 更别说那些有钱人,豪商富户,相互之间以赠送丫鬟为美。 甚至还有专门培养高档丫鬟的地方。 晓月到底是个纯洁的女孩,听方岐如此夸赞她,渐渐忘记了悲伤,有些不好意思。 话是这样说,行为却也要统一。 否则谁都觉得不过是敷衍而已。 面对晓月略带渴望的目光,方岐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带着一种矛盾的心情道。 “睡里面去一点。” 听见方岐这样说,晓月羞涩又乖巧地朝着里面挪动了一下。 这就是所谓的暖床吗? 方岐躺进去睡着,熟悉的身边人变成了另一个,还是感觉有点不太熟悉。 可男人的本性开始发作,尤其是晓月仿佛受惊的小兔子一般,乖巧又畏惧着缩在一旁,让人不由自主想要照顾她。 当方岐手臂揽过她的腰肢时,晓月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 老爷是个正经人,但也是个男人。 男人照顾女人,岂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一大早晓月就起来了,服侍着方岐洗漱穿衣,身体没有半点不适。 方岐只是抱着她,却并没有和她发生更进一步的事情。 晓月心知肚明,也不会捅破这一点。 毕竟两人都睡一张床上了,做不做那种事没有太大的差别,她已经算是方岐的人了。 剩下的不过时间问题而已。 或许是因为外面叛军压境,也不应该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 如果不是因为感谢叛军不对,晓月心中真觉得要多谢叛军,不然她根本没有机会拉近和方岐之间的距离,尤其是柳潇湘还在的时候。 来到城墙上,凤霞郡的人显得很有精神,反倒是那些叛军稀稀拉拉的。 “昨晚的骚扰战术效果不错,叛军并没有得到多少休息,现在不过是仓促攻城而已。” 柳凤翔主动迎过来,对方岐说了一下情况。 但是方岐见柳凤翔和柳云脸上,并没有多少喜色,反而带着几分愠怒的样子,心中咯噔一下,心想难道出了什么事情? 柳自成脸上略带寒霜,似乎很不满意。 “怎么了?” 方岐轻声询问。 一旁的柳凤翔无奈道:“昨晚骚扰战术进行得挺好,叛军烦不胜烦,甚至到城门口来叫嚣了一阵,不过并没有趁机攻城。” “之后叛军回营修整,估计露了一点破绽,府军率队的甘求己以为抓住了机会,悍然杀入营中,想走的时候却发现陷入包围。” “虽然他没有投降,却也带着一百多人战死了。” 方岐听了也只能无奈摇头。 战场上想要一锤定胜负,那也要极多的前期积累。 士气,物资,军械,兵力。 并不是说我四万人打你两万人,人数比你多一倍就一定能赢。 昨夜原本可以完全胜利,积累士气,却因为甘求已冒进中计,导致积累的优势荡然无存。 现在叛军开始攻城了。 四周呼和声骤然响起,直面战场的让方岐有种奇特感觉。 他此刻不是在看电视,而是亲身融入了这方天地。 心中热血在沸腾,嗜血的本性正在被激发! 没有不好色的男人,也没有不好战的男人! “大人,这只是试探攻城。” 柳凤翔意识到方岐是第一次面对战争,所以下意识提醒了一句。 不仅是告诉方岐,叛军不可怕,也是告诉方岐,自己还在他身边。 方岐古怪一笑:“怎么和我想的不一样,不应该是先战阵挑衅,然后双方武将单挑个几百回合吗?” 柳凤翔一听,顿时都乐了。 战阵交锋,谁家大将会亲自出去单挑的?顶多派旗下勇猛之士出去挑衅一番,提升士气罢了。 不过临阵斗将这种事情也有,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 “大人您看,这些叛军试探进攻,其实是想要摸清楚凤霞郡城防分布,找出薄弱之处,之后才会全力攻城。” “凤霞守军不过八千,其中不少还是之前收编的难民,精锐仅有柳云将军率领的威武军偏师。” “叛军先要攻城,不拿出五倍的兵力,那是没那么容易拿下的!” 柳凤翔在一旁解释,可以远远看见叛军营中有一个身材高壮的汉子,也在观望着城墙上的情况。 那人,应该就是长寿将军罗森了。 让罗森也好奇的是,城墙上那个年轻男人是谁? “你说那人便是名震凤霞,就连云州都有人知道的神医?” “那人就是方岐,将军!”荀丰恭敬道。 为了表现自己的价值,荀丰不忘说道:“大人,那方岐方神医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可以把人从鬼门关给拽回来!” “而且他有千年人参,百年灵芝这样的灵丹妙药,若是能被将军拿下,长寿二字才能名副其实啊!” 谁不想长寿,谁不愿意长生? 罗森笑了,露出一口森白牙齿。 “务必活捉此人,试探得差不多了,章波应该也准备好了?” “传我命令!大军攻城!”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叛军攻城 “用不着如此,夫人那边我会去交代的。” 方岐算是下了逐客令,让晓月回自己房间去。 开什么玩笑,柳潇湘刚走,他就迫不及待临幸贴身丫鬟,这怎么说得过去? 哪怕男人都好色,可这好色也得取之有道? 一听方岐如此说,原本还有些期待羞涩的晓月仿佛如遭雷击一般,脸色变得很委屈。 看晓月这个样子,方岐心中也升起一抹不忍。 他不是木头,自然也看得出晓月对自己抱有一些情愫。 而且其中敬佩和羡慕居多。 敬佩方岐,羡慕柳潇湘。 但新婚初结,和柳潇湘爱意正浓,他又怎么可能去回应晓月呢? “罢了罢了,你就在房中休息,也好给潇湘回复。” 说着,方岐转身准备去书房对付一下。 可刚要迈步,就听见身后有抽泣之声传来。 倘若他狠心一点,或者真不喜欢晓月,那就坚定地迈出门去即可。 但方岐哪怕碰见下人不小心磕碰都会关切一下,甚至亲手包扎治疗的人,又岂会如此呢? 方岐轻叹一声,回到了床边。 不等他开口,晓月就非常乖巧地止住了哭泣,委屈万分地问:“老爷,是不是看不上晓月?晓月是不是很丑?” 丑? 方岐没想到会把晓月打击成这个样子,她的容貌,放在后世不说是个当红女星,也绝对是个百万粉的颜值网红。 以他后世的身份地位,哪有这种亲近的机会? 或许是想到了自己后世是个什么样子,现在面对晓月,方岐心中反而没有那种古怪的感觉了。 有女人愿意倒贴就不错了,还想着上辈子所谓的一夫一妻? 装什么呢?显得自己纯情真爱? 多少装一下就行,装多了可就有些过分了。 “怎么会呢,能成为潇湘的贴身丫鬟,放在外面都要价值千金!” 这还真不是方岐物化女性,实在是这个年头对丫鬟这种下人的夸赞,确实就用钱来衡量。 一个普通下人值多少钱,一个非常高级的丫鬟值多少钱,两者天差地别。 更别说那些有钱人,豪商富户,相互之间以赠送丫鬟为美。 甚至还有专门培养高档丫鬟的地方。 晓月到底是个纯洁的女孩,听方岐如此夸赞她,渐渐忘记了悲伤,有些不好意思。 话是这样说,行为却也要统一。 否则谁都觉得不过是敷衍而已。 面对晓月略带渴望的目光,方岐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带着一种矛盾的心情道。 “睡里面去一点。” 听见方岐这样说,晓月羞涩又乖巧地朝着里面挪动了一下。 这就是所谓的暖床吗? 方岐躺进去睡着,熟悉的身边人变成了另一个,还是感觉有点不太熟悉。 可男人的本性开始发作,尤其是晓月仿佛受惊的小兔子一般,乖巧又畏惧着缩在一旁,让人不由自主想要照顾她。 当方岐手臂揽过她的腰肢时,晓月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 老爷是个正经人,但也是个男人。 男人照顾女人,岂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一大早晓月就起来了,服侍着方岐洗漱穿衣,身体没有半点不适。 方岐只是抱着她,却并没有和她发生更进一步的事情。 晓月心知肚明,也不会捅破这一点。 毕竟两人都睡一张床上了,做不做那种事没有太大的差别,她已经算是方岐的人了。 剩下的不过时间问题而已。 或许是因为外面叛军压境,也不应该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 如果不是因为感谢叛军不对,晓月心中真觉得要多谢叛军,不然她根本没有机会拉近和方岐之间的距离,尤其是柳潇湘还在的时候。 来到城墙上,凤霞郡的人显得很有精神,反倒是那些叛军稀稀拉拉的。 “昨晚的骚扰战术效果不错,叛军并没有得到多少休息,现在不过是仓促攻城而已。” 柳凤翔主动迎过来,对方岐说了一下情况。 但是方岐见柳凤翔和柳云脸上,并没有多少喜色,反而带着几分愠怒的样子,心中咯噔一下,心想难道出了什么事情? 柳自成脸上略带寒霜,似乎很不满意。 “怎么了?” 方岐轻声询问。 一旁的柳凤翔无奈道:“昨晚骚扰战术进行得挺好,叛军烦不胜烦,甚至到城门口来叫嚣了一阵,不过并没有趁机攻城。” “之后叛军回营修整,估计露了一点破绽,府军率队的甘求己以为抓住了机会,悍然杀入营中,想走的时候却发现陷入包围。” “虽然他没有投降,却也带着一百多人战死了。” 方岐听了也只能无奈摇头。 战场上想要一锤定胜负,那也要极多的前期积累。 士气,物资,军械,兵力。 并不是说我四万人打你两万人,人数比你多一倍就一定能赢。 昨夜原本可以完全胜利,积累士气,却因为甘求已冒进中计,导致积累的优势荡然无存。 现在叛军开始攻城了。 四周呼和声骤然响起,直面战场的让方岐有种奇特感觉。 他此刻不是在看电视,而是亲身融入了这方天地。 心中热血在沸腾,嗜血的本性正在被激发! 没有不好色的男人,也没有不好战的男人! “大人,这只是试探攻城。” 柳凤翔意识到方岐是第一次面对战争,所以下意识提醒了一句。 不仅是告诉方岐,叛军不可怕,也是告诉方岐,自己还在他身边。 方岐古怪一笑:“怎么和我想的不一样,不应该是先战阵挑衅,然后双方武将单挑个几百回合吗?” 柳凤翔一听,顿时都乐了。 战阵交锋,谁家大将会亲自出去单挑的?顶多派旗下勇猛之士出去挑衅一番,提升士气罢了。 不过临阵斗将这种事情也有,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 “大人您看,这些叛军试探进攻,其实是想要摸清楚凤霞郡城防分布,找出薄弱之处,之后才会全力攻城。” “凤霞守军不过八千,其中不少还是之前收编的难民,精锐仅有柳云将军率领的威武军偏师。” “叛军先要攻城,不拿出五倍的兵力,那是没那么容易拿下的!” 柳凤翔在一旁解释,可以远远看见叛军营中有一个身材高壮的汉子,也在观望着城墙上的情况。 那人,应该就是长寿将军罗森了。 让罗森也好奇的是,城墙上那个年轻男人是谁? “你说那人便是名震凤霞,就连云州都有人知道的神医?” “那人就是方岐,将军!”荀丰恭敬道。 为了表现自己的价值,荀丰不忘说道:“大人,那方岐方神医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可以把人从鬼门关给拽回来!” “而且他有千年人参,百年灵芝这样的灵丹妙药,若是能被将军拿下,长寿二字才能名副其实啊!” 谁不想长寿,谁不愿意长生? 罗森笑了,露出一口森白牙齿。 “务必活捉此人,试探得差不多了,章波应该也准备好了?” “传我命令!大军攻城!” 第一百五十三章 请君入瓮 “冲啊!” 城墙下的叛军喊声浩大,有些扛着云梯就过来了。 因为试探性的攻城人数不多,所以凤霞郡这边的抵抗也就略显宽松。 把人放近了再射箭,时不时放点人上了云梯,再用长枪将其捅杀下去。 这样的抵抗也是为了隐藏自身真实的布防和实力。 府军守备军暂时可以应付,死士营此刻也并没有在城墙布防。 对于死士营而言,这种阵地战并不能最好发挥他们的实力。 然而,情况陡然一变。 大家都在试探的情况下,其中一方突然发力,自然会打得另一方措手不及。 而这突然发力的一方,自然不会是防守方。 “快!全力布防!” 柳自成发号施令,守备军将军和府军将军各自指挥士兵守卫。 叛军从一开始的试探,突然变成三面进攻,而且难以分辨哪里是强攻,哪里是佯攻。 这让凤霞郡本就不多的兵力分散成了三份。 倘若叛军按照常理,集中兵力进攻一处城门,那凤霞郡还能集中城内兵力抵御。 现在只能将拽紧的拳头松开来,力量自然大大分散。 府军和守备军到底没有真正参与过战斗,现在短兵交接,比起叛军,竟然少了几分血性。 柳凤翔和另一个死士营队长各自盯着一处,口中不断喝骂。 “干什么!把弓箭举起来,前面的人必须把叛军挡下去!” “你们身后不仅仅是战友,还有你们的亲人!” “想想普方城的下场!城破之后,叛军三天不封刀!杀得血流成河!” 一边骂,也一边查看有没有缺漏之处。 叛军中也有强悍的,身上都扎了三支箭,拎着一把大刀就爬上了云梯。 一把链子锤荡开了城墙守军,左手盼着城墙一接力就跃了上来。 “杀啊!” 先登猛士啊。 柳凤翔看了一眼,手中弯弓搭箭,一剑射中那猛士的面甲缝隙。 运气很好,直接射中了眼睛,而不是坚硬的头骨。 猛士捂着流血的眼睛,右手大刀依然挥舞不休。 几根长矛捅来,他终究是没了气息。 进攻和防御都在不断进行,双方打得如火如荼。 偏偏不管是凤霞郡还是叛军,双方都胸有成竹,胜券在握一般。 罗森看了看凤霞郡,喃喃自语道:“差不多了?” 身边一个叛军回应:“应该快了!” 倘若有人在死士营待过,就会发现这个所谓的叛军,竟然是死士营的人。 城墙上,柳云给身边亲卫说了一句:“时候差不多了,请君入瓮计划开始!” “是,将军!” 亲卫答应一声,旋即退了下去。 柳云朝着方岐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由得笑了。 请君入瓮,这个词语他还从未听说过,但从方岐嘴里说出来,却如此生动形象。 