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巅峰从纪委开始》 第1章 市委书记的大秘 2001年，骄阳似火，热气腾腾。 中山市委办公室门外排着白衬衫的中年人，不由的煽动几下手中的文件以得到片刻的凉意。 虽说这几人放到各区县都是一二把手的存在，可在市委书记周通平门口依旧和乖乖兔没什么区别。 “那不是周书记的秘书秦云东嘛，怎么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动不动，莫非是受到处分了？” “哎，这消息你不知道？周书记下礼拜就要退居二线隐退了，可身为大秘的秦云东现在还没被安排去处，给你你能高兴起来？” “啊？秦云东生年仅二十六岁就干到了大秘级别，三年过去竟然升不了？看来能力还是不太行啊！” …… 虽说当领导的都有点架子，不会随便议论他人，可到了这人事调动问题上，免不了要多说几句。 确实如他人所说。 秦云东硕士毕业直接进入市委办公室工作，由于写材料连续两次登上中山日报，周通平大手一挥将秦云东招入麾下。 当时不少人背后议论秦云东的背景，可档案上父母仅仅是个务农的身份，让众人纷纷闭上了嘴。 三年时间过去，秦云东深得周通平重视，破格晋升市委综合一科代理科长，这在全省都是炸裂的存在。 而事与愿违，周通平年纪到了，再加上心脏方面并不是很好，上级领导一阵研讨之后还是做出了这个人事决定。 按理说周通平有了退居二线的动静，就应该提前和秦云东谈话，询问希望去的单位和区县。 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没有任何动静，本以为调动无望的秦云东已调整好心态再次投入工作，却传来周通平要求谈话的消息。 秦云东就这么坐在门口等了一上午，心中虽已放平心态，但多多少少还有些忐忑。 “秦科长，周书记喊你进去。” 此时一阵话语传来，秦云东晃了晃微沉的脑袋抬头看去。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找周通平寻求湿地公园建设资金未果的浠水县县委副书记，赵祥国。 秦云东随即起身，脸色提起一抹笑容客气道：“赵县长？怎么样，资金要的还顺利吗？” “哎，别提了，周书记都是快要退的人了，哪儿还给签这些字啊，我这白跑一趟，真是的……” “嗯？赵县长这话……未免有点着急？” …… 秦云东听着赵祥国的话语有些刺耳，一脸微笑开玩笑的说着，但眼神直勾勾的看了过去。 虽说周通平要退居二线，可你赵祥国的话未免说的有点操之过急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按理说赵祥国比秦云东整整高出一个级别，可全市又有谁敢小看秦云东一眼！ 赵祥国也意识到话语有些不妥，赶忙微微弯腰让出一个身子，没有再说话。 办公室门口。 “咚……咚咚！” 一重，二轻的敲门礼仪早已记在了秦云东的心里，心中默念三秒之后传来了周通平的声音，随之推门而入。 市委书记的办公室相对规格要大出不少，酒红色的木质书桌，各种发表文章以及文件档案散落在书桌周围，地板上面还有几张废纸。 秦云东本对办公室比自家都熟悉，可进来之后依旧有片刻的迟疑，随后不敢停顿，立马迎了上来。 将各区县的文件分类别的放在一块儿，打开书页的书不予所动，关上的全部按周通平习惯塞入书柜，换下一上午的茶叶，侧身泡上一杯新茶…… 秦云东一套流程一气呵成，随即站在一旁，双手放于身前，周通平工作的时候不习惯他人插话。 “云东，你跟着我几年了？” 几分钟之后，周通平缓缓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轻声道。 秦云东这才迈步走了上来：“周书记，三年多了。” 三年！ 年轻人又有几个三年！ 周通平看着眼前的少年，眼神微动：“下礼拜我就要去省政协副主席报道了，时间忙也没时间找你谈谈心，是不是外面传了不少风言风语啊？” 秦云东身子一震，要说有，那周通平脸面上哪儿能挂得住，要说没有，又有什么能躲得过他市委书记的耳朵。 这种送命题简直要命…… 秦云东微微停顿了几秒，正色道：“周书记言重了，自古英雄难两全，既然投于自身道路，那成功路上的风言风语只能是助力罢了。” 嗯？ 周通平微微一愣，这小子不仅巧妙的化解了，更是将他站队在自己身上的意思表达了出来。 果然没看错对方。 “哈哈哈，不愧是我身边写材料的一把好手，会说话！” “行了，你和我还绕什么弯子，说说，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尽管提出来。” 周通平微微一笑，拿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道。 既然让秦云东选择，那最低都是副县长级别，要不就是市局的常务副局长，这都属于晋升调动，年仅不到三十成为副处级干部，放眼全国都没几个。 秦云东倒也没有吝啬，自己这个时候再去说客套话倒是显得有些外道，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在此刻也能应证。 秦云东咽了口唾沫，轻声道：“周书记一路提携重用我到现在，我心中万分感谢，若是要挑一个去处，我更倾向于走下去看看。” “作为周书记的秘书我总不能给周书记丢人，所以……” “浠水县纪检委。” …… 什么！ 浠水县纪检委？！ 周通平想到了秦云东或许去区里当个常务副区长，或者组织部当个副部长之类的，这前途不可限量。 谁能想到秦云东竟然选了个一个全市经济排名倒数第一的山区浠水县，还去什么纪检委。 就连他周通平都知道浠水县的官商味儿浓厚，由于当地地区错综复杂，人情关系更是混乱不堪，连着两三任市委书记都没敢动那块儿铁板！ 他秦云东竟然主动请缨去浠水县？ 最重要的是，浠水县上一任纪委副书记刚刚死于一场车祸，抢救不及，当场命丧黄泉！ 这事儿在当地闹得沸沸扬扬，背后的隐情也…… 第2章 提前四天报道 周通平眉头微微一抖，虽心中有万般诧异，但身为市委书记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依旧稳如泰山地坐着。 “浠水县的情况比较复杂，虽然那边纪检委书记的位置还空着，但这可不是一份好差事啊。” 周通平手指在桌子上微微敲打，平静的言语中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最好别去！ 这种下火海的活计，如果能妥善处理并且干出点大动静，那前途甚至要比组织部的位置更上一层，可要是闯不出来，那丢的可不仅仅是公职这么简单了…… 秦云东在周通平身边这么多年哪儿能不知道对方说话的含义，可秦云东又哪儿能不知道那边的形势！ 至于原因嘛…… 前两年秦云东主抓各区县的保险基金情况，浠水县的保险基金竟然出现了将近两百万巨款的漏洞。 秦云东连着熬了三个大夜终于真相大白，那保险基金竟然被当地地痞冒领，而主导这一切的也正是那人社中心的主任。 移送纪委，上报周书记，主任免职，追回基金。 本以为及时追回资金已然解决，可那群地痞竟天天找人砸秦云东老家的玻璃，老汉和老妈整日整夜睡不着觉，尽管通知了公安机关，可终究难以对付。 迫不得已，父母两人从老家搬了出来，直到现在都没法回村！ 人的一生若是父母都难以保护，又如何保家卫国，自那一刻起，秦云东暗暗定心，非要在那浠水县干出一番大动静！ “周书记，这些年您一直把我当您的孩子看待，但孩子也总要有独自闯荡的那一天，您放心，我肯定不给您丢脸！” 秦云东微微整理衣服，身子悻然一震的轻声说道，身上的这一股气更是让周通平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下午去组织部报道一下，你看什么时候去报道合适，你和程部长沟通就好了。” 周通平眼看秦云东这么坚定，也没有再继续反驳下去，转而脸色一沉紧紧的盯着秦云东看了好几秒才说道。 周通平的话斩钉截铁，话语中气十足，似乎有些不满的怨气，可秦云东倒没有因此有其他顾虑，只是微微弯腰道：“劳烦周书记操心，那我先出去了。” 直到秦云东走出门，周通平都没有抬头，而关门的那一声响起之后，周通平停下了手中的笔。 片刻之后，周通平望着窗外，自己的政治生涯已经到头，可秦云东的前途才刚刚开始。 这么一个心软的人又怎么能干得了纪检委这种活计！ 办公桌面前摆着一黑一红的专线电话，周通平沉思好久，终是拿起那部红色的电话拨通了过去。 直到忙音了三声之后，电话那边准时响起。 周通平脑袋微微一沉，压低声音道：“贺老，我是小周啊，有个事儿可能还真需要您出山了……” …… 秦云东去了浠水县纪检委的消息如雨后春笋一般散在整个市委办公大楼，而那市委综合一科的办公室也不例外。 “周书记看来是铁了心要整咱们秦科长，这背后指不定有多少瞒着咱们的事儿呢！” “别乱说了，谁教你们背后议论领导的，要我看秦科长是有想法的人，说不定是自己选的地方。” “自己选的？我看你是喝了糊沫没刷嘴，胡说上瘾了，秦科长要是自己选的，我请你们一礼拜的酒！” …… 众人的议论声充斥在闭着门的办公室内，众人脸上纷纷打趣闲聊着，而在办公室的西南角，一个年轻人却笑不出来一点。 此人名叫宋天明，刚刚进入综合科三个月时间，当初报纸上面看着秦云东的文章热血澎湃，自己便争气考进了这市委办准备跟着秦云东学点东西。 没想到这才三个月的时间，秦云东竟然就要调走了，这…… 而此时旁边一个身穿白衬衫的男人将目光撇了过来，露出板牙调侃道：“小宋，怎么杵在个角落里悄悄的啊，秦科长要走你还要掉两滴眼泪啊？” “哈哈，我差点忘了，人家小宋可是秦科长的忠实粉丝呢。” …… 此话一出，引得众人纷纷笑了起来，可也就是这一刻，办公室的门顺势打开。 众人出于下意识的反应，立马收起表情严肃了起来，而来人正是秦云东。 秦云东环顾一圈，转眼面无表情看着宋天明道：“天明，你出来一下！” 宋天明微微一愣，不敢怠慢，赶忙小跑了出去。 秦云东看着周围没什么人，低声道：“组织部程部长和我打过招呼了，我可以带一个编制去浠水县，你走吗？” 什么？ 带一个编制走？ 宋天明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刚准备说什么的时候，突然瞪大了双眼：“啊，秦……秦科，我没听错？” 宋天明本身就是个普通工人家庭，自己进了市委办都是烧高香了，秦云东将这个名额给了自己更是难以相信。 而秦云东也不傻，浠水县这淌浑水哪儿是自己一人单打独斗能应付过来的，宋天明为人实在，没有坏心眼。 若是身边有个自己人的帮手，那万事都好开展。 况且自己调动本不能带人一同调走，可是秦云东费了一大通口舌这才让程部长开了口子，答应了下来。 “我愿意，秦科！” 宋天明没有丝毫迟疑，斩钉截铁道。 秦云东点了点头：“调动手续会安排在下礼拜一前去报道，给你一晚上的时间回趟家收拾收拾，我们明天下午就走。” 啊？ 明天不是才礼拜三嘛，这么早去干嘛？ 宋天明虽然心中有些不解，但看着秦云东坚定的眼神也没有再说什么…… 市委宿舍楼前两年动工修起来，秦云东作为大秘自然有单独的一个一室一厅，家具没多少，但是还算是够用。 生锈的电风扇扇叶时不时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窗户外面的蚊虫更是在窗纱上来回地扑腾。 “你啥时候让妈省省心，人家晓楠就是看重你市里的工作和前途了，结果你去了个县里，这人家怎么能愿意！” “哎呀，工作调动不是很正常嘛，她要是不愿意找在县里工作的，那就算了，放心，你儿子今年肯定给你找一个儿媳妇儿回去。” “你这话都说了三年了，妈不管，你必须和晓楠再接触接触，男孩子家的主动一点。” “知道了……” …… 秦云东微微叹了口气，随之也挂断了电话，将早已准备的一厚沓浠水县纪检委移送线索的文件扔到皮包箱里面。 雷晓楠是市人社局的一个事业编人员，长相算是出众，双方父母是一个村的邻居，所以一直撮合两人能在一起。 可秦云东还没有和对方确定关系，那雷晓楠早已将自己和她在一起的谣言铺天盖地地说，似乎当成了自己炫耀的资本。 秦云东为此经常拿工作忙的事情躲着她，这次调去浠水县或许也有这么一点点小私心。 第3章 暗访遇到上访 第二天一大早，秦云东将最后工作结束交接之后，没有理会任何人，孤身一人坐上了小三轮的黑车。 按理说领导调任报道时是要领导相伴前去，秦云东走马上任，周通平肯定是要亲自去的，可秦云东可不想那么大的阵仗。 一方面这种排场秦云东不舒服，另一方面则是将自己推到了浠水县的高处，不利于开展工作。 等秦云东到了火车站的时候，宋天明背着两大包行李早早的便等在了车站口。 “秦科，票我已经买好了，中午一点十分开车，到了那边就差不多要天黑了。” 宋天明手中拿着两张车票晃了一下笑道。 秦云东抬手看了看那棕皮质的手表，环顾一圈道：“还有一个多小时，先去吃碗面再走。” 话音刚刚落下，两人刚准备朝旁边的大碗面小饭馆走去，一阵熟悉的呼喊声传了过来。 “秦云东，你给我站住！” 这熟悉的声音，就算秦云东不回头都知道是谁，除了那雷晓楠还有谁！ 雷晓楠穿着白色的半袖，蓝色的牛仔裤更是略显身材，甩了一把长发小跑了过来：“秦云东，你还是不是男人了，一声不吭就要走了？” 秦云东没想到这妮儿竟然追到了火车站，微微愣在原地。 “怎么，这个时候没话说了？你平时和领导说的那些话呢，一碰见我就不想说了？” “这可不是当初你爹妈求着我爸要介绍认识的时候了，当初我还以为你能有什么前途呢。” “说到底还是被人家赶到了个浠水县，你还真以为我离了你找不到好的？” …… 雷晓楠平时的喋喋不休，秦云东也就放任不管了，可父母是秦云东最后的原则！ 本下意识要上前拦着的宋天明也有些不知所措，识相道：“那个，秦科……那个我先进去点面哈。” 宋天明立马快步走开，而秦云东脸色微沉：“我的事不用你插手，另外最好管住你那张嘴，少拿我爸妈挂在嘴边！” “秦云东，你之前从来没敢这么和我说过话，你再说我就和你分手信不信。” “不好意思，我们就没在一起过！” …… 秦云东说完话便立马转身走去。 没在一起过？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回彻在雷晓楠耳旁！ 雷晓楠从小到大在哪个学校不是校花的存在，追的人无数，而秦云东竟然能这样“甩”了她！ 看着秦云东不断走远的背影，雷晓楠这个时候慌张了，虽说秦云东去了浠水县，这毕竟是不到三十岁的副处，自己丢了这个大腿，还怎么找！ “天明不吃了，咱直接进站了！” 秦云东朝着前面的宋天明喊道，而宋天明刚刚端上一碗肉酱面，刚喝了一口汤准备酣畅淋漓地吃一顿。 这怎么就不吃了！ 宋天明一边吃那诱人的肉酱，一边看着面无表情的秦云东，心中哎呦一声，只能放下那碗面，扔了几块钱跑了过去。 火车站没票是进不了站的，雷晓楠没敢在两人前面，被拦在了外面。 “秦云东！你说的不算，分手只能我自己说！你永远别想甩开我！” 雷晓楠垫着脚尖，脸色激动的咬牙喊道，伸手在空中出气地挥舞了几下，一股莫名的好胜心油然而生…… 绿皮火车还是主要的交通工具，火车滑轮酷驰的声音和人们的闲聊声伴随在一起，烟火气十足。 宋天明也算是懂事，掏出两个铝质饭盒泡了两袋三鲜面，还把从家里带的鸡蛋拿了两个出来。 “秦科，我其实一直想问，咱们不是礼拜一去报道嘛，可今天才……” 宋天明扒拉了一口方便面，含糊的开口问道。 秦云东早来自然有早来的原因，既然浠水县纪检委如此水深，那自己上任那天指不定多少人都盯着自己。 想要了解情况还需要提前进入，等真的到了那个位置，有些东西想知道就难了…… 秦云东咬了一口鸡蛋笑道：“古有朱元璋微服私访，虽然我比不上那皇上，可暗访咱可是干过不少。” 暗访？ 宋天明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道：“哈哈，果然还得是秦科啊，搞得我都有点激动起来了……” “行了，我大不了你几岁，容我托大你喊我东哥就行，当然，你小子别以为这是个好差事，真正的麻烦还没来呢！” “好嘞东哥，我紧跟你步伐！” …… 两人的话刚刚说完，此时旁边的一个中年人凑了身子过来。 “上访？莫非两位小兄弟也是去上访的？你们浠水县哪个村儿的，我是岳山村的。” 中年男人皮肤黝黑，身子有些佝偻，脸上那苍老的皱纹能看得出来是个农地的受苦人。 浠水县月山村？！ 秦云东并不了解这个地方，但浠水县却是让自己神经敏感了起来。 宋天明刚准备摆手示意，而秦云东则将对方手按了下来，露出笑容道：“我们之前上访过没什么结果，老哥这是为啥上访呀。” 中年男人提了提自己的化肥袋子低声道：“哎，别提了，前些年我租了村里的几亩地，合同都签订了，结果人家上面给的几万块钱补助不仅没拿到手，而且又来了个城里人占了我的地，说要修什么厂房！” “出事儿之后，村里不仅不告诉我实情，还拦着我，想用两千块钱打发了我。” “我心里憋着这口气赌得不行，必须找省里讨一个真相！” …… 啥？ 农业三项补助资金早已经发了四五年，所有的区县的申报材料秦云东是看过的，全都已经落实到每户人家。 合着这些人玩灯下黑？ 况且这种补助只给农用地发放，农用地又怎么能修建厂房？！ 私吞补助资金！未土地性质私自违建！村里公职人员权钱交易？！ 这仅仅是一个事情竟然捅出这么多名头！ 秦云东眉头紧皱，双手不由的攥紧，知道浠水县乱，却没想到农民的钱都贪！ “在那边！那不是刘老三嘛！” 此时一阵喊声传来，两三个中年人纷纷跑了过来，一把拽住了旁边的中年男人。 “妈的，刘老三你又准备去省里上访是！一不留神就跑出去了，还撞倒了村里的人，你赶紧跟我回去！” 男人被吓了一条，可看清楚来人之后也没有底虚：“都放开我，你们占我的地，拿我的钱，不给我我就一直上访！” 一阵阵吵闹声让整个车厢也乱了起来，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聚集于此。 宋天明听了男人的遭遇，心中自然气不过，看着这场面刚准备上前说话，而秦云东则拍了拍对方的大腿，示意先坐下。 第4章 震慑刘老三 宋天明慢慢坐下，但明显挂着一脸怒容。 坐在他对面的大妈好心地劝：“孩儿啊，那些人凶得很，别置气。” 宋天明勉强冲大妈笑了笑，又非常不理解地看了一眼秦云东，深深叹口气。 此时刘老三被几个人拖拽住，他急的大声叫嚷：“大家评评理，这样霸道……” 啪！ 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记耳光。 刘老三被打蒙了，捂着脸愣愣地问：“恁咋打人？” “打你都算轻的，不跟我回去，就是逼我上手段，你和你媳妇都等着蹲班房。” 打人的秃头男气急败坏地咆哮。 刘老三听说还要牵连自己媳妇，不由浑身一激灵，低下头不敢再吭声。 宋天明忍无可忍，起身怒斥：“你们凭什么打人抓人！” “我警告你，别妨碍执行公务，否则我把你也带走。” “执行公务？请出示你的证件，我看看是哪个部门可以目无王法。” 秃头男看没有吓唬住宋天明，不由开始心虚。 但目前局势已经僵持，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耍横。 “胆子不小，敢查老子的证件，我先问问你是哪个单位的？” 宋天明还没有说话，秦云东站起来。 “执行公务要携带证件，普通老百姓有权要求出示。” 秃头男以为秦云东承认是老百姓，气焰重新高涨。 “县里有政策，对待越级上访者，可以采取必要措施阻拦。对于煽动闹事者严惩不贷！” 他从兜里亮出一副手铐，目露凶光向四周巡视。 乘客们纷纷低下头，不敢和他的目光接触。 “根据相关规定，上访处置权归省级。别说你，就算你们县也没资格越权。” 秦云东没有在意秃头男的嚣张，很敏锐地抓住了引发冲突的要害。 秃头男懵了。 他明显不知道秦云东所说的规定，眨巴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相关规定明确严禁使用警械对待上访者，更不允许违法拘禁扣押。你是哪个单位的，执行的是浠水县哪份文件？” 秦云东看出秃头男是个冒牌货，乘胜追击连续逼问。 秃头男被秦云东一身正气震慑，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他们根本不是公家人，都是保安，是我要告的那个公司的保安。” 刘老三看秃头男气馁，一下子来了底气，大声揭开秃头男的老底。 车厢里的乘客闻听马上炸了锅。 “什么鬼公司胆子太大了，居然公开在火车上抓人。” “马上拍下来，传到网上给他们曝曝光。” “别让他们跑了，立刻报警！” …… 秃头男和其他几个保安眼见惹起众怒，又见很多乘客都举起手机，慌得用手挡脸撒腿就跑。 宋天明想去追，秦云东却抓住他的手腕，向他轻轻摇摇头。 处理保安就要亮明身份，秦云东的微服私访计划就会泡汤。 反正只要有刘老三的举报，晚几天处理也没关系，郡城公司跑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谢谢你啊，要不是碰到你这个明白人，我就会被带回去小黑屋了。” 刘老三对秦云东千恩万谢。 “放心，他们无权关押拘禁你，但是信访是有章程的，做事应该按规矩来，越级信访不受理，你要闹事就把有理变成没理，不划算啊，老哥。” 秦云东让刘老三坐下，毫无架子地和他促膝谈心。 “咱只是普通农民，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这样啊。我去镇上告状被赶出来，县里只是说得好听，啥正事也不办，所以我才一气之下想去省里……” 刘老三开始大倒苦水，讲述自己面对的不公。 秦云东认真听着，几乎不打断他的话，让他尽情释放压抑已久的不满。 火车像一条巨龙穿越大地。 车窗外，一片片金黄色的麦田如波浪般起伏，与碧水蓝天构成一幅美丽的画卷。 听完刘老三的讲述，秦云东耐心地给刘老三讲解信访制度和流程，通俗易懂的讲解让刘老三听得豁然开朗。 宋天明暗自赞叹，秦云东的理论知识真是扎实。 很多拗口的规章制度，秦云东都能解释得既形象又透彻。 刘老三彻底被说服，爽快地答应不再去省里上访，准备过几天再去浠水县信访办问结果。 不知不觉，天已经完全黑了。 火车终于抵达浠水站。 此时的刘老三已经把秦云东视为无话不谈的朋友，主动替秦云东搬行李，一直把这位新结交的朋友送下车。 “老哥别上火，稳住神不愁打粮食，你的事肯定会有结果，咱们也肯定能再见面。” 秦云东接过行李箱，亲热地拍拍刘老三的肩膀，趁机再安抚他两句。 越级上访的确是让人头疼的事，他必须把刘老三稳住，给自己腾出处理案件的时间。 “我听你的，耐心等结果。兄弟，下次要是能见面，一定到我家做客，我请你喝酒。” 刘老三恋恋不舍地向秦云东挥手告别。 宋天明跟着秦云东走出车站，一路沉默不语。 “天明，你怎么不说话，还在生气？” 秦云东随口问了一句，目光却扫视着浠水火车站广场环境。 “秦科，您做思想工作深入浅出，为我上了一堂生动的演示课，我一直在揣摩其中的精髓。” 宋天明挠挠头，一脸崇敬地解释。 “做思想工作看似复杂其实并不难，掌握两个原则就可以。” 秦云东辨别好方向，拉起行李箱就走。 “哪两条原则？” 宋天明马上跟过去，急切地想知道秘诀。 “第一，换位思考，将心比心；第二，说人话，办人事。” 秦云东回答得很简单，宋天明却如获至宝，马上默念了几遍。 听上去很简单，想要做到像秦云东那样游刃有余还真不容易。 两人搭乘公交车来到老城区，秦云东沿着一条小街道走了几分钟，直接走进一家小旅馆。 宋天明皱了皱眉，还是跟着走进旅馆。 他刚进门就闻到浓重的霉味，墙壁泛黄，低劣的地板革有多处翘起，恍然进入了年代剧里的环境。 秦云东丝毫不介意，简单问前台几个问题，直接定了一个标准间。 两人走进房间，宋天明顺手打开电灯。 狭窄的空间，简陋的设施，皱巴巴的格子床单，都让他有种喘不上气的压抑感。 “咱干嘛住得这么寒酸，住快捷酒店也贵不了多少钱啊。” 宋天明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咕哝了一句。 “你住不惯？” 秦云东蹲在地上打开行李箱。 “我做好了吃苦的准备才跟您来的，但我觉得完全没必要住这里。” 宋天明摇晃了一下桌子上的暖水瓶，恍惚间像是回到大学打水的日子。 “老城区、小旅馆才是最接地气的地方，搞调研就要来这种地方，你才能看到一座城市的真实面貌。” 秦云东很平静地把换洗的衣服放在床上。 宋天明若有所思低下头，但很快就醒悟过来。 那些灯红酒绿的摩天大厦虽然好看时尚，但只是门面。 支撑一座城的里子是百姓，他们的生活状态决定了这座城的未来。 在乎面子，就会失焦里子。 调研不体验百姓生活，就是走过场，那提前跑来调研什么？ 思想通了，宋天明仿佛一下子也适应了小旅馆的环境。 “我向您做检讨，我差点犯了官僚主义错误。”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别说的那么严重，官僚主义的帽子还戴不到你头上。” 秦云东瞟了一眼宋天明，欣慰地笑了。 他没有看走眼，宋天明是个可造之材。 第5章 早餐吃出三件事 第二天清晨，浠水古城逐渐醒过来。 薄薄的雾气中，老人摇着鸟笼出家门遛弯，空地有中年人挥舞长鞭打陀螺，时不时有中学生骑自行车飞驰而过。 巷子口已经聚集了四五个小吃摊，金黄酥脆的油条在油锅里翻滚，圆桶锅里的小米粥、豆浆热气腾腾，蒸笼冒着白烟，包子的香味正诱人。 秦云东从小旅馆出来，做着扩胸动作，向小吃摊走来。 “现在才刚过六点，东哥，咱起来得太早了？” 跟在他身后的宋天明不停打着哈欠，还是一脸的半梦半醒。 两人昨晚看材料到凌晨两点，现在这么早又起床，宋天明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 “睡三四个小时就可以了，你应该尽早适应这样的工作节奏。” 秦云东跟随周书记三年，熬夜写材料，准点上班精力充沛投入工作，他已经习惯了。 “师傅，吃点啥，包子是现包哩，小米粥是现熬哩。” 摊位上的大妈手持大勺，搅动着米粥招呼秦云东。 “大妈，您的粥真地道，一看就是熬出来的米油，不是勾粉芡糊弄人。” 秦云东凑上去看着，连连夸赞。 “一听就知道你是行家，你随便打听，俺家的小米粥熬了三个小时哩，来一碗，可香了。” 大妈用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开心地露出笑容。 “一碗可不够，我要两碗。”秦云东指了指蒸笼，“包子是什么馅的？” “荤素都有，荤的是猪肉大葱，素的是韭菜鸡蛋，薄皮大馅。” “那就荤素各要一笼，都尝尝。” “中哩，你坐，马上给你端过去。” 秦云东选择坐在最靠近煤炉的小饭桌前。 “师傅，这里挨着煤火，热，你可以坐远一点儿。” 大妈端着笼屉向秦云东好心提醒。 “没关系，我喜欢边吃边聊天，热闹。” 秦云东乐呵呵地伸手去接笼屉。 宋天明赶忙抢先一步接过笼屉。 “一看你就是文化人，我没上过学，不可能和你聊一块。” 大妈把小米粥放在桌子上。 “大妈，你摆摊多久了？” 秦云东咬了一口包子，含糊不清地问。 “唉，别提了，说起来就一肚子火。” “我在火车站开店十年，两个月前县里通知拆迁，限令我们搬走，既不提安置，也不给钱，只打了一个白条，说啥时候有钱再给。” “我们商户都不同意，但有啥办法，人家断水断电封门，不关门也不行了。” 大妈气哼哼地把第二碗小米粥放在桌子上，溅出了一溜米汤。 宋天明摆摆手让大妈去忙，他拿了纸巾把桌子擦干净。 秦云东这才知道火车站到处都是围挡，原来是要大规模拆迁。 “这好像不对，县里没钱干嘛要拆迁？” 秦云东低头喝了口小米粥，味道确实不错。 “听说是市里周书记要求的，要建一个白酒博物馆，推广浠水县白酒文化。” 大妈唉声叹气地为新来的客人盛小米粥。 秦云东吃不下了。 他抬起头快速回忆，可以断定周书记从来没有讲过，更没有批示过浠水建什么白酒博物馆。 浠水县实在太可恶了，居然敢往周书记身上泼脏水。 “别听他们鬼扯，浠水县经济全省倒数第一，地方又偏远，建博物馆只是个幌子。” 新来的客人忍不住插话。 “博物馆是幌子，那他们真实目的是什么？” 秦云东扭头微笑问客人。 “面子工程呗。” 那人四十多岁的年纪，穿短袖白衬衣，戴着眼镜像是个文化人。 他听出秦云东是外地口音，只是简单说一句就低头喝粥，不想再多说。 “我听说浠水县酒厂是纳税大户，宣传当地企业好像也说得过去。” 秦云东故意放大声音和宋天明说话。 “你懂什么，酒厂只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果然，眼镜男忍不住又插话。 据他所说，为了让浠水县的gdp不至于太难看，只能数据造假注水。 注水太多难免被查出来，于是浠水县又包装出一个畅销全国的酒厂，掩盖gdp真相。 秦云东连连摇头，对他的说辞似乎压根不信。 眼镜男哼了一声，晃了晃卷成筒状的报纸。 “我是记者，对浠水县出的烂事门清，你爱信不信。” 他喝完粥，抓起包子匆匆离去。 秦云东走过去，展开扔在桌子上的报纸，原来是一份《浠水周报》。 他随手翻看时，那位记者又跑回来。 他一把拽走报纸：“想看就去买，又不贵。” 秦云东望着他的背影，笑着摇摇头。 “师傅，你们快点吃，到七点我要收摊了。” 大妈看秦云东四平八稳吃饭，似乎没有上班赶路的意思，不由对他提醒。 秦云东看看腕表，点点头，继续吃饭。 这种路边摊都是非法经营，上班早高峰到之前，肯定会有城管出来检查。 宋天明却好奇地问为什么收摊这么早。 “城管七点半巡街，被他们薅住，不但罚款，还要砸摊没收我的家伙什。” 大妈担心地向街道两边张望。 “城管粗暴了点儿，但占道经营也不对，您还是尽快找个店铺。” 秦云东吃完饭，站起身。 “官字两个口，横竖都是他们有理。我的店铺好端端被收走，他们咋不吭气？” 大妈不满地发起牢骚。 秦云东笑了笑，转身向到小旅馆的房间。 “天明，这顿早餐有什么收获？” 秦云东坐在床沿，从文件袋里又翻出昨天的文件。 他问的当然不是早餐味道。 “城建、城管都有不小问题，最严重的应该是数据造假。” 宋天明为秦云东沏了一杯茶。 “浠水县纪检委提供的线索中，没有包括数据造假，这说明什么情况？” 秦云东把文件扔在床上，接过茶杯，走到窗前。 昨夜，他们连夜看完浠水县纪检委移送的线索文件。 秦云东害怕自己遗漏，刚才又翻了一遍，的确没有浠水县酒厂的材料。 “东哥，会不会是纪检委的确没有收到过线索，不知道酒厂的真相……” 宋天明核对着文件猜测道。 “这么大的事，一个记者都知道，纪检委却毫无线索，可能吗？” 秦云东连连摇头。 “或许……那个记者不是记者，或许他没有证据，纯粹个人揣测……” 宋天明绞尽脑汁向领导提供尽可能多的可能性。 “他的确不是记者，只是个不起眼的编辑，万劲松。” 秦云东笑着喝了一口茶。 第6章 菜鸟碰到老狐狸 宋天明很惊讶：“您认识他？” “我不认识他，只是推测，但应该八九不离十。” 秦云东在早餐摊翻《浠水周报》时，看出那是正式出版前的样报。 样报的文化版上有红蓝圆珠笔圈圈点点的符号。 那是编辑修改文字经常用的标记号。 “文化版只有一个编辑，那就是万劲松。一个编辑愤世嫉俗很正常，对酒厂了如指掌就有点不太正常。” 秦云东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 这个万劲松一定掌握了重要的线索，他才会显得那么成竹在胸。 “东哥，您真厉害，咱要不就去报社找他多了解的情况。” “我还不知道这位编辑姓汪还是姓蒋，别被人当枪使了。咱们还是按自己的计划继续推进。” 为了提高效率，根据线索材料，秦云东把暗访区域分开，宋天明去居民区走访，他坐上中巴车去乡镇，晚上回小旅馆彼此通报过程。 看秦云东坐公交车去了长途站，宋天明连续几次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这是他第一次独自暗访，既兴奋又有些紧张。 宋天明沿途不断打听问道，倒了几趟车才来到浠水县酒厂家属院。 酒厂是浠水县的明星企业，家属院看上去也比别的地方更规整美观。 一进大门就是个大花坛，种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鲜艳夺目。 内部道路是双向两车道，路两侧是高大的梧桐树，树后是七层红砖楼整齐排列，一眼望不到头。 真是好气派啊。 由于今天是礼拜四，局面大多数都上班上学，家属院内几乎看不见人影。 只有家属院门口的树下，有个老头半躺半坐在摇椅上，用蒲扇轻轻拍着肚子，闭着眼跟随耳边的收音机哼戏，很是悠闲。 “大爷，您好啊。” 宋天明走过去，微笑着打招呼。 老头没有听见，还陶醉在戏曲中。 宋天明只好轻咳一声，放大嗓门。 “大爷，您……” “叫啥叫，我又不聋，现在的年轻人真没礼貌。” 老头忽然睁开眼不满地咕哝一声。 宋天明被噎的张口结舌。 他想辩解，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大爷，给您打听一个事。” “说，啥事？” “请问这是不是浠水酒厂的家属院？” “没错，这就是酒厂家属院，你是找人的？” “我是刚毕业的学生，听说酒厂的效益好，想打听打听厂里的情况。” 宋天明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递过去。 “你算问对人了，我刚从酒厂退休，想了解啥尽管问。” 老头看是红塔山，顺手接过来。 宋天明看有门，心中高兴，马上拿出火机为老头点烟。 他在路上已经模拟了场景对白，按台词说下去就能套出有价值的信息。 “酒厂一线工人的工资咋样，像我这样的新人能拿多少？” “工资大概五六百，加上补助和奖金啥的，每月拿个一千块钱没问题。” 这个工资在2001年算不错的了，尤其是在一个着名的贫困县。 宋天明有些茫然，酒厂工人能拿这么高的工资，说明厂子效益确实好。 万劲松说酒厂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看来并不符合实际情况。 “大爷，听说咱厂的酒能卖到全国各地，是真的吗？” “也不能说全国都有，大多数都卖到省会城市。酒的价格贵，小地方的人消费不起。” 老头回答的很麻利，眯着眼等宋天明继续问。 宋天明却没词了。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剧本设定，他也不知道该问什么才好。 “小伙子，你叫啥，分到哪个车间？我和车间主任都熟，可以帮你说说好话。” 老头开始向他提问。 “我只是先打听一下。既然酒厂这么好，我放心了，现在就去应聘。” 宋天明说完转头就走，他生怕老头再问下去，他就要露馅了。 看宋天明走远，老头起身踢开家属院传达室的门。 房间里两个正打瞌睡的人惊醒过来。 “让你们俩在这里盯着，你们特么还敢睡觉，差点坏了老子的大事，统统卷铺盖卷滚蛋！” 老头目露凶光，破口大骂。 “李主任，昨晚我们陪着您打牌一整夜，实在困得睁不开眼……” 那两个人堆起笑脸赔不是。 李主任挥手制止他们，拉开窗户指了指宋天明。 “这小子转弯抹角打听酒厂的情况，居心叵测，来者不善嘛。” 李主任眯缝着眼睛，嘴角带着狞笑。 “李主任，您发话，是把他绑了，还是打折他的腿？” 两个门卫立刻撸胳膊挽袖子，急于在李主任面前表功。 “你们两个二货动动脑子好不好，蠢货！” 李主任挥蒲扇一人打了一下。 想挖掘酒厂内幕的人背后都有背景。 不查清底细就动手，说不定就引火烧身。 “立刻盯上去，不许惊动他，看他都去哪里，见过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没有我的命令，不要和他产生冲突。去！” 两个人得令，撒腿向宋天明追去。 李主任心神不宁在屋里转了两分钟，还是拿起电话，拨通酒厂厂长办公室。 “厂长，我是保卫处的老李，发现一个外地口音的可疑人物打听酒厂的情况，向您汇报……” 宋天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背后已经有两个人在盯梢。 他坐公交车来到酒厂，站在马路对面仔细观察了半个小时。 酒厂颇有现代化企业的样子，气派的大门，一飞冲天的喷泉，高大整洁的车间厂房，进进出出的货车，繁忙又秩序井然。 这明显就是个兴旺发达的企业嘛。 宋天明摇摇头，万劲松简直就是在恶意造谣。 酒厂调查结束，宋天明又陆续走访了举报材料涉及的多个居民区，直到天黑，他才回到小旅馆。 他走进房间看秦云东还没有回来，便趴在床上记录一天的暗访信息汇总。 还没写几行字，又困又累的他歪头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宋天明被叫醒。 他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到秦云东站在床前。 秦云东笑着说：“瞧你小呼噜打的，咱们现在就去吃饭，吃饱让你美美睡一觉。” 第7章 想盯梢就继续盯 在小旅馆附近的小巷里，有一个热闹的饭店，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酒馆的饭菜质量一般，但菜量大，价格低，吸引了很多附近居民在这里吃饭。 饭店的角落里有一张两人座的小饭桌，秦云东和宋天明埋头狼吞虎咽吃着羊肉拉条。 这是他们两天来第一次吃上真正的饭，觉得像是在吃珍馐美味。 很快，两个人都把大份拉条吃了个精光。 “喝二两酒解解乏，回去再冲个澡，今晚睡的才叫香。” 秦云东拿起酒瓶要给宋天明倒酒。 “东哥，我咋能让你倒酒，我来。” 宋天明懂规矩，说什么也不让秦云东倒酒。 “你去了解浠水酒厂，有什么收获吗？” “唉，甭提了，咱被万劲松骗了，人家酒厂的确是好企业。” 宋天明双手端着酒杯，恭恭敬敬放在秦云东面前。 他看看四周，身子前倾，把到酒厂家属院和亲自观察酒厂的情况详细讲了一遍。 秦云东捏了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 “我觉得不是万劲松骗你，而是那个老头在骗你。” 秦云东笑着举起酒杯。 宋天明忙举杯，用杯沿轻轻碰了碰秦云东的杯底。 “老头和我第一次见面，他怎么骗我？” 宋天明喝了一口酒，不解地问。 “浠水酒厂那么大的名气，那么高的工资，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他们用得着招聘工人吗？” 秦云东抿了一口酒，敏锐地指出宋天明说话的漏洞。 宋天明当即就懵了。 “再有，浠水是经济欠发达地区，交通不便，你一个外地大学生，怎么会千里迢迢跑来酒厂当工人？” “你既然想当工人，最关心的是车间内的情况，工作时长、工友关系、工作环境等等，但你都不问，反而问酒厂销售区域，不反常吗？” “你打听酒厂的情况，完全可以去酒厂咨询人事科。上班时间跑到家属院问一个退休老头，是不是有点做贼心虚？” 秦云东一连串的问题，让宋天明背后冒出冷汗。 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剧本，在秦云东面前却破绽百出。 “那个老头对答如流，说明他思维敏锐，反应很快，但这个老头丝毫没有怀疑你的反常，那就说不过去了。” 秦云东又捏了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意味深长地看着宋天明。 “您的意思……老头知道我是来暗访的，所以他将计就计，编了一整套谎言骗我……这个老狐狸。” 宋天明猛地举杯喝完酒，低下头恨恨地骂了一句。 “但是……我的确在酒厂门前亲眼所见，酒厂货车进进出出，肯定是生意非常好才会这样啊。” 宋天明抬起头，一脸困惑地问道。 “你记了货车的车牌号吗？货车是什么牌子，什么款式，多少吨位？” “我……我没注意……” 宋天明惭愧地低下头。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观察力欠缺太多了。 秦云东并没有批评他，一个刚入门三个月的新人，不能要求太苛刻。 “浠水酒厂利税高居榜首，一直处于风口浪尖，假如他们是弄虚作假，就会挖空心思瞒过上级领导突击检查，新闻媒体的暗访。对付这样的企业，一定要细致细致再细致。” 秦云东耐心地给他分析指导。 宋天明连连点头，心悦诚服承认自己工作上的失误。 “虽然你欠缺一些经验，但工作态度很好，你已经很努力了，希望你认真总结经验，不断取得进步。” 秦云东微笑鼓励宋天明。 年轻人个性鲜明，不宜过多否定。三分敲打，七分送出小红花。 “东哥，我啥也不说了，您就看我今后的表现。” 宋天明很感动秦云东对他的认可，规规矩矩和秦云东碰杯。 他刚把酒杯放到唇边，忽然停住了。 “东哥，那个老头这么阴险，恐怕不会只是骗我那么简单，他会不会……” 说着，宋天明猛地转过头，看向饭店里的客人。 秦云东笑了。 宋天明后知后觉，好过不知不觉。 “酒厂的人当然会跟踪你，我猜你离开酒厂家属院后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了。” “我们……岂不是暴露……都怪我……” 宋天明懊悔地恨不得抽自己。 如果提前暴露，秦云东的暗访计划失败，他就是罪魁祸首。 “他们顶多知道我们在查浠水县，肯定还不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继续查，他们盯梢就让他们继续盯。但需要随机增加和暗访无关的地点，扰乱他们的判断。等他们反应过来，我们的任务也该结束了。” 秦云东看上去依旧气定神闲，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 其实他内心也有些后悔自己大意了。 他让宋天明独自执行任务，就应该指导做好暗访规划。 秦云东认为很简单的事，对于一个菜鸟来说，却很可能会办砸。 教训深刻啊。 真应了那句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两人吃完饭走出饭店，秦云东却没有回小旅馆。 “不能让盯梢的人知道我们住哪里，如果找到我们携带的文件，那就前功尽弃了。” 秦云东走向停在路旁的出租车。 宋天明忙拉开车门请他坐到后座，自己则坐到副驾驶的位置。 “先生去哪？” 司机发动汽车。 “到皇冠魅力酒店。” 秦云东来过浠水县，接待办的人给他们安排的就是这家最高档的酒店。 “两位先生是在那里住，还是去那里玩？” “怎么讲？” “酒店地下一层是舞厅和卡拉ok，很多有钱人都去那里潇洒。你们要报我的车号，他们会给你们打九五折。” “无利不起早，你也有提成可以拿？” “哈哈，看透不说透，才是好朋友嘛。” 汽车驶入浠水县繁华街道，这里霓虹闪烁照亮夜空，简直和老城区属于两个世界。 在皇冠魅力酒店下了车，秦云东径直走进酒店大堂，到电梯门前按了向下按键。 “东哥，您真要去那种地方啊？” 宋天明诧异地问。 “盯梢的人没有财力，那种地方他们不敢进。” 随着电梯门打开，秦云东走进电梯。 第8章 美人也是英雄冢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 空气清新剂、烟草、酒精、香水、体味，混杂一起的味道扑面而来。 宋天明不由打了一个喷嚏。 “欢迎光临！” 一排六个身材高挑，身穿西装超短裙的美女，齐刷刷鞠躬。 不说别的，就这妖娆的声音就能让男人骨软筋酥。 秦云东视若不见，走出电梯便大踏步走向“皇家仙地娱乐城”入口。 宋天明手足无措地跟着出来，却不由自主放慢脚步，眼睛偷瞟着闪着亮光的腿。 “帅锅，让一哈嘛。” 正在等电梯的辣妹从他身边侧身而过，高耸的峰峦擦过他的胳膊。 那触感，啧啧，真上头。 宋天明慌不择路就快步追赶秦云东。 迎面看到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左拥右抱着两个无限清凉的妖艳女郎调笑着擦肩而过。 宋天明第一次来这种场合，对他的冲击可想而知。 虽然他紧跟着秦云东，但刚刚看到的长腿、高跟、胸脯、红唇，不断在脑海中反复闪现，以至于他魂不守舍差点撞到站住的秦云东身上。 “这边走。” 秦云东没有进娱乐城，右转走入步梯间。 “东哥……我还以为你要进去呢。” 宋天明长出一口气。 他此时还能感觉脸在发烧。 “这里消费一次就是我两个月的工资，我去不起。” 秦云东轻声说了一句。 他没有立刻走楼梯，而是站在楼梯扶手位置，歪头向上看。 “我的天，里面都有啥啊，怎么这么贵。” 宋天明瞠目结舌。 “有钱男人寻欢作乐的场所，权钱交易的重灾区。美人无价，权力无价，能不贵吗？” 秦云东脸色凝重，暗自叹气。 等了三分钟没有听到动静，秦云东挥挥手，带着宋天明顺着楼梯走上三楼。 “三楼是宴会厅，有个外挂观光电梯，通过停车场，咱们从那里绕出去。” 宋天明推开步梯间的门，整理了一下衣服，向宴会厅的大门走。 “您真像是007啊，是不是受过反跟踪训练？” “我又不是特务，市委也没有这样的教程……” 他忽然拽住宋天明一起转身，站在走廊的落地窗前，像是在小声交谈。 宋天明猜测，秦云东一定碰到了认识的人，才会选择背身躲避。 宋天明看着窗外酒店小广场上的喷泉，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又因为自己疏失让秦云东陷入被动。 “困难？没有困难我要你这个指挥干什么？到现在也没有完成拆迁，到底能干不能干，再拖拖拉拉，我立刻换人！” 背后有人大声呵斥着，旁若无人从他们身边走过。 身后一群人默默跟着他，低垂着头挨训。 宋天明听出来了，这人就是浠水县副书记、县长赵祥国。 “对那些钉子户绝不能妥协，必要时让有关方面配合，抓他几个，我看还有人敢闹事，反了天了！” 赵祥国站在电梯口，回身继续训斥。 “我们一定坚决贯彻您的指示精神，今晚连夜重写方案，明天坚决执行。” 有人低头哈腰地回应。 “同志们啊，甩掉浠水县落后帽子在此一举，必须要拿出壮士断腕破釜沉舟的决心。要奋斗就要有牺牲，不要在意瓶瓶罐罐。浠水县发展了，那些人也是既得利益者嘛。” 赵祥国好像火气小了一些，苦口婆心，谆谆教导。 电梯来了，赵祥国和秘书离开。 送行的人这才长出一口气，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命苦啊，咱们又该被老百姓骂了。” “那有啥办法，咱吃的就是两边不讨好的饭，只能先顾一边。” “只怕到最后咱也是替罪羊的命，什么好也落不下。” “那赶快回去再点一份东山羊，补一补，把咱的命硬点儿。” …… 一群人发着牢骚，走回宴会厅。 秦云东看着窗外，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一字不落听完赵祥国的训话，明显感到隐隐透出的杀气。 秦云东心里清楚，这位赵县长不是为了浠水经济建设，而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而破釜沉舟。 周通平即将退居二线，市长楚南川扶正，市委和市政府两套班子都会出现调整，意味着整个中山权力格局将出现重大变化。 这对于赵祥国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在市委市政府都有关系，只要做出点政绩，拿到一个理想的职位是有希望的。 因此，赵祥国为了出政绩，肯定要孤注一掷。 只是，浠水百姓就要为他的乱作为而买单了。 秦云东和宋天明乘坐观光电梯来到停车场，从酒店侧门走到街上。 他们现在可以确认，身后绝对没有盯梢的人。 既然已经安全，那就没必要搭乘出租车。 但是浠水县公交本来就少，停运的时间也早，现在这个点儿就别想坐公交车了。 两人只能选择步行回老城区小旅馆。 “东哥，您好像对酒店的环境很熟悉啊。” 宋天明没话找话，却说了一句体制内很忌讳的话。 好在秦云东和他关系很熟了，并不会因此而过度敏感。 “我曾带队来过浠水县，被安排在这家酒店，我以超标为理由拒绝了他们的好意，搬进了县委招待所，但我也留在酒店里吃了一顿饭，以免被人说格格不入。” 秦云东想着心事，随口回答。 “我明白，这就叫水至清则无鱼，和光同尘。” 宋天明想表现出自己并不幼稚，分得清做大事就不能只唱高调，转圜也是有必要的。 但成熟的人是不会说出他的话，反而暴露了他的青涩。 秦云东笑了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天明，你很年轻，有理想，也有想干事的热情，但要警惕思想堤坝不能垮。” 秦云东说话很婉转，明显是意有所指。 “东哥，我哪里做得不对，您尽管批评，我一定及时改正。” 宋天明听出来秦云东的暗示，很爽快地表示出对他的信任和拥戴。 “我见过不少干部很有能力，也有追求，他们没有被金钱打倒，却倒在了石榴裙下。英雄难过美人关，但美人也是英雄冢啊。” 秦云东长长舒口气，抬头看了看漫天星辰。 第9章 一定要把他们找出来 宋天明的脸红了。 看来秦云东已经发现他在娱乐城时魂不守舍了。 宋天明也暗自惊叹，在酒店过程中，秦云东似乎一直都没有注意过他，但好像又对他的变化了如指掌。 “东哥，我承认，我的确走神了。我是普通工人家庭出身，又是刚工作不久，从来没接触过那种场合……” 宋天明知道，面对领导的批评不要辩解，先要有一个端正的态度。 “我没有批评你的意思，你血气方刚，被美女吸引是男人正常的反应。我只是给你打预防针，让你红红脸，出出汗，更有利于身心健康。” 秦云东微笑着摆摆手，又对宋天明给予安抚。 “谢谢东哥，有您的警示和鞭策，实在是我的荣幸。” 宋天明长出一口气。 第二天早晨，六点半，浠水县乌云密布，天边传来阵阵雷声。 秦云东和宋天明坐在一家羊肉汤馆里，默不作声地喝着羊汤，听四周食客们闲聊天。 子女入学难、看病贵、企业不景气、乱摊牌罚款、重复施工、机关门难进脸难看、垃圾清运不及时、下水管道堵塞……涉及的民生话题千头万绪，纷繁复杂。 宋天明听得脑袋都大了，感觉浠水县处处都有问题，像是一团乱麻，简直糟透了。 秦云东却依然神色自若，看上去云淡风轻。 他跟着周通平书记三年，揣摩总结过书记以及有作为干部的执政思路，理顺浠水县民生问题并不难，难的是民生后面的权力制衡。 忽然一道闪电点亮了黑沉沉的街道，接着一声炸雷，震的饭店玻璃窗哗啦啦地抖动。 “瞅这架势，雨量肯定小不了，咱这暗访怕是要暂停了？” 宋天明望了一眼窗外，面露担忧的神情。 “下大雨是天赐良机，我求之不得，怎么能错过？” 有的城市平时看上去光鲜亮丽，但只要遇到一场大雨，各种问题看不见的问题就会浮现出来。 两人找到一家开门的商店，刚买好雨衣雨靴，瓢泼大雨就已从天而降。 “下得真巧，咱直接穿上赶路。下雨路滑，会有次生灾害，咱们别分开了，先到地势低的居民区转转。” 秦云东穿戴好雨具，毫不犹豫带头走进风雨中。 上午10点，皇冠魅力酒店8楼818房间。 在这间总统套房里，赵祥国正在主持召开浠水酒文化广场工程会议。 他穿着睡衣，独自坐在三人沙发上，抽着烟听工作人员对着设计图汇报方案内容。 虽然工程指挥部连夜按他的要求修改了方案，但赵祥国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 谁都看得出来，他对方案修改稿还是不满意。 “你们的方案就像是裱糊匠，缝缝补补的，明显是应付差事嘛。” “你们的思想因循守旧，缺乏魄力，没有一点主观能动性，这样怎么能担负起全县人民的重托？” 赵祥国点上一支烟，把火机扔在茶几上。 他说的话很重，工程指挥部的人都噤若寒蝉，屋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窗外哗哗的雨声。 “赵书记，我们确实应该检讨，您昨晚的讲话精神，我们可能没吃透，您能不能再……” 工程指挥领导小组的副组长，小心翼翼地说。 此时，秘书兰辉匆匆走到赵祥国身后，对着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祥国一愣，继而点了点头。 他不再卖关子，开始强力输出。 “我的意思是，时不我待，必须大刀阔斧大干快上，以浠水百年酒文化为抓手，打造出全国高档次的白酒产业基地，一举奠定浠水县历史性飞跃升。” “摊子铺的不够大，怎么能承载国家级白酒基地？你们想象力不够丰富，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是干不出大事的。有我撑腰，你们怕什么，法无禁止皆可为嘛。” “我还有事要处理，给你们一个小时的时间讨论，我回来要听汇报，过不了关，谁也不能走！” 赵祥国说完站起身，在兰辉的陪同下走进卧室。 指挥部的人面面相觑。 “还嫌摊子不够大，现在拆了三条街就快闹出人命了，再拆下去，真要出大事，谁去承担责任？” 有人小声嘀咕。 其他人默不作声。 赵祥国说他会承担责任，但以前每次他惹出事，还不都是找下属顶着？ “你们真是死脑筋，难怪赵书记会发脾气，铺摊子就要搞拆迁吗？” 组长擦了擦额头的汗，只抛出一个提示，但不愿意直接说出口。 屋内又陷入一片沉寂。 多数人心中明白组长在挖坑，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 但总有人会不长眼，自己主动跳进坑里。 “您的意思是……向南发展，把湿地圈进来？” 有位专家不懂其中利害关系，傻傻地说出了答案。 “要不说专家就是专家，您的这个建议大胆新颖有前瞻性，非常符合赵书记的指示精神。我觉得可以放入方案中，请赵书记审阅。” 组长立刻揪住专家的话不放，强行把责任安在专家的头上。 那位专家还很开心，不由挺直了腰杆。 在卧室内，赵祥国半躺半坐在床上，左手拿着卧室的座机听电话。 他听了一会儿，伸出右手。 秘书兰辉立刻把一支烟塞进他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又用打火机帮他点上烟。 “你们把人跟丢了……在哪丢的……就在皇家魅力酒店？” 赵祥国猛然坐起，下意识走到窗前。 窗外大雨倾盆，啥也看不见。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连两个外乡人都盯不住！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赵祥国开始紧张了。 根据酒厂的描述，两个人都很年轻，文质彬彬，大概率会是媒体记者， 现在怎么会突然冒出记者暗访酒厂？ 他认识的宣传口，从没有透露过丝毫风声。 难道不是本省的媒体，而是打头的？ “我们的人盯着那个小年轻，一不留神找不到人了，后来他们一直在那条街蹲守，后来又看到小年轻和另一个人一起去吃的饭。” “我猜他们很可能就隐藏在老城区的小巷的某个地方。去皇家魅力酒店是虚晃一枪……” 电话里酒厂厂长还在分析。 赵祥国却坐不住了。 “你们现在别坐着没事干，立刻去找邱局长，把掌握的面貌特征告诉他。” “我这就给他打电话，在老城区重点检查酒店旅馆，一定要把这两个人给我找出来。” 赵祥国狠狠摔了电话。 这个节骨眼，千万不能翻船。 第10章 一场大雨一场病 接到县长的电话，邱局不敢怠慢立刻行动。 但酒厂盯梢人只能描述出其中一个人的相貌特征，另一个人出现在晚上，他们看不清楚。 邱局也顾不得许多，布置警力拿着宋天明的画像，开始筛查老城区酒店和旅馆。 经过一番调查，只有一家小旅馆说，疑似画像上的人住过，但昨天已经退房离开。 再查旅客住房记录，是一个叫宋天明的人，用的是学生证登记。 线索一下子就断了。 邱局长只能把搜查范围扩大到全县，继续追查宋天明的下落。 但这样查根本查不到结果。 原来，秦云东回到小旅馆，就让宋天明去退房，两人连夜转移到清华区一家招待所住下。 住宿登记人用的是秦云东的名字。 大雨持续下了一个白天，到傍晚才逐渐停止。 秦云东和宋天明即使穿着雨衣雨靴，却仍然湿透。 因为雨势太大，造成一些地势低洼的小巷被淹。 他们两个在齐腰深的水中来回奔波，帮忙转移居民。 回到招待所，两人冲澡换了衣服，躺在床上都累得不想动弹。 “东哥，今天够悬的，我们刚转移了几户群众，他们家的房子就塌了。” 宋天明擤着鼻涕发出感慨，想到当时平房垮塌的画面，他还心有余悸。 “浠水县老城区的地下管网实在陈旧，不抓紧时间改造，下一次恐怕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秦云东裹着被子仍觉得浑身发冷。 他暗自祈祷千万别在这个时候病倒。 “医院、消防队，街道办事处，大家表现的都挺好的，舍身忘死，真让我感动。可就是为啥不见警察？” 宋天明有点忿忿不平。 这一场大雨，市区内有三分之一地区受灾，交通几乎完全瘫痪，但最应该出现的警察和市政，却自始至终也不见踪影。 “我猜警察都在找我们，没空管别的事。天明，去药店给我买点退烧药。” 秦云东开始感觉脑袋眩晕，浑身没力气，他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发烧了。 宋天明一骨碌爬起来，三两步来到秦云东的床边。 他用手摸了摸秦云东的额头，手心立刻感觉滚烫。 “东哥，你发高烧了，吃药没用，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宋天明手忙脚乱准备好钱和证件。 “不用麻烦了，我吃点药，喝两杯热水就能好起来。” “东哥就别硬抗了，您不是还要继续暗访吗，身体病恹恹的，您还怎么工作？” 秦云东昏沉沉地还想拒绝，但宋天明已经执拗地将他背起下楼。 招待所的人还不错，听说客人发烧，马上找来一辆三轮车，拉着他们俩到了清华区人民医院。 与此同时，皇家魅力酒店的总统套房。 开了一整天会议，酒文化广场方案总算通过了赵祥国的肯定。 参会的人情不自禁热烈鼓掌。 他们有了获得自由的幸福感，终于可以回家好好放松一下了。 “大家辛苦了，我对你们的工作很满意，今晚一起到楼下吃饭，我要预祝你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赵祥国既然开口，没人敢说不。 所有人暗自叫苦，却又不得不强装欢颜，众星捧月一样跟随赵祥国到三楼用餐。 赵祥国因为心情好，在酒桌上显得平易近人多了。 组长趁机说出自己心中最大的担忧。 “赵书记，咱们财政紧张，拆迁安置现在都没钱支付，下一步的工程建设，还有湿地改造，更是需要巨量资金，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组长挂着一个头衔，却什么钱也没有，他心里当然发虚。 “你这个同志应该用长远眼光考虑问题嘛，总是低头看眼前，能有什么出息。” 赵祥国胸有成竹地笑起来。 “只要工程启动，我们向全国广撒英雄帖，那些着名酒厂还不蜂拥而至？” “多了不敢说，让他们每家先垫付一亿工程款，各酒厂都财大气粗，一亿元只是九牛一毛的事。我们招商个百十家，所有的资金缺口不就全解决了？” 众人心里根本不信赵祥国吹的牛皮。 现在招商都很难，别的县都是先投资通电、通水、通路和地面平整，搞三通一平，甚至还建好厂房，让企业拎包入住。 赵祥国看上去很精明，八字没一撇就想让人家企业先投钱，那些企业能答应吗。 最大的问题是，浠水县有什么优势让着名酒厂投资，他们实在想不出。 虽然每个人心里都觉得赵祥国说的不靠谱，但没人敢说实话，反而都热烈鼓掌，纷纷赞扬赵书记是点子书记，聪明绝伦。 赵祥国在吹捧中放声大笑，更加洋洋得意。 “我还有一招杀手锏，可以让你们把心放肚子里。只要咱的工程上马，生米做成熟饭，市里就不能见死不救，到时候虽然不乐意，但还不是要乖乖把钱拨过来？” 众人纷纷点头。 要说这一招还算靠谱，或许还真管用。 难怪职场有句名言：只要牛皮吹得好，一定能当大领导。 忽然，秘书兰辉又从外面快步走到赵祥国身旁，低声汇报。 “魏书记的亲秘来了，他说魏书记一直在找您。” 听说是县委书记魏郡找，赵祥国立刻起身走出包间。 “小辛，魏书记找我有什么事？” “赵书记，今天下了一天的雨，县里灾情严重，尤其是偏远的几个乡镇被大水围困，领导们等着您布置抢险救灾，可就是找不到您……” 赵祥国的脑袋嗡的一声，几乎站立不住。 他的心思一直在酒文化广场工程，根本没注意外面下大雨。 “啥也不说了，我现在就去见魏书记。” 赵祥国心里祷告，千万别出人命，只要死人，他殚精竭虑的事业就会付诸东流。 十几分钟后，赵祥国敲了敲县委书记办公室的门，直接推门走进去。 魏郡正在打电话，表情严肃地指了指远处的沙发。 赵祥国忐忑不安地坐下，接过秘书辛胜利递来的茶杯，耳朵却细心听魏郡和谁通话。 第11章 心照不宣的交易 “很好，很好。你是浠水县的功臣，我给你记大功。” “长风同志，还要辛苦你一下，继续坐镇前线。告诉同志们，不要松懈，安置灾民和防疫是重中之重，要做到人人有帐篷住，人人都能吃上热饭，没有传染病流行。” “你放心，省市县调配的救灾物资都在路上，从今晚到明天上午会陆续到达。” 魏郡摘下老花镜，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赵祥国听到后也长出一口气。 听魏郡通话的意思，至少被大水围困的灾民都平安无恙。 肯定是魏郡派出副县长陆长风赶赴灾区，现场指挥挽救了危局。 “祥国同志，你去哪了，哪里都找不到你。” 魏郡戴上花镜问了一句，低头翻阅各地送来的汛情通报。 赵祥国主持召开会议从来不提前打招呼，从来不在会议室，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 而且赵祥国开会还会要求关机，更让人无法找到他。 赵祥国联系不上，浠水县各地灾情报告都推到了魏郡眼前。 魏郡看到触目惊心的汇报不敢再推脱，立刻主持抢险救灾工作会议，及时把几位副县长都撒出去。 他窝着一肚子火，赵祥国躲起来一了百了，如果救灾不利，那主要领导责任就只能由他一个人扛。 但是，当魏郡见到赵祥国，却又变得非常平静。 他五十多岁了，早没了当年的火爆脾气，现在完全可以游刃有余控制住情绪。 不过，赵祥国敏锐地从魏郡对他的称呼改变，嗅到了魏书记的不满。 “酒文化广场工程建设方案始终不过关，我只好亲自坐镇，从早八点整整开会十二个小时，这才把久拖不决的方案敲定……” 赵祥国不像是解释，更像是表功。 魏郡攥紧手中的红蓝铅笔，恨不得将它扔在赵祥国的脸上。 “只顾着开会，这么大的雨，你看不见？” 魏郡抬起头，眼睛从花镜上沿望过去，紧紧盯着赵祥国。 “魏书记，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工作专注，沉浸进去就忘了一切，我真没注意。” 赵祥国说到此，低头喝茶。 他已经解释完了，魏郡如果还要逼问，那就是不给面子了。 “救灾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祥国，你看看这些报告，熟悉一下情况。” 魏郡果然没有再问责，并且准备把抢险救灾的指挥权移交。 他的年纪在这里放着，已经没有进步空间，但追随他多年的魏家帮成员，还是要尽量安置，那就没必要和赵祥国撕破脸。 赵祥国放下茶杯，坐到魏郡的对面的椅子上，接过材料快速浏览。 “我看着既感动又震惊。感动的是涌现出那么多舍己救人的英雄事迹。震惊的是，我们在防洪排涝上工作存在重大疏失，有些干部甚至是麻木不仁，有必要进行一次整顿。” 魏郡摘下花镜，背靠椅子喝茶，看着赵祥国作何反应。 赵祥国点头：“我同意魏书记的意见，抢险救灾结束后，英雄人物必须表彰，弘扬社会正气嘛。” 他只说表彰，却压根不提要处理失职官员，因为材料上反映的责任人几乎都是他的心腹。 赵祥国怎么可能干出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 他顶着就是不办，魏郡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邪气不遏制，正气又怎么弘扬？我们不能再纵容姑息了，否则怎么给全县人民，尤其蒙受巨大财产损失的灾民交代？” 魏郡料定他会袒护，随即不动声色地继续施加压力，他要让赵祥国自己把自己逼到角落里。 “魏书记，我们应该继承实事求是的优良传统，材料说这些人不作为，谁去核实过，有没有过硬的证据？” “我们不能仅凭一家之言就定性，一旦造成冤假错案，会极大挫伤同志们的工作积极性，如果引起干部队伍动荡，谁来负责？” 赵祥国振振有词，已经有了教训魏郡的语气。 他年富力强前途无量，又投靠了上面的势力，已经不再惧怕魏郡。 “祥国同志考虑得很全面，咱们英雄所见相同。我已经让办公室写汇总材料，周一就交给秦云东同志，让他亲自督办查实，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看到赵祥国上钩，魏郡露出难以觉察的笑意，紧跟着就抛出炸弹。 赵祥国猛地惊醒过来，他这段时间只顾着推进工程项目，忘了秦云东来浠水县继任纪检委书记的事。 但他并不惧怕秦云东。 秦云东是即将卸任的周通平秘书，主子失势，秦云东就是水坑里的泥鳅，还能翻起多大的浪。 不管以前秦云东如何风光，到了浠水这块地盘，就算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 “魏书记这样做很妥帖，云东同志理论水平突出，政策能力强，他一定会不辜负县委县政府的期望。不过……” 赵祥国转念一想，又暗自提醒自己不能大意。 周通平还没有离任，虽然现在已经是跛脚鸭，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周通平说话的分量还是有的。 况且，秦云龙掌握纪检委，那可是实权单位，如果魏郡暗中助力，万一真的杠上，赵祥国并没有必胜把握。以后在常委会上也会很被动。 绝不能促成魏郡和秦云龙的联盟，才可能有机会继续主导浠水县的大局。 “先不说是不是不作为，出现大面积内涝，造成人民损失，那就必须有人出来负责。我建议把市政和受灾的乡镇的负有领导责任的停职。” 赵祥国接着推荐几个人接替停职人员的职务。 这几个人都是魏郡的亲信，过去一直被赵祥国压制得不到提拔，现在赵祥国不得不忍痛让出权力，换取魏郡不会和秦云东结成联盟。 魏郡低头沉思，不停拨弄着红蓝铅笔。 “祥国，你的这个提议很好，既表明了县委县政府的态度安抚群众，又能起到威慑作用，让其他干部引以为戒。” 魏郡赞扬了几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现在他感觉茶汤喝着真顺口。 第12章 带病再探酒厂 周日晚上八点。 秦云东和宋天明来到酒厂家属院附近的小广场。 广场内人头攒动，夏日的晚上，到这里乘凉和运动的人很多。 秦云东忽然停下，扶着路边的树干剧烈咳嗽。 宋天明连忙送上一瓶矿泉水。 “昨天医生说您上呼吸道感染很厉害，让多住两天，您就是不听。看看您咳得多厉害。” 前天晚上，秦云东进医院打了退烧针，后半夜逐渐退烧，但随即又开始咳嗽。 虽然医生和宋天明都劝他住院，但秦云东不听，坚持要继续暗访。 宋天明拗不过，只好拿了药，陪他跑了两整天乡镇，这才刚回到县城。 “两个乡镇受淹，我怎么坐得住，必须盯在一线才能发现问题。灾情过了，很多证据就看不到了，到时候想再调查就难了。” 秦云东接过两粒药，就着矿泉水喝下去。 “东哥，那个副县长陆长风还真不错，日夜守在灾区，看样子是个好官。” 宋天明搀扶着秦云东继续围着广场散步。 “从他的表现看，的确很称职。不过，没有全面了解此人之前，不要随便贴标签，先入为主会影响判断。” 秦云东四下看着人群，似乎在找寻什么。 “东哥，咱们干嘛要来酒厂家属院附近，说不定就碰上那个老狐狸，实在太危险了。” 宋天明心虚地劝着，不停向阴影地方靠，似乎这样就比较安全。 “咱们的暗访只剩下这最后一项，过了今晚，我们上任就到了明处，想要调查就更难了。” 秦云东甩开宋天明的手，走向广场外围聚集的几个老人。 路灯下，两个老汉坐在小马扎上，低头看着象棋盘，穿背心的得意扬扬，穿汗衫的则脸色凝重略带紧张，看样子已经穷途末路，离输棋不远了。 在他们两人周围，或站或蹲的几个老头七嘴八舌支招，彼此还发生争执，吵得不亦乐乎。 “你们都瞎指挥什么，谁觉得自己有能耐就来下一盘，在咱们这条街上，我就是棋王！” 穿背心的老汉叼着烟撇着嘴，仿佛秃脑门上真有皇冠。 “五步就被将死，却没有看出来，还好意思说是棋王，真是臭棋篓子。” 秦云东只看了一会儿，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老头们都看向秦云东，有震惊的，有期待的，也有压根不信的。 “喂，别走，年轻人会不会说话，说谁是臭气篓子呢。” 背心老汉气得指着秦云东叫嚷。 “难道我说错了吗，你连杀棋都看不出来，不是臭棋篓子又是什么？” “好好好，咱都别抬杠，你现在就座那下棋，五步棋能将死我，我拜你为师。” “拜师就算了，如果输了，以后别自称棋王就行。” 穿汗衫的老汉主动起身让位，秦云东说了一声谢谢，大大方方坐下。 “将军！” 他第一招就把车杀到底线。 周围的老头一片哄笑。 “你没看见人家底线有炮防守，将军不就被打死了吗？” “就这水平啊，还敢说大话。” “还是赶快拜棋王为师。” 背心老汉更是嗤之以鼻，点上一支烟对秦云东不屑地笑。 秦云东抬头看他一眼：“走啊，认输了？” “年轻人，你根本不会下棋，别起哄了。” “这样，我放在这里十块钱，你能赢了我就拿走。” “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背心老汉看了一眼十块钱，龇牙笑着拿起炮吃车。 “将军！” 秦云东又用另一个车杀到底线。 背心老汉毫不犹豫用下士吃车，秦云东继续用自己的棋子将军。 连续将军四次后，背心老汉看着棋盘傻眼了周围看棋的老头也都看明白了。 秦云东连续弃子，构成了绝杀无解的局面。 “大爷，不好意思，这十块钱你挣不走了。” 秦云东拿起钱就要走，却被背心老汉再次叫住。 “刚才是我轻敌了，你和我正式摆一盘。咱各自拿十块钱，谁赢谁都拿走，可以吗？” 老汉说着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 秦云东重新坐下，摆着棋子问：“大爷是酒厂的吗？” “以前是，现在已经内退了。” “酒厂效益这么好，您老舍得提前退休？” “好个球，早就不发工资了，不自己自谋生路，难道要饿死吗？” “您这样说了，我可不敢和您赌了，快收起来。” 秦云东咳嗽着把老头的钱递回去。 老汉执拗地把钱放在棋盘上的楚河汉界。 “酒厂本来还可以，但是都被那些贱卖资产的人搞死了。我开了一个门市部，挣不来大钱，但十块钱还是拿得出的。” “大爷，你说的贱卖资产，是卖给谁了？” “还能有谁，浠水的阎王爷呗。” “阎王爷是谁？” 背心老汉刚要接话，汗衫老汉踢了他一脚，意有所指地说：“下棋还占不住你的嘴。” 秦云东看了一眼汗衫老汉，发现他露出紧张的神情。 两人随便聊天有什么可紧张的？ “就是他们俩！” 随着一声爆喝，七八个戴着联防袖箍的人把象棋摊围住。 宋天明看到喊叫的人，立刻对秦云东低声说：“他就是家属院和我说话的老头。”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全城的警察都找不到你们，没想到会落到我手里。” 李主任确认他们已经插翅难飞，得意地走近宋天明。 “你上次来，我还觉得你是个雏，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狡猾。竟然从盯梢人的眼皮底下溜走。这次我看你们还能溜到哪里去？” “什么你们，只有我一个人，你想怎么样？” “少特么的打掩护，老子闯荡江湖半辈子，还能被你这个菜鸟骗过去？你们两人是一伙的，谁也别想逃走？” 李主任手指秦云东恶狠狠地瞪着眼。 秦云东强忍着咳嗽平静地站起身。 “你有什么权利阻止我们离开，知道不知道限制公民自由是违法行为？” 秦云东环视联防队员，目光又盯向李主任。 李主任张口结舌答不出来。 “李主任是没有权力，但我有这个权力。” 从围观的人群外走进来三个警员。 第13章 双双铐进羁押室 “请出示你们的证件。” 秦云东刚说完，抑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为首的警官冷冷地看着秦云东，亮出证件。 原来是这片辖区派出所的王所长。 很显然，李主任发现宋天明，不但带来联防队员，还派人报告了王所长。 “你们跟我走一趟。” 王所长摆摆头，两个警员各自站在秦云东和宋天明身后，仿佛是提防他们会逃走。 “你不能随便带我们走，必须给我们一个合理的理由。” 宋天明扶着秦云东，大声抗议。 “你们这些文化人真麻烦，想要理由多的是，我们怀疑你们和最近发生的盗窃、诈骗、命案有关，请你们协助调查，理由够充分了？” “你们这是诬陷，是知法犯法……” 宋天明的叫声吸引来很多人围观。 王所长的眼睛瞪圆，脸色变得阴沉。 这个外地年轻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叫大嚷，引起群体事件就不好办了。 李主任凑都他跟前：“他们逃脱盯梢很有一套。” 王所长被提醒了。 现在邱局长还在督办查找这两人的行踪，如果现在他俩趁乱溜走，那自己就失去了一次立功的机会。 “这两个犯罪嫌疑人是惯犯，铐起来，直接送局里！” 王所长下完命令，吆喝着径直向广场外的警车走去。 不但被污蔑是疑犯，甚至还要戴手铐，宋天明感觉受到屈辱，激动地和走过来的警员争执。 秦云东喘着粗气拽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的鲁莽行为。 “遇事要冷静，失去理智只能让事情无法收拾。” 秦云东拍了拍宋天明，非常配合地伸手戴手铐，跟着警员就走。 宋天明忍者眼泪，不再反抗，被警员戴上手铐，低头跟着上了警车。 李主任看警车离开，点了一支烟，乐颠颠跑去向厂长报喜。 汽车到了浠水县警局，王所长跳下车兴冲冲向邱局打电话汇报。 邱局长正在外面吃饭，闻听喜出望外。 他命令王所长看住两人，并马上拨打赵县长电话汇报。 邱局接受赵祥国命令寻找两人，原来以为是一件轻松的事，谁知道屁大的县城，找了三天也没有找到，这让他非常难堪。 尤其是他为了讨好赵祥国，动员所有警力找人，县城内涝时警员没能参与抢险救灾，听说引起魏郡书记的强烈不满，这让邱局长如坐针毡。 现在听说找到人，邱局如释重负。他终于能给赵祥国一个交代，赵祥国必然出面担保，他还是能保住自己的位置。 赵祥国接到邱局长的电话，听完汇报淡淡地说：“你先别管那两个人，现在马上过来，我要和你谈一谈。” 邱局长以为赵祥国千方百计要找的人会非常重要，但听赵祥国电话里的语气，似乎那两人又可有可无，这让他有点懵。 他赶到皇家魅力酒店宴会厅，赵祥国从包间里出来，两人又一起走进贵宾休息室。 赵祥国看兰辉退出房间关上门，这才长叹一口气。 “老邱，你惹了大麻烦，看来需要暂时休息一段时间。” 听赵祥国这么说，邱局长手里的茶杯差点摔翻。 赵祥国简单给他介绍说，魏书记对邱局长在抢险救灾中的不作为非常震怒，强逼着他要撤掉邱局长的职务，后来在他的极力挽回下，魏书记才勉强答应对邱局长暂时停职。 “赵书记，我可是您的人，那天也是忙着办您交代的事，您可要为我说句公道话啊。” 邱局长说着说着就泪流满面，一脸痛苦和委屈。 “胡说！我让你办事，又没有让你不管救灾。两件事都很重要，难道你这个当局长的，连统筹兼顾都不会？出了事推到我的头上，我看你这个同志品质很有问题！” 赵祥国火冒三丈，拍着沙发扶手大声痛斥。 从来都是他甩锅给下属，没想到邱局居然敢咬着他不放，这简直是要逆天了。 “对不起……赵书记……是我一时悲愤，说话没有逻辑，您误会了……我绝没有推诿卸责的意思。” 邱局长吓得不敢再哭。 如果此时得罪了赵祥国，他就失去了靠山，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邱局长站起身，哆哆嗦嗦不停解释。 “瞧你那点出息！乌纱保不住就哭天抹泪，成何体统，男人嘛，应该有点胸怀，要宠辱不惊淡泊名利。好啦，赶快给我坐下。” 赵祥国虽然发了火，但也知道邱局长是自己人，他该保还是要保，否则跟着他的人都可能生出二心。 他默默抽了一根烟，情绪已完全平复。 “老邱，我赵祥国向来讲的是一个义字。情义、义气，你对我忠心，我也对你不错？” “是是是，我能从一个小小文员一路提拔到局长，全靠您的栽培提携。” “但是，这一次你老邱做的不够妥帖，让人家抓住把柄，我要给魏书记留几分面子，不这样处理，又能怎么办？” “我理解，我理解，我坚决拥护赵书记的任何指示。” 邱局长学乖了，无论赵祥国说什么，他都点头，一句违逆的话也不说。 赵祥国是个顺毛驴，只要服软装可怜，他的气很快就会消。 “这样，你跟兰辉找个地方，商量着怎么写个汇报材料，一定要写的滴水不漏。交到新任纪委书记云东同志手里，要让他相信你是无心之过，最后通报批评一下，这事就算过了。” 邱局长擦了擦额头的汗，站起身向赵祥国深深鞠躬。 “赵书记，您真是重情重义的好领导，我跟着您是跟对人了，下辈子就是做牛做马，我也报答不了您对我的恩情。” 邱局长说着再次流泪，那副表情让谁看了都得说是真情实感。 与此同时，在警局羁押室里，秦云东靠在墙角坐着，还在不断咳嗽。 宋天明干着急也没有办法，只能轻拍他的后背帮他缓解。 “东哥，他们不会对我们用刑？” 宋天明看着周围的环境，不由联想起影视剧里面的场景。 他已经从被铐时的激动，变得惴惴不安。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两个五大三粗的警员出现在铁栅栏外。 第14章 沉着应对询问 宋天明不由一哆嗦，心提到嗓子眼。 难道他们开始要打击报复了？ “你怎么总是咳嗽，是不是病了？” 留着寸头的年轻警员打开铁门，蹲在秦云东面前，关心地询问。 “他有肺炎，现在送他去医院。” 宋天明立刻撒谎，想要为秦云东争取离开羁押室的机会。 “胡扯，他得了肺炎还有心思跑到广场和老头下棋？你是满嘴跑火车，他是装病欺骗政府，你们倒是配合默契啊，再不老实，我就上手段！” 站在铁门外的胖警员讥讽完又发出威胁。 寸头警员有些半信半疑，走到铁栅栏前低声和胖警员商量。 “我觉得那个人咳嗽不是装的，咱还是找医生检查一下。万一他出了事，上级会追究咱们的责任……” “别上当，我见多了。这些江湖骗子装什么像什么，滑头的很。你要发善心，说不定就让他们找到逃跑的机会。” 胖警员满脸鄙视地扫视着秦云东和宋天明。 宋天明虽然没有再情绪激动争辩，却站起身颇为不满地瞪着胖警员，充满挑衅意味。 “哎哟呵，你还敢瞪眼，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铐在栅栏上，让你垫脚尖到天亮，抱头蹲下！” 胖警员看的冒火，走进铁门作势要殴打宋天明。 秦云东起身挡住宋天明，深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控制住咳嗽。 “别火气那么大，如果动用私刑，等邱局长来询问，你无法交代。” “局长会亲自来问你们？别搞笑了，你们有那么大的脸吗？” “邱局动用大半个县的警力找我们，你说，他会不会亲自要见我们？” 两个警员知道整个县局已经找他们三天了，秦云东说的在情在理。 胖警员没了气势，用手指了指宋天明“你小心点儿”，转身走出羁押室。 两个警员刚要锁门，王所长走过来，递给他们手续。 “不用锁门，我就在这里预审，你们先出去。” 等警员离开，王所长双手揣裤兜走进羁押室。 因为他受邱局长委托来提审，不由有点飘，小步伐也虎虎生威。 “邱局亲自授权我来审问你们，你们掂量一下严肃程度，争取坦白从宽政策。” 王所长居高临下俯视两个坐在地上的年轻人，那架势仿佛已经掌控全局。 “请注意你的措辞，审问是针对确认犯罪的人，讯问是针对犯罪嫌疑人，你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把我们和犯罪扯上关系，那就不要用审问这个词，只能用询问。” 秦云东一边咳嗽一边说，但表情相当平静，说话也不卑不亢，足可见他内心的强大。 王所长被噎的无话可说。 刚开局就被秦云东教育一番，让他的自尊心备受打击，但秦云东说的无懈可击，他又发作不得。 “你叫秦云东，看来对法律条文相当熟悉嘛，那就不用我给你普及知识了，现在说说，你们来浠水县的目的。” 王所长轻咳两声缓解尴尬，翻看着手里的两张纸。 那是秦云东和宋天明进羁押室之前填写的个人资料，职业栏上都写着“不详”。 “我们来旅游。” “你们都去哪里游玩了？” “城关、赤湖、天峪、江头、白川、界碑、陶城、关庙、刘楼、夹湾。” “好家伙，你把浠水县十个乡都转一遍了？” “既然来了，当然能走到的就要看一遍，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到浠水旅游当然没问题，我只是有一点儿不理解，那个叫……宋天明的，他不去游山逛水，却跑到浠水酒厂蹲点，这似乎不大正常？” 王所长终于进入他最关心的主题。 这也是邱局长交代的重要审问内容。 “旅游包括人文旅游，浠水酒厂号称是全国着名酒厂，又是浠水最大的企业，宋天明想去瞻仰一下，怎么能说是不正常？听说贵县还要做酒文化广场，你的意思是说这也不正常？” “你……你回答问题就行，不要胡乱攀扯。” 王所长起初信心百倍，几番较量后，他才领教到秦云东的厉害。 秦云东对答如流，词锋犀利，让王所长难以招架。 照这样问下去，他只能无功而返，那又该怎么向邱局交代。 问不出结果，他别说升职了，能不能保住现在的职务都很难讲。 王所长此时才觉得自己陷入绝境，进退不得。 “看起来你是个聪明人，咱们就别绕圈子，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笃定你们不是来旅游的，只要你肯说实话，我们不会为难你，还会热情招待，客客气气礼送出境。” “我有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能不能先指教我一下？” “你说。” “全国各地酒厂都欢迎参观，甚至还做广告送礼物吸引游客，宋天明只是看看酒厂，你们为什么会如临大敌大动干戈？” “那是因为我们酒厂太优秀，别有用心的人想造谣诋毁，我们必须为自己的企业保驾护航。” “你们酒厂既然这么优秀，我怎么从来没有在省市新闻媒体上见过报道？” “酒厂很自信，不做虚头巴脑的宣传，酒香不怕巷子深，照样享誉全国。” “这么好的酒厂为什么工资发不下来？” “那是因为……胡说，纯粹造谣……哎，不对啊，怎么变成你审问我了？” 直到此时，王所长好像才明白过味，他被秦云东绕进去了，不由气的吹胡子瞪眼。 宋天明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 他越来越钦佩秦云东，无论顺境逆境，秦云东都能淡定自若，思维敏捷不受外界影响。 王所长觉得被戏耍恼羞成怒，刚想发作，胖警员走进来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他狠狠瞪了秦云东一眼，跟着胖警员一起向外走。 秦云东忍了半天，又开始不断咳嗽。 忽然，羁押室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个中年男人出现在铁栅栏外。 他戴着金丝眼镜，身穿笔挺的白衬衣西裤，站的笔直，看上去儒雅又自信。 男人递过来一瓶水：“你这是何苦呢，身体很糟糕，干嘛不说实话，早点儿去医院看病？” 第15章 大鱼浮出水面 宋天明眼前一亮，立刻接过来水，说声谢谢，拧开瓶盖放在秦云东的手里。 秦云东没有喝水，而是上下打量来人。 那男人好像明白秦云东的心思，扶了扶眼镜做自我介绍。 “鄙人薛右迁，开了一家小小的律师行，承蒙兄弟朋友提携，现在混得还不错。” “你是律师？” “我是有执业证，但很少打官司，我的律师行在本省能有点儿脸面，台面上靠的是我的合伙人团队专业高效，台下面也要靠我的纵横捭阖，喜结良缘。” 薛右迁踌躇满志，听得出来，他对自己的成绩很骄傲也很满意。 秦云东又用力咳了几声，说：“我没有打算请律师。” “你没有任何违法犯罪的证据，局里没有办法定你的罪，你当然也不需要请律师。” “那你找我就是为了传话喽？” “秦先生，我不得不承认，你不但冷静也很聪明。” “你替谁捎话？” “我的大客户，着名投行，鑫九天信托公司，听说过吗？” “有所耳闻。” 秦云东不只是听说，他还曾经陪同周通平书记去省里参加民企金融论坛时，见过鑫九天的老板严天庆。 鑫九天财力雄厚，掌握巨量海外资金，他们在全国各地都有大中型项目，可谓富甲一方的大公司。 “秦先生，我的客户托我带话，不管你抱着什么目的，请不要扰乱鑫九天在浠水的正常经营。”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们知道你们在浠水暗访。谁都知道暗访都心存恶意，请你悬崖勒马，立刻停止对我的客户造成可能的负面影响，不然我们就将拿起法律武器扞卫我们的权利。” 薛右迁说的时候表情严肃，给人一种“我可不是随便说说的”真实感。 秦云东此时知道对方的用意，这才喝了一口水。 他心中很高兴，没想到只是普通的暗访调研，居然让这么个大家伙浮出水面，真是意外收获。 “你怎么能先入为主定性暗访就是心存恶意，你又怎么知道我们是针对鑫九天呢？作为律师，你缺乏逻辑思维能力，似乎不怎么称职啊。” “秦先生，我不是来和你探讨我是不是称职。而是协商解决你和我的客户之间的问题。要不要听听我的建议？” “我洗耳恭听。” “只要你签一份声明，表示你就是来旅行的，承诺不会发表任何不利于浠水的言论，并同意违反承诺自愿接受巨额赔偿。你可以获得十万元和解金，并马上获得自由。” 薛右迁尽管被秦云东嘲讽，但他还是尽量保持克制，尽心尽力地完成客户的嘱托。 宋天明倒吸一口凉气。 十万元在2001年是一个不小的金额，足可以超过他十年的工资。 “薛律师的建议真是大手笔，让我见识到什么叫财大气粗，但无功不受禄，不该拿的钱，我是不会动心的。” 薛右迁没想到秦云东竟然毫不犹豫拒绝，他不禁讶异地重新打量这个靠坐在角落里的年轻人。 “秦先生，我不得不提醒你，如果你不配合，你极有可能从此陷入危险中，好好想想后果。” “你是在恐吓我吗？” “年轻人，河水湍急，处处都有暗流和漩涡，别说是你，就算是纪委副书记的下场都是悲剧。你赢不了，还要搭上性命，这可不是一个理智选择。” “我不信浠水有多可怕，再肆虐的水势不是照样被堤坝挡住，不是照样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 秦云东喝了一大口水，脸上居然还露出笑容。 薛右迁不由倒退两步，他还是第一次碰到威逼利诱都不妥协的人。 多年的经验提醒他，这个姓秦的绝非凡品，最好不要得罪，以免出现不可预料的被动局面。 薛右迁的脸上堆起笑容：“秦先生好口才，好魄力，我非常佩服。刚才说的建议只是为你好，你如果不同意，我也不勉强。你多多珍重，在下告辞。” 宋天明看薛右迁离开，蹲下来轻声说：“东哥，我今天才算见识到什么叫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了。” 秦云东苦笑着摇摇手，又是一阵咳嗽，疲惫地闭上眼睛。 他已经咳嗽三天，尤其是到了晚上，咳得更加剧烈，吃不好睡不好，他折磨得精疲力尽。 一次上呼吸道感染都让他痛苦不堪，哪还能自称是什么大丈夫。 第二天，一缕阳光透过铁窗照到宋天明的眼睛上。 他迷迷糊糊眯起眼看看阳光，又看看靠墙熟睡的秦云东，不由叹口气。 秦云东一直干咳无法入睡，现在大概刚睡着。 忽然，羁押室的铁门打开，宋天明马上站起身。 他以为要放他们走了，没想到进来的胖警员是给他们送饭的。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宋天明急不可耐地问。 “离开？你撒癔症了，不交代清楚问题，你们就别想离开。” 胖警官冷笑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宋天明急了，一把拽住他的衣袖。 “根据规定，你们传唤当事人不能持续关押超过12个小时，现在时间就要到了，你们没权利……” “我去你的规定！” 胖警员用脚别住宋天明的脚后跟，一挥衣袖，宋天明仰天摔翻在地。 正在睡觉的秦云东被响动吵醒，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 “你如此胡作非为，哪天落在我手里，我一定找回来。” 宋天明指着胖警员咬牙切齿怒斥。 “哈哈，算命的说我能活到八十四，我还能等四十多年，你千万争气啊，别让我等到死也没有看到你来，那我会死不瞑目的。” 胖警员尽情地嘲笑着宋天明。 秦云东站起身，太阳出来，他的咳嗽症状轻多了。 他习惯性地抬起手腕，才想起来进羁押室之前手表和其他随身物品都被收走。 “叫你们邱局长来见我，今天我有重要的事，不能耽搁。” “好大的口气，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们局长是你想见就见的？老实呆着。” 胖警员一脸鄙夷的训斥，根本不把秦云东的话放心上。 “一大早吵吵闹闹的，怎么回事？” 王所长和几个警员一起走进羁押室。 第16章 到时看你能多英雄 王所长琢磨了一晚上，却想不出办法可以让秦云东招供。 为了能向邱局长交差，王所长一不做二不休，下狠心准备动刑。 他带着几个心腹进入羁押室，听胖警员叙述前因后果，忽然觉得有门。 或许想了一夜，秦云东怕了，所以主动要求见局长想招供。 “你到底还是想通了，说，找邱局长有什么事，至少要先给我说明情况，我才能向局长汇报。” 王所长笑着走进铁门，直接站在秦云东面前。 秦云东问他现在几点了，王所长看看表，已经八点四十六分。 “九点整，浠水县要召开会议，中山市组织部程部长将陪同新任浠水县纪委书记和县委县政府的主要领导见面。” 秦云东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羁押室内一片安静。 王所长眨巴着眼睛，一脸懵圈。 “县委开会又怎样，和你有半毛钱关系吗？” 他的级别太低，自然也没有人通知他有这样的会议，他一时辨别不出真假。 更令他费解的是，秦云东怎么会突然说和案件无关的事，这到底是什么用意。 “那个新任纪委书记就是我。” 秦云东扫视众人，缓缓公开了自己的身份。 铁门外的警员一片哗然。 王所长瞪圆了小眼睛，愣了片刻，忽然大笑起来。 “你想了一夜就想了这么个馊主意，居然连纪委书记都敢假扮。” “你不信？” “我信你个鬼。如果你是纪委书记，邱局长会到处派人抓你？你的谎话编得太幼稚，别说是我，你问问他们谁信？” 周围的警员也都跟着哄笑起来。 王所长分析得很有说服力，警局如果铺天盖地抓新任纪委书记，那就成了最大的笑话。 秦云东轻轻摇摇头。 “你打电话向邱局长核实，或者直接向魏郡同志和祥国同志汇报求证。” “你咋那么坏呢，是不是恨我不死啊。我打给他们仨，那不成了没事找抽的笨蛋吗？” “如果你不及时放我走，出了问题，你敢承担责任吗？” “我担着，你吓唬谁，如果你是纪委书记，我负所有责任，坐牢免职都没有怨言。怎么样，你还想说什么？” 王所长把胸脯拍得震天响，难得表现出独当一面的魄力。 “很好，你且等着，最迟不会超过九点十五分，到时候我再看你是不是还能这么英雄。” 秦云东看他一眼，那申请似乎是正在等着看笑话。 王所长哼了一声。 “你别想拖延时间，我现在就正式提审你，看看半小时后，你是不是还能再嘴硬，带走！” 八点五十分。 站在办公楼下的县委书记魏郡和副书记兼县长赵祥国，看到一辆中山市的公务车驶过来，立刻堆起笑容，向汽车招手致意。 在他们身后是县委大院所有办公人员，一起鼓掌欢迎。 汽车刚停稳，赵祥国上前拉开后车门。 中山组织部程部长下车后，先向魏郡伸出手。 “魏书记，你们搞这么大阵仗有点过了，影响很不好嘛，快点让大家散了。” 程部长一脸不悦，当头就对魏郡提出批评。 他不能不小心谨慎，如果他来浠水县，全体人员夹道欢迎，传回市委市政府，肯定会引起一片流言蜚语。 “我的程部长，您是浠水人，以前是全省高考状元，现在又是市委组织部长，那是全县人民的骄傲，大家都是自发自愿欢迎浠水骄子回娘家，我是拦也拦不住啊。” 魏郡双手握着程部长的手，满面真诚地解释。 既要让领导知道自己是在拍马屁，同时又要表现出欢迎仪式不是拍马屁。 “家乡的人民就是朴实无华，心里都有一杆秤，这让我们都倍感责任重大啊。” 程部长感慨地说了一句，挥手向欢迎的人群挥手示意，并主动走过去和工作人员热情握手。 大概是动了怀乡之情，程部长似乎忘了和赵祥国握手，这让赵祥国有些难堪。 但赵祥国知道握手的规矩，领导不主动伸手，他不可能握手，只好陪在程部长身边陪笑伺候。 好在程部长很快就转过身，向他伸出手，却又看着魏郡问。 “云东同志怎么没来？” 魏郡和赵祥国都有点犯傻。 刚才程部长下车，却没有见秦云东下车，他们还有些纳闷。 现在程部长却直接问他们，这让他们措手不及。 “程部长，您的意思是……云东同志已经到浠水县了？” “他提前四天就到浠水县了，这个同志工作热情很高，不愧是周书记亲手调教出来的虎将。” 魏郡和赵祥国的脑袋都在轰响。 秦云东提前到浠水县却没有给他们打招呼，这明显就是要微服私访，暗中调研。 由此推断，周五特大雨灾和内涝，秦云东肯定都亲身经历了。 这一下完全打乱了魏郡和赵祥国的计划。 “你们俩……到现在都没有见过云东同志？他现在到底在哪？” 程部长的脸色已经变得不那么好看。 魏郡和赵祥国都回答不上来，现场一时变得尴尬。 刚被提拔代理县公安局局长的黄皓，此时快步走到魏郡身旁。 “我听说邱局长最近挂牌督办，正在查找两个外地人，其中一个叫宋天明……” 看似他在小声向魏郡汇报，其实声音又恰到好处能让程部长听见。 “对对对，和云东同志到浠水工作的就叫宋天明。你们怎么搞的，怎么查到他们身上了？” 程部长眉头皱起，低声说了一句。 但碍于周围还有那么多人，程部长也没有再说话，径直走进办公楼。 “祥国，你赶快找老邱，问问具体情况。如果伤了云东同志和宋天明，那就让他提头来见！” 魏郡对赵祥国咬牙切齿说了一句，匆匆去追程部长。 黄浩瞟了一眼赵祥国，幸灾乐祸地跟着魏郡也进了办公楼。 赵祥国额头的汗冒出，他现在已经明白过来。 酒厂举报的暗访者就是秦云东和宋天明，而他下令县区追查的人也正是他们两个。 赵祥国马上拿出手机拨打给邱局长，劈头盖脸就问：“让你找的那两个人，你找到了吗？” 第17章 一抓激起千层浪 邱局长在宾馆里写了一夜材料，刚睡着就接到赵祥国的电话。 “赵书记，您说的是哪两个人？” 邱局长打着哈欠问。 他还没有完全清醒，说出话还有些迷迷糊糊。 “你什么意思，难道我天天让你找人吗？这边火上房了，你居然还躲在猪圈里睡大觉，你是不是等着出栏呢！” 赵祥国被邱局长的状态激怒，火冒三丈地怒斥。 邱局长被骂醒了。 他听出赵祥国异乎寻常地愤怒，但他又有些纳闷，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惹县长生气了。 “赵书记，我昨夜执行您的命令写材料，半小时前刚写完……” “闭嘴，别给我东拉西扯，我问你，那两个暗访酒厂的人找到了吗？” 邱局长这才搞清楚，原来赵祥国是为了迟迟没有抓到暗访者而生气啊。 他松了口气，幸亏昨夜王所长给他报喜，否则今天肯定过不了关。 “赵书记放心，那两个人已经抓到了，他们昨晚就已经被关押，插翅难逃。” 赵祥国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 他多希望听邱局长说没有找到人，那样的话，秦云东是生是死，都和他没有关系。 现在秦云东不但被抓，而且还被关押一夜，他就有摆脱不掉的责任。 邱局长不知道赵祥国已经吓的浑身冒汗，还在眉飞色舞讲述暗访者被抓的经过。 “王所长已经向我保证，今天他会上手段，再审不出暗访者的口供，他会辞职以示负责……” “你们这两只猪！立刻让他停止审问，如果他敢碰云东书记，我就把你们俩活吞了！” 邱局长懵了。 谁？ 云东书记？…… 秦云东！ 邱局长一下子从床上摔下。 现在他忽然想起来，好像王所长提到过秦云东的名字，但他满脑子都想着如何编造卸责材料，根本没有往新任纪委书记的名字联想。 “赵书记……我不知道……我没有……现在该咋办……” 邱局长脸上写满了绝望，脑子却一片空白，说起话来前言不搭后语。 他写的材料就是要给秦云东看的，但现在彻彻底底得罪了秦云东，就算材料写出花也没用了。 “你这个废物，赶快回局里，立刻阻止审讯。” “可是我……我已经被停职了，回去合适吗……” “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蠢货，火烧眉毛，还有心思涂脂抹粉。你可以不去，那就收拾好铺盖卷等着秦云东接你。” “我去，我现在就去……” “等等，你先打电话给王所长，让他送秦云东到贵宾室，你一定想办法求得云东同志的谅解，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挂了电话，赵祥国仰天一声长叹。 自己真是眼瞎了，手下人都蠢的挂相，他居然毫无察觉。 现在小弟搞的烂摊子，还要他去收拾。 真特么窝囊。 赵祥国再恼怒，他也要硬着头皮上楼向程部长如实汇报，并保证县公安局会尽快把秦云东和宋天明送过来。 “乱弹琴！简直骇人听闻！组织上信任你们两个，让你们搭班子做正副班长，你们就是这样回报组织信任的吗！你们还想不想干了！” 程部长阴沉着脸，把茶杯重重墩在茶几上。 魏郡和赵祥国，以及县委县政府班子成员，都低着头挨训。 “浠水县严重内涝灾害已经全国有名，现在又搞出这一出，你们是打算把中山市搞到声名狼藉，不成为全国典型就绝不罢休吗！” “我在这里给有些同志打个招呼，你们拉帮结派，不讲原则，把乌烟瘴气带入组织生活，是极其危险的。乱作为、不作为，想捂是捂不住的，再不悬崖勒马，那会出大问题的！” 程部长震怒不已，不停拍着桌子强力输出。 全场的干部噤若寒蝉，有人紧张到不停擦汗。 魏郡表情沉重，心里却在衡量利弊，准备做出重大的抉择。 程部长此行对他有偏爱，对赵祥国却流露出一丝冷淡和疏远。 从程部长的话里，魏郡也能听出针对赵祥国的意味。 他玩味程部长的言谈举止，似乎嗅出不一样的气味。 难道上面要变天了？ 昨夜他刚和赵祥国达成联盟交易，收割一茬权力果实。 但现在风云突变，再和赵祥国站在一起，陪着一起翻船的可能性就大了。 没有永远的友谊，只有永远的利益。 魏郡决定要弃船登岸了。 “程部长的批评语重心长，作为班子中的班长，我脸发烧啊。” 趁着程部长喝茶的功夫，魏郡赶快抢先插话发言。 程部长看他一眼，默许他继续讲下去。 “程部长向我们敲响了警钟，非常及时和必要。同志们，我们不能再一团和气，不敢得罪人，你好我好大家好，却忘了为人民服务的根本宗旨……” “……最近浠水县发生的一连串事件，教训是深刻的，我负有领导责任，绝不推诿卸责，今天我就向市委做书面检讨……” “……县委县政府也要进行深刻反省，并以此为典型，推进全县治理整顿，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改变工作作风，向市委和人民交上一份合格答卷。” 魏郡主动做检讨表决心，以平息程部长的怒气，缓和会场内紧张的气氛。 程部长不是他的直接领导，给了他最大的面子，程部长就能安抚住。 赵祥国暗自赞叹，魏郡说的滴水不漏，有觉悟有高度，堵住了程部长的嘴，再往下收拾烂摊子就好办多了。 他的不安心情有所缓解。 “改变就不能光说不练，我向程部长，也是向大家提出一个建议，云东同志的欢迎会改到羁押室，我们要以现场会的形式，让所有人能感同身受。” 魏郡突然提出的建议，如同巨石投入平静湖中，在所有人心中激起巨浪。 程部长的眼睛环视与会人员，虽然没有表态，但脸上的欣慰笑容就能说明一切。 浠水县各位干部瞠目结舌之余，都偷偷瞟向赵祥国。 赵祥国脸色铁青。 他知道开现场会就是冲着他来的，魏郡想要当众狠狠打他的脸。 第18章 请继续你的表演 “魏书记知耻后勇，为大家带个好头，这才是有担当嘛。” 程部长带头鼓掌，还不忘赞赏两句。 他说话就是定性，其他人就算想反对也只能闭嘴。 “祥国同志，班长表过决心了，你这个副班长是不是应该跟上点儿？” 程部长和蔼看向赵祥国。 他的语气并不是征求意见，而是逼迫赵祥国表态支持。 赵祥国打碎牙和血吞，只能连连点头。 “魏书记指明道路，我责无旁贷必须带头执行，只不过那里的羁押室地方狭小，容纳不下这么多人，还是请云东同志回来……” 此时，代理警局局长的黄浩举起手要求发言。 魏郡不管赵祥国还没说完，转头看黄浩。 “黄局长，你有什么要说的。” “赵书记说得对，羁押室地方确实小，但羁押室外就是停车场，完全可以当作会场使用。” 赵祥国狠狠瞪了黄浩一眼。 黄浩虽然是魏郡的人，但这么急不可耐向主子表功，未免吃相太难看。 他心中暗恨，以后他一定要让黄浩吃不了兜着走。 “既然能开会，这事就这么定了。黄局长先走，要好好向云东同志赔礼道歉，顺便把停车场整理出来。其余人十分钟后出发，到先公安局停车场集合。” 魏郡不再给赵祥国机会说话，直接下达了命令。 十二分钟前。 县公安局审讯室。 秦云东坐在审讯椅上，面对王所长和两名警员依然表情平静。 “这里都是我的人，趁我还没生气，再给你一次机会。老实交代你的真实身份，受谁的指示来浠水暗访，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王所长双手扶着座椅扶手，弓腰探身，鼻尖几乎碰到秦云东的脸上。 “我说了，你又不信，要不然你告诉我，我怎么说，你才能满意？” 秦云东一脸蔑视，语带嘲讽地问王所长。 “嘴真硬，行，这是你自找的，不能怨我了。” 他挥挥手，接过手下人递来的一把锤子和一本厚厚的企业黄页。 “一锤下去，你的内脏就会剧烈震荡，再一锤就会破裂，但你皮肤上找不到任何外伤。别逼我，识相点，快说！” 王所长一脸凶相，脸上的肌肉不停抽搐。 “你瞧你那怂样，都已经摆好架势，还不敢动手，你这辈子啥热乎的都赶不上。” 秦云东冷冷地看着他，不但没有惊恐，反而还要激怒他。 王所长被他无所畏惧的气场震慑，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他不知道秦云东真实身份，但就凭秦云东的气场，他认定秦云东是一个狠人。 如果秦云东背后有什么背景，他一个小小的所长不一定能扛得住。 咚咚咚…… 审讯室的房门被擂的山响。 “干什么！不知道审讯室不允许打扰吗？” 王所长走过去打开房门，看到是胖警员，不由怒吼一声，把所有邪火都向他发泄。 “邱局打电话找你……他说……他说……” 胖警员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几乎连不成句子。 “邱局长说什么了？” 王所长抓住胖警员的胳膊，急切地问。 “立刻请云东书记和宋天明去贵宾室，他马上就到。” “谁是云东书记……” 王所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胖警员的目光已经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坐在审讯椅上的秦云东。 “我的天啊，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 王所长犹如遭到五雷轰顶，浑身战栗。 他的心又像是掉入冰窟，逐渐蔓延到全身都感觉冰冷。 全完球了。 别说升职了，能继续活着就算万幸了。 王所长欲哭无泪双腿发软，背靠着墙壁慢慢向下滑，幸亏胖警员一把拽住他。 “王所长，邱局交代的事还没有做，你可别死过去。” “我咋这么倒霉啊……” “王所长，你现在还不算倒霉到家，趁着邱局还没到，赶快弥补就有机会，再磨叽就真的死定了，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对对对……” 王所长被提醒，一下子站直了。 他推开胖警员，擦了擦吓出来的眼泪，转身回到审讯室。 “大哥，别废话了，直接动手。” 拎着铁锤的手下人不知情，还在傻乎乎地问。 啪！ 王所长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混蛋，不知死活的东西，谁让你们这样对待秦书记的，赶快扶秦书记去贵宾室。” 挨了打的手下刚开始发蒙，当听说秦云东果然是纪委书记时，立刻吓得手忙脚乱要去开审讯椅上的锁。 “等等。” 秦云东挡住锁。 王所长神情天翻地覆的变化，说明他们都知道真相了。 “根据相关规定，审讯椅是给犯罪分子使用的。你们给我戴手铐，超期限关押，坐审讯椅，说明已经认定我是犯罪嫌疑人，那就先拿出证据让我心悦诚服认罪。” 秦云东摆出姿态，如果不给他说法，他是不会走的。 “秦书记，这一切都是误会，是我工作失职，不管您怎么处分都行，还是先请您去贵宾室。” 王所长擦着额头不断渗出的冷汗，低声下气地央求。 “我说过要看看你有多英雄。你拿不出证据，还想刑讯逼供，你很豪横啊。别怂，请继续你的表演，我正要体验全套的枉法招术，千万别藏着掖着。” 请神容易送神难。 王所长无论说什么好话，秦云东坚决不妥协。 正僵持时，邱局长满头大汗跑进审讯室，只看一眼就认出果然是秦云东。 秦云东曾经到浠水县办理过保险基金贪腐案，邱局长不但认识他，而且还曾调用警力配合秦云东的工作。 “云东兄，好久不见啊。你太不够意思了，来了也不打招呼，至少让兄弟给你接个风。” 他满脸堆笑走过来。 其实秦云东的年龄比邱局长小很多，但浠水官场名字加一个“兄”字，代表高看一眼，并不会在意岁数。 王所长和其他人看到邱局长出面，连忙退到一旁。 秦云东面无表情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邱局长颇为尴尬，看来秦云东的气没消，必须先他出气。 “你们真是瞎了狗眼，这是市委周书记的大秘，中山地区第一笔杆子，新任浠水县纪委书记。你们居然连他都敢抓，真是吞了熊心吃了豹子胆……” 第19章 水至清则无鱼 邱局长正在起劲地表演，秦云东却突然开口。 “老邱，你的意思是，他们不能抓我，抓普通百姓就没问题了？” “是是是……哎，不是……我一直强调不能知法犯法，滥用职权就是最大的犯罪，一旦发现就严惩不贷。” 邱局长和王所长等人一样，也是满头大汗，怎么擦也擦不完。 他知道欢迎会还在等秦云东出席，程部长和县里的大人物都在紧盯着他。 没时间再拖延了。 邱局长从王所长手里接过钥匙，挥手责令他们到外面面壁反省。 “云东兄，看在我的薄面上别再生气了，都是我平时疏于管教，让他们贼胆包天，我给你赔罪了。是打是罚都随你，但至少先去参加欢迎会，让程部长和魏书记、赵县长等着也不好。” 他说着好话，顺利地打开了审讯椅上的锁。 “我也就是看在你的份上，不然的话，今天说破大天，我也要一个说法。” 秦云东让他打开锁，是给他留情面，更是给赵祥国留情面。 秦云东想要在浠水县立住脚，打开局面，需要获得浠水各级干部的支持。 但浠水县人情重，关系错综复杂，赵祥国又是影响力最大的一支，暂时还不能和他撕破脸。如果成了孤家寡人，想干成事比登天还难。 “云东兄给面子，兄弟感激不尽，看我以后咋安排就是了。幸亏你心胸开阔，要不然我的前途就到此为止了。” “我给你面子，并不代表这事就完了，那些知法犯法的人必须严惩。” “唉……云东兄有所不知，我已经被停职了，就算是门卫保安，我也没有权力处理。” 邱局长唉声叹气，苦笑着摇了摇头。 “哦？现在谁是局长？” “是我，黄浩。秦书记受惊了，我先代表魏书记来表示慰问，对你碰到的不公深表歉意。” 忽然房门推开，黄浩满面春风走进来，离着很远就伸出手。 邱局长识趣地躲到一旁，给黄浩腾出位置。 出于礼貌，秦云东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这里不是说好的地方，请您到会客室稍事休息。程部长、魏书记和县委县政府的领导，要在局里开欢迎你的会，也以此为反面典型召开现场反思会。” 秦云东何其聪明，一下子就明白其中的奥妙。 这位黄浩局长一定是魏郡的人，所以他压根不提赵祥国。 而且开现场会的主意肯定也是魏郡提出来的，明显是要拿赵祥国开刀。 他刚来，就被当作争权夺利的武器，让秦云东心生不悦。 在表面上，秦云东不露声色，只是点点头就跟着黄浩走出审讯室。 邱局长长出一口气，他被停职回家反省，正好躲开今天的批斗会，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走出审讯室，看到王所长和两个下属还在走廊里站着，他赶快把王所长拉到一旁。 “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心里要有点数。过了这一关，你的损失我来补，你要是敢乱咬，那就掂量一下后果。” “邱局放心，我心里有数，这事都是我自作主张，绝对和您没有一点关系。” 王所长信誓旦旦地保证。 他在走廊上已经想通了。 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就算推给邱局长，王所长依然会被法办，出来后还要遭遇残酷报复。 只要他主动抗下所有责任，保住邱局就是保住赵祥国，他们手里的资源多，随便怎么安排都不会比当所长差。 邱局长满意地拍拍王所长的肩膀：“你能拎得清形式说明你是个聪明人。” 他匆匆走出县局大院的时候，正看到一辆接一辆的公务车驶向停车场。 在三楼会客室，黄浩把收缴秦云东和宋天明的私人物品亲手归还，并为他们端茶，规规矩矩向他们鞠躬道歉。 “虽然我今天才正式接任局长的职务，但我也必须为老邱以及部分下属犯下的严重错误，向您二位道歉，并做深刻检讨。” “黄局长请坐，我受点委屈不算什么，我也相信绝大多数干警都是好同志，如果局里能以此为戒，提高法律意识，知法懂法文明执法，那我的委屈也算值得了。” “说得好！这才是胸襟广阔，有大格局的人。” 随着说话声，程部长、魏郡和赵祥国等主要班子成员陆续走进会客室。 “我打电话会市委汇报浠水灾情时，才听说您要亲自来浠水，真让我大感意外，却又非常感动。” 原来，秦云东亲眼看到浠水受灾严重，担心救灾物资不能及时送往灾区，这才主动打电话给周书记请求紧急援助。 也正是从周书记口里知道，周一程部长会亲自到浠水县主持秦云东的履新仪式。 “幸亏我来了，不然你被人家关起来，青天大老爷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哩。” 程部长半开玩笑的话，让县委班子的人都满脸通红。 魏郡连忙向秦云东伸出手，借此化解程部长造成的窘迫气氛。 “云东同志，欢迎你到浠水工作。不瞒你说，听说你来，我高兴地整完合不上眼，我求贤若渴多年，终于盼到你来了啊。” 听话听音，千万不能从字面上理解。 魏郡的“求贤若渴”，其实是把自己比作古代君王。 他所暗示的是，不管你秦云东以前有多风光，只要来浠水，你就要端正态度，老老实实做我的下属，不要有僭越的心思。 秦云东在职场千锤百炼，怎么会听不出魏郡话里有话。 “云东同志，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咱们这个班子的成员。” 魏郡不容秦云东说话，立刻要介绍领导班子，这也是在宣示权威，再次让秦云东知道自己的地位。 第一个要介绍的当然是赵祥国。 但赵祥国不等介绍，已经主动伸出手。 “云东，我早就盼着你来了，你是市委大院里的棋王，我不服气，约战几次你都说忙，这一次你可没借口了？” 赵祥国之所以这么说，是在展示他和秦云东很熟悉，关系也很近，也是在暗示魏郡不要想拉秦云东做盟友。 第20章 置身事外不站队 “周书记告诫过我，下棋是修身养性，不能有胜负心，在乎输赢，就会有不择手段之心，所以我几乎不再下棋了。” 秦云东轻描淡写堵死了赵祥国想利用下棋套近乎的可能性，而且也是提醒赵祥国不要为了政绩踩红线。 同时，他也顺便向周围的人，尤其是对魏郡发出信号：他是背景的人物，别想随便拿捏他。 魏郡脸上笑，心里也在笑。 秦云东是憋着劲来浠水做事的，赵祥国也是憋着劲做事，但他们的目标完全不同，以后冲突在所难免，这样的相互制衡局面实在太理想了。 开完气氛怪异的欢迎会和现场教育会，程部长谢绝了午宴邀请，准备离开。 魏郡、赵祥国和秦云东三人送他到车边。 程部长和三人依次握手后，看着院子外大片的低矮楼房，深深叹口气。 “作为浠水人，我每次回来都觉得愧对父老乡亲，但我是有心无力，只能希望你们能团结奋斗，尽快改变浠水县落后的面貌，拜托了。” “程部长请放心，我们已经有一整套切实可行的计划正在推进，用不了几年，浠水县肯定能迎来辉煌的历史时刻。” 赵祥国抢话表态，显得果敢而自信。 程部长点点头：“那我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三人目送程部长的汽车离去，一起走向停车场。 “云东，坐我的车回县委，咱们先谈谈，中午已经安排了欢迎宴，起初是为了给你洗尘，现在看来还要加上压惊喽。” 魏郡像是幽默地开玩笑。 实则意涵很深，上了他的车就是选择站队，提起压惊，就是让秦云东别忘了被关押的屈辱。 赵祥国脸上阴云密布，心中忿忿不平。 他昨晚刚用几个局长的位置交换出联盟关系，没想到一大早就被魏郡毫无征兆地捅了一刀，现在又当着他的面公开拉拢秦云东，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赵祥国不忍也必须忍，谁叫自己连续出错，让魏郡抓住把柄。 “魏书记，我和宋天明一起来的浠水，我还是带他一起跟纪委同志们回去，也好尽早熟悉纪委队伍的情况。” 秦云东委婉的回绝。 赵祥国和魏郡关系虽然不至于势同水火，但人尽皆知他们不融洽。 秦云东不想被他们其中的一个当枪使。 置身事外不站队就不会过早树敌，周旋其中左右逢源，才能争取最大的资源。 停车场里聚集着开现场会的干部，他们三三两两站在阴凉地抽烟聊天，眼角的余光都在留心观察，县委书记和县长不走，他们谁也不敢离开。 没人注意，在停车场的角落里，有一个人独自躲在树后悄悄打电话。 接电话的人正是律师薛右迁。 薛右迁听着就露出笑容。 原来秦云东是纪委书记，难怪在羁押室会那么硬气，威逼利诱软硬不吃。 他见过不少喜欢作秀的大老爷，沽名钓誉为自己赚取好名声，根子上无非都是向上爬。 既然了解到秦云东的目标，剩下的无非是投其所好。 “秦云东是你的顶头上司，那就更方便监视了。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肯定近期会有动作，盯紧他，但凡纪委有行动马上汇报。” “薛律师，你说的轻巧，正因为我在纪委，最容易成为泄密的怀疑对象，风险实在太大了，你还是找别人。” 对方的声音刻意压的很低。语气中略带紧张。 薛右迁微微一笑，他干了这么多年律师，当然清楚对方的真实意图。 内线说风险大并不是害怕，只不过想趁机涨价而已。 “富在险中求，风险大，收益才大，我不会让你白承担风险，每个月的咨询费翻一倍，你现在是不是觉得风险并没有那么大了？” “薛律师果然是痛快人，成交，等我的消息。” 薛右迁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入抽屉锁好。 他又拿起桌子上的座机，打电话给鑫九天中山分公司的总经理景斌，把秦云东暗访的事讲了一遍。 景斌听了也很惊奇。 “我一直在市里忙大项目，压根没有注意秦云东，没想到他还挺能整活啊。主子倒了，窝塌了，他这是想原地起飞啊。” “老景，别轻敌。秦云东这四天跑遍了浠水县，肯定是准备干大事，而且极有可能是奔着我们来的。我接触过他，是一块又臭又硬又危险的石头，不好对付。” “秦云东是市委书记的秘书，当然不好对付。但你也别太把他当回事。他不过是县里一个小小副处干部，他不识好歹敢招惹我，我分分钟摆平他。” 景斌不是吹大话，靠着鑫九天雄厚的财力，他在中山是很多部门的座上宾。 只要他一个电话，厅局干部也会随叫随到。想要给秦云东使绊子，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薛右迁却没有那么乐观。 自从他夜访秦云东就能感觉出，此人有钢铁意志，而且思维敏捷，反应极快，依靠上级单位施压未必能让秦云东就范。 “我相信你老景的能力，但是咱公司在浠水县铺的摊子很大，秦云东为了出成绩，随便拿个项目开刀，都极有可能和我们扯上关系，会让我们蒙受巨大损失。” “怕什么，浠水县财政全靠咱的项目撑着，秦云东敢下手，我就让浠水县赔偿。赵祥国肯定会吓得屁滚尿流。咱不挡秦云东的道，但他要是不识好歹挡咱的道，那我就让浠水县经济倒退三十年！” 薛右迁挂了电话，长出一口气。 景斌的自信影响了他的情绪，他的腰杆重新挺的笔直。 是呀，现在是资本时代，只要有钱，就没有摆不平的事，搞不定的人。 他的背后有景斌，景斌背后有严天庆，严天庆背后是无穷无尽的海外资金，那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薛右迁是景斌的同学，靠着这层关系，不但成为鑫九天在浠水的法律顾问，而且实质上主导了鑫九天在浠水的多个开发项目。 薛右迁原本就是浠水县的着名律师，现在也成了不在编的鑫九天浠水项目总经理，一举跻身浠水县最富有群体。 鑫九天是他的聚宝盆摇钱树，有人敢断他的财路，薛右迁什么都干得出来。 第21章 随乡入俗指南 从县公安局到县委大院没多远，魏郡坐车很快就能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秘书辛胜利顺手打开空调、吊扇和电灯，拿魏郡的茶杯出去倒掉早上刚沏的茶叶，回到办公室发现空调和电灯都已经关上了。 “以后室温不超过三十度，不要再开空调了，一个电扇足矣。浠水县是贫困县，更应该勤俭节约，我要起带头作用才行啊。” 魏郡站在窗前，慢慢晃着腰喃喃自语，又像是故意让辛胜利听到。 领导没有直接对你说话，最好不要随便接话。 辛胜利泡好茶，放在办公桌上，面朝魏郡垂手而立。 魏郡的办公室窗户正对大院正门，可以毫无遮拦看到进出大院的人员和车辆。 当看到秦云东和几个纪委干部有说有笑走进大院，他看了片刻，转身坐回办公桌后。 “云东书记马上要来找我，天热，你先沏茶晾着。” 魏郡说着，戴上老花镜，打开桌子上的文件认真看起来。 不多时，秦云东走到魏郡办公室门前。 “秦书记，您来了？” 辛胜利拿着一沓文件，非常巧合地走过来。 秦云东上次来浠水办案见过辛胜利，知道他很精明强干，深得魏郡赏识。 “魏书记在吗？” “在，在，他一直等您呢，还特意让我为您提前沏茶晾着，怕天太热喝了出汗多。” 辛胜利推开办公室的门，并顺手打开空调。 “您看，魏书记又把空调关了。他有多年高血压，室温过高会引发血压升高的，可他一贯厉行节约……” “魏书记精神可嘉，但更应该注意身体健康，没必要带这个头了。” 秦云东一脸真诚地说，心中却感到好笑。 魏郡和辛胜利配合演出廉政小品给他看，完全没有必要。 秦云东给周通平当秘书三年，什么稀奇古怪的场面都见过，当着孔夫子面，就不要卖三字经了。 “云东，过来坐。小辛，你出去挡驾，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和秦书记的会谈。” 魏郡摘下老花镜，亲切周到地安排着。 “魏书记，我正式向您报到。我年轻，对县里的工作也不熟悉，以后还请魏书记多帮助。” 秦云东说完开场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的温度刚刚好。 “云东，你就不要客气了，咱们都知根知底，凭你的能力，很快就能适应浠水县的工作环境。以后不是我帮你，而是应该你帮我整顿吏治，抓贪腐、纠作风、让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思想扎根发芽……” 魏郡说得没毛病，但云里雾里都是虚词，是绝对正确的废话。 秦云东很耐心地倾听，频频点头。 他了解这些五六十岁的老干部，他们喜欢绕弯子兜圈子打哑谜，而不是现在三四十岁的干部，直来直去干净利索。 秦云东听了二十分钟，没有说一句话。 现在是上级领导在讲话，不能被打断，更不要抖机灵，非要展现自己的智商能和领导比肩。 魏郡滔滔不绝说了半个小时，这才停下来喝茶。 “云东，浠水县地处偏远，思想保守，乡土观念厚重，比不得中山那样的大都市。要想顺利工作，就要有随乡入俗的心理准备才行。” 秦云东等了半天，才算见到一点儿干货，马上切入话题。 “魏书记，你详细给我讲讲，我怎么才能做到随乡入俗呢？” “汉语词典有入乡随俗和随乡入俗两种说法，你知道区别在哪？” “入乡随俗是主观尊重当地习惯，随乡入俗是适应当地习惯。” “果然是我市第一翰林啊，你回答得非常准确。所谓随乡入俗，就是随遇而安，随机而变，随势而动，然后再按你的工作思路，稳妥推进。你才不会磕磕绊绊，一事无成。” 这位县委书记有点水平啊。 秦云东以前无论陪同周通平视察，还是自己来办案，见到的魏郡都是惜字如金，寡言低调，他还以为魏郡胸无点墨，就是熬资历熬上位的。 现在看来，魏郡算得上是个人物了。 “云东，只要你掌握了随乡入俗的精髓，多则三两年，少则一两年，肯定能带着成绩风光升迁。你前程远大，但在浠水县迈出的一步很关键，务必走得顺，不要被人看笑话。” 魏郡样子很诚恳，就像是对自己的孩子一样，毫无保留传授安身立命的秘诀。 “多谢魏书记指点，我懂得市里和县里的工作是两码事，想开展工作就必须有群众基础，接地气就要拜码头，我会和班子成员多走动，向您多主动请示汇报。” 秦云东也态度诚恳向魏郡汇报自己的思想。 魏郡满意地点点头。 这是个聪明的娃，一点就透。 秦云东并不像一些来自大城市的干部，眼高手低自命不凡，最后惹了一屁股事灰溜溜离开浠水县。 如果秦云东真这么乖巧，他也就放心睡安稳觉了。 “云东同志的表态让我很欣慰啊，对了，你还应该多去四大班子的老领导那里走动走动，尊重地方老领导，对你以后的工作帮助大着哩。” “我没来之前就已经和李老、钱老和司马老电话联系过，等工作安排好，我一定会登门拜望。拜码头的实质是人情世故，人情世故要体现在尊重二字。” 活佛也要拜土地。 离退休的老干部就是浠水当地的土地爷，能得到他们的支持，的确很重要。 秦云东说完又喝了一口茶，感觉茶汤滋味还真不错，不由仔细观察茶汤的色泽。 魏郡听得笑容满面，秦卫东不愧是大领导调教出来的，做人做事就是不一样。 “云东，你考虑得非常周到，看得出你是个极其细心又能顾全大局的人，我很看好你。” “魏书记，这个茶味道非常好，但又不是龙井、碧螺春、毛尖名茶的味道，这茶叫什么名字？” 魏郡举起自己的茶杯，露出骄傲的神情。 “你能说茶好，说明你是个行家。我也喝这个茶。这是我们浠水本地刘楼乡出的，名字叫楼前春。” 第22章 喜怒不形于色 秦云东这次去过刘楼乡，知道那里有茶山，但因为时间紧，他没有品茶过。 “楼前春，名字好，茶也好，可是为什么在外面没有名气呢？” “这个事我也曾询问过当地的乡长刘前进同志，据他说，茶农的小农意识太强，不愿意集约化生产，各自为战导致茶叶质量、产量、价格都无法统一管理，没有规模也就没办法进行品牌宣传。” 魏郡苦笑着摇摇头。 秦云东微微皱眉，这位乡长和他调研的实际情况有出入，肯定没有说实情。 但他是纪委书记，不管地方经济建设，说多了就有些越界干预之嫌，因此秦云东也就没有说出来。 “我建议祥国同志关注一下茶叶经济，说不定是新的经济增长点。但咱们的祥国县长压根看不上茶叶，觉得产出太小，根本满足不了他的大胃口。我也就不再提了。” 魏郡拉开办公桌下的柜子，拿出一盒茶叶递给秦云东。 “你喜欢就送你尝尝，不够就再找我要。每年刘前进都会给我送十斤八斤的，请我在市里省里推广……哦，纪委书记同志，我可是付了钱的哟。” 秦云东笑着接过茶叶，包装虽然有点土，但也算说得过去。 “魏书记，您对我的工作如果没有别的指示，我现在就回去工作了。” “你全权负责纪委的工作，我不能干涉，只有支持。但我有一个建议，你也亲身经历了浠水县内涝水灾，其中暴露出很多问题，我希望你以此为突破口开展工作，抓出实效。” 魏郡顺手把一份任免决定递给秦云东。 这是对水灾中执行不力单位的负责人处理决定。 秦云东看了看日期，是今天的。 都说浠水县扯皮推诿严重，但这次处理干部的速度已经相当快了。 “目前这些干部都已经停职，你尽快调查清楚，有问题的，该处理就处理，该法办就法办，我绝不干预，一切都由你决定。” “那没有问题的干部呢？” “虽然他们自身没有问题，但单位救援不力，影响恶劣，他们也要负领导责任，我会建议组织部将他们调岗、降职降级处理。这一次我是下定决心要狠狠整顿，但需要你能提供过硬的证据材料做支撑。” “明白了，我会按魏书记的指示，尽快把任务完成。” 秦云东拎着茶叶盒走出办公室，坐电梯到三楼。 他刚出电梯，看到县委办公室祁主任也拎着一个盒子从步梯走下来。 “秦书记，这么巧，我正要找您。” 祁主任五十岁出头，矮胖戴眼镜，脸上始终都保持和蔼可亲的微笑。 “老祁，有事啊，那就到我办公室再说。” “秦书记刚去过魏书记办公室啊，能拿到整盒的楼前春，说明谈得不错哟。” “哦？送茶叶也有讲究？” “特级楼前春每年只出二十斤，魏书记视为珍宝，只有特别高兴的时候，才送一二两小茶包。能一次性送出两斤茶，我可是从来没见过。” 祁主任是想夸秦云东受到魏书记赏识，但秦云东心中却微微一动。 两人走进秦云东办公室，祁主任很丝滑地打开中央空调启动键，没有一点犹豫。 由此看来，魏郡只是逢场作戏，他平时肯定对节约用电根本不管。 “坐，祁主任，你既然赶上了，我就给你沏一杯特级楼前春，让你也开开荤。” 秦云东说笑着直接拆开茶叶包装，却被祁主任阻拦住。 “我可没有那个福分，这是魏书记给你的，你就独享。我那里还有一大堆事，坐不住，办完事马上就要回去。” 祁主任笑着把自己手里的盒子放在办公桌上。 “这是为您配发的手机，诺基亚7650，滑盖彩屏智能手机，内置摄像头可以拍照，这可是刚上市的手机，最新款，就连魏书记和赵书记都没有配上。” “这……不合适……我用一般的手机就行，让别人看到我用这么好的手机，影响不好。” “呵呵，秦书记就不要推辞了，这是魏书记批准的。反正现在手机更新速度蛮快的，大概不出一年就有新手机上市，到时候您这手机就变落伍了，到时候别嫌弃就行。” 祁主任很会说话，三言两语就让秦云东不能再说什么。 “这是给您配的手机卡，手机号已开通并录入县委通讯录了。您的房子也准备好了，中午下班，我带您去看看房子，哪有不满意的，尽管给我提。” “和我来的宋天明是怎么安排的？” “他住宿舍，很近的，和县委大院一墙之隔，出了后门就到。” 祁主任办事雷厉风行，坐也没坐，说完就匆匆告辞，似乎他有永远忙不完的急事。 秦云东为自己泡了一杯楼前春，坐下来摸索手机操作。 此时，宋天明敲门走进来。 “东哥……哦，不对，秦书记……” “快过来，魏书记送我了点儿茶，你先喝一杯当地最好的茶，就连祁主任都喝不上的茶。工作的时候不能叫东哥，下班以后继续叫。” 秦云东向他招招手，埋头继续玩手机。 “秦书记，你的咳嗽好了吗？” 宋天明也不客气，捏了点茶叶进杯子里。 秦云东抬头想了想，摇摇头。 “今儿一直没咳嗽，大概是进审讯室后，上老虎凳灌辣椒水给治好了。” “啊，他们真的敢……” “你怎么一点儿幽默都没有，我只是开个玩笑。” “您一直都很正统，突然这么开玩笑，我哪分得出。不过，王所长和胖警员都够坏的，我一定不让他们好过了。” 秦云东放下手机，盯着宋天明。 被看到的宋天明不由自主站起来。 “宋天明同志，你这样的想法很危险。干我们这样的工作，挨打挨骂甚至要牺牲生命，你受一点儿委屈就睚眦必报，拿着权力去报复别人，那和王所长他们有什么不同？” 秦云东一脸严肃地训斥。 宋天明面红耳赤，低下头连连道歉。 “你真的知道错误了？” “我知道了，我不该公器私用，拿人民赋予的权力用于个人恩怨，我的思想的确危险，我认错，我道歉……” “得了，得了，每次说你才透着聪明劲，总是后知后觉的……这样，我任命你做督察一室主任，看看你到底有没有长进。” 秦云东摆摆手，又低头看手机。 宋天明有点懵圈。 怎么严厉批评后又给升官了呢？ 第23章 争先恐后撤退 宋天明刚要离开，秦云东又叫住他：“喝了茶再走。” 看来秦书记要有事交代，宋天明乖巧地坐下端起茶杯喝茶。 “你这两天去一趟岳山村找刘老三，如果他的材料还没有受理，让他写申诉材料到纪委信访室。” “好的，我有两天休息时间，今天下午就去找刘老三。” “你知道刘老三应该怎么写材料吗？” “根据纪委的性质，刘老三写申诉的角度是刘楼乡和县信访办存在推诿扯皮不作为的问题。” “继续喝茶。” 秦云东以默认的方式表达认可，并没有夸奖宋天明。 宋天明是块璞玉，好好雕琢才能成器。 秦云东放下手机，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昨夜在羁押室蜷缩在墙角一整夜，又咳嗽到天亮，他根本没有休息好，现在有些困了。 他起身打开放在墙角的行李箱，拿出一个信封，抽出五百块钱。 “岳山村属于刘楼乡，你再去那里的茶山调研一下，问问茶农情况，品尝好一些茶叶的味道，看看和你喝的茶一样不一样，再买点儿一级和特级品茶叶样品。” 宋天明这才知道秦云东为什么让他喝茶。 有比较才能知道优劣，才能知道魏书记的茶是不是真的产自刘楼乡。 宋天明答应着接过钱揣进裤兜。 “毛毛躁躁的，你小心放好，别掏兜掉出来。我可就这么多钱，你别花超了。” “嘿嘿，秦书记就那么信不过我呀，这点儿小事我还能办岔，那就卷铺盖回中山，不给您丢人现眼了。” “行，有志气。” 秦云龙其实心里很喜欢宋天明的性格。 宋天明的心胸很广，哪怕批评得再严厉，他也不会闹情绪，自动自发调节好心态，很快就能继续全身心投入工作。 在机关大院里，高智商的人犹如过江之鲫，但有高智商还有高情商的人就凤毛麟角，庆幸的是，宋天明是其中一个。 宋天明离开后，秦云东坐在沙发上闭目打盹三分钟，听到手机闹铃响起，他揉揉眼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茶水。 接下来，秦云东先是参加了纪委为他举办的欢迎会，接着又和纪委班子成员在会议室举行履新后的第一次会议。 纪委副书记田寿文主持会议，他是纪委的老人了，但一直都排位靠后，自从张毅副书记遭遇车祸身亡后，他才一跃成为二把手。 田寿文先说了几句对秦云东的恭维话，又表达了纪委在秦云东领导下开创新未来的套话，这才开始转入情况汇报。 “浠水纪委编制数132人，其中行政编制116人、全额事业编制8人、行政工勤编8人；实有人数109人……” “……纪委设15个内设机构：办公室、组织部、宣传部、党风政风监督室、信访室、案件监督管理室、第一至第八纪检监察室、案件审理室……” 田寿文四平八稳念着稿子，眼角余光扫到秦云东看腕表，这是不耐烦或者不想听的反应。 他立刻停止念下去。 “秦书记肯定来之前就做过调研，这些基本情况都已经了解，我就不过多占用时间了。现在请秦书记给大家做指示。” 会场里的八个人随即都礼节性地鼓掌。 秦云东轻轻敲了敲麦克风，听到声音又环视众人。 “不好意思，魏书记为我组织的欢迎宴就要开始了，没办法让大家畅所欲言。不过，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咱们在一个锅里搅勺就是一家人，我工作有不到位的地方，都别客气，尽管提出来。” 参会的八个人面带微笑看着秦云东，都在等着他开场白之后的重要讲话。 “开会前，魏书记特别交代，我们面临的首要任务是查处715水灾的违规违纪问题。因为我刚来不熟悉情况，我只挂名督办，老田具体负责……” 田寿文微微点头，算是接受任命。 其他人都低头很认真地做记录。 “……魏书记指示，纪委要依法依规，办成经得起历史、法律、自己良心检验的铁案。我向魏书记郑重承诺过。通过大家通力协作，肯定不辜负领导的重托和全县人民的期待。” 众人表情严肃又凝重，每个人心里都在打鼓。 被查处的干部都是赵祥国的人，魏书记才会说得这么严厉。 而这一次办案适逢秦云东上任，秦云东肯定要借此机会展现自己的工作能力，绝对不允许有失。 如果让秦书记没了面子，他们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715案件的难度并不大，查清责任也简单，但张毅书记的车祸记忆犹新，有谁敢不顾及赵祥国的感受？ 秦云东布置好工作，魏书记的秘书辛胜利就已经站在会议室门口。 这视同于魏书记亲自来请秦云东赴宴。 秦云东让田寿文继续主持会议，跟着辛胜利一起匆匆去了食堂。 当他刚离开，会议室里的气氛立刻变得轻松很多，刚才还正襟危坐的人都前靠后仰寻找舒服的坐姿。 田寿文拿出一支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烟。 他是老烟民了，坐了半小时早就憋得难受。 “根据秦书记的指示，大家商议组建715专案组……” “老田，你是知道的，我正和市纪委联合行动，没时间也抽不出人手，您千万别把我算进去。” 纪委副书记古安江立刻打预防针，他可不想卷入旋涡之中。 田寿文点头称是，古安江是三把手，他必须给面子。 “谁没有一摊子事，我手头还有几个案子正在处理，也是魏书记点名要尽快查的案子……” 纪委常委潘新民不干了，立刻也表明不想参加的态度。 田寿文刚要说话，耳边又飘过一句阴阳怪气的声音。 “我倒是想去，可我分管的不是业务口，真是有心无力，您实在没人可调，那把我拉进专案组也行，多好的机会啊，我正想好好表现呢。” 田寿文不用看就知道是蔡丽屏常委，她已经三十五岁，但长期精心保养，让她看上去依然美丽动人，而且还增添了妩媚少妇的韵味。 第24章 住的条件很满意 蔡丽屏分管机关工会、妇委会、反腐倡廉教育站、信息技术保障中心，的确不和业务关联。 田寿文苦笑，弹弹烟灰。 “诸位可以不听我的，但这是秦书记安排的工作，要不要我向他如实汇报你们刚才说的话？” 喧闹的会议室变得沉默。 虽然他们打心眼里看不上秦向东，觉得这位市委书记秘书和辛胜利一样，只不过是贴身奴仆受宠拔擢，除了溜须拍马写文章，秦云东肯定对基层工作一窍不通。 但是心里怎么样想是一回事，当面搞对抗是另一回事。 这些人能进班子，都不是省油的灯，拎得清自己的斤两。 沉默一根烟的功夫，纪委常委郑省身用茶盖敲了敲杯口。 “715专案责任重大，要处置的干部级别都是正科级，还是老田你亲自上前线，你经验丰富，深得魏书记和赵书记的信赖，舍你其谁？” 郑省身的建议立刻引发热议，众人积极响应。 “老郑这个提议非常好，我附议。” “老田能一跃成为二把手，看来深得上意。以秦书记的能力想必是来过渡的，组织肯定另有重任，老田的确应该抓住机会好好表现，坐上你旁边的座位就能指日可待。” “哎呀，你这么一点拨，我豁然开朗，咱必须让路，这个机会必须给老田。” “就是，田书记今年真是红运当头，张毅副书记死得恰是时候，给老田留下这样的位置。秦书记干个半年就会走，老田可就功德圆满了。” …… 会场不可避免的失控，蔡丽屏含沙射影撂闲话，似乎张毅的死是田寿文造成的，这让田寿文心惊肉跳坐不住。 田寿文左右为难，不解释怕谣言四起，解释又怕说是心虚。 “大家讨论得这么热烈又没有结果，那我就原封不动向秦书记汇报，请他亲自定夺。” 田寿文阴沉着脸宣布散会。 与此同时，县委食堂的包间里，简朴的欢迎午宴刚刚结束。 说是宴会，并没有提供白酒和红酒，虽然菜品丰富，但都是食堂厨师炒的大众菜。 虽然炒菜数量超标，但因为饭后是魏郡用饭票结的账，算是个人宴请，那就肯定算不上违纪。 秦云东见识到了魏郡的小心谨慎，每一步都干干净净，绝不给别人留下炒作的空间。 这样的人心累，但下盘极稳，就算没有捞着机会进步，至少也不会大起大落，就算下站了也能保全晚节。 吃完饭，祁主任带着秦云东步行穿过一条街，走进县委家属院，来到为他安排的住房。 房子不大，没有客厅，前门只有一个不大的空间，起到的只是连接三个房间的作用。这也是九十年代很普遍的套间结构。 不过，房间收拾很干净。三个房间都已安排为会客室、书房和卧室。 看得出，家具和彩电、冰箱、洗衣机和空调都是新的。 “这套房只有六十平方，浠水县是贫困县，生活条件艰苦了一些，秦书记多担待。” 祁主任边说边打开会客室的窗户，又打开吊扇加速通风，闷热的房间立刻清爽了很多。 “你太客气了，这样的条件比我在市委住的条件都好，祁主任辛苦了。” 秦云东把行李箱拎进卧室，顺手打开阳台的木门。 阳台已经用铝合金加蓝色遮阳玻璃封上，但可以清晰地看到不远处有两栋新建的楼房。 “那是去年刚建的房子，2号楼基本上都是老干部，1号楼是现任四大班子成员的住宅。因为推行房改，都是大家花钱买下的房子，所以没办法腾房给秦书记……” “哈哈，你太多心了，我只是看看，什么也没说，不用给我解释那么多。上午你忙，我没有给你沏茶，总是过意不去，今儿到我家了，必须喝一杯楼前春才能走。” “那……恭敬不如从命，麻烦秦书记了。” 秦云东已经说了，祁主任也不好意思立刻告辞。 他刚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手机就开始响。 就在秦云东烧水沏茶的过程里，祁主任的电话此起彼伏，看起来确实很忙。 “老祁，你这位大管家真是忙啊。” “县委办公室管着整个县委和十个乡，参公人员、事业编以及工勤人员等，吃财政饭的在编公职人员有几千人，吃喝拉撒都没有小事，也没办法耽搁。” 祁主任并没有发牢骚，坦然喝茶，脸上还是挂着笑容。 看得出，他的精明和精力都超出一般人。 “这么说，老祁你是万事通了。我想了解一下，张毅书记出车祸的情况，你应该知道得很清楚？” “张毅书记因公殉职的事，内部调查已经有结论。如果秦书记想看，我明天就可以把调查报告交给你看，报告内容详实，比我口述更准确些。” “我在市委看过那份报告，我是想知道一些报告之外的情况。” “比如……” “比如张毅生前和谁走得近，要好的朋友有哪些，他的财产是多少？” 祁主任惊讶地看了看秦云东。 难道秦云东怀疑张毅生前有问题？ 祁主任扶了扶眼镜，背靠沙发稍稍思索了片刻。 “张毅书记性格开朗，喜欢结交三教九流，从贩夫走卒到浠水富商，他都接触过，如果问他和谁走的更近，谁是最好他的朋友，那我就不知道了。而且，个人财产是隐私，我只是办公室主任，恐怕没权利……” 刚说到此，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祁主任看了一眼电话号码，向秦向东指了指手机，表示他要接电话。 “赵书记，我正陪着秦书记看房子，您有何指示？……哦，哦，哦……好的，我马上去办。” 挂了电话，祁主任长出一口气站起身。 “赵书记那边要我做一份招商引资的工作总结，我不能耽误……” 没等他说完，秦云东已经拉开房门。 “咱就是喝茶聊天，千万不能耽误工作。你忙你的，我就不送你了。” 随着祁主任匆匆离去，秦云东看了一眼祁主任用过的茶杯，他也懒得收拾，躺在卧室的床上不到一分钟就睡着了。 第25章 酒店美女老板 不知睡了多久，秦云东被手机铃声惊醒。 他睁开眼才发现，屋里一片昏暗。 秦云东本来只是想打个盹，谁知道睡了整整一个下午。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号码，虽然还没来得及建通讯录，但他的记忆力很好，能看出是赵祥国的手机号。 “祥国书记，你好。” 秦云东坐起身，摸索着打开电灯，看了看腕表，已经是晚上六点三十五分了。 “云东，听你的声音就知道你没睡醒，辛苦了，昨天折腾你不轻。出来，哥哥陪你喝两杯解解乏，你吃饱喝足也能睡得踏实。” 赵祥国爽朗地大声说话，大声笑，似乎并没有受到白天的影响。 秦云东坐在床沿，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赵祥国中午没有参加欢迎宴，秦云东知道他上午丢了脸面肯定恼火，但是现在听他的语气，似乎又完全没有放心上。 “那就让你破费了，我去哪找你？” “皇家魅力酒店宴会厅18号房间。” “老赵，那地方太贵，你要是用公款就违纪了，咱还是换个地方。” “你是不是职业病啊，别总把违纪放在嘴边。你麻利点过来，我不花钱，有人买单。” 秦云东犹豫了，按他的本意，只是想尽早和赵祥国交流沟通，不要让他产生误解。但是听说高档酒店又有人买单，他就有些不想去。 “云东，你是不是多心了，以为有人买单是要找你办事？把心放肚里，人家请客是冲着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秦云东最终还是答应了，随乡入俗，还是应该适应一下。 他挂了电话，在卫生间洗了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才出门。 秦云东由礼仪小姐陪同走进包间，不由惊叹房间的奢华程度。 上百平方米的面积装修得富丽堂皇，每一处细节都体现出中外合资大企业的专业素养。 二十人台的餐桌上已经摆上二十道凉菜，房间另一侧的酒水台上摆了十二瓶五粮液。 赵祥国坐在休息区的真皮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旁若无人地打电话。 在他对面坐着的是一位身穿高档裙装的女人。 女人看到秦云东就站起身迎过来，落落大方地递过去一张名片。 “您就是秦书记，我是这家酒店的总经理叶安妮。” “叶总这么年轻就管理这么大的酒店，让我意外又钦佩。” 秦云东接过她的名片看了看，又听她有浓厚的沿海腔，感叹发达城市出来的女人确实都很有气质。 “谢谢秦书记夸奖，其实也不是我有多能干，这家酒店是我的家族企业，我只是为家族工作的打工人。” “能把一个这么大型的酒店管理得井井有条，足以证明你的能力，不用太谦虚了。” “其实酒店管理就像是皇帝管理王朝，虽然皇帝没什么本事，只要有贤相良将，王朝一样能有开明盛世。” “我的理解和你不同，能开创盛世的王朝，皇帝不是没本事。至少有驾驭贤相良将的本事，不但能识人，还能在对的时间用对的人，叶总应该就是这样女皇。” 叶安妮的眼神流露出一份惊奇。 她没有想到，如此偏远的县城居然还有儒雅有见地，又如此年轻的领导。 “我本来还想介绍你们认识，没想到你们俩聊得很投机嘛。” 打完电话的赵祥国走过来，一把抱住秦云东，亲热地拍拍他的后背。 “云东，我知道是你来浠水做纪委书记，我真是开心得要命。有老弟在，我就如虎添翼了。” 魏郡说的是“求贤若渴”，赵祥国说的是“如虎添翼”。 他们两个人的想法还真不一样。 赵祥国拉着秦云东的手腕来到餐桌前，就要把他摁在主位椅子上。 “老兄，这可不敢闹着玩，我怎么能坐这里。” 秦云东立刻躲闪。 酒桌上的排位非常重要，尤其是在内地城市更是非常看重。做错位次都是有悖伦理秩序的严重错误，更别说主位这么敏感的位置。 “今儿你是我的客人，我必须高看一眼。客随主便。必须听我的。” “使不得，论职务，你老兄比我高，论年纪，你比我大十多岁，我坐在这里会折寿的。” 秦云东还是不肯就座，但赵祥国死活不答应，两人争执不下。 叶安妮微笑走过来。 “你们俩都是浠水县的头面领导，别让服务员看笑话，我给你们出个主意，行吗？” 两个男人都点头。 叶安妮轻盈地从两个男人之间走过，优雅地坐在主位上。 “今晚不是正式宴会，就让美女做中间，两位绅士怜香惜玉相陪。能不能满足一下我的虚荣心？” 叶安妮说话很有技巧，让赵祥国不答应都不行。 “安妮，你坐主位当然可以，但不能白坐。” “祥国哥，你好坏啊，只是坐一坐，难道还要有条件吗？” 叶安妮娇嗔的样子还蛮好看的。 赵祥国接过服务员拿来的酒瓶，走到叶安妮座位旁，为她倒了一杯酒。 “答应我，叶氏集团在浠水湿地的开发项目不能再拖了。只要年底之前能启动，你在我的场子不但能坐主位，我还会对你像对菩萨一样敬重。” “你烧香找错庙门了，湿地项目太大，我做不了主，只能我爷爷点头。” “我当然知道，但我也需要你的帮助啊，你能替浠水美言几句，比我请老爷子喝多少次酒都管用。” “那还行，我会向爷爷推荐浠水的。” 赵祥国大喜，拿过一个能装半斤酒的玻璃杯一下子倒满。 “安妮妹妹，感谢的话就不说了，一切都在酒里，看我的态度。” 说完，赵祥国一饮而尽。 秦云东看得心里发毛。 他的酒量不超过半斤，眼看赵祥国酒量惊人，秦云东真有些胆怯了。 赵祥国拿着酒瓶走过来，为秦云东倒满酒，一样用大玻璃杯倒满酒。 “你们文化人喝酒叫品，叫抿，我性子急，喝不了慢酒，今儿我也不劝你酒，你喝你杯子里的，我喝我的，哥哥够意思？” “绝对够意思，老兄的酒品真好，我领教了。” 秦云东起身端起小酒杯一饮而尽。 他赶快拿起旁边的茶杯喝了口茶。 忽然，他愣了愣。 这茶的口感，怎么和楼前春几乎一样？ 第26章 茶叶哪里来的 “这茶叶是哪里来的？” 秦云东向安妮晃了晃茶杯。 “我老家武易山。怎么，秦书记喜欢吗？” 安妮回答得很干脆。 “武易山……出绿茶吗？” 秦云东露出疑惑的神情。 武易山以出品乌龙茶、岩茶和红茶闻名天下。 但是武易山有绿茶，秦云东还是第一次听说。 按说，武易山的潮湿气候和全年高湿度条件不适合绿茶的生产啊。 “武易山总面积有一千平方公里，各种地形、方向和高度的山峰数不胜数，有不少适合绿茶生长的山场和气候条件。” 安妮介绍说，明清时期，武易山就有绿茶种植，但随着海外贸易迅速增长，对于红茶和乌龙茶的需求大幅度增长，武易山绿茶才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 “我的祖先就是武易山茶农，他们不舍得丢弃绿茶种植和制作，不断改进关内茶制茶工艺，一直流传到现在。” 安妮提到家族历史充满了骄傲。 秦云东微微点头，若有所思地再看玻璃杯中的茶叶。 赵祥国坐回自己的座位，看他的神情就笑了。 “我一看就知道，魏郡肯定送你楼前春了。我猜一猜你现在怎么想：茶叶近似就算了，咋味道一样呢？” 赵祥国喝了一口茶，笑容中有戏虐，也有意味深长。 “你猜得真准，我的确这么想的，一南一北，怎么会有如此相近的茶叶？” “你不用想了，我告诉你答案，楼前春茶叶就是武易山的茶叶。” 赵祥国喝了一口酒，抓起一段烤羊腿，用手撕扯出一块肉，放进嘴里大嚼特嚼。 秦云东震惊不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在不用他问，赵祥国咽下肉后，喝了一口红酒就开始主动解答。 “魏郡向我提过刘楼乡的茶叶品质不错，我特意去考察，看了茶场，喝了茶，结论是太次了。我回来给魏郡说，他还不高兴，说我好高骛远，我也懒得搭理他。” “你为什么会说刘楼乡的茶叶次？” “一芽一叶，算是高档货了，但刘楼乡采下来的茶叶色泽暗淡粗老，香味低劣，只能用于煮茶叶蛋，不适合当茶喝。” “难道魏书记不知道吗？” “老魏的屁股沉得很，除了陪领导，基本上就守着县委大院，那里是他的紫禁城，舍不得走出一步。不体恤下属，不了解民间疾苦，整个就是尸位素餐。” 赵祥国忿忿不平地说完，用力嚼着嘴里的羊肉，把咬牙切齿形象地展现出来。 秦云东非常诧异。 魏郡如此谨慎有城府的人，居然就这么轻易被人骗，不应该智商差到这样的地步。 “你的意思是……刘楼乡的乡长刘前进骗了老魏？” “那还用说吗。以前刘前进跟着我来这里吃过饭，喝了这里的茶，他就求我见到安妮，说是想考察她家的茶场……” 他看向叶安妮，向她扬扬下巴。 叶安妮叹口气，只好随着他的话交代。 “刘前进找我谈生意，每年订购特级品一百斤茶叶，说是要包装品牌。我们是茶场不做品牌，谁来都可以卖，只是他订货量太少，如果不是看我的面子，根本就不会给他出场价。” “你们特级品一斤多少钱？” “从茶场直接订货好便宜的，九百八一斤，要是放到专卖店里零售，可以卖到一千八一两。” 秦云东仰头看着吊灯长长舒了口气。 赵祥国和叶安妮的回答不但没有解答疑问，反而让整件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这里面肯定还有隐情没有挖掘。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赵祥国是故意要让他发现楼前春的秘密，以此让他对魏郡产生不好的印象，并为魏郡挖一个坑。 “云东，别想了，老魏干过很多荒唐事，你要是每件事都想还不想秃头了？咱干好自己的活，其他的事就别操心了。” 赵祥国向秦云东举起酒杯。 “哎，老赵，你抽烟喝酒熬夜，为啥气色还这么好，头发也那么茂盛？” 赵祥国公然说魏郡的坏话，秦云东没办法接话，只能左顾而言他。 “你算问点子上了，安妮，去拿你的秘密武器让云东开开眼。” 安妮微笑起身说了一句“请稍等”，袅袅婷婷走出包间。 “云东，这个姑娘咋样？” 赵祥国向秦云东眨眼。 “安妮漂亮有气质、聪明能干，但我得提醒一句，你老赵是有家室的人，不能……” “扯淡，你想哪去了。我是想撮合你们俩谈对象，我看安妮对你有点意思。” 赵祥国兴致勃勃地介绍，叶安妮祖辈是茶农，改革开放初期，她爷爷走出武易山，挑着担子沿街卖茶，后来逐渐发达，现在叶家已经是横跨多个产业的大型商业集团。 叶安妮从海外学成回国，进入叶氏集团的酒店总公司，到中山所在的省开拓市场。 赵祥国有次在中山出席宴请认识了叶安妮，便热情请叶安妮投资浠水县，至此浠水县才有了唯一一个五星级酒店。 叶安妮家庭背景强大，本人漂亮又是硕士文凭，却没有盛气凌人的大小姐脾气，对人亲和有礼貌，绝对的大家闺秀，最重要的是，她还没有男朋友。 “老兄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有对象了，不会再考虑感情的事。” 秦云东毫不犹豫拒绝。 他的心思都放在事业上，谈恋爱太牵扯精力，消耗时间，而且费钱。 他拒绝还有一层原因。 秦云东怀疑这是赵祥国设的局。 一个条件好到天际的女孩，凭什么会看上他，背后目的肯定不单纯。 秦云东对宋天明说过要警惕美人关，他自己更是非常加倍警惕，千万不能牵扯进官商的漩涡中。 “这么好的姑娘，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你再考虑考虑，错过了实在可惜……” “老赵，先说说你的事。你不爱听，我也要说，你这样大吃大喝，影响很不好，而且有违反纪律条例的嫌疑。为了你的前途，以后还是收敛点儿。” 秦云东指了指满桌子的菜，又看向酒水台上摆放的十多瓶五粮液。 第27章 千秋功罪后人说 在五星级酒店这样胡吃海喝，一顿饭的金额肯定是天文数字，赵祥国在浠水就算再强势，也一定会引起不小的非议。 赵祥国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老弟，别吓唬我，《纪律处分条例》我也学习过，收礼、宴请、娱乐这些事能触发违纪高压线的前提是——影响公正执行公务。” 他放下啃光的羊骨头，擦擦手。 “叶氏集团是我邀请来的大客户，而且未来还要继续在浠水县投资数亿元建设度假村。安妮是我的财神爷，我恨不得天天供着她。不是她求我办事，是我求她，你要搞清楚。” 赵祥国的意思很明确。 安妮请他吃饭，只是朋友之间的聚餐而已。 以安妮的财力，这一桌酒菜的费用，她根本就看不到眼里。 赵祥国说着就拿起一根烟点上，情绪显得有些激动。 “不干事，啥毛病都没有，想干事，就一定有非议，但我能咋办，学老魏躲进办公室读《韩非子》玩权术？全县几十万百姓怎么办，我想干事咋就那么难。” 他说着，握紧拳头用指关节不断敲击桌面。 秦云东喝着茶，沉默不语。 “今天上午程部长说的话，你也听见了。他说作为浠水人，看家乡人民到今天还没有摘掉贫困的帽子，痛心惭愧。这是说给我听的，是打我的脸！搞不好经济，我上下都无法交代！” “我去他大爷的，管他什么条条框框，管他多少骂名滚滚，只要能让浠水翻身，我都认了，千秋功罪让后人说！” 赵祥国说到动情处，嗓门越来越大，慷慨激昂像是做演讲。但他挥手时碰翻了茶杯，茶水瞬间洒出。 秦云东赶忙起身拿餐巾纸过去蘸干茶水。 正在此时，叶安妮拎着一个礼品盒进来，看到后忙叫来服务员打扫清理。 “赵书记，你喝多了，别再喝酒了，多喝点茶。” 叶安妮搀扶着赵祥国重新坐下，又为他重新沏了一杯茶。 “我没醉，没有两斤根本就醉不倒我。对了，安妮，你给云东介绍一下你带来的宝贝。” 赵祥国虽然喝了不少酒，但意识很清醒，确实没有醉。 秦云东也想转换话题，让赵祥国冷静一下，于是拿起礼盒端详。 “秦书记，我给您介绍一下……” “我打断一下，你别叫官称了，咱是私人聚会，你别那么生分，直接就叫他云东。” “那我就高攀了，云东，这是武夷山的山茱萸、丹参和灵芝制成的胶囊。每天只要吃两粒，不但提高免疫力，还能保持旺盛的精力。” “我知道这三种中药，入心充血，助心充脉，安神，益气补肝，的确是好东西。” “武夷山气候宜人、地理环境独特，适宜种植这三种草药，产量高，品质也非常突出。” “这个礼盒价值多少钱？” “礼盒有四瓶胶囊，零售价是八千八百元，从我这里走货是八百三十元。” 叶安妮拆开盒子，从瓶子里倒出两粒胶囊递给秦云东。 “你们管得严，我不敢送礼。来吃饭的领导，我只送两粒，算是帮他们醒醒酒，不算违纪？” “你很会做生意。” “哪里的话，还不是认识的朋友多，全靠朋友给面子。云东，你试吃一下，觉得效果不错，请帮忙推广一下。” “只要品质有保证，当然没问题。” 周通平身体不太好，定期要去医院疗养一段时间，秦云东跟的久了，也慢慢懂了一些中医知识。 这三种中草药并不难找，但产地决定了药效价值，武夷山优良的环境无疑是品质的保证。 如果效果不错，他想过一段时间回中山，送给周通平，也算是他的一片心意。 接过胶囊，按叶安妮的要求，秦云东先放一颗在舌根下含服。 “云东，我听说你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查办715水灾？” 赵祥国喝了一口茶，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秦云东指了指嘴巴，意思是含着胶囊没办法说话。 “那些干部都是我提拔的，你明白怎么回事了。” “我承认他们都应该承担领导责任，但你也要提防，不要被老魏当枪使，惹了众怒，你会很被动，到时候老魏肯定又做缩头乌龟，对你不管不顾，甚至还有可能落井下石，你信吗？” 秦云东笑着点点头。 他感觉舌根下的胶囊已经融化，药粉散落在舌根下像是糊了一层浆糊。 赵祥国拉开秦云东身边另一侧椅子坐下。 “二位领导先聊着，我还有点事要办，不陪你们了。” 叶安妮知道赵祥国想谈敏感话题，赶紧起身退出房间。 赵祥国看着房门关上，才拿起酒瓶为秦云东倒酒。 “那几个人要处理，我可以同意，但你不能下死手。我做大哥罩不住兄弟，谁还愿意跟着我卖命。我喝多了，你只当是听了醉话，不想回答也可以。” 秦云东知道赵祥国请他吃饭，必然会提到这件事。 他能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尽早在私下里做好沟通工作，总比让赵祥国产生误会要好。 “老赵，我刚来浠水工作，以前和他们素不相识，彼此无冤无仇，不存在主观整谁的意图。我对老魏也表过态，一切按规定和条例办，不会轻也不会重。” “行，你既然这么说了，我心里也有数了。” 赵祥国拿起酒杯碰了碰秦云东的杯子，麻利地仰脖喝完。 第二天早晨六点三十分。 县委家属院。 秦云东晨跑回来，刚进大门就看到魏郡在树荫下上打太极拳，树杈上挂着小收音机，正在播放《新闻和报纸摘要》。 “魏书记早。” “哦，是云东啊，你出去跑步了？生活习惯不错嘛。有了好身体，才能有充沛的精力投身于工作之中。” 魏郡聊着天，但太极拳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我看您的太极拳基本功很扎实，至少有十年的功力？” “五年前，我诊断出三高超标，这才开始练习的。不过，我拜的师父可是咱省里的太极大师，手眼身法步很规矩的。有了规矩，才不会走火入魔。” 第28章 算得上是一个狠人 “练太极拳还能走火入魔，那我可不敢打扰您了，您慢慢练，我先回去洗澡。” 秦云东佯装吃惊，向魏郡挥挥手就向后面的住宅楼走。 秦云东知道魏郡的风格，有话不明说，总是意有所指，让别人猜他的意思。 魏郡最后撂下的这句话，不是说太极拳，而是在说秦云东。 估计他昨晚和赵祥国在皇家魅力酒店吃饭的事，魏郡已经知道了，现在故意点他一句，也算是小小的警告。 秦云东对付这样的人就是装糊涂。 你想让我疑神疑鬼猜测你到底怎么想，但我偏偏不去想，还是按自己的计划干，直到你自己忍不住敞开聊。 秦云东到家，洗了澡，换完衣服，顺手又带上昨晚剩下的一粒胶囊出门。 早上七点半，秦云东在县委食堂要了小米粥和茶叶蛋，刚坐下就看到宋天明背着双肩包走进食堂。 “东……秦书记早。” 宋天明笑嘻嘻地打招呼。 秦云东扬扬下巴，拍拍身边的坐椅。 宋天明赶忙去窗口点了早餐，坐到秦云东身边。 “昨天见到刘老三了吗？” “我没见着，他媳妇说，刘老三被叫到刘楼乡参加普法教育学习班了，吃住都在乡里。至少三个月是回不来了。” 宋天明磕着鸡蛋，小声回答。 秦云东轻轻呼了口气，谁都知道这是变相拘押，但你又偏偏无法说理。 “估计刘老三媳妇被整怕了，我只站在门前和她说了几句，她就把房门关了。我也担心给她找麻烦，也就没有再打扰她，直接去了刘楼乡茶场。” 宋天明拍拍自己怀里的双肩包，暗示带回来了茶场产的茶叶。 “你简单说说你在茶场的调研。” “茶场规模还可以，茶叶总面积已达到一千多亩，但是年产值太少，只有两三百万元。有些茶农打算不干了，准备去城里打工。” “你喝了他们的茶怎么样？” “说实话，真不怎么样，他们拿出特级茶叶，我喝了也远远赶不上您给我喝的楼前春。我当时还特意说要尝尝楼前春，那里的人说没存货，一两也没有。” “我先走，你也快点吃，别迟到了。” 秦云东离开食堂，回到办公室沏了楼前春，看着在沸水中翻滚的茶叶愣神。 忽然房门敲响，田寿文走进办公室。 “秦书记，我来给您汇报一下昨天开会讨论成立715专案组的情况。” “请坐，专案组的名单已经定好了？” “定好了，请您过目。” 秦云东接过来名单扫了一眼。 名单上只有田寿文一个班组成员，其他的都是他主管的案件审理室和案件监督管理室成员。 “这么大的案子，涉及五六个机关部门，你自己能扛下来？” 秦云东放下名单，用指尖轻轻敲了敲，疑惑地看着田寿文。 “正因为是大案子，涉及的又都是正科级单位，所以没人愿意干。但这是魏书记和您交代的工作，总不能拖着，我也只好自己先扛着向前走。” 田寿文无奈地苦笑。 秦云东双眉紧蹙，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拿起茶杯喝茶，眼睛一直看着名单。 “只凭这样的力量肯定短期内办不下案子，你去通知班子成员，一个小时后开会再讨论专案组班子组建问题。。” 田寿文心中暗喜，表面上却在犹豫。 “秦书记，他们都有各自的理由，硬要派任务，恐怕不妥……” “你觉得不妥，那就请你拿出一个不伤和气又能完成任务的办法。” “我……好，我这就去通知。” 秦云东望着田寿文离去的背影，心里很纳闷。 这样一个没有魄力，又办事磨叽的人，怎么就会成为二把手了？ 随着敲门声，宋天明拎着包进来，拿出一个塑料文件袋。 “秦书记，这里面有八个小塑料袋，都是刘楼乡茶场的特级和一级品茶叶，每种一两……” 他又拿出塑料袋里的钱放在桌子上。 “我冒充批发商考察市场，茶场的人对我很热情，听说我要拿样品，他们说什么也不收钱。我买了一盒红塔山应酬，给自己买了瓶汽水，还有来回车票，剩下的钱都在这里了。” “臭小子，你咋算的这么清楚呢，喝瓶汽水也得我给你报销啊。” “嘿嘿，秦书记，我这也算是出差啊，要点差旅补助，不过分。” 秦云东把小塑料袋里的茶叶倒在桌子上，从兜里拿出胶囊放进去。 “这一次你以纪委的名义去一趟农科所，让他们化验一下胶囊里的中药的成分……” 他又拿了二十块钱塞进宋天明手里。 “这是我请你喝饮料买烟的钱，算是谢谢你昨天替我了一圈。” “秦书记，您不用给我钱，我知道你也是为了公事……” “别废话，我不喜欢推来让去的，快点去办完事，下午我还要找你办正事。” 九点整，纪委会议室。 秦云东走进来就闻到一股烟味。 古安江和潘新民正在喷云吐雾。 秦云东坐下后，古安江满脸堆笑把烟盒递过去。 “秦书记，您也来一支。” “我开会的时候从来不抽烟。” 秦云东看了一眼烟盒，面无表情拒绝后，低头翻开会议记录本。 他以这种方式在向古安江提示：我拒绝的不是抽烟，拒绝的是你做人做事的态度。 “我真没有云东同志的本事，可以说不抽就不抽。” 古安江尴尬地收回烟盒，撂在桌子上，继续抽烟。 他已经知道这次会议秦云东是要逼他们进入专案组，他本来就不痛快，现在又被当众冷落，心里更是有了怨气。 所以他故意不提官称，改为直呼名字，他的用意也很直白。 你秦云东是正职，我是副职，我给你面子叫你秦书记，但你不给我面子，那我也不用给你面子。 潘新民听出古安江的心思，他悄悄摁灭了香烟。 三把手要对抗一把手，他不想让秦云东误以为他们两个是联手对抗。 秦云东也看出古安江的意图，他一边写着开会日期和参会人，一边说： “我来浠水之前就听市纪委的方书记说，你古书记烟瘾大，但有次打赌输了，愣是三天没有抽一支烟，算得上是一个狠人。” 第29章 不想进也得进 秦云东说的很随意，但是听在古安江耳朵里，却别有一番滋味。 市纪委的方书记为人谨慎又不苟言笑，从不开玩笑，更不会聊别人的私生活。 方书记能和秦云东聊古安江打赌的事，说明两人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古安江是方书记提拔起来的，感觉到这层关系，他对秦云东的态度不得不收敛。 再者，秦云东也是在揶揄他。 作为一个被方书记夸赞为狠人的人，现在却临阵脱逃，如果让方书记知道，不晓得会不会非常后悔提拔古安江的决定。 “我怎么能和您秦书记比。” 古安江摁灭烟蒂，窘迫地笑着敷衍过去话题。 但他的称呼又改回来，说明他已经放弃对抗的想法，准备老老实实听从召唤。 秦云东只用了两句话，兵不血刃解决掉古安江，其他人也自然都变得规矩很多。 “同志们，咱们单位的工作性质，你们都清楚得很。我们本来应该以更高标准要求自己，但一个专案领导小组却需要两次开会讨论，我很震惊，相当震惊。” 他说话时，目光会停留在每个人几秒，以加大震慑力。 八个班子成员都低头记笔记，没人敢直视秦云东的目光。 “咱们是反腐的排头兵也是底线，如果自己先军心涣散，不战自溃，那又如何对得起领导的期望，同志们的期待，人民群众的期盼？” “我希望这是我上任来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升官发财请走别路，贪生怕死莫入此门。” 秦云东说话语气很平和，并没有大发雷霆暴跳如雷。但他的不怒自威充满压迫感，让参会的人几乎透不过气。 “虽然大家都相互谦让，不想抢功劳，但我不能埋没你们的才华。为了表示对魏书记指示的重视，体现我们团结一致的决心，我提议班组成员全部进入715专案领导小组……” 他再次扫视众人，语速放慢，以便让每个人都能听清楚。 “我提醒大家注意，我说的是全部，是所有人。不管谁以任何理由拒绝参加，那就说明他已不适合本职工作，我会建议魏书记换年富力强的同志顶上来。现在举手表决！” 会场上沉默了十几秒钟。 “我支持秦书记的决定。” 田寿文第一个举起手。 接着就是魏新民、蔡丽屏、郑省身…… 古安江看看只剩他一个人，只好也举起手。 “全员通过，散会！” 秦云东合上会议记录本，率先走出会议室。 田寿文擦了擦手心的汗，点上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烟，才缓缓吐出。 他本以为将会是一场激烈又漫长的会议，没想到才几分钟就结束了。 秦云东完胜！ 田寿文的脑子还没有转过弯，秦云东怎么能这么轻松驾驭全场，而他却做不到呢？ 很快，一份715专案组的名单就出现在魏郡的办公桌上。 魏郡仔细看了一遍，摘下老花镜走到窗前。 秘书辛胜利立刻把两粒降压药递过去。 “昨天田书记主持会议，愣是开成了大闹天宫，今天秦书记主持会议，那些孙猴子都乖的像孙子……” “比喻太轻佻，不要有轻慢之心。辱人者，必被辱之。” 魏郡立刻阻止辛胜利不得体的玩笑。 他能了解到纪委开会的内容，谁能保证他和辛胜利说话的内容不会也传出去？ 魏郡吃了药，晃动着脖子，喃喃自语。 “其患御者，积于私门，尽货赂，而用重人之谒，退汗马之劳。海内虽有破亡之国，削灭之朝，亦勿怪矣。” 辛胜利知道魏郡是在背诵《韩非子五蠹》。 纪委的班子成员被魏郡比喻为患御者，肯定已经有了清理整顿的心思。 说来也不冤枉，魏郡明确指示要办的案子，他们都表现的不积极，甚至还想逃避。这样的人，怎么能用的放心。 辛胜利默默听着，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可以替换的新人选。 与此同时，薛右迁也已经看到了同样内容的名单。 内线给的情报很及时，让薛右迁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秦云东的主要精力都放在715水灾的查处上，那就顾不上鑫九天的事。 从往常的记录看，这样的案子至少要查一百天以上，甚至会拖到年底。那么，他就有足够的时间把手头的项目完成。 到时候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成为既定事实，秦云东想要阻止，浠水县就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因此秦云东也只能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薛右迁开心地默念着古诗，开车前往北关街拆迁现场指挥部。 北关街位于浠水县北主干道两侧区域，这次浠水县兴建酒文化博览馆和广场，选择位置核心就是北关街。 因为赵祥国的强势拆迁行动，北关街已经修建起临时长墙，封闭了和外界的联系。最后剩下的几个钉子户除了被断水断电，现在连出门都已经成了大问题，只能屈服含泪搬走。 薛右迁的汽车停在长墙下，他刚下车，一个壮汉就跑过来打招呼。 “薛哥，我第一次见赵县长，该怎么说才合适？” 他是中山诚信建筑公司的项目经理大壮，这次是受鑫九天委托，带着大型机器设备前来做拆迁和平整地面。 “赵祥国是县委副书记兼县长，不要叫县长，要叫他赵书记。其他的照实说，赵书记是个直性子人，喜欢直来直去，不要拐弯抹角。” 薛右迁接过安全帽和口罩戴上，从铁门走进施工现场。 各种大型设备正穿梭往返，一片繁忙景象。在机器的轰鸣声中，一座座建筑被推倒，尘土飞扬聚集在半空中久久不散。 薛右迁和大壮匆匆走进围墙边一排板房中的一间，摘掉口罩长出一口气。 屋内赵祥国站在设计图前，正在听工程指挥的汇报，他的背后站了不少领导陪同。 “现在工程开始，就必须日夜不停，争取提前完工，让我少挨些骂……” 赵祥国的大嗓门压过了屋外嘈杂的噪音，房间内每个人都陪着笑脸点头，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那个……老薛到了吗？” 第30章 用利益诱导 “赵书记，我已经到了。” 薛右迁抬起胳膊，在人群后挥了挥。 聚拢的人群迅速闪出一条通道，赵祥国快步走过来，伸出手。 “老薛，够意思，鑫九天及时支援，帮我很大的忙。” “赵书记，啥也不说了，我是浠水人，肯定愿意为家乡做点功在千秋的事。” “老薛到底是名律师啊，这觉悟比我手下人强多了。你说的对，我们做的就是功在千秋的事。” 赵祥国很高兴薛右迁能有这样的境界，握住薛右迁的手用力摇了摇。 “赵书记，鑫九天为了支援浠水，专门停工一处工程，让诚信公司带着全套设备赶来。这位就是项目经理大壮。” “辛苦了，这里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一定要保质保量完成任务，我会为你庆功。” 赵祥国向大壮伸出手。 大壮双手握着赵祥国的手，点头哈腰，满脸堆笑。 “赵书记放心，我们是专业公司，只要工程款到位，活肯定干的让您满意。” 赵祥国一愣，把薛右迁拉到一旁。 “鑫九天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无偿支援吗，他怎么还跟我要工程款？” “他只是个项目经理，不知道其中的情况。鑫九天说到做到，一定会承担这笔费用，赵书记就放心。” 赵祥国松口气，但他明白鑫九天不会白出这一笔钱，肯定对浠水县有所图。 “你老实说，鑫九天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鑫九天在刘楼乡的岳山村不是准备建一家工厂吗，您也点头了，但现在被卡住走不下去，说是侵占农业用地，那边不给办手续。” “我同意的是在岳山脚下建厂，你们怎么敢侵占农业用地？” “我的赵书记啊，岳山下的地方根本不够建厂，所以鑫九天和刘前进乡长申请适当扩大面积，向外扩展了三百亩，所以就延伸到两百亩农田里……” 薛右迁满脸堆笑低声说着，拿出香烟递过去。 “再换一个地方建厂，你们还是别自讨没趣，农业用地是高压线，谁碰谁死。” 赵祥国立刻打断他的话，推开他的手，脸色也变得阴沉。 “赵书记太忙了，可能忘了景总汇报的内容了。我们建的是大型平板玻璃厂，根据专家测算，可以吸纳两千人就业，每年的利税超过浠水酒厂，这对咱县可是大好事啊。” 赵祥国怔住了。 薛右迁又把香烟递过去。 “鑫九天之所以选择在岳山村，是他们面对岳山方向才有石英石和长石，而且岳山村的黏土是优质品。靠近原材料才能节约成本，搬到别的地方成本就高了。” 赵祥国不由自主接过香烟，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薛右迁没有再说话，只是拿出打火机为他点烟。 “我可以去做工作，但主管这一块是陆长风副县长，他的脾气……事情办不办成，你们的工程设备都必须留下。” “赵书记多虑了，鑫九天不会那么鸡贼，拿不到土地就不给工程设备。我相信，赵书记是金口玉言，陆副县长不会不给赵书记面子。” 薛右迁太了解赵祥国的个性，只要他答应帮忙，一定会尽全力把事办妥，这样才能显示他在浠水县无所不能。 “你跟我来，我还有事要找你聊聊。” 赵祥国拍了拍薛右迁，快步走出板房走出长墙之外。 两人坐进赵祥国的汽车。 “浠水酒厂你们不是要买走吗，现在我给你机会，赶快收购了它。” 赵祥国说的像是施舍给鑫九天一个宝贝。 薛右迁暗笑。 他知道赵祥国担心gdp造假会被秦云东查出来，想着赶快处理掉烫手的山芋。 “赵书记，我不是鑫九天的人，只能去问景斌总经理，看他的意思。” “别给我装，你和景斌是同学，他一直不派浠水负责人，不就是让你来负责吗？” “啥也瞒不过赵书记的法眼，但我只是答应帮个忙，凡事都还是要景斌点头，我真没那个权力。” 赵祥国看他一直不松口，也不好勉强，只能挥挥手让薛右迁下车。 薛右迁下了车，忽然又探头进来。 “如果岳山村的地能解决，我相信景总不会忘了赵书记的情义，收购酒厂不会有太大问题。” 赵祥国心里非常烦躁，没有回答只是摆摆手。 他昨晚和秦云东吃饭，很轻易就能察觉，秦云东讲原则，不会站队他，也不会投靠魏郡，也不是一个可以收买的人。 秦云东这样的人最可怕，对付起来也最困难。 而且，秦云东不只是有退居二线的周通平撑腰，他的背后似乎若隐若无还有势力存在，没有查清楚之前还不能随便动他。 因此，赵祥国才急于擦干净自己，先立于不败之地。 下午三点。 秦云东在蔡丽屏的陪同下，走进武警把守的独院。 院子里有一栋六层独楼，四周是环形的内部道路。 这里就是浠水县反腐廉政教育基地。 “秦书记，欢迎您来检查工作，我们已经做好所有准备，保证留置人员万无一失。” “你的确需要做到万无一失。今晚就会有第一批留置人员入住，千万不能出现人员伤亡，以免让专案组陷入被动。” 秦云东边说边走进一楼，他没有急于检查留置人员的安全措施，而是县参观防腐廉政主题展厅。 展厅里还有前任副书记张毅因公殉职的情况介绍。 秦云东驻足看文字和图片介绍，显得很认真也很专注。 从县委对车祸的定性看，似乎这就是一起意外的交通肇事。 但真的是交通肇事逃逸案吗？ “秦书记，您如果动真格的，可一定注意安全。” 蔡丽屏陪在秦云东身边，突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关心的话。 秦云东转头看她一眼，接着看展览展示内容。 “你是听到什么消息了？” “咱们的人都说，张毅书记出车祸肯定不是交通意外，而是他得罪不该得罪的人。所以我担心您也会有危险，所以才多嘴说一声，您可别多想。” 第31章 这不是也很有效率吗 蔡丽屏笑着解释，似乎担心秦云东会多心。 “如果张毅书记真的不是死于车祸，现在我再出事，你觉得浠水县会不会出现大地震？” “那是肯定的，不只是咱们县要地震，恐怕省市都会引起震动。” “所以，为了他们自己的安全着想，我也不会有什么事。” 秦云东神色自若，压根就没把蔡丽屏的贴心提示放在心上。 但是蔡丽屏说到张毅的死因，倒是和秦云东的猜测吻合。 晚上八点，纪委所在楼层依然灯火通明。 715专案组成员还在忙着收集材料整理卷宗，为第二天的行动做最后的准备。 本来整理线索，搜集证据需要至少半个月的时间，但秦云东要求速办，边审理边搜集证据。 过去有个元帅说过，枪声一响，作战计划就作废一半。 战场瞬息万变，不可能是几个参谋坐在办公室就能考虑周全的。 纪委审案也是同样道理。 从来就不可能存在收集十全十美的证据，真的那么简单，那纪委一半职能就不复存在。 与其在搜集资料上消耗，还不如从现在掌握的线索中入手，把压力传导到被审人员身上，从何他们的较量中获取新线索。 秦云东坐镇办公室，随时解决专案组面临的问题，同时又遥控指挥教育基地质询过程。 忽然，桌子上的座机响起电话铃声。 原来是市纪委方书记打来的电话。 “小秦，你好大的胆子。” 方书记低沉的男中音中气十足，虽然听着是一句训斥，其实语气却并不严厉。 “方书记请息怒，不知道我哪里犯错误了，还请您批评指正。” 秦云东说的很客气，他已经猜到方书记打电话的原因。 “古安江正协助市纪委办案，你怎么不打招呼，把人给抽走了？” 方书记的质问，秦云东早有腹稿。 他一五一十详细介绍了浠水715水灾事件，以及县委做出的整风整顿的决定，却没有提古安江和他发生的小冲突。 “方书记，我也难啊，古安江是骨干，魏书记指示的工作，怎么可能缺得了他冲锋陷阵？说到底我是您的兵，我不熟悉浠水情况，没有古安江协助，万一办砸了差事，不是给您丢脸了吗？” “哈哈哈，臭小子，你还真能扯犊子啊。你办砸了差事，那是你的工作能力不行，怎么变成我也要受连带责任似的。” “嘿嘿，方伯伯，瞧您说的，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那么想啊。就当我欠您一份人情，先借古安江几天，只要案情稍有眉目，我立马让他找您报到。” “算了，算了，你说的也对，浠水也是我的子弟兵，该支持还是要支持的，我让古安江专心协助你办案，而且必须要办的出彩。” “多谢方书记，我回去一定好好请您吃顿好的。” “吃饭就算了，你只要答应陪我下十盘象棋就行。” “一言为定。只要方书记有时间，一百盘也没问题啊。” 放下电话，秦云东微微摇头。 古安江果然还是偷偷摸摸找方书记告状去了。 只不过，古安江还不知道秦云东和方书记是三年的棋友，并且方书记对秦云东格外赏识。 有这份人际关系摆着，古安江想借方书记压制秦云东的如意算盘肯定是落了空。 加班到晚上十点，田寿文进来报告，所有卷宗都已经准备齐全。 秦云东看看腕表：“这不是也很有效率吗，看来只要大家肯多努力点儿，还是可以达到优秀级别的。” 他让田寿文通知大家可以下班，明天照常上班，照常记录考勤，谁也不允许以加班为借口迟到。 田寿文暗自吐舌头。 别看秦云东年轻斯文，但做事还真够绝情的，一点儿人情都不讲。 秦云东离开办公楼却没有回家，而是直奔反腐廉政教育基地。 他来到四楼，正巧看到魏新民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来，靠楼道窗口拿出香烟。 “老魏，情况怎么样？” “被留在这里的人都那样，不是痛哭流涕喊冤，就说沉默对抗，要不就是暴跳如雷，我已经都麻木了。” 魏新民说着，悄悄把烟盒往裤兜里塞。 “抽，这么晚了，抽支烟提提神也好。” 秦云东递给他一盒新买的烟。 魏新民不由一愣，接着露出笑容，喜滋滋可撕开烟盒封条。 “我还以为秦书记不喜欢闻烟味……” “谁说的，我不但能闻烟味，其实也会抽烟。。” 秦云东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 魏新民连忙拿出火机给他点烟。 秦云东吸了一口酒呛的咳嗽。 “以前熬夜写材料，离不开烟和茶。后来周书记检查身体，医生告诫他不能抽烟，也不能闻二手烟，我也就戒了。没想到现在重新抽烟，还真不适应了。” “呵呵，秦书记干脆就别抽烟了，吸烟确实不好。我是戒不掉，您好不容易戒了，一定要坚持住。” “偶尔抽一支也不碍事，老魏，听说你在县委大院里，是为数不多的非浠水人？” “是的，我退伍回来分配到浠水工作，现在想想有些后悔，其实我应该活动活动留在中山。浠水不但穷，宗族观念还重，外乡人在这里吃亏。” 两人站在窗口边抽烟边聊天，不知不觉关系已经近了很多。 抽完一支烟，秦云东让魏新民带他去见一见邱局长。 推开405房门，邱局长躺在床上，用被子裹着头鼾声大作。 秦云东不由笑了。 “到底是公安战线的老同志，心理素质就是过硬。” 听到声音，邱局长的呼噜声戛然而止。 他掀开被子看到是秦云东，马上翻身坐起。 “云……秦书记，这么晚了，您还没有休息？” “跟你一起进来的人都在写材料，你为什么不写？” “我早就写好了，并且已经提前交给了田寿文书记，用不着再写了。” “你的材料我看过了，能看出来，你写的很认真，而且肯定受过高人的传授，写的有理有据，滴水不漏。” 第32章 置身事外游山逛水 秦云东写材料的高手中的高手。在中山，他说是第二，没人敢自称第一。 他看过邱局长的材料，立刻就意识到这是有专业人写的，至少是深入指导过邱局长。 材料逻辑严谨，有高度有深度，却对邱局长犯的错误避重就轻，全部推给下级理解有误。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这位专业人士肯定就是赵祥国的秘书兰辉。 “老邱，你的材料对自己的认识不够清晰，我建议你重写。现在你能如实交代还能减轻责任，如果专案组查出你的问题，那你就被动了。” “秦书记，我向来是用最严格的标准要求自己，在715水灾中，我该负的责任绝不会推诿卸责，肯定会勇于承担。但不是我的责任，我也不会任由别有用心的人栽赃陷害。” “据我所知，局里应该都有应急预案以应对灾害天气，你在715水灾当天，却没有启动预案，组织警力疏导交通、抗灾抢险，当时你在忙什么事？” 秦云东的问话不瘟不火，似乎只是闲聊天，一点儿也看不出严厉的样子。 邱局长知道一定会被质询此事，早就做好准备， “唉，都是酒厂的保卫处主任和酒厂辖区的王所长误导了我。他们让我相信，本县潜入了两个穷凶极恶的通缉要犯。” “我担心他们流窜作案，给本县造成重大危害，为了对人民群众生命和财产负责，我当机立断组织大量警力围追堵截，甚至下暴雨也不允许停止，誓要将案犯缉拿归案。” 邱局长回答的很流利，神情慷慨激昂，颇有英雄气概。 秦云东一言不发，看着他继续表演。 邱局长忽然长叹一声，露出颇为无奈的神情。 “我哪里知道会是您在暗访，都怪我太武断，没有统筹安排警力，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客观上还是给人民造成了损失，对县委县政府的形象造成负面影响，想起来就感到自责和痛心。” 邱局长说着，双指擦了擦眼角，似乎真的有眼泪要流下来。 “你只是复述了一遍材料内容，说明你不打算重写了，好，今晚就这样，我们会调查清楚，你先休息。” 秦云东也没有表态，站起身就走。 邱局长忙又叫住他。 “秦书记，我再次为王所长对您粗暴执法表达深切的歉意，这也是我疏于管理应该承担的责任，我已经向赵书记承认错误，愿意接受一切处罚。” 他明面上是道歉，暗含是提醒秦云东不要挟私报复，他的背后有赵祥国撑腰。 “与715水灾无关的事就不要提了，我是领导小组的组长，不会具体参与案件审理，希望你积极配合调查。” 秦云东撂下一句，打开房门离去。 接下来的一周，715专案组进入繁忙的审理过程。 秦云东隔一天开会听取专案组的进展汇报，却基本上对案件不表态，也没有催促他们尽早审结。 专案组忙的连轴转，秦云东却到处闲转，拜访退休老干部，喝茶下棋谈养生，悠哉游哉，甚至还特意组织老干部近郊游登山避暑，似乎成了纪委里最为清闲的人。 时间长了，秦云东引起内部不少非议。 “秦书记把我们都逼到前线堵枪子举炸药包，他却在后面享清福。” “是呀，出了事就是一线的事，立了功，他是第一个领奖章的人，真会算计。” “这就是当官之道，到底是跟过市委书记的人，比咱老练得多。” 秦云东知道有人议论，而且也知道主要是古安江捣鬼，但他佯装什么也没听到。 他要的是这个效果，就是要让大家以为他无所事事，这样才能瞒过某些人的耳目。 秦云东多年处于权力的核心，深知其中暗流涌动，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 看似一片祥和，其实险象环生，稍稍大意就可能跌入万丈深渊。 他用一周的时间和老干部混在一起，既是为自己的行动打掩护，也是通过他们多了解一些浠水的情况。 家有一老犹如一宝。 这些老干部就是浠水的活历史，让秦云东对浠水的风土人情、历史变迁和是非恩怨都有了全面了解。 这天清晨，秦云东带着老干部又到刘楼乡游玩。 要说刘楼乡最值得看的风景就是岳山。 岳山的山势平缓，高度只有一千米，含水量丰富，走不多远就能看到一条小溪沿着山势，或急或缓淙淙流过。 而且，岳山的树木种类繁多，生长茂盛，含氧量极高。树林里的气温只有二十度左右，异常凉爽，非常适合夏天避暑纳凉。 秦云东带着老干部有说有笑向山上走，唱歌、吟诗、对对联、猜谜语，各种小游戏不断，老干部都游玩的兴致很高。 走到半山腰，忽然看到迎面走来几个人。 “欢迎秦书记莅临刘楼乡指导工作，欢迎老领导们来岳山游玩。” 为首的人正是刘楼乡的乡长刘前进，跟在他身后的是两个副乡长。 刘前进三十多岁年纪，皮肤黝黑，身材不高却格外结实，几分憨厚又有几分狡黠。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秦云东带着老干部来岳山游玩，他们特意在半山腰设立了临时接待处。 秦云东没想到刘前进会如此“好客”，只好和他握手寒暄。 “我只是陪老同志随便走一走，没有想打扰乡里的工作，也没有指导工作的日程，不需要接待。” “秦书记千万别见外，我们都盼着聆听您对我们工作的批评指正，以便能更加进步。” 刘前进擦着满头的汗，说了一句四六不着的客气话，生怕秦云东说出拒绝的话，马上向后面的老干部热情招呼。 “老领导们好，我是这个乡的乡长，我叫刘前进，欢迎领导们来我们岳山游玩，我在前面准备了茶水和西瓜，请领导们歇歇脚。” 老干部还以为是秦云东安排的，齐声说好，跟着乡里的干部走向树林。 刘前进满脸堆笑地做了一个手势。 “秦书记，您这边请，我还想要向您汇报工作。” 第33章 楼前春的真相 树林中间有一片打扫干净的空地，已经摆放好了五张折叠桌，每桌配有四把折叠椅。 桌子上摆放着茶杯、南瓜子、带壳花生、西瓜、苹果和梨。 “老领导们，这都是我们乡自己出品的农产品，请品尝给个评价。” 刘前进大声吆喝着工作人员切西瓜，很快树林里都能闻到西瓜的清香。 一位老干部喝了一口茶，顿时赞不绝口。 “好茶啊，小刘，这也是你们自己种的茶吗？” “对对对，就是咱刘楼乡茶场出品的，魏书记也赞扬过，还亲自为咱们的茶取名叫楼前春。如果老领导喜欢，我可以给咱们每人送一盒。” 老干部们当然高兴，纷纷为刘前进鼓掌。 秦云东打开茶盖，看了一眼茶叶和茶汤，接着喝了一口，果然就是楼前春。 “秦书记，您要不要也来一盒？” 刘前进笑眯眯地问，看秦云东微微皱眉，马上解释。 “您放心，我绝不让您违纪，给您的茶是半斤一级品，不贵……” “这茶真的是你们茶场出的吗？” 秦云东盯着刘前进的双眼，想看他有什么反应。 “秦书记，楼前春当然是我们茶场出的，我怎么敢在您面前信口胡说。” 刘前进陪着笑脸，一脸憨厚地看着他，似乎是心怀坦荡。 秦云东低头轻轻晃着茶杯。 “魏书记送我一盒，我觉得还不错，于是委托专人到茶场，想自己再买点送人，也算是为你们乡做点贡献。” 刘前进的脸色突然就变了。 “秦书记，您……何必还要专门派人买茶，只要您一个电话，我直接送货上门，岂不是更方便些……” “我当天就收到了茶叶样品，从特级到一级，我挨个尝试了一遍，按赵书记的说法：你们的茶真次。你现在还想继续保证楼前春就是你们出品的吗？” 秦云东端起茶杯，看了看周围正在喜笑颜开拿茶叶的人。 “秦书记……我……我没有骗……请听我解释……” 刘前进刚才还满面春风，现在脸已经白了。刚才还能说会道，现在结结巴巴说不成整句。 “你怕什么？瞧你说话也说不清楚，还是我替你解释。” 秦云东不慌不忙地开始讲楼前春的来历。 原来，刘前进去年在皇家魅力酒店喝到叶安妮家乡的茶后，突然就有了引进武易山绿茶嫁接岳山的想法。 他害怕叶安妮不同意，便谎称是贴牌合作采购了一百斤茶，又请农科所的技术员冒充拉货人，前往武易山叶家茶场，趁人不备偷偷剪掉茶树十几个枝条，并挖走了半麻袋泥土，一起带回刘楼乡进行研究。 根据专家和技术人员的建议，刘楼乡的传统茶场不适合移植栽种，必须寻找接近武易山的环境才行。 此后，刘前进和技术人员踏遍岳山各个山峰，历经三个月的勘探才终于在深山中找到了类似的气候环境。农科院专家又通过微生物植入手段改良了土壤结构。 就这样，刘前进和专家奋战了一年多，经过多次失败，终于可以将两种茶叶的相似度接近到百分之九十八。 “刘前进，你急于改变刘楼乡落后现状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你不辞劳苦的奋斗精神也让我钦佩，但使用不正当手段窃取叶家的知识产权，是非常严重的错误。我本来还想约谈你……” 秦云东的话还没有说完，刘前进就吓得站起身。 “我咋这么倒霉啊，本来还想向您吹吹牛，请您在中山市帮我们推广一下……早知道我就不该抖机灵见您，现在搞到要关押我，我这不是自投罗网了？” 刘前进一脸黑线，不停嘟囔，现在恐怕已经万念俱灰。 秦云东看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你不是刘楼乡的大能人吗，怎么现在傻了？我说约谈你，又不是传讯你，你怕什么呢？” 看到秦云东并没有生气的样子，态度还非常和善，刘前进一下子转过弯了。 “哎呀妈呀，秦书记，您可把我吓着了，我可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真经不住吓……” “得了，得了，我已经了解过你，浠水县有名的穷折腾，你怕过谁？就连魏书记你都敢骗，让他到现在还以为之前喝的茶就是你们乡的。” “嘿嘿，以前我是没办法，必须要让魏书记认可，我才能批到经费研究茶叶种植，要不然，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凑不出那么多钱……” 说到此，刘前进忽然回过神。 “咦？秦书记，您咋知道这么详细这么准确呢，好像您一直就跟着看到似的。” “因为我是纪委的，所以什么都知道，你以后小心点儿，只要走偏了，我马上就能知道。” 秦云东半真半假地说词，刘前进不可能相信，但秦云东不说，他又不敢追问。 其实秦云东知道此事纯粹是巧合。 他派宋天明去农科所化验叶安妮给的药，宋天明遇到的技术员就是和刘前进一起搞茶叶嫁接和移植的人。 这位技术员十分了得，化验了胶囊里的中药成分，立刻就能断定是来自武夷山的草药。 但技术员又没什么心眼，随口就提到刘楼乡的茶叶也来自武易山。 宋天明正巧前一段调查过刘楼乡的茶场，马上就有意识地和技术员套话。 双方一番交谈后，宋天明把了解到的一切向秦云东做了详细报告。 秦向东把掌握的线索一一对应，很快就推理出楼前春茶的前因后果。 他从心里很佩服刘前进这样的干部，这才是踏实做事的人，也是浠水县未来的希望。 “前进同志，我找时间约叶安妮出来坐一坐，你要向人家诚恳道歉，求得人家的谅解。” “没这个必要，我就是不承认用了她家的茶树，她也拿不出什么证据啊。” “糊涂！你的眼光放长远一些，如果你还想继续进步，想服务更大范围的父老乡亲，你就不能在履历上有污点，不要遗留任何可能造成非议的把柄。” 秦云东一番点拨，让刘前进恍然大悟，他痛快地答应了，又笑着问： “您的意思是不是说，我有可能当乡里的书记？” 第34章 浠水会脱胎换骨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当个乡里的书记就知足了？” “多了不敢想，但我早就看不上刘宝禄了。这家伙早晚会把刘楼乡断送，还是赶快让我来。” 就在此时，一位老干部叫秦云东，催促着歇够了，该继续爬顶峰了。 秦云东答应一声站起身，吩咐刘前进跟着走，其他人原地待命，等着他们回来。 众人一路向上走，秦云东和刘前进故意走在最后，小声攀谈。 “你说看，刘宝禄都有什么问题？” “我看出秦书记是个好官，我也就不瞒您了。” 刘宝禄是刘楼乡的人，之所以被提拔，是因为他是黄浩的小舅子，而黄浩是魏郡的心腹，所以在黄浩的推荐下，刘宝禄从乡派出所的所长被破格提拔为乡委书记。 但此人除了吃喝嫖赌之外，并没有主政能力，除了对钱感兴趣，别的事情都漠不关心。 前两年，鑫九天派人考察刘楼乡，说是看中岳山矿产资源，刘宝禄也不知道得了鑫九天多少好处，从一开始就积极支持，还协助他们违规开采矿石，造成森林资源被破坏。 从今年开始，鑫九天又想在岳山脚下建立一个平板玻璃厂，因为厂地不足，他们就想要吞掉岳山村一半的农田。 在没有任何手续的情况下，刘宝禄擅自同意批地给鑫九天公司。 “我多次明确表示反对，但没办法，刘宝禄在刘楼乡一手遮天，我的反对没有鸟用。唉，刘楼乡的日子本就不富裕，又碰到一个贪官庸官，闹得乌烟瘴气。” 刘前进早就憋着一肚子火，好不容易有了可以倾诉的对象，于是把一肚子牢骚都发泄出来，还把自己气得脸红脖子粗。 秦云东听他把话说完，暗自点点头。 刘前进并没有造谣污蔑，他讲的内容和秦云东暗访调查的情况基本吻合。 “前进同志，这次我就要批评你了。作为刘楼乡二把手，你既然发现了刘宝禄如此重大的问题，为什么不向组织反映，不向纪委举报？” “秦书记，我不是没有反映过问题，但都石沉大海，据说是被魏书记压下来了。我也向纪委的张毅书记举报过，可是他却出了车祸……我也就从那时候彻底失望了，我上有老下有小，不能不有顾虑啊。” “你是什么时候向张毅谈了刘宝禄的问题？” “大约是一个月前。” “你反映张宝禄的问题后，张毅是怎么答复你的？” “他说事关重大，其中牵连了很多人，让我先不要对外声张，他再调查落实一下，结果没有等来结果，却等来了他的噩耗。” “你觉得张毅这个人怎么样？” “张毅书记为人很正直，仗义执言，他也是我信得过的人，所以我才向他和盘托出。” 秦云东沉默不语向前走。 刘前进不敢打扰他，默默在一旁跟随。 忽然，前面传来一片欢呼，还有人在大声呼喊秦云东的名字。 原来老干部们都已经登顶岳山最高峰。 秦云东加快脚步，很快就和老人们在山顶汇合。 “云东，你这身子骨不行啊，怎么还比不上我们这些老家伙呢？” “迟老，您是老当益壮，我是自愧不如，以后真要加强锻炼了。” 秦云东笑着回答。 迟老手拄登山杖，眺望四周的景色，一脸的骄傲神情。 “云东，你是大才子，现在你最先想到的是哪首诗可以契合此情此景？” 这道考题对秦云东毫无难度，他张开就吟诗一首： “万里车书尽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 接着，秦云龙稍加改动，又吟诵道： “千载是非尽混同，浠水岂容腐鼠生？百万民众齐翘首，挥剑岳山第一峰。” “原诗好，你改得也好，够霸气。云东，你能想起这首诗，说明你有凌云之志，胸中有百万雄兵，我很看好你。” 秦云东谦虚了几句，主动为老干部们合影留念。 下山的时候，秦云东和刘前进又落在最后。 “前进同志，我现在要交给你一项任务，希望你能不辱使命。” “秦书记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做到，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刘前进似乎是受到秦云东诗句的激励，回答得热血沸腾。 “没那么严重，还谈不到死的程度。但是你做成了，可以加速刘宝禄垮台的时间。” 秦云东微笑着摆摆手，说得轻描淡写。 刘前进虽然高兴，但也流露出一丝怀疑。 刘宝禄是魏郡的人，秦云东真的有能力扳倒他吗？ 当天晚上，中山市委家属院。 赵祥国按响了新任市长吴凡尘家的门铃。 “师母好，我是浠水县的赵祥国，吴市长在家吗？” 看到吴凡尘的爱人，一向腆胸铁肚的赵祥国点头哈腰，满脸堆笑。 五年前，赵祥国到市委党校学习，班主任就是吴凡尘。 赵祥国当时就有预感，吴凡尘早晚要出山，这位名牌大学的博士，前途不可限量。 因此他利用各种机会表现自己的能力，并百般讨好献殷勤，终于获得了吴凡尘的信赖。 后来，果然如他所料，吴凡尘从校园出山，一路获得提拔，顺风顺水做到副市长。 最近，市委书记周通平退居二线，原来的市长继任市委书记，而吴凡尘再一次脱颖而出，接任了市长的职务。 书房里，吴凡尘正在练书法，看到赵祥国进来，并没有停止写字。 “祥国，你可有一段日子没来了。” “老师，浠水县的老城改造项目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我没有第一时间向您道贺，实在对不住。” 赵祥国毕恭毕敬地站在案几对面，脸上难得出现乖巧顺从的神色。 “哦？你说的项目就是酒文化广场工程？” “老师日理万机，却对浠水县了如指掌，真让我既钦佩又感动。按照当初的规划，酒文化广场前期拆迁工作已经完成，现在已经进入清理废墟平整土地的阶段。” “嗯，干得不错，浠水县经济上不去，是因为没有特色经济发展，我给你出的主意会让浠水县脱胎换骨的。” 第35章 找老师要支持 说到脱胎换骨，吴凡尘收了最后一笔，向后退了半步，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赵祥国念了一遍，“老师的字越来越接近神之一笔了。” 吴凡尘笑着放下毛笔，走到水盆前洗手。 他虽然头发已经斑白，其实才刚过五十岁，只比赵祥国大几岁。 但吴凡尘很乐意被赵祥国称呼为老师，不但能让他有做老师的威严感，还有一层自己人的亲近感。 “祥国，你还记得这句话吗？” “这是《尚书》里的一句经典名言，老师在党校经常引用，我怎么敢忘呢。” “哦？说说看，这句话的含义。” “人心危险难安，道心微妙。惟有精心体察，专心守住，才能坚持一条不偏不倚的正确路线。这是儒学着名的‘十六字心传’，是治理国家、教化人民的精髓。” “不错，看来你还是用心了，但要知行合一，不能知道道理，却不身体力行。” 吴凡尘接过赵祥国递来的香烟，目光扫过烟盒。 “你平时就抽这种三十多块钱的烟吗？” “不瞒老师，我烟瘾大，工资又低，只能买八块钱档次的烟。这是因为见老师，临时买了一盒。” 赵祥国给老师点烟，笑着解释，等着吴凡尘的夸奖。 吴凡尘坐在沙发上，指了指对面，示意赵祥国坐下。 “你还好意思在我面前哭穷？你在浠水县常年住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办公，放言一次宴请要两箱五粮液起步，穷奢极欲，令人瞠目结舌。” 吴凡尘眯起眼看赵祥国，等着看他的反应。 “老师，是不是有人又告我了？” “你不要管，先说说有没有这回事。” “我承认有这回事，但我相信老师不会被蒙蔽。因为老师上课时特别强调过实事求是的重要性，不能局限于知道事，最重要是探究事情的本质。” “哎哟，你长能耐了，居然还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好，我就本着求是的态度，听你给我讲讲你的道理。” 赵祥国点上烟，一脸委屈。 “先说说我住总统套房的事。浠水县要想经济腾飞，需要招商引资，但大企业家来县里考察，我连像样的招待场所都没有，没有梧桐树，怎么能迎来凤凰筑巢？” “我费劲把叶氏集团的皇家魅力酒店引入浠水，但因为消费力不足，酒店亏损想撤，我只好暂时包了总统套房，并把宴请场所都放在酒店，拿出诚意安抚住叶氏集团。” “我想，只要酒文化广场建成，肯定能吸引大批客商，酒店有了稳定客源，我再撤出。我的诚意感动了叶氏集团，他们表示再投资一个度假村。我这么做，全是为了招商引资的大局啊。” 吴凡尘垂下眼帘，默然无语。 他刚才的火气已经小了很多。 “再说我宴请客商喝五粮液的事，我说过那么一句话，但是也只说过一次。那是国际大企业鑫九天董事长严天庆亲自来浠水县考察，我设宴招待他时说了一句劝酒的话。” “那一次把严董喝高兴了，当场拍板决定投资十亿元建矿山和玻璃厂，并无偿修一条刘楼乡到县城的公路，还援助酒文化广场所需的机械设备。老师，两箱五粮液的投资不值吗？” 说到此，赵祥国深深叹息着低下头。 “被人骂，我是有思想准备的，要想做事就会被人骂，这很正常。不正常的是，有些人居心险恶，任意截取可以陷害我的片段，再移花接木，想要彻底打倒我，真让我寒心啊。” “老师，您常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总要受一番磨难。我不怕伤筋骨，劳心志，饿体肤，但我受不了对我的猜忌，与其落到商鞅的下场，那我还不如急流勇退。老师，请把我调离岗位。” 听完赵祥国的解释，吴凡尘看着学生难过的神态，不由心中生出一丝怜悯。 基层工作的确很难。 他无论在学校做田野调查，担任政策室主任，还是做副市长，经常能碰到其他干部与赵祥国类似的窘境。 他们每天都要面对各式各样的问题，解决问题的手段也因人而异，但大多数都会出现合理不合法的处置。 领导们心知肚明，只要事情完美解决，他们也都睁一眼闭一眼。 上面的各种规定太多又太严，如果要完成政绩，那就不能让手下人做乖孩子，否则恐怕没几个人愿意在基层工作下去。 赵祥国虽然不守规矩，会惹出不少麻烦，但他是一个干才，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吴凡尘于公于私都不想失去这样信得过，又可以冲锋陷阵的勇将。 虽然这次问题稍稍严重一些，但还是能保则保。 “你看看你现在丢盔弃甲的样子，难道就这样被打倒了，真没出息。气度大一些嘛，不遭人妒是庸才。” 吴凡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抒发感慨。 “是啊，自古改革者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商鞅遭车裂，张居正死后被清算，王安石险些被写入奸臣传。” “既然历史把我们放在改革先锋的位置上，由不得我们彷徨退缩。你应该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 赵祥国虽然没有抬头，但他心里有底了，吴凡尘已经表明态度，还是要继续支持他。 他的第一个目的已经达成。 吴凡尘刚要从桌子上的烟筒拿烟，赵祥国立刻把那盒烟递过去。 “老师，您讲的真好，我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后不再灰心丧志，勇担责任，对得起历史，对得起老师的期望，拼劲全力带领全县奔小康。” “有这个意识就好，我会和纪委的方书记打招呼，你放下包袱轻装上阵，尽快做出成绩，那些流言蜚语自然就会销声匿迹。” “老师对浠水县是了解的，家底薄，又历经几届班子折腾，现在财政吃紧，我是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能不能市里支持一下……” 吴凡尘笑着摆摆手。 中山下辖九个县，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必须一碗水端平，不能偏袒浠水县。 第36章 尊重他们的意见 赵祥国料到吴凡尘不会给他财政支持，但这个转场必须要铺垫，他才能让自己的要求很难被拒绝。 “如果市里给不了支持，给我一些政策也行啊，比如矿山和农田……” 吴凡尘站起身，走到字台前拿起毛笔开始题字。 “这幅字送给你，挂在你的办公室，好好揣摩体会。你要学会低调做人高调做事，不要在授人把柄。回去就把总统套房退掉，非必要尽量不要再去高档场所。” 赵祥国跟着走到字台旁为他磨墨，嘴里答应着，心中紧张地期待着。 作为一市之长，吴凡尘不可能答应给他违规的政策，接下来就看他是否能有暗示性的表态。 “魏郡和你还是合不来？” “他就是个典型的不作为的滑头干部，无论谁想干事都会和他合不来。” “那个新来的秦云东呢？” “他刚来就积极执行魏郡的旨意，动员所有纪委力量打击我提拔的干部，几乎成了魏郡的爪牙和鹰犬……” 吴凡尘扭头看他，眼神中充满了不悦。 赵祥国立刻识趣地闭上嘴，不敢再说下去。 “纪委书记接受县委书记的委派办案，何错之有？你这样想很危险，不利于班子团结，而且把秦云东推向你的对立面，愚蠢至极。出了这个门，绝不要再信口开河。” 吴凡尘拿出印章盖到了宣纸上。 “我对秦云东很熟悉，此人胸藏锦绣，只不过潜龙在渊才会低调到让人忽略他。魏郡的道行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秦云东会听命于他吗？” 赵祥国深深点头，同意老师的分析结论。 他以前只是认识秦云东，并没有留下深刻印象，但后来秦云东带队到浠水县办案，这次两人又在酒店畅谈两个小时，他才惊讶地发现秦云东城府很深，真不可小觑。 “回去后，你不要和秦云东发生冲突，也别想着把他拉入你的账下，更应该把他当作平起平坐的诸侯，给他面子就是给你留退路。” “是，我一定听老师的教诲。” 吴凡尘拍了拍赵祥国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我给你交个底，现在纪委的工作越来越受重视，预示着未来他们的地位会进一步提高。在反腐倡廉的大势下，你要谨言慎行，做事不要再无所顾忌，万一触碰了红线，你就很难再翻身了。” 三天后，浠水县纪委会议室。 田寿文代表专案组向秦云东做总结汇报。 秦云东认真看着汇报材料，不时在材料上勾勾点点，却没有插话提问。 田寿文汇报完案件审理情况，开始念总结段落。 “停职接受检查的几个领导，都有疏忽和执行不到位的问题。但主观上都没有玩忽职守，经济方面有情节轻微的违纪行为，但还构不成职务犯罪，也没有重大违纪问题……” “按纪律处分条例，根据他们的情节程度，建议警告、严重警告、处分等不同程度的处罚……” 秦云东放下材料，心中有了一丝不快。 他了解到的情况，这几个人都有重大过失，比如邱局长为了执行赵祥国的命令，置全县的水灾不顾，不客气地说，这是典型的渎职行为。 这样的处理意见不痛不痒，甚至可以说是大放水。 “这是专案组一致的意见吗？” 秦云东表面上显得很平静，询问的语气也很公式化。 “是的，这是专案领导小组讨论后一致的意见，每个人也都在附件签下名字。” “既然是你们一致的建议，那就暂时这么定了，等我向魏书记汇报后，再决定对他们的处理。” 秦云东一直是和田寿文说话，但眼角的余光看到古安江面露得意的神色。 不用猜就知道，这个一致意见肯定是古安江操作出来的。 在座的都是纪委班子成员，又是专案组的领导小组成员，权威性无可置疑。如果只有秦云东一个人反对，那无疑只会孤立自己。 秦云东不露声色地宣布散会。 回到自己办公室，秦云东重重把汇报材料摔在桌上。 古安江越来越狂了，居然敢私下串联对抗他。 如果不能尽快打击他的嚣张气焰，秦云东很有可能被架空。 忽然，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 “云东，来我办公室一趟，我要听听715专案的进展。” 魏郡不急不躁，像是例行公事。 秦云东却心中一沉。 魏郡大概已经知道纪委办公会议上的内容了。 秦云东带着材料走进魏郡办公室，魏郡躺在沙发上，秘书辛胜利正在给他测血压。 “魏书记身体不舒服了？” “哦，云东来了，请坐。我没事，只是遵医嘱，定时要测血压心跳什么的。人上了岁数，机器运转就没有以前顺畅喽。” “多注意还是对的，及早发现及早应对，也是确保健康的基础。” “有些病防不胜防，想要及早发现谈何容易，能阻止病毒蔓延就已经万幸了。” 魏郡又开始一语双关。 秦云东可以确定，魏郡肯定是针对715专案组才说出这样的话。 检查完身体，辛胜利给秦云东沏了一杯茶，收拾好血压计走出办公室。 魏郡坐起身，把卷起的袖子放下。 “云东，咱们就在这里开始谈工作。” 魏郡没有选择坐回办公桌后听汇报，似乎显得不够正式，或许他要的就是非正式状态。 秦云东翻开材料照本宣科读了一遍。 魏郡默默听着，眼睛却一直打量秦云东。 他看出秦云东虽然神色自若，但读材料的语气中，有一丝丝抵触的情绪。 “……以上就是专案组的汇报内容，以及他们做出的建议，还有每个人的签名，请魏书记审阅。” 秦云东把材料递过去。 魏郡接过来却没有看，随便就扔在一边。 “云东，专案组的意见，是否也代表你的意见？” “专案组是纪委的核心骨干组成，他们又是奋战在一线的人，我对他们很信任，对他们的意见表示尊重。” 魏郡微微一笑。 “表示尊重”，说明秦云东并不赞成，却又无力改变的无奈说辞。 第37章 我觉得挺好玩的 “云东，你已经来浠水十多天了，是不是对基层工作有不一样的认识了？” 魏郡没有继续谈案情，像是要和秦云东促膝谈心。 “魏书记说的对，我在这些天很有收获，的确和想象中的基层工作不一样。” “说说看，怎么不一样？” “简单地上说就两个字：复杂。一件看上去很简单的事，走着走着就变了味，各种各样预料不到的情况发生，把简单的事变得越来越复杂，复杂到只能放弃。” 魏郡笑起来。 “听得出来，你是有感而发。这就说明你进步了。” “这……也能叫进步？” “佛家讲悟道有三个阶段。没有修行的时候，看山是山；开始修行的时候，看山不是山；悟道后，看山还是山。你已经进入第二阶段，怎么能说没进步呢？” “魏书记不愧是班长，真会做思想工作。” 秦云东适时地吹捧了一句。 魏郡又是一阵爽朗地笑。 “知道做事复杂是成熟的表现，当然，再复杂的事还是要想办法解决，放弃的想法要不得。在其位要谋其政，可不能泄气躺倒。” “那就请魏书记指点迷津。” 秦云东苦笑着摇头，看他的样子，对现在的局面已经束手无策。 “你知道吗，昨天祥国同志去了中山，见了他的恩师吴市长，所以今天这份材料才能顺利出炉。” 秦云东吃了一惊。 他吃惊不是因为才知道赵祥国和吴凡尘的关系。 在市委大院几年，秦云东对内部各种关系很熟悉。 他知道赵祥国在党校的老师就是吴凡尘，这也是赵祥国在浠水县飞扬跋扈的原因。 让秦云东吃惊的是，魏郡的消息从那里来的，难道他监控了赵祥国？ 这可是犯了大忌，而且也是严重违纪行为。 仿佛看出秦云东的心思，魏郡笑着摆手。 “我可没有盯梢，只不过正好有朋友也住在同一个院子里而已。” 秦云东松了口气，脸上却显示出无奈地神情。 “如果因为赵祥国拿着圣旨回来，我就更没办法了。” “你不要灰心嘛，矛盾无处不在，只要能坚守原则底线，也可以灵活运用手段解决矛盾嘛。” “您的意思是……” “打狗给主人看。谁闹的欢，那就先上清单。你才能扞卫一把手的权威，奴才挨了打，主人拿到了自己得到的东西，不会关心他的死活。其他奴才就不敢再闹，你以后不就顺风顺水了？” “这样合适吗，容我想想。” “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放手去做，我会积极配合你的行动。” 魏郡本意就是要利用715专案，观察每个人的表现，隐藏很深的人一旦冒出来，这就是很大的收获。 他留在纪委的眼线已经报告他，赵祥国从中山回来就约古安江喝酒，古安江第二天又约专案领导小组成员去了皇家魅力酒店。第三天，一份众人签字的汇报材料就递到了秦云东手里。 魏郡虽然无法动赵祥国，但要想对付古安江，还是能轻松搞定。 但他并不想自己出手，而是怂恿秦云东动手，只要让赵祥国和秦云东势同水火，他就可以隐藏在幕后看好戏了。 下午下班，秦云东叫上宋天明去饭店吃饭。 宋天明坐在饭店里还纳闷，秦云东虽然不是个吝啬的人，但绝对是个勤俭的人，每次两人吃饭都是秦云东在家里炒几个菜，根本不会到饭店吃饭。 今天是怎么了？ “东哥，您是不是今天不痛快了？” 宋天明小心翼翼地问着，为秦云东倒酒。 “你怎么知道我不痛快？” “其实，你们刚散会，我就知道开会的内容。当时我就想，东哥您看到专案组的处理意见，肯定会不高兴。他们这是明显故意放水嘛。” “你小子怎么变得这么八卦，以后不要在背后瞎议论。别人如果觉得你不可信任，你就会把自己的路走死。” “我知道您的意思，说是非者必是非人。可……我又没说谁的坏话呀。” “你理解错了，罚酒一杯。我的意思是，你的嘴不严，像是漏斗。” 秦云东笑着捏了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目光有意无意在饭店巡视。 宋天明愣了愣，端起酒杯。 “我认罚，但我可从不对别人议论过单位的事，只是在您面前才会有啥说啥。” “你这个臭小子，我舍不得喝这么好的酒，这是找理由让你多喝点，你咋就不明白呢。” 其实秦云东点的酒也就值二十多块钱，连酒瓶外包装都没有。 秦云东又和他天南地北聊了半个小时，忽然接到手机信息。 他看完信息，随手从抽纸中拿了几张纸巾。 “我要见一个人，你坐在这里继续吃，留意观察周围有没有可疑人物。” 宋天明看秦云东径直走向卫生间，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这次吃饭只是个幌子，为他秘密约见人打掩护。 宋天明不由心生感慨。 这位东哥真是让他猜不透，总是到最后才知道他要干什么。 秦云东在卫生间转了一圈就走出来，洗手时通过镜子看看身后过道没人，他快步走进距离卫生间最近的一个包间。 包间里只有一个人。 叶安妮！ 今天叶安妮穿的是很普通的连衣裙，戴着太阳镜正在喝茶。 “秦书记……” “嘘……还是叫我云东，在这里称呼官称会引起服务员的注意。” 叶安妮笑着点头。 她觉得很有趣，颇有特务接头的刺激感。 “云东，你把我约出来，还叮嘱我的穿着打扮，到底是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秦云东坐在她对面，倒了一杯茶。 “没办法，干我这行的，遭到跟踪很正常，我不能让他们发现我要做什么，只能委屈你了。” “一点儿也不委屈，我还觉得挺好玩的。我相信，你不是为了约我吃饭，肯定是有公事？” “对，我不方便见赵祥国，而且也不能在这里久留，只能麻烦你代为转告他一些话。” 第38章 孔雀开屏自作多情 叶安妮眉头微蹙。 “云东，我是商人，不想牵扯到你们的圈子里。” 她的爷爷曾经告诫过集团公司中高层，世上最高风险职业就是当官。他们今天显赫一时，威风八面，明天就可能成为阶下囚，众叛亲离一无所有。 叶氏集团因此立下规矩，因为业务关系免不了和所在地官员打交道，但要适可而止，不能卷入过深，以免集团公司被拖下水。 秦云东看叶安妮的样子，微微一笑。 “安妮，我没想让你卷入，恰恰相反，我是在阻止你卷入。” “此话怎讲？” “纪委接到举报，上级指示我调查你和叶氏集团在浠水县是否存在利益输送。” 叶安妮听罢不由心头一沉。 她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 当初她刚进叶氏集团，分到中部地区做酒店业拓展，因为年轻没有经验轻信了赵祥国的忽悠，自作主张在浠水县投资了皇家魅力酒店。 运营了一段时间她才知道，浠水县经济不发达，地处偏僻，高档酒店业根本没有生存的环境。 这是叶安妮第一次重大投资决定，如果及时败撤资或许能损失小一些，但投资失败会让她失去信任，意味着她会被排除在家族核心圈。 一时之间，叶安妮进退维谷。 因此，当赵祥国保证会用县财政支撑酒店，虽然盈利不了多少钱，但可以保证至少不亏损。 叶安妮无奈之下只能将错就错，答应留下来。 但她不是不明白，靠县财政维持生存的时间不会持续多久。如果断了输血，皇家魅力酒店立刻就会面临巨大的亏损。 怕什么来什么，这一天不可避免地来了，而且来得太快，让叶安妮措手不及。 “你……你为什么告诉我，你们不是有保密纪律吗？” 叶安妮显得紧张，却又半信半疑。 在她心目中，秦云东是一个极其谨慎的人，不会拿原则做交易。 秦云东向她解释，调查分很多等级，绝密、机密、秘密以及公开等多种形式，这一次采取的就是公开调查，而且还要提前让酒店做好接受调查的准备。 毕竟皇家魅力酒店是外来投资的大型企业，纪委采取了温和克制的姿态，以免波及招商引资政策，影响浠水县的发展。 “浠水县不富裕，财政早就亮起红灯，有些事业编制甚至都发不出工资，你想靠财政支持酒店不现实，而且还会牵扯进你最不想牵扯的事情里，到时候想脱身都难……” “……你现在是在饮鸩止渴，不能帮助酒店度难关，反而会害了你们集团公司。作为朋友，我劝你早些和赵祥国切割，早些断开和县财政不正常的往来，这样才能安全无事。” 秦云东向叶安妮分析她面临的局面，态度极其真诚。 这段时间，他了解过叶安妮和皇家魅力酒店，知道叶安妮只是为了维系酒店才和赵祥国来往，他们彼此之间并没有不正当关系，也不存在结成利益团伙的证据。 只要叶安妮是合法经营，秦云东就算是为了浠水的经济，也不想扩大打击面，吓跑了叶氏集团。 因此，他还是尽力安抚叶安妮紧张的情绪，不让她胡乱猜疑。 叶安妮听出秦云东没有恶意，不由轻声叹息。 “我犯了投资错误只能自己弥补，所以我才常住浠水，想尽办法让酒店起死回生，但浠水县就是这样的环境，我真是无能为力，不靠赵祥国的拨款，我的确撑不住几个月。” “安妮，如果我能让你的酒店走出困境，你该怎么谢我？” 秦云东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你？别开玩笑了，你不是学商业的，也从没有经过商，你要是比我们强，那我们岂不是吃干饭的了？” “你先别不信，反正你现在也没有良策，万一我能让搁浅的酒店杨帆出海呢？” “真要帮我这么大的忙，那我就……还是你说，想让我做什么都行。” 叶安妮本来想说以身相许，但她还是改了口。 秦云东太正直，在他面前还是不要随便乱说话，以免被认为是轻浮。 “那好，咱们一言为定。你可是叶总，应该说话算话？” “当然，我的信誉口碑很好，只要答应过的事都会做到，你就说，打算让我做什么？” “假如我帮你激活了酒店，你就要投资刘楼乡的茶场，帮他们做出优质的绿茶产业。” “刘楼乡？那不是刘前进当乡长的地方吗？” 叶安妮大出意料之外，半天没有转过弯。 “是的，就是刘前进所在的刘楼乡。你怎么了，是不是现在就想反悔了？” “哦，不是，我是孔雀开屏了。你想让我帮他，那我就帮，不会反悔。” 秦云东看看腕表，他呆的时间有些长，现在必须走了。 “我请你转告赵祥国，不要再执迷不悟，现在退掉总统套房，不要再公款吃喝，把经费节省下来用于拆迁户的安置，亡羊补牢还来得及。” 说罢，秦云东侧身拉开房门向外看了看。 包间区的走廊里空无一人。 “你在房间里等十五分钟，我离开饭店会把盯梢人吸引走，到时候你再离开。” 秦云东闪身走出门外，急匆匆走回大堂散座，坐在宋天明对面。 “东哥，我暗中观察过，只发现靠近门口那一桌的人似乎一直在看我们。” “观察的不错，说明你有长进了。” 宋天明脸上露出笑容。 秦云东和他在工作之余几乎是朋友关系，却很少表扬他。 又坐了几分钟，秦云东结账打包剩下饭菜，两人步行往回走。 “我问你一个事，啥叫孔雀开屏？” “什么……哦，这是在网上流传的一句话，孔雀开屏，自作多情。” 秦云东停下脚步，回头看看饭店。 一百米外有个身影立刻转身闪入阴影里。 秦云东工作忙，很少上网冲浪，网络流行语几乎都没听说过。 现在他才知道叶安妮说那句话的意思。 难道叶安妮对自己有意思了？ 秦云东摇摇头。 叶安妮条件太好了，怎么可能会看上他。 不能再想了，想多了，他就成了孔雀开屏。 第39章 行的在走的端 回到家，秦云东把剩菜放进冰箱，家里的座机忽然就响起来。 秦云东看了看来电显示。是姨妈家的座机。 因为秦云东办案得罪了人，身在老家的父母受不了骚扰，搬到外地姨妈家到现在也没有回去住。 “你是不是要和晓楠分手？” “妈，我俩的事，您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还是让我自己处理。” “你刚升副处，又做了纪委书记，可不能学陈世美，这山望着那山高，看不上人家晓楠……” 这肯定是雷晓楠在父母面前胡乱编排他，父母老实巴交一辈子，听说儿子升职负心，心里非常焦虑，这才迫不及待叮嘱儿子。 秦云东哭笑不得。 “您这都是哪跟哪啊。我和雷晓楠没有结婚，甚至没有正式确定恋爱关系，能有陈世美啥事啊。” “我们和雷家都认可你们谈对象，你要是和她不来往，这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让我们可咋见晓楠的父母。别置气了，晓楠姑娘那么漂亮，带到哪里都不寒碜，配得上你……” 秦云东才思过人，却没办法给父母讲清楚。 因为两代人对于恋爱和婚姻的理解完全不同。 父母生活在艰难时代，看重的是现实，生儿育女，孝敬父母，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秦云东更看重的是精神生活，彼此有感觉，心灵能契合。 但说这些根本没用，秦云东只能应付，答应母亲会给雷晓楠打电话。 第二天清晨六点，秦云东照常起来跑步。 不过这一次他改变了跑步的路线，一路跑到老城区，来到住过的小旅社的巷子口。 那位卖小米粥的大妈还在摊位前招揽生意，似乎一切就像是昨天才发生。 “大妈，一碗小米粥，一笼包子。” 秦云东和上次一样，坐在靠近餐车的小桌子前。 “这里有煤火，太热，你可以坐远点……哎？我好像见过你耶。” 大妈把粥碗放下，忽然想起来半个月前就是这个客人来吃过饭。 “大妈的记性真好，您的小米粥是浠水县第一，我虽然搬的远了，还是忍不住回来喝您熬的粥。” “你这个年轻人真会说话，以后啥时候想喝小米粥就过来，我只收你一碗钱，让你喝过瘾。” 秦云东能说会道，捧的大妈乐的合不拢嘴，不由自主就和秦云东亲近。 “那可使不得，您摆摊不容易，小米粥的价格这么低了，喜欢您的粥就应该捧场，怎么还能让您赔钱呢。” “有钱难买我乐意，我就喜欢识货的人多喝我的粥。” “大妈，上次您说北关街拆迁，现在是啥情况了？” “还能怎么样，那些人不讲理，我们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自认倒霉呗。” “话不能这么说，既然您觉得不公，可以去县信访办申诉。” 大妈还没有说话，旁边就有人插话。 “信访有卵用，北关街拆迁就是赵祥国挂帅，难道信访办敢去查他们的上司？浠水老爷们沆瀣一气，老百姓不认也得认。” 秦云东抬头看过去。 又是那个《浠水周报》的编辑万劲松在愤世嫉俗。 万劲松还是胡子拉碴，白色衬衣永远都是皱巴巴，领口还能清晰看到一圈污渍。 秦云东端起小米粥坐到万劲松对面。 “你就是万劲松同志？” “你……你怎么认识我……你是哪位？” 万劲松十分惊讶，上下打量着对面的年轻人。 “我是秦云东。半个月前，我们就在这里说过两句话。” 万劲松虽然只是文艺类的编辑，但也知道县里新来了一个纪委书记就叫秦云东。 他不由紧张地瞥向他的破旧28自行车。 自己刚才口不择言，说出“沆瀣一气”，连同秦云东一起骂了，该不会让秦云东找自己的麻烦。 “怎么了，你怕了？” 秦云东捧着碗喝了一口粥，语气有一丝嘲讽。 他太了解这样的落魄文人，他们私下里怪话很多，其实是发泄没有得到赏识的不满。 所以，他们骨子里还是畏惧权力的，必须激起万劲松的自尊心，才能留住他，不至于会落荒而逃。 果然，万劲松被激怒了，他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笑话，我行的正走的端，从不造谣生事，两袖清风无欲则刚，我有什么害怕的？” “你这样讲就自相矛盾了。你在《浠水周报》是责编，正儿八经的科员待遇，也是你所谓的老爷们的一员。按你的逻辑，你也是沆瀣一气的成员，哪里算行的正走的端？” 好一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万劲松张口结舌，无法自圆其说。 “我……我说的是……当权者，你不能把范围扩大化。” “好，就算你说的是当权者，那因公殉职的纪委张毅书记，算不算是沆瀣一气的成员？” “你怎么……我没有说张书记……张书记只是个案……” “好，我不提张书记，据统计，浠水这些年打击犯罪、抢险救灾、见义勇为、舍己救人的副科级以上干部，牺牲、病故、伤残多达几十人，他们是不是沆瀣一气的成员？” 万劲松被秦云东连续追问的招架不住，只能低下头默不作声。 秦云东喝完粥，站起身。 “劲松同志，你敢于直陈弊病值得鼓励，但我必须批评你，人不能偏激，不能罔顾事实信口开河，制造干群对立，很多可以顺利解决的小问题变得尖锐矛盾，甚至诱发冲突，这难道就是你的行的在走的端？” 万劲松面红耳赤，额头不断渗出汗，顺着脸颊向下流。 秦云东喝完粥，看看万劲松的粥碗。 “喝完它，然后咱们一起走。” 万劲松摇摇头，站起身。 “秦书记，我喝不下去了，你能不能让我先回家带两身换洗的衣服？” 秦云东笑着站起身。 万劲松误会了，还以为秦云东会抓他。 “你想多了，这里不方便说话，我只是想和你边走边聊一会儿。” 万劲松长出一口气，抹了抹脸上的汗，推上自行车跟随秦云东向前走。 第40章 保证完成任务 “秦书记，您批评我的话句句在理，我很受教育，心悦诚服接受，以后一定改正。” “我相信你的正直，只要改正错误，你还是个有责任心有良知的好同志。” 万劲松的眼眶湿润了，心中涌上的暖流让他感觉从未有过的舒服。 他苦闷多年，找不到可以理解他的人，更多的人都嘲笑他，甚至骂他是神经病。 今天秦云东给与了他“正直”和“良知”的评价，这种认同感，真让万劲松恨不得找个地方喝个烂醉。 “老万，我看过《浠水周报》你负责的版面，能体会出你的文字功底扎实。你曾经是首席记者，本来有大好前途，怎么后来却越混越差呢？” “唉，性格即命运。都怪我的脾气不好，不会溜须拍马看领导脸色，逆龙鳞才有这样的下场。” 两年前，县委宣传部要万劲松写一篇浠水酒厂的宣传文章。 万劲松实地采访后就发现酒厂存在重大弄虚作假的问题，他不但没有写，还把搜集来的资料向上级反映。 结果引起赵祥国的震怒，当即就要开除万劲松的公职。 还是编辑部的主编托人找到张毅书记说情，这才只让万劲松得以继续留在编辑部内，但他已经不可能在像以前做记者，只能成为周报边角材料的普通编辑苟延残喘。 秦云东听完他的诉说，微微点点头。 “你搜集的酒厂问题材料呢？” “我给了张毅书记一份，自己留了一份。有一天家里有盗贼闯入，把资料拿走了。我也不知道张毅书记掌握的材料，会是什么结果。” 秦云东停下脚步，长长舒口气，不出所料，线索肯定已经被掐断了。 “劲松同志，如果让你继续秘密调查浠水酒厂，你愿不愿意干，会不会拿到结果？” 万劲松犹豫了。 他现在天天上班，不可能有充足时间搞调查，而且他也只能靠这份工资生活，不能轻易失去生活来源。 秦云东早就替他想好了出路。 “你回去就辞职，我给你安排一个工作掩护你执行任务，并拨经费保障你的生活，虽然不算多，但足可以抵得上你现在的工资。完成任务后，你将正式进入纪委，光明正大地伸张正义。” “感谢秦书记的信任，我保证完成任务。” “你必须绝对保密，不要对任何人谈及你的任务。否则你会陷入危险，而且浠水酒厂隐藏的真相恐怕永远再难见到天日。” 两人分开后，秦云东跑步回家属院。 由于今天他回来的晚，魏郡已经练完太极拳，正听着收音机往回走。 “魏书记早啊。” “云东，我正要给你通个气。今天下午我要开县委领导班子临时会议，决定支边援疆人选的时候，你要率先亮明态度，不要给别人可乘之机。” “我知道该怎么做。” 秦云东回到家里冲了澡，换好衣服坐在床沿，用手机给方书记打电话。 “方伯伯，今天的早餐是不是喝燕麦粥？” “别故弄玄虚，我天天吃什么都是固定的样式，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不会有心情关心我吃什么，是不是有什么让你吃不下去了？” “您还真猜对了。前几天田寿文和古安江等人意见一致呈送了715专案结论报告，您看过了，我想知道，他们提前和您汇报过没有，有没有经过您同意？” “我之前不知道，还是从各地文件汇总里看到的哩。这个结论有什么不妥吗？” “问题很严重，所以我才打扰您吃早餐的好心情，想听听您的看法。” 秦云东原原本本讲了自己暗访中亲身经历的715特大暴雨水灾看到的情况，这和专案领导小组的结论相差巨大，存在纵容包庇的嫌疑。 方书记一直喝粥，静静听完秦云东的陈述。 “你认为田寿文和古安江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结论？” “我分析有几种可能，或者是利益输送，或者是人情世故，或者承受不住压力，或者是想对我示威。” “哪一种最有可能呢？” “兼而有之。” 方书记沉默了一会儿，只是说要先调查一下，并没有立刻给出意见。 秦云东也知道方书记的个性，他不会偏听偏信，肯定会极其慎重地开战内部调查。 “方伯伯，专案组的总结报告引起魏书记的不满，他已经准备有所动作，我向您提出一个建议，希望得到您支持……” 方书记听完没有给与答复，只是说让他想一想，中午会打电话给秦云东。 上午九点，浠水县纪委。 秦云东打电话叫田寿文到办公室来一趟。 很快，田寿文拿着记录本匆匆走进办公室。 “秦书记，有什么事吩咐？” 他心中很忐忑，生怕秦云东会追查专案组总结报告的来龙去脉。 但秦云东没有冷漠或者生气的样子，反而很热情地请他落座。 “我接到一份举报材料，反映刘楼乡书记刘宝禄的重大违纪行为。” “刘宝禄？不可能，他不是一直都干的挺好的吗，而且还是祥国书记树立的典型……” “我知道祥国同志很器重刘宝禄，但既然有群众举报，那我们不能无动于衷，要事事有落实，事事有回应。” “您说得对，这是我们转变工作作风很重要的承诺，我现在就派人去调查一下。” 田寿文合上记录本就要走。 “你等一等。因为刘宝禄是县里面的典型，调查要注意方式方法，派去的人要有经验有方法，不要还没有调查就把关系弄僵。” 田寿文连连点头，心中却惴惴不安。 秦云东明摆着对他有怀疑，这是要越级安排调查人选了。 田寿文暗自叫苦，秦云东如果把他当作带头搞对立的人，那就冤枉死了。 但这些话却不能说出来，把田寿文憋屈得够呛。 “秦书记，您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有相中的人选。要不您就直接点将，我马上派他去。” “田书记不能这么说，你主管着督查室，我怎么能绕过你点将呢。我只是提出建议，具体是谁，你自己斟酌着办。” 第41章 浠水会塌半边天 “好的，那我就派督察一室具体落实。宋天明主任的能力和素质在督察室里拔尖，又有工作热情，他办事，我放心。” 田寿文明显是在讨好秦云东，也显示出他灵敏的判断力。 宋天明是督察一室主任，秦云东带到浠水县的人，让他负责执行，秦云东当然不会反对。 “宋天明恐怕不行，他太年轻了，也不熟悉刘楼乡的情况……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不干涉你的权力，你决定。” 秦云东起身送田寿文。 田寿文有些发蒙，秦云东的话模棱两可，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沿着走廊走到督察一室的办公室门口，田寿文推门向里看。 宋天明正坐在电脑前，对着电脑指指点点。 在他座位后站着三个人，其中也包括他的女儿田巧欣。 “哎哟，谈工作呢？” 田寿文笑着先打招呼。 宋天明回头才发现田寿文，忙站起身迎过去。 “我正教大家用办公软件进行统计分析的操作技巧。田书记有什么指示？” “小宋，这里有一个举报材料交给你们科室处理，这可是秦书记交代的任务，尽快落实。” 田寿文故意强调是秦云东亲自安排，查看宋天明脸色变化。 “秦书记和田书记亲自交办的肯定是大案子啊，我们马上办，而且保证办好。” 宋天明拿过举报信，随便翻看两眼，已经满口答应。 看样子，宋天明已经知道要查刘宝禄了，肯定是秦云东提前打过招呼了。 田寿文心里有了底。 “刘宝禄是咱县的优秀乡干部，你调查的时候要注意方式方法，别让秦书记被动了。” 他笑着拍了拍宋天明的胳膊，善意地提醒了一句转身就走。 田巧欣看父亲离开，立刻凑过去。 “宋主任，啥大案子啊。” “小田，我先考考你，我们接到举报信的工作程序是什么？” “这还不简单，举报信受理，我爸把材料移交到咱们一室，这叫线索处置。接下来就轮到咱们初步核实，如果确有违纪违法事实，就可以进入立案程序。” “如何初步核实？” “电话核实、函件核实、电话约谈，面谈……” “不要着急行动，你要先仔细研究举报材料，分析有关问题线索，是否还存在盲点、疑点和漏点，是否具备审查的条件，做到心中有数再进入核实程序。” “宋主任，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这个初步核实的工作交给我了？” 田巧欣惊喜地看着宋天明，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她今年大学毕业通过公务员考试进入纪委才半个月，没想到就能立刻得到实践机会，当然会开心得要命。 宋天明把举报材料递过去。 “你猜得不错，这事就交给你了。” “保证完成任务。” 另外两个同事惊异地对视一眼。 纪委的一把手和二把手交代的工作，宋天明居然让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去办，是不是太不重视了？ 就在田巧欣认真阅读举报材料的时候，刘宝禄被查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薛右迁。 听完内线通风报信，又看了举报材料，薛右迁倒吸一口凉气。 材料太详实了，如果被查肯定就是重罪。 他立刻打电话给刘宝禄通风报信，但刘宝禄听罢满不在乎。 刘宝禄笑着安慰道：“每年都有人举报，我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放心，只要赵祥国和魏郡在，我就稳如泰山，浠水县谁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薛右迁可没有那么乐观。 秦云东和别人不一样，让他发现真相，刘宝禄一定在劫难逃。 薛右迁接着打电话向鑫九天中山分公司的景斌通报了情况，随后召集鑫九天在浠水县的项目经理们来律师事务所开会。 他没有寒暄，直奔主题。 “刘宝禄被人举报，现在纪委已经进入核实阶段，搞不好就会垮台。” 项目经理们都是一脸震惊的表情。 刘楼乡太关键了，如果刘宝禄被查办，鑫九天的多个项目必然受牵连，随时可能要夭折。 “这个消息可靠吗？” “不会，刘宝禄是赵祥国系的人，同时他又深受魏郡的器重，这样的人也能出问题吗？” “我们的玻璃厂刚平整完土地，刘宝禄要是完蛋，投资岂不是都打了水漂？” “谁特么举报的，要是让我查出来，我必须废了他。” “对对对，还有纪委的，谁敢查这个案子就让他人间蒸发。” …… 会场群情激奋，嗓门越来越大，有人开始撸胳膊挽袖子，面目狰狞杀气腾腾。 薛右迁皱了皱眉，脸色阴沉地敲了敲桌子。 “通通闭嘴！你们现在是大企业的项目经理，穿的是名牌西装，手里拿的是票子，不是光膀子拿刀子，谁想回街面上做地痞，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项目经理们顿时消声，喧闹的会议室鸦雀无声。 薛右迁无奈地摇摇头。 这些项目经理都是他找来的，他只能自作自受，现在是用人之际，他不能真的会赶走他们。 当初他找景斌要发展浠水业务，景斌嫌弃浠水县太穷不想投资，薛右迁再三做工作，景斌看在同学的面子上才勉强答应。 但景斌有个条件：只投钱启动项目，但不派鑫九天的人到浠水，让薛右迁自己组织人马。 薛右迁就从各乡的地痞无赖中挑人，想利用当地人惧怕流氓的心理开展项目，虽然效果不错，但这些人素质不高，也给他找了不少麻烦。 薛右迁点上一支烟尽量快速调整情绪。 “举报材料内容相当真实，肯定是乡政府内部的人捣鬼。虎子，你的项目都在刘楼乡，马上找内线，把那个人找出来。但别闹出人命，让他消失三个月就行。” “阿俊，我给你资料，你给纪委办事的人点颜色，让他查案的时候识趣点儿。” “所有人听我命令，停止所有工程，停止投资和收购的谈判，所有人撤离浠水去中山。” “我要让赵祥国和魏郡不能再做缩头乌龟，把他们变成热锅上的蚂蚁，他们才会明白，没有鑫九天，浠水县就会塌了半边天。” 第42章 会议室里睡觉的男人 下午两点五十分，浠水县委会议室。 秦云东习惯于开会早到十分钟，当他走进房间，发现有人比他来的还早。 正趴在会议桌上鼾声如雷的男人头发稀疏，身体消瘦，身穿迷彩汗衫，散发出汗酸味。 秦云东虽然看不到他的长相，但还是根据他坐的位置，很容易猜到他是谁。 在行政单位开会，座次非常敏感，绝没有人会胡乱坐。 会议桌居中而坐的是县委书记，左侧第一的位置是副书记兼县长，右侧第一的位置上副书记，左侧第二的位置就是常务副县长的位置。 所以这个男人肯定是陆长风。 “陆常务辛苦了。” 秦云东在右侧第二的位置坐下，大声打招呼。 陆长风的鼾声停下，他抬起头揉揉眼，还是一脸倦容。 “你是……秦云东……秦书记？” “不好意思啊秦书记，我一直忙着帮灾民们重新建房子，刚赶回来开会，本来想坐下来休息一下，没想到竟然睡着了。” 很显然，陆长风也是通过座次认出秦云东。 “我来了半个月，咱俩还是第一次见面。陆常务一直坚守在灾区前线，一定要注意身体啊。” 秦云东起身拿了会议室的茶杯，为他沏了一杯茶，递给陆长风。 “谢谢你的关心，好在灾后重建的工作已经进入正轨，我终于可以回家睡个踏实觉了。” 陆长风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他已经半个月没有回家了，不是忙着在灾区指挥重建，就是在全县奔波视察工作解决问题。 秦云东对陆长风早有耳闻。 陆长风在赤湖乡做书记八年，将全县最穷的乡带到了全县排名第一，做副县长同样成绩突出，今年才一跃成为常务副县长。 这是一个真抓实干的干部，有魄力有能力人品端正，在浠水县颇有威望。 “老陆，白川那边情况怎么样？” “总体稳定，灾民重建家园的积极性很高，只是重建资金太少，想要完全恢复生活生产还需要一段时间。” “省市财政补助都已到位，救援一个乡应该绰绰有余才对，怎么会少呢？” “县里财政窟窿大，挪用了一部分拨款，凑合着把拖欠乡镇机关、教师的工资发了一部分，还要用于正在建设的酒文化广场工程，所以……” 陆长风说到此，无奈地摇摇头。 赵祥国独揽大权，在浠水说一不二，陆长风就算有不同意见也无能为力。 另外，陆长风是受赵祥国赏识并一路提拔起来的，他多多少少顾及情分，抹不开面子公开反对赵祥国。 两人正聊着，其他常委陆续走进会议室，看到陆长风都走过来热情握手。 陆长风不太会应酬，别人问他就回答，但他自己不会找话题。 秦云东主动帮陆长风活跃气氛，很自然地插入轻松话题，让场面变得轻松愉快。 三点整，赵祥国昂首挺胸走进会议室。 “长风，你总算回来了，瞧把你累的都脱相了，今晚我安排，好好给兄弟补一补。” 赵祥国握住陆长风的手用力晃了晃。 他这是向其他人，尤其是向秦云东宣示，陆长风是他的人。 陆长风尽量微笑面对赵祥国，但笑容里透着阴郁。 “我累点儿倒是没关系，但灾区的重建不能耽搁，白川乡在山区，夏天过去，气温很快就会降到十度以下……” “咱县的情况，你是知道的，缺口太大，只能拆东墙补西墙。今天我已经停掉了皇家魅力酒店的补助，省下来的钱全部都用在灾区重建上！” 赵祥国拍拍他的手，眼光却看向周围的人，似乎是确认他们都已经听见。 “好在酒店的叶总很体谅我，不但没有计较，而且还捐了十万元用于灾区重建。” 陆长风的脸色好多了，连连说好。 “大家聊的挺热闹嘛。” 魏郡进门先说了一句，吸引众人的目光，然后才走过去和陆长风握手。 “长风辛苦了，工作卓有成效，我代表浠水县人民感谢你的付出。” “魏书记言重了，我只是尽本分，做了一个县长应该做的事，担不起人民的赞誉。” “你担得起，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认为你是有贡献的人，我们会向上级请示给你嘉奖。” 周围的人一起鼓掌。 陆长风向众人微微点头致意，看得出他有些激动。 魏郡招呼大家坐下，准备正式召开临时常委会。 “大班长，常委会总算开了。” 赵祥国刚坐下就乐呵呵地对魏郡说，语气多少夹带着不满。 建设酒文化广场工程虽然通过建设方案，并且已经开始动工，但魏郡一直不签字，财政上就无法给赵祥国拨款。 每次赵祥国催魏郡，魏郡总是说工程投资巨大，需要经过常委会全体讨论才能决定，而陆长风一直在灾区，所以魏郡就是用这样的借口推三阻四。 现在陆长风终于回来，赵祥国很自信能得到其他常委的支持，魏郡再也没有理由阻挡。 “呵呵，祥国同志坐不住了。” “你早点定盘子，我可以早点干活嘛。” “我正想请大家讨论酒文化广场工程，这么大规模的工程在我县历史上绝无仅有，但我们县的财政困顿，所以我请大家一起议一议，酒文化广场的预算能不能再压一压？” 魏郡不急不躁地抛出会议的第一个主题。 赵祥国顿时就不高兴了。 “大班长，再压那还有啥干头。今年我县的gdp能否再上一个台阶，就要看酒文化广场工程了。为了打好翻身仗，我们必须团结一心共度时艰。只要闯过黎明前的黑暗，曙光就在前头……” 他目光扫向其他人，铿锵有力地发表演讲，试图让班子成员都能站在他这一边。 但是常委们都脸色凝重，没有一个人附和。 因为他们心里都有数，酒文化广场投资巨大，浠水县的财政不可能撑得住，谁愿意为此承担责任。 魏郡也在看班子成员，神态更像是威严的仲裁者。 “既然大家没有考虑好，那就暂时放一放。我们接下来重点讨论中山市委制定的《中山十年规划方案草案》。” 赵祥国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第43章 这是最大的宽容 一直坐在后排旁听席的祁主任站起来，拿着一摞文件依次放在每位常委桌前。 “《草案》已经发给诸位了，这是新一届市委领导班子作出的重大举措，咱们要积极理解、吃透精神，统一思想，配合市委大战略制定我县的战略。” “因为市委要得急，咱们今天一定要讨论出结果，明天祁主任整理好就要呈送市委，所以大家辛苦一点儿。” 魏郡戴上花镜，不慌不忙地从头阅读。 赵祥国暗自叫苦。 《草案》足有十六个章节，要是慢吞吞读一章讨论一小时，恐怕就要持续到半夜了。 但他又无法阻止。 毕竟是市委的重要文件，他怎么敢跳出来捣乱。 秦云东不得不佩服魏郡老谋深算。 他利用自己的权力决定议程安排，把酒文化广场的预算审议放在第一位。 不管班子成员怎么表达意见，他都可以找借口封杀酒文化广场的预算审查，紧跟不给其他人反应时间，立刻讨论市委文件。 只要他使用熬鹰战术，就能让其他人精疲力尽，无力再讨论酒文化广场。 就算赵祥国还想讨论，魏郡还隐藏着最后一招，一定会让赵祥国顾此失彼。 会议果然持续到了深夜，包括吃晚饭都是坐在会议室里吃盒饭解决。 如果不是这批人习惯了马拉松会议，一般人还真熬不住。 到了半夜，草案讨论终于结束。 常委们都已哈欠连天，几乎坐不住。 魏郡摘下花镜，用手揉着太阳穴，他也有点儿撑不住了。 “今天的会议气氛很好，大家各抒己见，讨论的内容质量很高，我非常满意……” “……哦，对了，还有一个议题，差点忘了……” 他本来要准备宣布散会，但眼角余光看到赵祥国似乎又要准备发言，他立刻抛出准备好的杀手锏。 “我们现在要议一议支边援疆的干部人选。组织部选定的干部中，有一位同志得了重病无法成行。现在只能请你们再推荐一位德才兼备的同志补充上去。” 赵祥国本来想强行让大家再议酒文化广场工程的预算，但听魏郡又提了一个议题，气得他想拿烟，却发现烟盒里已经空空如也。 这个老狐狸今天算是和他拼了。 这么小的事还要在常委会讨论，摆明了是要拖延不让他再有机会说酒文化广场的事。 赵祥国捏瘪了烟盒，随手扔在桌子上，以此发泄心中的不满。 他的举动都被魏郡看看，但魏郡佯装不知，嘴角却微微上扬。 赵祥国是个急性子，怎么可能和他比耐心。 秦云东轻咳一声，按魏郡的要求开始发言。 “魏书记，我推荐我们纪委的古安江同志去支边，他是老同志了，作风硬朗，善打硬仗，高风亮节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其他常委都吃惊地看着秦云东。 谁都知道支边是苦差事，愿意去的人都是年轻干部，为的是熬资历另辟蹊径升职。 古安江年纪大了，肯定不愿意去，秦云东偏偏推荐他，其中的原因就不言自明了。 魏郡仰起头像是再权衡。 “云东推荐的安江同志的确是合适人选，我相信他也会很高兴能担负起重任，为边疆建设做出新的贡献。” 他一句话就算是拍板了。 赵祥国一反常态，也没有提意见，默默接受了这个决定。 其他人当然更没有意见，反正也不是自己的事，谁还操心秦云东怎么收拾古安江。 第二天，刚上班，古安江就怒气冲冲闯进秦云东的办公室。 “老古，你出什么事了吗？” 秦云东平静地抬起头，不怒自威地盯着他。 “为什么不和我打招呼，没有经过我同意，你就把我发配到天涯海角？秦云东，你够狠啊，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居然如此阴险对付我！” 古安江因为激动，嗓门大得出奇，几乎半个楼层都能听到他在咆哮。 “古安江，注意你的言辞，支边援疆是何等神圣的使命，你怎么会说是发配？作为领导干部，你的觉悟就这么低吗！” 秦云东显得很平静，说话的音调和往常一样，只是目光变得更加严厉。 古安江被呛住了，但在冲动之下，他已经不管不顾了。 “少拿大帽子压我，你擅自决定，违背我的意愿，我不同意。我想问问你，凭什么你能这么做，是谁给你这个权力！” “老古，想找我谈谈就要先学会体面，我不喜欢你泼妇骂街的德行。想谈就拿出一个当书记应该有的样子，关门坐下！” 古安江气哼哼瞪着秦云东几分钟，还是重重关上房门，坐在秦云东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秦云东看他已经恢复了一部分理智，长出一口气。 “你现在老实讲，那一篇715专案总结报告，是不是你带头搞串联的成果？” “你有没有听从赵祥国的安排，并做了严重违纪的事？” “你有没有造谣方书记说要马上调走我？” “你干没干过拉山头、搞对立，破坏班子的团结事？” 秦云东一连串地问话，就像一连串的组合拳，打得古安江晕头转向，汗如雨下。 古安江已经没有了刚才嚣张气焰，反而变得惊慌失措。 “我……我拒绝回答，你对我有偏见，早想打击报复我……” “呵呵，我以前不认识你，工作没多少天，为什么会对你有偏见？” “我职务比你高，背景比你深，打击报复你？你配吗？” 秦云东一脸不屑。 古安江脸红脖子粗，却又无言以对。 “我没有对你处分，而是让你支边援疆，是对你最大的宽容了。我也是顾及方书记的脸面，不想让他亲手提拔的人在他脸上抹黑。你居然还有勇气跑来闹，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秦云东端起茶杯，冷笑一声。 古安江如梦初醒。 秦云东如果把他这些事向上举报，最轻的处罚也是双开，更严重一些，他就可能以渎职罪锒铛入狱。 “是我糊涂，鬼迷心窍了，对不起你，更对不起方书记的栽培，对不起。” 古安江站起身，嘴唇颤抖地道歉，并向秦云东深深鞠躬。 第44章 山不来，向山去 古安江打开门向外走，看到宋天明双手揣兜站在门旁，眼神里充满了敌意。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古书记嗓门大，影响同志们工作，以后请注意，不要做出和自己身份不相符的事。” 宋天明非常不客气，语气中也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古安江长叹一声，拍拍他的胳膊。 “没有以后了，我支边回来，秦云东肯定已经离开浠水县，甚至会离开中山，你好好跟着他，以后肯定前途无量。” 看古安江落寞离去，宋天明有些纳闷。 刚才还气急败坏咆哮的古安江，怎么现在垂头丧气如丧考妣。 宋天明忽然瞥见，每个办公室的房门都悄悄打开一条缝，有人偷偷向他看。 他想起秦云东的告诫，不要让人产生拉帮结派的印象，没有公事不要随意进出他的办公室。 宋天明原本不放心想进屋看看，但现在他只是稍稍停顿，直接走回督察一室。 “宋主任，我已经看完材料，认为刘宝禄存在重大违纪事实，向你申请约见刘宝禄面谈，肯定能把他问得哑口无言当场拿下。” 田巧欣把卷宗打开，放在宋天明的办公桌上。 卷宗里除了举报材料之外，还有田巧欣做的大量笔记，以及刘楼乡近两年的收支决算，以及鑫九天这两年在刘楼乡的投资项目。 “小田，不错嘛，做的数据很扎实，说明你很用心。” 宋天明翻看着材料，满意地表扬她。 “你同意了？那我现在就给刘宝禄打电话……” “你等一等，刘宝禄如果找各种理由拒不配合呢？” “那还不简单，我们可以申请强制问话。” “刘宝禄是浠水捧起来的明星乡长，不能随便用强，你忘了田书记的叮嘱了？” “那就转到检察院，走法律程序。” “你有什么证据？只靠一封检举信，又没有核查真实性，检察院不会受理。” 田巧欣回答不出来，不由噘起嘴。 “难道我们真的没办法对付刘宝禄了？” “不能这么讲，我们必须落实检举材料是真实的，只要符合证据要件，刘宝禄就是瓮中之鳖，无论采用哪种手段，他都只能乖乖就范。想要保护他的人也就只能退避三舍。” 宋天明拉开抽屉，拿出用车申请单开始填写。 “主任，你要去刘楼乡吗？” “对呀，山不过来，那就向山去。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我去实地调查。” “我也去。” “你还是留在家里，外勤不适合女孩子。” “主任，你说把这个案子交给我负责的，怎么能说话不算话。而且你性别歧视，是非常严重的错误。” 田巧欣急了，说话开始变得很冲。 宋天明抬起头，上下打量田巧欣，摇摇头。 “我不是歧视女性，而是客观事实。刘楼乡是半山半平原地区，要调查就要爬山涉水，如果遇到危险，还要有能力自卫。女孩子无论从体力还是力量都不如男的……” 呼！ 一阵风扑面而来。 田巧欣的拳头停在宋天明鼻尖前一厘米。 从她出拳到停下，宋天明都毫无反应。 这要是挨上一拳，他挺直的鼻梁肯定彻底塌架。 “宋主任，我从小就练跆拳道，在全省大学生运动会拿过散打冠军，你还以为我体力和力量不行，现在就可以比画一下。” 田巧欣放下拳头，高傲地扬起下巴，对宋天明提出挑战。 宋天明直到此时才惊出一身冷汗。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虎呢，在办公室还要威胁领导吗？” “我不管，谁叫你看不起人呢。答应带我去，你就是宋主任，不答应，你就是宋天明。” 宋天明哭笑不得，田巧欣这么刁蛮，却是为了工作，他还真拿田巧欣没辙。 “小田，刘宝禄此案很复杂，还有可能涉黑，去刘楼乡的确很危险，我是从安全角度考虑，你还是不要去了。” “我既然接了这个案子，那就一定要办出结果，言必行，行必果。谁也别想阻挡。” “小田，你冷静一下，你爸只有你一个女儿，万一你有事，我无法交代。” “现在都是独生子女，是不是别人家的孩子出事，你就能向他们的父母交代？在工作上，我和我爸没有任何关系。我是靠自己的本事考进纪委，我办案也用不着考虑他。” 宋天明能说会道，现在却说不过田巧欣。 没办法，人家说得句句占理，自然理直气壮。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但你还是不能去。” “为啥？” “出外勤，不能穿裙子和高跟鞋。” 田巧欣扑哧一声笑了，说了一句“我马上换”，她飞快回自己的办公桌，从柜子里拿出牛仔裤和运动鞋。 “我早就有准备，怎么样，你没话说了？我这就去卫生间换衣服，你别想偷偷溜走，不然休怪我以后看不起你。” 宋天明傻了眼。 他彻底没有理由了。 趁着田巧欣出门，宋天明给田寿文拨打电话。 现在只能让她的老爸出面了。 田寿文听罢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她是你的兵，我管不着”，随即就挂了电话。 他虽然回答得很平静，心里却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田寿文知道刘宝禄不是善男信女，犯浑的时候简直不可理喻，什么事都敢干。 如果刘宝禄知道纪委派人去查他，万一他安排人捣鬼，那女儿就危险了。 张毅书记都能出车祸，更何况是他的女儿。 他心神不宁地走到窗前向下看。 看到纪委的吉普车已经停在楼下，司机小刘叼着烟正在擦车。 不一会儿，田巧欣蹦蹦跳跳跟着宋天明走出楼。 田寿文打开窗户，想要叫女儿，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下去。 他是纪委二把手，如果刻意照顾女儿，以后还怎么服众，而且他又该怎么向秦云东解释。 随着吉普车驶离县委大院，田寿文疾步走向办公桌拿起座机听筒。 犹豫片刻，他又放下电话。 不能给刘宝禄打招呼，虽然他只是为了女儿，但客观上无疑是通风报信。 他不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第45章 烂房子的裱糊匠 上午十一点半，秦云东正在电脑前处理电子邮件，手机忽然响起来。 “云东，中午别安排了，到我家一起吃饭，我亲自下厨炒两个菜。” 电话在挂掉之前，秦云东听到了菜入锅的嘶啦声。 看来魏郡上午没上班。 不过也可以理解，昨天开会持续了将近十个小时，绝对是对精力和体力极大考验，魏郡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需要好好调整才能恢复。 魏郡有心思炒菜，大概他的心情还不错。 但是魏郡很少会让同事到家里，这一次不但让秦云东来，而且还亲自炒菜，那就不是单纯吃饭那么简单了。 等秦云东到了魏郡的家，餐桌上已经摆了两个凉菜、四个菜一个汤。 魏郡还把舍不得喝的五粮液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吃得挺丰盛啊，家里人呢？” “我闺女半年前生了个娃，她妈就住她家带外孙子，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难得清净了。” 魏郡拿起酒瓶就要给秦云东倒酒。 秦云东连忙抢过来，先给魏郡倒满一杯。 “我下午还要上班，喝酒影响不好……” “不碍事。只要喝酒是为了工作，那就没什么问题。” 魏郡指了指秦云东的小酒盅。 秦云东猜对了，魏郡果然有事，估计事情还不会小。 他只好为自己也倒了酒。 “您有什么指示先说，我喝多了说过什么话都不算数。” “呵呵，云东，别那么紧绷着，我们只是私下里聊天交流工作，谈不上指示。来，先走一个。” 两人碰了酒盅，都一饮而尽。 “好酒啊，还是藏酒好喝。老魏，这酒你藏了多久？” “这还是我做城关乡的乡长，第一次荣获全省先进工作者时候的酒，算下来已经快二十年了。” “那可太珍贵了，你怎么舍得拿出来？” “因为我看好你，无论学历、理论、履历、能力、手腕，都相当突出，遍及整个中山市也找不出第二个。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时候，你早就忘了老魏是谁，所以要让你加深印象。” “哈哈，老魏，你可真会哄人开心，我从来没想过那么遥远的事，能把眼前的工作做好就不容易了。” “有这样的心态就很好，不好高骛远，扎扎实实做事，行稳致远，则无咎。” “今儿您是怎么了，不但让我喝好酒，还一直给我灌迷魂酒，我已经上头了。” 魏郡不是一个喜欢夸人的领导，他的溢美之词，让秦云东更加警惕，真不知道魏郡要说的事到底有多大。 “我已经听说古安江到你办公室闹，被你三言两句制住，乖乖地填表同意去支边。我很奇怪，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那个刺头服服帖帖的？” “其实古安江同志本质是好的，只不过心胸窄了点儿，只要给他讲清楚道理，他是能够理解接受的。” 魏郡察觉秦云东一定是隐藏了真实原因，但他也没有再问下去。 只要和他关心的主线无关的事，他也不想浪费精力探查究竟。 两人东拉西扯又说了十多分钟，喝了三次酒。 “听说你接到了关于刘宝禄的举报？” 魏郡似乎很随意地问了一句。 但秦云东马上就懂了。 这才是魏郡这次请客吃饭的真实原因。 “是有这么回事，我已经交给老田处理了。” 秦云东津津有味啃着酱骨头，也似乎是很随意地说。 “是匿名举报，还是实名举报？” “是匿名举报。” “云东，这个时候我们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刘宝禄是全县乡干部的典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匿名举报总是少不了的。”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从内容分析，不像是空穴来风。督察一室正在初步核实。” “咱应该辩证地看待举报的问题，可不能让干活的同志中箭落马，对于我们树立的典型，该批评要批评，但是要多一些帮助，尤其是对待像刘宝禄这样的同志。” 魏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发现茶味已淡，他拿着自己和秦云东的茶杯去换茶叶。 秦云东震惊了。 魏郡有个绰号叫不粘锅，所有可能违纪的事，他都躲得远远的，这种公然违反原则替人说情的事，他肯定是碰都不碰。 今天他是怎么了，这么明确要保刘宝禄？ 魏郡端着茶杯回来，递给秦云东。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向来不干涉纪委的工作，今天为什么要替刘宝禄说话。” 秦云东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头。 “刘宝禄被举报的事已经传播开，鑫九天公司正在大规模撤离，原来说好的投资也停止拨付，县里原本指望的资金断了，眼看这个月就揭不开锅了。” 魏郡说着深深叹口气。 秦云东很诧异，他知道浠水县经济不好，但没想到会如此糟糕？ “不当家不知道当家的难。我的前任搞了一次省农村运动会，大搞基础建设，借债借到连利息都付不起。他留下烂摊子升迁走了，但五年过去，到现在也缓不过这口气。” 魏郡喝了一口酒，苦笑着摇摇头。 浠水县每年财政有一半都要用于支付贷款利息，导致民生支出的窟窿很大，医疗、教育、交通、文化、水电气等等都是寅吃卯粮，每月拆东墙补西墙凑合着过日子。 “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硬顶赵祥国的酒文化的项目，如果任由他再胡搞一气，浠水就彻底没指望了。” “我明白魏书记的难处了。虽然浠水县很困难，但外部环境非常好。国家蒸蒸日上，今年肯定能进wto，浠水县可以借助千载难逢的大势摆脱困局，未来还是大有可为的。” “富不过三代，穷不过三代，我相信浠水以后有翻身的一天。但一代人说一代人的事，我就是个烂房子的裱糊匠。现在只能努力维持，不让房倒屋塌。” 魏郡不像秦云东那么乐观。 他距离退休年龄没几年了，以后浠水成什么样子，不是他关心的事。 魏郡只希望能维持住目前的局面，不要让浠水财政彻底崩盘，他就算心满意足了。 第46章 又是一次车祸 “鑫九天公司来浠水投资，大大缓解了浠水的财政压力，我总算可以睡几个安稳觉。但你查刘宝禄，他们就撤离，对浠水县虽然说不上灭顶之灾，但肯定会造成社会动荡啊。” 魏郡又把话题引回正轨，再次暗示秦云东不要再查刘宝禄。 秦云东表示不理解。 “纪委查刘宝禄，又不是查鑫九天，他们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鑫九天的项目大多数都是以矿业为主，刘楼乡的岳山和上有十几种建筑材料所需的优质矿产。谁都知道，商人如果想顺利做生意，必然会和当地干部建立不一般的关系。” “所以，我查刘宝禄，他们害怕牵连到他们身上？” “目前只有这一种可能，所以他们才会放下所有项目落荒而逃，这件事已经延烧到鑫九天在市里的大型项目。吴市长很重视，已经打电话督促我挂帅查办，三天之内必须要给出结论。” 秦云东真是大感意外，查办一个小小的乡干部，居然惊动市长亲自过问。 魏郡拿起酒瓶为他倒酒，还在不停解释。 “云东，你是了解我的，像这种事我从来都不愿意碰，但吴市长亲自点将，我想躲也躲不了。” “思来想去，为了浠水能渡过难关，为了给市里一个交代，查办刘宝禄的事还是从长计议。” 秦云东转动着酒杯，沉思半晌，忽然轻轻摇摇头。 “老魏，你给我交个底。这件事对你有什么影响？” 魏郡很吃惊。 秦云东面对重重压力，他居然思维还是这么敏锐。 魏郡考虑片刻，秦云东实在精明，想要在他面前耍心眼很难过关，最终决定实话实说。 “我的确也有点私心。” 原来，三个月前，中山评选优秀基层干部，要求各县也提供候选人。 赵祥国把三个候选人交给了魏郡审批，其中就包括刘宝禄。 魏郡知道刘宝禄的材料夸大其词，但他还是批准报给了中山宣传部。 说起原因，一方面，他不想处处和赵祥国作对，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另一方面，宣传部只要稍稍调查就知道，刘宝禄名不副实，肯定很快就被刷下来。 但是他没有想到，刘宝禄却被宣传部包装成扎根贫困地区，艰苦奋斗，一心为公带领全乡人民奔小康的干部典型。 据说，吴市长看完刘宝禄的材料很受感动，亲自批示让刘宝禄代表市里参加省级先进基层干部评选。 “云东，如果刘宝禄被查出有问题，我跑不了责任，宣传部长和吴市长都会受牵连，甚至整个中山市都会成为笑话，事情就大到无法收场。” 魏郡此时不再是那个老神在在的书记，更像是个忧心忡忡的老汉。 “老魏，我已经知道其中的利害，你容我想一想，明天再给你答复。” 秦云东从魏郡的家出来，一直走进办公室，他的心里仍然沉甸甸的。 魏郡终于对他说了很多内情，让他对浠水县有了更深的了解。 哪怕再多困难，难道必须用原则做交易，才能挽救浠水县，解决一系列头疼的问题吗？ 秦云东在电脑前查资料，却始终静不下心。 忽然一阵清凉的风吹进房间，将桌子上放着的文件吹落一地。 秦云东把文件捡起来，放进文件筐，他走到窗前才看到，不知是什么时候已经变天，乌云翻滚而来。 忽然，房门敲响，田寿文神情不自然地走进来。 “秦书记，宋天明和田巧欣去刘楼见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现在快下雨了，路上不太好走……” “胡闹，谁让他们去了？” 秦云东脸色比窗外的乌云还要阴沉。 “我把举报刘宝禄的信交给督察一室，宋天明是主任，他决定要去实地勘察……” “不要说了，你马上去组织人沿着公路去找。” 秦云东两步走到桌前，拿起座机给宋天明打电话。 田寿文转身就走，暗自松口气。 他从女儿出门就忐忑不安，一直到下午四点还不见女儿回来，田寿文实在坐不住，但他又担心别人说闲话，不方便下令找人，这才跑来找秦云东。 秦云东下令找人，这才让他终于解脱，于是以最快速度把手下人召集起来，并打电话找祁主任调用其他部门的多辆汽车，准备沿着前往刘楼乡三条公路寻找。 田寿文坐进第一辆车时，大雨就已经开始下起来。 他望着车窗玻璃上逐渐增多的雨滴，心中不停祷告，女儿千万别出事。 他的祷告显然没有起作用。 汽车行驶到刘楼乡界碑前就看到宋天明和女儿乘坐的吉普车翻倒在路基旁的水田里，周围还有不少围观的村民。 “停车！” 田寿文大吼一声，不等汽车停稳，他就推开车门跳下车。 向前踉跄几步险些跌倒，田寿文一路冲下路基跑进稻田。 他的心脏狂跳不已，既想看到女儿，又害怕看到女儿倒在血泊里。 走到车旁，田寿文立刻蹲下身迅速车厢内的情况。 “不用看了，人已经被救护车拉走了。” 周围的村民有人高声叫了一句。 确实如此，如果车里有人，村民也不会只是围观而见死不救。 田寿文只觉眼前发黑险些栽倒，他忙用手扶住汽车，眼睛看向刚才村民说话的方向。 “各位老乡，哪位看到汽车翻车的过程，是谁见义勇为救人？” “俺！” 一个三十多岁，身体结实的村民举起手。 田寿文立刻走过去，抓住他的胳膊。 “车里的女孩……还活着吗？” “女孩？我没有看到有女孩啊。” “半个小时之前，这辆汽车翻着筋头掉进俺家的田里，我立刻跑过去，当时只看到一个司机，满头是血已经昏迷。我就把他拽出来，替他包扎伤口，然后叫人打电话找来了救护车……” 田寿文身子晃了晃。 司机肯定是小刘，宋天明和田巧欣怎么会不在车上？ “老乡，我是出车祸一个单位的，上午有三个人坐这辆车到刘楼乡出差，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司机在车里？” 第47章 人无头不走 田寿文尽量克制感情，但还是充满焦躁，说话不由自主带着审问的语气。 村民被吓住，不由向后退。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冤枉啊。我确实只看到一个司机，并没有看到其他人。” “你撒谎！你把我女儿藏在哪里了！” 田寿文怒不可遏，就要冲上去抓村民。 正询问其他目击者的魏新民见状立刻从背后抱住他。 “老田，冷静一下，千万别动手。” 魏新民生怕田寿文会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控制住田寿文的同时，命令其他人拍照、询问目击者情况做笔录。 田寿文虽然又叫又骂想要挣脱，但魏新民是军人出身，虽然年纪大了，但对付田寿文还不在话下。 魏新民连拖带拽把田寿文推到汽车后座。 “老田，请你相信纪委的同志，我们一定会找回田巧欣和宋天明同志，” “我……我……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田寿文双手捂着脸突然哭起来。 魏新民站在车外，有些手足无措。 田寿文向来人缘好，从来不得罪人，在单位见谁都很客气，说话都会笑眯眯的，像是一尊弥勒佛。 现在突然看到弥勒佛嚎啕大哭，魏新民不会劝人，一时不知道怎么劝好。 他把一瓶水塞进田寿文的手中，又嘱咐司机守住田寿文，别让他出事。 魏新民关上车门，拿起手机拨打电话给县公安代理局长黄浩。 “老魏，恭喜你呀，古安江走了，你现在荣升书记，啥时候请客啊？” 接通电话，黄浩乐呵呵地打招呼。 “你们是怎么搞的，纪委的车出事，一名同志重伤，两名同志失踪，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到现在也没有来一个人……” 其实，黄浩既然已经是代理局长，那就同样是县委常委，级别要比魏新民高。 魏新民这样大声训斥，显然是以下犯上。 但魏新民心急如焚，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 “什么！居然出了这么大事，我不知道啊。” 黄浩说话的声音显示震惊，其实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正悠闲地抽烟。 “少来这一套，案发附近村民在十五分钟之前就已经报警，你们就是乌龟爬，现在也应该到了。” “老魏，你别着急，我马上核实后会亲自到现场。” 黄浩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茶几上，歪身躺下后得意地哼唱起来。 纪委敢查他的小舅子，出事就是活该，他还要继续再拖时间，让纪委接着着急去。 就在此时，他的手机忽然响起彩铃声。 在刘楼乡车祸现场，魏新民回到稻田指挥取证，忽然听到有人叫他。 他转头看去，看到身穿雨衣的秦云东正站在两辆警车前向他招手。 魏新民立刻跑过去。 “黄浩那个家伙接了我的电话，半小时还没见人，还是秦书记亲自出面好使……” “老魏，我给你介绍一下，市局委托临县交警支队的娄副支队长和刑侦支队的袁队带人前来支援。” 魏新民下意识马上和他们握手，却又疑惑地看向秦云东。 秦向东没有看他，目光从稻田里倾覆的吉普车，看向田埂四周乱哄哄的笔录场面。 “宋天明、田巧欣和小刘现在是什么情况？” “综合目击者的证言，车祸发生时，宋天明和田巧欣不在车上，司机小刘重伤，已经送医院，” “有没有了解清楚车祸的情况？” “现在我们的人正在做笔录，等到汇总分析后才有可能还原……” 秦向东摆摆手，打断他的话。 “今天雨大，天黑得早，必须抓紧时间。你把到现场的主要干部叫过来，我来布置任务。” 秦云东没有给魏新民解释，挥挥手让他先抓紧时间办正事。 魏新民转头就去执行命令。 他一直六神无主，现在有秦云东在，他心里像是有了主心骨，顿时踏实很多。 很快，田寿文、魏新民和五个督查室主任都聚集在秦向东身旁。 “督察二室主任带人协助娄队长开展车祸现场的勘察工作，” “老魏和督察三室主任带人去医院看护小刘，单独给他安排病房，轮班看守，没有我同意，谁也不许接近小刘。” “老田，你带督察四室和五室的人去刘楼乡把书记刘宝禄、乡长刘前进、办公室主任、财务人员都带回纪委教育基地突击询问举报信的问题。” “督察六室主任马上回去，将鑫九天在浠水的所有银行账户，以及主要负责人的账户，包括薛右迁的个人和他的律师事务所账户全部冻结。” “麻烦袁队跟我和督察一室和六室的人去找宋天明和田巧欣。大家是否都明白自己的任务了？” “明白！” 所有人齐声回答。 “谁敢懈怠延误，我会使用纪律条例顶格处分，现在立刻行动！” 秦云东一声令下，所有人立刻散开分头行动。 袁队点上烟，对秦云东竖起大拇指。 “还是秦书记的水平高啊，刚才还乱糟糟的场面，现在变得井然有序，真应了那句话：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 秦云东刚要说话，田寿文又跑回来。 “秦书记，刘楼乡到县城有好几条公路，你一个人找不过来，让我也跟着去。” “你怎么知道宋天明会走公路？” “我……” 田寿文答不上来了。 他想想也对，宋天明和田巧欣没有汽车，走公路的目标太大了。 但是如果步行，穿越田间地头山路河滩，那又该怎么找？ “我和宋天明一起到过刘楼乡，后来他又独自来过一趟，我知道他最熟悉那条路，也知道哪里适合隐藏。” “老田，你的心情我理解，但你的工作也重要，大家各自完成好自己的工作，你女儿的安全才更有保证。” 秦云东正在安抚田寿文，忽然看到三辆警车闪着警灯从远处开来。 “黄浩终于来了，老田你赶快去乡里把人带走，不要让黄浩有机会阻止。” 田寿文答应着，一路小跑上车，带着四辆车疾驰而去。 秦云东背起双手，眉头紧锁盯着来车，他要想办法将黄浩稳住，让他没机会通风报信。 第48章 雨夜上茶场 黄浩是接到市局里的领导电话，挨了一顿批评，这才慌慌张张带人赶来。 坐在车里看到秦云东，他心里暗骂秦云东居然这么坏，绕过他直接打电话给市局，让他丢尽颜面。 当汽车停在秦云东身旁，黄浩换了笑容走下车。 “秦书记，您也来了？” “黄局长，你和你的人都很大的谱啊，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一个小时也不露面。” “唉，我也难啊，局里都是老邱的人，我只是代理局长，他们不配合，我指挥不动……” “既然这样就请回，我不会让你为难。” 黄浩看到正在测量刹车痕迹的娄队，以及站在远处的袁队，心里开始发慌。 “秦书记，你叫别的县办案，是不是不合适，让咱县下不来台……” “你连组织上的工作都无法开展，到底谁更下不来台？” “我……我已经向市局检讨过了，这不是已经来了嘛，你还是让我们开展接手开展工作。” “娄队的工作结束后，你如果还想核查现场，那请自便。黄局长，我建议你还是组织警力在全县筛查肇事车辆，只要你能找到肇事司机，自然会挽回颜面。” 黄浩看秦云东态度坚决，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 秦云东是排名第五的县常委，魏郡和赵祥国都要让他三分，黄浩也不敢硬来。 “秦书记，我会向魏书记报告这件事，向他讨要一个说法。” 黄浩撂下一句狠话，悻悻地转身就走。 秦云东也没有搭理他，身向站在车旁的袁队等人挥挥手：“出发！” 按照他的要求，袁队带来的三个人分坐在三辆车上，并且子弹要上膛。 车队行驶在前往刘楼乡茶场的路上，袁队转过脸问坐在后车座的秦云东。 “我很好奇，您是怎么判断宋天明他们在茶场的？” “田巧欣是县城长大的，我和她聊过，她从没有下乡的经历。宋天明是中山人，才到浠水没多久，对刘楼乡就更陌生。但他到茶场调研过两次，对那里相对熟悉。” “我明白秦书记的意思了，宋天明调查过程中发现危险，下意识要找到熟悉的地方隐藏，所以他会首选茶场。” “袁队分析得很到位，我的确是这么推测的。希望我猜得没错，也希望宋天明和田巧欣能毫发无损。” 秦云东看着窗外内心懊恼不已。 他和刘前进策划的举报信事件是一个鱼饵，为的是让伪装者充分暴露，但他为人谨慎，在纪委内部没人知道他的计策，包括宋天明也不知道。 如果他能提前告诉宋天明，或许这个傻小子就不会着急跑到刘楼乡搞核实，这次车祸就不会发生。 “秦书记分配任务的时候，我都听到了。我也知道鑫九天是一个在国内都有名的大公司，您敢对他们下手，真是……有魄力。” “其实你的意思是说我真胆子大？这次不是我惹他们，是鑫九天自找的。他们丧心病狂想恐吓我，那是找错人了，我的报复会比他们更疯狂！” 袁队转过脸看着窗外，过了半晌，举起手伸出大拇指。 “秦书记是条好汉，我服了。我们县怎么就没有秦书记这样的人呢，唉。” 三十分钟后，车队已经进入茶场。 此时天色更加昏暗，但雨势不减，群山被雨雾笼罩又该去哪里找？ 秦云东命令汽车停在茶场的高坡上，全部打开远光灯。 他命督察一室的小张去找茶场的场长，又让袁队打开汽车远光灯和喊话器，拿起麦克风。 “宋天明、田巧欣，我是秦云东，已经到茶场，看到车灯立刻归队。” 警用低吟喇叭功率很大，在山峦间传播很远，即使下着雨，还是能听到回声传来。 秦云东把自己的声音录下，不停歇地反复呼喊。 宋天明和田巧欣现在肯定是惊弓之鸟，对谁也不信任，只有听到秦云东的声音，才能放心现身。 但十分钟过去，周围还是没动静。 秦云东心情烦躁地推门下车，原地转了一圈环视暗沉沉的山峦。 忽然，他看到督察一室的小张带着一个戴斗笠穿蓑衣的人匆匆走来。 “秦书记，我把茶场的王场长请来了。” 秦云东快步走向前，握住王场长的手。 “你下午有没有见到过那个来茶场谈生意买茶叶的年轻人？” 王场长摇摇头。 “秦书记，茶场有一两千亩的山地，如果他不找我，我和茶农根本发现不了有谁进入茶场。” 秦云东眼睛中滑过一丝失望，旋即又微笑着向王场长道谢。 “我给你配车，辛苦你跑一趟问问茶农，你要说是我亲自来找人的。” 王场长看到县里的大官带来这么多人，还有配枪的警察，知道事情很严重，他连连答应。 “茶农宿舍区在山脚下，坐车十分钟就到，我先去问问茶场里值班室的人。” 王场长说着就走。 “王场长别着急，我陪你一起去。” 袁队扔掉烟蒂，招呼两个警员一起走到秦向东身边。 “如果有歹徒尾随并劫持宋天明，下山却被我们堵住，说不定就藏在某个地方，一定要保护好秦书记和其他纪委同志的安全。” 他叮嘱完，跟在王场长身后向值班室走去。 茶场的值班室就在办公区的第一个房子。 两人距离值班室还有一段距离，袁队拉住王场长，仔细端详值班室的情况。 值班室有五层台阶，房间里亮着灯，却拉着窗帘看不见屋内的情况。 “非常时期，值班室情况不明，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叫开门，但不要进去，我会进去找人。” 袁队说完，蹑手蹑脚绕到门窗看不到地方，慢慢靠近值班室。 王场长看到他拿出手枪，不由得双腿打颤，鼓足勇气才走上台阶。 “小黑，小黑……” “场长……有事吗？” 屋里传来瓮声瓮气的声音，但明显能听出他很紧张。 袁队知道屋内肯定有情况，他背靠门框旁的墙壁，双手一起握住枪柄，对王场长点点头。 王场长吓得向后退一步，轻咳一声。 “废话，雨夜没事，我跑来干什么，快点开门！” 第49章 我尊敬的人 屋内沉默了一分钟，房门打开一条缝，小黑躲在门后只露半个脸。 “场长，有啥事……” 袁队毫不犹豫抬脚狠狠踹过去。 咣当！ 房门被踹开。 小黑猝不及防，脑袋被门砸到，身子向后倒。 袁队一个箭步扑过去，抱着小黑倒在地上。 他经验丰富，用这样的方式可以防止房间内有同伙会突然暗算。 袁队倒地后立刻侧滚，背靠墙壁，枪口指向前方。 他的眼睛随着枪口环视房间，没有发现一个人。 “哎哟，鼻子出血了，痛死我了……” 小黑捂着鼻子在地上哀嚎。 袁队没有搭理他，收枪站起身却还是觉得不对劲。 如果房间里只有小黑一个人，他为什么会那么紧张？ 他刚抬起头，突然一个黑影从房顶的大梁上跃下，凶狠地用膝盖顶过来。 重力加速度再加上这个人的体重，如果挨上，不死带伤。 由于对方出手迅疾，袁队来不及反击，只能曲肘双臂护头，向后退。 嘭！ 膝盖狠狠撞到小臂上，袁队痛得裂了咧嘴。 但他的动作没有因此迟缓，趁着对手还没有落地，他迅速抬腿踢出。 对手早就预备他的反击，一拳打中他的脚底，借力后空翻弹出。 袁队很诧异对手身手如此灵活，定睛看去不由笑了。 “果然是你，田巧欣！” 此时的田巧欣不但浑身湿透，身上还到处是泥水，看上去狼狈不堪。 “袁队，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也和他们是一伙的？” 田巧欣当然认识袁队，她参加全省大学生运动会散打集训时，袁队是她的教练。 但她并没有放松警惕，依旧保持随时进攻的姿势。 “一伙？我是秦云东书记请过来的，那就算是和秦书记是一伙的。” 袁队转身打开后窗。 警车大喇叭的呼叫声隐约传进房间。 “是秦书记的声音，快接我下去。” 藏身在房顶的宋天明虚弱地叫了一声。 “你是宋天明主任？” “是我。秦书记在哪？” “他就在五百米外。” 宋天明激动地刚挪动身体，立刻从大梁上掉下来。 袁队和田巧欣几乎同时冲过去将宋天明接住。 “宋主任受伤了？” 袁队手上摸到了粘糊糊的东西，脸色立刻变了。 “他在暗访中被人偷袭，小腹被刀刺中……” 田巧欣眼睛里含着泪水。 “别说了，救人要紧，快点跟我走，秦书记也已经急坏了。” 袁队抱起宋天明就往外跑。 突然，他腰间的枪套一松，田巧欣已经把他的枪拿走。 “对不起了袁队，见到秦书记，我自然会把枪还给你。” 田巧欣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袁队的后背。 “行，但你别紧张，万一走了火，我死得真叫一个冤。” 袁队没有介意，走到小黑身旁时，对他抱歉地笑了笑。 “你的鼻子要是骨折，记着找秦书记报销医药费。” 一个小时后，宋天明被送入浠水县人民医院手术室。 秦云东留下督察一室的两个人在门前守候，让其他人回家休息，他带着田巧欣和袁队下楼。因为田寿文现在肯定还在突击询问，不方便接电话，秦云东就用手机发短信给他报平安。 来到楼下的警车旁，秦云东紧紧握住袁队的手。 “袁队，谢谢你。我还要处理善后的事，没办法留你吃顿饭，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我一定还。” “秦书记客气了，这是我的本职工作，应该做的，只要人没事就好。以后秦书记到我们县，我还要请你吃饭，您是我尊敬的纪委书记。” 袁队向秦云东敬了一个礼。 他转身拍了拍田巧欣的肩膀。 “小丫头功夫越来越好了，居然还敢打师父。” “对不起，袁队，我也欠您一个人情，以后让我爸还您。” 田巧欣吐吐舌头，露出调皮的笑容。 送走袁队后，秦云东带着田巧欣来到花园的游廊里。 “小田，你胳膊上的伤不碍事？” “只是被匕首划破了一个口，现在伤口已经包扎好，我完全没事。” “那就好，本来应该让你回去休息，但回来的路上人多耳朵多，我没有问你，现在把你和宋天明去刘楼乡的事详细讲一遍，我要第一时间了解详情。” 田巧欣想到经历的凶险，突然浑身发软，摇晃着要栽倒。幸亏秦云东及时伸手扶她坐在石凳上。 人遭遇危险的时候会迸发出难以想象的潜能，并能表现得无所畏惧，但危险过后又会极其脆弱，对已经过去的危险表现出极度恐惧。 看田巧欣不停发抖，秦云东返回楼内，找护士要了一条毛毯，又走回游廊，把毛毯披在她的身上。 “可能是我太心急了，如果你坚持不住，那就回家休息休息，我们明天再说。” “不用……我缓一缓就没事了……” 田巧欣做了几次深呼吸，望着游廊外的绵绵夜雨开始讲述。 原来，宋天明和田巧欣坐车到刘楼乡后，根据举报信提供的线索，到鑫九天的岳山矿区、岳山村进行暗访。 宋天明因为跟随秦云东进行过多次暗访，他现在学会了秦云东的调研技巧，并且能活学活用，并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但是当他们到刘宝禄在镇郊私自建的庄园探访时出了意外。 宋天明和田巧欣正在和庄园附近的村民攀谈时，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当宋天明刚回头，那人手持匕首就刺中了宋天明的小腹。 田巧欣眼明手快，左手攥住他的手腕，右拳就打在那人的额头，当场将他打晕。 多亏田巧欣在匕首刚刺入时成功阻止，如果任由匕首完全刺入身体，宋天明无论如何也坚持不到现在。 但宋天明的遇袭只是遭遇危险的开端，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当田巧欣紧急给宋天明包扎伤口的时候，从四面八方冒出十几个手持凶器的歹徒。 看他们亡命徒的架势，就是奔着要杀人灭口而来。 田巧欣就算有功夫底子，但面对这么多人的进攻，虽然拼尽全力对抗，但还是渐渐体力不支，胳膊也挨了一刀，当时的情况万分凶险 第50章 县市都在连夜开会 就在危急时刻，司机小刘驾车赶来，撞飞了一个歹徒，吓得其他歹徒四散后退。 田巧欣趁机抱着宋天明进车里，小刘把油门踩到底，冲出歹徒的包围圈，向县城方向狂奔。 但歹徒们很快驾驶多个车辆，从后面追赶上来。 纪委破旧的吉普车根本跑不过歹徒的汽车，看着距离越来越近，小刘主动建议，让田巧欣背宋天明下车，他把歹徒吸引开。 田巧欣在道路拐弯的位置下车，刚藏在路基下的树后，歹徒们的汽车就呼啸而过。 虽然暂时躲过一劫，但接下来该怎么办。 宋天明用微弱的声音说，歹徒们肯定封锁了回县城的道路，现在不能回去，先去茶场藏身，等到半夜后再回。 在宋天明的指引下，田巧欣冒雨背着宋天明刚到茶场就碰到了小黑。 很巧，宋天明上次伪装批发商采购茶叶时就是小黑接待的。 小黑对宋天明印象很好，又听说他被歹徒刺伤，马上就带他们到值班室，用医药箱里的纱布绷带为宋天明包扎伤口。 但宋天明失血过多处于半昏迷状态，照这样下去，他可能撑不到后半夜了。 就在田巧欣和小黑急的团团转时，听到了场长叫门声。 为了预防不测，两人合力把宋天明送到房顶大梁上隐藏。 “后来的事，您都知道了，幸亏您和袁队长及时出现，否则宋天明可能就……” 回忆到此，田巧欣双手掩面低声抽泣。 宋天明心头燃起熊熊怒火。 刘宝禄和鑫九天实在太猖狂，居然光天化日下向纪委行凶，那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小田，今晚你就在医院住下，这里有我们的同志也能照顾你，明天再彻底检查一下身体，顺便你把今天的事写个详细的书面报告。” “秦书记，司机小刘怎么样了？” “他……他已经牺牲了。” 田巧欣双手捂住嘴，眼泪像断线珍珠掉落。 “小田，不要太难过。他们想用暴力恐吓我们，我们就应该用十倍的勇敢和无畏面对他们。这笔血债，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秦云东仰头看向夜空。 倾盆雨如泪飞，像是在为忠魂舞。 与此同时，宋天明遇袭的事已经传遍浠水，上下皆震动。 一辆帕萨特疾驶进县委大院，急刹车停在办公楼前。 赵祥国脸色阴沉地下车，带着秘书兰辉匆匆走进楼内。 他今天特别忙，心情也特别好，连续接待三批外商和两拨酒厂代表团，陪同考察项目，谈得效果不错，厂商都表达了不同程度的投资意向。 本来赵祥国非常兴奋，刚送走最后一拨客人，没想到兰辉却告诉他一个惊人的消息，纪委的宋天明和田巧欣在刘楼乡调查时遇袭。 赵祥国知道田巧欣是田寿文的女儿，大惊之下问田巧欣有没有出事。 兰辉告诉他，田巧欣只是受轻伤，但宋天明和随行的司机伤势严重。 赵祥国松口气，还好，纪委副书记的女儿如果出事，那可就是天大的事了。 兰辉却不动声色地提醒，宋天明是秦云东特意从市委调过来的人。 赵祥国一下子懵了。 因为715专案和刘宝禄被举报的事，他和秦云东的关系变得有些紧张，正在想办法如何和缓，谁知道秦云东的心腹爱将又出事了。 好死不死，这次又是刘宝禄的辖区。 “刘宝禄那个浑蛋不停给我惹事，他人在哪？” “据说是已经被纪委带走了，而且纪委对大半个刘楼乡班子成员都采取了留置措施。” 赵祥国跺跺脚。 他能感觉到秦云东已经怒发冲冠，而且已经把幕后凶手锁定在刘宝禄身上。 “刘宝禄这个孙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真后悔提拔他。” 正在此时，赵祥国又接到魏郡的电话，让他速到县委开会。 赵祥国知道肯定是纪委遇袭的事，他不敢怠慢，立刻坐车赶回县委。 走出电梯，赵祥国停下脚步，对兰辉低声交代几句。 他走到会议室门口，发现魏郡难得第一个到了。 魏郡在窗前来回踱步，他拿着手机正在通话，不断点头称是。 看他凝重的神情，赵祥国知道此事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赵祥国心里没底了，他悄悄走过会议室，躲进步梯间拨打了吴凡尘的手机号码。 “祥国，你不用汇报，我已经知道这件事了，现在市委正准备开会讨论这件事，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吴凡尘低声说了一句，就挂断电话，根本不给赵祥国多说一句话的机会。 赵祥国更觉得此事已经远超他想象的严重，但他却困惑不解。 就算当初纪委副书记张毅遇车祸，好像市里也没有如此兴师动众。 赵祥国抽了几根烟还是想不通到底怎么了，他只能提心吊胆走进会议室。 此时常委除了两个出差在外，只有秦云东还没有到。 “祥国，快过来坐。云东同志正在处理遇袭案的后续工作，需要等半小时才到。我先介绍一下要讨论的纪委同志遇袭及其引发的事件。” 魏郡黑着脸，但语气还算心平气和。 只有他的秘书辛胜利知道，魏郡刚知道此事后把杯子都摔了。对于一位修炼多年的老狐狸来说，这样异常状态非常罕见。 好在魏郡很快就控制住情绪，很快命令辛胜利通知开会，他毫不迟疑地向上级汇报。 这件事太大了，搞不好就要被问责，他可不想独自决定，更不愿意单独担责。 魏郡把秦云东汇报的内容复述了一遍，绝大多数常委的神情都变得很严肃。 虽然他们分属不同阵营，但碰到敢于挑战权力的事，他们就能表现的团结一致。 常委们一致同意，一定要严惩凶手，严厉打击恶势力，绝不能手软，绝不能姑息。 黄浩也随之表示，现在已经布置警力抓捕行凶的歹徒，保证三天之内将犯罪团伙一网打尽。 魏郡的脸上没有一点儿笑意。 “诸位，云东同志处理此事还做出了一系列决定，对我县、我市乃至我省都产生了影响。我们要讨论这些决定是否妥当。” 第51章 停职接受调查 魏郡环视众人，脸上的表情非常严峻。 “云东同志做出两个决定，第一是留置刘楼乡的书记、乡长等班子成员。并且他下令将鑫九天在浠水的银行账户，主要项目负责人的账户，包括薛右迁的个人和他的律师事务所账户全部冻结。” 全场一片哗然。 赵祥国惊呆了，手里的香烟滑落都不知道。 秦云东这是疯了吗？ 魏郡敲了敲桌子。 “同志们是知道的，刘宝禄现在正参加省里的先进乡长评选，鑫九天又是国内知名的投融资公司，因此省市领导都非常重视，要我们提供相关证据，拿出具体意见。” 常委们这才明白，为什么今天的氛围如此紧张，原来秦云东捅了马蜂窝。 赵祥国先坐不住了。 “云东的心情可以理解，但留置刘楼乡的领导班子，导致整个乡管理瘫痪，不问青红皂白就断掉浠水重要的经济来源，实在草率。” 他的话提醒了常委。 他们每个人各自负责管理的领域，谁都有经费压力。 基于鑫九天对于浠水县经济的重要性，常委们刚才的正义感出现动摇。 “云东书记把打击范围扩大到这样的程度，是不是有些情绪化了？” “太冲动了，没有任何证据，就做出抓人冻结账户的事，实在难以服人。” “魏书记给云东做做工作，还是把这个决定暂缓执行，先不要让自己太被动。” 在赵祥国的带头下，众人的意见逐渐统一。 魏郡心里很高兴，大家的意见和他心里想的都一样。 秦云东再不高兴，也不可能拒不执行常委会的决议。 “既然大家统一了意见，那就让列席会议的祁主任起草会议决议，准备上报市……” 魏郡还没有说完，秦云东走进会议室。 他全身的衣服湿了大片，裤腿上都是污渍，一双皮鞋更是糊满了泥。 但秦云东的神情萧索，这和往常气定神闲的他差别很大。 “云东同志快来坐，你辛苦了，宋天明同志的伤势怎么样了？” 魏郡和蔼地向秦云东招手，关怀是必须的客套。 “他的手术很成功，现在已经脱离危险，只是……司机小刘牺牲了……” 秦云东说到此，脸上写满了悲痛。 “小刘是个英雄，人民是不会忘记他的，我们也不会让英雄的血白流，黄局长正在组织追捕，相信很快就能破案，告慰英雄在天之灵。” 魏郡表情沉痛地安慰着秦云东。 其他常委大多数表情肃穆，仿佛在为小刘默哀。 “如果告慰英灵，那就先要对黄浩问责，我正式提请常委会免去黄浩的一切职务！” 秦云东用手随便整理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转头看向黄浩。 所有人都没想到秦云东会突然向黄浩发难，不由瞠目结舌也看向黄浩。 黄浩也懵了。 “云东书记，你这是什么意思嘛，我有什么错，为什么针对我兴师问罪？” 黄浩说着的时候，眼睛轮番看魏郡和赵祥国。 他工于心计善于钻营，既深得魏郡赏识，又能和赵祥国保持不错的关系，是唯一可以游走在两派之间的人。 因此，黄浩虽然惊慌但并不害怕，因为他相信县委书记和县长会为他撑腰。 “宋天明被刺伤，田巧欣和歹徒搏斗的时候，就有当地村民打电话报警，但当地派出所却拒不出警。小刘的汽车被歹徒用车撞翻，你的属下迟迟不到，错失了抓捕最佳时机。就是魏新民书记亲自给你打电话，你依然拖延长达半小时才到……” “我合理怀疑，你与此案牵连甚深，有重大嫌疑。行使局长职权，会继续阻挠办案，对人民造成重大隐患。” 秦云东直视黄浩，说话铿锵有力。 “你这是污蔑！罗织罪名，完全是主观猜测，根本没有任何证据……” 啪！ 秦云东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卷宗，重重摔在桌子上。 “你安排当事警员明天去外地培训学习，但你没有想到，现在当事警员和你的办公室主任已经在教育基地接受询问！” “魏书记带人讯问过当事警员，他们都供称接到来自办公室主任的电话，命令他们不允许按正常流程出警。” “你敢不敢当着同志们的面说，办公室主任不是你授意的？” 黄浩脸色煞白，他没想到秦云东的动作这么快。 而其他常委明显已经接受秦云东的说辞，对黄浩心生疑虑。 事已至此，黄浩只能寄希望办公室主任能扛下来所有的事，他硬着头皮站起身。 “我当然可以对组织保证，我绝没有参与过任何违纪违法的行为，秦云东对我的所有指控都是子虚乌有！” 黄浩最后几乎是喊出来，脸上写满了委屈。 他表演有了效果，常委们又觉得黄浩可能真是被冤枉了。 魏郡没有吭声，阴沉着脸看黄浩，心里暗骂这个家伙真是个蠢货。 秦云东肯定是有备而来，才故意逼迫黄浩把话说满，让他没有任何可以转圜的机会。 以他对黄浩的了解，黄浩不会是清白的。现在黄浩又自己掉入陷阱，他就是想帮忙也没机会了。 赵祥国也没有说话，饶有兴趣地看秦云东如何反击。 他虽然收过黄浩的礼物，但心里巴不得秦云东能干掉他。黄浩倒台，他才有可能安插自己人夺回县公安局的控制权。 秦云东环视众人，见没有人站出来为黄浩帮腔，心里多少有些遗憾。 本来他想等待支持黄浩的人跳出来，这样才能让他们跟着黄浩一起自取其辱。 到底都是江湖老油条，都深沉得很。 “黄浩，这是你办公室主任交代的证词，还有他怕你会让他背锅，偷偷录下你对他下命令的现场录音。要不要我当众放一遍，看看是不是子虚乌有！” 他从手提包里又拿出一个塑料文件袋，里面有一支录音笔和一叠材料。 秦云东拿着文件袋向黄浩嘲弄般地晃了晃。 黄浩本来就心里有鬼，听秦云东这么一说，顿时瘫坐在椅子上。 魏郡轻轻摇摇头。 “黄浩，你涉嫌卷入817遇袭案，现在你不能再参加常委会，我宣布从现在开始你停职接受调查。” 第52章 这也是一种腐败 魏郡为了不让事情无法收场，只能当场宣布处理决定以示公正。 黄浩心如死灰，在众人的目光中，站起身失魂落魄地走出会议室。 他刚出门就看到在门口站着魏新民和四个纪委的人，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黄浩低下头，深深一声叹息。 在会议室里，秦云东把证据双手捧着，走到魏郡身旁，轻轻放在桌子上。 “魏书记，你现在说，刚才常委会做出什么一致意见？” 这是一种暗示。 他有的是证据可以证明他做的一切都是有充分理由。 魏郡望着文件袋无言以对。 众人都鸦雀无声。 秦云东刚才主导的一幕，让一致意见成了笑话。 秦云东双手揣兜扫视众人。 “我理解大家不想碰刘宝禄和鑫九天公司，一个关乎县里和市里的面子，另一个关乎县里和市里的钱袋子。哪个都是不得了的事。我也曾犹豫过，想睁一眼闭一眼，这样大家都好过，上下一团和气皆大欢喜……” 秦云东说着走回自己的座位，但他笔直的站着，继续环视众人。 “但是下午两个同志的鲜血让我汗颜，让我警醒，为了面子，为了钱袋子，我们放弃原则，拿人民交付给我们的权力做交易，这也是一种腐败！” 秦云东猛地拍了一下会议桌。 众人都浑身激灵地打了一个冷颤。 魏郡和赵祥国的脸变得通红。 “遇到不得了的事，不应该屈服、躲开，逃避，而应该勇敢面对，想办法解决它，把不得了的事变成了不得的事，是这个理儿？” 秦云东看向魏郡。 魏郡第一次不敢对视下属的目光，羞惭地低着头拨弄红蓝笔。 “我们要记住，我们最终目的是为人民服务，而不是为资本服务，遇到大是大非的问题，更不能向资本屈膝投降，不能做资本的奴才！” 他又盯向赵祥国。 赵祥国只觉得脸在发烧，想狡辩但又底气不足，只能低下头抽出一支烟点上，以此掩饰自己的心虚。 秦云东长出一口气，用手点着桌子继续发言。 “你们常委会的一致意见，我知道是什么，你们只管上报。但我保留意见，并要求把我的意见一字不改也呈送市委。如果最终必须让我执行县委的意见，那我会立刻辞职。” “但是辞职之前，我还是浠水县的纪委书记，我只要在职一天，我就会履行我的职责，谁要阻止我的行动，那就去问问牺牲的同志答应不答应！” 说完，秦云东拎起包，头也不回地走出办公室。 会场内一片安静，众人的目光都看向魏郡。 魏郡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眼神闪烁游移，透露出内心的慌乱和不安。 但这样坐着也不是事，权衡再三，他拍拍秦云东留下的证据。 “祁主任，刚才云东同志的讲话，你是不是已经记录了？” “是的，魏书记，我已经全部记下了。” “云东同志刚才的建议，我认为可行。我们就向上级呈送两份意见，请市委做决定。” 半个小时后，县委会议的内容已经传到了薛右迁的手机里。 薛右迁正在中山一家红酒坊喝酒。 看完信息，他把手机递给对面的鑫九天中山总经理景斌。 “看来秦云东是豁出去了，没想到此人还真扎手。” 薛右迁无奈地摇头。 他完全没有想到，在如此巨大的压力之下，秦云东面无惧色，不仅没有丝毫退缩之意，甚至还以一种异常凶狠的姿态展开了反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措手不及、始料未及！ “他这样干是把其他人都得罪了，秦云东真不怕丢官吗？” 景斌看完信息，感到不可思议。 他去过周通平办公室，也见过秦云东，当时觉得秦云东很斯文，不苟言笑，没有发现他是个人物。谁知道秦云东到了浠水居然这么霸气。 “秦云东属于外圆内方，这种人很容易扮猪吃老虎，让别人防不胜防。” “纪委的人遇袭，一死一伤，事情惹大了，你向来小心，这次做事有点不计后果了。” “我发誓，天地良心，我从来没有想过杀人，更不会去杀纪委的人。” 薛右迁是律师，自视甚高，向来鄙视江湖人的暴力模式，他确实没有杀人的动机。 但他的手下人过去都是争强斗狠的街溜子，仗着鑫九天和薛右迁的势力，更是无法无天。 阿俊带着人执行薛右迁的命令时，正巧碰到刘宝禄，在刘宝禄的怂恿下，阿俊就动了杀心，并让事情变得无法收拾。 景斌听罢皱起眉，面带不悦。 “老同学，你这样可不行啊，管不住手下人，你还做什么大哥。别的大哥是让小弟给自己扛事，你倒好，天天给小弟擦屁股，小心你会被小弟带进沟里……” 薛右迁被训，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但他确实把事办砸了，导致鑫九天的账户被冻结，而且牵连了景斌会被公司问责，很有可能丢了总经理的职务。 因此薛右迁自知理亏，也只能忍着听训。 好在景斌只是说他几句，随即问他解决办法。 “景总，我建议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鑫九天在浠水和中山都有大型项目，停工对我们有影响，对他们的影响更大。我可以断定，他们会先存不住气。” “言之有理，如果他们先提出和解，我们就可以提出巨额赔偿，不但没有损失，说不定还能狠赚一笔。老薛你的建议很不错，玩金钱游戏，浠水县压根不是对手。” 景斌露出会心的微笑。 浠水纪委只是封了鑫九天在浠水的账户，并不影响中山鑫九天的资金往来。 景斌就能动用中山公司的资金养活浠水停工的核心人员，秦云东的报复行动也就注定会失败。 “哼，秦云东说的慷慨激昂，什么叫不做资本的奴才？我要用强大的资金让秦云东自食恶果。” “景总说的没错，我们自己人不动，但可以从别的渠道放出各式各样的小道消息，让浠水百万老百姓以各种方式闹事。魏郡和赵祥国疲于应付，肯定会对秦云东心怀不满，让他们内讧起来，我们就彻底安全了。” 第53章 配合默契的演出 第二天清晨，中雨依然不紧不慢地下着，浠水县的燥热已经洗涤一空，空气格外清新。 忙了一夜的田寿文拎着一兜水果赶到医院，却看到女儿的病房空无一人。 他看看腕表，是六点二十分。田寿文稍稍想了想，转身前往宋天明的病房。 果然，田巧欣和几个督察一室的同事围坐在宋天明病床前正在说话。 宋天明的伤势并不算重，只是因为失血过多出现休克。昨天做手术缝合了伤口，又输血输液一夜，现在已经苏醒，惨白的脸上也有了一丝红润。 看到田寿文进来，督察一室的人都站起来打招呼。 田寿文向众人点点头，看也不看女儿，把水果放在床头柜。 “小宋，我代表纪委来看望你，看到你恢复的不错，我们也放心了。” “多谢纪委领导们的关心，我已经没有什么事了，在休息几天就能上班。” 宋天明说话明显气虚，声音也没有以往中气十足的明亮。 “田书记，别听他瞎说，医生说再有几毫米就扎到肠子了，让他最起码卧床一个月。” 田巧欣在纪委从来只称呼田寿文官称，只有在家里才会改称老爸。 “你没事也给你妈打个电话，一夜不回家，打你电话也不接。” 田寿文看女儿胳膊上缠着纱布，神色很复杂，心疼，怜爱，又要故作威严。 田巧欣吐吐舌头。 “我的手机昨天为了救我牺牲了，有个歹徒用钢钎戳我，幸亏有手机挡住，要不然我肯定透心凉了……” 田寿文听的心惊肉跳，差点血压升高，马上打断她的话。 “不要胡说，等一会儿就跟我回家去。疯丫头，真是什么都敢说，小心嫁不出朱。” 屋里的人都笑起来。 宋天明咧嘴笑了笑，忽然脸色又变得阴郁。 “可惜小刘……回不了家了。” 刚才还在欢笑的人们都沉默下来。 田寿文轻轻拍拍他的肩膀。 “纪委已经上报小刘为烈士，公安同志也在全力缉拿凶手，我们不会让小刘白白牺牲。昨晚秦书记为此还在常委会发了脾气，黄局长被拿下已经隔离审查。” 听到此消息，田巧欣带头鼓掌，众人纷纷叫好。 “黄浩肯定有问题，他的小舅子就是刘宝禄，他即使不是主使，也有纵容包庇的嫌疑。” “刘宝禄失去了靠山，再也牛不起来了，距离招供的时间不远了。” “秦书记真霸气，真是大快人心啊，为我们出了一口恶气。” 田寿文面带笑容向众人摆手。 “高兴一会儿就行了，接下来好好工作，刘宝禄一旦突破，说不定还能捞出更大的鱼。你们要以实际行动告慰烈士，也为纪委挣得荣誉。” “是！” 大家齐声回答。 “田书记，刘宝禄的案子本来就归我们负责，还是让我们来主审此案，我一定让他尝尝什么叫正义铁拳。” 田巧欣摩拳擦掌，她对刘宝禄恨之入骨，想要借此好好收拾他。 宋天明忽然开口。 “田巧欣同志，你的想法很危险。你无权用人民赋予的权力公报私仇，那和刘宝禄之流有什么区别？” 田巧欣哑口无言，只能低下头认错。 田寿文笑了。 “小宋，可以啊，你这番话觉悟高，蛮有格局哩。” “田书记，您不知道，我也犯过和小田同样的错误，被秦书记骂了十多分钟。他当时就是这么训斥我的，我到现在还牢牢记着不敢忘。” “原来是这样啊，秦书记是为你好，俗话说玉不琢不成器，骂你是爱护你，对你期望很高，不要心里有疙瘩。” “田书记放心，我知道秦书记是在教导我走正路，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有其他想法。对了，秦书记在忙什么呢？” “秦书记一大早就到教育基地，让我来医院看望你们，他接替我的工作，估计现在正在审刘宝禄。” 田寿文只说对一半。 六点二十分，秦云东已经开始审问，但不是审刘宝禄，而是审刘前进。 在教育中心的会议室里，秦云东居中而坐，左侧是魏新民，做笔录的书记员坐在右边。 刘前进坐在桌子对面低头不看秦云东，不是因为心虚害怕，而是想着怎么演好自己的角色。 他知道秦云东把他和刘宝禄一起采取留置错失，是为了保护他，不让别人猜出他就是举报人。 “刘前进，昨晚你写的材料完全不合格，空洞无物想敷衍了事。这样的态度就是对抗组织，后果非常严重。希望你端正思想，好好配合调查。” 秦云东一本正经地说了一段开场白。 “秦书记，我冤枉，我绝不敢对抗组织。只是因为真不知道哪里办错事了，实在写不出来，您能给我指个方向，我一定实话实说，不会有什么隐瞒。” 刘前进依旧低着头，语气唯唯诺诺，似乎很害怕。 秦云东满意地点点头，刘前进演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难怪他能骗过叶安妮，跑到人家茶场偷茶树，的确有当骗子的潜质。 “既然你不见棺材不落泪，那我就提醒你一句，楼前春茶叶是怎么来的，你花费六十万元到南方采购茶叶用于大肆送礼，到底想要图谋什么私利？” 秦云东说的义正严词，刘前进听的心惊肉跳。 幸亏提前知道只是做戏，不然就凭这一条就能无限上纲上线，轻则罢官，重则就可能吃牢饭。 “这是谁说的，贼咬一口入股三分啊，” “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老实交代。” 于是，刘前进把自己移植南方绿茶的前因后果老老实实说了一遍，时间、地点、人物、花费的金额都交代的很详细。 秦云东喝着茶耐心听他讲完，拿过来书记员做的笔录又看看。 “刘前进，你交代的金额对不上。按你所说，你只花费十万，但为什么在你的账上挂着六十万？” “秦书记，我的的确确只花了十万元，其他五十万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建议你还是老实点儿，不是你花费的，为什么要签字报销拿走钱？” 刘前进欲言又止，像是顾虑重重。 但他心里知道，关键时刻已经到了。 第54章 攻心为上的审讯 “刘前进，你要认清形势，争取主动。否则这笔账一旦算在你头上，你要知道贪污五十万的后果是是什么。” 秦云东为他铺垫好台阶。 刘前进很自然地跟进。 “那些钱……是刘宝禄领走的。这已经是刘楼乡不成文的规定，只要谁有费用报销，刘宝禄都会在签字的时候要求增加五倍，供他支取。” 魏新民靠向椅背，长出一口气。 有刘前进的供词，刘宝禄这次肯定是栽了。 “刘前进，你不能只有一面之词，有没有证据？” “秦书记，刘宝禄拿钱怎么可能留证据，我只能发誓我说的都是实情，绝没有半句谎言。” “那好，除了你说的五十万，刘宝禄还拿过什么钱？” “我……我不知道。” 刘前进又低下头。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知道不少情况，只是不想说。 “不可能，你是刘楼乡的副书记兼乡长，二把手，居然不知道一把手都干过什么事？你不要有顾虑，协助办案是你的责任，知情不报是包庇，相关处分条例，不用我向你宣读了？” “秦书记，我没有准备，您容我想一想。” “好，我给你一天时间，到明天再和你谈。” 望着刘前进离开的背影，魏新民摇摇头，显得很感慨。 “都说刘前进是刘楼乡的能人，怎么会被刘宝禄管的服服帖帖，到这个时候还想包庇他。” “在权力面前，再强的人都不得不低头。更何况刘宝禄背后靠山实力首屈一指，刘前进只是个没有背景的小小乡长，他不顺从是断送前程。” “但是……秦书在权力面前没有低头，没有顺从，非常硬气。” “我只是想做点事，并不贪恋权力，如果做事要违背信仰，那我宁可不做。现在把刘宝禄叫过来，我也该会一会这个牛气冲天的先进典型了。” 秦云东看看腕表，已经是七点零五分。 又过了几分钟，刘宝禄走进会议室。 他四十多岁的年纪，挺着大肚腩，一脸横肉，看上去就不像善类。 “你们凭什么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刘楼乡瘫痪了，很多公务无法完成，你们担得起责任吗？” 刘宝禄刚坐下就瞪起死鱼眼，大声质问秦云东。 “刘宝禄，你不要放肆，这是纪委书记秦云东同志。” 魏新民大声训斥刘宝禄，借此向他介绍。 刘宝禄愣了愣，他听说过秦云东的名字，但没有见过，不由上下打量秦云东。 他刚看到对面坐着的是年轻人，还以为只是纪委一个新来的菜鸟，所以想先声夺人把他震慑住。 但没想到对面是秦云东。刘宝禄的气焰顿时减小很多。 “秦书记，你是大领导，也不能随意抓人。现在可是法制社会，我有权保持沉默？” 刘宝禄的嗓门放低，变得嬉皮笑脸。 秦云东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看着他。 刘宝禄在秦云东如刀的眼神中显的慌乱，眼神四处乱瞟，不敢和秦云东对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秦云东依然沉默。 魏新民很纳闷，但秦云东不开口，他也不方便开口，只能陪着秦云东盯着刘宝禄。 刘宝禄的额头开始出汗，他抿了抿嘴唇，感觉口干舌燥。 “秦书记，能不能先给我拿一杯水？” 秦云东还是一言不发。 屋内非常安静，不知道人，还以为会议室里已经没有人。 无形的压力让刘宝禄情绪剧烈波动，他终于按捺不住，双手摊开。 “秦书记，您想问我什么就问，我肯定配合。” 秦云东看看腕表。 从刘宝禄进来到现在才过去二十分钟，他的情绪已经反复波动多次。 看来这个刘楼乡霸王的心理承受力并不强，只要方法用对，攻破他的防线不算难。 “刘宝禄，早上吃过饭了吗？” “吃了。” “吃的什么？” “豆浆油条和两个茶叶蛋。” “能吃饱吗？” “凑合。” “那你就回去，中午吃不饱可以要求加餐。” 刘宝禄傻了，坐着没动。 “秦书记，你……这是唱的哪一出戏啊？” “我不爱唱戏，只是喜欢玩，你不是放言纪委敢查，你就陪纪委好好玩玩，我就是想玩死你。” 秦云东的言语中已杀气腾腾。 刘宝禄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纪委书记能说出这样的话。 秦云东抱起双臂，看着眼前这个土皇帝，鄙夷地冷笑。 “我不会让你主动坦白，你也别想有宽大处理的机会。” “你想诈我？” “怎么想是你的事，你不妨耐心等着。” 秦云东看了一眼书记员，摆摆手。 书记员乖巧地停下记录，起身走出会议室。 秦云东随手翻着桌子上厚厚一摞卷宗。 “我透露点儿消息给你，你的姐夫黄浩已经被免职，现在也在这个楼内。我倒要看看黄浩是想自保，还是要保你这个小舅子。” 秦云东把黄浩进入教育基地办理的手续，拍在刘宝禄眼前。 刘宝禄看着上面黄浩的签名，如五雷轰顶。 “我还告诉你，袭击纪委工作人员的歹徒已经抓住了一半，而薛右迁因为我冻结了鑫九天的账户，已经从中山往回赶。我也想看看他是想自保，还是真有江湖义气能舍命保你。” 说着，秦云东把冻结令也摔在刘宝禄面前。 “你大肆收受贿赂、强征农田、出卖国有资产、违法拘禁殴打上访人、违规兴建庄园、涉黑杀害张毅书记，所有证据都在路上，足以让你锒铛入狱，把牢底坐穿！” 刘宝禄猛地抬起头，对秦云东大叫。 “我没有杀张毅书记，你不能把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推！” “哦？是吗，那就是你承认别的罪行了？” “我……我没有……” 刘宝禄大脑cpu已经烧了，被秦云东的指控绕晕了，说话明显反应不过来。 秦云东不给他理顺思路的机会，加快语速提高调门不停追问。 “你不但受贿而且行贿，买下这个官花了多少钱，钱都给谁了？” “这次袭击纪委工作人员是不是你主使的？” “你说没有杀张毅书记，那又是谁干的？” “你回答不上来，是因为你恐惧而不敢回答，你知道杀害张毅的真相一旦公之于天下，你就逃脱不了死刑的严厉审判，罪无可恕……” 刘宝禄倏地站起身，大声咆哮。 “杀张毅的不是我，是赵祥国的秘书兰辉！” 第55章 不动声色离间计 话一出口，刘宝禄自己先吓得瘫软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魏新民浑身打了一个寒颤，目瞪口呆看着刘宝禄。 秦云东虽然也极为震惊，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拍拍魏新民的肩膀，两人一起走出会议室。 秦云东让守在门口的工作人员进屋。 “你们两个看住刘宝禄，不许他离开房间，不能让他自残自杀。他出了事，我就先把你们两个拘起来。” 两个工作人员不敢怠慢，立刻进屋。 秦云东向走廊两侧扫视。 “我可以信任你吗？” 魏新民拿出香烟点燃。 “秦书记，你就吩咐。” “刘宝禄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他留在浠水很可能会被灭口，必须立刻转移走。” “去哪？” “去临县，我让方书记给那边的纪委杜书记打招呼，你把刘宝禄交给他们就算完成任务。” “为什么不直接去中山交给方书记？” “太远了，坐火车要六七个小时，路上随时可能有危险。” “但……临县和浠水县相邻，并不安全啊。” “放心，临县只是周转站，刘宝禄还会继续被转移，况且袁队还在那边可以帮忙。” “明白了，我什么时候出发。” “趁着现在还不到上班时间，你马上走。” 秦云东又看看腕表，时间已指向七点四十分。 七点四十五分，黄浩在纪委工作人员的看护下，走到一楼大厅。 黄浩以为事情有反转，他已经被释放，心情轻松很多。 因此，看到站在大厅门口的秦云东，以及停在台阶下的帕萨特，还以为秦云东是特意接他回去以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 黄浩加快脚步，满面春风迎上去。 “秦书记早。” “黄局长昨夜睡得好吗？” 秦云东右手和黄浩握手时，还亲热地用左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多谢秦书记关心，我睡得还行，但终究不如家里睡得舒服。” “那是当然，我听说黄局长家的床垫价值八千元，肯定舒服得很。” “八千元是出口国外的零售价。我去南方出差，参观一家床垫企业时买的出厂价，才七百多块钱。” 黄浩哈哈大笑着解释。 他没有料到，在帕萨特汽车里坐着的刘宝禄，正心情复杂地看着他和秦云东眉飞色舞聊天。 刘宝禄以为黄浩已经把自己出卖，这才争取到自由的机会。 他心里忿忿不平，郁闷地长叹一声。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魏新民看看刘宝禄的表情，知道秦云东自导自演的一幕已经成功，于是下令开车。 在一楼大厅里的黄浩看到汽车开走，不由一愣。 “秦书记，你的车……” “哦，纪委是个穷单位，没几辆车，有公务时也会用我的车。老黄，既然你在这里过的很愉快，那我就放心了，回你的屋继续写材料。一定要写的深刻些，争取主动，坦白从宽。” 秦云东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出教育中心大楼。 “你这是什么意思……” 黄浩脸色大变，想追上去问，却被工作人员拦住。 早上十点，浠水县委县长办公室。 赵祥国的手机发出悦耳的彩铃声。 已经搬回来办公的赵祥国正在听取酒文化广场汇报，听到手机响就向秘书兰辉指了指手机。 兰辉看到来电显示，没敢代接电话，立刻快步走到赵祥国身旁低声说：“吴市长的电话。” 赵祥国马上接通电话。 “吴市长，您……” “先听我说。昨晚你们是怎么开的会，为什么会报过来两份意见？” 吴凡尘的语气很严厉，听得出他非常生气。 赵祥国听着不对劲，吴凡尘风度翩翩，儒雅斯文，从来没有如此气急败坏。 他向周围的人挥挥手，让他们都出去等一会儿。 “让你们拿出一致意见，你们却置若罔闻，还有没有组织纪律性了？尤其是秦云东的个人意见，这哪还是意见，简直是宣战书嘛！” “吴市长……当时的情况很特殊，又是魏郡主持会议，我知道不妥，但也没办法阻止……” “你为什么没有办法阻止，你是浠水二把手，常委中的核心骨干，为什么不站出来坚决反对？我说你这个同志，就是立场不坚定，墙头草！” 吴凡尘越说越气，赵祥国都能听到他在拍桌子。 赵祥国额头开始冒汗，他压低嗓门解释。 “老师，您不知道当时秦云东当时是真急眼了，谁敢阻拦他，他就会拼命的……” “拼命？笑话，秦云东还能动刀子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秦云东掌握着不少黑材料，谁敢反对他，他就会公开材料，来个玉石俱焚。黄浩就是被他整的当场免职双规。我是担心他也有我的材料，所以才……” “你有黑材料？你干过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了？” “我是您的学生，哪敢给您抹黑啊，但我急于推进工作，难免会有流言蜚语，我担心秦云东故意夸大事实整我。” “我下台是小事，但您为浠水亲手规划的酒文化广场的宏伟蓝图就会半途而废，我实在不甘心。” 赵祥国这两句话说到点子上了。 吴凡尘的火气明显小了很多。 “你们传真过来秦云东的讲话稿，让市里的班子会无法进行。魏郡是个老同志，斗争经验丰富，怎么把握会议节奏如此幼稚愚蠢。” “老师，魏郡是有名的不粘锅，见到矛盾就躲闪逃避，根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让他当班长就注定是这么个结局。” 赵祥国趁机给魏郡垫黑砖，如果能把魏郡搞下去，他就能顺理成章接班，那就再也无人可以阻拦他了。 “先不要提魏郡了，你马上来中山，我晚上要宴请鑫九天的景斌，那个薛右迁也在，你也一起出席，尽量先安抚他们的情绪，别闹得无法收场。” “好的，我马上动身。只是……秦云东这件事，市委有没有什么结论？” “姜书记对秦云东的意见很重视，他已经决定亲自到浠水调研。咱们的主要任务是抓经济，别的事不掺和，还是让魏郡和秦云东去伺候听训。” 第56章 领导的心思真难猜 姜书记，即姜南风，新任中山市委书记。 赵祥国挂了电话，长出一口气。 吴凡尘还是很爱护他的，及时让他去中山，就是不想姜南风整顿浠水县的时候，赵祥国也跟着受连累。 这一次秦云东闯了不小的祸，大概率不会再在浠水县待下去了。 无论如何，能送走这个瘟神，赵祥国感到浑身无比轻松。 下午两点，浠水县火车站。 雨还在下，绵密的像是一道道珍珠帘，彻天连地。 魏郡背着手站在月台上准备迎接姜南风，秘书辛胜利在他背后为他撑着伞，再后面是浠水县的一众官员。 魏郡的心情就像是今天的天气——苦雨凄风。 他很清楚这次市委书记来浠水调研，肯定是为了昨晚的两个意见稿而来。 准确点儿说，肯定是秦云东的意见稿让市委坐不住了。 姜南风是什么态度，会不会雷霆震怒之下，将常委进行大换血？ 一阵风吹过，魏郡觉得冷飕飕的，遍体生寒。 他回头看看距离他五步之外的几十个官员。 “云东，你过来。” 魏郡微笑着向秦云东招招手。 他心里再恼火，但还能保持微笑，修炼的炉火纯青。 秦云东撑着伞并肩和他站在一起。 魏郡没有看秦云东，望着雨雾迷离的铁轨。 “云东，你在市委工作过，对姜书记和其他领导应该都很熟悉。” “不能说全部，只是大部分。这段时间有外地领导调任，我也很陌生。” “迎接的时候，你跟在我身边多提醒着，别失了礼数。” 魏郡很自然地说出一个理由。 但他心里想的是，姜书记如果刚见面就发脾气，至少有秦云东顶着。 “魏书记，我有一个情况向您汇报……” “以后再说，云东，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姜书记发火或者说不中听的话，不要当众顶撞，更不要拂袖而去。宦海浮沉很正常，别意气用事。” “魏书记放心，我不会的。” “那就好，那就好。虽然咱们共事没多长时间，但我支持你的工作还是有力度的。尽管你昨晚发言很不得体，我还是尊重的意见了，对？” 魏郡不断想拉近和秦云东的感情，是为了预防秦云东在姜书记面前百无禁忌，直接揭他的老底。 秦云东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微微点点头。 “魏书记，维护班子团结很重要，我知道分寸。” 魏郡长出一口气。 秦云东说到就会做到，魏郡完全放心了。 他已经反复沙盘推演过，姜南风来了之后可能出现的结果。 无论是哪种结果，秦云东都逃不过调离浠水县的命运。 不只是因为秦云东搅闹的中山和浠水鸡犬不宁，而且还有秦云东做过周通平秘书的原因。 前些年，周通平任市委书记，姜南风就是市长。按说搭班子个性互补才是最佳组合，但周通平和姜南风却因为不同个性，出现很多不和谐。 爱屋及乌，恨屋及乌，这次姜南风调研浠水，见到秦云东，说不定因为受过周通平的压制，会对秦云东有很多借题发挥的措施。 既然秦云东注定要走，魏郡也就不想和他再计较。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秦云东会不会还有咸鱼翻身的机会，所以不能把事做绝，以免遭遇报复。 随着一声汽笛声，一辆绿皮火车从迷离烟雨中逐渐变得清晰。 火车站工作人员在月台上拉出警戒线，开辟出领导专用通道。 火车稳稳停下后，魏郡和秦云东走到软卧车厢门口。 市委办公室温主任先下车，依次握了握魏郡和秦云东的手。 “姜书记说了，不要骚扰上下车的旅客，撤掉警戒线，让旅客先走。你们二位留下，其他迎接的同志回去工作，也不要使用警车开道。” 魏郡转头看看秘书，顺手接过雨伞，辛胜利立刻小跑去后面传达温主任的指示。 两人跟着温主任走上车，进入2号软卧车厢。 姜南风放下文件，站起身微笑着和魏郡先握手。 姜南风四十五岁，中等身材，标准体型，白衬衣款式普通但干净整洁，西裤熨烫的平整服帖，裤缝线笔直。 就像是他的名字一样，姜南风对人对事都像是南风一样温和，这和前任书记周通平形成鲜明的差异。 “魏书记，浠水的天气与众不同，其他地方艳阳高照，进入你的地盘就立刻变天，又是风又是雨，就连气温都比别的地方低很多。” “浠水三面环山是盆地气候，下雨比较多，但一年四季一样不缺，还是遵循自然规律运行。” 两人打哑谜似的对话，一语双关，把表面意思和背后的意思都说了。 姜南风又向秦云东伸出手。 “小秦，咱们才一个月没见，你怎么脸黑成这样了，是熬夜还是心情不好？” “我经常下乡镇农村，是晒的。” 姜南风笑着指了指对面的床铺。 “火车在浠水会更换车头，停靠时间十分钟，咱们有时间可以聊一会儿。” 他拿起小桌上的文件递给秦云东。 “这是你昨晚在县常委会的发言稿，对吗？” 秦云东快速浏览一遍，发现稿子里删掉了他指责魏郡的话。 明知道魏郡动了手脚，但秦云东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承认是他的说过的话。 姜南风面带微笑，来回看着面前的二人。 “不瞒你们说，我从昨晚到刚才反复仔细阅读，看了不下五遍。” 魏郡和秦云东不知道姜南风态度，谁也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等着姜南风继续说。 “云东同志的发言稿触及到工作中的很多问题，甚至是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值得我们认真讨论。” “我已经把这篇发言稿呈送省里了，据说也引起很大反响。云东，你在全省都已经出名了，我算是最大的推手哦。” 姜南风自顾自地笑起来。 但魏郡还是搞不清姜南风真实意图，姜书记的话似乎怎么理解都能成立，他只能跟着赔笑，小心谨慎地不做回应。 这位领导的心思还真难猜啊。 第57章 藏于九地之下 魏郡可以不说话，秦云东不能不回答。 “姜书记，当时纪委同志遇袭，一死两伤，我情绪比较激动，说了过头的话，我诚恳向市委和县委做出检讨。” “我不是兴师问罪来的，如果只是处理云东同志和浠水的问题，我就没必要亲自跑一趟。” 姜南风摆摆手，说话变得很干脆。 “云东同志反应的问题，从本质上讲，是经济发展中普遍存在的问题。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浠水县如同一只麻雀，全面了解浠水就能对全市各县起到示范作用。” 秦云东不得不佩服姜南风的格局不小。 作为市委书记所站的高度不是基层干部能比。 县里看到的只是一个点，姜南风看到的是一个面。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姜书记是要窥一斑可知全豹。” “浠水县作为我市欠发达地区，必定有客观和主观多方面因素，我和你们一起为浠水把脉，找到病根，对症下药，怎么样？” 姜南风虽然是客气地询问，但又何尝不是一种命令。 魏郡理解了姜南风的意图，立刻给予积极响应。 “姜书记百忙之中莅临浠水，亲自为我们指明方向，全县上下必定欢欣鼓舞。感谢姜书记对浠水的关怀，我们都会认真学习和领会姜书记的指示精神。” “哈哈，老魏，我还没有开始调研，哪里有什么指示，不要言过其实，更不要说套话。” 姜南风批评人的时候还是和风细雨，面带笑容。 温主任走进报告可以下火车了，姜南风这才和秦云东、魏郡走下车厢。 秦云东回头看，这才发现姜南风一行总共只有三人，真算得上轻车简从。 魏郡看姜南风自己打伞，他连忙推开秘书辛胜利伸过来的伞，用目光示意他帮助温主任拿行李。 “你们肯定在火车上没有吃好，我在县委食堂准备了简餐，然后安排您去县委招待所休息，晚上我设宴欢迎姜书记，顺便也请您给县里各位同志讲个话。” 姜南风没说话，率先登上考斯特商务车。 领导不说话就是默认。 魏郡连忙打电话给祁主任，要他赶快安排食堂开始做饭，还特意叮嘱绝不要超标，更不要摆烟酒。 汽车刚启动，姜南风忽然说不着急去县委，先让车围着浠水主干道转一圈，他要看看现在的市容。 魏郡一路上给姜南风做导游，把浠水县的风土人情，历史人文讲的绘声绘色，如数家珍。 姜南风已经不是第一次到浠水了，但还是听得津津有味，不住地点头。 “云东同志也不要总是旁听，你现在也是浠水县人了，也来介绍一下浠水基本情况。” “浠水位于我省西南边陲，三省交界黄金地带，因浠水纵贯境内形成百里冲积平川而得名。浠水县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总面积2820平方公里，辖10个乡镇，县常住人口6327万人。2000年生产总值实现283亿元，是省级贫困县。” “嗯，云东同志看来已经对浠水基本情况有一定的了解。中山在我省的经济名列三甲，但浠水却迟迟无法脱贫，你们的责任重大啊。” 姜南风说话时没有看他们，又把目光转向车窗外。 晚八点，中山郊外双凤山下。 赵祥国开着一辆极为普通的合资车穿过湿地中间的长桥，进入莫尼浓酒庄。 坐在后排座椅的吴凡尘一直接打电话，一路上也没有能和赵祥国说几句话。 进入酒庄后，吴凡尘这才揣起手机。 “老师，我见景斌应该注意些什么？” “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与九天之上。你是攻有余，守不足。无论是经商还是仕途，这都是大忌。记住，永远不要让人能知道你的真实意图。” “老师说的对极了，我就是脾气急，今晚我要好好观摩学习老师的谈判技巧，回去认真总结，改掉我的缺点。” 从灯光昏暗的停车场出来，两人走进酒庄接待厅。 接待厅的走廊很长，原木色调的墙壁和黑色吊灯搭配着壁画中的景色，营造出颇具质感的空间氛围。但是光线同样昏暗，以至于对面来人都看不清五官。 赵祥国上台阶时差点被绊倒，禁不住抱怨。 “搞的这么黑，装什么品味。” “品味放在其次，如果不暗一些，你我这样的人岂不是缺乏安全感？” 吴凡尘不经意的一句话，赵祥国恍然大悟。 这个酒庄是中山绝对的豪奢类私人会所，一张入门级会员卡就需要五十八万。 像吴凡尘和赵祥国这样的身份，在这里出现确实很敏感。 顺着台阶来到二楼，薛右迁已经恭候多时。 “吴总，赵总，晚上好，这边请。” 薛右迁谦恭地半侧身在前面引路。 吴凡尘昂首挺胸走在前面，赵祥国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进入一个包间，虽然还是暖色光，但光线明亮许多。 全屋采用木质装修，从地板、墙壁到天花板都是同样棕色色系，橙色皮革长沙发、纯白吊灯，顶天立地的瓶装葡萄酒存储搁架每一层都有射灯发出微光，将酒瓶烘托的分外有质感。 景斌从沙发站起身，快步迎向吴凡尘。 景斌四十多岁，背头，身体已经发福，但在奢侈品衣着的衬托下，倒是显得富贵精神。 “小景，我就是说找地方聊聊天，你怎么安排到这种地方？” “吴市长，我知道您是红酒大行家，最近酒庄新来了一批南美顶级红酒，我必须请您鉴赏。能当得起喝顶级红酒的地方，也只有这里了。” “哦？那我倒是想看看了。” 两人很自然地边说边坐下，开始研究起桌子上摆放的十二种红酒。 赵祥国不懂红酒，搞不清他们说的各种术语，只能坐哑巴观众。 薛右迁从醒酒器里分了四杯酒，景斌亲自端给吴凡尘。 薛右迁则把一杯酒递给赵祥国。 等级由此分的清清楚楚。 主谈的就是吴凡尘和景斌，赵祥国和薛右迁只是旁听者，没资格随便插话。 吴凡尘抿了一口红酒就放下酒杯。 “黑樱桃、胡椒、些许抹茶和香草，应该是男爵峰园的佳美娜，三十年酒龄。” 第58章 虚虚实实的较量 景斌拍案叫绝。 “太神了，佩服，佩服，您的确是大行家，我五体投地的佩服。说来奇怪，我也喝过世界上能叫得出名字的红酒，却怎么也练不出您的本事。” 吴凡尘淡淡的一笑。 “小景，喝红酒要讲心境，才能体会到悠长且平衡的优雅，你这样的大生意人，整天想的都是低投入高收益，怎么能喝出其中的韵味？” “哎呀呀，喝酒能喝到哲学高度，还是吴市长的格局够大，我哪敢比。” “行了，小景，赶快谈正事，我不能在这种地方久坐，半个小时就要走。” 吴凡尘说着，刻意看了看手表，以给景斌时间紧迫感。 景斌笑着又往吴凡尘的杯子里倒了一些酒。 “我们停工停产完全是迫不得已。银行账户被封，进原材料、发工资、日常开销用度都已经停止，您就是想让我开工，至少也要解封啊。” “浠水县只是冻结你们在浠水的银行账户，并不涉及中山市，你下令中山停工停产有示威要挟之嫌啊。” “给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和您作对。我负责鑫九天在中山的项目，浠水县是其中重要的一环。中山工程项目所需要的原材料都是来自浠水，他们停工，我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坐等了。” 吴凡尘进行一次火力试探后，暂时沉默下来。 景斌笑容可掬劝吴凡尘喝酒，又向赵祥国举起杯。 “赵书记，听说你是二斤不倒的酒神，我的酒量也不错，一直想找机会和你切磋，不知道能否赏个脸？” “浠水县都快揭不开锅了，我拿什么喝！” 赵祥国没好气地脱口而出。 吴凡尘瞟了他一眼，心中叹息，赵祥国答应好好的，一到事上就又犯老毛病。 景斌心里有底了，浠水县既然已经要断炊，他就更有底气继续耗下去。 “赵书记，你说的夸张了，怎么可能到那个地步。有吴市长在，他也不可能让手下人喝西北风？” 景斌说话显得气定神闲，不断打哈哈，就是不提复工复产的事。 他就是要逼着吴凡尘和赵祥国开口求他，这样他就能掌握主动权，随便开条件。 赵祥国还要说话，吴凡尘却抢先开口。 “我当然不能让浠水县饿死，所以市委办公会议将会在明天批准动用临时拨款，支持浠水一年的财政支出。” 赵祥国很惊诧，这次来中山见吴凡尘，怎么一直没有听他提起过？ 但看到吴凡尘意味深长的眼神，赵祥国立刻明白他的用意，随即跟着改口。 “浠水背靠强大的组织，我心里有底，保证一年之内完成改制，更换合作伙伴，确保所有大型项目顺利按时完工。” 景斌的笑容凝固了，但他对吴凡尘的话半信半疑。 如果吴凡尘这么有底气，干嘛会急着约这次会谈，不会是虚张声势？ 吴凡尘举起酒杯对着灯光，轻轻摇晃红酒以查看挂杯度。 “小景，鑫九天公司是我招商引资进中山的，我对你们是有感情的，所以趁着会议还没有举行，我先约你见面透个底，让你有所准备。” “谢谢吴市长，我们也对您向来敬重，您请讲。” “因为涉及浠水纪委遇袭案，鑫九天私自开采国有矿山，破坏生态环境的事也被翻出来，而且有人报告说，鑫九天不知悔改，还嚣张地以停工手段对抗，姜书记闻讯非常震怒啊。” 吴凡尘神色自若地说着，像真有这么回事似的。 景斌听的如坐针毡。 “今天早上，姜书记已经前往浠水县，他要亲自督办鑫九天一案，并且要求我梳理出鑫九天涉及的工程项目，准备全面取消合约，另外寻找合作伙伴。” “姜书记还明确对我说，如果资本野蛮生长，不服从管理，就会成为社会稳定的隐患，必须严厉打击，绝不能心慈手软。” “小景，我的压力很大，只能按他的指示制定实施计划，你们早做准备，说不定今天就是咱们一起在中山喝的最后一顿酒了。” 吴凡尘说话慢悠悠的，但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合情合理。 景斌信了，也慌了。 如果中山真的取消所有合约，鑫九天中山公司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他这个总经理享有的权力和利益全部都会化为乌有。 “吴市长，您可要手下留情啊。我们是国内着名大企业，怎么可能干违法犯罪的事，这也太冤枉了。我其实也一直请求总部拨款，支持我们继续实施工程项目，绝不耽误中山的发展大计。” 吴凡尘表情诧异地看他。 “你怎么不早说呢，你们总部能同意吗？我能拖天时间，超过一星期，我就没办法了。” “能，能，我准备明天就去总部当面陈情，老板对中山的发展是非常看好的，他一定会表现出诚意。” “严董事长的确说过这个话，好，我信你一次，咱们说好时间，七天之内必须复工复产，需要支付的税款和投资款都必须正常执行。” “我可以答应，但是……吴市长也要体谅我的难处，能不能七天之内把浠水的银行账户解封？” “这个嘛……我明天会给秦云东同志打电话做工作，争取不让你为难。哦，时间已到，我还有一个重要的事要办，先告辞了。” 吴凡尘说走就走，放下酒杯就站起身。 景斌不敢阻拦，跟着起身送到门口，他又低声请求。 “我还有一件事想麻烦吴市长支持我的工作。” “你说。” “我承认我们确实自开采岳山的矿石，能不能以后不要查了，或者给我们办许可证，给我们一个合法的身份。” “这事不好办，国有资源的管理非常严格，上下都盯的很紧。” “只要事情办成，我答应投资酒文化广场工程建设一个亿，另外可以用八千万收购浠水酒厂。” 听景斌如此许诺，赵祥国激动地心脏加快跳动。 这两件事都是他的心病，如果能一揽子解决，他就高枕无忧了。 赵祥国忍不住插话。 “景总，你说话算数不？” 第59章 一夜连遭三险 景斌知道酒文化广场和酒厂是赵祥国最关心的两件事，只要拿投资做诱饵，不怕赵祥国不就范。 “当着你们两位的面，我哪敢信口开河。如果办成许可证，三天之内，投资款能到浠水的账上。 景斌说的毕恭毕敬。 赵祥国眉开眼笑，他刚要答应，吴凡尘却咳嗽了几声，示意赵祥国闭嘴。 “此事我也可以过问，看看有没有变通的法子，三天之内给你个答复。” 晚十一点十八分，浠水县纪委反腐廉政教育基地。 刘前进正在卫生间洗澡，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他关掉淋浴，大声问是谁。 房门外却无人回答。 刘前进觉得蹊跷，于是打开门向外张望。 没想到房间里漆黑一片。 刘前进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突然脖子就被一条臂膀夹住。 他想叫却发不出声音，想挣扎却已经大脑缺氧，浑身没有力气。 “想活命就听话，讯问的时候再胡说八道，你就休想活着走出基地。” 黑暗中有个男人沙哑低沉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 刘前进双手下意识拼命推男人臂膀，但对方孔武有力，无论刘前进怎么挣扎都无法撼动。 “你……是……谁？” 刘前进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已经放弃抵抗。 那人把胳膊松开一些，不至于让刘前进窒息而死。 “这一次是给你个教训，记好了，不要再乱咬人，我会一直盯着你。” 说完，那人完全松开胳膊，大步走出房间。 刘前进像烂泥一样软倒在地，昏死过去。 晚十一点二十五分，临县纪委教育基地。 与浠水县连续降雨不同，临县皓月当空，万籁俱寂。 在大门口的两个哨兵完成交接，走进大门准备回营房休息。 忽然，其中一个哨兵停下脚步。 “我好像看见一个人影从楼前一晃而过。” 另一个哨兵四下看看，却什么也没看到。 “你眼花了，楼内楼外都戒备森严，怎么可能有人瞎窜？” 两人站了片刻，什么动静也没有，于是绕过主楼，向后面的配楼营房走。 没有走多远，两人同时又站住。 他们都闻到明显的烧焦味道。 两人抬起头，四楼走廊窗户已经有滚滚浓烟冒出。 不好！ 基地起火了。 两个哨兵迅速跑进楼内，砸碎玻璃罩拉响警铃。 晚十一点四十五分，浠水县委家属院。 还在埋头工作的秦云东接到了临县杜书记的电话。 “不出你所料，真有人要对刘宝禄动手。就在二十分钟前，有人在教育基地四楼浇汽油纵火。” “哦？伤到人了吗？” “还好我们提前做了防备，四楼的留置人员已经转移，除了物品损失之外没有出现伤亡。” “那就好，老杜，给你添麻烦了。” “自家人不用客气，硕鼠不分地域，除害人人有责。” 挂断电话，秦云东长出一口气。 魏新民把刘宝禄转移到临县，秦云东不放心，又给临县纪委杜书记打电话叮嘱，刘宝禄登记入住后，天黑之前必须再转移。 现在看来，他的及时防范还是正确的。 不过，对手还真厉害。不但下手凶残，而且消息灵通。 纪委的每次行动，对手都能快速做出反应，说明纪委内部肯定有内鬼。 对手再强大也有破解的办法，但内鬼却让人防不胜防。 宋天明去刘楼乡调研，对手能迅速组织人马找到他并实施袭击。 后来，秦云东决定冻结鑫九天在浠水县的银行账户，当晚薛右迁就已经做出停工停产，全员撤离的决定。 所有这些，秦云东就已经怀疑有人通风报信。 这一次刘前进在基地内被人入室威胁，刘宝禄在临县遭遇纵火，不难推断又是内鬼助攻的结果。 这个内鬼不但猖狂，而且职务不低，所以才会能得到核心情报。 必须尽早揪出内奸，否则，再完美的计划也会前功尽弃，而且会让纪委同志们面临生命威胁。 秦云东修改完817宋天明遇袭案的汇报材料，伸了个懒腰站起身。 明天早上姜南风要听他专题汇报，秦云东也很重视，反复修改了三遍才算定稿。 本来他作为一等一写材料高手，修改一遍就足够优秀，但他这一次必须慎重。 作为周通平的秘书，秦云东当然知道周通平不喜欢姜南风的工作风格，多次在公开场合毫不客气批评过姜南风。 而姜南风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对周通平颇有微词。 现在周通平退居二线，姜南风不会把他怎么样，但让秦云东当众下不来台，间接给周通平一个难堪，还是很容易能办到的事。 虽然秦云东看不出姜南风会有这种想法，但也不得不做好充分准备。 像姜南风这样级别的领导，不会在细枝末节上为难他，那样显得姜南风胸襟太小，会让领导的形象受损。 因此，只要让姜南风挑不出工作上的毛病，大概就能平稳过关。 秦云东看看腕表，已经零点二十五分。 他拿起手机走到阳台，边活动身体，边等田巧欣和袁队的电话。 秦云东预料到有人会对刘前进和刘宝禄下手，他将计就计，把刘前进和刘宝禄当作诱饵，安排了田巧欣和袁队暗中布网钓鱼。 既然对手行动了，田巧欣和袁队的消息也会传回来。 等不到电话，他不能睡。 十分钟后，手机铃声响起。 秦云东看来电显示是田巧欣的号码，微微一笑接通电话，终于还是等到了。 “小田，辛苦……” 啪！ 哗啦！ 一块砖头砸碎阳台的窗户，从秦云东的右耳旁擦过，飞进卧室。 好险！只差几厘米就正中脑袋。 秦云东反应很快，一个箭步冲到破窗前向下看。 楼下的路灯昏黄，只能勉强为道路照明，其他大部分区域都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秦书记，你怎么了，没事？” 手机里传来田巧欣焦急的呼喊声。 “我没事，你现在就汇报。” 秦云东迅速后退，把阳台门锁上。 砸黑砖的人没走，说不定还会继续发起袭击。 第60章 今晚比上班还繁忙 巧欣听秦云东讲话很平静，以为刚才的响动只是秦云东失手碰碎了什么物品，她也就没有再多想，兴奋地开始汇报。“秦书记，我根据您的指示，在刘前进周围布控，看到有人进屋就向您汇报了，得到您的命令，我们就没有动手，直到那人出来后，我就和同事一直尾随他……” 那个黑影顺着步梯迅速下到一楼，穿过餐厅和后厨，推开后门走出去。 田巧欣留了个心眼，担心那人出门会隐藏起来观察身后动静，于是等了一分钟才打开后门一条缝隙向外张望。 果然看到那人从暗处走出来，蹲下身拽开窨井盖，跳进去后回身又把盖子挪回原位。 “我厉害，一下子就找到他们的秘密通道。” 田巧欣说着就开始飘了。 “嗯，你确实很厉害。” 秦云东漫不经心地回应着，蹲下身端详地上的砖头。 砖头上绑着一个信封。 他拿下信封，抽出信纸。 信纸上是剪下报纸的字拼接出来的一封警告信。 田巧欣当然不知道秦云东在干什么，她还在自顾自地继续说。 “两个同事的功夫不好，我让其中一个守在窨井前，让另一个去查看刘前进状况并向您汇报。我就独自下窨井继续追踪。” “下水管道只能爬行，里面的气味差点把我熏晕。好在有水声能听到对方就在我前面不远的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不到前面的水声，爬过去看到又一个竖井。我猜那个人肯定是爬上去了。我攀上了竖井顶部，挪开窨井盖发现，我已经在教育基地外面三个街道的位置了。” “忽然一辆停在路边的汽车启动，距离我只有一米远，车窗打开就闻到一股下水道的味，我知道肯定是那个歹徒在车里。” “眼看汽车要开走，我啥也没想救钻进车底，抠住悬挂，就这样被汽车带走了……” 田巧欣眉飞色舞说着，秦云东却听得心惊肉跳。 这丫头真够虎的，好像什么也不怕似的，以后再分派工作，不能再这样由着她的性子胡来。 “我也不知道汽车开了多久才停下，我忙滚出车底，借着汽车的灯光能看到是一个废弃车辆停车场，到处都是破车。” “那人下车后就往远处走，还用手机打电话，说的是外地口音，好像说的是已经干完活了，要收钱什么的。我看到他走的方向有一排工棚，应该就住那里……” 秦云东立刻打断她的话，问她现在在哪。 田巧欣回答还在废弃车回收厂。 “小田，你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去抓那个人，我现在就派人过去接应你。” “为什么不能抓，我观察一会儿了，他在院子里冲澡煮面，应该只有他一个人，我能抓到他。” “小田，我严肃警告你，我们是纪律部队，一起行动听指挥，未经允许擅自行动，不管你是不是抓到人，你都会被开除！” 田巧欣听出秦云东说话已经非常严厉，她不敢再犟嘴，只能垂头丧气地表示服从。 秦云东听她已经答应，随即缓和口气。 “小田，前线战士与敌人作战为什么要挖战壕掩体？不会保护自己是逞匹夫之勇，不是真英雄。你的生命比歹徒要珍贵的多，我绝不鼓励你们以身犯险。” 田巧欣很感动，秦云东真是个好领导。 她答应只远远地监视疑犯动向，等警员到了再一起行动。 秦云东挂了电话，根据田巧欣提供的线索，联络了浠水县刑警大队长洛勇强前去支援，告诫他不要走漏风声，不能让疑犯逃脱。 洛勇强知道这位纪委书记的厉害，一下子双规两任局长，他不敢怠慢，迅速带上人出发。 秦云东刚挂了电话，房门被敲响。 他轻声轻脚走过去，凑近猫眼向外看，原来是家属院的两个保安。 “秦书记，我们听到您的玻璃被打碎了，上来问问出了什么事。” “的确有人扔板砖，想来只是偷鸡摸狗之徒，也就这点本事了，不用管他了。” “那不行，敢在县委大院闹事，胆子不会小。为了院子里其他领导的安全，我们已经报警，警察答应马上就到，还请秦书记保护好现场。我在门口守着，其他保安会全院搜查。” 秦云东没办法，只好答应。 他索性也不关门，刚走进书房收拾文件，袁队长的电话就打进来。 “秦书记，我们按您的布置，在教育基地外布控，纵火的人刚从窨井爬出来就被外围的兄弟抓到了。” “你是怎么知道疑犯会从下水道进出的？” “教育基地的围墙很高，而且装了电网，想翻墙进去非常难。想要干坏事，从地下进出最快捷，以前我破获过类似的案件。” “到底是袁队经验丰富啊，工作做的滴水不漏，那就委托你和杜书记一起连夜突击审讯。尽快顺藤摸瓜抓出他们的上线。” 秦云东正说着，警察已经敲门走进来，不多时魏新民、郑省身、祁主任也先后走进来。 但秦云东在做笔录的时候，压根没提砖头上的信。 纪委书记家的玻璃窗被砸不是小事，很快又有刑警赶过来和家属院的保安拉网式搜查。 期间，秦云东又接到洛勇强的电话，他们和田巧欣一起抓住了袭击刘前进的疑犯。 秦云东让他也突击审讯，再把结果及时汇报过来。 屋外的人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搜寻结果一无所获。 最后警察征得秦云东、祁主任同意，留下两个警察守在楼下，其他人全部撤离。 秦云东清理完阳台和卧室的玻璃碴，做算可以躺在床上休息。 他看看表，已经接近凌晨三点。 真是比上班还繁忙。 第二天清晨五点零五分。 秦云东被电话声吵醒，便迷迷糊糊拿起手机。 “秦书记……出……出大事了……都怪我……。” 电话另一头的常委蔡丽屏声音有些颤抖。 秦云东猛地清醒过来。 “别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黄浩死了。” 第61章 何不玩一招病遁 秦云东赶到教育基地的时候，黄浩的遗体刚抬上车。 站在一楼大厅的蔡丽屏惊慌失措地迎出来。 “秦书记，我工作疏失没能预防黄浩的死亡，请求处分。” 她了解秦云东的个性，在他面前最好不要狡辩，先承认错误混个好态度创造可以转圜的机会。 “刑警已经勘验过现场了？” 秦云东看着载有黄浩的汽车离开，转身向电梯走。 “正在勘查，这会儿还在黄浩的房间。” 蔡丽屏紧跟着秦云东走进电梯，主动汇报。 “昨晚基地看守人员是于尧，他按规定每隔一个小时查看留置人员情况。本来一切正常，到了凌晨四点，他发现床上没人，卫生间亮着灯。他以为是上厕所，也就没在意。” “清晨五点，于尧再次巡视，走到黄浩所在的507室，床上还是没人，卫生间还亮着灯。于尧感觉不对劲，他推开卫生间查看，发现黄浩侧卧在马桶旁。” “基地值班医生赶来，检查他的脉搏和瞳孔，判定黄浩已经死亡。” 两人边说边走到507房间门前。 屋里有三个人正在勘验现场，其中一个拿着相机不断拍照。 他们显然知道蔡丽屏的身份，看她进来也没有阻拦。 “这位是侦查二大队的史队长，这位是纪委秦云东书记。” “史队长辛苦了。” 秦云东客气地伸出手。 “秦书记不用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您有什么指示？” 史队长向秦云东敬了个礼，却没有握手的意思，一副敬而远之的神态。 秦云东倒是能猜出他的心思，也没计较。 “你们有没有初步的结论？” “死者死亡时间在清晨四点到五点之间，没有外伤，没有骨折，没有淤痕，具体死因待查。我只能推测可能是突发疾病，或者食用了毒药。” 史队长绷着脸，回答的很谨慎。 “怎么可能服用毒药？留置人员都是经过严格检查的，不可能让他能带进毒药。” 蔡丽屏的脸白了，极力撇清关系。 “您别紧张，我只是回答秦书记的问题，说有这种可能，并没有说一定是。死者验尸结果出来，死因就一清二楚了。” 史队长面无表情地向蔡丽屏解释了一句，又看向秦向东，等着他再发问。 “死者涉及多起案件，他在这个房间留下的物品和书写材料如果要带走，必须经过纪委同意，否则都不能随意拿走。” “秦书记放心，我懂规矩，不会犯到你的手里。” 史队长说话开始有揶揄的含义。 蔡丽屏也听出史队长有暗讽之意，她刚要呵斥却被秦云东拦下。 他知道浠水的警员对他都有敌意，以为他是公报私仇，只是因为被抓过一次，所以就对他们打击报复，致使两届局长、办公室主任落马，王所长被开除公职。 秦云东虽然心知肚明，但也懒得去解释说明。 清者自清，早晚这些警员会知道谁是谁非。 上午七点，秦云东匆匆走进县委会议室。 除了赵祥国，以及去省里开会的县委副书记，其他常委都已经到场。 听完秦云东的汇报之后，常委们仿佛都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嘴巴张得大大的，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真是坏消息一个接一个。 先是宋天明遇袭，接着是秦云东对刘宝禄动手，并冻结鑫九天资产，惊动了市委书记亲自到场调研。 本来就让人提心吊胆，现在又出现秦云东在家被袭，刘宝禄被追杀，黄浩意外身亡的惊人事件，一旦姜南风追究，县委班子都可能被问责。 尤其是黄浩莫名其妙的死亡，谁都知道黄浩是魏郡的心腹爱将，现在一定会被怀疑是魏郡杀人灭口，那真是跳入黄河也洗不清了。 魏郡承受不住连续重击，脸色变得苍白如纸，额头上青筋暴起，血压也像是坐火箭一样急速升高。 “魏书记，你身体还好，要不您先吃点降压药？” 秦云东看出魏郡神色不对，关心地问了一句。 这句话反而提醒了魏郡。 对啊，这么乱的局面无法收场，赵祥国跑到中山多清闲，自己何不玩一招病遁？ “云东，我没事，咱们继续开……” 话没说完，魏郡身子侧歪连同椅子倒下。 会场又是一片大乱。 在众人的呼喊声中，有几个人要上去搀扶。 “别动，魏书记有血压高，扶他起来会有危险。” 秦云东推开众人，扳着魏郡的肩膀让他躺平，同时解开魏郡的领带，把他的衬衣领口解开，又松开他的腰带，让他保持呼吸顺畅。 “长风，快叫辛胜利拿药过来！祁主任打电话叫救护车，同时叫医务室的医生过来先急救。” 秦云东快速下命令。 辛胜利很快拿药进来，塞进魏郡的嘴里。 不一会儿医务室的医生也飞奔而来，用银针刺入他的人中。 秦云东招招手，示意大家安静离场，不要妨碍医生治疗。 医生拿出血压计测量，觉得有些奇怪。 虽然魏郡的血压偏高，但还没有达到晕倒的程度。 辛胜利瞥眼看到血压计的度数，又看魏郡的脸色，他已经明白七八分。 “魏书记有三高，咱们先维持住，送医院全面检查再说。” 辛胜利随口说了一句，其实是为了打消医生的疑虑。 不多时，医院救护车赶到，稍稍问问情况，很快就把魏郡抬走，辛胜利和祁主任跟随着一起坐上救护车疾驰而去。 会议室里的人面面相觑。 “常委会还开吗？” 其他常委的目光都集中在常务副县长陆长风的身上。 现在排名最靠前的就是他了。 陆长风猝不及防，一时拿不定主意，他又看向秦云东。 “陆常务，常委会必须开，尤其是魏书记住院、赵书记出差，现在只有你来主持工作，姜书记上班时间就会过来检查工作，咱们不能群龙无首。” 秦云东及时提醒众人，顺势拍了拍魏郡的座椅，示意陆长风坐过去。 常委们都从慌乱中醒过味，赞同秦云东的建议，又纷纷坐下继续开会。 第62章 他自己就是大哥 陆长风第一次主持这么重要的会议，显得很局促。 秦云东看看腕表，只剩下半个小时了，不能再等陆长风适应。 “陆常务和各位常委，我建议我们快速表决以下问题，我来做记录会议。” “第一，常委会一致同意，陆长风同志暂时代理县委书记一职，直到赵书记回来为止。” 排名靠前的大佬都不在家，大家又都经历了魏郡生病的场面，除了接受排名依次递进的基本原则，似乎也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所有人都举起手，一秒钟通过。 “第二，姜书记在浠水期间，陆长风代表浠水县做主题报告，陪同姜书记考察调研浠水县，其他常委协助。” 以浠水县现在的局面，做主题报告绝不是出风头的好事，而是随时会被当众质问的危险差事。 不用多想，又是全体举手，秒过。 陆长风欲言又止。 他也不想被姜书记啪啪打脸，但谁叫他排名靠前，他不入地狱，谁入？ “第三，县公安局局长空缺需要及时递补，我建议由刑警队长洛勇强暂时代理，之后再由组织部考察确认。” 这一条就没那么心齐了，有人立刻提出质疑。 “按顺序递补的话，应该由张副局长代理似乎更为妥当。” “县公安局两任局长出问题，我不能说班子成员有问题，但至少他们毫无原则，姑息纵容，没有起到监督制约作用，这样的班子成员能被信任吗？” 秦云东的话掷地有声，提出质疑的常委识趣地闭上嘴。 “再者，现在县里连续发生刑事案件，需要有业务能力强的同志，有效调集配备资源治理整顿，在短时间内扭转浠水治安状况，还有谁更适合担当重任？” 会场沉默片刻，陆长风第一个举起手。 “我赞同云东同志的提议，但要给洛勇强同志提出目标，一百天内让浠水成为平安之地，逾期不达标，就地免职再回刑警队。” 陆长风提出的限定条件很苛刻，估计其他人也不敢争抢位置，只能是洛勇强来做。 大多数人陆陆续续举起手，以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提议通过。 陆长风这是在暗中助攻，秦云东心里更有底了。 “第四，刘楼乡的书记刘宝禄已经查明存在严重的违法犯罪问题，建议常委会免去刘宝禄的职务，任命乡长刘前进代理书记一职。” 有人表示不服气，觉得秦云东在玩双标。 “刘前进不是也被留置了吗，怎么还会让他升官？” “秦书记刚说过，县公安局领导班子成员没有起到监督作用，同样作为刘楼乡班子成员，为什么就能提拔？” 听大家的议论，秦云东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叠材料。 “鉴于刘宝禄已经招供，我和刘前进同志制定的计划也就可以公之于众了，这是刘前进同志写的举报材料初稿，以及他在刘楼乡改造茶场的工作汇报复印件。” 他把材料分别发给每个常委。 “你们都知道刘宝禄是刘楼乡的土霸王，根子硬靠山强，刘前进同志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依然不忘自己的责任，不但向我举报，而且之前也向张毅同志举报过，这能说他没有监督吗？” “刘前进同志为了改变刘楼乡落后的面貌，历尽艰辛做南茶北栽的研发，终于近期获得成功，这样的干部不该提拔吗？” 提出发对意见的常委们无言以对。 陆长风看着材料频频点头。 “我和刘前进同志交往多年，知道他是个头脑灵活，扎实肯干的干部，但没想到他偷偷摸摸搞出这么大的事，真让我钦佩。我同意云东同志的提议。” 秦云东看看腕表，环视众人。 “还有十分钟，姜书记就要到了，他除了听我们汇报之外，还要到各乡考察工作，不能让刘楼乡无人接待汇报？” 常委们这才不再犹豫，一起举起手。 会议顺利结束，常委们来不及回自己办公室，立刻走下楼梯，准备迎接姜南风一行。 秦云东拉着陆长风走在最后。 “事情紧急，你通报祁主任常委会决议，让他速速完成干部任免文件下发，我安排刘前进赶回刘楼乡做迎接姜书记的准备。” 陆长风马上拿出手机拨打祁主任的电话。 秦云东则直接发手机短信给洛勇强和魏新民通报会议结果，让两人立刻开车亲自送刘前进回刘楼乡。洛勇强整顿乡派出所，魏新民协助刘前进继续清查刘楼乡的账务和违纪材料。 他们两人刚联系完，斯考特商务车已经驶入县委大院。 秦云东拉着陆长风走到车门前，主动向姜南风汇报魏郡高血压住院，现在由常务副县长陆长风暂时负责浠水县政务工作。 姜南风微笑着向陆长风伸出手。 “不用特别介绍，我认识长风同志多年了，浠水县有名的实干家……老魏病的严重吗？” “姜书记，我刚和县委办公室祁主任打电话询问过，魏书记高血压引起的眩晕，医生说住院调养两周就能好转，没有大事。” “身体是工作的本钱，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同志们都要注意身体健康。” 姜南风和常委们一一握手叮嘱，在簇拥下走向会议室。 秦云东却从他云淡风轻的表情中，感觉到姜书记心中不悦。 魏郡玩的鬼把戏，就算秦云东都骗不过，更何况是经验丰富的姜南风。 在医院的病床上，魏郡闭着眼听完祁主任读完常委会决议，心中有些恼怒。 县公安局长人选是重中之重，属于他派系的常委为什么没有阻拦，居然让秦云东的提议全部通过。 但决议已经形成，他想改变已经不可能，只能咬碎牙和血吞。 咬牙切齿的不只他一人。 赵祥国几乎同时收到了常委会通报，他当即愤怒地把手机摔在床上。 他没想到魏郡会学他也临阵脱逃，陆长风又是个没有权谋手腕的老实人，现在浠水县居然成了秦云东的天下。 他和魏郡看走了眼，当初都想拉拢秦云东加入自己的团队，现在才知道，秦云东根本不可能当谁的小弟，因为他自己就是大哥。 第63章 一步错步步错 本来在浠水县，赵祥国和魏郡都在安插壮大自己的人马，之所以没有闹到台面上，是因为权力界限明确，可以满足双方利益需求。 但是秦云东如果也要发展自己的势力，那就从两国争雄变成三国演义，权力需要重新洗牌。如果赵祥国和魏郡不愿意让出利益范围，冲突不可避免就要爆发，最终是什么结果，难以预料。 赵祥国正在恼火之际，他的手机忽然响起铃声。 “赵书记，我是薛右迁，现在就在您住的酒店餐厅，有事想和您边吃边聊。” “我现在心情不好，不想吃饭，也不想聊天。” “赵书记，我知道你为什么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半个小时前的浠水常委会？来，我和你聊的也是这件事。” 十分钟之后，赵祥国走进酒店自助餐厅，他的脸色非常阴沉，仿佛能够滴出水来一般。 当他看到薛右迁向他摇手示意时，心中的怒火并没有平息下来，但还是随意盛了一碗粥，朝着薛右迁就坐的方向走去。 薛右迁微笑喝了一口咖啡 “赵书记心情不佳，但还是有必要吃早餐的，可以有助于保持白天旺盛的精力。” “老薛，我没工夫闲扯淡，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赵祥国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粥，烫的他又都吐回碗里。 “呵呵，赵书记真性急啊。常委会的事我知道了，魏郡住院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建议你应该马上回去主持工作。” “我也想过回去，但吴市长却让我等到姜书记走了之后再回去。” “吴市长是爱护你，担心一旦启动问责机制，很有可能会牵连到你……” 薛右迁把自己点的煎鸡蛋推给赵祥国。 “……然而，眼前更为紧迫的是，如果赵书记不能够尽快返回岗位，那就不仅是丢官，极有可能会因此而断送掉自己整个人生的前程。” 赵祥国刚要喝，听到后放下羹匙抬起头。 “你听到什么风声了？” “据我了解的情况看，姜南风到浠水不是为了问责秦云东，而是准备在浠水县做机制改革的试点。失去最佳表现的机会，你还能有进步的空间吗？” 赵祥国的眼睛睁圆了。 这可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信息。 如果真的如薛右迁所言，他的确正在错失机会。 但吴凡尘让他留守中山，他不能不服从。 “我是打着给鑫九天做工作的旗号出来的，如果不能让你们复工复产，我这么早赶回去，又怎么向姜书记交代？” “我今天和各个项目经理回浠水，马上复工，同时还要和你签合同正式收购浠水酒厂。” 赵祥国喜出望外，却又一脸困惑，不知道薛右迁一直拖着不办的事，怎么如此主动就答应了。 “老薛，你答应的这么痛快，是不是给我挖什么坑？” “赵书记，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我答应过的事，什么时候掉地上过？” “你能不能说句实话。” 