不过,不如关门打狗来得有趣。 可惜,他们得要先开门才行。 咔咔咔! 叛军正在冲击南门,可现在南门竟然自己打开了,吊桥正在缓缓下降。 “城门破了!冲啊!” 叛军顿时遭受鼓舞,踊跃朝着南门冲去。 为首之人,赫然是长寿将军罗森麾下的一大猛将,号称鬼夜叉的冯青! 此人擅长用双叉,双臂过膝,武艺过人。 在他率领下,一大群叛军涌入了凤霞南门! 冯青骑着一匹黑马冲入南门瓮城,也见到内城城门打开,里面传来一阵厮杀之声。 “兄弟们快杀进来啊!” 一些普通人打扮的汉子手持大刀,和身穿凤霞郡守备军军装的士兵战斗在一起。 看样子这就是之前潜伏进入凤霞郡,趁着攻城接应的队伍了。 冯青不疑有它,打马上前,身后跟着五百左右的叛军,后面还在不断增援。 就在冯青带队来到南门瓮城中央之时,城墙上突然站起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弯弓搭箭,箭雨倾盆。 中计了? 冯青身边卫士奋力抵挡箭雨,可他一时间竟然不知进退。 内城城门口已经打开了,里面‘接应’之人还在浴血奋战,疯狂喊叫。 “将军快来啊!杀!” 冯青短暂迟疑之后,咬着牙,顶着箭雨朝南城内门突袭。 哪怕这是一个陷阱,只要杀入了内城,就算胜利! 冯青带领着士兵继续向前,后面还有叛军不断涌入,就算这是个陷阱,也得乘机拿下。 突然,冯青感觉身下一松,在靠近南城门内门的地方,竟然被人挖了一个壕沟! 马匹失陷其中,被粗壮削尖的木刺贯穿,而他好不容易才踩着还在喘气的马匹爬了上来。 “你们这些!” 话还没说完,冯青就看见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骨朵锤砸落下来。 杀他的,赫然是之前还在南城门内门厮杀战斗的‘接应’! 章波暴露了,还是死了? 那么还在军中传讯的人,是谁? 这些冯青都想不明白了,只知道骨朵锤砸在脑袋上的时候,好像看见一些猩红飞溅了出来。 将面前之人脸上染得更加狰狞。 罗森皱着眉头,发现不太对劲。 如果城内接应打开了城门,后面的进攻不至于还受阻? “马邵元,直接强攻!” “是!” 一个身姿极其雄壮的将领拎着一把大刀,带着数千人的队伍强攻南门。 凤霞郡南城门打开容易,可别轻易就能关上。 罗森已经打定主意,哪怕用命去填,也要把凤霞郡给趁机拿下。 “兄弟们!攻破凤霞郡,咋们大乐十日!” “杀啊!” 受到激励的叛军再度奋勇争先。 一路打到凤霞郡,就没有遇到过什么困难,一路上攻城拔寨,势如破竹。 区区凤霞郡算什么?甚至还不是州城! 大乐十日,意思是可以在城内奸淫辱掠,肆意妄为。 这十日里不会有任何惩罚,想怎么玩乐就怎么玩乐。 如果有功劳在身,玩一玩那些官员女眷也不是问题! 真正的压力来了,哪怕前面胜过张波,诱杀了冯青,面对率领大军的马邵元,也只能硬碰硬。 南门必须关上,否则人数更具有优势的叛军占据了城门,凤霞郡可就危险了。 柳云看着那马邵元打马袭来,对身边人冷声道:“执行第二计划,务求把那拿大刀的家伙给我弄死!” “是,将军!” 城墙近了,马邵元似乎听见了凤霞郡的哀鸣! 那些懦弱脆弱的官员,迟早献上自家的财物女眷,任由他吃喝玩乐! 突然,城墙垛子缝隙处散发了一点寒光。 那是? 八牛弩! 嗡! 八牛弩的机扩触发声骤然响起。 儿臂粗的弩箭擦着身边飞过,气浪仿佛利刃一般划过脸颊。 身边两个士兵连人带马被串到了一起! 而且其中一人,是和马邵元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 第一百五十三章 请君入瓮 “冲啊!” 城墙下的叛军喊声浩大,有些扛着云梯就过来了。 因为试探性的攻城人数不多,所以凤霞郡这边的抵抗也就略显宽松。 把人放近了再射箭,时不时放点人上了云梯,再用长枪将其捅杀下去。 这样的抵抗也是为了隐藏自身真实的布防和实力。 府军守备军暂时可以应付,死士营此刻也并没有在城墙布防。 对于死士营而言,这种阵地战并不能最好发挥他们的实力。 然而,情况陡然一变。 大家都在试探的情况下,其中一方突然发力,自然会打得另一方措手不及。 而这突然发力的一方,自然不会是防守方。 “快!全力布防!” 柳自成发号施令,守备军将军和府军将军各自指挥士兵守卫。 叛军从一开始的试探,突然变成三面进攻,而且难以分辨哪里是强攻,哪里是佯攻。 这让凤霞郡本就不多的兵力分散成了三份。 倘若叛军按照常理,集中兵力进攻一处城门,那凤霞郡还能集中城内兵力抵御。 现在只能将拽紧的拳头松开来,力量自然大大分散。 府军和守备军到底没有真正参与过战斗,现在短兵交接,比起叛军,竟然少了几分血性。 柳凤翔和另一个死士营队长各自盯着一处,口中不断喝骂。 “干什么!把弓箭举起来,前面的人必须把叛军挡下去!” “你们身后不仅仅是战友,还有你们的亲人!” “想想普方城的下场!城破之后,叛军三天不封刀!杀得血流成河!” 一边骂,也一边查看有没有缺漏之处。 叛军中也有强悍的,身上都扎了三支箭,拎着一把大刀就爬上了云梯。 一把链子锤荡开了城墙守军,左手盼着城墙一接力就跃了上来。 “杀啊!” 先登猛士啊。 柳凤翔看了一眼,手中弯弓搭箭,一剑射中那猛士的面甲缝隙。 运气很好,直接射中了眼睛,而不是坚硬的头骨。 猛士捂着流血的眼睛,右手大刀依然挥舞不休。 几根长矛捅来,他终究是没了气息。 进攻和防御都在不断进行,双方打得如火如荼。 偏偏不管是凤霞郡还是叛军,双方都胸有成竹,胜券在握一般。 罗森看了看凤霞郡,喃喃自语道:“差不多了?” 身边一个叛军回应:“应该快了!” 倘若有人在死士营待过,就会发现这个所谓的叛军,竟然是死士营的人。 城墙上,柳云给身边亲卫说了一句:“时候差不多了,请君入瓮计划开始!” “是,将军!” 亲卫答应一声,旋即退了下去。 柳云朝着方岐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由得笑了。 请君入瓮,这个词语他还从未听说过,但从方岐嘴里说出来,却如此生动形象。 不过,不如关门打狗来得有趣。 可惜,他们得要先开门才行。 咔咔咔! 叛军正在冲击南门,可现在南门竟然自己打开了,吊桥正在缓缓下降。 “城门破了!冲啊!” 叛军顿时遭受鼓舞,踊跃朝着南门冲去。 为首之人,赫然是长寿将军罗森麾下的一大猛将,号称鬼夜叉的冯青! 此人擅长用双叉,双臂过膝,武艺过人。 在他率领下,一大群叛军涌入了凤霞南门! 冯青骑着一匹黑马冲入南门瓮城,也见到内城城门打开,里面传来一阵厮杀之声。 “兄弟们快杀进来啊!” 一些普通人打扮的汉子手持大刀,和身穿凤霞郡守备军军装的士兵战斗在一起。 看样子这就是之前潜伏进入凤霞郡,趁着攻城接应的队伍了。 冯青不疑有它,打马上前,身后跟着五百左右的叛军,后面还在不断增援。 就在冯青带队来到南门瓮城中央之时,城墙上突然站起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弯弓搭箭,箭雨倾盆。 中计了? 冯青身边卫士奋力抵挡箭雨,可他一时间竟然不知进退。 内城城门口已经打开了,里面‘接应’之人还在浴血奋战,疯狂喊叫。 “将军快来啊!杀!” 冯青短暂迟疑之后,咬着牙,顶着箭雨朝南城内门突袭。 哪怕这是一个陷阱,只要杀入了内城,就算胜利! 冯青带领着士兵继续向前,后面还有叛军不断涌入,就算这是个陷阱,也得乘机拿下。 突然,冯青感觉身下一松,在靠近南城门内门的地方,竟然被人挖了一个壕沟! 马匹失陷其中,被粗壮削尖的木刺贯穿,而他好不容易才踩着还在喘气的马匹爬了上来。 “你们这些!” 话还没说完,冯青就看见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骨朵锤砸落下来。 杀他的,赫然是之前还在南城门内门厮杀战斗的‘接应’! 章波暴露了,还是死了? 那么还在军中传讯的人,是谁? 这些冯青都想不明白了,只知道骨朵锤砸在脑袋上的时候,好像看见一些猩红飞溅了出来。 将面前之人脸上染得更加狰狞。 罗森皱着眉头,发现不太对劲。 如果城内接应打开了城门,后面的进攻不至于还受阻? “马邵元,直接强攻!” “是!” 一个身姿极其雄壮的将领拎着一把大刀,带着数千人的队伍强攻南门。 凤霞郡南城门打开容易,可别轻易就能关上。 罗森已经打定主意,哪怕用命去填,也要把凤霞郡给趁机拿下。 “兄弟们!攻破凤霞郡,咋们大乐十日!” “杀啊!” 受到激励的叛军再度奋勇争先。 一路打到凤霞郡,就没有遇到过什么困难,一路上攻城拔寨,势如破竹。 区区凤霞郡算什么?甚至还不是州城! 大乐十日,意思是可以在城内奸淫辱掠,肆意妄为。 这十日里不会有任何惩罚,想怎么玩乐就怎么玩乐。 如果有功劳在身,玩一玩那些官员女眷也不是问题! 真正的压力来了,哪怕前面胜过张波,诱杀了冯青,面对率领大军的马邵元,也只能硬碰硬。 南门必须关上,否则人数更具有优势的叛军占据了城门,凤霞郡可就危险了。 柳云看着那马邵元打马袭来,对身边人冷声道:“执行第二计划,务求把那拿大刀的家伙给我弄死!” “是,将军!” 城墙近了,马邵元似乎听见了凤霞郡的哀鸣! 那些懦弱脆弱的官员,迟早献上自家的财物女眷,任由他吃喝玩乐! 突然,城墙垛子缝隙处散发了一点寒光。 那是? 八牛弩! 嗡! 八牛弩的机扩触发声骤然响起。 儿臂粗的弩箭擦着身边飞过,气浪仿佛利刃一般划过脸颊。 身边两个士兵连人带马被串到了一起! 而且其中一人,是和马邵元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交换俘虏 “狗贼!狗贼!” 罗森在发怒,桌案上的东西被他一把甩在了地上。 云中王郭运,长寿将军罗森。 他所到之处,谁不是纳头就拜? 偏偏在凤霞郡两天了,寸功未立不说,还折损了上千士兵! 就连麾下将领都死了好几个,更别说鬼夜叉冯青这种有名有姓的人了! 大刀马邵元运气好,躲过了那一轮八牛弩齐射,可再想要上去,城门都已经关上了。 这凤霞郡的人,简直就是一些混蛋! 城外遍布尸体,哪怕是叛军也会去打扫一下战场,将尸体收敛焚烧,给之后攻城清理出道路来。 偏偏那尸体中竟然混杂着凤霞郡士兵,打扫战场的叛军被袭杀,最后竟然没人敢去打扫战场了。 为了赢,凤霞郡之人简直是不择手段。 尸体放几天就会腐烂,到时候遇到那种胀尸爆炸,那才叫一个令人绝望。 偏偏凤霞郡里有神医在,他们叛军之中虽然也有一个称为鬼手的家伙,可他不过是个跳梁君子罢了。 大夫? 那荀丰就是大夫。 “荀大夫,你看凤霞郡的人是想要做什么?”罗森冷笑着问。 荀丰看了看外面,心生恐惧道:“他们,应该是害怕大将军乘机攻城?” “蠢货!” 罗森怒骂一声:“打扫战场的人才几个,乘机攻城有什么用处?他们是不想让我们收敛尸体!” “他们躲在城里倒没关系,可我们想要攻城就得要踩在尸体上!” “你一个大夫,难道不知道尸体容易滋生瘟疫吗!” 到时候叛军染上瘟疫,哪怕破了凤霞郡又怎么样,最后人能不能活下来都还是个问题! 荀丰惊恐不已,尤其是看着已经有些虫蛇鼠蚁,苍蝇蚊子之类的东西在尸体旁边,他就忍不住颤抖。 他可是见过秋瘟的,这要是遇上尸瘟,那可怎么办? 这些叛军蓬头垢面,简直就是天然的病体! “荀大夫!” 罗森面带笑容,仿佛温和了不少。 他对荀丰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解决?你也是大夫,不会不如那个姓方的家伙?” 荀丰很想说自己确实不如方岐,但现在要看的却是他自己的本事。 “我,我的医术还不够精湛” 这种屁话也说得出口? 罗森愤怒一脚踹翻了荀丰,怒道:“废物!废物!你这医术简直学到狗身上去了!” “给我滚去治疗伤兵,要是出了点问题,我非打死你不可!” 荀丰狼狈爬起来,连忙称是,头也不敢回地朝着叛军伤兵位置过去。 为了不让尸体影响后续攻城,罗森不得不派遣士兵守护打扫战场的民夫。 原本他还设立诱饵,等凤霞郡的人攻击打扫战场的士兵民夫时,让隐藏起来的士兵乘势攻击。 可经过前夜晚上的诱敌之技后,凤霞郡的军士根本就没有上当。 他们往往只是远远把人给射杀了就跑,简直比偷油的老鼠还要油滑! 城内,众人脸上虽有担忧,但总体还是积极的。 那叛军的锐气再被不断消磨,反而他们是越打越有底气。 只是可惜,今日那八牛弩一轮齐射没能把大刀马邵元给击杀,不然叛军该着急了。 而八牛弩一轮齐射后,想要再次发动,需要一段时间上弦,这就让马邵元成功跑了回去。 方岐来到伤兵营,这里虽然带着一股血腥味,哀嚎声不少,却显得井然有序。 辅兵营里组建出来的战地医疗队充分发挥了他们的作用。 之前许多达不到救治就会残疾甚至死亡的士兵,现在不过是重伤修养而已。 一些情况稍轻的伤兵见到方岐,还不忘给方岐打声招呼。 “方神医,我这就一点小伤,有方神医教出来的这些徒弟,过两天我就又能上城墙杀敌了!” “哈哈!谁刚才还在那叫嚷,一看见方神医,比那吃了药还要精神是?” 众人调笑不已,方岐心中也稍微轻松了一些,由此可见,民心向背,军心可用。 翌日。 方岐再想上城墙观望情况时,却被神色匆匆的死士营小队长于朝给拦住了。 “方大人,今日柳夫人身体不适,还请大人前去柳府治病,城防之事不用大人事事费心!” 听于朝这样一说,方岐都有些纳闷了。 这里最高指挥官自然是柳自成,他的岳丈大人。 不至于出现什么权力斗争一说? 不是这方面的问题,又为何要让自己离去? 而且以柳自成的性格,岂会在这种时候让方岐离开,去柳府给柳夫人治病? 方岐确信,柳夫人无碍,甚至不知道自己被柳自成叫去给她看病。 不过到时候一见面,柳夫人就会顺着柳自成的安排留住自己。 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队长,咋们都是自己人,何必说这种话诓骗我?” “如今叛军兵临城下,我方岐又怎么会临阵脱逃?” “我若是去柳府看病,岂不是给岳丈抹黑?” 被方岐反问几句,于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干脆说上去禀报一下。 方岐隐约听见外面叛军呼喊着什么,或许到了城墙上能听得更清楚一些。 “方大人,您实在是不该上去的,柳大人也是为了你好。” 于朝终究还是来让方岐去到城墙上。 或者说这种情况下,还是要方岐自己来处理。 众人神色中带着不忍,柳云更是先一步来到了方岐身边。 “切记,不要被叛军动摇,大哥会想办法的。” 方岐越发疑惑,朝着外面一看,顿时神情凛然。 那城外一个剽悍叛军骑在马上,手中牵着一条链子,下方束缚着一个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人。 那人是谁,怎么如此眼熟? 剽悍叛军远远看见一个青衫分流的青年出现在城头,顿时知道那就是凤霞郡闻名的方岐方神医! 他手中锁链一拽,地上之人踉跄不已。 “方岐!方神医!可还认得此人吗!” 方岐的视线比其他人要好不少,看清楚那人后,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这可是京城来的太医使者啊,听说还跟着你方神医学习过医术?” “可他治不好秋瘟,所以我就把他给带过来了!” “方神医,你要是还怜惜他的姓名,就开城投降!” 不等方岐开口,柳凤翔就喝骂不止。 “你不管抓了谁,这城门都不可能给你们这些叛军打开!有种就来攻城,欺负普通人算什么本事!” “羞辱医者,你这辈子病痛而死,后代早夭,生儿子没屁眼” 方岐认出来那个人是谁了,洪恒,太医院使者团里的一个很有朝气梦想的年轻人。 可他现在却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叛军脑袋被驴踢了吗? 用洪恒怎么可能威胁得到他? 那剽悍叛军被骂也浑然不觉,反而拽直了链子,对城墙上吼道。 “就知道你们铁石心肠,可我们长寿将军关怀部下,我们交换俘虏!” “换回章波将军和被抓的那些人!” “要是不干,就一起杀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交换俘虏 “狗贼!狗贼!” 罗森在发怒,桌案上的东西被他一把甩在了地上。 云中王郭运,长寿将军罗森。 他所到之处,谁不是纳头就拜? 偏偏在凤霞郡两天了,寸功未立不说,还折损了上千士兵! 就连麾下将领都死了好几个,更别说鬼夜叉冯青这种有名有姓的人了! 大刀马邵元运气好,躲过了那一轮八牛弩齐射,可再想要上去,城门都已经关上了。 这凤霞郡的人,简直就是一些混蛋! 城外遍布尸体,哪怕是叛军也会去打扫一下战场,将尸体收敛焚烧,给之后攻城清理出道路来。 偏偏那尸体中竟然混杂着凤霞郡士兵,打扫战场的叛军被袭杀,最后竟然没人敢去打扫战场了。 为了赢,凤霞郡之人简直是不择手段。 尸体放几天就会腐烂,到时候遇到那种胀尸爆炸,那才叫一个令人绝望。 偏偏凤霞郡里有神医在,他们叛军之中虽然也有一个称为鬼手的家伙,可他不过是个跳梁君子罢了。 大夫? 那荀丰就是大夫。 “荀大夫,你看凤霞郡的人是想要做什么?”罗森冷笑着问。 荀丰看了看外面,心生恐惧道:“他们,应该是害怕大将军乘机攻城?” “蠢货!” 罗森怒骂一声:“打扫战场的人才几个,乘机攻城有什么用处?他们是不想让我们收敛尸体!” “他们躲在城里倒没关系,可我们想要攻城就得要踩在尸体上!” “你一个大夫,难道不知道尸体容易滋生瘟疫吗!” 到时候叛军染上瘟疫,哪怕破了凤霞郡又怎么样,最后人能不能活下来都还是个问题! 荀丰惊恐不已,尤其是看着已经有些虫蛇鼠蚁,苍蝇蚊子之类的东西在尸体旁边,他就忍不住颤抖。 他可是见过秋瘟的,这要是遇上尸瘟,那可怎么办? 这些叛军蓬头垢面,简直就是天然的病体! “荀大夫!” 罗森面带笑容,仿佛温和了不少。 他对荀丰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解决?你也是大夫,不会不如那个姓方的家伙?” 荀丰很想说自己确实不如方岐,但现在要看的却是他自己的本事。 “我,我的医术还不够精湛” 这种屁话也说得出口? 罗森愤怒一脚踹翻了荀丰,怒道:“废物!废物!你这医术简直学到狗身上去了!” “给我滚去治疗伤兵,要是出了点问题,我非打死你不可!” 荀丰狼狈爬起来,连忙称是,头也不敢回地朝着叛军伤兵位置过去。 为了不让尸体影响后续攻城,罗森不得不派遣士兵守护打扫战场的民夫。 原本他还设立诱饵,等凤霞郡的人攻击打扫战场的士兵民夫时,让隐藏起来的士兵乘势攻击。 可经过前夜晚上的诱敌之技后,凤霞郡的军士根本就没有上当。 他们往往只是远远把人给射杀了就跑,简直比偷油的老鼠还要油滑! 城内,众人脸上虽有担忧,但总体还是积极的。 那叛军的锐气再被不断消磨,反而他们是越打越有底气。 只是可惜,今日那八牛弩一轮齐射没能把大刀马邵元给击杀,不然叛军该着急了。 而八牛弩一轮齐射后,想要再次发动,需要一段时间上弦,这就让马邵元成功跑了回去。 方岐来到伤兵营,这里虽然带着一股血腥味,哀嚎声不少,却显得井然有序。 辅兵营里组建出来的战地医疗队充分发挥了他们的作用。 之前许多达不到救治就会残疾甚至死亡的士兵,现在不过是重伤修养而已。 一些情况稍轻的伤兵见到方岐,还不忘给方岐打声招呼。 “方神医,我这就一点小伤,有方神医教出来的这些徒弟,过两天我就又能上城墙杀敌了!” “哈哈!谁刚才还在那叫嚷,一看见方神医,比那吃了药还要精神是?” 众人调笑不已,方岐心中也稍微轻松了一些,由此可见,民心向背,军心可用。 翌日。 方岐再想上城墙观望情况时,却被神色匆匆的死士营小队长于朝给拦住了。 “方大人,今日柳夫人身体不适,还请大人前去柳府治病,城防之事不用大人事事费心!” 听于朝这样一说,方岐都有些纳闷了。 这里最高指挥官自然是柳自成,他的岳丈大人。 不至于出现什么权力斗争一说? 不是这方面的问题,又为何要让自己离去? 而且以柳自成的性格,岂会在这种时候让方岐离开,去柳府给柳夫人治病? 方岐确信,柳夫人无碍,甚至不知道自己被柳自成叫去给她看病。 不过到时候一见面,柳夫人就会顺着柳自成的安排留住自己。 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队长,咋们都是自己人,何必说这种话诓骗我?” “如今叛军兵临城下,我方岐又怎么会临阵脱逃?” “我若是去柳府看病,岂不是给岳丈抹黑?” 被方岐反问几句,于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干脆说上去禀报一下。 方岐隐约听见外面叛军呼喊着什么,或许到了城墙上能听得更清楚一些。 “方大人,您实在是不该上去的,柳大人也是为了你好。” 于朝终究还是来让方岐去到城墙上。 或者说这种情况下,还是要方岐自己来处理。 众人神色中带着不忍,柳云更是先一步来到了方岐身边。 “切记,不要被叛军动摇,大哥会想办法的。” 方岐越发疑惑,朝着外面一看,顿时神情凛然。 那城外一个剽悍叛军骑在马上,手中牵着一条链子,下方束缚着一个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人。 那人是谁,怎么如此眼熟? 剽悍叛军远远看见一个青衫分流的青年出现在城头,顿时知道那就是凤霞郡闻名的方岐方神医! 他手中锁链一拽,地上之人踉跄不已。 “方岐!方神医!可还认得此人吗!” 方岐的视线比其他人要好不少,看清楚那人后,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这可是京城来的太医使者啊,听说还跟着你方神医学习过医术?” “可他治不好秋瘟,所以我就把他给带过来了!” “方神医,你要是还怜惜他的姓名,就开城投降!” 不等方岐开口,柳凤翔就喝骂不止。 “你不管抓了谁,这城门都不可能给你们这些叛军打开!有种就来攻城,欺负普通人算什么本事!” “羞辱医者,你这辈子病痛而死,后代早夭,生儿子没屁眼” 方岐认出来那个人是谁了,洪恒,太医院使者团里的一个很有朝气梦想的年轻人。 可他现在却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叛军脑袋被驴踢了吗? 用洪恒怎么可能威胁得到他? 那剽悍叛军被骂也浑然不觉,反而拽直了链子,对城墙上吼道。 “就知道你们铁石心肠,可我们长寿将军关怀部下,我们交换俘虏!” “换回章波将军和被抓的那些人!” “要是不干,就一起杀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相互算计 交换人质? 叛军竟然会想这一出,这样一来,反而是他们叛军占据了道义的制高点。 洪恒已经没力气挣扎反抗了,甚至想要大喊两声都办不到。 他很想告诉方歧,不要交换,自己已经活不了了,可交换过去的人,并不值得信任。 柳自成都觉得纳闷,怎么叛军还主动要求交换人质了? 他们掌握在手里的人质不多,却也是被叛军派出来执行高难度任务的。 想来身份地位也要比一般的叛军高上一些。 既然罗森想要交换,那就交换。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 作为大靖官员,自然不能因为这种事情给大靖抹黑。 不过在此之前,柳自成习惯性地想要问问方歧的意见。 方歧思维活跃,眼界宽广,总能想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来。 面对柳自成的询问,方歧想了想说:“如今我们时间拖得越久,效果越好,天气越发冰寒,叛军迟早会强行攻城。” “他们无非想要借助交换人质之时,对凤霞郡发起攻击” 说到这里,方歧突然觉得不太可能。 之前干掉了浪涛将章波,死士营顺势埋了一个暗子在叛军之间。 让叛军以为章波率人成功混入了凤霞郡,会在他们攻城之时接应。 结果这是一个陷阱,不仅干掉了鬼夜叉张青,还让罗森麾下大将马邵元受了伤,可谓是战果颇丰。 但这样一来,罗森怎么都应该知道章波等人失败了,里面并不存在内应的情况下,如何借着交换人质对凤霞郡下手呢? 难不成只是想用洪恒来激怒自己,让凤霞郡的防守露出破绽? 不可能的,凤霞郡最高指挥是太守柳自成,军务方面由柳云统一管理,自己无非算是一个参谋医官一类的角色而已。 那么,问题就应该出在人质身上。 而且是凤霞郡这边可能有的人质里,其中有谁对叛军非常重要。 “不,我们现在有多少叛军的俘虏?” 方歧看向了一旁的柳凤翔。 柳凤翔抱拳回答:“禀大人,之前章波残部外加城内探子,共计三十七人!” “其中谁身份地位最高?” “应当是贼人中的小头目,之前混入百草堂,被火油烧伤了的家伙,名叫张山。” “张山?” 方歧若有所思,让人叫燕寻过来。 燕寻躲着外面,来到了方歧旁边,避免被城外眼尖的叛军发现。 “方神医。” 燕寻如今在凤霞郡没有身份,算是一个被策反的内应。 见到方歧,自然不会称方歧的职务官名,一声方神医反而代表着他的尊重。 “叛军之中的那些俘虏,你可都见过?” “未曾见过。” 方歧想了想,又问道:“之前我和你一同闯入囤积火油的宅院时,记得潜藏之人说了一个罗老大,对方的名字是不是叫罗山?” 燕寻点点头:“是,这个罗山没什么本事。” 从燕寻那意有所指的话语里,方歧听出了一些不同的味道。 方歧无奈叹了口气,对燕寻道:“你如果真想要洗净投靠叛军的污点,顺便带出深陷泥潭的曹员外,就不该如此惫懒,该说的,都说出来。” 知道瞒不住方歧了,燕寻一边跪下请罪,一边说出了自己隐瞒的东西。 原来,那假装自己叫做张山的家伙就是罗山,只不过之后审讯之时方歧没有过去,就没有发现此人的伎俩。 而燕寻之所以不说,还是抱着两头下注的打算。 倘若凤霞郡之人过河拆桥,他因为隐瞒了罗山的身份,后面再投靠叛军也不是不行。 顶多说自己是受到威胁,不得已而为之。 现在被方歧点破,他继续隐瞒已经没了必要,只能完全倒向官军。 方歧对此并不见怪,毕竟燕寻也没有见到过罗山,只是一听方歧问起,心中就知道了而已。 “那罗山,是罗森的亲戚,虽不是嫡亲,却也关系不错。” “罗山本事不大,野心不小,所以才会和我一同潜入凤霞郡,如若事成,他可以分去一半的破城功绩。” 原来如此! 方歧心中有了打算,既然罗山对罗森关系匪浅,交换的价值就更高了些。 将事情告知柳自成后,就由柳自成去衡量如何收益最大。 不过看着燕寻,方歧心中还有了一些别的打算。 “如果要把你送回去,现在岂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方歧看向燕寻,微微笑道。 燕寻顿时心领神会,趁着交换俘虏,他便能顺势潜伏回叛军。 可哪怕燕寻在叛军里有些名望,又如何能让叛军完全信任呢? 这或许就需要演戏一番了。 燕寻不由得苦笑,自己身上不多一点审讯的伤痕,怎么说得过去? 这是无法避免的,正所谓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只有这样才能减轻燕寻被怀疑的几率,否则他完好无损地回去,叛军只要眼睛不瞎都会怀疑。 “方神医,在下这顿打看来是跑不掉了,还请选个老练的刑官,打得伤痕狰狞,却不伤根基。” 燕寻没办法躲避这一点,只好提出了一点需求。 方歧点头答应,并且从随身药箱里取出了一枚曼陀罗丹。 “这药吃了可以减轻你的痛楚,如非必要,我也不想这样做。” “为了曹员外一家的恩情,这点皮肉之苦算不得什么。” 燕寻的恩义之举,看得柳凤翔都敬佩不已。 倘若此人带出了曹员外之后,能够一心为大靖做事,以后吸纳进入死士营的外围也不是不行。 至于死士营,那是断然不行的。 死士营的成员,只能是知根知底的自己人,避免出现相互之间的信任危机。 可外围人员就没那么多必要了,甚至可以说,只要能利用上的一切,都可以成为死士营的外围。 燕寻跟着一个死士营的人下去了,柳自成另外派遣了一个官员前去和叛军交谈换俘虏的事宜。 能拖一段时间最好,可若是拖不下去,该交换还是交换。 不仅仅是洪恒,这一次叛军过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些被俘的官员。 甚至在他们开战之前,还砍杀了一个县令的脑袋祭旗。 那县令是凤霞郡周围县城相邻之地的官员,凤霞郡统一调度之时,对方哪怕有所察觉,却也没办法遵循凤霞郡的政令。 结果就是他所在的郡县被叛军一股而下,自己也沦为了阶下囚,以至于被砍头血祭。 这种悲哀,属于时代,以至于方歧都有种无法改变的无力感觉。 第一百五十五章 相互算计 交换人质? 叛军竟然会想这一出,这样一来,反而是他们叛军占据了道义的制高点。 洪恒已经没力气挣扎反抗了,甚至想要大喊两声都办不到。 他很想告诉方歧,不要交换,自己已经活不了了,可交换过去的人,并不值得信任。 柳自成都觉得纳闷,怎么叛军还主动要求交换人质了? 他们掌握在手里的人质不多,却也是被叛军派出来执行高难度任务的。 想来身份地位也要比一般的叛军高上一些。 既然罗森想要交换,那就交换。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 作为大靖官员,自然不能因为这种事情给大靖抹黑。 不过在此之前,柳自成习惯性地想要问问方歧的意见。 方歧思维活跃,眼界宽广,总能想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来。 面对柳自成的询问,方歧想了想说:“如今我们时间拖得越久,效果越好,天气越发冰寒,叛军迟早会强行攻城。” “他们无非想要借助交换人质之时,对凤霞郡发起攻击” 说到这里,方歧突然觉得不太可能。 之前干掉了浪涛将章波,死士营顺势埋了一个暗子在叛军之间。 让叛军以为章波率人成功混入了凤霞郡,会在他们攻城之时接应。 结果这是一个陷阱,不仅干掉了鬼夜叉张青,还让罗森麾下大将马邵元受了伤,可谓是战果颇丰。 但这样一来,罗森怎么都应该知道章波等人失败了,里面并不存在内应的情况下,如何借着交换人质对凤霞郡下手呢? 难不成只是想用洪恒来激怒自己,让凤霞郡的防守露出破绽? 不可能的,凤霞郡最高指挥是太守柳自成,军务方面由柳云统一管理,自己无非算是一个参谋医官一类的角色而已。 那么,问题就应该出在人质身上。 而且是凤霞郡这边可能有的人质里,其中有谁对叛军非常重要。 “不,我们现在有多少叛军的俘虏?” 方歧看向了一旁的柳凤翔。 柳凤翔抱拳回答:“禀大人,之前章波残部外加城内探子,共计三十七人!” “其中谁身份地位最高?” “应当是贼人中的小头目,之前混入百草堂,被火油烧伤了的家伙,名叫张山。” “张山?” 方歧若有所思,让人叫燕寻过来。 燕寻躲着外面,来到了方歧旁边,避免被城外眼尖的叛军发现。 “方神医。” 燕寻如今在凤霞郡没有身份,算是一个被策反的内应。 见到方歧,自然不会称方歧的职务官名,一声方神医反而代表着他的尊重。 “叛军之中的那些俘虏,你可都见过?” “未曾见过。” 方歧想了想,又问道:“之前我和你一同闯入囤积火油的宅院时,记得潜藏之人说了一个罗老大,对方的名字是不是叫罗山?” 燕寻点点头:“是,这个罗山没什么本事。” 从燕寻那意有所指的话语里,方歧听出了一些不同的味道。 方歧无奈叹了口气,对燕寻道:“你如果真想要洗净投靠叛军的污点,顺便带出深陷泥潭的曹员外,就不该如此惫懒,该说的,都说出来。” 知道瞒不住方歧了,燕寻一边跪下请罪,一边说出了自己隐瞒的东西。 原来,那假装自己叫做张山的家伙就是罗山,只不过之后审讯之时方歧没有过去,就没有发现此人的伎俩。 而燕寻之所以不说,还是抱着两头下注的打算。 倘若凤霞郡之人过河拆桥,他因为隐瞒了罗山的身份,后面再投靠叛军也不是不行。 顶多说自己是受到威胁,不得已而为之。 现在被方歧点破,他继续隐瞒已经没了必要,只能完全倒向官军。 方歧对此并不见怪,毕竟燕寻也没有见到过罗山,只是一听方歧问起,心中就知道了而已。 “那罗山,是罗森的亲戚,虽不是嫡亲,却也关系不错。” “罗山本事不大,野心不小,所以才会和我一同潜入凤霞郡,如若事成,他可以分去一半的破城功绩。” 原来如此! 方歧心中有了打算,既然罗山对罗森关系匪浅,交换的价值就更高了些。 将事情告知柳自成后,就由柳自成去衡量如何收益最大。 不过看着燕寻,方歧心中还有了一些别的打算。 “如果要把你送回去,现在岂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方歧看向燕寻,微微笑道。 燕寻顿时心领神会,趁着交换俘虏,他便能顺势潜伏回叛军。 可哪怕燕寻在叛军里有些名望,又如何能让叛军完全信任呢? 这或许就需要演戏一番了。 燕寻不由得苦笑,自己身上不多一点审讯的伤痕,怎么说得过去? 这是无法避免的,正所谓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只有这样才能减轻燕寻被怀疑的几率,否则他完好无损地回去,叛军只要眼睛不瞎都会怀疑。 “方神医,在下这顿打看来是跑不掉了,还请选个老练的刑官,打得伤痕狰狞,却不伤根基。” 燕寻没办法躲避这一点,只好提出了一点需求。 方歧点头答应,并且从随身药箱里取出了一枚曼陀罗丹。 “这药吃了可以减轻你的痛楚,如非必要,我也不想这样做。” “为了曹员外一家的恩情,这点皮肉之苦算不得什么。” 燕寻的恩义之举,看得柳凤翔都敬佩不已。 倘若此人带出了曹员外之后,能够一心为大靖做事,以后吸纳进入死士营的外围也不是不行。 至于死士营,那是断然不行的。 死士营的成员,只能是知根知底的自己人,避免出现相互之间的信任危机。 可外围人员就没那么多必要了,甚至可以说,只要能利用上的一切,都可以成为死士营的外围。 燕寻跟着一个死士营的人下去了,柳自成另外派遣了一个官员前去和叛军交谈换俘虏的事宜。 能拖一段时间最好,可若是拖不下去,该交换还是交换。 不仅仅是洪恒,这一次叛军过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些被俘的官员。 甚至在他们开战之前,还砍杀了一个县令的脑袋祭旗。 那县令是凤霞郡周围县城相邻之地的官员,凤霞郡统一调度之时,对方哪怕有所察觉,却也没办法遵循凤霞郡的政令。 结果就是他所在的郡县被叛军一股而下,自己也沦为了阶下囚,以至于被砍头血祭。 这种悲哀,属于时代,以至于方歧都有种无法改变的无力感觉。 第一百五十六章 城门斗将 “罗大哥,些许小伤不碍事,兄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为何不让我去与那狗官军厮杀?” 马邵元站在罗森的营帐里,看着罗森悠闲喝酒吃肉,语气里多了几分怨气。 旁边还站着一个人,面带笑意。 倘若方歧在这里的话,就会发现和此人有过一面之缘。 曾经秋瘟爆发之际,此人招揽方歧不成,又想要绑架方歧,甚至是杀了方歧。 他所做的事情,竟然就是让秋瘟得不到遏制。 此人,正是公孙止。 他的海捕文书此刻还贴在凤霞郡的告示栏里。 “邵元将军莫要着急,将军英武无双,些许小伤自然不会影响什么,但我们要的是万无一失啊!”公孙止笑着说。 马邵元坐在了一旁,还是又说:“那凤霞郡的官军摆明了是在拖延时间,竟然想要用几个人换咋们手里所有的货,这还跟他们谈个屁!” 这点小手段,公孙止自然也是看出来了。 他不由得笑道:“邵元将军,这凤霞郡地势优渥,旁有泯江,背靠大山,遏制一条北上险境,和之前的城池可不同。” “一旦我们拿下凤霞郡,岷州的威武军就会倾巢而出,趁我们未曾立足夺回凤霞。” “罗将军此刻是故意而为,等到西路大军从台州过来汇合,必然能将凤霞郡一股拿下!” 马邵元搞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只想着上马作战。 但,他也不会真的坏了罗森的计划。 “既然这样,大哥,我去城门喝骂,让他们出城作战!” 罗森刚要斥责,一旁的公孙止就开口道。 “如此甚好!” 罗森见状没有说话,却看着公孙止,想要听听他如何解释。 公孙止微笑道:“邵元将军武艺高强,正好试探一番城内实力,也可以让凤霞郡之人以为我们迫不及待,安心拖延。” “等到西路大军汇合,再杀他个措手不及!” “而且凤霞郡将领若是不敢出战,士气必然低落,便于咋们之后行事!” 马邵元一听就来了兴趣,朝着罗森公孙止抱拳行礼后就往外走。 “哎!弟弟,切记自身安危,不要轻敌!” 马邵元自信回道:“哥哥放心,打不过,我还跑不过吗?更何况,我大刀的威名,可不是被吹出来的,是杀出来的!” 说完,马邵元一撩帘子走了出去。 凤霞郡城外。 双方还在商谈交换人质之事,此刻马邵元却已经打马靠近了凤霞郡弓弩覆盖的距离。 “城里的狗官们听着!交换个人质也要磨磨唧唧!” “还不如快快开门投降,我大刀饶尔等一条小命!” 真实的叫骂自然不会如此文明。 马邵元羞辱城内官员长辈,女眷,配合着叛军士兵淫邪大笑,惹得凤霞郡将士气愤不已。 一个府军暴脾气的将领拱手出来,对着柳云柳自成二人道:“末将不堪受辱,请命下去斩了此僚!” 柳云眉头微皱,想了想还是开口道:“郑将军英勇豪迈,但切记不可大意轻敌!” 那马邵元乃是罗森麾下第一战将,外号大刀,实力强横。 可此刻要说打不过就跑,自然会涨叛军士气,灭自己威风。 但看这郑将军一副上头的样子,柳云心中就感觉有些不妙,不让他去的话,又会寒了其他人的心。 一直让那马邵元在下面叫骂也不是个办法。 “那我刀来!” 郑将军也是马上用刀的好手,他下了城墙,骑着一匹青鬃马冲出城门,指着马邵元便骂。 “叛军贼逆,安敢阵前嚣张!看我取你首级!” 话音落下,郑将军骑马冲向了马邵元。 马邵元哈哈大笑,也策马上前。 “呀啊!” 一声怒吼,两人大刀交错,发出金铁之声。 仅仅一击过后,郑将军就觉得这马邵元也不过如此。 山林草莽里拉出来的叛军将领,如何能比得过他从小习武的军人? 心中对马邵元不免看轻了几分,手中招式也更加轻灵起来,没有一开始那样谨慎。 “看刀!” 一记重劈落下,马邵元抬刀格挡,郑将军趁势拉刀削手砍头。 见到这个变招,马邵元心中冷笑,这人已经上当。 双手用力一推,一股巨力瞬间传来,让郑将军不敢相信的同时,身体重心不稳,朝着后方仰去,手中变招自然也就对马邵元失去了效果。 等郑将军反应过来的时候,马邵元已经摆好了架势,全力一刀落下。 鲜血洒落,郑将军摔倒在地,已经是活不成了。 “好!” 叛军响起一阵呼和之声,夹杂着马邵元那得意大笑,更加让凤霞郡之人气愤不已。 他甚至砍下了郑将军头颅,用刀尖钓着耀武扬威。 “你们凤霞郡就都出这种无能之辈吗!再老子的手下走不过三回合,一群酒囊饭袋,也配当官!” “快快打开城门投降,爷爷我饶你们不死!” “不然等我们破城之日,就是尔等废物丧命之时!” 郑将军死了,死在他轻敌自信之上。 之前凤霞郡获取了不小的胜利,这让他潜意识以为这些叛军不过如此。 却没想到,这是方歧和死士营在暗中出力,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这才得到了如此战果。 其他人怒不可遏,却没有人再轻言出战。 柳云无奈叹气一声,这叛军有些话还真没有骂错。 大靖安稳了这些年,虽然如同威武军这样的军队实力更加强横了,可位于各个区域的府军战力却有所削减。 以至于现在,面对一个叛军将领,死了一个人之后,就没人敢出战。 哪怕现在有人要去,柳云也不会同意,他们的武艺,不是一般的生疏。 既然对方是罗森麾下头号战将,也够柳云的身份了。 正所谓兵对兵,将对将。 一个将领出去对战士兵,会被认为无人可用。 赢了也算是胜之不武,脸上不光彩,要是输了,那丢脸就丢大了。 “取我头盔来!” 柳云接过柳凤翔递过来的头盔,拿起一把流云亮银枪,骑着一匹白马出了城去。 “哪里来的小娃娃,回去吃奶!” 马邵元一见到年轻的柳云,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身后叛军更加耀武扬威。 柳云被轻视,并没有在意,反而笑道。 “还是让我送你投胎,让你早点喝奶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城门斗将 “罗大哥,些许小伤不碍事,兄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为何不让我去与那狗官军厮杀?” 马邵元站在罗森的营帐里,看着罗森悠闲喝酒吃肉,语气里多了几分怨气。 旁边还站着一个人,面带笑意。 倘若方歧在这里的话,就会发现和此人有过一面之缘。 曾经秋瘟爆发之际,此人招揽方歧不成,又想要绑架方歧,甚至是杀了方歧。 他所做的事情,竟然就是让秋瘟得不到遏制。 此人,正是公孙止。 他的海捕文书此刻还贴在凤霞郡的告示栏里。 “邵元将军莫要着急,将军英武无双,些许小伤自然不会影响什么,但我们要的是万无一失啊!”公孙止笑着说。 马邵元坐在了一旁,还是又说:“那凤霞郡的官军摆明了是在拖延时间,竟然想要用几个人换咋们手里所有的货,这还跟他们谈个屁!” 