赵祥国经常和商人打交道，并不容易上套。 薛右迁只好叹口气。 “秦云东现在行情上涨，但这个人对商人极不友好，必须遏制他有朝一日执掌浠水县，所以我愿意辅助赵书记能向前再进一步。” 赵祥国露出笑容。 “这句话听着还想是实话。老薛，咱们之间多次合作，一直处的还算不错。只要我能成为一把手，少不了和你们有更深的合作。” “我也相信赵书记说的是实话，要不要咱们一起作伴回浠水？” “先不忙，我要请示吴市长。” “你不用请示吴市长，他不了解情况，你解释多了，他说不定就会和你断绝关系，风险更大。” 赵祥国听迷糊了，疑惑地看着薛右迁。 薛右迁向四周看了看，上身向前探。 “我有消息说，刘宝禄已经向秦云东招供，杀害张毅书记的人是你的秘书兰辉。” 赵祥国刚喝了一口粥，闻听此言呛得剧烈咳嗽。 “这怎么可能，刘宝禄肯定是屈打成招，乱咬一通，这样的口供怎么能当真……” “秦云东如获至宝，正在搜集证据，赵书记赶快回去处理，如果被牵连上，你就算能摆脱嫌疑，但你还能受到重用吗？” 赵祥国坐不住了。 官场如战场，一步错步步错，任何一个小小的失误都可能引发灾难性的后果。更何况现在他的秘书卷入了凶杀案，只要兰辉被定罪，他至少要背上失察的责任。 所以，无论如何，赵祥国必须赶紧回去处理，以免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中午十二点，浠水县委食堂。 姜南风并没有去包间，而是自己排队打饭，坐在工作人员中间谈笑风生。 常委的人只好散坐在大厅里，吃着饭还不时观察着姜南风的举动。 陆长风和秦云东坐在一起吃饭低声交谈。 “老陆，你上午汇报的很精彩，如果不是对县里的情况非常熟悉，根本答不出你这样的水平，我能看出姜书记对你很欣赏。” “唉，我也是赶鸭子上架。魏书记突然病倒，我什么准备也没有，只能尽力而为了。不过，我要谢谢你。没有你的支持，我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并不是针对某个人。要知道，你的能力可是有目共睹的，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你都完全具备相应的资格和条件。这一点毋庸置疑！” 陆长风笑着摆摆手，继续低头吃饭，但看得出他很开心。 “老陆，吃完饭我要去临县，我就不陪姜书记去刘楼乡了。” “这恐怕不行。你引起省市县震动的讲话，起因就在刘楼乡，姜书记到那里肯定要和你谈话，你不能不在。” “老陆你放心，姜书记肯定是先找刘前进等乡领导座谈，还要去茶场考察，我忙完临县的事就赶过去。不会耽误姜书记找我谈话。” “临县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 “刘宝禄在临县，市纪委的人今天下午就到，方书记点名要我一起审讯。另外还有纵火烧临县教育基地的疑犯也已经招供，所以我必须及时拿到他们的口供。” 第64章 原来他是阎王爷 下午三点，临县公安局。 在袁队的陪同下，秦云东和杜书记，以及市纪委派来的三个人走进会议室。 经过简单介绍后，袁队指着投影幕布上出现的一个面目狰狞的壮汉进行案情介绍。 “他就是纪委教育基地纵火犯罪嫌疑人，名叫三秃子，外省人，有多次行凶伤人的案底，他接到了一单业务，受雇来到临县放火烧了教育基地的四楼。当即被我干警擒获。” “据三秃子交代，在互联网有一个即时通讯群，定时发布各种违法招募信息，他就是看到里面的信息，联系了发布信息者，从咨询到汇款都是在网上完成。” “他不知道对方是谁，最基本的个人信息也不知道，甚至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我们审问到这里，线索也就中断了。” 袁队长介绍完，点上一根烟，等待来宾提问。 秦云东摸着下巴陷入沉思，杜书记开口询问。 “你有没有要求那家互联网公司协助调查发布者的信息？” “我问过了，互联网公司说，那个发布者是新注册的，发布信息后就注销了。因为网络上没有实名认证，所以他们也查不出此人的情况。只能给出那人ip地址就在浠水县。” 市纪委的干部借着问。三秃子既然收到定金，肯定有银行记录，似乎可以利用这条线索进行追查。 袁队轻轻摇头，追查银行转账线索已经试验过，但因为对方使用的是假身份证办理的银行卡，所以线索也已经中断。 纪委的几个人都感到很棘手。 互联网才刚兴起没多久，很多人都还很陌生，也没有规范化管理，没想到犯罪分子却能抢先熟练应用。 杜书记转头问秦云东还有什么问题，秦云东这才开口。 “既然三秃子这条线查不下去，那就换个思路，我建议你们可以把下水管道作为重点调查。” 秦云东认为，浠水和临县的下水管道主网都很窄，一个成年人根本钻不进去 但偏偏这两个县的教育基地的污水管道却采用了超过三倍的大尺寸管道，像三秃子这样的壮汉也能轻松进出，这就非常不正常了。 “秦书记思路很新颖，我们怎么没想到这一点，真是汗颜啊。” 袁队笑着点头，承认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角度，他马上就派人去调查是哪家公司做的工程。 “现在就把刘宝禄带过来，我们一起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很快，刘宝禄被带到会议室。 此时的刘宝禄已经没有昨天嚣张的神情，垂头丧气地坐在秦云东对面一言不发。 “刘宝禄，你知道有人要杀你灭口吗？” “知道了，袁队长给我说过，有人进入教育基地纵火。” “现在我再告诉你一个事，刘前进晚上在房间里被人袭击，黄浩死在房间里。” 刘宝禄震惊地抬起头。 秦云东继续说。 “法医验尸的结果已经出来了，黄浩是被人注射了毒液，引起心脏骤停，死在卫生间里。” 说着，秦云东把黄浩的照片一张张摆在刘宝禄面前。 刘宝禄只看了一眼就连忙把头扭开。 “别……我不看了……我谢谢你没有让我在浠水等死，秦书记，我绝对老实交代。” “现在中山纪委来接你走，到了中山你就安全了。希望你抓住最后的机会坦白交代，给自己争取最好的结果。我现在只问你，张毅书记是怎么死的？” 秦云东放缓语气劝导，同时向袁队使了个眼色。 袁队走过去，把香烟和打火机放到他面前。 刘宝禄乖乖地向袁队道谢，拿出一支烟哆哆嗦嗦点上。 “我有一次和黄浩一起喝酒，曾经给他说过，张毅书记盯的我很紧，我担心他在搜集材料准备对付我。黄浩说不用担心，张毅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活不过两天了。” 当时刘宝禄不太相信，但第二天就听说张毅出了车祸。 又隔了一天，黄浩请客去娱乐城玩，刘宝禄又询问黄浩是谁杀了张毅。黄浩当时虽然喝多了，却谨慎地没有说话，只是看向远处正搂着陪酒女郎的兰辉轻轻扬扬下巴。 “我当时很震惊，但黄浩和我关系非常好，他不会骗我。所以上一次我才对您说是兰辉杀了张毅。” 袁队忍不住插话。 “黄浩向兰辉扬下巴，可能是说兰辉在场不能说，也可能是是让你问他，也可能是说兰辉背后的人。你凭什么就认定兰辉就是凶手？” “袁队可能不知道，黄浩和我是亲戚关系，他很信任我，我也很了解他的个性，他的这个动作就是直接回答。” 秦云东大失所望。 黄浩已经死了，想要对质是不可能了。 而且袁队说的有道理，黄浩只是扬了扬下巴，各种含义都能解释的通，根本做不了证据。 “刘宝禄，你觉得兰辉为什么要杀张毅？” “秦书记可能不知道，张毅这个人很执着，只要发现有人违法乱纪，他就会死咬着不放，因此得罪了很多人，其中也包括兰辉。” “兰辉主管着浠水酒厂的改制，张毅似乎发现酒厂有猫腻，一直紧追调查，肯定会惹恼兰辉。” “别看兰辉只是个秘书，平时斯斯文文的，其实他很有势力，而且心黑手狠，道上的人都称呼他是‘阎王爷’……” 秦云东猛然想起来，他在酒厂家属院外的小广场和老头下棋，那个老头无意之间提到过“阎王爷”。 当时他以为是鑫九天的老板严天庆的绰号，没想到居然是兰辉！ 真有点意思，今天算是没有白来临县一趟。 秦云东让人把刘宝禄带下去。 他看看腕表，现在必须要赶回刘楼乡。 他站起身准备提前告辞。 “刘宝禄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因为他和黄浩的关系，再加上做贼心虚，肯定会让凶手如坐针毡。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凶手肯定会有新动作，所以咱们今天一定要对审问刘宝禄的内容保密。” 袁队和纪委的人都表示一定严守机密。 “秦书记也要注意安全，兰辉敢对张毅下手，也一定对你蠢蠢欲动。我派人送你走。” 袁队长不放心地提出建议。 秦云东笑了笑：“我要是怕他们报复就不会来了。” 第65章 我这是一石多鸟 姜南风在刘楼乡新建的茶场考察时心情很好。 不只是听了刘前进的茶场未来规划，品尝了醇香留齿的楼前春，而且还看到了美若仙子的叶安妮。 作为合作伙伴，叶氏集团已经签约投资了刘楼乡的茶场，并承诺帮助楼前春建立全国的销售渠道。 按叶安妮的估算，一年后茶场的销售额能突破一亿元，只靠这一项收入就能让刘楼乡实现从温饱型迈入小康的目标。 姜南风非常高兴，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刘楼乡能有叶氏集团的强力协作，相信成为全市先进乡镇指日可待。你们还有什么困难，尽可以直接找我，能提供帮助的，我责无旁贷。” 刘前进等乡干部和陆长风等县干部都热烈鼓掌。 叶安妮看到刚匆匆赶到的秦云东向她做了一个手势。 “姜书记，我还真有个请求，不知道您能否给予支持。” “哈哈，看来小叶是有备而来啊，好，你先说说看。” “我们想近期办个茶叶节，邀请全国茶商来刘楼乡品茶，并能签明年的采购协议。” “节日搭台，经贸唱戏，思路很好嘛。需要我支持什么？” “刘楼乡的权威性不够，我们想请中山政府做主办单位，以市政府名义发邀请，大中型批发商和国有渠道商才会足够重视……” 叶安妮说到此，目光又瞟向秦云东。 秦云东微笑轻轻点头。 叶安妮说的词是秦云东教她说的。 举办茶叶节是秦向东考虑多日想出的办法，现在正好趁着姜南风来浠水，由叶安妮提出来，起到的效果会更好。 姜南风端起茶杯，眼望满眼绿色的茶树在思考。 “以中山政府名义主办一个乡的茶叶节，是不是分量有点轻了？” 姜南风的征询目光看向陆长风。 陆长风第一次听到这个计划，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窘迫看向秦向东。 秦云东只能向前走了一步，代替陆长风发言。 “姜书记说得没错，如果只是卖茶叶的话，的确不够分量。但如果把思路扩展开，我们做的是茶叶全产业链，那就会大大不同了。” 姜南风心中一动，微笑着鼓励秦向东说下去。 “如果把茶场茶园种植面积扩大十倍，除了种茶外，茶叶分类加工、茶袋、外包装、物流配送的全产业链落户刘楼乡，如果再借助茶山河岳山的旅游元素再开发，创造的产值将会达到县gdp的一半。那么中山为此举办茶叶节就显得理所当然。” 全场都一片惊叹，构建产业链的思路在当时还属于非常先进的思想，众人都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叶安妮看着秦云东，眼神里除了吃惊外，还有些许仰慕。 姜南风禁不住赞扬了秦云东几句。 “云东，你的思路很新颖，是从哪里想到全产业链的概念的？” “我是借鉴了沿海地区产业发展思路，他们的成功来自成熟的产业体系。建几层楼高的重型装备，一颗螺丝钉，一根电线都到都本地完成供应，成本低效率高，才具备强大的竞争力。” “很好，云东不愧是理论家，辩证法运用得驾轻就熟，举一反三的能力很强。” 姜南风放下茶杯，站起身。 “小叶的请求，我答应了。茶叶节改为新茶文旅节，市县乡组成专案组撰写，尽快拿出方案和预算，市里会给你们批一笔专项资金，力争把活动办出效果，面子和里子，一样不能缺。” 叶安妮和刘前进激动地向姜南风表态，一定不辜负领导的重托，把新茶文旅节办出成果。 一行人下山时，叶安妮拉着秦云东走在最后。 “我还以为秦书记不懂经商呢，没想到你的经商头脑境界这么高，真是让我佩服。” “叶总对我们有偏见。现在大环境都是以经济为中心，主政者怎么可以不懂经济呢。只不过你们看重的是一个点，我们更关心一条线，一个面。” “嗯，你说得没错，我爷爷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秦书记还没有兑现诺言哦。” “此话怎样？” “我答应你投资了刘楼乡，但你让我的皇家魅力酒店起死回生的承诺，还要让我等多久？” “那要看你们什么时候举办新茶文旅节了。” “我不懂，这其中有什么关系？” “市政府出面邀请全国茶商、设备商到浠水，那些有钱人肯定会选择住你的酒店。到时候你该发愁没有那么多客房了。只要他们愿意洽谈投资合作设厂，你的酒店还会发愁缺客源吗？” 叶安妮恍然大悟。 “秦书记好厉害哦，你这是一石二鸟啊。” “一石二鸟？你太小看我了。我这是一石多鸟。” 秦云东掰着指头给她算。 茶场、加工厂、旅游等项目只要能启动，浠水县的吃穿住行各行业都会被带动，随之基础建设也会快速扩张。 “尊敬的叶总，你说说看，这里面会带动多少行业，提高多少人的生活水平？” 叶安妮摇头感慨。 “秦书记这是布了一盘大棋啊，小女子眼光浅薄，狭隘了。改日请您吃饭，多提携我呗。” “你可是ba，我还是别误人子弟了。吃个便饭还是可以的，只要不是在你的酒店就行。” “那就去你家吃饭，我可以给你和嫂子炒俩菜，以示学生的诚意。” “我是孤家寡人，家里脏得不像话，给我留点面子，还是别去了。” 秦云东立刻找借口委婉拒绝，他不能给别人留下话柄。 谁知道叶安妮毫不在意，更加坚持。 “家里脏怕什么，我是开酒店的，打扫房间是基础技能，保证帮你打扫得干干净净。” “我用不起你叶大老板，还是别……” “咱说定了啊，这个周末，我和刘前进去你家吃饭，我们一起向您汇报刘楼乡新茶文旅节的策划思路，请您把关审阅。” 叶安妮笑着说完，立刻加快脚步跑向前面的姜南风和刘前进，不给秦云东拒绝的机会。 这个丫头心思很细，她故意说和刘前进一起谈工作，那就可以名正言顺上门。以免秦云东顾及孤男寡女会有流言蜚语。 第66章 您真是青天大老爷 刘前进陪着姜南风走到商务车前，询问还要去哪里视察。 姜南风脸上的笑容消失。 “现在去看看岳山村，还有那里的采矿厂。” 汽车里陪同视察的人员刚才轻松的心情都紧张起来，姜南风这是要直接面对最核心的问题。 陆长风小心翼翼地提醒，鑫九天的采矿厂现在已经停工，所有人都已经撤走，找不到人汇报工作。 “不需要有人汇报，我看看就行。” 姜南风当然知道鑫九天还在停工，他来看采矿厂并不是听汇报，而是要看对环境破坏程度。 “长风，你恐怕还不知道，姜书记以前就是管理矿产资源的领导，根本不用听别人介绍，他看一眼就知道采矿的真实情况。” 市委办公室温主任插话，有说明情况的意思，更是不露声色对姜南风奉承。 其他常委心知肚明，自然而然顺杆爬接话，向姜南风表达了钦佩之意。 姜南风的脸上又露出笑容。 “不要阿谀奉承，我不喜欢这一套。对了，前进同志，汇报一下你举报侵占岳山村农田和私自采矿的资料。” 刘前进早有准备，而且写举报材料已经有很多次了，他介绍起来几乎不用思考，一口气把鑫九天勾结刘宝禄所干的事讲了一遍。 姜南风脸色更加阴沉。 “刘宝禄是你们推荐的优秀乡干部，怎么会涉及到这么多严重的问题？”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 陆长风虽然是代人受过，但也面红耳赤，不断擦着冒出的汗。 “还有那个黄浩，既是县公安局长，又是县常委，这么重要的职务，没有经过常委会表决，听说就是老魏和祥国两人商量就决定了，这哪还有集体民主决议的组织原则？” “浠水的病根子就在你们常委身上，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不作为没有履行常委职责，才导致下边出现千奇百怪触目惊心的事故。” 姜南风说话还算温和，像是在和常委们促心谈心，但谁知道他说话的含义有多严厉。整个车厢里陷入一片沉默。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常委都失职，比如秦云东同志，他就是一直坚持原则的表率，才没有导致更坏的结果。” 姜南风点到为止，并没有持续输出批评，又开启了表扬程序。 秦云东低头记笔记，没有吭声。 他知道姜南风并不是真的在表扬他，而是为了转换话题，找一个过门而已。 汽车很快停在岳山村的村口。 姜南风叮嘱刘前进，不要打扰村民生活，选两家走访一下就可以。 刘前进答应一声，走在前面带路，首选的就是刘老三的家。 “刘老三是老上访户，鑫九天侵占了他家农田，他告状到乡里，刘宝禄把他赶出来，他又上访到市里，却被刘宝禄抓起来说是学习法律知识，其实就是拘禁，我今天解散了学习班，把他放回家。” 刘前进简单介绍着，引领姜南风和众人来到刘老三家门前。 嘭嘭嘭…… “老三，我是刘前进，开门！” 半晌，院里有女人答话。 “刘乡长，我们家老头子被打伤了，吃喝拉撒都在炕上，又脏又臭，你还是回。” 刘前进惊愕愣在原地。 “我解散学习班时还和刘老三说过几句话，他没啥事啊，怎么回家……” 秦云东走上前，轻轻敲敲门。 “嫂子，转告老哥，我是秦云东，这次是和市委姜书记一起来看他的，如果他身体还行，能不能……” 话还没说完，院门打开。 刘老三惊喜地一把抓住秦云东。 “哎呀，真是老弟你啊，没想到咱俩这么快真能见面，快请进。” 刘前进气得直翻白眼。 “老三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我叫门你撒谎不开门，怎么秦书记叫门你就开了？” “老弟对我好着哩，我信得过……你刚才叫他啥……秦书记？” “他就是咱县新上任的纪委秦云东书记。” 刘老三因为长期上访，知道纪委是很有权力的单位，高兴地几乎流出眼泪。 “哎呀，原来是秦书记啊，怪不得你答应我能解决我的问题……” 秦云东连忙阻止他继续唠叨。 “老哥，这位是中山市委姜书记，他来家访就是了解你的情况，只要你反映的情况是真实的，他就会为你做主。” 刘老三慌了，冲着姜南风鞠躬。 “我耳背，反应也慢。刚才没有注意听到您的名字，姜书记千万包涵。” “老三，你刚才说被打伤了？” “姜书记，我在学习班天天挨打，幸亏我身子骨还行，没有起不来炕。我之所以骗刘乡长，是因为实在怕又抓我去学习班。” “放心，刘宝禄已经被免职，现在刘前进同志已经是书记了，你也不会再被抓。” 刘老三双手合十，眼望雨天。 “老天开眼了，真让我活着盼到这一天了。如果不嫌我家脏，领导们请进。” 姜南风二话不说，跟着刘老三走进堂屋。 刘老三家是普通的农家，但收拾的很干净，无论是地面墙壁，还是竹桌竹椅都一尘不染。 但他家的凳子不多，常委和乡干部索性都站着，倾听刘老三和姜南风的对话。 刘老三把所有证据材料都搬出来，详细向姜南风做了介绍。 姜南风大致完后材料，转手交给秦云东。 “这事交给你，核查无误就一查到底，无论牵扯到谁，必须严肃处理，给老三，给岳山村百姓一个满意的交代。” 秦云东答应着接过材料，郑重放入手提包内。 姜南风的表态犹如尚方宝剑，魏郡和赵祥国想阻拦都要慎重掂量后果。 刘老三老泪纵横，直接跪在姜南风面前。 “您真是青天大老爷，我代表全村老少爷们谢谢您呐。” 姜南风满面春风地搀起刘老三。 “老三，我们不是什么封建王朝的大老爷，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公仆，你以后不能再这样叫了。” 他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能看出他蛮享受刘老三对他的态度。 谁不喜欢做被万民敬仰的青天大老爷呢。 第67章 我不会拉帮结派 晚上回到县委大院，姜南风在县常委们陪同下吃了晚饭，单独留下陆长风要谈话。 秦云东和其他常委终于可以下班了。 他把今天拿到的各种材料锁进办公室的柜子，走出县委大门，看到洛勇强正在给几个警员布置警卫任务。 秦云东向他点点头刚走过去，洛勇强忽然快步跑到他身旁。 “秦书记，我知道是您力排众议让我做局长，今晚想请你吃饭表示感谢。” “我和你并没有私交，推荐你是出于公心，没必要请客，我打算去医院看望一下宋天明，吃饭还是免了。” “我知道您没有私心，但我有些疑惑想找您谈谈，就算是工作交流。我也正好想找宋主任补充一下材料，要不就一起去。” 看洛勇强如此盛情邀请，秦云东也不想驳他的面子，稍稍想了想就答应了。 好在人民医院距离不远，两人一起边走边聊。 “秦书记，您为何会选择我，到现在我还很纳闷。”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实话实说，讲错了您别生气。您是不是想拉自己的队伍，所以才想从中层里选拔？” “呵呵，如果真是这样，你会怎么想？” “在浠水建派系，很正常，但我只想单纯做专业。不喜欢站队，更不喜欢钩心斗角，实在太累。对不住了，秦书记，我明天可以提出辞职，您再选别人。” “洛局长，谢谢你直率说出自己真实想法，但你误会了，我没有拉帮结派的想法，你愿意专心做专业，我很高兴，说明我没有选错人。” “秦书记，您在浠水县是占据核心位置的人，真的不想建派系？” 看洛勇强似乎不信，秦云东心中有些许感慨。 浠水县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人际关系错综复杂，派系林立，大家都觉得正常， 像他这样的人，在浠水却成了另类。 “既然洛局长给我说了心里话，那我也不瞒你。我的志向不在浠水，用不了多久我会离开这里，所以用不着搞那一套。” 秦云东说的并不是实话。 他并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怎么样，周通平已经退居二线，今后只能靠自己，如果混不好，说不定这辈子会留在浠水县。 但他为了让洛勇强心里踏实，不得不装作踌躇满志的样子。 果然，洛勇强信了。 洛勇强知道秦云东是前市委书记的秘书，肯定有很多人脉关系，加上秦云东又有才华和能力，提拔高升是早晚的事。 洛勇强长出一口气，仿佛一下子解脱。 两人走进医院，秦云东忽然停下脚步。 “我有两件事要给你提个醒。” “您说，我一定谨记。” “第一件事，你是浠水人又是负责治安的最高领导，家乡连续发生重大案件，你必须拿出雷霆手段，迅速扭转局面。” “放心秦书记，我已经立下军令状，百日整顿没有取得效果，我自愿引咎辞职。” “第二件事，县公安局内部管理混乱，法治观念淡薄，违规违纪问题非常多，想要整顿治安有效果，你先从内部整顿开始。没有铁打的队伍，你就算立军令状也没有用。” 洛勇强这次没有那么爽快，他显得很迟疑。 “秦书记，你是知道的，局里的班子成员分很多派系，我要是整顿他们，只怕他们不服从，甚至还会故意捣蛋，还不如我自己去干，不搭理他们那么多。” 秦云东摇摇头。 “你要这么想，百日整顿计划肯定落空。宋天明遇袭，看似是一些地痞歹徒所为，他们之所以猖狂，是因为背后牵扯到黄浩，你不敢打老虎，只拍苍蝇，治理是不可能真的扭转。” 洛勇强点头却还是顾虑重重。 他如果敢动局里位高权重的人，各种压力就会随之而来，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秦云东拍拍他的肩膀：“我支持你清理队伍中的蛀虫，不用你扛压力，只要发现问题就联系我，我来做黑脸人。” 与此同时，中山市人社局。 雷晓楠加班结束，刚走出大门，迎面就走来一个中年男人微笑打招呼。 “请问你就是雷晓楠吗？” “你是……” 雷晓楠觉得这个陌生男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哦，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鑫九天中山公司的总经理景斌。” 景斌说着递过去一张名片。 雷晓楠猛然想起来了，她在刚才的报纸上见过景斌和吴市长在一起剪彩的照片。 但她也很吃惊，大名鼎鼎的鑫九天总经理怎么会找她。 “我和秦云东书记私是朋友，前一段时间出差去浠水县，云东说起他工作忙冷落你，感到非常愧疚……” 景斌说话很谦和，根本看不出老板的派头。 雷晓楠表面上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心中却暗自得意，看来自己的计策成功了，秦云东还是舍不得分手，这是找人来说和了。 男人都是这样，女人越是上赶着找，他们越是摆架子，但女人只要晾他们一段时间，男人们就会乖乖服软。 同时，雷晓楠很惊讶，秦云东不喜欢和商人来往，真没想到如今居然和富豪做了朋友。 景斌继续说：“他委托我送你一件礼物，我工作忙耽搁了，现在才来找你，实在不好意思。” 雷晓楠脾气不好，但她知道分寸，人家是大企业家，平时想见还见不到，当然更不能甩脸色。 “景总太客气了，真不碍事，我还要谢谢您专程带礼物，您是大忙人，现在麻烦把礼物给我。” “给你？呵呵，礼物太大，我给不了你，只能带你去拿。” 景斌说完指了指不远处的大奔。 雷晓楠好奇了。 什么样的礼物可以大到大奔都放不下？难道是冰箱彩电？ 雷晓楠头一次坐大奔，感觉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了。 “景总，到底是什么礼物？” “暂时保密，不过，云东给你这么好的礼物，我绝对相信你一定会喜欢。” 汽车没多久就进入中山尊邸小区，这是位于一环内的高端社区。 雷晓楠害怕地向车门移动了一下身子，景斌带她来这里，不会贪恋她的美色欲行不轨？ 景斌看出雷晓楠有戒心，于是让大奔停在人工湖旁，指了指人工湖旁边的高层建筑。 “这栋楼的1606是复式结构，建筑面积一百五十平方米，那就是秦云东送给你的礼物。” 第68章 贪心的女人掉下坑 “天呐，这是真的吗，真的吗，我真要晕了。” 雷晓楠双手捂住嘴，的确觉得一阵眩晕。 这可是中山最好的小区，地理环境优越，环境优美，但房价高到让人咋舌。 她虽然羡慕别人能住这么好的房子，但她也很现实，知道凭她和秦云东的工资，就算奋斗一辈子也买不起这里的房子。 “晓楠，在没有进自己的新房之前，你可千万别晕。” 景斌微笑开了一句玩笑，推开车门，向雷晓楠扬了扬下巴，示意她下车上楼。 雷晓楠激动得浑身战栗，跟在景斌身后坐上电梯。 “请进，秦夫人。”景斌打开房门，顺手按下墙壁上的开关。 客厅大尺寸吊灯瞬间亮起，将整个客厅照得如同白昼。 雷晓楠心虚地迈步走进去。 背投大彩电两侧是立柱音箱，宽大的真皮沙发，全套实木家具，乳白色大理石瓷砖…… 每一样都凸显出成功人士的气质不凡。 “天呐，我是不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我的吗？” 雷晓楠原地转圈，幸福感充溢进每个毛孔。 “当然不是做梦，这里的一切都属于你了，云东兄弟送的这份礼物，你满意吗？” 景斌举起房门钥匙晃了晃。 “算他有良心。” 雷晓楠抿嘴一笑，一把抢过钥匙，紧紧攥进手心。 “我去楼上看看。” 雷晓楠开心地蹦蹦跳跳顺着楼梯向上跑。 景斌没有陪她，坐在客厅沙发上，点燃一根烟耐心等待。 一套房子轻而易举砸晕雷晓楠是意料之中的事。 接下来，雷晓楠就会乖乖地成为他的说客，秦云东就算不会臣服，至少也会在处理鑫九天的问题时睁一眼闭一眼，不会再紧咬着不放。 如果秦云东又臭又硬，那这套房子就可以成为轰倒他的大杀器。 “真是太棒了，我爱死这套房子了！” 雷晓楠高兴得满脸通红，匆匆跑下楼。 景斌指了指对面的沙发：“晓楠，你先暂时克制一下，坐下听交代几句。” 雷晓楠很听话，满面笑容地坐下。 “晓楠，你知道这套房子值多少钱吗？” “我知道小区均价是每平方米五千元，这套房子应该有七八十万。” “复式的房价要贵很多，这套房子价值一百万，还不包括装修、家电、家具的钱。” “天呐，这么贵。我和秦云东干到死也挣不下这套房。” 雷晓楠只是惊叹，并没有惶惑，也没有担心。 “你为什么不奇怪，秦云东刚升职副处，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买这套房？” 景斌叼着烟，眯着眼看雷晓楠。 “那还用说，肯定是你有求与秦云东，所以送给云东这套房，他又转送给我的呗。” 雷晓楠满不在乎地回答，表示她一点儿也不傻，早就猜到景斌玩的鬼把戏。 肯定景斌有问题落在了秦云东手里，他才会抛出这么大的礼物。 秦云东替他摆平事换到房子，是公平交易，那就无需感谢景斌。 “不愧是秦夫人啊，云东才华不凡，秦夫人不遑多让，真是珠联璧合的一对。” 景斌笑着伸出大拇指。 雷晓楠是体制内的人，类似收受贿赂的事听多了也见多了，她没有深恶痛绝，反而觉得那是本事。 她多次唠叨秦云东虽然是市委书记的秘书，听着光鲜亮丽却没有啥本事，连起码的外快都不会捞。 没想到，以前坚持原则的秦云东刚到浠水县就开悟了，只一个月就赚来了一套房。 雷晓楠很庆幸，当时没有冲动和秦云东分手，现在才能享受如此泼天富贵。 “晓楠，这事要低调，对谁都不要说，一旦被发现，云东他……” “我又不傻，怎么会干那么无脑的事。放心，我心里有数，知道轻重。”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畅快。现在还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这套房子的房产证写谁的名字？” 景斌的问题的确是很要命的问题，雷晓楠陷入沉思。 这套房肯定不能写秦云东的名字，万一被查到，秦云东根本解释不清哪里来的巨款买房。 房子似乎也不能写她的名字，只要认识秦云东的人都知道她和秦云东的关系，很容易也会查到她的身上。 而且，秦云东和她的家都是农村的，无论是父母还是亲戚都是普通人，没有人有财力买下这样的豪宅。 景斌看雷晓楠被难住了，摁灭烟蒂的同时，偷偷按下藏在裤兜里的录音笔录音按键。 “我和商厦联合办促销活动，你去抽奖，我保证你能抽中这套房子。抽奖得到的房子，谁也说不出什么。” “好像前不久中山出台规定，不允许抽奖最高金额超过五千元，抽奖抽房子肯定行不通。” “呵呵，有变通的办法，我们抽的是永久使用权。你们可以一直住，但没有产权。这样的方式最保险。” 雷晓楠眉头微蹙，快速权衡利弊得失。 虽然这个办法可以避免风险，但产权被景斌握在手里也有风险，如果景斌以后反悔收走房子，那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我想好了，房产证就写我的名字。” “你和云东是恋人关系，被人查到你有百万豪宅，很容易会给秦云东书记惹出麻烦。还是听我的劝，按我的建议去做。” 景斌的语速加快，显得有些着急。 这就给了雷晓楠错觉，她以为自己猜对了，景斌就是忽悠她，不想真的把房子给她。 “我不会连累秦云东，只要你办好手续，其他就不是你操心的了，我自己会处理。” 雷晓楠说话变得不客气，甚至是在命令景斌。 景斌并不生气，甚至暗自高兴，这样贪心的女人符合给秦云东挖坑的标准。 “好，既然秦书记送给你，当然是你做主。但秦书记答应我的事还没有办成，我只能请你再等等……” “景总，你这样就不上道了。从来都是先送礼，再等结果。哪有你这样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云东最看重诚信。他从来都是一诺千金。既然收了你的房子，他能不给你办事吗？” 雷晓楠显得很纯熟，质问也理直气壮。 景斌心花怒放。 他本来想好诱导雷晓楠的词，现在没必要了。 雷晓楠刚才的话足够成为告倒秦云东的证据。 第69章 秘书有双重身份 晚八点，皇家魅力酒店。 赵祥国正在和他的派系的人马聚餐。 他中午坐火车之前，没有听薛右迁的劝告，还是向吴凡尘做了赶回浠水的汇报。 现在赵祥国最强的靠山就是吴凡尘，如果对吴凡尘稍有隐瞒，极有可能失去信任，他可不想冒这个险。 赵祥国打电话汇报说，魏郡意外住院，陆长风又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现在浠水县已经完全落入秦云东的手中。 在姜南风考察期间，如果任由秦云东主导议题，很有可能影响到酒文化广场工程，甚至浠水酒厂和鑫九天公司都会成为打击的对象。 但他没有完全说实话，秘书兰辉涉黑的事，他压根没向吴凡尘透露半个字。 吴凡尘听了他回浠水的想法，觉得很有道理。放任姜南风在浠水借题发挥，削弱吴凡尘的势力绝对要进行必要的抵抗。 而且，他也看出赵祥国去意已定，也就没有再阻拦，只是叮嘱他不要冲动，尤其是在姜南风面前，必须低头。 “大丈夫要能屈能伸，韩信忍了胯下之辱，才有机会做日后的诸侯王。” “老师，忍耐是有极限的，在什么时候我无需再忍？” “姜南风刚上位，需要立威。我首当其冲被他踩一脚，是有思想准备的。但我也是有红线的，如果要把我驱逐出浠水县，那我就只能迎着南风同志的炮火前进了。” 赵祥国就是揣着吴凡尘的圣旨回到浠水县，马不停蹄就在酒店里摆开宴席，要和心腹们通通气。 心腹们看到赵祥国回来就有了主心骨，纷纷汇报这两天发生的事，说出自己的忧虑。 “姜书记在视察刘楼乡的时候，说出很严厉的话，明显是对魏书记和您的工作完全否定。” “他当时还把上访户的材料交给秦云东，说是要严肃处理，无论涉及谁都要严惩不贷。赵书记这不就明显要对鑫九天和您下手的意思吗？” “我早就看出来，姜南风来者不善，看着人畜无害，其实谁都能看出他背后握着刀。” “赵书记，您回来就好了，浠水县有救了，您可要为我们撑腰啊。” 赵祥国听着争先恐后的汇报和抱怨，并没有恼火，也没有大嗓门破口大骂。 “你们只要没有违法违纪的把柄落在秦云东手中，有什么可担心的？别说秦云东，就算是姜南风要找茬，我也第一个不答应。咱们有吴市长支持，放开手脚斗上一斗！” 他的镇定和自信，让在座的人都点燃了斗志，酒桌上的气氛顿时变得豪情万丈。 赵祥国安抚好众人，交代他们连夜再自查自纠，务必要堵住漏洞破口，不给姜南风抖威风的机会。只要准备充足，那就安心等待。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一个多小时后，酒宴结束。 兰辉把一个房卡递给赵祥国：“赵书记，临时订了行政套房，还是您经常住的那一间。” 赵祥国没有接房卡，看他一眼，大步走向电梯间。 兰辉不知所措，只好跟着他坐电梯来到行政楼层。 当兰辉刚打开房间，赵祥国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将兰辉踹进房间。 “赵书记，您这是……” 兰辉踉踉跄跄收住脚步，看着赵祥国既惊讶又迷茫。 “兰辉，趁着现在还有转圜的机会，你给我说句实话，是不是你杀了张毅书记？” “我怎么会杀张毅书记，我和他无冤无仇，又没有利益冲突，您是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 “浑蛋，你还不老实，刘宝禄已经指控你了，你特么还给我装。你小子好大的胆子，老子要被你害死了……” 赵祥国气得满脸通红，伸手就冲兰辉的脸上扇过去。 嘭！ 兰辉犹如闪电抬起手，一把攥住赵祥国的手腕。 赵祥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他脾气火爆，打兰辉的次数不少，但兰辉都是默默挨揍，从来没有反抗过。 这还是兰辉第一次出手阻止。 “赵书记消消火，既然你健忘那我就提醒你，我干的事都是你授意的，你也别装无辜，” 兰辉用力把赵祥国的手腕推出。 赵祥国向后退了两步。 真没想到兰辉看上去消瘦斯文，但力量却如此大。 “你真无耻，我什么时候让你杀人了，你杀了人还想栽赃我身上，拉我下水吗？” 赵祥国虽然很愤怒，但没敢再靠近兰辉。 兰辉扶了扶眼镜，径直坐在沙发上。 “赵书记，如果不想让别人听见，那就别那么大声音。坐下来好好说话，我可以帮你回忆。” 赵祥国有点胆怯，但他估量兰辉还不至于对他下黑手，便在距离兰辉最远的沙发上慢慢坐下。 兰辉把茶几上的红酒瓶拿起，分了两杯酒。 “赵书记别害怕，我是因为您的提携，从工厂的小宣传干事一步登天进了县委办公室，并跟着您干了三年，还因为您的恩宠，有了副科级待遇，我至今都对您感激不尽，绝不会害您。” 兰辉捧起酒杯走到赵祥国面前，双膝跪地把酒杯高高举起。 赵祥国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铁青着脸接过酒杯哼了一声。 “算你有良心，但你为什么栽赃我，非要说我让你杀人？” “您是我的恩人，视我为心腹，士为知己者死，只要是您的事，我都会义无反顾为您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又怎么会栽赃您呢？” 兰辉摘下眼镜，抹了抹眼泪。 “前年您拆迁一马路做县委大院改造工程，但市民不愿拆迁，您当时是立下军令状的，看工程举步维艰。急得吃不下睡不好。” 赵祥国喝了一口酒，微微点头，他当然记得当时的日日夜夜。 “县里没钱补偿拆迁户，拆迁户群起反抗，但工程如果拖下去，您只能引咎辞职。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找邱局长拿到一批关在看守所里的疑犯名单，把他们组织起来建了一家‘安天下’工程公司。” 赵祥国大惊。 他现在才知道，这家专门负责拆迁的工程公司，背后的老板竟然是兰辉！ 第70章 不能看着你送死 兰辉继续交代，他当时说服赵祥国把拆迁业务外包给了安天下公司。 他指挥刚释放的疑犯进入拆迁区，通过泼漆、丢蛇、断电断水、砸门窗、威胁恐吓，逼走了很多居民。 剩下的几户，兰辉直接派人在半夜把人强行拉出，迅速推倒房子。 在兰辉阴狠的推动下，终于在规定时间把一马路拆得干干净净，他也因此获得绰号“阎王爷”。 赵祥国对此大加赞赏，强行压下所有上访和诉讼，并把浠水县拆迁业务，以及很多工程项目都交给了安天下公司。 兰辉起初只是冒险帮赵祥国，没想到不但没有受惩罚，反而得到表扬和各种工程，他的胆子越来越大，不断扩张人马，逐渐形成威震周围几个县的恶势力。 后来，赵祥国组织了浠水酒厂改制，并让兰辉担任改制领导小组的组长。 赵祥国的本意是让酒厂假装改制成功，虚增产值为浠水县拉高gdp，创造自己的政绩。 兰辉领命后遵照赵祥国的指示，每年挪用别的企业收入，银行贷款，甚至造假骗取各类技改基金虚假提高增长率，再用每年获得的奖励弥补虚增收入出现的窟窿。 但这样的骗局不能持久，短短两年虚增的收入就已经远超过酒厂的所有资产，已经成为巨大的隐患，随时会爆发。 就在此时，原纪委副书记张毅接到各种举报材料，揭发酒厂惊人的造假内幕。 赵祥国闻讯后找张毅谈话，要求他不要再追查，但张毅却是个硬骨头，不但拒绝赵祥国的命令，还要将赵祥国的问题反映到市纪委。 兰辉眼看赵祥国又面临危险，他毫不犹豫再次出手。 在得知张毅去刘楼乡暗访后，兰辉精心布置了一个车祸现场除掉了张毅，他给主管交警的黄浩打招呼，要他不要调查，直接在意外事故鉴定书上签字。 此事也就神不知鬼不觉遮掩过去。 赵祥国听完傻了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一直认为兰辉很能干，是个前途无量的小伙子，但打死也想不到，这位明日之星居然干出这么多违法犯罪的事。 “这么说，黄浩的死也是你派人干的？” “没错，黄浩知道是我干的，我只能杀人灭口，要不然早晚会延烧到您的头上。” “临县纵火烧刘宝禄，也是你干的？” “是我干的，刘宝禄为了升乡书记，托黄浩送给您唐伯虎的真迹，如果刘宝禄供认出来，您就算不会以受贿罪被起诉，也会因此丢掉官职，我必须保护您。” 兰辉回答的很干脆。 赵祥国几乎要晕过去。 这一下可好，他还学大哥带小弟，现在却要被小弟带到车毁人亡。 看赵祥国痛苦地双手遮脸，兰辉急切地表忠心。 “赵书记，无论谁要威胁到您，我绝不会放过他，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您啊……” “你哪是为了保护我，你是在害我啊。现在刘宝禄已经向秦云东坦白了你杀张毅的事，秦云东一定开始调查你，迟早你干过的烂事都会被查个底儿掉。自作聪明闯下大祸，我擦也擦不干净了。” 赵祥国气的用手指敲着茶几，又开始吼叫起来。 兰辉垂头丧气地低头不语。 赵祥国仰脖喝完杯中酒，气恼地将酒杯砸个粉碎。 两人沉默几分钟，兰辉忽然爬起身，向赵祥国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就走。 “站住！你要干什么？” “好汉做事好汉当，我去自首，这一切都是我干的，我自己扛，绝不会连累赵书记。只是请您多照顾点儿我姐姐。” 兰辉说完，继续向门口走。 赵祥国急了，倏地站起身，大吼道：“你给我站住，浑蛋，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他走到兰辉面前抬手又要打。 兰辉盯着他一动不动，这次他没打算再格挡，老老实实准备挨揍。 赵祥国的右手已经举起，却迟迟没有打下去。 最终，赵祥国叹口气，手轻轻落下拍拍兰辉的肩膀。 “你是我的好兄弟，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咱们冷静一下，想一想有没有可以解决的办法。” 晚上十一点，浠水县委家属院。 秦云东和洛勇强吃完饭，步行走回家属院，刚走过小树林，忽然听到有人叫他。 是陆长风。 秦云东心里估计陆长风肯定有事在等他回来，但他却故作奇怪地问：“老陆，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休息？” 陆长风勉强笑了笑，指了指住宅楼。 “你搬过来一个月了，我还没有去你家坐过，想去认认门。” 这么晚要去家里坐，分明是有事，陆长风编的借口实在不高明。 秦云东倒也没有拆穿，热情地带着陆长风回到自己的家。 “听说昨天晚上你家被砸了，破案了吗？” 陆长风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接过秦云东递来的茶，随口问了一句。 “哪有这么快，今晚我和洛勇强吃饭时，他保证尽快破案，唉，我们纪委干的都是得罪人的事，砸玻璃泄愤已经是很轻的了，我也没催他，顺其自然。” 秦云东回答的很平静，端着自己的茶杯坐在陆长风对面，老神在在地和他拉家常。 陆长风不说破找他干什么，秦云东也就会继续装糊涂。 没想到陆长风站起身，把裤兜里的手机、香烟、打火机和钥匙都放在桌子上，最后把裤兜也翻出来。 “云东，咱关上门说话，都是私下里的聊天，你别多心。你在中山市委和姜书记接触的时间长，能不能告诉我，姜书记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长风此举明显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带录音设备，让秦云东放心地说实话。 秦云东笑了：“你这是干啥嘛，同志之间聊聊天，不用这样小心翼翼的。” 他心里已经知道，陆长风主要谈的内容肯定事关姜南风。 联想到姜南风从刘楼乡回到县委食堂吃饭，最后还单独留下陆长风谈话。 秦云东大致能猜出，姜南风说了些让陆长风坐卧不安的话，才会让陆长风魂不守舍等秦云东回来。 “老陆，背后议论别的同志，尤其是上级领导，似乎不妥。你到底想要知道些什么？” 第71章 鞭辟入里的分析 陆长风拿起桌子上的香烟，递给秦云东一支。 “今天姜书记找我谈，说话云山雾罩，我听得一知半解。” 秦云东推开他的手，拿起茶杯。 “到了一定的地位，每个人说话都会逐渐务虚，的确需要仔细揣摩才能知道他的真实用途。你只是还不习惯，只能靠时间慢慢领悟。” 秦云东仔细观察陆长风的神态，谨慎地判断，陆长风是不是要挖坑。 陆长风点上烟，苦笑着摇头。 “我这个人只会向下看，压根不会揣摩领导的心思，姜书记说的内容，我把握不准，又不敢问，还担心领会错了，所以想向你请教。” 陆长风向秦云东投来诚恳的目光。 他见过秦云东独自力扛魏郡和赵祥国的压力，听过他痛斥常委们的不作为，真是胆识勇气过人。 在魏郡病倒后，秦云东又以快刀斩乱麻迅速通过他的各项提议，展现出的魄力和手腕，其他常委都望尘莫及。 最主要的是，秦云东身上有县委大院里少见的正气，让所有人心生敬畏。 陆长风对秦云东很欣赏，也很敬重他，愿意和他交往。因为在秦云东身上，他看到了主政者应该有的样子。 秦云东放下茶杯，起身从冰箱里拿出水果。 “少抽点烟，对你身体没好处。你说请教，我不敢当，就算是我们随便聊聊天，你讲出来，我试着给你解释，但不保证就是对的。” 秦云东已经相信陆长风说的是心里话，他也想趁这个机会，了解姜南风此行到底是什么意图。 陆长风听话地摁灭香烟，拿起一颗桔子凑在鼻子前闻了闻。 “在食堂，姜书记肯定了我在浠水县的工作，对我所做的汇报非常满意。接着就说到了你在常委会的发言稿，说你考虑不够周全，省市县各方面都很被动。” 陆长风低头说着，把剥开的桔子皮，放在鼻子前用力吸口气，似乎是以此代替香烟 秦云东摸摸下巴，笑了笑：“或许被动来的太晚了。” 为了经济发展，各地都在举债投资，都把资本捧为上宾，让资本肆意妄为。当资本已经影响决策，甚至可以凌驾在金字塔最上端，动摇基础就是必然的趋势。 陆长风没有听懂，但这不是他谈话的主要内容，他也没有追问。 “姜书记后来又提到了魏郡和赵祥国，我还是能听出他的意思，姜书记是在婉转批评他们问题很严重，德不配位。” 秦云东没有接话，涉及到浠水县的一把手和二把手，秦云东不能评价，省的被认为是落井下石。 他内心却很吃惊，姜南风对下级的下级这样说话，明显不妥。 如果下级都知道姜南风严厉批评过魏郡和赵祥国，那他们以后行使权力还有几个人愿意听。 姜南风不是不懂隐患，但还是这么直截了当说出来，心里一定有更深的考虑。 “云东，我听罢很诧异，似乎姜书记不该对我说这些，但后来姜书记告诫我要引以为戒，不要拉帮结派，把精力放在真抓实干上，要我做好承担更大责任的准备。” 陆长风把桔子放在桌子上，习惯性地又拿起香烟。 “我回来后一直在想，却百思不得其解，云东，你替我分析一下，姜书记说这个话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你就是为这事一直等我到半夜？” “事关重大，我怎么能安心。如果我没有猜错，姜书记是要准备处理魏郡和赵祥国，但他们二人哪是能随便动的？” 赵祥国的后台是吴凡尘市长，作为中山二把手的嫡系，姜南风处置赵祥国就会惹到吴凡尘，他真的要和二把手翻脸吗？ 魏郡虽然没有上层关系，但他深耕基层十几年，大量的村乡干部都是他提拔的，还有很多厂矿企业的高层也都是魏郡的人。 如果真的动了魏郡，大多数乡镇就会人心浮动，甚至会出现动荡。 难道姜南风没有考虑过后果？ 看陆长风忧心忡忡的样子，秦云东笑了。 “你是杞人忧天，应该相信姜书记的才智，他即使想动浠水县，也会采取杯酒释兵权的温和做法，绝不会不顾及后果就采取行动。” 秦云东的话像是开玩笑，但陆长风放心了，他相信秦云东的判断不会有错。 “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就好，浠水县真的不能再乱了。” 陆长风长出一口气，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今晚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老陆，你能为浠水县担心的确是个好同志，姜书记看中你，我也很支持。” “姜书记看中我？何以见得？” “很简单，姜书记留下你单独谈浠水县的情况很不寻常，说明在姜书记心目中，未来的浠水县当家人就是你。” 秦云东这一次没有再开玩笑，说的很认真。 陆长风又开始紧张了。 “千万不能乱说，如果让魏郡和赵祥国知道，以后还怎么相处？” “他们应该有准备了，而且他们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因为你的后台老板是姜书记，他们还能怎么样你？”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是……姜书记为什么会看上我……” 陆长风迷茫又胆怯。 他为人忠厚，不想介入权力争斗，但现在由不得他不介入，除非他自愿辞去常务副县长的职务。 秦云东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为他解析。 “从公事上讲，浠水县出现一连串问题，究责在所难免。老魏是一把手，负有领导责任，老赵是主抓经济的领导，负有直接责任，换掉他们出师有名理所应当。” “你的人品和能力有目共睹，在常委排名第四，除了老魏和老赵，三把手是主抓党建的副书记，没有操盘过全县经济，所以推荐你主掌浠水县，无论从任何角度讲，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秦云东说的鞭辟入里，陆长风不由轻轻点点头表示认同。 没有出现大的意外，大概率就会沿着秦云东的思路演变。 陆长风心中豁然开朗，目光中有了一抹亮色。 既然有机会能执掌浠水县，谁不想进步？ 第72章 做君子之朋也无妨 但是陆长风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 “云东，其实你也很有才干，在茶场论述全产业链规划，思维绝对超前，我都自愧不如。而且你更有魄力，有担当，我倒是觉得你才是最适合做县委书记的人。” 他不是假客气，说的是实话。 陆长风是埋头做实事的人，但眼光只放在浠水县的一亩三分地上，思维局限性大，高度也不够。 秦云东不一样，他是市委书记的秘书，所站的高度本来就比陆长风高，加上秦云东多年研究产业政策，对国内外的经济局势洞若观火，他的确应该成为浠水县的领路人。 秦云东笑着摆摆手。 “我刚才只是从公事上分析，接下来从姜书记的私心上讲，他是要在浠水县培植自己的圈子，需要有一个可以坚决贯彻他的意志的执行人，而不是一个难以驾驭的刺头。” 秦云东笑的风轻云淡，陆长风却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姜南风找他谈话，是暗示他要拜入门下，才会给他县委书记的位置。 秦云东各方面都太强了，再加上是周通平的秘书，姜南风压根不会考虑吸纳秦云东，退而求其次，陆长风才有了这个机会。 又要混圈子，陆长风颇为头疼，他心里最不喜欢圈子氛围。 圈子内的人没有是非，相互包庇，抱团结盟；对不同圈子的人，无论对错都无情倾轧。 朋党，充斥着利益算计，那就会故意忽略公平和正义。 只是，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陆长风真的能舍弃吗？ 秦云东看陆长风变颜变色，知道他又开始犹豫不决了。 “老陆，你要学点儿辩证法，凡事都有正反两面，不要把圈子看的太邪恶。改革者需要志同道合的人协助，如果身边都是保守派和反对者，他还怎么推行自己的计划。” “欧阳修说过，朋党分君子之朋和小人之朋。君子守道义，行忠信，惜名节。以之修身，则同道而相益；以之事国，则同心而共济；终始如一，此君子之朋也。” “从姜书记的表现看，他有事业心，也有一定的原则，想把中山的经济提高到一个新高度，而你想让浠水县脱贫致富，你们的目标相同，加入姜书记阵营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秦云东真是善于做思想工作，开导几句话就让陆长风放下思想包袱，重新又拾起希望。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陆长风起身告辞。 “云东，你一身才华，如果不能做县委书记真可惜了。我会向姜书记推荐你的，我甘愿做二把手，咱俩搭班子一定能让浠水县腾飞。” “老陆，你的心意我领了，但千万不要在姜书记面前推荐我，如果引起姜书记猜忌咱俩结盟，很可能会影响你的进步。” 送走了陆长风，秦云东洗漱后，疲惫地躺在床上翻看手机。 在未读短信中居然发现了雷晓楠给他发的信息。 “礼物收到，好好工作，过一段时间我去看你。” 礼物？ 秦云东很诧异。 他来浠水县后，架不住妈妈的催促，和雷晓楠通过一次简短的电话。 秦云东在电话里只是重申双方的关系只是普通朋友，根本算不上恋爱关系，他哪里会给她送礼物？ 秦云东很敏感，立刻意识到其中有问题。 他刚要拨打雷晓楠的电话问个清楚，但想了想又放下手机。 以雷晓楠的个性，能发短信专门提到礼物，说明礼物肯定相当贵重。 无论谁送礼物给雷晓楠，肯定是冲着他而来。 现在太晚了，雷晓楠肯定已经收下礼物，而且绝不会退掉。 秦云东精疲力尽，不想再和雷晓楠置气，还是明天再说。 第二天早上七点，姜南风在县委招待所正在吃早餐，赵祥国突然出现在餐厅里。 “姜书记，我昨晚赶回来，时间有点晚，没敢打扰您，现在特意向您报到。” 姜南风起身握了握他的手，脸上还是和风细雨的笑容。 “祥国同志辛苦了，还没有吃饭，坐下来边吃边谈。” 姜南风让赵祥国坐在身旁，还亲自递给他一双筷子。 赵祥国也没客气，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羊排就吃。 “姜书记，我本来在中山找鑫九天谈判解决复工复产的问题，听说魏书记病倒，家里没有主事的人，生怕耽误姜书记考察工作，这才赶回来。” “哦？你和鑫九天谈的怎么样？” “幸亏有吴市长坐镇，谈的效果非常好，鑫九天承认错误，今天浠水县的项目就能复工复产，总算可以度过难关了。” “祥国名不虚传，果然是干才，难怪凡尘同志对你赞誉有加。” 姜南风微笑着回应一句，但让人分不出是表扬还是讥讽。 赵祥国并没有在意姜南风意有所指，他只按表面意思理解，自谦了几句。 “我这算得了什么，能有点小名气也是因为得到姜书记您的鼓励。我还记得您做市长的时候来浠水考察，亲口对我说，改革就要有一往无前的勇气，虽千万人吾往矣。” 他的深情回忆，让姜南风有些动容。 “祥国记得这么清楚，真是难得。经济改革确实很难，破除人们僵化的思维更难，在改革中不忘初心则是难上加难。” “我非常赞同姜书记的讲话。改革是摸着石头过河，既然是探索，那就难免会有失误，我们是内陆边缘县级城市，失误甚至错误都在所难免，但我不忘初心，一定会将改革进行到底。。” 中山市委办公室温主任在旁边默默听着，心里却很诧异。 姜南风和赵祥国看似愉快对话，但说话都暗藏玄机，几乎是唇枪舌剑。 温主任吃惊的是赵祥国居然敢对姜南风有叫板的意思，距离撕破脸只有一步之遥。 这说明赵祥国得到了吴凡尘的全力支持。 姜南风要想和赵祥国撕破脸，那就意味着要和吴凡尘撕破脸，那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温主任轻咳一声，及时插话转换话题。 “姜书记，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准备一下，十分钟后县常委就该来接您继续考察了。” 第73章 针锋相对一触即发 “哦，好，祥国同志继续吃，等一会儿和我们一起去考察酒文化广场工程。” 姜南风神色自若地起身和赵祥国握了握手，丝毫看不出他不悦的样子。 赵祥国看姜南风离开，他又坐下来，干脆把炖羊排砂锅拉到面前，大吃大喝起来。 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只要姜南风不给他面子，他一定会不留情面立刻反击。 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上午八点三十分，浠水下了三天的雨还没有停的迹象，依然下个不停。 斯考特汽车停在酒文化广场建筑工地指挥部板房门前。 赵祥国第一个下车，接过兰辉递来的雨伞，殷勤地把伞举在车门前。 姜南风刚下车，冒雨列队欢迎的人群立刻爆发热烈的掌声。 姜南风微笑着向众人招手致意，径直迈步走进指挥部。 赵祥国把雨伞塞进兰辉的手里，紧跟着也走了进去。 兰辉和几个工作人员打伞组成一条遮雨的通道，提供下车的领导通过。 当秦云东下车时，故意走到兰辉面前站住，凝视着他。 兰辉被秦云东看的发毛，只能硬着头皮直挺挺站着和他对视。 秦云东什么也没有说，继续向前走去。 兰辉长出一口气，心脏狂跳不已。 在指挥部里，工程总指挥开始为姜南风介绍酒文化广场项目。 赵祥国站在姜南风身旁偶尔做补充。 既然赵县长回来了，陆长风自然退居第二位，和秦云东站在稍稍靠后的位置。 在听汇报过程里，姜南风关心地询问拆迁安置问题。 总指挥不知道怎么回答，眼睛瞟向赵祥国。 赵祥国心中暗骂总指挥是个饭桶，昨晚说的好好的，现在见了姜南风就怂的一批。 “姜书记，这片街区的百姓很通情达理，听说县里缺少资金，他们就自愿投亲靠友，绝不给县里添麻烦，浠水人真是淳朴善良。” 赵祥国很慷慨地赞美着北关街的拆迁户。 姜南风饶有兴趣地看着酒文化广场沙盘：“老百姓的确淳朴善良，我们不要觉得理所应当。要倍加珍惜，千万不要弄虚作假失去民心。” 他的话是告诫，也是警告。 但因为姜南风并没有直接指责赵祥国，赵祥国只能连连点头称是，还指示指挥部的人牢记姜书记的教诲，把这段指示贴在办公室里，警示每个工作人员。 因为下雨，工地现场泥泞难行，处于安全考虑，温主任和赵祥国都劝阻姜南风去工地视察。 姜南风也没有坚持，挥挥手说：“那就走，我们一起去参观浠水的明星酒厂。” 众人依次上车，赵祥国拉着秦云东走到一旁。 “云东，我知道你暗中调查酒厂，但这一次姜书记视察，你给我一个面子，不要当众让浠水下不来台。我保证姜书记走后会全面深入和你谈酒厂的问题。” 赵祥国非常诚恳地对秦云东提出请求。 秦云东稍稍考虑，伸出手：“既然赵书记这么说了，那就一言为定。” 其实，他到现在也没有酒厂的确凿证据，根本不可能借机发难。 趁着姜南风到来，利用赵祥国心虚的心理，能让赵祥国主动说出来事情原委，正中秦云东下怀。 汽车冒雨来到浠水酒厂大门前，顿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从工厂大门到办公楼铺着红地毯，还有夹道欢迎的人群。 汽车只能停在厂门口，看着列队欢迎的酒厂干部以及举着相机和摄像机的记者，姜南风不由皱紧双眉。 “祥国同志，姜书记不喜欢这样的排场，我也早就告诉你们不要搞这些名堂，你们为什么还要搞这一套！” 温主任生气地对赵祥国发出指责。 他主要是为了把自己的责任摘干净，出现让领导不高兴的场面和他没有关系。 “温主任别急，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亲自去问问。” 赵祥国佯装不知，打开车门下车。 酒厂的厂长刘双福率领全体中高层干部正在大门前打伞列队欢迎。 “刘双喜，我三番五次说过形式主义的危害，你这是搞什么鬼？” 赵祥国故意大声问，以便让车上的姜南风能听见。 “报告赵书记，这不是我组织的，是工友们听说姜书记要来视察指导工作，他们奔走相告，开心的像是过年，我也不好阻拦，不能伤了工友的积极性啊。” 刘双喜满脸堆笑解释，他说话的嗓门不比赵祥国小。 温主任小声征求姜南风的意见，要不要现在让工人们散了。 姜南风铁青着脸摆摆手： “不看了，让赵祥国同志代为视察，我们现在去县公安局听取汇报。” 赵祥国搞这一出是要营造市委支持酒厂的假象，这无异于对他绑架。 姜南风再好的修养，现在也压抑不住怒火，直接甩脸离开。 赵祥国没料到姜南风来这么一手，愣愣地看着远去的车队，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把自己丢弃在这里，尴尬的不得了。 “赵书记，他们不来正好，省的查的鸡飞狗跳……” “你真是猪脑子！赶快让你的人散了。” 赵祥国怒气冲冲骂了一句，一声不响大步踩着红地毯进厂。 刘双喜还不知道赵祥国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只能拉着兰辉询问。 兰辉拍了拍他的肩膀，似笑非笑。 “演砸了呗，赵书记今天气不顺，你小心伺候，省的挨大耳瓜子。” 赵祥国走进厂长办公室，看到身薛右迁和他的两个穿笔挺西装的项目经理虎子和阿俊。 “怎么回事？姜书记没来吗？”薛右迁奇怪地问。 “姜南风不给面子，直接走了，这个家伙真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啊。” 赵祥国气鼓鼓坐到沙发上，点上一根烟。 “本来准备好的签约仪式，没有姜南风见证有点儿可惜了。” 薛右迁微笑着为赵祥国倒了一杯威士忌。 “喂，老薛，你不会因为姜南风没有来，你就想取消收购签约仪式？” 赵祥国担心薛右迁会变卦，立刻追问。 “怎么会反悔呢，邀请那么多记者还等着呢，姜书记不来我们也签，喝了这杯酒，咱们就去会议室签约。只是赵书记别拉长脸，不然照相会很难看的。” 第74章 斗的是影响力 姜南风马不停蹄地走访了县公安局、交通局、旅游局、土地局，已经到了晚上，但他没有留下来吃完饭，一行人直接乘坐火车离开浠水县。 这位活爹终于走了，送行的常委们都如释重负，这三天陪同真让他们身心俱疲。 看火车远去，赵祥国露出胜利的笑容。 或许是因为他的强硬态度，姜南风有所忌惮，才没有敢真的动手实施。 一场即将掀起的惊涛骇浪最终风平浪静收场，真是皆大欢喜。 最重要的是，魏郡要在医院躺半个月，他大权在握，可以迅速通过酒文化广场的预算案。 一切凶险变成坦途。 赵祥国以胜利者的姿态，回头扫视身后的众常委。 “诸位这两天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下午三点，我们开会总结学习姜书记的重要指示。” 发号施令后，他不管常委们有没有意见，带着兰辉扬长而去。 秦云东和陆长风和众人在火车站广场分开，相约一路往回走。 “云东，姜书记好像什么也没有做，走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开会，咱们是不是判断错了？” 陆长风有些失落。 他以为发生的权力交接的事并没有发生，憧憬着从此大展身手的雄心壮志也逐渐消失。 “更换大半个领导班子没那么容易。一切都要按规矩来，组织部考察、纪委出具材料作证姜书记换人的必要性，而且还需要和市常委班子打招呼征。最快也要半个月。” 秦云东微笑着解释，劝陆长风不要心急，耐心等待就一定有结果。 以他来看，姜南风虽然没提换人，但他这一次视察的单位都是有备而来，肯定是为了解决浠水领导班子而来。 浠水从风气、经济发展能力、治安、基建和清廉各项指数综合评估都属于落后地区。 犹如一支足球队屡战屡败，但球队不能解散，资金也没有增大投入，想要改变球队的战绩，更换主教练就是最快捷有效的首选方法。 浠水县也是如此。 “老陆，我有一个问题很困惑，以魏书记的年龄，他干完这一届就要退休了，为什么还要天天和赵祥国斗来斗去，魏郡到底图什么？” “这在浠水县很正常，我们这座城市历史久远，宗族势力很强大。魏郡退休后就会成为魏氏家族的大族长，不但在宗族内部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还能利用宗族势力加上他的影响力向县里要更多资源。” 秦云东明白了。 魏郡和赵祥国斗的不是仕途，而是在浠水县的影响力，只要他控制着浠水县的钱袋子、米袋子和升职通道，他就能为魏家氏族博取最大利益。 难怪县里很多中层干部都来自城关乡。原来魏郡是这样选拔人才。 秦云东不由感慨。 魏郡和赵祥国都属于有工作能力的人，只可惜他们都没有把精力放在该放的地方。 浠水县的确需要换人了。 第二天刚上班，秦云东找来田寿文，把刘老三的举报材料交给他。 “这是姜书记考察岳山村时，当着所有常委的面，亲自布置给我们纪委的任务。他要求我们必须追查到底，无论涉及谁，无论他的官职有多大，一律追查到底严肃处理。” 田寿文粗略翻看了一遍材料，不由露出为难表情。 “秦书记，这明显涉及鑫九天，但赵书记很早就打过招呼，为了保护企业正常经营，不经过他的允许，禁止查办企业。尤其是这个鑫九天，赵书记更不允许……” “老田，我问你，是赵书记的指示重要，还是姜书记的指示重要？” 田寿文勉强笑了笑。 “这让我怎么说呢，秦书记，县官不如现管，以我看来，两位领导的指示同样重要，我们谁也惹不起。” 秦云东向后靠到椅背。 “我记得你女儿遇到危险的时候，我让你去抓刘宝禄，你没有半点犹豫，为什么没有担心刘宝禄是黄浩的小舅子，而黄浩是魏郡的心腹。难道你不怕魏书记，只怕赵书记？” 田寿文哑口无言，只能苦笑摇头。 他是个老好人，除非是涉及他的女儿，无论是谁，他都不愿意得罪。 “老田，纪委不是和稀泥的地方，这里只有违纪和没有违纪的选择，你如果不想得罪人，那就请自愿辞去副书记的职务。如果还想呆在这个位置上，那就必须有担当敢于斗争。” 秦云东毫不客气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没有给田寿文留一点颜面。 田寿文震惊了。 秦云东平时对他非常客气，什么事都和他商量着来，现在这是怎么了。 田寿文脸红脖子粗，忍不住争辩。 “我是纪委第一副书记，是魏书记和赵书记联合提名，县委常委会通过，组织部任命，你无权免我的职务。” 秦云东端起茶杯，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微微点点头。 “你说的没错，但你要认清形势，如果还不执行我的命令，我保证今天会是你最后一天任副书记。” 田寿文当然不信。 “秦书记，我想领教你到底能有多大能耐，可以推翻大班长和副班长联合决意。” 他站起身看了秦云东一眼就走，眼神中颇为自信。 田寿文知道，正是他谁也不得罪的个性，才会让魏郡和赵祥国都放心，所以他才能从纪委常委最后一名，一跃成为纪委二号人物。 只要他坚持自己做人原则，依然会得到魏郡和赵祥国的护佑。 虽然秦云东很强势，但想扳倒他几乎不可能。 秦云东看着田寿文走出办公室，平静地把举报材料塞进抽屉继续打字。 半小时后，赵祥国打来电话。 “云东，还忙呢？” “赵书记，我在准备下午开会的材料，您有什么指示？” “嗐，咱是兄弟，别那么说。你这一段时间工作强度太大，小心累坏身子，工作没有做完的时候，要张弛有度才能保持旺盛精力，我在后花园陪你一起散步半个小时。” 秦云东答应着挂了电话，顺手按了打印键。 赵祥国要和他做交易，那他就准备狮子大开口了。 第75章 以迂为直巧设局 县委大院办公楼后本来有一块停车场空地，在魏郡的建议下，这里改建为专供休闲散步的地方。 花园修建的很漂亮，竹林掩映，小桥流水，石径通幽，到处都妆点着四季不谢的鲜花赏心悦目。 魏郡很满意，时不时会在花园里散步，活动身体。 一般工作人员都不愿意去，啪碰上魏郡会尴尬，这里逐渐成了专供魏郡和常委们休闲聚会的场地，被人戏称为御花园。 秦云东没有打伞，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穿过竹林，看到兰辉守在竹林入口。 “秦书记好，赵书记在等你。” 兰辉毕恭毕敬地打了招呼，指了指凉亭。 他的意思是让秦云东自己过去。 秦云东和他擦肩而过时，忽然问：“对了，你的老家在哪里？” “我是临县人，赵书记是界碑乡的人，没有任何裙带关系。” 兰辉扶了扶眼镜，沉静地回答。 秦云东笑了笑，独自向凉亭走去。 赵祥国扇着折扇站在凉亭里，似乎在欣赏水池里的荷花。 “赵书记，好有雅兴啊，我以为你只喜欢金戈铁马，没想到你也喜欢鸳鸯蝴蝶。” “云东，先入为主就会留下刻板印象，我是文科生的底子，学的是中文，还是中山第一届诗词学会的发起人哩。要想拽几句花溅泪鸟惊心的词并不难。” “原来赵书记还有这样的经历，怪不得儒雅的吴市长那么欣赏你。” “没有投缘的领导赏识，想要出人头地会很难，云东，你不是也一样吗，没有周通平书记的赏识，你也不会不到三十岁就能成为副处，任浠水纪委一把手。” 赵祥国指了指凉亭中央的石桌。 桌子上放着两碟瓜子和花生米，旁边还有两瓶水和一条香烟。 看样子，赵祥国有充足准备要长谈了。 “云东，我昨天答应你谈酒厂的事，现在就兑现承诺。你想问什么，我有问必答。” 赵祥国说的心胸坦荡，做的姿势也器宇轩昂。 秦云东坐在他对面，也没有兜圈子，而是直奔主题。 “浠水酒厂是国有企业，存在严重造假问题，是不是你授意的？” “浠水酒厂造假是公开的秘密，当然是我同意的，否则他们也不可能瞒得过我。” 赵祥国回答的也很干脆。 “但是，浠水酒厂为了让浠水县的gdp数据好看，造假由来已久，我不是始作俑者，前任县长留下大窟窿，我不照葫芦画瓢，那就会让gdp大幅度下滑，我就要承担失职无能的责任。换了你，会甘心吗？” 数据年年造假，而且增长率还必须年年提高，这样才能显示出县长的政绩。 但吹牛像是吹气球，早晚有吹爆的一天。 赵祥国知道已经隐藏不住，这才想方设法让鑫九天来接盘浠水酒厂，一劳永逸解决掉所有隐患。 “幸亏鑫九天投资四千万，接下资不抵债的浠水酒厂，并把历史遗留的窟窿弥补了一多半，现在酒厂的问题已经解决，我也算是可以登岸了。” 赵祥国不知道秦云东到底了解多深，只能毫不隐瞒地和盘托出，以争取主动。 秦云东剥着花生米吃，没有插话，耐心听他讲完。 “酒厂真的没事了吗？未必？不说别的，他们每年骗取技改资金、设备改造资金、冠军奖励等等，每年加起来就有两千万。这已经涉嫌犯罪，怎么能说的这么轻松？” “呵呵，我的秦大书记，这是改革出现的共业，找谁负责？县里的领导换了，酒厂的厂长也换了几任，难道都要全部抓起来问罪？” 赵祥国看着秦云东，猜测他该如何回答。 秦云东没有回应质问，又转移了话题。 “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问，张毅书记是怎么死的，和他调查酒厂有没有关联？” “张毅书记死于意外车祸，早就盖棺定论了，你为什么又要翻出旧账？云东，你这样做是不是会让人怀疑你在打击异己，建立自己的政绩？” 赵祥国脸色不太好看，说话的嗓门开始变大。 “你为什么那么激动？我发现了张毅书记车祸的重大线索，当然要调查清楚，这是很正常的工作流程，难道你是在命令我压制线索，不许调查？” 秦云东瞟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剥花生。 “我……我当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担心反复调查会人心惶惶，引起流言蜚语，不利于维护团结的大好局面。” 赵祥国为自己的失态极力掩饰，但他猛摇扇子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焦躁不安。 秦云东嚼着花生，摆摆手。 “自从张毅出车祸后，流言蜚语就没有停止过，我重启调查就是为了制止流言蜚语的传播，安定人心嘛。如果你认为我是为了个人政绩，那我可以上报市纪委，让他们直接调查……” “别……别……云东你别误会，我刚才说的是一种担心，并没有信不过你。” 赵祥国慌忙阻止，如果交给市纪委调查，他连影响调查进程的机会都没有，那还不如让秦云东去查。 他站起身点上一支烟，在凉亭内来回踱步，反复权衡利弊。 “酒厂案要查，张毅之死要查，姜书记亲自交给我调查侵占农田案，我已经压力很大了，老赵，你应该支持我的工作才对啊。” 秦云东深深叹口气，优哉游哉地嗑着瓜子，翻看手机短信，故意留给赵祥国思考的时间。 一支烟的功夫，赵祥国已经做出决定。 “云东，一个人浑身是铁能打几颗钉，一个好汉还要三个帮，你一个人承揽这么多大案，肯定吃不消啊。我给你想了个办法，你看行不行。” “兰辉是酒厂改制领导小组的组长，你先让他配合审计部门自查自纠，等落实了问题再移交给你。” “张毅书记车祸新线索可以交给洛勇强侦查，他是刑警出身，涉及命案的经验更丰富些。” “云东你呢，集中精力调查农田侵权案，这是姜书记亲自布置的任务，马虎不得。等你查清农田侵权案，说不定酒厂案和张毅案也有了重大突破，这是不是更有效率呢？” 第76章 欲擒故纵引入局 秦云东一拍大腿，伸出大拇指。 “到底是赵书记啊，脑子就是好使，这个法子好，三个案子齐头并进，肯定……不过……” 秦云东又面露难色。 赵祥国忙问有什么问题，他会尽力帮助解决。 “我把侵占农田案交给田寿文，但他怕得罪魏书记和你赵书记不敢接。老田掌握着督察室，他不配合，我也就不好查农田被侵，要不，我还是先查张毅案。” 秦云东故意用张毅案来刺激赵祥国。 赵祥国又气又急，猛地一拍桌子。 “老田的胆子也太大了，瞻前顾后明哲保身，事事都拨打自己的小算盘，没有一点儿纪律观念和勇担责任。云东，我向你保证，绝不允许任何人干涉你办案，你只管放手去做！” “但老田把持着督查室，我总不能绕过他指挥下属办案，这有违反组织原则的嫌疑……” 秦云东似乎犹豫不决。 赵祥国生怕秦云东去查张毅案，秦云东在常委排第五，又有市纪委撑腰，赵祥国很难控制秦云东的调查进程。 一旦兰辉落入法网，赵祥国做过的所有努力都将化为泡影。 因此，赵祥国务必要安抚住秦云东，把他困在侵占农田案中，赵祥国才有时间可以施展影响力把酒厂案和张毅案摆平。 “云东，我这就要批评你了。俗话说慈不掌兵，你要拿出杀伐果断的气势才行。下属如果是前进路上的绊脚石，那就必须一脚踹开，哪能让下属骑脸呢？” “我也这样想过，怎奈老田是二把手，他的任免权不是我能控制的，所以他才敢直接抗命，而我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云东，这是你不用担心，我给你做主，我不信老田还能反了天。今天下午开会，你来提议，我做决定把田寿文调离纪委！”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祁主任把田寿文叫到办公室，递给他一份关于他的任免通知。 田寿文当场傻了眼。 文件里明确说，即日起田寿文调离纪委免去职务，出任县计生委书记。 “恭喜你啊，田寿文同志，希望你今后在新的岗位上继续发热发光，做出更大的成绩。” 祁主任满面春风地向他伸出手。 田寿文虽然机械地伸手和祁主任握了我，但似乎还没有从打击中缓过神。 “怎么会突然调我去计生委？” “赵书记肯定认为你适合啊，计生委需要你这样和风细雨，不急不躁的工作作风。而且你从副书记变成正书记，也算是升职了，可见赵书记对你还是肯定的。” 祁主任微笑着解释，似乎田寿文捡到了一个大便宜。 田寿文并不傻，纪委是多么重要的单位，计生委怎么能比得了。 他失魂落魄拿着通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呆坐了一个小时他又倏地站起身。 此时田寿文似乎才明白过来，他被调走肯定和拒绝执行秦云东命令有关系。 但他却不能找秦云东说理。 只要秦云东说他不能决定任免，有问题就去找赵祥国，田寿文就彻底没脾气。 秦云东不知道怎么说服赵祥国的，居然让赵书记听了秦云东的话。 赵祥国难道不知道调查侵占农田就会查到鑫九天吗？ 田寿文颓唐地坐回椅子，后悔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自己干嘛非要惹秦云东，好好听他的话多好，反正出了事也是秦云东顶着。 但是调令已下，说什么都晚了。 第二天，秦云东把侵占农田的案卷交给了新近提拔的魏新民。 魏新民二话不说，立刻组织专案组，并亲自带人去岳山村蹲点。 除了他服从指挥外，也有对秦云东连续踢走田寿文和古安江的敬畏。 与此同时，宋天明出院了。 他早已经在医院待不住，又听说已经全面开展对岳山村侵占农田案的调查，他坚决要求参加专案组。 秦云东却否决了宋天明的请求。 一方面，宋天明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健康情况让他不放心。 另一方面，他还要使用宋天明办另一件重要的事。 随后几天，刘宝禄的案件已经审核完毕，并移送检察院，纪委的工作算是圆满完成。 对于案件侦破做出重大贡献的宋天明，也获得嘉奖，从副科提拔为正科级，顺利进入纪委常委序列，接管了蔡丽屏负责的后勤、宣传和廉政教育基地。 对此，宋天明虽然勉强服从了任命，但他更希望能在一线工作，而不是做这些婆婆妈妈的杂事。 秦云东也不过多解释，只是让他要好好适应新的工作环境，顺便养好身体。 周末，秦云东正在家里打扫卫生，忽然接到了叶安妮打来的电话。 秦云东这才想起叶安妮曾和他约定要周末吃饭。 既然约过，又要谈新茶文旅节的企划案，秦云东也只能答应。 他打电话请来陆长风和宋天明一起做客，除了一起为刘楼乡的活动想主意外，也是想杜绝可能出现的流言蜚语。 秦云东买回来食材正在厨房忙碌备菜，宋天明和田巧欣先到了。 在宋天明住院期间，田巧欣天天去医院看望照顾他，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越走越近，彼此产生了情愫，只是还没有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宋天明和田巧欣进屋就把秦云东推到会客室休息，他们二人很默契地接管了食材准备工作。 “小田，周末你跑到我这里出苦力，你爸会不会不高兴？” 秦云东为二人沏了茶，把茶杯放在砧板上。 “我爸出去钓鱼了，不到晚上不回家。我妈是牌迷，巴不得和她的老姐妹打麻将。所以，我没人管，纯粹是来您这里蹭饭的。” “老田去计生委，工作怎么样？” “刚开始的时候，他上班出门都板着脸，现在好像适应了，每天都在恶补计划生育基础知识呢。” “你爸和你抱怨过我吗？” “秦书记，您甭搭理他。我以前说过他，不要当墙头草，他不听才会有今天的结果。他走了，我挺开心的，省的别人总说我是纪委的公主，好像没有我爸，我就在纪委待不下去似的。” 第77章 不要让我在家里尴尬 秦云东还没有回答，陆长风拎着两瓶酒和一条烟到了。 “老陆，我是请你吃饭，怎么还让你拿东西呢？” “我知道你不怎么喝酒，家里肯定没有预备，我还有两瓶好酒就拿过来，好好一起过周末。” “还真是，我买东西就没想到买烟和酒，你真是及时雨啊。” 陆长风看到厨房里的宋天明和田巧欣，打趣道：“哎哟，小宋好大的面子嘛，能让巧欣陪你做饭，这可是多少小年轻想都不敢想的美事啊。” 田巧欣抿嘴笑而不答。 宋天明却接话：“陆常务，您只看到表面，不知道我心里多紧张啊。巧欣厉害起来简直是女杀手，我时时刻刻都陪着小心，惹恼了她，我的小命都要保不住了。” 秦云东和陆长风都笑起来。 忽然门铃响起，秦云东打开门，叶安妮和刘前进正站在门口。 “秦书记，你家好热闹，我们站在门口都能听到笑声。” 叶安妮今天穿的是短袖运动t恤衫，过膝裙，脚上是一双白色休闲鞋。 她没有化妆，衣着也很普通，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自有另一番清新洒脱。 叶安妮其实是为了秦云东着想，进出县委家属院如果太招摇，会给秦云东带来不必要的是非。 “你们来就这么空着手，还好意思登我的门？” 秦云东的目光在叶安妮身上多停留了一秒钟，笑着把两人让进屋里。 叶安妮和刘前进依次和陆长风握手寒暄。 “我知道秦书记走得正行得端，我怕拿了礼物，他就不让我进门了。” 刘前进解释的是实话。 秦云东为人随和，但有一身正气，不怒自威。 包括刘前进在内，接触过秦云东的人都会有被他的气质感染。 陆长风忍俊不俊。 “你们也不必太敏感，只要不违反纪律条例有关规定，串门拿点儿水果也很正常嘛。” “我们没有拿礼物，但也不会白吃秦书记的饭菜，今天我来做饭，就当是送给秦书记的礼物了。” 叶安妮说着，卷起袖子进厨房。 宋天明和田巧欣不认识叶安妮，看到她进来不由暗自赞叹。 叶安妮面容姣好，五官犹如精雕细琢般精致，宛如一朵刚出水的芙蓉花，天生丽质。 真是一个原装大美女啊。 叶安妮大大方方自我介绍，又瞟了一眼他们收拾出来食材，笑着摆摆手。 “你们辛苦了，但收拾食材的手法不对，一切努力都白费。腌制鱼应该用葱姜水，还是让我来。” “那多不好意思，你是来做客，怎么能让你下厨房……” 宋天明忽然闭嘴了。 叶安妮在砧板上切姜丝，看刀工技法就知道，宋天明和田巧欣根本比不了。 田巧欣拉着宋天明向外走，看到秦云东正站在厨房门口看。 “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貌美如花，温柔可人，又家财亿万。秦书记，这一款值得你拥有……” 田巧欣笑嘻嘻的挤眉弄眼。 “不要八卦，她是来谈工作的，乱讲话会让客人很尴尬。” 秦云东摇摇手指制止她说下去。 “秦书记的智商和情商都是翘楚，但恋爱指数却低得可怜。叶安妮要是谈工作干嘛不去办公室，干嘛不化妆，干嘛要亲自下厨房，她这是在有意接近您，对您绝对有意思……” 田巧欣说的眉飞色舞，宋天明赶忙把她拉进会客厅。 女人就是嘴快，总要透着自己很机灵，其实只是自以为是。 陆长风、刘前进肯定早就看出来，但人家看透不说透，一个字也不提，这才是成熟的表现。 秦云东何尝不知道叶安妮这样做的动机。 但他的职务敏感，江湖又无比险恶，他不得不防备温柔背后是不是有一个巨大的陷阱。 秦云东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进厨房。 “叶总，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拜托，你不觉得在家里叫叶总，会让我很尴尬吗？出去，我要做松鼠鱼了。” 叶安妮头也没回，把鱼滑入锅内。 秦云东走出厨房，回头又看一眼她忙碌的背影。 有家的感觉真好。 叶安妮炒菜的速度很快，四道菜很快就陆续上桌。 秦云东家里没有饭桌，吃饭都是在会客室里茶几解决，四个菜就已经摆满。 “小叶，等一会儿再炒菜。云东家地方小，炒出来的菜也没地方放，快过来坐。” 陆长风热情地招呼叶安妮，指了指秦云东身边。 会客室地方小，三人沙发坐着秦云东、陆长风，宋天明、田巧欣和刘前进坐在茶几对面小板凳上。 叶安妮大大方方紧挨着秦云东坐下。 说是三人沙发，但是三个人坐着非常局促。 秦云东的胳膊紧挨着叶安妮的胳膊，触觉清晰地传递出叶安妮细腻又充满弹性的肌肤，秦云东竟然有些魂不守舍。 但是随着刘前进递过来“新茶文旅节”方案，秦云东终于可以转移注意力。 “秦书记，中山市委政策研究室来人和我，哦，还有叶总一起研究讨论出这个方案，您和陆常务如果审阅合格，我就会正式定稿，请县委呈报姜书记。” 刘前进又递给陆长风一份方案，但被陆长风挡开。 “我不擅长搞活动就不看了，只要秦书记觉得好，我这里也没有问题。本来就是姜书记认可的事嘛，在我这里就是走个过场。” 宋天明顺手接过方案，先浏览概要和目录。 “点子不错啊，节日搭台，经贸唱戏，不但能带动刘楼乡的茶叶和旅游，还能造福整个浠水县，搞得好的话，浠水的gdp能增长百分之五十。” “宋常委也懂策划活动啊？” 刘前进很惊奇。 “天明来浠水之前，就是市委综合一科的大才子，当然懂这些活动的意义了。” 叶安妮微笑着插话解释。 “我哪里算什么大才子，跟秦书记比起来，我就是个菜鸟，啥也不是。” 宋天明嘿嘿笑着摇摇头。 “哇，你办事那么老练，我还以为你就是纪委出身，没想到你是半路出家啊。” 田巧欣歪头看宋天明，虽然说着玩笑话，眼神里却都是欣赏。 秦云东的眼角余光扫过叶安妮。 她连宋天明的历史都了如指掌，至少心机不浅。 第78章 信仰和感情可以两全 饭桌上六个人分成了三组，刘前进和陆长风在一起喝的尽兴，秦云东和叶安妮对着方案低声讨论，宋天明和田巧欣窃窃私语。 “巧欣，你说叶安妮是不是真的看上秦书记了？” “那还能有错，女人都是心口不一，不用听女人说什么，只要看她的身体语言就能判断出来。” “怎么看出来？” “你看她不选择侧坐，而是歪头靠着秦书记，这就是强烈的暗示，说明女人对男人非常有兴趣。” “哦，你这样的观察有科学依据吗？” “那当然，我可是政法大学毕业的，这样的观察是基本功。” “你和叶安妮一样的姿势，是不是也表示对我有兴趣？” “你……你真讨厌。” 田巧欣这才发现上当了，羞红了脸，伸手偷偷拧了宋天明一下。 “哎哟！” 宋天明疼的叫出声。 众人都看向宋天明。 “有蚊子咬了我一下，有点疼。” 宋天明龇牙咧嘴揉着大腿。 他临时编的谎话怎么能骗的过在座的人。 众人都看了一眼田巧欣，便又各忙各的。 田巧欣的脸更红了。 “你真娇气，我拧一下你就疼成这样，不会是故意的？” “小姑奶奶，你是练家子，可以徒手对付十几个歹徒，那力气能小的了吗？” “好啦，我错了，下次我一定轻一点。” “啊？还有下次……我还是离你远点。” “你敢！” 没过多长时间，叶安妮看茶几上的菜所剩无几，便很快又炒了四个菜端上桌。 大家对叶安妮又是一阵夸奖。 “叶总是五星级酒店的老总，还能把菜做这么专业，难道是对厨艺有兴趣？” 陆长风看着四个色香味俱全的菜啧啧称赞。 “我家比较传统，结婚后女人都会做全职太太，所以从小就接受各种太太的训练，我从十五岁就开始学做菜了，拜的是我家酒店的特级厨师王兆海。” 叶安妮微笑作答。 田巧欣也感慨不已。 “到底是大家闺秀啊，学的内容就是不一样。安妮姐，能不能经常来做饭啊，我特别喜欢你炒菜的味道，比很多饭馆做得好吃多了。” “我没问题，但是要看云东是不是答应了。” 叶安妮说着瞟了一眼秦云东。 秦云东微笑着摆摆手。 “巧欣别让安妮为难了，她是大酒店的老总，管理着我们省六家酒店，平时忙都忙不过来，哪有多少空闲时间。” 他明显是婉拒了叶安妮。 叶安妮抿抿嘴低下头，失望的神色谁都看得出来。 陆长风立刻端起酒杯打圆场。 “小叶，我敬你一个酒。做老板还跑来给我们做饭，真让我感动，多谢啦。” “不敢当，陆常务，我的小店承蒙浠水照顾，应该表示感谢的是我。” 叶安妮抬起头已经恢复了仪态端庄。 田巧欣对叶安妮印象很好，看秦云东总是刻意躲避，心生疑惑。 吃完饭，她和宋天明先告辞。 刚下楼，田巧欣就忍不住问。 “天明，秦书记为什么要拒绝叶安妮，难道他在中山有女朋友？” “好像有一个，但又好像没有。”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东哥嘴严，不会和我谈他的私生活，但我们来浠水的时候，我看到一个挺漂亮的姑娘追到车站和东哥吵架，东哥似乎对她并没有兴趣。” “那就是秦书记对那个女人没感情喽，那为什么不接受安妮呢？” “我不知道具体原因，但东哥为人很谨慎，再加上他的身份特殊，他小心是对的。我记得东哥告诫过我，英雄难过美人关，不要因为女人栽跟头。” “秦书记也太小心了，这样过着多累啊。想爱就爱，该恨就恨，为什么不能痛痛快快的活着？” “因为东哥是个有信仰的人，他志向远大就必须迈稳每一步，像你这样率性而为，在体制内根本走不远。” 宋天明推着自行车向前走，忽然发现身旁的田巧欣不见踪影。 他回头看到田巧欣站在路边发愣。 宋天明转回来问她怎么了。 “天明，你说的让我心里凉飕飕的。你是不是也希望成为秦书记那样的人？” “我没东哥的本事，成不了他。只能以东哥为榜样，努力追随他。” “那……那你会不会因为信仰而牺牲感情？” 平时大大咧咧的田巧欣突然变得多愁善感，让宋天明有些懵。 他想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你这小脑瓜想什么呢，谁说信仰和感情就不能两全？我喜欢你，不妨碍要求进步啊。” “那秦书记……” “东哥正在追查浠水几个违纪重大案子，其中牵扯到了叶安妮，所以他不能此时表达感情。只要证明叶安妮是清白的，东哥放下芥蒂，肯定会愿意和叶安妮在一起的。” “你怎么能这么有把握判断秦书记也喜欢叶安妮？” “就像你对女人很了解一样，我对东哥多少也了解一些。他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叶安妮的位置，只是一直克制而已。” 此时，秦云东把陆长风送出门外，回头看到喝多的刘前进躺在沙发上鼾声如雷。 叶安妮收拾完杯盘碟碗，正在厨房洗刷。 “安妮，别忙了，等一会儿我收拾……” “云东，麻烦你把刚才我们讨论的方案修改内容写出来，我走的时候要带走。” 叶安妮回头向秦云东嫣然一笑，转身接着刷碗。 秦云东只好拿着方案走进书房，拿出纸笔伏案写修改意见。 不知怎么了，秦云东越写思路越清晰，不断有新的灵感冒出，奋笔疾书几乎停不下来。 一杯热茶轻轻放在案头。 叶安妮站在他身旁，随手拿起一张纸看。 “哎呀，好厉害哦，你怎么还隐藏了这么多好点子啊。” “我也是在写的时候有了新想法，这还要感谢你在讨论时带给我的灵感。” 秦云东放下笔，看看腕表。 不知不觉他已经写了快一个小时了。 秦云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口感刚刚好。 “你太高看我了，我可没有什么思路可以提供给你的。看了你的修改意见，让我的视野一下子宽广很多。” 叶安妮的一只手轻轻搭在秦云东的肩头。 第79章 一切尽在不言中 秦云东想躲开，但最终没有动。 他知道叶安妮是在做最后的试探，如果他再躲开，叶安妮就可能会从此远离。 秦云东低头继续写修改意见。 “灵感很玄妙，打开灵感的方法很多，不一定是提供思路，只要能带来感觉就行，就像是有些人酒后可以诗百篇。” “那就是我给了你感觉？” 叶安妮走到书桌对面看着秦云东，眼神中充满期待。 “嗯，是的。” 秦云东停下笔，抬头看着叶安妮，认真地点点头。 叶安妮知道秦云东所说的含义，心满意足地笑了。 “我明天回老家，请我爷爷来浠水一次，你来做向导。” “叶氏集团是国内着名大企业集团，董事长来，吴市长肯定要亲自陪同，似乎用不着我……” “其他人不能代替你，我提前向秦书记预约了，到时候不能躲起来不见。” “好，我答应你。” 第二天早晨，秦云东晨跑回来，惊讶地看到魏郡又在树林边练太极。 魏郡脸色没有异常，身体依然挺的笔直。 “魏书记早，你什么时候出院的，我怎么没有得到通知？” “昨天下午是周末，我出院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兴师动众惊动大家。对了，谢谢你几次去医院看我，你是班子里看我最多的人。” “应该的。老书记半辈子都奉献给浠水了，应该得到尊重。” “你是厚道人。比很多人公正。今天是周日，你不用上班，咱们一起散散步。” 魏郡也不打太极拳了，明确对秦云东发出邀请。 秦云东心里清楚，魏郡不是为了散步，肯定有重要的事要谈。 两人走在树林中的小路，周围很安静，只偶尔能听到几声鸟鸣。 “我以前不服老，但现在不得不承认老了，这次住院后肯定要提前退休喽。” “你听到什么风声了吗？” “浠水连续出问题，而且以前的事又接连爆出丑闻，我作为当家人必须要负责，与其赖在位置上等着问责，不如识趣地自己卷铺盖。” 魏郡苦笑着摇头，长叹一声说，他在医院写了辞职申请并已呈送给市委。 秦云东很讶异，魏郡突然辞职，真的是在医院里大彻大悟了吗。 “我以前和你一样，有理想有原则，但干的时间长了，我开始觉得浠水就是我的独立王国，觉得自己像是草头王，现在回想，真是荒唐可笑。你要以我为教训，不要重蹈覆辙。” “魏书记从乡长到县委书记，从没有发生过贪污受贿或者个人作风问题，工作几十年能做到洁身自好很不容易，我应该向你学习才对。” “唉，别安慰我了，大多数干部也能做到。你批评过我不作为，我当时还很不高兴，现在想想，你说得对，当家人最不应该推诿不作为，我对浠水败坏的风气负有责任。” 魏郡心情沉重，像是做检讨，又像是在做临别赠言。 他忽然停下脚步。 “云东，你别多心，虽然你处理了黄浩，但我没有责怪你，更不会对你有嫉恨之心。反而很感谢你及时揪出这个害群之马，我才没有被他拖下水。” “魏书记，我知道你也有底线，知道不该同流合污。我也有唐突的地方，请你谅解。” “云东，我可以不在意，但赵祥国未必不在意，再说一句权术的话，失去了我的制衡，赵祥国就会更加肆无忌惮，你要当心他反戈一击。” 秦云东没有接话茬，反而问了一句他早就想问的问题。 “魏书记，你知道酒文化广场工程不合理，还能坚持原则抵制，但浠水酒厂有更大的问题，为什么你却听之任之？” “说句心里话，我也有私心，当赵祥国拿财政局一把手的位置和我做交易，我心动了。能安插自己人把持财政大权，对我非常有吸引力。” 魏郡毫无波澜地坦诚相告。 直到此时，秦云东才确认，魏郡是真心悔过了。 “云东，你放心，组织部找我谈话，我一定会尽力阻止赵祥国这样的人接任县委书记。他为了拉高gdp简直是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这样的人掌握了浠水县，简直是一场灾难。” “放心，赵祥国做不了县委书记，他也不会再在浠水呆下去。” 魏郡完全出乎意料，惊讶地打量着秦云东。 “你怎么会知道？难道你听到什么风声了？” “没人告诉我什么小道消息，我只是推测。” “我倒是想听一听你的推测。” 说着，魏郡在小路旁的长椅上坐下。 秦云东坐在他身旁，捋捋湿漉漉的头发开始分析。 “姜书记此次到浠水，我原先以为是针对我对鑫九天采取的行动。但姜书记在浠水三天，根本没有提鑫九天的事，也没有让我给他做过汇报。” “结合他在浠水一系列讲话，我可以得出结论，他来是关心浠水领导班子的问题。” “浠水能不能搞上去，主要是用干部的问题。一把手是环境，班子是资源，有什么班子就会产生什么局面。姜书记就是要利用浠水暴露的问题，对浠水班子来一次有力度的调整。” “老书记您快到退休年龄，身体又不好，加上浠水出了问题，提前退休肯定免不了。而赵祥国即使暂时不追究他的责任，就凭他也是班子的核心，这一次肯定也会被调整……” 魏郡认真地听着，不住地点头。 秦云东分析的没错，按正常逻辑的确应该这么做。 但是赵祥国背后是吴凡尘市长，换掉赵祥国并非易事。 秦云东仿佛看出魏郡的心思，笑着补充道： “吴市长能有多大能量抵抗姜书记的人员部署，决定因素来自姜书记的决心和智慧。从我的观察看，姜书记是铁了心要换人了。只要他坚持并能和吴市长进行妥善沟通，调离赵祥国并不难。” 魏郡听着非常欣慰，不由长出一口气： “希望如你我所愿。我真心希望浠水能交到你的手里，那才是浠水的福分。” 第80章 你被列入考察名单 秦云东回家稍事休息，到县委食堂拉上花卷油条和茶叶蛋到刘楼乡，看望蹲点的专案组成员。 早上七点半，在乡政府院子里，提前得到消息的魏新民带着两个专案组成员正在等他。 “哎呀，秦书记真了解我们啊，我们正想着食堂的花卷和茶叶蛋，您就送来了。” 魏新民先抓起花卷咬了一口，又拿了一个茶叶蛋，吩咐组员搬吃的上楼分给专案组成员。 “今天是周日，怎么还有那么多房间开着空调，刘前进是怎么搞的？” 秦云东打量着办公楼，看到三楼的空调室外机都在滴水。 他心中老大不高兴。 浠水县是贫困县，但行政费用居高不下，很多时候都来自这种麻木不仁的浪费。 “这一次你冤枉刘前进了。乡政府协助市纪委清理刘宝禄案件的材料，工作人员已经两天没有回去了。” 魏新民替刘前进做解释。 “市纪委也真是的，有事要配合就像是火上房，一点儿也不顾及下面办事人员能否吃得消。” 秦云东又开始心疼乡政府工作人员了。 “你可别乱说话，小心让市纪委的听见，你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魏新民嘿嘿笑着剥鸡蛋。 秦云东回头疑惑地看着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你的意思……方书记在楼上？” “没有方书记坐镇，楼上的人能有这么玩命吗？” 奇怪了。 处理一个乡干部，用得着方书记亲自出马吗？ 秦云东不由埋怨魏新民为什么不早说，不然他就可以在食堂多订些吃的。 如果让方书记看到刚才的一幕，还以为他太抠门，连顿早餐也不招待。 魏新民把花卷掰开，又把茶叶蛋夹在中间，挤碎。 “方书记前天晚上到的，正巧碰上我回来，他很严肃要求我保密，我哪敢不守规矩。” 说完，他已大口吃起来。 难怪刘前进昨天来吃饭没有提及方书记到了刘楼乡，想必也不敢违反保密纪律。 秦云东顺着楼梯走到三楼，却看到步梯门已经从里面上锁。 看来这次阵仗不小，难道又发现什么重大线索了？ 秦云东想直接给方书记打电话，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既然是秘密行动，那就是不想被人打扰，他最好不要在此时给方书记找麻烦。 办公楼的四楼，有一间办公室是特供给县纪委办公。 正在吃饭的专案组看到秦云东进来，不由都站起来打招呼。 秦云东微笑着请大家继续吃饭，他不想给专案组太多压力，该放松还是要放松。 因此他和专案组的六个人一起吃早餐时，没有提案情进展，只是聊起来最近世界杯预选赛“十强赛”的首战新闻。 由于专案组的人都是球迷，很快参与到话题里，相互争的面红耳赤，气氛变得越来越活跃。 “好热闹啊，这样的氛围让我羡慕。” 随着洪亮的声音响起，方书记快步走进办公室。 秦云东马上站起身，还没有说话，方书记随手从桌子上拿起花卷馍闻了闻。 “好东西，还有芝麻盐，秦书记吃饱了吗，跟我出去聊聊天，如何？” 两人来到一楼办事大厅，因为周日不办公，大厅里设置的座位空无一人。 “方书记，我真不知道你会在刘楼乡，不然我就给你和其他同志带些早餐……” “我执行的是秘密任务，所以没有给你打招呼。刚才在办公室看到你在院子里，这才过来和你聊几句。” 方书记坐在椅子上，拍拍身边的座椅。 “云东，你到浠水县才一个多月就搞出不小的动静，这还真让我刮目相看。” “我没有听出您是表扬我，还是准备批评我。” 秦云东坐下，笑嘻嘻地回答。 他和方书记的私交不错，在私下场合像是一对忘年交。 “不是表扬，也不是批评，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这次你抓了刘宝禄可是个宝贝，他提供了一个重大线索，很可能是老鼠拉木锨，后面会带出大家伙。” 方书记咬了一口花卷，连连夸赞好吃。 秦云东只是听，他知道纪律，不该问的不能问。 “市常委会三天前开会，提到了浠水县班子问题，最后决定要痛下决心大换血，你要做好准备。” 准备？ 秦云东听的莫名其妙。 他早就能判断浠水县肯定会换人，但这事又能和他有什么关系？ 方书记吃花卷很快，几口就吃的一干二净。 他拍了拍手，站起身掸了掸衣服。 “你被列入县委书记和县长的考察名单，组织部很快就会来找你和陆长风谈话，还要征求其他干部的意见，你要把握好这次机会，不要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方书记微笑拍拍他的肩膀。 “方书记，我向您汇报的雷晓楠收取礼物的事查了吗？” “雷晓楠的事，虽然是你主动汇报给我，但我不能告诉你其中的情况，说了就有通风报信的嫌疑。你要相信组织能查清此事，但考察期最好不要和雷晓楠联系。” 他低声说完，转身大步走向步梯间。 秦云东站起身看着方书记的背影，半晌才轻轻摇摇头。 虽然方书记什么也没说，但他已经能判断雷晓楠一定出事了，而且收礼肯定金额特别巨大，否则方书记也不会如此说话。 虽然他也被蒙在鼓里，但毕竟雷晓楠到处说他们是恋人关系，他想摆脱嫌疑怕是没那么容易。 秦云东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暗骂雷晓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心里有准备，想要做事肯定历经波折，早晚都要碰到类似的事，那就当作必须的修行。 秦云东上楼听取魏新民做的专案汇报。 经过几天的调查，所有村民举报的线索都已经落实全部指向刘宝禄是始作俑者。 刘宝禄没有办理任何手续，私自批准鑫九天开采岳山，侵占岳山村农田，不但造成了岳山生态资源严重破坏，而且还踩了保护耕地的红线。 秦云东摸了摸下巴，问：“村民的线索落实了，那么鑫九天的线索有没有落实？” 第81章 老子不吃你这套 魏新民颇为无奈，摇头叹息。 “鑫九天的工程项目负责人都不在浠水，其他人推说不清楚情况，而且，浠水县有文件明确说，没有得到赵祥国县长的签字确认，不允许任何部门调查企业问题，我们也没有办法深入调查。” 秦云东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过去。 “我已经从赵书记那里拿到了授权书，针对农田侵权案，纪委可以单独行驶调查权，不受任何限制。” 众人面露喜色，都松了口气。 魏新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高兴地晃了晃文件。 “这个圣旨到的及时，有了这份文件，我们就可以强行扣押他们的文件和财务报表，追查起来也就没什么障碍了。” 秦云东皱了皱眉，立刻纠正。 “魏副书记，你这个比喻很不妥当。怎么能拿赵祥国同志的文件当圣旨看呢？这会让人对赵书记产生误解。” 魏新民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连连称是。 “诸位在乡里再辛苦一天，把扣押的鑫九天数据资料带回去，你们就可以轻松很多。站好最后一班岗，为调查画上圆满的句号，听明白了吗？” 众人摩拳擦掌，齐声回答：“明白！” 上午十点，秦云东从乡政府驾车回县城。 刚走出两公里，前方路边停着的奔驰汽车后车门打开。 薛右迁走出来，向秦云东微笑挥手致意。 秦云东把车停在他身边，降下玻璃窗。 “薛大律师，怎么奔驰车也能坏？”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但薛右迁却哈哈大笑。 “只要是汽车就有坏的时候，就像是是人总有生病的时候。我有急事要赶回律师事务所，介不介意搭个顺风车？” “一点儿也不介意，上车。” 薛右迁拉开副驾驶一侧车门坐进去。 秦云东开车启动，他从后视镜看到奔驰车慢悠悠跟在后面。 “对了，秦书记，我应该恭喜你。” “我喜从何来？” “市委组织部已经把你列为县委书记考察对象，你距离浠水之王只差一步之遥了。难道不算是喜事吗？” “看来以前我真小看你了，我都不知道，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谁没有几个道上的朋友呢。” “你的意思，你们是蛇鼠一窝？” “哈哈，秦书记真幽默，不过，古代孟尝君手下的鸡鸣狗盗之徒，在关键时刻起到了保命的作用，所以不要小看不入流的人哦。” “我从不小看谁，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对看不上的人向来敬而远之。” 薛右迁虽然是律师，自诩牙尖嘴利善于诡辩，但居然和秦云东言辞交锋中占不了半分便宜。 秦云东是有真才实学的大才子，没必要耍心眼，薛右迁索性挑明自己的意图。 “秦书记，我知道县委书记还有一个候选人——常务副县长陆长风，那也是个强劲对手，你和他相比有明显劣势。上级领导如果认真权衡，你未必十拿九稳。” “这倒是有意思，我向你求教，你说的是哪些劣势？” “很明显，你是空降浠水，而陆长风是本土派，他对浠水比你要熟悉得多、而且陆长风从村主任做起，一步一步向上爬，一直熬到了常务副县长，肯定履历比你完整。” “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我一直是在机关，的确没有接触过实际基层工作，而且我之前只到浠水一次，根本不能和陆常务比。” “秦书记如果信得过，我可以帮你运作一下，保证你能得偿所愿。” “你这么厉害吗？我真不敢相信你能左右组织部的甄选结果。” “秦书记如果有兴趣可以试一试。” “我最有兴趣的是，让你帮忙要付出什么，交易的筹码是不是我能给得起。” “很简单，你做了县委书记后在政策上多照顾鑫九天，别的什么也不需要。鑫九天不会让你白照顾，肯定会在支持浠水县经济建设上加大投资，让浠水县在你的治下蒸蒸日上。” 秦云东笑着摇摇头。 薛右迁疑惑地看着他。 “秦书记，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资源了，我肯定选不上。” “你这么肯定？” “因为我会自愿退出竞选，相比县委书记，我更愿意做纪委书记。” “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对扫除腐败更有兴趣，如果能亲手把你送进去喝几年稀饭，我会非常有成就感。” 薛右迁的笑容凝固了。 秦云东也不再说话，默默地开着车。 过了十多分钟，汽车进入县城的外环路。 “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秦书记，我是很有诚意和你交朋友，但你不要以为我是求你。惹了鑫九天，你的日子不会好过。” “薛律师，你是不是太嚣张了，居然敢这么直白威胁恫吓纪委书记。” “秦书记不要扣帽子，我只是善意提醒，请你考虑一下。” 秦云东靠边停下车，歪头看着薛右迁。 “薛右迁，别玩火，老子不吃你这套，无论你想使什么坏，尽管冲我来。但我也警告你，你的挑衅一定会招来你和景斌的灭顶之灾，不信就走着瞧。” 秦云东盯着薛右迁，严厉到杀气腾腾。 薛右迁没来由的后背发凉，他被秦云东强大的气场震慑，一句话也没有说，推开车门下车，急匆匆坐回自己的奔驰车。 司机看薛右迁脸色煞白，小心翼翼地请示他去哪？ 薛右迁咕哝了一句“随便”，拿起手机打电话给景斌。 “小斌，刚才和秦云东谈过了，不过，已经谈崩了。秦云东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根本没办法谈。” “秦云东是秘书出身，又不是愣头青，怎么会分不清局势？” “别提了，他比我还横，扬言要让咱俩灭顶之灾。当时如果我敢多说一句话，他那架势恨不得当场就掐死我。” 薛右迁擦着额头的汗，全然没有平时的气定神闲，反而有些气急败坏。 景斌倒还镇定，他冷哼一声，露出不屑的神情。 “秦云东到底年轻，不知道江湖险恶，那就先彻底断绝他升职的通道，教教他怎么做人。你别管了，我先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能清醒一下。” 第82章 利用静注速度杀人 周一上班，已经出院的魏郡没有上班，继续在家里静养。 赵祥国也没有上班。 他给常务副县长陆长风打招呼，说是为了筹措工程资金，要去拜访外省大企业，至少需要一周时间才能回来。 陆长风又成了临时当家人。 其实，很多人心里都清楚，他们二人不上班都是找借口。 因为来自市里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县委大院——县委领导班子要大换血。 魏郡和赵祥国都铁定要被调整，所以他们二人上不上班都已经没有意义。 陆长风坐在自己办公室，接待着一波接一波访客，比平时忙了很多。 有来签字审批费用的，有来请示汇报的，也有根本没事，找借口和他闲聊的。 每个访客都满脸堆笑，态度比以往更加谦恭。 看来县委大院的人都看好陆长风会成为下一届领导班子的大班长，这是提前要和他重新建立关系了。 陆长风表面上尽量表现的和平时一样，但心情非常激动，他一跃成为县委书记已经指日可待了。 他刚送走一波客人，忽然接到了景斌的电话。 “陆常务，我上午有重要的事要拜见您，能安排吗？” “原来是景总啊，你有什么指教？” 陆长风听到景斌的声音就新生警惕。 鑫九天是秦云东重点盯的对象，此时少接触为妙。 但是，鑫九天的投资又是浠水县的重要经济来源，他要成为当家人就不能不打交道。 “陆常务客气了，我们和赵书记洽谈的湿地开发项目已经批下来了，投资金额二亿。” “什么？两个亿！” 陆长风不由自主站起身。 天呐，一次投资两亿，绝对是浠水县的超大型项目。而且浠水县捉襟见肘的财政窘境就会得到大幅度改善。 他如果刚接任就能拿到这样的大项目，未来的gdp政绩就有了充分保障。 人要是走顺了，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景斌听出陆长风的语气中充满了惊喜，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陆常务，我本来是给赵书记联系的，但他出差了，指示我和您接洽。所以我才要拜访您，看是不是这一周把合同签了，我尽快安排投资事宜。” “嗯……我现在忙的抽不开身啊，景总这个是大项目，必须有充分时间洽谈……这样，晚上我做东请你吃饭，咱们边吃边聊，一个中午的时间都是你的。” “怎么能让您请客呢，还是我来，晚上七点，皇家魅力酒店。对了，和您同行的还有谁，我好安排包间。” “哦，我就带着小龚去，没有其他人。” “陆常务这样的安排非常好，人多了容易跑题，而且也不方便谈合同细节。” 景斌又聊了几句就挂断电话。 他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薛右迁，得意地放声大笑。 “陆长风马上就要拜倒在我的脚下了。” “何以见得呢？” “按理说，听到大型投资，一定会第一时间安排见面，恨不得马上让我把钱双手奉上。但陆长风却拖到晚上，说明他有私心，想把这笔投资算在他的任期内，为自己捞取政绩。” 景斌不屑地撇撇嘴。 他对这些官员的心理很熟悉，有了gdp政绩就能在仕途上一帆风顺，谁不想把立功的机会放在自己的身上。 现在签协议，只能算在赵祥国的成绩，陆长风是想故意把投资项目延后到他上任的时候才签，这样就成了他的政绩。 只要陆长风打自己的小算盘，那就可以有利用的空间，最终操控驾驭。 薛右迁频频点头，长出一口气。 真的能拿下陆长风，扶持他登上县委书记的宝座，那整个浠水就成了鑫九天的天下，想要什么项目都变得如探囊取物一样轻松。 与此同时，秦云东在宋天明的陪同下来到县公安局会议室。 除了洛勇强局长外和刑警史队长外，还有来自临县的袁队长以及交警队的娄副队长。 娄副队长详细介绍了817宋天明遇袭案的车祸现场情况，并做出最终结论。 小刘驾驶的汽车遭到连续撞击，因为雨天路面湿滑最终失控翻到在路基下的稻田里，属于故意杀人案，而不是交通意外。 洛勇强继续使用ppt，显示一份法医鉴定报告。 “鉴定结果显示，小刘的牺牲不是来自车祸，而是有人在他的颈动脉注射了大剂量白粉，伪造小刘是吸毒造成车祸的假象……” 嘭！ 宋天明愤怒地在办公桌上狠狠砸了一拳。 “这帮天杀的畜生，如此丧心病狂，我发誓要为小刘报仇雪恨！” 宋天明话还没说完，眼泪已经滚滚落下。 小刘冒着生命危险吸引开歹徒，宋天明和田巧欣才有了逃生的机会。可以说，小刘是宋天明的救命恩人。 秦云东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冷静冷静，又示意洛勇强继续汇报案情。 洛勇强拨动鼠标，又展示一页照片。 “这是我们抓获的肇事汽车的司机和同车的同伙，他们坚称是喝多了酒，以为小刘和他们飙车，所以才在不断追逐中导致小刘的汽车倾覆，绝对没有杀人的意图。” 宋天明马上插话。 “洛局长，当时从刘楼乡追杀我们的汽车不止一辆……” “宋常委不要激动，田巧欣同志之前已经提供了线索，另外两辆汽车已经在附近山中的悬崖下找到，但车上的歹徒却不知去向，我们还在追捕中，不会让一个歹徒逍遥法外。” 洛勇强起身向史队长示意了一下。 史队长坐到笔记本电脑后，继续做ppt演示。 “黄浩之死也有了结论，经过验尸，可以确认黄浩之死来自颈动脉注射维生素k。” “维生素k？那不是可以止血的正常药物吗，怎么会导致人的死亡？” “秦书记说的没错，维生素k具有促进血液凝固、提高骨代谢功能等功效，绝对不是毒药。” 史队长对秦云东的态度，比起第一次见面明显客气很多。 “但维生素k的静注速度不能超过每分钟5毫克，否则可引起支气管痉挛、心动过速、低血压过敏反应，甚至休克、心脏停搏。” 史队长环视众人。 “我们无法断定凶手静脉注射的速度，但从黄浩的死亡症状看，符合利用静注速度杀人的特征。” 第83章 没想到他被卷入 秦云东深深呼吸一口气。 他没有刑侦的经历，听了史队长做出的结论，不由暗叹凶手杀人的精妙。 如果不是因为有现代化的检测手段，恐怕很难察觉作案的手法。 史队长继续翻看下一张的照片，展示的是黄浩死亡的房间。 “我们在房间里没有提取到任何指纹和脚印，因此断定凶手入室杀人，并且凶手和黄浩很熟悉，非常大的可能就是教育基地内部的人……” 洛勇强和袁队都点头表示认可史队长的推断。 宋天明却听糊涂了：“没有任何痕迹，你是怎么得出这么多结论的？” 史队长看他一眼，大概没想到纪委的英雄人物宋天明会是个菜鸟，显得略有惊讶。 秦云东主动向宋天明做出解释。 “黄浩的房间至少要留下自己的指纹和足迹，但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只能说明凶手为了预防留下线索，彻底清理过房间。他能这么冷静处理现场，说明他就是基地内部的人。” 宋天明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史队长用的是逆推法。 秦云东凝视着投影幕布，喃喃自语。 “黄浩不会乖乖挨一针，肯定认识对方才放下戒备，凶手才有机会突然出手制伏黄浩。第一现场应该是在床上，利用被子或枕头才能让黄浩身上看不见伤痕。” 洛勇强和史队长相互惊讶地对视一眼，似乎对秦云东有这么强的推理能力深感意外。 秦云东却沉浸在推理中，没有发觉众人都在注视着他。 “从凶手进入、谈话、动手、杀人、搬运尸体伪造现场、清理现场，因为担心闹出动静，他的速度必须慢，整个时间算下来至少需要四十分钟以上。” “而基地规定，每小时要巡视留置人员房间一次，凶手要确保不被值班人员发现，就必须四十分钟之内完成，但这明显时间不够。” “最主要的是，到了晚上电梯停运。作案后凶手离开房间后要穿过走廊，经过值班人员房间，才能下楼梯，他是怎么能躲过两个值班人员的眼睛呢？……” “难道凶手就是值班人员？” 秦云东忽然看向史队长。 洛勇强、袁队长和史队长都震惊了。 秦云东是什么脑子，只听了汇报，马上就能锁定嫌疑人范围。 史队长轻咳几声，点点头。 “秦书记的推理和我们的一致，我们已经把值班人员于尧列为重大嫌疑人员。只有他有作案的充分时间。” “两年前，纪委建教育基地，需要招入一批有格斗能力的工作人员。于是黄浩亲自主持，从特勤队支援了八名队员，于尧就是其中之一，拳脚功夫十分了得。” “这大概可以解释，黄浩因为熟识于尧才会不加防备。但现在还缺乏证据证明于尧的作案动机，我们现在正做进一步调查。” 是的。 于尧作为前特勤队员，现在的教育中心的副主任，无论工作和私人生活都和黄浩没有交集，肯定不存在个人恩怨。 如果于尧是被收买而杀黄浩，那么谁是雇凶杀人者呢？ 因为缺乏直接证据，还不能拘押审讯于尧，一切都只能处于秘密侦查阶段。 秦云东想了想，进一步提出自己的设想。 “小刘也是以注射手法遭人杀害，是不是可以说明遇袭案和黄浩案来自同一伙？于尧只是犯罪团伙的一员？” 秦云东的询问把洛勇强逗笑了。 “哎呀我的秦书记，昨天我和史队长还在讨论是否可以合并办案。你真是干错行了，凭你的推理本事，应该到我们系统才能发挥你的才华。” 所有人都笑了。 秦云东的目光投向从临县赶来的袁队长，做了一个请发言的手势。 袁队长摁灭香烟，从手提包拿出案情报告。 “因为事先没有想到要用ppt汇报，我也没有准备，只能口述。临县教育基地纵火案现在已经审结，我现在向秦书记和洛局长汇报纵火案的结果。” “纵火嫌疑犯三秃子来自外省，通过网络应聘犯案，我们根本查不到幕后雇凶的主谋。” “后来还是秦书记为我们提供了重要思路，顺着三秃子从下水管道进入基地这条线索，我们追查出施工公司的名字叫安天下工程公司，注册地点在浠水县。” “安天下公司是通过暴力强拆起家的，听说涉及上百起民事和刑事案。但因为受到赵祥国的支持，现在是浠水县独家签约拆迁工程单位，承揽到很多工程项目，年收入达到三千万。” “这家公司的法人叫陆彤龙，是浠水县常务副县长陆长风的儿子。” 洛勇强、史队长和宋天明都目瞪口呆。 秦云东倒吸一口凉气。 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陆长风能被卷入此案。 袁队长看大家都被惊住了，不紧不慢地解释。 “陆彤龙注册法人代表时才十八岁，公司成立后他就去海外留学，已经两年没有回国了。” 与会的人听罢都松口气。 这么看来，陆彤龙只是挂个名而已，他大概不会真的卷入多宗刑事案。 “安天下的总经理叫唐铁汉，是陆彤龙的同学，也是刑满释放人员。” 参会的人立刻又变得紧张。 如果陆彤龙真的和唐铁汉有这么亲密的关系，很难说真的不知道安天下干过什么事。 “因为陆彤龙的身份特殊，我们还没有找陆长风核实陆彤龙的下落，也是趁这个机会向秦书记汇报请示下一步如何开展工作。” 袁队长的确很为难，他要调查的人毕竟是别的县的常务县长，不只是他，就连临县的公安局长慕静都很有压力。 所以现在袁队长希望秦云东想个办法，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把案子移交到市局去处理。 “袁队想多了，陆常务是个很正直很随和的人，你有问题直接就可以和他联系，我不认为老陆会暴跳如雷，更不会对你打击报复，他会积极配合你们的调查。” 秦云东安慰了袁队长几句，让他秉公办理，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他又提醒史队长注意，调查于尧一定要严加保密，防止幕后的主使担心暴露而杀人灭口。 第84章 挑起内部整肃重任 秦云东开车送宋天明回到教育基地大门前。 一路上沉默不语的宋天明忽然开口。 “秦书记，我好像知道您为什么让我接手蔡丽屏的工作。” “说说看。” “您肯定早就怀疑教育基地有问题，纪委内有奸细，而蔡丽屏调查不利，所以你让我接手继续调查。” “你思考的方向是对的，但回答的完全不对。” 秦云东笑着摇摇头。 宋天明疑惑地看着秦云东。 秦云东看着紧闭的教育基地大门，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 “蔡丽屏分管办公室、信访室、案件审理室、机关工会、妇委会、反腐倡廉教育中心，看似无足轻重，其实非常重要。” 蔡丽屏不显山露水，却几乎能观察到纪委的一举一动，而且还能全程监测到纪委办案的动向。 这样的岗位必须要交给自己人，秦云东才能放心。 宋天明不理解，蔡丽屏怎么可能掌握纪委办案信息呢？ 秦云东解释说，办公室掌握着各类文件进出，纪委人员差旅、用车、误餐报销信息，完全从中可以分析出来办案过程。 检举信和上访人都要经过信访室，并由信访室决定是否受理，转给谁处理。如果别有用心的人把持信访室，很多重要的信息就会被截断。 从案件审理室和反腐倡廉教育中心又能随时监视到留置人员的状态。 听着秦云东的分析，宋天明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寒意，嘴巴张得大大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惊叹。 “秦书记，您是不是说蔡丽屏就是内鬼？” “呵呵，我可没有那么说。但纪委肯定有内奸，这才导致我们办案经常被动，甚至还变得更加危险。比如你在刘楼乡遇险，比如我昨天能在路上巧遇薛右迁。” 天下没有那么巧的事，在偶然的背后往往存在必然。 “天明，纪委如果要成为一个能征善战的团队，必须先从自身做起。纪律严明，凝聚力强，内部纯净，即所谓打铁还需自身硬。你必须挑起重任，实施内部整肃的部署。” 秦云东赶走企图搞对抗的古安江，以及不服从命令的田寿文，从而解决了班子成员涣散的问题，奠定了自己的权威地位。 下一步就要开始整顿中层干部队伍，但因为人数比较多，不能仅仅靠他一个人去做。 因此他才让宋天明接替蔡丽屏，利用掌握的资源考察部门干部情况，对于推诿扯皮不作为、内斗内耗、勾结外部势力进行情报交易等等行为一律严肃处理。 “秦书记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尽快完成您的部署。” 宋天明豁然开朗。 原来秦云东不是为了照顾他的身体，给他安排清闲的工作，而是有如此重任要托付给他。 宋天明下了汽车，走向教育基地时显得精神饱满，看来他已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是呀，你要尽快完成，留给我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秦云东望着宋天明的背影，轻轻咕哝了一句。 华灯初上，浠水皇家魅力酒店在夜景灯的衬托下，展现出雍容华贵的非凡气势。 陆长风和他的秘书小龚走进酒店电梯间，还不忘叮嘱几句。 “小龚，你这次是保驾官，到酒席上只能喝三杯酒。如果看我喝酒多了，马上提醒我回去，别让我在客人面前失态。” 陆长风走进包间，看到只有景斌和薛右迁，他不由松了口气。 他虽然酒量不错，但也怕对方仗着人多和他拼酒，那他一个人肯定招架不住。 “陆书记，热烈欢迎。” 景斌乐呵呵地握住陆长风的手，用力晃了晃，还用左手又拍了拍，尽显亲近的态度。 “不要乱称呼，影响不好。” 陆长风笑着纠正，但心里还很受用。 “早晚都要叫书记，我必须要起大早烧头香，积极靠拢组织嘛。” 景斌半开玩笑地说着，又很热情地和小龚握了手。 “景总，我也觉得陆常务说的对，没有正式任命，一切都还有变数，还是稳当点儿好。” 薛右迁跟着握陆长风的手，却对景斌提醒。 陆长风心中一惊，薛右迁说这个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变数？ “我认可陆哥，那陆哥必须是。就算是有秦云东当道，我也绝不答应。” 景斌不露声色地改了称呼，还故意抛出秦云东做诱饵，让陆长风心里多一层心结。 但陆长风听说是秦云东当道，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也听说县委书记有两个候选人——他和秦云东。 陆长风相信秦云东的人品，说过会支持他，那就绝不会阳奉阴违。 “景总不能再说这些话了，万一被当作挑拨离间，搬弄是非就会影响你的形象了。” 陆长风像是开玩笑，又像是在发出警告。 “陆哥批评的对，是我欠妥，绝不再犯了，您请坐。” 景斌拱手赔罪，又拉着陆长风坐在酒桌的主位。 四个人分宾主坐下，很快喝了见面三杯酒。 “上午，景总打电话说……” “陆哥，能不能别叫景总，在您面前，我哪是什么‘总’，你就把我当小弟，叫我小斌，我听着就特别舒服。” “好，你上午打电话说要开发湿地项目，我专门叫小龚去调阅相关资料。但除了叶氏集团的湿地开发方案之外，并没有找到你们鑫九天的方案呢？” 陆长风吃着菜，非常随意地问了一句。 “当初开发浠水湿地是我的点子，赵祥国觉得很好，他想让我投资，但我项目太多忙不过来。赵祥国才又去找叶安妮谈。您看的那份方案不是叶氏集团做的，而是我当初请人做的。” 景斌说话已经对赵祥国直呼其名，没有半点尊敬的意思。 陆长风也不以为意。 商人嘛，向来有奶就是娘。看赵祥国即将失势，立刻变脸也是正常反应。 景斌从薛右迁手里接过一份文件，放到陆长风的面前。 陆长风翻了几页，内容和他看到的存档方案内容几乎一模一样。 他不知道，湿地开发是赵祥国为了筹集酒文化广场建设资金，特意给景斌做的方案。景斌为了故弄玄虚，换了一个封面就说是自己的首创。 第85章 一夜风流被套牢 陆长风也没有怀疑有诈，完全相信了景斌说的话。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那你不是已经放弃这个项目，怎么现在又要投资了？” “我在中山和其他几个县的项目都已经启动，现在已经可以腾出手再做新项目了，于是我又请薛律师去考察了湿地，觉得时机已经成熟，所以把方案报给总部，很快就获得批准。” 景斌又把鑫九天总部的批件递给陆长风。 陆长风仔细看完，尤其是看到预算两亿的金额，心中就激动不已。 “陆哥，您看老弟什么都不瞒您，公司内部文件都让您看了。诚意是不是足够让您喝了这杯 酒？” 景斌笑容满面端起陆长风的酒杯时，小拇指轻轻插入酒内，把藏在指甲缝隙里的一小撮药粉混入酒内。 “多谢老弟坦诚相待，我也借花献佛，预祝老弟能发大财。” 陆长风只顾着高兴，很爽快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景斌微笑着递给陆长风一支烟。 “哥，您说什么时候可以签合作协议？” “老弟不用那么急，我至少还要组织专家论证湿地开发的可行性。” 陆长风吸了口烟，觉得口感格外香醇，但他不知道，这支烟过滤嘴里也藏有药粉。 两种药粉只要相互中和就能起到催化作用，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精神亢奋到失去理智。 “没这个必要，当初我给赵祥国这个方案，他已经找人论证过了，所以才去市里找当时的市委书记周通平审批。现在再论证一次，费时费力还会出现变数，那又何必呢？” 景斌优哉游哉地喝着鱼池汤，意有所指的表示，如果拖延下去，鑫九天就未必会投资湿地。 陆长风沉吟不语。 他虽然很想拿下这个项目，但他也不想在项目审批上出现纰漏。 另外，陆长风的确如景斌所说，他想把这个政绩留到自己接任之后再敲定。 开门红很有意义，既能鼓舞士气奠定自己的权威，也可以让上级领导增加对自己的信任。他肯定不想把这个政绩留给赵祥国。 看陆长风不说话，薛右迁马上跟进。 “小斌，能不能推迟半个月再签呢，咱陆哥半个月之内肯定能荣登大位，你干脆就把这个项目当贺礼，为咱哥大喜的日子增光添彩？” 陆长风瞟了一眼薛右迁，笑而不答。 他心中暗叹，难怪薛右迁是本县第一大律师，果然是才思敏捷，善解人意。 景斌假装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的脸。 “我这脑子咋就没转过这个弯呢？陆哥，我考虑不周，自罚一杯以示谢罪。” 景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陆哥，我决定推迟这个项目直到您走马上任，哪怕是赵祥国再催，我也会拖着不办。” 他们两人一唱一和配合的天衣无缝。 陆长风心中大喜，端起酒杯假意说了两句套话，开心地喝了一杯。 又喝了十多分钟，秘书小龚逐渐发现陆长风有些不对劲。 陆长风说话的嗓门越来越大，亲热地和景斌勾肩搭背，还时不时凑在景斌耳边窃窃私语。 糟糕，陆常务肯定是喝多了。 小龚刚要起身提醒陆长风，却被薛右迁拉住胳膊。 “小龚，以后你就是县委书记的秘书了，那可算得上是陆书记的头号智囊，以后多多关照。” 薛右迁说着端起小龚的酒杯劝酒。 “不好意思，我不能再喝了，我还要开车送陆常务回家。” 小龚客气地解释着，把酒杯推开。 “陆常务今天不回去了，你没看他们两个聊得多开心，估计会聊一夜。” 薛右迁低声对小龚说了一句，又大声问陆长风还要不要喝酒。 陆长风正处在亢奋中，大声回答要喝一夜，不醉不归。 小龚听到后不知所措，不知道是不是还要劝陆长风。 薛右迁不失时机地开始拉拢小龚。 “我知道你的女朋友毕业后还没有找到合适工作，不如去鑫九天，他们的工资在中山市也是数一数二的。” 薛右迁开始吹嘘鑫九天的工资奖金和福利有多丰厚，甚至优秀员工还能分一套房子。 小龚被戳中软肋，当时就惊喜地忘了自己的职责，开始和薛右迁推杯换盏。 四个人又喝了一会儿，景斌拉着陆长风去地下室的娱乐城唱歌， 小龚要跟着去，却又被薛右迁拦住。 “陆哥去娱乐城少不了风流快活，你跟在一旁还怎么让领导尽兴？小兄弟，做秘书要眼皮活，别死脑筋。” “可是……我不跟着去照顾领导，又能干什么？” “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住陆哥隔壁的客房，先去休息，明天早点起来叫醒陆哥去上班。” “好，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小龚无奈地拿着薛右迁递过来的房卡到楼上客房。 此时的他奇怪自己没有喝多少酒，怎么会浑身燥热难耐。 走进客房，小龚刚要脱衣服却一下子惊呆了。 大床上被窝里躺着一个妖艳的美女，伸出光滑的胳膊冲着他妩媚地笑。 “哥哥，我是景总送给你的败火良药，快点吃了。” 第二天，小龚被手机闹铃声唤醒。 他侧身去拿床头柜的手机，闻到了枕头上的香水味，一下子清醒过来。 身旁的姑娘早已不知去向。 小龚用力闻了闻枕头上的香气，不由露出笑容。 昨晚真是无比美妙，真是回味无穷啊。 小龚洗漱完毕，拿起桌子上的早餐票，出门按响了隔壁的门铃。 响了三遍，房门才终于打开。 没想到是一个衣不遮体的姑娘！ 小龚惊的向后退了一步。 “对不起，我找错房间了……” “你是找陆先生，进来。” 姑娘睡眼惺忪地看他一眼，打着哈欠转身向房间里走。 小龚看看房间号，确认没有错，却不敢走进房间。 如果陆长风昨夜也在风流，他这个做秘书的又怎么能贸然进入，那不是让领导难堪吗？ 过了几分钟，那个姑娘穿好衣服背着包出来，看也不看他，径直走向电梯。 小龚愣愣地看着她走进电梯，慌忙关上房门返回自己的房间，哆哆嗦嗦拨打陆长风的手机。 电话接通，听到陆长风迷迷糊糊的声音，小龚才故作平静地说：“陆常务，该吃早餐了。” 第86章 不要胡说八道 陆长风答应一声，挂了电话，迷茫地打量着豪华套间。 昨天喝酒喝断片了，昨晚的记忆只保留了他和景斌一起喝酒，之后的事怎么也想不起来。 肯定是自己喝醉，被景斌安置在酒店了。 陆长风叹口气，心里埋怨小龚怎么不送他回家，住在这里让别人知道，说不定就会做文章。 他准备起床，突然呆住，他是光着的。 他的衣服散落在地毯上。 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他的嗅觉恢复过来，顿时吓得脸色苍白。 屋子里男女风流后混合气味依然清晰可辨。 难道自己昨晚…… 陆长风跳下床马上开窗散味，又掀起被子看。 床单上有一小块水渍。 他颤抖的手摸上去，干涸发硬。 陆长风快步走出卧室，看到会客厅的沙发前还有一双一次性拖鞋。 他脑袋一片眩晕，赶忙扶住门框，窒息地几乎喘不上气。 完球了，自己居然干出见不得人的事。 三十分钟后，洗过澡的陆长风穿戴整齐从房间里出来。 看到小龚远远站在电梯口，陆长风深深吸了口气，尽量保持平静走了过去。 “早，陆常务。” 小龚伸手按了三楼的按键，不敢看陆长风。 “你怎么搞得，怎么会让我住在这里？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不想干早点滚蛋！” 陆长风一肚子邪火都向小龚发泄，但又不敢大声，只能低声怒斥。 “陆……陆常务，我当时是叫您回去的，您坚持要留下来，说是要和景斌喝一夜，不醉不归……” 小龚满腹委屈地小声解释。 陆长风愣住了。 叮—— 电梯到了，两人默默走进电梯。 陆长风看电梯里没有人，开口问： “我昨晚是一直和景斌喝酒吗？” “您……您后来和景斌去娱乐城了，薛右迁说我跟着您，您会玩的不尽兴，他开好房间，我就一直在等您回来，不知道什么就睡着了。” 小龚低头汇报，因为隐瞒了自己的风流韵事而心虚。 叮—— 顶楼旋转餐厅到了。 但陆长风没有动，顺手按了一楼的按键。 “我喝多了，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不吃了，现在咱们就走。” 陆长风哪有心思吃早餐，他恨不得立刻逃离这个该死的酒店。 来到停车场，两人匆匆上车。 小龚坐到驾驶座椅，忽然感觉像是坐到了什么东西上。 他迅速瞟了一眼后视镜，发现坐在后座的陆长风靠在座椅上紧闭双眼，小龚没敢拿起来看，发动汽车快速离开酒店。 回到县委大院，陆长风推门下车时稍稍停顿了一下。 “昨晚的事，千万不要胡说八道，明白了吗，敢胡说八道我饶不了你。” 说完，陆长风下车，失魂落魄地走进办公楼。 小龚长出一口气，从屁股下摸出一个信封。 信封里面有鑫九天人事部经理的名片，还有一张高级女装店的二级卡，背后标明卡里充值一万元。 不用问，肯定是薛右迁干的。 小龚欣喜若狂，他还以为薛右迁只是说说，没想到这么快给他办了。 有了这份大礼，女朋友肯定高兴，而小龚补偿了女朋友，心里也就没有什么负疚感。 难怪人家说薛右迁很仗义，这次他算领教了。 上午八点半，纪委会议室。 今天是例行班子会，所有常委都已经到齐。 魏新民做了刘楼乡调查情况汇报，所有资料都已经齐备，其中也包括了鑫九天矿业和平板玻璃厂的数据资料。 “根据证据材料的统计，刘宝禄严重违纪违法的事实清楚，我可以担保，这是铁一样的事实，谁也不可能翻案。” “当然，鑫九天也有责任，主要是行贿刘宝禄，殴打上访群众，造成岳山的山体破坏严重。” “由于鑫九天的财务数据较多，还需要进一步统计分析才能对鑫九天的责任定性。” 随后，常委们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主要观点都是要严惩刘宝禄，重罚鑫九天。 秦云东听众人讨论了一会儿，最后才拍板。 “第一，刘宝禄的材料整理出来送往市纪委。” “第二，查封鑫九天矿业和平板玻璃厂直到最终判罚结果出台。” “第三，尽快整理出鑫九天证据，移送给公安、检察院、环保局、农业局和土地局，让他们各自继续进一步调查。” “第四，鑫九天行贿绝不止是刘宝禄，能对鑫九天违法开采矿产默许的单位都必须追查下去，一个也不放过。” 秦云东说完，环顾常委，询问他们有什么意见。 常委们都默不作声低头做记录，没人说话。 他们现在都学乖了，谁也不敢公然挑战秦云东的权威。 既然没有意见，很快就进入第二个话题。 宋天明建议在纪委内部进行中层干部能力素质评估，以两年来的工作表现为依据，结合内部评分和外部机关单位、企业及群众的评价，对中层干部进行岗位调整。 常委们都脸色不太好看，谁都有自己的心腹把持各部门，这样的考核很容易打乱利益均衡的局面，但最终也没人提出反对意见。 众所周知，宋天明是秦云东的嫡系，他提出来的方案说不定就是秦云东授意。 反对宋天明的方案就是反对秦云东，没人愿意此时当出头鸟。 其实，秦云东并不知道宋天明会想以素质评估的办法切入，对纪委内部整肃。 这的确是一个快速解决中层干部素质有问题的好主意。 只不过秦云东有顾虑，这样的操作太敏感，也太冒进了。 常委们现在已经不敢当面挑战秦云东的权威，但他们觉得被架空，免不了会找机会使绊子。 大棒有了，胡萝卜也要给。 通过高压手段只能让他们服从，但也会造成离心离德，凝聚力涣散。 秦云东思考片刻，对宋天明的提议进行了修正。 “天明同志的方案很新颖，开创了工作新方法，值得鼓励和表扬。但因为没有前车之鉴，最好先小范围试点，取得经验之后再全面推开。” 众人都立刻随口附和，同意秦云东的意见。 宋天明心中暗笑。 进两步退一步，还是在前进。 他提方案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第87章 关键时刻掉链子 陆长风忙完了一波签字和审批，暂时可以休息一下。 他刚拿起茶杯，手机忽然响起来，是景斌的手机号码。 陆长风逐渐平静的心顿起波澜，手一哆嗦，差点把茶杯掉在地上。 “陆哥，我醒过来去找你，才知道你已经走了，我没有能送您，昨晚款待不周，失礼了。” 电话里的景斌说得很客气。 但陆长风却听得心惊肉跳。 这么说来，景斌昨晚也住在皇家魅力酒店，该不会就住他的隔壁？ “景总说的言重了，昨天我喝多了，什么也不记得了。醒过来后看快到上班时间就走了，没来得及辞行，谢谢你的款待。” “哪里哪里，浠水可玩的地方不多，陆哥能开心就好，我不耽误您工作了。现在正要去火车站回中山，陆哥啥时候到中山出差，别忘了联系我，我再好好请一次。” 直到景斌挂电话也没有提细节，这让陆长风稍稍安心了一些。 他挂了电话，长出一口气。 这次风波大概就这么安然度过，以后自己千万不能再贪杯闯祸了。 卸下心理负担的陆长风喝了一口茶，仔细回想昨夜的事，却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心里居然有些遗憾。 景斌安排的女人肯定是上品。 春宵一刻值千金，对他从不偷腥的人来说，更显得弥足珍贵。 但他像是猪八戒吃人参果，囫囵吞下，吃是吃了，啥滋味却不知道。 真是春梦了无痕啊。 忽然，办公桌上的红色座机响起。 这代表上级领导打来的电话。 陆长风马上抓起听筒：“您好，我是陆长风。” “老陆，我是老程。” 原来是市委组织部程部长。 陆长风的心狂跳起来，他知道盼望多时的时刻就要到了。 “先给你打个招呼，我坐火车去看你，预计晚上七点到。” “欢迎程部长莅临指导工作，我和浠水组织部长许福海去火车站接您。” “嗯？只是接？不打算安排一下？” “呵呵，瞧您说的，我哪敢不安排呢，我马上订‘浠上客’饭店包间，他们家的酸菜牛肉面和自酿补酒都是程部长的最爱啊。” “哈哈，知我者老陆也。那我就叨扰了，对了，再叫上秦云东。” 程部长最后一句话让陆长风可以确定，程部长肯定是来找他们俩谈话的。 陆长风马上交代小龚订县委招待所最好的房间，以及浠上客饭店包间，并预订五斤补酒。两斤现场喝，另外三斤封箱送到程部长的房间。 陆长风激动地在办公室来回踱步，看来他距离县委书记只有一步之遥了。 他忽然想起必须马上给秦云东打电话，向他通报情况。 陆长风刚要拿座机听筒，没想到白色座机先响起铃声。 “喂，哪位？” 陆长风虽然接起电话，但明显有些不耐烦。 “陆常务您好，我是临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的袁队长。” “嗯？袁队长有什么事？” 陆长风非常诧异，临县公安局给他打电话还是第一次。 袁队长没有拐弯抹角，简单叙述了临县纵火案的经过，又提到纵火犯进入教育基地是通过地下管网，而施工方正是浠水安天下公司。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陆长风已经听不下去了。 “袁队长，就算你怀疑浠水公司和纵火犯有关联，但你应该和浠水公安局对口联系办案，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陆长风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程部长来浠水的事，压根不关心什么安天下公司。 “陆常务，听我把话说完。安天下公司的法人代表是你家公子，陆彤龙……” 袁队长的话犹如晴天霹雳，真的陆长风目眩耳鸣。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儿子才二十岁，还在上学，怎么可能开公司？” “陆常务，因为涉及到你家公子，我们也很慎重，核实过三次，肯定不会有错。而且，安天下现在的总经理是唐铁汉，是陆彤龙的同学和朋友。” 陆长风认识唐铁汉，当初儿子带唐铁汉回家玩，陆长风就看出唐铁汉匪气十足，不像是好人，多次警告儿子要远离唐铁汉。 现在看来应该就是儿子和唐铁汉开公司了。 “陆常务……你还在听吗？” “哦，我在。” “我们现在需要您支持我们的工作，请把陆彤龙的联系方式给我们说一下，或者您愿意配合，可以亲自询问，然后转达给我们陆彤龙的口供。” “我……我会亲自问。不过咱们的时间是那边的晚上，等明天你再打电话给我。” “没问题，多谢陆常务支持我们的工作，我现在就把要询问的问题发到您手机上。” 陆长风气的把话筒狠狠摔在座机上。 这个不孝子简直是前世冤家，从小就不好好学习，没有考上大学就嚷嚷去国外留学，花光了他的所有积蓄，还让他负债累累。 没想到现在又和刑事案牵连在一起，听袁队长的话茬，似乎安天下干过坏事还不止这一件。 这一下简直是想要了他的老命。 叮—— 手机传来信息提示音。 陆长风绷着脸，翻看手机短信，未读信息居然还是一条彩信。 他点开彩信只看了一眼，立刻吓的要背过气。 那是一张照片。 酒店房间里，他和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正没羞没臊的切磋功夫。 照片非常清晰，他的五官照的清晰，想要抵赖都不可能。 叮—— 叮—— 叮—— …… 彩信不断涌来，都是同一个号码，内容有图片、小视频、音频，都是昨晚他的风流艳事。 陆长风几乎要被逼疯了。 他手忙脚乱按了手机电源键，仿佛这样就能阻止信息流传。 陆长风哆哆嗦嗦一根接一根抽烟，尽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还没有等他冷静下来，内线座机又响起铃声。 陆长风深呼吸几口气，拿起听筒。 “陆常务，我是小龚，县委招待所和浠上客饭店已经订妥，三斤补酒一个小时后就能送到程部长预订的房间。” “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陆长风只说了一句就挂断电话。 他要仔细盘查昨晚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 第88章 被逼入死胡同 当当当。 一重二轻的敲门声。 “进来。” 陆长风叉着腰直对着房门。 没想到进来的却是秦云东。 “老陆，你怎么摆出这个架势，谁惹你生气了？” 秦云东微笑着走进来。 陆长风赶忙换了一副笑脸。 “唉，还不是县里一堆麻烦事，我现在已经焦头烂额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要向你汇报岳山村侵占农田案、宋天明遇袭案、黄浩案和临县纵火案的最新进展。” “哦，那就请坐。” 陆长风亲热地拉着秦云东坐在沙发上。 此时，小龚才拿着一摞文件走进来，看到秦云东在座，脸色微微一变。 他私自拿了鑫九天的好处，看到秦云东就肝颤。 “愣着干什么，快给秦书记沏茶，用我抽屉里的楼前春。” 陆长风指了指办工作。 小龚立刻走过去放下文件，拿出茶叶。 秦云东微笑着问：“小龚，听说你女朋友毕业了，工作找到了吗？” “多谢秦书记关心，我女友还没有找工作，现在正参加几场应聘，应该问题不大。” 小龚说完退出办公室，关上房门才觉得心跳慢慢平复。 在办公室里，陆长风听秦云东汇报却无法集中精力。 他脑子里都是彩信发来的照片，脑子里一片混乱。 直到秦云东讲完问他的意见，陆长风敷衍地说：“我信任你，按你的意思去做，我全力支持。” 秦云东感觉陆长风有些不对劲，仿佛心事重重。 “老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陆长风一时语塞。 他是个老实人不会撒谎，秦云东又精明过人，他想隐瞒是瞒不住的。 于是，陆长风就把袁队长打电话给秦云东讲了一遍，以此遮掩自己的丑事。 秦云东听罢就笑了。 “老陆，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就算陆彤龙真的涉案，那也和你没有关系，咱们从不搞株连九族。我相信你的人品，不会干出违法犯罪的事。” 陆长风有些感动，秦云东真诚对他，并没有因为同是候选人而幸灾乐祸，甚至落井下石。 “云东，我先表个态，我今晚就给陆彤龙打电话，一定积极配合对他的调查，绝不会护短。” “这就很好嘛，没事我就先走了。” “你等一下，市委组织部的程部长晚上来浠水，特意指示让你一起吃晚饭。” “老陆，你要好好准备，正常发挥就可以。” 秦云东的表情没有什么特别变化，显得很平静。 他没有要和陆长风竞争的想法，甚至还在鼓励陆长风。 送走了秦云东，陆长风的心情平静很多。 他盯着自己的手机看了几分钟，终于鼓起勇气启动手机，仔细看了一遍彩信的内容。 就算照片能造假，但音频里的声音绝对是真实的。 他确认男主角就是他自己。 陆长风叹口气，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逃避于事无补，只能面对并解决它。 对方发了一堆不堪入目的东西不是闲的无聊，肯定有明确的意图。 虽然不知道对方想要什么，但陆长风不急着找对方，而是等着对方提条件。 随后，陆长风看到袁队长发来的询问问题。 问题倒是没什么，都是 陆长风看看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十一点，太平洋那头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他知道儿子不会睡这么早，于是拨打了儿子的电话。 没多久，电话接通，立刻听到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你等一下，我找个静一点儿的地方。” 陆彤龙喊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不多时，音乐声音小了很多。 陆长风长叹一声，儿子一点儿也没有变，还是夜夜纸醉金迷。 “老陆，今天怎么舍得给我打电话了，我还以为你都忘了有我这么个儿子。” 陆彤龙说话吐字不清，大概是喝了不少酒。 “你是不是开了一家安天下公司？” “是呀，你怎么知道了？” “现在是我问你。你必须老实回答，为什么要开公司，钱从哪里来的？” “当然是为留学攒生活费啊，你给的那点钱只够交学费的，我总不能饿着肚子学习？钱是唐铁汉借给我的，现在我用分红已经都还给他了，这家公司已经是我的了，你儿子厉害？” 陆彤龙似乎非常得意，觉得自己干了一件非常漂亮的事。 “你是傻的厉害。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从来就没有见过你这样的笨蛋！” 陆长风压抑不住愤怒，开始要爆发了。 “得得得，陆副县长，你既然看不上我，那还打什么电话，求求你别打扰我，就让我自生自灭。” 陆彤龙也被陆长风的话激怒了，直接硬怼回去。 “你是我儿子，我不管能行吗。你说说，你妈妈去世的早，都是我含辛茹苦把你……” “老陆，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啥时候管过我，天天只知道工作，我想见你都要预约，你是个合格的父亲吗？” 陆长风被噎的直翻白眼。 如果儿子就在面前，他肯定会直接开打，现在却相隔万里，他只能忍住。 “儿子，你知道吗，安天下公司已经和多起刑事案牵连上了，你那个狐朋狗友唐铁汉是在害你……” “少拿大话威胁我，如果他真的犯罪早就被抓了，还能飞来给我过生日？我还以为你是祝我生日快乐，没想到接电话就又是张嘴就骂。我现在真觉得唐铁汉比你强得多！” 陆彤龙大吼完立刻挂了电话。 陆长风呆了半晌，忽然感觉内疚。 他真不知道儿子的生日是哪一天。 或许自己真不是一个好父亲，一门心思投入工作忽略了对儿子的教育。现在儿子变成这样，他是要负很大责任。 陆长风正在彷徨反思，手机忽然又传来短信提示音：陆先生真沉得住气，不怕我举报你吗？ 陆长风随手回复：直接说，你想干什么。 对方回复：十万，可以私了，但必须今天给，否则我就把这些传给纪委。 果然是为了钱。 陆长风仰头看着天花板，苦笑着摇摇头。 儿子留学已经掏空了他所有积蓄，他哪有那么多钱。 但现在是关键时刻，他如果想顺利上位就不能出乱子，能私了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忽然，他想到了景斌。 十万块钱对他是巨资，但对于景斌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小钱。 陆长风低头叹口气，现在也只有景斌能挽救他了。 第89章 你应该觉得庆幸 陆长风虽然知道和商人产生金钱来往，通常都可能被调查，但事情紧急，他也顾不得许多，马上打电话给景斌说要借钱。 “陆哥，你昨晚怎么不说呢，现在我还在火车上啊。” 景斌脸上带着笑意，语气却显得很惊讶。 “今天上午家里出了点儿事，急需用钱，我们这些人工资低，一时也凑不出这么多钱。只能向你这个大老板求援了。” 陆长风随口编了一个瞎话。 他相信景斌不可能再追问，也不会驳他的面子。 “陆哥既然开口了，我哪能不帮忙呢。我这就给薛右迁打个招呼，让他把事办妥，你稍等啊。” 景斌果然没有再问，很爽快地答应了。 陆长风心里有底了，立刻回复发彩信的人，说是钱可以今天给，但必须保证从此不再骚扰他。 对方回复：你是大官，我也不想惹麻烦，只要拿到钱，我从此就消失。 随后对方给了一个银行账号。 陆长风松了口气，这事算是暂时平息下去。 他有生活阅历，没那么傻，知道对方肯定不会信守承诺，只要钱花完了还会再讹他。 不过，陆长风来不及考虑以后，只要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他突然很羡慕赵祥国有派系。 赵祥国要是有什么事，就会有大把小弟可以帮他解决问题。 而陆长风过去洁身自好，好像是一只孤鸟，无论出什么事都只能靠自己扛。 几分钟后，薛右迁的电话就打过来。 “陆哥，小斌给我说过了，钱已经准备好了，中午一起吃个饭。” “我等着用钱，你赶快带卡过来，等我办完事，我找机会请你吃饭。” “陆哥，我去你办公室大概不方便，你不怕被人猜疑吗？” 陆长风被提醒了。 薛右迁贸然来见他，的确不合适。 “那好，现在就去饭店，下午我还有很多事要办。” 陆长风说走就走，他从小龚那里拿了车钥匙，独自一个人开车匆匆而去。 中午十二点，县委食堂。 秦云东在窗口打完饭，转头看到小龚独自坐在角落餐桌边吃边打。 他端着餐盘走过去，坐在小龚的对面。 小龚抬头看是秦云东，刚才还眉飞色舞，现在却变得惊慌失措。 “怎么啦，像是看见鬼似的，你不欢迎我吗？” 秦云东边说边坐下。 “没……没有啊……只是没料到秦书记……能和我一起吃饭……” “刚才打电话那么开心，是不是和女朋友聊天呢？” “是的，我们中午都会相互打电话聊一会儿。” “真够甜蜜的，令人羡慕。” “我对哄女孩开心这方面很愚钝，我以后有不懂的地方，还请秦书记指教。” 小龚逐渐平静下来，说话也开始变得流畅许多。 “哈哈，我可不敢指教你，到现在我还没有女朋友呢，这方面的经验几乎是零。” 秦云东笑着摇摇筷子。 “不会，秦书记不到三十岁就是副处，县纪委一把手，要个头有个头，要模样有模样，要前途有前途，您绝对是抢手货，大概是您太挑剔了？” 小龚放下戒备，开始专心和秦云东探讨。 “我们就是看上去还不错，其实并不比别人强。既没有钱，也没有时间。现在的女孩子都很现实，根本讨不了她们的喜欢。小龚，找个好女孩不容易，你要珍惜。” 秦云东扒拉一口红烧肉，笑盈盈地看向小龚。 小龚心里一动，感觉秦云东话里有话。 “秦书记说的，我一定会好好珍惜。” “别只是说说而已，还要能做到，踏实做人，不要学人家逢场作戏，眠花宿柳。” 秦云东的脸色已经变得严肃。 小龚对他的突然变脸没有思想准备，一瞬间就慌了手脚。 如果他还听不出秦云东的意思，那他这个秘书就白干了。 纪委好厉害，这么快就知道他昨晚的事。 “秦书记，您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会干那种事……” 小龚低下头，还想装糊涂抵赖。 秦云东喝了一口鸡蛋汤，抱着双臂靠向椅背。 “昨晚你和陆常务去皇家魅力酒店赴宴，晚十一点，你入住606房间，在你进去前十分钟，一个女人先进了房间。午夜十二点零八分，那个女人才走出你的房间。” 秦云东毫不含糊叙述小龚昨晚的时间线，清晰而准确。 “小龚，你现在给我解释一下，你们半夜在一起，是纯洁的聊天，还是交流学习？” 秦云东双眼如利剑直刺向小龚。 小龚像是一脚踩空，跌下万丈深渊。 原来秦云东什么都知道了。 “秦书记，我承认我犯了错误，喝酒喝多了，一时没忍住找了个女人，是我思想松懈，没有严格要求自己……” 秦云东摇摇手，阻止他继续检讨，继续抛出一个问题。 “午夜十二点，有人打开你的车驾驶室一侧的门，放入一件东西后匆匆离去，你不打算给我说明一下给你留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啊……我开车回去什么也没看见啊。” “小龚，我是看你平时人品不错，做事踏实，所以想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你还是这个态度，那你就要面对正式调查，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就只能你自己承担了。” 秦云东说完就站起身，端着餐盘要走。 “秦书记，我说，我说，我都交代，求您再给我一个机会。” 小龚快吓哭了。 他知道纪委正式调查意味着什么，他辛辛苦苦进入体制内，很可能因为此断送了所有前程，这个代价实在太大了。 小龚再也不敢隐瞒，把他和陆长风昨夜在皇家魅力的事讲了一遍。 “那个信封就在我抽屉里，我现在就拿过来上交组织。” 小龚说着已经惊恐的流出眼泪。 秦云东冷峻地点点头。 “哭什么，你现在应该觉得庆幸。景斌和薛右迁给你美色利益是鱼饵，当你上钩被逼做了不该做的事，你那时候就算把眼泪流干都没有用了。” “你回去写个材料，把收到的信封一起上交给宋天明，就算是你主动坦白，不会再追究你的责任。但有一点，你只交代你的问题，不要牵扯陆常务。” 第90章 差点走入鬼门关 秦云东回到办公室，坐在沙发上，盘算该怎么让陆长风悬崖勒马。 他上午去陆长风办公室已经看出陆长风和小龚都表现的非常不自然。 加之陆长风听汇报时魂不守舍的样子，秦云东已经怀疑他们肯定心里有鬼。 秦云东从陆长风办公室出来，径直来到县委办公室。 浠水县推行公车改革，县长都取消了专门用车，日常用车属于保障用车。根据规定，县长公务出行需要事先向车辆管理部门申请，经审批以后才能派车。 因此想要知道陆长风的行踪并不难。 派车单上签字的是小龚，去的目的地是皇家魅力酒店，直到现在还没有归还汽车。 秦云东打电话给叶安妮请她帮忙调查。 叶安妮此时已经在老家，听秦云东要求看监控，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皇家魅力酒店装备了当时最先进的监控系统，想要调查变得非常简单。 由于叶安妮打过招呼，酒店方面对秦云东完全配合，提供了当晚的所有视频资料。 秦云东因此才看到陆长风和小龚进出酒店整个过程。 当秦云东看到陆长风和小龚的房间提前都有女人进入，他就明白这是景斌在给陆长风挖坑想要挟持住这位未来的县委书记。 秦云东用视频内容攻破了小龚的心理防线，更加证明这是一次鸿门宴，一个精心准备的局。 只是有一点，秦云东很不解。 陆长风口碑向来很好，为人非常谨慎，绝不是登徒子。又在即将升职的关键时刻，怎么会这么容易就上当了？ 秦云东相信陆长风的人品和能力都是浠水最好的人选，绝不能眼睁睁看着陆长风被景斌拉下水，必须想办法拉他一把。 忽然，秦云东的手机响起，是叶安妮打来的电话。 “云东，事情办好了吗，还需要酒店协助什么，你就尽管提。” “事情已经办完，非常感谢你的帮忙。” “我爷爷已经答应到浠水了，明天我们先坐飞机到省会住一天，接着再到中山市待一天，第三天就能到浠水县了。” “哦，这么辛苦啊，叶董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办吗？” “也不是啦，爷爷是着名企业家，到了你们省，不见各级领导似乎有轻慢之嫌，只能一级一级地拜望，还要听他们的项目投资推荐。成不成是一回事，面子必须要给的。” 秦云东很感慨，这大概就是大佬的境界。 高端局更重视人情世故，因为人情也是资源。 给别人面子，也是预留将来让别人给面子。越是商界大佬，越重视人情，小心翼翼地处理每个环节。 挂了电话，秦云东也已经拿定主意。 为了避免陆长风会有思想包袱，在接待程部长之前先不找陆长风谈话。 等到陪同程部长吃完饭后，再和陆长风进行一次彻底长谈。 趁着陆长风还没有犯下更严重错误的时候，要及时拉他一把。 下午快下班时，秦云东接到小龚的电话。 小龚首先报告他已经按要求向宋天明坦白一切，宋天明按程序做了登记。 然后，小龚又提醒秦云东做好准备，半小时后到办公楼前集合，陆长风、县组织部长李福海和他一起坐车去车站迎接程部长。 秦云东挂了电话，开始收拾东西，把汇报材料放进提包内。 趁着晚上吃饭，程部长和李部长都在，他要针对清查出有问题的乡镇干部集中汇报，建议能尽快免去他们的职务。 正在此时，秦云东的手机响起。 没想到是刘前进打来的电话，秦云东随手接通，按下外放键，继续整理资料。 “前进，有什么事？” “秦书记，是我……刘老三。” 秦云东的手停住了。 刘老三说话有气无力，听上去气息很微弱。 虽然有秦云东的联络方式，但刘老三知道他是大领导，因此从没有主动联系过他，这还是第一次打来电话，而且用的还是刘前进的手机号。 刘老三肯定是出事了。 “三哥好，你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秦书记，我没啥事，就是想你。如果你不忙，我想见你一面。” 秦云东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立刻说：“三哥，你先歇歇，刘前进呢，把电话给他。” “秦书记，我是刘前进。” 刘前进的声音立刻响起。 “刘老三怎么了？” “他在县人民医院，病的很严重，下午差点就过去了。” 刘前进快步走出病房，压低声音说话。 秦云东关闭外放功能，拿起手机放在耳边。 “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刘前进带领乡干部到岳山村，当着村民的面把平板玻璃厂的围墙推倒，把侵占的农田重新划归给刘老三等人。 刘老三自然喜极而泣，握住刘前进的手不停感谢。 但就在此时，刘老三突然双眼一翻，瘫软倒地不省人事。 众人都慌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刘老三的媳妇放声大哭。 刘前进学过一些基础医学知识，他镇静地摸了摸刘老三的脉搏，发现已经没有跳动。 刘前进一边让人立刻打电话叫救护车，一边给刘老三进行胸外按压急救。 幸亏刘前进的急救得法，一分钟后刘老三的心脏又重新跳动，只是他还昏迷不醒。 救护车来了之后，刘前进和刘老三的老婆跟车来到医院。 经过一番急救，刘老三逐渐恢复了神智。但医生判断他是严重的心脏病，必须立刻动手术。 要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发生心脏骤停，随时有生命危险。 但县里没有这样的技术，必须立刻去市里大医院。 刘前进看刘老三家媳妇六神无主，他二话不说就做主，立刻用救护车送刘老三去中山市。 但刘老三死活不去，说家里没钱做手术，只是想临死前见见秦云东。 秦云东心中难过，略一思忖让刘前进把手机给刘老三。 “三哥，有病就治，钱不够我会想办法。你的好日子就要开始，千万不能丧失信心。” “秦书记，别操心我了。岳山村这两年已经死了几个，我既然摊上了这一劫，谁也不想连累。再说你是清官，哪有什么钱，只要能见你一面，我就回家给自己办后事。” 第91章 抓经济的根本目的 刘老三最后说的哽咽，电话里还隐约听到刘老三媳妇的哭声。 秦云东心里一酸，也差点落泪。 “三哥千万别灰心，事情没有糟糕到那一步，你啥也别说了，我现在就过去看你。” 秦云东挂了电话，立刻拿起座机给陆长风打电话。 他简单说了刘老三的病情，向陆长风请假要去人民医院，无法参与接待程部长。 陆长风叹息一声，感慨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 “你去看刘老三是人之常情，我不能阻拦，但这次接待程部长也很重要，可能关系你的前途。希望你看完刘老三还是赶来饭店。可以迟到，但不能不到。” 明知道秦云东是竞争对手，陆长风并没有暗自窃喜，反而劝他别放弃见程部长，能看出陆长风还是很厚道的。 秦云东答应尽量赶回来，他在路边的at机上取了一千元，这才打的赶往县医院。 在路上他盘算如果做心脏手术，费用的确不低，他的存款肯定不够垫付。 情急之下，秦云东又打电话向叶安妮借钱。 叶安妮听完后，马上安慰秦云东。 “你别急，我让中山皇家魅力酒店的经理和财务等着，无论刘老三的手术费用是多少钱，他们去结账，不会耽误救人的。” “安妮，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这笔钱算是我借你的，我一定还。” “别介意借不借的，你也是做好事。如果非要还，那你每周必须请我吃一次饭，直到把欠的钱清完。” “还不还钱，我随时都会请你吃饭，扶危济困这份情义我会记下的。” “好啊，那就一言为定。” 叶安妮挂了电话非常开心，秦云东不是信口开河的人，他既然这么说，那就一定能做到。 秦云东来到医院见到刘老三，先把一千元递给刘老三的媳妇，这才坐在病床前给刘老三做工作。 半小时后，刘老三终于被秦云东的真诚感动，老泪纵横地点头答应去中山看病。 秦云东马上给人民医院的院长打电话，让他安排救护车送病人去中山，路上所有费用先垫付，到了中山后，会有人给他们结算。 他又叮嘱刘老三的媳妇陪同前往，那边会有人接待，生活上如果有困难都可以找那边的人解决。 等送走了刘老三，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秦云东拉着刘前进到医院的花园里。 “刚才刘老三说，岳山村这两年连续有人以相同症状死亡，你知道这个事吗？” “报告秦书记，我知道此事，岳山村这两年心脑血管和肺病人数不断增加，我怀疑可能和鑫九天的矿业和平板玻璃厂有关系。” “你只怀疑？有没有积极落实？” “以前刘楼乡的书记是刘宝禄，他不让调查，我也没办法采样、化验……” “以前是以前，现在你是书记，人命关天，你怎么不积极跟进？” 秦云东沉下脸，目光变得严厉。 平时秦云东和颜悦色时，显得很斯文，一旦严肃起来，那气势还真够吓人的。 刘前进紧张地说话都结结巴巴。 “我……我一直忙……新茶文旅节和侵占农田的归还工作，还没有来得及……” “刘前进同志，你这样的想法是严重错误的！” 秦云东大声呵斥一句，看到四周散步的病人都惊奇地朝他们看过来。 他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于是又压低声音。 “我们抓经济的根本目的是什么，不是为了给自己做政绩，而是要让治下的百姓能安居乐业，享受幸福的生活。百姓的生命受到威胁，还有什么能比得上这样的大事？” 刘前进擦了擦额头的汗，不断低头认错。 秦云东沉默片刻，平复自己的情绪，把严厉的语气缓和下来。 “你救了刘老三，给你记一功。但你没有把岳山村百姓的生命当作头等大事，有不作为的嫌疑，将功补过，我可以不处理你。” 刘前进松口气，他算是领教了秦云东发怒的震慑力。 秦云东拿出屋门钥匙递给刘前进。 “今晚在我家住，明天一大早，我和你一起去环保局，带上工作人员和检测仪器回岳山村。” 晚九点多，浠上客饭店。 这家饭店在浠水县属于老字号，属于好吃不贵的实惠型饭店，主打的酸菜牛肉面已经有五十年的历史，而他家自酿的补酒更是广受男人的好评。 在一个包间里，八个人围坐在堆满凉菜热菜的餐桌前，欢声笑语吃的正尽兴。 程部长居中而坐，陆长风和李福海在右边作陪，特意在程部长左边留下一个空位等着秦云东。 同行的市委组织部四个工作人员，听着程部长说浠水典故，吃喝的很尽兴。 小龚坐在末席却最忙碌，谁没有酒水马上就会续上，传菜传面也非常勤快。 程部长喝完二两补酒就开始吃面，这预示着酒宴即将结束。 陆长风不由心焦，秦云东怎么还没有来，这么重要的场合，他迟迟不露面，肯定会让程部长心生不悦。 就在此时，秦云东终于推门走进包间。 “程部长，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云东，还没有吃饭，快过来坐。” 程部长很热情向秦云东招手。 秦云东擦着汗坐到他身边想要解释，却被程部长拦住。 “长风已经给我说过了，那位村民现在怎么样了？” “刘老三坐上救护车，连夜去中山人民医院。那边已经联系好，尽快给他全面检查确认病情。” “云东出马肯定能安排的妥当，你迟到了，那就喝三杯酒表示一下。” 程部长刚说完，小龚立刻拿了酒碗，恭敬地放在秦云东面前。 “秦书记，您看……” “倒，程部长的命令，必须服从啊。” 秦云东笑着点头。 小龚这才倒满三个酒碗。 程部长看到眼前一幕，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小龚是陆长风的秘书，却在秦云东面前如此恭敬，可见秦云东的影响力有多强。 秦云东起身端酒碗，说了三句吉祥话，喝了三杯酒。 “云东，这酒怎么样？” “度数很低，香气醇厚，像南方的黄酒。” “度数低才有欺骗性，喝过量会酩酊大醉，醉酒的痛苦指数超过白酒，你要悠着点。” 程部长一语双关，秦云东已心知肚明。 第92章 思维总和常人相反 大家吃完饭一起回到县委招待所。 县组织部长李福海和小龚引领市委组织部的成员入住。 秦云东和陆长风陪着程部长走进他的房间。 看到放在桌子上的“浠上客补酒”，程部长笑着拍拍酒坛。 “长风，你送礼也不能送的这么直白。” “程部长，三斤酒也就几百块钱，送这么便宜的礼物，那不是骂人吗。这是我们县指定的接待酒，您带回慢慢喝，也算是以解相思之情。” 陆长风打开空调，赔笑解释。 “我们过去对迎来送往的礼节都习以为常，现在不行喽，你的言论就有违纪之嫌，小心纪委都给你记到小本本上。” 程部长笑着坐在沙发上，让陆长风坐下。 “瞧程部长说的，我们纪委又不是锦衣卫，怎么会天天想着要记黑账呢？” 秦云东沏了茶，把茶杯放在程部长面前的茶几上，挨着陆长风坐在沙发上。 程部长用手指背轻轻碰了碰茶杯，温度在八十度上下，是喝绿茶最合适的水温。 “现在的保密工作很差，我估计你们俩已经知道我来的目的了？” 陆长风和秦云东都点头。 “根据市委的决定，浠水县领导班子需要动一动，魏郡同志因为身体原因也提出了辞职申请，赵祥国同志即将调任市交通局任局长。” 听了程部长的话，陆长风惊讶地看了看秦云东。 陆长风以为赵祥国会倒台接受调查，没想到还能到市里出任局长，这明显是升职了。难道赵祥国就这样轻易脱困了？ 秦云东却没有什么表情变化，这样的安排别有深意。 程部长端起茶杯，闻了闻茶香，继续说 “根据姜南风同志的提议，组织部已内定抚远县的金丛亮同志任代理县长。” 陆长风更是大出意料之外。 原本他还以为能和秦云东搭班子，无论谁做一把手，都绝对是浠水县最佳搭档。 他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程部长喝了口茶，连称好茶。 秦云东马上介绍楼前春的来历，提到是刘前进引入的嫁接品种，因此还成就了新茶文旅节的诞生。 程部长点点头，没有回应，他要继续围绕主题说下去，不能被别的话题打岔。 “县委书记的人选就在你们二人之间产生，没有选上不代表否定功劳，服从组织安排不要有情绪，在本职工作中继续发挥作用。” 陆长风和秦云东都表示会积极配合干部考察，坚决服从组织安排。 正式的面谈和考察明天才会开始，程部长只是提前给他们打招呼，因此，两人又聊了几句就起身告辞。 县委招待所距离家属院并不远，陆长风让小龚开车送李福海回家，他和秦云东步行回去。 “云东，市里这是要干什么，怎么能让金丛亮当县长？” “金丛亮是什么人，难道和你有矛盾？” “金丛亮是抚远县的常务副县长，脾气火爆，几乎是赵祥国翻版。他和我没有个人恩怨，但抚远县在浠水上游，因为水资源分配问题，两县的村民发生过冲突，现在关系搞的很僵。” 陆长风连连摇头。 如果他做一把手，想要搞定金丛亮，简直比登天还难。 “金丛亮在抚远县当差，肯定会竭力维护抚远县的利益。但他要来浠水上任，肯定会事事维护浠水，你应该庆幸得到一员虎将，正好弥补你个性偏弱的短板。” 秦云东笑着安慰陆长风。 陆长风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忽然也笑了。 “云东，你的思维方式为啥总是和常人反着呢。不过你说的很有道理，我现在感觉舒服多了。但市里为什么不让我们俩搭档，我觉得咱俩才应该是黄金组合。” “其实姜书记在考察的时候就提到过，浠水县任人唯亲的痼疾由来已久，很多问题的根源都来自派系相护。县长不使用本地干部，就是为了打破浠水根深蒂固的关系网。” 秦云东一眼能洞穿人事安排的深层原因，让陆长风非常佩服。 两人走回县委家属院，秦云东忽然提出要去陆长风家坐一坐。 陆长风看看腕表，有些迟疑。 “现在已经十一点了，太晚了，明天还要准备面谈。还是等程部长他们走了，我请你到家里吃饭喝酒。” “我有急事，不能拖延，否则出了大问题，想再补救恐怕就晚了。” “什么事这么严重？” “你昨晚在皇家魅力酒店的事。” 陆长风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他的心脏差点也骤停了。 “那就到家坐，我全都告诉你。” 他叹息一声，埋头向前走，但挺直的腰杆明显佝偻很多。 陆长风的家是三室二厅，装修的还不错，只是显得凌乱不堪，甚至地上的烟头也没有打扫，明显是一个单身汉的生活状态。 “别见笑，我很久没有打扫房间了，回来就想睡觉，一个人住着也没心思收拾。你既然来了，等我弄几个下酒菜，咱俩边喝边聊，聊一夜都行。” 陆长风把空调打开，将沙发上的被子抱进卧室。又进厨房烧水，并准备做菜。 秦云东觉得也好，喝点酒可以让陆长风能放开一些。 他没有坐等，拿了扫帚把客厅的地板清扫一遍，又把堆在茶几上的杂物收拾干净，客厅菜像个样子。 不多时，陆长风端了卤牛肉、切香肠、油炸花生米、四根洗干净的黄瓜，把泡好的茶和酒杯放在秦云东面前。 “你起个头，我如实回答。” 陆长风非常镇定地坐下给秦云东倒酒，手非常稳。 也许已经知道事情败露，他反而解脱了。 “你晚上去皇家魅力酒店是受景斌邀请的？” “对，起初我是拒绝的，但景斌说要投资两亿开发浠水湿地，有这么大的项目，我心动了，于是答应赴宴……” 陆长风大概觉得没脸和秦云东碰杯，只碰了碰桌子上的酒杯，仰脖一口气喝完杯中酒。 秦云东为他续满酒，拿起自己的酒杯碰了碰陆长风的酒杯，一饮而尽。 这个小小的举动，代表秦云东还是把陆长风当作朋友看。 陆长风看了他一眼，内心很感动。 第93章 问题的性质变了 陆长风没有隐瞒，把在包间里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我看完鑫九天总部批示投资浠水湿地的文件，又和景斌喝了一会儿，然后就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一直等到小龚打电话叫我吃早餐，我才有了意识。” 他说着苦笑摇摇头。 “你是不是听着觉得我是在为自己办的荒唐事推脱责任？” “说实话，你说的的确不合理。浠水县的人都知道你的酒量非常好，就连酒神赵祥国也佩服你。但据小龚讲，你们四个人喝酒还不到两瓶，你怎么可能醉的那么厉害？” “我……我不知道，云东，我对着死去的老婆照片起誓，我没有撒谎，说的都是真的。” 陆长风一脸痛苦地指着墙上的妻子照片，但很快又像是烫到了似的，赶紧缩回手。 可能他意识到昨夜的风流对不起亡妻。 秦云东拿起黄瓜咬了一口，默默嚼着。 忽然他抬起头，问：“会不会酒有问题？” 陆长风摇摇头。 “我也曾怀疑过，但是景斌、薛右迁和小龚都喝了酒，他们都没事啊。反正我的确是作风出了问题，也就不想酒的事了。” “老陆，你想的不对。此事很重要。如果能证明你是被下药，那问题的性质就变了。你会变成受害者，谁也不能指责你的作风问题。别喝了，跟我去公安局化验，希望还来得及。” 秦云东拿起电话打给宋天明，让他亲自开车过来接人，接着他又打电话给洛勇强，让他立刻赶到公安局。 陆长风心里有了一丝希望：“云东，时间过了二十四小时，还能化验出来吗？” “不知道，但至少是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说什么都要试一试。” “云东，谢谢你信任我。” “老陆，我是信任你，但信任不能感情用事。趁着车还没到，你继续说，是不是今天景斌威胁你办什么事了？” “今天上午是有人拿照片威胁我，但不是景斌，那人要十万块钱，我当时很害怕，只想赶快掩盖丑闻，所以就向景斌打电话借钱……” 说到此，陆长风忽然眼睛瞪圆，说不下去了。 人在事中迷。 突然面临危局，往往会失去最基本的判断能力。 经过秦云东的引导，陆长风忽然才发现此事很蹊跷，似乎自己掉入景斌的陷阱。 “老陆，你继续说，景斌肯定答应借给你钱，然后向你提出什么要求？” “景斌是答应借钱，但他已经回中山了，于是委托薛右迁把钱给我。我上午十一点去了一家饭店，见到了薛右迁，他也没说什么就给我了一张银行卡。我给他打了欠条，坐了半小时就走了。” 陆长风拿着银行卡分几个at机给按勒索者的银行账户汇钱，然后直到现在勒索者没有再骚扰他。 秦云东默默听着，脑子快速思考。 景斌和薛右迁老奸巨猾，他们知道陆长风也不是那么好拿捏的，所以他们肯定是在布一个长远的局，利用手里的证据和欠条就能随时威胁陆长风。 忽然，秦云东的手机铃声响起，宋天明报告，他已经开车到了楼下。 “老陆，勒索者给你发的图片还没有删？” “我不会删除的，我也想万一曝光，我还有被勒索的证据。” “很好，带上你手机，咱们现在就出发。” 两人下楼坐进汽车后座，秦云东交代宋天明开车去县公安局。 宋天明看二人的脸色都不对，但也没有敢问，立刻驾车驶出家属院。 十分钟后，洛勇强开车到市局停车场，看到秦云东一个人站在车前。 “秦书记，现在已经半夜了，有什么急事？” 洛勇强下车走过去，他依然睡眼惺忪，看得出来，他是从睡梦中被召来的。 “洛局，你现在要以党性保证，接下来给你说的事要绝对保密，一旦泄露出去，必然会给浠水造成巨大震荡。” 秦云东板着脸，异乎寻常地严肃。 洛勇强一下子感觉事态严重，马上点头：“我保证。” 秦云东把陆长风可能遭遇陷害的事讲了一遍。 洛勇强大吃一惊，没想到陆长风还有这样的丑闻。 但他相信秦云东的判断，陆长风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从没有任何绯闻，绝不会干出沾花惹草的事，非常有可能是被景斌算计了。 秦云东看看左右没人，低声叮嘱洛勇强。 “老陆就在车里，你立刻找可靠的人为他化验体内是否存在不明药物成分。另外我把他手机里面的图片、音频、视频，以及银行账号传给你，找人技术分析，看能不能找出破案线索。” 洛勇强点点头，走到汽车前敲了敲车窗。 陆长风这才下车，跟着洛勇强走进办公大楼。 秦云东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座位，等着接陆长风回去。 “天明，今晚的事属于绝密，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明白。” 宋天明简单回答一句，推开车门，拿出一支烟点上。 秦云东看他一眼：“你现在烟瘾不小啊。” “唉，这段时间天天和各科室的主任相处，吃饭喝酒吹牛，慢慢就跟他们学会了。” “那倒也是，你要是不抽烟不喝酒，肯定和他们融不到一起。” 秦云东把座椅放倒，微微闭上眼睛。 “天明，你和巧欣是不是已经开始谈恋爱了？” “是的，刚确定关系，只是我忙着做干部评估，她忙着鑫九天专案，我们很少见面。” “要不要把巧欣调到你身边，两人相处的时间还能长一些。” “谢谢东哥，不用麻烦了。省的被人说我是以权谋私，而且巧欣喜欢她的工作，那就让她尽情去施展。” 秦云东露出欣慰的笑容。 宋天明已经慢慢成熟了，不再像刚到浠水时，像个充满热情的愣头青。 宋天明抽完一根烟，关上车门。 “东哥……哦，秦书记，我想向您反映个事。” 秦云东睁开眼，转头看着宋天明，示意他继续说。 宋天明鼓起勇气：“我觉得蔡丽屏有重大嫌疑，可能就是隐藏我们身边的内奸。” 第94章 怀疑要有证据 秦云东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淡淡地问：“你是怀疑，还是有证据？” “我没有证据，所以才没有向您报告。但我总觉得，我的感觉是对的，但理不出头绪该怎么查。” “那就说说你发现了什么，才会开始怀疑蔡丽屏的？” “我觉得每次开完班子会，蔡丽屏就会离开办公楼，通常二十分钟后回来。而且她还经常去督查室和信访室串门，有意无意都会问起案件审理的事。” “蔡丽屏开完会外出有很多可能，不能算怀疑的理由。而且她是常委，又兼着监委委员，分管案件监督管理室，第二、五纪检监察室，第一、四、八派出纪检监察组，她询问案件进展合情合理。” 秦云东重新闭上眼。 “你不能仅凭感觉去怀疑，很容易变成猜疑，可能会走火入魔，觉得谁都不像好人。” 宋天明被驳的哑口无言。 但他不甘心，觉得自己预感很强烈，应该值得查下去。 “秦书记，您教教我呗。比如我感觉蔡丽屏有问题，怎么调查才能既不破坏团结，又能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宋天明嘿嘿笑着，缠着秦云东出主意。 秦云东打个哈欠：“那你就从蔡丽屏的日常生活细节入手。” “我没有听懂，怎么才算是蔡丽屏的日常生活？” “蔡丽屏是个漂亮的少妇。漂亮的女人通常都有共同的特征，她们更在意自己会年老色衰，所以会很舍得在穿着、化妆品和美容上花钱。” 宋天明听出一些门道，但也只是一知半解，还是不得其门而入。 秦云东说话像是梦呓。 “蔡丽屏穿的都是名牌服饰，虽然她很小心拆掉商标，但那些品牌的材质和造型还是很独特的，她那么做只是欲盖弥彰。比如她有至少六双高跟鞋，每一双都超过她两个月的工资。” “蔡丽屏有很多服饰、首饰、腕表和包包，她每一天的穿着总价值都不少于五位数。凭她的经济收入，又怎么能供得起如此花销？” 宋天明惊了。 不只是惊讶于蔡丽屏如此的奢靡，更是震惊于秦云东早就看到蔡丽屏有问题。 “秦书记，既然您对她已经有怀疑，为什么不启动调查？” “我说过了，怀疑不是证据，在没有拿到可靠的证据之前，所有的怀疑都只是猜疑，不能给别人贴标签，以免让你的主观判断影响理智客观。” 秦云东伸了个懒腰坐起身。 “我没有说出我的怀疑，就是怕影响你的判断。你现在既然也怀疑她，那就从她的经济来源入手，我相信会有收获。但必须小心，不要被蔡丽屏察觉。” 他打开车门下车，连续做了几个扩胸运动。 就在此时，陆长风和洛勇强两人出了办公楼，向他们走过来。 “秦书记，事情已经办妥，但结果还需要等一段时间。” 洛勇强拉开车门让陆长风先上车。 “洛局，辛苦你了，切记不要声张。” “秦书记放心，我知道这件事的严重程度，绝不会违反纪律。” 第二天刚上班，市委组织部便在县委大院开始进行大范围调查，浠水县大多数正科级以上干部都排队接受面谈。并且，程部长还带人到离退休老干部的家拜访。 所有面谈家访的主题只有一个——对秦云东、陆长风的综合素质评价。 陆长风虽然还像以前一样正常处理公务。但受此影响，他明显有些恍惚。 快到中午的时候，薛右迁打来电话。 “陆哥，我听说组织部已经来人了，情况怎么样？” 听语气，薛右迁比陆长风还焦虑。 陆长风想起他就是被景斌和薛右迁陷害就一肚子邪火。 “正常的组织考察，能有什么情况，难道还能吃了我？” 陆长风说话带着情绪。 薛右迁还以为陆长风是因为压力过大，才会情绪失控。 “陆哥，景斌总经理交代过我，一定要协助陆哥成功上位，您如果需要帮助，尽管提出来。景总认识上面的人，可以替您出出力。” 薛右迁及时送出温暖和关爱。 陆长风几乎要发脾气了，但想到了秦云东对他的劝告。 在没有查出真想之前，不要惊动景斌和薛右迁，防止他们湮灭证据杀人灭口。 陆长风点燃一支烟，尽力缓和口气。 “景总果然是神通广大，居然还能干预人事任免？” “呵呵，这就是资本的力量，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老薛，我有个疑问，你们和我的交情并不深，干嘛如此帮我呢？” “我们崇敬您的人品，佩服您的能力，绝对相信您就是让浠水腾飞的最佳人选。” “老薛，你这样说就不对了。生意人无利不起早，你们帮我必有所求，能不能说点实在的？” “陆哥误会了，如果说我们求利，那就是希望浠水能早日发达，我们才能跟着赚点小钱。” 薛右迁一口咬定没有交易，陆长风也无话可说。 “老薛，那就替我谢谢景总帮忙，如果我真的当选，一定要好好请你们吃一顿。” “陆哥客气了，帮你就是帮我们自己嘛。您放心，我现在就打电话通知景总，让他在中山替您运动运动。对了，秦云东那边是什么情况？” “云东是稳坐钓鱼台，大概他在市里面的关系硬。毕竟他做周通平老书记三年秘书，比我有优势。” 薛右迁哼了一声。 “周通平正在政协养老，他早就没什么影响力了。况且姜书记和周通平不对付，这次铁定不会让秦云东如愿以偿。” 薛右迁和景斌的确是下了血本，绝对要强力阻击秦云东当选。 因为他们知道，秦云东如果成了一把手，他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而此时秦云东压根对干部考察没放心上。 他陪同刘前进去了环保局，凭借他的纪委书记的身份，很快就获得了强力支持。 一支采样取样的团队迅速组织起来，秦云东又叫来《浠水周报》的记者，准备跟随刘前进去岳山村。 临行前，秦云东悄悄向刘前进叮嘱：“一定要把声势做出来，大张旗鼓做环保，闹得动静越大越好。” 第95章 下药的成分是致幻剂 秦云东又联系卫生局，要求明天组织一批医生前往岳山村，说是要举办下乡送温暖，体检活动。他特别要求对岳山村所有村民实施验血和肺部检查。 刘前进迷茫地眨巴着眼睛，一时搞不清楚秦云东这是什么意思。 “你在刘楼乡搞出声势，就能吸引鑫九天的注意力，可以侧翼掩护别的行动。” 秦云东凑在刘前进耳边嘀咕了一句。 刘前进心领神会，马上拍胸脯保证：“秦书记，看我的，肯定整的整个乡、整个县，甚至全国都知道。” 他在回去的路上就打电话安排乡政府组织各村组织村民分三天前往岳山村，美其名曰是要进行环境保护的普及教育。 刘前进特别告诉乡里的宣传干事多拍照片，选出一部分发布在互联网最大的论坛上。 秦云东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洛勇强的电话就打进来。 “秦书记，老陆的验血和尿检结果已经出来了。” “你说。” 秦云东顺手关上房门。 “化验出老陆体内含有麦角酸二乙酰胺。” “麦角酸二乙酰胺？” “对，这是一种致幻剂，可以影响人的中枢神经系统，可引起感觉和情绪上的变化，影响人的对时间和空间产生错觉和幻觉，直至导致自我控制能力明显减退，冲动性行为。” 秦云东倒吸一口凉气。 看来他的判断是对的，景斌果然给陆长风下药了。 “洛局，为什么老陆喝了这种药毫无觉察？” “麦角酸二乙酰胺是白色无味，微克剂量就能发挥作用，肉眼很难察觉，味觉也不会有什么异味感，所以老陆是不可能感觉到。” “这一下就全明白了，老陆的确是被陷害了。” 只要证明了陆长风被下药，景斌掌握的艳照就失去作用，还会成为景斌的一大罪证。 现在陆长风洗脱了冤情，秦云东顿时感觉轻松很多。 “秦书记，那个银行账号来自中山，我已经派人去中山调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还有就是老陆手机上的图片和视频，那个女的经过后期模糊化处理，就是为了遮挡她的相貌。我们的技术人员已经将那个女人的容貌恢复过来，现在已发函请上级单位协查。” 洛勇强的效率真高效，还不到十个小时就已经获得了重大突破。 “多谢洛局，你应该一夜没合眼，辛苦了，好好补个觉，晚上我请你吃饭。” “秦书记不用客气，这是我的本职工作，应该做的。还是等到把这一系列的案子破获了，我们再一起好好喝酒。” 通话结束，秦云东放下手机，刚拿起内线电话，没想到陆长风推门走进来。 秦云东笑着放下电话：“浠水地邪啊，刚想打电话找你，没想到你自己找上门了。” “哪是地邪，是一波波的人找我，真让我无法工作，干脆到你这里躲清闲。” 陆长风坐在沙发上，一脸疲惫。 秦云东倒了一杯水给他，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 “找你不是谈工作，那就一定是找你套关系，急着重新站队？” “你说的一点儿也没错，都是过去魏郡和赵祥国的部下，树倒了，猢狲要另外找高枝。” “哈哈，老陆，这是好机会，立刻收拢他们，安抚人心，马上就能成为最大派系，就算金丛亮来了，他单枪独马根本无法和你抗衡。” “云东，这种玩笑开不得，浠水发展不起来，归根到底就是派系之争。我们吃的苦头够多了，不能再走老路了。” 陆长风说的不是场面话，而是深有感触，最有体会。 他因为无门无派，做事处处遭遇掣肘，被迫只能按魏郡和赵祥国的命令行事，想推行一些改革的措施都会胎死腹中。 现在马上要轮到他执掌浠水，他也想彻底打破浠水的老传统，不再任人唯亲，而要转变为选贤任能。 秦云东竖起大拇指：“别的不说，你要是能改变这一点，足以彪炳浠水县志。” 陆长风苦笑着端起水杯，连连摇头。 “说着容易，做起来就很难啊。我刚接到了魏郡和赵祥国的电话，都是为了安排自己的秘书。魏郡要让辛胜利当财政局局长，赵祥国要我安排兰辉做县委办公室副主任。” 陆长风听到两个领导不加掩饰地要安插自己人，他真的很上头。 如果不同意，会被人骂是势利小人，老领导刚走就茶凉，不懂知恩图报，和禽肉又有何不同。 如果同意了，只要开了这个头，其他人也都会用魏郡和赵祥国来压他就范。 “老陆，那你怎么回复这两位老领导的？” “我能有没啥办法，只能使用拖字诀。我说组织部程部长亲自来考察下一届正副班长，我属于临时看守，没权利安排人事。” “你这个法子虽然不错，但只能暂时有效，早晚还是会面对这个难题。” “云东，换了你会怎么处理？” “我有上中下三策，就看你选择哪个了。” “我洗耳恭听，请先生教我。” 陆长风拱手作揖，拿腔作调像唱戏。 秦云东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 “上策是，快刀斩乱麻，铁面拒绝一次，从此再无此类烦恼。你的拖字诀时间长，各种不可预料的事件会层出不穷，其实对你也是凌迟般的痛苦，” 陆长风叹口气，他也想这样，只是没有勇气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指责。 而且，魏郡和赵祥国虽然已没有权力，但不代表他们没有影响力，倘若两派人马发难，陆长风觉得自己恐怕抵挡不住。 秦云东看出他的顾虑，耐心地为他分析。 “刚才你说过树倒猢狲散，现在树已经倒了，那些猢狲各有各的小算盘，没有为主子豁出去一切的决心，只要你显示出足够的决心，那些人并不敢真的押上一切和你叫板。” 陆长风不是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他的个性偏软，做不到秦云东那样的决绝。 他低头喝水，问：“那中策呢？” 第96章 偏偏选了下策 秦云东看出他不赞同自己的建议，只好接着说中策。 “中策套用的是二桃杀三士的计谋，用职位引起魏、赵二派的争斗，焦点转移，你也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虽然这个办法有权术的痕迹，但依然可以把控最后的结果。 陆长风觉得自己没有能力操控，只好又问：“那下策呢？” “下策是把难题丢给组织部，让李福海拿出方案，放在常委会上讨论，靠举手表决来决定，无论最后是什么结果，你对各方都有交代。” 秦云东无奈地说出下策，他能猜出陆长风肯定愿意采纳。 果然，陆长风这一次笑了。 “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魏郡催得急，那就过几天，我们开会讨论这个事。如果不着急，那就等着市委组织部任免决定下来之后再议。” 陆长风下意识还是选择回避矛盾和冲突，这让秦云东产生一丝忧虑。 不过秦云东自我安慰，或许陆长风还没有进入掌门人的角色，还不习惯独立决策，大概适应一段时间就会有变化。 “云东，你咋这么抠门呢，我来你这里，你怎么只招待我喝这个，快点拿好茶！” 陆长风心情变好，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喝的是白开水。 “我这里的楼前春已经没了，真没什么好茶，我喝的是一斤十块钱的碎茶叶，你喝不？” “你怎么回事，楼前春是咱指定用茶，难道祁主任没给你配发吗？” “楼前春是招待用茶，纪委平时没几个人敢来，我招待谁呀。所以我要的量很少，前两天临县的杜书记来找我，喝了茶觉得不错，我就都送给他了。” “秦书记真是清廉啊，别的部门都是自己分着喝了，只有你一直当招待茶……这样把，我这就让小龚拿一斤楼前春给你，算是我招待你的。” 陆长风拿起手机就打电话，不给秦云东阻拦的机会。 秦云东嘴上没说，心里却不太高兴。 为了支持本地茶叶发展，县委才把楼前春加入到采购名录，但是楼前春茶叶比较贵，浠水县又是贫困县，不应该以招待为名，私下里占为己有。 但秦云东也没有阻止，为了一斤茶叶和未来的县委书记造成隔阂，未免小题大做。 “云东，我刚进屋的时候，你说要给我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 陆长风现在才想起来问。 秦云东顺势向陆长风说了洛勇强汇报的化验结果。 “恭喜你啊老陆，你终于可以解脱了。现在只等抓到勒索者，让案情真相大白。” 陆长风激动地站起身，双手握住秦云东的手用力晃了晃。 “云东，是你挽救了我的前途和命运。大恩不言谢，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还你这个人情。” “老陆，这是纪委的职责，既要打击贪腐，又要为好干部正名。我是为浠水保留一个能干实事的领导，你用不着感激我，只要能带领浠水脱贫致富，就算是换我人情了。” “云东，你真是一身正气，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放心，虽然我不敢自吹能让浠水县致富，但至少可以保证让浠水县脱贫，因为这也是我的毕生愿望。” 上午十一点，中山，天堂池度假村。 吴凡尘游够一千米，气喘吁吁坐回沙滩椅。 景斌紧跟着爬出游泳池，躺在池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哎哟，累死我了，差点喊救命了。” 吴凡尘忍俊不住，哈哈大笑。 “景总比我小五六岁，怎么体力比我差这么多？” “吴市长，我是服了，您这体格哪像是五十岁的人，简直比三十岁的人都棒。” “哈哈，你说的夸张了，我毕竟也上了年纪，跟年轻人是比不了的，能延缓衰老就知足喽。” 吴凡尘很自谦，心里却很得意。 景斌喘气稍稍均匀，他爬起身坐回吴凡尘身边的座椅。 “吴市长，您说的才夸张呢，无论您的才学、体能、判断力、反应力，简直都是巅峰状态，谁敢说您老，我第一个不答应。” 吴凡尘笑而不答，拿起桌子上的鸡尾酒，抿了一口。 “景总是大忙人，跑来陪我游泳一上午，肯定是有事？” “呵呵，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我的确有点事想打听一下。市委对浠水领导班子会如何调整？” “哦？景总怎么关心起这些事了？” “我实话实说，说错了，请领导批评。我主要是是被秦云东整怕了，如果他当选县委书记，我只能赶快撤离浠水县和中山市了。” 景斌一脸沮丧，似乎是无奈，又似乎是在威胁。 吴凡尘带上太阳镜半躺在沙滩椅上，微微闭上眼睛。 “景总又夸张了，有那么严重吗？” “秦云东到浠水想扬名立万，我能理解。但他别总是盯着我们鑫九天不放啊。前一段封银行账户，现在又逼迫我们停工，强行扣留各种档案数据，还非要把我和杀人案扯在一起。您说说，他是纪委书记就把我往死里整，如果真做了一把手，我还有活路吗？” 景斌说着，几乎语带哽咽。 吴凡尘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他原本没有看好秦云东，觉得那只是个耍笔杆子的秀才。 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秦云东没有基层工作经历，没有三年五载的锤炼，根本没指望能有所作为。 但没想到秦云东才去了一个月，就搞的浠水县官不聊生，鸡犬不宁，甚至魏郡和赵祥国倒下都和秦云东有直接的关系。 真是小看了这个秀才的能量了。 但亡羊补牢还不晚，趁着秦云东还没有羽翼丰满，必须要给他来一波灵魂暴击才行。 景斌看吴凡尘不说话，也读不出吴凡尘的心思，心中有点忐忑不安。 “吴市长的意思，是不是秦云东真的要当选了？” “原本不应该给你讲的，但为了让鑫九天安心，我透露一点信息给你。姜书记在会议上说，秦云东是个有潜力的年轻人，但勇猛有余稳重不足，难以担当一把手的职责。现在你安心了？” 第97章 上您的菜单是福气 景斌双手合十，仰头叨念： “老天开眼啊，姜书记分析的太到位了。可是……秦云东还在纪委的位置上，他不会消停的，我该怎么办，还请吴市长给我指条明路。” 吴凡尘又沉默不语，拿起鸡尾酒慢慢喝。 景斌并不着急。 凭鑫九天在中山的投资规模，以及对吴凡尘妻子的个人投资，吴凡尘都会按他的要求去做。 吴凡尘的妻子关兰是艺术学院的教授，也是小有名气的画家。 景斌投其所好，投资创建中山九天艺术馆，高薪聘请关兰做艺术总监，又天价收购关兰的绘画作品。 凭吴凡尘的智商，他不会不明白景斌投资的目的。 沉默几分钟后，吴凡尘终于开口。 “秦云东是个难得的人才，但擅长的领域应该是宏观研究，而不是一线基层工作。我已经举荐秦云东同志调任市委政策研究室副主任，人尽其才嘛。” 景斌闻听立刻喜上眉梢。 “高，妙，吴市长慧眼识珠，这样的安排真是恰如其分。对于秦云东也是好事，政研室为市委决策出谋划策，既有面子也有里子，那是再好不过的啦。” “下午我要抓紧时间和姜书记汇报此事，现在就吃饭，不知道今天有什么新菜品吗？” “今天来的正是时候，度假村新订购的澳洲龙虾到了，从一尺到三尺都有。看着威武的大龙虾，到了餐桌上就是美味佳肴，还真是有趣哩。” 吴凡尘站起身，景斌立刻跟着起身，喋喋不休地介绍。 “你是说龙虾，还是说秦云东？” 吴凡尘停下脚步，摘下太阳镜看他。 “有区别吗？能上您的菜单，无论是什么都是福气。” 景斌满脸堆笑地回答。 吴凡尘仰头大笑。 当天下午快要下班时，县委大院已经流传出一则小道消息。 市委已经内定陆长风出任县委书记，秦云东很快就要调回中山市。 这则消息传到田巧欣耳朵里，她不由开始焦虑，很快打电话给宋天明求证真假。 临县，东大街。 宋天明正在车里坐着吃鸡柳，听完田巧欣转述的小道消息，反问： “你先说说，你觉得这个消息是真的吗？” “我觉得不会空穴来风，应该有七八成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又能怎样？” “那就糟了呀。纪委刚刚有点朝气蓬勃的意思，无论换谁都撑不住场面，很可能会又回归到以前死气沉沉的状态。” “不会的，我了解秦书记，他就算是离开，也一定想好对策，绝不会让他亲手打造的团队毁于一旦。” “那……那你会不会跟着秦书记离开浠水？” “哈哈，这才是你觉得最糟糕的情况，是不是舍不得我走？” 宋天明乐呵呵地打趣，眼睛却在看后视镜。 “讨厌啊你，我给你说正经的，你赶快回答我。” 田巧欣的确最担心宋天明也跟着调回中山。 中山是大都市，可供选择的美女太多了，宋天明和她又两地分居，很有可能被别的小妖精捷足先登，那田巧欣的恋情只能戛然而止。 “我肯定不走，必须留下来守着你。” “真的假的？你可别骗我。” 田巧欣嘴上说着怀疑，心里却高兴极了。 “秦书记既然带我来浠水，不会只是带我走马观花，我猜他会让我坚守阵地。而且，你现在是我未过门的媳妇，我也舍不得丢下你啊。” 宋天明说的是心里话，但听在田巧欣耳朵里，简直是再美妙不过的情话。 “去你的，八字还没一撇就说我是你媳妇，脸皮还真厚啊。” 女人向来都是心口不一，田巧欣也不例外。 “媳妇儿，啥时候去你家，我也该认识认识未来的岳父岳母了。” 宋天明直接顺杆爬，一点儿也不浪费机会。 “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爸我妈，用得着再认识吗？” 田巧欣没再提宋天明脸皮厚，默认了媳妇角色。 “那不一样，你爸以前是我的领导，你妈是领导夫人，再去我们的身份就要重新确定了。” “你不怕我爸不同意？” “他凭啥不同意，我也不差啥呀。” “你是秦书记带来的外乡人，秦书记把他撵走了，你又要把他女儿拐走，我爸指不定会拿棍子把你打出去，嘻嘻。” “哎呀，有这个可能，那就算了。” “你干嘛呀你，这么轻易就认怂了，不行，你挨揍也要来。” “好好好，我听你的，为了你，我冒着枪林弹雨也一定去。” “这就对了嘛……哎，不对劲啊……怎么好像变成是我逼你来似的……” 不知不觉中，田巧欣就被宋天明带入沟里，现在才咂摸出滋味。 宋天明哈哈大笑。 田巧欣的拳脚功夫，十个宋天明也比不过。 但如果论起脑子灵活，十个田巧欣也白给。 忽然，宋天明止住笑：“媳妇儿，不聊了，我监视的人出来了。” 他匆匆挂了电话，屏住呼吸眼睛盯着后视镜。 后视镜中，蔡丽屏和一个男人从饭店里出来，坐上一辆宝马汽车，平稳地拐出路边停车位，向相反方向驶去。 因为天色已暗，看不清男人的长相，宋天明看看腕表，已经是晚上七点。 他马上启动汽车，远远尾随宝马车。 大概蔡丽屏和男人没有意识到被跟踪，因此宝马车一直匀速行驶，这让宋天明开的破面包车还能跟的上。 没多久，宝马车驶入临县皇家魅力酒店，蔡丽屏和男人有说有笑走进酒店大堂。 看到两人走进电梯，宋天明这才走到接待台前亮明身份，要求查阅刚才订房的人的信息。 宋天明拍下男人的身份证，用彩信发给了秦云东。他走出酒店，坐回面包车拨打了秦云东的电话。 秦云东已经看完照片，他接通了宋天明的电话，耐心听他讲完跟踪蔡丽屏的过程。 “不要惊动他们，先回来。换一辆汽车来我家，我熬排骨汤犒劳你。” 秦云东挂了电话，从厨房走进书房取消电脑锁屏，看到电脑桌面右下角的企鹅不断闪烁，他的脸上露出笑容。 第98章 意外发现人才 秦云东点开小企鹅，立刻看到大量的图片正在下载中。 这都是一直在暗中调查酒厂的万劲松发来信息。 自从接受了任务后，万劲松利用之前认识的酒厂办公室人员，乔装改扮做了清洁工，一直守在办公楼监视。 除了记录每天拜访厂长刘双喜的人物外，他也会利用一切时机接近财务科和办公室，搜寻各种材料。 只要找到有价值的材料，万劲松都会拍照发给秦云东。 近期万劲松收获颇丰，因为酒厂被鑫九天收购，过去大量的文件和财务报表都要被销毁。但工作人员都很懒，直接推给万劲松，让他去锅炉房焚烧。 焚烧过程中，既没有监督，事后也没有查问。这就给万劲松留下了李代桃僵的机会。 万劲松只烧掉不重要的文件，把其他资料偷偷带出酒厂，回到家后分门别类重新整理发给秦云东。 秦云东担心走漏消息，他看过之后会把财务数据转给其他省的同学，雇请会计师事务所进行分析判断。 随着材料积累的多了，酒厂隐藏的真相也越来越清晰。 秦云东向万劲松发信息：现在收集的证据足够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明天早上五点三十分，我派箱货车去拉走所有材料，你跟车到教育基地，我在那里等你。 万劲松只发了一个笑脸和大拇指。 秦云东合上笔记本电脑，回到厨房查看炖排骨，忽然听到敲门声。 宋天明不会来的这么早，那会是谁？ 秦云东轻轻走到门前，掀开挡片用猫眼向外看。 没想到是辛胜利。 秦云东打开房门：“小辛啊，是魏书记找我有事？” “打扰了，秦书记，是我想找你汇报一下思想，您看您是否有时间……” 辛胜利满脸堆笑，难掩他的紧张情绪。 “这可是严肃的话题，不适合晚上谈，不过，还是先进来再说。” 秦云东很客气地发出邀请。 “好香啊，秦书记难道还没有吃饭？” 辛胜利走过厨房时，向里面看了一眼。 “哦，今天宋天明要来吃饭，我正在等他，你要不要等一会儿一起吃点儿吗？” 秦云东为他倒了一杯水，又指了指茶几上的香烟。 他故意说宋天明等一会儿要来，是为了让辛胜利知道，他来的不是时候。 如果只是闲聊天就应该识趣点，不要停留时间太长。 “我吃过了，只耽误您几分钟时间，应该能说完。” “哦，究竟是什么事？” “我听说常委会要讨论决定任命我做办公室副主任，所以想和您通个气。” “你要是想拉票？” “是的，我知道秦书记在常委中很有影响力，您的决定非常重要。” “你高看我了，要想做副主任，你应该找陆常务谈，他的影响力比我大。” “秦书记误会了，我其实想请您投反对票。” 辛胜利的回答让秦云东很意外。 他打量着这个年轻人，猜测他说这话的真实原因。 “秦书记，我其实厌倦了机关的生活，想趁着年轻到一线锻炼一下，所以想请您投反对票，再建议我去乡里工作。” 辛胜利接着诉说自己跟着魏郡干了几年，除了成为生活助理、医生、司机和打杂跑腿的，什么也没有学到。再这样混几年就全废了。 “我感谢魏书记照顾我，想让我有个安稳能进步的环境，但我要的不是这些。我不好意思直接拒绝他的好意，只能找您帮个忙。” “你要去乡镇工作的初衷很好，基层也很需要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才，但去乡镇工作还需要能带领群众发展经济，重视民生，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辛胜利当然是有备而来。 他把文件袋双手递给秦云东。 “这是我以刘楼乡为蓝本，写了发展设计和规划，请秦书记过目。” 秦云东翻看厚厚的规划，不由眼前一亮。 规划里数据详细，分析到位，针对刘楼乡的不足之处提出自己的解决之道。 虽然解决办法还略显稚嫩，但像辛胜利这样不是凭感觉，完全靠数据分析得出结论的人，在浠水县还是第一个。 就冲这一点，秦云东已经对辛胜利刮目相看。 同时，秦云东也替魏郡感到悲哀。 这么好的人才，魏郡却把他当作仆人，看似照顾辛胜利，其实是害了他。 正如辛胜利所说，如果在消磨几年，他的灵气就会荡然无存。 “秦书记，您看我写的还行吗？” 辛胜利看秦云东迟迟不说话，内心变得惶恐不安，生怕被秦云东批的一无是处。 “哦？这都是你自己想的吗？” “百分之六十，其他部分参考了国内外乡镇发展的资料。” “你对于互联网经济很看好，有什么依据吗？” “互联网有天然优势，可以全地域、全时间、低成本的特征，只要网络技术再提高，上网的人数超过五亿，我相信互联网经济将会震撼世界。” “小辛，这份规划能不能留下来让我看完？” 秦云东把规划放在茶几上，轻轻拍了拍。 “秦书记，您愿意看完？” 辛胜利激动地像是得到了奖赏。 “我没有看完，还无法做准确评价，但可以肯定地说，你的思路非常新颖，值得所有乡镇干部学习，我当然也会仔细阅读。” 秦云东回答地很干脆也很认真。 辛胜利热泪盈眶，有种终于遇到知己，得到承认的幸福感。 忽然，响起敲门声，这一次是宋天明到了。 宋天明看房门打开，刚要向秦云东打招呼，忽然看到辛胜利稍稍愣了一下。 辛胜利抢先打招呼：“宋主任好，秦书记等你半天了，你们吃饭，我现在告辞了。” 宋天明很客气地和辛胜利点头微笑握手，看他离开才跟着秦云东走进房门。 “辛胜利来干什么，难道魏书记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秦云东指了指茶几上的规划报告，感慨地说了一句。 “我去端汤，你先坐下来看看辛胜利的大作，他绝对是个被埋没的人才。” 第99章 成熟的标志 等秦云东收拾好厨房，端着大砂锅出来，宋天明还在聚精会神看着辛胜利的规划。 “感觉怎么样？” “的确有见地，平时看辛胜利就像是魏书记的跟屁虫，真没想到他腹有锦绣啊。他来找你就是为了给你看这个？” “他不想做办公室副主任，只想去刘楼乡，让我帮他说服陆长风。” “哎哟喂，这小子还蛮有志气的嘛。想去刘楼乡是吃苦受累的事，陆长风不会阻拦的。” “陆长风不会阻拦，但魏郡会阻拦。辛胜利违背魏郡的意愿，只怕最终结果由不得他了。” 秦云东叹口气。 宋天明为秦云东盛了一碗排骨汤，又捏了一小撮葱花洒上。 “我不明白，辛胜利既然自愿去刘楼乡，魏书记干嘛不随了他的心愿，非要阻止呢？” “谁都知道辛胜利是魏书记最亲近的人，如果魏书记连他都安排不到位，面子上会过不去，追随者也会认为魏郡已经不行了。人心一旦涣散，对魏郡今后发挥影响力非常不利。” “啊？魏郡这也太霸道了，怎么还能强迫辛胜利接受呢。” “人被裹挟进派系中，往往所有算计都是要为派系而活，无论魏郡还是辛胜利，都身不由己。” 秦云东不想再讨论辛胜利，转而递给宋天明一个地址，交代他明天早上五点派一辆箱货车，运送一批重要的证据还有证人回教育基地。 “证人就是万劲松同志，你亲自去接他，并要保证他的人身安全。” 宋天明答应一声，看了看字条装入口袋，立刻急不可耐地提出自己最关心的话题。 “东哥，我好不容易发现蔡丽屏和陌生男人开房，本来还想继续追踪那个男的，您干嘛让我撤回来，丢掉线索多可惜啊。” “那个男人我认识，用不着再盯梢了。” “啊？那个男人是谁？” “抚远县的常务副县长，未来的浠水县长，金丛亮。” “啊？！” 宋天明刚喝了一口排骨汤，差点喷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两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居然在外偷情？ “你别想多了，金丛亮三十三岁，未婚。蔡丽屏守寡两年，两人在一起谈情说爱并没有什么不妥。” 原来是这么回事。 宋天明喘口气，幸亏不是丑闻，不然浠水县又要成为笑柄。 “金丛亮是个人物，大学期间创办公司，八年后以三千万价格卖了公司，同时以优异的成绩通过公务员考试，进入中山招商局，两年前调任抚远县任副县长、常务副县长。” 秦云东慢悠悠喝着汤，介绍起金丛亮的经历。 宋天明很不理解，金丛亮既然是成功的商人，为什么要进入偏保守的体制内。 “据说，金丛亮个人资产超过五千万，这或许就能解释，为什么蔡丽屏能有远超自己收入的消费能力。看来，我对蔡丽屏经济问题的怀疑可以画上句号了。” 秦云东笑着摇摇头。 金丛亮财力雄厚，他每月给蔡丽屏买贵重礼物，完全合情合理。 “蔡丽屏经济上或许没有问题，但她还是洗脱不了嫌疑。” 宋天明嘎嘣嚼着排骨的脆骨，含糊不清地说： 他暗中调查过蔡丽屏分管的信访室存在违规操作，拒收或擅自处理举报材料，致使很多违纪线索被阻截，而教育基地又出现入室威胁刘前进，毒杀黄浩的事，蔡丽屏存在严重问题。 “天明，你可以继续查，我只是提醒你，下结论要靠证据，不能臆想。” “您说了好多遍了，我记着呢。对了，东哥，您知道今天关于您的小道消息已经满天飞了吗？” “哦？我还不知道。都说我什么了？” “我也是听田巧欣说的，她说市委已经内定，陆长风会出任县委书记，你要被调回市委工作。” 秦云东听罢笑了笑。 “小道消息不用当真，但传闻也有一定合理性，倒是和我的推测高度吻合。” “东哥，如果是这样的结果，我真想不通。您到浠水以来，整顿内务，对外重拳出击，很多案件的侦破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此事调走您，我觉得是在帮违法乱纪的人，这是不对的……” 宋天明绷着脸，把汤碗重重地放在茶几上。 看得出，他已经出离愤怒了。 秦云东瞟了他一眼，依然显得云淡风轻。 “天明，你需要提高自己的格局了。” “我就事论事，只是想要个是非公道，怎么会和格局扯上关系？” “不成熟的人，事事追求对错；而成熟的人，考虑更多的是利益。” “东哥，您……您怎么也会考虑利益，是不是有点庸俗？” “庸俗？那你承认不承认一句话：国家利益高于一切。” 宋天明一时语塞，回答不上来。 秦云东没有要和宋天明辩论的意思。 他把茶几上的香烟扔给宋天明。 “所以利益是中性词，不是贬义词。利益分整体利益，局部利益，个人利益，还要分根本利益、长远利益和短期利益。成熟的人，就是要在众多利益中拿捏分寸，权衡和博弈。” “天明，你还不能体会到其中复杂的权利博弈进程，这里涉及到多方利益交织，非常复杂。我的去留是他们权衡利弊的选择，无关我个人的得失对错。” 宋天明被说的哑口无言，只能默默抽烟。 他承认秦云东看的比他通透，但他还是不甘心秦云东如此憋屈地被调来调去。 秦云东又盛了一碗汤，慢条斯理地用汤匙搅拌。 “与其发牢骚，不如行动起来，把该做的事情做完。” 宋天明很聪明，马上理解了秦云东的意思，他当即摁灭香烟，倏地起身拍胸脯表态。 “东哥，您说怎么办，只要您指向哪里，我就坚决执行打到哪里。” 秦云东笑着示意他坐下继续吃饭。 他计算相关规定，干部拟任职务要考察十五天左右，还要将拟任名单进行公示，在公示期内无异议，组织部门正式下达任职通知，整个流程走完大概需要一个月。 “未来三十天时间是决战时刻，我们对内要完成整肃队伍，对外清查腐败分子，还要将景斌和薛右迁之流送上审判台。” 第100章 诱饵成功钓上鱼 翌日，清晨五点。 一辆厢货车驶入一片平房组成的大杂院。 万劲松听到汽车的声音打开房门，看到车号相符就走过去。 宋天明带着两个工作人员下车，看到万劲松就愣住了。 他和秦云东刚到浠水暗访的时候，曾见过万劲松，但眼前的万劲松头发稀疏，皱纹堆垒，络腮胡须已经灰白，看上去接近六十岁，和他印象里的万劲松差距很大。 “你是宋主任？” “你是万劲松？怎么你……” “哦，我忘了，不好意思。酒厂有不少人认识我，不化妆很难潜伏。” 万劲松笑着摘掉头套和胡须。 此时那个愤世嫉俗的文人，终于露出真容。 “辛苦了，万劲松同志，我奉秦书记的命令接你回去。” 宋天明握了握他的手。 “谢谢宋主任，跟我进去搬货，记着分门别类装车，不要弄混了。” 万劲松很平静地领着宋天明等人走进屋里。 因为房子没有窗户，阴暗湿热，浓重的汗臭和腐败的气味让人几乎窒息。 “不好意思，熏着你们了。住这里就是这样的条件，符合生活在底层的老光棍的形象。身上有味，别人才不会靠近我，看不出我化妆的痕迹。” 万劲松打开电风扇降温散味。 “真难为劲松同志了，我们赶快搬货。” 宋天明扛起床边的一摞捆扎好的资料向外走。 在万劲松的指挥下，四个男人用了半个小时才把堆积到房顶的材料搬完。 盛夏的清晨还不算热，他们都已经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劲松同志，你收拾一下个人物品，我们现在就回去。” “没什么收拾的，门都不用锁……” 万劲松的话还没说完，从大杂院外疾驶过来两辆面包车，堵在厢货车前。 面包车门拉开，十个凶神恶煞一样的打手，拎着砍刀和棍棒将四个人包围。 “哈哈，都是老熟人嘛，一个是万记者，另一个是打听酒厂的愣头青。” 从车上下来的正是酒厂保卫处的李主任，也就是宋天明暗访酒厂家属院遇到的那个老头。 万劲松脸色大变，但宋天明却平静地双手揣兜。 “李主任，大清早你带着手持凶器的歹徒寻衅滋事，未免太猖狂了。” “不用给我扣帽子，我怀疑万劲松偷盗酒厂资产，带保安来查证，现在人赃并获。没想到你身为纪委干部，居然也是犯罪团伙成员，你还是考虑自己的前途。来人，统统押走！” “慢着！既然你怀疑我们偷盗，那就应该让警察来处理，何不打电话报警呢？” “嘿嘿，少给我来这一套。酒厂是一级保安单位，有拘押权，我先押你们回酒厂，清点车上的赃物，然后自行处置你们。你和万劲松不吃点苦头，怎么能长记性？” “你敢动私刑？” “瞧你说的，我动私刑的时候，你还没断奶呢。” “你不报警，那就由我来报！” 宋天明拿出手机就要拨打电话。 李主任看没有吓唬住，立刻挥手示意。 “弟兄们，盗窃团伙拘捕还要用凶器意图杀人，我们是正当防卫，出了事我负责，给我往死里打！” 打手们立刻举起凶器就要冲上来围殴。 突然附近一间房传来一声大喝：“住手！我看你们谁敢动！” 李主任勃然大怒：“谁特么这么大的胆子，找死……” 但他看见屋子里走出一个人，顿时闭上了嘴。 他认识来人，正是刑警大队的史队长。 “我没听清，是谁找死？” 史队长叼着烟，冷笑着走到李主任面前。 李主任没了嚣张的流氓气焰，脸色很快变成忠厚老实的笑脸。 “史队，我不知道是您，别见怪。您……您怎么在这里？” “纪委执行秘密任务，秦书记担心遇到流氓暴徒的袭击，特意请我们保驾护航。看来纪委的担心是很有必要的，果然有人意图伤害。” 李主任从刚才的震惊中醒悟过来，知道自己已经落入圈套。 肯定是秦云东用万劲松做诱饵，骗了他们上钩，再用埋伏好的史队长将他们一网打尽。 “史队，你这样做就不对了。我们是酒厂保卫处执行公务，现在抓住了盗窃团伙，你不能徇私舞弊，贪赃枉法……” 李主任不愧是老江湖，反应迅速。 他想胡搅蛮缠搅混水，趁乱可以脱身。 宋天明却不给他机会。 “李主任口口声声说万劲松是盗窃酒厂资产，请问他偷了什么？” “我的人亲眼看见你们把赃物都搬进车里，宋主任还想抵赖吗？” 此时，万劲松挺身而出。 “车里装的都是酒厂准备销毁的资料，你如何证明是酒厂的资产？况且这些资料已经被列为纪委的证据，谁也别想随意阻挠扣押。” 史队长点点头：“既然如此，李主任就跟我们走一趟，咱们坐下来慢慢谈。” 李主任慌了。 他以前是行走江湖的惯犯，酒厂也正是因为看中他的经历，才让他做了保卫处的主任。一方面防贼，另一方面又充当酒厂的打手。 他深知事态严重，一旦被抓进去，他之前干过的犯罪的事就可能会曝光，那这一辈子也别想再出来了。 李主任被逼到绝路，立刻凶相毕露地大声呼喊。 “弟兄们，今天遇到坎了，进了局子就要吃花生米，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杀出去就有一线生机，风紧扯呼！” 那些歹徒也知道自己血债累累，被抓绝没有好下场，于是都像是输红眼的赌徒，立刻做鸟兽散夺路而逃。 砰！ 史队长向天空鸣枪。 从大杂院四周立刻又冲出来一批持枪便衣，大喝着“不许动”，将歹徒们团团包围。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歹徒们立刻怂了，纷纷听话地丢了凶器趴在地上。 李主任最鸡贼，他喊完一声就向后跑，三两步窜上一家的院墙，再纵身一跃上了房顶。 冲他的身手就能看出，江湖草上飞的名号不是白叫的。 但李主任还是失算了，就在他刚在房顶站稳，还没有拔腿跑的时候，胸口挨了重重一脚，直接将他踹到史队长脚下。 第101章 秘密行动继续推进 “史队长，这次你打赌输了？” 房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史队长抬头看了看田巧欣，竖起大拇指。 “小丫头，我服了，不就是一顿饭嘛，我请了。” 原来，秦云东担心史队长带的人不够，怕有漏网之鱼，于是调来田巧欣和几个从部队专业到纪委的人一起协助史队长办案。 但史队长并不太乐意这样的协助，以他的观点来看，进出大杂院的道路都已经封锁，根本不可能有漏网之鱼。 田巧欣当时就和他打赌，肯定有人会从房顶出逃，她一定能立功。 幸亏田巧欣在房顶上设防，不然的话，史队长等人想追上草上飞的轻功怕是很难了。 清晨的枪声和呐喊声格外响亮，大杂院里的居民都醒了，胆子大的走出家门，远远看着眼前一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宋天明看到所有歹徒无一漏网，全部被拿下，这才拍拍惊魂未定的万劲松，向他说明实情。 “秦书记为了让酒厂暴露的更彻底，也是为了抓住纪委里的内鬼，他特意交代我放出风声，说是要用厢货车接一批酒厂的重要证据。没有提前给你打个招呼，不好意思。” 万劲松这才恍然大悟。 他松口气，擦擦额头的冷汗。 “不好意思，我真是害怕了，还以为辛辛苦苦找来的证据又要被他们劫走。” “老万，你不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害怕证据的安全，这种担心就不能算是害怕，而是勇敢。” 宋天明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请他上车。 田巧欣已经从房顶轻盈跃下，来到宋天明身边。 “你们五个人一起坐驾驶室太挤了，你坐我的车，可以在后面押送。” “你和其他同志坐车跟在后面就行，又没多远，十几分钟就回教育基地了。” 宋天明摇摇头，拒绝了田巧欣的好意。 秦云东亲口交代要让他保证万劲松的安全，宋天明坚决执行不会打折扣。 辞别了史队长，厢货车在两辆轿车的护送下驶出大杂院。 清晨的街道上没有几辆车，车队行事的很快，平时半小时的车程，现在只用十五分钟就到了教育基地。 秦云东站在办公楼的台阶上，看到车队按时归来，他悬着的心才放下。 万劲松下车跑到秦云东面前，立正报告：“秦书记，您交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请指示。” “恭喜你，老万，你出色完成了任务，为浠水县反腐立下大功。” 秦云东微笑着向万劲松伸出手。 “别……秦书记，我手脏的很。” 万劲松举起双手给秦云东看，他的双手布满泥垢。 秦云东没在意，双手握住他的右手，用力摇晃。 “你为了完成任务可以忍辱负重在艰苦的环境里工作这么久，我又怎么会嫌弃你的手。” 他叫宋天明为万劲松打开一个房间，让他好好洗洗，睡两个小时，换上纪委工作服一起去县委大院。 送走万劲松，秦云东看看腕表，吩咐把证据材料卸车堆在一楼大厅。 “把消息透露给李主任的人已经查出来了，现在内鬼被擒获，您要不要审问？” 宋天明走过来请示，秦云东摇摇头。 这样的小角色用不着问，大概都只是被收买而已，肯定不会知道核心秘密，用不着在浪费时间。 “蔡丽屏分管纪检，让她去审，记着田巧欣陪同她审问。” “高，秦书记的一石二鸟之计实在高。现在咱们去食堂吃点儿早餐？” “记着给万劲松搞一份早餐送到他的房间里。咱们等卸完车后，和大家一起吃，然后一起去执行任务。” 秦云东看看手机，又看看天色，跟着加入到卸车的工作中。 宋天明很诧异。 昨晚秦云东一点儿口风也没有漏，宋天明也不知道还会有任务。 但秦云东不主动说，宋天明也不问，跟随着秦云东一起卸车。 人多干活就快，只是十多分钟的时间，所有材料就整整齐齐靠墙码好。 大家一起到食堂吃早餐，秦云东特意和宋天明和田巧欣坐一桌。 “巧欣，我听史队长说，你立功了？” “报告秦书记，嘿嘿，不算啥立功，只不过是擒获了准备逃走的李主任。” “可以嘛，这个功劳不小了。” 田巧欣得到秦云东的夸奖，笑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 吃饭期间，秦云东的手机不断有信息传来，他只是随手翻了翻，继续照常吃饭聊天。 虽然秦云东神色自若，但宋天明和田巧欣明显预感到会有大任务出现。 秦云东吃完后，又看了看新发来的信息，终于开始介绍任务。 “吃完饭，我们要兵分三路传唤目标到教育基地留置。现在是七点半，一个小时之内完成传唤任务。” “第一路由宋天明田巧欣负责，目标是酒厂厂长刘双喜。第二路由史队长带队，目标是鑫九天项目经理阿俊和虎子，洛勇强局长亲自带队查抄安天下，并抓捕刚回过的唐铁汉。” 果然是要动真格的了。 “你们带十个人，洛局还派来五个警员协助。我已经用短信把刘双喜现在的位置发给你们，抓到刘双喜后，田巧欣负责将其带回，宋天明带人搜查并查封他的住处。” “是，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宋天明和田巧欣都激动地起身立正敬礼。 秦云东看看腕表，站起身。 “我就在一楼大厅等刘双喜，你们执行任务注意保密，注意安全。” 宋天明带着三辆汽车刚驶出教育基地，基地外停着的警车跟在车队后面，向浠水县郊外的别墅区快速驶去。 秦云东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平静地喝着茶，像是稳坐中军帐的元帅。 规划了一个月的战役已经打响，他并没有紧张或者亢奋，似乎只是等待最后的结果。 八点整，他的手机响起。 秦云东低头看是叶安妮打来的电话。 他忘了，今天叶安妮和她的爷爷就要到浠水县。 秦云东接通电话。叶安妮笑嘻嘻地抢先说话。 “云东，不好意思，上班时间给你打电话，我只是给你通报一下，我们和吴市长已经坐上火车，下午就能到浠水了。” 第102章 说你清白让我反胃 “吴市长也要来？” “对呀，吴市长听说爷爷要考察浠水，他说他要尽地主之谊，非要陪爷爷来浠水，还说要顺便给爷爷推荐一些项目。” 叶安妮站在软卧车厢和硬卧车厢连接处，轻声回答。 秦云东却不由皱了皱眉。 吴凡尘难道听到风声，赶过来救场的吗？ 不会，绝不会。 这一次他做了周密安排，又是高度保密，吴凡尘绝不会提前知道。 那他跑来的真实用意又是什么呢？ “安妮，我不知道吴市长来有什么公务，恐怕陪同你爷爷的计划会有变化……” “吴市长说他就是尽地主之谊，陪我爷爷考察浠水，没有别的公务。而且，他还问了我和你的关系。我说你是我男朋友。嘻嘻。没征得你同意，你不会怪我？” 叶安妮惴惴不安，生怕秦云东不高兴她自作主张。 秦云东没有迟疑，柔声回答： “反正早晚都要说，你说当然没关系，其实应该是我说，免得让你尴尬。” “云东……你真体贴，我不打扰你了，下午见。” 叶安妮被秦云东的通情达理很感动。 她挂了电话，脸上绽放出笑容。 秦云东以前只是含蓄接受了她的爱，现在居然还愿意对外公开承认，叶安妮真是幸福极了。 叶安妮看看腕表，真恨不能早些见到秦云东。 秦云东刚挂了电话，陆长风的电话就打过来。 “秦书记，你没有在办公室？” “我在教育基地检查工作，有何指示？” 秦云东说的很轻松，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刚接到市委办公室的通知，吴市长要陪同叶氏集团董事长来浠水，下午四点三十五分到，咱们预定的常委会改为上午九点三十分举行。” “我会准时参加，吴市长来浠水有什么事要办？” “我也问了，但温主任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说要我们做好接待的准备。” 浠水县成了香饽饽，书记才走，组织部又来，组织部还没有走，市长又来，真够繁忙的。 秦云东根据陆长风的说辞可以判断，吴凡尘来浠水是临时做出的决定。 否则，市委办公室不会这么匆匆忙忙发通知要求接待。 就在秦云东猜测吴凡尘的目的时，基地大门打开，两辆汽车驶入。 田巧欣单独下车，跑进大厅向秦云东汇报：刘双喜已经带到，他就在车里。 “你们去找他还顺利吗？” “非常顺，刘双喜当时刚起床，看到我们的时候，他一脸惊愕，应该是没有想到我们会来找他。” “刘双喜后来是什么反应？” “他也没有什么激烈抗拒，只是发了几句牢骚，换了一身衣服就乖乖来了。” “嗯，带他过来。” 秦云东简单了解过后，已经知道刘双喜是没有任何准备，说明这次行动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这才让刘双喜措手不及。 刘双喜身穿高档衬衣和西裤，挺着肚腩走过来。 他已经不像以往那样踌躇满志趾高气扬，脸上表情紧绷，动作僵硬，很明显是拼命克制住紧张的情绪。 刘双喜四十岁出头，是刘楼乡前任书记，后来被任命为浠水酒厂的厂长。 作为国有酒厂的董事长，他的年薪是三十万，可谓是浠水体制内工资最高的人。 现在酒厂被鑫九天收购，刘双喜虽然已不是董事长，但依然被任命为副董事长兼厂长，年薪更是高达创纪录的五十万。 “刘厂长，我是秦云东，今天请你来是为了协助我们进行调查。” 秦云东坐着，指了指茶几对面的椅子。 “秦书记，协助调查当然没问题，但没必要如此大阵仗，到我家既有纪委又有公安，不但劫持我，还要搜查我的家，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刘双喜坐下后，尽量做出坦然的姿态。 “没办法，你涉案太多，而且你的保卫处又涉黑。不大阵仗，我怕请不到你。” “秦书记是纪委一把手，说话更要讲证据，开玩笑要讲场合，如此对待明星企业家，你就不怕引起不良连锁反应吗？” “我说话当然会负责，你涉嫌贪污行贿受贿、变卖国有资产、伪造数据弄虚作假、打击报复恫吓伤害举报人、杀害张毅书记、生活腐化等等，哪一条都有证据，是我告诉你，还是你自己交代？” 刘双喜的脸色煞白，嘴唇微微颤抖。 他深知主动交代和被动交代的区别，但他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期待着他的靠山会及时出手相救。 “秦书记，我作为浠水第一纳税企业的领导，一心扑在工作上，兢兢业业做事，清清白白做人，你不要成为别有用心的人的打手，到时候，你悔之晚矣。” “我咋听你说清清白白做人，觉得反胃呢？你还真好意思说出口。看到了吗，那里都是为你准备的证据材料，我们有时间逐一核实你如何清白。” 秦云东随手指了指堆在墙边的材料。 刘双喜回头看一眼，暗自咬了咬牙。 这一定是秦云东的心理战，千万要坚持住，不能轻易上当。 “秦书记要罗织我的罪名真是煞费苦心，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我问心无愧，你有什么招式都尽管使出来。” “难怪他们选你做厂长，果然伶牙俐齿，顽固不化。大概你还寄希望那些人会想尽办法救你，我劝你还是别幼稚了，刘宝禄和黄浩的经历就是你前车之鉴。从今天开始，你好好适应留置人员的生活，明天我们就正式开始。” 秦云东摆摆手，让基地工作人员将刘双喜带到楼上办手续。 刘双喜知道教育基地是秦云东的地盘，他无论是撒泼打滚，还是想反抗都没用。 好汉不吃眼前亏，刘双喜起身，走过成堆的材料时迅速看了一眼，放在最上面的材料竟然是酒厂的财务报表，他的心里不由一阵惶恐。 看来纪委这次是玩真的了。 秦云东把田巧欣叫到一旁，低声叮嘱了她几句。 田巧欣立刻点头，尾随刘双喜上了电梯。 第103章 雷霆行动正式开始 上午八点四十五分，纪委干部会议正式开始，副科级以上干部全部到场。 秦云东带着万劲松走上讲台，先向众人介绍了万劲松的事迹，接着当场任命万劲松为纪委督察一室主任。 众人起立向万劲松鼓掌致敬。 秦云东接着宣布，雷霆行动正式开始。 “雷霆行动是针对我县最大规模的一次反腐除恶行动，是由市委牵头，市纪委和市公安局指导，浠水县纪委和县公安局联合行动。” 秦云东挥挥手，宋天明这才起身把市纪委的文件发到每个人手里。 众人低头迅速看着文件，脑袋都发蒙，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他们事先一点儿也不知情，凭感觉知道这次行动的动静不会小了。 秦云东扫视会场，继续着自己的讲话。 “浠水县这两年不断出现违纪违法案件，究其根源，存在某些领导干部纵容、勾结甚至直接参与有关，本次行动就是要严厉打击，并遏制违纪违法的蔓延。” “所有人员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全部参与到本次行动。现在我分配常委的任务，再由常委分解到分管的科室。这是对我们纪委思想、能力和素质的大考，希望大家都能通过考核。” 秦云东开始逐一向每名常委下达命令。 全场鸦雀无声，仔细听着秦云东的任务部署，不由都感到心惊肉跳。 雷霆行动不仅对十个乡镇的领导干部动手，而且还包括酒文化广场指挥部、浠水酒厂、甚至还包括一部分县委常委。 这是不是玩的太大了？ 但秦云东的讲话已透出非常严厉的警告，如果谁表现不力，那就会丢官罢职，甚至会视同被打击的同伙。 谁敢在这种时刻质疑秦云东。 “宋天明同志已经提前完成任务，浠水酒厂刘双喜已经留置。宋天明作为监督者，严格审查每个行动的进度。现在是九点，给你们半小时准备时间，九点三十分必须行动。散会！” 二十五分钟后，秦云东突然又召集干部到会议室开会。 大家都要出发了，此时再开会觉得莫名其妙。 “现在我宣布以下人员取消行动资格，立刻隔离审查。” 他接着说了三个人的名字。 全场一片哗然，被提及名字的人都大声抗议，或者连呼冤枉。 “你们三个打电话通风报信，自己心里没数吗？但纪委所有固定电话，以及你们的手机号都已经被监控，谁觉得无辜，等一会儿接受审查时，公安技术科会向你们出示证据。” 那三人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垂头丧气地被押出会议室。 其他人沉默地看着那三人，心情复杂。 秦云东严厉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同志们，纪委有如此败类真让我很痛心，有些人到此时还不知收手，依然顶风作案，他们将会受到严厉处罚。希望其他同志引以为戒，不要再给纪委抹黑，祝你们行动顺利，散会！” 上午九点三十分，县委会议室。 秦云东走进会议室时，其他常委都已经到齐。 所有人的目光都很异样地看着他。 陆长风招呼秦云东坐下。 “云东，纪委有行动吗，怎么这么多人坐车外出？” “是的，我正要向你汇报。因为是市纪委的秘密行动，我不能提前通知，请见谅。” 秦云东说着，把市纪委文件，以及具体执行方案递给陆长风。 陆长风看着文件心里震惊不已，但看完之后，他不动声色地把文件放在一边。 “我知道了，接下来我们就正式开会。今天的会议有三个主题，人事任免讨论、吴市长莅临浠水的工作安排，还有就是新茶文旅节的筹备。” 常委们看陆长风很平静，猜测纪委的行动没有太大事，也就都安心地打开记录本，进入开会状态。 陆长风先拿出三个任免干部进行讨论和表决，之后才开始讨论辛胜利的任免问题。 常委们都知道，魏郡已经圈定辛胜利认知办公室是副主任，因此针对辛胜利的讨论只不过是走过场。 既然已经内定，大家也都乐意做顺水人情，大家纷纷赞扬辛胜利年轻有为，完全胜任办公室副主任的职责。 就在大家形成统一意见的时候，秦云东忽然开口。 “我对辛胜利同志的任职有不同意见，或者坦白地说，我反对辛胜利任职办公室副主任。” 所有人都愣住了，陆长风也露出惊异的神情。 “云东，说说你的理由，是辛胜利的能力不够，还是他涉及什么案件了？” “正因为辛胜利是非常优秀的年轻干部，因此我才反对他留在县委大院。” 秦云东的话让所有人都听糊涂了。 组织部长李福海忍不住笑起来。 “云东同志把我们都绕糊涂了，听上去你的理由自相矛盾啊，你不能为了反对而反对……” 他是暗指秦云东对魏郡有意见才会反对辛胜利的任命。 秦云东摆摆手。 “你听我说完，别急着下结论。我走访过我县所有乡镇，接触过所有副乡级以上干部，总体来说，干部踏实有余，文化程度偏低，格局不高，创新思维尤其不足。” 陆长风微微点头。 他也非常熟悉各乡镇，大多数乡镇干部都是从村干部里提拔上来的，秦云东对乡镇干部的评价很客观中肯。 “我们国家即将进入wto，将会融入全球经济体系，急需眼界开阔的干部才能适应未来的发展，抓住机遇为我县的腾飞做出贡献。而辛胜利同志就是我县难得的人才，放在县委而不充实基层是对人才的浪费。” 众常委都默不作声。 他们认同秦云东的理由，但辛胜利是魏郡亲自圈定的人选，谁也不愿意惹魏郡不高兴。 陆长风沉吟片刻，说：“既然存在两种意见，那就举手表决。” 不出所料，大多数常委还是同意任命辛胜利做县委办公室副主任。 结果出来，秦云东也没有再提意见，辛胜利的人事问题也就尘埃落定。 陆长风不在乎辛胜利出任什么职务，只要是集体决定，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他轻松地点燃一支烟：“好，现在我们进行下一个议题。” 第104章 活该他倒大霉 常委会讨论吴市长来浠水的工作安排时，薛右迁正开车一路狂奔，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薛右迁接到纪委内线的示警电话，刚好开车从皇家魅力酒店地下停车场出来。 得知纪委和公安局张网抓捕的人员名单中有他的名字，薛右迁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好，他没有任何迟疑，调转车头就向城外逃。 当汽车飞速驶出浠水县界碑，薛右迁才总算惊魂初定。 他把空调拨到最大，还是冷汗直冒，他这才发觉自己被秦云东骗的像个傻子。 薛右迁一直派人监视秦云东，但得到的回报都是秦云东正常上下班，几乎也没有管过纪委的案子，过着平静到枯燥的工作和生活。 尤其是，薛右迁知道半个月后秦云东就要被调回中山，他的戒备心逐渐放松。 谁知道就在此时，秦云东不但下手了，而且还是一招致命的绝杀，真让他猝不及防。 薛右迁一边不停咒骂自己愚蠢，一边拨打了景斌的手机。 “什么？这是真的么，秦云东难道疯了？” 听完薛右迁气急败坏地讲述，景斌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还能是假的么，如果不是内线通风报信，我现在就已经坐进秦云东的囚车了。” 薛右迁气的嗓门提高八度。 “老薛，你先别急，容我想一想。秦云东敢如此不计后果行动，肯定是得到了市纪委撑腰……或许还有更高层的支持……” “小斌，别瞎猜了，赶快给吴市长打电话，让他阻止秦云东胡作非为，要不然，我就只能浪迹天涯，再也不敢回浠水县了。” “你说得对……但是……以吴市长的身份，不好直接干预纪委办案，咱们必须要给吴市长一个抓手，他手里有刀才有机会光明正大对付秦云东。” “这还不简单，咱们已经埋了好几颗雷，不就是为了紧急时刻使用的吗？赶快抛出来，不让秦云东翻车，咱俩都不会有好下场。” “好，我本来想秦云东只要不妨碍咱们的事，我就和他和平共处，让他回市委有个闲差。既然他不知死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斌，这时候不要心慈手软，秦云东是铁了心要置我们与死地，现在必须打出组合牌，把浠水彻底搅个天翻地覆，谁也别想好过。我就不信拿不下秦云东。” 薛右迁咬牙切齿，他已经后悔太轻敌了，早知秦云东如此扎手，还不如在秦云东暗访时就让安天下的人做掉他。 景斌皱着眉想了想，薛右迁逃跑肯定会上追捕名单，千万不能让他来中山，如果让有关部门查到他窝藏嫌疑人，那他的就会被牵连。 毕竟他是大企业分公司总经理，绝不能扯入案件中，否则鑫九天绝对会把他当弃子舍去。 “老薛，我马上着手去办，现在你打算去哪避风头？” “我还能去哪，直接开车去中山投靠你。” “你千万别来，如果纪委和公安局抓你，他们肯定会严密监控我的行踪，你只要在中山出现，肯定会落入他们的手中。” “那……那我怎么办？” “你就在浠水附近找地方隐居起来，如果吴市长得手需要有人协助，你要马上配合。” “可是我匆忙跑出来，什么也没有带……” “放心，你去抚远县暂避，我那里有一个商业合作项目正在做，现在我就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安排你的生活，暂时住一段时间，静观浠水的变化。” 安抚好薛右迁，景斌马上给吴凡尘打电话。 电话接通，闲聊几句后，景斌惊喜地发觉吴凡尘正在前往浠水的火车上。 来得早不如来的巧。 景斌立刻添油加醋把秦云东的行动描述为对抗吴凡尘的报复行为。 吴凡尘也很震惊，他用目光示意秘书出去，站在门外为他站岗放哨。 看到车厢门重新关闭，吴凡尘才放低声音问：“消息可靠吗？” “报告领导，这个消息是薛右迁通报我的，绝对真实。秦云东抓了酒厂的刘双喜，又抓酒文化广场指挥部成员，还要抓薛右迁，这分明就是冲着您来的啊。” “哼，秦云东野心不小，只是他的牙还没有那么锋利，想要冲我下嘴，他还不够资格。” “吴市长的意思……难道秦云东是大人物用来对付您的枪？” “市委不太平啊，姜南风书记居心叵测，其他副市长也蠢蠢欲动，不好说秦云东背后是何方神圣。” “我觉得现在时间紧迫，来不及想是谁捣的鬼，不如见招拆招，先搞掉那杆枪才是当务之急。没有了枪，开枪的人也就无能为力了。” “你这个思路也不错，你有什么法子吗？” “我有秦云东伙同他的女友雷晓楠索贿的证据，涉及金额高达百万元。” “哦？居然有这样的事？你拿到的是直接证据，还是间接证据？” “领导，绝对的直接证据，我有雷晓楠索贿的现场录音，其中她明确说出了秦云东的名字。现在我就给您发一段音频，您可以听一听。” 吴凡尘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一旁，焦虑地起身来回踱步。 他深知如果按秦云东的办案思路一路追查，很快就会牵连到赵祥国和景斌，并且通过赵祥国和景斌又会把他拽下水。 到底是谁如此阴险，非要拿他开刀？ 忽然，他的手机响起新消息提示音。 吴凡尘打开手机看到是景斌发来的音频彩信。 下载音频，点击播放，雷晓楠和景斌的对话就立刻清晰响起。 “景总，你这样就不上道了。从来都是先送礼，再等结果。哪有你这样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云东最看重诚信。他从来都是一诺千金。既然收了你的房子，他能不给你办事吗？” …… 吴凡尘的脸上露出笑容。 这几乎都不用调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铁证。 这个蠢的挂相的雷晓楠，居然敢如此肆无忌惮要房子，连一点儿避讳都不顾，活该让秦云东倒大霉。 不管是真是假，有了这个材料，秦云东就只能停职接受检查，浠水廉政风暴也就再在刮不起来什么风浪。 第105章 人不应该忘本 紧跟着，吴凡尘又收到一批彩信都是景斌编写的举报材料。 有陆长风的艳照事件。 田寿文以权谋私安排田巧欣进纪委事件。 魏新民利用丧事大肆收受礼金，违反廉洁纪律。 蔡丽屏生活腐化堕落，与多人保持不正当性关系，以权谋私安插亲信的事件。 甚至，还有宋天明利用职权擅自拘禁教育基地工作人员的证据材料。 …… 当然，其中最多的是关于秦云东的举报信。 有揭发秦云东独断专行，打击异己，粗暴蛮横压榨企业，个人作风不正，中山有女朋友的情况下，又在浠水和富婆关系暧昧，为此才尽心尽力服务叶安妮和刘楼乡的合作项目。 算下来，关于秦云东的举报内容多大二十七项。 景斌果然处心积虑整理纪委的黑材料，居然近乎涵盖了浠水所有纪委领导班子成员。 吴凡尘长出一口气，有了这些证据，浠水纪委领导班子都将被调查，立刻会让浠水纪委陷入瘫痪状态，足以让所谓的雷霆行动偃旗息鼓。 吴凡尘精神百倍地打电话给景斌。 “你马上把掌握的证据写成书面材料，寄给四大班子和纪委各一套，我下午给纪委方书记打招呼，要求他严格审核被举报的领导干部，在重新选拔靠得住的同志之前暂停雷霆行动。” 上午十一点半，浠水县委班子会议结束，众人正要退场，陆长风叫住李福海。 “老李，你去我办公室等一会儿，我和云东聊几句后要和你谈谈。” 李福海答应一声，夹起会议记录本离开会议室，走进陆长风的办公室。 “你是浠水组织部的李福海部长？” 房间里坐着三个陌生人正在抽烟闲聊，看到李福海进来，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人站起身。 “我是李福海，你们是……” 李福海疑惑地问。 “我们是市纪委第一督查室的工作人员，你涉嫌卖官鬻爵大肆收受贿赂，现在请跟我们走一趟，把你的问题核实清楚。” 来人亮出工作证。 李福海顿时吓得腿软，几乎要摔倒。 另外两个纪委干部马上架住他的胳膊。 “李福海同志，你要是顾及自己的脸面，那就请配合我们的工作，跟我们走，不要逼我们上手段。” “我配合，我配合。” 李福海脸色苍白地连连答应，灰头土脸地低头向外走。 陆长风站在会议室的窗户前，看到李福海在三个人的簇拥下，一言不发地上了汽车。 “云东，这次行动的打击面太大了，抓了这么多人，各级部门的工作都会陷入瘫痪的。为什么就不能慢慢解决？” 陆长风虽然配合秦云东把李福海拿下，他却忧心忡忡，没有一丝高兴的样子。 “老陆，这都是为你好，你这样想就是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主要干部都被抓，县里的工作很可能出现混乱，怎么还能说是为我好呢？” “这些害群之马不处置，你推行的举措就会成为他们敛财的手段，阻碍浠水的进步。如果他们在你领导下被查出问题，你要担负领导责任，你真的愿意面对那样的结果？” 陆长风张张嘴说不出话。 但他心里还是很舒服的，秦云东说到他的心里，让他觉得秦云东是为他着想，替他拔刺。 “云东，你做得对，我会支持你的工作。虽然现在说有点矫情，但我还是真心希望咱俩是搭档，有你在，我真的很踏实。” 中午时，廉政教育基地非常繁忙，乡干部、酒厂里的骨干、酒文化广场工程指挥部等各地方的留置人员几乎住满了整栋楼的房间。 为了能尽快结案，宋天明、蔡丽屏、各个督查室和案件审理室的人员，吃罢午饭就分成若干组，进入留置人员房间开始讯问。 与此同时，县公安局的预审科也非常忙碌，审讯鑫九天的阿俊、虎子为首的团伙，以及安天下公司的骨干打手。 在公安局的会议室里，秦云东见到了被带进来的安天下公司总经理唐铁汉。 唐铁汉人如其名，长得高高壮壮，络腮胡茬，短寸发型，看上去还真能把铁汉的造型拉满。 但唐铁汉穿着考究，拼色长袖真丝衬衫，窄款西裤，黑色皮鞋，有一种少年得志的自信。 只是他的眼皮上涂着烟熏眼影，勾着眼线，耳垂有耳钉，即前卫，又凸显他的年轻。 “唐铁汉，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秦……” “不必了，我知道你是秦云东，纪委书记，对？” 唐铁汉皱皱鼻子，大大咧咧坐下，既没有恐惧，也没有生气，显得很平静。 “我没想到我这么有名气，居然连你也知道我。” “你的名字在普通老百姓圈子里很陌生，但是在浠水黑白两个圈子享有头号关注度。” “那你算是黑的，还是白的？” 秦云东递给他一杯咖啡，自己拿起另一杯咖啡喝了一口。 他问的很随意，却抓住了唐铁汉说的漏洞，让唐铁汉很难回答。 “谢谢秦书记的咖啡，我以前是问题少年，十七岁就进去过，所以我应该算是江湖人。只不过我现在浪子回头，是一个成功的商人，手里已不拿刀，只拿银行卡。” 唐铁汉回答的很有礼节，也有些傲气，一点儿也看不出混混的匪气。 “安天下公司是靠暴力拆迁起家的，所以你虽然手上没刀，但心里有刀。” “哈哈，秦书记，现在是法治社会，不能你认为我犯罪就能定我的罪，至少你应该拿出点儿像样的证据？” 唐铁汉喝了一口咖啡，立刻就吐在地上。 “速溶咖啡真是低档，只配让穷人过过嘴瘾。” 他脸上留露出不屑的神情，嘴角去勾起一抹嘲弄的邪笑。 秦云东并没有被激怒，继续喝了一口咖啡。 “我觉得速溶咖啡味道还不错，当你是孤儿的时候，只怕连这个都喝不上。人无论怎么发达，都不应该忘本。更何况，你只不过是个站在前台的傀儡，别装的太过，我都替你难堪。” 秦云东说话很平静，但字字诛心。 唐铁汉瞪起眼睛，隐藏的凶相终于毕露。 第106章 后生仔一表人才 秦云东毫不畏惧和他对视。 双方无声较量了几分钟，唐铁汉笑了。 “秦书记，你大概知道，安天下公司是我和陆公子合伙投资的。陆公子是大老板，但他在国外读书，亲口说过，安天下是我的王国，而我就是国王。” 唐铁汉毕竟年轻好胜，非要证明自己才是当之无愧的公司老大。 “是吗？你和陆彤龙相比，当然陆彤龙是傀儡，但你要和隐藏在暗处的另一个人相比，你就是傀儡，我说的没错？” 秦云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唐铁汉低下头看着咖啡杯，似乎很有兴趣研究这种一次性杯子。 其实，他是在掩饰内心的慌乱。 秦云东拥有敏锐的洞察力，唐铁汉的微表情没有能逃过他的眼睛。 看来是说中了。 秦云东只是想试探，现在看来推测是对的。 “你知道找你来喝咖啡是为什么吗？” “我听办案警员说了，似乎是我们公司做的下水道工程牵扯到刑事案，我是来协助调查的。” “的确是这么回事，你能解释给我听吗？” “下水管道规格大一点是应甲方的要求，人家想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这有什么好解释的。有坏人利用下水管道潜入教育基地，也不一定是我公司透露给坏人的，甲方的人也有嫌疑啊。” 秦云东点点头。 唐铁汉回答的合情合理，但还是暴露了破绽。 因为他回答的太快了，说的又太流利，说明他已经提前准备好了说词。 “你回答的很好，是谁教你的？但这样的狡辩毫无意义，我要想拿到你违法的证据一点儿也不难。” “那秦书记就去拿呀，干嘛还要和我磨嘴皮子，多耽误事啊。” 秦云东把手里的本子推给唐铁汉。 唐铁汉瞟了一眼上面只写了一个人的名字：兰辉。 他的神色顿时显得慌乱。 秦云东把本子合起来。 “我是看你还年轻，想给你一个机会，所以别浪费我的一番好意。你应该识相点，假如所有证据都指向是你主谋杀害了前纪委副书记张毅，那你这辈子就走到头了。” 唐铁汉这一次没有回嘴，他默默低下头看着咖啡杯。 秦云东哼了一声，冷笑道： “你不是向来以仗义自诩吗，为什么非要把陆彤龙也送上不归路，自己想死没啥好说的，但让无辜的兄弟陪葬，那就真让江湖同道看不起了。” “我刚才说过了，无论安天下做过什么都和陆彤龙没有关系，他只是挂名法人代表，其实从来没有参与过公司任何业务。秦书记是明白人，又是陆长风的朋友，我相信你不会陷害陆彤龙。” “这么说，你承认安天下公司有问题了，所以才警告我不能陷害陆彤龙？” 秦云东立刻追问一句。 唐铁汉自觉失言，马上闭上嘴。 他此时才发现比他大不了几岁的秦云东如此厉害，三言两语就让他破绽百出，难以招架。 还是别说话了。 “你抗拒交代问题，今天只能委屈你呆在拘押室了。明天请陆彤龙和兰辉来，看看他们谁能把你当兄弟，这倒是蛮有趣的测试，对？” 秦云东摆摆手，示意把唐铁汉带出去。 唐铁汉缓缓站起身，刚走几步，忍不住问：“陆彤龙回来了？” “我们已经通知他了，他听说你被关押，立刻答应今天晚上就动身飞回来为你作证。” “唉，你干嘛这么傻。” 唐铁汉嘴里嘟囔一句，魂不守舍地离开。 秦云东已经知道如何攻破唐铁汉的防线，但他没时间再审，现在就要出发去接吴凡尘、叶安妮和她的爷爷。 随着火车平稳停靠在月台，叶安妮第一个跑下火车，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直接扑入秦云东的怀抱。 但搞的秦云东、陆长风和接车的众常委都很尴尬。 对于生活在沿海大都市，又在国外留学多年的叶安妮来说，这样的拥抱是在寻常不过的礼节。 但在内陆偏远的县城，像这样不加掩饰的亲热画面并不常见。 “安妮，你爷爷呢，我们是不是上车去迎一迎？” 秦云东只好找借口让叶安妮收敛一些。 “好啊，我介绍你们见见。” 叶安妮意识到自己有点冲动了，她拉着秦云东的手就要走。 但是秦云东并没有动。 他用眼神示意，现在常委正列队迎接吴市长，他擅自离开会非常失礼。 叶安妮明白过来，捂嘴笑了。 “陆县长，让您见笑了，请原谅我不懂规矩。” “没关系，我们都年轻过，非常理解你的心情。” 陆长风笑的很亲切。 他当然不会生气，秦云东是他的朋友，叶安妮又是叶氏集团董事长叶九唐的嫡孙女，无论冲哪方面的原因，他也不可能甩脸子。 正说着，市委接待办的王主任和吴凡尘的秘书下车，分别站在两侧做搀扶的动作，小心盯着叶九唐下车。 叶九唐面色红润，腰板挺直，步履矫健，丝毫看不出他已经是八十岁的老人。 紧跟着叶九唐下车的是吴凡尘，他扫了一眼站台上的陆长风和秦云东，又搀扶着叶九唐有说有笑一起走过来。 陆长风低声问秦云东，这样的场面应该先和谁打招呼。 秦云东回答，看吴市长的意思，他要主动介绍叶九唐，那就先和叶九唐打招呼。不然的话，那就和吴市长打招呼。 叶九唐看到列队的人主动停下脚步，让吴凡尘去接见下属。 吴凡尘却笑着执意搀着叶九唐来到陆长风面前。 “长风，我给你们引见叶董事长，这可是财神爷，千万要照顾好。你们县脱贫的希望都在叶董身上了。” 虽然是玩笑话，但陆长风也知道其中的含义并不是开玩笑。 他双手握住叶九唐的手，哈着腰满脸堆笑。 “欢迎叶董来浠水，我们一定遵照吴市长的指示，为您提供一切服务。” 叶九唐客气地致谢，但似乎对这类说辞早就麻木了，并没有回应一句话。 还没有等吴凡尘介绍排在第二位的秦云东，叶安妮已经忍不住马上抢话。 “阿公，他就是秦云东。” 叶九唐上下打量秦云东，微笑伸出手。 “安妮眼力不错，后生仔一表人才啊。” 第107章 大战来临前的宁静 秦云东握住他的手，微笑执意。 “九公年轻的时候才是俊后生，我怎么能比得了。” “哦？你是怎么知道的，是安妮告诉你的？” “我听说九公来，特意在网上做了点功课，没想到您大名鼎鼎，武易山区有句民谣，‘九公青春貌堂堂，一心造福护家乡’。” 秦云东为了能念出武易山土语的神韵，拿腔作调说的很蹩脚。 叶九唐和叶安妮都被逗的哈哈大笑。 “阿东，你很有心啦，但你说我们的方言实在难听。以后还是让安妮多教教你，省的以后到我们家听不懂。” 叶九唐笑着拍拍秦云东的胳膊。 别人没听出来，但叶安妮心花怒放。爷爷从不让外人进家门，能如此主动对秦云东说，代表对秦云东的认可。 陆长风向秦云东使眼色，让他给叶九唐介绍前来迎接的官员。 他凑近吴凡尘，低声汇报。 “我们的晚宴安排在皇家魅力酒店，吃完饭给您安排到楼上总统套房休息……” “你这个同志向来忠厚，怎么也学会这一套了，难道想让我犯错误吗？” 吴凡尘颇为不悦。 陆长风忙解释，县委招待所已经住满了，实在安排不开，只能委屈吴凡尘住五星级酒店。 “哎哟，浠水现在真不一样了，你们的招待所还能住满人？” “您不知道，最近来浠水出差公务的人很多，组织部、纪委、市公安局，还有审计部门，几乎同时都来了，招待所不够住，现在连县委家属院的空房也腾出来了。” “我知道你们有大行动，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那你就按规定安排住酒店，但皇家魅力酒店是五星级严重超标，绝对不能住。” 吴凡尘看叶九唐快要和迎接的人寒暄结束，对陆长风交代，到了酒店之后所有常委留下，借用酒店会议室临时开会。 出了火车站，叶九唐邀请吴凡尘和陆长风上酒店开来的奔驰商务车，却没有招呼秦云东。 叶九唐长期和各级官员打交道知道，秦云东只是副处，也不当政，让他上车不合规矩。 于是，秦云东等人上了斯考特商务车，跟随奔驰车，有警车开路一路驶入皇家魅力酒店。 下车时，叶安妮递给市委接待办王主任三张房卡。 “麻烦吴市长和您陪同了，我们酒店邀请吴市长莅临指导工作，请笑纳。” 叶安妮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让车上所有人能听见。 王主任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能以请示的目光看向吴凡尘。 叶九唐插话道：“这是我的意思，晚上我还要和吴市长畅谈很久，还是住在这里方便些。” 吴凡尘笑道：“叶董，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们有纪律的。” 陆长风显示出机灵劲，他接过房卡，塞到王主任的手里。 “吴市长只是陪同叶董考察项目，又不是公务出差，不能算是违反住宿纪律。魅力酒店是叶董的地盘，吴市长来这里就是客人，还是客随主便。” 吴凡尘只当没听见，跟着叶九唐下车。 王主任笑着把房卡塞入口袋。 “老陆，这话也只有你说才对，看来你一点儿也不笨嘛。” 陆长风笑而不答。 吴凡尘说用酒店会议室开会，这其实就是摆明想住皇家魅力酒店，他再傻也知道必须出面诚恳挽留吴凡尘住下。 在酒店大堂前已经列队站满了酒店工作人员，热烈欢迎董事长到来。 叶九唐此时是当然的男主角，他走在最前面，微笑着向两边人群挥手，坦然接受下属们对他的致敬。 来到总统套房楼层，吴凡尘送叶九唐进房间休息，便又在众人簇拥下走进另一间总统套房。 “这个地方面积够大了，直接在这里开会，老陆去把会议室退掉，为你们省一点经费。” “吴市长真是高风亮节，体贴浠水，我这就去办。” 陆长风赞扬一声用眼神看向人群最后站着的祁主任。 祁主任会意，立刻拨打电话给酒店前台取消预订的会议室。 吴凡尘在秘书的陪同下走进卧室换衣服。 陆长风拿出一包烟给会抽烟的常委散了散，他点燃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 这是他第一次以最高官员身份接待上级领导，一直都很紧张，现在看来并没有犯大错，一切都很顺利。 “云东和洛勇强，你们好好准备，等一会儿吴市长如果问雷霆行动的进展，你们来主讲。” “还是秦书记主讲，问到我时我回答。我的口才不好，怕给浠水丢人。” “哈哈，勇强，你可是获得过英模称号的英雄，做个汇报难道还比面对歹徒的枪口可怕吗？” “陆常务，我也是刚做代理局长没多久，不熟悉汇报的要领，真的怕说错话影响吴市长对我们浠水县的看法。” 洛勇强擦了擦额头的汗，他的确顾虑重重。 陆长风安慰他不用太紧张，吴市长这样级别的干部都有雅量，不会在措辞上较真。 秦云东跟着周通平书记三年从没有住过这样档次的房间，他打量着总统套房，震惊设施的气派奢华，对吴凡尘如此作派不以为然。 想到赵祥国长期包住总统套房，秦云东不由感慨，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过了十多分钟，吴凡尘洗过澡换了一套衣服走出来，显得神清气爽。 “同志们随便坐，我之所以不在县委开会，就是不想给你们压力。咱们只是非正式座谈。” 吴凡尘说着向秘书做了一个手势。 “这是吴市长前一段出国带回来的古巴雪茄，陆县长带个头，大家一起品尝个新鲜。” 秘书把一摞盛雪茄的盒子放在茶几上。 陆长风乐呵呵地打开盒子，拿出雪茄扔给每一个人。 秦云东向陆长风摇摇手，意思是他不抽烟，不用给他发。 王主任打开一瓶红酒，为众人各倒一杯酒。 吴凡尘坐在单沙发，接过秘书递来的红酒。面带笑容和众人聊起他出国考察的有趣见闻，惹得大家是不是发出哄笑声。 秦云东却能预感，这只是大战来临前的宁静而已。 第108章 拉拉蛄叫也要种地 吴凡尘很关心地询问每一名常委的家庭情况，明确表示谁如果有困难可以找他，他会尽最大努力为大家争取福利。 陆长风起身代表大家感谢领导的关怀，表态会加倍努力投入工作，争取早日让浠水有大的转变。 吴凡尘笑着请他坐下。 “浠水是贫困县，但这两年经济有可喜的起色，如果下一届班子能团结奋斗，在这样的基础打翻身仗是有把握的。” 陆长风轻轻碰了碰秦云东的脚，意思是提醒他注意吴凡尘刚才这番话。 吴凡尘表面上是在为浠水鼓劲，暗中却是肯定赵祥国的贡献。 现在秦云东几乎把赵祥国的酒文化广场项目指挥部连锅端，吴凡尘不会袖手旁观的。 秦云东还是保持正襟危坐，只是轻轻点头，表示他明白吴凡尘的意思。 “酒文化广场带动十亿产值，鑫九天投资数亿浠水湿地，再加上叶氏集团这次来考察项目，如果再给浠水投入数亿。浠水的gdp翻番脱贫已经不成问题。” “前几天，我看了你们县搞的新茶文旅节方案，气魄很大也很有创意，搞得好的话，一炮就能再打出数亿产值。老陆真是一员福将，坐着不动就成了改变浠水历史的人物。” 吴凡尘微笑着夸奖陆长风，但似乎又是在说陆长风是吃赵祥国留下的红利。 他明显是为赵祥国鸣不平了。 陆长风不想向吴凡尘解释，转头看了看坐在身旁的秦云东。 “新茶文旅节项目，秦云东同志策划，刘楼乡书记刘前进和叶安妮，以及市委智囊参与撰写。我只是最后阶段审阅过，并没有做什么贡献。云东才是首功之臣。” 陆长风不想抢秦云东的功劳，还大力向吴凡尘推荐。 他也听说要把秦云东调回中山，陆长风真心不舍得秦云东离开。他昨天在和市委组织部方书记谈话时，还在极力推荐秦云东出任县委副书记兼常务县长。 这一次和吴凡尘见面，陆长风还想继续做工作，希望吴凡尘能同意让秦云东留在浠水县。 “我知道云东同志的功劳，但也不要忘记刘前进同志才是最大贡献者。如果不是他含辛茹苦制作出新型绿茶，什么创意策划都是无根之木……对，云东？” 吴凡尘微笑着看秦云东。 “吴市长说的很对，刘前进同志才是最应该得到表彰的功臣。” 秦云东点头认可。 陆长风咂摸出味道不对，吴凡尘似乎是刻意淡化和贬低秦云东的功劳。 难道吴凡尘想要替自己的爱徒赵祥国出气？ “大家看看，云东同志的觉悟就是高，谦虚谨慎戒骄戒躁。不愧是周通平老书记带出来的弟子。” 吴凡尘欣慰地赞扬了一句。 “我希望你们都向云东同志学习，做事谨慎不冒进，不要为了政绩脑子发热，做过了头是不好收场的。” 吴凡尘说话还是面带微笑，但陆长风的笑容却凝固了，他听出市长的口风变得严厉。 其他人默不作声抽烟，但每个人也都听出吴凡尘是针对雷霆行动说的话。 有人心里窃喜，他们本来就担心秦云东发起的这场史无前例的行动，会牵连在自己身上，只是不敢跳出来反对。 现在吴凡尘提出反对意见，让有些人感觉一身轻松。 正在此时，秘书凑近吴凡尘耳边提醒，约好的晚宴时间快到了。 吴凡尘也没有想现在表明态度，他见众人脸色凝重，知道敲打的目的达到了，于是他又重新变得亲切和蔼。 “我再重申一遍，咱们只是座谈，彼此畅所欲言，没有任何指示，我说的都是个人意见，不代表市委，你们千万可别误会。” “好啦，大家在宴会上要好好表现，我作为浠水外援，协助你们拿下叶氏集团，为浠水的经济发展做出我的贡献。” 众人一起热烈鼓掌，跟在吴凡尘身后陆续走出总统套房。 由于人多，坐电梯需要分乘，陆长风陪着吴凡尘、王主任和秘书先乘坐电梯。 洛勇强拽了拽陆长风的衣袖，向后靠了靠。 “秦书记，我不太懂吴市长说的话，但总感觉不对劲啊，他是不是觉得我们的雷霆行动错了？” “勇强，不要多想。吴市长说过，刚才只是表达他的个人意见，而我们执行的是市纪委和市公安局联合行动，谁轻谁重，你应该能分清楚。” “秦书记，我是担心吴市长对你……” “洛局，听拉拉蛄叫，就不种地了？不要瞻前顾后，雷霆行动就是一次战役，只要枪声响起，那就没有畏战避战的可能。没有市纪委和市公安局的指令，你只需要一往直前执行命令。” 秦云东说的斩钉截铁。 他料定吴凡尘是来使绊子的，早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秦云东已经押上自己的前途，不管是谁也休想撼动他的决心。 只要能迅速突破留置人员的口供，罪证摊开在阳光下，谁再阻挠也不好使。 叶九唐在总统套房里换了一身唐装，走出卧室看到叶安妮已经在客厅等着他。 “阿公好帅啊。” 叶安妮笑嘻嘻地走过来，挽住他的胳膊。 她穿了一套晚礼服，又做了精心的妆容，显得光彩夺目。 “阿公不帅，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孙女呢。看来秦云东的魅力真大，你还从没有打扮过这么漂亮哩。” 叶九唐亲昵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我打扮一下是为了让云东有面子呀，总不能让别人笑话他的女朋友是个黄脸婆。” 叶安妮娇羞地笑了笑。 “阿公，你对云东是不是审核通过了？” “我阅人无数，能看出阿东是个非常优秀的后生仔，但对你来说，未必是最合适的郎君，你要考虑清楚。” “为什么？” “因为他太优秀了。” 叶九唐笑着迈步向外走，但叶安妮拽住他的胳膊，非要他说清楚。叶九唐只好停下脚步。 “我有两个理由。第一，秦云东是个太严谨的人，肯定生活缺乏乐趣，你和他在一起时间长了，会觉得生活很无聊啦。” 第109章 当面和气背后捅刀 面对爷爷提出的问题，叶安妮似乎胸有成竹。 “我不会缠着他，也不会让他觉得累。我可以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充实，烹饪、插花、运动、读书、养宝宝，事情多了我就会充实，不会觉得无聊啦。” 叶九唐很吃惊，没想到孙女已经考虑的这么深，看来是认真考虑过和秦云东在一起。 “我的第二理由，秦云东早晚会有更大的舞台，他的时间和精力都会放在工作上，家庭对他来说只是个休息的驿站，以后你会觉得受冷落。” 叶安妮的笑容消失了。 女人都需要男人关爱，如果秦云东真的经常不回家，回来就只是睡觉而已，那要这样的老公还有什么意义呢？ 叶九唐又有些心疼孙女，轻轻拍拍她的手背。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你劝他辞职到我们叶氏集团，你们结婚后，我会让他进董事会任海外事业发展总裁，他能施展才华，还能和你一起全球旅行。” 能进叶氏集团董事会，意味着马上成为亿万富翁，掌握数十亿项目投资权力，就算是叶氏家族嫡系也不可能随便进入。 对于秦云东来说，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人生终极目标，已经触手可及。 叶安妮感动地拥抱爷爷，轻声说谢谢。 但叶安妮不是小姑娘，她很清醒意识到不能贸然向秦云东提出这个建议。 因为她知道秦云东是一个执着的人，此时肯定不会接受，很可能还会起到反作用，危及两人刚建立起来的信任。 必须有足够耐心。 叶安妮要等着秦云东跌入低谷，对事业失去信心后再说。 欢迎叶九唐的宴会进行的非常融洽，主客双方各怀心事，但气氛欢乐又热烈。 陆长风特意安排秦云东和叶安妮坐在一起，除了成全这一对恋人之外，也是想借助他们的关系增加叶氏集团投资浠水的筹码。 吴凡尘在和叶九唐聊天时，听出他很欣赏秦云东，不由心中一动。 秦云东能辞职迎娶叶安妮，绝对一步登天可以富甲天下。而他少了一个刺头下属，省的天天闹心，这倒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于是吴凡尘就当众夸起秦云东，加深叶九唐的印象。 “叶董大概还不知道，云东是我们市的文胆，他写的材料获得过省领导高度赞扬，无论高度、格局、视野，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们市里也拿他当宝贝，悉心雕琢，希望他早日成器。” 叶九唐乐得合不拢嘴，看着未来孙女婿，真是越看越顺眼。 “今天和叶董一见如故，喝的畅快。云东，我给你出题，以浠水为题写一首诗词，我写一副书法作品送给叶董，也是为晚宴助兴。” 吴凡尘这是故意给了秦云东一次表现的机会。 “云东作诗，吴市长书写，这可是珍贵得很啊。” 全场都鼓掌叫好。 叶安妮跟着鼓掌，歪头笑盈盈看着秦云东。 “云东，要不要给你准备纸笔好好润色一下？” “纸笔是要准备，但不是给我改稿子，而是请你为吴市长做个记录。” 秦云东把手提包里的记录本递给叶安妮，起身随即出口成章。 “浠水形胜，赤湖似练，刘楼屏障天峪如簇。江头云淡，夹湾鹭起，陶城界碑云从龙。 饮马城关白川，祭祖关庙榆柳，人生百年如寄，倚栏目送飞鸿，繁华竞逐，一饮尽千钟。” 浠水的常委们听罢都鼓掌喝彩。 叶九唐频频点头，但又疑惑地看着众人。 “这首词很霸气，但看诸位情绪如此高涨，想必另有别的意思？” 叶九唐的问题，吴凡尘回答不出来，便看向陆长风。 陆长风这才微笑解释。 “叶董不了解浠水，我是本地人知道云东这首词的含义。云东把浠水十个乡的地名嵌入诗词，分别是城关、赤湖、天峪、江头、白川、界碑、陶城、关庙、刘楼、夹湾，点缀的非常巧妙。” “原来如此。古有曹植七步成诗，今有阿东出口成章，堪称奇才啊。” 叶九唐恍然大悟，不由啧啧称奇。 吴凡尘听完解释内心也惊叹不已，他乘着酒兴起身，在准备好的案几上挥毫泼墨，抄下这首词。 众人自然要给吴市长面子，鼓掌叫好喝彩，一样也没有少。 吴凡尘指着案几上的书法，笑着对叶九唐说： “叶董，这幅作品就送给您留个纪念。” “多谢吴市长，这个作品很珍贵，我一定好好收藏。浠水对我的深情厚谊，我心领了。” 叶九唐大概也是受到气氛感染，显得有些激动。 “我这个人向来是你敬我一尺，我就会敬你一丈。浠水现在经济不发达，叶氏集团会尽其所能帮助浠水走向小康。” 陆长风开心地几乎要跳起来。 有了叶九唐的承诺，他接手浠水就注定会开创新纪元。 晚宴在欢乐的气氛中结束，众人退场时，叶九唐叫上秦云东和叶安妮，让他们陪着说说话。 而吴凡尘叫上陆长风跟他回房间要面谈。 回到客厅坐下，陆长风依然沉浸在对美好未来的兴奋中，没有察觉吴凡尘的脸色已经变得凝重。 “长风，我来浠水是陪叶九唐考察项目的，本不想对浠水指手画脚，但我还是有必要提前给你打个招呼，让你有心理准备。” “瞧吴市长说的，您能对浠水批评指正，我们是求之不得啊。” “我没有批评指正的意思，只是告诉你，从明天开始停止雷霆计划执行，没有查出问题的留置人员一律返回岗位继续工作。” “啊？难道出什么问题了？” 陆长风震惊地瞪大眼睛。 他此时才发现吴凡尘面沉似水。 “我听纪委的方书记说，县纪委班子有一半都出了问题，雷霆行动怎么能交给有问题的同志去执行呢？” “吴市长，纪委班子出问题有没有确切的证据？” “当然有可靠的证据，而且问题最大的就是秦云东。” 吴凡尘阴沉的目光盯着陆长风。 “这不……不可能？” 陆长风刚想替秦云东申辩，但看到吴凡尘审视的目光，他的气势一下子小了很多。 第110章 你的心咋这么大呢 吴凡尘吹了吹茶杯中漂浮茶叶。 “我也希望不是真的，但检举材料非常全，除了文字和图片证据之外，还有索贿的录音，那是完整的证据链啊。唉，人才难得，我就怕秦云东会飘，没想到还真是出事了。” 吴凡尘长长一声叹息。 陆长风更加震惊了。 他和秦云东接触以来，知道秦云东足智多谋，又是极其谨慎的人。就算是真的索贿，也不可能留下这么多证据，完全不符合秦云东的作风。 但是吴凡尘说的如此肯定，当然不会信口乱说。 陆长风早已没了刚才的兴奋劲，他低头想了想，又连连摇头。 “我可以担保，秦云东同志绝不会有问题，他到浠水后接连打击过贪腐违规的人太多，会不会有人挟私报复……” 啪！ 吴凡尘把茶杯往茶几上一墩。 “你担保，凭什么担保，就凭你在这个酒店里干的荒唐事吗？” 陆长风的脑袋轰的一声，几乎炸开。 没想到吴凡尘居然也知道了他的丑闻。 “浠水真成了违法乱纪的重灾区，从魏郡、你、秦云东、李福海，还有两任公安局长，你们都太让我失望了，辜负了组织对你们的期待！” 吴凡尘大声斥责，愤怒又痛心，但他却故意漏掉了赵祥国。 “吴市长，您听我解释，我是被人陷害……” “不用向我解释，你应该向纪委方书记解释，向龚书记解释！” 吴凡尘用手不断拍打茶几。 陆长风被他的震怒吓傻了，低下头大脑一片空白。 秘书不失时机走过来，递给吴凡尘一粒速效救心丸。 “市长，您的心脏不好，不要激动。陆长风同志的妻子去世多年，儿子又去国外留学，他孤独一人，难免需要安慰，作风问题比其他人的严重违纪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吴凡尘把救心丸含在嘴里，没有再开口。 秘书替陆长风说了一句好话，静悄悄又退到远处的座椅坐下。 陆长风抿了抿嘴唇，不敢抬头看吴凡尘。 沉默几分钟后，吴凡尘含化了救心丸，这才缓和了口气。 “长风同志，你的确和其他人所犯的错误不一样，希望你抓住机会站稳立场，不要在犯浑包庇，在错误的道路上越滑越远。” 陆长风擦了擦冷汗，忙不迭地点头。 “明天你主持雷霆行动的收尾工作，没有口供的留置人员和拘留人员尽早释放，以稳定浠水的大局。” “是……吴市长……可是……这是市纪委主持的行动，我没有权力取消……”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和方书记通过电话，这也是方书记的意思。并且他已经同意暂停雷霆行动，秦云东、田寿文、魏新民、蔡丽屏和宋天明等人都要停职审查。” 陆长风不敢再多嘴，答应着起身告辞。 在酒店大堂，秘书小龚看他下来，立刻迎上去。 陆长风心情烦躁地摆摆手，不让他说话，只说了一句“送我回家”就六神无主向外走。 一路上他没有说一句，到了县委家属院门口下车，他依然心乱如麻。 “老陆？这么巧，你才回来？” 听到叫他的声音，陆长风这才回过神，抬头看到院门口停着一辆跑车，秦云东推车门下来。 原来秦云东和叶九唐聊了一会儿就由叶安妮开车送回。 秦云东在车里和叶安妮聊天，看到陆长风回来，这才下车打招呼。 “哦，云东，你也刚回来……安妮，你好啊。” 陆长风勉强挤出笑容，向车里的叶安妮挥了挥手。 “老陆你怎么了，是不是被吴市长批评了？” 秦云东一眼就看出陆长风的脸色不对。 “云东，我正要找你谈谈，去我家聊。” 虽然不知道陆长风要谈什么，但陆长风恍惚的神情明显说明事情很严重。 秦云东简单和叶安妮告别，跟着陆长风回到他的家里。 现在陆长风的家里明显收拾过了，比上一次来的时候干净整洁许多。 两人刚坐下，陆长风故意打开电视，急不可待地对秦云东讲了和吴凡尘谈话的内容。 “老陆，你胆子不小，居然敢向我通风报信，不怕我连夜潜逃担责任吗？” 秦云东不但没有吃惊，反而还有兴致开玩笑。 “你的心咋这么大呢，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给我说笑。能不能给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真的索贿了？” “老陆，你觉得我会干那事吗？” “我……我当然不信啊。以你的人品，还有和叶安妮的关系，你怎么可能索贿呢。但是，吴凡尘说的很确定，我也就开始含糊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长风想的没错，秦云东如果贪财，完全可以拿叶安妮的钱随便花，何必要惹官司呢。 秦云东摸摸下巴，轻轻摇摇头。 “你先告诉我，吴凡尘是不是要停止雷霆行动？” “对呀，他说纪委领导班子有一半都违纪，不能再领导雷霆行动了，还说要对你们几个停职审查。” “嗯，这就对了。老陆，你不用有顾虑，按吴市长的指示去做，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明天我要陪叶董和也安妮考察刘楼乡，需要早点休息，你也别熬夜了。” 秦云东笑着起身，拍拍陆长风的肩头，开门扬长而去。 陆长风直愣愣看着秦云东的背影，实在搞不懂秦云东怎么满不在乎呢？ 第二天清晨五点半，秦云东准点下楼准备晨跑。 走到院门口，忽然看到魏郡正背着手盯着他看。 “魏书记，今天您怎么起得这么早？” “我在等你。” “等我？” “我很想知道，是我，还是辛胜利哪里得罪你了，你明知道他是我的秘书，我想给他安排个职位，你为什么要百般阻挠，甚至还下毒手抓了组织部长李福海？” 魏郡脸色铁青，看样子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愤怒。 秦云东也沉下脸，表情变得严肃。 “魏书记，请注意你的说辞已经涉嫌严重违纪。你已经是公然干涉常委会的正常工作。辛胜利职务安排是常委会讨论的议题，我发表自己的意见，难道不是我的权力和责任吗？” 第111章 胜利者当然会大度 魏郡被噎住了。 他昨天听说常委会上，秦云东带头反对辛胜利的任命，早就出离愤怒了。 除了生气秦云东公然不给他面子之外，还有人走茶凉的悲愤。 所以他才一大早堵住秦云东要说法，因为情绪激动而口不择言，把不适合台面的话讲出来。 经过秦云东的指责后，魏郡有些后悔，但既然话已经说出来，想收也收不回了。 “秦云东，不要给我唱高调，在孔夫子面前卖三字经，你还嫩点儿。我只要你说说真心话，你是不是早就对我怀恨在心，故意用辛胜利的人事安排向我报复？” “魏书记，你仔细想一想，我们之间有什么矛盾能让我怀恨在心？你对法家研究很有造诣，但不能把所有事都用权术思想解释。” “那你给我说说，你的真实理由是什么？” “理由很简单，我想满足辛胜利的愿望，帮他去刘楼乡实现他的价值。” “不可能，辛胜利是我亲手带出来的人，他如果不喜欢我的安排，为什么不直接对我说？” “因为你并不关心他的感受，他只能接受和服从，不能有个人想法。” 秦云东冷冷地回答，魏郡一下子愣住了。 他已经习惯发号施令，好像从来没有问过辛胜利的看法。 辛胜利是他朋友的孩子，因为乖巧懂事，魏郡非常喜爱他，甚至比对儿子还亲。 或许正是如此，他才总觉得辛胜利是没有长大的孩子，需要他操心呵护，却忽略了辛胜利是一个有思想有血肉的人。 “魏书记，辛胜利的确很优秀，超乎我的想象。我想，你也并不知道辛胜利真实的才华。” 秦云东简要概述了辛胜利用心写的刘楼乡发展规划。 从基础设施建设、招商引资、产业链建设、旅游开发、互联网推广等等，辛胜利都有自己完整的思路。 虽然辛胜利有纸上谈兵的成分，但足以看出他的思想远超乡镇，甚至是县里的干部。 魏郡听傻了，似乎有些不相信。 “这是辛胜利的想法吗，为什么他不告诉我？” 在他的眼里，辛胜利是个乖孩子，只是言听计从，却没有表达过自己的想法。 秦云东让他稍等，跑步回家拿了辛胜利的规划递给魏郡。 “这就是他写写了三个月的规划。我已经看过了，非常值得研究和总结。” 魏郡看了看前言概要和大纲，从措辞习惯上就能判断是出自辛胜利之手。 他大为触动，手在轻微地颤抖。 “魏书记，你的故吏门生遍及浠水县，但你连最亲近的心腹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说明你不是伯乐，只是个醉心于操控权术的君王。说句实话，你该反思了。” 既然已经挑开，秦云东也不用再顾及魏郡的面子，毫不客气地对他进行批评。 魏郡面红耳赤，却无言以对。 “魏书记，我建议你今天找辛胜利到家里坐一坐，放下居高临下的架子，推心置腹和他好好谈，你会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魏郡默默点点头。 秦云东刚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 “我在他的规划上标注了自己的意见，你转交给他，告诉他不要灰心，以后肯定有机会实现自己的理想。” 魏郡这才意识到是自己亲手葬送了辛胜利的愿望，他开始后悔了。 上午七点半，躲在临县惶惶不安的薛右迁接到景斌的电话，告诉他事情已经搞定，可以放心回浠水县了。 “上午市纪委的命令就会传达到浠水，纪委一半干部都将会停职接受调查，雷霆行动无疾而终，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薛右迁大喜过望，不由长舒一口气，连声称赞景斌手段高明。 景斌很受用，哈哈大笑起来。 “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投资纪委内线长期记录黑材料，现在终于有了物超所值的回报。” “小斌，你能确认秦云东真的垮台了吗？” “怎么了老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自信了？” “我的确是被秦云东整怕了，他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真让我号不住他的脉。” “哼，秦云东就算是七十二变的孙猴子，他不可能和体系斗，最终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这一次他绝对做不了纪委书记了，搞不好还要丢掉公职进去个十年八载。” “那就太好了，只要浠水没有秦云东，我谁也不会怕，中午就回浠水重整旗鼓。” 上午八点半，方书记打电话给陆长风，下达的命令几乎和吴凡尘说的一样——雷霆行动即刻终止，秦云东、田寿文、魏新民、蔡丽屏和宋天明停职，纪委工作暂由郑省身主持。 陆长风最后一点期待破碎，心彻底凉透了。 “方书记，您是了解云东同志的，以他的一贯表现，能不能慎重考虑……” “长风，不要说了，这是集体决定，你负责雷霆行动的收尾工作，配合在浠水的市纪委同志对他们展开调查。” “方书记，叶氏集团董事长正在浠水考察，指定由秦云东陪同，能不能等他陪同工作结束再执行？我担心会对浠水的形象产生负面影响，也不利于叶氏集团的投资决策。” 方书记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同意了。 “秦云东可以继续陪同客商考察，但必须在监视之下，他的手机必须收缴。你还要对他的人身安全负责。” 人身安全？ 无非是害怕秦云东畏罪自杀。 陆长风才不相信秦云东会那么脆弱，他立刻满口答应了。 上午九点，浠水教育基地。 刘双喜办完手续走出大楼，迎面看到宋天明在两人的押送下迎面走过来。 “哎哟，这不是宋主任吗，你是这个地方的主人，现在怎么也要尝尝特殊客房服务了？” 毫无疑问，刘双喜已经知道了雷霆行动完败，他又重新意气风发，说话明显幸灾乐祸。 宋天明看他一眼，径直从他身边经过，故意狠狠撞了他的肩膀一下。 刘双喜被撞的一个趔趄，但他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 他是胜利者，当然不会计较，完全可以大度地面对失败者的挑衅。 第112章 投资不能造成灾难 上午十点，秦云东陪同叶九唐和叶安妮来到刘楼乡的岳山脚下。 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当然还有吴凡尘和他的秘书，以及接待办王主任，以及浠水县的两个常委以及刘楼乡的刘前进等人。 今天风和日丽，山区的气候凉爽，森林里的空气格外清新。 叶九唐的心情很好，一路上山时和吴凡尘、刘前进有说有笑，兴致非常高。 秦云东和叶安妮走在他们身后，两人是刘楼乡的常客，对周围的风景已经非常熟悉，更多的时候都是在说着悄悄话。 “安妮，我一直很困惑，能不能替我解答一个问题？” “哇塞，你那么聪明都不知道答案，我更回答不出来了。” “呵呵，这个问题只有你知道答案。” “什么问题？” “你那么漂亮，家境好，学历高，又有社会地位，为什么会愿意和我谈呢？” “缘分呗，谁叫我看着你顺眼呢，嘻嘻。” “你太敷衍了，我想听真心话。” 秦云东当然对她的回答不满意，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他，而答案对他很重要，能让他知道叶安妮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叶安妮抿嘴一笑。 “怎么说呢，大概是因为你的正直和责任心，反正我和你在一起很有安全感。你不会花言巧语，更不会沾花惹草，你肯定会对家庭忠诚，是一个可以托付一生的人。” 秦云东没有回应，低头沿着石阶继续向前走。 叶安妮反而变得不安了。 是不是自己的回答不是秦云东想要的答案？ “云东，我并没有否认你很帅也很有才华，只是我认为这两样其实都不重要……” 叶安妮忙着找补解释。 秦云东笑了，轻轻牵着她的手。 “你为什么要解释？小傻瓜，我只是感到很幸福，只不过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词回答你。” 叶安妮长出一口气，趁势也提出自己的问题。 “云东，你真的喜欢我吗？” “当然。”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第一次见面，我就被你吸引了。” “那你为什么主动追我呢，不怕我被别人捷足先登？” “我的身份特殊，比普通人有更多顾忌，不能不小心是美人计。” “你现在为什么没有顾忌了？” “接触了几次，我又调查过你，知道你的经历其实很简单，我才放下芥蒂。” 秦云东没有转弯抹角，回答也很直接。 “我爷爷说过，自在莫当官，当官不自在。为了感情的事都如此谨小慎微，你不觉得累吗？” 叶安妮含蓄地做铺垫。 “做事没兴趣才会觉得累。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秦云东半真半假地回答，是因为他不确定叶安妮是否真的能理解。 叶安妮的确不理解，她生活在富豪家庭，又长期在国外生活，对国内情况了解的并不多。 她听出秦云东并没有打算放弃工作的意思，也就识趣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为什么我们身后一直有两个人盯着，总让我感觉怪怪的。” 叶安妮从上山就注意到有两个身着便装的人一直跟在秦云东身后，感到非常奇怪。 “没事的，他们是刑警，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 秦云东解释的很轻松，似乎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其实他已经听陆长风打过招呼，这两个人是在监视自己的行动。 “阿东，你过来一下。” 叶九唐手拄登山杖，站在悬崖边向秦云东招手。 “刚才听吴市长说，那个方向就是浠水湿地？” “是的，湿地面积广阔，风景优美，现在能看到大批的灰鹭和天鹅栖息。” 秦云东对这些地方了如指掌，很快介绍起浠水湿地的基本状况。 吴凡尘把望远镜递给叶九唐。 “叶董，鑫九天已经投资湿地南岸修建别墅区，肯定能吸引大批的省内外富商购置。我推荐您投资北岸，一定能受到市场追捧，这可是一本万利的项目啊。” 叶九唐手持望远镜查看浠水湿地全景，久久没有回答。 过了半晌，刘前进凑近一步，试探着问是否现在这里休息片刻再接着上山。 叶九唐表示同意，他招手让秦云东过来。 “阿东，安妮，这里的风景不错，咱们三个合个影留念。” 秦云东和叶安妮站在叶九唐两侧，对着照相机摆出各种造型。趁着吴凡尘和刘前进都向后退的功夫，叶九唐轻声向秦云东提问。 “阿东，你对投资湿地有什么看法？” “叶董，我个人不赞成开发湿地地产项目，但作为县常委成员，我又希望您进行投资。” “呵呵，你很实在。那你为什么不赞成湿地的地产开发呢？” “湿地的意义巨大，可以防洪，调节水流。是蓄水防洪的天然“海绵”。一旦开发地产，湿地就会被破坏。浠水县几个乡镇处于洼地，失去湿地保护，很可能会造成灾难后果。” 叶九唐连连点头。 “你的眼光很超前，想的也很现实。但是，你做过专题研究，还是凭感觉这么说？” “中山前市委周书记几次拒绝批准浠水湿地开发项目，他就邀请地质专家和环保专家做过专题报告，我也是其中一员，所以对浠水湿地的状况还算熟悉。” “原来如此。难怪你的环保意识如此超前。我在世界发达国家也做地产项目投资，知道他们对湿地保护很严格，咱的意识很落后，也没有制定法律保护，实在是可惜了。” “我们在1992年就加入了湿地公约，并不断建立了湿地自然保护区和湿地公园。也就是说国家层面是重视的，但到了基层就为了发展经济就开始阳奉阴违了。” 秦云东显得很无奈。 他人微言轻，即使提成反对也没有用。 无论中山还是浠水，为了追求gdp数值好看，压根也不会在乎湿地的生死存亡。 照相结束，一行人继续向山顶攀登。 吴凡尘因为下午必须赶回中山开会，因此他很焦急地询问叶九唐是否考虑投资湿地。 叶九唐摆摆手，毫不犹豫地予以拒绝。 “我们叶氏集团投资项目有很多规定，其中一条就是投资不能给当地造成生态灾难。所以说很遗憾，我不能投资湿地。” 第1章 市委书记的大秘 2001年，骄阳似火，热气腾腾。 中山市委办公室门外排着白衬衫的中年人，不由的煽动几下手中的文件以得到片刻的凉意。 虽说这几人放到各区县都是一二把手的存在，可在市委书记周通平门口依旧和乖乖兔没什么区别。 “那不是周书记的秘书秦云东嘛，怎么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动不动，莫非是受到处分了？” “哎，这消息你不知道？周书记下礼拜就要退居二线隐退了，可身为大秘的秦云东现在还没被安排去处，给你你能高兴起来？” “啊？秦云东生年仅二十六岁就干到了大秘级别，三年过去竟然升不了？看来能力还是不太行啊！” …… 虽说当领导的都有点架子，不会随便议论他人，可到了这人事调动问题上，免不了要多说几句。 确实如他人所说。 秦云东硕士毕业直接进入市委办公室工作，由于写材料连续两次登上中山日报，周通平大手一挥将秦云东招入麾下。 当时不少人背后议论秦云东的背景，可档案上父母仅仅是个务农的身份，让众人纷纷闭上了嘴。 三年时间过去，秦云东深得周通平重视，破格晋升市委综合一科代理科长，这在全省都是炸裂的存在。 而事与愿违，周通平年纪到了，再加上心脏方面并不是很好，上级领导一阵研讨之后还是做出了这个人事决定。 按理说周通平有了退居二线的动静，就应该提前和秦云东谈话，询问希望去的单位和区县。 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没有任何动静，本以为调动无望的秦云东已调整好心态再次投入工作，却传来周通平要求谈话的消息。 秦云东就这么坐在门口等了一上午，心中虽已放平心态，但多多少少还有些忐忑。 “秦科长，周书记喊你进去。” 此时一阵话语传来，秦云东晃了晃微沉的脑袋抬头看去。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找周通平寻求湿地公园建设资金未果的浠水县县委副书记，赵祥国。 秦云东随即起身，脸色提起一抹笑容客气道：“赵县长？怎么样，资金要的还顺利吗？” “哎，别提了，周书记都是快要退的人了，哪儿还给签这些字啊，我这白跑一趟，真是的……” “嗯？赵县长这话……未免有点着急？” …… 秦云东听着赵祥国的话语有些刺耳，一脸微笑开玩笑的说着，但眼神直勾勾的看了过去。 虽说周通平要退居二线，可你赵祥国的话未免说的有点操之过急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按理说赵祥国比秦云东整整高出一个级别，可全市又有谁敢小看秦云东一眼！ 赵祥国也意识到话语有些不妥，赶忙微微弯腰让出一个身子，没有再说话。 办公室门口。 “咚……咚咚！” 一重，二轻的敲门礼仪早已记在了秦云东的心里，心中默念三秒之后传来了周通平的声音，随之推门而入。 市委书记的办公室相对规格要大出不少，酒红色的木质书桌，各种发表文章以及文件档案散落在书桌周围，地板上面还有几张废纸。 秦云东本对办公室比自家都熟悉，可进来之后依旧有片刻的迟疑，随后不敢停顿，立马迎了上来。 将各区县的文件分类别的放在一块儿，打开书页的书不予所动，关上的全部按周通平习惯塞入书柜，换下一上午的茶叶，侧身泡上一杯新茶…… 秦云东一套流程一气呵成，随即站在一旁，双手放于身前，周通平工作的时候不习惯他人插话。 “云东，你跟着我几年了？” 几分钟之后，周通平缓缓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轻声道。 秦云东这才迈步走了上来：“周书记，三年多了。” 三年！ 年轻人又有几个三年！ 周通平看着眼前的少年，眼神微动：“下礼拜我就要去省政协副主席报道了，时间忙也没时间找你谈谈心，是不是外面传了不少风言风语啊？” 秦云东身子一震，要说有，那周通平脸面上哪儿能挂得住，要说没有，又有什么能躲得过他市委书记的耳朵。 这种送命题简直要命…… 秦云东微微停顿了几秒，正色道：“周书记言重了，自古英雄难两全，既然投于自身道路，那成功路上的风言风语只能是助力罢了。” 嗯？ 周通平微微一愣，这小子不仅巧妙的化解了，更是将他站队在自己身上的意思表达了出来。 果然没看错对方。 “哈哈哈，不愧是我身边写材料的一把好手，会说话！” “行了，你和我还绕什么弯子，说说，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尽管提出来。” 周通平微微一笑，拿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道。 既然让秦云东选择，那最低都是副县长级别，要不就是市局的常务副局长，这都属于晋升调动，年仅不到三十成为副处级干部，放眼全国都没几个。 秦云东倒也没有吝啬，自己这个时候再去说客套话倒是显得有些外道，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在此刻也能应证。 秦云东咽了口唾沫，轻声道：“周书记一路提携重用我到现在，我心中万分感谢，若是要挑一个去处，我更倾向于走下去看看。” “作为周书记的秘书我总不能给周书记丢人，所以……” “浠水县纪检委。” …… 什么！ 浠水县纪检委？！ 周通平想到了秦云东或许去区里当个常务副区长，或者组织部当个副部长之类的，这前途不可限量。 谁能想到秦云东竟然选了个一个全市经济排名倒数第一的山区浠水县，还去什么纪检委。 就连他周通平都知道浠水县的官商味儿浓厚，由于当地地区错综复杂，人情关系更是混乱不堪，连着两三任市委书记都没敢动那块儿铁板！ 他秦云东竟然主动请缨去浠水县？ 最重要的是，浠水县上一任纪委副书记刚刚死于一场车祸，抢救不及，当场命丧黄泉！ 这事儿在当地闹得沸沸扬扬，背后的隐情也…… 第2章 提前四天报道 周通平眉头微微一抖，虽心中有万般诧异，但身为市委书记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依旧稳如泰山地坐着。 “浠水县的情况比较复杂，虽然那边纪检委书记的位置还空着，但这可不是一份好差事啊。” 周通平手指在桌子上微微敲打，平静的言语中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最好别去！ 这种下火海的活计，如果能妥善处理并且干出点大动静，那前途甚至要比组织部的位置更上一层，可要是闯不出来，那丢的可不仅仅是公职这么简单了…… 秦云东在周通平身边这么多年哪儿能不知道对方说话的含义，可秦云东又哪儿能不知道那边的形势！ 至于原因嘛…… 前两年秦云东主抓各区县的保险基金情况，浠水县的保险基金竟然出现了将近两百万巨款的漏洞。 秦云东连着熬了三个大夜终于真相大白，那保险基金竟然被当地地痞冒领，而主导这一切的也正是那人社中心的主任。 移送纪委，上报周书记，主任免职，追回基金。 本以为及时追回资金已然解决，可那群地痞竟天天找人砸秦云东老家的玻璃，老汉和老妈整日整夜睡不着觉，尽管通知了公安机关，可终究难以对付。 迫不得已，父母两人从老家搬了出来，直到现在都没法回村！ 人的一生若是父母都难以保护，又如何保家卫国，自那一刻起，秦云东暗暗定心，非要在那浠水县干出一番大动静！ “周书记，这些年您一直把我当您的孩子看待，但孩子也总要有独自闯荡的那一天，您放心，我肯定不给您丢脸！” 秦云东微微整理衣服，身子悻然一震的轻声说道，身上的这一股气更是让周通平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下午去组织部报道一下，你看什么时候去报道合适，你和程部长沟通就好了。” 周通平眼看秦云东这么坚定，也没有再继续反驳下去，转而脸色一沉紧紧的盯着秦云东看了好几秒才说道。 周通平的话斩钉截铁，话语中气十足，似乎有些不满的怨气，可秦云东倒没有因此有其他顾虑，只是微微弯腰道：“劳烦周书记操心，那我先出去了。” 直到秦云东走出门，周通平都没有抬头，而关门的那一声响起之后，周通平停下了手中的笔。 片刻之后，周通平望着窗外，自己的政治生涯已经到头，可秦云东的前途才刚刚开始。 这么一个心软的人又怎么能干得了纪检委这种活计！ 办公桌面前摆着一黑一红的专线电话，周通平沉思好久，终是拿起那部红色的电话拨通了过去。 直到忙音了三声之后，电话那边准时响起。 周通平脑袋微微一沉，压低声音道：“贺老，我是小周啊，有个事儿可能还真需要您出山了……” …… 秦云东去了浠水县纪检委的消息如雨后春笋一般散在整个市委办公大楼，而那市委综合一科的办公室也不例外。 “周书记看来是铁了心要整咱们秦科长，这背后指不定有多少瞒着咱们的事儿呢！” “别乱说了，谁教你们背后议论领导的，要我看秦科长是有想法的人，说不定是自己选的地方。” “自己选的？我看你是喝了糊沫没刷嘴，胡说上瘾了，秦科长要是自己选的，我请你们一礼拜的酒！” …… 众人的议论声充斥在闭着门的办公室内，众人脸上纷纷打趣闲聊着，而在办公室的西南角，一个年轻人却笑不出来一点。 此人名叫宋天明，刚刚进入综合科三个月时间，当初报纸上面看着秦云东的文章热血澎湃，自己便争气考进了这市委办准备跟着秦云东学点东西。 没想到这才三个月的时间，秦云东竟然就要调走了，这…… 而此时旁边一个身穿白衬衫的男人将目光撇了过来，露出板牙调侃道：“小宋，怎么杵在个角落里悄悄的啊，秦科长要走你还要掉两滴眼泪啊？” “哈哈，我差点忘了，人家小宋可是秦科长的忠实粉丝呢。” …… 此话一出，引得众人纷纷笑了起来，可也就是这一刻，办公室的门顺势打开。 众人出于下意识的反应，立马收起表情严肃了起来，而来人正是秦云东。 秦云东环顾一圈，转眼面无表情看着宋天明道：“天明，你出来一下！” 宋天明微微一愣，不敢怠慢，赶忙小跑了出去。 秦云东看着周围没什么人，低声道：“组织部程部长和我打过招呼了，我可以带一个编制去浠水县，你走吗？” 什么？ 带一个编制走？ 宋天明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刚准备说什么的时候，突然瞪大了双眼：“啊，秦……秦科，我没听错？” 宋天明本身就是个普通工人家庭，自己进了市委办都是烧高香了，秦云东将这个名额给了自己更是难以相信。 而秦云东也不傻，浠水县这淌浑水哪儿是自己一人单打独斗能应付过来的，宋天明为人实在，没有坏心眼。 若是身边有个自己人的帮手，那万事都好开展。 况且自己调动本不能带人一同调走，可是秦云东费了一大通口舌这才让程部长开了口子，答应了下来。 “我愿意，秦科！” 宋天明没有丝毫迟疑，斩钉截铁道。 秦云东点了点头：“调动手续会安排在下礼拜一前去报道，给你一晚上的时间回趟家收拾收拾，我们明天下午就走。” 啊？ 明天不是才礼拜三嘛，这么早去干嘛？ 宋天明虽然心中有些不解，但看着秦云东坚定的眼神也没有再说什么…… 市委宿舍楼前两年动工修起来，秦云东作为大秘自然有单独的一个一室一厅，家具没多少，但是还算是够用。 生锈的电风扇扇叶时不时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窗户外面的蚊虫更是在窗纱上来回地扑腾。 “你啥时候让妈省省心，人家晓楠就是看重你市里的工作和前途了，结果你去了个县里，这人家怎么能愿意！” “哎呀，工作调动不是很正常嘛，她要是不愿意找在县里工作的，那就算了，放心，你儿子今年肯定给你找一个儿媳妇儿回去。” “你这话都说了三年了，妈不管，你必须和晓楠再接触接触，男孩子家的主动一点。” “知道了……” …… 秦云东微微叹了口气，随之也挂断了电话，将早已准备的一厚沓浠水县纪检委移送线索的文件扔到皮包箱里面。 雷晓楠是市人社局的一个事业编人员，长相算是出众，双方父母是一个村的邻居，所以一直撮合两人能在一起。 可秦云东还没有和对方确定关系，那雷晓楠早已将自己和她在一起的谣言铺天盖地地说，似乎当成了自己炫耀的资本。 秦云东为此经常拿工作忙的事情躲着她，这次调去浠水县或许也有这么一点点小私心。 第3章 暗访遇到上访 第二天一大早，秦云东将最后工作结束交接之后，没有理会任何人，孤身一人坐上了小三轮的黑车。 按理说领导调任报道时是要领导相伴前去，秦云东走马上任，周通平肯定是要亲自去的，可秦云东可不想那么大的阵仗。 一方面这种排场秦云东不舒服，另一方面则是将自己推到了浠水县的高处，不利于开展工作。 等秦云东到了火车站的时候，宋天明背着两大包行李早早的便等在了车站口。 “秦科，票我已经买好了，中午一点十分开车，到了那边就差不多要天黑了。” 宋天明手中拿着两张车票晃了一下笑道。 秦云东抬手看了看那棕皮质的手表，环顾一圈道：“还有一个多小时，先去吃碗面再走。” 话音刚刚落下，两人刚准备朝旁边的大碗面小饭馆走去，一阵熟悉的呼喊声传了过来。 “秦云东，你给我站住！” 这熟悉的声音，就算秦云东不回头都知道是谁，除了那雷晓楠还有谁！ 雷晓楠穿着白色的半袖，蓝色的牛仔裤更是略显身材，甩了一把长发小跑了过来：“秦云东，你还是不是男人了，一声不吭就要走了？” 秦云东没想到这妮儿竟然追到了火车站，微微愣在原地。 “怎么，这个时候没话说了？你平时和领导说的那些话呢，一碰见我就不想说了？” “这可不是当初你爹妈求着我爸要介绍认识的时候了，当初我还以为你能有什么前途呢。” “说到底还是被人家赶到了个浠水县，你还真以为我离了你找不到好的？” …… 雷晓楠平时的喋喋不休，秦云东也就放任不管了，可父母是秦云东最后的原则！ 本下意识要上前拦着的宋天明也有些不知所措，识相道：“那个，秦科……那个我先进去点面哈。” 宋天明立马快步走开，而秦云东脸色微沉：“我的事不用你插手，另外最好管住你那张嘴，少拿我爸妈挂在嘴边！” “秦云东，你之前从来没敢这么和我说过话，你再说我就和你分手信不信。” “不好意思，我们就没在一起过！” …… 秦云东说完话便立马转身走去。 没在一起过？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回彻在雷晓楠耳旁！ 雷晓楠从小到大在哪个学校不是校花的存在，追的人无数，而秦云东竟然能这样“甩”了她！ 看着秦云东不断走远的背影，雷晓楠这个时候慌张了，虽说秦云东去了浠水县，这毕竟是不到三十岁的副处，自己丢了这个大腿，还怎么找！ “天明不吃了，咱直接进站了！” 秦云东朝着前面的宋天明喊道，而宋天明刚刚端上一碗肉酱面，刚喝了一口汤准备酣畅淋漓地吃一顿。 这怎么就不吃了！ 宋天明一边吃那诱人的肉酱，一边看着面无表情的秦云东，心中哎呦一声，只能放下那碗面，扔了几块钱跑了过去。 火车站没票是进不了站的，雷晓楠没敢在两人前面，被拦在了外面。 “秦云东！你说的不算，分手只能我自己说！你永远别想甩开我！” 雷晓楠垫着脚尖，脸色激动的咬牙喊道，伸手在空中出气地挥舞了几下，一股莫名的好胜心油然而生…… 绿皮火车还是主要的交通工具，火车滑轮酷驰的声音和人们的闲聊声伴随在一起，烟火气十足。 宋天明也算是懂事，掏出两个铝质饭盒泡了两袋三鲜面，还把从家里带的鸡蛋拿了两个出来。 “秦科，我其实一直想问，咱们不是礼拜一去报道嘛，可今天才……” 宋天明扒拉了一口方便面，含糊的开口问道。 秦云东早来自然有早来的原因，既然浠水县纪检委如此水深，那自己上任那天指不定多少人都盯着自己。 想要了解情况还需要提前进入，等真的到了那个位置，有些东西想知道就难了…… 秦云东咬了一口鸡蛋笑道：“古有朱元璋微服私访，虽然我比不上那皇上，可暗访咱可是干过不少。” 暗访？ 宋天明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道：“哈哈，果然还得是秦科啊，搞得我都有点激动起来了……” “行了，我大不了你几岁，容我托大你喊我东哥就行，当然，你小子别以为这是个好差事，真正的麻烦还没来呢！” “好嘞东哥，我紧跟你步伐！” …… 两人的话刚刚说完，此时旁边的一个中年人凑了身子过来。 “上访？莫非两位小兄弟也是去上访的？你们浠水县哪个村儿的，我是岳山村的。” 中年男人皮肤黝黑，身子有些佝偻，脸上那苍老的皱纹能看得出来是个农地的受苦人。 浠水县月山村？！ 秦云东并不了解这个地方，但浠水县却是让自己神经敏感了起来。 宋天明刚准备摆手示意，而秦云东则将对方手按了下来，露出笑容道：“我们之前上访过没什么结果，老哥这是为啥上访呀。” 中年男人提了提自己的化肥袋子低声道：“哎，别提了，前些年我租了村里的几亩地，合同都签订了，结果人家上面给的几万块钱补助不仅没拿到手，而且又来了个城里人占了我的地，说要修什么厂房！” “出事儿之后，村里不仅不告诉我实情，还拦着我，想用两千块钱打发了我。” “我心里憋着这口气赌得不行，必须找省里讨一个真相！” …… 啥？ 农业三项补助资金早已经发了四五年，所有的区县的申报材料秦云东是看过的，全都已经落实到每户人家。 合着这些人玩灯下黑？ 况且这种补助只给农用地发放，农用地又怎么能修建厂房？！ 私吞补助资金！未土地性质私自违建！村里公职人员权钱交易？！ 这仅仅是一个事情竟然捅出这么多名头！ 秦云东眉头紧皱，双手不由的攥紧，知道浠水县乱，却没想到农民的钱都贪！ “在那边！那不是刘老三嘛！” 此时一阵喊声传来，两三个中年人纷纷跑了过来，一把拽住了旁边的中年男人。 “妈的，刘老三你又准备去省里上访是！一不留神就跑出去了，还撞倒了村里的人，你赶紧跟我回去！” 男人被吓了一条，可看清楚来人之后也没有底虚：“都放开我，你们占我的地，拿我的钱，不给我我就一直上访！” 一阵阵吵闹声让整个车厢也乱了起来，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聚集于此。 宋天明听了男人的遭遇，心中自然气不过，看着这场面刚准备上前说话，而秦云东则拍了拍对方的大腿，示意先坐下。 第4章 震慑刘老三 宋天明慢慢坐下，但明显挂着一脸怒容。 坐在他对面的大妈好心地劝：“孩儿啊，那些人凶得很，别置气。” 宋天明勉强冲大妈笑了笑，又非常不理解地看了一眼秦云东，深深叹口气。 此时刘老三被几个人拖拽住，他急的大声叫嚷：“大家评评理，这样霸道……” 啪！ 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记耳光。 刘老三被打蒙了，捂着脸愣愣地问：“恁咋打人？” “打你都算轻的，不跟我回去，就是逼我上手段，你和你媳妇都等着蹲班房。” 打人的秃头男气急败坏地咆哮。 刘老三听说还要牵连自己媳妇，不由浑身一激灵，低下头不敢再吭声。 宋天明忍无可忍，起身怒斥：“你们凭什么打人抓人！” “我警告你，别妨碍执行公务，否则我把你也带走。” “执行公务？请出示你的证件，我看看是哪个部门可以目无王法。” 秃头男看没有吓唬住宋天明，不由开始心虚。 但目前局势已经僵持，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耍横。 “胆子不小，敢查老子的证件，我先问问你是哪个单位的？” 宋天明还没有说话，秦云东站起来。 “执行公务要携带证件，普通老百姓有权要求出示。” 秃头男以为秦云东承认是老百姓，气焰重新高涨。 “县里有政策，对待越级上访者，可以采取必要措施阻拦。对于煽动闹事者严惩不贷！” 他从兜里亮出一副手铐，目露凶光向四周巡视。 乘客们纷纷低下头，不敢和他的目光接触。 “根据相关规定，上访处置权归省级。别说你，就算你们县也没资格越权。” 秦云东没有在意秃头男的嚣张，很敏锐地抓住了引发冲突的要害。 秃头男懵了。 他明显不知道秦云东所说的规定，眨巴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相关规定明确严禁使用警械对待上访者，更不允许违法拘禁扣押。你是哪个单位的，执行的是浠水县哪份文件？” 秦云东看出秃头男是个冒牌货，乘胜追击连续逼问。 秃头男被秦云东一身正气震慑，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他们根本不是公家人，都是保安，是我要告的那个公司的保安。” 刘老三看秃头男气馁，一下子来了底气，大声揭开秃头男的老底。 车厢里的乘客闻听马上炸了锅。 “什么鬼公司胆子太大了，居然公开在火车上抓人。” “马上拍下来，传到网上给他们曝曝光。” “别让他们跑了，立刻报警！” …… 秃头男和其他几个保安眼见惹起众怒，又见很多乘客都举起手机，慌得用手挡脸撒腿就跑。 宋天明想去追，秦云东却抓住他的手腕，向他轻轻摇摇头。 处理保安就要亮明身份，秦云东的微服私访计划就会泡汤。 反正只要有刘老三的举报，晚几天处理也没关系，郡城公司跑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谢谢你啊，要不是碰到你这个明白人，我就会被带回去小黑屋了。” 刘老三对秦云东千恩万谢。 “放心，他们无权关押拘禁你，但是信访是有章程的，做事应该按规矩来，越级信访不受理，你要闹事就把有理变成没理，不划算啊，老哥。” 秦云东让刘老三坐下，毫无架子地和他促膝谈心。 “咱只是普通农民，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这样啊。我去镇上告状被赶出来，县里只是说得好听，啥正事也不办，所以我才一气之下想去省里……” 刘老三开始大倒苦水，讲述自己面对的不公。 秦云东认真听着，几乎不打断他的话，让他尽情释放压抑已久的不满。 火车像一条巨龙穿越大地。 车窗外，一片片金黄色的麦田如波浪般起伏，与碧水蓝天构成一幅美丽的画卷。 听完刘老三的讲述，秦云东耐心地给刘老三讲解信访制度和流程，通俗易懂的讲解让刘老三听得豁然开朗。 宋天明暗自赞叹，秦云东的理论知识真是扎实。 很多拗口的规章制度，秦云东都能解释得既形象又透彻。 刘老三彻底被说服，爽快地答应不再去省里上访，准备过几天再去浠水县信访办问结果。 不知不觉，天已经完全黑了。 火车终于抵达浠水站。 此时的刘老三已经把秦云东视为无话不谈的朋友，主动替秦云东搬行李，一直把这位新结交的朋友送下车。 “老哥别上火，稳住神不愁打粮食，你的事肯定会有结果，咱们也肯定能再见面。” 秦云东接过行李箱，亲热地拍拍刘老三的肩膀，趁机再安抚他两句。 越级上访的确是让人头疼的事，他必须把刘老三稳住，给自己腾出处理案件的时间。 “我听你的，耐心等结果。兄弟，下次要是能见面，一定到我家做客，我请你喝酒。” 刘老三恋恋不舍地向秦云东挥手告别。 宋天明跟着秦云东走出车站，一路沉默不语。 “天明，你怎么不说话，还在生气？” 秦云东随口问了一句，目光却扫视着浠水火车站广场环境。 “秦科，您做思想工作深入浅出，为我上了一堂生动的演示课，我一直在揣摩其中的精髓。” 宋天明挠挠头，一脸崇敬地解释。 “做思想工作看似复杂其实并不难，掌握两个原则就可以。” 秦云东辨别好方向，拉起行李箱就走。 “哪两条原则？” 宋天明马上跟过去，急切地想知道秘诀。 “第一，换位思考，将心比心；第二，说人话，办人事。” 秦云东回答得很简单，宋天明却如获至宝，马上默念了几遍。 听上去很简单，想要做到像秦云东那样游刃有余还真不容易。 两人搭乘公交车来到老城区，秦云东沿着一条小街道走了几分钟，直接走进一家小旅馆。 宋天明皱了皱眉，还是跟着走进旅馆。 他刚进门就闻到浓重的霉味，墙壁泛黄，低劣的地板革有多处翘起，恍然进入了年代剧里的环境。 秦云东丝毫不介意，简单问前台几个问题，直接定了一个标准间。 两人走进房间，宋天明顺手打开电灯。 狭窄的空间，简陋的设施，皱巴巴的格子床单，都让他有种喘不上气的压抑感。 “咱干嘛住得这么寒酸，住快捷酒店也贵不了多少钱啊。” 宋天明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咕哝了一句。 “你住不惯？” 秦云东蹲在地上打开行李箱。 “我做好了吃苦的准备才跟您来的，但我觉得完全没必要住这里。” 宋天明摇晃了一下桌子上的暖水瓶，恍惚间像是回到大学打水的日子。 “老城区、小旅馆才是最接地气的地方，搞调研就要来这种地方，你才能看到一座城市的真实面貌。” 秦云东很平静地把换洗的衣服放在床上。 宋天明若有所思低下头，但很快就醒悟过来。 那些灯红酒绿的摩天大厦虽然好看时尚，但只是门面。 支撑一座城的里子是百姓，他们的生活状态决定了这座城的未来。 在乎面子，就会失焦里子。 调研不体验百姓生活，就是走过场，那提前跑来调研什么？ 思想通了，宋天明仿佛一下子也适应了小旅馆的环境。 “我向您做检讨，我差点犯了官僚主义错误。”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别说的那么严重，官僚主义的帽子还戴不到你头上。” 秦云东瞟了一眼宋天明，欣慰地笑了。 他没有看走眼，宋天明是个可造之材。 第5章 早餐吃出三件事 第二天清晨，浠水古城逐渐醒过来。 薄薄的雾气中，老人摇着鸟笼出家门遛弯，空地有中年人挥舞长鞭打陀螺，时不时有中学生骑自行车飞驰而过。 巷子口已经聚集了四五个小吃摊，金黄酥脆的油条在油锅里翻滚，圆桶锅里的小米粥、豆浆热气腾腾，蒸笼冒着白烟，包子的香味正诱人。 秦云东从小旅馆出来，做着扩胸动作，向小吃摊走来。 “现在才刚过六点，东哥，咱起来得太早了？” 跟在他身后的宋天明不停打着哈欠，还是一脸的半梦半醒。 两人昨晚看材料到凌晨两点，现在这么早又起床，宋天明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 “睡三四个小时就可以了，你应该尽早适应这样的工作节奏。” 秦云东跟随周书记三年，熬夜写材料，准点上班精力充沛投入工作，他已经习惯了。 “师傅，吃点啥，包子是现包哩，小米粥是现熬哩。” 摊位上的大妈手持大勺，搅动着米粥招呼秦云东。 “大妈，您的粥真地道，一看就是熬出来的米油，不是勾粉芡糊弄人。” 秦云东凑上去看着，连连夸赞。 “一听就知道你是行家，你随便打听，俺家的小米粥熬了三个小时哩，来一碗，可香了。” 大妈用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开心地露出笑容。 “一碗可不够，我要两碗。”秦云东指了指蒸笼，“包子是什么馅的？” “荤素都有，荤的是猪肉大葱，素的是韭菜鸡蛋，薄皮大馅。” “那就荤素各要一笼，都尝尝。” “中哩，你坐，马上给你端过去。” 秦云东选择坐在最靠近煤炉的小饭桌前。 “师傅，这里挨着煤火，热，你可以坐远一点儿。” 大妈端着笼屉向秦云东好心提醒。 “没关系，我喜欢边吃边聊天，热闹。” 秦云东乐呵呵地伸手去接笼屉。 宋天明赶忙抢先一步接过笼屉。 “一看你就是文化人，我没上过学，不可能和你聊一块。” 大妈把小米粥放在桌子上。 “大妈，你摆摊多久了？” 秦云东咬了一口包子，含糊不清地问。 “唉，别提了，说起来就一肚子火。” “我在火车站开店十年，两个月前县里通知拆迁，限令我们搬走，既不提安置，也不给钱，只打了一个白条，说啥时候有钱再给。” “我们商户都不同意，但有啥办法，人家断水断电封门，不关门也不行了。” 大妈气哼哼地把第二碗小米粥放在桌子上，溅出了一溜米汤。 宋天明摆摆手让大妈去忙，他拿了纸巾把桌子擦干净。 秦云东这才知道火车站到处都是围挡，原来是要大规模拆迁。 “这好像不对，县里没钱干嘛要拆迁？” 秦云东低头喝了口小米粥，味道确实不错。 “听说是市里周书记要求的，要建一个白酒博物馆，推广浠水县白酒文化。” 大妈唉声叹气地为新来的客人盛小米粥。 秦云东吃不下了。 他抬起头快速回忆，可以断定周书记从来没有讲过，更没有批示过浠水建什么白酒博物馆。 浠水县实在太可恶了，居然敢往周书记身上泼脏水。 “别听他们鬼扯，浠水县经济全省倒数第一，地方又偏远，建博物馆只是个幌子。” 新来的客人忍不住插话。 “博物馆是幌子，那他们真实目的是什么？” 秦云东扭头微笑问客人。 “面子工程呗。” 那人四十多岁的年纪，穿短袖白衬衣，戴着眼镜像是个文化人。 他听出秦云东是外地口音，只是简单说一句就低头喝粥，不想再多说。 “我听说浠水县酒厂是纳税大户，宣传当地企业好像也说得过去。” 秦云东故意放大声音和宋天明说话。 “你懂什么，酒厂只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果然，眼镜男忍不住又插话。 据他所说，为了让浠水县的gdp不至于太难看，只能数据造假注水。 注水太多难免被查出来，于是浠水县又包装出一个畅销全国的酒厂，掩盖gdp真相。 秦云东连连摇头，对他的说辞似乎压根不信。 眼镜男哼了一声，晃了晃卷成筒状的报纸。 “我是记者，对浠水县出的烂事门清，你爱信不信。” 他喝完粥，抓起包子匆匆离去。 秦云东走过去，展开扔在桌子上的报纸，原来是一份《浠水周报》。 他随手翻看时，那位记者又跑回来。 他一把拽走报纸：“想看就去买，又不贵。” 秦云东望着他的背影，笑着摇摇头。 “师傅，你们快点吃，到七点我要收摊了。” 大妈看秦云东四平八稳吃饭，似乎没有上班赶路的意思，不由对他提醒。 秦云东看看腕表，点点头，继续吃饭。 这种路边摊都是非法经营，上班早高峰到之前，肯定会有城管出来检查。 宋天明却好奇地问为什么收摊这么早。 “城管七点半巡街，被他们薅住，不但罚款，还要砸摊没收我的家伙什。” 大妈担心地向街道两边张望。 “城管粗暴了点儿，但占道经营也不对，您还是尽快找个店铺。” 秦云东吃完饭，站起身。 “官字两个口，横竖都是他们有理。我的店铺好端端被收走，他们咋不吭气？” 大妈不满地发起牢骚。 秦云东笑了笑，转身向到小旅馆的房间。 “天明，这顿早餐有什么收获？” 秦云东坐在床沿，从文件袋里又翻出昨天的文件。 他问的当然不是早餐味道。 “城建、城管都有不小问题，最严重的应该是数据造假。” 宋天明为秦云东沏了一杯茶。 “浠水县纪检委提供的线索中，没有包括数据造假，这说明什么情况？” 秦云东把文件扔在床上，接过茶杯，走到窗前。 昨夜，他们连夜看完浠水县纪检委移送的线索文件。 秦云东害怕自己遗漏，刚才又翻了一遍，的确没有浠水县酒厂的材料。 “东哥，会不会是纪检委的确没有收到过线索，不知道酒厂的真相……” 宋天明核对着文件猜测道。 “这么大的事，一个记者都知道，纪检委却毫无线索，可能吗？” 秦云东连连摇头。 “或许……那个记者不是记者，或许他没有证据，纯粹个人揣测……” 宋天明绞尽脑汁向领导提供尽可能多的可能性。 “他的确不是记者，只是个不起眼的编辑，万劲松。” 秦云东笑着喝了一口茶。 第6章 菜鸟碰到老狐狸 宋天明很惊讶：“您认识他？” “我不认识他，只是推测，但应该八九不离十。” 秦云东在早餐摊翻《浠水周报》时，看出那是正式出版前的样报。 样报的文化版上有红蓝圆珠笔圈圈点点的符号。 那是编辑修改文字经常用的标记号。 “文化版只有一个编辑，那就是万劲松。一个编辑愤世嫉俗很正常，对酒厂了如指掌就有点不太正常。” 秦云东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 这个万劲松一定掌握了重要的线索，他才会显得那么成竹在胸。 “东哥，您真厉害，咱要不就去报社找他多了解的情况。” “我还不知道这位编辑姓汪还是姓蒋，别被人当枪使了。咱们还是按自己的计划继续推进。” 为了提高效率，根据线索材料，秦云东把暗访区域分开，宋天明去居民区走访，他坐上中巴车去乡镇，晚上回小旅馆彼此通报过程。 看秦云东坐公交车去了长途站，宋天明连续几次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这是他第一次独自暗访，既兴奋又有些紧张。 宋天明沿途不断打听问道，倒了几趟车才来到浠水县酒厂家属院。 酒厂是浠水县的明星企业，家属院看上去也比别的地方更规整美观。 一进大门就是个大花坛，种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鲜艳夺目。 内部道路是双向两车道，路两侧是高大的梧桐树，树后是七层红砖楼整齐排列，一眼望不到头。 真是好气派啊。 由于今天是礼拜四，局面大多数都上班上学，家属院内几乎看不见人影。 只有家属院门口的树下，有个老头半躺半坐在摇椅上，用蒲扇轻轻拍着肚子，闭着眼跟随耳边的收音机哼戏，很是悠闲。 “大爷，您好啊。” 宋天明走过去，微笑着打招呼。 老头没有听见，还陶醉在戏曲中。 宋天明只好轻咳一声，放大嗓门。 “大爷，您……” “叫啥叫，我又不聋，现在的年轻人真没礼貌。” 老头忽然睁开眼不满地咕哝一声。 宋天明被噎的张口结舌。 他想辩解，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大爷，给您打听一个事。” “说，啥事？” “请问这是不是浠水酒厂的家属院？” “没错，这就是酒厂家属院，你是找人的？” “我是刚毕业的学生，听说酒厂的效益好，想打听打听厂里的情况。” 宋天明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递过去。 “你算问对人了，我刚从酒厂退休，想了解啥尽管问。” 老头看是红塔山，顺手接过来。 宋天明看有门，心中高兴，马上拿出火机为老头点烟。 他在路上已经模拟了场景对白，按台词说下去就能套出有价值的信息。 “酒厂一线工人的工资咋样，像我这样的新人能拿多少？” “工资大概五六百，加上补助和奖金啥的，每月拿个一千块钱没问题。” 这个工资在2001年算不错的了，尤其是在一个着名的贫困县。 宋天明有些茫然，酒厂工人能拿这么高的工资，说明厂子效益确实好。 万劲松说酒厂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看来并不符合实际情况。 “大爷，听说咱厂的酒能卖到全国各地，是真的吗？” “也不能说全国都有，大多数都卖到省会城市。酒的价格贵，小地方的人消费不起。” 老头回答的很麻利，眯着眼等宋天明继续问。 宋天明却没词了。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剧本设定，他也不知道该问什么才好。 “小伙子，你叫啥，分到哪个车间？我和车间主任都熟，可以帮你说说好话。” 老头开始向他提问。 “我只是先打听一下。既然酒厂这么好，我放心了，现在就去应聘。” 宋天明说完转头就走，他生怕老头再问下去，他就要露馅了。 看宋天明走远，老头起身踢开家属院传达室的门。 房间里两个正打瞌睡的人惊醒过来。 “让你们俩在这里盯着，你们特么还敢睡觉，差点坏了老子的大事，统统卷铺盖卷滚蛋！” 老头目露凶光，破口大骂。 “李主任，昨晚我们陪着您打牌一整夜，实在困得睁不开眼……” 那两个人堆起笑脸赔不是。 李主任挥手制止他们，拉开窗户指了指宋天明。 “这小子转弯抹角打听酒厂的情况，居心叵测，来者不善嘛。” 李主任眯缝着眼睛，嘴角带着狞笑。 “李主任，您发话，是把他绑了，还是打折他的腿？” 两个门卫立刻撸胳膊挽袖子，急于在李主任面前表功。 “你们两个二货动动脑子好不好，蠢货！” 李主任挥蒲扇一人打了一下。 想挖掘酒厂内幕的人背后都有背景。 不查清底细就动手，说不定就引火烧身。 “立刻盯上去，不许惊动他，看他都去哪里，见过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没有我的命令，不要和他产生冲突。去！” 两个人得令，撒腿向宋天明追去。 李主任心神不宁在屋里转了两分钟，还是拿起电话，拨通酒厂厂长办公室。 “厂长，我是保卫处的老李，发现一个外地口音的可疑人物打听酒厂的情况，向您汇报……” 宋天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背后已经有两个人在盯梢。 他坐公交车来到酒厂，站在马路对面仔细观察了半个小时。 酒厂颇有现代化企业的样子，气派的大门，一飞冲天的喷泉，高大整洁的车间厂房，进进出出的货车，繁忙又秩序井然。 这明显就是个兴旺发达的企业嘛。 宋天明摇摇头，万劲松简直就是在恶意造谣。 酒厂调查结束，宋天明又陆续走访了举报材料涉及的多个居民区，直到天黑，他才回到小旅馆。 他走进房间看秦云东还没有回来，便趴在床上记录一天的暗访信息汇总。 还没写几行字，又困又累的他歪头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宋天明被叫醒。 他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到秦云东站在床前。 秦云东笑着说：“瞧你小呼噜打的，咱们现在就去吃饭，吃饱让你美美睡一觉。” 第7章 想盯梢就继续盯 在小旅馆附近的小巷里，有一个热闹的饭店，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酒馆的饭菜质量一般，但菜量大，价格低，吸引了很多附近居民在这里吃饭。 饭店的角落里有一张两人座的小饭桌，秦云东和宋天明埋头狼吞虎咽吃着羊肉拉条。 这是他们两天来第一次吃上真正的饭，觉得像是在吃珍馐美味。 很快，两个人都把大份拉条吃了个精光。 “喝二两酒解解乏，回去再冲个澡，今晚睡的才叫香。” 秦云东拿起酒瓶要给宋天明倒酒。 “东哥，我咋能让你倒酒，我来。” 宋天明懂规矩，说什么也不让秦云东倒酒。 “你去了解浠水酒厂，有什么收获吗？” “唉，甭提了，咱被万劲松骗了，人家酒厂的确是好企业。” 宋天明双手端着酒杯，恭恭敬敬放在秦云东面前。 他看看四周，身子前倾，把到酒厂家属院和亲自观察酒厂的情况详细讲了一遍。 秦云东捏了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 “我觉得不是万劲松骗你，而是那个老头在骗你。” 秦云东笑着举起酒杯。 宋天明忙举杯，用杯沿轻轻碰了碰秦云东的杯底。 “老头和我第一次见面，他怎么骗我？” 宋天明喝了一口酒，不解地问。 “浠水酒厂那么大的名气，那么高的工资，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他们用得着招聘工人吗？” 秦云东抿了一口酒，敏锐地指出宋天明说话的漏洞。 宋天明当即就懵了。 “再有，浠水是经济欠发达地区，交通不便，你一个外地大学生，怎么会千里迢迢跑来酒厂当工人？” “你既然想当工人，最关心的是车间内的情况，工作时长、工友关系、工作环境等等，但你都不问，反而问酒厂销售区域，不反常吗？” “你打听酒厂的情况，完全可以去酒厂咨询人事科。上班时间跑到家属院问一个退休老头，是不是有点做贼心虚？” 秦云东一连串的问题，让宋天明背后冒出冷汗。 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剧本，在秦云东面前却破绽百出。 “那个老头对答如流，说明他思维敏锐，反应很快，但这个老头丝毫没有怀疑你的反常，那就说不过去了。” 秦云东又捏了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意味深长地看着宋天明。 “您的意思……老头知道我是来暗访的，所以他将计就计，编了一整套谎言骗我……这个老狐狸。” 宋天明猛地举杯喝完酒，低下头恨恨地骂了一句。 “但是……我的确在酒厂门前亲眼所见，酒厂货车进进出出，肯定是生意非常好才会这样啊。” 宋天明抬起头，一脸困惑地问道。 “你记了货车的车牌号吗？货车是什么牌子，什么款式，多少吨位？” “我……我没注意……” 宋天明惭愧地低下头。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观察力欠缺太多了。 秦云东并没有批评他，一个刚入门三个月的新人，不能要求太苛刻。 “浠水酒厂利税高居榜首，一直处于风口浪尖，假如他们是弄虚作假，就会挖空心思瞒过上级领导突击检查，新闻媒体的暗访。对付这样的企业，一定要细致细致再细致。” 秦云东耐心地给他分析指导。 宋天明连连点头，心悦诚服承认自己工作上的失误。 “虽然你欠缺一些经验，但工作态度很好，你已经很努力了，希望你认真总结经验，不断取得进步。” 秦云东微笑鼓励宋天明。 年轻人个性鲜明，不宜过多否定。三分敲打，七分送出小红花。 “东哥，我啥也不说了，您就看我今后的表现。” 宋天明很感动秦云东对他的认可，规规矩矩和秦云东碰杯。 他刚把酒杯放到唇边，忽然停住了。 “东哥，那个老头这么阴险，恐怕不会只是骗我那么简单，他会不会……” 说着，宋天明猛地转过头，看向饭店里的客人。 秦云东笑了。 宋天明后知后觉，好过不知不觉。 “酒厂的人当然会跟踪你，我猜你离开酒厂家属院后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了。” “我们……岂不是暴露……都怪我……” 宋天明懊悔地恨不得抽自己。 如果提前暴露，秦云东的暗访计划失败，他就是罪魁祸首。 “他们顶多知道我们在查浠水县，肯定还不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继续查，他们盯梢就让他们继续盯。但需要随机增加和暗访无关的地点，扰乱他们的判断。等他们反应过来，我们的任务也该结束了。” 秦云东看上去依旧气定神闲，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 其实他内心也有些后悔自己大意了。 他让宋天明独自执行任务，就应该指导做好暗访规划。 秦云东认为很简单的事，对于一个菜鸟来说，却很可能会办砸。 教训深刻啊。 真应了那句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两人吃完饭走出饭店，秦云东却没有回小旅馆。 “不能让盯梢的人知道我们住哪里，如果找到我们携带的文件，那就前功尽弃了。” 秦云东走向停在路旁的出租车。 宋天明忙拉开车门请他坐到后座，自己则坐到副驾驶的位置。 “先生去哪？” 司机发动汽车。 “到皇冠魅力酒店。” 秦云东来过浠水县，接待办的人给他们安排的就是这家最高档的酒店。 “两位先生是在那里住，还是去那里玩？” “怎么讲？” “酒店地下一层是舞厅和卡拉ok，很多有钱人都去那里潇洒。你们要报我的车号，他们会给你们打九五折。” “无利不起早，你也有提成可以拿？” “哈哈，看透不说透，才是好朋友嘛。” 汽车驶入浠水县繁华街道，这里霓虹闪烁照亮夜空，简直和老城区属于两个世界。 在皇冠魅力酒店下了车，秦云东径直走进酒店大堂，到电梯门前按了向下按键。 “东哥，您真要去那种地方啊？” 宋天明诧异地问。 “盯梢的人没有财力，那种地方他们不敢进。” 随着电梯门打开，秦云东走进电梯。 第8章 美人也是英雄冢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 空气清新剂、烟草、酒精、香水、体味，混杂一起的味道扑面而来。 宋天明不由打了一个喷嚏。 “欢迎光临！” 一排六个身材高挑，身穿西装超短裙的美女，齐刷刷鞠躬。 不说别的，就这妖娆的声音就能让男人骨软筋酥。 秦云东视若不见，走出电梯便大踏步走向“皇家仙地娱乐城”入口。 宋天明手足无措地跟着出来，却不由自主放慢脚步，眼睛偷瞟着闪着亮光的腿。 “帅锅，让一哈嘛。” 正在等电梯的辣妹从他身边侧身而过，高耸的峰峦擦过他的胳膊。 那触感，啧啧，真上头。 宋天明慌不择路就快步追赶秦云东。 迎面看到一个醉醺醺的男人，左拥右抱着两个无限清凉的妖艳女郎调笑着擦肩而过。 宋天明第一次来这种场合，对他的冲击可想而知。 虽然他紧跟着秦云东，但刚刚看到的长腿、高跟、胸脯、红唇，不断在脑海中反复闪现，以至于他魂不守舍差点撞到站住的秦云东身上。 “这边走。” 秦云东没有进娱乐城，右转走入步梯间。 “东哥……我还以为你要进去呢。” 宋天明长出一口气。 他此时还能感觉脸在发烧。 “这里消费一次就是我两个月的工资，我去不起。” 秦云东轻声说了一句。 他没有立刻走楼梯，而是站在楼梯扶手位置，歪头向上看。 “我的天，里面都有啥啊，怎么这么贵。” 宋天明瞠目结舌。 “有钱男人寻欢作乐的场所，权钱交易的重灾区。美人无价，权力无价，能不贵吗？” 秦云东脸色凝重，暗自叹气。 等了三分钟没有听到动静，秦云东挥挥手，带着宋天明顺着楼梯走上三楼。 “三楼是宴会厅，有个外挂观光电梯，通过停车场，咱们从那里绕出去。” 宋天明推开步梯间的门，整理了一下衣服，向宴会厅的大门走。 “您真像是007啊，是不是受过反跟踪训练？” “我又不是特务，市委也没有这样的教程……” 他忽然拽住宋天明一起转身，站在走廊的落地窗前，像是在小声交谈。 宋天明猜测，秦云东一定碰到了认识的人，才会选择背身躲避。 宋天明看着窗外酒店小广场上的喷泉，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又因为自己疏失让秦云东陷入被动。 “困难？没有困难我要你这个指挥干什么？到现在也没有完成拆迁，到底能干不能干，再拖拖拉拉，我立刻换人！” 背后有人大声呵斥着，旁若无人从他们身边走过。 身后一群人默默跟着他，低垂着头挨训。 宋天明听出来了，这人就是浠水县副书记、县长赵祥国。 “对那些钉子户绝不能妥协，必要时让有关方面配合，抓他几个，我看还有人敢闹事，反了天了！” 赵祥国站在电梯口，回身继续训斥。 “我们一定坚决贯彻您的指示精神，今晚连夜重写方案，明天坚决执行。” 有人低头哈腰地回应。 “同志们啊，甩掉浠水县落后帽子在此一举，必须要拿出壮士断腕破釜沉舟的决心。要奋斗就要有牺牲，不要在意瓶瓶罐罐。浠水县发展了，那些人也是既得利益者嘛。” 赵祥国好像火气小了一些，苦口婆心，谆谆教导。 电梯来了，赵祥国和秘书离开。 送行的人这才长出一口气，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命苦啊，咱们又该被老百姓骂了。” “那有啥办法，咱吃的就是两边不讨好的饭，只能先顾一边。” “只怕到最后咱也是替罪羊的命，什么好也落不下。” “那赶快回去再点一份东山羊，补一补，把咱的命硬点儿。” …… 一群人发着牢骚，走回宴会厅。 秦云东看着窗外，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一字不落听完赵祥国的训话，明显感到隐隐透出的杀气。 秦云东心里清楚，这位赵县长不是为了浠水经济建设，而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而破釜沉舟。 周通平即将退居二线，市长楚南川扶正，市委和市政府两套班子都会出现调整，意味着整个中山权力格局将出现重大变化。 这对于赵祥国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在市委市政府都有关系，只要做出点政绩，拿到一个理想的职位是有希望的。 因此，赵祥国为了出政绩，肯定要孤注一掷。 只是，浠水百姓就要为他的乱作为而买单了。 秦云东和宋天明乘坐观光电梯来到停车场，从酒店侧门走到街上。 他们现在可以确认，身后绝对没有盯梢的人。 既然已经安全，那就没必要搭乘出租车。 但是浠水县公交本来就少，停运的时间也早，现在这个点儿就别想坐公交车了。 两人只能选择步行回老城区小旅馆。 “东哥，您好像对酒店的环境很熟悉啊。” 宋天明没话找话，却说了一句体制内很忌讳的话。 好在秦云东和他关系很熟了，并不会因此而过度敏感。 “我曾带队来过浠水县，被安排在这家酒店，我以超标为理由拒绝了他们的好意，搬进了县委招待所，但我也留在酒店里吃了一顿饭，以免被人说格格不入。” 秦云东想着心事，随口回答。 “我明白，这就叫水至清则无鱼，和光同尘。” 宋天明想表现出自己并不幼稚，分得清做大事就不能只唱高调，转圜也是有必要的。 但成熟的人是不会说出他的话，反而暴露了他的青涩。 秦云东笑了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天明，你很年轻，有理想，也有想干事的热情，但要警惕思想堤坝不能垮。” 秦云东说话很婉转，明显是意有所指。 “东哥，我哪里做得不对，您尽管批评，我一定及时改正。” 宋天明听出来秦云东的暗示，很爽快地表示出对他的信任和拥戴。 “我见过不少干部很有能力，也有追求，他们没有被金钱打倒，却倒在了石榴裙下。英雄难过美人关，但美人也是英雄冢啊。” 秦云东长长舒口气，抬头看了看漫天星辰。 第9章 一定要把他们找出来 宋天明的脸红了。 看来秦云东已经发现他在娱乐城时魂不守舍了。 宋天明也暗自惊叹，在酒店过程中，秦云东似乎一直都没有注意过他，但好像又对他的变化了如指掌。 “东哥，我承认，我的确走神了。我是普通工人家庭出身，又是刚工作不久，从来没接触过那种场合……” 宋天明知道，面对领导的批评不要辩解，先要有一个端正的态度。 “我没有批评你的意思，你血气方刚，被美女吸引是男人正常的反应。我只是给你打预防针，让你红红脸，出出汗，更有利于身心健康。” 秦云东微笑着摆摆手，又对宋天明给予安抚。 “谢谢东哥，有您的警示和鞭策，实在是我的荣幸。” 宋天明长出一口气。 第二天早晨，六点半，浠水县乌云密布，天边传来阵阵雷声。 秦云东和宋天明坐在一家羊肉汤馆里，默不作声地喝着羊汤，听四周食客们闲聊天。 子女入学难、看病贵、企业不景气、乱摊牌罚款、重复施工、机关门难进脸难看、垃圾清运不及时、下水管道堵塞……涉及的民生话题千头万绪，纷繁复杂。 宋天明听得脑袋都大了，感觉浠水县处处都有问题，像是一团乱麻，简直糟透了。 秦云东却依然神色自若，看上去云淡风轻。 他跟着周通平书记三年，揣摩总结过书记以及有作为干部的执政思路，理顺浠水县民生问题并不难，难的是民生后面的权力制衡。 忽然一道闪电点亮了黑沉沉的街道，接着一声炸雷，震的饭店玻璃窗哗啦啦地抖动。 “瞅这架势，雨量肯定小不了，咱这暗访怕是要暂停了？” 宋天明望了一眼窗外，面露担忧的神情。 “下大雨是天赐良机，我求之不得，怎么能错过？” 有的城市平时看上去光鲜亮丽，但只要遇到一场大雨，各种问题看不见的问题就会浮现出来。 两人找到一家开门的商店，刚买好雨衣雨靴，瓢泼大雨就已从天而降。 “下得真巧，咱直接穿上赶路。下雨路滑，会有次生灾害，咱们别分开了，先到地势低的居民区转转。” 秦云东穿戴好雨具，毫不犹豫带头走进风雨中。 上午10点，皇冠魅力酒店8楼818房间。 在这间总统套房里，赵祥国正在主持召开浠水酒文化广场工程会议。 他穿着睡衣，独自坐在三人沙发上，抽着烟听工作人员对着设计图汇报方案内容。 虽然工程指挥部连夜按他的要求修改了方案，但赵祥国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 谁都看得出来，他对方案修改稿还是不满意。 “你们的方案就像是裱糊匠，缝缝补补的，明显是应付差事嘛。” “你们的思想因循守旧，缺乏魄力，没有一点主观能动性，这样怎么能担负起全县人民的重托？” 赵祥国点上一支烟，把火机扔在茶几上。 他说的话很重，工程指挥部的人都噤若寒蝉，屋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窗外哗哗的雨声。 “赵书记，我们确实应该检讨，您昨晚的讲话精神，我们可能没吃透，您能不能再……” 工程指挥领导小组的副组长，小心翼翼地说。 此时，秘书兰辉匆匆走到赵祥国身后，对着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祥国一愣，继而点了点头。 他不再卖关子，开始强力输出。 “我的意思是，时不我待，必须大刀阔斧大干快上，以浠水百年酒文化为抓手，打造出全国高档次的白酒产业基地，一举奠定浠水县历史性飞跃升。” “摊子铺的不够大，怎么能承载国家级白酒基地？你们想象力不够丰富，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是干不出大事的。有我撑腰，你们怕什么，法无禁止皆可为嘛。” “我还有事要处理，给你们一个小时的时间讨论，我回来要听汇报，过不了关，谁也不能走！” 赵祥国说完站起身，在兰辉的陪同下走进卧室。 指挥部的人面面相觑。 “还嫌摊子不够大，现在拆了三条街就快闹出人命了，再拆下去，真要出大事，谁去承担责任？” 有人小声嘀咕。 其他人默不作声。 赵祥国说他会承担责任，但以前每次他惹出事，还不都是找下属顶着？ “你们真是死脑筋，难怪赵书记会发脾气，铺摊子就要搞拆迁吗？” 组长擦了擦额头的汗，只抛出一个提示，但不愿意直接说出口。 屋内又陷入一片沉寂。 多数人心中明白组长在挖坑，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 但总有人会不长眼，自己主动跳进坑里。 “您的意思是……向南发展，把湿地圈进来？” 有位专家不懂其中利害关系，傻傻地说出了答案。 “要不说专家就是专家，您的这个建议大胆新颖有前瞻性，非常符合赵书记的指示精神。我觉得可以放入方案中，请赵书记审阅。” 组长立刻揪住专家的话不放，强行把责任安在专家的头上。 那位专家还很开心，不由挺直了腰杆。 在卧室内，赵祥国半躺半坐在床上，左手拿着卧室的座机听电话。 他听了一会儿，伸出右手。 秘书兰辉立刻把一支烟塞进他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又用打火机帮他点上烟。 “你们把人跟丢了……在哪丢的……就在皇家魅力酒店？” 赵祥国猛然坐起，下意识走到窗前。 窗外大雨倾盆，啥也看不见。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连两个外乡人都盯不住！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赵祥国开始紧张了。 根据酒厂的描述，两个人都很年轻，文质彬彬，大概率会是媒体记者， 现在怎么会突然冒出记者暗访酒厂？ 他认识的宣传口，从没有透露过丝毫风声。 难道不是本省的媒体，而是打头的？ “我们的人盯着那个小年轻，一不留神找不到人了，后来他们一直在那条街蹲守，后来又看到小年轻和另一个人一起去吃的饭。” “我猜他们很可能就隐藏在老城区的小巷的某个地方。去皇家魅力酒店是虚晃一枪……” 电话里酒厂厂长还在分析。 赵祥国却坐不住了。 “你们现在别坐着没事干，立刻去找邱局长，把掌握的面貌特征告诉他。” “我这就给他打电话，在老城区重点检查酒店旅馆，一定要把这两个人给我找出来。” 赵祥国狠狠摔了电话。 这个节骨眼，千万不能翻船。 第10章 一场大雨一场病 接到县长的电话，邱局不敢怠慢立刻行动。 但酒厂盯梢人只能描述出其中一个人的相貌特征，另一个人出现在晚上，他们看不清楚。 邱局也顾不得许多，布置警力拿着宋天明的画像，开始筛查老城区酒店和旅馆。 经过一番调查，只有一家小旅馆说，疑似画像上的人住过，但昨天已经退房离开。 再查旅客住房记录，是一个叫宋天明的人，用的是学生证登记。 线索一下子就断了。 邱局长只能把搜查范围扩大到全县，继续追查宋天明的下落。 但这样查根本查不到结果。 原来，秦云东回到小旅馆，就让宋天明去退房，两人连夜转移到清华区一家招待所住下。 住宿登记人用的是秦云东的名字。 大雨持续下了一个白天，到傍晚才逐渐停止。 秦云东和宋天明即使穿着雨衣雨靴，却仍然湿透。 因为雨势太大，造成一些地势低洼的小巷被淹。 他们两个在齐腰深的水中来回奔波，帮忙转移居民。 回到招待所，两人冲澡换了衣服，躺在床上都累得不想动弹。 “东哥，今天够悬的，我们刚转移了几户群众，他们家的房子就塌了。” 宋天明擤着鼻涕发出感慨，想到当时平房垮塌的画面，他还心有余悸。 “浠水县老城区的地下管网实在陈旧，不抓紧时间改造，下一次恐怕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秦云东裹着被子仍觉得浑身发冷。 他暗自祈祷千万别在这个时候病倒。 “医院、消防队，街道办事处，大家表现的都挺好的，舍身忘死，真让我感动。可就是为啥不见警察？” 宋天明有点忿忿不平。 这一场大雨，市区内有三分之一地区受灾，交通几乎完全瘫痪，但最应该出现的警察和市政，却自始至终也不见踪影。 “我猜警察都在找我们，没空管别的事。天明，去药店给我买点退烧药。” 秦云东开始感觉脑袋眩晕，浑身没力气，他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发烧了。 宋天明一骨碌爬起来，三两步来到秦云东的床边。 他用手摸了摸秦云东的额头，手心立刻感觉滚烫。 “东哥，你发高烧了，吃药没用，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宋天明手忙脚乱准备好钱和证件。 “不用麻烦了，我吃点药，喝两杯热水就能好起来。” “东哥就别硬抗了，您不是还要继续暗访吗，身体病恹恹的，您还怎么工作？” 秦云东昏沉沉地还想拒绝，但宋天明已经执拗地将他背起下楼。 招待所的人还不错，听说客人发烧，马上找来一辆三轮车，拉着他们俩到了清华区人民医院。 与此同时，皇家魅力酒店的总统套房。 开了一整天会议，酒文化广场方案总算通过了赵祥国的肯定。 参会的人情不自禁热烈鼓掌。 他们有了获得自由的幸福感，终于可以回家好好放松一下了。 “大家辛苦了，我对你们的工作很满意，今晚一起到楼下吃饭，我要预祝你们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赵祥国既然开口，没人敢说不。 所有人暗自叫苦，却又不得不强装欢颜，众星捧月一样跟随赵祥国到三楼用餐。 赵祥国因为心情好，在酒桌上显得平易近人多了。 组长趁机说出自己心中最大的担忧。 “赵书记，咱们财政紧张，拆迁安置现在都没钱支付，下一步的工程建设，还有湿地改造，更是需要巨量资金，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组长挂着一个头衔，却什么钱也没有，他心里当然发虚。 “你这个同志应该用长远眼光考虑问题嘛，总是低头看眼前，能有什么出息。” 赵祥国胸有成竹地笑起来。 “只要工程启动，我们向全国广撒英雄帖，那些着名酒厂还不蜂拥而至？” “多了不敢说，让他们每家先垫付一亿工程款，各酒厂都财大气粗，一亿元只是九牛一毛的事。我们招商个百十家，所有的资金缺口不就全解决了？” 众人心里根本不信赵祥国吹的牛皮。 现在招商都很难，别的县都是先投资通电、通水、通路和地面平整，搞三通一平，甚至还建好厂房，让企业拎包入住。 赵祥国看上去很精明，八字没一撇就想让人家企业先投钱，那些企业能答应吗。 最大的问题是，浠水县有什么优势让着名酒厂投资，他们实在想不出。 虽然每个人心里都觉得赵祥国说的不靠谱，但没人敢说实话，反而都热烈鼓掌，纷纷赞扬赵书记是点子书记，聪明绝伦。 赵祥国在吹捧中放声大笑，更加洋洋得意。 “我还有一招杀手锏，可以让你们把心放肚子里。只要咱的工程上马，生米做成熟饭，市里就不能见死不救，到时候虽然不乐意，但还不是要乖乖把钱拨过来？” 众人纷纷点头。 要说这一招还算靠谱，或许还真管用。 难怪职场有句名言：只要牛皮吹得好，一定能当大领导。 忽然，秘书兰辉又从外面快步走到赵祥国身旁，低声汇报。 “魏书记的亲秘来了，他说魏书记一直在找您。” 听说是县委书记魏郡找，赵祥国立刻起身走出包间。 “小辛，魏书记找我有什么事？” “赵书记，今天下了一天的雨，县里灾情严重，尤其是偏远的几个乡镇被大水围困，领导们等着您布置抢险救灾，可就是找不到您……” 赵祥国的脑袋嗡的一声，几乎站立不住。 他的心思一直在酒文化广场工程，根本没注意外面下大雨。 “啥也不说了，我现在就去见魏书记。” 赵祥国心里祷告，千万别出人命，只要死人，他殚精竭虑的事业就会付诸东流。 十几分钟后，赵祥国敲了敲县委书记办公室的门，直接推门走进去。 魏郡正在打电话，表情严肃地指了指远处的沙发。 赵祥国忐忑不安地坐下，接过秘书辛胜利递来的茶杯，耳朵却细心听魏郡和谁通话。 第11章 心照不宣的交易 “很好，很好。你是浠水县的功臣，我给你记大功。” “长风同志，还要辛苦你一下，继续坐镇前线。告诉同志们，不要松懈，安置灾民和防疫是重中之重，要做到人人有帐篷住，人人都能吃上热饭，没有传染病流行。” “你放心，省市县调配的救灾物资都在路上，从今晚到明天上午会陆续到达。” 魏郡摘下老花镜，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赵祥国听到后也长出一口气。 听魏郡通话的意思，至少被大水围困的灾民都平安无恙。 肯定是魏郡派出副县长陆长风赶赴灾区，现场指挥挽救了危局。 “祥国同志，你去哪了，哪里都找不到你。” 魏郡戴上花镜问了一句，低头翻阅各地送来的汛情通报。 赵祥国主持召开会议从来不提前打招呼，从来不在会议室，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 而且赵祥国开会还会要求关机，更让人无法找到他。 赵祥国联系不上，浠水县各地灾情报告都推到了魏郡眼前。 魏郡看到触目惊心的汇报不敢再推脱，立刻主持抢险救灾工作会议，及时把几位副县长都撒出去。 他窝着一肚子火，赵祥国躲起来一了百了，如果救灾不利，那主要领导责任就只能由他一个人扛。 但是，当魏郡见到赵祥国，却又变得非常平静。 他五十多岁了，早没了当年的火爆脾气，现在完全可以游刃有余控制住情绪。 不过，赵祥国敏锐地从魏郡对他的称呼改变，嗅到了魏书记的不满。 “酒文化广场工程建设方案始终不过关，我只好亲自坐镇，从早八点整整开会十二个小时，这才把久拖不决的方案敲定……” 赵祥国不像是解释，更像是表功。 魏郡攥紧手中的红蓝铅笔，恨不得将它扔在赵祥国的脸上。 “只顾着开会，这么大的雨，你看不见？” 魏郡抬起头，眼睛从花镜上沿望过去，紧紧盯着赵祥国。 “魏书记，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工作专注，沉浸进去就忘了一切，我真没注意。” 赵祥国说到此，低头喝茶。 他已经解释完了，魏郡如果还要逼问，那就是不给面子了。 “救灾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祥国，你看看这些报告，熟悉一下情况。” 魏郡果然没有再问责，并且准备把抢险救灾的指挥权移交。 他的年纪在这里放着，已经没有进步空间，但追随他多年的魏家帮成员，还是要尽量安置，那就没必要和赵祥国撕破脸。 赵祥国放下茶杯，坐到魏郡的对面的椅子上，接过材料快速浏览。 “我看着既感动又震惊。感动的是涌现出那么多舍己救人的英雄事迹。震惊的是，我们在防洪排涝上工作存在重大疏失，有些干部甚至是麻木不仁，有必要进行一次整顿。” 魏郡摘下花镜，背靠椅子喝茶，看着赵祥国作何反应。 赵祥国点头：“我同意魏书记的意见，抢险救灾结束后，英雄人物必须表彰，弘扬社会正气嘛。” 他只说表彰，却压根不提要处理失职官员，因为材料上反映的责任人几乎都是他的心腹。 赵祥国怎么可能干出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 他顶着就是不办，魏郡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邪气不遏制，正气又怎么弘扬？我们不能再纵容姑息了，否则怎么给全县人民，尤其蒙受巨大财产损失的灾民交代？” 魏郡料定他会袒护，随即不动声色地继续施加压力，他要让赵祥国自己把自己逼到角落里。 “魏书记，我们应该继承实事求是的优良传统，材料说这些人不作为，谁去核实过，有没有过硬的证据？” “我们不能仅凭一家之言就定性，一旦造成冤假错案，会极大挫伤同志们的工作积极性，如果引起干部队伍动荡，谁来负责？” 赵祥国振振有词，已经有了教训魏郡的语气。 他年富力强前途无量，又投靠了上面的势力，已经不再惧怕魏郡。 “祥国同志考虑得很全面，咱们英雄所见相同。我已经让办公室写汇总材料，周一就交给秦云东同志，让他亲自督办查实，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看到赵祥国上钩，魏郡露出难以觉察的笑意，紧跟着就抛出炸弹。 赵祥国猛地惊醒过来，他这段时间只顾着推进工程项目，忘了秦云东来浠水县继任纪检委书记的事。 但他并不惧怕秦云东。 秦云东是即将卸任的周通平秘书，主子失势，秦云东就是水坑里的泥鳅，还能翻起多大的浪。 不管以前秦云东如何风光，到了浠水这块地盘，就算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 “魏书记这样做很妥帖，云东同志理论水平突出，政策能力强，他一定会不辜负县委县政府的期望。不过……” 赵祥国转念一想，又暗自提醒自己不能大意。 周通平还没有离任，虽然现在已经是跛脚鸭，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周通平说话的分量还是有的。 况且，秦云龙掌握纪检委，那可是实权单位，如果魏郡暗中助力，万一真的杠上，赵祥国并没有必胜把握。以后在常委会上也会很被动。 绝不能促成魏郡和秦云龙的联盟，才可能有机会继续主导浠水县的大局。 “先不说是不是不作为，出现大面积内涝，造成人民损失，那就必须有人出来负责。我建议把市政和受灾的乡镇的负有领导责任的停职。” 赵祥国接着推荐几个人接替停职人员的职务。 这几个人都是魏郡的亲信，过去一直被赵祥国压制得不到提拔，现在赵祥国不得不忍痛让出权力，换取魏郡不会和秦云东结成联盟。 魏郡低头沉思，不停拨弄着红蓝铅笔。 “祥国，你的这个提议很好，既表明了县委县政府的态度安抚群众，又能起到威慑作用，让其他干部引以为戒。” 魏郡赞扬了几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现在他感觉茶汤喝着真顺口。 第12章 带病再探酒厂 周日晚上八点。 秦云东和宋天明来到酒厂家属院附近的小广场。 广场内人头攒动，夏日的晚上，到这里乘凉和运动的人很多。 秦云东忽然停下，扶着路边的树干剧烈咳嗽。 宋天明连忙送上一瓶矿泉水。 “昨天医生说您上呼吸道感染很厉害，让多住两天，您就是不听。看看您咳得多厉害。” 前天晚上，秦云东进医院打了退烧针，后半夜逐渐退烧，但随即又开始咳嗽。 虽然医生和宋天明都劝他住院，但秦云东不听，坚持要继续暗访。 宋天明拗不过，只好拿了药，陪他跑了两整天乡镇，这才刚回到县城。 “两个乡镇受淹，我怎么坐得住，必须盯在一线才能发现问题。灾情过了，很多证据就看不到了，到时候想再调查就难了。” 秦云东接过两粒药，就着矿泉水喝下去。 “东哥，那个副县长陆长风还真不错，日夜守在灾区，看样子是个好官。” 宋天明搀扶着秦云东继续围着广场散步。 “从他的表现看，的确很称职。不过，没有全面了解此人之前，不要随便贴标签，先入为主会影响判断。” 秦云东四下看着人群，似乎在找寻什么。 “东哥，咱们干嘛要来酒厂家属院附近，说不定就碰上那个老狐狸，实在太危险了。” 宋天明心虚地劝着，不停向阴影地方靠，似乎这样就比较安全。 “咱们的暗访只剩下这最后一项，过了今晚，我们上任就到了明处，想要调查就更难了。” 秦云东甩开宋天明的手，走向广场外围聚集的几个老人。 路灯下，两个老汉坐在小马扎上，低头看着象棋盘，穿背心的得意扬扬，穿汗衫的则脸色凝重略带紧张，看样子已经穷途末路，离输棋不远了。 在他们两人周围，或站或蹲的几个老头七嘴八舌支招，彼此还发生争执，吵得不亦乐乎。 “你们都瞎指挥什么，谁觉得自己有能耐就来下一盘，在咱们这条街上，我就是棋王！” 穿背心的老汉叼着烟撇着嘴，仿佛秃脑门上真有皇冠。 “五步就被将死，却没有看出来，还好意思说是棋王，真是臭棋篓子。” 秦云东只看了一会儿，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老头们都看向秦云东，有震惊的，有期待的，也有压根不信的。 “喂，别走，年轻人会不会说话，说谁是臭气篓子呢。” 背心老汉气得指着秦云东叫嚷。 “难道我说错了吗，你连杀棋都看不出来，不是臭棋篓子又是什么？” “好好好，咱都别抬杠，你现在就座那下棋，五步棋能将死我，我拜你为师。” “拜师就算了，如果输了，以后别自称棋王就行。” 穿汗衫的老汉主动起身让位，秦云东说了一声谢谢，大大方方坐下。 “将军！” 他第一招就把车杀到底线。 周围的老头一片哄笑。 “你没看见人家底线有炮防守，将军不就被打死了吗？” “就这水平啊，还敢说大话。” “还是赶快拜棋王为师。” 背心老汉更是嗤之以鼻，点上一支烟对秦云东不屑地笑。 秦云东抬头看他一眼：“走啊，认输了？” “年轻人，你根本不会下棋，别起哄了。” “这样，我放在这里十块钱，你能赢了我就拿走。” “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背心老汉看了一眼十块钱，龇牙笑着拿起炮吃车。 “将军！” 秦云东又用另一个车杀到底线。 背心老汉毫不犹豫用下士吃车，秦云东继续用自己的棋子将军。 连续将军四次后，背心老汉看着棋盘傻眼了周围看棋的老头也都看明白了。 秦云东连续弃子，构成了绝杀无解的局面。 “大爷，不好意思，这十块钱你挣不走了。” 秦云东拿起钱就要走，却被背心老汉再次叫住。 “刚才是我轻敌了，你和我正式摆一盘。咱各自拿十块钱，谁赢谁都拿走，可以吗？” 老汉说着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 秦云东重新坐下，摆着棋子问：“大爷是酒厂的吗？” “以前是，现在已经内退了。” “酒厂效益这么好，您老舍得提前退休？” “好个球，早就不发工资了，不自己自谋生路，难道要饿死吗？” “您这样说了，我可不敢和您赌了，快收起来。” 秦云东咳嗽着把老头的钱递回去。 老汉执拗地把钱放在棋盘上的楚河汉界。 “酒厂本来还可以，但是都被那些贱卖资产的人搞死了。我开了一个门市部，挣不来大钱，但十块钱还是拿得出的。” “大爷，你说的贱卖资产，是卖给谁了？” “还能有谁，浠水的阎王爷呗。” “阎王爷是谁？” 背心老汉刚要接话，汗衫老汉踢了他一脚，意有所指地说：“下棋还占不住你的嘴。” 秦云东看了一眼汗衫老汉，发现他露出紧张的神情。 两人随便聊天有什么可紧张的？ “就是他们俩！” 随着一声爆喝，七八个戴着联防袖箍的人把象棋摊围住。 宋天明看到喊叫的人，立刻对秦云东低声说：“他就是家属院和我说话的老头。”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全城的警察都找不到你们，没想到会落到我手里。” 李主任确认他们已经插翅难飞，得意地走近宋天明。 “你上次来，我还觉得你是个雏，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狡猾。竟然从盯梢人的眼皮底下溜走。这次我看你们还能溜到哪里去？” “什么你们，只有我一个人，你想怎么样？” “少特么的打掩护，老子闯荡江湖半辈子，还能被你这个菜鸟骗过去？你们两人是一伙的，谁也别想逃走？” 李主任手指秦云东恶狠狠地瞪着眼。 秦云东强忍着咳嗽平静地站起身。 “你有什么权利阻止我们离开，知道不知道限制公民自由是违法行为？” 秦云东环视联防队员，目光又盯向李主任。 李主任张口结舌答不出来。 “李主任是没有权力，但我有这个权力。” 从围观的人群外走进来三个警员。 第13章 双双铐进羁押室 “请出示你们的证件。” 