这点小手段,公孙止自然也是看出来了。 他不由得笑道:“邵元将军,这凤霞郡地势优渥,旁有泯江,背靠大山,遏制一条北上险境,和之前的城池可不同。” “一旦我们拿下凤霞郡,岷州的威武军就会倾巢而出,趁我们未曾立足夺回凤霞。” “罗将军此刻是故意而为,等到西路大军从台州过来汇合,必然能将凤霞郡一股拿下!” 马邵元搞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只想着上马作战。 但,他也不会真的坏了罗森的计划。 “既然这样,大哥,我去城门喝骂,让他们出城作战!” 罗森刚要斥责,一旁的公孙止就开口道。 “如此甚好!” 罗森见状没有说话,却看着公孙止,想要听听他如何解释。 公孙止微笑道:“邵元将军武艺高强,正好试探一番城内实力,也可以让凤霞郡之人以为我们迫不及待,安心拖延。” “等到西路大军汇合,再杀他个措手不及!” “而且凤霞郡将领若是不敢出战,士气必然低落,便于咋们之后行事!” 马邵元一听就来了兴趣,朝着罗森公孙止抱拳行礼后就往外走。 “哎!弟弟,切记自身安危,不要轻敌!” 马邵元自信回道:“哥哥放心,打不过,我还跑不过吗?更何况,我大刀的威名,可不是被吹出来的,是杀出来的!” 说完,马邵元一撩帘子走了出去。 凤霞郡城外。 双方还在商谈交换人质之事,此刻马邵元却已经打马靠近了凤霞郡弓弩覆盖的距离。 “城里的狗官们听着!交换个人质也要磨磨唧唧!” “还不如快快开门投降,我大刀饶尔等一条小命!” 真实的叫骂自然不会如此文明。 马邵元羞辱城内官员长辈,女眷,配合着叛军士兵淫邪大笑,惹得凤霞郡将士气愤不已。 一个府军暴脾气的将领拱手出来,对着柳云柳自成二人道:“末将不堪受辱,请命下去斩了此僚!” 柳云眉头微皱,想了想还是开口道:“郑将军英勇豪迈,但切记不可大意轻敌!” 那马邵元乃是罗森麾下第一战将,外号大刀,实力强横。 可此刻要说打不过就跑,自然会涨叛军士气,灭自己威风。 但看这郑将军一副上头的样子,柳云心中就感觉有些不妙,不让他去的话,又会寒了其他人的心。 一直让那马邵元在下面叫骂也不是个办法。 “那我刀来!” 郑将军也是马上用刀的好手,他下了城墙,骑着一匹青鬃马冲出城门,指着马邵元便骂。 “叛军贼逆,安敢阵前嚣张!看我取你首级!” 话音落下,郑将军骑马冲向了马邵元。 马邵元哈哈大笑,也策马上前。 “呀啊!” 一声怒吼,两人大刀交错,发出金铁之声。 仅仅一击过后,郑将军就觉得这马邵元也不过如此。 山林草莽里拉出来的叛军将领,如何能比得过他从小习武的军人? 心中对马邵元不免看轻了几分,手中招式也更加轻灵起来,没有一开始那样谨慎。 “看刀!” 一记重劈落下,马邵元抬刀格挡,郑将军趁势拉刀削手砍头。 见到这个变招,马邵元心中冷笑,这人已经上当。 双手用力一推,一股巨力瞬间传来,让郑将军不敢相信的同时,身体重心不稳,朝着后方仰去,手中变招自然也就对马邵元失去了效果。 等郑将军反应过来的时候,马邵元已经摆好了架势,全力一刀落下。 鲜血洒落,郑将军摔倒在地,已经是活不成了。 “好!” 叛军响起一阵呼和之声,夹杂着马邵元那得意大笑,更加让凤霞郡之人气愤不已。 他甚至砍下了郑将军头颅,用刀尖钓着耀武扬威。 “你们凤霞郡就都出这种无能之辈吗!再老子的手下走不过三回合,一群酒囊饭袋,也配当官!” “快快打开城门投降,爷爷我饶你们不死!” “不然等我们破城之日,就是尔等废物丧命之时!” 郑将军死了,死在他轻敌自信之上。 之前凤霞郡获取了不小的胜利,这让他潜意识以为这些叛军不过如此。 却没想到,这是方歧和死士营在暗中出力,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这才得到了如此战果。 其他人怒不可遏,却没有人再轻言出战。 柳云无奈叹气一声,这叛军有些话还真没有骂错。 大靖安稳了这些年,虽然如同威武军这样的军队实力更加强横了,可位于各个区域的府军战力却有所削减。 以至于现在,面对一个叛军将领,死了一个人之后,就没人敢出战。 哪怕现在有人要去,柳云也不会同意,他们的武艺,不是一般的生疏。 既然对方是罗森麾下头号战将,也够柳云的身份了。 正所谓兵对兵,将对将。 一个将领出去对战士兵,会被认为无人可用。 赢了也算是胜之不武,脸上不光彩,要是输了,那丢脸就丢大了。 “取我头盔来!” 柳云接过柳凤翔递过来的头盔,拿起一把流云亮银枪,骑着一匹白马出了城去。 “哪里来的小娃娃,回去吃奶!” 马邵元一见到年轻的柳云,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身后叛军更加耀武扬威。 柳云被轻视,并没有在意,反而笑道。 “还是让我送你投胎,让你早点喝奶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交换人质 “又来了个送死的!” 马邵元打马上前,对着柳云就落下一刀。 这种借助战马冲锋,将全身力道灌注在一起的招数,带有强悍的压迫力。 但凡对手被吓住,这一刀就算侥幸避开,也会因为架势被破,露出破绽来。 柳云可不是什么战阵新手,他作为威武军的将领,而不是指挥官,身上武艺没有半点懈怠。 要知道对于武将而言,武艺就是他们安身立命的基础。 只有不把武将自身当一回事的才会练武懈怠。 就连威武军大将军程漠北都未曾松懈过。 自从死士营组建之后,柳云也按照其中的训练方式给自己加练,从中受益匪浅。 现在面对这声威浩大的一刀,他只是轻轻一挑枪头,以四两拨千斤的技法巧妙化解,同时手中枪出如龙,对着马邵元咽喉扎了过去。 “哇啊!” 马邵元怒吼一声,刀把格挡,手中大刀挥舞,招法势大力沉,虽然缺少了几分技巧,却也和柳云势均力敌。 他没有再用当头一刀这种以力势压人的手段,要是被柳云抓住机会,这种看轻人的招数,就会成为他的催命符。 死亡,总是会在人不经意间到来。 交战不下上百回合,一人走灵动轻巧的路线,却也不失力道。 一人走势大力沉,大开大合的路子,技巧阴险刁钻。 两人一时间竟然谁也奈何不了谁。 又过了两招之后,两人互相拉开了一个距离。 一直动用力道的马邵元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对柳云喊道:“好小子!有基本本事,报上名来,本将刀下不斩无名之辈!” 柳云轻哼一声,拿枪的手都在不自觉颤抖,内心感慨这粗汉力道是真大。 “记住爷爷的名字,威武军柳云是也!待我回去休息一阵,明日再取你首级!” “哈哈哈!有种,明日再战!” 两人酣畅淋漓地打了一场,各自回营。 柳云回了城墙上,卸甲休息,他忍不住苦笑起来。 自己技巧过人,可多一分力量,就多一分强大,面对这种天生巨力的家伙,还真是无奈。 不过,作为武将,武艺固然重要,谋略也是必不可少。 倒不是看轻马邵元,而是一种自信,而非自负。 突然,柳云看见了一旁的方歧,不由得笑了起来。 “明日那马邵元还要出战,妹夫,你去把他斩杀了如何?” 柳云话一出,其他人无不惊愕。 更有人直接叫嚷了起来:“柳云将军,怎么能让方神医一介文人上阵杀敌!岂不是让他送死,还让叛军取笑!” 柳云闻言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也不知道方歧这看上去并不算瘦弱,也绝不算强壮宽大的身材,是怎么能爆发如此大的力量的。 和马邵元打斗下来,他感觉马邵元的力量还不如方歧呢! 别人不知道,可他知道方歧斩杀了浪涛将章波,而且自身完好无损。 不过,刚才确实只是说了一句玩笑。 方歧并没有当做玩笑,男儿的热血在沸腾。 战鼓擂擂,杀声阵阵。 哪怕是一个医者,也会被唤醒血脉中的暴力因子。 “等人质交换之后,再说。” 方歧的意思是,现在正和叛军商谈交换人质的事情,要是这个时候被他杀掉了马邵元,事情自然会出现变故。 可落在不知道方歧有所底气的人眼中,就是方歧借口躲避。 奇怪的是,大家并不认为方歧借口推辞躲避有什么问题。 换成他们,或许会发怒。 逼着文人上场厮杀,除非是到了山穷水尽之时。 人质交换非常顺利,或许叛军那边也知道了,这凤霞郡和之前那些被一股而下的城池有所不同。 所以交换了人质,把一些可以左右战局的谋略用上,最后才是赤身肉搏的时候。 “大人,人质里有你熟悉的人,那两个人我给带上来了,就交给大人安排了。” “嗯,多谢了。” 方歧习惯性地道了一声谢,那士兵却连声称不敢,但脸上的笑容却有些自豪。 到底方歧的身份名望更高,对下面的人说一声谢,自然也会引起一些反应。 来到交换过来的人质面前,方歧看见了熟悉之人。 一个荀丰,一个洪恒。 荀丰身上虽有伤势,但并不严重,可洪恒,已经活不成了。 方歧蹲在了洪恒身边,看他凄惨的模样,心中情绪复杂。 感觉之前见面还是在昨天,洪恒年纪轻轻,意气风发,和他一样,立足医道,心怀百姓。 为了解决其他郡县的秋瘟扩散,他和其他太医院使者一同离开。 离开之时,方歧还亲自送过。 那时候,方歧以为大家都会有光明美好的未来,有朝一日再见面,都是医届大佬。 可现在,短短时间内再次相聚,却沦为了这番模样。 洪恒身上伤痕密布,一只腿被打断了,双手手筋被挑断,舌头被割掉,就连眼睛都瞎了一只。 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折磨成这样,最后竟然还没有死,可见叛军手段有多么残忍。 “方歧,我是在别的地方被叛军抓到的,等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这样了。” 荀丰语气里满是自责,其他人听了荀丰的话,也没反应过来他对方歧的称呼并不是那么尊敬。 “该死的叛军!” 荀丰竭力痛苦的低吼,似乎被叛军折磨羞辱的记忆令他无比难忘。 方歧看着洪恒,低低呢喃道:“是啊,该死的叛军。” 洪恒症状严重,方歧散去众人,亲自为其吊命医治。 最起码,也能缓解他的痛苦。 “开附子回阳汤” 附子回阳汤,效果是回阳救逆,正好应对洪恒此刻四肢厥冷,脉微欲绝,阳气欲脱的情况。 虽然其中用到了附子,算是一味重药,却有着触底反弹的功效。 正当方歧打算详细写下如何用药之时,洪恒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仅剩的那个眼睛看见方歧,立刻有些激动。 “别动!你现在病情危急,再消耗体内阳气,我也救不了你了!” 在方歧的惊呼之中,洪恒仿佛并不在意自己的安危,反而一副焦急模样,似乎有话要对方歧述说。 “呜呜,呜呜我!” 舌头被割掉,双手筋络也被挑断,洪恒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方歧,此刻却没办法表达出来。 看着洪恒挣扎着把自身最后一点阳气给消散,方歧内心升起浓浓悲伤。 此刻的洪恒,气喘如牛,出汗如油,已经是回天乏术了。 “啊啊!” 洪恒用仅能活动的手臂,在方歧的手臂上磨蹭着。 这时候,方歧明白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我明白了,我不会放过他们的,你安心休息。”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交换人质 “又来了个送死的!” 马邵元打马上前,对着柳云就落下一刀。 这种借助战马冲锋,将全身力道灌注在一起的招数,带有强悍的压迫力。 但凡对手被吓住,这一刀就算侥幸避开,也会因为架势被破,露出破绽来。 柳云可不是什么战阵新手,他作为威武军的将领,而不是指挥官,身上武艺没有半点懈怠。 要知道对于武将而言,武艺就是他们安身立命的基础。 只有不把武将自身当一回事的才会练武懈怠。 就连威武军大将军程漠北都未曾松懈过。 自从死士营组建之后,柳云也按照其中的训练方式给自己加练,从中受益匪浅。 现在面对这声威浩大的一刀,他只是轻轻一挑枪头,以四两拨千斤的技法巧妙化解,同时手中枪出如龙,对着马邵元咽喉扎了过去。 “哇啊!” 马邵元怒吼一声,刀把格挡,手中大刀挥舞,招法势大力沉,虽然缺少了几分技巧,却也和柳云势均力敌。 他没有再用当头一刀这种以力势压人的手段,要是被柳云抓住机会,这种看轻人的招数,就会成为他的催命符。 死亡,总是会在人不经意间到来。 交战不下上百回合,一人走灵动轻巧的路线,却也不失力道。 一人走势大力沉,大开大合的路子,技巧阴险刁钻。 两人一时间竟然谁也奈何不了谁。 又过了两招之后,两人互相拉开了一个距离。 一直动用力道的马邵元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对柳云喊道:“好小子!有基本本事,报上名来,本将刀下不斩无名之辈!” 柳云轻哼一声,拿枪的手都在不自觉颤抖,内心感慨这粗汉力道是真大。 “记住爷爷的名字,威武军柳云是也!待我回去休息一阵,明日再取你首级!” “哈哈哈!有种,明日再战!” 两人酣畅淋漓地打了一场,各自回营。 柳云回了城墙上,卸甲休息,他忍不住苦笑起来。 自己技巧过人,可多一分力量,就多一分强大,面对这种天生巨力的家伙,还真是无奈。 不过,作为武将,武艺固然重要,谋略也是必不可少。 倒不是看轻马邵元,而是一种自信,而非自负。 突然,柳云看见了一旁的方歧,不由得笑了起来。 “明日那马邵元还要出战,妹夫,你去把他斩杀了如何?” 柳云话一出,其他人无不惊愕。 更有人直接叫嚷了起来:“柳云将军,怎么能让方神医一介文人上阵杀敌!岂不是让他送死,还让叛军取笑!” 柳云闻言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也不知道方歧这看上去并不算瘦弱,也绝不算强壮宽大的身材,是怎么能爆发如此大的力量的。 和马邵元打斗下来,他感觉马邵元的力量还不如方歧呢! 别人不知道,可他知道方歧斩杀了浪涛将章波,而且自身完好无损。 不过,刚才确实只是说了一句玩笑。 方歧并没有当做玩笑,男儿的热血在沸腾。 战鼓擂擂,杀声阵阵。 哪怕是一个医者,也会被唤醒血脉中的暴力因子。 “等人质交换之后,再说。” 方歧的意思是,现在正和叛军商谈交换人质的事情,要是这个时候被他杀掉了马邵元,事情自然会出现变故。 可落在不知道方歧有所底气的人眼中,就是方歧借口躲避。 奇怪的是,大家并不认为方歧借口推辞躲避有什么问题。 换成他们,或许会发怒。 逼着文人上场厮杀,除非是到了山穷水尽之时。 人质交换非常顺利,或许叛军那边也知道了,这凤霞郡和之前那些被一股而下的城池有所不同。 所以交换了人质,把一些可以左右战局的谋略用上,最后才是赤身肉搏的时候。 “大人,人质里有你熟悉的人,那两个人我给带上来了,就交给大人安排了。” “嗯,多谢了。” 方歧习惯性地道了一声谢,那士兵却连声称不敢,但脸上的笑容却有些自豪。 到底方歧的身份名望更高,对下面的人说一声谢,自然也会引起一些反应。 来到交换过来的人质面前,方歧看见了熟悉之人。 一个荀丰,一个洪恒。 荀丰身上虽有伤势,但并不严重,可洪恒,已经活不成了。 方歧蹲在了洪恒身边,看他凄惨的模样,心中情绪复杂。 感觉之前见面还是在昨天,洪恒年纪轻轻,意气风发,和他一样,立足医道,心怀百姓。 为了解决其他郡县的秋瘟扩散,他和其他太医院使者一同离开。 离开之时,方歧还亲自送过。 那时候,方歧以为大家都会有光明美好的未来,有朝一日再见面,都是医届大佬。 可现在,短短时间内再次相聚,却沦为了这番模样。 洪恒身上伤痕密布,一只腿被打断了,双手手筋被挑断,舌头被割掉,就连眼睛都瞎了一只。 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折磨成这样,最后竟然还没有死,可见叛军手段有多么残忍。 “方歧,我是在别的地方被叛军抓到的,等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这样了。” 荀丰语气里满是自责,其他人听了荀丰的话,也没反应过来他对方歧的称呼并不是那么尊敬。 “该死的叛军!” 荀丰竭力痛苦的低吼,似乎被叛军折磨羞辱的记忆令他无比难忘。 方歧看着洪恒,低低呢喃道:“是啊,该死的叛军。” 洪恒症状严重,方歧散去众人,亲自为其吊命医治。 最起码,也能缓解他的痛苦。 “开附子回阳汤” 附子回阳汤,效果是回阳救逆,正好应对洪恒此刻四肢厥冷,脉微欲绝,阳气欲脱的情况。 虽然其中用到了附子,算是一味重药,却有着触底反弹的功效。 正当方歧打算详细写下如何用药之时,洪恒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仅剩的那个眼睛看见方歧,立刻有些激动。 “别动!你现在病情危急,再消耗体内阳气,我也救不了你了!” 在方歧的惊呼之中,洪恒仿佛并不在意自己的安危,反而一副焦急模样,似乎有话要对方歧述说。 “呜呜,呜呜我!” 舌头被割掉,双手筋络也被挑断,洪恒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方歧,此刻却没办法表达出来。 看着洪恒挣扎着把自身最后一点阳气给消散,方歧内心升起浓浓悲伤。 此刻的洪恒,气喘如牛,出汗如油,已经是回天乏术了。 “啊啊!” 洪恒用仅能活动的手臂,在方歧的手臂上磨蹭着。 这时候,方歧明白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我明白了,我不会放过他们的,你安心休息。”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下毒难解 洪恒死了。 可以说是伤势过重而死,也可以说是因为他自己挣扎着杀死了自己。 方歧诧异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多少的悲伤感觉,反而更多的,是愤怒。 那些被交换过去的叛军人质,审问到最后,似乎都不觉得他们有什么事情做错了。 甚至还觉得这场战争,最后获利的人必然是他们。 获利,不是获胜。 哪怕不用获胜,就算是失败,只要人没死,就一定能获得巨大的利益。 一些囚犯,混混,流氓,摇身一变成了领袖,富家翁。 荀丰简单治疗后就没有什么大碍了,他似乎对叛军恨之入骨,很关心和叛军作战的事情。 “方歧,我们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荀丰在城头询问方歧的意见。 人质交换过后,这两天叛军又来试探着攻城了,虽然又漏网之鱼侥幸登上了城墙,却又被强行压制了回去。 战事陷入一种古怪的境地,叛军打又不出全力,过上一阵又来骚扰。 凤霞郡遇到这种情况,又不能减少防卫力量,只能戒备着叛军动向。 虽然荀丰在询问方歧,可他却知道,叛军这是在拖延时间,同时给凤霞郡释放假信号。 之前公孙止说的那些,他可都听到了。 马上郭运麾下的西路大军就要到来。 到时候两路大军包围,凤霞郡区区一个郡城,难道还拿不下吗?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下一步?” 方歧看了荀丰一眼,摇头道:“我们凤霞郡是守方,主动出击反而会正中叛军下怀,所以现在只能被动。” “这样啊,我就是有些担心。”荀丰露出一副后怕的模样。 似乎担心凤霞郡被破后,他再次落入叛军手中。 “去伤兵营好好照顾伤兵,军事上的事情我也不懂。” “嗯。” 荀丰答应一声,旋即离开。 看着荀丰的背影,方歧最终还是无奈叹了口气。 有些人,总是在一条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 明明周围都是关注着他的人,他自己却还浑然不觉一般。 叛军营帐中。 “二位弟弟,你们受苦了!” 罗山被打得半死,燕寻也差不多,罗森过来看望两人,说一定会给他们报仇雪恨。 “大哥,那城内狗官下手着实阴狠,西路大军何时到达?我已经恨不得立马杀入城中,斩杀那些狗官!” 马邵元说得很兴奋,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一个没带脑子的武夫。 可从他交手上来看的话,谁这样想,或许会吃一个大亏。 罗森看了看周围,觉得都是自己人,于是笑道:“西路大军在博南州和威武军的人打得难解难分,哪有余力过来支援?” 威武军? 马邵元一脸诧异,这城内就有一支威武军的偏军,领军之人恰好是和马邵元不相上下的柳云。 难怪岷州的威武军没有直接来凤霞郡支援,原来是去了博南州。 看来威武军的人也是有想法的,这样一来也避免了凤霞郡被两面夹击。 “不是,哥哥,之前公孙参谋说” 面对马邵元的询问,罗森没有解释,因为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有些话说出来,是给特别的人听的。 燕寻躺在病床上,伤势很重,可精神还是旺盛的。 他敏锐察觉到,罗森或许在凤霞郡里还有内应! 可在他的印象里,那些混入凤霞郡的探子都被抓出来了才是,只是他没有露面而已。 现在两军交战,各自戒严,罗森还有什么办法往里面放人? 对了,人质! 自己可以反正,重新做回大靖子民。 难道罗森就不能让人反叛,加入叛军吗? 那些人质里,有软骨头的官员,有抓的豪绅,谁都有叛变的嫌疑。 毕竟就连自己这个叛军里的骨干成员,不也反正了吗? 呵呵,可不要自己刚刚反正,凤霞郡就被破了。 到时候,他可不会承认叛变过,甚至会对凤霞郡落井下石呢! 白天,马邵元又阵前叫骂,惹来柳云出战,两人大战上百回合,最终惊险输了一招,被追出去老长一段距离。 柳云担心是诱敌之计,所以没有深追,略显得意地退了回去。 路上还不忘叫骂,让马邵元气愤不已。 凤霞郡在这种对峙试探中又获得了胜利,夜里柳自成在城楼犒赏军士,用的还是聚贤楼的锅子。 肉香阵阵,歌舞曼妙。 别看凤霞郡的上层人士在这里吃得欢快,可外面的防守却没有丝毫松懈。 倘若有光芒扫过城墙,或许就会发现,那黑压压的不是黑夜,而是铠甲。 “天气寒凉,叛军继续这样下去,补给就会出差池,我们若是找机会截断粮道,定叫叛军不战自溃!” 听闻此言,一直没有露面,现在身穿半身甲的赵玉明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之所以没有出现,是因为他领的是水军。 虽说大靖的水军并不怎么强悍,但在这泯江之上,他的那十来艘船,外加随时可以征用的数百花船,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叛军想要陆地北上,会被凤霞郡遏住咽喉。 想要渡河北上,那就会变成赵玉明率领的水军活靶子。 只是最近叛军都没有从水路北上的动静,也没有通过水路运送什么东西,否则赵玉明早就获得一些军功了。 他端着酒杯,来到方歧身边。 “兄弟!” 有些话不用说,一切都在酒中。 方歧笑着和赵玉明对饮,很快又引起了柳云的注意。 作为凤霞郡年轻一代里的佼佼者,三人关系很不错,都有青年才俊的名头挂着。 方歧就不必说了,那神医二字,就够他吃一辈子。 这时候,赵玉明见到一旁侍立着的荀丰,让人拿来一个杯子,让荀丰也喝上一杯。 看着酒水,荀丰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这酒水,可喝不得啊! “多谢大人好意,只是在下,实在是不会饮酒!”荀丰开口拒绝。 不会饮酒,在这年头简直是稀缺。 寻常人家能喝上一口酒,还是不要钱的,不知道得多高兴。 因为这酒水,是粮食酿造的。 “不喝?还是不敢喝?” 赵玉明眼中多了几分冷意,看得荀丰浑身发毛。 这酒水里,他下了鹤顶红。 也就是所谓的砷化物。 一般只有武侠剧里才会出现某种毒药,只要吃了某种解药,就可以立马消解中毒症状。 现实中,解酒药都不能立刻缓解酒醉的状况,更何论是毒呢? 所以现在让荀丰喝自己下了毒的酒水,他怎么敢? 方歧无奈看向赵玉明,心想这个赵大哥,可真会玩。 不等荀丰找借口拒绝,赵玉明就一副惊恐的模样,捂着自己脖子,不敢相信地摔掉了酒杯。 “酒水!有毒!” 赵玉明面容狰狞地倒下,就连一旁坐着的方歧也是如此。 这一幕可是吓坏了其他人,有侍卫刀都抽出来了,一把架住了旁边的荀丰。 荀丰满脸惊愕。 所有人的酒水都是一个酒缸里舀出来的,怎么就方歧和赵玉明中毒了?其他人怎么没事!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下毒难解 洪恒死了。 可以说是伤势过重而死,也可以说是因为他自己挣扎着杀死了自己。 方歧诧异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多少的悲伤感觉,反而更多的,是愤怒。 那些被交换过去的叛军人质,审问到最后,似乎都不觉得他们有什么事情做错了。 甚至还觉得这场战争,最后获利的人必然是他们。 获利,不是获胜。 哪怕不用获胜,就算是失败,只要人没死,就一定能获得巨大的利益。 一些囚犯,混混,流氓,摇身一变成了领袖,富家翁。 荀丰简单治疗后就没有什么大碍了,他似乎对叛军恨之入骨,很关心和叛军作战的事情。 “方歧,我们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荀丰在城头询问方歧的意见。 人质交换过后,这两天叛军又来试探着攻城了,虽然又漏网之鱼侥幸登上了城墙,却又被强行压制了回去。 战事陷入一种古怪的境地,叛军打又不出全力,过上一阵又来骚扰。 凤霞郡遇到这种情况,又不能减少防卫力量,只能戒备着叛军动向。 虽然荀丰在询问方歧,可他却知道,叛军这是在拖延时间,同时给凤霞郡释放假信号。 之前公孙止说的那些,他可都听到了。 马上郭运麾下的西路大军就要到来。 到时候两路大军包围,凤霞郡区区一个郡城,难道还拿不下吗?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下一步?” 方歧看了荀丰一眼,摇头道:“我们凤霞郡是守方,主动出击反而会正中叛军下怀,所以现在只能被动。” “这样啊,我就是有些担心。”荀丰露出一副后怕的模样。 似乎担心凤霞郡被破后,他再次落入叛军手中。 “去伤兵营好好照顾伤兵,军事上的事情我也不懂。” “嗯。” 荀丰答应一声,旋即离开。 看着荀丰的背影,方歧最终还是无奈叹了口气。 有些人,总是在一条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 明明周围都是关注着他的人,他自己却还浑然不觉一般。 叛军营帐中。 “二位弟弟,你们受苦了!” 罗山被打得半死,燕寻也差不多,罗森过来看望两人,说一定会给他们报仇雪恨。 “大哥,那城内狗官下手着实阴狠,西路大军何时到达?我已经恨不得立马杀入城中,斩杀那些狗官!” 马邵元说得很兴奋,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一个没带脑子的武夫。 可从他交手上来看的话,谁这样想,或许会吃一个大亏。 罗森看了看周围,觉得都是自己人,于是笑道:“西路大军在博南州和威武军的人打得难解难分,哪有余力过来支援?” 威武军? 马邵元一脸诧异,这城内就有一支威武军的偏军,领军之人恰好是和马邵元不相上下的柳云。 