秦云东刚说完，抑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为首的警官冷冷地看着秦云东，亮出证件。 原来是这片辖区派出所的王所长。 很显然，李主任发现宋天明，不但带来联防队员，还派人报告了王所长。 “你们跟我走一趟。” 王所长摆摆头，两个警员各自站在秦云东和宋天明身后，仿佛是提防他们会逃走。 “你不能随便带我们走，必须给我们一个合理的理由。” 宋天明扶着秦云东，大声抗议。 “你们这些文化人真麻烦，想要理由多的是，我们怀疑你们和最近发生的盗窃、诈骗、命案有关，请你们协助调查，理由够充分了？” “你们这是诬陷，是知法犯法……” 宋天明的叫声吸引来很多人围观。 王所长的眼睛瞪圆，脸色变得阴沉。 这个外地年轻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叫大嚷，引起群体事件就不好办了。 李主任凑都他跟前：“他们逃脱盯梢很有一套。” 王所长被提醒了。 现在邱局长还在督办查找这两人的行踪，如果现在他俩趁乱溜走，那自己就失去了一次立功的机会。 “这两个犯罪嫌疑人是惯犯，铐起来，直接送局里！” 王所长下完命令，吆喝着径直向广场外的警车走去。 不但被污蔑是疑犯，甚至还要戴手铐，宋天明感觉受到屈辱，激动地和走过来的警员争执。 秦云东喘着粗气拽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的鲁莽行为。 “遇事要冷静，失去理智只能让事情无法收拾。” 秦云东拍了拍宋天明，非常配合地伸手戴手铐，跟着警员就走。 宋天明忍者眼泪，不再反抗，被警员戴上手铐，低头跟着上了警车。 李主任看警车离开，点了一支烟，乐颠颠跑去向厂长报喜。 汽车到了浠水县警局，王所长跳下车兴冲冲向邱局打电话汇报。 邱局长正在外面吃饭，闻听喜出望外。 他命令王所长看住两人，并马上拨打赵县长电话汇报。 邱局接受赵祥国命令寻找两人，原来以为是一件轻松的事，谁知道屁大的县城，找了三天也没有找到，这让他非常难堪。 尤其是他为了讨好赵祥国，动员所有警力找人，县城内涝时警员没能参与抢险救灾，听说引起魏郡书记的强烈不满，这让邱局长如坐针毡。 现在听说找到人，邱局如释重负。他终于能给赵祥国一个交代，赵祥国必然出面担保，他还是能保住自己的位置。 赵祥国接到邱局长的电话，听完汇报淡淡地说：“你先别管那两个人，现在马上过来，我要和你谈一谈。” 邱局长以为赵祥国千方百计要找的人会非常重要，但听赵祥国电话里的语气，似乎那两人又可有可无，这让他有点懵。 他赶到皇家魅力酒店宴会厅，赵祥国从包间里出来，两人又一起走进贵宾休息室。 赵祥国看兰辉退出房间关上门，这才长叹一口气。 “老邱，你惹了大麻烦，看来需要暂时休息一段时间。” 听赵祥国这么说，邱局长手里的茶杯差点摔翻。 赵祥国简单给他介绍说，魏书记对邱局长在抢险救灾中的不作为非常震怒，强逼着他要撤掉邱局长的职务，后来在他的极力挽回下，魏书记才勉强答应对邱局长暂时停职。 “赵书记，我可是您的人，那天也是忙着办您交代的事，您可要为我说句公道话啊。” 邱局长说着说着就泪流满面，一脸痛苦和委屈。 “胡说！我让你办事，又没有让你不管救灾。两件事都很重要，难道你这个当局长的，连统筹兼顾都不会？出了事推到我的头上，我看你这个同志品质很有问题！” 赵祥国火冒三丈，拍着沙发扶手大声痛斥。 从来都是他甩锅给下属，没想到邱局居然敢咬着他不放，这简直是要逆天了。 “对不起……赵书记……是我一时悲愤，说话没有逻辑，您误会了……我绝没有推诿卸责的意思。” 邱局长吓得不敢再哭。 如果此时得罪了赵祥国，他就失去了靠山，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邱局长站起身，哆哆嗦嗦不停解释。 “瞧你那点出息！乌纱保不住就哭天抹泪，成何体统，男人嘛，应该有点胸怀，要宠辱不惊淡泊名利。好啦，赶快给我坐下。” 赵祥国虽然发了火，但也知道邱局长是自己人，他该保还是要保，否则跟着他的人都可能生出二心。 他默默抽了一根烟，情绪已完全平复。 “老邱，我赵祥国向来讲的是一个义字。情义、义气，你对我忠心，我也对你不错？” “是是是，我能从一个小小文员一路提拔到局长，全靠您的栽培提携。” “但是，这一次你老邱做的不够妥帖，让人家抓住把柄，我要给魏书记留几分面子，不这样处理，又能怎么办？” “我理解，我理解，我坚决拥护赵书记的任何指示。” 邱局长学乖了，无论赵祥国说什么，他都点头，一句违逆的话也不说。 赵祥国是个顺毛驴，只要服软装可怜，他的气很快就会消。 “这样，你跟兰辉找个地方，商量着怎么写个汇报材料，一定要写的滴水不漏。交到新任纪委书记云东同志手里，要让他相信你是无心之过，最后通报批评一下，这事就算过了。” 邱局长擦了擦额头的汗，站起身向赵祥国深深鞠躬。 “赵书记，您真是重情重义的好领导，我跟着您是跟对人了，下辈子就是做牛做马，我也报答不了您对我的恩情。” 邱局长说着再次流泪，那副表情让谁看了都得说是真情实感。 与此同时，在警局羁押室里，秦云东靠在墙角坐着，还在不断咳嗽。 宋天明干着急也没有办法，只能轻拍他的后背帮他缓解。 “东哥，他们不会对我们用刑？” 宋天明看着周围的环境，不由联想起影视剧里面的场景。 他已经从被铐时的激动，变得惴惴不安。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两个五大三粗的警员出现在铁栅栏外。 第14章 沉着应对询问 宋天明不由一哆嗦，心提到嗓子眼。 难道他们开始要打击报复了？ “你怎么总是咳嗽，是不是病了？” 留着寸头的年轻警员打开铁门，蹲在秦云东面前，关心地询问。 “他有肺炎，现在送他去医院。” 宋天明立刻撒谎，想要为秦云东争取离开羁押室的机会。 “胡扯，他得了肺炎还有心思跑到广场和老头下棋？你是满嘴跑火车，他是装病欺骗政府，你们倒是配合默契啊，再不老实，我就上手段！” 站在铁门外的胖警员讥讽完又发出威胁。 寸头警员有些半信半疑，走到铁栅栏前低声和胖警员商量。 “我觉得那个人咳嗽不是装的，咱还是找医生检查一下。万一他出了事，上级会追究咱们的责任……” “别上当，我见多了。这些江湖骗子装什么像什么，滑头的很。你要发善心，说不定就让他们找到逃跑的机会。” 胖警员满脸鄙视地扫视着秦云东和宋天明。 宋天明虽然没有再情绪激动争辩，却站起身颇为不满地瞪着胖警员，充满挑衅意味。 “哎哟呵，你还敢瞪眼，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铐在栅栏上，让你垫脚尖到天亮，抱头蹲下！” 胖警员看的冒火，走进铁门作势要殴打宋天明。 秦云东起身挡住宋天明，深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控制住咳嗽。 “别火气那么大，如果动用私刑，等邱局长来询问，你无法交代。” “局长会亲自来问你们？别搞笑了，你们有那么大的脸吗？” “邱局动用大半个县的警力找我们，你说，他会不会亲自要见我们？” 两个警员知道整个县局已经找他们三天了，秦云东说的在情在理。 胖警员没了气势，用手指了指宋天明“你小心点儿”，转身走出羁押室。 两个警员刚要锁门，王所长走过来，递给他们手续。 “不用锁门，我就在这里预审，你们先出去。” 等警员离开，王所长双手揣裤兜走进羁押室。 因为他受邱局长委托来提审，不由有点飘，小步伐也虎虎生威。 “邱局亲自授权我来审问你们，你们掂量一下严肃程度，争取坦白从宽政策。” 王所长居高临下俯视两个坐在地上的年轻人，那架势仿佛已经掌控全局。 “请注意你的措辞，审问是针对确认犯罪的人，讯问是针对犯罪嫌疑人，你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把我们和犯罪扯上关系，那就不要用审问这个词，只能用询问。” 秦云东一边咳嗽一边说，但表情相当平静，说话也不卑不亢，足可见他内心的强大。 王所长被噎的无话可说。 刚开局就被秦云东教育一番，让他的自尊心备受打击，但秦云东说的无懈可击，他又发作不得。 “你叫秦云东，看来对法律条文相当熟悉嘛，那就不用我给你普及知识了，现在说说，你们来浠水县的目的。” 王所长轻咳两声缓解尴尬，翻看着手里的两张纸。 那是秦云东和宋天明进羁押室之前填写的个人资料，职业栏上都写着“不详”。 “我们来旅游。” “你们都去哪里游玩了？” “城关、赤湖、天峪、江头、白川、界碑、陶城、关庙、刘楼、夹湾。” “好家伙，你把浠水县十个乡都转一遍了？” “既然来了，当然能走到的就要看一遍，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到浠水旅游当然没问题，我只是有一点儿不理解，那个叫……宋天明的，他不去游山逛水，却跑到浠水酒厂蹲点，这似乎不大正常？” 王所长终于进入他最关心的主题。 这也是邱局长交代的重要审问内容。 “旅游包括人文旅游，浠水酒厂号称是全国着名酒厂，又是浠水最大的企业，宋天明想去瞻仰一下，怎么能说是不正常？听说贵县还要做酒文化广场，你的意思是说这也不正常？” “你……你回答问题就行，不要胡乱攀扯。” 王所长起初信心百倍，几番较量后，他才领教到秦云东的厉害。 秦云东对答如流，词锋犀利，让王所长难以招架。 照这样问下去，他只能无功而返，那又该怎么向邱局交代。 问不出结果，他别说升职了，能不能保住现在的职务都很难讲。 王所长此时才觉得自己陷入绝境，进退不得。 “看起来你是个聪明人，咱们就别绕圈子，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笃定你们不是来旅游的，只要你肯说实话，我们不会为难你，还会热情招待，客客气气礼送出境。” “我有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能不能先指教我一下？” “你说。” “全国各地酒厂都欢迎参观，甚至还做广告送礼物吸引游客，宋天明只是看看酒厂，你们为什么会如临大敌大动干戈？” “那是因为我们酒厂太优秀，别有用心的人想造谣诋毁，我们必须为自己的企业保驾护航。” “你们酒厂既然这么优秀，我怎么从来没有在省市新闻媒体上见过报道？” “酒厂很自信，不做虚头巴脑的宣传，酒香不怕巷子深，照样享誉全国。” “这么好的酒厂为什么工资发不下来？” “那是因为……胡说，纯粹造谣……哎，不对啊，怎么变成你审问我了？” 直到此时，王所长好像才明白过味，他被秦云东绕进去了，不由气的吹胡子瞪眼。 宋天明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 他越来越钦佩秦云东，无论顺境逆境，秦云东都能淡定自若，思维敏捷不受外界影响。 王所长觉得被戏耍恼羞成怒，刚想发作，胖警员走进来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他狠狠瞪了秦云东一眼，跟着胖警员一起向外走。 秦云东忍了半天，又开始不断咳嗽。 忽然，羁押室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个中年男人出现在铁栅栏外。 他戴着金丝眼镜，身穿笔挺的白衬衣西裤，站的笔直，看上去儒雅又自信。 男人递过来一瓶水：“你这是何苦呢，身体很糟糕，干嘛不说实话，早点儿去医院看病？” 第15章 大鱼浮出水面 宋天明眼前一亮，立刻接过来水，说声谢谢，拧开瓶盖放在秦云东的手里。 秦云东没有喝水，而是上下打量来人。 那男人好像明白秦云东的心思，扶了扶眼镜做自我介绍。 “鄙人薛右迁，开了一家小小的律师行，承蒙兄弟朋友提携，现在混得还不错。” “你是律师？” “我是有执业证，但很少打官司，我的律师行在本省能有点儿脸面，台面上靠的是我的合伙人团队专业高效，台下面也要靠我的纵横捭阖，喜结良缘。” 薛右迁踌躇满志，听得出来，他对自己的成绩很骄傲也很满意。 秦云东又用力咳了几声，说：“我没有打算请律师。” “你没有任何违法犯罪的证据，局里没有办法定你的罪，你当然也不需要请律师。” “那你找我就是为了传话喽？” “秦先生，我不得不承认，你不但冷静也很聪明。” “你替谁捎话？” “我的大客户，着名投行，鑫九天信托公司，听说过吗？” “有所耳闻。” 秦云东不只是听说，他还曾经陪同周通平书记去省里参加民企金融论坛时，见过鑫九天的老板严天庆。 鑫九天财力雄厚，掌握巨量海外资金，他们在全国各地都有大中型项目，可谓富甲一方的大公司。 “秦先生，我的客户托我带话，不管你抱着什么目的，请不要扰乱鑫九天在浠水的正常经营。”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们知道你们在浠水暗访。谁都知道暗访都心存恶意，请你悬崖勒马，立刻停止对我的客户造成可能的负面影响，不然我们就将拿起法律武器扞卫我们的权利。” 薛右迁说的时候表情严肃，给人一种“我可不是随便说说的”真实感。 秦云东此时知道对方的用意，这才喝了一口水。 他心中很高兴，没想到只是普通的暗访调研，居然让这么个大家伙浮出水面，真是意外收获。 “你怎么能先入为主定性暗访就是心存恶意，你又怎么知道我们是针对鑫九天呢？作为律师，你缺乏逻辑思维能力，似乎不怎么称职啊。” “秦先生，我不是来和你探讨我是不是称职。而是协商解决你和我的客户之间的问题。要不要听听我的建议？” “我洗耳恭听。” “只要你签一份声明，表示你就是来旅行的，承诺不会发表任何不利于浠水的言论，并同意违反承诺自愿接受巨额赔偿。你可以获得十万元和解金，并马上获得自由。” 薛右迁尽管被秦云东嘲讽，但他还是尽量保持克制，尽心尽力地完成客户的嘱托。 宋天明倒吸一口凉气。 十万元在2001年是一个不小的金额，足可以超过他十年的工资。 “薛律师的建议真是大手笔，让我见识到什么叫财大气粗，但无功不受禄，不该拿的钱，我是不会动心的。” 薛右迁没想到秦云东竟然毫不犹豫拒绝，他不禁讶异地重新打量这个靠坐在角落里的年轻人。 “秦先生，我不得不提醒你，如果你不配合，你极有可能从此陷入危险中，好好想想后果。” “你是在恐吓我吗？” “年轻人，河水湍急，处处都有暗流和漩涡，别说是你，就算是纪委副书记的下场都是悲剧。你赢不了，还要搭上性命，这可不是一个理智选择。” “我不信浠水有多可怕，再肆虐的水势不是照样被堤坝挡住，不是照样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 秦云东喝了一大口水，脸上居然还露出笑容。 薛右迁不由倒退两步，他还是第一次碰到威逼利诱都不妥协的人。 多年的经验提醒他，这个姓秦的绝非凡品，最好不要得罪，以免出现不可预料的被动局面。 薛右迁的脸上堆起笑容：“秦先生好口才，好魄力，我非常佩服。刚才说的建议只是为你好，你如果不同意，我也不勉强。你多多珍重，在下告辞。” 宋天明看薛右迁离开，蹲下来轻声说：“东哥，我今天才算见识到什么叫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了。” 秦云东苦笑着摇摇手，又是一阵咳嗽，疲惫地闭上眼睛。 他已经咳嗽三天，尤其是到了晚上，咳得更加剧烈，吃不好睡不好，他折磨得精疲力尽。 一次上呼吸道感染都让他痛苦不堪，哪还能自称是什么大丈夫。 第二天，一缕阳光透过铁窗照到宋天明的眼睛上。 他迷迷糊糊眯起眼看看阳光，又看看靠墙熟睡的秦云东，不由叹口气。 秦云东一直干咳无法入睡，现在大概刚睡着。 忽然，羁押室的铁门打开，宋天明马上站起身。 他以为要放他们走了，没想到进来的胖警员是给他们送饭的。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宋天明急不可耐地问。 “离开？你撒癔症了，不交代清楚问题，你们就别想离开。” 胖警官冷笑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宋天明急了，一把拽住他的衣袖。 “根据规定，你们传唤当事人不能持续关押超过12个小时，现在时间就要到了，你们没权利……” “我去你的规定！” 胖警员用脚别住宋天明的脚后跟，一挥衣袖，宋天明仰天摔翻在地。 正在睡觉的秦云东被响动吵醒，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 “你如此胡作非为，哪天落在我手里，我一定找回来。” 宋天明指着胖警员咬牙切齿怒斥。 “哈哈，算命的说我能活到八十四，我还能等四十多年，你千万争气啊，别让我等到死也没有看到你来，那我会死不瞑目的。” 胖警员尽情地嘲笑着宋天明。 秦云东站起身，太阳出来，他的咳嗽症状轻多了。 他习惯性地抬起手腕，才想起来进羁押室之前手表和其他随身物品都被收走。 “叫你们邱局长来见我，今天我有重要的事，不能耽搁。” “好大的口气，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们局长是你想见就见的？老实呆着。” 胖警员一脸鄙夷的训斥，根本不把秦云东的话放心上。 “一大早吵吵闹闹的，怎么回事？” 王所长和几个警员一起走进羁押室。 第16章 到时看你能多英雄 王所长琢磨了一晚上，却想不出办法可以让秦云东招供。 为了能向邱局长交差，王所长一不做二不休，下狠心准备动刑。 他带着几个心腹进入羁押室，听胖警员叙述前因后果，忽然觉得有门。 或许想了一夜，秦云东怕了，所以主动要求见局长想招供。 “你到底还是想通了，说，找邱局长有什么事，至少要先给我说明情况，我才能向局长汇报。” 王所长笑着走进铁门，直接站在秦云东面前。 秦云东问他现在几点了，王所长看看表，已经八点四十六分。 “九点整，浠水县要召开会议，中山市组织部程部长将陪同新任浠水县纪委书记和县委县政府的主要领导见面。” 秦云东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羁押室内一片安静。 王所长眨巴着眼睛，一脸懵圈。 “县委开会又怎样，和你有半毛钱关系吗？” 他的级别太低，自然也没有人通知他有这样的会议，他一时辨别不出真假。 更令他费解的是，秦云东怎么会突然说和案件无关的事，这到底是什么用意。 “那个新任纪委书记就是我。” 秦云东扫视众人，缓缓公开了自己的身份。 铁门外的警员一片哗然。 王所长瞪圆了小眼睛，愣了片刻，忽然大笑起来。 “你想了一夜就想了这么个馊主意，居然连纪委书记都敢假扮。” “你不信？” “我信你个鬼。如果你是纪委书记，邱局长会到处派人抓你？你的谎话编得太幼稚，别说是我，你问问他们谁信？” 周围的警员也都跟着哄笑起来。 王所长分析得很有说服力，警局如果铺天盖地抓新任纪委书记，那就成了最大的笑话。 秦云东轻轻摇摇头。 “你打电话向邱局长核实，或者直接向魏郡同志和祥国同志汇报求证。” “你咋那么坏呢，是不是恨我不死啊。我打给他们仨，那不成了没事找抽的笨蛋吗？” “如果你不及时放我走，出了问题，你敢承担责任吗？” “我担着，你吓唬谁，如果你是纪委书记，我负所有责任，坐牢免职都没有怨言。怎么样，你还想说什么？” 王所长把胸脯拍得震天响，难得表现出独当一面的魄力。 “很好，你且等着，最迟不会超过九点十五分，到时候我再看你是不是还能这么英雄。” 秦云东看他一眼，那申请似乎是正在等着看笑话。 王所长哼了一声。 “你别想拖延时间，我现在就正式提审你，看看半小时后，你是不是还能再嘴硬，带走！” 八点五十分。 站在办公楼下的县委书记魏郡和副书记兼县长赵祥国，看到一辆中山市的公务车驶过来，立刻堆起笑容，向汽车招手致意。 在他们身后是县委大院所有办公人员，一起鼓掌欢迎。 汽车刚停稳，赵祥国上前拉开后车门。 中山组织部程部长下车后，先向魏郡伸出手。 “魏书记，你们搞这么大阵仗有点过了，影响很不好嘛，快点让大家散了。” 程部长一脸不悦，当头就对魏郡提出批评。 他不能不小心谨慎，如果他来浠水县，全体人员夹道欢迎，传回市委市政府，肯定会引起一片流言蜚语。 “我的程部长，您是浠水人，以前是全省高考状元，现在又是市委组织部长，那是全县人民的骄傲，大家都是自发自愿欢迎浠水骄子回娘家，我是拦也拦不住啊。” 魏郡双手握着程部长的手，满面真诚地解释。 既要让领导知道自己是在拍马屁，同时又要表现出欢迎仪式不是拍马屁。 “家乡的人民就是朴实无华，心里都有一杆秤，这让我们都倍感责任重大啊。” 程部长感慨地说了一句，挥手向欢迎的人群挥手示意，并主动走过去和工作人员热情握手。 大概是动了怀乡之情，程部长似乎忘了和赵祥国握手，这让赵祥国有些难堪。 但赵祥国知道握手的规矩，领导不主动伸手，他不可能握手，只好陪在程部长身边陪笑伺候。 好在程部长很快就转过身，向他伸出手，却又看着魏郡问。 “云东同志怎么没来？” 魏郡和赵祥国都有点犯傻。 刚才程部长下车，却没有见秦云东下车，他们还有些纳闷。 现在程部长却直接问他们，这让他们措手不及。 “程部长，您的意思是……云东同志已经到浠水县了？” “他提前四天就到浠水县了，这个同志工作热情很高，不愧是周书记亲手调教出来的虎将。” 魏郡和赵祥国的脑袋都在轰响。 秦云东提前到浠水县却没有给他们打招呼，这明显就是要微服私访，暗中调研。 由此推断，周五特大雨灾和内涝，秦云东肯定都亲身经历了。 这一下完全打乱了魏郡和赵祥国的计划。 “你们俩……到现在都没有见过云东同志？他现在到底在哪？” 程部长的脸色已经变得不那么好看。 魏郡和赵祥国都回答不上来，现场一时变得尴尬。 刚被提拔代理县公安局局长的黄皓，此时快步走到魏郡身旁。 “我听说邱局长最近挂牌督办，正在查找两个外地人，其中一个叫宋天明……” 看似他在小声向魏郡汇报，其实声音又恰到好处能让程部长听见。 “对对对，和云东同志到浠水工作的就叫宋天明。你们怎么搞的，怎么查到他们身上了？” 程部长眉头皱起，低声说了一句。 但碍于周围还有那么多人，程部长也没有再说话，径直走进办公楼。 “祥国，你赶快找老邱，问问具体情况。如果伤了云东同志和宋天明，那就让他提头来见！” 魏郡对赵祥国咬牙切齿说了一句，匆匆去追程部长。 黄浩瞟了一眼赵祥国，幸灾乐祸地跟着魏郡也进了办公楼。 赵祥国额头的汗冒出，他现在已经明白过来。 酒厂举报的暗访者就是秦云东和宋天明，而他下令县区追查的人也正是他们两个。 赵祥国马上拿出手机拨打给邱局长，劈头盖脸就问：“让你找的那两个人，你找到了吗？” 第17章 一抓激起千层浪 邱局长在宾馆里写了一夜材料，刚睡着就接到赵祥国的电话。 “赵书记，您说的是哪两个人？” 邱局长打着哈欠问。 他还没有完全清醒，说出话还有些迷迷糊糊。 “你什么意思，难道我天天让你找人吗？这边火上房了，你居然还躲在猪圈里睡大觉，你是不是等着出栏呢！” 赵祥国被邱局长的状态激怒，火冒三丈地怒斥。 邱局长被骂醒了。 他听出赵祥国异乎寻常地愤怒，但他又有些纳闷，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惹县长生气了。 “赵书记，我昨夜执行您的命令写材料，半小时前刚写完……” “闭嘴，别给我东拉西扯，我问你，那两个暗访酒厂的人找到了吗？” 邱局长这才搞清楚，原来赵祥国是为了迟迟没有抓到暗访者而生气啊。 他松了口气，幸亏昨夜王所长给他报喜，否则今天肯定过不了关。 “赵书记放心，那两个人已经抓到了，他们昨晚就已经被关押，插翅难逃。” 赵祥国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 他多希望听邱局长说没有找到人，那样的话，秦云东是生是死，都和他没有关系。 现在秦云东不但被抓，而且还被关押一夜，他就有摆脱不掉的责任。 邱局长不知道赵祥国已经吓的浑身冒汗，还在眉飞色舞讲述暗访者被抓的经过。 “王所长已经向我保证，今天他会上手段，再审不出暗访者的口供，他会辞职以示负责……” “你们这两只猪！立刻让他停止审问，如果他敢碰云东书记，我就把你们俩活吞了！” 邱局长懵了。 谁？ 云东书记？…… 秦云东！ 邱局长一下子从床上摔下。 现在他忽然想起来，好像王所长提到过秦云东的名字，但他满脑子都想着如何编造卸责材料，根本没有往新任纪委书记的名字联想。 “赵书记……我不知道……我没有……现在该咋办……” 邱局长脸上写满了绝望，脑子却一片空白，说起话来前言不搭后语。 他写的材料就是要给秦云东看的，但现在彻彻底底得罪了秦云东，就算材料写出花也没用了。 “你这个废物，赶快回局里，立刻阻止审讯。” “可是我……我已经被停职了，回去合适吗……” “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蠢货，火烧眉毛，还有心思涂脂抹粉。你可以不去，那就收拾好铺盖卷等着秦云东接你。” “我去，我现在就去……” “等等，你先打电话给王所长，让他送秦云东到贵宾室，你一定想办法求得云东同志的谅解，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挂了电话，赵祥国仰天一声长叹。 自己真是眼瞎了，手下人都蠢的挂相，他居然毫无察觉。 现在小弟搞的烂摊子，还要他去收拾。 真特么窝囊。 赵祥国再恼怒，他也要硬着头皮上楼向程部长如实汇报，并保证县公安局会尽快把秦云东和宋天明送过来。 “乱弹琴！简直骇人听闻！组织上信任你们两个，让你们搭班子做正副班长，你们就是这样回报组织信任的吗！你们还想不想干了！” 程部长阴沉着脸，把茶杯重重墩在茶几上。 魏郡和赵祥国，以及县委县政府班子成员，都低着头挨训。 “浠水县严重内涝灾害已经全国有名，现在又搞出这一出，你们是打算把中山市搞到声名狼藉，不成为全国典型就绝不罢休吗！” “我在这里给有些同志打个招呼，你们拉帮结派，不讲原则，把乌烟瘴气带入组织生活，是极其危险的。乱作为、不作为，想捂是捂不住的，再不悬崖勒马，那会出大问题的！” 程部长震怒不已，不停拍着桌子强力输出。 全场的干部噤若寒蝉，有人紧张到不停擦汗。 魏郡表情沉重，心里却在衡量利弊，准备做出重大的抉择。 程部长此行对他有偏爱，对赵祥国却流露出一丝冷淡和疏远。 从程部长的话里，魏郡也能听出针对赵祥国的意味。 他玩味程部长的言谈举止，似乎嗅出不一样的气味。 难道上面要变天了？ 昨夜他刚和赵祥国达成联盟交易，收割一茬权力果实。 但现在风云突变，再和赵祥国站在一起，陪着一起翻船的可能性就大了。 没有永远的友谊，只有永远的利益。 魏郡决定要弃船登岸了。 “程部长的批评语重心长，作为班子中的班长，我脸发烧啊。” 趁着程部长喝茶的功夫，魏郡赶快抢先插话发言。 程部长看他一眼，默许他继续讲下去。 “程部长向我们敲响了警钟，非常及时和必要。同志们，我们不能再一团和气，不敢得罪人，你好我好大家好，却忘了为人民服务的根本宗旨……” “……最近浠水县发生的一连串事件，教训是深刻的，我负有领导责任，绝不推诿卸责，今天我就向市委做书面检讨……” “……县委县政府也要进行深刻反省，并以此为典型，推进全县治理整顿，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改变工作作风，向市委和人民交上一份合格答卷。” 魏郡主动做检讨表决心，以平息程部长的怒气，缓和会场内紧张的气氛。 程部长不是他的直接领导，给了他最大的面子，程部长就能安抚住。 赵祥国暗自赞叹，魏郡说的滴水不漏，有觉悟有高度，堵住了程部长的嘴，再往下收拾烂摊子就好办多了。 他的不安心情有所缓解。 “改变就不能光说不练，我向程部长，也是向大家提出一个建议，云东同志的欢迎会改到羁押室，我们要以现场会的形式，让所有人能感同身受。” 魏郡突然提出的建议，如同巨石投入平静湖中，在所有人心中激起巨浪。 程部长的眼睛环视与会人员，虽然没有表态，但脸上的欣慰笑容就能说明一切。 浠水县各位干部瞠目结舌之余，都偷偷瞟向赵祥国。 赵祥国脸色铁青。 他知道开现场会就是冲着他来的，魏郡想要当众狠狠打他的脸。 第18章 请继续你的表演 “魏书记知耻后勇，为大家带个好头，这才是有担当嘛。” 程部长带头鼓掌，还不忘赞赏两句。 他说话就是定性，其他人就算想反对也只能闭嘴。 “祥国同志，班长表过决心了，你这个副班长是不是应该跟上点儿？” 程部长和蔼看向赵祥国。 他的语气并不是征求意见，而是逼迫赵祥国表态支持。 赵祥国打碎牙和血吞，只能连连点头。 “魏书记指明道路，我责无旁贷必须带头执行，只不过那里的羁押室地方狭小，容纳不下这么多人，还是请云东同志回来……” 此时，代理警局局长的黄浩举起手要求发言。 魏郡不管赵祥国还没说完，转头看黄浩。 “黄局长，你有什么要说的。” “赵书记说得对，羁押室地方确实小，但羁押室外就是停车场，完全可以当作会场使用。” 赵祥国狠狠瞪了黄浩一眼。 黄浩虽然是魏郡的人，但这么急不可耐向主子表功，未免吃相太难看。 他心中暗恨，以后他一定要让黄浩吃不了兜着走。 “既然能开会，这事就这么定了。黄局长先走，要好好向云东同志赔礼道歉，顺便把停车场整理出来。其余人十分钟后出发，到先公安局停车场集合。” 魏郡不再给赵祥国机会说话，直接下达了命令。 十二分钟前。 县公安局审讯室。 秦云东坐在审讯椅上，面对王所长和两名警员依然表情平静。 “这里都是我的人，趁我还没生气，再给你一次机会。老实交代你的真实身份，受谁的指示来浠水暗访，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王所长双手扶着座椅扶手，弓腰探身，鼻尖几乎碰到秦云东的脸上。 “我说了，你又不信，要不然你告诉我，我怎么说，你才能满意？” 秦云东一脸蔑视，语带嘲讽地问王所长。 “嘴真硬，行，这是你自找的，不能怨我了。” 他挥挥手，接过手下人递来的一把锤子和一本厚厚的企业黄页。 “一锤下去，你的内脏就会剧烈震荡，再一锤就会破裂，但你皮肤上找不到任何外伤。别逼我，识相点，快说！” 王所长一脸凶相，脸上的肌肉不停抽搐。 “你瞧你那怂样，都已经摆好架势，还不敢动手，你这辈子啥热乎的都赶不上。” 秦云东冷冷地看着他，不但没有惊恐，反而还要激怒他。 王所长被他无所畏惧的气场震慑，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他不知道秦云东真实身份，但就凭秦云东的气场，他认定秦云东是一个狠人。 如果秦云东背后有什么背景，他一个小小的所长不一定能扛得住。 咚咚咚…… 审讯室的房门被擂的山响。 “干什么！不知道审讯室不允许打扰吗？” 王所长走过去打开房门，看到是胖警员，不由怒吼一声，把所有邪火都向他发泄。 “邱局打电话找你……他说……他说……” 胖警员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几乎连不成句子。 “邱局长说什么了？” 王所长抓住胖警员的胳膊，急切地问。 “立刻请云东书记和宋天明去贵宾室，他马上就到。” “谁是云东书记……” 王所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胖警员的目光已经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坐在审讯椅上的秦云东。 “我的天啊，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 王所长犹如遭到五雷轰顶，浑身战栗。 他的心又像是掉入冰窟，逐渐蔓延到全身都感觉冰冷。 全完球了。 别说升职了，能继续活着就算万幸了。 王所长欲哭无泪双腿发软，背靠着墙壁慢慢向下滑，幸亏胖警员一把拽住他。 “王所长，邱局交代的事还没有做，你可别死过去。” “我咋这么倒霉啊……” “王所长，你现在还不算倒霉到家，趁着邱局还没到，赶快弥补就有机会，再磨叽就真的死定了，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对对对……” 王所长被提醒，一下子站直了。 他推开胖警员，擦了擦吓出来的眼泪，转身回到审讯室。 “大哥，别废话了，直接动手。” 拎着铁锤的手下人不知情，还在傻乎乎地问。 啪！ 王所长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混蛋，不知死活的东西，谁让你们这样对待秦书记的，赶快扶秦书记去贵宾室。” 挨了打的手下刚开始发蒙，当听说秦云东果然是纪委书记时，立刻吓得手忙脚乱要去开审讯椅上的锁。 “等等。” 秦云东挡住锁。 王所长神情天翻地覆的变化，说明他们都知道真相了。 “根据相关规定，审讯椅是给犯罪分子使用的。你们给我戴手铐，超期限关押，坐审讯椅，说明已经认定我是犯罪嫌疑人，那就先拿出证据让我心悦诚服认罪。” 秦云东摆出姿态，如果不给他说法，他是不会走的。 “秦书记，这一切都是误会，是我工作失职，不管您怎么处分都行，还是先请您去贵宾室。” 王所长擦着额头不断渗出的冷汗，低声下气地央求。 “我说过要看看你有多英雄。你拿不出证据，还想刑讯逼供，你很豪横啊。别怂，请继续你的表演，我正要体验全套的枉法招术，千万别藏着掖着。” 请神容易送神难。 王所长无论说什么好话，秦云东坚决不妥协。 正僵持时，邱局长满头大汗跑进审讯室，只看一眼就认出果然是秦云东。 秦云东曾经到浠水县办理过保险基金贪腐案，邱局长不但认识他，而且还曾调用警力配合秦云东的工作。 “云东兄，好久不见啊。你太不够意思了，来了也不打招呼，至少让兄弟给你接个风。” 他满脸堆笑走过来。 其实秦云东的年龄比邱局长小很多，但浠水官场名字加一个“兄”字，代表高看一眼，并不会在意岁数。 王所长和其他人看到邱局长出面，连忙退到一旁。 秦云东面无表情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邱局长颇为尴尬，看来秦云东的气没消，必须先他出气。 “你们真是瞎了狗眼，这是市委周书记的大秘，中山地区第一笔杆子，新任浠水县纪委书记。你们居然连他都敢抓，真是吞了熊心吃了豹子胆……” 第19章 水至清则无鱼 邱局长正在起劲地表演，秦云东却突然开口。 “老邱，你的意思是，他们不能抓我，抓普通百姓就没问题了？” “是是是……哎，不是……我一直强调不能知法犯法，滥用职权就是最大的犯罪，一旦发现就严惩不贷。” 邱局长和王所长等人一样，也是满头大汗，怎么擦也擦不完。 他知道欢迎会还在等秦云东出席，程部长和县里的大人物都在紧盯着他。 没时间再拖延了。 邱局长从王所长手里接过钥匙，挥手责令他们到外面面壁反省。 “云东兄，看在我的薄面上别再生气了，都是我平时疏于管教，让他们贼胆包天，我给你赔罪了。是打是罚都随你，但至少先去参加欢迎会，让程部长和魏书记、赵县长等着也不好。” 他说着好话，顺利地打开了审讯椅上的锁。 “我也就是看在你的份上，不然的话，今天说破大天，我也要一个说法。” 秦云东让他打开锁，是给他留情面，更是给赵祥国留情面。 秦云东想要在浠水县立住脚，打开局面，需要获得浠水各级干部的支持。 但浠水县人情重，关系错综复杂，赵祥国又是影响力最大的一支，暂时还不能和他撕破脸。如果成了孤家寡人，想干成事比登天还难。 “云东兄给面子，兄弟感激不尽，看我以后咋安排就是了。幸亏你心胸开阔，要不然我的前途就到此为止了。” “我给你面子，并不代表这事就完了，那些知法犯法的人必须严惩。” “唉……云东兄有所不知，我已经被停职了，就算是门卫保安，我也没有权力处理。” 邱局长唉声叹气，苦笑着摇了摇头。 “哦？现在谁是局长？” “是我，黄浩。秦书记受惊了，我先代表魏书记来表示慰问，对你碰到的不公深表歉意。” 忽然房门推开，黄浩满面春风走进来，离着很远就伸出手。 邱局长识趣地躲到一旁，给黄浩腾出位置。 出于礼貌，秦云东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这里不是说好的地方，请您到会客室稍事休息。程部长、魏书记和县委县政府的领导，要在局里开欢迎你的会，也以此为反面典型召开现场反思会。” 秦云东何其聪明，一下子就明白其中的奥妙。 这位黄浩局长一定是魏郡的人，所以他压根不提赵祥国。 而且开现场会的主意肯定也是魏郡提出来的，明显是要拿赵祥国开刀。 他刚来，就被当作争权夺利的武器，让秦云东心生不悦。 在表面上，秦云东不露声色，只是点点头就跟着黄浩走出审讯室。 邱局长长出一口气，他被停职回家反省，正好躲开今天的批斗会，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走出审讯室，看到王所长和两个下属还在走廊里站着，他赶快把王所长拉到一旁。 “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心里要有点数。过了这一关，你的损失我来补，你要是敢乱咬，那就掂量一下后果。” “邱局放心，我心里有数，这事都是我自作主张，绝对和您没有一点关系。” 王所长信誓旦旦地保证。 他在走廊上已经想通了。 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就算推给邱局长，王所长依然会被法办，出来后还要遭遇残酷报复。 只要他主动抗下所有责任，保住邱局就是保住赵祥国，他们手里的资源多，随便怎么安排都不会比当所长差。 邱局长满意地拍拍王所长的肩膀：“你能拎得清形式说明你是个聪明人。” 他匆匆走出县局大院的时候，正看到一辆接一辆的公务车驶向停车场。 在三楼会客室，黄浩把收缴秦云东和宋天明的私人物品亲手归还，并为他们端茶，规规矩矩向他们鞠躬道歉。 “虽然我今天才正式接任局长的职务，但我也必须为老邱以及部分下属犯下的严重错误，向您二位道歉，并做深刻检讨。” “黄局长请坐，我受点委屈不算什么，我也相信绝大多数干警都是好同志，如果局里能以此为戒，提高法律意识，知法懂法文明执法，那我的委屈也算值得了。” “说得好！这才是胸襟广阔，有大格局的人。” 随着说话声，程部长、魏郡和赵祥国等主要班子成员陆续走进会客室。 “我打电话会市委汇报浠水灾情时，才听说您要亲自来浠水，真让我大感意外，却又非常感动。” 原来，秦云东亲眼看到浠水受灾严重，担心救灾物资不能及时送往灾区，这才主动打电话给周书记请求紧急援助。 也正是从周书记口里知道，周一程部长会亲自到浠水县主持秦云东的履新仪式。 “幸亏我来了，不然你被人家关起来，青天大老爷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哩。” 程部长半开玩笑的话，让县委班子的人都满脸通红。 魏郡连忙向秦云东伸出手，借此化解程部长造成的窘迫气氛。 “云东同志，欢迎你到浠水工作。不瞒你说，听说你来，我高兴地整完合不上眼，我求贤若渴多年，终于盼到你来了啊。” 听话听音，千万不能从字面上理解。 魏郡的“求贤若渴”，其实是把自己比作古代君王。 他所暗示的是，不管你秦云东以前有多风光，只要来浠水，你就要端正态度，老老实实做我的下属，不要有僭越的心思。 秦云东在职场千锤百炼，怎么会听不出魏郡话里有话。 “云东同志，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咱们这个班子的成员。” 魏郡不容秦云东说话，立刻要介绍领导班子，这也是在宣示权威，再次让秦云东知道自己的地位。 第一个要介绍的当然是赵祥国。 但赵祥国不等介绍，已经主动伸出手。 “云东，我早就盼着你来了，你是市委大院里的棋王，我不服气，约战几次你都说忙，这一次你可没借口了？” 赵祥国之所以这么说，是在展示他和秦云东很熟悉，关系也很近，也是在暗示魏郡不要想拉秦云东做盟友。 第20章 置身事外不站队 “周书记告诫过我，下棋是修身养性，不能有胜负心，在乎输赢，就会有不择手段之心，所以我几乎不再下棋了。” 秦云东轻描淡写堵死了赵祥国想利用下棋套近乎的可能性，而且也是提醒赵祥国不要为了政绩踩红线。 同时，他也顺便向周围的人，尤其是对魏郡发出信号：他是背景的人物，别想随便拿捏他。 魏郡脸上笑，心里也在笑。 秦云东是憋着劲来浠水做事的，赵祥国也是憋着劲做事，但他们的目标完全不同，以后冲突在所难免，这样的相互制衡局面实在太理想了。 开完气氛怪异的欢迎会和现场教育会，程部长谢绝了午宴邀请，准备离开。 魏郡、赵祥国和秦云东三人送他到车边。 程部长和三人依次握手后，看着院子外大片的低矮楼房，深深叹口气。 “作为浠水人，我每次回来都觉得愧对父老乡亲，但我是有心无力，只能希望你们能团结奋斗，尽快改变浠水县落后的面貌，拜托了。” “程部长请放心，我们已经有一整套切实可行的计划正在推进，用不了几年，浠水县肯定能迎来辉煌的历史时刻。” 赵祥国抢话表态，显得果敢而自信。 程部长点点头：“那我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三人目送程部长的汽车离去，一起走向停车场。 “云东，坐我的车回县委，咱们先谈谈，中午已经安排了欢迎宴，起初是为了给你洗尘，现在看来还要加上压惊喽。” 魏郡像是幽默地开玩笑。 实则意涵很深，上了他的车就是选择站队，提起压惊，就是让秦云东别忘了被关押的屈辱。 赵祥国脸上阴云密布，心中忿忿不平。 他昨晚刚用几个局长的位置交换出联盟关系，没想到一大早就被魏郡毫无征兆地捅了一刀，现在又当着他的面公开拉拢秦云东，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赵祥国不忍也必须忍，谁叫自己连续出错，让魏郡抓住把柄。 “魏书记，我和宋天明一起来的浠水，我还是带他一起跟纪委同志们回去，也好尽早熟悉纪委队伍的情况。” 秦云东委婉的回绝。 赵祥国和魏郡关系虽然不至于势同水火，但人尽皆知他们不融洽。 秦云东不想被他们其中的一个当枪使。 置身事外不站队就不会过早树敌，周旋其中左右逢源，才能争取最大的资源。 停车场里聚集着开现场会的干部，他们三三两两站在阴凉地抽烟聊天，眼角的余光都在留心观察，县委书记和县长不走，他们谁也不敢离开。 没人注意，在停车场的角落里，有一个人独自躲在树后悄悄打电话。 接电话的人正是律师薛右迁。 薛右迁听着就露出笑容。 原来秦云东是纪委书记，难怪在羁押室会那么硬气，威逼利诱软硬不吃。 他见过不少喜欢作秀的大老爷，沽名钓誉为自己赚取好名声，根子上无非都是向上爬。 既然了解到秦云东的目标，剩下的无非是投其所好。 “秦云东是你的顶头上司，那就更方便监视了。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肯定近期会有动作，盯紧他，但凡纪委有行动马上汇报。” “薛律师，你说的轻巧，正因为我在纪委，最容易成为泄密的怀疑对象，风险实在太大了，你还是找别人。” 对方的声音刻意压的很低。语气中略带紧张。 薛右迁微微一笑，他干了这么多年律师，当然清楚对方的真实意图。 内线说风险大并不是害怕，只不过想趁机涨价而已。 “富在险中求，风险大，收益才大，我不会让你白承担风险，每个月的咨询费翻一倍，你现在是不是觉得风险并没有那么大了？” “薛律师果然是痛快人，成交，等我的消息。” 薛右迁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入抽屉锁好。 他又拿起桌子上的座机，打电话给鑫九天中山分公司的总经理景斌，把秦云东暗访的事讲了一遍。 景斌听了也很惊奇。 “我一直在市里忙大项目，压根没有注意秦云东，没想到他还挺能整活啊。主子倒了，窝塌了，他这是想原地起飞啊。” “老景，别轻敌。秦云东这四天跑遍了浠水县，肯定是准备干大事，而且极有可能是奔着我们来的。我接触过他，是一块又臭又硬又危险的石头，不好对付。” “秦云东是市委书记的秘书，当然不好对付。但你也别太把他当回事。他不过是县里一个小小副处干部，他不识好歹敢招惹我，我分分钟摆平他。” 景斌不是吹大话，靠着鑫九天雄厚的财力，他在中山是很多部门的座上宾。 只要他一个电话，厅局干部也会随叫随到。想要给秦云东使绊子，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薛右迁却没有那么乐观。 自从他夜访秦云东就能感觉出，此人有钢铁意志，而且思维敏捷，反应极快，依靠上级单位施压未必能让秦云东就范。 “我相信你老景的能力，但是咱公司在浠水县铺的摊子很大，秦云东为了出成绩，随便拿个项目开刀，都极有可能和我们扯上关系，会让我们蒙受巨大损失。” “怕什么，浠水县财政全靠咱的项目撑着，秦云东敢下手，我就让浠水县赔偿。赵祥国肯定会吓得屁滚尿流。咱不挡秦云东的道，但他要是不识好歹挡咱的道，那我就让浠水县经济倒退三十年！” 薛右迁挂了电话，长出一口气。 景斌的自信影响了他的情绪，他的腰杆重新挺的笔直。 是呀，现在是资本时代，只要有钱，就没有摆不平的事，搞不定的人。 他的背后有景斌，景斌背后有严天庆，严天庆背后是无穷无尽的海外资金，那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薛右迁是景斌的同学，靠着这层关系，不但成为鑫九天在浠水的法律顾问，而且实质上主导了鑫九天在浠水的多个开发项目。 薛右迁原本就是浠水县的着名律师，现在也成了不在编的鑫九天浠水项目总经理，一举跻身浠水县最富有群体。 鑫九天是他的聚宝盆摇钱树，有人敢断他的财路，薛右迁什么都干得出来。 第21章 随乡入俗指南 从县公安局到县委大院没多远，魏郡坐车很快就能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秘书辛胜利顺手打开空调、吊扇和电灯，拿魏郡的茶杯出去倒掉早上刚沏的茶叶，回到办公室发现空调和电灯都已经关上了。 “以后室温不超过三十度，不要再开空调了，一个电扇足矣。浠水县是贫困县，更应该勤俭节约，我要起带头作用才行啊。” 魏郡站在窗前，慢慢晃着腰喃喃自语，又像是故意让辛胜利听到。 领导没有直接对你说话，最好不要随便接话。 辛胜利泡好茶，放在办公桌上，面朝魏郡垂手而立。 魏郡的办公室窗户正对大院正门，可以毫无遮拦看到进出大院的人员和车辆。 当看到秦云东和几个纪委干部有说有笑走进大院，他看了片刻，转身坐回办公桌后。 “云东书记马上要来找我，天热，你先沏茶晾着。” 魏郡说着，戴上老花镜，打开桌子上的文件认真看起来。 不多时，秦云东走到魏郡办公室门前。 “秦书记，您来了？” 辛胜利拿着一沓文件，非常巧合地走过来。 秦云东上次来浠水办案见过辛胜利，知道他很精明强干，深得魏郡赏识。 “魏书记在吗？” “在，在，他一直等您呢，还特意让我为您提前沏茶晾着，怕天太热喝了出汗多。” 辛胜利推开办公室的门，并顺手打开空调。 “您看，魏书记又把空调关了。他有多年高血压，室温过高会引发血压升高的，可他一贯厉行节约……” “魏书记精神可嘉，但更应该注意身体健康，没必要带这个头了。” 秦云东一脸真诚地说，心中却感到好笑。 魏郡和辛胜利配合演出廉政小品给他看，完全没有必要。 秦云东给周通平当秘书三年，什么稀奇古怪的场面都见过，当着孔夫子面，就不要卖三字经了。 “云东，过来坐。小辛，你出去挡驾，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和秦书记的会谈。” 魏郡摘下老花镜，亲切周到地安排着。 “魏书记，我正式向您报到。我年轻，对县里的工作也不熟悉，以后还请魏书记多帮助。” 秦云东说完开场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的温度刚刚好。 “云东，你就不要客气了，咱们都知根知底，凭你的能力，很快就能适应浠水县的工作环境。以后不是我帮你，而是应该你帮我整顿吏治，抓贪腐、纠作风、让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思想扎根发芽……” 魏郡说得没毛病，但云里雾里都是虚词，是绝对正确的废话。 秦云东很耐心地倾听，频频点头。 他了解这些五六十岁的老干部，他们喜欢绕弯子兜圈子打哑谜，而不是现在三四十岁的干部，直来直去干净利索。 秦云东听了二十分钟，没有说一句话。 现在是上级领导在讲话，不能被打断，更不要抖机灵，非要展现自己的智商能和领导比肩。 魏郡滔滔不绝说了半个小时，这才停下来喝茶。 “云东，浠水县地处偏远，思想保守，乡土观念厚重，比不得中山那样的大都市。要想顺利工作，就要有随乡入俗的心理准备才行。” 秦云东等了半天，才算见到一点儿干货，马上切入话题。 “魏书记，你详细给我讲讲，我怎么才能做到随乡入俗呢？” “汉语词典有入乡随俗和随乡入俗两种说法，你知道区别在哪？” “入乡随俗是主观尊重当地习惯，随乡入俗是适应当地习惯。” “果然是我市第一翰林啊，你回答得非常准确。所谓随乡入俗，就是随遇而安，随机而变，随势而动，然后再按你的工作思路，稳妥推进。你才不会磕磕绊绊，一事无成。” 这位县委书记有点水平啊。 秦云东以前无论陪同周通平视察，还是自己来办案，见到的魏郡都是惜字如金，寡言低调，他还以为魏郡胸无点墨，就是熬资历熬上位的。 现在看来，魏郡算得上是个人物了。 “云东，只要你掌握了随乡入俗的精髓，多则三两年，少则一两年，肯定能带着成绩风光升迁。你前程远大，但在浠水县迈出的一步很关键，务必走得顺，不要被人看笑话。” 魏郡样子很诚恳，就像是对自己的孩子一样，毫无保留传授安身立命的秘诀。 “多谢魏书记指点，我懂得市里和县里的工作是两码事，想开展工作就必须有群众基础，接地气就要拜码头，我会和班子成员多走动，向您多主动请示汇报。” 秦云东也态度诚恳向魏郡汇报自己的思想。 魏郡满意地点点头。 这是个聪明的娃，一点就透。 秦云东并不像一些来自大城市的干部，眼高手低自命不凡，最后惹了一屁股事灰溜溜离开浠水县。 如果秦云东真这么乖巧，他也就放心睡安稳觉了。 “云东同志的表态让我很欣慰啊，对了，你还应该多去四大班子的老领导那里走动走动，尊重地方老领导，对你以后的工作帮助大着哩。” “我没来之前就已经和李老、钱老和司马老电话联系过，等工作安排好，我一定会登门拜望。拜码头的实质是人情世故，人情世故要体现在尊重二字。” 活佛也要拜土地。 离退休的老干部就是浠水当地的土地爷，能得到他们的支持，的确很重要。 秦云东说完又喝了一口茶，感觉茶汤滋味还真不错，不由仔细观察茶汤的色泽。 魏郡听得笑容满面，秦卫东不愧是大领导调教出来的，做人做事就是不一样。 “云东，你考虑得非常周到，看得出你是个极其细心又能顾全大局的人，我很看好你。” “魏书记，这个茶味道非常好，但又不是龙井、碧螺春、毛尖名茶的味道，这茶叫什么名字？” 魏郡举起自己的茶杯，露出骄傲的神情。 “你能说茶好，说明你是个行家。我也喝这个茶。这是我们浠水本地刘楼乡出的，名字叫楼前春。” 第22章 喜怒不形于色 秦云东这次去过刘楼乡，知道那里有茶山，但因为时间紧，他没有品茶过。 “楼前春，名字好，茶也好，可是为什么在外面没有名气呢？” “这个事我也曾询问过当地的乡长刘前进同志，据他说，茶农的小农意识太强，不愿意集约化生产，各自为战导致茶叶质量、产量、价格都无法统一管理，没有规模也就没办法进行品牌宣传。” 魏郡苦笑着摇摇头。 秦云东微微皱眉，这位乡长和他调研的实际情况有出入，肯定没有说实情。 但他是纪委书记，不管地方经济建设，说多了就有些越界干预之嫌，因此秦云东也就没有说出来。 “我建议祥国同志关注一下茶叶经济，说不定是新的经济增长点。但咱们的祥国县长压根看不上茶叶，觉得产出太小，根本满足不了他的大胃口。我也就不再提了。” 魏郡拉开办公桌下的柜子，拿出一盒茶叶递给秦云东。 “你喜欢就送你尝尝，不够就再找我要。每年刘前进都会给我送十斤八斤的，请我在市里省里推广……哦，纪委书记同志，我可是付了钱的哟。” 秦云东笑着接过茶叶，包装虽然有点土，但也算说得过去。 “魏书记，您对我的工作如果没有别的指示，我现在就回去工作了。” “你全权负责纪委的工作，我不能干涉，只有支持。但我有一个建议，你也亲身经历了浠水县内涝水灾，其中暴露出很多问题，我希望你以此为突破口开展工作，抓出实效。” 魏郡顺手把一份任免决定递给秦云东。 这是对水灾中执行不力单位的负责人处理决定。 秦云东看了看日期，是今天的。 都说浠水县扯皮推诿严重，但这次处理干部的速度已经相当快了。 “目前这些干部都已经停职，你尽快调查清楚，有问题的，该处理就处理，该法办就法办，我绝不干预，一切都由你决定。” “那没有问题的干部呢？” “虽然他们自身没有问题，但单位救援不力，影响恶劣，他们也要负领导责任，我会建议组织部将他们调岗、降职降级处理。这一次我是下定决心要狠狠整顿，但需要你能提供过硬的证据材料做支撑。” “明白了，我会按魏书记的指示，尽快把任务完成。” 秦云东拎着茶叶盒走出办公室，坐电梯到三楼。 他刚出电梯，看到县委办公室祁主任也拎着一个盒子从步梯走下来。 “秦书记，这么巧，我正要找您。” 祁主任五十岁出头，矮胖戴眼镜，脸上始终都保持和蔼可亲的微笑。 “老祁，有事啊，那就到我办公室再说。” “秦书记刚去过魏书记办公室啊，能拿到整盒的楼前春，说明谈得不错哟。” “哦？送茶叶也有讲究？” “特级楼前春每年只出二十斤，魏书记视为珍宝，只有特别高兴的时候，才送一二两小茶包。能一次性送出两斤茶，我可是从来没见过。” 祁主任是想夸秦云东受到魏书记赏识，但秦云东心中却微微一动。 两人走进秦云东办公室，祁主任很丝滑地打开中央空调启动键，没有一点犹豫。 由此看来，魏郡只是逢场作戏，他平时肯定对节约用电根本不管。 “坐，祁主任，你既然赶上了，我就给你沏一杯特级楼前春，让你也开开荤。” 秦云东说笑着直接拆开茶叶包装，却被祁主任阻拦住。 “我可没有那个福分，这是魏书记给你的，你就独享。我那里还有一大堆事，坐不住，办完事马上就要回去。” 祁主任笑着把自己手里的盒子放在办公桌上。 “这是为您配发的手机，诺基亚7650，滑盖彩屏智能手机，内置摄像头可以拍照，这可是刚上市的手机，最新款，就连魏书记和赵书记都没有配上。” “这……不合适……我用一般的手机就行，让别人看到我用这么好的手机，影响不好。” “呵呵，秦书记就不要推辞了，这是魏书记批准的。反正现在手机更新速度蛮快的，大概不出一年就有新手机上市，到时候您这手机就变落伍了，到时候别嫌弃就行。” 祁主任很会说话，三言两语就让秦云东不能再说什么。 “这是给您配的手机卡，手机号已开通并录入县委通讯录了。您的房子也准备好了，中午下班，我带您去看看房子，哪有不满意的，尽管给我提。” “和我来的宋天明是怎么安排的？” “他住宿舍，很近的，和县委大院一墙之隔，出了后门就到。” 祁主任办事雷厉风行，坐也没坐，说完就匆匆告辞，似乎他有永远忙不完的急事。 秦云东为自己泡了一杯楼前春，坐下来摸索手机操作。 此时，宋天明敲门走进来。 “东哥……哦，不对，秦书记……” “快过来，魏书记送我了点儿茶，你先喝一杯当地最好的茶，就连祁主任都喝不上的茶。工作的时候不能叫东哥，下班以后继续叫。” 秦云东向他招招手，埋头继续玩手机。 “秦书记，你的咳嗽好了吗？” 宋天明也不客气，捏了点茶叶进杯子里。 秦云东抬头想了想，摇摇头。 “今儿一直没咳嗽，大概是进审讯室后，上老虎凳灌辣椒水给治好了。” “啊，他们真的敢……” “你怎么一点儿幽默都没有，我只是开个玩笑。” “您一直都很正统，突然这么开玩笑，我哪分得出。不过，王所长和胖警员都够坏的，我一定不让他们好过了。” 秦云东放下手机，盯着宋天明。 被看到的宋天明不由自主站起来。 “宋天明同志，你这样的想法很危险。干我们这样的工作，挨打挨骂甚至要牺牲生命，你受一点儿委屈就睚眦必报，拿着权力去报复别人，那和王所长他们有什么不同？” 秦云东一脸严肃地训斥。 宋天明面红耳赤，低下头连连道歉。 “你真的知道错误了？” “我知道了，我不该公器私用，拿人民赋予的权力用于个人恩怨，我的思想的确危险，我认错，我道歉……” “得了，得了，每次说你才透着聪明劲，总是后知后觉的……这样，我任命你做督察一室主任，看看你到底有没有长进。” 秦云东摆摆手，又低头看手机。 宋天明有点懵圈。 怎么严厉批评后又给升官了呢？ 第23章 争先恐后撤退 宋天明刚要离开，秦云东又叫住他：“喝了茶再走。” 看来秦书记要有事交代，宋天明乖巧地坐下端起茶杯喝茶。 “你这两天去一趟岳山村找刘老三，如果他的材料还没有受理，让他写申诉材料到纪委信访室。” “好的，我有两天休息时间，今天下午就去找刘老三。” “你知道刘老三应该怎么写材料吗？” “根据纪委的性质，刘老三写申诉的角度是刘楼乡和县信访办存在推诿扯皮不作为的问题。” “继续喝茶。” 秦云东以默认的方式表达认可，并没有夸奖宋天明。 宋天明是块璞玉，好好雕琢才能成器。 秦云东放下手机，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昨夜在羁押室蜷缩在墙角一整夜，又咳嗽到天亮，他根本没有休息好，现在有些困了。 他起身打开放在墙角的行李箱，拿出一个信封，抽出五百块钱。 “岳山村属于刘楼乡，你再去那里的茶山调研一下，问问茶农情况，品尝好一些茶叶的味道，看看和你喝的茶一样不一样，再买点儿一级和特级品茶叶样品。” 宋天明这才知道秦云东为什么让他喝茶。 有比较才能知道优劣，才能知道魏书记的茶是不是真的产自刘楼乡。 宋天明答应着接过钱揣进裤兜。 “毛毛躁躁的，你小心放好，别掏兜掉出来。我可就这么多钱，你别花超了。” “嘿嘿，秦书记就那么信不过我呀，这点儿小事我还能办岔，那就卷铺盖回中山，不给您丢人现眼了。” “行，有志气。” 秦云龙其实心里很喜欢宋天明的性格。 宋天明的心胸很广，哪怕批评得再严厉，他也不会闹情绪，自动自发调节好心态，很快就能继续全身心投入工作。 在机关大院里，高智商的人犹如过江之鲫，但有高智商还有高情商的人就凤毛麟角，庆幸的是，宋天明是其中一个。 宋天明离开后，秦云东坐在沙发上闭目打盹三分钟，听到手机闹铃响起，他揉揉眼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茶水。 接下来，秦云东先是参加了纪委为他举办的欢迎会，接着又和纪委班子成员在会议室举行履新后的第一次会议。 纪委副书记田寿文主持会议，他是纪委的老人了，但一直都排位靠后，自从张毅副书记遭遇车祸身亡后，他才一跃成为二把手。 田寿文先说了几句对秦云东的恭维话，又表达了纪委在秦云东领导下开创新未来的套话，这才开始转入情况汇报。 “浠水纪委编制数132人，其中行政编制116人、全额事业编制8人、行政工勤编8人；实有人数109人……” “……纪委设15个内设机构：办公室、组织部、宣传部、党风政风监督室、信访室、案件监督管理室、第一至第八纪检监察室、案件审理室……” 田寿文四平八稳念着稿子，眼角余光扫到秦云东看腕表，这是不耐烦或者不想听的反应。 他立刻停止念下去。 “秦书记肯定来之前就做过调研，这些基本情况都已经了解，我就不过多占用时间了。现在请秦书记给大家做指示。” 会场里的八个人随即都礼节性地鼓掌。 秦云东轻轻敲了敲麦克风，听到声音又环视众人。 “不好意思，魏书记为我组织的欢迎宴就要开始了，没办法让大家畅所欲言。不过，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咱们在一个锅里搅勺就是一家人，我工作有不到位的地方，都别客气，尽管提出来。” 参会的八个人面带微笑看着秦云东，都在等着他开场白之后的重要讲话。 “开会前，魏书记特别交代，我们面临的首要任务是查处715水灾的违规违纪问题。因为我刚来不熟悉情况，我只挂名督办，老田具体负责……” 田寿文微微点头，算是接受任命。 其他人都低头很认真地做记录。 “……魏书记指示，纪委要依法依规，办成经得起历史、法律、自己良心检验的铁案。我向魏书记郑重承诺过。通过大家通力协作，肯定不辜负领导的重托和全县人民的期待。” 众人表情严肃又凝重，每个人心里都在打鼓。 被查处的干部都是赵祥国的人，魏书记才会说得这么严厉。 而这一次办案适逢秦云东上任，秦云东肯定要借此机会展现自己的工作能力，绝对不允许有失。 如果让秦书记没了面子，他们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715案件的难度并不大，查清责任也简单，但张毅书记的车祸记忆犹新，有谁敢不顾及赵祥国的感受？ 秦云东布置好工作，魏书记的秘书辛胜利就已经站在会议室门口。 这视同于魏书记亲自来请秦云东赴宴。 秦云东让田寿文继续主持会议，跟着辛胜利一起匆匆去了食堂。 当他刚离开，会议室里的气氛立刻变得轻松很多，刚才还正襟危坐的人都前靠后仰寻找舒服的坐姿。 田寿文拿出一支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烟。 他是老烟民了，坐了半小时早就憋得难受。 “根据秦书记的指示，大家商议组建715专案组……” “老田，你是知道的，我正和市纪委联合行动，没时间也抽不出人手，您千万别把我算进去。” 纪委副书记古安江立刻打预防针，他可不想卷入旋涡之中。 田寿文点头称是，古安江是三把手，他必须给面子。 “谁没有一摊子事，我手头还有几个案子正在处理，也是魏书记点名要尽快查的案子……” 纪委常委潘新民不干了，立刻也表明不想参加的态度。 田寿文刚要说话，耳边又飘过一句阴阳怪气的声音。 “我倒是想去，可我分管的不是业务口，真是有心无力，您实在没人可调，那把我拉进专案组也行，多好的机会啊，我正想好好表现呢。” 田寿文不用看就知道是蔡丽屏常委，她已经三十五岁，但长期精心保养，让她看上去依然美丽动人，而且还增添了妩媚少妇的韵味。 第24章 住的条件很满意 蔡丽屏分管机关工会、妇委会、反腐倡廉教育站、信息技术保障中心，的确不和业务关联。 田寿文苦笑，弹弹烟灰。 “诸位可以不听我的，但这是秦书记安排的工作，要不要我向他如实汇报你们刚才说的话？” 喧闹的会议室变得沉默。 虽然他们打心眼里看不上秦向东，觉得这位市委书记秘书和辛胜利一样，只不过是贴身奴仆受宠拔擢，除了溜须拍马写文章，秦云东肯定对基层工作一窍不通。 但是心里怎么样想是一回事，当面搞对抗是另一回事。 这些人能进班子，都不是省油的灯，拎得清自己的斤两。 沉默一根烟的功夫，纪委常委郑省身用茶盖敲了敲杯口。 “715专案责任重大，要处置的干部级别都是正科级，还是老田你亲自上前线，你经验丰富，深得魏书记和赵书记的信赖，舍你其谁？” 郑省身的建议立刻引发热议，众人积极响应。 “老郑这个提议非常好，我附议。” “老田能一跃成为二把手，看来深得上意。以秦书记的能力想必是来过渡的，组织肯定另有重任，老田的确应该抓住机会好好表现，坐上你旁边的座位就能指日可待。” “哎呀，你这么一点拨，我豁然开朗，咱必须让路，这个机会必须给老田。” “就是，田书记今年真是红运当头，张毅副书记死得恰是时候，给老田留下这样的位置。秦书记干个半年就会走，老田可就功德圆满了。” …… 会场不可避免的失控，蔡丽屏含沙射影撂闲话，似乎张毅的死是田寿文造成的，这让田寿文心惊肉跳坐不住。 田寿文左右为难，不解释怕谣言四起，解释又怕说是心虚。 “大家讨论得这么热烈又没有结果，那我就原封不动向秦书记汇报，请他亲自定夺。” 田寿文阴沉着脸宣布散会。 与此同时，县委食堂的包间里，简朴的欢迎午宴刚刚结束。 说是宴会，并没有提供白酒和红酒，虽然菜品丰富，但都是食堂厨师炒的大众菜。 虽然炒菜数量超标，但因为饭后是魏郡用饭票结的账，算是个人宴请，那就肯定算不上违纪。 秦云东见识到了魏郡的小心谨慎，每一步都干干净净，绝不给别人留下炒作的空间。 这样的人心累，但下盘极稳，就算没有捞着机会进步，至少也不会大起大落，就算下站了也能保全晚节。 吃完饭，祁主任带着秦云东步行穿过一条街，走进县委家属院，来到为他安排的住房。 房子不大，没有客厅，前门只有一个不大的空间，起到的只是连接三个房间的作用。这也是九十年代很普遍的套间结构。 不过，房间收拾很干净。三个房间都已安排为会客室、书房和卧室。 看得出，家具和彩电、冰箱、洗衣机和空调都是新的。 “这套房只有六十平方，浠水县是贫困县，生活条件艰苦了一些，秦书记多担待。” 祁主任边说边打开会客室的窗户，又打开吊扇加速通风，闷热的房间立刻清爽了很多。 “你太客气了，这样的条件比我在市委住的条件都好，祁主任辛苦了。” 秦云东把行李箱拎进卧室，顺手打开阳台的木门。 阳台已经用铝合金加蓝色遮阳玻璃封上，但可以清晰地看到不远处有两栋新建的楼房。 “那是去年刚建的房子，2号楼基本上都是老干部，1号楼是现任四大班子成员的住宅。因为推行房改，都是大家花钱买下的房子，所以没办法腾房给秦书记……” “哈哈，你太多心了，我只是看看，什么也没说，不用给我解释那么多。上午你忙，我没有给你沏茶，总是过意不去，今儿到我家了，必须喝一杯楼前春才能走。” “那……恭敬不如从命，麻烦秦书记了。” 秦云东已经说了，祁主任也不好意思立刻告辞。 他刚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手机就开始响。 就在秦云东烧水沏茶的过程里，祁主任的电话此起彼伏，看起来确实很忙。 “老祁，你这位大管家真是忙啊。” “县委办公室管着整个县委和十个乡，参公人员、事业编以及工勤人员等，吃财政饭的在编公职人员有几千人，吃喝拉撒都没有小事，也没办法耽搁。” 祁主任并没有发牢骚，坦然喝茶，脸上还是挂着笑容。 看得出，他的精明和精力都超出一般人。 “这么说，老祁你是万事通了。我想了解一下，张毅书记出车祸的情况，你应该知道得很清楚？” “张毅书记因公殉职的事，内部调查已经有结论。如果秦书记想看，我明天就可以把调查报告交给你看，报告内容详实，比我口述更准确些。” “我在市委看过那份报告，我是想知道一些报告之外的情况。” “比如……” “比如张毅生前和谁走得近，要好的朋友有哪些，他的财产是多少？” 祁主任惊讶地看了看秦云东。 难道秦云东怀疑张毅生前有问题？ 祁主任扶了扶眼镜，背靠沙发稍稍思索了片刻。 “张毅书记性格开朗，喜欢结交三教九流，从贩夫走卒到浠水富商，他都接触过，如果问他和谁走的更近，谁是最好他的朋友，那我就不知道了。而且，个人财产是隐私，我只是办公室主任，恐怕没权利……” 刚说到此，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祁主任看了一眼电话号码，向秦向东指了指手机，表示他要接电话。 “赵书记，我正陪着秦书记看房子，您有何指示？……哦，哦，哦……好的，我马上去办。” 挂了电话，祁主任长出一口气站起身。 “赵书记那边要我做一份招商引资的工作总结，我不能耽误……” 没等他说完，秦云东已经拉开房门。 “咱就是喝茶聊天，千万不能耽误工作。你忙你的，我就不送你了。” 随着祁主任匆匆离去，秦云东看了一眼祁主任用过的茶杯，他也懒得收拾，躺在卧室的床上不到一分钟就睡着了。 第25章 酒店美女老板 不知睡了多久，秦云东被手机铃声惊醒。 他睁开眼才发现，屋里一片昏暗。 秦云东本来只是想打个盹，谁知道睡了整整一个下午。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号码，虽然还没来得及建通讯录，但他的记忆力很好，能看出是赵祥国的手机号。 “祥国书记，你好。” 秦云东坐起身，摸索着打开电灯，看了看腕表，已经是晚上六点三十五分了。 “云东，听你的声音就知道你没睡醒，辛苦了，昨天折腾你不轻。出来，哥哥陪你喝两杯解解乏，你吃饱喝足也能睡得踏实。” 赵祥国爽朗地大声说话，大声笑，似乎并没有受到白天的影响。 秦云东坐在床沿，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赵祥国中午没有参加欢迎宴，秦云东知道他上午丢了脸面肯定恼火，但是现在听他的语气，似乎又完全没有放心上。 “那就让你破费了，我去哪找你？” “皇家魅力酒店宴会厅18号房间。” “老赵，那地方太贵，你要是用公款就违纪了，咱还是换个地方。” “你是不是职业病啊，别总把违纪放在嘴边。你麻利点过来，我不花钱，有人买单。” 秦云东犹豫了，按他的本意，只是想尽早和赵祥国交流沟通，不要让他产生误解。但是听说高档酒店又有人买单，他就有些不想去。 “云东，你是不是多心了，以为有人买单是要找你办事？把心放肚里，人家请客是冲着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秦云东最终还是答应了，随乡入俗，还是应该适应一下。 他挂了电话，在卫生间洗了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才出门。 秦云东由礼仪小姐陪同走进包间，不由惊叹房间的奢华程度。 上百平方米的面积装修得富丽堂皇，每一处细节都体现出中外合资大企业的专业素养。 二十人台的餐桌上已经摆上二十道凉菜，房间另一侧的酒水台上摆了十二瓶五粮液。 赵祥国坐在休息区的真皮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旁若无人地打电话。 在他对面坐着的是一位身穿高档裙装的女人。 女人看到秦云东就站起身迎过来，落落大方地递过去一张名片。 “您就是秦书记，我是这家酒店的总经理叶安妮。” “叶总这么年轻就管理这么大的酒店，让我意外又钦佩。” 秦云东接过她的名片看了看，又听她有浓厚的沿海腔，感叹发达城市出来的女人确实都很有气质。 “谢谢秦书记夸奖，其实也不是我有多能干，这家酒店是我的家族企业，我只是为家族工作的打工人。” “能把一个这么大型的酒店管理得井井有条，足以证明你的能力，不用太谦虚了。” “其实酒店管理就像是皇帝管理王朝，虽然皇帝没什么本事，只要有贤相良将，王朝一样能有开明盛世。” “我的理解和你不同，能开创盛世的王朝，皇帝不是没本事。至少有驾驭贤相良将的本事，不但能识人，还能在对的时间用对的人，叶总应该就是这样女皇。” 叶安妮的眼神流露出一份惊奇。 她没有想到，如此偏远的县城居然还有儒雅有见地，又如此年轻的领导。 “我本来还想介绍你们认识，没想到你们俩聊得很投机嘛。” 打完电话的赵祥国走过来，一把抱住秦云东，亲热地拍拍他的后背。 “云东，我知道是你来浠水做纪委书记，我真是开心得要命。有老弟在，我就如虎添翼了。” 魏郡说的是“求贤若渴”，赵祥国说的是“如虎添翼”。 他们两个人的想法还真不一样。 赵祥国拉着秦云东的手腕来到餐桌前，就要把他摁在主位椅子上。 “老兄，这可不敢闹着玩，我怎么能坐这里。” 秦云东立刻躲闪。 酒桌上的排位非常重要，尤其是在内地城市更是非常看重。做错位次都是有悖伦理秩序的严重错误，更别说主位这么敏感的位置。 “今儿你是我的客人，我必须高看一眼。客随主便。必须听我的。” “使不得，论职务，你老兄比我高，论年纪，你比我大十多岁，我坐在这里会折寿的。” 秦云东还是不肯就座，但赵祥国死活不答应，两人争执不下。 叶安妮微笑走过来。 “你们俩都是浠水县的头面领导，别让服务员看笑话，我给你们出个主意，行吗？” 两个男人都点头。 叶安妮轻盈地从两个男人之间走过，优雅地坐在主位上。 “今晚不是正式宴会，就让美女做中间，两位绅士怜香惜玉相陪。能不能满足一下我的虚荣心？” 叶安妮说话很有技巧，让赵祥国不答应都不行。 “安妮，你坐主位当然可以，但不能白坐。” “祥国哥，你好坏啊，只是坐一坐，难道还要有条件吗？” 叶安妮娇嗔的样子还蛮好看的。 赵祥国接过服务员拿来的酒瓶，走到叶安妮座位旁，为她倒了一杯酒。 “答应我，叶氏集团在浠水湿地的开发项目不能再拖了。只要年底之前能启动，你在我的场子不但能坐主位，我还会对你像对菩萨一样敬重。” “你烧香找错庙门了，湿地项目太大，我做不了主，只能我爷爷点头。” “我当然知道，但我也需要你的帮助啊，你能替浠水美言几句，比我请老爷子喝多少次酒都管用。” “那还行，我会向爷爷推荐浠水的。” 赵祥国大喜，拿过一个能装半斤酒的玻璃杯一下子倒满。 “安妮妹妹，感谢的话就不说了，一切都在酒里，看我的态度。” 说完，赵祥国一饮而尽。 秦云东看得心里发毛。 他的酒量不超过半斤，眼看赵祥国酒量惊人，秦云东真有些胆怯了。 赵祥国拿着酒瓶走过来，为秦云东倒满酒，一样用大玻璃杯倒满酒。 “你们文化人喝酒叫品，叫抿，我性子急，喝不了慢酒，今儿我也不劝你酒，你喝你杯子里的，我喝我的，哥哥够意思？” “绝对够意思，老兄的酒品真好，我领教了。” 秦云东起身端起小酒杯一饮而尽。 他赶快拿起旁边的茶杯喝了口茶。 忽然，他愣了愣。 这茶的口感，怎么和楼前春几乎一样？ 第26章 茶叶哪里来的 “这茶叶是哪里来的？” 秦云东向安妮晃了晃茶杯。 “我老家武易山。怎么，秦书记喜欢吗？” 安妮回答得很干脆。 “武易山……出绿茶吗？” 秦云东露出疑惑的神情。 武易山以出品乌龙茶、岩茶和红茶闻名天下。 但是武易山有绿茶，秦云东还是第一次听说。 按说，武易山的潮湿气候和全年高湿度条件不适合绿茶的生产啊。 “武易山总面积有一千平方公里，各种地形、方向和高度的山峰数不胜数，有不少适合绿茶生长的山场和气候条件。” 安妮介绍说，明清时期，武易山就有绿茶种植，但随着海外贸易迅速增长，对于红茶和乌龙茶的需求大幅度增长，武易山绿茶才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 “我的祖先就是武易山茶农，他们不舍得丢弃绿茶种植和制作，不断改进关内茶制茶工艺，一直流传到现在。” 安妮提到家族历史充满了骄傲。 秦云东微微点头，若有所思地再看玻璃杯中的茶叶。 赵祥国坐回自己的座位，看他的神情就笑了。 “我一看就知道，魏郡肯定送你楼前春了。我猜一猜你现在怎么想：茶叶近似就算了，咋味道一样呢？” 赵祥国喝了一口茶，笑容中有戏虐，也有意味深长。 “你猜得真准，我的确这么想的，一南一北，怎么会有如此相近的茶叶？” “你不用想了，我告诉你答案，楼前春茶叶就是武易山的茶叶。” 赵祥国喝了一口酒，抓起一段烤羊腿，用手撕扯出一块肉，放进嘴里大嚼特嚼。 秦云东震惊不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在不用他问，赵祥国咽下肉后，喝了一口红酒就开始主动解答。 “魏郡向我提过刘楼乡的茶叶品质不错，我特意去考察，看了茶场，喝了茶，结论是太次了。我回来给魏郡说，他还不高兴，说我好高骛远，我也懒得搭理他。” “你为什么会说刘楼乡的茶叶次？” “一芽一叶，算是高档货了，但刘楼乡采下来的茶叶色泽暗淡粗老，香味低劣，只能用于煮茶叶蛋，不适合当茶喝。” “难道魏书记不知道吗？” “老魏的屁股沉得很，除了陪领导，基本上就守着县委大院，那里是他的紫禁城，舍不得走出一步。不体恤下属，不了解民间疾苦，整个就是尸位素餐。” 赵祥国忿忿不平地说完，用力嚼着嘴里的羊肉，把咬牙切齿形象地展现出来。 秦云东非常诧异。 魏郡如此谨慎有城府的人，居然就这么轻易被人骗，不应该智商差到这样的地步。 “你的意思是……刘楼乡的乡长刘前进骗了老魏？” “那还用说吗。以前刘前进跟着我来这里吃过饭，喝了这里的茶，他就求我见到安妮，说是想考察她家的茶场……” 他看向叶安妮，向她扬扬下巴。 叶安妮叹口气，只好随着他的话交代。 “刘前进找我谈生意，每年订购特级品一百斤茶叶，说是要包装品牌。我们是茶场不做品牌，谁来都可以卖，只是他订货量太少，如果不是看我的面子，根本就不会给他出场价。” “你们特级品一斤多少钱？” “从茶场直接订货好便宜的，九百八一斤，要是放到专卖店里零售，可以卖到一千八一两。” 秦云东仰头看着吊灯长长舒了口气。 赵祥国和叶安妮的回答不但没有解答疑问，反而让整件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这里面肯定还有隐情没有挖掘。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赵祥国是故意要让他发现楼前春的秘密，以此让他对魏郡产生不好的印象，并为魏郡挖一个坑。 “云东，别想了，老魏干过很多荒唐事，你要是每件事都想还不想秃头了？咱干好自己的活，其他的事就别操心了。” 赵祥国向秦云东举起酒杯。 “哎，老赵，你抽烟喝酒熬夜，为啥气色还这么好，头发也那么茂盛？” 赵祥国公然说魏郡的坏话，秦云东没办法接话，只能左顾而言他。 “你算问点子上了，安妮，去拿你的秘密武器让云东开开眼。” 安妮微笑起身说了一句“请稍等”，袅袅婷婷走出包间。 “云东，这个姑娘咋样？” 赵祥国向秦云东眨眼。 “安妮漂亮有气质、聪明能干，但我得提醒一句，你老赵是有家室的人，不能……” “扯淡，你想哪去了。我是想撮合你们俩谈对象，我看安妮对你有点意思。” 赵祥国兴致勃勃地介绍，叶安妮祖辈是茶农，改革开放初期，她爷爷走出武易山，挑着担子沿街卖茶，后来逐渐发达，现在叶家已经是横跨多个产业的大型商业集团。 叶安妮从海外学成回国，进入叶氏集团的酒店总公司，到中山所在的省开拓市场。 赵祥国有次在中山出席宴请认识了叶安妮，便热情请叶安妮投资浠水县，至此浠水县才有了唯一一个五星级酒店。 叶安妮家庭背景强大，本人漂亮又是硕士文凭，却没有盛气凌人的大小姐脾气，对人亲和有礼貌，绝对的大家闺秀，最重要的是，她还没有男朋友。 “老兄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有对象了，不会再考虑感情的事。” 秦云东毫不犹豫拒绝。 他的心思都放在事业上，谈恋爱太牵扯精力，消耗时间，而且费钱。 他拒绝还有一层原因。 秦云东怀疑这是赵祥国设的局。 一个条件好到天际的女孩，凭什么会看上他，背后目的肯定不单纯。 秦云东对宋天明说过要警惕美人关，他自己更是非常加倍警惕，千万不能牵扯进官商的漩涡中。 “这么好的姑娘，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你再考虑考虑，错过了实在可惜……” “老赵，先说说你的事。你不爱听，我也要说，你这样大吃大喝，影响很不好，而且有违反纪律条例的嫌疑。为了你的前途，以后还是收敛点儿。” 秦云东指了指满桌子的菜，又看向酒水台上摆放的十多瓶五粮液。 第27章 千秋功罪后人说 在五星级酒店这样胡吃海喝，一顿饭的金额肯定是天文数字，赵祥国在浠水就算再强势，也一定会引起不小的非议。 赵祥国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老弟，别吓唬我，《纪律处分条例》我也学习过，收礼、宴请、娱乐这些事能触发违纪高压线的前提是——影响公正执行公务。” 他放下啃光的羊骨头，擦擦手。 “叶氏集团是我邀请来的大客户，而且未来还要继续在浠水县投资数亿元建设度假村。安妮是我的财神爷，我恨不得天天供着她。不是她求我办事，是我求她，你要搞清楚。” 赵祥国的意思很明确。 安妮请他吃饭，只是朋友之间的聚餐而已。 以安妮的财力，这一桌酒菜的费用，她根本就看不到眼里。 赵祥国说着就拿起一根烟点上，情绪显得有些激动。 “不干事，啥毛病都没有，想干事，就一定有非议，但我能咋办，学老魏躲进办公室读《韩非子》玩权术？全县几十万百姓怎么办，我想干事咋就那么难。” 他说着，握紧拳头用指关节不断敲击桌面。 秦云东喝着茶，沉默不语。 “今天上午程部长说的话，你也听见了。他说作为浠水人，看家乡人民到今天还没有摘掉贫困的帽子，痛心惭愧。这是说给我听的，是打我的脸！搞不好经济，我上下都无法交代！” “我去他大爷的，管他什么条条框框，管他多少骂名滚滚，只要能让浠水翻身，我都认了，千秋功罪让后人说！” 赵祥国说到动情处，嗓门越来越大，慷慨激昂像是做演讲。但他挥手时碰翻了茶杯，茶水瞬间洒出。 秦云东赶忙起身拿餐巾纸过去蘸干茶水。 正在此时，叶安妮拎着一个礼品盒进来，看到后忙叫来服务员打扫清理。 “赵书记，你喝多了，别再喝酒了，多喝点茶。” 叶安妮搀扶着赵祥国重新坐下，又为他重新沏了一杯茶。 “我没醉，没有两斤根本就醉不倒我。对了，安妮，你给云东介绍一下你带来的宝贝。” 赵祥国虽然喝了不少酒，但意识很清醒，确实没有醉。 秦云东也想转换话题，让赵祥国冷静一下，于是拿起礼盒端详。 “秦书记，我给您介绍一下……” “我打断一下，你别叫官称了，咱是私人聚会，你别那么生分，直接就叫他云东。” “那我就高攀了，云东，这是武夷山的山茱萸、丹参和灵芝制成的胶囊。每天只要吃两粒，不但提高免疫力，还能保持旺盛的精力。” “我知道这三种中药，入心充血，助心充脉，安神，益气补肝，的确是好东西。” “武夷山气候宜人、地理环境独特，适宜种植这三种草药，产量高，品质也非常突出。” “这个礼盒价值多少钱？” “礼盒有四瓶胶囊，零售价是八千八百元，从我这里走货是八百三十元。” 叶安妮拆开盒子，从瓶子里倒出两粒胶囊递给秦云东。 “你们管得严，我不敢送礼。来吃饭的领导，我只送两粒，算是帮他们醒醒酒，不算违纪？” “你很会做生意。” “哪里的话，还不是认识的朋友多，全靠朋友给面子。云东，你试吃一下，觉得效果不错，请帮忙推广一下。” “只要品质有保证，当然没问题。” 周通平身体不太好，定期要去医院疗养一段时间，秦云东跟的久了，也慢慢懂了一些中医知识。 这三种中草药并不难找，但产地决定了药效价值，武夷山优良的环境无疑是品质的保证。 如果效果不错，他想过一段时间回中山，送给周通平，也算是他的一片心意。 接过胶囊，按叶安妮的要求，秦云东先放一颗在舌根下含服。 “云东，我听说你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查办715水灾？” 赵祥国喝了一口茶，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秦云东指了指嘴巴，意思是含着胶囊没办法说话。 “那些干部都是我提拔的，你明白怎么回事了。” “我承认他们都应该承担领导责任，但你也要提防，不要被老魏当枪使，惹了众怒，你会很被动，到时候老魏肯定又做缩头乌龟，对你不管不顾，甚至还有可能落井下石，你信吗？” 秦云东笑着点点头。 他感觉舌根下的胶囊已经融化，药粉散落在舌根下像是糊了一层浆糊。 赵祥国拉开秦云东身边另一侧椅子坐下。 “二位领导先聊着，我还有点事要办，不陪你们了。” 叶安妮知道赵祥国想谈敏感话题，赶紧起身退出房间。 赵祥国看着房门关上，才拿起酒瓶为秦云东倒酒。 “那几个人要处理，我可以同意，但你不能下死手。我做大哥罩不住兄弟，谁还愿意跟着我卖命。我喝多了，你只当是听了醉话，不想回答也可以。” 秦云东知道赵祥国请他吃饭，必然会提到这件事。 他能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尽早在私下里做好沟通工作，总比让赵祥国产生误会要好。 “老赵，我刚来浠水工作，以前和他们素不相识，彼此无冤无仇，不存在主观整谁的意图。我对老魏也表过态，一切按规定和条例办，不会轻也不会重。” “行，你既然这么说了，我心里也有数了。” 赵祥国拿起酒杯碰了碰秦云东的杯子，麻利地仰脖喝完。 第二天早晨六点三十分。 县委家属院。 秦云东晨跑回来，刚进大门就看到魏郡在树荫下上打太极拳，树杈上挂着小收音机，正在播放《新闻和报纸摘要》。 “魏书记早。” “哦，是云东啊，你出去跑步了？生活习惯不错嘛。有了好身体，才能有充沛的精力投身于工作之中。” 魏郡聊着天，但太极拳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我看您的太极拳基本功很扎实，至少有十年的功力？” “五年前，我诊断出三高超标，这才开始练习的。不过，我拜的师父可是咱省里的太极大师，手眼身法步很规矩的。有了规矩，才不会走火入魔。” 第28章 算得上是一个狠人 “练太极拳还能走火入魔，那我可不敢打扰您了，您慢慢练，我先回去洗澡。” 秦云东佯装吃惊，向魏郡挥挥手就向后面的住宅楼走。 秦云东知道魏郡的风格，有话不明说，总是意有所指，让别人猜他的意思。 魏郡最后撂下的这句话，不是说太极拳，而是在说秦云东。 估计他昨晚和赵祥国在皇家魅力酒店吃饭的事，魏郡已经知道了，现在故意点他一句，也算是小小的警告。 秦云东对付这样的人就是装糊涂。 你想让我疑神疑鬼猜测你到底怎么想，但我偏偏不去想，还是按自己的计划干，直到你自己忍不住敞开聊。 秦云东到家，洗了澡，换完衣服，顺手又带上昨晚剩下的一粒胶囊出门。 早上七点半，秦云东在县委食堂要了小米粥和茶叶蛋，刚坐下就看到宋天明背着双肩包走进食堂。 “东……秦书记早。” 宋天明笑嘻嘻地打招呼。 秦云东扬扬下巴，拍拍身边的坐椅。 宋天明赶忙去窗口点了早餐，坐到秦云东身边。 “昨天见到刘老三了吗？” “我没见着，他媳妇说，刘老三被叫到刘楼乡参加普法教育学习班了，吃住都在乡里。至少三个月是回不来了。” 宋天明磕着鸡蛋，小声回答。 秦云东轻轻呼了口气，谁都知道这是变相拘押，但你又偏偏无法说理。 “估计刘老三媳妇被整怕了，我只站在门前和她说了几句，她就把房门关了。我也担心给她找麻烦，也就没有再打扰她，直接去了刘楼乡茶场。” 宋天明拍拍自己怀里的双肩包，暗示带回来了茶场产的茶叶。 “你简单说说你在茶场的调研。” “茶场规模还可以，茶叶总面积已达到一千多亩，但是年产值太少，只有两三百万元。有些茶农打算不干了，准备去城里打工。” “你喝了他们的茶怎么样？” “说实话，真不怎么样，他们拿出特级茶叶，我喝了也远远赶不上您给我喝的楼前春。我当时还特意说要尝尝楼前春，那里的人说没存货，一两也没有。” “我先走，你也快点吃，别迟到了。” 秦云东离开食堂，回到办公室沏了楼前春，看着在沸水中翻滚的茶叶愣神。 忽然房门敲响，田寿文走进办公室。 “秦书记，我来给您汇报一下昨天开会讨论成立715专案组的情况。” “请坐，专案组的名单已经定好了？” “定好了，请您过目。” 秦云东接过来名单扫了一眼。 名单上只有田寿文一个班组成员，其他的都是他主管的案件审理室和案件监督管理室成员。 “这么大的案子，涉及五六个机关部门，你自己能扛下来？” 秦云东放下名单，用指尖轻轻敲了敲，疑惑地看着田寿文。 “正因为是大案子，涉及的又都是正科级单位，所以没人愿意干。但这是魏书记和您交代的工作，总不能拖着，我也只好自己先扛着向前走。” 田寿文无奈地苦笑。 秦云东双眉紧蹙，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拿起茶杯喝茶，眼睛一直看着名单。 “只凭这样的力量肯定短期内办不下案子，你去通知班子成员，一个小时后开会再讨论专案组班子组建问题。。” 田寿文心中暗喜，表面上却在犹豫。 “秦书记，他们都有各自的理由，硬要派任务，恐怕不妥……” “你觉得不妥，那就请你拿出一个不伤和气又能完成任务的办法。” “我……好，我这就去通知。” 秦云东望着田寿文离去的背影，心里很纳闷。 这样一个没有魄力，又办事磨叽的人，怎么就会成为二把手了？ 随着敲门声，宋天明拎着包进来，拿出一个塑料文件袋。 “秦书记，这里面有八个小塑料袋，都是刘楼乡茶场的特级和一级品茶叶，每种一两……” 他又拿出塑料袋里的钱放在桌子上。 “我冒充批发商考察市场，茶场的人对我很热情，听说我要拿样品，他们说什么也不收钱。我买了一盒红塔山应酬，给自己买了瓶汽水，还有来回车票，剩下的钱都在这里了。” “臭小子，你咋算的这么清楚呢，喝瓶汽水也得我给你报销啊。” “嘿嘿，秦书记，我这也算是出差啊，要点差旅补助，不过分。” 秦云东把小塑料袋里的茶叶倒在桌子上，从兜里拿出胶囊放进去。 “这一次你以纪委的名义去一趟农科所，让他们化验一下胶囊里的中药的成分……” 他又拿了二十块钱塞进宋天明手里。 “这是我请你喝饮料买烟的钱，算是谢谢你昨天替我了一圈。” “秦书记，您不用给我钱，我知道你也是为了公事……” “别废话，我不喜欢推来让去的，快点去办完事，下午我还要找你办正事。” 九点整，纪委会议室。 秦云东走进来就闻到一股烟味。 古安江和潘新民正在喷云吐雾。 秦云东坐下后，古安江满脸堆笑把烟盒递过去。 “秦书记，您也来一支。” “我开会的时候从来不抽烟。” 秦云东看了一眼烟盒，面无表情拒绝后，低头翻开会议记录本。 他以这种方式在向古安江提示：我拒绝的不是抽烟，拒绝的是你做人做事的态度。 “我真没有云东同志的本事，可以说不抽就不抽。” 古安江尴尬地收回烟盒，撂在桌子上，继续抽烟。 他已经知道这次会议秦云东是要逼他们进入专案组，他本来就不痛快，现在又被当众冷落，心里更是有了怨气。 所以他故意不提官称，改为直呼名字，他的用意也很直白。 你秦云东是正职，我是副职，我给你面子叫你秦书记，但你不给我面子，那我也不用给你面子。 潘新民听出古安江的心思，他悄悄摁灭了香烟。 三把手要对抗一把手，他不想让秦云东误以为他们两个是联手对抗。 秦云东也看出古安江的意图，他一边写着开会日期和参会人，一边说： “我来浠水之前就听市纪委的方书记说，你古书记烟瘾大，但有次打赌输了，愣是三天没有抽一支烟，算得上是一个狠人。” 第29章 不想进也得进 秦云东说的很随意，但是听在古安江耳朵里，却别有一番滋味。 市纪委的方书记为人谨慎又不苟言笑，从不开玩笑，更不会聊别人的私生活。 方书记能和秦云东聊古安江打赌的事，说明两人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古安江是方书记提拔起来的，感觉到这层关系，他对秦云东的态度不得不收敛。 再者，秦云东也是在揶揄他。 作为一个被方书记夸赞为狠人的人，现在却临阵脱逃，如果让方书记知道，不晓得会不会非常后悔提拔古安江的决定。 “我怎么能和您秦书记比。” 古安江摁灭烟蒂，窘迫地笑着敷衍过去话题。 但他的称呼又改回来，说明他已经放弃对抗的想法，准备老老实实听从召唤。 秦云东只用了两句话，兵不血刃解决掉古安江，其他人也自然都变得规矩很多。 “同志们，咱们单位的工作性质，你们都清楚得很。我们本来应该以更高标准要求自己，但一个专案领导小组却需要两次开会讨论，我很震惊，相当震惊。” 他说话时，目光会停留在每个人几秒，以加大震慑力。 八个班子成员都低头记笔记，没人敢直视秦云东的目光。 “咱们是反腐的排头兵也是底线，如果自己先军心涣散，不战自溃，那又如何对得起领导的期望，同志们的期待，人民群众的期盼？” “我希望这是我上任来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升官发财请走别路，贪生怕死莫入此门。” 秦云东说话语气很平和，并没有大发雷霆暴跳如雷。但他的不怒自威充满压迫感，让参会的人几乎透不过气。 “虽然大家都相互谦让，不想抢功劳，但我不能埋没你们的才华。为了表示对魏书记指示的重视，体现我们团结一致的决心，我提议班组成员全部进入715专案领导小组……” 他再次扫视众人，语速放慢，以便让每个人都能听清楚。 “我提醒大家注意，我说的是全部，是所有人。不管谁以任何理由拒绝参加，那就说明他已不适合本职工作，我会建议魏书记换年富力强的同志顶上来。现在举手表决！” 会场上沉默了十几秒钟。 “我支持秦书记的决定。” 田寿文第一个举起手。 接着就是魏新民、蔡丽屏、郑省身…… 古安江看看只剩他一个人，只好也举起手。 “全员通过，散会！” 秦云东合上会议记录本，率先走出会议室。 田寿文擦了擦手心的汗，点上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烟，才缓缓吐出。 他本以为将会是一场激烈又漫长的会议，没想到才几分钟就结束了。 秦云东完胜！ 田寿文的脑子还没有转过弯，秦云东怎么能这么轻松驾驭全场，而他却做不到呢？ 很快，一份715专案组的名单就出现在魏郡的办公桌上。 魏郡仔细看了一遍，摘下老花镜走到窗前。 秘书辛胜利立刻把两粒降压药递过去。 “昨天田书记主持会议，愣是开成了大闹天宫，今天秦书记主持会议，那些孙猴子都乖的像孙子……” “比喻太轻佻，不要有轻慢之心。辱人者，必被辱之。” 魏郡立刻阻止辛胜利不得体的玩笑。 他能了解到纪委开会的内容，谁能保证他和辛胜利说话的内容不会也传出去？ 魏郡吃了药，晃动着脖子，喃喃自语。 “其患御者，积于私门，尽货赂，而用重人之谒，退汗马之劳。海内虽有破亡之国，削灭之朝，亦勿怪矣。” 辛胜利知道魏郡是在背诵《韩非子五蠹》。 纪委的班子成员被魏郡比喻为患御者，肯定已经有了清理整顿的心思。 说来也不冤枉，魏郡明确指示要办的案子，他们都表现的不积极，甚至还想逃避。这样的人，怎么能用的放心。 辛胜利默默听着，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可以替换的新人选。 与此同时，薛右迁也已经看到了同样内容的名单。 内线给的情报很及时，让薛右迁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秦云东的主要精力都放在715水灾的查处上，那就顾不上鑫九天的事。 从往常的记录看，这样的案子至少要查一百天以上，甚至会拖到年底。那么，他就有足够的时间把手头的项目完成。 到时候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成为既定事实，秦云东想要阻止，浠水县就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因此秦云东也只能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薛右迁开心地默念着古诗，开车前往北关街拆迁现场指挥部。 北关街位于浠水县北主干道两侧区域，这次浠水县兴建酒文化博览馆和广场，选择位置核心就是北关街。 因为赵祥国的强势拆迁行动，北关街已经修建起临时长墙，封闭了和外界的联系。最后剩下的几个钉子户除了被断水断电，现在连出门都已经成了大问题，只能屈服含泪搬走。 薛右迁的汽车停在长墙下，他刚下车，一个壮汉就跑过来打招呼。 “薛哥，我第一次见赵县长，该怎么说才合适？” 他是中山诚信建筑公司的项目经理大壮，这次是受鑫九天委托，带着大型机器设备前来做拆迁和平整地面。 “赵祥国是县委副书记兼县长，不要叫县长，要叫他赵书记。其他的照实说，赵书记是个直性子人，喜欢直来直去，不要拐弯抹角。” 薛右迁接过安全帽和口罩戴上，从铁门走进施工现场。 各种大型设备正穿梭往返，一片繁忙景象。在机器的轰鸣声中，一座座建筑被推倒，尘土飞扬聚集在半空中久久不散。 薛右迁和大壮匆匆走进围墙边一排板房中的一间，摘掉口罩长出一口气。 屋内赵祥国站在设计图前，正在听工程指挥的汇报，他的背后站了不少领导陪同。 “现在工程开始，就必须日夜不停，争取提前完工，让我少挨些骂……” 赵祥国的大嗓门压过了屋外嘈杂的噪音，房间内每个人都陪着笑脸点头，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那个……老薛到了吗？” 第30章 用利益诱导 “赵书记，我已经到了。” 薛右迁抬起胳膊，在人群后挥了挥。 聚拢的人群迅速闪出一条通道，赵祥国快步走过来，伸出手。 “老薛，够意思，鑫九天及时支援，帮我很大的忙。” “赵书记，啥也不说了，我是浠水人，肯定愿意为家乡做点功在千秋的事。” “老薛到底是名律师啊，这觉悟比我手下人强多了。你说的对，我们做的就是功在千秋的事。” 赵祥国很高兴薛右迁能有这样的境界，握住薛右迁的手用力摇了摇。 “赵书记，鑫九天为了支援浠水，专门停工一处工程，让诚信公司带着全套设备赶来。这位就是项目经理大壮。” “辛苦了，这里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一定要保质保量完成任务，我会为你庆功。” 赵祥国向大壮伸出手。 大壮双手握着赵祥国的手，点头哈腰，满脸堆笑。 “赵书记放心，我们是专业公司，只要工程款到位，活肯定干的让您满意。” 赵祥国一愣，把薛右迁拉到一旁。 “鑫九天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无偿支援吗，他怎么还跟我要工程款？” “他只是个项目经理，不知道其中的情况。鑫九天说到做到，一定会承担这笔费用，赵书记就放心。” 赵祥国松口气，但他明白鑫九天不会白出这一笔钱，肯定对浠水县有所图。 “你老实说，鑫九天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鑫九天在刘楼乡的岳山村不是准备建一家工厂吗，您也点头了，但现在被卡住走不下去，说是侵占农业用地，那边不给办手续。” “我同意的是在岳山脚下建厂，你们怎么敢侵占农业用地？” “我的赵书记啊，岳山下的地方根本不够建厂，所以鑫九天和刘前进乡长申请适当扩大面积，向外扩展了三百亩，所以就延伸到两百亩农田里……” 薛右迁满脸堆笑低声说着，拿出香烟递过去。 “再换一个地方建厂，你们还是别自讨没趣，农业用地是高压线，谁碰谁死。” 赵祥国立刻打断他的话，推开他的手，脸色也变得阴沉。 “赵书记太忙了，可能忘了景总汇报的内容了。我们建的是大型平板玻璃厂，根据专家测算，可以吸纳两千人就业，每年的利税超过浠水酒厂，这对咱县可是大好事啊。” 赵祥国怔住了。 薛右迁又把香烟递过去。 “鑫九天之所以选择在岳山村，是他们面对岳山方向才有石英石和长石，而且岳山村的黏土是优质品。靠近原材料才能节约成本，搬到别的地方成本就高了。” 赵祥国不由自主接过香烟，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薛右迁没有再说话，只是拿出打火机为他点烟。 “我可以去做工作，但主管这一块是陆长风副县长，他的脾气……事情办不办成，你们的工程设备都必须留下。” “赵书记多虑了，鑫九天不会那么鸡贼，拿不到土地就不给工程设备。我相信，赵书记是金口玉言，陆副县长不会不给赵书记面子。” 薛右迁太了解赵祥国的个性，只要他答应帮忙，一定会尽全力把事办妥，这样才能显示他在浠水县无所不能。 “你跟我来，我还有事要找你聊聊。” 赵祥国拍了拍薛右迁，快步走出板房走出长墙之外。 两人坐进赵祥国的汽车。 “浠水酒厂你们不是要买走吗，现在我给你机会，赶快收购了它。” 赵祥国说的像是施舍给鑫九天一个宝贝。 薛右迁暗笑。 他知道赵祥国担心gdp造假会被秦云东查出来，想着赶快处理掉烫手的山芋。 “赵书记，我不是鑫九天的人，只能去问景斌总经理，看他的意思。” “别给我装，你和景斌是同学，他一直不派浠水负责人，不就是让你来负责吗？” “啥也瞒不过赵书记的法眼，但我只是答应帮个忙，凡事都还是要景斌点头，我真没那个权力。” 赵祥国看他一直不松口，也不好勉强，只能挥挥手让薛右迁下车。 薛右迁下了车，忽然又探头进来。 “如果岳山村的地能解决，我相信景总不会忘了赵书记的情义，收购酒厂不会有太大问题。” 赵祥国心里非常烦躁，没有回答只是摆摆手。 他昨晚和秦云东吃饭，很轻易就能察觉，秦云东讲原则，不会站队他，也不会投靠魏郡，也不是一个可以收买的人。 秦云东这样的人最可怕，对付起来也最困难。 而且，秦云东不只是有退居二线的周通平撑腰，他的背后似乎若隐若无还有势力存在，没有查清楚之前还不能随便动他。 因此，赵祥国才急于擦干净自己，先立于不败之地。 下午三点。 秦云东在蔡丽屏的陪同下，走进武警把守的独院。 院子里有一栋六层独楼，四周是环形的内部道路。 这里就是浠水县反腐廉政教育基地。 “秦书记，欢迎您来检查工作，我们已经做好所有准备，保证留置人员万无一失。” “你的确需要做到万无一失。今晚就会有第一批留置人员入住，千万不能出现人员伤亡，以免让专案组陷入被动。” 秦云东边说边走进一楼，他没有急于检查留置人员的安全措施，而是县参观防腐廉政主题展厅。 展厅里还有前任副书记张毅因公殉职的情况介绍。 秦云东驻足看文字和图片介绍，显得很认真也很专注。 从县委对车祸的定性看，似乎这就是一起意外的交通肇事。 但真的是交通肇事逃逸案吗？ “秦书记，您如果动真格的，可一定注意安全。” 蔡丽屏陪在秦云东身边，突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关心的话。 秦云东转头看她一眼，接着看展览展示内容。 “你是听到什么消息了？” “咱们的人都说，张毅书记出车祸肯定不是交通意外，而是他得罪不该得罪的人。所以我担心您也会有危险，所以才多嘴说一声，您可别多想。” 第31章 这不是也很有效率吗 蔡丽屏笑着解释，似乎担心秦云东会多心。 “如果张毅书记真的不是死于车祸，现在我再出事，你觉得浠水县会不会出现大地震？” “那是肯定的，不只是咱们县要地震，恐怕省市都会引起震动。” “所以，为了他们自己的安全着想，我也不会有什么事。” 秦云东神色自若，压根就没把蔡丽屏的贴心提示放在心上。 但是蔡丽屏说到张毅的死因，倒是和秦云东的猜测吻合。 晚上八点，纪委所在楼层依然灯火通明。 715专案组成员还在忙着收集材料整理卷宗，为第二天的行动做最后的准备。 本来整理线索，搜集证据需要至少半个月的时间，但秦云东要求速办，边审理边搜集证据。 过去有个元帅说过，枪声一响，作战计划就作废一半。 战场瞬息万变，不可能是几个参谋坐在办公室就能考虑周全的。 纪委审案也是同样道理。 从来就不可能存在收集十全十美的证据，真的那么简单，那纪委一半职能就不复存在。 与其在搜集资料上消耗，还不如从现在掌握的线索中入手，把压力传导到被审人员身上，从何他们的较量中获取新线索。 秦云东坐镇办公室，随时解决专案组面临的问题，同时又遥控指挥教育基地质询过程。 忽然，桌子上的座机响起电话铃声。 原来是市纪委方书记打来的电话。 “小秦，你好大的胆子。” 方书记低沉的男中音中气十足，虽然听着是一句训斥，其实语气却并不严厉。 “方书记请息怒，不知道我哪里犯错误了，还请您批评指正。” 秦云东说的很客气，他已经猜到方书记打电话的原因。 “古安江正协助市纪委办案，你怎么不打招呼，把人给抽走了？” 方书记的质问，秦云东早有腹稿。 他一五一十详细介绍了浠水715水灾事件，以及县委做出的整风整顿的决定，却没有提古安江和他发生的小冲突。 “方书记，我也难啊，古安江是骨干，魏书记指示的工作，怎么可能缺得了他冲锋陷阵？说到底我是您的兵，我不熟悉浠水情况，没有古安江协助，万一办砸了差事，不是给您丢脸了吗？” “哈哈哈，臭小子，你还真能扯犊子啊。你办砸了差事，那是你的工作能力不行，怎么变成我也要受连带责任似的。” “嘿嘿，方伯伯，瞧您说的，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那么想啊。就当我欠您一份人情，先借古安江几天，只要案情稍有眉目，我立马让他找您报到。” “算了，算了，你说的也对，浠水也是我的子弟兵，该支持还是要支持的，我让古安江专心协助你办案，而且必须要办的出彩。” “多谢方书记，我回去一定好好请您吃顿好的。” “吃饭就算了，你只要答应陪我下十盘象棋就行。” “一言为定。只要方书记有时间，一百盘也没问题啊。” 放下电话，秦云东微微摇头。 古安江果然还是偷偷摸摸找方书记告状去了。 只不过，古安江还不知道秦云东和方书记是三年的棋友，并且方书记对秦云东格外赏识。 有这份人际关系摆着，古安江想借方书记压制秦云东的如意算盘肯定是落了空。 加班到晚上十点，田寿文进来报告，所有卷宗都已经准备齐全。 秦云东看看腕表：“这不是也很有效率吗，看来只要大家肯多努力点儿，还是可以达到优秀级别的。” 他让田寿文通知大家可以下班，明天照常上班，照常记录考勤，谁也不允许以加班为借口迟到。 田寿文暗自吐舌头。 别看秦云东年轻斯文，但做事还真够绝情的，一点儿人情都不讲。 秦云东离开办公楼却没有回家，而是直奔反腐廉政教育基地。 他来到四楼，正巧看到魏新民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来，靠楼道窗口拿出香烟。 “老魏，情况怎么样？” “被留在这里的人都那样，不是痛哭流涕喊冤，就说沉默对抗，要不就是暴跳如雷，我已经都麻木了。” 魏新民说着，悄悄把烟盒往裤兜里塞。 “抽，这么晚了，抽支烟提提神也好。” 秦云东递给他一盒新买的烟。 魏新民不由一愣，接着露出笑容，喜滋滋可撕开烟盒封条。 “我还以为秦书记不喜欢闻烟味……” “谁说的，我不但能闻烟味，其实也会抽烟。。” 秦云东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 魏新民连忙拿出火机给他点烟。 秦云东吸了一口酒呛的咳嗽。 “以前熬夜写材料，离不开烟和茶。后来周书记检查身体，医生告诫他不能抽烟，也不能闻二手烟，我也就戒了。没想到现在重新抽烟，还真不适应了。” “呵呵，秦书记干脆就别抽烟了，吸烟确实不好。我是戒不掉，您好不容易戒了，一定要坚持住。” “偶尔抽一支也不碍事，老魏，听说你在县委大院里，是为数不多的非浠水人？” “是的，我退伍回来分配到浠水工作，现在想想有些后悔，其实我应该活动活动留在中山。浠水不但穷，宗族观念还重，外乡人在这里吃亏。” 两人站在窗口边抽烟边聊天，不知不觉关系已经近了很多。 抽完一支烟，秦云东让魏新民带他去见一见邱局长。 推开405房门，邱局长躺在床上，用被子裹着头鼾声大作。 秦云东不由笑了。 “到底是公安战线的老同志，心理素质就是过硬。” 听到声音，邱局长的呼噜声戛然而止。 他掀开被子看到是秦云东，马上翻身坐起。 “云……秦书记，这么晚了，您还没有休息？” “跟你一起进来的人都在写材料，你为什么不写？” “我早就写好了，并且已经提前交给了田寿文书记，用不着再写了。” “你的材料我看过了，能看出来，你写的很认真，而且肯定受过高人的传授，写的有理有据，滴水不漏。” 第32章 置身事外游山逛水 秦云东写材料的高手中的高手。在中山，他说是第二，没人敢自称第一。 他看过邱局长的材料，立刻就意识到这是有专业人写的，至少是深入指导过邱局长。 材料逻辑严谨，有高度有深度，却对邱局长犯的错误避重就轻，全部推给下级理解有误。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这位专业人士肯定就是赵祥国的秘书兰辉。 “老邱，你的材料对自己的认识不够清晰，我建议你重写。现在你能如实交代还能减轻责任，如果专案组查出你的问题，那你就被动了。” “秦书记，我向来是用最严格的标准要求自己，在715水灾中，我该负的责任绝不会推诿卸责，肯定会勇于承担。但不是我的责任，我也不会任由别有用心的人栽赃陷害。” “据我所知，局里应该都有应急预案以应对灾害天气，你在715水灾当天，却没有启动预案，组织警力疏导交通、抗灾抢险，当时你在忙什么事？” 秦云东的问话不瘟不火，似乎只是闲聊天，一点儿也看不出严厉的样子。 邱局长知道一定会被质询此事，早就做好准备， “唉，都是酒厂的保卫处主任和酒厂辖区的王所长误导了我。他们让我相信，本县潜入了两个穷凶极恶的通缉要犯。” “我担心他们流窜作案，给本县造成重大危害，为了对人民群众生命和财产负责，我当机立断组织大量警力围追堵截，甚至下暴雨也不允许停止，誓要将案犯缉拿归案。” 邱局长回答的很流利，神情慷慨激昂，颇有英雄气概。 秦云东一言不发，看着他继续表演。 邱局长忽然长叹一声，露出颇为无奈的神情。 “我哪里知道会是您在暗访，都怪我太武断，没有统筹安排警力，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客观上还是给人民造成了损失，对县委县政府的形象造成负面影响，想起来就感到自责和痛心。” 邱局长说着，双指擦了擦眼角，似乎真的有眼泪要流下来。 “你只是复述了一遍材料内容，说明你不打算重写了，好，今晚就这样，我们会调查清楚，你先休息。” 秦云东也没有表态，站起身就走。 邱局长忙又叫住他。 “秦书记，我再次为王所长对您粗暴执法表达深切的歉意，这也是我疏于管理应该承担的责任，我已经向赵书记承认错误，愿意接受一切处罚。” 他明面上是道歉，暗含是提醒秦云东不要挟私报复，他的背后有赵祥国撑腰。 “与715水灾无关的事就不要提了，我是领导小组的组长，不会具体参与案件审理，希望你积极配合调查。” 秦云东撂下一句，打开房门离去。 接下来的一周，715专案组进入繁忙的审理过程。 秦云东隔一天开会听取专案组的进展汇报，却基本上对案件不表态，也没有催促他们尽早审结。 专案组忙的连轴转，秦云东却到处闲转，拜访退休老干部，喝茶下棋谈养生，悠哉游哉，甚至还特意组织老干部近郊游登山避暑，似乎成了纪委里最为清闲的人。 时间长了，秦云东引起内部不少非议。 “秦书记把我们都逼到前线堵枪子举炸药包，他却在后面享清福。” “是呀，出了事就是一线的事，立了功，他是第一个领奖章的人，真会算计。” “这就是当官之道，到底是跟过市委书记的人，比咱老练得多。” 秦云东知道有人议论，而且也知道主要是古安江捣鬼，但他佯装什么也没听到。 他要的是这个效果，就是要让大家以为他无所事事，这样才能瞒过某些人的耳目。 秦云东多年处于权力的核心，深知其中暗流涌动，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 看似一片祥和，其实险象环生，稍稍大意就可能跌入万丈深渊。 他用一周的时间和老干部混在一起，既是为自己的行动打掩护，也是通过他们多了解一些浠水的情况。 家有一老犹如一宝。 这些老干部就是浠水的活历史，让秦云东对浠水的风土人情、历史变迁和是非恩怨都有了全面了解。 这天清晨，秦云东带着老干部又到刘楼乡游玩。 要说刘楼乡最值得看的风景就是岳山。 岳山的山势平缓，高度只有一千米，含水量丰富，走不多远就能看到一条小溪沿着山势，或急或缓淙淙流过。 而且，岳山的树木种类繁多，生长茂盛，含氧量极高。树林里的气温只有二十度左右，异常凉爽，非常适合夏天避暑纳凉。 秦云东带着老干部有说有笑向山上走，唱歌、吟诗、对对联、猜谜语，各种小游戏不断，老干部都游玩的兴致很高。 走到半山腰，忽然看到迎面走来几个人。 “欢迎秦书记莅临刘楼乡指导工作，欢迎老领导们来岳山游玩。” 为首的人正是刘楼乡的乡长刘前进，跟在他身后的是两个副乡长。 刘前进三十多岁年纪，皮肤黝黑，身材不高却格外结实，几分憨厚又有几分狡黠。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秦云东带着老干部来岳山游玩，他们特意在半山腰设立了临时接待处。 秦云东没想到刘前进会如此“好客”，只好和他握手寒暄。 “我只是陪老同志随便走一走，没有想打扰乡里的工作，也没有指导工作的日程，不需要接待。” “秦书记千万别见外，我们都盼着聆听您对我们工作的批评指正，以便能更加进步。” 刘前进擦着满头的汗，说了一句四六不着的客气话，生怕秦云东说出拒绝的话，马上向后面的老干部热情招呼。 “老领导们好，我是这个乡的乡长，我叫刘前进，欢迎领导们来我们岳山游玩，我在前面准备了茶水和西瓜，请领导们歇歇脚。” 老干部还以为是秦云东安排的，齐声说好，跟着乡里的干部走向树林。 刘前进满脸堆笑地做了一个手势。 “秦书记，您这边请，我还想要向您汇报工作。” 第33章 楼前春的真相 树林中间有一片打扫干净的空地，已经摆放好了五张折叠桌，每桌配有四把折叠椅。 桌子上摆放着茶杯、南瓜子、带壳花生、西瓜、苹果和梨。 “老领导们，这都是我们乡自己出品的农产品，请品尝给个评价。” 刘前进大声吆喝着工作人员切西瓜，很快树林里都能闻到西瓜的清香。 一位老干部喝了一口茶，顿时赞不绝口。 “好茶啊，小刘，这也是你们自己种的茶吗？” “对对对，就是咱刘楼乡茶场出品的，魏书记也赞扬过，还亲自为咱们的茶取名叫楼前春。如果老领导喜欢，我可以给咱们每人送一盒。” 老干部们当然高兴，纷纷为刘前进鼓掌。 秦云东打开茶盖，看了一眼茶叶和茶汤，接着喝了一口，果然就是楼前春。 “秦书记，您要不要也来一盒？” 刘前进笑眯眯地问，看秦云东微微皱眉，马上解释。 “您放心，我绝不让您违纪，给您的茶是半斤一级品，不贵……” “这茶真的是你们茶场出的吗？” 秦云东盯着刘前进的双眼，想看他有什么反应。 “秦书记，楼前春当然是我们茶场出的，我怎么敢在您面前信口胡说。” 刘前进陪着笑脸，一脸憨厚地看着他，似乎是心怀坦荡。 秦云东低头轻轻晃着茶杯。 “魏书记送我一盒，我觉得还不错，于是委托专人到茶场，想自己再买点送人，也算是为你们乡做点贡献。” 刘前进的脸色突然就变了。 “秦书记，您……何必还要专门派人买茶，只要您一个电话，我直接送货上门，岂不是更方便些……” “我当天就收到了茶叶样品，从特级到一级，我挨个尝试了一遍，按赵书记的说法：你们的茶真次。你现在还想继续保证楼前春就是你们出品的吗？” 秦云东端起茶杯，看了看周围正在喜笑颜开拿茶叶的人。 “秦书记……我……我没有骗……请听我解释……” 刘前进刚才还满面春风，现在脸已经白了。刚才还能说会道，现在结结巴巴说不成整句。 “你怕什么？瞧你说话也说不清楚，还是我替你解释。” 秦云东不慌不忙地开始讲楼前春的来历。 原来，刘前进去年在皇家魅力酒店喝到叶安妮家乡的茶后，突然就有了引进武易山绿茶嫁接岳山的想法。 他害怕叶安妮不同意，便谎称是贴牌合作采购了一百斤茶，又请农科所的技术员冒充拉货人，前往武易山叶家茶场，趁人不备偷偷剪掉茶树十几个枝条，并挖走了半麻袋泥土，一起带回刘楼乡进行研究。 根据专家和技术人员的建议，刘楼乡的传统茶场不适合移植栽种，必须寻找接近武易山的环境才行。 此后，刘前进和技术人员踏遍岳山各个山峰，历经三个月的勘探才终于在深山中找到了类似的气候环境。农科院专家又通过微生物植入手段改良了土壤结构。 就这样，刘前进和专家奋战了一年多，经过多次失败，终于可以将两种茶叶的相似度接近到百分之九十八。 “刘前进，你急于改变刘楼乡落后现状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你不辞劳苦的奋斗精神也让我钦佩，但使用不正当手段窃取叶家的知识产权，是非常严重的错误。我本来还想约谈你……” 秦云东的话还没有说完，刘前进就吓得站起身。 “我咋这么倒霉啊，本来还想向您吹吹牛，请您在中山市帮我们推广一下……早知道我就不该抖机灵见您，现在搞到要关押我，我这不是自投罗网了？” 刘前进一脸黑线，不停嘟囔，现在恐怕已经万念俱灰。 秦云东看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你不是刘楼乡的大能人吗，怎么现在傻了？我说约谈你，又不是传讯你，你怕什么呢？” 看到秦云东并没有生气的样子，态度还非常和善，刘前进一下子转过弯了。 “哎呀妈呀，秦书记，您可把我吓着了，我可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真经不住吓……” “得了，得了，我已经了解过你，浠水县有名的穷折腾，你怕过谁？就连魏书记你都敢骗，让他到现在还以为之前喝的茶就是你们乡的。” “嘿嘿，以前我是没办法，必须要让魏书记认可，我才能批到经费研究茶叶种植，要不然，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凑不出那么多钱……” 说到此，刘前进忽然回过神。 “咦？秦书记，您咋知道这么详细这么准确呢，好像您一直就跟着看到似的。” “因为我是纪委的，所以什么都知道，你以后小心点儿，只要走偏了，我马上就能知道。” 秦云东半真半假地说词，刘前进不可能相信，但秦云东不说，他又不敢追问。 其实秦云东知道此事纯粹是巧合。 他派宋天明去农科所化验叶安妮给的药，宋天明遇到的技术员就是和刘前进一起搞茶叶嫁接和移植的人。 这位技术员十分了得，化验了胶囊里的中药成分，立刻就能断定是来自武夷山的草药。 但技术员又没什么心眼，随口就提到刘楼乡的茶叶也来自武易山。 宋天明正巧前一段调查过刘楼乡的茶场，马上就有意识地和技术员套话。 双方一番交谈后，宋天明把了解到的一切向秦云东做了详细报告。 秦向东把掌握的线索一一对应，很快就推理出楼前春茶的前因后果。 他从心里很佩服刘前进这样的干部，这才是踏实做事的人，也是浠水县未来的希望。 “前进同志，我找时间约叶安妮出来坐一坐，你要向人家诚恳道歉，求得人家的谅解。” “没这个必要，我就是不承认用了她家的茶树，她也拿不出什么证据啊。” “糊涂！你的眼光放长远一些，如果你还想继续进步，想服务更大范围的父老乡亲，你就不能在履历上有污点，不要遗留任何可能造成非议的把柄。” 秦云东一番点拨，让刘前进恍然大悟，他痛快地答应了，又笑着问： “您的意思是不是说，我有可能当乡里的书记？” 第34章 浠水会脱胎换骨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当个乡里的书记就知足了？” “多了不敢想，但我早就看不上刘宝禄了。这家伙早晚会把刘楼乡断送，还是赶快让我来。” 就在此时，一位老干部叫秦云东，催促着歇够了，该继续爬顶峰了。 秦云东答应一声站起身，吩咐刘前进跟着走，其他人原地待命，等着他们回来。 众人一路向上走，秦云东和刘前进故意走在最后，小声攀谈。 “你说看，刘宝禄都有什么问题？” “我看出秦书记是个好官，我也就不瞒您了。” 刘宝禄是刘楼乡的人，之所以被提拔，是因为他是黄浩的小舅子，而黄浩是魏郡的心腹，所以在黄浩的推荐下，刘宝禄从乡派出所的所长被破格提拔为乡委书记。 但此人除了吃喝嫖赌之外，并没有主政能力，除了对钱感兴趣，别的事情都漠不关心。 前两年，鑫九天派人考察刘楼乡，说是看中岳山矿产资源，刘宝禄也不知道得了鑫九天多少好处，从一开始就积极支持，还协助他们违规开采矿石，造成森林资源被破坏。 从今年开始，鑫九天又想在岳山脚下建立一个平板玻璃厂，因为厂地不足，他们就想要吞掉岳山村一半的农田。 在没有任何手续的情况下，刘宝禄擅自同意批地给鑫九天公司。 “我多次明确表示反对，但没办法，刘宝禄在刘楼乡一手遮天，我的反对没有鸟用。唉，刘楼乡的日子本就不富裕，又碰到一个贪官庸官，闹得乌烟瘴气。” 刘前进早就憋着一肚子火，好不容易有了可以倾诉的对象，于是把一肚子牢骚都发泄出来，还把自己气得脸红脖子粗。 秦云东听他把话说完，暗自点点头。 刘前进并没有造谣污蔑，他讲的内容和秦云东暗访调查的情况基本吻合。 “前进同志，这次我就要批评你了。作为刘楼乡二把手，你既然发现了刘宝禄如此重大的问题，为什么不向组织反映，不向纪委举报？” “秦书记，我不是没有反映过问题，但都石沉大海，据说是被魏书记压下来了。我也向纪委的张毅书记举报过，可是他却出了车祸……我也就从那时候彻底失望了，我上有老下有小，不能不有顾虑啊。” “你是什么时候向张毅谈了刘宝禄的问题？” “大约是一个月前。” “你反映张宝禄的问题后，张毅是怎么答复你的？” “他说事关重大，其中牵连了很多人，让我先不要对外声张，他再调查落实一下，结果没有等来结果，却等来了他的噩耗。” “你觉得张毅这个人怎么样？” “张毅书记为人很正直，仗义执言，他也是我信得过的人，所以我才向他和盘托出。” 秦云东沉默不语向前走。 刘前进不敢打扰他，默默在一旁跟随。 忽然，前面传来一片欢呼，还有人在大声呼喊秦云东的名字。 原来老干部们都已经登顶岳山最高峰。 秦云东加快脚步，很快就和老人们在山顶汇合。 “云东，你这身子骨不行啊，怎么还比不上我们这些老家伙呢？” “迟老，您是老当益壮，我是自愧不如，以后真要加强锻炼了。” 秦云东笑着回答。 迟老手拄登山杖，眺望四周的景色，一脸的骄傲神情。 “云东，你是大才子，现在你最先想到的是哪首诗可以契合此情此景？” 这道考题对秦云东毫无难度，他张开就吟诗一首： “万里车书尽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 接着，秦云龙稍加改动，又吟诵道： “千载是非尽混同，浠水岂容腐鼠生？百万民众齐翘首，挥剑岳山第一峰。” “原诗好，你改得也好，够霸气。云东，你能想起这首诗，说明你有凌云之志，胸中有百万雄兵，我很看好你。” 秦云东谦虚了几句，主动为老干部们合影留念。 下山的时候，秦云东和刘前进又落在最后。 “前进同志，我现在要交给你一项任务，希望你能不辱使命。” “秦书记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做到，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刘前进似乎是受到秦云东诗句的激励，回答得热血沸腾。 “没那么严重，还谈不到死的程度。但是你做成了，可以加速刘宝禄垮台的时间。” 秦云东微笑着摆摆手，说得轻描淡写。 刘前进虽然高兴，但也流露出一丝怀疑。 刘宝禄是魏郡的人，秦云东真的有能力扳倒他吗？ 当天晚上，中山市委家属院。 赵祥国按响了新任市长吴凡尘家的门铃。 “师母好，我是浠水县的赵祥国，吴市长在家吗？” 看到吴凡尘的爱人，一向腆胸铁肚的赵祥国点头哈腰，满脸堆笑。 五年前，赵祥国到市委党校学习，班主任就是吴凡尘。 赵祥国当时就有预感，吴凡尘早晚要出山，这位名牌大学的博士，前途不可限量。 因此他利用各种机会表现自己的能力，并百般讨好献殷勤，终于获得了吴凡尘的信赖。 后来，果然如他所料，吴凡尘从校园出山，一路获得提拔，顺风顺水做到副市长。 最近，市委书记周通平退居二线，原来的市长继任市委书记，而吴凡尘再一次脱颖而出，接任了市长的职务。 书房里，吴凡尘正在练书法，看到赵祥国进来，并没有停止写字。 “祥国，你可有一段日子没来了。” “老师，浠水县的老城改造项目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我没有第一时间向您道贺，实在对不住。” 赵祥国毕恭毕敬地站在案几对面，脸上难得出现乖巧顺从的神色。 “哦？你说的项目就是酒文化广场工程？” “老师日理万机，却对浠水县了如指掌，真让我既钦佩又感动。按照当初的规划，酒文化广场前期拆迁工作已经完成，现在已经进入清理废墟平整土地的阶段。” “嗯，干得不错，浠水县经济上不去，是因为没有特色经济发展，我给你出的主意会让浠水县脱胎换骨的。” 第35章 找老师要支持 说到脱胎换骨，吴凡尘收了最后一笔，向后退了半步，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赵祥国念了一遍，“老师的字越来越接近神之一笔了。” 吴凡尘笑着放下毛笔，走到水盆前洗手。 他虽然头发已经斑白，其实才刚过五十岁，只比赵祥国大几岁。 但吴凡尘很乐意被赵祥国称呼为老师，不但能让他有做老师的威严感，还有一层自己人的亲近感。 “祥国，你还记得这句话吗？” “这是《尚书》里的一句经典名言，老师在党校经常引用，我怎么敢忘呢。” “哦？说说看，这句话的含义。” “人心危险难安，道心微妙。惟有精心体察，专心守住，才能坚持一条不偏不倚的正确路线。这是儒学着名的‘十六字心传’，是治理国家、教化人民的精髓。” “不错，看来你还是用心了，但要知行合一，不能知道道理，却不身体力行。” 吴凡尘接过赵祥国递来的香烟，目光扫过烟盒。 “你平时就抽这种三十多块钱的烟吗？” “不瞒老师，我烟瘾大，工资又低，只能买八块钱档次的烟。这是因为见老师，临时买了一盒。” 赵祥国给老师点烟，笑着解释，等着吴凡尘的夸奖。 吴凡尘坐在沙发上，指了指对面，示意赵祥国坐下。 “你还好意思在我面前哭穷？你在浠水县常年住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办公，放言一次宴请要两箱五粮液起步，穷奢极欲，令人瞠目结舌。” 吴凡尘眯起眼看赵祥国，等着看他的反应。 “老师，是不是有人又告我了？” “你不要管，先说说有没有这回事。” “我承认有这回事，但我相信老师不会被蒙蔽。因为老师上课时特别强调过实事求是的重要性，不能局限于知道事，最重要是探究事情的本质。” “哎哟，你长能耐了，居然还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好，我就本着求是的态度，听你给我讲讲你的道理。” 赵祥国点上烟，一脸委屈。 “先说说我住总统套房的事。浠水县要想经济腾飞，需要招商引资，但大企业家来县里考察，我连像样的招待场所都没有，没有梧桐树，怎么能迎来凤凰筑巢？” “我费劲把叶氏集团的皇家魅力酒店引入浠水，但因为消费力不足，酒店亏损想撤，我只好暂时包了总统套房，并把宴请场所都放在酒店，拿出诚意安抚住叶氏集团。” “我想，只要酒文化广场建成，肯定能吸引大批客商，酒店有了稳定客源，我再撤出。我的诚意感动了叶氏集团，他们表示再投资一个度假村。我这么做，全是为了招商引资的大局啊。” 吴凡尘垂下眼帘，默然无语。 他刚才的火气已经小了很多。 “再说我宴请客商喝五粮液的事，我说过那么一句话，但是也只说过一次。那是国际大企业鑫九天董事长严天庆亲自来浠水县考察，我设宴招待他时说了一句劝酒的话。” “那一次把严董喝高兴了，当场拍板决定投资十亿元建矿山和玻璃厂，并无偿修一条刘楼乡到县城的公路，还援助酒文化广场所需的机械设备。老师，两箱五粮液的投资不值吗？” 说到此，赵祥国深深叹息着低下头。 “被人骂，我是有思想准备的，要想做事就会被人骂，这很正常。不正常的是，有些人居心险恶，任意截取可以陷害我的片段，再移花接木，想要彻底打倒我，真让我寒心啊。” “老师，您常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总要受一番磨难。我不怕伤筋骨，劳心志，饿体肤，但我受不了对我的猜忌，与其落到商鞅的下场，那我还不如急流勇退。老师，请把我调离岗位。” 听完赵祥国的解释，吴凡尘看着学生难过的神态，不由心中生出一丝怜悯。 基层工作的确很难。 他无论在学校做田野调查，担任政策室主任，还是做副市长，经常能碰到其他干部与赵祥国类似的窘境。 他们每天都要面对各式各样的问题，解决问题的手段也因人而异，但大多数都会出现合理不合法的处置。 领导们心知肚明，只要事情完美解决，他们也都睁一眼闭一眼。 上面的各种规定太多又太严，如果要完成政绩，那就不能让手下人做乖孩子，否则恐怕没几个人愿意在基层工作下去。 赵祥国虽然不守规矩，会惹出不少麻烦，但他是一个干才，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吴凡尘于公于私都不想失去这样信得过，又可以冲锋陷阵的勇将。 虽然这次问题稍稍严重一些，但还是能保则保。 “你看看你现在丢盔弃甲的样子，难道就这样被打倒了，真没出息。气度大一些嘛，不遭人妒是庸才。” 吴凡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抒发感慨。 “是啊，自古改革者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商鞅遭车裂，张居正死后被清算，王安石险些被写入奸臣传。” “既然历史把我们放在改革先锋的位置上，由不得我们彷徨退缩。你应该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 赵祥国虽然没有抬头，但他心里有底了，吴凡尘已经表明态度，还是要继续支持他。 他的第一个目的已经达成。 吴凡尘刚要从桌子上的烟筒拿烟，赵祥国立刻把那盒烟递过去。 “老师，您讲的真好，我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后不再灰心丧志，勇担责任，对得起历史，对得起老师的期望，拼劲全力带领全县奔小康。” “有这个意识就好，我会和纪委的方书记打招呼，你放下包袱轻装上阵，尽快做出成绩，那些流言蜚语自然就会销声匿迹。” “老师对浠水县是了解的，家底薄，又历经几届班子折腾，现在财政吃紧，我是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能不能市里支持一下……” 吴凡尘笑着摆摆手。 中山下辖九个县，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必须一碗水端平，不能偏袒浠水县。 第36章 尊重他们的意见 赵祥国料到吴凡尘不会给他财政支持，但这个转场必须要铺垫，他才能让自己的要求很难被拒绝。 “如果市里给不了支持，给我一些政策也行啊，比如矿山和农田……” 吴凡尘站起身，走到字台前拿起毛笔开始题字。 “这幅字送给你，挂在你的办公室，好好揣摩体会。你要学会低调做人高调做事，不要在授人把柄。回去就把总统套房退掉，非必要尽量不要再去高档场所。” 赵祥国跟着走到字台旁为他磨墨，嘴里答应着，心中紧张地期待着。 作为一市之长，吴凡尘不可能答应给他违规的政策，接下来就看他是否能有暗示性的表态。 “魏郡和你还是合不来？” “他就是个典型的不作为的滑头干部，无论谁想干事都会和他合不来。” “那个新来的秦云东呢？” “他刚来就积极执行魏郡的旨意，动员所有纪委力量打击我提拔的干部，几乎成了魏郡的爪牙和鹰犬……” 吴凡尘扭头看他，眼神中充满了不悦。 赵祥国立刻识趣地闭上嘴，不敢再说下去。 “纪委书记接受县委书记的委派办案，何错之有？你这样想很危险，不利于班子团结，而且把秦云东推向你的对立面，愚蠢至极。出了这个门，绝不要再信口开河。” 吴凡尘拿出印章盖到了宣纸上。 “我对秦云东很熟悉，此人胸藏锦绣，只不过潜龙在渊才会低调到让人忽略他。魏郡的道行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秦云东会听命于他吗？” 赵祥国深深点头，同意老师的分析结论。 他以前只是认识秦云东，并没有留下深刻印象，但后来秦云东带队到浠水县办案，这次两人又在酒店畅谈两个小时，他才惊讶地发现秦云东城府很深，真不可小觑。 “回去后，你不要和秦云东发生冲突，也别想着把他拉入你的账下，更应该把他当作平起平坐的诸侯，给他面子就是给你留退路。” “是，我一定听老师的教诲。” 吴凡尘拍了拍赵祥国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我给你交个底，现在纪委的工作越来越受重视，预示着未来他们的地位会进一步提高。在反腐倡廉的大势下，你要谨言慎行，做事不要再无所顾忌，万一触碰了红线，你就很难再翻身了。” 三天后，浠水县纪委会议室。 田寿文代表专案组向秦云东做总结汇报。 秦云东认真看着汇报材料，不时在材料上勾勾点点，却没有插话提问。 田寿文汇报完案件审理情况，开始念总结段落。 “停职接受检查的几个领导，都有疏忽和执行不到位的问题。但主观上都没有玩忽职守，经济方面有情节轻微的违纪行为，但还构不成职务犯罪，也没有重大违纪问题……” “按纪律处分条例，根据他们的情节程度，建议警告、严重警告、处分等不同程度的处罚……” 秦云东放下材料，心中有了一丝不快。 他了解到的情况，这几个人都有重大过失，比如邱局长为了执行赵祥国的命令，置全县的水灾不顾，不客气地说，这是典型的渎职行为。 这样的处理意见不痛不痒，甚至可以说是大放水。 “这是专案组一致的意见吗？” 秦云东表面上显得很平静，询问的语气也很公式化。 “是的，这是专案领导小组讨论后一致的意见，每个人也都在附件签下名字。” “既然是你们一致的建议，那就暂时这么定了，等我向魏书记汇报后，再决定对他们的处理。” 秦云东一直是和田寿文说话，但眼角的余光看到古安江面露得意的神色。 不用猜就知道，这个一致意见肯定是古安江操作出来的。 在座的都是纪委班子成员，又是专案组的领导小组成员，权威性无可置疑。如果只有秦云东一个人反对，那无疑只会孤立自己。 秦云东不露声色地宣布散会。 回到自己办公室，秦云东重重把汇报材料摔在桌上。 古安江越来越狂了，居然敢私下串联对抗他。 如果不能尽快打击他的嚣张气焰，秦云东很有可能被架空。 忽然，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 “云东，来我办公室一趟，我要听听715专案的进展。” 魏郡不急不躁，像是例行公事。 秦云东却心中一沉。 魏郡大概已经知道纪委办公会议上的内容了。 秦云东带着材料走进魏郡办公室，魏郡躺在沙发上，秘书辛胜利正在给他测血压。 “魏书记身体不舒服了？” “哦，云东来了，请坐。我没事，只是遵医嘱，定时要测血压心跳什么的。人上了岁数，机器运转就没有以前顺畅喽。” “多注意还是对的，及早发现及早应对，也是确保健康的基础。” “有些病防不胜防，想要及早发现谈何容易，能阻止病毒蔓延就已经万幸了。” 魏郡又开始一语双关。 秦云东可以确定，魏郡肯定是针对715专案组才说出这样的话。 检查完身体，辛胜利给秦云东沏了一杯茶，收拾好血压计走出办公室。 魏郡坐起身，把卷起的袖子放下。 “云东，咱们就在这里开始谈工作。” 魏郡没有选择坐回办公桌后听汇报，似乎显得不够正式，或许他要的就是非正式状态。 秦云东翻开材料照本宣科读了一遍。 魏郡默默听着，眼睛却一直打量秦云东。 他看出秦云东虽然神色自若，但读材料的语气中，有一丝丝抵触的情绪。 “……以上就是专案组的汇报内容，以及他们做出的建议，还有每个人的签名，请魏书记审阅。” 秦云东把材料递过去。 魏郡接过来却没有看，随便就扔在一边。 “云东，专案组的意见，是否也代表你的意见？” “专案组是纪委的核心骨干组成，他们又是奋战在一线的人，我对他们很信任，对他们的意见表示尊重。” 魏郡微微一笑。 “表示尊重”，说明秦云东并不赞成，却又无力改变的无奈说辞。 第37章 我觉得挺好玩的 “云东，你已经来浠水十多天了，是不是对基层工作有不一样的认识了？” 魏郡没有继续谈案情，像是要和秦云东促膝谈心。 “魏书记说的对，我在这些天很有收获，的确和想象中的基层工作不一样。” “说说看，怎么不一样？” “简单地上说就两个字：复杂。一件看上去很简单的事，走着走着就变了味，各种各样预料不到的情况发生，把简单的事变得越来越复杂，复杂到只能放弃。” 魏郡笑起来。 “听得出来，你是有感而发。这就说明你进步了。” “这……也能叫进步？” “佛家讲悟道有三个阶段。没有修行的时候，看山是山；开始修行的时候，看山不是山；悟道后，看山还是山。你已经进入第二阶段，怎么能说没进步呢？” “魏书记不愧是班长，真会做思想工作。” 秦云东适时地吹捧了一句。 魏郡又是一阵爽朗地笑。 “知道做事复杂是成熟的表现，当然，再复杂的事还是要想办法解决，放弃的想法要不得。在其位要谋其政，可不能泄气躺倒。” “那就请魏书记指点迷津。” 秦云东苦笑着摇头，看他的样子，对现在的局面已经束手无策。 “你知道吗，昨天祥国同志去了中山，见了他的恩师吴市长，所以今天这份材料才能顺利出炉。” 秦云东吃了一惊。 他吃惊不是因为才知道赵祥国和吴凡尘的关系。 在市委大院几年，秦云东对内部各种关系很熟悉。 他知道赵祥国在党校的老师就是吴凡尘，这也是赵祥国在浠水县飞扬跋扈的原因。 让秦云东吃惊的是，魏郡的消息从那里来的，难道他监控了赵祥国？ 这可是犯了大忌，而且也是严重违纪行为。 仿佛看出秦云东的心思，魏郡笑着摆手。 “我可没有盯梢，只不过正好有朋友也住在同一个院子里而已。” 秦云东松了口气，脸上却显示出无奈地神情。 “如果因为赵祥国拿着圣旨回来，我就更没办法了。” “你不要灰心嘛，矛盾无处不在，只要能坚守原则底线，也可以灵活运用手段解决矛盾嘛。” “您的意思是……” “打狗给主人看。谁闹的欢，那就先上清单。你才能扞卫一把手的权威，奴才挨了打，主人拿到了自己得到的东西，不会关心他的死活。其他奴才就不敢再闹，你以后不就顺风顺水了？” “这样合适吗，容我想想。” “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放手去做，我会积极配合你的行动。” 魏郡本意就是要利用715专案，观察每个人的表现，隐藏很深的人一旦冒出来，这就是很大的收获。 他留在纪委的眼线已经报告他，赵祥国从中山回来就约古安江喝酒，古安江第二天又约专案领导小组成员去了皇家魅力酒店。第三天，一份众人签字的汇报材料就递到了秦云东手里。 魏郡虽然无法动赵祥国，但要想对付古安江，还是能轻松搞定。 但他并不想自己出手，而是怂恿秦云东动手，只要让赵祥国和秦云东势同水火，他就可以隐藏在幕后看好戏了。 下午下班，秦云东叫上宋天明去饭店吃饭。 宋天明坐在饭店里还纳闷，秦云东虽然不是个吝啬的人，但绝对是个勤俭的人，每次两人吃饭都是秦云东在家里炒几个菜，根本不会到饭店吃饭。 今天是怎么了？ “东哥，您是不是今天不痛快了？” 宋天明小心翼翼地问着，为秦云东倒酒。 “你怎么知道我不痛快？” “其实，你们刚散会，我就知道开会的内容。当时我就想，东哥您看到专案组的处理意见，肯定会不高兴。他们这是明显故意放水嘛。” “你小子怎么变得这么八卦，以后不要在背后瞎议论。别人如果觉得你不可信任，你就会把自己的路走死。” “我知道您的意思，说是非者必是非人。可……我又没说谁的坏话呀。” “你理解错了，罚酒一杯。我的意思是，你的嘴不严，像是漏斗。” 秦云东笑着捏了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目光有意无意在饭店巡视。 宋天明愣了愣，端起酒杯。 “我认罚，但我可从不对别人议论过单位的事，只是在您面前才会有啥说啥。” “你这个臭小子，我舍不得喝这么好的酒，这是找理由让你多喝点，你咋就不明白呢。” 其实秦云东点的酒也就值二十多块钱，连酒瓶外包装都没有。 秦云东又和他天南地北聊了半个小时，忽然接到手机信息。 他看完信息，随手从抽纸中拿了几张纸巾。 “我要见一个人，你坐在这里继续吃，留意观察周围有没有可疑人物。” 宋天明看秦云东径直走向卫生间，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这次吃饭只是个幌子，为他秘密约见人打掩护。 宋天明不由心生感慨。 这位东哥真是让他猜不透，总是到最后才知道他要干什么。 秦云东在卫生间转了一圈就走出来，洗手时通过镜子看看身后过道没人，他快步走进距离卫生间最近的一个包间。 包间里只有一个人。 叶安妮！ 今天叶安妮穿的是很普通的连衣裙，戴着太阳镜正在喝茶。 “秦书记……” “嘘……还是叫我云东，在这里称呼官称会引起服务员的注意。” 叶安妮笑着点头。 她觉得很有趣，颇有特务接头的刺激感。 “云东，你把我约出来，还叮嘱我的穿着打扮，到底是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秦云东坐在她对面，倒了一杯茶。 “没办法，干我这行的，遭到跟踪很正常，我不能让他们发现我要做什么，只能委屈你了。” “一点儿也不委屈，我还觉得挺好玩的。我相信，你不是为了约我吃饭，肯定是有公事？” “对，我不方便见赵祥国，而且也不能在这里久留，只能麻烦你代为转告他一些话。” 第38章 孔雀开屏自作多情 叶安妮眉头微蹙。 “云东，我是商人，不想牵扯到你们的圈子里。” 她的爷爷曾经告诫过集团公司中高层，世上最高风险职业就是当官。他们今天显赫一时，威风八面，明天就可能成为阶下囚，众叛亲离一无所有。 叶氏集团因此立下规矩，因为业务关系免不了和所在地官员打交道，但要适可而止，不能卷入过深，以免集团公司被拖下水。 秦云东看叶安妮的样子，微微一笑。 “安妮，我没想让你卷入，恰恰相反，我是在阻止你卷入。” “此话怎讲？” “纪委接到举报，上级指示我调查你和叶氏集团在浠水县是否存在利益输送。” 叶安妮听罢不由心头一沉。 她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 当初她刚进叶氏集团，分到中部地区做酒店业拓展，因为年轻没有经验轻信了赵祥国的忽悠，自作主张在浠水县投资了皇家魅力酒店。 运营了一段时间她才知道，浠水县经济不发达，地处偏僻，高档酒店业根本没有生存的环境。 这是叶安妮第一次重大投资决定，如果及时败撤资或许能损失小一些，但投资失败会让她失去信任，意味着她会被排除在家族核心圈。 一时之间，叶安妮进退维谷。 因此，当赵祥国保证会用县财政支撑酒店，虽然盈利不了多少钱，但可以保证至少不亏损。 叶安妮无奈之下只能将错就错，答应留下来。 但她不是不明白，靠县财政维持生存的时间不会持续多久。如果断了输血，皇家魅力酒店立刻就会面临巨大的亏损。 怕什么来什么，这一天不可避免地来了，而且来得太快，让叶安妮措手不及。 “你……你为什么告诉我，你们不是有保密纪律吗？” 叶安妮显得紧张，却又半信半疑。 在她心目中，秦云东是一个极其谨慎的人，不会拿原则做交易。 秦云东向她解释，调查分很多等级，绝密、机密、秘密以及公开等多种形式，这一次采取的就是公开调查，而且还要提前让酒店做好接受调查的准备。 毕竟皇家魅力酒店是外来投资的大型企业，纪委采取了温和克制的姿态，以免波及招商引资政策，影响浠水县的发展。 “浠水县不富裕，财政早就亮起红灯，有些事业编制甚至都发不出工资，你想靠财政支持酒店不现实，而且还会牵扯进你最不想牵扯的事情里，到时候想脱身都难……” “……你现在是在饮鸩止渴，不能帮助酒店度难关，反而会害了你们集团公司。作为朋友，我劝你早些和赵祥国切割，早些断开和县财政不正常的往来，这样才能安全无事。” 秦云东向叶安妮分析她面临的局面，态度极其真诚。 这段时间，他了解过叶安妮和皇家魅力酒店，知道叶安妮只是为了维系酒店才和赵祥国来往，他们彼此之间并没有不正当关系，也不存在结成利益团伙的证据。 只要叶安妮是合法经营，秦云东就算是为了浠水的经济，也不想扩大打击面，吓跑了叶氏集团。 因此，他还是尽力安抚叶安妮紧张的情绪，不让她胡乱猜疑。 叶安妮听出秦云东没有恶意，不由轻声叹息。 “我犯了投资错误只能自己弥补，所以我才常住浠水，想尽办法让酒店起死回生，但浠水县就是这样的环境，我真是无能为力，不靠赵祥国的拨款，我的确撑不住几个月。” “安妮，如果我能让你的酒店走出困境，你该怎么谢我？” 秦云东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你？别开玩笑了，你不是学商业的，也从没有经过商，你要是比我们强，那我们岂不是吃干饭的了？” “你先别不信，反正你现在也没有良策，万一我能让搁浅的酒店杨帆出海呢？” “真要帮我这么大的忙，那我就……还是你说，想让我做什么都行。” 叶安妮本来想说以身相许，但她还是改了口。 秦云东太正直，在他面前还是不要随便乱说话，以免被认为是轻浮。 “那好，咱们一言为定。你可是叶总，应该说话算话？” “当然，我的信誉口碑很好，只要答应过的事都会做到，你就说，打算让我做什么？” “假如我帮你激活了酒店，你就要投资刘楼乡的茶场，帮他们做出优质的绿茶产业。” “刘楼乡？那不是刘前进当乡长的地方吗？” 叶安妮大出意料之外，半天没有转过弯。 “是的，就是刘前进所在的刘楼乡。你怎么了，是不是现在就想反悔了？” “哦，不是，我是孔雀开屏了。你想让我帮他，那我就帮，不会反悔。” 秦云东看看腕表，他呆的时间有些长，现在必须走了。 “我请你转告赵祥国，不要再执迷不悟，现在退掉总统套房，不要再公款吃喝，把经费节省下来用于拆迁户的安置，亡羊补牢还来得及。” 说罢，秦云东侧身拉开房门向外看了看。 包间区的走廊里空无一人。 “你在房间里等十五分钟，我离开饭店会把盯梢人吸引走，到时候你再离开。” 秦云东闪身走出门外，急匆匆走回大堂散座，坐在宋天明对面。 “东哥，我暗中观察过，只发现靠近门口那一桌的人似乎一直在看我们。” “观察的不错，说明你有长进了。” 宋天明脸上露出笑容。 秦云东和他在工作之余几乎是朋友关系，却很少表扬他。 又坐了几分钟，秦云东结账打包剩下饭菜，两人步行往回走。 “我问你一个事，啥叫孔雀开屏？” “什么……哦，这是在网上流传的一句话，孔雀开屏，自作多情。” 秦云东停下脚步，回头看看饭店。 一百米外有个身影立刻转身闪入阴影里。 秦云东工作忙，很少上网冲浪，网络流行语几乎都没听说过。 现在他才知道叶安妮说那句话的意思。 难道叶安妮对自己有意思了？ 秦云东摇摇头。 叶安妮条件太好了，怎么可能会看上他。 不能再想了，想多了，他就成了孔雀开屏。 第39章 行的在走的端 回到家，秦云东把剩菜放进冰箱，家里的座机忽然就响起来。 秦云东看了看来电显示。是姨妈家的座机。 因为秦云东办案得罪了人，身在老家的父母受不了骚扰，搬到外地姨妈家到现在也没有回去住。 “你是不是要和晓楠分手？” “妈，我俩的事，您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还是让我自己处理。” “你刚升副处，又做了纪委书记，可不能学陈世美，这山望着那山高，看不上人家晓楠……” 这肯定是雷晓楠在父母面前胡乱编排他，父母老实巴交一辈子，听说儿子升职负心，心里非常焦虑，这才迫不及待叮嘱儿子。 秦云东哭笑不得。 “您这都是哪跟哪啊。我和雷晓楠没有结婚，甚至没有正式确定恋爱关系，能有陈世美啥事啊。” “我们和雷家都认可你们谈对象，你要是和她不来往，这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让我们可咋见晓楠的父母。别置气了，晓楠姑娘那么漂亮，带到哪里都不寒碜，配得上你……” 秦云东才思过人，却没办法给父母讲清楚。 因为两代人对于恋爱和婚姻的理解完全不同。 父母生活在艰难时代，看重的是现实，生儿育女，孝敬父母，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秦云东更看重的是精神生活，彼此有感觉，心灵能契合。 但说这些根本没用，秦云东只能应付，答应母亲会给雷晓楠打电话。 第二天清晨六点，秦云东照常起来跑步。 不过这一次他改变了跑步的路线，一路跑到老城区，来到住过的小旅社的巷子口。 那位卖小米粥的大妈还在摊位前招揽生意，似乎一切就像是昨天才发生。 “大妈，一碗小米粥，一笼包子。” 秦云东和上次一样，坐在靠近餐车的小桌子前。 “这里有煤火，太热，你可以坐远点……哎？我好像见过你耶。” 大妈把粥碗放下，忽然想起来半个月前就是这个客人来吃过饭。 “大妈的记性真好，您的小米粥是浠水县第一，我虽然搬的远了，还是忍不住回来喝您熬的粥。” “你这个年轻人真会说话，以后啥时候想喝小米粥就过来，我只收你一碗钱，让你喝过瘾。” 秦云东能说会道，捧的大妈乐的合不拢嘴，不由自主就和秦云东亲近。 “那可使不得，您摆摊不容易，小米粥的价格这么低了，喜欢您的粥就应该捧场，怎么还能让您赔钱呢。” “有钱难买我乐意，我就喜欢识货的人多喝我的粥。” “大妈，上次您说北关街拆迁，现在是啥情况了？” “还能怎么样，那些人不讲理，我们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自认倒霉呗。” “话不能这么说，既然您觉得不公，可以去县信访办申诉。” 大妈还没有说话，旁边就有人插话。 “信访有卵用，北关街拆迁就是赵祥国挂帅，难道信访办敢去查他们的上司？浠水老爷们沆瀣一气，老百姓不认也得认。” 秦云东抬头看过去。 又是那个《浠水周报》的编辑万劲松在愤世嫉俗。 万劲松还是胡子拉碴，白色衬衣永远都是皱巴巴，领口还能清晰看到一圈污渍。 秦云东端起小米粥坐到万劲松对面。 “你就是万劲松同志？” “你……你怎么认识我……你是哪位？” 万劲松十分惊讶，上下打量着对面的年轻人。 “我是秦云东。半个月前，我们就在这里说过两句话。” 万劲松虽然只是文艺类的编辑，但也知道县里新来了一个纪委书记就叫秦云东。 他不由紧张地瞥向他的破旧28自行车。 自己刚才口不择言，说出“沆瀣一气”，连同秦云东一起骂了，该不会让秦云东找自己的麻烦。 “怎么了，你怕了？” 秦云东捧着碗喝了一口粥，语气有一丝嘲讽。 他太了解这样的落魄文人，他们私下里怪话很多，其实是发泄没有得到赏识的不满。 所以，他们骨子里还是畏惧权力的，必须激起万劲松的自尊心，才能留住他，不至于会落荒而逃。 果然，万劲松被激怒了，他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笑话，我行的正走的端，从不造谣生事，两袖清风无欲则刚，我有什么害怕的？” “你这样讲就自相矛盾了。你在《浠水周报》是责编，正儿八经的科员待遇，也是你所谓的老爷们的一员。按你的逻辑，你也是沆瀣一气的成员，哪里算行的正走的端？” 好一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万劲松张口结舌，无法自圆其说。 “我……我说的是……当权者，你不能把范围扩大化。” “好，就算你说的是当权者，那因公殉职的纪委张毅书记，算不算是沆瀣一气的成员？” “你怎么……我没有说张书记……张书记只是个案……” “好，我不提张书记，据统计，浠水这些年打击犯罪、抢险救灾、见义勇为、舍己救人的副科级以上干部，牺牲、病故、伤残多达几十人，他们是不是沆瀣一气的成员？” 万劲松被秦云东连续追问的招架不住，只能低下头默不作声。 秦云东喝完粥，站起身。 “劲松同志，你敢于直陈弊病值得鼓励，但我必须批评你，人不能偏激，不能罔顾事实信口开河，制造干群对立，很多可以顺利解决的小问题变得尖锐矛盾，甚至诱发冲突，这难道就是你的行的在走的端？” 万劲松面红耳赤，额头不断渗出汗，顺着脸颊向下流。 秦云东喝完粥，看看万劲松的粥碗。 “喝完它，然后咱们一起走。” 万劲松摇摇头，站起身。 “秦书记，我喝不下去了，你能不能让我先回家带两身换洗的衣服？” 秦云东笑着站起身。 万劲松误会了，还以为秦云东会抓他。 “你想多了，这里不方便说话，我只是想和你边走边聊一会儿。” 万劲松长出一口气，抹了抹脸上的汗，推上自行车跟随秦云东向前走。 第40章 保证完成任务 “秦书记，您批评我的话句句在理，我很受教育，心悦诚服接受，以后一定改正。” “我相信你的正直，只要改正错误，你还是个有责任心有良知的好同志。” 万劲松的眼眶湿润了，心中涌上的暖流让他感觉从未有过的舒服。 他苦闷多年，找不到可以理解他的人，更多的人都嘲笑他，甚至骂他是神经病。 今天秦云东给与了他“正直”和“良知”的评价，这种认同感，真让万劲松恨不得找个地方喝个烂醉。 “老万，我看过《浠水周报》你负责的版面，能体会出你的文字功底扎实。你曾经是首席记者，本来有大好前途，怎么后来却越混越差呢？” “唉，性格即命运。都怪我的脾气不好，不会溜须拍马看领导脸色，逆龙鳞才有这样的下场。” 两年前，县委宣传部要万劲松写一篇浠水酒厂的宣传文章。 万劲松实地采访后就发现酒厂存在重大弄虚作假的问题，他不但没有写，还把搜集来的资料向上级反映。 结果引起赵祥国的震怒，当即就要开除万劲松的公职。 还是编辑部的主编托人找到张毅书记说情，这才只让万劲松得以继续留在编辑部内，但他已经不可能在像以前做记者，只能成为周报边角材料的普通编辑苟延残喘。 秦云东听完他的诉说，微微点点头。 “你搜集的酒厂问题材料呢？” “我给了张毅书记一份，自己留了一份。有一天家里有盗贼闯入，把资料拿走了。我也不知道张毅书记掌握的材料，会是什么结果。” 秦云东停下脚步，长长舒口气，不出所料，线索肯定已经被掐断了。 “劲松同志，如果让你继续秘密调查浠水酒厂，你愿不愿意干，会不会拿到结果？” 万劲松犹豫了。 他现在天天上班，不可能有充足时间搞调查，而且他也只能靠这份工资生活，不能轻易失去生活来源。 秦云东早就替他想好了出路。 “你回去就辞职，我给你安排一个工作掩护你执行任务，并拨经费保障你的生活，虽然不算多，但足可以抵得上你现在的工资。完成任务后，你将正式进入纪委，光明正大地伸张正义。” “感谢秦书记的信任，我保证完成任务。” “你必须绝对保密，不要对任何人谈及你的任务。否则你会陷入危险，而且浠水酒厂隐藏的真相恐怕永远再难见到天日。” 两人分开后，秦云东跑步回家属院。 由于今天他回来的晚，魏郡已经练完太极拳，正听着收音机往回走。 “魏书记早啊。” “云东，我正要给你通个气。今天下午我要开县委领导班子临时会议，决定支边援疆人选的时候，你要率先亮明态度，不要给别人可乘之机。” “我知道该怎么做。” 秦云东回到家里冲了澡，换好衣服坐在床沿，用手机给方书记打电话。 “方伯伯，今天的早餐是不是喝燕麦粥？” “别故弄玄虚，我天天吃什么都是固定的样式，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不会有心情关心我吃什么，是不是有什么让你吃不下去了？” “您还真猜对了。前几天田寿文和古安江等人意见一致呈送了715专案结论报告，您看过了，我想知道，他们提前和您汇报过没有，有没有经过您同意？” “我之前不知道，还是从各地文件汇总里看到的哩。这个结论有什么不妥吗？” “问题很严重，所以我才打扰您吃早餐的好心情，想听听您的看法。” 秦云东原原本本讲了自己暗访中亲身经历的715特大暴雨水灾看到的情况，这和专案领导小组的结论相差巨大，存在纵容包庇的嫌疑。 方书记一直喝粥，静静听完秦云东的陈述。 “你认为田寿文和古安江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结论？” “我分析有几种可能，或者是利益输送，或者是人情世故，或者承受不住压力，或者是想对我示威。” “哪一种最有可能呢？” “兼而有之。” 方书记沉默了一会儿，只是说要先调查一下，并没有立刻给出意见。 秦云东也知道方书记的个性，他不会偏听偏信，肯定会极其慎重地开战内部调查。 “方伯伯，专案组的总结报告引起魏书记的不满，他已经准备有所动作，我向您提出一个建议，希望得到您支持……” 方书记听完没有给与答复，只是说让他想一想，中午会打电话给秦云东。 上午九点，浠水县纪委。 秦云东打电话叫田寿文到办公室来一趟。 很快，田寿文拿着记录本匆匆走进办公室。 “秦书记，有什么事吩咐？” 他心中很忐忑，生怕秦云东会追查专案组总结报告的来龙去脉。 但秦云东没有冷漠或者生气的样子，反而很热情地请他落座。 “我接到一份举报材料，反映刘楼乡书记刘宝禄的重大违纪行为。” “刘宝禄？不可能，他不是一直都干的挺好的吗，而且还是祥国书记树立的典型……” “我知道祥国同志很器重刘宝禄，但既然有群众举报，那我们不能无动于衷，要事事有落实，事事有回应。” “您说得对，这是我们转变工作作风很重要的承诺，我现在就派人去调查一下。” 田寿文合上记录本就要走。 “你等一等。因为刘宝禄是县里面的典型，调查要注意方式方法，派去的人要有经验有方法，不要还没有调查就把关系弄僵。” 田寿文连连点头，心中却惴惴不安。 秦云东明摆着对他有怀疑，这是要越级安排调查人选了。 田寿文暗自叫苦，秦云东如果把他当作带头搞对立的人，那就冤枉死了。 但这些话却不能说出来，把田寿文憋屈得够呛。 “秦书记，您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有相中的人选。要不您就直接点将，我马上派他去。” “田书记不能这么说，你主管着督查室，我怎么能绕过你点将呢。我只是提出建议，具体是谁，你自己斟酌着办。” 第41章 浠水会塌半边天 “好的，那我就派督察一室具体落实。宋天明主任的能力和素质在督察室里拔尖，又有工作热情，他办事，我放心。” 田寿文明显是在讨好秦云东，也显示出他灵敏的判断力。 宋天明是督察一室主任，秦云东带到浠水县的人，让他负责执行，秦云东当然不会反对。 “宋天明恐怕不行，他太年轻了，也不熟悉刘楼乡的情况……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不干涉你的权力，你决定。” 秦云东起身送田寿文。 田寿文有些发蒙，秦云东的话模棱两可，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沿着走廊走到督察一室的办公室门口，田寿文推门向里看。 宋天明正坐在电脑前，对着电脑指指点点。 在他座位后站着三个人，其中也包括他的女儿田巧欣。 “哎哟，谈工作呢？” 田寿文笑着先打招呼。 宋天明回头才发现田寿文，忙站起身迎过去。 “我正教大家用办公软件进行统计分析的操作技巧。田书记有什么指示？” “小宋，这里有一个举报材料交给你们科室处理，这可是秦书记交代的任务，尽快落实。” 田寿文故意强调是秦云东亲自安排，查看宋天明脸色变化。 “秦书记和田书记亲自交办的肯定是大案子啊，我们马上办，而且保证办好。” 宋天明拿过举报信，随便翻看两眼，已经满口答应。 看样子，宋天明已经知道要查刘宝禄了，肯定是秦云东提前打过招呼了。 田寿文心里有了底。 “刘宝禄是咱县的优秀乡干部，你调查的时候要注意方式方法，别让秦书记被动了。” 他笑着拍了拍宋天明的胳膊，善意地提醒了一句转身就走。 田巧欣看父亲离开，立刻凑过去。 “宋主任，啥大案子啊。” “小田，我先考考你，我们接到举报信的工作程序是什么？” “这还不简单，举报信受理，我爸把材料移交到咱们一室，这叫线索处置。接下来就轮到咱们初步核实，如果确有违纪违法事实，就可以进入立案程序。” “如何初步核实？” “电话核实、函件核实、电话约谈，面谈……” “不要着急行动，你要先仔细研究举报材料，分析有关问题线索，是否还存在盲点、疑点和漏点，是否具备审查的条件，做到心中有数再进入核实程序。” “宋主任，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这个初步核实的工作交给我了？” 田巧欣惊喜地看着宋天明，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她今年大学毕业通过公务员考试进入纪委才半个月，没想到就能立刻得到实践机会，当然会开心得要命。 宋天明把举报材料递过去。 “你猜得不错，这事就交给你了。” “保证完成任务。” 另外两个同事惊异地对视一眼。 纪委的一把手和二把手交代的工作，宋天明居然让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去办，是不是太不重视了？ 就在田巧欣认真阅读举报材料的时候，刘宝禄被查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薛右迁。 听完内线通风报信，又看了举报材料，薛右迁倒吸一口凉气。 材料太详实了，如果被查肯定就是重罪。 他立刻打电话给刘宝禄通风报信，但刘宝禄听罢满不在乎。 刘宝禄笑着安慰道：“每年都有人举报，我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放心，只要赵祥国和魏郡在，我就稳如泰山，浠水县谁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薛右迁可没有那么乐观。 秦云东和别人不一样，让他发现真相，刘宝禄一定在劫难逃。 薛右迁接着打电话向鑫九天中山分公司的景斌通报了情况，随后召集鑫九天在浠水县的项目经理们来律师事务所开会。 他没有寒暄，直奔主题。 “刘宝禄被人举报，现在纪委已经进入核实阶段，搞不好就会垮台。” 项目经理们都是一脸震惊的表情。 刘楼乡太关键了，如果刘宝禄被查办，鑫九天的多个项目必然受牵连，随时可能要夭折。 “这个消息可靠吗？” “不会，刘宝禄是赵祥国系的人，同时他又深受魏郡的器重，这样的人也能出问题吗？” “我们的玻璃厂刚平整完土地，刘宝禄要是完蛋，投资岂不是都打了水漂？” “谁特么举报的，要是让我查出来，我必须废了他。” “对对对，还有纪委的，谁敢查这个案子就让他人间蒸发。” …… 会场群情激奋，嗓门越来越大，有人开始撸胳膊挽袖子，面目狰狞杀气腾腾。 薛右迁皱了皱眉，脸色阴沉地敲了敲桌子。 “通通闭嘴！你们现在是大企业的项目经理，穿的是名牌西装，手里拿的是票子，不是光膀子拿刀子，谁想回街面上做地痞，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项目经理们顿时消声，喧闹的会议室鸦雀无声。 薛右迁无奈地摇摇头。 这些项目经理都是他找来的，他只能自作自受，现在是用人之际，他不能真的会赶走他们。 当初他找景斌要发展浠水业务，景斌嫌弃浠水县太穷不想投资，薛右迁再三做工作，景斌看在同学的面子上才勉强答应。 但景斌有个条件：只投钱启动项目，但不派鑫九天的人到浠水，让薛右迁自己组织人马。 薛右迁就从各乡的地痞无赖中挑人，想利用当地人惧怕流氓的心理开展项目，虽然效果不错，但这些人素质不高，也给他找了不少麻烦。 薛右迁点上一支烟尽量快速调整情绪。 “举报材料内容相当真实，肯定是乡政府内部的人捣鬼。虎子，你的项目都在刘楼乡，马上找内线，把那个人找出来。但别闹出人命，让他消失三个月就行。” “阿俊，我给你资料，你给纪委办事的人点颜色，让他查案的时候识趣点儿。” “所有人听我命令，停止所有工程，停止投资和收购的谈判，所有人撤离浠水去中山。” “我要让赵祥国和魏郡不能再做缩头乌龟，把他们变成热锅上的蚂蚁，他们才会明白，没有鑫九天，浠水县就会塌了半边天。” 第42章 会议室里睡觉的男人 下午两点五十分，浠水县委会议室。 秦云东习惯于开会早到十分钟，当他走进房间，发现有人比他来的还早。 正趴在会议桌上鼾声如雷的男人头发稀疏，身体消瘦，身穿迷彩汗衫，散发出汗酸味。 秦云东虽然看不到他的长相，但还是根据他坐的位置，很容易猜到他是谁。 在行政单位开会，座次非常敏感，绝没有人会胡乱坐。 会议桌居中而坐的是县委书记，左侧第一的位置是副书记兼县长，右侧第一的位置上副书记，左侧第二的位置就是常务副县长的位置。 所以这个男人肯定是陆长风。 “陆常务辛苦了。” 秦云东在右侧第二的位置坐下，大声打招呼。 陆长风的鼾声停下，他抬起头揉揉眼，还是一脸倦容。 “你是……秦云东……秦书记？” “不好意思啊秦书记，我一直忙着帮灾民们重新建房子，刚赶回来开会，本来想坐下来休息一下，没想到竟然睡着了。” 很显然，陆长风也是通过座次认出秦云东。 “我来了半个月，咱俩还是第一次见面。陆常务一直坚守在灾区前线，一定要注意身体啊。” 秦云东起身拿了会议室的茶杯，为他沏了一杯茶，递给陆长风。 “谢谢你的关心，好在灾后重建的工作已经进入正轨，我终于可以回家睡个踏实觉了。” 陆长风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他已经半个月没有回家了，不是忙着在灾区指挥重建，就是在全县奔波视察工作解决问题。 秦云东对陆长风早有耳闻。 陆长风在赤湖乡做书记八年，将全县最穷的乡带到了全县排名第一，做副县长同样成绩突出，今年才一跃成为常务副县长。 这是一个真抓实干的干部，有魄力有能力人品端正，在浠水县颇有威望。 “老陆，白川那边情况怎么样？” “总体稳定，灾民重建家园的积极性很高，只是重建资金太少，想要完全恢复生活生产还需要一段时间。” “省市财政补助都已到位，救援一个乡应该绰绰有余才对，怎么会少呢？” “县里财政窟窿大，挪用了一部分拨款，凑合着把拖欠乡镇机关、教师的工资发了一部分，还要用于正在建设的酒文化广场工程，所以……” 陆长风说到此，无奈地摇摇头。 赵祥国独揽大权，在浠水说一不二，陆长风就算有不同意见也无能为力。 另外，陆长风是受赵祥国赏识并一路提拔起来的，他多多少少顾及情分，抹不开面子公开反对赵祥国。 两人正聊着，其他常委陆续走进会议室，看到陆长风都走过来热情握手。 陆长风不太会应酬，别人问他就回答，但他自己不会找话题。 秦云东主动帮陆长风活跃气氛，很自然地插入轻松话题，让场面变得轻松愉快。 三点整，赵祥国昂首挺胸走进会议室。 “长风，你总算回来了，瞧把你累的都脱相了，今晚我安排，好好给兄弟补一补。” 赵祥国握住陆长风的手用力晃了晃。 他这是向其他人，尤其是向秦云东宣示，陆长风是他的人。 陆长风尽量微笑面对赵祥国，但笑容里透着阴郁。 “我累点儿倒是没关系，但灾区的重建不能耽搁，白川乡在山区，夏天过去，气温很快就会降到十度以下……” “咱县的情况，你是知道的，缺口太大，只能拆东墙补西墙。今天我已经停掉了皇家魅力酒店的补助，省下来的钱全部都用在灾区重建上！” 赵祥国拍拍他的手，眼光却看向周围的人，似乎是确认他们都已经听见。 “好在酒店的叶总很体谅我，不但没有计较，而且还捐了十万元用于灾区重建。” 陆长风的脸色好多了，连连说好。 “大家聊的挺热闹嘛。” 魏郡进门先说了一句，吸引众人的目光，然后才走过去和陆长风握手。 “长风辛苦了，工作卓有成效，我代表浠水县人民感谢你的付出。” “魏书记言重了，我只是尽本分，做了一个县长应该做的事，担不起人民的赞誉。” “你担得起，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认为你是有贡献的人，我们会向上级请示给你嘉奖。” 周围的人一起鼓掌。 陆长风向众人微微点头致意，看得出他有些激动。 魏郡招呼大家坐下，准备正式召开临时常委会。 “大班长，常委会总算开了。” 赵祥国刚坐下就乐呵呵地对魏郡说，语气多少夹带着不满。 建设酒文化广场工程虽然通过建设方案，并且已经开始动工，但魏郡一直不签字，财政上就无法给赵祥国拨款。 每次赵祥国催魏郡，魏郡总是说工程投资巨大，需要经过常委会全体讨论才能决定，而陆长风一直在灾区，所以魏郡就是用这样的借口推三阻四。 现在陆长风终于回来，赵祥国很自信能得到其他常委的支持，魏郡再也没有理由阻挡。 “呵呵，祥国同志坐不住了。” “你早点定盘子，我可以早点干活嘛。” “我正想请大家讨论酒文化广场工程，这么大规模的工程在我县历史上绝无仅有，但我们县的财政困顿，所以我请大家一起议一议，酒文化广场的预算能不能再压一压？” 魏郡不急不躁地抛出会议的第一个主题。 赵祥国顿时就不高兴了。 “大班长，再压那还有啥干头。今年我县的gdp能否再上一个台阶，就要看酒文化广场工程了。为了打好翻身仗，我们必须团结一心共度时艰。只要闯过黎明前的黑暗，曙光就在前头……” 他目光扫向其他人，铿锵有力地发表演讲，试图让班子成员都能站在他这一边。 但是常委们都脸色凝重，没有一个人附和。 因为他们心里都有数，酒文化广场投资巨大，浠水县的财政不可能撑得住，谁愿意为此承担责任。 魏郡也在看班子成员，神态更像是威严的仲裁者。 “既然大家没有考虑好，那就暂时放一放。我们接下来重点讨论中山市委制定的《中山十年规划方案草案》。” 赵祥国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第43章 这是最大的宽容 一直坐在后排旁听席的祁主任站起来，拿着一摞文件依次放在每位常委桌前。 “《草案》已经发给诸位了，这是新一届市委领导班子作出的重大举措，咱们要积极理解、吃透精神，统一思想，配合市委大战略制定我县的战略。” “因为市委要得急，咱们今天一定要讨论出结果，明天祁主任整理好就要呈送市委，所以大家辛苦一点儿。” 魏郡戴上花镜，不慌不忙地从头阅读。 赵祥国暗自叫苦。 《草案》足有十六个章节，要是慢吞吞读一章讨论一小时，恐怕就要持续到半夜了。 但他又无法阻止。 毕竟是市委的重要文件，他怎么敢跳出来捣乱。 秦云东不得不佩服魏郡老谋深算。 他利用自己的权力决定议程安排，把酒文化广场的预算审议放在第一位。 不管班子成员怎么表达意见，他都可以找借口封杀酒文化广场的预算审查，紧跟不给其他人反应时间，立刻讨论市委文件。 只要他使用熬鹰战术，就能让其他人精疲力尽，无力再讨论酒文化广场。 就算赵祥国还想讨论，魏郡还隐藏着最后一招，一定会让赵祥国顾此失彼。 会议果然持续到了深夜，包括吃晚饭都是坐在会议室里吃盒饭解决。 如果不是这批人习惯了马拉松会议，一般人还真熬不住。 到了半夜，草案讨论终于结束。 常委们都已哈欠连天，几乎坐不住。 魏郡摘下花镜，用手揉着太阳穴，他也有点儿撑不住了。 “今天的会议气氛很好，大家各抒己见，讨论的内容质量很高，我非常满意……” “……哦，对了，还有一个议题，差点忘了……” 他本来要准备宣布散会，但眼角余光看到赵祥国似乎又要准备发言，他立刻抛出准备好的杀手锏。 “我们现在要议一议支边援疆的干部人选。组织部选定的干部中，有一位同志得了重病无法成行。现在只能请你们再推荐一位德才兼备的同志补充上去。” 赵祥国本来想强行让大家再议酒文化广场工程的预算，但听魏郡又提了一个议题，气得他想拿烟，却发现烟盒里已经空空如也。 这个老狐狸今天算是和他拼了。 这么小的事还要在常委会讨论，摆明了是要拖延不让他再有机会说酒文化广场的事。 赵祥国捏瘪了烟盒，随手扔在桌子上，以此发泄心中的不满。 他的举动都被魏郡看看，但魏郡佯装不知，嘴角却微微上扬。 赵祥国是个急性子，怎么可能和他比耐心。 秦云东轻咳一声，按魏郡的要求开始发言。 “魏书记，我推荐我们纪委的古安江同志去支边，他是老同志了，作风硬朗，善打硬仗，高风亮节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其他常委都吃惊地看着秦云东。 谁都知道支边是苦差事，愿意去的人都是年轻干部，为的是熬资历另辟蹊径升职。 古安江年纪大了，肯定不愿意去，秦云东偏偏推荐他，其中的原因就不言自明了。 魏郡仰起头像是再权衡。 “云东推荐的安江同志的确是合适人选，我相信他也会很高兴能担负起重任，为边疆建设做出新的贡献。” 他一句话就算是拍板了。 赵祥国一反常态，也没有提意见，默默接受了这个决定。 其他人当然更没有意见，反正也不是自己的事，谁还操心秦云东怎么收拾古安江。 第二天，刚上班，古安江就怒气冲冲闯进秦云东的办公室。 “老古，你出什么事了吗？” 秦云东平静地抬起头，不怒自威地盯着他。 “为什么不和我打招呼，没有经过我同意，你就把我发配到天涯海角？秦云东，你够狠啊，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居然如此阴险对付我！” 古安江因为激动，嗓门大得出奇，几乎半个楼层都能听到他在咆哮。 “古安江，注意你的言辞，支边援疆是何等神圣的使命，你怎么会说是发配？作为领导干部，你的觉悟就这么低吗！” 秦云东显得很平静，说话的音调和往常一样，只是目光变得更加严厉。 古安江被呛住了，但在冲动之下，他已经不管不顾了。 “少拿大帽子压我，你擅自决定，违背我的意愿，我不同意。我想问问你，凭什么你能这么做，是谁给你这个权力！” “老古，想找我谈谈就要先学会体面，我不喜欢你泼妇骂街的德行。想谈就拿出一个当书记应该有的样子，关门坐下！” 古安江气哼哼瞪着秦云东几分钟，还是重重关上房门，坐在秦云东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秦云东看他已经恢复了一部分理智，长出一口气。 “你现在老实讲，那一篇715专案总结报告，是不是你带头搞串联的成果？” “你有没有听从赵祥国的安排，并做了严重违纪的事？” “你有没有造谣方书记说要马上调走我？” “你干没干过拉山头、搞对立，破坏班子的团结事？” 秦云东一连串地问话，就像一连串的组合拳，打得古安江晕头转向，汗如雨下。 古安江已经没有了刚才嚣张气焰，反而变得惊慌失措。 “我……我拒绝回答，你对我有偏见，早想打击报复我……” “呵呵，我以前不认识你，工作没多少天，为什么会对你有偏见？” “我职务比你高，背景比你深，打击报复你？你配吗？” 秦云东一脸不屑。 古安江脸红脖子粗，却又无言以对。 “我没有对你处分，而是让你支边援疆，是对你最大的宽容了。我也是顾及方书记的脸面，不想让他亲手提拔的人在他脸上抹黑。你居然还有勇气跑来闹，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秦云东端起茶杯，冷笑一声。 古安江如梦初醒。 秦云东如果把他这些事向上举报，最轻的处罚也是双开，更严重一些，他就可能以渎职罪锒铛入狱。 “是我糊涂，鬼迷心窍了，对不起你，更对不起方书记的栽培，对不起。” 古安江站起身，嘴唇颤抖地道歉，并向秦云东深深鞠躬。 第44章 山不来，向山去 古安江打开门向外走，看到宋天明双手揣兜站在门旁，眼神里充满了敌意。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古书记嗓门大，影响同志们工作，以后请注意，不要做出和自己身份不相符的事。” 宋天明非常不客气，语气中也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古安江长叹一声，拍拍他的胳膊。 “没有以后了，我支边回来，秦云东肯定已经离开浠水县，甚至会离开中山，你好好跟着他，以后肯定前途无量。” 看古安江落寞离去，宋天明有些纳闷。 刚才还气急败坏咆哮的古安江，怎么现在垂头丧气如丧考妣。 宋天明忽然瞥见，每个办公室的房门都悄悄打开一条缝，有人偷偷向他看。 他想起秦云东的告诫，不要让人产生拉帮结派的印象，没有公事不要随意进出他的办公室。 宋天明原本不放心想进屋看看，但现在他只是稍稍停顿，直接走回督察一室。 “宋主任，我已经看完材料，认为刘宝禄存在重大违纪事实，向你申请约见刘宝禄面谈，肯定能把他问得哑口无言当场拿下。” 田巧欣把卷宗打开，放在宋天明的办公桌上。 卷宗里除了举报材料之外，还有田巧欣做的大量笔记，以及刘楼乡近两年的收支决算，以及鑫九天这两年在刘楼乡的投资项目。 “小田，不错嘛，做的数据很扎实，说明你很用心。” 宋天明翻看着材料，满意地表扬她。 “你同意了？那我现在就给刘宝禄打电话……” “你等一等，刘宝禄如果找各种理由拒不配合呢？” “那还不简单，我们可以申请强制问话。” “刘宝禄是浠水捧起来的明星乡长，不能随便用强，你忘了田书记的叮嘱了？” “那就转到检察院，走法律程序。” “你有什么证据？只靠一封检举信，又没有核查真实性，检察院不会受理。” 田巧欣回答不出来，不由噘起嘴。 “难道我们真的没办法对付刘宝禄了？” “不能这么讲，我们必须落实检举材料是真实的，只要符合证据要件，刘宝禄就是瓮中之鳖，无论采用哪种手段，他都只能乖乖就范。想要保护他的人也就只能退避三舍。” 宋天明拉开抽屉，拿出用车申请单开始填写。 “主任，你要去刘楼乡吗？” “对呀，山不过来，那就向山去。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我去实地调查。” “我也去。” “你还是留在家里，外勤不适合女孩子。” “主任，你说把这个案子交给我负责的，怎么能说话不算话。而且你性别歧视，是非常严重的错误。” 田巧欣急了，说话开始变得很冲。 宋天明抬起头，上下打量田巧欣，摇摇头。 “我不是歧视女性，而是客观事实。刘楼乡是半山半平原地区，要调查就要爬山涉水，如果遇到危险，还要有能力自卫。女孩子无论从体力还是力量都不如男的……” 呼！ 一阵风扑面而来。 田巧欣的拳头停在宋天明鼻尖前一厘米。 从她出拳到停下，宋天明都毫无反应。 这要是挨上一拳，他挺直的鼻梁肯定彻底塌架。 “宋主任，我从小就练跆拳道，在全省大学生运动会拿过散打冠军，你还以为我体力和力量不行，现在就可以比画一下。” 田巧欣放下拳头，高傲地扬起下巴，对宋天明提出挑战。 宋天明直到此时才惊出一身冷汗。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虎呢，在办公室还要威胁领导吗？” “我不管，谁叫你看不起人呢。答应带我去，你就是宋主任，不答应，你就是宋天明。” 宋天明哭笑不得，田巧欣这么刁蛮，却是为了工作，他还真拿田巧欣没辙。 “小田，刘宝禄此案很复杂，还有可能涉黑，去刘楼乡的确很危险，我是从安全角度考虑，你还是不要去了。” “我既然接了这个案子，那就一定要办出结果，言必行，行必果。谁也别想阻挡。” “小田，你冷静一下，你爸只有你一个女儿，万一你有事，我无法交代。” “现在都是独生子女，是不是别人家的孩子出事，你就能向他们的父母交代？在工作上，我和我爸没有任何关系。我是靠自己的本事考进纪委，我办案也用不着考虑他。” 宋天明能说会道，现在却说不过田巧欣。 没办法，人家说得句句占理，自然理直气壮。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但你还是不能去。” “为啥？” “出外勤，不能穿裙子和高跟鞋。” 田巧欣扑哧一声笑了，说了一句“我马上换”，她飞快回自己的办公桌，从柜子里拿出牛仔裤和运动鞋。 “我早就有准备，怎么样，你没话说了？我这就去卫生间换衣服，你别想偷偷溜走，不然休怪我以后看不起你。” 宋天明傻了眼。 他彻底没有理由了。 趁着田巧欣出门，宋天明给田寿文拨打电话。 现在只能让她的老爸出面了。 田寿文听罢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她是你的兵，我管不着”，随即就挂了电话。 他虽然回答得很平静，心里却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田寿文知道刘宝禄不是善男信女，犯浑的时候简直不可理喻，什么事都敢干。 如果刘宝禄知道纪委派人去查他，万一他安排人捣鬼，那女儿就危险了。 张毅书记都能出车祸，更何况是他的女儿。 他心神不宁地走到窗前向下看。 看到纪委的吉普车已经停在楼下，司机小刘叼着烟正在擦车。 不一会儿，田巧欣蹦蹦跳跳跟着宋天明走出楼。 田寿文打开窗户，想要叫女儿，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下去。 他是纪委二把手，如果刻意照顾女儿，以后还怎么服众，而且他又该怎么向秦云东解释。 随着吉普车驶离县委大院，田寿文疾步走向办公桌拿起座机听筒。 犹豫片刻，他又放下电话。 不能给刘宝禄打招呼，虽然他只是为了女儿，但客观上无疑是通风报信。 他不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第45章 烂房子的裱糊匠 上午十一点半，秦云东正在电脑前处理电子邮件，手机忽然响起来。 “云东，中午别安排了，到我家一起吃饭，我亲自下厨炒两个菜。” 电话在挂掉之前，秦云东听到了菜入锅的嘶啦声。 看来魏郡上午没上班。 不过也可以理解，昨天开会持续了将近十个小时，绝对是对精力和体力极大考验，魏郡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需要好好调整才能恢复。 魏郡有心思炒菜，大概他的心情还不错。 但是魏郡很少会让同事到家里，这一次不但让秦云东来，而且还亲自炒菜，那就不是单纯吃饭那么简单了。 等秦云东到了魏郡的家，餐桌上已经摆了两个凉菜、四个菜一个汤。 魏郡还把舍不得喝的五粮液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吃得挺丰盛啊，家里人呢？” “我闺女半年前生了个娃，她妈就住她家带外孙子，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难得清净了。” 魏郡拿起酒瓶就要给秦云东倒酒。 秦云东连忙抢过来，先给魏郡倒满一杯。 “我下午还要上班，喝酒影响不好……” “不碍事。只要喝酒是为了工作，那就没什么问题。” 魏郡指了指秦云东的小酒盅。 秦云东猜对了，魏郡果然有事，估计事情还不会小。 他只好为自己也倒了酒。 “您有什么指示先说，我喝多了说过什么话都不算数。” “呵呵，云东，别那么紧绷着，我们只是私下里聊天交流工作，谈不上指示。来，先走一个。” 两人碰了酒盅，都一饮而尽。 “好酒啊，还是藏酒好喝。老魏，这酒你藏了多久？” “这还是我做城关乡的乡长，第一次荣获全省先进工作者时候的酒，算下来已经快二十年了。” “那可太珍贵了，你怎么舍得拿出来？” “因为我看好你，无论学历、理论、履历、能力、手腕，都相当突出，遍及整个中山市也找不出第二个。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时候，你早就忘了老魏是谁，所以要让你加深印象。” “哈哈，老魏，你可真会哄人开心，我从来没想过那么遥远的事，能把眼前的工作做好就不容易了。” “有这样的心态就很好，不好高骛远，扎扎实实做事，行稳致远，则无咎。” “今儿您是怎么了，不但让我喝好酒，还一直给我灌迷魂酒，我已经上头了。” 魏郡不是一个喜欢夸人的领导，他的溢美之词，让秦云东更加警惕，真不知道魏郡要说的事到底有多大。 “我已经听说古安江到你办公室闹，被你三言两句制住，乖乖地填表同意去支边。我很奇怪，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那个刺头服服帖帖的？” “其实古安江同志本质是好的，只不过心胸窄了点儿，只要给他讲清楚道理，他是能够理解接受的。” 魏郡察觉秦云东一定是隐藏了真实原因，但他也没有再问下去。 只要和他关心的主线无关的事，他也不想浪费精力探查究竟。 两人东拉西扯又说了十多分钟，喝了三次酒。 “听说你接到了关于刘宝禄的举报？” 魏郡似乎很随意地问了一句。 但秦云东马上就懂了。 这才是魏郡这次请客吃饭的真实原因。 “是有这么回事，我已经交给老田处理了。” 秦云东津津有味啃着酱骨头，也似乎是很随意地说。 “是匿名举报，还是实名举报？” “是匿名举报。” “云东，这个时候我们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刘宝禄是全县乡干部的典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匿名举报总是少不了的。”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从内容分析，不像是空穴来风。督察一室正在初步核实。” “咱应该辩证地看待举报的问题，可不能让干活的同志中箭落马，对于我们树立的典型，该批评要批评，但是要多一些帮助，尤其是对待像刘宝禄这样的同志。” 魏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发现茶味已淡，他拿着自己和秦云东的茶杯去换茶叶。 秦云东震惊了。 魏郡有个绰号叫不粘锅，所有可能违纪的事，他都躲得远远的，这种公然违反原则替人说情的事，他肯定是碰都不碰。 今天他是怎么了，这么明确要保刘宝禄？ 魏郡端着茶杯回来，递给秦云东。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向来不干涉纪委的工作，今天为什么要替刘宝禄说话。” 秦云东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头。 “刘宝禄被举报的事已经传播开，鑫九天公司正在大规模撤离，原来说好的投资也停止拨付，县里原本指望的资金断了，眼看这个月就揭不开锅了。” 魏郡说着深深叹口气。 秦云东很诧异，他知道浠水县经济不好，但没想到会如此糟糕？ “不当家不知道当家的难。我的前任搞了一次省农村运动会，大搞基础建设，借债借到连利息都付不起。他留下烂摊子升迁走了，但五年过去，到现在也缓不过这口气。” 魏郡喝了一口酒，苦笑着摇摇头。 浠水县每年财政有一半都要用于支付贷款利息，导致民生支出的窟窿很大，医疗、教育、交通、文化、水电气等等都是寅吃卯粮，每月拆东墙补西墙凑合着过日子。 “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硬顶赵祥国的酒文化的项目，如果任由他再胡搞一气，浠水就彻底没指望了。” “我明白魏书记的难处了。虽然浠水县很困难，但外部环境非常好。国家蒸蒸日上，今年肯定能进wto，浠水县可以借助千载难逢的大势摆脱困局，未来还是大有可为的。” “富不过三代，穷不过三代，我相信浠水以后有翻身的一天。但一代人说一代人的事，我就是个烂房子的裱糊匠。现在只能努力维持，不让房倒屋塌。” 魏郡不像秦云东那么乐观。 他距离退休年龄没几年了，以后浠水成什么样子，不是他关心的事。 魏郡只希望能维持住目前的局面，不要让浠水财政彻底崩盘，他就算心满意足了。 第46章 又是一次车祸 “鑫九天公司来浠水投资，大大缓解了浠水的财政压力，我总算可以睡几个安稳觉。但你查刘宝禄，他们就撤离，对浠水县虽然说不上灭顶之灾，但肯定会造成社会动荡啊。” 魏郡又把话题引回正轨，再次暗示秦云东不要再查刘宝禄。 秦云东表示不理解。 “纪委查刘宝禄，又不是查鑫九天，他们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鑫九天的项目大多数都是以矿业为主，刘楼乡的岳山和上有十几种建筑材料所需的优质矿产。谁都知道，商人如果想顺利做生意，必然会和当地干部建立不一般的关系。” “所以，我查刘宝禄，他们害怕牵连到他们身上？” “目前只有这一种可能，所以他们才会放下所有项目落荒而逃，这件事已经延烧到鑫九天在市里的大型项目。吴市长很重视，已经打电话督促我挂帅查办，三天之内必须要给出结论。” 秦云东真是大感意外，查办一个小小的乡干部，居然惊动市长亲自过问。 魏郡拿起酒瓶为他倒酒，还在不停解释。 “云东，你是了解我的，像这种事我从来都不愿意碰，但吴市长亲自点将，我想躲也躲不了。” “思来想去，为了浠水能渡过难关，为了给市里一个交代，查办刘宝禄的事还是从长计议。” 秦云东转动着酒杯，沉思半晌，忽然轻轻摇摇头。 “老魏，你给我交个底。这件事对你有什么影响？” 魏郡很吃惊。 秦云东面对重重压力，他居然思维还是这么敏锐。 魏郡考虑片刻，秦云东实在精明，想要在他面前耍心眼很难过关，最终决定实话实说。 “我的确也有点私心。” 原来，三个月前，中山评选优秀基层干部，要求各县也提供候选人。 赵祥国把三个候选人交给了魏郡审批，其中就包括刘宝禄。 魏郡知道刘宝禄的材料夸大其词，但他还是批准报给了中山宣传部。 说起原因，一方面，他不想处处和赵祥国作对，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另一方面，宣传部只要稍稍调查就知道，刘宝禄名不副实，肯定很快就被刷下来。 但是他没有想到，刘宝禄却被宣传部包装成扎根贫困地区，艰苦奋斗，一心为公带领全乡人民奔小康的干部典型。 据说，吴市长看完刘宝禄的材料很受感动，亲自批示让刘宝禄代表市里参加省级先进基层干部评选。 “云东，如果刘宝禄被查出有问题，我跑不了责任，宣传部长和吴市长都会受牵连，甚至整个中山市都会成为笑话，事情就大到无法收场。” 魏郡此时不再是那个老神在在的书记，更像是个忧心忡忡的老汉。 “老魏，我已经知道其中的利害，你容我想一想，明天再给你答复。” 秦云东从魏郡的家出来，一直走进办公室，他的心里仍然沉甸甸的。 魏郡终于对他说了很多内情，让他对浠水县有了更深的了解。 哪怕再多困难，难道必须用原则做交易，才能挽救浠水县，解决一系列头疼的问题吗？ 秦云东在电脑前查资料，却始终静不下心。 忽然一阵清凉的风吹进房间，将桌子上放着的文件吹落一地。 秦云东把文件捡起来，放进文件筐，他走到窗前才看到，不知是什么时候已经变天，乌云翻滚而来。 忽然，房门敲响，田寿文神情不自然地走进来。 “秦书记，宋天明和田巧欣去刘楼见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现在快下雨了，路上不太好走……” “胡闹，谁让他们去了？” 秦云东脸色比窗外的乌云还要阴沉。 “我把举报刘宝禄的信交给督察一室，宋天明是主任，他决定要去实地勘察……” “不要说了，你马上去组织人沿着公路去找。” 秦云东两步走到桌前，拿起座机给宋天明打电话。 田寿文转身就走，暗自松口气。 他从女儿出门就忐忑不安，一直到下午四点还不见女儿回来，田寿文实在坐不住，但他又担心别人说闲话，不方便下令找人，这才跑来找秦云东。 秦云东下令找人，这才让他终于解脱，于是以最快速度把手下人召集起来，并打电话找祁主任调用其他部门的多辆汽车，准备沿着前往刘楼乡三条公路寻找。 田寿文坐进第一辆车时，大雨就已经开始下起来。 他望着车窗玻璃上逐渐增多的雨滴，心中不停祷告，女儿千万别出事。 他的祷告显然没有起作用。 汽车行驶到刘楼乡界碑前就看到宋天明和女儿乘坐的吉普车翻倒在路基旁的水田里，周围还有不少围观的村民。 “停车！” 田寿文大吼一声，不等汽车停稳，他就推开车门跳下车。 向前踉跄几步险些跌倒，田寿文一路冲下路基跑进稻田。 他的心脏狂跳不已，既想看到女儿，又害怕看到女儿倒在血泊里。 走到车旁，田寿文立刻蹲下身迅速车厢内的情况。 “不用看了，人已经被救护车拉走了。” 周围的村民有人高声叫了一句。 确实如此，如果车里有人，村民也不会只是围观而见死不救。 田寿文只觉眼前发黑险些栽倒，他忙用手扶住汽车，眼睛看向刚才村民说话的方向。 “各位老乡，哪位看到汽车翻车的过程，是谁见义勇为救人？” “俺！” 一个三十多岁，身体结实的村民举起手。 田寿文立刻走过去，抓住他的胳膊。 “车里的女孩……还活着吗？” “女孩？我没有看到有女孩啊。” “半个小时之前，这辆汽车翻着筋头掉进俺家的田里，我立刻跑过去，当时只看到一个司机，满头是血已经昏迷。我就把他拽出来，替他包扎伤口，然后叫人打电话找来了救护车……” 田寿文身子晃了晃。 司机肯定是小刘，宋天明和田巧欣怎么会不在车上？ “老乡，我是出车祸一个单位的，上午有三个人坐这辆车到刘楼乡出差，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司机在车里？” 第47章 人无头不走 田寿文尽量克制感情，但还是充满焦躁，说话不由自主带着审问的语气。 村民被吓住，不由向后退。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冤枉啊。我确实只看到一个司机，并没有看到其他人。” “你撒谎！你把我女儿藏在哪里了！” 田寿文怒不可遏，就要冲上去抓村民。 正询问其他目击者的魏新民见状立刻从背后抱住他。 “老田，冷静一下，千万别动手。” 魏新民生怕田寿文会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控制住田寿文的同时，命令其他人拍照、询问目击者情况做笔录。 田寿文虽然又叫又骂想要挣脱，但魏新民是军人出身，虽然年纪大了，但对付田寿文还不在话下。 魏新民连拖带拽把田寿文推到汽车后座。 “老田，请你相信纪委的同志，我们一定会找回田巧欣和宋天明同志，” “我……我……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田寿文双手捂着脸突然哭起来。 魏新民站在车外，有些手足无措。 田寿文向来人缘好，从来不得罪人，在单位见谁都很客气，说话都会笑眯眯的，像是一尊弥勒佛。 现在突然看到弥勒佛嚎啕大哭，魏新民不会劝人，一时不知道怎么劝好。 他把一瓶水塞进田寿文的手中，又嘱咐司机守住田寿文，别让他出事。 魏新民关上车门，拿起手机拨打电话给县公安代理局长黄浩。 “老魏，恭喜你呀，古安江走了，你现在荣升书记，啥时候请客啊？” 接通电话，黄浩乐呵呵地打招呼。 “你们是怎么搞的，纪委的车出事，一名同志重伤，两名同志失踪，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到现在也没有来一个人……” 其实，黄浩既然已经是代理局长，那就同样是县委常委，级别要比魏新民高。 魏新民这样大声训斥，显然是以下犯上。 但魏新民心急如焚，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 “什么！居然出了这么大事，我不知道啊。” 黄浩说话的声音显示震惊，其实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正悠闲地抽烟。 “少来这一套，案发附近村民在十五分钟之前就已经报警，你们就是乌龟爬，现在也应该到了。” “老魏，你别着急，我马上核实后会亲自到现场。” 黄浩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茶几上，歪身躺下后得意地哼唱起来。 纪委敢查他的小舅子，出事就是活该，他还要继续再拖时间，让纪委接着着急去。 就在此时，他的手机忽然响起彩铃声。 在刘楼乡车祸现场，魏新民回到稻田指挥取证，忽然听到有人叫他。 他转头看去，看到身穿雨衣的秦云东正站在两辆警车前向他招手。 魏新民立刻跑过去。 “黄浩那个家伙接了我的电话，半小时还没见人，还是秦书记亲自出面好使……” “老魏，我给你介绍一下，市局委托临县交警支队的娄副支队长和刑侦支队的袁队带人前来支援。” 魏新民下意识马上和他们握手，却又疑惑地看向秦云东。 秦向东没有看他，目光从稻田里倾覆的吉普车，看向田埂四周乱哄哄的笔录场面。 “宋天明、田巧欣和小刘现在是什么情况？” “综合目击者的证言，车祸发生时，宋天明和田巧欣不在车上，司机小刘重伤，已经送医院，” “有没有了解清楚车祸的情况？” “现在我们的人正在做笔录，等到汇总分析后才有可能还原……” 秦向东摆摆手，打断他的话。 “今天雨大，天黑得早，必须抓紧时间。你把到现场的主要干部叫过来，我来布置任务。” 秦云东没有给魏新民解释，挥挥手让他先抓紧时间办正事。 魏新民转头就去执行命令。 他一直六神无主，现在有秦云东在，他心里像是有了主心骨，顿时踏实很多。 很快，田寿文、魏新民和五个督查室主任都聚集在秦向东身旁。 “督察二室主任带人协助娄队长开展车祸现场的勘察工作，” “老魏和督察三室主任带人去医院看护小刘，单独给他安排病房，轮班看守，没有我同意，谁也不许接近小刘。” “老田，你带督察四室和五室的人去刘楼乡把书记刘宝禄、乡长刘前进、办公室主任、财务人员都带回纪委教育基地突击询问举报信的问题。” “督察六室主任马上回去，将鑫九天在浠水的所有银行账户，以及主要负责人的账户，包括薛右迁的个人和他的律师事务所账户全部冻结。” “麻烦袁队跟我和督察一室和六室的人去找宋天明和田巧欣。大家是否都明白自己的任务了？” “明白！” 所有人齐声回答。 “谁敢懈怠延误，我会使用纪律条例顶格处分，现在立刻行动！” 秦云东一声令下，所有人立刻散开分头行动。 袁队点上烟，对秦云东竖起大拇指。 “还是秦书记的水平高啊，刚才还乱糟糟的场面，现在变得井然有序，真应了那句话：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 秦云东刚要说话，田寿文又跑回来。 “秦书记，刘楼乡到县城有好几条公路，你一个人找不过来，让我也跟着去。” “你怎么知道宋天明会走公路？” “我……” 田寿文答不上来了。 他想想也对，宋天明和田巧欣没有汽车，走公路的目标太大了。 但是如果步行，穿越田间地头山路河滩，那又该怎么找？ “我和宋天明一起到过刘楼乡，后来他又独自来过一趟，我知道他最熟悉那条路，也知道哪里适合隐藏。” “老田，你的心情我理解，但你的工作也重要，大家各自完成好自己的工作，你女儿的安全才更有保证。” 秦云东正在安抚田寿文，忽然看到三辆警车闪着警灯从远处开来。 “黄浩终于来了，老田你赶快去乡里把人带走，不要让黄浩有机会阻止。” 田寿文答应着，一路小跑上车，带着四辆车疾驰而去。 秦云东背起双手，眉头紧锁盯着来车，他要想办法将黄浩稳住，让他没机会通风报信。 第48章 雨夜上茶场 黄浩是接到市局里的领导电话，挨了一顿批评，这才慌慌张张带人赶来。 坐在车里看到秦云东，他心里暗骂秦云东居然这么坏，绕过他直接打电话给市局，让他丢尽颜面。 当汽车停在秦云东身旁，黄浩换了笑容走下车。 “秦书记，您也来了？” “黄局长，你和你的人都很大的谱啊，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一个小时也不露面。” “唉，我也难啊，局里都是老邱的人，我只是代理局长，他们不配合，我指挥不动……” “既然这样就请回，我不会让你为难。” 黄浩看到正在测量刹车痕迹的娄队，以及站在远处的袁队，心里开始发慌。 “秦书记，你叫别的县办案，是不是不合适，让咱县下不来台……” “你连组织上的工作都无法开展，到底谁更下不来台？” “我……我已经向市局检讨过了，这不是已经来了嘛，你还是让我们开展接手开展工作。” “娄队的工作结束后，你如果还想核查现场，那请自便。黄局长，我建议你还是组织警力在全县筛查肇事车辆，只要你能找到肇事司机，自然会挽回颜面。” 黄浩看秦云东态度坚决，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 秦云东是排名第五的县常委，魏郡和赵祥国都要让他三分，黄浩也不敢硬来。 “秦书记，我会向魏书记报告这件事，向他讨要一个说法。” 黄浩撂下一句狠话，悻悻地转身就走。 秦云东也没有搭理他，身向站在车旁的袁队等人挥挥手：“出发！” 按照他的要求，袁队带来的三个人分坐在三辆车上，并且子弹要上膛。 车队行驶在前往刘楼乡茶场的路上，袁队转过脸问坐在后车座的秦云东。 “我很好奇，您是怎么判断宋天明他们在茶场的？” “田巧欣是县城长大的，我和她聊过，她从没有下乡的经历。宋天明是中山人，才到浠水没多久，对刘楼乡就更陌生。但他到茶场调研过两次，对那里相对熟悉。” “我明白秦书记的意思了，宋天明调查过程中发现危险，下意识要找到熟悉的地方隐藏，所以他会首选茶场。” “袁队分析得很到位，我的确是这么推测的。希望我猜得没错，也希望宋天明和田巧欣能毫发无损。” 秦云东看着窗外内心懊恼不已。 他和刘前进策划的举报信事件是一个鱼饵，为的是让伪装者充分暴露，但他为人谨慎，在纪委内部没人知道他的计策，包括宋天明也不知道。 如果他能提前告诉宋天明，或许这个傻小子就不会着急跑到刘楼乡搞核实，这次车祸就不会发生。 “秦书记分配任务的时候，我都听到了。我也知道鑫九天是一个在国内都有名的大公司，您敢对他们下手，真是……有魄力。” “其实你的意思是说我真胆子大？这次不是我惹他们，是鑫九天自找的。他们丧心病狂想恐吓我，那是找错人了，我的报复会比他们更疯狂！” 袁队转过脸看着窗外，过了半晌，举起手伸出大拇指。 “秦书记是条好汉，我服了。我们县怎么就没有秦书记这样的人呢，唉。” 三十分钟后，车队已经进入茶场。 此时天色更加昏暗，但雨势不减，群山被雨雾笼罩又该去哪里找？ 秦云东命令汽车停在茶场的高坡上，全部打开远光灯。 他命督察一室的小张去找茶场的场长，又让袁队打开汽车远光灯和喊话器，拿起麦克风。 “宋天明、田巧欣，我是秦云东，已经到茶场，看到车灯立刻归队。” 警用低吟喇叭功率很大，在山峦间传播很远，即使下着雨，还是能听到回声传来。 秦云东把自己的声音录下，不停歇地反复呼喊。 宋天明和田巧欣现在肯定是惊弓之鸟，对谁也不信任，只有听到秦云东的声音，才能放心现身。 但十分钟过去，周围还是没动静。 秦云东心情烦躁地推门下车，原地转了一圈环视暗沉沉的山峦。 忽然，他看到督察一室的小张带着一个戴斗笠穿蓑衣的人匆匆走来。 “秦书记，我把茶场的王场长请来了。” 秦云东快步走向前，握住王场长的手。 “你下午有没有见到过那个来茶场谈生意买茶叶的年轻人？” 王场长摇摇头。 “秦书记，茶场有一两千亩的山地，如果他不找我，我和茶农根本发现不了有谁进入茶场。” 秦云东眼睛中滑过一丝失望，旋即又微笑着向王场长道谢。 “我给你配车，辛苦你跑一趟问问茶农，你要说是我亲自来找人的。” 王场长看到县里的大官带来这么多人，还有配枪的警察，知道事情很严重，他连连答应。 “茶农宿舍区在山脚下，坐车十分钟就到，我先去问问茶场里值班室的人。” 王场长说着就走。 “王场长别着急，我陪你一起去。” 袁队扔掉烟蒂，招呼两个警员一起走到秦向东身边。 “如果有歹徒尾随并劫持宋天明，下山却被我们堵住，说不定就藏在某个地方，一定要保护好秦书记和其他纪委同志的安全。” 他叮嘱完，跟在王场长身后向值班室走去。 茶场的值班室就在办公区的第一个房子。 两人距离值班室还有一段距离，袁队拉住王场长，仔细端详值班室的情况。 值班室有五层台阶，房间里亮着灯，却拉着窗帘看不见屋内的情况。 “非常时期，值班室情况不明，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叫开门，但不要进去，我会进去找人。” 袁队说完，蹑手蹑脚绕到门窗看不到地方，慢慢靠近值班室。 王场长看到他拿出手枪，不由得双腿打颤，鼓足勇气才走上台阶。 “小黑，小黑……” “场长……有事吗？” 屋里传来瓮声瓮气的声音，但明显能听出他很紧张。 袁队知道屋内肯定有情况，他背靠门框旁的墙壁，双手一起握住枪柄，对王场长点点头。 王场长吓得向后退一步，轻咳一声。 “废话，雨夜没事，我跑来干什么，快点开门！” 第49章 我尊敬的人 屋内沉默了一分钟，房门打开一条缝，小黑躲在门后只露半个脸。 “场长，有啥事……” 袁队毫不犹豫抬脚狠狠踹过去。 咣当！ 房门被踹开。 小黑猝不及防，脑袋被门砸到，身子向后倒。 袁队一个箭步扑过去，抱着小黑倒在地上。 他经验丰富，用这样的方式可以防止房间内有同伙会突然暗算。 袁队倒地后立刻侧滚，背靠墙壁，枪口指向前方。 他的眼睛随着枪口环视房间，没有发现一个人。 “哎哟，鼻子出血了，痛死我了……” 小黑捂着鼻子在地上哀嚎。 袁队没有搭理他，收枪站起身却还是觉得不对劲。 如果房间里只有小黑一个人，他为什么会那么紧张？ 他刚抬起头，突然一个黑影从房顶的大梁上跃下，凶狠地用膝盖顶过来。 重力加速度再加上这个人的体重，如果挨上，不死带伤。 由于对方出手迅疾，袁队来不及反击，只能曲肘双臂护头，向后退。 嘭！ 膝盖狠狠撞到小臂上，袁队痛得裂了咧嘴。 但他的动作没有因此迟缓，趁着对手还没有落地，他迅速抬腿踢出。 对手早就预备他的反击，一拳打中他的脚底，借力后空翻弹出。 袁队很诧异对手身手如此灵活，定睛看去不由笑了。 “果然是你，田巧欣！” 此时的田巧欣不但浑身湿透，身上还到处是泥水，看上去狼狈不堪。 “袁队，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也和他们是一伙的？” 田巧欣当然认识袁队，她参加全省大学生运动会散打集训时，袁队是她的教练。 但她并没有放松警惕，依旧保持随时进攻的姿势。 “一伙？我是秦云东书记请过来的，那就算是和秦书记是一伙的。” 袁队转身打开后窗。 警车大喇叭的呼叫声隐约传进房间。 “是秦书记的声音，快接我下去。” 藏身在房顶的宋天明虚弱地叫了一声。 “你是宋天明主任？” “是我。秦书记在哪？” “他就在五百米外。” 宋天明激动地刚挪动身体，立刻从大梁上掉下来。 袁队和田巧欣几乎同时冲过去将宋天明接住。 “宋主任受伤了？” 袁队手上摸到了粘糊糊的东西，脸色立刻变了。 “他在暗访中被人偷袭，小腹被刀刺中……” 田巧欣眼睛里含着泪水。 “别说了，救人要紧，快点跟我走，秦书记也已经急坏了。” 袁队抱起宋天明就往外跑。 突然，他腰间的枪套一松，田巧欣已经把他的枪拿走。 “对不起了袁队，见到秦书记，我自然会把枪还给你。” 田巧欣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袁队的后背。 “行，但你别紧张，万一走了火，我死得真叫一个冤。” 袁队没有介意，走到小黑身旁时，对他抱歉地笑了笑。 “你的鼻子要是骨折，记着找秦书记报销医药费。” 一个小时后，宋天明被送入浠水县人民医院手术室。 秦云东留下督察一室的两个人在门前守候，让其他人回家休息，他带着田巧欣和袁队下楼。因为田寿文现在肯定还在突击询问，不方便接电话，秦云东就用手机发短信给他报平安。 来到楼下的警车旁，秦云东紧紧握住袁队的手。 “袁队，谢谢你。我还要处理善后的事，没办法留你吃顿饭，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我一定还。” “秦书记客气了，这是我的本职工作，应该做的，只要人没事就好。以后秦书记到我们县，我还要请你吃饭，您是我尊敬的纪委书记。” 袁队向秦云东敬了一个礼。 他转身拍了拍田巧欣的肩膀。 “小丫头功夫越来越好了，居然还敢打师父。” “对不起，袁队，我也欠您一个人情，以后让我爸还您。” 田巧欣吐吐舌头，露出调皮的笑容。 送走袁队后，秦云东带着田巧欣来到花园的游廊里。 “小田，你胳膊上的伤不碍事？” “只是被匕首划破了一个口，现在伤口已经包扎好，我完全没事。” “那就好，本来应该让你回去休息，但回来的路上人多耳朵多，我没有问你，现在把你和宋天明去刘楼乡的事详细讲一遍，我要第一时间了解详情。” 田巧欣想到经历的凶险，突然浑身发软，摇晃着要栽倒。幸亏秦云东及时伸手扶她坐在石凳上。 人遭遇危险的时候会迸发出难以想象的潜能，并能表现得无所畏惧，但危险过后又会极其脆弱，对已经过去的危险表现出极度恐惧。 看田巧欣不停发抖，秦云东返回楼内，找护士要了一条毛毯，又走回游廊，把毛毯披在她的身上。 “可能是我太心急了，如果你坚持不住，那就回家休息休息，我们明天再说。” “不用……我缓一缓就没事了……” 田巧欣做了几次深呼吸，望着游廊外的绵绵夜雨开始讲述。 原来，宋天明和田巧欣坐车到刘楼乡后，根据举报信提供的线索，到鑫九天的岳山矿区、岳山村进行暗访。 宋天明因为跟随秦云东进行过多次暗访，他现在学会了秦云东的调研技巧，并且能活学活用，并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但是当他们到刘宝禄在镇郊私自建的庄园探访时出了意外。 宋天明和田巧欣正在和庄园附近的村民攀谈时，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当宋天明刚回头，那人手持匕首就刺中了宋天明的小腹。 田巧欣眼明手快，左手攥住他的手腕，右拳就打在那人的额头，当场将他打晕。 多亏田巧欣在匕首刚刺入时成功阻止，如果任由匕首完全刺入身体，宋天明无论如何也坚持不到现在。 但宋天明的遇袭只是遭遇危险的开端，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当田巧欣紧急给宋天明包扎伤口的时候，从四面八方冒出十几个手持凶器的歹徒。 看他们亡命徒的架势，就是奔着要杀人灭口而来。 田巧欣就算有功夫底子，但面对这么多人的进攻，虽然拼尽全力对抗，但还是渐渐体力不支，胳膊也挨了一刀，当时的情况万分凶险 第50章 县市都在连夜开会 就在危急时刻，司机小刘驾车赶来，撞飞了一个歹徒，吓得其他歹徒四散后退。 田巧欣趁机抱着宋天明进车里，小刘把油门踩到底，冲出歹徒的包围圈，向县城方向狂奔。 但歹徒们很快驾驶多个车辆，从后面追赶上来。 纪委破旧的吉普车根本跑不过歹徒的汽车，看着距离越来越近，小刘主动建议，让田巧欣背宋天明下车，他把歹徒吸引开。 田巧欣在道路拐弯的位置下车，刚藏在路基下的树后，歹徒们的汽车就呼啸而过。 虽然暂时躲过一劫，但接下来该怎么办。 宋天明用微弱的声音说，歹徒们肯定封锁了回县城的道路，现在不能回去，先去茶场藏身，等到半夜后再回。 在宋天明的指引下，田巧欣冒雨背着宋天明刚到茶场就碰到了小黑。 很巧，宋天明上次伪装批发商采购茶叶时就是小黑接待的。 小黑对宋天明印象很好，又听说他被歹徒刺伤，马上就带他们到值班室，用医药箱里的纱布绷带为宋天明包扎伤口。 但宋天明失血过多处于半昏迷状态，照这样下去，他可能撑不到后半夜了。 就在田巧欣和小黑急的团团转时，听到了场长叫门声。 为了预防不测，两人合力把宋天明送到房顶大梁上隐藏。 “后来的事，您都知道了，幸亏您和袁队长及时出现，否则宋天明可能就……” 回忆到此，田巧欣双手掩面低声抽泣。 宋天明心头燃起熊熊怒火。 刘宝禄和鑫九天实在太猖狂，居然光天化日下向纪委行凶，那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小田，今晚你就在医院住下，这里有我们的同志也能照顾你，明天再彻底检查一下身体，顺便你把今天的事写个详细的书面报告。” “秦书记，司机小刘怎么样了？” “他……他已经牺牲了。” 田巧欣双手捂住嘴，眼泪像断线珍珠掉落。 “小田，不要太难过。他们想用暴力恐吓我们，我们就应该用十倍的勇敢和无畏面对他们。这笔血债，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秦云东仰头看向夜空。 倾盆雨如泪飞，像是在为忠魂舞。 与此同时，宋天明遇袭的事已经传遍浠水，上下皆震动。 一辆帕萨特疾驶进县委大院，急刹车停在办公楼前。 赵祥国脸色阴沉地下车，带着秘书兰辉匆匆走进楼内。 他今天特别忙，心情也特别好，连续接待三批外商和两拨酒厂代表团，陪同考察项目，谈得效果不错，厂商都表达了不同程度的投资意向。 本来赵祥国非常兴奋，刚送走最后一拨客人，没想到兰辉却告诉他一个惊人的消息，纪委的宋天明和田巧欣在刘楼乡调查时遇袭。 赵祥国知道田巧欣是田寿文的女儿，大惊之下问田巧欣有没有出事。 兰辉告诉他，田巧欣只是受轻伤，但宋天明和随行的司机伤势严重。 赵祥国松口气，还好，纪委副书记的女儿如果出事，那可就是天大的事了。 兰辉却不动声色地提醒，宋天明是秦云东特意从市委调过来的人。 赵祥国一下子懵了。 因为715专案和刘宝禄被举报的事，他和秦云东的关系变得有些紧张，正在想办法如何和缓，谁知道秦云东的心腹爱将又出事了。 好死不死，这次又是刘宝禄的辖区。 “刘宝禄那个浑蛋不停给我惹事，他人在哪？” “据说是已经被纪委带走了，而且纪委对大半个刘楼乡班子成员都采取了留置措施。” 赵祥国跺跺脚。 他能感觉到秦云东已经怒发冲冠，而且已经把幕后凶手锁定在刘宝禄身上。 “刘宝禄这个孙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真后悔提拔他。” 正在此时，赵祥国又接到魏郡的电话，让他速到县委开会。 赵祥国知道肯定是纪委遇袭的事，他不敢怠慢，立刻坐车赶回县委。 走出电梯，赵祥国停下脚步，对兰辉低声交代几句。 他走到会议室门口，发现魏郡难得第一个到了。 魏郡在窗前来回踱步，他拿着手机正在通话，不断点头称是。 看他凝重的神情，赵祥国知道此事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赵祥国心里没底了，他悄悄走过会议室，躲进步梯间拨打了吴凡尘的手机号码。 “祥国，你不用汇报，我已经知道这件事了，现在市委正准备开会讨论这件事，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吴凡尘低声说了一句，就挂断电话，根本不给赵祥国多说一句话的机会。 赵祥国更觉得此事已经远超他想象的严重，但他却困惑不解。 就算当初纪委副书记张毅遇车祸，好像市里也没有如此兴师动众。 赵祥国抽了几根烟还是想不通到底怎么了，他只能提心吊胆走进会议室。 此时常委除了两个出差在外，只有秦云东还没有到。 “祥国，快过来坐。云东同志正在处理遇袭案的后续工作，需要等半小时才到。我先介绍一下要讨论的纪委同志遇袭及其引发的事件。” 魏郡黑着脸，但语气还算心平气和。 只有他的秘书辛胜利知道，魏郡刚知道此事后把杯子都摔了。对于一位修炼多年的老狐狸来说，这样异常状态非常罕见。 好在魏郡很快就控制住情绪，很快命令辛胜利通知开会，他毫不迟疑地向上级汇报。 这件事太大了，搞不好就要被问责，他可不想独自决定，更不愿意单独担责。 魏郡把秦云东汇报的内容复述了一遍，绝大多数常委的神情都变得很严肃。 虽然他们分属不同阵营，但碰到敢于挑战权力的事，他们就能表现的团结一致。 常委们一致同意，一定要严惩凶手，严厉打击恶势力，绝不能手软，绝不能姑息。 黄浩也随之表示，现在已经布置警力抓捕行凶的歹徒，保证三天之内将犯罪团伙一网打尽。 魏郡的脸上没有一点儿笑意。 “诸位，云东同志处理此事还做出了一系列决定，对我县、我市乃至我省都产生了影响。我们要讨论这些决定是否妥当。” 第51章 停职接受调查 魏郡环视众人，脸上的表情非常严峻。 “云东同志做出两个决定，第一是留置刘楼乡的书记、乡长等班子成员。并且他下令将鑫九天在浠水的银行账户，主要项目负责人的账户，包括薛右迁的个人和他的律师事务所账户全部冻结。” 全场一片哗然。 赵祥国惊呆了，手里的香烟滑落都不知道。 秦云东这是疯了吗？ 魏郡敲了敲桌子。 “同志们是知道的，刘宝禄现在正参加省里的先进乡长评选，鑫九天又是国内知名的投融资公司，因此省市领导都非常重视，要我们提供相关证据，拿出具体意见。” 常委们这才明白，为什么今天的氛围如此紧张，原来秦云东捅了马蜂窝。 赵祥国先坐不住了。 “云东的心情可以理解，但留置刘楼乡的领导班子，导致整个乡管理瘫痪，不问青红皂白就断掉浠水重要的经济来源，实在草率。” 他的话提醒了常委。 他们每个人各自负责管理的领域，谁都有经费压力。 基于鑫九天对于浠水县经济的重要性，常委们刚才的正义感出现动摇。 “云东书记把打击范围扩大到这样的程度，是不是有些情绪化了？” “太冲动了，没有任何证据，就做出抓人冻结账户的事，实在难以服人。” “魏书记给云东做做工作，还是把这个决定暂缓执行，先不要让自己太被动。” 在赵祥国的带头下，众人的意见逐渐统一。 魏郡心里很高兴，大家的意见和他心里想的都一样。 秦云东再不高兴，也不可能拒不执行常委会的决议。 “既然大家统一了意见，那就让列席会议的祁主任起草会议决议，准备上报市……” 魏郡还没有说完，秦云东走进会议室。 他全身的衣服湿了大片，裤腿上都是污渍，一双皮鞋更是糊满了泥。 但秦云东的神情萧索，这和往常气定神闲的他差别很大。 “云东同志快来坐，你辛苦了，宋天明同志的伤势怎么样了？” 魏郡和蔼地向秦云东招手，关怀是必须的客套。 “他的手术很成功，现在已经脱离危险，只是……司机小刘牺牲了……” 秦云东说到此，脸上写满了悲痛。 “小刘是个英雄，人民是不会忘记他的，我们也不会让英雄的血白流，黄局长正在组织追捕，相信很快就能破案，告慰英雄在天之灵。” 魏郡表情沉痛地安慰着秦云东。 其他常委大多数表情肃穆，仿佛在为小刘默哀。 “如果告慰英灵，那就先要对黄浩问责，我正式提请常委会免去黄浩的一切职务！” 秦云东用手随便整理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转头看向黄浩。 所有人都没想到秦云东会突然向黄浩发难，不由瞠目结舌也看向黄浩。 黄浩也懵了。 “云东书记，你这是什么意思嘛，我有什么错，为什么针对我兴师问罪？” 黄浩说着的时候，眼睛轮番看魏郡和赵祥国。 他工于心计善于钻营，既深得魏郡赏识，又能和赵祥国保持不错的关系，是唯一可以游走在两派之间的人。 因此，黄浩虽然惊慌但并不害怕，因为他相信县委书记和县长会为他撑腰。 “宋天明被刺伤，田巧欣和歹徒搏斗的时候，就有当地村民打电话报警，但当地派出所却拒不出警。小刘的汽车被歹徒用车撞翻，你的属下迟迟不到，错失了抓捕最佳时机。就是魏新民书记亲自给你打电话，你依然拖延长达半小时才到……” “我合理怀疑，你与此案牵连甚深，有重大嫌疑。行使局长职权，会继续阻挠办案，对人民造成重大隐患。” 秦云东直视黄浩，说话铿锵有力。 “你这是污蔑！罗织罪名，完全是主观猜测，根本没有任何证据……” 啪！ 秦云东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卷宗，重重摔在桌子上。 “你安排当事警员明天去外地培训学习，但你没有想到，现在当事警员和你的办公室主任已经在教育基地接受询问！” “魏书记带人讯问过当事警员，他们都供称接到来自办公室主任的电话，命令他们不允许按正常流程出警。” “你敢不敢当着同志们的面说，办公室主任不是你授意的？” 黄浩脸色煞白，他没想到秦云东的动作这么快。 而其他常委明显已经接受秦云东的说辞，对黄浩心生疑虑。 事已至此，黄浩只能寄希望办公室主任能扛下来所有的事，他硬着头皮站起身。 “我当然可以对组织保证，我绝没有参与过任何违纪违法的行为，秦云东对我的所有指控都是子虚乌有！” 黄浩最后几乎是喊出来，脸上写满了委屈。 他表演有了效果，常委们又觉得黄浩可能真是被冤枉了。 魏郡没有吭声，阴沉着脸看黄浩，心里暗骂这个家伙真是个蠢货。 秦云东肯定是有备而来，才故意逼迫黄浩把话说满，让他没有任何可以转圜的机会。 以他对黄浩的了解，黄浩不会是清白的。现在黄浩又自己掉入陷阱，他就是想帮忙也没机会了。 赵祥国也没有说话，饶有兴趣地看秦云东如何反击。 他虽然收过黄浩的礼物，但心里巴不得秦云东能干掉他。黄浩倒台，他才有可能安插自己人夺回县公安局的控制权。 秦云东环视众人，见没有人站出来为黄浩帮腔，心里多少有些遗憾。 本来他想等待支持黄浩的人跳出来，这样才能让他们跟着黄浩一起自取其辱。 到底都是江湖老油条，都深沉得很。 “黄浩，这是你办公室主任交代的证词，还有他怕你会让他背锅，偷偷录下你对他下命令的现场录音。要不要我当众放一遍，看看是不是子虚乌有！” 他从手提包里又拿出一个塑料文件袋，里面有一支录音笔和一叠材料。 秦云东拿着文件袋向黄浩嘲弄般地晃了晃。 黄浩本来就心里有鬼，听秦云东这么一说，顿时瘫坐在椅子上。 魏郡轻轻摇摇头。 “黄浩，你涉嫌卷入817遇袭案，现在你不能再参加常委会，我宣布从现在开始你停职接受调查。” 第52章 这也是一种腐败 魏郡为了不让事情无法收场，只能当场宣布处理决定以示公正。 黄浩心如死灰，在众人的目光中，站起身失魂落魄地走出会议室。 他刚出门就看到在门口站着魏新民和四个纪委的人，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黄浩低下头，深深一声叹息。 在会议室里，秦云东把证据双手捧着，走到魏郡身旁，轻轻放在桌子上。 “魏书记，你现在说，刚才常委会做出什么一致意见？” 这是一种暗示。 他有的是证据可以证明他做的一切都是有充分理由。 魏郡望着文件袋无言以对。 众人都鸦雀无声。 秦云东刚才主导的一幕，让一致意见成了笑话。 秦云东双手揣兜扫视众人。 “我理解大家不想碰刘宝禄和鑫九天公司，一个关乎县里和市里的面子，另一个关乎县里和市里的钱袋子。哪个都是不得了的事。我也曾犹豫过，想睁一眼闭一眼，这样大家都好过，上下一团和气皆大欢喜……” 秦云东说着走回自己的座位，但他笔直的站着，继续环视众人。 “但是下午两个同志的鲜血让我汗颜，让我警醒，为了面子，为了钱袋子，我们放弃原则，拿人民交付给我们的权力做交易，这也是一种腐败！” 秦云东猛地拍了一下会议桌。 众人都浑身激灵地打了一个冷颤。 魏郡和赵祥国的脸变得通红。 “遇到不得了的事，不应该屈服、躲开，逃避，而应该勇敢面对，想办法解决它，把不得了的事变成了不得的事，是这个理儿？” 秦云东看向魏郡。 魏郡第一次不敢对视下属的目光，羞惭地低着头拨弄红蓝笔。 “我们要记住，我们最终目的是为人民服务，而不是为资本服务，遇到大是大非的问题，更不能向资本屈膝投降，不能做资本的奴才！” 他又盯向赵祥国。 赵祥国只觉得脸在发烧，想狡辩但又底气不足，只能低下头抽出一支烟点上，以此掩饰自己的心虚。 秦云东长出一口气，用手点着桌子继续发言。 “你们常委会的一致意见，我知道是什么，你们只管上报。但我保留意见，并要求把我的意见一字不改也呈送市委。如果最终必须让我执行县委的意见，那我会立刻辞职。” “但是辞职之前，我还是浠水县的纪委书记，我只要在职一天，我就会履行我的职责，谁要阻止我的行动，那就去问问牺牲的同志答应不答应！” 说完，秦云东拎起包，头也不回地走出办公室。 会场内一片安静，众人的目光都看向魏郡。 魏郡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眼神闪烁游移，透露出内心的慌乱和不安。 但这样坐着也不是事，权衡再三，他拍拍秦云东留下的证据。 “祁主任，刚才云东同志的讲话，你是不是已经记录了？” “是的，魏书记，我已经全部记下了。” “云东同志刚才的建议，我认为可行。我们就向上级呈送两份意见，请市委做决定。” 半个小时后，县委会议的内容已经传到了薛右迁的手机里。 薛右迁正在中山一家红酒坊喝酒。 看完信息，他把手机递给对面的鑫九天中山总经理景斌。 “看来秦云东是豁出去了，没想到此人还真扎手。” 薛右迁无奈地摇头。 他完全没有想到，在如此巨大的压力之下，秦云东面无惧色，不仅没有丝毫退缩之意，甚至还以一种异常凶狠的姿态展开了反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措手不及、始料未及！ “他这样干是把其他人都得罪了，秦云东真不怕丢官吗？” 景斌看完信息，感到不可思议。 他去过周通平办公室，也见过秦云东，当时觉得秦云东很斯文，不苟言笑，没有发现他是个人物。谁知道秦云东到了浠水居然这么霸气。 “秦云东属于外圆内方，这种人很容易扮猪吃老虎，让别人防不胜防。” “纪委的人遇袭，一死一伤，事情惹大了，你向来小心，这次做事有点不计后果了。” “我发誓，天地良心，我从来没有想过杀人，更不会去杀纪委的人。” 薛右迁是律师，自视甚高，向来鄙视江湖人的暴力模式，他确实没有杀人的动机。 但他的手下人过去都是争强斗狠的街溜子，仗着鑫九天和薛右迁的势力，更是无法无天。 阿俊带着人执行薛右迁的命令时，正巧碰到刘宝禄，在刘宝禄的怂恿下，阿俊就动了杀心，并让事情变得无法收拾。 景斌听罢皱起眉，面带不悦。 “老同学，你这样可不行啊，管不住手下人，你还做什么大哥。别的大哥是让小弟给自己扛事，你倒好，天天给小弟擦屁股，小心你会被小弟带进沟里……” 薛右迁被训，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但他确实把事办砸了，导致鑫九天的账户被冻结，而且牵连了景斌会被公司问责，很有可能丢了总经理的职务。 因此薛右迁自知理亏，也只能忍着听训。 好在景斌只是说他几句，随即问他解决办法。 “景总，我建议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鑫九天在浠水和中山都有大型项目，停工对我们有影响，对他们的影响更大。我可以断定，他们会先存不住气。” “言之有理，如果他们先提出和解，我们就可以提出巨额赔偿，不但没有损失，说不定还能狠赚一笔。老薛你的建议很不错，玩金钱游戏，浠水县压根不是对手。” 景斌露出会心的微笑。 浠水纪委只是封了鑫九天在浠水的账户，并不影响中山鑫九天的资金往来。 景斌就能动用中山公司的资金养活浠水停工的核心人员，秦云东的报复行动也就注定会失败。 “哼，秦云东说的慷慨激昂，什么叫不做资本的奴才？我要用强大的资金让秦云东自食恶果。” “景总说的没错，我们自己人不动，但可以从别的渠道放出各式各样的小道消息，让浠水百万老百姓以各种方式闹事。魏郡和赵祥国疲于应付，肯定会对秦云东心怀不满，让他们内讧起来，我们就彻底安全了。” 第53章 配合默契的演出 第二天清晨，中雨依然不紧不慢地下着，浠水县的燥热已经洗涤一空，空气格外清新。 忙了一夜的田寿文拎着一兜水果赶到医院，却看到女儿的病房空无一人。 他看看腕表，是六点二十分。田寿文稍稍想了想，转身前往宋天明的病房。 果然，田巧欣和几个督察一室的同事围坐在宋天明病床前正在说话。 宋天明的伤势并不算重，只是因为失血过多出现休克。昨天做手术缝合了伤口，又输血输液一夜，现在已经苏醒，惨白的脸上也有了一丝红润。 看到田寿文进来，督察一室的人都站起来打招呼。 田寿文向众人点点头，看也不看女儿，把水果放在床头柜。 “小宋，我代表纪委来看望你，看到你恢复的不错，我们也放心了。” “多谢纪委领导们的关心，我已经没有什么事了，在休息几天就能上班。” 宋天明说话明显气虚，声音也没有以往中气十足的明亮。 “田书记，别听他瞎说，医生说再有几毫米就扎到肠子了，让他最起码卧床一个月。” 田巧欣在纪委从来只称呼田寿文官称，只有在家里才会改称老爸。 “你没事也给你妈打个电话，一夜不回家，打你电话也不接。” 田寿文看女儿胳膊上缠着纱布，神色很复杂，心疼，怜爱，又要故作威严。 田巧欣吐吐舌头。 “我的手机昨天为了救我牺牲了，有个歹徒用钢钎戳我，幸亏有手机挡住，要不然我肯定透心凉了……” 田寿文听的心惊肉跳，差点血压升高，马上打断她的话。 “不要胡说，等一会儿就跟我回家去。疯丫头，真是什么都敢说，小心嫁不出朱。” 屋里的人都笑起来。 宋天明咧嘴笑了笑，忽然脸色又变得阴郁。 “可惜小刘……回不了家了。” 刚才还在欢笑的人们都沉默下来。 田寿文轻轻拍拍他的肩膀。 “纪委已经上报小刘为烈士，公安同志也在全力缉拿凶手，我们不会让小刘白白牺牲。昨晚秦书记为此还在常委会发了脾气，黄局长被拿下已经隔离审查。” 听到此消息，田巧欣带头鼓掌，众人纷纷叫好。 “黄浩肯定有问题，他的小舅子就是刘宝禄，他即使不是主使，也有纵容包庇的嫌疑。” “刘宝禄失去了靠山，再也牛不起来了，距离招供的时间不远了。” “秦书记真霸气，真是大快人心啊，为我们出了一口恶气。” 田寿文面带笑容向众人摆手。 “高兴一会儿就行了，接下来好好工作，刘宝禄一旦突破，说不定还能捞出更大的鱼。你们要以实际行动告慰烈士，也为纪委挣得荣誉。” “是！” 大家齐声回答。 “田书记，刘宝禄的案子本来就归我们负责，还是让我们来主审此案，我一定让他尝尝什么叫正义铁拳。” 田巧欣摩拳擦掌，她对刘宝禄恨之入骨，想要借此好好收拾他。 宋天明忽然开口。 “田巧欣同志，你的想法很危险。你无权用人民赋予的权力公报私仇，那和刘宝禄之流有什么区别？” 田巧欣哑口无言，只能低下头认错。 田寿文笑了。 “小宋，可以啊，你这番话觉悟高，蛮有格局哩。” “田书记，您不知道，我也犯过和小田同样的错误，被秦书记骂了十多分钟。他当时就是这么训斥我的，我到现在还牢牢记着不敢忘。” “原来是这样啊，秦书记是为你好，俗话说玉不琢不成器，骂你是爱护你，对你期望很高，不要心里有疙瘩。” “田书记放心，我知道秦书记是在教导我走正路，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有其他想法。对了，秦书记在忙什么呢？” “秦书记一大早就到教育基地，让我来医院看望你们，他接替我的工作，估计现在正在审刘宝禄。” 田寿文只说对一半。 六点二十分，秦云东已经开始审问，但不是审刘宝禄，而是审刘前进。 在教育中心的会议室里，秦云东居中而坐，左侧是魏新民，做笔录的书记员坐在右边。 刘前进坐在桌子对面低头不看秦云东，不是因为心虚害怕，而是想着怎么演好自己的角色。 他知道秦云东把他和刘宝禄一起采取留置错失，是为了保护他，不让别人猜出他就是举报人。 “刘前进，昨晚你写的材料完全不合格，空洞无物想敷衍了事。这样的态度就是对抗组织，后果非常严重。希望你端正思想，好好配合调查。” 秦云东一本正经地说了一段开场白。 “秦书记，我冤枉，我绝不敢对抗组织。只是因为真不知道哪里办错事了，实在写不出来，您能给我指个方向，我一定实话实说，不会有什么隐瞒。” 刘前进依旧低着头，语气唯唯诺诺，似乎很害怕。 秦云东满意地点点头，刘前进演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难怪他能骗过叶安妮，跑到人家茶场偷茶树，的确有当骗子的潜质。 “既然你不见棺材不落泪，那我就提醒你一句，楼前春茶叶是怎么来的，你花费六十万元到南方采购茶叶用于大肆送礼，到底想要图谋什么私利？” 秦云东说的义正严词，刘前进听的心惊肉跳。 幸亏提前知道只是做戏，不然就凭这一条就能无限上纲上线，轻则罢官，重则就可能吃牢饭。 “这是谁说的，贼咬一口入股三分啊，” “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老实交代。” 于是，刘前进把自己移植南方绿茶的前因后果老老实实说了一遍，时间、地点、人物、花费的金额都交代的很详细。 秦云东喝着茶耐心听他讲完，拿过来书记员做的笔录又看看。 “刘前进，你交代的金额对不上。按你所说，你只花费十万，但为什么在你的账上挂着六十万？” “秦书记，我的的确确只花了十万元，其他五十万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建议你还是老实点儿，不是你花费的，为什么要签字报销拿走钱？” 刘前进欲言又止，像是顾虑重重。 但他心里知道，关键时刻已经到了。 第54章 攻心为上的审讯 “刘前进，你要认清形势，争取主动。否则这笔账一旦算在你头上，你要知道贪污五十万的后果是是什么。” 秦云东为他铺垫好台阶。 刘前进很自然地跟进。 “那些钱……是刘宝禄领走的。这已经是刘楼乡不成文的规定，只要谁有费用报销，刘宝禄都会在签字的时候要求增加五倍，供他支取。” 魏新民靠向椅背，长出一口气。 有刘前进的供词，刘宝禄这次肯定是栽了。 “刘前进，你不能只有一面之词，有没有证据？” “秦书记，刘宝禄拿钱怎么可能留证据，我只能发誓我说的都是实情，绝没有半句谎言。” “那好，除了你说的五十万，刘宝禄还拿过什么钱？” “我……我不知道。” 刘前进又低下头。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知道不少情况，只是不想说。 “不可能，你是刘楼乡的副书记兼乡长，二把手，居然不知道一把手都干过什么事？你不要有顾虑，协助办案是你的责任，知情不报是包庇，相关处分条例，不用我向你宣读了？” “秦书记，我没有准备，您容我想一想。” “好，我给你一天时间，到明天再和你谈。” 望着刘前进离开的背影，魏新民摇摇头，显得很感慨。 “都说刘前进是刘楼乡的能人，怎么会被刘宝禄管的服服帖帖，到这个时候还想包庇他。” “在权力面前，再强的人都不得不低头。更何况刘宝禄背后靠山实力首屈一指，刘前进只是个没有背景的小小乡长，他不顺从是断送前程。” “但是……秦书在权力面前没有低头，没有顺从，非常硬气。” “我只是想做点事，并不贪恋权力，如果做事要违背信仰，那我宁可不做。现在把刘宝禄叫过来，我也该会一会这个牛气冲天的先进典型了。” 秦云东看看腕表，已经是七点零五分。 又过了几分钟，刘宝禄走进会议室。 他四十多岁的年纪，挺着大肚腩，一脸横肉，看上去就不像善类。 “你们凭什么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刘楼乡瘫痪了，很多公务无法完成，你们担得起责任吗？” 刘宝禄刚坐下就瞪起死鱼眼，大声质问秦云东。 “刘宝禄，你不要放肆，这是纪委书记秦云东同志。” 魏新民大声训斥刘宝禄，借此向他介绍。 刘宝禄愣了愣，他听说过秦云东的名字，但没有见过，不由上下打量秦云东。 他刚看到对面坐着的是年轻人，还以为只是纪委一个新来的菜鸟，所以想先声夺人把他震慑住。 但没想到对面是秦云东。刘宝禄的气焰顿时减小很多。 “秦书记，你是大领导，也不能随意抓人。现在可是法制社会，我有权保持沉默？” 刘宝禄的嗓门放低，变得嬉皮笑脸。 秦云东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看着他。 刘宝禄在秦云东如刀的眼神中显的慌乱，眼神四处乱瞟，不敢和秦云东对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秦云东依然沉默。 魏新民很纳闷，但秦云东不开口，他也不方便开口，只能陪着秦云东盯着刘宝禄。 刘宝禄的额头开始出汗，他抿了抿嘴唇，感觉口干舌燥。 “秦书记，能不能先给我拿一杯水？” 秦云东还是一言不发。 屋内非常安静，不知道人，还以为会议室里已经没有人。 无形的压力让刘宝禄情绪剧烈波动，他终于按捺不住，双手摊开。 “秦书记，您想问我什么就问，我肯定配合。” 秦云东看看腕表。 从刘宝禄进来到现在才过去二十分钟，他的情绪已经反复波动多次。 看来这个刘楼乡霸王的心理承受力并不强，只要方法用对，攻破他的防线不算难。 “刘宝禄，早上吃过饭了吗？” “吃了。” “吃的什么？” “豆浆油条和两个茶叶蛋。” “能吃饱吗？” “凑合。” “那你就回去，中午吃不饱可以要求加餐。” 刘宝禄傻了，坐着没动。 “秦书记，你……这是唱的哪一出戏啊？” “我不爱唱戏，只是喜欢玩，你不是放言纪委敢查，你就陪纪委好好玩玩，我就是想玩死你。” 秦云东的言语中已杀气腾腾。 刘宝禄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纪委书记能说出这样的话。 秦云东抱起双臂，看着眼前这个土皇帝，鄙夷地冷笑。 “我不会让你主动坦白，你也别想有宽大处理的机会。” “你想诈我？” “怎么想是你的事，你不妨耐心等着。” 秦云东看了一眼书记员，摆摆手。 书记员乖巧地停下记录，起身走出会议室。 秦云东随手翻着桌子上厚厚一摞卷宗。 “我透露点儿消息给你，你的姐夫黄浩已经被免职，现在也在这个楼内。我倒要看看黄浩是想自保，还是要保你这个小舅子。” 秦云东把黄浩进入教育基地办理的手续，拍在刘宝禄眼前。 刘宝禄看着上面黄浩的签名，如五雷轰顶。 “我还告诉你，袭击纪委工作人员的歹徒已经抓住了一半，而薛右迁因为我冻结了鑫九天的账户，已经从中山往回赶。我也想看看他是想自保，还是真有江湖义气能舍命保你。” 说着，秦云东把冻结令也摔在刘宝禄面前。 “你大肆收受贿赂、强征农田、出卖国有资产、违法拘禁殴打上访人、违规兴建庄园、涉黑杀害张毅书记，所有证据都在路上，足以让你锒铛入狱，把牢底坐穿！” 刘宝禄猛地抬起头，对秦云东大叫。 “我没有杀张毅书记，你不能把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推！” “哦？是吗，那就是你承认别的罪行了？” “我……我没有……” 刘宝禄大脑cpu已经烧了，被秦云东的指控绕晕了，说话明显反应不过来。 秦云东不给他理顺思路的机会，加快语速提高调门不停追问。 “你不但受贿而且行贿，买下这个官花了多少钱，钱都给谁了？” “这次袭击纪委工作人员是不是你主使的？” “你说没有杀张毅书记，那又是谁干的？” “你回答不上来，是因为你恐惧而不敢回答，你知道杀害张毅的真相一旦公之于天下，你就逃脱不了死刑的严厉审判，罪无可恕……” 刘宝禄倏地站起身，大声咆哮。 “杀张毅的不是我，是赵祥国的秘书兰辉！” 第55章 不动声色离间计 话一出口，刘宝禄自己先吓得瘫软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魏新民浑身打了一个寒颤，目瞪口呆看着刘宝禄。 秦云东虽然也极为震惊，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拍拍魏新民的肩膀，两人一起走出会议室。 秦云东让守在门口的工作人员进屋。 “你们两个看住刘宝禄，不许他离开房间，不能让他自残自杀。他出了事，我就先把你们两个拘起来。” 两个工作人员不敢怠慢，立刻进屋。 秦云东向走廊两侧扫视。 “我可以信任你吗？” 魏新民拿出香烟点燃。 “秦书记，你就吩咐。” “刘宝禄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他留在浠水很可能会被灭口，必须立刻转移走。” “去哪？” “去临县，我让方书记给那边的纪委杜书记打招呼，你把刘宝禄交给他们就算完成任务。” “为什么不直接去中山交给方书记？” “太远了，坐火车要六七个小时，路上随时可能有危险。” “但……临县和浠水县相邻，并不安全啊。” “放心，临县只是周转站，刘宝禄还会继续被转移，况且袁队还在那边可以帮忙。” “明白了，我什么时候出发。” “趁着现在还不到上班时间，你马上走。” 秦云东又看看腕表，时间已指向七点四十分。 七点四十五分，黄浩在纪委工作人员的看护下，走到一楼大厅。 黄浩以为事情有反转，他已经被释放，心情轻松很多。 因此，看到站在大厅门口的秦云东，以及停在台阶下的帕萨特，还以为秦云东是特意接他回去以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 黄浩加快脚步，满面春风迎上去。 “秦书记早。” “黄局长昨夜睡得好吗？” 秦云东右手和黄浩握手时，还亲热地用左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多谢秦书记关心，我睡得还行，但终究不如家里睡得舒服。” “那是当然，我听说黄局长家的床垫价值八千元，肯定舒服得很。” “八千元是出口国外的零售价。我去南方出差，参观一家床垫企业时买的出厂价，才七百多块钱。” 黄浩哈哈大笑着解释。 他没有料到，在帕萨特汽车里坐着的刘宝禄，正心情复杂地看着他和秦云东眉飞色舞聊天。 刘宝禄以为黄浩已经把自己出卖，这才争取到自由的机会。 他心里忿忿不平，郁闷地长叹一声。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魏新民看看刘宝禄的表情，知道秦云东自导自演的一幕已经成功，于是下令开车。 在一楼大厅里的黄浩看到汽车开走，不由一愣。 “秦书记，你的车……” “哦，纪委是个穷单位，没几辆车，有公务时也会用我的车。老黄，既然你在这里过的很愉快，那我就放心了，回你的屋继续写材料。一定要写的深刻些，争取主动，坦白从宽。” 秦云东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出教育中心大楼。 “你这是什么意思……” 黄浩脸色大变，想追上去问，却被工作人员拦住。 早上十点，浠水县委县长办公室。 赵祥国的手机发出悦耳的彩铃声。 已经搬回来办公的赵祥国正在听取酒文化广场汇报，听到手机响就向秘书兰辉指了指手机。 兰辉看到来电显示，没敢代接电话，立刻快步走到赵祥国身旁低声说：“吴市长的电话。” 赵祥国马上接通电话。 “吴市长，您……” “先听我说。昨晚你们是怎么开的会，为什么会报过来两份意见？” 吴凡尘的语气很严厉，听得出他非常生气。 赵祥国听着不对劲，吴凡尘风度翩翩，儒雅斯文，从来没有如此气急败坏。 他向周围的人挥挥手，让他们都出去等一会儿。 “让你们拿出一致意见，你们却置若罔闻，还有没有组织纪律性了？尤其是秦云东的个人意见，这哪还是意见，简直是宣战书嘛！” “吴市长……当时的情况很特殊，又是魏郡主持会议，我知道不妥，但也没办法阻止……” “你为什么没有办法阻止，你是浠水二把手，常委中的核心骨干，为什么不站出来坚决反对？我说你这个同志，就是立场不坚定，墙头草！” 吴凡尘越说越气，赵祥国都能听到他在拍桌子。 赵祥国额头开始冒汗，他压低嗓门解释。 “老师，您不知道当时秦云东当时是真急眼了，谁敢阻拦他，他就会拼命的……” “拼命？笑话，秦云东还能动刀子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秦云东掌握着不少黑材料，谁敢反对他，他就会公开材料，来个玉石俱焚。黄浩就是被他整的当场免职双规。我是担心他也有我的材料，所以才……” “你有黑材料？你干过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了？” “我是您的学生，哪敢给您抹黑啊，但我急于推进工作，难免会有流言蜚语，我担心秦云东故意夸大事实整我。” “我下台是小事，但您为浠水亲手规划的酒文化广场的宏伟蓝图就会半途而废，我实在不甘心。” 赵祥国这两句话说到点子上了。 吴凡尘的火气明显小了很多。 “你们传真过来秦云东的讲话稿，让市里的班子会无法进行。魏郡是个老同志，斗争经验丰富，怎么把握会议节奏如此幼稚愚蠢。” “老师，魏郡是有名的不粘锅，见到矛盾就躲闪逃避，根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让他当班长就注定是这么个结局。” 赵祥国趁机给魏郡垫黑砖，如果能把魏郡搞下去，他就能顺理成章接班，那就再也无人可以阻拦他了。 “先不要提魏郡了，你马上来中山，我晚上要宴请鑫九天的景斌，那个薛右迁也在，你也一起出席，尽量先安抚他们的情绪，别闹得无法收场。” “好的，我马上动身。只是……秦云东这件事，市委有没有什么结论？” “姜书记对秦云东的意见很重视，他已经决定亲自到浠水调研。咱们的主要任务是抓经济，别的事不掺和，还是让魏郡和秦云东去伺候听训。” 第56章 领导的心思真难猜 姜书记，即姜南风，新任中山市委书记。 赵祥国挂了电话，长出一口气。 吴凡尘还是很爱护他的，及时让他去中山，就是不想姜南风整顿浠水县的时候，赵祥国也跟着受连累。 这一次秦云东闯了不小的祸，大概率不会再在浠水县待下去了。 无论如何，能送走这个瘟神，赵祥国感到浑身无比轻松。 下午两点，浠水县火车站。 雨还在下，绵密的像是一道道珍珠帘，彻天连地。 魏郡背着手站在月台上准备迎接姜南风，秘书辛胜利在他背后为他撑着伞，再后面是浠水县的一众官员。 魏郡的心情就像是今天的天气——苦雨凄风。 他很清楚这次市委书记来浠水调研，肯定是为了昨晚的两个意见稿而来。 准确点儿说，肯定是秦云东的意见稿让市委坐不住了。 姜南风是什么态度，会不会雷霆震怒之下，将常委进行大换血？ 一阵风吹过，魏郡觉得冷飕飕的，遍体生寒。 他回头看看距离他五步之外的几十个官员。 “云东，你过来。” 魏郡微笑着向秦云东招招手。 他心里再恼火，但还能保持微笑，修炼的炉火纯青。 秦云东撑着伞并肩和他站在一起。 魏郡没有看秦云东，望着雨雾迷离的铁轨。 “云东，你在市委工作过，对姜书记和其他领导应该都很熟悉。” “不能说全部，只是大部分。这段时间有外地领导调任，我也很陌生。” “迎接的时候，你跟在我身边多提醒着，别失了礼数。” 魏郡很自然地说出一个理由。 但他心里想的是，姜书记如果刚见面就发脾气，至少有秦云东顶着。 “魏书记，我有一个情况向您汇报……” “以后再说，云东，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姜书记发火或者说不中听的话，不要当众顶撞，更不要拂袖而去。宦海浮沉很正常，别意气用事。” “魏书记放心，我不会的。” “那就好，那就好。虽然咱们共事没多长时间，但我支持你的工作还是有力度的。尽管你昨晚发言很不得体，我还是尊重的意见了，对？” 魏郡不断想拉近和秦云东的感情，是为了预防秦云东在姜书记面前百无禁忌，直接揭他的老底。 秦云东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微微点点头。 “魏书记，维护班子团结很重要，我知道分寸。” 魏郡长出一口气。 秦云东说到就会做到，魏郡完全放心了。 他已经反复沙盘推演过，姜南风来了之后可能出现的结果。 无论是哪种结果，秦云东都逃不过调离浠水县的命运。 不只是因为秦云东搅闹的中山和浠水鸡犬不宁，而且还有秦云东做过周通平秘书的原因。 前些年，周通平任市委书记，姜南风就是市长。按说搭班子个性互补才是最佳组合，但周通平和姜南风却因为不同个性，出现很多不和谐。 爱屋及乌，恨屋及乌，这次姜南风调研浠水，见到秦云东，说不定因为受过周通平的压制，会对秦云东有很多借题发挥的措施。 既然秦云东注定要走，魏郡也就不想和他再计较。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秦云东会不会还有咸鱼翻身的机会，所以不能把事做绝，以免遭遇报复。 随着一声汽笛声，一辆绿皮火车从迷离烟雨中逐渐变得清晰。 火车站工作人员在月台上拉出警戒线，开辟出领导专用通道。 火车稳稳停下后，魏郡和秦云东走到软卧车厢门口。 市委办公室温主任先下车，依次握了握魏郡和秦云东的手。 “姜书记说了，不要骚扰上下车的旅客，撤掉警戒线，让旅客先走。你们二位留下，其他迎接的同志回去工作，也不要使用警车开道。” 魏郡转头看看秘书，顺手接过雨伞，辛胜利立刻小跑去后面传达温主任的指示。 两人跟着温主任走上车，进入2号软卧车厢。 姜南风放下文件，站起身微笑着和魏郡先握手。 姜南风四十五岁，中等身材，标准体型，白衬衣款式普通但干净整洁，西裤熨烫的平整服帖，裤缝线笔直。 就像是他的名字一样，姜南风对人对事都像是南风一样温和，这和前任书记周通平形成鲜明的差异。 “魏书记，浠水的天气与众不同，其他地方艳阳高照，进入你的地盘就立刻变天，又是风又是雨，就连气温都比别的地方低很多。” “浠水三面环山是盆地气候，下雨比较多，但一年四季一样不缺，还是遵循自然规律运行。” 两人打哑谜似的对话，一语双关，把表面意思和背后的意思都说了。 姜南风又向秦云东伸出手。 “小秦，咱们才一个月没见，你怎么脸黑成这样了，是熬夜还是心情不好？” “我经常下乡镇农村，是晒的。” 姜南风笑着指了指对面的床铺。 “火车在浠水会更换车头，停靠时间十分钟，咱们有时间可以聊一会儿。” 他拿起小桌上的文件递给秦云东。 “这是你昨晚在县常委会的发言稿，对吗？” 秦云东快速浏览一遍，发现稿子里删掉了他指责魏郡的话。 明知道魏郡动了手脚，但秦云东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承认是他的说过的话。 姜南风面带微笑，来回看着面前的二人。 “不瞒你们说，我从昨晚到刚才反复仔细阅读，看了不下五遍。” 魏郡和秦云东不知道姜南风态度，谁也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等着姜南风继续说。 “云东同志的发言稿触及到工作中的很多问题，甚至是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值得我们认真讨论。” “我已经把这篇发言稿呈送省里了，据说也引起很大反响。云东，你在全省都已经出名了，我算是最大的推手哦。” 姜南风自顾自地笑起来。 但魏郡还是搞不清姜南风真实意图，姜书记的话似乎怎么理解都能成立，他只能跟着赔笑，小心谨慎地不做回应。 这位领导的心思还真难猜啊。 第57章 藏于九地之下 魏郡可以不说话，秦云东不能不回答。 “姜书记，当时纪委同志遇袭，一死两伤，我情绪比较激动，说了过头的话，我诚恳向市委和县委做出检讨。” “我不是兴师问罪来的，如果只是处理云东同志和浠水的问题，我就没必要亲自跑一趟。” 姜南风摆摆手，说话变得很干脆。 “云东同志反应的问题，从本质上讲，是经济发展中普遍存在的问题。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浠水县如同一只麻雀，全面了解浠水就能对全市各县起到示范作用。” 秦云东不得不佩服姜南风的格局不小。 作为市委书记所站的高度不是基层干部能比。 县里看到的只是一个点，姜南风看到的是一个面。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姜书记是要窥一斑可知全豹。” “浠水县作为我市欠发达地区，必定有客观和主观多方面因素，我和你们一起为浠水把脉，找到病根，对症下药，怎么样？” 姜南风虽然是客气地询问，但又何尝不是一种命令。 魏郡理解了姜南风的意图，立刻给予积极响应。 “姜书记百忙之中莅临浠水，亲自为我们指明方向，全县上下必定欢欣鼓舞。感谢姜书记对浠水的关怀，我们都会认真学习和领会姜书记的指示精神。” “哈哈，老魏，我还没有开始调研，哪里有什么指示，不要言过其实，更不要说套话。” 姜南风批评人的时候还是和风细雨，面带笑容。 温主任走进报告可以下火车了，姜南风这才和秦云东、魏郡走下车厢。 秦云东回头看，这才发现姜南风一行总共只有三人，真算得上轻车简从。 魏郡看姜南风自己打伞，他连忙推开秘书辛胜利伸过来的伞，用目光示意他帮助温主任拿行李。 “你们肯定在火车上没有吃好，我在县委食堂准备了简餐，然后安排您去县委招待所休息，晚上我设宴欢迎姜书记，顺便也请您给县里各位同志讲个话。” 姜南风没说话，率先登上考斯特商务车。 领导不说话就是默认。 魏郡连忙打电话给祁主任，要他赶快安排食堂开始做饭，还特意叮嘱绝不要超标，更不要摆烟酒。 汽车刚启动，姜南风忽然说不着急去县委，先让车围着浠水主干道转一圈，他要看看现在的市容。 魏郡一路上给姜南风做导游，把浠水县的风土人情，历史人文讲的绘声绘色，如数家珍。 姜南风已经不是第一次到浠水了，但还是听得津津有味，不住地点头。 “云东同志也不要总是旁听，你现在也是浠水县人了，也来介绍一下浠水基本情况。” “浠水位于我省西南边陲，三省交界黄金地带，因浠水纵贯境内形成百里冲积平川而得名。浠水县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总面积2820平方公里，辖10个乡镇，县常住人口6327万人。2000年生产总值实现283亿元，是省级贫困县。” “嗯，云东同志看来已经对浠水基本情况有一定的了解。中山在我省的经济名列三甲，但浠水却迟迟无法脱贫，你们的责任重大啊。” 姜南风说话时没有看他们，又把目光转向车窗外。 晚八点，中山郊外双凤山下。 赵祥国开着一辆极为普通的合资车穿过湿地中间的长桥，进入莫尼浓酒庄。 坐在后排座椅的吴凡尘一直接打电话，一路上也没有能和赵祥国说几句话。 进入酒庄后，吴凡尘这才揣起手机。 “老师，我见景斌应该注意些什么？” “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与九天之上。你是攻有余，守不足。无论是经商还是仕途，这都是大忌。记住，永远不要让人能知道你的真实意图。” “老师说的对极了，我就是脾气急，今晚我要好好观摩学习老师的谈判技巧，回去认真总结，改掉我的缺点。” 从灯光昏暗的停车场出来，两人走进酒庄接待厅。 接待厅的走廊很长，原木色调的墙壁和黑色吊灯搭配着壁画中的景色，营造出颇具质感的空间氛围。但是光线同样昏暗，以至于对面来人都看不清五官。 赵祥国上台阶时差点被绊倒，禁不住抱怨。 “搞的这么黑，装什么品味。” “品味放在其次，如果不暗一些，你我这样的人岂不是缺乏安全感？” 吴凡尘不经意的一句话，赵祥国恍然大悟。 这个酒庄是中山绝对的豪奢类私人会所，一张入门级会员卡就需要五十八万。 像吴凡尘和赵祥国这样的身份，在这里出现确实很敏感。 顺着台阶来到二楼，薛右迁已经恭候多时。 “吴总，赵总，晚上好，这边请。” 薛右迁谦恭地半侧身在前面引路。 吴凡尘昂首挺胸走在前面，赵祥国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进入一个包间，虽然还是暖色光，但光线明亮许多。 全屋采用木质装修，从地板、墙壁到天花板都是同样棕色色系，橙色皮革长沙发、纯白吊灯，顶天立地的瓶装葡萄酒存储搁架每一层都有射灯发出微光，将酒瓶烘托的分外有质感。 景斌从沙发站起身，快步迎向吴凡尘。 景斌四十多岁，背头，身体已经发福，但在奢侈品衣着的衬托下，倒是显得富贵精神。 “小景，我就是说找地方聊聊天，你怎么安排到这种地方？” “吴市长，我知道您是红酒大行家，最近酒庄新来了一批南美顶级红酒，我必须请您鉴赏。能当得起喝顶级红酒的地方，也只有这里了。” “哦？那我倒是想看看了。” 两人很自然地边说边坐下，开始研究起桌子上摆放的十二种红酒。 赵祥国不懂红酒，搞不清他们说的各种术语，只能坐哑巴观众。 薛右迁从醒酒器里分了四杯酒，景斌亲自端给吴凡尘。 薛右迁则把一杯酒递给赵祥国。 等级由此分的清清楚楚。 主谈的就是吴凡尘和景斌，赵祥国和薛右迁只是旁听者，没资格随便插话。 吴凡尘抿了一口红酒就放下酒杯。 “黑樱桃、胡椒、些许抹茶和香草，应该是男爵峰园的佳美娜，三十年酒龄。” 第58章 虚虚实实的较量 景斌拍案叫绝。 “太神了，佩服，佩服，您的确是大行家，我五体投地的佩服。说来奇怪，我也喝过世界上能叫得出名字的红酒，却怎么也练不出您的本事。” 吴凡尘淡淡的一笑。 “小景，喝红酒要讲心境，才能体会到悠长且平衡的优雅，你这样的大生意人，整天想的都是低投入高收益，怎么能喝出其中的韵味？” “哎呀呀，喝酒能喝到哲学高度，还是吴市长的格局够大，我哪敢比。” “行了，小景，赶快谈正事，我不能在这种地方久坐，半个小时就要走。” 吴凡尘说着，刻意看了看手表，以给景斌时间紧迫感。 景斌笑着又往吴凡尘的杯子里倒了一些酒。 “我们停工停产完全是迫不得已。银行账户被封，进原材料、发工资、日常开销用度都已经停止，您就是想让我开工，至少也要解封啊。” “浠水县只是冻结你们在浠水的银行账户，并不涉及中山市，你下令中山停工停产有示威要挟之嫌啊。” “给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和您作对。我负责鑫九天在中山的项目，浠水县是其中重要的一环。中山工程项目所需要的原材料都是来自浠水，他们停工，我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坐等了。” 吴凡尘进行一次火力试探后，暂时沉默下来。 景斌笑容可掬劝吴凡尘喝酒，又向赵祥国举起杯。 “赵书记，听说你是二斤不倒的酒神，我的酒量也不错，一直想找机会和你切磋，不知道能否赏个脸？” “浠水县都快揭不开锅了，我拿什么喝！” 赵祥国没好气地脱口而出。 吴凡尘瞟了他一眼，心中叹息，赵祥国答应好好的，一到事上就又犯老毛病。 景斌心里有底了，浠水县既然已经要断炊，他就更有底气继续耗下去。 “赵书记，你说的夸张了，怎么可能到那个地步。有吴市长在，他也不可能让手下人喝西北风？” 景斌说话显得气定神闲，不断打哈哈，就是不提复工复产的事。 他就是要逼着吴凡尘和赵祥国开口求他，这样他就能掌握主动权，随便开条件。 赵祥国还要说话，吴凡尘却抢先开口。 “我当然不能让浠水县饿死，所以市委办公会议将会在明天批准动用临时拨款，支持浠水一年的财政支出。” 赵祥国很惊诧，这次来中山见吴凡尘，怎么一直没有听他提起过？ 但看到吴凡尘意味深长的眼神，赵祥国立刻明白他的用意，随即跟着改口。 “浠水背靠强大的组织，我心里有底，保证一年之内完成改制，更换合作伙伴，确保所有大型项目顺利按时完工。” 景斌的笑容凝固了，但他对吴凡尘的话半信半疑。 如果吴凡尘这么有底气，干嘛会急着约这次会谈，不会是虚张声势？ 吴凡尘举起酒杯对着灯光，轻轻摇晃红酒以查看挂杯度。 “小景，鑫九天公司是我招商引资进中山的，我对你们是有感情的，所以趁着会议还没有举行，我先约你见面透个底，让你有所准备。” “谢谢吴市长，我们也对您向来敬重，您请讲。” “因为涉及浠水纪委遇袭案，鑫九天私自开采国有矿山，破坏生态环境的事也被翻出来，而且有人报告说，鑫九天不知悔改，还嚣张地以停工手段对抗，姜书记闻讯非常震怒啊。” 吴凡尘神色自若地说着，像真有这么回事似的。 景斌听的如坐针毡。 “今天早上，姜书记已经前往浠水县，他要亲自督办鑫九天一案，并且要求我梳理出鑫九天涉及的工程项目，准备全面取消合约，另外寻找合作伙伴。” “姜书记还明确对我说，如果资本野蛮生长，不服从管理，就会成为社会稳定的隐患，必须严厉打击，绝不能心慈手软。” “小景，我的压力很大，只能按他的指示制定实施计划，你们早做准备，说不定今天就是咱们一起在中山喝的最后一顿酒了。” 吴凡尘说话慢悠悠的，但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合情合理。 景斌信了，也慌了。 如果中山真的取消所有合约，鑫九天中山公司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他这个总经理享有的权力和利益全部都会化为乌有。 “吴市长，您可要手下留情啊。我们是国内着名大企业，怎么可能干违法犯罪的事，这也太冤枉了。我其实也一直请求总部拨款，支持我们继续实施工程项目，绝不耽误中山的发展大计。” 吴凡尘表情诧异地看他。 “你怎么不早说呢，你们总部能同意吗？我能拖天时间，超过一星期，我就没办法了。” “能，能，我准备明天就去总部当面陈情，老板对中山的发展是非常看好的，他一定会表现出诚意。” “严董事长的确说过这个话，好，我信你一次，咱们说好时间，七天之内必须复工复产，需要支付的税款和投资款都必须正常执行。” “我可以答应，但是……吴市长也要体谅我的难处，能不能七天之内把浠水的银行账户解封？” “这个嘛……我明天会给秦云东同志打电话做工作，争取不让你为难。哦，时间已到，我还有一个重要的事要办，先告辞了。” 吴凡尘说走就走，放下酒杯就站起身。 景斌不敢阻拦，跟着起身送到门口，他又低声请求。 “我还有一件事想麻烦吴市长支持我的工作。” “你说。” “我承认我们确实自开采岳山的矿石，能不能以后不要查了，或者给我们办许可证，给我们一个合法的身份。” “这事不好办，国有资源的管理非常严格，上下都盯的很紧。” “只要事情办成，我答应投资酒文化广场工程建设一个亿，另外可以用八千万收购浠水酒厂。” 听景斌如此许诺，赵祥国激动地心脏加快跳动。 这两件事都是他的心病，如果能一揽子解决，他就高枕无忧了。 赵祥国忍不住插话。 “景总，你说话算数不？” 第59章 一夜连遭三险 景斌知道酒文化广场和酒厂是赵祥国最关心的两件事，只要拿投资做诱饵，不怕赵祥国不就范。 “当着你们两位的面，我哪敢信口开河。如果办成许可证，三天之内，投资款能到浠水的账上。 景斌说的毕恭毕敬。 赵祥国眉开眼笑，他刚要答应，吴凡尘却咳嗽了几声，示意赵祥国闭嘴。 “此事我也可以过问，看看有没有变通的法子，三天之内给你个答复。” 晚十一点十八分，浠水县纪委反腐廉政教育基地。 刘前进正在卫生间洗澡，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他关掉淋浴，大声问是谁。 房门外却无人回答。 刘前进觉得蹊跷，于是打开门向外张望。 没想到房间里漆黑一片。 刘前进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突然脖子就被一条臂膀夹住。 他想叫却发不出声音，想挣扎却已经大脑缺氧，浑身没有力气。 “想活命就听话，讯问的时候再胡说八道，你就休想活着走出基地。” 黑暗中有个男人沙哑低沉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 刘前进双手下意识拼命推男人臂膀，但对方孔武有力，无论刘前进怎么挣扎都无法撼动。 “你……是……谁？” 刘前进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已经放弃抵抗。 那人把胳膊松开一些，不至于让刘前进窒息而死。 “这一次是给你个教训，记好了，不要再乱咬人，我会一直盯着你。” 说完，那人完全松开胳膊，大步走出房间。 刘前进像烂泥一样软倒在地，昏死过去。 晚十一点二十五分，临县纪委教育基地。 与浠水县连续降雨不同，临县皓月当空，万籁俱寂。 在大门口的两个哨兵完成交接，走进大门准备回营房休息。 忽然，其中一个哨兵停下脚步。 “我好像看见一个人影从楼前一晃而过。” 另一个哨兵四下看看，却什么也没看到。 “你眼花了，楼内楼外都戒备森严，怎么可能有人瞎窜？” 两人站了片刻，什么动静也没有，于是绕过主楼，向后面的配楼营房走。 没有走多远，两人同时又站住。 他们都闻到明显的烧焦味道。 两人抬起头，四楼走廊窗户已经有滚滚浓烟冒出。 不好！ 基地起火了。 两个哨兵迅速跑进楼内，砸碎玻璃罩拉响警铃。 晚十一点四十五分，浠水县委家属院。 还在埋头工作的秦云东接到了临县杜书记的电话。 “不出你所料，真有人要对刘宝禄动手。就在二十分钟前，有人在教育基地四楼浇汽油纵火。” “哦？伤到人了吗？” “还好我们提前做了防备，四楼的留置人员已经转移，除了物品损失之外没有出现伤亡。” “那就好，老杜，给你添麻烦了。” “自家人不用客气，硕鼠不分地域，除害人人有责。” 挂断电话，秦云东长出一口气。 魏新民把刘宝禄转移到临县，秦云东不放心，又给临县纪委杜书记打电话叮嘱，刘宝禄登记入住后，天黑之前必须再转移。 现在看来，他的及时防范还是正确的。 不过，对手还真厉害。不但下手凶残，而且消息灵通。 纪委的每次行动，对手都能快速做出反应，说明纪委内部肯定有内鬼。 对手再强大也有破解的办法，但内鬼却让人防不胜防。 宋天明去刘楼乡调研，对手能迅速组织人马找到他并实施袭击。 后来，秦云东决定冻结鑫九天在浠水县的银行账户，当晚薛右迁就已经做出停工停产，全员撤离的决定。 所有这些，秦云东就已经怀疑有人通风报信。 这一次刘前进在基地内被人入室威胁，刘宝禄在临县遭遇纵火，不难推断又是内鬼助攻的结果。 这个内鬼不但猖狂，而且职务不低，所以才会能得到核心情报。 必须尽早揪出内奸，否则，再完美的计划也会前功尽弃，而且会让纪委同志们面临生命威胁。 秦云东修改完817宋天明遇袭案的汇报材料，伸了个懒腰站起身。 明天早上姜南风要听他专题汇报，秦云东也很重视，反复修改了三遍才算定稿。 本来他作为一等一写材料高手，修改一遍就足够优秀，但他这一次必须慎重。 作为周通平的秘书，秦云东当然知道周通平不喜欢姜南风的工作风格，多次在公开场合毫不客气批评过姜南风。 而姜南风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对周通平颇有微词。 现在周通平退居二线，姜南风不会把他怎么样，但让秦云东当众下不来台，间接给周通平一个难堪，还是很容易能办到的事。 虽然秦云东看不出姜南风会有这种想法，但也不得不做好充分准备。 像姜南风这样级别的领导，不会在细枝末节上为难他，那样显得姜南风胸襟太小，会让领导的形象受损。 因此，只要让姜南风挑不出工作上的毛病，大概就能平稳过关。 秦云东看看腕表，已经零点二十五分。 他拿起手机走到阳台，边活动身体，边等田巧欣和袁队的电话。 秦云东预料到有人会对刘前进和刘宝禄下手，他将计就计，把刘前进和刘宝禄当作诱饵，安排了田巧欣和袁队暗中布网钓鱼。 既然对手行动了，田巧欣和袁队的消息也会传回来。 等不到电话，他不能睡。 十分钟后，手机铃声响起。 秦云东看来电显示是田巧欣的号码，微微一笑接通电话，终于还是等到了。 “小田，辛苦……” 啪！ 哗啦！ 一块砖头砸碎阳台的窗户，从秦云东的右耳旁擦过，飞进卧室。 好险！只差几厘米就正中脑袋。 秦云东反应很快，一个箭步冲到破窗前向下看。 楼下的路灯昏黄，只能勉强为道路照明，其他大部分区域都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秦书记，你怎么了，没事？” 手机里传来田巧欣焦急的呼喊声。 “我没事，你现在就汇报。” 秦云东迅速后退，把阳台门锁上。 砸黑砖的人没走，说不定还会继续发起袭击。 第60章 今晚比上班还繁忙 巧欣听秦云东讲话很平静，以为刚才的响动只是秦云东失手碰碎了什么物品，她也就没有再多想，兴奋地开始汇报。“秦书记，我根据您的指示，在刘前进周围布控，看到有人进屋就向您汇报了，得到您的命令，我们就没有动手，直到那人出来后，我就和同事一直尾随他……” 那个黑影顺着步梯迅速下到一楼，穿过餐厅和后厨，推开后门走出去。 田巧欣留了个心眼，担心那人出门会隐藏起来观察身后动静，于是等了一分钟才打开后门一条缝隙向外张望。 果然看到那人从暗处走出来，蹲下身拽开窨井盖，跳进去后回身又把盖子挪回原位。 “我厉害，一下子就找到他们的秘密通道。” 田巧欣说着就开始飘了。 “嗯，你确实很厉害。” 秦云东漫不经心地回应着，蹲下身端详地上的砖头。 砖头上绑着一个信封。 他拿下信封，抽出信纸。 信纸上是剪下报纸的字拼接出来的一封警告信。 田巧欣当然不知道秦云东在干什么，她还在自顾自地继续说。 “两个同事的功夫不好，我让其中一个守在窨井前，让另一个去查看刘前进状况并向您汇报。我就独自下窨井继续追踪。” “下水管道只能爬行，里面的气味差点把我熏晕。好在有水声能听到对方就在我前面不远的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不到前面的水声，爬过去看到又一个竖井。我猜那个人肯定是爬上去了。我攀上了竖井顶部，挪开窨井盖发现，我已经在教育基地外面三个街道的位置了。” “忽然一辆停在路边的汽车启动，距离我只有一米远，车窗打开就闻到一股下水道的味，我知道肯定是那个歹徒在车里。” “眼看汽车要开走，我啥也没想救钻进车底，抠住悬挂，就这样被汽车带走了……” 田巧欣眉飞色舞说着，秦云东却听得心惊肉跳。 这丫头真够虎的，好像什么也不怕似的，以后再分派工作，不能再这样由着她的性子胡来。 “我也不知道汽车开了多久才停下，我忙滚出车底，借着汽车的灯光能看到是一个废弃车辆停车场，到处都是破车。” “那人下车后就往远处走，还用手机打电话，说的是外地口音，好像说的是已经干完活了，要收钱什么的。我看到他走的方向有一排工棚，应该就住那里……” 秦云东立刻打断她的话，问她现在在哪。 田巧欣回答还在废弃车回收厂。 “小田，你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去抓那个人，我现在就派人过去接应你。” “为什么不能抓，我观察一会儿了，他在院子里冲澡煮面，应该只有他一个人，我能抓到他。” “小田，我严肃警告你，我们是纪律部队，一起行动听指挥，未经允许擅自行动，不管你是不是抓到人，你都会被开除！” 田巧欣听出秦云东说话已经非常严厉，她不敢再犟嘴，只能垂头丧气地表示服从。 秦云东听她已经答应，随即缓和口气。 “小田，前线战士与敌人作战为什么要挖战壕掩体？不会保护自己是逞匹夫之勇，不是真英雄。你的生命比歹徒要珍贵的多，我绝不鼓励你们以身犯险。” 田巧欣很感动，秦云东真是个好领导。 她答应只远远地监视疑犯动向，等警员到了再一起行动。 秦云东挂了电话，根据田巧欣提供的线索，联络了浠水县刑警大队长洛勇强前去支援，告诫他不要走漏风声，不能让疑犯逃脱。 洛勇强知道这位纪委书记的厉害，一下子双规两任局长，他不敢怠慢，迅速带上人出发。 秦云东刚挂了电话，房门被敲响。 他轻声轻脚走过去，凑近猫眼向外看，原来是家属院的两个保安。 “秦书记，我们听到您的玻璃被打碎了，上来问问出了什么事。” “的确有人扔板砖，想来只是偷鸡摸狗之徒，也就这点本事了，不用管他了。” “那不行，敢在县委大院闹事，胆子不会小。为了院子里其他领导的安全，我们已经报警，警察答应马上就到，还请秦书记保护好现场。我在门口守着，其他保安会全院搜查。” 秦云东没办法，只好答应。 他索性也不关门，刚走进书房收拾文件，袁队长的电话就打进来。 “秦书记，我们按您的布置，在教育基地外布控，纵火的人刚从窨井爬出来就被外围的兄弟抓到了。” “你是怎么知道疑犯会从下水道进出的？” “教育基地的围墙很高，而且装了电网，想翻墙进去非常难。想要干坏事，从地下进出最快捷，以前我破获过类似的案件。” “到底是袁队经验丰富啊，工作做的滴水不漏，那就委托你和杜书记一起连夜突击审讯。尽快顺藤摸瓜抓出他们的上线。” 秦云东正说着，警察已经敲门走进来，不多时魏新民、郑省身、祁主任也先后走进来。 但秦云东在做笔录的时候，压根没提砖头上的信。 纪委书记家的玻璃窗被砸不是小事，很快又有刑警赶过来和家属院的保安拉网式搜查。 期间，秦云东又接到洛勇强的电话，他们和田巧欣一起抓住了袭击刘前进的疑犯。 秦云东让他也突击审讯，再把结果及时汇报过来。 屋外的人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搜寻结果一无所获。 最后警察征得秦云东、祁主任同意，留下两个警察守在楼下，其他人全部撤离。 秦云东清理完阳台和卧室的玻璃碴，做算可以躺在床上休息。 他看看表，已经接近凌晨三点。 真是比上班还繁忙。 第二天清晨五点零五分。 秦云东被电话声吵醒，便迷迷糊糊拿起手机。 “秦书记……出……出大事了……都怪我……。” 电话另一头的常委蔡丽屏声音有些颤抖。 秦云东猛地清醒过来。 “别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黄浩死了。” 第61章 何不玩一招病遁 秦云东赶到教育基地的时候，黄浩的遗体刚抬上车。 站在一楼大厅的蔡丽屏惊慌失措地迎出来。 “秦书记，我工作疏失没能预防黄浩的死亡，请求处分。” 她了解秦云东的个性，在他面前最好不要狡辩，先承认错误混个好态度创造可以转圜的机会。 “刑警已经勘验过现场了？” 秦云东看着载有黄浩的汽车离开，转身向电梯走。 “正在勘查，这会儿还在黄浩的房间。” 蔡丽屏紧跟着秦云东走进电梯，主动汇报。 “昨晚基地看守人员是于尧，他按规定每隔一个小时查看留置人员情况。本来一切正常，到了凌晨四点，他发现床上没人，卫生间亮着灯。他以为是上厕所，也就没在意。” “清晨五点，于尧再次巡视，走到黄浩所在的507室，床上还是没人，卫生间还亮着灯。于尧感觉不对劲，他推开卫生间查看，发现黄浩侧卧在马桶旁。” “基地值班医生赶来，检查他的脉搏和瞳孔，判定黄浩已经死亡。” 两人边说边走到507房间门前。 屋里有三个人正在勘验现场，其中一个拿着相机不断拍照。 他们显然知道蔡丽屏的身份，看她进来也没有阻拦。 “这位是侦查二大队的史队长，这位是纪委秦云东书记。” “史队长辛苦了。” 秦云东客气地伸出手。 “秦书记不用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您有什么指示？” 史队长向秦云东敬了个礼，却没有握手的意思，一副敬而远之的神态。 秦云东倒是能猜出他的心思，也没计较。 “你们有没有初步的结论？” “死者死亡时间在清晨四点到五点之间，没有外伤，没有骨折，没有淤痕，具体死因待查。我只能推测可能是突发疾病，或者食用了毒药。” 史队长绷着脸，回答的很谨慎。 “怎么可能服用毒药？留置人员都是经过严格检查的，不可能让他能带进毒药。” 蔡丽屏的脸白了，极力撇清关系。 “您别紧张，我只是回答秦书记的问题，说有这种可能，并没有说一定是。死者验尸结果出来，死因就一清二楚了。” 史队长面无表情地向蔡丽屏解释了一句，又看向秦向东，等着他再发问。 “死者涉及多起案件，他在这个房间留下的物品和书写材料如果要带走，必须经过纪委同意，否则都不能随意拿走。” “秦书记放心，我懂规矩，不会犯到你的手里。” 史队长说话开始有揶揄的含义。 蔡丽屏也听出史队长有暗讽之意，她刚要呵斥却被秦云东拦下。 他知道浠水的警员对他都有敌意，以为他是公报私仇，只是因为被抓过一次，所以就对他们打击报复，致使两届局长、办公室主任落马，王所长被开除公职。 秦云东虽然心知肚明，但也懒得去解释说明。 清者自清，早晚这些警员会知道谁是谁非。 上午七点，秦云东匆匆走进县委会议室。 除了赵祥国，以及去省里开会的县委副书记，其他常委都已经到场。 听完秦云东的汇报之后，常委们仿佛都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嘴巴张得大大的，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真是坏消息一个接一个。 先是宋天明遇袭，接着是秦云东对刘宝禄动手，并冻结鑫九天资产，惊动了市委书记亲自到场调研。 本来就让人提心吊胆，现在又出现秦云东在家被袭，刘宝禄被追杀，黄浩意外身亡的惊人事件，一旦姜南风追究，县委班子都可能被问责。 尤其是黄浩莫名其妙的死亡，谁都知道黄浩是魏郡的心腹爱将，现在一定会被怀疑是魏郡杀人灭口，那真是跳入黄河也洗不清了。 魏郡承受不住连续重击，脸色变得苍白如纸，额头上青筋暴起，血压也像是坐火箭一样急速升高。 “魏书记，你身体还好，要不您先吃点降压药？” 秦云东看出魏郡神色不对，关心地问了一句。 这句话反而提醒了魏郡。 对啊，这么乱的局面无法收场，赵祥国跑到中山多清闲，自己何不玩一招病遁？ “云东，我没事，咱们继续开……” 话没说完，魏郡身子侧歪连同椅子倒下。 会场又是一片大乱。 在众人的呼喊声中，有几个人要上去搀扶。 “别动，魏书记有血压高，扶他起来会有危险。” 秦云东推开众人，扳着魏郡的肩膀让他躺平，同时解开魏郡的领带，把他的衬衣领口解开，又松开他的腰带，让他保持呼吸顺畅。 “长风，快叫辛胜利拿药过来！祁主任打电话叫救护车，同时叫医务室的医生过来先急救。” 秦云东快速下命令。 辛胜利很快拿药进来，塞进魏郡的嘴里。 不一会儿医务室的医生也飞奔而来，用银针刺入他的人中。 秦云东招招手，示意大家安静离场，不要妨碍医生治疗。 医生拿出血压计测量，觉得有些奇怪。 虽然魏郡的血压偏高，但还没有达到晕倒的程度。 辛胜利瞥眼看到血压计的度数，又看魏郡的脸色，他已经明白七八分。 “魏书记有三高，咱们先维持住，送医院全面检查再说。” 辛胜利随口说了一句，其实是为了打消医生的疑虑。 不多时，医院救护车赶到，稍稍问问情况，很快就把魏郡抬走，辛胜利和祁主任跟随着一起坐上救护车疾驰而去。 会议室里的人面面相觑。 “常委会还开吗？” 其他常委的目光都集中在常务副县长陆长风的身上。 现在排名最靠前的就是他了。 陆长风猝不及防，一时拿不定主意，他又看向秦云东。 “陆常务，常委会必须开，尤其是魏书记住院、赵书记出差，现在只有你来主持工作，姜书记上班时间就会过来检查工作，咱们不能群龙无首。” 秦云东及时提醒众人，顺势拍了拍魏郡的座椅，示意陆长风坐过去。 常委们都从慌乱中醒过味，赞同秦云东的建议，又纷纷坐下继续开会。 第62章 他自己就是大哥 陆长风第一次主持这么重要的会议，显得很局促。 秦云东看看腕表，只剩下半个小时了，不能再等陆长风适应。 “陆常务和各位常委，我建议我们快速表决以下问题，我来做记录会议。” “第一，常委会一致同意，陆长风同志暂时代理县委书记一职，直到赵书记回来为止。” 排名靠前的大佬都不在家，大家又都经历了魏郡生病的场面，除了接受排名依次递进的基本原则，似乎也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所有人都举起手，一秒钟通过。 “第二，姜书记在浠水期间，陆长风代表浠水县做主题报告，陪同姜书记考察调研浠水县，其他常委协助。” 以浠水县现在的局面，做主题报告绝不是出风头的好事，而是随时会被当众质问的危险差事。 不用多想，又是全体举手，秒过。 陆长风欲言又止。 他也不想被姜书记啪啪打脸，但谁叫他排名靠前，他不入地狱，谁入？ “第三，县公安局局长空缺需要及时递补，我建议由刑警队长洛勇强暂时代理，之后再由组织部考察确认。” 这一条就没那么心齐了，有人立刻提出质疑。 “按顺序递补的话，应该由张副局长代理似乎更为妥当。” “县公安局两任局长出问题，我不能说班子成员有问题，但至少他们毫无原则，姑息纵容，没有起到监督制约作用，这样的班子成员能被信任吗？” 秦云东的话掷地有声，提出质疑的常委识趣地闭上嘴。 “再者，现在县里连续发生刑事案件，需要有业务能力强的同志，有效调集配备资源治理整顿，在短时间内扭转浠水治安状况，还有谁更适合担当重任？” 会场沉默片刻，陆长风第一个举起手。 “我赞同云东同志的提议，但要给洛勇强同志提出目标，一百天内让浠水成为平安之地，逾期不达标，就地免职再回刑警队。” 陆长风提出的限定条件很苛刻，估计其他人也不敢争抢位置，只能是洛勇强来做。 大多数人陆陆续续举起手，以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提议通过。 陆长风这是在暗中助攻，秦云东心里更有底了。 “第四，刘楼乡的书记刘宝禄已经查明存在严重的违法犯罪问题，建议常委会免去刘宝禄的职务，任命乡长刘前进代理书记一职。” 有人表示不服气，觉得秦云东在玩双标。 “刘前进不是也被留置了吗，怎么还会让他升官？” “秦书记刚说过，县公安局领导班子成员没有起到监督作用，同样作为刘楼乡班子成员，为什么就能提拔？” 听大家的议论，秦云东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叠材料。 “鉴于刘宝禄已经招供，我和刘前进同志制定的计划也就可以公之于众了，这是刘前进同志写的举报材料初稿，以及他在刘楼乡改造茶场的工作汇报复印件。” 他把材料分别发给每个常委。 “你们都知道刘宝禄是刘楼乡的土霸王，根子硬靠山强，刘前进同志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依然不忘自己的责任，不但向我举报，而且之前也向张毅同志举报过，这能说他没有监督吗？” “刘前进同志为了改变刘楼乡落后的面貌，历尽艰辛做南茶北栽的研发，终于近期获得成功，这样的干部不该提拔吗？” 提出发对意见的常委们无言以对。 陆长风看着材料频频点头。 “我和刘前进同志交往多年，知道他是个头脑灵活，扎实肯干的干部，但没想到他偷偷摸摸搞出这么大的事，真让我钦佩。我同意云东同志的提议。” 秦云东看看腕表，环视众人。 “还有十分钟，姜书记就要到了，他除了听我们汇报之外，还要到各乡考察工作，不能让刘楼乡无人接待汇报？” 常委们这才不再犹豫，一起举起手。 会议顺利结束，常委们来不及回自己办公室，立刻走下楼梯，准备迎接姜南风一行。 秦云东拉着陆长风走在最后。 “事情紧急，你通报祁主任常委会决议，让他速速完成干部任免文件下发，我安排刘前进赶回刘楼乡做迎接姜书记的准备。” 陆长风马上拿出手机拨打祁主任的电话。 秦云东则直接发手机短信给洛勇强和魏新民通报会议结果，让两人立刻开车亲自送刘前进回刘楼乡。洛勇强整顿乡派出所，魏新民协助刘前进继续清查刘楼乡的账务和违纪材料。 他们两人刚联系完，斯考特商务车已经驶入县委大院。 秦云东拉着陆长风走到车门前，主动向姜南风汇报魏郡高血压住院，现在由常务副县长陆长风暂时负责浠水县政务工作。 姜南风微笑着向陆长风伸出手。 “不用特别介绍，我认识长风同志多年了，浠水县有名的实干家……老魏病的严重吗？” “姜书记，我刚和县委办公室祁主任打电话询问过，魏书记高血压引起的眩晕，医生说住院调养两周就能好转，没有大事。” “身体是工作的本钱，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同志们都要注意身体健康。” 姜南风和常委们一一握手叮嘱，在簇拥下走向会议室。 秦云东却从他云淡风轻的表情中，感觉到姜书记心中不悦。 魏郡玩的鬼把戏，就算秦云东都骗不过，更何况是经验丰富的姜南风。 在医院的病床上，魏郡闭着眼听完祁主任读完常委会决议，心中有些恼怒。 县公安局长人选是重中之重，属于他派系的常委为什么没有阻拦，居然让秦云东的提议全部通过。 但决议已经形成，他想改变已经不可能，只能咬碎牙和血吞。 咬牙切齿的不只他一人。 赵祥国几乎同时收到了常委会通报，他当即愤怒地把手机摔在床上。 他没想到魏郡会学他也临阵脱逃，陆长风又是个没有权谋手腕的老实人，现在浠水县居然成了秦云东的天下。 他和魏郡看走了眼，当初都想拉拢秦云东加入自己的团队，现在才知道，秦云东根本不可能当谁的小弟，因为他自己就是大哥。 第63章 一步错步步错 本来在浠水县，赵祥国和魏郡都在安插壮大自己的人马，之所以没有闹到台面上，是因为权力界限明确，可以满足双方利益需求。 但是秦云东如果也要发展自己的势力，那就从两国争雄变成三国演义，权力需要重新洗牌。如果赵祥国和魏郡不愿意让出利益范围，冲突不可避免就要爆发，最终是什么结果，难以预料。 赵祥国正在恼火之际，他的手机忽然响起铃声。 “赵书记，我是薛右迁，现在就在您住的酒店餐厅，有事想和您边吃边聊。” “我现在心情不好，不想吃饭，也不想聊天。” “赵书记，我知道你为什么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半个小时前的浠水常委会？来，我和你聊的也是这件事。” 十分钟之后，赵祥国走进酒店自助餐厅，他的脸色非常阴沉，仿佛能够滴出水来一般。 当他看到薛右迁向他摇手示意时，心中的怒火并没有平息下来，但还是随意盛了一碗粥，朝着薛右迁就坐的方向走去。 薛右迁微笑喝了一口咖啡 “赵书记心情不佳，但还是有必要吃早餐的，可以有助于保持白天旺盛的精力。” “老薛，我没工夫闲扯淡，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赵祥国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粥，烫的他又都吐回碗里。 “呵呵，赵书记真性急啊。常委会的事我知道了，魏郡住院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建议你应该马上回去主持工作。” “我也想过回去，但吴市长却让我等到姜书记走了之后再回去。” “吴市长是爱护你，担心一旦启动问责机制，很有可能会牵连到你……” 薛右迁把自己点的煎鸡蛋推给赵祥国。 “……然而，眼前更为紧迫的是，如果赵书记不能够尽快返回岗位，那就不仅是丢官，极有可能会因此而断送掉自己整个人生的前程。” 赵祥国刚要喝，听到后放下羹匙抬起头。 “你听到什么风声了？” “据我了解的情况看，姜南风到浠水不是为了问责秦云东，而是准备在浠水县做机制改革的试点。失去最佳表现的机会，你还能有进步的空间吗？” 赵祥国的眼睛睁圆了。 这可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信息。 如果真的如薛右迁所言，他的确正在错失机会。 但吴凡尘让他留守中山，他不能不服从。 “我是打着给鑫九天做工作的旗号出来的，如果不能让你们复工复产，我这么早赶回去，又怎么向姜书记交代？” “我今天和各个项目经理回浠水，马上复工，同时还要和你签合同正式收购浠水酒厂。” 赵祥国喜出望外，却又一脸困惑，不知道薛右迁一直拖着不办的事，怎么如此主动就答应了。 “老薛，你答应的这么痛快，是不是给我挖什么坑？” “赵书记，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我答应过的事，什么时候掉地上过？” “你能不能说句实话。” 赵祥国经常和商人打交道，并不容易上套。 薛右迁只好叹口气。 “秦云东现在行情上涨，但这个人对商人极不友好，必须遏制他有朝一日执掌浠水县，所以我愿意辅助赵书记能向前再进一步。” 赵祥国露出笑容。 “这句话听着还想是实话。老薛，咱们之间多次合作，一直处的还算不错。只要我能成为一把手，少不了和你们有更深的合作。” “我也相信赵书记说的是实话，要不要咱们一起作伴回浠水？” “先不忙，我要请示吴市长。” “你不用请示吴市长，他不了解情况，你解释多了，他说不定就会和你断绝关系，风险更大。” 赵祥国听迷糊了，疑惑地看着薛右迁。 薛右迁向四周看了看，上身向前探。 “我有消息说，刘宝禄已经向秦云东招供，杀害张毅书记的人是你的秘书兰辉。” 赵祥国刚喝了一口粥，闻听此言呛得剧烈咳嗽。 “这怎么可能，刘宝禄肯定是屈打成招，乱咬一通，这样的口供怎么能当真……” “秦云东如获至宝，正在搜集证据，赵书记赶快回去处理，如果被牵连上，你就算能摆脱嫌疑，但你还能受到重用吗？” 赵祥国坐不住了。 官场如战场，一步错步步错，任何一个小小的失误都可能引发灾难性的后果。更何况现在他的秘书卷入了凶杀案，只要兰辉被定罪，他至少要背上失察的责任。 所以，无论如何，赵祥国必须赶紧回去处理，以免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中午十二点，浠水县委食堂。 姜南风并没有去包间，而是自己排队打饭，坐在工作人员中间谈笑风生。 常委的人只好散坐在大厅里，吃着饭还不时观察着姜南风的举动。 陆长风和秦云东坐在一起吃饭低声交谈。 “老陆，你上午汇报的很精彩，如果不是对县里的情况非常熟悉，根本答不出你这样的水平，我能看出姜书记对你很欣赏。” “唉，我也是赶鸭子上架。魏书记突然病倒，我什么准备也没有，只能尽力而为了。不过，我要谢谢你。没有你的支持，我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并不是针对某个人。要知道，你的能力可是有目共睹的，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你都完全具备相应的资格和条件。这一点毋庸置疑！” 陆长风笑着摆摆手，继续低头吃饭，但看得出他很开心。 “老陆，吃完饭我要去临县，我就不陪姜书记去刘楼乡了。” “这恐怕不行。你引起省市县震动的讲话，起因就在刘楼乡，姜书记到那里肯定要和你谈话，你不能不在。” “老陆你放心，姜书记肯定是先找刘前进等乡领导座谈，还要去茶场考察，我忙完临县的事就赶过去。不会耽误姜书记找我谈话。” “临县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 “刘宝禄在临县，市纪委的人今天下午就到，方书记点名要我一起审讯。另外还有纵火烧临县教育基地的疑犯也已经招供，所以我必须及时拿到他们的口供。” 第64章 原来他是阎王爷 下午三点，临县公安局。 在袁队的陪同下，秦云东和杜书记，以及市纪委派来的三个人走进会议室。 经过简单介绍后，袁队指着投影幕布上出现的一个面目狰狞的壮汉进行案情介绍。 “他就是纪委教育基地纵火犯罪嫌疑人，名叫三秃子，外省人，有多次行凶伤人的案底，他接到了一单业务，受雇来到临县放火烧了教育基地的四楼。当即被我干警擒获。” “据三秃子交代，在互联网有一个即时通讯群，定时发布各种违法招募信息，他就是看到里面的信息，联系了发布信息者，从咨询到汇款都是在网上完成。” “他不知道对方是谁，最基本的个人信息也不知道，甚至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我们审问到这里，线索也就中断了。” 袁队长介绍完，点上一根烟，等待来宾提问。 秦云东摸着下巴陷入沉思，杜书记开口询问。 “你有没有要求那家互联网公司协助调查发布者的信息？” “我问过了，互联网公司说，那个发布者是新注册的，发布信息后就注销了。因为网络上没有实名认证，所以他们也查不出此人的情况。只能给出那人ip地址就在浠水县。” 市纪委的干部借着问。三秃子既然收到定金，肯定有银行记录，似乎可以利用这条线索进行追查。 袁队轻轻摇头，追查银行转账线索已经试验过，但因为对方使用的是假身份证办理的银行卡，所以线索也已经中断。 纪委的几个人都感到很棘手。 互联网才刚兴起没多久，很多人都还很陌生，也没有规范化管理，没想到犯罪分子却能抢先熟练应用。 杜书记转头问秦云东还有什么问题，秦云东这才开口。 “既然三秃子这条线查不下去，那就换个思路，我建议你们可以把下水管道作为重点调查。” 秦云东认为，浠水和临县的下水管道主网都很窄，一个成年人根本钻不进去 但偏偏这两个县的教育基地的污水管道却采用了超过三倍的大尺寸管道，像三秃子这样的壮汉也能轻松进出，这就非常不正常了。 “秦书记思路很新颖，我们怎么没想到这一点，真是汗颜啊。” 袁队笑着点头，承认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角度，他马上就派人去调查是哪家公司做的工程。 “现在就把刘宝禄带过来，我们一起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很快，刘宝禄被带到会议室。 此时的刘宝禄已经没有昨天嚣张的神情，垂头丧气地坐在秦云东对面一言不发。 “刘宝禄，你知道有人要杀你灭口吗？” “知道了，袁队长给我说过，有人进入教育基地纵火。” “现在我再告诉你一个事，刘前进晚上在房间里被人袭击，黄浩死在房间里。” 刘宝禄震惊地抬起头。 秦云东继续说。 “法医验尸的结果已经出来了，黄浩是被人注射了毒液，引起心脏骤停，死在卫生间里。” 说着，秦云东把黄浩的照片一张张摆在刘宝禄面前。 刘宝禄只看了一眼就连忙把头扭开。 “别……我不看了……我谢谢你没有让我在浠水等死，秦书记，我绝对老实交代。” “现在中山纪委来接你走，到了中山你就安全了。希望你抓住最后的机会坦白交代，给自己争取最好的结果。我现在只问你，张毅书记是怎么死的？” 秦云东放缓语气劝导，同时向袁队使了个眼色。 袁队走过去，把香烟和打火机放到他面前。 刘宝禄乖乖地向袁队道谢，拿出一支烟哆哆嗦嗦点上。 “我有一次和黄浩一起喝酒，曾经给他说过，张毅书记盯的我很紧，我担心他在搜集材料准备对付我。黄浩说不用担心，张毅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活不过两天了。” 当时刘宝禄不太相信，但第二天就听说张毅出了车祸。 又隔了一天，黄浩请客去娱乐城玩，刘宝禄又询问黄浩是谁杀了张毅。黄浩当时虽然喝多了，却谨慎地没有说话，只是看向远处正搂着陪酒女郎的兰辉轻轻扬扬下巴。 “我当时很震惊，但黄浩和我关系非常好，他不会骗我。所以上一次我才对您说是兰辉杀了张毅。” 袁队忍不住插话。 “黄浩向兰辉扬下巴，可能是说兰辉在场不能说，也可能是是让你问他，也可能是说兰辉背后的人。你凭什么就认定兰辉就是凶手？” “袁队可能不知道，黄浩和我是亲戚关系，他很信任我，我也很了解他的个性，他的这个动作就是直接回答。” 秦云东大失所望。 黄浩已经死了，想要对质是不可能了。 而且袁队说的有道理，黄浩只是扬了扬下巴，各种含义都能解释的通，根本做不了证据。 “刘宝禄，你觉得兰辉为什么要杀张毅？” “秦书记可能不知道，张毅这个人很执着，只要发现有人违法乱纪，他就会死咬着不放，因此得罪了很多人，其中也包括兰辉。” “兰辉主管着浠水酒厂的改制，张毅似乎发现酒厂有猫腻，一直紧追调查，肯定会惹恼兰辉。” “别看兰辉只是个秘书，平时斯斯文文的，其实他很有势力，而且心黑手狠，道上的人都称呼他是‘阎王爷’……” 秦云东猛然想起来，他在酒厂家属院外的小广场和老头下棋，那个老头无意之间提到过“阎王爷”。 当时他以为是鑫九天的老板严天庆的绰号，没想到居然是兰辉！ 真有点意思，今天算是没有白来临县一趟。 秦云东让人把刘宝禄带下去。 他看看腕表，现在必须要赶回刘楼乡。 他站起身准备提前告辞。 “刘宝禄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因为他和黄浩的关系，再加上做贼心虚，肯定会让凶手如坐针毡。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凶手肯定会有新动作，所以咱们今天一定要对审问刘宝禄的内容保密。” 袁队和纪委的人都表示一定严守机密。 “秦书记也要注意安全，兰辉敢对张毅下手，也一定对你蠢蠢欲动。我派人送你走。” 袁队长不放心地提出建议。 秦云东笑了笑：“我要是怕他们报复就不会来了。” 第65章 我这是一石多鸟 姜南风在刘楼乡新建的茶场考察时心情很好。 不只是听了刘前进的茶场未来规划，品尝了醇香留齿的楼前春，而且还看到了美若仙子的叶安妮。 作为合作伙伴，叶氏集团已经签约投资了刘楼乡的茶场，并承诺帮助楼前春建立全国的销售渠道。 按叶安妮的估算，一年后茶场的销售额能突破一亿元，只靠这一项收入就能让刘楼乡实现从温饱型迈入小康的目标。 姜南风非常高兴，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刘楼乡能有叶氏集团的强力协作，相信成为全市先进乡镇指日可待。你们还有什么困难，尽可以直接找我，能提供帮助的，我责无旁贷。” 刘前进等乡干部和陆长风等县干部都热烈鼓掌。 叶安妮看到刚匆匆赶到的秦云东向她做了一个手势。 “姜书记，我还真有个请求，不知道您能否给予支持。” “哈哈，看来小叶是有备而来啊，好，你先说说看。” “我们想近期办个茶叶节，邀请全国茶商来刘楼乡品茶，并能签明年的采购协议。” “节日搭台，经贸唱戏，思路很好嘛。需要我支持什么？” “刘楼乡的权威性不够，我们想请中山政府做主办单位，以市政府名义发邀请，大中型批发商和国有渠道商才会足够重视……” 叶安妮说到此，目光又瞟向秦云东。 秦云东微笑轻轻点头。 叶安妮说的词是秦云东教她说的。 举办茶叶节是秦向东考虑多日想出的办法，现在正好趁着姜南风来浠水，由叶安妮提出来，起到的效果会更好。 姜南风端起茶杯，眼望满眼绿色的茶树在思考。 “以中山政府名义主办一个乡的茶叶节，是不是分量有点轻了？” 姜南风的征询目光看向陆长风。 陆长风第一次听到这个计划，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窘迫看向秦向东。 秦云东只能向前走了一步，代替陆长风发言。 “姜书记说得没错，如果只是卖茶叶的话，的确不够分量。但如果把思路扩展开，我们做的是茶叶全产业链，那就会大大不同了。” 姜南风心中一动，微笑着鼓励秦向东说下去。 “如果把茶场茶园种植面积扩大十倍，除了种茶外，茶叶分类加工、茶袋、外包装、物流配送的全产业链落户刘楼乡，如果再借助茶山河岳山的旅游元素再开发，创造的产值将会达到县gdp的一半。那么中山为此举办茶叶节就显得理所当然。” 全场都一片惊叹，构建产业链的思路在当时还属于非常先进的思想，众人都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叶安妮看着秦云东，眼神里除了吃惊外，还有些许仰慕。 姜南风禁不住赞扬了秦云东几句。 “云东，你的思路很新颖，是从哪里想到全产业链的概念的？” “我是借鉴了沿海地区产业发展思路，他们的成功来自成熟的产业体系。建几层楼高的重型装备，一颗螺丝钉，一根电线都到都本地完成供应，成本低效率高，才具备强大的竞争力。” “很好，云东不愧是理论家，辩证法运用得驾轻就熟，举一反三的能力很强。” 姜南风放下茶杯，站起身。 “小叶的请求，我答应了。茶叶节改为新茶文旅节，市县乡组成专案组撰写，尽快拿出方案和预算，市里会给你们批一笔专项资金，力争把活动办出效果，面子和里子，一样不能缺。” 叶安妮和刘前进激动地向姜南风表态，一定不辜负领导的重托，把新茶文旅节办出成果。 一行人下山时，叶安妮拉着秦云东走在最后。 “我还以为秦书记不懂经商呢，没想到你的经商头脑境界这么高，真是让我佩服。” “叶总对我们有偏见。现在大环境都是以经济为中心，主政者怎么可以不懂经济呢。只不过你们看重的是一个点，我们更关心一条线，一个面。” “嗯，你说得没错，我爷爷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秦书记还没有兑现诺言哦。” “此话怎样？” “我答应你投资了刘楼乡，但你让我的皇家魅力酒店起死回生的承诺，还要让我等多久？” “那要看你们什么时候举办新茶文旅节了。” “我不懂，这其中有什么关系？” “市政府出面邀请全国茶商、设备商到浠水，那些有钱人肯定会选择住你的酒店。到时候你该发愁没有那么多客房了。只要他们愿意洽谈投资合作设厂，你的酒店还会发愁缺客源吗？” 叶安妮恍然大悟。 “秦书记好厉害哦，你这是一石二鸟啊。” “一石二鸟？你太小看我了。我这是一石多鸟。” 秦云东掰着指头给她算。 茶场、加工厂、旅游等项目只要能启动，浠水县的吃穿住行各行业都会被带动，随之基础建设也会快速扩张。 “尊敬的叶总，你说说看，这里面会带动多少行业，提高多少人的生活水平？” 叶安妮摇头感慨。 “秦书记这是布了一盘大棋啊，小女子眼光浅薄，狭隘了。改日请您吃饭，多提携我呗。” “你可是ba，我还是别误人子弟了。吃个便饭还是可以的，只要不是在你的酒店就行。” “那就去你家吃饭，我可以给你和嫂子炒俩菜，以示学生的诚意。” “我是孤家寡人，家里脏得不像话，给我留点面子，还是别去了。” 秦云东立刻找借口委婉拒绝，他不能给别人留下话柄。 谁知道叶安妮毫不在意，更加坚持。 “家里脏怕什么，我是开酒店的，打扫房间是基础技能，保证帮你打扫得干干净净。” “我用不起你叶大老板，还是别……” “咱说定了啊，这个周末，我和刘前进去你家吃饭，我们一起向您汇报刘楼乡新茶文旅节的策划思路，请您把关审阅。” 叶安妮笑着说完，立刻加快脚步跑向前面的姜南风和刘前进，不给秦云东拒绝的机会。 这个丫头心思很细，她故意说和刘前进一起谈工作，那就可以名正言顺上门。以免秦云东顾及孤男寡女会有流言蜚语。 第66章 您真是青天大老爷 刘前进陪着姜南风走到商务车前，询问还要去哪里视察。 姜南风脸上的笑容消失。 “现在去看看岳山村，还有那里的采矿厂。” 汽车里陪同视察的人员刚才轻松的心情都紧张起来，姜南风这是要直接面对最核心的问题。 陆长风小心翼翼地提醒，鑫九天的采矿厂现在已经停工，所有人都已经撤走，找不到人汇报工作。 “不需要有人汇报，我看看就行。” 姜南风当然知道鑫九天还在停工，他来看采矿厂并不是听汇报，而是要看对环境破坏程度。 “长风，你恐怕还不知道，姜书记以前就是管理矿产资源的领导，根本不用听别人介绍，他看一眼就知道采矿的真实情况。” 市委办公室温主任插话，有说明情况的意思，更是不露声色对姜南风奉承。 其他常委心知肚明，自然而然顺杆爬接话，向姜南风表达了钦佩之意。 姜南风的脸上又露出笑容。 “不要阿谀奉承，我不喜欢这一套。对了，前进同志，汇报一下你举报侵占岳山村农田和私自采矿的资料。” 刘前进早有准备，而且写举报材料已经有很多次了，他介绍起来几乎不用思考，一口气把鑫九天勾结刘宝禄所干的事讲了一遍。 姜南风脸色更加阴沉。 “刘宝禄是你们推荐的优秀乡干部，怎么会涉及到这么多严重的问题？”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 陆长风虽然是代人受过，但也面红耳赤，不断擦着冒出的汗。 “还有那个黄浩，既是县公安局长，又是县常委，这么重要的职务，没有经过常委会表决，听说就是老魏和祥国两人商量就决定了，这哪还有集体民主决议的组织原则？” “浠水的病根子就在你们常委身上，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不作为没有履行常委职责，才导致下边出现千奇百怪触目惊心的事故。” 姜南风说话还算温和，像是在和常委们促心谈心，但谁知道他说话的含义有多严厉。整个车厢里陷入一片沉默。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常委都失职，比如秦云东同志，他就是一直坚持原则的表率，才没有导致更坏的结果。” 姜南风点到为止，并没有持续输出批评，又开启了表扬程序。 秦云东低头记笔记，没有吭声。 他知道姜南风并不是真的在表扬他，而是为了转换话题，找一个过门而已。 汽车很快停在岳山村的村口。 姜南风叮嘱刘前进，不要打扰村民生活，选两家走访一下就可以。 刘前进答应一声，走在前面带路，首选的就是刘老三的家。 “刘老三是老上访户，鑫九天侵占了他家农田，他告状到乡里，刘宝禄把他赶出来，他又上访到市里，却被刘宝禄抓起来说是学习法律知识，其实就是拘禁，我今天解散了学习班，把他放回家。” 刘前进简单介绍着，引领姜南风和众人来到刘老三家门前。 嘭嘭嘭…… “老三，我是刘前进，开门！” 半晌，院里有女人答话。 “刘乡长，我们家老头子被打伤了，吃喝拉撒都在炕上，又脏又臭，你还是回。” 刘前进惊愕愣在原地。 “我解散学习班时还和刘老三说过几句话，他没啥事啊，怎么回家……” 秦云东走上前，轻轻敲敲门。 “嫂子，转告老哥，我是秦云东，这次是和市委姜书记一起来看他的，如果他身体还行，能不能……” 话还没说完，院门打开。 刘老三惊喜地一把抓住秦云东。 “哎呀，真是老弟你啊，没想到咱俩这么快真能见面，快请进。” 刘前进气得直翻白眼。 “老三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我叫门你撒谎不开门，怎么秦书记叫门你就开了？” “老弟对我好着哩，我信得过……你刚才叫他啥……秦书记？” “他就是咱县新上任的纪委秦云东书记。” 刘老三因为长期上访，知道纪委是很有权力的单位，高兴地几乎流出眼泪。 “哎呀，原来是秦书记啊，怪不得你答应我能解决我的问题……” 秦云东连忙阻止他继续唠叨。 “老哥，这位是中山市委姜书记，他来家访就是了解你的情况，只要你反映的情况是真实的，他就会为你做主。” 刘老三慌了，冲着姜南风鞠躬。 “我耳背，反应也慢。刚才没有注意听到您的名字，姜书记千万包涵。” “老三，你刚才说被打伤了？” “姜书记，我在学习班天天挨打，幸亏我身子骨还行，没有起不来炕。我之所以骗刘乡长，是因为实在怕又抓我去学习班。” “放心，刘宝禄已经被免职，现在刘前进同志已经是书记了，你也不会再被抓。” 刘老三双手合十，眼望雨天。 “老天开眼了，真让我活着盼到这一天了。如果不嫌我家脏，领导们请进。” 姜南风二话不说，跟着刘老三走进堂屋。 刘老三家是普通的农家，但收拾的很干净，无论是地面墙壁，还是竹桌竹椅都一尘不染。 但他家的凳子不多，常委和乡干部索性都站着，倾听刘老三和姜南风的对话。 刘老三把所有证据材料都搬出来，详细向姜南风做了介绍。 姜南风大致完后材料，转手交给秦云东。 “这事交给你，核查无误就一查到底，无论牵扯到谁，必须严肃处理，给老三，给岳山村百姓一个满意的交代。” 秦云东答应着接过材料，郑重放入手提包内。 姜南风的表态犹如尚方宝剑，魏郡和赵祥国想阻拦都要慎重掂量后果。 刘老三老泪纵横，直接跪在姜南风面前。 “您真是青天大老爷，我代表全村老少爷们谢谢您呐。” 姜南风满面春风地搀起刘老三。 “老三，我们不是什么封建王朝的大老爷，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公仆，你以后不能再这样叫了。” 他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能看出他蛮享受刘老三对他的态度。 谁不喜欢做被万民敬仰的青天大老爷呢。 第67章 我不会拉帮结派 晚上回到县委大院，姜南风在县常委们陪同下吃了晚饭，单独留下陆长风要谈话。 秦云东和其他常委终于可以下班了。 他把今天拿到的各种材料锁进办公室的柜子，走出县委大门，看到洛勇强正在给几个警员布置警卫任务。 秦云东向他点点头刚走过去，洛勇强忽然快步跑到他身旁。 “秦书记，我知道是您力排众议让我做局长，今晚想请你吃饭表示感谢。” “我和你并没有私交，推荐你是出于公心，没必要请客，我打算去医院看望一下宋天明，吃饭还是免了。” “我知道您没有私心，但我有些疑惑想找您谈谈，就算是工作交流。我也正好想找宋主任补充一下材料，要不就一起去。” 看洛勇强如此盛情邀请，秦云东也不想驳他的面子，稍稍想了想就答应了。 好在人民医院距离不远，两人一起边走边聊。 “秦书记，您为何会选择我，到现在我还很纳闷。”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实话实说，讲错了您别生气。您是不是想拉自己的队伍，所以才想从中层里选拔？” “呵呵，如果真是这样，你会怎么想？” “在浠水建派系，很正常，但我只想单纯做专业。不喜欢站队，更不喜欢钩心斗角，实在太累。对不住了，秦书记，我明天可以提出辞职，您再选别人。” “洛局长，谢谢你直率说出自己真实想法，但你误会了，我没有拉帮结派的想法，你愿意专心做专业，我很高兴，说明我没有选错人。” “秦书记，您在浠水县是占据核心位置的人，真的不想建派系？” 看洛勇强似乎不信，秦云东心中有些许感慨。 浠水县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人际关系错综复杂，派系林立，大家都觉得正常， 像他这样的人，在浠水却成了另类。 “既然洛局长给我说了心里话，那我也不瞒你。我的志向不在浠水，用不了多久我会离开这里，所以用不着搞那一套。” 秦云东说的并不是实话。 他并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怎么样，周通平已经退居二线，今后只能靠自己，如果混不好，说不定这辈子会留在浠水县。 但他为了让洛勇强心里踏实，不得不装作踌躇满志的样子。 果然，洛勇强信了。 洛勇强知道秦云东是前市委书记的秘书，肯定有很多人脉关系，加上秦云东又有才华和能力，提拔高升是早晚的事。 洛勇强长出一口气，仿佛一下子解脱。 两人走进医院，秦云东忽然停下脚步。 “我有两件事要给你提个醒。” “您说，我一定谨记。” “第一件事，你是浠水人又是负责治安的最高领导，家乡连续发生重大案件，你必须拿出雷霆手段，迅速扭转局面。” “放心秦书记，我已经立下军令状，百日整顿没有取得效果，我自愿引咎辞职。” “第二件事，县公安局内部管理混乱，法治观念淡薄，违规违纪问题非常多，想要整顿治安有效果，你先从内部整顿开始。没有铁打的队伍，你就算立军令状也没有用。” 洛勇强这次没有那么爽快，他显得很迟疑。 “秦书记，你是知道的，局里的班子成员分很多派系，我要是整顿他们，只怕他们不服从，甚至还会故意捣蛋，还不如我自己去干，不搭理他们那么多。” 秦云东摇摇头。 “你要这么想，百日整顿计划肯定落空。宋天明遇袭，看似是一些地痞歹徒所为，他们之所以猖狂，是因为背后牵扯到黄浩，你不敢打老虎，只拍苍蝇，治理是不可能真的扭转。” 洛勇强点头却还是顾虑重重。 他如果敢动局里位高权重的人，各种压力就会随之而来，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秦云东拍拍他的肩膀：“我支持你清理队伍中的蛀虫，不用你扛压力，只要发现问题就联系我，我来做黑脸人。” 与此同时，中山市人社局。 雷晓楠加班结束，刚走出大门，迎面就走来一个中年男人微笑打招呼。 “请问你就是雷晓楠吗？” “你是……” 雷晓楠觉得这个陌生男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哦，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鑫九天中山公司的总经理景斌。” 景斌说着递过去一张名片。 雷晓楠猛然想起来了，她在刚才的报纸上见过景斌和吴市长在一起剪彩的照片。 但她也很吃惊，大名鼎鼎的鑫九天总经理怎么会找她。 “我和秦云东书记私是朋友，前一段时间出差去浠水县，云东说起他工作忙冷落你，感到非常愧疚……” 景斌说话很谦和，根本看不出老板的派头。 雷晓楠表面上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心中却暗自得意，看来自己的计策成功了，秦云东还是舍不得分手，这是找人来说和了。 男人都是这样，女人越是上赶着找，他们越是摆架子，但女人只要晾他们一段时间，男人们就会乖乖服软。 同时，雷晓楠很惊讶，秦云东不喜欢和商人来往，真没想到如今居然和富豪做了朋友。 景斌继续说：“他委托我送你一件礼物，我工作忙耽搁了，现在才来找你，实在不好意思。” 雷晓楠脾气不好，但她知道分寸，人家是大企业家，平时想见还见不到，当然更不能甩脸色。 “景总太客气了，真不碍事，我还要谢谢您专程带礼物，您是大忙人，现在麻烦把礼物给我。” “给你？呵呵，礼物太大，我给不了你，只能带你去拿。” 景斌说完指了指不远处的大奔。 雷晓楠好奇了。 什么样的礼物可以大到大奔都放不下？难道是冰箱彩电？ 雷晓楠头一次坐大奔，感觉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了。 “景总，到底是什么礼物？” “暂时保密，不过，云东给你这么好的礼物，我绝对相信你一定会喜欢。” 汽车没多久就进入中山尊邸小区，这是位于一环内的高端社区。 雷晓楠害怕地向车门移动了一下身子，景斌带她来这里，不会贪恋她的美色欲行不轨？ 景斌看出雷晓楠有戒心，于是让大奔停在人工湖旁，指了指人工湖旁边的高层建筑。 “这栋楼的1606是复式结构，建筑面积一百五十平方米，那就是秦云东送给你的礼物。” 第68章 贪心的女人掉下坑 “天呐，这是真的吗，真的吗，我真要晕了。” 雷晓楠双手捂住嘴，的确觉得一阵眩晕。 这可是中山最好的小区，地理环境优越，环境优美，但房价高到让人咋舌。 她虽然羡慕别人能住这么好的房子，但她也很现实，知道凭她和秦云东的工资，就算奋斗一辈子也买不起这里的房子。 “晓楠，在没有进自己的新房之前，你可千万别晕。” 景斌微笑开了一句玩笑，推开车门，向雷晓楠扬了扬下巴，示意她下车上楼。 雷晓楠激动得浑身战栗，跟在景斌身后坐上电梯。 “请进，秦夫人。”景斌打开房门，顺手按下墙壁上的开关。 客厅大尺寸吊灯瞬间亮起，将整个客厅照得如同白昼。 雷晓楠心虚地迈步走进去。 背投大彩电两侧是立柱音箱，宽大的真皮沙发，全套实木家具，乳白色大理石瓷砖…… 每一样都凸显出成功人士的气质不凡。 “天呐，我是不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我的吗？” 雷晓楠原地转圈，幸福感充溢进每个毛孔。 “当然不是做梦，这里的一切都属于你了，云东兄弟送的这份礼物，你满意吗？” 景斌举起房门钥匙晃了晃。 “算他有良心。” 雷晓楠抿嘴一笑，一把抢过钥匙，紧紧攥进手心。 “我去楼上看看。” 雷晓楠开心地蹦蹦跳跳顺着楼梯向上跑。 景斌没有陪她，坐在客厅沙发上，点燃一根烟耐心等待。 一套房子轻而易举砸晕雷晓楠是意料之中的事。 接下来，雷晓楠就会乖乖地成为他的说客，秦云东就算不会臣服，至少也会在处理鑫九天的问题时睁一眼闭一眼，不会再紧咬着不放。 如果秦云东又臭又硬，那这套房子就可以成为轰倒他的大杀器。 “真是太棒了，我爱死这套房子了！” 雷晓楠高兴得满脸通红，匆匆跑下楼。 景斌指了指对面的沙发：“晓楠，你先暂时克制一下，坐下听交代几句。” 雷晓楠很听话，满面笑容地坐下。 “晓楠，你知道这套房子值多少钱吗？” “我知道小区均价是每平方米五千元，这套房子应该有七八十万。” “复式的房价要贵很多，这套房子价值一百万，还不包括装修、家电、家具的钱。” “天呐，这么贵。我和秦云东干到死也挣不下这套房。” 雷晓楠只是惊叹，并没有惶惑，也没有担心。 “你为什么不奇怪，秦云东刚升职副处，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买这套房？” 景斌叼着烟，眯着眼看雷晓楠。 “那还用说，肯定是你有求与秦云东，所以送给云东这套房，他又转送给我的呗。” 雷晓楠满不在乎地回答，表示她一点儿也不傻，早就猜到景斌玩的鬼把戏。 肯定景斌有问题落在了秦云东手里，他才会抛出这么大的礼物。 秦云东替他摆平事换到房子，是公平交易，那就无需感谢景斌。 “不愧是秦夫人啊，云东才华不凡，秦夫人不遑多让，真是珠联璧合的一对。” 景斌笑着伸出大拇指。 雷晓楠是体制内的人，类似收受贿赂的事听多了也见多了，她没有深恶痛绝，反而觉得那是本事。 她多次唠叨秦云东虽然是市委书记的秘书，听着光鲜亮丽却没有啥本事，连起码的外快都不会捞。 没想到，以前坚持原则的秦云东刚到浠水县就开悟了，只一个月就赚来了一套房。 雷晓楠很庆幸，当时没有冲动和秦云东分手，现在才能享受如此泼天富贵。 “晓楠，这事要低调，对谁都不要说，一旦被发现，云东他……” “我又不傻，怎么会干那么无脑的事。放心，我心里有数，知道轻重。”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畅快。现在还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这套房子的房产证写谁的名字？” 景斌的问题的确是很要命的问题，雷晓楠陷入沉思。 这套房肯定不能写秦云东的名字，万一被查到，秦云东根本解释不清哪里来的巨款买房。 房子似乎也不能写她的名字，只要认识秦云东的人都知道她和秦云东的关系，很容易也会查到她的身上。 而且，秦云东和她的家都是农村的，无论是父母还是亲戚都是普通人，没有人有财力买下这样的豪宅。 景斌看雷晓楠被难住了，摁灭烟蒂的同时，偷偷按下藏在裤兜里的录音笔录音按键。 “我和商厦联合办促销活动，你去抽奖，我保证你能抽中这套房子。抽奖得到的房子，谁也说不出什么。” “好像前不久中山出台规定，不允许抽奖最高金额超过五千元，抽奖抽房子肯定行不通。” “呵呵，有变通的办法，我们抽的是永久使用权。你们可以一直住，但没有产权。这样的方式最保险。” 雷晓楠眉头微蹙，快速权衡利弊得失。 虽然这个办法可以避免风险，但产权被景斌握在手里也有风险，如果景斌以后反悔收走房子，那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我想好了，房产证就写我的名字。” “你和云东是恋人关系，被人查到你有百万豪宅，很容易会给秦云东书记惹出麻烦。还是听我的劝，按我的建议去做。” 景斌的语速加快，显得有些着急。 这就给了雷晓楠错觉，她以为自己猜对了，景斌就是忽悠她，不想真的把房子给她。 “我不会连累秦云东，只要你办好手续，其他就不是你操心的了，我自己会处理。” 雷晓楠说话变得不客气，甚至是在命令景斌。 景斌并不生气，甚至暗自高兴，这样贪心的女人符合给秦云东挖坑的标准。 “好，既然秦书记送给你，当然是你做主。但秦书记答应我的事还没有办成，我只能请你再等等……” “景总，你这样就不上道了。从来都是先送礼，再等结果。哪有你这样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云东最看重诚信。他从来都是一诺千金。既然收了你的房子，他能不给你办事吗？” 雷晓楠显得很纯熟，质问也理直气壮。 景斌心花怒放。 他本来想好诱导雷晓楠的词，现在没必要了。 雷晓楠刚才的话足够成为告倒秦云东的证据。 第69章 秘书有双重身份 晚八点，皇家魅力酒店。 赵祥国正在和他的派系的人马聚餐。 他中午坐火车之前，没有听薛右迁的劝告，还是向吴凡尘做了赶回浠水的汇报。 现在赵祥国最强的靠山就是吴凡尘，如果对吴凡尘稍有隐瞒，极有可能失去信任，他可不想冒这个险。 赵祥国打电话汇报说，魏郡意外住院，陆长风又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现在浠水县已经完全落入秦云东的手中。 在姜南风考察期间，如果任由秦云东主导议题，很有可能影响到酒文化广场工程，甚至浠水酒厂和鑫九天公司都会成为打击的对象。 但他没有完全说实话，秘书兰辉涉黑的事，他压根没向吴凡尘透露半个字。 吴凡尘听了他回浠水的想法，觉得很有道理。放任姜南风在浠水借题发挥，削弱吴凡尘的势力绝对要进行必要的抵抗。 而且，他也看出赵祥国去意已定，也就没有再阻拦，只是叮嘱他不要冲动，尤其是在姜南风面前，必须低头。 “大丈夫要能屈能伸，韩信忍了胯下之辱，才有机会做日后的诸侯王。” “老师，忍耐是有极限的，在什么时候我无需再忍？” “姜南风刚上位，需要立威。我首当其冲被他踩一脚，是有思想准备的。但我也是有红线的，如果要把我驱逐出浠水县，那我就只能迎着南风同志的炮火前进了。” 赵祥国就是揣着吴凡尘的圣旨回到浠水县，马不停蹄就在酒店里摆开宴席，要和心腹们通通气。 心腹们看到赵祥国回来就有了主心骨，纷纷汇报这两天发生的事，说出自己的忧虑。 “姜书记在视察刘楼乡的时候，说出很严厉的话，明显是对魏书记和您的工作完全否定。” “他当时还把上访户的材料交给秦云东，说是要严肃处理，无论涉及谁都要严惩不贷。赵书记这不就明显要对鑫九天和您下手的意思吗？” “我早就看出来，姜南风来者不善，看着人畜无害，其实谁都能看出他背后握着刀。” “赵书记，您回来就好了，浠水县有救了，您可要为我们撑腰啊。” 赵祥国听着争先恐后的汇报和抱怨，并没有恼火，也没有大嗓门破口大骂。 “你们只要没有违法违纪的把柄落在秦云东手中，有什么可担心的？别说秦云东，就算是姜南风要找茬，我也第一个不答应。咱们有吴市长支持，放开手脚斗上一斗！” 他的镇定和自信，让在座的人都点燃了斗志，酒桌上的气氛顿时变得豪情万丈。 赵祥国安抚好众人，交代他们连夜再自查自纠，务必要堵住漏洞破口，不给姜南风抖威风的机会。只要准备充足，那就安心等待。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一个多小时后，酒宴结束。 兰辉把一个房卡递给赵祥国：“赵书记，临时订了行政套房，还是您经常住的那一间。” 赵祥国没有接房卡，看他一眼，大步走向电梯间。 兰辉不知所措，只好跟着他坐电梯来到行政楼层。 当兰辉刚打开房间，赵祥国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将兰辉踹进房间。 “赵书记，您这是……” 兰辉踉踉跄跄收住脚步，看着赵祥国既惊讶又迷茫。 “兰辉，趁着现在还有转圜的机会，你给我说句实话，是不是你杀了张毅书记？” “我怎么会杀张毅书记，我和他无冤无仇，又没有利益冲突，您是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 “浑蛋，你还不老实，刘宝禄已经指控你了，你特么还给我装。你小子好大的胆子，老子要被你害死了……” 赵祥国气得满脸通红，伸手就冲兰辉的脸上扇过去。 嘭！ 兰辉犹如闪电抬起手，一把攥住赵祥国的手腕。 赵祥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他脾气火爆，打兰辉的次数不少，但兰辉都是默默挨揍，从来没有反抗过。 这还是兰辉第一次出手阻止。 “赵书记消消火，既然你健忘那我就提醒你，我干的事都是你授意的，你也别装无辜，” 兰辉用力把赵祥国的手腕推出。 赵祥国向后退了两步。 真没想到兰辉看上去消瘦斯文，但力量却如此大。 “你真无耻，我什么时候让你杀人了，你杀了人还想栽赃我身上，拉我下水吗？” 赵祥国虽然很愤怒，但没敢再靠近兰辉。 兰辉扶了扶眼镜，径直坐在沙发上。 “赵书记，如果不想让别人听见，那就别那么大声音。坐下来好好说话，我可以帮你回忆。” 赵祥国有点胆怯，但他估量兰辉还不至于对他下黑手，便在距离兰辉最远的沙发上慢慢坐下。 兰辉把茶几上的红酒瓶拿起，分了两杯酒。 “赵书记别害怕，我是因为您的提携，从工厂的小宣传干事一步登天进了县委办公室，并跟着您干了三年，还因为您的恩宠，有了副科级待遇，我至今都对您感激不尽，绝不会害您。” 兰辉捧起酒杯走到赵祥国面前，双膝跪地把酒杯高高举起。 赵祥国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铁青着脸接过酒杯哼了一声。 “算你有良心，但你为什么栽赃我，非要说我让你杀人？” “您是我的恩人，视我为心腹，士为知己者死，只要是您的事，我都会义无反顾为您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又怎么会栽赃您呢？” 兰辉摘下眼镜，抹了抹眼泪。 “前年您拆迁一马路做县委大院改造工程，但市民不愿拆迁，您当时是立下军令状的，看工程举步维艰。急得吃不下睡不好。” 赵祥国喝了一口酒，微微点头，他当然记得当时的日日夜夜。 “县里没钱补偿拆迁户，拆迁户群起反抗，但工程如果拖下去，您只能引咎辞职。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找邱局长拿到一批关在看守所里的疑犯名单，把他们组织起来建了一家‘安天下’工程公司。” 赵祥国大惊。 他现在才知道，这家专门负责拆迁的工程公司，背后的老板竟然是兰辉！ 第70章 不能看着你送死 兰辉继续交代，他当时说服赵祥国把拆迁业务外包给了安天下公司。 他指挥刚释放的疑犯进入拆迁区，通过泼漆、丢蛇、断电断水、砸门窗、威胁恐吓，逼走了很多居民。 剩下的几户，兰辉直接派人在半夜把人强行拉出，迅速推倒房子。 在兰辉阴狠的推动下，终于在规定时间把一马路拆得干干净净，他也因此获得绰号“阎王爷”。 赵祥国对此大加赞赏，强行压下所有上访和诉讼，并把浠水县拆迁业务，以及很多工程项目都交给了安天下公司。 兰辉起初只是冒险帮赵祥国，没想到不但没有受惩罚，反而得到表扬和各种工程，他的胆子越来越大，不断扩张人马，逐渐形成威震周围几个县的恶势力。 后来，赵祥国组织了浠水酒厂改制，并让兰辉担任改制领导小组的组长。 赵祥国的本意是让酒厂假装改制成功，虚增产值为浠水县拉高gdp，创造自己的政绩。 兰辉领命后遵照赵祥国的指示，每年挪用别的企业收入，银行贷款，甚至造假骗取各类技改基金虚假提高增长率，再用每年获得的奖励弥补虚增收入出现的窟窿。 但这样的骗局不能持久，短短两年虚增的收入就已经远超过酒厂的所有资产，已经成为巨大的隐患，随时会爆发。 就在此时，原纪委副书记张毅接到各种举报材料，揭发酒厂惊人的造假内幕。 赵祥国闻讯后找张毅谈话，要求他不要再追查，但张毅却是个硬骨头，不但拒绝赵祥国的命令，还要将赵祥国的问题反映到市纪委。 兰辉眼看赵祥国又面临危险，他毫不犹豫再次出手。 在得知张毅去刘楼乡暗访后，兰辉精心布置了一个车祸现场除掉了张毅，他给主管交警的黄浩打招呼，要他不要调查，直接在意外事故鉴定书上签字。 此事也就神不知鬼不觉遮掩过去。 赵祥国听完傻了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一直认为兰辉很能干，是个前途无量的小伙子，但打死也想不到，这位明日之星居然干出这么多违法犯罪的事。 “这么说，黄浩的死也是你派人干的？” “没错，黄浩知道是我干的，我只能杀人灭口，要不然早晚会延烧到您的头上。” “临县纵火烧刘宝禄，也是你干的？” “是我干的，刘宝禄为了升乡书记，托黄浩送给您唐伯虎的真迹，如果刘宝禄供认出来，您就算不会以受贿罪被起诉，也会因此丢掉官职，我必须保护您。” 兰辉回答的很干脆。 赵祥国几乎要晕过去。 这一下可好，他还学大哥带小弟，现在却要被小弟带到车毁人亡。 看赵祥国痛苦地双手遮脸，兰辉急切地表忠心。 “赵书记，无论谁要威胁到您，我绝不会放过他，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您啊……” “你哪是为了保护我，你是在害我啊。现在刘宝禄已经向秦云东坦白了你杀张毅的事，秦云东一定开始调查你，迟早你干过的烂事都会被查个底儿掉。自作聪明闯下大祸，我擦也擦不干净了。” 赵祥国气的用手指敲着茶几，又开始吼叫起来。 兰辉垂头丧气地低头不语。 赵祥国仰脖喝完杯中酒，气恼地将酒杯砸个粉碎。 两人沉默几分钟，兰辉忽然爬起身，向赵祥国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就走。 “站住！你要干什么？” “好汉做事好汉当，我去自首，这一切都是我干的，我自己扛，绝不会连累赵书记。只是请您多照顾点儿我姐姐。” 兰辉说完，继续向门口走。 赵祥国急了，倏地站起身，大吼道：“你给我站住，浑蛋，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他走到兰辉面前抬手又要打。 兰辉盯着他一动不动，这次他没打算再格挡，老老实实准备挨揍。 赵祥国的右手已经举起，却迟迟没有打下去。 最终，赵祥国叹口气，手轻轻落下拍拍兰辉的肩膀。 “你是我的好兄弟，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咱们冷静一下，想一想有没有可以解决的办法。” 晚上十一点，浠水县委家属院。 秦云东和洛勇强吃完饭，步行走回家属院，刚走过小树林，忽然听到有人叫他。 是陆长风。 秦云东心里估计陆长风肯定有事在等他回来，但他却故作奇怪地问：“老陆，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休息？” 陆长风勉强笑了笑，指了指住宅楼。 “你搬过来一个月了，我还没有去你家坐过，想去认认门。” 这么晚要去家里坐，分明是有事，陆长风编的借口实在不高明。 秦云东倒也没有拆穿，热情地带着陆长风回到自己的家。 “听说昨天晚上你家被砸了，破案了吗？” 陆长风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接过秦云东递来的茶，随口问了一句。 “哪有这么快，今晚我和洛勇强吃饭时，他保证尽快破案，唉，我们纪委干的都是得罪人的事，砸玻璃泄愤已经是很轻的了，我也没催他，顺其自然。” 秦云东回答的很平静，端着自己的茶杯坐在陆长风对面，老神在在地和他拉家常。 陆长风不说破找他干什么，秦云东也就会继续装糊涂。 没想到陆长风站起身，把裤兜里的手机、香烟、打火机和钥匙都放在桌子上，最后把裤兜也翻出来。 “云东，咱关上门说话，都是私下里的聊天，你别多心。你在中山市委和姜书记接触的时间长，能不能告诉我，姜书记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长风此举明显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带录音设备，让秦云东放心地说实话。 秦云东笑了：“你这是干啥嘛，同志之间聊聊天，不用这样小心翼翼的。” 他心里已经知道，陆长风主要谈的内容肯定事关姜南风。 联想到姜南风从刘楼乡回到县委食堂吃饭，最后还单独留下陆长风谈话。 秦云东大致能猜出，姜南风说了些让陆长风坐卧不安的话，才会让陆长风魂不守舍等秦云东回来。 “老陆，背后议论别的同志，尤其是上级领导，似乎不妥。你到底想要知道些什么？” 第71章 鞭辟入里的分析 陆长风拿起桌子上的香烟，递给秦云东一支。 “今天姜书记找我谈，说话云山雾罩，我听得一知半解。” 秦云东推开他的手，拿起茶杯。 “到了一定的地位，每个人说话都会逐渐务虚，的确需要仔细揣摩才能知道他的真实用途。你只是还不习惯，只能靠时间慢慢领悟。” 秦云东仔细观察陆长风的神态，谨慎地判断，陆长风是不是要挖坑。 陆长风点上烟，苦笑着摇头。 “我这个人只会向下看，压根不会揣摩领导的心思，姜书记说的内容，我把握不准，又不敢问，还担心领会错了，所以想向你请教。” 陆长风向秦云东投来诚恳的目光。 他见过秦云东独自力扛魏郡和赵祥国的压力，听过他痛斥常委们的不作为，真是胆识勇气过人。 在魏郡病倒后，秦云东又以快刀斩乱麻迅速通过他的各项提议，展现出的魄力和手腕，其他常委都望尘莫及。 最主要的是，秦云东身上有县委大院里少见的正气，让所有人心生敬畏。 陆长风对秦云东很欣赏，也很敬重他，愿意和他交往。因为在秦云东身上，他看到了主政者应该有的样子。 秦云东放下茶杯，起身从冰箱里拿出水果。 “少抽点烟，对你身体没好处。你说请教，我不敢当，就算是我们随便聊聊天，你讲出来，我试着给你解释，但不保证就是对的。” 秦云东已经相信陆长风说的是心里话，他也想趁这个机会，了解姜南风此行到底是什么意图。 陆长风听话地摁灭香烟，拿起一颗桔子凑在鼻子前闻了闻。 “在食堂，姜书记肯定了我在浠水县的工作，对我所做的汇报非常满意。接着就说到了你在常委会的发言稿，说你考虑不够周全，省市县各方面都很被动。” 陆长风低头说着，把剥开的桔子皮，放在鼻子前用力吸口气，似乎是以此代替香烟 秦云东摸摸下巴，笑了笑：“或许被动来的太晚了。” 为了经济发展，各地都在举债投资，都把资本捧为上宾，让资本肆意妄为。当资本已经影响决策，甚至可以凌驾在金字塔最上端，动摇基础就是必然的趋势。 陆长风没有听懂，但这不是他谈话的主要内容，他也没有追问。 “姜书记后来又提到了魏郡和赵祥国，我还是能听出他的意思，姜书记是在婉转批评他们问题很严重，德不配位。” 秦云东没有接话，涉及到浠水县的一把手和二把手，秦云东不能评价，省的被认为是落井下石。 他内心却很吃惊，姜南风对下级的下级这样说话，明显不妥。 如果下级都知道姜南风严厉批评过魏郡和赵祥国，那他们以后行使权力还有几个人愿意听。 姜南风不是不懂隐患，但还是这么直截了当说出来，心里一定有更深的考虑。 “云东，我听罢很诧异，似乎姜书记不该对我说这些，但后来姜书记告诫我要引以为戒，不要拉帮结派，把精力放在真抓实干上，要我做好承担更大责任的准备。” 陆长风把桔子放在桌子上，习惯性地又拿起香烟。 “我回来后一直在想，却百思不得其解，云东，你替我分析一下，姜书记说这个话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你就是为这事一直等我到半夜？” “事关重大，我怎么能安心。如果我没有猜错，姜书记是要准备处理魏郡和赵祥国，但他们二人哪是能随便动的？” 赵祥国的后台是吴凡尘市长，作为中山二把手的嫡系，姜南风处置赵祥国就会惹到吴凡尘，他真的要和二把手翻脸吗？ 魏郡虽然没有上层关系，但他深耕基层十几年，大量的村乡干部都是他提拔的，还有很多厂矿企业的高层也都是魏郡的人。 如果真的动了魏郡，大多数乡镇就会人心浮动，甚至会出现动荡。 难道姜南风没有考虑过后果？ 看陆长风忧心忡忡的样子，秦云东笑了。 “你是杞人忧天，应该相信姜书记的才智，他即使想动浠水县，也会采取杯酒释兵权的温和做法，绝不会不顾及后果就采取行动。” 秦云东的话像是开玩笑，但陆长风放心了，他相信秦云东的判断不会有错。 “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就好，浠水县真的不能再乱了。” 陆长风长出一口气，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今晚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老陆，你能为浠水县担心的确是个好同志，姜书记看中你，我也很支持。” “姜书记看中我？何以见得？” “很简单，姜书记留下你单独谈浠水县的情况很不寻常，说明在姜书记心目中，未来的浠水县当家人就是你。” 秦云东这一次没有再开玩笑，说的很认真。 陆长风又开始紧张了。 “千万不能乱说，如果让魏郡和赵祥国知道，以后还怎么相处？” “他们应该有准备了，而且他们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因为你的后台老板是姜书记，他们还能怎么样你？”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是……姜书记为什么会看上我……” 陆长风迷茫又胆怯。 他为人忠厚，不想介入权力争斗，但现在由不得他不介入，除非他自愿辞去常务副县长的职务。 秦云东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为他解析。 “从公事上讲，浠水县出现一连串问题，究责在所难免。老魏是一把手，负有领导责任，老赵是主抓经济的领导，负有直接责任，换掉他们出师有名理所应当。” “你的人品和能力有目共睹，在常委排名第四，除了老魏和老赵，三把手是主抓党建的副书记，没有操盘过全县经济，所以推荐你主掌浠水县，无论从任何角度讲，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秦云东说的鞭辟入里，陆长风不由轻轻点点头表示认同。 没有出现大的意外，大概率就会沿着秦云东的思路演变。 陆长风心中豁然开朗，目光中有了一抹亮色。 既然有机会能执掌浠水县，谁不想进步？ 第72章 做君子之朋也无妨 但是陆长风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 “云东，其实你也很有才干，在茶场论述全产业链规划，思维绝对超前，我都自愧不如。而且你更有魄力，有担当，我倒是觉得你才是最适合做县委书记的人。” 他不是假客气，说的是实话。 陆长风是埋头做实事的人，但眼光只放在浠水县的一亩三分地上，思维局限性大，高度也不够。 秦云东不一样，他是市委书记的秘书，所站的高度本来就比陆长风高，加上秦云东多年研究产业政策，对国内外的经济局势洞若观火，他的确应该成为浠水县的领路人。 秦云东笑着摆摆手。 “我刚才只是从公事上分析，接下来从姜书记的私心上讲，他是要在浠水县培植自己的圈子，需要有一个可以坚决贯彻他的意志的执行人，而不是一个难以驾驭的刺头。” 秦云东笑的风轻云淡，陆长风却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姜南风找他谈话，是暗示他要拜入门下，才会给他县委书记的位置。 秦云东各方面都太强了，再加上是周通平的秘书，姜南风压根不会考虑吸纳秦云东，退而求其次，陆长风才有了这个机会。 又要混圈子，陆长风颇为头疼，他心里最不喜欢圈子氛围。 圈子内的人没有是非，相互包庇，抱团结盟；对不同圈子的人，无论对错都无情倾轧。 朋党，充斥着利益算计，那就会故意忽略公平和正义。 只是，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陆长风真的能舍弃吗？ 秦云东看陆长风变颜变色，知道他又开始犹豫不决了。 “老陆，你要学点儿辩证法，凡事都有正反两面，不要把圈子看的太邪恶。改革者需要志同道合的人协助，如果身边都是保守派和反对者，他还怎么推行自己的计划。” “欧阳修说过，朋党分君子之朋和小人之朋。君子守道义，行忠信，惜名节。以之修身，则同道而相益；以之事国，则同心而共济；终始如一，此君子之朋也。” “从姜书记的表现看，他有事业心，也有一定的原则，想把中山的经济提高到一个新高度，而你想让浠水县脱贫致富，你们的目标相同，加入姜书记阵营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秦云东真是善于做思想工作，开导几句话就让陆长风放下思想包袱，重新又拾起希望。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陆长风起身告辞。 “云东，你一身才华，如果不能做县委书记真可惜了。我会向姜书记推荐你的，我甘愿做二把手，咱俩搭班子一定能让浠水县腾飞。” “老陆，你的心意我领了，但千万不要在姜书记面前推荐我，如果引起姜书记猜忌咱俩结盟，很可能会影响你的进步。” 送走了陆长风，秦云东洗漱后，疲惫地躺在床上翻看手机。 在未读短信中居然发现了雷晓楠给他发的信息。 “礼物收到，好好工作，过一段时间我去看你。” 礼物？ 秦云东很诧异。 他来浠水县后，架不住妈妈的催促，和雷晓楠通过一次简短的电话。 秦云东在电话里只是重申双方的关系只是普通朋友，根本算不上恋爱关系，他哪里会给她送礼物？ 秦云东很敏感，立刻意识到其中有问题。 他刚要拨打雷晓楠的电话问个清楚，但想了想又放下手机。 以雷晓楠的个性，能发短信专门提到礼物，说明礼物肯定相当贵重。 无论谁送礼物给雷晓楠，肯定是冲着他而来。 现在太晚了，雷晓楠肯定已经收下礼物，而且绝不会退掉。 秦云东精疲力尽，不想再和雷晓楠置气，还是明天再说。 第二天早上七点，姜南风在县委招待所正在吃早餐，赵祥国突然出现在餐厅里。 “姜书记，我昨晚赶回来，时间有点晚，没敢打扰您，现在特意向您报到。” 姜南风起身握了握他的手，脸上还是和风细雨的笑容。 “祥国同志辛苦了，还没有吃饭，坐下来边吃边谈。” 姜南风让赵祥国坐在身旁，还亲自递给他一双筷子。 赵祥国也没客气，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羊排就吃。 “姜书记，我本来在中山找鑫九天谈判解决复工复产的问题，听说魏书记病倒，家里没有主事的人，生怕耽误姜书记考察工作，这才赶回来。” “哦？你和鑫九天谈的怎么样？” “幸亏有吴市长坐镇，谈的效果非常好，鑫九天承认错误，今天浠水县的项目就能复工复产，总算可以度过难关了。” “祥国名不虚传，果然是干才，难怪凡尘同志对你赞誉有加。” 姜南风微笑着回应一句，但让人分不出是表扬还是讥讽。 赵祥国并没有在意姜南风意有所指，他只按表面意思理解，自谦了几句。 “我这算得了什么，能有点小名气也是因为得到姜书记您的鼓励。我还记得您做市长的时候来浠水考察，亲口对我说，改革就要有一往无前的勇气，虽千万人吾往矣。” 他的深情回忆，让姜南风有些动容。 “祥国记得这么清楚，真是难得。经济改革确实很难，破除人们僵化的思维更难，在改革中不忘初心则是难上加难。” “我非常赞同姜书记的讲话。改革是摸着石头过河，既然是探索，那就难免会有失误，我们是内陆边缘县级城市，失误甚至错误都在所难免，但我不忘初心，一定会将改革进行到底。。” 中山市委办公室温主任在旁边默默听着，心里却很诧异。 姜南风和赵祥国看似愉快对话，但说话都暗藏玄机，几乎是唇枪舌剑。 温主任吃惊的是赵祥国居然敢对姜南风有叫板的意思，距离撕破脸只有一步之遥。 这说明赵祥国得到了吴凡尘的全力支持。 姜南风要想和赵祥国撕破脸，那就意味着要和吴凡尘撕破脸，那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温主任轻咳一声，及时插话转换话题。 “姜书记，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准备一下，十分钟后县常委就该来接您继续考察了。” 第73章 针锋相对一触即发 “哦，好，祥国同志继续吃，等一会儿和我们一起去考察酒文化广场工程。” 姜南风神色自若地起身和赵祥国握了握手，丝毫看不出他不悦的样子。 赵祥国看姜南风离开，他又坐下来，干脆把炖羊排砂锅拉到面前，大吃大喝起来。 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只要姜南风不给他面子，他一定会不留情面立刻反击。 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上午八点三十分，浠水下了三天的雨还没有停的迹象，依然下个不停。 斯考特汽车停在酒文化广场建筑工地指挥部板房门前。 赵祥国第一个下车，接过兰辉递来的雨伞，殷勤地把伞举在车门前。 姜南风刚下车，冒雨列队欢迎的人群立刻爆发热烈的掌声。 姜南风微笑着向众人招手致意，径直迈步走进指挥部。 赵祥国把雨伞塞进兰辉的手里，紧跟着也走了进去。 兰辉和几个工作人员打伞组成一条遮雨的通道，提供下车的领导通过。 当秦云东下车时，故意走到兰辉面前站住，凝视着他。 兰辉被秦云东看的发毛，只能硬着头皮直挺挺站着和他对视。 秦云东什么也没有说，继续向前走去。 兰辉长出一口气，心脏狂跳不已。 在指挥部里，工程总指挥开始为姜南风介绍酒文化广场项目。 赵祥国站在姜南风身旁偶尔做补充。 既然赵县长回来了，陆长风自然退居第二位，和秦云东站在稍稍靠后的位置。 在听汇报过程里，姜南风关心地询问拆迁安置问题。 总指挥不知道怎么回答，眼睛瞟向赵祥国。 赵祥国心中暗骂总指挥是个饭桶，昨晚说的好好的，现在见了姜南风就怂的一批。 “姜书记，这片街区的百姓很通情达理，听说县里缺少资金，他们就自愿投亲靠友，绝不给县里添麻烦，浠水人真是淳朴善良。” 赵祥国很慷慨地赞美着北关街的拆迁户。 姜南风饶有兴趣地看着酒文化广场沙盘：“老百姓的确淳朴善良，我们不要觉得理所应当。要倍加珍惜，千万不要弄虚作假失去民心。” 他的话是告诫，也是警告。 但因为姜南风并没有直接指责赵祥国，赵祥国只能连连点头称是，还指示指挥部的人牢记姜书记的教诲，把这段指示贴在办公室里，警示每个工作人员。 因为下雨，工地现场泥泞难行，处于安全考虑，温主任和赵祥国都劝阻姜南风去工地视察。 姜南风也没有坚持，挥挥手说：“那就走，我们一起去参观浠水的明星酒厂。” 众人依次上车，赵祥国拉着秦云东走到一旁。 “云东，我知道你暗中调查酒厂，但这一次姜书记视察，你给我一个面子，不要当众让浠水下不来台。我保证姜书记走后会全面深入和你谈酒厂的问题。” 赵祥国非常诚恳地对秦云东提出请求。 秦云东稍稍考虑，伸出手：“既然赵书记这么说了，那就一言为定。” 其实，他到现在也没有酒厂的确凿证据，根本不可能借机发难。 趁着姜南风到来，利用赵祥国心虚的心理，能让赵祥国主动说出来事情原委，正中秦云东下怀。 汽车冒雨来到浠水酒厂大门前，顿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从工厂大门到办公楼铺着红地毯，还有夹道欢迎的人群。 汽车只能停在厂门口，看着列队欢迎的酒厂干部以及举着相机和摄像机的记者，姜南风不由皱紧双眉。 “祥国同志，姜书记不喜欢这样的排场，我也早就告诉你们不要搞这些名堂，你们为什么还要搞这一套！” 温主任生气地对赵祥国发出指责。 他主要是为了把自己的责任摘干净，出现让领导不高兴的场面和他没有关系。 “温主任别急，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亲自去问问。” 赵祥国佯装不知，打开车门下车。 酒厂的厂长刘双福率领全体中高层干部正在大门前打伞列队欢迎。 “刘双喜，我三番五次说过形式主义的危害，你这是搞什么鬼？” 赵祥国故意大声问，以便让车上的姜南风能听见。 “报告赵书记，这不是我组织的，是工友们听说姜书记要来视察指导工作，他们奔走相告，开心的像是过年，我也不好阻拦，不能伤了工友的积极性啊。” 刘双喜满脸堆笑解释，他说话的嗓门不比赵祥国小。 温主任小声征求姜南风的意见，要不要现在让工人们散了。 姜南风铁青着脸摆摆手： “不看了，让赵祥国同志代为视察，我们现在去县公安局听取汇报。” 赵祥国搞这一出是要营造市委支持酒厂的假象，这无异于对他绑架。 姜南风再好的修养，现在也压抑不住怒火，直接甩脸离开。 赵祥国没料到姜南风来这么一手，愣愣地看着远去的车队，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把自己丢弃在这里，尴尬的不得了。 “赵书记，他们不来正好，省的查的鸡飞狗跳……” “你真是猪脑子！赶快让你的人散了。” 赵祥国怒气冲冲骂了一句，一声不响大步踩着红地毯进厂。 刘双喜还不知道赵祥国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只能拉着兰辉询问。 兰辉拍了拍他的肩膀，似笑非笑。 “演砸了呗，赵书记今天气不顺，你小心伺候，省的挨大耳瓜子。” 赵祥国走进厂长办公室，看到身薛右迁和他的两个穿笔挺西装的项目经理虎子和阿俊。 “怎么回事？姜书记没来吗？”薛右迁奇怪地问。 “姜南风不给面子，直接走了，这个家伙真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啊。” 赵祥国气鼓鼓坐到沙发上，点上一根烟。 “本来准备好的签约仪式，没有姜南风见证有点儿可惜了。” 薛右迁微笑着为赵祥国倒了一杯威士忌。 “喂，老薛，你不会因为姜南风没有来，你就想取消收购签约仪式？” 赵祥国担心薛右迁会变卦，立刻追问。 “怎么会反悔呢，邀请那么多记者还等着呢，姜书记不来我们也签，喝了这杯酒，咱们就去会议室签约。只是赵书记别拉长脸，不然照相会很难看的。” 第74章 斗的是影响力 姜南风马不停蹄地走访了县公安局、交通局、旅游局、土地局，已经到了晚上，但他没有留下来吃完饭，一行人直接乘坐火车离开浠水县。 这位活爹终于走了，送行的常委们都如释重负，这三天陪同真让他们身心俱疲。 看火车远去，赵祥国露出胜利的笑容。 或许是因为他的强硬态度，姜南风有所忌惮，才没有敢真的动手实施。 一场即将掀起的惊涛骇浪最终风平浪静收场，真是皆大欢喜。 最重要的是，魏郡要在医院躺半个月，他大权在握，可以迅速通过酒文化广场的预算案。 一切凶险变成坦途。 赵祥国以胜利者的姿态，回头扫视身后的众常委。 “诸位这两天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下午三点，我们开会总结学习姜书记的重要指示。” 发号施令后，他不管常委们有没有意见，带着兰辉扬长而去。 秦云东和陆长风和众人在火车站广场分开，相约一路往回走。 “云东，姜书记好像什么也没有做，走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开会，咱们是不是判断错了？” 陆长风有些失落。 他以为发生的权力交接的事并没有发生，憧憬着从此大展身手的雄心壮志也逐渐消失。 “更换大半个领导班子没那么容易。一切都要按规矩来，组织部考察、纪委出具材料作证姜书记换人的必要性，而且还需要和市常委班子打招呼征。最快也要半个月。” 秦云东微笑着解释，劝陆长风不要心急，耐心等待就一定有结果。 以他来看，姜南风虽然没提换人，但他这一次视察的单位都是有备而来，肯定是为了解决浠水领导班子而来。 浠水从风气、经济发展能力、治安、基建和清廉各项指数综合评估都属于落后地区。 犹如一支足球队屡战屡败，但球队不能解散，资金也没有增大投入，想要改变球队的战绩，更换主教练就是最快捷有效的首选方法。 浠水县也是如此。 “老陆，我有一个问题很困惑，以魏书记的年龄，他干完这一届就要退休了，为什么还要天天和赵祥国斗来斗去，魏郡到底图什么？” “这在浠水县很正常，我们这座城市历史久远，宗族势力很强大。魏郡退休后就会成为魏氏家族的大族长，不但在宗族内部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还能利用宗族势力加上他的影响力向县里要更多资源。” 秦云东明白了。 魏郡和赵祥国斗的不是仕途，而是在浠水县的影响力，只要他控制着浠水县的钱袋子、米袋子和升职通道，他就能为魏家氏族博取最大利益。 难怪县里很多中层干部都来自城关乡。原来魏郡是这样选拔人才。 秦云东不由感慨。 魏郡和赵祥国都属于有工作能力的人，只可惜他们都没有把精力放在该放的地方。 浠水县的确需要换人了。 第二天刚上班，秦云东找来田寿文，把刘老三的举报材料交给他。 “这是姜书记考察岳山村时，当着所有常委的面，亲自布置给我们纪委的任务。他要求我们必须追查到底，无论涉及谁，无论他的官职有多大，一律追查到底严肃处理。” 田寿文粗略翻看了一遍材料，不由露出为难表情。 “秦书记，这明显涉及鑫九天，但赵书记很早就打过招呼，为了保护企业正常经营，不经过他的允许，禁止查办企业。尤其是这个鑫九天，赵书记更不允许……” “老田，我问你，是赵书记的指示重要，还是姜书记的指示重要？” 田寿文勉强笑了笑。 “这让我怎么说呢，秦书记，县官不如现管，以我看来，两位领导的指示同样重要，我们谁也惹不起。” 秦云东向后靠到椅背。 “我记得你女儿遇到危险的时候，我让你去抓刘宝禄，你没有半点犹豫，为什么没有担心刘宝禄是黄浩的小舅子，而黄浩是魏郡的心腹。难道你不怕魏书记，只怕赵书记？” 田寿文哑口无言，只能苦笑摇头。 他是个老好人，除非是涉及他的女儿，无论是谁，他都不愿意得罪。 “老田，纪委不是和稀泥的地方，这里只有违纪和没有违纪的选择，你如果不想得罪人，那就请自愿辞去副书记的职务。如果还想呆在这个位置上，那就必须有担当敢于斗争。” 秦云东毫不客气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没有给田寿文留一点颜面。 田寿文震惊了。 秦云东平时对他非常客气，什么事都和他商量着来，现在这是怎么了。 田寿文脸红脖子粗，忍不住争辩。 “我是纪委第一副书记，是魏书记和赵书记联合提名，县委常委会通过，组织部任命，你无权免我的职务。” 秦云东端起茶杯，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微微点点头。 “你说的没错，但你要认清形势，如果还不执行我的命令，我保证今天会是你最后一天任副书记。” 田寿文当然不信。 “秦书记，我想领教你到底能有多大能耐，可以推翻大班长和副班长联合决意。” 他站起身看了秦云东一眼就走，眼神中颇为自信。 田寿文知道，正是他谁也不得罪的个性，才会让魏郡和赵祥国都放心，所以他才能从纪委常委最后一名，一跃成为纪委二号人物。 只要他坚持自己做人原则，依然会得到魏郡和赵祥国的护佑。 虽然秦云东很强势，但想扳倒他几乎不可能。 秦云东看着田寿文走出办公室，平静地把举报材料塞进抽屉继续打字。 半小时后，赵祥国打来电话。 “云东，还忙呢？” “赵书记，我在准备下午开会的材料，您有什么指示？” “嗐，咱是兄弟，别那么说。你这一段时间工作强度太大，小心累坏身子，工作没有做完的时候，要张弛有度才能保持旺盛精力，我在后花园陪你一起散步半个小时。” 秦云东答应着挂了电话，顺手按了打印键。 赵祥国要和他做交易，那他就准备狮子大开口了。 第75章 以迂为直巧设局 县委大院办公楼后本来有一块停车场空地，在魏郡的建议下，这里改建为专供休闲散步的地方。 花园修建的很漂亮，竹林掩映，小桥流水，石径通幽，到处都妆点着四季不谢的鲜花赏心悦目。 魏郡很满意，时不时会在花园里散步，活动身体。 一般工作人员都不愿意去，啪碰上魏郡会尴尬，这里逐渐成了专供魏郡和常委们休闲聚会的场地，被人戏称为御花园。 秦云东没有打伞，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穿过竹林，看到兰辉守在竹林入口。 “秦书记好，赵书记在等你。” 兰辉毕恭毕敬地打了招呼，指了指凉亭。 他的意思是让秦云东自己过去。 秦云东和他擦肩而过时，忽然问：“对了，你的老家在哪里？” “我是临县人，赵书记是界碑乡的人，没有任何裙带关系。” 兰辉扶了扶眼镜，沉静地回答。 秦云东笑了笑，独自向凉亭走去。 赵祥国扇着折扇站在凉亭里，似乎在欣赏水池里的荷花。 “赵书记，好有雅兴啊，我以为你只喜欢金戈铁马，没想到你也喜欢鸳鸯蝴蝶。” “云东，先入为主就会留下刻板印象，我是文科生的底子，学的是中文，还是中山第一届诗词学会的发起人哩。要想拽几句花溅泪鸟惊心的词并不难。” “原来赵书记还有这样的经历，怪不得儒雅的吴市长那么欣赏你。” “没有投缘的领导赏识，想要出人头地会很难，云东，你不是也一样吗，没有周通平书记的赏识，你也不会不到三十岁就能成为副处，任浠水纪委一把手。” 赵祥国指了指凉亭中央的石桌。 桌子上放着两碟瓜子和花生米，旁边还有两瓶水和一条香烟。 看样子，赵祥国有充足准备要长谈了。 “云东，我昨天答应你谈酒厂的事，现在就兑现承诺。你想问什么，我有问必答。” 赵祥国说的心胸坦荡，做的姿势也器宇轩昂。 秦云东坐在他对面，也没有兜圈子，而是直奔主题。 “浠水酒厂是国有企业，存在严重造假问题，是不是你授意的？” “浠水酒厂造假是公开的秘密，当然是我同意的，否则他们也不可能瞒得过我。” 赵祥国回答的也很干脆。 “但是，浠水酒厂为了让浠水县的gdp数据好看，造假由来已久，我不是始作俑者，前任县长留下大窟窿，我不照葫芦画瓢，那就会让gdp大幅度下滑，我就要承担失职无能的责任。换了你，会甘心吗？” 数据年年造假，而且增长率还必须年年提高，这样才能显示出县长的政绩。 但吹牛像是吹气球，早晚有吹爆的一天。 赵祥国知道已经隐藏不住，这才想方设法让鑫九天来接盘浠水酒厂，一劳永逸解决掉所有隐患。 “幸亏鑫九天投资四千万，接下资不抵债的浠水酒厂，并把历史遗留的窟窿弥补了一多半，现在酒厂的问题已经解决，我也算是可以登岸了。” 赵祥国不知道秦云东到底了解多深，只能毫不隐瞒地和盘托出，以争取主动。 秦云东剥着花生米吃，没有插话，耐心听他讲完。 “酒厂真的没事了吗？未必？不说别的，他们每年骗取技改资金、设备改造资金、冠军奖励等等，每年加起来就有两千万。这已经涉嫌犯罪，怎么能说的这么轻松？” “呵呵，我的秦大书记，这是改革出现的共业，找谁负责？县里的领导换了，酒厂的厂长也换了几任，难道都要全部抓起来问罪？” 赵祥国看着秦云东，猜测他该如何回答。 秦云东没有回应质问，又转移了话题。 “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问，张毅书记是怎么死的，和他调查酒厂有没有关联？” “张毅书记死于意外车祸，早就盖棺定论了，你为什么又要翻出旧账？云东，你这样做是不是会让人怀疑你在打击异己，建立自己的政绩？” 赵祥国脸色不太好看，说话的嗓门开始变大。 “你为什么那么激动？我发现了张毅书记车祸的重大线索，当然要调查清楚，这是很正常的工作流程，难道你是在命令我压制线索，不许调查？” 秦云东瞟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剥花生。 “我……我当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担心反复调查会人心惶惶，引起流言蜚语，不利于维护团结的大好局面。” 赵祥国为自己的失态极力掩饰，但他猛摇扇子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焦躁不安。 秦云东嚼着花生，摆摆手。 “自从张毅出车祸后，流言蜚语就没有停止过，我重启调查就是为了制止流言蜚语的传播，安定人心嘛。如果你认为我是为了个人政绩，那我可以上报市纪委，让他们直接调查……” “别……别……云东你别误会，我刚才说的是一种担心，并没有信不过你。” 赵祥国慌忙阻止，如果交给市纪委调查，他连影响调查进程的机会都没有，那还不如让秦云东去查。 他站起身点上一支烟，在凉亭内来回踱步，反复权衡利弊。 “酒厂案要查，张毅之死要查，姜书记亲自交给我调查侵占农田案，我已经压力很大了，老赵，你应该支持我的工作才对啊。” 秦云东深深叹口气，优哉游哉地嗑着瓜子，翻看手机短信，故意留给赵祥国思考的时间。 一支烟的功夫，赵祥国已经做出决定。 “云东，一个人浑身是铁能打几颗钉，一个好汉还要三个帮，你一个人承揽这么多大案，肯定吃不消啊。我给你想了个办法，你看行不行。” “兰辉是酒厂改制领导小组的组长，你先让他配合审计部门自查自纠，等落实了问题再移交给你。” “张毅书记车祸新线索可以交给洛勇强侦查，他是刑警出身，涉及命案的经验更丰富些。” “云东你呢，集中精力调查农田侵权案，这是姜书记亲自布置的任务，马虎不得。