难怪岷州的威武军没有直接来凤霞郡支援,原来是去了博南州。 看来威武军的人也是有想法的,这样一来也避免了凤霞郡被两面夹击。 “不是,哥哥,之前公孙参谋说” 面对马邵元的询问,罗森没有解释,因为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有些话说出来,是给特别的人听的。 燕寻躺在病床上,伤势很重,可精神还是旺盛的。 他敏锐察觉到,罗森或许在凤霞郡里还有内应! 可在他的印象里,那些混入凤霞郡的探子都被抓出来了才是,只是他没有露面而已。 现在两军交战,各自戒严,罗森还有什么办法往里面放人? 对了,人质! 自己可以反正,重新做回大靖子民。 难道罗森就不能让人反叛,加入叛军吗? 那些人质里,有软骨头的官员,有抓的豪绅,谁都有叛变的嫌疑。 毕竟就连自己这个叛军里的骨干成员,不也反正了吗? 呵呵,可不要自己刚刚反正,凤霞郡就被破了。 到时候,他可不会承认叛变过,甚至会对凤霞郡落井下石呢! 白天,马邵元又阵前叫骂,惹来柳云出战,两人大战上百回合,最终惊险输了一招,被追出去老长一段距离。 柳云担心是诱敌之计,所以没有深追,略显得意地退了回去。 路上还不忘叫骂,让马邵元气愤不已。 凤霞郡在这种对峙试探中又获得了胜利,夜里柳自成在城楼犒赏军士,用的还是聚贤楼的锅子。 肉香阵阵,歌舞曼妙。 别看凤霞郡的上层人士在这里吃得欢快,可外面的防守却没有丝毫松懈。 倘若有光芒扫过城墙,或许就会发现,那黑压压的不是黑夜,而是铠甲。 “天气寒凉,叛军继续这样下去,补给就会出差池,我们若是找机会截断粮道,定叫叛军不战自溃!” 听闻此言,一直没有露面,现在身穿半身甲的赵玉明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之所以没有出现,是因为他领的是水军。 虽说大靖的水军并不怎么强悍,但在这泯江之上,他的那十来艘船,外加随时可以征用的数百花船,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叛军想要陆地北上,会被凤霞郡遏住咽喉。 想要渡河北上,那就会变成赵玉明率领的水军活靶子。 只是最近叛军都没有从水路北上的动静,也没有通过水路运送什么东西,否则赵玉明早就获得一些军功了。 他端着酒杯,来到方歧身边。 “兄弟!” 有些话不用说,一切都在酒中。 方歧笑着和赵玉明对饮,很快又引起了柳云的注意。 作为凤霞郡年轻一代里的佼佼者,三人关系很不错,都有青年才俊的名头挂着。 方歧就不必说了,那神医二字,就够他吃一辈子。 这时候,赵玉明见到一旁侍立着的荀丰,让人拿来一个杯子,让荀丰也喝上一杯。 看着酒水,荀丰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这酒水,可喝不得啊! “多谢大人好意,只是在下,实在是不会饮酒!”荀丰开口拒绝。 不会饮酒,在这年头简直是稀缺。 寻常人家能喝上一口酒,还是不要钱的,不知道得多高兴。 因为这酒水,是粮食酿造的。 “不喝?还是不敢喝?” 赵玉明眼中多了几分冷意,看得荀丰浑身发毛。 这酒水里,他下了鹤顶红。 也就是所谓的砷化物。 一般只有武侠剧里才会出现某种毒药,只要吃了某种解药,就可以立马消解中毒症状。 现实中,解酒药都不能立刻缓解酒醉的状况,更何论是毒呢? 所以现在让荀丰喝自己下了毒的酒水,他怎么敢? 方歧无奈看向赵玉明,心想这个赵大哥,可真会玩。 不等荀丰找借口拒绝,赵玉明就一副惊恐的模样,捂着自己脖子,不敢相信地摔掉了酒杯。 “酒水!有毒!” 赵玉明面容狰狞地倒下,就连一旁坐着的方歧也是如此。 这一幕可是吓坏了其他人,有侍卫刀都抽出来了,一把架住了旁边的荀丰。 荀丰满脸惊愕。 所有人的酒水都是一个酒缸里舀出来的,怎么就方歧和赵玉明中毒了?其他人怎么没事!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一心反叛之人 “怎么会这样!你们,你们!” 荀丰慌了,发自内心地慌了。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明明自己做得如此隐蔽。 除非从交换人质的那一刻起,凤霞郡的人就不信任自己。 可他只是一个文弱大夫,谁会怀疑到他的身上来? 而且他的医术虽然不如方岐,但在这种时候,好歹也能派上用场,谁会盯着呢? “大家怎么都不装一下?” 刚才还一副中毒惨死模样的赵玉明又爬了起来,一脸玩笑。 其他人自然没有他那么脸皮厚,所以只是讪讪笑笑,可谁也没想到,方岐竟然还配合他。 说完,赵玉明又看着荀丰,冷笑道:“你太医院出来的人,竟然想要毒杀我们凤霞郡官员,你就算有八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荀丰脑袋嗡嗡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最后,他目光下意识看向了方岐,除了方岐,他实在是想不到还有谁,哪怕自己没有证据。 “其实,我一开始只是有点怀疑而已。” 趴在桌上的方岐也坐了起来,目光冰冷看着荀丰。 左右从荀丰身上搜出了窜天猴,请示之后直接拿去火盆里点燃,对着天山激发。 这窜天猴里似乎加入了不少白磷,在空中散发明亮的光芒。 叛军大营突然动了,黑压压的叛军朝着凤霞郡袭来。 “我哪里露馅了?” 荀丰知道自己完了,可眼下却也要死个明白。 方岐开口道:“你身上的伤,太少了,也太刻意,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叛军没有识破你的身份,所以没把你放在心上。” “但是洪恒都遭受那样的折磨,没道理你还完好无缺,我甚至怀疑,是你出卖的洪恒。” 荀丰重重呼出一口气,脸上挂着决然冷笑。 “不错,就是我认出了洪恒,还是我告诉叛军你和洪恒的关系,所以叛军才会那么‘关照’他!” “我最讨厌你们这种满口仁义道德,把治病救人挂在嘴上,一副大好人模样的家伙!” “我们学医术,不该为那些达官贵人们服务吗?治病救人,也得要赚钱不是?那些贱民,能给得出多少钱!” 对于荀丰说的这些话,方岐甚至都懒得和他辩解,反正他都要死了,何必浪费口舌? “杀啊!” 叛军上当了,以为荀丰得逞,凤霞郡城防力量削弱,正是发起进攻的好时机。 夜袭凤霞郡,叛军们兴奋不已。 现在凤霞郡的人估计还在睡?到时候杀入城中,那些富户美人一个都跑不掉! 今晚云梯都搭了上去,凤霞郡城防依旧只有零零散散的抵抗,看来里面已经乱作一团了。 也不知道荀丰取得了多大的战果,总不能把凤霞郡高层全部团灭了? 一个医者下毒,那威力确实非同一般。 马邵元率队冲锋,心中却想着柳云,若是他还活着,自己定要用大刀斩下他的头颅! 先锋队已经爬上了云梯,可突然他们发现城墙上亮起了火把。 一桶桶‘水’倾倒而下,随后火把掉落。 这哪里是水,分明就是火油! 火油点燃了云梯,点燃了云梯上的叛军。 隔远了看上去,宛如几条火龙趴在城墙上,那些跳动的火星,赫然是浴火的叛军。 弓弩激发,檑木砸落,叛军一时间被凤霞郡强大的防备力量打懵了。 凤霞郡哪里出了问题,这摆明就是一个圈套。 “就知道靠不住,那该死的荀丰!” 罗森气愤不已,心中觉得荀丰一定是叛变了,否则怎么会让凤霞郡守军设下陷阱? 这还真是冤枉了荀丰,现在他不仅没有得到凤霞郡的认可,反而还被叛军给记恨上了。 听着外面喊杀声,荀丰腿都软了。 方岐看着他这个样子,觉得颇为不屑。 洪恒遭受那样的折磨,内心也没有动摇,偏偏荀丰可以出卖所有人。 都是太医院出来的,差别怎么会如此之大呢? “带下去,杀了。” 方岐声音冰冷,给荀丰判了死刑。 “不!你不能杀我!我爹是御史!” 不仅方岐摇头,其他人都默默鄙夷。 这种时候了,不一力担之,反而还把自己亲爹给扯出来。 他爹能有这样一个什么事都想着他的好儿子,不知道会不会被气死。 投降叛军,给一郡高层下毒,出卖同僚。 哪怕沾上一条都得人头落地,他三条全占。 别说其他人了,他亲爹都得退避三舍,一不小心就是满门抄斩的下场。 方岐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柳自成。 亏荀丰这时候还以为自己搬出亲爹来,吓住了众人,以为保住了一条小命,殊不知这是大家再考虑要不要把他亲爹给牵扯下水。 柳自成想了想:“荀御史为人清廉,能力强干,不畏强权,却有这样的儿子,实在是家中不齿。” “要做,就做得漂亮点,太医院院士荀丰,被叛军裹挟,人质交换后伤势过重而亡。” 听到这里,荀丰面色瞬间苍白。 他仿佛听不见柳自成的安排,让他重伤而死,没有投降叛军,没有下毒害人,没有出卖同僚。 这样一来保全了荀御史,但更重要的,是保全了大靖的颜面。 仅仅是一场叛军动乱,就出现了这么些软骨头,敢行如此惊天之事,说出去都丢人! 杀了荀丰,还要把事情原本经过告知荀御史,到时候他还得欠一个人情。 至于皇帝那里,哪怕他们不说,靖帝也会知道。 相信靖帝也不会主动戳破这种丑闻。 荀丰脑海里只想着一件事,他要死了。 “不!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我是太医院院士!” 看着挣扎吵闹的荀丰,方岐冷冷笑道:“洪恒也是,可他却因为你的出卖,被叛军折磨至死。” “他没了舌头,一条腿被打瘸,双手手筋被挑,可他临死前挣扎着要告诉我,你是叛徒!” “明明他可以活下去,你知道我有那个能力,可他宁愿死,也要及时揭穿你!” 洪恒!那个不成人样的家伙,竟然死到临头还咬了他一口! 荀丰觉得自己作为一个人,只想活着有什么错! “我只想活着!” 方岐看着他,淡漠道:“你活着回到了凤霞郡,却依然甘愿当叛军的内应。” “是你害死了自己啊!”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一心反叛之人 “怎么会这样!你们,你们!” 荀丰慌了,发自内心地慌了。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明明自己做得如此隐蔽。 除非从交换人质的那一刻起,凤霞郡的人就不信任自己。 可他只是一个文弱大夫,谁会怀疑到他的身上来? 而且他的医术虽然不如方岐,但在这种时候,好歹也能派上用场,谁会盯着呢? “大家怎么都不装一下?” 刚才还一副中毒惨死模样的赵玉明又爬了起来,一脸玩笑。 其他人自然没有他那么脸皮厚,所以只是讪讪笑笑,可谁也没想到,方岐竟然还配合他。 说完,赵玉明又看着荀丰,冷笑道:“你太医院出来的人,竟然想要毒杀我们凤霞郡官员,你就算有八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荀丰脑袋嗡嗡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最后,他目光下意识看向了方岐,除了方岐,他实在是想不到还有谁,哪怕自己没有证据。 “其实,我一开始只是有点怀疑而已。” 趴在桌上的方岐也坐了起来,目光冰冷看着荀丰。 左右从荀丰身上搜出了窜天猴,请示之后直接拿去火盆里点燃,对着天山激发。 这窜天猴里似乎加入了不少白磷,在空中散发明亮的光芒。 叛军大营突然动了,黑压压的叛军朝着凤霞郡袭来。 “我哪里露馅了?” 荀丰知道自己完了,可眼下却也要死个明白。 方岐开口道:“你身上的伤,太少了,也太刻意,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叛军没有识破你的身份,所以没把你放在心上。” “但是洪恒都遭受那样的折磨,没道理你还完好无缺,我甚至怀疑,是你出卖的洪恒。” 荀丰重重呼出一口气,脸上挂着决然冷笑。 “不错,就是我认出了洪恒,还是我告诉叛军你和洪恒的关系,所以叛军才会那么‘关照’他!” “我最讨厌你们这种满口仁义道德,把治病救人挂在嘴上,一副大好人模样的家伙!” “我们学医术,不该为那些达官贵人们服务吗?治病救人,也得要赚钱不是?那些贱民,能给得出多少钱!” 对于荀丰说的这些话,方岐甚至都懒得和他辩解,反正他都要死了,何必浪费口舌? “杀啊!” 叛军上当了,以为荀丰得逞,凤霞郡城防力量削弱,正是发起进攻的好时机。 夜袭凤霞郡,叛军们兴奋不已。 现在凤霞郡的人估计还在睡?到时候杀入城中,那些富户美人一个都跑不掉! 今晚云梯都搭了上去,凤霞郡城防依旧只有零零散散的抵抗,看来里面已经乱作一团了。 也不知道荀丰取得了多大的战果,总不能把凤霞郡高层全部团灭了? 一个医者下毒,那威力确实非同一般。 马邵元率队冲锋,心中却想着柳云,若是他还活着,自己定要用大刀斩下他的头颅! 先锋队已经爬上了云梯,可突然他们发现城墙上亮起了火把。 一桶桶‘水’倾倒而下,随后火把掉落。 这哪里是水,分明就是火油! 火油点燃了云梯,点燃了云梯上的叛军。 隔远了看上去,宛如几条火龙趴在城墙上,那些跳动的火星,赫然是浴火的叛军。 弓弩激发,檑木砸落,叛军一时间被凤霞郡强大的防备力量打懵了。 凤霞郡哪里出了问题,这摆明就是一个圈套。 “就知道靠不住,那该死的荀丰!” 罗森气愤不已,心中觉得荀丰一定是叛变了,否则怎么会让凤霞郡守军设下陷阱? 这还真是冤枉了荀丰,现在他不仅没有得到凤霞郡的认可,反而还被叛军给记恨上了。 听着外面喊杀声,荀丰腿都软了。 方岐看着他这个样子,觉得颇为不屑。 洪恒遭受那样的折磨,内心也没有动摇,偏偏荀丰可以出卖所有人。 都是太医院出来的,差别怎么会如此之大呢? “带下去,杀了。” 