等你查清农田侵权案，说不定酒厂案和张毅案也有了重大突破，这是不是更有效率呢？” 第76章 欲擒故纵引入局 秦云东一拍大腿，伸出大拇指。 “到底是赵书记啊，脑子就是好使，这个法子好，三个案子齐头并进，肯定……不过……” 秦云东又面露难色。 赵祥国忙问有什么问题，他会尽力帮助解决。 “我把侵占农田案交给田寿文，但他怕得罪魏书记和你赵书记不敢接。老田掌握着督察室，他不配合，我也就不好查农田被侵，要不，我还是先查张毅案。” 秦云东故意用张毅案来刺激赵祥国。 赵祥国又气又急，猛地一拍桌子。 “老田的胆子也太大了，瞻前顾后明哲保身，事事都拨打自己的小算盘，没有一点儿纪律观念和勇担责任。云东，我向你保证，绝不允许任何人干涉你办案，你只管放手去做！” “但老田把持着督查室，我总不能绕过他指挥下属办案，这有违反组织原则的嫌疑……” 秦云东似乎犹豫不决。 赵祥国生怕秦云东去查张毅案，秦云东在常委排第五，又有市纪委撑腰，赵祥国很难控制秦云东的调查进程。 一旦兰辉落入法网，赵祥国做过的所有努力都将化为泡影。 因此，赵祥国务必要安抚住秦云东，把他困在侵占农田案中，赵祥国才有时间可以施展影响力把酒厂案和张毅案摆平。 “云东，我这就要批评你了。俗话说慈不掌兵，你要拿出杀伐果断的气势才行。下属如果是前进路上的绊脚石，那就必须一脚踹开，哪能让下属骑脸呢？” “我也这样想过，怎奈老田是二把手，他的任免权不是我能控制的，所以他才敢直接抗命，而我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云东，这是你不用担心，我给你做主，我不信老田还能反了天。今天下午开会，你来提议，我做决定把田寿文调离纪委！”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祁主任把田寿文叫到办公室，递给他一份关于他的任免通知。 田寿文当场傻了眼。 文件里明确说，即日起田寿文调离纪委免去职务，出任县计生委书记。 “恭喜你啊，田寿文同志，希望你今后在新的岗位上继续发热发光，做出更大的成绩。” 祁主任满面春风地向他伸出手。 田寿文虽然机械地伸手和祁主任握了我，但似乎还没有从打击中缓过神。 “怎么会突然调我去计生委？” “赵书记肯定认为你适合啊，计生委需要你这样和风细雨，不急不躁的工作作风。而且你从副书记变成正书记，也算是升职了，可见赵书记对你还是肯定的。” 祁主任微笑着解释，似乎田寿文捡到了一个大便宜。 田寿文并不傻，纪委是多么重要的单位，计生委怎么能比得了。 他失魂落魄拿着通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呆坐了一个小时他又倏地站起身。 此时田寿文似乎才明白过来，他被调走肯定和拒绝执行秦云东命令有关系。 但他却不能找秦云东说理。 只要秦云东说他不能决定任免，有问题就去找赵祥国，田寿文就彻底没脾气。 秦云东不知道怎么说服赵祥国的，居然让赵书记听了秦云东的话。 赵祥国难道不知道调查侵占农田就会查到鑫九天吗？ 田寿文颓唐地坐回椅子，后悔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自己干嘛非要惹秦云东，好好听他的话多好，反正出了事也是秦云东顶着。 但是调令已下，说什么都晚了。 第二天，秦云东把侵占农田的案卷交给了新近提拔的魏新民。 魏新民二话不说，立刻组织专案组，并亲自带人去岳山村蹲点。 除了他服从指挥外，也有对秦云东连续踢走田寿文和古安江的敬畏。 与此同时，宋天明出院了。 他早已经在医院待不住，又听说已经全面开展对岳山村侵占农田案的调查，他坚决要求参加专案组。 秦云东却否决了宋天明的请求。 一方面，宋天明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健康情况让他不放心。 另一方面，他还要使用宋天明办另一件重要的事。 随后几天，刘宝禄的案件已经审核完毕，并移送检察院，纪委的工作算是圆满完成。 对于案件侦破做出重大贡献的宋天明，也获得嘉奖，从副科提拔为正科级，顺利进入纪委常委序列，接管了蔡丽屏负责的后勤、宣传和廉政教育基地。 对此，宋天明虽然勉强服从了任命，但他更希望能在一线工作，而不是做这些婆婆妈妈的杂事。 秦云东也不过多解释，只是让他要好好适应新的工作环境，顺便养好身体。 周末，秦云东正在家里打扫卫生，忽然接到了叶安妮打来的电话。 秦云东这才想起叶安妮曾和他约定要周末吃饭。 既然约过，又要谈新茶文旅节的企划案，秦云东也只能答应。 他打电话请来陆长风和宋天明一起做客，除了一起为刘楼乡的活动想主意外，也是想杜绝可能出现的流言蜚语。 秦云东买回来食材正在厨房忙碌备菜，宋天明和田巧欣先到了。 在宋天明住院期间，田巧欣天天去医院看望照顾他，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越走越近，彼此产生了情愫，只是还没有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宋天明和田巧欣进屋就把秦云东推到会客室休息，他们二人很默契地接管了食材准备工作。 “小田，周末你跑到我这里出苦力，你爸会不会不高兴？” 秦云东为二人沏了茶，把茶杯放在砧板上。 “我爸出去钓鱼了，不到晚上不回家。我妈是牌迷，巴不得和她的老姐妹打麻将。所以，我没人管，纯粹是来您这里蹭饭的。” “老田去计生委，工作怎么样？” “刚开始的时候，他上班出门都板着脸，现在好像适应了，每天都在恶补计划生育基础知识呢。” “你爸和你抱怨过我吗？” “秦书记，您甭搭理他。我以前说过他，不要当墙头草，他不听才会有今天的结果。他走了，我挺开心的，省的别人总说我是纪委的公主，好像没有我爸，我就在纪委待不下去似的。” 第77章 不要让我在家里尴尬 秦云东还没有回答，陆长风拎着两瓶酒和一条烟到了。 “老陆，我是请你吃饭，怎么还让你拿东西呢？” “我知道你不怎么喝酒，家里肯定没有预备，我还有两瓶好酒就拿过来，好好一起过周末。” “还真是，我买东西就没想到买烟和酒，你真是及时雨啊。” 陆长风看到厨房里的宋天明和田巧欣，打趣道：“哎哟，小宋好大的面子嘛，能让巧欣陪你做饭，这可是多少小年轻想都不敢想的美事啊。” 田巧欣抿嘴笑而不答。 宋天明却接话：“陆常务，您只看到表面，不知道我心里多紧张啊。巧欣厉害起来简直是女杀手，我时时刻刻都陪着小心，惹恼了她，我的小命都要保不住了。” 秦云东和陆长风都笑起来。 忽然门铃响起，秦云东打开门，叶安妮和刘前进正站在门口。 “秦书记，你家好热闹，我们站在门口都能听到笑声。” 叶安妮今天穿的是短袖运动t恤衫，过膝裙，脚上是一双白色休闲鞋。 她没有化妆，衣着也很普通，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自有另一番清新洒脱。 叶安妮其实是为了秦云东着想，进出县委家属院如果太招摇，会给秦云东带来不必要的是非。 “你们来就这么空着手，还好意思登我的门？” 秦云东的目光在叶安妮身上多停留了一秒钟，笑着把两人让进屋里。 叶安妮和刘前进依次和陆长风握手寒暄。 “我知道秦书记走得正行得端，我怕拿了礼物，他就不让我进门了。” 刘前进解释的是实话。 秦云东为人随和，但有一身正气，不怒自威。 包括刘前进在内，接触过秦云东的人都会有被他的气质感染。 陆长风忍俊不俊。 “你们也不必太敏感，只要不违反纪律条例有关规定，串门拿点儿水果也很正常嘛。” “我们没有拿礼物，但也不会白吃秦书记的饭菜，今天我来做饭，就当是送给秦书记的礼物了。” 叶安妮说着，卷起袖子进厨房。 宋天明和田巧欣不认识叶安妮，看到她进来不由暗自赞叹。 叶安妮面容姣好，五官犹如精雕细琢般精致，宛如一朵刚出水的芙蓉花，天生丽质。 真是一个原装大美女啊。 叶安妮大大方方自我介绍，又瞟了一眼他们收拾出来食材，笑着摆摆手。 “你们辛苦了，但收拾食材的手法不对，一切努力都白费。腌制鱼应该用葱姜水，还是让我来。” “那多不好意思，你是来做客，怎么能让你下厨房……” 宋天明忽然闭嘴了。 叶安妮在砧板上切姜丝，看刀工技法就知道，宋天明和田巧欣根本比不了。 田巧欣拉着宋天明向外走，看到秦云东正站在厨房门口看。 “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貌美如花，温柔可人，又家财亿万。秦书记，这一款值得你拥有……” 田巧欣笑嘻嘻的挤眉弄眼。 “不要八卦，她是来谈工作的，乱讲话会让客人很尴尬。” 秦云东摇摇手指制止她说下去。 “秦书记的智商和情商都是翘楚，但恋爱指数却低得可怜。叶安妮要是谈工作干嘛不去办公室，干嘛不化妆，干嘛要亲自下厨房，她这是在有意接近您，对您绝对有意思……” 田巧欣说的眉飞色舞，宋天明赶忙把她拉进会客厅。 女人就是嘴快，总要透着自己很机灵，其实只是自以为是。 陆长风、刘前进肯定早就看出来，但人家看透不说透，一个字也不提，这才是成熟的表现。 秦云东何尝不知道叶安妮这样做的动机。 但他的职务敏感，江湖又无比险恶，他不得不防备温柔背后是不是有一个巨大的陷阱。 秦云东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进厨房。 “叶总，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拜托，你不觉得在家里叫叶总，会让我很尴尬吗？出去，我要做松鼠鱼了。” 叶安妮头也没回，把鱼滑入锅内。 秦云东走出厨房，回头又看一眼她忙碌的背影。 有家的感觉真好。 叶安妮炒菜的速度很快，四道菜很快就陆续上桌。 秦云东家里没有饭桌，吃饭都是在会客室里茶几解决，四个菜就已经摆满。 “小叶，等一会儿再炒菜。云东家地方小，炒出来的菜也没地方放，快过来坐。” 陆长风热情地招呼叶安妮，指了指秦云东身边。 会客室地方小，三人沙发坐着秦云东、陆长风，宋天明、田巧欣和刘前进坐在茶几对面小板凳上。 叶安妮大大方方紧挨着秦云东坐下。 说是三人沙发，但是三个人坐着非常局促。 秦云东的胳膊紧挨着叶安妮的胳膊，触觉清晰地传递出叶安妮细腻又充满弹性的肌肤，秦云东竟然有些魂不守舍。 但是随着刘前进递过来“新茶文旅节”方案，秦云东终于可以转移注意力。 “秦书记，中山市委政策研究室来人和我，哦，还有叶总一起研究讨论出这个方案，您和陆常务如果审阅合格，我就会正式定稿，请县委呈报姜书记。” 刘前进又递给陆长风一份方案，但被陆长风挡开。 “我不擅长搞活动就不看了，只要秦书记觉得好，我这里也没有问题。本来就是姜书记认可的事嘛，在我这里就是走个过场。” 宋天明顺手接过方案，先浏览概要和目录。 “点子不错啊，节日搭台，经贸唱戏，不但能带动刘楼乡的茶叶和旅游，还能造福整个浠水县，搞得好的话，浠水的gdp能增长百分之五十。” “宋常委也懂策划活动啊？” 刘前进很惊奇。 “天明来浠水之前，就是市委综合一科的大才子，当然懂这些活动的意义了。” 叶安妮微笑着插话解释。 “我哪里算什么大才子，跟秦书记比起来，我就是个菜鸟，啥也不是。” 宋天明嘿嘿笑着摇摇头。 “哇，你办事那么老练，我还以为你就是纪委出身，没想到你是半路出家啊。” 田巧欣歪头看宋天明，虽然说着玩笑话，眼神里却都是欣赏。 秦云东的眼角余光扫过叶安妮。 她连宋天明的历史都了如指掌，至少心机不浅。 第78章 信仰和感情可以两全 饭桌上六个人分成了三组，刘前进和陆长风在一起喝的尽兴，秦云东和叶安妮对着方案低声讨论，宋天明和田巧欣窃窃私语。 “巧欣，你说叶安妮是不是真的看上秦书记了？” “那还能有错，女人都是心口不一，不用听女人说什么，只要看她的身体语言就能判断出来。” “怎么看出来？” “你看她不选择侧坐，而是歪头靠着秦书记，这就是强烈的暗示，说明女人对男人非常有兴趣。” “哦，你这样的观察有科学依据吗？” “那当然，我可是政法大学毕业的，这样的观察是基本功。” “你和叶安妮一样的姿势，是不是也表示对我有兴趣？” “你……你真讨厌。” 田巧欣这才发现上当了，羞红了脸，伸手偷偷拧了宋天明一下。 “哎哟！” 宋天明疼的叫出声。 众人都看向宋天明。 “有蚊子咬了我一下，有点疼。” 宋天明龇牙咧嘴揉着大腿。 他临时编的谎话怎么能骗的过在座的人。 众人都看了一眼田巧欣，便又各忙各的。 田巧欣的脸更红了。 “你真娇气，我拧一下你就疼成这样，不会是故意的？” “小姑奶奶，你是练家子，可以徒手对付十几个歹徒，那力气能小的了吗？” “好啦，我错了，下次我一定轻一点。” “啊？还有下次……我还是离你远点。” “你敢！” 没过多长时间，叶安妮看茶几上的菜所剩无几，便很快又炒了四个菜端上桌。 大家对叶安妮又是一阵夸奖。 “叶总是五星级酒店的老总，还能把菜做这么专业，难道是对厨艺有兴趣？” 陆长风看着四个色香味俱全的菜啧啧称赞。 “我家比较传统，结婚后女人都会做全职太太，所以从小就接受各种太太的训练，我从十五岁就开始学做菜了，拜的是我家酒店的特级厨师王兆海。” 叶安妮微笑作答。 田巧欣也感慨不已。 “到底是大家闺秀啊，学的内容就是不一样。安妮姐，能不能经常来做饭啊，我特别喜欢你炒菜的味道，比很多饭馆做得好吃多了。” “我没问题，但是要看云东是不是答应了。” 叶安妮说着瞟了一眼秦云东。 秦云东微笑着摆摆手。 “巧欣别让安妮为难了，她是大酒店的老总，管理着我们省六家酒店，平时忙都忙不过来，哪有多少空闲时间。” 他明显是婉拒了叶安妮。 叶安妮抿抿嘴低下头，失望的神色谁都看得出来。 陆长风立刻端起酒杯打圆场。 “小叶，我敬你一个酒。做老板还跑来给我们做饭，真让我感动，多谢啦。” “不敢当，陆常务，我的小店承蒙浠水照顾，应该表示感谢的是我。” 叶安妮抬起头已经恢复了仪态端庄。 田巧欣对叶安妮印象很好，看秦云东总是刻意躲避，心生疑惑。 吃完饭，她和宋天明先告辞。 刚下楼，田巧欣就忍不住问。 “天明，秦书记为什么要拒绝叶安妮，难道他在中山有女朋友？” “好像有一个，但又好像没有。”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东哥嘴严，不会和我谈他的私生活，但我们来浠水的时候，我看到一个挺漂亮的姑娘追到车站和东哥吵架，东哥似乎对她并没有兴趣。” “那就是秦书记对那个女人没感情喽，那为什么不接受安妮呢？” “我不知道具体原因，但东哥为人很谨慎，再加上他的身份特殊，他小心是对的。我记得东哥告诫过我，英雄难过美人关，不要因为女人栽跟头。” “秦书记也太小心了，这样过着多累啊。想爱就爱，该恨就恨，为什么不能痛痛快快的活着？” “因为东哥是个有信仰的人，他志向远大就必须迈稳每一步，像你这样率性而为，在体制内根本走不远。” 宋天明推着自行车向前走，忽然发现身旁的田巧欣不见踪影。 他回头看到田巧欣站在路边发愣。 宋天明转回来问她怎么了。 “天明，你说的让我心里凉飕飕的。你是不是也希望成为秦书记那样的人？” “我没东哥的本事，成不了他。只能以东哥为榜样，努力追随他。” “那……那你会不会因为信仰而牺牲感情？” 平时大大咧咧的田巧欣突然变得多愁善感，让宋天明有些懵。 他想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你这小脑瓜想什么呢，谁说信仰和感情就不能两全？我喜欢你，不妨碍要求进步啊。” “那秦书记……” “东哥正在追查浠水几个违纪重大案子，其中牵扯到了叶安妮，所以他不能此时表达感情。只要证明叶安妮是清白的，东哥放下芥蒂，肯定会愿意和叶安妮在一起的。” “你怎么能这么有把握判断秦书记也喜欢叶安妮？” “就像你对女人很了解一样，我对东哥多少也了解一些。他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叶安妮的位置，只是一直克制而已。” 此时，秦云东把陆长风送出门外，回头看到喝多的刘前进躺在沙发上鼾声如雷。 叶安妮收拾完杯盘碟碗，正在厨房洗刷。 “安妮，别忙了，等一会儿我收拾……” “云东，麻烦你把刚才我们讨论的方案修改内容写出来，我走的时候要带走。” 叶安妮回头向秦云东嫣然一笑，转身接着刷碗。 秦云东只好拿着方案走进书房，拿出纸笔伏案写修改意见。 不知怎么了，秦云东越写思路越清晰，不断有新的灵感冒出，奋笔疾书几乎停不下来。 一杯热茶轻轻放在案头。 叶安妮站在他身旁，随手拿起一张纸看。 “哎呀，好厉害哦，你怎么还隐藏了这么多好点子啊。” “我也是在写的时候有了新想法，这还要感谢你在讨论时带给我的灵感。” 秦云东放下笔，看看腕表。 不知不觉他已经写了快一个小时了。 秦云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口感刚刚好。 “你太高看我了，我可没有什么思路可以提供给你的。看了你的修改意见，让我的视野一下子宽广很多。” 叶安妮的一只手轻轻搭在秦云东的肩头。 第79章 一切尽在不言中 秦云东想躲开，但最终没有动。 他知道叶安妮是在做最后的试探，如果他再躲开，叶安妮就可能会从此远离。 秦云东低头继续写修改意见。 “灵感很玄妙，打开灵感的方法很多，不一定是提供思路，只要能带来感觉就行，就像是有些人酒后可以诗百篇。” “那就是我给了你感觉？” 叶安妮走到书桌对面看着秦云东，眼神中充满期待。 “嗯，是的。” 秦云东停下笔，抬头看着叶安妮，认真地点点头。 叶安妮知道秦云东所说的含义，心满意足地笑了。 “我明天回老家，请我爷爷来浠水一次，你来做向导。” “叶氏集团是国内着名大企业集团，董事长来，吴市长肯定要亲自陪同，似乎用不着我……” “其他人不能代替你，我提前向秦书记预约了，到时候不能躲起来不见。” “好，我答应你。” 第二天早晨，秦云东晨跑回来，惊讶地看到魏郡又在树林边练太极。 魏郡脸色没有异常，身体依然挺的笔直。 “魏书记早，你什么时候出院的，我怎么没有得到通知？” “昨天下午是周末，我出院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兴师动众惊动大家。对了，谢谢你几次去医院看我，你是班子里看我最多的人。” “应该的。老书记半辈子都奉献给浠水了，应该得到尊重。” “你是厚道人。比很多人公正。今天是周日，你不用上班，咱们一起散散步。” 魏郡也不打太极拳了，明确对秦云东发出邀请。 秦云东心里清楚，魏郡不是为了散步，肯定有重要的事要谈。 两人走在树林中的小路，周围很安静，只偶尔能听到几声鸟鸣。 “我以前不服老，但现在不得不承认老了，这次住院后肯定要提前退休喽。” “你听到什么风声了吗？” “浠水连续出问题，而且以前的事又接连爆出丑闻，我作为当家人必须要负责，与其赖在位置上等着问责，不如识趣地自己卷铺盖。” 魏郡苦笑着摇头，长叹一声说，他在医院写了辞职申请并已呈送给市委。 秦云东很讶异，魏郡突然辞职，真的是在医院里大彻大悟了吗。 “我以前和你一样，有理想有原则，但干的时间长了，我开始觉得浠水就是我的独立王国，觉得自己像是草头王，现在回想，真是荒唐可笑。你要以我为教训，不要重蹈覆辙。” “魏书记从乡长到县委书记，从没有发生过贪污受贿或者个人作风问题，工作几十年能做到洁身自好很不容易，我应该向你学习才对。” “唉，别安慰我了，大多数干部也能做到。你批评过我不作为，我当时还很不高兴，现在想想，你说得对，当家人最不应该推诿不作为，我对浠水败坏的风气负有责任。” 魏郡心情沉重，像是做检讨，又像是在做临别赠言。 他忽然停下脚步。 “云东，你别多心，虽然你处理了黄浩，但我没有责怪你，更不会对你有嫉恨之心。反而很感谢你及时揪出这个害群之马，我才没有被他拖下水。” “魏书记，我知道你也有底线，知道不该同流合污。我也有唐突的地方，请你谅解。” “云东，我可以不在意，但赵祥国未必不在意，再说一句权术的话，失去了我的制衡，赵祥国就会更加肆无忌惮，你要当心他反戈一击。” 秦云东没有接话茬，反而问了一句他早就想问的问题。 “魏书记，你知道酒文化广场工程不合理，还能坚持原则抵制，但浠水酒厂有更大的问题，为什么你却听之任之？” “说句心里话，我也有私心，当赵祥国拿财政局一把手的位置和我做交易，我心动了。能安插自己人把持财政大权，对我非常有吸引力。” 魏郡毫无波澜地坦诚相告。 直到此时，秦云东才确认，魏郡是真心悔过了。 “云东，你放心，组织部找我谈话，我一定会尽力阻止赵祥国这样的人接任县委书记。他为了拉高gdp简直是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这样的人掌握了浠水县，简直是一场灾难。” “放心，赵祥国做不了县委书记，他也不会再在浠水呆下去。” 魏郡完全出乎意料，惊讶地打量着秦云东。 “你怎么会知道？难道你听到什么风声了？” “没人告诉我什么小道消息，我只是推测。” “我倒是想听一听你的推测。” 说着，魏郡在小路旁的长椅上坐下。 秦云东坐在他身旁，捋捋湿漉漉的头发开始分析。 “姜书记此次到浠水，我原先以为是针对我对鑫九天采取的行动。但姜书记在浠水三天，根本没有提鑫九天的事，也没有让我给他做过汇报。” “结合他在浠水一系列讲话，我可以得出结论，他来是关心浠水领导班子的问题。” “浠水能不能搞上去，主要是用干部的问题。一把手是环境，班子是资源，有什么班子就会产生什么局面。姜书记就是要利用浠水暴露的问题，对浠水班子来一次有力度的调整。” “老书记您快到退休年龄，身体又不好，加上浠水出了问题，提前退休肯定免不了。而赵祥国即使暂时不追究他的责任，就凭他也是班子的核心，这一次肯定也会被调整……” 魏郡认真地听着，不住地点头。 秦云东分析的没错，按正常逻辑的确应该这么做。 但是赵祥国背后是吴凡尘市长，换掉赵祥国并非易事。 秦云东仿佛看出魏郡的心思，笑着补充道： “吴市长能有多大能量抵抗姜书记的人员部署，决定因素来自姜书记的决心和智慧。从我的观察看，姜书记是铁了心要换人了。只要他坚持并能和吴市长进行妥善沟通，调离赵祥国并不难。” 魏郡听着非常欣慰，不由长出一口气： “希望如你我所愿。我真心希望浠水能交到你的手里，那才是浠水的福分。” 第80章 你被列入考察名单 秦云东回家稍事休息，到县委食堂拉上花卷油条和茶叶蛋到刘楼乡，看望蹲点的专案组成员。 早上七点半，在乡政府院子里，提前得到消息的魏新民带着两个专案组成员正在等他。 “哎呀，秦书记真了解我们啊，我们正想着食堂的花卷和茶叶蛋，您就送来了。” 魏新民先抓起花卷咬了一口，又拿了一个茶叶蛋，吩咐组员搬吃的上楼分给专案组成员。 “今天是周日，怎么还有那么多房间开着空调，刘前进是怎么搞的？” 秦云东打量着办公楼，看到三楼的空调室外机都在滴水。 他心中老大不高兴。 浠水县是贫困县，但行政费用居高不下，很多时候都来自这种麻木不仁的浪费。 “这一次你冤枉刘前进了。乡政府协助市纪委清理刘宝禄案件的材料，工作人员已经两天没有回去了。” 魏新民替刘前进做解释。 “市纪委也真是的，有事要配合就像是火上房，一点儿也不顾及下面办事人员能否吃得消。” 秦云东又开始心疼乡政府工作人员了。 “你可别乱说话，小心让市纪委的听见，你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魏新民嘿嘿笑着剥鸡蛋。 秦云东回头疑惑地看着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你的意思……方书记在楼上？” “没有方书记坐镇，楼上的人能有这么玩命吗？” 奇怪了。 处理一个乡干部，用得着方书记亲自出马吗？ 秦云东不由埋怨魏新民为什么不早说，不然他就可以在食堂多订些吃的。 如果让方书记看到刚才的一幕，还以为他太抠门，连顿早餐也不招待。 魏新民把花卷掰开，又把茶叶蛋夹在中间，挤碎。 “方书记前天晚上到的，正巧碰上我回来，他很严肃要求我保密，我哪敢不守规矩。” 说完，他已大口吃起来。 难怪刘前进昨天来吃饭没有提及方书记到了刘楼乡，想必也不敢违反保密纪律。 秦云东顺着楼梯走到三楼，却看到步梯门已经从里面上锁。 看来这次阵仗不小，难道又发现什么重大线索了？ 秦云东想直接给方书记打电话，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既然是秘密行动，那就是不想被人打扰，他最好不要在此时给方书记找麻烦。 办公楼的四楼，有一间办公室是特供给县纪委办公。 正在吃饭的专案组看到秦云东进来，不由都站起来打招呼。 秦云东微笑着请大家继续吃饭，他不想给专案组太多压力，该放松还是要放松。 因此他和专案组的六个人一起吃早餐时，没有提案情进展，只是聊起来最近世界杯预选赛“十强赛”的首战新闻。 由于专案组的人都是球迷，很快参与到话题里，相互争的面红耳赤，气氛变得越来越活跃。 “好热闹啊，这样的氛围让我羡慕。” 随着洪亮的声音响起，方书记快步走进办公室。 秦云东马上站起身，还没有说话，方书记随手从桌子上拿起花卷馍闻了闻。 “好东西，还有芝麻盐，秦书记吃饱了吗，跟我出去聊聊天，如何？” 两人来到一楼办事大厅，因为周日不办公，大厅里设置的座位空无一人。 “方书记，我真不知道你会在刘楼乡，不然我就给你和其他同志带些早餐……” “我执行的是秘密任务，所以没有给你打招呼。刚才在办公室看到你在院子里，这才过来和你聊几句。” 方书记坐在椅子上，拍拍身边的座椅。 “云东，你到浠水县才一个多月就搞出不小的动静，这还真让我刮目相看。” “我没有听出您是表扬我，还是准备批评我。” 秦云东坐下，笑嘻嘻地回答。 他和方书记的私交不错，在私下场合像是一对忘年交。 “不是表扬，也不是批评，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这次你抓了刘宝禄可是个宝贝，他提供了一个重大线索，很可能是老鼠拉木锨，后面会带出大家伙。” 方书记咬了一口花卷，连连夸赞好吃。 秦云东只是听，他知道纪律，不该问的不能问。 “市常委会三天前开会，提到了浠水县班子问题，最后决定要痛下决心大换血，你要做好准备。” 准备？ 秦云东听的莫名其妙。 他早就能判断浠水县肯定会换人，但这事又能和他有什么关系？ 方书记吃花卷很快，几口就吃的一干二净。 他拍了拍手，站起身掸了掸衣服。 “你被列入县委书记和县长的考察名单，组织部很快就会来找你和陆长风谈话，还要征求其他干部的意见，你要把握好这次机会，不要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方书记微笑拍拍他的肩膀。 “方书记，我向您汇报的雷晓楠收取礼物的事查了吗？” “雷晓楠的事，虽然是你主动汇报给我，但我不能告诉你其中的情况，说了就有通风报信的嫌疑。你要相信组织能查清此事，但考察期最好不要和雷晓楠联系。” 他低声说完，转身大步走向步梯间。 秦云东站起身看着方书记的背影，半晌才轻轻摇摇头。 虽然方书记什么也没说，但他已经能判断雷晓楠一定出事了，而且收礼肯定金额特别巨大，否则方书记也不会如此说话。 虽然他也被蒙在鼓里，但毕竟雷晓楠到处说他们是恋人关系，他想摆脱嫌疑怕是没那么容易。 秦云东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暗骂雷晓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心里有准备，想要做事肯定历经波折，早晚都要碰到类似的事，那就当作必须的修行。 秦云东上楼听取魏新民做的专案汇报。 经过几天的调查，所有村民举报的线索都已经落实全部指向刘宝禄是始作俑者。 刘宝禄没有办理任何手续，私自批准鑫九天开采岳山，侵占岳山村农田，不但造成了岳山生态资源严重破坏，而且还踩了保护耕地的红线。 秦云东摸了摸下巴，问：“村民的线索落实了，那么鑫九天的线索有没有落实？” 第81章 老子不吃你这套 魏新民颇为无奈，摇头叹息。 “鑫九天的工程项目负责人都不在浠水，其他人推说不清楚情况，而且，浠水县有文件明确说，没有得到赵祥国县长的签字确认，不允许任何部门调查企业问题，我们也没有办法深入调查。” 秦云东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过去。 “我已经从赵书记那里拿到了授权书，针对农田侵权案，纪委可以单独行驶调查权，不受任何限制。” 众人面露喜色，都松了口气。 魏新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高兴地晃了晃文件。 “这个圣旨到的及时，有了这份文件，我们就可以强行扣押他们的文件和财务报表，追查起来也就没什么障碍了。” 秦云东皱了皱眉，立刻纠正。 “魏副书记，你这个比喻很不妥当。怎么能拿赵祥国同志的文件当圣旨看呢？这会让人对赵书记产生误解。” 魏新民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连连称是。 “诸位在乡里再辛苦一天，把扣押的鑫九天数据资料带回去，你们就可以轻松很多。站好最后一班岗，为调查画上圆满的句号，听明白了吗？” 众人摩拳擦掌，齐声回答：“明白！” 上午十点，秦云东从乡政府驾车回县城。 刚走出两公里，前方路边停着的奔驰汽车后车门打开。 薛右迁走出来，向秦云东微笑挥手致意。 秦云东把车停在他身边，降下玻璃窗。 “薛大律师，怎么奔驰车也能坏？”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但薛右迁却哈哈大笑。 “只要是汽车就有坏的时候，就像是是人总有生病的时候。我有急事要赶回律师事务所，介不介意搭个顺风车？” “一点儿也不介意，上车。” 薛右迁拉开副驾驶一侧车门坐进去。 秦云东开车启动，他从后视镜看到奔驰车慢悠悠跟在后面。 “对了，秦书记，我应该恭喜你。” “我喜从何来？” “市委组织部已经把你列为县委书记考察对象，你距离浠水之王只差一步之遥了。难道不算是喜事吗？” “看来以前我真小看你了，我都不知道，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谁没有几个道上的朋友呢。” “你的意思，你们是蛇鼠一窝？” “哈哈，秦书记真幽默，不过，古代孟尝君手下的鸡鸣狗盗之徒，在关键时刻起到了保命的作用，所以不要小看不入流的人哦。” “我从不小看谁，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对看不上的人向来敬而远之。” 薛右迁虽然是律师，自诩牙尖嘴利善于诡辩，但居然和秦云东言辞交锋中占不了半分便宜。 秦云东是有真才实学的大才子，没必要耍心眼，薛右迁索性挑明自己的意图。 “秦书记，我知道县委书记还有一个候选人——常务副县长陆长风，那也是个强劲对手，你和他相比有明显劣势。上级领导如果认真权衡，你未必十拿九稳。” “这倒是有意思，我向你求教，你说的是哪些劣势？” “很明显，你是空降浠水，而陆长风是本土派，他对浠水比你要熟悉得多、而且陆长风从村主任做起，一步一步向上爬，一直熬到了常务副县长，肯定履历比你完整。” “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我一直是在机关，的确没有接触过实际基层工作，而且我之前只到浠水一次，根本不能和陆常务比。” “秦书记如果信得过，我可以帮你运作一下，保证你能得偿所愿。” “你这么厉害吗？我真不敢相信你能左右组织部的甄选结果。” “秦书记如果有兴趣可以试一试。” “我最有兴趣的是，让你帮忙要付出什么，交易的筹码是不是我能给得起。” “很简单，你做了县委书记后在政策上多照顾鑫九天，别的什么也不需要。鑫九天不会让你白照顾，肯定会在支持浠水县经济建设上加大投资，让浠水县在你的治下蒸蒸日上。” 秦云东笑着摇摇头。 薛右迁疑惑地看着他。 “秦书记，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资源了，我肯定选不上。” “你这么肯定？” “因为我会自愿退出竞选，相比县委书记，我更愿意做纪委书记。” “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对扫除腐败更有兴趣，如果能亲手把你送进去喝几年稀饭，我会非常有成就感。” 薛右迁的笑容凝固了。 秦云东也不再说话，默默地开着车。 过了十多分钟，汽车进入县城的外环路。 “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秦书记，我是很有诚意和你交朋友，但你不要以为我是求你。惹了鑫九天，你的日子不会好过。” “薛律师，你是不是太嚣张了，居然敢这么直白威胁恫吓纪委书记。” “秦书记不要扣帽子，我只是善意提醒，请你考虑一下。” 秦云东靠边停下车，歪头看着薛右迁。 “薛右迁，别玩火，老子不吃你这套，无论你想使什么坏，尽管冲我来。但我也警告你，你的挑衅一定会招来你和景斌的灭顶之灾，不信就走着瞧。” 秦云东盯着薛右迁，严厉到杀气腾腾。 薛右迁没来由的后背发凉，他被秦云东强大的气场震慑，一句话也没有说，推开车门下车，急匆匆坐回自己的奔驰车。 司机看薛右迁脸色煞白，小心翼翼地请示他去哪？ 薛右迁咕哝了一句“随便”，拿起手机打电话给景斌。 “小斌，刚才和秦云东谈过了，不过，已经谈崩了。秦云东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根本没办法谈。” “秦云东是秘书出身，又不是愣头青，怎么会分不清局势？” “别提了，他比我还横，扬言要让咱俩灭顶之灾。当时如果我敢多说一句话，他那架势恨不得当场就掐死我。” 薛右迁擦着额头的汗，全然没有平时的气定神闲，反而有些气急败坏。 景斌倒还镇定，他冷哼一声，露出不屑的神情。 “秦云东到底年轻，不知道江湖险恶，那就先彻底断绝他升职的通道，教教他怎么做人。你别管了，我先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能清醒一下。” 第82章 利用静注速度杀人 周一上班，已经出院的魏郡没有上班，继续在家里静养。 赵祥国也没有上班。 他给常务副县长陆长风打招呼，说是为了筹措工程资金，要去拜访外省大企业，至少需要一周时间才能回来。 陆长风又成了临时当家人。 其实，很多人心里都清楚，他们二人不上班都是找借口。 因为来自市里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县委大院——县委领导班子要大换血。 魏郡和赵祥国都铁定要被调整，所以他们二人上不上班都已经没有意义。 陆长风坐在自己办公室，接待着一波接一波访客，比平时忙了很多。 有来签字审批费用的，有来请示汇报的，也有根本没事，找借口和他闲聊的。 每个访客都满脸堆笑，态度比以往更加谦恭。 看来县委大院的人都看好陆长风会成为下一届领导班子的大班长，这是提前要和他重新建立关系了。 陆长风表面上尽量表现的和平时一样，但心情非常激动，他一跃成为县委书记已经指日可待了。 他刚送走一波客人，忽然接到了景斌的电话。 “陆常务，我上午有重要的事要拜见您，能安排吗？” “原来是景总啊，你有什么指教？” 陆长风听到景斌的声音就新生警惕。 鑫九天是秦云东重点盯的对象，此时少接触为妙。 但是，鑫九天的投资又是浠水县的重要经济来源，他要成为当家人就不能不打交道。 “陆常务客气了，我们和赵书记洽谈的湿地开发项目已经批下来了，投资金额二亿。” “什么？两个亿！” 陆长风不由自主站起身。 天呐，一次投资两亿，绝对是浠水县的超大型项目。而且浠水县捉襟见肘的财政窘境就会得到大幅度改善。 他如果刚接任就能拿到这样的大项目，未来的gdp政绩就有了充分保障。 人要是走顺了，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景斌听出陆长风的语气中充满了惊喜，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陆常务，我本来是给赵书记联系的，但他出差了，指示我和您接洽。所以我才要拜访您，看是不是这一周把合同签了，我尽快安排投资事宜。” “嗯……我现在忙的抽不开身啊，景总这个是大项目，必须有充分时间洽谈……这样，晚上我做东请你吃饭，咱们边吃边聊，一个中午的时间都是你的。” “怎么能让您请客呢，还是我来，晚上七点，皇家魅力酒店。对了，和您同行的还有谁，我好安排包间。” “哦，我就带着小龚去，没有其他人。” “陆常务这样的安排非常好，人多了容易跑题，而且也不方便谈合同细节。” 景斌又聊了几句就挂断电话。 他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薛右迁，得意地放声大笑。 “陆长风马上就要拜倒在我的脚下了。” “何以见得呢？” “按理说，听到大型投资，一定会第一时间安排见面，恨不得马上让我把钱双手奉上。但陆长风却拖到晚上，说明他有私心，想把这笔投资算在他的任期内，为自己捞取政绩。” 景斌不屑地撇撇嘴。 他对这些官员的心理很熟悉，有了gdp政绩就能在仕途上一帆风顺，谁不想把立功的机会放在自己的身上。 现在签协议，只能算在赵祥国的成绩，陆长风是想故意把投资项目延后到他上任的时候才签，这样就成了他的政绩。 只要陆长风打自己的小算盘，那就可以有利用的空间，最终操控驾驭。 薛右迁频频点头，长出一口气。 真的能拿下陆长风，扶持他登上县委书记的宝座，那整个浠水就成了鑫九天的天下，想要什么项目都变得如探囊取物一样轻松。 与此同时，秦云东在宋天明的陪同下来到县公安局会议室。 除了洛勇强局长外和刑警史队长外，还有来自临县的袁队长以及交警队的娄副队长。 娄副队长详细介绍了817宋天明遇袭案的车祸现场情况，并做出最终结论。 小刘驾驶的汽车遭到连续撞击，因为雨天路面湿滑最终失控翻到在路基下的稻田里，属于故意杀人案，而不是交通意外。 洛勇强继续使用ppt，显示一份法医鉴定报告。 “鉴定结果显示，小刘的牺牲不是来自车祸，而是有人在他的颈动脉注射了大剂量白粉，伪造小刘是吸毒造成车祸的假象……” 嘭！ 宋天明愤怒地在办公桌上狠狠砸了一拳。 “这帮天杀的畜生，如此丧心病狂，我发誓要为小刘报仇雪恨！” 宋天明话还没说完，眼泪已经滚滚落下。 小刘冒着生命危险吸引开歹徒，宋天明和田巧欣才有了逃生的机会。可以说，小刘是宋天明的救命恩人。 秦云东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冷静冷静，又示意洛勇强继续汇报案情。 洛勇强拨动鼠标，又展示一页照片。 “这是我们抓获的肇事汽车的司机和同车的同伙，他们坚称是喝多了酒，以为小刘和他们飙车，所以才在不断追逐中导致小刘的汽车倾覆，绝对没有杀人的意图。” 宋天明马上插话。 “洛局长，当时从刘楼乡追杀我们的汽车不止一辆……” “宋常委不要激动，田巧欣同志之前已经提供了线索，另外两辆汽车已经在附近山中的悬崖下找到，但车上的歹徒却不知去向，我们还在追捕中，不会让一个歹徒逍遥法外。” 洛勇强起身向史队长示意了一下。 史队长坐到笔记本电脑后，继续做ppt演示。 “黄浩之死也有了结论，经过验尸，可以确认黄浩之死来自颈动脉注射维生素k。” “维生素k？那不是可以止血的正常药物吗，怎么会导致人的死亡？” “秦书记说的没错，维生素k具有促进血液凝固、提高骨代谢功能等功效，绝对不是毒药。” 史队长对秦云东的态度，比起第一次见面明显客气很多。 “但维生素k的静注速度不能超过每分钟5毫克，否则可引起支气管痉挛、心动过速、低血压过敏反应，甚至休克、心脏停搏。” 史队长环视众人。 “我们无法断定凶手静脉注射的速度，但从黄浩的死亡症状看，符合利用静注速度杀人的特征。” 第83章 没想到他被卷入 秦云东深深呼吸一口气。 他没有刑侦的经历，听了史队长做出的结论，不由暗叹凶手杀人的精妙。 如果不是因为有现代化的检测手段，恐怕很难察觉作案的手法。 史队长继续翻看下一张的照片，展示的是黄浩死亡的房间。 “我们在房间里没有提取到任何指纹和脚印，因此断定凶手入室杀人，并且凶手和黄浩很熟悉，非常大的可能就是教育基地内部的人……” 洛勇强和袁队都点头表示认可史队长的推断。 宋天明却听糊涂了：“没有任何痕迹，你是怎么得出这么多结论的？” 史队长看他一眼，大概没想到纪委的英雄人物宋天明会是个菜鸟，显得略有惊讶。 秦云东主动向宋天明做出解释。 “黄浩的房间至少要留下自己的指纹和足迹，但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只能说明凶手为了预防留下线索，彻底清理过房间。他能这么冷静处理现场，说明他就是基地内部的人。” 宋天明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史队长用的是逆推法。 秦云东凝视着投影幕布，喃喃自语。 “黄浩不会乖乖挨一针，肯定认识对方才放下戒备，凶手才有机会突然出手制伏黄浩。第一现场应该是在床上，利用被子或枕头才能让黄浩身上看不见伤痕。” 洛勇强和史队长相互惊讶地对视一眼，似乎对秦云东有这么强的推理能力深感意外。 秦云东却沉浸在推理中，没有发觉众人都在注视着他。 “从凶手进入、谈话、动手、杀人、搬运尸体伪造现场、清理现场，因为担心闹出动静，他的速度必须慢，整个时间算下来至少需要四十分钟以上。” “而基地规定，每小时要巡视留置人员房间一次，凶手要确保不被值班人员发现，就必须四十分钟之内完成，但这明显时间不够。” “最主要的是，到了晚上电梯停运。作案后凶手离开房间后要穿过走廊，经过值班人员房间，才能下楼梯，他是怎么能躲过两个值班人员的眼睛呢？……” “难道凶手就是值班人员？” 秦云东忽然看向史队长。 洛勇强、袁队长和史队长都震惊了。 秦云东是什么脑子，只听了汇报，马上就能锁定嫌疑人范围。 史队长轻咳几声，点点头。 “秦书记的推理和我们的一致，我们已经把值班人员于尧列为重大嫌疑人员。只有他有作案的充分时间。” “两年前，纪委建教育基地，需要招入一批有格斗能力的工作人员。于是黄浩亲自主持，从特勤队支援了八名队员，于尧就是其中之一，拳脚功夫十分了得。” “这大概可以解释，黄浩因为熟识于尧才会不加防备。但现在还缺乏证据证明于尧的作案动机，我们现在正做进一步调查。” 是的。 于尧作为前特勤队员，现在的教育中心的副主任，无论工作和私人生活都和黄浩没有交集，肯定不存在个人恩怨。 如果于尧是被收买而杀黄浩，那么谁是雇凶杀人者呢？ 因为缺乏直接证据，还不能拘押审讯于尧，一切都只能处于秘密侦查阶段。 秦云东想了想，进一步提出自己的设想。 “小刘也是以注射手法遭人杀害，是不是可以说明遇袭案和黄浩案来自同一伙？于尧只是犯罪团伙的一员？” 秦云东的询问把洛勇强逗笑了。 “哎呀我的秦书记，昨天我和史队长还在讨论是否可以合并办案。你真是干错行了，凭你的推理本事，应该到我们系统才能发挥你的才华。” 所有人都笑了。 秦云东的目光投向从临县赶来的袁队长，做了一个请发言的手势。 袁队长摁灭香烟，从手提包拿出案情报告。 “因为事先没有想到要用ppt汇报，我也没有准备，只能口述。临县教育基地纵火案现在已经审结，我现在向秦书记和洛局长汇报纵火案的结果。” “纵火嫌疑犯三秃子来自外省，通过网络应聘犯案，我们根本查不到幕后雇凶的主谋。” “后来还是秦书记为我们提供了重要思路，顺着三秃子从下水管道进入基地这条线索，我们追查出施工公司的名字叫安天下工程公司，注册地点在浠水县。” “安天下公司是通过暴力强拆起家的，听说涉及上百起民事和刑事案。但因为受到赵祥国的支持，现在是浠水县独家签约拆迁工程单位，承揽到很多工程项目，年收入达到三千万。” “这家公司的法人叫陆彤龙，是浠水县常务副县长陆长风的儿子。” 洛勇强、史队长和宋天明都目瞪口呆。 秦云东倒吸一口凉气。 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陆长风能被卷入此案。 袁队长看大家都被惊住了，不紧不慢地解释。 “陆彤龙注册法人代表时才十八岁，公司成立后他就去海外留学，已经两年没有回国了。” 与会的人听罢都松口气。 这么看来，陆彤龙只是挂个名而已，他大概不会真的卷入多宗刑事案。 “安天下的总经理叫唐铁汉，是陆彤龙的同学，也是刑满释放人员。” 参会的人立刻又变得紧张。 如果陆彤龙真的和唐铁汉有这么亲密的关系，很难说真的不知道安天下干过什么事。 “因为陆彤龙的身份特殊，我们还没有找陆长风核实陆彤龙的下落，也是趁这个机会向秦书记汇报请示下一步如何开展工作。” 袁队长的确很为难，他要调查的人毕竟是别的县的常务县长，不只是他，就连临县的公安局长慕静都很有压力。 所以现在袁队长希望秦云东想个办法，不然的话，他就只能把案子移交到市局去处理。 “袁队想多了，陆常务是个很正直很随和的人，你有问题直接就可以和他联系，我不认为老陆会暴跳如雷，更不会对你打击报复，他会积极配合你们的调查。” 秦云东安慰了袁队长几句，让他秉公办理，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他又提醒史队长注意，调查于尧一定要严加保密，防止幕后的主使担心暴露而杀人灭口。 第84章 挑起内部整肃重任 秦云东开车送宋天明回到教育基地大门前。 一路上沉默不语的宋天明忽然开口。 “秦书记，我好像知道您为什么让我接手蔡丽屏的工作。” “说说看。” “您肯定早就怀疑教育基地有问题，纪委内有奸细，而蔡丽屏调查不利，所以你让我接手继续调查。” “你思考的方向是对的，但回答的完全不对。” 秦云东笑着摇摇头。 宋天明疑惑地看着秦云东。 秦云东看着紧闭的教育基地大门，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 “蔡丽屏分管办公室、信访室、案件审理室、机关工会、妇委会、反腐倡廉教育中心，看似无足轻重，其实非常重要。” 蔡丽屏不显山露水，却几乎能观察到纪委的一举一动，而且还能全程监测到纪委办案的动向。 这样的岗位必须要交给自己人，秦云东才能放心。 宋天明不理解，蔡丽屏怎么可能掌握纪委办案信息呢？ 秦云东解释说，办公室掌握着各类文件进出，纪委人员差旅、用车、误餐报销信息，完全从中可以分析出来办案过程。 检举信和上访人都要经过信访室，并由信访室决定是否受理，转给谁处理。如果别有用心的人把持信访室，很多重要的信息就会被截断。 从案件审理室和反腐倡廉教育中心又能随时监视到留置人员的状态。 听着秦云东的分析，宋天明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寒意，嘴巴张得大大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惊叹。 “秦书记，您是不是说蔡丽屏就是内鬼？” “呵呵，我可没有那么说。但纪委肯定有内奸，这才导致我们办案经常被动，甚至还变得更加危险。比如你在刘楼乡遇险，比如我昨天能在路上巧遇薛右迁。” 天下没有那么巧的事，在偶然的背后往往存在必然。 “天明，纪委如果要成为一个能征善战的团队，必须先从自身做起。纪律严明，凝聚力强，内部纯净，即所谓打铁还需自身硬。你必须挑起重任，实施内部整肃的部署。” 秦云东赶走企图搞对抗的古安江，以及不服从命令的田寿文，从而解决了班子成员涣散的问题，奠定了自己的权威地位。 下一步就要开始整顿中层干部队伍，但因为人数比较多，不能仅仅靠他一个人去做。 因此他才让宋天明接替蔡丽屏，利用掌握的资源考察部门干部情况，对于推诿扯皮不作为、内斗内耗、勾结外部势力进行情报交易等等行为一律严肃处理。 “秦书记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尽快完成您的部署。” 宋天明豁然开朗。 原来秦云东不是为了照顾他的身体，给他安排清闲的工作，而是有如此重任要托付给他。 宋天明下了汽车，走向教育基地时显得精神饱满，看来他已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是呀，你要尽快完成，留给我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秦云东望着宋天明的背影，轻轻咕哝了一句。 华灯初上，浠水皇家魅力酒店在夜景灯的衬托下，展现出雍容华贵的非凡气势。 陆长风和他的秘书小龚走进酒店电梯间，还不忘叮嘱几句。 “小龚，你这次是保驾官，到酒席上只能喝三杯酒。如果看我喝酒多了，马上提醒我回去，别让我在客人面前失态。” 陆长风走进包间，看到只有景斌和薛右迁，他不由松了口气。 他虽然酒量不错，但也怕对方仗着人多和他拼酒，那他一个人肯定招架不住。 “陆书记，热烈欢迎。” 景斌乐呵呵地握住陆长风的手，用力晃了晃，还用左手又拍了拍，尽显亲近的态度。 “不要乱称呼，影响不好。” 陆长风笑着纠正，但心里还很受用。 “早晚都要叫书记，我必须要起大早烧头香，积极靠拢组织嘛。” 景斌半开玩笑地说着，又很热情地和小龚握了手。 “景总，我也觉得陆常务说的对，没有正式任命，一切都还有变数，还是稳当点儿好。” 薛右迁跟着握陆长风的手，却对景斌提醒。 陆长风心中一惊，薛右迁说这个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变数？ “我认可陆哥，那陆哥必须是。就算是有秦云东当道，我也绝不答应。” 景斌不露声色地改了称呼，还故意抛出秦云东做诱饵，让陆长风心里多一层心结。 但陆长风听说是秦云东当道，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也听说县委书记有两个候选人——他和秦云东。 陆长风相信秦云东的人品，说过会支持他，那就绝不会阳奉阴违。 “景总不能再说这些话了，万一被当作挑拨离间，搬弄是非就会影响你的形象了。” 陆长风像是开玩笑，又像是在发出警告。 “陆哥批评的对，是我欠妥，绝不再犯了，您请坐。” 景斌拱手赔罪，又拉着陆长风坐在酒桌的主位。 四个人分宾主坐下，很快喝了见面三杯酒。 “上午，景总打电话说……” “陆哥，能不能别叫景总，在您面前，我哪是什么‘总’，你就把我当小弟，叫我小斌，我听着就特别舒服。” “好，你上午打电话说要开发湿地项目，我专门叫小龚去调阅相关资料。但除了叶氏集团的湿地开发方案之外，并没有找到你们鑫九天的方案呢？” 陆长风吃着菜，非常随意地问了一句。 “当初开发浠水湿地是我的点子，赵祥国觉得很好，他想让我投资，但我项目太多忙不过来。赵祥国才又去找叶安妮谈。您看的那份方案不是叶氏集团做的，而是我当初请人做的。” 景斌说话已经对赵祥国直呼其名，没有半点尊敬的意思。 陆长风也不以为意。 商人嘛，向来有奶就是娘。看赵祥国即将失势，立刻变脸也是正常反应。 景斌从薛右迁手里接过一份文件，放到陆长风的面前。 陆长风翻了几页，内容和他看到的存档方案内容几乎一模一样。 他不知道，湿地开发是赵祥国为了筹集酒文化广场建设资金，特意给景斌做的方案。景斌为了故弄玄虚，换了一个封面就说是自己的首创。 第85章 一夜风流被套牢 陆长风也没有怀疑有诈，完全相信了景斌说的话。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那你不是已经放弃这个项目，怎么现在又要投资了？” “我在中山和其他几个县的项目都已经启动，现在已经可以腾出手再做新项目了，于是我又请薛律师去考察了湿地，觉得时机已经成熟，所以把方案报给总部，很快就获得批准。” 景斌又把鑫九天总部的批件递给陆长风。 陆长风仔细看完，尤其是看到预算两亿的金额，心中就激动不已。 “陆哥，您看老弟什么都不瞒您，公司内部文件都让您看了。诚意是不是足够让您喝了这杯 酒？” 景斌笑容满面端起陆长风的酒杯时，小拇指轻轻插入酒内，把藏在指甲缝隙里的一小撮药粉混入酒内。 “多谢老弟坦诚相待，我也借花献佛，预祝老弟能发大财。” 陆长风只顾着高兴，很爽快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景斌微笑着递给陆长风一支烟。 “哥，您说什么时候可以签合作协议？” “老弟不用那么急，我至少还要组织专家论证湿地开发的可行性。” 陆长风吸了口烟，觉得口感格外香醇，但他不知道，这支烟过滤嘴里也藏有药粉。 两种药粉只要相互中和就能起到催化作用，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精神亢奋到失去理智。 “没这个必要，当初我给赵祥国这个方案，他已经找人论证过了，所以才去市里找当时的市委书记周通平审批。现在再论证一次，费时费力还会出现变数，那又何必呢？” 景斌优哉游哉地喝着鱼池汤，意有所指的表示，如果拖延下去，鑫九天就未必会投资湿地。 陆长风沉吟不语。 他虽然很想拿下这个项目，但他也不想在项目审批上出现纰漏。 另外，陆长风的确如景斌所说，他想把这个政绩留到自己接任之后再敲定。 开门红很有意义，既能鼓舞士气奠定自己的权威，也可以让上级领导增加对自己的信任。他肯定不想把这个政绩留给赵祥国。 看陆长风不说话，薛右迁马上跟进。 “小斌，能不能推迟半个月再签呢，咱陆哥半个月之内肯定能荣登大位，你干脆就把这个项目当贺礼，为咱哥大喜的日子增光添彩？” 陆长风瞟了一眼薛右迁，笑而不答。 他心中暗叹，难怪薛右迁是本县第一大律师，果然是才思敏捷，善解人意。 景斌假装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的脸。 “我这脑子咋就没转过这个弯呢？陆哥，我考虑不周，自罚一杯以示谢罪。” 景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陆哥，我决定推迟这个项目直到您走马上任，哪怕是赵祥国再催，我也会拖着不办。” 他们两人一唱一和配合的天衣无缝。 陆长风心中大喜，端起酒杯假意说了两句套话，开心地喝了一杯。 又喝了十多分钟，秘书小龚逐渐发现陆长风有些不对劲。 陆长风说话的嗓门越来越大，亲热地和景斌勾肩搭背，还时不时凑在景斌耳边窃窃私语。 糟糕，陆常务肯定是喝多了。 小龚刚要起身提醒陆长风，却被薛右迁拉住胳膊。 “小龚，以后你就是县委书记的秘书了，那可算得上是陆书记的头号智囊，以后多多关照。” 薛右迁说着端起小龚的酒杯劝酒。 “不好意思，我不能再喝了，我还要开车送陆常务回家。” 小龚客气地解释着，把酒杯推开。 “陆常务今天不回去了，你没看他们两个聊得多开心，估计会聊一夜。” 薛右迁低声对小龚说了一句，又大声问陆长风还要不要喝酒。 陆长风正处在亢奋中，大声回答要喝一夜，不醉不归。 小龚听到后不知所措，不知道是不是还要劝陆长风。 薛右迁不失时机地开始拉拢小龚。 “我知道你的女朋友毕业后还没有找到合适工作，不如去鑫九天，他们的工资在中山市也是数一数二的。” 薛右迁开始吹嘘鑫九天的工资奖金和福利有多丰厚，甚至优秀员工还能分一套房子。 小龚被戳中软肋，当时就惊喜地忘了自己的职责，开始和薛右迁推杯换盏。 四个人又喝了一会儿，景斌拉着陆长风去地下室的娱乐城唱歌， 小龚要跟着去，却又被薛右迁拦住。 “陆哥去娱乐城少不了风流快活，你跟在一旁还怎么让领导尽兴？小兄弟，做秘书要眼皮活，别死脑筋。” “可是……我不跟着去照顾领导，又能干什么？” “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住陆哥隔壁的客房，先去休息，明天早点起来叫醒陆哥去上班。” “好，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小龚无奈地拿着薛右迁递过来的房卡到楼上客房。 此时的他奇怪自己没有喝多少酒，怎么会浑身燥热难耐。 走进客房，小龚刚要脱衣服却一下子惊呆了。 大床上被窝里躺着一个妖艳的美女，伸出光滑的胳膊冲着他妩媚地笑。 “哥哥，我是景总送给你的败火良药，快点吃了。” 第二天，小龚被手机闹铃声唤醒。 他侧身去拿床头柜的手机，闻到了枕头上的香水味，一下子清醒过来。 身旁的姑娘早已不知去向。 小龚用力闻了闻枕头上的香气，不由露出笑容。 昨晚真是无比美妙，真是回味无穷啊。 小龚洗漱完毕，拿起桌子上的早餐票，出门按响了隔壁的门铃。 响了三遍，房门才终于打开。 没想到是一个衣不遮体的姑娘！ 小龚惊的向后退了一步。 “对不起，我找错房间了……” “你是找陆先生，进来。” 姑娘睡眼惺忪地看他一眼，打着哈欠转身向房间里走。 小龚看看房间号，确认没有错，却不敢走进房间。 如果陆长风昨夜也在风流，他这个做秘书的又怎么能贸然进入，那不是让领导难堪吗？ 过了几分钟，那个姑娘穿好衣服背着包出来，看也不看他，径直走向电梯。 小龚愣愣地看着她走进电梯，慌忙关上房门返回自己的房间，哆哆嗦嗦拨打陆长风的手机。 电话接通，听到陆长风迷迷糊糊的声音，小龚才故作平静地说：“陆常务，该吃早餐了。” 第86章 不要胡说八道 陆长风答应一声，挂了电话，迷茫地打量着豪华套间。 昨天喝酒喝断片了，昨晚的记忆只保留了他和景斌一起喝酒，之后的事怎么也想不起来。 肯定是自己喝醉，被景斌安置在酒店了。 陆长风叹口气，心里埋怨小龚怎么不送他回家，住在这里让别人知道，说不定就会做文章。 他准备起床，突然呆住，他是光着的。 他的衣服散落在地毯上。 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他的嗅觉恢复过来，顿时吓得脸色苍白。 屋子里男女风流后混合气味依然清晰可辨。 难道自己昨晚…… 陆长风跳下床马上开窗散味，又掀起被子看。 床单上有一小块水渍。 他颤抖的手摸上去，干涸发硬。 陆长风快步走出卧室，看到会客厅的沙发前还有一双一次性拖鞋。 他脑袋一片眩晕，赶忙扶住门框，窒息地几乎喘不上气。 完球了，自己居然干出见不得人的事。 三十分钟后，洗过澡的陆长风穿戴整齐从房间里出来。 看到小龚远远站在电梯口，陆长风深深吸了口气，尽量保持平静走了过去。 “早，陆常务。” 小龚伸手按了三楼的按键，不敢看陆长风。 “你怎么搞得，怎么会让我住在这里？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不想干早点滚蛋！” 陆长风一肚子邪火都向小龚发泄，但又不敢大声，只能低声怒斥。 “陆……陆常务，我当时是叫您回去的，您坚持要留下来，说是要和景斌喝一夜，不醉不归……” 小龚满腹委屈地小声解释。 陆长风愣住了。 叮—— 电梯到了，两人默默走进电梯。 陆长风看电梯里没有人，开口问： “我昨晚是一直和景斌喝酒吗？” “您……您后来和景斌去娱乐城了，薛右迁说我跟着您，您会玩的不尽兴，他开好房间，我就一直在等您回来，不知道什么就睡着了。” 小龚低头汇报，因为隐瞒了自己的风流韵事而心虚。 叮—— 顶楼旋转餐厅到了。 但陆长风没有动，顺手按了一楼的按键。 “我喝多了，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不吃了，现在咱们就走。” 陆长风哪有心思吃早餐，他恨不得立刻逃离这个该死的酒店。 来到停车场，两人匆匆上车。 小龚坐到驾驶座椅，忽然感觉像是坐到了什么东西上。 他迅速瞟了一眼后视镜，发现坐在后座的陆长风靠在座椅上紧闭双眼，小龚没敢拿起来看，发动汽车快速离开酒店。 回到县委大院，陆长风推门下车时稍稍停顿了一下。 “昨晚的事，千万不要胡说八道，明白了吗，敢胡说八道我饶不了你。” 说完，陆长风下车，失魂落魄地走进办公楼。 小龚长出一口气，从屁股下摸出一个信封。 信封里面有鑫九天人事部经理的名片，还有一张高级女装店的二级卡，背后标明卡里充值一万元。 不用问，肯定是薛右迁干的。 小龚欣喜若狂，他还以为薛右迁只是说说，没想到这么快给他办了。 有了这份大礼，女朋友肯定高兴，而小龚补偿了女朋友，心里也就没有什么负疚感。 难怪人家说薛右迁很仗义，这次他算领教了。 上午八点半，纪委会议室。 今天是例行班子会，所有常委都已经到齐。 魏新民做了刘楼乡调查情况汇报，所有资料都已经齐备，其中也包括了鑫九天矿业和平板玻璃厂的数据资料。 “根据证据材料的统计，刘宝禄严重违纪违法的事实清楚，我可以担保，这是铁一样的事实，谁也不可能翻案。” “当然，鑫九天也有责任，主要是行贿刘宝禄，殴打上访群众，造成岳山的山体破坏严重。” “由于鑫九天的财务数据较多，还需要进一步统计分析才能对鑫九天的责任定性。” 随后，常委们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主要观点都是要严惩刘宝禄，重罚鑫九天。 秦云东听众人讨论了一会儿，最后才拍板。 “第一，刘宝禄的材料整理出来送往市纪委。” “第二，查封鑫九天矿业和平板玻璃厂直到最终判罚结果出台。” “第三，尽快整理出鑫九天证据，移送给公安、检察院、环保局、农业局和土地局，让他们各自继续进一步调查。” “第四，鑫九天行贿绝不止是刘宝禄，能对鑫九天违法开采矿产默许的单位都必须追查下去，一个也不放过。” 秦云东说完，环顾常委，询问他们有什么意见。 常委们都默不作声低头做记录，没人说话。 他们现在都学乖了，谁也不敢公然挑战秦云东的权威。 既然没有意见，很快就进入第二个话题。 宋天明建议在纪委内部进行中层干部能力素质评估，以两年来的工作表现为依据，结合内部评分和外部机关单位、企业及群众的评价，对中层干部进行岗位调整。 常委们都脸色不太好看，谁都有自己的心腹把持各部门，这样的考核很容易打乱利益均衡的局面，但最终也没人提出反对意见。 众所周知，宋天明是秦云东的嫡系，他提出来的方案说不定就是秦云东授意。 反对宋天明的方案就是反对秦云东，没人愿意此时当出头鸟。 其实，秦云东并不知道宋天明会想以素质评估的办法切入，对纪委内部整肃。 这的确是一个快速解决中层干部素质有问题的好主意。 只不过秦云东有顾虑，这样的操作太敏感，也太冒进了。 常委们现在已经不敢当面挑战秦云东的权威，但他们觉得被架空，免不了会找机会使绊子。 大棒有了，胡萝卜也要给。 通过高压手段只能让他们服从，但也会造成离心离德，凝聚力涣散。 秦云东思考片刻，对宋天明的提议进行了修正。 “天明同志的方案很新颖，开创了工作新方法，值得鼓励和表扬。但因为没有前车之鉴，最好先小范围试点，取得经验之后再全面推开。” 众人都立刻随口附和，同意秦云东的意见。 宋天明心中暗笑。 进两步退一步，还是在前进。 他提方案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第87章 关键时刻掉链子 陆长风忙完了一波签字和审批，暂时可以休息一下。 他刚拿起茶杯，手机忽然响起来，是景斌的手机号码。 陆长风逐渐平静的心顿起波澜，手一哆嗦，差点把茶杯掉在地上。 “陆哥，我醒过来去找你，才知道你已经走了，我没有能送您，昨晚款待不周，失礼了。” 电话里的景斌说得很客气。 但陆长风却听得心惊肉跳。 这么说来，景斌昨晚也住在皇家魅力酒店，该不会就住他的隔壁？ “景总说的言重了，昨天我喝多了，什么也不记得了。醒过来后看快到上班时间就走了，没来得及辞行，谢谢你的款待。” “哪里哪里，浠水可玩的地方不多，陆哥能开心就好，我不耽误您工作了。现在正要去火车站回中山，陆哥啥时候到中山出差，别忘了联系我，我再好好请一次。” 直到景斌挂电话也没有提细节，这让陆长风稍稍安心了一些。 他挂了电话，长出一口气。 这次风波大概就这么安然度过，以后自己千万不能再贪杯闯祸了。 卸下心理负担的陆长风喝了一口茶，仔细回想昨夜的事，却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心里居然有些遗憾。 景斌安排的女人肯定是上品。 春宵一刻值千金，对他从不偷腥的人来说，更显得弥足珍贵。 但他像是猪八戒吃人参果，囫囵吞下，吃是吃了，啥滋味却不知道。 真是春梦了无痕啊。 忽然，办公桌上的红色座机响起。 这代表上级领导打来的电话。 陆长风马上抓起听筒：“您好，我是陆长风。” “老陆，我是老程。” 原来是市委组织部程部长。 陆长风的心狂跳起来，他知道盼望多时的时刻就要到了。 “先给你打个招呼，我坐火车去看你，预计晚上七点到。” “欢迎程部长莅临指导工作，我和浠水组织部长许福海去火车站接您。” “嗯？只是接？不打算安排一下？” “呵呵，瞧您说的，我哪敢不安排呢，我马上订‘浠上客’饭店包间，他们家的酸菜牛肉面和自酿补酒都是程部长的最爱啊。” “哈哈，知我者老陆也。那我就叨扰了，对了，再叫上秦云东。” 程部长最后一句话让陆长风可以确定，程部长肯定是来找他们俩谈话的。 陆长风马上交代小龚订县委招待所最好的房间，以及浠上客饭店包间，并预订五斤补酒。两斤现场喝，另外三斤封箱送到程部长的房间。 陆长风激动地在办公室来回踱步，看来他距离县委书记只有一步之遥了。 他忽然想起必须马上给秦云东打电话，向他通报情况。 陆长风刚要拿座机听筒，没想到白色座机先响起铃声。 “喂，哪位？” 陆长风虽然接起电话，但明显有些不耐烦。 “陆常务您好，我是临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的袁队长。” “嗯？袁队长有什么事？” 陆长风非常诧异，临县公安局给他打电话还是第一次。 袁队长没有拐弯抹角，简单叙述了临县纵火案的经过，又提到纵火犯进入教育基地是通过地下管网，而施工方正是浠水安天下公司。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陆长风已经听不下去了。 “袁队长，就算你怀疑浠水公司和纵火犯有关联，但你应该和浠水公安局对口联系办案，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陆长风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程部长来浠水的事，压根不关心什么安天下公司。 “陆常务，听我把话说完。安天下公司的法人代表是你家公子，陆彤龙……” 袁队长的话犹如晴天霹雳，真的陆长风目眩耳鸣。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儿子才二十岁，还在上学，怎么可能开公司？” “陆常务，因为涉及到你家公子，我们也很慎重，核实过三次，肯定不会有错。而且，安天下现在的总经理是唐铁汉，是陆彤龙的同学和朋友。” 陆长风认识唐铁汉，当初儿子带唐铁汉回家玩，陆长风就看出唐铁汉匪气十足，不像是好人，多次警告儿子要远离唐铁汉。 现在看来应该就是儿子和唐铁汉开公司了。 “陆常务……你还在听吗？” “哦，我在。” “我们现在需要您支持我们的工作，请把陆彤龙的联系方式给我们说一下，或者您愿意配合，可以亲自询问，然后转达给我们陆彤龙的口供。” “我……我会亲自问。不过咱们的时间是那边的晚上，等明天你再打电话给我。” “没问题，多谢陆常务支持我们的工作，我现在就把要询问的问题发到您手机上。” 陆长风气的把话筒狠狠摔在座机上。 这个不孝子简直是前世冤家，从小就不好好学习，没有考上大学就嚷嚷去国外留学，花光了他的所有积蓄，还让他负债累累。 没想到现在又和刑事案牵连在一起，听袁队长的话茬，似乎安天下干过坏事还不止这一件。 这一下简直是想要了他的老命。 叮—— 手机传来信息提示音。 陆长风绷着脸，翻看手机短信，未读信息居然还是一条彩信。 他点开彩信只看了一眼，立刻吓的要背过气。 那是一张照片。 酒店房间里，他和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正没羞没臊的切磋功夫。 照片非常清晰，他的五官照的清晰，想要抵赖都不可能。 叮—— 叮—— 叮—— …… 彩信不断涌来，都是同一个号码，内容有图片、小视频、音频，都是昨晚他的风流艳事。 陆长风几乎要被逼疯了。 他手忙脚乱按了手机电源键，仿佛这样就能阻止信息流传。 陆长风哆哆嗦嗦一根接一根抽烟，尽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还没有等他冷静下来，内线座机又响起铃声。 陆长风深呼吸几口气，拿起听筒。 “陆常务，我是小龚，县委招待所和浠上客饭店已经订妥，三斤补酒一个小时后就能送到程部长预订的房间。” “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陆长风只说了一句就挂断电话。 他要仔细盘查昨晚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 第88章 被逼入死胡同 当当当。 一重二轻的敲门声。 “进来。” 陆长风叉着腰直对着房门。 没想到进来的却是秦云东。 “老陆，你怎么摆出这个架势，谁惹你生气了？” 秦云东微笑着走进来。 陆长风赶忙换了一副笑脸。 “唉，还不是县里一堆麻烦事，我现在已经焦头烂额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要向你汇报岳山村侵占农田案、宋天明遇袭案、黄浩案和临县纵火案的最新进展。” “哦，那就请坐。” 陆长风亲热地拉着秦云东坐在沙发上。 此时，小龚才拿着一摞文件走进来，看到秦云东在座，脸色微微一变。 他私自拿了鑫九天的好处，看到秦云东就肝颤。 “愣着干什么，快给秦书记沏茶，用我抽屉里的楼前春。” 陆长风指了指办工作。 小龚立刻走过去放下文件，拿出茶叶。 秦云东微笑着问：“小龚，听说你女朋友毕业了，工作找到了吗？” “多谢秦书记关心，我女友还没有找工作，现在正参加几场应聘，应该问题不大。” 小龚说完退出办公室，关上房门才觉得心跳慢慢平复。 在办公室里，陆长风听秦云东汇报却无法集中精力。 他脑子里都是彩信发来的照片，脑子里一片混乱。 直到秦云东讲完问他的意见，陆长风敷衍地说：“我信任你，按你的意思去做，我全力支持。” 秦云东感觉陆长风有些不对劲，仿佛心事重重。 “老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陆长风一时语塞。 他是个老实人不会撒谎，秦云东又精明过人，他想隐瞒是瞒不住的。 于是，陆长风就把袁队长打电话给秦云东讲了一遍，以此遮掩自己的丑事。 秦云东听罢就笑了。 “老陆，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就算陆彤龙真的涉案，那也和你没有关系，咱们从不搞株连九族。我相信你的人品，不会干出违法犯罪的事。” 陆长风有些感动，秦云东真诚对他，并没有因为同是候选人而幸灾乐祸，甚至落井下石。 “云东，我先表个态，我今晚就给陆彤龙打电话，一定积极配合对他的调查，绝不会护短。” “这就很好嘛，没事我就先走了。” “你等一下，市委组织部的程部长晚上来浠水，特意指示让你一起吃晚饭。” “老陆，你要好好准备，正常发挥就可以。” 秦云东的表情没有什么特别变化，显得很平静。 他没有要和陆长风竞争的想法，甚至还在鼓励陆长风。 送走了秦云东，陆长风的心情平静很多。 他盯着自己的手机看了几分钟，终于鼓起勇气启动手机，仔细看了一遍彩信的内容。 就算照片能造假，但音频里的声音绝对是真实的。 他确认男主角就是他自己。 陆长风叹口气，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逃避于事无补，只能面对并解决它。 对方发了一堆不堪入目的东西不是闲的无聊，肯定有明确的意图。 虽然不知道对方想要什么，但陆长风不急着找对方，而是等着对方提条件。 随后，陆长风看到袁队长发来的询问问题。 问题倒是没什么，都是 陆长风看看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十一点，太平洋那头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他知道儿子不会睡这么早，于是拨打了儿子的电话。 没多久，电话接通，立刻听到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你等一下，我找个静一点儿的地方。” 陆彤龙喊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不多时，音乐声音小了很多。 陆长风长叹一声，儿子一点儿也没有变，还是夜夜纸醉金迷。 “老陆，今天怎么舍得给我打电话了，我还以为你都忘了有我这么个儿子。” 陆彤龙说话吐字不清，大概是喝了不少酒。 “你是不是开了一家安天下公司？” “是呀，你怎么知道了？” “现在是我问你。你必须老实回答，为什么要开公司，钱从哪里来的？” “当然是为留学攒生活费啊，你给的那点钱只够交学费的，我总不能饿着肚子学习？钱是唐铁汉借给我的，现在我用分红已经都还给他了，这家公司已经是我的了，你儿子厉害？” 陆彤龙似乎非常得意，觉得自己干了一件非常漂亮的事。 “你是傻的厉害。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从来就没有见过你这样的笨蛋！” 陆长风压抑不住愤怒，开始要爆发了。 “得得得，陆副县长，你既然看不上我，那还打什么电话，求求你别打扰我，就让我自生自灭。” 陆彤龙也被陆长风的话激怒了，直接硬怼回去。 “你是我儿子，我不管能行吗。你说说，你妈妈去世的早，都是我含辛茹苦把你……” “老陆，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啥时候管过我，天天只知道工作，我想见你都要预约，你是个合格的父亲吗？” 陆长风被噎的直翻白眼。 如果儿子就在面前，他肯定会直接开打，现在却相隔万里，他只能忍住。 “儿子，你知道吗，安天下公司已经和多起刑事案牵连上了，你那个狐朋狗友唐铁汉是在害你……” “少拿大话威胁我，如果他真的犯罪早就被抓了，还能飞来给我过生日？我还以为你是祝我生日快乐，没想到接电话就又是张嘴就骂。我现在真觉得唐铁汉比你强得多！” 陆彤龙大吼完立刻挂了电话。 陆长风呆了半晌，忽然感觉内疚。 他真不知道儿子的生日是哪一天。 或许自己真不是一个好父亲，一门心思投入工作忽略了对儿子的教育。现在儿子变成这样，他是要负很大责任。 陆长风正在彷徨反思，手机忽然又传来短信提示音：陆先生真沉得住气，不怕我举报你吗？ 陆长风随手回复：直接说，你想干什么。 对方回复：十万，可以私了，但必须今天给，否则我就把这些传给纪委。 果然是为了钱。 陆长风仰头看着天花板，苦笑着摇摇头。 儿子留学已经掏空了他所有积蓄，他哪有那么多钱。 但现在是关键时刻，他如果想顺利上位就不能出乱子，能私了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忽然，他想到了景斌。 十万块钱对他是巨资，但对于景斌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小钱。 陆长风低头叹口气，现在也只有景斌能挽救他了。 第89章 你应该觉得庆幸 陆长风虽然知道和商人产生金钱来往，通常都可能被调查，但事情紧急，他也顾不得许多，马上打电话给景斌说要借钱。 “陆哥，你昨晚怎么不说呢，现在我还在火车上啊。” 景斌脸上带着笑意，语气却显得很惊讶。 “今天上午家里出了点儿事，急需用钱，我们这些人工资低，一时也凑不出这么多钱。只能向你这个大老板求援了。” 陆长风随口编了一个瞎话。 他相信景斌不可能再追问，也不会驳他的面子。 “陆哥既然开口了，我哪能不帮忙呢。我这就给薛右迁打个招呼，让他把事办妥，你稍等啊。” 景斌果然没有再问，很爽快地答应了。 陆长风心里有底了，立刻回复发彩信的人，说是钱可以今天给，但必须保证从此不再骚扰他。 对方回复：你是大官，我也不想惹麻烦，只要拿到钱，我从此就消失。 随后对方给了一个银行账号。 陆长风松了口气，这事算是暂时平息下去。 他有生活阅历，没那么傻，知道对方肯定不会信守承诺，只要钱花完了还会再讹他。 不过，陆长风来不及考虑以后，只要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他突然很羡慕赵祥国有派系。 赵祥国要是有什么事，就会有大把小弟可以帮他解决问题。 而陆长风过去洁身自好，好像是一只孤鸟，无论出什么事都只能靠自己扛。 几分钟后，薛右迁的电话就打过来。 “陆哥，小斌给我说过了，钱已经准备好了，中午一起吃个饭。” “我等着用钱，你赶快带卡过来，等我办完事，我找机会请你吃饭。” “陆哥，我去你办公室大概不方便，你不怕被人猜疑吗？” 陆长风被提醒了。 薛右迁贸然来见他，的确不合适。 “那好，现在就去饭店，下午我还有很多事要办。” 陆长风说走就走，他从小龚那里拿了车钥匙，独自一个人开车匆匆而去。 中午十二点，县委食堂。 秦云东在窗口打完饭，转头看到小龚独自坐在角落餐桌边吃边打。 他端着餐盘走过去，坐在小龚的对面。 小龚抬头看是秦云东，刚才还眉飞色舞，现在却变得惊慌失措。 “怎么啦，像是看见鬼似的，你不欢迎我吗？” 秦云东边说边坐下。 “没……没有啊……只是没料到秦书记……能和我一起吃饭……” “刚才打电话那么开心，是不是和女朋友聊天呢？” “是的，我们中午都会相互打电话聊一会儿。” “真够甜蜜的，令人羡慕。” “我对哄女孩开心这方面很愚钝，我以后有不懂的地方，还请秦书记指教。” 小龚逐渐平静下来，说话也开始变得流畅许多。 “哈哈，我可不敢指教你，到现在我还没有女朋友呢，这方面的经验几乎是零。” 秦云东笑着摇摇筷子。 “不会，秦书记不到三十岁就是副处，县纪委一把手，要个头有个头，要模样有模样，要前途有前途，您绝对是抢手货，大概是您太挑剔了？” 小龚放下戒备，开始专心和秦云东探讨。 “我们就是看上去还不错，其实并不比别人强。既没有钱，也没有时间。现在的女孩子都很现实，根本讨不了她们的喜欢。小龚，找个好女孩不容易，你要珍惜。” 秦云东扒拉一口红烧肉，笑盈盈地看向小龚。 小龚心里一动，感觉秦云东话里有话。 “秦书记说的，我一定会好好珍惜。” “别只是说说而已，还要能做到，踏实做人，不要学人家逢场作戏，眠花宿柳。” 秦云东的脸色已经变得严肃。 小龚对他的突然变脸没有思想准备，一瞬间就慌了手脚。 如果他还听不出秦云东的意思，那他这个秘书就白干了。 纪委好厉害，这么快就知道他昨晚的事。 “秦书记，您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会干那种事……” 小龚低下头，还想装糊涂抵赖。 秦云东喝了一口鸡蛋汤，抱着双臂靠向椅背。 “昨晚你和陆常务去皇家魅力酒店赴宴，晚十一点，你入住606房间，在你进去前十分钟，一个女人先进了房间。午夜十二点零八分，那个女人才走出你的房间。” 秦云东毫不含糊叙述小龚昨晚的时间线，清晰而准确。 “小龚，你现在给我解释一下，你们半夜在一起，是纯洁的聊天，还是交流学习？” 秦云东双眼如利剑直刺向小龚。 小龚像是一脚踩空，跌下万丈深渊。 原来秦云东什么都知道了。 “秦书记，我承认我犯了错误，喝酒喝多了，一时没忍住找了个女人，是我思想松懈，没有严格要求自己……” 秦云东摇摇手，阻止他继续检讨，继续抛出一个问题。 “午夜十二点，有人打开你的车驾驶室一侧的门，放入一件东西后匆匆离去，你不打算给我说明一下给你留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啊……我开车回去什么也没看见啊。” “小龚，我是看你平时人品不错，做事踏实，所以想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你还是这个态度，那你就要面对正式调查，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就只能你自己承担了。” 秦云东说完就站起身，端着餐盘要走。 “秦书记，我说，我说，我都交代，求您再给我一个机会。” 小龚快吓哭了。 他知道纪委正式调查意味着什么，他辛辛苦苦进入体制内，很可能因为此断送了所有前程，这个代价实在太大了。 小龚再也不敢隐瞒，把他和陆长风昨夜在皇家魅力的事讲了一遍。 “那个信封就在我抽屉里，我现在就拿过来上交组织。” 小龚说着已经惊恐的流出眼泪。 秦云东冷峻地点点头。 “哭什么，你现在应该觉得庆幸。景斌和薛右迁给你美色利益是鱼饵，当你上钩被逼做了不该做的事，你那时候就算把眼泪流干都没有用了。” “你回去写个材料，把收到的信封一起上交给宋天明，就算是你主动坦白，不会再追究你的责任。但有一点，你只交代你的问题，不要牵扯陆常务。” 第90章 差点走入鬼门关 秦云东回到办公室，坐在沙发上，盘算该怎么让陆长风悬崖勒马。 他上午去陆长风办公室已经看出陆长风和小龚都表现的非常不自然。 加之陆长风听汇报时魂不守舍的样子，秦云东已经怀疑他们肯定心里有鬼。 秦云东从陆长风办公室出来，径直来到县委办公室。 浠水县推行公车改革，县长都取消了专门用车，日常用车属于保障用车。根据规定，县长公务出行需要事先向车辆管理部门申请，经审批以后才能派车。 因此想要知道陆长风的行踪并不难。 派车单上签字的是小龚，去的目的地是皇家魅力酒店，直到现在还没有归还汽车。 秦云东打电话给叶安妮请她帮忙调查。 叶安妮此时已经在老家，听秦云东要求看监控，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皇家魅力酒店装备了当时最先进的监控系统，想要调查变得非常简单。 由于叶安妮打过招呼，酒店方面对秦云东完全配合，提供了当晚的所有视频资料。 秦云东因此才看到陆长风和小龚进出酒店整个过程。 当秦云东看到陆长风和小龚的房间提前都有女人进入，他就明白这是景斌在给陆长风挖坑想要挟持住这位未来的县委书记。 秦云东用视频内容攻破了小龚的心理防线，更加证明这是一次鸿门宴，一个精心准备的局。 只是有一点，秦云东很不解。 陆长风口碑向来很好，为人非常谨慎，绝不是登徒子。又在即将升职的关键时刻，怎么会这么容易就上当了？ 秦云东相信陆长风的人品和能力都是浠水最好的人选，绝不能眼睁睁看着陆长风被景斌拉下水，必须想办法拉他一把。 忽然，秦云东的手机响起，是叶安妮打来的电话。 “云东，事情办好了吗，还需要酒店协助什么，你就尽管提。” “事情已经办完，非常感谢你的帮忙。” “我爷爷已经答应到浠水了，明天我们先坐飞机到省会住一天，接着再到中山市待一天，第三天就能到浠水县了。” “哦，这么辛苦啊，叶董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办吗？” “也不是啦，爷爷是着名企业家，到了你们省，不见各级领导似乎有轻慢之嫌，只能一级一级地拜望，还要听他们的项目投资推荐。成不成是一回事，面子必须要给的。” 秦云东很感慨，这大概就是大佬的境界。 高端局更重视人情世故，因为人情也是资源。 给别人面子，也是预留将来让别人给面子。越是商界大佬，越重视人情，小心翼翼地处理每个环节。 挂了电话，秦云东也已经拿定主意。 为了避免陆长风会有思想包袱，在接待程部长之前先不找陆长风谈话。 等到陪同程部长吃完饭后，再和陆长风进行一次彻底长谈。 趁着陆长风还没有犯下更严重错误的时候，要及时拉他一把。 下午快下班时，秦云东接到小龚的电话。 小龚首先报告他已经按要求向宋天明坦白一切，宋天明按程序做了登记。 然后，小龚又提醒秦云东做好准备，半小时后到办公楼前集合，陆长风、县组织部长李福海和他一起坐车去车站迎接程部长。 秦云东挂了电话，开始收拾东西，把汇报材料放进提包内。 趁着晚上吃饭，程部长和李部长都在，他要针对清查出有问题的乡镇干部集中汇报，建议能尽快免去他们的职务。 正在此时，秦云东的手机响起。 没想到是刘前进打来的电话，秦云东随手接通，按下外放键，继续整理资料。 “前进，有什么事？” “秦书记，是我……刘老三。” 秦云东的手停住了。 刘老三说话有气无力，听上去气息很微弱。 虽然有秦云东的联络方式，但刘老三知道他是大领导，因此从没有主动联系过他，这还是第一次打来电话，而且用的还是刘前进的手机号。 刘老三肯定是出事了。 “三哥好，你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秦书记，我没啥事，就是想你。如果你不忙，我想见你一面。” 秦云东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立刻说：“三哥，你先歇歇，刘前进呢，把电话给他。” “秦书记，我是刘前进。” 刘前进的声音立刻响起。 “刘老三怎么了？” “他在县人民医院，病的很严重，下午差点就过去了。” 刘前进快步走出病房，压低声音说话。 秦云东关闭外放功能，拿起手机放在耳边。 “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刘前进带领乡干部到岳山村，当着村民的面把平板玻璃厂的围墙推倒，把侵占的农田重新划归给刘老三等人。 刘老三自然喜极而泣，握住刘前进的手不停感谢。 但就在此时，刘老三突然双眼一翻，瘫软倒地不省人事。 众人都慌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刘老三的媳妇放声大哭。 刘前进学过一些基础医学知识，他镇静地摸了摸刘老三的脉搏，发现已经没有跳动。 刘前进一边让人立刻打电话叫救护车，一边给刘老三进行胸外按压急救。 幸亏刘前进的急救得法，一分钟后刘老三的心脏又重新跳动，只是他还昏迷不醒。 救护车来了之后，刘前进和刘老三的老婆跟车来到医院。 经过一番急救，刘老三逐渐恢复了神智。但医生判断他是严重的心脏病，必须立刻动手术。 要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发生心脏骤停，随时有生命危险。 但县里没有这样的技术，必须立刻去市里大医院。 刘前进看刘老三家媳妇六神无主，他二话不说就做主，立刻用救护车送刘老三去中山市。 但刘老三死活不去，说家里没钱做手术，只是想临死前见见秦云东。 秦云东心中难过，略一思忖让刘前进把手机给刘老三。 “三哥，有病就治，钱不够我会想办法。你的好日子就要开始，千万不能丧失信心。” “秦书记，别操心我了。岳山村这两年已经死了几个，我既然摊上了这一劫，谁也不想连累。再说你是清官，哪有什么钱，只要能见你一面，我就回家给自己办后事。” 第91章 抓经济的根本目的 刘老三最后说的哽咽，电话里还隐约听到刘老三媳妇的哭声。 秦云东心里一酸，也差点落泪。 “三哥千万别灰心，事情没有糟糕到那一步，你啥也别说了，我现在就过去看你。” 秦云东挂了电话，立刻拿起座机给陆长风打电话。 他简单说了刘老三的病情，向陆长风请假要去人民医院，无法参与接待程部长。 陆长风叹息一声，感慨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 “你去看刘老三是人之常情，我不能阻拦，但这次接待程部长也很重要，可能关系你的前途。希望你看完刘老三还是赶来饭店。可以迟到，但不能不到。” 明知道秦云东是竞争对手，陆长风并没有暗自窃喜，反而劝他别放弃见程部长，能看出陆长风还是很厚道的。 秦云东答应尽量赶回来，他在路边的at机上取了一千元，这才打的赶往县医院。 在路上他盘算如果做心脏手术，费用的确不低，他的存款肯定不够垫付。 情急之下，秦云东又打电话向叶安妮借钱。 叶安妮听完后，马上安慰秦云东。 “你别急，我让中山皇家魅力酒店的经理和财务等着，无论刘老三的手术费用是多少钱，他们去结账，不会耽误救人的。” “安妮，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这笔钱算是我借你的，我一定还。” “别介意借不借的，你也是做好事。如果非要还，那你每周必须请我吃一次饭，直到把欠的钱清完。” “还不还钱，我随时都会请你吃饭，扶危济困这份情义我会记下的。” “好啊，那就一言为定。” 叶安妮挂了电话非常开心，秦云东不是信口开河的人，他既然这么说，那就一定能做到。 秦云东来到医院见到刘老三，先把一千元递给刘老三的媳妇，这才坐在病床前给刘老三做工作。 半小时后，刘老三终于被秦云东的真诚感动，老泪纵横地点头答应去中山看病。 秦云东马上给人民医院的院长打电话，让他安排救护车送病人去中山，路上所有费用先垫付，到了中山后，会有人给他们结算。 他又叮嘱刘老三的媳妇陪同前往，那边会有人接待，生活上如果有困难都可以找那边的人解决。 等送走了刘老三，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秦云东拉着刘前进到医院的花园里。 “刚才刘老三说，岳山村这两年连续有人以相同症状死亡，你知道这个事吗？” “报告秦书记，我知道此事，岳山村这两年心脑血管和肺病人数不断增加，我怀疑可能和鑫九天的矿业和平板玻璃厂有关系。” “你只怀疑？有没有积极落实？” “以前刘楼乡的书记是刘宝禄，他不让调查，我也没办法采样、化验……” “以前是以前，现在你是书记，人命关天，你怎么不积极跟进？” 秦云东沉下脸，目光变得严厉。 平时秦云东和颜悦色时，显得很斯文，一旦严肃起来，那气势还真够吓人的。 刘前进紧张地说话都结结巴巴。 “我……我一直忙……新茶文旅节和侵占农田的归还工作，还没有来得及……” “刘前进同志，你这样的想法是严重错误的！” 秦云东大声呵斥一句，看到四周散步的病人都惊奇地朝他们看过来。 他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于是又压低声音。 “我们抓经济的根本目的是什么，不是为了给自己做政绩，而是要让治下的百姓能安居乐业，享受幸福的生活。百姓的生命受到威胁，还有什么能比得上这样的大事？” 刘前进擦了擦额头的汗，不断低头认错。 秦云东沉默片刻，平复自己的情绪，把严厉的语气缓和下来。 “你救了刘老三，给你记一功。但你没有把岳山村百姓的生命当作头等大事，有不作为的嫌疑，将功补过，我可以不处理你。” 刘前进松口气，他算是领教了秦云东发怒的震慑力。 秦云东拿出屋门钥匙递给刘前进。 “今晚在我家住，明天一大早，我和你一起去环保局，带上工作人员和检测仪器回岳山村。” 晚九点多，浠上客饭店。 这家饭店在浠水县属于老字号，属于好吃不贵的实惠型饭店，主打的酸菜牛肉面已经有五十年的历史，而他家自酿的补酒更是广受男人的好评。 在一个包间里，八个人围坐在堆满凉菜热菜的餐桌前，欢声笑语吃的正尽兴。 程部长居中而坐，陆长风和李福海在右边作陪，特意在程部长左边留下一个空位等着秦云东。 同行的市委组织部四个工作人员，听着程部长说浠水典故，吃喝的很尽兴。 小龚坐在末席却最忙碌，谁没有酒水马上就会续上，传菜传面也非常勤快。 程部长喝完二两补酒就开始吃面，这预示着酒宴即将结束。 陆长风不由心焦，秦云东怎么还没有来，这么重要的场合，他迟迟不露面，肯定会让程部长心生不悦。 就在此时，秦云东终于推门走进包间。 “程部长，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云东，还没有吃饭，快过来坐。” 程部长很热情向秦云东招手。 秦云东擦着汗坐到他身边想要解释，却被程部长拦住。 “长风已经给我说过了，那位村民现在怎么样了？” “刘老三坐上救护车，连夜去中山人民医院。那边已经联系好，尽快给他全面检查确认病情。” “云东出马肯定能安排的妥当，你迟到了，那就喝三杯酒表示一下。” 程部长刚说完，小龚立刻拿了酒碗，恭敬地放在秦云东面前。 “秦书记，您看……” “倒，程部长的命令，必须服从啊。” 秦云东笑着点头。 小龚这才倒满三个酒碗。 程部长看到眼前一幕，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小龚是陆长风的秘书，却在秦云东面前如此恭敬，可见秦云东的影响力有多强。 秦云东起身端酒碗，说了三句吉祥话，喝了三杯酒。 “云东，这酒怎么样？” “度数很低，香气醇厚，像南方的黄酒。” “度数低才有欺骗性，喝过量会酩酊大醉，醉酒的痛苦指数超过白酒，你要悠着点。” 程部长一语双关，秦云东已心知肚明。 第92章 思维总和常人相反 大家吃完饭一起回到县委招待所。 县组织部长李福海和小龚引领市委组织部的成员入住。 秦云东和陆长风陪着程部长走进他的房间。 看到放在桌子上的“浠上客补酒”，程部长笑着拍拍酒坛。 “长风，你送礼也不能送的这么直白。” “程部长，三斤酒也就几百块钱，送这么便宜的礼物，那不是骂人吗。这是我们县指定的接待酒，您带回慢慢喝，也算是以解相思之情。” 陆长风打开空调，赔笑解释。 “我们过去对迎来送往的礼节都习以为常，现在不行喽，你的言论就有违纪之嫌，小心纪委都给你记到小本本上。” 程部长笑着坐在沙发上，让陆长风坐下。 “瞧程部长说的，我们纪委又不是锦衣卫，怎么会天天想着要记黑账呢？” 秦云东沏了茶，把茶杯放在程部长面前的茶几上，挨着陆长风坐在沙发上。 程部长用手指背轻轻碰了碰茶杯，温度在八十度上下，是喝绿茶最合适的水温。 “现在的保密工作很差，我估计你们俩已经知道我来的目的了？” 陆长风和秦云东都点头。 “根据市委的决定，浠水县领导班子需要动一动，魏郡同志因为身体原因也提出了辞职申请，赵祥国同志即将调任市交通局任局长。” 听了程部长的话，陆长风惊讶地看了看秦云东。 陆长风以为赵祥国会倒台接受调查，没想到还能到市里出任局长，这明显是升职了。难道赵祥国就这样轻易脱困了？ 秦云东却没有什么表情变化，这样的安排别有深意。 程部长端起茶杯，闻了闻茶香，继续说 “根据姜南风同志的提议，组织部已内定抚远县的金丛亮同志任代理县长。” 陆长风更是大出意料之外。 原本他还以为能和秦云东搭班子，无论谁做一把手，都绝对是浠水县最佳搭档。 他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程部长喝了口茶，连称好茶。 秦云东马上介绍楼前春的来历，提到是刘前进引入的嫁接品种，因此还成就了新茶文旅节的诞生。 程部长点点头，没有回应，他要继续围绕主题说下去，不能被别的话题打岔。 “县委书记的人选就在你们二人之间产生，没有选上不代表否定功劳，服从组织安排不要有情绪，在本职工作中继续发挥作用。” 陆长风和秦云东都表示会积极配合干部考察，坚决服从组织安排。 正式的面谈和考察明天才会开始，程部长只是提前给他们打招呼，因此，两人又聊了几句就起身告辞。 县委招待所距离家属院并不远，陆长风让小龚开车送李福海回家，他和秦云东步行回去。 “云东，市里这是要干什么，怎么能让金丛亮当县长？” “金丛亮是什么人，难道和你有矛盾？” “金丛亮是抚远县的常务副县长，脾气火爆，几乎是赵祥国翻版。他和我没有个人恩怨，但抚远县在浠水上游，因为水资源分配问题，两县的村民发生过冲突，现在关系搞的很僵。” 陆长风连连摇头。 如果他做一把手，想要搞定金丛亮，简直比登天还难。 “金丛亮在抚远县当差，肯定会竭力维护抚远县的利益。但他要来浠水上任，肯定会事事维护浠水，你应该庆幸得到一员虎将，正好弥补你个性偏弱的短板。” 秦云东笑着安慰陆长风。 陆长风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忽然也笑了。 “云东，你的思维方式为啥总是和常人反着呢。不过你说的很有道理，我现在感觉舒服多了。但市里为什么不让我们俩搭档，我觉得咱俩才应该是黄金组合。” “其实姜书记在考察的时候就提到过，浠水县任人唯亲的痼疾由来已久，很多问题的根源都来自派系相护。县长不使用本地干部，就是为了打破浠水根深蒂固的关系网。” 秦云东一眼能洞穿人事安排的深层原因，让陆长风非常佩服。 两人走回县委家属院，秦云东忽然提出要去陆长风家坐一坐。 陆长风看看腕表，有些迟疑。 “现在已经十一点了，太晚了，明天还要准备面谈。还是等程部长他们走了，我请你到家里吃饭喝酒。” “我有急事，不能拖延，否则出了大问题，想再补救恐怕就晚了。” “什么事这么严重？” “你昨晚在皇家魅力酒店的事。” 陆长风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他的心脏差点也骤停了。 “那就到家坐，我全都告诉你。” 他叹息一声，埋头向前走，但挺直的腰杆明显佝偻很多。 陆长风的家是三室二厅，装修的还不错，只是显得凌乱不堪，甚至地上的烟头也没有打扫，明显是一个单身汉的生活状态。 “别见笑，我很久没有打扫房间了，回来就想睡觉，一个人住着也没心思收拾。你既然来了，等我弄几个下酒菜，咱俩边喝边聊，聊一夜都行。” 陆长风把空调打开，将沙发上的被子抱进卧室。又进厨房烧水，并准备做菜。 秦云东觉得也好，喝点酒可以让陆长风能放开一些。 他没有坐等，拿了扫帚把客厅的地板清扫一遍，又把堆在茶几上的杂物收拾干净，客厅菜像个样子。 不多时，陆长风端了卤牛肉、切香肠、油炸花生米、四根洗干净的黄瓜，把泡好的茶和酒杯放在秦云东面前。 “你起个头，我如实回答。” 陆长风非常镇定地坐下给秦云东倒酒，手非常稳。 也许已经知道事情败露，他反而解脱了。 “你晚上去皇家魅力酒店是受景斌邀请的？” “对，起初我是拒绝的，但景斌说要投资两亿开发浠水湿地，有这么大的项目，我心动了，于是答应赴宴……” 陆长风大概觉得没脸和秦云东碰杯，只碰了碰桌子上的酒杯，仰脖一口气喝完杯中酒。 秦云东为他续满酒，拿起自己的酒杯碰了碰陆长风的酒杯，一饮而尽。 这个小小的举动，代表秦云东还是把陆长风当作朋友看。 陆长风看了他一眼，内心很感动。 第93章 问题的性质变了 陆长风没有隐瞒，把在包间里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我看完鑫九天总部批示投资浠水湿地的文件，又和景斌喝了一会儿，然后就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一直等到小龚打电话叫我吃早餐，我才有了意识。” 他说着苦笑摇摇头。 “你是不是听着觉得我是在为自己办的荒唐事推脱责任？” “说实话，你说的的确不合理。浠水县的人都知道你的酒量非常好，就连酒神赵祥国也佩服你。但据小龚讲，你们四个人喝酒还不到两瓶，你怎么可能醉的那么厉害？” “我……我不知道，云东，我对着死去的老婆照片起誓，我没有撒谎，说的都是真的。” 陆长风一脸痛苦地指着墙上的妻子照片，但很快又像是烫到了似的，赶紧缩回手。 可能他意识到昨夜的风流对不起亡妻。 秦云东拿起黄瓜咬了一口，默默嚼着。 忽然他抬起头，问：“会不会酒有问题？” 陆长风摇摇头。 “我也曾怀疑过，但是景斌、薛右迁和小龚都喝了酒，他们都没事啊。反正我的确是作风出了问题，也就不想酒的事了。” “老陆，你想的不对。此事很重要。如果能证明你是被下药，那问题的性质就变了。你会变成受害者，谁也不能指责你的作风问题。别喝了，跟我去公安局化验，希望还来得及。” 秦云东拿起电话打给宋天明，让他亲自开车过来接人，接着他又打电话给洛勇强，让他立刻赶到公安局。 陆长风心里有了一丝希望：“云东，时间过了二十四小时，还能化验出来吗？” “不知道，但至少是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说什么都要试一试。” “云东，谢谢你信任我。” “老陆，我是信任你，但信任不能感情用事。趁着车还没到，你继续说，是不是今天景斌威胁你办什么事了？” “今天上午是有人拿照片威胁我，但不是景斌，那人要十万块钱，我当时很害怕，只想赶快掩盖丑闻，所以就向景斌打电话借钱……” 说到此，陆长风忽然眼睛瞪圆，说不下去了。 人在事中迷。 突然面临危局，往往会失去最基本的判断能力。 经过秦云东的引导，陆长风忽然才发现此事很蹊跷，似乎自己掉入景斌的陷阱。 “老陆，你继续说，景斌肯定答应借给你钱，然后向你提出什么要求？” “景斌是答应借钱，但他已经回中山了，于是委托薛右迁把钱给我。我上午十一点去了一家饭店，见到了薛右迁，他也没说什么就给我了一张银行卡。我给他打了欠条，坐了半小时就走了。” 陆长风拿着银行卡分几个at机给按勒索者的银行账户汇钱，然后直到现在勒索者没有再骚扰他。 秦云东默默听着，脑子快速思考。 景斌和薛右迁老奸巨猾，他们知道陆长风也不是那么好拿捏的，所以他们肯定是在布一个长远的局，利用手里的证据和欠条就能随时威胁陆长风。 忽然，秦云东的手机铃声响起，宋天明报告，他已经开车到了楼下。 “老陆，勒索者给你发的图片还没有删？” “我不会删除的，我也想万一曝光，我还有被勒索的证据。” “很好，带上你手机，咱们现在就出发。” 两人下楼坐进汽车后座，秦云东交代宋天明开车去县公安局。 宋天明看二人的脸色都不对，但也没有敢问，立刻驾车驶出家属院。 十分钟后，洛勇强开车到市局停车场，看到秦云东一个人站在车前。 “秦书记，现在已经半夜了，有什么急事？” 洛勇强下车走过去，他依然睡眼惺忪，看得出来，他是从睡梦中被召来的。 “洛局，你现在要以党性保证，接下来给你说的事要绝对保密，一旦泄露出去，必然会给浠水造成巨大震荡。” 秦云东板着脸，异乎寻常地严肃。 洛勇强一下子感觉事态严重，马上点头：“我保证。” 秦云东把陆长风可能遭遇陷害的事讲了一遍。 洛勇强大吃一惊，没想到陆长风还有这样的丑闻。 但他相信秦云东的判断，陆长风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从没有任何绯闻，绝不会干出沾花惹草的事，非常有可能是被景斌算计了。 秦云东看看左右没人，低声叮嘱洛勇强。 “老陆就在车里，你立刻找可靠的人为他化验体内是否存在不明药物成分。另外我把他手机里面的图片、音频、视频，以及银行账号传给你，找人技术分析，看能不能找出破案线索。” 洛勇强点点头，走到汽车前敲了敲车窗。 陆长风这才下车，跟着洛勇强走进办公大楼。 秦云东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座位，等着接陆长风回去。 “天明，今晚的事属于绝密，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明白。” 宋天明简单回答一句，推开车门，拿出一支烟点上。 秦云东看他一眼：“你现在烟瘾不小啊。” “唉，这段时间天天和各科室的主任相处，吃饭喝酒吹牛，慢慢就跟他们学会了。” “那倒也是，你要是不抽烟不喝酒，肯定和他们融不到一起。” 秦云东把座椅放倒，微微闭上眼睛。 “天明，你和巧欣是不是已经开始谈恋爱了？” “是的，刚确定关系，只是我忙着做干部评估，她忙着鑫九天专案，我们很少见面。” “要不要把巧欣调到你身边，两人相处的时间还能长一些。” “谢谢东哥，不用麻烦了。省的被人说我是以权谋私，而且巧欣喜欢她的工作，那就让她尽情去施展。” 秦云东露出欣慰的笑容。 宋天明已经慢慢成熟了，不再像刚到浠水时，像个充满热情的愣头青。 宋天明抽完一根烟，关上车门。 “东哥……哦，秦书记，我想向您反映个事。” 秦云东睁开眼，转头看着宋天明，示意他继续说。 宋天明鼓起勇气：“我觉得蔡丽屏有重大嫌疑，可能就是隐藏我们身边的内奸。” 第94章 怀疑要有证据 秦云东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淡淡地问：“你是怀疑，还是有证据？” “我没有证据，所以才没有向您报告。但我总觉得，我的感觉是对的，但理不出头绪该怎么查。” “那就说说你发现了什么，才会开始怀疑蔡丽屏的？” “我觉得每次开完班子会，蔡丽屏就会离开办公楼，通常二十分钟后回来。而且她还经常去督查室和信访室串门，有意无意都会问起案件审理的事。” “蔡丽屏开完会外出有很多可能，不能算怀疑的理由。而且她是常委，又兼着监委委员，分管案件监督管理室，第二、五纪检监察室，第一、四、八派出纪检监察组，她询问案件进展合情合理。” 秦云东重新闭上眼。 “你不能仅凭感觉去怀疑，很容易变成猜疑，可能会走火入魔，觉得谁都不像好人。” 宋天明被驳的哑口无言。 但他不甘心，觉得自己预感很强烈，应该值得查下去。 “秦书记，您教教我呗。比如我感觉蔡丽屏有问题，怎么调查才能既不破坏团结，又能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宋天明嘿嘿笑着，缠着秦云东出主意。 秦云东打个哈欠：“那你就从蔡丽屏的日常生活细节入手。” “我没有听懂，怎么才算是蔡丽屏的日常生活？” “蔡丽屏是个漂亮的少妇。漂亮的女人通常都有共同的特征，她们更在意自己会年老色衰，所以会很舍得在穿着、化妆品和美容上花钱。” 宋天明听出一些门道，但也只是一知半解，还是不得其门而入。 秦云东说话像是梦呓。 “蔡丽屏穿的都是名牌服饰，虽然她很小心拆掉商标，但那些品牌的材质和造型还是很独特的，她那么做只是欲盖弥彰。比如她有至少六双高跟鞋，每一双都超过她两个月的工资。” “蔡丽屏有很多服饰、首饰、腕表和包包，她每一天的穿着总价值都不少于五位数。凭她的经济收入，又怎么能供得起如此花销？” 宋天明惊了。 不只是惊讶于蔡丽屏如此的奢靡，更是震惊于秦云东早就看到蔡丽屏有问题。 “秦书记，既然您对她已经有怀疑，为什么不启动调查？” “我说过了，怀疑不是证据，在没有拿到可靠的证据之前，所有的怀疑都只是猜疑，不能给别人贴标签，以免让你的主观判断影响理智客观。” 秦云东伸了个懒腰坐起身。 “我没有说出我的怀疑，就是怕影响你的判断。你现在既然也怀疑她，那就从她的经济来源入手，我相信会有收获。但必须小心，不要被蔡丽屏察觉。” 他打开车门下车，连续做了几个扩胸运动。 就在此时，陆长风和洛勇强两人出了办公楼，向他们走过来。 “秦书记，事情已经办妥，但结果还需要等一段时间。” 洛勇强拉开车门让陆长风先上车。 “洛局，辛苦你了，切记不要声张。” “秦书记放心，我知道这件事的严重程度，绝不会违反纪律。” 第二天刚上班，市委组织部便在县委大院开始进行大范围调查，浠水县大多数正科级以上干部都排队接受面谈。并且，程部长还带人到离退休老干部的家拜访。 所有面谈家访的主题只有一个——对秦云东、陆长风的综合素质评价。 陆长风虽然还像以前一样正常处理公务。但受此影响，他明显有些恍惚。 快到中午的时候，薛右迁打来电话。 “陆哥，我听说组织部已经来人了，情况怎么样？” 听语气，薛右迁比陆长风还焦虑。 陆长风想起他就是被景斌和薛右迁陷害就一肚子邪火。 “正常的组织考察，能有什么情况，难道还能吃了我？” 陆长风说话带着情绪。 薛右迁还以为陆长风是因为压力过大，才会情绪失控。 “陆哥，景斌总经理交代过我，一定要协助陆哥成功上位，您如果需要帮助，尽管提出来。景总认识上面的人，可以替您出出力。” 薛右迁及时送出温暖和关爱。 陆长风几乎要发脾气了，但想到了秦云东对他的劝告。 在没有查出真想之前，不要惊动景斌和薛右迁，防止他们湮灭证据杀人灭口。 陆长风点燃一支烟，尽力缓和口气。 “景总果然是神通广大，居然还能干预人事任免？” “呵呵，这就是资本的力量，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老薛，我有个疑问，你们和我的交情并不深，干嘛如此帮我呢？” “我们崇敬您的人品，佩服您的能力，绝对相信您就是让浠水腾飞的最佳人选。” “老薛，你这样说就不对了。生意人无利不起早，你们帮我必有所求，能不能说点实在的？” “陆哥误会了，如果说我们求利，那就是希望浠水能早日发达，我们才能跟着赚点小钱。” 薛右迁一口咬定没有交易，陆长风也无话可说。 “老薛，那就替我谢谢景总帮忙，如果我真的当选，一定要好好请你们吃一顿。” “陆哥客气了，帮你就是帮我们自己嘛。您放心，我现在就打电话通知景总，让他在中山替您运动运动。对了，秦云东那边是什么情况？” “云东是稳坐钓鱼台，大概他在市里面的关系硬。毕竟他做周通平老书记三年秘书，比我有优势。” 薛右迁哼了一声。 “周通平正在政协养老，他早就没什么影响力了。况且姜书记和周通平不对付，这次铁定不会让秦云东如愿以偿。” 薛右迁和景斌的确是下了血本，绝对要强力阻击秦云东当选。 因为他们知道，秦云东如果成了一把手，他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而此时秦云东压根对干部考察没放心上。 他陪同刘前进去了环保局，凭借他的纪委书记的身份，很快就获得了强力支持。 一支采样取样的团队迅速组织起来，秦云东又叫来《浠水周报》的记者，准备跟随刘前进去岳山村。 临行前，秦云东悄悄向刘前进叮嘱：“一定要把声势做出来，大张旗鼓做环保，闹得动静越大越好。” 第95章 下药的成分是致幻剂 秦云东又联系卫生局，要求明天组织一批医生前往岳山村，说是要举办下乡送温暖，体检活动。他特别要求对岳山村所有村民实施验血和肺部检查。 刘前进迷茫地眨巴着眼睛，一时搞不清楚秦云东这是什么意思。 “你在刘楼乡搞出声势，就能吸引鑫九天的注意力，可以侧翼掩护别的行动。” 秦云东凑在刘前进耳边嘀咕了一句。 刘前进心领神会，马上拍胸脯保证：“秦书记，看我的，肯定整的整个乡、整个县，甚至全国都知道。” 他在回去的路上就打电话安排乡政府组织各村组织村民分三天前往岳山村，美其名曰是要进行环境保护的普及教育。 刘前进特别告诉乡里的宣传干事多拍照片，选出一部分发布在互联网最大的论坛上。 秦云东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洛勇强的电话就打进来。 “秦书记，老陆的验血和尿检结果已经出来了。” “你说。” 秦云东顺手关上房门。 “化验出老陆体内含有麦角酸二乙酰胺。” “麦角酸二乙酰胺？” “对，这是一种致幻剂，可以影响人的中枢神经系统，可引起感觉和情绪上的变化，影响人的对时间和空间产生错觉和幻觉，直至导致自我控制能力明显减退，冲动性行为。” 秦云东倒吸一口凉气。 看来他的判断是对的，景斌果然给陆长风下药了。 “洛局，为什么老陆喝了这种药毫无觉察？” “麦角酸二乙酰胺是白色无味，微克剂量就能发挥作用，肉眼很难察觉，味觉也不会有什么异味感，所以老陆是不可能感觉到。” “这一下就全明白了，老陆的确是被陷害了。” 只要证明了陆长风被下药，景斌掌握的艳照就失去作用，还会成为景斌的一大罪证。 现在陆长风洗脱了冤情，秦云东顿时感觉轻松很多。 “秦书记，那个银行账号来自中山，我已经派人去中山调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还有就是老陆手机上的图片和视频，那个女的经过后期模糊化处理，就是为了遮挡她的相貌。我们的技术人员已经将那个女人的容貌恢复过来，现在已发函请上级单位协查。” 洛勇强的效率真高效，还不到十个小时就已经获得了重大突破。 “多谢洛局，你应该一夜没合眼，辛苦了，好好补个觉，晚上我请你吃饭。” “秦书记不用客气，这是我的本职工作，应该做的。还是等到把这一系列的案子破获了，我们再一起好好喝酒。” 通话结束，秦云东放下手机，刚拿起内线电话，没想到陆长风推门走进来。 秦云东笑着放下电话：“浠水地邪啊，刚想打电话找你，没想到你自己找上门了。” “哪是地邪，是一波波的人找我，真让我无法工作，干脆到你这里躲清闲。” 陆长风坐在沙发上，一脸疲惫。 秦云东倒了一杯水给他，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 “找你不是谈工作，那就一定是找你套关系，急着重新站队？” “你说的一点儿也没错，都是过去魏郡和赵祥国的部下，树倒了，猢狲要另外找高枝。” “哈哈，老陆，这是好机会，立刻收拢他们，安抚人心，马上就能成为最大派系，就算金丛亮来了，他单枪独马根本无法和你抗衡。” “云东，这种玩笑开不得，浠水发展不起来，归根到底就是派系之争。我们吃的苦头够多了，不能再走老路了。” 陆长风说的不是场面话，而是深有感触，最有体会。 他因为无门无派，做事处处遭遇掣肘，被迫只能按魏郡和赵祥国的命令行事，想推行一些改革的措施都会胎死腹中。 现在马上要轮到他执掌浠水，他也想彻底打破浠水的老传统，不再任人唯亲，而要转变为选贤任能。 秦云东竖起大拇指：“别的不说，你要是能改变这一点，足以彪炳浠水县志。” 陆长风苦笑着端起水杯，连连摇头。 “说着容易，做起来就很难啊。我刚接到了魏郡和赵祥国的电话，都是为了安排自己的秘书。魏郡要让辛胜利当财政局局长，赵祥国要我安排兰辉做县委办公室副主任。” 陆长风听到两个领导不加掩饰地要安插自己人，他真的很上头。 如果不同意，会被人骂是势利小人，老领导刚走就茶凉，不懂知恩图报，和禽肉又有何不同。 如果同意了，只要开了这个头，其他人也都会用魏郡和赵祥国来压他就范。 “老陆，那你怎么回复这两位老领导的？” “我能有没啥办法，只能使用拖字诀。我说组织部程部长亲自来考察下一届正副班长，我属于临时看守，没权利安排人事。” “你这个法子虽然不错，但只能暂时有效，早晚还是会面对这个难题。” “云东，换了你会怎么处理？” “我有上中下三策，就看你选择哪个了。” “我洗耳恭听，请先生教我。” 陆长风拱手作揖，拿腔作调像唱戏。 秦云东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 “上策是，快刀斩乱麻，铁面拒绝一次，从此再无此类烦恼。你的拖字诀时间长，各种不可预料的事件会层出不穷，其实对你也是凌迟般的痛苦，” 陆长风叹口气，他也想这样，只是没有勇气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指责。 而且，魏郡和赵祥国虽然已没有权力，但不代表他们没有影响力，倘若两派人马发难，陆长风觉得自己恐怕抵挡不住。 秦云东看出他的顾虑，耐心地为他分析。 “刚才你说过树倒猢狲散，现在树已经倒了，那些猢狲各有各的小算盘，没有为主子豁出去一切的决心，只要你显示出足够的决心，那些人并不敢真的押上一切和你叫板。” 陆长风不是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他的个性偏软，做不到秦云东那样的决绝。 他低头喝水，问：“那中策呢？” 第96章 偏偏选了下策 秦云东看出他不赞同自己的建议，只好接着说中策。 “中策套用的是二桃杀三士的计谋，用职位引起魏、赵二派的争斗，焦点转移，你也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虽然这个办法有权术的痕迹，但依然可以把控最后的结果。 陆长风觉得自己没有能力操控，只好又问：“那下策呢？” “下策是把难题丢给组织部，让李福海拿出方案，放在常委会上讨论，靠举手表决来决定，无论最后是什么结果，你对各方都有交代。” 秦云东无奈地说出下策，他能猜出陆长风肯定愿意采纳。 果然，陆长风这一次笑了。 “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魏郡催得急，那就过几天，我们开会讨论这个事。如果不着急，那就等着市委组织部任免决定下来之后再议。” 陆长风下意识还是选择回避矛盾和冲突，这让秦云东产生一丝忧虑。 不过秦云东自我安慰，或许陆长风还没有进入掌门人的角色，还不习惯独立决策，大概适应一段时间就会有变化。 “云东，你咋这么抠门呢，我来你这里，你怎么只招待我喝这个，快点拿好茶！” 陆长风心情变好，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喝的是白开水。 “我这里的楼前春已经没了，真没什么好茶，我喝的是一斤十块钱的碎茶叶，你喝不？” “你怎么回事，楼前春是咱指定用茶，难道祁主任没给你配发吗？” “楼前春是招待用茶，纪委平时没几个人敢来，我招待谁呀。所以我要的量很少，前两天临县的杜书记来找我，喝了茶觉得不错，我就都送给他了。” “秦书记真是清廉啊，别的部门都是自己分着喝了，只有你一直当招待茶……这样把，我这就让小龚拿一斤楼前春给你，算是我招待你的。” 陆长风拿起手机就打电话，不给秦云东阻拦的机会。 秦云东嘴上没说，心里却不太高兴。 为了支持本地茶叶发展，县委才把楼前春加入到采购名录，但是楼前春茶叶比较贵，浠水县又是贫困县，不应该以招待为名，私下里占为己有。 但秦云东也没有阻止，为了一斤茶叶和未来的县委书记造成隔阂，未免小题大做。 “云东，我刚进屋的时候，你说要给我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 陆长风现在才想起来问。 秦云东顺势向陆长风说了洛勇强汇报的化验结果。 “恭喜你啊老陆，你终于可以解脱了。现在只等抓到勒索者，让案情真相大白。” 陆长风激动地站起身，双手握住秦云东的手用力晃了晃。 “云东，是你挽救了我的前途和命运。大恩不言谢，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还你这个人情。” “老陆，这是纪委的职责，既要打击贪腐，又要为好干部正名。我是为浠水保留一个能干实事的领导，你用不着感激我，只要能带领浠水脱贫致富，就算是换我人情了。” “云东，你真是一身正气，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放心，虽然我不敢自吹能让浠水县致富，但至少可以保证让浠水县脱贫，因为这也是我的毕生愿望。” 上午十一点，中山，天堂池度假村。 吴凡尘游够一千米，气喘吁吁坐回沙滩椅。 景斌紧跟着爬出游泳池，躺在池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哎哟，累死我了，差点喊救命了。” 吴凡尘忍俊不住，哈哈大笑。 “景总比我小五六岁，怎么体力比我差这么多？” “吴市长，我是服了，您这体格哪像是五十岁的人，简直比三十岁的人都棒。” “哈哈，你说的夸张了，我毕竟也上了年纪，跟年轻人是比不了的，能延缓衰老就知足喽。” 吴凡尘很自谦，心里却很得意。 景斌喘气稍稍均匀，他爬起身坐回吴凡尘身边的座椅。 “吴市长，您说的才夸张呢，无论您的才学、体能、判断力、反应力，简直都是巅峰状态，谁敢说您老，我第一个不答应。” 吴凡尘笑而不答，拿起桌子上的鸡尾酒，抿了一口。 “景总是大忙人，跑来陪我游泳一上午，肯定是有事？” “呵呵，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我的确有点事想打听一下。市委对浠水领导班子会如何调整？” “哦？景总怎么关心起这些事了？” “我实话实说，说错了，请领导批评。我主要是是被秦云东整怕了，如果他当选县委书记，我只能赶快撤离浠水县和中山市了。” 景斌一脸沮丧，似乎是无奈，又似乎是在威胁。 吴凡尘带上太阳镜半躺在沙滩椅上，微微闭上眼睛。 “景总又夸张了，有那么严重吗？” “秦云东到浠水想扬名立万，我能理解。但他别总是盯着我们鑫九天不放啊。前一段封银行账户，现在又逼迫我们停工，强行扣留各种档案数据，还非要把我和杀人案扯在一起。您说说，他是纪委书记就把我往死里整，如果真做了一把手，我还有活路吗？” 景斌说着，几乎语带哽咽。 吴凡尘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他原本没有看好秦云东，觉得那只是个耍笔杆子的秀才。 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秦云东没有基层工作经历，没有三年五载的锤炼，根本没指望能有所作为。 但没想到秦云东才去了一个月，就搞的浠水县官不聊生，鸡犬不宁，甚至魏郡和赵祥国倒下都和秦云东有直接的关系。 真是小看了这个秀才的能量了。 但亡羊补牢还不晚，趁着秦云东还没有羽翼丰满，必须要给他来一波灵魂暴击才行。 景斌看吴凡尘不说话，也读不出吴凡尘的心思，心中有点忐忑不安。 “吴市长的意思，是不是秦云东真的要当选了？” “原本不应该给你讲的，但为了让鑫九天安心，我透露一点信息给你。姜书记在会议上说，秦云东是个有潜力的年轻人，但勇猛有余稳重不足，难以担当一把手的职责。现在你安心了？” 第97章 上您的菜单是福气 景斌双手合十，仰头叨念： “老天开眼啊，姜书记分析的太到位了。可是……秦云东还在纪委的位置上，他不会消停的，我该怎么办，还请吴市长给我指条明路。” 吴凡尘又沉默不语，拿起鸡尾酒慢慢喝。 景斌并不着急。 凭鑫九天在中山的投资规模，以及对吴凡尘妻子的个人投资，吴凡尘都会按他的要求去做。 吴凡尘的妻子关兰是艺术学院的教授，也是小有名气的画家。 景斌投其所好，投资创建中山九天艺术馆，高薪聘请关兰做艺术总监，又天价收购关兰的绘画作品。 凭吴凡尘的智商，他不会不明白景斌投资的目的。 沉默几分钟后，吴凡尘终于开口。 “秦云东是个难得的人才，但擅长的领域应该是宏观研究，而不是一线基层工作。我已经举荐秦云东同志调任市委政策研究室副主任，人尽其才嘛。” 景斌闻听立刻喜上眉梢。 “高，妙，吴市长慧眼识珠，这样的安排真是恰如其分。对于秦云东也是好事，政研室为市委决策出谋划策，既有面子也有里子，那是再好不过的啦。” “下午我要抓紧时间和姜书记汇报此事，现在就吃饭，不知道今天有什么新菜品吗？” “今天来的正是时候，度假村新订购的澳洲龙虾到了，从一尺到三尺都有。看着威武的大龙虾，到了餐桌上就是美味佳肴，还真是有趣哩。” 吴凡尘站起身，景斌立刻跟着起身，喋喋不休地介绍。 “你是说龙虾，还是说秦云东？” 吴凡尘停下脚步，摘下太阳镜看他。 “有区别吗？能上您的菜单，无论是什么都是福气。” 景斌满脸堆笑地回答。 吴凡尘仰头大笑。 当天下午快要下班时，县委大院已经流传出一则小道消息。 市委已经内定陆长风出任县委书记，秦云东很快就要调回中山市。 这则消息传到田巧欣耳朵里，她不由开始焦虑，很快打电话给宋天明求证真假。 临县，东大街。 宋天明正在车里坐着吃鸡柳，听完田巧欣转述的小道消息，反问： “你先说说，你觉得这个消息是真的吗？” “我觉得不会空穴来风，应该有七八成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又能怎样？” “那就糟了呀。纪委刚刚有点朝气蓬勃的意思，无论换谁都撑不住场面，很可能会又回归到以前死气沉沉的状态。” “不会的，我了解秦书记，他就算是离开，也一定想好对策，绝不会让他亲手打造的团队毁于一旦。” “那……那你会不会跟着秦书记离开浠水？” “哈哈，这才是你觉得最糟糕的情况，是不是舍不得我走？” 宋天明乐呵呵地打趣，眼睛却在看后视镜。 “讨厌啊你，我给你说正经的，你赶快回答我。” 田巧欣的确最担心宋天明也跟着调回中山。 中山是大都市，可供选择的美女太多了，宋天明和她又两地分居，很有可能被别的小妖精捷足先登，那田巧欣的恋情只能戛然而止。 “我肯定不走，必须留下来守着你。” “真的假的？你可别骗我。” 田巧欣嘴上说着怀疑，心里却高兴极了。 “秦书记既然带我来浠水，不会只是带我走马观花，我猜他会让我坚守阵地。而且，你现在是我未过门的媳妇，我也舍不得丢下你啊。” 宋天明说的是心里话，但听在田巧欣耳朵里，简直是再美妙不过的情话。 “去你的，八字还没一撇就说我是你媳妇，脸皮还真厚啊。” 女人向来都是心口不一，田巧欣也不例外。 “媳妇儿，啥时候去你家，我也该认识认识未来的岳父岳母了。” 宋天明直接顺杆爬，一点儿也不浪费机会。 “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爸我妈，用得着再认识吗？” 田巧欣没再提宋天明脸皮厚，默认了媳妇角色。 “那不一样，你爸以前是我的领导，你妈是领导夫人，再去我们的身份就要重新确定了。” “你不怕我爸不同意？” “他凭啥不同意，我也不差啥呀。” “你是秦书记带来的外乡人，秦书记把他撵走了，你又要把他女儿拐走，我爸指不定会拿棍子把你打出去，嘻嘻。” “哎呀，有这个可能，那就算了。” “你干嘛呀你，这么轻易就认怂了，不行，你挨揍也要来。” “好好好，我听你的，为了你，我冒着枪林弹雨也一定去。” “这就对了嘛……哎，不对劲啊……怎么好像变成是我逼你来似的……” 不知不觉中，田巧欣就被宋天明带入沟里，现在才咂摸出滋味。 宋天明哈哈大笑。 田巧欣的拳脚功夫，十个宋天明也比不过。 但如果论起脑子灵活，十个田巧欣也白给。 忽然，宋天明止住笑：“媳妇儿，不聊了，我监视的人出来了。” 他匆匆挂了电话，屏住呼吸眼睛盯着后视镜。 后视镜中，蔡丽屏和一个男人从饭店里出来，坐上一辆宝马汽车，平稳地拐出路边停车位，向相反方向驶去。 因为天色已暗，看不清男人的长相，宋天明看看腕表，已经是晚上七点。 他马上启动汽车，远远尾随宝马车。 大概蔡丽屏和男人没有意识到被跟踪，因此宝马车一直匀速行驶，这让宋天明开的破面包车还能跟的上。 没多久，宝马车驶入临县皇家魅力酒店，蔡丽屏和男人有说有笑走进酒店大堂。 看到两人走进电梯，宋天明这才走到接待台前亮明身份，要求查阅刚才订房的人的信息。 宋天明拍下男人的身份证，用彩信发给了秦云东。他走出酒店，坐回面包车拨打了秦云东的电话。 秦云东已经看完照片，他接通了宋天明的电话，耐心听他讲完跟踪蔡丽屏的过程。 “不要惊动他们，先回来。换一辆汽车来我家，我熬排骨汤犒劳你。” 秦云东挂了电话，从厨房走进书房取消电脑锁屏，看到电脑桌面右下角的企鹅不断闪烁，他的脸上露出笑容。 第98章 意外发现人才 秦云东点开小企鹅，立刻看到大量的图片正在下载中。 这都是一直在暗中调查酒厂的万劲松发来信息。 自从接受了任务后，万劲松利用之前认识的酒厂办公室人员，乔装改扮做了清洁工，一直守在办公楼监视。 除了记录每天拜访厂长刘双喜的人物外，他也会利用一切时机接近财务科和办公室，搜寻各种材料。 只要找到有价值的材料，万劲松都会拍照发给秦云东。 近期万劲松收获颇丰，因为酒厂被鑫九天收购，过去大量的文件和财务报表都要被销毁。但工作人员都很懒，直接推给万劲松，让他去锅炉房焚烧。 焚烧过程中，既没有监督，事后也没有查问。这就给万劲松留下了李代桃僵的机会。 万劲松只烧掉不重要的文件，把其他资料偷偷带出酒厂，回到家后分门别类重新整理发给秦云东。 秦云东担心走漏消息，他看过之后会把财务数据转给其他省的同学，雇请会计师事务所进行分析判断。 随着材料积累的多了，酒厂隐藏的真相也越来越清晰。 秦云东向万劲松发信息：现在收集的证据足够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明天早上五点三十分，我派箱货车去拉走所有材料，你跟车到教育基地，我在那里等你。 万劲松只发了一个笑脸和大拇指。 秦云东合上笔记本电脑，回到厨房查看炖排骨，忽然听到敲门声。 宋天明不会来的这么早，那会是谁？ 秦云东轻轻走到门前，掀开挡片用猫眼向外看。 没想到是辛胜利。 秦云东打开房门：“小辛啊，是魏书记找我有事？” “打扰了，秦书记，是我想找你汇报一下思想，您看您是否有时间……” 辛胜利满脸堆笑，难掩他的紧张情绪。 “这可是严肃的话题，不适合晚上谈，不过，还是先进来再说。” 秦云东很客气地发出邀请。 “好香啊，秦书记难道还没有吃饭？” 辛胜利走过厨房时，向里面看了一眼。 “哦，今天宋天明要来吃饭，我正在等他，你要不要等一会儿一起吃点儿吗？” 秦云东为他倒了一杯水，又指了指茶几上的香烟。 他故意说宋天明等一会儿要来，是为了让辛胜利知道，他来的不是时候。 如果只是闲聊天就应该识趣点，不要停留时间太长。 “我吃过了，只耽误您几分钟时间，应该能说完。” “哦，究竟是什么事？” “我听说常委会要讨论决定任命我做办公室副主任，所以想和您通个气。” “你要是想拉票？” “是的，我知道秦书记在常委中很有影响力，您的决定非常重要。” “你高看我了，要想做副主任，你应该找陆常务谈，他的影响力比我大。” “秦书记误会了，我其实想请您投反对票。” 辛胜利的回答让秦云东很意外。 他打量着这个年轻人，猜测他说这话的真实原因。 “秦书记，我其实厌倦了机关的生活，想趁着年轻到一线锻炼一下，所以想请您投反对票，再建议我去乡里工作。” 辛胜利接着诉说自己跟着魏郡干了几年，除了成为生活助理、医生、司机和打杂跑腿的，什么也没有学到。再这样混几年就全废了。 “我感谢魏书记照顾我，想让我有个安稳能进步的环境，但我要的不是这些。我不好意思直接拒绝他的好意，只能找您帮个忙。” “你要去乡镇工作的初衷很好，基层也很需要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才，但去乡镇工作还需要能带领群众发展经济，重视民生，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辛胜利当然是有备而来。 他把文件袋双手递给秦云东。 “这是我以刘楼乡为蓝本，写了发展设计和规划，请秦书记过目。” 秦云东翻看厚厚的规划，不由眼前一亮。 规划里数据详细，分析到位，针对刘楼乡的不足之处提出自己的解决之道。 虽然解决办法还略显稚嫩，但像辛胜利这样不是凭感觉，完全靠数据分析得出结论的人，在浠水县还是第一个。 就冲这一点，秦云东已经对辛胜利刮目相看。 同时，秦云东也替魏郡感到悲哀。 这么好的人才，魏郡却把他当作仆人，看似照顾辛胜利，其实是害了他。 正如辛胜利所说，如果在消磨几年，他的灵气就会荡然无存。 “秦书记，您看我写的还行吗？” 辛胜利看秦云东迟迟不说话，内心变得惶恐不安，生怕被秦云东批的一无是处。 “哦？这都是你自己想的吗？” “百分之六十，其他部分参考了国内外乡镇发展的资料。” “你对于互联网经济很看好，有什么依据吗？” “互联网有天然优势，可以全地域、全时间、低成本的特征，只要网络技术再提高，上网的人数超过五亿，我相信互联网经济将会震撼世界。” “小辛，这份规划能不能留下来让我看完？” 秦云东把规划放在茶几上，轻轻拍了拍。 “秦书记，您愿意看完？” 辛胜利激动地像是得到了奖赏。 “我没有看完，还无法做准确评价，但可以肯定地说，你的思路非常新颖，值得所有乡镇干部学习，我当然也会仔细阅读。” 秦云东回答地很干脆也很认真。 辛胜利热泪盈眶，有种终于遇到知己，得到承认的幸福感。 忽然，响起敲门声，这一次是宋天明到了。 宋天明看房门打开，刚要向秦云东打招呼，忽然看到辛胜利稍稍愣了一下。 辛胜利抢先打招呼：“宋主任好，秦书记等你半天了，你们吃饭，我现在告辞了。” 宋天明很客气地和辛胜利点头微笑握手，看他离开才跟着秦云东走进房门。 “辛胜利来干什么，难道魏书记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秦云东指了指茶几上的规划报告，感慨地说了一句。 “我去端汤，你先坐下来看看辛胜利的大作，他绝对是个被埋没的人才。” 第99章 成熟的标志 等秦云东收拾好厨房，端着大砂锅出来，宋天明还在聚精会神看着辛胜利的规划。 “感觉怎么样？” “的确有见地，平时看辛胜利就像是魏书记的跟屁虫，真没想到他腹有锦绣啊。他来找你就是为了给你看这个？” “他不想做办公室副主任，只想去刘楼乡，让我帮他说服陆长风。” “哎哟喂，这小子还蛮有志气的嘛。想去刘楼乡是吃苦受累的事，陆长风不会阻拦的。” “陆长风不会阻拦，但魏郡会阻拦。辛胜利违背魏郡的意愿，只怕最终结果由不得他了。” 秦云东叹口气。 宋天明为秦云东盛了一碗排骨汤，又捏了一小撮葱花洒上。 “我不明白，辛胜利既然自愿去刘楼乡，魏书记干嘛不随了他的心愿，非要阻止呢？” “谁都知道辛胜利是魏书记最亲近的人，如果魏书记连他都安排不到位，面子上会过不去，追随者也会认为魏郡已经不行了。人心一旦涣散，对魏郡今后发挥影响力非常不利。” “啊？魏郡这也太霸道了，怎么还能强迫辛胜利接受呢。” “人被裹挟进派系中，往往所有算计都是要为派系而活，无论魏郡还是辛胜利，都身不由己。” 秦云东不想再讨论辛胜利，转而递给宋天明一个地址，交代他明天早上五点派一辆箱货车，运送一批重要的证据还有证人回教育基地。 “证人就是万劲松同志，你亲自去接他，并要保证他的人身安全。” 宋天明答应一声，看了看字条装入口袋，立刻急不可耐地提出自己最关心的话题。 “东哥，我好不容易发现蔡丽屏和陌生男人开房，本来还想继续追踪那个男的，您干嘛让我撤回来，丢掉线索多可惜啊。” “那个男人我认识，用不着再盯梢了。” “啊？那个男人是谁？” “抚远县的常务副县长，未来的浠水县长，金丛亮。” “啊？！” 宋天明刚喝了一口排骨汤，差点喷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两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居然在外偷情？ “你别想多了，金丛亮三十三岁，未婚。蔡丽屏守寡两年，两人在一起谈情说爱并没有什么不妥。” 原来是这么回事。 宋天明喘口气，幸亏不是丑闻，不然浠水县又要成为笑柄。 “金丛亮是个人物，大学期间创办公司，八年后以三千万价格卖了公司，同时以优异的成绩通过公务员考试，进入中山招商局，两年前调任抚远县任副县长、常务副县长。” 秦云东慢悠悠喝着汤，介绍起金丛亮的经历。 宋天明很不理解，金丛亮既然是成功的商人，为什么要进入偏保守的体制内。 “据说，金丛亮个人资产超过五千万，这或许就能解释，为什么蔡丽屏能有远超自己收入的消费能力。看来，我对蔡丽屏经济问题的怀疑可以画上句号了。” 秦云东笑着摇摇头。 金丛亮财力雄厚，他每月给蔡丽屏买贵重礼物，完全合情合理。 “蔡丽屏经济上或许没有问题，但她还是洗脱不了嫌疑。” 宋天明嘎嘣嚼着排骨的脆骨，含糊不清地说： 他暗中调查过蔡丽屏分管的信访室存在违规操作，拒收或擅自处理举报材料，致使很多违纪线索被阻截，而教育基地又出现入室威胁刘前进，毒杀黄浩的事，蔡丽屏存在严重问题。 “天明，你可以继续查，我只是提醒你，下结论要靠证据，不能臆想。” “您说了好多遍了，我记着呢。对了，东哥，您知道今天关于您的小道消息已经满天飞了吗？” “哦？我还不知道。都说我什么了？” “我也是听田巧欣说的，她说市委已经内定，陆长风会出任县委书记，你要被调回市委工作。” 秦云东听罢笑了笑。 “小道消息不用当真，但传闻也有一定合理性，倒是和我的推测高度吻合。” “东哥，如果是这样的结果，我真想不通。您到浠水以来，整顿内务，对外重拳出击，很多案件的侦破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此事调走您，我觉得是在帮违法乱纪的人，这是不对的……” 宋天明绷着脸，把汤碗重重地放在茶几上。 看得出，他已经出离愤怒了。 秦云东瞟了他一眼，依然显得云淡风轻。 “天明，你需要提高自己的格局了。” “我就事论事，只是想要个是非公道，怎么会和格局扯上关系？” “不成熟的人，事事追求对错；而成熟的人，考虑更多的是利益。” “东哥，您……您怎么也会考虑利益，是不是有点庸俗？” “庸俗？那你承认不承认一句话：国家利益高于一切。” 宋天明一时语塞，回答不上来。 秦云东没有要和宋天明辩论的意思。 他把茶几上的香烟扔给宋天明。 “所以利益是中性词，不是贬义词。利益分整体利益，局部利益，个人利益，还要分根本利益、长远利益和短期利益。成熟的人，就是要在众多利益中拿捏分寸，权衡和博弈。” “天明，你还不能体会到其中复杂的权利博弈进程，这里涉及到多方利益交织，非常复杂。我的去留是他们权衡利弊的选择，无关我个人的得失对错。” 宋天明被说的哑口无言，只能默默抽烟。 他承认秦云东看的比他通透，但他还是不甘心秦云东如此憋屈地被调来调去。 秦云东又盛了一碗汤，慢条斯理地用汤匙搅拌。 “与其发牢骚，不如行动起来，把该做的事情做完。” 宋天明很聪明，马上理解了秦云东的意思，他当即摁灭香烟，倏地起身拍胸脯表态。 “东哥，您说怎么办，只要您指向哪里，我就坚决执行打到哪里。” 秦云东笑着示意他坐下继续吃饭。 他计算相关规定，干部拟任职务要考察十五天左右，还要将拟任名单进行公示，在公示期内无异议，组织部门正式下达任职通知，整个流程走完大概需要一个月。 “未来三十天时间是决战时刻，我们对内要完成整肃队伍，对外清查腐败分子，还要将景斌和薛右迁之流送上审判台。” 第100章 诱饵成功钓上鱼 翌日，清晨五点。 一辆厢货车驶入一片平房组成的大杂院。 万劲松听到汽车的声音打开房门，看到车号相符就走过去。 宋天明带着两个工作人员下车，看到万劲松就愣住了。 他和秦云东刚到浠水暗访的时候，曾见过万劲松，但眼前的万劲松头发稀疏，皱纹堆垒，络腮胡须已经灰白，看上去接近六十岁，和他印象里的万劲松差距很大。 “你是宋主任？” “你是万劲松？怎么你……” “哦，我忘了，不好意思。酒厂有不少人认识我，不化妆很难潜伏。” 万劲松笑着摘掉头套和胡须。 此时那个愤世嫉俗的文人，终于露出真容。 “辛苦了，万劲松同志，我奉秦书记的命令接你回去。” 宋天明握了握他的手。 “谢谢宋主任，跟我进去搬货，记着分门别类装车，不要弄混了。” 万劲松很平静地领着宋天明等人走进屋里。 因为房子没有窗户，阴暗湿热，浓重的汗臭和腐败的气味让人几乎窒息。 “不好意思，熏着你们了。住这里就是这样的条件，符合生活在底层的老光棍的形象。身上有味，别人才不会靠近我，看不出我化妆的痕迹。” 万劲松打开电风扇降温散味。 “真难为劲松同志了，我们赶快搬货。” 宋天明扛起床边的一摞捆扎好的资料向外走。 在万劲松的指挥下，四个男人用了半个小时才把堆积到房顶的材料搬完。 盛夏的清晨还不算热，他们都已经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劲松同志，你收拾一下个人物品，我们现在就回去。” “没什么收拾的，门都不用锁……” 万劲松的话还没说完，从大杂院外疾驶过来两辆面包车，堵在厢货车前。 面包车门拉开，十个凶神恶煞一样的打手，拎着砍刀和棍棒将四个人包围。 “哈哈，都是老熟人嘛，一个是万记者，另一个是打听酒厂的愣头青。” 从车上下来的正是酒厂保卫处的李主任，也就是宋天明暗访酒厂家属院遇到的那个老头。 万劲松脸色大变，但宋天明却平静地双手揣兜。 “李主任，大清早你带着手持凶器的歹徒寻衅滋事，未免太猖狂了。” “不用给我扣帽子，我怀疑万劲松偷盗酒厂资产，带保安来查证，现在人赃并获。没想到你身为纪委干部，居然也是犯罪团伙成员，你还是考虑自己的前途。来人，统统押走！” “慢着！既然你怀疑我们偷盗，那就应该让警察来处理，何不打电话报警呢？” “嘿嘿，少给我来这一套。酒厂是一级保安单位，有拘押权，我先押你们回酒厂，清点车上的赃物，然后自行处置你们。你和万劲松不吃点苦头，怎么能长记性？” “你敢动私刑？” “瞧你说的，我动私刑的时候，你还没断奶呢。” “你不报警，那就由我来报！” 宋天明拿出手机就要拨打电话。 李主任看没有吓唬住，立刻挥手示意。 “弟兄们，盗窃团伙拘捕还要用凶器意图杀人，我们是正当防卫，出了事我负责，给我往死里打！” 打手们立刻举起凶器就要冲上来围殴。 突然附近一间房传来一声大喝：“住手！我看你们谁敢动！” 李主任勃然大怒：“谁特么这么大的胆子，找死……” 但他看见屋子里走出一个人，顿时闭上了嘴。 他认识来人，正是刑警大队的史队长。 “我没听清，是谁找死？” 史队长叼着烟，冷笑着走到李主任面前。 李主任没了嚣张的流氓气焰，脸色很快变成忠厚老实的笑脸。 “史队，我不知道是您，别见怪。您……您怎么在这里？” “纪委执行秘密任务，秦书记担心遇到流氓暴徒的袭击，特意请我们保驾护航。看来纪委的担心是很有必要的，果然有人意图伤害。” 李主任从刚才的震惊中醒悟过来，知道自己已经落入圈套。 肯定是秦云东用万劲松做诱饵，骗了他们上钩，再用埋伏好的史队长将他们一网打尽。 “史队，你这样做就不对了。我们是酒厂保卫处执行公务，现在抓住了盗窃团伙，你不能徇私舞弊，贪赃枉法……” 李主任不愧是老江湖，反应迅速。 他想胡搅蛮缠搅混水，趁乱可以脱身。 宋天明却不给他机会。 “李主任口口声声说万劲松是盗窃酒厂资产，请问他偷了什么？” “我的人亲眼看见你们把赃物都搬进车里，宋主任还想抵赖吗？” 此时，万劲松挺身而出。 “车里装的都是酒厂准备销毁的资料，你如何证明是酒厂的资产？况且这些资料已经被列为纪委的证据，谁也别想随意阻挠扣押。” 史队长点点头：“既然如此，李主任就跟我们走一趟，咱们坐下来慢慢谈。” 李主任慌了。 他以前是行走江湖的惯犯，酒厂也正是因为看中他的经历，才让他做了保卫处的主任。一方面防贼，另一方面又充当酒厂的打手。 他深知事态严重，一旦被抓进去，他之前干过的犯罪的事就可能会曝光，那这一辈子也别想再出来了。 李主任被逼到绝路，立刻凶相毕露地大声呼喊。 “弟兄们，今天遇到坎了，进了局子就要吃花生米，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杀出去就有一线生机，风紧扯呼！” 那些歹徒也知道自己血债累累，被抓绝没有好下场，于是都像是输红眼的赌徒，立刻做鸟兽散夺路而逃。 砰！ 史队长向天空鸣枪。 从大杂院四周立刻又冲出来一批持枪便衣，大喝着“不许动”，将歹徒们团团包围。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歹徒们立刻怂了，纷纷听话地丢了凶器趴在地上。 李主任最鸡贼，他喊完一声就向后跑，三两步窜上一家的院墙，再纵身一跃上了房顶。 冲他的身手就能看出，江湖草上飞的名号不是白叫的。 但李主任还是失算了，就在他刚在房顶站稳，还没有拔腿跑的时候，胸口挨了重重一脚，直接将他踹到史队长脚下。 第101章 秘密行动继续推进 “史队长，这次你打赌输了？” 房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史队长抬头看了看田巧欣，竖起大拇指。 “小丫头，我服了，不就是一顿饭嘛，我请了。” 原来，秦云东担心史队长带的人不够，怕有漏网之鱼，于是调来田巧欣和几个从部队专业到纪委的人一起协助史队长办案。 但史队长并不太乐意这样的协助，以他的观点来看，进出大杂院的道路都已经封锁，根本不可能有漏网之鱼。 田巧欣当时就和他打赌，肯定有人会从房顶出逃，她一定能立功。 幸亏田巧欣在房顶上设防，不然的话，史队长等人想追上草上飞的轻功怕是很难了。 清晨的枪声和呐喊声格外响亮，大杂院里的居民都醒了，胆子大的走出家门，远远看着眼前一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宋天明看到所有歹徒无一漏网，全部被拿下，这才拍拍惊魂未定的万劲松，向他说明实情。 “秦书记为了让酒厂暴露的更彻底，也是为了抓住纪委里的内鬼，他特意交代我放出风声，说是要用厢货车接一批酒厂的重要证据。没有提前给你打个招呼，不好意思。” 万劲松这才恍然大悟。 他松口气，擦擦额头的冷汗。 “不好意思，我真是害怕了，还以为辛辛苦苦找来的证据又要被他们劫走。” “老万，你不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害怕证据的安全，这种担心就不能算是害怕，而是勇敢。” 宋天明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请他上车。 田巧欣已经从房顶轻盈跃下，来到宋天明身边。 “你们五个人一起坐驾驶室太挤了，你坐我的车，可以在后面押送。” “你和其他同志坐车跟在后面就行，又没多远，十几分钟就回教育基地了。” 宋天明摇摇头，拒绝了田巧欣的好意。 秦云东亲口交代要让他保证万劲松的安全，宋天明坚决执行不会打折扣。 辞别了史队长，厢货车在两辆轿车的护送下驶出大杂院。 清晨的街道上没有几辆车，车队行事的很快，平时半小时的车程，现在只用十五分钟就到了教育基地。 秦云东站在办公楼的台阶上，看到车队按时归来，他悬着的心才放下。 万劲松下车跑到秦云东面前，立正报告：“秦书记，您交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请指示。” “恭喜你，老万，你出色完成了任务，为浠水县反腐立下大功。” 秦云东微笑着向万劲松伸出手。 “别……秦书记，我手脏的很。” 万劲松举起双手给秦云东看，他的双手布满泥垢。 秦云东没在意，双手握住他的右手，用力摇晃。 “你为了完成任务可以忍辱负重在艰苦的环境里工作这么久，我又怎么会嫌弃你的手。” 他叫宋天明为万劲松打开一个房间，让他好好洗洗，睡两个小时，换上纪委工作服一起去县委大院。 送走万劲松，秦云东看看腕表，吩咐把证据材料卸车堆在一楼大厅。 “把消息透露给李主任的人已经查出来了，现在内鬼被擒获，您要不要审问？” 宋天明走过来请示，秦云东摇摇头。 这样的小角色用不着问，大概都只是被收买而已，肯定不会知道核心秘密，用不着在浪费时间。 “蔡丽屏分管纪检，让她去审，记着田巧欣陪同她审问。” “高，秦书记的一石二鸟之计实在高。现在咱们去食堂吃点儿早餐？” “记着给万劲松搞一份早餐送到他的房间里。咱们等卸完车后，和大家一起吃，然后一起去执行任务。” 秦云东看看手机，又看看天色，跟着加入到卸车的工作中。 宋天明很诧异。 昨晚秦云东一点儿口风也没有漏，宋天明也不知道还会有任务。 但秦云东不主动说，宋天明也不问，跟随着秦云东一起卸车。 人多干活就快，只是十多分钟的时间，所有材料就整整齐齐靠墙码好。 大家一起到食堂吃早餐，秦云东特意和宋天明和田巧欣坐一桌。 “巧欣，我听史队长说，你立功了？” “报告秦书记，嘿嘿，不算啥立功，只不过是擒获了准备逃走的李主任。” “可以嘛，这个功劳不小了。” 田巧欣得到秦云东的夸奖，笑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 吃饭期间，秦云东的手机不断有信息传来，他只是随手翻了翻，继续照常吃饭聊天。 虽然秦云东神色自若，但宋天明和田巧欣明显预感到会有大任务出现。 秦云东吃完后，又看了看新发来的信息，终于开始介绍任务。 “吃完饭，我们要兵分三路传唤目标到教育基地留置。现在是七点半，一个小时之内完成传唤任务。” “第一路由宋天明田巧欣负责，目标是酒厂厂长刘双喜。第二路由史队长带队，目标是鑫九天项目经理阿俊和虎子，洛勇强局长亲自带队查抄安天下，并抓捕刚回过的唐铁汉。” 果然是要动真格的了。 “你们带十个人，洛局还派来五个警员协助。我已经用短信把刘双喜现在的位置发给你们，抓到刘双喜后，田巧欣负责将其带回，宋天明带人搜查并查封他的住处。” “是，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宋天明和田巧欣都激动地起身立正敬礼。 秦云东看看腕表，站起身。 “我就在一楼大厅等刘双喜，你们执行任务注意保密，注意安全。” 宋天明带着三辆汽车刚驶出教育基地，基地外停着的警车跟在车队后面，向浠水县郊外的别墅区快速驶去。 秦云东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平静地喝着茶，像是稳坐中军帐的元帅。 规划了一个月的战役已经打响，他并没有紧张或者亢奋，似乎只是等待最后的结果。 八点整，他的手机响起。 秦云东低头看是叶安妮打来的电话。 他忘了，今天叶安妮和她的爷爷就要到浠水县。 秦云东接通电话。叶安妮笑嘻嘻地抢先说话。 “云东，不好意思，上班时间给你打电话，我只是给你通报一下，我们和吴市长已经坐上火车，下午就能到浠水了。” 第102章 说你清白让我反胃 “吴市长也要来？” “对呀，吴市长听说爷爷要考察浠水，他说他要尽地主之谊，非要陪爷爷来浠水，还说要顺便给爷爷推荐一些项目。” 叶安妮站在软卧车厢和硬卧车厢连接处，轻声回答。 秦云东却不由皱了皱眉。 吴凡尘难道听到风声，赶过来救场的吗？ 不会，绝不会。 这一次他做了周密安排，又是高度保密，吴凡尘绝不会提前知道。 那他跑来的真实用意又是什么呢？ “安妮，我不知道吴市长来有什么公务，恐怕陪同你爷爷的计划会有变化……” “吴市长说他就是尽地主之谊，陪我爷爷考察浠水，没有别的公务。而且，他还问了我和你的关系。我说你是我男朋友。嘻嘻。没征得你同意，你不会怪我？” 叶安妮惴惴不安，生怕秦云东不高兴她自作主张。 秦云东没有迟疑，柔声回答： “反正早晚都要说，你说当然没关系，其实应该是我说，免得让你尴尬。” “云东……你真体贴，我不打扰你了，下午见。” 叶安妮被秦云东的通情达理很感动。 她挂了电话，脸上绽放出笑容。 秦云东以前只是含蓄接受了她的爱，现在居然还愿意对外公开承认，叶安妮真是幸福极了。 叶安妮看看腕表，真恨不能早些见到秦云东。 秦云东刚挂了电话，陆长风的电话就打过来。 “秦书记，你没有在办公室？” “我在教育基地检查工作，有何指示？” 秦云东说的很轻松，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刚接到市委办公室的通知，吴市长要陪同叶氏集团董事长来浠水，下午四点三十五分到，咱们预定的常委会改为上午九点三十分举行。” “我会准时参加，吴市长来浠水有什么事要办？” “我也问了，但温主任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说要我们做好接待的准备。” 浠水县成了香饽饽，书记才走，组织部又来，组织部还没有走，市长又来，真够繁忙的。 秦云东根据陆长风的说辞可以判断，吴凡尘来浠水是临时做出的决定。 否则，市委办公室不会这么匆匆忙忙发通知要求接待。 就在秦云东猜测吴凡尘的目的时，基地大门打开，两辆汽车驶入。 田巧欣单独下车，跑进大厅向秦云东汇报：刘双喜已经带到，他就在车里。 “你们去找他还顺利吗？” “非常顺，刘双喜当时刚起床，看到我们的时候，他一脸惊愕，应该是没有想到我们会来找他。” “刘双喜后来是什么反应？” “他也没有什么激烈抗拒，只是发了几句牢骚，换了一身衣服就乖乖来了。” “嗯，带他过来。” 秦云东简单了解过后，已经知道刘双喜是没有任何准备，说明这次行动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这才让刘双喜措手不及。 刘双喜身穿高档衬衣和西裤，挺着肚腩走过来。 他已经不像以往那样踌躇满志趾高气扬，脸上表情紧绷，动作僵硬，很明显是拼命克制住紧张的情绪。 刘双喜四十岁出头，是刘楼乡前任书记，后来被任命为浠水酒厂的厂长。 作为国有酒厂的董事长，他的年薪是三十万，可谓是浠水体制内工资最高的人。 现在酒厂被鑫九天收购，刘双喜虽然已不是董事长，但依然被任命为副董事长兼厂长，年薪更是高达创纪录的五十万。 “刘厂长，我是秦云东，今天请你来是为了协助我们进行调查。” 秦云东坐着，指了指茶几对面的椅子。 “秦书记，协助调查当然没问题，但没必要如此大阵仗，到我家既有纪委又有公安，不但劫持我，还要搜查我的家，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刘双喜坐下后，尽量做出坦然的姿态。 “没办法，你涉案太多，而且你的保卫处又涉黑。不大阵仗，我怕请不到你。” “秦书记是纪委一把手，说话更要讲证据，开玩笑要讲场合，如此对待明星企业家，你就不怕引起不良连锁反应吗？” “我说话当然会负责，你涉嫌贪污行贿受贿、变卖国有资产、伪造数据弄虚作假、打击报复恫吓伤害举报人、杀害张毅书记、生活腐化等等，哪一条都有证据，是我告诉你，还是你自己交代？” 刘双喜的脸色煞白，嘴唇微微颤抖。 他深知主动交代和被动交代的区别，但他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期待着他的靠山会及时出手相救。 “秦书记，我作为浠水第一纳税企业的领导，一心扑在工作上，兢兢业业做事，清清白白做人，你不要成为别有用心的人的打手，到时候，你悔之晚矣。” “我咋听你说清清白白做人，觉得反胃呢？你还真好意思说出口。看到了吗，那里都是为你准备的证据材料，我们有时间逐一核实你如何清白。” 秦云东随手指了指堆在墙边的材料。 刘双喜回头看一眼，暗自咬了咬牙。 这一定是秦云东的心理战，千万要坚持住，不能轻易上当。 “秦书记要罗织我的罪名真是煞费苦心，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我问心无愧，你有什么招式都尽管使出来。” “难怪他们选你做厂长，果然伶牙俐齿，顽固不化。大概你还寄希望那些人会想尽办法救你，我劝你还是别幼稚了，刘宝禄和黄浩的经历就是你前车之鉴。从今天开始，你好好适应留置人员的生活，明天我们就正式开始。” 秦云东摆摆手，让基地工作人员将刘双喜带到楼上办手续。 刘双喜知道教育基地是秦云东的地盘，他无论是撒泼打滚，还是想反抗都没用。 好汉不吃眼前亏，刘双喜起身，走过成堆的材料时迅速看了一眼，放在最上面的材料竟然是酒厂的财务报表，他的心里不由一阵惶恐。 看来纪委这次是玩真的了。 秦云东把田巧欣叫到一旁，低声叮嘱了她几句。 田巧欣立刻点头，尾随刘双喜上了电梯。 第103章 雷霆行动正式开始 上午八点四十五分，纪委干部会议正式开始，副科级以上干部全部到场。 秦云东带着万劲松走上讲台，先向众人介绍了万劲松的事迹，接着当场任命万劲松为纪委督察一室主任。 众人起立向万劲松鼓掌致敬。 秦云东接着宣布，雷霆行动正式开始。 “雷霆行动是针对我县最大规模的一次反腐除恶行动，是由市委牵头，市纪委和市公安局指导，浠水县纪委和县公安局联合行动。” 秦云东挥挥手，宋天明这才起身把市纪委的文件发到每个人手里。 众人低头迅速看着文件，脑袋都发蒙，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他们事先一点儿也不知情，凭感觉知道这次行动的动静不会小了。 秦云东扫视会场，继续着自己的讲话。 “浠水县这两年不断出现违纪违法案件，究其根源，存在某些领导干部纵容、勾结甚至直接参与有关，本次行动就是要严厉打击，并遏制违纪违法的蔓延。” “所有人员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全部参与到本次行动。现在我分配常委的任务，再由常委分解到分管的科室。这是对我们纪委思想、能力和素质的大考，希望大家都能通过考核。” 秦云东开始逐一向每名常委下达命令。 全场鸦雀无声，仔细听着秦云东的任务部署，不由都感到心惊肉跳。 雷霆行动不仅对十个乡镇的领导干部动手，而且还包括酒文化广场指挥部、浠水酒厂、甚至还包括一部分县委常委。 这是不是玩的太大了？ 但秦云东的讲话已透出非常严厉的警告，如果谁表现不力，那就会丢官罢职，甚至会视同被打击的同伙。 谁敢在这种时刻质疑秦云东。 “宋天明同志已经提前完成任务，浠水酒厂刘双喜已经留置。宋天明作为监督者，严格审查每个行动的进度。现在是九点，给你们半小时准备时间，九点三十分必须行动。散会！” 二十五分钟后，秦云东突然又召集干部到会议室开会。 大家都要出发了，此时再开会觉得莫名其妙。 “现在我宣布以下人员取消行动资格，立刻隔离审查。” 他接着说了三个人的名字。 全场一片哗然，被提及名字的人都大声抗议，或者连呼冤枉。 “你们三个打电话通风报信，自己心里没数吗？但纪委所有固定电话，以及你们的手机号都已经被监控，谁觉得无辜，等一会儿接受审查时，公安技术科会向你们出示证据。” 那三人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垂头丧气地被押出会议室。 其他人沉默地看着那三人，心情复杂。 秦云东严厉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同志们，纪委有如此败类真让我很痛心，有些人到此时还不知收手，依然顶风作案，他们将会受到严厉处罚。希望其他同志引以为戒，不要再给纪委抹黑，祝你们行动顺利，散会！” 上午九点三十分，县委会议室。 秦云东走进会议室时，其他常委都已经到齐。 所有人的目光都很异样地看着他。 陆长风招呼秦云东坐下。 “云东，纪委有行动吗，怎么这么多人坐车外出？” “是的，我正要向你汇报。因为是市纪委的秘密行动，我不能提前通知，请见谅。” 秦云东说着，把市纪委文件，以及具体执行方案递给陆长风。 陆长风看着文件心里震惊不已，但看完之后，他不动声色地把文件放在一边。 “我知道了，接下来我们就正式开会。今天的会议有三个主题，人事任免讨论、吴市长莅临浠水的工作安排，还有就是新茶文旅节的筹备。” 常委们看陆长风很平静，猜测纪委的行动没有太大事，也就都安心地打开记录本，进入开会状态。 陆长风先拿出三个任免干部进行讨论和表决，之后才开始讨论辛胜利的任免问题。 常委们都知道，魏郡已经圈定辛胜利认知办公室是副主任，因此针对辛胜利的讨论只不过是走过场。 既然已经内定，大家也都乐意做顺水人情，大家纷纷赞扬辛胜利年轻有为，完全胜任办公室副主任的职责。 就在大家形成统一意见的时候，秦云东忽然开口。 “我对辛胜利同志的任职有不同意见，或者坦白地说，我反对辛胜利任职办公室副主任。” 所有人都愣住了，陆长风也露出惊异的神情。 “云东，说说你的理由，是辛胜利的能力不够，还是他涉及什么案件了？” “正因为辛胜利是非常优秀的年轻干部，因此我才反对他留在县委大院。” 秦云东的话让所有人都听糊涂了。 组织部长李福海忍不住笑起来。 “云东同志把我们都绕糊涂了，听上去你的理由自相矛盾啊，你不能为了反对而反对……” 他是暗指秦云东对魏郡有意见才会反对辛胜利的任命。 秦云东摆摆手。 “你听我说完，别急着下结论。我走访过我县所有乡镇，接触过所有副乡级以上干部，总体来说，干部踏实有余，文化程度偏低，格局不高，创新思维尤其不足。” 陆长风微微点头。 他也非常熟悉各乡镇，大多数乡镇干部都是从村干部里提拔上来的，秦云东对乡镇干部的评价很客观中肯。 “我们国家即将进入wto，将会融入全球经济体系，急需眼界开阔的干部才能适应未来的发展，抓住机遇为我县的腾飞做出贡献。而辛胜利同志就是我县难得的人才，放在县委而不充实基层是对人才的浪费。” 众常委都默不作声。 他们认同秦云东的理由，但辛胜利是魏郡亲自圈定的人选，谁也不愿意惹魏郡不高兴。 陆长风沉吟片刻，说：“既然存在两种意见，那就举手表决。” 不出所料，大多数常委还是同意任命辛胜利做县委办公室副主任。 结果出来，秦云东也没有再提意见，辛胜利的人事问题也就尘埃落定。 陆长风不在乎辛胜利出任什么职务，只要是集体决定，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他轻松地点燃一支烟：“好，现在我们进行下一个议题。” 第104章 活该他倒大霉 常委会讨论吴市长来浠水的工作安排时，薛右迁正开车一路狂奔，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薛右迁接到纪委内线的示警电话，刚好开车从皇家魅力酒店地下停车场出来。 得知纪委和公安局张网抓捕的人员名单中有他的名字，薛右迁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好，他没有任何迟疑，调转车头就向城外逃。 当汽车飞速驶出浠水县界碑，薛右迁才总算惊魂初定。 他把空调拨到最大，还是冷汗直冒，他这才发觉自己被秦云东骗的像个傻子。 薛右迁一直派人监视秦云东，但得到的回报都是秦云东正常上下班，几乎也没有管过纪委的案子，过着平静到枯燥的工作和生活。 尤其是，薛右迁知道半个月后秦云东就要被调回中山，他的戒备心逐渐放松。 谁知道就在此时，秦云东不但下手了，而且还是一招致命的绝杀，真让他猝不及防。 薛右迁一边不停咒骂自己愚蠢，一边拨打了景斌的手机。 “什么？这是真的么，秦云东难道疯了？” 听完薛右迁气急败坏地讲述，景斌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还能是假的么，如果不是内线通风报信，我现在就已经坐进秦云东的囚车了。” 薛右迁气的嗓门提高八度。 “老薛，你先别急，容我想一想。秦云东敢如此不计后果行动，肯定是得到了市纪委撑腰……或许还有更高层的支持……” “小斌，别瞎猜了，赶快给吴市长打电话，让他阻止秦云东胡作非为，要不然，我就只能浪迹天涯，再也不敢回浠水县了。” “你说得对……但是……以吴市长的身份，不好直接干预纪委办案，咱们必须要给吴市长一个抓手，他手里有刀才有机会光明正大对付秦云东。” “这还不简单，咱们已经埋了好几颗雷，不就是为了紧急时刻使用的吗？赶快抛出来，不让秦云东翻车，咱俩都不会有好下场。” “好，我本来想秦云东只要不妨碍咱们的事，我就和他和平共处，让他回市委有个闲差。既然他不知死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斌，这时候不要心慈手软，秦云东是铁了心要置我们与死地，现在必须打出组合牌，把浠水彻底搅个天翻地覆，谁也别想好过。我就不信拿不下秦云东。” 薛右迁咬牙切齿，他已经后悔太轻敌了，早知秦云东如此扎手，还不如在秦云东暗访时就让安天下的人做掉他。 景斌皱着眉想了想，薛右迁逃跑肯定会上追捕名单，千万不能让他来中山，如果让有关部门查到他窝藏嫌疑人，那他的就会被牵连。 毕竟他是大企业分公司总经理，绝不能扯入案件中，否则鑫九天绝对会把他当弃子舍去。 “老薛，我马上着手去办，现在你打算去哪避风头？” “我还能去哪，直接开车去中山投靠你。” “你千万别来，如果纪委和公安局抓你，他们肯定会严密监控我的行踪，你只要在中山出现，肯定会落入他们的手中。” “那……那我怎么办？” “你就在浠水附近找地方隐居起来，如果吴市长得手需要有人协助，你要马上配合。” “可是我匆忙跑出来，什么也没有带……” “放心，你去抚远县暂避，我那里有一个商业合作项目正在做，现在我就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安排你的生活，暂时住一段时间，静观浠水的变化。” 安抚好薛右迁，景斌马上给吴凡尘打电话。 电话接通，闲聊几句后，景斌惊喜地发觉吴凡尘正在前往浠水的火车上。 来得早不如来的巧。 景斌立刻添油加醋把秦云东的行动描述为对抗吴凡尘的报复行为。 吴凡尘也很震惊，他用目光示意秘书出去，站在门外为他站岗放哨。 看到车厢门重新关闭，吴凡尘才放低声音问：“消息可靠吗？” “报告领导，这个消息是薛右迁通报我的，绝对真实。秦云东抓了酒厂的刘双喜，又抓酒文化广场指挥部成员，还要抓薛右迁，这分明就是冲着您来的啊。” “哼，秦云东野心不小，只是他的牙还没有那么锋利，想要冲我下嘴，他还不够资格。” “吴市长的意思……难道秦云东是大人物用来对付您的枪？” “市委不太平啊，姜南风书记居心叵测，其他副市长也蠢蠢欲动，不好说秦云东背后是何方神圣。” “我觉得现在时间紧迫，来不及想是谁捣的鬼，不如见招拆招，先搞掉那杆枪才是当务之急。没有了枪，开枪的人也就无能为力了。” “你这个思路也不错，你有什么法子吗？” “我有秦云东伙同他的女友雷晓楠索贿的证据，涉及金额高达百万元。” “哦？居然有这样的事？你拿到的是直接证据，还是间接证据？” “领导，绝对的直接证据，我有雷晓楠索贿的现场录音，其中她明确说出了秦云东的名字。现在我就给您发一段音频，您可以听一听。” 吴凡尘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一旁，焦虑地起身来回踱步。 他深知如果按秦云东的办案思路一路追查，很快就会牵连到赵祥国和景斌，并且通过赵祥国和景斌又会把他拽下水。 到底是谁如此阴险，非要拿他开刀？ 忽然，他的手机响起新消息提示音。 吴凡尘打开手机看到是景斌发来的音频彩信。 下载音频，点击播放，雷晓楠和景斌的对话就立刻清晰响起。 “景总，你这样就不上道了。从来都是先送礼，再等结果。哪有你这样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云东最看重诚信。他从来都是一诺千金。既然收了你的房子，他能不给你办事吗？” …… 吴凡尘的脸上露出笑容。 这几乎都不用调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铁证。 这个蠢的挂相的雷晓楠，居然敢如此肆无忌惮要房子，连一点儿避讳都不顾，活该让秦云东倒大霉。 不管是真是假，有了这个材料，秦云东就只能停职接受检查，浠水廉政风暴也就再在刮不起来什么风浪。 第105章 人不应该忘本 紧跟着，吴凡尘又收到一批彩信都是景斌编写的举报材料。 有陆长风的艳照事件。 田寿文以权谋私安排田巧欣进纪委事件。 魏新民利用丧事大肆收受礼金，违反廉洁纪律。 蔡丽屏生活腐化堕落，与多人保持不正当性关系，以权谋私安插亲信的事件。 甚至，还有宋天明利用职权擅自拘禁教育基地工作人员的证据材料。 …… 当然，其中最多的是关于秦云东的举报信。 有揭发秦云东独断专行，打击异己，粗暴蛮横压榨企业，个人作风不正，中山有女朋友的情况下，又在浠水和富婆关系暧昧，为此才尽心尽力服务叶安妮和刘楼乡的合作项目。 算下来，关于秦云东的举报内容多大二十七项。 景斌果然处心积虑整理纪委的黑材料，居然近乎涵盖了浠水所有纪委领导班子成员。 吴凡尘长出一口气，有了这些证据，浠水纪委领导班子都将被调查，立刻会让浠水纪委陷入瘫痪状态，足以让所谓的雷霆行动偃旗息鼓。 吴凡尘精神百倍地打电话给景斌。 “你马上把掌握的证据写成书面材料，寄给四大班子和纪委各一套，我下午给纪委方书记打招呼，要求他严格审核被举报的领导干部，在重新选拔靠得住的同志之前暂停雷霆行动。” 上午十一点半，浠水县委班子会议结束，众人正要退场，陆长风叫住李福海。 “老李，你去我办公室等一会儿，我和云东聊几句后要和你谈谈。” 李福海答应一声，夹起会议记录本离开会议室，走进陆长风的办公室。 “你是浠水组织部的李福海部长？” 房间里坐着三个陌生人正在抽烟闲聊，看到李福海进来，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人站起身。 “我是李福海，你们是……” 李福海疑惑地问。 “我们是市纪委第一督查室的工作人员，你涉嫌卖官鬻爵大肆收受贿赂，现在请跟我们走一趟，把你的问题核实清楚。” 来人亮出工作证。 李福海顿时吓得腿软，几乎要摔倒。 另外两个纪委干部马上架住他的胳膊。 “李福海同志，你要是顾及自己的脸面，那就请配合我们的工作，跟我们走，不要逼我们上手段。” “我配合，我配合。” 李福海脸色苍白地连连答应，灰头土脸地低头向外走。 陆长风站在会议室的窗户前，看到李福海在三个人的簇拥下，一言不发地上了汽车。 “云东，这次行动的打击面太大了，抓了这么多人，各级部门的工作都会陷入瘫痪的。为什么就不能慢慢解决？” 陆长风虽然配合秦云东把李福海拿下，他却忧心忡忡，没有一丝高兴的样子。 “老陆，这都是为你好，你这样想就是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主要干部都被抓，县里的工作很可能出现混乱，怎么还能说是为我好呢？” “这些害群之马不处置，你推行的举措就会成为他们敛财的手段，阻碍浠水的进步。如果他们在你领导下被查出问题，你要担负领导责任，你真的愿意面对那样的结果？” 陆长风张张嘴说不出话。 但他心里还是很舒服的，秦云东说到他的心里，让他觉得秦云东是为他着想，替他拔刺。 “云东，你做得对，我会支持你的工作。虽然现在说有点矫情，但我还是真心希望咱俩是搭档，有你在，我真的很踏实。” 中午时，廉政教育基地非常繁忙，乡干部、酒厂里的骨干、酒文化广场工程指挥部等各地方的留置人员几乎住满了整栋楼的房间。 为了能尽快结案，宋天明、蔡丽屏、各个督查室和案件审理室的人员，吃罢午饭就分成若干组，进入留置人员房间开始讯问。 与此同时，县公安局的预审科也非常忙碌，审讯鑫九天的阿俊、虎子为首的团伙，以及安天下公司的骨干打手。 在公安局的会议室里，秦云东见到了被带进来的安天下公司总经理唐铁汉。 唐铁汉人如其名，长得高高壮壮，络腮胡茬，短寸发型，看上去还真能把铁汉的造型拉满。 但唐铁汉穿着考究，拼色长袖真丝衬衫，窄款西裤，黑色皮鞋，有一种少年得志的自信。 只是他的眼皮上涂着烟熏眼影，勾着眼线，耳垂有耳钉，即前卫，又凸显他的年轻。 “唐铁汉，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秦……” “不必了，我知道你是秦云东，纪委书记，对？” 唐铁汉皱皱鼻子，大大咧咧坐下，既没有恐惧，也没有生气，显得很平静。 “我没想到我这么有名气，居然连你也知道我。” “你的名字在普通老百姓圈子里很陌生，但是在浠水黑白两个圈子享有头号关注度。” “那你算是黑的，还是白的？” 秦云东递给他一杯咖啡，自己拿起另一杯咖啡喝了一口。 他问的很随意，却抓住了唐铁汉说的漏洞，让唐铁汉很难回答。 “谢谢秦书记的咖啡，我以前是问题少年，十七岁就进去过，所以我应该算是江湖人。只不过我现在浪子回头，是一个成功的商人，手里已不拿刀，只拿银行卡。” 唐铁汉回答的很有礼节，也有些傲气，一点儿也看不出混混的匪气。 “安天下公司是靠暴力拆迁起家的，所以你虽然手上没刀，但心里有刀。” “哈哈，秦书记，现在是法治社会，不能你认为我犯罪就能定我的罪，至少你应该拿出点儿像样的证据？” 唐铁汉喝了一口咖啡，立刻就吐在地上。 “速溶咖啡真是低档，只配让穷人过过嘴瘾。” 他脸上留露出不屑的神情，嘴角去勾起一抹嘲弄的邪笑。 秦云东并没有被激怒，继续喝了一口咖啡。 “我觉得速溶咖啡味道还不错，当你是孤儿的时候，只怕连这个都喝不上。人无论怎么发达，都不应该忘本。更何况，你只不过是个站在前台的傀儡，别装的太过，我都替你难堪。” 秦云东说话很平静，但字字诛心。 唐铁汉瞪起眼睛，隐藏的凶相终于毕露。 第106章 后生仔一表人才 秦云东毫不畏惧和他对视。 双方无声较量了几分钟，唐铁汉笑了。 “秦书记，你大概知道，安天下公司是我和陆公子合伙投资的。陆公子是大老板，但他在国外读书，亲口说过，安天下是我的王国，而我就是国王。” 唐铁汉毕竟年轻好胜，非要证明自己才是当之无愧的公司老大。 “是吗？你和陆彤龙相比，当然陆彤龙是傀儡，但你要和隐藏在暗处的另一个人相比，你就是傀儡，我说的没错？” 秦云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唐铁汉低下头看着咖啡杯，似乎很有兴趣研究这种一次性杯子。 其实，他是在掩饰内心的慌乱。 秦云东拥有敏锐的洞察力，唐铁汉的微表情没有能逃过他的眼睛。 看来是说中了。 秦云东只是想试探，现在看来推测是对的。 “你知道找你来喝咖啡是为什么吗？” “我听办案警员说了，似乎是我们公司做的下水道工程牵扯到刑事案，我是来协助调查的。” “的确是这么回事，你能解释给我听吗？” “下水管道规格大一点是应甲方的要求，人家想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这有什么好解释的。有坏人利用下水管道潜入教育基地，也不一定是我公司透露给坏人的，甲方的人也有嫌疑啊。” 秦云东点点头。 唐铁汉回答的合情合理，但还是暴露了破绽。 因为他回答的太快了，说的又太流利，说明他已经提前准备好了说词。 “你回答的很好，是谁教你的？但这样的狡辩毫无意义，我要想拿到你违法的证据一点儿也不难。” “那秦书记就去拿呀，干嘛还要和我磨嘴皮子，多耽误事啊。” 秦云东把手里的本子推给唐铁汉。 唐铁汉瞟了一眼上面只写了一个人的名字：兰辉。 他的神色顿时显得慌乱。 秦云东把本子合起来。 “我是看你还年轻，想给你一个机会，所以别浪费我的一番好意。你应该识相点，假如所有证据都指向是你主谋杀害了前纪委副书记张毅，那你这辈子就走到头了。” 唐铁汉这一次没有回嘴，他默默低下头看着咖啡杯。 秦云东哼了一声，冷笑道： “你不是向来以仗义自诩吗，为什么非要把陆彤龙也送上不归路，自己想死没啥好说的，但让无辜的兄弟陪葬，那就真让江湖同道看不起了。” “我刚才说过了，无论安天下做过什么都和陆彤龙没有关系，他只是挂名法人代表，其实从来没有参与过公司任何业务。秦书记是明白人，又是陆长风的朋友，我相信你不会陷害陆彤龙。” “这么说，你承认安天下公司有问题了，所以才警告我不能陷害陆彤龙？” 秦云东立刻追问一句。 唐铁汉自觉失言，马上闭上嘴。 他此时才发现比他大不了几岁的秦云东如此厉害，三言两语就让他破绽百出，难以招架。 还是别说话了。 “你抗拒交代问题，今天只能委屈你呆在拘押室了。明天请陆彤龙和兰辉来，看看他们谁能把你当兄弟，这倒是蛮有趣的测试，对？” 秦云东摆摆手，示意把唐铁汉带出去。 唐铁汉缓缓站起身，刚走几步，忍不住问：“陆彤龙回来了？” “我们已经通知他了，他听说你被关押，立刻答应今天晚上就动身飞回来为你作证。” “唉，你干嘛这么傻。” 唐铁汉嘴里嘟囔一句，魂不守舍地离开。 秦云东已经知道如何攻破唐铁汉的防线，但他没时间再审，现在就要出发去接吴凡尘、叶安妮和她的爷爷。 随着火车平稳停靠在月台，叶安妮第一个跑下火车，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直接扑入秦云东的怀抱。 但搞的秦云东、陆长风和接车的众常委都很尴尬。 对于生活在沿海大都市，又在国外留学多年的叶安妮来说，这样的拥抱是在寻常不过的礼节。 但在内陆偏远的县城，像这样不加掩饰的亲热画面并不常见。 “安妮，你爷爷呢，我们是不是上车去迎一迎？” 秦云东只好找借口让叶安妮收敛一些。 “好啊，我介绍你们见见。” 叶安妮意识到自己有点冲动了，她拉着秦云东的手就要走。 但是秦云东并没有动。 他用眼神示意，现在常委正列队迎接吴市长，他擅自离开会非常失礼。 叶安妮明白过来，捂嘴笑了。 “陆县长，让您见笑了，请原谅我不懂规矩。” “没关系，我们都年轻过，非常理解你的心情。” 陆长风笑的很亲切。 他当然不会生气，秦云东是他的朋友，叶安妮又是叶氏集团董事长叶九唐的嫡孙女，无论冲哪方面的原因，他也不可能甩脸子。 正说着，市委接待办的王主任和吴凡尘的秘书下车，分别站在两侧做搀扶的动作，小心盯着叶九唐下车。 叶九唐面色红润，腰板挺直，步履矫健，丝毫看不出他已经是八十岁的老人。 紧跟着叶九唐下车的是吴凡尘，他扫了一眼站台上的陆长风和秦云东，又搀扶着叶九唐有说有笑一起走过来。 陆长风低声问秦云东，这样的场面应该先和谁打招呼。 秦云东回答，看吴市长的意思，他要主动介绍叶九唐，那就先和叶九唐打招呼。不然的话，那就和吴市长打招呼。 叶九唐看到列队的人主动停下脚步，让吴凡尘去接见下属。 吴凡尘却笑着执意搀着叶九唐来到陆长风面前。 “长风，我给你们引见叶董事长，这可是财神爷，千万要照顾好。你们县脱贫的希望都在叶董身上了。” 虽然是玩笑话，但陆长风也知道其中的含义并不是开玩笑。 他双手握住叶九唐的手，哈着腰满脸堆笑。 “欢迎叶董来浠水，我们一定遵照吴市长的指示，为您提供一切服务。” 叶九唐客气地致谢，但似乎对这类说辞早就麻木了，并没有回应一句话。 还没有等吴凡尘介绍排在第二位的秦云东，叶安妮已经忍不住马上抢话。 “阿公，他就是秦云东。” 叶九唐上下打量秦云东，微笑伸出手。 “安妮眼力不错，后生仔一表人才啊。” 第107章 大战来临前的宁静 秦云东握住他的手，微笑执意。 “九公年轻的时候才是俊后生，我怎么能比得了。” “哦？你是怎么知道的，是安妮告诉你的？” “我听说九公来，特意在网上做了点功课，没想到您大名鼎鼎，武易山区有句民谣，‘九公青春貌堂堂，一心造福护家乡’。” 秦云东为了能念出武易山土语的神韵，拿腔作调说的很蹩脚。 叶九唐和叶安妮都被逗的哈哈大笑。 “阿东，你很有心啦，但你说我们的方言实在难听。以后还是让安妮多教教你，省的以后到我们家听不懂。” 叶九唐笑着拍拍秦云东的胳膊。 别人没听出来，但叶安妮心花怒放。爷爷从不让外人进家门，能如此主动对秦云东说，代表对秦云东的认可。 陆长风向秦云东使眼色，让他给叶九唐介绍前来迎接的官员。 他凑近吴凡尘，低声汇报。 “我们的晚宴安排在皇家魅力酒店，吃完饭给您安排到楼上总统套房休息……” “你这个同志向来忠厚，怎么也学会这一套了，难道想让我犯错误吗？” 吴凡尘颇为不悦。 陆长风忙解释，县委招待所已经住满了，实在安排不开，只能委屈吴凡尘住五星级酒店。 “哎哟，浠水现在真不一样了，你们的招待所还能住满人？” “您不知道，最近来浠水出差公务的人很多，组织部、纪委、市公安局，还有审计部门，几乎同时都来了，招待所不够住，现在连县委家属院的空房也腾出来了。” “我知道你们有大行动，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那你就按规定安排住酒店，但皇家魅力酒店是五星级严重超标，绝对不能住。” 吴凡尘看叶九唐快要和迎接的人寒暄结束，对陆长风交代，到了酒店之后所有常委留下，借用酒店会议室临时开会。 出了火车站，叶九唐邀请吴凡尘和陆长风上酒店开来的奔驰商务车，却没有招呼秦云东。 叶九唐长期和各级官员打交道知道，秦云东只是副处，也不当政，让他上车不合规矩。 于是，秦云东等人上了斯考特商务车，跟随奔驰车，有警车开路一路驶入皇家魅力酒店。 下车时，叶安妮递给市委接待办王主任三张房卡。 “麻烦吴市长和您陪同了，我们酒店邀请吴市长莅临指导工作，请笑纳。” 叶安妮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让车上所有人能听见。 王主任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能以请示的目光看向吴凡尘。 叶九唐插话道：“这是我的意思，晚上我还要和吴市长畅谈很久，还是住在这里方便些。” 吴凡尘笑道：“叶董，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们有纪律的。” 陆长风显示出机灵劲，他接过房卡，塞到王主任的手里。 “吴市长只是陪同叶董考察项目，又不是公务出差，不能算是违反住宿纪律。魅力酒店是叶董的地盘，吴市长来这里就是客人，还是客随主便。” 吴凡尘只当没听见，跟着叶九唐下车。 王主任笑着把房卡塞入口袋。 “老陆，这话也只有你说才对，看来你一点儿也不笨嘛。” 陆长风笑而不答。 吴凡尘说用酒店会议室开会，这其实就是摆明想住皇家魅力酒店，他再傻也知道必须出面诚恳挽留吴凡尘住下。 在酒店大堂前已经列队站满了酒店工作人员，热烈欢迎董事长到来。 叶九唐此时是当然的男主角，他走在最前面，微笑着向两边人群挥手，坦然接受下属们对他的致敬。 来到总统套房楼层，吴凡尘送叶九唐进房间休息，便又在众人簇拥下走进另一间总统套房。 “这个地方面积够大了，直接在这里开会，老陆去把会议室退掉，为你们省一点经费。” “吴市长真是高风亮节，体贴浠水，我这就去办。” 陆长风赞扬一声用眼神看向人群最后站着的祁主任。 祁主任会意，立刻拨打电话给酒店前台取消预订的会议室。 吴凡尘在秘书的陪同下走进卧室换衣服。 陆长风拿出一包烟给会抽烟的常委散了散，他点燃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 这是他第一次以最高官员身份接待上级领导，一直都很紧张，现在看来并没有犯大错，一切都很顺利。 “云东和洛勇强，你们好好准备，等一会儿吴市长如果问雷霆行动的进展，你们来主讲。” “还是秦书记主讲，问到我时我回答。我的口才不好，怕给浠水丢人。” “哈哈，勇强，你可是获得过英模称号的英雄，做个汇报难道还比面对歹徒的枪口可怕吗？” “陆常务，我也是刚做代理局长没多久，不熟悉汇报的要领，真的怕说错话影响吴市长对我们浠水县的看法。” 洛勇强擦了擦额头的汗，他的确顾虑重重。 陆长风安慰他不用太紧张，吴市长这样级别的干部都有雅量，不会在措辞上较真。 秦云东跟着周通平书记三年从没有住过这样档次的房间，他打量着总统套房，震惊设施的气派奢华，对吴凡尘如此作派不以为然。 想到赵祥国长期包住总统套房，秦云东不由感慨，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过了十多分钟，吴凡尘洗过澡换了一套衣服走出来，显得神清气爽。 “同志们随便坐，我之所以不在县委开会，就是不想给你们压力。咱们只是非正式座谈。” 吴凡尘说着向秘书做了一个手势。 “这是吴市长前一段出国带回来的古巴雪茄，陆县长带个头，大家一起品尝个新鲜。” 秘书把一摞盛雪茄的盒子放在茶几上。 陆长风乐呵呵地打开盒子，拿出雪茄扔给每一个人。 秦云东向陆长风摇摇手，意思是他不抽烟，不用给他发。 王主任打开一瓶红酒，为众人各倒一杯酒。 吴凡尘坐在单沙发，接过秘书递来的红酒。面带笑容和众人聊起他出国考察的有趣见闻，惹得大家是不是发出哄笑声。 秦云东却能预感，这只是大战来临前的宁静而已。 第108章 拉拉蛄叫也要种地 吴凡尘很关心地询问每一名常委的家庭情况，明确表示谁如果有困难可以找他，他会尽最大努力为大家争取福利。 陆长风起身代表大家感谢领导的关怀，表态会加倍努力投入工作，争取早日让浠水有大的转变。 吴凡尘笑着请他坐下。 “浠水是贫困县，但这两年经济有可喜的起色，如果下一届班子能团结奋斗，在这样的基础打翻身仗是有把握的。” 陆长风轻轻碰了碰秦云东的脚，意思是提醒他注意吴凡尘刚才这番话。 吴凡尘表面上是在为浠水鼓劲，暗中却是肯定赵祥国的贡献。 现在秦云东几乎把赵祥国的酒文化广场项目指挥部连锅端，吴凡尘不会袖手旁观的。 秦云东还是保持正襟危坐，只是轻轻点头，表示他明白吴凡尘的意思。 “酒文化广场带动十亿产值，鑫九天投资数亿浠水湿地，再加上叶氏集团这次来考察项目，如果再给浠水投入数亿。浠水的gdp翻番脱贫已经不成问题。” “前几天，我看了你们县搞的新茶文旅节方案，气魄很大也很有创意，搞得好的话，一炮就能再打出数亿产值。老陆真是一员福将，坐着不动就成了改变浠水历史的人物。” 吴凡尘微笑着夸奖陆长风，但似乎又是在说陆长风是吃赵祥国留下的红利。 他明显是为赵祥国鸣不平了。 陆长风不想向吴凡尘解释，转头看了看坐在身旁的秦云东。 “新茶文旅节项目，秦云东同志策划，刘楼乡书记刘前进和叶安妮，以及市委智囊参与撰写。我只是最后阶段审阅过，并没有做什么贡献。云东才是首功之臣。” 陆长风不想抢秦云东的功劳，还大力向吴凡尘推荐。 他也听说要把秦云东调回中山，陆长风真心不舍得秦云东离开。他昨天在和市委组织部方书记谈话时，还在极力推荐秦云东出任县委副书记兼常务县长。 这一次和吴凡尘见面，陆长风还想继续做工作，希望吴凡尘能同意让秦云东留在浠水县。 “我知道云东同志的功劳，但也不要忘记刘前进同志才是最大贡献者。如果不是他含辛茹苦制作出新型绿茶，什么创意策划都是无根之木……对，云东？” 吴凡尘微笑着看秦云东。 “吴市长说的很对，刘前进同志才是最应该得到表彰的功臣。” 秦云东点头认可。 陆长风咂摸出味道不对，吴凡尘似乎是刻意淡化和贬低秦云东的功劳。 难道吴凡尘想要替自己的爱徒赵祥国出气？ “大家看看，云东同志的觉悟就是高，谦虚谨慎戒骄戒躁。不愧是周通平老书记带出来的弟子。” 吴凡尘欣慰地赞扬了一句。 “我希望你们都向云东同志学习，做事谨慎不冒进，不要为了政绩脑子发热，做过了头是不好收场的。” 吴凡尘说话还是面带微笑，但陆长风的笑容却凝固了，他听出市长的口风变得严厉。 其他人默不作声抽烟，但每个人也都听出吴凡尘是针对雷霆行动说的话。 有人心里窃喜，他们本来就担心秦云东发起的这场史无前例的行动，会牵连在自己身上，只是不敢跳出来反对。 现在吴凡尘提出反对意见，让有些人感觉一身轻松。 正在此时，秘书凑近吴凡尘耳边提醒，约好的晚宴时间快到了。 吴凡尘也没有想现在表明态度，他见众人脸色凝重，知道敲打的目的达到了，于是他又重新变得亲切和蔼。 “我再重申一遍，咱们只是座谈，彼此畅所欲言，没有任何指示，我说的都是个人意见，不代表市委，你们千万可别误会。” “好啦，大家在宴会上要好好表现，我作为浠水外援，协助你们拿下叶氏集团，为浠水的经济发展做出我的贡献。” 众人一起热烈鼓掌，跟在吴凡尘身后陆续走出总统套房。 由于人多，坐电梯需要分乘，陆长风陪着吴凡尘、王主任和秘书先乘坐电梯。 洛勇强拽了拽陆长风的衣袖，向后靠了靠。 “秦书记，我不太懂吴市长说的话，但总感觉不对劲啊，他是不是觉得我们的雷霆行动错了？” “勇强，不要多想。吴市长说过，刚才只是表达他的个人意见，而我们执行的是市纪委和市公安局联合行动，谁轻谁重，你应该能分清楚。” “秦书记，我是担心吴市长对你……” “洛局，听拉拉蛄叫，就不种地了？不要瞻前顾后，雷霆行动就是一次战役，只要枪声响起，那就没有畏战避战的可能。没有市纪委和市公安局的指令，你只需要一往直前执行命令。” 秦云东说的斩钉截铁。 他料定吴凡尘是来使绊子的，早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秦云东已经押上自己的前途，不管是谁也休想撼动他的决心。 只要能迅速突破留置人员的口供，罪证摊开在阳光下，谁再阻挠也不好使。 叶九唐在总统套房里换了一身唐装，走出卧室看到叶安妮已经在客厅等着他。 “阿公好帅啊。” 叶安妮笑嘻嘻地走过来，挽住他的胳膊。 她穿了一套晚礼服，又做了精心的妆容，显得光彩夺目。 “阿公不帅，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孙女呢。看来秦云东的魅力真大，你还从没有打扮过这么漂亮哩。” 叶九唐亲昵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我打扮一下是为了让云东有面子呀，总不能让别人笑话他的女朋友是个黄脸婆。” 叶安妮娇羞地笑了笑。 “阿公，你对云东是不是审核通过了？” “我阅人无数，能看出阿东是个非常优秀的后生仔，但对你来说，未必是最合适的郎君，你要考虑清楚。” “为什么？” “因为他太优秀了。” 叶九唐笑着迈步向外走，但叶安妮拽住他的胳膊，非要他说清楚。叶九唐只好停下脚步。 “我有两个理由。第一，秦云东是个太严谨的人，肯定生活缺乏乐趣，你和他在一起时间长了，会觉得生活很无聊啦。” 第109章 当面和气背后捅刀 面对爷爷提出的问题，叶安妮似乎胸有成竹。 “我不会缠着他，也不会让他觉得累。我可以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充实，烹饪、插花、运动、读书、养宝宝，事情多了我就会充实，不会觉得无聊啦。” 叶九唐很吃惊，没想到孙女已经考虑的这么深，看来是认真考虑过和秦云东在一起。 “我的第二理由，秦云东早晚会有更大的舞台，他的时间和精力都会放在工作上，家庭对他来说只是个休息的驿站，以后你会觉得受冷落。” 叶安妮的笑容消失了。 女人都需要男人关爱，如果秦云东真的经常不回家，回来就只是睡觉而已，那要这样的老公还有什么意义呢？ 叶九唐又有些心疼孙女，轻轻拍拍她的手背。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你劝他辞职到我们叶氏集团，你们结婚后，我会让他进董事会任海外事业发展总裁，他能施展才华，还能和你一起全球旅行。” 能进叶氏集团董事会，意味着马上成为亿万富翁，掌握数十亿项目投资权力，就算是叶氏家族嫡系也不可能随便进入。 对于秦云东来说，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人生终极目标，已经触手可及。 叶安妮感动地拥抱爷爷，轻声说谢谢。 但叶安妮不是小姑娘，她很清醒意识到不能贸然向秦云东提出这个建议。 因为她知道秦云东是一个执着的人，此时肯定不会接受，很可能还会起到反作用，危及两人刚建立起来的信任。 必须有足够耐心。 叶安妮要等着秦云东跌入低谷，对事业失去信心后再说。 欢迎叶九唐的宴会进行的非常融洽，主客双方各怀心事，但气氛欢乐又热烈。 陆长风特意安排秦云东和叶安妮坐在一起，除了成全这一对恋人之外，也是想借助他们的关系增加叶氏集团投资浠水的筹码。 吴凡尘在和叶九唐聊天时，听出他很欣赏秦云东，不由心中一动。 秦云东能辞职迎娶叶安妮，绝对一步登天可以富甲天下。而他少了一个刺头下属，省的天天闹心，这倒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于是吴凡尘就当众夸起秦云东，加深叶九唐的印象。 “叶董大概还不知道，云东是我们市的文胆，他写的材料获得过省领导高度赞扬，无论高度、格局、视野，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们市里也拿他当宝贝，悉心雕琢，希望他早日成器。” 叶九唐乐得合不拢嘴，看着未来孙女婿，真是越看越顺眼。 “今天和叶董一见如故，喝的畅快。云东，我给你出题，以浠水为题写一首诗词，我写一副书法作品送给叶董，也是为晚宴助兴。” 吴凡尘这是故意给了秦云东一次表现的机会。 “云东作诗，吴市长书写，这可是珍贵得很啊。” 全场都鼓掌叫好。 叶安妮跟着鼓掌，歪头笑盈盈看着秦云东。 “云东，要不要给你准备纸笔好好润色一下？” “纸笔是要准备，但不是给我改稿子，而是请你为吴市长做个记录。” 秦云东把手提包里的记录本递给叶安妮，起身随即出口成章。 “浠水形胜，赤湖似练，刘楼屏障天峪如簇。江头云淡，夹湾鹭起，陶城界碑云从龙。 饮马城关白川，祭祖关庙榆柳，人生百年如寄，倚栏目送飞鸿，繁华竞逐，一饮尽千钟。” 浠水的常委们听罢都鼓掌喝彩。 叶九唐频频点头，但又疑惑地看着众人。 “这首词很霸气，但看诸位情绪如此高涨，想必另有别的意思？” 叶九唐的问题，吴凡尘回答不出来，便看向陆长风。 陆长风这才微笑解释。 “叶董不了解浠水，我是本地人知道云东这首词的含义。云东把浠水十个乡的地名嵌入诗词，分别是城关、赤湖、天峪、江头、白川、界碑、陶城、关庙、刘楼、夹湾，点缀的非常巧妙。” “原来如此。古有曹植七步成诗，今有阿东出口成章，堪称奇才啊。” 叶九唐恍然大悟，不由啧啧称奇。 吴凡尘听完解释内心也惊叹不已，他乘着酒兴起身，在准备好的案几上挥毫泼墨，抄下这首词。 众人自然要给吴市长面子，鼓掌叫好喝彩，一样也没有少。 吴凡尘指着案几上的书法，笑着对叶九唐说： “叶董，这幅作品就送给您留个纪念。” “多谢吴市长，这个作品很珍贵，我一定好好收藏。浠水对我的深情厚谊，我心领了。” 叶九唐大概也是受到气氛感染，显得有些激动。 “我这个人向来是你敬我一尺，我就会敬你一丈。浠水现在经济不发达，叶氏集团会尽其所能帮助浠水走向小康。” 陆长风开心地几乎要跳起来。 有了叶九唐的承诺，他接手浠水就注定会开创新纪元。 晚宴在欢乐的气氛中结束，众人退场时，叶九唐叫上秦云东和叶安妮，让他们陪着说说话。 而吴凡尘叫上陆长风跟他回房间要面谈。 回到客厅坐下，陆长风依然沉浸在对美好未来的兴奋中，没有察觉吴凡尘的脸色已经变得凝重。 “长风，我来浠水是陪叶九唐考察项目的，本不想对浠水指手画脚，但我还是有必要提前给你打个招呼，让你有心理准备。” “瞧吴市长说的，您能对浠水批评指正，我们是求之不得啊。” “我没有批评指正的意思，只是告诉你，从明天开始停止雷霆计划执行，没有查出问题的留置人员一律返回岗位继续工作。” “啊？难道出什么问题了？” 陆长风震惊地瞪大眼睛。 他此时才发现吴凡尘面沉似水。 “我听纪委的方书记说，县纪委班子有一半都出了问题，雷霆行动怎么能交给有问题的同志去执行呢？” “吴市长，纪委班子出问题有没有确切的证据？” “当然有可靠的证据，而且问题最大的就是秦云东。” 吴凡尘阴沉的目光盯着陆长风。 “这不……不可能？” 陆长风刚想替秦云东申辩，但看到吴凡尘审视的目光，他的气势一下子小了很多。 第110章 你的心咋这么大呢 吴凡尘吹了吹茶杯中漂浮茶叶。 “我也希望不是真的，但检举材料非常全，除了文字和图片证据之外，还有索贿的录音，那是完整的证据链啊。唉，人才难得，我就怕秦云东会飘，没想到还真是出事了。” 吴凡尘长长一声叹息。 陆长风更加震惊了。 他和秦云东接触以来，知道秦云东足智多谋，又是极其谨慎的人。就算是真的索贿，也不可能留下这么多证据，完全不符合秦云东的作风。 但是吴凡尘说的如此肯定，当然不会信口乱说。 陆长风早已没了刚才的兴奋劲，他低头想了想，又连连摇头。 “我可以担保，秦云东同志绝不会有问题，他到浠水后接连打击过贪腐违规的人太多，会不会有人挟私报复……” 啪！ 吴凡尘把茶杯往茶几上一墩。 “你担保，凭什么担保，就凭你在这个酒店里干的荒唐事吗？” 陆长风的脑袋轰的一声，几乎炸开。 没想到吴凡尘居然也知道了他的丑闻。 “浠水真成了违法乱纪的重灾区，从魏郡、你、秦云东、李福海，还有两任公安局长，你们都太让我失望了，辜负了组织对你们的期待！” 吴凡尘大声斥责，愤怒又痛心，但他却故意漏掉了赵祥国。 “吴市长，您听我解释，我是被人陷害……” “不用向我解释，你应该向纪委方书记解释，向龚书记解释！” 吴凡尘用手不断拍打茶几。 陆长风被他的震怒吓傻了，低下头大脑一片空白。 秘书不失时机走过来，递给吴凡尘一粒速效救心丸。 “市长，您的心脏不好，不要激动。陆长风同志的妻子去世多年，儿子又去国外留学，他孤独一人，难免需要安慰，作风问题比其他人的严重违纪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吴凡尘把救心丸含在嘴里，没有再开口。 秘书替陆长风说了一句好话，静悄悄又退到远处的座椅坐下。 陆长风抿了抿嘴唇，不敢抬头看吴凡尘。 沉默几分钟后，吴凡尘含化了救心丸，这才缓和了口气。 “长风同志，你的确和其他人所犯的错误不一样，希望你抓住机会站稳立场，不要在犯浑包庇，在错误的道路上越滑越远。” 陆长风擦了擦冷汗，忙不迭地点头。 “明天你主持雷霆行动的收尾工作，没有口供的留置人员和拘留人员尽早释放，以稳定浠水的大局。” “是……吴市长……可是……这是市纪委主持的行动，我没有权力取消……”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和方书记通过电话，这也是方书记的意思。并且他已经同意暂停雷霆行动，秦云东、田寿文、魏新民、蔡丽屏和宋天明等人都要停职审查。” 陆长风不敢再多嘴，答应着起身告辞。 在酒店大堂，秘书小龚看他下来，立刻迎上去。 陆长风心情烦躁地摆摆手，不让他说话，只说了一句“送我回家”就六神无主向外走。 一路上他没有说一句，到了县委家属院门口下车，他依然心乱如麻。 “老陆？这么巧，你才回来？” 听到叫他的声音，陆长风这才回过神，抬头看到院门口停着一辆跑车，秦云东推车门下来。 原来秦云东和叶九唐聊了一会儿就由叶安妮开车送回。 秦云东在车里和叶安妮聊天，看到陆长风回来，这才下车打招呼。 “哦，云东，你也刚回来……安妮，你好啊。” 陆长风勉强挤出笑容，向车里的叶安妮挥了挥手。 “老陆你怎么了，是不是被吴市长批评了？” 秦云东一眼就看出陆长风的脸色不对。 “云东，我正要找你谈谈，去我家聊。” 虽然不知道陆长风要谈什么，但陆长风恍惚的神情明显说明事情很严重。 秦云东简单和叶安妮告别，跟着陆长风回到他的家里。 现在陆长风的家里明显收拾过了，比上一次来的时候干净整洁许多。 两人刚坐下，陆长风故意打开电视，急不可待地对秦云东讲了和吴凡尘谈话的内容。 “老陆，你胆子不小，居然敢向我通风报信，不怕我连夜潜逃担责任吗？” 秦云东不但没有吃惊，反而还有兴致开玩笑。 “你的心咋这么大呢，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给我说笑。能不能给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真的索贿了？” “老陆，你觉得我会干那事吗？” “我……我当然不信啊。以你的人品，还有和叶安妮的关系，你怎么可能索贿呢。但是，吴凡尘说的很确定，我也就开始含糊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长风想的没错，秦云东如果贪财，完全可以拿叶安妮的钱随便花，何必要惹官司呢。 秦云东摸摸下巴，轻轻摇摇头。 “你先告诉我，吴凡尘是不是要停止雷霆行动？” “对呀，他说纪委领导班子有一半都违纪，不能再领导雷霆行动了，还说要对你们几个停职审查。” “嗯，这就对了。老陆，你不用有顾虑，按吴市长的指示去做，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明天我要陪叶董和也安妮考察刘楼乡，需要早点休息，你也别熬夜了。” 秦云东笑着起身，拍拍陆长风的肩头，开门扬长而去。 陆长风直愣愣看着秦云东的背影，实在搞不懂秦云东怎么满不在乎呢？ 第二天清晨五点半，秦云东准点下楼准备晨跑。 走到院门口，忽然看到魏郡正背着手盯着他看。 “魏书记，今天您怎么起得这么早？” “我在等你。” “等我？” “我很想知道，是我，还是辛胜利哪里得罪你了，你明知道他是我的秘书，我想给他安排个职位，你为什么要百般阻挠，甚至还下毒手抓了组织部长李福海？” 魏郡脸色铁青，看样子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愤怒。 秦云东也沉下脸，表情变得严肃。 “魏书记，请注意你的说辞已经涉嫌严重违纪。你已经是公然干涉常委会的正常工作。辛胜利职务安排是常委会讨论的议题，我发表自己的意见，难道不是我的权力和责任吗？” 第111章 胜利者当然会大度 魏郡被噎住了。 他昨天听说常委会上，秦云东带头反对辛胜利的任命，早就出离愤怒了。 除了生气秦云东公然不给他面子之外，还有人走茶凉的悲愤。 所以他才一大早堵住秦云东要说法，因为情绪激动而口不择言，把不适合台面的话讲出来。 经过秦云东的指责后，魏郡有些后悔，但既然话已经说出来，想收也收不回了。 “秦云东，不要给我唱高调，在孔夫子面前卖三字经，你还嫩点儿。我只要你说说真心话，你是不是早就对我怀恨在心，故意用辛胜利的人事安排向我报复？” “魏书记，你仔细想一想，我们之间有什么矛盾能让我怀恨在心？你对法家研究很有造诣，但不能把所有事都用权术思想解释。” “那你给我说说，你的真实理由是什么？” “理由很简单，我想满足辛胜利的愿望，帮他去刘楼乡实现他的价值。” “不可能，辛胜利是我亲手带出来的人，他如果不喜欢我的安排，为什么不直接对我说？” “因为你并不关心他的感受，他只能接受和服从，不能有个人想法。” 秦云东冷冷地回答，魏郡一下子愣住了。 他已经习惯发号施令，好像从来没有问过辛胜利的看法。 辛胜利是他朋友的孩子，因为乖巧懂事，魏郡非常喜爱他，甚至比对儿子还亲。 或许正是如此，他才总觉得辛胜利是没有长大的孩子，需要他操心呵护，却忽略了辛胜利是一个有思想有血肉的人。 “魏书记，辛胜利的确很优秀，超乎我的想象。我想，你也并不知道辛胜利真实的才华。” 秦云东简要概述了辛胜利用心写的刘楼乡发展规划。 从基础设施建设、招商引资、产业链建设、旅游开发、互联网推广等等，辛胜利都有自己完整的思路。 虽然辛胜利有纸上谈兵的成分，但足以看出他的思想远超乡镇，甚至是县里的干部。 魏郡听傻了，似乎有些不相信。 “这是辛胜利的想法吗，为什么他不告诉我？” 在他的眼里，辛胜利是个乖孩子，只是言听计从，却没有表达过自己的想法。 秦云东让他稍等，跑步回家拿了辛胜利的规划递给魏郡。 “这就是他写写了三个月的规划。我已经看过了，非常值得研究和总结。” 魏郡看了看前言概要和大纲，从措辞习惯上就能判断是出自辛胜利之手。 他大为触动，手在轻微地颤抖。 “魏书记，你的故吏门生遍及浠水县，但你连最亲近的心腹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说明你不是伯乐，只是个醉心于操控权术的君王。说句实话，你该反思了。” 既然已经挑开，秦云东也不用再顾及魏郡的面子，毫不客气地对他进行批评。 魏郡面红耳赤，却无言以对。 “魏书记，我建议你今天找辛胜利到家里坐一坐，放下居高临下的架子，推心置腹和他好好谈，你会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魏郡默默点点头。 秦云东刚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 “我在他的规划上标注了自己的意见，你转交给他，告诉他不要灰心，以后肯定有机会实现自己的理想。” 魏郡这才意识到是自己亲手葬送了辛胜利的愿望，他开始后悔了。 上午七点半，躲在临县惶惶不安的薛右迁接到景斌的电话，告诉他事情已经搞定，可以放心回浠水县了。 “上午市纪委的命令就会传达到浠水，纪委一半干部都将会停职接受调查，雷霆行动无疾而终，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薛右迁大喜过望，不由长舒一口气，连声称赞景斌手段高明。 景斌很受用，哈哈大笑起来。 “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投资纪委内线长期记录黑材料，现在终于有了物超所值的回报。” “小斌，你能确认秦云东真的垮台了吗？” “怎么了老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自信了？” “我的确是被秦云东整怕了，他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真让我号不住他的脉。” “哼，秦云东就算是七十二变的孙猴子，他不可能和体系斗，最终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这一次他绝对做不了纪委书记了，搞不好还要丢掉公职进去个十年八载。” “那就太好了，只要浠水没有秦云东，我谁也不会怕，中午就回浠水重整旗鼓。” 上午八点半，方书记打电话给陆长风，下达的命令几乎和吴凡尘说的一样——雷霆行动即刻终止，秦云东、田寿文、魏新民、蔡丽屏和宋天明停职，纪委工作暂由郑省身主持。 陆长风最后一点期待破碎，心彻底凉透了。 “方书记，您是了解云东同志的，以他的一贯表现，能不能慎重考虑……” “长风，不要说了，这是集体决定，你负责雷霆行动的收尾工作，配合在浠水的市纪委同志对他们展开调查。” “方书记，叶氏集团董事长正在浠水考察，指定由秦云东陪同，能不能等他陪同工作结束再执行？我担心会对浠水的形象产生负面影响，也不利于叶氏集团的投资决策。” 方书记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同意了。 “秦云东可以继续陪同客商考察，但必须在监视之下，他的手机必须收缴。你还要对他的人身安全负责。” 人身安全？ 无非是害怕秦云东畏罪自杀。 陆长风才不相信秦云东会那么脆弱，他立刻满口答应了。 上午九点，浠水教育基地。 刘双喜办完手续走出大楼，迎面看到宋天明在两人的押送下迎面走过来。 “哎哟，这不是宋主任吗，你是这个地方的主人，现在怎么也要尝尝特殊客房服务了？” 毫无疑问，刘双喜已经知道了雷霆行动完败，他又重新意气风发，说话明显幸灾乐祸。 宋天明看他一眼，径直从他身边经过，故意狠狠撞了他的肩膀一下。 刘双喜被撞的一个趔趄，但他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 他是胜利者，当然不会计较，完全可以大度地面对失败者的挑衅。 第112章 投资不能造成灾难 上午十点，秦云东陪同叶九唐和叶安妮来到刘楼乡的岳山脚下。 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当然还有吴凡尘和他的秘书，以及接待办王主任，以及浠水县的两个常委以及刘楼乡的刘前进等人。 今天风和日丽，山区的气候凉爽，森林里的空气格外清新。 叶九唐的心情很好，一路上山时和吴凡尘、刘前进有说有笑，兴致非常高。 秦云东和叶安妮走在他们身后，两人是刘楼乡的常客，对周围的风景已经非常熟悉，更多的时候都是在说着悄悄话。 “安妮，我一直很困惑，能不能替我解答一个问题？” “哇塞，你那么聪明都不知道答案，我更回答不出来了。” “呵呵，这个问题只有你知道答案。” “什么问题？” “你那么漂亮，家境好，学历高，又有社会地位，为什么会愿意和我谈呢？” “缘分呗，谁叫我看着你顺眼呢，嘻嘻。” “你太敷衍了，我想听真心话。” 秦云东当然对她的回答不满意，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他，而答案对他很重要，能让他知道叶安妮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叶安妮抿嘴一笑。 “怎么说呢，大概是因为你的正直和责任心，反正我和你在一起很有安全感。你不会花言巧语，更不会沾花惹草，你肯定会对家庭忠诚，是一个可以托付一生的人。” 秦云东没有回应，低头沿着石阶继续向前走。 叶安妮反而变得不安了。 是不是自己的回答不是秦云东想要的答案？ “云东，我并没有否认你很帅也很有才华，只是我认为这两样其实都不重要……” 叶安妮忙着找补解释。 秦云东笑了，轻轻牵着她的手。 “你为什么要解释？小傻瓜，我只是感到很幸福，只不过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词回答你。” 叶安妮长出一口气，趁势也提出自己的问题。 “云东，你真的喜欢我吗？” “当然。”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第一次见面，我就被你吸引了。” “那你为什么主动追我呢，不怕我被别人捷足先登？” “我的身份特殊，比普通人有更多顾忌，不能不小心是美人计。” “你现在为什么没有顾忌了？” “接触了几次，我又调查过你，知道你的经历其实很简单，我才放下芥蒂。” 秦云东没有转弯抹角，回答也很直接。 “我爷爷说过，自在莫当官，当官不自在。为了感情的事都如此谨小慎微，你不觉得累吗？” 叶安妮含蓄地做铺垫。 “做事没兴趣才会觉得累。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秦云东半真半假地回答，是因为他不确定叶安妮是否真的能理解。 叶安妮的确不理解，她生活在富豪家庭，又长期在国外生活，对国内情况了解的并不多。 她听出秦云东并没有打算放弃工作的意思，也就识趣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为什么我们身后一直有两个人盯着，总让我感觉怪怪的。” 叶安妮从上山就注意到有两个身着便装的人一直跟在秦云东身后，感到非常奇怪。 “没事的，他们是刑警，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 秦云东解释的很轻松，似乎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其实他已经听陆长风打过招呼，这两个人是在监视自己的行动。 “阿东，你过来一下。” 叶九唐手拄登山杖，站在悬崖边向秦云东招手。 “刚才听吴市长说，那个方向就是浠水湿地？” “是的，湿地面积广阔，风景优美，现在能看到大批的灰鹭和天鹅栖息。” 秦云东对这些地方了如指掌，很快介绍起浠水湿地的基本状况。 吴凡尘把望远镜递给叶九唐。 “叶董，鑫九天已经投资湿地南岸修建别墅区，肯定能吸引大批的省内外富商购置。我推荐您投资北岸，一定能受到市场追捧，这可是一本万利的项目啊。” 叶九唐手持望远镜查看浠水湿地全景，久久没有回答。 过了半晌，刘前进凑近一步，试探着问是否现在这里休息片刻再接着上山。 叶九唐表示同意，他招手让秦云东过来。 “阿东，安妮，这里的风景不错，咱们三个合个影留念。” 秦云东和叶安妮站在叶九唐两侧，对着照相机摆出各种造型。趁着吴凡尘和刘前进都向后退的功夫，叶九唐轻声向秦云东提问。 “阿东，你对投资湿地有什么看法？” “叶董，我个人不赞成开发湿地地产项目，但作为县常委成员，我又希望您进行投资。” “呵呵，你很实在。那你为什么不赞成湿地的地产开发呢？” “湿地的意义巨大，可以防洪，调节水流。是蓄水防洪的天然“海绵”。一旦开发地产，湿地就会被破坏。浠水县几个乡镇处于洼地，失去湿地保护，很可能会造成灾难后果。” 叶九唐连连点头。 “你的眼光很超前，想的也很现实。但是，你做过专题研究，还是凭感觉这么说？” “中山前市委周书记几次拒绝批准浠水湿地开发项目，他就邀请地质专家和环保专家做过专题报告，我也是其中一员，所以对浠水湿地的状况还算熟悉。” “原来如此。难怪你的环保意识如此超前。我在世界发达国家也做地产项目投资，知道他们对湿地保护很严格，咱的意识很落后，也没有制定法律保护，实在是可惜了。” “我们在1992年就加入了湿地公约，并不断建立了湿地自然保护区和湿地公园。也就是说国家层面是重视的，但到了基层就为了发展经济就开始阳奉阴违了。” 秦云东显得很无奈。 他人微言轻，即使提成反对也没有用。 无论中山还是浠水，为了追求gdp数值好看，压根也不会在乎湿地的生死存亡。 照相结束，一行人继续向山顶攀登。 吴凡尘因为下午必须赶回中山开会，因此他很焦急地询问叶九唐是否考虑投资湿地。 叶九唐摆摆手，毫不犹豫地予以拒绝。 “我们叶氏集团投资项目有很多规定，其中一条就是投资不能给当地造成生态灾难。所以说很遗憾，我不能投资湿地。” 第113章 在中山还有一个女朋友 吴凡尘非常惊讶，昨天叶九唐海对湿地很有兴趣，怎么现在突然反悔了？ 这一定是刚才秦云东捣的鬼。 很可能秦向东知道自己就要被隔离审查，然后有意报复，要让吴凡尘下不来台。 吴凡尘暗自咬牙，却不动声色。 秦云东大概率会成为叶家的女婿，不能和秦云东直接发生冲突，以免惹恼了叶九唐，彻底把投资项目搅黄。 吴凡尘又暗自冷笑，你秦云东想和我斗还嫩点儿，看谁的手段更狠，谁付出的代价更高。 众人登顶后下山，准备坐车前往茶场考察。 吴凡尘在上车时，招手叫过来监视秦云东的两个警员。 “接下来的活动，云东就不必跟随了，他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你们送他回去。” 两个警员立刻向前走，一左一右站在秦云东两侧。 周围的人都觉得不对劲，包括叶九唐和叶安妮都有些发愣。 秦云东却神色坦然，对叶安妮笑了笑。 “那我就先走了，你们继续参观，茶场的情况你很熟悉，给爷爷好好介绍。” 他说完就和两个警员一起走向车队前的警车。 叶安妮还没醒过味，她茫然看看秦云东，又看看已经上车的吴凡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安妮，咱们走。” 叶九唐似乎已经明白是什么回事了，他说了一句就平静地坐上车。 众人依次上车，刘前进走在最后，看叶安妮还没有上车便走过去。 “叶总，该出发……” “刘前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安妮皱着眉看警车匀速驶入返回县城的道路。 她现在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 “我接到通知，秦书记指挥的雷霆行动已经被叫停了，八成出了意外。但不管怎样，秦书记委托你接待叶董，咱还是听他的。” 刘前进低声说了一句他所能知道的内幕，接着就劝叶安妮不要多疑，听秦云东的话不会有错。 叶安妮心事重重地坐上车，再也没有之前的欢声笑语，她望向窗外惴惴不安。 车队进入群山峻岭中的茶场，众人纷纷下车。 “叶董，茶场的规模从八百亩已经扩大到现在两千亩，而且未来三年还要再翻一倍。那时候就有了规模效应。一座茶山不但能养活一个刘楼乡，而且还能让刘楼乡实现小康。” 刘前进自豪地指着周围绿油油的茶树向叶九唐介绍。 “我听安妮说过，这里的茶树是偷我家的茶树移植嫁接的？” 叶九唐走到茶树下，捡起地上飘落的茶叶，揉搓了一会儿闻了闻气味，又放进嘴里嚼着。 刘前进听到“偷”字，不好意思地笑。 “叶董，秦书记已经批评过我了，我也对安妮主动认错，愿意赔偿，但安妮很善良，不但原谅了我，还愿意支持刘楼乡开拓全国市场，真是金边细瓷的功德啊。” “嗯，安妮一直都很心善，所以总是被人骗。先是被赵祥国骗到浠水投资，又被你骗了茶树，现在你们吴市长也要骗我们，真是一个让人长见识的地方啊。” 叶九唐说完，把嚼剩的残渣啐在地上。 周围的人都很震惊，这个老头怎么突然变脸了，而且还点名说吴凡尘是骗子，这让大家都很尴尬，却没人敢吭声。 叶氏集团现在已经是跨国大集团，叶九唐是国内各省的贵宾，身份非同一般，吴凡尘在他眼里也就是普通的市级干部而已。 吴凡尘也没料到这个老头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当众给他办难堪。 但他也有心理准备，并没有表现出生气或者难为情，甚至脸上的笑容也没有收敛。 “叶董是不是口误啊，我什么时候得罪您老了？” “我虽然年龄大了，但还没有瞎，秦云东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被押走？” “这个嘛……我可以单独向您解释……” 吴凡尘故作神秘，挥挥手让陪同的人员离开。 茶树下只剩下了叶九唐和吴凡尘，还有坚持不走的叶安妮。 “市纪委日前收到关于秦云东的举报，昨夜已经查实他的确有违纪的事实，因此已经被责令停职接受调查。” 叶九唐大吃一惊，叶安妮震惊地叫起来：“不可能，云东绝不会违纪！” 吴凡尘微笑着扇着扇子，他很愿意看到叶安妮失控，这样才能让达到目的。 “叶总，你凭什么能保证秦云东没有违纪？” “因为我是他的女朋友，凭我对他的了解，我担保他不会做任何坏事。” “秦云东在中山还有一个女朋友，是她和秦云东合谋索贿，你还想要担保吗？” 叶安妮顿时懵了。 秦云东亲口说他是单身，怎么会又冒出一个女朋友？ 难道秦云东是在骗她？ “经过调查，秦云东的女朋友叫雷晓楠，是同村的女孩，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没想到为了傍上豪门，秦云东背叛爱情。可惜雷晓楠还替他索贿，现在却鸡飞蛋打，真是悲哀啊。” 吴凡尘叹口气，优哉游哉地不停刺激叶安妮。 “安妮，你先回车里冷静一下，我来和吴市长聊聊。” 叶九唐还是一脸平静，轻轻拍拍孙女的后背，算是一种安抚。 叶安妮失魂落魄地转身就走，明显她的美好梦想被打击的支离破碎。 看孙女走远，叶九唐看向吴凡尘。 “老吴，你不必对一个孩子如此冷酷，想做什么交易直接对我说就是了。” “叶董，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是我们的贵客，这样说我似乎有点不妥。” “好啦，我叶九走南闯北大半辈子，什么样的风雨没有经历过。老吴，你那点心眼瞒不住我。当着明人就别说暗话了，我喜欢爽快人。” “叶董，浠水湿地项目和酒文化广场项目是我亲自抓的项目，但到现在还没有见效益，而且还成为某些人攻击我的武器，这让我寝食难安啊。” “我明白了，但你能拿什么做交换？” “秦云东是百年难遇的人才，但他不适合走仕途，我保证秦云东可以安全下车，你再把他纳入叶氏集团，绝对是你的好帮手，能起到如虎添翼的作用。” 吴凡尘已经把秦云东的命运方向指点清楚，剩下的就是看叶九唐是否可以接受。 第114章 我这辈子从不接受勒索 叶九唐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他的意思，接着仰头看茶树。 “老吴，你喜欢喝茶，但并不知道茶叶是怎么来的？” “愿闻其详。” “决定茶叶品质好坏的关键在炒茶杀青，而杀青时的温度、时间、程度都决定了茶叶的口感。炒的轻，香气出不来，炒的重，没有口感余香。所以没有二三十年的经验是炒不出名茶的。” 吴凡尘茫然地看着叶九唐，不知道这个老家伙为什么会转移话题。 “秦云东就是茶树上采摘下来的极品茶叶，但最终是否能成为名茶，必须要经过杀青，不断在火里淬炼，这次他就是被你杀青，但炒的还不到火候，我还想再等等看。” 叶九唐转头看着吴凡尘，神色依然平静。 吴凡尘没想到这个老头如此有定力，根本不打算接招，甚至还嫌弃他下手不够狠。 真是个老狐狸。 话已出口，大家就没有回旋余地。 吴凡尘轻轻摇摇头。 “既然如此，那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我下午回中山，明天一早就要开常委会，研究对秦云东等人的处理意见。你好好想想，等到明天还不改主意，那就神仙难救了。” 吴凡尘说着转身就走。 他带着秘书和王主任，在县常委等人的陪同下坐上斯考特商务车扬长而去。 刘前进把吴凡尘送走，马上跑到叶九唐面前。 “叶董，秦书记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以涉嫌索贿的罪名被停职调查了。” “啊？” 刘前进彻底蒙圈。 本来是秦云东部署抓贪腐分子，没想到现在却变成了贪腐分子。 这个反转让刘前进根本转不过弯。 “我先去给安妮聊一会儿，然后我们接着考察茶场，辛苦刘书记照顾了。” 叶九唐走上奔驰商务车，看到叶安妮坐在座椅上抹眼泪，独自神伤。 “安妮，别伤心了，哭是弱者的安慰剂，不适合叶家人。” “阿公，云东骗了我，他有女朋友……” “别信别人说的话，你想要答案就应该去找阿东，听他亲口说。再说，好汉霸九妻，有本事的男人身边有几个女人是应得的奖赏，没什么大不了的。” “阿公，你说的什么话呀，云东只能喜欢我一个人，他不能有别的女人！” “呵呵，阿东肯定是一个信得过的人，我也相信他会对你负责，但优秀的男人对女人而言，都具备无法抵抗的吸引力，有时候由不得阿东。所以你要看开一些。” 叶九唐是过来人，说的也是他的人生总结。 他当年白手起家，开疆拓土叱咤风云，不知道吸引过多少女人的倾慕。 有的女人为他终身不嫁，有的女人为他出生入死，有的女人为他默默牺牲，面对这样的女人，叶九唐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所以叶九唐才会有如此的价值判断。 叶安妮也知道爷爷过去有不少情人，但她并不认同，执着地认为她喜欢的男人必须对爱情忠贞不二，绝不应该见异思迁。 因为有这样的红线，她才会被吴凡尘搬弄是非轻易击垮。 “阿公，我现在心里乱的很，不想陪您考察茶场了，我要去见云东，听他怎么向我解释。” “你要冷静一下，看阿东被带走的架势，他很可能会被羁押，你恐怕见不着他了。” “那怎么办啊，阿公，不管怎么样，先救阿东出来啊。” 叶安妮顾不得生气和失落，营救秦云东成了她最急迫要解决的问题。 她知道爷爷的影响力很强大，绝对可以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叶九唐笑了。 “刚才那位吴市长就是想让我救阿东，哼，还给我开出条件，让我花钱捞人。” “您答应了吗？” “安妮，你应该是了解我的，我这辈子从不接受勒索，更不会让小人心满意足。所以，我当场就拒绝了。” 叶九唐的目光中闪现出一丝鄙视。 吴凡尘把口蜜腹剑发挥得淋漓尽致，而叶九唐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小人。 叶九唐绝不会让吴凡尘得逞，但这无疑会让却秦云东陷入空前的危机中。 叶安妮有些急了，她也顾不得流泪，抓住爷爷的胳膊央求。 “阿公，云东出了事，我不能不管，您一定要想办法救他呀。” “安妮，叶家的家训中有一条，遇到危机要怎么办？” “保持冷静，找出危机症结，至少设计三种解决方案。” “你既然知道，那就去做。你的冲动无助于解决问题，必须要冷静应付。如果秦云东的确值得信任，他绝不会有什么大事。” 傍晚，浠水廉政教育基地。 秦云东从睡梦中醒过来，翻身做在床沿搓了搓脸。 他进到房间倒头就睡，这还是他到浠水以后第一次下午睡觉，似乎是把过去缺的觉全部要补回来。 过了半天，他起身走到门口敲敲门。 很快，教育基地的工作人员打开房门。 “秦书记，您有什么事？” 工作人员还是对秦云东保持着尊敬，并没有因为隔离审查而怠慢。 “请问，现在几点了？” “现在是晚上七点零三分。秦书记，您中午还没有吃饭，饿了，要不要给您准备饭菜？” “那就麻烦你了。” 秦云东到卫生间洗了洗脸，坐到书桌前看着摆着的纸笔，不由笑了笑。 他很奇怪，至少应该有人来对他询问，为什么一个下午也没有人打扰他呢。 浠水地邪，他刚想到此就被人带到审讯室。 两个人不认识的人和郑省身坐在桌后，神情严肃地看着秦云东坐在两米外的椅子上。 “秦云东同志，这两位是市纪委张处长和孔科长。” 郑省身介绍完主审人，向工作人员示意给秦云东端一杯水，然后靠着椅背一言不发。 秦云东看向居中而坐的张处长，轻轻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云东同志，我们接到关于你的举报，反映的是你向鑫九天中山分公司总经理景斌索贿的问题，对此，希望你端正态度，向组织解释说明。” 第115章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秦云东平静地问：“我没有做过的事，让我说什么呢？” “秦云东同志，如果没有确切证据，我们也不会对你轻易处理，你也是纪委系统的人，相关政策我就不向你宣读了，想必你很清楚，对抗组织的后果，希望你考虑清楚再回答。” 张处长面无表情地发出警告。 秦云东喝了一口水，耸耸肩。 “我既没有出言不逊，也没有暴跳如雷，只不过说了实话，哪有对抗的意思。你是市纪委的常委，难道不懂以事实为依据，非要让我按你的意思承认才不算对抗组织？” 张处长沉默片刻，伸出手，接过孔科长递过来一张照片。 “认识她吗？” 照片里的雷晓楠笑的很灿烂。 “人社局的雷晓楠。” 秦云东如实回答，脸上没有什么变化。 “你和他什么关系？” “两家是同村的邻居，我和她是普通朋友关系。” “真的是普通朋友关系吗？” “是的。” 秦云东毫不犹豫做出肯定回答。 张处长脸上露出笑容，拍了拍身边的卷宗。 “我这里有几十个证人证言，包括你的父母，都指认你和雷晓楠是恋爱关系。你还想否认吗？” “我和雷晓楠双方父母关系很好，他们希望我们能走到一起，但感情无法勉强，我和雷晓楠并没有谈恋爱，日常生活交往只是吃饭、偶尔看一场电影，仅此而已。” “谈恋爱也是吃饭看电影逛街，并不能成为你和雷晓楠只是普通朋友的证明。” “张处长，根据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只能由你拿出我和雷晓楠是恋爱的关系证据才对。所以请给我找出证人证言中，关于我和雷晓楠有超越普通朋友关系的例证？” 张处长没有吭声。 证人们都是从雷晓楠的说辞中，得出两人谈恋爱的结论，但的确没有人见过秦云东对雷晓楠有搂抱、亲吻等超越普通朋友关系的亲昵动作。 张处长这次领教了秦云东的冷静和思维缜密。 但这轮交锋并不影响最终的结论，于是他顺水推舟进入下一个话题。 “我们暂且按你的说法，至少你们不仅认识，而且还是朋友关系，对？” “你可以这么理解。” “你是不是最近在持续追查鑫九天违法违纪的案件？” “是的。” “景斌供称，为了摆平你，他托人找你求和，你提出的交易条件是一套中山的房子，价值不能低于市场价格一百万元。” “这是栽赃，我从没有和景斌做过任何交易。” “但是，景斌的确送给雷晓楠一套价值一百万的房产。景斌以前不认识雷晓楠，为什么会平白无故这么做呢？” “我建议你去问景斌或者雷晓楠。” “不好意思，我们还真问过了，景斌说是被你逼的，不答应你的条件，你就让他把牢底坐穿。雷晓楠交代是替你收的房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张处长打了一个响指，孔科长按下录音笔播放键。 雷晓楠和景斌的声音顿时在审讯室里响起。 “你和云东是恋人关系，被人查到你有百万豪宅，很容易会给秦云东书记惹出麻烦。还是听我的劝，按我的建议去做。” “我不会连累秦云东，只要你办好手续，其他就不是你操心的了，我自己会处理。” “好，既然秦书记送给你，当然是你做主。但秦书记答应我的事还没有办成，我只能请你再等等……” “景总，你这样就不上道了。从来都是先送礼，再等结果。哪有你这样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云东最看重诚信。他从来都是一诺千金。既然收了你的房子，他能不给你办事吗？” …… 秦云东认真听着录音，不由叹口气。 雷晓楠真是个弱智，景斌如此明显的挖坑，她居然浑然不知，还自以为聪明地往坑里跳。 张处长摆摆手，示意停止播放。 “秦云东，你现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个案子确实有意思，但我有两个问题想和张处讨论一下。” “你说。” “假如我收了景斌的房子，那我为何还要继续对鑫九天穷追不舍，难道就是为了逼迫景斌举报我吗？其次，你准备的证据很多，但缺了关键一环。” “什么意思？” “雷晓楠和景斌的对话只能算是间接证据，雷晓楠和我是普通朋友，房产证写的是她的名字，你怎么证明我是利益占有者？” 张处长和孔科长相互对视一眼，再次沉默下来，又过了一分钟，他才开口。 “你不用操心，剩下的最后一张拼图正在追查。我给你一个机会主动坦白，这样才能得到宽大处理。希望你好好想一想，不要存在任何侥幸心理。回去写材料，明天我会再找你。” 第一次审讯就如此草草结束。 看到秦云东被带走，郑省身拿出烟递给两人。 “张处辛苦了，你感觉这样审会有结果吗？” “很困难。秦云东心理稳定，逻辑清晰，实在是不好对付。” 张处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口慢悠悠地吐出。 秦云东回到房间，给他准备的晚饭已经摆在桌子上。 红烧肉、糖醋排骨和一份鲫鱼汤。 “啥时候教育基地伙食这么好了？” 秦云东乐呵呵洗了手，坐下开始狼吞虎咽吃饭。 “这是特别为秦书记准备的，其他人哪有这么好的待遇。” 站在一旁的工作人员小声回答。 “为什么要对我特殊优待，不怕犯错误？” “我们都不怕，秦书记在我们心里就是大英雄岳飞，现在被秦桧陷害，我们不会助纣为虐，但也没啥能力，只能让秦书记吃好喝好。” 秦云东不由抬起头看向工作人员。 公道自在人心。 他殚精竭虑不顾安危所做的一切，赢得了纪委基层广泛尊敬。 “谢谢同志们一番好意了，以后不要再这样干了，咱的制度还是要遵守的。另外不要把我比岳飞，我还不想进风波亭。” 秦云东开着玩笑。他心里却很感动，能得到广大群众的认同，他吃苦受累遭遇陷害，都已经不算什么了。 第116章 美好人生逐渐垮塌 秦云东吃完饭，坐在书桌前，拿起笔开始在稿纸上奋笔疾书。 而与此同时，田寿文却坐在书桌前发愣。 他面前的稿纸上一片空白，一个字也没有写。 相比秦云东，田寿文的待遇要好很多。他并没有留置在教育基地，而是在家里闭门思过。 这还要感谢陆长风争取来的待遇。 陆长风给市纪委打电话协商，终于得到方书记同意。除了问题严重的秦云东和宋天明之外，田寿文、魏新民和蔡丽屏都只是停职回家写材料。 虽然家里比在教育基地条件要好很多，心理压力也很小，但田寿文却显得恍惚，集中不了注意力写自白书。 忽然，书房的门推开，双眼红肿的田巧欣端着茶杯走进来。 “爸，时间不早了，早点儿睡。” 田巧欣把茶杯放在桌子上，乖巧地站在田寿文身后为他揉捏肩膀。 “唉，巧欣，你去睡，市纪委明天要到家里查看我写的材料，我熬夜也得写出来。” 田寿文唉声叹气戴上老花镜，哆嗦着拿起笔。 “爸，咱不写！也不知道是哪条疯狗乱咬，咱行得正坐得端，没有的事，为什么要写！” 田巧欣气呼呼地夺过圆珠笔，发狠砸向墙壁。 她昨天下午在城关乡追查账务，但今天早上得到通知，她被停职了。 田巧欣感觉莫名其妙，但还是坚持把交接工作做完，傍晚才赶回纪委要问个清楚。 她回来之后才得知，雷霆行动已经风云突变。秦云东和宋天明被停职留置在教育基地，魏新民和蔡丽屏也遭到停职回家反省。 更让她震惊的是，已经离开纪委的父亲田寿文也被停职。 田巧欣被停职的理由和父亲一样——田寿文擅自安排她进入纪委，属于严重违规违纪。 这简直是天大的冤枉！ 田巧欣愤怒地要找陆长风和郑省身说理，却被督查一室的同事拉住好心劝慰。现在被停职最好静观其变，不能因为她的冲动把事情搞得更糟，让宋天明和田寿文再受更大的牵连。 田巧欣抹着眼泪交出工作证，办公室以及她办公桌的钥匙，黯然回到家。 本来她还想克制住情绪，安慰几乎颓废的父亲，但最终还是忍无可忍地爆发。 “我是全县公务员考试第二名，凭自己的本事考进纪委的，凭什么这么污蔑我……” 田巧欣尖叫一声，委屈地捂着脸哭起来。 田寿文心如刀绞，摘下老花镜扶着女儿坐在沙发上。 “巧欣，事到如今，我必须向你说实话。” 他抽出纸巾塞进她的手里。 田巧欣听到话茬不对，惊愕地摸了一把眼泪盯着父亲。 田寿文坐在女儿身旁，垂下眼帘。 “你进入纪委的确是我向组织部打了招呼，李福海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让你进入纪委的。” 这……这居然是真的？ 田巧欣几乎要崩溃了。 她一直很自豪自己是靠真本事进的纪委，结果却真的走后门进来的。 “爸，你是老纪检了，难道不知道后果吗？我说过我凭本事考，用不着你照顾，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田巧欣把愤怒地情绪又发泄向父亲。 田寿文苦笑一声，站起身。 “别傻了，孩子。你以为你考试是榜眼就可以任意选择部门吗。没有我舍了老脸，你怎么可能进得了纪委？” 田寿文来回踱步，长吁短叹。 “你知道同期第一名在哪吗，他就在咱家这个社区，只是一个普通工作人员。事实是残酷的，没有我说话，你可能进村，撑死只是乡镇里的办事员，想进县纪委？那是白日做梦！” 田巧欣被怼的无话可说。 她已经工作过一段时间了，知道社会竞争很激烈，知道父亲说的没有错。 但她还是一时接受不了现实，呆呆地望着父亲，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田巧欣只觉的天旋地转，父亲严重违纪，男朋友宋天明前途未卜，她自己很可能会被开除公职，曾经梦幻的美好人生，现在正慢慢垮塌。 她又能怎么办？ 晚上十点半，教育基地。 秦云东还在桌前聚精会神地写着，忽然房门推开，郑省身走进来。 “秦书记，你还在忙啊。” 郑省身说着就走到书桌前，站在秦云东侧后方，看他写的材料。 这一看，郑省身就愣住了。 秦云东写的不是自白书，也不是答辩书，而是在浠水湿地保护规划方案。 “老郑，你是要继续讯问我吗？” 秦云东停笔，双手交叉向前做了一个伸展动作。 “我哪能呢，在我心中，您还是秦书记。今天讯问我必须陪着市纪委出席，并不是我的本意，秦书记应该可以理解？” 郑省身四下看看，房间里只有这一把椅子，他只能坐在床沿。 “我当然理解，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这么晚了，你来有何见教？” 秦云东转过椅子，面对面看着郑省身。 郑省身点了一根烟，面带愁容。 “我陪张处长和孔科长吃晚饭时，张处长说，这次上级有要求，一定要把此事做成铁案，必须以最严厉的处罚来处理。我真是坐立不安，实在睡不着，所以过来和你通个气。” “他们没有直接证据，能把我怎么样？” “秦书记不会这么幼稚，如果领导想收拾你，就算没有直接证据，照样可以处置你，其中的办法多的是，至少你这辈子的前途就要画上句号了。”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才能逃过这一劫？” 秦云东皱紧眉头，似乎才意识到问题有多严重。 郑省身闷头抽着烟，像是在替秦云东苦思冥想。 “我只是提出自己的建议，您要不先承认，先混个态度好，争取能宽大处理，进入司法程序时再找个好律师争取翻盘……” “老郑，你真的为我好吗，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挖坑呢？” “我就怕秦书记误会，您要是这么怀疑我，那我可是不敢再说下去了。您看我是一片好心，怎么倒成了……” 郑省身连连摆手，想要向秦云东解释清楚。 秦云东笑着伸出手。 “别说了老郑，如果我猜的不错，你是当说客的，把手机给我，我直接和你背后的人谈，岂不是更有效率？” 第117章 实现正义只需三天 郑省身茫然看着秦云东。 秦云东伸出的手没有动，一直在等郑省身。 郑省身有些尴尬，迟疑两分钟，还是拿出手机拨打了电话。 “景总，秦云东要和你直接通话。” 他又听了片刻，把手机递给秦云东。 “景总，有话直接找我说，先找薛右迁，又找郑省身，你累不累啊？” 秦云东边打招呼边坐下，还翘起二郎腿。 “秦书记和我道不同，说也白说。我给过你机会了，你不珍惜啊，千万别怪我。” “我没有怪你，栽在你手里，只怨自己练的不够。但我很好奇，你要扳倒我，出手就是一百万，我真值这么多钱吗？” “至多不会少。我做生意这么久，秦书记是唯一让我觉得后背发凉的人，破财免灾，我舍得花钱。只要你不在，我早晚还能收回这笔钱。” “但你让郑省身劝我认罪，这么蹩脚的办法用在我身上，应该是没把我当回事啊。” 秦云东面带笑容说着，盯着郑省身。 郑省身面红耳赤，慌忙躲开秦云东的死亡凝视，心虚地低下头。 景斌在电话里放声大笑。 “我知道秦书记足智多谋，一般的伎俩很难躲过您的法眼，是我考虑不周，但没有轻视的意思。不过，认罪的确是你最好的出路，秦书记是明白人，能拎得清局势。” “不好意思，我拎不清，能不能请你给我批讲一下？” “你主动认罪，无论是吴市长还是我，目的达到了，肯定会放你一马，不会把事做绝。你虽然没了公职，但还能做叶家的女婿，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天堂一样的生活，何乐而不为？” “如果我拒绝呢？” “我不相信秦书记是眼皮子浅的人，吴市长有足够的能力让你这辈子失去自由，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应该能做出明智选择。” 景斌不再隐藏作为胜利者的傲慢，毫无顾忌地威逼恫吓。 秦云东禁不住笑起来。 “我还真不相信吴凡尘能一手遮天，放眼体制，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咖，你就更啥也不是了。而且，你参与了你不该碰的棋局，身处危险却不自知，真是个跳梁小丑。” 他的一番嘲笑让景斌恼羞成怒。 “秦云东，你只是井底之蛙，根本不知道资本有多强大。就算是吴凡尘也可以被我操控驱使，你只是个副处，又有什么能量可以翻盘？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咱就走着瞧。” 景斌恶狠狠说完就挂断电话，不给秦云东再羞辱他的机会。 秦云东把手机扔还给郑省身。 “真没想到，你居然是景斌收买的最大内鬼。给一个商人当奴才，你不但无耻而且丢人。” “我从不和景斌来往，只是执行命令而已。” 郑省身倏地站起身，恼怒地大声斥责。 “你执行的是谁的命令？” 秦云东立刻追问。 郑省身张张嘴，又闭紧嘴巴。 “做贼就是心虚，你不说其实也没什么意义，我知道你执行的是吴凡尘的命令。” “你想诈我吗？” “咱们纪委的每个人的档案资料我都看过，你虽然是浠水人，但在中山党校后勤科做过科长，你能进入县纪委，只能是因为吴凡尘施加的影响力。” 郑省身沉默不语，他无可辩驳。 “我很有兴趣想知道，吴凡尘不是有求必应的人，而你只是一个小小的科长，凭什么能得到他的支持？” 郑省身突然挥挥手，打断秦云东的问话。 “现在你是接受审查的人，怎么会盘问起我来了？秦云东，端正你的态度，不要东拉西扯，好好考虑你自己的问题。” 秦云东摸摸下巴笑了。 “你干嘛这么气急败坏的，是不是要触及到你最不愿意提到的事了？” “够了！秦云东，你不要自作聪明，今天你把握不住机会，那就是你自掘坟墓！” 郑省身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说话的嗓门开始拔高。 “你不但是赵祥国安插在纪委的内线，也是吴凡尘掌握浠水的的内鬼，现在又成了被景斌收买的内奸。田寿文、蔡丽屏、宋天明的黑材料都是你写的？我还真小看你了，老郑，你还是三面间谍啊。” 秦云东没有搭理郑省身的吼叫，还是自顾自地继续说。 “是又怎么样，你现在的名声已经臭了，没有人再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我现在已经是代理纪委书记，并且很快就能扶正，你只有干生气的份，能奈我何？” 郑省身被刺激地开始叫嚣，但他不知不觉进入了秦云东划定的话题。 “老郑，你不要太得意，正义会迟，但一定会到。” “哈哈，人人都说秦书记足智多谋，料事如神，那就请告诉我，你所谓的正义啥时候能到？” “三天。” 秦云东竖起三根手指，在郑省身眼前晃了晃。 郑省身看秦云东自信的神态，心里不由发虚。 但是他转念一想，这肯定是秦云东的心理战，千万不能中计。 郑省身点头笑了笑：“好在三天并不长，我们就拭目以待。” 晚上十一点，刘双喜开车悄悄来到一家酒包间，薛右迁独自一人正在等他。 “恭喜刘厂长转危为安，逃过这一劫必有后福啊。” 薛右迁指了指对面的沙发，抄起醒酒器倒酒。 “有福个球，我虽然是放出来了，但酒厂还是被封，我随时还可能出事。” 刘双喜颓废地坐下，拿起刚倒的红酒一饮而尽。 “没有那么严重，咱上面有人，翻不了车。虽然两岸猿声啼不住，但咱的小船还是能轻松闯过万重山。” 薛右迁微笑着安慰，接着又给他续了一杯。 “老薛，我心里真没底啊。如果真相捂不住，吴凡尘也没有能耐罩得住。说不定，到时候他会弃车保帅。” “你要是实在不放心，那就不赚钱喽，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你也就彻底解脱了。” “对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与其天天提心吊胆，还不如尽早处理……可是酒厂保卫处的人都被抓了，他们是抢劫万劲松偷走的资料时被警方当场拿获。我手边已经没人干脏活了。” 薛右迁举起酒杯： “我有人手，再过两个小时，你指挥他们行动，然后你就可以回家安心睡大觉了。” 第118章 走上一条不归路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浠水县看守所。 唐铁汉一瘸一拐走出大门，回头看看高墙电网，露出不屑地微笑。 他被羁押四十八小时，现在又恢复了自由身。 唐铁汉边走边拿出烟，刚要低头点烟，忽然有一个打着火的火机递了过来。 看到拿火机的手指上戴着红宝石戒指，唐铁汉没有抬头，凑上去点燃烟。 “傻瓜，你干嘛要回来，太危险了。” 他抬起头，一点儿没错，给他点烟的正是陆彤龙。 “笨蛋，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却不回来，还是人吗？” 陆彤龙瞪着遍布血丝的眼睛，认真地打量着唐铁汉的腿。 “别看了，没人动我，就是蹲了一夜，双腿麻了，还有一身臭汗。既然你回来了，那就一起去吃顿好的，再去找个妞去去晦气。” 唐铁汉亲热地搂着陆彤龙的肩膀，向迎接他的奥迪汽车走。 “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过啊，你涉嫌杀人，那是要掉脑袋的罪，怎么还跟没事人似的，还有心思找妞？” “别听条子吓唬你，压根就没影的事，我有什么可害怕的，陪哥哥一起好好喝点儿。” 汽车来到皇家魅力酒店，本来唐铁汉还要把安天下的骨干都叫过来，但陆彤龙不同意，他想单独问唐铁汉最要命的事。 唐铁汉也无所谓，为了防止被监听，两人随机开了一个房间。 趁着唐铁汉去洗澡换衣服，陆彤龙打电话点了四个菜和一瓶酒，又点了炸鸡外卖。 唐铁汉穿着浴袍出来的时候，茶几上已经摆好菜。 “你认识纪委书记秦云东吗，我是被他钦点抓进去的。” 唐铁汉大大咧咧坐下，抓起一只炸鸡腿。 “不认识，听我爸说，秦云东是从中山调来的，以前好像是市委书记的秘书。” “难怪他那么牛气哄哄的，原来后台这么硬，但是到了浠水，他就是过江龙，我也敢拔了他的龙鳞。” “不吹牛你会死啊，还嫌惹的事不够大吗？我先问问，安天下公司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啥事啊，如果有事，我上次飞过去给你过生日的时候不就告诉你了吗？” 唐铁汉很快吃完一个鸡腿，伸手就去倒酒。 陆彤龙一把夺过来，脸色格外严肃。 “你什么时候开始骗我了？” “天地良心，我没有骗你呀，我发誓。” “少来，我爸带我去了刑警队，史队长向我介绍了案情。安天下暴力拆迁打伤市民已经立案，临县纵火犯使用的也是安天下修建的下水道……” “哎呀，我的陆少爷，你动脑子想一想，如果他们真的有证据，我还能出的来？” 唐铁汉又把酒瓶抢过来，倒了两杯酒，递给陆彤龙一杯。 陆彤龙没有碰酒杯，冷冷的眼神盯着他。 唐铁汉只好放下酒杯。 “我承认承包拆迁工程时是粗暴了一些，但那都是赵祥国县长允许的。事后还给我们公司颁发了先进单位的奖牌和奖金，这不就说明公司被认可吗？之所以现在翻出陈年往事，只是高层之间的内斗，纯属没事找茬，真的和我们没关系。” 陆彤龙听着觉得有些道理。 他的神色稍稍舒缓了一些。 “铁子，你要是拿我当哥们，什么事都不要瞒我。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纪委前副书记张毅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你不喝拉倒，我自己喝。” 唐铁汉拿起酒杯喝酒，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直视。 陆彤龙倏地站起身。 “警方已经查到张毅死的那一天，你的手机打进打出频繁，你都打给谁了你心里清楚，警方只要再深挖一步，你就算再隐藏也没用。” “你根本没有钱开公司，安天下公司到底是谁投资的，幕后老板到底是谁？是不是他让你干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 听着陆彤龙一连串的发问，唐铁汉后背冷汗直流。 陆彤龙没有这么多脑子，一定是转述来自警方的信息。 他忽然想起秦云东提审他的时候，让他看到兰辉的名字，这说明无论是纪委还是警方已经掌握了正确的侦破方向，就像陆彤龙说的那样，如果再查下去，唐铁汉就在劫难逃。 唐铁汉知道已经瞒不住了，他低头拿起酒杯。 “小龙，对不起，我以前瞒着你，是不想让你卷进来，踏踏实实完成学业。你要是实在想知道，那我就从头到尾给你讲一遍，保证不再瞒你任何事。” 原来，兰辉为了帮助赵祥国完成拆迁工作，通过黄浩介绍找到了正被关押的唐铁汉。 唐铁汉讲义气，杀伐果断凶狠，而且唐铁汉还有一个好朋友，就是陆长风儿子陆彤龙，非常适合兰辉要找的操盘人条件。 唐铁汉听说有机会开公司，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他只有一个条件，拉陆彤龙进公司做法人，再让他出国留学，不让他参与公司经营。 从唐铁汉的角度看，他是想帮陆彤龙实现留学梦，如果能学成归国，那就意味着有光明的前途。 而兰辉看来，这也是拉陆长风下水的好办法，紧急情况下，可以拿陆长风做挡箭牌。 双方一拍即合，安天下公司顺利成立。 之后在兰辉的操纵下，唐铁汉干了很多脏活，其中也包括替兰辉除掉了张毅。 “小龙，你回来的正好，赶快注销安天下公司，你继续深造，以后好好做人，千万别学我。” 陆彤龙听罢如五雷轰顶，瘫坐在沙发上。 他虽然有些吊儿郎当吃喝玩乐，但基本的善恶底线还是清楚的。 唐铁汉所干的事，掉十次脑袋都有富余。 但唐铁汉是自己的铁哥们，又怎么忍心看着他走向断头台。 “铁子，实在不行就外逃，出去之后重新做人……” “我哪也去不了，就算能出去，我不会说外语，又没有技能，难道还要继续做回街上的烂仔，最后死在某个臭水沟里吗？” 唐铁汉惨笑着摇摇头。 他现在是老板，有头有脸有钱有小弟，要是重头再来，哪有那么多好运气。既然已经走上绝路，那还不如轰轰烈烈干一场。 陆彤龙心惊胆战地问：“你想干什么？” 第119章 终于找到他的软肋 “我要干掉兰辉和秦云东。再去自首扛下一切，只要没有他们两个，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你，以后你就可以干干净净做人了。” 唐铁汉拍拍脑袋，一副杀身成仁的大义凛然。 陆彤龙浑身一激灵，他现在才感觉唐铁汉真是一个混人，穷途末路不想如何自保，居然还要铤而走险。 但无论他怎么劝，唐铁汉就是死犟不肯松口。 吃完饭，唐铁汉打电话让办公室主任带上公司文件和手续，接陆彤龙去注销安天下公司。 他接着动情地回忆过去，他是孤儿全靠社会救济才能上学。从初中到高中，陆彤龙一直给他补贴生活费和零花钱，每次外出吃饭喝酒，也全是陆彤龙结账。 “那时候我就给你说过，这个世界只有你对我最好，我这条命是你的了。只要我在，没有人敢欺负你，现在是我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接着，不管陆彤龙是不是同意，唐铁汉硬是把他拖拽进汽车。 唐铁汉把准备好的所一张银行卡塞进陆彤龙的口袋里。 “兄弟，我所有的积蓄都给你了，咱就此永别了，希望来生还能做兄弟。” 说完，唐铁汉不搭理陆彤龙哭泣哀求，关上车门命令立刻开车。 下午五点，浠水教育基地。 被讯问一下午的秦云东回到房间，继续埋头写作。 他用了一天一夜时间，已经把浠水县十个乡的旅游资源设计和规划出来。 现在他要把这些点串成线，形成浠水县旅游体系。 站在门外的两个基地工作人员，隔着玻璃窗户看看屋里的秦云东，不由发出感慨。 “秦书记到底是秦书记，接连受审两天，神色几乎没有变化，还是过去当书记的样子，这份定力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谁说不是呢，大多数被留置的人不是愁眉苦脸，暴跳如雷就是天天以泪洗面，有的人甚至一夜白头。像秦书记这样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唉，秦书记做了那么多好事大事，怎么也会落到如此田地，真是老天爷不长眼。” “那是你不够通透，说书的定场诗说过：守法朝朝忧闷，强梁夜夜欢歌。损人利己骑马骡，正直公平挨饿。修桥补路瞎眼，杀人放火儿多。我到西天问我佛，佛说：我也没辙。” 他们还在小声议论，忽然背后传来脚步声，立刻闭上嘴回头看。 郑省身和笔录员，还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走过来。 那姑娘低垂着头，像是胆怯又紧张，唯唯诺诺跟在他们身后。 郑省身走到屋门前扬扬下巴：“开门，拿两把椅子。” 秦云东听到房门响，他抬起头就愣住了。 是雷晓楠。 “秦云东，雷晓楠作为证人愿意和你当面对质，你现在还想继续嘴硬下去吗？” 郑省身颇为得意地和笔录员远远坐下，等着看这对怨男恨女撕扯的好戏。 雷晓楠看到秦云东，顿时不再害怕，气不打一处来。 “秦云东，你真卑鄙。我替你收了景斌给的房子，你现在却死不认账，都推到我身上，你还是不是男人了……” 她指着秦云东尖叫着疯狂输出。 秦云东没有辩解，静静等她说完。 十分钟后，雷晓楠终于没有力气，声音越来越小。 秦云东倒了一杯水。 “你如果还觉得泼妇骂街很体面，那就喝点儿水，继续。” 雷晓楠反而不吭声了。 秦云东正襟危坐，平心静气地像是个审问者。 “雷晓楠，既然你现在能冷静了，那我问你，我什么时间给你说过我收了景斌的房子？” “我……这种事……如果不是你要……景斌怎么能给价值百万的房子……” 雷晓楠张口结舌回答不出来，只能结结巴巴用推理方式解释。 秦云东摆摆手，打断她的话。 “也就是说，我从来没有说过景斌送我房子的事，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对吗？” “是……可是……” “雷晓楠，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不要东拉西扯。那里有笔录，会记录你说过的每一句话。现在我再问你，我没有说过景斌送房的事，你也从来没有询问过我，是不是？” 秦云东提问非常严肃。 雷晓楠似乎才意识到所处的环境，她不敢撒谎，语气明显软下来。 “是，你没说过，我也没问过。” 秦云东点点头，看向远处的郑省身。 “郑书记听清楚了吗，还满意吗？” “秦云东，注意你的身份。你是对质者，不是审判者。雷晓楠，继续你的对质。” 郑省身虎着脸，恶狠狠瞪着雷晓楠。 雷晓楠浑身一震。 她来之前，郑省身已经恫吓过她，如果不能让秦云东认罪，那就只能由她承担所有后果。 雷晓楠为了自保，她只能拼命证明房子和秦云东的关联。 “虽然我没有和秦云东说过，但我和他的父母说过秦云东买了一套房给我，他的父母当时很高兴。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就让他们来作证……” 啪！ 秦云东猛地拍桌子，对雷晓楠怒目而视。 雷晓楠不是不知道，秦云东对父母的爱是他最大的软肋，也是他无法容忍的红线，雷晓楠居然还是把他的父母卷入其中。 “雷晓楠，你太过分了。你知道我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又在千里之外，他们和这事没关系。” 雷晓楠遭到怒斥，心虚地连连后退。 “秦云东，你不要气急败坏嘛，你刚才说要冷静，怎么自己先忍不住了？” 郑省身一脸笑容。 原来秦云东并不是刀枪不入，他也有致命的死穴。 那他就知道以后如何逼迫秦云东就范了。 秦云东自觉失态，很快就恢复平静。 “雷晓楠，就算你对我父母说过我买房子，又怎么能证明就是我收了景斌的贿赂？” “就凭你那点微薄的工资，怎么可能买得起一百五十平方米的房子。肯定是因为你提前打过招呼，所以他们才没有问一句房子价钱，难道这里面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吗？” 第120章 绝不能给他翻身机会 雷晓楠牙尖嘴利，说起来振振有词。 看来为求自保，她已经豁出去要把秦云东父母拉下水。 秦云东强忍愤怒，直视着她尽量保持克制。 “我父母是农民，年纪又大了，他们搞不懂刚刚出现的商品房是什么意思，以为我升职是单位分的房，不问又有什么不合理的呢？” “你……你这只是猜测。” “我父母说过我收人家房子了吗？你难道不是在恶意揣测？” 雷晓楠又被问住，只能回头看向郑省身。 郑省身把烟蒂摁灭，该他放出大招了。 “你们两个说的都有道理，想分清谁说得对很容易，无非是请秦云东父母来浠水一趟。怎么样，我这个主意很公平？” 真够歹毒的。 明知秦云东最不愿意让父母担惊受怕，他就偏要把年迈的老人叫来，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关押受审。 秦云东没有愤怒，而是暗自生自己的气。 他刚才拍了桌子就开始后悔，因为冲动暴露自己的弱点，只能让对方变本加厉。 现在郑省身果然紧抓他的父母不放，秦云东反而变得平静。 “也好，那就请纪委的同志费心，在路上多多照顾。” 郑省身没想到秦云东突然变得冷静，丝毫不带情绪。 他不由暗自赞叹，秦云东自我修补能力真是强大，这么快就意识到问题了。 “今天就到这里，我这就去联系你的父母，雷晓楠同志也不能走，留在教育基地等着三方对峙。” 郑省身暗自得意，秦云东想隐藏自己的情绪已经晚了，他不可能让机会轻易滑过。 雷晓楠却慌了。 “郑书记，您不是说好对峙完就让我回单位吗，怎么还要让我留在这里……” “我是说过，但对峙没有结束，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你作为最重要的人证，怎么可能走呢？耐心等着，好在时间不会太长。” 郑省身做手势让看守带走雷晓楠，他向外走时看向秦云东，露出一丝狞笑。 他下定决心，必须从秦云东父母身上下狠手，只有这样才能逼迫秦云东认罪。 绝不能让秦云东有翻身的机会。 晚上七点，县委家属院，陆长风的家。 餐桌摆上八个色香味俱全的菜，令人垂涎欲滴。 但是，餐桌前的气氛低落，客人们都愁眉不展，没有胃口吃饭。 陆长风看看叶安妮、洛勇强和田巧欣，心里清楚这三个人来找他的目的，但秦云东和宋天明是市纪委挂号的案子，他其实什么也做不了。 但作为主人，陆长风有义务活跃气氛。 “勇强别杵着，赶快倒酒啊。安妮难得亲自下厨，咱不能辜负。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别往心里搁。你们两位美女也别总皱眉，搞出来川字纹，最起码老二十岁。” 他的风趣的确起到一定效果，三个客人的脸上都有了些笑容。 洛勇强打开酒盖倒酒，顺便也在倒苦水。 “陆常务，我们好不容易抓到的鑫九天打手，还有唐铁汉及其手下都被放走，我也被剥夺了指挥权，局里上下都说浠水又要变天了，人心惶惶的，队伍不好带啊。” “现在浠水确实是多事之秋，人心浮动在所难免，耐心等一段时间，早晚会走上正轨的。” 陆长风虽然心里也很烦躁，但当着下属的面，他也只能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 客人们都举起酒杯，等着陆长风说祝酒词。 陆长风沉吟片刻，叹口气：“祝各位顺利。” 四个人喝了酒，刚放下酒杯，田巧欣就忍不住发话。 “陆叔，这到底是怎么啦，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一夜就变了天。” “关起门来说句实话，我也头蒙，只能猜测肯定是雷霆行动踩了某些人的尾巴，引起人家反扑了。” 陆长风到底是宦海沉浮多年，他的直觉并不差。 叶安妮并不关心什么雷霆行动，他只关心秦云东的安危。 “您知道云东现在怎么样了吗？” “据我所知，云东和天明目前状态都还不错，吃得好睡得着，非常平静，你和巧欣都放心，他们俩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陆常务别宽慰我了，听吴市长的意思，他是准备往死里整云东啊，怎么会没有事？” 陆长风一时语塞，只能端起酒杯劝酒。 洛勇强接着发牢骚。 “安妮说得对，现在事态相当严重。下午史队长悄悄向我汇报了一起纵火案，昨晚浠水酒厂有一起火灾，半个办公楼都被烧毁，听说还死了人。这么大的事，钱副局居然一直瞒着我。” 陆长风一愣。 他也没有得到汇报。 陆长风马上就意识到，这是有人销毁罪证，居然还闹出人命，对方看来是要重新布局了。 “那个死者是谁？” “据史队长说，人烧的面目全非，根本无法辨认。只能先提取他的dna，看能不能查出身份。” 陆长风还要问，忽然手机响起来。 没想到会是赵祥国打来的电话。 “老赵，恭喜你啊，做市交通局的局长，工作还适应吗？” “呵呵，我赵祥国是谁，哪有我玩不转的单位。上任一星期就把局里摆置的明明白白的，再也没有人敢在我面前炸刺。” “我信，我信，老赵的工作作风是出了名的强悍，哪还有搞不定的？” “老陆，我谢谢你啊，让兰辉做了县委办公室第一副主任，比辛胜利的职务高。这个面子我记着，下次你来市里，看我的行动。” 陆长风只能苦笑。 赵祥国满意了，但魏郡就会不高兴。 魏郡本来安排辛胜利做财政局的局长，但根本做不到，后来魏郡又安排辛胜利做县委办公室副主任，结果却是第二副主任，这一下就得罪了魏郡。 “老赵，你抽空给兰辉打个招呼，他休假已经逾期，祁主任却联系不到他。按规定是要处分的，这就让我很为难啊。” “是吗，这个小兔崽子怎么会这么无组织无纪律，我明天就给他打电话。” 赵祥国闲聊两句挂了电话。 陆长风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却觉得疑惑。 赵祥国真的只是专程打感谢电话的吗？ 第121章 父子隔阂逐渐消融 但不容他多想，田巧欣已经忍不住发问。 “陆叔，我爸会怎么处理，我还能留在纪委吗？” 陆长风无法回答。 “巧欣，现在还是调查取证期间，事情还没有结论怎么处理，你还是耐心等等。我知道你很热爱自己的工作，也曾立过功，到了出结果的时候，相信会酌情考虑你的情况。” 陆长风说的都是套话废话，但他也只能这么说，现在局势扑朔迷离，他也无法做出承诺。 况且他也自身难保，吴凡尘已经知道他在皇家魅力酒店风流一夜，说不定就会拿此事让他升职的事夭折。 三个客人都很失望。 他们本来想在陆长风这里获得支持和慰藉，结果陆长风兜圈子一个多小时，说的都是虚头巴脑的废话。 这场酒宴就此黯然结束，陆长风送他们下楼时，问叶安妮她的爷爷现在到中山了吗？ 叶安妮说爷爷到中山休息一晚，明天就要去省会乘坐飞机出国考察项目。 陆长风不由皱眉。 “安妮，你爷爷德高望重，影响力非常大，为什么不帮忙替云东陈情？” “我爷爷说没必要，他会看相，说云东吉人有天相，不用帮忙就能逢凶化吉。” 叶安妮说着叹口气，她也不理解爷爷怎么说的这么轻松，压根不把秦云东的安危放在心上。 陆长风也想不通叶九唐怎么如此沉得住气。 在楼栋前挥手告别三个客人，他刚要转身回家，忽然在不远处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人，吓了他一跳。 “谁？” “爸，是我，小龙。” “臭小子，你躲那干嘛，回家去。” 陆长风长出一口气，径直走上楼梯。 没想到陆彤龙紧走几步，伸手搀着他的胳膊：“爸，你喝酒就慢点走，别摔了。” 儿子从来没有这么体贴，陆长风差点感动地落泪。 “臭小子，你身上的酒味也不小。有时间好好学习，别做吃喝玩乐的花花公子。” 陆长风虽然还是习惯性地开口就训斥，但语气并不严厉，如同慈母的唠叨。 “爸，我其实在国外很少喝酒，学习成绩比那些老外强多了，所有课程都是a+。” “呵呵，这个我信。如果论学习能力，那些老外怎么能和我们国家的孩子比，学渣在他们那里也能成学霸。” “爸，你怎么总是打击我……” “哦，哦，我说错了。你能有这样的成绩，我其实很高兴，就是嘴笨不会夸人。” 父子两个第一次谈的很融洽，陆长风的心情大好。 原来和儿子彼此好好说话，感觉还真不错。 两人回到家里，陆长风习惯性地打开电视，就往沙发上躺。 陆彤龙泡了一杯茶，放在茶几上。 “爸，我知道你喜欢看打仗和反特的电影，前一段我下载了不少电影，您慢慢看，一年也看不完。” “这么先进啊，拿过来，让我看看。” 陆长风开心地坐起来。 尤其是听陆彤龙说，他在国外学习还想着帮他下载电影，让陆长风大为感动。 儿子还是孝顺的，没白养。 不一会儿，陆彤龙拿了一个移动硬盘，连接在笔记本电脑上，里面密密麻麻足有上千部影视剧。 陆长风拨动鼠标滚轮看着电影名字，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就是它了，《激情燃烧的岁月》，我有好几集都没有赶上看。” 陆长风双击播放，顺手拿出一支烟递给儿子。 他以前看儿子抽烟就骂，现在主动递烟，代表了向儿子示好。 陆彤龙回到自己屋里，拿了两条洋烟放在茶几上。 陆长风斜眼看了看，目光又看向屏幕。 “洋烟我抽不惯，以后你也别乱花钱……” 忽然，他把笔记本电脑合上。 “小龙，你是不是有事才变得这么乖？”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陆长风已经醒过味，儿子太过殷勤肯定有问题。 陆彤龙坐在父亲身边，心事重重低下头：“爸，我的确有事想求你帮忙。” 陆长风的心不由悬起来。 该不会是儿子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 “你先说，是不是你出了什么事？” “不是我，是我的朋友。” 谢天谢地。 陆长风手扶胸口，长出一口气。 他现在一脑门子官司，浠水县时局动荡难平，自己的丑闻被人拿捏，朋友秦云东遭人陷害，实在经受不住儿子再出事了。 “小龙，爸爸我只是一个小官，我不知道你朋友出了什么事，所以我不能保证能帮上忙。你先说说是什么事。” 陆长风学会和颜悦色对儿子说话。 陆彤龙鼓起勇气向父亲说了唐铁汉的事。 陆长风先是震惊兰辉居然是安天下幕后黑手，还是杀害张毅的罪魁祸首。 难怪兰辉逾期不归，肯定是知道声势浩大的雷霆行动，所以才以度假的名义躲出去避风头。 陆长风判断，赵祥国肯定知情，甚至是操控兰辉行动的元凶巨恶，所以他才会打电话试探陆长风对兰辉的反应。 后来陆彤龙提出要让陆长风救救唐铁汉，至少保住他的命，不要让他走上绝路。 陆长风心情复杂地闷头抽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按儿子的叙述，唐铁汉对儿子是真心实意的好，甚至愿意牺牲生命保护陆彤龙。 但唐铁汉又是极度危险的人物，已经扬言要对兰辉和秦云东下手，浠水随时可能出现性质严重的命案。 对于这样的犯罪分子，他不可能护着，也不可能帮他出逃，那样做既违背良知，又是严重的犯罪。 这一次，陆长风没有对儿子暴跳如雷，他不想破坏父子刚建立起来的和睦基础。 陆长风耐心地给儿子讲解，帮助唐铁汉的后果必定是害人害己。 “就算我有能耐帮唐铁汉跑路，但我肯定因为知法犯法蹲班房，你愿意看到这样的结局吗？” “爸，你说的我都想过，可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见死不救啊，求求你救救他。” 陆彤龙突然跪倒在陆长风腿前，眼泪扑簌簌掉落。 陆长风看儿子哭的这么伤心，他也很不好受，又抽了两支烟终于做了决定。 第122章 我不信没地方说理 陆长风摁灭烟蒂站起身。 “我为了你就违反一次纪律，现在我去教育基地找秦云东。他足智多谋，会有很多奇思妙想，他一定能想出好办法。” 陆彤龙大惊，慌忙阻止。 “这样不行啊，唐铁汉要杀他，你去让他出主意，秦云东还不怀恨在心，抢先要了唐铁汉的命吗？” “傻孩子，我可以担保秦云东不是那样的人，他的心胸开阔，一身正气，从不会挟私报复。” 陆长风让儿子在家等着，等他见了秦云东就会有好办法，回来之后再给他讲。 半小时后，陆长风来到教育基地，以他的身份想要见秦云东并不费力。 但陆长风也很谨慎，他事先通知了市纪委的张处长，让他陪同一起见秦云东，为的是有证人可以证明他没有串供和通风报信的嫌疑。 秦云东还在写规划，看到陆长风突然到访很意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陆长风没时间寒暄，直截了当把儿子说的信息转达给秦云东。 秦云东听罢略一思忖就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能帮唐铁汉活命的只能是他自己，如果他能提供人证和物证，揪出犯罪团伙首犯主谋，鉴于他投案自首，又有重大立功表现，虽然会判重刑，但肯定能保住命。今后只要认真改造，还有机会能重获自由。” 陆长风频频点头，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云东，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唐铁汉的确有几条命案在身，情节严重，立功表现真的能确保他不死吗？” “那要看他立的功劳有多大，比如阻止他人重大犯罪活动的，检举重大犯罪活动，经查证属实的，都可以依法减刑。现在留给唐铁汉的时间不多了，要想活命就尽快去做。” 陆长风如释重负，深出一口气。 本来陆长风也想到这个办法，但心里没底，总是担心最后会保不住唐铁汉的命，让儿子嫉恨自己一辈子。 他来找秦云东就是为了求个心安，也只有秦云东说得话，他才能踏实。 陆长风想关心秦云东几句，但张处长就在身旁，他又怕给秦云东找麻烦，只说了一句“谢谢，你早点休息”，转身就向外走。 秦云东看房门重新关上，他拿起笔仔细回忆陆长风说过的话，不由轻轻摇摇头。 唐铁汉有活命的机会，但他和唐铁汉接触过一次，感觉此人非常执拗，未必听得进去，最终可能还是会自寻死路。 自救者天救，自助者天助。 唐铁汉自己放弃求生，那就是神仙来了也挽救不了他的命。 翌日上午十点，中山市委书记办公室。 组织部程部长正在向姜南风汇报在浠水考察干部的情况。 “我们在浠水开过座谈会，问卷调研了十个乡镇的干部群众，面谈过科级以上干部，也走访了退休老干部的情况，结果百分之八十三受访对象都支持秦云东同志做县委书记。” 看来程部长心中属意的是秦云东。 姜南风笑了笑，拿起茶杯晃了晃。 “秦云东同志现在正被隔离审查，民意参考恐怕不适用了，着重说说陆长风同志的情况。” 他轻描淡写一句话，基本上就封住了程部长推荐秦云东的意图。 程部长只好又打开另一个档案袋，抽出一张纸。 “陆长风同志得票率是百分之十七，正面评价是正直、踏实、吃苦耐劳，人际关系好。负面评价是多谋少断，没有魄力缺乏担当，性格保守，没有创新思想。” 姜南风喝了一口茶，面带微笑地发问：“程部长怎么看？” “我觉得考察调研基本上是客观的，我的评价和调研结果基本一致。” “我们是不是可以辩证看待所谓的负面评价，比如多谋少断、没魄力、没担当，能不能说明陆长风同志讲求团结和民主，不搞一言堂呢？” 程部长一下子明白了。 姜南风心中的人选就是陆长风。 既然姜书记已内定了，程部长自然也不再坚持自己的看法。 “还是姜书记境界高，经过您的点拨，我茅塞顿开，确实是这么回事。陆长风性格保守不会创新，他才不会出乱子，更有利于维护浠水的稳定，发挥他执行力强的特点。” “对喽，我的同志哥，你不愧是当年浠水的高考状元，领悟能力就是强。” 姜南风欣慰地给予他高度赞扬。 “浠水连续出现问题，根子在于一把手不作为，二把手乱作为，生生把浠水闹的乌烟瘴气鸡犬不宁。浠水现阶段不需要敢想敢干的无畏者，而是坚决服从指挥的执行者。” 这就算已经定调了，程部长自然心领神会。 他整理着卷宗随口请示，如果秦云东经过调查没有问题，又该如何安排他的工作。 程部长接着解释说，从调研看，秦云东在浠水的威信相当高，他的一举一动会直接影响很多干部。 姜南风点头称是。 “前几天凡尘同志提出的建议值得考虑。秦云东在县里无法发挥他的特长，调回来任政研室副主任有合理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程部长如释重负，一切按姜南风的意思办就不会出错。 程部长出来后没有回组织部，而是来到纪委方书记的办公室。 “老方，你打赌输喽，今天饭局不能拖欠。” “哦？姜书记打算怎么安排秦云东？” “他和吴凡尘这一次倒是出奇的达成一致，秦云东会被调到政研室。” 方书记听罢沉下脸，默不作声。 程部长很感慨，据他调研看，秦云东的能力和眼光绝对是难得的一把手人才，只可惜生不逢时，碰到姜南风和吴凡尘对他都有遏制的小心思，那秦云东从此就肯定会被埋没了。 “老程啊，你明知道秦云东是人才，为什么不据理力争呢？” “你可真看得起我，他是大班长，一言九鼎，他已经决定了，我争有什么用？” “老程你真是个老滑头，我们不是给大班长打工的，而是为人民做事的。我就不信没有地方说理了。” 方书记拿起手机就拨打电话：“老书记，我和老程要向你通报关于云东的事。” 第123章 变天三日又逆转 下午三点，接受讯问五个小时的秦云东回到房间，没想到郑省身尾随而至。 “秦云东，咱们接着谈。” “郑书记倒是很敬业啊，你打算对我搞车轮战吗？” “疲劳战术瞒不过你，但我觉得除了上刑之外，这是最有效的办法，可以让人的意志逐渐崩溃，无论你再坚强，超过三天不睡觉，你的意识就会散乱，由不得你控制。” “我倒是想试一试，但就怕你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你错了，我等得起，而且我认为你熬不过三天。因为明天你爸妈就会来看你，到时候把他们也留置在这里，你大概就会学会服从了，哈哈……” “老郑，聪明的人都会留退路，把事情做绝是很愚蠢的做法。” “身前的路一片坦途就行，我哪管身后事。你倒是应该操心这两天应该怎么熬过去。” 郑省身皮笑肉不笑坐下，点燃一支烟准备继续讯问。 忽然，房门打开，张处长走进来。 郑省身措手不及，忙扔了烟站起来。 张处长看他一眼：“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想继续审问……看看能不能有突破……” 郑省身回答的很慌乱，说明他是瞒着张处长。 张处长还没有开口，陆续又走进来刑警队的史队长和临县刑警队的袁队长。 郑省身感到莫名其妙，他们怎么会来了？ 就在此时，宋天明迈步走进来。 郑省身大惊。 宋天明不是也被留置了吗，怎么能自由出入？ 张处长摆摆手：“郑书记，你先出去。” “等一等，郑书记留下，等一会儿我还要问他。” 秦云东转过椅子，翘起二郎腿。 张处长没有再理郑省身，走到秦云东面前。 “兰辉有线索了，他本来到沿海地区想偷渡，但被当地边防部门盯上，兰辉很狡猾，找机会溜走，今天中山方面传来信息，兰辉已经潜回中山。” “估计他是要投靠赵祥国，麻烦张处联络方书记，可以行动了。” 秦云东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丝笑容。 张处答应一声匆匆走出房间。 史队长接着向秦云东报告，浠水酒厂的火灾已经查明，办公楼地下室有人故意纵火，现场死者是厂长刘双喜，尸检结果显示，他是被人杀害后丢入火场，企图毁尸灭迹。 “我们化验了地下室灰烬，发现了麦角酸二乙酰胺。” “那不是陆常务被人下药的致幻剂成分吗？” “是的，我们有理由怀疑，这个地下室就是酒厂私自办的黑作坊，制造贩卖娱乐场所出现的所谓‘失身酒’。” 秦云东仰头想了想，又睁开眼说： “万劲松提供的酒厂财务数据里有几页奇怪代码，现在我明白了。麦角酸二乙酰胺英文缩写是lsd，后面的一连串英文和数字就是贩卖违禁酒的渠道。” 他拿起稿纸迅速写了一串号码递给史队长。 “收缴来的酒厂数据文件都在教育基地证物室，你按我写的编码去查，然后迅速控制捣毁他们的销售渠道。” 史队长敬了个礼转身离去。 袁队长接着报告说，鑫九天的阿俊和虎子等人，以及安天下的打手团伙藏身在临县的地址已经找到，现在都被严密监控，随时可以行动。 秦云东看看腕表：“收网，务必一网打尽，今晚统统押回浠水。” 袁队长离去后，房间里只剩下秦云东、宋天明和郑省身三人。 郑省身从惊讶到迷惑，现在终于醒悟过来。 秦云东被留置只是疑兵之计，目的是让赵祥国、景斌，甚至是吴凡尘出现误判，让他们以为安全，重新布局时把自己充分暴露出来。 其中最悲催的就是郑省身。 虽然秦云东多次警告过他，甚至说三天之内正义就会来到。 但郑省身完全置若罔闻，自以为大权在握，身后有靠山，在秦云东面前不断抖威风，现在看来自己真像是个可笑的跳梁小丑。 秦云东看着脸色惨白的郑省身，长长舒了口气。 “论语记载，曾子说，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习乎？由此才有了成语三省吾身。你爹妈给你取的名字真好，但你却辜负他们的期待了。” “秦……秦书记……我错了……都是吴凡尘逼我干的……我也是没办法……” 郑省身用力挤出笑容，颤抖着解释。 “老郑，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老实，还要把自己的错误推给别人，你一点儿担当都没有，只会更让人看不起。天明，先让他反省，我们还要去办正事。” 秦云东非常鄙视这样的势利小人，厌恶的挥挥手，不想再听他讲下去。 宋天明就没有那么客气了，一把拽住他的脖领子，将他甩出房间。 “来人，把郑省身押起来！” “是！” 门口的两个看守挺起腰杆，中气十足地高声回答。 他们在门外已经听到了整个过程，知道秦书记又要重新出山，开心地几乎要跳起来。 “天明，这三天时间感觉怎么样？” 秦云东不慌不忙收拾写的规划。 “报告秦书记，我三天时间能吃能睡，养精蓄锐。” “哈哈……，天明啊天明，你跑到这里休假了啊。那未来几天再忙，你也不能叫累了。” 秦云东大笑着站起身。 两人走出基地大楼，看到洛勇强带队已经站在院子里。 洛勇强疾走几步，紧紧握住秦云东的手笑逐颜开。 “我接到张处长的电话还不敢相信，万万没想到，秦书记也会使用诈败取胜的拖刀计啊。” “瞧你说的，关二爷能使拖刀计，我为什么使不得？” “使得，使得，您秦书记用的漂亮，把我们都蒙在鼓里了。” 两人握手大笑。 “勇强，浠水变天三日，牛鬼蛇神都争先恐后跳出来，现在想抓容易的多，别的可以慢慢来，但薛右迁必须立刻拿下，不能放跑此人。” “秦书记放心，我的人已经控制了薛右迁的律师事务所，他已经被扣留在办公室，只等您去验收。” 第124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在城区一环路有一个独院六层建筑，这就是薛右迁的律师事务所。 今天在小院和办公楼一层，已经不见平时进进出出的职员，随处可见的变成了警员。 六楼薛右迁的专属办公楼层，在薛右迁的办公室里有两个警员，面无表情注视着他，却没有妨碍他在房间里的行动。 薛右迁同样面无表情，他背靠沙发，闭目养神。 现在他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他的手机被收走，座机电话线也被拔掉，想问景斌或者郑省身都已不可能。 薛右迁试探着问警员就像是问木头，一个字的答案也没有。 真是见鬼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向来消息灵通的他，居然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其实也没有让他等多久，答案很快就公布了。 房门推开，秦云东踱步走进办公室。 薛右迁听到动静睁开眼，看到竟然是秦云东，只是稍稍转念，他一下子明白过来。 他站起身和秦云东握手。 “秦书记，好手段啊，恭喜你。” “我有手段吗，就算是有，比起你们花样百出的阴谋，差距还是蛮大的。” “秦书记谦虚了，想喝点什么酒？” 薛右迁故作镇定地做了请坐的手势，接着走向酒柜。 “只要含有lsd，什么酒都行，我想挨个品尝。” 秦云东很平静地说出麦角酸二乙酰胺的英文缩写。 薛右迁停顿了一下，接着打开酒柜。 “这么说，秦书记已经知道酒厂的秘密了？不过，我这里都是原装进口的高档货，不会添加任何违禁品。” 他知道现在无论是装糊涂还是抵赖，都已没有意义。 反正自己是律师，只要承认是帮酒厂提供法律咨询即可，充其量是违反从业道德，大不了吊销资格证，从此不做律师，又用不着负法律责任。 薛右迁拿了一瓶威士忌和两个酒杯放在茶几上。 “刘双喜是谁弄死的？” “什么，刘双喜死了？” 人命关天，薛右迁必须装糊涂。 “昨晚一场大火，除了销毁酒厂的罪证之外，有人还杀人灭口，让重要的证人永远闭嘴。” “那可要一定彻查，自从您上任以来，原本太平的浠水就灾祸不断，不能再出恶性案件了，否则对秦书记的官声不利。” 薛右迁倒了酒，径自拿了一杯酒抿了一口。 秦云东没有动，只是注视着薛右迁。 “我的理解和你正好相反，因为我要揭开浠水的黑幕，那些人怕了，纷纷自保才会自相残杀，比如黄浩、刘双喜。” “秦书记，我只是个律师，不了解你说的真相。无论你怎么说都行，但你派人抄了我的律师事务所，是不是有点过了？” “你除了律师身份，更有名的是鑫九天的合作者，这是浠水上下都知道的真相，你作为当事人难道还想抵赖吗？” “证据呢？总不能因为你是纪委书记就可以任意抓捕无辜？” “证据一直都存在，而且你雇请的所谓项目经理已经在临县落网，景斌、赵祥国也在中山被监视居住，现在他们说不定正写材料撇清和你的关系，你想抵赖完全没有意义。” 薛右迁犹如跌入万丈深渊。 他没想到这次行动涉及范围这么广，而且还能动到赵祥国。 看来这一次想全身而退怕是不大可能了。 秦云东打量着办公室环境，看到办公桌后面的墙上是吴凡尘的书法，另一面墙上是薛右迁和魏郡、赵祥国等人的各种合影。 曾几何时，这些都是薛右迁最好的护身符，而现在都将成为一条条线索。 “薛大律师，薛总，如果你认清形势，争取主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如果你还是采取对抗的态度，那就不用谈了，楼下的囚车正等你，咱们下去。” 秦云东说着已经站起身。 “别……秦书记，我愿意配合。” 薛右迁现在真的害怕了。 赵祥国有吴凡尘保护，景斌有鑫九天罩着，而他除了赵祥国和景斌就没有靠山了。 如果不配合秦云东，很有可能他最后会成为牺牲品，所有的罪责都让他扛，那才是万劫不复的最惨结果。 秦云东看他服软认怂，重新坐回沙发，招招手。 从门口走进来洛勇强和宋天明，分别坐在另外两个沙发上。 “你现在醒悟还不晚，但我要看到你的诚意。咱们就从景斌违法问题说起。” 秦云东严肃地看着薛右迁。 他明显是测试薛右迁，看他是否会玩花样。 就在薛右迁开始交代问题的时候，临县和中山的收网行动已经接近尾声。 而吴凡尘浑然不知，他还在中山市郊工业园区陪同一批国外投资商考察团参观。 吴凡尘全程和客商用流利的外语交谈，介绍项目滔滔不绝，列举数据引经据典从容不迫，充分显示出他的学识和风雅，给客商留下深刻的印象。 看完场地，考察团回到报告厅听取园区招商政策，吴凡尘的秘书走到前排的他身边，轻声说方书记在贵宾室有急事通报。 吴凡尘皱了皱眉，纪委书记这个时候找他，是不是哪个干部又要落马了？ 他憋足力气带着中山市实现经济腾飞，纪委却总是在后面拖后腿找麻烦。 无论吴凡尘如何不情愿，但他还是跟着秘书走进贵宾室。 “老方，我正在陪重要客商，到底有什么急事？” “雷霆行动第二阶段，下午四点开始。你是我们的副班长，我必须向你通报。” 方书记满脸堆笑地拿出文件。 吴凡尘接过文件并没有马上看，而是拍着文件不满地看着方书记。 “雷霆行动不是已经停止了吗，哪里又出来第二阶段？你们怎么能打埋伏，擅自行动，还有没有一点组织观念了？” 他双眼满含愤怒的情绪，等着方书记给他一个解释。 “老吴，先别急，坐下来看完文件，你就明白了。” 方书记倒是不急不躁，似乎对吴凡尘的反应早有心理准备。 吴凡尘克制住怒火坐下，刚看了文件的开头，他就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上一级纪委的绝密文件！ 第125章 原来你躲在这里 这份绝密文件包含了雷霆计划的三阶段实施细则，和吴凡尘之前看到的内容大相径庭。 其中，文件明确指出雷霆行动是全省反腐除恶的计划，为了不给犯罪分子留下准备时间，在第二阶段实施前，务必对外保密，各市除了纪委书记和公安局长外，只有市委书记知道。 到了县一级，就算是县委书记都全然不知情。 “老吴，我是按照上级指示办事，秦云东同志也是按照计划严格执行，我们都不是擅自行动。我来是受姜书记委托，在开班子会议之前向你打个招呼。” 方书记慢条斯理地说着，像是稳坐钓鱼台的渔翁。 “打招呼？有什么可说的，你们按指示办就是了。” 吴凡尘快速翻阅文件，看到浠水县章节时大为震撼。 没想到浠水的方案就是秦云东起草和制定，就连停职检查的苦肉计都已经事先算计好。 “吴市长，雷霆计划涉及到你的学生赵祥国，以及你亲自招商引进的鑫九天。” 吴凡尘翻文件的手顿了顿，但他没有回应也没有抬头，继续假装看文件。 他对鑫九天景斌涉案心知肚明，却没想到会牵扯到赵祥国。 “姜书记本着尊重你的角度考虑，希望能获得你的理解和支持，在大是大非面前能站稳立场。” 这是正确的废话，也是委婉的发出警告：不要插手纪委办案，更不要试图为赵祥国开脱。 吴凡尘不动声色地把文件交还给方书记。 “我现在就表明态度，无论谁违法违纪，都应该本着为人民负责的态度，一查到底，严惩不贷。” “那就好，我也相信吴市长反腐决心。现在不耽误吴市长的工作了，我也要去继续执行计划。” 方书记笑了笑，把文件放回手提包，起身告辞。 吴凡尘坐在沙发上许久没有站起来，他隐隐感到这次风暴有可能还要影响到自己。 现在他没心思再开会，也没心思救赵祥国，船要翻了还是先考虑自救。 吴凡尘拿出手机给自己老婆关兰打电话。 “你在哪？” “正在给学生上课，什么事？” “天气有变，起风了，你马上辞去艺术馆总监职务，把景斌给你的钱都准备好随时上交。” “凭什么要我交，那是我正大光明赚的钱……” “景斌大概要进去了，有人会拿你的事做文章，别贪小钱让别人抓把柄上纲上线。” “你就只顾你的权位，从来没有考虑过我。没有那些钱，我怎么做全球巡展？” “以后再说，你必须按我说的做！” 吴凡尘随即挂了电话，他很后悔不应该找个比自己小二十岁的搞绘画的女人做第二任老婆， 搞艺术的总是这么任性，却一点儿也不懂斗争的残酷。 关兰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气愤地咬了咬嘴唇，翻身坐上去，快速起伏。 “吴凡尘干什么了，惹你生这么大气？” 躺在身下的俊朗男人，双手枕在脑后，一脸坏笑欣赏着细腰丰胸扭动跳跃。 “那个老东西……一点儿用也没有，当初瞎了眼跟他……艾迪，你必须满足我……” 关兰气喘吁吁地几乎说不了整句。 她就是要用这样的方式发泄对吴凡尘的不满。 “自力更生，丰衣足食。你现在不是做的很好吗？” “讨厌，我说的……不是这个。我的梦想是……全球巡展我的作品，让世界能见一见……什么叫才华横溢。” “我可以让你横溢，但不是才华。” “不许贫嘴……不许骗我……快说……你帮不帮我？” “巡展需要多少钱？” “至少……三千万，帮……不帮我？” “吴夫人，你能给我什么呢？” “我把自己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 “偷腥是一回事，拿真金白银是另一回事。我是商人，投资讲究的是回报。只要你帮我做两件事，巡展的事就包在我身上。” “不管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 关兰停下，喘着粗气回答。她横下一条心，追求梦想可以不择手段。 下午四点二十五分。 兰辉从小巷口探出头，警惕地观察街道两边，又隐身在小巷的阴暗处，静静观察马路对面的交通局大门。 他像是受惊的兔子，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惶恐不安。 距离和赵祥国见面的时间只剩下五分钟了。 兰辉不能再犹豫，错过这次机会，吃饭住宿都成问题。 他深呼吸几次，压低棒球帽檐，准备横穿马路。 兰辉刚走几步，看到一队警车从远处驶来，他立刻急速后退，重新钻入小巷。 很明显，警车不是冲他而来，直接拐入交通局。 兰辉环顾四周，敏捷地攀上巷口的一棵柳树上，从背包里拿出望远镜。 不多时，几个人簇拥着脸色铁青的赵祥国走出办公楼，下了台阶钻入警车。 兰辉一哆嗦，望远镜差点脱手。 完犊子了。 赵祥国看样子肯定被抓了！ 失去赵祥国的庇护，兰辉也失去了靠山，他最后的希望也随之破灭。 前几天，兰辉在浠水本来准备好履新县委办公室副主任的职务，但很快接到消息，刘双喜被纪委带走，酒厂保卫处的李主任和其他打手也被警局抓捕。 兰辉马上意识到大祸临头，他匆匆打电话说休假两天，在买了车票就向沿海城市逃。 他到了出境口岸又敏锐地察觉有人在盯梢，慌的他马上逃入附近的深山。 兰辉徒步斜穿出大山，来到另一座城市，扒上货运列车重新返回中山市，想找赵祥国寻个出路。 但现实将他的期待击得粉碎，而他的银行账户已经冻结，只剩下十五块钱现金。 难道真的穷途末路了？ 兰辉成了丧家之犬，失魂落魄在小巷里东游西逛，不知道自己该去何方。 他没有反思自己犯下的错误，反而把这一切都归结在秦云东身上。 如果不是秦云东死咬不放，他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秦云东！老子就算死，也要拉你做垫背。” 兰辉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 忽然，他的肩膀被重重拍了一掌。 “让我好找，原来你躲在这里！” 第126章 做你身边的李逵 兰辉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一个趔趄几乎要摔倒。 背后伸来一只手架住他，随之是哈哈大笑。 “大哥，你怎么这么胆小。” 兰辉猛地回头，这才发现是安天下总经理唐铁汉。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兰辉又惊又喜，还有一丝怀疑。 “铁子，怎么是你……你不是已经被抓了吗……” “他们没证据能拿我怎么样，扣留四十八小时就只能放了老子。” 唐铁汉一副混不吝的劲头让兰辉放下心。 他了解唐铁汉江湖习气很重，不大可能会向警方招供，更不可能跑到这里抓他。 兰辉长出一口气。 “铁子，你怎么会跑到中山来了？按道理会限制你离开浠水，你这样做就不怕被抓？” “在浠水呆着等他们找齐证据杀我的头吗，我没那么傻，现在不跑就没机会了。我来中山就是想要投奔大哥你啊。” 唐铁汉来中山真的是来找兰辉。 以他的判断，兰辉虽然心狠手辣，但他不是可以独挑大梁的人。离开赵祥国，兰辉其实什么也不是。所以，找到赵祥国就能找到兰辉。 唐铁汉和陆彤龙分手后，直接坐火车到了中山。 来到中山两天，唐铁汉从早到晚一直在交通局门前蹲守，耐心等待兰辉出现。 今天他终于看到兰辉露头，立刻就尾随其后，确定兰辉只有一个人，他才现身向兰辉打招呼。 “你找我什么事？” 兰辉有些自行惭秽。 过去的小弟唐铁汉衣冠楚楚，而他经过多日逃难早已经狼狈不堪，两相对比，他浑身不自在。 “大哥，我请你喝酒，咱们边喝边说。” “铁子，咱不能去大饭馆，找个僻静的地方。” 兰辉早就饿了，有人请客当然求之不得。 而唐铁汉也正中下怀，僻静的地方更容易动手。 两人有意在小巷里穿行，一直走到中山城乡结合部，此时天已近黄昏。 在一个城中村的后街，有搭着大棚的简易饭馆。 唐铁汉要了一桌子肉菜，又拿了两瓶白酒。 既然要送兰辉上路，他还是愿意让他做个饱死鬼，也算是仗义之举。 兰辉不知道唐铁汉想什么，他也没心思猜，几天没有吃到肉，现在看着肉真比看到亲爹都亲。 看着兰辉狼吞虎咽吃着肉，唐铁汉啧啧称奇。 “大哥在浠水也是响当当人物，咋就混成这个德行了？” “人走背字，谁都没有办法，秦琼还有卖马的时候，我也不算寒碜。” “大哥，我给你说个事，安天下公司已经注销，我琢磨着留下太扎手。” “我是自顾不暇了，你看着办，注销就注销，按别忘了把账目统统销毁，一片纸都不要留下。秦云东简直是个魔鬼，只要有蛛丝马迹，他就能把乾坤颠倒。” 两人喝了半瓶酒后，兰辉的话更多了。 他絮絮叨叨痛骂秦云东毁了他的前途。 唐铁汉点燃一支烟，忍不住打断他的话。 “大哥，你似乎很怕秦云东？” “别说我了，就是赵祥国、魏郡，他们心里也怕秦云东，这个人简直是天煞星下凡，自从他来了，大家安生的生活不再有了。” “我跟着你的时候，听到你自言自语，你是不是想做掉秦云东，我可以帮忙。” 唐铁汉诱导兰辉，希望利用兰辉和秦云东的矛盾，让他们二人先斗个你死我活。 兰辉抬头想了想，接着又摇摇头。 “兄弟，只知道玩命永远都只是烂仔，李逵再猛，见了宋江也得跪下叫大哥。所以做事要动脑子，秦云东在浠水不是针对我一个人，太多想让他死的人了，你我玩命却让别人享福，哪能这样笨？” 兰辉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对局势判断比唐铁汉清醒得多。 唐铁汉自叹不如，兰辉的确比他聪明，看问题也很深。 “大哥，今后你有啥打算？” “我见你之前还没有想好，但看到你，我忽然就有了主意。铁子，赵祥国在西北地区有一个煤矿。咱们能成功接管，那就要人有人，要钱有钱，有机会还能东山再起。” “够呛啊，你我都是被通缉的人，人家煤矿哪里能认咱们？” “放心，赵祥国为了避嫌，他从不去煤矿，每一年都是我去审计账目拿分红。除了那里的矿长，其他人并不知道赵祥国的存在。” “您的意思是干掉矿长……” 兰辉笑着摆摆手，伸手拿过香烟点上。 “铁子，杀人很容易，但杀人还能没有事就比登天还难。矿长死了，很多无法预料的问题会冒出来，我们人生地不熟就控制不住矿山，所以不但不能杀他，而且还要和他合作。” “矿长能合作吗？” “他只要不傻就会合作。以前他只是赵祥国雇佣的打工的，现在分给他股份，成了老板之一，他求之不得。天下有几个人见了白花花的银子不动心的？” 唐铁汉豁然开朗，他暗自纠正了自己的错误认知。 兰辉是一个很有见地的人，跟着他混或许也是各不错的选择。 “铁子，咱赚两年钱，风声松了，我们立刻出国。你找你的兄弟陆彤龙，我去南美洲买下一个葡萄酒庄园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兰辉开始畅享美好的未来，这也让他重新燃起希望。 唐铁汉动了心，这两天憋着要杀兰辉的念头也发生了动摇。 “大哥，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们命运不济被抓了，你会为了活命牵扯陆彤龙吗？” “嗯？” 兰辉很奇怪唐铁汉会问他这个问题。 他再看唐铁汉眼底充满杀气的眼神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兰辉瞬间明白了唐铁汉找他的真实目的。 “铁子，我让你杀了张毅，就凭这一条罪，我就已经罪无可恕，牵扯无辜的人，我也活不了，干嘛要做这样的损人不利己的傻事。” 兰辉佯装不知，非常镇静地向唐铁汉解释。 唐铁汉想想也有道理，他放下心。 “大哥，只要你答应不伤害陆彤龙，我就跟你去西北闯一闯，做你身边的李逵。” 第127章 今晚我不想回去 就在唐铁汉和兰辉仓皇逃亡西北的时候，在浠水浠上客饭店，一场晚宴正在喜庆地进行中。 雷霆行动第二阶段大获成功，随着薛右迁落网并交代大量线索，浠水隐藏的各种贪腐官员纷纷落马。 鑫九天在浠水的项目都被查封，安天下的打手们被抓获，纪委中的内鬼也被揪出来，可谓是硕果累累。 陆长风也特别开心，他特意在酒店安排了庆功晚宴，为参与雷霆行动的集体贺功。 秦云东原本想再接再厉，集中力量迅速审结案件，但想想大家都很辛苦，确实也需要放松一下，开个宴会鼓舞士气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他也就同意了。 洛勇强走到秦云东身旁，为他倒了一杯酒。 “秦书记，您的口风真够严的，一点儿也没有透露给我，你不知道当听说你被隔离审查时，我的心都凉透了，真想干脆辞职算了。” “勇强，我相信你不会的，这点承受力都没有，那就真让我失望了。” 秦云东拿起酒杯和洛勇强碰了碰。 “不是我口风严，也不是我信不过同志们，这是省里的绝密安排，我不能违反保密纪律啊。诸位为了我担惊受怕，在此，我自罚一杯，给大家赔不是了。” 他举杯一饮而尽。 周围的人一起鼓掌叫好。 陆长风在一旁感慨，他这两天也是压力巨大，感觉浠水处于失控状态，现在谜底公布，他才如释重负。 “只可惜云东的父母没有到浠水，不然的话，他们看到云东如此优秀，一定会欣慰和骄傲的。” “我父母身体都不太好，从中山坐火车时间太久，方书记怕他们吃不消，这才让他们留在中山，等咱们明天去中山后再见面。” “那咱说好了，明天你的家宴我必须参加，我要好好给老爷子端个酒，感谢他培养了这么好的儿子，为浠水除害立下大功。” “功劳不能算在我身上，应该是集体荣誉。而且杀害张毅的嫌疑人兰辉和唐铁汉在逃，实在是遗憾。” “放心，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早晚要受到严惩。” 众人在一起有说有笑，只有坐在另一桌的宋天明却显得心事重重。 纪委已经查明景斌的举报大部分都是伪造，或者属于小题打造，因此撤销了之前的大部分处分决定。 只有田寿文的举报属实，因此田寿文和田巧欣还处于停职在家的状态。 因此宋天明心里自然不痛快，晚宴上一直兴趣缺缺，只是埋头吃菜喝酒，脸上也几乎没有笑模样。 随着晚宴结束，秦云东特意叫上宋天明一起步行回去。 一路上宋天明不像以前那么活跃，低头汇报着教育基地留置人员的情况。 走到县委宿舍区的大门，秦云东打断他的话，直截了当地询问。 “天明，你是为了巧欣而闷闷不乐？” “不瞒您，我的确是在想田巧欣有没有可能回纪委，她爸是犯了错误，但田巧欣在纪委表现的非常出色，多次冒着生命危险立功……” “你说的没错，田巧欣通知的优异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 “秦书记，我不是因为巧欣是我女朋友就替她说好话，我觉得纪委需要的就是巧欣这样有理想有能力的同志，您是不是可以考虑……” “我找你要谈的就是田巧欣的事，根据对李福海的询问，田寿文的确给他打过招呼，但只是说了一次，并没有后续深度介入，所以田寿文的错误性质比较轻微。” 秦云东接着分析田寿文的为人，他平时很谨慎小心，风评一直不错，应该不会为了女儿而出现严重违纪行为。 李福海是组织部长，级别和地位都比田寿文高很多，之所以满足田寿文的要求，主要是想拉拢他成为纪委内部的盟友。 “我和陆长风交流过这件事，准备给田寿文通报批评，田巧欣不知情也就不存责任，她明天就可以继续回纪委上班。” “太棒了！秦书记英明！” 宋天明一扫阴霾，高兴地跳了起来。 “这样就算英明？别逗了，赶快回去休息，我相信你今晚肯定能睡个好觉。” 秦云东告别宋天明穿过马路来到县委家属院门前。 “云东！” 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秦云东转身望去。 叶安妮推开车门走下车，笑盈盈向他走来。 “你已经没事了，为什么不通知我，如果不是陆长风通知我，我到现在还担心的要命。” 叶安妮抱住他，噘嘴埋怨。 “我本来是要给你打电话的，但老陆说已经给你说过了，今天下午到晚上有很多事要处理，我才打算明天再向你汇报。” 秦云东轻轻拍拍她的后背，提醒她会让保安看见，多少有些失身份。 叶安妮也很懂事，恋恋不舍慢慢松开手。 “好啦，我来就是想亲眼看见你真的没事了，现在我放心了，你回去休息。” “你等一下，跟我到家里坐坐，我让你看一样东西。” 叶安妮很好奇，不知道秦云东要让她看什么，但秦云东能主动邀请她到家里坐，这让她非常高兴。 两人上车后，叶安妮驾车来到家属院大门前。 听到喇叭响，一个保安从传达室里出来，看到副驾驶座上的秦云东，马上升起档杆。 秦云东叫住保安，从手提袋里拿出陆长风送给他的一罐茶叶。 “你们辛苦了，拿回去喝。顺便介绍一下，这位叶小姐是我的女朋友，以后她开车过来找我，请不要阻拦。” 保安满脸堆笑地连连点头，不断奉承秦云东的女朋友真漂亮。 叶安妮听秦云东介绍自己时，心里甜蜜极了，但她又不能在保安面前表现出来，所以一直咬着下嘴唇，但当她开车经过大门后就绷不住了，扑哧一声笑起来。 秦云东傻傻地发问：“你怎么那么开心？” 叶安妮扬了扬下巴：“我高兴不好吗，难道你想看我哭鼻子吗？” 两人一起上楼，秦云东打开房门先请叶安妮进屋，他刚回身关上房门，叶安妮又扑进他的怀里，踮起脚尖热烈地亲吻着他。 “今晚我不想回去了，行吗？” 第128章 是不是做了新娘 第二天清晨六点半，秦云东醒来就闻到了清香。 在厨房里，穿着秦云东衬衫的叶安妮正在煎鸡蛋和香肠。 忽然，她的纤腰被轻轻揽住。 “对不起，我起来晚了，原本应该是我给你做早餐的……” “没事的，你昨晚辛苦了嘛，该犒劳犒劳你。去刷牙洗脸，早餐马上就好了。” 叶安妮微笑着向后靠了靠。 秦云东没有走，反而从背后抱住她。 “辛苦点儿没啥，没有好结果岂不是白辛苦了？” “嘻嘻，当然有好结果了，所以才要犒劳你呀。” “给我说说你是什么感觉？” “哎呀，在厨房谈这事羞不羞啊，别缠着了，该吃饭了。” “关了火，跟我来。” 秦云东拉着叶安妮的手，带她到书房，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份文件。 “我为了你做了涉嫌违纪的事。” “天呐，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叶安妮提心吊胆地接过来看。 那是一份雷晓楠的口供笔录复印件，上面还用红笔标出重点内容。 雷晓楠承认她和秦云东不是恋爱关系，只是普通朋友，所有传闻都是她散布的，为的是让阻止别的女人对秦云东起心动念。 叶安妮看完已经知道秦云东的用意。 他是以直接当事人的口供，打消叶安妮的猜疑。 “雷晓楠这样做真傻，她就算真的是你女朋友。只要我爱上你，她根本阻止不了。只要你没有结婚，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和她竞争并抢到你，霸占你。” 叶安妮放下口供，微笑着紧紧拥抱秦云东。 “谢谢你云东，为了我，让我看了不该看的笔录。但真没有必要，我不会在乎的。” 秦云东用食指轻轻挑起叶安妮的下巴。 “让我看着你的眼睛猜猜，是你在撒谎，还是你爷爷在撒谎。” “干什么啊你，我没撒谎啊……这里怎么还有我阿公的事啊？” “昨天下午，我拿回手机时，在短信里看到你爷爷的留言，说你知道雷晓楠是我女朋友都气哭了。” “阿公怎么能这样啊，他怎么什么都给你说。” “正是你爷爷说了，我才认真想了想，空口解释赌咒发誓都没用，只有让雷晓楠站出来证明，你才会打消顾虑，知道我是什么人。” “对不起云东，我本该坚信你的正直，但女人的嫉妒心让我脑子烧坏了，后来冷静下来，我就知道自己不该猜疑你。” 叶安妮很真诚地直视着秦云东，以此证明自己说的都是真心话。 “空口道歉没有诚意？” 秦云东笑了，轻轻解开衬衣的一粒纽扣。 “你想干嘛啊，不要啦，早餐快凉了……” 叶安妮当即猜出他的意思，羞红脸伸手阻挡。 但她的阻止软弱无力，像是欲拒还迎，又像是半推半就。 中午十一点四十分。 一列向中山市飞驰的火车上，秦云东、叶安妮和陆长风、小龚坐在餐车上吃饭。 陆长风看着对面坐着的秦云东二人耳鬓厮磨不停说悄悄话，不由敲敲餐桌。 “喂，你们俩能不能消停会儿，至少对老同志表现的尊敬些，坐好了吃饭就那么难吗？” 他似乎是不满的训斥，但笑眯眯的神情却丝毫没有威严感。 “未来的陆书记，你既然自称老同志，应该对热恋的年轻人心存善意，除了祝福就是欣慰，怎么能出言不逊呢？” 叶安妮和陆长风的关系很熟，也就没有什么顾忌，直接抢白回怼，依然头枕秦云东肩膀没有丝毫收敛。 “哎哟呵，安妮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怎么现在这么赤果果的了，想必昨晚是入了洞房做新娘了？” 陆长风喝着酒，坏笑着向秦云东眨眨眼。 叶安妮羞臊的俏脸通红，也没有回嘴，把脸藏在秦云东身后。 秦云东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岔开话题。 “老陆，这次姜书记召见，我有些纳闷。叫你去肯定是大局已定，要对县委书记叮嘱勉励。他叫我去啥意思，难道是怕我闹情绪？” “我估计叫你去是为了雷霆行动，咱们浠水反腐除恶战功赫赫，姜书记肯定要嘉奖你。” 陆长风猜的没错。 当秦云东单独走进办公室，姜南风就起身伸出手表示祝贺。 “云东同志，你在浠水做的不错，完全可以用雷霆二字形容。” “那还要感谢市委和您的大力支持，以及纪委和公安部门的通力协作，我只是其中一份子而已。” “集体有功，你个人的功劳也不能忘，咱坐下说话。” 姜南风先坐下，秦云东这才在办公桌前面的椅子落座，并从手提包里拿出记事本和圆珠笔，准备记录市委书记的指示。 “组织上已经正式任命陆长风出任浠水县委书记，刚才我和陆长风同志谈了谈，对他的表态很满意，也对浠水的前景非常乐观。” “我坚决拥护组织决定，长风同志的确是一个德才兼备的好干部，在他的领导下，浠水会有大发展，我会服从他的领导，做好自己本职工作。” 秦云东主动表态，就是希望打消姜南风的顾虑，不用担心他会有什么情绪。 姜南风笑着摆摆手：“他恐怕领导不了你了。” 秦云东的心猛地一沉。 坊间一直流传要把秦云东调回市委出任政研室副主任，难道小道消息是真的？ 姜南风喝了一口茶才开口。 “本来你的调动应该由组织部宣布，但因为我很注重县乡村治理整顿，所以就越俎代庖和你谈谈了。” 话茬不对，看来并不是调他回市委。 秦云东不知道姜南风要说什么，他也无法回应，只能含糊地说服从组织分配。 “云东，你还不到三十岁，但是我见过最有潜质的后起之秀。从你在浠水两个多月的表现看，你恪尽职守，一身正气带动了浠水班子向积极面转化，堪称优秀的纪委书记。” 秦云东谦虚了两句，绕着弯子说是市委严格要求的结果，其实还是不显山露水地夸赞了姜南风。 姜南风心里很赞赏秦云东这种“藏”的本事，不像别的干部，取得一点成绩就沾沾自喜，恨不得吹嘘夸大百倍。 他终于解开了谜底： “云东，经过组织研究决定，委派你出任临县的县委副书记兼县长。” 第129章 匪夷所思的任命 秦云东完全没有想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这个任职决定太出乎意料了，尤其是出自姜南风的决定。 姜南风到浠水考察的三天，秦云东已经大致可以判断出他做事的底层逻辑。 这位姜书记喜欢使用踏实听话的干部，因此，陆长风才会受到他的青睐。 而秦云东思想活跃，敢作敢当，不惟上，坚持原则甚至不惜抗命。 姜南风肯定不愿意重用秦云东这样的干部。 但现实情况是，姜南风不但给他升职，从副处跃升到正处，还可以主掌一个大县。 难道是自己判断错了？ 看到秦云东迷茫的神情，姜南风并没有解释什么，依然在介绍临县的情况。 “临县虽然和浠水县相邻，但两个县的发展水平天差地别。浠水在全市垫底，临县却是排头兵，每年的经济指标都名列前茅，在全省县域经济排行能进入三甲。” “云东同志，你去临县赴任压力不小啊。前几届班子已经政绩斐然，你要想取得更大成绩，那就需要付出千倍的努力才行。” 按道理确实如此。 浠水虽然穷，但低，来自各方的压力就会小很多，只要稍稍做出成绩就能显示出自己的能力。 临县的太高，很有可能拼尽全力也看不出有多大增长，所以很多人宁愿选择去差一些的县，也不愿意到临县工作。 原因显而易见，谁也不想干出力不讨好的事。 “临县的杨期县长，在雷霆行动中被查出重大贪腐事实，已经立案调查。现在临县缺了领头羊，有些军心不稳，急需你迅速稳定干部队伍，稳定经济局势，并创造更大的发展。” 姜南风说到此看看腕表，又看了看低头记笔记的秦云东。 “云东，你还有什么问题就尽管提。” 领导的意思是约谈的时间到了，并不是真的让你提问题。 秦云东把记事本合上。 “姜书记，我对临县还算了解，暂时没有什么问题。我还是那句话，服从组织分配，按姜书记的指示精神执行。” “我相信你肯定不负众望，既然没有什么问题，那你就去组织部找程部长再谈一谈，完成浠水的交接工作，尽早走马上任。” 秦云东走出办公室，心里依然很诧异。 任命他的事怎么总感觉不真实呢？ 秦云东对市委环境非常熟悉，几乎不用判别方向，径直就走到了组织部程部长办公室门前。 他刚要举手敲门，就听到办公室里传来爽朗的笑声。 原来陆长风就在屋里。 此时的程部长和陆长风坐在沙发上正相谈甚欢。 同为浠水人，他乡见到老乡都会充满亲切感，程部长也不例外，对陆长风很热情，没有一丝领导的架子。 见到秦云东进来，程部长招手让他过来坐。 “云东，你在浠水办的漂亮，我要代表浠水百姓感谢你做的一切。” “都是我分内的事，不用感谢。” 秦云东说着，挨着陆长风坐下。 这样坐表示了他和陆长风关系密切，没有隔阂。 程部长看到这样的按时，自然也会把秦云东当作自己人看。 “要感谢，必须感谢。虽然我也听说浠水各种传闻，只是碍于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只能干着急却没办法，你做了我一直想做而无法做的事，也为长风今后的工作扫清了障碍。” 程部长说着，扔给秦云东一支烟。 递烟也需要职场礼仪，程部长这样的递烟会显得轻慢，但这恰恰也代表了没有把秦云东当外人看。 “程部长，我是从姜书记那里过来的，对我的任命很突然，我现在还没找到北哩。” 秦云东接住香烟，轻轻放在茶几上。 “找不到北没关系，能找到我这里就对了。” 程部长乐呵呵地点上烟。 陆长风拍拍秦云东：“刚才程部长说了对你的任命，实话实说，我刚听到时也找不到北，真是太突然了。” 程部长解释说，组织部对秦云东的任命是多重因素的结果，而任命到临县做县长则是机缘巧合，正碰上县长杨期被查出问题。 因为之前姜南风说过，一个县的班长和副班长，至少要有一人不是本地人，而组织部也来不及准备其他候选人，所以程部长就推荐了秦云东去接任。 “你以前是周书记秘书，多次指导过临县写汇报材料，你也跟着周书记做过调研，认识临县的骨干，对临县的情况也摸得很熟，所以，要从外乡干部中选拔，没人比你更合适了。” 程部长说的云淡风轻，完全是官宣的口吻。 秦云东和陆长风都能看出来，程部长说的不是真话，但他们也都理解他的身份不能说的太直白。 陆长风双手抱拳，开玩笑：“那就恭喜秦书记成为秦副书记了。临县可是经济发达的大财主，以后多关照一下我这个穷亲戚。” “有什么恭喜的，姜书记说的很对，临县是中山的一面旗帜，在我手里既不能褪色，还要举的更高，压力比你大多了。” 秦云东苦笑着摇摇头。 临县是周通平书记亲自抓的重点，经过五年的精心培植，现在经济高歌猛进，gdp总量比其他县的总和还要高。 临县几乎是天花板级别的高度，想再寻求突破，困难度当然要高很多。 “这就恰恰证明市委的决定很英明。临县在用传统思维发展已经带不动，必须启用新思维新战略。云东你具备这样的能力，肯定可以让临县突破瓶颈，再塑辉煌。” 程部长说话一套一套的，让别人很难不同意。 陆长风看看腕表，盛情邀请程部长中午一起参加秦云东的家宴。 程部长为了避嫌，婉言谢绝。 现在是干部任免的敏感时期，他出现在秦云东和陆长风的宴席上不合时宜，难免遭到非议。 “云东，你赴任浠水以来第一次回中山，千万别忘了请方书记，他是你的领导，也是你人生的贵人，绝不可慢待。” “放心程部长，我怎么敢忘了老领导，这个礼数必须有。” 第130章 咋觉得不对劲呢 秦云东敏锐地感觉到，程部长话里有话，似乎暗示这场人事安排和方书记有关系。 只要在非公开场合，秦云东所有的疑问都能从方书记那里得到答案。 秦云东和陆长风办完手续，到纪委拜访方书记，不巧的是，方书记正在开会，布置雷霆行动第三阶段工作。 事关重大，两人不方便打扰，便从纪委出来，按惯例见吴凡尘市长。 但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说，吴市长今天要视察地铁工程，还要在社区举行座谈会，一天都不会回来。 两人也乐得不见吴凡尘，毕竟现在双方见面都会很尴尬。 吴凡尘更青睐的赵祥国已经被双规，他看不上的陆长风却成了县委书记，最让他恼火的秦云东不但没有被整倒，还升职成了临县的县长。 这让吴凡尘肯定很不舒服。 秦云东走出市委大院，随即给叶安妮拨打电话，问清她停车的位置，带着陆长风向前走。 陆长风憋不住想笑：“你们俩也不嫌腻，一会儿不见就想成这样？” “我父母一直挂念我的婚事，这次趁着他们来中山，正好带着安妮见见他们，好让他们二老放心。” “为什么不把你父母接到皇家魅力酒店住，安妮就不用来回跑了。” “避嫌啊，无事生非的人又会说我耍特权。” “扯淡，安妮就是叶氏集团的人，招待自己未来的公公婆婆，在自家的酒店住不正常吗？” “想造谣的人根本不会管事实，他们本来就擅长无中生有，夸大扭曲达到自己的目的。只有等领导都知道我和安妮的事，我才能放下戒备，” “你可真累，本来是人之常情的事，你都小心翼翼的。” “现在是关键时刻，不能给小人留下大做文章的机会，这叫防微杜渐。” 两人边走边说，来到附近的停车场。 叶安妮从一辆普通合资品牌汽车下来，向他们招手。 “你怎么开这样的车接公公婆婆吃饭，有点太小气了？” 陆长风快步打开车门坐进车里，抢先享受空调的凉爽。 “云东叮嘱我不能招摇，吓得我回酒店找了半天，最后才选了我们酒店经理的私家车。” 叶安妮笑着坐在驾驶位置。 “我觉得还不错嘛，能有这样的汽车接送，对一般人来说已经很奢侈了。” 秦云东坐进副驾驶座椅，他的手机就传来新信息提示音。 他看完短信，长出一口气。 “安妮，你垫付刘老三的钱，这两天就可以还给你了。” “我又没有催你还，着什么急呢，其实你还不还都没关系。” “两码事，刘老三做心脏手术是因为鑫九天采矿和平板玻璃制造产生的粉尘，导致了他的心血管病变，这笔钱理应由鑫九天偿还。” 陆长风马上跟着问，是不是环保检测最终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秦云东晃了晃手机，刚才就是市环保局给他发的信息，这次证据确凿，鑫九天造成岳山村重度污染并闹出人命，这次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首先是彻底取缔鑫九天在浠水的项目，冻结并转移支付薛右迁银行账户里的钱，先垫付岳山村村民的医疗费和死者的丧葬费及赔偿。 “等稳定了岳山村，马上进入司法程序，对鑫九天发起更大规模的民事诉讼。” “云东，你真是我的贵人啊，你临走前又处理了一个最棘手的事，让我轻松上阵，今天我一定多给你端几个酒。” “呵呵，陆书记真是精明啊，算盘珠都崩进我眼里了。” “你啥意思？” “今天中午是我的家宴，你不花一分钱，拿我的酒让我喝，这就算是感谢我了？” 叶安妮被逗得咯咯地笑。 她很敏感听出秦云东要离开浠水，但是看两个男人正谈话，她暂时忍着没有立刻问。 陆长风并不傻，他已经猜出秦云东这么说只是铺垫。 “你秦云东还能为一顿饭和我计较吗，有话直说，你想讹我啥。” “宋天明是跟着我来的，我走想带他一起走，请陆书记高抬贵手，放行。” “不行，没商量，宋天明不能走。” 陆长风没有丝毫犹豫，很坚决地拒绝。 “陆书记，你真不厚道啊。我帮你解决问题时，你好话说尽。我让你帮个忙，你就翻脸无情，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寒心啊。” 秦云东摇头叹息。 “云东，你很有能力和手腕，把浠水纪委治理的井井有条。但你走后，纪委可能又要变回原来的样子，宋天明是虎将，他镇守纪委，才能让你付出的心血不会白费，对？” “宋天明年轻资历浅，怕是担当不了大任？” “先让他在常委班子里历练，如果他保持好的状态，一年之后至少会成为二三把手，顶多两年时间，纪委书记的位置非他莫属。” 秦云东沉默不语。 陆长风有些内疚，毕竟秦云东帮他太多次，甚至是再造之恩。 秦云东好不容易张口求他一次，他这么拒绝，的确显得不够仗义。 “云东，浠水干部队伍还很薄弱，但凡有可替代人选，我也不会驳你的面子，但宋天明真的不能走，你要是再选别人，我一定不会阻拦，保证双手奉送。” 陆长风扒着秦云东的座椅，身子向前探，真诚地赌咒发誓。 “得了，老陆，咱俩是啥关系，你没必要这么说……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给你一个弥补的机会，让我带走辛胜利。” “行行行，只要辛胜利本人没有意见，我保证不拦着。” 陆长风连连点头答应，能还秦云东的人情，他的心里也舒畅很多。 叶安妮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秦云东，她已经察觉他的真实用意，满眼都是笑意。 秦云东太聪明了，不动声色就让陆长风进入他的圈套。 不但为宋天明争取到晋级的口头承诺，还顺利把辛胜利收入麾下。 汽车来到一家快捷酒店停车场，三个人下车时，陆长风忽然抓住秦云东衣袖。 “我咋觉得不对劲呢，你想要的人其实就是辛胜利？” 第131章 迂为直更有效率 秦云东拍拍他的手：“你别忘了你的身份，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反正你已经答应把辛胜利给我，你别想反悔。” “我没有反悔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只是想不通，你怎么会对辛胜利感兴趣了？” “辛胜利是一个好苗子，本来可以在基层发挥很大的作用，但现在却被任命为主管工会和妇联的办公室副主任，这简直是煮鹤焚琴，大材小用。我不忍心这么好的人才被浪费。” 三个人走进快捷酒店侧门。 “辛胜利是一个不错的秘书，但我真看不出他是什么人才，你是怎么知道的？” “等把辛胜利的手续办齐，我再告诉你，省的你又耍赖不放人。” 秦云东哈哈大笑，左手牵着叶安妮，右手拉着陆长风走进电梯。 与此同时，方书记已经开完会，在姜南风办公室汇报雷霆行动最新进展。 “据景斌交代，吴凡尘同志的妻子关兰收受了他大量的捐赠，总计金额超过八位数。” 听着汇报，姜南风并没有惊讶的神情。 他早就听到各种传闻，关兰在鑫九天艺术馆兼任艺术总监，年薪高的离谱。 虽然关兰是美术系教授，也是小有名气的画家，但她的艺术造诣和知名度绝对比不上那些大师。 事实是，关兰的作品市场价格可以比肩国内大师，而中山很多大型项目都由鑫九天承揽，这其中一定存在利益输送嫌疑。 因此，方书记的汇报，只不过是证实了他的猜测很准确，他也不会感到意外。 “此事非同小可，查关兰要极其深重。否则关兰完全可以用薪酬和卖画做借口，让你们陷入被动。 姜南风凝重地提出忠告。 吴凡尘不是没有背景的人，没有有确凿的证据而查他的妻子，肯定会把他惹毛，后果不可预料。 “关兰这条线索很重要，我们总不能因为目标特殊就视而不见？下面的人背负很大的压力，我只能向您请示。” 方书记这是要让姜南风做决策，简直是把姜南风架在火上烤。 姜南风沉吟片刻就有了决定。 “老方，我以前说过，纪委很重要，我不会干涉你们的工作。你向省纪委汇报后，按他们的指示尽管放手做，我都会一如既往支持。” 他很巧妙地把皮球踢了回去，至少出了事，算不到他的头上。 方书记对他的态度早有准备，反正按组织规定，他进行了汇报，姜南风支持不支持，已经不重要了。 于是，他答应着就要起身告辞。 姜南风又叫住他。 “方书记，我给你提个建议，多看看孙子兵法，有时候直来直去未必是捷径，以迂为直反而更有效率。” 以迂为直，用迂回的途径达到目的。 方书记知道这个词的意思，但不知道姜南风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想问清楚，姜南风却已经明确表示送客。 方书记回到自己办公室，马上向省纪委汇报，很快就获得答复：无论是谁，一查到底。 除了态度鲜明的批复外，省纪委还要派专员，以协助审案的理由，秘密协助调查关兰。 看来上层已经下定决心，无疑给他提供了尚方宝剑。 方书记心里有了底，正在思考该寻找突破口的时候，秦云东给他打来电话。 “方书记，您中午的日程安排没有变化？” “哦，云东啊。没有变化，给我说饭店的地址，我现在就过去。” 秦云东从浠水出发前就已经向他预约过，但如果不是秦云东打来电话提醒，他真的差点忘了。 方书记挂了电话，忽然眼前一亮，秦云东多谋善断，为什么不让他参加关兰专案组呢？ 中午十二点二十分，方书记的汽车停在饭店门口。 早就恭候着的秦云东迎上前，打开后车门。 “云东，不好意思啊，我迟到了。” 方书记下车拍了拍秦云东的肩膀，就和陆长风握了握手。 自己人不需要握手，才显得亲密。 “方书记是贵宾，贵宾有迟到的权利。” 秦云东笑嘻嘻地陪着方书记向饭店里走。 “你怎么学的油嘴滑舌了，是不是长风把你教坏了？” 方书记笑容满面地批评，却把锅甩给陆长风。 “哎呀，方书记真是冤枉我了，我拙嘴笨舌的，十个我也比不上一个秦云东，我哪有那本事能教他。云东倒是教会我不少，让我涨了见识。” 陆长风能看出秦云东和方书记之间的关系，他必须捧秦云东，这才能让方书记开心。 果然，方书记笑的更灿烂。 “长风啊，你干嘛这么紧张，放松些，我只是随口开个玩笑。你们俩关系这么好，特点又正好互补，没有能成为搭档，实在可惜了。” 陆长风非常欣慰。 方书记不只是认识到他和秦云东的关系很好，而且也认可了他的能力。这比任何夸赞都更让陆长风高兴。 走进包间，秦云东马上向父母介绍方书记。 秦父和秦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听说这么大的官来了，虽然满脸堆笑表示欢迎，却又紧张地说不出话。 秦云东安排方书记坐在中间，由父母一左一右陪着，他让陆长风挨着秦父，叶安妮挨着秦母就坐，他则坐在末席相陪。 “老弟和弟妹，让你们受惊了。有人打电话说云东出事，出于保密要求，我没有提前给你们打招呼，今天借你们的家宴，我在这里表示歉意。” 方书记很随和地和秦云东父母聊天，没有一点官架子。 “起初听一个叫郑省身的人说孩子出事被抓，我们当时很担心，后来坐火车到中山，您派人接我们住下，还告诉我们孩子没事了，我们也就安心了。我儿子年龄小，不懂事，请方书记多管教……” 秦父诚惶诚恐地向方书记表明态度。 方书记不由笑起来。 “你们就把心放进肚里。秦云东很优秀，轮不着我管教，他前途不可限量，超过我只是时间问题。” “方伯伯，您可不能这样说，该管教就管教，方伯伯对我打也打得，骂也骂得。” 秦云东让服务员出去，他走过来亲自为方书记倒酒。 因为是家宴，秦云东对方书记的称呼自然而然也变得更亲热。 “那位漂亮姑娘是……” 方书记微笑着看向叶安妮。 第132章 峰回路转的原因 叶安妮落落大方起身，主动做自我介绍。 方书记感到很惊奇。 “叶氏集团的叶安妮？叶九唐董事长是你什么人？” “是我阿公，也就是我爷爷。” “哦，我想起来了，中山皇家魅力酒店的总经理就是你？” 陆长风插话介绍说，不止中山市，整个省的皇家魅力酒店都归叶安妮管理。 方书记示意叶安妮坐下。 不用再问，叶安妮能出席秦云东的家宴，说明他们两个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弟妹，你对安妮满意吗？” 方书记笑眯眯地问秦母，以此确认叶安妮和秦云东之间的关系。 “满意，非常满意，云东能交到女朋友，我就非常开心，更别说安妮这么漂亮，家境好，又有礼貌，比晓楠强多了……” “老婆子，你瞎说什么呢，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秦母只顾着高兴，不留神就提到了雷晓楠，秦父马上打断她的话，又狠狠瞪她一眼。 这个时候提起雷晓楠，这不是要给叶安妮心里添堵吗。 秦母一下子醒悟过来，下意识捂住嘴，忐忑不安地看向叶安妮。 “伯父伯母，云东已经向我说了他和雷晓楠的事，我信任云东，一点也不会介意。” 事实上，叶安妮不仅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的神情，而且还能继续保持笑容，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秦母高兴地连连点头，觉得未来的儿媳妇挺大气，以后相处起来肯定会轻松很多。 秦父也放心了，他大着胆子对方书记提出请求。 “方书记，雷晓楠她家和我家是邻居，我是从小看她长大的。她虽然有不少毛病，但本质并不坏。听说她犯事被抓起来了，能不能通融一下从轻发落？” 秦父还想挽回和老邻居之间的和睦关系，不想因为此事反目成仇。 “老兄弟，雷晓楠不能说是被抓，只是留置作证。她因为被人设计陷害，又被人威胁恐吓，做了不该做的事，但鉴于她认错态度不错，也没有造成严重后果，所以只是建议人社局将其辞退，雷晓楠现在已经自由了。” 方书记一番介绍，让秦父和秦母吃了定心丸。虽然雷晓楠丢了工作，好歹人没有事，不会耽误她今后的生活。 实际上，如果不是秦云东敏感，接到雷晓楠收到礼物的短信立刻主动向方书记汇报，并请方书记暗查争取了主动，说不定真要被雷晓楠拖累进万劫不复的陷阱中。 纪委没有深究雷晓楠的责任，也是因为秦云东宽宏大量，在方书记面前说了些好话，否则，就凭雷晓楠收取来历不明馈赠，以及伪证罪，根本不可能这么容易脱身。 吃完饭，叶安妮乖巧地领着未来的公公婆婆去逛中山风景，不妨碍三个男人谈工作。 秦云东因为和方书记关系很熟，直截了当询问为什么会任命他去临县做县长。 方书记也没有隐瞒，为他们两个讲述了事情发展的经过。 原本姜南风倾向于吴凡尘的意见，要把秦云东调回市委出任政研室副主任。 程部长很快就把此事告诉了方书记。 “我听说后非常生气，云东在浠水的表现有目共睹，我看不惯吴凡尘的山头主义，眼中只有派系不问是非。所以我打电话找周通平老书记汇报此事，希望他能主持公道。” 周通平现在任省政协经济委员会的主任，他听说后没有表态，只是和方书记聊了聊无关紧要的事就挂了电话。 秦云东轻轻摇摇头：“太难为周书记了。” 他跟着周通平三年，知道老书记的心思。 周通平刚正不阿，却又组织纪律性，如果方书记反映的是别的干部受到不公正待遇，他或许会过问。 但秦云东曾是他的秘书，他直接出面过问明显不合适。 而且，周通平任市委书记期间，他和姜南风关系比较僵，现在让他去求姜南风，一方面他拉不下脸，另一方面，姜南风未必会给他面子。 方书记继续说，他看周通平似乎有顾虑，便决定要在常委会仗义执言，不惜和吴凡尘正面交锋，也要替秦云东鸣不平。 “我反正年纪大了，也没指望能再进步，干了这一届就该退休，索性就任性一次。” 当市委常委会讨论浠水县人事安排的时候，吴凡尘果然提议让秦云东回市委，而方书记以工作需要为由，坚持让秦云东留在浠水继续做纪委书记。 两人争执不下，姜南风突然插话，使得事情峰回路转。 姜南风提出了第三个方案——让秦云东去临县做县长。 “姜南风说话有足够分量。其他常委会也都附和。我觉得你能去做县长更能发挥作用，我也就表示同意。没想到吴凡尘也没有反对，就这样，你的人事安排就莫名其妙定下来了。” 方书记说完摇摇头，他到现在似乎都无法理解，本来要打压秦云东，怎么变成了让秦云东获得更大的权力。 陆长风也很不解，疑惑地看向秦云东。 “云东，你的洞察力向来很强，能不能分析一下这背后的原因？” “上级开会，我们怎么能背后议论，而且，我也一知半解，并没有得出有说服力的答案。” “咱是关着门聊几句，又不是非议上级，不碍事。” 陆长风撺掇秦云东分析，方书记也很有兴趣想知道，鼓励秦云东但说无妨。 “我先分析一下姜南风和吴凡尘的心理状态，这样才能更好理解他们的行为。” 秦云东拿起茶壶给方书记和陆长风续茶。 “姜南风担心老陆任浠水书记控制不了我，因此他的动机是，只要我离开浠水，去哪里都行。吴凡尘担心我再查下去会危及赵祥国，他的目标很明确，必须剥夺我查案的权力。” 方书记和陆长风都点头表示对分析的认可。这就能说得通，为何姜南风会同意吴凡尘的提议，因为他们有一个共识，那就是不让秦云东继续留在浠水县。 秦云东转动着手里的茶杯，气定神闲继续分析。 “接下来在常委会上，方伯伯仗义执言打乱了姜南风和吴凡尘之间的默契，眼看僵持不下，姜南风就另辟蹊径，提出了替代方案。” 第133章 人事调动的手段 “我去临县，满足了姜南风和吴凡尘的利益诉求，也让方伯伯有了满意接受的结果，姜书记的手腕的确非常灵活。” 秦云东结束分析后，还不忘夸奖一句姜南风，只是语气有些戏虐。 陆长风拍案叫绝，他确信这就是秦云东意外调任临县的真实原因。 但秦云东却摇头，他总觉得这样的分析结果不能说服他自己，其中存在逻辑讲不通的地方。 “姜南风属于外柔内刚的人，不太容易妥协。而且姜南风对周书记心存嫉恨，断然不会给我去临县出人头地的机会。如果姜南风强行拍板调我回市委，方伯伯也无力回天。” 方书记稍稍迟疑，还是点头表示同意。 市委书记绝对有人事任命的控制权，这是不争的事实。 这也是秦云东没想清楚的地方。 “姜南风为什么愿意主动给我这个机会呢？” 秦云东出神地看着手里的茶杯，还在琢磨这个问题。 陆长风却不愿意多想，他觉得秦云东能分析到这一步已经很厉害了。 不管姜南风怎么想，秦云东去临县已经成为既定事实，接下来就应该想怎么干出一番成绩了。 方书记看看腕表，他下午还要坐镇指挥雷霆行动审讯阶段的工作，不能再闲聊下去。 他只让秦云东送，明确让陆长风留在包间。 陆长风很痛快地答应了。他心里清楚，方书记是要和秦云东单独聊，不想让他听到。 方书记走出酒店，站在车前时才问： “云东，你打算何时去临县赴任？” “浠水和临县的工作都要有交接时间，组织部给我一周的时间准备。” “我这边有一个敏感的案子急需信得过的人处理，你辛苦一下，帮我查一周时间，如何？” 秦云东也没有问案子是什么，毫不犹豫就满口答应。 从工作角度看，秦云东没有正式上任前，依然是纪委一员，方书记依然是他的直接领导。 从个人关系角度考虑，方书记对他的提携是天大的人情，秦云东必须要还。 方书记很满意秦云东的态度，他上车时还不忘叮嘱。 “今天你好好陪陪父母和女朋友，明天到纪委找我，咱们再详谈。但你查案是秘密进行，必须严格保密。” 送别方书记，回到包间。 秦云东和陆长风心照不宣都没有提方书记，两人重新又倒上酒喝起来，没有了领导和父母在场，他们显得格外轻松。 再有一星期，两人就不再是浠水的同事，这一次就算是道别酒必须喝的尽兴。 “云东，我做了书记，县长是金丛亮，那你觉得常务县长应该谁来担任更合适？” 陆长风很舍不得秦云东离开，不只是两人私交不错，更在于两人领政思路接近，人品信得过，本来可以在新一届班子中成为决策核心。 现在秦云东离开，金丛亮又是一个类似赵祥国那样的独断专行的县长，陆长风担心被赵祥国架空成为傀儡。 所以他急需重新物色信得过又有能力的盟友，以防出现争执的时候，能获得强有力的支持。 秦云东想了想，毫不犹豫地推荐：“刘前进。” 陆长风仰天大笑：“英雄所见略同。” 刘前进的品行没话说，而且脑子灵活又踏实肯干，而且刘前进对陆长风很认可，更是对秦云东尊崇备至，绝对是陆长风心中的不二人选。 “老陆，除了刘前进之外，我再推荐宋天明做纪委第一副书记，增补万劲松进纪委班子。” “这……这恐怕不妥，你走之后，魏新民接替纪委书记，按顺序递补的话，第一副书记应该是蔡丽屏。” “蔡丽屏没有业务能力，又是金丛亮的情人，把她放在第一副书记不利于工作，也不利于你掌握纪委。”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蔡丽屏会不会有情绪？” “我建议你把蔡丽屏调任县委办公室主任，她肯定乐意接受这个职务，在把祁主任升任为县委第一副书记，主抓思想建设，祁主任早就想在退休之前能有所进步，他也不会有意见。” 陆长风不由暗自赞叹秦云东的大局观。 经过秦云东简单的人事调动，县委班子就能轻松被陆长风掌控。 秦云东为陆长风打算，其实是不想浠水县再次出现派系内斗内耗，才能集中精力在经济发展上。 “老陆，雷霆行动虽然取得不错战果，但兰辉和唐铁汉在逃，他们两个说不定会给浠水找麻烦，你一定要让洛勇强持续追捕，绝不能松懈。” “唉，我儿子和唐铁汉关系不错，前几天一直给唐铁汉打电话劝他自首。但唐铁汉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扬言要对付你，还要重建安天下。那个混蛋算是没指望了。” “哦？那小龙呢？” “他很伤心，昨天已经坐飞机出国继续上学了。临行前，小龙说，他已经尽力了，今后他也不想再管唐铁汉了。” “看来小龙在大是大非面前并不糊涂，他能断绝和唐铁汉的关系是明智之举。” 陆长风欣慰地露出笑容。 这一次陆彤龙回来，父子两个的关系和缓很多。两人一起做饭，一起喝酒，一起看影视剧，陆长风第一次感觉到天伦之乐如此美好。 “云东，别总是操心我的事，你对临县很熟悉，打算怎么开展工作？” “因为周书记过去主抓临县，我也跟着多次到临县视察，并协助临县写过多份经济和民生的报告，所以对临县的产业布局和班子成员还算熟悉。我先和苗书记商量后再定工作方向，不能想当然按自己的主意干。” 苗书记是临县的县委书记苗英杰。 他可以说临县的经济发展关键人物，在临县拥有至高无上的威信，在中山市也颇具人望，就算是姜南风都要让他三分。 因为临县的经济超高速发展，苗英杰也成为全国知名的优秀县委书记。而他只有三十六岁，被认为前途一片光明，未来肯定能做到封疆大吏层级。 面对这样的一把手，秦云东最佳选择是成为苗英杰的得力助手，尽力配合苗英杰的工作。 陆长风叹口气：“如果金丛亮能有你的悟性，浠水县幸甚。” 第134章 秘密专案组成立 两人喝了一个多小时，叶安妮回来了。 她带着秦云东父母转商场，给他们买了不少衣服和老年用品，两位老人都非常开心。 叶安妮送他们回宾馆后，按秦云东的安排赶过来送陆长风去火车站。 秦云东送陆长风下楼时，看到陆长风的秘书小龚，非要让他开车，拉着叶安妮坐在后车座。 “老婆……我喝多了……想睡觉……” 秦云东搂着叶安妮，枕在她的肩膀上口齿不清地咕哝。 但陆长风听到了，不由吃惊地回头看。 秦云东向来都是气定神闲，举止儒雅得体，这还是第一次表现如此大胆。 “哎呀，老陆，你怎么让他喝这么多啊。” 叶安妮毫不在意陆长风的异样目光，反而对他数落埋怨，语气像极了小媳妇。 “我没劝酒啊，一直都是边喝边聊……” “你是两斤不倒的酒量，云东哪能喝的过你，你也不劝着他点儿。” “我检讨，是我不对，喝高兴就忘了云东酒量不行，以后我一定注意。” 陆长风赔笑道歉，那副样子不像是县委书记，倒像是个挨训的酒友。 他必须对叶安妮客气，除了叶安妮是秦云东的女友外，也是叶氏集团的高级经理人，以后浠水的发展，离不开叶安妮大力协助。 “老陆……蔡丽屏……这个女人不简单……你让宋天明看着她点……” 秦云东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已经发出鼾声。 陆长风心中一动。 为什么秦云东下午不说，直到喝醉了才会无意之中说出来？ 蔡丽屏到底能有什么问题？ 下午六点半，秦云东渴醒了，他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大杯水，立刻伸手拿起水杯大口喝起来。 原来是蜂蜜水，甘甜清爽，让秦云东为之一振。 此时他才注意到自己是在一间设施简单的酒店客房里。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叶安妮看他醒了，走来问需不需要再喝一杯。 “这是哪里啊？” “这是叔叔阿姨住的快捷酒店啊，你怎么什么也不记得了吗？” 秦云东喝的太多了，确实已经大脑断片，他只记得和陆长风一起喝酒，后面的事一点儿也想不起发生了什么。 “我大概是喝的太多了，陆长风呢？” 秦云东把叶安妮搂在怀里，疲惫地闭上眼睛。 “你真是喝高了，咱们一起送陆长风去火车站的，你都不记得了？” “对啊，陆长风今天下午的火车……咱们是怎么回来的？” “你还说呢，我弄不动你，只好打电话叫叔叔阿姨一起帮忙才把你搀回来的。” 叶安妮乖巧地靠在秦云东的臂弯里，笑着讲秦云东的醉态。 秦云东苦笑着摇头，他不擅长喝酒，平时都会刻意保持适可而止的酒量，今天却喝到酩酊大醉。 “云东，我中午听你们谈话，你要调到临县了吗？” “是的，组织任命我做临县的副书记兼县长，一个星期后就要去上任。” 叶安妮暗自叹息。 她真心希望秦云东按爷爷的规划进入叶氏集团，不要再继续走仕途。 叶安妮本来以为秦云东会因为被陷害遭到沉重打击，从而结束仕途。但没想到最后秦云东不但没有受任何处罚，反而升职受到重用。 看叶安妮不太高兴，秦云东误以为她是担心两人分居两地不容易见面。 “临县和浠水县相邻，如果你一直在浠水，我可以经常开车回去看你。” “哦，不用那么麻烦。临县也有皇家魅力酒店，我以后可以常驻临县。” 叶安妮随口解释一句，又轻轻捏了捏秦云东的鼻子。 “你现在该起来去洗澡了，叔叔阿姨晚上十点的火车，咱们要陪他们吃个饭。” 秦云东一拍额头，他看看腕表赶快下床，但他马上又缩回被窝里。 因为他发现自己是光着的。 看着秦云东的狼狈样子，叶安妮捂着嘴笑起来。 “你刚进房间的时候就到洗手间吐的昏天黑地，衣服上也到处都是，我只好扒光你了。我买了新衣服，洗完澡你换上。” 秦云东看叶安妮媚态，突然抱住她。 “不公平，你扒我衣服，现在我也要。” “你轻点……我的衣服扯坏了……晚餐的时间快到了，叔叔阿姨还在房间里等我们呢……” “我抓紧时间，来得及。” “别闹了……送走叔叔阿姨再……啊……你真是个土匪，怎么能破门而入呢？” “那好，听你的，我去洗澡了……” “坏蛋，不许出去！” 女人心，海底针，真不知道她们要怎样才能满意。 第二天九点，秦云东准时走进市纪委会议室。 除了方书记之外，还有三个年轻人在座。 方书记让秦云东坐在身边，向他介绍三个从县里抽调的年轻人。 “现在关兰专案组算是正式成立，秦云东同志是专案组组长，现在我来给你们介绍案情。” 秦云东本来听着关兰的名字就觉得耳熟，当看到关兰的照片，他立刻想起来了。 不错，关兰正是吴凡尘的妻子。 秦云东在市委组织的联欢会和团拜会都见过关兰出席。 关兰只是大学教授，还没有资格让方书记亲自组织专案组。调查关兰的目标，肯定是针对吴凡尘！ 秦云东并没有感到震惊，瞬间就明白为什么要查关兰。 从吴凡尘阻止他调查鑫九天的事情上就能看出，吴凡尘和鑫九天的关系非同一般。 鑫九天和吴凡尘之间如果真有交易，最佳的白手套就是关兰。 果然，方书记介绍案情和秦云东的推测完全一致。 秦云东默不作声地认真听讲，其他三个办案人员却瞠目结舌。 他们知道自己要调查的是市长夫人，个个都面露惊惧之色。 方书记讲完案情后，扫视在场的四个人。 “你们是专案组的前期工作筹备者，给你们一周时间，我不要求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查清真相，但要能梳理出重大线索，为后期的调查开辟出突破口。” “你们要记住专案组是秘密调查，不允许对任何人透露自己的工作内容，谁如果违犯保密条例，那就没有人情可讲，我挥泪斩马谡的决心还是有的。” 第135章 以威激励军心 方书记讲完案情，又讲了纪律，这才和蔼地询问在座的人有什么问题和要求。 其他三个人都低下头，他们都怕的要命，哪还有心思想案件。 “我和大家都一样，也是坐在这里才知道调查的对象是谁。但我和你们又不一样，我为能有机会参与重大案件而备受鼓舞。” 秦云东早就看出这三人思想包袱很重，如果不能及时解决，那就没必要再留他们。 “纪委办案不能只敢拍苍蝇，不敢打老虎。通过我们的努力揪出老虎，那是何等骄傲的事。你们三个如果实在不想做武松，我不勉强。但为保密，你们三个将会被留置，直到关兰的专案结束为止。” 方书记很惊讶秦云东的态度。 按说，谁听到要查这么大的官，心里都会发怵。只要耐心开导和鼓励，一般人都能慢慢调整好心态，也会在实际工作中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 秦云东平时很耐心，也为人随和，怎么这一次会说的如此严厉。 但秦云东是专案组的组长，既然他这么说了，方书记也只能默认。 其中一个年轻人带头解释说，他们是临县纪委派来的，但不知道参与什么案件，刚才乍听是查市长夫人，的确有点心慌，但绝不是害怕。 “我们从没想过会查市长，有点不知所措，只要给我们一些时间适应……” “我们只有一周的时间查案，没时间适应，今天就必须全身心投入工作，并且要有不怕苦不怕死的精神准备。我再问一句，你们能做到吗？” 秦云东板着脸，毫不客气地追问。 三个年轻人彼此望了一眼，都对秦云东点点头。 “你们哑巴了吗？一点儿精气神都没有，如果是草包软蛋就赶快退出，办案过程里如果还是这样的精神状态，我一定会将他开除出纪委队伍！” 被说成是草包，让三个年轻人顿时热血上涌，他们站起身，脸涨的通红，齐声回答：“我们能做到！” 秦云东摆摆手，让他们坐下。 “方书记，我请求拨付办案经费十万元，配备两辆办案用车，一辆豪华轿车，一辆普通越野车，四张新手机卡，两台笔记本电脑，以及对双规人员的提审权。” 方书记措手不及。 他没料到秦云东会一下子罗列出这么多要求，有点反应不过来。 尤其是一个星期要十万元，这在那个时代简直是天价的办案经费了。 “没问题，所有要求都批准了。” 当着三个年轻人的面，他作为纪委老板，肯定不能掉链子。 三个年轻人为之一振，这样豪华的办案条件，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 开完会，秦云东跟着方书记走进办公室。 “方书记，您真够意思，但恐怕心疼的要滴血了？” 秦云东笑嘻嘻地坐在办公桌前的座椅上。 “滴血不至于，但你可真会趁火打劫啊。我不明白，你办案提出这么多条件干什么？” “你说关兰是鑫九天艺术馆的艺术总监，她接触的人物大多都是艺术家、商人、收藏家，这些都是上流社会的精英，调查就必须有行头能进入这个圈子。” “好，我可以给你准备齐，但是花了这么钱，你必须给我找出线索，别最后钱花了，什么也没有查到，那我可饶不了你。” “一言为定，我不会让您白投资的。” 秦云东离开市委坐上一辆宝马汽车，赶赴中山市反腐廉政教育基地。 开车的小莫偷偷瞄一眼后视镜，见秦云东正专心翻看卷宗。 他穿着叶安妮送给他的名牌西装，正襟危坐，瞅那架势真像是一位霸道总裁。 “小莫，送我到教育基地后，给那两位打电话联系，每隔半小时就问一次进度。我们从教育基地回去，他们就必须安排好办公设备，并整理卷宗画出关兰的关系拓扑图。” “是，组长。” 凭着纪委开具的特别通行证和证明文件，秦云东轻松走进教育基地，并可以到景斌的房间里单独审讯。 景斌正愁眉苦脸坐在桌子前写自述供词，看到秦云东走进来，景斌除了吃惊外，还有更多的尴尬和惊恐。 他设计陷害秦云东，又曾口出狂言，他可以轻松拿捏秦云东，把他从体制内赶走，甚至让秦云东坐牢。 现在两人见面时，景斌却成了阶下囚，真是莫大的讽刺。 “秦书记，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请原谅我的冒犯。” 时势比人强，景斌不得不低声下气央告秦云东，生怕他借机会对他打击报复，也用捏造的证据置他于死地。 “景斌，我只问你关于鑫九天艺术馆的事，除此之外，不要随便牵扯。” 秦云东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你交代过，你给关兰年薪，又特意找收藏家来买她的画作，但根本没有证据表明这是行贿，也没有证据表明吴凡尘受贿才给你批工程。” “秦书记，我前后给关兰数百万，购买她的油画也有几百万，用脚后跟想也知道远远超过她的实际能力，不是为了孝敬吴凡尘，怎么可能给关兰这么多钱？” “你说的只是推理，工资是你自愿给关兰的，不是直接证据。收藏家买画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人家花多少钱都是自愿，当然也不能作为证据。” “这么大的金额，吴凡尘又不是傻子，肯定不会留下任何证据，您让我怎么找啊。” 景斌急的赌咒发誓，他一心想立大功可以保命，现在却被秦云东否定，他急的几乎要哭出来。 秦云东摸着下巴，故作沉思仰头看天花板。 “如果从你这里找不到证据，那会不会从收藏家那里能找到线索？” 秦云东的提示让景斌眼前一亮。 “我认识一个商业伙伴，他同时也是收藏家，我曾经推荐他去买关兰的作品，后来他真的去艺术馆，并花费了上百万，听说他和关兰认识之后，关系似乎很暧昧……” “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艾迪，以前是中山人，后来移民国外，现在算是外籍商人。” 第136章 以神秘商人为突破 “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景斌不愧是商人，记电话很有技巧，随口就能把艾迪的手机号报出来。 秦云东马上记下手机号。 “你给我描述一下，艾迪是什么人，他靠什么赚钱？” “艾迪长的很帅，也是个聪明人，他移居国外后，忽悠了不少资金回国做股票，听说赚了不少钱。现在他活的很滋润，除了操作股票外，其他时间就是寻花问柳，专挑少妇下手。” “他在中山有住所吗？” “艾迪从我这里买了一套别墅，平时就他一个人住。同时，他为了泡妞方便，特意常年包下一间皇家魅力酒店的行政套房。” 秦云东记录下别墅的地址，又写了小莫的联系方式递给他。 “你如果又想起有关艾迪或者关兰的线索就通知我，但不要对其他人透露我来找过你。记住，一旦别人知道我讯问过关兰的事，你的小命就活不长了。” “明白，明白，我保证对谁都不说。” 秦云东离开教育基地，坐上宝马车，来到皇家魅力酒店。 他订了一周的行政套房用于专案组办公，两个留守人员按照秦云东的指示，在书房里用黑板画出规整的关兰关系拓扑图。 秦云东把三个人召集到黑板前，用粉笔写出艾迪的名字和手机号。 “现在我布置任务，你们分头查询关兰名下关联的银行账户信息，包括她的手机信息。另外还要搜集艾迪的个人信息，出入境信息，消费信息，他的银行账户信息。现在行动！” 三个人对秦云东很敬畏，立刻各自领命分头工作。 秦云东给叶安妮打了一个电话，没有超过两分钟，中山酒店经理亲自打来电话，告知总统套房就是艾迪租住的。 他到楼下的监控室，在服务员的指认下，终于第一次看到了艾迪的容貌。 秦云东先用手机拍下显示器的艾迪头像，再吩咐把艾迪各个角度的头像都截图下来。 有了艾迪的图像，以及他住宿登记的护照，秦云东很快就拿到了艾迪的基本资料和银行账户信息。 秦云东看到银行账户中的流水金额，感到非常吃惊。 艾迪这么有钱，平均每月消费支出都在一百万元左右，而每月入账的金额超过三百万。 秦云东紧皱双眉查看，这只是艾迪一个银行账户里的钱，他隐藏的银行账户恐怕更让人不可思议。 此时，关兰的手机通联记录和银行账户的信息也整理出来。 关兰的确和艾迪交往密切，二人几乎每隔一两天就会有长时段的通联记录。 这样高频率的通联绝不是买卖油画的生意往来，而且两人很多时候通完电话，艾迪就会出现出现大额消费支出。 关兰虽然容貌可以算得上美人级别，但还达不到倾国倾城的标准。 艾迪又是个花花公子阅女无数，为什么会对关兰如此青睐？ 忽然，酒店前台打来电话，秘密报告艾迪已经回酒店，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女人，看样子他们两个是要回房间。 秦云东租用的行政套房就在艾迪房间的斜对面。 这或许是一个接近艾迪的机会。 但方书记交代任务时明确说过，这是秘密调查，不能被目标发现，以免引起市委内部巨大的风波。 秦云东考虑再三，决定会一会这位大富豪。 艾迪又不是关兰，接近并不违反方书记定下的规矩。 秦云东叫小莫等人配合演戏，他化身为一个富二代带着随扈到中山玩。 他站在门前，通过猫眼向外观察。 很快，艾迪和一个戴着口罩的女人出现在走廊上。 秦云东迅速打开房门走到走廊上，回身大声咆哮： “一群饭桶，再搞不定雪儿，你们统统滚蛋！” 他故意使用外地口音，吸引了艾迪的注意。 艾迪打开房门让女人先进去，他站在门前向怒气冲冲走过来的秦云东打招呼。 “哥们儿，火气不小啊，刚才听你似乎说到雪儿，是不是中山夜总会的头牌花旦雪儿？” “你打听那么多干什么，关你屁事。” 秦云东上下打量艾迪，一副警惕又挑衅的神情。 “呵呵，我认识雪儿，可以帮你搞定。但是……” 艾迪笑容可掬地举手，拇指和食指来回搓了搓。 拉皮条的活不能白干，佣金必须要给。 秦云东半信半疑地看看艾迪。 “你是哪位？” “只要我能帮你解决问题，你不用管我是谁。” “你能做到什么？” “兄弟只要说什么时候见雪儿，我就让她乖乖洗白白投怀送抱。” “那你开个价。” “十万。” “你如果做不到呢？” “我们可以打个赌，如果我做不到就赔你二十万。” “你这是图什么呢，为什么要这么做？” “图个开心，人不风流枉少年，我和兄弟你投缘，愿意帮你完成心愿。” “够意思，今天中午，让雪儿来酒店陪咱们一起吃饭。” 两人握了握手，算是成交。 秦云东微笑着问：“兄弟这么有本事，必须结交，请问尊姓大名？” “艾迪，原籍中山，现在已经入籍国外，算是外商。兄弟你是……” “我家背景比较敏感，不能对外说，你就叫我李少。再有半小时就到十二点，我订位置，今天咱们一定要喝个痛快。” “李少，我这就给雪儿打电话。” 艾迪的笑容更加灿烂。 两人相互通报手机号，各自返回房间。 秦云东给方书记打电话汇报了自己的方案。 “云东，你从哪里知道中山的夜总会头牌叫雪儿？” “我查过艾迪的手机通联记录，前几天，他和雪儿的手机号来往几次。这两天已不再联系，我猜他是玩够了，已经甩了雪儿。” “云东，你这是越玩越大了，你哪里拿的出十万块钱，我的经费有限，不能由着你的性子给钱。” “放心，艾迪这样的人不缺钱，他一定不会要钱，为了显示自己财力，说不定还会给我钱。” “艾迪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并不真的是钱多烧的，而是主动接近猎物。他判断我很可能就是他要寻找的新目标。” 第137章 做戏引鱼上钩 中午约定的时间到了。 艾迪走进三楼的宴会厅里的包间，看到秦云东大咧咧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正在抽雪茄。 在秦云东身后并肩站着三个身穿黑西装的年轻人，看样子就知道是随扈。 “艾迪，没想到你还真的来了。” 秦云东向艾迪微笑招招手。 “怎么，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还是吹牛？” 艾迪坐在秦云东对面，接过递来的雪茄看了看，是雪茄品牌中的高级货。 “我见过太多不靠谱的人，说的时候包山包水无所不能，动真格的就落荒而逃了。” “李少，别的事我不敢吹嘘，但如果论风流，中山怕是没人能超过我。不管李少喜欢什么样的美女，我都会弄过来。” “佩服，佩服。我一定要交你这个朋友。” 两人正在聊，忽然房门推开，中山的花魁雪儿走进来。 雪儿妩媚动人，容貌标致，浑身上下充满诱惑，让男人看到就按捺不住蠢蠢欲动。 艾迪笑着迎上前。 “雪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李少，仰慕你很久了。” 雪儿幽怨地看了艾迪一眼，马上又笑容满面向秦云东打招呼。 “李少，幸会。” “美女，终于见到你了。” 秦云东站起身双手握住雪儿的手不放，又摸又捏，一副色眯眯的样子。 雪儿是风尘中人，早已习惯男人动手动脚，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感，任由秦云东吃豆腐。 艾迪心中暗乐，嘴上却说：“李少别急啊，是不是该请雪儿姑娘入座了？” “当然，当然，美女请坐。” 秦云东紧挨着雪儿坐下，向三个年轻人挥挥手，让他们都出去。 “李少在哪里发财？” 雪儿拿出一支女士烟点燃，娇滴滴地挽着秦云东的胳膊。 “我不需要发财……只要” 秦云东说着凑近雪儿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哎呀，人家不来了，李少，你坏死了。” 雪儿娇嗔着轻轻拧了他的胳膊一下。 “这就叫坏啊，那你还不知道我的坏还没开始呢。” 秦云东笑着搂住雪儿的肩膀。 两人正在打情骂俏，房门推开，方书记走进来。 艾迪看到方书记大吃一惊，不由自主站起来。 方书记只是看他一眼就乐呵呵走向秦云东。 “李少，忙着呢。” “方伯伯，你怎么来了，坐，一起吃？” 秦云东动也不动，搂着雪儿斜眼看着方书记。 艾迪吃惊地看着秦云东。 这位李少好大的派头啊，市纪委书记都没放眼里。 “不了，我听说李少在，进来打个招呼就走，代我向老爷子问个好，你在中山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给我说。好了，李少，不打扰了，我告辞。” 方书记赔笑说了两句话，转身就走。 看到房门关上，艾迪这次松口气坐下来。 “李少够威风啊，居然方书记来了连位子都不给坐。” “哦？你也认识方伯伯？” “我有一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前一段犯事，就是被他们纪委办了。现在中山上下提到纪委，提到方书记都会谈虎色变。” “那只能说明你的朋友是小咖，以后小咖不要交朋友，啥事帮不上还会有很多狗屁倒灶的事要你帮忙，烦都烦死了。” 秦云东拿起酒杯示意。 艾迪连忙站起身，双手端酒杯，恭恭敬敬在秦云东的杯底碰了碰。 他现在不敢再嚣张，对秦云东已经充满敬意。 秦云东却没有喝，而是把酒杯递给雪儿，让她代喝。 这样做非常傲慢，甚至有藐视艾迪的意思，但艾迪现在已经完全被震慑住，一点儿也没有感觉被冒犯，甚至还觉得庆幸能遇到大人物。 “李少，您说的没错啊，我的朋友折进去，他的家人还求我捞人，答应事成后给我两百万好处，可我哪有那本事啊。看着白花花的银子赚不到，真心疼。” 艾迪故意唉声叹气地提起有钱赚的事。 秦云东哼了一声，似乎不为所动。 “艾迪，你让他们加一百万，这事我给你办了。你那朋友叫什么名字？” “李少真是给我天大的面子啊，我朋友叫景斌，现在被关在教育基地。” “他犯了什么事？” “主要是行贿，环境污染什么的，其实都不算太大的事。” 艾迪故意把景斌的事说的轻描淡写，生怕“李少”不答应。 秦云东张嘴吃了雪儿喂的一只虾，邪笑着看艾迪。 “这都是小事，但兄弟要给我说句实话，你为什么要救他，只为了两百万吗？” “李少真是目光如炬，我捞他是因为他欠了我一笔钱，数额太大，他要是进去，我找谁还钱。” 秦云东没有回应，又搂着雪儿上下其手吃豆腐。 艾迪看“李少”不提帮忙的事，知道他是嫌钱给的太少了。 “李少，此事办成，除了景斌奉送两百万外，我也额外孝敬两百万……” 秦云东似乎对这个价码还算满意。 “景斌的两百万我收了，你只给一百九十万，我答应的十万就算给你了。” “不敢不敢，我说拿十万佣金只是玩笑话，我的两百万分文不少都会给。” “你很上道嘛。好，这事我应了。” “李少受累了，您看什么时候可以摆平？” “三天之内，我今天要和雪儿好好耍耍，明天去见方伯伯，后天这个时候就在这里，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艾迪高兴地一个劲抱拳作揖。 他暗自得意，自己第一眼看到“李少”就觉得他来历不凡，看来押宝算是押中了。 结交“李少”以后就为自己又加了一条保险。 秦云东看拿捏住艾迪，不断劝他喝酒，眼看一瓶白酒快要见底，他才试探着套话。 “兄弟，你说你是风流第一人，这句话有点大啊，睡几个卖肉的，算不上什么本事。” 艾迪趁着酒兴，想要在“李少”面前炫耀。 “达官贵人家的女人被我睡，算不算本事？” “你就吹你。” 秦云东哈哈大笑。 雪儿心里嫉妒的要命，于是跟着秦云东笑，以此羞辱艾迪。 艾迪果然受到刺激，拿出手机放在桌子上。 “中山的贵妇人，从市长家到处长家的，你随便说一个，我可以当场打电话，让你验证。” 第138章 隐情无可隐藏 坐在一旁雪儿像是打翻的醋坛子，一个劲翻白眼。 艾迪是大金主，她使出浑身解数，想攀上这个大树，结果还是被甩了。 但雪儿再不高兴也不敢得罪艾迪，因为他出手阔绰又能介绍其他富豪，也算是一棵摇钱树。 雪儿绝不能自觉后路，因此也只能阴阳怪气说几句吃醋的话。 “什么贵妇人，在你眼里能和我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你们是职业队，有钱都可以叫老公。她们不一样，既要有物质满足，还有精神需要，征服她们才有满满的成就感。” 艾迪摇头晃脑满脸回味无穷的微笑，估计正脑补着和某人的画面。 秦云东盯着他的手机，慢慢摇头。 “你勾搭几个有夫之妇，我相信是有的，但你能勾搭那么多人，我不太信，尤其是市长夫人就更匪夷所思了。” 眼看秦云东不相信，艾迪也不解释，直接拨通关兰的电话，并按下外放键。 “喂，你有什么事？” 关兰说话声音很慵懒，想必是睡午觉被吵醒。但明显两人很熟，所以才绕过客套话，直奔主题。 艾迪向秦云东眨眨眼，坏笑着凑近手机。 “宝贝，我想你了。” “死相，前天还没吃够吗，又来烦我。” 关兰哧哧地笑，声音魅到要滴出水。 “前天吃的再饱，现在也早就该饿了，老婆来，你老公想吃了你。” “去你的，谁是你老婆。我今天真的没空，下午要跟那个老不死的去纪委，以后再约。” 很明显，关兰的语气很无奈，只不过确实走不开。 秦云东心中一动。 关兰口中说的“老不死”肯定指的是吴凡尘。 吴凡尘为什么要带着老婆去找方书记，难道他嗅到了什么风声？ 艾迪挂了电话，得意地吹了一声口哨。 “李少，现在知道我的道行了。” “我很奇怪，关兰有那么高的地位，她为什么就会对你投怀送抱呢？” “哼，那个娘们看似高不可攀，其实贪的很。贪名、贪财、贪色，一样不缺。我正好满足了她的所有需求，她只能低头臣服我的胯下。” “关兰就算贪名贪财，吴凡尘也可以满足她啊。” “吴凡尘不贪财，贪的是权，他很爱惜自己的名声，怎么会为了关兰牺牲自己的前途？” 忽然，秦云东的手机响起来。 这是他预先安排手下人给他打电话，让他有机会可以脱身。 秦云东接通电话假意嗯嗯哦哦半天，放下手机叹口气。 “真背，我家老爷子的秘书打电话，说老爷子已经回国，要我马上回去。玩是玩不成了，真是坏我好事。” 艾迪有点慌，他怕“李少”这一走，答应搭救景斌的事就黄了。 “李少，我求你的事……” “哦，洒洒水啦。咱们的约定不变，第三天还是这个时间这个包间，我会带着景斌到。” 秦云东回答的很痛快，艾迪顿时眉开眼笑。 艾迪起身送秦云东到门口，顺手递过去一张银行卡。 “李少要走，我没准备礼物，这里有五十万，不成敬意。” “兄弟干嘛这么客气，好，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啦。” 秦云东接过银行卡，笑容满面拍拍他的肩膀，夸赞他上道。 艾迪回到包间，搂着雪儿开心地喝了一杯酒。 雪儿看大金主开心，主动坐在艾迪身上。 “艾迪，那个李少是什么人啊，你怎么那么恭敬呢？” “我虽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凭我老辣的眼光断定，此人一定是个高官的衙内。能结交到这样的人，以后赚钱的机会就大了去了。以后你一定要伺候好他，我有重奖。” “我觉得这位李少是装的，他压根就不喜欢我。” “哦？你怎么知道的？” “以我的经验，李少揩油很不自然，而且他骨子里不是好色的人，所以我猜他就是故意装出来的。” 艾迪的笑容逐渐消失，盯着雪儿开始满腹狐疑。 这位李少如果真是装的，那就是故意演戏给他看，其中的问题就严重了。 他推开雪儿，拿起手机给“李少”打电话。 “李少，雪儿很中意你啊，要不要我把她送到你那里？” “不必了，雪儿的脸和胸都整容过，我更喜欢原装货。” 艾迪心中的疑虑解除，不由长出一口气。 他看着雪儿撇撇嘴，这样的仿造品，他也不想再碰了。 下午三点，吴凡尘带着关兰走进方书记的办公室。 方书记很惊讶，起身迎过来。 他惊讶不是见到吴凡尘夫妇到访，而是惊讶秦云东情报如此准确。 “弟妹好，这还是第一次来我这里做客？” 方书记非常热情地招呼两人坐下，亲自给他们倒水。 “方书记的宝地，一般人躲都躲不及，谁还愿意主动送上门啊。” 关兰绷着脸环视办公室，玩笑话里还带有几分情绪。 她这次穿的是黑色长款连衣裙，更衬托出她的冰冷和肃穆。 方书记接不住她的话，只能微笑着看向吴凡尘。 “老吴，你平时忙的都坐不住，能来我这里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吩咐？” “方书记，我带着我妻子关兰，正式找组织说明她和鑫九天之间的关系。” 吴凡尘说话低沉，神情凝重，加重他说话的严肃性。 方书记略带讶异地瞟了一眼低头的关兰，收起脸上笑容，示意吴凡尘讲下去。 “方书记，景斌瞒着我邀请关兰出任鑫九天艺术馆的艺术总监，年薪高达一百二十万，这绝对有问题。直到景斌被纪委控制，关兰才知道害怕，主动向我坦白交代。我感觉问题严重，于是带她过来找你说明情况。” 吴凡尘无奈地叹口气。 关兰捧着茶杯，低垂眼帘，像是犯错的学生。 “吴市长，您的觉悟就是高啊，景斌确实供认了，他试图通过关兰影响到你审批工程项目。” “方书记，我以人格担保，所有大型项目都是经过公平公正公开的招标进行，我妻子绝没有为景斌说过话，我也从没有受过景斌的影响。” 第139章 一招摘干净自己 方书记只是点头表示听到了，却没有说相信还是不相信。 关兰放下茶杯抬起头。 “方书记，我缺乏警惕性，以为只是艺术圈的事，所以从来没有给老吴说过。景斌给我的工资，我也觉得是自己理所应当拿的，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直到景斌出事，我才……” 关兰说不下去了，抿抿嘴唇又低下头。 “关兰同志，你确实太麻痹大意，作为高级干部的家属，一定要注意居心叵测的人，会利用你变相向吴市长行贿。幸亏吴市长深明大义，没有让你在错误的道路上滑下去。” 方书记对关兰只有劝诫的语气，没有严厉批评。 吴凡尘却瞪着关兰，呵斥道：“别在顾及你艺术家的面子了，赶快交代，不要耽误方书记的工作。” 关兰这才极不情愿地从挎包里拿出几张纸和两张银行卡。 “方书记，我写了和景斌交往的经过，请您审阅。这里还有我做艺术总监两年的工资卡，还有我在艺术馆拍卖我的作品所得，一并上交。” 关兰的脸涨红了，看得出她在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方书记起身打电话叫专案组的组长过来，吩咐他把关兰的自白书和银行卡带走归档，作为审讯景斌新证据。 吴凡尘看组长离开，他随即站起身。 “老方，关兰的事，我都向组织上汇报了，你看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他似乎是在询问，但站起身就代表他准备走。 “暂时没事了，如果以后在审理过程中出现新问题，那就需要再麻烦弟妹。” “没问题，我们两个随时都积极配合组织的调查。” 吴凡尘和方书记握握手，回头看关兰还低头坐着，不由大声呵斥。 “傻坐什么，我的脸面都让你丢干净了，还不给我滚回家去！” 关兰挨骂倏地站起身，双眼含泪气鼓鼓瞪了一眼吴凡尘，抓起包愤然离开。 “老吴，别上火。弟妹也是受骗者，夫妻俩啥事不能好好说。” “唉，家门不幸。我要强一辈子，没想到会被她毁了一世清白，这个日子没法过了。” 吴凡尘痛心疾首地叹口气，摔门走出办公室。 方书记随即给秦云东打电话，告诉他刚刚发生的一幕。 “云东，吴凡尘这一招很厉害，一下子争取了主动，还把自己摘干净了，想要找他的问题就更困难了。” “方书记，以我看，吴凡尘肯定没有收景斌的钱，想从经济问题查吴凡尘注定没结果。” 秦云东此时正在市委大院的树后，看着关兰快步穿过小广场向外走。 “云东，你根据什么做出这样的判断？” 方书记明显很意外。 吴凡尘的妻子受贿，他再把项目工程暗箱操作交给景斌，这是一个常见的贿赂链条。 “中午和艾迪吃饭，他有一句话提醒了我。吴凡尘是一个权欲极重的人，他迷恋扩大自己的权力，所以在经济问题上向来谨慎。我可以担保，他不会冒险的。” 秦云东边说边盯着关兰走到市委停车场。 “你说的有道理，但无法解释吴凡尘为什么会把大量工程交给鑫九天，而且他还和景斌交往甚密，多次出入高档场所。” “这的确是个让人困惑的地方，我正准备从这个方向寻找答案。” “你只有一周的时间，能找出答案吗？” “我尽力而为，就算找不出答案，至少我也能提供线索给专案组。” 此时，关兰坐进自己的汽车。 秦云东也坐进小莫停在附近的汽车里。 “小莫，刚才那个女人就是关兰，以后你和其他两个同事二十四小时盯住她。她无论去过哪里，见过谁，干过什么，都要向我及时报告。” 秦云东下了车，驾驶宝马车到教育基地再次提审景斌。 他开诚布公地说了吴凡尘带着关兰主动说明情况，上交了关兰在艺术馆的所有收入。 “这个老狐狸真够高的，他这是舍财保命啊。” 景斌不由冷笑。 “景斌，有没有可能，吴凡尘事先真不知情。” “秦书记，我担保吴凡尘肯定知道关兰拿了高额工资，我曾经几次有意识提到关兰拿了百万工资，吴凡尘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而是直接岔话题。他要是不做贼心虚，就不会这样表现。” 秦云东沉吟片刻，摆摆手不再进行这个话题。 “景斌，你如果想将功折罪，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我当然想立功，您说，想让我怎么做？” “吴凡尘这里打不开缺口，我放你出来，咱们一起配合让艾迪去问关兰。只要能拿到证据，你有了重大立功表现，我保证你可以减刑。” 景斌大喜过望，立刻表示同意。 他几乎被关疯了，有机会出去求之不得。 秦云东给他介绍了自己的假身份，又一起讨论该怎么让艾迪上套。 晚上，秦云东为了不让艾迪发现，他没有回皇家魅力酒店，回到方书记家暂住一晚。 方书记家里只有他和老伴两人，腾出一间睡房很容易。 秦云东下厨房炒了四个菜，三个人坐下一起吃晚饭。 “叶安妮回去了？” “是的，她每个月都要巡视各地的酒店，所以今天早上就走了。” “这个姑娘很不错，配得上你。她的爷爷是个人物，你得到他的帮助，更加会顺风顺水。” 方书记笑着夸赞起叶安妮。 秦云东没听出方书记的意思，他脑子里想的都是关兰专案的事，因此也没有接话，直接通报了和景斌一起制定的计划。 “我了解你的意思，但释放景斌需要慎重，万一他找机会逃走，你要承担责任的，会不会太冒险了？” 方书记不放心地提醒秦云东注意后果。 秦云东却信心十足担保景斌绝不会逃。 景斌这样的人享受惯了，生存能力早就退化了，让他东躲西藏吃不饱睡不好的逃亡，他想想都会望而却步打消念头。 方书记笑了。 “云东，你还不到三十岁，却非常清楚人性的弱点，真是难得啊。既然你自己决定了，我还是那句话，全力配合你早日拿到线索。” 第140章 真是个捧哏好演员 吃完饭，方书记棋瘾上头，非要拉着秦云东到书房下棋。 “方书记，这是艾迪给我的五十万元的银行卡，我现在上交。” “你先拿着，只要别让我再报销费用，随便你怎么花。一星期后，你写报告后，把剩余的钱交上来就行。” 方书记如此开通，秦云东也投桃报李，巧妙地让他惊险赢了两局，老头果然开心地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哈哈大笑。 忽然，小莫打来电话报告工作。 关兰离开市委后，并没有去见情人，而是直接开车回到市委家属院，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出家门。 查询关兰的手机号，她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发信息。 秦云东摆着棋子，随口问：“吴凡尘回家后，两人有没有发生争吵？” “报告组长，吴凡尘是晚上六点到家的，我们用高倍望远镜观察，没有发现他们争吵，两人吃完饭也很平静。” “知道了，你们晚上不用监视了，吃点饭回皇家魅力酒店休息。” 秦云东挂了电话，把手机揣进口袋继续下棋。 他心中的疑问没有消除，反而越来越多。 “方伯伯，赵祥国的审查工作怎么样了？” “他虽然有比较严重的违纪问题，但并没有涉及违法，可能只会处分降职，不会有牢狱之灾。” “兰辉涉嫌杀害张毅，赵祥国脱不了干系……” “可是兰辉和唐铁汉在逃，没有证据证明赵祥国是始作俑者，我们也不能做有罪推定。” 秦云东虽然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 此后一天的时间，关兰没有离开家，一直在自己的书房里作画，好像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第三天中午，艾迪早早来到包间，点了丰盛的午餐，忐忑不安看着桌子上的手机。 他很想打电话给“李少”，但又担心惹“李少”烦，以后不再和他交往。 艾迪只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围着餐桌不停踱步。 十二点整，还是没有见人进来，也没人打电话。 李少不会是假的，那五十万块钱被骗走就太窝囊了。 怀疑的念头刚出现，艾迪又连忙摇头否定。 方书记对李少的态度，足以说明李少来历不凡，而且看李少的气质绝对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绝不会是骗子。 但艾迪实在等不及了，他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 此时房门推开，景斌走进来，他脸色虽然有点憔悴，但精神状态还算不错。 艾迪喜出望外，立刻迎上去。 “景总，恭喜你总算出来了。” “多谢兄弟了，要不是你，我这辈子恐怕都出不来了。” 景斌用力握了握艾迪手，直奔餐桌前，拿起酒瓶仰脖喝了一大口，又抓起一只烧鸡腿大口嚼着。 看样子就是里面的伙食不好，把他馋坏了。 “景总，你悠着点，别噎住了……李少呢，他怎么没来？” 艾迪忍不住提醒一句，接着向门外看。 “什么？是李少救我的？” 景斌装作很惊讶地猛地抬起头。 “你还不知道？” “我不知道，只是听说是你把我捞出来的。” “我哪有那个能耐，背后运作的是李少。” “难怪他们都不可思议，说我能释放简直是老天爷开眼，原来是李少的脸面……兄弟好厉害啊，你怎么能高攀到李少的？” “……机缘巧合……说实在的，我还不知道李少的背景……” 艾迪递给他一支烟，试探着询问。 “我可不敢随便提他的名号，只能给你说，他爷爷可是元勋级别人物，人家无论去哪个机关，一律都是平蹚。” 景斌狠狠吸了口烟，一脸崇敬的样子。 艾迪听罢心中有底了，他兴奋地想大笑，看来真是攀上高枝，这一次要真的发达了。 两人正在聊天，秦云东昂首挺胸走进包间。 “艾迪，我来晚了，机场高速堵车，不好意思。” 秦云东微笑着向跑过来的艾迪伸出手。 “您可别这么说，我有资格等您都是荣幸。” 艾迪谦恭地点头哈腰。 秦云东瞟了一眼景斌，佯装不认识。 “他是谁？” “哦，我忘了介绍，他就是景斌，就是您帮忙捞出来的人，景总快过来……” 艾迪的话音未落，景斌已经快步走到跟前，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李爷，多谢您救了我的小命，我肝脑涂地也报答不了您的恩情，先受我一拜……” 景斌说着就要磕头。 秦云东赶忙向一旁躲开。 “这都什么年代了，咱别来这个。你出来就行了，本来是小事一桩，不需要你下跪，快起来。” 艾迪连忙搀起景斌。 “景总，你真是有好命啊，正好咱俩是兄弟，我又正好巧遇了李少……李爷，今天好好陪李爷喝高兴了，比啥感谢的话都好使。” “哎，你说的是正理，只要让我开心，比啥都好使。” 秦云东笑着走到餐桌前，大大咧咧居中而坐。 艾迪和景斌分别在他两边规规矩矩坐下。 景斌是个合格的捧哏演员，不断夸赞着“李爷”家里至高无上的地位，却又语焉不详，让艾迪产生无限遐想。 秦云东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似乎对景斌的溜须拍马早就习惯了。 “艾迪，我的事办成了？” 秦云东故意拉长音询问。 艾迪透着很上道，马上理解了“李少”的意思，双手把银行卡呈送在“李少”面前。 “李爷威武，我早就准备好了，这里是四百万，您收着。” “事情已经办完了，我还有事，咱们以后再聚，现在告辞了。” 秦云东也不客气，直接把银行卡塞进口袋，站起身就要走。 “别介啊李爷，中午能办什么事，怎么着也要留下来吃完饭。” 艾迪拼命挽留，生怕“李少”走了就不会再联系。 景斌也作揖鞠躬苦苦相求。 “你们还真热情，不过，三个大老爷们坐一起吃饭有啥意思，特没劲。” 秦云东装作无奈的样子，重新坐下。 艾迪眼珠一转，判断“李少”是个色中饿鬼，肯定是想女人了。 “李爷，这事好办，上一次雪儿让您不满意，是我考虑不周。这一次您说个方向，无论是什么类型的，我都能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的，绝对让李爷满意。” 第141章 山重水复无头绪 秦云东笑而不答。 艾迪有些着急，却又不敢再追问，只能看向景斌求助。 景斌向他轻轻摇头，让他不要着急。 “艾迪，我打死也没想到你能请动李爷帮忙，还以为是吴凡尘出面救我的。” “吴凡尘为什么要救你，他巴不得你死呢。” 艾迪忍不住嘿嘿地笑起来。 “不可能，绝不可能。我给关兰的钱足够他们俩一百年的工资了，吴凡尘怎么会见死不救？” “这你就不知道了，关兰给我说过，吴凡尘并不是财迷，他是权迷，为了继续向上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如果他认为你是他前进道路的绊脚石，一定会毫不犹豫一脚踢开。” 景斌愣了愣，长叹一声点点头，表示对艾迪的话认可。 秦云东很有兴趣地加入这个话题。 “我觉得吴凡尘不会那么绝情，他向上爬也需要有财力开路。如果金主们知道他这么绝情，以后谁还会给他送银子？” 艾迪微笑着给他倒酒。 “您说的没错，很多戴乌纱帽的也的确和拿银子的成为同盟关系。但吴凡尘不同，他认为只要有权，那些有银子的人就像是飞蛾扑火，前仆后继，奋不顾身。” 吴凡尘认为权力才是核心，可以调动资源和资本，不能成为共生关系，而应该是主仆关系。 死了张屠户，就会有李屠户、王屠户递补，永远也不会吃带毛猪。 秦云东露出惊讶的表情，却又半信半疑。 “这话听着也不错，但这肯定是不能对外人讲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关兰告诉我的，她在我面前无话不谈，尤其是说到吴凡尘，她就会一肚子抱怨，像是深宫怨妇，唠唠叨叨没问没了。” 艾迪已经展示过他和关兰的关系，不由人不信。 秦云东趁机说，他给方书记打招呼释放景斌的时候，听方书记说吴凡尘和关兰去找他，主动上交艺术馆所得。 “既然关兰对你无话不谈，你知道有这个事吗？” 艾迪被问住了。 关兰没有给他打电话，他当然不知道。 景斌在一旁笑起来。 “我相信兄弟你和关兰真的有一腿，但你也没必要把你们的关系夸大其词。我倒是没啥，兄弟吹吹牛皮也是常有的，但你别当着李爷的面说大话，被识破就会让李爷觉得你不靠谱。” 艾迪被奚落，有点挂不住了。 “我这两天忙，没有和关兰打电话，现在我就问，让你看看那个小娘们是不是敢骗我。” 他说着就拨打电话，依然直接按下外放键。 隔了半分钟，电话才接通，随即传来关兰的声音。 “宝贝，昨天家里出了点事，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等风平浪静后再联络……” “是不是你去纪委的事？” “咦？你怎么知道的，消息蛮灵通的嘛。” “我的江湖朋友多，想知道你的事很容易。你为什么会去纪委主动坦白，那可是几百万啊，没有这些钱打底，你的巡回展该怎么办？” “别提了，还不是那个老东西逼的，如果我不同意，他就会和我离婚。我怎么会那么轻易放过他，老娘不能白陪他这几年，所以只好听他的。宝贝，你可要支持我啊。” “我不信吴凡尘就那么干净，说不定他瞒着你藏有财产，你把想做全球巡展的想法告诉他，逼他帮助你实现梦想。” “真让你说着了，他的银行账户很干净，除了工资存款十几万块钱，真的穷的叮当响，逼死他也根本拿不出几千万。” 秦云东默默听着关兰说话，仔细分析她的语气，却找不出撒谎或者刻意隐瞒的迹象。 看来吴凡尘真的在经济上毫无瑕疵。 景斌轻轻走到艾迪身后，凑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艾迪点头，凑近桌子上的手机。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骗我呢，如果吴凡尘真的这么清廉，为什么对你拿景斌的钱不管不问，为什么又给景斌那么多工程项目，这不是交易又是什么？” “他问过我在艺术馆的工资，我怕他烦我，所以只是说几万块钱的兼职费，他以前一直都蒙在鼓里。我曾向他提过给景斌点项目，但被他立刻严词拒绝。我以后也没敢再提，只能骗景斌说打过招呼，让他耐心等着。” 景斌听的面如死灰。 如果不是有秦云东在场，他恨不能直接破口大骂关兰。 这个臭娘们两边骗，把吴凡尘和景斌都坑得好苦。 艾迪挂了电话，忍不住乐了。 “景总，你给关兰这么多钱，合着是被她一直耍，你可真是个冤大头。” 景斌铁青着脸无言以对。 秦云东轻轻转动茶杯，看着桌子上的美食出神。 他总觉得关兰说的哪里不对劲，但他却一时找不到头绪。 “李爷瞧见了，我可没有吹牛，让关兰说什么，她就会说什么。” 艾迪急切地想证明自己的本事。 秦云东轻轻点点头。 “艾迪，你的本事，我是相信的，佩服。但我有些好奇，你靠什么发财的，怎么会有钱有闲，能取悦那么多有夫之妇？” “呵呵，李爷，这事咱需要单聊，如果您有兴趣参与，我求之不得。多了不敢说，凭李爷的能力，每年千万的收入手到擒来。” “好，以后我有时间会找你好好谈。” 秦云东知道艾迪是为了勾起他的兴趣，才故作神秘避而不谈。 他也就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反而等着艾迪主动找他。 秦云东中途以还有事为由退场，同时示意景斌继续缠住艾迪，看看能不能再套出什么线索。 他回到楼上专案组所在地，听取小莫等人的汇报。 “组长，截止到现在，关兰也没有离开家，她一直在工作室里，看样子这几天都潜心作画，怕是不会出门了。” “关兰的交际圈子很简单，除了学校里一个关系要好的老师外，常联系的人就是艾迪。” 几个人汇报完都沉默下来。 照这样查下去，关兰肯定也查不出什么问题，专案组的使命该完成了。 第142章 柳暗花明得线索 秦云东笑着问：“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位女老师叫肖冰艳，对吗？” 三个年轻人都很惊异。 真是神了。 组长没有看材料就知道关兰的闺蜜的名字。 “您说的很对，肖冰艳和关兰同在一个系，又是老乡和同学，私交非常好。但我们调查肖冰艳，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没有异常？” “据我们调查，肖冰艳和关兰平时逛街、吃饭，节假日出去旅行，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交集，也从不到关兰家做客。肖冰艳的银行账户也很平常，从无大笔金额进出……” “从不到关兰家做客，还不算异常吗？” 秦云东一句话问住了三个年轻人。 是的，这么好的关系，两人却从不相互串门，的确有些怪。 “关兰存在很多疑点，绝没有看上去那么单纯，继续深挖下去，肯定能见到宝藏。” 秦云东如此肯定，小莫等人却一片茫然。 “组长，能不能给我们分析一下关兰的疑点，我们都没有开窍。” 秦云东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关兰急需一笔钱实现她全球巡展的梦想，她不找吴凡尘的资源，反而求艾迪，这就是第一个疑点。” 三个人相互对视一下，小莫鼓起勇气提出反对意见。 “我觉得关兰的行为也算合理，吴凡尘没钱，也不会帮关兰筹钱，关兰没有办法才自己找钱。能让男人出钱最快的办法，当然是用身体做交易。” “我说的是关兰完全可以利用吴凡尘的影响力拿到钱，根本不需要吴凡尘筹钱。” 中山市为了招商的需要，特别重视树立城市形象，每年的文化交流经费和外宣费非常充足。 而且，很多海外城市和中山结成姊妹城，每年定期会邀请中山组团进行文化交流。 更别说，还有不少有财力的民间组织、协会、商会也有对外交流合作的资金。 “这些经费总额可达数十亿，支持关兰绘画巡展，完全不存在资金难度，甚至可以说是九牛一毛。关兰是市长夫人，只需向文化和外事部门打个招呼，谁敢不给她面子？” 秦云东作为市委书记的秘书，对中山市的运作非常熟悉， 又因为周通平书记很在意财政收支，所以秦云东对财政数据有意识收集积累，无论周书记问什么数据，他根本不用查资料立刻就能回答出来。 三个年轻人都来自临县，当然就没有秦云东的阅历。 当他们第一次听到中山市有这么多经费，不由都震惊不已，随后又豁然开朗。 如此看来，关兰可以正大光明拿到充足巡展资金，不必做龌龊交易， 这的确是一个疑点。 秦云东双手揣裤兜，缓慢来回踱步，边思索边说。 “关兰被迫上交她在艺术馆全部收入，还遭到丈夫辱骂，以关兰敏感的艺术家性格，即使不爆发激烈争吵，也会和吴凡尘陷入冷战。但事实上，她和吴凡尘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还能平静地坐在一起吃晚饭，这就是第二个疑点。” 小莫不由深深点头，认可秦云东的分析。 “关兰心高气傲，认为自己是艺术家，她真的会为了财色和艾迪滚床单吗，真的能对艾迪的话言听计从吗？这不符合关兰的个性，也是第三个疑点。” “关兰的闺蜜肖冰艳既和她关系要好，又刻意保持一定距离，不符合女人交往的常态，这是第四个疑点。” 秦云东不急不躁地逐条分析，三个年轻人听的瞠目结舌，又暗自惭愧。 他们本来以为关兰没有什么问题，但在秦云东的分析中却疑窦重重，根本经不起推敲。 怪不得方书记让秦云东做组长，这个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组长，能力真不是盖的。 “组长，按您的分析，是不是可以说关兰对外一直在演戏，为了掩盖她是吴凡尘受贿的白手套？” 秦云东停下脚步，轻轻摇摇头。 “吴凡尘不是贪财之人，应该和此事没什么关系。我猜测，关兰是个人行为，她利用了吴凡尘、艾迪、景斌掌握信息不完整的机会，疯狂为自己敛财。” “可是……关兰的银行账户，以及她的家人、闺蜜的银行账户，统统都没有大额资金异常流动的问题，她能把钱藏在哪里呢？” 秦云东走到黑板前，在关兰的关系拓扑图的肖冰艳名字后画出一条线，快速写了一个名字。 郑省身！ 小莫等人都很吃惊。 他们作为临县纪委人员都参与了雷霆行动，知道郑省身是浠水纪委代理书记，只做了三天就锒铛入狱。 肖冰艳怎么会和郑省身联系起来了？ 秦云东敲了敲黑板。 “郑省身以前是中山党校的后勤副科长，其实只是科员级，在吴凡尘的帮助下，郑省身调到浠水县做了纪委委员，一跃成为正科级干部，真是非同寻常的提拔啊。” 吴凡尘以前曾做过党校的教授和系主任，肯定和郑省身认识，但仅仅是熟人，吴凡尘就能为郑省身帮这么大的忙吗？ “我测试过郑省身的反应，大致可以确认，郑省身能得到照顾的原因，正是来自他的前妻肖冰艳！” 三个年轻人懵了。 他们迅速低头翻阅肖冰艳的资料，不由惭愧地吐吐舌头。 肖冰艳婚史上标注着离异，他们却并没有继续查她的前夫资料，所以对郑省身和肖冰艳的夫妻关系一无所知。 秦云东转过身，并没有指责他们粗心大意，而是继续自己的讲解。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吴凡尘肯定和肖冰艳发生了婚外情，并且被郑省身发觉，导致了他们二人的离婚，但作为精神补偿，或者是为了封口，吴凡尘这才帮郑省身升了职。” 秦云东又转身，在郑省身的名字后画了一条线，再次写了一个名字。 赵祥国！ 小莫不由惊呼：“我的天，这……怎么又牵连到赵县长了？” “吴凡尘不能直接涉及郑省身的调动，于是他交给弟子赵祥国去办。赵祥国打报告举荐郑省身，吴凡尘动用关系批准，这才形成了合理合规的调动程序。” 第143章 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 小莫虽然明白了其中的秘密，但他更迷惑了。 怎么查关兰的案子，绕到了赵祥国和郑省身了？ 秦云东似乎看出他们的心思，又在赵祥国名字后画线到关兰名字下。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关兰一定把搞到的钱，交给郑省身或者赵祥国去洗。现在你们的工作就是追查郑省身和赵祥国家属和熟人圈的银行账户，我想，一定会有收获。” 小莫起身提出自己的建议。 “我去一趟浠水提审郑省身，他的口供肯定会对破案有帮助。” “我已经安排浠水那边审讯郑省身，咱们专案组人少，时间有限，调查任务繁重，我们主要精力都放在中山，你们按我的要求重点查银行资金往来。” 晚上，秦云东来到教育基地，走进赵祥国的房间。 赵祥国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看到秦云东进来颇感意外。 “你怎么来了，是提审，还是看我笑话？” 赵祥国坐起，摸摸脸上的胡茬，看着秦云东苦笑。 “因为有纪律，不让带整条香烟，只能给你拿散的了。” 秦云东拿出三盒烟递给他。 香烟是赵祥国最爱抽的牌子，让赵祥国眼前一亮。 “云东，你虽然很年轻，又总是和我作对，但我一直很敬重你，真的，有你这样的干部才是浠水之福。” 赵祥国点上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不需要什么敬重。你能好好反思自己所作所为，那才是你的福气。” 秦云东把手提包放在桌子上，把椅子转过来，面对面坐下。 赵祥国叹口气，眯着眼看他。 “你肯定不是来给我扯闲篇，想问什么，直接说。” “我想问关于关兰的事。” “我没什么可说的，你走。” 赵祥国变了脸色，冷冷地向秦云东下逐客令。 “老赵，你要搞清楚。我不是来求你的，你也无权让我走。” 秦云东稳坐不动。 他料到赵祥国会有这样的反应，一点也没有感到意外。 赵祥国干脆躺在床上，摆出一副随便你怎么问，打死也不说的样子。 “老赵，你的调查本来就快要结束了，如果你不配合，想要早日获得自由就难了。” 赵祥国哼了一声，一言不发。 秦云东并不着急，还是耐着性子给他做工作。 “老赵，张毅是怎么死的，想必你心里很清楚。你想掩护兰辉毫无意义，只能让你陷入被动。现在你又要掩护关兰，那就是错上加错，难道非要断送自己的前程？” 赵祥国浑身一震，不由看了秦云东一眼。 他不是讲义气护着兰辉，而是担心兰辉干的事会牵连自己，现在被秦云东说破，他的心里开始发慌。 秦云东看看腕表：“我给你三分钟考虑，如果你不开口，那我就只好走了。但我会每天都来，直到你愿意开口为止。” 他的意思很明确，只要赵祥国不配合，那就甭想出去了。 赵祥国重新坐起，续上一支烟。 “你问。” 他知道自己这样硬抗没有意义，只能服软。 “关兰有没有转钱给过你？” “没有。” 赵祥国想也不想，直接回答。 秦云东没再说话，紧紧盯着赵祥国的眼睛。 赵祥国目光飘来飘去，心虚地不敢和秦云东对视。 他脑子飞快运转，准备应对秦云东可能的问题。 “我知道了，你休息，告辞了。” 秦云东说完就起身走出门外。 赵祥国大出意料之外，惊讶地看着秦云东的背影。 秦云东这是搞什么鬼？ 是故弄玄虚打心理战，还是发现了什么破绽？ 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啊。 赵祥国愣愣地看着关上的房门，心里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其实，秦云东真的知道答案了。 赵祥国下意识的否认，反证了他肯定替关兰洗过钱。 不用再在赵祥国身上浪费时间，下一步就是围绕赵祥国的资金账户进行地毯式搜索。 专案组工作的第六天晚上。 关兰戴着口罩，匆匆穿过走廊，来到行政套房门前按响门铃。 房门打开后，关兰闪身进入房间。 “宝贝，主动约我有什么事？” 艾迪笑嘻嘻地搂住关兰。 “别乱摸，外面热死了，一身是汗，先让我凉快一下。” 关兰挣脱了艾迪的怀抱，摘下口罩坐在沙发上。 艾迪笑了笑，从冰箱里拿出红酒倒了一杯递给她。 关兰接过来一口气喝完。 “艾迪，我预感不太好，你明天就出国，等风声过了，我通知你再回来。” “女人就是敏感，哪有那么多事，放松和我运动一小时，你啥事都没了。” “滚一边去，天天脑子里就是那点事，不知死活。” “哈哈，男人嘛，不都是这样吗。你不用紧张，我结识了李少，从今往后谁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你就放心。” “你动动脑子，最危险的就是这个李少，那有这么巧的事，一个手眼通天的人正好被你碰上。我如果猜的不错的话，这里面一定有陷阱。” “别瞎扯了，你太神经质了，还是让我给你治一治。” 艾迪早就有了反应，不想再和关兰啰嗦，一把抱起关兰就往卧室走。 “去给浴缸放水，帮我洗一洗，太多汗了。” 关兰无奈搂着他的脖子，在他怀里来回扭了扭。 “宝贝真有情趣，这就对了，我就喜欢这一口。” 艾迪笑着放下关兰，哼着歌走进卫生间。 关兰咬了咬嘴唇，脱了衣服戴上口罩，从包里拿出一小瓶液体洒在湿巾上，轻声轻脚走进卫生间。 艾迪正弯腰伸手在浴缸试水温，没有发觉关兰已经走到他背后。 关兰双眸寒光一闪，猛地用力推他的腰。 扑通！ 艾迪一头栽进浴缸。 猝不及防的他呛了一口水，挣扎着把头露出水面。 关兰迅速把湿巾捂住了他的口鼻。 “我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都是你自找的。” 艾迪吸入麻醉剂，浑身一丝力气也没有，只能用哀求的眼神乞求关兰饶命。 “你醒悟的太晚了，下辈子别再风流了。” 关兰看他已经不再挣扎，这才松开手，看着艾迪的脑袋慢慢没入水中。 第144章 专案组就地解散 关兰擦干净洗手间的地板，穿好衣服，把酒杯、沙发座位、门把手都擦干净。 她戴上口罩和宽大的帽子走出房间，沿着走廊来到电梯前。 电梯门打开，小莫和两个同事走出来，从关兰身旁擦肩而过。 小莫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转头看去，电梯正在关门，只看到女人搭在小腹前的双手。 “别看了，一星期不见女朋友上火了吗，你可别晚节不保，修不成正果。” 身边的同事嘻嘻哈哈地给他开玩笑。 “我肯定在哪见过那双手……” 小莫摇摇头低声嘟囔了一句。 关兰乘坐电梯到一楼，瞟了一眼大堂休息区。 休息区两个看杂志的男人起身，向一楼后面走去。 关兰低头匆匆从通过停车场的侧门走出，她捂住胸口长出一口气，按捺住想跑的冲动，保持正常的速度下楼梯，走到停车场坐进一辆黑色霸道汽车的后座。 后座上的男人递给她一瓶精致的锡制扁平酒壶。 “喝一口，压压惊。” 男人说国语的语调很生硬，但嗓音充满磁性，温柔悦耳。 “你的酒里有毒吗？” 关兰拿过酒壶，随口问了一句，不等男人回答已经喝了一大口。 “有毒，你完蛋了。” 男人一脸坏笑看着她。 “混蛋，那就一起死。” 关兰转过身就骑在男人腿上，用力亲吻上去。 忽然，酒店传来警报声，很多人在浓烟的裹挟下从侧门奔逃出来。 男人平静地拍拍关兰的后背，让她坐好。 “夫人胆色过人，我非常钦佩，我答应佣金增加百分之二十。” “谢谢，但别忘了还要给我火山谷的温泉庄，那是我以后避难养老的家。” “没问题，明天就可以过户，那所别墅就是你的了。” 第二天上午十点，中山纪委会议室。 今天是关兰专案组的总结汇报会，也是专案组即将解散的一天。 会议室里除了秦云东和专案组三个成员外，还有方书记以及市纪委二把手乔副书记。 秦云东先讲述了专案组在六天时间里所做的工作，以及取得的进展。 根据对郑省身、肖冰艳和赵祥国的调查，已经查明关兰受贿后的资金流向。 肖冰艳伪造身份注册了一家中山珠宝公司，商人明知道是假冒珠宝但还是花高价购买，其实就是变相向关兰行贿。 珠宝公司名义上的利润，都投向郑省身在省城开办的投融资公司，投融资公司再把钱投向赵祥国派人注册的西北矿山。 西北矿山把大部分盈利都以投资名义，流向海外做置业和商业地产项目。然后又以投资失败为由将利润清零。 经过一番复杂的操作，关兰把高达数千万的资金成功转出国外，而监管部门并无觉察。 “……初步结论是，关兰存在违法违纪重大嫌疑。但要拿到铁证，必须清理资金链每个环节，这需要大量人手和时间，专案组时间有限，只能提供已经掌握的线索。” 听完秦云东的汇报，乔副书记非常震惊，却又迷惑不解。 “云东同志，你没有给出结论，吴凡尘到底有没有涉及关兰的行贿案？” “乔副书记，现在没有实际证据证明吴凡尘涉案，所以我无法给出有关吴凡尘的结论。” “不对，关兰这是个画家，商人为什么向她行贿？目的肯定是从吴凡尘那里拿到好处。这不是很容易能推导出结论吗？” “逻辑上讲的通，但这只是一种可能性，还存在其他多种可能。” 秦云东耐心地举例说明。 比如关兰打着吴凡尘的旗号，向下级施加压力，让他们为商人谋利开绿灯。 下级或者想讨好吴凡尘，或者不敢向吴凡尘求证，给了关兰偷天换日的机会。 方书记一声叹息，他认可秦云东的推测。 “以我对吴凡尘的了解，他大概只有失察的过错，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进行权钱交易。不过，我们查案子要的是证据，还需要按图索骥，继续追查下去。” 方书记最后总结，关兰专案组已出色完成前期调查的任务，提供了大量的重要线索。 但因为吴凡尘的级别和身份，接下来需要把所有线索提交到省雷霆专案组，由他们接手继续调查。 方书记宣布关兰专案组解散，为感谢专案组成员的努力工作，中午摆下庆功宴也是送别小莫等人回临县，秦云东回浠水。 在宴会上，方书记对专案组工作表示非常满意。只用六天时间就能梳理出这么多有价值的线索，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小莫由衷地向方书记表达对秦云东的敬重，让他们三人也学习了很多破案的技能，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再和秦云东合作破案。 方书记笑了。 “从明天开始，云东同志就是你们临县的父母官了，想跟他学习有的是机会。” 小莫等人才知道，秦云东的身份已经不是浠水纪委书记，而是临县副书记兼县长。 震惊之余，他们又热烈鼓掌表示欢迎。 一星期的朝夕相处，让他们深切体会到秦云东的才能和人品。临县能迎来这样的干部，何尝不是一种福气。 宴会结束后，小莫等人回酒店收拾行李准备返程，秦云东却没急着走，他向方书记提出一个要求，想见一见被双规的临县县长杨期。 “我认识杨期，这个人很有能力和魄力，被认为是未来之星，我想知道他是怎么会沦落到这一地步，也想从他那里了解一些临县的真实情况。” 虽然杨期还在调查期，原则上不允许外人接触，但方书记出于对秦云东的绝对信任，还是很痛快地答应了。 他们乘车前往教育基地的路上，方书记简要介绍了杨期的案情。 “杨期落马实在可惜了，他的能力非常强，临县发展到现在的体量，他功不可没。但他却在生活作风上出了问题，不但包养情人，还安插情人亲属进入国企单位担任要职……” 忽然，秦云东的手机发出震动。 秦云东接通电话听了两句就惊讶地脱口而出：“什么！艾迪死了？” 第145章 谨小慎微影响进步 打电话通报艾迪死讯的是小莫。 他们回到皇家魅力酒店准备收拾行李，刚走出电梯就看到走廊上站了多个警员和酒店保安，艾迪包的房间门前还拉上警戒线。 小莫向警员出示身份后询问艾迪出了什么事。 警员告知，艾迪已经溺死在浴缸里，从死者的身体状况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应该是昨晚。如果不是中午服务员打扫房间，恐怕到现在都没人发现。 “秦书记，您看我们要不要留下来跟踪艾迪的案件？” “警方梳理线索需要时间，你们留下来也帮不上忙。而且，现在专案组已经解散，调查工作应该由省专案组接手。你们按原计划回临县。” 秦云东挂了电话，向方书记汇报刚得到的讯息。 方书记的脸色变的凝重：“艾迪是意外死亡，还是被谋杀？” “现在还不知道，小莫说警方正在房间里搜证，但至少排除入室抢劫。艾迪房间抽屉里的几万块钱现金、高档手表和首饰都没有动。” 秦云东只是转述小莫的话，没有提自己的想法。 他心中判断这是一起谋杀案，但没凭没据，他不能信口胡说。 方书记感觉大脑一阵眩晕，不由闭上眼揉着太阳穴，轻声叹息。 “真是不让我省心，一个事接一个事。老喽，精力已经跟不上了。” “您是不是不舒服了？上次体检，医生说您有轻微脑梗症状，千万要当心啊。很多事不需要您亲力亲为，让乔副书记他们去办，您只要把好舵引领方向就行。” “我五年前就有脑梗迹象了，早就打报告想退休，但老书记挽留我干了五年，现在姜南风又挽留，我是上了磨的驴，下不来哦。” “呵呵，那还不是因为您是中山的擎天柱，您在，一把手都觉得踏实。” “臭小子，还敢拿我开涮啊。只可惜你太年轻，资历太浅，不然的话，我倒是真想把位置交给你坐，只有你才会让我彻底放心。” 方书记虽然没有提乔副书记，但言语之中对他似乎流露出一些不满。 汽车驶入教育基地，看到基地负责人来迎接，秦云东没有让方书记下车，嘱咐他一定要去医院检查身体，如果发现有脑血管有异常就必须住院调理。 方书记大概也觉得身体状况不太好也就同意了。 秦云东走进审讯室，见到头发蓬乱，胡子拉碴的杨期不禁唏嘘不已。 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一旦失势，真有一种穷途末路的落魄感。 “老杨，你现在还好。” 听到熟悉的声音，杨期这才抬起头。 “云东？怎么……唉，你想问什么？” 杨期不敢对视秦云东明亮的双眸又垂下头。 原本他和秦云东关系不错，每次秦云东到临县，两人总要聚在一起彻夜畅谈，谈理想，谈未来，指点江山，粪土当年万户侯。 但现在…… “老杨，我不是审理你的案件的人，我才接到调令，要去临县接替你的职务。” 闻听此言，杨期浑身一震，旋即有点点头。 “你去临县做县长是最好的结果，能把临县交给你，我真的很高兴。” “老杨，你是知道的，我对临县的熟悉都来自宏观层面，从实操上并不了解临县。所以在上任之前，想向你取取经，听听你对临县的真实看法。我想，你不会拒绝？” 秦云东声音柔和地解释此行目的，打开录音笔放在桌子上。 “当然不会拒绝，只要为了临县好，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杨期双手搓搓脸，开始讲述自己对临县的五年规划。 随着讲解展开，杨期慢慢进入状态，暗淡无光的双眼逐渐有了神采，他的语调逐渐提高，双手偶尔挥舞一下，仿佛那个杨县长元神归位。 秦云东没有打扰他的讲话，仔细聆听他的见解，偶尔在记事本上写下几句。 “如果按我的规划不打折扣执行三年，临县必定会突破瓶颈，再次进入新的高速发展快车道。” 杨期慷慨激昂地结束自己的演讲，习惯性地去摸口袋里的香烟，忽然他的手停住了。 他的衣服没有口袋。让他迅速回归现实，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秦云东回头看看陪同的基地负责人，小声问：“有烟吗，给他一包。” 基地负责人走过去，把香烟和打火机都放给了杨期。 杨期默默拿出一支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烟，仰头缓慢吐出，苦笑着摇摇头。 “老杨，我早就知道你的思路，你的规划确实很宏大，但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临县这样的发展是竭泽而渔，后果未必是你想要的。” “云东，发展是硬道理，瞻前顾后必定错失发展机遇。牺牲眼前局部利益，换取长远整体利益是必须要走的一步。事实证明，我的决策让临县脱胎换骨，雄踞全省三甲，老百姓也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回报。” “你的高速发展，是以资源枯竭为代价，当人力资源、自然资源和生态系统都被大量消耗，以后又凭什么能继续发展？” “你这是杞人忧天，当临县积累足够的财富，可以边治理边调整边发展嘛。” 杨期举例说，某国发现金矿后掀起淘金热，虽然挖空了金矿，但有了财富后金矿周边已经建立起大型城市，并且形成高新科技热门产业，甚至比金矿收入高出数百倍。 “云东，你有思想有才华，就是太谨小慎微，这样的个性会耽误你的进步。” 杨期说着弹了弹烟灰，脸上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看来他对秦云东的想法不以为然。 秦云东笑了笑，没有继续争辩。 他来也不是参加辩论会的，时间宝贵，他要问的问题还有很多。 “老杨，你认为临县亟待解决的问题有哪些？” “临县高新技术开发区是我最头疼的大问题，本来开发区形势还不错，但随着中山市建了一个高规格的经济开发区，临县的开发区就逐渐没落，现在变成了荒凉之地，急需尽快盘活。” 第146章 怎么向你交公粮 秦云东知道临县高新技术开发区的确出了大问题。 以前征收土地建了开发区，虽然实现了三通一平（通水、通电、通路和土地平整），但中山市有更强的资源，形成虹吸效应，导致临县的开发区招商困难，形同虚设。 巨大的投资打了水漂，让临县背上沉重的债务包袱。 “老杨，你对县委书记苗英杰有什么评价？” “老苗是个人物，综合能力也很强，但他懂得放权，特别支持我的工作，我们彼此合作很愉快，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 “那你对班子成员都有什么评价，有没有派系问题？” “呵呵，云东，你是不是在浠水工作留下阴影了？你放心，只要我和老苗没有想法，那就不会存在派系问题。班子成员都还算称职，只不过能力高低不同罢了。” 秦云东相信杨期说的没错。 一个县能快速发展，班子成员至少是比较团结的，如果各有各的盘算相互掣肘，临县也不可能有这么好的成就。 两人谈的范围非常广泛，从经济、民生、基建、治安、教育、医疗等等，几乎无所不包。 两个多小时后，秦云东准备结束谈话。 他不无遗憾地说：“你一世精明，怎么会犯下毁掉自己前程的蠢事？” “啥也别说了，情到深处已经没有道理可讲，温柔乡是英雄冢，我认栽。” 杨期梳理了一下乱蓬蓬的头发，显得很坦然。 晚上，秦云东乘坐火车回到浠水时，是宋天明和田巧欣到车站接他。 “东哥还记得咱俩刚到浠水的场景吗？” 宋天明接过秦云东的行李箱，笑着承认他当时看到偏远小县城的凋敝，内心就有些崩溃。 如果不是下决心跟着秦云东，他几乎想转身坐车回去。 “你现在不但升职，又有了媳妇，是不是该庆幸自己没有做逃兵？” 跟在秦云东另一侧的田巧欣咯咯地笑。 “秦书记，您可别那么说，我还不是他媳妇哩，他要是表现不好，我说不定就踹了他。” “巧欣，别嘴硬，你们俩是前世姻缘今生定，你认命。” 三人走出火车站坐进车里，陆长风的电话就打过来，让他到浠上客饭店参加欢送会。 秦云东挂了电话，心生不悦。 上级三令五申要打破迎来送往的陋习，陆长风怎么还要这么干，难道做了县委书记之后开始发飘了？ 他问宋天明：“听老陆的意思，他安排了不少人？” “咱纪委的班子成员，县委班子成员都已经到齐，大家都想送送你，陆书记也不好回绝。” 宋天明看秦云东不高兴，忙又解释说，这次吃饭是大家一起凑的份子，没有使用公款。 田巧欣在车后座笑说，现在浠水就是不一样了，有秦书记在，大家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被秦书记抓典型。 “我有那么可怕吗？你们千万别造谣，我可没有那么不近人情，符合纪律的宴会，我还是很乐意参加的。” “秦书记说的对，您一点儿也不可怕，而且还很可爱呢，尤其是安妮姐更觉得你可爱，对？” 田巧欣嘻嘻哈哈地打趣，倒是提醒了秦云东。 “我差点忘了，安妮让我到了浠水给她打电话……” “秦书记别打了，安妮也在饭店呢。” “她？她跟着凑什么热闹？” “瞧秦书记说的，安妮姐和你是什么关系，怎么能叫凑热闹呢？而且安妮姐说了，明天一大早，她要亲自开车送你去上任哩。” 秦云东嘴上说叶安妮多事，心里却很温暖，有个美丽端庄的女人一直牵挂，的确很幸福。 走进饭店包间，全场的人都起立鼓掌欢迎秦云东。 “云东辛苦了，没想到你会被方书记临时抓差一星期，同志们想和你交流的机会都没有，只好都赶在今晚一勺烩了。” 陆长风率先走过来简单说了一句，接着介绍跟在他身后的新任县委副书记兼县长金丛亮。 “秦书记，久仰你的大名了，我在中山市只是招商局的小科长，没资格和你交往，我到浠水没想到你又高升，真是缘浅福薄啊。” 金丛亮西装笔挺，打了发胶的背头纹丝不乱，显示出他对自己形象非常在意。 但金丛亮却把姿态放的很低，对秦云东显示出友好的姿态，一点儿也不像赵祥国那样气势逼人。 “你在招商局是科长，我在市委综合一科也是科长，大家都是同级。现在金书记是浠水的县长，我是临县的县长，还是同级，所以你别把话说的太重，我可承担不起。” 秦云东微笑和他握手，也没有表现出高人一等的样子。 “秦书记，恭喜您高升。我也很惋惜，本来有机会能听您教诲，没成想您却调走了……” 新任常务县长的刘前进毕恭毕敬地握着秦云东的手，还微微鞠着躬。 其后班子成员依次和秦云东都握手寒暄，每个人都戴着一脸恭敬的笑容。 陆长风倒是没觉得怎么样，金丛亮却不禁暗自吃惊。 秦云东在浠水的影响力这么大吗？ 幸亏秦云东调走了，如果他在浠水反对自己的决策，那就注定会让自己寸步难行。 大家都争先恐后和秦云东握手，只有叶安妮坐在餐桌前微笑观望。 她今天穿的是仿旗袍造型的淡蓝色连衣裙，犹如月光下盛开的荷花，楚楚动人。 终于寒暄环节结束，秦云东在叶安妮身边落座。 “你为什么不迎接我，架子这么大。” 秦云东拿毛巾擦着手，低声在叶安妮耳边开玩笑。 “这是你们单位的礼仪，我是外人，跟着跑过去接驾显得不伦不类。反正不管你多风光，还不是要老老实实坐在我身旁？” 叶安妮瞟了秦云东一眼，目光中柔情似水。 “这次你替我挡着点，上次喝断片真难受，今晚绝不能再喝多了。” “你好坏啊，干嘛让我做得罪人的事，今晚大家这么热情，能喝你就多喝点呗。” 叶安妮白了他一眼。 秦云东凑在她耳边低声说：“晚上喝多了，我怎么向你交公粮呢？” 叶安妮顿时羞红了脸。 第147章 第一步要解决老大难问题 第二天早晨六点三十分，秦云东晨跑回来走进家属院。 没想到魏郡和辛胜利站在树林边缘正在等他。 “秦书记，你真是忙啊，是不是把我这个老家伙忘了？” 魏郡微笑着打招呼。 秦云东连忙走过去握手。 “老书记，我昨晚才回浠水，原本是想登门辞行，但晚宴结束的时间……” “云东，不用解释，我给你开玩笑的。我知道你在中山帮市纪委当差一星期，根本没有休息，这就叫能者多劳。” 魏郡确实没有生气的意思，而且他的消息的确很灵通。 他指着身边的辛胜利说，他已经给辛胜利深谈过几次，不得不承认自己看走眼了。 辛胜利的思维很超前，而且还储备很多新知识，真让魏郡刮目相看。 “云东，你把辛胜利调去临县，让他到乡镇锻炼，我非常赞成。我把辛胜利当儿子看，但我绝不护犊子，如果他不听话，你尽管替我执行家法，绝不算违反纪律。” 魏郡这句话说的八面玲珑。 既是告诉秦云东不用看他的面子，该管就管。他也是暗示辛胜利和他的关系，要求秦云东一定不能亏待。 “老书记，您多虑了。辛胜利是您亲手调教出来的个好苗子，绝不会干出格的事。温室的花中看不中用，咱给他腾出空间，坐等他立功受奖的喜讯。” 秦云东回答的也很灵活。 既是恭维魏郡，也是提醒他不要干涉辛胜利，过度操心反而会害了他。 魏郡当然能听出秦云东意思，含笑点头。 “好啦，让胜利帮你收拾行李，祝你工作顺利，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联系。” 看着魏郡走进树林开始打太极拳，秦云东和辛胜利这才并肩向前走。 “胜利，你都准备好了吗？” “我昨天已经把行李物品发往临县了，这次来是为了帮您搬家……多谢秦书记给我机会，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但我可能让你失望了，我昨天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决定，不让你去乡镇工作了。” “这……这是为什么？” 辛胜利的大出意料之外，本来满怀激情的心瞬间下沉。 秦云东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低声对辛胜利提及见杨期的谈话内容。 “杨期虽然犯了错误，但他的判断还是对的。临县开发区荒废两年，让县财政背负着沉重的负担，咱们第一步就是要解决这个老大难问题。” 辛胜利挠挠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秦云东停下脚步。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你的才华要在最艰难的任务中发挥作用才能让别人信服。我准备让你担任高新技术开发区管委会主任，尽快完成调研，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能激活开发区，你必定是临县首功之臣。” 辛胜利听罢一扫心里阴霾，露出笑容。 管委会的工作更适合他发挥先进思想和理念。 辛胜利不再犹豫，立刻爽快答应。 “我不怕困难，也不怕有挑战性的任务，您只要相信我，我一定能做出成绩。” “我喜欢你无所畏惧的性格，而且我也相信你才华出众，但我还要提醒你，千万不要做纸上谈兵的赵括，而是要做小心求证大胆决策的白起。” 两人边走边聊来到楼栋前。 宋天明和万劲松正在车前抽烟聊天，看到秦云东过来，两人都迎上来。 秦云东很纳闷，问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秦书记，我们本来就要去临县，调查薛右迁在那里的窝点，正好顺便送您去。” “这么早过来肯定还没吃饭，那就一起到家里吃早餐。” 秦云东知道他们俩是找借口，只是想送他，他也没有说破，而是招招手发出邀请。 宋天明笑了，调皮地拍拍叶安妮开的路虎越野车。 “我们是没有吃饭，但不知道未过门的嫂子是不是准备这么多人的早餐。” 万劲松和辛胜利都笑起来。 秦云东确实有些含糊，他出去跑步时叶安妮还在睡觉，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做早餐。 忽然，路虎车发出滴滴响声，接着楼上传来叶安妮的声音： “我都听见了，天明，把车里的东西拿上来，你们来多少人，我都能安排。” 叶安妮没有吹牛。 路虎车后有捎给秦云东整箱牛奶、燕麦粥、面包、火腿、熏肉。 叶安妮稍稍加工，很快就摆满了一桌子。 秦云东边吃边问万劲松负责信访室后的情况。 万劲松回答说信访室以前积压了大量的举报材料，经过他们加班加点的分类整理，现在已经处理完毕，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任意阻断举报信息的现象。 万劲松最后抱怨，信访室的问题很严重，绝对是人为因素影响，这和过去负责信访室的蔡丽屏有很大关系。 秦云东笑着指了指万劲松。 “你这个没有证据就乱放炮的脾气还是没改，现在你已经进入纪委领导班子，说话更要谨慎。没有证据，你就是再生气也必须憋着，一句不利于团结的话也不能说。” “秦书记，我只是在您面前才多几句嘴。不信你问问天明，我在单位已经不再随便发牢骚。” 万劲松红着脸解释。 宋天明很自然地接话作证，夸奖万劲松很敬业，同时几乎不提负面的牢骚话，现在和同事们的关系相处的很好。 “不过，蔡丽屏的问题确实不小，虽然她调去做了县委办公室主任，我还是会继续盯着她。” 宋天明真是很执着，一旦被他盯上，不弄个水落石出，宋天明是不会罢手。 秦云东笑了笑没说话。 他现在已经不是浠水纪委书记，再说浠水的事就越界了。 反正宋天明已经成熟了，现在又是纪委第一副书记，秦云东用不着替他操心。 吃完饭，几个人下楼，秦云东最后走的时候没有关门，他看了看住了两个月的家，竟然有些恋恋不舍。 他本来立志要在浠水干出一番事业，没想到只待了两个月就不得不离开，颇感遗憾。 但该做的事他都做了，浠水也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他问心无愧。 第148章 了解一个人在于用心研究 在去临县的路上，辛胜利驾驶着路虎，秦云东和叶安妮坐在后座聊天。在路虎车后跟随的是宋天明开的捷达车。 秦云东嗑着瓜子给叶安妮讲临县的历史典故。 他没有吃瓜子仁，而是都放进叶安妮的手心里。 叶安妮笑盈盈地靠着秦云东的肩膀，心里颇为甜蜜。 她真没想到平时不苟言笑的秦云东，居然也能做出这么细腻浪漫的事。 “云东，我准备在临县租一套环境好一些的房子，你别让县里给你安排住处了。” “呵呵，你是不是看我在浠水住的房子太破旧，担心在临县也住不好吗？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临县是发达地区，他们的标准比浠水强太多了。” 上午八点，汽车进入临县的县城。 城市高楼林立，商铺鳞次栉比，主干道是双向六车道，依然在上班高峰期出现汽车拥堵，让人简直不敢相信这只是一座县城。 两辆汽车来到位于临县政三街的德馨苑小区门前停下。 站在大门前的临县办公室翁主任看到秦云东下车，立刻迎过来。 “秦书记您好，一路还顺利？我受苗书记委托在这里欢迎您，我先把您和辛胜利同志安顿好，上午十点请您到县委和苗书记以及其他常委见面。” “谢谢苗书记，也谢谢翁主任，那就请上车，赶快办完入住手续，不耽误你的工作。” 德馨苑是县委家属院所在地，小区内部道路两侧是高大的梧桐，人工湖岸边有依依垂柳，围墙边竹林茂盛，随处可见满眼翠绿，格外养眼让人心情舒畅。 小区内有六栋高层建筑围绕在人工湖四周，遥相呼应又各成一体，可见设计的精妙。 翁主任知道秦云东以前是市委书记的秘书，来临县多次，但按照程序，他还是要做情况介绍。 “一到四号楼是县委四套班子家属楼，五号楼是外地干部安置楼，六号楼是县委第一招待所。” “听你的意思，县委还有其他招待所？” “是的。我们有三个招待所。第一招待所主要是接待上级领导、兄弟省市县来访人员，属于内部招待。第二招待所主要用于接待外宾和客商，第三招待所用于培训、学习、会议，同时也接待社会团体、游客以及大型宴会。” 秦云东笑着点头，他多次来临县，只是住在六号楼，还不知道临县有这么多招待所。 临县财大气粗就是不一样， 一行人在五号楼前下车，乘坐电梯到十二楼，走进1206房间。 “这栋房建筑面积一百平方米，二室二厅，家电、家具、床上用品、宽带和电话都安装到位，均能正常使用。” 温主任把房门钥匙、门禁卡交给秦云东时，又瞟了一眼参观房间的叶安妮。 “秦书记，我要不要再配一套钥匙？” “哦，那就麻烦你了。” 两人都没有提叶安妮的名字，但温主任已经知道了叶安妮和秦云东的关系。 宋天明和万劲松把秦云东的行李送上来，稍坐片刻就起身告辞，他们还要去找临县纪委杜书记交接卷宗。 温主任带着辛胜利去安排住处，屋里只剩下秦云东和叶安妮。 “安妮，这套房子怎么样？” “嗯，你说的没错，的确比浠水的房子强多了，几乎和大城市的商品房没什么区别。” 叶安妮走到阳台上，欣赏着小区的景色。 “云东，你喜欢晨跑，我建议你围着人工湖跑就行了，这里空气很好，你就不用去大马路上闻废气了。” “我晨跑既是锻炼身体，也是在观察民情。平时工作忙，很难有时间和群众在一起，如果跑步也隔绝群众，我岂不是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官僚了？” 叶安妮这才知道秦云东晨跑的深层用意，不由笑着拥抱着他。 “是我浅薄了，我收回刚说过的话。你十点要去开会，先养养精神，我不打扰你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巴不得你天天打扰哩。等翁主任拿来钥匙，你带上再走。” “你先给我你的钥匙嘛，我要检查临县的酒店，还要去购物，下午回来还要替你打扫布置房间，肯定非常忙呀。” 秦云东只好拿出钥匙递给叶安妮，他忽然又把手缩回。 “购物？家里不缺什么了啊，你要是觉得需要添置什么，我可以让翁主任去置办……” “笨笨，有些事不能让外人置办的。” 叶安妮抢过来房门钥匙。 “我要买情侣家居服，还要买防护用品，省的让你提前奉子成婚。” 叶安妮捏了捏秦云东的鼻子，嫣然一笑飘然而去。 秦云东傻笑着摸摸后脑勺，他确实没考虑那么多，还是女人心细。 上午九点，临县县委书记办公室。 苗英杰看到翁主任进来，又低头看文件：“云东同志已经住下了？” “是的，秦书记和辛胜利都已经住下了，只是我没有料到秦书记还带着家眷，这是我工作的失误。下午我再添置女主人的生活用品。” 翁主任比较胖，一路走回来已经大汗淋漓，坐下来还在不停擦着额头的汗。 “哦，你不用管了，添置也是浪费。” “这是几个意思？” “云东的女朋友就是叶氏集团皇家魅力酒店的总经理叶安妮。” “啊？原来她就是叶总？” “以叶安妮的生活品质，你给她准备的东西，她肯定看不上，所以你还不如不准备，让她自己买。” “幸亏苗书记对秦书记熟悉，我也不用再做出力不讨好的事。” “了解一个人不是因为熟知，而是在于是否用心研究。” 苗英杰在文件上签完字，这才微笑抬起头。 他中等身材，三七分的发型中规中矩，戴着无边框近视镜，温文尔雅像是个学者。 苗英杰今年三十六岁，是全省最年轻的县委书记，虽然有家庭背景和博士学历加持，但他个人的能力有目共睹，是公认的明日之星。 苗英杰确实对秦云东很熟悉，但那都是过去式。 既然秦云东要来做他的搭档，他就通过各种渠道对秦云东在浠水的表现进行信息汇总，重新审视这位前任市委书记的秘书。 第149章 不能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上午十点，临县县委大院。 秦云东在翁主任的陪同下，步行走向办公楼。 当看到苗英杰独自站在办公楼前向他挥手致意时，秦云东赶紧加快脚步。 “苗书记，差不多一年没见，你还是风采依然啊。” “云东，别这么说，我已经走向中年，而你还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风采属于你才对。” 两人握手相视一笑，并肩进办公楼，一起走进会议室。 临县常委们都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年轻的县长。 他们大多数人也认识秦云东，之所以还如此好奇，完全是因为秦云东出任浠水纪委书记所做的事。 秦云东手腕强硬、疾恶如仇、不但让浠水县纪委脱胎换骨，而且还斗垮了鑫九天中山公司，并将赵祥国、景斌和薛右迁拉下马，甚至魏郡提前退休都和秦云东有很大关系。 更让人侧目的是，秦云东在雷霆行动中表现出色，一批贪腐分子纷纷落马，浠水的风气为之一变。 这样一个狠角色调到临县，常委们都不由心里发虚，不会是上级怀疑临县也有严重问题，这才让秦云东来开刀？ 苗英杰请秦云东坐在左侧，他环视众人微笑说开场白。 “县长级别的干部上任，市委组织部都会派人宣布人事任命，但当我询问程部长派谁来时，程部长却说，你们之间熟得连身上有几个痦子都知道，还用得着派人去？” 会场响起一片笑声。 紧张的情绪随之一扫而空。 “秦云东同志过去多次来临县做调研，在座的都认识，不需要我介绍了。云东同志的能力不容置疑，我坚信有云东同志加盟我们这个团队，必定会让我们的事业如虎添翼，为临县的发展打开新局面。” 常委们都知道此处必须有掌声，于是礼节性地鼓掌，虽然声音不小，但明显不够热烈。 掌声中包含很多情绪，有紧张，有怀疑，也有忿忿不平。 苗英杰看向秦云东，示意他给大家讲几句。 秦云东清清嗓音。 “苗书记说得对，在座的每个人，我都认识。咱们既然都是老熟人，那就没必要客套。我来之前，市委姜书记找我谈话，明确指示要设法突破发展瓶颈，保持临县高质量增长。” 会场里的人鸦雀无声，静静聆听，他们都想知道这位新任县长施政方略。 “接下来，我将会会同诸位盘点家底，以创新性思维，弥补短板，开创新的经济增长动能。说实在的，临县成就很大，但问题也不少。有些问题来自常年积累，有些来自工作失误，有些则来自错误的发展观。” 秦云东已经尽量避免使用刺激性言辞讲话，但停在众人耳朵里还是非常刺耳。 临县作为全省县域经济的样板多年，每个人已经不愿意听批评意见。 大家脸色都变得凝重，心里揣摩着秦云东讲话背后的含义。 苗英杰面无表情地低头喝茶，心里也在猜疑。 秦云东刚来临县，毫不客气就直言临县问题很多，让苗英杰面子挂不住。 难道流传的小道消息是真的，秦云东真的是奉姜南风的命令来整顿临县的？ 秦云东也感觉会场气氛不对，但他必须要讲出来，而且长痛不如短痛，越早摊开讲越好。 “我们不能讳疾忌医掩盖问题，只有正视问题才有意愿解决问题。我相信在苗书记的领导下，我们有能力分轻重缓急逐步解决，尽早扫清前进的包袱，轻装前进，永续发展。” 直到秦云东讲完，会场内还是鸦雀无声。 众人把目光都投向苗英杰，似乎是等着他表态。 苗英杰放下茶杯却没有着急发言，而是带头第一个鼓掌。 其他人只好跟着有样学样，但掌声有气无力，显得非常勉强。 苗英杰重申了对秦云东赴任的欢迎，表态要大力支持秦云东的工作，紧跟着他强调班子团结很重要，希望大家都要积极配合。 看似他在动员大家要服从秦云东今后的命令，但又何尝不是暗示秦云东不要破坏临县的团结局面？ 欢迎会最终不欢而散。 苗英杰表现出很高的涵养，并没有露出不悦的神情，亲自陪秦云东到县长办公室。 在办公室里，翁主任正在和一个年轻人调试网络。 “秦书记，这是办公室给您配的联络员，夏丰。” 根据相关规定，县级领导不允许设专职秘书。 但县领导在实际工作中会议多，应酬接待多，文件多，突发事件多，确实需要身边有人专门协调繁杂的工作和日程安排。 因此，为了避免违规，县里往往会从办公室选拔机灵能干的人员，以联络员身份履行秘书的职责。 秦云东很随和地和夏丰握了握手。 “小夏，给苗书记沏茶，我们有事要商量。” 夏丰和翁主任都很识趣，沏了两杯茶放在茶几上就退出办公室，并随手关上房门。 苗英杰端起茶杯，满面春风地指着办公室介绍。 “云东，这间办公室向阳，光线很好。我知道你喜欢用笔记本电脑办公，特意让翁主任给你选最新款的名牌。” 秦云东却不关心办公室是什么样子，他拉了一把椅子坐在苗英杰对面。 “苗书记，你对我的讲话有什么意见不妨直说，哪怕是对我提出批评都可以，咱们以后是搭档，别有什么隔阂。” 的确，如果一二把手出现矛盾，临县恐怕会永无宁日。 苗英杰哪能不懂这个道理，他沉吟片刻才问： “你先告诉我，你在欢迎会上讲的话，是不是姜南风授意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 秦云东很吃惊，实在想不通苗英杰怎么会联想到姜南风。 “云东，你应该比我清楚市委里的情况嘛。周通平书记和姜南风有隔阂，而临县是周书记树立起来的旗帜，代表的是周书记的成就，姜南风能不把我和杨期视为眼中钉？” 秦云东这才恍然大悟，苗英杰原来也是从派系角度考虑问题的。 “云东，你是周书记亲手调教出来的人才，也是他最欣赏的弟子，你千万不能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啊。” 第150章 神秘电话是谁打的 苗英杰终于讲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周通平持续关注临县，并在五年前亲自任命苗英杰和杨期搭档共治临县，因此他们二人都很感谢周通平的提拔，也从心里认为自己是周通平的弟子。 姜南风上任以来，对临县的支持政策明显减少，杨期又在雷霆行动中落马，所有这一切都被苗英杰认为是姜南风恶意打击。 他说着说着变得激动起来。 “云东，你做过纪委书记，应该知道杨期的事并不算大，内部通报批评就可以了，顶多背一个处分。但杨期断送所有前途，这就是某些人在玩官场追杀。” 秦云东战术式喝茶，没有回应。 对一件事的解读角度多种多样，全看解读者持什么立场。 没有证据的解读很容易陷入阴谋论，一旦相信存在阴谋，就相当于种下了心魔。 但秦云东不想和苗英杰为此发生争论。 既然苗英杰坚信临县出事都来自姜南风的打压，那么，秦云东提出不同看法，很有可能被苗英杰划入敌对阵营，以后就不好开展工作了。 苗英杰看秦云东沉默不语，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便开始找补。 “云东，我知道你和老书记的感情也很深，所以我才对你敞开心扉，说一些不适合摆在台面上的话，咱们哪说哪了。” “老苗，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你如果不相信我，绝不会说心里话。老书记是我的领导，同时也是我的老师，言传身教很多为官之道。他也是我的人生导师，我的确很尊敬他。” “云东，你这样想，我很欣慰。老书记在我心中，不只是领导、老师，甚至还是如父的长辈。” 苗英杰不是溜须拍马，他有资格这么说。 苗英杰的爷爷当初是执掌中山地区的专员，并一手提拔了周通平。 周通平对此感激一辈子，逢年过节总是会找时间去苗家拜访老领导，几十年从没有中断。 要说周通平是看着苗英杰长大的，一点也不为过。 秦云东也陪着周通平去过苗家，当然知道苗英杰说的话是发自肺腑。 “临县是老书记呕心沥血培养起来的样板，咱就应该好好干，不给他老人家丢脸，让临县继续成为改革开放的排头兵。” 苗英杰露出微笑。 经过试探，他已经认定秦云东没有投靠敌营，只是因为年轻缺乏斗争经验而已。 只要是同一阵营，出现矛盾也是内部矛盾，凡事好商量。 “云东，你在欢迎会上的讲话确实有些过了。我当然知道临县不完美，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但第一次和同志们见面，应该以正面积极为主，否则就容易让人过多联想。” “联想？联想什么？” “你想一想，临县的县长被抓，你又是姜南风亲自任命的接任者，大家能不对你来临县的真实目的进行猜测吗？” “我来是工作的，有什么可猜测？” “你当然是来工作的，但执行的是什么工作就不好说了。大家担心你是姜南风派来找麻烦的，不但在工作中使绊子，还要明察暗访临县的问题，不断给姜南风提供子弹，用于打击老书记阵营。” 秦云东苦笑着摇头。 他来临县只是想踏踏实实干出一番事业，没想到临县干部已经如惊弓之鸟想法会这么多。 “老苗，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说心里话，我刚接到市委组织部通知时，有些怀疑你想投靠姜南风，收拾临县就是向姜南风递出的投名状。” “你说的我汗不敢出，真是冤枉死我了。” “呵呵，当我知道对你的任命不是来自姜南风，我的心就踏实多了。” 苗英杰乐呵呵地拍拍秦云东。 秦云东却愣住了。他一直也很困惑姜南风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 “难道你知道我的任命原因？” “我有一个朋友向我透露，姜南风最早是要把你调入市委政研室，后来接了一个神秘电话，姜南风的态度立刻有了巨大转变。” “哦？谁打的电话？” “至少不会是老书记打的电话。” 苗英杰神秘地笑着拿出香烟递给秦云东。 秦云东摇摇头，推开香烟，一脸茫然。 这个决定他的前途的电话会是谁打来的？ 同时，秦云东对苗英杰刮目相看。 姜南风接这个电话肯定不会对外说，甚至不会对秘书说，但苗英杰却能知道，真没想到他的消息如此灵通。 既然无法确定，那就不用多想，想多了也是心病。 “老苗，我觉得我和大家都很熟悉了，没必要套话，在欢迎会上的讲话是发自真心为工作，想从解决临县问题入手。” “话说开了就好，我相信你是发自真心。但我很好奇，别人上任都是找一个容易出政绩的项目立威，你干嘛要做出力不讨好的事？” 苗英杰此时已经不再防备，对秦云东说话的语气更像是朋友之间的对话。 秦云东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开诚布公说出自己的想法。 “从公众的角度讲，临县的发展很快，遗留下来的问题也很多，不及时解决，这些问题就会成为沉重包袱拖累临县发展。” “你举个例子。” “比如临县的高新技术开发区，这个烂尾两年的项目是临县用银行贷款投资建设的。没有收益，但银行的贷款还要还，吃掉了不少临县的财政。” “的确是这样，我和杨期也想过不少办法想解决，但直到如今却毫无头绪。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苗英杰眼前一亮，变得有些激动。 临县高新技术开发区是他最大的心病。 当年是他不顾反对坚持立项，最终却投资失败，因此他是要负决策责任的。 如果秦云东能解决这个麻烦，无论对临县还是对苗英杰的前途都属于功德无量。 秦云东双手摊开，微笑着摇头。 “我又不是神仙，不能未卜先知。我对高新技术开发区了解得不够，没有什么发言权。只能先进行深入调研，摸清楚问题症结后，再对症下药解决问题。” 第151章 推心置腹为知己 苗英杰有些失望，但秦云东说的是客观事实，苗英杰也非常理解。 “云东，讲究实事求是对的，我支持你。但是……伙计，这个问题没那么容易解决，万一新官上任第一把火没有烧着，对你的威信影响很大。我给你找一个相对容易解决的问题。” 他的确是为秦云东着想。 临县的氛围和别的县不同。 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已经成为临县干部的文化基因。 如果秦云东把大话吹出去，结果没能解决问题，肯定会让干部们瞧不起，以后秦云东想干什么都会寸步难行了。 但秦云东坚决拒绝了苗英杰的好意。 “回避困难不是我的作风，越是有挑战的事，越能激发出我的斗志。只要你和同志们理解我，愿意支持我，让我没有后顾之忧，那我肯定会为工作不力负责。” 苗英杰微笑着点头。 秦云东主动把自己逼到绝路，这种破釜沉舟不要后路的神态太像周通平书记了。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给你表个态。为了解决高新技术开发区问题，你可以无上限调动临县的资源，财权、人事权、指挥权都交给你，可以先斩后奏。” “那我就多谢苗大人了。” 秦云东双手抱拳，笑着向苗英杰拱拱手。 他很欣赏苗英杰这份魄力。 想解决问题就应该充分授权，这个道理谁都懂，但真的能做到的，却没几个。 毕竟权力是个好东西，谁不想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苗英杰刚端起茶杯，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又放下茶杯。 “你只是从公的角度解释了你要解决高新技术开发区的动机，那么说，你还有什么私心？” “是的，我不是圣人，一定也有私心。” “哈哈，‘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终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闲。既然不是仙难免有杂念’，你说的是大实话，说说看，你有什么私心？” 能自爆私心说明关心亲近，苗英杰很高兴秦云东对自己推心置腹。 秦云东主动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拿出一支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苗英杰顺手拿起打火机，想为他点烟。 秦云东却摇摇手。 “我在中山的教育基地见杨期，他当时抽的烟就是这个牌子。” 苗英杰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把打火机扔在茶几上，深深叹口气。 临县和别的县不同，县委书记和县长从没有狗屁倒灶的事，苗英杰和杨期互为知己，工作配合默契，是公认的黄金搭档。 杨期出了事，苗英杰四处奔走为杨期喊冤，也是基于合作四年的感情。 秦云东把香烟放在桌子上：“我们谈了很久，他最希望解决的问题就是高新技术开发区，我答应过他，一定要第一时间了去他的心愿。” 苗英杰眼眶湿润了。他提出建设高新技术开发区时，杨期是反对的，因此不算是直接责任人。 但杨期被抓后，对这个项目耿耿于怀，说明杨期不想因为这个项目连累苗英杰无法进步。 苗英杰怎么能不感动。 “云东，好兄弟，别说了，我心里知道了。我谢谢杨期，也谢谢你。能交到你们两个休戚与共的兄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中午，在县委食堂举行的欢迎宴会上，苗英杰明确表示坚决支持秦云东的工作，谁如果和秦云东唱反调，那就是和他过不去。 宴会上的人都傻了眼。 苗英杰从欢迎会上的冷若冰霜，到现在的热情似火，前后只相隔一个小时，怎么就又如此巨大转变，真不知道秦云东给苗书记灌了什么迷魂汤。 在宴会进行中，秦云东特意叫过来辛胜利向苗英杰引荐。 辛胜利跟随魏郡多年，谙熟政务礼仪，见苗英杰表现的不卑不亢，分寸感拿捏的恰到好处。 苗英杰对辛胜利的表现非常欣赏，忍不住夸奖几句。 “去年，魏书记来我县考察，我见过辛胜利，当时就觉得是个人才，没想到秦书记把你挖过来，我们临县又添一员虎将。” “我还年轻，很多事做的不到位，还请苗书记多批评指证。” “呵呵，你归云东同志管理，我没必要指证你。我只给你说一句，想要晋升进步，别找靠山，不求人不送礼，临县只认一条，你必须拿出过硬的成绩。” “我喜欢临县的规矩，我肯定会做出成绩，不辜负苗书记和秦书记，也让同志们能认可我这个人。” 辛胜利说的很平和，内心却有压抑不住的激动。 临县的氛围确实比浠水县强多了。 过去的浠水县，哪怕你再有能力，只要不是魏郡或者赵祥国的人，那就几乎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而临县论功行赏的做法，正是辛胜利梦寐以求的事。 吃罢午饭，秦云东、辛胜利、办公室翁主任、秘书夏丰，以及高新区管委会书记曲如林分乘两辆汽车来到临县高新技术开发区。 临县高新区位于县城西北，占地面积十平方公里，占有三个乡镇的部分土地。 秦云东看着水泥路两侧的土地蒿草遍地，眉头紧蹙脸色阴沉。 这么好的地块撂荒，他心中不由冒火。 翁主任看出秦云东不高兴，不紧不慢地解释。 “秦书记是知道的，我们县的高新区本来招商工作进展不错，但两年前中山也搞了个高新区，出台的招商优惠政策远超我们，这才变得被动……” 秦云东当然知道临县高新区衰落的原因。 当时中山提出建高新区时，周通平坚决反对，认为市高新区招商项目和临县重叠，是资源极大浪费，但最终还是在市长姜南风和副市长吴凡尘积极运作下，获得省里的批准。 很快，临县高新区在竞争中完全落后，巨额投资打了水漂。 秦云东长出一口气：“历史原因不要再追究了，既然明知道争不过中山，那就应该及时调整政策，而不能放任不管。” “秦书记说的对，只是……高新区是省里批准的项目，想要改方向，市里不支持，省里不批，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第152章 没能力就回老家 翁主任说的无奈，难掩气愤的情绪。 秦云东看他一眼，想要批评他两句，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又转头看向车外。 翁主任是县委大院的大管家，对高新区运营并不了解，对一个局外人说的深了，他也不能能理解，那又何必浪费精力。 坐在前排副驾驶位置的辛胜利，不失时机地开始插话。 “翁主任，高新区有一定的自主权，并不一定什么都靠省里出政策，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是是，后生可畏，你做管委会主任应该非常适合，高新区就需要你这样有斗志的新人。” 翁主任笑的很灿烂。 他知道自己刚才说话有点惹秦云东不高兴，现在正好借机讨好辛胜利，不至于让秦云东对他产生误会。 汽车停在管委会办公楼前，秦云东下车向四周看了看。 管委会办公楼前方是一个小广场，中间有一排水泥端墙雕刻着管委会的名字。 整个高新区也就这一块区域有模有样，但规划的停车场只停着两辆普通轿车，说明管委会日常工作几乎无事可做。 “秦书记，我已经安排好所有工作人员到会议室，您这边请。” 管委会书记曲如林满脸堆笑亲自拉开玻璃门，但是还能看出他很紧张。 秦云东到任第一天就亲自来高新区，明显是要拿高新区开刀。 过去躺平的日子一去不返，说不定自己的位置也很难保的住。 “曲书记，现在管委会有多少人？” “现在是二十一个人。” “怎么会这么少，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你们还有四十四人。” “您看到了，高新区只有一家电动农用车厂和一个杏鲍菇加工厂，谈不上收入，遵照杨期的指示，我们尽可能压缩部门和人员，没有税收，只能减亏度日了。” 办公楼内的电梯坏了，但没钱维修，众人只能顺着楼梯走到三楼会议室。 “同志们，让我们以热烈掌声欢迎秦书记、翁主任莅临指导！” 会议室里马上响起热烈鼓掌。 秦云东向众人挥手致意，同时向翁主任点头示意。 翁主任向前走一步，拿出准备好的任命文件当众宣读。 内容相当简单，只用一句话说明任命辛胜利接任高新区管委会副书记兼主任。 曲如林立刻带头鼓掌。 管委会工作人员跟着鼓掌，但明显脸色都不大好看。 县里派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做主任，是不是说明对高新区彻底失望，准备要裁撤了？ 辛胜利向前一步发表就职演说。 他本来就是秘书出身，不需要多做准备就能出口成章。 不过辛胜利学习秦云东的作风，没有东拉西扯说些套话，非常干脆简单地说明他的任务——带领高新区摆脱困境，使高新区成为临县新的经济发展引擎。 虽然工作人员觉得辛胜利是吹牛，但他们听出高新区不会被撤销，他们的职务都能保住，因此爆发热烈掌声。 在辛胜利的欢迎会上，秦云东没有说一句话。 这是辛胜利的主场，他出席只是为辛胜利站脚助威，而不应该成为男主角。 短暂的会议结束，秦云东带着辛胜利，在曲如林和其他管委会领导的陪同下转了一遍管委会。 回到管委会主任办公室，众人落座后，秦云东和他们说明县政府解决高新区问题的决心，并告诫班子成员调整状态，不能再把管委会当作养老院。 “曲书记和辛主任，你们要注意团结，继续发扬临县良好的工作作风，以后就看你们的了，” 曲如林非常机灵地表决心，官样文章说起来很熟练。 秦云东很不喜欢曲如林这样的态度，但他依然微笑点头，然后看向辛胜利。 “秦书记，我能不能提几个要求？管委会要想出成绩，需要上级先进行必要输血，才能让我们的工作快速启动起来。” “呵呵，我不怕提要求，就怕你们不提，辛主任大胆说。” “我大致测算过，管委会需要增加人手，内部装修和维修也要跟上，还要有汽车、业务招待费，以及对外宣传费……大约需要五百万！” 翁主任和管委会班子成员都瞠目结舌。 这位辛主任真敢张嘴啊。 高新区是临县最大的亏损项目，没有收益还要补贴，所以管委会成员在临县就像是罪犯，每次开会都不敢抬头。 现在辛胜利居然张嘴就要这么大的金额，几乎是管委会十年的支出。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秦云东。 秦云东显得很平静。 “原则上我可以批给高新区这笔经费，但你必须要拿出详细的报告和预算，必须要合情合理有助于工作开展。” “是好，秦书记，我和曲书记等班子成员开会讨论之后，三天之内一定呈报给您。” 真是朝内有人好做官啊。 一个敢要，另一个敢给。 不过这样也好，高新区终于可以鸟枪换炮了。 管委会的几个人都露出笑容，仿佛摇身一变成了暴发户。 秦云东扫视众人，指了指这间办公室。 “辛胜利，你知道这间办公室原来的主人在哪吗？” 曲如林和其他人的脸色都变了。 辛胜利茫然地摇头，表示不知道。 “曲书记，你给辛主任介绍一下。” 秦云东的目光看向曲如林。 曲如林轻咳几声，勉强微笑着说，原管委会主任是张丽，因为贪污在雷霆行动被批捕。 “你们要以张丽为戒，不要再重蹈覆辙。经费不是任你们挥霍享受的，花的每一分钱必须要经过严格的审计，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众人都悚然点头，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他们知道秦云东是赫赫有名的纪委书记出身，谁敢在他面前起心动念，那就是找倒霉。 只有辛胜利站起身。 “秦书记放心，我对这笔经费负全责，如果我出了问题，不用您动手，我会从这栋楼上跳下去。” “你不能只顾着表清廉，还要见你干事的能力。投了钱，如果我见不到效果，那你也就甭干了，直接收拾行李会浠水老家。” 第153章 我欠你的人情必须还 秦云东和翁主任离开后，送行的管委会领导们都长出一口气。 曲如林对辛胜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并肩向楼里走。 “辛主任，按惯例，我们要为新来的同事举办接风宴会，今晚咱去豪门吃个饭。” “我劝曲书记还是不要这么做了。管委会用公款吃饭，传到秦书记耳朵里，他会掀桌子骂娘的。如果是您自己掏钱，我更不好意思吃饭了。” 辛胜利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着认真的话。 曲如林有些尴尬，解释说是班子成员一起凑份子吃饭，绝不会用公款吃喝。 “秦书记的第一把火要放在管委会，现在咱们已经在风口浪尖上了，无数人的目光都会盯着看，以后咱最好夹着尾巴做人，避免被人抓住小辫子做文章。” 辛胜利回头看看其他三个副主任，故意把调门提高。 “你们大概都听说过秦书记的名声，他纪律性很强，尤其对铺张浪费、大吃大喝深恶痛绝。他可是属黑脸的，不管是不是有交情，说翻脸就翻脸，我奉劝诸位不要撞他的枪口上。” 曲如林等人都连忙自证清白，绝不会有任何违规违纪的行为。 辛胜利警告完之后又和颜悦色地说，他初来乍到还是先表达诚意，晚上请他们吃饭。 “曲书记，请借车给我用一用，等我搬过来之后，咱们再去吃饭。但我要提前声明，我的工资不高，你们可别宰我太狠哦。” 曲如林很惊讶，辛胜利不按规矩出牌，把他整不会了。 “辛主任，你搬到管委会住？这里是荒郊野外，咱也没有保安，既不方便也不安全……” “我就是一个单身汉，住这里挺好，工作加班多晚都不怕，从此不需要担心迟到了。临县的治安远近闻名，我又是一个穷光蛋，就算哪个不长眼的劫匪抢我，恐怕会抹着泪离开的。” 辛胜利还是一脸笑容的和曲如林开玩笑。 他深通为官之道，如果想要出成绩，那就只能和光同尘，需要取得他们的支持，至少也不会给他找麻烦。 辛胜利现在热情高涨，尤其是秦云东毫无保留支持他的工作，更让他憋着一口气，一定要做出成绩证明自己的能力。 秦云东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夏丰跟着进来就打开空调开关。 “秦书记，请把您的杯子给我，我去清洗一下给您沏茶。” “先不急，你先坐，为了今后更好的工作，咱俩需要沟通一下。” 秦云东坐下后打开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 夏丰从提包里拿出记事本和圆珠笔，规规矩矩坐在办公桌对面，做好一切准备。 秦云东没有做指示，而是先和他拉家常。 “你多大年纪，什么学历，家里都有谁，是怎么进县委办公室的？” “我家就在临县县城，父母是服装厂的工人，我是独生子，今年二十五岁，本科学历，前年通过考试进入县委办公室的，工作时间超过两年了。” 夏丰尽量说的简略，生怕秦云东觉得啰嗦。 他被分配做秦云东的秘书时，特意打听过秦云东的经历和工作风格。 当得知秦云东是全省知名的才子，前任市委书记的秘书，浠水叱咤风云的纪委书记，夏丰立刻就想打退堂鼓，如果不是翁主任强硬命令，他是真不想干。 这也很好理解。 秦云东是秘书出身，又文采飞扬，同时又铁面无私，哪个人做他的秘书都会觉得有压力山大。 “小夏，你开车的技术不错，什么时候考的驾照？” “我从小就喜欢汽车，十八岁考了a照，后来又考了b2照，从大客车、货车到轿车和摩托车，我都能开。” “蛮厉害的嘛，你为什么不跑货车呢，那可比做公务员赚得多。” “我父母心疼我，怕太累又不安全，想让我找个安定的工作。而我喜欢开车但也没想过靠开车生活，我也愿意平稳生活，不喜欢冒险。” 随着不断聊天，夏丰紧张的心情逐渐放松下来。 他觉得秦云东随和又有亲和力，一点儿也不可怕。 秦云东边聊天边下载安装了自己习惯使用的软件，随后拿出带来的楼前春茶叶交给夏丰，让他沏两杯茶。 “尝尝浠水的名茶，味道非常好。” 秦云东喝着茶，目光瞟向电脑屏幕下方的小企鹅。 但是企鹅没有动静，也没有发出滴滴声音。 “未来一周苗书记有没有什么工作安排？” “明天苗书记要去省里参加县域经济研讨会，会议安排是四天。” 这样看来，未来一周时间苗英杰不会有什么安排了。 “那好，我现在交代你几件事。” 夏丰刚喝了一口茶，闻听秦云东要开始指示，立刻放下茶杯，正襟危坐准备记录。 “你和工商联沟通一下，我要办五期临县企业座谈会。每天下午一期，每一期参会企业为六家，年利税分千万级、五百万级和百万级三档，就业人数要超过一百人。” “接下来一周时间，我要去乡镇转一转，你规划日程，并通知各乡镇做好工作汇报的准备。” “下班前替我准备好三年以来的杨期县长的工作报告、临县决算报告、干部任免文件、上级下发的整改文件。” 夏丰写的很快，秦云东说完，他已经记录完毕。 秦云东看出他用的是速记手法，不由欣赏地点点头。 忽然，内部座机响起铃声，秦云东看了看来电号码，向夏丰摆摆手，顺手接起电话。 “杜书记好，有何指教？” “哈哈，秦书记的玩笑开大了，你现在是我的上级了，我哪敢指教你啊。我们曾经是纪委并肩作战的战友，看到你能主持临县工作，我很高兴，临县的未来要靠老弟了。” “杜书记别给我戴高帽了，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你给我打电话，不是为了吹捧我？” “云东，晚上我请你吃饭，你不会驳我的面子。” “我还真要驳你的面子，当初如果不是你接收刘宝禄，我就会失去一个重要的人证，我欠你一个人情，今晚你不能请我，必须是我请你吃饭。” 第154章 和男人的相处之道 下班后，秦云东回到家就是一愣。 从客厅到卧室都经过仔细打扫，又添加了很多装饰品，看上去焕然一新。 这肯定是叶安妮的功劳。 秦云东听到厨房有响动，推开门就看到叶安妮正忙着做饭。 她穿着一套家居服，外面罩着围裙正在煎鱼。 由于她还戴着耳机听音乐，并没有注意到秦云东已经回来。 秦云东怕惊吓住她，故意用力敲了敲门。 叶安妮马上转身摘下耳机：“你回来了，工作还顺利吗？” “顺利不顺利都没关系，看到你，什么都顺利了。” 秦云东张开怀抱向她走去。 叶安妮笑着连连摆手。 “围裙上有油，你去洗洗，再给自己泡杯茶，再等半小时，晚餐就可以上桌了。” “嗯……安妮，我答应纪委杜书记，晚上一起吃饭，晚饭别做了，咱们出去吃。” 叶安妮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原本想享受浪漫的二人时光，谁知道秦云东却要出去应酬，抑制不住失望的情绪。 秦云东抱歉地笑了笑，拉着她的手解释。 “老杜帮过我的忙，他第一次开口，我也不好拒绝。但我保证下不为例，以后晚上如果再有应酬，一定提前向你报备，不会让你白忙一场。” “没关系啦，你说我穿什么衣服陪你去赴宴才合适？” 叶安妮调整情绪很快，转而微笑着点头答应。 因为她的爷爷教过她和男人的相处之道。 如果让秦云东感觉受到拘束，那就必然在心里埋下矛盾的种子，早晚有一天会产生冲突。 如果秦云东迁就她，为她而改变，那样的秦云东还是她喜欢的样子吗？ 所以，既然选择了秦云东，那就必须适应秦云东的生活状态。 由于距离约定时间还早，秦云东提议不开车步行前往饭店，他也正好可以观察市民的日常生活。 两人穿着休闲装在街道上牵手而行，周围的百姓都不知道，这个帅气的年轻人会是新任的父母官。 叶安妮挽着秦云东的胳膊喝着奶茶，这样的逛街感觉也不错，她的心情逐渐好起来。 “云东，咱们这样散步，你能观察到什么呢？” “只要留心就能察觉很多民生问题，比如行人是不是遵守红绿灯规则，地上是不是清洁，店铺里的顾客多不多，老百姓的表情是不是愁眉苦脸，有没有地痞无赖横行……” “哇，你能观察这么多，岂不是脑袋会摇得像是拨浪鼓？” “没那么夸张，顺其自然，边走边看就行。况且，我还要照顾你观察你，不能再惹我的美人不开心。” 叶安妮扑哧一声笑了。 “你真的那么在乎我吗？我还以为因为我追你，你就没那么在乎我呢。” “我当然在乎你，而且我不认为是你追我，准确地说，咱们应该是两情相悦。” “你还是挺会说话的嘛，我还以为你不会哄女孩子。” “我只是没经验，你既然喜欢，我一定努力提高。” “别，学这些干嘛，你要是也油嘴滑舌的，不知道会勾引多少小妖精缠着你，那我还不够天天闹心的。” 两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你等一等，我去给你买糖葫芦。” “你怎么知道我要吃糖葫芦？” “你的眼睛出卖了你，你已经看了几次糖葫芦，恐怕早就馋得流口水了？” 秦云东笑着向店铺走去。 叶安妮捂嘴笑了。 秦云东的观察力确实很强，叶安妮都没有注意自己的举止，却被秦云东解读出来。 忽然叶安妮看到远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正围观，几乎堵住了人行道。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出于好奇挤进人群，这才发现是一处车祸现场。 一辆宝马车斜停在人行道上，后车轮把一辆自行车压弯。 不难看出，宝马车在倒车时撞倒了自行车。 在汽车一侧，一位穿着时尚的年轻人正对着趴在地上的人高声叫骂。 躺着的人也不言语，只是双手攥住他的裤腿不撒手。 围观的人看不过眼，纷纷劝道： “你的心也太狠了，他已经伤成这样，你就别骂了。” “本来就是你不对，人行道上不让停车。” “他都出血了，赶快送他去医院。” 谁知道这个年轻人的火气更大了，他手指解劝的人高声叫。 “你是不是和他是碰瓷团伙？你不准走，等一会儿陪他一起进班房。” 围观的人不敢再吭声，本来是仗义执言，但要是真惹祸上身就不值得了。 年轻人看大家都面露惧色，变得更加嚣张，低头骂道： “你丫真是穷疯了，本少爷有的是钱，缺钱求我啊，想碰瓷讹钱，你特么找错人了……” 叶安妮看趴在地上的是一个中年人，脑袋上都是血，不由气的大步走向前理论。 “你有完没完了，没看见他受伤了吗，有什么事都以后再说，赶快送他去医院，他如果死了，你能承担责任吗？” “你瞎了吗，是他不撒手，死了活该，关我屁事。” 年轻人正在气头上，恼怒地大吼。 叶安妮没有搭理他，蹲下拍拍中年人的肩膀：“这位大哥，你先去包扎伤口，这样耗着会有生命危险。” “我不走……死也不走……” 中年人瞪着血红的眼睛，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叶安妮觉得很纳闷，这人是不是真的精神不正常？ “让一让，警察来了！” 随着有人喊叫，两个警察走进车祸现场。 “罗公子，怎么是你？” “娄队长，你来得正好，这个家伙碰瓷，赶快把他抓起来。” 娄队长没有搭理他，拿出手电筒随便照了照自行车和宝马车，又围着汽车转了一圈。 他命令警员呼叫救护车，并询问趴着的中年人口供。 罗公子拿出香烟递过去，主动介绍事情经过。 “今天是我女朋友的生日，我就去这家花店买了一束花。倒车起步时感觉压到了什么，我刚下车就被他抱住腿，死活要我赔他钱。你说说，这是不是专业碰瓷的？” 第155章 青天大老爷为我做主 娄队长接过烟点上，吩咐警员拽开中年人抱住罗公子的手。 “你先走，我跟他去医院，检查完就送他回队里盘查。” “那就谢谢娄队长了，你们可一定不能放过这些不劳而获的人，否则，我们还怎么敢开车上路……” 娄队长向罗公子摆摆手让他开车快走，同时大声命令围观的人散开，不要影响交通。 “站住！” 罗公子和娄队长同时转头看向叶安妮。 “娄队长，你怎么能放走肇事者，这么多人见证，你还要公然知法犯法吗？” 叶安妮气愤的粉嫩俏脸通红。 “你是谁？” 娄队长皱了皱眉，一脸不悦。 “我是谁重要吗，你包庇纵容才最重要。但凡有正义感的人都会打抱不平，你必须给大家一个说法，为什么要放走肇事者。” 叶安妮不依不饶，放开嗓门叫起来。 “娄队长，这个女人一直不停替碰瓷的说话，现在又煽动闹事想要浑水摸鱼，她肯定和这个碰瓷的是一伙的，必须抓起来……” 罗公子像是被激怒的公鸡，瞪着叶安妮像是随时会扑过去。 娄队长摆摆手，让罗公子保持克制，他走到叶安妮面前。 “这里交通被堵，需要马上恢复秩序，你想知道真相，我会给你明确答复，那就跟我走一趟。” “走就走，我不信没有地方可以说理。” 叶安妮无所畏惧地当面硬刚。 “等一等。” 忽然，秦云东拿着两串糖葫芦走过来。 他买完糖葫芦却找不到叶安妮，正要给叶安妮打电话忽然听到她的叫声，这才知道她的位置。 “没完了？捣什么乱……” 因为光线昏暗，娄队长没有认出秦云东，他刚不耐烦地瞪眼训斥，话还没说完，秦云东已经走到他面前。 “秦……秦书记，您好！” 娄队长这才认出秦云东，忙不迭地举手敬礼。 他的级别不够参加欢迎会，但内部通知早已经下达，他知道秦云东现在已经是临县的县长，是他的名副其实的上司。 “娄队长，多日不见，你好啊。这是怎么回事？” 秦云东很客气地伸出手。 上个月宋天明在刘楼乡遇袭，司机小刘开车被歹徒撞翻，秦云东就是找娄队长协助勘察撞车现场。 “报告，我正在处理一起交通碰瓷案……” 娄队长忙双手握住秦云东的手。 “他胡说，明明是帮助富人欺负穷人……” 叶安妮走到秦云东身边，余怒未消地提出指控。 秦云东拉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让她先不要说话。 但这个小动作让娄队长惊异万分。 秦云东绝不会当众揩油，那么这个漂亮女人肯定和秦云东交往甚密的人。 此时，救护车鸣笛而来，两个护士下车在警员的指引下，走到趴着的男人身边为他检查伤情。 娄队长指着现场为秦云东讲解他的勘察判断。 “宝马车在这样狭窄的人行道上倒车，车速不会高，当然也不会造成对人多大的伤害。从自行车被压的方向，以及和宝马车碰撞的位置看，应该是” 他拿出手电筒，照着汽车的尾部和车轮下的自行车。 “如果倒车时，车尾撞击自行车，肯定会留下痕迹，但这里毫无擦碰的痕迹。再从自行车倒下的方向看，很明显自行车是从侧方向进入车底，但宝马车没有擦痕……”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当宝马车倒车时，那人把自行车直接推到后车轮下。” “秦书记分析的很对。” 娄队长长出一口气，这一下就能摆脱自己包庇的嫌疑了。 叶安妮听着看着，没了脾气。 看来自己是冤枉娄队长了，那个满头是血的男人真的是碰瓷者。 此时一位护士走过来，摘下口罩一脸无奈。 “这位警官，我觉得没必要救治了，他身上没伤，我不知道他脑袋上抹的是什么，但肯定不是他的血。没别的事，我们就先撤了。” 罗公子双手合十，仰天叨念：“老天爷，总算还我清白了。” 叶安妮像是犯错的孩子，低下头不敢吱声。 秦云东先夸赞娄队长经验丰富，判断肇事现场非常准确。 接着，他又走到被警员摁在地上的中年人。 秦云东让警员松开他。 “我是秦云东，本县的新任县长，你如果有什么事，那就先放开他，尽管可以给我讲，由我来给你断案，可以吗？” 中年人听说秦云东是县长，又见警员都对秦云东言听计从，看来不会是假的。 他撑起上半身利索地改为跪姿大声哭嚎。 “终于等到青天大老爷了，我全家都被姓罗的害死了，您要给我做主啊。” 众人听到都吓了一跳，所有人的目光看向罗公子。 罗公子更是惊得肝颤，他颤抖着手指中年人：“他……他疯了，我……我不认识他……”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被堵住的汽车也越来越多，很多司机都不耐烦地猛按喇叭，现场显得非常混乱。 秦云东搀起中年人，耐心地向他做工作。 “你看交通被堵成这样也不行啊，如果相信我，那咱俩一起进警车里，我听你慢慢讲。” “我当然信得过县长，可是……千万不能放跑了那个姓罗的……” “那就让他一起坐进警车，你们可以当面对质，怎么样？” 秦云东说着，把糖葫芦递给叶安妮让她稍等，大步走向警车拉开车门。 中年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弯腰坐进警车里。 娄队长却不放心了，这个中年男人精神不太稳定，不会伤害秦云东？ “秦书记，要不，我带他们先回队里，在那里问案情更合适。” “是不是案件还不知道，我先了解一下，如果确实涉案再带人回去也不迟。” 秦云东向罗公子招招手，让他跟着上面包车。 娄队长暗自叫苦，如果秦云东在他眼皮底下出事，他承担不起责任。 于是，他吩咐警员呼叫支援，加派警力疏散交通，便紧跟着也坐进车内。 “好啦，咱们既然都到齐了，那就按规矩来。先通报你们两个人的名字，” 第156章 天才维修工的遭遇 罗公子反应快，马上炫耀般地自报家门。 “报告秦书记，我叫罗天荣，是罗氏地产公司董事长罗会斌的小儿子，是公司独立董事。您可能刚上任，还不知道罗氏地产，我可以为您介绍一下。” “不必了，我对罗氏集团还是比较熟悉的，知道你们家公司是临县最好的地产公司，你父亲已经把公司总部迁到省会。我见过你父亲几次，他是一个精明的商人。” 秦云东淡淡地说了几句，把一瓶水递给那位中年人。 中年人此时情绪已经逐渐稳定，接过水的时候还不忘致谢。 “我叫白三民，以前开了一个无线电元器件厂，后来转型做硬压卡……” “我打断你一下，你所谓的硬压卡具体指的是什么？” “硬压卡就是用硬件压缩文件卡，真正的学名叫音视频采集卡。因为音视频的原始文件很大，极大消耗硬盘和宽带的占用，要方便存储，就要对原始文件进行压缩。” “你的音视频采集卡技术标准是peg-4，还是h264？” “天呐，我真没想到……秦书记……您……您是行家啊。” 白三民剧烈地咳嗽，差点把刚喝的水喷出来。 他没想到县长居然能了解硬压卡，而且还能说得如此专业，心里对秦云东肃然起敬。 “我只是肤浅地知道一些术语而已，算不上行家。咱们转入正题，你接着说，罗家怎么会害死你全家的？” “我……我刚才急疯了，说话有些过头，准确地说，应该是罗氏地产公司把我害惨了。” “什么！你哪是说过头话，这是诽谤罪！” 罗天荣叫起来，如果不是坐在面包车里，还有秦云东和娄队长在一旁，他真会气的扑过去给白三民几个耳光。 秦云东向他摆手示意，让他不要激动，静静听白三民讲完后会给他机会辩驳。 白三民低下头，一脸痛苦地开始叙述自己的经历。 他开工厂之前在中学是物理老师，一方面因为喜欢研究，另一方面他也想让家里生活好过一些，八年前白三民辞职东拼西凑做了一个无线电维修店。 虽然工作比较辛苦，但靠着他的技术和服务态度，逐渐富裕起来，而且在临县也打出了名气， 后来临县电视台的设备需要更新，替换下来的老旧设备准备处理。 白三民闻讯大喜过望，这套国外的设备虽然在电视领域稍微落后了一些，但在企业领域依然算得上技术前沿设备，于是他托人找关系买下了摄录设备并进行研究。 他靠着解剖这套设备，参考国内外文献，研究逐步深入，四年后几乎达到了芯片级应用水平。 国外采用的是h264高端硬压技术，音视频传输质量很高，但价格非常昂贵，国内大多数采用的是peg-4的落后技术，早晚会被市场淘汰。 白三民慢慢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想通过自己设计一款基于h264编码技术的音视频采集卡。 但他知道想要创新编码技术本身就很困难，而且即使设计成功，想要换取市场认可，那就更是难上加难。 是的，谁能相信世界前沿高端的音视频采集卡，居然会出自一个维修工之手呢？ 但白三民已经痴迷到无法自拔，即使明知是做白日梦，他也想要努力尝试。 自此后，白三民除了维持日常维修业务外，利用互联网成功组建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发烧友，挤出业余时间埋头钻研编码技术。 两年后，白三民竟然真的研制出h264编码下的音视频压缩算法，并通过购入现成的音视频采集卡，改写内部数据后测试获得成功。 白三民欣喜若狂几天后，却面临硬压卡“养在深闺人未识”的窘境。为了能获得投资，他又多次找关系找到了临县首富罗会斌。 罗会斌虽然不懂技术，但作为精明的商人，他嗅到了其中蕴含的巨大商机。 他邀请一些专家测评了白三民的音视频采集卡，专家们都被如此精良的技术所震撼，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罗会斌有了信心，便承诺给白三民投资建厂。 但他多了一个心眼，生怕白三民中途撂挑子不干，要求白三民拿房子抵押参股。 白三民家曾经是临县的士绅，拥有的房子面积很大，现在主要是白家氏族居住。 为了完成自己的心愿，白三民虽然犹豫过，但最终还是答应了罗会斌的要求，说服了白氏家族把房产抵押。 刚开始的两个月，罗会斌积极规划场地、雇请技术人员、购买专业设备，看样子似乎是要大干一场。 但两个月后，临县老城区改造，罗氏地产以最高价格竞拍成功，获得了开发权。 罗会斌之所以敢出高价，是因为他握着白氏家族庞大的房产抵押。 为了获得开发资金，罗会斌停止了音视频采集卡工厂建设，把所有的投资都转移到临县地产开发。 当白三民知道自己被耍了却已经来不及了，不但他的美梦落空，而且因为拆迁导致白氏家族都被赶出祖宅。 白氏家族的人急了眼，怒斥白三民伙同开发商骗了他们的房子，扬言要灭门报仇。 白三民吓得带着家眷逃出临县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他的生活也陷入困顿， 他想见罗会斌讨说法却屡次被拒，想去告罗氏地产却拿不出证据，白三民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 今天临县的老客户给了他一单维修生意，白三民偷偷回到临县，无意之中发现了罗氏地产的宝马车，也看到了罗会斌的儿子在买花。 白三民所有的冤屈一下子涌上心头，眼看宝马车要离开，他不管不顾冲上去，把自行车推入宝马车后轮，迫使罗天荣下车，他趁机抱住罗天荣死活不撒手，还大叫大嚷还钱。 说到此，秦云东这才明白事情原委。 “老白，你头上的血是怎么来的？” “那不是血，是修东西准备的颜料。我把自行车推进宝马车后轮时，车筐里的颜料桶挤压，喷到我的头上。县长，我说的都是实情，请您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第157章 我帮你不能白帮 白三民说着，双手捂脸痛哭起来。 罗天荣听的瞠目结舌，他不知道父亲还干了这样缺德事，心虚地低下头。 娄队长看看白三民，又看看秦云东，感觉这一出案中案真够复杂的，超出了他这个交警队长职权范围。 幸亏有秦云东在，不然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处理才好。 秦云东长出一口气。 “老白，我可以向你保证会亲自处理这件事。但我不能仅凭你一家之言就做决定。接下来还要调查取证还原真相，你是杰出的编程人，应该有很强的逻辑能力，想必能理解？” “我理解，多谢秦县长主持公道。我可以等待，但我现在过的人不人鬼不鬼，老婆孩子也跟着我吃苦，希望秦县长能先帮忙安顿我一家老小。” “你的要求很合理，我现在就可以办。” 秦云东拿出手机打电话给翁主任，大致讲了白三民的来龙去脉。 “翁主任，辛胜利下午给我打招呼，他已经搬到管委会住了，你安排给他的房子目前空着，那就先安顿白三民全家暂住几天。” 县长发话，翁主任自然答应的很痛快。 秦云东挂了电话又嘱咐娄队长开警车带着白三民去接他的家眷。 “老白，你住的地方没问题了，至于生活费用……” “秦书记，我可以先支付他们的费用。” 罗天荣冲秦云东指了指自己，接着拿出钱包，掏出两千块钱现金。 秦云东笑了，这个年轻人本质还不坏。 “好，白三民和你们家有矛盾，你代表你爸先垫付也合理。天荣，你现在就给你爸打电话，把白三民的事说清楚，告诉他，这事我已经接手，希望他明天能来一趟。” 罗天荣立刻答应着下车，躲得远远的开始打电话。 秦云东把钞票递给白三民。 “老白，你不要悲观，事情一定能得到完满解决，我说得话，你相信吗？” “相信，相信，我能看出秦县长是个大好人，好人有好报，今后我一定报答您。” 白三民激动地接过钱，他近乎绝望的人生再次因为秦云东而重燃下午，当即弯腰就要在车里下跪。 秦云东连忙冲他摆手。 “男儿膝下有黄金，咱不兴这个，但是老白，我帮你不能白帮，你说过要报答我，这个承诺我可是记在心里的。” “秦县长，我老白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无论您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如有反悔，天打雷劈。” “好，你和娄队长先去接家里人，我们住的很近，我明天抽空再找你详谈。” 秦云东下了车，叮嘱娄队长一定要把白三民全家安置妥当。 当警车离开后，罗天荣跑过来向秦云东汇报。 “我爸已经答应了，他明天一大早就坐火车过来拜访您，当面给您说清楚。” “天荣，你不是应该也在省会住吗，为什么没有把女朋友接到省会去？” “秦书记，我女朋友就是临县电视台的主持人珍珍，她事业心很强，不愿意去省会，我也没办法啊。” “你蛮厉害的嘛，珍珍可是临县一枝花，没想到会让你摘了去。” “嘿嘿，现在关系还没确定呢，我还处于追求阶段，算不上摘花到手。秦书记比我厉害，您的女朋友更漂亮，就是有点虎……” “你说谁虎呢？” 叶安妮此时已经走过来，听到罗天荣的话，不由板起脸。 秦云东笑着说是一场误会，又给他们相互介绍。 罗天荣大惊。 叶氏集团是响当当的大企业，比他们家的地产公司规模不知道要大多少倍。况且，叶安妮又是秦云东的女朋友，那就更得罪不起。 他连忙赔不是：“原来您就是叶氏集团的叶总啊，失敬失敬，我对您态度恶劣，您千万别往心里去。看在我是您的酒店老客户的份上，千万别生气。” 叶安妮虽然不知道实情，但看秦云东和他有说有笑，想必真是误会。 “罗氏地产公司的确是我们酒店的大客户，我看在你们公司的份上，这次的事就算了。” 罗天荣连连拱手致歉。 “东哥，嫂子，这次是我错了。等我安顿好女朋友，一定给我一个赔罪的机会，请你们吃顿饭，交个朋友。” 他说完就一路小跑上了宝马车扬长而去。 叶安妮挽着秦云东的胳膊，咕哝道：“这小子油腔滑调的，肯定是个纨绔子弟。” “是吗？我倒觉得他很机灵，人也不错，是个好苗子。” 叶安妮心头一动，秦云东难得夸奖一个人，说明他心里肯定又有什么打算了。 忽然，秦云东的手机响了起来，杜书记已经到饭店，催促他们快点到。 秦云东回答五分钟之内就能到，同时他有些好奇。 杜书记能催他，说明肯定不止是他一个人在等，那么，他会带谁一起吃饭呢？ 秦云东边走边对叶安妮讲述了老白的遭遇，说话间就来到约定的饭店。 在服务员的带领下，两人走进包间，看到杜书记身边果然还有两个人在座。 “秦书记好，多日不见，甚为想念。” 临县刑警队袁队长率先迎过来向秦云东敬礼。 袁队长笑的很灿烂，说明他对秦云东能成为临县县长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我猜老杜肯定带着朋友来，而且必定有你一个。” 秦云东笑着拍拍袁队长的肩膀，转而向叶安妮介绍，袁队长多次协助他破案，而且还在刘楼乡茶场亲自救了负伤的宋天明。 “秦书记谬赞了，救宋天明的是您，没有您当机立断上茶场，我也不可能找到宋天明。” 袁队长接着向叶安妮说起，当初他很羡慕浠水县能有秦云东这样的好领导，随口说如果秦云东能做他的领导该多好。 谁知道一语成谶，秦云东现在果然成了他的上司。 秦云东和叶安妮都笑起来。 “这就叫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可见袁队长对你的敬重。欢迎秦书记到临县工作。” 杜书记身边的美少妇忽然插话，并向秦云东伸出手。 秦云东看向杜书记：“这位是……” 第158章 她是痕迹鉴定专家 “哦，我忘了，云东不认识你。那我来正式介绍一下。她就是新调临县公安局的卫敏局长，以前是省会刑警队的，比你早调来一个月。” 杜书记介绍的很简略，但秦云东觉得奇怪，杜书记不是一个喜欢交际的人，卫敏既然才来一个月，杜书记怎么就能选中她一起吃饭呢？ “今天的欢迎会我没有参加，因为我昨天被中山市临时征调去参加刑事案的研讨会了，我也是刚下火车就赶过来向秦书记赔罪。” 卫敏紧跟着解释，同时向叶安妮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卫书记言重了，你是临县政法委书记兼任局长，咱们都是班子成员，你这样说，我哪还敢坐下吃饭呢。” 说归说，众人还是按官职大小落座，只不过叶安妮是秦云东的女朋友，自然就挨着秦云东坐下。 “云东书记好年轻啊，你比我还小三岁，今后也就没有人说我年纪小了。” 卫敏接过杜书记递来的香烟，很自然地叼在嘴上。 此时，秦云东才仔细打量着卫敏。 一头乌黑的短发，衬托着她素颜的白净清丽，神情端庄又隐藏着几分不羁，透出骨子里的傲气。 这样的女人平时肯定是干练而果断，绝不允许拖拖拉拉和迟疑犹豫，倒是非常适合干警察这个职业。 袁队长接话介绍说，卫敏是省里有名的痕迹鉴定专家，通过对蛛丝马迹的辨识就能迅速破案，省厅多次想挖她，没想到卫敏却选择下基层。 “原来是女神探啊，失敬失敬。不知道中山出了什么了不得的案子要请卫书记出马助阵呢？” 秦云东既是奉承又是好奇地问了一句。 卫敏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的香烟指了指秦云东。 “是关于你的案子。” “哦？……你指的是艾迪？” 秦云东只是稍稍转念就猜出卫敏表达的意思。 “秦书记真是料事如神啊。” 卫敏一对眸子闪闪发亮。 很显然，她很惊奇秦云东的反应速度会这么快。 “艾迪的死有结论了吗？” 秦云东来了兴致，他一直对艾迪的死非常疑惑，现在正好有专家在场可以答疑解惑。 “喂，大家吃饭是为了开心，还没有正式开吃就谈死人，真够晦气的。云东还有小娇妻在这里，说这些也不怕她晚上做恶梦。今晚不许提工作，咱先走一个。” 杜书记直接打断他们。 众人都笑着答应，一起举杯。 大家随意天南地北聊了一会儿天，杜书记自己先破坏规矩，开始谈论起雷霆行动队临县的影响。 “这次行动真是前所未有，我以为临县干部队伍够清廉的了，没想到会倒下一片。县长进去了，管委会主任跳楼了，公安局长被降职了，我真是始料未及啊。” 杜书记大发感慨。 秦云东安慰他说，从全省所有县的情况对比看，临县的确不算严重。 原县长杨期虽然被留置，但查出的都只是个人作风问题，属于比较严重的违纪，但构不成犯罪。虽然肯定会丢官，但也不至于起诉。 “杨期太可惜了，一身的本事，就是被感情所累，终究毁了自己，也毁了张丽。” 杜书记连连摇头。 秦云东沉默了。 他上任之前就看过杨期的案子，知道张丽是他的情人。杨期默许纵容了张丽的贪渎，结果才让两人都没有好下场。 “我对杨期的案子有一点儿困惑。临县高新区没有发展起来，管委会是个清水衙门，张丽想贪也贪不出多少钱，她的罪行并不算严重，为什么偏偏会选择自杀呢？” 杜书记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原因。 按说，全省被查出的贪腐干部远超张丽程度的有很多，但他们都没有选择自裁，张丽这么做令人费解。 “犯罪嫌疑人采取的手段，往往和他们的生活经历，以及心理暗示有关。所以不应该用整体来判断个体，我判断是张丽的个性，或者在最后关头的应激反应导致她选择走极端。” 卫敏很自然地发表自己的看法。 袁队长听着却直摇头，张丽自杀后，是他侦查并审结，自然对案情很了解。 “张丽属于温柔型的女人，她的家庭背景是知识分子，而且雷霆行动是秘密行动，所有涉案人员都是直到被抓还不知所措，张丽也不可能提前听到风声。但她偏偏就在纪委行动前的一个小时跳楼。” 秦云东疑惑地问袁队长，既然有疑问，为何还是结案了？ 袁队长解释说，经过调查，排除了张丽之死的其他原因，她也没有在跳楼前接触过其他人，加上省里催促的急，所以最终还是以自杀定案。 既然绕不开工作话题，秦云东索性又向卫敏询问艾迪之死的结果。 “艾迪是死于谋杀，这一点可以确认无疑。” 卫敏毫不避讳地直接回答。 秦云东为之一振，这个结论和他的猜测不谋而合。 “有什么证据证明艾迪死于谋杀？” “艾迪的房间太干净了。” “此话怎讲？” “艾迪包酒店房间是为了寻欢作乐，平时也就中午有服务员打扫卫生，其他都是艾迪鬼混时间。但艾迪死亡时，房间非常干净，从卫生间到客厅都被认真打扫过，甚至门把手也擦的很彻底。” 卫敏笑着看秦云东。 “你的意思是，有人谋害艾迪之后，为了避免留下线索才会仔细清除痕迹。” “的确是这样。而且我在红酒杯中发现其中一个擦拭的最干净。如果是服务员打扫卫生，她要么都擦干净，要么一个也不擦，因此说明有人曾在艾迪死亡之前在房间里喝过酒。” 秦云东单手托腮想了想，忽然拍了一下餐桌。 “也就是说，凶手和艾迪非常熟悉，而且也非常有把握行凶过程里不会有其他人进入，所以凶手才能从容不迫清理现场，这一下子就把侦查范围缩小很多。” 卫敏看了看袁队长。 袁队长微笑点头，仿佛是说他早领教过秦云东的逻辑推理能力。 秦云东急切地问：“你们是不是已经知道是谁谋杀了艾迪？” 第159章 咱县最高端的打赌 “我只是市局请过去协助破案的专家，贡献自己的专业知识就算完成任务，寻找凶手的事不应该是我关心的。” 卫敏说的很干脆，表达出她有强烈的分寸感。 破案肯定能立功，如果太过积极参与就有抢功之嫌，这是职场大忌。 秦云东无话可说，只能笑了笑：“是我莽撞了。” 杜书记接着这个话题说起他抽调小莫等三人去市纪委帮忙，没想到他们的专案组长竟然是秦云东，更想不到秦云东又成为临县的县长。 “强将手下无弱兵，杜书记平时教导的好，小莫他们表现的不错，精明强干，以一当十，我们合作的不错。” “哈哈，云东也会奉承人啊，这小扇扇的，真舒服啊。不过小莫他们说见你就哆嗦，生怕你会发脾气，但他们又都很佩服你，说你能力很强，跟着你学到很多。” “杜书记，你提到小莫倒是提醒我了。高新区正在整顿，马上就有大的变化，辛胜利太年轻，需要有人提醒着点，不能让他发飘干出格的事。所以，我想调小莫去高新区任纪委书记……” “拉倒，你怎么还学贼不走空呢。吃顿饭就想挖我的墙脚，这有点损啊。小莫是纪委的业务骨干，我肯定不会放人，你就死了这个心……” “别急眼啊，还能愉快聊天吗，我这不是和你商量吗？又不是真的调动，只是借调一年。” “云东，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也不是不给小莫锻炼的机会。你要是让小莫去好单位做纪委书记，我肯定不拦着。但高新区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让小莫去不是毁他吗？” “你应该学学辩证法，不能以静止孤立的眼光看问题，高新区腾飞在即，肯定会成为全县的香饽饽，到时候小莫肯定会感谢我给他机会。” “我看不出高新区有起死回生的机会，去年我就提议撤销高新区，分给乡镇自行处理。高新区简直就是个吞金兽，临县早晚有一天会被拖累死。” “要不要打个赌，我半年时间就让高新区从icu病房走出来。” 秦云东带着胸有成竹的微笑提出挑战，仿佛他已经手握撒手锏。 “哦？你这么有信心？难道是你女朋友家的叶氏集团会出手搭救高新区？” 杜书记吃惊地审视着秦云东，又看看叶安妮。 “我可以保证叶氏集团目前为止还没有投资临县高新区的计划。” 叶安妮微笑矢口否认。 杜书记拍桌子：“只要叶氏集团不介入，我就敢给你打这个赌，你说输赢怎么算。” “我赢了，你不能阻止小莫正式出任高新区纪委书记。我要是输了，我立刻把小莫双手奉还，怎么样？” “哈哈，我的秦书记，我还没有老糊涂，无论输赢你都没有损失，这小算盘打的噼啪响啊。” “那你说，我如果输了，你想要点儿什么？” “你要是输了，那就必须给纪委批经费更换设备，你看我手里的家伙什都老掉牙了，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单位的586电脑还占大多数，这也太影响工作了。” “秦云东端起酒杯：“愿赌服输，明天就调小莫去高新区。” 杜书记很利索地也举起酒杯：“愿赌服输，为了防止你食言，卫书记，你来做个见证人好吗？” 卫敏微笑着点头。 “县长和县纪委书记打赌，政法委书记做见证，这个赌局真高端啊。” 袁队长在一旁打趣，惹得在座的人都笑起来。 吃完饭，秦云东和叶安妮回到家已经晚上十点多。 当叶安妮洗完澡出来，忽然闻到一股香气。 她奇怪地走到餐厅，没想到秦云东已经做好了四个菜，以及倒入醒酒器中的红酒。 “你晚宴没吃饱吗？” “我知道明天你要出差，所以你才准备好饭菜，想和我过二人世界。我必须弥补，虽迟但到，绝不能让我老婆的失望啊。” 秦云东从背后轻轻揽住叶安妮的腰身。 叶安妮听着耳边最柔和的情话，几乎要醉倒，不由向后依靠在秦云东的怀里，回头吻了吻秦云东。 “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我明天的确要回家乡参加董事会，很可能会一个月回不来。” “你又不是叶氏集团董事，怎么能参加集团高层会议呢？” “这次是爷爷亲自点名要我参加，具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先不管那么多了，让我尝尝老公的手艺如何。” “稍等，还有一个硬菜没有上。” “嗯？我只准备了四个菜的食材，哪里还有什么硬菜，你又搞什么鬼？” “暂时保密，你先去换衣服，十五分钟之内就可以正式开饭。” 秦云东匆匆走回厨房，又关上房门。 叶安妮路过厨房微笑着看了一眼就走进卧室。 她必须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让秦云东准备的惊喜能完美呈现。 十五分钟后，叶安妮保养好皮肤，换了家居服走到餐厅。 看到在她的座位前的桌子上多了一个碗，里面是清汤龙须面，面上还有两个金黄色煎蛋。 “好香啊，不过……这应该算不上硬菜？” 叶安妮微笑着坐下。 “这是长寿面，当然是嘴硬的菜了。” 秦云东为她倒了一杯红酒。 “长寿面？……” “你刚才说要回家开会一个月，但半个月后就是你的生日，我没办法给你过生日，现在也没办法再给你操办生日宴，只好下厨给你做一份长寿面，祝你长命百岁，永远健康美丽。” 秦云东抱歉地解释完又举起酒杯说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祝福语。 叶安妮却眼圈发红垂下眼帘。 “安妮，你怎么……” “哦，没什么，我只是被感动了，谢谢你，这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长寿面。” “如果你喜欢，每一年你过生日，我都会亲手给你做面。” 叶安妮擦了擦眼角，微笑着举起酒杯。 “你这个承诺要兑现可不容易，可能需要用七十年的光阴来兑现，很漫长哦。” 秦云东轻轻握住叶安妮的手。 “我不是轻言许诺的人，但只要说过，除非我不在了，否则我必实践。” “不要胡说，你永远都是我的，我不允许你不在。” 第160章 没钱接入高速公路 第二天早晨六点，秦云东送叶安妮出了德馨园大门，皇家魅力酒店的汽车便缓慢停在他们身旁。 司机和临县酒店总经理姚芳下车，向叶安妮和秦云东鞠躬问安，便接过行李走到车后。 叶安妮拉着秦云东的手，有些恋恋不舍。 “云东，我这次回去一定会说服爷爷投资临县，帮你做出政绩。”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千万不要提。” “为什么？” “事事靠媳妇帮忙，还算什么男人。放心，我自己能搞定，” 秦云东微笑着回答。 叶安妮扑哧一声笑了。 “你还真是大男子主义呢，好啦，我不提，以免伤了大男人的自尊心。” 但她并不知道秦云东心中的真实想法。 秦云东和叶安妮交往需要冒着非议的风险，如果叶氏集团介入临县，难免不会有人会借此大做文章，甚至会诽谤说存在利益输送。 人言可畏，是因为人言可以信口雌黄，颠倒黑白。 秦云东不愿意增加麻烦，付出精力对付莫须有的口诛笔伐。 送走叶安妮，秦云东回到小区在人工湖旁的人行道上散步，他需要盘点昨天的信息，重新调整自己的思路。 上午九点，秦云东召集县财政局和审计局开会，听取他们的汇报，又询问了他关心的三年来财政收支的问题，最后特意叮嘱他们要负起责任，看好临县的钱袋子。 一个半小时后，他又赶到县交通局的外环路工地视察工程进度。 秦云东在交通局李局长等几位领导陪同下，攀上公路旁的一座山峰。 他用望远镜总览外环路延长线工地，又看向对面的凤尾山。 “老李，你说的省际高速公路设计路线就在山的另一边吗？” “是的，山那边就是通往省会和中山市的高速公路线路，半年后就能通车，如果咱县能和高速公路接通，一个小时就能到中山。可惜有凤尾山阻拦，干着急也没办法。” “没办法？以隧道方式打通凤尾山，难道很困难吗？” 秦云东皱了皱眉，回头看着技术人员拿着的工程图。 李局长解释说，打通隧道在技术上没问题，主要问题是缺钱。 “这条高速公路是咱省和周边的省份自筹经费修建，为的是打通几个省的交通。本来高速公路造价就很高，又要连续穿越多座高山，成本就更高了。” 虽然国家补贴了一部分，但省里也是硬挤出来的经费才勉强够用，实在没经费实现县级城市接入高速公路。 “省里的意思是，第一期先建骨干网，主要连接地市级别的交通，后续有钱了再逐步实现所有县接入。” 秦云东看着地图，叹口气。 “眼睁睁看着高速公路不能连通，就像是看见水盆里的月亮，看得见摸不着，真让人百爪挠心啊。” “谁说不是呢。苗书记和我跟着市交通局去省里争取过，但人家解释过自己的困难。当时说，只要咱把公路修到高速公路前，他们乐意打开通道把临县接入。” “连通高速公路意义重大，既然省里市里都指望不上，那就只能我们自己来想办法。你算过没有，接通高速公路需要多少钱？” “咱要接入高速公路，按规划要求，接入的道路标准是省级双向四车道公路。加上打通凤尾山隧道、架设峡谷大桥的费用，总造价会超过四个亿。” 秦云东倒吸一口凉气。 临县虽然算得上经济比较宽裕的县，但也面临各种基建和民生需求，财政绷得很紧，想挪用出来四亿是不可能的。 看秦云东不说话了，陪同的几位领导和技术员脸上都闪过嘲讽的笑容。 你秦云东刚才那么张狂，似乎我们都是吃闲饭的，现在也傻眼了。 李局长发觉众人情绪不对，马上向他们轻轻摇头，示意他们注意点儿。 县长初来乍到不了解情况，情有可原，如果让县长下不来台，他们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李局长为了不让秦云东在众人面前太尴尬，马上给他找台阶。 “苗书记说，没钱就分阶段修，先修外环延长线，再修跨峡谷大桥，然后打通隧道，只要发扬蚂蚁啃骨头的精神，早晚有一天能完成心愿。” “苗书记说得没错，他的办法符合临县的实际情况……” 秦云东没注意众人表情的变化，他一直出神地望着地图，只是轻声咕哝了一句。 李局长出了口气。 秦云东只要再说两句场面话就可以下台阶了。 不料，秦云东又摇摇头：“但是……太慢了，跟不上临县发展的需要。” 众人皆惊。 县长这是在公然否定苗英杰的决策，在临县还没有人敢这么干。这可以算得上是公然破坏团结啊。 秦云东抬起头，看众人的表情，知道自己无意之中说得话，让他们多心了。 “苗书记的决策非常稳妥，我很赞成，你们继续按原计划保质保量工作。我回去和苗书记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再想别的办法加快接入高速公路进度。” 众人彼此对视都默不作声。 交通局和苗英杰、杨期曾经多次讨论过解决办法，该想的办法都想过，但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他们压根不信秦云东能有什么办法变出四个亿。 下午两点，在工商联会议室，秦云东准时参加了第一期临县企业家座谈会。 参会的人除了五家企业外，还有工商联以及商会的领导参会。 秦云东简要地表达会议主题，听取企业经营情况汇报，面临的问题和困难，以及他们对临县营商环境的意见和建议。 接下来，五个企业代表拿出准备好的稿子，一个接一个地念，内容千篇一律的枯燥乏味，除了歌功颂德高唱赞歌之外，没有什么实际东西。 全场一直很安静，但能看出大多数人都面带倦容，哈欠连天，有的甚至已经闭上眼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秦云东却很认真做记录，只是偶尔扫视众人。 他心里明白，这些参会的人以为新县长只不过是走个过场，他们也只是配合演出而已。 秦云东没有阻止，耐心听完了他们的发言。 “你们五个人都不是企业负责人，有没有资格做决定？” 秦云东喝着茶，慢悠悠地问了一句。 第161章 领导真是天威难测 五个企业代表不知道县长说这句话的意图，只能猜测是不是要搞摊派，于是一起摇头。 “那好，你们回去给你们老板捎个话，由于你们的敷衍了事，没有真诚态度，临县即将推出的鼓励政策和重大商机，你们企业没有资格参加了，现在你们可以出去了。” 说完，秦云东合上记事本，脸色已经变得阴沉。 众人被秦云东突然翻脸搞的措手不及，一个个面面相觑。 五个企业代表觉得势头不对，不敢吱声，收拾东西灰溜溜地走出会议室。 啪！ 秦云东一拍桌子，吓得全场的领导一哆嗦，再也看不见昏昏欲睡的人。 “好大的胆子，找来这些应付开会的人，浪费我一个小时的时间，你们该当何罪！” 他拿起参会名单晃了晃。 “对我的命令还敢糊弄，可见你们把工作视同儿戏。在其位不谋其政，尸位素餐，怎么还有脸坐在领导位置上？所有组织座谈会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停职等待监察调查。” 秦云东把名单塞入记事本，倏地起身离开会场。 夏丰脸色煞白地起身，狠狠瞪了泥塑木雕一样的众人，拿起秦云东的水杯，拎包追出门外。 他也慌得一批，虽然他只是通知工商联开会，但很明显也属于参与组织座谈会的人，秦云东挥起的大棒当然也会落在他的身上。 来到停车场，夏丰紧跑几步超过秦云东，拉开后车门。 “秦书记……我检讨，是我把关不严……” “回去再说。” 秦云东坐进车里后就一语不发。 夏丰开车时，握方向盘的手还在发抖，他偶尔通过车内后视镜观察秦云东的反应。 秦云东打电话给翁主任，要他十分钟后到县长办公室谈话。 夏丰更是惊惧，心中不停祈祷，盼望出现奇迹，能让他逃过这次劫难。 虽然夏丰的工资不高，也没什么级别，但因为他是县长的秘书，社会地位陡然提高不少。 以前他办事都要看人脸色，现在变成别人要对他笑脸相迎，对他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就算是同学聚会，也因为身份特殊可以坐到上席。 宰相门前七品官，夏丰很满意自己的现状，现在惹怒了秦云东，他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 秦云东回到办公室，夏丰跟着进来，把茶杯递过去。 “秦书记，您对我有什么指示？” 他不敢看秦云东眼睛，等着挨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但秦云东很平静地示意坐下。 “你不是组织会议的人，我这次不会处罚你。但你要记住，你的工作不是做传声筒，必须要能跟进，及时提醒纠正。我允许下属犯错，但仅限一次，再出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夏丰如蒙大赦，擦着汗连连点头。 正在此时，翁主任推门走进来。 秦云东把刚才的事讲了一遍，把记事本上里的名单拿出来。 “把组织会议的副科级以上干部罗列出来，会同纪律监察部门对上面的同志约谈诫勉，并内部通报批评。” 翁主任答应着拿过名单看了一眼。 “秦书记，您在会场上不是说要对他们停职吗？” “我只是敲打他们一下，哪能因为这点事就停职呢，你可以对他们说，是因为你求情才让县长平息怒气。坏人是我，好人你来做。但你要保密，别把戏法暴露了。” 秦云东笑着交代，根本看不出他在开会时候的震怒。 翁主任心领神会，伸出大拇指。 “秦书记神机妙算，这样以来，全县的干部都会受到一次震撼教育，以后工作就不敢再松懈。我现在就去办。” 夏丰这才知道，秦云东并没有真的生气，他只是要拿这件事来立威，以便让他的命令不打折扣地执行。 领导真是天威难测，谁知道哪一次真的要处理人呢。 其实，秦云东在听企业代表汇报之初就知道他们都在应付差事，既然开会没有质量，那还不如不开，他也正好腾出时间研究高速公路的事。 秦云东并没有草草结束会议，而是充分利用这个机会，怒斥干部以达到敲山震虎的目的。 威信，没有威，何来信。 秦云东对夏丰交代，他要集中精力研究一个项目。不管是谁，只要没有紧急重要的事，一律挡驾。 此后，秦云东呆在办公室没有出去，他查阅大量的资料研究高速公路建设的问题，一直到快要下班时，罗氏地产董事长罗会斌打来电话。 “云东，再有两个小时我就要到临县，您看是晚上一起聚一聚，还是明天我登门谈？” 罗会斌前两年在中山发展地产时多次见过周通平，自然也和秦云东很熟悉。 他不称呼秦云东的官称，一方面是显示两人的关系亲密，另一方面也是摆出高姿态，暗示他在省里也混的风生水起，一个县长在他眼里根本算不了什么。 秦云东当然清楚罗会斌的用意，但他心中暗笑罗会斌这套把戏没有意义。 他知道罗会斌的确在省城做的不错，如果不是他心中有鬼，又怎么可能这么听话就跑回来。 “罗董是念旧的人啊，这么快回来是给我面子，没啥可说的，晚上我安排接风。” “哎哟，岂敢岂敢。您现在是一县父母官，我就是个普通商人，哪敢让你请，还是我来，晚上七点半，皇家魅力酒店，我做东。” 罗会斌听秦云东说的很客气，他也就显示的更客气。 毕竟自己对白三民做出不光彩的事，如果曝光出来，绝对会影响他和他的企业形象。 既然把柄落在秦云东的手里，他也不得不低下头。 秦云东下班回家时，顺路去看望住在一个楼里的白三民，顺便告诉他罗会斌马上就回临县。 “老白，晚上我带你见他，你敢不敢和他当面对质。” “秦县长，我有啥不敢的，就算是和他同归于尽，我也不会眨一下眼。” 白三民听说终于可以见到罗会斌，所有的委屈和愤怒一下子涌上心头，顿时跳起拍着胸脯大声叫起来。 第162章 敏感又脆弱的天才 秦云东沉下脸，示意他坐下。 “老白，你这个态度不对头啊。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这还怎么解决问题。你一死了之倒是痛快了，你的老婆孩子怎么办，剩下他们让谁管？你一定责任心都没有，还是不是男人了？” 秦云东说的很严厉，白三民虽然还是不服气，但又不愿意和秦云东发生争执，只能低下头生闷气。 “秦县长，对不起您啊，白三民说话太冲，但他不是那样的人，绝不会那么干的。” 白三民的妻子连忙解释说，白三民以前很斯文，并不是这样冲动，他也是着急上火憋屈的有点走火入魔了。 秦云东向她摆摆手，让她进里屋去陪孩子，把房门关上，不要让孩子听见他们的对话。 “老白，现在我问你一句话，我的话你听不听？” “秦县长，您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不听呢。您说，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就对了嘛，你以前还是优秀教师，想想你怎么教育调皮捣蛋的学生的？理智一些，把你和罗会斌的问题解决，让生活重新走上正轨，比什么都重要。” 白三民连连点头，承认自己刚才说话有些不经过大脑，愿意听秦云东的安排。 秦云东看白三民又恢复了理智，于是也放缓了语气。 “我委托有关单位调查过你和罗会斌合资建厂，以及他竞拍老城区改造的事，你的很多叙述都夹杂了个人的怨气，说的并不客观。” “秦书记，我没有撒谎啊，事情就是那样……” “你和罗会斌谈论合作的时候，大概是害怕罗会斌不愿意投钱，是你主动提出拿自己的房产抵押。罗会斌说你的房子价值不大，你又主动说可以让白氏家族抵押担保，对吗？” “我……我怎么会提这些要求……” “罗会斌竞拍老城改造的时候，给你说过他要拆迁白氏家族的想法，许诺过建好后就让你们回迁，并给予一定经济补偿。对吗？” “我……不记得我这么说过……秦县长，难道你觉得我是一个不诚实的人吗？” 白三民茫然地眨巴着眼睛，嘴角不断抽出，似乎想狡辩，却没有底气当即否认。 “我没有认为你是故意撒谎。这和你的心理健康有关系。人的精神遭到巨大打击时，往往会下意识抹去自己犯错的记忆，把所有过错都推给别人，让自己变成无辜的受害者，已获得精神解脱，这是常见的自我保护心理机制。” 秦云东叹口气，向他解释为何他连自己说过的话都记不清的原因。 “罗会斌为了让老城改造项目迅速上马，停止对你的项目投资，并且在白氏家族搬走后，没有支付安置费，这才使得白氏家族觉得受骗，把你当作了撒气桶。而你的意识把自己打扮成受害者，所有过错都来自罗会斌的恶意欺骗。” 在无情地剖析下，白三民封存的意识逐渐苏醒，额头开始冒出冷汗。 白三民智商过人，他也自视甚高，认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天才，不愿意承认自己搞砸了一切，这才迁怒与他人，怨恨也在逐步加深。 秦云东第一次见白三民就发现他的精神不太正常，一会儿歇斯底里，一会儿又儒雅理智，眼见是他内心在不断扭曲。 幸亏现在秦云东及时唤醒他的意识，不然再任由他发展下去，白三民的心理扭曲达到不可逆的程度，那就什么事都能干出来了。 “老白，你的确是个天才，做到了很多编程大咖都做不到的事。但天才的智商高，情商就差很多。敏感又脆弱。你要不想毁了自己的人生，那就应该勇于面对现实。” 秦云东递给他一支烟，详细给他分析他的过失，让他明白此事发展到现在地步，罗会斌负主要责任，但他也要负次要责任。 白三民抽了三根烟后，终于掩面痛哭着承认自己急于想把硬压卡制造出来，不断答应罗会斌提出的不合理要求。 秦云东长长出了口气。 像白三民如此自负的人，能承认自己犯错，说明他内心已经重新达到平衡，那就还能挽救。 “老白，别再难受了，只要是人，从小都要经历磕磕碰碰，摔倒跌跤再爬起来的过程，长大了也一样会摔倒，一样会磕碰的出血，那都不叫事，勇敢站起来就是了。” 秦云东安慰鼓励他一番，看看约定的时间快到了，要他去洗把脸，换一身干净的衣服，跟他去见罗会斌。 晚七点半，皇家魅力酒店三楼的包间内。 罗会斌看到推门进来的秦云东还带着白三民，不由略显紧张。 白三民几次跑到公司给他闹，不听他解释，非要拿回白氏家族扒倒的房子，甚至还以自杀相威胁，迫使他下令不准白三民再进公司。 现在又看到白三民，罗会斌真担心这个疯魔的人会不会做出极端的事。 秦云东不动声色地和罗会斌握手寒暄之后，转头对白三民招招手。 “老白，怎么躲的那么靠后，罗董又不是别人，快点过来见个面。” 白三民听话地走过来，主动伸出手，但目光却瞥向别处不看罗会斌， “罗董，你回来了？” 罗会斌迟疑了一下，在秦云东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和白三民握手。 “三民，以前是哥哥做的不对，这次见面，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罗会斌这次回已经暗下决心，宁可吃点亏也要摆平白三民，不能把事情闹到天下皆知。 秦云东看他们能握手，说明双方还有和解的意愿，那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罗会斌看白三民虽然有怨气，但看上去老实很多，没有撒泼大闹的意思，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跟在罗会斌后面的罗天荣，热情地和秦云东打招呼。 秦云东拍拍他的肩膀，问昨天有没有进展。 罗天荣凑在秦云东耳边说，已经把珍珍拿下了，但是一定要保密。 秦云东笑着点点头。 罗会斌看儿子和秦云东似乎关系很好，颇觉意外。 第163章 相逢一笑泯恩怨 但罗会斌很欣慰，儿子能和秦云东成为朋友，绝对是一件好事。 罗会斌向秦云东介绍他的随行人员，包括了他的助理、首席财务官、法务部、御用律师、临县公司总经理。 秦云东一一打过招呼，笑着问：“罗董真是大阵仗啊，不过也看出你是想解决和白三民的问题。” “我是觉得这个事该解决了。前两个月我中标三个大项目，资金一下子空前紧张，我不得已停了很多投资的小项目，以便将三个大项目运转起来，但也因此和三民产生了误会……” 罗会斌说着看了一眼白三民。 白三民谨遵和秦云东的约定，低垂眼帘默不作声。 罗会斌感觉有戏，看来白三民已经被秦云东制伏了。 他接着叙述了另一个版本的矛盾起因。 罗会斌拿下了临县老城改造项目，但资金却跟不上，他找白三民商量，合作项目暂停，拆迁安置费推迟三个月支付，白三民当时也表示理解。 但不知道为什么，白三民突然反悔，每天都跑来闹，要求必须提前给拆迁安置费，工厂建设也不能停。 罗会斌当时几乎资金链随时都有断裂的风险，他甚至把自己的多处豪宅都抵押筹款，因此根本满足不了白三民的要求。 而且，他的办公室天天要接待投资商、合作伙伴、政府领导、新闻媒体，白三民这样闹，会影响他的信誉，而且已经导致两次融资谈判告吹。 罗会斌大怒之下，命令保安严防死守，不允许白三民踏入公司半步。 也就是在这样的要求下，白三民和保安发生激烈冲突，导致他被打伤。 “苦熬两个月，三个项目进展顺利，资金压力逐渐环节，也就是上周，我去海外募集到了一笔风险投资，可以说已经度过难关，所以，我也可以腾出手来解决遗留的问题。” 罗会斌起身向白三民深深一鞠躬。 “三民兄弟，我正式为保安打伤你而道歉，也为给你造成的精神伤害致歉。我决定赔偿你一百万，同时把白氏家族的安置费提前支付完，你看这样可以吗？” 秦云东转头看坐在身边的白三民。 他只是中间调停人，不方便说话，一切只能由白三民自己拿主意。 白三民依然低垂眼帘默不作声。 但是他的神情似乎已经缓和多了。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 罗会斌当众鞠躬道歉，愿意给他天价赔偿，还满足了白氏家族的要求，按说已经算是拿出足够的诚意了。 白三民憋着的气也消散不少，只是这两个月所受的惊吓、屈辱、愤怒，还一时不能完全化解。 看到场面陷入僵持，秦云东不得不说话了。 “罗董主动和解的态度很好，三民，你心里想什么就尽管说，有什么要求就尽管提，只要你们都想解决问题，那就没有什么不能谈的。” 秦云东说的非常婉转，听上去不偏不倚。 只有白三民知道，秦云东是在重复提醒他，双方并没有深仇大恨，只是商业环境里出现的矛盾，放下怨恨，也就是放下心魔，才能轻松面对自己今后的日子。 白三民抿了抿嘴唇，鼓起勇气扶着桌子站起身。 “我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本来答应你了，后来家族的人给我闹，我就不知不觉动摇了，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白三民说完也向罗会斌鞠了一躬。 罗会斌真没想到会这样，一时感动地眼圈泛红。 “三民老弟……没想到你这么开通，我很高兴……” “你等一等，我还有一个要求。” “老弟，你说，我一定尽力满足。” “一百万太多了，用不了。给我十万就够了。罗大哥，能不能继续合作把硬压卡项目做出来？” 原来白三民心心念念还是他的音视频采集卡。 罗会斌愣了愣，接着仰天大笑。 “老弟，我本来也这么想，但伤害了你，我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那一百万你必须收下，咱的工厂另外注册，你做法人，占大股，我全额资金全部注入，交给你管理，怎么样？” 白三民顿时泪流满面，他梦寐以求的事业终于真正可以启动了。 “不行，我反对。” 秦云东忽然插话，让罗会斌和白三民都吃了一惊。 “秦书记，你怎么……” 罗会斌迷惑地看着秦云东。 “我不能白调解这么久，老白这么好的项目必须留在临县，你们的工厂不能建在中山高新区，临县高新区的地方，你们随便选。” 秦云东说着，面带微笑来回看两人的反应。 他昨天刚听白三民说到他的音视频采集卡，立刻意识到这是个巨大的商机，一定要把这个项目留下。 秦云东耐心等待他们和解，这才抛出自己的要求。 “哈哈，我的秦书记，你真是忠于职守啊，我算服了。” 罗会斌拿起酒瓶走到秦云东身旁，为他倒了一杯酒。 “感谢你化解了我们的矛盾，让我帮别的忙，我绝没二话，但是你这个要求，我真不能答应。” “说说你的理由。” “基于h264的音视频采集卡是真正的高科技，需要良好的科研环境，中山有几所不错的工科大学，可以满足工厂的需要。临县没有科研支撑，我怎么能把工厂设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罗会斌说的在情在理，理由无懈可击。 “秦县长，不是我驳您面子，罗大哥说的是对的，绝没有半句假话。” 白三民频频点头，忍不住为罗会斌背书。 “好你个忘恩负义的老白，昨天发毒誓要报答我，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秦云东斜眼看他，言辞略带调侃，但绝没有生气。 白三民想要辩解却又情急之下说不出来，一张脸涨的通红。 秦云东对罗会斌会的反对并不意外，他提前就已经分析过临县和中山高新区的优缺点，有把握说服这个精明的商人。 “我同意临县在科研方面比不上中山市，但投资应该考虑综合因素，而不能只看一个方面，临县高新区有无可比拟的三大优势，应该是你最佳选择。” 第164章 最强的招商人才 罗会斌来了兴趣，忍不住问：“是哪三大优势？” “第一个优势是重视程度。你们厂投资额是三千万，中山高新区里有很多国内着名企业，投资额远高于你，你去那里只是普通企业，中山不会对你格外照顾。” “秦书记，这个算不上优势，我们合法经营，高新区不干扰我们就行了。我们不需要格外照顾。” “真的如此吗，罗董是经验丰富的商人，应该知道客大欺店和店大欺客到哪里都存在。从资源分配、审批周期、税收减免等都会分三六九等，你头疼的日子就多了。” “秦书记，您能不能举几个例子？” “比如义务植树、义务鲜血、灾区捐款、看望孤儿、探视孤寡老人，接待考察团、高新区各种活动、演出等等，柿子挑软的捏，高新区哪一样都不敢得罪大企业，那自然会轮到你们这些不起眼的小企业。” 罗会斌虽然经商多年，但从没有和高新区打交道，听秦云东这么说，心里不由打起鼓。 如果高新区真是这样，每样事既要出钱还要出人，真是让人烦不胜烦。 “罗董，我举的例子只是普通日常小事，忍忍还能过的去。但涉及到工厂的能源供应，那就会要了工厂的命。” 秦云东从提包里拿出一份中山高新区的文件复印件，讲的是高新区夏季错峰供应电量的通知。大企业都能正常生产，不知名的企业都是半夜才能供电。 看过这份文件，罗会斌脸色阴沉下来。 白三民更是急的直接跳脚。 他们的工厂生产音视频采集卡需要持续稳定供电，否则就会造成板卡读写错误甚至烧毁芯片。 中山高新区如果电力都不能保证，那绝对是一场灾难。 “临县高新区没有高耗能企业，供电充足，并且你们投资额三千万，在我们这里是扛把子企业，绝对能得到特殊照顾。罗董，老白，你们愿意当大爷，还是做三孙子？” 秦云东双手摊开看着两人。 白三民已经明显被说动，想表态却被罗会斌拦住。 罗会斌见多识广，比白三民沉得住气，不紧不慢继续问。 “秦书记，我同意你所说的临县的确有优势，那么第二个优势呢？” “第二个优势是人力资源。” “秦书记不是开玩笑，一个县城能有什么人力资源优势？” “当然不开玩笑。我的同学在咱省理工大学任就业办主任，我和他联系过，他很高兴可以为学生提供就业机会，并答应可以进行校企联合办学，为你们提供应用型半导体人才。老白，你以前是中学物理老师，很快就能成为大学老师了。” 白三民咧嘴笑起来，禁不住鼓掌叫好。 人才是白三民最担心的因素，没想到秦云东已经帮他铺平了道路，他当然非常兴奋。 “我和高新区讨论过安置外地员工的问题，提供一块地给你们建宿舍区，水电宽带一律成本价供应，罗董，你去哪个高新区能有这样的待遇？” 秦云东的话让罗会斌心动不已。 但他面无表情不松口，绝不能露出自己的底牌，这样才能在谈判中获得更多好处。 “秦书记，我还想听听临县的第三个优势。” “第三个优势是产业链优势。你们做出的新视频采集卡只是中间件，上游需要提供硬件板卡，下游要接入终端设备。” “周通平书记的朋友是安防协会的理事长，他能说动安防监控设备企业在临县设立分厂，就地采购你们的产品安装。安防企业还能带动板卡厂过来，罗董，这是不是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满桌的人都眉开眼笑。 白三民更是乐的手舞足蹈。 秦云东安排的太周到了，只要专心做产品就行，从供应到销售已经没有后顾之忧，却哪里找这么好的环境。 罗会斌也不得不心悦诚服，秦云东居然能把招商做到如此地步，简直没谁了。 但他还是继续紧皱双眉，抛出问题。 “秦书记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招商人才，我很佩服，但我还是有顾虑。” “罗董先不用说，让我猜一猜你顾虑的是什么，如果我猜对了，你就喝一个。” 在投资决策的关键时刻，秦云东非常放松，还有心思做游戏。 罗会斌笑着伸出三根手指：“秦书记猜对了，我自罚三杯。” “临县地处平原和山区交汇处，交通不便，远离中山物流中转，罗董，你是不是担心临县物流周转效率？” 罗会斌笑着摇摇头：“秦书记神鬼莫测，我服了。” 他拿起酒杯一口气喝完三杯酒。 “罗董，你问的正是时候，明天我可以带你去看临县外环延长线工程，那条路就是为了连接省际高速公路。向北一个小时到中山市，向南到崇江水运码头不到四十分钟。你觉得临县物流还是问题吗？” 秦云东依旧保持微笑，说的从容不迫，似乎随时都能开通高速公路。 罗会斌疑惑地看向临县总经理张涂，似乎是向他求证。 一直沉默的张涂，清清嗓音这才开口。 “秦书记，据我所知，临县的确是在建设外环延长线。但因为资金问题，想要打通凤尾山连接高速公路，似乎还遥不可及？” “张总，你说的是临县过去的规划，但现在是我当家，规划已经修正过了，我能跑来资金，保证在你们第一批产品面市的时候，临县一定能接上高速公路。” 秦云东面不改色地撒了一个谎。 他还没有给苗英杰商量过，现在的工程投资也没有着落，但他必须撒谎，让白三民能踏实地把项目落地临县。 因为秦云东的口碑和形象都极为正面，他自信满满地撒谎，满桌的人都没怀疑。 罗会斌心中所有疑虑消除，他起身为秦云东斟酒。 “秦书记，你是走一步看十步的主儿，我还有什么可说的，三民的厂就投资在临县了。” 全场一起鼓掌叫好。 秦云东松了口气，站起身端起酒杯就要喝，却被罗会斌挡住。 “且慢！秦书记，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希望你能答应。” 第165章 原则不能用作交易 秦云东这次真的很意外，他已经说到这样的地步，罗会斌还要出幺蛾子。 “罗董请说，但是我不能保证能答应你所有的要求。” “秦书记，临县高新区风雨飘摇，说句不好听的话，随时都会散架收摊，对吗？” 打人莫打脸，揭人莫揭短。 餐桌前的人都很吃惊，罗会斌毫不客气说出临县高新区现状，这也太让秦云东尴尬了。 “罗大哥喝多了，秦县长，您别介意。” 白三民赶忙站出来打圆场。 秦云东却神色自若地摆摆手。 “罗董没有喝醉，他说的是实话。罗董，你接着说。” “秦书记别多心，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说我们投资的意义。三千万投资还是小事，但是能带动产业链齐聚，临县高新区就此能迅速盘活，秦书记下的这盘大棋很高明。” 罗会斌的确精明。 他已经看出了秦云东千方百计挽留白三民的真实意图。 秦云东没有搭腔，静静等罗会斌说下去。 “秦书记，既然我的项目这么有价值，是不是应该获得更多的支持呢？” “你想要什么支持？” “房产税、城镇土地使用税、车船税等地方税、企业所得税、进口关税和增值税，是公司很大的压力，为了扶持我们公司尽快走上正轨，请免税五年。” 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这些税全免，相当于白用临县资源五年，罗会斌真敢开口。 秦云东微微皱眉，面带不悦。 “罗董这是狮子大开口啊。我明确答复你，高新区的招商减免税政策是省里审批，你的要求已经超过高新区的权限，我只是一个小县长，无权答应。” 罗会斌却微微一笑，摇摇手指。 “秦书记先不要忙着拒绝，其实很多开发区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为了成功招商，想尽办法为企业开方便之门。秦书记足智多谋，稍稍灵活一下不难办到。你获得政绩，我拿到实惠，大家实现双赢，何乐而不为？” 秦云东心头火起。 “我们实现双赢，那谁在为我们的双赢买单？慷国家之慨，侵害临县的利益，这样的恶行，我从来不做。” 虽然秦云东已经显示出愤怒，但罗会斌还是不死心。 “这样，如果秦书记答应，我可以加大投资，拿出一亿建厂，这样是不是就能对得起秦书记的原则？” “原则就是原则，无价。你那一套私下里的交易在我这里不成立。” 罗会斌看秦云东毫不动心，不由脸色也变了。 “秦书记，做人不能太固执。你刚才说的临县三大优势对中山适用，但我要是把厂设到沿海地区，临县的优势就不是优势了。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罗会斌这一招够缺德的。 秦云东为他开阔了思路，让他了解到产业链的重要性，他就提出把工厂设到南方安防聚集地，反过来压制秦云东。 这是罗会斌常用的谈判技巧，以极限施压方法，迫使对手让步，捞取更多利益。 毕竟五年所有税费全免，相当于白白拿到了几千万的利润，他怎么可能会放过， 真是个奸商！ 秦云东长长出了一口气，克制住火气。 “罗董，你去南方设厂更不会有优惠政策，以你投资体量在南方产业聚集区只算得上小虾米级。” “那也无所谓，我只要能近距离融入成熟产业链，不用经过磨合期的损失，其实也相当划算。” “我只能说你想的很美好，但其实根本不是一道局。我把话放在这里，你如果去南方，不但不会如愿所偿，而且还会亏得超乎想象。” “别危言耸听，何以见得别人能赚钱，只有我赔钱呢？” “南方安防企业主要做外贸，大多产品符合海外标准，但和国内情况不符。你去那里没有用武之地，没有年蹚路就甭想做外贸，你可以尝试，但你的所有成本费用都在消耗，你真有把握消耗得起吗？” 罗会斌傻了，他对这个行业完全不熟悉，一时找不出理由回击。 白三民又急又气，罗会斌真是没事找事，如果把秦云东弄恼了，落户临县告吹，工厂漫无目的选址，又不知道会拖到猴年马月。 “罗大哥，差不多就得了，何必非要让秦县长为难。音视频采集卡变化很快，如果被别的产品垄断，咱们就抓瞎了。早投产早占领市场，比免税啥的强。” 情急之下，白三民急不可耐主动给罗会斌做工作。 秦云东心里有底了，只要白三民站在自己一方，那就不担心罗会斌再纠缠。 “罗董，南方安防企业为了打开国内市场，纷纷转进内地设厂，你却要逆潮流而动，去南方设厂，白白损失掉广阔的国内市场，让你的优势荡然无存，这不是明智的人该有的选择。” 秦云东冷冷地发出警告，接着就向坐在一旁的夏丰招招手，吩咐他准备离席回去。 “罗董，你想不通没关系，咱们下次再谈。但我有言在先，我已经决定把高新区打造为安防产业园，没有你的产品，我一样可以从南方邀请相同的产品入住，等到我和更有规模的厂签约，帮他们打下咱省的市场，你到时候别后悔就好，告辞了。” 秦云东说罢作势就要走。 罗会斌看秦云东真要翻脸，再也不敢装下去，慌忙拉住秦云东的胳膊。 “秦书记，你看你都来了，好歹一起吃完饭再走啊。我是商人，总想能多争取点利益。我当然很愿意投资临县，为自己家乡做贡献，那是有功德的大善事，何乐而不为呢。” “罗董，你算说到点子上了。一方山水养一方人，你和白三民都是临县的能人，眼睁睁看着高新区发展不起来，你们却见死不救弃之不顾，难道不怕被乡亲们戳脊梁骂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秦云东指桑骂槐，说的罗会斌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却又只能赔笑道歉。 白三民却被提醒了。 对呀。 投资建厂不只是实现自己的梦想，也是为家乡做贡献，他不由正义感爆棚，立刻挺起腰杆。 “啥也别说了，我既然是法人，又是大股东，我拍板了，工厂就设在临县高新区！” 第166章 生意饭局无实话 罗会斌此时不敢再多说什么，一个劲儿点头称是。 他拉着秦云东坐下，又忙叫儿子去请夏丰回座。 不管罗天荣怎么劝，夏丰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们算个屁，没有秦云东发话，他怎么可能回去坐。 秦云东看罗会斌已经认怂，便示意夏丰坐下。 “罗董真让我开眼了，难怪你能做大老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变化多端，真让人无所适从啊。” 秦云东说话充满了讥讽。 罗会斌坐回座位，挠挠头尴尬地笑了。 “嘿嘿，秦书记说这话像是骂我，商人嘛，赚钱是天性。但我也不是唯利是图的人，你不信查一查，每年为咱临县捐款修桥铺路，我说第二就没人敢说是第一。” 白三民此时想做和事佬，化解秦云东的怒火，连忙替罗会斌说好话。 “我可以作证，罗大哥的确是大善人，他办公室里有好多临县颁发的乐善好施的奖牌，秦县长什么时候有空……” 白三民的话还没说完，罗会斌马上打断他的话。 “三民，你不能再称呼秦书记为县长。他是临县副书记兼县长，应该选择最大官职称呼，否则就是对秦书记不尊重。” “啊？是这样啊，我说你怎么一个劲儿叫秦书记呢，你知道规矩为啥不早点告诉我？” 白三民忍不住埋怨。 “不知者不怪嘛，秦书记也好，秦县长也好，都是正处级干部，其实都一样，秦书记也不会在意，是，秦书记？” 罗会斌满脸堆笑对秦云东示好。 秦云东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 “我无所谓，直接叫我名字也不碍事。” “瞅瞅，秦书记就是开明，比起我接触过的省会某些厅局随和多了。他们平时和我称兄道弟，但只要称呼不对，立刻就拉下脸。” 秦云东暗自好笑。 罗会斌从见面开始就故意不纠正白三民，摆明就是给秦云东一个暗示。 称呼副书记是尊称，如果敢惹他不高兴，秦云东就是一个小县长而已，他随时也可以不用尊敬。 罗会斌在省会混得久了，认识很多厅局干部，以为自己的身份也水涨船高，还想在秦云东面前摆谱。 既然罗会斌三番五次找麻烦，好，那我就让你领教我的厉害。 秦云东放下茶杯的时候，向夏丰使了一个眼色。 夏丰会意，这是秦书记让他按照事先约好的剧本开始演出。 他假意接到一个电话，起身走得远远接电话，但很快小跑着来到秦云东身旁，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秦云东看了夏丰一眼，接过电话匆匆走出包间。 这一套动作走下来，成功吸引了罗会斌的注意。 “夏秘书，谁的电话，怎么让秦书记这么重视？” “哦，银监会的电话，秦书记现在一直忙这个事。” 夏丰品尝着鱼翅汤，看似无意地回答。 银监会？ 罗会斌敏感的神经一下子有了反应，双眼顿时发光。 五年前，临县农村信用社经过“行社脱钩”有了独立经营权，最近风传信用社进一步放权，即将成为县一级法人， 按这样的发展趋势，临县的信用合作社早晚会成为独立法人资格的商业银行。 银行可是一门大生意，必须要抓住这个进入的机会。如果能进入银行体系，罗会斌最头疼的资金短缺问题就不再是问题，而且银行本身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做好了比地产生意还厉害。 罗会斌不由激动地浑身发抖。 秦云东在外面转了十分钟，这才满面春风走回来。 “秦书记面带喜色，是不是银监会那边有什么好消息？” 罗会斌迫不及待地问。 “嗯？没有的事，只是多年没见的一个老朋友打来的电话，咱们接着喝酒。” 秦云东矢口否认，心情愉快地主动和白三民畅谈起音视频采集卡的技术发展趋势。 罗会斌不好追问，但他可以断定，秦云东是欲盖弥彰，绝对是和信用合作社改制有关系。 他脑子里开始不断盘算该怎么抢占先机，跻身进银行业。 十多分钟后，秦云东起身告辞。 白三民看挽留不住，随即表示尽快和高新区联系，考察高新区的场地签订协议。 秦云东随即把辛胜利的手机号告诉白三民。 “老白，你不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罗大哥说要商量建厂的事，另外……” 白三民还没说完，罗会斌立刻接话。 “我刚才给三民说了，为了表达歉意，在回迁之前，我给他安排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让他们全家好好生活，等一会儿我们就去看房子，如果三民满意，明天他们家人就可以入住。” 秦云东看两人和好如初，满意地点点头。 罗会斌等人把秦云东送到停车场，看着汽车远去，他回头把手搭在罗天荣的肩膀上，低声询问。 “天荣，你和秦云东为啥关系那么好？” “我……我也不知道啊，昨晚我们才认识，今天是第二次见面。大概是我大大咧咧，而秦书记很随和又没有架子，我们都是年轻人交往不拘束。” “好，既然秦云东对你有好感，你一定要抓紧机会和他多交往，把关系再加深一步。” “老爸，你又想干什么？” “秦云东是大才，他的能力甚至比姜南风和吴凡尘还强，你跟这样的人来往，少不了好处的。而且对咱公司发展帮助很大。” “yes，sir。” 夏丰开着车没走几分钟就忍不住发出感慨。 “秦书记，您今天说的信息量超级大，真假混杂，我都已经听懵了。” “这是生意场饭局，不是朋友攒局，哪能什么都说实话。” 秦云东低头看叶安妮发来的信息，边回复边随口回答。 夏丰沉默片刻，不放心地提醒。 “我知道接入高速公路的资金根本没着落，到时候做不到该怎么办？” “我当然有办法可以做到，否则我就真的成骗子了。” “那银监会的事……” “小夏，你是秘书，不是串门子的大妈，不该对什么事都太过好奇。要学会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听的不听，不该想的不要想。” 夏丰张嘴想要辩解，但随即马上闭嘴。 第167章 怕出错何来改革 第二天早上，临县高新技术开发区办公楼。 躺在办公室沙发上的辛胜利正睡得香，忽然被人摇醒。 他睁开眼睛发现是秦云东站在他面前。 辛胜利慌忙坐起身：“秦书记……” “瞧你一点儿安全意识都没有，办公室的门都不反锁，万一碰到入室抢劫该怎么办？” 秦云东说着，把一份早餐放在茶几上。 辛胜利打着哈欠看看腕表，现在是七点零五分。 “秦书记来这么早给我送早餐，还真是爱兵如子啊，我正好饿着呢。” 辛胜利笑着打开餐盒，浓郁的牛肉汤香气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瞧你这桌子上乱的，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秦云东看着办公桌上堆满文件、方便面桶、零食外包装纸，顺手拿起一份文件看了看。 “我昨天晚上整理高新区这两年来的文件，四点多才睡，本来想打个盹就起来收拾，没想到睡着了。我肯定能在上班前收拾干净。” 辛胜利一边解释，一边把烧饼掰成小块放入牛肉汤。 “看了一夜的文件，有没有带给你什么感觉？” 秦云东看到文件上标注着各种符号和文字，知道辛胜利很用功在研究。 “我昨天打电话给撤离高新区的企业，询问他们离开的原因，又看了这些文件，感受的确很多。总的来说，临县高新区对营商环境认识不足，配套体系缺失、服务意识差，效率低下。” “呵呵，看来你真是找到感觉了，找问题挑毛病谁都会，解决问题就看真本事了，你打算第一步怎么做？” 辛胜利嚼着烧饼走到办公桌前，晃了晃鼠标，显示器亮起来。 “这是我昨天写了一个整改方案概要，本来是想发电子邮件给您的，既然您来了，那就请现场办公。” 辛胜利说着，开始收拾桌子上的杂物。 “得了，快去吃你的，看电脑又不用桌子，你吃完再收拾。” 秦云东坐下，仔细看着电脑上的文档。 辛胜利狼吞虎咽喝完牛肉汤，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这味道真地道，哪买的，我真想再来一碗。” “这是临县老字号牛肉汤，好喝又不贵，我建议你可以请老板在高新区开一家分店。” “用曲如林的说法，高新区是鸟不拉屎的地方，根本没啥人，人家怎么会来开店？” “很快就有了。前期是大批的建筑工人，之后就是百十人的宿舍区，然后就是上万人。” 秦云东一边看文档，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 正在收拾早餐盒的辛胜利猛然转过身，快步走到办公桌前。 “秦书记，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已经有企业答应入驻了？” “是的，今天有一家投资三千万的企业要找你签协议。” “三千万？乖乖，这可是大企业啊，我必须好好伺候……企业的名字叫什么？” 辛胜利高兴地直搓手。 他刚上任第二天就有企业主动登门，而且投资额这么大，预估产值应该至少是亿级的水平。 有这么一个大企业垫底，辛胜利一下子变得信心百倍。 不过，辛胜利很快就又感觉压力巨大。 这家企业能来设厂，一定是秦云东做了大量工作，他如果搞砸了，那罪过就太大了。 “企业还没有注册，只要你这里表现出足够专业，他们八九不离十会落户高新区。” 秦云东随后介绍了罗会斌和白三民投资工厂的背景和一波三折的经过。 辛胜利听罢直咋舌。 这个罗会斌太能找事了，谁知道会不会又在签约环节再出难题。 辛胜利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秦云东的本事可以制伏他。 秦云东看完文档，指了指桌子让辛胜利打扫卫生，他接了一杯水，坐到沙发上。 “你收拾完后立刻恶补一下音视频采集卡的基础知识，有了共同语言，拿下白三民就很容易。至于罗会斌嘛……你不用担心他捣乱，我已经给他挖了一个坑，他不敢炸刺。” 辛胜利把垃圾扔进字纸篓，不由笑起来。 “跟着秦书记干活就是爽快，几乎不用费脑子，按您的要求去做就行了。” “你可别那么乐观，我就算把人家引进来，你还不见得能留得住，所以高新区的改革必须从今天就开始落实。” 辛胜利听着难以置信，惊讶地转头看秦云东。 “可是……改革方案还没有完善……” 辛胜利只写了一个概要，所有细则都还没来得及写出来。 秦云东不在意地摆摆手。 永远都不存在完善的制度，与其坐在办公室瞎编，不如在实战中完善。 “改革刚开始不要贪多求全，你就按白三民入驻的时间线革新，第一步就是审批手续便捷化。我会要求工商税务等部门派人过来现场办公，以最快速度帮他们完成企业注册和验资环节。” 虽然辛胜利很赞同秦云东的见解，但心里还是发虚。 “咱这样是不是太仓促了，我们对一站式审批都没经验，会不会出问题？” “从来就没有准备到万无一失才打的仗，更何况你现在面临的就是遭遇战，只能边打边完善。出错可以想办法弥补，怕出错不敢尝试，你就永远没有开始的时候。” 秦云东说的云淡风轻，但是辛胜利却被深深震撼。 这才是改革者。 这才叫魄力。 “秦书记，您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有啥说的，必须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啊。” “没你说的那么邪乎。只要你坚持原则，没有违法违纪，工作上出现失误都是正常的，我就可以做你的坚强后盾，放手去做。” 秦云东鼓励了辛胜利一句，又叮嘱他高新区就是高新区，那些高耗能和高污染的传统企业一律不允许进。 “你我都来自浠水县，鑫九天造成污染致死多条人命，这是深刻的教训，千万不能重蹈覆辙。哪怕那些污染企业投资再高也不能要。” “放心秦书记，我牢记您这句话，并会把您的指示贴在展厅的墙上，作为管委会的红线，谁也不许碰。” “白三民的工厂签订后，他们还要准备一段时间才能开工建设。咱趁这个机会补足短板，把配套体系建立起来，以后邀请安防行业来考察，你就更有底气了。” 第168章 县长原来是经营大神 下午，秦云东召开第二期企业家座谈会。 与第一期座谈会不同，这次来的五个企业都是一把手亲自到场，工商联和商会的领导一个个都表情紧张，生怕又哪里做的不到位而触怒县长。 秦云东还是固定的开场白，要求每个企业汇报经营情况，提出困难以及对主管部门的意见和建议。 第一个发言的是临县百信机械厂的厂长钱辉，一米八的高个却只有一百二十斤，因此被人戏称为“竹竿”。 钱辉对自己的企业相当熟悉，因此也没有准备发言稿，随口就能报出各种财务数据。 百信机械厂主要生产各类型农用三轮车，销售范围是临县以及周围几个县，销售对象是乡镇企业、个体商户，以及农民家用。每年销售量在一万台左右，营收稳定在四千五百万左右。 但企业收入稳定不是好事，代表了吃不饱饿不死的状态。没有能力拓展市场，也就无法在销售量上有所突破。 当秦云东询问他企业面临最大的困难时，钱辉脱口而出说是无序竞争。 现在的农用车市场太乱，各种小厂像是雨后春笋突然冒出来，他们是家庭作坊，使用劣质材料生产，所以价格很低，颇受农民的欢迎。 而百信厂规模大，成本费用高，根本打不起价格战。 “农民贪便宜买他们的车，开不了一年准坏，虽然农民也后悔，但钱已经花出去，短期内就没有财力买我的车，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市场份额慢慢减小，欲哭无泪也没有办法。” 钱辉说到此，不住地摇头叹息。 秦云东认真地听他说完，这才开口发问。 “我明天就派人调查农用车市场情况，三天出结果，如果你反映的情况属实，工商部门会及时治理整顿严厉打击。” 满座的人都觉得新鲜。 他们经常听领导表态支持，但还没有一个可以直接给出时间表。 “钱厂长，你再说一说对我们的工作建议。” “我觉得企业所得税太高了，我的厂每年交税两百多万，压力很大，能不能降一些，那才是真的对我们企业最大的支持。” 钱辉的话引起其他四家企业的共鸣，他们立刻鼓掌表示赞同。 秦云东笑着说：“看来你们都想到一起了，但老钱的这个提议，我不能答应。减免企业所得税需要符合政策，老钱的厂明显不适用。” 钱辉知道减税希望渺茫，也只是随口说说，无所谓地耸耸肩。 “老钱，你的经营思维如果不改变，就算给你减免税，你的生意也不会有多少起色。” “秦书记，我每年多两百多万就可以做广告、搞促销，肯定能提高销售额。” 秦云东和善的态度，让钱辉有勇气辩解。 “你做促销是治标不治本，你的销售范围在周围几个县，加上其他竞争对手，市场容量就那么大，做促销能有多大作用，你心里没数吗？” 钱辉知道秦云东说的都是实情，只能低头不吭声。 他当然清楚促销不会有什么意义，这只是他找一个借口，真实想法其实是把减税的钱落袋为安。 “国家推行减免税政策是为了推进产业升级，鼓励创新，而农用车制造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发动机、控制器都是采购来的，你只是焊个车体组装而已，这个说法你没意见？” 钱辉没想到秦云东居然对农用车也这么熟悉，吃惊之余只能表示赞同。 其实，秦云东开会前都会对参会的企业和所在的市场进行初步研究，这样才能和企业进行实操沟通，而不是只会说虚头巴脑的空话。 秦云东看钱辉连续点头三次，心中有底了。 从心理学的角度讲，对方如果持续赞同你，那接下来就会降低抗拒力，习惯性地继续接受。 秦云东和风细雨般地抛出诱饵。 “只要你能按政策规定进行技术创新，不但能获得减免税，还能得到临县的奖励，还能采购你的产品，甚至帮你进行市场推广。” “还能有这样的好事？秦书记，您教教我该怎么符合您所说的条件？” 钱辉猛地抬起头，双眼都在发光。 “现在能源供应很紧张，石化产品带来的污染急需治理，国家正在酝酿新能源发展战略，南方人的嗅觉很灵敏，他们已经兴起电动摩托车行业，我建议你的农用车也可以借鉴，把汽油车改成电动车。” 秦云东给出的第一个建议，就让钱辉发愣半晌。 “秦书记，我还真没研究过，咱一个县城的企业，做电动车行吗？” “怎么不行，电动车的核心四大件，电池、电机、控制器、充电器，南方都有现成的厂家生产，你只不过是弄到你的车上而已，有什么难度？” “这倒也是……” “我给你的第二个建议，把农用车加装自动装卸，双向闭合等实用性功能，可以制造小型垃圾车、洒水车、扫地车、山地运输车、沼泽运输车。那些小作坊根本学不来，你就有了产品优势。” “对呀，这一招太妙了，县长原来是经营大神啊！” 钱辉猛地一拍桌子，又抓耳挠腮直搓手。 看样子，他已经领悟到秦云东给他规划出一个广阔的市场前景。 现在的钱辉跃跃欲试，恨不能马上就要动手干。 秦云东微笑示意，让他稍安勿躁。 “临县有很多小巷子，大型扫地车和垃圾车进不去，市容市貌有很多死角无法打扫，而且居民也有诸多不便，只要你的小型电动环卫功能车研制成功，我马上就拍板采购。” “别说了，秦书记，注意保密啊，让别人听去了，我可就抓瞎了。我能不能先走，今天回去就组织人马研究。” 钱辉坐不住了，站起身就想走。 他猴急的样子惹得会场内一片哄笑。 秦云东理解他的心情，同意让他先走，但还是叮嘱了一句。 “老钱，我采购是有前提的，你的车必须质量过硬，如果你弄些歪瓜裂枣糊弄我，不但我一辆车也不买，还要严厉处罚你。” 第169章 风云际会就能一飞冲天 “秦书记放心，您是个大行家也是我的贵人，我哪敢糊弄您呢。秦书记算是救了我们厂，我真恨不得给您磕一个。大恩不言谢，等我完成研制，一定请秦书记现场审验。” 钱辉乐呵呵地一路小跑出了会议室。 秦云东看看剩下的四个老板：“接下来该谁发言了？” 没想到，他一句话瞬间引起四个人的争执。 “我！轮到我了……” “什么是你啊，应该是我，你开会前主动说要最后发言。” “我哪知道秦书记是财神爷显圣啊，傻子才最后发言呢。” “你们俩慢慢争，还是让我先向秦书记汇报工作。” “你们仨都靠后，我年岁大，应该我先来，尊老爱幼懂不懂规矩？” “你快拉到，你只比我大一岁，啥时候也轮不到你在这里充大辈。” …… 他们刚才都亲眼看到秦云东为钱辉指画发展蓝图，震惊之余又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一次开会是来着了。 他们从原先的不情不愿来开会，变成争先恐后让县长把脉开药方。 看着四个人面红脖子粗地争抢，现场的工商联和商会的领导心里很有感触，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 这特么的才叫座谈会！ 两个小时的座谈会干货满满，秦云东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消息不胫而走，在临县商界引发轰动。 很多企业看过秦云东讲话的文字稿都颇为震撼，他们也组织内部会议讨论秦云东的讲话精神，讨论如何创新如何开拓新市场。 第一期参会的五家企业更是追悔莫及，他们白白浪费了天大的机会，于是都主动跑到工商联认错，强烈请求安排他们再参加新一期的座谈会。 三天后，苗英杰开会回来，秘书王涛开车到车站接他。 在路上，王涛简单汇报了临县一周的情况，总体平安无事，秩序井然。 “苗书记，给您提前报喜，高新区这一周喜迎一家企业入驻，现在正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建厂房呢。” “哦？这真是个好消息，是哪一家企业？” “临县影踪数码技术有限公司。” “嗯？但我没听说过这家公司，应该是刚成立的小公司？” “的确是刚成立的公司，但也不算小了。第一期投资就达到三千万，在咱县绝对属于大企业了。” 苗英杰非常惊奇。 临县居然还隐藏着如此有魄力的投资人吗？ 听王涛介绍说，企业法人叫白三民，这个名字实在陌生，苗英杰更加茫然。 “这家公司实际投资人是罗氏地产董事长罗会斌。” 这就难怪了。 罗会斌的确有这个实力。 但罗会斌现在有钱有势眼光高了，苗英杰以前也打电话给他想请他投资高新区，但罗会斌只是打哈哈，实际上根本不甩他，怎么现在会想到在临县投资建厂呢？ “我听高新区管委会的曲如林说，罗会斌投资是秦书记做的工作，没想到秦书记还真有两把刷子。” 苗英杰没再吭声。 秦云东现在已经不是市委书记的秘书，罗会斌不大可能会给他面子，这背后一定另有故事。 回到办公室，苗英杰来不及坐就给秦云东打电话。 “云东……对，我回来了。你在哪……嗯，好，你继续开座谈会。晚上来我家吃饭，反正安妮不在，咱们可以边吃边聊。” 苗英杰挂了电话，摇摇头。 新上任的领导开座谈会是正常的调研流程，但苗英杰对这种形式主义的座谈会不感兴趣。 没想到，秦云东还乐此不疲一连开了五场。 真不知道这种没营养的走过场有啥意思，有时间多跑跑基层也好。 王涛沏了茶放在他的办公桌上：“苗书记，您有什么指示？” “你先叫翁主任过来，再通知交通局李局长过来，我要听他汇报外环线延长线工程进度。” 不多时，翁主任敲敲门走进来。 “苗书记，您回来了？” “翁主任，坐，这是你要的哮喘喷剂。” “哎哟，谢谢苗书记，咱县根本买不到，只有省会大医院才能开得到。多少钱，我现在给……” “算了算了，这三瓶进口的喷剂死贵，你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把这些喷剂以别的名义挂入我的差旅费，报销了账。” “这……不合适，万一让秦书记知道，让您承担风险，我过意不去。” 翁主任很担心，反腐行动刚过去，而且秦云东又是个坚持原则的人，苗英杰虚报差旅费一旦被人发觉，那就会留下违纪的口实。 “没事，我不会瞒着秦书记，今晚我会给他打招呼的。你甭管了，现在说说这一周县委大院的情况。” 苗英杰是故意为之。 他要借此测试秦云东会有什么反应。 如果秦云东要是较真，那就说明他和自己并不一心，以后还是要防着他点儿。 翁主任了解的罗会斌投资工厂的情况比王涛详细得多，前因后果都说得一清二楚。 而且，他还呈交了引起商界轰动的秦云东座谈会上的讲话稿。 苗英杰看完后久久没有说话。 翁主任继续汇报说，今天的座谈会，没有被邀请的企业也都去旁听，足足有两百人。 工商联的会议室坐不下，秦云东干脆就把会场搬到了政协大礼堂。 翁主任转动着茶杯，意味深长地说：“秦书记，大才啊。” 他的意思显而易见。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 秦云东锋芒毕露，已经获得整个商界的支持，长此以往就会威胁到苗英杰的威望。 县委书记如果控制不了局面，那就会被架空，以后说了算的就是秦云东。 苗英杰喝了口茶，点点头：“秦书记很有能力，超乎我的想象。” 等翁主任走后，苗英杰心情复杂地在办公室来回踱步。 他以前担心秦云东只是个纸上谈兵的赵括，夸夸其谈无人可比，实际工作能力惨不忍睹。 当他看完秦云东的讲话稿，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秦云东的思维、知识、才能不仅比前任县长杨期要高，而且也比他强很多。 过去这位秦县长之所以不显山不露水，因为他是在渊的潜龙，只要风云际会，他就能一飞冲天了。 第170章 人情世故和坚守原则 晚上七点，听到门铃响，苗英杰打开屋门就愣住了。 秦云东身穿汗衫大裤衩，手里拎着一个手提袋。 “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欢迎吗？” “哦，云东快请进，我是被你的新形象整晕了。以前啥时候见你，你都是衬衣西裤，玉树临风，今天这幅尊容还是第一次看到呢。” 苗英杰热情地把秦云东让到餐厅落座。 在厨房里做菜的苗英杰的妻子傅霞，听到外面说笑声便端着两盘凉菜走出来。 “云东，你来了？” “哎哟，嫂子好，让你受累了。” 秦云东忙上前接过菜盘。 他以前到临县调研，多次到过苗英杰家做客，和他们家人都很熟悉。 “我能累啥，几道家常菜而已，不过，都是你爱吃的，你坐着，马上就开饭。” 傅霞微笑着转身回厨房。 秦云东捏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 “老苗，嫂子还在教育局工作？” “根据上级指示，教育局要成立安全科，傅霞调到那里当科长。” “升官了，这是好事嘛。” “一个副科，算什么官。傅霞却很当回事，天天比我还忙。” 正说着，傅霞从厨房里又端出两个热菜。 “我能不重视吗，外地出现针对幼儿园和小学生的暴力事件，现在都是独生子女，哪个孩子出事都是一家人的大事。” “嫂子说得对，民生无小事，更不用说涉及到下一代的生命安全。” 秦云东微笑着接过来菜，摆在桌子上。 苗英杰撇撇嘴却根本不当一回事。 “临县是中山市经济最发达的县，百姓安居乐业，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哪有什么暴力的事，纯粹是自己吓自己。” 秦云东却不这么看。 人的犯罪动机多种多样，未必是因为穷困而导致犯罪。 预防犯罪是长治久安的基础，多重视一些没坏处。 “云东到底是才子，觉悟就是比我们家老苗高。我的工作也是平安临县的组成部分，也是帮助你们俩维护政绩，你们应该积极支持，而不是贬低我才对。” 傅霞又端了菜放在桌子上，挨着苗英杰坐下。 苗英杰笑着先给傅霞倒酒。 “夫人说得对，你劳苦功高，我来慰问你一下。” “哎，你们俩都倒上酒了，怎么没叫小雪出来吃饭呢？” 秦云东四下看看，没见到他们女儿苗雪的踪影。 苗雪今年十岁，是临县实验小学四年级的学生。小姑娘聪明伶俐有礼貌，秦云东也非常喜欢她。 “今天周五，小雪被她姥姥接走过周末去了。” “真不巧，我给她买了一双运动鞋，本来还想让她试一试是否合脚呢。” 傅霞看到客厅的茶几上放着的礼品盒，微笑着向秦云东表示感谢。 “云东以后来家做客别带礼品，老苗现在给我约法三章，不允许收人礼物。” 苗英杰瞟了她一眼。 “你这是机械执行命令，怎么没有灵活性呢。云东是外人吗，再说他是县长，在临县一言九鼎，用得着给我送礼求我办事？” 他说话暗含有别的意思，秦云东似乎听出来了。 秦云东咧嘴笑着夹了一粒花生米。 “你这话茬不对，在临县你是书记，一言九鼎的应该是你。我可是和其他常委都是把你当作核心，紧密团结在你的周围啊。” 闻听此意，苗英杰心里很舒服，但表面上却摆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你可不能这么说，你是县长，有决策权，不能推卸责任。咱俩是搭档，为临县人民服务的一驾马车的两匹马，这样的比喻才算恰当。” 他说着端起酒杯。 “愿咱们精诚团结，成就临县，成就你和我。” 秦云东碰杯的时候，有意识地将杯沿放低，碰在苗英杰酒杯的中部。 这是酒桌上的礼节，是对领导或者长辈表达的尊敬。 苗英杰暗自欣慰。 秦云东没有得意忘形，还是能就谨守伦常，愿意接受他的领导。 苗英杰喝了酒，放下酒杯。 “云东，我这次去省里开会，特意去拜望了咱的老书记。我从临县带了两份土特产，其中一份是以你的名义送的。” 秦云东听罢连忙抱拳拱手。 “哎哟，多谢老苗，你比我细心，我怎么把这茬都忘了……周书记现在还好吗？” 秦云东很惭愧，他一门心思忙工作，居然没有想到要给周通平送礼物，幸亏苗英杰及时补救。 “老书记气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看得出，不操那么多心，他的身体好很多，但他对你的关心一点儿都没少，我们聊天的时候，他很仔细询问你的情况。我都嫉妒了，老书记对你真比对他儿子还上心。” “老书记对我要求很严格……他都说我什么了？” “他只是问和听，没做任何指示，但我能看出来，他对你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我临走的时候，他只是叮嘱我，要咱俩好好团结，好好工作，不要给他丢脸。” “那是必须的，任何人搭档都会以团结为基础，更何况是咱们俩呢。” “云东，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苗英杰忽然话锋一转，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秦云东立刻紧张起来。 苗英杰是县委书记，能坦白什么事，不会他做了严重违法乱纪的事。 还好，苗英杰只是说了他用差旅费替翁主任买了哮喘喷剂。 “翁主任家庭负担重，他老伴中风不能工作，在家养病，儿子读大学，他又有哮喘，我不忍心再让他负担那么贵的药了，所以就把买药的钱找了个发票给报了。” 苗英杰说完，看向秦云东，注视着他的反应。 秦云东犹豫了。 他心里有数，苗英杰把一件不大的事说出来是测试他。 如果他有心机，完全可以让苗英杰自行处理。他只当作不知情。这样既不得罪苗英杰，又可以摘干净自己的责任。 但这样做就违反了秦云东坚守的原则，如果人没有原则，那又和小人有什么区别。 考虑了半分钟，秦云东还是摇摇头。 “老苗，我不赞成你这么做。” 第171章 一枚铜钱的典故 秦云东的表态和苗英杰预料的基本一样。 苗英杰摆动筷子，示意秦云东边吃边聊。 其实，他心里对秦云东不通融的回答非常失望。 嘴上说团结，碰到事就不同调，那就只是一句漂亮的场面话，以后还怎么指望能同舟共济。 虽然苗英杰神色自若，但傅霞还是能感觉到丈夫的不悦，她试探着想打圆场。 “云东，翁主任确实有困难，那种药很贵，一个月工资都不够。老苗是心疼他……” 秦云东摆摆手，阻止傅霞解释。 “嫂子，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不是一个僵化不懂灵活掌握的人，我不赞成老苗这么做，是有其他原因。” 苗英杰勉强笑了笑：“我洗耳恭听。” “老苗，你也知道临县面临的外部环境并不好，姜南风扶持浠水县，吴凡尘扶持抚远县，他们都想证明自己的能力，中山大量的资源一定会向那两个县倾斜，临县不会得到任何支持，未来的日子很难熬。” “唉，我当然知道，本来中山答应的很多拨款都停了，临县规划的很多项目都面临断炊的风险，我正头疼。” “还不止如此。老书记树立起临县这面旗帜，现任中山领导看在眼里会非常扎眼，他们本来就拿着放大镜找缝下蛆，我们严防死守还来不及，你虚报差旅费，无异于往他们手里递刀子。” 为了取得苗英杰的信任，秦云东已经讲得很直白。 苗英杰暗惊，却又故作不在意。 “危言耸听，虚报千把块钱而已，如果被他们发现，我就补上去，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老苗，你还记得北宋张咏的十六字判词吗？” 苗英杰犹如醍醐灌顶，背后冷汗直冒。 古书记载，北宋官员张咏有次抓到一个偷拿银库一枚铜钱的小吏，立刻判决处斩。 小吏大呼冤枉，认为一枚铜钱罪不该死。 因此张咏写了十六字的判词，阐述自己的理由：“一日一钱，千日一千，绳锯木断，水滴石穿。” 后人都把张咏树立为严厉反贪的榜样，但判词却恰恰证明他是在肆无忌惮地罗织罪名。 小吏贪污一枚铜钱罪行确凿，但“千日一千”只是张咏对小吏未来行为的臆想，根本就没有发生。 审判应该基于已经发生的罪，怎么可能通过主观猜测，审判小吏还没有发生的行为？ 因此，张咏是打着正义的旗号，目无法纪的冤杀。 苗英杰知道秦云东给他说这个典故，暗示他有可能会成为那个小吏。 别以为只是一笔小钱就认定是小事，如果放在“张咏”们的手里，一样可以让他身败名裂。 “老书记在的时候，顶多批评你一顿，但此一时彼一时，中山那些人怎么会放过你，如果上纲上线能将你拉下马，你以为他们真不会干吗？” 秦云东看着脸色发白的苗英杰，态度极为诚恳。 “老苗，你有大好前途，也是老书记带出来的最优秀的干部，但你太顺了，忘记了戒慎恐惧，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例子太多了，为一千块钱断送前程，我猜翁主任也不愿意看到？” 苗英杰沉默不语。 傅霞却听得心惊胆战，反过来站在秦云东一旁劝苗英杰。 “老苗，云东是真心对你好，他说得对，咱也犯不着贪这个小便宜，实在不行，咱家替翁主任出钱买药就是。” 苗英杰已经被秦云东说服了，只是面子上有些过不去，还是一言不发。 秦云东为他倒了一杯酒。 “孟子有云：入则无法家拂土，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你是有智慧的人，应该理解我的一番苦心。咱还有大事要做，应该尽力避免触雷，请你三思。” 苗英杰终于被秦云东的真诚感动，他举起酒杯。 “老子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我不知你，算不上智慧，看不清自己面临的危险，也不算聪明。云东，你拒绝的好，也给我上了重要的一课，价值连城。” 看到苗英杰放下心结，秦云东不由松了口气。 但由于苗英杰的表现，秦云东已经看出来，苗英杰肯定担心秦云东会争权，因此有对大权旁落的警惕心。 秦云东很无奈。 大权在握的确很容易让人上瘾和痴迷，但秦云东压根就没有过和苗英杰争权夺利。 秦云东看的很长远，他知道属于自己的时代还没有到来，所以也不会在意眼前的得失。 但他不能解释。 有些事解释多了，反而会引起更多的猜疑。 虽然苗英杰暂时对他恢复了信任，但对失去权力的恐惧，不可能因为这一次喝酒酒能完全化解。 唯有以后对苗英杰的态度更要讲分寸，尽量不触动他敏感的神经。 三个人吃完饭，秦云东和苗英杰到客厅喝茶。 苗英杰对秦云东在座谈会上的讲话很赞赏，提出要把讲话稿编辑后印发全县干部，以提高他们的创新意识，以及对市场经济的认识水平。 “云东，我听交通局的李局长说，你想打通凤尾山隧道连接高速公路？” 苗英杰在聊天过程中，看似随意地插问一句。 “我的确有这个想法，临县影踪数码公司投资高新区时对物流很重视，这也是我们做高新区最大的短板，必须要尽快打通高速公路，延迟意味着商机丧失。” “你说的没错，这也是我非常重视的事，所以我才会勒紧裤腰带，挤出钱修外环路延长线，就是想不断接近高速公路。云东，有些事不具备条件，不能太过勉强。” “老苗，如果我有办法搞来钱，是不是就可以开工建设凤尾山隧道工程了？” “哦？打通高速公路需要四到八个亿，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你从哪里能弄来那么多钱？” 看到秦云东似乎很自信，苗英杰倒是又惊又喜。 他和前任县长杨期也想过很多办法，但因为金额太大，最后都无疾而终。 秦云东该不会是要让叶氏集团出手帮助？ 苗英杰也不在意秦云东从哪里能搞来钱，只要把临县和高速公路接通，带动临县经济发展的意义都将是空前的。 第172章 困难先退缩不是我个性 “老苗，你听说过bot融资模式吗？” 秦云东此言一出，苗英杰的心就凉了半截。 bot（bulid-operate-transfer）即建造－运营－移交方式。 这是吸引民间资本参与基础建设的合作模式，大致的意思是民间投资基础建设，可以获得政府三十年经营权，到期后就需要把基础建设无偿移交给政府。 “云东，bot用于高速公路是一个不错的筹资模式，民营修了高速公路，可以通过收过路费回收投资，但我们修的是普通公路，是不能收费的，怎么可能用到bot模式呢？” “老苗，临县自筹资金修路架桥打通隧道，只要上级批准，当然也可以名正言顺地收费。我愿意去省市跑一跑，争取拿下这个批文。” 苗英杰茫然地看了看秦云东，点燃一支烟。 “你太乐观了，前一段省里刚出台文件，强调各地自查自纠，坚决遏制乱收费乱罚款的乱象，风口浪尖的时候，你却要去申请收费，这不是明显自找挨骂吗？” “我觉得是两码事，遏制乱收费，主要体现在一个‘乱’字，我们的收费经过上级批准，哪有乱收费的意思？” 苗英杰沉吟片刻，觉得秦云东的想法似乎也很靠谱，但在深想一步，又觉得难度太大。 “云东，我怕你误会，先声明一下，我百分百希望你能把事办成，没有阻止你跑资金的意思。但就算上级批准，我估计民间投资的意愿也非常低，搞不好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老苗，咱是在探讨问题，我保证不会多心和猜疑。你来分析一下，为什么民间投资意愿不高呢？” “总的来说，收益率低，周期太长，担心政策会变，也怕咱会翻脸不承认协议有效性。” 苗英杰摆出的问题都在秦云东的设想范围内，秦云东早有充分准备。 “你说的理由确实存在，但也不难破解。收益率低，但比银行存款高；周期长，但代表有长期的稳定收入。省里的批文具有权威性，不存在政策变化让他们血本无归的问题。至于担心咱不承认协议……” 秦云东故意稍稍停顿了一下，以吸引苗英杰足够的注意力。 “bot的融资模式下，除了政府和民间资本外，还有第三方保险公司承保，完全可以制约人治的随意性。bot模式现在已经非常成熟，总体来说是行之有效的，不用过多担心。” 经过秦云东的逐条分析，苗英杰也越来越觉得秦云东的做法或许还真有门。 但是，他还是担心万一募集资本不够，那就会进退维谷，陷入困窘境地。 秦云东对此也早有筹划，吸引民间投资，还有一个重要的手段，那就是引入金融业的参与。 “我查过咱县过去的文件，看到省里曾经打报告给银监会，要对一批具备融资能力的信用合作社给予独立法人地位，其中推荐名单里就有咱们县。” 苗英杰听出他的意思，只要临县信用合作社具备存贷款的资格，那就多一条吸纳民间资金的渠道，为基建提供坚强的后盾。 但苗英杰苦笑着摇头，那个报告已经提交一年了，到现在石沉大海，他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 “只要有百分之一的机会，就应该百分之百努力争取。看到困难就先退缩，那不是我的个性，机会摆在眼前的时候，我用心努力过。就算结果不遂人愿，我也问心无愧。” 秦云东说的铿锵有力，苗英杰暗自汗颜。 他自认为自己很有魄力，但和秦云东比起来，还是显得有些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云东，既然你这么有决心，那就去做，需要我提供支持的，我责无旁贷。” 得到苗英杰的支持，秦云东变得更加忙碌。 他用一周时间视察九乡镇的农业生产和乡镇企业后，又马不停蹄坐火车赶赴省会。 当天晚上八点赶到省会后，秦云东没有选择住宾馆，而是直接拜访老书记周通平。 提前得知消息的周通平一直在家等他，当看到风尘仆仆的秦云东出现在眼前，他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里都是笑意。 “老书记，我离开您三个月，终于有机会当面向您汇报工作了，您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秦云东从没有对周通平说过奉承肉麻的话，现在这么说完全是发自内心。 经过三个月的基层锻炼，他在周通平身边学到的知识和技巧都发挥出了作用，这才深刻体会到周通平不只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领导，还是一位深通人性的智者。 “云东，还没吃饭，我给你准备了一份捞面条，先填饱肚皮。” 周通平说完，背着手就向餐厅走。 秦云东很诧异。 他跟着周通平三年，无论是熬夜工作，还是饿着肚子田野调查，周通平从没有这么照顾他，似乎作为秘书，秦云东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 这位严厉的老领导现在脾气似乎好多了。 餐厅的桌子上有一小盆过了水的熟面条，旁边是炸酱、香葱、黄瓜丝、绿豆芽、熟黄豆组成的调料。 “云东，你在临县和苗英杰相处的怎么样？” 周通平坐在餐桌对面，翻看着当天的报纸，等着秦云东吃完饭。 “我们都是您带出来的兵，关系当然错不了。” 秦云东把调料拌入面里，狼吞虎咽地开吃。 “不见得，上次苗英杰来找我，我总感觉他似乎对你是有看法的。” “是吗？大概是我认识水平低，没有感觉我们之间有什么隔阂。” 秦云东故意装糊涂。 他不想把自己真实想法说出来，以免被误会是打小报告。 “苗英杰心气很高，朝里也有关系，工作也有成绩，难免会有些飘。你年轻，同样有心气，千万要注意团结，将相和很重要。” “老书记，老苗回去之后给我说了您的指示。您放心，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只要不违反原则，我会照顾他的情绪，听他的指挥，不会制造不和谐。” “嗯，这一点我相信你能做到。坚持原则是对的，但在坚持原则的基础上，也要注意一定灵活性。人非圣贤，所以难免会有缺点毛病，要包容，要能和光同尘。” 第173章 和光同尘是谓玄同 秦云东疑惑地抬起头。 在他的印象里，周通平是一个极其坚持原则的人，怎么现在三番四次强调和光同尘？ 周通平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放下报纸，摘掉老花镜。 “道德经说：‘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这是和谐相处的智慧，我不是让你随波逐流，同流合污。” “我懂您的意思，但我不懂您为什么多次强调我们要团结，似乎您意有所指？” 周通平用老花镜轻轻敲着自己的手心，似乎琢磨着怎么给秦云东解释。 “苗英杰是干事的人才，却眼界不高悟性偏低，你比他有格局，应该可以理解矛盾往往不是来自内部。” 秦云东倒吸一口凉气。 他已经明白周通平的意思了。 一山不容二虎，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姜南风故意把他调入临县，如同在一座山里放进去两只老虎，就是要坐等二人出现矛盾冲突，他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老书记，我正好想问问您。原本姜南风想把我调到市委政研室，为何突然改变主意，把我调到临县？” 听到秦云东的提问，周通平感到很欣慰。 他没有看错，秦云东果然是灵性十足，已经明白他强调团结的含义。 “那时方书记打电话给我，说了姜南风想调你会市委的意思，他替你打抱不平，想让我出面管一管，但我都退下来了，怎么能干预姜南风的决定呢。” 周通平不喜欢姜南风由来已久，姜南风看似大度不计较，其实只是隐忍不发。 一旦掌握大权，姜南风肯定会对周通平提拔的人压制。此时周通平要想保护秦云东，最好的办法是默不作声，否则只能刺激姜南风更强烈地打压秦云东。 秦云东点点头，这和他当初的分析一样。 他调往临县绝不是来自周通平施加影响，但那又会是谁呢？ 幸好，周通平没有打算再隐瞒，一股脑给他说出实情。 “你主动要求去浠水县做纪委书记，我担心你没有经验会撑不住场面，而姜南风就会伺机落井下石，那你就永无翻身的机会了。所以我给一位老领导打了招呼，想要在关键时候给你争取一次机会。” “老书记，我……我真不知道您对我如此关爱，谢谢您。” 秦云东心底涌起一股暖流。 周通平对他严格要求，但背后又默默为他遮风挡雨。 这才叫大爱无言啊。 周通平说到此，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情。 “你在浠水县表现很优秀，很多浠水老干部都夸我知人善任，带出来的弟子青出于蓝，但我非常汗颜，是我低估了你的能力，没想到你脱颖而出即大放异彩。我请老领导保护你纯粹多虑了。” “我能获得一点成功，都来源于您的言传身教，我对您的教导感激不尽，您何来汗颜之说啊。” 秦云东听的如坐针毡，赶忙解释。 周通平却摆摆手，不让他插话。 “我也没想到那位老领导当初答应我的请求后就一直默默关注着你，并且在考察你的过程中对你的能力非常赞赏，也是他在关键时刻，主动站出来给姜南风打了一个电话。” 秦云东这才恍然大悟。 这位老领导应该职务不低，否则姜南风不会因为一个电话立刻就改变决定。 但周通平没有提领导的名字，秦云东也不敢随便追问。 “那位老领导对姜南风说，秦云东是个难得的人才，调回去做文案工作太浪费，应该让他独挑大梁，给他施展才华的舞台。姜南风虽然答应了，但没想到他会调你去临县，这一招有些阴险了。” “老书记，我已经完全明白您的苦心了，请您放心，我不会让姜南风得偿所愿。” 晚上九点，临县高新区管委会。 辛胜利终于写完营商环境改革细则，他检查无误后，连同修改过的预算方案一起发电子邮件给秦云东。 辛胜利伸了个懒腰，启动电水壶，又从柜子里拿出一桶方便面。 当当—— 忽然，房门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辛胜利觉得奇怪，管委会下班后大门是上锁的，三层楼里只有他一个人，怎么会有人敲门？ 他首先判断肯定不是碰上抢劫的。 哪有劫匪这么有礼貌，进屋还敲门。 “请进。” 为了预防万一，辛胜利站起身，一只手伸进抽屉里握住电棍。 房门轻轻推开，一袭白色连衣裙的女人轻巧地走进来。 “辛主任，您还没吃饭呢？” 原来是管委会财务科的李艳。 李艳二十八岁，从高新区刚成立就在管委会任财务科工作，年龄不大却也算是元老级的人物。 “原来是艳姐啊，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 辛胜利向李艳身后看，发觉只有她一个人便松开拿电棍的手，拿起电水壶倒水。 “辛主任，上班时间人多眼杂不方便，我现在过来是向您汇报点儿事。” 李艳说着，随手关上房门。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在一起非常不妥。 辛胜利刚想阻止她关门，转念一想，现在管委会外面也没人，关不关门都没有什么意义。 “坐下说。” 辛胜利把方便面桶盖盖上，正襟危坐看着李艳。 “辛主任……会不会影响你吃饭，要不，还是等你吃饭再说。” 李艳坐下后，鼓鼓的胸脯几乎就搭在桌面上，深v领下露出内衣蕾丝花边。 辛胜利的眼睛快速划过深深的事业线，看向方便面桶。 “嗯……不碍事，你说你的，我吃我的。你早点说完早点回去，太晚了，你回去也不安全。” “我骑摩托车来的，咱县的治安一直都很好，没事的。如果辛主任不放心，等一会儿可以送我回去呀，反正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李艳盯着辛胜利微笑，眼神中有妩媚的暧昧。 辛胜利的心跳加快，他才二十多岁，又没有交过女朋友，哪里抵挡如此诱惑。 “你现在说，到底什么事？” 他掀开方便面的盖子，故作镇定地拿起塑料叉子。 李艳依然保持笑容，双手扶着桌沿向前探身。 “张丽不是自杀，而是被苗英杰逼死的。” 第174章 这个闺蜜够阴险 辛胜利惊得一激灵，塑料叉子掉进方便面桶内。 “李艳！……” 辛胜利大喝一声，接着又下意识压低嗓音。 “说话不能信口开河，你这是对县委书记的指控，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 “辛主任，我都不怕，你紧张什么？” 李艳脸上依然笑盈盈，丝毫没有畏惧的表情。 辛胜利靠向椅背，仔细打量着李艳。 他虽然年轻，但跟随魏郡多年，潜移默化学会了魏郡面临突发事情时保持冷静。 李艳为何会深夜跑来给他讲这件事？ 她绝不是为了正义，到底抱有何种目的？ “李艳，你既然说了，我就不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但你有证据吗？” “我当然有证据，张丽让我为她挥霍公款做假账，但她不知道，我害怕将来被牵连，所以每次都偷偷留下做假账的记录和出处。” 这个女人还真够有心机的。 辛胜利不动声色地继续问： “张丽贪污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她的犯罪事实已经定案，你留着那些证据，又有什么意义？” “辛主任，官方认定张丽的犯罪事实并不包括我手里的证据，因为这些证据涉及到苗英杰和她的老婆傅霞。” “你掌握有证据，为什么不提供，知情不报是严重错误的行为。” 李艳撇撇嘴，似乎对辛胜利的批评嗤之以鼻。 “我交出证据对我有什么好处，而且还会让我陷入危险之中。苗英杰在临县简直就是土皇帝，一手遮天，包括杨期都要俯首帖耳，我敢和他作对吗？” “你为什么会对我说，不怕我向苗英杰通风报信吗？” “辛主任是浠水县调过来的，所以你不是苗英杰的嫡系，而是秦云东的心腹。我帮秦云东搞掉苗英杰，他就能成为临县的王。你铁定会立功升职，干嘛要向苗英杰出卖我呢？” 这个女人头脑不简单。 她以为秦云东坐二望一，急于上位县委书记，所以把证据给秦云东才最保险。 辛胜利已经恢复平静。 他捏出塑料叉子，用餐巾纸擦拭干净。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找秦书记汇报呢？” “以我的级别，根本够不着和县长说话，而且我找秦云东目标太大，肯定会引起苗英杰党羽的怀疑。你是秦云东的亲随，找你说不是最合适吗？” “既然你如此处心积虑，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想得到什么好处？” “我是管委会元老，但现在还只是普通会计，张丽以前还是我带出来的新人，她凭什么摇身一变就成了管委会主任。我不奢望像她那样，至少做一个正科级的副主任？” 原来她是在做升官梦啊。 辛胜利狼吞虎咽吃方便面，借此有时间可以再思考如何对付李艳。 李艳也不急，双手托腮看着辛胜利吃饭。 “我听说男人吃饭像狼一样，通常那方面都很强，是不是啊，辛主任？” 辛胜利被方便面呛住，发出剧烈咳嗽。 女人一旦放开，虎狼之词不比男人逊色。 李艳咯咯地笑，顺手把茶杯推到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辛胜利喝了几口茶，这才缓过来。 为了避免被继续调戏，辛胜利把话题引回来。 “李艳，我已经知道你的意思了，但你还没有说张丽之死和苗书记有什么关系。” “张丽是县长杨期的情人，这在临县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两人也不顾忌，出入各种场合都成双入对。而且张丽也多次过苗英杰的家，傅霞不但不反感这个小三，甚至还和张丽成了最要好的闺蜜。” 张丽打着招商的旗号，带着傅霞多次出国，她们两个人在国外挥金如土，出入高档场所，并大肆购买奢侈品。 回国之后，张丽交代李艳做假账报销的费用，少则十几万，多则几十万，一年累积金额超过三百万元。 或许张丽太自信，或许她也把李艳当作闺蜜，没有丝毫防备，不但每次回国后都送李艳化妆品，还津津有味描述她和傅霞在国外纸醉金迷的日子。 李艳脸上在笑，心里早就妒火燃烧。 她做梦也想有同样的生活，却只能卑微地在小县城里苟延残喘。 这太不公平了！ 张丽除了有些姿色外，什么都不会，只不过是被男人睡，就拥有了人上人的生活。 李艳越想越气，暗中向市纪委寄送了多次匿名举报材料。 但她也留了个心眼，决口不提苗英杰和傅霞，目标只针对张丽。 经过两个月的煎熬等待，在雷霆行动中终于把张丽和杨期拉下马。 辛胜利听罢心情非常复杂。 他对李艳的举报没有一丝敬意，反而感觉很厌恶。 张丽这个女人也真悲哀，被自己的朋友出卖，居然到死都不知道真相。 “李艳，你所说的内容牵扯到了傅霞，又怎么会说张丽是被苗英杰逼死的？” “辛主任这么聪明的人，怎么想不明白呢？苗英杰担心自己老婆卷入贪腐案，会危及他的前途，当然希望张丽一死了之。” 接着，李艳又回忆张丽死之前的情景。 那天早上刚上班，张丽打电话叫李艳，带上过去一年的原始凭证到她的办公室。 李艳进屋就发现张丽脸色不对，失魂落魄像是丢了魂。 “小丽，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先去医院看一看？” “我没事，你出去。” 张丽简单查了查原始凭证，挑破装订线，一张张放入碎纸机。 “小丽，你这是干什么……销毁财务凭证是违法……” 李艳大惊之下上前阻拦，她不想被张丽拖下水。 “我死都不在乎了，还能在乎违法，艳姐，你放心，我不会牵连你。” “天呐，你说的是啥话啊，发生什么事了，你可别吓我。” 李艳假意关心，但她已经能判断出，一定是自己的举报有效果了。 张丽只是摇头，一个字也没透露，反而打发她离开办公室。 十分钟后，有人闻到张丽办公室有燃烧的气味，敲门无人应答。 在曲如林的指挥下，几个人撞开办公室房门，看到地上堆着的碎纸屑烧的只剩下灰烬，而张丽神情恍惚站在窗台呆呆看着众人，突然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第175章 难以抵挡的交易诱惑 “管委会虽然只有三层，但相当于住宅楼六层楼，她本来跳下去就死定了，更何况还摔在了箭头栅栏上，死的那叫一个惨……” 李艳啧啧叹息，脸上却洋溢着报复得逞的微笑。 辛胜利忽然觉得这个女人真可怕，甚至怀疑她的精神也不太正常。 “那你知道杨期有没有涉及张丽的贪污？” “我听张丽说过，杨期拒收她从国外带回来的礼物，还提醒张丽不要做的太过火，却没有真的管。所以我猜杨期应该没有参与张丽的事，这位杨县长只是单纯贪恋美色而已。” 李艳回答完问题，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 “我已经把秘密和盘托出，还准备好了打倒苗英杰的武器，秦云东书记只要任命我做管委会副主任，我就可以把所有证据交出来。” 辛胜利思忖半分钟后，觉得事情太大，不是他能答复的，只能先稳住李艳，等秦云东回来再说。 “你提供的证据是真是假，我还不能确定，而且你的条件超过我的权限，我只能先汇报给秦书记，由他来决定。你先回去，不要和其他人再提及此事。” 辛胜利说的合情合理，无可挑剔。 李艳知道秦云东去省会了，五天后才能回来，她也并不着急。 “那我就静候佳音了，辛主任，我把天大的秘密告诉你，你要保护我的安全。万一我被灭口，那一切就石沉大海了。” “事情过去这么久，你一直都平安无事，只要你别四处张扬，又怎么可能有危险。” 辛胜利起身，拉开办公室房门。 这是无声的逐客令。 李艳起身走到辛胜利面前。 “辛主任，我一个弱女子，这么晚独自回家，你一点儿也不担心我的生命安全？” 她故意贴的很近，似乎是故意展示深v领里的无限春光。 辛胜利不由向后退了一步，以拉开两人的距离。 时间确实太晚了，无论怎么说，让李艳独自在黑灯瞎火的高新区骑车回家，的确不合适。 “你把摩托车放在单位，我开车送你。” “辛主任真是大好人，麻烦你了。” 李艳嫣然一笑，没有再做出格的举动，安静地走出门外。 辛胜利拿了车钥匙，有拿起方便面桶，准备顺路扔到外面的垃圾箱。 刚走两步，他忽然停下，想了想又迅速回到办公桌后，拿出一个录音笔按下启动键，揣进口袋。 两人并肩走到办公楼前的停车场，辛胜利对着汽车按了一下遥控钥匙解锁车门。 随着车灯闪亮几下，车门锁打开。 就在此时，李艳忽然哎哟一声，似乎是被绊了一下，身子向前踉跄。 辛胜利下意识伸手拽住她的胳膊，把她向回拉。 李艳趁机扑入辛胜利的怀抱。 “我还以为碰到鬼了，幸亏有你在，要是我一个人，非要被吓死。” “怕什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缠身。” 辛胜利的话很有嘲讽味道，他挣脱开李艳的纠缠，打开后车门。 李艳却径自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 辛胜利只好无奈上车，启动汽车驶出停车场。 一路上，李艳显得很活跃，不停问辛胜利有没有女朋友，什么学历，家里的情况，以及和秦云东的关系。 辛胜利只是敷衍简单回答，他一直都在思考着刚才李艳说的话。 “李艳，你今晚突然来找我，说了那么多张丽的事，却并没有证据证明和苗书记有关，你只是猜测是苗书记逼死张丽，对吗？” “我是财务出身，凡事最讲证据。我当然有证据，但为了保命，我不能什么都告诉你。” “你不相信我，为什么还要向我举报苗书记？” “我没有想举报苗英杰，我也和他没有恩怨，只不过是拿证据换我的前程罢了。我本来以为能相信你，但你对我的态度让我很失望，我不能不谨慎。” 李艳幽怨地瞟了一眼辛胜利。 辛胜利面无表情看着前方，他知道自己没有接受挑逗，让李艳对他产生警惕之心。 这个女人的逻辑很奇怪，似乎发生关系才是信任的通行证。 他对李艳的妖艳不是没有感觉，只是这个女人做事没有底线，让他不想招惹。 不过，李艳提供的证据又让他怦然心动。 辛胜利非常感激秦云东带他到临县，给他展现能力的机会，而且他非常认可秦云东的能力，无形之中把秦云东当作可以追随左右的带头大哥。 苗英杰虽然也有能力，但比起秦云东还是差一些，而且在创新思维上更是落后，以后必然会掣肘秦云东的大政方针。 只有扳倒苗英杰让秦云东执掌临县才是最优解，高新区才会重获新生，他这个外来户才有了向上发展的坚实基础。 李艳手里的证据，就是扳倒苗英杰的利器，他几番权衡终于决定和李艳做交易。 汽车驶入县城里的一个家属院，停在一栋楼前。 李艳的家在农村，她自从在管委会工作就一直租住在这里。 “多谢辛主任送我回家……哎呀……不好意思……口红沾在你衣服上了，你回去马上换衣服，省的被人误会。” 李艳笑着用手摸了摸辛胜利衣领上的口红印。 “你不就是想让别人误会吗？” 辛胜利突然握住她的手，大拇指在她的手背轻轻滑动。 李艳没有挣脱，脸上露出妩媚的笑，任由辛胜利握着。 这个傻小子终于憋不住，再也装不下去了。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要勾引你。张丽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而且我比张丽聪明，不会留下那么多证据把自己逼到绝路。只要你能满足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而且不会找麻烦。” “张丽找的是县长，我可不是县长。” “只要秦云东干掉苗英杰，他做了县委书记，你是他的心腹，又为他成功上位立下大功，县长的位置早晚还不是你的？” 李艳把辛胜利的手引导到自己的胸口，来回滑动。 “我要亲眼看到有关苗英杰的证据，不然我无法答应你。” “在我家里有副本，你可以亲眼看证据，也可以亲眼看到我的赤诚。” 辛胜利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狠狠抓了一把。 “走，上楼去。” 第176章 百分百几率的铁证 一个小时后，李艳洗了澡走回卧室。 她惊讶地发现辛胜利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沿正抽烟。 “你现在要走？” “我不能留在这里睡觉，现在可以拿出你的证据了？” 李艳也没有再问，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走出卧室。 他们彼此心照不宣，很有默契。 两人都是抱着交易的目的苟合在一起，谈不上什么感情，那就没必要装腔作势秀恩爱。 不多时，李艳拿回一个u盘，插入桌子上的电脑主机。 “这是咱们办公楼前的监控拍摄的画面。” 视频开始播放，左上角出现的一串数字显示，视频录制时间正是张丽自杀当天的早上八点。 管委会门前的小广场一直空空荡荡。 过了十分钟，一辆黑色的帕萨特驶入停车位，张丽下车刚走进办公楼，视频播放随之结束。 “这算什么证据？” 辛胜利疑惑地抬起头。 “我以为你很聪明，没想到你观察力还不如我呢。” 贴好面膜的李艳走到他身后，搂着他的肩膀，重新点击视频播放。 李艳拖拽进度条在一分三十秒的位置，选择05倍速播放。 “你仔细看看办公楼玻璃上反射的影子。” 辛胜利瞪大眼睛仔细看，张丽的汽车一闪而过。 李艳又按下暂停键。 “张丽一分三十秒时已经到了小广场，只需要十秒钟就能到停车位，为什么会过了八分三十秒才驶入？” “这么说，张丽是在小广场旁停了八分钟……她肯定是和某人在那里见面八分钟！” 辛胜利犹如醍醐灌顶。 正是因为这八分钟，才导致张丽销毁证据跳楼自杀。 他不得不佩服，李艳这个女人真是心细如发啊。 “但是……这又怎么能证明和苗英杰有关系？” 辛胜利伸手从李艳的浴袍下摆摸进去。 李艳白了他一眼，却没有阻止，用鼠标再次拖拽进度条到视频快要结束的位置。 “你再仔细看玻璃窗上的影子。” 一辆凯美瑞汽车从街边快速驶出，一闪而过。 这一次李艳没有再让辛胜利猜，直接了当地解释说，高新区里的企业没有凯美瑞这款车，早上八点也不可能有谁开着凯美瑞来管委会办事。 关键的是是苗英杰的座驾正是凯美瑞。 辛胜利皱眉思索片刻，又摇摇头。 “听上去有道理，但不够严谨，不能排除当天有其他人驾驶着凯美瑞找张丽。” “你真是小笨笨。” 李艳向后倒视频，把凯美瑞的图像定格后连续放大。 模模糊糊的图像可以看到车牌号结尾是一个“5”。 辛胜利的心一阵狂跳。 苗英杰的座驾车牌结尾就是“5”。 一大早凯美瑞停在管委会前的街道上，张丽还能开车认出这辆车并且交谈八分钟，而且车牌结尾号还能对应苗英杰的座驾，百分百的几率就是苗英杰的车。 辛胜利长出一口气，这一下苗英杰在劫难逃，即使车里不是他，他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艳姐，u盘我能拿走吗？” “你答应我的事……” “秦书记只要回来，我马上让他看，如果能扳倒苗英杰，你就是反腐的英雄，升职肯定没问题。” “行，我相信你不会骗我，你拿走。” 辛胜利高兴地亲吻了李艳的额头，拿起u盘匆匆离去。 李艳反锁房门，哼着歌拿起深v领白色连衣裙，用力撕扯一番铺在床上。 她从床头的字纸篓里扒拉出套套，把里面的液体洒到连衣裙的下摆，站在窗前看辛胜利的汽车驶去，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五天之后，秦云东坐火车回到临县。 他不喜欢车接车送，所以也没有让夏丰来接。 秦云东拉着行李箱，随着人流走出火车站。 他看看腕表，已经是中午一点十分。 秦云东步行走向武家牛肉汤馆。 这家饭馆是临县最老的字号，据说已经有百年历史，牛肉汤的味道确实很好，秦云东自从吃过一次就喜欢的不得了，只要有空就会来大快朵颐。 西大街是武家牛肉馆的总店，门口挑着幌子“一碗不出店”。 秦云东每次看到这个幌子就觉得特别有喜感，不只是因为武家敢放言自己的汤好喝，而且还和《水浒传》里的“三碗不过岗”相映成趣。 走进牛肉汤馆，看到里面已经人声鼎沸座无虚席，秦云东叹口气，好饭店就是这样，只要赶到饭店，真是一座难求。 收银台后刚开完票的老武抬头看到秦云东，立刻热情地打招呼。 “哎哟，小兄弟这是准备出差，还是出差回来了？” 因为秦云东经常来，人少的时候还和他喝酒聊几句，因此老武和他已经很熟了。 “我刚下火车，本来想喝一碗汤，但是没座了……” “别人我管不着，你来了怎么着也得安排。” 老武走出收银台，拿了一个折叠小桌，到门外撑开。 “老武，门外不让摆桌，别给你找麻烦，还是算了。” 秦云东赶忙劝阻。 “不碍事，我给城管上过菜，只要不下台阶，他们不会管，你吃点啥？” 老武所说的“上菜”是给红包的隐晦说法。 秦云东不由皱了皱眉。 他倒要看看城管是不是真就不管。 “一份卤牛肉，一碗二十块钱的牛杂汤，两个烧饼。” “得嘞，我现在已经不忙了，拿一瓶酒，咱俩喝一会儿，我特别喜欢和你说话，真涨知识。” 老武乐呵呵地进屋准备。 秦云东坐在小桌前，拿出手机翻看未读信息，这才发现有辛胜利刚发的短信，问他什么时候到临县，他有重要的事想当面汇报。 秦云东随手拨通辛胜利的手机：“我刚下火车，你吃过饭了吗？” “巧了，我刚忙完招聘还没有吃饭，领导是要请我吃饭吗？” “行啊，反正你有车，来西大街老武家的牛肉汤馆，也可以和老武谈谈开分店的事。” 秦云东刚挂了电话，一辆面包车城停在路边。 一位城管下车看了秦云东一眼，黑着脸走到饭店门口大喝：“老武，赶快给我出来！” 第177章 小矛盾升级为大冲突 老武端着卤牛肉和一瓶白酒走出来，看到城管并没有露出好脸色。 “娃子，你瞎球叫什么？” “你不知道门前不能摆桌椅吗，麻溜地给我撤掉。” “我就是摆了，我就是不撤，你能把我怎么着。” 老武把盘子放在桌子上，拿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一副爱谁谁的劲头。 “老武，你别给我犯浑，敢不配合，我立刻收了你的桌椅。” 年轻的城管心头窜起无名火，手指老武怒吼一声。 “你动一下试试。”老武向前走了一步，“我家祖祖辈辈在临县，大小也算个字号，就算你们大队长见我都要叫哥，你算个神马东西，给根鸡毛就当令箭，装什么大尾巴狼。” 老武凶神恶煞地说着，把身上的衬衫脱掉，露出健硕的肌肉，在他的左臂满是刺青，显得异常彪悍。 年轻的城管还不依不饶，一个岁数大的城管已经从车上下来。 “老武，你不做生意了，又要犯浑吗？” “老齐，这次不是我犯浑，你们从哪弄来个生瓜蛋，是他非要找我的麻烦。” “他又不认识你，干嘛找你麻烦。咱县正在争取卫生文明城市，县里有规定不准占道经营，饭馆的餐桌不能摆到门外。你自己说，你是不是违规了？” “老齐，我给邢大队长反映过，他说我家是老字号生意好可以照顾，只要不占行人道，在台阶上摆桌子也可以，不信你现在打电话问问。” 老齐沉吟片刻，还是决定不打电话。 “既然是这样，那我回去再问，今天先就这样。” 他说着就去拉刘洋，但刘洋却犯倔脾气，死活要照章办事，没收摆在门外的桌椅。 “刘洋，执法不是你这样的方式，别吆三喝四的。老武又是一根筋，你这样呛火会惹出更大的乱子。” 老齐边劝边拉着刘洋向面包车走。 “小子，跟老齐学做人，别特么跟疯狗似的，老子不吃你这一套！” 老武捡起扔在地上的衬衣，嘴里却骂骂咧咧的。 刘洋爆发了，甩脱老齐，大步冲过来，挥拳就打：“我叫你骂……” 老武抬胳膊格挡开，抬起一脚正踹在刘洋的小腹。 刘洋向后踉跄几步，四仰八叉摔倒。 “住手！” 老齐赶忙向前，拦在两人之间。 饭店里的食客和周边店铺的人听说老板和城管打起来，纷纷跑出来看热闹，街上的行人也都驻足围观，饭店门前被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 秦云东一直坐着没动，似乎胸有成竹不会闹起来。 刘洋挨打吃了亏，明知道打不过，立刻拿出对讲机呼叫支援。 老齐拦都拦不住，他担心出现流血事件，只好拿出手机打电话报警。 不多时，又有三辆面包车驶来，下来七八个协管分开人群挤进来。 老武也不甘示弱，冲回店里拿出一根三尺长的钢筋，扎好架势严阵以待。 老齐急的连声呼叫却没人搭理他。 正在此时，袁队长忽然走进来，大喝一声：“吃饱了撑的，都给我老实点！” 老武看到袁队长，立刻认怂，主动扔掉钢筋。 刘洋和协管也认识袁队长，顿时闭嘴不再咋呼。 “老武，你是想让你家的老字号毁在你手里？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哪有你这样动不动就要打人？” “袁队长，这事不赖我，是他们欺人太甚……” 老武委屈地辩解，袁队长却已经转身走到刘洋面前。 “你这位小同志怎么能这么执法，本来不大的事情，你非要把矛盾升级为冲突才甘心？咱县几年没有出现过多人伤亡的恶性案件，难道你要毁掉全县上下辛辛苦苦得来的成果？” 刘洋也恢复了理智，大概是感到后怕，低垂着头不出声。 “围观的同志们都散了，不要阻碍交通，也别妨碍人家做生意。” 袁队长吆喝了几句，围观的人听话地散开。 正在此时，一辆警用摩托车驶来，两名警员下车看到袁队长在，忙向他打招呼。 袁队长大致说了说情况，指了指刘洋和老武，让警员现场分别给他们做笔录。 既然没有出现大的伤害，双方都有过错，那就批评教育，这事就算了结。 直到此时，袁队长才走到秦云东面前。 “秦书记，您看这样处理可以吗？” 原来袁队长也在牛肉汤馆的包间吃饭，听服务员说老板要和城管打架，他马上出来及时制止。 就在他批评老武的时候，无意之中瞥眼看到了秦云东。 但他见秦云东轻轻摇摇头，便也没有声张，直到处理结束才走过来打招呼。 “袁队不愧是老刑警，两句话就震慑全场，平息了一场冲突。简单明快，处理的也很干脆。” 秦云东刚才进饭店的时候，一眼看到袁队长正在点凉菜，所以他料定袁队长肯定会阻止，根本不需要他出面。 “秦书记来的正巧，一起去里面吃，都是熟人。” “哦？和你吃饭的是谁？” “浠水县的史队长，他们早上来是通报案情，我招待他们吃个工作餐。” 正在此时，辛胜利开车赶来，秦云东便叫上他一起进饭店。 包间里的史队长看到秦云东进来，惊诧之余立刻起身敬礼。 “秦书记，我本来想去拜访，但听说你出差去省城了，本来还觉得很遗憾……” “我也是刚下火车，这不是还拉着行李箱吗。” 秦云东笑着和他握握手，在众人一致要求下，这才坐在了首席位置。 “我已经离开浠水快一个月了，陆书记现在都还好？” “陆书记现在一直忙着搞楼前春新茶文旅节的筹备，每隔两天就会到刘楼乡蹲点检查进展。” “是应该足够重视，这个文旅节如果做得好，浠水全年的经济指标就是大飞跃。” “秦书记，我们来临县是通报兰辉和唐铁汉案件情况，我想您也一定会有兴趣知道。” “哦？你们找到他们两个了？” 秦云东当然非常关心兰辉的抓捕工作。 不只是兰辉身背张毅的命案，而且还有很多浠水的疑团尚未破解，兰辉说不定就是关键证人。 第178章 猝不及防的举报 可惜，史队长的答案是否定的。 “目前还没有找到兰辉，但我们经过对兰辉手机通联记录的大筛查，发现兰辉从去年年底到今年上半年，多次接打过来自临县的电话，所以这次来是寻求袁队长帮忙协查。” “在茫茫人海找凶手就如同大海捞针，加上兰辉的智商很高，注定案件侦破没那么容易。你们只要放平心态持续追踪，我相信总有兰辉落网的一天。” 秦云东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主动宽慰史队长。 很多大案告破，往往不是来自神探精妙推理，而是枯燥无味的筛查和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坚韧意志。 史队长点头称是，称赞秦书记对刑侦非常内行。 “我们追查到现在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知道唐铁汉和兰辉在一起，两个专案组可以合并成一个，更有利于集中资源和精力了。” “据陆彤龙说，唐铁汉不是要杀兰辉吗，他们两个怎么又勾结在一起了？” “我们当初分析，兰辉潜逃太匆忙，身上没有携带多少现金，他所有银行账户也被冻结，所以他极有可能去找赵祥国寻求帮忙。而唐铁汉也会这么想，所以我们就从中山市开始调查。” “你们的分析很有道理。他们都是通缉犯，大饭馆和酒店不敢住，很有可能落脚在都市村庄，或者城乡结合部。” 史队长笑起来，他向袁队长挤挤眼，似乎在说秦书记的推理能力不简单？ “秦书记和我们想到一起了，所以我们在中山警方的协助下，排查了所有都市村庄和城乡结合部的村镇，终于有一个小饭馆的老板认出兰辉和唐铁汉曾在他那里吃过饭。” 据老板说，兰辉和唐铁汉似乎在商量做生意，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很谈得来，一点儿也不像仇人见面。 做生意？ 秦云东思索着轻轻摇摇头。 “以他们的性格，小生意不屑于做，大生意又没有足够本钱，他们能做什么生意？” 史队长和袁队长对视一眼都摇头。 包间里的气氛变得一片沉默。 秦云东忽然感觉氛围不对，他一个劲研究案情会影响大家吃饭的情绪。 于是，他马上拿起筷子率先吃菜，招呼大家吃饭，又特意转移话题。 “辛胜利，这一次我去省会抽空参加了一次电子商务研讨会，听专家说2001年是电子商务寒冬，头部企业倒闭，电子商务企业纷纷亏损裁员，你对互联网经济不是很看好吗，现在看来，你似乎也过于乐观了。” 辛胜利没有料到秦云东忽然提到电子商务，他有些猝不及防。 “秦书记，我不是电子商务圈内的人，不敢分析他们的成败得失，我只是从互联网的特性看，他肯定有实体商业不能比拟的巨大优势。我还是坚信，电子商务的寒冬只是挤泡沫的过程，经过寒冬洗礼，一定会迎来大爆发。” “瞅瞅，辛胜利还是底气十足，这份定力值得肯定。坚信未来是光明的，那就不会被眼下的挫折和黑暗吓倒。” 秦云东难得的表扬了辛胜利。 辛胜利用力点头，秦云东所说正是他所想，只有思维相通的人，才能保持信念一致。 吃罢饭，秦云东坐上辛胜利的车回德馨苑。 进了家门之后，秦云东收拾行李箱去冲澡，辛胜利把茶杯茶壶清洗一遍，泡了一壶新茶。 秦云东换上家居服出来，茶水的温度正好达到最佳口感。 “难怪魏郡书记会拿你当儿子看，胜利，你做生活秘书的水准，真是天花板级别的。” 秦云东喝了一口茶，开玩笑中也有赞扬。 他和辛胜利相处很熟，知道戏虐一句并不会让辛胜利多心。 “秦书记是不是批评我工作能力不行，只适合当秘书？” 辛胜利微笑着自嘲。 “我在火车上看了你发给我的电子邮件，改善高新区经营环境的改革思路非常好，不夸张的说，足以领先咱们省所有高新区十年。我没看错人，你是个难得的人才。” 秦云东逐条分析辛胜利的改革措施，并给出补充完善的建议。 辛胜利拿出笔记本电脑，快速在文档上进行修改和备注，他的心中倍感轻松和欣慰。 他写方案的时候很忐忑，其中有些改革条款是犯忌讳的，生怕秦云东会批评他。 现在看来是多虑了，秦云东完全能读懂辛胜利改革措施背后的意义。 秦云东说完后，又提起他在省会拜访了几家公司邀请他们到临县考察，最近管委会要忙起来了。 辛胜利高兴地鼓起掌。 “太好了，招商科正好也联系了十几家企业来考察，他们的产品还能相互搭配，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高新区就又多了一条完整产业链。” 秦云东长出一口气，现在招商的形势不错，照这个势头，今年高新区极有可能被彻底盘活。 “胜利，你给我发短信，说你找我有重要的事汇报，现在说，是什么事？” “前两天有人向我秘密报告了前任管委会主任张丽自杀的真相，其中有很多重要的细节，我觉得有必要向您汇报。” 秦云东吃惊地看了一眼辛胜利。 他没料到辛胜利汇报的居然是已经定案的事。 看辛胜利的神色，秦云东判断出其中可能真有大秘密。 随着辛胜利转述李艳的口供，秦云东的头蒙了，脸色越来越阴沉。 所有人都以为张丽之死和杨期有关，但现在又牵连出傅霞，甚至还有苗英杰，这让秦云东一时不知所措。 等辛胜利讲完，秦云东背靠沙发仰头看天花板出神。 “你还没有告诉我，是谁告诉你这些情况的？” “是管委会财务科的李艳，她和张丽是闺蜜，张丽很多黑账都是李艳洗的，所以李艳才会对张丽的私密的事知情。” “她为什么以前不说，为什么要给你说？” “因为涉及苗英杰，她害怕说出来就会被灭口。秦书记在浠水的事迹，李艳都知道，而且您来临县的所作所为，让她认定您是刚正不阿的清官，她这才想通过我向您坦白一切。” 第179章 愤怒至极的耳光 辛胜利回答的很谨慎，也很有技巧。 他没有说李艳有升职的交易，也不讲是李艳举报了张丽，当然更不会提他和李艳的风流韵事。 经过他选择性的解释，李艳成为一个充满正义感的斗士。 秦云东直起腰搓搓脸，情绪逐渐平复。 “你不是说李艳还有视频证据吗，让我看看。” 辛胜利拿出u盘插入笔记本电脑，点击全屏播放后，把屏幕转向秦云东。 秦云东盯着屏幕看完，拿起茶杯静静喝茶，脸上露出迷惑的神情。 辛胜利以为秦云东和他第一次看视频一样，看不出其中的蹊跷。 但秦云东没有问他，他也不好直接抖机灵解释。 两分钟过去后，秦云东放下茶杯重新播放视频，在一分三十秒的地方反复看了三遍。 “这个视频不是原版，被剪辑过就算不上证据。” “不会……您……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辛胜利惊了。 秦云东的断语让他准备好的词一下子都作废了。 “视频播放是十分钟，画面上的计时也是十分钟，但画面有跳帧，明显是合成剪辑过了。” 他接着播放一分三十秒前后画面。 “管委会玻璃幕墙出现张丽汽车的影子不对。” 办公楼南侧幕墙是圆柱体结构，张丽的汽车由北向南开，汽车的影子会在圆柱体形成平滑的变形过程。 但视频里的汽车影子没有完成平滑变形，如果不是人为剪辑就根本说不通。 辛胜利顿时后背冒了一层冷汗。 李艳给他讲解的头头是道，难道是在骗他？ 辛胜利此时也不敢想着抖机灵，指着视频结结巴巴的说： “视频结尾处出现的尾号是5的凯美瑞轿车，难道也有假？” “辛胜利啊，你怎么连简单的镜像都不知道了？物体与镜像在水平方向上具有对称性，所以车牌号5在镜子里会是2，而2会显示出5！” 辛胜利的脑袋轰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他以为的铁证，瞬间就崩塌的体无完肤。 秦云东以严肃的目光注视着辛胜利。 “李艳真的只是为了举报，她没有提别的要求？” “她……她想升职做副主任……” 辛胜利不敢再隐瞒，如果被秦云东察觉他隐瞒，那就铁定失去信任。 秦云东站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李艳撒了这么多谎，目的相当不单纯，升职或许也是一个谎言。” “您的意思……除了视频，她告诉我的内容也是假的？” 辛胜利紧张的要命，他自作聪明以为捡了便宜，现在却作茧自缚，掉入李艳的陷阱。 如果李艳耍了他，那昨晚的风流也绝不会善了。 秦云东边踱步边分析说，他过去经常到临县做调研，因此和苗英杰夫妇，以及杨期的私交都不错。但他从没有见过也没有听他们提起过张丽。 如果像李艳所说，杨期对自己有情人的事满不在乎，这倒是有可能，但如果说苗英杰和傅霞对张丽交往过密，那就绝对是撒谎。 苗英杰城府很深，如果公然纵容杨期和张丽的关系，他不但无法约束别的下属，更可能因此落下把柄，影响他的前程。 傅霞是典型的良家妇女，她和小三亲如闺蜜就更加匪夷所思，难道她不担心苗英杰受影响也出去包养一个情妇？ 秦云东查过张丽案件，对张丽也有基本印象。 张丽是一个多情又干练的女强人，而杨期最欣赏的也是这样的女人。 但在李艳的描述中，张丽却变成一个贪得无厌，蠢到挂相的傻女形象。 如果张丽真的一无是处，杨期就会给她安排到效益好的国营大企业舒舒服服做个副总，那岂不是收入更高，捞钱更容易？ 要知道，高新区是个严重亏损单位，杨期还下过指示极限压缩高新区的费用。正是因为张丽能干，或者她愿意干，杨期才会把情人放在管委会主任的位置。 秦云东越是分析，辛胜利越是手脚冰凉，他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 “李艳撒这么大的慌，却漏洞百出，她的真实目的会是什么呢？” 秦云东百思不得其解，踱步的时候禁不住喃喃自语。 但只过了一分钟，他忽然停下来，转头看辛胜利。 “辛胜利，你和李艳还发生过什么事？” “我……我……” 辛胜利脸色煞白，嘴唇不停颤抖，秦云东便已经猜出发生了什么。 “辛胜利，李艳这套说辞肯定骗不了我，但你还年轻，又对苗英杰他们不熟悉，她想骗你还是很容易的，趁着还没有铸成大错，我希望你老实交代，或许还有弥补的机会，否则，当你完全陷进去，我也就爱莫能助了。” 秦云东虽然对辛胜利的表现很失望，但还是很耐心地做工作。 他不愿意看到有潜力的年轻人就此陨灭，还想尽力拉他一把。 辛胜利终于绷不住，哆哆嗦嗦站起身，哽咽地坦白了自己和李艳发生关系的事。 啪！ 秦云东脸色铁青，咬着牙狠狠打了他一耳光。 “我对你寄希望那么大，你却心存歹念，还想用下三滥的手段搞窝里斗，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 “对不起……对不起，秦书记，我以为是帮您……我现在知道错了！” 辛胜利双膝一软跪在秦云东的脚下，嚎啕大哭起来。 “你是帮我吗，你其实是在利用我，为的是让你能飞黄腾达。你自命不凡，却心生贪念，贪权贪色，事到如今还在找借口帮自己洗脱罪责，你太让我失望了！” 秦云东气的高声怒斥，每一句话都像鞭子狠狠打在辛胜利的心上，无情地把他的伪装彻底撕开，让他隐藏在内心阴暗角落里的邪念无所遁形。 辛胜利甚至已经没脸再哭，只能双手扶地，深深低下头不断道歉。 “秦书记，您把我骂醒了，我的确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起了邪念，一步走错，万劫不复。我让您失望了，我这就写辞职报告，甘愿领取一切处分，实在对不起您，对不起……” “你不是对不起我，你是对不起你自己！给我滚！” 第180章 戒慎恐惧的核心要义 秦云东怒气冲冲走到阳台上，双手扶着围栏急促地呼吸。 他感到很痛心，辛胜利是他最看好的人，没想到会如此鬼迷心窍。 随着几分钟的独处，在凉爽的清风吹拂下，秦云东逐渐冷静下来，开始自我反省。 他对辛胜利太急于求成了。 辛胜利太年轻，几乎没有任何实际工作历练，表现出幼稚不成熟也在所难免。 秦云东为了让辛胜利尽情施展才华，授权他独揽大权，但没有约束的后果更可怕，导致辛胜利不在谨慎小心，变得越发自负，才终于酿成今日之祸。 想到此，秦云东低下头长叹一声走进客厅。 辛胜利还跪在原地保持原来的姿势，他没有走，也无路可走。 失去了秦云东的理解支持，他很难再找到如此赏识他的领导，他的人生注定黯淡无光。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像什么样子，坐下说话。” 秦云东的语气舒缓很多，显然已经没有那么大的火气。 辛胜利爬起身，脚步蹒跚地坐回沙发，深深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辛胜利，你知道戒慎恐惧怎么讲吗？” 秦云东之所以提问，不是考察辛胜利的学识，而是要对他进行思想教育。 能平心静气给他做工作，至少说明秦云东没有要放弃辛胜利的意思。 辛胜利当然很清楚他的用意，顿时感觉一丝温暖。 “我知道出处是《中庸》，意思是说，平时工作要高度自觉按规矩办事。省察克制自己的言行，不放纵自己，在日常生活中养成严谨的作风。” “你跟着魏郡书记那么多年，现在又是正科级干部，怎么不长一点儿职场脑子，魏书记的戒慎恐惧，你是一点儿也没学到。” 秦云东叹息一声。 “秦书记，我愧对您的栽培，按说我应该没有颜面再见您，但我的错误还没有承担应有的责任，一走了之就更让您瞧不起。” 辛胜利羞惭地低声解释。 秦云东听他说的这么诚恳，气也就消了大半。 “你能说出这些话，说明你还像个男子汉。这件事我也应该认真检讨，对你太骄纵反而害了你……” 他说着端起茶杯，发现茶杯里已经没有水，刚要起身冲水，辛胜利反应很快，立刻接过茶杯就去饮水机接水。 秦云东望着他的背影，继续讲话。 “你今后不能再独断专行，我准备对管委会分权，决策要交班子会集体决策；财务审批需要财务科长同意；副科级以上干部的任免决定，必须上报给我审核。你有意见吗？” 权力构成有三要素，决策权、财务权和人事权。 现在辛胜利的权力被稀释，他想要做什么都不能再率性而为。 但辛胜利又惊又喜，他原以为会降职调任，没想到秦云东还是让他继续做管委会主任，这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辛胜利接了水，双手捧着递给秦云东。 “我坚决拥护秦书记的指示，保证按您的要求落实到位。” “咱们谈话结束后，你就在我书房写交代材料，我会叫小莫来家里，他现在是管委会纪委书记，你要把自己的错误原原本本向他说清楚。” “是，秦书记，我一定老实坦白，绝不敢隐瞒。” 辛胜利答应的很痛快。 他知道秦云东是在保护他。 在李艳还没有泼脏水的时候，他抢先坦白就能争取到主动权。 “你现在说说看，怎么对李艳处理？” “我会以李艳涉嫌制造伪证为由报案，交给警方处理。” 辛胜利这次回答很快，他已经对李艳恨之入骨，真想早点让她吃苦头。 秦云东却轻轻摇摇头。 “李艳没那么简单，她既然勾引你就一定留有后手。你把他逼急了，不怕她反咬一口，把你们的丑事抖出来？” “既然真心悔过，那就不能因为怕丑而遮掩，不然就会因为患得患失被李艳要挟。” “你现在表现的还算合格。记住，对勒索者绝不能妥协半步。他们会利用你的侥幸心理，一步一步逼你就范，直到你无法自拔。” “是，秦书记。” 辛胜利本来就智商很高，有秦云东的指点，他当然不会再犯糊涂。 两个小时后，小莫走进秦云东的家。 “秦书记，中山一别，虽然您调来临县，但一直都很忙，我等到现在才有机会和您说话。” 小莫见到秦云东就显得特别尊敬。 看来，在中山专案组的经历，让他至今都难以忘怀。 “虽然咱们今天才有机会交流，但你调到高新区做纪委书记，是我从杜书记手里抢来的。老杜像是剜了心头肉，难受的要命。” 秦云东笑着和他握握手，请他落座。 “秦书记是大忙人，您找我肯定有正事？” “不只是正事，而且还是性质严重的大事。” 小莫立刻紧张起来。 能从秦云东嘴里说出严重的大事，那事肯定小不了，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扛得住。 秦云东喊了一声，辛胜利从书房里低头走出来。 小莫看到顶头上司也在，想要起身打招呼，却被秦云东拦住。 “我说的大事就是辛胜利，他犯了错误需要向你交代问题，你坐着听就是了。” 小莫坐直身姿，满腹狐疑地看看站在眼前的辛胜利，脑子里快速推测，难道辛胜利有经济问题？ 辛胜利因为做好了充足准备，他如实坦白不用考虑遮掩，加上又写过了文字材料，叙述流畅，条理清晰。 小莫惊的两眼瞪圆，直到辛胜利递给他文字材料，他才回过神。 “秦书记，这个李艳实在胆大包天，居然连县委书记都敢栽赃……” 小莫指出李艳的指控存在很多不实的虚假信息，很明显是一场阴谋。 秦云东满意地点点头，到底是纪委的骨干，分析判断能力确实很强。 “小莫，你说的对。李艳提供的视频剪辑很专业，绝不是她一个人能办成，很可能她有一个团伙，甚至她只是一颗棋子，背后还有人操控。所以，我要求你们俩配合工作，不要惊动李艳，将计就计查出真相。” 第181章 背景比想象的要强大 晚上十点，辛胜利正在修改协议书文本，不出意料地接到了李艳的电话。 前两天管委会保安科成立，日夜都有保安驻守在办公楼。 李艳本来就想躲在幕后，操控辛胜利出面做事，她怕引起注意而不敢再半夜跑回办公楼纠缠辛胜利。 “宝贝，我听说秦云东出差回来，你中午就驾车离开，到下班也没有回来，是不是去找他了？” 李艳的消息真够灵通的，可见她已经把辛胜利的一举一动盯的死死的。 辛胜利听到李艳甜腻腻的声音，却只有愤怒。 他自诩天才，却栽在这个小娘们手里，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但秦云东让他稳住李艳，并反向追踪李艳背后的团伙，辛胜利也只能强忍怒火。 “你说的没错，秦书记回来后叫我去他家里汇报管委会的工作。” “那你肯定向秦云东举报了苗英杰，他听后有什么反应？” “我还没有来得及提，秦书记出差回来交代了不少任务，一直说高新区招商的事，我没有机会提。” 辛胜利故意找借口推脱，以刺激李艳着急。 李艳的心机很深，平时口风也很严，除非她的情绪出现大的波动，否则不容易打听出有用的线索。 果然，李艳听完就明显不高兴。 “招商工作哪有反腐夺权重要啊，你真笨，秦云东能掌握临县，你才有更大的进步空间。” 李艳接着诱惑说，秦云东再过两个月才三十岁，是全省最年轻的正处级干部。辛胜利比秦云东还小三岁，如果能抓住这次机会，就可能成为县处级干部，前途比秦云东还要远大。 辛胜利暗骂，李艳差点害他丢了公职，现在还想给他灌迷魂汤。 但表面上，辛胜利却苦笑一声。 “艳姐，你大概不知道，正科想碰到处级的难度就像高考上名校，秦书记也不可能决定处级干部的升迁，想进步哪有那么容易。” “你说的是正常晋升，但聪明人都不会在千军万马中过独木桥，他们会另辟蹊径，一路顺风顺水。” 辛胜利倏地站起身。 李艳是在暗示她有办法另辟蹊径，这就证明秦云东的判断是正确的，李艳背后一定有个大boss。 “艳姐真让我刮目相看啊，难道你上面有人？” “当然有人啦，趴在我上面的不是你吗？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有政绩和立功表现，再有秦云东推荐，我就有办法让你成为全省最年轻的副处。” 李艳反应很快，用插科打诨，闪躲开辛胜利的问题。 真是又奸又滑啊。 辛胜利不信自己真就斗不过她。 “你还是别吹牛皮了，要是有人，你还能租住破房子，风吹日晒骑着破摩托上下班，甚至连衣服和化妆品都那么廉价。” “闭嘴！老娘要不是为了完成任务还留在这个烂地方，你早就高攀不起。” 李艳突然声调提高八度。 辛胜利的无情嘲讽让李艳受到深深伤害。 “哼哼，继续做梦，梦里啥都有。” 辛胜利继续开启挖苦模式。 他庆幸自己赌对了。 自卑者易怒。 李艳长期居于金字塔底层，郁郁不得志，压抑的情绪得不到释放，内心极其敏感脆弱。 只要持续强刺激就能让她的智商持续下降。 “辛胜利，你只是井底之蛙，根本看不出这是一局大棋。后天省里督导组会来临县，调查雷霆行动的结果。我希望你把握住这次机会，不然的话，你就等着吃牢饭。” “李艳，你这是恐吓我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这绝不只是恐吓，而是悬在你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你好自为之。” 李艳说完随即挂断电话。 辛胜利把通话录音转发给秦云东，看着手机有些忐忑不安。 李艳背景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 她所说的大棋是什么，她又怎么能让自己有牢狱之灾？ 第二天上班后，秦云东先处理了积压一周的文件，接着就拨打苗英杰的电话。 “苗书记，我昨天出差回来了，现在找你汇报一下到省城的情况。” “辛苦了云东，不过我今天要带队去浠水县，预计晚上才能回来。陆长风要搞新茶文旅节，请我去考察并协商配合活动事宜。” “临县配合浠水县？” “陆长风说，报名参加活动的企业有很多，他们县是贫困县，接待能力有限，所以求咱们提供酒店、饭店和车辆。” 其实苗英杰看不上浠水县，这次能带队去，主要是因为姜南风亲自到浠水布置新茶文旅节的具体细节。 谁叫姜南风主抓浠水脱贫致富，只要是浠水的事，姜南风无一例外都很支持。 “云东，我知道是你策划的新茶文旅节，这可是一份巨大无比的礼物，陆长风躺着吃现成的，我都羡慕的要命，你可不能厚此薄彼，今后一定也要为咱临县弄一份大礼。” “老苗，你千万别在浠水干部和姜书记面前说这样的话，文旅节是集体讨论的结果，我个人只是参与者。” 秦云东很谨慎的提醒，苗英杰不是不明白。 “你已经离开浠水，他就算有天大的功劳也没有意义了，还不如成全陆长风和刘前进，我也懂人情世故，不会在他们面前说的。” 秦云东挂了电话，轻轻摇摇头。 他也想回浠水看看文旅节准备的情况，毕竟他是付出了心血的，总会忍不住想关心。 但姜南风安排开现场会，指定是各个县的一把手带队，秦云东也只能作罢。 夏丰看秦云东挂电话，马上递过去一份名单。 “这是你出差五天打电话找您的记录，其中，罗会斌打电话最多。我让他直接给您打手机，他说怕影响您工作，只是想等您回来面谈。” “罗会斌的消息够灵通的。” 秦云东微微一笑。 罗会斌肯定得到风声，临县农村信用合作社已经获批成为商业银行的试点。 这个精明的商人就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肯定会迫不及待想加入。 秦云东也在等着罗会斌主动送上门，临县连接高速公路的投资必须有这个家伙一份。 第182章 与众不同的现场考察 秦云东交代夏丰对罗会斌始终保持公事公办的态度，不给他任何照顾，也不要提临县金融改革的任何信息。 继续抻着他，只有火候到了才能下刀吃肉。 秦云东按计划走访县内的企业，第一站就是百信机械厂。 厂长钱辉率领全厂领导和工人夹道欢迎，像是迎接真神下凡一样。 秦云东看着整洁的厂区，微笑着问：“老钱，你这是突击打扫卫生，还是向来就这么干净？” “秦书记，我们厂的规矩就是要有一个卫生干净的工作场合。造车环境脏乱差，影响工人们的心情，也会影响产品质量。所以我们一直都很严格执行卫生标准。” “你做的很好，我考察过很多乡镇县的企业，你们是最干净，规划最好的一个厂，如果有卫生评比，你们厂绝对是卫生标兵。” “多谢秦书记，我们马上做一个卫生标兵锦旗挂在荣誉室。” “哎，我只是打个比喻，你可别顺杆爬。” “秦书记是一县之长，怎么能说话不算呢，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 钱辉陪着笑脸，却说的很认真。 秦云东没想到钱辉这么难缠。 他稍微想了想，转头看向陪同的工商联领导。 “钱辉这是将我的军啊，看来以后我还不能随口乱说话了。这样，你们以工商联的名义，每年搞一次卫生评比。这也是鼓励企业向标准化、专业化迈进的一个指标。但是不允许收费，也不要影响企业的经营。” 工商联领导立刻称是，答应马上着手安排今年第一次评选。 在众星捧月的簇拥下，秦云东走到试车场地。 场地入口处摆放着一排桌椅，桌椅区对面停着两辆崭新的小型电动工程车。 “秦书记，这是按照您的指示精神，我们加班加点赶工制造出来的样车，经过我们内部测试，符合您提出的要求，请您检阅。” 秦云东饶有兴趣地围着电动车仔细查看，钱辉不停在一旁介绍。 “这一款是铰接式四轮扫地车，内置污水循环系统，700l大容量垃圾箱，高位卸料倾倒垃圾。配置高压清洗系统，随时定点清污。也可以手持吸管，将零散垃圾收走。转弯半径小于25米，可灵活穿越各种狭窄区域作业。” 秦云东坐进驾驶室查看里面的仪表和操控按键，下车后拍了拍垃圾箱，让人拿来梯子，特意看了看垃圾箱盖的密封情况。 看着秦云东这么仔细查看，钱辉开始变得紧张，生怕自己疏忽什么细节，让秦云东找到把柄。 还好，秦云东什么也没有说，又看向第二辆车。 “秦书记，这一款是电动三轮侧吊自卸餐厨垃圾清运车，全自动控制升降垃圾桶，降低劳动强度，一车可顶八个人的工作量，大大提高工作效率。由于车身紧凑，出入咱们县任何小区小巷都没有问题。” 秦云东看完垃圾车，拍了拍手。 “老钱，样子还算过关，基本功能该有的也都有了。现在把样车开出去，让扫地车清扫一公里的路面，让垃圾车到对面的饭馆清理一次垃圾，我要看实际效果。” 众人都目瞪口呆。 以前的领导来了只是走马观花看几眼，赞扬一番再题词就可以心满意足地结束考察活动。 没想到这位县长如此认真，真的是一丝不苟。 钱辉很后悔自己刚才有些吹牛了，他只是按技术参数研制出来，还没有来得及经过实战检验。 但秦云东已经说了，他只能硬着头皮执行。 很快，一群人跟着两辆车走出车门，扫地车不紧不慢地清扫街道，秦云东跟着垃圾车来到饭馆，亲眼观察垃圾车倾倒垃圾箱的整个过程。 饭馆的老板很好奇驻足旁观，对垃圾车的功能大为赞赏。 秦云东特意走到他身边，询问他对垃圾车的评价。 “这是个新鲜玩意儿，以前没见过。倾倒垃圾的速度真不慢，这么重的泔水轻松升起，以后就用不着几个人合力搬抬，还弄的一身都是臭味。” “老板，你觉得这车还有什么改进的地方？” “这个垃圾车尺寸有点小了，装不了多少垃圾有点浪费。垃圾箱再扩大一倍，这附近的餐馆垃圾就能一次性收完。” 秦云东笑着看向站在一旁的钱辉。 钱辉挠挠头：“如果垃圾车尺寸加大，有些小巷子可能会进不去。” 秦云东摆手：“你造车不可能满足所有环境的需要，大多数场合能适应就好。临县低于垃圾车宽度的小巷子只占百分之六，而且今年都已经纳入老城改造计划中，所以你就放心大胆按这位老板的建议改造一下。” 钱辉连忙点头。 饭店老板却惊讶地打量着秦云东，他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这个年轻人就是临县的父母官。 经过实际检测，两辆新车的性能表现非常稳定，性能指标基本合格。 钱辉终于放下心，新车没有让自己在县长面前丢人，真够幸运的。以后他再也不敢在秦云东面前胡乱吹嘘。 秦云东赞扬了钱辉的研发能力，却又表示说，这样的测试只是开始，还需要经过其他环境考验才能算验收合格。 并且，车型需要设计的更美观一些，车身尺寸也需要增加。 钱辉虽然同意秦云东的建议，但明显露出为难的神情。 “秦书记，不瞒您说，我的厂子家底薄，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继续搞研发和测试了。您看您能不能先采购一批车，我们有了资金再……” “这怎么能行呢，如果质量不过关，大街小巷随处可见趴窝的车，你的牌子就砸了，市政也会被怀疑有猫腻。” 秦云东连连摆手，立刻否定了他的提议。 钱辉泄了气，无奈地摇头。 秦云东随即拍拍他的胳膊，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我已经看到你用心做事了，而且也有了不错的成绩，县里会给你技改补贴，协助你完成第二版的研发制造。” 钱辉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忙问能给多少钱。 秦云东微笑着伸出一根手指：“一百万，够用了？” 第183章 你信不信我画的饼 钱辉高兴的冒出鼻涕泡。 “秦书记太给力了，够了，够了，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造出县优、市优、省优的好车。” 钱辉开心地直搓手，再一次信心爆棚，忍不住又开始说大话。 但周围的各单位领导听的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临县每年的技改资金总数额只有五百万，百信机械厂一下子拿走百分之二十，那其他企业该怎么分配。 秦云东看出大家的疑惑，他不紧不慢地解释，他已经和苗书记商量过，追加技改资金，总额将会达到破纪录的两千万元。 众人不由瞠目结舌。 临县虽然比其他县有钱，但投资项目也很多，基本上每年的财政预算都安排的很紧张，秦云东又能从哪里凑出来一千五百万？ 秦云东却没有再说下去，又把话题转向钱辉。 “老钱，你先别高兴，投钱给你是有条件的，你不答应的话，那我就爱莫能助了。” “啥条件，总不会当作贷款要我利息？” 钱辉收起笑容，回答起来也惴惴不安。 技改资金，也就是企业技术改造财政专项资金，是为了鼓励企业实施高端化、智能化和绿色化等符合国家和省产业政策。主要采取银行贷款贴息、保险增信补贴和融资租赁补贴的形式。 如果技改资金最后还要付利息，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先给你和大家透露一个喜讯，最近省里批准我们临县作为全省的金融改革的试点县，全县农业信用合作联社要成为自负盈亏，有独立法人资格的商业银行。”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绽放出笑容，有的人甚至鼓起掌来。 临县有了自己的银行，融资难的问题就会大大缓解。 “钱厂长，为了支持本县的首家商业银行运营，你必须在临县商业银行开设银行账户，至少一半营收流水都要走这个账户。怎么样，你能答应吗？” “答应，当然答应。秦书记这么支持我，我还能说不答应吗。而且是咱自己的银行，我必须支持。” 钱辉的疑虑打消，乐颠颠地满口应承。 他在其他银行开的有账户，但是想贷款却非常难，请客送礼给回扣，最后能批下来的贷款金额却少的可怜。 如果临县商业银行能做起来，他作为县里的知名企业，融资就不再犯难。 钱辉很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秦云东接着参观厂区，来到会议室听取工厂总工程师的汇报后，对百信机械厂的技术进步鼓励一番后，再次给出明确指导意见。 “只要扫地车的核心技术攻克，接着就要扩展适用领域，不只是用于市政环卫，还应该发展多种款式，比如手推式清洁车，应用到大型超市、写字楼、体育场管和礼堂会议厅……” “垃圾车经过改造也可以用于零星散货装卸调度，增加爬坡功能就可以广泛使用与茶园、果园、景区……” “虽然核心部件不是你们制作，但集成技术也是知识产权，我建议你们立刻申请专利保护，这也是防止竞争对手不正当竞争的有力手段……” “你们的营销不能拘泥于县城，更要放眼全国。不要怯于自己是县里的企业，大胆地走出去参加各种展会，勇于展示自己的产品……” 钱辉一边频频点头，一边快速记笔记。 他对秦云东既佩服又感激。 秦云东的思路比他要开阔的多，提出的意见干货满满，价值连城。 会议进行到尾声，秦云东慢悠悠地又提出一个建议。 “老钱，我断定今后你的生意会翻倍增长，扩大厂房面积必须马上提到议事日程。” “我算是服了，秦书记考虑的都是关键问题。可是我这里紧挨着家属院和饭店，想要扩地盘根本没地啊。” “我给你一个建议，用你现在的厂房土地置换高新区的工业用地，如果我算的没错，你不用花一分钱就可以扩大两倍的面积。” 钱辉听罢却沉吟不语。 秦云东看出他不想去的意思，但还是鼓励他实话实说。 钱辉和秦云东接触不多，但秦云东让他佩服的五体投地，而且这位县长是个办实事讲真话的领导，应该不会因为他拒绝搬迁而生气。 于是，钱辉鼓足勇气讲出自己的心思。 “不瞒秦书记，前任县长杨期也曾经让我去高新区，承诺减税减费的好处。但我还是没答应。主要是高新区距离县城较远，无论是进货、接待客户、还是运送成品都十分不便。而且，高新区配套也跟不上，旅社、饭馆、公交站、甚至路灯也没有……” 一旦话匣子打开，钱辉数落高新区的诸多问题就滔滔不绝。 其中也包括对高新区管委会的抱怨，官老爷习性严重，服务质量差，还有乱收费，私下里收取红包的现象，入驻企业叫苦不迭纷纷退出高新区。 众人听的忐忑不安，钱辉说的这么直白，简直一点面子也不给县长留。 但秦云东神色自若，不但没生气或者敢干，而且安静地听钱辉讲完，没有打断他说话。 “老钱说的内容基本属实，以前管委会确实做的不好，但现在管委会痛定思痛，经过深刻反省已经改善很多，基本上可以杜绝老钱刚才反映的不良习气问题。” 秦云东接着又细致讲述了县里拿出数百万改进高新区的基础设施，现在主干道太阳能路灯已经建设完毕，医院、学校、超市、饭店、宾馆都在积极招商中。 在修改的未来规划中，高新区不只是大家成就事业的地区，还会成为高标准宜居之地。 “老钱，我再告诉你一个信息，未来三个月之内，临县将打通凤尾山隧道，将临县和省际高速公路连接。到那时，高新区通过外环快速路，十分钟能上高速公路。” “我的天呐，居然有这么好的事？如果能连上高速，我的市场就能延伸到几个省了。” 钱辉高兴地双掌猛地一拍，他情绪又一次被秦云东点燃。 秦云东微笑问：“我画了一张大饼，你信不信？” 第184章 一身正气还要好处 钱辉毫不犹豫回答：“只要是秦书记说的话，我都信。” 周围的人发出一片笑声。 钱辉有些脸红，好像大家在笑他肉麻的拍马屁，于是他赶快辩解。 “秦书记是我见过的的最好的领导，处处替我们企业着想，为我们办实事，这样的领导，我怎么能不信呢。” 他转身面向秦云东拍着胸脯保证，他保证第二天就和高新区管委会取得联系，商议搬迁事宜。 一直旁观的夏丰不由暗自感慨，秦云东考察企业居然带有这么多目的。 秦云东通过考察企业了解他们的真实实力，也能为他们的经营出谋划策提供资金支持，而且也是为即将成立的商业银行吸收储户，顺便又让很多企业自愿迁往高新区。 一举多得，真是把效率发挥到了极致。 实际情况也是如此。 被考察的企业都知道秦云东是用县里的资源为杠杆，为临县商业银行吸纳企业存款。但这属于阳谋，完全可以摊在阳光下讲条件，企业也都很乐意接受。 一天走下来，秦云东已经揽获意向存款超过五亿元，可谓收获颇丰。 众人同乘商务车返回时，县财政局的王局长高兴地称赞秦云东这一招真好使，一下子打在企业的七寸上，让企业不得不就范。 秦云东心中不悦，但为了不至于让王局长下不来台，他微笑着及时纠正。 “老王这个玩笑话开的有点大了，我来补充说明一下。县财政要靠企业上交利税支撑，企业要靠县的优良环境发展，双方是相互依存的关系，诸位不要真的把企业当蛇来打。” 王局长马上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立刻率先改口，附和秦云东的解释。 商务车驶入县委大院，夏丰忽然凑近秦云东耳边低声说： “秦书记，罗会斌的儿子罗天荣站在办公楼门口，想必是奉命来见您的？” 夏丰并不是向秦云东提出疑问，只是提醒他提前做准备。 “罗天荣这个孩子挺有趣，比他老子强。” 秦云东正在发短信，头也没抬。 这一段时间，他几次收到罗天荣的吃饭邀请，但他都找借口推掉。 不是秦云东不给罗天荣面子，而是为了不给罗会斌机会。 汽车停在办公楼前。 秦云东下车就看到站在车旁的罗天荣正向他挥手。 “天荣，你找我吗？” 秦云东明知故问，向他伸出手。 “秦书记，以前我打电话可能是没有诚意，现在我是亲自上门拜见，你总不能再不给我面子？” 罗天荣双手握着秦云东的手，脸上略带顽皮的笑容。 “你有什么事可以来办公室找我，没必要非要吃饭。我办不办事，和吃不吃饭没有半毛钱关系。” 秦云东说着就开始上台阶。 罗天荣只好跟着他向办公楼里走。 “秦书记，因为我的是私事，不敢占用你的工作时间，所以才想着借用业余时间和你聊聊。” “私事？” “还不是我和珍珍的事嘛，她答应我可以处处，但好像一直若即若离的，真让我百爪挠心啊。秦书记是通才，一定能帮我指点迷津。” 罗天荣似乎真把秦云东当作好朋友，隐私的事都愿意说出来。 秦云东笑着推门走进办公室。 “天荣啊，你真高看我了。我也是刚开始谈恋爱，绝不是月下老人，只是个菜鸟而已。” 指了指沙发示意罗天荣坐下，秦云东绕到办公桌后坐下打开电脑。 “秦书记谦虚了，在我眼里，你就是大神。我可不是奉承你。你可以打听打听，能入我罗天荣法眼的没几个，包括我老爸，我也没觉得他有多大能耐。” 罗天荣没有坐沙发，而是选择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你肯定是看错了，你父亲精明的很，他从临县建筑队起家，现在能把生意做遍全省，身家几十亿，这还不叫能耐吗？” 秦云东应付着回答，进入电子邮箱，调出其中一份未读邮件。 “我爸赚钱的方式，有点……有点缺德。我大哥说经商都是那样，但我不喜欢。尤其是看到你在酒桌上谈笑风生之间就把我爸拿下，我认定了，你才是我心中的偶像。” 罗天荣拿出一包天价烟，抽出一支递给秦云东。 “别肉麻了，直接说正事。等一会儿纪委的杜书记来谈工作，你没说完就只能等下一次了。” 秦云东推开他递烟的手，却扫了一眼天价香烟。 “那我就长话短说，再过两个小时，珍珍从浠水县出差回来，我约她吃饭，邀请你出席，帮忙诊断一下我的爱情哪里出问题了。当然，如果你能当场说动珍珍，那就是最完美的事……” 罗天荣又滔滔不绝说着自己的计划，不料却被秦云东打断。 “你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但我有什么好处？” 秦云东快速浏览着邮件，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 “我没听错？一身正气的秦书记公然要好处？” 罗天荣惊讶地笑出声。 他听说过秦云东铁腕反腐的经历，真没想到秦云东会说出这样的话。 “两码事。我不能以权谋私，但帮你的忙和工作无关，我要点儿润喉费，很合理？” “合理，当然合理，你开个价……” “一口价，八十万。” “秦书记，不带这么玩的。临县大多数企业辛辛苦苦干一年，真拿到手也未必有八十万……” “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别伤和气。你如果嫌贵，现在就抓紧时间找别人帮忙。” 秦云东合上笔记本电脑，不容商量地着看他。 罗天荣指着秦云东笑起来。 “秦书记如果经商肯定比我爸还狠，行，为了我的终身大事，我答应了。但我花了钱，总应该知道你能帮我做到什么程度？” “不好意思，我只是去帮你说几句话，但不承诺任何结果。” 秦云东手捧茶杯，淡定地说着霸王条款。 罗天荣当场石化。 这分明是把他当凯子，拿了八十万却什么也得不到，天底下哪有这么冤大头的。 第185章 这位小科员的道行不浅 当当当。 随着敲门声，杜书记走进屋里。 “咦？这不是罗家小少爷吗，你怎么会跑这里了？” 杜书记站在原地没动，很亲热地和罗天荣打招呼。 这是无声的逐客令。 罗天荣起身，小声对秦云东说：“你还真是个奸商，我认了，但你答应了就不能放我鸽子。” 秦云东微笑点头。 罗天荣转身面向杜书记，抱拳作揖。 “杜伯伯，您老吉祥，我不打扰你们谈正事，先闪人了。” 罗天荣没有拿办公桌上的天价香烟，径直离开。 秦云东点头，这小子其实蛮机敏的。 这位罗家小少爷一定是观察到秦云东曾看了香烟一眼，所以才故意把香烟留下。 “罗天荣找你有什么事？” 杜书记坐下后就看到天价香烟，随手拿了一支点燃。 “他想追美女主持人珍珍，所以想让我出面撮合。” 秦云东拿起烟盒端详着问烟的价钱。 “说出来吓死你，一盒烟价值2999元，真是穷奢极欲。” 杜书记又说，某些干部就是抽这种香烟露出马脚，最终被查而翻船的。 “是吗？我也尝尝三千块钱的烟是什么味道。” 秦云东好奇地也拿出一支烟。 杜书记用自己的打火机为他点烟。 秦云东只抽了几口就摁灭了烟。 “其实抽起来就那么回事，卖的这么贵，只不过满足某些人彰显身份的心理。” “秦书记说到点子上了，不过现在的人都吃这一套。有人说过，只要开着宝马，抽着天价烟，就算是县委大院也能平蹚。” 杜书记也只是尝尝味道，他随手也把香烟摁灭，翻开记事本。 “老杜，我之前已经给你介绍过管委会的情况，据辛胜利的汇报，李艳这个女人背后的势力不简单啊。” 秦云东打开手机，调出辛胜利传给他的通话录音，顺手递给杜书记。 杜书记举着手机听着，眉头慢慢锁紧，他下意识抽出一支天价烟点上。 秦云东回复完电子邮件后，杜书记也听完了录音。 “省督查组今天才通知我行程，而且他们计划前两天是不公开的秘密调查，没想到李艳不但知道，而且比我知道的还要早……” 杜书记脸色不太好看，他没有把话说完，但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 这位小科员的道行不浅。 晚上七点三十分，秦云东准时来到皇家魅力酒店。 他走进包间就看到罗天荣和珍珍两人正在有说有笑。 珍珍不愧是传说中的临县第一美人，脸型圆润精致，气质柔和端庄，有儒雅和干练的双重气质。尤其是她的高鼻梁大眼睛以及深邃的眼窝，颇有混血佳丽的韵味。 “秦大哥，您好。” 珍珍落落大方走过来，主动伸出手。 按说，在职场礼仪中，握手时谁先伸手是有明确规定——先伸手者为尊。 级别相同，年纪相仿者，女士先伸手。但级别不同时，女人就没有这样的特权，而是地位高的人先伸手。 珍珍是临县电视台的知名主持人，她不会不懂规矩。之所以这样做，明显是提示秦云东，这是私人宴会，不用想官职级别，应该以朋友身份享受完全放松的聚会气氛。 “珍珍果然是美女啊，你本人比电视上还漂亮。” “谢谢秦大哥夸奖，只不过，比起叶安妮小姐，我还是自愧不如的。” 珍珍不愧是电视人物，无论是握手、笑容还是说话，都把分寸感拿捏的精准到位。 罗天荣在一旁赶忙插话。 “我见过叶安妮，的确是美女，但我还是觉得我家珍珍最迷人。” 罗天荣急着献殷勤，全然没有听出珍珍说话的本意。 珍珍回头瞪他一眼。 “小傻瓜，你不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吗，就算是天上的神仙妹妹下凡，在秦大哥眼里，还是叶安妮最美。” 女人在公开场合训斥男人，会让男人下不来台，但只要加上一个小昵称，男人就会屁颠屁颠的很受用。 一向吊儿郎当的罗天荣就是如此，他既不反驳也不辩解，只是一个劲傻笑点头。 三人坐下后，秦云东接过服务员递来的热手巾擦了擦手。 “珍珍，你们栏目组跟随苗书记去浠水拍摄，感觉文旅节怎么样？” “我看得出浠水县从上到下都很重视，准备的非常充分。浠水刘楼乡的风景很不错，茶园非常壮观，而且楼前春的绿茶的确醇厚香甜，我觉得文旅节应该会非常成功。” 珍珍回答的中规中矩，让人看不出她是职业捧场，还是心里话。 “秦大哥，你可别怪小妹第一次见面就给你提意见。” 珍珍亲手为秦云东倒了一杯茶，特别说明这就是她带回来的楼前春茶。 “天天找我提意见的太多了，我早就练的皮糙肉厚，你不用有顾虑，放开来提意见。” 秦云东喝了一口，没错，楼前春就是这个味道。 “您上任以来走访了全县乡镇和企业，还有县属各个单位，为啥您就不来我们电视台视察呢？而且，您还拒绝电视台跟随您报道，是不是嫌弃我们电视台亏损？” “我已经走访过了广电局了呀，开会的时候也见了你们台长。但我确实没有去电视台，这不是要慢慢来嘛，像体育局、文化局、文物局这些单位，到现在我还没有腾出时间去看。” 秦云东说的很含蓄，但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很明确。 县电视台只是县广电局下属机构，还有正科级单位没去过，作为副科级电视台争抢就不合适了。 “临县亏损的单位也不止你们一家，你说我嫌弃电视台亏损，那就纯属于多心了。公共服务事业单位亏损在所难免，况且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会用盈利来分三六九等。” 罗天荣觉得再谈下去难免会让珍珍不高兴，连忙为秦云东斟酒岔开话题。 “秦大哥，白三民的工厂已经建好一期工程，这一周设备就能安装完毕，下一周他想请你去为试营业剪彩。” “白三民给我打过电话，但被我婉言谢绝了。这样的开工庆典，他们应该邀请苗书记去剪彩，这样才能得到临县最大的支持。” 第186章 负国即负民何忍负之 作为二把手，永远也不要出风头超过一把手。 秦云东外出时从不带记者，很刻意地压制自己的曝光度。 谨守分寸不越界，减少一把手的猜忌。 出名只是浮云，团结才最重要。 珍珍还是不理解秦云东想法，不甘心地继续给秦云东做工作，希望他能给机会，允许她带摄制组跟随采访。 “杨期县长比你重视宣传工作，他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他善于驾驭媒体的传播能力，宣传自己的改革思想，取得大多数人的理解……” 珍珍突然又举了杨期的例子，这让罗天荣有些紧张。 用前任县长举例子，肯定会让现任县长很不舒服。 “珍珍，你这个例子不好，杨期是腐败分子，怎么能拿出来和秦书记比较呢？” 罗天荣打断珍珍的话，提醒她注意不要刺激秦云东。 “临县这五年来变化有多大，除非是眼瞎的人才看不到。杨期县长虽然出事了，但他为临县做了很多实事。到哪里我都不会隐藏我的观点，杨期依然是造福一方的好官。” 但珍珍根本不领情，反而更加来劲，毫不犹豫地和他硬刚。 “秦书记你看，珍珍这小脾气……” 罗天荣尴尬地笑起来。 “没关系，这又不是公众场合，我们坐在这里，珍珍不是电视台主持人，我也不是县长，大家说说心里话，没什么问题。” 秦云东摇摇手，安慰罗天荣一句。 “秦大哥只说对了一半，我就算对组织上也敢于表达自己的观点。杨期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县长，他的功劳应该记入史册。老百姓说的有道理，宁可要一个干事的贪污犯，也不要一个只会讲清廉的大笨蛋……” 珍珍越说越激动，大概是喝了两杯酒，现在开始上头了。 罗天荣几乎吓傻了。 众所周知，秦云东是最讲清廉的干部，珍珍最后两句几乎是含沙射影直指秦云东。 涵养再好的干部，听到这话也肯定会勃然大怒的。 但秦云东还是风轻云淡，似乎不为所动。 只是秦云东觉得珍珍比较偏执，思想上有很大的问题， “珍珍，你是着名的主持人，想必也采访过高新区管委会主任张丽？” “我不但采访过张丽，而且我还和张丽是不错的朋友。” “你不会不知道张丽是因为贪污挪用公款，畏罪自杀的？” “我知道，但那又怎样。张丽是我的朋友，一个能干的女强人，我上一周还去给她扫墓，不会因为她出事就避而远之，我没那么小人。” 珍珍慷慨激昂，有一种士为知己者壮怀激烈。 秦云东已经判断出珍珍这个人的确有大问题。 她没有大是大非觉悟，价值判断都是基于她个人的好恶。 “珍珍，你说的我就不理解了。张丽如果是能干的女强人，为什么在她的治理下，高新区入驻企业会下降百分之四十？” “张丽如果能干，为什么高新区的财政收入连年断崖式滑坡，必须依靠县财政拨款才能支撑？” 珍珍哑口无言，刚才的气势减弱了不少。 “县财政来自税收，税收是不是民脂民膏？张丽不但贪污上百万，还造成高新区严重亏损，县里每年补贴数百万，造成大量民生建设捉襟见肘无法推进，最后吃亏的是不是临县群众？” 珍珍一向自信自己的口才，但面对秦云东的质问，她却无力反驳。 “杨期明知道张丽有问题，他纵容不顾，不但造成重大经济损失，还败坏了风气。你去采访曾在高新区的企业，问问他们当时的日子是不是好过，难道这就是你眼中所谓的好官？” 秦云东长舒一口气，心情有些沉重。 “我记得有个县衙有一副楹联：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负国即负民，何忍负之。古人还知道负国即负民，你现在却为杨期和张丽抱不平，难道你还不如古人有觉悟？” 珍珍和罗天荣都陷入沉默。 刚才还谈笑风生的氛围随机变得压抑。 秦云东并不想对珍珍说教，此行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珍珍而来，因此他很快又转移话题。 “珍珍，你要采访就应该采访天荣，他刚做了一件善举，足可以成为全省商界的表率。” 秦云东笑着拍拍罗天荣的肩膀。 “他……他能做什么善举？” 珍珍很意外，疑惑地盯着罗天荣。 罗天荣感觉莫名其妙，尴尬地笑着看向秦云东。 “天荣听说咱县的养老院因资金不足，老旧房屋得不到修缮，他就主动找我认捐八十万，这是积德行善大好事，说明天荣的善良，也说明罗家不负桑梓家乡的拳拳游子心。” 罗天荣恍然大悟。 他这才知道秦云东为什么要好处费，原来是为了养老院。 “是吗，天荣？我还真没想到你这么有爱心。” 珍珍的脸上露出笑容。 “秦书记说的还能有假，我只恨自己的财力不够，捐钱太少，不过，我以后每年都会向养老院捐款，尽一份心意。” 罗天荣只能顺杆爬，认可了捐款的事。 他拿出口袋里的银行卡，双手呈送给秦云东。 秦云东却推开他的手，要他直接给养老院就行。 “秦大哥，这事虽然是好事，但似乎新闻价值并不大啊，我是电视台头牌主持人，这样的新闻用不着我来报道。” 珍珍对这种捐款并不感兴趣，她一门心思是要做有影响力的大新闻。 “你是着名媒体人，应该知道新闻是可以炒作的，能不能形成新闻完全看你切入的角度。如果你能因此让罗氏地产获得赞誉，还能发愁栏目组没有经费吗？”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珍珍愿意接触罗天荣，本来就是带着拉赞助的目的。但罗天荣在地产公司没有职务，广告费审批轮不上他说话。 现在如果把罗天荣的善举提高到罗氏地产公司所为，那就可以接触到罗会斌，以后的赞助费就大有希望。 “秦大哥，我敬你一个，谢谢你的提醒。” 珍珍高兴地主动举杯敬酒。 秦云东却摆手，指了指罗天荣。 “你应该向他敬酒，他以后对你的帮助会非常大。” 第187章 不会没事拿死者当话题 珍珍看着罗天荣，笑问：“你真的能帮我的事业吗？” 罗天荣的脸立刻涨红，却不敢回答。 罗天荣和他的父亲罗会斌有很多观点冲突，他也不屑做高管，父亲也担心交给他项目会惹出大麻烦。 所以，罗会斌给罗天荣挂名董事会独立董事身份，让他每年可以拿分红养活自己。 罗天荣无职无权也没有什么社会影响力，根本没有能力可以帮珍珍。 所以，面对珍珍的提问，他没有底气承诺。 秦云东在一旁替他解围。 “天荣还是很有能力的，只是太年轻，所以他父亲不放心，如果你先帮天荣包装打造成名人，天荣获得他父亲的信任，凭你们的关系，他当然不吝惜对你的回馈。是，天荣？” 罗天荣赶忙点头。 他并没有仔细揣摩秦云东的意思，只是想尽快摆脱窘境。 珍珍陪秦云东喝了一杯酒，放下酒杯单手托腮出神地打量着罗天荣。 秦云东的话触动了她的小心思。 珍珍已经二十八岁，比罗天荣年纪大，她不喜欢年轻的小奶狗，总觉得他们太小，心智都不成熟。所以她一直拒绝罗天荣的追求。 后来之所以答应和罗天荣交往，珍珍也是迫不得已。 她所在的栏目之前都是张丽以高新区的名义赞助的，自从张丽自杀后，她的栏目资金来源也被切断。如果不尽快找到新的赞助商，栏目只能被迫解散。 万般无奈之下，珍珍只能答应罗天荣的追求。但这只是逢场作戏，就是为了让罗氏地产能投广告罢了。 但交往之后珍珍才发现自己失算了，罗天荣在罗氏地产根本没有地位，就算是对临县分公司的影响力也几乎为零。 因此，珍珍才会对罗天荣若即若离，交往半个月以来，甚至都没有拉过手。 现在经过秦云东的提醒，珍珍有所领悟。 对啊，抱怨有什么用，应该凭自己的资源先帮罗天荣拿到权力，然后拉赞助就会水到渠成。 因为是互帮互助，她也不会有欺骗罗天荣感情的负疚感。 珍珍出神的凝视让罗天荣浑身不自在。 他以前多想让珍珍多看他几眼，现在终于得到了，但罗天荣却像是做贼一样，紧张到后背冒汗。 “阿荣，秦书记已经支招了，我一定好好炒作你，但你一定要配合，行不行嘛？” 珍珍说话也变得甜腻腻的，受过训练的嗓音真是好听到酥麻。 “珍珍，我听你的，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罗天荣像是被施了魔法，不假思索地点头应允。 秦云东看到罗天荣如痴如醉的样子心中想笑，这位罗家小少爷还真就吃这一套。 不过这样也好，他答应罗天荣让珍珍的态度有转变，现在实现了也算对得住罗天荣的捐款了。 秦云东接着想看看能不能从珍珍这里找出张丽自杀真相的线索。 “珍珍，你和张丽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俩很早以前就认识，张丽以前在县委办公室时，多次和我接洽县里大型活动的拍摄和宣传。一来二去，我们俩也就成了好朋友。” “在你看来，张丽是个什么性格的人，她真的会选择畏罪自杀吗？” “我说心里话，您可别批评我。张丽长的漂亮，为人善良、温柔、体贴，对爱情执着又忠贞……” “你说的爱情，指的是张丽和杨期的爱情吗？” “是的，我知道很多人都骂的很难听，说张丽是小三，为了升职不惜出卖色相，明知道杨期是已婚男人还和他在一起。但我知道张丽确实很爱杨期，为杨期付出很多。” “付出很多？” “对呀，咱临县的社会舆论向来就是重男轻女。男人找小三叫本事，女人就被骂成破鞋，骚狐狸，唾沫星子就能把女人淹死。张丽是极其自尊要脸的女人，却为了杨期甘愿承受所有骂名。” 珍珍接着开启了抱怨模式，替自己的闺蜜打抱不平。 据她所说，杨期给张丽安排管委会主任，让她有机会升正科级。 但张丽从没有做过独当一面的事，一下子负责这么大的事，她担心自己根本做不了，所以不想去高新区。 但杨期是个大男子主义者，他说了就不允许改，张丽也就顺从了。 秦云东很认真地听完，摸着下巴疑惑地摇摇头。 “你把张丽描述的像是个逆来顺受的受气包，但刚才你怎么又说她很能干？” “张丽是个恋爱脑，对杨期毫无抵抗力，但在工作上，张丽是一个认真负责的人，没有按时完成工作时，她简直可以做到不吃不喝不睡觉，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工作狂……” 珍珍说着忽然停下。 “我这样说，是不是又再为张丽辩护了？” “这不算辩护，只是如实回答我的问题，谢谢你的配合。” “秦书记，我再说一句心里话，到现在我也不相信张丽会贪污，我和她交往多年，可以担保她不是那样的人，我总觉得她是被冤枉的。” 秦云东笑了笑，没有回应。 晚宴结束后，秦云东没有让他们送，先行离开。 珍珍和罗天荣站在包间门口目送秦云东走进电梯，这才走回房间。 “秦云东为什么总是揪住张丽的事不放呢，人都死了，他还不让死者安息。” 珍珍有些不满地发着牢骚。 “那你就错了，我觉得秦书记肯定觉得张丽的死有问题，所以他才会问你。说不定，秦书记和你想的一样，他也觉得张丽是被冤枉了。” 罗天荣为珍珍倒了一杯饮料，替秦云东辩解。 在他眼里，秦云东是一个格局很高的人，绝不会没事拿张丽当话题闲聊。 珍珍惊异地看了看罗天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如果秦云东想要替张丽翻案，那她就愿意把埋藏心底的秘密讲出来。 “阿荣，你捐款养老院八十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为了有轰动效应，你能不能再多增加一点？” “没问题，你说个数，我付钱就完事。如果钱不够，我就找大哥借。” “宝贝真乖，另外你捐款时，一定要邀请秦书记去。有他在，捐款就能变成大事。” 第188章 把水搅浑掩盖真相 第二天早上，苗英杰办公室。 秦云东刚走进来，苗英杰就笑着递给他一个礼品盒。 “这是陆长风托我送给你的楼前春，他知道你特别喜欢喝。” “到底是老伙计啊，还能想着我，够意思。但是这是特级茶，价格非常贵，这样送我是不是……” “我的秦书记，你真是谨慎啊。这是浠水县开会特意拿出的一批茶，就是做推广用的，姜书记特批，不算是违反纪律。” 苗英杰笑着把秦云东摁坐在沙发上。 秦云东看着楼前春礼品盒，忍不住表扬新包装越来越大气，比过去又土又俗的包装强多了。 “这都是你的安妮的功劳，她在沿海城市找了设计公司专门设计生产的，所有人都觉得很有档次，价格再加百分之二十都没问题。” 苗英杰说着，递给秦云东一杯茶。 秦云东听到叶安妮的名字，脸上就洋溢起幸福的笑容。 “哈哈，我们的铁汉秦书记也能笑的柔情似水啊，安妮的魅力真不小。” “老苗，别那我开玩笑了。我回来就想找你汇报去省城出差的的情况，没想到你又去了浠水……” “你用不着汇报，老书记打电话给我说过了。你真有本事，一下子就把临县商业银行和bot募资办下来，而且还请来省会商界考察团，真是喜事连连啊。” “我哪有什么本事，这不是都仗着老书记的面子才办的特别顺利，要不然，我就算呆一个月也未必有结果。” “无论如何，你是立了大功的，我们再也不用看中山市的脸色，姜南风和吴凡尘想卡我们就难喽。” 苗英杰当然很高兴，他看过秦云东给他发的电子邮件，知道秦云东已经动员了几十家县里的企业搬迁到高新区。 不但解决了高新区的没有企业入驻的尴尬，而且还腾出大片的土地可以整体开发。 现在苗英杰感觉到秦云东比杨期格局高很多，而且都是谋定而后动，是在为临县搭建能影响十年经济发展的体系。 杨期只抓细节，缺乏这样的高瞻远瞩。 只要秦云东的大动作能获得成功，苗英杰的升迁之路必然一片坦途。 但是苗英杰只高兴了几分钟，随着秦云东汇报了管委会李艳的事，苗英杰的脸色骤变。 “我都不认识这个李艳，哪里得罪她了。这个贱人往我和傅霞身上泼脏水，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苗英杰勃然大怒，倏地起身把手里的杯子狠狠摔在地上。 秘书王涛听到声响立刻推门进来查看。 秦云东指了指地上的玻璃碴，向他示意打扫一下。 “老苗，你消消火，李艳是捕风捉影，我压根不信她说的话。你也别为了这点小事生气，不值得。” “这种造谣者最可恶，他们像是癞蛤蟆爬脚面，咬不了人，却能把人恶心死。如果被有心人利用，我还怎么工作？真是最毒妇人心！” 苗英杰一边怒骂，一边在办公室来回走。 王涛似乎也是第一次看苗英杰发这么大的脾气，扫地时没敢吱声，找了一个相同款式的茶杯，为苗英杰重新沏茶后就静静地走出去。 秦云东看王涛离开，这才把自己和杜书记定下的计策讲了一遍。 苗英杰听罢顿时消了火，慢慢坐下陷入沉思。 “云东，你分析的对，这次诬陷事件不单纯，也绝不是李艳这样的小人物能干得出来。我猜李艳背后的高人应该是针对我而来……” “那位高人的想法可能更阴险。” “怎么讲？” “李艳的谎言很容易被拆穿，那位高人难道不知道？我觉得他是在故意让你我相互猜疑，制造临县动荡。我们争斗的两败俱伤，他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嗯，有道理。” “再有，这位高人可能是发现我没有放弃调查张丽之死的真相，他想要利用这一招把水搅浑，影响我对张丽的判断。” 秦云东的话让苗英杰感觉很诧异。 “张丽？她的案子已经结案了啊，受牵连的杨期也被开除公职，难道你发现有什么蹊跷？” “我现在还没有证据，只是感觉张丽之死有疑点，我想再试着查查。” “好，既然牵扯到我，那我就不过问任何细节，你继续查。” “多谢你的理解，另外我也想提醒你一句，在没有查出真相之前，你不要在李艳面前流露不满情绪，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 下午，秦云东和苗英杰一起来到外环延长线工地考察。 刚下车，正在大门前等待的珍珍带着摄制组就迎过来。 “苗书记，县电视台的珍珍向你们报到。” “哈哈，珍珍真辛苦，昨天跟着我去浠水拍摄，今天又要跟着跑外环路工程。” 苗英杰看到美女心情大好，上午的怒气也已经消失不见，重新恢复一把手的亲民随和的形象。 “这是我们的工作，应该做的。苗书记比我们辛苦多了，我们哪敢说辛苦呢。” 珍珍微笑着奉承苗英杰，偶尔目光瞟向秦云东。 秦云东此时和苗英杰保持几米远的距离，甚至站在交通局李局长身后，有意识把自己藏身镜头外。 他是为了让苗英杰独占c位，让县委书记的形象充分展示。 随着一行人走进工地，李局长和总工程师，以及现场指挥部负责人围在苗英杰身边，向他介绍工程进度。 秦云东看到一辆豪华奔驰车驶来，他故意落在队伍最后。 “秦书记，能在这里碰到你，真巧啊。” 车上下来的罗会斌满面春风向秦云东小跑过来。 “的确是巧啊，罗董怎么会在临县？” 秦云东假装惊讶地向他伸出手。 罗会斌握住秦云东的手，微笑着用力摇了摇。 “我是来参加影踪数码在高新区的工厂落成典礼，白三民想请苗书记和你一起去剪彩，但他不熟悉操作，所以想让我出面邀请，希望两位领导能赏光。” “你放心，影踪数码是高新区目前投资最大的企业，我和苗书记必须出面支持，责无旁贷。” 第189章 舌战精明商人 罗会斌乐呵呵表示感谢，把两个包装精美的邀请函递给秦云东。 “秦书记，我看苗书记还在忙，我不方便打扰，请你代为转交。我还有一件事想要和秦书记谈谈，不知道有时间吗？” 秦云东看看腕表，点点头。 “苗书记的视察时间是半小时，前十五分钟是听汇报，后十分钟做指示的时候我必须在，所以我还有十二分钟的时间。” “只有十二分钟啊？” “如果你先少，那就另外安排时间……” “不，不，秦书记太忙，我打了几次电话都联系不上你，十分钟就十分钟。” 罗会斌不敢再啰嗦，他没时间等了，需要赶快把事敲定。 “秦书记，我已经知道临县商业银行获批，正在筹建，我想积极参与支持家乡建设。” “这是好事啊，临县商业银行当然欢迎有经济实力的企业参股，但这事你找苗书记谈更合适，他是一把手有决策权……” “别介啊，我去拜访过苗书记，他说县委书记不管具体事，不能干涉你的工作。你们俩不能来回踢皮球，总不能让我报国无门。” “是吗？老苗真是这么说的？……既然老苗不想得罪人，那这个坏人就让我当。” 秦云东装作很为难的样子。 其实，他和苗英杰早就商量好，要让罗会斌付出一些代价，才能给他机会参股。 “罗董，省内外很多大企业、资本大鳄，听闻临县商业银行正筹建，纷纷找我联系表达参股的兴趣。因为股东名额有限，罗氏地产的财力怕是……” 秦云东故意不把话说完，苦笑着耸耸肩。 罗会斌的心凉了半截。 虽然他的公司发展越来越好，但要是和国内的大企业相比，完全不在一个量级，单纯衡量营收，他的企业连第二梯队都算不上。 按道理讲，秦云东说到这个份上，罗会斌就应该知难而退。 但是罗会斌的个性执着，只要他看准的事，绝不会轻言放弃。 “秦书记，我承认我的企业目前实力还不算强，但房地产行业的春天已经到来，我相信用不了几年，我的企业发展就会强势崛起，绝对成为全省最强者……” “我相信你的预言会成为现实，但问题是现在你的条件不合要求。罗董，我看这一次就算了。” 秦云东说着转身就要往工地里走。 罗会斌怎么可能因为秦云东一句话而退出，他立刻向前紧走几步拦住秦云东的去路。 “秦书记，我的公司虽然比不上那些大企业，但在临县可是最强的，你至少应该照顾本地企业啊，不能把好处都给了外人……” “哎，罗董，你这样说就不对了。你虽是临县人，但你的公司总部早就迁到省会了，从法律上讲，你也不是临县企业，也属于外人。” 罗会斌被说的脸上一红，但他还是纠缠着秦云东不放，不停讲他的户籍没有变更，依然在临县，他对临县的捐助从来没有停过，想以此证明他仍属于临县。 秦云东似乎是被他说动了，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才松口。 “罗董，你为临县做的善举，我当然知道。但这只代表你是临县人，而不能代表你的企业隶属临县。不过，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只是不知道罗董愿不愿意……” “愿意，只要有机会为家乡人民做贡献，我向来都当仁不让。” 罗会斌一下子来了精神，不住地表态。 “临县距离省际高速公路就在凤尾山的另一侧，距离这条新建的公路还不到十公里远，却被凤尾山拦住，不能接入高速公路，对临县未来的经济发展会是巨大损失……” 秦云东指着工地对面的凤尾山刚开始讲，罗会斌马上就明白他的用意，不由心生悔意。 好你个秦云东，上次吃饭的时候还保证说半年打通高速公路，原来是等着坑他的钱啊。 秦云东知道他心中所想，却没有停下讲解。 “我们现在正准备采用bot模式鼓励民间资本参与凤尾山隧道工程的修建，如果罗董能够积极参与，我和苗书记都会为你进入商业银行董事会开绿灯。” “凤尾山隧道的确利国利民，隧道预计需要投资多少钱？” 虽然罗会斌不乐意，但总不能直接拒绝，不给秦云东面子的后果会很严重。 他只能硬着头皮和秦云东周旋，想从中找到借口可以堂而皇之拒绝。 “隧道加上跨山谷大桥预算为八亿，县里想办法筹集百分之十的资金，其余部分只能靠民间资本参股。我们预想寻找八家有实力的企业加入，不知道罗董有没有意向？” 这是一道再简单不过的数学题。 罗会斌如果加入，至少要拿出九千万进行投资，回收投资的周期长达三十年，这完全不符合房地产的投资理念。 建一个小区，从征地到房屋预售，一般一年到一年半之间就可以回收资本，虽然利润率不算太高，但利润总额相当可观。 现在让罗会斌接受周期三十年的投资，简直难以想象。 “秦书记，你是知道我的企业状况，在全省企业中顶多算得上二流企业，资金流比较紧张，这样的巨额投资对我来说，有点……” 罗会斌开始承认自己的公司实力不强，说明他准备打退堂鼓。 秦云东没等他说完，笑着点头。 “罗董既然承认自己的企业实力还不行，那就不用勉强。但是商业银行的股东筛选会更严格，所以罗董也就不用找我提参股的事了。” 秦云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似乎压根对罗会斌也没放心上。 罗会斌被噎住了。 他如果不加入bot修路，想加入商业银行就彻底没戏。 “秦书记，我不是不想投资修路，而是修路的钱会占压我参股的钱，这对企业资金流会造成压力。公司的股东的利益我要考虑，投资不赚钱的事，我对董事会没办法交代……” 罗会斌还想尽力把修路和参股的事分开谈。 不料，秦云东脸色一沉：“你怎么知道不赚钱？” 第190章 凤尾山工程开工 罗会斌看秦云东变了脸色，连忙解释。 “对不起，我表达的不够准确，我的意思是赚钱太慢。房地产企业的总资产周转率在08到12之间，我投进去九千万，只能收三十年的过路费，我的董事会肯定不答应……” “那只能说明你们的大股东鼠目寸光。” 秦云东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转身指着工地围墙上的工程示意图。 “这条外环路延长线一旦连接上高速公路，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罗会斌看着示意图，沉默不语。 他心中想，当然有利于临县的发展，但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古人依水而居，现在是依路而居。只要身处四通八达的交通网络核心区域，这块地往往就会土地增值。你觉得和你的业务有没有关系？” 秦云东敲了敲示意图，就像敲到了罗会斌的心里。 他猛然醒悟过来。 这条通往高速公路的道路两侧，都是没有开发的丘陵山地。没有老房拆迁补偿，没有农田赔偿，那购地成本会相当低廉。 “三十平方公里，相当于一个乡镇的面积，其中蕴含的价值有多大，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秦云东向后退了几步，抱双臂欣赏着示意图。 “我们正在构想，把那里打造成临县新区，按现代化城市理念，将临县打造成全省示范性城市。” “秦书记真是高瞻远瞩，只是我有一个疑问，临县的县城人口并不多，而且基本上都有房子住，现在再搞一个新区，谁来住？” “罗董应该用发展眼光看未来嘛，临县本来就是经济发达地区，高新区预计会有上千家企业入驻，肯定对周边几个县形成虹吸效应，吸引大量人口移居临县，带来新增人口保守估计，至少也能超过六十万，所以我不愁没有人住。” 秦云东说的胸有成竹，又相当霸气。 罗会斌听着也露出笑容。 秦云东虽然是在画大饼，但总的来说还算靠谱，只要按现在的速度稳定发展，极有可能会实现。 “罗董不是外人，我给你透露一个消息，意向投资临县商业银行的企业中就有几家地产公司，我准备等他们来考察时，向他们提出bot募资计划，并承诺谁投资，谁有优先新区开发权，并且可以自动获得入股临县商业银行的资格。” 秦云东随后看了罗会斌一眼，不无遗憾地说，罗氏地产没有实力，也没有眼光，那就只能错失这一次机会了。 说罢，秦云东含笑转身向工地里走。 罗会斌听的心中百爪挠心，虽然想立刻答应，但要做出投资数亿的决定，他还真不能自作主张。 他发愣片刻，拿出手机拍下工地示意图，转身匆匆上车离去。 在工地的板房里，苗英杰正在针对工程进度和质量进行指示，周围的人鸦雀无声低头认真记笔记。 忽然秦云东推门走进来，静静地站在门口。 苗英杰立刻投过去询问的目光。 秦云东向他点点头，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秦云东和罗会斌一番交谈之后，虽然罗会斌没有表态，但秦云东已经从罗会斌的眼睛里读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所以他向苗英杰暗示，罗氏地产投资凤尾山工程已经十拿九稳。 苗英杰心中大喜，紧跟着话锋突然一转。 “虽然大家都很辛苦，但距离完工还远远没有结束，目前第一期工程已经面临收尾，全体人员可以轮换修整，但工作不能停，随即要转入第二期工程。” 与会的人都目瞪口呆，大家甚至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苗书记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一句，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外环路的延长线还分一二期工程。 苗英杰拿起红笔在工程示意图上画了几道。 简单的几笔就将外环路和省际高速公路连在一起。 在场的人都一片惊叹，紧跟着响起热烈的掌声。 “这二期工程是要打穿凤尾山？” “临县要连通高速公路了！” “太好了，临县人再也不用外出翻山越岭走盘山公路，一个小时就能到中山！” 工程指挥部里的人都是临县人，这是他们祖祖辈辈都梦寐以求的事，没想到就要在他们手里实现。 难怪所有人都表现的群情激昂，交头接耳激动议论。 苗英杰微笑着挥手示意大家安静。 “同志们，不用我多言，你们都知道连通高速公路的意义，这对临县子孙万代都会产生深远影响，所以请同志们以高度负责的态度，以勇往直前的精神完成改变临县历史的十公里。同志们有没有信心？” “有！” 所有人齐声高呼。 显示出他们士气空前高涨。 只有一直默默观察的珍珍把苗英杰和秦云东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 从工地出来，珍珍快步走到苗英杰面前。 “苗书记，您今天宣布的凤尾山隧道工程开工，这可是爆炸性新闻啊。这样发出去显得不够正式，能不能请苗书记接受我们专访，在电视台正式宣布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你的建议很好，但我等一会儿还要接待省里的督察组，这样，就有秦书记去你们电视台做专访。” 苗英杰到现在还沉浸在兴奋中，满脸都是笑意。 但秦云东却不想上电视，他解释说他的行程也很满，怕是抽不出时间。 苗英杰却笑着摇手，让他接下来的行程取消。 “我们要重视宣传作用，这个喜讯对外公布，一定会振奋人心，有利于产生社会共识，增强凝聚力，为我们进一步改革创造良好的环境。秦书记，你做人低调是对的，但做事必须高调，” 苗英杰说的意思一语双关。 他早就看出秦云东小心谨慎躲避新闻媒体，目的只是不想让他多疑。 因此苗英杰也在暗示秦云东，他们之间是相互信任的，大家都是为了工作，不要顾忌风头掩盖过他。 苗英杰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秦云东也不好推辞，只能目送苗英杰登上商务车。 珍珍很兴奋，秦云东终于可以接受她的专访了。 第191章 主持人动了心思 “秦书记，如果不嫌采访车简陋，那就请上我们的车。” 珍珍主动拉开车门，还做了一个夸张鞠躬请上车的姿势。 “我第一次被采访，哪里出现不对的地方，还请你多指点。” 秦云东微笑着上了车。 摄制组加上司机是三男一女，以前都是珍珍坐在副驾驶位置，但这一次珍珍毫不迟疑地挨着秦云东坐到了后座。 摄像反应很快，立刻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位置，副摄影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坐到后座。 由于汽车空间有限，珍珍和秦云东胳膊紧挨，还能闻到珍珍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秦云东有些尴尬，只能歪头看向车外，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珍珍，你工作多年，应该认识不少名人？” “秦书记说得没错，临县的头面人物我都认识，来我县的名人基本上也都是我出面采访，而且，不少人还成为关系不错的朋友。” “你有这么好的关系网，没有想过调到省里，或者转行做别的？” “电视台可是事业编制，想去省台哪有那么容易，而且就算到了那里，我就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主持人，哪里能像在咱县这么自在。所以，我是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秦云东笑了，他很理解珍珍的想法。 在临县，珍珍是美女主持人，上下都像是宝贝一样宠着她，珍珍想做什么都可以轻松办到，但到了人才扎堆的省台，她的待遇肯定大不如以前。 这就像是一些处长，给他级别再高的职务，他都不愿意去。无他，独揽权力比当一个有职无权的干部要实惠得多。 汽车在县电视台办公楼前停下，珍珍热情地带着秦云东上楼。 因为秦云东的身份，珍珍必须马上通知台长出面接待，于是整个电视台的高层闻讯都不敢怠慢，用最短的时间来到贵宾室相见。 秦云东只好先听台长的汇报，又在一众领导的陪同下参观了电视台各个科室，并回到会议室做了鼓励性质的发言。 折腾一个小时后，秦云东这才走进演播室。 此时演播设备都已经调试好，换了一身衣服的珍珍请他坐在聚光灯下的嘉宾椅上。 聚光灯光线强烈，秦云东不由眯起眼睛，眼光正好看到珍珍西装外套内的抹胸，若隐若现。 此时，一位化妆师上前为他做简单的化妆。 这位年轻的化妆师有些紧张，手不停哆嗦，秦云东于是开了一句玩笑。 “你尽管随意发挥，我这饱经沧桑的脸不怕捯饬。” 他的话引起众人一片笑声。 化妆师扑哧一声笑了，她的紧张情绪也一扫而光，手上的动作变得连贯顺畅。 珍珍坐在主持人位置上，端详着秦云东，不由产生异样的感觉。 “秦书记真会自黑啊，说实话，你是我见过最年轻最英俊的县长了。” “谢谢，你捧我，我心领了，咱们现在开始。” 秦云东坐直身子，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 “稍等，这里定妆粉没有清理干净。” 珍珍忽然起身，凑近秦云东，伸手在他的西装外套肩膀处掸了掸。 两个球的轮廓就在眼前轻轻颤动，让秦云东双眼无处安放，只能抬起头，却看到珍珍正在凝视他。 周围工作人员都很惊讶珍珍的举动，以前她向来高傲，从不会和采访对象做出如此暧昧的举动。 随着采访正式开始，秦云东才逐渐稳住心神，面对珍珍的提问，他侃侃而谈，不但讲述了临县即将打通凤尾山，而且还畅谈了临县未来的规划。 秦云东说话非常有条理，语言通俗易懂，而且随口就能列举出大量的数据作为佐证，不但让人能听懂，而且还让人不得不信服。 秦云东无疑是发表了重要的施政纲领，为临县人展开了一幅波澜壮阔的大发展画卷。 珍珍也听得颇为震撼，几乎忘了自己主持人的身份，直到录播结束，珍珍似乎才缓过神。 一群领导簇拥着秦云东下楼，珍珍忽然挤到秦云东面前。 “秦书记，我开车送您回去。” “不敢当，让司机开车就……” 秦云东的话还没说完，珍珍已经拿过秦云东的提包，径直走向自己的汽车。 珍珍在电视台就是个任性的公主，众领导见怪不怪，反而都笑着劝说秦云东上车。 无奈之下，秦云东只好拉开奥迪车门，坐在汽车后座。 “这车档次不低啊，省领导的配车，你却已经拥有了。” “这辆车是罗天荣硬塞给我开的，我也只是想体验一下，早晚还会送还给他。” “以你们两个人的关系，罗天荣其实是送给你了，你用不着还。” “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我可没有答应他什么，对于姐弟恋，我没有兴趣。” 秦云东听出珍珍说的是实话，不由叹口气。 他擅长做思想工作，唯独对感情上的事毫无办法。 看来罗天荣一厢情愿，注定只能单相思了。 “秦书记，你的专访内容太好了，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播出来肯定能引起巨大反响……” “珍珍，你编辑好之后先不要发，把小样先送给苗书记审阅，他不同意就不要对外播。” 秦云东依然保持谨慎的态度，他不希望因为专访让苗英杰产生误解。 “秦书记，你也太小心了，我觉得苗书记不会对你有任何猜疑的。” “你不懂，按我的意思去做。” 职场里的关系复杂而敏感，只要有一点小事件就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风波。 秦云东不是怕苗英杰，而是在临县转型关键期，稳定压倒一切。 “秦书记，我听天荣说，你的女朋友是叶氏集团的叶安妮？” “是的，你认识吗？” “认识，我还采访过她呢，很漂亮的一个女强人。只是你们之前差别比较大，未必有什么好结果。” “此话怎讲？” “叶家富甲天下，肯定看不上你这个穷小子，而你是堂堂正正的一县之长，肯定受不了叶家的商人习气，所以就算你们两个彼此相爱，终究也难以抵挡家族的破坏力。” 秦云东没有说话，看着窗外陷入沉思。 第192章 我可以不在乎结果 珍珍开车送秦云东进入县委大院，却没有停在办公楼门前，而是直接驶入了停车场。 秦云东先是愣了愣，转念一想就立刻猜到了珍珍的意图。 “秦书记，我向您汇报有关张丽的事，希望对你的调查有帮助。” “谢谢你能提供线索，请讲。” “张丽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交往很多，有一次她到我家玩，我看她心情不太好就问她出了什么事。张丽说杨期在外面可能还有别的女人……” 珍珍当时也没觉得多意外，杨期既然敢出轨找张丽，当然也就会找别的情人。 她劝张丽趁此机会和杨期分手，把青春和感情都付给一个已婚的男人，最终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张丽却苦笑着摇头，她说她已经离不开杨期，知道也只能任由杨期风流，她只是担心杨期不要她了。 珍珍气的要命，张丽简直不可理喻，那么要强的女人，怎么像是中了邪，自轻自贱。 但看到张丽那么痛苦，珍珍也不想再刺激她，只能做了一顿饭陪她喝酒排忧解愁。 在喝酒的过程里，张丽一直心事重重，话不多却不停喝酒，直到把自己灌醉就睡在珍珍家里。第二天珍珍醒来发现张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珍珍不放心，给张丽打电话却发现她已经恢复往日的状态，说话也变得轻松甚至还能开玩笑。 谁知道，第三天张丽就跳楼自杀了。 秦云东听罢觉得奇怪，珍珍给他讲这件事又能说明什么。 “秦书记，我觉得肯定是杨期始乱终弃，张丽太痴情了，她肯定接受不了打击，所以张丽才走上绝路。” 原来珍珍是这样推理张丽的死因。 不过，她的推理似乎也很合理，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珍珍，当时张丽专案组肯定会询问你，你为什么现在才讲？” “杨期做县长六年，他的势力遍布全县，我没有背景，身微言轻，不但拿不出证据证明张丽的死和杨期有关，而且我还可能因此遭到报复。” “我觉得很纳闷，上次见面你还为杨期打抱不平，觉得他是最好的县长，现在怎么又要指控杨期呢？” “这是两回事啊，杨期确实为临县做出贡献，我对他的工作能力很推崇，但他做的错事我也没有袒护。我坚持认为张丽是冤枉的，只有你才能让张丽沉冤昭雪。” “珍珍，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和杨期的私交也很不错，你为什么会相信我呢？” “上次吃完饭，我就利用关系打听过你的为人，尤其是今天专访你，我觉得你不但会是临县最好的县长，而且还刚正不阿，坚持原则的人，所以我信得过你。” 珍珍说着转过头，直视着秦云东，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似乎想从秦云东的眼睛里找寻答案。 秦云东却能从珍珍眼神中读到了不一样的含义，他不得不转头躲避珍珍的目光，看向窗外的夕阳。 “谢谢你的信任，但张丽的死不一定是你想象的那样，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希望你也能接受现实，不要在耿耿于怀。” 夕阳照在秦云东俊朗的脸庞，勾勒出坚毅的线条，让珍珍看的有些痴了，说话几乎不加掩饰。 “东哥，只要我觉得我应该做的，我会义无反顾去做，至于结果如何，我可以不在乎。所有的努力只是告慰自己，我已经努力过，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与此同时，沿海城市的一片漂亮的海滩。 海浪卷起白色浪花轻柔地扑向沙滩，亲吻上叶安妮娇小的双足。 叶安妮一只手拎着凉鞋，踩着松软的沙滩，低头独自想着心事。 “安妮，想什么呢，不是想秦云东那个傻小子？” 叶九唐抽着烟斗迎面走过来，打趣自己的孙女。 “阿公，你说什么呀，我才没有想他呢。” 叶安妮有些害羞，挽着爷爷的胳膊，转身陪他散步。 “哦？那你在想什么呢，说给阿公听听。” “我不明白，爷爷为什么要力排众议让我进入董事会，我资历太浅，按说是不够资格的。您这样做，惹得家族的人都不高兴，这又何必呢，我还是退出董事会。” 叶九唐不在意地笑起来。 “我做出的决定从来没有更改过。你不要在意别人的想法，那些人跳脚就让他们跳，以后慢慢习惯就好了。” “我不明白阿公为什么要这样做，家族各支本来就经常闹矛盾，您这样做不是更会鸡犬不宁了吗？咱叶家还是应该和谐稳定，不然会影响集团的发展。” “你有这个心就有资格进董事会，比起你那些叔叔伯伯要强。表面上的一团和气是没有意义的，毒疮该发就让它发出来，掩盖隐藏只能让毒火攻心，更是后患无穷。” 叶九唐慢悠悠地说，像是聊一件极普通的家常。 但听在叶安妮耳朵里，却感到莫名恐惧。 她虽然还是不懂，但预感到爷爷似乎要有大行动。 叶氏集团已经有上百亿的规模，是名副其实的跨国大集团。高层几乎都姓叶，极少几个外姓人，不是叶家的远房亲戚就是叶家的上门女婿。 创业时因为都是一家人，忠诚度高，凝聚力强，保证了企业快速发展。 但是随着叶氏集团逐渐壮大，家族内部开始勾心斗角争权夺利。 叶安妮虽然年轻，进入集团的时间不长，但她也明显感觉到集团危机重重。 现在只不过是叶九唐德高望重，他坐镇还能控制得住大局，但叶九唐已经八十多了，还能撑多久。 万一哪一天爷爷不在了，叶氏集团说不定很快就会分裂。 本来其乐融融的大家族，为了钱闹到反目成仇的地步，这是叶安妮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 叶九唐看孙女忧心忡忡，于是笑着安慰。 “我这个老家伙还没死，集团就不会乱。所以我现在要抓紧时间清理整顿，剪除叶氏集团的乱刺歪枝，培养第三代中坚力量，以后还要靠你们这一代年轻人喽。” 第193章 国士之才管理集团 “可是……我的能力有限，根本承担不起管理这么大集团的重任。堂哥叶蒙聪明能干，又在集团多年，还是应该让他进董事会……” “叶蒙格局不行，而且心胸狭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难堪重用。” 听爷爷如此不客气地评价叶蒙，叶安妮只能闭嘴不接话，否则万一传扬出去，别人会认为她在搬弄是非。 叶九唐忽然站住，慈祥地看着叶安妮。 “我知道你还欠火候，不足以承担起这么大一摊子事。所以你也别觉得阿公老糊涂了，非要让你干你干不了的事。” 叶安妮释然了，原来爷爷是知道她的斤两，并不会真的让她挑起大梁。 既然如此，那爷爷为什么要力排众议，把自己塞入董事会？ 她忽闪着长长的睫毛，等着听爷爷给出答案。 叶九唐抽了一口烟，用烟斗指了指北方。 “让你进董事会，是给你的秦云东留位置，现在你明白了。” 叶九唐乐呵呵地继续向前走。 叶安妮张大了嘴巴，震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秦云东有国士之才，具备安邦定国的能力和手腕，治理叶氏集团应该是手到擒来，我对他很有信心，叶氏集团的未来都在他的手里了。” “阿公，云东志不在商界，他想的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可能会让您失望的。” “世事难料，人难免要遭遇到‘舍得’选择。多少人放弃最初的梦想，才会得到日后的成功。秦云东现在是一腔热血，但以后他会明白人的命各有定数，由不得他。” 叶九唐看多了人间的大起大落，身不由己和无奈，是人生常态，秦云东也不会例外。 叶安妮听着惴惴不安。 “阿公，你不会要插手他的工作，上一次云东被陷害，您袖手旁观，是不是就是为了等着他失败？” “哈哈，你冤枉我了。我什么都不做，是因为秦云东掌握着大局，根本用不着我做什么。” “我当时看他被押走，都快被吓死了，您当时怎么可能知道云东会没有事？” “我从秦云东的状态上感觉出来的，如果他身陷囹圄，绝不会还那么镇定和自信，但他一点儿彷徨和失落都没有，那肯定是秦云东做的一个局。只可惜吴凡尘肉眼凡胎，对此毫无察觉。” 叶安妮扑哧一声笑了。 她没有觉得爷爷在吹牛，恰恰相反，她非常相信爷爷看人相当准，这是非凡的阅历和与生俱来的理性判断力加持的结果，一般人还真学不来。 “阿公，浠水新茶文旅节就要开幕了，浠水的陆长风书记亲自邀请您，说您是最重要的嘉宾，为什么您一口回绝呢？” “我还有别的事要做，抽不出身，而且，我让你爸替我去一趟，也算给了陆长风面子，同时也让你爸看看他未来的女婿。” 叶安妮娇羞地垂下头，但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第二天，是临县常委会例行会议。 上午九点十五分，秦云东拿着记事本走进会议室，没想到卫敏已经到了。 “卫局，你来这么早？” “我送袁队长去火车站，看开会的时间快到了，索性就直接过来，是早了一些。” 卫敏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便拿出一支烟点上。 看她布满血丝的双眼，肯定这几天没有好好休息。 “哦？袁队长去哪出差，还需要你这个局长送？” “我送的不是他，而是浠水的史队长，两个县联合办案，我对客人总要热情一些。” 卫敏向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看着秦云东露出神秘的笑容。 秦云东知道她在故意吊胃口，但他不得不问：“是不是你们发现兰辉的踪迹了？” “是的，兰辉在临县有一个情妇，半个月前他们曾经通过电话，虽然兰辉很狡猾使用一次卡就更换，但我们的技术人员还是成功锁定了兰辉所在的大致方位。” “兰辉在哪？” “在索兰县。” 卫敏介绍说，袁队长和史队长组成联合专案组，今天早上出发去索兰县缉捕兰辉。 秦云东高兴地长出一口气。 以前人海茫茫无从下手，现在有了重要线索，那就应该距离兰辉落网不远了。 “卫局，如果这次他们能成功把兰辉擒获，我一定要请战斗在一线的同志们吃个饭，表达我向他们的致敬。” “那我呢，你不请我吃饭吗？” “必须的啊，卫局是坐镇指挥的大领导，哪能不请你出席。” 秦云东乐呵呵地刚回答，他的秘书夏丰就打过来电话说罗会斌要来拜访。 “这一次不用挡他了，你先安排他在我办公室坐一会儿，等我开完会就去见他。” 他料定罗会斌这么着急跑来一定是同意加入bot，投资建设凤尾山隧道。 “秦书记，昨天我看了你在县电视台的专访，讲的非常好，我已经要求局宣传科去电视台拷贝一份，发给下属所有派出所收看。” “不用动静这么大？” “必须重视啊，秦书记规划了临县未来十年发展蓝图，我们公安部门也要学习，积极为临县的发展保驾护航嘛。” 卫敏的布置是对的。 临县未来十年变化会非常大，如果县公安局不及时调整，恐怕以后会很难适应新形态。 秦云东思忖片刻，走到卫敏身旁坐下。 “卫局，现在有个事需要你大力协助，但又要严格保密。” 卫敏看秦云东神情凝重，点头示意没有问题。 秦云东凑到卫敏耳边：“管委会出了一个诬告苗书记的案件，主要当事人叫李艳……” 下午六点，临县高新区管委会。 辛胜利巡访完高新区的企业，一身疲惫地走回办公室。 他刚接了杯水，李艳推开门就大声说。 “辛主任，这里有几张招商差旅报销单需要您签字。” 很明显，她是故意让附近的人听见。 辛胜利便拿着水杯绕过办公桌坐下，这才指了指座椅。 “别装了，我知道你来催我。告诉你，我已经汇报给秦书记了，这一下你总该放心了？” 第194章 你再耐心等待几天 李艳满意地笑了。 她把办公室房门关上，坐在椅子上时顺手把一摞报销单放在桌子上。 “我没有装，的确需要你签字，招商办公室的人都在等着你签字报销呢，他们最近出差很频繁，已经超过本月的预算了。” “这是好事，超预算不怕，我就怕他们闲散没事干。” 辛胜利低头认真地看着报销单。 李艳环视四周，低声问他是什么时候告诉秦云东的。 “昨天晚上我给秦书记打了电话，口头汇报了你反映的内容……” “你快说，秦书记是什么反应？” 李艳不耐烦听辛胜利叙述过程，直接打断他的话，焦急地询问结果。 “秦书记很重视，但你举报的是苗书记，他不能不谨慎，所以想和你当面谈一谈，还请你拿出确切的证据。” 辛胜利以为李艳会紧张，但没想到李艳似乎早就有心理准备，没有露出一丝慌乱。 “见秦云东没有问题，拿出证据也没问题，但不能在他的办公室，我担心被苗英杰的爪牙盯上。” “这个当然没问题，秦书记也说过了，他会找一家茶社和你秘密接触一次。” “那就好，我回去后就等秦云东的电话了。” 李艳看辛胜利签完了字，拿起报销单就要走，却被辛胜利叫住。 “现在我已经按你的要求汇报给秦书记，但我很好奇，你威胁我说，如果我听你的话，你就会对我报复，我想知道你会怎么报复我？” “你做过什么事你不知道吗？如果我说是自愿的，你就什么事也没有，但如果我说是被强迫的，你的行为就犯罪。只要我报警，你这辈子就彻底没希望了。” 李艳回答的很平静，但辛胜利听着却是不寒而栗。 “你这个毒妇，居然想出这么阴狠的招式对付我。但事情过了这么久了，你的指控已经没有意义。” “呵呵，你以为我会那么傻坐等你听话吗？其实我当时就已经报过警，并让警方提取了你犯罪的证据。” “你……” 辛胜利气的站起身，恨不得扑上去掐死她。 李艳无所畏惧地上下打量辛胜利，嘴角挂着不屑的微笑。 “慌了？我虽然说明案情，但并没有指认你，只是说晚上天黑看不清凶手的容貌，这是给你留机会，只要你听话，我就永远认不出施暴凶手，如果惹恼了我，我会第一时间指认你。” “我不明白，你和苗书记没有恩怨，为什么用尽恶毒的办法要对付他？” “你问的问题不是你该问的，今后好好听话，我让你占了便宜但还会放你一马，如果你不肯就范，那就是在自掘坟墓。” 李艳说完，甩甩头发，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出办公室。 辛胜利颓然坐在椅子上。 这个女人真是阴险歹毒，幸亏自己能及时醒悟向秦云东做了彻底坦白交代，否则这辈子只能接受李艳的盘剥。 晚上九点，在一间不起眼的茶馆包间里，李艳和秦云东相对而坐。 秦云东很留心打量着这位神秘莫测的会计。 李艳长的颇有几分姿色，身材也很标致，只是眉宇间有几分邪气。 她今天特别穿了一件蕾丝和网纱拼接的连衣裙，有几分紧透露的诱惑，但又不至于夸张到放荡不羁，分寸感拿捏的恰到好处。 “秦书记，您干嘛这样看人家，人家好紧张哦。” 李艳装作很害羞，虽然低下头却又时不时瞟一眼秦云东。 这就叫欲拒还迎，是女人勾引男人常见的武器。 秦云东却没有丝毫上钩的意思，一直保持着坦荡的笑容。 “李艳，你不用紧张，看到了吗，这个包间里有监控，不用担心我会做出什么不当的行为。我也不担心你会做什么出人意料的事。” 秦云东说的很婉转，言语中好像也是在暗示李艳，不用奢望能用勾搭的手段钓鱼，他是不会向辛胜利那样上当。 李艳微微一笑，并不在意秦云东会这么说。 “秦书记真会开玩笑，您是正人君子，我放心的很。至于我嘛，当然不会主动，但对秦书记也可以做到不设防。” 李艳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说的也很直白。 秦云东抓起一把瓜子：“辛胜利给我说过你的举报，现在我想听你亲口说一遍，以核实辛胜利汇报内容是否准确。” 李艳也不在废话，清了清嗓音，开始叙述她对张丽的描述，最后慢慢引导到苗英杰身上。 秦云东嗑着瓜子，听的很仔细。 基本上可以判断，辛胜利和李艳的说法完全一致。 “李艳，你说的内容有没有证据？” “我的证据就是那一段视频，我猜辛胜利应该让您看过了？” “那个视频也不算直接证据，最起码没有看到苗书记在场，顶多算是间接证据，结论也只是你的推测。” 秦云东不动声色地摇摇头，并不认可李艳所谓的证据。 李艳无奈地笑了笑。 “秦书记，我只是个科员，距离苗英杰十万八千里，能拿到这个视频已经很不容易了，接下来如何落实证据，应该是您和纪委的事了。” “你说的没错，李艳同志，你对张丽案还有没有别的证据或者陈述？” 李艳摇摇头。 秦云东又问她还有没有什么要求。 “秦书记，我知道由您和县纪委查苗英杰肯定阻力重重，我建议您把我的供述交给省督导组，让他们直接调查，或许对您也是一个解脱。” “你怎么知道省里有督导组来临县了？” “这个年代，谁还能没有几个朋友，我恰巧在省里有认识的朋友可以提供给我有价值的信息。秦书记，您看您是否明天就把举报材料交给督察组处理？” 李艳很圆滑地躲过秦云东的问题，紧跟着还不忘再次催促。 这个恶女人的心理素质和反应能力都不是一般的强。 幸亏秦云东对此早有准备好了说辞。 “李艳，我不能把没有核查过的举报材料给督察组，万一你举报不实，我就有失察的责任。我还要追查并落实你的材料的真实性，所以请你理解，也请你耐心等待几天。” 第195章 兜里的仨核桃俩枣 这个理由很合理，李艳虽然不情愿，但也无从反驳，只能点头答应。 “好的，秦书记，我信你一次。” “李艳，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我建议你暂时休假几天，最好去外地避一避，对外也不要声张，以免会出现意外。” “秦书记，我既然敢举报就不怕威胁……” 秦云东示意她不要再执拗，随即给他讲了几个杀人灭口的案例。 “李艳同志，你的举报影响很大，也会牵扯很多人，以我以前做纪委工作的经验来看，各种意外随时都可能发生，所以希望你听取我的忠告。” 李艳听的心惊肉跳，刚才的无所畏惧的气势也减弱很多。 “好，秦书记，那我明天就请假去外地玩几天。” “这样就对了，你去哪里都要保密，只需要保持手机通话畅通即可。等到有了结果，我会给你打电话。” 两个人走出茶馆，秦云东让等在外面的辛胜利开车送李艳回去，接着转身又回到包间。 此时的包间里，杜书记已经从隔壁走过来，坐在茶台前正在议论李艳刚才的举报内容。 看秦云东回来，杜书记问他对李艳打算怎么处理。 “我正想听听你的看法。” “这样造谣生事的人应该立刻抓起来，留着她在外面煽风点火，一定会造成恶劣影响。” “李艳如果向对外散布流言早就做了，所以不用担心。留着她是要顺藤摸瓜，找到她的同伙的踪迹。” “那也可以通过审讯找出线索嘛，你让李艳离开临县，她万一又出什么幺蛾子，我们想控制她都会非常困难。” “李艳很不简单，我担心审讯很难突破她的心理防线，而且抓了李艳就会打草惊蛇。我已经委托卫敏派人监视李艳，她跑不了，也无路可走。更大的可能是，李艳因为心虚会自动为我们带路。” 秦云东笑着为老杜倒了一杯茶。 杜书记这才醒悟，原来秦云东给李艳讲杀人灭口的案例，是为了给李艳造成心理恐慌，让她下意识去找自己的后台老板。 第二天上午，罗会斌刚刚回到省城就立刻召开董事会会议。 他把临县的bot凤尾山项目向董事们进行阐述，并展示出他和秦云东达成的意向投资协议。 罗会斌居然要投资七个亿！ 董事们都一片惊呼。 昨天他们同意罗会斌参股bot凤尾山隧道项目，但也只是同意拿出九千万投资。 2001年的七亿元简直是一笔天文数字，一个基建公路项目拿出这么多钱，意味着公司再也没有多余的钱开发新地产项目。 罗会斌疯了吗？ “董事们，稍安勿躁，首先声明，我没有疯。” 罗会斌微笑着伸开双臂，开了一句玩笑。 他接着解释说，他和秦云东交谈过程中，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如果投资九千万，只占百分之十，一旦实力强大的地产商投资超过百分之五十，那临县新区开发主导权就落在别人手里，恐怕再也无法染指最好的地块。 “我们投了钱却吃不上肉，甚至喝汤也都是剩下的，我岂能甘心。一不做二不休，我索性一口气吃掉这个项目百分之九十的股份，让竞争者再也没有插手的可能。” 罗会斌非常有魄力地挥了挥手，以展示他的决心和果断。 此处原本应该有掌声，但会议室内却一片沉静。 董事们没心思欣赏他的潇洒，一个个面露担忧的神情。 “老罗，你的意图我们理解，但我们地产公司实力还不强，七亿已经占据流动资金百分之三十了，如果七个亿投资临县，我们在省城的新项目就很难运作。你的决定未免太冲动……” 一位姓张的董事不满地率先发难。 罗会斌认真地低头做笔记，没有打扰他絮絮叨叨讲下去。 他没有立刻说出自己的想法，就是要看看董事会里面有多少人能坚定地站在自己一边。 随后几个董事的发言基本上都是一个腔调。 而其他董事却一语不发，似乎是相信罗会斌有很好的解决办法，所以们都耐心等待罗会斌公布办法。 罗会斌不等董事发言结束，不耐烦地把圆珠笔撂在记事本上，打断他们的发言。 “你们几个说了半天，都是一个意思，嫌我的投资会导致资金链再次紧张。影响公司运营，对？” 罗会斌面露不悦，目光犀利地扫视着董事们。 “地产公司的发展不可能只靠自身资金，而是靠融资能力。我们的融资为什么那么难，因为我们没有拿的出手的大型项目。那些资本大鳄的胃口比天都大，我们只是零打碎敲做地产小项目，又怎么可能满足他们的胃口！” 罗会斌说的是实话，董事们不由都点头赞同。 “临县现在有几十平方公里的新区待开发，这可是价值数百亿的超大生意，绝对可以刺激到那些投资商。你们要打开格局，不要只盯着自己兜里的仨核桃俩枣算计，拿到了新区项目，就有了大融资的充分理由，这将是我们大发展的开始！” 会议室里沉寂半分钟，副董事长站起身率先鼓掌。 其他董事紧跟着也纷纷鼓起掌。 罗会斌满意地露出微笑。 他刚才说的话，其实完全转载秦云东给他讲的内容。 就在昨天，罗会斌等到开完会回来的秦云东，表达了愿意投资九千万加入凤尾山隧道工程。 没想到，秦云东非但没有高兴，还埋怨他没有魄力，辜负了他的期待。 接着秦云东就说了上述的话，让罗会斌思路大开，一下子看到了自己公司光明的金光大道。 所以罗会斌当机立断，立刻按照秦云东的意思签下bot投资意向协议。 既然秦云东能说服他，他就能用同样的理由说服董事会。 从现场的表现看，效果的确不错。 罗会斌心中不得不叹服，秦云东真是个高人，虽然他没有做过地产项目，却能站在行业的高度，为罗氏地产公司指出了通向未来的一条捷径。 第196章 无可阻碍的野心 罗氏地产的大多数董事都欣然同意了罗会斌的决策，只有张董事依然眉头紧锁，没有跟风附和。 罗会斌心情好的时候就会表现得很大度，他主动鼓励张董把心里话说出来。 “老张，你还有什么担心的尽管说，我其实很需要反对派的存在，这样才不是一言堂，让我能考虑得更全面一些。” “董事长，我对临县这个项目的确担心，毕竟临县只是个县级市场，影响力有限，从人口构成、经济实力、交通设施，还不具备大都市的承载力，我担心日后会不会是一座无人问津的鬼城。” 张董还真敢说，这简直像是给罗会斌兜头泼冷水。 罗会斌却没有恼怒，反而夸奖张董说重话，才是对公司负有责任心。 他把秦云东给他说过的临县的优势又讲了一遍，证明临县新区不存在鬼城的可能性。 “我现在给你们再透露个机密，省里已经在规划城市改革，临县很快就会列入省直管县，未来几年很可能会成为第一批改县为市的试点。” 董事们一片惊呼，接着个个笑逐颜开。 这对临县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对投资临县的企业当然同样是利好消息。 省里如此重视临县的发展，那么接下来各种扶持政策就会层出不穷投给临县。对于罗氏地产公司来说，这绝对是难得的历史机遇，可以搭临县的快车实现自己的飞跃发展。 罗会斌很高兴能这么快说服所有董事，他挥挥手示意大家保持安静。 “弟兄们，临县的项目意义重大，不但是参股临县商业银行的门槛，而且还握有开发临县新区的主导权。我们绝不能拱手让人，咱公司能不能跃龙门就看临县了。现在大家可以表决了，同意投资七个亿参股临县bot项目的，请举手。” 会议室里，无一例外，所有董事都举起手，全票通过。 罗氏地产大手笔投资凤尾山工程的消息很快传来，在临县引起不小的轰动。 “有了高速公路，咱们再也不是偏远县城了，一下子就和中山市近在咫尺了。” “是啊，以前去中山市坐火车要六七个小时，坐汽车在盘山公路上转的七荤八素，以后终于不用再受老罪了。” “不只是不受罪，而且快的像是要起飞。一天能往返中山四趟，我现在正和兄弟们商量合伙做个生意，把咱临县的土特产倒腾到中山去，准能卖个好价钱。” 临县人各个喜气洋洋，大街小巷都在议论即将连通高速公路的喜讯，畅想高速公路带来的好日子。 事情往往像一枚硬币，有人高兴就会有人不高兴。 浠水县的县长金丛亮看到省报上的相关新闻报道，脸上立刻露出一片阴霾。 临县的发展超乎他的想象，这让他陷入危机的惶恐中。 他是姜南风非常青睐的后起之秀，这次调到浠水也是姜南风有意调动。 在金丛亮赴任之前，姜南风特意召他到中山深谈了一次。 姜南风非常直白地说，浠水是他主抓的贫困县，只要浠水能在金丛亮主持工作的时间里脱贫，金丛亮也就有了亮眼的政绩，接着就会把他提拔到中山，未来的前途将一片光明。 金丛亮对领导下达的任务信心百倍，让他短期内把浠水做到经济腾飞难度很大，但有姜南风的大力支持，脱贫的任务就简单得多。 自从金丛亮到了浠水，发现这里已经有了很多不错的布局，其实不用费力气，只要顺势而为就能轻松达标。 直到他看到临县的新闻，不由担心自己的前途未必会一帆风顺。 他是个聪明人，综合临县近期所做的工作，他可以推算出临县这两年一定会再次提速，迎来爆发性增长。 临县本来在全省就是前三甲的水平，如果再有几年的高速发展，不但可以轻松成为全省的县域经济冠军，而gdp总量甚至已可以接近中山的经济规模。 如果真是如此，苗英杰必定会成为全省光芒万丈的明星，金丛亮根本不可能超越他，那姜南风的承诺就未必能够兑现。 金丛亮野心勃勃，他不可能甘心一直留在浠水这个穷地方浪费光阴。 正在他焦躁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时，接到了陆长风打来的内线电话。 “老金，你看到省报关于临县的报道了吗？” “刚看过，临县的确厉害，居然能让罗氏地产公司投资七个亿。只可惜我们浠水太穷，没有这样有实力的企业家。” “是啊，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咱和人家比的确有差距，你没事过来一下，我们讨论一下临县接通高速公路对浠水的影响。” “好的，我现在就过去。” 金丛亮挂了电话，关掉电脑，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手提袋，这才走出房门。 他也是有意保持和陆长风和善的关系，不只是姜南风要求他保持团结，也是他来浠水后发现陆长风很好相处，对他也很尊重，无论他做什么都没有驳过他的面子。 有这样开明的一把手，金丛亮干着也蛮舒心，自然对陆长风投桃报李，保持适当的尊重。 走进县委书记办公室，金丛亮先把手提袋递过去。 “老陆，上次咱俩喝酒时，你说你喜欢抽这个牌子的烟，我托人从外省买了两条。你先过过瘾，如果抽着不错，我就给你弄一箱。” 陆长风拿出一条烟，有些惊讶也有些感动。 “你真是个细心的人啊，我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去外省开会抽这个烟不错，没想到你就记住了。谢谢啊，这个牌子的烟很贵，你抽得起，我可抽不起，以后别送了。” “小意思，一条烟也不过是四百多，还不如那些富豪半盒烟贵。你尽管抽，这点钱对我不算事。” “到底是千万富翁啊，说话底气就是足。” 陆长风乐呵呵拆掉封条，取出两支烟，递给金丛亮一支烟。 他又拿出另一支烟，金丛亮反应很快，立刻拿出打火机为他点烟。 第197章 一件事两样眼光 陆长风深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一缕烟雾，脸上满是笑容。 他倒不是因为抽了好烟，而是对金丛亮非常满意。 本来陆长风很忌惮金丛亮，生怕他会是第二个赵祥国，但没想到两个人不但没有闹过矛盾，甚至还成为私交不错的朋友。 还正应验了秦云东的预言，他们俩合作得相当不错。 “老陆，你怎么看临县上了省报的新闻？” 金丛亮瞥了一眼办公桌上的报纸，抢先试探陆长风的看法。 “我没有你脑子好使，先说说我的想法，就算是抛砖引玉了。咱们浠水穷，没钱修公路接通高速公路，但咱和临县相邻，完全可以借他们修好的路，也连接上高速公路。这可是不要钱就能办到的啊。” 陆长风很得意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这也是他看到临县新闻的第一反应。 临县打通了高速公路，浠水跟着沾光，这简直是天上掉下馅饼的美事。 金丛亮哼了一声，埋头抽烟没吭声。 陆长风这才看出金丛亮似乎对此很抗拒，并不赞同他的想法。 “老金，你有不同意见就说嘛，咱俩谁跟谁，反正是咱俩私下里交流，又都是为了工作，不用顾忌我的面子。” “既然你推心置腹，那我就说说我的想法。临县接通高速公路对我们浠水是严重的威胁，千万不能只顾眼前利益，伤害到浠水的根本。” 金丛亮神色凝重，似乎浠水就要大难临头。 陆长风吓了一跳，他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我想不明白，浠水能连通高速公路，加快了客货流动速度，会为我们带来游客和商机，明明有利于我们的发展，能有什么伤害？” “陆书记，你只是想好事了，但没有往深里想。比如你是普通的浠水人，改道走高速公路后，天天看到欣欣向荣，远超我们发达程度的临县，你心里会怎么想？” “我……我大概只是羡慕，还能想什么？” 陆长风挠挠头，还是无法理解金丛亮的意思。 “最初的羡慕心理肯定是有的，但随着看多了，浠水人就会萌生想法，为什么不搬迁到临县过好日子，为什么要留在落后的浠水？” 金丛亮苦笑着摇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陆长风。 陆长风的心被揪起。 金丛亮说得没错，谁不向往美好生活，两地巨大的差距说不定真会引起移民潮。 浠水的人力资源被抽空，那未来发展的工业还能有多少人去做工？ “不会这么严重，我觉得浠水人很传统，故土难离，虽然会有人移居临县，但大多数人还是会留下来的。” “以后会不会出现大批人员流动，我们现在不必抬杠。我接着说第二件将会受到冲击的事，那就是准备落户浠水的企业。” 金丛亮分析说，他们好不容易通过新茶文旅节吸引来了不少企业，但很可能因为高速公路而转投临县。 “以前我们和临县出行主要靠火车，无非是临县比我们早一站，区别不大，但现在临县有了高速公路，又有良好的配套设施，那些被我们辛苦招商来的企业会不会见异思迁？” 这个问题直接让陆长风惊出一身冷汗。 金丛亮的预想很现实，极有可能发生。 如果真是这样，浠水的经济一定会遭遇重创。 “老金……你说的有道理，只是……临县连通高速公路马上就要实现，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强行命令浠水人出行不准上高速公路？” “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我还要再想得稳妥一些，但陆书记应该保持警惕之心，不要想着天上掉馅饼的美事。我经商多年，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才是最贵的付出。” 金丛亮说得没错，区域中经济最发达地区往往会产生虹吸效应，把周边所有优质资源吸引过去，让周围区域称为洼地，很难爬出经济迟缓的坑。 金丛亮一番话说的陆长风心中没底，他也从喜笑颜开变得惴惴不安。 中午，临县，皇家魅力酒店。 在最高档的包间里，欢迎省城商会考察团的宴会正在进行。 这个考察团还是他和周通平一起去省城商会，做了很多工作才邀请来。 考察团的规格很高，政协经济委员会和商会领导带队，团员多大上百人，基本上都是赫赫有名的省内企业，最差的也是年营收超过一亿的大中型企业。 因此，作为临县的正副当家人，秦云东和苗英杰一起亲自出席，已显示临县的重视。 县电视台的珍珍的摄制组也奉命全程拍摄，以作为未来重要的宣传素材使用。 席间，秦云东和苗英杰配合默契，穿梭在大企业家之间敬酒递名片联络感情，全程几乎都没有落座的时间。 商会的领导引着秦云东来到又一桌前，向他介绍了在座的企业家。 秦云东挨个递名片，以低姿态欢迎他们到临县考察，但是到了一个黑胖子面前，却遇到了麻烦。 此人是省城鑫福房地产公司总经理庞溪源，他非常傲慢地用手背拨开秦云东递来的名片。 “对不起，我只和厅局以上级别的人换名片，到你们这里，顶多是县委书记可以给我名片，县长的名片还是省省。” 商会领导很尴尬地看着秦云东，怕他下不来台，忙笑着解围说，鑫福地产是全省最大的地产企业，平时都是接待省里的领导，牛气惯了。 秦云东虽然心中不悦，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来的都是客，接不接我的名片，认不认识我都没有关系，只要临县良好的招商环境能得到庞总的认可就好。” 这是临县的主场，为了维持良好的气氛，他也没有计较，冲庞溪源说了一句，便又转向下一个企业家。 庞溪源撇撇嘴并领情。 “喂，你，听说你们要发展新区，为什么要把开发权给一个瘪三罗氏地产公司，对我们鑫福公司不打招呼，难道不知道我们的实力吗？” 庞溪源瞪着眼高声说了一句，毫无顾忌地兴师问罪。 秦云东转过身：“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第198章 我真不信你有多大本事 此时站在身旁的人拽了拽庞溪源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出言挑衅。 人家毕竟是县长，现在又请客招待，在人家的场子闹事实在说不过去。 但庞溪源毫不在乎。 他是全省最大地产企业的总经理，日常交往的几乎都是显赫一时的权贵，所到城市都是市级干部接待。 一个处级干部，的确不会出现在他的交往名单中。 庞溪源不是不知道秦云东问他的意思，那是给他一个改口的机会，不要破坏愉快的氛围，但他怎么可能给秦云东留面子。 他扬起下巴，毫不迟疑地又重复说了一遍，丝毫不在意秦云东的感受。 “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处理，没工夫看什么破高新区。你把那个罗氏地产赶走，我全额投资凤尾山项目，再购买你们商业银行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但这是我给周通平主任的面子，和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赶快按我的意思去办。” 庞溪源趾高气扬，瞧他的架势，似乎是把秦云东当作下属已经发号施令。 虽然不知道庞溪源为何如此，但秦云东明显感觉出他的敌意。 “老庞，你酒量不行就不要喝那么多，满嘴的醉话说出来跌份，赶快找个地方醒酒。” 秦云东还是笑容满面，但口气已经变得没那么客气，明显是拒绝了他的“命令”。 “秦云东，你一个小小七品芝麻官敢当众耍我，知道得罪我的后果吗！” 庞溪源勃然变色，恶狠狠瞪着秦云东并大声怒喝。 他的声音很大，热闹的宴会厅瞬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和秦云东。 苗英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马上和商会的褚会长一起走过来解围。 “庞总，你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嘛，咱喝酒是为了高兴，千万别红脸伤和气。有什么不痛快的事，咱俩单独聊……” 苗英杰挡在秦云东身前，微笑着轻扶庞溪源的胳膊，企图把他带出宴会厅。 庞溪源看到县委书记都向他赔笑脸就更加来劲，他恼火地甩开苗英杰的手，指着秦云东又是一顿输出。 “苗书记，你们这位县长很拽啊，居然拿我的话不当回事。秦云东，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只不过是周通平主任以前的小秘书而已，你回去问问周通平，他见我都要客气几分……” 苗英杰还要接着劝，秦云东把他拉到身后。 秦云东此时已经不得不反击了，否则临县的面子，他和苗英杰的权威形象就会被庞溪源无情地踩在脚下随意摩擦。 “临县已经和罗氏地产达成意向协议，哪是你说改就改的，庞胖子，你以为这是你的公司吗？我提醒你，你已经在冒犯临县人民。出于对考察团的尊重，我可以不计较，但你要先自重，面子是人给的，也是自己贴上来丢的。” 秦云东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却依然很克制，并没有想和他当众翻脸。 庞溪源气晕了，这是多年以来第一次有人敢当面怼他，而且还是被芝麻官当众教训。 “秦云东，你有什么可嚣张的，不就是仗着背后有周通平吗，信不信我四十八小时之内就能摘了你的乌纱帽！” 庞溪源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毫不避讳地发出威胁。 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庞溪源实在太骄狂了，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上不了台面的话。 秦云东没有害怕，也没有生气，反而忍不住笑起来。 “哦？老庞，不是我看不起你，我还真不信你有这么大本事。这样，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你要是做不到你当众吹的牛，你就先自抽十个嘴巴子。” 秦云东招手叫过来珍珍。 “庞溪源刚才公然威胁公务员的话都拍下来了吗？” “秦书记，我全程都已经拍下来。” 珍珍也被庞溪源气得够呛，故意大声回答。 在她看来，秦云东是临县的县长，代表的是临县人的脸面，居然被庞溪源如此羞辱，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临县人都无法容忍。 庞溪源看到摄影机还在对着他拍摄，这才想起还有电视台在场，不由开始心慌后悔。 秦云东摇晃着酒杯里的红酒，脸上保持着微笑。 “庞胖子，你只是一个盖房子的商人，没有资格免我的职。究竟你买通了哪个官员，居然敢贪赃枉法，拿人民赋予的权力，恬不知耻地做你的打手？有本事，你就当众说出来为你撑伞的人，到底是哪位大人给你的这份自信？” 秦云东说的语气像是开玩笑，但又指桑骂槐，把庞溪源和他背后的人都骂的酣畅淋漓。 庞溪源此时已经慌了，他也没有了刚才的脾气，众目睽睽之下，他想否认自己说的话也来不及，只能硬拗找补。 “秦云东，你少借题发挥，我刚才只是说的气话，哪里有什么官……” “哈哈，庞总，这可不是你一贯飞扬跋扈的个性啊。认怂就太栽面了，你以后还怎么在江湖混啊。堂堂的鑫福地产总经理，居然还想把说过的话再吞回去，我都替你觉得丢人。” 秦云东毫不留情地持续嘲讽和挖苦，他想进一步刺激庞溪源，迫使他无法躲避，最好直接把那个官员的名字说出来。 庞溪源虽然气的七窍生烟，但他还有理智，知道绝不能讲出名字，否则他的前程会尽毁，甚至小命也保不住。 “秦云东，别嚣张，咱们走着瞧。” 他撂下一句狠话，害怕自己脑子发热再失言，转身就想落荒而逃。 “庞胖子，先等一等。我还有几句话要送给你。” 庞溪源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看他。 “明人不做暗事，省督察组就在临县，我会立刻把视频交给他们，并建议对你的不当言论展开彻查，哪些人和你交往密切，相信查出来真相不会费什么力气。” 秦云东慢条斯理说的话，宛如晴天霹雳，直击的庞溪源脸色煞白，浑身冰凉。 秦云东实在太狠了。 这一招直接就会要了他的命。 庞溪源现在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第199章 人死孤证不立 秦云东看出庞溪源已经接近崩溃，于是冷哼一声。 “你以前只不过是个二流子包工头，趁着地产行业兴起赚了些钱，现在还敢龇牙成精了。别以为有了钱就觉得天老大你老二，雷霆行动远没有结束，等的就是你这样的蠢货自投罗网。” 省城商会的人虽然都没有说话，其实每个人都心中窃喜。 他们的心里早就看不惯庞溪源自以为得势，张牙舞爪目空一切的糙性， 但因为顾忌庞溪源背后的人，他们也只能暗自憋屈，却又不敢和庞溪源冲突。 现在秦云东一番痛斥，骂得真解气，商会的人都暗自痛快。 “不好意思，诸位，扫了大家的酒兴了，我现在自罚一个。” 秦云东转身举起酒杯看向众人，从容淡定到似乎什么不愉快的事都没有发生。 看到庞溪源失魂落魄地匆匆离去，苗英杰半晌都没有缓过劲。 秦云东平时很儒雅，这还是苗英杰第一次看到他血性的一面。 但是这样做几乎是和庞溪源翻脸，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而且，闹的如此不愉快，会不会让招商计划出现变数？ “秦书记，我代表考察团给你道个歉，庞溪源不懂礼数，给临县添麻烦了。他想走就走，那么能闹腾让我觉得羞愧，他在也影响大家考察项目的心情。” 省城商会的褚会长主动出面道歉，以缓和商会和临县之间的尴尬处境。 “到底是会长啊，深明大义。大家也都看到了，庞溪源没有做客之道，临县也不欢迎这样的人。但对于真诚合作的企业家，临县必然拿出全部诚意协助你们成功。” 秦云东夸赞着褚会长，顺便也是安抚在座的企业家，巧妙地将庞溪源和考察团区分开。 此时，一直沉默没说话的沙僧物流公司的老板沙宗旺，率先举起酒杯。 “秦书记，我早就看不惯庞溪源，他是我们民营企业中的害群之马，我们大多数人还是抱着诚意来考察高新区的，咱喝了这杯酒就出发去实地考察。” 他的建议立刻得到参会的人一致赞同。 酒宴很快结束，大家在翁主任的安排下分批坐上两辆大巴车。 苗英杰拉着秦云东故意走在最后。 “云东，你闹这一出还真让我捏了一把冷汗，我刚才还担心考察团会和咱们不欢而散呢。现在看样子并没有多大影响，我才算放下心。” 苗英杰点上一支烟，到现在他还心有余悸。 “没什么可担心的，庞溪源的德行肯定遭人嫌，省城商界对他有意见的人不在少数。只不过平时敢怒不敢言罢了，现在有我替他们出气，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哩。” 秦云东平心静气给苗英杰介绍了商会内部构成，已经庞溪源仗势欺人的种种恶行。 “看来你已经充分了解过省城商会，不然也不会拿捏的这么准。” 苗英杰很敬佩秦云东的认真态度，也很惭愧自己没有做深入的调查，同时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效仿秦云东的工作方法。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更何况招商这么大的事，各种突发状况都会出现，我怎么敢有所疏忽。” 秦云东为了准备这次考察团接待工作，对考察团内的企业做了大量研究，可以做到对他们了如指掌。 “那你是不是知道庞溪源背后那个人是谁？” 苗英杰赞叹之余又对神秘人物有了强烈的好奇心。 秦云东却摇头：“你最好别问，什么也不知道才安全。” 这句话意味深长。 苗英杰看他一眼，果然也没有再问，踩灭烟蒂上了一号大巴车。 秦云东正准备上二号车，忽然被珍珍叫住。 “秦书记，拍摄的酒宴内容已经复制好了。” 珍珍把一块移动硬盘递过来。 秦云东没有接。 “你倒是很有效率，不过暂时用不上，移动硬盘先存在你那里，以后如果有需要，我再从电视台调用。” 秦云东交代完就要转身上车。 “为什么啊，不是你要把视频当作证据呈送省督察组吗？” 珍珍迷惑不解，秦云东难道只是吓唬庞溪源？ “不出意外的话，庞溪源很快就要死了。孤证不立，人一死，视频也就起不到证据作用。” 秦云东低声说了一句，径直登上二号车。 珍珍觉得后背发凉，傻傻地呆立在原地。 考察团车队到了高新区，先走马观花看了所属区域的市容市貌，秦云东和苗英杰分别担任起导游的职责，为考察团介绍着高新区的基本情况。 按秦云东的安排，考察团分别走访了试营业的影踪数码工厂，以及正在建设的百信机械厂工地。 在影踪数码工厂，白三民为众人演示了音视频解压缩技术在安防领域的应用，引起考察团的浓厚兴趣，他们纷纷下订单，准备在自己的企业内先应用。 来到百信机械厂的工地，早已等在那里的辛胜利向考察团介绍了高新区建厂房的效率和提供的支持政策。 厂长钱辉听了秦云东的指示，在工地一角先建了一个五百平方米的展厅，把最新研制的各种工程车环卫车都摆出来展示。 考察团看到样车都大为赞赏，很多人围着钱辉进行咨询，并留下联系方式希望能定制车辆。 更有酒店、物业、物流公司直接表示要订制车辆。 最终考察团的订单数量超过一千台，钱辉开心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上。 考察团随后又来到管委会，在会议室听取了辛胜利做的专题演讲，介绍临县高新区的具体情况。尤其是他阐述的高效灵活的招商、减免税政策和承诺的服务措施，都让考察团耳目一新颇为惊奇。 临县高新区的干净整洁、配套设施齐全，丰富多样的招商套餐，以及即将打通高速公路的物流公路网，都获得了考察团的交口称赞。 最后的结果出人意料地好，高新区达成的意向投资金额超过了十亿元，创造了有史以来单日签约的最高记录。 这次成功的招商活动，也为临县的工业化目标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秦云东上任时立下的承诺提前得以实现。 第200章 这个美女让人上头 对于招商的成功，苗英杰和辛胜利也都高兴的合不拢嘴。 辛胜利开心的是上任只有一个月，他预定的收入目标已经达成，高新区平稳度过危机，可以预计当年就能走入正轨。 苗英杰更高兴，他当年主持建设的高新区不再成为财政包袱，也不会再影响他的政绩，而且还变成了一个可以预期的摇钱树。 他当然知道，这要归功秦云东的能力，以及不辞辛劳的积极运作。也因为此，苗英杰打消了所有顾虑，对秦云东更加倚重和信任。 一周后。 罗会斌率领罗氏地产团队赶到临县，随即安排在皇家魅力酒店召开新闻发布会，现场和临县签署投资协议，共同组建凤尾山公路运营公司。 在热烈的掌声中，苗英杰上台和罗会斌合影，两人一起举着一个pt板制作的支票模型，上面七亿元的金额故意放大，显得很有气势。 秦云东坐在台下第一批座椅正和大家一起热烈鼓掌，珍珍悄悄走到他的身旁。 “我刚才和罗天荣说清楚了，我们好说好散，现在只是姐弟关系。” 珍珍弯腰凑近秦云东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让秦云东脸上笑容顿时消失。 “珍珍，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你不要孩子气。” “这是我的选择，你管不着。” 珍珍说完，一只手扶着秦云东的肩膀直起腰，微笑着转身离去。 秦云东平静地直视着台上苗英杰的演讲，似乎是认真聆听，但他的心早就乱如麻。 他知道珍珍为什么要告诉他，但不知道为什么珍珍怎么会喜欢他。 他很纳闷，自己到底哪里做的不够谨慎，才会让珍珍产生了误解。 秦云东了解珍珍的脾气，她一旦下决心要做某件事，那几乎是无可救药的执着。 真是突如其来的桃花劫啊。 叶安妮马上要回临县，如果听到风言风语，这让他如何解释的清楚。 新闻发布会结束后，罗会斌举办了新公司成立的庆祝酒宴，交通局和下属工程队，以及罗氏地产的人员齐聚一堂，足足摆下了二十桌。 为显示尊重，罗会斌率领五个董事，请秦云东和苗英杰在另一层的包间里吃饭。 开席固定的三杯酒后，罗会斌先给苗英杰敬了三杯，便走到秦云东身旁，亲手端起酒杯，恭恭敬敬递过去。 “秦书记，你拒绝庞溪源的无理要求，不接受鑫福地产的巨资投入，顶住压力和诱惑坚守承诺把机会留给我。我听说后真是感动不已，感激不尽，必须给您端个酒，谨表敬意。” “罗董，别客气，我们既然签过意向协议，我当然会把机会留给你。再说庞溪源人品不好，他就算再有钱，我也不愿意和这种人合作。” 秦云东刚喝了酒，罗会斌笑着又给他满上一杯。 “秦书记，您现在名声大振，省城的商界已经没有人不知道你的名字。有的人对你肃然起敬，有的人对你怕的要命，哈哈。” 秦云东听着莫名其妙。 “我只是一个距离省会几百公里外的县长，几乎和他们没有什么交集，他们为什么怕我？” “您还不知道，在我们签约的时候，省会传来消息，失踪五天的庞溪源终于找到了，他开着他的大奔坠崖，摔的和汽车一样，四分五裂……” 苗英杰浑身一震，诧异地看向秦云东。 秦云东早就料到会有如此结局，他平静到没有什么反应。 鑫福地产只用了短短三年时间就做到全省第一，背后肯定得到了强势支撑。说白了，看似人模狗样的庞溪源，其实只不过是人家的白手套而已。 但庞溪源小人得志就猖狂，忘记了自己只是棋子的身份，并因为他的嚣张跋扈险些要将操控者的身份暴露，那他不死才是奇怪的事。 罗会斌又给自己斟酒，幸灾乐祸地继续说。 “鉴定结果说，庞溪源属于疲劳驾驶才导致出了意外交通事故，但我们都猜测庞溪源很有可能是被灭口，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的死起源于和秦书记的那场冲突。” “罗董说话要说清楚，你不是暗含着说我是杀死庞溪源的凶手？” “哪能是秦书记呢，我的意思是，庞溪源对秦书记的无礼，暴露了他的主子，这才导致的杀身大祸。所以祸从口出，一定不能大嘴。” 罗会斌和秦云东碰了杯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但是呢，商界都已经流传开，千万不能得罪秦书记，否则就会倒大霉。哈哈……” 罗会斌仰天大笑。 秦云东觉得这个话题适可而止，他马上转移话题。 “刚才听你说，你下周要出国去筹资？” “是的，我已经和董事会达成一致，下一阶段最重大的项目就是临县新区的开发。这可是超级大项目，需要的资金也是海量级别，我必须提前做好资金筹备。” “我有一个小小请求，希望罗董能帮个小忙。” “秦书记太客气了，只要是你的事，有条件要帮，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帮。” “带我和百信机械厂的钱辉一起去拜访你认识的投资商，我想为他筹资一笔钱，帮助他扩大生产规模。” “秦书记真是要为临县操碎心了。这是小事，只要是我见的投资商，你都可以谈。” 罗会斌满口答应，又叮嘱秘书多订两张机票。 “秦书记，你出国后的一切费用，我都包了。既能减轻临县的经费压力，也可以报答秦书记多次帮我的情义。” 苗英杰听完皱了皱眉，抢先回绝。 “罗董的心意，我们领了，虽然临县有经费压力，但不缺给秦书记出差的钱。况且，秦书记是特意为钱辉跑融资，掏钱也该轮到他掏钱。” 苗英杰是为了秦云东好，不希望他在差旅费上落下话柄，被人造谣生事。 罗会斌耸耸肩表示，既然苗书记坚持，那就主随客便，不会勉强。 忽然，秦云东的手机连续响起新消息提示音。 第一条是叶安妮发来的短信：我已经到家。 第二条是珍珍发来的短信：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但我会和安妮竞争，并坚信最终你会选择我。 秦云东放下手机，揉着太阳穴，珍珍真让他上头啊。 第201章 无意撞出的新线索 吃完饭，按行程本来要和苗英杰拜访老干部，但想到珍珍也会去拍摄，秦云东就觉得还是暂时避开一些的好。 “老苗，我要请一个假，安妮已经回来了，我想回去陪陪她。” “原来安妮回来了啊，那你就回去，安妮离开一个月，你也早憋不住了？” 苗英杰拍拍秦云东的肩膀，禁不住大笑。 “这话说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你的话。” 秦云东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啦，好啦，我不逗你了。赶快回去，记着亲热的时候留着点力气，晚上你们去我家，咱们四个一起坐坐，让两个娘们彼此认识认识。” 苗英杰坐上车之前还不忘邀请秦云东赴家宴。 如果两个人想要工作配合的好，私下里的走动也必须亲密无间。 秦云东坐上自己的车，让秘书夏丰送自己回家。 夏丰已经听到秦云东回家是要陪女朋友，他驾车离开酒店时稍稍减速。 “东大街就有一个不错的花店。您是不是应该买一束花带回家？” 夏丰很灵巧地提了一个建议。 秦云东愣了愣，他这才想起就这么空手去见叶安妮，的确有些随意。 “你提醒的对，那就先去买花。” 汽车稳稳停到一个叫“美美”的装修雅致的花店路边。 “秦书记，您要觉得不方便，那就告诉我买什么花，我去代买回来。” 夏丰继续给秦云东提醒。 “嗯……那你去买，我不太懂要送什么花，你看着买。” 秦云东还真没有买花送恋人的经验，不知道他和叶安妮目前的关系应该买什么花。 夏丰推开他递过来的钱，说等拿回来发票再说，便下车一路小跑进了花店。 还是有一个秘书好，提醒的很到位。 叶安妮看到鲜花一定会很高兴的。 秦云东看了一眼花店，低头想给叶安妮发短信说一声，但想了想又收起手机。 给叶安妮来一个意外惊喜也是不错的选择。 砰砰…… 一个染黄头发，身穿黑色卫衣的年轻人，恼火地用力拍车窗。 秦云东觉得莫名其妙，降下车窗：“什么事？” “什么事？装糊涂，这里不能停车，赶快开走！” 黄毛不耐烦地摆摆手。 秦云东下了车，前后看看，自己的车规规矩矩停在车位上，并没有停错地方。 “这里画着停车位线，而且前后都有车停，为什么你要我移车？” 秦云东此时才认真打量黄毛。 看他身高马大，一脸痞相，不像是正经人。 “你的车是本地车，居然不知道临县的规矩吗？花店前的这个停车位是新临阵太子爷的专属位置，谁也不能停。听明白了，赶快滚！” 黄毛叉着腰，凶巴巴盯着秦云东。似乎认定秦云东听到他的介绍，肯定会马上退避三舍。 秦云东看他恶语相向，果然不是好人，但并没有生气， “新临阵？我没听说过。但停车位是公共的，什么时候成了私人的位置？” “你想找事吗？整个县的路边停车位都是我们新临阵罩着，让你走你就必须走，再敢废话，不但废了你的车，还要废了你！” 黄毛说着就掀起卫衣，亮了亮腰带上别着的短柄斧。 没想到临县居然还有捞边饭的帮会。 秦云东怒火中烧，但他想了想却忍住了。 现在暴露身份，无非是抓一个小喽啰，根本动不了新临阵的核心。 “我刚才没听清楚，原来是新临阵啊，都是老表，大水冲了龙王庙，别误会。” 秦云东笑着摸兜，把罗天荣留下的天价香烟拿出来，递给黄毛一支。 黄毛看秦云东谈笑风生，又拿出三千块钱一盒的香烟，刚才的嚣张的气焰也减弱很多。 “你……你说是老表……那你家大佬是哪位？” 黄毛犹豫着接过烟，狐疑地打量着秦云东。 “我大哥是浠水安天下的阎王爷。” 秦云东压低嗓音报出兰辉的江湖名号。 他在浠水做纪委书记，研究过安天下的资料，并亲自指挥一举荡平安天下这个帮会组织，自然对安天下的内部情况了如指掌。 听说是安天下的人，黄毛的脸色缓和很多。 “我听说安天下不是已经被连窝端了吗，你这是……” “想灭我们哪有那么容易，我家阎王爷和铁汉大哥都在外地逍遥发大财哩。” “是是是，我也听太子爷说过，阎王爷和铁汉已经跑路了……你怎么会有临县当地的车，你一直在临县，我怎么会不认识你？” 秦云东说的跟真的似的，黄毛却还保持警惕性，半信半疑地看了一眼凯美瑞。 “我是奉阎王爷的命令，从一千公里外赶来找太子爷的，这个车牌是套牌，方便躲避追查，你懂的……” 秦云东现编了一个理由，凑在黄毛耳边小心翼翼地解释。 黄毛觉得秦云东说的很上道，大概真的是安天下的人了。 “兄弟怎么称呼？为什么会把车停在这里？” “小弟在江湖有个绰号，人称索兰太保。来的时候阎王爷交代，到东大街美美花店就可以找到太子爷，然后捎几句话给他。” 秦云东反应很快，从容回答黄毛。 刚才黄毛说太子爷在这里有专属车位，那肯定意味着太子爷会常常来光顾花店，所以才会随机应变说了一个理由。 “太保哥，刚才我得罪了，别生气。太子爷正巧去中山了，天都不会回来。” 黄毛听秦云东回答的滴水不漏，便不再怀疑。 “这可怎么办，我不能在临县久留……” 秦云东装作焦急地询问了一句，同时示意从美美花店里走出来的夏丰不要过来。 夏丰心领神会，捧着鲜花沿着东大街向前慢慢走。 “太保哥，你到底有啥事，给我透露一些，我打电话向太子爷报告。” “阎王爷在索兰赚了一笔钱，想通过太子爷弄出境，费用好商量，但必须时间要快。” 秦云东装作很焦急，又抛下一只诱饵。 江湖人奉行有奶便是娘的生活准则，有钱赚就能吊起太子爷的胃口。 第202章 相互配合斗智斗勇 不管太子爷是不是会上当，黄毛已经上当了。 黄毛觉得，以阎王爷的能力，肯定洗钱不是小数目，太子爷肯定高兴，他说不定也会得到一个大红包。 “行，我这就给太子爷打电话。” 黄毛还是有基本的保密意识，他拿出手机，一边拨打电话，一边走进美美花店。 秦云东坐进汽车，迅速接通了卫敏的电话，向她通报了刚才的情况。 卫敏听罢很讶异，她也不知道自己管辖的区域内居然还隐藏一个帮会组织，这实在让她难堪。 说轻了，她存在工作疏忽；说重了，她是玩忽职守。 卫敏刚表示要亲自率队坚决从快从严打掉这个团伙，秦云东却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 “卫局，我不是追究你的责任，而是要利用这个新临阵开辟新的追踪兰辉的途径。等一会儿，太子爷肯定会要验证我的身份，你给在索兰县的袁队长打个招呼，让他配合我的行动。” “秦书记，你说怎么配合？” “要他给我一个索兰县座机电话号码，让他守在电话旁，等着有人打过去询问索兰太保的情况……” 此时，在美美花店里，黄毛拨打了几次电话总算接通。 电话那边传来懒洋洋的声音，想必太子爷刚才正在睡觉。 黄毛害怕太子爷会臭骂他，立刻向他汇报和“索兰太保”的对话内容 太子爷听罢觉得很惊奇，兰辉怎么还敢派人来临县找他。 他的情妇当中，有一个同时也是兰辉的情妇，据这个情妇说，兰辉确实在索兰县给她打过电话，说他现在是煤老板了，要钱有钱，就是县里的姑娘长相太差，想让她去索伦县陪他。 但情妇嫌索兰县在大西北风沙大，也远远称不上繁华，她便找各种借口推脱不去，最后惹得兰辉很生气。 太子爷想，兰辉在逃，不是心腹肯定不会说他的位置，而这个索兰太保必定是来自索兰县，毫无疑问，肯定就是兰辉派来的手下。 他转念一想，新临阵刚躲过雷霆打击行动，刚要冒出头做生意，千万别大意失荆州。 “黄毛，你去找那个索兰太保，给他要阎王爷的电话，你就说我们之间不认识，必须要找兰辉核对身份才行。” 黄毛领命，快步走出花店，来到凯美瑞车前，拉开车门就钻进车内。 “太保兄弟，我们太子爷说了，他不认识你，想给阎王爷打个电话核实你的身份。” “阎王爷还在被通缉，他如果用手机通电话，说不定就会被警方锁定位置，太子爷这样做不合规矩？” 秦云东翻着白眼看黄毛，一脸的不高兴。 黄毛听着觉得有理，但太子爷的指示又不能不办。 他抓耳挠腮想了半晌，忽然想到了办法。 “阎王爷不能用手机，但可以用座机啊，你给我们一个座机号也行嘛。我们太子爷在中山也用座机打电话，这样就不会惹出麻烦。怎么样？” 秦云东装作很为难，沉吟不语。 其实他是在等袁队长发电话号码的信息，没有短信，他现编是肯定编不出来的。 黄毛看秦云东一直不说话，他不由起了疑心。 “太保兄弟，你不会是没有阎王爷的联系方式？” 黄毛边说边伸手去摸腰带上的短斧。 秦云东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问：“你想干什么？” “你拿不出座机号，说不定就是个探子。” 黄毛态度变得很生硬。 秦云东感觉裤兜里的手机发出震动，他不知道是不是袁队长发来的短信，但也只能先看看再说。 “你们这些人真怂包，在你们的地盘上，居然比我还紧张。” 秦云东骂骂咧咧说着，从裤兜里拿出手机。 他故意举起手机不让黄毛看，迅速看了一眼新发来的未读短信。 幸好是袁队长发来的信息。 秦云东只扫了一眼就把短信删除，随口报出了袁队长给出的座机号码。 “阎王爷必须绝对安全，所以我只能提供给你张德发的电话，他是阎王爷的从浠水带走的保镖，有什么事可以先找他谈，但是打电话要注意点儿，别把阎王爷卖了。” 黄毛松开握斧柄的手，说了一句稍等，立刻下车又回到花店打电话给太子爷。 太子爷记下了座机号码，立刻拨打过去。 索伦县长诚信煤矿办公室的座机响起来。 煤矿办公室主任刚要去接，却被袁队长拦住。 “等一等，接的太快，对方可能会怀疑，等十秒钟后再接。” 袁队长接到卫敏的电话时，正在走访诚信煤矿，这是国营煤矿，无论矿长还是办公室主任都值得信任。 办公室主任点头，心中默念十个数，这才按下免提键。 “你好，诚信煤矿，找谁？” 办公室带着浓郁西北腔的普通话，让太子爷心里多少有些放心了。 “我找张德发。” “你等着……” 办公室主任故意高声叫了两句，守在门口的史队长答应一声，嘴里问是谁打来的电话，便拿起听筒。 “我是张德发，你是哪位？” 史队长说话很明显是浠水县腔调的普通话。 “我是临县太子爷，是阎王爷的哥们，请阎王爷接电话。” 太子爷虽然听出不是兰辉，但在索兰县出现浠水人，必定和兰辉是一伙的。 “哦，原来你是老王啊，多年没见，你怎么知道我在煤矿呢。” 史队长笑着大声说话。 太子爷猜想电话旁边有别人，所以对方不敢说实话，他就耐心听对方在电话里胡扯。 不一会儿，随着房门关闭，传来史队长压的很低的声音。 “太子爷，现在风声很紧，以后尽量不要再打电话，不管是中山、浠水还是临县，都是警方重点查访的对象，不只是让阎王爷处境危险，你也会受到连累。” “我知道了，我只是想核实一个信息，阎王爷是不是派了一个索兰太保来临县见我？” “确有其事，他已经到临县了吗……那就请太子爷多照顾太保兄弟了，他是阎王爷的全权代表，只要他认可的的价格，阎王爷也会认。” 史队长说的行云流水，仿佛一切事再自然不过了。 第203章 那我就坏给你看 太子爷心里踏实了很多，马上又询问索兰太保的身高容貌特征。 史队长当然对秦云东相当熟悉，对太子爷的提问对答如流。 太子爷长出一口气，“张德发”描述的特征和黄毛说的一模一样。 但是他还有些不放心，接着又问：“我再问你一个问题，阎王爷的名字叫什么，家乡在哪？” “握草，你还真是鬼心眼不小啊。阎王爷是兰辉，老家在临县，后来在浠水酒厂上班，被县长赵祥国看重做了几年秘书，再后来和铁汉兄弟创立安天下……” “行了行了，张哥别见怪，小心驶得万年船嘛。干煤矿很辛苦，你们要多保重。我会好好照顾太保兄弟的，你替我向阎王爷问好。” 太子爷说笑着挂了电话。 史队长把听筒放下，长出一口气。 袁队长笑着向他伸出大拇指。 “真没看出来，你演戏还真够专业的。” 史队长笑了笑，沉思片刻，拿出烟递给袁队长。 “我这算得了什么，没想到秦书记胆子够大的，直接干上卧底了……” 话还没说完，史队长忽然心中一动。 “刚才我听那位太子爷说，“‘干煤矿很辛苦，你们要多保重’，是不是说明兰辉就隐藏在索伦县煤矿中？” 袁队长点上烟想了想，觉得史队长的推论很有道理，他转头问办公室主任。 “咱们索伦县有多少煤矿？” “那可太多了，咱索伦县就是坐落在煤矿上，几百亿吨的煤遍布全县。除了几个国营煤矿外，大大小小的私营煤矿就有上百家。” “那就麻烦主任把这些煤矿的名单列出来，我们要挨个清理一遍。” 袁队长和史队长并不会觉得麻烦，反而让他们轻松很多。 兰辉的行踪进一步缩小，他们已经感觉此次出差绝不会空手而归。 此时，秦云东还在车里静静地等着，他相信袁队长和史队长经验丰富，绝对会瞒得过太子爷的追查。 忽然，车门再次拉开，黄毛嬉皮笑脸坐进来。 “太保兄弟，刚才得罪了，太子爷已经核实过你的身份了，明天中午他就会赶回来见你。太子爷特意嘱咐我一定要好好安排。今晚我代表太子爷请你吃饭、泡澡、唱歌一条龙服务，肯定会让你宾至如归。” “多谢太子爷的美意，但我今晚还要去浠水，为阎王爷办一件重要的事，不能在此过夜，明天下午三点，我再回这里和你碰头。” 黄毛感到特别失望，他还想趁着接待客人潇洒一次，好好开开荤，现在看来是没戏了。 秦云东看出他的心思，不由笑着把天价香烟塞进他手里。 “兄弟，我会说和你在一起玩了一晚上，所以你只管去寻欢作乐，算是我借花献佛请你了。” “太保哥真够意思，那我就谢了，只要你在临县提我黄毛的名字，没人敢欺负你。” 黄毛眉开眼笑地下了车，连连鞠躬抱拳恭送秦云东开车离开。 秦云东驾车转过一条街停在路边，夏丰抱着鲜花立刻拉开车门钻进车里。 “秦书记，我真担心的要命，差一点打电话报警了。” “呵呵，没什么可担心的，一个小毛贼而已，对付起来不费事。对了，你担心什么，难道你认识这个黄毛？” “我不认识他，只是觉得他看上去不三不四的，而且卫衣下包裹的鼓鼓囊囊，似乎是带着凶器。” “行啊小夏，你的观察力也不赖嘛。” “秦书记，您跟一个小瘪三怎么谈了那么久？” “小夏，你又忘了我定的规矩了，不该问的不要问。” 十几分钟后，秦云东捧着鲜花按响了自己家的门铃。 随着房门打开，叶安妮惊讶地看到秦云东抱着一束蓝色妖姬，不由笑眯眯地伸开双臂：“没想到你这么浪漫啊，真是意外惊喜啊。” 秦云东拥抱着叶安妮，轻轻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必须要浪漫，老婆想我了没有？” “嗯，当然想啊，天天想，夜夜想。” “晚上想的多，你该睡不着了。” “你真坏……” “那我就坏给你看。” 两人一路接吻，一路向卧室移动，动作越来越热烈，身上的衣服一件件掉落在地。 晚上八点，苗英杰家。 秦云东和苗英杰在客厅里喝茶，叶安妮和傅霞两个女人在厨房做菜，还不时爆发出欢快的笑声。 “都说女人没城府，特别容易交朋友，这俩人见面几分钟就亲热成这个样子。” 苗英杰指了指厨房，摇着头笑了笑。 “她们只是更善于调节气氛罢了，女人的城府其实比男人深，这或许就叫大智若愚。” 秦云东嗑着瓜子，淡淡地回答。 “女人真有这么厉害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好猎人往往都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女人最会扮猪吃老虎。她们往往都是装得了傻，沉得住气，忍得了辱，吃得了亏。男人自以为占便宜，其实不知道自己是被女人牵着鼻子走。” “哈哈，云东，你是不是在总结叶安妮这个好猎人呢？” “我说的是吴凡尘的妻子关兰，还有她的闺蜜肖冰艳，以及李艳这样的女人。” 提到李艳，苗英杰的脸色就变得不太好看。 “卫敏跟踪李艳有没有什么结果？” “我担心李艳会在省城商会考察团到高新区会跳出来捣乱，所以找理由放假让她离开临县。据卫敏说，李艳去了中山市以后，一直独自闲逛几个景区，没有发现异常举动。” “如果李艳吊不出幕后团伙，还不如就先把她拘押，省的这个疯婆子在外面给我找事。我一想起她，就觉得像是吃了一只苍蝇。” 苗英杰真是恨的牙根痒，但为了自己的前途着想，他又不能肆意报复李艳，一直拿她没有办法。 秦云东笑着拍拍手，拿起茶杯悠哉悠哉地喝了一口。 “老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李艳只是一个小狐狸，虽然很滑头，但终究道行不够，早晚还是会露出狐狸尾巴。耐心等着，我想一定会有收获。” 第204章 太太联谊会 当饭菜端上桌，无论是四个凉菜还是四个热菜都摆盘精美，看着就有食欲。 “不说别的，只瞧这漂亮的颜色搭配就知道绝不是傅霞能做的出来，肯定是来自安妮的手艺。” 苗英杰啧啧称赞。 “我就是做家常菜，能把饭菜做熟就不容易了，怎么能比得上安妮专业级的水准。” 傅霞微笑着为叶安妮倒着饮料。 “苗书记，不完全是我做的，应该是我和霞姐一起合作的。” 叶安妮有些不好意思，也怕傅霞心里不高兴，连忙提出纠正。 “呵呵，安妮以后要注意，在家里就是朋友聚会，不要称呼官称，不然气氛都会变的。你也不是外人，跟着云东叫我老苗就行。” 苗英杰为秦云东倒了一杯白酒。 傅霞在一旁附和自己的丈夫。 “就是，安妮，你不要见外，他们俩年纪本来也就差不了几岁，关系好的像亲兄弟。这要是在公开场合，怎么可能县委书记给县长倒酒，但在私下里，他们从不论级别，对，云东？” 傅霞当然说的是对的，但暗含着进一步拉近秦云东和叶安妮的私人感情，也是尽职尽责扮演好贤内助的角色，为丈夫收买人心。 秦云东笑着点头。 “嫂子说的没错，我和老苗五年前就认识了，脾气秉性相投，关系一直都不错。” “咱俩能认识，除了缘分之外，还要感谢老书记派你来临县指导工作……” “老苗，你可别这么说。我当时只是市委办公室的普通工作人员，哪敢指导你的工作，无非是老书记让我调研写一份报告。我还要感谢你大力协助，让我这份报告得以顺利完成。老书记也是因为看到我写的不错，这才把我调到他身边做了秘书。” 秦云东是知道感恩的人，说的是肺腑之言。 苗英杰如果对他的调研处处设防，甚至阻挠，他就不会写出一份真实又有深度的报告，那就得不到周通平的赏识。 因此，苗英杰也算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贵人。 苗英杰听秦云东这么说，心里很欣慰。 “我当时和你接触几次就说过，你是有才华的人，有知识、有理论、有格局，但却能脚踏实地，又作风正派，必定会一鸣惊人。你五年时间从科员、副科、科级、副处到现在的正处，几乎是一年一次进步，你们说说，我看人还是很准的？” 秦云东摆摆手：“咱别继续互捧模式了，再不开席，饭菜都凉了，岂不是浪费两位美女的一番好意。” 几个人都笑着碰杯，开始吃饭。 苗英杰和傅霞都对叶安妮照顾的无微不至，让叶安妮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们夫妻俩知道，秦云东心中很在乎叶安妮，对叶安妮好才能让秦云东心情舒畅。 “安妮，浠水的新茶文旅节三天后就要开幕了，我看邀请的贵宾中有你爷爷的名字，不知道他老人家什么时候到，能不能先接到临县住几天，我好好安排一下。” 苗英杰知道秦云东为了避嫌不想碰叶氏集团。 但叶氏集团财力雄厚，已经跻身全国五百强，这么好的企业不给临县做贡献，实在太浪费了。 招商是临县经济发展的重要手段，既然秦云东不愿意碰叶氏集团，苗英杰就决定亲自招商。 “我阿公要去国外处理一次并购案，他没时间参加，于是委托我的父亲替他出席。” 叶安妮低声解释完，还偷偷瞟了一眼秦云东。 秦云东一愣，神情一下子变得紧张。 他下午见到叶安妮就只顾着亲热，接着就赶到苗英杰家做客，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所以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叶安妮的父亲要来。 秦云东对叶氏集团已经了解的很深，知道叶安妮的父亲叶权昭是集团公司排位第三的副总，主要负责集团家居事业群。 叶权昭一点也不像他的父亲叶九唐。 叶九唐很有亲和力，善于和任何人打交道，却又能保持不怒自威的气势。 而叶权昭却不苟言笑，对人十分严厉，是着名的铁血领导，他的下属甚至只要听到他的名字就会不寒而栗。 未来的老丈人来浠水绝不是只参加开幕式那么简单，肯定要见女婿，秦云东心里也有些打怵。 苗英杰已经猜出叶安妮小眼神想要表达的含义，不由笑起来。 “唔哟，我明白了，你爷爷这分明是要让你父亲验收未来的女婿啊。” 叶安妮脸红了，不好意思接话。 傅霞立刻瞪了苗英杰一眼，不满地抱怨。 “哪有你这样直白问话的，人家叶安妮还是个大姑娘，怎么好意思说。” 傅霞不是不知道叶安妮已经和秦云东住一起，早已不是什么大姑娘。但为了不让叶安妮难堪，还是必须这么说。 秦云东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他很快把话题岔开。 “我工作比较忙，有时候没办法陪安妮，嫂子不是组织了一个贵妇团吗，干脆让安妮跟着你们一起玩呗。” “你咋说的那么难听，哪有什么贵妇团，我们就是个联谊会，平时攒局吃饭、打牌、美容、看电影和购物，哪有一点贵妇的意思？” “我只是开玩笑的叫法，你组的这个团里面都是女人，最差也是正科级干部或者家属，在临县还不就相当于是贵妇团吗？” “我可没有故意这样组团的，谁叫我接触的人都是这个圈子呢。你们男人天天有应酬，还不允许我们女人找点乐子啊。” 傅霞解释说，这个团不是她组织的，只不过因为她是县委书记夫人，所以才被一群女人公推为联谊会的会长。 苗英杰听着他们聊天，脸上的表情逐渐阴沉下来。 “人言可畏，你要注意影响，以后不要再做什么会长，也不要再和那群人混在一起，小心不知不觉被拖下水。” 苗英杰不得不担心这群女人的联谊会可能演变成权钱交易的新场合，那就会有人以此大做文章，让他陷入巨大的争议中。 但傅霞明显不高兴了，立刻反唇相讥。 “你也太草木皆兵了，我们又没做什么违法违纪的事，哪像你们男人，外出吃喝玩乐，还可以和风骚女人逢场作戏，你们怎么不注意影响呢？” 第205章 枕边风的潜在隐患 当着客人的面，苗英杰被抢白的很不自然，只能尬笑。 “我只是给你提个醒，你怎么冲着我来了，我可是经常回家吃饭，从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苗英杰说着用眼睛示意秦云东帮忙。 傅霞平时性情很平和，但只要她真的生气了，那就会变得难以令人捉摸。 秦云东暗笑，虽然苗英杰看似一家之主，其实在家里，傅霞才是真正的一把手。 “嫂子，老苗和你这么生活这么久了，他是什么人，你心里能不清楚吗？我可以担保老苗绝不会在作风问题上出任何问题。” 秦云东笑着替苗英杰打圆场，又示意叶安妮帮忙解劝。 傅霞并没有真的生气，尤其是有客人在场，她更不会让苗英杰下不来台。 “哎哟，你瞧你们这是干什么啊，我只是说了一句，你们就一起帮他说话。我当然知道老苗作风正派，不然的话，我早就把他休了。” 一句话说的大家都笑起来，刚才紧张的气氛顿时消散。 傅霞奇怪地问秦云东，他是怎么知道有这么个太太联谊会的，难道联谊会里有人犯事了？ 秦云东连忙解释，他有一次去高新区管委会，正巧碰到曲如林的老婆在，他们聊了一会儿，曲如林老婆主动提到了联谊会，说到了会长是傅霞。 傅霞撇撇嘴。 “这个臭婆娘，我们早就说过联谊会就是女人之间的事，不要对外张扬，没想到她还这么多嘴。” “嫂子，她只是随口说了说，也没有想让我帮什么忙，应该不碍事。” 秦云东为了安抚傅霞，故意和稀泥。 但苗英杰心知肚明，秦云东看似随意提到联谊会，其实是说给他听的。 上级三令五申要领导干部管束家庭，端正家风，而傅霞担任会长的联谊会存在很大隐患。 很多干部很有可能利用太太打通关系，拉帮结派，甚至有可能吸引商人钻营牟利。 枕边风的腐蚀力甚至超过金钱的危害，一定要防微杜渐，不能任由其不加管束地发展。 苗英杰心中已经警惕，但现在不适合深究此事，还是留到上班后再处理。 晚宴结束后，秦云东和叶安妮下楼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围着人工湖散步。 秦云东主动坦白珍珍喜欢上他的事。 他爱叶安妮就不会对她有所隐瞒，而且他知道这种事不早说，就会在两人的关系中留下巨大的隐患。 叶安妮只是“哦”了一声，继续挽着秦云东的胳膊散步，并没有其他反应。 秦云东很诧异，叶安妮表现的如此平静，似乎和她以前听说雷晓楠时激烈的反应差别实在太大。 “安妮，你心里想什么不妨说出来，我可以向你解释。” “云东，我没想什么啊，而且我也不需要你解释，因为我信任你。” 叶安妮微笑着回答，看她的样子似乎是说心里话。 看秦云东停下吃惊地看着他，叶安妮抬起头，一双清澈见底地眸子凝视着他。 “我猜珍珍是欣赏你的优秀才会爱上你，这就没办法了，谁叫我老公就这么优秀呢。你以后还会遇到更多爱你的女人，如果我的心态不调整，那就有吃不完的醋，生不完的气，我们还过不过日子了？” 叶安妮笑着伸手捏了捏秦云东的鼻尖。 秦云东舒了口气，望着被明亮月光然出圣洁光晕的叶安妮，情不自禁将她拥入怀中。 “你美貌如仙，还能知书达理，温柔体贴，我能拥有你是我一辈子最大的幸事。” 第二天早晨，秦云东刚走进县委大院就看到卫敏站在办公楼前的警车前等他。 “卫局，是不是已经找到新临阵的线索了？” “秦书记，我就是为了这事赶来向你汇报。” 两人一起走进秦云东的办公室，卫敏翻开记事本就开始报告。 新临阵是新冒出头的帮派组织，其成员大多是在雷霆行动中被剿灭的各种团伙的残余势力。 他们纠集在一起成立了一家公司，获得市政外包停车位收费的合同，另外还有强行对临县的娱乐业收取保护费的业务。 娱乐业的酒、舞厅、ktv、台球室，一方面怕惹事，另一方面也有维持秩序的需求，于是都屈服他们的淫威，雇佣他们看场子。 “团伙头目绰号叫太子爷，本名是柴保军，是临县九道弯乡治安联防队的一个队长，后来因为发现他收取贿赂，包庇犯罪分子被开除公职。” 卫敏的汇报很简洁，几乎没有什么废话，但已经把新临阵的资料讲的一清二楚。 “卫局，那个美美花店和柴保军是什么关系？” “美美花店的老板就是美美，人如其名，说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也不为过。因为时间太短，美美和柴保军的关系现在还不是太清楚，只知道柴保军只要在临县，每天必去花店买花。我猜测应该是柴保军想追求美美。” 卫敏汇报完，请示秦云东要不要即刻将他们铲除。 秦云东亲自为卫敏倒了一杯茶，又把烟灰缸推到她面前。 “先不要收网，我还想利用柴保军把兰辉吊出来。” “这位太子爷似乎并不知道兰辉在哪，留着他有什么用？” “昨天柴保军为了验证我的身份折腾很长时间，但我也在验证他对兰辉知道多少，至少我可以肯定，柴保军和兰辉很熟悉，而且知道兰辉在索伦县，这说明他对缉拿兰辉会有帮助。” 秦云东担心抓了柴保军，消息不可避免走漏出去，会刺激兰辉再次闻风逃窜，那之前所有努力就白费了。 卫敏点头表示理解他的意思。 “但是，秦书记，我坚决反对你下午要去见太子爷的计划，实在太冒险了，如果你出了意外，我承担不起责任。” “卫局不用担心，昨天在袁队长和史队长的配合下，我们的戏演的不错，柴保军对我的身份已经深信不疑。只要我发挥正常，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 秦云东从小就喜欢看福尔摩斯探案集，这次是难得的机会。他摩拳擦掌，准备实现自己的侦探梦。 第206章 能接受做情妇吗 不料，卫敏却毫不迟疑地表示反对。 “秦书记，你这是侥幸心理。新临阵是周围几个县的犯罪团伙重新汇集的组织，其中就有来自浠水的安天下，只要有一个人认出你，那你就像是羊入狼群……” 卫敏激动地将刚抽了一半的香烟用力摁在烟灰缸里。 “我去见的是太子爷，又不是什么检阅队伍，哪有那么多认识我的人。放心，智取威虎山里有杨子荣给我做榜样，就算是真的碰上栾平，我也一样可以来一场智斗。” 秦云东笑得很自信。 卫敏看说不过秦云东，干脆站起身。 “秦书记坚持要去，我也拦不住，但我要向苗书记汇报，如果有责任，不能只让我一个人背。” “别介，别介，敏姐，你这样做就不仗义了。” 秦云东马上起身，好说歹说把卫敏拉回到坐椅。 “如果老苗知道，那肯定是不会让我去的。同志们对我的关心，我都心领了。但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很可能会大大缩短缉拿兰辉的时间，让奋战在一线的同志减少危险，我冒一些风险是值得的……” 秦云东磨破嘴皮子做工作半小时，卫敏才算稍稍松口。 “秦书记，你要去也不是不可以，但需要带上我，另外你要安排在闹市区，不能去荒郊野外见面。” “带上你？你是痕迹专家又不是女侠，真要是动起手，你也许还不如我……” “我在政法大学是优等生，无论是格斗还是射击，我都比大多数男同学还要强。没有这两把刷子，局里的人会服气我做局长吗？” “是不是真的……” 秦云东狐疑地问了一句，但是看卫敏沉下脸，他忙改口表示同意。 “你去也可以，但是要委屈你给兰辉做情妇，不知道敏姐是不是能接受？” 秦云东解释说，他给黄毛说要去浠水办事，本来是托词，现在多了一个女人，他必须要给卫敏一个合理的身份，才不至于让太子爷和黄毛怀疑。 卫敏的脸有些红，但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只不过是临时演戏，又不是真的，没必要太当回事。 下午三点，黄毛站在美美花店门前，踮起脚尖东张西望等着“索伦太保”到来。 很快，凯美瑞驶过来，稳稳地停在停车位上。 黄毛露出笑脸，立刻走过去拉开副驾驶车门，一下就愣住了。 副驾驶座椅上坐着一个艳丽的美人。 大波浪长发披在胸前，白皙的俏脸有几分不羁、艳红嘴唇上叼着细长的女士烟，蓝色西装外套里是一袭吊带长裙。胸前完美的事业线格外诱人。 “帅锅，这里没座位了。” 卫敏向黄毛吐出一口烟雾，咯咯地笑起来。 特么的，真够劲。 黄毛艰难地吞咽了口口水，眼睛里闪现恶狼的光。 “黄毛老弟，快到后座去。” 秦云东用食指和中指把太阳镜往下拉了拉，神情似笑非笑。 他也没想到卫敏不但化妆完全颠覆了往日的形象，说话的声音也沙沙的格外诱人。 黄毛只好关上车门，又拉开后座车门钻进去。 秦云东摘下太阳镜，半转身看向黄毛。 “太子哥回来了吗？” “中午就回来了，他约你去九道弯打猎，你们可以打猎吃烧烤，边玩边聊。” 黄毛闻到了卫敏身上的香水味，不由皱着鼻子深深吸了口气。 “还是太子爷会玩，那现在就出发，我不认路，你给指引着点……” 秦云东的话还没说完，卫敏猛地转头，瞪圆眼睛看他。 她无疑是埋怨秦云东食言，答应好好的要在闹市区见面，秦云东却都忘了。 “我穿一身名牌，你却让我去荒郊野外打猎，亏你想得出，我不去。” 卫敏噘起嘴，似乎在使性子。 “这位美女是……” 黄毛嬉皮笑脸借故向前凑，继续贪婪地闻着香水味，眼睛却紧盯着微微起伏的山峦。 “喂，你想干什么，注意点，她是阎王爷的女人，是我的嫂子，你小心别真的见阎王。” 秦云东指着黄毛，让他向后靠。 卫敏这才发觉自己转身可能走光了，她却没法发作，只能气恼地坐直身子，眼睛瞟向窗外。 秦云东故作为难地敲了敲太阳镜。 “嫂子不想去，你看能不能让太子爷来县城……” “这可不行，太子爷做的决定从来就没有更改过。你要是不去，那就只能取消约会。” 黄毛的态度也很坚决，根本没有妥协的意思。 秦云东歪头看看卫敏，无奈地耸耸肩。 “听到了，人家不同意。嫂子忍忍，争取早谈完，我好送你去见大哥。” 他早就猜到柴保军很狡猾，一定会安排自己能控制的场地谈判。 卫敏也无奈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汽车开出停车位，沿着道路向县城外驶去。 卫敏派来暗中保护的警员，通过汽车里的窃听器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知道情况有变，只能驾车远远跟随。 “黄毛，九道弯有猎场吗？” “太保哥有所不知，九道弯是我们县下面的乡，之所以叫九道弯，是浠水流过我们县，在这个乡形成了九个弯道。河里的鱼吸引了大量的水鸟捕鱼，我们可以坐船捕鱼打鸟，做成烧烤都是非常新鲜美味。” 黄毛一边心不在焉地介绍，一边从侧后方不停打量卫敏，他的魂已经被美女勾住。 他实在忍不住，于是故意找话题又向前凑。 “嫂子，在浠水是干什么的？” “你猜猜看。” 卫敏看着后视镜，没好气地回答。 “我猜不到，浠水那么穷的县，居然会有你这样大美人，实在是浪费了。” “你管得着吗？” 卫敏不耐烦地反问一句，她现在高度紧张，到了九道弯水道上，想要盯梢几乎不可能。 万一中了埋伏，她该怎么保护秦云东？ 黄毛却是个赖皮脸，根本不在乎卫敏对他的态度。 “嫂子，我劝你别去索伦县，那地方偏僻得很，风沙大，人又野，你去那里肯定受罪。不如就留在临县……” “喂，黄毛，你过分了啊，居然敢撬阎王爷的马子，是不是活腻了？” 秦云东向后竖起中指。 第207章 花店另有洞天 黄毛没有被吓住，一脸痞笑地拿出烟点上。 “少来这一套，她只不过是阎王爷的马子而已，你昨天晚上肯定去钻她的被窝了。要不然我请你吃喝玩乐，你会不动心？” 黄毛说得有道理，江湖人除了见钱眼开之外，最喜欢的就是吃喝玩乐。“索伦太保”不动心，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女人。 秦云东没吭声，像是默认了。 他心中暗笑，黄毛想当然地推理，倒省了他编谎话。 卫敏听得心头火起，但又不能发作，只能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黄毛看两人都不说话，便笃定他的猜测是对的。 “嫂子，你不能厚此薄彼啊，让太保吃得过瘾，怎么也该赏兄弟一口？” 黄毛又把脑袋向前凑，歪头看着卫敏。 “闭嘴！” 卫敏咬着后槽牙低声呵斥。 “我可以闭嘴，但嫂子的小嘴现在是不是还闭不上呀？” 黄毛龇牙开心地笑起来。 卫敏没听懂，只是猜测他说的肯定没好处，索性闭上眼假装睡觉。 秦云东知道黄毛开黄腔，但这在江湖人看来都是极其平常的事，他如果制止就会显得突兀，反而让黄毛起疑心。 因此，秦云东只好找话题想分散黄毛的注意力。 “我看临县挺繁华的，你们可算是抄上了，肯定赚了不少钱？” “那要看和谁比了，如果和阎王爷这样的煤老板相比，我们就都是赚辛苦钱的命。” “那你跟我走，阎王爷很大方，干一年就让你挣个几十万。” “真的假的，能挣这么多钱？” 黄毛怦然心动。 他在帮派里算得上大头目了，每个月底薪加提成只有两千块钱，虽然比一般打工人拿的高一些，却又高不出多少。 秦云东开出的价码在2001年已经是天价了。 黄毛转念一想又摇头。 “阎王爷那么有钱，还想找美美去陪他，说明索伦县穷山恶水，呆在那里实在没意思。哪像在临县，要什么样的妞都有，甚至南方的娘们都跑我们这里卖。” 秦云东和卫敏不由快速对视一眼。 现在他们终于搞清楚美美的身份，原来美美是一个公共情妇。 秦云东故作吃惊地继续套话。 “阎王爷拿钱很大方啊，美美不至于穷到开花店？” “这你就不知道了。美美的花店和别人不一样，她也不靠卖花活着。” 原来兰辉在临县认识不少领导，他把关系介绍到美美这里。然后有商人需要跑关系或者做工程，都会以各种名义到美美花店买花或者盆景，交给美美送花给领导。 “领导收到花就知道是谁送的，一共送了多少钱。随后美美把钱转出国外账户。这样的方式很保险，也查不出受贿的线索。美美中间抽成百分之三就赚的盆满钵满。” “阎王爷口风很严，你不说我是一点儿也不知道。还是黄毛兄弟厉害，居然比我了解的还多。” 秦云东啧啧称赞。 黄毛觉得很有面子，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 他禁不住炫耀，除了负责收取停车费，还兼职做美美花店的保安队长，当然对美美的事了如指掌。 两人热火朝天聊着，卫敏趁机伸手进包里，对着窃听器轻轻敲击摩斯电码，告诉后面跟踪的汽车进入九道弯乡后就不要再跟随，绕道直接去浠河寻找观察接应点。 卫敏已经发觉，太子爷疑心很重，如果他在途中安排打手监视，很容易发现跟踪车辆异常。那就非常不利于秦云东接下来的行动。 又过了二十分钟，汽车驶上浠水河大堤，很快就看到有四个彪形大汉站在路中央，示意他们停车。 “太保，前面就到码头了，你如果带有武器，那就请主动交给他们，谈话结束后，他们会原封不动还给你。如果你想隐藏，一旦被他们搜到，你就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我也救不了你。” 黄毛此时也不再吊儿郎当，表情也变得很严肃。 “我出来办事从不带武器，本来没事，带着家伙反而更不安全，万一被查出来，我是自讨苦吃。” “太保兄弟很上道，嫂子呢？除了胸器外，还带着别的武器吗？” 黄毛又凑过去，闻着香水味，又开始涮话连篇。 “我穿有高跟鞋，算不算凶器。” 卫敏弯腰撩起长裙露出一双七厘米高的红色高跟鞋。 “哇塞，这脚和腿真特么带劲，太适合扛在肩膀上。” 趁着黄毛看直了眼，卫敏迅速把包里的窃听器拿出来攥在手中。 汽车缓缓停在大汉面前，三人打开车门下车。 “嫂子，这里不好走，我搀着你。” 黄毛走近卫敏，嘻嘻哈哈就要去摸她的胳膊。 卫敏向后退半步，抬脚就踹在黄毛的裆部。 黄毛痛的闷哼一声，蜷缩着身体倒在地上。 四个大汉一惊，立刻伸手摸向腰带上的短斧。 “特么的，吃姑奶奶的豆腐一路，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德行，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早就想好好教你做人。” 卫敏高声怒骂着，又一脚踢在黄毛的脸上。 黄毛惨叫一声，被踢得眼前金星乱冒，他双手抱头，生怕再被踢到。 四个大汉却放松下来，看着满脸是血的黄毛，个个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 秦云东赶忙把卫敏拉开，伸手去搀黄毛，嘴上却不停埋怨他。 “兄弟，我早说过，嫂子是我大哥的女人，你偏不听。这顿打真是你找的，怨不得别人。赶快走，别让太子爷等急了。” 黄毛忍者痛爬起身，他想发作，但听秦云东说太子爷还在等着，一下子没了脾气。 “臭三八下手真阴啊，这是要让我断子绝孙……哎哟……咱走着瞧，早晚有一天落我手里……哎哟，打坏我了……” 黄毛佝偻着身子骂骂咧咧，双腿紧夹着艰难向前走。 他的滑稽动作惹得四个大汉终于憋不住，一起笑得前仰后合。 “笑个茄子，还不赶快检查，我先下去了……哎哟……” 黄毛龇牙咧嘴顺着石阶向大堤下走。 两个大汉走向秦云东和卫敏：“不好意思，平伸双臂，我们要检查。” 第208章 准备汇出多少钱 秦云东坦然自若照做。 卫敏却好像还在怒气冲冲，瞪起眼：“不许碰我。” 大汉看到刚才黄毛的惨状，心里也有些惧怕跟着挨揍， 他看卫敏身上的是薄款紧身衣服，应该不会带有凶器，便让卫敏把挎包交出来。 “太保，检查完替我把包擦干净，我不想拿脏手碰过的包。” 卫敏气哼哼地把挎包扔过去，大摇大摆往前走。 大汉接住包却挨了骂，但他也没脾气。 黄毛比他地位高，挨打都不敢回击，他也只能忍了这口气。 “这小娘们够野的，什么来路？” 大汉只是伸手在包里划拉两下就递给秦云东。 “阎王爷的女人，太子爷都要尊称一声大嫂。” 秦云东接过包，向大汉无奈地笑了笑，一路小跑去追卫敏。 四个大汉相互看看，不由恍然大悟，怪不得美人这么拽，原来是她的男人更拽。 秦云东追上卫敏，搀扶着她走下台阶。 “你出任务还穿高跟鞋，多不方便。” “你真是不懂穿着打扮，回去问问你女朋友，看她穿高档服装会不会不穿高跟鞋。” 卫敏不满地嘟囔着，一只手紧紧抓住秦云东的手，斜着身子向下走。 “我是不懂，但第一次看到你打扮真是惊到我了，敏姐化妆后真是年轻漂亮，说比我小五六岁都算是保守了。” 秦云东适时地恭维了一句，但也确实是实情。 “哪有啊，你说的也太夸张了。” 卫敏轻声笑起来，刚才痛打黄毛的愤怒情绪一扫而光。 女人就是女人，只要夸年轻漂亮，都会精神愉悦，如沐春风。 “敏姐，你把窃听器藏哪里了？刚才打手搜包的时候，我还一个劲担心呢？” “我怎么会那么傻，窃听器在我身上。” “身上？” “你别问了。” 卫敏微微脸红，她刚才打黄毛时，顺手把窃听器塞入内衣里，这种地方怎么好意思给秦云东说。 在河边有一艘观光船，甲板上的太子爷远远看着秦云东和卫敏，听着黄毛的报告，不由笑起来。 “你小子真是色中饿鬼，有些女人是不能招惹的。你挨这顿打就算买个教训，以后别再不知道天高地厚。” “大哥，我可是您的人，那小娘们打我，您的面子往哪放……” 黄毛满腹委屈，拿着湿巾擦着脸上的血迹。 “你惹的事还想拉我下水吗？人家告诉你，那个小娘们是阎王爷的人，你还总是挑衅，那阎王爷的面子又怎么给个说法？” 太子爷阴笑着看黄毛，把黄毛看的浑身冒出冷汗。 太子爷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如果因为黄毛把兰辉得罪而损失大生意，太子爷绝对会翻脸无情。 “大哥别生气，我错了，是我色迷心窍，我这就给她赔不是。” 黄毛擦了擦汗，立刻一路小跑过了跳板，向走过来的秦云东和卫敏跪倒叩头。 “嫂子，请您原谅，我不懂规矩，没管住我的臭嘴，惹嫂子不高兴了，我罪该万死，但是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这一次。” 黄毛说完居然还痛哭失声。 秦云东和卫敏不由都佩服起这个混混真是个戏精，见风使舵的本事不小，难怪能受到太子爷的青睐。 “兄弟，你这是干啥，有点过了，快起来，嫂子不会真的和你过不去。” 秦云东上前扶起黄毛，好言安慰。 卫敏嘴角撇了撇，只是警告他下不为例，似乎也谅解了他。 黄毛如蒙大赦，点头哈腰在前面引路，带领二人上了游船。 “欢迎啊，太保兄弟，上千公里奔波，一定很辛苦。” 太子爷抱拳向秦云东拱手。 秦云东已经看过柴保军的照片，这位江湖太子爷年纪也就三十多岁，短寸平头，身材匀称，透着狡黠和精明。 他不动声色拱手回礼，说了几句客套话，这才把卫敏介绍给他。 太子爷啧啧称赞卫敏倾国倾城，绝对是绝对佳人。 卫敏知道太子爷言过其实，无非是说几句客套话，她也反过来夸奖太子爷霸气十足，一看就是江湖枭雄。 太子爷被捧的很受用，心情更加愉悦。 “临县这个地方没什么可玩的，也就九道弯的这条河有点名气。太保远道而来应该放松一下，所以我请太保一起在船上打猎，咱谈生意也更轻松一些。” 太子爷挥挥手命令开船，又请他们两人到太阳伞下的座椅落座。 “我怎么看太保有些眼熟，不会是咱们在哪里见过？” 太子爷递给秦云东一杯气泡酒，意味深长地问。 “我是大众脸，谁看到我都说似曾相识。” 秦云东从容淡定地端起酒杯，稍稍抿了一口。 江湖人出门在外都不会轻易吃喝别人给的东西，就是害怕投毒。 秦云东能喝太子爷给的酒，说明他没有一点儿防备。 太子爷只是耍诈，想再测试秦云东。 当看到秦云东谈笑自若，他也就不再猜疑。 “阎王爷现在怎么样了？” “他赚了一些钱，但风声依然很紧，他准备先把钱汇出国外，然后再找机会出国。” 太子爷点点头。 秦云东说的合情合理，换了他大致也会如此打算。 太子爷挥挥手让手下人远离。 “阎王爷准备汇出多少钱？” “一亿五千万。” “嘶……” 太子爷倒吸一口凉气，身体向后靠。 他没想到兰辉出逃才一两个月，居然就能搞到这么多钱。 一瞬间，太子爷的眼睛里亮起贪婪的光。尽管转眼即逝，但还是被秦云东敏锐地捕捉到。 不出所料。 秦云东随便编的金额让太子爷已经萌生歹意。 太子爷的确有谋财夺财的打算。 他在临县发展团伙收保护费、勒索停车费，受雇催债、打架斗殴，累死累活一年也不过百万级别。 一亿五千万相当于他苦干一百五十年才能积累到的财富，真是可望不可及的数字。 如果能夺取这笔财富，他用不着再冒险，完全可以舒舒服服实现财务自由的生活。 秦云东微笑着问：“太子爷，有困难吗？” 太子爷盯着他的眼睛，慢悠悠地说：“你在撒谎。” 第209章 贼吃贼才最香 卫敏斜眼看了看秦云东，又看向阴晴不定的太子爷，心中忐忑不安。 难道秦云东刚才说话有什么漏洞被他发现了？ 秦云东却不动如山。 “太子爷请明示，我哪里骗你了？” “我走南闯北，见过的人多了，却从没有见过一个在逃的杀人犯，一个多月就赚一亿五千万。兄弟，你替阎王爷吹嘘我能理解，但你吹的有些过了。”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啊。” 秦云东仰天大笑。 “你笑什么？” 太子爷紧绷着脸，审视秦云东的表情。 “你没见过不见得就没有，太子爷把话说的太满，我怕你下不来台。” “那好，你说出一个合理的原因。” “太子爷，你是知道的，阎王爷在索伦县是开煤矿的。” “那又怎么样，阎王爷就算开煤矿，他也需要逐步积累，哪能一个月就能赚到天文数字？” “谁告诉你阎王爷是从零开始的？” 秦云东翘起二郎腿，又喝了一口酒。 太子爷被噎住了，沉吟片刻才又问。 “你的意思是……” “阎王爷以前是赵祥国的秘书。” “我知道。” “索伦县的煤矿是赵祥国创建的，矿主是赵祥国的远房亲戚，煤矿早就经营三年了，你大概并不知道？” 秦云东笑着向他眨眨眼。 太子爷并不愚钝，一下子就反应过来。 兰辉之所以会跑到索伦县，大概就是为了接手这个煤矿。 煤矿三年积累的财富，加上开采设备、煤炭存储量、销售渠道，整体卖个一亿多应该说得过去。 太子爷心里狂喜，如果这是真的，那无疑是上天送给他一份大礼。 他担心表情会泄露自己的心思，马上转头指着游船两岸。 “太保，这里的风景不错，再转过一道弯就是鸟和鱼最集中的地方。美人用钓竿钓鱼，咱俩用弩箭打猎，自力更生做烧烤晚宴，怎么样？” “客随主便，只是我没有用过弩箭，箭法太差，太子爷别笑话我。” “没关系，我这里还有两个神射手和我们一起打猎。有他们在，你可以放心大胆过瘾，不用担心晚上饿肚子。” 太子爷笑着拍拍手，立刻有两个背着弓弩的大汉走过来，各自手里还捧着十字弩和一壶箭。 秦云东看看卫敏，站起身搓搓手拿起十字弩。 他以前确实没有用过弩箭，但在弓弩手的指导下很快学会了操作弩箭。 卫敏在大学里学过射箭，但她知道秦云东和太子爷并不是真的比试弩箭，他们只是换个环境继续谈判。 她跟随黄毛到船尾一侧，拿起钓竿开始钓鱼，眼睛却看向沿河两岸寻找暗中保护他们的警员。 游船拐过一道弯，眼看河道突然加大，水面上和半空中出现大批白骨顶、红头潜鸭、鸬鹚、白鹳、黑脸琵鹭、卷羽鹈鹕，各种品种的水鸟不胜枚举。 “这些都是受保护的鸟类，我们打猎说不定会摊上事，还是不要惹麻烦……” “没想到江湖人会说这种话，我们能生存的基础就是破坏规矩。放心，有事也和你没关系。九道弯是我的地盘，没人敢管我。” 太子爷笑着平举弩箭，瞄准不远处的野鸭，扣动扳机。 嗖！ 野鸭感觉到危险，但还没有展开翅膀就中箭倒在水面上。 周围的打手们一起欢呼。 一艘快艇立刻冲过去，将野鸭捞进艇内。 “该你了。” 太子爷斜靠在围栏，微笑看着秦云东。 秦云东知道不射箭肯定不行了，他只好端起十字弩，瞄准正飞向天空的另一只野鸭扣动扳机。 嗖！ 一只野鸭中箭，从半空中直坠到水里。 众人又是一片喝彩，纷纷鼓起掌来。 “不错嘛，第一次摸弩箭，第一次射击就能打下猎物，已经算是相当优异的成绩了。” “实不相瞒，我纯粹是蒙的。” 秦云东笑着摇摇头。 “太子爷，我们的谈话还没有进行完，你能尽快安排阎王爷的钱潜出国外吗？” “我当然可以接下这笔生意，但我从没有一次性洗出去这么多钱。需要分期分批转移，这样才不至于让监管部门盯上。” “可以，你觉得需要多久，我好回去找阎王爷汇报。” “大概需要十五个月。” “不行，阎王爷想尽快出国，不可能等一年多。” “那就必须加钱。” “加多少？” “按行规加急要多给三个点，看在阎王爷的面子上，我只加两个点。” “呵呵，太子爷的胃口有点大了，阎王爷以前没少帮你？现在他落难了，作为朋友就应该全力帮忙，也不是不让你赚钱，但你也不能按做生意的方式，不然会影响交情的。” 秦云东貌似竭尽全力为阎王爷争取利益，不怕得罪太子爷。 太子爷微笑点头，拍拍秦云东的肩膀。 “你忠诚护主，我欣赏你，如果我的手下人能像你这样就好喽。” “多谢太子爷赞扬，你看能不能再降低一些费用……” “先不急，容我考虑考虑，咱们等一会儿边吃边聊。” 太子爷是不着急，而且他有信心让“索伦太保”急的团团转。 兰辉逃难犹如惊弓之鸟，没有合作过的人，他肯定不敢冒险尝试。 除了找他这个太子爷，兰辉还能找谁。 两个小时后，阳光已经变成橘黄色，洒在浠水河上金光闪闪。 黄昏的天气非常凉爽，甲板上已经摆好了桌椅，秦云东、卫敏和太子爷三人吃着烤鱼，欣赏着夕阳西下的风景，显得颇为悠然自得。 但是太子爷分明看到秦云东的心情并不轻松，无论吃饭还是喝酒都心不在焉。 又过了半小时，太子爷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这才搂着秦云东肩膀，把话引入正题。 “太保，我敬重你的为人，所以想问问你，阎王爷拍屁股一走了之，有没有安排你的去处？” “我大哥还自身难保，他根本有心无力管我们。” 秦云东故作伤感地叹口气。 太子爷用力拍拍他的肩膀。 “阎王爷走了，那你就过来跟我干，我让你直接做第三把交椅，不比你以前拿得少。” 第210章 答应交纳投名状 秦云东露出笑容，抱拳拱手。 “哎哟，这可是大好事，承蒙看得起我，谢谢太子爷赏饭吃。” “别忙谢，你如果想加入，就要遵守我的门派规矩，需要满足一个条件……” 太子爷欲言又止。 他看了一眼卫敏，当着兰辉马子的面谈自己的计划太冒险，于是示意秦云东跟他走。 “得了，你们嫌我碍眼，那我就去船头看风景，你们谈完再叫我。” 卫敏已经看出太子爷的意思，推开椅子向前甲板走去。 她也是找借口可以观察游船是否有伏兵，也想和暗中保护的警员取得联系。 太子爷暗自点头，这个女人很懂事，应该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 秦云东看卫敏走远。为太子爷续了一杯酒。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想让我交投名状？”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太子爷不假思索地点头认可。 秦云东暗喜，这个家伙马上就要上套了。 他表面上却很认真地问需要投名状的具体内容。 “咱们俩合作一次，把兰辉的钱扣下来。当然，我不能让你白干，事成之后，我分你一千五百万，怎么样？” 太子爷紧紧盯着秦云东的表情变化。 如果他拒绝执行，那就不能留下活口，直接在船上干掉就能顺手扔进河中。 秦云东摸了摸下巴，像是犹豫不决。 太子爷感觉有戏，立刻又进一步怂恿。 “阎王爷是靠你们玩命才能活的安稳，但他很快就要一走了之，你很可能成为扛雷者，他既然不仁，你也就不用讲义气。即使坑了他的钱，他也只能干瞪眼自认倒霉。这么好的发财机会，一旦错过，你会后悔一辈子。” 秦云东听着连连点头，仿佛是被他说服了。 “我具体该怎么配合？” “阎王爷让我帮他转钱，肯定会把我扣留在他身旁，只有等到完成转钱，他才会把我放回去。我可以去索伦县当人质，但需要你负责保护我的安全。” 太子爷说，他会伪造一份转账国外的银行账户，让兰辉能看到他的钱已经全部到账。 到时候，兰辉放他走后，他会立刻报警抓捕兰辉，这样就能轻松把所有的钱纳入囊中。 这就是太子爷黑吃黑的算计。 “我担心兰辉会抢先下毒手，所以你要及时向我通风报信，危险时刻要设法把我救出去。” 看来太子爷对兰辉的心黑手狠也心存顾忌，所以才不敢直接下手抢。 秦云东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的要求也不算很难，但是……你会不会拿到钱后再搞一次黑吃黑，或者一走了之，或者用借刀杀人之计对付我？” 秦云东以开玩笑的语气询问太子爷。 太子爷不由心惊。 这位索伦太保的也很有城府，居然预判了他的预判。 太子爷想的和兰辉一样，只要拿到钱，立刻出国重新开始新生活，什么新临阵帮派组织，什么忠诚小弟，他都可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他不由暗自提醒自己，行动的时候一定不能对这位“索伦太保”掉以轻心。 “太保你还是不了解我，新临阵刚成立，我正准备在江湖中大展宏图创基立业，怎么可能放弃自己的事业，更不会对自己的兄弟下手，那样做，我还是人吗？” 太子爷真诚的态度实在太逼真了，秦云东似乎也大为感动。 “我信得过你，太子爷，你什么时候去索伦县，我回去之后马上着手准备为你保驾护航。” “多谢兄弟了，我先和其他兄弟商量一下，走之前我会和你打招呼。” 太子爷心情愉快，能忽悠住这位能干的太保，他的计划算是已经成功了一半。 他拿出准备好的有五万块钱存款银行卡，死活让秦云东带上，说是在路上可以吃住好一些。 秦云东也没客气，道谢之后直接就揣进兜里。 天色完全暗下来时，秦云东和卫敏向太子爷辞行，上了河堤开车离开。 卫敏随即打电话，让暗中保护的人员悄悄撤离。 “那位太子爷都和你说什么了，神神秘秘的，一看就知道没好事。” “呵呵，太子爷是想黑吃黑，截击兰辉的一亿五千万，的确干的不地道，但他自愿去索伦县见兰辉，给我们一网打尽两伙犯罪团伙留下了操作空间，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 秦云东边笑边给卫敏详细说了他和太子爷之间的对话内容。 “这是太子爷给的五万块钱，你转给袁队长和史队长，我知道你们的经费不够，他们出差在外很辛苦，算是改善一下生活。” 秦云东把银行卡递给卫敏。 卫敏心中很感动，但她又有些犹豫。 “按道理来说，这属于赃款，我们不应该这么做？” “坚持原则是基础，但遇到具体问题要灵活掌握，不能死搬硬套。五万块钱又不是我们俩私分，而是确确实实用在工作上。只需要以后你打报告说明一下即可。卫局如果为难，那就交给我，我转钱给袁队长。” “秦书记，你这是在骂我啊，我是那样没有担当的人吗。” 卫敏顺手把银行卡放进自己的挎包里。 秦云东笑着解释说，他之所以让卫敏出面发钱，是有多重考虑。这个顺水人情肯定能激励前线干警的工作热情，树立起卫敏的局长威信。 卫敏笑着点头，她佩服秦云东把一件小事都能想的如此周到，超过了她的理解能力。 “秦书记，我还有一些不清楚的地方，你方便给我讲解一下吗？” “当然可以，你是卫局，怎么能瞒着你呢。” “你和太子爷说了很多关于兰辉的事，让我很吃惊。兰辉去索伦县是接收前浠水县长赵祥国的煤矿，这是你编造的故事，还是确有其事？” “不能算是瞎编，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其事，这只不过都来我的推理。” 秦云东淡淡回答，同时看了一眼后视镜，只见暗中保护他们的干警驾车已经跟上来。 卫敏更加惊奇：“你推理的依据又是什么？” 第211章 多日不见的老朋友 “我到任临县之前，中山市纪委的方书记曾让我临时组建专案组，调查期间发现赵祥国涉及替目标洗钱的重大嫌疑。可惜的是，我们的时间很短，没来得及详查。” 兰辉作为赵祥国最信任的秘书，肯定了解赵祥国的违纪行为，甚至直接出面帮赵祥国打理见不得光的事。 只要追查赵祥国的关系网，不难查出兰辉藏匿的地点。 秦云东在任专案组组长时，排查过赵祥国的家族成员，知道赵祥国一个远房亲戚就在索伦县。 秦云东推断兰辉极有可能去索伦县，但因为没有证据，他不能干涉侦查工作，所以才一直没有提。 直到袁队长从另一个途径追查到兰辉就在索伦县，秦云东马上就猜到赵祥国的这个亲戚肯定是个白手套，参与了洗钱的过程。 适合大笔资金进出，又能做到合情合理，在索伦县肯定首选煤矿行业。 所以他才会在太子爷的考察中，拿出自己的推理回答多疑的太子爷。从太子爷的反应可以验证，他的推理是准确的。 当然，秦云东在和卫敏解释中非常注意遵守保密纪律，绝口不提调查目标是吴凡尘妻子关兰，也对专案组取得的成果只字不提。 卫敏听完秦云东的讲述，不由在黑暗中看了一眼开车的秦云东，心中充满钦佩。 “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秦书记你不会真的要去索伦县再忽悠太子爷？” 她降下车窗，拿出一支烟点燃。 秦云东微笑着轻轻摇摇头。 “我的工作职责不是破案，今天只是协助你们推进侦破速度。但我不能越俎代庖，接下来怎么做，还要由你拿主意。” “这就好，这一次你兼职做侦查员，我已经吓个半死，最好不要再有类似情况发生。” “哈哈，你就是想让我再兼职，我也没有时间了。后天新茶文旅节就要开始，接着我还要去国外跑招商和融资，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了。” 汽车进入临县，没多久平稳停在德馨苑大门前。 卫敏推开车门时忽然说了一声谢谢。 “秦书记，你的胆识和勇气让我非常佩服，今天侦查成功必定会加速侦破的速度。但听我一句劝，你肩负着更重要的使命，非必要不能再冒险了。” 卫敏在游船闲逛的时候，看到有十几个带有凶器的打手散布在船上各个角落。 真是杀机四伏。 只要稍有疏忽暴露身份，秦云东根本无路可逃。 秦云东对卫敏的劝告表示接受，同时却又毫不在意。 “有敏姐的保护，我安全感十足。但是能和大美女一起执行任务，这是令其他男人羡慕的美差啊，所以我没有一点害怕。” “你呀，真贫。留着给安妮说。” 卫敏下了车，走到后面跟随的车，拉开车门时看秦云东开车进入小区，她的脸上慢慢绽放出笑容。 秦云东来到家门口，看看腕表已经是晚上七点半。 他刚要按门铃，忽然房门打开，笑盈盈的叶安妮出现在眼前。 “刚才我感觉你就在门外，打开门果然是你，我的预感很灵？” “是吗，我老婆又增加新技能了，真是家有仙妻，万事如意啊。” 秦云东张开双臂就要拥抱，却看叶安妮轻轻摇头。 他马上意识到家里来人了。 不会是未来的老丈人到家了。 秦云东的心顿时扑腾乱跳。 他面对歹徒和凶器可以谈笑自若，但要见叶安妮的父亲，却让他惊慌到后背出汗。 “谁在家？” 秦云东轻声问。 看他这么紧张，安妮笑了。 “还能有谁，是你的老铁，等你半天了，打电话你又关机。” 来到客厅才发现是陆长风和宋天明。 “哎哟，老陆、天明，真没想到是你们啊。” 秦云东高兴地和他们一一握手。 “云东，这么长时间不见，你是越来越帅了。没提前给你打招呼就贸然登门，恕罪。” 陆长风哈哈大笑。 “哪里的话，我家的大门随时为你们打开，啥时候来都是我的贵客。” 秦云东请他们坐下，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整条烟拆包装，分别递给陆长风和宋天明一包烟。 “临县就是富啊，拿出来的招待烟都是华子啊。” 陆长风也没客气，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临县的招待水平确实比浠水要高，但还没有那么奢靡。我平时不抽烟，这是安妮特意买的烟，用于招待客人。” 秦云东又看向曾经的心腹爱将宋天明，关心地问他和田巧欣现在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宋天明笑着回答，他们前几天已经登记结婚，想等新茶文旅节结束后再办婚礼。 “咱有纪律，而且我和巧欣也不想大操大办，除了双方的亲戚外，只请两桌客人。东哥您一定要出席啊。” “必须的，天明的婚礼是大事，只要我没有出差，肯定去参加。” 正在此时，已经做好饭菜的叶安妮请他们入席。 他们四个人都是老熟人了，彼此本来就没有陌生感，吃饭也无拘无束，尤其是喝了一瓶酒后，气氛变得更加热烈。 忽然，陆长风感慨说，他每次来临县都能感觉日新月异，现在的临县城市建设已经不亚于地市级城市，这让他压力很大。 秦云东因为见到了老朋友，心情大好，不知不觉喝多了一些，显得有些醉意。 他敲着筷子吟诵古代的打油诗。 “世人都说路不齐，别人骑马我骑驴，回头看看推车汉，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浠水底子薄，不要攀比，只要日拱一卒，坚持不懈改善民生，浠水早晚也会和临县一样。” “难啊，两个县的实力差距太大，至少我这一届是不可能达到了。” 陆长风苦笑着连连摇手。 秦云东感觉不对劲。 陆长风是一个很务实的人，他的目标就是让浠水脱贫，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和临县对比。 秦云东疑惑地看向宋天明。 宋天明耸耸肩，摊开双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陆长风的意思。 秦云东搂着陆长风的肩膀，态度变得认真。 “老陆，咱们是朋友，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第212章 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 陆长风也不再隐瞒，直截了当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听说临县要连接高速公路，我是既高兴又担心啊。高兴的是两县距离这么近，相当于浠水沾光也有了高速公路出入口，对浠水的经济发展肯定大有帮助……” 他挠挠头，看了看秦云东的表情。 秦云东一言不发，很认真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云东，我担心的是，有了高速公路后，临县的发展又要拉开和浠水的距离。那就会让我今后的工作举步维艰。” “老陆，你说这话让我听不懂了。兄弟爬山，各自努力，临县又没打算和浠水竞争，怎么会影响到你的呢？” 秦云东非常疑惑，陆长风怎么会这样的奇谈怪论。 陆长风随即把金丛亮的分析讲了一遍。 经济发达地区相较于周边的落后地区，一定会产生虹吸效应，将落后地区的资源吸纳一空，养肥了发达地区，却留给落后地区一地鸡毛。 “临县的形势一片大好，势必形成资源的单向转移，导致资源不均衡分布和经济发展的不平衡。你说是不是对浠水未来会造成破坏性影响？” 陆长风如此解释不是没有道理，秦云东听罢沉默不语。 秦云东只是临县的县长，一门心思想着如何造福一方，如何防止各县之间出现虹吸效应，似乎不是他这个层级的干部该想的。 但他不得不承认，陆长风提出的问题又极有可能发生，的确需要避免让浠水成为受害者。 “老陆，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但如何解决，我还没有想好。而且解决这个问题只能由上级来完成，我建议你可以向姜书记和吴市长汇报。” “我就是去中山市向市委汇报新茶文旅节的筹备情况，回来时路过临县才提前下车来看你的。我已经在常委会上提出了我的这个看法，但姜书记和吴市长都没有明确指示，只是说他们会好好研究一下。你懂得……” 研究一下，可能是研究解决办法，也可能是托词，压根就不想解决，只是把问题拖延而已。 吃完饭，送走了陆长风和宋天明，秦云东和叶安妮一起在厨房清洗餐具。 叶安妮看秦云东寡言少语就知道，秦云东还在思考陆长风所说的问题。 “云东，我爸明天就要到浠水了。” “嗯……啊？” 秦云东从沉思中醒悟过来，再度紧张起来。 他听叶安妮介绍过，未来的老丈人叶权昭极其严厉，却又对女儿极为宠爱。叶权昭知道自己的女儿和秦云东已经同居，那对秦云东的态度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秦云东怎么可能不紧张。 叶安妮一边刷碗，一边说，她明天就要去浠水火车站接父亲，然后会陪他参加新茶文旅节的开幕式，希望秦云东抽时间去见个面。 “行，我当然要去拜见岳父大人喽，白天我还要工作，下班后我会坐车赶到浠水，请他吃个饭。” 秦云东再紧张也知道早晚要见，躲是躲不掉，那还不如越早见面越好。 “云东，我父亲很忌讳听到正宗嫡亲这类的词，你见面的时候不要提。” “我明白，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说。” 秦云东听叶安妮说过，叶权昭的母亲是叶九唐的一个情人所生，他从小在叶家遭遇奚落和嘲讽，已经留下心理阴影，听到嫡系正宗之类的话就会有过激反应。 以秦云东的聪明才智，他怎么会第一次见老丈人就往他的伤口撒盐呢。 第二天上午，秦云东来到高新区视察入驻企业。 高新区目前已经新增上百家企业，到处都是热火朝天建厂区的繁忙景象，在秦云东眼里，这就是欣欣向荣的大好局面。 来到百信机械厂的展厅，钱辉非常得意地炫耀他的电动工程车的改进版。 “秦书记，我们按您的指示，在功能模组和造型美化上下了不少功夫，现在基本上已经达到您的规划要求，也赢得了很多客商的交口称赞，现在订单非常多，幸亏听您的建议扩厂新增生产线，要不然现在我就只能拿着订单干瞪眼了。” 秦云东仔细查看了所有改进车辆，这才表示满意。 “老钱，你的厂发展势头不错，但不要骄傲自满，更不要萝卜多了不洗泥，一定要紧抓产品质量，别干砸自己牌子的蠢事。” “我哪能那么傻呢，不过秦书记提醒的很对，我宁可不接单子，也会保证每一辆出厂的车，合格率保证百分之一百。” “现在我们都低估了你的产品的市场潜力，你的厂还要扩建一倍才行，不然还是会卡在制造环节上，白白丢掉订单。” “啊？秦书记，我的资金很紧张，实在没钱再扩产了。而且只要我深挖潜能，提高工作效率，目前也能保质保量完成订单。还是让我暂时缓一缓，等订单转化为真金白银，我再……” “老钱，不是我说你，你还就是傻。” 秦云东和他的关系已经非常熟悉了，对他也可以毫不客气地批评，不怕他想多了。 钱辉对秦云东是心服口服，听秦云东训他，也只是嘿嘿傻笑，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 但是钱辉心里觉得秦云东给他规划的进度太满，让他也几乎吃不消了。 秦云东拍拍手上的泥土，苦口婆心地提醒钱辉。 “市场竞争不进则退，你稍有松懈就是为竞争对手赠送时间和空间。真到竞争对手强大起来，你想哭都找不到坟头。” “钱书记教训的是，但我觉得现在订单也就这么多了，想要再获得新订单特别难，还不如……” “谁告诉你订单就这么多？你是没有看到，并不是就不存在。” 秦云东回头向辛胜利招招手，让他给钱辉讲一讲互联网的事。 辛胜利马上介绍高新区已经和国内几个着名的电子商务网站达成合作协议，由高新区出资把入驻企业都拉入网站宣传和销售。 “钱厂长，我们发现有很多来自国外的咨询信息，这说明你的产品有机会走向海外市场。” 第213章 身体力行推动电子商务 辛胜利上任以来，一直都在做引导高新区入驻企业接轨互联网的工作。 但是由于大多数企业还不知道互联网的巨大优势，觉得在虚拟空间里做生意不靠谱，参与的积极性几乎为零。 有的企业还觉得，管委会只是赶时髦沽名钓誉博取政绩，还要求他们增加设备成本和人力成本的投入，因此很多企业都对管委会冷嘲热讽，甚至还有企业直接向秦云东投诉。 在辛胜利逐渐灰心丧气的时候，秦云东却选择毫无保留地支持他继续尝试电子商务。 秦云东分析说，企业还没有建立起互联网意识，旧有的观念没有受到冲击就不会有积极正向反馈。 既然企业不愿意做，那就让管委会先做，只要企业从电子商务中尝到甜头，他们就会产生主动性和积极性，高新区才会顺利推进电子商务应用。 秦云东特别批给辛胜利一笔专项资金，成立电子商务领导办公室。 聘请有电子商务从业经历的人以及精通商务英语的专业翻译共同组成团队，替入驻企业和外商在网上洽谈生意。 经过磨合期的锤炼，现在办公室的商务人员已经熟练掌握了企业的产品特点，洽谈的效果越来越好，陆续产生不少订购信息。 辛胜利从提包里拿出一个打印好的名录递给钱辉。 “这是一个月的时间，来自世界三十七个国家询问你的电动工程车的公司名字、联系方式，以及咨询过的工程车类型。” 钱辉接过名录诧异地张大了嘴巴，半天没缓过神。 如果按名录上的采购意愿看，少说也是上千辆车的量，而且还都是用美刀结算，因此利润空间直接翻了七倍。 这可是一亿的销量，而且还都是外汇！ 秦云东看他震惊的样子不由乐了。 “老钱，你现在明白电子商务的作用了，辛主任义务给你做了销售工作，你不但不领情，还带头风言风语，就属你的怪话多，真是狗咬吕洞宾，这份名录还好意思拿吗？” 秦云东说着就夺过名录递给辛胜利。 钱辉急了，赶快又抢回来。 “我错了，辛主任别怪我，我就是个土老帽，眼皮子浅，我就是一条狗，不知道好人心。只要你能消气，打我骂我都行，我先向您赔礼道歉，今晚我再请您吃饭表达我的歉意。” 钱辉说着就向辛胜利深深鞠了一躬。 他这么做，倒是让辛胜利有些不好意思了。 “钱厂长，您不用这么客气，管委会既是管理单位也是服务单位，我是真心希望入驻的企业都能赚大钱发大财，不但是对你们好，也会对临县经济做贡献。” “辛主任说的太对了，但更让我愧疚了，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以后管委会有需要我出力的事，我一定义不容辞带头去做。” 钱辉乐呵呵地看着名录，简直爱不释手。 秦云东撇撇嘴，又拿他打趣。 “就这点生意就让你乐成这样，像是吃了蜜蜂屎似的，真没出息。” “不怕秦书记笑话，我以前的客户都是县里的企业和农民，看到这么多老外喜欢我的车，我还真有些懵圈，咱啥时候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啊。” 钱辉笑的合不拢嘴。 秦云东趁机嘱咐他，尽快成立电子商务部门，开通自己的企业网站，接手连接国外的电子商务，管委会电子商务办公室人手有限，不能一直替他做生意。 钱辉这一下为难了。 “秦书记，您的指示我从来都是不打折扣执行，可是这一次……我对互联网一窍不通，现在厂子里只有财务有一台电脑，根本没人懂电子商务，也没人懂洋文，怎么和老外太生意啊。” 钱辉不停地解释，生怕秦云东会生气。 但秦云东并没有不高兴，而是耐心地给他做工作。 “没人懂就去招聘，你赚了那么多钱除了投资技术外，还要有意识投资人才，这样你的厂才能不断有活力继续发展。你现在不学习，等到竞争对手都熟练掌握了电子商务，你还是会随时败下阵。” 钱辉很服气，随即表示马上着手准备成立新部门。 辛胜利在一旁插话，管委会不会放手不管，在他部门成立之后，电子商务办公室会派人指导他们的工作，一定会尽快让他们走上轨道。 秦云东拍拍辛胜利的肩膀，什么也没说，但赞赏的意思显而易见。 辛胜利逐渐成熟了，知道该怎么和企业打交道，秦云东很欣慰。 “老钱，下个月在欧洲的机械展会，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秦书记……你看我行吗……我心里没底，咱就是个土包子，那些洋人能看得上咱的车？” “你还真是狗肉上不了席，如果你自己看不起自己，那就彻底没救了。你刚才也看到了，国外那么多企业都想和你合作，完全可以说明你的车有多优秀。你现在去他们家里展示产品，肯定会大受欢迎，你就等着接单接到手软。” 秦云东说的钱辉咧嘴傻笑不止。 “秦书记，我咋那么听你说话呢，每次都能说的我信心十足，而且您说的都能应验。行啊，我一定好好准备去参加展会。” 当钱辉送秦云东等人上车后，他身旁的人悄声问： “秦书记骂你是狗，你怎么还一点儿也不生气？” “你这智商，一辈子也吃不上四个热菜。秦书记那是把我当自己人看才会骂我，懂吗？” 钱辉白了手下人一眼。 手下人迷茫地摇头，他的确听不懂。 “秦书记对谁客气，那是和对方隔着一层，他能当众骂我，说明他把我当好哥们，所以才不会担心我不理解他而闹情绪。” 手下人这次算是明白了。 “秦书记对咱的厂是真心好，咱可要好好感谢秦书记。” “你可别乱说话，秦书记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干部，他帮我那么多，顶多只在厂里喝过茶。要想感谢秦书记，那就踏踏实实把厂办好，他才会觉得高兴。” 看来，钱辉并不傻，心里什么都明白。 第214章 严重程度已经超过想象 下午四点，秦云东回到办公室接到卫敏的电话。 卫敏通报了李艳在中山市最近的活动变化，她结束在中山周围的旅游以后就一直呆在酒店，再也没有踏出过酒店的大门。 “我们的侦查员监听了她的房间，但李艳很狡猾，遇到重要电话就进卫生间打开淋浴器，显然是熟练运用反侦察手段。这个女人……非常不简单。” 卫敏说的不简单，明显有另一层含义。 秦云东没有理解她的意思，以为卫敏说李艳有可能是犯罪团伙的成员。 他早就感觉李艳背景有疑点，因此一点也没有感到意外。 “李艳的确很狡猾，侦查员有别的收获吗？” “侦查员发现她每天都会接打一个神秘电话，后来看到她在酒店餐厅和一个女人见过面。起初两人还很亲热，但随后就出现口角，最后李艳愤而离席。” 侦查小组决定跟踪那个女人，于是派了一个侦查员跟随她出了酒店。 那女人驾驶一辆汽车离开后，只转了两条街就突然消失不见。 后来根据侦查员提供的女人的照片和车牌进行追查， 结果发现女人的汽车是一辆套牌车，而汽车品牌在中山市有几万辆，想要辨认出哪辆是女人驾驶过的汽车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侦查员偷拍的女人照片，经过鉴定中心研究后，确定女人是戴着硅胶面具，根本无法判断女人的真实长相，甚至也不能确定此人是男是女。 至此，线索完全中断。 秦云东很惊奇，对方竟然如此专业，做事滴水不漏，看起来都是老手啊。 “秦书记，我们可能把此事想简单了，我已经邀请省厅参加侦破，明天我也要亲自去中山市。” “有这么严重吗？” 秦云东这才意识到，李艳的严重程度已经超过他的想象。 他虽然很想问，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对于正在侦查的案件，他应该回避，而且问的太多，似乎是在质疑卫敏的专业能力，那就是对卫敏的不尊重。 “好的，卫局，注意安全，有情况及时联系。” 秦云东刚要放下听筒，想了想又给辛胜利打电话。 “胜利，我刚才忘了问，李艳和你联络过吗？” “没有，她一个电话没打过，连短信也没有发过。” 秦云东挂了电话，长长出口气。 这个李艳现在越来越神秘了。 下午下班，夏丰开车载着秦云东驶向浠水县。 在路上，秦云东给叶安妮拨打手机。 “云东，你出发了吗？” 叶安妮的电话里传来嘈杂的说话声和笑声。 秦云东能听出其中最爽朗的笑声肯定来自陆长风。 “浠水是不是安排欢迎宴会了？” “对啊，我爸不太喜欢应酬，他来浠水前没通知老陆，他原本计划今天考察刘楼乡茶场，明天参加完开幕式就走。但谁知道正巧在茶场碰到了刘前进，这一下动静闹大了。” 叶权昭坐车回浠水县城，没想到陆长风亲自带队在外环路外迎接，并且还动用几辆警车前呼后拥一起来皇家魅力酒店。 叶权昭虽然不太高兴，但碍于情面也只能敷衍应付。 秦云东觉得有些为难，浠水县招待叶权昭，他出现在现场似乎不妥，如果再被误会是来抢招商的，那又何苦来哉。 “老陆是代表浠水请你们吃饭，我再去就不合适了，要不我先在外面吃点饭，等你们那边散席，我再上楼找你。” 叶安妮马上就理解秦云东的心思，他和老陆关系再好也是私交，今晚是公务宴请，秦云东出场的确会让大家都很尴尬。 “好，你也别出去吃饭了，我让餐厅给你安排饭菜。” “不必了，我有一段时间没来浠水了，趁这个机会到处转一转。” 挂了电话，秦云东降下车窗，看着窗外农村的黄昏，呼吸着新鲜湿润的空气闭目养神。 他这一个月一直紧张忙碌，难得有时间静下来，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秦书记，您还是把车窗关了，前面就要进入雨区。”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丰提高嗓门叫醒了他。 秦云东坐直身体，这才发现窗外已经一片黑暗，借助前车灯的光亮可以看到前方的路面已经变的湿漉漉。 “想想也真是很奇怪，临县和浠水相邻，临县很少下雨，而浠水每周必下，而且雨量充沛，几乎每次都能造成内涝。” 秦云东打了一个哈欠，将车窗关严。 “我对地理学没研究，也不知道为什么。秦书记，我听说您刚到浠水就遭遇一次水灾，积水能漫过腰，浠水的水库也差点溃堤。” 夏丰虽然是工作时间和秦云东待在一起最多的人，但几乎没有聊过天。 这一次看秦云东主动有兴致和他闲聊，夏丰也非常高兴。 “你说的没错，我和宋天明刚到浠水第二天就碰到一场特大暴雨，也许机缘巧合，这场暴雨牵引出来很多人祸，很多干部也因此受到处理。” “我听说过秦书记在浠水的很多故事，很多大事也都发生在雨天。比如宋天明遇袭、黄浩遭刺杀……” “哈哈，纯属巧合，这和下雨没什么关系。” 秦云东笑着摆手。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陷入沉思。 噼里啪啦。 雨点打在车顶，发出清脆的声音，不多时就变成炒豆声音。 刮雨器已经开到最大档位，这才勉强能看到前方道路。 “小夏，注意安全，不要开车太快。” “好的，秦书记。” 夏丰已经把车速降到二十公里的时速，瞪大眼睛小心翼翼看着路况。 浠水的绰号是水城，看来还真是名副其实。 突然，公路一侧亮起车灯，一辆重型suv突然从路基下冲上路面，尾随而至。 来者不善啊 秦云东不由心弦绷紧。 “小夏，后面的汽车图谋不轨，立刻加速甩掉他！” 秦云东探身拍了拍夏丰的肩膀。 夏丰浑身一震，图谋不轨的含义不言而喻。 “秦书记，雨太大，开快车很危险，您系上安全带坐好。” 第215章 雨夜惊魂逃过一劫 “你也系上安全带，只要你能放松，我相信你的驾驶技术肯定能让咱俩转危为安。” 秦云东还是很平静，听不出他惊慌失措。 他伸手拽出驾驶座椅旁的安全带，为夏丰扎好。 被这么紧张时刻，秦云东还考虑夏丰的安全，夏丰大为感动，也深受激励。 “秦书记，您坐好，我要加速了。” 夏丰猛踩油门，汽车猛然向前窜出，在湿滑的路边立刻发生侧滑。 幸好夏丰遭遇心理准备，很快调整方向盘把车身正过来。 秦云东坐在他的侧后方，可以看到时速表指针不停偏移，已经指向一百二十公里。 “小夏的驾驶技术好厉害啊，我还以为你吹牛呢，现在看来的确有专业赛车手的潜质。” 秦云东半开玩笑地夸赞。 第一次和夏丰交谈时，夏丰说他从小就喜欢车，而且还接受过赛车的训练，现在的确看出他的水平比一般人要高很多。 “要不是您坐我的车，我还真想和后面的车较量一下车技呢。” 夏丰说的很轻松，但额头的冷汗不停顺着脸颊流淌。 他已经看到后面的suv并没有被甩开，而且还越逼越近。 夏丰驾驶的凯美瑞是岛国出品，虽然车身够大，但采用的材质偏轻，在积水道路行驶总是会发飘，必须拽进方向盘才能勉强控制。 对方是四驱越野车，几乎不受湿滑路影响，而且自重大，宽大的轮胎抓地效果好，明显取得优势。 按照对方接近三吨的重量追尾，凯美瑞恐怕经不住一次猛烈的撞击，保不齐会立刻散架。 夏丰一咬牙，直接将油门踩到底。 他拼了。 对方显然没料到凯美瑞会在积水的路面还敢发疯狂奔，因此很快就拉开了距离。 “小夏，你这样跑也不是办法，前方两公里有一个开口，是通过周村的小路。先拐进村，我们暂时避一避。” 秦云东对浠水各个乡村都很熟悉，看到路牌显示出公里数就知道最近的村庄的位置。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夏丰松了口气，但依然没有忘记紧踩油门，不敢有所放松。 果然，那辆suv又很快追了上来，并且打开了车顶的强光照射凯美瑞。 强光透过后车窗，照在后视镜又反射到夏丰的眼睛，让他暂时性致盲，瞬间看不见前面的道路。 夏丰心慌了，不由抬起油门，想要踩刹车。 “继续加速，不要停，我给你做向导，放心大胆地开。” 秦云东解开安全带，探手一把将后视镜抬起。 夏丰这才稳住心神，虽然他的视力没有恢复，但毫不犹豫地完全听秦云东的命令微调汽车方向，速度依然不减。 秦云东瞟了一眼车门外的后视镜，根据刺眼亮光来判断越野车所处的距离。 “小夏，前方就要到岔路口，我数三个数，你马上松油门拉手刹打方向，转动四分之一圈。” “是，秦书记。我现在还是看不见路面，只能听您指挥了。” 真是一个敢指挥，另一个就敢听指挥。 这么高的车速在雨夜行驶，小岔路口很容易错过，一切就看秦云东对路况的熟悉程度了。 秦云东盯着后视镜越来越刺眼的光亮，一只手扶住夏丰的座椅后背。 “周村在道路左侧，你稍稍向右转方向。” 秦云东的意思夏丰很明白。 如果要急转弯，为了避免汽车侧翻，那就必须加大转到半径。 “三、二、一，行动！” 秦云东说着，按住了夏丰的肩膀。 夏丰心一横，立刻松开油门拉起手刹，同时转动方向盘。 凯美瑞来了一次完美的漂移，瞬间九十度转过车身。 轮胎将道路上的积水搓起，泥水飞溅到身后的越野车上。 越野车没料到凯美瑞会突然掉头，猝不及防下，司机下意识立刻踩刹车。 suv车的速度太高，即使是四驱也不可避免出现剧烈打滑。 越野车旋转着在道路斜方向滑行。 司机拼命想要控制汽车，但前车窗的泥点阻挡了他的视线，几乎看不清道路情况。 当刮雨器终于擦干净车窗，司机才发现越野车已经冲向逆行车道，直奔路基。 “啊……” 司机放弃了挣扎，双臂护住前胸和脸。 “嘭！” 越野车前轮驶下路基，车头猛然一低，车尾立刻高高抛起。 suv车在空中完成一个漂亮的180度前滚翻，接着又是720度横翻，狠狠拍进池塘里。 等秦云东进村叫上村主任和治安队员赶到事发地点搜索，很快有人看到池塘露出越野车车尾。 “打电话报警，谁会潜泳下去看看车里有没有人。” 话音未落，几个村民争先恐后就跳入池塘。 夏丰坐在车里抽着烟看路基下的现场，不由心中感叹。 秦云东在浠水的影响力果然强大，就算是一个小村庄的人都能把他的话当作圣旨执行。 他想下去帮忙，但两条腿到现在还在发软，根本走不动路。 刚才生死一幕让他到现在还无法恢复平静。 幸亏秦云东熟悉地形，不然他们两个是逃不过越野车的追杀。 过了十分钟，三辆警车呼啸而至。 下车的刑警队副队长看到秦云东立刻举手敬礼。 “秦书记好，我已带队赶到，请您指示。” 秦云东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李队，刚才村民潜泳下去，只是发现车后座有一具尸体，但没有找到司机，司机既然已经逃走，这么黑恐怕也很难搜索，你就先勘察现场。” “好的，秦书记，这里交给我们处理，您赶快上车避雨，我准备了热茶，您先暖和一下。再过几分钟，洛局长会亲自过来。” 秦云东拿着两个保温杯和两条毛毯钻进凯美瑞。 “小夏，今天你表现不错，喝两口暖和一下。” 秦云东说着把身上的湿衣服脱掉，披着毛毯喝了一口茶，接着就大了一个喷嚏。 夏丰听到夸奖，不但没有高兴，反而满面羞惭。 “秦书记，您就别夸我了，如果不是您指挥有方，按我那样飙车早晚会害死您。” 第216章 简单勾勒凶手的画像 秦云东看他窘迫的样子，不由笑了。 “你表现的已经很勇敢了，不用苛责自己。咱俩能安全脱困，是咱俩一起努力的结果。尤其是你致盲后可以毫不犹豫听我指挥，这其实就是勇敢和信任，非常难得。” 秦云东确实没有想到，夏丰在关键时刻表现出果敢坚决，执行力强，再生死考验面前，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夏丰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 “说我勇敢，我不敢当，但要说信任您，那绝对是对的。是您的精神感染了我，不只是我，临县很多干部群众也都信任您，都相信您是一位人品能力都无可挑剔的好领导。” “小夏，无论你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奉承话，我都劝你不要提类似的话，非常不利于团结，你能理解？” “明白，我只是和您说说心里话，到了外面，我肯定绝口不提。” “很好，你继续放松一下，想抽烟就继续抽烟，我还闻得惯烟味。” 秦云东瞟向车窗外晃动的手电筒，默默琢磨着这次雨夜追杀的意图。 忽然一辆轿车疾驰而至，浠水县公安局长洛勇强撑着伞快步走过来。 他二十分钟前参加欢迎叶权昭的夜宴，突然接到刑警队李队长的电话，向他报告秦云东在浠水县城外五公里的周村段公路上遭遇袭击。 闻听此言，洛勇强大惊失色，不顾叶权昭正在讲话，边接听手机，边起身向外走。 “秦书记现在怎么样了？” “我刚接到周村的村主任报警，正组织警力出发，目前只知道秦书记还算安全，但具体情况就不知道了。” “你赶紧去，我现在向陆书记请假，马上也赶过去。” 洛勇强挂了电话，狠狠一拳打在墙壁上。 他曾经向秦云东保证过，三个月要肃清浠水的不稳定因素，初步打造出平安浠水的新貌。 三个月以来，浠水的恶行案件已经下降到个位数，治安形势大为改善。 刚才听叶安妮说，秦云东已经到了浠水县，他还想向秦云东表表功，没想到秦云东却遭人追杀。 丢人丢大了。 这件事性质极其恶劣，他辛苦三个月的所有功绩都化为乌有。 他稍稍冷静下来，看看腕表，距离报案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或许还来得及补救。 洛勇强随即布置全县的干警行动，以周村为核心，方圆五公里范围建立布控网，发现形迹可疑的人立刻扣押。 他匆匆回到宴会厅，凑近陆长风耳边轻声做了汇报，并表示自己现在要去现场指挥。 陆长风也吓了一跳，但他正在主持欢迎叶权昭的宴会，必须要不动声色把宴会平稳进行下去。 他快速想了想，低声做指示，首先保证秦云东人身安全，其次是尽快缉拿凶手，第三要对外封锁消息，不能让这种恶性事件传播出去。毁了即将召开的新茶文旅节。 洛勇强领命，亲自开车快速赶来。 他来到挂着临县车牌的凯美瑞车旁，看到披着毛毯的秦云东似乎毫发无损，这才稍感安心。 “秦书记，你没事？” 洛勇强敲了敲车窗。 一直盯着另一侧车窗的秦云东发现是洛勇强，伸手打开车门。 “不好意思啊，勇强，我浑身湿透了，衣服都脱了，现在衣不蔽体就不方便下车迎接你了。” 秦云东笑着向他招招手。 洛勇强也被逗笑了，他把雨伞递给随行人员钻进车内。 他又简单通报了陆长风下达的三项指示，以及自己布置的计划。 “秦书记平安无事，接下来就是要抓凶手，你能提供一下案件的线索吗？” 秦云东轻轻摇摇头。 夏丰忍不住插话。 “这个……我们的车一直在前面逃，外面大雨滂沱，天色又那么黑，哪有机会看suv里的人啊。” 洛勇强没见过夏丰，但大致能猜出他应该是秦云东的秘书，因此耐心地给他解释。 “我理解你们被追击的处境，知道你们肯定看不见凶手的样子，我只是想请你们详细谈一谈遇袭过程，看看能否找到有用的线索。” 洛勇强边说边递给他一支烟。 夏丰接过烟默默点上，苦思冥想却好像大脑断片，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还是第一次有如此凶险的经历，记忆暂时无法连贯也实属正常。 秦云东喝了一口茶，用手指了指池塘，侃侃而谈自己刚才所做的推理。 “那辆越野车像是早就有准备，他隐藏在路基旁的树林带后，大约距离临县界碑三公里。越野车能半路截杀，说明凶手对我的行程安排非常熟悉。” “看这辆越野车的尺寸和烤漆工艺，应该属于高档suv，无论是不是盗窃的车辆，都说明司机对此类汽车驾驶毫无障碍。” “越野车手驾车水平不但高，而且也很有耐心，他一直没有撞击我们，是在寻找最合适的时机。之所以最后失手，是因为司机不熟悉地形。这也间接说明凶手不是浠水人。” “suv车是车头扎入池塘底部，按理说司机死亡的概率最大，但村民只看到后座有尸体，驾驶位置却空无一人，说明他逃生的经验非常丰富……” “综上所述，我推断，司机身高在一米七以上，三十岁以上的年纪，非浠水人，驾车技术高超，头脑冷静，潜泳功夫不错。” 听着秦云东不紧不慢地叙述，夏丰非常震惊。 真没想到，秦云东一下子能说出这么多线索，简直匪夷所思。 洛勇强点头微笑。 “秦书记就是秦书记，风采依旧。谢谢您提供的线索，我现在去找李队长再问问他掌握的线索，秦书记要不要先回浠水，我可以找一辆警车护送。” “好，我不妨碍你们的工作，我的确有事要回浠水。临走我给你一个建议，你最好给临县的卫敏局长打个电话，这起案件说不定又要咱两个县联合侦破。” 洛勇强很爽快地答应了，接着微笑说： “秦书记，我也给你一个建议，你未来的老丈人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说话不留情面，你一定要小心伺候。” 第217章 你真是个淘气的小朋友 夏丰开车跟随警车驶入浠水县城，暴雨已经转为中雨，加之灯火通明的街道，周围的景物显得十分清晰。 “小夏，你直觉判断，浠水的县城怎么样？” 秦云东看着窗外熟悉的城市夜景，有十足的亲切感。 “我觉得浠水肯定比不上临县，但……我总感觉浠水也不像贫困县那样破败，小康水平应该是有的。” “你说的是实话，我刚来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但浠水县城是人为堆出来的，不符合浠水经济能力。浠水的乡村才能反映出浠水真实的原貌。” 秦云东之所以到浠水后一直频繁下乡，因为他发现要让浠水脱贫，首先就要振兴乡村。只顾着给县城涂脂抹粉搞政绩，根本解决不了浠水的贫困根源。 忽然，秦云东的手机发出震动音，原来是陆长风打来的电话。 “伙计，现在你在哪里，有没有受伤？” 陆长风是在宴会结束后马上拨打电话慰问。 “多谢陆书记关心，我所有零件健全，没有擦着碰着。妥善率百分之百。” 秦云东微笑着和他开玩笑。 “云东，实在不好意思，你去临县后第一次回娘家，居然还碰上袭击事件。你放心，我已经严令洛勇强限期抓凶手，等到文旅节结束后我就处分他，他向县委立的军令状还在我抽屉里，百日打造平安浠水，简直成了笑话。” “老陆，你可别因为这事批评勇强，他其实挺冤枉的。那辆车和驾车的人都不是浠水人，他们只是跑到浠水地面犯案，不要因为今晚的事，抹杀浠水警方三个月以来做出的努力……” 秦云东下意识替洛勇强打抱不平，忽然他明白过味来。 陆长风并不昏聩，绝对不会对洛勇强处分，之所以这么说，主要是说给秦云东听的，怕他会受到惊吓而迁怒洛勇强。 “好你个老陆，居然敢和我玩套路。” “哈哈，洛勇强是你提拔起来的，我知道你也不舍得他背个处分。云东，你肯定是来皇家魅力酒店拜见老丈人的，我正在这里等着慰问你哩。” “不必了，明天十点新茶文旅节开幕式很重要，你还是早点休息养精蓄锐，明天肯定有你忙的。” “还是兄弟知书达理，那我就先闪人了。对了，明天是你还是苗英杰来参加开幕式？” “明天银监会来人，苗书记必须亲自接待。所以他已经向姜书记请过假，让我代表他出席。” “这样最好，由你参加开幕启动仪式才最合适，那就明天见了面再谈，现在不耽误你见老丈人了，祝你顺利通过叶家考核，早日迎娶白富美。” 陆长风说的阴阳怪气，越来越不像个领导干部了。 秦云东笑笑挂了电话。 陆长风以前性格内向，基本上很少说话，现在明显活跃外向很多。 到底是官职改变了人，还是人为了官职刻意隐藏本相？ 就在秦云东胡思乱想之际，叶安妮打来电话。 “云东，宴会已经结束了，你快来，我爸正在等你。” “安妮，酒店里有男装专卖店，你给我弄一套衣服。” “咦？你向来不喜欢捯饬的，今儿怎么主动要衣服穿了？” 叶安妮捂着嘴在偷笑。 “衣服都被淋湿了，我看街上的专卖店大多都提前关门了，实在找不到衣服穿……” “哎呀，你真是个淘气的小朋友，玩嗨了就什么都不顾了……” 叶安妮用妈妈教训孩子的口吻说着秦云东，话还没说完就先笑的花枝乱颤。 “别调皮，快点去准备，我十分钟后到酒店停车场。” 秦云东当着夏丰的面，还要保持一点儿领导的面子，不能和叶安妮打情骂俏，只能用平静的语气催促她。 十分钟后，凯美瑞驶到皇家魅力酒店大门前被门卫拦住。 “请问，您是来自临县的秦云东先生吗？” 门卫先敬个礼，非常客气地询问。 “我是秦云东，有什么事？” “我们叶总让我转告秦先生，您可以直接开车到地下停车场，这是地下停车场门禁卡，您停在三号电梯间前，叶总在那里等你。” 皇家魅力酒店的地下停车场不对外，只提供给客人，以及酒店高层。 而三号电梯是内部电梯，专属酒店高层使用。 凯美瑞车刚停在三号电梯间前，正好看到叶安妮手里拎着一套西装走出电梯。 “叶总好。” 夏丰很机灵，立刻下车绕到后车门，顺手拉开车门。 “小夏，你肯定还没吃饭，等一会儿我安排你去餐厅吃饭。” 叶安妮一眼就看出夏丰精神疲惫，还有些失魂落魄，这个状态很不对劲。 看到叶安妮进车，夏丰随手关门，远远走开点上烟静静等待。 叶安妮看到秦云东就是一惊。 “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的手抓住毛毯一角，那里有浠水警局的标志，披着警局的毛毯，当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秦云东接过衣服边穿边向她叙述公路惊魂一刻。 “天呐！怎么会这样……” 叶安妮一声惊呼，吓得花容失色，左手捂住嘴，右手下意识按住起伏不定的胸脯。 “老婆不但选衣服的眼光好，而且还真体贴啊，衬衣和西装都熨烫过了，一点儿皱褶也没有。这才叫专业，谢谢老婆费心啦。” 秦云东笑嘻嘻地夸奖衣服，并要伸手拥抱叶安妮。 他不想叶安妮担心，所以想以此举转移话题。 “哎呀，你小心哟，这里不是咱家。” 叶安妮推了他一把，指了指电梯间门框上方的摄像头。 “我亲一口自己老婆，又不犯错误，谁管得着。” 秦云东不理会叶安妮的阻挡，强横地抱住她。 “咱先去见你父亲，其他话以后再说，好吗？” 秦云东柔和地说了一句，在她的嘴唇上轻轻碰了碰。 “我听你的。” 叶安妮再多的疑问也只能暂时搁置，推开车门下车。 “老婆，我不系领带，不会是对你爸不够尊重？” 秦云东下车向夏丰招招手，随手解开领口的纽扣。 “私人聚会场合，系领带太正式了，反而让大家拘束。” 叶安妮随手又解开秦云东衬衣的一粒纽扣。 第218章 初见未来老丈人 三个人一起走进电梯，叶安妮按了三楼和总统套房楼层的按钮。 “小夏，你在酒店一切消费都可以签单，今天我请客，你不要客气，随便玩。” 叶安妮转身递给夏丰一张标有房间号的门禁卡。 “叶总，我们有出差有纪律，我不适合住这里，等一会儿我自己去附近找一个快捷酒店住。” 夏丰不敢接，连连摇手。 叶安妮把门禁卡递给秦云东。 “我的心意到了，小夏住不住，由你决定。” 叶安妮当然了解公务员出差规定，别说小夏，就算是秦云东都不具备入住五星级酒店的条件。 秦云东接过门禁卡，顺手又递给夏丰。 “拿着，这是你嫂子开的店，她也说过要请你，那你就踏踏实实住下，只要你不报销差旅费，也就不存在违规。” 夏丰开心不已。 秦云东说叶安妮是他的嫂子，能确认这一层关系，比住五星酒店更令夏丰受宠若惊。 夏丰才接了卡，三楼也到了，他轻声道谢：“谢嫂子。” “不用客气，对了，你去哪消费都可以，但不许去地下一层的娱乐城。如果让秦书记知道了，他可饶不了你。” 叶安妮笑着提醒了一句，夏丰连连点头快步走出电梯。 当电梯重新关上继续向上运行，秦云东忽然开口：“安妮，娱乐城有点玩过界了，里面各种擦边球太多，你还是尽早把娱乐城关了。” “娱乐城不属于我的下属部门，我们签了五年的租赁协议，现在还不到期，我毁约除了会面临十倍处罚，还会影响酒店商誉，但我会提醒他们收敛些。” 叶安妮知道秦云东不高兴了，于是小心翼翼向他解释。 秦云东点点头但没说话。 虽然他不满意叶安妮给出的理由，但娱乐城和叶氏集团签的是合法协议，又是两家的事，只要娱乐城没有犯罪行为，别人也管不着。 电梯来到总统套房楼层，两人又经过一道安全门，这才来到套房门前按响门铃。 两人走进客厅，叶权昭的秘书请二人坐下。 “叶董事长正在接电话，你们稍等。” 董事长？ 叶氏集团董事长不应该是叶九唐吗，怎么成了叶权昭？ 叶安妮看秦云东有些茫然，笑着解释说，叶氏集团下属有八个子集团，她的父亲叶权昭是大集团的副总经理，同时兼任家居集团的董事长。所以下属才会如此称呼。 秦云东歪头看叶安妮，笑着问：“咱两家差距实在太大了，我父母都是农民，我每月工资都不够你买半件衣服，算是彻底的穷小子，你不后悔吗？” “后悔什么，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情况，我阿公是茶农出身，也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其实大家的出身都一样，不许再胡思乱想。” 叶安妮轻轻掐了一下秦云东的手臂以示不满。 “安妮说的对，叶家也是从农村走出来的，没什么高人一等的尊贵。” 随着说话声，身穿衬衣西裤的叶权昭大步走过来。 他才五十多岁，头发却已经全白，但从相貌看，的确算得上仪表堂堂，尤其是眉宇间依然有一股英气。 叶权昭身高不到一米七，但气场强大，就连秦云东也感觉到强烈的压迫感。 “叶董事长，您好。” 秦云东赶忙站起身，微微欠身向未来的老丈人打招呼。 “这里没有外人，不用叫官称。我知道我比你父母年纪大，你可以叫我伯伯，坐。” 叶权昭说话很简练，语气也很和缓，但面瘫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变化。 秦云东却能听出来，叶权昭已经调查了他的身世，这也挺好，用不着自己在费力介绍。 他刚坐下，叶安妮故意凑过去，紧挨着坐在身边，仿佛是向父亲示意要对秦云东客气一些。 真是女大不中留。 看女儿明确站在外人一边，还这么全心呵护，叶权昭颇感失落。 “刚才听安妮说，叶伯伯后天就要离开浠水，怎么走的这么匆忙，我本来还打算请您到临县转一转……” “我管理叶家全球的家居生意，平均每周要到一个国家视察，一年下来都不会重样，哪有时间在小县城吃喝玩乐。” 叶权昭一句话噎的秦云东没办法继续聊。 有关叶权昭的传闻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秦云东没觉得尴尬，他意识到叶权昭并不是霸道严厉，也不是有意不给人面子，而是不善于交流，说的是实话但不会共情，没有用对方可以接受的方式讲出来。 既然找到了病根，秦云东就有办法找到可以聊下去的办法。 “叶伯伯，我对家居产业也很感兴趣，但知之甚少，能不能请您给我点拨几句。” “哦？你是真感兴趣，还是为了讨好我故意说好话？” 叶权昭明显喜欢聊他的专业，但说出话来还是那么尖酸刻薄。 叶安妮如坐针毡，偷偷伸手碰了碰秦云东的腿。 她生怕秦云东会面子挂不住而离开，那样的话，她最在乎的两个男人的关系就会彻底搞僵。 秦云东轻轻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担心。 “临县高新区也在重点发展家居业，随着我国住房商品化，家居产业必定迎来井喷式发展，我要顺势而为做好家居产业链，为临县发展增加新支点。当然，我和您聊家居肯定也存在讨好您的因素，这也是我的义务和责任，毕竟您是安妮的父亲。” 叶权昭点点头。 眼前这个年轻人让他耳目一新，既坦诚直白，又说话很有技巧，句句都能说到他的心里。 难怪他的父亲叶九唐对秦云东如此青睐。 “看得出，你对家居行业是研究过的，如果你想在临县做家居项目当然没问题，但我还是劝你不要奢望做产业链，因为临县不具备条件，做了也是白日做梦。” 叶权昭说的还是很不客气。 但秦云东只是稍做沉吟，便表示同意。 “临县无论是林业还是矿产都没有家居产业所需资源，最好的办法是做家居终端成品，把原材料和初级加工品交给浠水做。叶伯伯的意思，我没有理解错？” 第219章 相看女婿另有玄机 叶权昭对秦云东的理解能力非常诧异。 他只开了一个头，这个年轻人居然一下子就明白他的意图。 “浠水的现状，我来概括就是三个字：穷折腾。” 叶权昭又一次毫不留情地戳中浠水的伤疤。 但这三个字却让秦云东浑身一震。 “叶伯伯，您能说的再详细些吗？” 秦云东身子不由自主向前探，急切求教的态度不言而喻。 “以我的观点看，浠水拥有很多宝贵的资源，本来可以大展拳脚，可惜的是，县里的观念落后，只会照抄把其他城市的成功经验，结果呢，人家的经验在浠水又水土不服，折腾几年发现玩不转只好又抄别的经验，如此往复原地打转。这难道不叫穷折腾吗？” 叶权昭不愧是全球最成功的企业家之一。 他只是在浠水转了一天，就已经为浠水准确把脉，精确抓到了病根。 “我很赞同叶伯伯的判断，浠水现在就像是坐在宝藏上的乞丐，拿着金饭碗讨饭吃。” 秦云东叹息着摇摇头。 他离职之前就有类似的感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浠水县拥有的自然资源非常丰富，为什么会沦落成为贫困县？ 现在叶权昭一句话点醒了他，让他眼前豁然开朗。 叶权昭伸出两个手指。 秘书立刻把一只切好的雪茄烟放到他手指之间。 “云东，你真的理解观念错误的危害吗？” “观念错误，执行力越强，犯的错误伤害越大。” “你总结的非常精辟，非常好。” 叶权昭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 还别说，他笑起来的样子还蛮阳光的。 叶安妮看到父亲笑了，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叶权昭向来板着脸不苟言笑，甚至几天都没有笑模样，所以下属中都流传他是天煞星下凡，就是为了收人的。 但只要叶权昭笑了，那就是他真的开心了。 毫无疑问，现在叶权昭对秦云东的表现非常满意。 “云东，以你的角度看，未来家居业发展趋势会是什么？” “我只是最近才研究这个行业，您是行业大神，我哪有资格在您面前谈趋势……” “没关系，我们只是闲聊，古诗云‘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家居行业内的人观念已经固化，所以我很想听听旁观者的看法。” “那我就抛砖引玉了，不对的地方，还请叶伯伯多多指正。” 秦云东稍稍整理一下思绪，开始尽量回答的有逻辑性。 “房改开始这几年，人民住房水平逐步提升，对家居的需求肯定越来越旺盛。家居行业总的趋势会不断向好发展，而绿色环保健康时尚会成为主流，复合新材料会不断涌现……” 秦云东本来就擅长总结和发挥，他讲起话来不疾不徐，娓娓道来。他的设想很大胆，但因为有很多数据做支撑，显得很有说服力。 叶安妮听不懂秦云东说的内容，于是看向父亲表情的变化，以判断秦云东的预测是否靠谱。 她惊讶地发现叶权昭听的很专注，甚至还指示秘书做笔录。 不会。 叶权昭在家居领域是权威级的人物，居然还能对秦云东这样的外行如此重视？ “叶伯伯，现在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今年年底我国肯定会进入wto，入关后必然迎来新一波大发展，我国家居行业也会趁此东风登上世界舞台，所以我对家居产业很有信心。” 秦云东谈了十五分钟才结束了自己的发言。 他的发言逻辑清晰，结构合理，数据详实，简直就是一篇完美的论文。 叶权昭仰头看向天花板似乎在回味着秦云东的预测。 忽然，他又直起腰看向秦云东。 “你再大胆预测一下，国内家居产业在未来二十年会增长多少？” “2000年，我国家具市场零售总额是两千亿元，我估计二十年后，应该会翻五番，到达八千亿元的规模。” 百分之五百的增长？！ 叶权昭仰天大笑。 “二十年增长五倍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你不能只想美事。去不考虑二十年会存在多少变数和风险，比如战争、致命流行疾病、国际局势骤变，货币战、汇率战……” 他开始给秦云东讲述各种消极因素叠加会重创家居行业，甚至会让国内行业营业收入出现大滑坡。 秦云东只是微笑聆听，自始至终也没有辩驳的意思。 他能成功让叶权昭滔滔不绝讲话已经赢了，其他的争论已经不再重要。 等叶权昭滔滔不绝讲了半个小时的行业发展后，秦云东立刻送上后生晚辈的尊重和恭维。 叶权昭不喜欢溜须拍马的人，但秦云东是有真才实学，见解也很专业，能得到这样的人夸奖，他当然满心欢喜，即使还是绷着脸，但谁都看得出他现在心情非常美丽。 不过，秦云东并没有打算畅谈下去，做事要懂得适可而止，见好就收。 他看看腕表，起身准备告辞。 “叶伯伯，今天您刚下火车就去刘楼乡，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来得及休息，咱们是不是今天就先谈到这里，您需要好好休息调整，明天参加开幕式，您才有好气色和充沛的精力。” 秦云东处于一片好心，虽然叶权昭谈兴正浓，但也不好勉强，便让叶安妮代他送客。 叶权昭回到书房，关起门就给他的父亲叶九唐打电话。 “报告父亲，我刚才已经见过秦云东。” “你觉得你未来的女婿怎么样？” 叶九唐说话显得慢吞吞的，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父亲的眼光向来不会有错，秦云东格局大，眼界深远，却又能做到不卑不亢，镇定自若。他绝对是一个难得的帅才。” 叶权昭只有在叶九唐面前才不会板着脸，即使是通电话，他也显得诚惶诚恐，像是个卑微的下属。 “很高兴你能和我的意见达成一致。我们接下来就要准备进行计划第二步，明天就需要你好好铺垫，不要显得突兀。” 叶权昭等到叶九唐挂了电话，这才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双眉紧锁地站在窗前，心事重重地看着浠水县城的夜景出神。 第220章 狡猾女人的回马枪 叶安妮打开房间的门：“这两天全国各地参加文旅节的企业和商家几乎把房间订完，你就委屈点儿，凑合着在这里住一晚。” 这是酒店最便宜的的单人间，虽然基本功能齐全，但面积狭小又没有窗户，难怪没人愿意订。 “我无所谓，有个住的地方就行，夏丰的房间不会也是这个样子？” 秦云东不是讲排场的人，走进房间大致看了看，他已很满意了。 “他住的条件比你的好，你是自己人，稍稍委屈一点也没关系的，对？” 叶安妮笑嘻嘻地打开空调，又打开电视。 “我一点也不委屈，有你相伴，就算住杂物间里也心满意足。” 秦云东把外套脱掉，挂在衣柜里。 “小色鬼，我和我爸、他的随行人员一起住总统套房，把你安置好，我就要回去。” 叶安妮说着就起身，看样子似乎就要走。 但她的小心机怎么能逃得过秦云东的眼睛。 叶安妮如果不打算留下来，她是不会打开电视。电视机的音量可以阻挡羞羞的声音传出房间。 她到底是女孩，当然不好意思太主动，只能由秦云东当色鬼了。 “你还真舍得让我自己住这里啊。” 秦云东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揽入怀中。 “你胆子也太大了，我爸就在楼上呢，你也不知道收敛点。” 叶安妮嘴上埋怨，身体却紧紧靠着秦云东。 “你爸又不是不知道咱俩住一起的事，我看他也没有对我怀恨在心，说明你爸并不保守，他不会有意见的。” 秦云东轻笑着含住了叶安妮的耳垂。 叶安妮顺势下台阶，轻轻把他推开。 “好啦，我去给你放洗澡水，被大雨淋了很容易感冒，你好好泡个热水澡。” “那你还不好人做到底，陪我一起洗。” 秦云东轻轻拉开她的连衣裙拉链，瞬间裙子滑落在地。 十点二十分，中山市委第一招待所。 正在洗澡的卫敏，突然听到急促的手机铃声。 她裹上浴巾，赤脚小跑出卫生间抓起电话。 “卫局，目标拉着行李箱离开房间，看样子要离开酒店。” 李艳要跑？ “你们的职责仅限于酒店，目标如果离开酒店就会有而二组的同志接手，你们继续守在酒店，等我过去搜查她的房间。” 卫敏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看来洗澡只能暂停了。 她中午到中山市后就一直在忙碌，先是听取侦查小组的汇报，接着又汇通省厅市局的专家开会讨论案情。 晚上又接到洛勇强的电话，通报秦云东在去浠水县的路上险遭不测，秦云东指示希望两个县联合办案。 卫敏先是震惊不已，接着马上表态支持。 她给临县公安局副局长打电话，布置在临县和浠水交通要道堵截犯罪嫌疑人，又让他和洛勇强联系配合办案的具体事宜。 本来以为可以喘口气了，没想到李艳又要出幺蛾子。 卫敏坐车赶去酒店时，市局负责跟踪李艳的侦查员打来电话报告，李艳已经到了火车站。 “卫局，要不要现在抓人？” “她和她的团伙都很狡诈，说不定只是虚晃一枪，你们要注意隐蔽，不要惊动李艳。” 卫敏倒是要看看李艳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她走进酒店先是询问前台，确认李艳并没有退房，便乘坐电梯到七楼，三个侦查员和一个服务员正在李艳住的房间门口等着她。 “打开门。” 卫敏下令后，接过侦查员递过来的手套和鞋套穿戴。 服务员打开房门后，侦查员跟着卫敏鱼贯进入房间。 这是一个高级单人间，面积有五十平方米，在落地窗旁的书桌上有一个台式机。 “现在开始搜查，十分钟后恢复原样离开房间。” 卫敏拉开椅子坐在书桌前，随手启动台式机。 “卫局，不用这么着急离开，反正李艳也不回来，我们有充足时间可以慢慢找。”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谁知道李艳会不会突然杀个回马枪。” 电脑主机里的文件夹除了下载的程序外，没有任何李艳保存的文档或图片。 卫敏打开浏览器，发现浏览记录也已经被清空。 李艳真是心细如发，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但卫敏也不着急，她打开浏览器隐藏的okie程序，这里果然没有保留着李艳浏览网页的记录。 她插入u盘全部拷贝完后关闭电脑，又看了看桌子上便签本，不出以为都是空白页。 卫敏拿起便签纸，对着灯光反复检查，发现上面有笔迹便顺手撕掉最上面一页，小心夹入记事本里。 忽然，她的手机响起铃声，在酒店大堂的侦查员报告，李艳坐出租车又回来了，现在正准备上电梯。 不出所料，果然又是一招试探。 “你拦住她拖延三分钟，给我们争取时间。” 卫敏早有预料，从容不迫地命令手下人加快搜查速度，两分钟必须撤离。 第二天早晨七点，浠水县。 秦云东和叶安妮有说有笑走进顶楼旋转餐厅。 这里每天都供应早餐，无论是就餐环境还是菜品质量，都要比三楼和四楼的自助餐要高档很多，当然价钱也会高很多。 因此，旋转餐厅的客人并不算多，显得很安静。 餐厅的服务员和厨师看到女老板来吃饭，各个都变得紧张，生怕出错丢了工作。 叶安妮不用看菜谱，随口就点了三份牛排套餐。 “大早上就吃牛排啊，你有那么好的胃口吗？” 秦云东翻看菜谱，头也不抬地问。 “你昨晚没有吃晚饭，回到房间又那么辛勤耕耘，我是怕你累着了，需要给你好好补一补嘛。” 叶安妮掩口娇羞地回答。 “老婆说的极是，必须要养好身体才有力气耕田。我看你只点了三份牛排，难道你爸不来吃饭吗？” “他习惯在房间里吃饭，我已经点了他爱吃的菜，派人送到他的房间了。你昨晚表现的不错呀，我能看出我爸对你很满意。” “满意就好，为了能让老爷子高兴，我已经尽力投其所好了。” 秦云东看到夏丰走进餐厅，便向他招了招手。 叶安妮大为不解：“投其所好？难道你所说要为临县发展家居产业只是说说而已？” 第221章 怎么好事都他独占了 秦云东摇摇头，解释道： “是我知道你爸是个工作狂，除了家居领域的事，其他都不太感兴趣，所以为了能持续沟通，我一直围绕家居行业和他聊天，这就是我说的投其所好。” 叶安妮扑哧一声笑了。 秦云东看上去云淡风轻的，其实早已经做足了功课，才会让叶权昭那么喜欢和他聊天。 “只要是能为临县带来发展机遇的产业，我向来都持开放态度。家居产业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项目，我也研究一段时间了，可不是说说而已。” 秦云东正说着，夏丰已经走过来打招呼。 “东哥好，嫂子早。” 夏丰这不是有意套近乎，而是秦云东有过交代，再不需要公开身份的地方不要称呼官称。 “小夏，房间怎么样，晚上睡得还行？” “多谢嫂子照顾，晚餐吃的很好，房间也非常舒适，不愧是五星级标准。” 几个正在寒暄，三份牛排已经陆续端上桌。 “小夏，等到我们出发去刘楼乡会场时，你开车跟在车队后，我参加完开幕式就坐车回临县。” 秦云东拿起刀叉，边切割牛排边叮嘱。 “你这么快就要回临县，不陪我爸了吗？” 叶安妮显得非常诧异。 “这次文旅节是中山市主办，各个县都有分会场。临县也有自己的活动，这事本来就应该是县长干，但老苗为了让我见你爸，他暂时代理我的职务，我怎么能一直不回去履行职责呢。再说，你爸也说过，他参加完开幕式也会走，用不着我陪？” 秦云东把一份牛排细心地切割好，推给叶安妮，又把叶安妮身边的牛排拉到自己面前。 叶安妮含情脉脉看了看秦云东，嘟嘴给他一个飞吻。 好温馨的狗粮啊。 夏丰看着两人秀恩爱，禁不住感慨真是令人羡慕的幸福一对。 他本来觉得谈恋爱纯粹花钱遭罪，唯恐避之不及。 现在看到秦云东和叶安妮过得这么甜蜜，他也开始春心萌动了。 早上九点，浠水刘楼乡岳山。 山脚下的空地已经平整出来做开幕式的会场。 会场四周的围栏都悬挂着醒目条幅，面向岳山的一侧还设置了礼炮区，临时搭建的两米高的舞台上，正在有歌手卖力演出，努力把现场热烈喜庆的气氛烘托出来。 台下来自全国各地的客商、游客都聚集在一起，足有几千人的规模，显得颇有气势。 在舞台后，贵宾车队刚刚到达。 叶权昭在女儿和秦云东的陪同下刚走下车，姜南风和吴凡尘就迎面走过来。 “叶董，我代表中山市欢迎你的到来啊。” 姜南风满面春风地握了握叶权昭的手。 “谢谢姜书记，我父亲因为临时有重要的事无法出席，他特意委托我向你们表达歉意。” 叶权昭就算是面对市委书记，说话还是一张紧绷着的脸。 “老爷子客气了，也请代为转达我对他的问候。” 姜南风大概也知道叶权昭的脾气，所以对他的态度并不在意。 “姜书记，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儿叶安妮和我的女婿秦云东。” 叶权昭突如其来的介绍，让周围人都大吃一惊。 虽然他们都知道秦云东和叶安妮在谈恋爱，但叶权昭的意思，似乎两人已经有名有份了。 秦云东也很意外。 他才刚见老丈人第一面，怎么这个老头就已经正式承认他在叶家的身份了？ 姜南风只是稍稍愣了愣，马上又神情自若和秦云东握手祝贺。 “云东，这可是大喜事啊，为什么结婚也没有通知我一声？” 姜南风笑得很灿烂也很亲热，似乎他和秦云东私交有多亲密。 秦云东正不知该怎么回答，叶权昭在一旁马上插话。 “他们两个的婚事已经定了，只是还没有登记，没有办酒席，到时候少不了请姜书记痛饮几杯。” “原来是这样啊，那这杯喜酒我是喝定了，到时候讨不到喜酒，我可不答应。” 姜南风爽朗地大笑起来。 跟在他身后的吴凡尘却笑不起来。 几个月前，他主张把秦云东双规，还和叶九唐谈交易，双方的脸皮已经撕破，此时他也不想像姜南风那么装犊子。 只是吴凡尘内心却嫉妒羡慕恨。 秦云东不但闯过了大风大浪，还升了职，现在手握实权，而且现在又成了富可敌国的叶家的女婿。 怎么好事都让秦云东一个人独占了？ 为了避免见面的尴尬，吴凡尘借故闪躲，远远避开。 九点二十分，所有贵宾都陆续走上舞台。 中山所有县领导站在第二排，姜南风、吴凡尘、叶权昭、叶安妮则站在第一排。 趁着第一排嘉宾逐个讲话的当口，陆长风低声对身旁的秦云东说着悄悄话。 “给你说一个不好的消息，洛勇强他们忙了一夜，还是没有抓到那个在逃的司机。” “这也不算什么坏消息，找到司机估计也问不出什么。幕后的老板不会那么容易被供出来。老陆你也别着急，这事压一压就过去了。” 秦云东一点儿也不意外，反而平静地安慰陆长风。 “我倒是没什么，主要是凶手没有抓住，你就会有危险。在破案之前，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只要凶手还想动手，总有机会可以利用，我想防也防不住。况且我天天忙的要命，哪有心思想凶手的事，一切随缘。” “你的心怎么这么大……” 忽然，欢快喜庆的音乐响起，压过了陆长风的声音。 几个身穿红色旗袍的模特，托着盛有剪刀的托盘走上舞台，准备让贵宾剪彩。 叶安妮拿起剪刀，回头看看秦云东，调皮地做了一个剪的动作。 秦云东微笑着向她吐了吐舌头。 昨晚两人云雨过后，叶安妮缠着秦云东要他发誓，这辈子不许出轨，否则甘愿被剪掉孽根。 只是这是两个人之间的梗，别人看到也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随着几位贵宾的剪刀落下，长长的红绸带被剪断，随即礼炮齐鸣，礼花彩带漫天飞舞，现场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第222章 群众心里有一杆秤 陆长风仰头看着礼花，感慨地说：“按说接受欢呼的人应该是你，可现在你只能作为陪衬站在第二排。” 是的，文旅节的策划来自秦云东，以节日搭台经贸唱戏的创意也来自秦云东。付出这么多而遭到不公正待遇，谁心里会觉得平衡。 但秦云东却偏偏和一般人不同。 “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 秦云东和众人一样鼓掌，他心静如止水，并没有失落的神情。 他本来的目的就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想要为浠水百姓脱贫致富做点实事。既然实事已经实现，他已经心满意足。 正当所有贵宾准备下台时，忽然，台下有人高声喊：“那不是秦书记吗？” 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很多刘楼乡的百姓都认出了秦云东。 “秦书记！真的是秦书记回来了！” “秦书记好，热烈欢迎秦书记！” “秦书记别走，请秦书记给我们讲讲话……” 台下的群众纷纷向前高声呼唤，掌声如雷。 其他贵宾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秦云东，心情却大大不同。 姜南风和吴凡尘多少有些尴尬。 刚才他们讲话得到的掌声只是礼节性，完全出自对权力的敬畏，而不是发自内心的。 金丛亮则目瞪口呆。 他无论在抚远县和浠水县，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拥戴，不由心中妒忌。 叶权昭大为震撼， 不用再考察秦云东是否能干，只要看到眼前这一幕，马上就能体会到秦云东所做的一切。 秦云东在浠水只是个纪委书记，居然能让百姓膜顶崇拜，做到这个份上，恐怕也没谁了。 秦云东听到群众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唤，他大感意外，同时也非常感动。 群众的心里都有一杆秤，谁真心为民，他们心里都很清楚。 但秦云东很清楚，这样的场合，他什么也不能说。 如果应群众要求讲话，无论他讲什么都会有出风头之嫌。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要是因为讲话引发和其他干部之间的猜疑或者冲突，以后工作就会更加困难重重。 秦云东微笑着向台下众人挥了挥手，默默跟在一众干部之中走下舞台。 “云东，这些人不是你的托儿？” 来到舞台后，陆长风连忙点了根烟抽几口过瘾。 “我没那么多钱请托儿……” 秦云东知道陆长风只是开玩笑，他随口回答着，眼角余光注意到姜南风没有停下脚步，自顾自登上商务车，吴凡尘更是铁青着脸。 “云东，你好棒啊，我刚才差点感动哭了。” 叶安妮的确眼圈发红，但脸上却洋溢着骄傲的笑容，秦云东是她的男人，能获得万民敬仰，她也倍感荣耀。 “浠水的群众很朴实宽容，我也没做什么，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秦云东笑了笑， “这可不是谁都能享受到的待遇，你再谦虚，我们其他人更没脸了。” 陆长风匆忙吸了两口烟，扔了烟蒂，一路小跑上了一号车去陪姜书记和吴市长。 秦云东无奈的苦笑。 本来还打招呼的其他县的领导都没人再看他，匆忙登上后面的汽车， 这就是出风头的代价，他确实很被动，有种被同僚孤立的感觉。 “不遭人妒是庸才，大才通常最后都会成为孤家寡人，这就是人杰的宿命。” 叶权昭看出秦云东有些无助，意味深长地对秦云东说了一句过来人的心里话。 一句话提醒了秦云东。 只要自己做了所有应该做的事，那就不必忧谗畏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问心无愧就好。 姜南风虽然开幕式秦云东意外受到追捧让他很不爽，但他毕竟是经历过宦海风浪的人，很快就调整好心态。 他游览岳山风光，在茶场品茶和企业家论道，在记者的摄像机和照相机面前，他都表现出谈笑风生的亲民形象，维持了自己的风度和形象。 虽然吴凡尘的学识比姜南风高，但明显没有姜南风老道，整个过程一直都是黑着脸。 大概是他太自命不凡，看到秦云东那么风光，严重打击了他的自信，让他无法接受。 吴凡尘后来干脆离开拍摄现场，打电话叫来抚远县的书记曹传承。 曹传承和赵祥国一样，都是他在党校时候的学生。 吴凡尘升任市长后，根据市委分工，他主抓抚远县。 为了确保抚远县能按自己的意志发展，他挑选了市旅游局局长曹传承出任抚远县委书记，并把姜南风的心腹爱将金丛亮调走，让曹传承执行自己的计划时不会有牵绊。 但是他的苦心安排却没有换来应有的结果。 曹传承上任三个月以来，的确很听话，坚决执行吴凡尘的命令，虽然没有犯什么错误，但也寸功未立，抚远县并没有出现任何积极变化。 接到电话的曹传承偷偷溜出拍摄现场，一路小跑来到茶场办公区的接待室。 “吴市长，您找我有何指示？” “曹大书记，抚远县到现在不见起色，你是干什么吃的？” 坐在沙发上的吴凡尘，看到曹传承点头哈腰的样子，压抑许久的邪火突然就爆发出来。 “吴市长，抚远县发展很好啊，虽然不敢比临县，但绝对可以甩出浠水几条街……” 曹传承遭到劈头盖脸的臭骂，猝不及防下还想辩解。 “你瞧你那没出息的怂样，你倒是真会找目标，不对标最强者，反而盯着最弱者。你的脸皮怎么那么厚，求求你了，给我长点脸……” 曹传承是吴凡尘的学生，他了解老师的性格，听到这时就已经知道老师为什么会发脾气。 这绝对不是对他的工作不满，肯定是被秦云东刺激到了。 他很乖巧地边挨骂，边拿起吴凡尘的茶杯蓄满开水，装作满腹委屈地把杯子放在茶几上。 吴凡尘对自己的学生都很偏爱，看曹传承这么乖，他骂不下去了，只能端起茶杯，战术性喝茶。 曹传承看吴凡尘不说话，知道他的火气已经发的差不多，现在可以让他转怒为喜了。 第223章 我算没有白培养你 曹传承走到吴凡尘身旁，试探着说： “老师，临县本来就是咱市最强的县，短期内想要超过他们着实太难。但让抚远县gdp增长率争冠军还是有希望的。我敢下军令状，三个月后，我也会和秦云东一样，让抚远县的老百姓为我欢呼，感谢老师派我到了抚远县。” “我信你个邪，别就会吹牛皮，你要是真有那么能干，何至于我天天操你的闲心。” 吴凡尘虽然怼了一句，但明显已经不再生气，更多的是一种无奈。 如果赵祥国没有出事，吴凡尘是想让赵祥国出任抚远县书记，哪有曹传承什么事。 赵祥国聪明能干，杀伐果断，是他教出的学生中的佼佼者。 但是，赵祥国因为狂傲激进，激起民怨，树敌过多，加上秘书兰辉又身背命案在逃，赵祥国想不受牵连都不可能。 虽然赵祥国审查过关，但被免去交通局局长的职务，还背着降职降级处分。只不过在他的运作下，赵祥国才被调到市属地产公司出任总经理。 现在要是赵祥国在就好了。 想到此，吴凡尘忍不住深深叹口气。 曹传承赶忙继续说：“我不是没有干实事，这个月我牵头组建了班子，规划出一个旅游项目，只要市里支持，我们县就会有突飞猛进的发展，增长率超过百分之三十是有保证的。” “这么说，我还小看你了？详细说说是什么样的旅游项目。” 吴凡尘被吊起胃口，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让他坐下汇报。 gdp增长百分之三十绝对在中山各县算得上超高速了。 临县的高，每年gdp增长率百分之十都很困难，而浠水底子薄需要积累，暂时也不可能达到那么高的增长率。 曹传承刚坐下就开始滔滔不绝地汇报抚远县旅游规划。 他虽对如何发展县域经济不熟悉，但他以前在旅游局主政五年，对开发旅游还是相当有把握的。 按他的说法，抚远县位于浠河上游，县内还有各种水系支流不下上千条。 拥有丰富水资源，这就是抚远县最大的地理优势。 “随着经济发展，大都市老百姓也越来越有钱，但生活节奏越来越快，生活压力也会越来越大，所以旅游业很快会迎来黄金发展期……” “别废话，又不是让你做论文，直接说抚远县。” “我对抚远县全境的水资源进行普查，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在我县的西部山区发现了大面积的含硒水源地。” “硒是什么？” 吴凡尘第一次听说，拿出西装口袋里的钢笔递给曹传承。 曹传承在纸上写下“硒”字。 “硒是人体重要微量元素，对健康有极其重要作用。多项研究显示，缺硒与多种疾病有关，包括癌症、心血管病、糖尿病等。因此，补充硒元素对于维护人体健康至关重要。” 曹传承说得很简单，吴凡尘却已经领悟了他的意思，不由激动起来。 这一次曹传承真不是吹牛。 这家伙找到的不是水资源，而是一座正待开发的超级金矿。 “老师，我利用富含硒等矿物质元素的水资源做健康长寿旅游项目，您想想看，是不是躺在水边就把钱赚了？” 曹传承看到吴凡尘嘴角扬起笑意，心里更是得意。 “传承，你测算过收益吗？” “报告老师，我专门请旅游局的专家帮忙计算过，抚远县会带来七十亿的收入。” “你不是吹牛，怎么可能这么多呢？” 吴凡尘惊得向前探身，曹传承报的金额大大超过他的预期值。 “老师，旅游项目需要深度开发才行，除了开发温泉泡澡、饮用水、还可以延伸出衣食住行，以及中医理疗配套产业。只要紧扣健康和长寿两大主题，我就能吸引数不尽的游客。” 曹传承信心百倍的拍胸脯保证。 “你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我算没有白培养你。” 吴凡尘笑着拿出香烟，扔给曹传承一支。 “想做旅游就需要先做基础建设，只靠抚远县财政投资那就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完成，所以请老师给支持一下……” 曹传承赶忙拿出打火机，疾走到吴凡尘身旁为他点烟。 吴凡尘吸了口烟，频频点头。 他虽然不懂旅游开发，但他同意曹传承说的是实情。如果旅游基础建设不好，那就会让游客望而却步，或者旅行体验欠佳，再好的项目也会走不下去。 “你有预算吗？” “我已经做好了，但手提包在车里，本来是想等回去的时候再给您审阅……” “你先给我报个总数，其他的回头再说。” “修建公路、建立温泉山庄、疗养院、建景点、矿泉水厂、酒店、饭店，总额需要一百五十亿。” “好你个曹传承，真是狮子大开口啊！中山市就算是金矿也挡不住你这么挖，别说姜书记，就是我也不可能同意。” 吴凡尘吓了一跳，抚远县要这么多钱，简直是要把整个县重新翻修一遍了。 曹传承嘿嘿一笑，蹲在茶几对面低声提醒：“旅游做起来需要几年功夫才能看到成果，要想拿到gdp增长率第一，国民收入跻身前三甲，只能大规模投资才能做到啊。” 吴凡尘不吭声了。 他这才明白，曹传承所说的旅游项目只是个幌子，为的是吸引基础建设投资拉动gdp。 但吴凡尘并不反对曹传承这样干。 现在就是唯gdp论。没有gdp业绩，做的再好也不可能获得升迁。 抚远县gdp出彩，不只是曹传承会获得优先提拔权，而且因为是吴凡尘主抓抚远县，因此吴凡尘也会获得提拔的重要加分项。 抽完一支烟，吴凡尘把烟蒂丢入烟灰缸站起身。 “你写个报告，只要是好项目，姜书记会支持你，我再给你找几个投资商凑一凑，问题不大。”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争气，我就全力支持你。” 吴凡尘走到门口，忽然指了指远处的茶场。 “浠水是姜书记主抓的县，他现在风光得很。再过一百天，我希望你也能让我风光一次，能做到吗？” “必须的，学生做不到，老师可以就地免我的职。” 第224章 上门化解旧时恩怨 吴凡尘和曹传承回到茶场论道拍摄现场，看到活动刚刚结束，姜南风正在和企业家们愉快地握手。 陪坐的秦云东站起身看看表，已经快到中午时分。 按日程计划安排，吃罢中午饭领导们就算完成开幕式活动，他的工作也算是完成了。 秦云东走到陆长风的身后，低声说他现在马上要回临县。 陆长风立刻抓住他的胳膊：“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千万别走那么早，等到晚上咱一起聚一聚，我还有很多事要和你谈。” 他不由分说招手叫过来会务组的田巧欣。 “巧欣，你负责把秦书记押回你家看管起来，如果你放跑了他，我拿你是问。” 是，陆书记，我保证完成任务。” 田巧欣转头笑嘻嘻地冲秦云东扮了个鬼脸。 陆长风满意地点头，立刻就跑向一号车，紧随姜南风上了车。 “秦大人，您坚持要走，我也不敢拦，但陆大人肯定饶不了我。您大人有大量，别让小的为难。” 田巧欣嘻嘻哈哈地抱拳拱手作揖。 “你咋还长不大呢。你的婆婆是三十年的劳模，肯定见不得儿媳妇疯疯癫癫的。” 秦云东没办法，只能带着田巧欣坐进夏丰开的车内。 “秦书记，您可是冤枉我婆婆了，她特别喜欢我的个性，别看我们只见过两次，但在一起聊得可好啦。” 田巧欣坐在副驾驶位置，先从包里抓了一把糖塞给夏丰，又给了秦云东一把。 “这是你的喜糖？” 夏丰虽然不认识田巧欣，但大概已经听出田巧欣快要结婚了。 “当然是喜糖，吃了糖就赶快把红包拿来。” 田巧欣龇牙笑着向夏丰伸出手。 夏丰知道她是开玩笑，但看到她长满老茧的手还是吃了一惊。 一个这么水灵的女孩，手为啥这么惨不忍睹？ “你不知道，巧欣是散打高手，是浠水纪委第一女侠，她的手就是她的资历见证。” 秦云东看出夏丰的疑惑，边吃糖边解释。 “原来是女侠啊，失敬失敬。我还以为女侠不会……” 夏丰把糖揣进兜里，启动汽车。 “你以为女侠就不长茧子，别被影视剧和武侠小说误导了。练武哪有不皮糙肉厚的，水光溜滑的大小姐肯定捱不住人家一拳。” 田巧欣满不在乎地说着，还在空中打出一拳。 即使是对空一拳，但还是明显听到刺破空气的风声。 夏丰吐吐舌头。 “新郎应该也是一位侠客，要不然他惹你生气，可就遭罪了。” “你想错了，我老公不会武，但我怎么舍得打他呢，爱还爱不够哩。” 田巧欣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容。 秦云东正在低头给苗英杰发短信说明情况，随口插了一句。 “天明虽然不会武功，但他的确是一个侠客，谁说侠客就必须会武功呢。” “秦书记，您也太偏爱宋天明了，他虽然很优秀，但不会武功又怎么能算是侠客呢？” “白马西风潇潇雨，碧血丹心剑如风，快意恩仇并不一定担得起大侠二字，只有为国为民，有情有义，重言重诺，先国后家，才是真正的大侠。我说得没错？” “您这话说的……帽子戴得太大了，让我咋反驳啊。” 田巧欣只好承认秦云东说的是正理，但她心里美滋滋的，毕竟宋天明就是秦云东夸奖的那种人。 汽车来到浠水县委家属院，停在后面的新楼前。 秦云东下车看了看前面的老楼，想起自己在那里住的日日夜夜，还真有回家的亲切感。 田巧欣的家在新楼二单元一楼，她推开房门请秦云东和夏丰进屋，随口高喊：“老田同志，家里来贵客了。” 田寿文从书房里出来，看到秦云东就愣住了。 当初他作为纪委副书记拒不执行秦云东的命令，结果被调去计生办，当时还很怨恨秦云东。 但是后来他利用职权安排女儿进纪委的事曝光，差点让他和女儿丢了公职，还是秦云东站出来替他辩护，这才保住了他的职务。 “秦书记……你怎么……” 田寿文现在看到秦云东不知道是应该怨恨还是感激，一时表情复杂心里百味杂陈。 “老田，我来蹭顿饭，不知道你欢迎不欢迎？” 秦云东微笑着向他伸出手。 “欢迎，当然欢迎了。你看我不知道你来，中午就吃面条，啥也没准备……” 田寿文连忙握住秦云东的手，一瞬间过去所有的恩怨全部消失，心结化解让他倍感轻松。 秦云东给他介绍了随行的夏丰，这才安慰说：“吃面条就吃面条，我向来不讲究这些。” “那怎么行，秦书记第一次来家里做客，只吃面条太让我难堪了。请坐一会儿，我现在就去买菜做饭，咱俩要好好喝一次。” 田寿文让秦云东坐下，吩咐女儿沏茶倒水，他慌忙进屋拿了钱包，风风火火就往外跑，想拦都拦不住。 “秦书记，我爸见你特别高兴，你就让他去忙。其实，陆书记让我带你来做客，就是想化解他的心结，这一下他啥毛病也没了。” “老陆的城府很深嘛，那么忙还不忘了做和事老。但我和你爸之间没有个人恩怨，只是有一些工作上的矛盾，这不妨碍私下里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秦云东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他才会对不服从指挥的田寿文下重手处理，但也可以在田寿文落难的时候，挺身而出为他的品德担保。 没有半小时，餐桌上已经摆上了铜锅涮所需的所有食材，水已沸，酒正香。 酒过三巡，酒酣胸胆尚开张，田寿文趁着酒兴倒出心里话，他打心里佩服秦云东的能力，更佩服他的魄力。 敢于向弊病丛生的浠水官场亮剑，说着容易但有几个人敢放手一搏。 “你把我调走，我一开始想不通，但后来冷静下来反思自己，才发现我畏惧权贵，又贪恋权力，不知不觉做了他们的打手，阻碍了你的工作。真对不起，我的确是错了。” 田寿文终于有机会当面向秦云东道歉，弥补了很久以来的缺憾。 第225章 她背后的靠山是谁 秦云东笑着摇摇手。 “老田，你的人品我是知道的。你不贪不占，没有以权谋私，作风也正派，所以说你做打手的自我批评有些夸大了，充其量就是立场不坚定。不过，在大是大非面前，想做谁也不得罪的和事佬。难免会用原则做交易，这样的思想很危险啊。” 秦云东说话很有技巧，委婉地批评之前先赞扬了他的品质。 田寿文最在意就是自己的人品，听到秦云东对自己的肯定，因此也就心情愉快地接受了秦云东的批评。 “秦书记看我很准，批评的完全正确，我完全接受。今后工作中，我会吸取教训，不会再重蹈覆辙，你就看我的行动。” “老田，我现在已经不是浠水的纪委书记了。你不用让我看，只要你记住，若想走得远，首先要做到走得正，走得稳。” 既然他们两个把话说开了，吃饭的气氛也就变得更好，聊天也顺畅很多。 秦云东有意把话题引向过去的浠水纪委班子，田寿文作为纪委的老人，谈起他们都如数家珍，滔滔不绝。 “老田，你似乎忘了提蔡丽屏，当年浠水纪委第一美女，你不提是几个意思？” 秦云东忽然开玩笑地问了一句。 “啊？老爸难道和蔡丽屏有……” 田巧欣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一脸暧昧的笑。 “有什么有，别瞎想。我可能百无是处，但可以不自夸地说一句，你老爸我从来没有搞过破鞋。” 田寿文急得自证清白。 “破鞋？你居然说蔡丽屏是破鞋，你是怎么知道她的隐私？” 田巧欣不愧是纪委的后起之秀，立刻紧抓田寿文的话穷追不舍。 “我……我就是比喻……你小孩子没大没小的，审问起老子了。” 田寿文自觉说漏嘴，左顾而言他。 秦云东笑着为他倒了一杯酒。 “不瞒你说，我也很八卦，想知道一些蔡丽屏的风流韵事。咱们是家宴，说的都是喝酒的佐料话，先说山后说天，说完大塔说旗杆，所以尽管说，睡完一觉就什么都忘了。” 秦云东的话让田寿文心中一动。 难道蔡丽屏要出事了？ 田寿文知道秦书记做人做事都非常谨慎，绝不是八卦的人。他着重谈到蔡丽屏，绝不是随口闲谈。 他想起秦云东所说的要站稳立场，便不再犹豫。 “秦书记，我可以负责任地说，从赵祥国、郑省身，到前公安局长黄浩，蔡丽屏至少和他们都存在不正当男女关系。” 秦云东暗自吃惊，蔡丽屏看上去并没有那么豪放，怎么会和这么多男人有关系。 他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老田，你是老纪委了，知道她生活不检点，难道就任由她如此肆意妄为？” “唉，这种事她可以不要脸，我这张老脸还想要，你让我怎么张得开嘴。我也就转弯抹角提醒过她，但她仗着有赵祥国等人撑腰，毫不收敛，我也只能不了了之。” “你怕赵祥国，但可以向魏郡书记汇报嘛，他总不能也坐视不管？” “秦书记，我当时只想明哲保身，不想撕破脸皮。而且官场向来忌讳打小报告，如果传出去，我只怕很难再混下去。况且，魏郡当时也有自己的人马，他不可能不知道蔡丽屏的所作所为，但他从来没有说过一个字。他都不反对，我就更没胆量敢挑战赵祥国了。” 秦云东默默点了点头。 田巧欣却马上不客气地对父亲表达不满。 “难怪在秦书记到浠水之前，浠水乌烟瘴气的，原来不是沆瀣一气就是袖手旁观，风气就是这么被败坏光的。” “说得轻巧，张毅是怎么死的，你愿意我像他那样横尸野外吗？” 田巧欣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 毕竟是自己的父亲，田巧欣总不能让父亲为了正义去死，这样的说法实在残忍，她实在说不出口。 秦云东转动酒杯，转移话题。 “老田，蔡丽屏私生活的事暂时放一边，我对她的经历很感兴趣。蔡丽屏过去只是纪委办公室普通的职员，怎么会升职那么快，一年就三级跳进入纪委领导班子，她背后的靠山是谁？” “那还能有谁，只能是赵祥国了。以他在浠水的影响力，想要给蔡丽屏升职还是能办到的。” 秦云东思忖片刻，轻轻摇摇头。 看来田寿文并不了解蔡丽屏，只是想当然的主观推测。 “秦书记，难道我说的不对吗？”田寿文茫然地问。 “据我判断，赵祥国是一个对权力有野心的人，他是不会在金钱美女身上犯下错误。所以，赵祥国在中山市被严格审查也没有查出有来历不明财产，也没有查出他包养过女人。” 秦云东喝了一口茶继续分析，蔡丽屏虽然在纪委是一枝花，但放眼浠水却算不上一等一的美人。 以赵祥国的地位，想找到比蔡丽屏更好的女人是分分钟的事。 而且赵祥国的眼光很高，大概率也是看不上蔡丽屏这样胸大无脑的女人。 田寿文想了想，不得不承认秦云东分析得有道理。 他忽然心里开始发慌。 如果蔡丽屏迅速升职不是来自赵祥国，那就一定是比赵祥国更高级别的权贵所为。 这一下自己又要卷入更危险的漩涡了。 “老田，你已经离开纪委了，而且你对蔡丽屏知之甚少，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 秦云东很准确读出田寿文紧张的原因，并迅速给他安抚，倒让田寿文不好意思得满脸通红。 “秦书记，能不能问问，蔡丽屏涉嫌什么违法的事了？” “我只是怀疑，但还不能确定，还是等找到证据再说。” 秦云东说的含糊其辞，只不过是婉转的拒绝透露。 田寿文识趣地开始劝酒，他也正好可以远离是非。 正在此时，秦云东手机发出震动音。 原来是叶安妮打来的电话。 “云东，现在午宴已经结束了，我刚看到你发的信息，既然你还在浠水，那就到皇家魅力酒店，我爸走之前想要交代你几句话。” 第226章 三言两语定终身大事 秦云东走进总统套房，看到叶权昭的随行人员正在打包收拾东西，看样子的确是准备要出发。 叶安妮走过来，挽着他的手臂来到书房门口，敲敲门就推门而入。 “云东，安妮，你们俩坐。” 叶权昭坐在书桌后没动，只是指了指沙发。 他还是面瘫一张脸，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 “我先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俩是不是已经同居了？” 叶权昭如此直率的问题，让叶安妮羞红了脸，秦云东也有些局促不安。 “我不古板，但你们这样无名无分就住一起，对你们自己，对叶家都影响很不好。我看你们还是抓紧把结婚的手续办了。” 叶权昭的建议让人无可辩驳。 幸亏叶安妮只是在偏远县城和秦云东谈恋爱，如果是在大都市，叶安妮早就被狗仔队盯上了，如果被曝光出来，会让叶家蒙羞，甚至会影响到叶家企业在股市出现波动。 秦云东尴尬地轻咳一声。 “叶伯伯说得极是，我和安妮商量一下，一定会尽快把婚事办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懂什么，下周叫上你的父母来我家做客，然后我们商量时间，你们什么也不用管，跟着出席就行。事情就这么定了，下周四到我家，听到了吗？” 叶权昭板着脸，强横地做出了决定。 秦云东面对未来的老丈人有些心虚的解释： “我下周要去欧洲谈临县的投融资项目，协助其参加在欧洲召开的国际机械展……” “找投资商？你认识哪一家？” “我还不认识这个圈子的企业，是罗氏地产公司转介绍，我去一趟先接触适应一下……” “罗氏地产？没听说过，他们是什么背景？” “罗会斌董事长是临县人，现在到省会发展，也是刚刚有起色的地产公司，算不上大企业。” “这种小咖没资格认识大投行，你不用跟他们搅和，下周我邀请欧洲四大投行的董事到我家做客，给你充足时间谈投资。至于那个展会就交给我的分公司帮他宣传，好了，就这么定了。” 叶权昭三两句就提出了解决方案，根本不给秦云东拒绝的机会。 但实话实说，叶权昭提出的建议比秦云东乱打乱撞要强很多，秦云东没理由不答应。 “那好，我通知你们的爷爷做准备，云东你也要尽早让你父母准备行程安排……要不，安妮去帮你未来的公公婆婆准备。” 叶安妮低着头轻轻答应一声。 叶权昭弹了弹烟灰，又盯向秦云东。 “云东，既然你们已经确定要结婚了，你现在是不是应该改口了？” 秦云东的脸瞬间也红了。 他很奇怪，不是应该在双方父母见证的情况下才会改称呼吗？ 但他又想，很可能是人家的规矩，还是客随主便。 秦云东站起身向叶权昭深深鞠躬：“爸爸，您好。” 叶权昭满意地点点头，拿起桌面上的银行卡递过去。 “按我们的规矩，改口费是要给红包的。但我现在来不及准备红包，你拿着，就当是改口费。现在你们出去，我还要收拾东西。” “谢谢爸爸，我们在客厅等着送您去火车站。” 秦云东双手接过银行卡，恭敬地又鞠了一个躬，这才和叶安妮一起走出书房。 叶安妮开心得要命，她没想到会如此顺利就让父亲相中了秦云东，甚至比他们还着急要婚事。 她拉着秦云东跑到阳台，立刻搂着他的脖子用力亲了一下。 “我第一次看到你脸红满头大汗，你这么紧张啊。” 叶安妮咯咯地笑着，用纸巾擦着他额头的汗。 “你爸是名副其实的霸道总裁，只要想干就要干，整得我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能不紧张的要命吗。” 秦云东接过叶安妮的纸巾包，又抽出两张纸继续擦汗。 “安妮，我不知道你们家的规矩，我父母却要准备什么礼物，还真的要麻烦你给他们说说。” “你父母上门属于提亲，五金首饰是必备的，另外就是要六百六十六万现金。” “什么！” 秦云东几乎要晕倒。 他一个月的工资才一千多块钱，父母都是农民，就算砸锅卖铁也弄不来那么多彩礼。 “你别急啊。” 叶安妮笑嘻嘻地从他的口袋里拿出银行卡。 “我给你打个赌，彩礼肯定没有改口费多，你这张卡足可以负担所有费用。” 秦云东这才明白，叶权昭为何这么早要让他改称呼，这分明就是要找个借口给他钱。 “这又何必呢，我用他的钱送彩礼，还不如不要这六百多万，大家都省了麻烦。” “这里有面子问题，六百六十六万已经是最低标准了。你总不能让我和我爸被其他叶家人笑话。” “哦，老婆说的有理。那你就拿着卡按你的意思做，只是我惭愧，没有用自己的钱做彩礼，真是不好意思。” “傻宝宝，要是为了钱，我就不会找你了。我知道你是个两袖清风万民拥戴的好官，这就够了。” 叶安妮扑进秦云东怀里，露出幸福的笑容。 二十分钟后，秦云东、叶安妮陪着叶权昭坐进商务车去火车站。 叶权昭让秦云东同坐一排。 “我昨晚和你聊过之后，觉得临县发展家居业应该是个不错的项目，如果你真心要做，我可以投资在临县做一个家居加工厂。” 摆明了，老丈人想要给他创造机会，可以更好地创造更好的政绩。 “多谢爸的支持，我也仔细想过了。您说得没错，临县其实不具备家居生产制造的条件，我换了一种思路，利用高速公路直通临县的优势，做周围各县的家居产品集散地。” “集散地？这话怎么讲？” “我想让临县成为区域经济的龙头，形成家居产业带，不只是自己富，还要带动浠水等县一起致富。” 叶权昭瞟了他一眼，目光中有一丝欣赏，也有一些不解。 他看向窗外沉默片刻才说：“你的格局很大，但家居集散地的设想很有可能出力不讨好，这个决策要慎重。” 第227章 热帖是福还是祸 当天送走了叶权昭，第二天又送叶安妮去见秦父秦母，秦云东没有喘息的功夫就投身进工作中。 因为新茶文旅节是涉及中山所有县的大型活动，浠水县是主会场，临县就是分会场之一，所以吸引了不少企业顺路考察。 因为来的企业很多，秦云东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招商的工作中，并和其他领导进行细致分工，尽最大努力实现新一波招商。 随后的时间里，秦云东和其他县领导都忙得团团转，直到文化节告一段落这才终于喘口气。 这天快要下班时，秦云东从高新区回来刚坐下，夏丰就笑嘻嘻地推门进来。 “秦书记，我有件事想要向您汇报。” “笑什么，像是捡了钱包似的，先给我接一杯水。” 秦云东不慌不忙启动笔记本电脑，打开电子邮箱准备收未读信件。 夏丰沏了茶，把茶杯轻轻放在桌上。 “秦书记，有人在全国最大的社区论坛发了一个新茶文旅节开幕式的帖子……” “这是好事嘛，有人无偿替我们宣传了，效果怎么样？” “秦书记……还是您自己看……” 夏丰把一张纸条递过去，上面写着帖子的标题。 《受人爱戴的好干部是什么样子，文旅节开幕式令人震撼的现场》。 秦云东突然有不祥的预感。 他快速登录论坛，本来还想输入帖子名字搜索，却只看一眼就呆住了。 论坛位列第一的帖子就是他要找的，阅读量已经超过百万级，评论人数也破万。 秦云东点开帖子。 果然写了一段关于浠水文旅节开幕式的介绍文字，下面基本都是高清照片，还有一个短视频。 拍摄的照片除了前几张是姜南风、吴凡尘、叶权昭和叶安妮剪彩的照片外，其他都是秦云东和台下群众的照片。 尤其是其中一张照片最为震撼。 万千群众都带着仰慕和开心的表情，双手举过头顶，整齐地鼓掌。 在数不清的手臂正前方舞台上，秦云东正挥手向群众致意。 由于拍摄手法专业，照片显得很大气，秦云东像极了被无数粉丝顶礼膜拜的明星。 发帖人最后又发了一个文字帖，详细介绍了秦云东的履历，以及在浠水做纪委书记期间的事迹。 随后就是大量的评论，几乎是清一色的正面赞美。 “哇，看着这么大的场面真让人感动。” “一个县纪委书记能让百姓这么爱戴，恐怕也没谁能做到了。” “你还别说，这位秦书记又年轻又帅气，我刚开始还以为他是哪个影星呢。” “看着我都想去见见这位明星书记了。” …… 秦云东随便翻了几页，倒吸一口凉气，向后靠在椅背上。 他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把开幕式的一幕发到网上，而且还受到如此多的人追捧。 “秦书记，您现在肯定火了，看这个帖子的热度，怕是一周都会在首页上。” “的确是火了……我都快烤熟了。” 秦云东拿起茶杯叹口气。 夏丰有点懵，他是来报喜的，怎么看秦云东并不高兴，还有一些发愁的意思。 “秦书记的意思是……这个帖子有问题？” 现在夏丰也笑不出来了，只能小心翼翼地询问。 “如果是普通人，或者说企业，这就是难得的大好事，但在咱们这个群体里，这是犯忌讳的事。” “没那么严重？” “你想一想，姜南风看到会高兴吗，吴凡尘会高兴吗，或者是咱们的苗书记看到，会不会多心？搞不好，很快就会有人说我沽名钓誉，炒作自己存心不良……” 秦云东喝了一口茶，点开发帖人的名字，想要看是谁发的，结果个人详情页面几乎是空的。 夏丰这才意识到这个帖子不但没那么美好，反而会招致各种明枪暗箭，他不由紧张起来。 “那……怎么处理？” “你和这个社区平台联系一下，向他们说明情况，就说这个帖子未经核实，存在巨大误会，请他们把帖子删除。” “好的……但他们如果拒绝删除呢？” “放心，只要你态度强硬一些，威胁他们要负法律连带责任，他们会听你。虽然这个帖子火了，但为了帖子遭受处罚就不值得了。” “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夏丰转身刚要走，秦云东又叫住他。 “我不在办公室这几天，罗会斌和钱辉找过我吗？” “这几天没人打电话，自从我按您的指示，通知罗会斌和钱辉，您取消了出国行程，他们也都表示理解。钱辉还托我感谢您委派叶氏集团帮忙做展会。后来，他们就都没有再打电话。” “好，你去。” 秦云东又看着帖子，仔细观察照片的拍摄手法和角度，他能断定发帖人绝对是记者。 而且能写出他的履历和工作经历，说明这位记者对他了如指掌。 那又会是谁呢？ 忽然，浠水公安局长洛勇强打来电话。 洛勇强向他汇报，雨夜袭击秦云东案件的最新进展。 “汽车后座的死者死因是后脑遭到致命性撞击，并不是溺水。死者身份也已经查明，他是来自外省的盗窃团伙的一名惯犯。但是在我省从没有他的犯罪记录。” 秦云东没有说话，听着他继续讲下去。 “越野车的车牌是套牌，从汽车的车架号查到suv来自外省，但该车主已经在上个月报案汽车失窃。可以说，这个案件陷入毫无头绪的阶段。” 洛勇强垂头丧气地报告完，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陆长风命令他限期破案，现在掌握的线索已经全断了，洛勇强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勇强，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想要袭击我的人从外省买了这辆赃车，死者开车过来销赃。但没想到凶手黑吃黑，杀了盗车贼，并驾车实施袭击行动？” 洛勇强想了想，摇摇头。 “似乎不大可能，除非凶手提前就知道你那天要去浠水，他才能准备好汽车预谋犯案。但你是从安妮那里知道叶权昭要到浠水才赶过去，时间不超过二十四小时，凶手怎么能知道这个信息，又是怎么知道您什么时间出发，要走哪一条线路？” 第228章 四个字已经够用 秦云东喃喃自语：“你说的没错，除非是……” 洛勇强突然一激灵。 “除非是凶手一直潜伏在临县，伺机而动，而您身边有内鬼出卖情报，凶手才能这么快实施袭击。” 洛勇强受到点拨，一下子全想通了。 “我这就请临县的李副局长调取电子眼，重点排查您住的附近，以及县委大院周围交通情况，说不定能找到那辆越野车影像。” 电子眼，即智能交通违章监摄管理系统，自从1997年在国内启用，到了2001年已经非常普及，就算是临县也实现了所有交通路口监控拍摄。 秦云东挂了电话，仔细回忆当时向谁提起过自己当晚要回浠水县。 他打过招呼的只有三个人，苗英杰、夏丰和翁主任。 苗英杰没有动机，也肯定干不出袭击的蠢事。 夏丰和自己同在一辆车，他不会把自己也置身于危险之中。 县委办公室的翁主任个人和秦云东没有恩怨，他又是苗英杰的心腹，怎么可能做出不利于苗英杰的事？ 排除他们三个人，那就肯定是他们三个之中无意之间向其他人透露了信息。 秦云东很快否定了继续追查的可能性。 如果这样查下去，很可能造成机关大院里人心惶惶，各种谣言和小报告满天飞，那就得不偿失了。 临县外部环境很复杂，目前需要保持稳定，不能内部生乱。 只能另想办法。 他的手机忽然又发出嗡嗡的震动音。 秦云东正在思考问题，看也没看就直接接通电话。 “秦书记，你为什么要删除我的帖子，我哪里报道不属实了？” 电话里传来珍珍忿忿不平的声音。 秦云东这才诧异地看了看手机来电号码，的确是珍珍的手机号。 “珍珍啊，那个帖子是你发的？” “别打岔，回答我的问题。” 看来珍珍是真的生气了，语气异常不友好。 “珍珍，这个帖子的内容当然属实，有图有真相嘛。但你的确不应该对外公开，这会让中山市和浠水县的领导很被动，也会让我陷入窘境。” “那我管不着，我就是想把自己亲眼看到的新闻如实报道，你们凭什么都压制我！” 珍珍也参与了文旅节开幕式的报道，目睹了众人齐呼秦云东名字的一幕。 她那时候才知道群众自发拥戴喜爱的干部，会是多么令人感动。 珍珍不但指挥摄像全程拍摄，自己也拿起相机不停拍照记录下热血澎湃的瞬间。 谁知道回去之后，她最看好的这一段新闻报道被剪掉，据说是苗英杰观看样片时下达的命令。 珍珍不服气，既然不让在电视台播，那她就在最大的论坛上自己发帖子。 帖子意料之中的火爆，但才热了两天，她刚才再上网就发现帖子被网站删除了。 她询问原因，网站解释说帖子内的当事人要求删帖，他们不想因为一个帖子找麻烦。 珍珍几乎要气疯了。 她这才直接打电话给秦云东激动地连声质问，甚至扬言要继续发帖子，而且只要是网站她就会发帖，不信秦云东能一手遮天。 这都哪跟哪啊。 秦云东哭笑不得。 现在讲道理根本没有用，珍珍是性情中人，一旦真的较真，她还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珍珍，我现在遇到麻烦了，你这样做会让我的处境更加危险。” 秦云东故意深深叹口气，听上去心情很沉重。 珍珍不由愣了愣，在她印象里，秦云东是一个百折不挠的人，怎么会如此消沉，看来遇到的麻烦肯定不小。 “秦书记，能告诉我是什么麻烦事吗？” “开幕式的前一天，下班后我就冒雨赶去浠水，在进入浠水路段时遭到一辆汽车的袭击……” 他详细给珍珍讲了一遍。 “天呐，怎么会有这么丧心病狂的人！” 珍珍惊得脱口而出，她的熊熊怒火一下子消失不见。 “珍珍，现在凶手在逃，动机不清楚，在这个时候，公安局的同志要求我低调，减少外出，你此时如果到处发帖子，很可能会刺激凶手再次铤而走险，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秦云东听出珍珍不生气了，转移焦点的策略效果不错。于是，他继续和颜悦色地做解释。 “秦书记，我暂时不会发帖子了，你千万要注意安全啊。” 珍珍毫不犹豫表态，让秦云东暗自高兴。 但他还没有意识到，看似是成功阻止了珍珍的冒进，但却又让珍珍陷入了危险中。 珍珍挂了电话，随即给洛勇强打电话。 “洛局，我是珍珍，你最近忙什么呢？” “哎哟，美女主播怎么给我打电话，真让我受宠若惊啊。” 因为新茶文旅节的缘故，珍珍几次到浠水做专题采访，其中还包括对洛勇强的专访，因此两个人彼此认识。 当然，珍珍的美貌就是直抵人心的通行证，洛勇强也不例外，对这位临县电视台的当家花旦有非常深刻的印象。 “我想求证一件事，只能求洛局帮个忙了。” “你说，只要我知道，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文旅节开幕式前一晚，秦云东到浠水时遭遇不明身份的汽车袭击，是不是确有此事？” “哦？谁告诉你的？” 洛勇强非常诧异。 他三令五申要求参与干警严格保密，不允许对外泄露半个字，没想到只过了几天就被珍珍直接提问。 “你别管是谁说的，只需要告诉我有没有这件事？” 洛勇强沉默片刻，谨慎地说：“无可奉告。” 他只是很谨慎地说了四个字。 但这四个字已经够用了。 珍珍可以确定秦云东遭遇袭击的事是真的。 这可又是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哎哟，你别用外交辞令回答好吗？洛局，晚上我去浠水请你吃饭，你好好给我说说，我绝不告诉第三个人，而且我保证，案件侦破前，我也不会对外报道。好不好嘛。” 珍珍发动魅力攻势，这是她对付男人的杀手锏，几乎可以说是攻无不克。 第229章 弃子重新被激活 洛勇强虽然也觉得浑身酥麻，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美女相约。 “珍珍，我很想和美女共进晚餐，但我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你的，真是遗憾。希望以后有机会能请你吃饭。” 洛勇强找了个理由，匆匆挂了电话。 虽然没有套住洛勇强，但珍珍并不气馁，作为记者遭遇拒绝是家常便饭。 想要让她知难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 珍珍立刻翻开通讯录，动用关系要对这起案件进行秘密调查。 而另一个案件的调查已经逐渐有了眉目。 这天晚上七点，在中山公安局技术科，技术人员根据卫敏拷贝的u盘中的okie，完整恢复出李艳浏览过的网址和网页。 卫敏和省厅的专家看过都非常震惊。 “小敏，看来你的判断是对的，真没想到一个小县城居然还隐藏着如此大鱼。” 一位省厅的专家摘下花镜，不可思议地摇摇头。 “我现在还是很疑惑，李艳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她不惜暴露身份，用漏洞百出的伪造证据，硬要把苗英杰拉下马，究竟想要达成什么目的？” 卫敏摆弄着手里的烟盒，紧皱双眉，她掌握了重要线索，反而看不出一丝喜悦，反而陷入茫然中。 省厅专家从卫敏手中拿过烟盒，抽出一支烟递给她。 “你想抽就抽，我不碍事。有没有可能是李艳背后的主谋，命令她这么做的，而李艳并不知道她的证据是假的？” “嗯，对。您的推测很有道理，八成就是这么回事。李艳应该是主谋抛出来的弃子，让我们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她身上，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卫敏眼前一亮，点上香烟。 市局的一位领导建议，既然李艳已经是弃子，那跟踪就没有意义，还不如先抓起来审讯，或许还能得到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卫敏闷头抽完烟，摁灭烟蒂。 “让李艳被抓，肯定也是对手设计好的一步棋。我们偏不抓李艳，而且还要让李艳自由行动，甚至让她回临县继续上班，静静等着对手心虚出招。” 很多案件的侦破在于比拼耐心，等着对手犯错。 对手如果持续出手，那就不可避免会犯错，只要抓住一次漏洞，就可以一击即中。 晚上九点，监视李艳的侦查员向卫敏报告，李艳离开酒店，现在已经到了一家酒。 李艳坐在酒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独自喝着啤酒。 她已经在中山呆了半个月了，秦云东没有给她打过电话，而她的同伙只见过一面，给她送来一笔钱就消失不见，再也联系不上。 李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自己被组织抛弃了，变成了没人过问的垃圾。 这让她惶恐不安，她没有觉得自己犯错误，怎么会沦落至此？ 她也假装收拾行李离开，之后又快速返回酒店，想要测试自己是否被发现。 结果却是来去自如，她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李艳关在房间里想了几天，但越想越郁闷，实在受不了就想到酒散散心。 在激烈的舞曲中，李艳喝了半打啤酒，但借酒消愁愁更愁，烦躁的心情一点儿也没有减少。 忽然有个男人走过来，大大咧咧坐在李艳旁边。 李艳看看他，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精壮男人，身穿价格昂贵的休闲装，模样还算帅气，只是笑容有些轻浮。 她没有赶男人走，也没有说一句话，继续面无表情地喝酒。 “美女，为啥心情不好啊，给哥哥说说呗……” 男人凑到李艳耳边大声说，末了还舔了她的耳廓一下。 李艳皱着眉看他一眼，目光又移向舞池中跳动的人群。 t恤衫男看李艳没有发怒，感觉有门，再次凑近李艳的耳边。 “妞，瞧你一脸衰样，肯定是被人踹了。” 男人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李艳听到被踹两个字，脸色顿时流露出愤怒的神情，攥紧啤酒瓶就向男人脑袋砸过去。 但男人出手迅疾，一把抓住啤酒瓶，无论李艳怎么用力也挣脱不开。 李艳很惊异，没想到这一次还碰到高手了。 男人不慌不忙地转动手腕，李艳再也握不住酒瓶，只能撒开手。 “什么情什么爱，都只是男女的游戏，谁入迷谁就是失败者。跟哥哥走，让我安慰一下你受伤的心灵。” 男人手搭在她的腿上，轻轻捏了捏。 “那就走。” 李艳拨开他的手，平静地站起来，跟随男人走出酒，坐进男人的车里。 汽车行驶到一个僻静昏暗的小巷里停在路边。 “你不会开房的钱都没有？” 李艳四下看看，表情却异常镇静。 “去酒店多没劲，这里才刺激。” 男人笑着按下座椅按钮。 李艳的椅背缓缓向后倒下。 “你找我就是为了干这事？” 李艳顺势躺倒，一只脚蹬在中控面板上，另一只脚搭在空调出风口上方，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 “你这个笨蛋，已经被人盯了半个月了，你居然一点儿也没察觉，脑子是不是被狗吃了？” 男人突然骂了一句。 李艳一惊，刚想坐起身却被男人按倒。 “继续保持你的姿势，来回晃动。” 男人下达的命令，李艳顺从地照做。 “你们都不理我，我还以为我要被你们抛弃了。” 李艳委屈地撇嘴小声咕哝。 “你的意志测试是怎么过关的？真是胸大无脑。听我说，明天凌晨我帮你把盯梢的人甩开，你要坐火车去省会，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完成……” 一直跟随的侦查员驾车停在斜对面，但等了几分钟也不见人下来。 正在他们纳闷的时候，忽然看到汽车大幅度震动起来。 两个侦查员不由对视无奈地摇头苦笑。 他们马上向卫敏做了汇报。 “那个男人的照片拍了吗？” “拍了，但是酒光线太暗，可能效果不会太好。” “我派二组赶过去监视那个男人，你们继续监视李艳，直到她回酒店为止。” 卫敏打电话命令二组过去，同时叮嘱他们，那个男人会武功，务必要小心。 她挂了电话继续收拾行李。 作为临县的公安局长，她不能总是顶在前线，临县还有一大堆事要等着她处理。 卫敏却没想到，此时秦云东打过来电话。 第230章 帮忙配合移花接木 “敏姐，这么晚还没休息，真是辛苦了。” 秦云东的男中音很有磁性，让人听着就很舒服。 “云东啊，这么晚了，你还没有休息？” 卫敏坐下来，拿起柠檬汁喝了一口。 “我已经到中山，想请你一起吃个饭。” “什么？你怎么会在中山？” 卫敏惊讶地看看腕表，现在已经是午夜时分。 “市纪委的方书记突发脑溢血，我晚上八点赶到中山医院看他，从医院出来才想起来还没有吃饭。” “方书记的病怎么样了？” “幸亏发现得及时，现在病情已经稳定，他右半边身子有些麻木，但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那就好，这么晚了，哪还有饭店开门？” “有一家外省的着名火锅店刚在中山开分店，听说是24小时营业，要不要去试一试？” 等卫敏到了位于火车站的火锅店，果然店面正在营业，而且里面的顾客还不少，非常热闹。 她环视饭店，终于看到秦云东向她招手便大步走过去。 “我饿了，先点了我爱吃的菜，你再看看菜单，喜欢吃什么就点，我请客。” 两人握了握手，秦云东请她坐下就夹起锅里的羊肉蘸了蘸调料大口吃起来。 “我吃过晚饭的，现在不饿，随便吃几口陪你坐坐就行。方书记怎么会突然病了？” 卫敏拿起筷子，夹了几片莲藕放入清汤中。 “方书记本来身体就不好，我上次在中山执行任务时，方书记的脸色就不太好，去医院检查就发现他有脑梗前兆。但他的工作太繁重，生活不规律，休息时间又短，所以才会突然发病。” “原来是这样啊，我也认识方书记，他是个好老头，就是年纪太大，不应该再继续透支自己的健康了。” “这一次病倒，他已经知道自己不能再坚持了，于是向姜南风提出辞职了，出院之后总算可以无官一身轻了。” 秦云东说得很淡然，但心里却很沉重。 方书记一身正气疾恶如仇，是中山着名的钟馗，有他在就可以起到震慑作用。现在他突然卸任，只怕那些牛鬼蛇神就会又要冒头了。 方书记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第一时间就亲自打电话给秦云东，让他放下一切事立刻赶到中山见面。 当秦云东火急火燎赶到医院，方书记便赶走陪护家属和护士，关起门向秦云东介绍调查吴凡尘夫妻的情况。 原来，医院准备给方书记动手术，方书记怕自己会出意外，想趁着脑子清楚托付给他最信得过的秦云东。 方书记口齿不清地讲了大致情况，告诉秦云东专案组存放卷宗的地方，委托他去省会转交给周通平。 “我是干不动了，纪委书记肯定要交给副书记花午川，此人是吴凡尘的老乡，一旦接手很可能就会让案情石沉大海，你务必要抢时间赶紧移送卷宗。” “方伯伯放心养病，我一定把您交代的事办好。” 秦云东眼含泪水庄重地做出承诺，这位老同志即使病情危急，依然在坚定履行自己的职责，这让他无限敬重。 他离开医院，拿着方书记交给他的钥匙赶到安全屋，拿走了保险柜里的五份涉及吴凡尘夫妇的卷宗。 现在秦云东在火车站吃饭，就是准备搭乘一个小时后的火车赶赴省会。 卫敏是着名的刑侦专家，虽然秦云东神色自若，但她还是凭直觉感到秦云东有些异常。 “云东，你不是为了请我吃饭，肯定有事要和我说？” “敏姐果然是火眼金睛啊，我再怎么装也瞒不过你。” 秦云东看看腕表，又看看四周的食客，起身挨着卫敏坐下，凑在她耳边低声讲了自己的任务。 卫敏夹起莲藕，边吃边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云东，你坐火车去省会很危险，我建议你取消行程留在中山公安局，才能确保你的安全，也能保证卷宗的安全。” 卫敏低声分析说，秦云东急匆匆赶到中山医院见方书记闭门密谈，肯定某些人已经猜出情况不对，很可能会狗急跳墙。 秦云东轻轻摇摇头：“你能保证中山公安局里没有吴凡尘的人吗？” “我不能保证所有人都是清白的，但我能保证我给你选择的五队是信得过的。” “我相信你的判断，但在重压之下，他们也不一定能守住底线，我不能冒这个险。” 卫敏听罢陷入沉默。 秦云东说的并没有错，谁也无法保证在上级施压的情况下，五队的人都能扛得住。 “既然这样，那我开车送你去省会。” 卫敏毅然做出决定。 秦云东笑着摇摇头。 卫敏立刻瞪起眼：“难道你也不相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你了，不相信敏姐，我怎么能向你和盘托出？” “那你……” 卫敏有些糊涂了，茫然地看着秦云东。 秦云东搂着卫敏的肩膀，嘴巴几乎贴住了卫敏的耳朵。 “我把卷宗藏在这个座位下面，等我带着空包走后，你拿卷宗开车回浠水县。我已经通知洛勇强带人沿着公路往中山赶，现在他们应该快到中山市界，你们在那里的加油站汇合，由洛勇强保护你回去。” 卫敏恍然大悟。 原来秦云东使用的是移花接木计策。 虽然计策很巧妙，但是这样的话，吸引敌人注意力的秦云东就会陷入重重危险中。 看到卫敏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秦云东搂着她的肩膀晃了晃。 “放心敏姐，他们不敢在火车上对我怎么样，就算他们过两个小时抢走我的包，也会发现包里是空的，那时候他们就算明白过来，但想拦你也来不及了。” “那好，你要当心啊。” 卫敏看看腕表，距离列车到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只能同意秦云东的计划。 秦云东满意地站起身，拿起座位上的背包和卫敏握了握手。 “敏姐，一切都拜托你了。对了，这顿饭麻烦你掏钱。” 秦云东说完，笑呵呵地大步向外走去。 这个骗子，说好了请客，居然还要她拿钱。 卫敏笑着摇摇头，伸手摸了摸座椅底下，果然摸到了粘着胶带的一摞卷宗。 第231章 不可思议地跳出包围 卫敏看看腕表继续吃饭，她要等着秦云东乘坐的火车发车才能走。 别看她泰然自若，像是没事人似的，其实心里极度紧张。 她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安全，而是害怕自己没有完成秦云东托付的任务。 刚才秦云东只是给她讲了大概，但只要事关吴凡尘，那卷宗的分量就会有千钧压力，让卫敏几乎喘不过气。 卫敏不由自主扭了扭腰，感觉挂在腰带上的枪套重量，以确认手枪就在其中。 只要枪在手，哪怕有五六个手持凶器的歹徒也别想靠近她。 卫敏如坐针毡等了十分钟，这才招手叫过来服务员结账。 趁着服务员挡住其他人的视线，卫敏把椅子下的卷宗抽出来，迅速放进自己的包里。 结完账，卫敏斜跨着背包走出饭店，匆匆坐进警车启动汽车时，注意观察周围的环境。 正当她驾车驶出停车场，看到后视镜有一辆车亮起车灯，尾随跟在她的车后。 以前都是卫敏盯梢犯罪嫌疑人，这还是第一次被人盯梢跟踪，难免让她有些紧张。 卫敏深呼吸几口，提醒自己保持冷静，惊慌失措于事无补，反而让自己犯下低级错误。 警车沿着中山市主干道匀速行驶，由于已经是凌晨时分，街道上没有什么车辆，很容易看到后面的汽车还在跟随，而且始终保持着一百米的距离。 卫敏看了一眼前面十字路口的绿灯即将转为红灯，她减缓了速度慢慢滑行。 但是，当红灯刚亮起时，卫敏突然深踩油门，发动机发出一阵低吼，汽车猛然加速，倏地冲过了十字路口。 啪！ 一道刺眼的亮光闪过，电子眼毫不留情地拍下了卫敏闯红灯的瞬间。 后面的汽车猝不及防，犹豫着没有加速。 车里的人知道上当了。 现在他们要是追过去，势必被电子眼拍下成为证据。如果不追，以卫敏开车的速度，等到下一个绿灯亮起，想再追根本没机会找到人了。 车里的人短暂商量后，还是决定宁可被拍照，也必须追上去。 啪！ 黑色轿车加速冲过路口时也被电子眼拍下来。 卫敏开的是警车，想要通过隐藏小街道摆脱追踪几乎不可能，而且歹徒可能会呼叫其他帮手封锁街区，那就可能陷入围困中，想脱身就难了。 因此，卫敏闯过路口就全速行驶上了立交桥，向外环路疾驰。 现在不用玩心机，摆明就是全力抢时间拼速度，争取尽快闯出中山市。 卫敏从立交桥的匝道下来，拐入外环路。 忽然，她的手机响起铃声。 卫敏瞥了一眼来电显示，发现是洛勇强的号码便立刻接通。 “卫局，我是勇强，奉命到中山接应你，你是不是已经在路上了？” “洛局，我在中山市外环路，正准备往浠水方向的省级公路行驶。” “你现在安全吗，后面有尾巴吗？” 卫敏看了看后视镜，发现后面有汽车远光灯正迅速逼近。 “暂时只发现一辆汽车尾随，你到哪里了？” “我带人开得快，距离中山市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要不要再往前接应你？” 卫敏长出一口气，幸亏洛勇强来得够快，她的压力也减轻很多。 她报了自己的车号，双方约定见面地点后，卫敏挂了电话，以最高速度向前狂奔。 忽然，车载对讲系统响起滋滋啦啦的电流声。 “卫局，请回话。” 这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我是卫敏，请说。” 卫敏摘下对讲机，镇定地回复。 “卫局，夜路开车很危险，你现在回到中山市才能确保你的安全。” “你是谁，报出你的名字。” “你心知肚明我是谁，我保证你跑不了。还是听我的劝，不要执迷不悟，一失足成千古恨。” “笑话，歹徒居然敢威胁我了？我倒是要劝你不要执迷不悟，法网恢恢，你和你的主子都逃不出法律的严惩。” “卫敏，你太自不量力了，我们的力量强大到你难以想象，和我们较量，犹如螳臂当车，别再自不量力……” 对方却唠唠叨叨不停劝，似乎是有意识扰乱她的注意力。 卫敏把对讲机挂回去，不再和他磨嘴皮，专心致志驾车。 刚转过一道弯，她忽然看到前方两百米，两辆越野车闪着警灯横停在路上，完全阻挡住去路。 而在越野车后方还站着手持凶器的歹徒，虎视眈眈，严阵以待。 怪不得后面的汽车并不着急追上来，原来前面已经有同伙堵截。 这段公路中间有隔离水泥墩无法逆行。 路基两侧是一排杨树，起到了隔离汽车的作用，以保护公路两旁的农田和耕作的农民。 卫敏看似已经进入绝境，插翅难逃。 围追堵截的歹徒们都面露狞笑，摩拳擦掌准备给进入陷阱的猎物最后一击。 卫敏驾车并没有减速，依然全力向前冲。 难道她想用轿车撞击自重近三吨的越野车？ 虽然轿车高速情况下可以撞开越野车，但巨大的反作用力必定让轿车的发动机严重受损，卫敏也难免受伤。 卫敏当然不是慌不择路，也没有和歹徒同归于尽的想法。 她是中山市人，又在中山公安局工作多年，对当地的情况相当熟悉。 卫敏把突破口选择在了杨树组成的隔离带。 她知道，中山市道路规划的杨树间距略小于小型轿车的车头宽度。 卫敏驾驶的警车恰好是紧凑型轿车。 这是她突出重围唯一的机会。 眼看距离前面越野车只剩下二十米远，卫敏猛地踩刹车，同时迅速转动方向盘，警车的轮胎与地面激烈摩擦发出尖厉刺耳的声音，浓烟从轮胎冒出升起。 警车猛地甩尾，硬生生原地掉头九十度。 卫敏狠狠一脚跺向油门，恨不能将油门跺入发动机里。 警车吼叫着，正对着杨树之间的空隙冲了过去。 啪！ 汽车两侧的后视镜被杨树树干撞得飞向半空。 吱嘎吱嘎…… 警车两侧的车门被杨树树干挤压，发出金属变形的声音。 呼！ 警车终于摆脱两侧杨树的阻拦，冲入农田。 第232章 孤身英勇奋战 挖槽！ 还能这样玩？ 歹徒们都被眼前一幕震撼到，一个个目瞪口呆。 他们简直无法相信警车是怎么能穿过杨树带。 此时，黑色轿车已经冲到了越野车前，也来了一个原地九十度掉头，但却停下来。 驾车的男人打开车门下车，气急败坏看着卫敏的汽车尾灯破口大骂。 他的车是中型汽车，明显穿不过杨树间的空隙。 而两辆重型越野车就更加不可能。 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卫敏鱼回大海，虎入深山？ 他不愧是头领，骂了两句就很快想出对策。 “沿着公路向前开，前面必然有进入村庄的道路，拐进去继续追，今晚不能干掉她，你们谁也别想活！” 此时已经是九月下旬，正是中山市小麦播种季节，田地还算平整，虽然不影响驾车行驶，但因为田地松软，又不断出现田梗，造成轿车颠簸的厉害，车速大大受限。 卫敏看到公路上三辆车的车灯已经和她并行，不由紧张地握紧了方向盘。 照这样下去，三辆车一定会抢先在前面再次拦截她。 卫敏首先排除进入村庄的可能。这些村庄对外连接的只有村前的公路，进村就会被堵住。 而且这些歹徒丧心病狂，如果用村民做人质，那就会给无辜的村民带来伤亡。 卫敏也不能掉头回中山。 把她逼回去正是歹徒们的目的，她又怎么能乖乖就范。 摆在她面前似乎只有一条路，只能继续向前冲。 卫敏打开警灯和警笛，抓过手机给洛勇强打电话，简要地通报她面临的处境，以及歹徒的情况。 洛勇强边听边迅速打开地图，寻找卫敏所处的位置。 “卫局，我距离你大致二十公里，十几分钟就能到。你如果能靠近就尽力靠近一些，如果被围就在附近找隐蔽点，耐心等着我。” “歹徒已经拐到进村的道路上了，我的车在土路上比不过越野车，我打算进入村旁的杨树林，你尽快向我靠拢，拜托了。” 卫敏把手机揣入口袋，转动方向盘斜着向村庄一公里外的树林疾驰。 歹徒头目见状大喜，看来卫敏已经放弃逃跑，只能依托前面的树林做最后的顽抗了。 他拿起对讲机大声招呼两辆越野车下农田从后追击，防止卫敏突然掉头，他则驾车沿着公路全速行驶，想要提前到达树林拦住卫敏。 “我只要卷宗，不要人，你现在就弄死她，早结束早喝庆功酒。” 头目向身旁的歹徒下达命令。 副驾驶位置的歹徒嘿嘿笑着降下车窗，探身举起自制的霰弹枪瞄向卫敏。 黑色轿车距离警车越来越近，借助远光灯，卫敏已经看到歹徒准备要向她射击。 但卫敏了解这种自制霰弹枪射程不超过三十米左右距离，目前还构不成威胁。 但歹徒的动作提醒了她。 她也有武器，而且是92式九毫米手枪。 92式手枪在五十米距离内，可以在穿透头盔钢板后，仍能击穿五十毫米厚的松木板，杀伤力比土枪要强大得多。 卫敏在警校期间射击科目非常优秀，但她毕业后就转入鉴定科，根本没有开枪的经历，今晚是她平生第一次实战了。 卫敏手从枪套里拔出手枪，双臂曲肘扶着方向盘，退下弹匣查看子弹。 双排双进15发弹匣满满的，一发未用。 卫敏推上弹匣，将保险置于“解除”位置，便将车窗降下。 嘭！ 警车遭到后面越野车追尾撞击，猛地向前窜出。 卫敏猝不及防，手枪差一点脱手。 啪！ 与此同时土制霰弹枪开火，警车上的警灯罩被击碎，后车窗发出啪啪的声响。 因为警车安装了防弹玻璃，霰弹枪弹丸只在车窗上留下一个个小小的凹痕。 卫敏已经面临前后夹击，不能再犹豫了。 她稳住车身，伸手臂架在车窗上，对准手持霰弹枪的歹徒扣动扳机。 啪！ 清脆的枪声响起。 歹徒中枪，来不及喊叫就已经领了盒饭，瘫软倒下时正架在车窗上。 我靠！ 歹徒头目惊叫一声，迅速踩刹车转方向躲避。 卫敏扣动扳机后，立刻再次使用漂移技术，让警车原地掉头，同时对准两辆越野车连续开枪。 啪，啪，啪！ 两辆越野车的前挡风玻璃均被击穿，一辆车的司机被打中左肩，慌得他奋力转方向盘，结果正碰上田埂，越野车立刻翻滚着滑出十几米远。 另一辆越野车司机也吓得缩脖子埋头到方向盘上，同时拼命踩刹车。 卫敏争取到难得的时机，立刻挂倒挡急速后退到树林边。 她将汽车横停，斜背提包打开车门猫腰下车，靠在一棵树后大口喘着粗气。 卫敏拿枪的手不停发抖，毕竟是第一次碰到如此凶险环境，说不害怕是假的。 正在她努力保持平静时，歹徒们已经包围过来。 啪！ 嘭！ 手枪和霰弹枪的子弹打在警车和树干上砰砰作响。 “臭娘们，有本事再开枪啊。” 头目骂骂咧咧地边开枪边向前逼近。 卫敏前滚翻绕到车头前，按头目说话的声音方向举枪射击。 啪！ 子弹呼啸而至，一枪打中了头目的右耳。 头目吓得魂飞天外，立刻抱头原地卧倒。 其他歹徒也不敢再嚣张向前逼近，纷纷卧倒漫无目的地开枪乱射。 “一群大老爷们还能被一个小娘们吓住？废物，赶快给我上，谁特么敢后退，杀无赦！” 头目自己匍匐后退，却大声骂着手下马仔。 马仔们没办法，只能猫腰向前战战兢兢逼近警车。 卫敏此时已经绕到车尾，借助还在转动的警灯看到歹徒还有八个人。她瞄准距离较远的歹徒一枪即中。 距离卫敏最近的歹徒发现了开枪的位置，刚要举枪却被卫敏射出的子弹击中，仰身倒下。 与此同时，其他歹徒也已经发现了卫敏所在的位置，顿时一排子弹射来，打的卫敏躲在树后无法动弹。 正在危急时刻，歹徒身后传来警笛声，扩音器传来洛勇强的声音：“放下武器，你们被包围了！” 第233章 卷宗救了她的命 其实洛勇强的汽车只有两辆车四个人，距离树林有两百多米远，他只是为了吓唬住歹徒，让卫敏及时脱离危险。 果然，歹徒们都是乌合之众，听到后魂飞天外，再也不顾头目的吆喝，吓得四散奔逃。 卫敏士气大振，立刻绕出来大喝：“谁敢跑我就开枪了！” 这些亡命徒一旦逃走就会是社会隐患，她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歹徒。 看到有歹徒还在跑，卫敏毫不犹豫举枪射击。 撂倒了两个后，其他歹徒都被震慑住，双手高举乖乖站在原地。 突然，卫敏的后腰被冰冷的枪口顶住。 “敢动打死你！” 原来是头目趁乱偷偷摸到了卫敏身后发起突然袭击。 就在卫敏一愣神的功夫，头目一掌打落了卫敏的枪，伸手就要拽挎包。 卫敏原地快速转身，一拳打在头目的下巴上。 啪！ 头目手里的枪响的同时，他也被打得飞出几米远。 已经下车的洛勇强大惊，高声呼叫着卫敏的名字冲了过去。 “勇强别担心，我没事，幸亏挎包挡了子弹。” 卫敏低头抚摸着挎包被打穿的洞，心里暗叹真的好险，如果不是挎包里有厚厚的卷宗，这一枪就可能让她成了烈士。 洛勇强长出一口气，回头看警员已经把歹徒都控制住铐在一起。 “刚才的枪战肯定有人会报警，现在敌我不分，你不能留在此地，咱们必须马上走。” 他吩咐两个警员留下来处理善后，其他人上警车立刻掉头回浠水。 “其他人可以留给中山，此人必须带走由我审讯。” 卫敏指了指还在昏迷中的头目。 洛勇强走过去反手给头目带上手铐，将其扔进汽车后备箱。 他亲自开车带上卫敏，在另一辆警车的护送下向浠水方向疾驰。 “卫局，你好厉害啊，一个人干掉四个还能毫发无损，真是巾帼英雄。” “你就别夸我了，其实我也怕得要命。” 卫敏拿出挎包里的卷宗，看到第一个卷宗被打穿一个大洞，变形的弹头挤压在第二个卷宗里。 “糟糕，卷宗被破坏了，我辜负了秦云东对我的信任。” 卫敏懊恼地垂下头，黯然神伤。 “先别急，既然已经打破，那就拆开看看能不能挽回。” 洛勇强看了看后视镜的卫敏，好言宽慰。 望着卷宗接缝处盖着的多个绝密章，卫敏犹豫半晌也没有动。 “私拆绝密卷宗是严重违纪行为，就算挨批，我也应该第一时间向秦书记报告实情。” 卫敏拿出手机，鼓起勇气拨打秦云东的电话。 秦云东此时正在火车的硬座车厢里，虽然已经是凌晨两点，他却兴致勃勃给睡不着的旅客讲进入wto后，对大家今后生活的影响。 由于他讲得太生动，描绘的未来太美好，吸引了很多人都围在他四周热烈的讨论，大多数人却都对未来充满忧虑和恐惧。 “入关后，关税降低会导致洋人的商品像潮水一样涌入，就凭咱的实力怎么能和人家竞争，搞不好几年就会成了洋人的天下。” “就是啊，我们家的亲戚到欧美转了一圈，回来说人家城市都是几十层高楼，遍地看不见自行车，家家户户都住别墅，有汽车、大彩电、大冰箱，咱一百年能达到人家一半程度就算烧高香了。” “别说欧美洋人了，就算是东南亚、香江上的那个半岛，我们都比不上。最近多少国营厂都倒闭了，还想比人家，能保住过去的日子就不错了。” 秦云东没有插话也没有打断别人发表意见，耐心地听着，还不住点头。 他并不在意大家不同意他的观点，很多时候需要时间证明，现在说什么，他们也无法理解。 秦云东购买车票没有订卧铺，特意选择坐硬座。 因为卧铺半夜是要关灯的，旅客们睡觉后太容易给对手抢夺卷宗的机会。 坐在硬座就不同了，车厢里的灯一直亮着，购买硬座的乘客很多是短途，他们大多数人不会睡觉，只要和他们聊嗨了，无形中就存在多人保护的局面，让对手无从下手。 当众人说得差不多了，秦云东刚要说话，他的手机发出震动音。 他看了看来电号码，接通后抢先说：“老婆，你上夜班咋还偷偷打电话，小心被扣奖金。” 周围的人都笑了。 卫敏听秦云东如此称呼，先是一愣，马上就明白秦云东是要隐瞒身份。 “云东，你不方便说就听我讲。我刚才经历了一场战斗，幸亏勇强带人及时赶到才有惊无险。” 卫敏简略讲了从火锅店出发一路上的经历。 秦云东听着心惊肉跳，他低估了对手的实力和猖狂程度，不由后悔把卫敏牵扯进来。 “是我不好，让你做工这么辛苦，等见面了，我会好好犒劳你。” “云东，我要向你检讨，我没有保护好卷宗，子弹打穿一号卷宗，留下一个两厘米的洞……” “哦，打碎东西都是小事，只要你没有事就好。晚上既然有暴雨，你工作一定要当心。” “云东，我能打开看看损失情况吗？” 卫敏虽然很感动秦云东对她体贴的态度，但还是对损伤卷宗耿耿于怀。 “那还用问，你想看就看，我瞒谁也不能向你隐瞒啊。” “你要小心，那伙人不是普通的歹徒，他们每个人都有枪，而且不在乎闹出人命。” “我知道了，多谢老婆关心。” 秦云东刚挂了电话，没想到周围的乘客都在夸奖他是个温柔体贴的好丈夫。 “那是必须的，自己的老婆不疼，我还能疼谁啊？” 秦云东乐呵呵地顺杆爬，他的目光扫过车厢口站着的两个男人。 这两人都揣兜面无表情地打量着秦云东。 看来对手还是找到他了，反正在火车也无处躲避，秦云东索性也不在搭理他们，继续和周围乘客聊起未来的生活。 他倒要看看这些歹徒能把他怎么样。 卫敏放下手机，既然秦云东同意她打开，她也就不再有顾虑。 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撕开卷宗外面的牛皮纸文件袋。 “啊！” 卫敏忽然惊呼一声。 她拿出的卷宗居然是一沓厚厚的白纸。 第234章 公报私仇的审讯 洛勇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立刻询问。 卫敏来不及回答，一口气把牛皮纸文件袋都撕开。 无一例外，全都是白纸。 “这个混小子，差点把我吓死……” 卫敏无力地靠在座椅上，轻轻拍着胸脯，仿佛在安抚自己扑通乱跳的心。 “卫局，到底出什么事了？” 洛勇强驾车没有减速，只是看了一眼后视镜着急地询问。 “秦云东给我的卷宗是假的，全都是白纸。” 卫敏的嘴角微微上扬。 “啊？！秦书记这是唱的哪一出……哦，我明白了，秦书记带的是真卷宗。” 洛勇强也是经验丰富的刑警，转念一想就得出结论。 “好一招虚晃一枪的移花接木，秦云东太奸诈了，居然把我骗得团团转。” 卫敏摇摇头，感慨地笑了。 她拿出香烟点上，拍拍洛勇强的肩膀，把香烟塞在他握方向盘的手指间。 “我们现在怎么办？” 洛勇强把香烟叼在嘴上，吸了一口。 卫敏又拿出一支烟，降下车窗，沉默地看着车灯照亮的路两侧路牌。 “云东让我打开卷宗，说明他已经不打算我们配合演戏了，大概他是担心我们回浠水会有危险……” 话音未落，卫敏的手机响起信息提示音：任务取消，就近休息，天亮就不会有麻烦。 秦云东发来的信息证实了她的推测。 卫敏把信息向洛勇强读了一遍，顺手把烟蒂扔出窗外。 “前方三公里右转，在中山脚下是森林警察驻地。我认识他们支队长，安顿你们住一晚不成问题。” “什么叫安排你们？难道你还要离开吗？” “我要借用他们的直升飞机赶到秦云东乘坐的火车下一站。秦云东不会武功，也不会用枪，我担心他会有生命危险。” “那我也和你一起去，多一个帮手就会增加一层安全系数。” “你不能去，那个头目需要由你立即审讯，或许还能问出一些线索，我担心夜长梦多。” 洛勇强没有再说话，三公里后，他按照卫敏的指引驾车驶入中山森林警察部队驻地门前。 卫敏提前打电话联系到支队长，两辆警车得以顺利进入部队大院，并在停机坪前和支队长见了面。 支队长名叫葛远山，三十岁左右年纪，中等身材，相貌英武却很随和，几乎没有领导的架子。 卫敏和葛远山明显是老熟人，两个人见面并没有寒暄，而是直奔主题。 听完卫敏的介绍，葛远山挥挥手，一名飞机驾驶员和两个地勤快步跑向直升机。 “小敏，我私自调动直升机是违反纪律，你尽早完成任务写完整的报告，不然我的麻烦就大了。” “别骗我了，作为支队长，你还能没权利调直升机吗，瞧你说得那么严重，是不是又惦记上我家的三十年的藏酒了？” “哈哈，小敏真是狡猾狡猾的，我总不能白借给你直升机，给我一个红包也是应该的。” 他们正说笑着，大院停机坪上的直升机已经启动。 “你刚经历过一次战斗，要不要给你补充弹药？” 葛远山递给卫敏一件防弹背心。 “不必了，在火车上尽量不开枪，万一子弹打偏击中无辜者，我这辈子就只能脱下警服了。” 卫敏穿上防弹背心，向众人挥挥手便上了直升飞机。 直升飞机腾空而起，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葛队长，你和卫局关系很好，不知是你们是……” 洛勇强小心翼翼试探。 “哦，我们是警校同学，私交一直不错。她是我的哥们，我是她的男闺蜜。哈哈。” 葛远山笑着上下打量洛勇强。 他似乎感觉出洛勇强可能对卫敏有点意思。 “洛局，你们奔波一晚上肯定又累又困，我现在安排你们先住下，明天再请你好好喝大酒。” 葛远山要带着洛勇去宿舍楼，却被洛勇强拒绝了。 “葛队长，我车里还有犯罪嫌疑人，必须马上审讯，请你给我准备一间审讯室，另外请医生给他耳朵上的伤口处理一下。” 说着，洛勇强打开汽车后备箱。那个头目已经醒过来，大瞪着眼惊恐地看着他。 洛勇强让警员把他拎出来，跟着葛远山向办公楼走。 “我们驻守中山，保护野生动植物资源、保护生态安全、维护林区社会治安秩序，但这些年都没有碰到过刑事案，审讯室和羁押室都是新的，一次也没用过，没想到让你们给开了张。” “这是好事啊，说明中山市民素质高，也说明支队长预防犯罪的工作做得扎实。” “哈哈，勇强，你还真会说话。行，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明天中午我们再好好聊。” 葛远山安排两个警卫站在审讯室门前便告辞了。 洛勇强看着已经包扎好伤口的头目不由觉得好笑，怎么看都像是动画片里的一只耳。 “姓名？” …… 这位头目闭上眼垂下头一言不发。 “姓名？” 头目还是充耳不闻。 洛勇强走过去，一把揪住头目刚缝合的耳朵。 “啊！” 那头目大声惨叫。 因为坐在审讯椅里，他的手脚都被禁锢，想挣扎躲避都不可能。 “混蛋！你一路追杀，还差点打死县公安局长卫敏，就凭这一点儿，我现在弄死你都没人会管。你想好了，如果不想受折磨就老实交代，不然你就是自找倒霉。” 洛勇强恶狠狠地揪住他的耳朵持续用力。 刚缝合的伤口已经崩裂，殷红的血渗出纱布顺着头目的脖子向下流。 门口的两个警卫听到审讯室里惨叫，他们却依然笔直地站立。 因为葛远山队长交代过他们，洛勇强没有下达命令，他们不能进入审讯室。 审讯室里的头目看出洛勇强不是吓唬他，下手真的够狠，他实在撑不住，只好大叫着坦白。 “我叫阮海涛，男，三十三岁，家住中山市西大街吉祥胡同13号……” 洛勇强松开手，把手上的血抹在他的外套上。 “你这样滚刀山的混子我见多了，砍人比谁都狠，被人砍就怂得像个孙子。别以为我不敢动你，所以你老实交代。老子心情不好，别再招惹我。” 第235章 居然是个搬家公司 阮海涛垂头丧气地低下头，不敢和洛勇强对视。 洛勇强用手指勾起他的下巴凑过去，两人几乎鼻尖可以相碰。 “听好了，谁让你追杀卫敏的？” 洛勇强双眼好像喷射仇恨的火焰，几乎能把阮海涛烧着。 阮海涛惊恐得不敢对视，但他的眼珠刚瞟向一边，洛勇强抓住他的头发，用力磕向审讯椅的横板上。 嘭的一声，阮海涛的鼻孔出血，眼前金星乱冒。 两个做笔录的警员彼此对视一眼，他们也觉得不可思议。 洛局长平时特别强调不允许刑讯逼供，他怎么今天破戒了？ 阮海涛还没来得及喊叫，洛勇强又抓住他的头发。 阮海涛发现在洛勇强面前耍滚刀肉根本没用，立刻大叫起来。 “我说，我说，我是新临阵成员，是太子爷向我下达的指令。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而且也不敢问……” 洛勇强大吃一惊。 浠水县和临县已经实现信息共享，洛勇强知道新临阵是在临县出现的新帮派，秦云东和卫敏还曾经见过太子爷。 新临阵只是一帮被打散的残兵败将临时组成的乌合之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量敢追杀卫敏？ “新临阵活动范围在临县，你是中山市人，又是在中山市活动，怎么可能是新临阵的人？” 洛勇强满腹狐疑盯着阮海涛。 阮海涛已经被打怕了，他不敢再充英雄。 “新临阵一个月前把自己的地盘扩大到了中山市，成立了一家搬家公司，我就是搬家公司的车辆调度。” 搬家公司？ 洛勇强很意外，在他眼里，搬家公司都是出苦力赚辛苦钱，帮派怎么会看得上这样的行业？ 阮海涛解释说，他们的公司中司机都是帮派分子，一个司机控制着三到四个出苦力的搬运工。 在替人搬家时，看到客户是有钱人，或者是有些实力的公司，他们就用各种方式涨价，不服从就用恐吓胁迫的办法逼其就范，从而获得数倍，甚至是十倍以上的利润。 他们第一个月的纯利润就达到了十几万。 洛勇强明白了。 怪不得现在收保护费，打架斗殴街头闹事的混混越来越少了，原来这些人都隐藏到其他行业了，没想到他们也能与时俱进。 洛勇强摆摆手，打断阮海涛继续交代，现在洛勇强没心思问新临阵的赚钱秘诀。 “你们除了追杀卫敏外，还有没有别的行动？” “我不知道，但我猜应该没了。”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把搬家公司能打的兄弟都调出来，公司已经没什么人了。” “我给你提个醒，太子爷提到过火车的事吗？” 阮海涛眨巴着眼睛想了想，随即摇头否认。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没有说谎，洛勇强便让他详细交代追杀卫敏的过程。 据阮海涛交代，他晚上接到了太子爷的电话，让他带人到火车站地区的火锅店的停车场跟踪一辆警车。 后来卫敏出来驾驶警车离开，他跟在后面时向太子爷作了报告。 太子爷告诉他对方是临县公安局的卫敏，手里有极其重要的证据，必须拦下车，杀人灭口，带回所有证据。 阮海涛虽然也害怕，但更怕翻脸无情的太子爷，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后来他看卫敏已经发现他跟踪，驾车向浠水方向跑。 而太子爷的搬家公司就在附近，于是阮海涛叫来搬家公司的其他打手，带上武器抄近道到前方拦截。 听到此，洛勇强示意两个警员继续审讯，他拿出手机快步走出审讯室。 看到周围没人，他拨打了卫敏的电话。 卫敏此时已经乘坐直升机赶到了火车站月台，等着秦云东乘坐的火车进站。 她听了洛勇强的案情通报很吃惊。 没想到在中山市还能碰到新临阵成员。 “如果阮海涛说的是实话，岂不是太子爷已经知道秦书记的真实身份了？” 洛勇强刻意压低声音，但还是能听出他有些紧张。 “那位太子爷应该还不知道，否则他不会放过云东，肯定会派手下人跟上火车。反正已经这样了，等我上车看情况再说。” 卫敏看到火车已经进站，便挂断了电话。 她稍稍想了想就判断秦云东不会在卧铺车厢，最安全的环境应该是硬座车厢。 卫敏向列车员亮出工作证，快步登上火车，一节节车厢寻找秦云东的踪迹。 秦云东此时还在给周围的人讨论wto入关后的前景。 “我们一直是计划经济，相比国外的大公司，我们市场竞争经验不足，技术落后，实力不强，这都是事实。但我们也有自己的优势，只要承认差距，埋头苦干二十年，洋人能享受到的生活，我们也都会有。” 周围的人发出哄笑，觉得秦云东是做白日梦。 一位中年人却没有笑，很认真地问：“我们的优势是什么？” “我们的优势有三个，集体观念，不怕吃苦。有韧性，这都是洋人学也学不来的优势。” “集体观念能叫优势？老外宣扬尊重个体，才会涌现出那么多企业家，他们自由奔放才会有更多创造发明。而我们强调集体，遵守纪律，岂不是在抹杀个性？” 很显然，这个中年人比周围的乘客更有知识，看得也更深。 秦云东笑着摇摇头。 “首先我们没有不尊重个体，要不然就不会每年评选先进、劳模和英雄，其次，集体观念能塑造社会凝聚力，集中有限资源做大事，一方有难八方支援，难道不比个人主义更适合社会进步？” “但事实的确是人家比咱们先进，你又怎么解释你所谓的集体主义更进步？” “国家之间的竞争是马拉松，我们之前发展之路有偏差才让自己的优势不能发挥，现在既然走对了方向，只要发挥出优势，我对咱的未来还是非常乐观的。” 中年人没有继续争辩，他看向黑黢黢的窗外陷入沉思。 周围的人却又形成两派相互激烈争论。 秦云东眼角余光看到盯梢的两人在低声交头接耳，神情越来越焦躁。 秦云东看看腕表，距离到达省会不到一个小时了。 第236章 一环套一环的计策 秦云东身边一直围着十几个人，两个歹徒没机会下手，看样子是真急了。 那就给你们一次机会。 秦云东起身要去厕所，故意从两个人之间走过，还对他们点点头，露出友好的笑容。 两个歹徒面露喜色，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们看到秦云东进了厕所，两人立刻开始行动。 一个歹徒沿着过道快步走到秦云东的座位旁，迅速伸手把座位上的背包抓起，一路小跑而去。 “喂，你干什么！” “小偷，抓小偷！” 座位附近的乘客先是一愣，接着就叫起来。 “坐下！瞎叫什么，关你们什么事，不想死就老实点儿！” 另一个歹徒叉腰横在过道，凶神恶煞瞪着乘客。 看着膀大腰圆的歹徒，乘客们都不敢再吭声。 他们和秦云东萍水相逢，根本不认识，犯不着为一个陌生人给自己找麻烦。 歹徒看到震慑住乘客，立刻转身就跑。 他准备按计划跑到火车尾部，和同伙会合后跳车逃走。 但刚到最后一节货运车厢就看到同伙趴在地板上，鼻青脸肿一脸血污。 卫敏一只脚踩在他背上，斜挂着秦云东包，冷冷盯着歹徒。 原来卫敏已经看到秦云东，而且也发现了两个跟踪的歹徒，因此她站在另一侧车厢连接处冷眼旁观。 直到歹徒抢了包从她身边向后逃，她便紧跟而去，并在最后一节车厢三拳两脚就把歹徒打翻。 看到同伙被制伏，好不容易抢到的背包又被抢走，歹徒红了眼，立刻从鞋跟抽出小巧的手术刀。 “小娘们这么漂亮，不想毁容就放下包，赶快滚远点儿。” 歹徒低声威胁，一步一步逼近卫敏。 他没想到不仅没有吓住美女，反而美女踩过同伙，迎着他走过来。 歹徒吼叫一声，柳叶刀刺向卫敏。 他更没有想到，美女躲也不躲，在柳叶刀刺中腹部的同时，卫敏一拳轰到了他的咽喉。 歹徒扔了柳叶刀，双手捂着脖子，吭哧吭哧喘不上气，大瞪着眼睛缓缓跪下。 他怎么也搞不清楚，美女的腹部怎么像是钢板，连刀刃都直接崩断。 “笨蛋，我穿有防弹衣，子弹都不怕，你的小破刀能奈我何。” 卫敏敲了敲腹部，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歹徒已经说不出话，一头栽倒在地。 卫敏用手铐将两人铐在车厢的桌腿，背着包向回走。 此时秦云东已经从厕所坐回自己的位置，听乘客七嘴八舌说有人抢了他的包。 秦云东并没有着急寻包，一笑置之后继续和乘客交流。 没过多久，火车按时到达省会站。 秦云东和大家告辞下车，拿出手机翻看着。 那位和他争辩的中年人拉着行李箱跟着下了车，赶到秦云东身旁递过去一张名片。 “先生，我觉得你说得很有见地，咱们认识一下，以后有机会还想和你好好谈一谈。” “哦？原来你是申皓博士啊，久仰。稍等……这是我的名片。” 秦云东听说过申皓的名字，他是省内着名的生物医药专家，这样的高级知识分子，秦云东还是非常乐意交往。 申皓看了一眼名片就惊讶地叫起来： “我说看你这么眼熟呢，原来你就是秦云东书记啊，失敬失敬。” 申皓激动的双手握住秦云东的手用力摇晃着。 “哦？申博士认识我？” “以前不认识，但我在论坛上见过你在浠水开幕式的帖子，真是让我感动啊，您绝对是我理想中的好干部形象。” 秦云东笑了。 “我可不敢当，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这样，等我忙完手头工作，我就会去实验室拜访你。” 秦云东无意中看到距离申皓十米远站着卫敏，还背着他的包。 他很讶异，但很快就猜到了卫敏在火车上发生的事。 “好的，好的，提前给我打电话，我一定好好接待您。” 申皓兴高采烈地拉着行李向秦云东挥手告别。 秦云东慢慢走向卫敏，歪头笑了起来。 “敏姐英姿飒爽，真像是个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女侠。” “你还说呢，一个包都看不住，丢了卷宗怎么得了。” 卫敏撇撇嘴，忍不住埋怨秦云东。 秦云东却无所谓地耸耸肩。 “这个包本来就是故意留给抢包的蟊贼，好让他们不再纠缠包里除了过期杂志，什么也没有，他们拿走也是空欢喜一场。” 卫敏半信半疑打开背包，果然里面是一摞杂志，根本没有文件袋。 “那你……把卷宗藏在哪里？” 卫敏疑惑地上下打量秦云东。 秦云东双手空空，身上穿的是合体的西装，不可能藏得下那么厚的卷宗。 “卷宗早就到了省会，我估计周通平书记此时已经看得差不多了。” 原来秦云东从安全屋带走卷宗和一些空白文件袋，打车返回人民医院交给了院长。 因为以前周通平和方书记住院疗养多次，秦云东和院长也很熟悉，知道这位院长是周通平的老朋友，完全信得过。 因此，秦云东利用医院转运危重病人的直升飞机，把卷宗送给了周通平。 卫敏暗叹秦云东的计策一环套一环，心思真够缜密的。 同时她也感到很欣慰，不管怎样，卷宗能送出去就心安了。 但转眼她就感觉纳闷，既然已经把卷宗安全送走，秦云东干嘛还要神神秘秘搞这一套。 忽然两个乘警下车，把两个昏迷不醒的歹徒转交给火车站的警察，并指向秦云东，像是交代他们接洽。 秦云东向他们挥挥手，边走边向卫敏解释。 “卷宗悄无声息寄走，隐藏的敌人就会私下里做防备，我还是看不到他们。现在我把卷宗当作诱饵，敌人就会迫不及待浮出水面。我只是没想到，敌人会如此疯狂，差点害了你。真对不住，让你受惊了。” “不用道歉，这也是我的本职工作。干我们这一行的，经常和死神打交道。” “对了，你不是应该和洛勇强在一起吗，怎么会神兵天降出现在火车上？” “你也有想不通的时候啊，我和你做的一样，都是利用直升机来变魔术。” 卫敏微笑着用手指了指天。 秦云东想了想，接着仰天大笑：“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第237章 抢回背包是多此一举 秦云东接过自己的背包，看也不看，顺手扔到月台上的垃圾箱旁。 卫敏吃惊地看了一眼，纳闷秦云东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这样做是为了保命。” 秦云东边走边笑着解释。 卫敏遭遇多人追杀，那对付秦云东也会有同样的程度。抢包的两个人只是台前的小棋子，后面一定还有更危险的杀手伺机而动。 扔掉背包就是向暗中窥视的杀手示意，他们用不着行动，背包里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杀手知道卷宗不在秦云东身边，自然也就会放弃袭击秦云东。 “你抢回背包，肯定会被杀手盯上，只不过因为你一直和乘警在一起，杀手没有下手的机会，否则你就可能面临他们的第二次袭击。” 卫敏这才明白过来。 “你在火车上故意让他们把包抢走，就是为了让他们收手。看来，我出手抢回背包完全是多此一举了。” 卫敏微微摇头，叹息自己好心办坏事。 秦云东和卫敏走到移送两名抢包歹徒的现场，卫敏亮明证件，要求车站派出所把歹徒押送到看守所。 坐上警车，卫敏详细讲了惊心动魄的战斗，以及洛勇强审讯阮海涛得到的线索。 秦云东听着心有余悸。 “看来卷宗里的内容一定触及了对手的核心，所以才会让他们敢对你下手，我真是低估了他们的疯狂程度。” “云东，新临阵的阮海涛被抓，太子爷他们肯定要逃了，要不要马上开始抓捕？” “卫局，这是你的职权，不用征求我的意见。但我觉得中山市相关部门肯定反应会慢半拍，让他们去搬家公司抓人很可能会扑个空。” 秦云东料定市局里有吴凡尘的人，卫敏想要联合他们抓人，最终什么也得不到。 “我先布置临县把新临阵的老巢一锅端，中山这边肯定想耍猫腻，但我就是要打草惊蛇，让他们忙中出错，把自己暴露出来。” 卫敏说话的语气更像是向上级汇报自己的计划。 经过几次搭档后，她对秦云东非常钦佩，下意识地想征求他的意见。 秦云东微笑着伸出大拇指。 卫敏这才拿出手机向临县公安局连续下达出击的命令。 两人来到看守所，不出所料，两个快被打残的歹徒虽然很老实交代，但几乎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他们只是活跃在火车上的小毛贼。太子爷雇他们抢包，得手后把包送回中山，就能拿到丰厚的奖金，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 秦云东本来就对他们不抱什么希望，平静地接受了结果。 他和卫敏走出看守所的时候，天际线已经出现一片彩霞。 “现在怎么办？”卫敏打了一个哈欠。 “先请你吃早餐，然后去找老书记报到，接着给你买新衣服。” 秦云东指了指卫敏的上衣被柳叶刀划破的口子。 “你现在的态度还不错，但要做好准备，我肯定买贵的衣服，付账的时候千万别心疼。” 卫敏低头看看衣服，半开玩笑地回答。 “没问题，我欠你的人情嘛，我的工资不高，只要你买衣服不超过一千块钱，随便你买。” “你哭什么穷啊，娶了一个小富婆，哪怕是上万块钱也都是小菜一碟。” “我们商量过，各自的钱各自花，我又不是吃软饭的，怎么能伸手向安妮要钱呢？” “行，不愧是秦书记，蛮有志气的嘛。” 因为看守所在郊外，现在时间还早，头班公交车还没有发车，他们也只能坐在公交车站耐心等待。 忽然，一辆轿车从看守所对面的街道启动，缓缓向他们驶来。 卫敏顿时警觉起来。 她没有看到有人上轿车，这说明轿车上一直坐着人。能在看守所坐等到现在，肯定来者不善。 “我穿有防弹衣，你躲我身后。” 卫敏伸手摸进挎包，紧紧握住枪柄。 “别紧张，他们就算是坏人也不敢在这里行凶。” 秦云东倒是很镇静，反过来安慰卫敏。 看守所距离公交车站只有两百米，持枪站岗的哨兵正对着他们，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汽车来到他们身旁停下，后车门下来一个中等身材的精壮汉子。 “秦书记、卫局，我们老板请你们赏光吃早餐，上车。” 汉子戴着太阳镜，面无表情，说话像是机器，干巴巴的，不带任何情绪。 “你老板是谁，不认识的人，我还不能赏光。” 秦云东坐着没动，眯缝着眼看他。 “我老板是鑫福地产董事长赵祥国，赵董以前是浠水的县长，曾经是你的上级，秦书记不可能不认识？” 鑫福地产位于省会企业总部园区的核心，二十八层高楼是园区的地标性建筑。 楼顶是空中花园，琳琅满目的花草在旭日朝阳映照下争奇斗艳。 花园居中有一个长方形的餐桌，餐桌旁有三个厨师正在有条不紊地烹调西餐。 赵祥国身穿一套波西米亚休闲装，坐在餐桌旁，品尝着咖啡，显得轻松惬意。 “哦，云东来了，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看到秦云东和卫敏走过来，赵祥国热情地起身迎接。 “老赵，我还不知道你现在是鑫福地产董事长，你果然有发财的命，之前是入错行了。” 秦云东握了握他的手，微笑着调侃。 “哈哈，我只是挂了一个董事长的名，其实还是替中山市打工。” 赵祥国又和卫敏握了握手，招呼他们坐下后，向厨师打了一个响指。 “我做不了官，这不就被安排到国企德茂地产公司做了总经理。但德茂公司排名十一，怎么能起到调节市场的作用？于是我打报告获得批准，联手几家投行收购了鑫福地产，这才符合国企的身份嘛，哈哈……” 赵祥国很得意。 他自认为策划了经典的以小博大收购战。 鑫福地产是全省最大的地产公司，能成功收购它，的确一举奠定了国企在全省地产行业的地位。 秦云东不由不赞叹。 “老赵你的确能干，到哪里都能整出大动静，不愧是吴凡尘市长的得意弟子。” 第238章 老熟人撕破脸 赵祥国大笑着摇手。 “不是我能干，而是你促成了这次收购，所以我还要感谢你。” 赵祥国拿起桌子上的天价香烟，向秦云东和卫敏让烟。 “哦？此话怎讲？” 秦云东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卫敏。 他明白赵祥国的意思，但还是明知故问。 赵祥国点上香烟，似笑非笑看着秦云东。 “如果不是你弄死了鑫福地产总经理庞溪源，不是把我拉下马，怎么可能有这一场收购案？” 鑫福的庞溪源在参加省会考察团到临县时，嚣张跋扈恶语相向，迫使秦云东反击，并抓住他的一句话漏洞，以鑫福地产涉嫌官商勾结申请省纪委进行调查。 由此导致庞溪源神秘坠崖，鑫福地产被查出若干问题，吓得董事会成员纷纷外逃，公司风声鹤唳风雨飘摇。 赵祥国也是利用这样的情况，趁机发出收购邀约，鑫福地产董事会也想尽快解套，因此双方一拍即合，很快就达成了收购协议。 所以赵祥国才会说收购案能成功，是借了秦云东的光。 秦云东却不想背这个锅，立刻反驳。 “你这就属于恶意解读了，庞溪源在临县百般挑衅，我只是怼了他几句，哪里能要了他的命？你下马是咎由自取，不反思自己的问题，反而要怪罪提出问题的人，不应该是你这种党校高才生应该有的觉悟。” 秦云东说得义正严词，赵祥国被怼得哑口无言。 卫敏右肘支在餐桌上，单手托腮，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个男人的辩论，并没有打算插话。 气氛有些尴尬，幸亏厨师及时把早餐端上桌。 面包、牛奶、香肠、熏肉，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赵祥国顺势岔开话题为自己解套。 “云东，卫局，咱们别光顾着聊天，趁热吃，这些肉都是纯进口，就当尝个新鲜。” 他拿起刀叉，熟练地切着香肠。 “云东，你别误会，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知道自己为了升迁做了很多不靠谱的事，也惹恼了浠水百姓。现在我终于解脱了，不用天天盯着gdp睡不着觉。” 赵祥国吃了一口香肠，闭上眼睛品味着口腔中的浓郁肉香。 “我再也不用担心被举报了，天价烟抽着，名表戴着，豪车坐着，真是快活似神仙。我能得到现在的一切，真的还要感谢你，又怎么会怨恨你呢？你不像魏郡，打击我是为了私利，你心底无私，做事一心向公，这就是我最佩服你的地方。” 赵祥国睁开眼，微笑着看秦云东。 秦云东抽出几张纸巾垫着拿起香肠，咬了一口。 “老赵，你的私德真不怎么样，但我也要承认，你是个能干的人才。思想活跃，做事有魄力，执行起来雷厉风行，这都是我应该学习的地方。” 秦云东的直言不讳让卫敏吃惊，而他手抓香肠的样子又让卫敏觉得很可爱。 “赵董事长，我猜你请我们吃早餐不是为了叙旧？我性子急，你有什么想说的，别再兜圈子了。” 卫敏摁灭香烟，说话直截了当。 赵祥国眼看拉关系没用，秦云东一直和他保持着距离，再聊下去也没有意义了，于是顺着卫敏的意思转入正题。 “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你们来省会是为了送卷宗，而卷宗是不利于吴市长的证据。我希望你们不要卷入高层的内斗，你们没资格玩高端局。” “你这是威胁我？” 秦云东喝了一口牛奶，斜眼看赵祥国。 “不是威胁，是忠告。” “我怎么做才叫不卷入？” “把卷宗给我，从此不再介入此事。我会让他们放你一马，并给你安排升职的机会。” “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不是，我也没资格进入他们的圈子，纯粹是受人所托，给你带个话。” “那你可以给他们也带个话，你说晚了，卷宗昨晚已经不在我这里，去了它该去的地方。我坐火车就是牵制那些人的注意力，为下一步打击犯罪嫌疑人争取时间。” 赵祥国的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秦云东三两口吃完香肠，用纸巾擦擦手。 “老赵，看在以前同事一场的份上，我要劝你一句，吸取教训，不要再涉及违纪违法的漩涡。就算你不是干部，不是国企老总，目无法纪还是会招来灾祸。” 说完，秦云东和卫敏起身告辞。 “等一等，云东。” 赵祥国站起身，脸色已经阴沉下来。 “你以前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那是因为你只是县纪委书记，小泥鳅在泥坑里翻不起多大的浪。大人物不稀罕搭理你，但你要真以为自己可以肆意妄为，那就是幼稚。不为你考虑，也要为你的父母和安妮考虑一下。” 这已经是公开的威胁了。 秦云东猛地转过身，眼睛里已经充满怒火。 “告诉你背后的人，要是敢对我的家人下手，我必定会睚眦必报，让他后悔惹错了人。” “就凭你那点实力？” 赵祥国的脸上露出一丝讥笑。 “不信就走着瞧，你们不怕死就尽管试一试。” 秦云东面沉似水，用手指点了点赵祥国，转身就走。 赵祥国铁青着脸坐回座位，发着狠咬了一口面包，才嚼了几口忽然伸手把餐盘摔在地上。 “老三，老七，你们去盯着秦云东，随时向我报告他的行踪。” “是，老板。” 两个壮汉答应一声，迅速下楼。 赵祥国又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我和秦云东谈过话了，谈崩了。他是又臭又硬，一点儿面子也不给。” 赵祥国气急败坏的汇报。 电话里传来一阵女人的笑声。 “那就没的说了，看来必须给他上手段了。” “您不会要杀他？” “我先陪他玩几局，试一试他的斤两，杀人诛心才有意思，” 秦云东和卫敏离开鑫福地产大楼，街上的行人已经逐渐增多。晨跑的，学生上早自习的，吃早餐的，越来越多出现在街道上。 卫敏看秦云东脸色不好看，知道他还在为赵祥国的威胁而恼火。 “威胁到家人你就受不了？看来你也有短板啊。” 第239章 一网打尽的机会 秦云东轻声叹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只要有情就会成为短板，除非我变得无情无义。” “别，千万别。我还是喜欢你重情重义的样子。别想那么多了，今后让你的家人多注意安全就是了。在我们国家，由不得他们无法无天。” 卫敏挽住他的胳膊，笑称借给他正能量。 秦云东被她当街如此亲热搞得措手不及，心虚地四下看看。 “瞧你那个样子，像是偷情似的。你可是没少搂过我，怎么没见你这么紧张过？” 卫敏忍俊不住。 “我那是为了工作，又不是真有占你便宜的意思。” 秦云东慌忙解释。 “我现在看你心情不好，是想安慰你，也没有占你便宜的想法，你可别多心。” 卫敏感觉自尊心受到伤害，不高兴的就要抽出手。 秦云东自知失言，马上用胳膊夹住她的手。 “你安慰的时间也太短了，好好呆着别动。” 秦云东用另一只手按住她的手背向前走。 卫敏撇撇嘴，没再挣脱，两人手挽手沿着街道向前走，远看过去，还真像是一对情侣清早漫步。 虽然卫敏并没有安慰他，但秦云东的心情已经平稳多了。 这就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原因。 忽然，秦云东的手机响起铃声。 他一下子站住了。 他的手机是双卡双待，经常使用的手机一直设置的都是震动模式。 响铃的必然是另一个手机卡，而这个手机号只和新临阵的人有联系过。 秦云东拿出手机看了看，果然是太子爷打来的电话。 他把手机举到卫敏眼前，卫敏马上松开手。 秦云东接通电话，太子爷立刻亲热地打招呼。 “太保兄弟，你好啊，分别多日，我还真想兄弟啊。” 太子爷干笑着套近乎。 秦云东也跟着亲热打招呼。 “太子爷，我也想你啊，那边安排好了吗，啥时候来索伦县见我大哥？” “哎呀，要不说是亲兄弟呢，咱俩想到一块了。我就是打电话通知你，我准备去索伦县，到时候还要麻烦兄弟多照顾。” “好说好说，你啥时候到，我和大哥一起去接你。” “我坐汽车后天到……最好咱们先见个面，很多事情咱俩要商量怎么配合，你晓得？” “明白明白，我心里有数，你来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先单独安排你。” 秦云东挂了电话，长出一口气。 卫敏立刻问他太子爷是不是要去索伦县找兰辉。 秦云东点点头，脸上露出笑容。 “我猜是临县扫荡新临阵团伙，四处抓捕太子爷，这家伙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想要外逃，但还不忘兰辉有几个亿的财产，他要去索伦县黑吃黑一把。” “那可太好了，太子爷撞到索伦县，正好将两个团伙一网打尽。我现在就给袁队长通报一下，让他们做好准备，我今天就坐火车赶过去……” 卫敏眉开眼笑地说着拿出手机。 秦云东突然又搂住卫敏的肩膀。 “咱们现在正被人盯梢，你打电话要注意点儿音量。” “你这个臭小子，怎么每次占我便宜总有那么多理由。” 卫敏只是白了秦云东一眼，却顺从地让秦云东搂着，还歪头枕着秦云东的肩头开始打电话。 袁队长在电话里听卫敏通报案情后很高兴。 他和史队长已经锁定了赵祥国亲戚所在的煤矿，并且也已经发现兰辉的踪迹。 只不过兰辉很狡猾，来去都飘忽不定，身边还有十几个保镖前呼后拥，很难有机会实施抓捕。 现在好了，如果太子爷来见兰辉，两个人就有一段时间一直在一个地方，那就有充足的时间调集人马围堵。 “我现在就订票去索伦县，你们要记住，兰辉和太子爷必须抓活的，他们都有重要的线索需要挖掘，打死他们就不值钱了。” “是，卫局。您亲自坐镇指挥，我们就更有底了。” 史队长当然很高兴。卫敏作为县公安局长和索伦县方面进行沟通，肯定比他要强多了。 卫敏挂了电话，对秦云东说，她不能陪秦云东去拜会周通平了，现在就要订车票出发去索伦县。 “好，我现在就陪你去火车站。” “不用那么麻烦，你的事也很重要，别耽误了，” “那就先去专卖店，我答应给你买衣服，必须兑现，省得你再说我赖账。” 秦云东不由分说就拉着卫敏向火车站方向走。 卫敏心里很高兴，但还是笑着挣开他的手。 “你怎么这么较真呢，我只是开玩笑而已。衣服破一点没关系，到索伦县我就穿警服了，你买好衣服我也没办法穿。” “不是我较真，你忘了跟在我们身后的尾巴？如果让他们看到你去索伦县，会不会因此出现不可测的变故？” “你真是常有理，我说不过你。” 秦云东的理由很充分，卫敏无法辩驳，只能跟着他向商业街走。 商业街大品牌开店都很晚，只有一家休闲运动装专卖店刚刚营业。 既然没得选，两人只好一起走进店里。 卫敏想了一会儿，想想是要去煤矿抓人，索性挑了一套冲锋衣，刚要问秦云东的意见，回头却看不到人了。 这家伙到付账就又跑得没影。 卫敏气乐了。 她干脆直接换掉身上的外衣，穿上冲锋衣就走到收银台结账。 收银小姐四下望望：“小姐，怎么你自己付款，你男朋友呢？” “他抠门得很，还是我自己来。” 卫敏听收银员说秦云东是她男朋友，没有否认，心里还有些美滋滋的。 “你怎么毁我名誉，我啥时候抠门了？” 忽然，秦云东不知道何时又从她身后冒出来。 卫敏回头看，秦云东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有四条女士烟。 原来秦云东刚才趁着卫敏选衣服时，出去给她买烟了。 “我不是说着玩的嘛，你既然回来了，那就赶快结账。” 卫敏笑眯眯地接过塑料袋。 秦云东没有结账，反而把她拉到专卖店靠里面的位置。 “我在外面转了转，看到这个专卖店有营业员出入的后门，你直接从那里走，穿过小巷子就可以打车离开。我在这里拖住他们，等你上火车后我再离开。” 第240章 千万不要许愿 卫敏笑着点点头。 她在专卖店里选衣服的时候已经发现后门，根本不用秦云东提醒。 但卫敏还是很惊讶，没想到秦书记反跟踪的能力这么好，真让她这个专业人士也刮目相看。 “云东，昨天你吃火锅说请客，结果你没有结账就跑了，等我回临县，你要请我吃……” 卫敏已经有些恋恋不舍，为下一次见面找借口。 但是她的话还没说完，没想到秦云东却低声呵斥：“闭嘴！不许说！” 卫敏惊讶地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秦云东深吸一口气，凑近她耳边。 “我可能看影视剧太多了，凡是分别前说约定的，总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所以你千万不要许愿的话，我希望你平平安安回临县。” “没想到你还这么迷信，真不像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该说的话。为了让你安心，我不说了。” 卫敏笑盈盈地说着，眼眶却有些泛红。 心中温暖的感觉真好。 她情不自禁拥抱了秦云东。 “你和赵祥国已经撕破脸，这里是他的地盘，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秦云东轻轻拍拍她的后背。 “你也要注意安全，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抓捕行动不要勉强，更不要冒险，咱们临县见。” “你犯规了，也开始许愿了哦。” 卫敏微笑着向后退，摇摇手指，接着转身挑开软帘，进入营业员休息区。 秦云东透过大橱窗看向专卖店外，两个盯梢的壮汉正靠着树抽烟聊天，时不时看看专卖店的门。 看来，这两个人压根没注意卫敏已经悄悄离去。 “先生，你女朋友已经穿我们的衣服离开了，您看是不是把账结一下？” 一位导购小姑娘走过来客气的提醒。 “急什么，我也要买衣服，等我选好了一起结账。” 秦云东看看腕表，大模大样地开始选衣服。 磨蹭了二十分钟，秦云东终于收到短信，卫敏已经坐上火车出发。 秦云东本来不想买衣服，但又觉得不好意思，折腾导购女孩来回试衣服，不消费实在说不过去。 于是，秦云东买了两套衣服和两双运动鞋，拎着大包小包走出专卖店。 两个盯梢的人顿时傻眼了。 怎么只看到秦云东一个人出来，随行的那个美女去哪了？ 他们看秦云东打车离开，来不及再犹豫，慌忙也打车跟上。 但是来到政协家属院门前，看到秦云东顺利走进去，两个盯梢的人只好打电话向赵祥国汇报。 秦云东来到周通平的家门前，看看腕表，正好是八点整。 周通平亲自开门，看秦云东拎着大包小包，不由笑起来。 “跟着我三年，这还是第一次给我送礼？” “老书记别误会，我知道您不收礼的规矩……” “谁说我不收礼，上次苗英杰来，给我带的两坛榨菜和酱菜，我还是很高兴收下了。” 周通平走到餐厅，指了指桌子上小米粥和馒头酱菜。 “你打电话说来家里吃早餐，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洗洗手吃。” 等秦云东洗脸洗手走出来，发现周通平已经打开礼品袋，拿出运动衣端详。 秦云东马上走过去介绍。 “老书记，我记得你的尺码，看你的身材保持得很好，所以就买了两套衣服。一套可以散步时候穿，另一套适合出去旅游的时候穿。” “不错，很不错，款式和颜色都很满意，我再出门就洋气了，哈哈。你快吃，我今天比较忙，咱俩只能聊二十分钟。” 周通平放下衣服，和秦云东面对面坐在餐桌两侧。 “卷宗昨晚已经收到，我亲手送给了省纪委的裴书记，他非常重视，连夜召集纪委同志讨论卷宗内容，一旦核实后得出结果，裴书记会第一时间向上汇报。” 周通平很清楚秦云东最想知道什么，不用他问就直截了当地做了说明。 “老书记，这份卷宗非同小可，那是几位同志不惜牺牲生命保护下来的，请转告裴书记一定要好好重视啊。” 秦云东边吃边汇报了昨晚发生的一系列震人心魄的事。 周通平神情凝重地听完，深深叹口气。 “你代表我向同志们表达敬意，也请同志们放心，此事一定会给中山和同志们一个交代。但核实情况需要时间，也请同志们耐心等待。云东，你这段时间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倒没什么，按赵祥国的说法，我只是个没资格玩高端局的小角色。” “哦？你见过赵祥国了？” 秦云东接着又汇报了早晨见赵祥国的过程。 周通平嘴角撇了撇。 “吴凡尘对他这位弟子非常厚爱，动用省里的关系，愣是把一个犯错误的人拱上位，现在又成了显赫一时的大企业家了，真是匪夷所思。” 他接着安慰秦云东，不用在意赵祥国说什么，看他起高楼，看他宴宾客，也会看到楼塌人散的时候。 秦云东笑着表示，他现在只关心临县的经济发展，赵祥国和他的工作没有交集，他也不会在意赵祥国的言辞。但是他很好奇，赵祥国说的高端局指的是什么？ 周通平冷哼一声。 “赵祥国是按他的意思理解，也就是拉帮结派的“圈子文化”，把同志关系异化为帮派关系或封建人身依附关系，赵祥国发迹就来自不正常的小团体主义和市侩风气。” “我明白了。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秦云东放下碗筷，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吃饱了吗？” “喝了老书记这碗粥，我底气十足。” 周通平欣慰地露出笑容。 以前秦云东做他的秘书，周通平只是觉得他很有潜力，现在却发现秦云东远比他想象的优秀得多。 周通平要赶时间上班，看秦云东双眼布满血丝，猜想他肯定一夜没有睡，于是留他在家里补睡一觉。 秦云东确实是又累又困，在客房躺下就呼呼大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手机不断发出的震动音，下意识就抓起床头柜的手机。 第241章 该来的早晚会来 “秦书记，我是洛勇强，您还在省城吗？” “是勇强啊，我在省城，你是在中山脚下，还是已经回去了？” 秦云东揉揉眼睛，看看腕表，不知不觉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我上午八点已经回到浠水县。现在向您汇报一件事，不知道是否方便？” 洛勇强一直都对秦云东非常客气。 除了钦佩秦云东的德才兼备之外，也是他一直感激秦云东举荐他做局长的恩情。 在得到秦云东肯定的答复后，洛勇强汇报说，他回到浠水后，继续审讯袭击卫敏的犯罪团伙头目阮海涛。 “据阮海涛交代，他认识临县高新区管委会的会计李艳，昨晚他掩护李艳甩掉了跟踪人员，现在应该到了省城。” 秦云东刚才还困得睁不开眼睛，听完立刻脑子清醒很多。 “你确认李艳已经到了省城？” “我打电话给卫敏，她又询问了跟踪人员，现在已经确认，李艳的确金蝉脱壳已不知去向。” “你接着说。” 秦云东翻身坐起，感觉问题严重了。 “阮海涛说，他转达太子爷的指示，命令李艳去找省纪委举报苗英杰的夫人傅霞，另外……也举报你。” 洛勇强说话吞吞吐吐，像是害怕秦云东生气。 “阮海涛并不知道举报内容是吗？”秦云东显得很平静，甚至还是笑着问。 “是的，阮海涛只是传达命令，具体情况他确实不知道。” “那我可以告诉你，李艳举报傅霞是前任高新区管委会主任张丽的共犯，一起贪污索贿，但主要目标是苗英杰。至于举报我嘛，无外乎是压制举报人，意图掩盖傅霞的罪证。” 秦云东回答的很快，同时翻身坐起，开始穿衣服。 洛勇强舒了口气，看来秦云东对李艳的举动早就有心理准备。 “秦书记，我当然是相信您的，但您要小心，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啊。” “没关系，我已经打过狂犬疫苗，不怕被疯狗咬。预防针了，” 他早已经向市纪委方书记汇报过，而方书记也向裴书记报备过此事。 李艳此时还要用假冒伪劣证据举报，那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秦云东让洛勇强把阮海涛的口供和录像材料准备好后直接寄给省纪委，再次坐实李艳的诬告行为。 洛勇强虽然答应，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提醒。 “秦书记，我担心有些人装糊涂，他们明知道李艳是诬告，但还是会以此大做文章，搅动得您和苗书记不得安生。” “谢谢你的提醒，我也很想看看是哪些人会跳出来把水搅浑。” 下午两点，临县皇家魅力酒店。 苗英杰陪同外省来的客商们吃饭已经接近尾声，宴会厅内双方相谈甚欢，不时爆发出欢声笑语。 他的秘书王涛悄悄走到他的身后，低声向他报告：“市纪委新任书记花午川在贵宾室，他请你过去，说是有紧急的事要谈。” 苗英杰不由皱了皱眉。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花午川是吴凡尘的铁杆嫡系，做纪委副书记多年就是觊觎方书记的职务，现在方书记病倒，花午川刚接任第一天就跑来临县，肯定干不出什么好事。 但作为临县一把手，苗英杰避无可避，只能起身跟着王涛来到贵宾室。 贵宾室里只坐着三人，花午川和两个纪委下属。 花午川已经五十岁了，裤腰已经超过腿的长度，但因为他个子高，看上去并不显得臃肿。 “恭喜啊，花书记得偿所愿，终于被扶正了，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苗英杰满面春风，言辞中却带着不加掩饰的调侃。 “苗书记开玩笑了，工作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做什么都是为人民服务嘛。我就是一块砖，人民有需要可以随时搬。” 花午川笑容可掬地和苗英杰握了握手，示意苗英杰坐下谈。 “你可不是普通的砖，群众也用不动你。花书记，我正忙着接待客商，准备签一批入住高新区的企业，你有何贵干就直说。” 苗英杰话虽如此说，却已经掏出香烟，准备好了随时可能的唇枪舌战。 只不过，苗英杰压根就不向花午川让烟，自顾自抽起来。 花午川对苗英杰的敌视态度付之一笑，他会给苗英杰致命一击，哪里还在乎这种小动作。 “苗书记，市纪委接到实名举报，您的夫人傅霞涉嫌卷入张丽贪渎大案，我要带她走接受调查。因为她身份特殊，所以姜书记特意叮嘱，让我给你先打个招呼，听听你的意见。” 花午川说的很开心，幸灾乐祸看着苗英杰，等着他暴跳如雷。 不料，苗英杰没有花午川预料的过激反应。 “花午川，你还真是迫不及待啊，刚接手一天就张牙舞爪，是不是太把自己当人了？” 苗英杰早就从秦云东那里知道李艳举报的事，有了心理准备，他的情绪并没有失控。 但是他看到花午川小人得志的样子就来气，忍不住挖苦奚落。 王涛觉得不妙，苗英杰是一个骄傲的人，现在妻子以贪渎嫌疑人的身份被带走，苗英杰肯定接受不了。 但王涛只是个秘书，没资格此时插入劝阻，他向后退到角落里给秦云东打电话。 而花午川听到苗英杰挖苦的话，顿时老脸涨得通红。 市纪委书记是副厅长级，比苗英杰的正处级大了两级，苗英杰如此以下犯上，如同把花午川的大胖脸摁在地上摩擦。 但苗英杰不是一般人，花午川还真不敢勃然大怒。 苗英杰的爷爷是以前中山地区专员，部下有很多已经是省部级干部。 而苗英杰也不简单，他的同学和朋友也在各种大机关单位任职。 花午川知道苗英杰不好惹，哪怕是姜南风和吴凡尘也对他礼让三分。 但他来之前，吴凡尘特意交代他，一定要把苗英杰刺激起来，只要苗英杰阻挠办案，那就有办法对他进行严厉处分。 “苗书记，这是市纪委的决定，获得姜书记和吴市长的批准，希望你谨言慎行，不要对抗组织，否则对你绝对不利。” 第242章 冲动于事无补 花午川拍了拍沙发扶手，发出严厉警告继续刺激苗英杰。 苗英杰果然上当，明显已经豁出去，说话越来越刺耳。 “花午川，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对组织决定没有意见，只是对你有意见。你就是一个管园林绿化的，仗着吴凡尘撑腰，真觉得自己成精了……” 苗英杰不是不知道花午川是故意的，刺激他破防，这才能找到借口把他拉下马。 但作为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老婆都保护不了，他的尊严何在。 正在此时，王涛匆匆走过来，把手机递给他。 “秦书记的电话，有重要的事和您谈。” 王涛焦急的眼神，让苗英杰恢复了一丝理智。 他慢吞吞接过电话。 “云东，有什么事？” “老苗，我听王涛说过了，你要冷静，冲动于事无补，还可能让自己上当，正中他们的下怀。” 秦云东此时已经正站在火车车厢连接处，耐心地给苗英杰做工作。 “我知道了。” 苗英杰听了一分钟，挂断电话，默默点上香烟。 秦云东心事重重摇摇头，苗英杰的脾气他知道，如果真的发起火，那简直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认。 希望他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临县不能再乱了。 秦云东走回卧铺车厢坐在申皓对面时，脸上又显现出和蔼可亲的微笑。 秦云东昨天晚上在硬座车厢和乘客们讨论加入wto的前景，无意之中结识了生物专家申皓。 他研究过生物制药，意识到申皓孕育着一座潜在的金矿。 因此秦云东从周通平家里出来就去了申皓所在的医药大学研究所，专程拜访申皓。 而申皓对秦云东的印象非常好，两人谈起生物制药的未来发现想法非常近似，这让申皓对秦云东更是视为知己。 秦云东趁热打铁，邀请申皓跟他去临县考察，共谋生物科技的研究和发展。 申皓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跟着秦云东一起坐上了火车。 “秦书记，昨晚你怎么会坐硬座去省城呢？” “我是临时出差，买票的时候没有卧铺了。老申你怎么也会坐硬座？” “哦，我们研究所经费有限，出差不超过五百公里就不报销卧铺，所以我经常坐硬座。” 申皓剥了一个橘子递给秦云东。 “你们研究所对科研重视程度不够啊，你这么大的专家只能坐硬座，真说不过去。哪一天你来临县创业，我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再发生，你一定会享受到最高级别的待遇。” 秦云东笑着掰开桔子，把一半桔子塞进申皓的手里。 此时此刻，在临县皇家魅力酒店的贵宾室里，苗英杰已经默默抽完一支烟，但还是一言不发，又闷头续上一支烟。 花午川看苗英杰安静下来，知道已经无法再刺激他，眼珠一转，加大力度再次挑衅苗英杰。 “苗书记，我是基于尊重你的角度才提前和你打招呼，不管你在临县如何横行霸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今天傅霞必须要带走。” 苗英杰出神地望着贵宾室大门，似乎压根没听他说什么。 花午川不由觉得惊奇，秦云东只是打了一分钟电话，居然就像是施了魔法，让苗英杰变得如此淡定。 既然挑衅没有作用，花午川只能起身挥挥手，带人走出贵宾室。 苗英杰依然出神地抽着烟，只是脸色愈加阴沉。 王涛低声提醒，现在外地客商还在吃饭，是不是先应酬一下。 苗英杰点点头，摁灭香烟起身。 “你刚才表现得不错，现在我回宴会厅，你跟着他们去，告诉傅霞不要激动，配合组织调查，真金不怕火炼，一切都会查清楚的。” 苗英杰拍拍他的肩膀，径直大踏步走进宴会厅。 王涛领命迅速下楼，看到市纪委的汽车已经离开，他迅速驾车赶向县教育局。 他在教育局办公楼前刚下车，只见纪委的两个人一左一右包夹着傅霞从大门走出来，花午川腆胸迭肚跟在后面。 而此时教育局的人都闻风而动，几乎所有办公室的窗户都已经打开，很多人探头向下看，震惊之余都纷纷低声议论。 “傅科长到底犯了什么事，怎么会由市纪委出面抓人呢？” “你真是废话，傅霞的老公是咱县的一把手，县纪委能公正办案吗？” “市纪委抓傅霞了，真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苗英杰啊。” “这是好事嘛，王子犯法与民同罪，说明纪委铁面无私。” “别幼稚了，市纪委说是协助调查，怎么到你嘴里变成犯罪了？这里面的水深着呢，不懂别瞎哔哔。” 傅霞虽然听不到楼上的窃窃私语，但她明显措手不及，当众被戴上手铐，更让她觉得受到莫大羞辱。 “花书记，请等一等，我要向傅霞传达苗书记几句话，麻烦您通融通融。” 王涛小跑上台阶，先找花午川说好话。 花午川露出胜利的微笑。 “当然可以，苗书记的面子我怎么能不给呢，但不允许私下说，必须我们在场。” 他招招手，两个纪委的人松开傅霞的胳膊，但只是向后退了一步。 王涛走到傅霞面前，又看了一眼花午川。 “嫂子，苗书记托我叮嘱您，保持冷静，配合组织调查，真金不怕火炼，一切都会查清楚。” 王涛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依旧保持原有的语气心平气和地说。 傅霞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垂下眼帘轻轻点点头。 花午川有些失望，他以为还能拿到苗英杰什么把柄，结果才说了这么两句不痛不痒的话。 “现在就走，不要在临县停留。” 花午川交代了一句，悻悻地首先坐进自己的轿车里。 傅霞在押送下上了越野车，跟在轿车后驶出教育局。 “小王，这到底是咋回事？” 教育局长直到此时才现身，一脸的惊慌失措。 他是想旁敲侧击，试探苗英杰会不会有下台的可能。 “纪委有纪律，不允许瞎打听，更不允许造谣生事，局长大人要严格约束你的属下，千万别八卦此事，闹出乱子你可是要负责的哦。” 王涛微笑着提醒了一句，神色自若地驾车离开。 第243章 他没有那么脆弱 晚上七点三十分，秦云东和申皓坐火车回到临县。 提前得到通知的秘书夏丰在车站迎接，并开车带他们到德馨苑附近的一家餐厅吃饭。 在吃饭时，夏丰满怀心事，提不起精神，傅霞被抓对他的影响很大。 秦云东仿佛没事人似的，向申皓介绍临县的美好未来，以及他心中宏大的蓝图。 两人高谈阔论了两个小时才总算结束了晚宴，夏丰又开车把申皓送到县委招待所住下。 秦云东带着夏丰回到自己的家中，这才仔细询问傅霞被带走后临县的情况。 夏丰知道秦云东一定会问，早就打好腹稿，回答起来非常流畅。 县委大院看似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谁都能感觉到人心惶惶的气氛很浓厚。 临县的干部都对外部环境心知肚明。 苗英杰是周通平书记的人，所以临县就会成为姜南风扶持的浠水县，以及吴凡尘扶持的抚远县的主要竞争对手。 如果靠实力竞争，临县绝对傲视群雄，所以竞争者就采用不正当手段想要扼杀临县。 傅霞出事大概率是姜南风或者吴凡尘捣的鬼，大家很担心，如果苗英杰被拉下马，和可能又会牵连秦云东，失去了这两个人，临县快速发展的增长势头肯定会被打断。 秦云东听着夏丰的汇报，双眉紧蹙却没有表态。 “苗书记呢，他没事？” “看上去似乎很正常，苗书记陪外地客商吃了饭，然后又陪他们去了高新区考察，结果在管委会签了二十家入驻企业，苗书记非常高兴，还特意邀请他们晚上到人民礼堂观赏文艺演出。” “这不叫正常，这叫不正常。” 秦云东咕哝了一句，拿出手机拨打苗英杰的电话。 结果传来的是语音提示：机主已关机。 秦云东接着又拨苗英杰秘书王涛的电话，结果也是关机。 “现在的文艺演出还没有结束，是不是他们要看节目所以关了手机？” 夏丰想了想，找了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 “苗书记可能会关机，但王涛绝不会关机，如果漏掉了重要电话，王涛负不起这个责任。” 秦云东把手机丢到茶几上，站起身走到阳台，看着前面一号楼陷入沉思。 夏丰却有些发慌，跟着走到阳台上，小心翼翼地问： “秦书记，您的意思……苗书记他不会出什么事？” “你以为他会出什么事？” “我……我担心，苗书记不会一时想不开……” “你不要瞎猜。苗书记没有那么脆弱，而且现在一切都没有定论，他也没有必要那么做。” “那苗书记……” “明天会比较忙，你先回去休息，让我好好想一想。” 夏丰走后，秦云东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苗英杰一定趁着看文艺演出悄悄离开临县，他不会善罢甘休，肯定是去搬救兵了。 但他这一走，又会引起更多的流言蜚语，也让吴凡尘找到更好的借口来修理苗英杰。 如此以来，让临县的局势更加不稳定。 现在能劝苗英杰回来的只有周通平，但秦云东又不忍心总是麻烦老领导。 出一点儿事就找周通平摆平，只能衬托出秦云东不稳重，没能力。以后没有了靠山，难道就玩不转了？ 秦云东还是决定凭自己的本事来处理。 他看看腕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秦云东不由自主拿起手机给卫敏打电话，他很想知道索伦县那边的进展。 兰辉是个极其聪明狡猾的人，身边还有一个争勇斗狠混不吝的唐铁汉，本来就不好对付，现在又加入一个心狠手辣的太子爷，卫敏的压力会非常大。 但是电话打过去，同样是“机主已关机”的提示音。 秦云东的心被揪起，他预感到卫敏已经开始行动。 他猜得没错，此时新临阵的太子爷率领一众小弟刚刚抵达索伦县的界碑前。 太子爷拨打电话给“索伦太保”，电话很快接通。 “是太子爷吗？” “你……你不是太保……你是谁？” 电话里传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太子爷立刻警觉起来，转身向四周查看。 他现在是逃难出来，稍微有些异常就非常敏感。 “太子爷，你是什么耳朵啊，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我和太保一起坐您的游船，在九道弯打猎，你都忘了吗？” 说话的人正是卫敏。 她的手机里装的正是秦云东交给她的手机卡。 “哦，哦，呵呵，原来是小嫂子啊，你怎么会拿着太保的手机，他人呢？” 太子爷稍稍有些安心，但还是有些狐疑。 卫敏装作伤心地叹口气。 “别提了，我好不容易到了索伦县，没想到兰辉却找了一个狐狸精，我一气之下就跟了太保，现在我俩在一起了。太保今天下午被兰辉派出去收账了，他就把手机交给我，委托我接待你。” 卫敏说得很自然，太子爷也就相信了。 在江湖里，女人只是男人的玩物。男人在喜欢女人的时候可以为她拼命，玩腻了就可以随时抛弃或者当礼物送人，基本上没有什么真感情。 “小嫂子变成小弟妹了，那咱们关系就更近了。今晚要不要陪陪哥哥，让太保再叫你嫂子？” 太子爷只是占嘴上的便宜，他现在哪有心思想女人。 “太子爷真讨厌，你到哪了，要不要我订饭店吃饭？” “我已经到了索伦县境内，再有半小时就到，我先派黄毛去和你联络，让他订饭店和宾馆。” 太子爷很谨慎，他需要用自己人再次确认是否安全。 卫敏挂了电话，吩咐同在一辆车里的袁队长和史队长按原计划准备。 二十分钟后，黄毛驾驶一辆汽车来到人民广场，停在卫敏身旁。 “嫂子好！咱们真有缘分啊。” 黄毛盯着卫敏的样子，就像是看到猎物的狼。 虽然卫敏曾经暴揍过他，但他的色心不改，还是对卫敏垂涎三尺。 “你少啰嗦，耽误了太子爷的正事，小心你的脑袋。” 卫敏似笑非笑地发出警告。 第244章 大鱼已经入瓮 黄毛嘿嘿笑着下了车，绕到副驾驶位置，拉开车门。 “美女请上车，陪我在索伦县踩踩点，这就是太子爷的正事。” 卫敏没有犹豫坐上车。 “我为美人系上安全带……” 黄毛凑过去，嬉皮笑脸伸手就要搂，却突然不动了。 黑洞洞的枪口顶住了他的下颌。 “在临县没人敢惹你们，但这里到处是煤矿，天天都死人，你敢胡来就试一试会不会被扔进煤窑。” 黄毛吓毛了。 “我只是开玩笑，好，好，我错了……嫂子，赶快把枪拿开，千万别走火。” 他的脸不停抽搐，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瞧你那怂样，赶快出发，沿着前面的路直行。” 卫敏用枪顶了顶黄毛下巴，转身正襟危坐，枪口却依然对着黄毛。 黄毛松口气，忙不迭启动汽车，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卫敏指挥着黄毛在主干道上开车，漫不经心地询问太子爷的情况。 黄毛规规矩矩的回答说，太子爷随行的有二十人，分乘着六辆越野车，现在他们都在县城外的公路旁等待。 “你们这么匆忙跑来，是不是临县出事了？我来到这里好不容易安顿下来，你们千万别把条子招来。” 卫敏故意装作不满地唠叨。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哪有你想安顿就能安顿的，啥都是假的，只有钞票才是真的。你和太保哥一起帮着我们干票大的，有了钱，那才叫真的安顿。” “你还蛮能说的嘛，怪不得太子爷把你当心腹看。” 卫敏有意夸奖黄毛一句，以便让他放松一些，省得黄毛回去复命时让太子爷又多心。 黄毛听美女夸赞，果然面露得意，话也逐渐多起来。 “你猜对了，太子爷对我信得过，什么事都不瞒着我……” “是吗，那他肯定没有提怎么认识兰辉的？” “这还用太子爷说，我陪太子爷见过兰辉多次了。” 黄毛毫无防备地掉入卫敏挖的坑，开始眉飞色舞炫耀他知道的秘密。 原来兰辉在组织安天下公司之后，为了进一步拓展地盘，又到临县找到了太子爷，扶持他在临县组成江湖门派。 但是太子爷刚刚拿着兰辉给的资金开始筹建，没想到兰辉事发外逃，而雷霆行动铺天盖地在所有县市展开，包括安天下等门派纷纷被铲除。 太子爷因为只是筹备，还没有组建门派，所以幸运地躲过了一劫。 但他们没有因此改邪归正，反而暗中窃喜。接纳了各门派的漏网之鱼，迅速接收了各门派留下的地盘，一统中山地区的江湖。 卫敏听罢撇撇嘴，讥讽地说：“-你就吹去，有这个本事，你们还能窝在临县？” “你别不信，太子爷早就想在中山市安营扎寨，但后面的大哥不允许，只让我们在县里发展，说是风紧的时候要学会潜伏……” “狗屁潜伏，那叫蛰伏。” “对，对，蛰伏……蛰伏是啥意思？” “给你说你也不懂，你继续说，太子爷背后的大哥是谁？” “我不认识，也没见过。” “瞧瞧，我就知道你瞎吹，刚才还说太子爷什么事都不瞒你。现在露馅了？” “怎么是瞎吹呢，太子爷给我说过背后的大哥是朝廷里的高官，没有大哥罩着，我们哪有出头之日。但我也没敢再问，这种事知道的越多，以后被灭口的可能性就越大。” 黄毛很聪明，知道避祸的窍门。江湖凶险，能不问就尽量不问。 卫敏虽然还想问，但又怕问多了黄毛会起疑心，顺势转移开话题。 行驶了十分钟，卫敏让黄毛把车停在路边，指了指马路对面的一家客栈。 “那里就是春风客栈，太保哥给你们找的住宿地方。虽然不是星级酒店，但好在是独门独院，前门是主干道，后门两百米外是白桦林，白桦林后是索伦山，绵延几十公里。” “我明白，这里确实是好地方。出入隐蔽，进可攻退可守。客栈老板是不是靠得住？” “老板是太保哥的兄弟，你说是不是靠得住？如果你还想再找更合适的地方，那就继续开车。” “不找了，现在就进去看看客栈。如果条件可以，那就这么定了。” 黄毛已经相中这个客栈，想要再找同样环境的宾馆肯定很难。 再加上现在已经快午夜了，黄毛开车一整天早就累得不想动弹，还是早些美美的睡一觉再说。 随着黄毛走入客栈前台，卫敏暗自向柜台里的袁队长点点头。 大鱼已经入瓮，接下来就可以瓮中捉鳖。 第二天，秦云东被手机铃声惊醒。 他迅速翻身抓起手机，果然是卫敏打来的电话。 “云东，不好意思啊，这么早给你打电话。” 卫敏说话的声音能听出带着甜度不低。 秦云东长出一口气，他很担心计划会出纰漏，听卫敏的声音就知道一切都很顺利。 “哦，没关系，我其实已经醒了，昨晚太子爷他们到索伦县了吗？” 秦云东看看腕表，现在是清晨四点半。 “凌晨一点，太子爷带着二十个打手已经进入春风客栈，我答应太子爷早晨五点让你给他回电话。我看得出他有些不安心，需要你出马打消他的顾虑。” “没问题，昨天夏丰已经转交李局给我的ip卡，我一个小时后就给太子爷打电话。你是不是一夜都没有睡，一定要注意休息啊。疲劳会影响你的判断力……” “知道啦，你真是啰嗦，我现在就在床上，给你打完电话就睡觉。” 卫敏难得流露出小女人的娇嗔，听上去还蛮好听的。 卫敏向秦云东介绍了见黄毛和太子爷的经过，又和秦云东设计好对付太子爷的台词，这才挂了电话。 秦云东起床洗漱后来到书房，打开一段收录街道真实声音的音频，边听边做俯卧撑和仰卧起坐。 看到时间已经到五点，秦云东把音频设置循环模式，拿起手机拨打了太子爷的电话。 铃声才响了几下，太子爷就已经接通电话。但他很鸡贼地保持沉默，等待对方先开口。 第245章 引导猎物入陷阱 “太子爷……早……” 当他听到秦云东喘着粗气打招呼，心中的顾虑顿时全部消散。 太子爷笑着问：“太保，你一大早就气喘吁吁的，是不是在床上做运动呢？” “我哪有那么好的命，这不是大哥要我出来要账，我蹲守一晚上，现在又追了二里地才算拿到钱……跟着兰辉干，我简直像是要被使唤死的牲口。” “哈哈，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不过，兄弟还真是能干，我的人能有你一半敬业，那就算我上辈子积德了。” 太子爷听到秦云东说话时背景声音有汽车、行人和早餐铺的叫卖声，对秦云东所说的深信不疑。 “太子爷别磕碜我了，不好意思啊，没有亲自迎接你。现在是不是都住下了，睡得还好吗？” “还好，还好，兄弟什么时候回索伦县？” “真没办法，我还有三个要账的任务没完成，没有天回不去。太子爷先安顿下来，在索伦县玩个几天等我回去。” “这怎么能行呢，火烧眉毛了，你给兰辉当牛做马还没过瘾吗，马上回来把事办了……” 太子爷有些气急败坏不停催促。 他现在正在被追捕，多待一天就多增加一分风险。 太子爷恨不得立刻行动，抢了兰辉的钱就逃出境外。 “太子爷，我也想马上回去，但我身边还有兰辉的人，如果走漏风声那就前功尽弃，甚至咱俩的性命就交代了。” “这……兄弟，我给你说实话，我正被仇家追杀，不能再等了，如果没机会办了兰辉，那我就知道跑路。” “原来是这样啊，你干嘛不早说，现在让我怎么办……” 秦云东故意沉默下来，让太子爷再着急一会儿。 太子爷果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抓耳挠腮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办法。 “太保，要不这样，我下午联系兰辉去他的煤矿，你悄悄返回索伦县，联合你的兄弟，只要咱们一起动手挟持住兰辉，大事必成。” “你的办法不错，但是我建议你不要提前联系兰辉。” “为什么？” “兰辉现在疑心病很重，他要是知道你找他，肯定怀疑你是警方的线人，反而会拖几天不见你，从各个方面打听你为什么会突然到索伦县。” 太子爷一听就心凉半截。 如果兰辉真的到临县打听，肯定知道他正在逃亡。那么兰辉害怕他把警方招惹过来，为了求自保，必然不会见他，那所有的努力就全部付诸东流。 “太保兄弟，你说该怎么办？” “其实你的计划成败关键因素在突然性，让兰辉没有任何防备。所以你不能给兰辉准备的事件，不要打电话，直接去煤矿见面。我再联系兄弟们做帮手，里应外合就能成功。” “有道理，那就按你的意思办。” 兰辉逃得匆忙，所有财产已经冻结，现在只有抢夺兰辉财产这一条路，他没有选择，不办也不行。 “那好，客栈是我兄弟开的，你安心在客栈休息，想要什么就跟我兄弟说。等我探听到兰辉到煤矿，马上第一时间通知你……” 秦云东说完便挂了电话。 他知道卫敏还在睡觉，随即给袁队长打电话通报了刚才和太子爷谈话的内容。 “袁队长，太子爷这伙人是不是带有武器？” “是的，他们虽然都很小心隐藏，但我可以看出他们每个人都有枪，只不过都是土制武器，杀伤力有限。” “那你们也要小心，兰辉的人加上太子爷的人，少说也有五六十人，你们的人手够吗？” “请秦书记放心，我们的人手肯定够。卫局已经和索伦县达成联合办案的协议，除了警方外，还有一个中队的武警随时可以调用。” “那就好，请注意安全，尤其是要保护好卫局的安全，不要让她在第一线指挥。” “呵呵，秦书记还不如直接给卫局下命令，我是卫局的下属，说话不好使啊。” 秦云东从没想过要用下命令方式迫使卫敏服从。 他知道卫敏的脾气，越是限制她，她越是会故意表现。 这样个性的女人如同顺毛驴，只能哄着，不能用强。 上班时间到了，秦云东走进县委办公楼。 他明显感觉出气氛的确异样，每个人都尽量保持平静，但还是可以从细节上看出他们忐忑不安的心情。 秦云东在办公室刚喝了一杯茶，翁主任神色紧张地走进来。 “秦书记……我向您汇报，苗书记可能出事了……” 翁主任脸色煞白，说话时嘴唇不停颤抖。 “别急，天塌不下来，你先坐下来，喝杯水慢慢说。” 秦云东能猜出是什么事，但他没有说破，和颜悦色的安抚翁主任。 或许是秦云东从容不迫的态度给了翁主任精神寄托，他的紧张情绪缓解不少。 “秦书记，昨天我和苗书记请客商看文艺演出，但演出半场休息时，苗书记就不见了。我当时也没有多想，但是上班后我发现苗书记没来上班，打电话，他的手机关机，我又给王涛打电话，他的手机也关机。我只能向您报告，苗书记失踪了！” 说着，翁主任双手抖得几乎端不起茶杯。 “苗书记不能叫失踪，而是暂时失联。” 秦云东立刻纠正翁主任的用词。 失踪和失联的严重程度完全不同，万一被传为失踪，对于苗英杰的影响就更加不利。 翁主任醒悟过来，连连道歉自己用词不严谨。 “翁主任，你怎么能断定苗书记失联了？” “秦书记应该知道了，您昨天出差的时候，市纪委花午川书记亲自来临县带走了傅霞，这对苗书记打击很大。所以我才担心苗书记会做出不理智的事。” 翁主任是苗英杰提拔起来的，他是发自内心地感激苗英杰的知遇之恩，难免对苗英杰投射出较多的感情色彩。 “翁主任，你冷静一下，苗书记失联的事，还有谁知道？” 秦云东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因此表现出异乎寻常的沉着和冷静。 翁主任想了想，答道：“暂时应该没有，我刚上班就给苗书记打电话，看到联系不上就来找您汇报，别的人应该还都不知道。” 第246章 好领导要懂权变 “翁主任，为了保护苗书记，让你撒个谎，你能做到吗？” 秦云东严肃地看着他，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翁主任惊讶的张大嘴巴。 他没料到，向来一身正气的秦云东居然要他当众撒谎。 “秦书记，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苗书记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清高又自负，傅霞被带走，对他来说无疑是莫大的羞辱。” “是的，秦书记说得对。” “我个人认为苗书记绝不会在经济上出问题，所以他不可能逃亡，也不会自寻短见。” “我同意秦书记的意见。” “苗书记更大的可能是去省和部里找关系，想要营救傅霞。” 翁主任眼前一亮，不停点头，一颗悬着的心放下。 他暗自惭愧，他和苗英杰那么多年上下级关系，还不如秦云东对苗书记了解。 “秦书记，你的推测非常有道理，但为什么要让我撒谎……” “苗书记作为一把手，擅离职守是违纪行为，有人会以此大做文章，咱俩要联合替苗书记打掩护，把此事压下来。” “苗书记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宁可丢了这个官职也会保护苗书记。” 翁主任热血沸腾，昂首挺胸满口答应。 秦云东笑着摆摆手。 “没有那么严重的后果，你马上组织常委扩大会议，当众说苗书记接到银监会紧急通知，连夜去了龙都。在他离开这段时间，由我全权管理临县。我随后会作证，苗书记给我也打了电话，这样就能让所有流言烟消云散。” “哦，哦，我明白秦书记的意思了，这是个好主意，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办。” 翁主任领会领导意图确实快，不再废话，立刻起身就走。 夏丰目睹了刚才的一幕，等翁主任离开后，低声向秦云东提醒。 “秦书记，这事不妥，咱县里肯定也有姜书记和吴市长的人，如果传到他们耳朵里很容易穿帮，您也会受到连累。况且也不符合明文规定，以后追究下来，您可能要负主要责任……” 夏丰没有说完就停下，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没必要为了保护苗英杰让自己承担太大的风险。 秦云东知道夏丰出于一片好心，只是替他担心。 “小夏，一个好领导要有权变思想，做事不能拘泥于固定规则，机械执行规则是庸才，坚持原则，也要保持灵活，根据情势变化灵活调整策略，只要目的是为临县好，那就可以采用。” 秦云东转动茶杯，不由笑了。 他此时感觉那么熟悉。 那还是三年前，周通平就是坐在办公桌后说了几乎同样的话，而他作为秘书就站在周通平面前认真聆听。 此时此刻，犹如彼时彼刻。犹如是轮回，又像是在传承。 随后，在县委扩大会议上，秦云东和翁主任相互配合，完美地演了一出好戏，所有常委都没有怀疑，非常平静地接受了由秦云东代理县委书记的结果。 本来嘛，秦云东就是临县二把手，苗英杰暂时离开，秦云东接手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而且秦云东的能力有目共睹，所有人对他也很服气，因此顺风顺水就完成了权力转移。 秦云东随即宣布加快临县经济发展的二十条措施，给每个部门都增加压力，要求他们限时完成。 几十个部门领导顿觉压力巨大，但是他们都知道秦云东的个性，没人敢提出质疑，只能各个都龇牙咧嘴，一脸痛苦。 秦云东扫视众人，心中暗乐，看来他策划的效果达到了。 人闲是非多。 只有用巨大的任务量逼迫所有人疲于奔命，这才能让他们没有精力再以讹传讹，不会把傅霞被抓的事当作八卦新闻不停传播。 “诸位，我现在再宣布一件事，县所属部门分批去欧美国家考察，根据自己所属领域写出改进计划。” 全场发出一片惊呼。 每个人脸上表情都是同样的又惊又喜。 在那个时候能公费出国非常难，更别说是一个县级干部了。 秦云东真是大手笔啊，所有县属单位都有机会出国，这在全省都是头一份的魄力啊。 “我重申一遍，我给你们机会出国，不是让你们旅游的，是要你们开阔眼界，学习先进城市管理经验。你们回来后除了写报告和计划外，我还要和你们逐一面谈。谁如果一问三不知，那就把差旅费掏出来，情节严重的，还要降级降职处理，听明白了吗？” “明白！” 全场齐声回答后，又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散会后，翁主任跟着秦云东回到办公室。 “秦书记，出国考察这事需要上报市委组织部批准，您直接做决定会惹中山市不高兴的。” “翁主任，你还不知道吗，我们即将成为省直管县，中山市以后管不了我们。” “我知道此事，但咱没有收到正式文件，那就意味着现在中山市还能管得了咱们……” “放心，中山知道现在是过渡期，他们无心再管。而且组织部程部长和我的关系不错，只要和他打个招呼，这事也就这么着了。” 很多事本来就是这样。 只要不较真，说不大就不大，大事也算不上是大事。如果真的较真，再小的事也会变成大事。 虽然有很多事要处理，但秦云东还是腾出时间，亲自陪同申皓博士考察高新区。 来到湖边的空地，秦云东下车指着周围介绍道：“老申，这里是高新区环境最好的地方。湖畔垂柳依依，千顷碧湖荡漾，晚上皓月当空，湖面明月倒影对映，犹如仙境。” “哈哈，我承认你描绘得很美，但我又不是来旅游的，你给我讲这些干什么？” 申皓背手看着周围，不理解秦云东为什么要带他来这片蒿草丛生的荒地。 “城有水则秀，居有水则灵。这是块风水宝地，很多大企业都看中，但我不舍得给。现在我交给你，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设备给你找，但请给我创建一个全省最专业，全国一流的生物科技园区。” 第247章 天使投资解决资金难题 秦云东期待的眼神看向申皓。 申皓被秦云东的雄心壮志震惊了，难以置信地再次看着眼前的空地。 在二十一世纪初，全国各地都在热烈招商。只要能拉高当地gdp，哪怕是高污染高耗能的企业也都会成为座上宾。 但敢于大规模投资看不清前景的生物科技，秦云东绝对是离经叛道第一人。 “我原来以为你会让我建一个生物制药公司，真没想到你要建生物科技园。我有点晕，你容我缓缓。” 申皓确实没有心理准备，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哈哈，我最初的想法也是做一个公司，但经过我们畅谈了一天一夜，我突然改主意了。你是难得的生物专家，让你做一个工厂，实在是大材小用，浪费稀缺资源。” 秦云东指着空地，畅谈自己规划的实验室区、工厂区、冷链区、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 申皓却保持谨慎的态度。 “秦书记，我需要给你泼冷水，生物制药是一个烧钱的项目，投入巨额资金，出成果周期可能长达十年以上，而且极有可能最终研究方向是错的，所有的付出都打了水漂。对于一个县来说风险太大，你需要再认真考虑一下是否值得……” “投资是为了回报，但不能把回报当作唯一标准，如果不看大趋势，只顾着眼前的利益，投资就和保本保收益理财差不多了。” “临县虽然经济发达，但未必能拿出那么多钱？” “你觉得需要投入多少钱？” “按秦书记的规划，第一期投资差不多就要超过三十亿。” 申皓此言一出，站在他们身后的辛胜利和夏丰都倒吸一口凉气。 临县全年财政总收入不过八十亿，刨去维持政府运转的基础开支和民生、基础建设，别说三十亿，就是三亿也拿不出来。 秦云东并没有被吓住，反而露出笑容。 “老申，你提出的三十亿是个良心报价，比我想的要低。那就这么定了，我保证给你足额资金，你还认为有什么问题？” 天呐，秦书记好大的口气。 所有人都惊呆了。 申皓压根不相信，他推了推眼镜，认真地问：“秦书记，咱们别开玩笑，你的三十亿从哪里来？不是我看不起临县，就算是中山市也拿不出这么多钱专门投资生物科技领域。” “临县肯定没有钱投资，但我知道这两年我国融资领域兴起新业态，有一个新的投资圈子叫做天使投资。专门投资高风险，拥有潜在市场的创业型项目。” 申皓恍然大悟。 他也听说过从1999年开始，出现了一大批迅速走红的互联网企业，他们背后都有天使投资的影子。 “而且，生物科技园的投资商不是一家，在临县担保带动下，投资商可以有十几家共同参与。也就是每家投资额还不到三亿元。对于风险投资商来说，只能算是中小型项目，他们不存在资金压力……” 秦云东分析得头头是道，申皓不得不承认秦云东的融资计划具有可行性。 慢慢地，申皓也被秦云东的激情感染，逐渐兴奋起来。 “我最担心的就是资金，如果资金问题解决，那我就能放开手脚搞科研了。” “我还是刚才那句话，资金问题我来负责，不会分散你的精力。但是我要有一个条件，需要你答应。” “秦书记请说，什么条件？” “我准备把科技园进行股份改造，你必须要把你的科研成果拿出来折价参股，进入董事会。” 申皓又吃了一惊。 “秦书记，你的大脑完全超越我的认知，让我适应不过来，请给我时间好好想一想，可以吗？” “没问题，我也没有指望你第一次来就做出这么大的决定。接下来你可以在临县考察，由夏丰全程陪同你，我也推荐你考察临县周围的几个县，他们那里有大批的生物资源可以利用。” 申皓很愉快地接受了秦云东的建议，很快坐上夏丰的车离开。 辛胜利拉开车门，请秦云东上车送他回县委办公室。 在路上，一直欲言又止的辛胜利终于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后视镜问道： “秦书记，是不是苗书记出事了，我总觉得说苗书记去银监会只是个托辞……” “胜利，你的聪明劲别用在揣测上级的事上，这样对你不好。” 秦云东看了看手机，没有正面回答辛胜利的提问。 “秦书记，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临县会变天，那咱的所有心血都会白费。” “你好好做你的工作，只要高新区做得好，无论怎么变天都不会影响你，也不会影响管委会。” “好的，我明白了。” 辛胜利长出一口气。 他很相信秦云东的判断力，只要秦云东说没事那就一定不会有事。 秦云东又看了看手机，他此时的心思全都在索伦县，真可谓提心吊胆生怕出事。 回到办公室，秦云东很快接到袁队长打来的电话，前方侦查员报告，兰辉和唐铁汉已经回到煤矿，似乎要在矿上吃饭，一时半会不会离开。 秦云东长出一口气，只要兰辉在，预定的行动就可以开始了。 他拿起手机拨打了太子爷的电话，告诉他现在就可以去煤矿找兰辉。 兰辉的确到了煤矿，正坐在办公室翻看账目。 他和唐铁汉来索伦县已经两个月了，不但接管了煤矿，还让矿长和管理层都转而对他臣服。 当然，之所以如此顺利，除了矿长等人都认识他之外，还有他的威逼利诱，以及唐铁汉的武力恫吓。 兰辉在索伦县的运气非常好，不但市场燃煤价格突然暴涨，让他赚得盆满钵满，而且在索伦县从没有人调查过他。 他就像其他煤老板一样，在附近的城市里买了豪车和房子，还花天酒地挥金如土，过得逍遥自在。 但是兰辉也有深深的危机感，他知道这样的好日子不会长久，还是应该早做打算逃出境外才能获得安全。 经过一番努力，他已经有了偷渡的门路，这次回来就是准备把煤矿转让，换取现金尽快出国。 第248章 局中局引发火并 忽然，兰辉听到一阵吵闹声，他拿起望远镜走到窗边向下看，不由深感意外。 太子爷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在煤矿大门口，太子爷带着五辆汽车堵住大门，或许是因为门卫阻挡，太子爷显得很激动，指着门卫的鼻子高声叫骂着。 “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拦我，告诉你，兰辉是我老铁，你敢不让我进，信不信我会宰了你？” 门卫毫不退让，坚决要求他立刻走人。 “你喝了多少马尿，居然敢跑这里撒野。我不认识什么兰辉，现在识趣的赶快走，不然我先宰了你！” 索伦当地本来就民风彪悍，更何况这是兰辉选拔出来的打手。 他们也都是亡命徒，除了兰辉和唐铁汉之外，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们也照拦不误。 兰辉紧绷着嘴唇看着他们喧闹，心中非常懊恼。 一定是那个卖花的美美把他的地点透露给太子爷的。 他有一次喝醉了酒，打电话找美美想让她来，无意之中说了索伦县。 真是喝酒误事。 兰辉不祥的预感，太子爷知道他在索伦县还不算事，如果警方也打听到他的位置，那就是灭顶之灾。 同样听到动静的唐铁汉也走到窗前。 “大哥，那不是临县的柴宝军吗，他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唐铁汉作为安天下的老大，跟着兰辉见过太子爷多次，但是他因为看不起柴宝军，从来不愿意叫他的江湖绰号，而是直呼真名。 “不速之客倒没啥，怕的是这个蠢货把条子带过来。” “那怎么办？” “你我都不要出面，让矿长出面把他们打发走，你带人暗中跟过去，看看他们有没有带着尾巴。” 矿长闻风而动，迅速跑到大门前，分开众人走到太子爷面前。 “我是这里的矿长，你们为什么跑到我们这里闹事？法治社会不允许你们胡作非为，识相点赶快走，否则我就只能打电话报警了。” 矿长一脸严肃，义正严词，似乎是认定他们是来讹钱的混混。 太子爷气的鼻子都快歪了。 “你特么是什么东西，没资格给我说话，快点叫兰辉出来，我现在就要见他。如果他还不出来，那就不用麻烦你，我直接打电话报警。” 太子爷说着就拿出手机，恶狠狠看着矿长，等着他的答复。 仿佛只要不合他的心意，他马上就打电话。 其实太子爷哪里敢报警，只不过是装个样子吓唬一下矿长。 矿长却被他的气势镇住了，只好转身退进煤矿打电话。 “大哥，来人是个滚刀肉，怎么说都油盐不进，还说要报警，您说该怎么办？” 兰辉一听，杀心顿起。 太子爷给脸不要，为了稳妥起见，那就只能杀人灭口了。 “既然太子爷想见我，那就请他来办公室，但是他带来的人一律不准进入办公楼。” 兰辉接着吩咐唐铁汉带人马封锁住出入口，只要他一声令下，太子爷带来的人，一个也不许再喘气。 接到命令，矿长马上放行。 于是太子爷带着手下人一起进入煤矿。 他观察好地形，向手下人使个眼色，准备随时行动制伏兰辉。 矿长要他单独上楼见兰辉，太子爷没敢答应。 他独自上楼很可能吃亏，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再把自己撂进去。 “矿长，你之前一直阻挡不让我们进，现在突然又说让我一个人上楼，你肯定居心叵测没安好心。我的兄弟也必须跟我一起上楼，否则约会取消。” 矿长哭笑不得。 “我又没有求你，是你自己要死要活非要进来。现在让你上楼你又不敢，那又何必闹这一出？我劝你现在闪人还来得及。” 眼看矿长态度很强硬，根本不妥协，双方又开始僵持。 兰辉看太子爷太油滑，转念一想，反正他们进了煤矿，这里到处都是自己的打手，还能怕太子爷反了天不成。 于是他挥挥手，命令手下人悄悄包围太子爷一伙，他带着唐铁汉下楼，吸引太子爷的注意力。 兰辉走出办公楼就露出笑容，哈哈大笑着拱手打招呼。 “太子爷，好久不见了，真是想死哥哥了。” 太子爷看到兰辉，喜出望外。 只要兰辉没走，那就可以仗着人多实施劫持。 “阎王爷，大哥，兰兄，哈哈，您也想死我了。” 太子爷走上前规规矩矩作揖。 “你怎么知道这个煤矿是我的，似乎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 兰辉皱着眉急切地询问，这是他目前最想知道的事。 “凭咱俩的关系，还有什么可隐瞒的，我是听你手下兄弟说的，所以才会来找你叙叙旧。” 太子爷没有提索伦太保的名字，他以为不用提，兰辉也会知道。 但兰辉却听得莫名其妙。 “我的兄弟？是谁？” “当然是索伦太保了，你不是让他到临县找我帮忙吗，既然要帮忙，他告诉我你的地址不是很容易吗？” “什么索伦太保？我什么时候派人去找你了？” 兰辉一头雾水，禁不住反问。 太子爷的脸色变了。 下午秦云东给太子爷打电话说兰辉在煤矿的时候，特意打了预防针，谎称兰辉已经找到了一个洗钱的组织，人家收的手续费低，所以兰辉想和他们合作。 太子爷听兰辉这么说，自然而然以为兰辉装糊涂，真的想要反悔。 “兰辉，我讲交情大老远跑来给你办业务，你却推三阻四不见我，现在居然连自己最信任的太保都假装不认识，你真的要耍我吗？” 太子爷说着就点燃一支烟。 这是向手下人发出动手的信号。 顿时黄毛等人立刻拿出藏着的土制枪，纷纷瞄准兰辉。 兰辉此时已经猜出来是什么情况了。 他意识到大事不好。 肯定是警察冒充他的人和太子爷接洽，也就是说，警察现在利用太子爷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肯定已经进入煤矿把他们包围了。 “铁汉，风紧，快走！” 兰辉犹如五雷轰顶，来不及给太子爷解释，转身就往楼后的煤矿跑。 第249章 机关算尽终是一场空 唐铁汉没有反应过来，他还纳闷兰辉怎么会怕太子爷。 但既然兰辉说了，他还是下意识服从命令跟着他向后跑。 太子爷看兰辉要逃跑，还以为“索伦太保”带人发起进攻了，他精神大振。 “擒贼擒王，快追，谁敢阻拦杀无赦！” 太子爷刚下令，黄毛和几个人立刻开枪，土制枪口冒出的烟雾顿时覆盖了办公楼前的空地。 嘭！嘭！ 沉闷的枪声此起彼伏。 煤矿的人措手不及，又无处躲藏，纷纷中弹倒地，更多的人四散逃窜。 “笨蛋！谁让你们乱开枪，赶快追兰辉。” 太子爷气恼得踢了黄毛一脚。 煤矿的打手只有冷兵器，不足为虑，只要吓唬住他们就行。子弹有限，都用在打手身上纯粹浪费。 如果兰辉逃走，杀再多的人又有什么意义。 新临阵一帮人追到楼后，远远看到兰辉和唐铁汉带着几个人正在向矿井上方的山林拼命逃。 “赶快抓住兰辉，进了林子就不好抓了。” 太子爷着急地大喊，带头像疯狗一样向前猛追。 啪！ 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 “我们是警察，你们已经被包围，放下武器赶快投降！” 响亮的扩音喇叭传来警告声，吓得太子爷肝胆俱裂。 上当了！ 冲他干过的脏活，枪毙十次都有富余。 太子爷再也顾不上兰辉，转身又向煤矿前院跑，想驾车赶快逃命。 刚绕过办公楼，迎面就看到有一排黑洞洞的枪口。 全副武装的战士占据了有利的地势，正严阵以待。 太子爷反应很快，闪身躲在办公楼墙后。 “放下武器！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战士中有人大喝一声。 太子爷冷汗不断冒出来。 他四下看看，大概猜到已经被包围，想要逃命一定要把局势搅浑，他才有机会可以逃命。 “弟兄们，咱们都背着血债，抓住就是死，还不如赌一把杀出去，现在大家向三个方向冲，让他们顾此失彼，或许有人命大能活下来。” 新临阵的马仔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听太子爷这么说就信了，立刻撒腿各自逃散。 战士们立刻鸣枪警告。 马仔误以为战士向他们开枪，边跑边回头射击，似乎是要阻止战士追过来。 但他们实在是想多了。 他们的土制枪只有二三十米的射程，而战士们的自动步枪却有四百米的有效杀伤距离，根本不用追。 啪！啪！ 几枪打出，几个马仔腿部中弹，扑倒在地。 太子爷趁着枪声掩护，用枪柄砸碎玻璃窗。 他刚要爬窗户，却惊讶地看到黄毛还蹲在身边。 “你怎么不跑？”太子爷惊奇地问。 “大哥肯定有办法能脱困，跟着大哥准没错。”黄毛赔笑回答。 “你小子真特么鸡贼。” 太子爷来不及多说，翻身跃入办公楼一楼办公室，黄毛紧随其后。 “兰辉向来是狡兔三窟，办公楼肯定有暗道，只要到地下室找到逃生通道，咱就得救了。” 太子爷打开门顺着走廊狂奔到步梯间，果然有向下的楼梯。 “大哥就是大哥，实在太精英了。” 黄毛跟着太子爷顺着楼梯跑到地下室。 地下室里有一个大型消防水箱和一个水井，以及一个独立的配电房，除此之外什么通道也看不见。 “哇草，这可怎么办……这不是被人家瓮中捉鳖了……” 黄毛急的团团转，不停唠叨。 “闭嘴！再吵吵我就崩了你。” 太子爷紧绷着脸，迅速判断地下室环境。 水箱出入管道尺寸有限，肯定不是暗道。 那就只有水井和配电房有可能暗藏玄机。 “你下井找找看，我去配电房看看机柜后面有没有暗门。” “大哥，你不会抛下我不管？” 黄毛犹豫着不想下水。 “你脑子进水了？我也不知道暗道在哪里，咱们分头找才能缩短时间，再磨叽一会儿，条子就下来搜查，到时候咱们都跑不了，快点下去！” 太子爷低声怒喝，同时把枪口对准黄毛。 黄毛没办法，只好沿着井壁上的井爬梯向下爬。 太子爷迅速跑到配电房，看到墙壁上环绕着电线盒就知道这里不可能有暗道。 那就只能是水井里了。 忽然一楼传来说话声，接着听到步梯的脚步声。 太子爷一刻也不敢耽误，迅速顺着爬梯向下爬。 “黄毛！” 太子爷压低嗓音叫了一声。 但无人回答。 这个孙子一定是发现暗道，招呼也不打就溜了。 太子爷心中暗骂，向下爬的时候焦急地来回搜寻洞口，但光线越来越暗，他什么也看不到。 忽然，从右侧传来一阵阴凉的风。 他伸手摸过去，果然在井壁上有一个洞口。 太子爷大喜过望，立刻奋力爬进洞里。 洞内狭窄潮湿氧气稀薄，太子爷却不敢怠慢，奋力向前爬。 突然，他的双手按空，一下子掉了下去。 好在只有两米的高度，他的肚皮重重拍在岩石上，摔得他直翻白眼却咬牙不敢吭声。 太子爷爬起身，打着火机四下看看。 一条向下的暗道深不见底。 如果猜得不错的话，这条路应该通往山下。 太子爷也没得选，只能沿着暗道磕磕绊绊继续走。 他边走边暗骂倒了八辈子的霉。 本来是想捞钱跑路，结果却赔了夫人又折兵，现在像是孤魂野鬼走向阴曹地府。 想到阴曹地府，他忽然打了一个寒颤。 “黄毛！” 太子爷大声叫。 此时他已经不生黄毛的气，只希望能有一个同伴陪着壮胆。 除了回声，他听不到黄毛的回应。 他的脚步逐渐慢下来。 奇怪。 如果这是一条逃生通道，为什么兰辉向后山跑，而不选择走这一条路？ 太子爷虽然满腹狐疑，但这里已经是不归路，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忽然出现一丝亮光。 终于到洞口了！ 太子爷激动地向前踉跄着跑。 很快，他抛出洞口，眼前是一片树林，阳光穿过枝叶洒下万道金光。 太子爷扑倒在杂草和落叶上，开心地哈哈大笑。 忽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太子爷，遇到什么高兴事，说来听听？” 第250章 他就吃江湖义气这一套 太子爷一骨碌爬起来。 对面站着的正是卫敏。 但她已经不是那个冰美人，而是身穿二杠三星的一级警督制服的警官，英姿飒爽，威风凛凛。 太子爷脑子轰得像是要炸开。 “你……你到底是谁……” “你我应该是老熟人了，怎么会不认识我呢？你不是还安排阮海涛准备要杀我灭口夺取卷宗吗？” 卫敏嘲弄地露出微笑。 太子爷几乎要晕倒。 没想到自己派人要杀的卫局长三番五次出现在身边，而他居然毫无察觉。 他很后悔自己太大意，甚至懒得查一下卫敏的资料，导致自己变成了江湖中最大的笑话。 “柴保军，你涉嫌多宗重型案件，已经被捕了，现在抱头蹲下！” 卫敏表情严肃地下达命令。 太子爷向后退着就要摸枪。 “放聪明点儿，你觉得还有机会反抗吗？” 卫敏已经察觉他的心思，冷冷发出警告。 在卫敏四周站着六个身穿迷彩的武警，各个手握配枪，虎视眈眈盯着太子爷的一举一动。 太子爷脸上的表情激烈变化，内心无比挣扎。 如果被抓，他根本没有任何活的机会，那还不如拼了，被打死也能留一段江湖美名。 “我给你拼了！” 太子爷一咬牙，握住枪柄就要拔枪。 卫敏迅捷向前一步，侧腿横踢踹在他的胸口。 太子爷被踢出几米远，后背狠狠撞在树上后摔倒在地。 由于这一脚踢中了他的横膈膜，太子爷无法正常呼吸，只能蜷缩在地双手不停抓自己的脖子，张开大嘴，喉咙里发出嘶嘶的气息，拼命想吸气。 卫敏走过去，用戴着手套的手从他腰带上摘下手枪扔给身后的武警。 “想做英雄？你还不够资格。” 卫敏又一脚踹在他的小腹，又把太子爷踹出数米远。 但这一脚也让横膈膜功能恢复，太子爷终于得以能大口呼吸空气。 “带走！” 卫敏挥挥手。 两个武警将太子爷铐上手铐，拖拽着拉上押运车。 太子爷这才看到黄毛垂头耷拉脑蹲在车内，一只手被铐在栅栏上。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心思说话，都低下头默然无语。 卫敏拿起对讲机：“一组，二组，你们那边情况如何？” “一组报告，煤矿的矿长及其打手已经全部控制，办公楼已经查封，现在正在收缴楼内的重要证物。” “史队长辛苦了，抓紧时间打扫战场。” 卫敏对一组的进展很满意，却始终没有听到二组的回复。 难道二组出事了？ 卫敏的心悬起，不停地呼叫。 忽然对讲机传来袁队长的喘息声。 “二组……报告，兰辉和唐铁汉逃入山林，现在正在围捕。” 在袁队长汇报过程里，还能听到几声枪响。 “怎么搞的，你们有十六个人，居然还能让兰辉和唐铁汉跑了？” 卫敏大为光火。 史队长代表着浠水县刑警队出色完成了任务，而袁队长率领的临县刑警队却出了疏漏，这让身为临县公安局长的卫敏脸上无光。 “报告卫局，兰辉在山林提前埋有雷管。当我们包围他们时，兰辉引发大爆炸，我们几个兄弟被炸伤，他这才趁乱逃进山林……” “别说了，我现在就让史队长过去支援，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这一次必须将兰辉缉拿归案。” 卫敏暗自吃惊，难怪秦云东三番五次说兰辉是一个危险人物，看来此人果然心思缜密，早就做好了逃跑的多种预案。 她呼叫史队长再调十六个人增援袁队长，顺便把受伤的人员迅速接下山治疗。 卫敏接着安排专人把太子爷和黄毛押送会索伦县看守所，她带着几个战士匆匆坐上直升机，向煤矿后山飞去。 兰辉和唐铁汉一前一后拼命向林子深处跑，只要越过山脊，后面就是连绵不绝的千里大山，到那里就如同鱼入深渊，再多的人马也休想抓到他们。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好像警察早就知道我们的一切，这次围捕明显是有充分准备的。” 唐铁汉边跑边问，他不但吃惊，而且对何时暴露还是疑惑不解。 “我只和临县的美美说过我的位置，肯定是她出卖了我，否则太子爷不会找到这里来，警察也不会来得这么及时。如果我能躲过此劫，一定要亲手宰了那个小贱人。” 兰辉咬牙切齿地骂着，但却丝毫不敢放慢脚下的速度。 即使如此，身后的警察越追越近，即使他开枪射击也无法影响追赶的速度。 兰辉没有受过专业训练，耐力上比起警察相差很多。跑出去十几分钟，他已经累得双腿发软，速度也越来越慢。 “大哥，你要跑起来啊，这样的速度迟早要被抓。” 唐铁汉见状非常着急，大声提醒着他。 兰辉反而一屁股坐在树下，喘着粗气摇手。 “我实在跑不动了，兄弟，你别管我了，我在这里狙击他们，给你争取时间。” “大哥，眼看就要爬上山脊线了，再咬牙坚持一下。” “我真不行了，你赶快走，跑出去一个是一个，咱们下辈子接着做好兄弟。” 兰辉声情并茂的演出让唐铁汉大为感动。 他一把拽起兰辉，背起他就接着跑。 兰辉暗笑，这个傻大个还是上了他的当。 他如果央求唐铁汉背他，唐铁汉未必会心甘情愿。 但唐铁汉就吃江湖义气这一套。只要让他感觉大哥是义薄云天的汉子，唐铁汉就能豁出命救他。 唐铁汉本来就身高马大，以前又练过功夫，无论速度还是耐力都非常强，他背着兰辉也没有影响太多速度，很快就登上了山脊。 还没有等唐铁汉喘上一口气，突然听到空中传来巨大的噪音，一架直升机已经飞临他们的头顶。 兰辉感觉不妙，立刻从唐铁汉后背滑落到地上。 “兄弟，直升机上有红外线搜索仪器，我们在一起跑不了，还是分头跑，它一架直升机追不了两个方向。” 兰辉的主意肯定没错。 唐铁汉只好问：“我们逃出去，到哪里汇合？” 第251章 有大动静才会铤而走险 兰辉黯然回答：“就算跑出去，我们也无路可走，还不如杀回临县和浠水，把仇人们干掉，死也可以瞑目了。” 唐铁汉马上点头，他就喜欢快意恩仇，兰辉的方法正合他的胃口。 “大哥保重，如果您不幸遇到意外，我发誓一定替你报仇。” “好兄弟，把我的枪拿着防身，我用不着这个，拿着也是累赘。” 兰辉的确不擅长射击，拿着枪也用处不大。 唐铁汉接过枪，转身就向北侧跑，很快消失在树林中。 兰辉没有跑，抬头看看直升机已经甩下两条速降绳，有几个战士正依次滑降。 他一咬牙对着树干撞过去，顿时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下午六点，临县。 秦云东忙完一大堆文件的批示，刚伸了个懒腰就听到手机在嗡嗡震动。 是卫敏的手机号！ 秦云东迅速接通电话。 “行动结果怎么样？” “比较失败。” 卫敏的语气似乎有些消沉。 “哦，没什么，只要同志们平安无事，大不了从头再来。” 秦云东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心平气和地安慰她。 “兰辉和太子爷两个团伙被歼灭，煤矿收缴出来的证物已经送回索伦县，正在清点整理，但是唐铁汉却跑了。” 卫敏明显很不甘心，她认为准备了那么久的计划居然没有完美收官，那就是一种失败。 “啊？这还叫失败啊，这已经是战功赫赫的好成绩了。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兰辉又跑了。唐铁汉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不足为虑，他落网只是早晚的事。我要向上级为你和参加战斗的同志们请功。” 秦云东高兴地站起身。 终于抓到兰辉，一直牵挂的疑案就可能会真相大白了。 “兰辉脑袋受伤很重，医院诊断是头部受到剧烈撞击引起的脑震荡，现在他还昏迷不醒。但我总觉得他的受伤像是自残。” “哦？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当时我在直升飞机上，红外热成像仪发现山脊树林里有两个人，从身高和体型分析，必定是兰辉和唐铁汉。当唐铁汉离开一分钟后，兰辉才躺倒在地。如果是唐铁汉猛击兰辉，他应该当场就晕倒，哪里可能坚持一分钟。” “你说的有道理啊……” 秦云东低头想了想，如果是兰辉自导自演，那就说明他肯定要把自己打造成受害者，以逃避法律的制裁。 看来兰辉在山穷水尽的时候，还想要绝地求生。 “只要人在我们手里，随便他怎么演戏。” 秦云东笑了笑。 说到底兰辉只是小聪明，这样做根本是浪费时间，或许还能起到反效果。 “卫局，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要组织盛大的欢迎仪式，迎接英雄们的凯旋。” “秦书记，没必要搞得这么大动静？” “没有这么大的动静，怎么能吸引某些人铤而走险呢？” 秦云东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卫敏却马上领悟了。 兰辉落网，他掌握的很多秘密就会让有些人坐不住，肯定会想尽办法让兰辉彻底闭嘴。 只有他们动起来，才有机会让他们现出原形。 “那就听秦书记安排，但我回去，你一定要安排火锅哦。” “别管了，你瞧我怎么安排就得了。我肯定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晚上七点，中山市鑫福大厦楼顶的空中花园，火锅刚刚煮沸，浓郁的香气四处飘散。 赵祥国大口吃着牛肉卷，一脸满意的笑容。 “国外的牛肉就是好吃，美女们，别停筷子，各尽所能，各取所需。” 他看着对面两个女人，非常殷勤地招呼。 餐桌对面的女人正是李艳和雷晓楠。 她们为了出席这场晚宴，分别穿着黑红色晚礼服，浓妆艳抹，看上去很妩媚，甚至有些妖艳。 “赵董您可真是雅兴啊，让我们姐妹俩穿得如此盛大，结果却是吃火锅，您这中西结合的也太出人意料了。” 李艳说着，夹了一筷子火腿肠，吹了吹，又伸出舌头舔了舔。 小动作做得相当到位，自然又诱惑。 “哈哈，李艳很有灵性，你总结得很形象。我要的就是中西结合，但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吃饭是核心，晚礼服只是装饰。人不吃饭会饿死，衣服穿不穿都无所谓。” 赵祥国挑逗似的向李艳眨眨眼。 “哎哟，赵董的学问真够大的，我算又被教导一次。那能不能说，睡觉是核心，在那个床上睡只是装饰呢？” 李艳毫不犹豫地接话，把暧昧的气氛晕染开。 “哈哈，李小姐果然是绝顶聪明，瞧这举一反三的水平就没几个比得上。难怪可以单枪匹马去省纪委举报，一举拿下了傅霞，气走了苗英杰，真乃巾帼不让须眉。” 赵祥国乐不可支，连连夸赞。 “不敢当，但说句心里话，如果不是老板过于谨慎，我早就想这么干了。这样多爽快，何必让我在临县那个小地方受罪那么久。” 李艳得意洋洋地喝了一口红酒，像是凯旋而归的将军。 赵祥国没有接她的话，又看向一直埋头吃饭的雷晓楠。 “晓楠，下一步要看你的了，现在是不是做好准备了？” 赵祥国非常和蔼，似乎是怕惊吓住雷晓楠。 “我被开除公职后，是老板和您收留了我，给了我梦寐以求的生活，我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所以早就做好了报答的准备。” 雷晓楠举起酒杯，主动和赵祥国碰杯。 “老板没有看错人，晓楠不但年轻漂亮，而且冰雪聪明，好好干，你一定前途无量。” 赵祥国非常满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忽然，他的手机响起。 赵祥国看了一眼电话，马上起身：“老板，有何吩咐？” 他说着已经走向远处，分明是不想让两个女人听到他的谈话内容。 李艳趁机凑在雷晓楠耳边低声说：“你知道赵董为什么让我们穿成这样吗？” “不是说要看看我们的气质是否符合要求吗？” 雷晓楠似乎觉得李艳问得问题毫无必要。 “那只是托词，男人嘛，都一个德行，今晚咱俩肯定是走不了啦，你可要拿出十八般武艺哟。” 李艳说着，掩口咯咯地笑起来 第252章 刺客好快的身手 “你不会是说真的？” 话虽然这么说，雷晓楠却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自从被开除公职，她被迫搬出人社局的宿舍，而生活也因此一落千丈。 雷晓楠想应聘大企业工作，却因为缺乏工作技能而屡屡碰壁。 她又看不上中小公司的社会地位和偏低的工资，因此高不成低不就一直闲居在出租房里。 随着积蓄日渐枯竭，再找不到工作就连生存都成了问题，她惶恐之余把所有的怨气都迁怒于秦云东。 雷晓楠从没有反思自己的错误，在她看来，如果不是秦云东对她绝情，她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就在她六神无主的时候，忽然接到了一家地产公司的电话约她面试。 雷晓楠旋即赶到公司，被直接引领到公司总经理办公室，接待她的就是赵祥国。 赵祥国毫不掩饰地做自我介绍，并给她安排了总经理助理的职务。 雷晓楠迷惑不解，赵祥国是因为秦云东的调查而落马，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赵祥国很直白地说，他要报复秦云东，只要和秦云东有过节的人，他都会接纳，并组建一个复仇者联盟。 此举正合雷晓楠的心意，她几乎没有考虑就马上答应。 此后没多久，雷晓楠展现出精于算计，做事不择手段的特点，深受赵祥国的青睐。 雷晓楠对赵祥国也是相见恨晚，因为两人几乎是同类人，做事风格极其相似。 顺理成章，她主动爬上了赵祥国的床。 虽然她和赵祥国已经是情人关系，但她也知道两人之间没有什么真感情，无非是相互利用而已。 所以赵祥国准备把她当礼物送出去，雷晓楠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非常痛快地答应。 只要她有了足够多权势，加上赵祥国的财力，把秦云东扳倒，就可以享受到复仇后的满足感。 为此，她已不在乎什么自尊和脸皮，她内心把一切的错都算在秦云东身上。 赵祥国打完电话回来，没有像李艳猜想的三人共度良宵，而是让雷晓楠和李艳立刻下楼，老板派来的汽车接她们见面。 两个女人不敢怠慢，匆匆下楼，坐上停在院子里的汽车，按要求带上头套，汽车这才缓缓驶出公司大院。 赵祥国俯身看着汽车离开，坐回餐桌前看着火锅发愣。 他刚刚得到消息，兰辉在索伦县被抓，一旦兰辉招供，他恐怕再也不能如此逍遥下去了。 赵祥国看看腕表，已经晚上八点半。 这是途经索伦县停靠的火车发车的时间。 为了谨慎起见，卫敏包下火车最后一节车厢。 犯人和证物占据车厢中间，干警分别守住车厢两端。 袁队长巡查完车厢内的情况，走到车厢连接处，正好看到史队长带着推着食品车的列车员走过来。 “什么饭，先给我来一份，饿死了。” 袁队长从推车里先拿了一个饭盒。 “鱼香肉丝，足够队员们吃的了。” 史队长递给袁队长一瓶水。 袁队长摇摇头，打开餐盒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史队长让列车员进去分发盒饭，他点燃一支烟，看着袁队长发笑。 “伙计，上车前吃饭时，你闹情绪就是不吃，饿也是活该。” “别说风凉话，如果你被局长劈头盖脸臭骂，你吃得下去？” “卫局没有骂你啊，只是说了你几句。你的部署确实有问题，导致唐铁汉逃走，领导批评也是应该的。” 史队长能说袁队长，因为他们已经是老朋友了，所以不怕袁队长会多心。 袁队长吃完盒饭，把史队长嘴上的香烟抢过来，深深吸了一两口。 “咱们虽然盯了兰辉一段时间，但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远远监视。我哪里知道兰辉早就在山上预埋了那么多雷管？卫局应该理解这是突发事件，不能算我部署失误。” 袁队长满腹委屈，发着牢骚。 史队长笑着又递给他一支烟。 “卫局说的也没有错，你判断确实有问题，你不带步枪是错误。明知道咱的手枪有效射程只有五十米，你却在兰辉还有一百多米就开枪发出警告，导致兰辉遥控雷管爆炸，趁着混乱逃进树林。如果只有二三十米，他根本跑不了……” “得了，得了，我也没辩解什么啊，算我倒霉。” 袁队长续上香烟，摇头叹息。 他自尊心极强，又是老刑警，被卫敏当众教训两句，面子上过不去，其实他心里也知道自己的确犯了指挥上的错误。 忽然，他的对讲机里传来乘警惊慌的声音。 “袁队长，我们在卫生间发现了一个被打晕的列车员，他的衣服也被扒了……” “窝槽！” 袁队长和史队长都脸色大变。 此时列车员出事，一定和刺客有关系。 袁队长扔掉香烟就要推门回车厢，却发现车厢门已经被锁上。 透过车厢门上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干警们正在有说有笑地吃饭，那个列车员正向担架上受伤的犯人分发盒饭。 他一只手已经拽出寒光四射的匕首。 “让开！” 袁队长把史队长拉到身后，拔出枪对准玻璃门连开两枪。 车厢玻璃哗啦碎裂。 “住手！” 袁队长大喝一声，举枪瞄向刺客。 车厢里的干警都愣住，一时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呆呆地看着袁队长。 刺客机敏地前滚翻躲避的同时，一刀刺中担架上的人，紧跟着回手就将匕首掷向袁队长。 嘭！ 匕首正中袁队长前胸。 袁队长后仰身栽倒，幸亏史队长及时抱住他。 刺客好快的身手！ 干警们不由都惊呼起来，这时他们才反应过来，有人向前跑开门救袁队长，也有的拿着武器向后追凶手。 刺客知道不能久留，不看飞刀是否得手，三两步就到后车门。 在车厢最后一排坐着的卫敏，已经起身冲向刺客，瞬间打出凶狠的一记直拳。 刺客侧身巧妙躲开，犹如泥鳅一样从卫敏身边滑过，回身用二指间夹的刀片刺中卫敏的腰。 卫敏闷哼一声，痛得全身麻木没有知觉，向前踉跄两步，栽倒在地。 刺客趁机打开后车门，纵身跳下飞驰的火车，消失在黑黢黢的夜色中。 第253章 千里之外预知一切 史队长抱住袁队长，看他左胸的鲜血流出，急得大声呼叫。 “我没事，抓刺客！” 袁队长却一把推开他，翻身跳起，顺手把匕首拔出。 原来他外套的内兜口袋里有索伦县警方送给他的一个锡制小酒壶。 幸亏酒壶挡住了刀刃强劲的穿透力。 刀尖只是刺破了他的表皮肌肉层，少量的血混合着白酒染红了他的外套。 袁队长嘴里咒骂着，握着匕首冲进车厢。 车厢里现在乱糟糟的，过道里到处都是人。 “不许乱，看住犯人，凶手在哪？” 袁队长大喝一声，让车厢里的人都恢复了理智。 “袁队，凶手跳车逃了，卫局受伤了，您快来看！” 有个蹲在卫敏身边的干警大声呼喊。 袁队长的心被揪起。 卫敏肯定是身受重伤，否则她不会不站出来指挥战斗。 袁队长分开众人跑到卫敏身旁，不由吓得手脚冰凉。 卫敏趴在地上毫无知觉，腰部的血已经流到了地板上。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 卫敏流出的血不是鲜红，而是深红发黑，这说明她中毒了。 难怪干警围着卫敏却束手无策，不知道怎么施救。 袁队长拿匕首挑破卫敏身上的外套和衬衣，这才看到有一个五厘米长三厘米宽的极薄刀片，埋入伤口内。 “快叫列车长拿他们的急救箱，再通知下一站派救护车到月台。” 袁队长没敢动刀片，他按住卫敏的颈动脉，又伸手指放在卫敏的鼻下试了试。 还好，卫敏的颈动脉还有微弱跳动，呼吸也能感觉到。 很快急救箱送来，袁队长先用绷带紧紧勒住伤口上方的部位，接着他用镊子把刀片夹出来。史队长迅速拿塑料袋将其密封。 袁队长使用止血带将伤口扎好，擦了擦额头的汗，交代一名干警每隔十分钟给卫敏测量一次血压，测心跳，一旦发现低于正常值，立刻向他报告。 “不要动卫局，谨防血流加快会让毒药加速扩散。” 袁队长脱下外套，轻轻盖在卫敏身上，命其他人不要靠近保持通风。 此时，史队长也收集了卫敏的血液样本装入试管密封。 “伙计，你做的是普通急救，卫局应该是中毒了，只怕这种急救效果不大？” “那能怎么办，我们都不知道她中了什么毒，火车上也没有专业设备……” 袁队长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现在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到底能不能救下卫敏的命，他心里根本没底。 史队长提了一个建议，最好向秦云东报告，听听他的意见。 袁队长点点头，的确应该向临县的主要领导及时汇报。 他让史队长负责车厢的安全，独自走到车厢最后一排座位拨打了秦云东的电话。 “秦书记，我是老袁，现在向您汇报一起不测事件……” “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卫局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秦云东说得非常平静，袁队长却惊得要掉下巴。 但事情紧急，袁队长来不及问，赶忙回答秦云东的问题。 “卫局情况不乐观，她肯定是中毒了，我们只是帮她止住血，但对解毒毫无办法，真不知道卫局能撑多久……” “你听好了，在11号硬座车厢的11号座位下粘着解毒剂，尽快找到给卫敏注射。” “什么？您怎么会……” “少特么的废话，没时间解释了，你赶快照做。” 秦云东的口气变得严厉，袁队长不敢再问，快步向前车厢跑。 车厢里的人都吃惊地看着他，不知道袁队长风风火火想干什么。 果然，袁队长找到了座位下的解毒剂，他没有耽误功夫，转身又火速奔回卫敏身边，拿出急救箱里的针筒。 “你要干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史队长看着袁队长手里的解毒剂，惊奇地问。 “秦书记说，这是解毒剂，可以救卫局的命。” 袁队长随口解释，小心翼翼将解毒剂抽入针筒。 “秦书记怎么会有解毒剂？” 史队长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不知道，你去问他。” 袁队长抓住卫敏的手腕，准备静脉注射。 “这靠谱吗，万一……” “那好，你觉得秦书记说的不靠谱，那就请你说个靠谱的办法可以救卫局。” “我不说了，你按秦书记的意思做。” 史队长闭上嘴，扶住卫敏的胳膊。 他知道卫敏的情况越来越糟糕，无论如何也撑不到去医院，好歹也要试一试。 袁队长干净利索地完成注射后，手指颤抖地按住卫敏的颈动脉，祈祷她能闯过鬼门关。 此时车厢里一片寂静。 包括犯人在内，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着袁队长面部变化猜测奇迹会不会出现。 三分钟过去，五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 忽然，袁队长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他明显感觉到卫敏的脉搏跳动逐渐变强。 “唔，我的腰好痛。” 卫敏眼睛还没有睁开就轻轻叫了一声。 “卫局，你受伤了，当然会痛。恭喜你，知道痛就离康复不远了。” 袁队长面带微笑回答。 车厢里响起一片欢呼和掌声。 袁队长放下心，吩咐几个人一起把卫敏抬到担架上。 他走出车厢，点上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秦书记真神了，远在千里之外就能预知一切，袁队长兴冲冲拨打电话向秦云东报喜。 “袁队，刚才说话有些不礼貌，别往心里去。” 秦云东的反应很平静，听不出一丝高兴的意思。 “没啥，秦书记客气了，我本来就是粗人，嘴里口头语也很多，不会有别的想法。” 袁队长嘿嘿傻笑，他本来对秦云东就很尊敬，根本不会在意一句糙话。 “袁队，你通知列车长，在距离下一站五公里的时候停下，把兰辉抬下去，让等着的人抬走。” “什么！” 袁队长惊呼一声，手里的香烟也掉在地上。 “别激动，听我给你讲其中的原因。” 原来，在卫敏被刺后没多久，秦云东就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 他开门见山，直接说卫敏在火车上已经受伤中毒，如果不尽快解毒，半小时之内就会停止呼吸。 男人笑道：“秦书记，卫敏的命就掌握在你的手里。” 第254章 一命换一命的交易 秦云东懵了。 他起初怀疑对方说的真实性，但是听到他报出火车车次，车厢所在位置，押送犯人的干警人数，他就知道对方绝不是虚张声势。 “你既然这么说，一定就有交换条件。说，你想要什么？” “秦书记名不虚传，脑子真好使。我要的不多，只想用卫敏的命换兰辉的命，这对你肯定非常划算。” “怎么换？” 秦云东已经料到对方肯定是奔着兰辉去的，但他也不说破，等着看对方说些什么。 “我为了表达诚意，在火车的车座下放了十毫升的解毒剂，只要给卫敏输液，她的中毒症状会缓解，只要你把兰辉交给我们，我当时会再给剩余的十毫升，卫敏才会彻底清除毒素。” “我怎么知道把兰辉交给你后，你给的药是真是假。” “哈哈，秦书记真是想得周到啊。我可以用自己做抵押，如果卫敏打了解毒剂出了问题，我情愿为她偿命，这一下您可以放心了？” “你很有胆量，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号？” “叫我幽灵好了，我喜欢来无踪去无影，让人无可奈何的感觉。” “想必你是个江湖人，你为谁服务？” “无可奉告，秦书记，你是个做事果决的人，想必不会让我失望，卫敏命在旦夕，你答应不答应？” “我要先向火车上的人求证真实性，只要你说的是实话，我答应你的交换条件。” “痛快，到底是秦书记，说话办事就是不一样。” 幽灵把车座号以及交换地点告诉了秦云东，乐呵呵挂了电话。 秦云东克制住焦急的心情，刚要打电话给袁队长，没想到他先打过来报告卫敏中毒受伤。 听他讲完前因后果，袁队长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袁队长，救人要紧，只要卫局能平安，兰辉就算暂时放走，最终也难逃法网恢恢。” “可是……秦书记……我们的原则向来不会和犯罪分子谈交易，不向他们妥协。我担心放了兰辉，对上级无法交代。” “不用你交代，我下达的命令，我承担一切责任，你只需要执行命令就行。” 秦云东说得很坚决，必须救下卫敏的态度毋庸置疑。 “那好，我当然也想救卫局，既然您下令，我执行就是……” 袁队长虽然觉得憋屈，但为了挽救卫敏，他也只能咬牙忍了。 “你等一等，别急着挂电话。你知道交接兰辉应该怎么做吗？” “报告秦书记，我理解的意思是，我把兰辉带下车，再把那个自称幽灵的人押上火车拿到解毒剂。” “不对。双方交换前，你要提前下车，趁夜色掩护跟踪兰辉的去向，必要时把兰辉再抢回来。” “噢，我明白秦书记的意思了，保证完成任务！” 袁队长犹如醍醐灌顶。 原来秦云东还留有后手，将计就计用兰辉做诱饵继续追查案情。 他大声向秦云东做出承诺，挂了电话叫出史队长，向他通报了秦云东的计划。 “老伙计，你来主持交换，把那个幽灵带上车一定要注意防范。刚才的较量已经证明，这伙人不但做事老辣，而且功夫相当好。引狼入室，一定要加倍小心他会呲出獠牙再行凶。” “我会小心，你孤身一人和他们周旋，更要当心。” 他们一起走到兰辉的担架前，掀开被匕首刺破的被子，里面的假人前胸已经被扎穿一个洞。 这是卫敏的主意，上车后把兰辉铐在卫生间里，他的担架用假人代替，没想到还真让兰辉逃过一劫。 大概那个幽灵的同伙来行刺，匕首刺中假人就知道上当了，这才采用备用方案，用卫敏的命来换兰辉。 袁队长叫人把依旧昏迷的兰辉抬到担架上，便和史队长一起找列车长说明情况。 征得列车长同意后，史队长把卫敏转移到列车长室，并由四人持枪警戒保护。在押犯人除了手铐外，再用绳子捆成一串，集中到另一个车厢看押，谨防他们趁乱逃走。 史队长带着五个干警坐在腾空的车厢，等着和幽灵较量。 一切安排就绪，袁队长从车尾悄然下车。 没过多久，眼看火车快要接近五公里处，火车缓缓停下。 史队长和两个干警站在车尾，用手电筒四下照了照。 这里地势平坦，在铁轨两侧有一排树林，树林后面不远处就是一个村庄。 忽然，树后闪现出几道手电筒的光柱，接着走过来三个人。 “我是幽灵，你们已经听秦书记说过交易了？” 为首的正是那个冒充送餐列车员的刺客。 史队长双拳不由自主紧紧攥住，他恨不能一拳将幽灵的笑脸打瘪。 但他背负着重要的任务，只能强压怒火。 “秦书记说过了，交人之前，我要先看你的解毒剂。” “没问题，我虽然不是好人，但我做事很讲诚信。” 幽灵说得很轻松，他从兜里拿出一小瓶药剂，用拇指和中指捏着向史队长展示。 “我怎么知道这是解毒剂还是毒剂？” “哈哈，秦书记没有说吗，我可以上车当人质，如果卫局翘辫子了，我的小命任由你们处置。” 史队长下车，拿出手铐晃了晃，意思是上车后要被铐起来。 幽灵无所谓地耸耸肩：“你们要是觉得这样能安全，那就铐。” 史队长挥挥手，两个人把担架抬下火车。 幽灵掀开被子，用手电筒照了照，确认是兰辉后交代手下人把兰辉抬走。 他主动把解毒剂递给史队长。 史队长接过药剂放进口袋，顺势把幽灵双手铐住，带上火车。 “你们把兰辉带走，领了赏钱赶快走，那伙人不是善男信女，别被弄死了。” 幽灵吊儿郎当地走上车，不忘回头叮嘱自己的马仔。 火车很快重新启动，继续向前进发。 史队长突然一拳打在幽灵的小腹，幽灵痛得哈下腰之际，史队长将他推到座位上。 “现在去给卫局打针，如果出事，我宁可违反纪律也要亲手宰了这个混蛋。” 史队长把解毒剂递给身边的人，接着坐在幽灵对面，将手枪拔出放在大腿上。 “你是不是脾气向来这么暴躁，这可对肝脏不好。” 幽灵笑嘻嘻的看着史队长，似乎对刚才挨的一拳并不在意。 第255章 幽灵深不可测 史队长冷冷地回答：“世界上有你们这些坏人，我怎么可能不暴躁。这一拳是对你伤害我的战友小小惩戒，接下来我还是不会放过你。” “你很讲义气，也很有职业素养，我可以放你一马。” 幽灵说得很自信，仿佛他在控制全局。 史队长仔细打量着幽灵。 这是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中等身材，短寸头发，剑眉朗目颇有武之气，只是神情略带邪祟。 史队长看他作死的样子就来气，恨不得再给他一拳。 “你们看来比我还紧张，整个车厢都是为我准备的？” 幽灵吹着口哨四下张望，看到他的身后还站着几个露出嘲弄的笑。 “省省力气。” 史队长目不转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不受他的举止影响。 此时，干警跑过来，凑近史队长耳边低声汇报。 “卫局已经苏醒过来，心率和血压也恢复正常。” “继续观察，如果出现异常随时向我报告。” 史队长打发走了干警，继续紧盯幽灵。 “你们的局长已经没事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现在还不行，火车很快就要进站，你必须跟我去医院一趟，只要医生检查后说没事，那我才能放了你。” “你这样做就违反我和秦书记达成的协议，有点不厚道了？” 幽灵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眼神中隐隐有寒光闪过。 “我不认为我违反协议了，根据协议内容，确认解毒剂真实有效之前，你只能是人质身份。我不是专业人士，所以需要医院做检测，难道不应该吗？” 史队长面不改色地反驳。 幽灵忽然又笑了。 “好，算你说的有道理，看来我只能奉陪到底了。” 他转头看向车窗外。 此时火车准备进站，速度减慢很多。 “我想起来了，你是浠水刑警队的史队长，因为你长期不顾家。你老婆和你前两年离婚，带着孩子和别的男人过了。你可真悲催，财产、老婆都成了别人的，连孩子也替别人养了八年……” 幽灵毫不留情地讥讽，脸上还露出嘲笑的表情。 他之所以要激怒史队长，完全是牵制他的注意力，忘记看他在桌下的小动作。 幽灵从衣摆里抽出一截钢丝，弯了一个勾轻松打开了手铐。 “混蛋！” 史队长心中最痛的伤疤被无情地撕开，他怒不可遏地挥左拳打向幽灵的脸。 幽灵快速闪身躲过，用手铐铐住了史队长的右手腕。 史队长猛然一惊。 手铐什么时候已经被他解开了？ 趁着他稍稍发愣的机会，幽灵一脚踢飞了他右手拿着的手枪，跳起身将手铐另一端铐在车座上方的行李架上，同时稳稳接住了他的手枪。 “不许动！” 幽灵一声断喝，举枪向上连开两枪。 几个干警下意识寻找掩体躲避。 幽灵随手打中后车门玻璃，紧跟着扔掉手枪窜出车外。 他的速度太快，从出手铐住史队长到跳窗而逃，前后只用了十秒钟。 干警们拔枪就要追，却被史队长拦住。 “穷寇莫追，快送卫局下车去医院。” 史队长用钥匙解开手铐，铁青着脸捡起自己的手枪。 他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其他人就更是白给，还可能造成上下车乘客的伤亡。 史队长看了看破碎的车窗，心有余悸。 幽灵的身手实在让人震撼，袁队长孤身一人跟踪兰辉，如果遇到这个高手，有可能生死难料。 袁队长此时藏身在汽车下，穿过村庄，进入一条公路。 汽车狂奔了二十分钟，拐入又一个乡村公路，停在一棵大槐树下。 “喂，货已经送到，你们快点来接货。” 一个马仔下车边撒尿边打电话。 袁队长从车下翻滚到另一侧，借着汽车的余光藏到了路旁的干沟里。 他拔出手枪，屏住呼吸，耐心等待接头人。 短短几分钟，迎面开过来一辆越野车，车头贴车头停下。 “幽灵呢？” 越野车下来一个拎着皮箱的大汉，拿了两包烟扔给两个下车的马仔。 “他拿自己做人质交换兰辉，现在应该还在火车上，被条子看押着。” “幽灵真够胆子大的，佩服。你们俩不担心你们大哥回不来吗？” “我大哥从未失过手，他在江湖是神一样的存在，怎么可能会出事。” 马仔们倒是都很自信。 “让我先验验货。” “您随意验。” 马仔拉开后车门，蜷缩在后座的正是兰辉。 大汉用手电筒照了照，看兰辉头上裹着绷带，双眼紧闭，脸色煞白一动不动。 “他死了吗？” “不会死的，我们从担架上抬他上车时，他还喘着气呢。” “解开扣子，我要看看他的左肩。听他的老板说过，他左肩有一颗痣。” “您还真是仔细。” 马仔解开兰辉身上的纽扣，把衬衣拽了拽，露出左肩膀。 “嗯，就是那颗痣，没错，就是他了。” 大汉确认后放下心，让马仔把兰辉抬到越野车上。 马仔也没啰嗦，按要求照做。 “大壮哥，现在可以给我们结尾款了？” “我们老板给幽灵已经支付了五十万，够多了，整个江湖也没有这么高的赏金，剩下的钱还是算了。” “那怎么能行呢，一分价钱一分货，我大哥在那么多条子面前敢刺杀他，虽然没成功，但第二次就直接整回来活的，我们不要求加钱就是信守承诺。您就别……” 马仔陪着笑脸解释，并不惧怕大壮在荒郊野外会黑吃黑。 以幽灵的胆识、武功和谋略，谁要是敢得罪他，随时可能会送命。量大壮也不敢那么做。 “我只是开个玩笑啦，这是另外五十万，你们清点。” 大壮皮笑肉不笑地把皮箱放在汽车引擎盖上。 两个马仔打开皮箱，里面是满满一箱旧钞。 他们非常熟练地随即抽出几张检查了真伪，这才满意合上皮箱。 “大壮哥，咱钱货两清，合作愉快。” “转告幽灵，我们还有一单大生意，如果他感兴趣，随时联系我老板。” 大壮挥挥手，开车拐上公路，加速疾驰。 第256章 先来一场心理对决 秦云东听完史队长的汇报，知道卫敏已经有两名干警陪同到医院，史队长押送其他犯人继续乘坐火车，预计第二天下午到临县。 “辛苦了史队长，路上多加注意。我会向省厅汇报，让他们提供人员协助，增强警力。” “不需要惊动省厅，我们有信心可以把人犯安全带回，但卫局在县城医院，治疗条件有限，您还是想办法给她转院。” “你的提议很对，我已经请省人民医院派直升机去接卫局长了。” “那就好，我还有一件事百思不得其解。秦书记，那个幽灵是什么人，为什么对我的资料了解得这么清楚？” “我也不清楚，只能猜测不是幽灵有什么本事，或许是雇请幽灵的人给他提供了情报。” “秦书记的意思……幽灵背后的雇主是赵祥国？” “没有确切证据之前，还不能这么讲，但毋庸置疑，赵祥国有最大的嫌疑。” 这个推测相当合理。 赵祥国担任浠水县长多年，掌握史队长的信息并不难。 另外，兰辉是赵祥国的秘书，对赵祥国以及赵祥国背后的势力相当熟悉。 为了阻止罪行被曝光，赵祥国肯定有杀人灭口的动机。 史队长心里有底，接着又提出一个建议。 “秦书记，我现在很担心袁队长的处境，那个幽灵非常厉害，令人防不胜防，我怕袁队长吃亏。要不要给他发个信息，提醒他注意。” 史队长在浠水以硬汉着称，能说出这样的话，足以证明幽灵的能力非同小可。 “沉住气，袁队长正在执行任务，最好不要扰乱他的节奏。我觉得幽灵虽然有能力，但他也有控制力，不是一个嗜杀成性的人，对袁队长的威胁不大。” “还不大啊，如果不是小酒壶挡住了幽灵的飞刀，袁队长当时就可能已经牺牲了。我觉得幽灵下手极其残忍，是一个极其危险的犯罪分子。” “那我问你，他这一次为什么没有杀你，抢了你的枪，为什么只朝天开枪，他为什么没有射杀你的同伴，最后为什么把枪还给你？” 秦云东一连串的问题，让史队长哑口无言，回答不上来。 秦云东稍稍停顿片刻得出结论。 “我认为幽灵是个有原则性的坏人，他不是没有底线的人，应该是江湖中讲规矩的人。阻碍他行刺的人，他会毫不犹豫痛下杀手，但他绝不会滥杀。如果他和雇主之间的交易结束，幽灵肯定会一走了之，绝不会干扰袁队长的行动。” 史队长想了想，不得不承认秦云东分析得透彻。 秦云东挂了电话却睡不着觉，他一方面担心卫敏中毒会有反复，另一方面也担心袁队长冲动起来，有可能让自己陷入危机之中。 他刚拿起茶杯，手机又发出震动声。 看到那个陌生的手机号，秦云东就知道又是幽灵打来的电话。 “谢谢秦书记配合，我和雇主的交易顺利达成。” 刚接通电话，幽灵就乐呵呵地表达谢意，听上去似乎更像是嘲笑。 “不用客气，你对卫局和袁队长下手，劫持犯人的事不会就此算了，你还是尽早考虑后事。” 秦云东很平静地回答，并没有被他激怒。 “行，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我早就听说秦书记是一个高人，会尽快找时间领教一下你的本事。” 幽灵说得很客气，但听上去更像是发出挑战。 “我算什么高人，只是个普通人，如果你想会一会我，我并不介意，随时欢迎。” 秦云东回答得不卑不亢，并没有被幽灵嚣张气焰吓到。 “哈哈，秦书记谦虚了，俗话说，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你当然算得上大隐。对了，我顺便给你说一声，你的人偷偷跟踪兰辉，我早已经知道。所以今后请秦书记玩一点高大上的计策，类似小儿科的玩意儿就别对我招呼了。” 幽灵的语气又显示出高傲自负的状态。 秦云东默默喝茶，没有回答。 “怎么啦秦书记，是不是被我说中，脸面有点挂不住了？哈哈，不用担心，你派出的跟踪人没有妨碍我做生意，我也不会管他跟踪的事。只要不挡我财路，我也没有义务挡你的事。” “你想多了，我没有颜面扫地的问题。我只是在分析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哦？我很有兴趣想听听，在秦书记眼里，我是个什么人？” “你是个可怜可悲的人。” 秦云东的话惹得幽灵笑得前仰后合。 “这是我听到最可笑的分析了，请秦书记讲讲你分析的理由？” “按说，凭你的本事可以在主流社会出人头地，收到无数的掌声和鲜花。但是你却走向了反面，只能说明你无法适应主流社会，或者被主流社会所淘汰，所以才不得不打破秩序，从事见不得光的勾当，这算不算很可怜？” 幽灵陷入沉默，半晌没有回应。 看来是被秦云东说到了痛处。 “你自以为聪明，能文能武，神机妙算，但你只是受雇于雇主的刺客，在雇主眼里，你就是一枚棋子而已。不管你折腾得多欢，注定做不了棋手，这难道不可悲吗？” 秦云东又是一轮无情的输出。 幽灵依旧沉寂没有回答。 秦云东估计幽灵快要气疯了，但他不能让秦云东知道自己被激怒，只能拼命克制自己的愤怒情绪。 秦云东也停止说话，悠然自得地喝茶，等着幽灵的反馈。 “秦云东，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可怜可悲，你等着。” 幽灵气急败坏地说了一句狠话，立刻挂了电话。 秦云东把手机扔在茶几上，露出笑容。 坏人通常都死于话多。 幽灵过于嘚瑟，非要显摆自己的聪明才智，但却把自己的短处暴露无遗。 秦云东既然已经知道他的弱点，想要制伏他也并不是难事。 忽然，他的手机又发出震动音。 难道又是幽灵的骚扰电话？ 秦云东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立刻接通电话。 “老苗，你在哪呢，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联系？” 第257章 肝胆相照荣辱与共 打电话的人正是苗英杰。 “云东，对不住了，我心里有怨气，而且老婆出事，我不能坐视不管，所以我去了龙都。” 苗英杰的声音低沉，有些沙哑，听得出他的意志有些消沉。 很明显，苗英杰想跑到龙都要说法的企图肯定碰壁了。 这一下子让苗英杰陷入进退维谷的尴尬处境。 “老苗，不管你怎么想，我今天必须讲，作为临县一把手，不打招呼就离开，你是犯了无组织无纪律的严重错误啊。” 秦云东不能再好言好语劝苗英杰，必须严肃地批评，否则还是会助长苗英杰的自怨自艾的情绪。 苗英杰没有解释，只顾着唉声叹气发牢骚。 “我也不想无组织无纪律，但你是知道的，某些人口蜜腹剑，躲在暗处放冷箭，抓傅霞就是为了要搞倒我……” 秦云东不由心头火起。 “听你的口气，好像你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我看没有什么好委屈的。谁想搞倒你了？搞倒你的是你自己，你还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自己犯错要是一直执迷不悟，哪天你就真要下台了。” “我有什么错，我老婆有什么错，她胆小得很，总是怕我出事，不断给我提醒不要犯错误，她难道还耍两面派，自己闷声犯错误不成？” 苗英杰的嗓门顿时提高，他压抑多时的不满情绪爆发出来。 秦云东长舒一口气，耐下性子给他讲道理。 “老苗啊，杨期做县长多年，你看不到他的作风有问题？为什么不及时批评纠正？一批被抓的腐败分子是怎么爬上来的，你是县委书记难道就没有失察的问题？” 秦云东连续发问让苗英杰无言以对。 刚刚还想爆发的苗英杰，突然就蔫了。 秦云东以前顾忌合作关系，没有真正和苗英杰坦诚相见，现在他索性就全部摊开了讲。 “你知道吗，浠水和临县一样，在雷霆行动中出了一批有问题的干部，浠水的魏郡书记引咎辞职。作为一把手，这是必须要负责的。你却没有受到批评，难道你就敢拍着胸脯说自己就没错吗？我看你是因为有人护着罩着，完全昏了头。” 秦云东所说的保护苗英杰的人，除了苗家留下的人脉外，还有周通平留下的关系。 苗英杰正是仗着自己的关系硬，所以才会越来越骄狂，只知有己，不知有人，根本看不到自己的问题。 现在被秦云东扒出来讲，苗英杰猛然醒悟，后背不由冒出冷汗。 “云东，我……我是有失察的错误。只看到杨期能干，那些坏分子很听话，所以就对他们的错误袒护甚至纵容，我也越来越听不得不同意见，成了一言堂的堂主。” 苗英杰终于可以直面自己的问题，坦白反思。 “你在临县霸气侧漏，勇往直前，做出了巨大的成就，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尤其是这种时候更应该警醒，也不要再怨天尤人，打铁还需自身硬啊。” 苗英杰嗯了一声，表示他已经明白了。 “云东，我现在该怎么办？” “明天赶快回临县，然后主动向市委做书面检讨，端正态度，总结经验，挽回影响。老苗啊，咱们实话实说。临县之前出了那么多问题，你作为一把手是有责任的，该认账要认账，该检查要检查，无论处境有多难，临县的工作不能放松啊。” “你秦书记这么说了，我听你的就是。” 秦云东听出苗英杰已经真心认错，心里稍感宽慰。 “老苗，我也要做总结检讨反省，也会向市委做出自己的检讨书。” “你这又何必呢，出事都是我的责任，跟你没有关系。” “怎么没关系，咱们俩是临县的正副班长，你干得好，不辜负领导和大家的期望，这就能说明我也是有功劳的，你出问题，我就有失察不作为的责任，怎么脱得了干系，难逃其咎啊。” 苗英杰大为感动。 秦云东这是在表明两人已经是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想起这些，苗英杰扔掉颜面和思想包袱，像和老友诉说烦恼一样，把自己掏心窝子的话都倒了出来。 秦云东也从刚才的严厉批评，转为认真聆听好言安慰。 苗英杰说出苦闷，觉得也没那么郁闷，心情也好很多。 “就算我倒下了，我也会尽力扶你做一把手，只要你在，临县的经济就不会滑坡，我们规划的蓝图就不会作废。” “老苗，你这样说是不是试探我有没有觊觎权位的意思？” “哎呀，云东，你怎么能这么想，我纵然怀疑天下的人，也不可能怀疑你啊。请相信我，我是发自一片真心，绝没有试探你的意思。” “哈哈，老苗，你别急啊，我是逗你玩哩。别胡思乱想了，我这两天已经和市委的几位老同志打过招呼，他们会助你通过检查这一关的。” 苗英杰再次被感动，他轻轻抹了抹眼角，深深呼吸一口气。 “谢了，云东，其他话我不说了，只说八个字，肝胆相照，荣辱与共。” 第二天上午刚上班，秦云东打电话把翁主任叫到办公室。 翁主任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气喘吁吁看着秦云东。 秦云东能读出那是充满期待的眼神，于是微笑着指了指座椅。 “你先坐，我告诉你，苗书记已经通知我，今天晚上就回来了。” “哎哟我的妈，苍天有眼，真是谢天谢地谢秦书记啊。” 翁主任双手合十，高兴得合不拢嘴。 “翁主任，你把这些文件都拿走，放在苗书记办公室，等着明天他办公时候处理。另外，你给我准备一辆汽车，我要去中山市一趟。” “好的，我马上就办，您去中山市出差的缘由写什么？” “实话跟你说，苗书记回来我就解脱了，所以我去中山是为了傅霞案件，但这是要保密，不要对其他人说。至于写的缘由，你就随便编一个。” 翁主任更加高兴了，他忙不迭地点头称是，抱着文件乐呵呵地离开办公室。 他相信凭秦云东的能力，一定可以圆满解决。 第258章 大领导突访 秦云东要为傅霞的案子奔走，本身就担着风险，很容易被人理解为干涉办案，搞不好就会被人抓住把柄任意发挥。 但是，秦云东必须要冒这个险。 再有三天，他就要陪父母去叶安妮的家登门提亲，这一走至少一个星期，秦云东实在不放心苗英杰的状态。 作为临县一把手，苗英杰干了六年，在临县有无人取代的地位。如果他出现波动，临县的干部队伍就会涣散。 虽然昨晚谈话的效果不错，苗英杰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傅霞的事随时还可能会刺激苗英杰再度出问题。 因此，无论傅霞是否有违纪问题，必须要尽快有一个结果。 十分钟后，夏丰进来说已经拿到车钥匙，随时可以出发。 “那就现在走，抓紧时间办事，争取晚上赶回来，我还要和苗书记再谈一谈。” 秦云东刚要起身，突然桌子上的红色座机响起铃声。 这肯定是来自上级的电话。 难道又出什么大事了？ 秦云东迟疑了一下，还是拿起电话听筒。 “你好，我是秦云东。” 既然是上级单位打来的电话，秦云东主动先报出自己的名字。 “云东书记，我是接待办的老王，向您问安。” 电话里接着传来爽朗的笑声。 秦云东当然认识市委接待办的王主任。 在市委时，他没少和王主任一起陪同周通平接待领导和外宾，彼此可以说相当熟悉，所以知道王主任喜欢开玩笑。 “王主任吉祥，有何指示？” “扯淡，你又拿我开涮。早几年你做秘书时，我都不敢指示，现在更不敢啊。” 这倒不是王主任自谦。 过去，秦云东只是副科级，但他是市委书记秘书，没人敢对他摆谱。 现在秦云东已经是正处级，和王主任级别相同，又是主管一个县的大员，实质的权力要大过王主任。 “云东书记，听说苗书记出差，你是当家人，那就向你下达通知。” “您就直说，又有哪位尊神要来临县？” “咱省最大的神。大老板点名要到临县视察，点名要见你。所以要好好准备，你这两天哪也不能去，所有外出计划必须全部取消。” 秦云东听罢不由自主站起身。 “什么？钟书记要来临县？” “对，钟书记这段时间一直在省内巡视，下午就到临县，你捯饬干净点，别让钟书记挑理。这么好的机会，你要好好把握。” 王主任所说的捯饬干净，指的不是秦云东自己，而是临县的市容市貌。 秦云东慢慢坐下。 “王主任，你开什么玩笑。钟书记来临县，你就只给我半天时间，我还能怎么捯饬？” “你知足，钟书记喜欢自己安排日程，没人知道他会去哪。你还有半天时间安排就不错了，有的地市刚接到通知，钟书记就已经出现，搞得大家都很被动。” 原来，钟书记已经到了中山市，在视察过程中，特意问姜南风临县现在发展得怎么样，还问苗英杰和秦云东的工作表现，明确说下午不看市区，要到临县亲自看看。 秦云东眼珠一转，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姜书记怎么评价苗书记和我的工作？” “瞧你问得，当着钟书记的面，他还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吗，肯定是夸奖你们俩了。” “王主任，我建议如果没有查出傅霞的问题，还是把她放回来。你也知道老苗在临县的威望，如果有人打抱不平向钟书记汇报点儿不利于团结的事，那市委就被动了。” “这事……我只负责接待，其他事轮不着我管啊，你还是直接向姜书记汇报。” 王主任是老滑头，肯定不想揽事，下意识就想推脱。 秦云东很了解王主任的个性，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我不能提，必须避嫌啊。你不一样，为了接待工作顺利进行也必须向姜书记打招呼，否则，傅霞的事如果惹得钟书记不高兴，你也有责任的。但是只要你提前打过预防针，就算他们不采纳，出了事也不可能找你背锅了。” 秦云东完全是站在王主任立场上讲话，让王主任很容易共情。 “你说的也有道理啊，好，我现在就给姜书记汇报一下。” “王主任，你要汇报就要抓紧时间，从中山回到临县需要几个小时，别来不及了。” “好，我马上去说。哦，对了，忘了给你说了，你带队迎接钟书记不是火车站，而是凤尾山隧道高速公路一侧。正式通知随后会传真过去，切记，下午两点二十分。” 王主任为了赶时间，不等秦云东答应，立刻挂了电话。 秦云东很惊奇，这样的迎接还是第一次。 至少说明钟书记对临县的情况了解很清楚啊。 看来钟书记来临县不会是走马观花，肯定有重要的目的。 秦云东向夏丰摆摆手：“出差取消，马上叫翁主任来一趟，十万火急。” 翁主任不敢怠慢，再一次小跑着来到办公室。 听完秦云东通报情况，翁主任万分紧张。 “我的天啊，大老板怎么说来就来，咱没时间准备，我们该怎么办？” “凉拌。钟书记本来就是想看实际情况，那就不用做别的准备，临县该什么样就什么样。你通知所有在家的常委，下午两点二十分到凤尾山隧道工地集合迎接钟书记就行了。” “啊？怎么会在那里……” “这还不清楚吗，钟书记肯定是从高速公路过来的。这是天大的好事，只要他看过隧道工程，高速公路必然会在临县开口，不用我们再求爷爷告奶奶的到处托人情了。” “可是……凤尾山隧道还没有打通，钟书记怎么到临县呢？” “你真笨，当然是爬山了。你动员劳力，把山路平整一下。坡度要达到电动观光车运行标准，让百信机械厂的钱辉亲自驾车验收，一定要确保安全行车。” 翁主任被秦云东的计划惊呆了：“凤尾山有八百多米高，现在只剩下四个小时，按您的指示办，我觉得来不及完成啊。” 第259章 一个小时的工程 秦云东却信心十足。 “凤尾山本来就坡度平缓，只要你能动员一万人，分片包干，用不了两个小时就能干完。” “一万人？！” 翁主任直接就惊了。 这么短的时间，去哪里找这么多人，还要供应上万件工具，还要准备午饭，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有什么难的，县属机关单位、国企职工、抽出三千人没啥问题，再动员民企和附近乡镇农民，让他们自带工具，自备干粮，每人发十块钱误餐补助，费用由钱辉出，又不用县财政出一分钱。” 秦云东掰着指头给他算账。 钱辉的电动车是获利最大的单位，出十万块钱做广告也达不到这样的效果，所以钱辉一定会答应出钱。 “你再告诉干部群众，我们之所以这样做，不是为了拍马屁。只要钟书记和省里的其他领导对临县的工作给予肯定，临县的发展就有靠山。我相信群众都能理解，积极性不会差。” 秦云东说得很轻松，但翁主任却暗自叫苦。 动员这么多人干活，搞不好就会惹出大麻烦，如果有人告状说县里乱摊派，那不是向市纪委的花午川手里递刀子吗。 但秦云东已经拿定主意，翁主任只能遵照执行。 翁主任刚要站起，办工作上的红色电话又响起铃声。 “你信不信，这个电话是来报喜的？” 秦云东指了指电话，示意翁主任接电话。 翁主任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拿起听筒。 “喂……哦，王主任好……秦书记正在开会，准备迎接钟书记……哦，什么！……好的，好的，我一定转告秦书记。多谢王主任了。” 翁主任颤抖地把听筒放下。 他震惊到难以置信。 “王主任说，傅霞已经恢复自由，再过半小时就能坐火车回临县了。秦书记，这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花午川本来就是抱着整人的心态随意抓人，现在又怕我们会向钟书记反映情况，所以才着急忙慌地放人。” 秦云东摸了摸下巴，嘴角微微上扬。 纪委书记亲自办案，却没有真凭实据，只能灰溜溜地放人。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资格统领纪委队伍。 这无疑是对花午川一次沉重打击，让他颜面扫地，吴凡尘也不能肆无忌惮保他。 估计花午川距离下台已经不远了。 下午两点，秦云东坐车来到凤尾山脚下。 他下车看看山路也吃了一惊。 一条山路蜿蜒在凤尾山中，看上去非常平整，包括道路两边的树木也规整地排列，简直是专业级公路。 “秦书记，好久不见了。” 听到珍珍特有的播音腔，秦云东转身望过去。 珍珍亭亭玉立在阳光下，白皙如玉的脸庞晶莹剔透，水汪汪的大眼睛流盼生辉，透露出对秦云东别样情愫。 “哦，是我们的王牌主播啊，这一次拍摄非同小可，省台等着要你们的稿件。你一定要发挥最高职业水准，把新闻做好，说不定你就会被省台一眼相中了。” “哎唷，你就那么想让我走啊。省台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更愿意留在临县，这里才有我最钟爱的事业。” 珍珍一语双关，只有秦云东能听懂她的意思。 秦云东居然有些紧张了，他躲避着珍珍火辣的眼神，转身正好看到翁主任走过来。 翁主任负责山路建设，一直忙到现在，稀疏的头发灰蒙蒙的，身上的衣服到处都是污渍。 “秦书记，您看这条路还行吗？” 翁主任边说边递过来一瓶水。 “简直是太行了，翁主任，这条路的专业度简直盖帽了，你立大功了。” 秦云东赞不绝口。 他拧开瓶盖，示意翁主任就着水洗洗脸。 “这都是参战的干部和群众的功劳，我没做什么。您教给我的说辞效果太好了，我一说，几乎没人犹豫，半个小时不到，从四面八方赶来了上万群众，大家干劲很高，一个小时就把道路收拾出来了。来晚的人没活干，干脆就把树移植到道路两侧，看上去舒服多了。” 翁主任笑着双手捧水洗着自己的灰头土脸。 “一个小时就能完成？有这么快吗？” 这一次是秦云东不敢相信了。 “百信机械厂新生产的电动工程车起了很大作用，凿碎石、铲平、压路、效率非常高。那么多人也只是打下手，起了些辅助作用。” 翁主任大声叫钱辉的名字。 正在检查车辆的钱辉这才看到秦云东到了，马上一路小跑过来。 “秦书记，我已经把误餐补助都现金发放完毕了，绝没有拖欠一个人。” “哈哈，老钱，我没有怀疑你不给钱啊，不用这么主动交代。你干的不错，为领导准备了什么车，检查安全了吗？” 秦云东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钱辉擦了擦汗，手指山脚下款式各异的电动车。 “秦书记，我准备了景区观景车、高尔夫球场车、全地形车，可以让钟书记等领导全面体验。车座数足够多，保证考察团所有成员都有座。每一辆车我也都亲自检查了，保证不会出任何问题。” “那就好，让你修了一条路，还花费十几万，你这个抠门货不会心疼？” “我又不傻，哪能心疼呢。秦书记让我有机会在大领导面前展示产品，这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哩。话又说回来，我欠秦书记人情太多了，您就算张口给我要十万块钱，我也不会说二话，随要随给。” “喂，你别害我，这话传出去就会招惹纪委查我的。” “嘿嘿，瞧您说的。您帮助我的厂实现腾飞，但没有吃过我一顿饭。咱县的人谁不知道秦书记是个清官，干不出受贿的事。谁要敢坏良心说您的坏话，我第一个站出来不答应。” “行啊，老钱，你这嘴是越来越能说了。等一会儿钟书记要是问你，你可别紧张得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一群人说笑着坐上各类电动车上山，平稳地翻过凤尾山，抵达高速公路旁的山脚下。 第260章 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眼前的省际高速公路虽然已经完工，但还没有正式通车，道路上空空荡荡，看不到一辆车。 “钟书记他们什么时候会到？” 钱辉换掉工作服，头一次西装革履，打扮得像是个企业家。 秦云东看看腕表，时间正好是两点二十分。 “一般来说，迎接上级领导都要提前半小时等待，钟书记的车队过来应该要到三点左右……” 秦云东拿起手机正要给王主任打电话，没想到王主任的电话先打过来。 “云东书记，你们到了吗？” “王主任，我们已经到了凤尾山脚下的高速公路旁。” “好的，钟书记再有十分钟就到了，你们再稍等一会儿。” 秦云东很惊讶。 钟书记来得这么快。 他从没有见过钟书记，听说钟书记是空降到本省，上任只有三个月，看样子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很快，高速公路上已经出现两辆中型商务车。 马上就要见到封疆大吏，秦云东带着迎接的队伍跨过高速公路矮护栏，走到紧急停车带上，他这才发觉自己双腿居然微微发抖。 钟书记对临县的考察和评价意义重大，可以直接影响临县未来的发展，秦云东怎么能不紧张？ “李局长，隧道里的安全措施检查了吗，安全帽都备齐了吗？” 秦云东回头严肃地追问交通局李局长，很担心在细节上出现重大疏失。 “秦书记，我亲自检查过，而且翁主任也复查了，保证……没问题，我给领导们准备的安全帽都是新的，只会多……不会少。” 李局长紧张到说话有些发抖，而且磕磕绊绊的几乎连不成句子。 秦云东一下子警醒过来。 他是临县的当家人，他的情绪会传染到下属每个人，这不是好现象。 本来他们都没有见过这么高级别的大领导，如果紧张到说话语无伦次，那就可能让钟书记的印象大打折扣。 秦云东转头看向正指挥拍摄的珍珍，笑着摆摆手。 “珍珍，别拍了，咱李局是个老黄牛，低头拉车可以，抬头看摄像机不行，你瞧他现在比喝了一斤酒还晕，话都不会说了呀。” 他一句玩笑话，让所有人都笑起来，紧张的气氛缓解不少。 此时，两辆商务车缓缓靠边，停在隧道前。 接待办王主任先从二号车下来，向秦云东指了指一号车。 秦云东会意，带人走到一号车门前，一起鼓掌欢迎。 车门打开，一个五十岁出头的男人率先走下车。 他的身材匀称，身穿行政夹克，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你就是秦云东同志？” 男人操着标准的普通话，微笑着伸出手。 王主任赶忙在一旁介绍：“这位就是钟超凡书记。” 秦云东连忙握住钟超凡的手：“我是秦云东，我代表临县班子欢迎钟书记视察临县。” 钟超凡向其他人挥手致意后，上下打量着秦云东。 “我早就知道你的名字，在部里的时候就看到过你写的文章，文笔犀利，很有见地。听说你才三十岁，真是不得了啊。” “不敢当，我还年轻，思想不够成熟，待人接物都有欠缺，还需要领导点拨指正。” 钟超凡笑着点点头，在秦云东指引下，依次和县委班子成员握手。 姜南风和其他成员陆续从车上下来，跟随钟超凡和众人握手。 此时的姜南风脸色不太好看。 临县申请隧道工程，他不批钱支持，在临县自筹资金后，他没有来看过，甚至问都没问过。 在来的路上，钟超凡问过他凤尾山隧道的事，姜南风压根回答不出来。 钟超凡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老姜，临县也是你的地盘啊。” 虽然钟超凡就没有再说什么，但姜南风已明确感觉到钟书记对他有些不满了。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姜南风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钟超凡叉腰，看着凤尾山隧道口的欢迎标语，轻轻点了点头。 “隧道什么时候可以打通？” “按工程计划算，再有半个月就能打通。” “能有这么快吗？” “罗氏集团参加了我们的bot股权合作计划，他们特意租用了盾构机进行开凿，大大压缩了工期。” “原来如此。我听说你们使用bot模式，自筹资金打通凤尾山，非常有魄力，也是咱们省很少见的模式。我来看看实际效果，也请你给我详细介绍一下。” 钟超凡说话很客气，也没有什么官架子，但谁都知道他说话的分量。 秦云东先跨过护栏，想要搀扶钟超凡，却被他摇手谢绝。 钟超凡个子比较高，很轻松就跨过护栏。 但是姜南风和王主任就有些尴尬了，他俩一个矮，一个胖，翻越护栏的样子显得很笨拙。 秦云东暗自叹气。 百密难免一疏。 他没有考虑这个细节，本应该搭建一个木板，方便进出高速公路，现在姜南风肯定误会是故意要让他难堪。 管不了那么多了，爱谁谁。 秦云东陪在钟书记身边走进隧道，接受工人们的热烈鼓掌欢迎。 两人走到盾构机前，秦云东非常娴熟地向钟书记介绍机器的工作原理和性能，又向他介绍临县bot模式。 钟超凡偶尔会打断他的介绍，随口追问细节。 秦云东暗自吃惊，钟超凡绝不是外行，他问的问题都是bot运营的核心。 但是秦云东也非常高兴，有一个懂行的领导在，那就更容易理解临县的发展规划。 参观完隧道工程，一行人走出隧道。 “云东同志，咱们一起爬山，既可以抄近道进临县，还能体验一下隧道工程的难度。” 钟超凡还是用征求意见的方式说话，其实他早就有爬山进临县的计划。 “钟书记奔波多日，还是不要爬山了，我们县有一个企业新开发出多款电动车，请钟书记坐车过山。” “哦？电动车？走，一起去参观参观。” 钟超凡很意外，但明显很感兴趣。不用秦云东指引，他已经看到远处停着一排各式各样的电动车。 秦云东回头向跟在队伍最后的钱辉招手，让他到前面来。 钱辉撒腿就向前跑，不知道是太紧张了，还是被石头绊了一下，他跌跌撞撞扑倒在钟超凡的身边。 第261章 这条路特意为我而修 秦云东瞪大眼睛，心想钱辉真会出幺蛾子，这一下丢人丢大了。 钟超凡愣了愣，但很快笑着搀他起来。 “同志，你这么踊跃，是想发言，还是看到钱了？” 众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钱辉闹了一个大红脸。 “钟书记，我没见过您这样的大官，紧张地走路拌蒜，实在对不起，吓着您了？” “这又不是你的错，不用道歉。我没有吓到，你别磕伤就行。” 钟超凡笑着替他拍去衣服上的灰尘。 钱辉颇为感动，嘴里说着“不敢不敢”，连忙向后退，自己转身拍打衣服，生怕尘土飞到钟书记身上。 “钟书记，他叫钱辉，临县百信机械厂的厂长，民营高新技术企业，这里的电动车都是他的厂最新产品，目前已经通过互联网卖到了欧美十几个国家。再过几天他就要出国参加国际展会，准备把国际市场当作主攻方向。” 秦云东不失时机插话介绍钱辉，希望能挽回钱辉的形象。 “这么说，钱厂长是个能人嘛。但是，想成大事就要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千万不能紧张到手足无措，那会让人对你的能力产生怀疑的。” 钟超凡对钱辉非常和蔼地提出要求，钱辉似懂非懂，但他知道此时点头是不会有错的。 “钱厂长，你现在就给我讲一讲你的产品，不要紧张，就当是锻炼一下，说错了大不了重说。” 钟超凡很大度，也很亲民，让钱辉逐渐放松下来。 讲解产品没多久，钱辉便进入状态，口若悬河的讲解加演示，把产品介绍得生动形象有趣。 钟超凡听得津津有味，不住地点头。 “小钱啊，你别王婆卖瓜，敢不敢让我体验一下？” “我对我家的产品有绝对信心，如果您同意，我愿意为您当司机，您想坐哪一类车？” 钱辉说着就解开西装纽扣，看样子跃跃欲试。 钟超凡拍了拍景区游览车。 “就是它，如果体验效果不错，我可以推荐到全省的旅游景区，怎么样啊？” “那可太好了呀，多谢钟书记啦。” 钱辉乐的一个劲拍手。 钟超凡坐在钱辉身旁，招呼秦云东、姜南风、省委秘书长和自己带来的秘书蒋廉上车。 秦云东谦让姜南风和秘书长坐第二排座位，他准备和蒋廉坐第三排。 但姜南风却摆摆手，主动坐在第三排。 他有自知之明，钟超凡等一会儿还有可能会问秦云东问题，总不能隔着一排人说话。 “你们其他人各自选车，新兴事物不但要好好体验，而且还要跟上我们的速度哟。” 钟超凡向其他人笑着交代一句，挥挥手让钱辉开车。 姜南风的心咯噔一下，他听出钟书记是话里有话，似乎是有意说给他听的。 钱辉牢记秦云东的叮嘱，一切安全第一，千万不能让钟书记出一点儿事，因此他驾驶得非常缓慢，几乎和走路差不多。 “这个坡度不大嘛，怎么车子像是乌龟爬，这样的动力水平可不行啊。” 没想到，钟超凡却很失望地摇头。 “不是我的车的问题……是秦书记不让开快车，怕您有闪失……” 钱辉最听不得说自己的车不好，他立刻着急地解释，还把秦云东“出卖”了。 “怕个鬼哟，我不是金子做的，也不是泥捏的，既不金贵也不脆弱。你按时速三十公里开，我批准的，你们秦书记不敢批评你，放心大胆地开。” “的嘞，那您可坐稳了。” 钱辉为了证明自己的车动力强劲，一时兴起，立刻踩下加速踏板，电动车瞬间加速，向前猛地窜出。 “小心……” 秦云东的心悬起，脱口而出想要阻止。 “秦书记不许说话，我觉得挺好，动力很足，有强烈的推背感，不赖。” 钟超凡向秦云东摇摇手，对电动车赞不绝口。 过了一会儿，钟超凡让钱辉停车。 “我看驾驶蛮简单的嘛，能不能让我试一试？” 看来钟书记玩心很大，耐不住手痒想亲自试车。 钱辉不敢答应，求救似的望向秦云东。 “钟书记，您的安全对咱省很重要，如果在临县出了问题，我承担不起责任，不如下山后在平地上体验驾车的乐趣。” 秦云东立刻态度坚决地劝阻，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这一次钟超凡没有坚持，笑着摊开双手。 “好，少数服从多数。钱辉，你继续开车。云东同志，这条路似乎是刚建成的，我看路面很新，不会是特意为了我而修的？” “钟书记说得没错，这条路就是为了您的视察而修，也是为了向您推荐我们县优秀的产品，希望能得到您的评价和支持。” 秦云东没有隐瞒，实话实说。 他看出钟超凡阅历丰富精明过人，绝不可以欺瞒。 “据我所知，你得到我来的通知是上午九点多，再快也要十点多才能动工，而我两点半到的凤尾山，也就是说，你最迟中午十二点之前就基本修完，这条路不算小工程，你是怎么办到的，又花费多少钱？” 钟超凡看着前面的路，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 他很不喜欢下属劳民伤财拍马屁，如果秦云东为了讨好他修了一条路，那问题就严重了。不仅败坏了他的形象，也说明秦云东曲意逢迎。 姜南风听着暗喜，这一下秦云东拍马屁拍到马蹄上，弄巧成拙的后果够他喝一壶了。 但是姜南风还算沉得住气，他并没有马上落井下石，等钟书记走后再利用此事做文章也不迟。 钱辉也听出钟超凡语气不对，看来是修路惹祸了。 “钟书记，这事我最清楚，我来向您汇报。” 他忙减慢车速靠边停车，主动解释修路的过程。 秦云东安排百信机械厂向领导展示自己的全系列产品，所以他投入了电动装卸车、压路车、挖掘车修的路。 “群众听说钟书记来的第一站就到隧道工程视察，无不欢欣鼓舞。一万人自带工具义务劳动，但这条路主要是为了展示我厂的产品，所以我给大家发了误餐补助，县里并没有出一分钱。” 钟超凡露出惊奇的神情，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第262章 母鸡带小鸡效应 钱辉又感慨地说，临县远离发达城市群，坐火车需要四五个小时才能到达中山市，大家都期盼能接入高速公路，融入大城市生活圈。 所以，临县群众只要听说是修路的事都非常积极，都想早一天实现出行便捷化。 “您千万别责怪秦书记。您不知道他为了修这段路费了多少心血，如果不信我的话，您可以随便找个临县人问问，哪个不夸秦书记是难得的好干部……” 看着钱辉着急地替秦云东辩解，钟超凡笑了。 “你的意思我懂了，别着急，继续开你的车。” 车队顺利下了山，看到路边停放着的工程车，钟超凡又显得很有兴趣，驻足听钱辉讲解一番。 钱辉为了替秦云东表功，又讲起秦云东是如何手把手教他怎么从农用三轮车厂一步步创新制造，形成现在具有高科技成分的电动多用途车辆。 钟超凡没有打断他的话，但也没有表态，只是耐心地听他讲完。 “云东同志，现在带我们在市区里转一圈，再去看看你们的高新区，我听说你们也有好点子，想亲眼看看。” 钟超凡没有再提修路的事，直接坐上了准备好的商务车。 他说是转一圈，却经常会突然让停车，谁也不带就下车。 有时到小卖部里买烟时和老板聊几句，有时是在小区门口和晒太阳的大妈唠家常，等到了高新区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走访了几家企业，在管委会听了辛胜利的汇报，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秦云东悄悄问王主任，需不需要给钟书记准备晚饭。 王主任摇摇头，轻声道：“大老板的行程都是他自己安排，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留在临县吃饭。还是等他自己定。” 两人正说着，钟超凡已经起身。 “我在高新区看到有一家武记牛肉汤馆，看样子应该是老字号？” “是的，钟书记，武记牛肉汤是临县最老的一家饭店，有百年历史了。味道是一绝，高新区这一家是新开的连锁店。是秦书记上个月邀请他们来高新区的，由于高新区的企业越来越多，现在他们的生意也很好。” 辛胜利马上跟着起身，为钟超凡做简单介绍。 “很好，大家忙到现在都该饿了，我请你们一起去喝碗牛肉汤。” “这怎么能行呢，来临县高新区就应该管委会来做东……” “不要争了，几十碗牛肉汤而已，我还请得起。” 一行人到了武记牛肉汤馆，由于这里没有包间，于是大家自由结合，分别坐在几张餐桌。 钟超凡特意叫秦云东和他坐一桌，其他人也就识趣地躲开。 “辛主任，你来点菜，给每桌加一瓶白酒，晚上喝点酒解乏睡得香。” 钟超凡吩咐完，转头看秦云东正在为他倒茶。 “你来临县两个多月了，感觉工作压力大吗？” “不瞒您说，临县连年都是两位数增长，我接任县长后压力肯定大，生怕在我任内让gdp掉下来。那就对不起临县的干部和群众了。” “我对你还是有信心的，按你们的规划，临县未来五到十年肯定又是爆发性增长。” “太好了，我能不能理解，您已经同意我们的发展思路了？” “当然，你们的十年规划有前瞻性也有可操作性，我不但同意，而且也会支持。” 钟超凡回答得清晰明确，没有拖泥带水，也不故弄玄虚，真让秦云东很意外。 秦云东高兴地接过辛胜利递来的酒，为钟超凡倒上了一杯酒。 “可惜苗英杰不在，要是他听到了，肯定和我一样高兴。” 秦云东笑着又给自己倒满酒。 “云东，你觉得完成规划最大的阻碍是什么？” 钟超凡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又端起酒杯。 秦云东忙双手端起酒杯碰了碰钟超凡杯子的底座。 “说句心里话，我感觉最大的阻碍就是约束。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汇报、审批、而且婆婆多，上级哪个部门都能找各种借口卡住你，让你动弹不得，这样的内耗实在害人。” “你的意思是想权力下放？” “是的，我们应该吸收现代企业管理的一些经验。比如董事会向经营团队布置任务和业绩目标，然后放手让经营团队去做，完成任务给予奖励，不能达标就下课，简单明快。” 钟超凡笑了笑，抿了一口酒。 “你应该听到小道消息了，临县马上就要升级为省直管县。” “是的，我听我的老上级，现在省政协的周通平主任说过，只是一直没有得到正式通知。” “我可以告诉你，是我叫停了临县升格直管县的决定。” 秦云东没有流露出诧异的表情，看上去还是从容淡定。 钟超凡暗自点头，秦云东的自控力真是非常强。 如果换一个人，肯定会暴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但秦云东很独特，几乎很难猜出来他在想什么。 “临县是我省发展最好的一批县级经济体，我的前任想的是如何确保临县持续发展，但是我有和前任有不一样的考虑。” 钟超凡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 秦云东连忙拿起火机想要为他点烟。 钟超凡却摆摆手，他现在正戒烟，想抽烟的时候就拿出一支烟闻一闻而已。 “临县地处我省一隅，远离中心城市，而且周边还有三个县，经济发展都不理想，尤其是浠水县，一直都是吊车尾的贫困县……” 秦云东的眼睛忽然一亮。 他已经明白钟超凡的思路了。 钟超凡也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眼神变化。 “你是不是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 “我不能肯定，只是有了一个猜想。” “什么猜想？” “母鸡带小鸡效应，把临县扶持为区域中心城市，利用临县经济发达的优势，带动其他几个县经济发生大的转变。” “知我者，云东也。” 钟超凡微笑着喝了一口酒。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临县发展得好，对于我来说，不算真的好。如果临县能发挥区域优势，整合三县的资源一起致富，那才叫真的好。” 第263章 我相信你是不二人选 秦云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喝完他才觉得有些不妥。 “对不起，钟书记，我有点小激动，忘了先要敬酒。” “你为什么会激动？” “因为我也想过这个办法，但总觉得想法不现实，但没想到居然和您想到一起了。” “你为什么会产生这个想法？” 钟超凡很有兴趣想知道秦云东的心路历程。 秦云东摸摸下巴，叹口气。 “浠水的县委书记陆长风曾经给我说过他的担心，假如临县接通了高速公路，经济再次突飞猛进就会产生虹吸效应，会把浠水为数不多的资源吸得干干净净，那么浠水就算摆脱贫困，迟早也会后继乏力，再次成为吊车尾的最不发达县。” “长风同志的忧虑是有道理的。这也是我所担心的。无数事实证明，一个经济发达城市的周边地区，经济发展一般会是低速状态，甚至会出现停滞现象。” 钟超凡拿起烟闻了闻，示意秦云东继续说下去。 秦云东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内心真实想法开诚布公说出来。 “不瞒钟书记，陆长风提出的这个问题，我一直都难以回答。我也想过几个县可以资源整合，但这似乎又不是我一个县长该考虑的事。中山市几位领导分别负责抓几个县的发展，看似是帮助，实质则造成了巨大内耗和不公平竞争。” 秦云东举例说，姜南风负责抓浠水县，吴凡尘抓抚远县，他们都为了出政绩，拿着自己的权力拼命给自己主抓的县输血，而临县急需的资金和政策支持几乎为零。 几个县竞争一旦产生，财政蛋糕就那么大，都给了浠水和抚远县，临县也就只能干瞪眼。 “大家都盯着自己一亩三分地，对其他县则是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甚至于刻意提防打压，不给别人留机会。这样的趋势已经逐渐显现，我真的非常忧虑。” 秦云东说完，低下头深深叹息。 钟超凡拿起火机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 秦云东发自肺腑的一番话，让他戒烟三个月破功了。 “云东，我送你两个字的评价。” “什么？” “帅才。按理说，所处的位置不同，关心的层级也不同。你只是一个县长，却有全局观念，非常难得。我有扶持临县成为母鸡的想法，但我很担心主政者担负不起重托。现在看来，我的担心已经不存在了，你的观念、能力、魄力和魅力，可堪大任。” 没想到钟超凡能给自己这么高的评价，秦云东有些惶恐。 “钟书记，临县第一功臣应该是苗英杰，这副重担应该由他来挑，我愿意辅佐他完成省里交给的任务……” 秦云东的话还没说完，钟超凡就打断了他的话。 “我也开诚布公地给你说，苗英杰的确也很优秀，但他自控力偏弱，情商管理不够，肯定挑不起这个担子。你以为你能瞒住苗英杰擅离职守的错误行为吗？” 秦云东无言以对。 他知道临县常委也都各自有背景，想要封住他们的嘴几乎不可能。 所以他才尽力劝苗英杰赶快回来工作，并主动承认错误做检讨，以此躲过处分。 只是钟超凡知道得太快，秦云东保护苗英杰的努力也就化为泡影。 “云东，我知道你和苗英杰私交很好，但苗英杰性格有缺陷，抗压性差，如果你站在对为人民负责的高度考虑，能放心把权力交给他吗？” 答案显而易见，秦云东只能默认钟超凡说的是对的。 “我已经向上级打报告，申请将临县升格为县级市，代管浠水县、抚远县和烈县三个县。我也向上级推荐你做第一任市委书记。希望你能整合好四地的资源，开创我省西南地区新局面。” 钟超凡是想到就会做到的人，从不拖泥带水。 他举起酒杯，目光炯炯看着秦云东，等着他给出答复。 秦云东犹豫片刻，问：“那组织上怎么安排苗英杰？” “苗英杰对临县的发展是有功的，组织也不会抹杀他的功劳。而且英杰同志个人能力的确很强，所以这次会调他到中山市，出任副市长，也算是对他的工作高度肯定。” 秦云东长出一口气，端起酒杯：“我服从组织安排，一定会竭尽全力，不辜负领导的重托。” 钟超凡满意地笑了。 “云东，你能两个小时就组织一万人修路，这样的威望和组织能力，我相信你是不二人选。但未来的路注定不平坦，你要好好珍惜机会，也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要走弯路，更不能走错路。” 吃完晚饭，秦云东率领常委们送钟超凡等人离开，他看看腕表招呼大家到火车站接苗英杰和从索伦县凯旋而归的专案组。 大家自然都说是应该的，一起乘坐商务车赶到了火车站。 众人刚走进火车站就发现，站内已经拉出警戒线，不少武警战士都全副武装隔出特别通道。 不用问，这是为了迎接专案组押送的人犯和大批的证据。 秦云东带着众人来到月台没等几分钟，一列从龙都开来的火车就已经进站。 很快，苗英杰和王涛从软卧车厢下来，翁主任先上前，在苗英杰耳边低声报喜，傅霞恢复自由了，下午四点多已经回家。 苗英杰又惊又喜，忙问是怎么回事。 “幸亏是秦书记脑筋转得快，趁着钟书记来视察，愣是逼迫姜南风下令放人。” 此时，秦云东和众人也都走上前和他握手致意。 苗英杰激动地一把抱住秦云东。 “伙计，傅霞能回家，谢谢你了。” “快撒手，俩大男人当众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 秦云东笑着挣脱开。