方岐声音冰冷,给荀丰判了死刑。 “不!你不能杀我!我爹是御史!” 不仅方岐摇头,其他人都默默鄙夷。 这种时候了,不一力担之,反而还把自己亲爹给扯出来。 他爹能有这样一个什么事都想着他的好儿子,不知道会不会被气死。 投降叛军,给一郡高层下毒,出卖同僚。 哪怕沾上一条都得人头落地,他三条全占。 别说其他人了,他亲爹都得退避三舍,一不小心就是满门抄斩的下场。 方岐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柳自成。 亏荀丰这时候还以为自己搬出亲爹来,吓住了众人,以为保住了一条小命,殊不知这是大家再考虑要不要把他亲爹给牵扯下水。 柳自成想了想:“荀御史为人清廉,能力强干,不畏强权,却有这样的儿子,实在是家中不齿。” “要做,就做得漂亮点,太医院院士荀丰,被叛军裹挟,人质交换后伤势过重而亡。” 听到这里,荀丰面色瞬间苍白。 他仿佛听不见柳自成的安排,让他重伤而死,没有投降叛军,没有下毒害人,没有出卖同僚。 这样一来保全了荀御史,但更重要的,是保全了大靖的颜面。 仅仅是一场叛军动乱,就出现了这么些软骨头,敢行如此惊天之事,说出去都丢人! 杀了荀丰,还要把事情原本经过告知荀御史,到时候他还得欠一个人情。 至于皇帝那里,哪怕他们不说,靖帝也会知道。 相信靖帝也不会主动戳破这种丑闻。 荀丰脑海里只想着一件事,他要死了。 “不!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我是太医院院士!” 看着挣扎吵闹的荀丰,方岐冷冷笑道:“洪恒也是,可他却因为你的出卖,被叛军折磨至死。” “他没了舌头,一条腿被打瘸,双手手筋被挑,可他临死前挣扎着要告诉我,你是叛徒!” “明明他可以活下去,你知道我有那个能力,可他宁愿死,也要及时揭穿你!” 洪恒!那个不成人样的家伙,竟然死到临头还咬了他一口! 荀丰觉得自己作为一个人,只想活着有什么错! “我只想活着!” 方岐看着他,淡漠道:“你活着回到了凤霞郡,却依然甘愿当叛军的内应。” “是你害死了自己啊!” 第一百六十章 攻城攻城! “叛徒,怎么会这么多呢?” 柳云看着荀丰被带了下去,在一旁唏嘘不已。 “或许是我们关注得多了。”方岐淡淡开口。 “叛军要拼命了!” 伴随柳凤翔的话语,剩下哪怕文官也换上了轻便铠甲,至于方岐,有人给他拿来了一套轻甲,却被他要求换上一套防护更好的重甲。 这种重甲在关节处还用软甲连接,外覆皮甲,保持更好的防护效果同时,灵活性不至于受限。 看见方岐披甲,柳云眼中流露出一股古怪神色。 “妹夫,你升官已经很快了,别是还想和我抢军功?” 也就自己人会说这种玩笑话打趣,一旁也披甲的赵玉明对柳云笑道:“岐弟一个文弱大夫,披甲不过是保护自身而已,怎么可能和你抢夺军功?” 很明显,赵玉明没有和方岐交过手,也不知道方岐可以轻松斩杀浪涛将章波。 其他人大多都是和赵玉明一样的想法。 方岐也不解释,就身处城楼,和文官们待在一起。 至于柳云赵玉明这样的,已经各自带领队伍驻守城墙,和源源不断涌来的叛军作战。 叛军已经没有耐心继续等待下去了,天气在不断变冷,越拖对他们越不利。 尤其是这个地方冬季河流也难以结冰,无法通过冰面北上,不尽快拿下凤霞郡,就会在这里功亏一篑。 这种时候,阴谋诡计收获的效果对整个战局影响已经很小,已经到了全力以赴的时候。 罗森就是抱着这样的念头,自己派过去的人又一次失败,甚至让凤霞郡反过来利用。 但凤霞郡的守军以为自己吃了点小亏就会立刻撤退? 不,这一次他偏偏要全军出击,打凤霞郡一个措手不及! 黑压压的叛军不断涌来,因为叛军人数数倍于守军,叛军多个将领率队轮番冲击,凤霞郡的守军却做不到轮换。 哪里有了空缺,就要立刻填补上去。 时间一长,凤霞郡和叛军都折损众多,可凤霞郡的守军更显疲惫。 一个手持长矛的士兵刚捅死一个爬上来的叛军,才稍微愣神一瞬,他手中的长矛就被一个叛军给抓住,硬生生把他给扯了下去。 “杀!” 这叛军身强体壮,等闲人不是对手,愣是占据了城墙上一块范围,后面还有更多叛军涌来。 一直观战的柳云率领死士营的人赶去救火,好一阵厮杀才干掉涌上来的叛军,重新控制了这一段城墙。 伴随着时间推移,城墙漏防越来越多,死士营的填补也开始吃力起来。 一段城墙在短短半个时辰里,竟然数次易主。 城防军,守备军,府君,甚至就连周边乡镇的民兵都被拉上了城头。 这一晚,注定充满艰辛。 打到这种时候,凤霞郡的人也不得不对这些叛军生出几分敬佩,叛军对凤霞守军也同样如此。 之前双方都认为对方是乌合之众,可打到现在,两方都表现出了足够的坚韧。 伤兵被方岐简单处理了一下就送下了城墙,随即又有新的兵士填补上来。 耳边充斥的喊杀声似乎就没有停息过,鼻尖萦绕的血腥味越发浓重。 方岐没有离开城楼,这里除了几个护卫之外,其他全是文官,包括岳丈柳自成在内。 前不久才有一个剽悍叛军冲杀过来,试图干掉城楼里的这些人,结果被守卫给击杀。 要是遇上守卫都拦不住的,那就只有方岐亲自上了。 天色蒙蒙亮,叛军终于退了下去。 “我们守住了!守住了!” 城墙上响起呼和之声,方岐眼睁睁看见一个士兵高声呼喊后,一头就栽了下去。 他太累了,甚至就连自己已经受伤了都不知道。 柳云身上满是血污,一双眼睛密布血丝,却兴奋不已。 “痛快!痛快!” 赵玉明胳膊上受了点擦伤,没什么大碍,却也一副打了个酣畅淋漓的样子。 凌晨时分,本就是人最困的时候。 加上一晚上的连续作战,城防守军已经疲倦到了极点,现在突然空闲下来,那种深入骨髓的疲倦之感让人难以抵抗。 给柳云说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后,柳云强打精神吩咐换防,同时戒备叛军偷袭。 “大哥,玉明哥,你们去休息,我在城墙守着,有什么事情我会及时通知你们。” 方岐昨夜没有作战,坐着半睡半醒过了一夜,精力充足,更何况有岐黄神医体支撑。 可柳云和赵玉明说到底也只是两个普通人,战斗了一夜,已经时分困倦。 换别人或许二人还不太信任,可既然是方岐,那就没有什么好怀疑的。 换防的士兵上来了,气势和经验不如昨晚换下去的那些士兵。 士兵有没有见过血,完全是两回事。 方岐确信,叛军必然会趁着城墙士兵换防,疲倦不堪之时,突然发起袭击,哪怕是在白天! “方神医!” “大人!” 方岐身穿和柳云差不多的铠甲,手持一柄长枪在城墙上巡视。 有人称呼他为方神医,有人称呼他大人,不管叫什么,语气里都带着浓浓尊敬之意。 “千万小心叛军偷城,才战斗了一晚,正是松懈之时!” 方岐不断提醒。 但很明显,听进去的人并不算多。 他们认为,难道叛军就不用休息了吗? 凤霞守军战斗了一夜,叛军不也是攻城功了一夜? 而且现在天色已经逐渐亮起来了,叛军这种时候才来偷城?根本不可能嘛! 方神医虽然医术惊人,为人正派,可是这行军打仗方面,就完全是个外行了。 好困啊,微微打个盹。 反正自己没看见,也会有别人看见的。 站在城垛处的守军如此想。 距离叛军结束攻城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天色已经快要完全大亮,似乎叛军也回营休息,不再攻城了。 然而,就在城墙下那一堆尸体中,突然零零散散站起来好些人。 他们举止利落轻柔,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这些人,根本不是昨夜攻城的尸体,而是撤退之时有预谋隐藏在这里的叛军! 这伙叛军为首之人名叫蒋重,人称趴地虎,擅使两柄金瓜锤。 一架云梯已经悄无声息地搭了上去,上面眯着眼睛的守军竟然没有半点察觉。 叛军就这样缓缓爬了上去,不断接近城墙顶部。 叛军大营中,罗森看着帐中将领,得意冷笑道:“蒋重已经行动,待他得手,大军出击,势在今天破了凤霞郡城!” “破城!” “破城!” 第一百六十章 攻城攻城! “叛徒,怎么会这么多呢?” 柳云看着荀丰被带了下去,在一旁唏嘘不已。 “或许是我们关注得多了。”方岐淡淡开口。 “叛军要拼命了!” 伴随柳凤翔的话语,剩下哪怕文官也换上了轻便铠甲,至于方岐,有人给他拿来了一套轻甲,却被他要求换上一套防护更好的重甲。 这种重甲在关节处还用软甲连接,外覆皮甲,保持更好的防护效果同时,灵活性不至于受限。 看见方岐披甲,柳云眼中流露出一股古怪神色。 “妹夫,你升官已经很快了,别是还想和我抢军功?” 也就自己人会说这种玩笑话打趣,一旁也披甲的赵玉明对柳云笑道:“岐弟一个文弱大夫,披甲不过是保护自身而已,怎么可能和你抢夺军功?” 很明显,赵玉明没有和方岐交过手,也不知道方岐可以轻松斩杀浪涛将章波。 其他人大多都是和赵玉明一样的想法。 方岐也不解释,就身处城楼,和文官们待在一起。 至于柳云赵玉明这样的,已经各自带领队伍驻守城墙,和源源不断涌来的叛军作战。 叛军已经没有耐心继续等待下去了,天气在不断变冷,越拖对他们越不利。 尤其是这个地方冬季河流也难以结冰,无法通过冰面北上,不尽快拿下凤霞郡,就会在这里功亏一篑。 这种时候,阴谋诡计收获的效果对整个战局影响已经很小,已经到了全力以赴的时候。 罗森就是抱着这样的念头,自己派过去的人又一次失败,甚至让凤霞郡反过来利用。 但凤霞郡的守军以为自己吃了点小亏就会立刻撤退? 不,这一次他偏偏要全军出击,打凤霞郡一个措手不及! 黑压压的叛军不断涌来,因为叛军人数数倍于守军,叛军多个将领率队轮番冲击,凤霞郡的守军却做不到轮换。 哪里有了空缺,就要立刻填补上去。 时间一长,凤霞郡和叛军都折损众多,可凤霞郡的守军更显疲惫。 一个手持长矛的士兵刚捅死一个爬上来的叛军,才稍微愣神一瞬,他手中的长矛就被一个叛军给抓住,硬生生把他给扯了下去。 “杀!” 这叛军身强体壮,等闲人不是对手,愣是占据了城墙上一块范围,后面还有更多叛军涌来。 一直观战的柳云率领死士营的人赶去救火,好一阵厮杀才干掉涌上来的叛军,重新控制了这一段城墙。 伴随着时间推移,城墙漏防越来越多,死士营的填补也开始吃力起来。 一段城墙在短短半个时辰里,竟然数次易主。 城防军,守备军,府君,甚至就连周边乡镇的民兵都被拉上了城头。 这一晚,注定充满艰辛。 打到这种时候,凤霞郡的人也不得不对这些叛军生出几分敬佩,叛军对凤霞守军也同样如此。 之前双方都认为对方是乌合之众,可打到现在,两方都表现出了足够的坚韧。 伤兵被方岐简单处理了一下就送下了城墙,随即又有新的兵士填补上来。 耳边充斥的喊杀声似乎就没有停息过,鼻尖萦绕的血腥味越发浓重。 方岐没有离开城楼,这里除了几个护卫之外,其他全是文官,包括岳丈柳自成在内。 前不久才有一个剽悍叛军冲杀过来,试图干掉城楼里的这些人,结果被守卫给击杀。 要是遇上守卫都拦不住的,那就只有方岐亲自上了。 天色蒙蒙亮,叛军终于退了下去。 “我们守住了!守住了!” 城墙上响起呼和之声,方岐眼睁睁看见一个士兵高声呼喊后,一头就栽了下去。 他太累了,甚至就连自己已经受伤了都不知道。 柳云身上满是血污,一双眼睛密布血丝,却兴奋不已。 “痛快!痛快!” 赵玉明胳膊上受了点擦伤,没什么大碍,却也一副打了个酣畅淋漓的样子。 凌晨时分,本就是人最困的时候。 加上一晚上的连续作战,城防守军已经疲倦到了极点,现在突然空闲下来,那种深入骨髓的疲倦之感让人难以抵抗。 给柳云说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后,柳云强打精神吩咐换防,同时戒备叛军偷袭。 “大哥,玉明哥,你们去休息,我在城墙守着,有什么事情我会及时通知你们。” 方岐昨夜没有作战,坐着半睡半醒过了一夜,精力充足,更何况有岐黄神医体支撑。 可柳云和赵玉明说到底也只是两个普通人,战斗了一夜,已经时分困倦。 换别人或许二人还不太信任,可既然是方岐,那就没有什么好怀疑的。 换防的士兵上来了,气势和经验不如昨晚换下去的那些士兵。 士兵有没有见过血,完全是两回事。 方岐确信,叛军必然会趁着城墙士兵换防,疲倦不堪之时,突然发起袭击,哪怕是在白天! “方神医!” “大人!” 方岐身穿和柳云差不多的铠甲,手持一柄长枪在城墙上巡视。 有人称呼他为方神医,有人称呼他大人,不管叫什么,语气里都带着浓浓尊敬之意。 “千万小心叛军偷城,才战斗了一晚,正是松懈之时!” 方岐不断提醒。 但很明显,听进去的人并不算多。 他们认为,难道叛军就不用休息了吗? 凤霞守军战斗了一夜,叛军不也是攻城功了一夜? 而且现在天色已经逐渐亮起来了,叛军这种时候才来偷城?根本不可能嘛! 方神医虽然医术惊人,为人正派,可是这行军打仗方面,就完全是个外行了。 好困啊,微微打个盹。 反正自己没看见,也会有别人看见的。 站在城垛处的守军如此想。 距离叛军结束攻城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天色已经快要完全大亮,似乎叛军也回营休息,不再攻城了。 然而,就在城墙下那一堆尸体中,突然零零散散站起来好些人。 他们举止利落轻柔,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这些人,根本不是昨夜攻城的尸体,而是撤退之时有预谋隐藏在这里的叛军! 这伙叛军为首之人名叫蒋重,人称趴地虎,擅使两柄金瓜锤。 一架云梯已经悄无声息地搭了上去,上面眯着眼睛的守军竟然没有半点察觉。 叛军就这样缓缓爬了上去,不断接近城墙顶部。 叛军大营中,罗森看着帐中将领,得意冷笑道:“蒋重已经行动,待他得手,大军出击,势在今天破了凤霞郡城!” “破城!” “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