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 “这么晚了还有劳大家来接我，实在不敢当。” 苗英杰回到临县，心情好很多，又听说妻子被释放，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老苗，你先回家，我还要接兰辉专案组从索伦县回来。” “这么快就办完案了？那我也不着急回去，怎么着我也是一把手，必须拿出态度，热烈欢迎卫敏他们回来。” 苗英杰本来兴致很高，却惊奇地看到秦云东没有笑模样，目光冷峻地看向远方。 第264章 是否有违纪行为 苗英杰意识到可能出事了，忙问：“专案组出什么事了，是没有完成任务还是出现伤亡了？” “主犯抓到又跑了，专案组同志重伤三人，轻伤六人，卫敏也负伤住院了。” 秦云东只是概括说了一句，并没有详细向苗英杰讲述。 一方面抓捕兰辉和唐铁汉是浠水的案件，临县公安局只是协助，苗英杰用不着知道过程，只需要知道结果就行。 另一方面，苗英杰自己还有一堆烦心事，秦云东也不想让他再分心。 苗英杰听说卫敏受伤，吃了一惊，忙问伤情是否严重。 秦云东安慰他说，卫敏被送到省人民医院后已经脱离危险，现在正在恢复中。 苗英杰长长出了一口气。 “那就好，卫敏是着名专家，省厅的宝贝，她来临县只是挂职锻炼，如果在咱们这里出了事，你我都不好向省厅交代。” 正说着，一列火车缓缓驶入车站，停在月台前。 站在月台上的武警立刻使用警戒线，将最后一节车厢隔开，一批武警排队上车。 不一会儿，头戴面罩戴着手铐的犯人一个个鱼贯下车，每个人都有两个武警架着胳膊向外走。 史队长带着临县籍的专案组成员下车，看到秦云东和苗英杰马上迎上前敬礼。 秦云东没有让他敬礼，而是紧紧握住他的手。 “史队，同志们辛苦了。” “不辛苦，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应该做的。” 史队长摸了摸胡茬，显得非常平静。 苗英杰跟着和他握手，邀请他吃晚饭喝庆功酒。 史队长却婉言谢绝了他的好意。 “苗书记，押下车的犯人都是新临阵犯罪团伙，车上还有兰辉在索伦县的团伙成员，以及他犯罪的证据资料，我需要继续乘火车到习水站，办理移交手续。” 他接着表示，这次临县公安局为协助办案，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他回去要向洛勇强局长汇报，一定要向上级为临县公安局庆功。 “所以庆功酒应该由我们请。等到卫局伤愈归来，我们会亲自来临县表达感谢和敬意。” 史队长说完就向二人告辞，匆匆返回火车。 “我有时候很羡慕他们，直接和犯罪分子面对面搏斗，不用担心内部的冷枪暗箭。” 苗英杰看着史队长的背影，轻声感慨。 秦云东拉着苗英杰向外走。 “你这是围城心理，城外的人羡慕城内的人，但城内的人也在羡慕城外。只要是人，都会存在仁义和残暴，忠诚和背叛，阳谋和阴谋，干哪一行都一样。” 秦云东叫上杜书记和翁主任，三个人陪着苗英杰坐上王涛开的车。 傅霞下午已经安全到家，看到苗英杰等人进屋，她忙着招呼沏茶。 看上去似乎很正常，但几个男人都能看出傅霞精神倦怠，目光散乱，估计还没有从双规的心态中调整过来。 “他们对你用刑了吗？” 苗英杰拉着傅霞的双手，心疼地从头到脚打量着自己的老婆。 “还好，没有人打我，只是花午川一直反复质询，不让我好好休息。” 傅霞看到丈夫如此体贴，心中颇为欣慰。 苗英杰不是一个有情趣的人，平时过日子对傅霞很淡然，但出了事就能看出苗英杰对她的感情有多深。 傅霞想起经历的软禁的二十个小时，忍不住委屈的眼眶泛红，笑得也很勉强。 “花午川这个混蛋，我一定饶不了他。” 苗英杰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花午川。 秦云东指了指单人沙发。 “嫂子受苦了，虽然应该让你好好修整一段时间，但为了早日搞清问题，希望你配合说说案情，我们掌握了情况才好尽早想办法解决麻烦。” “我理解，给你们添麻烦了。” 秦云东带着纪委杜书记来家，傅霞也知道他的目的，于是很顺从地坐下。 “嫂子，咱们时间不多，我说话就不再拐弯抹角，唐突的地方你多包涵。” 秦云东先给傅霞和苗英杰打好预防针，这才向杜书记点点头，正式开始询问。 “傅霞同志，这是非正式问话，你不要有顾虑，更不要隐瞒，否则我们也无从帮你。你是否有违纪违法行为？” 杜书记第一个问题就直奔核心。 “我……我没有。” 傅霞的回答明显有点虚。 “花午川虽然目的不纯，但他如果没有掌握一定的证据也不敢对你下手。如果想让我们提供帮助，你最好实话实说。” 杜书记当然不信，紧跟着追问。 “我说的是实话……只是以前的高新区管委会主任张丽曾经邀请我出国旅游……不知道算不上违纪？” 傅霞忐忑不安地问。 苗英杰倏地站起身。 “什么！你什么时候和张丽出过国，我怎么不知道？” 他惊讶万分，傅霞从来没有给他提过，至今他还蒙在鼓里。 “就是张丽自杀前的两个月，她说有一个大老板出钱邀请她到欧洲谈合作，她觉得一个人去没意思，于是想带我一起去欧洲旅游……我很想去见见世面，给你说的话，你肯定不会同意，所以我就对你撒了谎，对不起。” 傅霞低下头交代，她在临行前对苗英杰谎称，娘家有亲戚家里闹纠纷，准备回去一星期。因为苗英杰不喜欢牵扯亲戚，所以也没有多问就同意她自己回去了。 “我嘞个去，你还真是处心积虑啊。” 苗英杰哀叹一声，递给杜书记一支烟，示意他继续问。 杜书记有些为难，但看看坐在一旁静静旁听的秦云东，知道还得由自己问下去。 “傅霞同志，出国旅游本身并不属于违纪，重点在于是否挥霍公款，以及因为旅游产生的权钱交易……” “我只是教育局的小科长，哪有资格权钱交易？而且这全程都是那位大老板提供费用，我看张丽也没有要过什么发票，应该也不存在挥霍公款。” 傅霞急忙辩解，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傅霞同志，请你好好想想，你们出国都去哪了，消费多少钱？” 杜书记是老纪委了，他见过太多人拼命想自证清白，但只要有违纪行为，哪怕这个人准备得再充分，百密难免一疏，通过深挖细节，往往就能找出其中的破绽。 第265章 我对你够意思吧 傅霞沉默片刻，梳理了一下思路。 “我们是欧洲五国七日自由行，旅游和其他人也没啥区别，参观景点、艺术馆、到商业区购物买化妆品，听音乐会，所有费用都是张丽支付，到底花了多少钱，我没有问过她。” “就算是张丽买单，花在你个人身上的都有什么？” “没别的，只有化妆品。” “你们俩一起逛街买东西，化妆品的价格，你不可能不知道？” “……我……大概……按汇率算下来，差不多花了五万元。” 五万！ 苗英杰几乎晕了。 夫妻两人的全年工资加起来都不够五万。 “你天天提醒我，不要在经济上犯错误，你倒好，花了人家五万块钱，这钱哪是随随便便给你的？” 苗英杰气得一个劲拍桌子。 “我……我提前给张丽说过了呀，我出国可以，但不会答应她任何事，她也答应了。而且这次旅游也是大老板赞助的，又没有花公款……而且买化妆品都是去折扣店，根本没敢去正品专卖店，要不然五万块钱还不够买一套……” 傅霞被吓住，委屈地小声辩解，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秦云东见状，把桌子上的香烟递给苗英杰，同时向他轻轻摇摇头，要他克制住情绪。 “嫂子，欧洲有那么多好东西，为什么你只买化妆品？” 秦云东和颜悦色的接着询问。 “女人谁都想青春永驻，买大品牌化妆品肯定是首选。况且，戴服饰名表都可能被人看出来，怕惹出流言蜚语对老苗形象不好。化妆品没人看得见，非常安全，在家里老苗也压根不关心我抹什么……所以更安全一些。” 傅霞低下头轻声回答。 苗英杰瞟了妻子一眼，继续闷头抽烟。 直到现在，他才觉得对妻子的确太漠视，所以才让妻子想着出国散心，才会闹出这一场无妄之灾，苗英杰不由得露出一丝愧疚。 秦云东长出一口气，请傅霞喝水休息一下。 “傅霞同志的解释合情合理，基本上能说得过去。” 杜书记首先表明态度，让苗英杰和傅霞心中稍稍宽慰。 “但是……花午川肯定手里握有把柄，我们不知道他掌握了什么。” 杜书记一句话又让夫妇俩的心悬起来。 秦云东靠向沙发背，仰头看着吊灯。 “张丽自杀的时候把她贪渎的账务一把火烧光了。李艳举报时说她还保留了一份，会不会花午川掌握的就是这一份证据？” “云东，我发誓我说的都是实话，如果骗你们，那就让我……” 傅霞又被吓住，急得要赌咒发誓。 秦云东连忙向她摆手，阻止她发毒誓。 “如果嫂子说的是真话，那张丽的差旅费顶多说明傅霞去旅行过，根本不能说其中有问题。况且，嫂子也没有为张丽帮过忙，老苗也没有为张丽提供特别照顾……” 苗英杰连连点头，顺手摁灭香烟： “杨期才是张丽的直接上司，他们又是情人关系，张丽根本用不着隔着杨期向我要什么。我也可以用人格保证，从来没有和张丽产生任何权钱交易。” 苗英杰说得斩钉截铁，应该是心中坦荡。 但傅霞却有些吞吞吐吐，她一定还有事没有讲出来。 秦云东能看出她有心事，但傅霞现在精神状态不好，如果不想说不能再逼她，以免她会精神崩溃。 “嫂子不用担心，如果只是旅游这件事，我担保其中没有大问题，但对于你来说，这都是一个教训，今后一定要小心。天上不会掉馅饼，看似是人畜无害的事，背后可能是别人精心设计的陷阱。” 第二天清晨五点。 秦云东准时起床，下楼准备晨跑。 但经过人工湖畔，他意外地发现苗英杰独自坐在长椅上正抽烟。 “老苗，你起来得这么早啊。” 秦云东走过去打招呼。 苗英杰抬头看是秦云东，苦涩地笑了笑。 “起什么起，我一夜没睡，越想越烦闷，看天亮了出来透透气。” 他拍拍长椅，让秦云东坐。 “你也别想太多，嫂子这件事不会有事，你还不相信我的判断吗？” 秦云东坐在他身边，想要开导他。 “我烦闷不只是傅霞的事，还有我的事。那晚你批评我，让我一下子醒悟过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只是很遗憾没有机会再改正自己的错误了……” “老苗，你别吓我，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云东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看苗英杰的状态，真担心他一时想不开要出事。 “哈哈，云东，你以为我是投湖之前的遗言吗？” 苗英杰仰天大笑。 秦云东认真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笑模样。 苗英杰笑够了又叹口气，拿出一支烟点上。 “我本来想在工作中改正自己的错误，但我就要离开临县了，没机会了，真有些不甘心。但不幸中的万幸，临县交给你主持，我非常放心。” “你……你都知道了？” 秦云东很惊讶。 钟书记和他谈话交代工作安排后，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起此事。 苗英杰刚到临县怎么就知道了？ “实话给你说，钟超凡的父亲和我爷爷是老战友，按辈分，我还要给钟超凡叫叔叔。我没打招呼就离开临县，最主要是找他诉苦，希望他伸出援手。但钟超凡不但不帮忙，还批评我是被宠坏了，不该擅离职守。” 秦云东恍然大悟。 难怪钟超凡才到中山市视察，却对苗英杰的行踪掌握得那么清楚。 苗英杰歪头看看秦云东。 “你在电话里批评我之后，我才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我又给钟书记打电话承认错误。我们俩聊了很多，其中关于临县升格为市后的规划，我主动推荐你担纲。怎么样，我老苗够意思？” 秦云东看着湖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苗英杰忽然又大笑，用力拍了秦云东肩膀一掌。 “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想。我苗英杰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只要临县能继续发展，我不会计较个人得失。我向钟书记主动要求到中山市做副市长，就是想要为你，为临县保驾护航，不再受小人的暗算。” 第266章 最高级王者 秦云东向苗英杰伸出手。 “老苗，你的确是条汉子，我交到你这样的朋友，幸甚。” “拉倒，你怎么抢我的台词。” 苗英杰笑着用力握了握秦云东的手，然后递给他一支烟。 秦云东没有迟疑接过烟。 此时苗英杰给的不是香烟，而是一份情谊。 “现在你欠我人情，必须要还给我。” 苗英杰满意地拿火机，帮秦云东点燃香烟。 “我是欠你一个人情，怎么还？” 秦云东很疑惑苗英杰能有什么事，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答应。 “你曾经让我写书面检讨给中山市委，但我觉得不够真诚，所以准备今天去中山市，亲自找姜南风和吴凡尘面谈。” “老苗，你这是要干什么，不会要掀桌子？” “我懂道上的规矩，没有那么傻。但我觉得面对问题，最直接的解决办法就是变被动为主动，主动说明问题，主动交代错误，但这还不是最大的主动。” “你认为什么是最大的主动？” “通过面对面的沟通，了解姜南风和吴凡尘真实意图，赢得姜南风的支持，反击吴凡尘的挑衅，这才叫变被动为主动。不然的话，就算我再清白，吴凡尘依然会不断给我泼脏水。” 苗英杰想得很深。 他和姜南风、吴凡尘的矛盾并不是个人矛盾，核心矛盾在于角逐权力。 中山市有三股力量相互竞争——姜南风、吴凡尘和周通平。 虽然周通平走了，但干了十年的市委书记，周通平提拔提携的干部人数众多，在中山市还拥有强大的影响力。 尤其是临县，是周通平的得意之作，就像是一座丰碑，让姜南风和吴凡尘都如芒刺背。 因此，这两个人变得很有默契，都把打击目标盯上了临县。 姜南风用的是政策手腕，不给支持，不提供资源，间接打压临县。 而吴凡尘则更恶劣，挖陷阱、打闷棍、栽赃陷害，无所不用其极。 苗英杰以前主持临县工作，只能吃哑巴亏，挨了耳光还要赔笑脸。 现在他即将升任中山市副市长，俨然成为周通平系的代表人物，没有了临县的羁绊，他决定要奋起反击。 首先一条就是拆散姜南风和吴凡尘之间的默契，拉一个打一个，先干废吴凡尘再说。 秦云东听完苗英杰的计划，颇为震惊地看着他，仿佛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你这是什么眼神，干嘛这么看我？”苗英杰奇怪地问。 “老书记的眼光真犀利，他说你是个不可多得的帅才，我以前还有疑问，但现在我不得不承认，老苗，你绝对是个狠人。姜南风和吴凡尘都不会是你的对手。” 秦云东没有开玩笑。 就凭苗英杰清晰分析中山的局势，以及选择切入点的稳准狠，绝对有资格成为统领周通平系的掌门人。 “别扯淡了，我要干那两个老炮，但心里根本没底。想了很长时间都觉得没把握，所以真心实意向你求教，请为我规划作战方法。” 苗英杰没有因为秦云东的恭维而忘乎所以。 今天他就要去中山市单挑老狐狸，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这就需要借助秦云东缜密的头脑。 秦云东弹弹烟灰，不紧不慢地说： “江湖厮杀博弈是分段位的，从青铜、白银、黄金，钻石、星耀到王者，你要对付的两个人都是王者段位，想要赢他们的确不容易。” 苗英杰侧转身，右腿蜷起在长椅，正对秦云东而坐，以示他的认真聆听的态度。 秦云东边抽烟边思索： “王者段位也有高中低之分，低段位的王者，输赢必争，会在每一个回合，每一次对局中努力争出高低。多数情况能拿到关键一局，实现利益最大化。比如……” “吴凡尘！” 苗英杰马上插话。 虽然吴凡尘学历很高，但他属于自视甚高，从不吃亏的人。 在吴凡尘眼里，吃亏代表弱势，他绝不容忍别人比他强，所以他才会锱铢必较，睚眦必报。 但是从不吃亏的人，往往会吃大亏，跌大跟头。 秦云东把烟蒂踩灭，丢进一旁的垃圾箱。 “姜南风像是中段位的王者，懂得舍得哲学，不会胡子眉毛一把抓。更不会捡芝麻丢西瓜。既能看形，也能看势，只有在合适的时机才会断然出手获利，危机来临时，又能提前布局全身而退。” 秦云东总结得很形象，苗英杰露出笑容。 苗英杰也是如此判断，所以才会想到拉拢姜南风。 “云东快告诉我，江湖中最高境界的王者又是什么特征？” “最高级王者堪称人中龙凤，多数时间和中段位的王者一样，但他们有一个别人都没有的特质。那就是不是顺势，而是自己能造势，或者有能力改变大势走向，为己所用。” 秦云东说完，指了指苗英杰。 “以一己之力打破姜南风和吴凡尘的联盟局面就是造势，通过纵横捭阖将中山市的大势扭转，你就是最高级王者。” 苗英杰笑得很惬意。 谁听到这样的赞美，都会美得全身毛孔张开。 但他并没有忘乎所以。 “云东，别在捧我了，说点干货。” “别急，先知道他们二人的特点，才能对症下药。我给你三条对策，供你参考。” “好好好，你快说是哪三条？” “第一，炮碾丹砂；第二，杀鸡儆猴；第三，顺手牵羊。” “我嘞个去，听着深了去了。求先生详解。” 苗英杰抱拳拱手，向秦云东作揖。 “换句话说，你要保持气势碾压，利用姜南风见死不救落井下石的天性，发动攻击。但不要直接对吴凡尘开炮，吴凡尘有靠山，本人实力也不弱，很难一次啃得动。而是要以花午川做靶子。把花午川干挺了。再将纪委控制权收入囊中……” 秦云东凑近苗英杰耳边低声讲了战术分解。 苗英杰听得津津有味眉开眼笑。 十几分钟后，苗英杰一拍大腿站起身。 “古人说，聪明秀出，谓之英；胆力过人，谓之雄。云东，你担得起英雄二字，你才是最高级的王者啊。” 第267章 各怀心事正面交锋 下午两点，中山市。 姜南风坐在办公桌后批阅文件，听到窗外一声紧似一声的蝉鸣，心中颇为烦躁。 其实他心烦意乱不是因为蝉鸣，而是即将到来的苗英杰。 按说，一个县委书记只是他的下属，算不上一个层级的人，根本不需要费脑子。如果敢不听命，他有一百种办法可以让他滚下台。 但苗英杰和其他县委书记不同，以至于他颇为忌惮。 苗英杰的爷爷是雄赳赳气昂昂跨江保家卫国的英雄，又是中山地区在位最久的行署专员，人脉深厚，培养的人才不计其数。 姜南风真的不敢对苗英杰随意处置，甚至见面还要客气三分。 这一次苗英杰来，很大程度是为了他老婆被抓的事兴师问罪。 如果苗英杰带着情绪闹场，很有可能让姜南风颜面扫地，但姜南风又能怎么办，发飙不是，忍气吞声也不是。 苗英杰真是个烫手的山芋，惹不起的主。 前几天，吴凡尘带着花午川来他办公室，拿出李艳举报证据，证明傅霞有收受张丽贿赂的嫌疑，必须要查办。 当时姜南风就心知肚明吴凡尘是要找借口整人。 他一开始还提醒说，抓人必须先把证据做扎实。 但花午川说傅霞手里有证据，如果不先把人拘起来，傅霞极有可能会湮灭手中的证据。 姜南风虽然没有表态，但也默认了花午川抓人的计划。 反正有花午川主动当打手，又有吴凡尘背书，姜南风也乐得顺水推舟。 谁叫苗英杰风头正盛，又是周通平的得意门生呢。 傅霞被抓，苗英杰负气离开岗位，姜南风心中暗喜，就凭这一点就可以让苗英杰丢官罢职。 谁知道钟超凡突然到中山市视察，在吃饭的过程中，看似随意地说了他和苗英杰爷爷的关系。 姜南风顿时慌了手脚。 钟超凡在中山市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傅霞被抓的事，只是向姜南风透露，他要提拔苗英杰到中山市任副市长。 此举用意再明显不过。 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谁敢栽赃陷害苗英杰，钟超凡不会善罢甘休。 姜南风惶惶不可终日，正不知道怎么收场，好死不死，苗英杰又打来电话要见他。 这是要和他摊牌吗？ 越想越烦躁，姜南风实在看不下去，把笔扔在桌子上，端起茶杯发愣。 突然，他放下茶杯，拨打吴凡尘办公室的内线电话。 “老吴，苗英杰马上就要到了，你来我办公室一趟，一起见个面。” 他决定还是找吴凡尘做挡箭牌，让苗英杰的怒火都发泄到吴凡尘身上，他躲在后面可以根据情况决定倒向支持谁。 “这不合适，苗英杰是要见你汇报工作，又没有提出见我，我出面会影响你们谈话。” 吴凡尘嘴上笑着说，但心里暗骂姜南风真滑头。 遇到苗英杰就怂了，一点儿责任都不愿意扛。 姜南风看吴凡尘不愿意来，不紧不慢地说： “你我都知道苗英杰是为什么而来的，你比我更熟悉傅霞案件。苗英杰如果问，我只能给你打电话，到时候你还是要来，咱何必那么麻烦。当着苗英杰的面，咱把话说清楚岂不是更有工作效率？” 吴凡尘嘴上说是，但还是找各种理由拒绝见面。 姜南风看他这么不配合，满心不高兴。 “好，你忙你的，我现在就给花午川打电话，让他来和苗英杰当面对质。” “嗯，这样不太好？苗英杰本来就对花午川有偏见，他们见面还不打起来，那你的办公室岂不是成了练武场？” 吴凡尘其实是找借口。 他知道花午川掌握的证据并不靠谱，而且论口才，苗英杰可以甩花午川几条街。 只要两人见面对质，花午川绝对没有胜算，不但丢了人，而且还让花午川非常被动，最后会成为挟私报复的小人，这也是严重违纪的事情。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给我说说，傅霞的事，到底是谁负责？” 姜南风有些怒了，说话的时候，手指不断敲击桌沿。 听姜南风已经生气了，吴凡尘只好硬着头皮说他退掉别的日程，马上就到办公室。 花午川是他的人，好不容易掌握了纪委大权，他必须要想尽办法保护住。 姜南风挂了电话，气得爆粗口，他心中更加忐忑不安。 看吴凡尘都不敢面对苗英杰，说明抓傅霞的事肯定是子午须有的罪状，一旦当面被苗英杰拆穿，那就可能是中山市的一大丑闻。 姜南风喝了一口茶，摇头叹息。 他现在真后悔，不该一时冲动同意花午川抓人。 真是作茧自缚。 两点二十分，苗英杰推开市委书记办公室的门。 “我来投案自首了。” 苗英杰虎着脸，犀利的眼神扫视着办公室里的姜南风和吴凡尘。 “说什么胡话，英杰同志来这里坐。” 看苗英杰带着情绪而来，为了避免让苗英杰误会是自己向他开刀，姜南风马上起身笑脸相迎。 吴凡尘为了怕暴露自己，跟着姜南风起身。 姜南风想拉着苗英杰坐在自己身边，但是苗英杰不肯坐。 “我是带罪之身，哪里有资格和你们坐一起，我还是坐那里听训。” 苗英杰扭头坐在门口的沙发上，朝向二人，挺直腰杆像是准备好接受审讯，又像是准备好战斗的战士。 办公室有了肃杀的氛围。 苗英杰是憋着劲要搞事情了。 南风暗自庆幸，幸亏他预测准确，把吴凡尘弄来挡枪，否则他也难以收场。 姜吴凡尘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一脸真诚地向苗英杰表白。 “英杰同志，我看你是误会了。刚才南风同志还在说，临县有今天的辉煌，你的功劳是最大的。” 吴凡尘的意思很明确，通过肯定苗英杰来撇清，他和抓傅霞的行动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他这样做纯粹多此一举，花午川是谁的人，苗英杰怎么会不知道。 面对吴凡尘的虚伪，苗英杰进行了反击。 “我的功劳大，但问题也不小。临县的杨期县长出问题，现在我的老婆又出事，我这个当班长的居然毫无觉察，看来……我的嫌疑也很大啊。” 第268章 得罪你们请多担待 苗英杰说最后一句时，眼睛盯着吴凡尘。 很显然，他的潜台词是在说，就是你吴凡尘想要抓住我不放，少给老子卖乖。 吴凡尘听出苗英杰的嘲讽，却发作不得。 他也听说苗英杰即将任职中山市副市长，而且他后面还站着钟超凡，他虽然很恼火，但只能用傻笑化解尴尬。 听着苗英杰怒怼吴凡尘，姜南风忽然有了新的想法。 为什么不借助苗英杰的势力先压制住吴凡尘呢？ 用不了多久，苗英杰就不再是临县的书记，自然也没有必要把竞争关系上升到个人恩怨。 而且，姜南风对苗英杰个人能力还是很欣赏的，他如果担任副市长也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让中山市有新的进步，当然也间接帮助姜南风创造新政绩。 苗英杰刚进入中山市根基不深，不会对他产生威胁，反而可以利用他遏制吴凡尘的嚣张气焰。 姜南风便可以置身事外，坐山观虎斗，暗中协助苗英杰对抗吴凡尘。 尤其是现在知道苗英杰和钟超凡的关系，他就更希望通过修好苗英杰，改善和钟书记的紧张关系。 姜南风正在考虑如何丝滑地转变立场，让苗英杰不会感到突兀，没想到苗英杰正好转头看向他，想试探他的真实态度。 “南风同志也别犹抱琵琶半遮面，既然还在查傅霞，那就连我一起查。” 苗英杰满腹牢骚，像是在赌气。 但姜南风注意到，苗英杰没有像往常那样称呼“姜书记”，而是称呼“南风同志”。 这是一个显着的变化，苗英杰是在提醒他，很快两人的级别只差半级，不再是只能服从命令的下属，而是工作上的搭档。 姜南风琢磨着苗英杰说话的含义，并没有回应。 “南风同志，我把丑话说前面，今天我要一吐为快，可能会得罪您和凡尘同志……更会得罪花午川，那就请多担待，我今天要向组织好好交交心。” 苗英杰说话全程都看着姜南风，表明他对姜南风带着尊重，也表示他对吴凡尘和花午川带有敌意。 这是他采纳了秦云东的建议必须走的一步险棋。 必须赌一把。 赌姜南风可以接受“联盟抗吴”的策略。 如果赌错了，姜南风不吃这一套，铁了心和吴凡尘联手，那苗英杰未来在中山市的日子不好过，而且调查傅霞牵扯到他的威胁就不会解除。 姜南风听苗英杰说得很严重，好像是准备踢馆了，他马上表示出大度。 “英杰同志，你当然可以畅所欲言。只要出发点是善意的，你哪怕说得不正确，我也会认真聆听，这就叫做言者无罪，闻者足戒。” 什么叫出发点是善意？ 苗英杰明白，姜南风是要他说话注意点，不要太冒失。 “南风同志，我不奢望言者无罪，我有辫子你就照揪，该打棍子你照打，我有思想准备……” “英杰同志，你的话过头了。” 吴凡尘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苗英杰的话明显是指桑骂槐，对他发出挑衅。 “怎么过头了？临县出了一些腐败分子，包括我的老婆也被怀疑，我是临县一把手能够推卸责任吗？” 苗英杰马上回怼，意思只有一个，我正在和一把手说话，轮不到你抢话。 吴凡尘看苗英杰火气很盛，再争辩只能是拱火，他知趣地闭上嘴。 苗英杰继续看着姜南风说话： “南风同志，您在中山市很长时间了，但我估计您对花午川这个人并不清楚。” 姜南风的眼睛亮了，他立刻来了兴趣。 纪委书记是一个很重要的岗位，现在被吴凡尘的人把持，姜南风如鲠在喉。 如果苗英杰真的抖搂出有价值的材料，以及花午川的黑历史，这倒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英杰，你继续说。” “当年花午川还是接待办的主任，他领着外商到临县考察，但他的心思就不在配合招商引资上，撺掇着外商吃喝嫖赌，甚至被我们扫黄的干警同志抓了个现行，简直是丢人到家！” 姜南风面无表情地听着，眼角的余光却瞟向吴凡尘。 吴凡尘虽然极力克制，但还是能从他改变坐姿的细节上看出，他内心很焦躁。 苗英杰战术性喝了一口茶，这才继续说。 “为了维护市委形象，也是给花午川改过自新的机会，我尽量替他掩盖，除了罚款之外，没有拘留也没有留案底。谁知道花午川还认为我是故意整他，从此对我怀恨在心。他不反省自己的荒唐错误，还要迁怒于我，真是岂有此理！” 苗英杰越说越激动，嗓门也越来越高。 姜南风其实知道这件事，但他还是认真地听完。 因为他看出苗英杰心火很盛，需要通过倾听让他去去火气。如果任意打断苗英杰的话，可能会被误解自己和吴凡尘站在一起。 姜南风明白苗英杰这么说就是在指控花午川公报私仇。 按相关规定，花午川如果真的和苗英杰有恩怨纠纷，那就应该回避傅霞的案件，更不合适亲自带队办案。 苗英杰还在持续输出。 “有些话我不能不说了，花午川出任接待办主任期间，连续买了三套房，以他的经济能力，何来如此豪气购买地产？他的儿子才上大学就能开价值百万的跑车，又是谁给他这么大的礼物？” 姜南风迅速地看了一眼吴凡尘。 吴凡尘只是耷拉下眼皮，没有任何反应。 也就是说，吴凡尘默认有这回事。 姜南风心中暗喜，有了这个猛料，花午川的前途就算要到头了。 失去了纪委控制权，吴凡尘还敢不敢再掰手腕。 姜南风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又看向苗英杰，等着听他还有没有猛料。 “我能抽支烟吗？” 苗英杰拿出一包烟和打火机。 按理说，两位领导在场，苗英杰不应该抽烟。 但他是故意的。 抽烟是设计好的又一步棋。 如果姜南风对他不支持，肯定会阻止他抽烟，那样的话，他就必须采用b计划挑动姜南风和吴凡尘之间的矛盾。 但是直到苗英杰点上烟，姜南风和吴凡尘都没有吭声。 苗英杰放心了。 这说明姜南风对他至少不排斥，而吴凡尘明显是心虚理亏不敢招惹他。 目的达到，苗英杰拿到了主动权。 第269章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英杰，你的话说完了吗？” 看苗英杰抽烟不说话，姜南风淡淡地问。 其实他很想让苗英杰继续爆料，最好也能把吴凡尘拉下水。 “南风同志，我先就这么多。” 苗英杰不确定姜南风的意思，以为他想发言，于是给出了试探性回答。 他也给姜南风传递一个信号，想让我爆料，我还有货。如果爆料已经够用，那我就闭嘴。 “那好，我来说一说。” 姜南风从座位上站起身，在办公室来回踱步。 “临县出现的问题不是个案，在其他县都有类似的问题。教训是深刻的。腐败来源于对权力的监督缺位，很多贪渎不是突然迸发，而是长期积累，从小贪到大贪到巨贪，为什么这些人还能带病提拔一路高升？” 姜南风的理论功底很扎实，输出的内容也绝对正确。 但他并不是想给苗英杰上课，而是想启发他的爆料要转个方向。 如果花午川在几年前就有大问题，凭什么能畅通无阻官运亨通？ 答案不言而喻，因为花午川上面有人罩着。 那这个人是谁，还用说吗？ 爆料不能牵扯到吴凡尘，吴凡尘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保护花午川。 刚才对花午川的爆料就都浪费了，所有的问题也没有解决，对方随时还可以借用傅霞的事卷土重来。 如果不能重拳击倒吴凡尘，你如何自救？ 由于姜南风表达的太晦涩，苗英杰没有第一时间领悟，他茫然看了看姜南风，茫然地点头称是。 姜南风发现苗英杰没有听懂，转身又坐回座位。 “英杰，既然你说要一吐为快，那就不要藏着掖着，想说什么都说来。” 这无疑是送给苗英杰继续爆料的机会。 不过，苗英杰还是吃不准姜南风的意思。 “算了，我还是听你们领导的指示。” 苗英杰也在暗示姜南风，你到底要我做什么，能不能再说得明白一些？ “你这个同志，我和老吴推开那么多工作，就是要和你酣畅淋漓地交流，你怎么还欲说还休了？有什么话当面说，现在不说以后不允许再背后乱讲话。” 姜南风一脸不悦。 这一次苗英杰终于确认姜南风的意思了。 “凡尘同志应该知道，花午川在接待办的秘书李宠，被他提拔成副主任，在雷霆行动中也掉下马了。协助外商投资抚远县时，李宠收受县里给的公司合资股份，转手卖给另一家公司，空手套白狼就赚了八十万！” 好家伙！ 这个爆料堪称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姜南风的眼前一亮，喜不自胜。 这个猛料说明花午川也有带病提拔干部的劣迹，他也有失察的责任。 最关键的是，这个猛料还牵扯出姜南风的心腹爱将抚远县的县委书记曹传承。 吴凡尘已经折损了赵祥国，现在花午川岌岌可危，搂草打兔子又捎带上曹传承，这无疑对吴凡尘团队是一次重大打击。 “我的妻子傅霞只不过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张丽出国旅游一次，如果这也能算是违纪的话，凡尘同志的爱人关兰拿鑫九天景斌给的天价工资，是不是也应该好好查查？” 苗英杰又扔下一颗核弹。 本来关兰的事，苗英杰并不知道细节，秦云东为他提供的信息，让他拥有了杀手锏。 “英杰同志，你说话要负责任！” 吴凡尘忍无可忍，终于气恼地站起身。 “关兰的事已经了结，我和关兰早就主动向方书记做过交代，关兰还退还了景斌给的所有工资。你现在旧事重提，真是居心险恶。” “是吗？那我想问问，除了工资，怎么解释关兰卖画价格能超过国内的所有大师？为什么景斌可以拿到中山市那么多工程，为什么买关兰画的商人艾迪突然死亡？” “买画是收藏家的自由，哪一条规定不允许超过大师的价格了？景斌是鑫九天的人，鑫九天在国内都是大企业，有财力有技术，又有公正公开的招标程序，中标工程有什么可奇怪的，艾迪的死又和关兰有什么关系，你这是罗织罪名，其心可诛……” 吴凡尘气得几乎是喊出来，不再顾及儒雅斯文的形象。 姜南风心里乐开花，但表面上还要装着秉公办理。 “老吴，不要激动，咱不是说过了吗，言者无罪，要有雅量听英杰说些难听的话。” 姜南风像是安慰吴凡尘，但明显又是替苗英杰开脱。 他皱着眉看向苗英杰。 “英杰，老吴说得没错，关兰的事已经交代清楚了，你现在旧案重提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希望某些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能严于待人宽以待己，大搞双标。” 无疑，他还是在炮轰吴凡尘。 关兰有这么多重大问题，吴凡尘却百般狡辩，而傅霞只是一次参与了一次旅游，吴凡尘却要把小事变成大案。 吴凡尘气得脸色都发紫，却又无言以对，只能暗自憋气。 “哈哈，英杰啊，你太敏感了，气头上也不能说怪话，不利于团结。” 姜南风满面春风地准备结束谈话了。 他现在收获满满，再开心也知道要适可而止，不能把事做绝。 “英杰啊，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傅霞的案子的确办得非常草率，我第二天知道后就指示马上放人，花午川这样做很不妥当嘛。你回临县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有包袱。” 姜南风是中山市的最高掌权者，本来不需要给苗英杰解释，之所以这么说，是要向苗英杰释放强烈的示好信号。 不用怕，我会保护你，不会让花午川再找你的麻烦。 但苗英杰却很不满意。 姜南风不明说，吴凡尘就会装糊涂，未来还指不定要放出花午川这条疯狗继续咬。 “南风同志，我刚才说了那么多，白说了吗？” 苗英杰装作很失望，摇头叹息。 “怎么会是白说呢，让我了解更多情况，更方便以后的决策嘛。” 姜南风走到苗英杰面前，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胳膊。 第270章 做人要厚道 苗英杰心满意足地走出办公室。 他的目的已经达成。 打破了姜南风和吴凡尘之间的默契，而且未来在姜南风的默许下，对吴凡尘展开反击就会更加顺畅。 来到办公楼的一楼，苗英杰看到花午川正走进大门。 两人突然见面都是一愣，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苗书记怎么会跑到我的地盘，真让我意外啊。” 花午川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 “这里是市委，怎么成了你的地盘，你的口气真不小，只怕吴凡尘市长都不敢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苗英杰虽然面带微笑，说的话却一点儿也不留情面。 “老苗，你这话有点带情绪啊。我去请傅霞同志协助调查，也是为了早日查出真相，还你一个清白嘛。” “想调查就调查，你心虚解释什么，我想得开，千秋功过自有后人评说，我不会有什么情绪。” “我能听出来你这话里有话啊，老苗，请傅霞协助调查，是市委的决定，我只是奉命行事……” 花午川已经听说苗英杰来找姜南风谈话，他能猜出一定是告状来的。 他自认为有吴凡尘罩着他，根本不在乎，所以向苗英杰解释的时候还满面笑容，似乎是故意斗气。 “花午川，不用说了，既然是组织决定，那就好嘛，你就按南风和凡尘同志的意见办嘛，我回避就是了。” 苗英杰没心思和他说话，憎恶地看他一眼，就从他身边走过。 “我不是针对傅霞的，她顶多只是小咖，我想抓的是她幕后的大鱼。你转告傅霞，如果她能认清形势，主动举报，我就当是一场误会。” 花午川故意大声说，进一步刺激苗英杰。 他也希望办公楼内更多的人能听到，才能给苗英杰带来强烈的羞辱感。 苗英杰站住，转身看着小人得志的花午川却没有暴跳如雷。 “没什么误会，该出手就出手嘛。打击腐败就是应该重拳出击穷追猛打。我和傅霞都没有超越法律的特权。但是，对于栽赃陷害的卑鄙小人，只怕也不会逃脱法律的严惩。” 苗英杰说完冷笑着离开办公楼。 “只剩下一张嘴硬，浑身早就都软了。” 花午川叉着腰仰天大笑。 他走进吴凡尘的办公室，大大咧咧坐在沙发上，笑容还没有消失。 吴凡尘正在批阅文件，偶尔瞟他一眼：“你乐什么？” 花午川忍不住又是一阵笑，边笑边说了和苗英杰刚才见面的经过。 “看到姓苗的气急败坏，我特么太开心了。我忍了这么久，好在天道有轮回，终于让这小子尝到了我的厉害。” “午川，我送你两句话，做人要厚道，穷寇莫追。” 吴凡尘没有陪他开心地笑，继续埋头看文件，只是淡淡地说一句。 “我们都是快意恩仇，有仇必报的人，对于落水狗就必须痛打。” 花午川觉得蹊跷，要是论睚眦必报，吴凡尘绝对是佼佼者，怎么会说出如此莫名其妙的话。 吴凡尘抬起头喝了一口茶。 “报仇要讲实力和时机，如果拿捏不对，旧仇报不了，还会自寻羞辱，那就不明智了。” “老吴，你干嘛说这样没意思的话，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吗？” 花午川警觉起来。 “没什么……我就是劝你报仇要有分寸，不要把事情做绝，以免不好收场。” 他想把苗英杰和钟超凡的关系说出来，但话到嘴边，他又伴随着茶水一起咽进肚子里。 吴凡尘深知花午川是个势力小人，如果听说苗家和钟家是三代的交情，只怕花午川当场吓尿裤子。 花午川是他身边的恶犬。如果恶犬都不敢龇牙，那他还有什么价值。 “这点你放心，我就是想整死他也不可能啊。苗英杰找姜书记和你都谈了什么，是不是想恶人先告状，又说我坏话了？” “谁摊上事都会这么做，不把水搅浑，怎么可能脱身？” “那姜书记是什么态度？” “他还能怎么样，听着呗，老姜最后给我说，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吴凡尘够阴损的。 他把姜南风对苗英杰的说的话，掐头去尾变成了是对他说的话。 花午川又笑起来。 “姜书记这样说话，那就好办了。我一定抓紧时间，找出苗英杰勾结杨期和张丽的证据。” “如果你找不到就被动了。” “找不到证据我也一样能办他，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嘛。” 花午川嘴角露出一丝狞笑。 下午下班。 吴凡尘回到家就虎着脸直奔关兰的工作室。 关兰穿着一件沾染油画颜料的工作服，正在专心致志画画。 “咱们约法三章，我的工作室，不经允许，你不能进来。” 关兰头也不回地丢了一句。 “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聊，到客厅谈。” 吴凡尘摔门而出。 两人的关系很僵，除了在公众场合还能秀恩爱，在家里几乎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平时难得能多说一句话。 吴凡尘坐在客厅沙发上，打量着毫无生机的家，不由悲从心来。 以前看中关兰是教授，又是画家，又长得美貌，还以为娶了一个宝，没想到却娶了一个冤家。 两人婚后生活毫无乐趣，倒是天天吵架拌嘴，就连夫妻生活也早绝了。如果只是这样，吴凡尘也忍了。 但后来不断有流言蜚语传进他耳朵，关兰利用她的市长身份大肆敛财，甚至还和一些商人有绯闻，这直接踩了吴凡尘的底线。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已经开始暗中调查，准备对关兰实施最严厉的惩罚。 一杯茶快要喝完，关兰擦着头发来到客厅，眼见她是洗过澡才出来。 实在过分了。 他是市长，只要他一句话，下属都会犹如听到圣旨般执行命令。 关兰却明显是拿他的话当放屁，根本不在乎。 吴凡尘的自尊心被伤害，心头冒起无名怒火。 “景斌被抓，我以为就没事了，谁知道现在又蹦出来一个艾迪和你有关系，你这到底是闹的哪一出啊？” 吴凡尘阴沉着脸向关兰发出怒吼。 第271章 听不听算你便 关兰心里一惊，却还是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闹的哪一出？艾迪是一个买画搞收藏的，我当然要接触，这有什么奇怪的？” “没那么简单，我特意问了市公安局的人，那个艾迪两个月前不明不白地死掉了，而且警方怀疑他是被谋杀的。你知道不知道，你很可能已经成为嫌疑人……” “关我什么事，难道我一个艺术家还会杀他不成？你别在外面受到挤兑，回到家就拿我撒气。跟着你没有享受过一天好日子，我只能靠自己，我该做的事我心里有数，用不着你瞎操心。” 女人就是这样不可理喻。 她们从来不会就事论事，说着说着就会转移话题，变成唠叨男人如何对不起她。 吴凡尘心里腻歪透了，但为了能让对话进行下去，他也只能强压怒火。 “关兰，你要知道我是中山市的市长，又是市委副书记，在任何情况下，我必须坚持原则……” “得了，得了，这是在家里，咱还是别打官腔了，行不行？” 关兰把毛巾扔在茶几上，抱起双臂上下看着他。 “我来猜一猜市长大人的心思，你是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搞掉姜南风后尽快当上市委书记，所以你才畏畏缩缩，生怕我给你添麻烦，对？” 关兰脸上带着嘲弄的神情，说得也非常直白。 吴凡尘被说中心思，只是哼了一声，懒得给她说什么。 关兰撇撇嘴站起身。 “姜南风老奸巨猾，又是个忍字当头的龟仙人，你的招术在他面前根本没用。你挖空心思要搞苗英杰，现在才知道人家靠山是钟超凡，你傻眼了，惹错人了？” 她一脸鄙夷地昂首挺胸走进卧室。 吴凡尘气得七窍生烟，对着卧室大吼： “我的责任我来负，不会连累你。如果我垮台做不了市长，是不是你才称心如意？” 拿起桌子上的香烟，却找不到打火机。 人要是倒霉了，干啥都不顺。 吴凡尘只好走进厨房，打开燃气灶点了根烟。 刚抽了一口，他忽然琢磨过来，关兰刚才说的话不对劲。 按说，关兰不会和苗英杰有接触，但很明显关兰对苗英杰非常清楚，她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吴凡尘抽完烟走进卧室，关兰已经换了一套蕾丝长裙，正坐在衣帽间里的凳子上穿一双镂空薄皮长筒靴。 “你要去哪？” 吴凡尘虽然对关兰已经没有什么感情，但毕竟还是自己老婆，看她打扮得如此妩媚，心里就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你没必要问，我回答了，你恐怕会睡不着的。” 关兰站起身，神色坦然地在穿衣镜前审视穿衣效果。 吴凡尘噎得几乎晕过去。 关兰向空中喷了香水，原地转了一圈。 “不要把我想得太坏，看在夫妻一场，我给你一个建议。事到如今你最好马上去住院，置身事外以退为进，不要再被花午川拉下深渊，我这可都是为你好，听不听就随你便。” 关兰看也不看，拎起挎包走出卧室。 “你站住！”吴凡尘脸色铁青追出来，“有夫之妇天天出去鬼混，你能不能顾及点脸面……” 关兰转过身，虽然挨骂却看不出生气的样子。 “哎哟喂，咱还是夫妻啊，听着真新鲜。你终于憋不住了，那就不妨都说出来呀。” “离婚！以后你干什么，我都不会再管你。” “明天民政局见。” 关兰毫无波澜地说完，转身走出家门。 “贱人，这是你自找的……” 吴凡尘咬牙切齿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晚上七点半，临县，武记牛肉汤馆。 秦云东走进饭店就看到苗英杰向他招手。 落座后，秦云东接过苗英杰递给他的水杯。 “你怎么不回家吃饭？” “我回来要和你沟通一下去市委的事，因为涉及到傅霞，我不想让她听到又有思想压力。” “的确如此，还是你想得周到，但是这里似乎也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牛肉汤馆里人气很旺，上座率几乎是百分百，人声鼎沸，不大声说话几乎听不见。 他们要谈的内容很敏感，让别人听到传播出去就非常不妥。 “没事，你想多了。升斗小民只关心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懒得操心。” 苗英杰说着，为秦云东倒了一杯酒。 “你明天一大早就要去叶安妮的家，我来不及送行，现在喝一个送行酒，祝你一切顺利。” “多谢，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也祝你一切顺利。” 秦云东早就给苗英杰打过招呼，他要请假一周去相亲。 “叶安妮是个好姑娘，而且她家那么有钱，你应该不会像我被人怀疑有经济问题。” 苗英杰点了一根烟，有感而发，听着更像是自嘲。 秦云东没办法接话，只好岔开话题。 “你见姜南风和吴凡尘，一切还算顺利。” “由你给我出谋划策，当然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我已经把姜南风搞定了。” 苗英杰眉飞色舞地开始讲述在姜南风办公室里唇枪舌剑的经过。 “有了姜南风撑腰，我绝对有办法把吴凡尘和花午川挨个收拾掉。” 苗英杰显得信心十足。 秦云东却只是微微一笑，轻轻摇摇头。 “老苗，没那么简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劝你还是摆正心态，把主要精力放在工作上，别的事就顺其自然不要勉强。” “云东你就是太理智，谨慎过头就缺乏血性。就凭我的本事，难道还干不过吴凡尘吗？” “我信你有这个能力，但你没办法同时应付姜南风和吴凡尘联手的攻势。” “怎么可能呢，我确信姜南风即使不帮我，他也不会再帮吴凡尘……” “我且问你，姜南风什么情况下才会觉得安全？” 秦云东的问题让苗英杰摸不着头脑，不由摇了摇头。 “康熙帝明知道他的两个重臣，索额图和明珠培植党羽大肆受贿，为什么长期都视而不见，还要替他们遮掩辩护？” 苗英杰立刻明白了，不由吸了口凉气。 第272章 不争才是争的最高境界 在古代，皇帝为了地位稳固，通常都会在朝廷故意培养两拨势力，谁也别想做大，但少了谁也不行。 只有两派斗得个你死我活，皇帝才最有安全感。 现在中山的局面也是如此，于此没有区别。 姜南风本来和吴凡尘面和心不和，台面下经常较劲，现在多了一个苗英杰，姜南风必然高兴地让出一些利益给苗英杰，扶持他尽快壮大起来有实力和吴凡尘对垒。 但这不代表姜南风会任由苗英杰做大，一旦吴凡尘战队出现危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打压苗英杰保护吴凡尘。 只有这样，姜南风才能在中山成为最终裁决者，将权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么看了，是我太乐观了。” 想明白了这层意思，苗英杰不由气馁。 “老苗，不争才是争的最高境界，不争，天下莫至于能争。不要被报复蒙住心智，只要你能做好手里的工作，最终的结果也会让你如愿以偿。” “这又是什么意思？” 苗英杰似懂非懂地看着他，觉得秦云东这句话里别有深意。 秦云东看看四周，起身坐在苗英杰身旁。 “姜南风想扶持你对抗吴凡尘，但你偏偏不这么做，姜南风无法达成目的，他肯定觉得开出的价码不够高，所以会对你给出更大的支持力度，你就很容易取得工作成绩。” “妙啊，实在是高。云东，你简直是洞若观火，未出茅庐已定三分天下。” 苗英杰高兴地举杯一饮而尽。 秦云东淡淡一笑，喝了一口牛肉汤，继续说。 “有了成绩就有威望，有了威望投奔你的人才就会络绎不绝，等到姜南风感觉有威胁，想要压制你的时候，你已经有雄厚实力可以和他分庭抗礼，他一点招也没有。” 看来想得救就需要自救。 靠一派打一派永远都不可能行的通，只能落得被人当棋子的命运。 只有自立自强，才能有自己的筹码，不怕任何人的挑战。 苗英杰对秦云东佩服的五体投地。 “云东，这次深聊让我受益匪浅，你的境界比我高。只是，花午川和吴凡尘这样险恶小人，我能对他们的作恶视而不见吗？” “让你不争，当然不是做老好人，回避矛盾。要想树立威望，首先就要成为一面旗帜，占领道德高度，对不良风气坚决抵制和反击。让所有人知道，你的反击不是出自个人利益得失，完全是一心为公。” 秦云东拍了拍他的肩膀，凑近耳边低声细语的说： “恶人自有恶人磨，花午川和吴凡尘因为醉心争权夺利，他们早晚也会自己给自己挖坑，掉入自己挖的坑里，最后必然是落得个覆灭的下场。” 秦云东随口给苗英杰讲了一个古代故事。 过去，一位高官问自己的属下，他得到了一只杜鹃，但怎么才能让杜鹃鸣叫？ 下属们纷纷献言献策，有的说用食物诱惑，有的说用武力威胁，有的说用异性勾引。 高官却摇头否定了他们的计策。 下属们问高官有什么妙策时，高官只说了一个字：“等。” “想要达到目的就要有足够的耐心，就像是高官耐心等着杜鹃自己叫。这是最笨的办法，却又是最好的办法，不是吗？” 苗英杰思忖半晌才回答：“让我再好好想想。” 吃罢饭，两人步行回家，一路上又谈了很多事，到了苗英杰家的楼下才挥挥手告别。 苗英杰没有上楼，而是看着秦云东的背影出神。 眼看临县就要升格为市，苗英杰却被调走，他多少有些失落。 但把权力交给秦云东，他还是服气的，今晚推心置腹的谈话，更让苗英杰看到了他和秦云东之间存在差距。 权力的交接有一套自然法则，无论是猴群狮群，还是旧王退位新王登场，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规律和法则从来没有变过。 在体制内，无论你在位的时候如何强势强大，到了该退位的时候，就要认清现实，接受自然法则带来的结果。 苗英杰叹口气，他虽然不舍临县，但也知道该放手了。 秦云东回到家里，忙着收拾行李，准备乘坐火车到省城，和父母汇合后再搭乘飞机去叶安妮家。 忽然，他的手机响起震动声。 “秦书记，没打扰你休息？” 是卫敏的电话。 卫敏的声音和往常没什么分别，说明她的状态还不错。 “真没想到会是敏姐啊，你的伤恢复得怎么样？” “哼，我不给你打电话你也不主动给我打，现在关心，太虚情假意了？” 卫敏娇嗔一声，接着却是笑着说话，很明显她并没有生气。 “我冤枉啊，你问问医院的李院长，我天天都给他打电话问你的治疗情况。不给你打电话，是怕影响你的治疗和休息……” “我现在快出院了，你又该怎么表达对我的关心呢？” “现在我正收拾行李呢，明天中午就能到省城，我会马上去慰问临县的女英雄。” “真的？明天你会来看我？” 卫敏明显是喜出望外，说话的调门都拔高了八度。 “必须去啊，我只是没想好是买鲜花呢，还是买水果，总不能空手去看你。” “那些我都不要，给我买一件衣服。上次在省城买的衣服，被坏人扎破了，不能穿……” 听得出，卫敏很在意那件冲锋衣。 秦云东鼻头一酸，险些掉下眼泪。 卫敏差一点就丢了性命，她没有任何抱怨，却对秦云东买的衣服损毁而耿耿于怀。 为了不让卫敏听出异样，秦云东努力让声音听上去很放松，柔声回答： “行行行，天老大你老二，你说什么都是圣旨，我明天还去那一家专卖店买。” “这还差不多，对了，还有，你要请我吃火锅，这也是你答应过的。” 卫敏一点也不客气，并且还惦记着吃一顿火锅。 那种口气真像是对自己的男朋友一样。 秦云东感觉出卫敏对自己产生了微妙变化。 或许是两个人为了保护卷宗，共同经历了生死考验，关系迅速走近，才会让卫敏有了不该有的想法。 这样下去不好，应该及时终止。 第273章 敬而不畏才是正道 凌晨三点，门铃响起。 秦云东开门看到夏丰，不由看看表。 “不是让你三点半在楼下等吗，难道是我看错时间了？” “秦书记的时间观念很强，不会出错的，是我提前来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忙的。” 夏丰大概是担心秦云东不高兴他擅作主张，显得很局促。 “我也不老，用不着对我特意照顾，快进来，我刚做了夜宵，一起吃。” 秦云东把夏丰让进屋，指了指餐桌就又走进厨房。 桌子上摆着一杯热牛奶、两个煮鸡蛋和一份吐司面包。 夏丰更觉得惶恐不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他没有为领导准备夜宵，反而跑来蹭吃，实在是做秘书的失职。 “你怎么还发愣，坐下赶快吃，火车可不会等咱们。” 秦云东很快就又端上来同一套夜宵。 “对不住啊，秦书记，我工作不细致，没有想到您还要吃夜宵……” “你别忙着检讨，这怎么能叫工作不细致呢，本来就不应该这时候吃饭。我在书房里工作到现在，觉得饿了加个餐而已。小夏，你是不是很怕我？” 秦云东剥着鸡蛋，有意不看夏丰，省得让他更紧张。 “其实您很随和，但我确实对您有点怕，看到您就不由自主紧张，生怕自己做得不够好，让您不满意。” 夏丰双手握着牛奶杯，不好意思地承认。 “呵呵，我理解你。咱都是出身普通家庭的孩子，在家怕父母，上学怕老师，好不容易工作了又怕领导，每天都想躲着，像怕被老虎咬一口。” “对呀，我就是这样的人，秦书记不会以前也是这样？” “当然，我也有过同样的经历，走出校门就踏入社会，就像新兵蛋子拎枪上前线一样紧张。时间长了，适应了，想通了，也就转变了。” “秦书记，您当初是怎么想通的？” 夏丰被这个话题吸引，感觉放松很多。 “我是在被边缘化以后才开始反省，我怕领导的本质是对领导的敬畏。敬而畏之，所以总想躲开领导，但不和领导接触，领导怎么了解你，怎么知道你的能力，怎么可能重用你，你又怎么能获得提拔？” 秦云东吃着说着，示意夏丰赶快吃。 夏丰对他的话深有感触，他拿起面包吃了一口，急不可耐地问该怎么转变敬畏之心。 秦云东就像是大哥哥一样，耐心地给小弟弟上人生课。 “对领导要体现出尊敬，但要主动接触领导，让领导了解你的个性和能力。领导就会在某个时机到来时，脑子里会想到你，那就算成功了。敬而不畏，得到领导的理解和信任。你才能获得培养和提升的机会。” “可是……敬而不畏实在难了。您不言自威，不怒自厉，气场强大到让我后背冒汗内心颤抖，总想早点结束对话赶紧溜……” 秦云东听罢不由笑起来。 “我不了解你，就是想培养你，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多少人找机会想让我认识他们都很难，你守在我身边却不能沟通，那就是把难得的机会丢掉了，你说你傻不傻？” “我是够傻的。” 夏丰摸摸后脑勺，露出笑容。 吃罢饭下楼，夏丰开车送秦云东到车站。 到了火车站停车场，夏丰鼓足勇气向秦云东汇报。 “秦书记，我爸听说您要去相亲，特意让我给您带件礼物。我说秦书记从来不收礼，但我爸说不是贵重的礼物，是他去中山爬山的时候，捡到的一块石头。” “你爸怎么会想起给我送礼物？” 秦云东觉得很奇怪，更奇怪的是，居然送的礼物是石头。 “我爸说我不懂人情世故，秦书记平时对我这么好，我却什么表示也没有，现在秦书记要去办终身大事，必须要送礼物表示一下才合乎情理。” “我猜那块石头不会普通，否则你爸也不会当礼物送我。” “我不懂石头，看不出和普通石头有什么区别。但我爸说，秦书记见多识广，能看出这块石头的来历。” 秦云东有了兴趣，让他拿出来看看。 两人下车，夏丰从后备箱一个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一个用报纸包裹着的石头。 石头色泽和普通石头没什么区别，呈现不规则球形，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在车站的灯光下乍看起来，实在瞧不出有什么蹊跷。 因为上车的时间不多了，秦云东也来不及细看，于是决定上车后再看。 “小夏，替我谢谢你爸爸的一番好意，我先收了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神奇石头，如果比较贵重，我只能退还给你。你能理解？” “我对纪律规定倒背如流，当然理解。” 夏丰长出一口气，赶忙把秦云东的行李箱拎下车，陪秦云东进站，把他送上车。 秦云东找到自己的卧铺下铺位置，放好行李就把石头放在枕头边。 因为硬卧车厢的灯已经关闭，乘客都在熟睡，他也没有再看石头，给叶安妮发了上车信息后倒头就睡。 因为他凌晨四点才睡觉，所以早上八点还没有醒，直到有人推醒了他。 “不好意思哈，先生，你的那块石头，能不能借我们家老爷子看看？” 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孩，满脸堆笑，嘴角两边的酒窝非常好看。 秦云东揉揉眼，看了一眼对面下铺坐着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没关系，拿去看。” 秦云东顺手把石头递给女孩。 “谢谢您啦。” 女孩开心地伸手要拿。 “等一等。” 秦云东又把手向后缩了缩。 “怎么，刚答应就要变卦？” 女孩的眉头微蹙，有些不高兴了。 “我没有变卦，只是提一个要求。老爷子看完石头，一定要告诉我石头的秘密。可以吗？” “哎哟，我可以叫他老爷子，你怎么能叫，知道他是谁吗……” 女孩有些不乐意了。 没想到老人已经站起身走到床边。 “我答应你的要求，而且我还保证不会磕碰你的宝贝。” 老人答应得很爽快，但从他的话音里似乎可以听出，这块石头果然有来历。 第274章 可能发现了玉山 秦云东翻身坐起，双手把石头递给老人。 老人接过石头小心翼翼放在小桌子上，带上花镜凑近反复端详。 在老人身边，除了那位姑娘外，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也靠近观看。 “拿放大镜和手电。” 老人目不转睛盯着石头，同时伸出手。 女孩翻开背包，拿出放大镜和一个小巧的手电筒。 秦云东知道这种手电筒是专门用来鉴别玉石，具有强光和特定波长的光源，以便更准确地鉴定物品的真伪和质量。 不用问，这个老人一定是行家。 秦云东看老人看得很专注，一时半会也得不出结论，便自顾自去洗漱。 等他回来，看老人还在看石头，秦云东也没有打扰。 他翻看手机，看到叶安妮回复了他的短信，嘱咐他订了飞机票别忘了发信息，家里人会去机场迎接。 按照叶家的规矩，男方上门提亲，叶安妮不能提前见面，所以只能由家里人代为款待。 秦云东发信息和叶安妮聊了一会儿叶家的规矩，尽量避免忌讳。 此时，老人已经看完，对着石头啧啧称奇。 秦云东放下手机：“老先生，请问您贵姓……” “哦，我叫蓝系舟。小伙子，你呢？” 老人摘下老花镜，和蔼地微笑。 秦云东没有听过老人的名字，但还是保持足够的尊重。 “蓝老，幸会，我叫秦云东，您有什么发现吗……” 秦云东的眼睛瞟向桌子上的石头。 “我先问问你，你是从哪里得到的石头？” “一个朋友送给我的礼物。” “你这位朋友又是从哪里得到的？” 蓝系舟不停追问石头来历让秦云东有了警惕心。 看来石头蕴藏的秘密不小，他不确定蓝系舟身份，当然不能告诉他。 看到秦云东沉吟不语，蓝系舟似乎猜出秦云东的顾虑。 他不再问，招手叫秦云东过来看石头。 “如果我判断不错，这是一块璞玉，里面的玉石价值不菲。” 果然不是普通石头。 秦云东仔细看了一会儿，又拿手电筒贴上石头。 “璞玉的外皮可分为色皮、糖皮、石皮三类，如果这个石头是璞玉，那就是石皮了。这款石皮是鹿皮子，玉石外面一层围岩很薄，与玉界限有清晰地过渡。” “不错，秦先生也是行家嘛。” 蓝系舟有些意外，但明显很高兴。 毕竟在火车上遇到一个同行，又有璞玉，完全可以打发无聊的旅行时间。 “我算不上行家，只是认识一些行家，听他们聊起过鉴玉的方法，和您肯定没办法比。” “原来是这样，但你也算是半个行家了。” 蓝系舟笑着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 秦云东看到名片上写着不羁舟，不由吃惊地抬起头。 不羁舟是省内玉石界的顶级人物，但他极少抛头露面，除了核心圈子之外，很少有人见过不羁舟。 “我的真名实姓没几个人知道，因为我在外都用化名，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免受骚扰。” 不用秦云东问，蓝系舟已经做出回答。 这个理由很合理。 要知道一块上等玉石极有可能价值千万，谁不想请蓝系舟出面检验原料真假，难免不会被卷入经济纠纷，甚至仇杀。 “蓝老这是要去哪里，怎么不坐安静的软卧？” “我带着儿子和孙女去拜访朋友，我从来不坐软卧，非常不安全，晚上关了门，发生什么事，外面的人都不知道。” 这个老头还真够小心的。 说不定他就经历过软卧惊魂。 “蓝老，您觉得这块石头里面会是什么级别的宝玉呢？” “绝对是极品玉石，但到底是什么，还需要打开毛料才能知道。小兄弟，你能拿到这块石头可是不得了的事，意味着你可能发现了一块玉山。” 秦云东的心一下子悬起。 夏丰分明说过，他父亲是在中山发现的石头，难道中山是一座玉矿？ 火车到省城后，秦云东辞别蓝系舟下车，直接打车先到商业街，找到了他和卫敏买衣服的专卖店。 秦云东买了衣服就直奔省人民医院。 刚走到住院部门口就听到卫敏叫他。 卫敏穿着病号服，正坐在门口长廊里的石凳上。 “你怎么在这里坐着？” “秦书记前来慰问，我受宠若惊，必须在此恭候呀。” 卫敏笑着回答时，眼睛瞟向秦云东拎着的服装手提袋和行李箱。 “拉倒，你肯定是躲出来抽烟了。” “我是抽烟了，但也是等你啊，这叫边抽边等，两不误。” “你呀，受伤还没有好，还是别抽烟了。” “不要你管，看我吃胖了吗？” “胖倒是没胖，就是觉得你变白了。” “讨厌，我本来也不黑。” 两人说笑着回到卫敏的病房。 由于卫敏是为公受伤的英模，所以享受了独间待遇。 “局里没有派人照顾你吗？” “来了一个女警，我前两天让她回去了。我不喜欢被人伺候的感觉，非常不舒服。反正我也该出院了，用不着谁来照顾。” 卫敏说着接过秦云东手里的服装，打开看了看非常满意。 “你先坐，我去换衣服，咱们吃火锅去。” 秦云东坐下后给父母打电话，说陪朋友吃完饭就去酒店找他们。 刚挂了电话，卫敏穿着崭新的冲锋衣走出来。 “你觉得怎么样？” “非常合身，你也适合穿这样利索的衣服，很完美。” “你很会说话嘛，走，把欠我的还完，你我就都踏实了。” 卫敏要秦云东把行李箱留在房间，省的吃饭时候拉来拉去麻烦。 “不行啊，行李箱里有价值连城的宝贝，还是让我寸步不离。” “什么宝贝能让你这么紧张？” “别人送我的一块璞玉。” 秦云东拉着行李箱和卫敏向外走。 两人来都火锅店，秦云东已经把璞玉来历讲了一遍。 卫敏点完菜后，用热毛巾擦了擦手。 “我从小就生活在中山市，中山是中山市郊外的名山，上面还有疗养院和避暑山庄，如果中山有玉矿，不可能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 第275章 要不要考虑再进步 “夏丰的父亲在中山上找到的璞玉，难道是别人遗弃在那里的？这么高价值的璞玉，谁会那么心大扔掉不要了？” 秦云东沉思片刻，还是觉得很有可能中山上真有玉矿。 “想要调查也很容易嘛，回头组织地质研究所的专家去勘察一下，很快就能得出结论。” 卫敏明显对玉矿没有兴趣。 虽然秦云东隐约觉得此事不简单，但也不再说璞玉的事， “袁队长和你联系过吗？” 卫敏为秦云东倒了一杯酸梅汤。 “他自从跟踪兰辉后就再也没有和我联系，我一直很担心他的安全。正好你出院了，看能不能想办法联系到他。” “袁队长没那么容易出事，我猜他一定有重大发现才会迟迟不联络。” 卫敏对袁队长很熟悉，知道他经验非常丰富，对他的能力很有信心。 她接着就向秦云东介绍了那一晚火车上遇险的经过。 秦云东听着心惊肉跳，紧跟着说了幽灵给他打电话谈交易的事。 卫敏拨弄一下刘海，笑了。 “幸亏你当机立断先救我，不然的话，我当场就可能牺牲了。” “别说傻话，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出事。” “我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我是警察，职责就是保护别人的安全，啥时候变成让别人保护了？不过，我还是挺感动的，为你这句话，干一杯。” 卫敏咯咯地笑着举杯和秦云东碰杯。 秦云东也笑了，他不会武功，也不会用枪，真要是面对歹徒，肯定是卫敏挺身而出保护他。 此时火锅、涮菜、调料都上了桌。 “你和那个叫幽灵的人交过手，感觉他的功夫到底怎么样？” 秦云东夹了牛肚，放进锅里七上八下，便夹给卫敏。 卫敏瞟了一眼他，嫣然一笑，夹起牛肚放进嘴里。 “幽灵的身手不错，但他的武功仅限于逃脱的本事，真要是对打起来，他的水平并不怎么样。有机会再碰到他，我一定不会再上当。” 卫敏当时就是吃亏于不熟悉对方的套路，以为幽灵会和她对打，完全没有想到幽灵的闪转腾挪的功夫那么好，所以才会吃了大亏。 “那就好，我很快就会给你复仇的机会。” “什么意思，难道幽灵要找你麻烦？” “是的，他那晚已经下了战书，要挑战我。” “这个幽灵也太不讲究了，知道你不会武功还要挑战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我觉得幽灵不是要和我单挑武功，而是要到临县地盘作案，看看我能不能抓到他。” “要是这样就更好了，把幽灵交给我，我一定要亲手抓住他。” 只要谈到工作，两个人就变得很健谈，说话也很放松。 “卫局，你很快就要升任市局的大姐大了，恭喜你。” 秦云东微笑着举杯。 “你没有喝酒啊，怎么说醉话。我只是个处级，怎么轮也轮不上我做市局的头。” 卫敏一脸困惑地看着他。 “省委的钟超凡书记来临县了，他亲口对我说，临县即将升格为县级市，并代管浠水和抚远县，你说，你是不是市局局长了？” “真的呀，这可是喜事，那你呢？” “我还留在临县，老苗要调到中山市委做副市长了。” “天呐，我才住院两天，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祝贺你成为市委书记了？” 卫敏惊叹不已。 但是想想也在情理之中。 临县本来就是全省数得着的发达地区，临县升格也是当之无愧。 “老苗为临县的发展做出巨大贡献，结果变成我享受成果，心存不安啊。” 秦云东也只有在卫敏面前才会把自己真实想法说出来。 “老苗的确有贡献，但你来临县，大家都能看出你的能力在老苗之上，为了临县的未来，由你来做一把手是正确的决策。你不必不安，良才善用，能者居之嘛。” 卫敏接着说，虽然临县升格，但级别还是正处级，而苗英杰去中山做副市长，级别已经是副厅级，明显是升官了，对苗英杰来说也是可以接受的。 “老苗自身能力也很强，说不定很快就能再次跃升，根本不妨碍他的进步。而且我觉得老苗去中山市也是赵书记的一步妙招，可以最大限度保护临县和你。” 卫敏忽然发现秦云东一直盯着她看，不由觉得不好意思了。 “你看什么呀，我吃相不好看，还是我哪里说错了？” 卫敏含羞白了他一眼，说话居然有些娇滴滴的。 秦云东心神一荡，马上笑着解释。 “都不是，我惊讶地发现，你的头脑非常清晰啊，只做公安局长有点屈才了。要不要考虑再进一步？” “你别笑话我了，我可没有你和老苗的本事。我就喜欢刑侦抓坏人，别的事真的做不了。” “先不急，我们都再考虑考虑……” 话音未落，秦云东的手机不停发出震动。 秦云东拿出手机，看看是陌生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 “秦书记，我是老袁。” 电话里传来袁队长刻意压低的声音。 秦云东迅速看了一眼卫敏。 真是心有灵犀。 卫敏立刻意识到是谁打来的电话，马上坐到秦云东身边，把耳朵凑到耳机旁。 “袁队长，你在哪里？” “我在中山市，兰辉已经被转移到这里，而且我发现赵祥国和兰辉见过面了。” 什么！ 秦云东和卫敏相互对视，都是一脸惊诧。 那些人是奔着杀人灭口才好不容易弄出来兰辉，现在兰辉不但没死，还被送回中山市，这是几个意思？ “袁队，你还安全吗？” “我还好，但我感觉兰辉可能又要跑，我信不过当地警方，想请您调临县的同事过来……” 袁队长的话还没说完，卫敏抢过手机。 “袁队长，我是卫敏，我马上赶到中山处理，你注意安全。” “卫局？你的伤……” “我已经康复，不碍事的。我对中山市局很熟悉，可以迅速调派可靠的人手。你只要盯着就行，有情况就打我的手机，你不要擅自行动。” 卫敏挂了电话，倏地起身就要走。 第276章 措不及防的道歉 秦云东忙起身拽住她的手腕：“先别急，吃完再走。” “听说兰辉在中山，我哪里还吃得下去。大家为了救我才让兰辉逃脱，这对我是莫大耻辱。不能把兰辉绳之以法，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卫敏虽然被秦云东按在座位上，但她脸色凝重，刚才的好心情全都消失得无踪无影。 “从省城回中山，你打算怎么去？” “坐火车呗，还能怎么走？” “还有最快捷的方式，我打个电话，让省人民医院的直升机送你去中山市，是不是比坐火车快得多？” “我怎么把这事忘了，好啊，你赶快打电话。” 卫敏露出笑容。 “我打电话，你点一份拉面，就算吃不好，也要吃得饱才有力气办案。” 秦云东拨打院长的电话，示意卫敏继续吃饭。 熟人好办事，李院长很痛快地答应下来，说直升飞机需要二十分钟的检测加油时间，然后就可以把卫敏送到指定的位置。 “无论是新临阵，还是幽灵和他的同伙，这些人都是亡命徒，杀人不会有任何犹豫。可见他们背后的雇主也是个凶狠的人物，你要和同志们提高警惕注意安全。” 秦云东内心忐忑不安，再三叮嘱，唠叨得像是祥林嫂。 “你猜猜，这次我会不会又血染新买的衣服？” 卫敏微笑着开玩笑。 “你特么闭嘴，脑子有病，怎么什么都敢胡说！” 秦云东忽然暴怒，猛地拍桌子。 卫敏吓了一跳，她没料到秦云东会突然生气成这个样子。 “我……我只是……开个玩笑……” “有这么开玩笑的吗，你觉得这样好玩吗！” 秦云东生怕自己克制不住情绪，起身去盥洗室洗了洗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向来可以轻松驾驭自己的情绪，但这一次却没忍住。 因为他真的很害怕，害怕看到鲜血淋漓的卫敏躺在他面前。 “对不起啊，我开玩笑没顾及你的感受。” 不知什么时候，卫敏已经跟到他身后。 “没关系，应该是我道歉，不该对你发脾气，你一定要注意安……” 话还没说完，卫敏突然紧走两步，踮起脚尖热烈地亲吻他。 秦云东猝不及防，还没有回过味，卫敏已经迅速向后退了一步。 “我知道你要去相亲，但我还是没忍住，只好不要脸一回，希望没吓着你。现在我要去执行任务，你这次别忘了结账。” 卫敏说完笑了笑，转身离开。 秦云东脑袋晕晕的，愣在当场半天没有动。 此时，中山市，一家私人诊所。 兰辉衣着整齐地坐在沙发上打点滴。 虽然他的脑震荡还没有完全康复，但神志清楚，基本的卧坐走已经不成问题。 忽然，他听到敲门声，立刻把手枪的保险打开，枪口对准门口。 诊所的医生听了听敲门节奏，向他示意不要紧张，来的是自己人。 打开房门，两个打手陪着一个戴眼镜和口罩的男人走进来。 虽然来人五官遮得严严的，但兰辉马上认出来人就是赵祥国，他立刻滑下沙发跪倒。 “赵书记，我……我又见到您了……” 兰辉热泪滚滚，泣不成声。 “到底是跟我多年的秘书啊，无论我怎么隐藏也骗不过你的眼睛。” 赵祥国摘掉口罩，一把拽起兰辉。 “我已经不是赵书记，你也不是我的秘书，咱们还是兄弟相称，你快坐下。兄弟受苦了。” 赵祥国扶着兰辉重新坐回沙发。 看似温情的赵祥国，其实内心经历了大起大落的心路历程。 当他听说兰辉在索伦县被抓，当时第一反应就想杀人灭口。 因此他雇佣了幽灵沿途刺杀兰辉，不能让他活着回到浠水县。 但后来信息不断传来，当赵祥国听说兰辉在被捕前曾选择自杀，他的想法发生巨大转变。 如果兰辉为了保守秘密不惜自杀，而赵祥国却想法设法杀兰辉，那以后小弟又该怎么看待赵祥国，谁还会替他卖命？ 所以赵祥国很快通知幽灵修正任务，尽力把兰辉救出来。 他要当着小弟的面，表现出大哥的义薄云天。 “小辉，你的伤怎么样了，这里还住得惯吗，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赵祥国嘘寒问暖，还装模作样看着输液瓶，把点滴速度调慢。 “大哥，我一切都好，我去索伦县煤矿是没办法的事，想给您解释，但又怕给您招惹麻烦，所以就自作主张，请大哥责罚。” 兰辉抢先领罪就是要堵住赵祥国的嘴，不让他再找这个借口处罚。 “责罚什么，只要大哥有的，你用得着就随便拿。但是我还要批评你，你也太大意了，自己是通缉要犯，拿到钱第一时间就要出国，怎么还能呆在索伦县两个月？” “大哥说得对。但我有我的苦衷，带着大批现金目标太大，所以想先把钱洗出去我再跑路，没想到浠水警方的速度会这么快……” “你这个笨蛋，真是舍命不舍财，活该有这一劫，财没了，差点命也没了。唉，就当是买个教训。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赵祥国心头无名火起。 这个家伙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想到洗钱办法，肯定是手头有巨额非法收入，一般都是过亿的量级。 兰辉肯定是要把煤矿都卖掉，才会有过亿的资金。 人家跑路都只是借活命钱，兰辉却要连锅端啊。 兰辉居然把这些话都说出来，看来脑震荡影响了他的周密逻辑。 “没有大哥救我，我早就是死人了。我现在也没有想法，请大哥指点迷津。” 兰辉擦着眼泪眼巴巴看着赵祥国。 赵祥国点上一支烟，在房间里来回走。 他救了兰辉算是成功作秀，安抚了一众小弟，接下来兰辉还是不能留，早晚还会成为祸害。 赵祥国当然不能动手杀他，因此也只能借刀杀人了。 “中山市很危险，不是久留之地，你必须尽早出国，我给你安排一条路线偷渡出去。只是你现在的伤……” “没事，我的伤基本好了，一切听大哥安排。” “好，今晚午夜，我让人来接你。” 第277章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赵祥国出门钻入汽车，吩咐手下人一定要干掉诊所所有见过他的人，再一把火烧了诊所。 “你雇杀手把兰辉引到野外再动手，要办得干净利索，别留下任何线索。记住，一定要雇外面的人，咱们的人不能参与。” 下午四点二十分，一架飞机平稳降落在沿海市机场。 秦云东带着父母推着行李走向出口，远远看到有几个人拉着条幅：“热烈欢迎秦云东亲属做客沿海市。” 秦云东不由笑了。 这种接机也太夸张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会来几十人。 又走近一些，秦云东看到了叶安妮父亲叶权昭的文秘书就在条幅下。 在浠水新茶文旅节期间，秦云东见过这位秘书，彼此还算熟悉。 文秘书也发现了秦云东，马上向他挥手致意，同时向身旁一个年轻人耳语几句。 年轻人默不作声，盯着秦云东上下打量。 秦云东想起叶安妮短信里说过，她的堂哥叶蒙代表叶家来接机。 其实严格意义上讲，叶蒙应该算是叶安妮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但是，叶家内部彼此都是用堂兄妹称呼，想必是日常关系比较紧张的缘故。 叶蒙有一米七的个头，穿整套的名牌西装，衣冠楚楚。 他白白净净，戴一副金丝眼镜，下巴总是上扬，腰杆挺直，有一种高人一等的阔少形象。 文秘书看到秦云东已经走到出口，忙带头迎上去握手道辛苦。 “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安妮的堂哥叶蒙，集团公司的董事长助理。” 文秘书很了解叶蒙，必须介绍他的官职才能让叶蒙心情舒畅。 叶蒙向秦云东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秦先生，我奉命前来迎接你，先下榻酒店休息，晚上我会设宴为你们接风。” 他说完也不看秦云东的父母，转身就向电梯走去。 文秘书无奈摇摇头，招呼其他随从过来拎行李。 “秦先生别介意，叶少就是这样的个性，他没有别的意思。” “哦，你不用打圆场，他是什么糙性我听说过，不介意是不可能的，但我还能忍他一次。” 秦云东毫不客气地拒绝文秘书的解释。 文秘书暗自叫苦。 他在浠水和秦云东聊得挺好，秦云东的儒雅和随和也给他留下极好的印象。 怎么现在秦云东如此咄咄逼人，那就注定这次相亲要出大麻烦了。 文秘书不了解秦云东，不知道秦云东是孝子，谁敢对他父母不尊敬，就会激起他愤怒。 只不过这次是来相亲，秦云东还是给叶蒙留了面子，并没有马上发作。 众人搭乘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 停车场内停满了各式各样的汽车，但有三排停车位空着，显得格外瞩目。 叶家买了四排二十个专属车位，即使叶家没有车来机场，车位也不允许别的汽车停放。 有随从打开一辆豪车的后车门，还把一只手贴在门框上方。 “秦先生，咱们坐一辆，你父母坐第二辆……” “不必了，我和父母坐一辆，尊老是一个人类生物都应该做的。” 叶蒙知道秦云东话里有话损他。 他翻了翻白眼，撇撇嘴，然后钻进车里。 那神情似乎是说，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当车队驶出机场时，秦母轻轻拍拍秦云东的手。 “我和你爸都不碍事的，你不要对人家脾气那么大。人家养了那么大的闺女要送咱家，心里肯定不痛快，咱来提亲就是要放低身段，至少不能让安妮夹在中间为难？” 秦母听到秦云东硬怼叶蒙，实在担心儿子的拗脾气上来会把提亲搞砸，所以才会苦口婆心地劝他。 “妈，我晓得的，你别担心。” 秦云东轻轻拍拍母亲的手背，以示安慰。 母亲不知道叶蒙充满敌意的原因，还以为只是为了亲事。 但秦云东心里跟明镜似的。 叶蒙没有如愿进入董事会，反而是刚进入集团不久的叶安妮，在爷爷的力挺之下顺利进入董事会，叶蒙肯定非常不满。也因此把邪火都发泄在秦云东的身上。 秦云东可不打算惯着叶蒙的毛病。 如果叶蒙或者叶家其他人主动挑衅，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反击。 并不是秦云东没有涵养，而是他考虑好的对策。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叶家富甲天下，一旦被叶家的人认定他是个贪图财富靠吃软饭上位的小白脸，那他这辈子就别想在叶家人面前抬起头。 只有打掉叶家的骄狂，秦云东才能获得尊重，最起码也要让叶家人有所忌惮，不敢自取其辱。 车队行驶在路上，叶蒙接到了叶权昭的电话，询问他是否接到秦云东。 “接到了。只是那个穷鬼不懂礼节，非要和他父母同坐一辆车，真是乡下人的格局……” 叶权昭马上意识到肯定是叶蒙把事搞僵了。 他也没有指责叶蒙，只是说晚上由他亲自去见秦云东父母，不用叶蒙代劳了。 一个小时后，车队顺着海滨大道驶入一个造型典雅的大门。 大门上的名称不是皇家魅力酒店，而是皇家尊享庄园。 秦云东研究过叶家产业，尊享类庄园属于超五星级酒店，提供给全球顶级人物专用。 庄园内没有高层建筑，像是进入一个珍稀植物景区。 其中，星罗棋布散落着大大小小各种小院，这就是客人下榻的客房。 每个客房都是一栋精心设计的院落，或古朴，或厚重，或典雅，或温婉，都让人叹为观止设计大师的巧妙布局，而客房内部设施也是风格不同的顶级奢华。 车队来到“家天下”小院前，终于停下。 门口的两个迎宾小姐，立刻走下台阶，分别打开两辆车的后车门。 文秘书从第三辆汽车下来，跑向第二辆车：“秦先生，我们到了，你们就入住这个院子。” “谢谢，麻烦你把行李送进来。” 秦云东先下车，搀扶着父母向院子里走。 叶蒙没有下车，只是伸出头喊了一声。 “秦云东，计划变了，晚上七点，你未来的岳父亲自来，你准备一下。” 他不管秦云东是否回答，关上车门命令司机开车。 第278章 斟酒之中有乾坤 秦云东也没功夫计较叶蒙的无礼，带着父母走进小院。 小院里绿草如茵，中间是一个半人高的水晶鱼缸，里面是色彩缤纷的金鱼在漫游。 看到秦父和秦母围观鱼缸，跟随在身后的文秘书立刻凑过去介绍。 鱼缸里的鱼有红薄荷神仙、刀锋鳍士、黄金狐等珍贵品种，色泽漂亮，体型各异，最重要的是价格异常昂贵。 “这些鱼能有多贵？”秦父随口问。 “这么说，鱼缸里的鱼加起来，可以买你们省城三套三室一厅的房子。” 哇，这么贵！ 秦父和秦母都惊得向后退，不敢再靠近。 “这都是有钱人的恶趣味，培养一些毫无价值的玩意来炫耀，说到底也就是一些鱼而已。” 秦云东一手挽住一个，笑着穿过小院走进客房的会客厅。 会客厅三面各有一个卧室，但阳台相连。站在十米宽的阳台上就能看到不远处的大海和沙滩。 “爸、妈，景色还行吗？” “何止是行啊，简直像是图画里的仙境。” 秦母高兴得合不拢嘴。 “那好，等一会儿换衣服，我带你们去海边散步。” 秦云东看到父母都很开心，他被叶蒙搞坏的心情也逐渐好起来。 晚上七点。 叶权昭准时走进会客厅，他还带着一个秃顶肥胖的中年男人。 秦云东向叶权昭介绍了父母，叶权昭一一握手，紧绷的脸难得还露出笑容，或许是他怕秦父秦母误会他不高兴。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五哥，叶安夏。他也是叶氏集团投资公司的总经理。” “弟弟，弟妹，恭喜，恭喜你们啊。大老远来叶家做客，招待不周的地方，千万海涵。” 叶安夏满脸堆笑地和秦父秦母握手，看得出，他的性格和叶权昭截然不同，是一个很随和的人。 秦云东明白老丈人为什么带来叶安夏。 叶权昭曾答应他会介绍投融资的大咖见面，但叶权昭是负责家居事业群，想要找顶尖级的投资家，还要靠叶安夏帮忙。 “秦……云东，我没有叫错，果然一表人才，有儒将风度，我们家老爷子的眼光没的说，绝对是治国安邦的大才。” 叶安夏拍拍秦云东的肩膀，笑得更加和善。 秦云东看人算是比较准了，却看不出叶安夏是真笑，还是陪笑。 “五叔，您过誉了，以后少不了向您讨教做人做事的道理。” “这我可帮不了你，我还稀里糊涂不知道怎么做人做事哩。” 叶安夏哈哈大笑，连连摆手。 “五叔是难得糊涂，不是真糊涂。谁不知道五叔是有名的金手指，具有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 “会用钱不代表懂做人，比如你父母就是有大智慧的人，安身立命活得踏实安稳，又培养出你这样的人杰，我差得远着呢。” 五个人说笑着分宾主坐下。 院子里的管家走到叶权昭身旁，汇报说菜已经准备好，请示现在是否可以开始做饭。 叶权昭点头让他马上做。 “弟弟，弟妹，你们是北方人，我怕你们吃不惯南方菜，特意请了有名的鲁菜师傅烧菜，烧十样正宗鲁菜供你们品尝。” 叶权昭虽然说得很贴心，但他还是一张死人脸，说话没有表情，语气也很生硬。 好在秦父秦母都已经知道叶权昭就是这样的个性，也都没有误会，一起向叶权昭表示感谢。 “昭哥，我们来之前备了礼物，现在我去拿。” 秦父说着就站起身， “今天别拿，拿了我也不收。” 叶权昭挥挥手，一句话就呛住秦父。 叶安夏忙插话解释。 “我这个七弟说话就那样，你们别介意哈，他的意思是今晚是接风宴，不是正式场合，按我们家的规矩，送礼要在全家人都在的情况下送，而且也不能在晚上送，有忌讳的。” 经过他的解释，秦父这才明白过来，心中不由觉得好笑，未来的亲家这样懒省事说话，以后聊天还真难度很大。 晚宴很快做好，两家人走进餐厅，相互推让一番才坐下。 秦云东亲自打开一瓶白酒，按顺序给四位长辈斟酒。 “我一看云东就是行家，你看他倒酒手上分寸感极好，这四杯酒就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几乎分毫不差，这就是高手啊。” 叶安夏啧啧称奇。 叶权昭不信，把四杯酒并排放在一起，果然都是一模一样的量。 “这也算本事吗，无非他以前是市委书记的秘书，经历的酒场多了，无他，唯手熟尔。” 叶权昭看似在贬低女婿，但心里却很开心。 “老七，你这样说就不懂了。倒酒到这样的水平，必须是心到、眼到、手到，缺一不可。没有强大的控制力和协调性，根本完不成。有这样的女婿，你偷着乐。” 叶安夏说得头头是道，让叶权昭的眼神里飘过一丝开心的亮光。 秦云东却暗自吃惊。 别看叶安夏胖乎乎乐呵呵的样子，他不但能发现斟酒技巧，还能从小细节分析出这么多道理，绝对是个人物啊。 几个人边吃边聊，但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叶安夏和秦父唱主角，叶权昭还是沉默寡言，不怎么开口说话。 幸亏有叶安夏活跃气氛，否则这顿饭吃得还真是别扭。 “云东，我听你岳父说，你想为你们县吸引投资？” 叶安夏把话题拉到了秦云东身上。 “是的，五叔。我们县基础建设所需资金很多，财政缺口大，而省市支持的资金也远远不够。” “基础建设投资高周期长见效慢，投资商最不愿意投资的就是基础建设。” “我理解，所以我想把县财政资金都用于民生建设，而工业和消费类投资都需要引入外部资金支持了。” “这样是不是太冒进了，步子不要迈得太大，万一将来的发展低于预期，你就会陷入债务黑洞，想要脱身都会很难，你要三思啊。” 叶安夏显然是在试探秦云东，看看他是否经过深思熟虑。 秦云东略一思忖，反问： “五叔，你对国家未来二十年的发展形势怎么看？” 第279章 市场竞争有两个秘诀 听到这个问题，叶安夏很高兴，滔滔不绝讲自己对未来的预测。 从他列举的大量数据看，叶安夏肯定是认真研究过此类的问题。 叶权昭没有听五哥的高论，而是和秦父秦母议论第二天正式见面的流程。 想必叶权昭应该听过叶安夏的结论，很可能对此并不认同。 秦云东仔细听完，只是礼貌地举杯恭维：“五叔高论，让我受益匪浅，敬你一杯。” 叶安夏听出他并不赞同，伸手盖住酒杯口。 “云东，这杯酒先不急着喝，我想听听你的高论。” “五叔是研究经济的专家，我岂能班门弄斧……” “咱只是随便说说，权当是家里人喝酒的谈资，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不要有顾虑。” 秦云东征求的眼光看向叶权昭。 叶权昭淡淡地说：“你五叔不是小心眼的人，你有什么想法就说，他不会责怪你的。” 老丈人发话，秦云东这才摸了摸下巴，谨慎地回答。 “我赞同五叔预测未来二十年国家会持续发展的结论，只是五叔稍稍保守了一些，我觉得咱们国家的发展速度会超过您的预测。” “哦？那你的预测是什么？” “我认为咱们十年内必然超过岛国，gdp名列世界第二。二十年后能争夺世界第一。” 秦云东说得很平静，但叶权昭和叶安夏都震惊得睁大眼睛。 “你不会是喝多了，咱们现在虽然是世界第六，但只是岛国的三分之一啊。十年能超过那么强的国家，简直是开玩笑。” 叶权昭绷着脸训斥，似乎觉得秦云东是在信口开河。 “云东，你能说说你的理由吗？ 叶安夏倒是沉得住气，和蔼地鼓励秦云东继续说下去。 “很简单，只要计算gdp增长率就能得出结论。岛国近十年平均每年增长率还不到1，几乎是停滞。而我们平均每年只要保持9\/以上的增长率，十年之内成为第二，并不是痴心妄想。” “你的论据只是数学计算，但现实情况可没有那么简单。我们国家难道就能持续十年百分之九，岛国难道十年就不再发展了？” “五叔，只要我们能如期进入wto，每年的增长率很有可能会是两位数，所以为我的计算还是保守的，并没有太乐观。” 秦云东接着论述我们在基础建设上的大投资，交通、电力、教育、科研等，未来必将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支撑国内的经济发展。 而作为世界最大人口国家，内部循环就已经是天量级别的gdp，再打通全球的外贸市场，发展速度绝对能遥遥领先全球发达国家。 “我做秘书的时候陪同书记出国考察，看到西方的确很发达，但我看到一个现象就坚信，咱们国家迟早会超越他们。” “什么现象？” 叶权昭和叶安夏几乎同时问了一句。 “那些发达国家的基建都是停滞状态，几十年都没有新建，每到周五下午全城就都在放假中，甚至商店和饭店也都关门。他们是在度假享受。而我们国家几乎是日夜不眠，亿万人正奋力向前追赶，所以我不相信发达国家还能有多久可以继续躺赢。” 叶权昭和叶安夏又几乎同时点点头。 他们经常去国外，当然知道秦云东看到的场景普遍存在。 秦云东看了看两人，继续说： “市场竞争有两个秘诀，一个是能人所不能，这就是西方国家靠现代科技称霸的原因。另一个就是吃别人吃不了的苦，这是发展中国家想过好日子的保证。现在我们国家正在吃苦，接下来如果在‘能人所不能’上有突破，那又凭什么不能过上西方国家的生活呢？” “有道理，这杯酒我喝了。” 叶安夏笑着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心里却不以为然，觉得秦云东很幼稚，能成为世界前三哪有那么容易。 他和西方国家打交道很多，知道那帮人绝非善男信女。他们领先的时候会道貌岸然呼吁公平竞争，一旦霸主地位受到威胁，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能用，比流氓都不如。 叶安夏不想和秦云东再辩论下去，因为要说清楚就涉及到金融、军事、文化、科技、地缘联盟等方方面面，几天几夜也说不完，还是适可而止。 但是他初步接触秦云东，觉得此人虽然只是内陆的一个县长，但视野很宽，格局也高，满腹锦绣，假以时日说不定真的就是腾空而起的一条真龙。 如果没猜错的话，叶家的大家长是相中了秦云东，大概是要把秦云东培养为未来叶氏集团的掌舵人。 叶安夏绝不愿意让叶氏集团落入外人之手，但秦云东能力很强，又有叶九唐和叶权昭的支持，现在已经成了叶家家族最大的威胁。 虽然心里惶恐不安，但他在饭桌前从始到终都笑容满面，没有露出一丝不快的神情。 在秦云东的请求下，又有叶权昭在一旁敲边鼓，叶安夏不得不答应联系几个欧洲的投资商来家里做客。 但是回到家里，独坐书房茶台前，叶安夏双眉紧锁一脸愁容。 还没有喝完第一杯茶，家里人敲门进来说，大哥叶安居来了。 叶安居已经六十岁，不但头发花白，而且身体也不好，身体有些驼背，走路都已蹒跚，看上去比红光满面的叶安夏要老很多。 “大哥，你怎么这么晚还来，给我打电话，我上门看你……” 叶安夏搀着叶安居，显得很尊敬。 “没事，医生让我管住嘴迈开腿，我多走走也算锻炼身体了。” 叶安居呵呵笑着，走进书房坐在茶台对面。 “大哥平时深居简出，这次不会只是为了找我闲聊？” 叶安夏用开水冲烫茶杯，为他倒了一小盅茶。 “我听说你陪老七去见秦云东了？” 叶安居端起茶杯没有喝，低垂眼皮闻着茶香。 叶安夏暗自发笑，他早就料到叶安居不放心也坐不住，所以才来打听秦云东。 “是的，我和五哥一起陪秦云东和他的父母吃了一顿饭。” 叶安居抬眼问：“你觉得此人如何？” 第280章 暗流涌动急结盟 叶安夏知道他想问什么，但故意装糊涂。 “秦云东这个小伙子挺不错的，人长的帅，个子也高，懂礼数，是个场面人，他和安妮挺般配的，看得出老七对秦云东很满意。” 叶安夏微笑着喝了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别给我装糊涂，我问的不是这个。” 叶安居不满地把茶水倒进茶盘里。 “我真不知道你想问啥，要不，你给我提个醒？” “秦云东有能力做掌门人吗？” “这个嘛……不好说，我只是见了一面，你知道第一印象通常都不靠谱。” “别卖关子了，谁不知道你老五的眼最刁，谁能逃得过你的法眼，赶快说。” 叶安居笑了笑，他也不想再逗大哥了，别急了引起血压升高，他还得伺候送医院。 “说实在的，秦云东这小子是个人物，咱家老爷子没看走眼，有统领一方的帅才。” “真的么，一个才三十岁的年轻人，真能镇得住咱们叶氏集团？我……” 叶安居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发出一阵剧烈咳嗽。 “大哥，你别激动。咱们叶家也是人才济济，他现在肯定镇不住场子。只不过，如果老爷子手把手教他年，那就不好说了。” 叶安夏拍打着大哥的后背，说着安慰的话。 “老头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放着那么多叶氏家族的人不用，非要找个外姓人，这不是挑起内讧吗？” 叶安居喘息了片刻，拿起叶安夏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叶安夏绕回坐椅，又给大哥倒了一杯茶。 他只是笑，却没办法回应。 大哥这么着急上火，完全是为了他的宝贝儿子叶蒙。 叶安居三十多岁才有了这么个宝贝儿子，平时非常溺爱，叶九唐对这个小孙子也很喜欢，在叶蒙大学刚毕业就让他做了董事长助理，因此家族的人都认为叶蒙毫无疑问会成为第三代掌门人。 没料到，叶九唐突然变卦，新一届董事会改选，叶蒙没有能进入董事会，但毫无作为的叶安妮意外入选。 叶安居很震惊，也很困惑，不知道父亲这是什么用意。 但后来听说叶安妮已经有了对象，而且很快就要到叶家提亲，叶安居马上有了危机意识。他猜想一定是这个老七家的女婿才是问题的答案。 叶安居派人调查过秦云东，但越查越迷糊。 秦云东只是个农家子弟，大学毕业后就进入体制，没有经商的经历，更谈不上有什么辉煌的业绩。 但叶安居坚信，老头子让叶安妮进董事会就是为秦云东做准备的。加上董事会里还有叶安妮的父亲叶权昭，那么以后秦云东掌权，在董事会就有坚定的支持者。 从此，叶安居他对来自秦云东的信息非常留意。 现在听叶安夏夸赞秦云东，叶安居顿感自己的猜测没错，自己儿子的竞争对手终于来了。 “老五，你别傻笑喝茶，总要想个办法啊，叶家的江山说什么也不能让外人坐。” “大哥，老爷子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如果让他听到你这番言论，肯定会翻脸，那叶蒙就更没希望了。” 叶安夏老神在在喝着茶，却对叶安居发出警告。 叶安居浑身一震，哑口无言，只是深深叹息一声。 “大哥，其实秦云东也不能算是外人，他是老七的女婿，也算是叶氏家族一份子，只要他做得好，企业能蒸蒸日上，你我都跟着坐享其成，有什么不好，干嘛非要争那个位置？” “话不能这么说，按古代的说法，秦云东算是外戚，根本不是正规皇族。历史上外戚作乱毁掉王朝的事还少吗？反正不是叶家血脉，我是不会答应的。” “哈哈，大哥，你唱高调，还不是为了叶蒙吗？你还搬出历史说事，这不明显想说，叶蒙是长子长孙，他才是正统继承人吗？” 叶安夏一句话就说中了大哥的心思。 叶安居慌忙辩解。 “老五，你可别想多了，只要是叶家嫡系，我都没意见，就算是让你儿子做掌门人，我也会全力支持。” “拉倒，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儿子忒不争气，天天就会泡酒找女人胡混，根本成不了器。我也没有争权的心，反正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要么好好工作，没事就喝茶看佛经……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叶安夏双手合十，一副高僧的作派。 叶安居也知道，五弟天天嘻嘻哈哈，遇到权力和利益的事就躲开，或者三缄其口，从不过问也不插手，想让他出谋划策是不可能了。 “好，既然你不愿意管，那我就去找老四去，我就不相信，叶家人都像你这样的麻木不仁！” 叶安居气哼哼离开老五的家，又赶到了老四家。 老四很安逸，把大哥接到客厅落座，寒暄了几句客套话，这才问他来意。 叶安居也不想拐弯抹角，便把他的担心讲了一遍——秦云东有可能不只是来提亲，还可能在结婚后成为叶氏集团新一代掌门人。 “咱们老爷子没这么糊涂，秦云东寸功未立，让他做董事长难以服众。” 叶安逸摆摆手，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 “万一老爷子就是这么想呢？” “那我第一个不答应。凭什么叶家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他秦云东就能捡现成？” 叶安逸不假思索地回答。 “对，对，我也是这个意思。到时候你可别掉链子，咱们要串联兄弟们一起反对，否则老爷子有可能一意孤行，那就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叶安居甚为满意老四的态度，进一步想把同盟做扎实。 “大哥，我是为了侄子叶蒙才违抗老爷子的旨意，你不能让我白干？” 叶安逸微笑着亮出自己的企图。 他是要趁火打劫，让大哥拿出利益。 叶安居心里不爽，但被人拿捏也没办法，为了儿子的未来，他已经豁出去了。 “老四，这个财年的集团预算，我多给你拨十个亿，怎么样？” “哈哈，大哥就是大哥，既然你这么爽快，那我也不能含糊，到时候我一定帮你。” 第281章 只要求你对我专一 与此同时，秦云东躺在床上和叶安妮通电话，讲述了晚上和叶权昭、叶安夏吃饭的经过。 “我有点纳闷，我听你说过，你的叔叔们都是安字辈的，为啥你爸的名字里没有安，而你的名字却有安呢？为什么叶蒙是你的亲哥，却是堂哥的身份，叶安夏比你父亲岁数大，为什么要我叫五叔，而不是五伯呢？” 秦云东的确觉得叶家人取名字有些怪，而且称呼上也很怪。 叶安妮却叹口气，幽幽地给他讲其中的原因。 原来，叶安妮的奶奶没有嫁给叶九唐，只能算是叶九唐的外室。所以叶权昭没有资格用嫡出孩子的安字辈，嫡出的辈分也和叶权昭没有直接关联。 后来，叶安妮奶奶因病去世，临终前唯一的要求是要让自己的孩子带安字，不然她死不瞑目。 叶九唐觉得心里有愧，当时答应了，但叶权昭的名字已经尽人皆知，再改名字就很麻烦，而且叶家嫡系的人也不答应。 于是叶九唐就在叶安妮出生的时候，亲自给她取名叫安妮，强行给她加了安字算是对叶安妮奶奶的补偿。 原来如此。 秦云东听罢唏嘘不已。 他现在也能理解为什么叶权昭总是板着脸，几乎没有笑模样，说话少而且总是会呛人。 那一定是从小受尽叶家白眼留下的心理阴影导致。 “云东，你现在知道我的经历，也就知道我什么都不在乎，只要求你对我专一？” 叶安妮三代人在叶家都很受委屈，所以她认为全是爷爷当初不专一惹的祸。 “我知道，我答应你，这也是体制内工作人员的要求，我想我一定能做到。” 秦云东保证得很干脆，叶安妮满意地隔空给秦云东一个飞吻。 “明天提亲时，叶家的人都会在，你要做好准备哟。他们有人说怪话，你也不要和他们置气，等到中午的宴会，咱俩的事就算定了。” 叶安妮也知道秦云东的性格，忍不住再一次叮嘱。 “我……我只能保证把自己的底线拉低到脚后跟，为了娶媳妇，我能忍一定会忍，该低头我也会低头，小不忍则乱大谋嘛。” 秦云东的话很含糊。 他领教了叶蒙的作派，如果再发生，他为了父母和叶安妮，还是愿意忍下来。但天知道叶家人还有没有更恶劣的挑衅，如果突破了他的底线，他还是会反击。 顺利娶叶安妮很重要，但如果以牺牲父母的自尊，丧失自己的人格，他宁可不娶。 但叶安妮没有听出来，很愉快地互道晚安就挂了电话。 秦云东走到阳台，看看漫天星辰，听大海涛声呜咽，对于明天会发生什么，他的心情并不轻松。 深夜十一点三十分，中山市的都市村庄。 一条黑影走到一家私人诊所门前，按约定敲了敲门。 房门刚打开，来人就闪身钻进屋里。 房间没有开灯，进屋的人迅速揪住医生的衣领，压低嗓音凶恶地说： “辉哥在吗，我奉命接他走。” “我就是。” 里屋门打开，兰辉拎枪走出来。 “辉哥，汽车就在巷子口，咱们现在出发。” “你奉谁的命令？” 兰辉的枪口对准来人，语气中充满警惕。 “你小心点儿，别走火。” 来人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似乎是吓着了。 “辉哥，你知道规矩，大哥的名字我不能说。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大哥让我来接你去沿海市，并介绍当地的蛇头给你认识。” 兰辉感觉没问题，但还是非常小心地晃了晃手枪。 “你们在前面带路，不要乱来，反正我这条命是捡来的，不在乎找人陪我一起下地狱。” “辉哥别说丧气话，咱出远门不吉利。” 来人听话地转过身，打开门先走出诊所。 没有走两步，来人忽然转过头，吓得兰辉立刻举起枪。 “辉哥别紧张，大哥还有个事托我办。诊所里的人都见过大哥的模样，所以不能再活着了，必须要清理干净。” 来人说得很有道理，赵祥国已经被人看见，的确需要灭口。 兰辉长出一口气。 他才不管医生为他救治的恩情，反而埋怨来人磨叽。 “刚才为什么你不出手？” “刚才辉哥对我防范很严，我要是敢掏枪，只怕第一个倒下的就是我。这不是出来之后才能给你解释清楚吗？” “别废话了，你赶快去动手。” “辉哥，我现在回去肯定会引起医生的怀疑，最好你敲门说忘拿东西，只要医生开门，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们办了。” “你们？” “诊所里有医生还有护士，一个人怕办不利索，所以我们来了三个人。” 那人招招手，巷子里阴影里又冒出两个拎枪的人。 “你们真是笨蛋，为什么不拿刀，开枪不怕被人听到吗？” 兰辉禁不住张口训斥。 “辉哥，我们都有消音器，但是太长，要是被人看到容易引起怀疑，你敲门的时候我们才安装。办完事用手术刀取出子弹，再一把火烧了诊所，什么证据也留不下。” “你们倒是很专业啊。” 兰辉赞叹一句，心里对这三个人颇为忌惮，但他还是转身回到诊所前敲门。 “谁？” 医生低声问。 “别紧张，是我。刚才走得匆忙，忘了给你说，再给我开两瓶止痛药。” 医生听出是兰辉的声音，不再多问，直接打开房门。 兰辉刚要往里走，身后的三个人一拥而上，将他和医生都按翻在地。 一人迅速夺下他手里的枪，冰冷的枪口对准他的太阳穴。 兰辉大惊，忍不住骂道：“瞎了你们的狗眼，怎么对付我了？” 诊所电灯打开，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卫敏。 原来袁队长一直监视着诊所，直到卫敏带领市局的人过来，他们将诊所包围后准备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动手，但好巧不巧，准备杀兰辉灭口的人到了都市村庄。 卫敏看这几个人形迹可疑，抓起来审问后，卫敏将计就计假扮接兰辉的人，顺利将兰辉和非法医生护士一网打尽。 直到此时，兰辉还没有明白过来，压在他身上的袁队长就反手将他铐起来。 卫敏蹲下身，拍拍他的脑袋：“兰辉，你涉嫌多宗谋杀案，现在被捕了。” 第282章 吊儿郎纨绔子弟 第二天清晨七点，沿海市。 秦云东和父母正在吃早餐，看到卫敏发来的消息，兰辉已经在中山市落网，连同私人诊所的医生和护士，以及三个受雇杀兰辉的歹徒，被连夜押回了临县看守所。 现在浠水和临县警方正联合突击审讯。 一切都很顺利，无一伤亡。 秦云东长出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你看什么呢，这么开心，难道你一点儿也不紧张？” 秦母问儿子的时候表情很僵硬，拿筷子的手微微发抖。 她自从下飞机就感觉巨大的压力，无论吃穿住行，都让她感觉阶层差距实在太明显。 叶家的财富窥一斑可知全豹，绝对是秦家望尘莫及。 秦母产生了强烈的自卑感，甚至后悔不该同意儿子和叶安妮的婚事。 她隐隐约约感觉儿子娶了这么个千金大小姐，以后肯定会招惹天大的麻烦。 “妈，你不要紧张，就当是来串亲戚吃个饭，吃完饭后，我和你的儿媳妇陪你和我爸好好旅游。” “说得轻巧，这是你的终身大事，我怎么能不紧张。叶家财大气粗，咱只是普通农民……唉，咱家实在配不上人家啊。” 秦母说着忍不住眼眶泛红流下眼泪。 “你哭什么，大喜的日子，让孩子看到不是糟心吗？” 秦父放下筷子低声呵斥。 其实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叶家富贵逼人，他也很忐忑不安，两腿也止不住地抖动。 秦云东看出父母都怯场了，笑着安慰他们。 “你们俩这么紧张干嘛，又不是上电视。叶家人足够有钱，他们不会在意我有没有钱。而且，是安妮主动追的我，咱来提亲是给叶家面子，如果他们招待不周，咱拍屁股就走，谁怕谁啊。” “臭小子，吹你，能找到安妮这样的好女孩，那是前生修来的福分，别不知足。” 秦母破涕为笑。 她转而又开始担心秦云东会受不得委屈，当场发飙就无法收场了。 “等见了叶家爷爷，无论人家说什么难听话，你千万不要使性子。低低头就过去了，再大的委屈也就是一两个小时，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咱陪着笑脸，他应该也不会难为咱的。” “行，我听您的，绝不和叶家爷爷闹别扭，就是他揍我，我也会乐呵呵的。” 秦云东为了让母亲放心，他满口答应，只不过他也断定叶九唐不会有无礼的举动。 他见过叶九唐，知道这位长辈平易近人，经历非凡，又非常睿智，绝不会和他过不去。 吃罢早餐，秦云东又带着父母在庄园里散步，舒缓他们的紧张情绪。 到了九点，秦家三口各回房间换了新衣服，又准备好见面礼。 “这里就是六百六十万彩礼？我还没见过这么多钱是啥样哩。” 秦云东拍拍大号行李箱就要打开。 “哎呀，你别打开了，反正也不是给你的钱。我好不容易把那么多钱排整齐，你要是再弄乱，我没时间整理。” 秦母马上阻止，却又掏出一张银行卡。 “这是安妮给我的卡，除了取出来六百多万的现金，她说里面还有三百多万，是留给我们用的。我现在给你，你们结婚买房子装修都需要钱，我们留着这么多钱也没啥用……” “我和安妮就住我在临县的房子，不用单独买。你们二老也不用回农村了，省城的医疗条件好，各种生活配套也很齐全，干脆直接在省城买一套房养老。” “这样不好，安妮是大户人家出身，怎么能在你住过的地方结婚，那也太委屈人家了……” 秦母连连摆手，坚决不同意。 “安妮既然嫁给我，她就是咱秦家人，必须适应我的生活方式。我在临县大小也是个干部，不能住得太豪华，不但影响干群关系。也会引来流言蜚语。不明真相的群众还以为我是个大贪官，那就麻烦了。” 秦云东也不同意秦母的安排，坚持要给父母买房。 娘俩争执不下时，秦父忽然插话： “要不然就在临县买一套房，我和你妈住着，你们休息的时候回家来住，咱们也能阖家团圆，别分得天南地北，总是见不到面。” 秦母闻听，顿时眉开眼笑地连连点头。 “这个主意好，我赞成，而且你们有孩子了，我和你爸也可以带孙子。” 秦母想得够远的。 秦云东想想也是，父母单独住省城，万一有事，他都赶不及回去。 况且父母年纪大了，他们最大的心愿还是愿意和儿子在一起生活，那就随了他们的心愿。 此时，客房管家走进客厅禀告，叶家的汽车已经到了，提醒他们十分钟后就要出发。 “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麻烦你们把行李箱和礼品盒都送车上。” 吩咐完，秦云东和父母一起走出院门。 在庄园的街道旁停着六辆豪华轿车，司机都是一身黑西装，规规矩矩站在轿车一侧。 “怎么来了这么多车？” 秦父看傻了眼，不禁低声咕哝了一句。 “安妮说过，咱来提亲的人少，但排面不能丢，所以还是需要车队来迎接，而且六辆车代表顺利，也是为了讨个吉利。” 秦云东向父母做解释的时候，第一辆车的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长相很标致，只是看上去另类前卫，还有些吊儿郎当。 他头发蓬乱，戴太阳镜，穿皱巴巴的西装没有打领带，十个手指上戴着十个形态各异的翡翠戒指，他的衬衣只系了两粒纽扣，似乎故意要露出脖子上的大金链子和发达的胸肌。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叶旭。一个小时前还在酒彻夜狂欢，临时抓差来做迎接车队的车长，形象欠佳，实在不好意思……你就是姐夫？” 叶旭的脸上有口红痕迹，张嘴就能闻到浓重酒味，看来昨夜又度过一个纸醉金迷的时光。 “叶旭……你是五叔家的少爷？” 秦云东稍稍想了想，记起来安妮提到过叶旭。 叶旭是叶安夏的儿子，也是出了名的游手好闲吊儿郎纨绔子弟。 第283章 心灵自由无需证明 “姐夫行啊，初次见面就知道我是谁，一定是我姐告诉你的，她是不是说我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风度翩翩？” 叶旭摘下太阳镜，笑容可掬地搂着秦云东的肩膀。 秦云东不知道是他酒喝多了，还是自来熟，但至少叶旭笑得很纯净，让人不讨厌。 “你姐说你不务正业，是一个醉生梦死眠花宿柳疯疯癫癫的公子哥儿。” 秦云东回答得很直爽，丝毫不顾及叶旭的面子。 叶旭也没生气，仰天大笑。 “一听就是我姐的口气，说明你没撒谎，能说实话多好，做个真实的人本来不难，却偏偏碰不到，你是第一个。其他人全都特么的是演员，这个世界啊……” 叶旭果然说话有些疯癫。 秦云东打断他的话：“五少爷，你来是干嘛的？” 叶旭眨眨眼，愣了愣，忽然拍拍额头，又看看腕表。 “罪过，罪过，我是来接你们去阿公家，没耽误事？” “只要你别再发表鸿篇高论，那就还有时间。” 秦云东笑着拉他去见自己的父母。 叶旭像是换了一个人，马上系好扣子，对秦父秦母抱拳作揖。 “叔叔阿姨好，阿旭恭喜你们，喜庆日子大吉大利。” 叶旭如果正经起来，还是挺会说话的。 “同喜同喜。” 秦母笑得合不拢嘴，赶忙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递过去。 她记得很清楚，叶安妮嘱咐过，只要有人说恭喜就给红包。 叶旭接了红包揣进兜里，亲自拉开第二辆车的后车门。 “叔叔阿姨请上车，咱们要绕行沿海市，你们二老也顺便欣赏咱这座城市风光。” 等秦父秦母上车后，叶旭问管家随车物品是否都已经带齐，又向司机们摆摆手，示意他们上车即刻出发。 叶旭和秦云东上了第三辆车，便脱掉西装外套，接过司机递过来的剃须刀刮胡子。 叶旭刮着胡子嘴还不闲着。 “姐夫，听安妮姐说，你是个县长？” “是，在内陆偏远地区的一个县。” “你管的县有多少人口？” “目前有四十来万。” “那就是不小的县啊，安妮姐说你挺能干的，能治理四十多万人都是不简单的人物。” 叶旭刮完胡子，用湿巾擦了擦脸，又拿梳子把头发梳理平整，接着脱掉衬衣和金戒指金链子，换上新衬衣系好领带，再穿上熨烫平整的西装。 经过一番快速捯饬，叶旭像是脱胎换骨，完全变成一个阳光俊朗的大帅哥。 “不好意思啊，去阿公家，我需要换造型，不然阿公又要训我了。” “你这样挺好的，干嘛非要让自己那么颓废呢？” “颓废？这叫前卫，你不懂，年轻人不能都像你这种当官的，老气横秋没有一点个性。” “我老吗？” 秦云东不由自主扬起下巴，看看后视镜里的自己。 “我不是说你老，而是说你太保守，活不出一个自由的自己。” “呵呵，你以为打扮前卫就是标榜个性自由吗，如果你是高中生，我还能理解，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有如此幼稚的想法。” “我说的有错吗？” “只靠外在修饰，怎么能算心灵自由？一个心灵自由的人，又怎么会故意修饰自己，以证明自己与众不同？” 叶旭被驳倒，张张嘴却找不出反驳的说辞。 秦云东也不想和叶旭纠缠什么叫个性自由，他望向车窗外，仔细打量着这座出名的城市。 林立的高楼，四通八达的立交桥，整洁的市容市貌，井然有序的城市交通，无不凸显沿海市是一座现代化的大都市。 秦云东羡慕不已，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临县才能达到这样的水准。 但临县即将升格为县级市，大力发展城市建设就成为第一要务。即使现在达不到沿海市的标准，那也需要有超前思维，将临县按大都市格局规划。 十一点，车队这才驶入市郊的园林，在一座五层院落的门前停下车。 叶权昭和夫人一起迎上前，热情地和秦父秦母握手寒暄。 秦云东也是第一次见到丈母娘，除了年龄差别，简直和叶安妮一模一样。 众人走进园林，白墙黛瓦，飞檐斗拱，游廊奇石，每一层院落都是按照四合院构建，无不凸显中式建筑之美。 园林第一进院子的正房是会客厅，面积足有三百平方米，座位的摆放也是中式布局。 面南背北的首席只有一个大沙发，毫无疑问是叶氏家族大家长叶九唐的专用座位。 东侧和西侧各有三排沙发，隔着中间的过道一一对称。 此时沙发上已经坐着四五十个叶氏家族的代表。 他们都身穿正装或礼服，为的是参与见证秦云东和叶安妮定亲仪式。 但每个人心里最想看的却是秦云东。 围绕着秦云东的各种传闻很多，尤其是听说秦云东很有可能会成为叶氏集团第三代接班人，叶氏家族的人或不满，或埋怨，或嫉妒，每个人的心情都不太一样。 唯一相同的是，绝大多数人对秦云东或多或少都有敌意。 当秦云东搀着父母一起走进会客厅，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三人。 “这个人就是秦云东？” “除了个子高点儿，人帅点儿，也没别的嘛。” “看他父母黑黢黢的脸就知道，下里巴人出身，能有什么不得了的本事？” “靠小白脸吃软饭实现阶层跃升也就算了，居然想要叶家的产业，也不怕撑死……” 周围人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断涌入秦家三人的耳朵里，秦母不由自主拽紧儿子的袖子。 秦母做好心理准备，为了儿子，她能承受所有难听话。唯一担心的还是儿子的脾气。 秦云东轻轻拍拍母亲的手，微笑着点点头。 秦母放心了，看来儿子没有让她失望，不但忍得住，而且还非常从容淡定。 但是叶权昭夫妇却脸色非常难看。 他们的女婿遭到众人的奚落和嘲讽，让他们俩情何以堪。 “哈哈，我来迟了，抱歉啊。” 叶九唐从后门走进会客厅，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第284章 提亲定亲靠威慑 叶九唐身穿中式服装，藏蓝色立领对襟盘扣外套，同色系宽松长裤，脚上是千层底布鞋，显得飘逸又不失威严。 他走到秦家三口面前，秦父和秦母马上鞠躬问安。 “免礼，免礼，你们是我儿子的亲家，那也算是我的孩子，千万不要拘束，就像是到自己家一样，快请坐。” 叶九唐笑着让叶权昭夫妇陪同他们分男女坐下。 “阿公，云东向您问安。” 秦云东向叶九唐鞠躬行礼。 “免礼，咱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不需要客套。中午吃完饭先别走，我这里有千年古树采摘的茶，你尝尝是不是比浠水县的楼前春好喝。” 叶九唐亲热地拍拍秦云东的胳膊。 众人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失望透了。 看样子就知道，老爷子已经相中秦云东，这次定亲仪式只是走过场，谁反对也没有用。 叶九唐坐在沙发上，扫视全场的叶氏家族的人，又微笑看向秦父。 “我家的人太多，这又只是定亲仪式，不算重大庆典，所以只叫来叶家不出五服的部分亲戚，你不会见怪？” “叶家家丁兴旺，子孙绵延，这是多少代行善积德也修不来的福报，我羡慕还来不及，怎么敢责怪。” 秦父回答得很有技巧，奉承的叶九唐心花怒放。 “哈哈，你算说到我心缝里了，我老喽，没有别的奢望，只想看到一大家子人和和美美其乐融融，那比赚多少钱都让我开心。” 叶九唐的话有一半是说给在座的人听。 他是在柔和地告诫众人，秦家人从此是叶家的亲戚，不要干出刁难秦家的事。 叶九唐的话像是圣旨，大家都知道违背的后果，也就没人吱声。 既然大家长定调了，后面的仪式就顺利得多。 先是秦父拿出装有秦云东生辰八字的信封交给叶权昭。 叶权昭也把叶安妮生辰八字的信封递给秦父。 看似简单的一个互换生辰八字仪式，却意义非凡。 在古代，人们普遍相信巫蛊术的存在，只要获得生辰八字就能用巫蛊术害人命夺家产。 所以，把自己孩子的生辰八字交给对方，相当于把孩子的性命交给对方，这代表了最高的信任。 紧跟着，秦父又当众展示了带来的六百六十六万现金彩礼，以及纯金首饰十八套。 围观的叶家人不由都撇嘴，似乎嫌弃给的太少。 但是终究有叶九唐提前放话，直到仪式结束，全场响起掌声也没人插嘴。 负责接待工作的叶安夏走到叶九唐身旁报告午宴已经备齐，询问是否可以开席。 叶九唐点头起身，在秦叶两边的亲家陪同下，从后门走游廊前往餐厅。 秦云东长出一口气，总算顺利完成了提亲仪式，接下来又要经历定亲仪式了。 他跟在父母身后，进入位于二进院子的餐厅。 餐厅里除了叶家人之外，还有叶权昭的朋友和生意伙伴，十二桌都坐得满满的，再加上餐厅添加了喜庆的装饰元素，以及欢快的背景音乐，整体气氛烘托得还算热烈。 叶九唐和秦父秦母、叶权昭夫妇，以及叶氏家族最高辈分的老人坐首桌。 秦云东安排和同辈人坐一起，而在他的身旁特意空了一个座位，明显是给叶安妮预留的。 叶旭主动向秦云东介绍同桌的人，全都是叶家直系年轻人，从叶家老二到老六的孩子，除了上学和出差在外的，基本上都到齐了，唯独缺了老大叶安居的少爷叶蒙。 秦云东心知肚明，知道叶蒙怀恨在心，所以才借故不来。 这样也好，大家眼不见心不烦，也可以避免发生不愉快的事。 这群叶家年轻人大概都没有争权夺利的机会，又是初次见面，所以对秦云东算不上热情，但至少在面子上还都能过得去。 秦云东经历各种场合多了，试探聊了几句，很快寻找到共同的话题，于是把整桌的年轻人都带动起来。短短十分钟，秦云东和大家已经没有生疏感，彼此聊得很开心。 叶九唐眼角余光一直观察秦云东，看到他这么快融入叶家，既欣慰又惊奇。 这群叶家后生晚辈个性鲜明，叶九唐和他们很难沟通，秦云东却三言两语就把他们拢在一起，简直是游刃有余。 或许这就是人格魅力。 叶九唐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司仪走到临时搭建的舞台，宣布定亲仪式正式开始，秦云东随即被请到舞台上。 随着出场音乐响起，两个漂亮女孩伴随着叶安妮从侧门走上舞台。 叶安妮身穿红色旗袍，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淡淡的妆容又将她精致的五官完美体现。 “安妮，你今天真是太美了。” 秦云东凑在叶安妮耳边低声赞美。 叶安妮娇羞抿嘴一笑更是动人心魄，沉鱼落雁。 其实定亲仪式毕竟不是结婚仪式，整个过程比较简单，两人互戴对方拿出的戒指后，又为双方父母敬茶改称呼，叶九唐发表简短的祝词，众人起立一起共饮，仪式也就算完成。 秦云东和叶安妮为每桌客人敬酒结束，这才和两个陪同的女孩一起回到餐桌前坐下。 “安妮姐，你的那两个伴娘怎么不给我介绍认识一下？” 叶旭对叶安妮说话，眼睛却紧盯着两个漂亮女孩。 “你太花了，不能给你介绍，省得我两个闺蜜落入魔掌。” 叶安妮掩口轻笑。 那两个女孩听罢也咯咯地笑起来。 “你怎么当姐姐的，怎么公开诋毁我的形象呢，我以后找不到老婆，你必须负责。” 叶旭一脸委屈的抱怨。 “得了你，找不到老婆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追你的女孩足够一个加强连了，还不是你玩心太大，真不靠谱。” 叶安妮白了他一眼。 “姐夫，你管不管你老婆了，怎么还没完没了害我呢。” 叶旭说不过叶安妮，于是想让秦云东帮忙圆场。 秦云东刚要说话，忽然有一只手拍在他的肩膀上。 “男人有钱就不怕没老婆，对，云东？” 第285章 金钱奴隶不是因为穷 秦云东回头看，是刚敬酒认识的叶九唐的四儿子叶安逸。 “四叔，您的意思是不是说，事业成功的男人，对女人更有吸引力？” 秦云东出于礼貌，站起身委婉地修整叶安逸的结论。 “呵呵，你说的也不算错，但对于叶旭来说，他不需要有事业，我五哥的资产够他挥霍三生三世了。一个名门望族的年轻人还有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叶安逸笑得很爽朗，但言语间又透露着傲慢。 他的话暗含着对女人的蔑视。 叶安妮听着心里不舒服，慢慢站起身。 “瞧四叔说的，您不能对所有女人物化，好像天底下女人都只认钱不认人似的。” 她也不想得罪叶安逸，因此说话时还带着笑意，半开玩笑半认真。 “哈哈，安妮不服气啊，不过我说的并不是指所有女人，像你这样的贵族当然就不包括其中了。因为你有足够的钱，所以可以不在乎物质。但是……” 叶安逸指了指秦云东和餐桌前坐着的两位伴娘。 “像秦云东和那两个小妞，他们没有能力支配财富，那就只能做财富的奴隶，该弯腰低头也得忍着。是不是啊云东？” 叶安逸仰头斜眼看向秦云东，像是等着他发表意见。 叶安妮心中不悦，这不是当众要羞辱秦云东吗？ 她刚想替秦云东辩解，却被秦云东拦住。 “四叔，您说的大错特错了。” “哦？我想听听我哪里有错？” “阿公当年挑着扁担走街串巷卖茶叶，受尽白眼、欺凌，甚至是威胁，才一步步把叶氏集团发展起来，褴褛筚路，创业之艰辛让我动容。但阿公似乎从没有做过财富的奴隶？” “嗯……” 叶安逸被噎得脸色发红。 不是他的词了，而是秦云东用他的父亲做例子，他哪敢反驳。 “我记得有句古话，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从古到今，多少寒门子弟冲破阶层阻碍，最终也能鱼跃龙门，所以，做不做金钱的奴隶不在于是不是穷，而在于是不是有坚韧不拔的志气和毅力。对，四叔？” 秦云东微笑着询问叶安逸，腰杆挺直，态度不卑不亢。 坐在一旁的叶旭听着秦云东的话，似乎受到触动，出神地望着酒杯，似乎若有所思。 “你……你说得对，好口才啊，我拙嘴笨舌说不过你。” 叶安逸无言以对，只能干笑着自嘲。 但他被驳倒心中窝了一肚子火，既然不能在秦云东面前占上风，他就转而走向那两个漂亮的伴娘。 “陪叔叔玩一天一夜，谁现在跟我走，卡里的十万就是谁的。” 叶安逸凑近两个低声说着，同时把两张银行卡放在桌子上。 两个女孩先是听得面红耳赤，但是听说陪一天就能拿到十万，犹豫片刻还是抵御不了诱惑，几乎一起迅速把卡紧紧握在手中。 “哈哈，我就看出你俩是聪明的姑娘，上道就有好处哦。” 叶安逸转头看了一眼秦云东，得意的笑着扬长而去。 他丢得面子又买回来，心里非常舒畅。 两个伴娘不敢看周围人的目光，抓起包匆匆跟着叶安逸出了餐厅。 “这两个不争气的贱人，我从此和她们绝交，真是气死我了。” 叶安妮满脸通红，手指紧紧抓住椅背。 “这个老流氓。” 叶旭愤愤地低声骂了一句。 秦云东轻轻叹口气，扶着叶安妮坐下。 “她们都是成年人，既然自己做出选择了，那就由她们去。你别生气了，午宴结束后，阿公要我陪他喝茶，你帮我送我父母回去，别让二老看你不高兴，发生误会就不好了。” “好，那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叶安妮噘起嘴心里不乐意，觉得阿公真是麻烦，不给他们在一起的时间。 “我哪里知道啊，既然是阿公发话，我也只能陪着。乖，等我走的时候会给你打电话。” 秦云东正在劝叶安妮，忽然叶权昭走过来。 “云东，阿公现在要去他的书房，你陪他去……还有你，阿旭，一起去。” 秦云东答应一声站起身。 叶旭迷茫地跟着起身，他很纳闷，想不明白阿公为什么特意要他也留下。 两个年轻人一左一右搀着叶九唐离开餐厅，走过月亮门来到第三进院子的一个别院。 院子不大，大约两百平方米。 在一棵榕树后，有一栋两层中式小楼，楼门上方挂有牌匾写着两个苍劲的草书：泫沄。 小楼二楼只有一个大房间，内部陈设很简单，除了书桌、茶台、中式座椅和软榻之外，就只有整面墙的书柜。 叶九唐拿了书桌上的一罐茶坐在茶台前。 “云东，你看看这罐茶怎么样？” 秦云东接过茶，捏了一撮茶叶在手心，看了看又闻了闻。 “阿公，这的确是极品好茶。” “算你识货，呵呵，不过，只要符合口味的都算是好茶。这是秋茶最后一批现摘现炒的茶，特意留给你尝一尝。如果觉得口感不错，这罐茶就送给你了。” “那就谢谢阿公了。泡红茶我没有经验，但泡绿茶还有些年头，让我来冲茶。” 秦云东征得叶九唐的同意，打开电水壶的开关。 “云东，前两个月，你被栽赃留置调查，我拒绝和吴凡尘市长做交易救你，也没有动用关系替你说情，你不会埋怨我？” 叶九唐的人脉极广，他如果利用自己在省市的关系，会起到很大的作用。但即使叶安妮求情，叶九唐也置之不理，当时叶安妮还气得抹眼泪。 “我怎么会怪阿公呢，那次被留置只是雷霆行动中引蛇出洞的计策，我本来就不会有事。阿公洞若观火，肯定看出端倪，所以才不干扰我的行动。” “你够聪明，比起傻傻的安妮要强多了，安妮和你有差距，以后你要多照顾她，对她多一些包容。” “安妮温婉善良，温柔体贴，对我帮助很大，我现在已经是她的未婚夫，一定会好好待她，请阿公放心。” 叶九唐笑着点点头，转向叶旭随口问：“阿旭，你最近在忙什么？” 第286章 带浪荡公子去创业 叶旭明显心虚，笑容很不自然。 “阿公，我……我没啥忙的，偶尔和朋友们一起玩玩。” “你那不叫玩，是浪费生命，混吃等死很好玩吗？” 叶九唐分明对叶旭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 只是他对孙子不像对儿子那么严厉，即使批评也都是和颜悦色。 叶旭自知有错，低下头不敢吭声。 “阿旭，你快三十岁了，不能再游手好闲下去，我给你安排个工作，你要不要试一试？” “阿公……我……我什么也不会啊……” 叶旭明显是找托词，本心是不想干。 “你也拿着ba学历，好意思说自己啥也不会，只要你有心，没有什么是学不会的。我不求你多有长进，只要你能自食其力，我就心满意足了。” 叶九唐目光如炬盯着叶旭，眼神中已经有了一丝不悦。 叶旭不敢再推脱，只好点头同意。 “那……阿公说什么就是什么喽，我要是干得不好，您老别骂我就行。” “你要是没出息的话，我骂的不是你，我会骂秦云东。” 叶旭一脸诧异。 秦云东更是哭笑不得。 我咋这么倒霉呢，叶旭在集团里混日子关我什么事？ 他却没有表露出来心思，平静地把茶杯依次递给两人。 叶九唐喝了一口茶，满意地点点头。看来秦云东冲泡绿茶的确经验丰富。 “云东，我打算给阿旭一笔钱，让他到临县自己找项目创业。你在临县替我多看着他点儿。” 叶九唐终于说出自己规划已久的计划。 叶旭听罢脸上露出笑容。 他早就在家里呆腻了，能离开沿海市去陌生的地方，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想法。 而且，叶旭对新姐夫印象非常好，能到他的地盘是可以接受的方案。 秦云东惊讶地看了看叶九唐，又看向叶旭。 “我没有经商经历，能怎么帮他？” “经商嘛，无非是把买进卖出赚利润的过程，根本就不难，你能让临县百信机械厂起死回生，而且发展得那么迅速，说明你不缺经商头脑。” 原来叶九唐对秦云东的一举一动都观察很仔细。 “云东，我知道临县很快就升格为临江市，你也会是第一任市委书记。我不会让你利用职务之便照顾阿旭，只要平时多管束和指点着他就行。” 这个老头真能算计。 临县升格为县级市后，城市建设将迎来大发展时期，叶旭此时投资临县一定会有很多商机。 有秦云东在，叶旭会很安全，选的项目也不会有偏差，做生意也没人敢难为他。 但是叶九唐已经说了，秦云东总不能驳他的面子。 “阿公，我答应了，但叶旭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什么条件？” “叶旭到临县不能公开宣扬我们之间的亲戚关系，也不允许打着我的旗号要照顾，更不能威胁别人。” “阿旭，你能答应吗？” 叶九唐自己不说，点名让叶旭回答。 “没问题，我是叶氏集团的人，用不着打姐夫的旗号，说不定还有一堆招商的干部缠上我哩。” 叶旭答应得很痛快。 叶九唐笑着摇摇手。 “你去临县是个人名义，不允许用叶氏集团的名义。要让家族里的人看得起，你就要凭自己的本事去闯荡。” “那……也行，阿公，您打算给我多少启动资金啊。” “五十万，但我要声明，资金不是给你的，是借给你，三年后要把本金还给我。” “这么少？五十万能干什么啊……” 叶旭的心一下子坠入冰窟，拔凉拔凉的。 叶氏集团投资项目没有低于十亿，叶旭要有这么多钱做项目，至少会非常风光。 只有五十万，临县招商局的人也不会把他放眼里。 “五十万不少了，多少人创业连十万都凑不齐，你别眼高手低，扎扎实实把项目做起来，展示出你的能力，让你那些叔叔都承认，阿旭不是酒囊饭袋。” 叶九唐慢条斯理地刺激孙子，想要激发出他的斗志。 叶旭低下头，想起午宴时叶安逸嚣张的样子，他抬起头决然答应。 “阿公，我一定干出个样子让他们看。” “很好，你回去给你爸妈打个招呼，再准备准备，等秦云东回去的时候，你跟他一起走。” 叶九唐说罢拍拍叶旭的肩膀，乐呵呵地向他摆摆手。 看叶旭离开，秦云东为叶九唐续水，耐心等着他继续发话。 “云东，你很能沉得住气，定力非常了得，比我三十岁的时候还要强。” 叶九唐夸赞一句，眼神里都是欣赏。 “我做过三年秘书，沉住气是基本功，大概是比一般人强一些。但是不敢和您比较，您三十岁就已经是白手起家，实现产值过千万的企业家了。” “哈哈，不用恭维我，你三十岁已经是县长，并且很快就是正处级书记，在咱们国家，能三十岁做到你的地位，相当罕见。” 结束商业互捧，叶九唐又喝了一口茶，把话题进入正题。 “我知道你有一肚子话要问我，趁着只有咱们两个，你想问就问。” “那好，我就斗胆问了。您和我岳父为什么这么早就要求我和叶安妮订婚？” “叶家现在也是有名望的家族了，安妮不打招呼就和你住在一起，你觉得我们做得不应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有种感觉，阿公似乎有一个计划，而计划启动的一环就是确立我和安妮之间的关系。” 叶九唐摇头感慨。 “我没有看错你，你有猎手一样的敏锐，又有猎物一样的警觉，这是两样非常难得的特长，别人想学也学不到。” 敏锐的猎手能识破猎物的狡诈，发现猎物的破绽，才能云淡风轻地捕获猎物。 而警觉的猎物却能提前发现危险，找出猎人的位置，沉着冷静地让自己时刻处于安全。 一个人同时兼具猎人和猎物的特长，的确是凤毛麟角。 “我知道瞒不过你，所以找你来喝茶，一方面向你说明我的计划，另外咱爷俩好好交流一下，让你为我的计划再把把关。” 第287章 为了儿子加入战局 就在叶九唐和秦云东讨论计划的时候，叶旭已经和父亲叶安夏讲了阿公的安排。 叶安夏又惊又喜，同时又大为困惑。 他惊讶的是，父亲居然如此上心，居然已经把叶旭安排好事业。 令他高兴的是，叶旭天天出去鬼混，对他的劝告置若罔闻，但这一次听从了阿公的指令，终于开始干点像样的事了。 但是叶安夏又很纳闷，父亲为什么安排叶旭和秦云东在一起，老爷子究竟想要达成什么目的？ “阿旭，阿公是想让你能有出息，你既然答应就好好干，不要让他失望哦。” 叶安夏鼓励了儿子几句，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老爸，阿公只给我五十万，这也太少了，连我一个月的生活费都不到……” 叶旭不停抱怨，目的就是想让老爸能私下里再给点钱。 但是，叶安夏压根没有听进去，他的脑子里一直在快速思索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 忽然，他停下脚步，目光聚焦在书架上的二十四史。 历史多次证明，在朝廷争夺皇位的斗争中，往往不缺少太子党的存在。 说不定，老爷子为了扶持秦云东将来掌权，现在要先培养秦云东的党羽。 而太子党的主要成员就是他的儿子叶旭。 叶安夏越想越觉得自己推测的准没错。 叶旭和秦云东到临县，两人之间的关系会非常紧密，老爷子让叶旭能有所成就，接下来就会让叶旭进入叶氏集团管理层，给他安排重要的职务。 有了叶权昭一家人，以及他的一家人帮助，以及叶九唐幕后的扶持，秦云东不但有了基础班底，而且在控制叶氏集团大局时更能顺风顺水。 老爷子下得好厉害的一局棋啊。 从别人看不上的叶旭入手，把他叶安夏也捎带进去，叶九唐不动声色地布局谋篇，只需要两三年，当叶氏家族发现势头不对，想要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 叶安夏擦了擦额头的汗，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烟。 他知道大哥叶安居想要让自己的儿子叶蒙继承大位，而四哥叶安逸却想自己来做董事长的位置，这两个人都手握大权，在集团内部党羽众多，都是热门人选。 而叶安夏没有野心，也缺乏实力和两个哥哥抗衡，本来打算做过逍遥派，不卷入争斗，但现在突然冒出秦云东，叶九唐又不知不觉把他拉入战局，他想躲避已经不可能了。 叶旭不成器，再这样混下去早晚会废了，如果能成为秦云东的左膀右臂，那未来的前途也不可限量。 既然做不成逍遥派，叶安夏为了自己儿子，也要确保秦云东能顺利上位。 “你阿公就是要考察你的能力，如果我给你钱，你就没有奋斗的状态，你阿公会生气的，对你未来也没好处。咬咬牙拼一把，让所有瞧不起你的人看看，你叶旭也是一个可以独挡一面的帅才。” 叶安夏摁灭香烟，激励儿子，但也在最后答应可以在关键时刻，给儿子的项目找投资商注入巨量资金。 叶旭觉得差不多就得了，父亲对自己也算是够意思了。 “你把房车给我送到临县，我到那里泡妞也方便，省得让秦云东在家里撞见，又该不停唠叨。” 叶安夏苦笑着点头。 儿子还是改不了沾花惹草的毛病，不过，至少他愿意开始做事，那些毛病就先由着他去。 傍晚时分，秦云东回到庄园住处，叶安妮还没有走，正陪着秦母说话。 “你总算回来了，阿公怎么有这么多话要说啊。” 叶安妮开心地迎上去，紧紧拥抱着秦云东。 现在她的身份已经是秦云东的未婚妻，可以大大方方表达亲热，不需要再避讳别人。 “阿公和我喝茶聊天，接着又让我陪他下象棋，太专注没看时间。” 秦云东没有告诉叶安妮实情，随口编了一个谎话。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叶九唐要求他严格保密，对谁都不能讲。 “不管那么多了，时间不早了，咱们吃晚饭，边吃边聊。” 叶安妮还在订婚的幸福中，像快乐的小鸟围着秦云东身边，其他事都不想管。 一家四口第一次坐在一起吃晚饭，显得其乐融融。 叶安妮开心地说，她统计过来宾送的礼金和银行卡，总共收了五百多万！ 秦父和秦母都吓了一跳，他们没想到一次订婚就能收这么多钱。 “你们千万不要花这些钱，以后人家办喜事，你们也要送礼的，别到时候拿不出这么多钱，那就丢人伤和气了。” 秦母马上提出告诫，生怕年轻人有钱就乱花，将来没钱还人情债。 叶安妮笑着点头答应。 她有的是钱，还人情不需要通过这种方式。 但为了不让秦家人觉得她在炫富，也只能假装同意，以便让两位老人放心。 秦云东向叶安妮讲了叶九唐的安排，叶旭未来三年都会在临县生活创业。 叶安妮这一下真吃惊了。 “阿旭要去临县？临县可没有那么多灯红酒绿，他那样的公子哥能坚持得了吗？” “我给他讲重话怕他多心，你是他姐，多多叮嘱他不要在临县乱来，出了事我可不会保他。” 秦云东也很头疼。 叶旭虽然答应创业，但他多年积累的毛病也不是说改就改的，万一因为做了荒唐事被查住，他真的非常为难。 叶安妮笑了： “放心，他惹不出多大事。我敢打赌，阿旭坚持不了半个月，肯定哭着喊着要回家。” “我给你打赌。” “啊？你真觉得阿旭能创业啊，他就是觉得没做过，好玩而已。新鲜劲过去，他肯定会溜回去。” “阿旭不会回去，阿公和他爸也不允许他回去，而且我有直觉，阿旭在临县还真能鼓捣出大动静。” “我是他姐嘢，我能不了解他？你想打赌我就奉陪，你说赌什么？” 叶安妮的确对叶旭不看好，虽然叶旭人品并不差，但他性格乖张，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绝不是一个持久专注的人。 秦云东仰头想了想。 “赌注是……谁输了，谁在家里做一辈子菜。” 第288章 好心也能办坏事 第二天，秦云东和叶安妮带着父母外出旅游，而浠水县正在以高规格召开庆功大会。 虽然省厅嘉奖公文还没有下来，但两个县的一把手都决定举办表彰大会。 因为抓到兰辉以及太子爷柴保军，彻底根除了两个县最大的犯罪团伙，对于稳定社会秩序，震慑犯罪分子，宣传两地治安环境都能发挥巨大作用。 表彰大会的会场在浠水大会堂隆重举办，除了来自省市县公安系统外，还包括各界代表，以及各级媒体记者。尤其是苗英杰和陆长风联袂出席，毫无疑问说明这次大会的高规格。 在大会上，洛勇强做了主题演讲，向众人汇报了抓捕兰辉和柴保军的过程。 由于过程一波三折极具戏剧性，台下的观众都听得津津有味。 只有坐在前排的卫敏紧绷着脸，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她认为，专案组虽然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但兰辉犯罪团伙的核心成员唐铁汉还在逃，专案组没有画上圆满句号，所以她不愿意提前庆功。 但是苗英杰已经做了决定，卫敏也只好服从命令，但她提出一个条件，出席可以但拒绝演讲，苗英杰拗不过她，只能交给洛勇强代为上台做报告。 随着雷鸣般的掌声响起，卫敏勉强起身和专案组成员上台领锦旗和奖金，下台后她把奖金和锦旗都塞给袁队长，一声不响独自离开会场。 刚走到停车场，卫敏听到背后有人叫她，回头看是临县电视台主持人珍珍。 “大主播，找我有何贵干？” 卫敏身穿笔挺的警服，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看向珍珍，不怒自威的气场让珍珍暗自称赞。 真是一位又酷又飒的女局长！ “卫局，你这是要去哪里，我想约你专访。” “专访我？” “对呀，你是联合专案组的组长，又亲临索伦县坐镇指挥，还在押运过程中负伤，并亲手抓住兰辉，绝对有很多传奇的故事……” “案件之所以获得侦破，上有苗书记和陆书记的支持关怀，下有普通干警出生入死，我什么也没有做，你应该采访他们，而不是我。” 卫敏说完转身就拉开车门。 珍珍紧走两步，一只手搭在车门上。 “你们为什么在报告里不提秦云东？” “你什么意思？” “秦书记在侦破案件中起到了关键作用，是他冒着危险乔装改扮取得太子爷柴保军的信任，又是他诱骗柴保军带路找到兰辉，让他们出现内讧，你们才有机会成功破案，还是他当机立断救了你的命。你们邀功请赏却对他只字不提，难道不觉得心中有愧吗？” 珍珍发出一连串的质问，让卫敏颇为惊讶。 虽然珍珍的叙述与事实有些出入，但大致情节都是真实的。 “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么多的消息，谁告诉你的？” “我有权保护我的消息来源，我就想问问你，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无可奉告。” “你不说也可以，但我会把掌握的材料整理出来发表，到时候舆情自有公论。” 珍珍似乎是真生气了，俏脸也变得一片通红。 卫敏把她的手拨开，凝视着她的眼睛。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知道你乱来的后果吗？” “你不用威胁我，还原事实真相是记者的职责，而且我也替秦书记打抱不平。” 珍珍毫不畏惧地和卫敏对视。 卫敏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这个美女主播该不是爱上秦云东了？ 卫敏向前一步，鼻尖几乎碰到珍珍的脸上，珍珍下意识向后躲了躲。 “珍珍，不要任性，你这样做不是打抱不平，而是会让秦云东陷于危险之中。” “你……你想吓唬我吗？” “专案组成功侦破兰辉案和柴保军案，但是还有一个重要的疑犯唐铁汉漏网在逃。他是执行兰辉命令的刽子手，多人都死于他的手里。如果公布案情牵扯到秦书记，唐铁汉有可能会对他实施报复行动，懂吗？” 卫敏说话声音很小，但听在珍珍耳朵里犹如晴天霹雳。 珍珍错愕地盯着卫敏，明显有些后怕了。 “那个唐铁汉逃命还来不及，怎么有胆量报复秦书记？” “唐铁汉是个亡命徒，也是个一根筋不会动脑子的蠢货，他脑袋里只有江湖义气，根本没有善恶观念。我们断定他会回临县和浠水县作案，所以才有意识不提秦书记参与过破案。” 珍珍这才恍然大悟。 “我在押送犯人的途中，是被一个叫幽灵的杀手刺伤的，他也向秦书记发出挑战。秦云东的麻烦够多了，你就不要再给他添乱了。” 卫敏点了点她的额头，坐进车里。 珍珍手足无措地看着卫敏，刚才爆棚的正义感早就不见踪影。 卫敏关上车门发动汽车，忽然又降下车窗。 “珍珍，你如果真的喜欢秦云东，那就学会闭嘴，通过宣传来讨好他。这点小心思在他那里根本不起作用，反而会让他更加远离你……” 珍珍愣愣地听着，忽然两行眼泪夺眶而出。 卫敏本来还想教训她，但看她哭得楚楚可怜，心又软了。 “反正采访表彰大会已经结束，上车，我带你回临县，咱们可以路上慢慢聊。” 卫敏的邀请起到了作用，珍珍擦了擦眼泪，毫不犹豫坐上她的车。 “到底是临县一枝花啊，哭起来还那么好看，我恨不得让你一直哭下去。” 卫敏把车里的抽纸塞给她。 “你咋能这样啊，当警察的都铁石心肠，就会拿人家涮着玩，真是坏死了。” 珍珍破涕为笑，埋怨的话说起来像是撒娇。 纵然卫敏是女人，听着也觉得浑身酥麻。 “我可以告诉你破案的细节，但你要答应我两件事。” “好啊，我答应。” 珍珍不假思索就答应，看得出她太想知道秦云东在破案过程里发生的事。 “第一，你要先告诉我，你的消息来源；第二，你要发誓在抓到唐铁汉之前，不能对外透露一个字。” “我是从洛勇强那里知道的。” 珍珍擦着眼泪擤着鼻涕，很痛快地就把洛勇强出卖了。 “这个见色忘义的家伙。” 卫敏恨恨地骂了一句，驾车离开了停车场。 第289章 以后的工作不好做 表彰大会结束后，本着接待礼仪，陆长风率领浠水县常委请苗英杰一行留下来吃饭。 众人一起到浠上客饭店摆下酒宴。 “老苗，这顿饭我自己出钱请客，别担心超标违反纪律，想吃什么尽管点。” “你叫我老苗，我才三十多岁，你都奔五十了。” “叫你老苗不是说你年纪大，而是代表尊重嘛。你是临县一把手，我总不能称呼你英杰，显得我倚老卖老似的。” 陆长风乐呵呵地拿起酒瓶，亲自为苗英杰斟酒。 “你爱叫啥都行，我不介意。但是老陆，你请二十人吃饭喝酒，工资够不够啊，要不咱俩aa制。” 苗英杰看着满桌子的硬菜，不由为陆长风担心。 “苗书记，你放心吃，现在老陆有钱。前一段搞的新茶文旅节效果非常好，签下来不少大单，市委提出表扬，还给老陆奖励了五万块钱哩。” 县长金丛亮笑着在一旁解释。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老陆这么豪横，原来是大款了。” “我其实也不好意思拿这个奖金，后来想想，干脆当作县委小金库，来了尊贵的客人就我请客，算是减轻浠水招待费支出。” 陆长风说得很巧妙，既为自己请客吃饭树立起道德标杆，又暗含着表达对苗英杰的尊重。 “姜书记对你，对浠水真是好得没话说，我都恨不得来浠水工作了。” 苗英杰叹口气。 姜南风对浠水真是舍得给，苗英杰连年拿全市县域经济第一，姜南风也没给过一毛钱。 “老苗，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临县是我们学习的楷模，天天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这么好的地方你不要，骗鬼哦。” 陆长风笑着端起酒杯，作为主人向客人说了几句客套话，先干为敬。 众人也都起身喝酒相陪。 苗英杰坐下后，夹了一口茶摇摇手。 “不是我不要临县，是上级不要我了，我就要卷铺盖离开临县了。” 他要升任中山市副市长的消息尽人皆知，所以也没打算瞒着，顺口有感而发。 “瞧你说的，好像受多大委屈似的。这分明是上级赏识你，提拔你。三十多岁就已经是副厅级干部，我是不敢比啊，这辈子熬到正处级也就到站了。” 陆长风拿起左侧的公用筷为苗英杰夹菜。 他心里清楚，苗英杰是真心不舍得离开临县，所以半开玩笑似的安慰他。 “陆书记说得对，听说临县就要升格了，但就算改县叫市，那级别还是和以前一样，你高升一步的确是领导对你能力的肯定。” 金丛亮跟着安慰，但听着总有酸溜溜的味道。 他心里一直和秦云东较劲，他们都是县长，正好可以和秦云东比试一下谁的治理水平高。 没想到时局变化快，苗英杰离开，秦云东升任县级市的市委书记，而且还能管着浠水县，明显压他一头，真让他万般无奈自认时运不济。 苗英杰听出他有些不满，却佯装不知。 “秦云东是从浠水走出来的干部，浠水也算是他的娘家，云东当然不会亏待浠水县，以后你们合作起来应该没有问题？” 苗英杰微笑对陆长风说话，其实暗含着是提醒金丛亮，今后不要意气用事故意给秦云东设置障碍。 陆长风喝了一口酒，笑得很坦然。 “那当然是喽，论公，云东是个德才兼备的好干部，论私人关系，云东是我的好兄弟，我们可以推心置腹，不会有任何隔阂。” 陆长风的确没有什么私心杂念，也不存在心里不平衡。 早些时候，浠水的一把手本来就应该是秦云东，只不过因为姜南风不喜欢，秦云东才不得不离开浠水县。 陆长风心里一直觉得愧对秦云东，总感觉是自己把他挤兑走似的。 现在秦云东即将成为他的上司，陆长风反而像是解脱了，不用再那么愧疚。 金丛亮听出苗英杰的弦外之音，但他默不作声，只是低头喝酒吃菜，没有回应。 苗英杰心里一沉，他预感金丛亮将来说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甚至使绊子，以后秦云东的工作不见得好做。 傍晚六点，沿海市。 秦云东在叶旭的陪同下，准时走进叶安夏家的别墅。 “阿旭，再过两天就要去临县了，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没啥准备的，我的宗旨是，只要兜里揣着银行卡，走遍天下都不怕。” 叶旭嘻嘻哈哈地在前面引路，带着秦云东穿过一楼，从别墅后门来到后院。 后院一角支起一溜烧烤架，三个佣人正在忙碌烧烤食材。 游泳池旁搭起长方形餐桌，五个洋人和叶安夏边吃边开心地聊天。 看到秦云东过来，叶安夏向他招招手。 “这是欧美五大投行的董事，也是我们叶氏集团的老朋友，我给你介绍认识一下，阿旭留学几年，别的本事没有，口语对话没问题，可以给你做翻译。” 叶安夏自从拿定主意要遵照父亲的意图扶持秦云东，他对秦云东的态度也变得很亲热。 秦云东依次和洋人们握手寒暄，他的英语底子很好，用不着叶旭做翻译，可以非常流畅地交流。 “秦先生是临县官员？” 一头红发的托马斯好奇地看着秦云东的名片。 他只是通过叶氏集团在国内进行投资，还从来没有接触过官员。 “如假包换。” 秦云东接过叶旭递过来的酒杯。 “哦，没别的意思。我不了解你们国家的情况，只和叶氏集团打交道。既然你是叶家的人，那咱们就算是朋友了，我们有什么可效劳的？” 托马斯说得很直白，不像国人那样拐弯抹角非常委婉。 秦云东也顺势单刀直入，直奔主题。 “我也是第一次接触投行大佬，此行有两个目的。第一是邀请你们对临县进行考察，看有没有对胃口的项目可以投资；第二呢，你们都投资过很多国际大品牌，想请你们帮忙推荐大企业到我那里洽谈商业合作。” 托马斯笑着耸耸肩。 “你们国家很多大城市都没有什么机会，小小的临县又凭什么让我们投资？” 第290章 顶级营销高手的风采 托马斯的话太直接，又是高高在上的态度，换了别人会尴尬得下不来台。 但秦云东之前陪同周通平出国多次，对洋人的习性很了解，对此他早就有心理准备。 “托马斯先生，据我所知，在欧洲只有少数大企业，而绝大多数的企业都很小，而且都在几十万的小城镇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其实很简单，大都市物价太高，小企业成本压力大，选择小城镇可以降低成本费用，提高毛利率。” “那么就按你的国家为例，小城镇的地价和人工成本，按汇率计算分别是多少钱？” 面对秦云东的提问，托马斯回答得很快。 但是他也知道秦云东为什么会这么问，无非是想证明临县的成本更低而已。 “秦先生，我承认你们的成本比欧洲低，但建厂不只是因为成本低，还需要考虑综合因素，比如工人的技术水平、供应链是否完备，物流速度是否及时……” “请给我几分钟，先看看我们当地的两家企业，然后让我以此为例，向先生们分析投资临县的优势。我相信，我提供给你们的，绝对比烤鸡翅更美味。” 秦云东从包里拿出百信机械厂和影踪数码公司的产品画册，分别发给五个投资商。 因为这两家公司都要去欧洲参展，因此画册全部都是英文为主，五个洋人可以毫无障碍阅读。 五个洋人本来出于礼貌随便翻翻，但很快就被其中的产品吸引住，都聚精会神逐页观看。 叶安夏出于好奇心也拿了一本看了看。 “真没想到，你们临县还能出品这样优秀的产品，我对这些电动车非常看好，坚信未来一定市场广阔。” 托马斯啧啧称奇。 “我更看好这些基于h264音视频采集卡，这可是高端类的采集卡，但是这个厂却报价这么低，真让我难以置信。” 另一个叫威廉的投资商，敲着画册，用充满疑惑的目光看向秦云东。 “威廉先生，你觉得报价已经低得离谱，但这个厂还有利润，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秦云东顺势引导他交流下去。 威廉沉吟片刻，还是摇摇头。 “那好，我现在向先生们讲一个草根贫民奋斗的故事，你们自然而然就能感悟到这个厂的利润秘密。” 秦云东站起身，缓慢地围着餐桌边走边讲。 他从白三民辞去高中物理教师做维修工讲起，把白三民历经多年的艰辛开发音视频采集卡的故事讲得栩栩如生。 五个洋人都受到情绪感染，沉浸在小人物奋斗史的感动中。 “……先生们，这就是影踪数码创始人白三民先生的故事，你们都是行业顶级精英，应该不难发现这家公司的利润秘密？” 五个人彼此看了一眼，纷纷发言讲述自己的理解。 拥有自己的知识产权，临县高新区低廉的建厂成本支持，一整套税收、外贸的激励政策，还有产学研相结合源源不断提供优质人力资源，配套企业的供应链体系…… 看他们各抒己见，几乎要争吵起来，秦云东微笑着伸开双臂。 “先生们讲得都很正确，综合来看，影踪数码公司的成本优势来自体系的优势，一家公司再强大也难以和一个体系竞争。看似是产品竞争，但究其根源，影踪数码的竞争优势来自临县、中山市，乃至全国的分工协作，欧洲产品再强大，长期竞争也会败下阵来。” 五个投资商都沉思不语，但又都频频点头。 “先生们，这就是托马斯先生刚才问我的问题的答案。” 秦云东优雅地微微欠身，结束了自己长达半小时的演讲。 叶安夏和叶旭都被秦云东公关技巧和雄辩口才所倾倒，心中都赞叹秦云东真不该做公务员，他完全是个天生的营销顶级高手。 托马斯忽然站起身，向秦云东伸出手。 “秦先生，我现在对临县有了浓厚的兴趣，迫不及待想去走访你推荐的这两家公司，尤其是白三民先生的励志故事，让我非常钦佩，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愿意为他投资。” “不行，影踪数码是我先确定的，你不能抢我的生意。” 威廉激动地站起身提出抗议。 另外三个人也纷纷加入，白三民有选择权，还不一定倾向要谁投资，不存在先来后到的说法。 眼看五个人又要脸红脖子粗发生争执，秦云东敲敲酒杯。 “先生们，请保持必要的风度。临县不只是这两家公司，我们的高新区拥有上百家类似企业，都值得你们去看看。咱们能不能有个约定，我期待下个月诸位一起到临县，我将用最高礼节热情款待诸位，ok？” 秦云东微笑着举起酒杯。 五个洋人乖乖地都举起酒杯，抢着和秦云东碰杯递名片。 叶安夏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禁低声对叶旭叮嘱。 “孩子，你去临县是你阿公照顾你，好好跟着秦云东学，哪怕只学个三四成，你也会受益一辈子。” “嗯，姐夫真是酷毙了。” 叶旭看秦云东的目光中已经有了一丝崇拜。 翌日下午，秦云东再次来到叶安夏的家里，叶安夏非常亲热地请他到书房想单独谈一谈。 “云东，你明天什么时候的飞机？” 叶安夏坐在茶台前，为秦云东倒了一杯茶。 作为长辈，他这样做已经属于破天荒了。 “谢谢五叔，我们是上午九点的航班，您是不是不放心阿旭去临县，怕我照顾不周？” 秦云东微笑着双手捧起茶杯。 “我相信你会照顾阿旭的，但你也不用太纵容他。阿旭那么大的人了，却娇生惯养没有经过社会毒打，让他吃苦头，对他绝对有好处。” “您真舍得吗？” “不经历风雨，怎么能见彩虹。让他吃苦也是为他好，要不然，将来怎么能帮助你独当一面？” 叶安夏假装随意地说了一句，其实也是一种试探，测试秦云东的反应。 “阿旭蛮聪明的，只要积攒一些阅历，他一定可以前途无量。” 秦云东回答的意味深长。 第291章 集团拥有一座岛 夸自己的儿子，做父亲的肯定开心，尤其是出自秦云东之口，叶安夏更是笑得舒畅。 “云东，你不用安慰我，他能不能有出息，那就请你多费心。” “五叔别那么客气，您是长辈，想要我做什么直接吩咐就是。” 秦云东表现得很恭敬，这让叶安夏感觉很舒服。 叶家人大概因为有钱有地位，几乎每个人都养成了居高临下看人的习惯，哪怕是对自己家族的人也是同样的德行。 但秦云东不同，作为未来的掌门人，他依然保持着冷静和谦让，对所有人的礼数都能做到位，这在叶氏家族里非常难得。 “云东，你昨天对付那五个老外很漂亮，那么快就把他们降服，就算我也做不到。你这些手段和技巧是从哪里学来的？” “我以前跟随领导去过欧美，耳闻目睹那些老外的言谈举止，知道他们脑子不好使，理解能力就相当于小学水平，讲大道理，他们听不懂。讲故事才能让他们快速理解，还能产生感情共鸣。” 秦云东说得云淡风轻，表情不像是开玩笑。 叶安夏听着却是大为震撼。 在崇洋媚外的二十一世纪初，秦云东如此藐视欧美实属罕见。 “不好这么说，毕竟我们落后于他们，想要进步就要用谦虚的态度向他们学习。” 叶安夏没有拿出长辈的作派申斥秦云东，反而显得小心翼翼。 “五叔，我不否认我们在企业管理、市场营销、科技发明都应该向他们学习，但不妨碍我对他们有客观评价。西方领先是百年积累出来的，我相信只要国人跨过门槛，很有可能只需二十年就能实现反超。” 秦云东说话依然平静，并没有慷慨激昂，似乎他说的是一件极平常就能做到的事。 叶安夏无法理解也不认可秦云东的判断，但他不想和秦云东发生争论。 “你第一次来沿海市主要是走亲戚认家门，自家的公司当然也要熟悉一下，要不咱们现在就去公司转一转，那里有很多叶家长辈，见个面聊聊天，也省得每一家都要去拜望。” “五叔考虑得周到，那就听您的安排。” 沿海市东边就是浩瀚的大海，叶氏集团总部就坐落在东南方向的一座岛上。 整个岛面积有十平方公里，位于岛的东边有一座海拔高度三百米的山，作为天然屏障阻挡了海啸和飓风对小岛的破坏。因此岛上树木苍翠，绿草如茵，一派生机盎然的海岛风光。 因为整座岛都属于叶氏集团，因此岛上做了整体规划和开发。 四个码头分列岛的四个方向，岛上街道平整又四通八达，海底电缆和光纤持续提供电力和互联网支持，各式各样的办公小楼星罗棋布在岛的中部，北部和西部是生活区，饭店、宾馆、医院、酒、电影院、体育场等等设施齐全。 南部修有机库和机场，停放着两架私人飞机和两架直升机。 总体看，这座泫沄岛就是叶氏集团商业帝国的大脑和中枢神经。 秦云东和叶安夏乘坐游艇来到岛上，有专人开电瓶车已经等候在码头上，带着他们沿着环岛公路平缓的兜圈。 “云东，觉得这个岛怎么样？” “风景迷人，规划专业，各种基础设施上乘，真像是世外桃源啊。” “哈哈，开发这座岛，前后经历了五期工程，总时间超过十年，真把我们哥几个折腾得脱层皮啊。” 电瓶车行驶到岛中央的一座独栋两层小楼前的停车场，这里就是叶氏集团董事长办公区。 秦云东下车后特意问了问驾驶员，电瓶车的性能参数。 叶安夏不由笑起来。 “你真是个好书记啊，无论何时何地都惦记着你们临县的厂。” “五叔，这辆车乘坐不舒服，电池容量和动力输出也不够，连空调也带不起来，夏天时乘坐这辆车岂不是特别受罪……” “好啦，好啦，我服你了。明天我就下单到你们县，全部改成百信机械厂出品的电动车，ok？” 叶安夏笑着拍拍秦云东的肩膀，两人一起走进办公楼。 令人惊讶的是，叶氏集团如此体量的商业帝国，董事长办公室却和普通的办公室没有什么区别。 五十平方米的面积，装修极其简约，办公设备也很简单，如果不是叶安夏亲自带领，秦云东还以为是进入了秘书办公室。 “你四叔担任集团总裁，是现在集团实际管理者。你阿公每周只来一次，主要是听取你四叔的高级管理层的汇报。其他时间不是出席各种重要活动，就是躲在家里看书喝茶。” 叶安夏走到办公桌旁，拍了拍坐椅。 “云东，你来坐一下，看能否体验到君临天下的感觉。” “这是阿公的座椅，我哪敢随便乱坐。” 秦云东微笑着连连摇手，站在落地书柜前扫视里面的藏书。 “哎哟，如果不是五叔在，我还以为进来贼了。” 叶蒙阴阳怪气地说着走进办公室，双手插兜看着秦云东的背影。 他是董事长助理，因为叶九唐并不经常来办公室，董事长办公区几乎就成了他的专用领地。 秦云东既不接话也不打招呼，继续背着手浏览书柜。 他知道叶蒙一直充满敌意，说什么都会引发新一轮的争执，索性对他视若无物。 这么拽，居然爱答不理。 叶蒙顿时火气直冲头顶，他向秦云东走过来，看样子非要挑起事端。 叶安夏抢先上前，挡在秦云东身前。 “阿蒙，是董事长要我带云东来参观他的办公室，刚才路过你的屋子，没有看到你，所以就先来看看。” 虽然他是叶蒙的长辈，但看得出他对叶蒙颇为忌惮，说话极其客气。 “既然五叔带客人来参访，那自然是没事的，但是您年纪大了，一定要看着点，万一办公室丢了东西，那就不好交代了。” 叶蒙看似对叶安夏说话，但眼睛却死死盯着秦云东。 听他如此戏虐自己，叶安夏的面子有些挂不住，脸色也变得阴沉。 第292章 年轻气盛惹冲突 秦云东拉开书柜的玻璃门，拿出一本古籍随便翻看。 “叶助理，你的主要职责不是看家护院，而是协助董事长处理公务。你为什么要自降身价，把自己当作一个小保安？” “你……” 叶蒙气得几乎要晕倒。 他在叶氏集团有相当大的权力，就算是总裁叶安逸也要礼让他几分。 这样的羞辱还是第一次体验到。 秦云东把书放回原处，转过身。 “董事长让五叔陪同我参观，你却出言不逊，这是不忠。对长辈口出狂言，这是不仁，对董事长邀请的客人冒犯，这是无礼。你这个助理真不合格，我想阿公很不高兴自己的助理不懂规矩，败坏叶氏集团的形象。” 秦云东毫不客气地一连串强力输出，义正严词又合情合理。 叶蒙气得浑身发抖，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但他自知理亏，越是想反击，越是找不出反驳的说辞。 叶安夏心里感到痛快，秦云东帮他出了一口恶气。 但是他顾及大哥叶安居的面子，不能再补枪，还要从中打圆场。 “云东，就此打住。你们都年轻气盛，说气话多了伤和气，让下属听到就更加不妥。时间不早了，咱们还要去拜访你四叔，现在就走。” 叶安夏与其是在劝秦云东，倒不如说是提醒叶蒙，不要在办公场合闹事，实在丢身份。 秦云东答应一声，跟随叶安夏向外走。 叶蒙憋屈得出不来气，赌气似的故意挡在秦云东面前。 秦云东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觉得好笑。 “叶蒙啊，你喜怒都挂在脸上，心胸狭窄不能容人，现在又故意挡我的路，不觉得很幼稚吗，你把我当对手，但我没这个想法，因为你真不配。” 秦云东直视着叶蒙的眼睛，脸上却带着微笑。 “你不是挡我的路，你是在挡你自己的未来的路，我给你一次机会，把路让开。” 叶蒙又遭到连番羞辱，气得失去理智，他叉着腰表示根本不会后退半步。 叶安夏看两个年轻人对峙，担心他们会打起来，如果传出去就成叶家的笑话。 “云东，你不要……” “五叔，我知道该怎么做。” 秦云东主动绕开叶蒙，大笑着和叶安夏走出办公室。 叶蒙长长出了一口气。 他觉得对峙胜利了，但却高兴不起来。 秦云东说的话让他陷入忐忑不安中。 叶安夏走出办公楼后也心里不安，没人敢惹的叶蒙，被秦云东连怼几次，叶安居岂能善罢甘休。 “云东，你是在体制内历练多年的人，应该很有涵养和定力，何必逞口舌之快得罪叶蒙呢？” “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秦云东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把叶安夏说愣了。 上天赐予的机会如果不及时把握，反而会遭受祸害。 这句话的意思叶安夏当然懂，但他不明白秦云东为什么会冒出这一句。 “云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天机不可泄露。” 秦云东神秘地眨眨眼，坐上在院门外停着的电瓶车。 两人坐车来到集团总裁办公区，这里远比董事长小楼要气派得多。 除了小岛上最高的八层楼外，还有两个附楼在大楼两侧。 主楼里面办公人员也很多，几乎每一层都能看到开放办公区里都坐满了员工。 这好像是一个跨国大集团公司的样子。 秦云东和叶安夏走进总裁办公室，看到叶安逸正坐在办公桌后打电话。 叶安逸向两人挥手打招呼，又指了指房间另一头的沙发。 秦云东坐下后打量着办公室，豪华舒适程度远胜董事长办公室。 总裁办公室足有五百平方米， 叶安夏对总裁办公室相当熟悉，他自己去冰柜里拿出一瓶气泡酒，又取了三个杯子放在茶几上。 “这个办公室怎么样？” 叶安夏说着就要倒酒。 秦云东忙抢过酒瓶为叶安夏先倒一杯。 “总裁办公室是集团公司第一门面，需要匹配叶氏集团的名望。” 秦云东很开通，明白一家超大型企业需要有脸面。 他不会认为叶安逸骄奢淫逸，把自己的办公室装修得太奢华， 叶安夏满意地点点头，品尝着气泡酒的凉爽口感，刚才因为叶蒙而抑郁的心情也得到缓解。 打完电话的叶安逸走过来，特意坐在秦云东身旁。 “云东，你不在家陪安妮，怎么有空来看我了？” “四叔，我明天就要回临县了，没时间去家里看您，后来还是阿公出的主意，让我来岛上拜访各位长辈，顺便参观公司。” “嗯嗯嗯，这个主意不错。既然你来岛上，那咱们就一起在岛上吃个饭，我为你送行。” 叶安逸接过酒杯，一口气喝完。 他变得这么热情，完全和订婚宴会上的挑衅判若两人，但秦云东已经猜出其中的原因。 叶安逸和叶蒙都有希望成为叶九唐的接班人，两人存在竞争关系。 刚才叶安逸肯定已经听说了叶蒙和秦云东发生的冲突，所以他这是要拉拢秦云东，一起对抗叶蒙以便自己能占上风。 “我心领了，但我怕打扰四叔的工作，要不我还是回家……” 秦云东虽然看透，但肯定不会说出来，反而以退为进，给叶安逸留出挽留的空间。 “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亲情比工作重要，今儿听我的，你和老五都不能走，我现在就打电话，让我的游艇准备一下，咱们出海好好放松增进感情。” 叶安逸说着就走回办公桌打电话。 秦云东用征求的目光看向叶安夏。 叶安夏微微点点头，表示同意。 他现在已经进入角色，认为自己是秦云东争夺大位的军师，必须为秦云东精打细算。 此时秦云东如果能和叶安逸结盟，至少不会腹背受敌，可以争取很好的竞争优势。 一个小时后，三人来到码头，登上了叶安逸的私人豪华游艇。 秦云东惊讶地发现，游艇甲板上已经有五六个身材曼妙的时尚女郎，正伴随音响扭动腰肢。 叶安逸打算要干什么？ 第293章 稀里糊涂中了计 叶安逸笑着搂着他的肩膀。 “云东，不要担心，我不会教坏你的，这些女郎只是气氛陪衬，让我们喝酒更有趣味一些。当然喽，如果你憋不住，我可以为你保密，绝不让安妮知道。” 叶安逸说完就哈哈大笑向驾驶舱摇了摇手。 游艇随即驶出码头，向大海深处驶去。 “四叔，咱还是安静点儿聊天，我适应不了这么乱哄哄的气氛。” 甲板上的女郎虽然都穿着衣服，但因为衣服特殊的材质，让每个女郎的身体几乎能看的清清楚楚。 秦云东双眼简直无处安放，只能转头看向两层楼的船舱。 叶安夏拉了拉四哥的衣袖，凑在他耳边低声相劝。 “秦云东刚订婚，这样的场合的确不合适，而且他还是一县之长，体制内纪律很严，传出去对他的影响也很不好。” “扯淡，云东是我们叶家的亲戚，我是他四叔，请侄女婿潇洒一下很正常，他们纪委再查也不会有权色交易的问题，怕个球。” 叶安逸虽然说得很豪横，但还是尊重秦云东的意思，三人一起走进船舱里的餐厅。 随着舱门关闭，喧嚣热闹的音乐盒叫喊声立刻消失，餐厅变得非常安静。 “这一下你们可以安心吃饭了？” 叶安逸毫不谦让地坐在餐桌首席位置。 “不好意思，让四叔扫兴了。” “没关系，我只是安排即兴节目，那几个都是超模，是我花大价钱请来的。不过，既然云东不喜欢，那就先放一边，咱们喝好吃好。” 叶安逸拿出雪茄烟递给叶安夏和秦云东。 秦云东推说叶安妮管得严，他已经戒烟，把雪茄烟又放回去。 “云东，不是我说你，在叶家向来都是男人管女人，什么时候轮得上女人管男人了？你这个样子会让叶家男人瞧不起的。” 叶安逸点上烟，露出不屑的目光。 他向来都是大男子主义，尤其看不上在女人面前唯唯诺诺的小男人。 “四哥，云东是女婿，当然不能和叶家男人一样了。你这话要是传到云东老丈人耳朵里，又该不乐意了。” “叶权昭啥时候乐意过，天天都是死人脸……” 话说到此，叶安逸马上住口。 虽然他看不上叶权昭，但毕竟秦云东是人家的女婿，当着面骂叶权昭肯定不合适。 “云东，你虽然是外姓人，但已经和安妮订婚，那就是叶家的一员，我不会因为你是外姓人就当外人看。以后你辞去县长职务来集团，我肯定给你安排一个美差。跟着我让你享尽荣华富贵。” 叶安逸这是要收编秦云东啊。 叶安夏怕秦云东不乐意得罪了叶安逸，马上抢话把话题绕开。 “四哥，你这么说就让我不平衡了，为啥对秦云东这么好，我的儿子你也没这么照顾过啊。” “哈哈，老五，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人比人的死，货比货的扔，阿旭自己不争气，我总不能牺牲公司利益养着他。但凡阿旭能有云东一半强，我还能不照顾他？” 虽然叶安逸说的是实话，但听着真扎心，但叶安夏也没有生气，儿子这副德行确实也让别人看不起。 随着各种海鲜摆满了餐桌，三个人的晚宴正式开始。 “仓促备下的晚宴，档次不够，好在都是一家人了，你不会挑四叔的理？” 叶安逸笑着举起酒杯。 “其实吃什么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跟谁吃。我有幸能和叶氏集团顶级大佬吃饭，已经让大多数人羡慕得要命了。” 秦云东恭敬的双手举起酒杯。 “哈哈，云东口才真不是盖的，一句话就把我说得每个毛孔都舒坦。” 叶安逸仰天大笑，开心的一饮而尽。 “云东，我听说临县即将升格为县级市，轮到你主政了？” “是的，再过半个月就能落实。” 秦云东用不着隐藏路人皆知的事，回答得很痛快。 “你们和企业一样，都有kpi考核指标，有需要叶氏集团帮忙的，尽管说。” “多谢四叔，我规划的方案已经上报，还不知道上级是否批复，会不会修改，但我记下了，有需要的时候，不麻烦叶氏集团当家人，我还能麻烦谁呢？” 秦云东这一句话说得很含蓄。 听在叶安逸耳朵里，似乎秦云东已经认可他才是未来的掌门人，叶安逸心中狂喜不已。 就在秦云东三人正融洽吃饭时，叶安居却在家里大发雷霆。 当他听说儿子叶蒙和秦云东发生冲突后就知道大事不妙，但叶蒙却总是不服气，还要放言和秦云东斗到底。 “闭嘴！你的脑子被狗吃了吗，怎么会如此愚蠢！” 叶安居大吼一声，接着就不停地剧烈咳嗽。 叶蒙非常意外，连忙为父亲捶打后背。 平时父亲都是和颜悦色和他说话，眼神里满满都是慈爱，怎么会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爸，不是我置气，如果我不现在对付秦云东，以后他真的在叶氏集团有了自己的势力，想要再搞定他就难了啊。” 叶蒙情绪激动地为自己辩解。 叶安居好不容易平息了咳嗽，喘着粗气拿起茶杯润润喉。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的傻儿子。秦云东是你阿公钦点的女婿，他的风头正盛，你和他起冲突，不是向你阿公的枪口上撞吗？” “撞就撞，阿公本来就偏心，我是长子长孙，阿公却不给我机会，凭什么要给秦云东机会骑在我的头上？我就要让阿公知道，我很生气。” 叶蒙气哼哼地坐回沙发，赌气不看父亲。 儿子不知深浅，叶安居真是头疼。 “阿蒙，你阿公有七个儿子，孙辈将近二十个，你以为是选皇太子吗，谁说长子长孙就必须接班大位？你阿公说过，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你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叶安居拍着桌子训斥，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的焦急。 “不说孙子辈，就是你六个叔叔，哪个是善类，谁不虎视眈眈盯着你阿公的椅子，你此时还稀里糊涂做靶子，怎么就不知道中了秦云东的诡计呢？” 第294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叶蒙真的懵了。 他望着父亲，一脸茫然。 叶安居长叹一声。 “秦云东一定是故意激怒你，只要你做出不理智的行为，肯定能传到你阿公耳朵里。作为未来的董事长，怎么可能有你这样的表现，你阿公肯定对你的印象大打折扣。” “难道……秦云东他……他真敢耍我？” 叶蒙倏地站起身。 想起秦云东发出的警告，“你不是挡我的路，你是在挡你自己的未来的路”，他的脸色变得惨白。 难怪他封堵秦云东去路时，秦云东没有和他较真，而是绕路而行。 叶蒙还以为自己取得胜利，现在才知道自己被愤怒冲昏头脑，犯下一个严重错误。 堂堂的董事长助理，主动出言挑衅，甚至充满孩子气地阻挡秦云东离开，这哪里还有一点点气度和从容。 现在后悔来不及了。 董事长办公室隐藏有摄像头，他的表现一定能被爷爷看得一清二楚。 全完了！ 秦云东真是用心险恶啊。 叶蒙跌坐回沙发，双手捂脸，心如死灰。 叶安居看到儿子颓废的神情，不由有些心疼。 “你呀，还是太年轻，不知道江湖险恶，人心不古啊。” “爸，我知道错了，但再后悔也无济于事，现在我该怎么办？……这个该死的秦云东！” 叶蒙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 叶安居到底经验老道，他经过刚才的震怒后，现在已经逐渐冷静下来。 “补救的关键在你阿公，只要他肯既往不咎，你就还有希望。现在不能耽误时间，你马上去找你阿公，主动坦白并认错……” 叶蒙马上起身就要走。 “等一等，让我把话说完。不管你阿公怎么批评你，你都不要辩解，更不要推卸给秦云东，全部承担责任，让阿公看到你是真心认错。” “我记住了。” “再有，你要向阿公表示，明天去见秦云东负荆请罪，向他做最真诚的道歉。” “啊？我为什么要给秦云东道歉……” “小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拉不下脸吗？小不忍则乱大谋，当你坐上董事长宝座，想怎么报复都行，这就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第二天早晨六点，秦云东和父母早早吃过饭开始收拾行李物品。 七点，叶安妮从家里赶来，准备一起返回临县。随行的还有叶权昭夫妇，亲家要回去，他们当然要来送行。 趁着四个老人在客厅里聊天，叶安妮和秦云东躲到卧室里说悄悄话。 “我昨晚等你到十点多，也没有见你回来，打电话还关机，我真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不好意思啊，我下午上岛参观叶氏集团总部，六点多又被四叔留下来吃饭，手机没电也没有注意……” “啊？四叔简直就是阿旭的年老版，活脱脱是个老色鬼，你不会跟着也风流了？” 叶安妮抿嘴笑着看秦云东脸色变化。 “吃饭的时候只要我、四叔和五叔三个人，没有别的乱七八糟的事。” “你着什么急啊，男人嘛，外出应酬时逢场作戏在所难免，我看得开，只要别带回家就行。” “安妮，你怎么能这么看我……” “嘻嘻，逗你玩呢，我知道你是什么人，别的男人或许花天酒地，你绝不会干出那些事。” 叶安妮笑着握住秦云东的手。 秦云东松了口气。 “吓我一跳，幸亏你是了解我的。如果咱俩之间没有信任，今后的日子就不好过喽。” “那也说不定，你们三个大男人能从六点吃到十点多，我怎么不信？” “哦，我刚才话还没说完就被你打断了。我们在四叔的游艇吃了一个多小时，后来阿公打电话给五叔，要我吃完饭去他家一趟。我去阿公家又谈了两个多小时，当时还有……” 话还没说完，叶安妮已经轻轻吻住了嘴。 “老公，这是给你的奖励，以后再接再厉哦。” 叶安妮亲昵地拍拍秦云东的脸，笑着走出卧室。 秦云东有些莫名其妙，叶安妮似乎根本没有要听他解释的意思。 的确是这样的。 叶安妮心底里绝对相信秦云东的人品，不需要他解释，她之所以要追问秦云东昨晚的去向，是要测试秦云东的态度。 叶家的男人在家里都占绝对权威地位，从属地位的女人根本无权干涉男人，甚至连过问的权利都没有。 秦云东一直对她很尊重，并没有因为订婚而发生任何改变，毫无隐瞒耐心给她讲自己的经历，这才是她想要的丈夫对待妻子的最好状态。 七点半，预定出发时间到了。秦家和叶家六口人分乘三辆汽车前往飞机场。 秦云东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叶旭。 “喂……” 电话里传来叶旭迷迷糊糊的声音。 还在睡觉！ 秦云东心头一沉，幸亏不放心给他打电话，否则这家伙睡到中午也未必能起来。 “咱们约好八点半在候机楼见面，我们已经出发，你现在到哪里了？” “啊！” 叶旭突然大喊一声，显然是被吓醒了。 “不好意思……姐夫……我现在就出发，保证不会迟到，候机楼见！” 说完，不等秦云东说话，叶旭匆匆挂断电话。 “这小子的心咋这么大呢，居然现在还睡觉。” 秦云东叹口气，把手机塞进口袋。 “阿旭就是这样的人，你不要对他抱希望太高，只要能保证他人身安全，再约束他不要惹事就可以了。” 叶安妮笑着塞给他一瓣橘子。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喽。无论阿公和五叔，都希望阿旭在临县能有成就，我虽然答应，但也知道这个差事难度太大了。” 秦云东苦笑着咕哝一声，把橘子放入口中。 “宝宝别怕，尽力就好。如果阿旭自己摆烂，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叶安妮挽着秦云东胳膊，头枕他宽阔的肩膀轻声安慰。 秦云东嗯了一声，他不能再说下去。 叶安妮不知道爷爷叶九唐的计划，当然也就不知道叶旭有多重要。 秦云东不但要让叶旭走上正途，而且还要让他脱胎换骨！ 第295章 必须给你立规矩 八点二十分，三辆汽车依次进入候机楼下的地下停车场，停在停车位。 三个司机下车，忙着从后备箱拿行李物品。 秦云东看看停车场入口方向，又看看腕表。 “阿旭还没有来？我给他打电话……” 叶安妮刚拿出手机，忽然听到发动机的轰鸣声。 “这小子来了。” 秦云东长长舒了口气。 正说着，一辆红色跑车风驰电掣疾驰而来。 来到停车位前，跑车猛然刹车，随着轮胎冒出白烟并发出尖厉噪音，跑车漂亮的甩尾稳稳停入停车位。 “不好意思，七叔七婶，叔叔阿姨，姐姐姐夫……” 叶旭开门下车打招呼，头发蓬乱，一身睡衣睡裤，脚下是一双皮拖鞋。 叶权昭看着他狼狈的样子，不满地哼了一声：“成何体统。” 或许是看在他是叶安夏儿子的份上，叶权昭并没有继续训斥。 “你以后如果迟到就迟到，不要超速驾驶，对你和对其他人都太危险。” 秦云东知道他肯定是下床就跑，也没有再埋怨他。 “是是是，我下一次肯定注意。” “还想有下一次啊，你就穿这个去临县吗？” 叶安妮也皱起眉问。 “老姐，我说的是下次开车绝不超速。我带着身份证和银行卡，有这两样就足够了，下了飞机就买一套新衣服，不会给姐夫丢人的。” 叶旭笑着从车里拿出一个奢侈品单肩包。 他把汽车钥匙扔给叶权昭。 “七叔，麻烦你安排把车开回去，以后三年我都在临县，用不上哩。” “蛮有志气的嘛，那我送你一句话，无志之人常立志，有志之人立常志。既然做出决定，那就要说到做到，别再半途而废。” “是，七叔，谨遵教诲。” 叶旭嬉皮笑脸答应着，看不出一点儿真诚，叶权昭也只能暗自摇头。 经过两个小时的飞行到达省城，又坐了将近八个小时的火车，秦云东带着家人和叶旭终于回到临县。 “秦书记，您回来了，恭喜啊……哎哟，阿姨，您慢着点下车。” 已经等在月台上秘书夏丰看到秦云东就微笑着抱拳祝贺，紧跟着机灵地去搀扶秦母。 “同喜同喜。” 秦母乐呵呵地下车，立刻递给夏丰一个六百六十六元的红包。 习惯成自然。 这几天只要有人恭喜她，她就拿红包送人，前前后后已经送出上百个红包。 “阿姨，这不合适……” 夏丰忙推开红包。 “拿着，我订婚的红包不算对你行贿。” 秦云东微笑着搀着父亲在前面走。 夏丰谢过秦母接过红包，又接过叶安妮的行李箱，紧走几步跟上了秦云东。 “秦书记，我接到您的电话，特意开了一辆商务车来接您。” “辛苦了，最近临县没有发生什么事？” “一切都很正常，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今天早上百信机械厂的钱辉从欧洲回来，第一时间就到县委找您报喜，说他已经签了上亿美刀的大单。” “是吗，这确实是大喜事，必须好好对外宣传一下，也要给老钱记上一大功。” 秦云东很高兴，临县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外贸单子，足可以激励临县其他企业效仿。 “您和苗书记想到一起了。钱辉见您没回来，他就去找苗书记汇报，苗书记听罢也很高兴，说是等您回来商量一下，对百信厂要大大奖励。” 一行人边说边走，很快出了火车站，来到车站停车场。 秦云东把行李箱交给夏丰，回头看看东张西望的叶旭。 “你对临县第一印象怎么样？” “比我想象的好多了，我还以为到处都是低矮破旧的房子，没想到临县也有点城市的样子。” 叶旭已经穿了一套笔挺的西装，除了头发太长之外，看上去中规中矩，丝毫不见痞相。 一行人上车，夏丰驾车向北行驶。 “我住的地方只有一张床，只能先安排你和我父母住皇家魅力酒店，放下行李就在酒店吃饭，然后你去理发，必须是短寸发型。” 秦云东特意向叶旭说明接下来的安排。 “什么？短寸？我的天啊，丑死了，打死我也不剪短。” 叶旭瞪起眼睛，抗拒地抱起双臂。 “阿公和你爸是怎么交代你的？来到临县必须给你立规矩。你如果不听，我也不想管，现在我就打电话给阿公，然后把你送上火车，你自己回家去。” 秦云东表情严肃，毫不妥协。 沉默了一会儿，叶旭挥了挥手看向窗外。 “好了啦，不就是理发吗，又死不了人，真麻烦。” 叶旭虽然不满，但还是不得不听秦云东的命令。 他可不想刚离开家获得自由，什么也没干就又灰溜溜回去。 叶安妮咬了咬嘴唇，这才憋住笑。 堂弟向来不服管教，四叔都拿他没办法，没想到却被秦云东治理得没脾气。 吃晚饭的时候，秦云东让父母先暂时住酒店一个月，让叶安妮在临县选一套房再说。 “这个酒店太高级了，住一个月要花多少钱啊，能不能换个便宜的旅社……” 秦母同意暂时住酒店，但她不愿意乱花钱。 “阿姨，您就踏踏实实住着，这个酒店是咱家开的，你想住多久都不用花钱。” 叶旭挑起大拇指，一副炫耀的样子。 “谁告诉你可以白住的？亲是亲，公是公，叶氏集团有明文规定，就算是叶家人也不允许白吃白住。” 秦云东直接呛了他一句。 “那也没啥，叔叔阿姨的钱，我来付，你还有啥要说的？” 叶旭撇撇嘴，又拍拍自己的挎包。 “你的钱是公款，阿公是让你创业用的，你花的每一分钱都要从公款里扣除。” “我……我花自己的零花钱总可以了？” “当然可以，但我给你爸说过，只允许给你三万块钱零花钱，花完就只能靠你自己赚。”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 叶旭懵了。 他买了一套高级西装和皮鞋，已经花掉两万多块钱。 现在他的银行卡只剩下不到一万块钱生活费，这点钱还不够他一天挥霍的。 第296章 第一次为钱发愁 秦母瞪了秦云东一眼，埋怨他太挤兑叶旭了。 在沿海市，叶家人总体对秦家都不错，所有费用也都包了，不能人家来临县，非要让人家费用自理，这实在说不过去。 “孩子别急，阿姨还有钱，咱就在这里住一个月，我管你吃喝。” 秦母轻轻拍着叶旭后背，温柔地安抚他。 她知道叶旭是大宅门出来的少爷，为了能让他住得舒适一些，秦母也不再心疼花钱。 叶旭却哭丧着脸欲哭无泪。 他从来没有钱的概念，这还是第一次为钱发愁。 秦云东用力摸摸下巴，以此抑制快要忍不住的笑容。 吃完饭，秦云东带着叶旭到酒店里的理发美容店理发，亲自监督把叶旭的长发剪短。 叶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从最初的痛苦状慢慢变得开心起来。 他没想到，剪成短寸后自己看上去更帅，而且还有几分英武之气。 “先生好帅啊，您满意吗？” 女理发师端详着镜子里的叶旭也是啧啧称赞。 “我本来就长得帅，什么发型都能驾驭。” 叶旭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心里老美了。 “先生，八十八元，谢谢。” 女理发师结束工作，满脸堆笑地指了指收银台。 “不贵，不贵，再给你……” 叶旭本来想说再给你两百小费，但突然想到自己只剩下几千块钱，他没敢再装大爷。 “给我什么？” “给你表扬。” 叶旭脸红脖子粗，不敢看女理发师，快步走到收银台结账。 一直坐在休息椅上的秦云东，低下头吭哧吭哧憋不住笑出声。 安排叶旭住下后，秦云东和叶安妮坐上夏丰的车返回德馨苑。 “安妮，你先上楼，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办。” 秦云东下车，接过夏丰递过来的行李箱，又交到叶安妮手里。 叶安妮非常聪慧，看看夏丰就意识到秦云东要干什么，她答应一声，拉着行李箱独自回家。 秦云东回头对夏丰招招手。 “小夏，谢谢你爸送给我的石头，我想现在找你爸问问关于石头的事，可以吗？” “那块石头有问题吗？” 夏丰变得有些紧张。 “没什么事，我偶遇一位行家看了看石头，据行家说这块石头来历不凡，我对此非常有兴趣。” 秦云东说得很自然，但并没有告诉他具体情节。 夏丰跟随秦云东两三个月了，就算秦云东不说，他也能预感石头背后肯定有重要的事。 “好，我现在就带您去，只是家里有些破旧，现在来不及收拾……” “呵呵，小夏，你还不了解我？用不着收拾，我更愿意看到原本的样子，快点开车。” 汽车驶入工厂区家属院，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颠簸了几分钟，终于停在窄小胡同口。 “秦书记，前面是棚户区，汽车进不去，只能步行……” “那就下车。” 秦云东毫不犹豫推开车门下车。 现在已经是十月，晚上的风略带寒意。 两人在漆黑的胡同里行走，小路两边是大片的棚户区。 临县几十年前有一批“三线”建设兴建的工厂，棚户区就是工厂工人住的宿舍。 限于当年的条件，这些宿舍都是简易平房。 随着时间推移，年轻工人成家生子，房子不够住，但工厂无力为工人提供基本设施，于是私搭乱建再盖房的情况严重。 逐渐地，宿舍区已经扩大了数倍，形成目前临县十万人的棚户区规模。 秦云东考察过棚户区，总结出“三无四差”的特点，即采光通风差，抗灾性差，居住功能差、环境差、无道路、无绿化、无公共活动场地。 虽然临县也想整治棚户区，但棚户区改建是个巨大的工程，又涉及十万人的安置，由于财政紧张，临县迟迟无法落实改造计划，一直拖到今天。 秦云东和夏丰抹黑走了十分钟，来到一家房门前。 夏丰敲了敲门：“爸妈，我回来了。” 很快房门打开，借着屋内的灯光，秦云东看清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看到夏丰身后站着的秦云东，忽然一愣。 夏丰忙侧身让开，向父亲介绍。 “这就是咱县的秦书记，他今晚刚回来就来看望你了。” “哎呀，原来是秦书记，我说瞅着这么眼熟哩，快请进。” 夏父慌忙将木门拉到最大，笑容满面地热情打招呼。 秦云东走到他面前，伸手递给他在路上买的几兜水果。 “夏叔，这么晚上门，打扰你休息了。” 秦云东亲切地称呼夏父，没有一点官架子，倒像是夏丰的朋友来家里串门。 夏父赶忙接过来水果，激动得说话都在颤抖。 “不打扰，不打扰，您来就是看得起我，还买啥东西。快请进……孩他妈，快烧水沏茶，秦书记来咱家了。” 夏父大嗓门叫嚷，声如铜钟，中气十足。 听得出，他是故意的，就是要让左邻右舍知道秦云东到他家里来了。 夏家住的这一排房子是仓库改建，每家都用砖墙隔开。 夏父分了六十平方米的空间，他用木板再分隔出四间小屋，形成两间卧室，一个客厅和一个厨房。 “夏叔，您是哪个厂的？” 秦云东坐在布沙发上，顺手接过夏父递过来的平价香烟。 “秦书记，我叫夏卫东，跃进日化厂的工人，十八岁进厂，到今年满三十年喽。” 夏卫东弯着腰为秦云东点烟，一脸骄傲。 “看得出，夏叔是老模范，让人尊敬啊。” 秦云东让他坐在身边，又指了指整面墙的奖状。 “尊敬有啥用，为厂子卖命一辈子，结果还在贫民窟里。” 夏母拎着烧水壶从厨房出来，顺嘴插话。 “你胡说什么呢，厂子有困难，别人不懂事，咱不能没有觉悟。” 夏卫东不满地呵斥妻子，生怕秦云东多心。 “我不打算再有觉悟了，秦书记，我能说句心里话不？” 夏母从茶叶罐里捏了一小撮茶扔进粗瓷杯里，接着把开水倒进杯中。 秦云东指了指茶几对面的板凳：“我最想听大实话，夏姨请坐，您慢慢说。” 第297章 您才能降得住奇石 夏母明显才是夏家的大家长。 她一脸怒容地看着夏卫东和夏丰，爷俩都没敢吭声。 “秦书记，我们厂也算是国营老厂了，我和老夏在厂里干了一辈子，您看看墙上的奖状有三分之一是我的。我不是一个不讲理的落后分子？” 夏母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奖状，眼神中既有骄傲也有痛苦。 “夏姨原来也是巾帼英雄啊，失敬失敬，您接着说。” 秦云东看向墙壁上的奖状，里面有李银凤的名字，这肯定就是夏母了。 “厂子效益不好，我能理解，每月只拿六十八块钱生活费，我认了。只是希望厂子能好起来，但希望总要有个头啊，已经五年了……我实在忍不下去了！” 李银凤情绪又激动起来，一时说不下去，双手掩面哭泣起来。 看着她二十年前的衣服款式，灰白蓬乱的头发，粗糙变形的双手，秦云东的心揪起。 李银凤才四十多岁，看上去却像是六十岁的人，可见她承受的生活压力有多大。 “秦书记您别介意，我妈是为我的婚事着急上火。她托人介绍了几个姑娘，但只要看到我家这个样子，全吹了……” 夏丰手足无措地向秦云东小声解释。 “真没有眼力，快点给你妈倒杯水，拿一条热毛巾。” 秦云东向夏丰挥挥手。 夏卫东长叹一声，又递给秦云东一支烟。 “不怕秦书记笑话，我这一辈子只攒了一墙的奖状，啥也没有剩下，真是愧对他们娘俩啊。” 夏卫东是要面子的人，但面对现实的碾压，他也早就没了精气神，只剩下唉声叹气。 比照墙上的照片，夏卫东头发几乎掉光，脸色灰暗，结实的身体却已佝偻微微驼背。 秦云东心里真不是滋味。 “你们拿那么低的生活费，平时是怎么生活的？” “我想打工，可人家嫌我年纪大，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我和厂里的几个老哥们去临县附近的凤头山采野山菌，也开荒种地……” 夏卫东说到此，忽然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李银凤正在拿热毛巾擦脸，她也意识到不妙，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吓得看着秦云东，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凤头山封山育林，不允许乱砍乱伐，甚至不允许私自进入林地，夏卫东不打自招，已经涉嫌违反环境保护法。 秦云东脸色凝重地站起身。 “夏叔，夏姨，我主管临县经济，但是让这么多工友的生活如此艰辛，是我的失职，首先我要真诚地向你们道歉！” 秦云东向他们深深鞠躬。 夏卫东和李银凤很意外，又很感动，慌忙站起身。 “秦书记，我们可没有针对您。您才来临县两三个月，夏丰给我们讲过，您为临县做了那么多大好事，我们都觉得您是好官，以后一定有盼头……” “夏叔，我既然是主管，肯定有责任，既然有疏失就不找借口。” 秦云东示意他们先坐，然后才缓缓坐下。 “我一定会把改造棚户区和工友们再就业，放在我下一阶段主抓的头号大事。请你们再忍耐一个月，让我调研清楚，召集各部门研究出解决方案，再和你们商量是否可行，可以吗？” 老两口马上开心地点头。 “秦书记就是不一样，不像别的当官的，嘴上说尽快解决，然后就没下文，害得我们望眼欲穿，结果被当猴耍，没有这样欺负人的。” 李银凤又开始抹眼泪。 “改造棚户区是个大工程，不可能是一个部门可以解决的，请你们理解。夏叔，棚户区还有多少像您这样的情况的工友？” “棚户区的年轻人都离开临县外出打工了，留下来的绝大多数都和我们这一家情况很像，中年人再就业很难，上有老下有小也出不去。” 秦云东皱了皱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临县的地方不大，企业规模也都不大，想要安置几万人工作，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再难的事，他也要解决，否则他还有什么颜面继续留在临县。 “这件事我答应就会办到，虽然我不可能满足每个人的期待，但至少绝大多数的工友都要比现在的情况好一些。” “相信，我们肯定相信秦书记说到办到，老婆子，这一下你总该不会上火了。” 夏卫东乐呵呵地笑起来。 李银凤白了他一眼。 “又不是只有我上火，你不也天天唉声叹气的，怎么好像坏人都是我做了？秦书记，水凉了，我再去给您换杯热的。” 李银凤端起茶杯和烧水壶就走。 秦云东示意夏丰去帮妈妈做事，别傻坐着不动。 他拿起桌子上的香烟递给夏卫东。 “夏叔，我还要谢谢你送我石头，我非常喜欢这个礼物，能不能告诉我，您从哪里找到的这块石头？” 夏卫东很高兴秦云东问起石头的事，他立刻回忆三年前巧遇石头的经历。 那一年，他和工友们去中山市游玩。爬中山在路边休息的时候，夏卫东无意之间看到树根旁露出一块石头。 当时阳光隔着树叶照到石头上，闪现出一层红色光晕，非常好看。 夏卫东觉得很神奇，想着可能是什么宝贝。他走过去才发现石头被埋在土里，只露出很小一个区域。 他就叫来工友一起刨开附近的泥土，挖出了这个石头。 但是拿在手里再看时，夏卫东再也没有看到光晕，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 工友都笑话他想钱想疯了，只有他一直坚信自己没有看错，这块石头肯定有古怪。 当他想砸开时，又有工友劝他不要乱来，荒郊野外找到这么一块石头比较邪，万一砸开出现不干净的东西，那就是给自己找倒霉。 大家七嘴八舌地吓唬他，夏卫东也胆怯了，但他又不舍得丢下，索性就抱回家留着。 后来听儿子说，秦云东要订婚了，他觉得要为儿子准备一件礼物送给秦云东，可以拉近彼此的关系。 “秦书记一身正气，只有您才能降得住这块奇石，所以我才让儿子代表我送给您。” 第298章 抽烟不是因为有烟瘾 秦云东听罢笑着点点头。 “你还能记得当时是在中山哪个区域看到的石头？” “时间有点久了，但如果让我再去一趟，我一定能想起来。” “那好，等我忙过一段时间，咱们一起再去中山。” “行啊，秦书记啥时候去就给我打个招呼，我随时都可以出发。” 两人正聊着，李银凤和夏丰从厨房出来，把茶杯放在秦云东面前。 秦云东拿起茶杯又放下。 “夏叔，风头山有咱县重点养护的山林，封山育林是有明文规定的，你以后不要再去那里了。伐几棵树不算什么，如果你们抽烟引发山火，那性质就非常严重了。” “秦书记说得对，我知道错了，以后发誓再也不去了，能不能别追究我以前……” “犯错就要承担责任，你也要给你的儿子做好榜样。这样，你去林业局投案自首，我会给他们打个招呼，如果造成的危害不大，那就交个罚款下不为例。” “还要罚款啊……能罚多少？”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您也是为生活所迫，主要责任全在我，如果罚款，那就由我来支付。” “这怎么能让您掏钱，我和工友一起凑一凑，好汉做事好汉当嘛。” “不必和我争，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秦云东安慰了夏家几句，坐车返回了德馨苑。 打开家门，看着窗明几净的家居环境，想到夏丰家的破落，秦云东不免心生感慨。 听到关门声，叶安妮穿着睡衣从卧室跑出来，张开双臂拥抱他刚要接吻，忽然就躲开了。 “你不是不抽烟吗，怎么满嘴都是烟味？” “哦，去夏丰家，他爸让烟，我也就抽了几支。” 秦云东笑了笑，走到洗手间准备洗澡。 叶安妮依着门口笑道： “你好怪啊，那么多人给你让好烟，你却不抽，跑到夏丰家却抽个没够。” “抽烟不是因为有烟瘾，这是沟通感情拉近关系的手段。夏丰家生活拮据，还能给我让烟，我如果不接，无形之中就疏远了和他家人的关系。” 趁着秦云东洗澡的功夫，叶安妮到厨房为秦云东热了一杯牛奶，端到床头柜上，接着上床继续静静地看书。 不一会儿，秦云东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进卧室。 叶安妮接过毛巾，让秦云东坐在床边，细心地为他擦干头发。 “你让我明天选房子，但是没有说买什么样的房子啊。” “三室一厅，我父母一间，阿旭一间，咱俩一间。” “那不行，你天天工作那么忙，应该再准备一个书房才行。” “我要写东西可以用餐桌。租四室一厅，费用就高很多了，咱还是省点钱。” “啊？你要租房子住……也行，那我明天去房屋中介去咨询一下。” 叶安妮非常意外，但很快她乖巧地同意了。 以她的财力，就算现金买一套别墅，也是轻轻松松的事，但叶安妮却还是尊称叶家的传统规范，服从丈夫的安排，不在秦云东面前炫富。 秦云东微笑着拥抱叶安妮。 “租房住是因为咱们以后要买临县新区的房子，我相信未来市府家属院环境更好。” 第二天上午，秦云东推门走进苗英杰办公室。 苗英杰看到是秦云东，笑着上下打量他。 “新姑爷去大宅门感觉如何？” “的确是大宅门，我就算不吃不喝苦干八辈子，也看不到叶家的背影。” 秦云东递给他一个公牛木质雪茄盒，里面有一排十二支顶级雪茄烟。 “临行前，叶家四叔送了我两盒，见面分一半，送给你一盒。” “这种雪茄看上去就是高档次，多少钱？” 苗英杰不是土包子，看外包装就知是高级雪茄烟，价值肯定不菲。 “你很识货嘛，据说是一支五十美刀，正宗顶级品牌。” “真是有钱人啊，你又不抽烟，留一盒干嘛，都给我算了。” 苗英杰从烟盒里拿出一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你还真是贪心啊，我不抽烟也要留点好的，下个月就会有五个欧洲投行的董事来临县考察，我得给他们预备一些，签约抽雪茄很有感觉。” “哦？你还真是一心为公，去一趟老丈人家还不忘为临县融资。” 苗英杰拿出一支，熟练地用配套的雪茄剪去除根部，点燃雪茄深深吸了一口，紧跟着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真特么的烈，抽完一根就能把我整挂了。” “哈哈，悠着点，慢慢享受。咱县这一段时间有没有大新闻？” 秦云东自己倒了一杯茶。 “大新闻有两个，其一，百信机械厂在欧洲拿到了大订单，想必夏丰一定给你汇报过了。另外一个就是我的调令到了，下周一去中山市履新上任。” 苗英杰吸了一口烟，端详着雪茄上的外文，脸色很平静。 “这么快？恭喜你高升啊，苗副市长。” 秦云东稍稍愣了愣，他的确觉得很意外。 按组织部工作流程和公示时间，至少要等到下个月才会有正式结果。 “体制内的事嘛，也没有一成之规，想让你早点走，那就像是火上房，不想让你走，那就向老牛拉破车。” 苗英杰早有心理准备，因此还略带调侃地和秦云东开玩笑。 “我来安排，好好给你筹备欢送会……” 秦云东知道他不舍得走，但事到如今也没有合适的话宽慰。 “你千万别搞欢送会，这段时间太敏感，你还我都最好低调一些。对了，我要举家搬到中山市住，我在德馨苑买的房子要卖掉，你要不要，我可以打折卖给你。” “真是想睡觉你就递枕头啊，我父母要和我住一起，我正发愁现在的房子不够住，真要谢谢你哩。中山市的房价不便宜，你还要筹钱买房，不用给我打折，按原价公平交易，” 秦云东知道苗英杰不是贪官，手里的积蓄也不多，而苗英杰的房子不允许县委之外的人买，而县委的人有财力买四室一厅的房子。 因此，秦云东临时改主意，决定买下苗英杰的房子，也算是帮他一把。 第299章 牵一发动全身的事 秦云东很快把话题转移到棚户区改造的话题，想听听苗英杰的意见。 苗英杰苦笑着摇头。 “其实几年前我就想拆除棚户区了，但难度超乎想象的大，纷繁复杂非常不好办，因为找不到解决方案，我也就只能暂时搁置。” 棚户区现状正如秦云东总结的“三无四差”，但如果真的要拆迁改造，最核心的问题就是产权问题。 临县的棚户区主要来自几个国营老厂的宿舍区，所有住在棚户区的居民都没有产权。 原则上，产权应该归几个老厂所有，但有的国营厂已经倒闭，有的改制，有的已拍卖，新接手的资方都对棚户区不管不问。 不为别的，谁接手棚户区产权，那就意味着要对居民进行处理。赶走工人肯定会引发社会问题，默认居住就要负责维修房屋，提供水电。 但是因为棚户区私改乱接很严重，其中有扯不完的麻烦事。所以资方都采取了装糊涂的策略，既不放弃产权，又不愿意管理。 只要棚户区拆迁的消息一旦公布，资方立刻就会趁机索要赔偿，居民也会要求把他们增加的房子算作居住面积要求折算补偿。县委就成了矛盾焦点，谁都会揪住不放拼命争取自己的利益。 苗英杰分析完情况，又深吸一口烟，慢慢吐出。 “改造棚户区就像是打开潘多拉的盒子，所有隐藏的问题都会跑出来，让你焦头烂额又无法解决。你好好想想，要不要跳进浑水而不能自拔。” 他苦笑着摇摇头。 苗英杰接着又摆出其他问题，如棚户区改造资金从哪里来，居民们如何安置，工人们还要求有工作岗位，又该怎么解决。 秦云东默默听着默默喝茶，没有插一句话。 “云东，不是我不想改变棚户区，但每回开会研究，所有人都束手无策。这是牵一发动全身的事，搞不好就引发大的动荡，甚至有可能闹出人命，所以你要是有这个打算，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苗英杰好心提醒，不想让秦云东脑子发热捅了马蜂窝，好心办坏事，将来无法收场。 秦云东挠挠头，他也承认这是最难解决的问题。 “我相信，办法总比问题多，该解决就要抓紧时间解决。对棚户区听之任之，也可能会出现大问题，到时候就不是免职罢官那么简单，党纪国法一样也跑不了。” “没那么严重，这些年以来，棚户区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你以为看不见就是不存在吗？群众的怨气积累到一定程度，就像是高压锅迟早要爆发。而且那里街道狭窄，人员密集，如果哪一家失火就可能引发整个棚户区一场灾难，到时候，我能逃得脱惩罚吗？” 秦云东起身推开窗户，除了散烟味，也是纾解自己郁闷的心情。 苗英杰摁灭雪茄烟，走到他身旁，一起看着县委大院外的城市。 “你这么一分析，情况确实很严重，我也算是走了狗屎运没有遇到棚户区危机，接下来所有担子都压在你身上了，你要什么支持给我说，我在中山市能帮忙的地方，一定会责无旁贷。” 秦云东知道棚户区改造难，但没有想到会这么难。 中午吃过饭，秦云东和夏丰驱车赶到位于老城区的跃进日化厂。 这座五十年历史的老厂濒临倒闭，除了两个门卫外，整个厂区空无一人，杂草丛生，车间上的攀山虎把外墙裹得密密实实，看上去一片萧瑟。 因为夏丰的父亲是跃进厂的老职工，门卫认识夏丰，很配合地打开大门，让他把汽车开进厂区。 夏丰缓慢开车沿着厂区的硬化道路行驶，方便秦云东能观察得仔细。 秦云东扫视着荒凉的厂区，忽然开口问： “这个厂区面积不小，车间就有十二个，你爸在哪个车间？” “我记得他是五车间的班组长。跃进厂也曾辉煌过，他们生产的肥皂在全国都小有名气，最兴盛的时候，工人超过三千人，三班倒都忙不过来。” 但好景不长，随着改革开放，僵化不思进取的工厂敌不过来自南方的竞争，工厂销售逐渐萎缩，虽然经过几次革新，但最终还是沦落到资不抵债的境地。 虽然临县组织过拍卖，但跃进日用化工厂始终没有人买，主要是因为负债过多，谁接手就要代为偿还银行欠款，这就让有意向的投资方知难而退。 况且，还有上千工人无法安置，想买厂的资方都想转行干别的，谁也不想管工人就业这个包袱。 所以，跃进日化厂就这么半死不活地拖下来，临县每月为下岗职工提供六十八元的生活费，就这么凑合到了现在。 秦云东让夏丰停车在车间门前，他拨开半人高的蒿草走到门口。 大门上的锁已经不见踪影，只有字迹模糊的发黄封条还剩一半。 “工人们闹过事，他们欠薪半年没人给，因此就闯进车间，把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 夏丰无奈地介绍着。 秦云东推开车间的大门，看到宽敞的车间空空荡荡，除了地上的鸟粪和垃圾外，只有墙上刷的标语还能依稀可辨。 “车间还不错，是标准化厂房。” 秦云东背着手在车间里转了转，末了还夸了一句。 夏丰听到后起初很吃惊，但他很快就意识到，秦书记肯定有什么想法了。 “走，我们再去看看其他几个厂，但不要惊动厂方，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要启动棚户区改造。” 秦云东转了一圈就大步向外走去，他确实已经有了一个办法。 与此同时，叶安妮在苗英杰的家里，正和傅霞喝茶聊天。 她是中午接到秦云东的电话，要她看苗英杰家的房子，最好今天就把购买房子的合同签了。 叶安妮听秦云东说了自己的想法，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她对苗英杰夫妇的印象不错，自然也很支持秦云东暗中帮助苗英杰。 “嫂子，你在中山市的工作落实了吗？” “市档案局，档案管理科的副科长，一个闲差。不过这样挺好，不再惹人注意了。” 傅霞苦涩地笑了笑。 她自从回到县教育局，明显感到背后有人不断对她指指点点。 虽然调查结果证明她没有违纪，但流言蜚语快要把她逼疯。 第300章 棚户区改造领导小组 叶安妮知道傅霞说的意思，微笑着安慰她。 “我们无法阻止外人怎么说，只要自己问心无愧，随他们说去。过好自己的日子，天天快快乐乐地气死他们。” 傅霞勉强挤出笑容，算是回应。 叶安妮总感觉傅霞心事重重，似乎有事隐瞒。 但她和傅霞的交情一般，问太多就显得多事。 “嫂子，你女儿小雪也要转学去中山？” “苗雪不想转学，她在学校有很多好朋友，也和老师的关系很好，我也觉得小孩子适应性差，来回转学对她的学习影响很大，所以同意让她把小学上完，到了初中时再转到中山市。” “那孩子住哪，接送怎么办？” “孩子住她姥爷家，我父母喜欢小雪，也舍不得她离开，很乐意照顾她到小学毕业。” “那就好，云东也很喜欢小雪，双休日的时候，我们会把她接出去转一转，玩一玩。” “那敢情好，麻烦你和云东了……哦，我忘了一件事，你稍等。” 聊着家常，傅霞的情绪逐渐好转，她似乎想起什么起身去了卧室。 不一会儿，傅霞拿着一个首饰盒走出来。 “你和云东订婚，我和老苗想送你礼物，祝你幸福。” “哎哟，那就谢谢嫂子了。” 叶安妮接过首饰盒，打开看是一个弥勒佛玉坠。 “好漂亮哦，透明水润、颜色鲜艳、质地细腻，造型栩栩如生，手感舒适。这是冰种翡翠，实属翡翠界的极品。” “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就是见多识广，不用我介绍就说得明明白白。好好对待云东，他是一个极品好男人，错过就再也不好找。” “嗯，必须的，秦云东已经落在我手里，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他。” 两个女人咯咯地笑起来。 又聊了一会儿，叶安妮起身告辞。 “你们明天就要去中山，还要收拾东西，我就不打扰了。今天晚上来我家聚聚，咱们一起吃个饭，就当我和云东为你们饯行。” 傍晚六点。临县棚户区。 夏丰风风火火回到家，看到父亲正在修理木头凳子，他来不及打招呼，抓起桌子上的茶缸大口喝着。 “小祖宗，渴了就喝热水，茶水已经凉了，你这样喝对胃不好……” 李银凤夺过茶缸，又开始唠叨。 夏丰嘿嘿笑着，擦了擦额头的汗。 “爸妈，我先通知你们，市政、民政、工业局、劳动保障局和街道办事处，联合组成了调查组，今晚开始要对棚户区进行逐门逐户调查和登记。” “真的吗，秦书记昨晚才说过，没想到今天就开始行动，真是雷厉风行啊。” 李银凤又惊又喜，不停赞叹。 “我早就说过秦书记是好官，你还不相信，这一下看到了？” 夏卫东乐呵呵地坐下来摸出烟盒。 夏丰坐到他身旁，按住他的手。 “别抽了，爸，秦书记亲自点名，你已经是棚户区改造领导小组的成员了。” “开什么玩笑？我……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工人，怎么会……” 夏卫东惊讶地张大嘴巴，难以置信。 “秦书记说了，棚户区改造领导小组必须有棚户区的代表提供重要的建议和意见，才不会让调查流于形式，所以你要维护棚户区居民利益，一定要负起责任哦。” “你先让我缓缓，我有点晕。” 夏卫东抽出一支烟，双手颤抖地点燃。 “你爸这是当官了吗？”李银凤半开玩笑地问。 “您就是官迷，棚户区改造领导小组只是临时组织，棚户区改造结束就解散了。我爸就是棚户区的代表，全程监督调查组的工作。” 夏丰乐呵呵地接过母亲递过来的热茶。 “那组长会不会是秦书记？” “你们还不知道，咱们临县就要升格为临江市了，苗书记已经升任中山市的副市长，秦书记已经成为第一任市委书记了……” “阿弥陀佛，这可是大喜讯啊，秦书记做一把手，我们都有盼头了。他坐镇临……新名字叫啥来着？” “临江市的江，指的就是咱们市郊外的无悔江。” “这个名字好，咱现在不是县民，变成市民了。” 李银凤抿嘴笑起来。 夏卫东忽然摁灭香烟，站起身摆摆手。 “你们跑题都跑到姥姥家了，你接着说，现在领导小组开展工作没有，谁是组长？” 他昂首挺胸，背着手的架势颇有当领导的威严。 夏丰憋不住想笑，却不敢笑出声。 “秦书记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忙，现在是由主抓城建的副县长……哦，焦光明副市长担任组长，几个局的副局长做副组长。” “我没听说过焦副市长，他的人品怎么样，是个干实事的人吗？” 作为组员，夏卫东对自己的领导很关心。 “焦副市长还行，五十多岁，挺和蔼的，咱这里的各项工程都是他主持建造的，工程质量不是都挺好的吗？” “那就好，这样的领导比较好处，啥时候我找他报到？” “不用找，七点整焦副市长带着领导小组成员亲自到咱家见您。” “啊？你这孩子咋不早说。这么多大领导都要来咱家，赶快打扫屋子，再买些好酒好肉好烟招待……” 夏卫东有些慌了，抬头看看挂钟已经六点二十分，他伸手就要拿抹布。 “爸，你别紧张啊，我下班的时候看到焦副市长在食堂吃饭，肯定用不着你管饭，而且他也不抽烟不喝酒。焦副市长是来工作的，又不是到家做客，你不用特意接待。” “哦，哦，那你去老胡家借点好茶叶，至少我要招待领导们喝杯茶？” “爸，别张罗这些没用的事，你赶快准备材料，别等到焦副市长问你情况，你却一问三不知，那就惹人家怀疑你的能力了。” “对对对，你说得对，只剩下半个小时了，可是我要咋准备啊。” 夏卫东六神无主，眼巴巴看着儿子。 夏丰拿出他准备好的一叠表格递给父亲。 “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棚户区基本情况涉及的六个方面，不清楚的地方可以找其他人问问，没有准确的数字也没关系，说个大概就行。” 第301章 英雄离场需喝彩 晚六点半，秦云东听到门铃声打开房门。 屋外站着苗英杰和傅霞，以及他们的女儿苗雪。 苗雪上小学四年级，小姑娘集中了她父母的一切优点，不但长得像个可爱的小公主，而且聪明伶俐又很有主见。 秦云东很喜欢这个小女孩，弯下腰伸出手。 “欢迎你啊，小雪，快进来。” “秦叔叔好，你只让进家，为啥不请我爸妈进屋？” 苗雪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开始挑理了。 “今晚主要请你，你爸妈是沾了你的光，蹭吃蹭喝，不用特意请他们。你要是不乐意他们跟着，咱就不让他俩进家门。” 秦云东微笑着回答。 苗雪开心地笑起来，眼睛弯成了一个月牙儿。 “秦叔叔说得对极了，这一次就让他们沾我的光，允许他们进来。” 她蹦蹦跳跳地跑进屋里，马上闻到香味就跑向餐厅。 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苗雪贴着厨房的墙壁，轻轻推开房门，伸头向里面张望。 叶安妮正在专注熬汤，加上抽烟机的噪音，她没有听到苗英杰一家已经到了。 苗雪蹑手蹑脚走过去，突然大叫一声：“安妮姐姐！” “哎呀！” 叶安妮吓得浑身一震，汤勺掉在地上。 苗雪因为自己的恶作剧得逞，开心地笑得前仰后合。 叶安妮转身看到是苗雪，蹲下身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 “你这个调皮鬼，把姐姐的魂都要吓飞了。” “姐姐的胆子也太小啦，还不如小孩子呢。我们学校有一个废弃的防空洞，我自己就敢钻进去走迷宫。” 苗雪骄傲地扬起下巴，像是英雄一样。 “是不是呀，小雪好厉害啊，” 叶安妮给了她一个夸张的表情，又伸出大拇指。 傅霞走进厨房，轻轻拍拍苗雪的头。 “小雪不要捣乱，快出去洗手吃饭。” 苗雪做了一个鬼脸，转身又蹦蹦跳跳离开厨房。 “小雪这孩子给你叫姐姐，给云东叫叔叔，怎么纠正就是改不了。” 傅霞主动帮忙拿出碗筷清洗。 “我喜欢小雪这么叫啊，孩子的眼睛最清澈，叫我姐姐说明我还不老。” 叶安妮笑着关火，把砂锅端上餐桌。 此时，秦云东和苗英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悠闲地喝茶聊天。 “听说你已经开始行动，大批人马进驻棚户区开始搞调查了？” “是的，我让老焦在下班后去棚户区，逐户调查，务必取得详实的第一手资料，彻底摸底后就能有的放矢，为彻底解决这个老大难问题做好准备。” “你想好办法了吗，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么大规模调查，一定给棚户区居民带去期望，如果半路夭折，那就可能引发群众更大的不满。” “我没有绝对把握，只是有个大致思路。现在急需数据佐证，统计完数据再说。咱们县升格为市，省里面有支持政策，市政建设资金数额不小，我就借助这个东风来完成你我的夙愿。” 看秦云东信心十足，苗英杰淡然一笑。 “云东，你现在是临县一把手了，只要想好就去做。你有能力有担当，我相信你不会让大家失望。” 苗英杰经过一段时间的心理调整，现在已经可以心平气接受现实。 “老苗，省里任命的市长何铸，你了解此人吗？” 秦云东从来没有接触过何铸，只是看过他的简历，知道他是省发改委的副处长，四十六岁，除此之外就一无所知。 “我也不认识何铸，后来通过同学打听才知道，何铸是个刺头，总是和领导尿不到一个壶里，人际关系不好，但他确实是个干才，做过几件漂亮事，钟书记对他很欣赏，亲自点将调他过来。” “钟书记真是高明啊，既可以为发改委拔刺，又体现了领导的偏爱。” 秦云东拿出华子，递给苗英杰。 他见多了单位里的刺头，大多数都是情商不够，率性而为，经常会给领导办难堪，甚至会撂挑子不干。 何铸如果是在处里使性子倒还罢了，他来做市长如果还不知收敛，那简直就是个定时炸弹，谁知道他啥时候会闹出无法收场的事。 苗英杰接过烟，点了点秦云东的胳膊。 “你别好心当作驴肝肺，钟书记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何铸在发展规划处多年，擅长规划城市化发展战略，参与城乡规划审查、小城镇改革发展试点和重大建设项目前期工作。你好好揣摩一下钟书记的用意。” 苗英杰点上烟，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秦云东眼前一亮。 临县升格为市，秦云东也知道制定未来十年城市发展战略是重中之重，他确实急需这样的人才。 钟书记想必也想到了，所以才会把何铸派过来和秦云东搭档。 傅霞走出餐厅，向他们招招手。 “二位大领导别忧国忧民了，开饭喽。” 第二天清早，秦云东还是违背了苗英杰的意愿，通知班子成员到火车站送行。 英雄离场需要掌声喝彩。 苗英杰也没有拒绝，班子成员大部分都是他提拔的，应该打招呼。 他微笑着逐一和大家握手寒暄，但班子成员中多人眼圈发红，语带哽咽。共事五六年了，有感情也是人之常情。 “谢谢诸位这么多年的配合和包容，我在工作中如果有伤害过你们的地方，在这里向你们道个歉，咱们后会有期。” 苗英杰向众人大声说了一句，挥手头也不回地上了火车。 上了车，苗英杰赶忙拿出纸巾，擦拭着滚滚落下的泪珠。 看到火车离开，众人才唏嘘不已地走出火车站。 秦云东刚出车站，忽然看到一辆越野车疾驰而至，在他身边紧急刹车。 卫敏推开车门下车。 “秦书记，我来晚了，苗书记他……” “老苗已经走了。你是不是又熬夜了？” 秦云东看到卫敏双眼布满血丝，一脸倦容，不由有些心疼。 “唉，我审犯人一整夜，本来想来车站送苗书记，没想到坐在车里接了一个电话，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卫敏懊悔不已。 第302章 勤勉英勇的守护神 秦云东怎么舍得批评她，反而非常温柔地安慰： “晚了就算了，老苗也不是不回来了，而且你还能时常去中山市，见面的机会多的是。你以后不能这样拼命，身体是工作的本钱，你要是垮了，临江市的安全交给谁呢？” “那么夸张，好像临江市离开我就会天下大乱似的。” 卫敏低头抿嘴一笑，嘴上这么说，但很明显她心里很受用。 “卫局，兰辉那边招供了吗？” “没有，这个家伙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我审了他两天两夜，他还是一句有用的线索都不提供。” “嗯，你还不了解兰辉，带我去见见他，看看我有没有可能问出点儿东西。” “太好了，我也有这样的想法，那就麻烦秦书记亲自出山擒妖。” 卫敏很开心地拉开副驾驶车门，左腿后撤做了一个屈膝礼。 “你是临江市的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公众场合要注意点形象。” 秦云东笑着坐进车里。 “大清早车站广场也没几个人，我也没穿警服没开警车，不碍事。” 卫敏启动汽车，麻利地驶出广场。 在一个红绿灯前，秦云东指了指左拐的车道。 “先不着急去局里，我请你吃早餐，老武家的牛肉汤，好喝又有营养，正好给你补一补。” “领导关心下属，态度不错嘛。” 卫敏夸赞一句，听话地驶向牛肉汤馆。 两人在饭店吃饭时，卫敏向他介绍了审问兰辉大致经过。 兰辉对自己的罪行一概不认，一切都推给秦云东，说他为了斗倒赵祥国而栽赃陷害。 对于潜逃的经历，兰辉又推说是唐铁汉挟持他，他迫不得已才跟着唐铁汉颠沛流离，最后到了索伦县，唐铁汉抢占煤矿，他被逼为唐铁汉打工经营。 秦云东忍不住笑出声。 “兰辉还真能编啊，这小子的确蛮聪明的，而且脸皮也真够厚的。” “是呀，我还让他听了杀手的供词，杀手明确说受到雇主的指令要杀兰辉灭口。但兰辉不为所动，既不招供，也不揭发赵祥国任何罪行，这家伙好像也很讲义气似的。” “他不是讲义气，只是想留活路。赵祥国是他最后的希望，只要赵祥国不倒，他以为还有机会可以保住自己一条命。只要让他确认他想活命纯粹是幻想，意志崩溃下，兰辉是不会给赵祥国讲义气的。” 秦云东低头喝着汤，慢条斯理说着自己的想法，脑子里快速盘算，该怎么沿着这条思路，突破兰辉的心理防线。 当他抬起头时，发现卫敏靠着椅背已经睡着了。 卫敏歪着头，小嘴半张，能听到她在轻微发出鼾声。 这副尊荣实在太可爱了。 趁着卫敏睡着，秦云东可以肆无忌惮看卫敏。 虽然卫敏比他大三岁，但看上去卫敏并没有那么大，睡觉的样子就像是个萌新女孩。 回忆着他们一起经历的送卷宗的惊险旅程，以及卫敏异常英勇地和犯罪分子殊死搏斗，以至于和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秦云东纵然心如铁石，也都会化作绕指柔。 忽然，卫敏的脑袋向下猛地垂去，失去重心的她瞬间醒过来。 “你看我干什么，我是不是睡着了很难看？” 卫敏不好意思地拍拍脸，又整理着头发。 “你的睡姿确实不雅，而且还打呼噜，没有一点儿卫局的威严形象。” “哎呀，这么糟糕吗？你为啥还看着不叫醒我，诚心让我丢人吗？” 卫敏被说得面红耳赤，狠狠瞪了秦云东一眼。 秦云东笑起来。 “再飒的女人还是女人，出了问题都会把责任推给男人，从不会检讨自己的过错。” “讨厌。并不是什么男人都有资格做女人的背锅侠，只有女人信任的，喜欢的，深爱的男人才会……” 卫敏本来是要辩解，但说到此突然又红了脸低下头。 秦云东看得心神摇荡，有些魂不守舍。 “你要是吃饱了，咱们现在出发。”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思，秦云东低下头看腕表。 “吃饱了，咱走。” 卫敏自觉失言，也有心慌意乱，站起身就向外走。 两人来到车边，卫敏刚要上车却被秦云东拦下来。 “你不能再开车了，严重的疲劳驾驶。还是我来开车，你到后座舒舒服服睡一觉。” 卫敏默默地把车钥匙递给秦云东，但她没有选择坐后座，而是坐在了副驾驶座椅上。 秦云东刚启动汽车，忽然天空中响了一声惊雷，大颗雨滴从天而降。 “今天没有预报有雨啊。”秦云东打开刮雨器，慢慢驶出停车位。 “你每天都看天气预报吗？” 卫敏把椅背调节向后倾斜，半躺半坐更舒服一些。 “我在浠水工作的时候遭遇过大雨漫城，这是深刻教训，我从此就养成了看天气预报的习惯，稍有懈怠就可能是失职啊。” 秦云东开出几百米，看雨越下越大，他便把汽车靠边停下，拿出手机打电话给气象局。 气象局解释说，这是两股新生气流临时碰撞导致下雨，所以气象预报无法准确预见，但这场雨并不会很大，持续时间也不长，顶多半个小时之内就会结束。 秦云东这才放下心。 他放下手机才看到，卫敏早已经进入梦乡。 秦云东怕她着凉，脱下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 虽然下着大雨，好在现在还不到上班高峰期，汽车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公安局。 秦云东停好车，看看还在熟睡的卫敏，他最终也没忍心叫醒她。 算了，时间还早，让她好好睡。 秦云东看了一眼手上的订婚戒指，便扭头看向车窗外，心里却像是长了草。 他不能骗自己，自从两人护送卷宗到省城，他心里已经喜欢上卫敏。 秦云东很清楚，绝不可能发展出另一段感情。 但他又不是圣人，情欲哪能轻易挥之即去。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紧跟着响起一声炸雷。 卫敏被惊醒，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又瞟了一眼侧转身的秦云东，她心里也极其矛盾。 忽然，秦云东向她俯身过来，两人的嘴唇几乎碰在一起。 第303章 不期而遇逃犯 卫敏顿时瞪大了眼睛，她没有躲闪，代表了她不会拒绝秦云东，但她也没有顺势亲热，因为她很了解秦云东。 秦云东太理智了，绝不会不计后果，肆意放纵。 “有情况？”卫敏低声问。 “唐铁汉过来了。”秦云东低声回答。 这个名字简直比外面的惊雷更令卫敏震惊。 唯一漏网的犯罪嫌疑人居然敢返回临县，还大摇大摆进入公安局，这也太嚣张了。 卫敏刚要起身，秦云东却双手扶住她的脸。 “别乱动，唐铁汉既然敢回来，他就是嘴里的菜，先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再决定抓捕。” 卫敏因为是躺在椅子上，眼睛正好能看到车窗。 在秦云东说话的时候，车窗前出现一个人的身影。 接着那人缓缓弯腰，把脸贴近车窗。 随着一道闪电亮起，把唐铁汉的脸照得清清楚楚。 从唐铁汉的角度看车里，只能看到一对偷情的男女正在亲热，这大概就是秦云东侧趴在卫敏身上的意图。 卫敏忙双手轻轻搂住秦云东的脖子，遮挡住自己的脸，以防止唐铁汉看到她。 唐铁汉对着车里笑了笑，他放心了，也没有想打扰这对野鸳鸯，走到旁边的一辆越野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秦云东因为是背对车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了片刻想要起身。 卫敏眯着一只眼看后视镜，感觉秦云东的动作，忙用力摁着他的脖子，意思是唐铁汉还没有走。 但秦云东猝不及防，嘴唇结结实实贴在了卫敏的嘴唇上。 秦云东紧张地看着卫敏，似乎是说他不是故意的。 卫敏却露出笑容，虽然她也不是有意的，但已经吻了，索性就吻个痛快。 她主动热烈地亲吻着秦云东，呼吸变得急促。 秦云东努力抵御身体反应，却浑身燥热难耐，额头已经渗出汗珠， 突然，他们都听到车外传来发动汽车的声音。 唐铁汉要开车离开了。 卫敏松开胳膊，盯着后视镜，看到隔壁越野车已经开车半个车身，她轻轻点点头。 秦云东立刻坐回座椅，擦了擦头上的汗发动汽车。 卫敏顾不上羞涩敏捷坐起，望着逐渐远去的越野车，心里记下车号，同时她推开车门。 “我来开车，你没有跟踪的经验，很容易被唐铁汉发觉。” 秦云东点头跟着推门下车。 两人在车头相遇时，卫敏挡住他的去路。 “云东，你别跟着去了，现在你去审讯兰辉，我跟踪唐铁汉。” 秦云东略一思忖便点头同意。 他没有武器，也不会格斗，跟在卫敏身旁毫无作用。 “开车小心点。” 秦云东说完就向后退了几步，站在雨里看着卫敏驾车离开，这才匆匆走进办公楼。 半个小时后，秦云东在审讯室见到了兰辉。 兰辉精神疲惫歪坐在审讯椅上，他闭着眼头发蓬乱胡子拉碴，十足的穷途末路的衰样。 秦云东不由想起辛胜利，心生感慨。 几个月前，兰辉是赵祥国的秘书，辛胜利是魏郡的秘书，两个人都很体面，都很年轻，也都聪明干练。 而现在，辛胜利已经是炙手可热的明星管委会主任，前途不可限量。 兰辉却成为阶下囚，以他的罪行，很可能生命即将走向终结。 一念之差，结果就天差地别。 “兰辉，还记得我吗？” 秦云东低沉的声音响起。 兰辉猛然睁开眼睛。 他面前有两盏明亮的舞台灯，而审讯桌的灯光较暗，兰辉看不清说话的人，但秦云东的声音，他记得非常清楚。 “秦书记吗，呵呵，好久不见了。” 兰辉的声音沙哑，语气中有惊讶，也有些怨恨。 秦云东却暗自庆幸。 兰辉如果一句话不说，那还真拿他没办法。 只要他肯开口，那就有突破的可能。 “并不算很久，你不辞而别从浠水潜逃的时候是夏末，现在也只不过到了深秋。哦，我忘了，你一直躲藏在索伦县，那里应该更冷一些，所以才让你有时间错乱的感觉？” 秦云东有意调侃，刺激兰辉的神经。 兰辉垂下头沉默片刻，再次抬起头。 “秦云东，我一直有个疑问，到现在都没有答案，你肯赐教否？” 兰辉果然不好对付。 他没有顺着秦云东的思路对谈，而切换成主动攻击模式。 “你想问什么？” 秦云东不在意，只要兰辉肯说话，那就由着他发挥。 “无论你来浠水县前后，我和赵祥国都和你无冤无仇，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了，让你对我们死咬不放，非要除之而后快？” 兰辉知道有摄像机一直在拍摄，故意装作忿忿不平的样子，双眼直勾勾看着审讯桌后坐着的秦云东。 “我们的确没有私仇，我也没有打算和你们过不去。作为赵祥国的笔杆子，你不会不懂纪律检查委员会的职责。我作为纪委书记，只是认真履行本职工作。” “哼，别唱高调了。” “尽职尽责也算是唱高调？” “你斗倒了魏郡和赵祥国，又罗织罪名牵连像我这样的无辜干部，无所不用其极的目的，只是想创造政绩向上爬。不过，恭喜你，你得逞了。” 兰辉再次使用抹黑战术，想要把秦云东塑造成酷吏的形象。 他知道审讯时摄像机一定处于启动状态，这就能埋下反诉的种子。 “你的意思是你很冤枉？要不要我给你展示你涉及多宗命案的材料？” 秦云东知道他的意图，却没有挑明，而是顺着他的话继续讯问。 “我一直勤勉工作，励精笃行，即使再小心翼翼做事，还是逃不脱被你栽赃陷害。我知道，你咬着我不放，只不过是想继续搞赵祥国而已。但你打错算盘了，我不会为了保命，陷害赵祥国这样的好干部，更不会失去做人的基本原则！” 兰辉说得慷慨激昂，似乎他自己也被自己的行为感动，最后已经声嘶力竭地高声叫嚷。如果不是受审讯椅限制，他肯定会做出几个握拳挥臂的动作，辅助自己精彩的演讲。 第304章 正气如虹的审问 秦云东喝着咖啡，饶有兴趣地看他表演，耐心听他说完。 “兰辉，你别激动，搅混水的乌贼战术没有意义。现在有大量的证据证明，你落到今天的下场，完全是你丧心病狂，咎由自取。” 由于和卫敏提前沟通过，秦云东对兰辉的伎俩早有准备，并没有被带乱节奏，依然保持从容淡定的状态。 “兰辉，赵祥国是什么人，你和我，包括浠水几十万群众都清楚，用不着你为赵祥国涂脂抹粉。你想保护赵祥国，但赵祥国没有想过保护你，你不觉得自己既可怜又可笑吗？” “不用你挑拨离间，卫敏已经拙劣地演过了，她弄了一帮屈打成招的犯人伪装为杀手，非要说是赵祥国指使，真是可笑至极。” 兰辉鄙夷的哼了一声，一副看透一切的大聪明样子。 真是自作聪明。 秦云东摇了摇头。 “赵祥国是怎么把你一个工厂的小小宣传干事提拔到身边的，你心里没有一点儿数吗？” 兰辉突然身子一震，他下意识抬头，又赶快低下头。 “他用迷药占有了你姐姐，这才有你出人头地，但赵祥国始乱终弃，玩腻了又把你姐姐打发到外地，扬言不允许她再回浠水。这样的人，你还觉得他是好干部？” 秦云东放下咖啡杯，绕过桌子走向兰辉。 “浠水是贫困县，多少国企员工常年拿不到工资，多少人交不起医药费，赵祥国却长期包总统套房，在五星级酒店大肆挥霍，每年花费超过数百万，这也算是好干部？” “为了树立形象工程，赵祥国不但消耗了大量财政，还采取暴力拆迁，豢养你统领的打手组织，这能算是好干部？” “为了实现不切实际的gdp，赵祥国操控数据弄虚作假，依靠酒厂骗取大量技改资金和奖金，这算是好干部？” “夏季一场大雨水漫浠水各乡，百姓遭水围困险些出现伤亡，赵祥国不管不问，这算哪门子好干部？” 秦云东一连串的质问，掷地有声。 兰辉无言以对，只能用沉默抗拒。 “赵祥国能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却毫无愧意，还以锐意改革自诩，这样的人品会对你讲义气，是你救命稻草，你自欺欺人麻醉自己真是可悲。” 秦云东逼近兰辉，给他实施更大的心理压力。 兰辉的冷汗顺着脸颊向下流。 秦云东看得很准，无情地暴击他的痛处，粉碎了他心存的最后一丝幻想。 “我头痛……眩晕……我要休息，不要再折磨我了。” 兰辉脸色惨白，浑身不断发抖，嘴里不停咕哝。 秦云东知道他不是装的，意志崩溃诱发了他的脑震荡后遗症。 如果逼得太紧，兰辉有可能精神会出问题。 “回去好好想想，对抗于事无补，既然敢做就要敢当，只有坦白才能让你获得解脱。” 此时，卫敏还在冒雨追踪唐铁汉。 卫敏感觉很奇怪，唐铁汉似乎闲着没事，驾车匀速行驶在临县各条主干道，好像是欣赏临县风光。 这小子是什么意思，难道发现有人追踪，逗着玩吗？ 忽然卫敏的手机响起悦耳的铃声。 是袁队长的电话。 卫敏担心长时间跟踪会引起唐铁汉的警觉，所以她给袁队长打了电话，要他带人带车接力跟踪。 她刚接通就听到袁队长的声音。 “卫局，我已经到了经一路和纬三路交叉口，我的人分别已经到达指定地点。” “袁队长，目标是沿着迎宾大道向经八路行驶，招呼你的人跟上，你待在原地等我过去。” 卫敏跟踪唐铁汉到经八路口，看到一辆车从路边拐出，跟在唐铁汉的车后，卫敏知道刑警已经接班跟踪便转向离开。 她把车停在袁队长汽车不远处，下车匆匆坐进袁队长的车。 “唐铁汉这小子带着我转悠一个小时，我的车快没油了。” “卫局，咱们干嘛要陪着他瞎逛，直接动手抓人不就行了。” 袁队长说着，递给卫敏一支烟。 卫敏习惯性地伸手要接，但迟疑了一下，又把香烟推回去。 秦云东平时不抽烟，只是偶尔应酬时才会抽一两支烟，她也打算把烟戒了。 “先不着急抓人，唐铁汉是个亡命徒，手里也有枪。一旦发生枪战打死了他，我们也就不知道他冒死回来的真实原因。而且开枪伤了路人就麻烦了。” “明白了，我们听指挥就是。” 袁队长点燃香烟，递给卫敏一张临县地图。 卫敏展开地图，凭记忆把唐铁汉行驶的路线标注出来。 她望着线路思索，唐铁汉到底要干什么？ 忽然，卫敏指了指地图。 “美美鲜花店。唐铁汉的目标就是这里，迅速调集人手在鲜花店内外布控。” 袁队长按照卫敏的指示布置人手，并嘱咐目标是惯犯并且手里有枪，大家务必穿上防弹衣注意安全。 “唐铁汉去鲜花店干什么？” 袁队长驾车时满心疑惑。 “美美是鲜花店的老板，也是兰辉的情人，我们因为美美才知道兰辉在索伦县，唐铁汉肯定是来报复美美，并且还要在鲜花店打劫。所以他开车转悠，是在踩点选择逃跑线路。” 卫敏坚信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 只是有一点还没有搞清楚，唐铁汉为何会在清早跑到公安局？ 他难道还想劫牢反狱救出兰辉吗？ 不可能。 别说唐铁汉单枪匹马没有这个能力，就算是他带着十几个人想抢走兰辉也绝对做不到。 “一个鲜花店能有多少钱，用得着他这么费力？” 袁队长还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唐铁汉动机。 “因为美美鲜花店不是普通的花店，而是兰辉贿赂官员的中转站，也是受贿人的洗钱基地。” “噢，原来如此。卫局神了，这么秘密的事都知道。” 袁队长恍然大悟，发自内心地奉承自己的上司。 “不是我有多神，这都是秦书记的功劳，是他亲自探案找到的线索。” 卫敏望着窗外，脸上露出一丝骄傲的笑容。 第305章 惊心动魄的抓捕 气象局的判断很准确。 雨势不到一个小时已经完全停止，阳光再次普照临县，水气没有消散的地方还能看到绚丽的彩虹。 上班早高峰按部就班出现，街道上的积水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只有湿漉漉的地面告诉准备上班的人，临县刚经历过一次暴雨的洗礼。 卫敏和袁队长来到美美鲜花店门前。 已经到岗的刑警三两下就打开了花店的卷闸门。 卫敏走进花店前后看了一遍，随即找了一张纸画了一个草图。 “打电话要求美美和店内营业员不要来上班，花店里埋伏四个人，店外两侧留四个人接应，对面楼上安排狙击手，在街道两端路口各派六个人堵截，只要目标进入花店，马上将街道封住疏散行人，不允许其他车辆通行……” 卫敏指着地图快速进行部署。 几个队长敬礼领命分头行动。 “卫局，你在什么位置？” 袁队长留了一个心眼，他担心卫敏又要亲临前线。 果然，他的担心成了现实。 “我带人留在花店，外面的指挥交给你。” “这绝对不行，你是局长应该在安全的位置指挥作战，不应该在这里冒险……” “我知道，但鲜花店应该是女人开的店，如果都是大老爷们在店里，唐铁汉必然怀疑，那么我们布置的抓捕行动就前功尽弃。咱们没有实战经验的女警，所以我必须在场。” 卫敏说出的理由非常合理，让袁队长无法阻拦。 “要不找个长相标致的男警乔装改扮……” 袁队长急得开始脑洞大开。 卫敏被逗得咯咯直笑。 “拉倒，就咱们队里的人，要么黑不溜秋，要么五大三粗，要么胡子拉碴，如果让他们化妆成女人，还不把唐铁汉看吐了。” 卫敏说得周围干警都哈哈大笑起来。 袁队长却急头白脸地还想让卫敏离开。 此时对讲机响起，跟踪唐铁汉的干警报告，唐铁汉已经驾车掉头向鲜花店所在的街道而来。 卫敏看看腕表，表情变得严肃。 “别娘们唧唧地给我磨叽，这是命令，快点执行。外围交给你，如果放跑了唐铁汉，我扒了你的警服。” 十五分钟后，唐铁汉驾驶越野车出现在花店前的街道上。 他虽然脑子一根筋，但却不傻，作案前的准备工作非常仔细小心。 驾车来回在街道行驶三遍后，唐铁汉确认没有问题，便把车停在花店门口。 他没有熄火，看看花店的卷帘门还关着，便点燃一支烟耐心等候。 唐铁汉从索伦县煤矿追捕中逃脱之后，他东躲西藏了一段时间。 他除了擅长暴力之外，什么也不会，很快把身上带的钱花光，如果再干耗下去，不是饿死就是被发现踪迹。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那还不如赌一把大的。 唐铁汉随即决定返回临县，杀了美美算是替兰辉报仇，再打劫花店暗道里的现金，再想办法潜逃出境。 他还是用扒火车的办法，乘坐货车先回到临县，半夜打劫了在路边偷情的男女，抢了他们的钱和车之外，却没有杀人。 不是唐铁汉仁慈，而是他清楚，如果此时杀人必然引起警方注意，那他的计划就无法实施。 抢钱抢车，偷情的人不敢报案，这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唐铁汉找到自己过去的手下马仔，打听到兰辉被关押在临县，他的确脑子发热想趁夜晚劫狱救出兰辉。 但他躲在公安大楼外的停车场一夜，也没有任何机会进入大楼，更别说实施劫狱。 就在他败兴准备走的时候，发现一辆车驶进停车场停在他的汽车旁，吓得他躲在暗处不敢露头。 等了半天不见车上的人下来，唐铁汉壮起胆子靠近汽车向里面看，发现又是一对偷情男女正在亲热。 唐铁汉在公安局停车场也不敢造次，于是放下心驾车离开。 如果他知道车里是秦云东和卫敏，肯定会大开杀戒，幸亏秦云东提前认出他才躲过一劫。 现在唐铁汉守在美美鲜花店门前，平静地不断观察周围环境。 类似的打劫案件，他干过很多回，早就锻炼出强大的心理素质。 到了九点，忽然有一个女人沿着街道走到鲜花店门前，熟练地用钥匙打开卷帘门，伸个懒腰走进店里。 现在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唐铁汉迅速下车，潇洒地将烟蒂弹出，推门走进花店。 花店里没有开灯，光线有些昏暗。 卫敏哼着歌擦收银台，听到门响抬起头看向唐铁汉。 “先生早，我们还没有开始营业，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卫敏微笑着打招呼，看样子毫无防备。 唐铁汉看不清卫敏的长相，但她身材不高，又穿着一套薄款冲锋衣，人畜无害的样子很让人放心。 “有个朋友委托我给美美带点东西，你是美美吗？” 唐铁汉随口编了一个谎话，眼睛不停四处乱看以熟悉店内的环境。 “不好意思，美美是我们的老板，我只是个打工的，您要是找老板，还要再等一个小时。” “不用那么麻烦，找你也行。” 唐铁汉随手将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在门把手上，并关上店门。 他不能等到十点，万一花店里进进出出那么多顾客，他一个人想劫持也不可能。 “先生……你……你要干什么……” 卫敏装作害怕的样子，不停向后退。 “别紧张，听话就没你的事。” 唐铁汉一直插兜的手露出来，手上有一把锃亮的仿制手枪。 “天呐，救命……” 卫敏说着转身就往仓库跑。 但唐铁汉速度很快，在卫敏刚到仓库门口时就被唐铁汉从身后拽住后衣领。 “小娘们，不想活了，我看你往哪里跑……” 话音未落，卫敏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原地滴溜一转，重心向下抵住唐铁汉的胯用力甩出。 这是经典的背摔动作。 唐铁汉毫无防备，身高马大的他居然一下子被摔飞出去。 哗啦！ 唐铁汉的脑袋砸中仓库里的花盆，差点将他撞晕过去。 还没等他做出动作，仓库暗处的三个男警员一拥而上，压在他身上，七手八脚将他的手枪夺走，并将他的双臂扭到身后铐起来。 第306章 有人背后放冷枪 唐铁汉被拽起来搜身后押出仓库，迎面看到站在店门口的卫敏，他脸上露出狞笑。 “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小娘们，装得不错，功夫不错，报个名，以后有机会再讨教。” 他表情很轻松，却明显带着威胁。 卫敏鄙夷地看他一眼，随手打开店面的照明灯。 “你还真是个悍匪，已经被抓还这么嚣张。我是临县公安局长卫敏，你有本事逃走，随时可以来找我。” 看到店内灯光亮起，袁队长带人冲进来却发现大局已定。 袁队长二话不说，走进唐铁汉挥拳打在他的脸颊上。 “老子的颜面都栽在你手里，终于真是老天开眼让你折在临县。” 他一直憋着一口气。 唐铁汉在索伦县围捕中逃走，袁队长受到卫敏批评，自己深以为耻。 现在兰辉专案最后一个疑犯落网，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唐铁汉被打得鼻子窜血，他倔强地晃了晃脖子。 “我中了小娘们的诡计，又不是你凭本事抓到我。躲在女人后面捡现成的，还拽个球。” 唐铁汉说着露出嘲讽的笑。 卫敏赶忙拦住被激怒的袁队长。 “小心违反纪律，别上他的当，弄伤他影响结案时间，把他押回去马上审讯。” 卫敏把缴获的手枪递给一名警员，命令收队。 袁队长怒气冲冲瞪着唐铁汉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这小子真会斗气啊，我真恨不得把他放了，找个没人的地方单挑捶扁了他。” “行了，你这思想很危险，咱们是执法者，怎么能带头私刑处理。” 卫敏眼睛盯着走出花店的唐铁汉，向袁队长要了一支烟，叼在嘴上。 抓获唐铁汉也是她的愿望，现在终于得偿所愿，卫敏决定可以破戒抽一支，给自己一个小小的奖励。 袁队长赶忙拿出火机，为卫敏点烟。 “卫局，您干的真漂亮，一分钟时间就兵不血刃拿住了唐铁汉。我这就通知浠水史队长，他要是知道指不定多高兴……” 啪！ 一颗子弹他们背后飞来。 两人听到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哗啦！ 子弹从两人中间飞过，击碎了花店的玻璃门，击中唐铁汉的后脑。 卫敏和袁队长几乎同时向两侧翻滚，藏身在收银台和货架后拔出枪。 啪！啪！…… 又是连续射击。 子弹打在卫敏和袁队长藏身附近，收银台上的招财猫和各种鲜花被打得飞溅。 他们都知道，这时候刺客开枪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逃跑争取时间。 从枪响的位置可以判断，必然来自花店办公室。 卫敏前滚翻起身，向办公室房门连续射击。 她不是为了击中刺客，而是要压制刺客，不给他再次开枪的机会。 袁队长心领神会，绕过货架，一边开枪，一边向前冲。 当两人一前一后冲进办公室，屋内却空无一人。 只有三人沙发偏移位置，露出地面上一个敞开盖子的地洞。 这就难怪了。警员检查花店确认没有人，居然刺客还能从他们背后冒出来，原来还有秘密通道。 “我糙，臭的鼠真特么的防不胜防。” 袁队长骂了一句，不顾一切拎枪跳下地洞。 卫敏没有拉住他，看到几个警员跑过来，立刻命令他们跟上袁队长。 她快步走向门外。 唐铁汉脸朝下斜趴在人行道上，在他的头部周围有一大滩血迹。 围在唐铁汉身边的警员向卫敏轻轻摇摇头。 “后脑进，眉心出，没救了。” “赶快拉走尸体，交给法医迅速做解剖，另外把唐铁汉的手机和汽车做彻底检查。另外把鲜花店老板美美和营业员都控制起来。” 卫敏脸色铁青，召集几个警员进花店进行全面认真检查。 她戴上手套和脚套，再次走进花店。 卫敏用镊子夹起来自办公室门口的一枚弹壳仔细端详，作为省内着名的痕迹专家，她很快就能确认出子弹的口径型号和对应枪械等信息。 她又用磁性粉喷了喷弹壳表面，发现了两枚清晰指纹。 这种指纹未必来自刺客，也有可能是提供枪械的人留下的痕迹。 卫敏把弹壳放入塑料袋密封好交给警员。 她刚走进办公室，忽然又退了出来。 他发现门缝里夹着一张花型便利贴。 卫敏小心翼翼揭下来，上面写着四个字： 幽灵来也。 卫敏脸色微变，后腰的伤口似乎也隐隐作痛。 她怎么会不记得这个幽灵。就是这个刺客差点要了她的命，还胁迫秦云东用兰辉交换卫敏，甚至还公然向秦云东叫板要来临县较量一番。 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卫敏变得紧张，她拿出手机拨通秦云东的电话。 “秦书记，现在向你汇报非常重要的事……” 她低沉的声音，让秦云东心头一动。 卫敏是一个很冷静的人，她要说是重要的事，那就一定小不了。 联想到卫敏一直追踪唐铁汉，大概率是和唐铁汉有关。 “不要那么严肃，没什么过不去的火焰山，不碍事，慢慢讲。” 秦云东回答得很轻松，目的是让卫敏放松下来。 卫敏讲述追踪并围捕唐铁汉，以及幽灵突然冒出刺杀了唐铁汉的经过。 秦云东听着一波三折的惊险过程，情绪也随之跌宕起伏。 真是太危险了！ 如果幽灵开枪打偏，那卫敏和袁队长就会有生命危险。 “秦书记，袁队长带人去追幽灵，你要注意安全，我担心幽灵有可能趁着警方注意力在花店，会对你采取行动。” 卫敏的预判并非空穴来风，幽灵极有可能会持续犯案。 因此她不但第一时间提醒秦云东做好防备，她还准备调派特勤组保他的安全。 秦云东却毫不在意，直接拒绝。 “你不用浪费人力保护我，幽灵伤不到我，你还是集中人力物力尽快破案。” “云东，你不能太大意，幽灵他神出鬼没，武力值也不低，我要为你和临县负责……” 卫敏还没有说完，秦云东打断了她的话。 “你别急，先听听我周围的声音再做出你的决定。” 第307章 亲力亲为不是好事 卫敏侧耳细听，脸上就露出笑容。 手机里分明传来火车行驶在铁轨发出的声音。 “我接到省里的通知，要我去见钟书记，现在我正坐车前往省城，三天后才能回来。”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卫敏长出一口气，习惯性地摸出裤兜里的烟盒抖了抖，用嘴叼起一支烟。 “卫局长，虽然我没有什么安危问题，但幽灵是一个极其危险的罪犯，很有可能在临县作案，务必尽快抓住他。” “是，我亲自办理此案，保证在你回来之前……” 卫敏很有自信地点燃香烟。 “那可不行，你还兼着临县政法委书记，那么多事情等着你处理，你不要总是身居一线破案，那会牵扯你很大精力。凡事亲力亲为，很可能说明你领导能力有问题哦。” 秦云东和卫敏很熟悉了，知道卫敏不会对他带情绪，因此说话也变得很直接。 一位县里的高级干部总喜欢冲锋陷阵，绝不是值得夸耀的事。 卫敏每次都挂帅亲征，下属就只能服从命令听指挥，无法培养出独当一面的骨干力量，长期如此就可能使得人才匮乏，真到了用人的时候，身边无人，只能廖化当先锋了。 更严重的是，卫敏如此亲力亲为，至少说明她不信任下属的能力，必将会严重挫伤下属的积极性，引发下属的不满情绪。 卫敏责任心很强，平时没有想那么多，如今被秦云东指出来，她才猛然惊醒。 “我……我接受你的批评，幽灵的案子我交给袁队长去办，我会督促他迅速破案。” 卫敏没有生气，反而暗自庆幸有秦云东指出她的问题，否则她还一直没有发觉。 “这就对了嘛。袁队长也是经验丰富的老刑警了，你应该信任他，把他当作你的左膀右臂。就算他有工作失误，也不要当众批评他，维护他的权威和自尊心非常重要。” 看来秦云东已经知道索伦县围捕的事，所以才含蓄地向卫敏提意见。 “我工作态度确实有点蛮横，你说得对，今晚我会请袁队长吃个饭，好好和他沟通。我还有什么问题你就尽管提出来，我有勇气接受并改正错误。” 卫敏领悟能力很强，很痛快地接受批评，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 “好，那就再给你提一条。敏姐，你该戒烟了，漂亮的女人满嘴都是烟味，非常煞风景。” 秦云东低声笑起来。 “你真讨厌，我保证以后戒了，你满意了。” 卫敏赶快把手里的香烟扔在地上。 她想起清晨两人在车里的一幕，顿觉脸上发烫。 秦云东挂了电话，走回卧铺车厢，坐下后看着窗外陷入沉思。 唐铁汉被刺杀，意味着一个重要的人证被灭口，同时失去了一个突破兰辉心理防线的利器。 最让他震惊的是，刺客居然是幽灵，而且看来他对美美花店环境相当熟悉。 据秦云东的判断，幽灵只是职业杀手，不会和兰辉和赵祥国有什么私交，那么，他怎么准确地出现在花店，而且还能利用暗道进出自由？ 秦云东排除了赵祥国是雇主的可能性。 美美是兰辉的情人，也是兰辉瞒着赵祥国独自发展自己势力的中介人，因此赵祥国肯定不知道美美鲜花店的秘密。 这个问题深究下去就复杂了。 “东哥，现在到省城的时间还早，您可以先睡一觉养精蓄锐。” 打水回来的夏丰递过来秦云东的茶杯。 他知道秦云东的规矩，非公务场合不准称呼官职。 秦云东接过茶杯打开盖子。 “小夏，棚户区调查进展到哪一步了？” “昨天调查组全面开始逐户调查，但棚户区面积很大，而且有的住户没人，所以才调查了五分之一的住户，全面完成还需要一周的时间。” “有点慢了。” 秦云东喝了一口茶，咕哝了一句没有再说下去。 他既然把棚户区的工作交给下属，那就不能随意插手干涉。 “小夏，把准备好的汇报材料拿出来，我要再看一遍。” “东哥，汇报材料已经审核过多次，绝不会有问题，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夏丰说笑着拿出厚厚的材料递过去。 “你不懂，钟书记那么繁忙，如果他没有时间听我汇报，我只能精简内容口述给他听。这可是事关临县的未来大事，不做好准备怎么能行呢？” 秦云东一行行仔细阅读《临江市2001-2010年城市规划》。 虽然这是他主持的规划起草小组八次修改稿，内容早就烂熟于心，但他依然不敢大意，心中揣摩着钟超凡会问出什么意想不到的问题。 秦云东到达省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他马上给钟书记的秘书打电话。 得到明确通知后，秦云东立刻打车赶到省委面见钟超凡。 钟超凡一见到秦云东进办公室，不同寻常地起身绕过办公桌握手欢迎。 “云东同志的执行力很强嘛，我还以为要等明天才能和你谈话，没想到你的速度这么快。” “钟书记召唤，我岂敢耽误，几乎是聊下电话就赶来了。” “哈哈，一路辛苦了，坐。” 钟超凡指了指沙发，自己先坐在主位。 “钟书记，这是我们县委通过的未来十年城建规划，请您过目。” 秦云东没有坐就直奔主题。 他从夏丰手里接过打印稿，双手递给钟超凡。 “人家都说我性子急，没想到你比我还急。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还是先坐下来，等一会儿再说规划的事。” 钟超凡微笑着接过规划稿放在茶几上，再次指向一侧的沙发。 秦云东心里有底了，这说明钟超凡接下来没有事情安排，时间充足得很。 “苗英杰是否已经走了？” “是的，今早的火车，我和常委一起去火车站送他离开。” “英杰同志的情绪怎么样？” 钟超凡对苗英杰非常关心，既是因为两家的私交很好，也是担心苗英杰有抵触情绪会给秦云东以后的工作带来消极影响。 第308章 恃才旷物的刺头 秦云东斟酌用词回答：“老苗总体状态不错，只是有点感伤，毕竟他在临县六年了，对临县有很深的感情。” “嗯嗯嗯，可以理解，临县是他的老根据地嘛，英杰同志为临县的发展的确做出了贡献，但是为了更好地发展，个人感情就只能放一放了。” 钟超凡说的“更好的发展”有两重含义，既是指临县，也是指苗英杰。 秦云东不好回应，只能战术性端起茶杯喝茶。 忽然，秘书进来报告：“何铸同志已经到了。” “哦，快叫他进来。” 钟超凡高兴地挥挥手，转头又看向秦云东。 “我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何铸同志可是咱省的关云长啊。” 关羽关云长，蜀国五虎上将之首，锐不可当，但也心高气傲。既能过五关斩六将，也能失荆州走麦城。 秦云东不露声色地站起身，看向走进屋里的何铸。 何铸中等身材，四十多岁的年纪，戴着一副无框近视镜，虽然穿着西装，却没有系扣子，而且也没有打领带。 能这副尊荣见钟超凡，已经看出他的个性之强了。 钟超凡依然坐着，只是笑容可掬地指着秦云东向何铸做介绍。 “小何，这就是我给你说的临县县长兼县委副书记，秦云东同志。” 何铸上下打量秦云东，没有笑容只是点点头。 “你好，秦书记。我是何铸，即将发配到你那里的贼配军，请多关照。” 他的语气分明带着强烈的不满情绪。 敢当着钟超凡这样说话，估计全省也没几个人了。 秦云东因为是第一次见面，不了解何铸的性格，对他的怨言无法回答，只能浅浅笑了笑。 钟超凡却不以为意，甚至开怀大笑。 “你这张嘴啊，刁钻得很。你怎么能说是发配呢，临县是你的发迹之地还差不多。” 他招手让两人都坐下。 “小何是我省的经济学博士，他撰写的城市规划的着作很多，思路清晰超前，在学术圈的影响很大，他可是我省的宝贝，几个大学想请他去做教授，都被我挡了。” 这就对了。 难怪何铸如此肆无忌惮，人家确实有才。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钟超凡对他如此大度，可以容忍何铸的冒犯。 “何铸同志真是大才啊，能到临县工作，真是我的荣幸。” 秦云东微笑着恭维，说得却并不热情，一听就是场面话而已。 何铸瞟了秦云东一眼，似乎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 他摘下眼镜擦了擦。 “是你的荣幸也是我的不幸，奸臣当道，忠良无用武之地，但钟书记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驳他的面子，才勉为其难去临县蛰伏。” 何铸实在傲慢，说话能把人噎死。 钟超凡怕秦云东下不来台，拿起临县城建规划递给何铸。 “这个规划草案是新出炉的，你是这方面的专家，先大致看看，把把关，也能尽快熟悉临县班子的总体思路。” 钟超凡故意说是草案，意思是还有很多可以修改的地方。 他是担心何铸又大放厥词，把秦云东的心血说得一文不值，那两人的关系搞僵，以后就没办法搭档共事。 “好，我先审核一下。这几天我也研究过临县这些年的发展历程，已经有些初步思路，看看能否和临县班子合拍。” 何铸接过规划，专心致志地翻看。 钟超凡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看向秦云东。 “云东，规划让他看，你口述规划的主要内容，我先大致了解一下。” 秦云东答应一声，端起茶杯向夏丰使了一个眼神。 夏丰马上拿出一张规划图走到茶几前。 “钟书记，您的茶杯能不能……” “哦哦。” 钟超凡会意，马上端起茶杯放在沙发宽大的扶手上。 夏丰摊开规划图向后退，同时接过秦云东的茶杯。 秦云东轻咳一声，手指规划图。 “钟书记，这是我们根据规划草案设计的未来十年规划示意图。现在我就从您视察过的核心主城区讲起。” 秦云东有意放慢语速，以便钟超凡能听得更清楚。 他讲述了规划设计的总体思路，以及参考的国内外同类型城市建设经验和教训。 听到秦云东讲述欧美等地案例，以及大量使用规划设计专业术语，何铸诧异地抬眼看向秦云东。 何铸以为规划设计一定是请高校或者着名设计院拟定，秦云东能理解二三成就算不错了。 没有想到，秦云东对城市规划如此精通。 而且何铸可以判断出，这份规划的主要起草人就是秦云东本人。 这位县长也太厉害了。 何铸不由放下规划书，认真盯着规划图，仔细聆听秦云东的讲解。 夏丰远远看着何铸的神情变化，不由心生得意。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专家，再也不会小看临县了。 秦云东一边讲一边察言观色。 如果钟超凡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他就会迅速讲完，但看钟书记一直保持兴趣盎然，秦云东也就放心畅所欲言，足足讲了四十分钟才结束了城建规划介绍。 钟超凡却没有抬头看秦云东，仍然盯着规划示意图，不知道在想什么。 “钟书记，何博士，我们的能力低，眼界也不够远，其中肯定有不足，尽管批评指正。” 秦云东说完结束语，接过夏丰递来的茶杯，大口喝茶。 钟超凡这才坐直身子，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敲着沙发扶手。 “小何，你有什么意见？” 钟超凡是最终决策者，他不会轻易做结论，而是要先听何铸发表意见。 “规划的总体思路还不错，有些想法也很新颖，说实话，真让我刮目相看。” 何铸并不是盲目骄傲的人，面对真材实料的学识，他还是能够端正自己的态度。 “钟书记，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不能信口开河乱说话，还是尽快去临县做实地考察才能拿出修改意见。” “你这个态度才是专家的专业态度，很好嘛。” 钟书记笑着夸赞完何铸，又看向秦云东。 “你的城建规划有没有预算，需要多少钱？” 第309章 以工代赈两难自解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钟超凡作为全省的大家长，各县市发展都急需财政支持，但他又没有聚宝盆，不可能满足所有地方的要求。 秦云东的临县规划气势磅礴，震撼人心，但投资想必将会是天文数字。 没有资金支撑的基础建设，就像是空中楼阁，不切实际也就没有实操性。 钟超凡有些担心秦云东掌权就变得飘了，好高骛远急于求成，注定会让临县陷入恐怖的债务危机而不可自拔。 秦云东早就有心理准备，知道钟超凡一定最关心的就是投资。 “钟书记，未来的临江市城市建设不会一蹴而就，我们规划了五步走战略，只需要改变过去的各种财政补贴形式，就可以撬动民间投资市场，形成良性循环发展的局面。” “哦？这倒是一个新颖思路，你谈谈操作思路。” 钟超凡心里踏实了，看来秦云东并没有不切实际，而是另有改革的思路。 秦云东看钟超凡很有兴趣，进一步阐述自己的思路。 “其实每年国家和省市都有很多补贴项目，比如技改、农业、教育、文化、医疗、扶贫等等，这样的补贴散乱且不足以改变整体局面，只能是吃不饱饿不死的状态。” “如果集中起来使用，那就是一笔巨大的投资。我计划把上级补贴和政府投资做成基金，再和社会资本合作设立子基金，通过用少量财政支出撬动更广泛的社会资本，起到资金活水的作用。” “在此之前，政府对特定产业的扶持往往通过给予财政补贴的方式来实现，从财政补贴到股权投资的转变，代表着政府在推动经济发展中的作用由‘输血’转变为‘造血’，还能带动更多的民间投资加入。” 秦云东侃侃而谈，让钟超凡不由激动起来。 这是一条切实可行的思路，如果用得好，不只是临县可以用，甚至可以在全省推广，那就会在财政投资总额不变的情况下，起到数倍甚至十几倍的效果。 但钟超凡很有定力，并没有流露出肯定的意思。 他看向另一侧正在倾听的何铸，意思是听听他的意见。 何铸知道钟书记是要他发言，但他也是刚知道这样的思路，还没有做全面思考，只能谨慎地提出自己的想法。 “秦书记这个思路很有价值，优化政府投资方式，发挥政府资金的引导作用和放大效应，提高政府资金使用效率，的确可以吸引社会资金投入政府支持领域和产业。” 看到钟超凡满意的点头，他随即把话锋一转。 “但是……我们的政策对民间投资有很多限制和约束，想要达成秦书记的期望，必须先完成政策松绑的动作，打造公平的投资市场环境。” 秦云东眼前一亮，暗自赞叹何铸不愧是经济学专家，抓核心问题很准。 “我赞同老何的意见，既然要使用民间投资解决经济发展的资金难题，那就应该对民间投资一视同仁。支持民营企业参与铁路、高速公路、港口码头及相关站场、服务设施建设。鼓励民间投资以城市基础设施等为重点，通过综合开发模式参与重点项目建设。” 钟超凡暗喜。 何铸虽然高傲，但不知不觉和秦云东想法趋近一致，看样子两个人的工作搭档不会有大问题。 钟超凡起身来回踱步。 “此事很敏感，你们也知道，放松资本市场的管制马虎不得，一旦放松管制出现混乱就很难收拾。” 他是决策者，不能不考虑放开市场的最坏后果。这个责任实在太大，不由他不万分小心。 何铸扶了扶眼镜，提出自己的解决办法。 “我以前已经做过类似的模型推演。只要强化事前事中事后全链条全领域监管，开展全面效能评估，优化完善负面清单，健全重点案例督查督办机制，风险是可控的。” 说着，何铸看向秦云东，似乎是催促他跟进谈自己的想法，不打消钟书记的顾虑，这么好的规划可能就要被无限期延后。 秦云东轻轻点点头，站起身对钟超凡表态。 “总设计师说过，改革就是做前人没有做过的事，需要有杀出一条血路的勇气。钟书记，我建议先让临县做试点，出问题能及时纠偏，负面影响也不大。但是一旦成功，那就会为全省的深化改革闯出一条新路，值得去冒这个险。” 钟超凡停下脚步坐回沙发，摆摆手让他坐下。 “我说过未来的临江市有一个宏大的目标，带动浠水县和抚远县共同致富，你这些改革措施对浠水这样滞后的地区是不是同样适用？” 秦云东早就想过这个问题，胸有成竹地点头。 “浠水是省级贫困县，国家每年拿出巨额资金扶贫，但效果并不理想，反而养成了浠水等靠要的思想不思进取，这和扶贫的初衷背道而驰，急需要改变这样现状……” 秦云东说中了钟超凡目前正在考虑的问题。 钟超凡不由身体前倾看向秦云东，等着他继续讲下去。 “我想到一个办法——以工代赈。” “以工代赈？具体怎么做？” “扶贫资金不再发给农民，而是投资基础建设，雇请贫困户参加劳动获得报酬，要现金或者实物都可以。既让贫困户靠自己双手实现致富，又让资金用于改善浠水基础设施和民生建设。” “哈哈，妙计，贫困户有了工作岗位，贫困县也能改善基础设施，以工代赈，两难自解。” 钟超凡抚掌大笑。 他看秦云东的眼神充满了欣赏。 这个年轻人真是一个好苗子。 他很庆幸自己的判断和决策是对的。 秦云东无论思维还是实干，展现出的能力都远超苗英杰。由他带领临县和浠水县、抚远县发展经济，前途可期。 钟超凡看了看腕表，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谈到了晚上七点钟。 “我的肚皮抗议了，咱们换个地方谈，我请你们吃饭，到饭店继续聊，把问题聊深聊透。” 第310章 心底无私肝胆相照 晚上七点，临县火锅店的包间。 卫敏不但请了袁队长吃饭，同时还请来了浠水公安局长洛勇强，以及刑警队长史队长。 与其说是请客吃饭，不如说是一次案情研讨会。 卫敏和袁队长走进包间，看洛勇强他们还没有到。 她索性先点好锅底汤料和涮菜，又要了两瓶酒和一条烟。 袁队长坐在一旁抽着烟心不在焉地喝茶，眉头紧锁在想心事。 “老袁，想什么呢？” 卫敏笑着提起茶壶为他倒茶。 “哎哟，岂敢让局座大人给我倒水，还是我自己来。” 袁队长回过神，赶忙抢过茶壶。 “卫局，你把幽灵案交给我，还真让我压力很大，总担心自己完不成任务。” 他先为卫敏倒了茶，这才给自己续杯。 “压力肯定有，老袁，你是有能力的，我相信你能胜任。” “卫局，我的能力还不够独当一面，索伦县就指挥失误，到现在我还内疚……” “老袁别这么说……为了索伦县的事，今天上午秦云东书记批评我了，我也承认自己有不对的地方。” “卫局你……” 袁队长很惊讶。 卫敏向来很要强，让她承认错误可不容易。 “当时唐铁汉漏网潜逃，其实不能都怪你。咱们在陌生环境中部署围堵，应该为了防止意外再增加一条防线，我是索伦县围捕兰辉的总指挥却没有考虑周全，理应承担最大的责任。” 卫敏说得很诚恳，反思得也很彻底。 袁队长颇为感动，他刚要说话却被卫敏拦住。 “我不应该对你求全责备，似乎有推责的嫌疑，也对你造成伤害。我平时工作太武断，也不善于沟通交流。今儿我向你赔礼道歉，让你受委屈了。” 卫敏说完起身，向袁队长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袁队长慌忙也站起回了一个礼。 “卫局，您千万别这么说，是我处置不当，您对我的批评，我当时不服气，但事后想了想，您的批评是对的，我只是面子上挂不住，不该和您置气。” “呵呵，袁哥，咱俩就别只顾着自我检讨了。没有你千里追踪兰辉，我们也不可能这么快重新抓回他，是你为我，为临县公安局挽回了声誉，谢谢你了。” 卫敏端起袁队长的茶杯，双手递过去。 袁队长接过来，感动得热泪盈眶。 “啥也不说了，卫局，有你这一句暖人心的话，我心里什么疙瘩都没了。以后坚决服从命令听指挥，好好配合你的工作。” 说完，他一口气把茶水喝完。 忽然，房门打开，洛勇强和史队长走进来。 “哎哟，你们这是干啥，客人没到就自己喝上了？不够意思啊。” 洛勇强乐呵呵走过来，向卫敏伸出手。 卫敏却一巴掌打开他的手。 “好你个洛勇强，见了美女就没有底线，居然把案情向珍珍透露，该当何罪？” “哎，你别冤枉我，珍珍打电话要采访我，我只是说破案最大功臣应该是秦书记和你卫局，至于案件内容可啥都没有说啊。” “哼，你说得够多了。如果珍珍把秦书记的事迹公布，那不是让他立刻陷入危险之中吗？” “不会，珍珍做节目需要审查的，如果她乱说出去，只能说明你们宣传部失职。” “你可真会倒打一耙啊。” 卫敏只是和洛勇强斗嘴，并没有真当回事，她说笑着又和史队长握了握手。 洛勇强坐下后递给卫敏一支烟。 “我听你说唐铁汉落网本来还高兴着，没想到转眼又被灭口。那么多人居然让杀手从容开枪，你们怎么搞的嘛……” 卫敏把烟推回去，她刚要解释，袁队长却已经抢话。 “我们哪里知道花店里还有密道，如果是你洛局指挥，真的能掐会算知道有密道，还能有时间刨地三尺找出所在位置？” “卧糙，你老袁真会护主啊，我就随便开个玩笑，你就这么较真啊。” 洛勇强把香烟转手又递给袁队长。 其他人都笑起来。 随着火锅端上来，白酒满上，袁队长开始介绍白天发生的案情。 他详细讲述了围捕唐铁汉，以及幽灵刺杀唐铁汉从暗道逃脱的过程。 “我随后带着两个伙计下了地道，一路没有见到幽灵，到了地道出口才发现已经到了一个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幽灵已经不知去向。” “能从你老袁手里逃走，说明幽灵的确不是一般小毛贼。你们临县碰到这样的人物，又是一个颇为棘手的案子。” 洛勇强喝了一口酒发出感慨。 卫敏涮着羊肉卷不乐意地提出意见。 “洛局，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怎么成了我们自己的事呢。兰辉和唐铁汉都是你们浠水的案子，秦书记只是担心浠水不安全才交给临县异地审讯，你不但不感谢，还想袖手旁观吗？” “我的卫局长，你也太嘴刁了。我没有否认兰辉和唐铁汉是我们县的案子啊，但枪击案发生在你的辖区，我也只是说一句这家伙不好抓，你就这么埋汰我呀。” 洛勇强挠挠头，委屈的辩解。 坐在一旁的史队长笑着打圆场。 “兰辉和唐铁汉在咱们两个县流窜作案，咱们两家联手破案理所应当。再说，秦书记在浠水和临县两地都主政过，咱们也都算是他的下属，妥妥的一家人，不用分彼此。” “史队长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我们卫局的意思也是如此，幽灵刺杀唐铁汉意在灭口，那就还属于兰辉案的组成部分，她是希望咱两个县继续强强联手。” 袁队长顺着史队长的话，讲出了这次吃饭的真正意图。 “责无旁贷，必须联合。这一次我们还是一如既往团结在卫局为核心的专案组……” 洛勇强一拍桌子豪爽地答应，接着端起酒杯又说起玩笑话。 卫敏虽然跟着举杯，却及时纠正他的说辞。 “洛局，这次破案的核心是袁队长和史队长，他们两个是两地双雄，有他们的默契配合，我相信足可以震慑幽灵。” 第311章 舍得的辩证法 洛勇强很诧异，微笑着问：“你怎么舍得放弃这么好的破案机会？” “唉，别提了，挨批评了呗。秦书记说我为所欲为、不务正业、好出风头、压制人才，这么多大帽子扣下来，我哪还敢再插手刑警队的工作。” 卫敏喝了一口酒，摇头叹息。 “不会……秦书记很斯文很和蔼……怎么会对你说出这么严厉的话？” 洛勇强难以置信，疑惑地看向袁队长，仿佛是向他求证。 袁队长皮笑肉不笑地深深点点头。 洛勇强越发纳闷。 他以前和秦云东接触时间不短了，很少看秦云东会严厉批评下属，怎么会对卫敏说出这么重的话。 “这话太严厉了，绝不是秦书记的风格。如果他这样给你下定语，你还能坐得稳局长的位置吗，你们肯定蒙我。” “云东书记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我要反思啊，不能招惹知县大人……哦，不对，应该是不能招惹知府大人不待见啊。” 卫敏掩口轻笑。 洛勇强发觉不对劲了。 卫敏是很要强的人，如果秦云东这么批评她，她绝不应该能笑得出来。 再琢磨卫敏说话的语气，不但完全接受了批评，而且还表现出对秦云东的亲昵…… 不会？ 洛勇强心头一动。 难道卫敏和秦云东之间有什么别的关系？ 洛勇强暗自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不管是不是真有隐情，自己还是躲远点好。 “既然秦书记有指示，那我也要听，就按秦书记的意思办，浠水县就由史队长带队联合袁队长组成专案组，力争尽快抓获幽灵。” “不对，不对。” 卫敏摇摇手指。 “幽灵只是个职业杀手，我们破案的目标是要抓到幽灵背后的雇主，以及查清雇主作案的动机，深挖出隐藏的案情。” “是我肤浅了，那就请袁队长讲一讲掌握的幽灵的资料，看看浠水这边该如何着手调查。” 就在卫敏等人讨论案情的时候，在中山市，姜南风的家里，姜南风和金丛亮也在边吃边聊。 金丛亮故意选择傍晚来到中山市，他就是要找姜南风单独谈话。 姜南风看出他要发牢骚，索性就直接安排到家里谈，省得在别的地方会被听到。 “姜书记，我想不通，怎么好事都让秦云东赶上了。浠水经济在您的直接关怀下正在稳步发展，眼看今年的脱贫目标就要达成，结果又搞出临县代管浠水的戏码，那我们所有的努力不就都变成他秦云东的功劳了？” 金丛亮脸色很难看，不停大倒苦水。 姜南风低头喝粥没有搭茬，示意他继续把话说完。 金丛亮长叹一声，喝了一口酒。 “我本来还希望能有成绩再进步，回到您身边得到您的言传身教，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上面的政策说变就变，我所有心血都变成了为秦云东做嫁衣裳。请您直接把我调回市委，干什么都行，反正也比现在干着舒心。” “好啊，那你就回来。” 姜南风三口两口把粥喝完，用餐巾纸擦了擦嘴。 金丛亮顿时愣住了，他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姜南风是不是认真的。 “既然外部环境发生变化，那我们的计划也要随之变化，你留在浠水县确实意义不大了。” 姜南风淡淡地说了一句，转身走向客厅。 他其实心里也很恼火，本来他苦思冥想做好布局，挤走秦云东调来金丛亮，又投注那么多资源给浠水，希望交出一份属于自己的亮丽成绩单。 但钟超凡突然升格临县，又让临县代管浠水，姜南风所有的努力就都付诸流水。 什么是高手，这就叫高手。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姜南风接过佣人递来的茶杯，看着电视新闻，暗自调整情绪。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更不能试图挑战钟超凡的权威。 大丈夫能屈能伸，隐忍不发等待时机才是上策。 金丛亮跟着走到客厅，拿出一支烟递给姜南风。 “姜书记，我不明白您刚才的意思，能不能给我指点一二……” “你坐，人不能和天斗，什么是天？就是大势。顺势而为才能无往而不利。” 姜南风没有接香烟，看着电视淡淡地说了一句。 金丛亮听着似懂非懂，因此也没办法回应，只能默默点燃香烟。 “今年我国肯定能进入wto，为了加强国内企业在全球市场的竞争力，企业重组和新建工作就是未来几年的工作重点，你回中山市要先研究清楚这个领域，并发挥出你的才华，为我市实现历史性增长做出贡献。” 姜南风说得四平八稳，就像是做报告。 金丛亮还算聪明，已经琢磨出姜南风的用意。 “姜书记既然发话了，我当然要服从组织安排。但我有点不甘心，这几个月我在浠水招商工作已经进入正轨，眼看就能取得成果……” “一个男人，不应该小家子气。舍得舍得，有舍必有得，有得必有舍。舍在前，得在后。小舍有小得，大舍有大得，不舍则不得。懂了吗？” 姜南风放下茶杯，转过头看金丛亮。 金丛亮茫然地点点头，他能理解姜南风的车轱辘话，但并不理解这些话背后的含义。 姜南风无奈地叹口气。 “你知道吗，秦云东在浠水时，按内部调研结果，他的综合投票结果超过陆长风，完全可以胜任浠水县一把手，但我调他去临县做了二把手，秦云东没有任何怨言，这就是境界。秦云东对舍得的理解比你强。” 姜南风说完，翘起二郎腿继续看新闻。 金丛亮被说得满脸通红。 他一直对秦云东不服气，现在被姜南风不客气地说出两人的差距，金丛亮心里难受脸上却不敢带出来。 姜南风看金丛亮还是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只好直截了当讲出来。 “小金，你的才华不适合做官，还是在国企中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只要你能带出一支为中山创造外贸收入的强大企业集团，你也一样有不可限量的前途。” 第312章 不能后撤必须进攻 金丛亮没有马上回复，只是低头抽烟。 他很震惊姜南风反复无常，心中颇为不快。 当初他在招商局风生水起，姜南风却找他谈话，要他到县里锻炼以便有更好的进步空间。 基于对姜南风的信任，金丛亮二话不说就听从了安排，但是现在又要让他从商，真是把他当棋子来用了。 金丛亮已经开始享受作为一方大员的权势，此时进国企，让他只围着机器设备打转，下属不过一千人，怎么想不如掌握工业、农业、服务员生杀予夺的乐趣。 “怎么？你有意见就说出来嘛。” 姜南风关了电视，目光如炬看着金丛亮。 金丛亮知道姜南风不耐烦了，他必须表态。 按常理，他应该低头服从命令，但他并不想被当狗一样呼来唤去，必须掌握自己的命运。 “姜书记是我的领路人，我应该听您的话。但是……您培养我几年，我也扎扎实实在基层工作，积累了经验和人脉，现在放弃有些可惜，而且对您的影响也不好。” “哦？这怎么还扯上我了？” “临县是周通平的地盘，抚远县现在变成吴凡尘的地盘，而浠水是您的天下。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在三方博弈的过程里，如果您先退避三舍，中山市会不会觉得您已经失势……” 金丛亮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 姜南风的目光从金丛亮脸上移开，又看向电视机，仿佛受到触动。 金丛亮发现有门，立刻继续做工作。 “如果对手觉得机会来了，一定会给您的决策制造更多的障碍，公然对抗您的命令，甚至捏造材料想将您拉下马。您对付小人当然没问题，但权威一旦受到挑战，想要弥补回来就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金丛亮说着，欠身递给姜南风一支烟，并为他点燃香烟。 姜南风面无表情地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缕烟雾。 金丛亮说得不无道理，非常时期只要有风吹草动就会引发连锁反应，此时后撤虽然安全了，却真有可能造成更多的麻烦。 姜南风把刚抽了一口的香烟扔进烟灰缸。 “那么，你的意思呢？” “我觉得此时应该反其道而行，不是后撤而是主动进攻。先打击吴凡尘的势力，拔掉他的地盘，然后再联合苗英杰控盘中山的局面，让吴凡尘从此无力挑战您的权威。” 真是不谋而合啊。 吴凡尘是中山市二把手，也是对姜南风造成最主要威胁的人。 联合排位靠后的苗英杰，削弱吴凡尘的势力，本来就是他的既定策略，金丛亮的建议无意之中完全和姜南风的心思合拍。 姜南风端起茶杯，脸上浮现出笑意。 “你是想做抚远县一把手？” “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我当然希望有机会施展自己的抱负，但我是您的人，替您开辟一块根据地，进可攻退可守，不是也能辅助您开展工作吗？” 金丛亮很机灵，每句话都是站在姜南风角度考虑问题，这让姜南风很受用。 姜南风的手指不断敲击沙发扶手，盘算着利弊得失。 “你以前就在抚远县，对那里的情况很熟悉，想必可以查出抚远县的问题？” 查抚远县的问题，其实就是查县委书记曹传承的问题。 金丛亮会意，立刻点头。 “我在抚远县人脉还是不错的，很多抚远县干部群众都找我反映过曹传承的问题。我保证一周之内可以核实出真实的材料。” “以后不管到哪里都要好好干。” 姜南风看看腕表，示意谈话该结束了。 金丛亮起身告辞，他已经知道姜南风接受了自己的建议，开心得满面红光。 第二天上午，临县德馨苑。 叶安妮带着叶旭来到苗英杰的家。 装修公司的刘老板正带领十几个工人忙碌地进行施工。 看到叶安妮进来，刘老板立刻点头哈腰迎上来打招呼。 “叶小姐，我们按您的要求昨天拆除了原来的装修，并把家具家电都拉走处理，今天装修正式开始了。” 这家装修公司在临县算是实力很强的公司，之所以老板不但亲自监工，还要对叶安妮如此客气，完全在于叶安妮给的钱超过了预算五倍，而且已经提前支付了百分之五十。 这样豪气的雇主谁不喜欢，刘老板也是第一次碰到，知道这位一定是富姐儿，绝不能得罪。 “刘老板，钱给到位了，我要的是质量和速度，你如果违约，余款我不会给你，还要让你赔偿损失，明白吗？” “叶小姐放心，所有的装修材料和家具全部符合绿色环保要求，您给那么多钱，如果我还以次充好，那就太不上道了。再说，您住的德馨苑都是大官，我哪敢往枪口上撞？” 叶安妮摆摆手让他继续忙，便带着叶旭在房子里参观。 “这个房间是你的屋，我用你喜欢的蓝色做主色调，你还满意吗？” “姐，你让我咋说，凑合着住呗。” 叶旭看着十二平方米的卧室，心里非常不舒服。 他从小到大的房间从来没有小于过八十平方米，这么小的房间还没有他养的狗窝大。 但是，叶旭既然答应来临县创业，他也只能勉强接受了。 叶安妮拍了一下他的头顶。 “哎呀，你好像受多大的委屈似的，能有这么好的住房就算不错了。当年阿公挑担子创业时，只能……” “只能睡在桥下和路边，求求你别说了，阿公的创业故事我听得耳朵都有茧子了，你就别痛说家史了，我也没说不住啊。” 叶旭苦着脸只能服软。 “姐，借你点儿钱呗。” “你借钱干嘛，你忘记你姐夫说过了吗，不允许你借钱。” “我也是没办法啊，我老爸把房车送过来了，我要加油，要买一些酒水饮料，带你和你的公公婆婆去兜个风。” “得了，你说得好听，不就是想开车出去泡妞吗？你不是有五十万创业资金吗，随便你挥霍。” 叶安妮太了解叶旭了，一句话就把他的小心思说出来。 第313章 风流也有自己底线 叶旭虽然贪玩，但他也知道创业的钱不能动，所以干脆就厚着脸皮找叶安妮软磨硬泡。 “姐，我买了几条烟，又去泡了一次酒，现在兜里已经没钱了，我开车出去也是调查临县的商机，你总不能看着弟弟连油钱也没有？” 叶安妮也没办法，总不能真的不管他。以后回沿海市就不好向五叔五婶交代。 “行了，你想借多少钱？” “不多，先拿十万块钱。” “不行，太多了。给你这么多钱，你又要开始胡闹了。” “那你打算给我多少？” “六万。” “谢谢姐了，拿钱。” “你别忙，我有个条件，六万按月分期给，每月十号给你五千生活费，你提前花完就自己忍着。” “真狠啊，你还是不是我姐？” “给你钱还说我，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我这还是瞒着你姐夫偷偷给你钱，你爱要不要。” 叶安妮作势要走，叶旭忙拽住她的胳膊。 “好好好，真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秦太太，快拿钱。” 叶旭嘟囔一句，无奈地伸出手。 叶安妮扑哧一声笑了，从包里拿出一沓崭新的钞票，银行封条还没有拆掉。 “第一个月给你一万，别乱花。” “哎哟，这么大方，真是我的亲姐姐啊。” 叶旭一把夺过钱，揣进兜里瞬间腰杆又硬起来。 他才懒得看装修，打招呼说了一声去临县转转就跑下楼。 叶旭花了一千块钱雇了一个出租车司机为他开车，漫无目的地在临县主干道上瞎逛，吸引了众多回头率。 临县大多数市民还没有见过房车，对这辆造型独特的汽车都投去好奇的目光。 叶旭颇为得意，伴随着车载音乐摇头晃脑。 忽然，他发现路边有个打扮入时的妖娆女郎正在东张西望。 虽然长相不算突出，但身材确实火辣。 叶旭吹了一声口哨，命令司机把车停在女郎身边。 “嗨，美女，去哪，我送你。” 叶旭把头探出窗外，微笑着打招呼。 女郎十分惊讶地看他一眼，确认是对自己说话后，又看看房车，大帅哥配酷车，哪个女孩不心动。 她露出妩媚的笑容，在众目睽睽下傲然登上房车。 “帅哥，我要去皇家魅力酒店，谢谢你啊。” 女郎款款走到叶旭面前，向他来个飞吻，又用长长的指甲轻轻滑过他的脸，便扭着腰坐在他对面。 叶旭有些失望。 他不喜欢太主动的女人，没有征服的成就感实在太无趣了。 “美女怎么称呼，皇家魅力是五星级酒店，去那里是应酬还是上班？” “叫我仙蒂，今天有几个大佬要我去陪酒。帅哥，你如果对我有兴趣，我可以只陪你一个人哟。” 仙蒂说着又做了一个舔嘴唇的诱惑动作。 叶旭顿时黑下脸，命令司机停车。 “本少爷有洁癖，不喜欢出来卖的货色，给我滚！” 叶旭毫不客气地下达逐客令。 “你让我上车我就上，让我下车我就下，你以为你是谁啊，老娘要是就不下车，你能把我怎么着。” 仙蒂被说恼了，抱着双臂瞪眼看叶旭。 “少给我滚刀肉，本少爷不吃这一套。” 叶旭起身，不由分说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拽起拖到车门口，用力将她推出去。 仙蒂立足不稳一下子摔倒，她顿时哭嚎起来。 “小子，你敢耍老娘，你摊上事了，我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有本事就使出来，本少爷等着接招。” 叶旭叉着腰站在车门后，毫不畏惧。 仙蒂也不哭了，一骨碌爬起身，咬牙切齿地指着叶旭。 “小子有本事别走，敢不敢报出你的名字？” “你也配知道本少爷的名字，我没空等你摇人，你有能耐就到皇家魅力酒店，我在那里等你，不来你就是千人骑万人压的腌臜货。” 叶旭回骂一句关了车门，命令司机开车。 司机加油门迅速离开现场，他不由通过后视镜看了叶旭一眼。 他不理解这个帅哥是什么毛病，见女郎的时候还色眯眯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我多一句嘴，少爷，你在临县有关系吗？” “我……关你啥事？” 叶旭本来想报出秦云东的名字，但想起来秦云东不让他说，他还是决定闭口不谈。 “确实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出于好心提醒你，刚才那个仙蒂是我们这里有名的公关小姐，在上流圈里很吃得开。她说找你麻烦不是吓唬你，你要是没有够硬的后台，还是赶快离开临县。” “上流圈，我呸，一个小小的临县还能有什么上流圈。我倒要看看临县小池塘里能蹦出什么臭鱼烂虾。” 叶旭偶尔跟随父亲去龙都或者欧美国家接触过社交，那才是真正的上流社会，他当然对临县不屑一顾。 司机摇摇头，这个年轻人太狂了，早晚要吃亏，自己还是别跟着找倒霉。 房车驶入皇家魅力酒店停车场，司机把钥匙交给叶旭，又主动退了一半钱，谎称自己下午还有事，说什么也不干了。 叶旭知道司机害怕了，他也乐得拿回五百块钱，临县地方太小，跑了两个小时就已经转遍临县，真用不着再雇人开车。 他决定上楼去见秦云东的父母，想亲自开车请他们出去吃饭。 叶旭走进酒店大堂，看到酒店潘总经理陪着一个中年男人正在说话。 “少爷，您回来了？” 潘总当然知道叶旭的真实身份，笑眯眯主动向他打招呼。 叶旭点点头刚走过去，没想到潘总又叫住他。 “安妮小姐接你的叔叔阿姨出去吃饭了，她让我见到你说一声，如果你还没有吃饭就去老武牛肉汤馆找他们。” 叶旭当然不愿去喝什么牛肉汤。 刚才仙蒂虽然气得他不轻，但仙蒂说的一句话提醒了他。 到皇家魅力酒店就餐的人非富即贵，为什么不在酒店里认识一些大佬，向大佬打听投资项目，总好过自己到处瞎转。 于是，叶旭问：“中午来就餐的最有头有脸的商界大佬在哪个包间？” 第314章 血光之灾咎由自取 叶旭的话就是圣旨，潘总当然要优先执行命令。 潘总向身边的中年男人说了句“请稍等”，他急匆匆走到前台去查预订包间的资料。 中年男人上下打量叶旭的目光如刀一样锋利，叶旭被看得浑身不舒服。 “你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吗？” 叶旭没好气地瞪了那人一眼。 “哎哟，难怪是叶家人，好大脾气。” 那人没有生气，反而笑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是叶家人？” 叶旭非常惊讶，刚才潘总没有提叶姓，这个男人怎么会知道。 “刚才潘总提到安妮小姐，他对你又这么谦恭，现在又看你和叶安妮长得确实有几分相像，所以我能断定你是叶安妮的弟弟？” “可以嘛，你神了。难道你也认识我姐？” “不但认识，而且还熟得很。” “我是叶旭，你怎么称呼？” 叶旭有了笑模样，主动自报家门，想和来人认识一下。 在他看来，叶安妮认识的人肯定都是台面上商界大佬，多结识这样的人没坏处。 “我姓袁，临县公安局刑警队的。” 袁队长双手插兜，微笑着回答。 叶旭猝不及防，他从没有接触过警员，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幸亏潘总及时走过来化解了他的尴尬。 “哦，我本来还想介绍，没想到你们已经聊起来了。这位袁队长在临县大名鼎鼎，刚破获一起大案，被授予当代英模的称号。” “是吗，原来袁队长是一位大英雄，失敬失敬。” 叶旭反应过来，言不由衷说着场面话。 袁队长只是点点头，他没打算攀龙附凤，甚至对这些少爷羔子有抵触心理。 “潘总，你们聊，我该走了，谢谢你的协助，我们以后有问题还要来再麻烦你。” “袁队长太见外了，协助警方办案是我们的责任，您需要什么协助尽管提。” 潘总满面笑容和袁队长握手告别。 看着袁队长离开，潘总才指着预订包间名单给叶旭看。 “今天来的最有分量的大佬就是318的客人，罗氏地产总经理罗天荣。” 地产公司？ 叶旭来了兴致。 现在地产行业正蓬勃发展，巨额资金进出完全符合叶旭的心理预期。 “潘总，那就帮我引荐一下，我要会一会这位罗总。” “当然没问题啦，我现在就陪你……” 话还没说完，仙蒂带着一帮凶神恶煞的人走进来。 “就是那个臭小子！” 仙蒂眼尖，马上发现了叶旭，手指着他尖声叫起来。 叶旭和潘总还没有明白过来，一群人蜂拥冲上来，为首的人一拳将叶旭打翻，其他人对着叶旭疯狂围殴。 潘总想劝架却也挨了一脚，被踹得飞出几米远。 “停一下，别把这货弄死了。” 为首的大汉一声令下，其他喽啰这才向后退了几步。 “小子，你不是很嚣张吗，也不看看仙蒂是谁罩着的。” 大汉狞笑着双手攥住叶旭的衣领，把他拽起来。 叶旭被打得头破血流，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大汉的声音也虚无缥缈，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混蛋……你是谁……” 叶旭虽然头晕目眩，但还是拼命抓住大汉的衣领，根本没有胆怯的意思。 “还敢嘴硬，我去你妹的……” 大汉一个大背跨，将叶旭凌空摔起，狠狠砸在地上。 叶旭痛得几乎要晕过去。 “老子是鑫福地产的黑狼，你这个小白脸还能把我怎么样？再不跪地求饶，我就打到你爹妈都不认识你为止。” 大汉脚恶狠狠地骂着，又一脚踢在叶旭的小腹。 “狼哥好an，替我出恶气，我爱狼哥！” 站在一旁的仙蒂幸灾乐祸地又蹦又跳。 叶旭犯了拗脾气，他忍痛挣扎着爬起身，摇摇晃晃站在黑狼面前，直接啐了黑狼一脸带血的吐沫。 “你特么的活得不耐烦了！” 黑狼勃然大怒，面露杀机再次去抓叶旭的衣领，想要直接将叶旭的腰椎摔折，让他从此也爬不起来。 但他的手腕却被突然出现的袁队长一只大手紧紧攥住。 黑狼是省城人，不认识袁队长，但他已感到万分惊恐。 他是练家子，明显感觉袁队长绝对是行家，无论力量、速度和角度都远超过他。 为了摆脱被动，黑狼下意识用另一只手去抓对方的衣襟，想用擒拿术挣脱。 但袁队长的反击速度比他要快得多。 只见袁队长用力一扯他的手腕，紧跟着脚下使绊子，趁着黑狼重心不稳，又一脚踢在黑狼的膝盖。 随着咔嚓一声，黑狼的手腕被拽脱臼，膝盖已经骨折。 啊！ 黑狼惨叫一声，痛得满地打滚。 其他喽啰见状再次一拥而上，想要再次群殴。 袁队长掀开外套，露出腰带上的枪套和手铐，一下子镇住了在场的喽啰。 “胆子不小，我看谁敢袭警，都给我蹲下！” 袁队长大喝一声，洪亮的声音响彻一楼大厅。 仙蒂觉得不妙，她转身想溜，却被袁队长赶上，薅住头发将她摔翻在地。 袁队长展示出的功夫，以及手里的枪，让喽啰们都肝胆俱裂，谁也不敢再冒险就只能乖乖抱头蹲下。 袁队长刚才已经开车离开酒店，忽然接到潘总打来的报警电话，他迅速返回，关键时刻救下叶旭又制伏了七八个打手。 他打电话命附近的派出所过来抓人时，潘总看大局已定，这才敢带几个保安跑过去为叶旭包扎伤口，并打电话叫救护车。 “老袁，这是怎么搞的嘛，为什么对我的人过度执法？” 又有七八个人走进酒店大厅，为首的正是赵祥国。 袁队长当然认识他是以前的浠水县长，而且他监视兰辉的时候，亲眼见到赵祥国偷偷跑到中山私人诊所会见兰辉。 因此袁队长看赵祥国装腔作势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赵祥国，你的人光天化日之下群殴市民，涉嫌故意伤害必须拘留。我现在怀疑你是幕后主使，跟我回去说清楚。” 袁队长的态度一下子激怒了赵祥国。 “放肆！我是国企集团总经理，也是政协代表，你无权拘押我。我还要向你的领导投诉你滥用执法权，让你这辈子也干不成警察！” 第315章 算是把天捅漏了 袁队长表情阴冷，不为所动。 “你耳朵塞狗毛了？我只是要带你回去协助调查，并没有拘留你。赵老板这么敏感，难道心里有鬼？” 他出言挖苦，一点也不给赵祥国留面子。 赵祥国气得浑身发抖，却拿袁队长没有办法。 以前他做浠水县长的时候经常到临县开会考察，当时的袁队长彬彬有礼，对他从不冒犯。 现在自己不是县长了，袁队长就对自己这样的态度，真是人走茶凉啊。 看到老板吃瘪，从赵祥国身后走过来一人。 “我是鑫福地产集团的律师荀会文，袁队，赵总的确身份特殊，他有权拒绝去警局。你不要再出言挑衅，否则由你引发的严重后果，你必须全部承担。” 律师拿出自己的名片递向袁队长。 袁队长接过来名片，看也不看直接揣进兜里。 “你的主子不去，那你就代替他走一趟。” “我可以跟你去警局，既然你这么不懂人情世故，那就走着瞧。” 荀会文满不在乎地点头答应，又走到赵祥国身旁低语几句。 正在此时，派出所的警员赶到，在袁队长的指挥下把喽啰们带去看守所。 赵祥国看着荀会文和袁队长等人走出酒店，忽然看到酒店潘总满头大汗走进来。 “潘总，罗氏地产的罗总到了吗？” “他还没有到……唉，赵总，你手下人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这一下惹祸了，事情闹到了。” 潘总擦着汗，脸色惨白地不停唠叨。 赵祥国觉得纳闷。 不就是打架吗，至于让潘总吓成这个样子。 赵祥国之前经常来临县，对陪酒女仙蒂印象不错，从此以后，只要他来临县就会约仙蒂陪酒活跃气氛。 这次他还是约仙蒂陪酒，没想到他快到临县的时候却接到仙蒂告状，说她被一个小白脸当街殴打。 仙蒂添油加醋地说，她报了赵祥国的名字，小白脸还辱骂赵祥国，并嚣张说在皇家魅力酒店等着教训赵祥国。 赵祥国本来就是个爱面子又张扬的人，听罢勃然大怒，立刻吩咐他的保镖先行一步，带上仙蒂去酒店找到小白脸，必须在他到达之前摆平。 他心里清楚，保镖打伤人肯定会被判刑，但只要出得起价钱，多的是以身试法的人。 但赵祥国一直没有关心小白脸是谁，现在看潘总的样子才想起来询问。 “老潘，惹什么祸，难道那个小白脸有些背景？” “唉，赵总您为什么不问清楚再动手呢，这让我怎么交代，真是害死我了……” 潘总仿佛没听见，还是自顾自不停咕哝，仿佛是大难临头。 赵祥国皱了皱眉，猛地拍了潘总的肩膀。 “老潘，我问你呢，那个小白脸是谁？” 潘总浑身一抖这才回过味，他哭丧着脸深深叹息一声。 “那个挨打的是我们叶氏集团叶安夏董事的儿子叶旭，安妮小姐的堂弟，才来临县两天。” 赵祥国闻听倒吸一口凉气，心里也惊恐万状。 扯犊子了，这一下算是把天捅漏了。 叶氏集团是国内超一流的企业，不但财力傲视群雄，而且有通天的人脉，赵祥国根本惹不起。 而且，既然叶旭是叶安妮的堂弟，那就是秦云东小舅子。现在秦云东又是临县一把手，他岂肯善罢甘休。 赵祥国本来趁着临县升格为市，想和罗氏地产联合起来开发临县的地产项目，谁知道现在先把秦云东的小舅子打进医院，他还能在临县有容身之地吗。 “仙蒂，这个贱人，居然敢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了她。” 赵祥国低声骂了一句，转身就走。 他此时已经知道仙蒂肯定是撒谎，以叶旭的家族身份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当街打她。 现在局面被赵祥国自己玩得稀碎，再和罗天游谈合作就失去了意义，而且他必须尽快返回省城，赶快托人想办法平息叶家的怒火。 赵祥国坐进车里，马上打电话给律师荀会文。 “老荀，咱陷入大麻烦了，黑狼打的是叶氏集团的少爷，你必须改变策略，不要和警方对抗，让黑狼和仙蒂串供承担所有责任，再去医院慰问叶旭，满足他提出的一切要求，求得他的原谅。” “我的天，怎么会打到叶家人头上了……好的，我这就按您的意思办。” 赵祥国忐忑不安，想一想还是不保险，他又拨打了关兰的电话。 “师母，我是祥国……” “我和那个老东西已经分居了，不要再叫我师母了。” “哦，哦，那恭喜你终于获得自由了。” 赵祥国猝不及防，但他反应很快，转瞬间就已经改了口风。 他一直瞒着吴凡尘暗地里帮助关兰洗钱到国外，索伦县煤矿就是主要通道之一，因此赵祥国和关兰私下里的交情比对吴凡尘深。 随着两个人接触的时间长了，赵祥国才知道这位师母没有表面那么单纯，甚至可以用深不可测来形容，就算人脉关系，关兰也比吴凡尘广博得多。 “祥国，有什么事要帮忙吗？” 关兰很敏锐地察觉赵祥国说话和平时不一样。 “师母……哦，不对，可是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赵祥国叫了多年的师母，现在改口还真是无所适从。关兰的年龄比他还小，总不能称呼妹妹。 “呵呵，那就叫我妈。” 关兰咯咯地笑起来。 “没问题啊，我一直把您当长辈尊敬，师母本来也是妈嘛。” 赵祥国腆着老脸顺杆爬。 “你少贫嘴，我现在要去参加一个高端饭局，有什么事就快些说，等我到了宴会现场就要关机。” 关兰看汽车拐入一家私人会所，便催促了一句。 赵祥国本来也没心思逗闷子，马上讲述了他在临县碰到的倒霉事。 关兰低呼了一声“天呐”，接着又叹口气。 “祥国，你的霸道脾气也该改改了，早晚会害死你的。” “是是是，我现在后悔得要命，以后再也不会脑子发热了。但眼前这一关就怕过不去，只能求您帮我一个忙摆平。” 第316章 等我回去再说 关兰的汽车停在会所宴会厅门前，侍应生轻轻打开车门。 “我知道了，你先真诚对叶家人道歉，无论什么要求都答应，如果谈不下去，叶家人还是不依不饶，我再出面让叶家不再追究。” 关兰说完挂了电话，径直走进大厅。 赵祥国长出一口气，紧张的心情稍稍平复。 从以往交往的经验看，只要关兰答应的事，从来没有办不成的。 赵祥国看汽车已经离开临县市区，他突然改了主意，要司机转向去浠水。 有关兰撑腰，他也就没必要着急返回省城。 赵祥国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投资临县，那就转投浠水。 临县升格为临江市后代管浠水，只要临江市能突飞猛进，那么浠水的发展速度自然也不会低。 他对浠水太熟悉了，投资会更加得心应手。 赵祥国心中暗自发狠，他做县长的时候，浠水就是他的地盘，现在虽然做不了县长，但他也可以用钱，再次掌握浠水的未来。 中午十二点二十分，省城。 秦云东和夏丰在省委第三招待所餐厅里吃午饭。 今天钟超凡请来了一批专家和各部门的主管领导一起讨论临县发展规划，会议讨论得很热烈，直到此时才暂停会议，一个小时的自助餐后下午还要继续开会。 秦云东正在翻看夏丰做的会议记录，他的手机发出震动。 看到是叶安妮打来的电话，秦云东就微微皱了皱眉。 叶安妮非常守规矩，他出差的时候，往往就是发信息，从来不会打电话给他。 一定有大事发生了。 秦云东拿起手机接通电话，匆匆走出宴会厅。 “安妮，你找我有事？” “云东，叶旭被人打了，现在已经住院。” 叶安妮的声音里有愤怒有难过也有焦虑。 “严重吗？” 秦云东大惊，叶旭虽然喜欢寻欢作乐，但他并不是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人，怎么会被打到住院了？ “阿旭没有生命危险，但肋骨断了两根，脾脏破裂，腰椎轻微骨折，还有轻微脑震荡。赵祥国下手也忒歹毒了……” 叶安妮气愤地说着，就开始哽咽。 秦云东最关心的是叶旭的安危，听说不严重刚松口气，又听到赵祥国的名字，他立刻警觉起来。 难道赵祥国是故意为之，向他发出威胁的信号？ “安妮，你先别哭，人没事就好。你仔细给我讲一遍阿旭为什么被打？” “我……还是让卫局长说。” 叶安妮本来陪着秦父秦母在外面吃饭，接到潘总的电话这才慌慌张张赶到医院。 就在潘总向她叙述叶旭挨打的经过时，卫敏也赶到医院。 卫敏是听袁队长汇报后来的，毕竟叶旭是秦云东的小舅子，又是着名叶氏集团的人，她必须亲自前来慰问。 现在叶安妮把手机递给她，卫敏心里感觉怪怪的。 “秦书记，经过审讯，现在有大致的案件轮廓。叶旭和一个陪酒女发生冲突，陪酒女便找来七名打手追到皇家魅力酒店施暴，幸亏袁队长及时制止才没有让事态更加严重。” 卫敏描述案情中规中矩，并没有添加任何感情色彩。 “为什么安妮说和赵祥国有关系？” 秦云东走到餐厅外的草地上，避开人来人往的食客。 “施暴者是鑫福地产集团安保中心的人，你是知道的，赵祥国就是鑫福地产的董事长兼总经理，而且袁队长刚控制了局面，赵祥国就出现在打人的现场。” “我可以不可以理解，赵祥国是打人的幕后主使？” “嗯……秦书记，虽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但我向你汇报只能根据证据说话，以免误导你的判断。案件正在进一步审理，应该这两天就能拿到结果，到时候我再向你汇报。” “你做得对，我后天回临县，到时候见面谈。这两天麻烦你派人保护我的家人，拜托卫局了。” “好的，秦书记。” 卫敏说完就把手机还给叶安妮。 她招呼警员给叶旭身上的伤痕拍照取证。 叶安妮不敢看叶旭一身的伤痕，抹了抹眼泪拿着电话向外走：“老公，实在太可怕了，我该怎么向五叔交代啊……” 卫敏听到叶安妮叫秦云东“老公”，她的脸色变得不那么自然。 虽然她清楚叶安妮是秦云东的正牌妻子，但心里还是止不住酸溜溜的。 秦云东耐心地安慰叶安妮。并叮嘱她这两天减少外出，多陪陪父母，一切等他回去再说。 “叶旭挨打，我们不能隐瞒，你还是及时通知五叔，代我向他表示歉意，是我没有照顾好阿旭。等查明案情，我保证不会让施暴者逃脱法律制裁，还叶旭一个公道。” 秦云东等叶安妮的情绪逐渐稳定后才挂了电话。 不用问，施暴幕后主使一定是赵祥国。那些打手是跟随他来到临县的，没有他的命令，打手们不敢擅自行动。 但看样子赵祥国事先并不知道打的是叶家公子，否则他至少不敢肆无忌惮地出现在打人现场。 赵祥国也太霸道了，为了一个陪酒女就大打出手，哪里还有点做过县长的样子。 秦云东虽然有些恼火，但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临县规划方案必须顺利通过审核，叶旭的事只能留到他回去再解决。 他看看腕表刚要走进餐厅，电话却再次响起。 “秦书记，我是罗氏地产的罗天游。” 秦云东一愣，他怎么这时候打来电话。 罗天游是老板罗会斌的长子，罗天荣的哥哥，也是公司的总经理。 “罗总，我在省城开会忙得很，你有什么事？” 秦云东暗示他没有重要的事就识趣点别再说下去。 “我知道秦书记忙，只简单说两句。今天中午赵祥国请我在临县皇家魅力酒店吃饭，我来的时候他却走了，后来我才听说他的手下人打了叶公子。此事我提前不知情，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原来罗天游害怕秦云东震怒，所以才会着急打电话撇清关系。 秦云东想了想，问：“赵祥国为什么要和你在临县吃饭？” 第317章 趁机拔除羽翼 罗天游怕扯上和赵祥国的瓜葛，忙解释道： “赵祥国知道临县即将升格县级市，所以他想来和我们公司合作共同开发新区和临县其他项目。” 原来如此。 赵祥国知道秦云东不会给他机会，所以想通过合作方式避开秦云东的阻挠。 秦云东轻轻摇摇头，赵祥国真是会钻营啊。 “我知道赵总的意思了，现在我要去开会，等我回去再说。” 秦云东什么表态都没有就直接挂了电话。 他要先让罗天游揪心两天，把怨气都撒向赵祥国，不敢再和赵祥国合作。 秦云东回到餐厅，不露声色地继续吃饭，但注定他已经没办法消停。 苗英杰打电话过来，询问的也是同样的事。 “云东，我刚接到消息，你的小舅子被赵祥国打了？” 苗英杰在临县根植多年，给他通风报信的人不在少数。 “现在调查还没有结束，还不好下结论。” 秦云东淡淡地回答。 “还用得着调查吗，赵祥国这样干也太过分了，还跑到临县找事这不是挑衅吗，必须下重手打击他的嚣张气焰。” 苗英杰忿忿不平。 “老苗，你咋比我还激动啊，多大点儿事，别往心里去消消气。” 秦云东反而笑着宽慰他。 “必须要生气，这都欺负到自己头上了，你气量大忍了这一回，信不信赵祥国马上蹬鼻子上脸再给你折腾一回？” “那你打算怎么报复呢？” “叫卫敏严审赵祥国的打手，必须让他们招供受赵祥国指使，我们就能办了他。” “够呛，赵祥国现在有的是钱，他的打手又都是跑江湖的混子出身，油滑得很，不见得能配合。” “我怎么觉得你一点也不着急呢，你平时点子那么多，总能想出好办法？” “老苗，我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我太了解赵祥国了，越是风平浪静，他就越可能发毛，反而会露出破绽。所以该急的应该是他。” 秦云东气定神闲地边吃边说。 他的从容态度感染了苗英杰，苗英杰逐渐平息了火气。 秦云东看看腕表快要到开会的时间，他转而关心起苗英杰。 “对了，老苗，你到中山工作是怎么安排的？” “姜南风给我分派的是负责工业、自然资源、住房城乡建设、交通、经济技术开发区等方面工作。” “还别说，姜书记分配给你的工作蛮适合你的特长，他这也算是知人善任。” “没那么简单，姜南风找我谈话的时候，不停暗示我，他这是顶着吴凡尘的反对意见争取来的，这不是明摆着让我知恩图报吗？” “他打算让你怎么报恩？” “姜南风没有具体说，但我凭什么要报答他，我服从组织安排，用不着欠他人情，更不会对他违纪的事视而不见。” 苗英杰还是气盛，根本不把姜南风放在眼里。 秦云东起身向会议室走去，抓紧时间给他出谋划策。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需要适合的舞台才能发挥特长，姜南风让你报答也不见得是为了沆瀣一气。你只需要配合他搞定花午川，那不就算是报答他了吗？” 苗英杰听罢心中一动。 秦云东说得很有道理。 苗英杰本来就对花午川的胡作非为甚为痛恨，现在以帮助姜南风的名义为民除害，又拔除了吴凡尘的羽翼，这不是正好一举两得吗？ “你的这个主意不错，但花午川是纪委书记，我又管不到他，能怎么处理花午川？” “花午川买房子购豪车，他的钱哪里来的？你负责的领域肯定能查出蛛丝马迹，这也许就是姜书记特意让你分管的真实意图？” 秦云东即将走进会议室时，他特意走到人少的一侧走廊低声启发。 苗英杰恍然大悟，连声说妙。 “我明白了，现在我就着手对下属单位进行审计。” “既然花午川能大肆敛财，你分管的各局或许都是吴凡尘的心腹，所以最好不要大张旗鼓，悄悄进村，打枪的不要。” 下午两点，临县。 卫敏坐在监控室亲自监督审讯陪酒女仙蒂。 此时在审讯室里的仙蒂已经得到律师荀会文的授意，咬死了说是叶旭调戏她，她坚决不从才让叶旭恼羞成怒打了她。 “我很早就认识黑狼，他是社会人出身，为人仗义兄弟也多，所以我就叫他揍了叶旭一顿。” 仙蒂叙说得很自然，听上去也相当合理。 预审员却没那么容易被骗，他拿出一张打印的通话记录单。 “这是案发前你打的电话，并不是打给黑狼，而是打给了赵祥国。在十分钟后，黑狼才打你的电话，你怎么解释？” “很简单喽，我受邀陪赵总出席宴会，因为叶旭骚扰并打了我，耽误我不能按约定时间到达，所以我要打电话向赵总解释，并请赵总派黑狼开车接我，以便我可以请黑狼帮我出气。” “你怎么知道黑狼和赵祥国在一起？” “黑狼是赵总手下安保部的队长，因为功夫不错，所以赵总只要外出就带着黑狼，让他做保驾的警卫。” 仙蒂回答得很快，明显是提前做了充分准备。 卫敏听着摇头，预审员有点着急，这样直来直去审讯，肯定会一无所获。 她又看向另一间审讯室，预审员正在审问黑狼。 “……黑狼，你为什么会替仙蒂出头？” “我最讨厌打女人的男人，听仙蒂说完，我就忍无可忍，必须替弱女子打抱不平，这才是江湖好汉的义气。” 黑狼表现出义愤填膺，一身正气。 卫敏实在听不下去，索性推门走进审讯室，犀利的目光直视黑狼一分钟，接着围着坐在审讯椅上的黑狼转一圈。 黑狼只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刚才嬉皮笑脸的劲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忽然，卫敏一巴掌打在他的后脑勺。 “你也算江湖好汉？你以前留下什么案底，还好意思自称好汉。打架斗殴、调戏妇女、暴力催债，你干过多少回了？” 卫敏的手劲不小，一巴掌就打的黑狼脑袋向前栽，撞到审讯椅的横板上。 第318章 秋天干燥容易流鼻血 黑狼闷哼一声，鼻子酸痛到眼泪流下来，他刚抬起头鼻血就流出来。 但是他的双手被锁在座椅横板上动弹不得，够不着鼻子也无法阻挡鼻血。 “我警告你别乱来啊，小心我告你刑讯逼供……” “我叫你狂！” 卫敏又是一巴掌打在他的后脑勺。 嘭！ 黑狼的鼻子一阵钻心的疼痛。 “别打了，鼻子骨折了，我配合，好痛……” 黑狼发现对美女二级警督不能玩滚刀肉那一套，他马上就开始服软。 啪！ 卫敏把审讯桌上的一卷卫生纸拍在审讯椅上。 她扯下一截纸卷了卷。 “临县刚拿了个平安先进奖，你就从省城跑来打架袭警，谁给你的胆子？” 她突然一下子捅进他的右鼻孔。 啊！ 黑狼痛得叫声都劈叉。 预审员看着眼前一幕无动于衷，甚至心里暗自高兴。 刚才黑狼接受审问时挤眉弄眼一脸贱相，如果不是因为有纪律，他早就想揍他一顿。 现在卫敏算是替他出了气，他才不会劝阻。 黑狼的鼻孔因为塞入抽纸不再流血，但纸卷碰到骨折的地方还是钻心的疼。 “警官，我冤枉，那位袁队长当时穿的是便服，我不知道他的身份，而且我还没有碰到袁队长就被他摔翻了，这不能算袭警啊。” 他知道袭警罪被按在脑袋上，那问题就严重了。 卫敏又扯下一截纸随意卷了卷。 “你猜猜法官是信你，还是信警方，还有仙蒂的证词……” 说着，卫敏把纸卷用力捅入他的左鼻孔。 黑狼又发出一声惨叫。 还没有等他的痛感退去，卫敏又把他右鼻孔的纸卷抽出来。 “你不是信江湖义气吗，打个赌，看看你的兄弟们会不会像你这样做好汉。” 卫敏说着又卷了一个纸卷，作势还要再捅。 黑狼吓得来回摇头。 “警官，我想明白了，我招，我全招，您赶快停手。” 卫敏没有搭理他，一只手按住他的脑袋。 “别乱动，秋天干燥，容易流鼻血，一张纸怎么能止得住，让我好好给你治一治。” 说着，卫敏再次把纸卷塞入他的右鼻孔。 黑狼疼得脚趾勾紧，在地上来回摩擦。 “我是受赵祥国的指使打叶旭的。” 他此时明白过来了，他只是表态招供没用，不直接说实情，这位警官就不会停手。 厚厚的一卷纸就在眼前，要是如此往复到用完，黑狼的鼻子那就废了。 果然，卫敏没有再捅他的鼻孔。 “赵祥国和叶旭有恩怨吗？” “当时赵祥国只是接了仙蒂的电话，说她被小白脸欺负了，赵祥国并不知道小白脸是谁。” “赵祥国当时是怎么给你下命令的？” “他说，只要不把人打成重伤致残就没事，顶多拘留十五天，他答应每天给我一千块钱补助。” “你真是个合格的蠢货，就算是轻伤，也是刑事犯罪，再加上寻衅滋事罪和妨碍公务罪，判你五年到十年都算是最轻的。” 黑狼的脸色发白，他是法盲并不懂这些条款，以为就是打架斗殴而已，没想到会判得这么重。 谁知道被关进去十年，赵祥国说不定不会信守承诺给他钱，十年后出狱他年纪已经大了，赵祥国也不会再用他，未来的前途一片黑暗。 “您说这还是最轻的……还有啥重的？” 黑狼有不祥的预感，忐忑不安地问。 卫敏弯腰凑近他，微微一笑。 “最重要的是，你打的是叶氏集团的公子，你自己掂量后果。” 什么！ 黑狼晃了晃，如果不是审讯椅禁锢，他已经瘫倒在地了。 他知道鑫福地产公司和叶氏集团相比，连九牛的一根毛都算不上。 叶家人或许还能放过赵祥国，但黑狼只是个打手，想要办了他，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 “警官救命，我不知道那人是叶公子，不然给我十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动手啊。我只是个打工的，所有这一切都是赵祥国指使的……” 黑狼吓得几乎要哭出来。 “想让我救命就看你是不是真愿意赎罪。现在好好想想，把你知道的赵祥国的罪行都供出来，只要有重大立功表现，你才有活下去的理由。” 卫敏把卫生卷纸扔给预审员，比划了一个手势，走出审讯室。 预审员这才打开摄像机，继续审讯黑狼。 卫敏回到监控室，监控室的人欢欣鼓舞，都向她伸出大拇指。 “卫局威武，有了黑狼的证词，赵祥国插翅难逃了。” “大家别抱太大希望，这些混江湖的都是老油条，随时可能翻供不认账。咱们要利用黑狼的供词逐一落实，但不能把黑狼的口供当最终证据。” 卫敏知道，赵祥国背后有人撑腰，想要将他拿下没那么容易。 这样打架斗殴的案子太小，根本扳不动赵祥国。 但的确可以利用这个突破口，展开对赵祥国的调查。 与此同时，在另一间审讯室，袁队长也正审讯。 在他对面坐着的是美美鲜花店的老板美美。 美美已经三十岁，但从相貌看却像是二十岁出头的女孩，乌黑长发及腰，肤如凝脂，肌如雪，面若桃花，腰若柳。 她双手捧着咖啡杯，眉间有淡淡哀怨，一副柔弱无助的样子让男人不由自主会心生怜爱。 袁队长也难得心慈手软，没有给美美安排审讯椅，代替的是一个软座靠背椅，并且还给她冲咖啡，这已经是特殊照顾了。 “美美，一言不发没有意义，不把问题交代清楚，你根本过不了关。” 袁队长还在苦口婆心做思想工作。 从审讯开始到现在，无论袁队长问什么，美美总是低头不语。 忽然，房门推开，一个警员匆匆走到袁队长身后。 “四十八小时到了，美美的律师在外面催得紧。” 留置盘查的时间，最长不能超过四十八小时，哪怕什么也没有问出来，时间到了就要放人。 袁队长叹口气点点头。 “美美，你现在可以走了。” 他站起身打开房门。 美美慢慢起身把咖啡杯放在椅子上，低头走到门口时低声说了一句：“给您添麻烦了”。 第319章 为求团结再三忍让 “不麻烦，我送你去见你的律师。” 袁队长并肩和美美走进会客室。 接美美的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律师。 她身穿合体的职业装，短寸发型，显得过于前卫，有些不符合律师的形象。 袁队长认识她，这位名叫甘歆的律师在本地颇有名气。 “袁队长，好久不见，你还是那么帅。我的当事人可以走了吗？” 甘歆站起身，主动向袁队长打招呼。 “只要办完手续就能走。你的这位当事人的嘴上像是粘上502，四十八小时居然一个字也没说。像这么不配合的人，我还是第一次碰到。” 袁队长无奈地摇摇头，眼角余光瞟向美美。 甘歆很敏锐地捕捉到袁队长的眼神。 “我的当事人有权保持沉默，这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不妥，但用沉默对抗盘问，只能说明她心里有鬼。这一次她可以躲过去，但下一次就没这么容易了。” “袁队长，你说话要谨慎，我可以怀疑你涉嫌威胁恫吓我的当事人哦。” 甘歆拍了拍美美的肩头，带着她扬长而去。 袁队长沿着走廊走到他的办公室，卫敏背着手站在窗边看着停车场。 “卫局，人走了。” “你的戏演得不错，应该会有效果。” 卫敏盯着甘歆和美美坐上车，迅速驶离刑警大队院子。 “那些人会上当吗？” “一般人不会，但他们会上钩，因为他们心中有鬼，对美美肯定不再信任。美美在外面，比在里面的作用大。” 晚上七点，省城的一家炸酱面馆。 钟超凡在包间里宴请即将回临县的秦云东、何铸和夏丰。 “你们开了一天的会，现在肯定是既紧张又劳累，先喝一杯解乏酒放松一下。” 钟超凡喝的是南方黄酒，这和他过去长期在南方工作有关。 何铸喜欢喝威士忌，因为他曾游学西方多年。 秦云东则对黄酒和威士忌都不喜欢，他喝的是白酒。 三人喝着不一样的酒，看上去非常不协调。 “钟书记，这次专家评审会效果不错，正面积极意见多，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秦云东当然非常欣慰。 只要专家能从思想上认可他的方案，剩下的无非是修改意见，对于秦云东来说都可以接受。 “你别美，这都是钟书记的功劳，是他先定了调子，专家们才会对你的方案手下留情，说话客气一些，未必将来不会在细节上卡你，让你的方案胎死腹中。” 何铸又一次毫不客气地向秦云东泼冷水，全然不把一把手放在眼里。 秦云东依然没有生气，只是豁达地笑了笑。 “老何说得有道理，没有钟书记的支持，临县的方案就很难通得过，今后还要请钟书记多费心。” 秦云东为钟超凡的酒杯里续满酒，双手端给钟超凡。 “只要有利于临江市的发展，我会全力支持。临江市是我省经济发展的试验田，既然是试验，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失败，你们要做好艰苦奋斗的心理准备，不得马虎，不得怠政。” 钟超凡叮嘱完，只是抿了一口酒，浅尝辄止。 他的意思只有秦云东能读懂。 临县升格临江市，是钟超凡的大手笔，他当然不介意做临江市的总后台。 但赵超凡的支持有前提条件，必须尽快拿出亮眼的成绩单，否则钟超凡承受的压力会很大，支持的力度也会减弱。 “放心钟书记，我会在临江市成立的一个月内就拿出大礼，向省委和您报喜。” 秦云东信心满满地许诺，主要是安慰钟超凡，让他不要有过多顾虑。 “很有志气嘛，我从不收礼，但你这个礼物，我就等着拿了。” 钟超凡微笑着开玩笑，心中却又惊又喜。 能向省委献礼就意味着秦云东的动静不会小。 但秦云东能拿什么成绩，钟超凡却实在猜不出。 不料，何铸在一旁发出冷笑。 “秦书记，咱们还是脚踏实地摸着石头过河，万一牛皮吹破缝也缝不上，我可不想跟着你丢人现眼。” 何铸撇了撇嘴，压根不信秦云东的承诺。 他认为秦云东只是说大话，就是为了曲意逢迎取悦钟超凡。 何铸已经越来越过分，出言戏虐轻佻，相当于以下犯上了。 “老何，咱俩即将在临江市这口锅里吃饭，哪还能再分你我。如果把锅砸了，你老何却忙着对外声明不关你的事，似乎更丢人现眼？” 秦云东说的时候还是一脸微笑，对何铸的冷嘲热讽并没有表现出不悦。 何铸无言以对，只是哼了一声，独自喝了一口酒。 钟超凡向秦云东投去赞许的目光。 作为一把手就应该有胸襟能包容，喜怒不形于色，威严含而不露。 他有意不介入秦云东和何铸的争论，放手让秦云东自己去解决。 “省际高速公路已经全线贯通并验收合格，下周就要剪彩正式通行，你们明天出发就不要乘坐火车了，我给你们派车，体会一下高速的畅快感。” 在座的都知道，钟超凡所说的并不真的指高速公路，而是在期许他们要将临江市的发展速度再加快。 吃完饭，钟超凡特意送秦云东到省委招待所，并邀请他一起在招待所的绿荫小路散步。 “我虽然没参加评审会，但临江市的规划我是认真看过了，总体感觉没问题，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做前期准备。一旦规划得到批准，你就能立刻上手。” “多谢钟书记支持，我会按您的指示去办。” “另外我要给你打个预防针，省里也有大量的基础设施要投资，不可能给你什么财政支持，很多事要靠临江市自己解决。” 钟超凡停下来，看着秦云东，想要看他的真实反应。 秦云东并没有流露失望的表情，他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笑了。 “我已经做过最坏的打算，所以我能理解省里现状，完全可以接受。” “哦？这就是你最坏的打算？” “不，我最坏打算是规划没有通过，只能按现有的模式推进，那才是最艰难的。只要规划方向确定了，我的心里也有了底，剩下的无非是坚定信心，勇立潮头。” 第320章 再一再二不再三 第二天六点三十分，省委派来的商务车准时停在了招待所门口。 秦云东和夏丰刚开始吃早饭，听到司机打来的电话，夏丰三口两口吃完饭，先拉着两人的行李见司机小王。 夏丰放好行李箱，拿出事先买的高档香烟递给司机，并和他一起聊天擦拭汽车。 他很清楚司机都是机关的小广播，很多上不了台面的事，往往都能从司机嘴里套出来。 秦云东边吃边给叶安妮打了电话，询问叶旭的伤情。 叶安妮说叶旭现在伤情已经稳定下来，肋骨也只是轻微骨折，住一个星期就能出院回家调养。 “我给五叔说了叶旭的事，五叔大发雷霆，当即就要来临县，我怎么劝也劝不住。如果五叔真的报复，那该怎么办？” 叶安妮的担心是有缘由的。 五叔叶安夏虽然平时没少训斥儿子不成器，其实心里却很溺爱。 现在听说儿子被打，他肯定会不顾一切要实施报复，那样就会把事情闹大到无法收场。 “五叔可能只是气话，他是着名企业家，投资界的翘楚，他又不是江湖杀手，还能闹到哪里去？” 秦云东笑着安慰叶安妮。 他在沿海市接触叶安夏，感觉他总是笑容可掬，对谁都很客气，不像是凶神恶煞的人。 “云东你不知道我五叔真的干出来。” 叶安妮接着讲了叶安夏的一件往事。 十年前，叶安妮的爷爷叶九唐在欧洲买了一个葡萄酒庄园，没想到那个叫安东尼的卖主背后有当地帮派背景，收了钱又抵赖说酒庄不卖了，不退钱就取消了交易。 叶九唐当面和他据理力争，没想到却遭到软禁扣押，声称如果叶九唐不签字自愿退出，他就要不客气。 叶家人都六神无主，甚至想劝叶九唐自认倒霉破财消灾。 但叶安夏坚决不同意，他收拾行李只身赶去解决。 他到了当地，运用强大的钞能力，利用当地议员和警局强行给安东尼栽赃罪名，收买多个帮派砸安东尼的生意，又收购了安东尼生意的上下游企业，断绝安东尼的财路。 叶安夏公开威胁，只要叶九唐少一根汗毛，他就让安东尼家族一百人陪葬。 结果只用了一个月，安东尼就撑不住只能认输，不但无偿赠送酒庄，还出卖名下企业的股票，被叶氏集团控股。 “又过来一个月，安东尼家族又把企业都低价转给叶氏集团，被迫逃往别的国家。你想想看，五叔真的发怒，后果会有多严重。” 听罢叶安妮的讲述，秦云东颇为震惊。 “没想到五叔还有这样的经历，确实问题严重了。” 秦云东稍稍想了想，告诉叶安妮别着急，他会给叶九唐打电话说明情况，希望能劝阻叶安夏不要来临县。 挂了电话，秦云东看看腕表，距离预定出发时间只有十分钟了。 他起身向外走，并拨通了叶九唐的手机。 “云东，这么早打电话是不是为了你五叔的事？” “阿公，您已经知道了？” “有人昨晚已经给我打电话求和解，我答应了。你五叔不会去临县了，但是你一定要吸取教训，好好约束住阿旭，不要再出事了。” 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 叶九唐说得轻描淡写，似乎就没当回事。 “是我没有照顾好叶旭，我向您道歉，回头我再向五叔真诚道歉……” 秦云东长出一口气，只能连连道歉。 叶九唐和叶安夏出于信任把叶旭托付给他，结果才来两天就遇到血光之灾，真让他不是滋味。 “那倒没必要了，你五叔是明白人，阿旭出事和你没有关系，还是他年轻气盛咎由自取。希望阿旭吸取教训。” 叶九唐非常和善地劝慰秦云东，更让秦云东心生内疚。 秦云东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 昨晚能打电话给叶九唐的人一定是大人物，否则根本没资格和叶九唐谈和解的事。 “阿公，是谁找你和解？” “你们省的三号人物，他位高权重又和我有十年交情，我不能不给他脸面。况且，他也开出了一千万的赔偿，杀人不过头点地，我还能说什么。阿旭也没有大碍，此事就到此为止。” 叶九唐又说，一千万的赔偿金准备转到叶安妮的账户，算是替叶旭保管，他创业缺钱的时候可以随时调用。 秦云东挂了电话更加困惑。 省里排位第三的是徐维年，他怎么会牵扯到赵祥国的事情上了？ 赵祥国肯定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可以使唤徐维年，难道是吴凡尘的面子？ 秦云东站在车前还在出神，夏丰走过来。 “秦书记，现在已经七点零五分，何铸还没有到。您看……” 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们约好早上七点在招待所门前集合一起出发。 “哦，那就再等等，我给他打电话问问是什么情况。” 秦云东向来讨厌迟到的人，但现在总不能甩下何铸就走。 他拨打何铸的手机号却总是占线。 这个刺头又在耍什么宝？ 秦云东无奈地先上车坐下闭目养神。 又过了八分钟，何铸拉着行李箱四平八稳地走到车前。 “小夏早啊，秦书记呢？” 何铸说着把行李箱递给夏丰。 “何市长早，秦书记在车上，我们就等您了。” 夏丰虽然很不喜欢目空一切的何铸，但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何铸上了车，刚抬头就看到秦云东在盯着他看。 “今天是好天气啊，秋高气爽很适合远游啊。” 何铸自知理亏，打着哈哈一屁股坐在秦云东旁边的座位。 “何市长，你迟到了。” 秦云东依然凝视着他，在“市长”和“迟到”上加重语气。 “几分钟而已，路上耽误了一会儿……” 何铸没当回事，他在机关坐办公室习惯了，迟到早退都很正常。 “何铸同志，作为市长迟到几分钟，那县局长就敢迟到一小时，乡镇长就敢迟到一天，那你去临江市还干什么？” 秦云东的语速很慢，但异乎寻常的严厉。他忍了何铸两次无礼，再一再二不再三，他现在要给何铸立规矩。 第321章 恩威并施化解怨气 正要上车的夏丰听到秦云东说重话，忙拉着司机站在车门外。 一把手正在教训二把手，作为下级还是不在场为妙。 何铸完全出乎意料，吃惊到大脑一片空白。 他以为秦云东敬畏他，没想到秦云东会让他下不来台。 其实他现在最好的策略就是承认错误后闭嘴不辩解，因为每一句辩解必然导致自讨没趣，会让他丢脸更彻底。 但何铸明显没有意识到，还想找理由辩解。 “我并不是有意迟到，准备出门的时候，钟书记打电话和我聊了一会儿到临县的注意事项，所以才耽误了一些时间。” 夏丰听到后暗自摇头。 这位何市长摆明想用钟书记压秦云东，实在缺乏头脑。 果然，秦云东的脸色更加凝重。 “你的意思是钟书记影响了你的正常出行，他要为你的迟到负责？” 秦云东的言辞犀利，让何铸无言以对，因为不管怎么回答都是错的。 何铸脸红脖子粗才明白自己不应该强行狡辩，还不如一开始道个歉更体面些。 好在秦云东适可而止，见他不吭气也就没有再咄咄逼人。 给何铸一个警告就算达到目的，为了以后的团结，不能把关系搞僵。 “小夏，上车，该出发了。” 秦云东招呼一声，夏丰和司机立刻上车。 汽车刚启动，何铸赌气似的坐到过道另一侧的座位，看着窗外发呆。 秦云东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表示有新信息来了。 他打开手机看到是卫敏发来的信息，汇报昨天审讯仙蒂和黑狼的经过，以及对美美的处理办法。 秦云东回复说，他正在回临县的路上，十点多就能到临县，下午两点他会亲自去刑警队听汇报。 卫敏很惊奇，从省城到临县坐火车至少需要八九个小时，怎么会这么快？ 秦云东解释说，他们是走省际高速公路，时速超过火车两三倍，而且几乎是直线距离，又不用翻山越岭，自然就快很多。 他发完信息抬头看向窗外，汽车已经来到高速公路收费站。 因为现在还没有正式通车，收费站里没有工作人员，只有外面站着几个保安。 保安看到是车牌号来自省委，很快就推开路障直接放行。 “秦书记，这条路修得真棒，还是双向六车道，想到下个月临县人也可以上高速，我心里还真有些小激动哩。” 夏丰感觉车内有些压抑，他索性先开个头，让气氛活跃一些。 “高速公路通了，但临江市的基础建设速度跟不上，实在浪费这么好的资源。” 秦云东看着窗外的公路，喃喃自语。 高速公路打通，意味着大量的省城和外省的企业会来考察临江市，但整个城市的基础建设还不能适应大规模产业聚集区的要求，真让秦云东上火。 每一样工程都千头万绪，秦云东每一样事都要操心，但精力有限，真恨不得学会孙悟空的分身法。 “老何，你到临江市考察调研两个月的计划必须取消了。” 秦云东主动找话题，意图缓和两人的关系。 “凭什么？我的职务是省委任命，你无权剥夺我的工作。” 何铸板着脸转过头，明显还没有从刚才的气恼中缓过劲。 “老何你怎么像小孩子的脾气，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让你干了？我的意思是临江市面临发展高峰期，没时间让你搞调查研究，你先抓一摊子事，帮我分担一下压力。” 秦云东笑着套近乎。 何铸是专家，又浑身都透着傲气，如果秦云东不主动和解，何铸绝不肯低头。 秦云东敲打了何铸一次，现在就必须要给他找个台阶下。 何铸愣了愣，沉吟不语。 秦云东示意夏丰拿一瓶水，他又转手递给何铸。 “你看过临江市的规划方案，知道我们除了高新区外，还要增加经开区和文创区，最棘手的问题就是电力供应跟不上啊。” 秦云东没再提迟到的事，而是直接谈工作，也算是给何铸留面子。 何铸的表情舒缓了一些，他接过瓶装水拧开盖子。 “我看过高新区的电力只有35千伏，目前用还凑合，如果入驻企业再增加百分之五十，那绝对不够，肯定会出现拉闸限电的头疼事。” “哎呀老何，你真是大行家，一下子点到我的痛处了。老实说，想到电力不稳定，我就吃不好睡不好。如果不是你老何出马，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秦云东一拍大腿，长吁短叹。 何铸露出得意的笑容，他感觉面子找回来了，刚才的郁闷也就烟消云散。 “这事对于我来说不算难，我在发改委多年，认识省电力公司的领导，他们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 “那真是太好了，有老何在真是好办事啊，我就算拿着香都不知道庙门冲哪个方向开。小夏，快把你的好烟拿给何市长。” 秦云东继续毫不吝惜溢美之词，夸得何铸浑身轻飘飘的。 “秦书记，你想要扩容多少？” “110千伏，有难度吗？” 秦云东试探着问。 当年全国的电力供应有不同程度的紧张，像秦云东张口要扩大三倍的要求很难被批准。 何铸吐出一口烟，轻轻摇摇手。 “太少了，秦书记的发展眼光还不够远啊。” 何铸似乎忘了刚才的教训，骄狂劲儿又上头了。 “那按你的意思应该扩容多少？” 秦云东没有计较，现在他最在乎的还是稳定的电力供应。 “高新区变电站必须达到240千伏。240兆伏安主变一台，110千伏出线四回，10千伏出线十三回。我可以担保，按我的这个指标，可以确保高新区二十年负荷承载无压力。” 何铸的构想霸气十足。 秦云东的确出乎意料，他高兴之余却又疑虑重重。 这样豪华配置堪比省级超大型开发区，有了当然好，但真的能做到吗？ 何铸似乎看出秦云东似乎不太相信，他立刻挺起胸脯。 “秦书记，我给你立军令状，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把高新区变电站扩容批文拿到手。如果做不到，我不用你处分，自己卷铺盖回省城。” 第322章 终于解除婚姻关系 秦云东微微一笑： “你是临江市的市长，不能只盯着电力问题，包括能源系统、水利资源及排水系统、交通运输系统、邮电通讯系统、环境绿化系统、防灾战备系统等城市建设都要管。” “可是……我对临江市还不了解……” 昨天钟超凡明确说过，在何铸还不了解临江市的时期，以秦云东为主管理城市。 何铸没有想到，秦云东并不恋权，几乎把城市管理的大权都交给他。 但想到面临方方面面的挑战，他又迟疑起来。 “边干边了解嘛，临江市面积不大，人口也不多，你这样大专家不存在任何问题。” “秦书记……我给你说实话。” 何铸又坐回到秦云东身旁。 “……咱还是按钟书记的工作安排执行，临江市以你为主，我做好副手，协助你的工作。” “这个……” 秦云东有些诧异。 何铸说话很狂，但真要做事却这么谨慎。 “秦书记，我不是撂挑子对你有意见，更不是滥竽充数的人。我答应到临江市，是因为我想做一番事业证明自己。正是因为此，我必须非常认真对待我的事业，绝不打没把握的仗。” 何铸说得真心诚意。 秦云东略一思忖就判断出他说的心思。 何铸是不想打败仗坏了他的专家声誉。 秦云东能理解他的顾虑，很痛快地答应下来。 “我先干着，等哪一天你觉得自己能胜任就给我说一声，我会把属于你的权力转交给你。” 上午十点，中山市。 办完离婚手续的吴凡尘回到家，把离婚证扔向茶几，精神疲惫地瘫倒在沙发上。 盯着离婚证半晌，他忽然仰天狂笑。 解除了和关兰的婚姻关系，吴凡尘没有难过，只有解脱后的轻松感。 关兰背着他干了很多事，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会将他炸得粉身碎骨。 现在拆掉了炸弹，吴凡尘甚至有劫后余生的狂喜。 真是教训深刻啊，以后再见到美女，说什么也不能起心动念娶回家了。 忽然，悦耳的门铃声响起。 吴凡尘想起花午川说要来家里谈事，他刚要叫佣人开门，这才想起家里的佣人都是关兰雇佣的，他已经把她们都清退了。 他哼着歌打开门。 花午川表情僵硬地站在门外。 “你吊着脸给谁看？” 吴凡尘不满地白了他一眼。 “不好意思，我心里正发毛，惹您不开心了。” 花午川走进房间，顺手关上房门。 虽然他是中山市纪委代理书记，班子排位第四，但他知道自己的位置是怎么来的，所以对吴凡尘毕恭毕敬像是个奴才。 两个人刚坐下，吴凡尘这才想起花午川刚才的话。 “发毛？这是怎么回事？” “我上午得到抚远县纪委的报告，最近金丛亮忙着暗中串联，似乎是在搜罗曹传承的黑材料。金丛亮是姜南风的人，他此举不简单啊。” 花午川生怕吴凡尘没有在意，这才格外提醒了一下。 其实他多虑了。吴凡尘本来就比他有头脑，听罢立刻警觉起来。 “消息确实吗？” “抚远县纪委书记王双河是我的人，他提供的消息肯定错不了。” “乱弹琴！金丛亮同志这是严重违纪，谁给他的授权敢如此胡来，太不像话了！” 吴凡尘怒不可遏拍案而起，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谁给他的授权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花午川点燃一支烟，长叹一声。 吴凡尘刚才只是震怒，听花午川这么说，他突然停下脚步。 中山市谁都知道金丛亮是姜南风的人，更别说吴凡尘。 “金丛亮这么搞是姜南风授意的，还是他自己的行为？” 吴凡尘缓缓坐回沙发。 “以我的估计，就算姜南风不是主谋，也一定默许他这么做。” 花午川恨恨地说。 吴凡尘眯着眼看向他。 “那么，姜南风是准备向我发难了吗？” “肯定是这么回事，现在中山大部分干部都是你的人马，姜南风的命令几乎得不到执行，他肯定觉得受到威胁。选择对曹传承下手是他在试探你的反应，如果你忍了，他下一步就必然会有大动作。” 花午川分析得头头是道，听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 吴凡尘靠向沙发。 “到底是想对我下手了，我向来与人为善，但不代表我好欺负。” “与人为善，不代表与一切人为善。吴市长，咱不能坐以待毙，任由他下毒手。” 花午川趁势不断拱火。 他其实也知道姜南风联合苗英杰正在查他。 花午川做过的违纪违法事实在太多，根本经不住查。 他在惊恐中想了一个解决办法。 让吴凡尘出面和姜南风斗得你死我活。 只要能把水搅浑，花午川自信自己可以轻松躲过大难。 吴凡尘虽然很生气，但他还没有失去理智。 一旦他和姜南风的矛盾公开化，那就再无回旋余地，只能是你死我活的对抗。 但是，吴凡尘没有取胜的把握。 看到吴凡尘犹豫不决，花午川心急如焚，马上拍着胸脯自告奋勇。 “吴市长，这件事不用你出面，我让抚远县纪委书记王双河取证，抓到金丛亮违法乱纪的实证，只要拿下金丛亮，必然沉重打击姜南风的气焰。” 这倒是个好办法。 现在国际上不是流行打代理人战争吗，那就让花午川和王双河出征。 “你的办法可行，那就事不宜迟，立刻行动，速战速决。” 吴凡尘下了决心，花午川立刻起身摩拳擦掌。 “好的，我现在就去布置任务，我就不信了，县市两级纪委还拿不下一个金丛亮……” “你等一等。” 吴凡尘缓缓起身，走到他身旁低声说。 “调查金丛亮要全方位，不只是说他暗地里搞阴谋诡计，还要找出他其他的问题。这样才能让他无法再翻身。” “这恐怕不好办，金丛亮上大学的时候就开公司，个人资产超千万，想要挖掘他的经济问题怕是不好整……” “有句俗话：男人有钱就变坏。” 花午川心领神会，嘿嘿一笑：“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第323章 用商战获得尊严 十点三十分，秦云东等人已经回到临江市区。 秦云东让夏丰陪同翁主任安排何铸在德馨苑小区住下。 他回家放下行李就打车赶往人民医院。 沿途很多商店、饭店和宾馆都在更换标识牌，以前的临县字样都被“临江市”替代。不少百姓还在围观拍照，纪念重要意义的瞬间。 从每个人的笑脸可以看出，临县的百姓很骄傲自己真正成了市民。 秦云东走进住院部大楼的606单人病房，看到父母和叶安妮都围在叶旭的病床前有说有笑，显得气氛很轻松。 不用问，叶旭伤势肯定恢复得不错。 看到秦云东进来，叶安妮露出微笑，并闪身让开床头的位置。 秦云东向父母打了招呼，这才走到病床前。 病床上躺着的叶旭虽然脸上的淤青还没有完全消退，但整个人气色不错，情绪也很稳定。 “阿旭，现在感觉如何？” “除了肋骨还比较疼之外，其他都没啥事了。医生说我身体素质不错，比他想象的恢复得快。” “这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你，我已经向阿公和五叔都道过歉了。” “我已经给我爸妈都说过，是我太招摇了，都是我的错，不应该怪你。我这两天都是叔叔阿姨和姐姐他们三个人轮流照顾我，我要向他们道歉，是我给他们添麻烦了。” 叶旭除了贪玩，其实还真懂事。 秦云东接过叶安妮递来的热毛巾擦擦脸，坐在床头的小椅子上。 “我听袁队长说了，你小子很倔强，打成血葫芦似的，照样不低头不下跪，真带种。你有这样的坚强性格，干不出成绩那就见鬼了。” “别给我戴高帽了，我就是个愣头青而已。受伤后看到那么多人都为我担心，我心里很不舒服。以后我不再胡混了，踏踏实实做点儿正事。” 秦父和秦母听罢都高兴地鼓起掌。 “吃一堑长一智，说明这顿打没有白挨，这才是好孩子的样子。” 秦父高声表扬他，同时还竖起大拇指。 “打人方来看过阿旭吗？” 秦云东回头问叶安妮。 “有一个叫荀会文的律师来过，他向我们道歉，说都是一场误会，还让我开价给赔偿。我当时没好气，直接把他轰出去了。” 叶安妮气鼓鼓地说。 秦云东笑着拍拍她的手。 “人家的赔偿已经给过了，一千万给了阿公，阿公又转到你的账户。让你作为监护人，替阿旭保管这笔钱。阿旭要做事业，随时都可以给他。” 叶安妮还不知道，对这么高的赔偿金额深感震惊。 秦云东又转向叶旭。 “阿公已经答应私了，人家的钱也到位，这事就翻篇，你也不要有什么怨言。” “我没什么怨言，但我要知道究竟是谁打的我，这不算过分的要求。” “黑狼，一个公司的保安队长。” 秦云东无法拒绝叶旭的要求，于是如实相告。 “不对，一个保安肯定拿不出一千万。幕后的大老板应该就是黑狼的主子？” 叶旭显示出冷静的判断力，倒是让秦云东很吃惊。 “是的，幕后主使是赵祥国，鑫福地产的总经理，黑狼就是他的保镖。” “谢谢姐夫，那我知道该怎么创业了。” 叶旭长长出了一口气。 秦云东心中一凛，叶旭并不甘心放过赵祥国啊。 “你不会是想做地产公司？” “姐夫猜得没错，我就是要创建一家地产公司，专门用来收拾鑫福地产的。” 叶旭咬了咬牙。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人毒打，更没有人踩着他的脸要求他下跪。 这是奇耻大辱，他肯定要加倍奉还回去。 秦云东思忖片刻同意了叶旭的创建地产公司的设想。 人类最大的动力来源不是爱，而是仇恨。 叶旭有了恨的动机，或许可以帮助他做成一番事业。 用商业方式报复赵祥国并不违法，总比阻止叶旭，让他走向另一个极端要好得多。 “阿旭，我同意你进入地产领域，但你要有清晰的认识，鑫福地产是我省最大的地产公司，虽然比不过叶氏集团，但你想创业短期内打败鑫福，可能性非常小，你要有心理准备。” “谢谢姐夫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 叶旭的眼神中闪过一道光。 看望过叶旭，秦云东又赶到了刑警队。 走进队长办公室，卫敏和袁队长一起起立相迎。 秦云东和他们握了握手，坐在沙发上。 “最近临县……哦，临江市连续出现刑事案件，你们的压力会很大，一定要采取有力措施，防止暴力案件反弹。” 秦云东接过卫敏递来的茶杯，简单说了两句指示。 他看卫敏和袁队长都正襟危坐认真记录，显得气氛有些严肃。 “先声明一下，我没有批评你们的意思，只是对你们工作提出要求。另外，过两天我要召开临江市、浠水县和抚远县主要领导的碰头会。我建议你们也顺便召开三地联防治安工作会议，实现三地更紧密的警务合作。” “这是个好主意，我回去后立刻安排。” 卫敏一本正经的表态，丝毫看不出她和秦云东私下里的亲昵感。 这才是有头脑的女人。 无论心里怎么喜欢，但在公众场合绝不会让感情流露出来，给秦云东增加困扰。 秦云东做完指示，袁队长清清嗓音开始汇报。 “我先说说叶旭案件的情况。目前七名歹徒和仙蒂都已经审问结束，根据口供、现场勘测、法医鉴定，以及酒店监控画面可以断定是以黑狼为首的歹徒寻衅滋事殴打叶旭，负全部责任。目前我们已经向检察机关申请批捕这八名嫌犯。” 袁队长抬起头看了看秦云东，发现他没有提出质疑，只好自己解释。 “其实，歹徒口供能证明，打人的幕后主使是鑫福地产总经理赵祥国。但因为只有口供无法定罪，所以我们放弃了对赵祥国提起公诉的申请。” 袁队长说完，再次看向秦云东，等着他的指示。 “那好，我来给你们补充一条。赵祥国委托他人向叶家求情，现在叶家已经不追究他的责任，所以这一次也只能先放过赵祥国了。” 第324章 预先取之必先予之 卫敏和袁队长彼此看一眼轻轻摇摇头。 如果叶旭不提告，他们就更没有机会将赵祥国绳之以法。 “另外，我建议不要批捕黑狼，给他们治安拘留十天就放了。” 秦云东说是建议，对袁队长来说，无疑是秦书记在下命令。 但袁队长无法理解。 黑狼等人寻衅滋事证据确凿，为什么要姑息纵容。 卫敏沉思片刻，眉头一挑。 “我明白了，那就按秦书记的指示去办。” “那好，现在就说说那个幽灵的事。” 秦云东对卫敏的反应能力很欣赏，微笑着再次看向袁队长。 袁队长只好翻了翻笔记本，接着汇报。 “我们根据美美鲜花店现场留下的弹壳，以及弹着点分布判断，幽灵使用的是格洛克g17n5，而且是正品。” 枪弹都是正品，说明黑狼这次行动是志在必得，而且背后还牵扯出军火走私。 袁队长接着说，他带队在鲜花店暗道里进行检查，空空当当的暗道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暗道另一侧是e时代写字楼，建设单位是县科技局，当初建设的目的是吸引中小创业企业，发展高新产业。但实际效果不理想，入驻的二十八家企业都是销售维修电脑和数码产品。” 袁队长暗中调查了这些企业，却一无所获，没有发现什么疑点。 正在他为毫无头绪而苦恼的时候，卫敏根据暗道的宽度发现了问题。 “如果只是用于逃跑，暗道宽度没必要达到一米五。根据卫局的提示，我推测暗道是用于藏匿物品的方向侦查。” 如果暗道用于私藏非法品，走鲜花店会引起怀疑，只能从写字楼地下停车场出入。 袁队长本来想调阅写字楼的监控录像，却被告知监控储存硬盘上周损坏，新硬盘还没有到货。 “如此以来，想查货物流出的线索也中断了，我现在只能在各个商业网点张贴幽灵的照片，希望能有热心群众提供线索。” 袁队长接着说，美美拒绝配合，留置期间一语不发，四十八小时后予以释放，现在派专人暗中跟踪，看看是否能有所收获。 袁队长说话有气无力，一脸懊丧，看得出他压力很大。 秦云东伸了个懒腰，站起身走到窗前。 “这两三天一直没有动静，我一直在想，幽灵是不是已经走了？” 他头也没回，看着刑警队的小院外的街道。 卫敏略一思索率先回答。 “极有可能。幽灵是个职业杀手，办完差事就会尽快脱离危险区域，说不定会出国避风头。如果幽灵离开，那么画图像征求线索的意义就不大了。” “这只是猜测，万一幽灵潜伏在临县伺机继续作案呢？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袁队长摸着因上火肿起来的腮帮子摇头。 秦云东点点头：“是啊，不能冒险。首先要确认幽灵到底在不在咱们这里，所以我们要先做一个测试。” “什么测试？” 袁队长眼前一亮，目不转睛盯着秦云东的背影。 秦云东转过身，指了指自己。 “幽灵曾向我发出挑战，那么我会接受专访并公开露面刺激他采取行动。” “这样做太危险了，幽灵有枪，万一你出点事，临江市都会产生动荡。” 卫敏不假思索立刻反对。 “你放心，幽灵不会对我开枪的，他自视甚高，更大的可能性是想和我斗智，而不是比勇斗狠。幽灵知道我的武力值为零，他开枪胜之不武。” 知己知彼才有胜算。 秦云东虽然没有见过幽灵，但他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就算他想对我不利，但我身边有那么保护，我就不相信他有多大本事，还能从你们二位手里溜走。” 秦云东看看腕表，他还要回去布置三地常委会的日程安排，随即准备离开。 卫敏反对也没有用，只能和袁队长一起送他离开。 “最后我再给你们提个要求，这两天写个监控解决方案，把临江市大街小巷都安装上监控。肯定对今后的破案产生积极作用。” “我早就有这个想法，只是布局整个市区费用过高，我担心会影响临江市的经济发展，所以才没有提出。” “资金的问题要换位思考，我们采购会影踪数码出品的监控设备，算是支持本地企业，为他们做一个大型广告，间接也能拉动咱们的gdp增长，何乐而不为。” 秦云东的思维和别人不一样，总能带给别人新颖的启发。 卫敏微笑着连连点头，有一把手大力支持创建监控网，她的心情也变得很愉快。 三个人边说边下楼，来到院门口，秦云东叫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前忽然又转过头。 “卫局，咱们开会这么久，我怎么没见你抽烟？” 秦云东隐隐露出一丝笑意。 这个家伙明知故问。 还不是你不让我抽烟了。 卫敏当着袁队长的面又不好说出口，偷偷白了他一眼。 “抽烟有害身体健康，我戒了。” “戒了好，你要坚持到底哦。” 秦云东说完钻进车内，这才露出笑容。 刚回到办公室，袁队长忍不住问：“秦书记为什么要放黑狼一马，这其中有什么道理？” “黑狼被判刑，赵祥国就高枕无忧了，我们却一无所得，秦书记觉得不划算。” 卫敏笑着从办公桌上拿起幽灵的画像端详着。 “我……还是不明白……” 袁队长困惑地直摇头。 “你可真笨啊，黑狼拘留十天后是不是可以回鑫福地产了？” “对呀，黑狼是赵祥国的保镖，他肯定会回到主子身边。” “黑狼回去就会变成你的内线了吗，赵祥国的一举一动，你不就都可以轻松获得情报？” “这有点太不合常理了，黑狼又不傻，他敢背叛主子，下场可想而知。” 袁队长觉得卫敏异想天开，实际上根本不可能出现。 卫敏放下画像，拿起自己的挎包。 “黑狼被审讯时，已经指认了赵祥国是幕后黑手。也就是说黑狼已经背叛了主子。虽然我们没有指控赵祥国，但审讯录像就可以变成拿捏黑狼的证据，他想不做内心都不可能。” 第325章 敏锐发现大问题 秦云东回到县委大院门前，发现挂在墙上的牌子也已经换成临江市的字样。 走进办公楼，碰到的工作人员都显得喜气洋洋。 虽然县和市只是一字之差，背后的意义完全不同。 秦云东走进办公室，让夏丰分别通知翁主任和焦光明副市长来汇报工作。 十分钟后翁主任夹着记事本乐呵呵走进办公室。 “哎哟，翁主任是不是老来得子了，怎么笑得这么开心呢？” 秦云东看到他就打趣，扬了扬下巴让他坐下。 “秦书记真会开玩笑，我今天早上接到正式文件，咱们临县正式荣升为临江市，哪个临江人不欢欣鼓舞呢？” “是应该高兴，但不要高兴时间太长。既然升格为市，那咱们的工作压力就会更大。” “秦书记提醒得对，但大家都心甘情愿。只要您下指示，大家伙肯定唯您马首是瞻。” 翁主任恭维了一句，翻开记事本，随时准备记录。 “你安排明天举办欢迎会，迎接何铸市长走马上任，欢迎会结束后，我们班子成员在一起开个会，主要部署下一阶段的工作。” “好的，我回去就办。” “再有，省委要我们临江市代管浠水县和抚远县，我决定下周召开三地领导班子的统筹会。邀请两个县的领导到咱这里开会。会期三天，主要部署三地联动发展事宜。把我们的规划书提前给他们发下去，让他们提前内部讨论，咱们开会时再逐一解决问题。” “两个县来开会的费用该怎么处理？” “食宿都由咱们承担也花不了几个钱，咱们现在是他们的上级单位，拿出魄力，不要再计较这点儿费用。” “好的，我都记下了，完全遵照秦书记的要求办。” 翁主任不由挺了挺腰杆。 以前他和浠水县和抚远县的办公室主任是平级关系，但现在一跃成为他们的领导，这种感觉倍爽。 “再有，邀请省市县记者后天到临江市采访，我要借此机会宣传咱们市，把咱们的优势广而告之，希望能吸引更多的企业入驻。明天你亲自检查全市的卫生情况，维护好市容市貌。” 秦云东不慌不忙逐条布置工作。 翁主任飞快地记录着，心中不由咋舌。 秦书记的日程安排得这么满，真是要大干一场的意思。 翁主任刚出门，焦光明副市长随即进入办公室。 “老焦，我现在想听棚户区改造的进展情况。” 秦云东说着也摊开记事本。 焦光明早有准备，把一张纸递过去。 “秦书记，我们在棚户区调研了三天，这是棚户区的基本情况汇总，调查组都非常辛苦，每晚逐户调查到深夜，并由每户居民签字确认才完成的。” 焦光明叨叨念念，明显是在表功。 秦云东仔细看了一遍，在汇总表上敲了敲。 “这里的常住人口统计有问题，棚户区并不是家家都有人，怎么会是百分之百呢？” “是吗，还有这样的事，我们的确是按要求逐户调查的，不应该有错？” 焦光明有些尴尬，刚才吹了半天牛，却被秦云东一下子打回原形。 “据我了解，棚户区有些人住户已经外出打工，并把家里人都接走，他们的房子已经出租给进城务工者，你一点儿也不知道吗？” 秦云东的脸色阴沉下来。 焦光明紧张起来。 “我分配给调查组任务，还有复核组审查，并且还有棚户区代表夏卫东监督，不应该有错。秦书记，会不会有人向您谎报了实际情况？” 焦光明还想狡辩，但他说得没有底气，额头也开始冒汗。 秦云东撂下笔，身子向后靠。 “没人向我虚报，这件事是我亲自去棚户区调研知道的情况，你的意思是说，我对我自己撒谎吗？” 焦光明哑口无言。 秦云东看他答不出来，脸色也变得更难看。 “城管对老五牛肉汤馆过度执法，甚至当街要围殴老武，这件事我交代你处理，进展如何？” “我打电话给城管局长，让他亲自去处理这件事。” “后来结果怎么样，为什么接到投诉城管的案子不减反增？” 焦光明再一次无言以对。 “老焦，你打了问责电话符合工作规则，也符合程序，但缺少关键三步。” 秦云东耐着性子给焦光明讲道理。 “第一，电话告知却不跟踪了解；第二，没有深入掌握问题细节；第三，你没有根据此事进行调研，也不以此为契机推进城管局整改。我的同志哥，工作不能只做表面文章。” 焦光明的脸红得像一块红布。 他低下头在本子上记录，嘴上不停道歉。 “对不起秦书记，您批评得对，我的确有些官僚主义，今天我就去城管局给他们开会，同时再次细致核查棚户区的实际状况。” 秦云东看他的窘样，也不好继续批评他，毕竟五十岁的人了，又是副市长，该给的颜面还是要给。 “开会不落实等于零，布置工作不检查等于零。只有发现并解决不落实的事，追究不落实的人，才等于落实。” 秦云东像是在教学生，可以说是苦口婆心，但他的话同样分量很重，暗含着给出一次警告。 如果再马马虎虎不认真落实工作，秦云东一定要追究责任。 焦光明完全被压制，唯唯诺诺表示立刻整改。 等焦光明灰头土脸离开，秦云东把夏丰叫进来，把棚户区汇总递给他。 “汇总报告有你爸的签名，你复印一份带回去问问他，作为一个老资历的劳模，这样做是不是应该，我等着他的回答……” 正说着，省委组织部电话打进来，秦云东便挥挥手让夏丰离开。 夏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来不及细看，拿着汇总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复印后，他仔细看了汇总内容，立刻惊得暗暗埋怨老爸真糊涂。 下班后，夏丰怒气冲冲回到家。 母亲已经做好晚饭，老两口正等他们的宝贝儿子回来一起吃饭。 啪！ 夏丰直接把复印件摔在父亲面前。 “爸，你看你干的好事！” 第326章 送人情危险系数高 夏卫东和李银凤诧异地看着夏丰，很纳闷儿子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火气。 “我做什么了，你哪来的这么大脾气，敢和你老子拍桌子瞪眼的？” 夏卫东颇为不满，跟着瞪起眼睛。 李银凤感觉肯定有事，忙起身拉着儿子坐下。 “你们爷俩都别急，一家人好好说话。宝贝，到底出了啥事？” “爸，你仔细看看，这是不是你的签名？” 夏丰余怒未消，手指用力敲了敲复印件。 夏卫东茫然地低下头看了看汇总报告。 “是啊，调查组成员都必须在汇总上签字，咋啦，我没资格签吗？” “你还好意思说，汇总报告弄虚作假，你签字就要承担连带责任，你知道不？” “别吓唬我……我作假什么了……” 夏卫东明显心虚，说话的音量变小很多。 “爸，你难道不知道棚户区的房子并不是百分之百的原户主住吗？” “我……” 夏卫东说不下去了，拿起一支烟点上，以遮掩自己的慌乱。 李银凤拿起汇总报告看了看，不由也埋怨起夏卫东。 “你们调查组是怎么调查的，我没有参与调查都知道，咱这条胡同街坊有两家都搬走了，房子租给别人。老夏，你肯定也是知道的，怎么瞪眼说瞎话呢？” “爸，你真糊涂啊，秦书记那么信任你，让你监督调查组就是防止弄虚作假的事发生。谁知道你倒是好，居然和他们穿一条裤子，狼狈为奸……” 夏丰在气头上，说话已经口不择言。 李银凤听着不舒服，拍了儿子胳膊一下。 “你这个小兔崽子咋说话呢，把你爸比成狼狈，你成啥了，不许对你爸说这么难听的话。” 夏丰自知失言，闭上嘴不说话，但还是气鼓鼓地梗着脖子看向一边。 夏卫东挠挠头，自知隐藏不住，这才吞吞吐吐说实话。 “那些搬走的工友听说棚户区要拆迁，他们也想获得补偿……听说我是调查组成员，他们就纷纷给我联系，让我替他们打掩护……我也就答应了……” 母子听到都长叹一声。 夏卫东苦笑着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他们都是在棚户区长大，几十年的老熟人，以前互帮互助的穷哥们，这点事不帮忙，以后见了面咋好意思。” 他像是辩解也像是自言自语为自己找借口。 夏丰此时已经可以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尽量缓和语气给父亲讲道理。 “爸，你这样想就错了。随着临县升格为市，加上高速公路接通，咱这里的地价开始不断上涨，那些求你的人是在骗房子补偿。秦书记天天发愁怎么筹钱拆迁棚户区，您倒好，让不该分房的人大肆侵吞财政，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吗？” 李银凤听得心惊胆战。 “宝贝啊，我咋听着这么吓人，你爸怎么变成侵吞财政了？” “妈，你想一想，我爸签字让那些人都拿到了房子，如果一套房价值十万，有一百个人被我爸送了人情，相当于骗取了一千万……” 咣当！ 夏卫东一下子从凳子上向后仰倒在地。 李银凤和夏丰慌忙一起伸手去拉他起来。 但夏卫东双腿软得像面条，根本站不住。 母子两个只好搀扶着他坐在沙发上。 “我……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大家受苦半辈子，现在终于有盼头了，想帮他们一把……我哪知道会有这么大亏空……不会被拉出去枪毙……” 夏卫东紧张到嘴唇颤抖，双眼含泪。 看父亲吓的几乎要神经，夏丰也不敢再吓唬，轻抚他的后背好言宽慰。 “幸好秦书记发现其中有问题，把这份汇总扣住才没有发生最严重的情况，只要向秦书记深刻检讨自己的错，你不会有事的。” 夏卫东看到了希望，立刻强撑着要站起身。 “我这就去找秦书记，给他赔不是，都是我好面子一时糊涂，差点让公家损失这么多钱，我真是罪该万死……” “爸，你这个样子怎么去见秦书记，再说现在已经下班，秦书记这些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你就不要这个时候再去打扰他了。” 夏丰把父亲按坐回沙发，不停地安慰。 李银凤忙拿起桌子上的酒杯递给夏卫东，让他喝酒压惊。 “老头子，不是我说你。这两天看你腆胸迭肚的样子，我就担心要出事。你以后别出头了，还是老老实实在家里过日子。” “我真犯浑，以后再也不敢出去瞎吹牛。” 夏卫东点头如捣蒜，看得出他是真怕了。 夏丰看父亲的脸色逐渐恢复过来，这才小心翼翼地试探。 “爸，那些人求你隐瞒真相，给你好处了吗？” “没有，绝对没有。他们说过给我好处，但都是关系不错的熟人，我哪好意思拿人家的钱。” “那就好，以后追究下来，你的错误能小很多。” 夏丰舒了口气，他这才彻底放心了。 但夏卫东却还是心有余悸。 “儿子，我真的没事了吗，你说秦书记扣住汇总报告，他是怎么说我的？” “秦书记让我把复印件拿回来给你看，还要让我问你，作为一个老资历的劳模，这样做是不是应该。” 夏卫东愣了愣，慢慢低下头双手掩面低声抽泣起来。 “爸，别难过了，你把自己的问题写出来，主动坦白替哪些人隐瞒了实情，以争取主动。” 李银凤不放心地问，如果写了交代材料会不会就成了罪证。 夏丰摇摇手说不会。 “秦书记嫉恶如仇，但他是个清官，知道负主要责任的肯定不是我爸，只要把事情说清楚才能确保没有事，不说实话反而会被牵连。” 实际情况被夏丰说中了。 第二天刚上班，棚户区调查组被解散，临江市纪委立刻开始对调查组成员问询，追查其中的渎职行为。 几个收受贿赂的调查专员先后被批捕，夏卫东因为认错态度好，又没有牵扯行贿受贿的问题，只是被严厉批评了一次就放回家。 夏卫东回到家就病倒，养了几天才算慢慢好转过来。 第327章 受制于人很憋屈 翌日晚八点，下班后的浠水县委大院静悄悄，只有会议室的灯光一直亮着。 陆长风正在和全体常委热烈讨论《临江市经济建设十年发展规划》，由于班子成员大多都是老烟枪，开了一天的会场烟雾腾腾。 浠水县已经得到上级正式通知，临县升格为市，并且被授权代管浠水县。 因此这份临江市的规划非常重要，不仅是临江市未来的发展战略，而且也涵盖浠水和抚远县的发展框架内容。 根据临江市委书记秦云东的指示，浠水不但要学习领会规划的思路，更要修改完善浠水发展规划细则。 陆长风对此没有抵触心理，反而还特别欣慰。 他和秦云东是朋友，深知秦云东是大才，由他做引路人完全信得过。 而且，秦云东非常了解浠水现状，所以涉及浠水未来发展的内容，是在浠水现有基础上提出的规划，无论可操作性还是前瞻性都很强。 此时，食堂送来了盖浇饭，陆长风宣布暂时休会，让常委们就地吃工作餐。 “已经深秋了，晚上有寒气，趁着大家吃饭有火力，蔡主任打开窗户和门，散散烟气。” “陆书记，我提个建议，咱们开会时间不要抽烟了，你看会议室快成仙境了，也照顾一下不抽烟的同志。” 县委办公室主任蔡丽屏边开窗户边抱怨。 陆长风低头吃饭没有搭腔。 常务副县长刘前进却大嗓门插话。 “蔡主任，你的建议虽然没毛病，但要先问问金县长是不是同意。” 他的话引来周围人一阵窃笑。 谁都知道蔡丽屏和金丛亮的情侣关系，而金丛亮的烟瘾最大，如果金丛亮不同意，那蔡丽屏说也白说。 蔡丽屏的脸有些红，狠狠瞪了刘前进一眼，坐在一旁吃饭。 金丛亮只顾着低头用手机发信息，对刘前进的调侃充耳不闻。 他已经听抚远县的自己人透露消息，抚远县委书记曹传承正在追查他做县长时的账务。 金丛亮马上明白，吴凡尘派系的人已经猜出他的计划，正在筹备反击。 做查账的姿态，无非是向他发出威胁信号而已。 金丛亮心中冷笑，这帮人都是蠢材，难道不知道他是千万富翁，根本就不可能受贿。 随便他们查。 但他也要抓紧时间了，万一曹传承明白过来，销毁了罪证，金丛亮想取而代之的计划就要泡汤。 正是因为他一直在操盘抚远县的暗斗，因此对浠水的会议才心不在焉。 吃完饭，陆长风让蔡丽屏关上窗户，他先拿出一支烟抽起来。 不是他烟瘾大，而是他要维护和谐的氛围。 蔡丽屏刚说过不许抽烟，其他常委就是想抽烟也不好意思抽。 陆长风带头抽烟，无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其他常委就会没有心理负担。 开会禁烟是小事，但如果造成常委之间的矛盾那就会变成大事。 陆长风绝不允许出现不利于团结的任何苗头。 “同志们，我们已经讨论过临江市的规划，对临江市发展总体思路有了深入了解。现在我们就涉及浠水部分的内容发表意见，以便统一思想和口径参加明天的三地统筹会。” 作为主持人和最后拍板人，陆长风还是按照常规操作掌握会议进度，先民主后集中。 刘前进是个急脾气，看金丛亮没有说话的意思，便率先发表意见。 “毕竟秦书记在浠水工作过，对我们的情况很熟悉，规划提出的浠水发展框架非常好，大气有格局，比我们自己定的五年规划更有魄力，我举双手赞成。” 金丛亮抬眼看了看刘前进，冷哼一声。 “刘常务这样说话就不公平了，我们的五年规划是基于浠水实际情况制定，临江市给的规划，是基于他们有雄厚的财力和权力制定，怎么能同日而语？你没必要捧一个踩一个吗，秦云东不在现场，你想表忠心等到明天，别心急。” 金丛亮之所以冷嘲热讽，是因为浠水五年规划是他牵头制定。 他认为，刘前进对五年规划的否定就是对他的批评。 刘前进恼火地把笔撂下。 “金书记，我是就事论事，对两份规划进行比较。浠水五年规划是常委会通过，又不是针对你，干嘛这么小肚鸡肠容不下别人说心里话。既然你说我表忠心，那我就再说一句心里话，秦云东的能力就是比你强……” 金丛亮火往上撞，刚要反击忽然看到手机来了一条信息，不由大惊，顾不上和刘前进斗气，连忙低头回复。 陆长风怕刘前进炮筒脾气收不住，赶快予以制止。 “我提醒同志们注意，这是常委会，都不要意气用事。大家讨论问题可以激烈争执，但不要搞人身攻击，这样的风气必须刹住。” 他看似是在批评刘前进，其实也是暗含指责金丛亮挑起争端。 刘前进当然要给陆长风面子，闭嘴不再说话。 而金丛亮一直在发信息看信息，也没有像往常那样霸气十足。 陆长风看自己一句话镇住场子，心里很满意。 他又招手让常委们继续发言。 刘前进再次抢话。 “刚才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请允许我说完。临江市制定的发展框架虽好，但需要巨额资金支撑，我们是贫困县，缺钱缺人才缺支柱产业，如何才能把规划落实？” 他是主抓经济的常务副县长，提出这样的问题算是权威，除了陆长风和金丛亮，别的常委根本接不上话。 金丛亮一门心思想离开浠水，现在基本上属于彻底躺平的心态，对浠水的未来漠不关心，自然也不会接话回答。 陆长风沉吟不语，摆摆手让下一个人发言。 忽然，金丛亮抬起头，把手机揣进兜里。 “我有一个重要的事要处理，必须向陆书记请假。在走之前，我把我的想法先表达一下。” 他不管陆长风怎么回答，自行收拾桌子上的个人物品。 “临江市的规划最大的问题不是资金问题，而是未来十年主导权的问题。说白了，按秦云东的规划，浠水就是给临江市做配套的角色。浠水将永远受制于人，诸位憋屈不憋屈？” 第328章 十分钟前已潜逃 金丛亮拎起手提包，笑着扫视众常委。 会场热烈的氛围一下子变得沉寂，常委们的脸色都变得难看。 “我坚决反对临江市越俎代庖为浠水制定规划，我们现在的经济已经有起色，凭什么要被秦云东牵着鼻子走？我已表达我的意见，听不听就随便你们了。” 金丛亮拎包扬长而去。 常委们目瞪口呆，金丛亮的发言几乎是公然对抗秦云东，实在不讲规矩，他说走就走又是公然破坏组织纪律，实在太过分了。 众人的目光不由都聚焦在陆长风身上。 陆长风感觉被金丛亮狠狠打脸，不管是发言还是擅自离开，简直是公然挑衅。 但他还是克制住心里的怒火，没有当即发脾气。 浠水的安定局面得之不易，他无论如何都要维护，不能把矛盾公开化。 陆长风狠狠摁灭香烟，面无表情沉声说：“请同志们继续发言。” 或许是受金丛亮发言的影响，会场的气氛被破坏，半天也没有人再说话。 政法委书记洛勇强看众人都不说话，这样会让陆长风下不来台，也让讨论会无法进行下去。 “我来说说自己的看法，临江市的规划对我们浠水是难得的发展机遇。浠水虽然现在好过一些，但底子薄，前进动力不够，虽可以脱贫但想要达标小康就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刘前进马上附和：“勇强说得没错。” 陆长风知道洛勇强是在维护他的权威，他松了口气，拿出香烟扔给洛勇强，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临县升格为市，虽然只是县级市，但已经属于省直管，政策扶持有保证，自主权限扩大很多，而且临江市的综合实力实力远超浠水，所以我们要认清形势，顺势而为，融入临江市经济发展，不但可以轻松脱贫，而且进入小康社会也指日可待。” 洛勇强点燃香烟，环视常委。 “我的专业不是抓经济，哪里说得不对的地方，欢迎批评指正。” “勇强谦虚了。你这番话的大局观，比我这个抓经济的县长强……也比那个走的人更强。” 刘前进快人快语，竖起大拇指向洛勇强晃了晃。 陆长风刚要说话，他的秘书快步走进会场，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么！” 陆长风震惊地转头看了秘书一眼。 秘书轻轻点点头以示确认。 “会议继续，请前进同志代为主持会议。” 陆长风交代了一句，跟着秘书走出会议室。 众人都觉得奇怪，不由议论纷纷。 “陆书记脸色不对劲，看来不会是好事。” “就是啊，能让陆书记中断会议的一定是出大事了。” “不会是哪里有闹出人命了？” 正当常委们惴惴不安猜测的时候，陆长风跟着秘书走进贵宾室，看到花午川和几个市纪委的工作人员，陆长风心里就咯噔一下。 “陆书记辛苦啊，这么晚还在工作。” 花午川皮笑肉不笑地握住了陆长风的手。 “花书记不是也一样吗，这么晚从中山到浠水更辛苦。” 虽然陆长风不很喜欢花午川，但无论级别和职务，花午川都高于他，陆长风不得不笑脸相迎。 “老陆，我不是从中山过来的，而是从抚远县过来的。” 花午川坐下后，顺手接过陆长风递过来的一支烟。 “哦，那你来浠水是公干，还是想让我请你喝酒？” “哈哈，我怎么敢和你这个酒神喝酒，我此次来是办案。” “办案……办谁？” 陆长风头皮发麻。 能让花午川亲自出马的案子绝不是小案，这么晚跑来肯定是专门挑选常委会而来。 陆长风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班子出问题，重蹈上一任的覆辙。 “中山市纪委最近接到举报，金丛亮在抚远县任职期间涉及大量的违纪案件，这次就是要带他接受调查。” 花午川眯缝着眼看陆长风，观察他的反应。 陆长风惊愕得瞪大眼睛。 他不太相信那么有钱的金丛亮会有经济问题，但花午川只是含糊说是违纪的事，陆长风实在想不出金丛亮还能犯什么错误。 “陆书记，为了表示对你的尊重，我提前给你打个招呼，也为了你们的会议能继续进行，请你把金丛亮叫过来，我们还要连夜回中山市。” 花午川翘起二郎腿，踌躇满腹地催促。 “配合市纪委的工作肯定没问题，可是……金丛亮十分钟之前已经走了。” “什么，走了？他去哪里了？” 花午川惊得立刻站起身，手里的香烟也掉在地上。 “我也不知道，他只是说有事要办，和我打过招呼就走了。我本来还纳闷，金丛亮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举动……” 陆长风跟着站起身，既是向花午川解释，也是想撇清自己的关系。 “肯定是抚远县有人通风报信了，你们必须查出来哪个是内鬼！我一定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花午川气急败坏地向随行的工作人员大声吼叫。 但他还算冷静，只吼了一嗓子就很快恢复了理智， 花午川看看腕表，快步走到陆长风面前。 “你叫人去查县委大门口的监控，看看金丛亮往哪个方向走了，另外再叫人跟我去他的家，我们要立刻搜查证物。” 陆长风一律照办，很快，监控室就传来结果。 根据监控录像和值班保安汇报，金丛亮的汽车出了县委大院向左拐去了迎宾大道。 “我们给金丛亮分配的县委家属院应该右拐，这说明他没有回家的意思。” 陆长风连忙向花午川说明情况。 “你说的没错，上了迎宾大道就是要离开浠水，他得到内鬼的情报，哪里还敢回家，肯定是连夜畏罪潜逃了。” 花午川猜出金丛亮的去向却无可奈何。 迎宾大道连接多个岔路，他不能确定金丛亮能走哪一条道。 而且金丛亮的越野车是豪车，车速比他们的破旧轿车要快得多，即使知道走哪条路也追不上。 花午川手足无措走出贵宾室，躲在角落里给吴凡尘打电话汇报情况。 第329章 开启新一轮斗法 吴凡尘听完他的汇报却很平静。 “不要责怪别人，是你自己疏忽造成的。你如果去抚远县调查时能提前布置两个人到浠水监控金丛亮，他也不至于能轻松逃脱。” “是，是，我承认错误，回头向你检讨，现在人跑了，接下来该咋办？” 花午川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吴凡尘却轻笑起来。 “你急什么，金丛亮被双规是烫手山芋，现在他逃跑反而是好事，求之不得的大好事。” “我……我不太明白。” 花午川懵了，一时没有转过弯。 “金丛亮本来的罪证不够过硬，他如果能冷静应付，你还真拿他没办法。而且姜南风怎么会袖手旁观，搞不好你的日子就更不好过。现在金丛亮自己跑了，这就坐实了他心里有鬼，正好让姜南风无法发作。” 吴凡尘平静的分析让花午川一扫胸中阴霾。 “是这个理儿，还是你看得通透。” 花午川对吴凡尘佩服的五体投地。 “你接下来就大张旗鼓把金丛亮畏罪潜逃的事公之于众，先把金丛亮的名声搞臭。很多人以为金丛亮大势已去，肯定会争先恐后向你举报金丛亮的问题，你反而可以轻松掌握局势。” 吴凡尘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 花午川为之一振，连赞妙计。 他回到贵宾室的时候像是换了一个人，重新又变得信心满满趾高气扬。 “老陆，带我去会议室。既然金丛亮潜逃，我只能向常委们征求线索，希望大家群策群力，一起融入到反腐斗争中。” “这恐怕不妥，或许金丛亮并不是逃跑，他真的有事外出，还是等找到金丛亮再……” 陆长风露出为难的神色。 此时正是浠水转型的关键时刻，如果公开金丛亮的事，班子成员一定会人心浮动，士气也会受到打击。 “陆书记，你对贪腐是什么态度？难怪浠水是重灾区，你们的思想很危险哩。” 花午川一脸不悦盯着陆长风，语气中暗藏威胁。 陆长风心中一凛。 花午川现在像是疯狗，还是别被他反咬一口，那就真是自讨苦吃了。 陆长风只好叹口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跟在花午川身后走出贵宾室。 但是走到自己秘书身旁时，陆长风低声说：“赶快给秦云东打电话。” 此时的秦云东刚和叶安妮陪父母吃罢饭，小两口正在厨房里一起收拾残羹剩饭。 秦云东感到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但他还在刷碗，便叫叶安妮帮忙拿手机接电话。 叶安妮拿出手机看了看是宋天明打来的电话，由于她和宋天明早就认识，也就顺手接通了电话，并按下外放键。 “天明，吃饭了吗？” “哦，是嫂子啊，恭喜嫂子和东哥订婚大喜。” “只是嘴上恭喜啊，你已经是浠水纪委的副书记了，怎么学的只会务虚，没有一点实在的。” “哈哈，瞧嫂子说的，我是东哥带出来的小兵，哪敢在嫂子面前务虚。只不过我工作太忙，东哥又从不收礼，我也没办法表示啊。” “得了，我只是给你开玩笑的。你东哥正在刷碗，我这就把电话给他。” “东哥真是个体贴的好丈夫，既然东哥忙着做家务，那给嫂子说也是一样的。我和田巧欣结婚的日子就定在下周六，想请东哥和嫂子来参加，就是不知道你们是否有空？” “哎哟，你们这可是大喜，先恭贺你们了。我做不了你哥的主，还是让他给你说。” 叶安妮说着就把电话放在秦云东肩膀上，伸手要去接替他刷碗。 秦云东阻止了叶安妮，他耸肩歪头夹住手机，边刷碗边说：“我已经听到了，下周六是，可以，我们全家都去沾沾喜气。” “全家？你的意思，叔叔阿姨也要来吗，那可太好了，我一定要黄土垫道，净水泼街，沐浴焚香迎接大驾光临。” 宋天明在秦云东面前越来越像个弟弟，无拘无束地开玩笑。 “你现在怎么越来越贫嘴了，是不是做官久了，变得只会耍嘴皮子了？” “呵呵，我哪敢啊。这不是听见哥的声音觉得特别亲嘛。” “浠水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你的工作还顺利吗？” “我还行，最起码没有给哥丢脸。浠水的情况比咱们刚到的时候强多了，但是发展的速度还不够。陆长风他们今天开了一天的会，讨论你布置的规划落实问题，估计现在也散不了会。” 叶安妮听他们又开始聊工作，便从后面拽拽秦云东的衣角笑着提醒。 “人家是来报喜的，你不要总是三句话不离工作，让人家又紧张起来。” “哦，也是啊，好啦，今天不聊工作，天明，恭喜你，周日咱好好喝一顿。” 秦云东等宋天明挂了电话，这才笑起来：“我这个人习惯了说工作，幸亏你提醒，不然还真是大煞风景。” “你就是个工作狂，满脑子都是工作，啥时候能闲下来和我们出去旅游呢？” “你安排，我听你的，咱随时来一个说走就走的旅行。” 秦云东笑着打哈哈。 “我信你个鬼。” 叶安妮刚要把手机塞回秦云东的裤兜，又有电话打进来。 “陌生手机号，要不要接？” 叶安妮把手机屏幕朝向秦云东。 秦云东瞥了一眼，点点头。 叶安妮接通陌生手机：“你好，哪一位？” 对方立刻回答：“您是秦夫人，我是陆书记的秘书小龚，有重要的事要找秦书记。” 秦云东皱了皱眉，心中有不祥的预感。 他摘下橡皮手套拿过手机。 “小龚，你说，什么事？” 听着小龚讲述花午川连夜到浠水抓金丛亮的经过，秦云东大惑不解。 金丛亮是姜南风的心腹，花午川不会不知道，这么迫不及待地抓金丛亮，难道对姜南风一点儿也不给面子？ “秦书记，陆书记现在正和花午川在会议室，他想听听您的指示，该怎么应付现在的局面。” 小龚不愧是陆长风的秘书，完全理解陆长风的心思，说话办事都很周全。 秦云东靠在橱柜边想了想。 “告诉陆书记，花午川无论做什么都不要阻止，完全配合他的工作，其他的事由我来处理。” 第330章 精准的分析判断能力 秦云东挂了电话，看到叶安妮正刷盘子，走过去想要换她，却被叶安妮拦住。 “我知道你很体贴，你也不用表现积极表现了。你有事就去忙，我打理完就送爸妈回酒店。” 叶安妮笑眯眯地给他一个飞吻。 “家有贤妻，我上辈子一定积德了，辛苦了宝贝。” 秦云东乐呵呵在叶安妮脸颊上轻轻一吻，转身来到书房。 他坐下来稍稍想了想，拿起手机给苗英杰打电话。 苗英杰此时正在和一群建商吃饭，听到电话响，刚看到是秦云东的手机号，随即就接通。 “这么巧，我正在和地产朋友推荐临江市的新城项目，没想到你闻着味就来凑热闹……” 苗英杰说话的嗓门不小，应该是有些醉意。 “老苗，有重要的事要给你说，你找个僻静的地方。” “你现在就可以说了。” 苗英杰收起笑容，快步走到走廊上 秦云东把小龚说的话转述一遍。 苗英杰先是很意外，随即便笑起来。 “这是大好事嘛，金丛亮本来就不是什么好鸟，我上次去浠水的时候就看出他对你非常排斥，现在花午川要收拾他，也算替你除了隐患。让他们狗咬狗，咱们只需要坐马扎上看戏。” “老苗，此事没那么简单。花午川明知道金丛亮的背景，但他还敢不打招呼突击抓人，背后如果没有吴凡尘的授意，花午川是不敢单干的。” “那不是更好吗，姜南风和吴凡尘的矛盾激化，无论谁胜谁负，我都乐见其成。” “吴凡尘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结果必定让他后悔。你此时不能置身事外，否则就失去了摘桃子的本钱，眼睁睁看着中山重新洗牌而一无所获。” “有这么严重吗？” 苗英杰开始变得警觉。 “当然，金丛亮很早就在商圈里闯荡过，聪明果然一点儿也不笨，而姜南风老谋深算，工于心计，他们不会做出闻风而逃的蠢事。我怀疑金丛亮不辞而别本来就是他布置的请君入瓮的计策，没想到吴凡尘居然也就上当了。” 苗英杰不由自主长出一口气。 好凶险的计中计啊。 在秦云东的指点下，苗英杰茅塞顿开。 “云东，我知道你的意思了，现在我该怎么办？” “你应该现在就打电话向姜南风反映情况。通风报信就是投名状，是向姜书记示好。他一定很乐意你此时的站队，斗垮了花午川，也会让吴凡尘元气大伤，你就可以在姜南风的支持下，清洗你管辖的各局，将阻碍你改革的力量清理出去。” “好主意，我现在就联系姜南风。” 苗英杰不得不佩服秦云东的判断力和统筹力。 幸亏秦云东不喜欢玩权术，否则，以他的能力想要把人玩死，完全是手拿把攥。 挂了电话，苗英杰又抽了三支烟，脑子里反复沙盘推演打电话要说的内容，这才拨打了姜南风的手机号。 姜南风很快接通了电话，声音略带沙哑：“英杰，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苗英杰压低嗓音，以焦虑的语气向姜南风汇报花午川到浠水的情报。 “竟然有这样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姜南风似乎很惊讶。 “秦云东同志刚给我打电话，质问我中山市为何没有组织纪律性，越权抓捕金丛亮同志，我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姜书记，今天省里刚下达文件，浠水已经归临江市管辖，而临江市直接听命省里，花午川这样做的确越权，您说该怎么处理？” “花午川太不像话了，自以为是，为所欲为。作为纪律检查部门却公然违反组织纪律，性质尤为严重！” 姜南风的话很严厉，但他并不是专业演员，语气里感觉不出愤怒或者生气。 很显然，他已经知道花午川的事，只是佯装不知而已。 这也就说明，姜南风的确是操控布局的幕后人。 苗英杰再次感叹秦云东料事如神。 “姜书记，事到如今我也不能不说了，花午川不只是违纪，还涉嫌利用职务之便，以亲戚的名义大肆受贿，拿到多家企业的股权，总计股票价值超过一千六百万之巨。” 苗英杰表现得义愤填膺。 “可恶！蛀虫！” 姜南风立刻对花午川定性，当即表示要立刻打电话向省纪委汇报。 “英杰同志，既然你已经掌握了花午川的证据，那就委托你连夜去一趟省纪委，当面向戚书记汇报情况。” “好的，姜书记，我这就收拾好材料准备动身。” “英杰啊，中山的领导干部如果都能有你这样一身正气，何愁不能抵挡不良风气的侵蚀。你辛苦跑一趟，回来后我们再一起商量下一步工作安排。” 姜南风给予苗英杰高度赞赏，尤其是最后一句已经在暗示要给苗英杰奖赏。 第二天清晨六点三十分，吴凡尘起床后热了一杯牛奶，顺手翻开报纸看新闻。 忽然，卧室里传来手机铃声。 吴凡尘走进卧室，看到是前妻关兰的电话，他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抑郁。 他接通电话，不由分说就抢先发出警告。 “关兰，咱们已经解除关系，以后不要再打电话骚扰我。” “哎哟，你属疯狗的，大清早就咬人。浑身上下哪都不硬，就剩嘴了。” 关兰反唇相讥，说话尖酸刻薄一如往昔。 吴凡尘气得就要挂电话，却被关兰一句话给阻止住。 “花午川昨晚把事情搞砸了，你还自作聪明让他走上绝路，现在你已经非常危险，还不知道回头吗？” “你怎么知道……” 吴凡尘非常惊讶，也听出关兰是向他发出警示。 “龙卷风已经形成，身处暴风眼却最平静。等你发现危险，一切都晚了。” 关兰还是像以前那样的教训口吻。 吴凡尘却来不及计较她的态度，让她把话说清楚。 “草包花午川自以为得意，其实已经中了姜南风的欲擒故纵的计策。苗英杰受姜南风的委托昨晚已经到了省城和戚书记密谈了两个小时，昨晚又秘密回到中山市。姜南风暗自串联了大多数常委，准备今天向你和花午川发难……” 第331章 皆是人精的布局 吴凡尘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两晃，他扶着床沿缓缓坐下。 他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和姜南风撕破脸，但首先是建立在自己安全的前提下。 如果姜南风真的如此操作，他势必手握要命的证据才会发动突然袭击。 究竟是什么证据，吴凡尘实在猜不出，心里不免有些发慌。 吴凡尘稳稳心神，问关兰还知道些什么。 “你和花午川暗里调查金丛亮，但金丛亮也动员关系调查抚远县委书记曹传承。而苗英杰在中山市收集花午川的违纪证据，似乎他们已经得手，花午川怕是难逃此劫。” “你的消息都是从哪里得来的，确认是真实可靠的吗？” 吴凡尘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 他很迷惑，关兰只是美院的老师，从哪里能打听出这么核心的秘密？ 关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续自顾自说下去。 “花午川一旦被抓，以他的个性，用不了多久就会出卖你换取宽大处理，到时候神仙也救不了你。” 花午川绝对干得出来背叛的事，吴凡尘虽然有所防备，但花午川是罗织罪名的高手，谁知道他会不会为了救命不惜诬告自己。 被花午川咬一口，入骨三分，就算最后调查还了清白，但吴凡尘的名声也早就声名狼藉了。 想到此，吴凡尘的冷汗不断渗出。 “有什么法子可以摆脱这种局面？” “我早就叫你住院躲难，你不听，才会让自己越陷越深。但现在还可以称病住院，躲开常委会的问责才能赢得喘息的机会，听不听随你的便。” “我答应……现在我就去住院……” “不行，你需要打电话叫救护车送你去医院，做戏要做足，才能给上下一个交代。” “好，就按你说的办。谢谢你啊……只是……” “只是什么？” “我不明白，咱们以前的关系那么紧张，这一次你为什么要帮我？” 吴凡尘半信半疑，关兰过去对他的厌恶溢于言表，怎么可能突然转性又想办法要救他。 关兰轻笑两声：“你不需要知道，有这点功夫赶快自保。” 早上九点三十分，中山市常委会准点召开。 姜南风最后一个走进会场，坐下后看了一眼身旁的空位置又环视众人。 “今天清晨，吴凡尘同志在家里突然晕倒紧急送进医院，目前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肯定是参加不了常委会，就算是他请假无法参加。” 苗英杰露出微笑，吴凡尘住院时间拿捏得真好，这场病来得恰到好处。 姜南风又看向纪委书记的空座椅，板着脸问：“花午川同志怎么也没来，难道他也住院了？” “花书记昨晚在浠水办案子，他说办得不顺利，今天开会怕是赶不回来。” 市委办公室温主任连忙解释。 “在浠水办案？现在浠水已经归临江市管，谁给他的权力去浠水办案？胡闹！快叫他回来。咱们不等了，现在正式开会。” 列席会议的温主任退出会议室，回到自己办公室，按讲述记得要求给花午川打电话。 花午川这次很敬业，昨晚一直呆在浠水县委办公楼。 他先是逐个问询浠水常委，想要查出金丛亮隐藏的违纪事实。 但常委们都经验丰富，对于他想要的线索都是一问三不知，推得一干二净。 花午川忙活到午夜还是一无所获，他虽然非常恼火，却又无可奈何。 他高估了自己问案的水平，也低估了金丛亮的能量，没有对金丛亮正式立案之前，根本不可能以空洞的威胁套取证词。 就在花午川精疲力尽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时候，温主任打来的电话把他惊醒过来。 “花书记，别在浠水逍遥了，赶快回来，姜书记发脾气了。” 温主任八面玲珑，把一件严肃的事说的像是小事，不会让花午川尴尬。 “老温，我不是已经向你说明情况了吗，他发脾气个球，咋就那么霸道？” 花午川不满地发牢骚，但还是坐起身穿鞋。 “今天研究的事都很重要，但吴市长住院了，你又不回来，你们是中山市的顶梁柱却都不在，大班长肯定心里着急呗。” “吴市长住院了？” 花午川觉得奇怪，吴凡尘向来注重修心养性，身体一直健康，怎么会突然住院？ “具体情况不清楚，我猜可能是吴市长这段时间闹离婚，心火太旺，听说他住院的时间可能超过半年以上……别闲聊了，赶快回来。” 温主任故意透露吴凡尘住院时间很长，就是要以此让花午川知道，中山市很有可能要选代市长了。 果然，花午川马上意识到他有机会升迁，立刻答应马上赶回去。 “别坐火车，太慢了，你拐到临江市上高速公路，一个小时就能赶回来，不耽误参加半程常委会。” 温主任“好心”提出建议，听到花午川答应，这才放下电话长出一口气。 花午川把市纪委的下属集中起来，派两个下属继续驻守浠水县，他带着其他三人返回中山市。 刚走下办公楼，花午川看到陆长风和刘前进、洛勇强正说笑着上商务车，他们表情轻松，似乎并没有受到昨晚金丛亮事件的影响。 “老陆，你们这是去哪？” 花午川怀疑地打量着三个人。 “今天是临江市举办的浠水县和抚远县三地统筹会，我们是浠水的代表，要去临江市开会，花书记还有事吗？” 陆长风满脸堆笑，但回答起来却不卑不亢。 花午川的小眼睛转了转，脸色从阴转晴。 “我能有什么事，这不是要回中山市开常务会嘛，正好要从临江市上高速公路，咱们可以一起出发。” 花午川留了个心眼，他担心陆长风撒谎，因此可以一路上监视他们到底是不是去临江市。 两辆车一前一后从县委大院出发，绕行迎宾大道拐上前往临江市的公路。 “这家伙真是脏心烂肺，除了整人啥也不会，我见他就浑身发毛。” 刘前进回头看看紧跟着的花午川乘坐的轿车，不由发起牢骚。 第332章 黄粱美梦终有醒来时 “前进，你总是说实话的毛病要改一改，幸亏是我们两个听到，换了其他人，你会给你自己带来麻烦的。咱做咱的工作，问心无愧，也就不必怕牛鬼蛇神。” 陆长风翘着二郎腿，喝着茶，显得颇为大气。 其实，他昨晚可不是这样，被花午川折腾到午夜，他一直担心可能有更大的风暴。 直到他又给秦云东打电话，听秦云东给他分析了局势发展，这才算稳住神。 浠水商务车拐入临江市市委大院，跟在后面的花午川这才放下心。 汽车距离凤尾山隧道还有两百米就逐渐减缓速度。 两车道的公路上建了一个颇具特色的收费站已经开始营业，不少车辆正排队缴费通行。 “秦云东真够黑的，建了一条公路居然还雁过拔毛，不放过任何赚钱的机会，花书记，这算违纪？” 随行的人心生怨气，第一反应就是想利用手中的权力整人。 “管他呢，咱们是市纪委执行公务，再收费也不可能收到咱们。” 花午川明知道这个收费站已获得上级批准，但他就是不愿意解释。 “花书记，那不是金丛亮吗！” 汽车快要到收费亭，花午川身边的人忽然叫起来。 正闭目养神的花午川一下子睁开眼睛，身子向前探。 果然，在收费站横杆另一侧的路边，站着的人正是金丛亮！ 金丛亮微笑着向市纪委的汽车招手致意，脸上没有一丝慌张，反而是满满的挑衅。 “胆肥了啊，这小子跑到这里给咱们叫板。你们两个下去，千万不要让他再跑了。他如果敢反抗，立刻给他上手段。” 花午川来了精神，一声令下，两个工作人员立刻下车，向金丛亮逼近。 奇怪的是，金丛亮并没有打算跑，仍旧笑眯眯地看着花午川。 更奇怪的是，当市纪委的两个人刚走近金丛亮，忽然就傻傻地站住不动了。 “这两个废物，干啥啥不行，如果不是我的亲戚，我早就让他们卷铺盖滚蛋了！” 花午川也看出金丛亮没有想跑，他也就不着急，坐车经过收费站，来到金丛亮身旁。 “金丛亮，从昨晚到现在，你终于现身了，这应了过去的老话，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花午川不慌不忙下了车，威风凛凛站在金丛亮面前。 “花午川，我也想到了一句老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时辰一到，通通报销。” 金丛亮一脸嘲讽地望着他，瞧他的劲头反而像是追捕者。 花午川觉得不对劲，他目光瞥见金丛亮身后靠边停着的三辆汽车。 其中一辆车的后车门打开，有一个人坐在里面正冷眼旁观。 花午川绕过金丛亮才看清，那人是省纪委负责中山地区的杨委员，而那三辆车的车牌号都隶属省纪委的公务车。 花午川一下子就慌了手脚。 怪不得金丛亮这么底气十足，原来他是和省纪委的人在一起。 “花午川同志，我们等你半天了。” 杨委员下车，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叼在嘴上。 “杨委员，您怎么在这里……找我有什么事？” 虽然花午川和杨委员同属副厅级，但从职务上讲，杨委员却是他的上级，花午川不得不露出谄媚的笑容，拿出打火机走过去想要帮忙点烟。 杨委员推开他的手，一脸严肃地说：“花午川，你涉嫌多宗违纪案件，经省纪委讨论决定对你实施双规处理，请配合我们的工作，上车。” “我冤枉啊，这里面有坏人陷害，杨委员，你是了解我的，怎么能对一位一心为公的好干部下毒手呢……” 花午川如五雷轰顶，说话也结结巴巴。 “花午川同志，请注意你的措辞。双规又不是定性，在规定时间规定地点交代问题，是对你最大的负责，只要你没有问题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杨委员指了指后面的汽车。 其他两辆汽车的车门打开，接下来两个不苟言笑的工作人员盯着花午川。 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花午川脸色惨白地钻入第二辆汽车。 “你们跟着我们的车一起接受调查，路上不要耍花样，否则对你们绝对没有好处。” 杨委员严厉地看向市纪委的两个傻站着的人。 那两人打了个冷颤，一句话没说就钻进他们的车里。 “丛亮同志，你作为证人跟我走一趟？” 杨委员对金丛亮明显客气很多。 “好的，没问题，但还是请杨委员先抽完这支烟。” 金丛亮笑着拿出打火机为他点上烟。 坐在车里的花午川看到眼前的一幕，心中更加恐慌。 这无疑说明他被带走以后，想再出来就难如登天了。 “我要见杨委员……我要举报……我要做证人……”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看向左右两边坐着的工作人员，声音已经沙哑。 “花午川，到地方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说，现在你要放老实点儿。” 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发出警告。 花午川愣了愣，慢慢弯下腰，双手抱头绝望地叹了一口气。 花午川被带走的消息很快就传达给温主任。 温主任这才匆匆走回会议室，向正在讲话的姜南风轻轻点点头，一声不响坐在第二排座椅。 姜南风长出一口气，心情大好。 花午川平时咋呼的最大声，但只要关进去，他肯定是最怂的一个。只要花午川招供，吴凡尘距离下台也就不远了。 姜南风合上记事本，扫视众人。 “今天我们还有一个重要的议题，吴凡尘同志因病住院，需要有人暂时代理他的职务，不能耽误中山市的工作。另外，花午川因为涉嫌违纪已经被双规，纪委书记的人选也需要尽快确定。” 常委们都瞠目结舌，一时反应不过来，全场陷入沉寂。 姜南风暗笑，他就是要这样的效果。 在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迅速敲定人选，快刀斩乱麻，会减少很多扯皮阻碍和麻烦。 姜南风的目光看向苗英杰。 苗英杰知道，姜南风要兑现回报的承诺了。 第333章 非常手段还人情债 “看来大家还需要时间想一想，那我来推荐一位同志。” 姜南风不慌不忙，伸手指向苗英杰。 “苗英杰，临县高速发展的奠基人和执行者。他的能力有目共睹，而他的人品也获得广泛赞誉。德才兼备无出其右，我认为由他暂时代理市长职务非常恰当。大家现在议一议。” 常委们又是一脸诧异。 一把手怎么能率先推荐人选呢？ 现在姜南风推荐苗英杰，无异于指定了人选，其他人即使有心中人选，谁还敢说出口。 姜南风派系的常委率先回过神。 书记说出苗英杰就是堵住别人的嘴。 他们心领神会，马上纷纷附和，交口称赞苗英杰卓越的能力。 “苗副市长在全省蝉联三年的优秀县委书记，临县也是连续四年名列全省县域经济前三名。就凭这个成绩，咱中山市也确实没有人能比得了。” “就是就是，英杰同志最近来又拿下了全省县域高新区综合评比第一名，其中还有三家企业拥有出口创汇实力，这又为中山其他县开创了典范。” “我认为老苗是全省着名的改革家，有思想，又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还有一往无前的冲劲，我们中山急需这样的品质干部。” …… 这些人七嘴八舌把苗英杰的人设越捧越高，让苗英杰也不好意思起来。 “我谢谢同志们对我的认可，但是临县高新区的发展主要功劳是秦云东同志。他做出的贡献，我不能掠人之美。” “你瞧瞧，苗副市长谦虚的品质多么可贵。” “老苗不争名利，见荣誉就让，下级犯错就勇于担当，难怪老苗在临县的威望那么高。” 苗英杰简直如坐针毡，这一通神夸有点离谱了。 姜南风微笑着摆摆手，打断心腹们的热捧。 “英杰还年轻，你们可不要捧杀他。但大家既然对英杰都很认可，要不现在就表决。” 他说着先举起手。 这意图也太直接了。 随着姜南风派系的人举起手，其他人也都没必要得罪姜南风或者苗英杰，于是也都跟着举起手。 有些常委即使不太情愿，但面对大多数同意的压力，自然也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只能勉强举起手。 “很好，全票通过，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祝贺苗英杰同志当选中山市代理市长。” 姜南风说着率先鼓掌，他看向苗英杰的目光仿佛是在说，只要跟着我，你就会有大好的前程。 与此同时，临江市委会议室也响起掌声。 秦云东结束了自己关于临江地区的规划介绍，获得了全场的一致认可。 第一届三地联动统筹会议只有十几个人，别看人数不多，但都是临江市和浠水县、抚远县有决策权的头面人物，因此分量足够高。 “我们做领导的基本功就是管理水平，管理战略，管理团队，管理工作和管理自己。而战略管理最重要，选择大于努力，方向大于方法，如果战略制定错误，越努力越危险。” 秦云东再次强调制定战略的重要性，又解释为何要开三方统筹会。 “我开会前听到很多议论，说我当官有瘾，临县刚升格为市又代管两县，就迫不及待地翘尾巴耍威风。其实我哪有心思耍威风，压力大到和老婆亲热都心不在焉，还引起老婆的怀疑。” 与会的人哄堂大笑。 秦云东微笑着喝口茶，让大家笑一会儿也算是活跃气氛。 只有参会唯一的女性——卫敏没有笑。 她像是打翻的醋坛子却发作不得，只能低着头漫无目的地在记事本上胡乱画着，以掩饰自己不满的情绪。 秦云东的心思都在会议上，没有注意卫敏的状态。 “咱们实话实说，临江市在三地之中是龙头，浠水县和抚远县gdp加起来还不及临江市的百分之三十。所以两县必须积极融入到临江市的发展战略中，才能实现跨越式发展。” 来自浠水县和抚远县的人都很认可。 如果只靠他们自己发展，哪怕十年也无法追得上临江市，唯一的解决方案只能是借势崛起。 秦云东又回忆起钟书记再三叮嘱他的话，临江市不能只靠自己富裕，还要拿出责任心带动周围的落后地区共同富裕。 “这就是我开会的真实目的，让你们两个县明白临江市未来发展的方向，跟上临江市发展的步伐，发现其中的商机，咱们一起携手并进共同发财！” 会场又响起热烈的掌声。 秦云东推心置腹的话说得在情在理，又有省委钟超凡书记的支持，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跟着干就完事了。 看到大家没有意见，思想达到初步统一，秦云东继续说。 “同志们，我刚才公布的临江市发展规划是第五稿，也是省里专家评审意见修改稿。我知道方案永远不会完美，总有这样那样的疏忽，但只要大方向是对的，最重要的是要尽快落地执行，在执行中发现问题再调整。” 参会的都是基层带头人，不像是机关办公室的氛围，泡茶看报坐而论道。他们每天都要处理各种具体问题，最关注的就是可执行的方案。 因此，他们对秦云东讲的道理都很理解也很认可。 秦云东这才看向陆长风和曹传承。 “下面，咱们以热烈掌声欢迎抚远县的曹传承同志讲一下他们的发展规划。” 众人刚鼓掌，曹传承忙示意大家停下。 他站起身满脸堆笑地对秦云东解释。 “我们抚远县制定过发展纲要，但说实话，很多地方和临江市的发展规划不一致。因为给我们的时间太短，我们还没有协调融入贯通，所以现在还没有成熟的规划能拿得出手，能不能再给我们一个月的时间……” “不好意思，曹书记，我没有时间给你，因为临江市即将全面实施规划，你们拖延一天就是在浪费大量的机会。” 秦云东直接否决了曹传承的请求。 曹传承很尴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众目睽睽之下有点儿面子上挂不住。 第334章 真是个气氛毁灭大师 好在秦云东及时又给曹传承找个台阶。 “我知道你们县修改规划的时间不够，方案可能还没有来得及做完，但这次开会就是一起解决这个问题的，咱们三方坐在一起商量着把方案做完善不是更好吗？方案制定多少就说多少，不足的地方大家一起帮你出主意。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你就不要不好意思了。” 众人都笑起来，纷纷跟着鼓励曹传承。 “老曹别不好意思了，这屋里坐着的都是精英，总比你们抚远县几个人瞎琢磨要强。” “秦书记亲自给你们把脉，多好的机会还不赶紧上，等着沤肥吗？” “就是，秦书记有点石成金的本事，临江市几个大牌企业都是秦书记点拨后才上道的，说不定这一次你也能土鸡变凤凰。” 众人几番催促，曹传承这才鼓起勇气拿出自己的规划书。 “既然秦书记和大家都这么说了，我也就献丑了，请大家帮忙把把关。” 他先介绍了抚远县发现了含硒的矿物质水源，围绕这个点打造抚远县健康旅游系统，并扩展到衣食住行各个层面，以此拉动抚远县gdp大幅度上升。 与会的人都听得津津有味，对曹传承的思路交口称赞。 曹传承看大家都肯定他的思路，心里有了底气。 “临江市是工业发达地区，按规划将要容纳上千家各类型工业企业，如果能拉动企业休闲旅游和团建活动到抚远县，那就会给我们带来源源不断的客源，成为抚远县完成经济指标的最有力的支撑……” 经过半个小时的讲解，曹传承已经进入状态。 “我对我们规划的结果很有信心，只要配套到位，肯定能让抚远县gdp翻两番。” 曹传承在掌声中结束了自己的发言。 秦云东对硒水旅游的构想并不看好，但他作为主管上级，如果直接否定就会让曹传承很难堪，也会打击他的积极性。 况且，曹传承是吴凡尘的人，秦云东直接否定就会让别人多想，以为他是在有意打压。 秦云东把目光投向何铸。 何铸边听边皱眉记笔记，偶尔还会轻轻摇头，看得出他也对曹传承的规划不满意。 之所以何铸一直沉默，是他开始接触具体管理有了深刻体会，写方案可以天马行空，但实际工作却不能放飞自我，一次失误就可能要出大乱子。 而且，秦云东曾经对他敲打过，因此何铸来临江市后改变不少，过去的狂悖性格也有所收敛。 “何市长是经济学专家，省里各种规划的常驻评委，对战略规划有丰富的经验，现在请他发表高见。不过，何市长是性情中人，眼里容不得沙子，看到问题会毫不客气指出来，你们要有心理承受力哦。” 秦云东主动向众人隆重推出何铸，是想给他展示形象的机会。 同时，秦云东也想让何铸去指出曹传承方案里面的问题，这就能起到缓冲作用，因为不是一把手直接否定，曹传承还有勇气辩论。 何铸很意外，他本来没有想发言，只是想多了解两个县的情况。 既然点了他的名字，何铸略一思忖就发表自己的看法。 “曹书记这个方案听上去很美，但不具备实际操作的可能性，我并不看好这样的发展模式，靠硒水发家致富都是一厢情愿，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加入按照抚远县的规划去做，那无疑会是一场大灾难。” 何铸一句话说得全场都冷下来，刚才的和谐欢乐气氛消失不见。 众人面面相觑。 曹传承的脸涨得通红。 “何市长这么说完全是夸大其词，耸人听闻，我绝不接受你说的抚远县规划是一场灾难。” 曹传承气愤地拍了桌子。 何铸真是个气氛毁灭大师啊。 秦云东只好微笑着插话，试图挽回现场氛围。 “何市长，你不看好抚远县的理由，能不能具体谈一谈，也好让我们能充分理解。” “当然可以。曹书记也别急，等我把话说完。硒元素的确是公认的抗癌元素，适当补充可以增强身体免疫力，常喝富硒水对防癌确实有一定的好处。” 何铸研究过硒的项目，也评审过类似的项目，因此对富硒水并不陌生。 “但是山泉水里含有的硒元素非常微小，只有从小到大饮用这类泉水的人群才会有效果。老年人现在才开始喝硒水作用不大，而且还会因为看不到效果而遭到质疑，一旦形成舆论风暴，抚远县就可能背负欺骗和谎言的形象，后果是不是灾难性的？” 曹传承傻了眼。 他没有考虑以后的事，只想着赶快闯出名气捞第一桶金。 现在被何铸指出来，他想反击却没有依据，只能抱着双臂生闷气。 何铸却并不在意他的感受，继续板着脸说下去。 “再有，我国含硒的地方并不少，几乎每个省都存在。抚远县靠什么独特的优势吸引国内的旅游者呢？人财物的投资入不敷出，而又没有其他产业可以弥补，抚远县到时候想哭也找不到坟头。” “第三，抚远县并不富裕，如果按曹书记的规划，那就需要进行大规模投资，钱从哪里来？无非是中山财政拨款和银行贷款。但投资总额已经远超抚远县的财政承受极限。你借了数百亿，最后只怕连利息都还不起。一旦掉入债务深渊，那就真的成了一场灾难。” …… 何铸一口气说了六个方面的问题，每个问题都很尖锐却又都是真实存在的。 参会的人都沉默无语，心中感叹，专家就是专家，看问题就是比普通人深。 曹传承也被说得答不出来，只能小声咕哝：“吴市长答应我，可以按工期给财政支持……” “中山市哪有那么宽裕的财政可以支持，他们很多项目还急着跑省里要钱呢。再说现在抚远县归临江市管辖，吴凡尘该不会是逗你玩。” 何铸忍不住笑出声。 他在省发改委工作，对中山市的情况很了解，但他不了解曹传承和吴凡尘之间的关系。 第335章 靠水吃水躺着赚钱 但此时何铸发笑非常欠妥，极会引起误会，曹传承肯定认为何铸是在讥笑他是丧家之犬。 秦云东立刻插话，防止事态变得严重。 “老曹，我也有几点看法，现在和你沟通一下，希望你能考虑。” 秦云东说得很客气，既是转移曹传承注意力，也是给他留面子。 曹传承果然按下火气，目光看向秦云东。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抚远县归临江市管辖后，中山市的倾斜资金肯定泡汤，甚至吴凡尘也不可能再给他撑腰了。 所以曹传承就算被奚落，最聪明的办法就是忍着。 “老曹能想到健康旅游拉到gdp也是一种很有意义的创新，找时间咱们在座的一起去你们县先考察体验一把，看看是不是能让咱们都健康长寿。” 秦云东笑着先肯定曹传承，让他的心理能有所平衡。 “不过，何市长说的也有道理，你的富硒水旅游项目，作为支柱性项目确实风险很大。我建议你先小范围试验，不要还看不清效果就大规模举债投资。你说呢？” 秦云东采取的温和处理意见很高明，曹传承很痛快地表示服从，何铸也没有什么意见。 “秦书记，如果否决了富硒水项目，那么我就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发展的支柱产业了，还请你给可行性建议。” 曹传承说的也没错。 抚远县虽然比浠水县要强一些，但也没有达到小康水平，财政盈余并不高。 而且抚远县和浠水县一样，除了县城周围一块小盆地是平原外，其他地区几乎都是山区和丘陵地带，发展工业缺乏先天条件。 秦云东让工作人员调出抚远县的地形图，显示在投影幕布上。 “抚远县和浠水县都是自然资源丰富的地区，浠水有矿，抚远县有水，几条水系的分支都在抚远县。水力充沛还有不小落差。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所以我建议老曹在水利经济上下文章。” 发展水利？ 曹传承看看投影，又疑惑地看向秦云东。 “秦书记，你能不能再说得清楚些，我们如何做水利经济？” “水利经济包括防洪、治涝、灌溉、城乡供水、水力发电、航运等等。发展水利经济，我认为是拉动抚远县最有性价比的手段。” 秦云东随即打开ppt，开始讲解他为抚远县考虑的水利经济建设八条主张。 按照临江市未来十年的规划，临江市将会成为高度发达的工业和信息化产业的重镇，而且常驻人口将会超过五百万。 目前临江市的电力和饮用水储存都只能满足五十万级别的城市需求，根本支撑不了十年后的临江市的规模，因此无论从能源还是城市供水都缺口很大。 如果申请国家电网分配电力，困难非常多，批准的周期也很长。既然如此，还不如因地制宜，三地共建水力发电站。 发电站选址非抚远县莫属，而且水力发电站的建设成本相对较低，运行维护成本也较低。这意味着投资者可以在较短的时间内收回成本，开始实现盈利。 “临江市和浠水今后都会从你那里买电，而且国家每年还给你不菲的补贴。老曹，这可是屹立不倒的摇钱树，养活一个抚远县绰绰有余了。你躺着就把钱赚了，美不美？” “美，当然美喽。” 曹传承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水力发电只是水利经济的一小部分，你还可以利用水库进行水资源调配，有偿分配给五百万人口城市的供水，浠水会付费给你买水进行农业灌溉，这是不是又一笔巨额收入？” “对对对，秦书记高见！” 曹传承开心地一直摸着稀疏的头发，已经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只顾着乐颠颠地连连点头。 秦云东看了看不太满意的陆长风，知道让他花钱买水，他心里不舒服。 “老曹，据我所知，抚远县和浠水县经常出现水资源分配的冲突，对？” “是的，因为我们位于浠水的上游，而浠水常常抱怨我们分得水资源太多，影响了他们的农业和饮水，所以经常派交界地区的农民越界搞事。” 曹传承解释着，还特意看了看陆长风。 陆长风本来想辩解，最终却还是忍住，一言不发听秦云东讲下去。 “这里我先不论是非，只是问你一句，如果浠水愿意花钱买水，但要求你提供足额的没有污染的水，你愿意吗？” “瞧您说的，浠水都给钱了，那就是我的上帝啊，我必须满足上帝的要求。不但严格把控水源质量，而且还会先紧着浠水用。” 曹传承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绝对能办到。 秦云东笑着指了指陆长风。 “谁都知道老陆是个抠门货，让他花钱就像是割他的肉一样难受。” 周围的人爆发出一阵笑声。 秦云东因为和陆长风关系熟，即使开玩笑有点过，陆长风不会和他红脸。 接着，秦云东又问陆长风一个问题。 “以前水资源调配是上级下命令，上游地区虽然服从，但通常都会尽量用水造成浪费，而下游地区的用水量被卡得死死的，想要发展农业和工业都受到上游的制约，对不对？” “你在浠水工作过，又经常下农村调研，当然说得没错了。” 陆长风绷着脸回答。 “老陆，现在从行政命令转变为市场行为，你看抚远县马上态度就大转变，你从此就不会有用水的障碍，这让你减少多少隐形成本？好好算算这笔账，肯定是划得来。” “秦书记，这个道理我懂，但抚远县给浠水县提供水，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凭什么我要掏钱，而且浠水穷啊，增加的负担怎么办？” 陆长风并不傻，农民用水本来就要付费，无非是把这笔钱转给抚远县而已。 其实，他心里是不愿意向曹传承交钱。 秦云东挥了挥手。 “老陆，我明年转给你价值五十亿的产业，你要不要？” “我又不傻，咋能不要呢，啥产业？” 陆长风顿时阴转晴，整个人都似乎亮了。 第336章 高速公路行刺事件 五十亿几乎就是浠水一年的生产总值。 能平添一个这么大的产业，陆长风当然高兴得要命。 秦云东笑着回答：“家居产业，从建筑材料到家具，完整的一条产业链。” “这……不太好，建筑材料大多数都是高耗能高污染的产品，你忘了刘老三就是因为污染差点死掉？” 陆长风心有余悸，他可不想为了追求政绩闹出人命。 “别担心，我介绍给你的是叶氏集团的投资，他们早就用上了绿色环保技术，环保地材、环保墙材、环保墙饰、环保管材、环保漆料、环保照明，符合欧美标准，都有国家免检证书和技术专利。” 秦云东不是随口乱说。 他的老丈人叶权昭考察浠水的时候就有投资的想法，前两天又打电话给他想要近期带人来考察浠水。 “原来是叶氏集团啊，那我就放心了。多谢秦书记，今晚我要多敬你两杯酒。” 陆长风打消了顾虑，重新露出笑容。 “喝酒就免了，但这么庞大的产业链交给你，电和水要保证，你愿意为此支付费用吗？” “哦，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我呢。如果我能有这么大的产业，那水电费就只是毛毛雨，我交钱也心甘情愿啊。” “这就对了。老陆，老曹，咱们三地是一个整体，必须联动起来，优势互补才能具有区域优势，算小账成不了大事，大家能够统一思想步调一致向前看，我坚信不出三年，咱们一定能让三地百姓过上小康生活。” 秦云东的豪迈许诺让大家热血沸腾，全场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中午十二点。 省纪委的车队在高速公路上疾驰。 因为没有正式通车，车队速度很快，一路畅通无阻。 前方很快就要到楼仓隧道，这是到省城的最后一个隧道。 坐在第一辆车上的金丛亮拿出一支烟递给杨委员。 “学长，快到省城了，您来一支解解乏。” 原来杨委员和金丛亮来自同一个大学，只不过比金丛亮早了五届。 金丛亮很会钻营，他花钱筹备了同学会，积攒了很多社会资源，其中也包括省纪委常委中的杨委员。 杨委员吸了口烟，把车窗降下一条缝。 “丛亮，你刚才说花午川和曹传承一直在搜罗你的黑材料，那么曹传承有问题吗？” “我没有发现曹传承有什么问题，大概是因为曹传承到抚远县只有三个月，还没有来得及干出违法乱纪的事。” “那就只能从曹传承任旅游局查起了。” 杨委员阴郁地看向窗外，低声咕哝了一句。 金丛亮觉得很蹊跷，杨委员似乎对抓花午川并不满足，还把目标对准曹传承。 难道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要对付花午川和曹传承背后的吴凡尘？ 金丛亮难掩激动的心情。如果能趁此机会把吴凡尘派系一锅端，那姜南风就再也没有匹敌的对手，可以在中山市说一不二，他的锦绣前程也指日可待。 嘭！ 他们的汽车刚进入隧道，忽然听到后面的汽车响起沉闷的巨响。 紧跟着响起尖利的刹车声和碰撞声。 两人不由都急速回头看。 第二辆车被一块巨石砸中，整个顶棚都被砸瘪斜着停在路上。 第三辆汽车来不及刹车，车速奇快的一头撞在前车后保险杠，失控地在翻起在空中转了两圈，大头朝下飞出几米远。 “快停车，转回去看看！” 杨委员脸色大变，迅速发出命令。 但一切都晚了。 第二辆车上的人都已经丧生，包括坐在后座的花午川。 第三辆车是市纪委的三个人，看他们浑身是血，怕是凶多吉少。 杨委员命人赶快施救，好不容易将市纪委的人从车里拽出来。 不出所料，他们也都很快停止了呼吸。 杨委员命人报案，他铁青着脸走到隧道口向上看。 隧道上方是用水泥封着的黄岗岩装饰的“楼仓隧道”四个字，不可能有乱石掉落。 根本不需要警方勘验，谁都能一眼看的明白，肯定是有人在隧道口上方准备好大石块，等到第二辆汽车即将进入隧道时推下。 “在老子面前敢杀人灭口，太特么的嚣张了！” 杨委员愤怒地大声怒骂，却又无可奈何。 金丛亮则是吓得双腿发抖。 幸亏杀手不是冲着他而来，否则现在他也和花午川一样。 消息很快传到了正在住院的吴凡尘耳朵里。 他又惊又喜又怕。 惊的是有人居然敢在省纪委面前公然犯案。 喜的是花午川一死，他见不得光的事再也查不出来。 同时他又惊恐万状，杀花午川的人胆大包天，看似帮了他的忙，但他也被人牢牢握在手里，如果他敢不顺畅，那伙人难免不会对他下手。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关兰不失时机地打来电话。 “老吴，恭喜你。花午川永远闭嘴，你也就解脱了，可以安稳地睡大觉，有利于你恢复健康。” 关兰似乎对他很关心，但听在吴凡尘耳朵里却很惊悚。 “关兰，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真是狗咬吕洞宾，你看不出我在帮你吗？” “你没有那么好心，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想让我做什么？” “到时候你会知道的，如果你肯老实点听话，我担保你继续稳坐官位，谁也不能拿你怎么样，当然，除了我。” 关兰咯咯地笑着把电话挂掉。 吴凡尘生无可恋地把电话扔在床头柜上，痛苦地闭上眼睛。 与此同时，苗英杰也把花午川被灭口的事打电话通报给了秦云东。 秦云东正在和参会的人一起吃饭，静静听完后，他并没有显得特别惊讶。 “花午川背负的秘密太大，他想不死都很难。” 他的话让陆长风和曹传承等人都很震惊，一群人都屏住呼吸看着秦云东。 “我本来想亲自挂帅追查花午川的问题，没想到他死的这么快，让我想追查都不可能了。” 苗英杰在电话里显得很遗憾。 “我的苗市长，中山市那么多工作等着你做，你还有闲工夫管花午川的事吗？恶人自有恶人磨，别再耿耿于怀了。” 第337章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秦云东挂了电话，陆长风忍不住率先问：“听你和老苗的意思，花午川死了？” “是的，他在纪委押送的途中被巨石砸死，陪同他在一辆车上的同志也无一幸免。” 反正这件事瞒不住，秦云东索性就通报了实情。 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纷纷议论是谁下的毒手。 就在此时，卫敏接到一个电话，她只听了两句话就走出宴会现场。 而曹传承面如死灰，低头不语。 他是吴凡尘派到抚远县争抢地盘的人，花午川也是吴凡尘的人，不但被双规而且还离奇死亡，他已经感觉到很大压力。 后来又听秦云东说，苗英杰刚接替住院的吴凡尘做了代理市长，他更加惶惶不安。 如果吴凡尘从此失势，他这个县委书记恐怕也做不长了。 秦云东看出他的心思，特意婉转地劝慰他。 “纪委只看本人是否有违纪行为，并不会搞牵连，只要问心无愧就不必担心。” “谢谢秦书记，我不该选择站队，还是踏踏实实做自己的事安稳。” 曹传承擦着冷汗，真是后悔不已。 卫敏握着手机回来后径直走到秦云东身旁。 “秦书记，省厅向我通报一件事，砸死花午川的巨石上发现一张字条。” “字条上是什么内容？” “幽灵来也。” 秦云东抿了抿嘴唇。 这个阴魂不散的幽灵又现身了。 周日，浠水。 宋天明和田巧欣的婚礼在一家普通饭店里正在进行。 宋天明严格按照相关规定，没有大操大办，只摆了三桌酒席。 除了双方的亲戚外，只有秦云东一家人和陆长风、洛勇强，以及纪委里要好的朋友。正好凑够一桌。 秦云东应邀现场说了一些祝福语，他妙语连珠引起阵阵掌声。 陆长风碰了碰洛勇强：“云东曾是中山第一秘，肚子里真有货，同样的话放到他嘴里，听着咋就那么中听呢？” “陆书记是不是也活动心眼了，打光棍这么多年是不是想找个老伴，好让秦书记给你也来一段？” 洛勇强乐呵呵地开玩笑。 叶安妮听到也忍不住笑起来。 “就是啊，老陆，你现在功成名就，应该找个贤内助了，你瞧瞧你家里乱的像是猪窝，客人都不好意思去你家坐……” 因为秦云东和陆长风的关系，叶安妮不担心陆长风会多想。 陆长风没有生气，顺势张开手。 “叶家大小姐，你先给我包一个红包，我一定尽快找个老伴让你认识认识。” “你还没有找老板就给我要红包，我没听说过这样的规矩。” “规矩是用来打破的，你老公是全省着名的改革派，怎么一点也没影响到你呢？” 陆长风嘴皮子功夫也不差，完美的在争辩中居于上风。 随着掌声响起，秦云东从台上走下来，坐在陆长风身边，随手抓了一把瓜子。 “老陆，我忘了告诉你，在来浠水的路上，苗英杰给我打电话，说金丛亮目睹了花午川被害的过程，可能受刺激了，想要回中山市工作，希望我放他回去。” “不会，金丛亮的胆量就这么小吗？” 陆长风露出微笑，他能猜出其中的奥秘。 “我猜可能是借口，金丛亮那么积极暗中调查曹传承，其实是想取而代之。但查来查去也抓不到曹传承的小辫子，做不成一把手，他也就不想再在浠水待下去了。” “这倒是有可能，金丛亮有能力但野心不小，就算我处处让着他，但他还是不满足。对他再好也留不住，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 “我也是这个意思，金丛亮如果不安心工作，那还不如让他回去算了，省得将来给你找麻烦。” 苗英杰在电话里没有明说，秦云东也能猜出来，一定是姜南风让苗英杰找他做工作，想要把心腹爱将调回去。 花午川死了，吴凡尘借故病了，姜南风趁机要清理吴凡尘派系，很多优质岗位空出来，姜南风肯定要安插自己的嫡系继任。 苗英杰也分了不少职务，因此他也把临江市的心腹调往中山市抢位置。 秦云东对此一律放行，他也正好可以把空出来的职务安排更有能力的年轻人接任。 这么一场人事大变动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完成了权力结构重组。 一周后。 秦云东全家搬到了原苗英杰的家里，经过重新装修后的四室两厅焕然一新。 他的父母住主卧，秦云东和叶安妮挨着父母住，刚出院的叶旭住靠近门口的卧室，最后一间成了秦云东的书房。 忙了一天布置新居，吃罢晚饭，秦云东来到叶旭的房间，想要和他聊聊创业的事。 “阿旭，你想好怎么创业了吗？” “嘿嘿，姐夫，我的公司已经完成注册，办公地点也找好了。” 叶旭打开笔记本电脑，请秦云东坐下。 “啊？你不是一直住院吗，怎么会这么快就办完了？” 秦云东十分惊奇，没想到叶旭办事会这么麻利。 他坐在书桌前，仔细查看注册信息，又让他吃了一惊。 叶旭的公司名叫过江龙地产注册资金为五千万，注册地点在省城。除了法人代表是叶旭外，还有一个股东是罗天卉。 罗天卉？ 秦云东虽然第一次见到这个名字，但他下意识能判断出罗天卉肯定是罗会斌的女儿。 “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不打招呼就自己决定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和罗家人搅和到一起了？” 秦云东转过身，一脸严肃。 “姐夫别急，你这一段时间特别忙，我怕耽误你的工作才没有及时说。” 原来，叶旭住院期间，罗氏地产总经理罗天游到医院探望他。 罗天游亲自向叶旭解释，那天他和赵祥国一起吃饭，但并不知道赵祥国打人，更不会参与。 但是，两人交谈过程里，叶旭就透露他想组建一个地产公司，就是要向赵祥国复仇。 罗天游向他介绍了鑫福地产的情况，现在的鑫福地产是销售收入过百亿的庞然大物，叶旭只有一千万的资金，简直是蚂蚁要和大象决斗，根本不是对手。 随后，罗天游又主动承诺拿出四千万投资，但只占公司股份百分之四十，帮助叶旭完成复仇的心愿。 第338章 不做赢得起输不起的事 秦云东听罢叹口气，摇摇头。 “我不同意你这样做，而且，阿公也不会答应。” “你为什么不同意呀，我哪里做错了？” 叶旭大为意外，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秦云东让叶旭坐下，耐心地分析给他听。 “罗氏地产的董事长罗会斌非常精明，从不吃亏，属于出门捡不到钱就算丢的主。你想一想，他家为什么愿意给你个小白身上下注四千万？” “我猜是因为他害怕你的权力，想借着我讨好你拿项目，但我的地产项目不放在临江市，不会让你为难，也不想给你招灾惹祸。” 叶旭一脸不高兴地回答。 “你蛮聪明的嘛，但这不是主要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 “罗天游知道你的身份，投资在你身上，他绝对不会赔，因为叶氏集团不会看着你失败，最后一定会伸出援手。罗天游还能借此机会攀上叶家这个高枝，壮大自己的实力。” “我也想到了，我也提前给他声明过，我是自主创业，家里人不会管我盈亏，他投的钱可能会都打水漂。罗天游却说他只是交朋友，亏钱也无所谓。我就喜欢这么大气的人，哪像你总是怀疑别人的诚意。” 叶旭气鼓鼓地噘起嘴。 秦云东无奈地摇摇头。 “你以为你亏到可能吃官司，你爸不会救你吗？不管你留下多大的烂摊子，最后肯定是你爸要替你清理干净。” “别耸人听闻，我就算创业失败把本钱输光，也不至于留下债务，又怎么能吃官司？” 叶旭压根不信。 秦云东想了想，为他模拟可能出现的情况。 “假设有一个地产项目，盘子很大，营收能超五六亿元，但投资也很大，你手里的资金不够，你接不接？” “接呀，大投资大回报，这么大的项目不接就可惜了。” “钱不够怎么办？” “银行贷款呗？” “你没有抵押物，银行拒绝你的贷款申请。” “那……我找同行拆借资金。” “绝大部分地产公司的资金都很紧张，他们没有钱借你，但给你指点解决办法，可以到地下钱庄借钱。” 所谓的地下钱庄就是不合法的融资机构，利息高得吓人。 叶旭的父亲叶安夏就是做投行的，给他说过地下钱庄的危害，所以叶旭变得迟疑，半天也没有做出决定。 “就在你犹豫不决的时候，罗天游给你出主意，他用一家空壳公司担保，在行贿银行信贷部，可以帮你拿到银行贷款，你同意吗？” “我……” 叶旭想答应，但叶家有明文规定，宁可不做生意也不允许行贿。 “你这样也不答应就只能放弃项目，结果被鑫福地产接了项目，赵祥国开香槟庆贺胜利……” 秦云东故意描绘出刺激叶旭的画面。 果然，叶旭马上做出决定。 “等一等，我答应罗天游的方案，只做这一次，下不为例。” “好，你终于拿到了这个项目，但因为夏季多雨影响施工，工地出现伤亡导致停工整顿，上游企业因为原材料涨价也要对你涨价，建筑队拖欠农民工工资，一大堆不可预料的事出现，你的项目不能按原计划完工。” “我……我没那么倒霉？” 叶旭听着就头疼，但还是选择硬撑下去。 “就算你都咬牙挺过去，眼看封顶可以预售时，但同行因为嫉妒你拿到项目，向有关部门举报有暗箱操作，你的公司遭到连番盘查，不允许预售。银行贷款已经到期，开始催你还债，否则就要拿楼盘抵押……” 叶旭听傻了。 如果是这样，那他就意味着不但白干，还要吃官司面临牢狱之灾。 秦云东模拟到此长出一口气。 “我绝不是危言耸听，见过太多类似案例，我才会劝你要冷静，永远不要做赢得起输不起的事。” 叶旭低下头，本来信心满满的他，现在已经产生动摇。 “姐夫，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我建议你取消和罗天游的合作，自己创业就是要靠自己。不要抱有一夜暴富的心态，也别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别嫌生意小，每一单都要竭尽全力。” 同一天晚上，中山市。 姜南风走进一家古色古香茶楼的包间，看到关兰就吃了一惊。 “姜书记，您这是怎么了，难道不认识我了吗？” 关兰落落大方地站起身，优雅地伸手请他落座。 既然已经进来，总不能转头就走。 姜南风只能干笑着落座。 “吴夫人……哦，你们离婚了，我应该称呼你关大美人，怎么会是你在这里，不是郭老请我喝茶吗？” 郭老并不算老，但因为他的名气很大，是着名法家思想研究学者，因此才被人尊称为郭老。 “郭老正陪省里的领导交流学术心得，我听不懂，索性就代替郭老在这里陪你聊聊天喝喝茶。” 关兰为姜南风倒了一杯茶。 她说话声音很好听，但表达的意思却让姜南风心生警觉。 “省里的领导，哪位来中山了，我怎么没有听说？” “领导向来低调，来中山是私人出行，没有和你打招呼就是不想兴师动众。” 关兰就是不正面回答是谁，但姜南风也不着急追问。 因为郭老和姜南风是莫逆之交，很容易就能从他那里打听出来。 “关大美人，你不只是喝茶聊天这么简单的事？” “还是姜书记了解我，我只是想和姜书记重新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交朋友？我可没有那样的造化。” 姜南风打着哈哈，心里的疑虑又加重一层。 他听说过关兰离婚后已经从美院辞职，一直在省城和中山来回奔波，听说是做生意，但谁也不知道她做什么生意。 “老姜就是老姜，防备心理够重的，要不人家说，姜还是老的辣，你可真对得起你的姓。” 关兰抿嘴笑着，居然敢拿他打趣。 她顺手从椅子旁的袋子里拿出一个礼品盒。 “我知道你和吴凡尘一样，有事没事喜欢练书法，这个印章送给你，当做见面礼啦。” 第339章 朋友应该相互成全 关兰纤纤玉手主动打开礼品盒，里面是一块翡翠印章。 姜南风没有动，只是暗自估计翡翠虽然是上品，但也出奇不到哪里去，顶多也就值几千块钱。 就送这个当见面礼，未免太小看人了。 姜南风满面笑容地摆摆手。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收。我这个人有个特点，从不欠人情。” “哎哟，真够巧的，我这个人也有个特点，从不交短线朋友。” 关兰笑着拿起印章，把刻字的一端朝向姜南风。 “这一枚楚九的作品，好不容易才让他答应亲手为你制作，这天大的人情，我却只能替你欠着了。” “什么？这是楚大师亲自雕刻的？” 楚九是印章界的泰斗大家，只要是他的作品，那就是十万元起步。 姜南风忍不住接过来仔细看。 “这双刀法技术通畅贯气、线条均匀，剖面呈泥鳅背状，有力透纸背、浑厚饱满的艺术效果。绝对是楚九的作品，真是宝贝啊。” 姜南风双眼放光，反复把玩简直爱不释手。 “果然是大领导啊，风雅得很，你刚才说的，我都听不懂，不过你既然这么喜欢，那就没让我白费一番功夫。” “让你费心了。” 这一次姜南风不再推辞，而是乐呵呵地接受。 关兰心中暗笑，故意指着印章问：“这上面的字我不认识，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哦，这是秦篆，也称小篆体，据传是秦国丞相李斯所创。上面的四个字是，激风得众。” “激风得众？这又该怎么讲？” “这四个字来自韩非子说过的一句话，弩弱而矢高者，激于风也；身不肖而令行者，得助于众也。” 姜南风此时已经沉浸在研究金石的乐趣中，话也变得多起来。 “这句话的意思是，弓弩力弱而箭头飞得很高，这是因为借助于风力的推动；自身不贤而命令得以推行，这是因为得到了众人的帮助。韩非子要表达的意思是，借势非常重要。” “原来如此，姜书记真博学啊。” 关兰举起茶杯，似笑非笑。 姜南风回过神，恋恋不舍地把印章放回礼品盒。 “这方印章我不能收，我知道你现在混得不错，居然楚九这样的人物都能为你所用，但你要知道，有些东西不是可以买来的。” 姜南风虽然很喜欢这份礼物，但他拿不准收了礼物之后的风险，最终还是决定谨慎为妙。 关兰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如此，只是淡淡笑了笑。 “我可没有想收买你的意思，只是想做个朋友。” “朋友？那你说说你对朋友的理解。” “所谓的朋友就是相互关照，相互成全，不对吗？” 关兰说的很简单，但意涵却非常模糊，怎么理解都对。 “你所谓的相互关照，无非是用我手里的权，和你手里的钱，互通有无，对？” 姜南风不想和她打哑谜，直截了当地回应。 “哎哟，姜书记，我只是个弱女子，无权无势跑江湖混口饭吃，胆子小得很，根本不敢自找麻烦，也不会给别人添麻烦。” 关兰表达的意思很明确，她只是在中山找靠山，不用担心她会背叛，更不会给姜南风找麻烦。 姜南风的目光扫过印章，又看向关兰精致的脸。 “交朋友总是要有代价的……” “你没有付出，只有回报。” “竟然有这么好的事？我的回报是什么呢？” “合作愉快的话，一年后，你可以做副部级单位做一把手，或者进省里做副职。无论哪一样都是真金白银的美好，是不是？” 关兰说得没错。 金字塔越是向上就越难。 中山市只不过是全省十八个市的一个，并没有什么耀眼的成绩，想要获得晋升难如上青天。 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另一个周通平，干个十年进政协养老，这辈子也就如此了。 因此，姜南风对关兰的开价不能不动心。 “你开出的价码确实高，我怎么相信你能做到？” 关兰的口气太大，轻松一句话就能解决省部级升迁，无论谁听到都不会相信。 姜南风已经开始怀疑关兰是一个大骗子。 关兰瞥了他一眼，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拨打电话。 “干爹，都怪我多嘴，姜书记已经知道您来中山了，他想和您通话问安。” 关兰的声音甜得发腻，让人起鸡皮疙瘩。 她微笑着把手机递给姜南风。 姜南风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来电话。 “小姜，干嘛那么客气，我就是来中山转一转，找郭老探讨法家的思想，没想打扰你们。” 姜南风能听出对方是谁，不由头皮发紧。 “您怎么能说打扰呢，您能来就是我们中山的荣幸，您如果不急着走，我过去向您汇报工作。” “不用了，我和郭老聊得差不多了，现在就要回去。明天上午还有重要的客人到省里，我必须亲自接待。” 对方态度很明确，不想见姜南风，能和他说话也只是为了替关兰证明而已。 姜南风只好作罢，客气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关兰。 “姜书记现在不会再怀疑我是个骗子了？” “关大美人说哪里的话，我怎么会怀疑你呢。你给我开出这么高的价码，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事到如今，姜南风也就不再装模作样。 关兰既然开出十足诱人的条件，那他要付出的也绝不会是小事情。 姜南风需要掂量，如果以自己的前途命运做赌注，他宁可放弃这次机会。 关兰把他杯子里的茶水倒掉，重新为他续上热茶。 “不要对吴凡尘赶尽杀绝，他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尽快停止对他的调查。” “哈哈，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都离婚了，还能对他百般照顾啊。” 姜南风不是夸赞关兰。 方书记曾组织纪委人手调查过吴凡尘和关兰，所以姜南风知道关兰在外面的风流韵事，免不了对她挖苦。 关兰当然听出他的意思，却表现得神色如常。 姜南风并不是出于正义讥讽她，只不过是嫉妒为什么关兰没有找他风流罢了。 第340章 格局和视野的差距 关兰故意扭了扭腰，妩媚地摆摆手。 “姜书记还有心思阴阳怪气，说明你已经有十足把握能躲过一劫了，那就当我什么也没有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请把话说清楚。” 姜南风发觉关兰话里有话，马上再次警觉。 “原来高瞻远瞩的姜书记也有看不清局势的时候啊，真让我不敢相信。” 关兰反唇相讥很痛快，却又暴露出她的小女人性格，绝不吃亏，睚眦必报。 姜南风不想和她斗嘴，继续追问。 关兰拿了三个开心果摆在桌子上。 “原本中山市有三股最强的势力争夺主导权，后来战场转移到了临县、浠水县和抚远县之间的竞争。为了阻止临县进步，你和吴凡尘很默契地联手掐断临县资源、抹黑苗英杰和傅霞，甚至培养出新临阵这样的团伙组织，就是要搞乱临县……” 姜南风听着心惊胆战。 关兰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和吴凡尘都犯了致命错误，不懂得过犹不及的道理。就是因为你们把临县逼到绝路，这才引起钟超凡的注意。他果断出手把临县升格为省直管县，你们再也无法压制临县，傻眼了？” 关兰微笑着上下打量姜南风，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钟超凡接着再次升格临县为市，并代管浠水和抚远县，让秦云东完全控制住你的浠水，以及吴凡尘的抚远县，相当于没收了你们二位的地盘……” “关兰！你散布流言蜚语是很不负责任的，性质非常严重。” 姜南风忍无可忍，必须打断她的话，给她发出严厉警告。 “姜书记要有容人雅量，总要等别人说完话再发脾气？” 关兰满不在乎地回怼一句，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吗，钟超凡已经在让政策研究室设计大临江概念，一旦临江市发展符合预期，下一步就是将临江市、浠水县和抚远县合并成地级市。秦云东将一跃成为厅级干部，可以和你分庭抗礼。” 姜南风目瞪口呆。 他平时精于权谋，完全陷于中山市内部的斗法，却没有抬头看外部局势正在迅速演化。 “钟超凡正在下大棋，而你和吴凡尘却内斗得乐此不疲，这就是格局和视野的差距啊。等到秦云东崛起，你们两个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日子也就到了。” 关兰边说边把摆在桌子上的三粒开心果，依次剥壳放进嘴里。 姜南风已经没有刚才的气势，脸色阴沉地盯着手里的茶杯。 沉默片刻，他这才幽幽地问：“所以，你想让老吴继续做市长？” “你让苗英杰做了代理市长，本来就是想堵死吴凡尘重新出山的路。苗英杰是你推荐，常委会通过，如果现在你拿下苗英杰，无异于自己扇自己耳光给别人听。所以还是别做傻事了。” 关兰已经在气势上完全碾压姜南风，像是训孙子似的丝毫不给姜南风面子。 姜南风此时也顾不上面子，他早就心乱如麻。 关兰见好就收，缓和口气说出自己的计划。 “你已经站在悬崖边就不要再为难吴凡尘，终止对他的调查。吴凡尘就能调到省里的国土资源局，发挥遏制临江市的作用。你在中山市随时给他提供力所能及的协助。” 姜南风露出诧异的表情。 他已经猜到关兰让他干什么了。 “你是想让我对付临江市还是秦云东？” “有区别吗，秦云东和临江市早就捆绑在一起无法区隔。如果临江市的经济继续高速发展，秦云东的改革就是正确的，那么中山市运行机制就证明是落后，你和吴凡尘也将会被证明是僵化保守的落后分子，接下来你们都会被毫不留情踢出局。” 关兰的思维非常清晰，层层推进的逻辑毫无破绽。 姜南风听得后背传来阵阵寒意。 “关兰，你是置身事外的群体，又伤害不了你的利益，为何你会这么积极地介入其中？” “我怎么可能置身事外，因为我也是既得利益者。我现在过得很好，享受顶级生活品质，所以绝不能让一切发生改变。” “你也未必有阻止的能力。假如我们最终都无法阻止秦云东在临江市的改革成果，你不是也一样需要接受现实吗？” 姜南风叹口气，伸手把印章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把礼品盒扔进垃圾箱。 以他的经验来说，人不能和大势斗，顺势而为才是生存法则。 关兰听罢却发出一阵冷笑。 “如果穷尽一切手段阻止不了秦云东，那么我还可以让秦云东变成下一个花午川。无非是拼个鱼死网破罢了。过去有位皇太后说过，谁让我一时不痛快，我就让他一辈子不痛快！” 姜南风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这个女人发起狠来还真可怕。 两周后的上午，临江市。 何铸开完常委会回到办公室，心情愉快地哼着歌。 他现在逐渐适应了工作环境，并且很享受紧张有序又有成就感的状态，比起以前在发改委坐办公室一天无所事事有意思多了。 今天常委会上，秦云东对他提出表扬，称赞他不但完成了发电站的改造工程，而且还在水力发电站的选址和施工方案上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要是以前，何铸是不屑于被别人表扬，但现在被秦云东表扬，他满心都是极大的成就感。 或许这是他辛苦工作被认可被尊重的满足感。 正当他审批文件时，秘书小黄推门进来报告，说是有一个自称是何铸老部下的人来拜访。 何铸迷茫地抬起头。 他虽然在省发改委是副处长，但也只不过是办公室里的一个有职无权的虚衔，哪里来的老部下？ 随着来人走进办公室，何铸不由乐了。 “小虎，真是让我意外，怎么是你？” 小虎是和同他在一个办公室里的科员，两人平时没有怎么深交，但小虎嘴甜很勤快，何铸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何处……哦，何市长，我来投奔您，如果您不开恩，那我就只有辞职一条路了。” 第341章 心怀鬼胎老部下 看到小虎一脸沮丧，何铸让他先坐下。 “你不是在咱们处混得还不错吗，怎么突然会说这种话？” 秘书给小虎倒了一杯茶就退出办公室， 小虎打量着办公室 “别提了，您在处里的时候，我可是鞍前马后跟着您的。您调走后，张处长就天天针对我，没少给我们气受，非要说我是你的人……” “你等一等，”何铸疑惑地问，“你啥时候鞍前马后跟着我了？我在处里是个边缘人，还从没有享受过有随从的待遇。” “何市长，您是贵人多忘事啊，去年中山排污水项目分给您评审，我不是做了您的助手吗。” 何铸听罢好像记起这件事。 但是当时小虎也算不上助手，只是开车陪他到中山参加过几次会议而已。 这个小虎还真是能攀关系啊。 小虎却不在意，继续自己的吐槽。 “咱们处是坏人当道，好人受气。但是不管怎么困难，哪怕我受尽委屈也从不屈服，我是认定您了。现在您来临江市做了市长，也该我这样的好人扬眉吐气，有个盼头了。” 小虎说的慷慨激昂，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何铸却觉得可笑。 “小虎，你别东拉西扯的，直接说找我想干什么。” “我刚才已经表过态了，我投奔您，是想在您的手下大干一场。” 何铸挠挠头，出神地看着小虎。 还别说，小虎来的还真是时候。 现在临江市要进行大规模供水排污管网建设，旧有的管网也面临升级改造，但临江市专业人才不多，而小虎在这方面有过工作经历，或许还真能帮上大忙。 “小虎，你愿意到基层锻炼，我肯定欢迎。现在临江市正值大发展时期，机会有的是。但临江市不比省城，你必须要有吃苦的准备，不然你怕是很难坚持下去。” “我能大老远跑来就是已经做好一切准备了，您就放心，我绝不会给您掉链子。” 看小虎态度这么坚决，何铸还是不放心，再一次叮嘱。 “小虎啊，路要自己走，鞋要自己磨，到底做成什么样的人，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如果你是英雄，不用依仗我，你也会有光明前途，如果你做了狗熊，就算有我在，你也一样呆不长。” “咱是省发改委出身，怎么可能连这一点觉悟都没有呢？何市长，您就下指示。” 何铸沉吟片刻打电话叫来秘书小黄，让他带小虎去组织部办理手续，以后就分到临江市水务局。 小虎很高兴，但还是忍不住低声问：“能给我个什么官？” “临江的规矩和别的地方不同，除非特殊才能的人才，新调入人员不看之前的经历和职务，必须先从一线普通员工做起，你怎么刚来就想当官？” 何铸一脸不高兴地皱紧眉头。 小虎害怕何铸反悔，忙嘿嘿笑着解释自己只是开玩笑而已。 他和小黄走出何铸的办公室，立刻拿出手机快速发了一条信息：我已经成功进入临江市。 小虎追上小黄，四下看着路过的各个办公室。 “黄秘书，那个……秦书记的办公室在哪里？” “这是市政府办公楼，你要见秦书记要去市委办公楼。” “秦书记是我的偶像啊，他在办公室吗？” “不在，秦书记很少坐办公室，开完常委会就去高新区了。” 小黄斜了他一眼，觉得小虎嘴太碎，表现也怪怪的，心里对小虎不免产生些看法。 秦云东确实已经到了高新区。 现在正在影踪数码体验馆，由白三民陪同测试新一代的视频监控新功能。 体验馆内每一面墙都是由显示器拼接而成，显示出七十二个画面，把公司围墙周围的景物照射的清清楚楚。 “秦书记，过去的视频监控都只是录制式的监控，无法做到实时监控，还不能达到预防犯罪的目的。但我们现在已经开发出网络技术，可以弥补这一缺憾，大大提高破案效率。” 白三民一边介绍，一边用对讲机联系大门口的两个保安，要求他们按指令做出一系列动作。 秦云东看得津津有味，不由连声夸赞。 “画质清晰流畅，没有卡顿，的确已经达到实时监控的标准，这款产品肯定有很强的竞争力。” “那临江市是不是应该先支持一下本地企业，帮我们回笼一些资金，让我也喘口气。” 秦云东不乐意了，转而又开始抱怨。 “好你个奸商，我才让卫敏购买了你们的视频监控系统，刚调试好才几天，你又要让我再支持，真拿我当唐僧肉了？” 周围的人都笑起来。 白三民赔笑解释说，升级不需要花那么多钱，只要加装网卡和适配器即可。其他设备都可以不换也能正常使用。 秦云东拍了拍他的胳膊。 “我上一次给你介绍的欧洲投资商就要来临江市了，到时候你可以好好坑他们一把，千万别手软，但是也要坚持控股权和经营权。你可千万别把我养的金凤凰送人了。” “秦书记，我没有接触过外国人，心里没底，要不麻烦你参加谈判……” “这恐怕不行，你们双方是商业行为，政府怎么能随便介入干涉？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 秦云东略一思忖，接着说：“我成立了政府投资基金，先给你投资一些，购买你们公司一部分股份，算是支持你继续发展，同时我们也有了参与权，我才能帮你谈判。” “那太好了！我巴不得秦书记能参与进来，指导我们的工作。” 白三民高兴地连连答应，伸出手就要和秦云东击掌庆贺。 秦云东却眨了眨眼，手指屏幕开出自己的条件。 “我投资你们有个条件，这次临江市安装监控系统就不要收费了，算是你们为家乡做贡献。这也是你们公司的活广告，何乐而不为呢？” “哈哈，您还说我是奸商，原来秦书记比奸商还能敲竹杠啊。” 白三民的话再次引起周围人哄堂大笑。 “罢了罢了，我能有今天全靠秦书记一路提携，支持家乡也是责无旁贷，我答应秦书记的条件了！” 白三民伸出手，等着秦云东击掌为证。 第342章 一手硬一手软 夏丰赶快上前低声提醒白三民。 “你怎么这么不自重，让秦书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你击掌，成何体统？” “我……我没那个意思，只是觉得和秦书记关系好……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白三民不知所措，一边解释一边缩回手。 秦云东却攥住他的手腕和他击了一下掌。 “三民，临江市大规模基建处处用钱，我也是没办法，只能先讹你一次，谁叫咱俩关系好呢。但我也不会让你白出钱，等老外来了，我帮你把损失的部分再赚回来。” “秦书记，叫我说什么好呢。您对临江市是真心的好，我们老百姓都看在眼里，没有不感激您的。只要我能做到的，当然愿意为家乡付出，只要不赔钱就行。” 白三民紧紧握住秦云东的手，真诚表达自己的心意。 “我也很感谢临江群众对我工作的支持。但不需要感激我，让临江市繁荣，让百姓安居乐业，本来就是我的职责。” 半小时后，秦云东来到管委会，听取领导班子向他汇报工作。 辛胜利介绍说，现在高新区已经进入良性循环轨道，几乎每天都有外地企业打电话咨询，每周都有企业入驻，而且入驻企业的满意度越来越高，流失率为零。 “目前高新区最大的难题有三个。首先是治安问题。高新区已经有人口八万，大多数是年轻人，除了工作和吃住外没有别的事可做，于是打架打牌赌博层出不穷，更有甚者，有的人还跑到附近村舍偷鸡摸狗以此为乐。” “辛主任提到的是个大问题，必须重视起来。不及时扭转局面会酿成更大的隐患，你们想过怎么解决吗？” 秦云东向来主张一个优秀的管理者不仅能发现问题，还要有能力解决问题。不仅要解决眼前问题，还能彻底杜绝同类问题不断发生。 他相信辛胜利有这个能力。 果然，辛胜利很快就给出了自己的思路。 “我想了一手硬一手软两个办法，硬的方法是将高新区派出所升格为公安分局。目前派出所的警力严重不足，导致派出所疲于奔命，破案率低迷，群众很有意见。” “卫敏局长前几天也给我提出过类似建议，我亲自督导把这件事落实，一周之内要有最终结果。” 秦云东说着看向夏丰。 夏丰点头，把秦云东的指示记录在日程安排表里。 辛胜利看到自己的建议迅速被采纳，更加有底气。 “软的解决办法，是申请扩展生活区用地。建设文化娱乐场所，比如小剧场、影院、运动场、篮球馆、游泳馆、ktv等等，让年轻人旺盛的精力可以有效疏导。” “你打算要多少用地？” “我知道高新区批准用地所剩无几了，所以也不敢多要，能批两百亩就行。” “两百亩……恐怕不行。” 秦云东对辛胜利提供的解决方案非常满意，却并不同意他所要的土地数目。 “秦书记，单单一个标准体育场至少也要三十亩地啊，我这已经是压缩到极限了。” “呵呵，你误会了，我说两百亩肯定不够用。你不能只看现在的八万人口，不出五年，高新区的人口至少会扩大十倍，到时候你难道还要推倒重建？所以至少要四千亩。” “四千亩？” 辛胜利惊讶得合不拢嘴。 “是的，你不只是要考虑文化娱乐，还要考虑这些年轻人将来会结婚生子在这里生活下去，所以生老病死都要考虑到，社区、学校、医院、福利院、小公园也都一并列入规划中。” “秦书记，您想的确实长远，但这么大的用地远远超过高新区的用地了……” “我要批评你了，你是否没有认真阅读和理解临江市十年规划方案？” 秦云东面露不悦。 辛胜利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天天忙着招商和处理入驻企业问题，上百家企业每天都有各式各样的问题出现，我忙得焦头烂额没有时间认真看，只是觉得完成招商目标就是了，其他的用不着我操心。” “省里对临江市期望很高，给出的目标是要打造现代化示范城市，高新区未来会成为行政区，所以你要按照区长的思路重新审视你的辖区，不能只关心招商和服务企业。” “是，您批评得对。我今天就组织管委会认真学习规划，领会精神，让管委会的工作符合规划要求。” 辛胜利激动的小心脏突突乱跳。 行政区一把手距离副市长只是一步之遥，他明显是被提拔了。 他之前一直心里不平衡，觉得自己的工作这么出色，为什么在临县升格后却没有得到重用。 现在他才知道，秦云东已经为他设计好了光明前途。 秦云东离开高新区，又马不停蹄赶到棚户区做调研。 原来负责棚户区改造的副市长焦光明已经被苗英杰调往中山市，原交通局的李局长被提拔做了副市长兼任棚户区综合治理办公室的主任。 李副市长按要求已经整理好棚户区的汇总情况向秦云东做汇报。 秦云东听完报告，再次要他确认情况是否属实。 “秦书记放心，棚户区的调查结果审核过两遍，又在棚户区张榜公布结果，接受居民的监督。截止现在没有接到一起举报，所以我有信心保证调查结果的真实性。” “你做得不错，有了这个基础，我们就可以推进下一步工作。” “目前居民反响总体不错，对我们的方案也很欢迎，只有少部分居民坚持认为他们私自搭建的房子也应该给予补偿。” “我们按照原来宿舍登记的面积给予原地回迁13倍的补偿，这已经是全省最高标准了。你们可以耐心地做说服工作，但该坚持的原则还是要坚持，不合理的要求必须拒绝。” 秦云东说话斩钉截铁，没有一丝妥协的意思。 李副市长却心事重重地叹口气。 “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些居民，他们已经扬言，不满足他们的要求就做钉子户，要跟我们耗到底。” 第343章 工作岗位到处都是 秦云东笑了笑：“尽听蝲蝲蛄叫，那就别种庄稼了。不要被威胁两句就畏首畏尾，想办法解决就是了。” “难道秦书记已经有了神机妙算？那您可要好好给我指导一下。” 李副市长笑着端起秦云东的茶杯，双手送到他面前。 “办法多的是，你对外放出风声，谁签了搬迁协议就给谁安排工作，而且还是事业编制，我就不相信这些钉子户会不动心。” “啊？秦书记，这样不行？目前棚户区有六万居民，十八岁到六十岁的就有三万多，我去哪里给这么多人找事业编岗位？” 李副市长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秦云东脸上的表情。 秦云东撇撇嘴。 “老李，你啥时候见我信口胡诌过，既然答应，那我就能做到。你不会以为我在招摇撞骗？” “嘿嘿，秦书记，我当然相信您了，都怪我愚钝，实在想不出怎么安排这么多下岗工人？” 李副市长怕秦云东不高兴，一个劲地解释。 秦云东却转而露出笑容，向他摆摆手。 “临江市正面临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城市变革，工作岗位到处都是，我还担心无人可用哩。” “那……您给我具体说说，也好让我们向群众解释。” “咱们高新区正在创建民生工程，图书馆、体育场、剧院、学校、医院、电站都是政府投资建设，进入这些单位当然就能享受事业编制。” “原来是这样，不错，不错，但他们也安排不了三万人啊。” “别急，抚远水电站正在建设中，未来也需要维修维护和保障人员，我们的新区也需要大量的城建、电工、园艺、水暖、保洁等岗位，还有即将完工的汽车客运站、物流中转仓库、建材批发市场等等也能提供大量的工作岗位。” “哎呀，确实是啊，这些岗位三万人都不一定够。” 李副市长高兴地直搓手，他瞬间感觉动员工作没有那么难做了。 秦云东拿起调查表翻了翻。 “我们就在棚户区外围成立人力资源中心下属的培训学校，按报名意向分别岗前基本技能培训，让他们毕业后能迅速上手。” “这个法子好，棚户区的居民天天经过培训学校，一定会逐渐感化那些钉子户家庭……但如果最后只剩一两户人家就是油盐不进，那就是一粒老鼠屎坏了整锅汤了。” “那也不怕，我们邀请钉子户的邻居朋友和我们拆迁办的工作人员一起做动员工作，对于确实有实际困难的，我们可以适当解决。但是真要胡搅蛮缠，那就将他们告上法庭，以法律手段解决。” 秦云东紧跟着又补充，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不要和钉子户发生冲突，更不允许暴力胁迫。 “老李，我丑话说前面，如果你手下人对棚户区居民出现谩骂殴打恐吓的行为，我不管他多有理，第一个就处理你。” “没问题，我一定加强对工作人员的纪律教育，避免出现任何不愉快的情况发生。” “老李，你不能只是保证，还要有具体方法。这样，你采购一批录音笔，发放给工作人员，要求他们工作的时候必须全程录音作为证据。这也是防止有居心叵测的人栽赃陷害我们的工作人员。” 秦云东为了棚户区拆迁真是殚精竭虑，一点儿也不敢疏忽。 李副市长伸出大拇指，对秦云东的细致工作作风钦佩不已。 晚上，奔波了一天的秦云东回到家，陪着父母吃饭说话，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叶安妮刚要叫醒他回房间睡，秦母却摇摇手。 “云东太累了，你现在叫醒他，他可能又睡不着了。你去拿被子给他盖上点，就让他在沙发上睡。” 秦云东睡到半夜，忽然被手机的震动声惊醒过来。 他迷迷糊糊伸手摸出手机看了看。 居然是傅霞的手机号码。 秦云东看看时间，已经是午夜时分。 “嫂子，有事吗？” 秦云东还没有完全清醒，说话像是梦呓。 “云东……我……我想见你……” 傅霞带着哭腔的声音让秦云东彻底醒过来。 他掀开被子坐起身。 “嫂子，别着急，你在哪？” 秦云东听到手机传来的风声和汽车来回穿梭的声音，这说明傅霞深更半夜还在外面。 不好！ 傅霞一定出事了。 听到秦云东的声音，叶安妮走到客厅打开吊灯，坐到秦云东身旁。 电话里，傅霞半晌没有说话，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她在哭泣。 秦云东看看来电显示的ip地址，证明傅霞在中山市。 秦云东轻声让叶安妮叫夏丰开车过来。 叶安妮凑在他耳边低声说，夏丰距离远，还是叫皇家魅力酒店派车过来更快。 秦云东点点头，继续安慰傅霞。 “嫂子别伤心了，不管出了什么事，咱都可以商量着解决，你这样的状态会让小雪很担心。” 秦云东故意说出她女儿的名字，就是防止她会做傻事。 “我在……中山小商桥上……真不想活了……就是因为小雪，我才……” “嫂子，我现在就去找你，你先回家，有什么事咱们见面说，好不好？” 秦云东急得站起身，说话声音也变得更大。 “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和你交代几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嫂子，我不会听你说胡话，要么你就跳下去，要么你就原地等着，一个半小时我就到。” 秦云东说完就直接挂电话。 不给傅霞交代后事的机会，傅霞就不会轻生。 叶安妮联系完酒店从卧室跑出来。 “汽车三分钟就到小区门口，我陪你一起去？” “你还是留在家里，父母在家不能没人，再说傅霞不知道会说什么隐私，你在一旁听，可能不方便。” 秦云东拥抱了叶安妮，转身打开房门匆匆离去。 叶安妮六神无主地站在阳台上看秦云东向小区外跑。 想起最近扬言要找秦云东麻烦的幽灵，她心里更觉得不踏实。 想来想去，叶安妮冲回卧室迅速拨打电话。 “卫敏，我是叶安妮，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想请你帮个忙……” 第344章 羞于启齿的秘密 卫敏此时没有休息，她正在监督道路交通监控系统调试。 听完叶安妮介绍情况，她感觉很震惊。 在卫敏的印象里，苗英杰和傅霞是一对非常和谐的夫妻，到底出了什么样的事，让傅霞不找苗英杰，反而要对秦云东说。 “卫敏，那个幽灵还没有被抓，我担心云东会出事，你能不能派人跟着去保护他？” “这怕不合适……如果警员听到不该听的，只怕还要惹出更多麻烦……还是我亲自去。” “那当然再好不过，真是给你添麻烦了，谢谢你。” “不用客气，你安心休息。” 卫敏长出一口气，交代下属继续监督调试，她带上配枪开车很快驶入高速公路。 虽然高速公路已经正式开通，但因为是深夜，路上很少见到汽车，丝毫不影响汽车的速度。 二十分钟后，卫敏已经看到了前方豪华轿车的尾灯。 卫敏随即拨打了秦云东的手机，告诉他自己的车就在后面尾随。 秦云东向后看了一眼，看到在两百米外的确有一辆闪着警灯的警车。 “安妮太敏感了，我去中山是突发事件，幽灵就算能掐会算也不知道我此时动身。” “她是因为……爱你才会担心，而且她的担心也有道理。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好，但是见到傅霞后，你要……” “我知道，我远远看着就是，不会靠近。但我很奇怪，苗英杰怎么放任老婆深更半夜在外面溜达？” “唉，老苗昨天就出差去省城开会了，会期超过五天，他现在哪里知道傅霞干什么。” 因为两辆汽车的速度都很快，四十多分钟就已经到了中山小商桥上。 秦云东紧张地来回扫视桥面，拿起手机拨打傅霞的电话。 “嫂子，我已经到了，你在哪里？” “我就在桥中央的右侧。” 或许冷静了一个小时，傅霞的声音变得平静很多。 借着桥上的景观灯，秦云东很快看到了手扶桥栏杆的傅霞。 秦云东叫停汽车，下车时特意回头看看。 卫敏的警车已经关闭警用灯，停在五十米外的阴影里。 “嫂子，我来了。” 秦云东怕傅霞受到惊吓，刻意放慢脚步，距离十米远就大声打招呼。 傅霞缓缓转过身，神情萧索，双眼茫然，对秦云东的到来没有特别的反应。 她穿的是工装，脚边除了档案局的公文包外，还有十几个烟头。 从她身上有明显的酒味，秦云东判断她大概是在工作单位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下班后喝闷酒后想不开才来这里寻短见。 “嫂子，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但我还是要劝你，生活其实没有那么绝望，没必要走绝路。” 秦云东并肩和傅霞站在护栏边，望着桥下万家灯火的城市轻声安慰。 傅霞低下头又开始抽泣，双肩微微耸动。 “虽然我认识不少人，但临死前想来想去，还是最信得过你，只有你能信守承诺，实现我的遗愿。小雪还小，但老苗心里只有工作，我担心孩子得不到家庭温暖会自暴自弃，希望你能多照顾小雪，给她心灵慰藉。” 看样子，她还是想不开，等着秦云东只是想交代后事。 秦云东深深叹口气。 “你寻短见撒手不管身后事了，但你对得起老苗吗，有多少流言蜚语会糟践他，或许他一辈子的梦想会大受影响。而你们的孩子心理创伤，根本不是我能治愈的。嫂子，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很自私，又很残忍吗？” 傅霞晃了晃就要摔倒，秦云东马上拽住她。 “我也不想这样啊……” 傅霞软绵绵地靠在秦云东肩头，放声大哭。 只要还能哭出来就有救。 秦云东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无声地给她安慰。 “嫂子，我猜是你羞于启齿的事，本来我也不应该逼你说，但我不知道情况就没办法帮你解决。” 傅霞只是哭，仍旧一言不发。 秦云东无奈，只好把事情挑明。 “那我就来猜一猜，你心里的秘密和张丽有关，对吗？” 傅霞的哭声戛然而止。 这就说明秦云东猜对了。 “我再猜一猜，你的秘密来自张丽和你去欧洲旅游，对吗？” 傅霞不由后退两步，大大的眼睛里都是惊恐。 “好，我再猜一猜。你的秘密就是在欧洲风流放纵过，对吗？” “你怎么都知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这个大骗子！” 傅霞忽然歇斯底里大叫着就要翻越桥栏杆。 秦云东立刻攥住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拉到面前。 傅霞却连踢带打，奋力挣扎着想挣脱。 坐在警车里的卫敏看秦云东要控制不住傅霞，立刻就要推门下车，但她忽然发现桥对面有黑影一闪，躲到了路灯照不到的黑影里。 卫敏立刻掏出枪打开保险，同时启动汽车慢慢向前行驶，几乎和秦云东的豪车首尾相连。 她这是向对方发出警告——秦云东有警方保护，不要妄想使阴招搞暗算。 秦云东也没想到傅霞激动之下力气这么大，只好用力抱紧她。 “嫂子，请相信我，我并不知道真相，这些都是我推理出来的。你放松一些……” 傅霞到底是女人，挣扎的时间不长就没了力气，只能再次放声大哭。 秦云东等她情绪稍稍稳定，这才松开手。 “我知道你出错肯定是因为张丽的怂恿，而老苗因为工作繁忙冷落了你，也有他的责任，但归根到底还是你的错。犯了错误就应该及时改正，弥补过失。一死百了是逃避责任，更会让你的错误惩罚那些爱你的人，非常不明智。” 傅霞软绵绵地坐在地上，双手捂脸。 秦云东看她已经恢复了一些理智，便从傅霞打开的包里拿出香烟和打火机递给她。 “你去欧洲旅行到现在已经过去一百多天了，为什么现在才要寻死觅活的，是不是有人威胁你，逼得你走投无路？” “是。” 傅霞微弱地说了一个字，浑身不停颤抖，手指哆哆嗦嗦怎么也打不着火机。 第345章 风流债总是要还的 傅霞从不抽烟，今晚抽掉这么多烟，可见她的心里有多挣扎。 “那些人是为了威胁苗英杰吗？” 秦云东从她手里接过打火机，为她点上烟。 傅霞深深吸了一口烟，发出剧烈咳嗽。 “他们让我给老苗做工作，劝阻老苗停止对吴凡尘的调查，如果老苗执意继续咬着吴凡尘不放，他们就把我当牺牲品，让老苗身败名裂。” 傅霞的丑事既然已经被秦云东知道，她的情绪反而变得安静许多。 “我知道老苗是个很倔强的人，他一旦下决心，我肯定无法阻止。与其让那些人拿我当武器羞辱老苗，不如我以死保护他。我是个不要脸的坏女人，但我不是故意装高尚，不管你信不信，我就是这么想的。” 傅霞垂下头，苦笑一声。 秦云东背靠护栏蹲在她身旁，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警车，他心里不由一动。 卫敏不会无缘无故靠近，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危险。 “嫂子恕我直言，你只是他们的一张牌。只要老苗不放弃，你就算死了，那些人也不会罢手，反而会制造更大的脏水泼向老苗。到时候死无对证，老苗就算要自证清白也会百口莫辩。” 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傅霞受到威胁后胡思乱想才导致方寸大乱，但毕竟她是聪明人，经过秦云东的分析，傅霞马上意识到自己的选择非常愚蠢。 “云东，那该怎么办？” “根本不用多考虑，只有勇敢地和那些人斗，让他们付出代价才能获得安宁。你逃避退让，只能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说不定还会对小雪下手……” “不！不能让小雪卷进去……” 傅霞浑身一震。 她回身抓住秦云东的胳膊，流泪的双眼乞求地看着他。 秦云东向她点点头。 “嫂子，老苗是我的朋友，我不会不管。但我要知道更多的细节才能想出对付他们的办法，你跟我回我家，既可以躲开骚扰也可以和小雪一起，防止她会受到伤害。” 秦云东不再等她回答，拎起傅霞的包，把她拽起来，打开停在路边的车门，和她一起坐在车后座。 “马上掉头回临江市。” 秦云东对司机交代一句，便拨打卫敏的手机号。 “我们现在回去，你发现什么异常了吗？” “有人盯梢，但他没胆量敢靠近，现在没事了，我在后面保护你们。” “辛苦你了，我们回去再说。” 秦云东挂了电话，按下座位旁的按键。在前后座之间升起一个隔板，完全隔绝开司机，同时他又打开车载音响，选择了舒缓的萨克斯音乐。 “嫂子，这个隔板有隔音作用，司机听不到我们的谈话。请现在告诉我，你隐瞒的欧洲行的经历。” 秦云东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瓶苏打水，拧松瓶盖塞到傅霞手中。 傅霞感激地说了一声谢谢，一口气喝了半瓶才低头开始交代。 原来，当时任临县高新区管委会主任的张丽邀请傅霞去欧洲旅行，刚开始的两天还很正常，两人游览古迹和博物馆，去剧场听交响乐，逛商场品尝大餐，傅霞玩得很尽兴，身心完全放松下来。 张丽趁机打听苗英杰的日常细节，傅霞拿她当朋友，也没有任何防备，几乎是有问必答。 后来，当听到傅霞对苗英杰的抱怨，张丽马上煽风点火说男人说为工作都是骗人的鬼话，无非是为包二奶养小三打掩护。 傅霞被说得伤心透了，整个人都无精打采。 就在当天早晨，两个女人“巧遇”了一个对傅霞一见钟情的老外安东尼。 安东尼三十多岁的年纪，高大英俊气质优雅迷人。 他对傅霞展开了各种花式追求，让傅霞受伤的心灵获得极大的精神满足。 傅霞很沉醉优质男人的宠爱，但她也有分寸，始终不肯跨越底线。 此时张丽不失时机给她洗脑，怂恿她在欧洲可以尽情风流快活，反正国人不会知道，而且这也是对苗英杰的报复。 傅霞被说得心动了，但还是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当天晚上，三个人去酒玩，傅霞喝了不少酒，当安东尼送她回酒店房间动手动脚时，傅霞也没有再拒绝，而是半推半就和安东尼发生了关系。 底线一旦被突破，傅霞也就完全放飞自我。 她和安东尼如胶似漆度过了三天，即使对张丽也不避讳，公然在她面前秀恩爱。 安东尼一直很识趣，知道傅霞要回国，他陪了她一夜，清晨趁着傅霞熟睡的时候就独自离开，没有任何纠缠的意思。 傅霞自认为是完美的一场邂逅，对这三天的艳遇非常满足。 回到临县，傅霞本来还做贼心虚，但张丽守口如瓶，傅霞的生活一如既往的平静。 确定安全后，傅霞的胆子又变大了，不但经常和安东尼在网上打情骂俏，还禁不住软磨硬泡，为安东尼拍了很多私密照片。 后来安东尼还到过省城，傅霞以出差的名义跑去和他幽会，完全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直到张丽被抓前自杀，傅霞才开始害怕了，她断绝了安东尼所有联系，想要抹去过去的记忆。 只是事与愿违。 傅霞因为和张丽欧洲行被纪委带走，即使后来被释放回家，她内心的恐慌就没有停止过，生怕干过的丑事被曝光。 就在今天下午，傅霞担心的事终于成为现实。 她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要求她出面阻止苗英杰调查吴凡尘。 傅霞感到莫名其妙，当即拒绝了对方。 谁知道她的手机突然接到大量的她和安东尼的照片、视频，还有那些的无底线自拍照。 傅霞魂飞天外，再也无心上班，离开工作单位后像孤魂野鬼般到处转，她想逃走却又担心会让父母、苗英杰和女儿都受辱。 “我晚上太饿了，却吃不下饭，只是不停喝酒，越想越觉得没有活路了，所以想一死了之，但总是担心女儿，只有拜托你照顾小雪才能让我放心地走。” 傅霞一口气叙述了半个小时，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车厢里已经烟雾腾腾。 第346章 依然迷雾重重 秦云东一言不发听完，把车窗降低一些散散烟气。 他暗自叹气，傅霞怎么会这么幼稚，难道女人遇到感情，智商真的会降低？ “你从欧洲回来，张丽找你办过事吗？” 秦云东无疑最关心的是张丽。 这个风流韵事隐藏的女主角，处心积虑拖傅霞下水，一定有所图。 “我和张丽吃过几次饭，她只有一次求我帮忙，她朋友家的孩子上小学想去试验小学。这对我来说也不算啥，再说我也欠她人情，所以我也就帮了这个忙。” 傅霞蜷缩双腿在座椅上，歪头靠着车窗。 经历了这次生死风波，她现在才感觉精神格外疲倦，几乎懒得再动一下。 秦云东轻轻摇摇头。 张丽是原县长杨期的情人，想要办入学这种小事，根本用不着求傅霞，更不需要费大力气去欧洲腐败。 “你再想一想，张丽还对你提出过什么要求吗？” 秦云东问了一句，但半天没听到回应。 他转头看时，傅霞已经睡着了。 汽车回到临江市已经凌晨三点。 秦云东让司机在德馨苑小区门前停下，他下车走到卫敏的汽车旁向她致谢。 卫敏打了一个哈欠，扬扬下巴。 “傅霞现在情况怎么样？” “她受到惊吓，又喝了不少酒，睡了一路，还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恢复状态。你明天派警员暗中保护苗雪，别让这个孩子再出什么意外了。” “你家需不需要派人看着点儿？” “暂时不需要，有情况的时候再通知你。” “好，快回去休息，你一脸沧桑的，快成小老头了。” 卫敏看了他一眼，笑着开车离开。 秦云东摸了摸胡子拉碴的脸，嘟囔道：“我老了吗？” 当秦云东带着傅霞走进家门，叶安妮立刻从卧室里走出来。 “你还没睡？”秦云东关上房门。 叶安妮没有和他说话，而是直接搀扶傅霞。 “嫂子，你没事就好，今晚和我睡。云东，委屈你睡沙发喽。” 叶安妮很快就做出安排。 “太麻烦你们了，要不，还说我睡沙发……” 傅霞觉得过意不去。 “别相互谦让了，再说一会儿天就亮了。嫂子，快进屋休息，明天咱们再谈。” 秦云东打了一个哈欠，挥挥手就躺倒在沙发上。 等叶安妮抱来被子时，秦云东已经睡着了。 但他注定睡不了多久。 只睡了两个小时，秦云东就起来悄悄走出家门，坐上商务车去省城。 今天欧洲的投资商考察团要来考察，他必须亲自迎接以显示真诚的态度。 上午七点，省城。 苗英杰正在省委招待所悠闲地吃早餐。 看似悠闲，其实他心里一点也不轻松。 他这次是应省纪委的邀请来参加花午川案子的总结会议。 苗英杰很明白，这次会议隐藏的主题是吴凡尘有没有在花午川之死有违法乱纪的行为。 他的态度很明确，花午川如果招供，肯定会对吴凡尘不利，花午川的物理消失，吴凡尘是最大的受益者，因此吴凡尘肯定存在重大嫌疑。 然而，苗英杰倍感压力的是，这几天姜南风的口风似乎正在悄然发生变化。 以前最希望吴凡尘落马的姜南风，却在常委会上不断告诫不能搞株连，强调安定团结压倒一切。 这分明就是要阻止继续调查吴凡尘的态度。 姜南风已经打了招呼，但苗英杰没打算放过吴凡尘，于公于私他都应该在省纪委会议上提供吴凡尘的违纪证据。 只不过这次会议结束后，苗英杰和姜南风的联盟关系肯定要画上句号，以后的工作将会困难重重。 正在苗英杰思索着如何组织会议发言，秘书把手机递过来。 “苗市长，临江市的秦书记找你。” 秘书是明白人，知道苗英杰和秦云东是好朋友，所以不需要阻挡或请示。 “云东，这么早给我打电话必有军务大事？” 苗英杰微笑着寒暄。 只有在秦云东面前，苗英杰才不需要提防明枪暗箭，精神完全放松。 “哈哈，老苗，我再有一个多小时就要到省城了，知道你现在也在，那就必须向老书记请安，省得以后又说我礼数不周。” 秦云东语气相当轻松。 他没打算向苗英杰提及昨晚傅霞的事。 “这么不巧？我九点要开会，怕是没时间迎接你了。你这么早赶到省城有事吗？” “我要接一批国外的投资商，你忙你的，我也就是打个招呼。对了，顺便告诉你，安妮和小雪约了嫂子到临江市玩几天，嫂子大概今天就到我家。” “哦哦，也好。傅霞回去看看女儿和安妮唠唠嗑，省得她一个人在家也没意思。” 苗英杰回答得很自然，秦云东也就放心了。 秦云东最担心的是别有用心的人故意泄露傅霞丑闻打击他，现在看来还有时间弥补。 两个人又闲聊几句就挂了电话。 秦云东放下手机，看了看同行的何铸。 何铸大概是起来得太早，现在歪在座椅上呼呼大睡。 秦云东把目光转向车窗外，思考着该怎么解决傅霞面临的麻烦事。 只用了十分钟，秦云东已经拿定主意，于是他坐到最后一排拨打关兰的手机号。 关兰还在睡觉，听到手机铃声才被惊醒。 当看到是秦云东的手机号，关兰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电话。 “喂，哪位？” 关兰慵懒的声音很迷人，能让男人想入非非。 “我是秦云东，你也不必装了，我不相信你没有我的手机号码。” 秦云东毫不客气点破关兰。 “秦书记，你睡眠不足会影响身体健康，说不定还会猝死，一定要注意哦。” 关兰推开压在身上的腿，戴上蓝牙耳机走出卧室。 “谢谢关心，我也劝你一句，大好时光早睡早起多出去转一转呼吸自由空气，进去后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秦云东反唇相讥，丝毫不落下风。 “很遗憾，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关兰走进卫生间坐在马桶上咯咯地笑。 “秦大书记，这么早，你不会是闲的找我这个弱女子斗嘴玩？” 第347章 兵不厌诈争取时间 关兰大概能猜到秦云东为什么会突然打电话，她也正好想会一会这位炙手可热的政坛新星。 秦云东知道关兰聪明过人，想拿捏住这样的人并不容易。 “你误会了，我没有斗嘴的意思，只是想和你探讨一起案子。” “哦？我猜一猜，你是想说花午川的案子？” “我要说的是艾迪谋杀案。” “这个名字很耳熟哇……我想起来了，他是个收藏家，还曾经买过我的画呢。” 关兰走到盥洗池洗了洗手，欣赏着镜子里完美的身体。 秦云东不搭理关兰装糊涂，自顾自说下去。 “盛夏的某一天，艾迪被人发现死在中山市的皇家魅力酒店的房间里。” “秦书记，艾迪是自杀，这个案子有什么特别的？” “起初警方也是这样认为，但经过细致勘验现场，警方发现了一些可疑点，认定存在谋杀的可能性。” “现在才开始有点儿意思了，警方发现了那些疑点？” “艾迪是个有钱的浪荡公子，据保洁阿姨证词，艾迪几乎每天都会带女人回去，却从来不收拾房间，但案发当晚，卫生间和客厅被人打扫得很干净。” “这很好解释呀，肯定是艾迪带回去的女人收拾的。” 关兰早有心理准备，因此回答起来也非常快。 “你的推理很有道理，但艾迪交往的女人也都是下三烂，根本不会帮他收拾房间，尤其是高级酒店的房间。” “你……” 关兰听出秦云东是在骂她，脸上的表情立刻狰狞。 但一瞬间，她又冷静下来，恢复了从容优雅的神情。 “总有女人爱干净，不像臭男人办完事就提起裤子跑路，什么也不管不问。” “那就又不对了，如果女人爱干净，首先要清理的是沆瀣一气的床，可是现场偏偏是卧室没有打扫。” “那我就猜不出来了，你认为呢？” “很简单，因为打扫卫生的就是凶手，而凶手作案没有进入过卧室，所以她不担心那里会留下痕迹，反而会因为有别的女人的痕迹可以转移焦点。” “很有道理，不过，这只是推测，没有任何证据，甚至连嫌疑人都找不出。” “本来是可以找到嫌疑人的，只不过被凶手同伙抢先一步火焚监控室，把监控设备都销毁了。” “嘻嘻，那就真不好办了，这个案子不就成了无头公案喽？” 关兰得意洋洋走出卫生间，从酒柜里拿出气泡酒，为自己满上一大杯。 “那倒不至于，因为有证人看到了凶手进出艾迪的房间。” “居然有这么巧的事？” 关兰愣住了，酒液从杯子里漫出来都没有注意。 “据目击者说，那个女人身高一米七左右，身材匀称，戴口罩和宽大的帽子，还有高级香水味道。” 秦云东只是复述了当时专案组小莫的描述。 “那就恭喜警方了，有了线索就赶快破案。只不过，符合这样条件的女人实在太多了，查十年八年也都不一定有下文，真够辛苦的。” 关兰恢复平静后还不忘调侃秦云东。 她料定这样的线索根本称不上有价值，想套在她身上绝对不可能。 “你说得没错，只靠这一条线索确实不够，所以警方才这么久也没有得出结论。” “哈哈，那你给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难道要我给你指点如何找线索？” 关兰美美地喝着酒，翘起二郎腿欣赏着脚趾上的鲜红指甲油。 “关兰小姐先别急，你知道皇家魅力酒店是谁的吗？” “叶氏集团，怎么啦？” “很巧合的是，我和叶氏集团有些关系，知道中山市皇家魅力酒店的监控存储硬盘有保护外壳，只要通过专业恢复工具就能实现影像恢复。” 关兰的笑容僵硬了。 秦云东继续不紧不慢地说： “只要硬盘恢复，不但可以看到凶手进出房间的画面，以及凶手离开酒店乘坐哪一辆车，还能查出来纵火者的容貌和体型特征。这算不算有价值的线索？” “硬盘烧毁无法复原是警方公布的，你想唬我？” “不信就走着瞧，但我给你透露一个消息，硬盘恢复工作虽然慢，但现在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五十，用不了多久，凶手和同伙就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秦云东说得非常自信，关兰有些坐不住了。 她虽然已经为自己安排了不在场证据，但纵火的人如果被警方盯住，很有可能会顺藤摸瓜找到自己。 她本来就心里有鬼，虽然只是半信半疑，但她也不敢冒险。 “秦云东，你给我讲这么多废话，到底想要干什么？” “只是想和你谈一笔生意。” “什么生意？” “你停止用傅霞的把柄骚扰苗英杰一家人，我就有办法让硬盘恢复无限期推迟。” 关兰此时才明白，秦云东绕了一圈就是想替好朋友解套。 原来秦云东也有弱点，为了朋友也能放弃原则。 既然可以谈交易，关兰紧张的情绪得到舒缓。 只要抓紧时间把纵火的两个人干掉，再清理掉其他遗留的尾巴，从此之后就可以高枕无忧。 “秦云东，我怎么相信你是在诚心做生意？” “很简单，你拿着傅霞的把柄还可以继续拿着，只要我不信守承诺，你就可以继续使用。” “有道理，这或许就叫恐怖平衡。” 关兰放心了，随即答应不再找傅霞的麻烦。 “秦书记，你是我见过的最强干部，综合水平、年龄优势，注定你是一个前途不可限量的人。为什么我们不能合作呢，我的资源可以让你的前途加速……” “不必了，我不想成为第二个艾迪和吴凡尘，和你合作，我以后就不能再睡安稳觉。” 秦云东随即挂了电话，长长出了一口气。 他刚才是在撒谎，但结果符合预期。 其实皇家魅力酒店的硬盘已经烧毁，的确无法复原。秦云东赌的就是关兰疑神疑鬼，让她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 虽然傅霞和苗英杰能暂时获得安宁，但这不是长久之计，秦云东只是希望能为下一步行动赢得时间。 第348章 及时反馈很重要 商务车停在机场航站前，秦云东和何铸下车不约而同都在看腕表。 “秦书记，还有半个小时哩，先抽根烟再进去。” 何铸说着就拿出香烟。 “时间够用，抽三根烟都有富余，你慢慢抽。” 虽然秦云东不抽烟，但他从没有禁止别人在他面前抽烟，尤其是何铸这样的人，他还会给予最大的宽容。 “我觉得咱们不应该都来接机，太给老外面子，但他们是不会有丝毫感激，反而认为我们在示弱。我在国外生活的体验是，他们对你客气的唯一原因是你比他有实力。” 何铸还是老脾气，看不惯就张口说出来，只是他说话的方式已经不再尖酸刻薄。 “不管他们怎么样，我们有自己的待客之道就要坚持，这也是文化自信的体现。如果我们也按老外的方式对付老外，这不就被他们同化了？” 秦云东微笑着拿出口香糖含进嘴里。 何铸被说得哑口无言。 他深吸一口烟，笑着摇摇头。 “秦书记的思维总是出人意料，让我无法反驳。” “老何，我可没有和你辩论争胜负的意思。我来接机是想介绍你认识他们，然后由你陪同他们回去参观考察，我要留在省城处理点儿事。” “啊……来之前你没有这么说，我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何铸惊讶得有些结巴。 “我在高速公路上接到一个电话，感觉问题比较严重，所以想抓紧时间找钟书记汇报，不然中山市可能有乱子。” “我劝你还是别去了，中山市不归咱们管，而且比咱们还大一级，你插手中山的事，钟书记说不定还要批评你越界，手伸得太长。” “实话给你说，有人要搞代理市长苗英杰，这会导致中山局面出现动荡。老苗是从咱们临江市升迁的干部，他又和钟书记有通家之好，咱们于情于理都应该给钟书记打个招呼。要知道，遇到问题及时反馈非常重要。” 秦云东向何铸介绍，虽然临江市已经是省直管县级市，但很多资源都来自中山市。比如电力、水利、电信网络等基础设施都还是中山市控制着调度。 当初钟书记调苗英杰去中山市，肯定有防止中山卡脖子的意思。 如果苗英杰此时被排挤出核心决策层，临江市也将要面临管卡压的被动局面。 何铸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马上表示同意。 “你的事比接待投资商重要，去办，投资商的事交给我处理。” “老何，投资商的事也非常重要，一定想办法让他们投资临江市的基础建设，并且还要投资咱们选定的十个企业，争取利用他们的资源尽快完成至少一家企业能够上市。” “好家伙，你的野心真不小啊，咱们省也没有几家能上市，你居然还奢望咱们的县级企业上市，真是敢想敢干啊……不过，想着都觉得过瘾，我尽力试一试。” 何铸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还是愿意尝试一下，如果能够成功，肯定是满满的成就感，足可以下半辈子都能吹牛了。 上午十一点三十五分，秦云东终于等来了钟超凡的召见。 钟超凡正在办公桌后审阅文件，头也没有抬。 “云东，我只能给你十分钟谈话时间，你现在就进入正题。” 钟超凡确实很忙，他特殊照顾秦云东才挤出十分钟时间，换了别人根本没有这样的待遇。 秦云东开门见山，简要汇报了昨夜救傅霞的事情，接着又汇报了今天早上和关兰的通话内容。 钟超凡吃了一惊，不由自主抬起头。 “这个事如果属实，问题就相当严重，但你没有证据，公权力无法深度介入。” “既然有人千方百计想保吴凡尘，恰恰证明吴凡尘存在嫌疑。我建议纪委不能放松侦查。另外，为了麻痹敌人，也是为了维护中山市的安定局面，能不能对外宣称对花午川的调查结束并结案，这样也可以有效保护苗英杰。” “我安排纪委的戚书记和你谈谈，他是完全可以信得过的同志，你尽可以畅所欲言。” 秦云东知道钟超凡很忙，只要当面汇报了，那就算达到目的。临走前，秦云东又提出要求，希望傅霞的事隐瞒下来，不要让苗英杰知道。 钟超凡叹口气，点了点头。 中午十二点二十分，秦云东在一个小饭馆吃罢饭走出来，径直坐进一辆停在路边的普通轿车。 “戚书记，您好！” “云东，为了不让某些人盯上，只能委屈你坐车里兜风了。” 戚书记有五十多岁，身材高大，虽然退伍多年，但身上的英武之气尚存，说话也显得中气十足。 他驾车在省城沿着外环路匀速行驶，听着秦云东通报了昨晚到今早的经历，还不时警惕地通过后视镜观察车后的情况。 “云东，钟书记都和我说过了，苗英杰同志今天来开会，提供了花午川以及目标的材料，很有价值。我会执行钟书记的指示，公开对花午川问题做出结论，再把对目标的明查转为暗访，不会放松。” 他说的目标，很明显指的就是吴凡尘。 戚书记接着介绍说，有人打过招呼，如果对吴凡尘的审查没有问题，那就应该启用吴凡尘去省国土资源局任职，钟书记已经答应了。 “云东，这是要稳住吴凡尘所做的必要策略，希望你能理解。” “我当然理解，相信组织上会明察秋毫，只是……关兰这边应该如何处理？” “关兰已经和目标离婚，她本人也已辞职，纪委再去调查她就不合适了。只能以刑事案嫌疑人的角度去侦查。但目标的背景很强，为了防止泄密，我们决定把这个任务交给临江市公安局实施。” 姜还是老的辣。 戚书记这一番布置可谓滴水不漏。 秦云东很痛快地保证会尽全力协助临江公安部门侦破此案。 戚书记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 “为了方便工作，省监察委聘任你和卫敏同志为特约监察员，对省市县纪检监察机关及其工作人员履行职责情况进行监督，有利于提高办案的抗干扰力。” 第349章 太太团里有线索 当时纪委和监察委员会已合并，戚书记本身就兼着监委主任，聘任特约监察员只要他批准即可。 “我是不是也算握有生杀大权的钦差大臣了？” 秦云东当然知道这次特聘的意义，他故意打趣地问。 “呵呵，没那么大的权力，但也足够让省市某些人不敢肆意妄为。不过，我要提前声明，特约监察员没有任何酬劳。” 汽车行驶到高速公路收费站，戚书记把车停在路边，紧挨着前方的白色轿车。 “我下午还要继续开会，只能送你到这里，你坐那辆轿车，司机送你回临江市后再开车返回，预祝你一路顺风，有事直接和我联系。” 戚书记办事真麻利，几乎没什么废话。 秦云东握了握他的手，下车前不放心地提醒他一定要对苗英杰保密。 回到临江市已经是下午四点，秦云东打电话给何铸，听说他带着几个老外已经去了抚远水电站工程参观。 秦云东让何铸继续陪同，等晚宴的时候，他再和这些老外见面。 他推开家门，看到叶安妮陪着傅霞正在客厅里看电视聊天。 叶安妮习惯性地起身用拥抱来迎接秦云东回家。 傅霞羡慕地看着小两口起腻，这是她和苗英杰从来没有过的亲热。 “嫂子，你怎么没有去接小雪放学？” 秦云东走过来向傅霞打招呼。 “小雪是鬼灵精怪，我现在心情不太好，怕让小雪看出来，等我再调整调整。” 傅霞现在的状态比昨天要好很多，但看上去还是有些精神恍惚无精打采。 “你想得很对……我晚上还要出去应酬，咱们抓紧时间到书房接着谈一谈。” 秦云东接过叶安妮递过来的茶杯，直接走进书房。 他是想避开叶安妮，在书房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傅霞可以放松些。 叶安妮看出秦云东的用意，看傅霞在迟疑，她笑着拉起傅霞送进书房，然后轻轻关上房门。 傅霞默默坐在秦云东斜对面，低头等着秦云东问话。 “嫂子，先给你说个消息，我已经联系上了敲诈你的人，他们答应不会再骚扰你，至少短时间内，你不用再担心了。” 秦云东先要打消傅霞的顾虑，让她 傅霞感激地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云东，到底是谁在害我，是我认识的人吗？” “我现在知道的也不多，但可以确认，这不是一个人所为。他们能量很大，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对你和老苗也不是个人恩怨，而是为了完成策划已经的阴谋。” “都怪我……一时糊涂把全家人都害了。” 傅霞听秦云东说完，又恨又愧，掩面而泣。 “嫂子，你对老苗有抱怨很正常，但那只是割破皮肤的痛。你用出轨的方式报复他，最终的结果伤害面更大，血流不止。问题没有解决，还搞到无法收场的地步，简直是愚蠢至极……” “云东，你骂得对。事已至此请你帮老苗和小雪脱离险境，我愿意用死来抵罪。” “嫂子言重了，你吸取教训就够了。现在我需要你配合，早一些解决掉麻烦，让你的生活重回正轨。” “我明白，我一定积极配合。” 傅霞擦了擦眼泪，终于能勇敢地直视秦云东。 “嫂子，我们还需要以张丽作为突破口来理清这个事。你再想一想，从欧洲回来，张丽还要求你做过什么事，哪怕是小事都要讲出来。” 秦云东说着冲了一杯咖啡递给她。 傅霞沉思了几分钟扬起脸。 “有一次吃饭，张丽向我提出想加入太太团。” “太太团？就是你在临江市组织过的干部太太团？” “是的，我们以前吃饭的时候我提到过。当时老苗是县委书记，属下大多数干部的老婆都参加了这个团。” 傅霞以前因为无聊，组织了七个关系不错的干部家属成立太太团，他们平时团购砍价、聚会吃饭旅游、参加健身活动，玩得很尽兴。 因为傅霞的影响力，在当时的临县可以获得极大优惠，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干部家属加入，最高峰时达到两百多人。 后来随着傅霞卷入张丽案子，太太团成员都怕受牵连，很快就偃旗息鼓自动解散。 秦云东摸了摸下巴：“张丽为什么要加入太太团？” “她说平时生活太单调，想融入到我们的组织里一起玩。” “你答应了？” “我当时婉言拒绝了。” “为什么？” “整个临县官场都知道，张丽是县长杨期的情人。而太太团里的女人们都是明媒正娶的正牌妻子，怎么能容忍小三和她们相处，所以我没有答应。” “后来呢？” “张丽说，女人都是眼皮浅，只看眼前不看长远，只要给些好处，她们的原则就坚持不下去。我架不住她软磨硬泡，加上她还知道我的丑事，所以我后来还是答应她试一试。” 张丽确实是公关高手，用高价美容院的会员卡俘获了核心圈的太太，又对太太们的要求做到有求必应，再加上她的个人魅力，让太太们对她的印象大为改观。 没多久，张丽已经融入太太团，还成为核心圈子活跃的人物，一直到张丽被查处自杀。 秦云东沉思片刻问，什么是太太团的核心圈子？ 傅霞解释说，核心圈子就是临县正科级以上的干部家属。 秦云东正专心听，忽然接到何铸发来的手机信息，投资商已经结束考察，现在准备返回临江市。 “嫂子，如果我没有猜错，太太团除了干部家属外，还有外面的商人，比如美美鲜花店。” “对呀……咦？你怎么知道有美美鲜花店？” “谢谢嫂子，你的确提供了一条有价值的线索。你现在把核心圈的太太名单写出来。这里面有更深的秘密。” 秦云东让傅霞安静写名单，他走出书房，看到叶安妮和秦母在厨房正准备晚饭。 “今晚做这么多好吃的？” 秦云东在盘子里捏了一片牛肉放进嘴里。 “云东，傅霞出了什么事，该不会和英杰吵架了？”秦母关心地问。 第350章 先吃个快餐垫垫底 “妈，这是人家的隐私，您就别打听了，知道的人多了，傅霞会更难受。” 秦云东又抓起一只鸡腿嚼起来，边吃边夸秦母做的卤鸡腿比店铺里卖的更香。 秦母知道他在打岔，不想提傅霞的事，她也就叹口气继续熬粥。 叶安妮看出秦云东又要外出，便又递给他一个鸡腿。 “多吃点，空腹喝酒对身体不好。” “还是老婆体贴啊。” 秦云东笑着用油乎乎的嘴在叶安妮脸上亲了一口。 “去你的，当着咱妈的面就这样，你一点儿也没顾忌，真好意思啊。” 叶安妮红着脸推了他一把。 秦母观察着锅里的粥插话道： “没啥不好意思的，妈是过来人，什么没见过，你们就当我不存在。知道你们俩恩爱，妈高兴得很哩。” “妈，你就惯着你儿子，云东在你眼里做啥都是对的。” 叶安妮笑着把秦云东拉出厨房。 秦母回头看了两人背影一眼，嘟囔道：“本来嘛，我儿子是最好的孩子。” 叶安妮把秦云东拉到卧室，关上房门。 “老公，傅霞要在咱家住多久？” “不好说，怎么啦？” “虽然你没有告诉我实情，但我知道傅霞一定遭遇很大不幸，她要是住得久了，我想把阿旭的房间腾出来给她住，总不能让你一直睡沙发啊。” “是不是晚上没我陪着，你浑身哪里都痒啊？” 秦云东笑着把叶安妮抱起。 “去你的，怎么越来越不正经了。” 叶安妮羞得满脸通红，但却乖乖双手搂着他的脖子。 “我要是在你面前正经，那还算什么合格老公，现在我要履行义务。” 秦云东轻轻把叶安妮放到床上，覆盖到她身上，含住她的耳垂。 叶安妮最怕耳朵痒，咯咯笑着来回躲。 “老公别闹，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嗯，好是好，但你让阿旭住哪里？” 秦云东上下其手，回答的也含糊其辞。 叶安妮被他撩拨起来，嘴里哼哼起来。 “阿旭给我说了，他的公司已经成立，办公室有一个大大的卧室套间，他还是喜欢住宽敞一些……”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回头去看看，别让这小子在外面又惹事。” 秦云东的手不闲着，说着就撩起她的裙摆。 “我这个弟弟确实不让人省心，阿旭现在就听你的话，只能让老公多费心了……你别这么着急啊，让我先脱……啊！” “没时间了，先让我吃个快餐垫垫底，晚上回来再吃大餐。” “你……这个……坏蛋……” 叶安妮气喘吁吁地闭上眼，任凭秦云东为所欲为。 晚上七点，皇家魅力酒店。 秦云东带着夏丰快步走进包间。 托马斯和其他五个欧洲投资商都主动站起身迎过来。 “托马斯先生辛苦了，看完临江市想必有很多收获？” “的确感触很深，临江市和其他两个县现在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工地，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和欧洲暮气沉沉的城市对比强烈。” 托马斯看上去心情很好，脸上洋溢着发现猎物的喜悦。 秦云东逐个和投资商握手后，请大家落座。 何铸向服务员招手示意倒酒上菜，开心地向秦云东汇报。 “秦书记，托马斯先生和白三民、钱辉都谈得很好，他决定投资这两家公司，并承诺两年内让他们登陆欧洲股市。其他几位先生也有投资其他企业的意向。” “是吗？托马斯的眼光很精准，一下子就找到了优质潜力股。这两家公司现在发展都很好，绝对会为托马斯先生带来超高回报的。” 秦云东向托马斯竖起大拇指。 “不是我的眼光多好，我选择这两家公司是因为在沿海市听你讲了他们的创业故事，可以说这次就是为了他们而来。事实证明秦先生的推荐非常真实，我不虚此行。” 托马斯说着也向秦云东竖起大拇指。 众人一起喝了红酒，宴会正式开始。 夏丰从包里拿出秦云东带来的雪茄烟分发给外商。 这是叶安逸送给秦云东的顶级雪茄烟，更适合外商的口感。 何铸更喜欢抽国产香烟，他点上一支烟，利用外商品尝美食的功夫，用国语对秦云东说。 “他们虽然都很有意向投资我们的企业，但他们对投资基建都兴趣不大，看起来更喜欢赚快钱。” “他们的理由是什么？” “他们说投资基建回报的时间太长，利润低，而且我们的基建项目有上百项，每个规模都不够大。” 毋庸置疑，这些理由有合理性。 如果利润率不高，那就要追求利润额要足够大，否则投资基建还不如投资企业，至少用不着占压资金几十年。 秦云东点点头，转而用英语询问托马斯。 “我们这么多基建项目，居然没有一项让你们相中，是不是对我们的政策有疑虑？” 托马斯的回答和何铸说的一致，秦云东已经放心了。 “你们说得没错，我们毕竟是县级市，总体规模比不上一个省的投资回报大，但我们也有自己的优势，是省级项目比不了的。” “这怎么可能，请秦先生详细讲一讲。” 托马斯露出惊异的神情，他很有兴趣想听秦云东如何解释。 “省里的合作条件、管理形式、收益分配方法以及合作各方的责任、权利、义务的条款限制条款多，有众多领域不能进入。而且省里审批的周期长，投资项目三年五载不能落地也很正常，这导致你们想投钱也只能望洋兴叹。” 托马斯和其他投资商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都在谈判里发现这个头痛问题。 “秦先生，难道临江市就没有限制条款吗？” “我们有限制条款，比如电信、数据中心等涉及国家安全的领域也不能进入，但除此之外，我们的政策更灵活，可以允许你们投资。” “你们为什么会比省里的政策更好？” 秦云东自信地微笑：“因为临江市不只是省直管县级市，而且也是本省改革的试验区，得到了省里的授权，可以在很多领域松绑，拥有很大的自主权。” 第351章 刺头心甘情愿被收服 几个投资商恍然大悟，因此产生了一些兴趣，都在窃窃私语。 “经过秦书记的介绍，我们都很荣幸能和临江市合作，但是临江的基建项目我们都听何市长介绍过，总体而言项目过小，还需要低息贷款，投资二十年后才能收回成本，只有剩余的十年盈利，这样的微利项目，大家都没有兴趣。” 托马斯因为和秦云东接触过，算是熟人关系，因此他代表其他投资商向秦云东提出了拒绝投资的理由。 秦云东笑着摇摇手指。 “我和托马斯先生有不同的见解。大项目未必是大生意，小项目也未必不是好生意。比如我们市有个制造袜子的工厂，他们一双袜子的利润只有六毛钱，但他们又是我们市最赚钱的企业之一。托马斯先生，你相信吗？” “从理论上说，这是有可能的。关键是形成规模效应。销售一百双袜子和销售一亿双袜子，结果当然非常不同。” “托马斯先生说到点子上了，投资基建也是同样道理，不在于是不是微利，而在于规模有多大。” “但是，临江市的项目规模也不大啊。” “单一项目的确不大，但如果我把所有基建项目打包发包呢？” 几个投资商眼前一亮，不由自主身体前倾，想听秦云东继续讲下去。 “我们临江市组织了个基金，对所有基建项目进行统一投资，统一管理，为的是起到协调作用。你们都是国际知名投行，如果能参股我们的基金，相当于对临江、浠水和抚远县三地所有基建项目总投资，是不是符合你们的胃口？” 托马斯抽着雪茄沉默不语，他是在估量投入产出比。 秦云东也没有打扰他的思考，热情地招呼其他客人吃饭，还顺便给他们讲了几个临江市的动人传说。 他谈笑风生若无其事，何铸却捏了一把汗。 秦云东的胆子也太大了。 省里批准临江市组建政府基金管理基建项目，却没有批准外资参股。 秦云东居然敢超越权限做决定，这可是犯了大忌，一旦严重违反财经纪律的帽子扣在头上，说不定就会免官罢职。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也无法挽回。 何铸不能当着客户的面和秦云东唱反调，他只能忐忑不安地期望托马斯等人不同意投资。 托马斯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想了半天还是摇摇头。 “秦书记，我大致算过了，即使全部加在一起，我认为规模还不足够大。很遗憾，我无法在基建上和你合作。” 何铸听得长出一口气。 “不合作基建也没关系，我们有句老话，买卖不成仁义在，更何况咱们还有企业投资的合作，所以你们依然是临江市尊贵的客人。” 何铸说着举起酒杯劝酒，想把此事赶快翻篇。 没料想秦云东却向他摆摆手，不甘心地继续给托马斯做工作。 “临江市政府基金不只有基建，还陆续投资占股了二十多家有潜力的公司和银行，而且正在筹措建设年产六万吨的合成气生物发酵制燃料乙醇和蛋白项目，以及其他金融合作、康养基地、保税区等项目……” 秦云东侃侃而谈，描绘着一个个大饼，已经超过了省里批准的规划项目，把何铸说得后背冒汗。 托马斯和其他投资商却听得很兴奋。 如果这么多项目都能实现，那临江市的发展简直可以用火箭速度来形容。不出十年，临江市一定会成为举世瞩目的大都市。 “秦书记，我能不能拿到临江市的规划书，等我们内部研究评估后再决定？” “完全可以。等你们离开临江市的时候，我会一人送你们一本。” 秦云东满口答应，一点儿也看不出惊慌的神情。 宴会在愉快的气氛中结束，送外商离开后，何铸坐回餐桌，盛了一碗米饭，就着剩菜狼吞虎咽吃起来。 秦云东看他的样子，不由笑起来。 “老何，虽然我知道你一直在陪酒没有好好吃饭，但你也用不着吃得这么穷凶极恶？” 其实秦云东知道何铸是在赌气，但他并不点破，还要拿他取乐。 “你还笑得出来，堂堂的城市一把手，满嘴跑火车，我想看你这个大骗子怎么收场。” 何铸头也不抬地扒拉着米饭。 “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了，那些老外精得像猴，我不夸张点儿，他们是真不肯砸钱啊。” 秦云东挠挠头，唉声叹气。 “你那叫夸张？你那叫无中生有！你说的那些生物燃料、蛋白合成、康养基地、保税区，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甚至都没有听说过？” “先别说别的，我已经答应托马斯给他规划书，但咱们的确没有做。咱俩是搭档，你现在要想办法帮我渡过难关，可不能撒手不管啊。” 秦云东愁容满面，好像现在才知道后悔似的。 “你！……冲动是魔鬼啊，现在你让我怎么办？” 何铸用筷子指着秦云东，想说些难听的话，话到嘴边却又改了内容。 自从他认识秦云东后，从蔑视、怀疑，到钦佩、欣赏、敬畏，经历了很多的心理路程。 或许这就是人格魅力，何铸这个刺头心甘情愿被秦云东收服。 秦云东再也忍不住，拍着何铸的肩膀哈哈大笑。 “老何，我逗你玩呢，别生气了。我起草的规划书第一稿就有我提出的内容，夏丰找出来给你，等他们走的时候你再给他们。我不想他们因为看规划书耽误了接下来的日程安排。” “什么？你既然规划了，为什么提交钟书记的时候又去掉了呢？” “生物燃料和蛋白项目是生物专家申皓的研究成果，我让他把成果转为生物产业园股权时，面涉及他们研究所的一部分着作权归属问题。我只能暂时搁置，所以才没有列入规划中。” “原来是这样……你的意思……现在着作权已经解决了？” 何铸一直忙着数百项基建项目统筹领导，没有时间询问高新区的进展，现在他才知道高新区又有如此大的进展。 第352章 要让他们谢谢咱 秦云东肯定地给予答复。 “我和辛胜利去申皓的研究所做工作，期间还得到省政协经济委员会的周通平主任大力协助，双方终于达成协议，申皓和他的研究所一起用技术成果投资产业园。” “这可太好了，有研究所的加入，生物产业园的人才和技术难题也迎刃而解了。” 何铸露出欣慰的笑容。 虽然被秦云东恶作剧了一把，但他并不生气。 他只是对没能力又喜欢装的人充满鄙夷，但对秦云东这样能力超凡的人，何铸的容忍度出奇的高。 但何铸转念一想马上又追问。 “你说的金融合作、康养基地、保税区又是搞的什么鬼？” 秦云东向他解释，第一版规划书里就有康养基地的设计，但是担心省里对开发山区有意见，导致整个规划书无法通过，所以他才修改为福利院。 “这给专家一个错觉，以为就是养老院，所以他们也没有深究，但我们实际操作时，还可以继续按照康养基地的模式去建设。” 秦云东微笑着解释，自从实行计划生育以来，国家会提前进入老龄化社会，这就孕育出超过十万亿的康养产业。 现在如果不趁早探索掌握先机，一旦康养产业发展成熟，那就只能跟着别人屁股后面吃灰了。 听着秦云东讲解康养产业战略规划，何铸惊讶得睁大眼睛，这些内容和他两年前发表的学术着作高度吻合。 秦云东拿起酒瓶，倒空了最后一杯酒。 “你是不是听着耳熟，没错，我的康养产业构想参照了你写的着作，这可是把你的构想从纸面变成了现实。你不支持我，我还能指望谁能理解。” “秦书记，啥也别说了，我绝对支持你，肝胆相照，荣辱与共！” 何铸激动地举杯一饮而尽，又拍着桌子要夏丰再拿酒。 夏丰担心地看了一眼秦云东。 他们这是在皇家魅力五星级酒店用餐，一瓶洋酒非常昂贵，如果这样喝下去，招待费就可能大幅度提高，违反了秦云东制定的招待纪律。 秦云东向夏丰摆摆手，让他按何铸的意思去拿酒。同时也低声交代，这瓶酒算他请客，不用计入发票报销。 现在何铸正在兴头上，也是鼓励他全身心投入的最佳时机，秦云东怎么能为了一瓶酒失去这个难得的机会。 “老何，至于保税区嘛，那其实就是高新区二期规划，主要针对的是三来一补的外贸型企业，为了刺激出口创汇，省里给了我们支持政策，我只是取个保税区的名号而已，并没有超越自己的权限。” “三来一补”，指的是“来料加工”、“来件装配”、“来样加工”和“补偿贸易”。这是中小企业实力不够强时，积极融入全球大分工的生产模式。 而所谓保税区，就是运入保税区的货物可以免征关税，允许自由出口，只需缴纳存储费和少量费用，这种模式能有效刺激企业出口的积极性。 何铸端起夏丰倒的酒，拍着胸脯保证。 “秦书记不愧是本省第一笔，把文字玩得驾轻就熟，我现在已经完全清楚了，也知道该怎么向托马斯他们忽悠了，接下来你就看我怎么给他们忽悠瘸。” 2001年1月，小品《卖拐》在央视春晚上播出就火爆大江南北，而其中的台词也随即成为当年最流行的词汇。 秦云东忍俊不住，趁机跟着说：“不但要忽悠瘸，还要让他们谢谢咱。” 第二天上午，秦云东来到临江市公安局，在卫敏和袁队长的陪同下走进局长办公室。 秦云东刚落座就微笑着对卫敏说：“卫局，恭喜你获得新职务。” 卫敏的脸色瞬间变得不那么好看，她以为秦云东要调走她，而她对公安部门很有感情，很难接受这个决定。 还没等她说话，秦云东就把一个崭新的工作证递过去。 卫敏感觉莫名其妙，为什么不是调令，而是直接发工作证？ 她打开看时，更觉得茫然。 省监委特约监察员？ 这……这是什么意思？ 秦云东没有直接解释，而是招招手让卫敏和袁队长坐下。 他先从傅霞的经历讲起，一直说到纪委戚书记布置的对关兰侦查任务。 卫敏这才露出笑容。 “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让我干了，真是烦人。” 卫敏高兴之余，不自觉流露出几分媚态。 袁队长轻咳两声，既是表示自己要发言，也是提醒卫敏注意形象。 “秦书记，我们是县级市，想要调查关兰这样具有很强背景的人物，压力肯定不小……” “袁队长手里的案子够多了，为了减轻你的压力，关兰专案组就由卫局亲自挂帅。” 卫敏和袁队长都起立敬礼表示执行市委书记的命令。 秦云东让他们坐下，开始询问兰辉案、美美案、幽灵案，以及赵祥国打手案的进展。 袁队长汇报说，殴打叶旭的首犯黑狼拘留时间到了之后已经释放，现在黑狼已经回到了鑫福地产，照常担任赵祥国的保镖兼安保中心三队的队长。 “我想等黑狼在鑫福地产稳定后再去找他谈，发展他成为内线，用于贴身监控赵祥国。” “很好，兰辉案呢？” “兰辉很顽固，审讯已经半个月了，但他还是咬死不松口，始终不承认自己有罪，也没有透露赵祥国一个字，现在案情陷入停顿，非常棘手。” “美美是什么情况？” “那个美美自从被律师甘歆带走后，除了去花店，到超市购物外，一直待在家里，几乎不和外人来往。监控组到现在一无所获。” 本来卫敏和袁队长设想，美美掌握关键案情线索，敌人或许会趁机杀人灭口，只要美美闭嘴，很多线索就会从此石沉大海。 因此，袁队长布置了监视哨蹲点，但直到现在依然风平浪静毫无波澜。 策划的计策看来已经失败，袁队长一筹莫展。 秦云东没有表态，摆摆手让袁队长继续汇报下一个幽灵案。 第353章 领导就是领导 “我们根据幽灵的相貌特征在部里的系统进行查询，已经找到几个相似度极高的罪犯，现在正逐一排查，最终结果还需要一周时间才能拿到。” 除了排查罪犯找寻线索之外，袁队长再也没有其他线索可用，陷入非常被动的局面。 明明知道幽灵连续犯案，但却总是拿他没有办法。 幽灵果然人如其名。 秦云东沉吟片刻，起身走到白板前，端详着上面的三个案子的拓扑图。 “这三个案子看似独立，其实彼此又有联系，现在需要有一根线将他们串起来。” 卫敏和袁队长跟着起身，站在秦云东背后。 “秦书记所说的一根线指的是……” 袁队长感觉秦云东一定发现了什么，立刻来了精神。 秦云东拿起笔在白板中央写下了张丽的名字。 “张丽？” 卫敏和袁队长都惊讶得脱口而出。 秦云东没有回头，在张丽名字上画出一条直线和美美相连。 “傅霞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张丽千方百计加入了傅霞组织的太太团，并介绍了多个商家加入，其中就有美美鲜花店。” 卫敏眉头一挑，似乎觉察出什么。 “我们已经知道美美鲜花店是行贿干部的白手套，也就是说，张丽才是背后的主谋？但是……我们掌握的情况是兰辉控制美美实施行贿和洗钱，到底哪个情报才是真的？” “卫局有没有想过，张丽和兰辉是同一伙人呢？” 秦云东说着又把张丽和兰辉之间画上一条线。 卫敏深深吸了口气。 秦云东的推断为她打开一条新思路。 秦云东推测，张丽先建立和临县干部之间的桥梁，兰辉接着操控美美实施违法活动，他们分阶段完成行贿，或许这两个人也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所以从兰辉身上查临县贪腐总是不知道何时开始，也不知道兰辉以什么方式操作临县那么多干部都掉入受贿的泥潭。 幕后主使采取单线联系，分阶段指派任务，才会让这起大案一直隐藏得很好，这么久也没有人能发现。 “幽灵突然从鲜花店密室出击刺杀唐铁汉，又从容不迫逃脱追捕，说明幽灵对鲜花店和临县都极其熟悉，不像是临时受雇杀人，很有可能幽灵早就深度介入阴谋中。” 秦云东又在张丽和幽灵之间画了一条线。 美美鲜花店地下密室和通道工程量不小，又是极其隐秘，只能是张丽能控制的工程队施工。 秦云东查阅过资料，张丽死前的两天，一支和管委会关系密切的建筑队外出旅游时，出了一场交通意外，大巴车坠入悬崖，车内的二十多人无一存活。 据目击者的供词，大巴车在山区转弯时，遭遇迎面一辆中巴车逆行擦碰，两辆汽车一起翻下了悬崖。 交警部门在悬崖下找到了大巴车上的遗体，却没有从摔碎的中巴车找到司机遗体，最终只好以中巴车超速逆行导致交通意外了结此案。 卫敏生气地看向袁队长：“这么重要的线索，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对我提起过？” “我们侦查注意力都在美美和兰辉身上，谁也没想过张丽这条线，所以也没有仔细查过和张丽有关的案件……” 袁队长惭愧地低头解释。 秦云东没有指责他们疏忽的意思，假如不是傅霞提供了张丽的线索，他也没有想过重新调查张丽。 因此，秦云东阻止了卫敏对袁队长的指责，继续讲述自己推理的过程。 张丽遭到查处是中山市方书记亲自督导的案子，那些人知道张丽出事已经很晚，因此才紧急行动清理，所以谋害施工队的人必定是团伙里的人，因为没时间到外面雇请杀手。 “能准确撞击大巴车，造成两辆车一起掉下悬崖，还有本事逃出生天，除了幽灵外，我看也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技巧和水平。” 秦云东据此得出结论，幽灵就是犯罪团伙的骨干成员，但因为幽灵个性高傲，经常率性而为，极为可能他只命于主谋的差遣，对团伙其他成员不屑一顾。 卫敏和袁队长都听傻了。 他们追查这么久，居然还没有秦云东掌握的信息多。 秦云东在张丽的名字上点了点。 “张丽串联起这三个案子，而且之后又冒出一个李艳利用张丽栽赃傅霞和苗英杰的案子，说明李艳也是团伙成员，我断定找到她就可以打开突破口。” 袁队长赶忙把李艳的名字记录下来。 “另外，那个甘歆女律师也要重点调查，她出面保护美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秦云东把记号笔放回原处。 “卫局，我还有一个建议，继续追查唐铁汉这条线。” “唐铁汉？他不是死了吗？” 卫敏没反应过来，被秦云东说得有些糊涂了。 “唐铁汉虽然死了，但他有个好朋友，也是陆长风的儿子陆彤龙。唐铁汉杀人不眨眼，唯独对陆彤龙有报恩的情结。所以唐铁汉垂死挣扎的时候，肯定会和陆彤龙有联系，说不定会给陆彤龙透露重要的信息。” “唐铁汉是个混人，脑子一根筋，他能有什么重要信息？” “唐铁汉一直跟着兰辉在索伦县混，兰辉利用煤矿敛财，但肯定是要逃出国……” “哦，我明白了！” 卫敏一拍额头，她已经了解秦云东的用意。 “兰辉必定通过洗钱的手段向国外转移财富，而兰辉做这些事肯定瞒不过唐铁汉，唐铁汉说不定就会把赃款目的地告诉陆彤龙！” 秦云东很满意卫敏一点就透得聪明劲儿，笑着点点头。 “这些都是我的推断，或许和事实有出入，但好在有破案的可能性，算是我提供给你们的思路，具体怎么做还要靠你们。” 秦云东说完看看腕表，随即结束谈话，他要马上动身去浠水和陆长风谈重要的事。 卫敏和袁队长送秦云东下楼，心里满满都是崇拜。 领导就是领导啊。 这么快就指明破案方向，还为他们提供了这么多线索，简直是神人了。 第354章 赶场救火义无反顾 夏丰开车载着秦云东去浠水，整条路都在扩建翻修，坑坑洼洼非常颠簸。 “这狗屁路，还让人怎么开车。” 看到秦云东在车后座被颠得东摇西晃，夏丰不满地咕哝。 “忍忍，要想富先修路。浠水到临江市扩展出双向六车道，以后开车就舒坦多了。” 秦云东不以为意地回答，他还饶有兴趣地观察道路施工的设备，以及工人们的劳动，计算着是否能按工期完工。 “说的也是啊，有了宽敞的公路，浠水通过高速公路就更顺，和临江市的联系也会更紧密。” 夏丰看秦云东心情不错，没有埋怨他开车技术不好，心里也就踏实多了。 “对喽，说明你没有白跟着我这么长时间，觉悟和眼光还不错。” 秦云东夸奖了一句，转而又问棚户区情况汇总公示后，居民有没有意见。 夏丰回答说，居民都是几十年老街坊，彼此知根知底，看到公示都反响不错，认可内容的真实性。 “那我就放心了，做事最基础的要素就是要公平公正，很多出乱子闹纠纷的事件，往往就是没有把握这个关键要素。” 秦云东愉快地哼起歌来。 因为道路不好走，平时一个小时的路程，居然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到浠水县城。 汽车行驶到县委大院前，秦云东看到大院两侧的人行道上坐着上百人，每个人脑袋上都缠着布条，上面是一个红字——冤。 秦云东降下车窗仔细看着静坐的人群，有些人他还认识，那是城关乡各级干部。 汽车来到大门前，从传达室走出一个门卫，边靠近边挥手让汽车离开。 “非本单位车辆一律不准进……哎哟……” 门卫还在吆喝时，猛然发现秦云东从后车窗探出头。 本来还一脸严肃的门卫，马上笑容满面立正敬礼。 “秦书记好！” “小张，是你当班啊，我要找陆书记办点事，你看要不要登记一下让我们进去？” 秦云东微笑着打招呼，说话和蔼可亲。 “不用，不用，秦书记是咱浠水人，到这里就是回家了，哪还能让您登记，您走您的。” 门卫忙不迭用遥控器把伸缩门打开。 夏丰驾车驶入大院，禁不住惊叹：“秦书记，您这么忙，还能和门卫的关系都处得这么好啊。” “门卫也是县委的工作人员，进出打个招呼给个笑脸，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秦云东最讨厌的干部，就是对老百姓端架子高高在上，对上级却奴颜媚骨的人。 他看着院子里一草一木都很有亲切感，虽然他在浠水工作时间不长，心里却对这一方乡土充满感情。 汽车停在办公楼前的停车场，秦云东让夏丰不必跟着上楼，他顶多十分钟就会下来。 不过，秦云东失算了。 当秦云东走进办公楼，很多人看到他都是又惊又喜，不断有人争先恐后和他握手打招呼。 秦云东也认识大多数人，很轻易就叫出对方的名字，还能问及他们的生活情况，这让很多人非常感动。 听说秦云东回来了，各个办公室都不断有人跑出来，过道和楼梯都聚集了欢迎秦云东的人群。 刚进入县委的新人不知道秦云东是谁，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受欢迎。 “师兄，这位是谁啊，怎么像是明星的派头？” “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你连秦云东书记都不认识，看来以后就别想进步了。” “他就是秦云东？管着咱们县的市委书记嘛，但我很奇怪，他凭啥能获得不一样的待遇？” “你懂个茄子，秦书记以前是咱浠水的纪委书记，凭一己之力拿下老县委书记和县长，还横扫了咱县的腐败分子，整肃吏治，让浠水的风气好很多。” “秦书记不只是刚正不阿，两袖清风，而且还善于抓经济，有赖于他提出的新茶文化节构想，才让浠水工业有了长足进步，咱现在的日子才好过了。” 新人也被深深震撼，不由也向秦云东投去尊敬的目光。 秦云东从一楼走到三楼足足用了二十分钟。 当他走进陆长风办公室，陆长风也起身相迎。 “秦书记，欢迎莅临指导工作。” “你少来这一套，还让不让我回来了？” 秦云东打开他伸过来的手，径直坐在沙发上。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现在你是我的上级，我按礼仪表示欢迎，何错之有？” 陆长风笑呵呵坐在他身旁。 “你真会装糊涂。我来浠水帮你的忙，是私人行程，不是公务活动。我要是以市委书记的身份来浠水，绝对不会答管你事，还要批评你，县委书记是怎么干的。” “哈哈，云东，这一次就全靠你了，拜托拜托。” 原来，根据浠水的规划，要在城关乡开辟第一个家居产业园。 陆长风上星期已经接待了叶氏集团家居事业群考察团。 考察团对浠水丰富的自然资源非常看好，也对浠水整体规划和产业优惠条件非常满意，当即就达成了合作意向，准备投资五十亿建立家具产业园。 这可是浠水开天辟地第一大业务单子，有了这笔投资，浠水不只是甩掉贫困县的帽子，而且还有望走向小康生活。 整个县的百姓奔走相告喜气洋洋，但有人高兴就有人不高兴，城关乡此时提出激烈反对意见。 城关乡给出的理由是拆迁乡村和城镇，老百姓故土难离不愿意搬迁，如果搬迁必须把补偿款提高一倍。 陆长风很不高兴，当即批评城关乡是趁火打劫，破坏全县的光明前景，必须抓紧时间整改。 没想到乡长立刻辞职，城关乡的乡民村民分批到县委大院前静坐示威，有的人还去临江市和省里上访告状。 浠水县被闹得不得安宁，陆长风也焦头烂额，被逼无奈向秦云东求援。 眼见秦云东及时赶来救火，陆长风非常感动。 按说，秦云东现在的职务比陆长风高，完全可以推卸责任让陆长风自己搞定，但秦云东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 陆长风抱拳拱手：“苟富贵莫相忘，云东，你真够意思。” 第355章 顺着他的心思说话 陆长风刚要亲自为秦云东倒茶，却被秦云东拦住。 “现在已经中午了，咱们该动身了，可不能让老书记的等急了，显得我们不够尊重他。” 秦云东所说的老书记，指的是原县委书记魏郡。 他昨天接到陆长风的电话后，除了答应帮忙解决问题外，第一时间就给魏郡打电话，客气地说是要通报近期临江市和浠水的发展规划，请老书记把把关。 魏郡虽然客气几句，但明显心里很高兴，还主动请秦云东和陆长风到家里吃饭。 其实他们彼此都很清楚，秦云东说的只是客套话，为的就是解决城关乡的问题。 城关乡的魏姓是第一大氏族，占据了百分之六十的人口。 魏郡是城关乡魏家寨人，从村支书，城关乡书记一路坐到浠水县委书记的职务，干了大半辈子地方官，退休后又被选为魏氏家族的大族长，在城关乡影响力无人可敌。 只要能说动魏郡点头，城关乡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陆长风当然也懂得其中的道理。 只不过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魏郡的下级，但又不是魏郡派系的人，对魏郡有畏惧心理，生怕谈不好反而把事情搞僵。 现在秦云东要见魏郡，他当然乐观其成，秦云东情商高善于做思想工作，论能力远胜于他。 只要秦云东出面，此事应该就八九不离十。 两人走出办公室，陆长风问需不需要他带些礼物上门。 “你真是开玩笑，在浠水能拿得出手的礼物，老书记哪一样没见过？我带了好东西给他，你就不用操心了。” 秦云东笑着和陆长风走出办公楼，一起坐进夏丰开的车里。 “夏秘书，这是到魏家寨的路线图，路上我再给你指着点儿路，保证不会让你走叉。” 陆长风递给夏丰一张纸，同时又递给他两包好烟。 虽然夏丰只是个科员级的小秘书，但他是秦云东身边的人，对秦云东有一定影响，是不带官衔的二领导，对秘书当然马虎不得。 “谢谢陆书记，我不会抽烟。” 夏丰接过路线图却婉拒了香烟，他可不想因为两包烟让秦云东对自己有看法。 “只要会喘气哪有不会抽烟的，学着抽。” 但陆长风直接就把香烟丢到夏丰的腿上。 “陆书记给你的，拿着，但你别学抽烟，回去送给你爸。” 秦云东说了一句，便认真翻看着陆长风带来的浠水规划书。 既然秦书记发话，夏丰也就把香烟塞进口袋，启动汽车驶出县委大院。 “云东，你说实话，去见魏书记有多大把握能拿下？” “三成。” “这么少啊，那我岂不是还要水深火热？” “呵呵，我们去见有三成把握，但如果加上辛胜利，应该有六成把握。” 对呀。 魏郡视辛胜利为亲儿子，这在浠水县委大院几乎人尽皆知。 辛胜利如果出面做工作，魏郡八成还真能动心。 “糟糕，既然辛胜利这么重要，你那么足智多谋，怎么没想到把他一起带来。现在怎么办？” 陆长风急得直搓手。 “你说我足智多谋，那还着什么急。放心，今天一大早辛胜利就已经去魏书记家了，现在两人大概已经把能谈的都谈完了。” 秦云东继续翻着规划书，显得很平静。 “我的老天爷，你真把我吓一跳。” 陆长风顿时全身放松，点燃一支烟压压惊。 “老陆，你们县委推荐刘前进接替金丛亮，出任浠水县委副书记兼县长的报告，我已经看到了。” “中山市组织部已经下文，金丛亮调任中山市经济开发区，按照位次顺序，本就应该是刘前进接任。而且他的情况你很了解，前进是个能人，做工作是把好手。” “既然县委已经决定，那就先试一试。” 秦云东说得很勉强，似乎对刘前进并不满意。 陆长风颇为惊诧。 “云东，刘前进是你提拔起来的干部，你对他不是一直很看好吗，怎么好像现在的态度……” “嗯，正因为我了解刘前进，所以觉得他不适合做主抓经济的县长。刘前进有小聪明却没有大智慧，让他把舵并不是最佳方案。” 刘前进文化程度不高，属于野战派中的佼佼者。 但引领一个县走向工业化现代化，只靠热情和聪明肯定不够，刘前进的眼界不高，协调管理的能力也不强，这才是秦云东最担心的地方。 “我本来打算安排刘前进去党校进修几年，提高他的理论知识之后再提拔可能更稳妥。但你们既然已经定了，那就先让他干一段时间看看。” 秦云东放下规划书看向窗外。 “老陆，见到老书记后，你要顺着他的心思说，必须把老书记推到一定高度。就算他说什么难听的话，你都要笑脸恭维。” “中，我听你的，只要老书记不拿扫帚赶我，我一定从始至终拿他当长辈看。” 二十分钟后，汽车进入魏家寨，停在一栋二层小楼的独门独院外。 站在门口的辛胜利马上打开后车门。 “秦书记，陆书记，一路辛苦，我代表老爷子欢迎你们来家里做客。” 秦云东下车，看了看魏郡家的宅院，几乎和周围的村民院落没什么区别。 “胜利，你和老书记聊得怎么样？” 陆长风下车后迫不及待询问。 “挺好的，老爷子知道我在秦书记的调教下有进步，他非常高兴。” 辛胜利说着又向下车的夏丰招手致意，便打开院门请他们进入。 魏郡家的宅基地面积不小，但里面都种着瓜果蔬菜，一派田园农舍风光。 “老爷子，秦书记和陆书记到了。” 辛胜利大声喊了一句。 听到喊声，一直坐在客厅太师椅上的魏郡这才起身走出房门，跟在他身后的是城关乡的辞职干部——乡书记魏槐树以及三个村主任。 魏郡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为了体现自己的身份地位。 无论秦云东还是陆长风，以前都是他的部下。他作为曾经的上级，必须要保持足够的尊严。 第356章 牢牢掌握主动权 魏郡也没有狂妄到忘乎所以。 他能让辛胜利去院门口迎接，他又亲自出门相迎，已经算是给客人足够的面子。 “云东，长风，欢迎你们来看望我这个老家伙。” 魏郡微笑着稳健地走下台阶，向秦云东伸出手。 “老书记，你可不能这样讲，我们不只是来看望，更主要是向老领导汇报思想，请你给出批评指正。” 秦云东紧走几步，一只手和魏郡握手，另一只手扶着他的手肘。 他的话很谦恭，举止也充满敬重，这让魏郡心里很舒服。 退出权力核心，魏郡的心态很难调整过来，失去了前呼后拥的地位，他一直倍感失落。 秦云东的职权明显已经超过县委书记，但还是放低姿态，对他依然表示出足够的尊重。 当众给面子，如果还一味地摆架子，那就不上道了。 魏郡历练半辈子，不会不懂其中的道理。 “哈哈，我领情，但秦书记言重了。快请到餐厅里坐，魏槐树知道你们二位领导来，他还特意把大饭店的魏家厨师请过来，特意为你们做点儿拿得出手的好菜。” “老书记，先别忙，我和老陆登门不能空手而来，特别送你一件礼物，不成敬意。” 秦云东向夏丰招招手。 夏丰马上手捧礼品盒递过去。 “你们来看我，已经蓬荜生辉。来就来，还拿什么礼物，这是……” 魏郡打着哈哈，眼睛却好奇地看着礼品盒。 “这是咱们省研究法家最有名的专家郭老最新力作，三本一套的《郭批韩非子》。郭老还在扉页上为老书记签名相赠。” 秦云东说着，掀开书盒，打开第一本，扉页上有苍劲有力的两行字： 不期修古，不法常可，彰显变革之志，破旧立新，赠魏郡兄斧正。 魏郡瞟了一眼签名，果然是郭老。 他脸上的笑容绽放开来，不停地抚摸着书点头。 “我仰慕郭老已久，能得到他的书和墨宝，真是人生一大快事。我从不收礼，但这个礼物我必须收。谢谢云东和长风了，让你们费心。走，一起吃饭去。” 魏郡一手一个，亲热地拉着秦云东和陆长风走上台阶，来到客厅西侧的餐厅。 三十平方米的房间摆着一个十人台的餐桌，上面已经摆好了四荤四素八个凉菜，正中间是六瓶中高档白酒。 在一番推让后，魏郡这才坐在首位，秦云东坐在他左边，陆长风坐右边，其他人也是按官职大小依次落座。 魏郡指了指魏槐树，笑着问秦云东还认识吗。 秦云东点点头。 他在浠水工作的时候，跑遍了浠水所有乡和村，在职的干部没有不认识的人。 “槐树，我记得你工作态度很好嘛，勤勤恳恳像是老黄牛。现在怎么了，说不干就撂挑子，像个倔驴似的。” 秦云东用基层干部惯用的语言说话，虽然面带微笑，但其中带有含蓄的批评。 “秦书记，我不是撂挑子，是真的干不下去了。一边是陆书记给的压力，另一边是老百姓给我的压力，我两边都摆不平，两边都不落好，那还不如辞职落个无官一身轻。” 大概有魏郡撑腰，魏槐树并没有惧怕，他起身点头哈腰地给秦云东递烟。 秦云东接过烟放在餐桌上。 这个姿态明显告诉魏槐树，我给你面子，但不代表我认可你这个人。 “你这个理由不成立，态度也很成问题。做干部的就是要解决人民群众的问题，你遇到困难就辞职，相当于战场上的逃兵行为。再说，老书记对你很看重，你这样意气用事，对得起老书记苦心栽培之恩吗？” 好厉害的秦云东！ 他一番话说得义正严词，让谁也挑不出理。 魏郡想帮腔也无言以对，只能战术性喝茶回避接话。 魏槐树颇为尴尬，心里倍感憋屈。 他也不想辞职，这都是魏郡出的主意，让他把事情闹大。 现在倒好，惊动了秦云东亲自上门，魏郡却装聋作哑不吭气了。 辛胜利见状马上站起身伸手拿酒瓶。 “秦书记日理万机，抽空来解决城关乡的问题，这是多好的机会。槐树，有啥想不通的就摆在台面上。秦书记、陆书记和老爷子都是明事理的人，还有啥不能圆满解决？” 他说着打开酒瓶，先给魏郡斟酒。 辛胜利给了一个台阶，魏郡这才顺势接话。 “胜利说得没错，秦书记和陆书记都已亲自来了，这是给城关乡脸。我撮合着你们见面，大家把话说开，赶快把不愉快翻篇，咱们还要齐心协力奔小康哩。不过呢，咱先吃好喝好，再踏踏实实谈公事，好？” 魏郡很高明。 他两句话就把自己摘干净，还成了和事佬，最终裁决人，一下子占据了主导地位。 秦云东心知肚明却没有说破。 大家一起喝了三杯见面酒，宴会算是正式开始。 秦云东依靠自己过人的口才，很快就掌握了主动权，他在酒桌上谈笑风生，谈城关乡的风俗典故，也回忆起魏郡带领全乡艰苦奋斗的历史。 满桌的人都听得津津有味，魏郡被说得动了情，想起过去的贫穷艰难更是潸然泪下。 陆长风听傻了。 他是浠水人，却没有听说过这么多事。看来秦云东已经做过大量的功课，才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不过，陆长风没有忘记秦云东来之前的叮嘱，像是相声演员中的捧哏，尽量跟着秦云东的节奏不断吹捧魏郡，把他塑造成一个一心为公，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圣人。 魏槐树等人不知道中计，也被秦云东和陆长风带偏了。 他们忘了上午商量好要哭诉城关乡的不容易，以及老百姓坚决反对搬迁的事。 不知不觉中，他们也跟着七嘴八舌讲述魏郡对魏氏族人的扶危济困事迹。 魏郡听得舒畅至极，全身似乎都已经发飘，抑制不住地不停爽朗大笑。 秦云东看时机差不多了，这才把话题拉回来。 “老书记，您为浠水俯首甘为孺子牛一辈子，那感情简直是砸断骨头连着筋。浠水人民现在有了盼头，都是您过去打下的基础啊。只是城关乡这么一闹，全县的未来都会出现变数，您必须要出来管一管了。” 第357章 巧妙选择突破口 魏郡此时已经喝了半斤酒，加上正在兴头上，立刻拍了一下桌子。 “必须的，这事我不管还能让谁管，谁敢不让浠水人民过上好日子，我第一个不答应！” 魏槐树等人瞠目结舌。 话茬不对呀。 魏郡怎么口风完全变了，难道拿错剧本了？ 一个魏家的村主任觉得有可能是族长喝醉了，他想提示族长清醒一下。 “老书记，没人不想过好日子，但也不能拿城关乡做牺牲？” “荒唐！浠水有十个乡组成，你不想做出牺牲，他不想做出牺牲，都只打自家小算盘，浠水还怎么发展？” 魏郡仿佛又回到过去主政的状态，威严中带着严厉，气场十足。 村主任哑口无言。 秦云东静静听着慢悠悠地喝茶。既然魏郡讲话，他就不能随便插话，显示出自己的涵养。 陆长风低下头，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才勉强把笑容憋回去。 他也没想到恭维的力量这么大，把魏郡推上梯子，他就下不来了。 坐在一旁的魏槐树不甘心，于是借着倒茶的功夫，在魏郡耳边低语。 “族长，您再这样说话，我们就没办法唱戏了。” “嗯？” 魏郡猛地回头看他一眼，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不该乱讲话。 好险啊，差一点就把自己策划的事情办砸了。 魏郡喝了一口茶，话锋马上转变。 “当然喽，局部和整体存在辩证关系。我们工作从整体出发，统筹规划，同时也要关注每个局部的具体实施情况，积极考虑局部的合理利益，这才是和谐社会的特征嘛。” 魏氏家族的人纷纷点头称是。 秦云东和陆长风知道，魏郡不再上头，又恢复到理智中。 魏郡看向秦云东，满是和颜悦色的表情。 “云东，城关乡有自己的难处，长风作为在地领导，你作为大领导，是不是应该拿出足够的耐心和诚意，解决城关乡百姓的诉求呢？” “当然，我能和魏槐树坐一起吃饭喝酒，本来就是一种诚意。魏槐树，现在你把想说的都说出来，咱们都不打棍子不扣帽子，平心静气，就事论事，好吗？” “好的，秦书记，您是了解我的，我不是泼皮无赖，当然愿意讲道理。” 魏槐树站起身向秦云东做出保证。 因为秦云东的身份地位，以及在浠水的影响力，魏槐树也不敢向对陆长风那样吹胡子瞪眼。 秦云东向他做了一个手势，让他开始讲。 魏槐树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讲述城关乡反对建产业园的原因。 城关乡有悠长的历史，在古代，城关乡就是县城所在地，这里的居民已经绵延数百年。根基所在故土难离，谁也不想舍掉祖宗的基业。 而且，城关乡历代出了很多名人显贵，他们坚信是风水和祖宗庇佑的结果，如果在这块土地上大规模动土搞建设，肯定会破坏风水惊扰祖先，以后灾祸出现谁能负责。 “老百姓想不通，为啥非要在城关乡建产业园，浠水那么多地方可以建嘛。” 魏槐树说得理直气壮。 魏郡低头喝汤，眼角的余光却瞟着秦云东。 秦云东面带微笑，边听边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在很认真地聆听。 直到魏槐树不说话了，秦云东摆摆手让他坐下。 “槐树，我先向你解释为什么要把产业园放在城关乡。” 坐在一旁的陆长风小声咕哝：“我都解释八百回了，他们就是听不进去。” 秦云东看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不要发牢骚。 “看来陆书记已经向你们介绍过城关乡的地理优势了。城关乡距离火车站更近，又紧挨着正修建的直通高速公路的大道，其他乡没有这样的条件。槐树，现实情况是这样？” 魏槐树没有吱声，只是轻轻点头。 秦云东也没打算让他发表意见，继续说下去。 “再有，城关乡城区周围是三个村宅基地以及村办企业，开发这一片区域成为产业园。不用侵占耕地，你做过乡领导，总该知道国家的耕地红线是不可突破的底线？” 魏槐树只能点头承认，否则他就太不称职了。 这两条解释，陆长风都反复讲过，魏槐树自己也清楚，但他还是不服气。 “秦书记，您和陆书记说的都是实情，我也承认。但每个乡都有自己的优势，您不能拿城关乡的优势对比别人的劣势啊。” “你别急，等我说完。城关乡还有一个其他乡镇不具备的优势，那就是城关乡百姓脑子灵活智商高。” 秦云东的话让满桌的人都愣住了。 这可真新鲜，他们都是第一次听说。 魏郡不由皱了皱眉，忍不住接话。 “云东，我虽然也是城关乡人，但我不希望你这样贬低别的乡。说讨好的话，难道就是让城关乡的百姓不好意思拒绝？” “老书记，以你对我的了解，我用得着这样做工作吗？” “那……你为啥这么说……” “老书记，我说的结论有充分依据。根据浠水工商局十年以来的统计，浠水籍从事经营的人中，城关乡占据了百分之七十五。要不是能人辈出，怎么会有这么多城关乡的人做生意？” “这个……好像有些道理。” 魏郡没词了，只能接受秦云东的观点。 其他乡绝大多数人口，不是从事农业生产，就是外出打工。 城关乡籍的人口却几乎都留在浠水，除了开饭馆、作坊、杂货铺外，从事客运、拉货、建筑队的也不在少数。 秦云东扫视众人，接着说下去。 “产业园从建立开始，无论是工人，还是配套三产，都需要城关乡这样的人才。像那些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他们肯定不适应家居企业的要求啊。” “秦书记说得在理，我知道流水线的工人必须手脚麻利，会开机器懂配合，这些活也只有我们城关乡的人能做得来。” “那是当然啦，产业园服务业当然也少不了城关乡的人，饭馆、澡堂、理发店、小卖部……衣食住行都不在话下。” 魏槐树和其他两个村支书都面露得色，言语中满满都是骄傲。 第358章 慈眉善目也能怒目金刚 “产业园最担心的是附近缺乏劳动力，如果从远处招工，那就会面临逢年过节、农忙时节工人流失严重的问题。而城关乡劳动力市场充沛，又能提供各行各业的人才，哪个乡能有这样的能力？” 产业聚集区最头疼的事就是人员流动大。 工人们背井离乡很容易产生孤寂郁闷敏感，容易因为一些小事而选择离职。 如果工人是当地人则会大大降低流动率，这也是被很多企业真实经历一再证明。 魏姓的两个村支书也表态确有其事，他们村外出打工的也是经常跳槽换企业。 看到引起共鸣，秦云东趁热打铁，为他们讲解产业园落户城关乡的好处。 “产业园的大老板是国际着名企业，他们的工资高，福利好，环境干净整洁，宿舍有空调，食堂顿顿能吃上大鱼大肉，比起咱们县当地的企业要好太多了。” “秦书记，他们的工资能有多高？” 一位村支书开始动心了。 “工厂的工人也分三六九等，初级工的工资比较低，只要技能提高，工资也就水涨船高。我知道他们企业的熟练工，每月收入比我的工资还高，如果到了高级技工，我的老天爷啊，就是省长也比不上。” 餐桌前的两个魏姓村支书都笑了，脸上都露出向往的神情。 他们不敢说自己能做高级技工，但做个熟练工也不少拿钱啊，而且在家门口就业，不妨碍照顾老婆孩子，这的确是好事。 秦云东再接再厉，接着给他们分析，产业园的工人工资高，消费能力就强，围绕产业园提供服务的商家也就能赚的盆满钵满，干个年，说不定就有小十万的收入。 三个魏姓人都哇的惊叹一声，很自然地联想到自己的未来，神情变得充满期待。 魏郡发觉势头不对，但他也不好打断秦云东的不断输出，只能瞪眼瞅着自己的族人。但这三人都已经听得入了迷，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秦云东见他们已经动心，于是也不再废话，挥了挥手做总结： “陆书记把这么好的机会给了城关乡，那是相信你们的能力，也是你们机会。我就纳闷了，你们一个赛一个机灵，怎么就绕不过这个弯？如果真的逼陆书记换一个乡，看到人家都发了财，你们是眼气呢，还是后悔呢？” 魏槐树等人都没说话，眼神里却已经有了答案。 秦云东一番解释，让他们对产业园有了清晰认识，认可这的确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如果真的可以改变自己的生活，让全家老小过上富裕生活，谁还会把吃饱了撑的，把上门的财神爷向外推。 魏郡知道大势已去，他这才醒悟秦云东满满都是套路。 从秦云东让辛胜利来做铺垫，到他放低姿态说尽好话，都只不过是让魏家人放松警惕，能够耐心地听他讲道理。 秦云东的嘴真是太厉害了，只说了十分钟就让魏姓族人的心散了。 魏郡不甘心就此被降服，如果听命秦云东，他这个族长的损失就极其严重。 氏族之所以能抱团，那是因为有共同的利益。 如果族人都去工厂打工，在厂外做生意，利益诉求就会拆散，很难再形成合力。 更可怕的是，一旦本族有人发达了，有了钱谁还会把魏郡放眼里。 实在太可怕了！ 魏郡不允许自己刚退休成为族长就面临分崩离析的局面，所以他才从中作梗。利用族人信任他，曲解产业园政策，编造出耸人听闻的结论，掀起了城关乡大规模抗议的活动。 他本来想趁着秦云东来解决问题，提出苛刻条件，以显示自己无与伦比的权势，让族人继续把他当神一样供着。 魏郡怎么也不理解，自己精于算计，怎么就稀里糊涂让秦云东占了上风。 不行！ 他必须绝地反击。 为了坐稳族长的位置，哪怕是和秦云东撕破脸，他也在所不惜。 只要魏氏家族都护着他，秦云东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云东，你不懂城关乡百姓的心声，赚钱是小事，我们最看重的是乡土乡亲，风水宝地和阴德庇佑，为了钱背叛千秋万代的祖宗魂灵，这是作孽，老天爷也不会宽恕！” 魏郡铁青着脸说出杀气腾腾的话，同时目光严厉地盯着三个不成器的魏姓族人。 魏槐树等人都打了一个寒颤，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 秦云东脸上笑容瞬间消失，沉下脸猛地一拍餐桌。 “魏郡！不要妄言！作为唯物主义和无神论者，大讲特讲风水和阴德庇佑，丧失理想信念，背弃初心使命，不问苍生问鬼神，你已经严重过界了！” 秦云东的警告犹如一声惊雷，魏郡顿时懵了。 他没想到秦云东真敢当众翻脸怒斥他。 更让他害怕的是，秦云东说的话来自红头文件的内容，而他也确实踩到了纪律条例的红线。 魏郡不由吓出一身冷汗，后悔自己不该气急败坏下口不择言，无疑是亲手给秦云东递上了刀子。 临江市代管浠水和抚远县，意味着秦云东是三地最高领导。 魏郡如果被定性为丧失信念，势必被组织严厉问责，这一辈子攒下来的清誉立刻就会付诸东流。 魏郡焉能不怕！ 看到秦云东突然震怒，魏家人更是吓傻了，大气也不敢出。 陆长风、辛胜利、夏丰也没有见过秦云东发这么大的火，一时也都心惊肉跳。 但秦云东并没有息怒，对魏郡继续不留情面的怒斥。 “作为曾经的浠水一把手，你却成了魏氏家族的话事人。醉心管理家族内部事务，红白喜事、祭祖迎神，样样不落。为争取城关乡的利益，你带头组织人马干扰浠水县秩序，扭曲省市大政方针，你是想把魏氏家族发展成与浠水县政府对抗的地方势力吗！” 秦云东的呵斥掷地有声。 这个罪状更是极其严重，最轻的惩罚也要开除出组织，说不定还要承担刑事责任。 魏郡几乎要从椅子上瘫软倒地。 第359章 我不在乎把坑挖大 魏郡已经失去了刚才的威严，被秦云东的气势完全碾压。 “云东……秦书记，我真没有那个意思，你不要上纲上线……” 魏郡结结巴巴想抵赖，但语气非常虚弱。 “你以为我没有经过调查吗，你在魏氏家族会议上都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安排，要不要跟我去县纪委看看他们掌握的证据？” 秦云东表现得气势逼人，因为他的确有底气。 自从城关乡开始闹事，浠水县纪委在宋天明的主持下就开始对魏氏家族带头的几个干部着手调查。 现在所有调查资料都已经呈报给秦云东，魏郡想抵赖都是徒劳。 “我……我……” 魏郡脑袋里一片空白，拼命想狡辩，却又找不出任何令人信服理由。 “我本来还敬重你是个老同志，希望你只是一时糊涂，这才来你家想给你一个悬崖勒马的机会，没想到你当着我的面还在大搞对抗，真让我失望至极。” 秦云东停顿片刻，看他无话可说，于是扫视餐桌前的众人再次开口。 “浠水县委为了让经济发展起来，可以说披荆斩棘历尽艰辛，你作为曾经的老领导不但不主动支持，为了一己之私拼命阻挠，你还有没有一点儿良知？” 秦云东的指责很到位，陆长风听着非常解气，不由挺直腰杆怒视魏郡。 魏郡被说得汗如雨下，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坐着却比受刑还难受。 “魏郡，你不要自作聪明做两面人，你的伎俩不会得逞。更不要误判形势，魏姓人也想过上好日子，不会任由你捆绑要挟而忍气吞声。” 秦云东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外套。 陆长风和夏丰都知道他要走，马上也跟着起身。 秦云东直视着魏郡和魏槐树给出最严厉的警告。 “魏郡，你所作所为相当危险，再不幡然醒悟，一旦滑下万丈深渊，那就会万劫不复。魏槐树，如果你甘心和你的族长陪葬，我不在乎把坑挖大一些。” 秦云东放下狠话，带着陆长风和夏丰扬长而去。 辛胜利看魏郡等人面如死灰，呆若木鸡一动不动，他只好低声说送送客人，便向外追出去。 来到院门外，看到秦云东正要上车，辛胜利立刻紧走几步求情。 “秦书记，魏郡的确犯了严重的错误，您批评得对。但我保证魏郡肯定不是有意搞对抗，他只是迷恋权位才糊里糊涂走到这一步……” 辛胜利感激魏郡的知遇之恩，尽量想替他说好话，这也算是人情世故。 “辛胜利，你这个思想也同样危险。主观上不想犯错就能减轻客观造成的危害吗？” 秦云东皱眉反问了一句。 辛胜利也被吓住，不敢再说下去。 秦云东拉开车门，停顿片刻，还是决定给魏郡一个机会，也是给辛胜利一个面子。 “回去告诉魏郡，人退休思想不能腐朽，要光明磊落，不要搞小动作，要胸怀宽广，不要打小算盘，不要耍小聪明。你劝他尽快主动向组织老实交代，或许还能求得宽大处理。” 汽车离开魏家寨，陆长风看秦云东一直沉默不语，拿出一支烟递过去。 “还生气呢，抽根烟消消火。” “你想抽烟就抽，不用拿我说事。我没有生气，只是在反省自己。” “我觉得你骂魏郡都很合理，怎么成了你反省？” “以前总觉得魏郡虽然思想守旧，但人品还算正派，直到今天他暴露出本来面目，我才知道自己的判断出现巨大偏差。我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当然要深刻反省。” “云东，你不要对自己太苛求了。人是最善变的生物，你以前对魏郡的判断不一定是错，很可能是他在退休后出现思想变化，不能算在你的身上。要说反省，那应该我来反省。” 陆长风说的不是套话。 作为浠水县委书记，只要是组织内的人，无论是否退休，只要出问题，他就是主要责任人。 陆长风是明事理的人，该承担的责任不能让秦云东替他背。 “等城关乡的事情有了结果，我会向临江市委做书面检讨，请求给予我处分。” “老陆，你有这样的胸怀和担当，我很欣慰，没有白结交你这个朋友。咱们都吸取这个教训，作风教育要抓得更紧些，不能等到出了问题才解决，从严治理，一抓到底，绝不松懈。” 秦云东颇有感触地拍了拍陆长风。 陆长风深深点头，表示回去就开始以魏郡为反面典型，进行整风制度化常态化的制定和实施。 秦云东听了很高兴，严肃的表情也缓解很多。 “老陆，你的儿子陆彤龙还在欧洲上学？” “是的，到明年夏天就毕业了，我也算熬出头喽。” “实不相瞒，临江市公安局最近要找陆彤龙问询，如果他不回来，卫局就要出国找他。” 陆长风吓了一跳，忙问陆彤龙出了什么事。 秦云东把唐铁汉被灭口，无法找到犯罪团伙证据的事说了一遍。 “陆彤龙和唐铁汉是好哥们，他极有可能听唐铁汉提起过兰辉的犯罪情节，这对我们破案有很大帮助。” “原来是这么回事……好，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要求他配合调查。” 陆长风说着就要拿手机，却被秦云东拦住。 “咱们这里是下午时间，陆彤龙那里已经是后半夜了，别打搅孩子休息。你今晚给他打电话，不要耍当爹的脾气，好好给孩子说。” “嘿嘿，我和孩子早就和好了，现在我们相处得还不错，我直到现在才感觉到当爹的乐趣。” 享受到天伦之乐的陆长风笑得很幸福， 与此同时，坐在办公室的姜南风却笑得很勉强。 因为在他的对面，坐着的是刚刚从省城开会回来的苗英杰。 而苗英杰此时根本没有笑模样，面沉似水。 “英杰，你脸拉这么长，是谁惹你生气了？” 姜南风明知故问，等着苗英杰宣泄情绪。 “姜书记，我想向您讨教，为什么省纪委宣布终止对花午川的调查，是不是中山有人在背后动手脚了？” 苗英杰强压怒火直视自己的顶头上司。 第360章 毫不妥协激烈对撞 姜南风皱了皱眉。 中山还没有人敢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 但因为自己的身份，他又不方便直接和苗英杰唇枪舌剑地辩论。 坐在另一个沙发上的新任纪委书记樊向阳及时出面帮腔。 “英杰同志，说话要不要带情绪嘛。我们中山市怎么可能影响省纪委作出决定？” 樊向阳是姜南风的老部下，刚接手中山市纪委没多久，眼看老上级被责问，他必须要挺身而出。 “我带情绪？我是有充分证据的。省纪委开会本来是要我提供花午川团伙的材料，要将漏网的腐败分子揪出来，整肃中山的不良风气，纯洁干部队伍，怎么会刚开两天会就匆匆结案，对我的材料封存处理？这里面如果没有鬼，那就真的见鬼了。” 苗英杰用手指点着办公桌，气愤地向樊向阳强力输出。 他确实很恼火，本来以为可以借助这次机会一举拿下吴凡尘，结果却不了了之，让他大失所望。 樊向阳也来了火气，仗着有姜南风撑腰，他也不客气地向苗英杰发动反击。 “英杰同志，你去省里开会，常委会向你打过招呼，要你谨言慎行，不要把矛盾扩大化以稳定中山的干部队伍，你为什么置若罔闻，还要一意孤行在省里炮轰中山存在严重的违纪团伙，你还有没有一点组织纪律性？” 樊向阳的指责绕过苗英杰做得对不对，而是死咬着班子会做出的决定，苗英杰就应该执行，否则就不符合程序的正当性，对稳定局面产生重大隐患。 苗英杰知道樊向阳这是救主心切，想用不符合程序为由，替姜南风开脱。 只要气势上减弱，这次就要被姜南风的人完全压制，以后想要翻身就更难了。 “樊书记，面对不正之风，作为一名主要领导，我有没有权力向上级反映情况？难道要我视若无睹麻木不仁？再说，姜书记同意我去开会，鼓励我一竿子插到底，不打赢反腐战争决不收兵，怎么能说变就变，这不是也在破坏稳定和团结？” 苗英杰不和樊向阳纠缠，依然直指姜南风。 他的话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向姜南风发出警告，两人达成的默契如果被打破，所有后果就应该由姜南风负责。 姜南风心里很窝火，但表面上依然保持微笑，彰显自己的气度和胸襟。 “英杰同志，班子会已经做出决定，你在省里开会的发言就属于个人行为，不涉及班子团结，也不代表对腐败分子不查不究嘛。” 姜南风发话，樊向阳立刻随声附和。 “我完全同意姜书记的意见，英杰同志，你应该向班子会和省纪委讲清楚，你开会讲的话仅代表你个人，并不是中山班子的集体决定，你要公开发表声明收回你在省里开会的内容以挽回影响。花午川及其党羽的问题，我们市纪委可以专案处理。” 两人一唱一和配合得还真默契。 对付群殴的最好办法就是不要和每个人打斗，而是只针对核心目标一路追打，或许还有险中求胜的机会。 “个人行为？那我问问姜书记，你的个人行为还少吗，你顾忌过团结干部这回事吗，你顾忌过影响不好吗？” 苗英杰的反问很在线。 姜南风笑不出来了。 他主政以来力排众议安插嫡系，压缩吴凡尘势力空间，对临县更是刻意排挤，不给资源不批准大型项目，甚至来自临县的干部一律不给升迁的机会。 姜南风自己就不干净，还怎么好意思指责别人。 樊向阳眼看自己说话想放屁，苗英杰根本不搭理他的话茬，自觉没趣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苗英杰看两人都不说话，索性准备直接摊牌。 既然联盟关系已经不存在，那苗英杰索性就把事情闹大，以昭告中山市自己要挑头树旗帜。 “我仍然坚持我的观点，中山违纪团伙的脓包非挤破不可。如果你们继续逼我收回讲过的话，那也好，我要求召开临时常委扩大会议进行讨论表决。” 苗英杰说完，拿出香烟点上，给自己一个短暂的思考时间。 姜南风和樊向阳不可思议地对视一眼，都大感意外。 召开常委扩大会议？ 苗英杰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苗英杰才来中山一个月，既没有建立起自己的队伍，也没有可靠的盟友，他明知道一旦表决就会输得很惨，怎么还要做无用功？ 或许姜南风觉得稳操胜券，或许是被苗英杰不知悔改的死硬态度气炸了，他阴沉着脸也开始发飙。 “英杰同志，你这是要将我们的军啊。一次常委扩大会议就能解决完中山腐败问题吗？中山干部队伍人心惶惶等着你收回你讲过的屁话，我们在这里苦口婆心劝你半天，难道就等到这个结果吗！你还有没有组织纪律性！” 姜南风开始激动，不由自主拍案而起连续发难。 看姜南风不装了，苗英杰反而冷静下来。 苗英杰看出姜南风虽然说得严厉却并不想开会，于是神色淡定继续拱火。 “姜南风同志，请你不要这样大呼小叫的，组织纪律性首先是原则性，在原则问题上，我是绝对不会让步，除非会议表决，否则我绝对不会收回自己的观点。” 苗英杰毫不妥协地也站起身。 “姜南风同志，我请教一下什么叫屁话，作为一个国家培养多年的高级干部，怎么能用如此不文明的言辞对待同志呢，这和你的身份极不相称。” “好好好，我说得不对，我向你赔礼道歉，总可以了。” 姜南风被揪住用词不当，只能认错缓缓坐下。 但他的火气已经被点燃，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既然你想召开临时常委扩大会，那明天就开！不开出结果，谁也别想享清闲。我不相信临江市还能翻天不成！” 姜南风拍着桌子提升调门。 苗英杰却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手扶桌面向前探身，不紧不慢地追问。 “翻天？姜书记嘴里的中山的天指的是谁？哪个还在搞一言堂家天下？” 第361章 今天当然有大事 姜南风自觉又失言，只能战术性低头看文件躲避问题。 樊向阳想帮忙却也觉得为难，苗英杰抓住把柄，实在没有回旋的余地。 苗英杰赢得暂时胜利，也没有再等他们联手，选择见好就收。 “姜南风同志，我希望这次开会，你要让大家畅所欲言，成为中山市民主决策的里程碑，我也会平静地接受最后的表决结果。” 说完，苗英杰拎起包转身离去。 听到关门声，姜南风把文件摔在桌子上。 “简直不可理喻！” 姜南风拿起保温杯喝茶，结果被滚烫的茶汤烫到嘴，气得他把杯子用力墩在桌子上。 “姜书记，我觉得有些怪，苗英杰为什么非要坚持开会，这里面不会有什么阴谋？” 樊向阳试探着向姜南风发问。 “无论他怎么耍心机，只要我在，表决结果就不会有任何差错。” 姜南风信心百倍夸下海口。 他的人马在常委和候补委员中占据一半，再加上盟友和溜须拍马的人，妥妥就是一手必赢的好牌。 但樊向阳却轻轻摇摇头。 “苗英杰不是菜鸟，他看重开会不是期待会议表决能翻盘，我担心他有别的企图。” “你的意思……苗英杰要求开会是障眼法？”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姜南风也意识到苗英杰表现很蹊跷，的确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他重新端起保温杯，示意樊向阳继续讲下去。 “秦书记，我只是猜测，苗英杰要在会议上和您摊牌，让参加会议的人知道他现在要挽起袖子单独拉山头。” 据樊向阳分析，苗英杰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他背后有钟超凡和周通平撑腰。 那些被姜南风排挤的干部，或者对姜南风有意见的人，因此获得明确信号。 如果还想继续进步，那就只能投奔苗英杰，给自己留下一丝晋升的机会。 因此，苗英杰不是为了争会议的胜负，而是想通过对抗拉起一个班底，逐渐壮大自己的队伍，形成自己的势力范围，为今后掰手腕做准备。 姜南风听罢双眉紧锁，心里非常认可樊向阳的推测。 没准苗英杰真是虚晃一枪。 如果苗英杰彻底和自己翻脸，他的后台非常强劲，说不定比吴凡尘更难对付。 姜南风坐卧不安，站起身在办公室来回踱步。 他答应关兰必须保护吴凡尘，本以为这是小事一桩，谁知道碰上苗英杰这个刺头鬼神不认。 其实，姜南风没有想和苗英杰翻脸，甚至还想利用苗英杰缓解和钟超凡的关系，更没料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 现在，他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又该怎么解套。 第二天清晨五点，临江市。 秦云东的生物钟准时把他叫醒。 按往常的习惯准备晨跑，他刚要起身，叶安妮却翻滚到他身上。 “今天不要去锻炼了，陪陪我嘛。” 叶安妮枕在秦云东的胸膛上，妩媚地小声哼唧着。 “难道昨晚没有让你吃饱，一大早还喊饿？” 秦云东微笑着轻抚她的头发。 “讨厌，我想要你陪，谁想那个事了。” “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秦云东觉得奇怪。 叶安妮和他一直很默契，从来不干扰他的生活习惯，怎么今天表现得如此反常。 “今天当然有大事了，而且是你的事，你自己好好想想。” 叶安妮眯着睡眼惺忪的双眼，有一种别样风情。 秦云东歪头想了想，无奈地耸耸肩。 他天天忙得起早贪黑，但都是为了工作，应该和叶安妮没有什么关系。 叶安妮抿嘴一笑，伸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个首饰盒。 “傻瓜，今天是你生日，你居然都忘了？” “啊？就是啊。这段时间忙晕了，我还真把生日忘了，难得你还想着我的生日。” 秦云东拍拍额头，又轻轻捏了捏叶安妮的耳垂。 叶安妮打开首饰盒，拿出一个系着黑皮绳平安扣的羊脂翡翠项坠。 “祝老公生日快乐，让我给你戴上。” “我一个大男人，戴这个太娘了，让人笑话……” “贴身戴的，别人又看不见，怎么会知道。乖乖的，不许不戴。” 叶安妮不由分说就给秦云东戴在脖子上。 “蛮好看的嘛。这是我去寺庙里求方丈开光的项坠，保佑你平安无事，所以戴上去就不许摘下来。” 叶安妮在秦云东额头上亲了一口。 虽然秦云东不相信这些开光保佑的鬼话，但这是叶安妮一片心意，他怎么会大煞风景说出不讨喜的话。 他听话地嗯了一声，顺手抱住趴在身上的她。 “谢谢老婆啦，这么费心为我准备礼物……” “啊……你怎么不打招呼就进……坏人……” “嘿嘿，谢谢老婆不能直说不练啊，必须拿出实际行动表示。” “人家都还没准备好，你……你太霸道了……” “我老婆是属自来水的，哪需要准备。” “臭流氓……” 一个小时后，叶安妮被折腾得像是散了架，带着甜蜜的笑容又睡过去。 秦云东洗澡换好衣服轻轻关上卧室的门。 现在没时间出去晨跑，秦云东就想为家里人做早餐。 他推开厨房的门，没想到秦母正在里面做饭。 “妈，你起这么早做饭啊。” “今天你过生日，我给你煮鸡蛋，还要给你做长寿面。” 秦母说着就拿了一个鸡蛋递给秦云东。 可怜天下父母心。 儿子过生日，母亲永远都记得。 秦云东嘿嘿笑着接过鸡蛋就要敲蛋壳。 “急什么，去滚一滚。” 秦母马上拦住，并推了他一把。 按秦云东老家的规矩，过生日时要把煮好的鸡蛋放在地上滚，滚得越远代表越健康越吉利。 “妈，这是不是说儿子应该滚蛋的意思？” 秦云东笑呵呵地开玩笑，但还是蹲下，把鸡蛋贴着地面用力向前推。 “大吉大利，别胡说八道，这是让神灵对你多担待。” 秦母看着鸡蛋叽里咕噜滚到了阳台，满意地笑了。 秦云东暗乐，他是无神论者，母亲说的神灵并不会保佑他。 第362章 啥叫赛博朋克 为了老太太美好的心愿，秦云东没有说出口。 他把鸡蛋捡回来，剥壳后咬了一口。 “我给妈打下手，相比吃鸡蛋，我更爱吃您做的面条，老香啦。” “乖，今天你是寿星，你最大，不许干活。去客厅坐一会儿，马上就给你端上来。” 老人最爱听的就是孩子拍马屁，秦母自然也不例外，开心地转身回厨房。 秦云东正吃鸡蛋，裤兜里的手机发出震动。 他拿出来看到是苗英杰，想了一下才接通。 “英杰，是不是找不到嫂子，急着给我打电话了？” 秦云东的语气很轻松，像是啥事也没有发生。 “胡说，你嫂子昨天就给我留言，她要去看女儿找安妮玩，我急啥。” 苗英杰刚睡醒，说话还有点含混不清。 “我正想给你说这个事，我建议你还是让嫂子留在临江市。你们都走了，没有父母的孩子不好带，而且你经常出差，嫂子一个人在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你这个建议很好，我昨晚也是这么想。主要是傅霞被纪委留置过，她不想被临江的人指指点点说闲话，回头我给傅霞商量一下，如果她没问题，我当然也没问题。” 苗英杰打个哈欠，拿起床头柜上的香烟。 听苗英杰说话很正常，说明他还不知道傅霞的事，秦云东一下子就放松下来。 “那你这么早打电话，难道还有别的事？” “当然有事要和你这位高参通报，再让你帮我拿个主意。” 苗英杰兴高采烈地把昨天下午硬怼姜南风的事讲了一遍。 今天上午，中山临时常委扩大会议就要举行，苗英杰想看秦云东有没有高招，更有把握掌握会议的节奏。 秦云东正听着苗英杰说话，秦母已经把长寿面端过来，轻轻放在秦云东面前的茶几上。 大海碗里满满都是细长的龙须面，葱花和香油的香气扑面而来。 秦云东指了指手机，又向母亲竖起大拇指。 他的意思是自己接电话，不方便和母亲说话。 秦母很理解，乐呵呵扬扬下巴催他趁热吃，转身又回厨房忙活。 秦云东先夹起面条上的煎鸡蛋咬了一口，就听到苗英杰在催他提建议。 “老苗啊，我觉得没必要提什么开会的建议了，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和姜南风和解。”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咋听不懂呢？” “我笃定姜南风不会开这个会议，做什么准备都没用。” “他不开会了？……你咋知道的？” 苗英杰大为惊奇，不由从床上翻身坐起。 “你老苗给姜南风来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想借用开会立威，姜南风又不是新兵蛋子，只要他冷静下来，怎么可能想不通其中的道理？他又怎么可能给你这个自立门户的机会？” 秦云东说着话，还吸溜吸溜吃着面条。 “嗯嗯嗯，有道理。所以你觉得姜南风最终会反悔不开会。早知如此，我应该刺激姜南风立刻开会，不给他冷静的时间。” 苗英杰没有达到目的，显得很后悔。 “老苗，有些事只能顺其自然，瓜熟蒂落，不要在时机不成熟的时候贸然行动。你现在没有根基，更不能提前和他摊牌。” “哼，我的正式任命已经下达，姜南风能拿我怎么样？” “别意气用事了，你也做过一把手，知道大权在握能做很多事。如果你没有钟书记护驾，不出几个回合就歇菜了。咱不能一直指望靠山，还是要凭自己的本事立足。要不然，钟书记也会对你失望的。” “唉，我何尝不想自强自立，但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啊。” 苗英杰又无奈地重新躺下。 “呵呵，老苗，你是志存高远的人，怎么会耐不住性子了？你不应该为一个地级市一把手的位置患得患失，你的目标应该是封疆大吏，星辰大海。” “不是我耐不住性子，而是我看到中山有很多弊病都是姜南风造成的，如果不降服他，中山的改革和发展就无法推动。” “这还差不多，有点你的个性和气势了。” 秦云东笑着喝了一口汤。 他很看好苗英杰的能力，完全有资格入阁，只是他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情商忽高忽低，总让人感觉有点悬。 “所有改革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大多数改革者的下场也不美好，所以咱们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面对打压和责难。不要急躁，身段放软一些，蹲下去就是为了跳得更高。” 秦云东吃完饭，打了一个舒服的饱嗝，浑身都充满了能量。 “云东，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只是……唉，不提了。你就告诉我，姜南风打算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应对？” “我估计姜南风上午会找你谈话，而且是推心置腹地和你交心。他想继续和你结盟，你就趁机也让一步，提出自己的价码让他答应，和气结束这次纷争。” “我不甘心啊，吴凡尘有重大违纪嫌疑，凭什么可以毫发无损地成为漏网之鱼？” 苗英杰被说服了，但他还是耿耿于怀难解心结。 “你的疑问或许姜南风找你谈话时会给出答案，不过你放心，报应迟早会到，只需要有策略讲技巧。伟人说得好，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秦云东不方便向苗英杰透露和戚书记共同制订的方案，只能含蓄地劝慰。 上午九点，临江市的商务接待车驶入跃进日化厂的厂区。 这座关门多年的厂，秦云东来过一次，他命人把厂区的杂草处理干净，但其他都保持原来的风貌不动。 托马斯和几个投资商从车里下来，立刻被眼前高大斑驳的车间和锈迹斑斑的设备吸引。 “好酷啊！” “太疯狂了！” “真美啊！” “最炫的赛博朋克！” 一群老外拿起相机拼命拍照，嘴里不断发出惊呼。 秦云东背手远远看着，嘴角微微上扬，他的预感没有出错。 跟在秦云东身后的夏丰一脸诧异，他觉得老外都疯了。 “秦书记，啥叫赛博朋克？” 第363章 两位领导真能忽悠 秦云东解释说，在1980年，一位科幻作家首先提出了赛博朋克的概念，后来逐渐形成一种文化的代名词。 “赛博朋克文化代表了行走在社会边缘，内心孤独、迷茫、压抑，面对未来科技的矛盾、悲观和逃避。现在欧美很流行这种文化，所以他们才会这么激动。” 有文化积淀就会产生美感，但不了解赛博朋克的人，对此毫无感觉。 夏丰虽然搞明白了名词，但还是不理解秦云东的意图。 秦云东平时工作那么忙，怎么还要专门腾出时间带他们在一个倒闭的工厂游玩？ “小夏，你的父母就在这个厂里工作半辈子，你的童年也在这个厂留有印迹，如果我们拆了它，你父母会怎么想？” “工厂已经和我爸妈的血肉相连，虽然平时总是埋怨厂子，但真要是拆除了，他们肯定会非常难过，很长时间也缓不过劲儿。” “是呀，这一片老厂区的工人肯定和你父母一样的心情。这些工厂不只是工人们的记忆，也是临江这座城市的群体记忆。我们要向前看，但也不能割断历史。” “秦书记，您的意思……要保留这些工厂？” 夏丰已经明白秦云东的心思，但他还是很震惊。 按照十年规划，工厂区连同棚户区要集中改造，留下这些破旧厂区有什么意义。 正在此时，何铸的汽车驶入厂区，停在秦云东身后。 “秦书记，我刚送走叶氏集团家居考察团，可不能算我迟到。” 何铸乐呵呵地向秦云东解释。 “老何，你的心眼怎么这么小，我只是说过你一次，到现在你还记仇啊。” “秦书记用词不当，我还从来没有被人严厉批评过，所以才记忆深刻，但不代表记仇啊。” “好好好，我用词不当，我收回刚才的话。” 秦云东对何铸的印象一直都不错。 虽然何铸说话尖酸刻薄让人下不来台，但难能可贵的是，何铸敢说真话。 而且，何铸极其骄傲。 骄傲的人大多都靠得住，因为他绝不会做丢人的事。 “秦书记，你和托马斯谈工厂的事了吗？” 何铸看着几个投资商像孩子一样在尽情玩耍，觉得有些好笑。 “还没有谈，先让他们建立直观感受，接下来或许会谈得顺利一些。夏丰，去把他们叫回来，该收收心谈正事了。” 秦云东看看腕表，觉得也差不多该谈了。 如果由着老外的兴致，他们一上午也玩不完。 不一会儿，托马斯和几个老外都喜笑颜开走回来。 “托马斯先生，感觉如何？” 秦云东微笑着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非常棒，这个工厂美的让我窒息。” 托马斯来不及喝水，迫不及待向秦云东展示数码相机拍摄的画面。 “我的同事们主张要拆毁这里，你很幸运还能看到这里的一切。” “我的天，这么美的工业遗迹要被摧毁？你的同事是在犯罪！秦书记，你应该挺身而出制止他们的愚蠢行为。” 托马斯瞪大双眼，从震惊很快转为愤怒，接着又变成对秦云东的恳求。 “我也觉得推倒工厂是很愚蠢的行为。这里虽然是工业锈带，但只要稍加调整，复古赛博朋克，未来将成为一个集艺术、文化、潮流、展览、休闲和运动的多业态宝地。” “秦书记，你的思路棒极了，你看看这些高炉、筒仓、物料运输轨道……多么完整的工业遗迹，简直是无价之宝。” 托马斯连声称赞，对秦云东规划赞不绝口。 “但是……我的设想需要大笔投钱才能实现。实不相瞒，我们临江市经济发展的资金都很紧张，想要在这里投资不现实，所以我也无法说服同事们。” 秦云东一脸无奈和遗憾。 “需要多少钱，我可以投资，必须保住这里的一切！” 托马斯毫不犹豫地接话，顺利地达成了秦云东的目的。 “类似的工厂还有八家，装修、维护、维修和人工费用，再加上大草坪、大花海、蒸汽小火车，我估计总投资额会超过三亿美刀。” “秦书记，你把方案和预算给我，我可以出资一半，但是我有两个条件，这里不允许拆毁，哪怕动一块砖，没有我的同意，绝对不能动。” “多谢你的支持，我可以答应你这个条件。那么，另一个条件是什么？” “我要一个车间，改造成我来度假的专用场所。怎么样？” 托马斯用期待的眼神直视秦云东。 秦云东看了一眼何铸，显得有些迟疑。 何铸心领神会，这是要让他当托儿的意思。 “秦书记，这里都是国有资产，你没有权力答应这个条件。” 何铸故意用外语劝告秦云东，就是要让托马斯能听懂。 托马斯一听就急了。 “就算是国有资产，没有投资就捣毁成荒地了，给我一个车间只是使用权，又不是所有权，不应该冒犯你们的法律？” “托马斯先生，工厂就算只剩下一堵墙那也是国有资产，我们无权处置。” 不管托马斯怎么说，何铸坚决不松口。 秦云东呵斥道：“你怎么能这么讲话，托马斯先生自愿出资保护历史遗迹，这是多么高的优秀品质。他无非是用十年而已，能有什么严重问题？我做主了，托马斯，这里的车间随便选，出了问题我负责。” 托马斯愣了愣，他没说只用十年啊。 但听秦云东可能还要负责任，托马斯也就默认了。 何铸不再吭声，却还要装作不高兴的样子。 夏丰在一旁偷笑，这两位领导还真能忽悠啊。 秦云东握了握托马斯的手，高兴地致谢。 “托马斯，你帮我大忙了。今天我还有事要提前告辞，明天你上午要走了，我必须亲自送你，以表达我的真诚谢意。” “多谢秦书记，我很钦佩你的个人魅力，而且我在临江市留有十分美好的印象，这里商机无限，我会带来更多的投资商争取早点再过来。” 托马斯说着又低声补了一句，明天送行不要让何铸去，他不喜欢这个不懂变通的人。 秦云东看了何铸一眼，微笑着点点头。 第364章 她也想给他过生日 秦云东来到临江公安局，在局长办公室里，除了卫敏之外，还有袁队长和浠水的洛勇强。 “哎哟，都是熟面孔嘛，这次又是你们两地联合行动？” 秦云东笑着和他们一一握手。 “没办法，现在案子太多，人手不够，只能请浠水方面驰援。” 卫敏向秦云东汇报说，她挂帅的“暗流”专案组已经成立，除了她和一个小组留在临江市，其余各个小组已经奔赴中山和省城开始执行任务。 所谓的“暗流”专案组，主要调查目标是吴凡尘和关兰，收集证据并将其团伙成员一网打尽。 为了能尽可能多的获取线索，专案组成员多达上百人，不仅有公安系统的干警，还借调了其他单位的专业人员。 “专案组成员可靠吗？这么大规模人数，一旦有人走漏风声，那就前功尽弃了。” 秦云东听完汇报，最担心的还是保密问题。 “我们对此也很慎重，借调人员都经过严格审查，我相信不会出什么问题。” 卫敏显得很有信心。 “既然你们已经做好准备，那我就预祝你们成功了。” 秦云东不想干涉太多，简单说了两句就把话题转移到陆彤龙身上。 “昨晚陆长风给他儿子陆彤龙打过电话，要他回来配合你们的调查。陆彤龙说他们学校下个月要考试，他没时间回国，能不能等他考完试之后再说。” “这……恐怕不行。唐铁汉有可能掌握兰辉和关兰的证据，不能再拖延下去。如果他确实回不来，那我们也可以通过电话问询。实在不行，就算出国也必须抓紧时间办。” “卫局，这样，你今天和洛勇强一起去浠水见陆长风，征得他的同意，晚上在他家和陆彤龙通电话。陆长风深明大义，一定会积极配合。” 秦云东交代完毕准备要走，却被卫敏拦住。 “眼看中午了，秦书记留下来一起吃饭。” “按日常安排，中午我要去试验中学突击检查食堂卫生……” “哎呀，这类小事还用得着你这个大书记亲自做啊，还是留下来。” 卫敏笑嘻嘻地堵住门口不让他走。 洛勇强和袁队长也是满脸堆笑， “你们是不是有事要谈？” 秦云东一脸狐疑，卫敏从来没有这样三番四次要留他，今天是怎么了。 “没事就不能让你请一顿饭啦？更何况今天是你生日，又是暗流专案组正式行动的第一天，这顿饭您不应该请我们吗？” 卫敏扬起下巴，撇撇嘴。 秦云东明白这肯定是卫敏的主意。 卫敏想给他过生日，却又担心引起别人猜疑，于是就拉上洛勇强和袁队长一起。 “公安局就是方便啊，查我的生日简直不要太轻松。既然想让我请客，那你们也要送礼物？” 秦云东伸出手，其实是为了给卫敏送礼物找个说辞。 “我早就准备好啦。” 卫敏从裤兜里拿出一支名牌签字笔放到他手心。 “我以前用过这笔，质量非常好，就是价格一百多块，有点贵了……” 秦云东嘴上说着，却已经把笔放进西装口袋。 “这还算贵啊，那我买的酒价值三百多哩。” 洛勇强从茶几下拿出两瓶白酒。 “拉倒，你真是比猴都精明，等一会儿喝酒，你自己就能喝掉两百块。” 秦云东笑着奚落他，但还是挥挥手答应中午请他们吃饭。 中午，中山，苗英杰的住宅。 不出秦云东所料，原定于上午召开的中山临时常委扩大会议取消。 苗英杰得知消息后，推脱自己身体不舒服，请假在家休息。 他这是故意而为，就是要让姜南风知道，他对此非常生气。 正在苗英杰觉得腹内饥饿准备做饭时，听到门铃响起。 苗英杰打开门，看到姜南风和秘书站在门口。 “英杰，听说你病了，我特意来看看。” 姜南风笑容可掬，亲切感十足。 “有劳姜书记了，快请进。” 虽然政见不同，但还是应该讲人情世故。 苗英杰请姜南风落座，递烟倒茶招待得很周到。 他不怕姜南风看出他很健康，本来他就是以此向姜南风示威，用不着再装病。 姜南风的秘书没有坐，直接把四个礼品袋拎进厨房。 “中午了，知道你一个人在家，想吃饭都不容易。我特意买了咱市老字号卤肉，咱哥俩今儿好好喝一次，如何？” 姜南风已经放软身段，苗英杰当然也只有拿出一瓶五粮液招待。 不一会儿，秘书把切好的牛肉、鸡肉、猪耳朵和肘子端上桌，接着他便悄然离去，留下两位领导可以尽情攀谈。 “英杰，你还记得吗，你第一次荣登省级优秀县委书记时，我还请你到我家喝过酒。” 姜南风拿起酒瓶，亲自为苗英杰斟酒。 “我咋能忘，那一天我还喝多失态，让姜书记见笑了。” 苗英杰接过酒瓶，又给姜南风倒酒。 他知道姜南风这是要打感情牌了，他也当然也要顺水推舟。 “怎么会见笑，能在上级家里喝醉，说明你胸怀坦荡没有私心。我还记得你还拍胸脯保证，不出三年就让临县成为全省一流强县，结果你果然做到了。” 姜南风拿起酒杯，眼神里都是欣赏和钦佩。 苗英杰和他碰了碰杯，笑着摇摇头。 “不是我的功劳，那是临县上下一心奋斗出来的。因此我得出一条经验，上下同欲者胜。” 他明显是在暗示姜南风，不该以前打压临县，更不该在关键时刻突然翻脸唱对台戏。 姜南风笑着点头没有接话，而是继续对苗英杰过去的辉煌结结实实回忆了一个遍。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前尘尽在脑海，过往已成云烟。一页又一页，一篇再一篇。 苗英杰不由感慨：“人生难得几回醉，好汉不提当年勇，还是看未来。” “不管你信不信，我听说你要调来中山，心里真是高兴。能得到你这一员大将，中山的腾飞指日可待，我这个做书记的，岂不是脸上更有光，又何必和你为难。” 姜南风拍着胸脯，像是要把心剖出来证明。 第365章 称兄道弟各有心机 “那你怎么会把咱们商量好的事全部推翻，而且直到我到了省城才告诉我，这不是背后捅刀子吗！” 苗英杰仰脖喝完杯中酒，愤懑地抽起烟。 姜南风笑着用手指点了点他。 “我就知道你小子还记恨呢，如果老哥我不亲自解开这个心结，你会记恨我一辈子。” “老兄，我不是个记仇的人，但我最痛恨背叛。你既然说要解心结，那我就听听你放过吴凡尘有啥道理。” 苗英杰开始和他称兄道弟，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想让姜南风放下戒备。 “老弟啊，我和你一样，对吴凡尘的所作所为已经忍无可忍，当然希望他能落马，还给中山一片晴朗的天。但我后来才知道，吴凡尘的根很深，不是你我可以扳倒的。咱不能搞到最后，壮志未酬身先死。” “我不信，吴凡尘能有那么大的能量？” “你别不信，你去省城的那天晚上，猜猜我见到谁？” 姜南风身子向前探，神秘地压低声音。 “谁？” 苗英杰不看他，夹起菜放进嘴里，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关兰！” 姜南风报出名字，还用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 “关兰？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苗英杰心里吃惊，表面上歪着脑袋思索，显得很茫然。 “呵呵，你忘了吗，就是吴凡尘的前妻，那个在美院当老师的漂亮女人。” 姜南风以为苗英杰真不知道，还特意解释一番。 “原来是她啊，她有什么了不起，还能把堂堂姜书记吓成这样？” 苗英杰对关兰嗤之以鼻，还不忘调侃姜南风。 “关兰的确不算什么，但这个小娘们的干爹实在太厉害，我是压根得罪不起的。” “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关兰的爹……我喝多了，你把我都绕糊涂了……” 苗英杰拍拍脑门，像是真的有些醉了。 姜南风绕过餐桌，站在苗英杰身旁低声说出一个人的名字。 “是吗！这……这怎么可能……” 苗英杰震惊地睁大眼睛。 “关兰当场打电话给他，我亲耳听到他的声音，那还能有假？” 姜南风坐回座椅，喝了一口酒，又叹了一口气。 “我后来专门问过郭老，他说那天晚上确实有两个大人物登门拜访他。一位是省里的老鲍，另一位他也不认识。根据郭老的描述，我一下子就断定那一位就是关兰的干爹。” 苗英杰沉默了，他的脑子开始发昏，如果真的是他，就算是钟超凡也不一定能惹得起。 姜南风倒了两杯酒，把空酒瓶扔进垃圾篓。 “老弟你说，这么个大人物打过招呼，我怎么能违抗。因为打电话不安全，所以我才没有和你明说，今天把秘密都告诉你，就是要让你明白，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咱们还是应该团结，不要出现隔阂，互不信任，对你我没有任何好处。” 姜南风凝视着苗英杰，表现出诚恳态度求和解。 苗英杰想了想，摁灭香烟，举起酒杯。 “老兄，咱们搭班子合作，那就应该是同志加兄弟，既要讲原则，也要讲感情。有了同志加兄弟这样的关系，中山市将无往而不胜。” “精辟，你说得对极了。老弟，我和你就是同志加兄弟，共担风雨，砥砺前行，中山的百姓也会因为我们的团结奋斗而受益良多，这就是多赢嘛。” 姜南风看苗英杰已经回心转意，他大喜过望，这次登门安抚的目的总算达到了。 晚上，临江市。 秦云东刚回到家就闻到满屋都飘着香味。 叶安妮和秦母在厨房忙碌做菜，餐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佳肴。 看来，为了给秦云东过生日，这两人把压箱底的厨艺都拿出来了。 “姐夫，生日快乐！” 叶旭从阳台走过来，笑嘻嘻的双手抱拳。 “你的公司怎么样了？” 秦云东拉着他又走回阳台。 最近因为一直忙，秦云东没有来得及去看叶旭的公司，现在看他回来正好可以好好问问情况。 叶旭说听从秦云东的命令，已经让罗天游退股撤出公司，他现在刚接了一个中山的小工程，为粮食局建四栋家属楼。 “这可不算数小工程，你怎么拿到业务的？” 秦云东皱了皱眉，他很担心叶旭打着他的旗号才拿到项目。 “我可是通过正常的招投标程序拿到的单子，公司小，没有名气，我只能靠低价竞争，几乎不赚钱，完全是为了树立形象。” “这倒也是个办法，只要有样板工程，不赚钱就当是广告宣传了。” “姐夫真聪明，我就是这样想的。我特意请了叶氏集团的几个高手帮我运作和管理，工程质量绝对有保证，而且户型设计非常漂亮，比起中山当地的小区要高档多了。” 秦云东放心了。 叶旭虽然玩心很大，但他本身就很聪明，又有高学历，在家族熏陶过生意经，只要他肯踏实做事，想要获得成功还是有把握。 两人正聊着地产经营，忽然听到门铃响，秦云东打开门就是一愣。 夏丰一家人拎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外。 “你们这是……” “秦书记，我听小丰说，今天是您的生日，所以就想登门祝您生日快乐。不过您放心，我们送的都是老家的土特产，不值钱，不会给您找麻烦。” 夏母李银凤马上讲明来意。 夏丰站在母亲背后尴尬地看着秦云东，脸红得像是涂了胭脂。 他很后悔回家说漏嘴，结果父母就逼着他一起来送礼。 “我过生日还劳烦你们跑这么远来一趟……那就谢谢了，快请进。” 秦云东打开房门，很客气地招呼他们进来。 “不了，不了，今天是你们家欢聚的日子，我们就不打扰了。” 林银凤说着就让夏卫东和夏丰把编织袋放到屋门口。 秦云东只好走出屋外，拉着夏卫东的胳膊。 “既然为我庆生，哪有这样就走的道理，再怎么样也要喝两杯。夏丰，搀着你妈，跟我一起进屋坐，我顺便还要和夏叔谈点儿事。” 既然秦云东如此热情发出邀请，夏家三口也不好说走就走，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客厅。 第366章 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走进秦云东的家，夏卫东和李银凤都略显意外。 房子面积有一百三四十平方米，无论装修还是家具家电都和奢华不挨边，甚至可以说是很普通。 这就是一个市委书记的家吗？ 来到客厅落座，夏丰当然不会把自己当客人，他手脚麻利地主动沏茶倒水。 “棚户区的居民对搬迁协议有什么看法？” 秦云东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包华子，撕开封条和外包装，拿出一直递给夏卫东。 “拆迁办的同志挨家挨户做了政策宣导，大家都没意见，对搬迁条件也很满意。” 夏卫东双手接过香烟，不敢让秦云东点烟，忙不迭拿出火机点上烟。 “是吗？我听说有人狮子大开口，扬言政府不答应他的条件，他就宁做钉子户。” 秦云东微笑着问。 夏卫东想起自己犯过瞒报的错误，紧张到脸色发白。 “我……我没敢骗您……前一段时间确实有像您说的那样……现在……” 他越紧张越说话不连贯。 李银凤着急了，立刻抢话代替他回答。 “前一段确实有几户想敲竹杠，但后来拆迁办公布，谁签协议就给谁安排事业编工作，还在我们那里办了岗前培训学校，签了协议的人就到上学，三个月后上岗工作。大家都积极报名，那些落后分子也不再闹了，都签了搬迁协议。” 李银凤伶牙俐齿，简短几句话就把事情解释清楚。 夏卫东边抽烟边点头附和。 下岗多年，谁都想有个稳定的工作，上岗吸引力比多要一间房子大很多。 “还是秦书记想的主意贴近现实，这才能让棚户区的老百姓一呼百应。” 夏丰在一旁插话总结。 夏卫东和李银凤瞅着自己的儿子欣慰地笑。 还是儿子说话有学问，高屋建瓴，一句话就说到了他们要表达的意思。 “是谁提出的办法不重要，只要能让棚户区居民满意，我就放心了。” 秦云东也很满意。 只要居民都签了协议，改造工程中最大的障碍算是顺利解决，接下来的进度就会大大加快。 “秦书记，我听小丰说，您决定不拆我们厂了？”夏卫东小心翼翼地问。 “是有这么回事，你有什么看法？” “我当然高兴了，干了几十年，工厂已经长我心里，如果扒了厂，我就会感到空落落的，像是没了魂，多谢秦书记保留了工厂，给我留下念想。” 夏卫东说到动情处，眼圈发红，声音哽咽。 “你这个死老头子，秦书记过生日，你哭什么，这不是让人家堵心吗……” 李银凤嘴上埋怨，但她也已经流下热泪。 两个人对工厂的感情真是深，这才会情不自禁潸然泪下。 秦云东也被两人的真情实感打动，沉思片刻问道： “既然你们这么舍不得工厂，愿不愿意回工厂做点事情？” “啥？工厂不是已经倒闭了吗？” 夏卫东惊讶地看向秦云东。 “工厂是倒闭了，但按城市规划，原来的工厂保持原貌，改造成为博物馆、观光景点、影视外景基地以及中小微创业中心，所以需要建立管委会进行管理和维护。你们二位有责任心，又是工厂的老人，对那里的情况很熟悉，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愿意，我们愿意！守着工厂心里最踏实，让我们干啥都行。” 夏卫东和李银凤都高兴地站起身。 秦云东微笑着示意他们坐下。 “夏叔，明天有空吗？我要送外商去省城，想在回来的路上，咱们一起去中山，看看你拿到石头的地方。” “秦书记发话了，我没空也会有空，明天我带您爬中山。” 夏卫东毫不犹豫答应。 此时，门铃响起，秦父和傅霞拿着生日蛋糕回到家，而秦母和叶安妮端着两个菜正巧走出来。 夏家三人马上起立和秦父打招呼问安，客厅里不断爆发出欢笑声。 就在此时，秦云东的手机发出震动，苗英杰打过来电话。 秦云东接通电话，躲到阳台上顺手关上门。 “云东，你家里真热闹啊，越发让我这个孤家寡人感到冷清。听傅霞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特意向你祝贺生日。” 苗英杰送走姜南风后就睡在沙发上，直到天黑醒过来就马上给秦云东打电话。 “谢谢啦，老苗，今天和姜南风谈得怎么样？” 秦云东知道苗英杰不是为了祝贺生日才打电话，一定是为了姜南风。 “你的推测都应验了。姜南风取消了常委扩大会议，专程到我家和我交心，主动表示继续维持和我的合作关系。” “这不是挺好吗？只要姜南风不作梗，你的工作就会顺利很多。” “云东，给你说一件大事，你绝对想不到，而且会大吃一惊。” 苗英杰翻身坐起，磕磕绊绊打开屋灯，拿出冰箱里的饮料大口喝了半瓶。 “这么神秘，到底是什么事？” 秦云东没当回事，随口应付着。 他隔着玻璃门看着家里人一张张笑脸，心里也暖洋洋的。 苗英杰把姜南风提供的信息讲了一遍，说到了关兰，也说到了那个神秘的大人物。 秦云东脸上的笑模样消失了。 他的确没有想到，的确大吃一惊。 关兰已经和吴凡尘离婚，而且两人的关系视同陌路，怎么会为了吴凡尘亲自出马求情，甚至搬出来大人物压制姜南风？ 实在不可思议。 苗英杰说罢，乐呵呵地问秦云东的看法。 秦云东思忖着回答：“首先，你要先搞清楚，姜南风是不是在编故事欺骗你。” “不会，他没必要骗我，而且他提到了关兰和郭老，我随便就能查出真相，这不是让他更被动？”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骗子骗人的伎俩都不高，但上当的人却有很多，因为人都有认知盲区，想当然认为自己很聪明不会出错，而骗子恰恰就是利用了这一点。” 秦云东接着分析，关兰很有可能找过姜南风，鲍副省也极有可能是和郭老在一起，但那位大人物到底是不是同行，是不是给姜南风打过电话，那都是姜南风的一家之言。 第367章 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老苗，你既不能找关兰对质，也不可能让郭老提供证据，所以你不可能查得出姜南风说的是真是假。” “有道理……可是……姜南风如果不是受到大人物的压力，他为什么要放过吴凡尘，这不合常理啊。” 苗英杰嘴上说着，背后却渗出冷汗。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相信了姜南风所有说法，这本身就很危险。 “老苗，姜南风或许是受到关兰的启发，知道斗垮吴凡尘对他没有好处。没人能牵制你，姜南风肯定会寝食难安。所以，他有足够理由对吴凡尘手下留情。” “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给你八个字的锦囊妙计：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秦云东微笑着向走过来催他入席的叶安妮指了指手机，示意她打完电话再过去。 “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 苗英杰挠挠头，没搞清楚含义。 “你上一次向姜南风拍桌子，已经显示你绝对不好惹，这就叫侵略如火，姜南风今后对你会小心翼翼避免触碰你的底线。另一方面，只要姜南风的算计不和你有冲突，你就保持克制，不被他带节奏，这就叫不动如山。” “高，实在是高。云东，你还真是我的诸葛孔明啊。” “你说话小心些，自比刘备会让姜南风这个曹操不放心的。” 秦云东挂了电话，笑容满面地拉开阳台玻璃门走向餐厅。 几乎同一时刻，临江市写字楼地下停车场。 一辆豪华汽车的晃动逐渐停歇。 一对男女粗重的喘息声也恢复平静。 “办完事就快起来，你压死我了。” 女人娇嗔的声音响起。 “我舍不得起来，都想死在你身上了。” 男人明显意犹未尽。 “别只捡好听的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女人奋力推开男人，拿抽纸擦了擦，坐起身把裙摆放下。 “我发誓我是真心的，为了你，我什么都肯做。” 男人坐在旁边，痴痴地看着眼前的大美人。 “那好啊，今晚就看你的了，如果你能帮我报仇，我以后就是你的了，包括我千万家产都是你的。” 女人整理着头发，不忘回眸向男人挑逗似的眨了眨眼睛。 “行，为了证明我爱你，我什么都能豁出去，但是你千万不要说话不算话。” 男人明显已经下了决心，唯一担心的是被女人利用。 “你真是个小滑头，我已经给了你身子，你还让我怎么证明啊。” 女人哀怨地戳了一下男人的脑门，柔弱无力地依着男人的肩头。 “那个该死的男人骗了我，我想死的心都有，还在乎钱和身子吗？你如果实在不放心就拿走车钥匙，我在这里等你回来一起回家。” 女人把车钥匙塞进男人的手里。 男人搂着女人欣慰地笑了。 “宝贝儿，你真是迷人的小妖精，等着我。” 男人在女人脸颊上狠啄一口，推门下车，打开旁边的汽车门，驾车驶出停车场。 女人清理完车震现场，擦去男人留下的一切痕迹，静静地抽完一支烟，从后座爬到驾驶座椅上，看看手机上发来的信息，知道男人已经得手了。 “可怜的笨蛋。” 女人轻蔑地一笑。 男人只不过是她利用的工具，用完就可以甩掉，她才不会老老实实遵守诺言。 女人从包里拿出备用钥匙启动汽车，从另一个出口扬长而去。 晚上九点零三分，浠水陆长风的家。 陆长风拨通了儿子的电话，顺手按下免提键。 洛勇强随即按下连着电话的录音设备按键。 卫敏坐在陆长风身旁，捧着咖啡杯屏住呼吸倾听。 电话响了十秒钟后接通，陆长风向卫敏看了一眼这才低头大声说： “儿子，我给你说过的，现在公安局的同志就在我身边，想要了解唐铁汉的情况，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不要隐瞒……” “知道啦老爸，快点开始，我只有十分钟时间，等一会儿就要上第二节课了。” 陆彤龙有些不耐烦。 陆长风还要说话却被卫敏轻轻拍了拍胳膊，不让他再浪费时间。 “陆彤龙，我是临江市公安局卫敏，现在找你核实情况。唐铁汉被同伙杀人灭口的事，你已经都知道了？” “我知道。” 陆彤龙的声音变得缓慢而低沉，说明唐铁汉之死对他打击不小。 “唐铁汉死之前是不是经常和你通电话？” “也不算经常，每周一两次。” “唐铁汉有没有提及兰辉的信息？” “他说起过，说兰辉对他不错，他们在煤矿赚了不少钱，兰辉没有独吞，分了一部分钱给他，大概有三百多万。” “你知道唐铁汉的钱在哪里吗？” “在欧洲一个中立国的银行里，他给了我银行账户和密码，说是只要我需要随时可以去取……” 陆彤龙说着就开始抽泣。 他觉得唐铁汉对他真好，什么事都会想着他，而且还和他约好，只要能逃出去，他们就可以在国外过逍遥日子。 陆长风再也忍不住怒火，开始抢话。 “你怎么这么糊涂，唐铁汉的钱都是带血的脏钱，你不但不举报，不劝他投案，还想和他继续厮混，你简直……” 卫敏瞪了他一眼，不客气地将他推开。 现在正问到紧要关头，陆长风刺激陆彤龙可能导致陆彤龙情绪失控，那今天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陆彤龙，不要管你爸说什么，请继续回答我的问题。唐铁汉知道兰辉的钱在哪里存着吗？” “他们的钱都在中立国，只是银行不一样，具体哪个银行，唐铁汉没说，我估计他也不知道。” 陆彤龙回答得很干脆，明显没有受到陆长风的指责干扰。 卫敏对他的回答也有心理准备，并不会感到失望。 “陆彤龙，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唐铁汉有没有提到一个叫关兰的女人名字？” 卫敏问过之后，电话里没有了声音，明显是陆彤龙在极力回忆。 过了半分钟，陆彤龙才回答说应该没有提到过，所以他对关兰的名字也很陌生。 第368章 证人机械性窒息 卫敏不死心，继续问：“或许唐铁汉没有提关兰的名字，那他有没有提女人的名字、称呼、代号……” 电话里又传来一阵沉默。 这一次陆彤龙回忆的时间更长。 屋里的三个人都屏住呼吸耐心等待。 忽然，卫敏的手机屏幕点亮，出现来电显示是袁队长的手机号码。 卫敏皱了皱眉。 袁队长知道她来浠水问案，怎么还在关键时刻打扰？ 卫敏立刻挂断电话，继续等待陆彤龙。 “我真想不起来了。唐铁汉他爸出车祸死得早，他妈妈抛弃了他跟着野男人跑了，从此以后唐铁汉就仇恨女人，应该不会提及什么女人的事。” 陆彤龙这次回答让卫敏大为失望。 在唐铁汉这里看来是查不出关兰的线索了。 随着陆彤龙要上课，通话只能匆匆结束。 卫敏无奈地低头想了想，站起身向陆长风道歉。 “陆书记，刚才对您有些冒犯，实在对不住。” “没关系，我刚才太冲动了，破坏你的问询，是我不好。” 陆长风本来就很大度，尤其是面对美女就更不会斤斤计较。 洛勇强递给陆长风一支烟。 “陆书记，我觉得这次时间太短，陆彤龙似乎还有些话没说完，我们能不能明天早上再给他打电话，那时候他们是晚上，陆彤龙有充足时间可以交谈。” “我当然没问题，只是我儿子比较倔，问急眼了就啥也不说，你们和他谈话注意点方式方法。” “我们会注意的，毕竟陆彤龙不是犯罪嫌疑人，我们也没必要对他吹胡子瞪眼。” 洛勇强陪笑为陆长风点烟。 就在此时，袁队长的手机再次打过来。 卫敏颇为不快地接通电话。 “袁队，到底出了什么大事，这么着急打电话？” “卫局，兰辉死了。” 卫敏一下子懵了。 “兰辉死了？他怎么死的，谁干的？” 卫敏的嗓门立刻提升不停追问。 陆长风和洛勇强听到都很震惊。 兰辉不是羁押在临江市看守所吗，怎么会突然死了。 “现在还不好下结论，初步判断说机械性窒息死亡。” 袁队长也有些慌乱，听声音他还在赶往看守所的路上。 机械性窒息，那不就是被人害死的吗。 卫敏待不住了，她匆匆告别陆长风就往外走。 洛勇强立刻跟出来，主动要求开车送她回临江市。 卫敏也没有拒绝，把车钥匙递给洛勇强，拉开后车门就坐了进去。 洛勇强有些失望，他以为卫敏会坐在副驾驶位置。 卫敏拨打电话到看守所，询问兰辉之死的情况。 据看守所报告，兰辉今晚吃饭，集体看电视新闻都表现很正常。 晚上八点四十分，看守巡视时发现兰辉躺在床铺上一动不动，他觉得很反常，进去查看才发现，兰辉已经没了呼吸。 经过对同牢房的犯人询问，他们都称不知情，众口一词说兰辉回去就说很困，自己倒头就睡，其他人也没有管他，谁也不知道他就这么死了。 “兰辉身上没有伤痕，屋内也没有打斗痕迹，但兰辉的脸色说明他是窒息性死亡。经过法医初步检查，兰辉的尸斑显着，呈暗紫红色；脸上的皮肤和眼结合膜点状出血，符合机械性窒息死亡的症状。” “换句话说，兰辉同牢房的犯人是最大嫌疑人？” “是的，我们也是这样推断的，现在已经把五个犯人都分别关押，正等着袁队长过来审讯。” “不只是犯人，包括值班看守都不准离开，没有经过询问，谁也不能离开看守所，包括你在内。” 卫敏挂了电话，大声骂了一句，狠狠地把手机砸向坐椅。 “卫局，消消火，你必须保持冷静，不然会影响弟兄们的情绪。” 洛勇强把香烟连同火机都递给卫敏。 “眼看兰辉的赃款就要有线索，偏偏这个时候他却被杀，唯一可以证明赵祥国罪行的人就这么没了，我能不生气吗！” 卫敏气呼呼点上烟，刚吸了一口就呛的剧烈咳嗽。 她才意识到自己戒烟一段时间了。 卫敏想起对秦云东的承诺，立刻把刚抽了一口的香烟扔出车窗外。 “我戒烟了，你自己抽。” 卫敏把烟盒塞进洛勇强的上衣口袋。 “哦，我忘了，戒烟是好事，我不该劝你抽烟。但是卫局，我很奇怪，你的烟瘾比我还大，怎么能说戒就戒，有什么窍门吗？” 洛勇强顺势开启新话题，让卫敏转移注意力。 “抽烟对皮肤不好，我怕老。” 卫敏心不在焉地回答一句，看着车窗外黑沉沉的夜色，心情糟透了。 眼看快要到临江市，卫敏的电话再次响起。 这次又是袁队长。 “卫局，有一名今晚当值看守失踪了，有重大嫌疑，我们现在正全城搜索。” 据袁队长介绍，当他到达看守所时先点名，发现一名陈姓看守找不到人。同事们说他晚上接班后只待了半小时就说女朋友来给他送衣服，然后就再也没有见他回来。 卫敏判断的没有错。 果然是内外勾结。 “封锁交通要道，尤其是高速公路，只要能将他堵在临江市，这家伙绝对逃不掉。” “放心，我已经把这名看守的照片发给了火车站、汽车站和高速公路收费站，他们检查过监控，证明这个人没有出现。现在各个交通要道都有人把守，那小子插翅难逃。” 袁队长憋着一头火，他领衔专案组到现在还没有破案，反而还出了这一档子事，真让他无地自容。 “你等消息的时候还要继续审兰辉同牢房的人，团伙作案才能造成兰辉窒息死亡，你肯定能找出凶手。” 卫敏没有埋怨袁队长，交代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她已经逐渐冷静，不再会出现情绪失控的问题。 洛勇强忽然提醒：“要不要向秦书记汇报一下，让他能及时掌握案情最新发展。” 卫敏觉得有理，拨打秦云东电话时小声咕哝： “唉，你说得对，我是应该汇报……但真没面子啊，等着挨骂。” 第369章 到底是着名痕迹专家 但是卫敏迟迟没有按下拨打键，迟疑了一会儿，她最终收起手机。 “我只是听下属汇报，对案发情况一无所知。秦书记是个严谨的人，如果问到细节，我答不出来就更丢人，还是等我调查完再说。” “你说得也对，秦书记做事的确非常细致，不是那些玩虚的领导可比。” 洛勇强开车进入看守所，停在办公楼门前。 卫敏刚要推门下车，看洛勇强也准备下车，便阻止了他。 “勇强，谢谢你送我回来。这个案子不知道要侦查到什么时候，你明天早上还要给陆彤龙打电话问询，还是抓紧时间回去。” “也好，我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那我就回浠水了。” 洛勇强心里知道，卫敏很要强，不想被看到没面子的事，因此他也没有坚持。 看守所会议室，现在已经成为指挥中心，袁队长和几个人和各个交通要道保持紧密联系，每隔十分钟就要询问一次情况。 当看到卫敏走进来，屋里坐着的人不由自主都站起身，忐忑不安看着美女局长的脸色。 “我脸上有嫌犯的信息吗？继续工作，不要开小差。” 卫敏神情严肃地扫视众人。 众人赶忙坐下，继续用对讲机和前方联络。 “袁队，介绍一下那个看守的情况。” 卫敏叫上袁队长前往监控室。 “看守叫陈其昌，二十八岁，未婚。他在看守所工作已两年，平时无论是工作，还是人际关系都中规中矩，显得很普通。我们搜查了他的住所，结果一无所获……” 袁队长懊丧地汇报，陈其昌负责看守的监区包括兰辉的牢房，如果没有他的配合，兰辉遇害的过程很容易被发觉并得到制止。 但是截止现在，还没有找到陈其昌的踪迹，唯一能确定的，他没有逃离临江市。 “我听看守所的同志说，陈其昌失踪之前说他的女朋友来找他，有没有询问他是不是真的有女朋友？” “据陈其昌的同事说，最近几天陈其昌似乎交了一个非常有钱的女朋友，不但送给他一辆汽车，而且还送手机和名表。但是没有人见过那个女人，陈其昌也从没有说过那个女人的名字和其他信息。” “这位女朋友的嫌疑非常大，看看能不能找到她。” “我们对这个女人知之甚少，甚至连名字和长相都不知道，筛查出这个女人的难度很大，除非她自己撞到枪口上。” “以前或许有难度，但现在我们已经在全市各路口都安装了监控系统，想要找出线索还是有希望的。” 两人说着走进监控室。 卫敏命令调出陈其昌到看守所的影像。 监控员按要求开始回放，并指着屏幕上一辆白色轿车，说明这就是陈其昌的座驾。 卫敏凑近显示屏，默默看着轿车停在办公楼前，陈其昌下车步履轻快地推门而入。 二十分钟后，陈其昌匆匆走出办公楼，驾驶轿车快速驶离看守所，右拐进入公路。 袁队长用眼角余光偷瞄卫敏，想知道她能看出什么端倪。 卫敏拿起手机，打电话到交通指挥中心，报出陈其昌的车牌号，离开看守所的时间，以及行驶方向，要求一个小时之内检索出陈其昌驾车的轨迹。 袁队长对监控系统不熟悉，感觉很不可思议。 难道这就行了？ 监控系统真的能找出陈其昌？ “再回看一遍陈其昌下车的影像，零点五倍速，放大播放。” 卫敏抱起双臂仔细查看陈其昌的状态。 “陈其昌进去之后就要实施杀人计划，但他步履轻盈，神情放松甚至愉悦。如果他不是一个杀人为乐的心理扭曲者，那就是刚和女友温存过，得到了鼓励。” 袁队长非常吃惊，却又不得不认可卫敏犀利的观察力。 “陈其昌住的是宿舍楼，同事回忆说，陈其昌吃了晚饭才开车离开，因此，陈其昌和女朋友约会的地方距离看守所不会太远。” 卫敏看向袁队长，有意识给他留下进一步推理的机会。 袁队长略一思索，走向另一面墙的地图。 “如果那个女人是同伙，他们一定是秘密见面，不会让别人知道他们在幽会……” 袁队长目光快速浏览看守所附近区域。 他眼前一亮，将手指点了点一栋写字楼。 “这个写字楼距离看守所有十分钟车程，是附近区域唯一有地下停车场的场所，他们极有可能是在地下停车场见面。” “很有道理，那就派人去调阅停车场的监控录像，看看能不能找到陈其昌的轿车……” 卫敏同意袁队长的判断。 忽然，她的手机响起铃声。 卫敏听了片刻向袁队长晃了晃手机。 “交通指挥中心来电确认，陈其昌的汽车从看守所出来后，到达的位置就是这个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而且到现在那辆车也没有离开。” “太棒了！我亲自带队过去包围这栋写字楼！” 袁队长的愁眉终于舒展，他摩拳擦掌奔出监控室。 卫敏在看守所所长的陪同下来到更衣室，查看陈其昌专用衣柜。 “卫局，陈其昌的物品都被收缴拿去勘验，这里什么也没有了。” 所长戴上手套拉开衣柜门，向卫敏展示。 卫敏没有搭腔，接过来强光手电筒探身仔细查看衣柜的边边角角。 所长没说话，但心里很不解。 经过刑警检查过的柜子，应该不会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卫局长干嘛还要费劲再检查空空如也的柜子。 卫敏从钥匙扣上取了一截细细的铁丝，顺着柜子接缝处插进去一点点探索。 忽然，她的手停住。 铁丝传来信息，缝隙里有阻碍。 卫敏让所长拿过来一个刀片，顺着缝隙插入向上一挑。 当啷！ 一把小巧的钥匙掉落，发出清脆的声音。 所长望着眼前的一幕瞠目结舌。 卫敏长出一口气，捡起钥匙仔细端详。 “搜查取证需要极其耐心和细致，否则就会让线索失之交臂。” “是，卫局，您让我开了眼了，到底是着名痕迹专家，就是不一样……” 第370章 推理出整个犯罪经过 卫敏打断所长的奉承，把钥匙放入塑料袋里密封好。顺手递给他。 “你知道这把钥匙是用在哪里的吗？” “我不知道……看样子似乎是抽屉或者档案柜的钥匙？” 所长看了半天也不知道答案，只能信口胡猜。 “哪有抽屉和档案柜的钥匙这么细小，你应该想清楚再说。” 卫敏把钥匙拿回，不满地白了所长一眼。 所长不认识钥匙，说明看守所内没有匹配的锁。 或许这把钥匙只能等抓获陈其昌，由他本人给出答案。 卫敏又来到审讯室，一边翻阅审讯记录，一边旁听对兰辉同屋犯人的审问。 这些犯人都是惯犯，不只是油滑，而且都具有一定反侦察能力。 他们或者一脸无辜，或者装可怜装无辜，绕来绕去就是一句有用的信息都不说。 卫敏也不着急，静静看他们表演。 对付这些人要有足够耐心，只有在持续不断询问中才能发现破绽。 正在此时，袁队长的电话打过来。 卫敏离开审讯室才接通电话。 “袁队，找到人了吗？” “找到了，但是人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他就坐在车里，被割断喉咙。” 袁队长气得狠狠砸了一下车顶棚。 本来抱着极大希望，现在却一无所获，这让他有气无处发泄，只能拿陈其昌的汽车撒气。 “这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陈其昌已经暴露，那些人不会让他继续活下去。解除交通封锁，让同志们回去休息。你去写字楼监控室把他们的存储硬盘拿过来，咱们一起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女人的线索。” 卫敏表现得很冷静，对袁队长也没有抱怨一句。 袁队长以为又要挨训，没想到卫敏这么平淡，他还真有些不适应。 第二天上午七点，临江市的一个车队穿过凤尾山隧道，驶入高速公路。 秦云东亲自坐车送托马斯等外商去省城。 同行的汽车总共有三辆，除了十五排座的商务车外，还有两辆越野车。其中一辆坐着的是夏丰父子，另一辆是临江电视台的采访车。 为了宣传临江招商成果，市委宣传部特别让珍珍跟踪专访托马斯，通过老外之口赞扬临江的改革开放，宣传效果会大很多。 趁着托马斯接受珍珍的专访，秦云东悄悄坐到最后一排座位给卫敏打电话。 “卫局，你昨晚汇报兰辉被杀案中的女人，现在查到了吗？” “报告秦书记，现在还在追查中。我们锁定了有个女人驾驶奔驰轿车和陈其昌在地下停车场见面，但轿车都贴了膜，女人又戴有太阳镜和口罩，无法分辨她的容貌。而奔驰车牌是套牌，无法进行追查。” 卫敏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想必她整晚都没有合眼。 “不着急，慢慢来。你还是先休息几个小时再工作，状态不好会影响工作质量。” “对不起，是我失职，手头案子没有破，又冒出来新案子，我给咱市添麻烦了。” “你不要这么讲，你手里的案子究其本质都是反腐大案，并不是单纯的刑事案，不会影响临江市的治安环境，市委也不会否定公安系统做出的成绩。” 秦云东尽可能安抚卫敏，以免她的心理压力过大。 “云东，现在帮我出出主意，我一头雾水，不知道从哪里寻找突破口，发愁死了。” 卫敏说话的腔调像是向男朋友撒娇。 这可不是她的作风。 卫敏非常要强，绝不肯认输，在别人面前永远像是个宁折不弯的女汉子。 但是在秦云东面前，卫敏主动显示出自己是柔弱小女子的一面。 秦云东摸摸下巴，露出笑意。 “我可以给你提供建议，但不是现在。你乖乖地去睡觉，睡够八小时再给我打电话，我一定告诉你。” “哎呀，你好烦人啊。” “答应不答应。” “好啦，我这就去睡觉，到时候你不给我出主意，看我怎么收拾你。” 卫敏发出“威胁”，很快就挂了电话。 秦云东把手机揣入口袋，收起笑容望向车窗外。 他对卫敏云淡风轻，心里早就着急上火。 兰辉是最重要的人证，完全可以把赵祥国和关兰都拉下马。 千辛万苦总算抓到兰辉，关键时刻却被人灭口，秦云东心中充满焦虑。 但秦云东很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只用很短的时间就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案情分析上。 过去，兰辉帮助赵祥国转移赃款，赵祥国又是在帮助关兰洗黑钱。 因此兰辉之死，大概率是关兰所为。 关兰知道兰辉被羁押，只能从看守下文章。 所以她很可能派人利用金钱和美女把陈其昌拖下水。 陈其昌抵抗不了诱惑，鬼迷心窍甘冒风险，借助兰辉同屋犯人实施谋杀。 然后，他也必定逃脱不了灭口的命运。 秦云东大致推理出整个犯罪经过，接下来的确可以将勾引陈其昌的女人作为突破口。 但是，万一这个女人也被害，或者她死硬不招供，那又该怎么办？ 秦云东想了一会儿，拨打电话给袁队长。 上午十点四十分，车队来到省城机场。 秦云东热情地和托马斯等人握手话别，并赠送了临江市荣誉市民的证书。 托马斯对此很高兴，对证书爱不释手看了又看。 “秦书记，这么说，我现在也是临江人了？” “没错，你就是临江人，我随时欢迎你再回家乡做客。” “一定，一定，我爱临江，我爱秦书记！” 托马斯搂着秦云东，面对摄像镜头大喊两句，引起周围人一片哄笑。 送走托马斯，秦云东对同行的人交代，让他们坐商务车返回，他和夏氏父子在省城还有事要办。 珍珍有些恋恋不舍，结束采访任务，她本来还想在回去的路上，有机会和秦云东好好说说话，怎奈秦云东要留在省城，这或许就是造化弄人。 夏丰开车离开机场，一路向城区飞驰。 “秦书记，我们去哪？” “快到中午了，咱去未来路街角的面馆，咱们先吃饭。那家馆子做的拉面真地道。” 第371章 你们配合演一出戏 夏丰很奇怪，秦云东是一个讲究工作效率的人，今天怎么会这么悠闲，不到饭点就想着吃饭。 十一点三十分，秦云东等人走进面馆，特意找了一个包间坐下。 “秦书记，您是要接待别的客人吗？” “就算是。” “怪不得您要包间呢。我陪您多次出差，只有咱俩吃饭的时候，您啥时候也没有要过包间。” 夏丰释然，乐呵呵拿起茶壶给秦云东和父亲倒茶。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有多抠门似的。今天是为了你爸，我应该要个包间。” 秦云东不紧不慢翻看菜谱，随手点了几个凉菜。 “秦书记，您对我真是太客气了，我就是一个小工人，真是不敢当。要不，这顿饭还是我请客。” 夏卫东的确非常感动。 他是一个下岗工人，秦云东是临江市一把手，两人相差十万八千里，能给个机会说话就是高看一眼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脑子发热抢着要请客。 夏丰马上阻止父亲的冒失。 “秦书记既然说要请客，你就不要再抢了，听秦书记的安排就是。” “哦，哦，那我就让秦书记破费了，多谢。” 夏卫东看儿子一直挤眉弄眼，虽然他不清楚自己哪里说错了，但还是顺着儿子的意思接受了秦书记请客。 秦云东把服务员打发走，笑着说：“老夏小夏，等一会儿客人来，你们要配合一下。” “怎么配合？” 父子俩异口同声地问。 夏卫东显得很紧张，他没有见过世面，怕自己不懂规矩坏了秦云东的事。 “其实很简单，老夏坐在主位不要动，也不用说话，对方问什么问题，我会回答，你只要一直面无表情就行。” 啊？ 这也能叫配合？ 夏卫东莫名其妙看着秦云东，还没有明白过来味。 秦云东转而对夏丰交代。 “客人来了以后，你戴上太阳镜就站在门口，背着手也不要说话，看着客人就行。” “好的，秦书记。” 夏丰虽然也很诧异，但他已经建立了很强的纪律意识。 作为下级，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 “再过两分钟客人就要来，我和客人聊十分钟，等他走了之后，咱们再开饭。” 秦云东让夏卫东卷起袖子，又伸手帮他解开衬衫一粒纽扣。 夏卫东光头黑脸，再板着脸，看上去还真有些瘆人。 秦云东满意地点点头。 眼看时间到了，夏丰把太阳镜戴好，走到门口背着双手站立。 就在此时，包间的房门推开。 赵祥国的保镖黑狼探头向里面张望。 “没走错门，黑狼，进来。” 秦云东四仰八叉坐着，暗自点击手机录音键，一脸不屑地向黑狼招招手。 黑狼听到叫出他的名字，这才点头哈腰走进屋里抱拳拱手。 “在下是黑狼，请问你们是……” 黑狼自然而然面向主位的夏卫东打招呼，但夏卫东只顾着喝茶吃菜，看也不看他。 瞧这副派头大概官职不会小。 而身后年轻人守着门口，虽然戴着太阳镜，但黑狼明显感觉年轻人在盯着他看，黑狼只觉后背冷飕飕的，有种莫名恐惧。 “少在老子面前抖机灵，快点坐。难道袁队没有给你说过吗，耍什么滑头。” 秦云东打断黑狼的问话，斜着眼呵斥。 黑狼乖得像孙子，马上坐下。 “袁队给我说过了，所以我才溜出来见你们。我不是担心搞错了，所以想问清楚些。” “现在清楚了吗？” “清楚了，你们是自己人。” “你搞清楚，你殴打叶旭本来是要判刑的，却只给你几天拘留的处罚，那是袁队对你的恩典，别恩将仇报。” “我……我谢谢袁队，一定将功赎罪。” 黑狼心里想骂娘，嘴上却不敢抱怨一句。 他本来以为是赵祥国花钱把他运动出来的，直到袁队长今天给他打电话，这才知道是袁队长有意放他一马，为的是发展他做赵祥国身边的内鬼。 黑狼不敢拒绝，因为袁队长掌握了他在审讯室出卖赵祥国的录音录像证据。 赵祥国如果知道他出卖，黑狼绝没有好下场。 因此黑狼只能答应袁队长的要求，这才跑来见所谓的省厅高级探员。 “黑狼，你别光说不练，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看你是不是老实。” 秦云东对他没有好脸色，说话的语气像是训三孙子。 “成啊，您问，只要我知道的，不敢隐瞒。” “你认识兰辉吗？” “我只是见过兰辉，但都是陪老板去见的，一句话没说过。” “你的老板赵祥国最后一次见兰辉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 “我记不清了，大概是上个月，见面的地点在中山市都市村庄的一个私人诊所。” “赵祥国是不是要派人杀兰辉灭口？” “是的，为了摆脱嫌疑，他还特意请外面的杀手处理。” 黑狼回答得很快，几乎想也不想。 秦云东暗自点头，黑狼算是通过了测试，说明他真没有打算欺骗。 “你认识关兰吗？” 秦云东抛出真正的问题。 “关兰……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黑狼仰头想了想，迷惑地摇摇头。 “关兰曾经是你老板的师娘，好像赵祥国也称呼她师母。” “哦，原来师母就是关兰啊，我见过关兰。老板和她吃过几次饭，但我们都只能远远看着，根本不让靠近，听不见他们说啥。” 黑狼陪着笑脸解释，提前说明自己不知道关兰的事，省得等一会儿被问到。 “赵祥国最近一次见关兰是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老板参加一次酒会，我看到老板和关兰在角落里聊了几分钟，老板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昨天晚上几点？” “大概十点左右，我没有看表，不知道准确时间。” 秦云东微微点头。 不用猜，关兰和赵祥国当时肯定在聊兰辉已死的消息。赵祥国剪除了最大隐患，当然会显得很高兴。 “赵祥国最近在忙什么？” “老板主要忙生意，省城有四个楼盘，中山市还有六个，浠水县也有一个。” 秦云东很意外：“赵祥国在浠水县搞什么？” 第372章 万万没想到会是她 黑狼赔笑：“我老板和浠水签了酒厂改造协议，准备建大型楼盘社区，据说能容纳十万人哩。” 秦云东暗自吃惊。 原来的浠水酒厂因为亏损以及涉及多宗违法违纪案件，几个月前已经倒闭。 按规划，酒厂所在地确实需要改造，但改造的目标是要建立外包装加工基地，为临江市的企业做配套。 为什么陆长风擅自更改规划目标，却没有向他打招呼？ 难道陆长风和赵祥国有利益勾结？ 不会。 一定不会。 秦云东对陆长风很了解，那是个谨小慎微的人，绝不会在经济问题上栽跟头。 很大程度上，应该是陆长风抹不开面子，答应了赵祥国开发浠水土地的要求。 秦云东当着黑狼的面，当然不会让他看到自己的真实想法，神色自若地转移话题。 “那么，你再说说，赵祥国在中山又有什么大项目？” “中山的项目很多，其中最有意思的是在中山建了一座大佛，高度九十九米，面朝中山市祈福，现在已经完工，马上就要举办剪彩仪式……” 赵祥国在中山有不少项目，说明吴凡尘在任的时候对自己的弟子很照顾，肯定把有油水可捞的项目都给赵祥国，这一点也不奇怪。 但是其中有没有损公肥私的情况，那就不好说了。 秦云东又问了赵祥国在省城主要交际圈情况，主要是和哪些干部来往频繁。 黑狼作为赵祥国的贴身保镖，了解的情况还真不少，他没有保留把能知道的事都讲出来。 因为黑狼心知肚明，眼前这三个人看上去都不好惹，哪怕他撒一个谎，只要被查出来，他就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黑狼，你记好了，今后只要有关兰的消息，无论大小都要及时向袁队长报告。” 秦云东说罢向他挥挥手。 黑狼如蒙大赦，连声答应着退出包间。 夏卫东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 “没想到当演员会这么累，我简直浑身不舒服。” “老夏，你只是用力过猛了，只要保持松弛感，你是不会觉得累。” 秦云东微笑着让夏丰坐下来赶快吃饭。 夏丰把太阳镜放在桌子上，喝了一口茶。 他现在才知道所谓的客人，原来只是个痞子。 “秦书记，这家伙打了叶旭，怎么能轻易放过他？” “按你的意思呢？” “怎么着也要判他几年，省得他再伤害别人。” “留着他可以铲除危害更大的人，岂不是比关起来更有价值？” 秦云东轻描淡写说了一句，拿起桌子上的车钥匙，让夏家父子慢慢吃饭等他回来。 他既然来了省城，而周通平没有出差，他就应该登门看望老领导，并汇报近期发生的情况。 中午十二点零五分。 临江市。 纪委杜书记开完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没想到房间里有三个不速之客。 这三个人都来自省纪委，带队的是领导班子中的杨委员。 杜书记不由心中打鼓，但表面上的客套还要继续。 “哎哟，杨委员可是稀客，什么风把你吹到临江了？” “老杜，你心里怕是说的另一套词，老杨肯定是夜猫子进宅，黄鼠狼给鸡拜年。” 杨委员笑着握手回答。 “杨委员，你这嘴啊，真是杀人又诛心。但话说回来，你们平时工作那么忙，能来临江这个小地方，肯定不会是来串门唠嗑，对？” 杜书记半开玩笑请他们坐下，又热情地拿出招待烟放在茶几上。 “你说的没错，我们是来你的地盘办案，需要给你这个地头蛇打个招呼，免得失了礼数。” 杨委员烟瘾很大，一根烟刚抽完就又拿起一根续上。 “老杨，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我担待不起。有需要临江纪委协助配合的地方，作为下级单位绝对义无反顾积极配合。” “老杜，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一个系统就是一家人，应该互帮互助。那你就把临江市公安局卫敏同志叫到你办公室，我们要带她到省里接受调查。” “什么！” 杜书记手里的茶杯几乎脱手。 他一下子懵了。 杜书记千算万算也想不到卫敏会出事。 卫敏的个人能力和品质人尽皆知，杜书记根本不相信卫敏能犯什么错误。 “卫敏……出了什么事？” “老杜，不该问的不要问，请执行命令。” 杨委员露出不悦的神情，言辞也变得严厉。 杜书记还是不死心，又想出一个理由，继续软磨硬泡。 “杨委员，我没有干涉你办案的意思，但从稳定大局考虑，是不是应该先和秦云东同志打个招呼，这样做会让临江市很被动。” “杜书记，我提醒你不要犯立场错误，拉山头终究会害人害己。” 杨委员的脸色更加阴沉，刚才的谈笑风生的轻松气氛荡然无存。 杜书记面对威胁也不得不屈服，他除了执行命令，也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场行动。 接到杜书记的电话，卫敏毫无察觉地赶到杜书记办公室，立刻就感觉到气氛不对。 杜书记坐在办公桌后，闷头抽烟，一脸无奈。 坐在沙发上的人看到卫敏都站起身。杨委员亮明身份后要求卫敏配合调查。 卫敏也很震惊。 她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问题，但所有提问都没有任何答复。 卫敏不由火冒三丈。 “我就不信了，你们不把话说清楚，那就别怪我不配合，你们敢把我怎么样！” 卫敏说着叉起腰瞪圆眼睛。 杨委员忽然有些慌。 他知道卫敏随身带有枪，如果真把卫敏逼急了，那他可能就走不出办公室。 “卫敏同志，你的组织纪律观念怎么如此淡薄！难怪有人举报你是兰辉的同伙，并实施了杀人灭口的阴谋。” 杨委员认怂了，说着最狠的话，却又暗含着把原因告诉了卫敏。 “放你娘的屁！这么卑劣的栽赃伎俩，你难道就信了？你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过！” 卫敏勃然大怒，说话已经口无遮拦。 杨委员的脸涨得通红，但他不敢回嘴，生怕卫敏做出过激的举动。 第373章 戒定慧三学是修炼 眼看局面越来越紧张，杜书记不得不起身劝说。 “小敏，你先冷静一下。杨委员只是说请你配合调查，并没有做出任何定性，你先履行义务跟他们走。只要心底无私，我相信组织、秦书记都会还给你一个公道。” 杜书记说着，还在用眼神向卫敏示意。 如果再不停止对抗，性质就会变得更加严重，只能多增加一条罪名。 如果相信自己的清白，相信秦云东不会坐视不管，现在最佳选择就是配合调查。 卫敏的怒火逐渐消失，代之以流出委屈的泪水。 “好，我听杜书记的……我愿意接受调查，咱们走……” 卫敏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就向外走。 “等一等，卫敏同志请交出你的配枪给杜书记，由他代为转交。” 杨委员悬着的心总算放进肚里。 “你以为我到哪里都带枪吗，是不是害怕了？” 卫敏狠狠瞪了杨委员一眼，掏出汽车钥匙扔在办公桌上，头也不回走出办公室。 杨委员更加窘迫，只能挥挥手，带着手下人跟着走出去。 杜书记走到窗前，看着他们的汽车离开，马上拿出手机给秦云东打电话。 “卑鄙！无耻！” 秦云东听罢拍案而起，气得高声骂了一句。 坐在他对面的周通平惊讶地看着秦云东，用食指轻轻敲了敲餐桌。 秦云东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下。 “杜书记，不要紧张，天塌不下来，继续做好自己的工作，我回去后再说。” 秦云东挂了电话，尽力平静地叙述了一遍卫敏被带走的过程。 他无意识地把手机紧紧握在手里，却隐藏不住他愤懑的情绪。 “云东，你还是太年轻，遇事过于毛躁，不是好征兆。” 周通平捧起碗，吹了吹气，嘴唇在碗边沿吸溜喝了一口粥。 秦云东受到周通平风轻云淡的举止影响，即将爆发的怒火也降低很多。 他中午来到周通平的家，两人一起喝着海鲜粥，交流着临江市的规划，心情本来很不错。 谁知道突然冒出这样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一下子让秦云东心情跌入谷底。 “老书记，我以人格担保，卫敏绝对是忠诚可靠的好干部，她这是被敌对势力栽赃陷害……” “喝粥！” 周通平打断他的话。 “云东，现在海鲜粥还滚烫，你必须喝完它才能说话。” 周通平不紧不慢下达指令，自己继续喝着粥。 秦云东无奈闭嘴，只能听话照着做。 他本来想一口气喝完，但海鲜粥太烫，根本无法大口喝，秦云东只好耐着性子小口慢慢吞咽。 两人都不再说话，屋里变得非常安静，只听到喝粥的声音。 说来奇怪，随着喝粥的节奏，秦云东的情绪也安定很多。 当他已经喝完，也只是看着餐桌上的小菜出神，并没有急于开口。 周通平满意地点了点头。 孺子可教。 秦云东只有三十岁，情绪控制力已经远超他的年纪。 “云东，什么叫定力？” 周通平先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 “定力出自佛家用语，祛除烦恼、妄想，让心凝聚一处而不散乱的禅定功力。对我们来说，不为利诱，不为名累，不为情困，不为难屈，不为危乱，专心致志做事的能力。” 秦云东是公认的本省第一才子，回答这些问题毫无难度。 “是啊，戒定慧三学是修炼三个阶段，先要勘破虚幻泡影，才能使得心有定力，之后就能进一步提升智慧。你的“戒”有小成，“定”则不足，要时刻警示自己才不会迷失自己。” 周通平笑着起身，拍拍秦云东肩膀，带他到客厅落座。 秦云东很感激老书记的点拨，他习惯性地为周通平沏茶倒水，把茶汤温度拿捏得恰到好处。 “老书记，我应该怎么勘破这一场虚幻泡影？” “呵呵，勘破虚幻泡影是佛家的说法，对我们来说，应该是把握现象和本质的辩证关系。卫敏被带走只是现象，是本质问题的外部表现，那么，你说什么是本质呢？” 周通平只回答了一半，剩余的一半问题又抛给秦云东。 老书记此时化身为老师，耐心地给心爱的学生启发。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套用老书记的思路，项庄舞剑是现象，刺杀沛公刘邦是本质。我推测，卫敏出事的目的是整我。” 秦云东巧妙地讲出喝粥时想到的答案。 “你能想到这一层我就放心了，但你还要继续深想，整你又要达到什么目的？” 周通平的启发让秦云东瞬间豁然开朗。 “某些人是要阻止我继续调查关兰和赵祥国，这两个人一旦被挖出，一定会让隐藏的势力曝光于阳光之下。所以他们先栽赃直接指挥破案的卫敏，接着想办法把祸水再引向我，只要我和卫敏都倒下，他们就有安全感。” 一旦想通，秦云东心里已经有了主见。 如同比武的高手，一旦知道对方出招套路，自然就有了应对把握。 “云东，对方如此操作并不高明，反而自曝其短，你只要沉着应对，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谢谢老书记的指教，我知道该怎么做。” “哦？你说说看。” “我和省纪委戚书记有过谈话，卫敏领受的是他给出的指示，戚书记应该能看出这是一次蓄意的反扑，他一定会照顾好卫敏。趁着那些人自以为得计，我可以代为查案，加速破案的进程。” “云东，你越来越成熟了。” 周通平满意地点了点头。 下午两点二十分，夏丰驾驶着越野车抵达中山市郊外的中山。 由于中山秀丽，气候宜人，这里早已开发为成熟的观光休闲景区，汽车顺着上山的公路可以抵达半山腰的度假村大门前。 夏卫东指着大门前的公路终点向秦云东介绍。 登上主峰的大路就在度假村里面，当时他和朋友们没钱住度假村，也不舍得花钱买门票，大家就从公路尽头登山。 秦云东推开车门：“那好，今天我们就按你们的登山路线上山。” 第374章 审讯的心理较量 秦云东和夏家父子换上提前准备好的运动鞋，背上背包攀着山上的树木开始爬山。 夏卫东表现得很认真，边走边回忆当初的行走路线，生怕带错方向。 秦云东则时不时安慰他不要压力大，即使忘了也无所谓，大不了再返回继续走。 过了一个小时，夏卫东忽然停下脚步。 “左边是梧桐，右边是柏树……” 夏卫东嘴里叨念着，转圈四下看。 “没错，就是这里！秦书记，我保证就是这棵树下！” 夏卫东像个孩子，咧嘴大笑着，显得非常开心。 秦云东接过夏丰递来的矿泉水，转手递给夏卫东。 “谢谢你啊，老夏，喝点水休息一下。” 秦云东把背包卸下，蹲下身看着树下不大的坑。 据夏卫东说，那块神秘的石头就是从这个坑里挖出来的。 秦云东打开背包，拿出一个多用途工兵铲。 别看只是一个国产工兵铲，集中了太多的奇思妙想，赢得了举世赞誉。 工兵铲的质地主要是高碳钢，可以实现铲、镐、撬棍、斧、锯、刀等十八种功能，让人叹为观止。 秦云东借助工兵铲沿着坑边缘刨了几下就停下。 夏丰以为秦云东累了，他马上自告奋勇要继续刨坑。 秦云东却摆摆手说不用了。 “坑周围都是土层，长不出石头，说明这块石头是被人挖坑藏匿。” 秦云东明显感到遗憾。 “秦书记，如果不是秘密的话，能不能告诉我，那块石头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让您这么有兴趣亲自调查？” 夏卫东忍不住好奇的念头大着胆子问。 “这也算不上什么大秘密，但为了防止出现不可测的事件，还是暂时保密。” 秦云东主要担心一旦走漏消息，大批民众就以为中山有名贵的玉石矿，可能造成疯狂盗挖破坏中山的环境。 他拿出望远镜向四周了望。 如果有人在中山挖掘到玉石，根据石头重量，那人肯定拿不了多远，所以才会就近掩埋，等风平浪静再回来取。 这个推理合情合理，也是秦云东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如果中山有玉矿，只要组织地质专家勘探，很快就能找到矿藏地点。 但也有另一种可能。 中山本来就没有玉矿，可能是有人拿石头到这里偷偷交易，结果难以预料的事情发生，那人才匆忙掩埋石头逃之夭夭。 这种情况最棘手。 仅凭一块石头，想要断定玉矿的位置，无异于大海捞针。 当秦云东带着夏家父子下山的时候，杨委员带着卫敏来到省廉政教育基地。 不容卫敏修整，杨委员立刻亲自突击审讯。 卫敏坐在审讯椅里心中不禁感觉有些可笑。 她审过太多坐同款审讯椅的犯人，但她自己坐上来还是第一次。 “卫敏，你既然已经知道留置的原因，我就不再浪费时间。希望你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对组织忠诚老实的态度，认真对待这次问询。” 杨委员翻看着手中的卷宗，开场白说得很快。 卫敏立刻意识到，杨委员是想要抓紧时间进入正题。 既然人已经被留置在教育基地，杨委员还有什么可着急的？ 这只能说明杨委员心里有鬼。 “老杨，我有一个问题可以问问吗？” 卫敏不慌不忙地说。 杨委员惊讶地抬起头。 他没有想到，自己还没有开始问，卫敏却抢先要问他。 “可以问，但必须与本案有关。” “老杨，你会实事求是吗，你对组织忠诚老实吗？” 卫敏双眼犀利地对视杨委员。 “你！你不要无理取闹，对抗的态度没有好处！” 杨委员气得脸红脖子粗，高声发出警告。 “我倒要请教你，既然是问询，为什么要让我坐审讯椅？你懂不懂对留置人员问询的标准流程？你先入为主就假设我有罪，算不算目无法纪，怎么还有脸来审我？” 卫敏一连串的问题犹如一连串的炮弹砸向杨委员，让他几乎无法招架。 自知理亏，但杨委员既不明确答复，更不打算妥协让步。 “卫敏，你认识兰辉吗？” 杨委员翻开卷宗直接提出第一个问题。 卫敏沉默不语，只是用阴冷的目光盯着杨委员。 “卫敏，端正你的态度，不要以为拒绝回答就能保你平安。我再问你一句，认识兰辉吗？” …… “卫敏！你不要再狂妄！我们掌握了你足够的严重违纪证据，就算你不配合，我们也一样可以定你的罪！” 杨委员气急败坏地挥舞着手里的卷宗。 但卫敏依然一语不发。 她不知道杨委员为什么如此着急，但她知道越是不配合，就会让杨委员达不到企图。 以拖待变，她倒要看看还会发生什么情况。 杨委员今天对付的是有着丰富预审经验的卫敏，他的能力明显有差距。 得不到一个字的口供，杨委员像是在唱独角戏，显得尴尬又可笑。 “卫敏，不要有侥幸心理，你不可能蒙混过关。不信咱们就对着干，我派人三班倒审讯，你撑不过五天。识时务就不要让自己受苦遭罪……” 嘭！ 审讯室的房门重重推开。 戚书记面沉似水出现在门外。 “戚……戚书记……” 杨委员嚣张跋扈的神情瞬间消失，不由自主站起身。 他很纳闷，戚书记不是今天去外省开会了吗，怎么会神兵天降在这里现身。 戚书记背着手走进房间，看着坐在审讯椅上的卫敏。 “老杨，你这是唱的哪一出，谁让你这样对待留置的同志？” “戚书记，卫敏非常蛮横拒不配合，因为她会功夫，我们怕她突然实施暴力，这也是采取的必要措施。” “你是知道卫敏同志有过暴力对抗组织的前科，还是遭受到她的暴力打击了？” 戚书记转头注视着杨委员。 杨委员哑口无言。 “我们办案要以事实为依据，不能凭主观臆断，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戚书记训斥了杨委员一句就没再继续说下去，命人把卫敏送回房间休息。 卫敏这才明白，原来杨委员害怕的是戚书记。 第375章 检举揭发四宗罪 卫敏不失时机地果断插话。 “戚书记您也看到了，杨委员对我心存恶意偏见，还威胁对我使用五天疲劳轰炸，我坚决要求更换问询的同志，否则我无法配合调查。” “卫敏同志，请相信组织不会冤枉同志，你先回房间休息一个小时，我会亲自找你谈话。” 戚书记的许诺让卫敏长出一口气。 她从秦云东那里知道戚书记是调查关兰的决策人，只要戚书记在，肯定不会容许杨委员胡作非为。 戚书记看卫敏离开，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老杨，跟我去会议室。” 他看也不看杨委员，大步离开审讯室。 戚书记今天一大早到临省开会，中午吃过饭刚要进会议室就接到秦云东的电话，向他汇报杨委员到临江市把卫敏带走的情况。 “乱弹琴！” 戚书记立刻意识到不妙，转身就向会场外走。 “戚书记，我和卫敏是受命办差，突然就被人从背后打冷枪，专案组人心惶惶，哪个同志还敢奋勇向前？” 秦云东故作委屈地向戚书记抱怨。 “云东，我在外地开会不知情，现在就回去查清情况。你要安定好队伍，无论结果如何，专案组的工作不能停止。” 戚书记出于谨慎，回答得模棱两可。 他虽然能猜出杨委员这样干，肯定是受人指使阻挠对关兰的调查，但他也不知道卫敏是不是真有把柄被人抓住。 如果事实证明卫敏确实有问题，戚书记也不可能不顾原则刻意袒护。 当他心急火燎赶回省城就已经得到消息，杨委员刚把卫敏带回教育基地准备突击审讯。 戚书记几乎是一路小跑来到审讯室，及时中断了杨委员的一意孤行。 现在，戚书记和杨委员坐在会议室里，虽然相对而坐但彼此脸色都不好看。 “老杨，现在你说说，为什么要向我隐瞒行动？” 戚书记阴沉着脸问道。 “戚书记，我作为常委，分管几个省直管县的纪律监察，有权对下属单位采取必要措施。” 杨委员回答得不卑不亢，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 “卫敏除了是县级市的政法书记，公安局长，还是省纪委特约监察员，对她采取行动必须征得我的同意。你明知故犯，到底有什么企图？” 戚书记瞪起眼睛，直截了当地逼问。 杨委员自知理亏，转而把卷宗推给戚书记。 “这是今天早上收到的检举揭发材料，我认为案情重大，卫敏身居敏感部门要职，必须特事特办，避免造成更大的损失。我完全出自责任感，一心为公就是我的企图。” 杨委员早有准备回答的振振有词，并没有被戚书记的气势吓到。 戚书记没有和他继续争论，打开卷宗认真阅读。 这是一份准备充足的检举材料，主要列举了卫敏的四宗罪。 其一，贪污。以安装监控系统的名义大肆敛财，采购价超过了其他城市交通监控系统近一倍。 其二，涉黑。在卫敏出任临县公安局长期间，临县冒出一个犯罪团伙新临阵，不但在临县为非作歹，而且还逐步蔓延到中山市。卫敏听之任之，明显是新临阵的保护伞。 其三。杀人。唐铁汉作为重要的证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却被人当街打死，兰辉在临江市看守所遭到灭口，卫敏都有洗脱不掉的重大嫌疑。 其四，作风问题。卫敏明知道秦云东已婚，但依然保持情人关系，为了仕途出卖肉体毫无廉耻。 在卷宗最后还特别附有两张照片，都是卫敏挽着秦云东的胳膊在逛街，两人的笑容很灿烂，的确有一种情人之间的亲昵感觉。 戚书记看罢也有些发蒙。 检举材料列举的四宗罪都极具杀伤力。 就算是最轻的作风问题，一旦落实，卫敏的前途就一定完蛋。 而且秦云东也会受牵连，能不能保住都成问题。 看到戚书记没了火气，杨委员放心地拿出一支烟递过去。 “戚书记，您要是收到这样的检举材料，我相信也会铁腕处理，法不容情啊。” 杨委员的话意味深长，似乎是在暗示，戚书记如果想保护卫敏就是有意包庇。 戚书记放下卷宗，摇摇手没接香烟。 “老杨，我们办案要以事实为依据，如果仅凭检举材料就随意抓人，那是极不负责的态度。我们必须谨慎，不要成为别有用心的人手里的刀。” 戚书记语重心长地给杨委员讲道理，希望他能回心转意。 “我同意戚书记的看法，但卫敏在要害部门，掌握生杀予夺的大权，对有重大嫌疑的卫敏必须特殊处理，否则再出事就是涉及人命的大问题，那我们就是渎职，对人民的犯罪。” 杨委员撂下重话，坚持自己的观点，根本没有妥协的意思。 戚书记对卫敏不了解，也对检举材料的真伪无法判断，一时也无法辩驳。 他合上卷宗起身踱步，思索着解决办法。 杨委员悠然自得地抽着烟，他已经看出戚书记正在动摇。 他很明智得保持沉默，不再出言刺激戚书记，以免让戚书记做出冲动的决定。 戚书记足足想了半小时，这才终于开口：“等我询问过卫敏再说。” 十五分钟后，卫敏走进会议室。 在会议室里，除了做询问笔录的书记员外，只有戚书记在场。 卫敏松了口气，戚书记表示出很大的善意。 戚书记面无表情让卫敏坐下，还给她倒了一杯水。 “卫敏同志，我们接到了一份关于你的检举材料，本着对组织负责的态度，我们需要查实清楚，这也是对你本人负责，请你理解，不要有抵触心理。” “我理解，我也会认真对待组织审查，请戚书记问。” 卫敏坐直身子迎接问询，她也很想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不白之冤。 戚书记满意地点点头，翻开卷宗先从第一条经济问题问起。 卫敏听罢微微一笑。 “报告戚书记，这个指控纯粹是无稽之谈。我们采购的是当地企业的监控系统，采用的技术标准远高于兄弟城市的系统，价值不同，价格当然就不一样。” 第376章 苦涩无奈自证清白 卫敏很快详细解释说，其他城市还都是落后的录像监控系统，信号延迟时间长，画质不清，甚至连车牌号和人脸都无法辨认。 而临江市采用的是最先进的视频网络监控系统，可以做到实时高清监控。正是因为采用了这套先进的监控系统，临江市最近的破案率提高了一倍，破案周期压缩至一天之内，可见效果显着。 “戚书记，您可以派人去查我市的影踪数码科技的账目，他们的技术标准在国内都是领先的，而他们的售价也很高，几乎都是出口创汇产品。总经理白三民是抱着支持家乡建设的美好愿望，以成本价向我们供货，还安装和调试……” 卫敏参与了采购监控系统的全过程，当然非常了解，回答起来很流畅。 戚书记明白了，这个指控不实，完全是恶意揣测。 他没有当即表态，而是接着问第二个涉黑问题。 卫敏叹口气，真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 “新临阵是两个月前形成的犯罪团伙，骨干成员来自本省五个地市，二十三个县。他们都是在我省五个月前组织的雷霆行动中的漏网之鱼，绝大多数并不是临江市籍。” “卫敏同志，犯罪团伙不是临江市籍并不能说明你没有问题，你解释一下，为什么犯罪团伙会在临江市形成势力？” “戚书记，这个原因很简单，省里主要打击力量是以省城为核心向外辐射，而临江市是我省边陲地区警力不足，对于犯罪团伙而言相对安全，并且，临江市是周边几个县中最发达地区，油水多，当然也会成为犯罪团伙最佳选择地。” 卫敏接着说明，新临阵过去在临县只是收停车费和为娱乐业看场子，做事非常低调，也没有伤人案件发生，没有给社会造成大的危害，所以警方才没有重视起来。 “这是你的主观猜测，还是有直接证据？” “新临阵的骨干成员都已落网，他们的供词都证明我说的不是猜测，而是事实。您可以派人调取新临阵卷宗，或者直接派人去监狱提审新临阵成员。” 卫敏低下头，用手梳理了一下头发。 “我为了保护中山纪委方书记给的材料，和新临阵团伙发生激烈枪战险些殉职，后来在索伦县围捕新临阵，我又险遭刺杀，现在却被污蔑涉黑，简直是黑色幽默，真是滑稽可笑可悲。” 卫敏抬起头，脸上的笑容带着苦涩和委屈。 戚书记心里一阵刺痛。 他想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卫敏出生入死现在却要忍受责难，让他心里也很不好受。 “卫敏同志，不要有情绪嘛，谁人背后无人说。凡事要看到光明的一面，红红脸，出出汗，或许对你有更大的好处。” 戚书记说话的语气非常柔和，已经不像是个主审官。 但程序该走还要走，他必须要继续问下去。 卫敏很详细地介绍了围捕唐铁汉，幽灵利用暗道行刺，以及兰辉在看守所被灭口的经过。 “戚书记，如果我想杀人灭口，有的是正当理由，当面干掉兰辉和唐铁汉，何必还要找人费劲心思兜圈子实施杀人？参与杀人的人越多，我就越危险，我能干出这么愚蠢的事吗？” 卫敏无奈地摇头苦笑。 戚书记早就对这一条检举怀疑，经过卫敏的说明，他已经断定这又是罗织出来的罪名。 “卫敏同志，你和秦云东同志是什么关系？” 戚书记注视着卫敏，观察她脸上的反应。 “什么关系？上下级关系，同志关系，朋友关系，无论哪一样都行。” 卫敏尽力保持平静，但还是难免表现出不自然。 虽然她爱秦云东是自己隐藏的秘密，但这个秘密突然被问到，卫敏不可避免地出现慌乱。 “卫敏同志，你个人隐私本来不应该问，但是作为有严明纪律的组织，对生活作风也有明确要求，你务必要直接回答，你和秦云东是不是情人关系？” “不是。” 卫敏毫不犹豫否认。 心里爱一个人能算什么错。 她虽然很享受和秦云东在一起的甜蜜感，但从没有破坏秦云东家庭，也没有用男欢女爱绑定秦云东。 更何况，看似是询问他，但目标隐隐约约指向秦云东。 “那请你解释一下这两张照片。” 戚书记把照片放在桌子上，起身推到卫敏面前。 卫敏低头看了看照片，哼了一声。 “某些人真够龌龊的，没办法整人就专攻男女关系，实在下三烂。” “卫敏同志，请正面回答。” “秦云东同志为了护送方书记的材料到省城，他采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办法，用我们两个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掩护材料到省纪委。这两张照片就是我们一起逛商业街的画面，这也能算证据？” “就算是为了打掩护，你们也没必要这么亲热？” “我们不凑在一起小声商量对付敌人的计策，难道还要距离三丈远大声喊话？” 戚书记哑口无言。 沉默片刻，他拿过照片放进卷宗。 “卫敏同志，我会对你的证词着手调查，你把刚才我问的四个问题写一份材料。既来之则安之，你在这里先住一段时间，发现新线索还要找你再核实。” “戚书记，我要等多久？” “无论等多久都要经得起考验。” 戚书记没办法明确答复，只能含糊其辞。 等卫敏走后，戚书记拿过来问询笔录翻看一遍，打电话叫来教育基地主任。 “卫敏在基地期间，保证她的吃饭质量以及足够的睡眠，她的人身安全必须严格保护，如果卫敏出现意外伤亡，我先拿你开刀问斩，再追查原因。” 戚书记目光中充满寒意和杀气，吓得主任连连表态保证。 回到省纪委，戚书记立刻召开班子成员会议。 他在会上宣布，卫敏的案子由他亲自处理，其他人一律不许越俎代庖。 戚书记凝视着杨委员，发出警告：“谁不听招呼，那就是和我过不去，那我会让他和他背后的主子这辈子也过不去。” 第377章 年轻气盛杀气腾腾 秦云东回到临江市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但他依然让夏丰挨个打电话给班子成员，要求他们务必晚上八点准时到市委办公室开会。 他特意赶到了公安局，先给班组成员开会，临时任命副局长瑞隆暂时代理局长，布置近期严打各种违法犯罪的专项行动，防止临江市出现动荡以期稳定军心。 会后，秦云东特意留下袁队长等专案组成员继续开会。 袁队长率先替卫敏鸣不平。 秦云东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心里很欣慰。 虽然卫敏批评过他，也曾让他下不来台，但卫敏出事，袁队长却是第一个大声疾呼的人，足见此人刚正不阿。 “同志们，这件事对临江市负面影响不小，但我们也要看到其中蕴含着好事。” 参会的人都一脸懵圈，搞不懂秦书记的意思。 “卫局被带走，明显是有人使坏。但这恰恰证明我们办案的方向是对的，敌人感觉到威胁才会恐慌坐不住，急于发动疯狂反击。” 众人恍然大悟，不由都频频点头表示同意。 “我们怎么办，怎么对敌人进行回应？” 秦云东环视大家，把问题抛出来。 “既然他们急了，那咱就没啥说的，干就完了。” 袁队长用力挥了挥拳头。 “但是……我们把他们逼急了，卫局的处境是不是更危险？” 有的人提出自己的顾虑，生怕会让卫敏受到更大的责难。 “正义和邪恶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妥协让步不会换来他们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让无数人受难。” 袁队长义正言辞，专案组成员纷纷表态支持。 “袁队说的是正解。他们报复卫局，那我们也绝不能表现出软弱，必须用十倍的行动持续打击，让他们知道自己走的是多么臭的一步棋，让他们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秦云东不紧不慢地说出自己的决定。 “袁队负责的案件都指向关兰，那就没有必要再分开执行。咱们要把有限的警力集中使用。从今天开始，我来担任专案组的组长，袁队任副组长，两个专案组合并，明天正式开始运作，首先要给关兰来一波打击，让她再也不敢横行霸道。” “是！” 全体成员起立，大声领命。 现在是秦书记亲自带队，专案组的士气大振。 开完会，秦云东又赶回市委。 刚下车，苗英杰的电话就打过来。 “老弟，我听说卫敏出事了？” 苗英杰一直在忙着视察中山各地的工程，直到现在他才得到卫敏的消息。 他对卫敏很了解，知道这位女局长坚持原则，疾恶如仇，不可能做出违法乱纪的事，因此赶快给秦云东通气，想把卫敏先营救出来。 “卫敏能出什么事，我很清楚卫敏是什么人，她肯定是被人栽赃陷害，我相信她早晚会没有事。” 秦云东边说边快步走上台阶。 他没有直说是谁干的，但苗英杰马上就联想到了关兰。 “我也是这个判断……你和钟超凡书记关系不错，为什么不找他出来帮忙平息风波？如果你有顾虑，我可以给他打电话。” 苗英杰自告奋勇，不只是要帮秦云东解决麻烦，也是因为卫敏过去是他手下的干部，他也想出一份力尽量保护。 “老苗，你不能打这个电话。此时向钟书记求援，会让他很为难。按说他不应该干涉纪委办案，你让他怎么办？咱们还是靠自己来争取斗争的胜利。” “靠自己，咱们的权限就这么大，怎么和人家斗？” 苗英杰想起姜南风说关兰的干爹，不由也有些打怵。 “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敢不敢把窗户纸捅破，愿不愿意承担风险。这事交给我办，需要你提供协助的时候，你别退缩就行。”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是那种人吗？” “哈哈，老苗你别误会，我知道你很仗义，对下属很护犊子，这次咱哥俩合作一把，我倒要看看关兰能有多大能耐。” 秦云东挂了电话，推开会议室门。 常委们都已经到齐，但屋里的气氛显得紧张又压抑。 他们早就知道卫敏出事，现在更担心的是有人不只是对付卫敏，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 秦云东坐下后简单说了几句卫敏的情况，又提议任命瑞隆暂时接替卫敏的职务。 毫无意外，秦云东的提议很快获得全票通过。 “各位，卫敏同志的情况给我们提了一个醒，做事要更加谨慎，对自己也要以更高的标准严格要求。有些人就是要通过制造事端给临江市抹黑，制造混乱，我们一定要提高警惕。” 虽然卫敏的调查还没有出结果，但秦云东的话倾向性很强，众人也不吃惊。 抓卫敏隐藏着的就是警告。 大家本来都是历练多年的老江湖，这点事都能看的明白。 “现在临江市面临一场危机，有人张牙舞爪上阵，有人准备趁火打劫，有人落井下石，有人踹起袖子看热闹，如果咱们不高度重视，临江的大好局面就会瓦解。” 秦云东的说法不是危言耸听。 临江市高速发展多年，取得了骄人的成绩，同时不可避免引来无数的羡慕嫉妒恨。 只要临江显示出颓势，一定会引来各种打击报复，到时候就别想安生。 “那我们该怎么渡过难关？” 何铸心事重重地问。 “办法很简单，老人家有三句天下闻名的话，我送给大家。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秦云东告诉大家放弃幻想，想退让就不会有生存空间，必须迎难而上，经济发展不能丢，对于挑衅更要迎头痛击。 经过秦云东的动员，常委们逐渐统一思想，纷纷表示愿意同仇敌忾。 秦云东很满意，班子成员没有让他失望。 第二天刚上班，临江市常委会的会议纪要就呈送到了钟超凡的手里。 钟超凡仔细阅读一遍，把文件放在一边。 秘书问他看后的感想，钟超凡淡淡地说：“年轻气盛，杀气腾腾。” 第378章 真的能善罢甘休吗 钟超凡昨天已经听戚书记汇报过卫敏的事，他很想知道秦云东会有什么反应。 按照程序，临江市势必要召开常委会，因此才要求秘书向临江市要一份会议记录。 看完秦云东的讲话内容，钟超凡给出了八个字的评语，但秘书蒋廉却不解其意。 “钟书记，云东同志的发言是不是太过激了？要不要给他打个招呼，做事要冷静，要顾全大局……” 秘书蒋廉想进一步领悟钟超凡的真实看法。 “秦云东的确是有一点过激，但这样的反应又很真实。在人家明火执仗打上门来，你却能忍气吞声顾全大局，那么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你是圣人，要么你是个窝囊废。如果我的下属是圣人，我不敢用。如果是窝囊废，我不屑用。” 钟超凡所说的圣人，本质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爱惜自己的形象大于一切，想让他们能有所担当几乎不可能。 “的确如此，对干部应该科学分类，不能一锅煮，谨防某些人内外两张皮，只会假把式。” 蒋廉笑着点头，他已经明白领导的意图。 “对喽，人无完人，乖宝宝不会有改革的大魄力。我们还是要大事讲原则，小事讲大度嘛。” 钟超凡对自己的秘书表现很满意。 别看他们只相处几个月，但蒋廉的能力还是给钟超凡留下深刻印象。 钟超凡也有心思把蒋廉培养成第二个秦云东。 “超凡同志的心情不错嘛，我在外面都听到你的笑声。” 副省鲍乾清满面春风走进办公室。 鲍乾清快到退休年龄了，他也不再染发顾忌形象，花白的头发在这个办公楼内特别显眼。 作为资历最老的副省，鲍乾清在本省有很深的人脉关系，加上为人又八面玲珑，未曾开言先带笑，因此人缘和口碑都相当不错。 “鲍老仙，过来坐，昨天我的老部下来看我时拿了上好的白茶，我喝不惯，都给你留着哩。” 钟超凡热情地招呼鲍乾清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茶饼。 “看来我来的还真是时候，不错，肯定是好茶。小蒋拿去泡三杯茶，你也尝尝，机会难得。” 鲍乾清很自然地对蒋廉示好，但蒋廉客气了几句，还是只给鲍乾清泡了一杯茶。 “超凡同志，我是来汇报工作的，请你给临江市的云东同志打个招呼，不要再搞运动，闹得下边的同志人心惶惶，这还怎么开展工作？” 原来，临江市从昨天晚上开完常委会后，纪委就以反腐的名义连续双规了三个干部，刚才又从单位直接带走四个科级干部和五个民企老板。 鲍乾清负责全省民营企业发展，接到投诉这才来找钟超凡讨要说法。 “居然有这样的事？那你先喝一会儿茶，我向秦云东核实一下情况。” 钟超凡佯装不知，按下免提键，再拨打秦云东办公室的座机，以此显示自己的公平公正。 “云东，听说你今天抓了几个民企大老板？乾清同志已经向我告状了，为什么要抓人，有没有足够的证据？” “确有其事。钟书记请听我汇报。” 秦云东知道钟超凡已经看过昨晚的常委会记录，之所以还要这么问，只是因为鲍乾清就在办公室听电话。 “根据公安部门打击新临阵掌握的情报，我市纪委做了长时间调查，现在已确定这些民企老板向我市某些干部行贿，数额巨大，证据确凿，所以才展开行动。” 秦云东详细讲述每个老板的名字，受贿干部的名字，以及权钱交易的过程。 钟超凡故意不看鲍乾清，拿着小本很认真地记录。 但他很清楚，鲍乾清现在的脸色肯定不太好看。 “钟书记曾讲过，坚决清除阳奉阴违两面人、不收敛不收手的腐败分子，及时消除隐患，坚决防止形成利益集团。我们也是遵照省里的指示精神，对腐败零容忍，发现一起查处一起，我想，乾清同志知道后会积极支持我们的工作。” 秦云东用大帽子扣到鲍乾清身上，让他根本没有理由再继续阻挠。 “云东同志不要有顾虑，在反腐立场上省里的态度毫不含糊，必须始终保持高压态势。我和乾清同志的意见是一致的，你只要掌握铁证，那就放手去做。” 说到此，钟超凡才看了一眼鲍乾清。 鲍乾清除了勉强点头，什么辩解的词也找不到。 放下电话，钟超凡端起茶杯。 “老鲍啊，我们刚开过会，一致同意对反腐要无禁区、全覆盖、零容忍，坚持受贿行贿一起查，坚持有案必查、有腐必惩。所以我们不能干涉云东同志的行动，而且还要支持他。” “反腐当然没问题，我只是担心某些人以反腐的名义，行操弄清洗异己之实啊。” 鲍乾清笑容满面，却含沙射影，明显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那这样，让云东派人拿资料来汇报，咱们和戚书记一起听听情况，你也可以当面质询，怎么样？” 钟超凡态度很温和，一直是用商量的语气说话，给足了鲍乾清面子。 给了面子就要识趣，再不知好歹就是自找不体面。 鲍乾清哈哈大笑，连连摆手。 “我看就没有那个必要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钟书记既然相信秦云东同志，那就不要让他觉得婆婆多，妨碍他施展手脚。我去给民企协会做做工作，安抚他们不要闹情绪。” 鲍乾清说完就要起身离开。 “老鲍，请你转告企业家，我们对民企的支持政策是一贯的，没有任何改变。只要奉公守法诚信经营，我们愿意提供一切措施协助他们发展。” 钟超凡没有说后半句，但意思已经很明确。 如果有企业想搞官商勾结的把戏，那就会受到严厉打击，到时候别再后悔。 “好的，我一定会转告你的话。” 鲍乾清明白他的意思，乐呵呵向蒋廉挥挥手才走出办公室。 蒋廉收拾他的杯子，随口问：“乾清同志真的能善罢甘休吗？” 第379章 谁都会忌惮你的实力 钟超凡继续审阅文件，头也不抬地回答：“从来就没有神仙皇帝，一切都要靠自己。” 鲍乾清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直接坐车前往省民营企业商会。 协会的办公地点在鑫福地产公司的高尔夫会所院内。 这里风景秀丽，鸟语花香，一望无际的草坪赏心悦目。 会所的建筑都是现代简约风格，不张扬但也尽显高雅品味的气度。 当汽车在一座漂亮的三层小楼前停稳，商会的会长霍企天马上跑过去，第一时间打开车门。 “鲍乾老，欢迎您来视察指导工作。” 霍企天笑的很谄媚，他的腰几乎已经弯到了九十度。 他今天之所以如此谦恭，是因为有求于鲍乾清，必须拿出恭顺的态度。 霍企天昨晚接到商会在临江市的几个会员企业的电话，纷纷表示自己的老板被市纪委带走，他们求省商会出面帮忙营救。 为了显示商会的实力，霍企天满口答应，他觉得就凭商会和鲍乾清的亲密关系，想要放几个老板还不是手拿把掐的小事。 现在鲍乾清到商会肯定是托付的事有着落，他当然要让鲍乾清有帝王级的待遇。 “小霍，我只是来传达钟书记的指示，没有视察，也谈不上指导。” 鲍乾清抬头看看协会办公楼，迟疑片刻还是走进去。 霍企天带着其他副会长跟着他走进贵宾室。 “你们坐。” 鲍乾清不用别人礼让，他径直坐在居中的沙发上。 看到鲍乾清坐稳，商会的几位会长和秘书长自觉地在他两侧的沙发上做好，并拿出记录本，随时准备记录。 鲍乾清清清嗓音，把钟超凡转告的话一字不落地讲了一遍。 众人面面相觑，很明显都神情沮丧又精神紧张。 临江市抓的那几个企业老板也是他们协会的会员，本来他们还想通过鲍乾清施压，让秦云东尽快放人。 但现在听口风，不只是无法捞人，甚至钟超凡还对他们提出警告。 这问题就严重了。 看来临江市只是开了一个头，其他地方都有可能陆续行动。 作为民营企业，有几个没有游走过灰色地带，如果认真查处，能有几个幸免于难？ “钟书记的话，我带给诸位了。你们要安分守己，不要再过问临江的事。最重要的是，你们要自查自纠，以前出现问题就赶快坦白交代，一旦东窗事发，你们就很被动了。” 鲍乾清说完起身就走。 满座的人都脸色煞白。 他们最担心的事情看来就要发生了。 在一群人的怂恿下，霍企天连忙跟着追出门外。 “鲍乾老，您辛苦跑一趟，再怎么样也要吃了午饭，再打一场球放松一下嘛。” 霍企天苦苦挽留，争取让他能多透露一些信息。 “无功不受禄，不麻烦你了。” 鲍乾清拒绝得很干脆，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 “瞧您说的，简直比打我一顿还让我难受。您是大领导，能帮我们这些草根仗义执言就已经很给面子了，我们哪敢还想别的。无论如何请您留下来吃个饭。” 霍企天说着就去搀鲍乾清的胳膊。 如果是以前到这个份上，鲍乾清肯定半推半就答应了，但现在他实在没有心情。 “我真的还有重要的事要办，你们几个商量好拿出一个态度，我好向钟书记汇报情况。” “可是我们都不理解，为什么钟书记如此纵容秦云东，一旦此事开了先例，毫不夸张地说，民企老板们一多半都会进去，这让我们怎么安心做生意……” 霍企天跟在鲍乾清身旁不停唠叨。 鲍乾清慈眉善目地笑了笑，也不答话。 “鲍乾老，您看着多年的情分上，难道就不能给我们说一个万全之策？” 眼看就要到汽车前，霍企天抢先按住车把手，却没有开车门。 鲍乾清看他一眼，无奈地摇摇头。 “老弟，我的处境也很难，以我的身份必须遵守组织纪律，真的不好乱说话，你要理解，你们还是好自为之。” 他越是这么说，霍企天越是心惊肉跳。 “鲍乾老，我理解您不能发表自己的看法，但现在只有咱们两个，不算公开场合，只是朋友私下里闲聊。而且我保证打死也不会说出去，绝不会出卖您……” 看霍企天是真的急了，鲍乾清这才看了看四周，向他走近一步。 “暴风骤雨将至，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鲍乾清声音很低，但霍企天听着却如晴天霹雳，吓得手脚冰凉。 “走？我往哪走啊，我辛辛苦苦办厂二十年，根就在省城。我还有银行贷款没有还完，离开这里，我的供应商、批发商、工人都没了，想要恢复到现在的水平几乎不可能。” 霍企天几乎已带着哭腔，央求鲍乾清给指个明道。 “那就只有一条路了，就看你敢不敢去做。” 鲍乾清双眸寒光一闪，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啥不敢的，我已经被逼到走投无路，横竖都要试一试。” “你有一个协会，全省会员企业上千家，工人超过百万，这就是你的底牌，谁都会忌惮的力量，为什么不发动起来找秦云东讨要说法呢？” “对呀，这倒是一个办法。别说百万，只需要几万人就能让临江市全面瘫痪。” 官府经常讲稳定，只要让临江市出现动荡，秦云东就要承担最大的责任。 那么秦云东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听话放人，如果不听话，引发社会秩序混乱，他就会遭到撤职查办。 霍企天想到此，忍不住抚掌大笑。 鲍乾清看他上套，也露出和善的笑容。 “咱先说好，我是为了你才出此下策，咱们刚才说的话，出了我的口，入了你的耳，我是不会再承认。” “鲍乾老，您还信不过我吗……也罢，我只是来送您上车，路上说的都是闲聊天，我是一个字也不记得了。” “记住，闹归闹，但不要出人命。万一死了人，性质就完全变了，那你就是在自找倒霉。” 第380章 互抓人做交易 鲍乾清叮嘱完随即上车。 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他的笑容瞬间消失。 鲍乾清知道秦云东是在反击，就是要用抓人来向他示威。 被抓的干部和企业老板都是小咖，本来用不着他出面解决，但他自有打算。 通过今天的试探，他知道钟超凡对自己有所怀疑，只不过没有把柄才引而不发。 这绝对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鲍乾清之所以到协会煽风点火，不只是为了让秦云东丢官，还要把事情闹到无法收场，直接牵连到钟超凡身上，最好的结果是把他也赶下台。 鲍乾清正在想下一步的行动方案，他的手机忽然响起铃声。 “干爹，您在哪呢，人家想你啦。” 关兰甜腻腻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鲍乾清顿时身子就酥了。 “刚从商会出来，钟超凡保秦云东的决心很大，你拜托我的事怕是办不成了。” “我不相信还有干爹办不成的事，您肯定又耍我开心，调皮鬼。” 关兰吃吃的笑，似乎真的把鲍乾清当作无所不能的神了。 “这一次没有和你开玩笑，钟超凡对我已经戒备心理，我和他很可能在不远的将来会直接冲突，真是让我很为难。快要退休还要惹上争斗，这就是命啊。” 鲍乾清唉声叹气，但又能听出他并不惧怕钟超凡，甚至还有一丝大战来临前的兴奋。 关兰却大吃一惊。 鲍乾清只是排位靠后的副省级，怎么可能斗得过大权在握的钟超凡，双方的实力差距显而易见。 关兰不在乎鲍乾清会不会倒台，她只是为失去一个遮风挡雨的工具而遗憾。 “干爹，真没法子让秦云东放人吗？人家已经拜托我了，我也收了钱，如果办不成，我该多丢面子啊。” 关兰撒着娇抱怨，其实她是想测试鲍乾清是不是真的指望不上。 “把钱退了，你缺钱可以找我，以后也不要再收别人的钱了，时代不同了，你再这样做很危险。” 鲍乾清说得很随意，他没有想到妖冶的干女儿小心思那么多。 “好，我听您的就是了，但是那几个老板真的放不出来了吗？” “关兰，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那几个老板和你是不是有幕后交易？” 鲍乾清看关兰三番五次说临江市的事，他也开始警觉起来。 关兰把心一横，必须要说实话了，否则这位老爷子是不可能再出手了。 “干爹，我实话实说，过去我曾经借用他们的账户向国外转了不少钱，如果他们招供，我可能就会被抓起来……” “你！你转的是什么钱？” 鲍乾清惊得大脑一片空白。 他以前只是贪婪关兰的气质和容貌，比起不懂事的小女生更有味道。 现在他才知道关兰并不单纯。 “干爹，我也不瞒你了。当初我和吴凡尘在一起的时候，替他收了人家的钱，然后帮他洗出国外，前后大概有几千万……” 关兰嘴里没实话，是她拿了钱，她却都推给吴凡尘。 “原来是这样。”鲍乾清放心了，“你怕什么，即使出了事，你也可以解释清楚嘛。你不是公职人员，受贿的又是吴凡尘，你不会承担多大的罪责。” “哎呀，我的亲爹啊，哪有那么容易。找人转钱是我，存到国外的银行账户是我，如果吴凡尘都推说不知道，我就是浑身是嘴也无法自证清白啊。” 关兰可怜巴巴地说着就开始哽咽。 鲍乾清想想也是，如果吴凡尘从头到尾都没有出面，也没有留下任何证据，那到最后也无法证明吴凡尘受贿。 “这样，我再给杨委员和姜南风打个招呼，看看他们能不能从侧面说说情。但是秦云东不是个善茬，让他松口就必须拿卫敏交换，我做的局也只能偃旗息鼓鸣金收兵了。” “谢谢干爹，您对我真好。卫敏一直在您手心里，只要此事过去，您随时还可以把她捏死。” “如果那几个老板放出来，你赶快通知他们出国，不要再在国内呆了，否则秦云东也不会罢手，很可能再次找个理由将他们又抓起来。” 下午。 秦云东在抚远县水电站视察施工现场，接到了苗英杰打来的电话。 “云东，姜南风找我说事，我刚回到办公室，简直笑死我了。” “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姜南风给你发奖金了，还是给你开后宫了？” 秦云东站在悬崖边，看着工地上车来车往的繁忙景象，忍不住和苗英杰开玩笑。 “想啥美事呢，又是钱又是美女，如果姜南风真有这魄力，我就立刻归顺。” 苗英杰又笑起来。 “好啦，别打哑谜了，我正忙着呢，有事快说，我没时间和你聊天。” 秦云东把望远镜交给夏丰，快步走到何铸身旁，一起看工程设计图。 苗英杰这才停止说笑，语气变得很认真。 “姜南风拐弯抹角说，让你把临江市那几个行贿的商人放了，他可以做和事佬，让杨委员把卫敏放回来，以后也不再追究。姜南风还让我转告你，冤家宜解不宜结，得饶人处且饶人。” “奇了怪了，我抓不法商人，怎么和卫敏联系上了，他们难道以为是人质交换吗？” “别说得那么难听，你就说答应不答应，我也好向姜南风回复一声。” “老苗，你的意见呢，我放不放人？” 秦云东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想听苗英杰的看法。 苗英杰知道秦云东抓人是为了施压鲍乾清，让他松口把卫敏放回来。 他对秦云东精准打击很佩服，但他并不愿意替秦云东做决定。 毕竟这种相互抓人做交易上不了台面。 “咱俩说好的，你冲锋在前，我不干涉你的行动，还要提供协助。所以，放不放人是你的事，只要你做出决定，我都没有意见。” “老苗啊，你真是个滑头。那好，让他们先放人，卫敏不回来，我是不可能放那几个商人。” 秦云东没有那么多忌讳，只要目的达到，他不在乎让商人能暂时获得自由。 只要实施监视居住，商人想离开临江市根本不可能。 第381章 不同意过度开发旅游 秦云东挂了电话，继续对着设计图纸查看施工现场，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站在他身旁的何铸，听到了秦云东和苗英杰通话的整个过程，知道秦云东指挥的第一轮打击就取得了胜利，他除了佩服秦云东的操盘能力，更佩服的是秦云东的定力。 “云东，如果换了我，现在肯定早就咧开大嘴开心地笑，你是怎么能做到宠辱不惊的？” “很容易啊，你要学习金鱼，快乐记忆只保留几秒钟。什么都忘了，你还能笑得出来吗？” 秦云东像是在开玩笑，但何铸觉得好像特别有深意。 “为什么这一片施工和设计图有比较大的变化？” 秦云东用手指在设计图上点了点。 何铸没有回答，而是示意小虎上前代他解释。 这是明显给小虎展示能力的机会。 小虎心领神会，走到秦云东身旁对着图纸讲解，以前地质专家所做的勘探数据没有考虑沉降系数的变化幅度过大。 经过小虎的提醒，专家为了稳妥起见，临时修改设计图，把水库的边界收缩了五百米，并在山脚下建立了水泥防波堤。 秦云东连连点头，不由上下打量小虎。 “这个年轻人蛮厉害的嘛，不但有专业能力，还敢挑战专家权威，你叫什么名字？” “他叫小虎，是我以前在发改委的同事。他本来就是水利专业硕士生，在发改委也是审核各地水利建设的成员之一。小伙子聪明能干，刚来上班就立了一功。” 何铸不失时机地向秦云东举荐。 “原来的确是个专家，欢迎你加入临江市的建设。小虎，你为什么愿意舍去机关那么好的条件，跑来县级市吃苦钻山沟？” 秦云东很感兴趣地提出问题。 “报告秦书记，机关人浮于事，我不想靠熬年头升迁，更想学以致用。如果能亲手建起一座水力发电站造福一方，我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小虎早有准备，回答得很流畅。 何铸把望远镜递给秦云东。 “你看看工地里的标语墙，那也是出自小虎的手笔。” “是吗，我看看写的是什么？” 秦云东饶有兴趣地举起望远镜。 工地一角有几排宿舍帐篷，外围砌了隔风墙，墙上刷有标语： 抢晴天，抓阴天，牛毛细雨当好天。 月亮底下当白天，晴天一天当两天。 小雨大干，大雨硬干，暴雨钻孔干，没雨拼命干。 我们只有三个字，干！干!干！ 秦云东忍不住大笑起来。 “有点意思，到底是大机关出来的同志，不但上马平天下，下马还能着文章。跟着何市长好好干，在临江市工作或许没有那么舒服，但只要想干事业肯定能给你提供舞台。” 秦云东勉励了几句，接着走向下一个视察点。 小虎长出一口气，在何铸从身边走过时，感激地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何铸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其实他对小虎的表现很满意，他们都是一个单位出来的，小虎表现优异，何铸也觉得脸上有光。 视察完水利，秦云东又赶到抚远县的长寿村进行考察。 长寿村在深山中，没有现成的公路，众人只能徒步翻过一座山，这才远远看到有一个不大的村子依山而建。 葱茏的森林，绿草如茵的草地，星星点点的红色农舍，点缀着缥缈的雾气，恰如一幅人间仙境。 县委书记曹传承对这里很熟悉，自告奋勇做向导，领着秦云东参观了长寿村附近的长寿溪和长寿潭。 方圆上百亩的长寿潭碧波荡漾清澈见底，用手触摸潭水又觉得冰凉彻骨。 曹传承拿一个空的矿泉水瓶，随手灌入半瓶潭水。 “秦书记，你尝尝这富硒水的味道。请放心喝，我们多次检测过，这里的潭水非常干净，完全符合直饮水的标准。” “必须要喝，不然跑了这么远，岂不是白来了。” 秦云东接过来就喝了一大口。 “很好喝，清凉爽口而且很甜。” “秦书记点评得很到位，因为水里含有多种矿物质，属于弱碱性水，所以喝起来有甜的口感。” “老曹，你的眼光不错，长寿村和这里水源的确是宝贝，善加利用会成为很好的景区。” 得到夸奖的曹传承更加来劲，又开始推销他的富硒水旅游项目。 秦云东望着周围的环境轻轻摇摇头。 “老曹，我不同意长寿村过度开发旅游项目，搞不好极有可能导致周围生态环境恶化，那就得不偿失了。” 秦云东掰着指头给曹传承算账。 如果打通公路，游客开车就会造成尾气污染，大量观光人口的洗涤沐浴又会产生化工废水污染，再有就是生活垃圾污染，开发住宿必然会破坏森林植被…… 曹传承倍受打击却又无力反驳。 “秦书记，你说的都对，我只是觉得这里不开发旅游资源真的很可惜。” “老曹，我只是提醒你不要过度开发，没有说不开发旅游。” 秦云东喝完瓶子里的水，随手交给夏丰，嘱咐他不要随手扔掉，要注意爱护这里的环境。 曹传承眼前一亮。 “秦书记，依您之见，我应该怎么开发这里的旅游资源？” “不建设公路，让来的游客自己翻山到村，限制客流量，采取预约制，并且游客住宿只能在山的另一边，不允许在长寿村住……” 秦云东一口气说了十几条限制条款。 曹传承几乎要晕过去。 “云东书记，您这样苛刻的条件，哪还有人愿意来。就算有人来，那又能有几个人？” “我这一招叫饥饿营销和逆向操作。很多游客就喜欢这个调调，你就算把每人的旅游费用提高十倍，他们也会趋之若鹜。” 曹传承是旅游局出身，大致听说过这样的操作模式，但对于长寿村旅游项目是不是合适，他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老曹，人都有身份认同需求，这就是很多人买奢侈品的底层逻辑。大多数人消费不起的产品，不能随便去的地方，反而会激发身份满足需求，很多人会为此而掏腰包的。你如果不信，我们可以打个赌。” 第382章 受感化不想再站错队 “赌啥？” 曹传承觉得很新鲜。 但夏丰却偷偷地笑。 他见过秦云东和不少人打过赌，从来没有输过，这一次恐怕也不会例外。 秦云东一本正经地想了想才开出赌注。 “如果我说的没实现，那我就批准按你的想法投资长寿村，怎么样？” “好啊，那咱一言为定，秦书记不能反悔。” 曹传承兴奋地马上满口答应。横竖都是抚远县旅游创收，他一点儿也不吃亏。 “别忙，如果我的预言成真，你要输给我什么？” 秦云东很平静地询问，似乎他只是个见证人，赌局胜负和他没有关系。 “我也不知道秦书记对什么感兴趣，还是您自己说。” “你曾经是中山市旅游局的局长，认识很多视频制作公司，我想请你推荐一个职业素质高，综合能力强的公司，以成本价帮临江市、抚远县和浠水县拍一部宣传片。” “这个……” 曹传承很意外，千算万算也想不到秦云东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综合水平高的视频制作公司都很牛，能请到他们拍摄就很难了，还要让他们以成本价拍摄，人家肯定不答应。 “曹书记很为难吗？” “这倒不是，我只是纳闷，临江市本来就有电视台，用自己人拍摄省钱省力，干嘛非要让外人拍摄？” “很简单，电视台是新闻媒体，就像是电视台拍不出电视剧一样，电视台拍宣传片也不专业。我不是为了省钱，要的是打动人心的拍摄效果。” 秦云东解释得很专业。 曹传承非常认可秦云东的说法。 “好，秦书记，如果我赌输了，我一定给您找性价比最高的视频公司。” 两个人击掌算是打赌正式开始。 一群人翻过山回到公路的尽头。 秦云东指着四周地势平坦的区域，告诉曹传承在这里可以建一个两米高的木制城墙，所有游客的汽车只能停在城墙之外，游客进入则必须收费并签订旅行环保协议书。 “让游客都住在县城，衣食住行都有保证，便于集中管理，也有利于保护他们的安全，对于拉动县城经济帮助很大。最关键的是，你可以用最小的投资，换来更有性价比的收入。” “秦书记，你真神了，比我这个做旅游多年的人还专业。” 曹传承对秦云东心服口服。 当他送走考察团返回办公室，心情依然十分愉悦，倒茶的时候还哼着歌。 在秦云东的领导下，曹传承找到了从未有过的做事感觉，干劲十足。 忽然，办公桌的座机响起铃声。 曹传承瞥眼看到是红色座机，忙拿起听筒。 “我是曹传承……” “传承，听你的声音就知道你的状态不错嘛。” 电话传来的声音十分熟悉，曹传承一听就知道是吴凡尘。 他的心顿时一沉，有种大事不好的感觉。 曹传承是吴凡尘在党校的学生，又是吴凡尘提拔起来的干部。 以前他也认为自己是吴凡尘派系的人马，对吴凡尘毕恭毕敬言听计从。 但经过和秦云东接触一段时间，曹传承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他认可秦云东的能力，佩服秦云东的胆识和胸怀。 秦云东明知道他是吴凡尘的人，但并没有刻意打击和排挤他，对他和别的干部一视同仁，胸怀坦荡的气魄让他感动。 谁不想为官一任干出成绩造福一方？ 但跟着吴凡尘满脑子就是算计别人维护本派的利益，根本没心思好好主政。 相反，跟着秦云东，曹传承才有了踏踏实实做事的充实感，他不想再站队吴凡尘派系。 现在吴凡尘亲自打来电话，他不能不笑脸相迎，毕竟吴凡尘对他确实有知遇之恩，提携之情。 “哎哟，原来是吴老师啊，前一段听说您住院了，我在抚远县兴修水利走不开，只能拜托王双河书记去看望……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曹传承说的只是场面话。 他之所以没去看望吴凡尘，是他想避免引起秦云东嫡系猜忌。 虽然秦云东光明磊落，不在意他的出身，但秦云东身边的嫡系不会这么想。 如果秦家军以为曹传承还效忠吴凡尘，肯定给他穿小鞋，曹传承在抚远县的职位怕是保不住了。 “传承，我刚刚调到省国土资源局，安营扎寨后第一件事就是给我的老部下打个招呼。” 吴凡尘虽然心知肚明曹传承和他渐行渐远，但为了拉拢他，还是忍下了这口怨气。 “哎呀，恭喜老师了，是金子总要发光，凭您的能力，到哪里都是当仁不让的主角大咖。” “呵呵，传承真会说话。在抚远县干得怎么样？如果干着不顺心，那就来我这里，有我一口吃的，绝对不会让我的人饿肚子。” “老师，我还能应付，不敢麻烦老师为我操心。真到哪一天混不下去，我一定会求到老师的门下，请老师赏口饭吃。” 曹传承打心底就不愿意再和吴凡尘为伍，但为了保持台面上的体面，他采用卑微的方式委婉地拒绝。 吴凡尘心头无名火起。 按他的脾气，现在就应该破口大骂曹传承首鼠两端忘恩负义。 但现在他不能发火，为了能在秦云东的地盘上保留一枚定时炸弹，吴凡尘必须忍耐。 “传承，你是心地最善良的学生，我知道你不想让我为难，但你不要有顾虑，我在局里还是有人事任命决策权，这个局的大门始终向你敞开。” “谢谢老师。我现在就是想获得点成绩才能不辜负老师的培养。” “看到你有上进心，我很欣慰，那就好好干出一番事业，我可以在上面做做工作，早日让你有更大的进步。” 吴凡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放低身段百般拉拢曹传承。 曹传承也有些感动，连连道谢。 但吴凡尘很快话锋一转，提出了这次打电话的本来目的。 “传承，为了帮助你早日出成绩，我让赵祥国去抚远县找你商洽，对抚远县进行大规模投资，以拉高你的gdp，为你晋升铺平道路。” 第383章 正副班长都不称职 曹传承这才明白过味来。 吴凡尘说得好听，其实就是为了帮赵祥国买地做地产项目而已。 但看透不能说透，曹传承还要千恩万谢老师的操心，表态要热情款待赵祥国，好好和他交流沟通。 放下电话，曹传承立刻拨打电话给秦云东。 为了取得秦云东信任，这个投名状他必须上交。 此时的秦云东已经到了浠水县陆长风办公室，听曹传承汇报完，他瞟了一眼陆长风，故意提高通话的音量。 “老曹，这是好事。赵祥国能积极投资抚远县房地产项目，对于促进抚远县城市升级、基础设施改造、拉动gdp都有促进作用。只要不违反纪律，你不用有顾虑，用平常心和他谈判。” 秦云东简单说了两句挂断电话。 “老陆，是不是老曹对我有误解，怎么这点事都要向我汇报？” 秦云东用曹传承做幌子，给陆长风提出台阶。 如果陆长风聪明，应该顺着台阶就下，主动说明赵祥国已经和浠水县签了开发地产合作协议。 “不是误解，是谨慎。曹传承和赵祥国都是吴凡尘的人，他现在又是你的下级，生怕你对他有戒备，这才提前打招呼，避免你对他猜忌。” 陆长风微笑作答，却压根没有提赵祥国在浠水的生意。 秦云东已经明白了。 陆长风到现在肯定还不知道赵祥国对浠水地产的投资。 秦云东伸了个懒腰。 “照理说，只要是为了城市发展有利，谁投资地产都应该欢迎。我只是担心有些人利欲熏心，利用地产开发哄抬房价，把房子当作牟取暴利的手段，那问题就严重了。” “你可能想得太多了。浠水和抚远县都是经济不发达地区，土地价格不高，群众的消费能力有限，地产商抬高房价没人买，他们不是自寻死路吗？” 陆长风明显不以为然。 “你不能那么想。在我国的传统思想中，安居才能乐业。买房是刚需，结婚生子都想有自己的住房。还有人会把炒作房地产当作赚钱手段，而且县里通过卖土地获得财政收入，比起发展工商业容易得多。几个因素叠加，房价必然会翻倍上涨。” 秦云东深感忧虑却也无可奈何。 房地产正在被讨论上升为支柱产业，这就意味着地产行业会迅猛发展，不受控制的资本犹如洪水猛兽，将来想要再约束又会付出何种巨大代价。 陆长风没有秦云东看得那么远，他只关心眼前利益。 只要浠水的城市面貌能有翻天覆地变化，老百姓享受到了现代生活，他也获得了不错的政绩，这明显是多赢的局面，发展地产项目又何乐而不为。 “老陆，你知道赵祥国的鑫福地产已经进入浠水，准备开发酒厂区吗？” “嗯？有这回事？怎么你知道，我却从没有听说过？” 陆长风很惊讶，他随即坐到办公桌后打电话给刘前进。 刘前进也一头雾水，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答。 “你怎么搞的嘛，发生这么大的事，你这个县长却一问三不知。” 陆长风有些生气，忍不住发了脾气。 “陆书记，你听我解释。我刚上任才一周，对很多情况不了解。你又命令我亲自挂帅建立城关乡家居产业园，我天天就泡在城关乡现场指挥，没时间过问别的事……” “你……你现在就问建委，问清楚情况马上汇报，我就不信这么大的事没人知道！” 陆长风气哼哼放下电话。 “这个刘前进怎么是一根筋，让他主抓家居产业园，他就啥也不管不顾了。” “刘前进没有经验，需要你这位班长好好带一带，你放手不管也要承担责任。” 秦云东虽然是笑着说话，但他明显对陆长风表达出批评的意思。 “唉，你批评得对。主要是因为金丛亮做县长的时候，为了避免矛盾，我就把县里的经济工作都交给他办，我从不干涉。现在他突然离开，我也是没有调整好工作状态……” 陆长风勉强接受批评，却又忍不住辩解。 秦云东摆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找理由不如找方法，你不能再学魏郡，躲在小楼成一统当甩手掌柜。现在浠水正在关键发展期，你要做出榜样和刘前进搭班子共同促进浠水的转变。” 虽然秦云东和陆长风是朋友，但他对待工作极其认真，根本不会因为私交不错就纵容。 陆长风也知道他的性格，于是收起笑容，认真地做出检讨。 秦云东嘱咐陆长风，赵祥国想必是和金丛亮签订的合作协议，必须要找到协议原件仔细审核，如果发现其中有猫腻，必须及时找赵祥国修正。 提到赵祥国，陆长风就觉得头疼心虚。 赵祥国做浠水县长时蛮横专权，陆长风虽然是常务副县长，却几乎没有什么权力，还常常被赵祥国训斥，这让陆长风产生了心理阴影。 “怕什么，赵祥国现在只是个商人，他还能把你怎么样。如果他敢蹬鼻子上脸，你也不需要给他面子，我就不信你一个县的一把手，还能被他拿捏住？” 秦云东站起身，对陆长风这种老好人的习性颇为不满。 “老陆，我必须给你定一条纪律，你这个书记如果在赵祥国等人面前丢了脸面，挫伤浠水的锐气，那我就只能劝你让贤，把位置留给敢于亮剑的同志。” “云东，你……你不是在开玩笑？” 看到秦云东脸色不好看，陆长风不由心里打鼓。 “你试试看就知道了，但别怪我有言在先，到时候再后悔也不用找我解释理由。” 秦云东乘车回到临江市，他又检查了棚户区拆迁进度，以及工厂改造工程，等忙完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家里人都已经吃过饭，叶安妮和傅霞把给他留的饭菜，加热好一起端上餐桌。 秦云东狼吞虎咽吃着，看两个女人都没走，知道她们肯定有事要谈。 “别等了，你们说你们的，我边吃边听。” “云东，我和嫂子想趁着双休日，带父母和小雪出去旅游。” 第384章 还给他一个公道 秦云东放下筷子，不解地问：“两天时间能去哪？” “枫叶谷啊，在临江市附近，枫叶谷是观赏枫叶最好的地方。” 叶安妮兴高采烈地回答。 秦云东愣了愣，他对这个地名很陌生，想不起来周围有这么个地方。 “枫叶谷……在哪？” “嗨，亏你长期在中山生活工作，居然不知道枫叶谷就是中山里的一个景点啊。” 傅霞笑着调侃他。 秦云东确实不知道。 中山群峦叠嶂，风景秀丽，山里有很多各具特色的景点。 但秦云东工作太忙，除了在中山度假村开过会，没时间逛过别的景点。 “现在深秋时节，枫叶谷里满眼都是红叶，我们在网上看到有人发照片，实在太漂亮了。” 叶安妮拿过来笔记本电脑让他看论坛里的照片。 红叶满寒溪，一路空山万木齐。枫叶醉红秋色里，两三行雁夕阳归去。 看照片确实风景怡人，枫叶红得让人心醉。 “的确漂亮，咱们也该带着老人孩子多走走，你们既然想去那就去。我这就给袁队长打个招呼，让他们的队员做好准备。” 自从幽灵在临江市出没以来，卫敏组织了特勤组，二十四小时不间断为秦云东家眷提供保护。 秦云东也是遵循安全规定，在家属外出前需要提前给特勤组打招呼。 但是叶安妮不太情愿让外人打扰。 “老公，我们带老人孩子去旅游，后面跟着几个特勤队员，实在太煞风景，能不能不要让他们跟着去……” “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这一段时间不太平，为了老人和孩子的安全，你还是理解一下，反正特勤会穿便衣，只是暗中保护，不会打扰你们旅行的雅兴。” 秦云东虽然柔声劝说叶安妮，但语气却是不容商量。 家里的大事小情，秦云东都可以听叶安妮安排。 但只要涉及家里人安全，秦云东不会有半分妥协。 傅霞怕叶安妮被拒绝会不高兴，忙嘻嘻哈哈打圆场。 “不用暗中保护，有特勤组的棒小伙陪着，人多热闹，不但安全感爆棚，而且还能帮忙照顾老人和小雪，我和安妮也可以放心好好玩。” 傅霞想多了，叶安妮并没有带情绪，反而还亲昵地捏了捏秦云东的耳垂。 “双休日两天就只能委屈你自己做饭了，别等我们回来看到你饿瘦了。” “就算我自己不做饭，完全可以去别人家蹭饭吃。凭我这张脸，别人好歹也要给上点肉菜，我保证不会瘦。倒是你别光顾着照顾家人不好好吃饭。” “瘦点儿不是更好吗，正好不用操心减肥。” “傻瓜，我可不想自己老婆骨瘦如柴，多点肉肉才是健康的美。” 秦云东拍拍叶安妮的手，微笑着低头继续吃饭。 傅霞看着小两口嬉笑相互逗趣，又彼此关心对方，再想自己和苗英杰缺乏情趣的生活，不由怅然若失。 正在此时，纪委杜书记的电话打过来。 秦云东刚接通电话就听到杜书记大嗓门吆喝。 “云东，是你下的命令要把那几个抓起来的商人释放？” “是我下令放人的。” “秦书记，你怎么能下这个命令？你昨天刚宣布抓人，今天你就又要放人，朝令夕改让同志们无所适从，你又怎么能树立起威信？” 看来杜书记是真急眼了，吵吵的声音连叶安妮和傅霞都能听见。 这顿饭吃不消停了。 秦云东向叶安妮示意他已经吃饱，现在要和杜书记谈工作。 听着杜书记吐槽，秦云东走进书房，把房门轻轻关上。 叶安妮叹口气，无奈地开始收拾餐桌。 “云东天天都这么忙，我真担心他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了。” “别把男人想得太脆弱，你的云东才三十岁，没有不良嗜好，又天天跑步，身体肯定没有问题。老苗也很忙，他在家除了吃饭几乎都是躺着从不锻炼身体，这不也好好的吗？” 傅霞帮着叶安妮收拾，不忘宽慰她。 “以后嫂子要多关心照顾老苗，男人在外面不但超负荷工作，还要应付明枪暗箭袭击，受委屈受气都是家常便饭。男人不容易，作为妻子应该体谅，别总是抱怨他。” 叶安妮反过来也在开导傅霞。 傅霞沉默了。 她现在非常后悔，但已经犯了大错，她必须要接受对自己的惩罚。 “安妮，我不是一个好妻子，不是个好女人，知道错了也晚了。我已经准备好坦白一切，任凭老苗打骂，然后就是离婚，还给老苗一个公道。” “嫂子……” 叶安妮瞠目结舌地看着傅霞，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书房里，秦云东听完杜书记大篇幅抱怨后，平心静气给他讲道理。 “杜书记，抓人和放人都是根据实际情况做出的决定，抓人不是我冲动，放人也不是因为有人说情……” 秦云东的话还没说完，又迎来杜书记的数落。 “我知道，你抓人是因为卫敏被整，放人是因为可以让卫敏平安回来。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拿着公器私用就非常不妥了。抓人有事实依据，腐败分子和商人都必须接受惩罚，现在为了救卫敏，你高抬贵手纵容腐败，这在情理上如何服众？” “杜书记，且息雷霆之怒，你总要让我把话说完嘛。” 秦云东笑了。 杜书记坚持原则的初心是对的，而且敢于对一把手开炮是需要勇气的。 能有这样一位纪委书记在身旁监督，是临江市的幸运。 “杜书记，我给你透露一个消息，省商会听说临江市抓了他们的会员企业，正在各地集结人马，打算用十万人围困临江市，逼迫我们放人。” “消息确实吗？他们……他们胆子也太大了？” 杜书记非常震惊，语气由理直气壮转变为忐忑不安。 他深知十万人围城造成的负面影响有多大。 一旦既成事实，不只是他会因此丢了官职，甚至可能包括秦云东和临江市整个领导班子也会被追究责任，包括省里的相关领导也要受牵连。 第385章 策略性后退一步 秦云东看杜书记口气软下来，继续说： “消息来自权威部门，超凡同志也给我打了电话，要我慎重对待此事。稳定压倒一切，不能被坏人利用矛盾挑起冲突。” “钟书记说的当然对，所以……” 杜书记似乎明白过来，他误会秦云东做出的决定了。 秦云东接着他的话说下去： “所以，我抓了那几个贪腐干部，显示我们反腐的决心没有动摇，但违法商人可以柔性处理，放他们回家但不许离开临江市，这只是策略性的后退一步，并没有放弃原则。” 当受到蛊惑的商会企业听说商人没有被抓，对抗的情绪会逐渐平息。 大多数企业还是想平平安安做生意，谁也不想无事生非。 只要留出足够的时间，再把那几个商人犯罪的事实公之于众，商会知道真相就会人心安定。 杜书记长出一口气，转而表示支持秦云东的决定。 “云东书记啊，我还要给你提意见，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给我事先通过气。我蒙在鼓里才对你大发雷霆，你看这事闹的……” “哈哈，杜书记，我也是下午到抚远县接到钟书记的电话，才知道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后来接到苗英杰同志的电话，知道那伙人想做交易，我临时做出的决定。商会围城的事不能对外说，本来想明天当面和你谈，谁知道你这个老同志这么猴急。” “呵呵，我是有些主观了，没有调查研究就下结论，对不住了，让秦书记受委屈了。” “杜书记不用道歉，你做得合情合理，无愧纪检干部的职责，我还要向你致敬。” 秦云东的大度和胸怀，让杜书记眼圈发红几乎要流下眼泪。 与此同时，临江市的一家美容院。 在柔和的萨克斯乐曲中，律师甘歆趴在按摩床上，正在做背部按摩。 忽然，甘歆觉得按摩的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这双粗糙的大手绝不是小姑娘纤纤玉手可比，肯定来自孔武有力的男人之手。 “死鬼，你还想对我下手吗？” 甘歆并没有挣扎呼救，继续保持原有姿势，只是娇嗔一声。 “嘿嘿，美女就是美女，光滑细腻，比起男人的皮肤要好很多。” 背后的男人松开手，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点上一支烟。 “美容院写明男人禁止入内，你一个大男人是怎么混进来的？” “你这个问题很幼稚，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幽灵进不去的地方。” “吹牛你，你要是无所不能，还用得着我去勾引看守所的陈其昌，骗他去解决兰辉？” 甘歆毫不客气地奚落幽灵。 幽灵干笑两声也不争辩，或者是不屑于争辩。 他把假发摘下扔在一旁，擦了擦闷出来的一头汗。 “有时候女人的武器的确对男人有效，说，这一次又有什么新任务？” “这次任务对老板很重要，你务必要好好执行，不能出现差池。” “切，哪一次不重要，但其实执行下来都是屁大的小事。女人都神经过敏，看谁都像是要占便宜的好色之徒。” 幽灵对老板似乎并没有顾忌，说起话来非常随意。 甘歆了解幽灵狂傲的性格，也没有在意。 “秦云东已经同意把抓来的商人放了，明天上午就能出来。你务必做掉他们，以绝后患。” “没劲，杀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毫无挑战性，还是让我徒弟去办。” 幽灵拿起甘歆的手机摆弄，似乎对新布置的任务不屑一顾。 狂有狂的资本。 甘歆对这位零失误的杀手很放心。 “你自己安排，只要别玩砸了，能达到老板的要求就行。” “哼，不劳你啰嗦，我出手从来都是稳妥。我在秦云东地盘作案多起，他那么能耐不是也一样拿我没辙吗？等着我的好消息。” 幽灵把甘歆的手机扔在沙发上，戴好假发扬长而去。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 临江市反腐教育基地的偏门打开，五个失魂落魄的商人走出来。 站在门外等待多时的家属一拥而上，嘘寒问暖，祝贺他们能逃过一劫。 按照临江当地习俗，刚释放的人不能直接回家，以防把霉运带回去。 他们通常都要去浴池洗掉晦气，换上全新的衣服，再喝一顿压惊酒宴。 因此五个商人和家属浩浩荡荡来到临江市最好的洗浴中心。 洗浴中心通常都是吃罢午饭才进入营业高峰期，现在洗浴的人不多。上千平方米的男浴室只有十几个人。 五个商人坐在浴池里泡澡，似乎还没有完全从惊恐中缓过神，都在唉声叹气讲述自己的倒霉事。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两个正在全神贯注观察他们。 这两人就是幽灵手下最得力的干将——黑白无常。 五个人泡了半个小时，其中三个起身去桑拿房，另外两个人去淋浴。 黑无常向白无常丢了一个眼色，准备开始行动。 两人从化妆镜旁拿了刮胡刀，取出刀片各自捏在手心里。 黑无常大摇大摆跟着走进桑拿房，白无常则走到了淋浴区。 桑拿房里湿热难耐，人走进去都会瞬间大汗淋漓。 黑无常环视桑拿房，除了三个商人，还有一个人头蒙着毛巾正惬意地享受排汗体验。 活该这家伙倒霉，既然不走，那就跟随商人们一起去阴曹地府作伴。 黑无常一声不吭把一条长凳拉到门前。 “你要干什么！” 商人们觉得情况不对，不由都失声惊叫起来。 “送你们去极乐世界。” 黑无常冷笑一声，把毛巾缠在手腕上，捏紧刀片快步走到距离最近的商人面前快速挥手。 一道寒光直奔商人的咽喉。 嘭！ 他的手腕却被刚才蒙面的人牢牢攥住。 黑无常吓得魂飞天外。 这个人刚才明明还坐在十步之外，转瞬之间就到面前还能控制住他。 绝对是高手。 黑无常知道这不是巧合，一定是中计了。 他刚要抬脚跺过去，岂料那人抬腿的速度比他更快。 嘭！ 黑无常小腹被结结实实踹到，身子飞起重重砸到门上。 就凭这一脚，黑无常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但他想逃时才发现自己干了一件极其愚蠢的事。 第386章 亡羊补牢切断线索 自己刚才用长椅挡住门，根本没时间挪开椅子开门。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弄巧成拙。 黑无常刚爬起来，那人已经到了他面前。黑无常只觉眼前一花，那人的拳头精准打中他的鼻梁。 咔！ 鼻梁骨断裂的声音异常清晰。 黑无常被打得脑袋后仰，鼻血在空中抛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看到杀手被打晕，商人们松了口气，觉得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他们此时才认出是刑警队袁队长，纷纷战战兢兢拱手道谢。 “多谢袁队长搭救，我们一定重谢。” “我是人民警察，保了你们一条性命，不指望你们感激，只希望你们配合调查，不要再与虎谋皮。坏人不除，下一次或许就没这么走运，这辈子也休想安生。” 商人们相互对视一眼，都知道袁队长的意思，但每个人都犹豫不决，沉默不语。 袁队长也没有再继续话题，推开长椅，把门打开，让他们回警局做笔录。 当他们走出桑拿房时，看到淋浴区的一个商人脸上鲜血淋漓，而另一个则瘫软在地不停哭嚎。 有两个人身穿洗浴中心制服的警员正把一个男人戴上手铐向外拖拽。 三个商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心里拔凉。看来那伙人是不给他们生路了，就算他们守口如瓶，迟早也会被灭口。 其中一个商人走到袁队长面前。 “袁队长，以前是我们糊涂，我们助纣为虐办了错事，愿意现在就交代问题，帮助你们将坏人绳之以法，以赎自己的罪。” “很好，你们总算还有点觉悟，只要交代问题，就算你们有自首行为，法律会对你们宽大处理。” 在洗浴中心门外，已经聚拢了不少看热闹的观众。 他们看到两个只穿衬裤的男人被押上警车，还有五个脸色煞白、头发湿漉漉的人坐进其他警车，众人纷纷猜测到底出了什么事。 在洗浴中心停车场里的一辆汽车里，司机双手颤抖地拿出手机拨打电话给幽灵。 “老大，黑白无常折了，现在已经被押上警车，那五个猎物都活得好好的……” “咳咳咳……你赶快丢下车去火车站，离开临江去中山市。” 正在吃饭的幽灵被呛得发出剧烈咳嗽。 他第一反应就是让司机脱离险地，切断警方顺藤摸瓜的可能。 幽灵又打电话让其他手下人撤离驻地，更换手机号码分头疏散到浠水县和抚远县潜伏等待召唤。 这样做是为了以防万一，就算黑白无常招供也不会被一网打尽。 实施补救措施后，幽灵这才长叹一声。 幽灵经常教育手下人，只要稍有懈怠，麻烦就会尾随而至，没想到却让自己应验。 教训啊。 他连续作案都很顺利，戒备心理逐渐消失，越来越麻痹大意才会摔了一个大跟头。 幽灵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酒，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分析局势。 幽灵派出黑白无常刺杀五个商人，两个人都失败被擒，而商人们安然无恙，这就说明警方一定提前掌握信息，并设下陷阱等猎物自己上钩。 从昨晚领取任务到执行任务，只有他和黑白无常三个人知道，不可能是内部有内鬼。 那么，警方是怎么提前知道刺杀行动的？ 幽灵猛然想到了甘歆和美容院。 甘歆既然是传达任务的使者，她肯定不是内鬼，那么问题就出在美容院。 幽灵可以男扮女装进美容院，警方当然有女警可以正大光明进入监听监视。 只是…… 警方知道甘歆和他接头，为什么不趁机围捕呢？ 幽灵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他已经没心思吃饭，于是带上两个随扈匆匆离开饭店，坐上车准备回中山。 当汽车驶入高速公路，他才给甘歆打电话示警。 甘歆懵了。 “你怎么搞的，不是从来不出事故吗，现在让我如何向老板交代？”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哪有把把都赢的赌徒？现在你最好抓紧时间藏起来，那几个商人要是坦白招供，你就是想跑也来不及了。” “我……我能往哪里跑？现在肯定到处都被封锁，我是临江市着名律师，他们都认识我。” “你当然不要向外跑，而是要在当地找地方躲避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你再悄悄离开临江市。” “可是我不知道藏在哪里安全……” 甘歆六神无主地打开保险柜往背包里塞钱，她再也没有盛气凌人的气势，紧张得浑身发抖。 幽灵不由皱了皱眉，这位律师没有一点狡兔三窟的意识，貌似说话头头是道，其实只是个废柴。 “甘律师别慌，我在临江市认识一个都市村庄的老板，你现在给他打电话，他有的是地方把你藏起来。” 幽灵把电话号码说了一遍就果断关机。 在汽车过临江大桥的时候，他拿出手机卡，并把手机拆散，一起扔进江心。 幽灵点上烟狠吸一口，接着缓缓吐出烟雾，脸上露出一丝狞笑。 甘歆装完钱，拎着背包匆匆乘坐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 她坐进自己的豪车里，顺手反锁车门，此时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拖鞋。 顾不了那么多了。 甘歆马上拿出手机，按照抄在纸条上的手机号码拨打电话。 甘歆一边焦急地等着电话接通，一边鬼鬼祟祟看向后视镜。 当当当…… 有两个女便衣犹如神兵天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其中一个女便衣表情冷峻地敲敲车窗，拿出证件向甘歆展示，示意她下车。 全完了！ 甘歆顿感天旋地转，全身僵直动弹不得。 她奋斗十年得来的一切从此化为乌有，黄粱美梦终有醒来的一刻。 “啪！” 一团火球闪起。 甘歆贴着耳边的手机突然发生爆炸！ 两个女便衣下意识向两侧跳开躲闪。 好在豪车贴有车膜，激射而出的碎屑没有击穿车玻璃，只是在车窗上留下密密麻麻的斑点。 女便衣再向车里看，不由想呕吐。 甘歆原本精致的面容已经碎裂，惨不忍睹地贴在车窗上。 而手机爆炸产生的明火已经点燃了汽车座椅。 第387章 互联网宣传的争议 女便衣反应也很快，立刻举枪射击后车门。 破坏门锁后打开车门，把甘歆的尸体连同放在后车座的背包和挎包都抢救出来。 几秒钟后，汽车已经被大火吞噬。 接到便衣的报告，袁队长命令查抄甘歆所在的律师事务所，尤其是甘歆的物品一律收缴。 袁队长放下电话，遗憾地摇摇头。 “卫局，甘歆被炸死了，你还有什么指示？” “再次抓捕美美，不要让她死了或者逃了，我看她还有没有勇气继续用沉默对抗。” 坐在会议室主位的卫敏果断下达命令。 昨天秦云东和姜南风达成交易，卫敏昨晚已经被释放并回到了临江市。 卫敏回来后就直接赶到刑警队，秦云东和杜书记都在这里欢迎她平安回归。 秦云东当众宣布卫敏官复原职，继续指挥专案组下一步行动。 此时监视甘歆的女便衣发来信息，甘歆进美容院包间，便衣特意挑选了隔壁的房间，使用隔墙听侦测设备窃听。 虽然甘歆两个人说话声音很小，但便衣能听出甘歆是和一个男人在密谋，似乎说的是明天有行动。 会议室里的人随即讨论甘歆所谓的明天行动目标。 经过秦云东对最近发生的各种情况通报，众人逐渐统一了思想，认定犯罪团伙的目标是明天即将释放的五个商人。 一方面，五个商人被收押，他们无从下手，只要放出来，他们就可以有机会杀人灭口切断线索； 另一方面，这五个商人被杀会被以讹传讹，煽动不明真相的民营企业的愤怒，给临江市制造更大的混乱。 于是，卫敏根据当地习俗，锁定了洗浴中心作为主战场专等犯罪分子入网。 结果非常顺利，不但抓获了黑白无常，还确保五个商人生还。 商人们走投无路下主动坦白交代，他们想承包临江市的工程，但资历和财力都不够，于是委托甘歆做中介人，利用美美鲜花店向负责招投标的机构负责人行贿。 之后，甘歆又威逼利诱他们利用国外的关系，把来路不明的大笔款项分期汇出国。 拿到了证据，卫敏便命令跟踪甘歆的便衣抓捕甘歆，怎奈关键时刻甘歆却被离奇炸死。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监视美美的小组能顺利完成任务。 卫敏当然不会干等结果。 她和袁队长先检查了黑白无常的随身物品以及手机里的内容。 卫敏命令把黑白无常的照片和指纹上传数据库比对，尽快查出两人的真实身份。 “袁队，你打了黑无常，那就你审他，他看到你应该很老实。我去审白无常，只要他们其中有一个人先招供，对于破获犯罪团伙就有突破性的进展。” “呵呵，好的。只是……卫局你刚回来就投入工作，身体吃不消。要不然让预审科的同志去审白无常。” 袁队长出于一片好心。 进入教育中心的人都会备受打击，精神恍惚，有的人可能还会受到其他方面的折磨，尤其是对于女同志更是一种磨难。 “我没有事，在省教育基地除了写材料，不是吃饭就是睡觉，身体没问题。他们向我泼脏水，我必须亲手找回来。” 卫敏的确憋着一肚子气。 这次能回来并不是自己问题查清楚，仍然属于带罪之身，她必须加速破案才能还自己清白。 “好，那我去准备提审黑无常。” 袁队长看卫敏决心很大，也就不再坚持，转身就要走。 “袁队，你等一等。” 卫敏忽然叫住袁队长，走到他面前伸出手。 “我听秦书记说了，我被带走后，你在班子成员会议上带头为我鸣不平，谢谢你了。” “这有啥谢的，我心直口快有啥说啥。别看你经常批评我，但那都是为了工作，不影响我对你个人品行的评价。其实，你是一个不错的领导，称职的局长。” 袁队长握了握卫敏的手，笑呵呵地转身离去。 就在卫敏和袁队长审讯黑白无常的同时，秦云东在宣传部长的陪同下在广电局召开会议，为宣传临江市定调子指方向。 “加快适应互联网生态，为宣传工作赋能，推动内容形式、机制体制、传播手段创新。加强探索，积极作为，让宣传工作更好体现时代性，把握规律性，富于创造性……” 秦云东做了“新思路、新举措、新格局”的主题报告，他提出的宣传数字化战略引起台下的听众一阵骚动。 年龄大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大多数都不会用电脑，上网体验几乎为零。这群人不理解秦云东为什么要重点发展互联网宣传，减少对电台和电视台的投入。 他们心里都默默念叨，秦书记太年轻了，总是喜欢标新立异，不走正道早晚会摔跤。 但是以珍珍为代表的年轻群体却神采飞扬，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他们都是互联网冲浪的主体，深刻体会到互联网将对宣传工作带来天翻地覆的变革。 以前他们多次提出建立互联网宣传阵地的建议，但都被上级以各种理由否决。 没想到，今天临江市一把手却和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这让年轻人燃起了希望之火。 当秦云东结束讲话时，年轻人纷纷热烈鼓掌表示强力支持，但年纪大的人却只是礼貌性地轻轻拍着巴掌，内心深处非常抗拒。 “我的耳力还不错，从掌声中能听出有些同志有不同意见。” 秦云东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微笑着开个玩笑。 “我想求得广泛的认同，但我时间有限，不能和每个人谈心。这样，有不同观点的可以写字条，我选择几个有代表性的意见当众解答。支持我的人就不要写了，对于我的歧视敬请谅解。” 全场被秦云东的幽默逗笑了，接着响起热烈的掌声。 秦云东提出的建议有十足的诚意。 台下写字条就不用当众站起来提反对意见，打消被领导秋后算账的顾虑。 很快，来自听众的字条陆续传递到了台上，足有十九张。 第388章 快人一步掌握先机 秦云东一一打开快速浏览一遍。 台下的人都充满好奇地盯着秦书记的表情，想猜测字条上都写了什么意见。 但他们都很失望，秦云东看完依然从容淡定，根本看不出他的心情如何。 “写字条的同志的意见我的都看过了，合并同类项，大致可以分为三个方面的意见。其一，是对互联网前景表示怀疑；其二，说我放弃传统舆论阵地是大不敬；最后是批评我华而不实赶时髦动机不纯。” 台下一片哗然。 年轻人颇为不服，恨不能立刻跳起来反击。 年纪大的人却很吃惊，他们没想到秦云东如此坦诚，居然大大方方把字条里的内容说出来。 “感谢批评者的信任，能对我说心里话也是一件好事。回答之前先表个态，我秦云东对事不对人，绝不会让批评者因言获罪。” 秦云东说完把字条揉成一团，扔进烟灰缸，借来打火机付之一炬。 台下立刻响起一片掌声，更有人为秦云东的气度大声喝彩。 秦云东双手轻轻向下按了按，让大家安静下来。 “我先提供给一个数据，请大家揣摩互联网未来是什么样子。咱们国家进入互联网时代是去年，今年是2001年，注册网民已经超过三千万，其中高中及以上文化程度者 9356，本科及以上文化程度者4114……” 台下一片安静，年长者更是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短短一年时间就有三千万人上网，按这样的发展速度，不出十年肯定大部分国人都会进入互联网生活中。 “网民不只是聊天交友打游戏，很多人也在学习、购物、寻找商机、分享生活心得。我举一个亲眼看到的例子，有人在贴里询问临江有什么美食，几分钟就有十几个人图文并茂回复解答，这样的传播效率，传统媒介能做到吗？” 秦云东又拿自己家人去中山枫叶谷举例，如果家里人不是在网上看到枫叶谷的精美照片，他们也没有去旅游的愿望。 “咱们的报纸、电台和电视台主要服务本地，但怎么能将临江市传播到外地，乃至全世界，只靠传统媒介能办到吗？” 接着，他用临江高新区引入互联网说明，自从高新区建立门户网站并和电子商务网站达成合作以来，每天都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咨询信息多达上千条，为很多企业打通了走向世界的道路。 “据高新区管委会统计，半年来网上订单收入已经超过六个亿，为我市创汇超过六千万美刀，这是传统媒介能做到的吗？” 秦云东没有务虚，全部用实际例子和数据摆事实，台下人都颇为震撼，提出反对意见的人也陷入沉思。 “1999年，我国已经启动政府上网工程，利用互联网技术，提高政府工作的效率和透明度。国家都认可互联网的前景，还有人说我赶时髦动机不纯，只能说这些人思想保守僵化，和国家大政方针唱反调，这算不算大不敬？” 珍珍激动地站起身，大声喊道：“秦书记说得太好了！” 其他人都跟着喊好，接着又爆发热烈的掌声。 秦云东向珍珍微笑着摆摆手，请她坐下。 “珍珍是咱市的美女主持人，她早就在着名论坛上建了自己的账号，为推广临江市做出了不小的贡献。珍珍发的帖子平均浏览量超过五万，回复帖子超过一千，妥妥的互联网人气王啊。” 众人都向珍珍鼓掌祝贺，但珍珍只是凝视着秦云东，心里充满了温暖和甜蜜。 原来秦云东一直在默默关注她啊，否则不会对她在论坛的情况了解得这么清楚。 秦云东趁热打铁，当即宣布由宣传部长牵头，组建一个数字化战略领导小组，制定临江市互联网发展规划。 “要想在竞争中获胜，必须要有超前思维，快人一步才能掌握先机，互联网是重要的发展方向，这是我们实现突破的抓手，必须抢占这个制高点！” 秦云东确定好方向，来不及享受众人的欢呼，又马不停蹄奔向下一个会场——工商联组织的企业代表大会正在等着他出席做报告。 在路上，卫敏打电话向他汇报案件的最新进展。 美美明显是得到了同伙的警示，她下午从家里逃跑，但最终还是被监视小组抓获，现在已经收押在公安局拘留室。 审讯黑白无常出乎意料地顺利，两个人自知杀人未遂性质严重，他们都已经主动招供。黑白无常都是幽灵的骨干成员，受幽灵的指派刺杀五个商人。 “秦书记，据这两个人交代，幽灵手下有八大金刚，除了黑白无常之外，还有六个打手已经在临江市住了半个月。我们按照供述地点去窝点抓人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提前转移，现在不知去向。” 又是幽灵。 秦云东不由皱了皱眉。 “秦书记，虽然黑白无常的手机上的电话号码都显示不在服务区，但我们发现电话号码均来自中山，而且是同一家公司购买的手机卡。” “哪一家公司？” “鑫福地产中山分公司。” “这倒是有趣了。” 秦云东笑着摇摇头。 这个世界真小，兜兜转转一圈又见到老熟人，看来赵祥国牵扯进幽灵的案子了。 不过这也就能解释秦云东心中的疑问。 正是有这么一层关系，幽灵才会对兰辉和唐铁汉下手，很大程度上是保护关兰和赵祥国。 “卫局，我建议你们要继续审问黑白无常，重点是询问幽灵的情况，包括他的脾气秉性、嗜好爱好，包括衣食住行，只要是有关幽灵的细节都不要遗漏。” “是，秦书记……谢谢秦书记，这一次又是你救了我……” “不用谢，我知道你是信得过的同志，保护你是我这个做领导的责任。” 卫敏本来还想提醒秦云东，检举材料中有两人暧昧关系的栽赃，但听秦云东回答得很生硬，卫敏就把要说的话又咽回去。 或许秦云东压根就没有对她动心思，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那又何必再说。 但卫敏不知道，秦云东乘坐的是十五座的商务车，除了他之外还有副市长、工商联等领导在周围，秦云东只能用场面话回答她。 第389章 出乎意料带偏议题 秦云东走进工商联礼堂，座无虚席的会场响起掌声。 听说秦书记要亲自作报告，企业老板都亲自到场。 秦云东在临江市的号召力可见一斑。 “我听工商联的同志说，今天受邀参会的企业不多不少正好是一百家，而且论实力都是拔尖的，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你们就是临江市的百强企业！今天我邀请商界翘楚来见面，就是共商新时代政企协作大计，共谋临江市高质量发展新篇章。” 台下的老板们都会心一笑，骄傲地挺起胸膛。 “临江今年的经济增速喜人，不出意外的话，临江市将会从全省县域经济第三名一跃成为冠军。临江市每一次新突破都有大家的贡献，每一项成就都有大家的力量，民营经济功不可没，民营企业家功不可没！” 秦云东赞扬了民营企业敢当探路者，敢趟无人区，敢破天花板，勇于突破，持续创新，练就了自己的“独门绝技”。 “企业和企业家是临江市的珍贵财富，极其重要的战略资源，举足轻重，不可替代。全市人民为你们骄傲，为你们的精神鼓掌，为你们的付出感到自豪！” 不少民企老板听到此言，惊喜之余又敏锐地嗅到了商机。 临江市一把手公开肯定民营经济，并且是高度赞扬，这是前所未有的举动，不仅可以使民企的处境将会得到很大改善，还意味着临江要针对民企推出重大利好政策。 果然，秦云东接着就提出了十七条惠企利企的政策，全面清理一切不必要的条条框框，兑现“减免缓退”的税费承诺，降低融资成本，解决用工难问题。 同时，秦云东又推出八条纪律，护航合法经营的民营企业。让民企安心经营，放心投资，专心发展。鼓励支持主管干部光明磊落和企业家交心交往，亲而有界，清而有为。 台下的民企老板认真聆听，满意地点头微笑。 临江市这一波政策来得很及时，的确帮助他们解决了很多现实问题。 而且他们坚信只要秦云东在，这些政策不只是存在公文上，秦云东绝对能说到做到，让每一条措施落地。 “各位企业家朋友，不管你们的籍贯在不在临江市，只要你的企业在，我们就是一家人。希望你们积极宣传临江、推介临江、赞誉临江、爱护临江、珍惜临江稳定和谐的局面，做这座欣欣向荣的城市代言人……” 企业家们大多数都听出秦云东意有所指。 省商会私下里搞串联想到临江市示威，但临江市的企业都拒绝参加。 他们在临江过得风生水起，一旦搞乱了临江市，那就直接影响了他们的生意，自然都满心不乐意。 钱辉忽然站起身打断秦云东的讲话。 “不好意思啊秦书记，我实在气不过，容我说两句话，行不？” 众人都很惊讶，钱辉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抢市委书记的话。 秦云东并没有生气，微笑着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讲。 钱辉经过批准，立刻叉起腰转向全程听众。 “咱也不用藏着掖着，被抓的那五个人大搞权钱交易，破坏市场规矩，纯粹罪有应得。居然还有人怂恿大家为他们喊冤叫屈，这是包藏祸心，想要搞乱临江，我第一个不答应！” 经过他这么带头，有很多企业家纷纷起身附和。 “我是外来的企业，应该最有发言权，相比其他地方，临江的营商环境属于一流水平，虽然有几颗老鼠屎，但坏不了这一大锅汤。我好不容易安下心生产，现在又有人想闹事，我坚决反对。” “省商会就是被几个居心叵测的人挟持，除了要会费拉赞助，从没有为会员企业办过实事。这次他们还要拿企业当枪使，真是坏到骨子里，我表态退出省商会和这些人划清界限！” “这个提议好，我也退出，以示抗议！” “我也退出！” …… 没想到大家群情激昂，秦云东也有些措手不及。 “请大家冷静一下，这是公开正式会议，大家都不要说过头的话。我的发言是针对诸位企业家共谋发展的思路，咱们围绕这个话题可以讨论，其他的事情不要提。” 秦云东开这个会有安抚民企的想法，但他也没有想鼓动大家和省商会对抗，如果不及时制止，会议记录一旦到了省里，又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借题发挥把水搅浑。 但他的心里很欣慰，有这么多企业通情达理，积极维护临江市的稳定大局，他相信临江市肯定乱不了。 晚上八点，秦云东回家没有看到人，这才想起叶安妮她们已经下午出发去旅游了。 他精疲力尽躺在沙发上，虽然饥肠辘辘，却根本没心思下厨房。 忽然，他听到门铃响，打开门看到是卫敏和袁队长。 还没等秦云东说话，卫敏拎起手提袋晃了晃。 “我们知道你的家人去中山了，特来慰问你这个孤家寡人，今儿咱们在家吃火锅。” “哎哟，你们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我正饿着呢。” 秦云东说笑着请他们进来。 “我没有安妮做菜的手艺，现在炒菜又要等老半天，还是吃火锅快。你先坐一会儿，我俩收拾涮菜，十分钟就能搞定。” 卫敏不由分说把秦云东推出厨房。 秦云东坐在沙发上想了想，拿起手机给叶安妮打电话。 “安妮，你们到中山景区了吗？” “我们傍晚到的中山，现在住中山上的度假村。你回家了吗，晚上怎么吃饭？” “哦，卫局和袁队来谈工作，我留他们在家里一起吃火锅。” “我还以为你要拿冰箱里的冷烧饼充饥呢。你倒是真会享受啊，有火锅吃，还有美女陪。” 叶安妮说着笑起来。 “那也不如你烧菜好吃，不如你陪着暖心。” “啧啧，我老公的嘴这么甜啊，么么哒，奖励你一个香吻。老公，你猜猜我在度假村看到谁了？” “我猜不出，你是叶氏集团的董事，兼皇家魅力酒店大区总裁，认识那么多人，我怎么知道是谁？” “嘿嘿，我看到鲍乾清、姜南风和赵祥国了，他们也在下午到了度假村。” 第390章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叶安妮陪爷爷叶九唐在省会见过鲍乾清，对姜南风和赵祥国更是熟悉。 秦云东觉得很意外。 “这三个人去中山度假村干什么？” “我看到鲍乾清的时候，他也看到我，主动给我打招呼，聊天的时候说，赵祥国投资兴建中山皇天顶的一座大佛，他是应邀过来剪彩。因为第二天七点二十分是黄道吉日吉时，所以他们要在度假村住一晚，可以准时参加仪式。” “呵呵，老鲍还这么迷信。” “我见过很多领导都信这个，他们的虔诚程度比佛教徒更高哦。” “唉，你们明天是什么行程？” 秦云东叹口气，只能岔开话题。 他深感忧虑组织内部有这样的歪风，如果任其发展，丧失信仰危害将会无穷。 但他只是个县级市的干部，有心无力也只能无可奈何。 “我们明天一大早去中山皇天顶看日出，顺便参加大佛揭幕仪式，然后就去沿着山路去枫叶谷。枫叶谷有三十公里呢，我们晚上就在峡谷里住民宿，周日中午返回。” 叶安妮把日程安排得很合理，完全是为了照顾秦云东的父母，不想他们太劳累。 秦云东又问了问特勤组成员，嘱咐她玩的时候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秦云东拿了一包烟走进餐厅，餐桌上的火锅汤已沸腾。 “云东书记饿了，现在就可以涮肉了。” 卫敏把一袋羊肉卷倒进火锅。 “你们辛苦一天，又过来陪我吃饭，家里好像还有酒，我陪你们两个喝两杯。” 秦云东把香烟递给袁队长，又从餐厅的酒柜里拿出一瓶白酒放在桌子上。 “云东书记拿好烟好酒招待，你还不赶快报喜，让云东书记觉得投入物有所值。” 卫敏搅动着满锅的肉，笑着提醒袁队长。 “哦，是的，我正要向秦书记汇报……” 袁队长叼上烟，拿起酒瓶倒了三杯酒。 “美美鲜花店的老板美美被抓后，起初还是用老法子，一声不吭对抗审讯。后来我就把她带到法医鉴定室，看到甘歆的尸首她就哭成一团，没用多久啥都招了。” “对了，甘歆是怎么死的？” “经过卫局亲自勘验，认定甘歆是被她的手机炸死的。手机电池藏有柔性炸药和钢珠，只要输入指令就会启动爆炸程序，威力相当于被霰弹枪击中。” “好，你接着说，美美都交代什么了？” “美美以前只是个公司的前台接待员，因为漂亮容貌被兰辉相中。兰辉是县长秘书，又出手阔绰，所以美美很快和兰辉确定了恋人关系。” 袁队长和秦云东碰杯，喝了一口酒，又吃了一筷子肉继续说。 事与愿违，兰辉并没有打算真的处朋友，只是想包养美美。 因为兰辉给美美买车买房，每月还有上万元生活费，美美舍不得这样的生活，权衡利弊后还是默认了这样的关系。 后来，兰辉选了店铺，让美美开了这家鲜花店。 美美知道自己的角色就是行贿和受贿的中间人，但她已经被控制，只能按兰辉的命令行事。 “什么被控制，只是借口罢了，美美只是贪恋物质享受。” 卫敏插话，把煮好的羊肉片分给秦云东和袁队长，接着又把整包的牛肉片倒入锅内。 “卫局分析得没错，后来兰辉出事跑路，美美又勾搭上了新临阵的太子爷，继续享受被包养的生活，而且鲜花店照常经营，并没有洗手不干。因为有千分之三的抽成，美美舍不得放弃唾手可得的收入……” 袁队长大口嚼着肉，暂时停止说话。 秦云东想了想，问甘歆是怎么认识美美的。 卫敏接话说，甘歆以前和浠水的律师薛右迁是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后来甘歆成了兰辉的情人，为兰辉暗中组建的安天下团伙打官司，帮助很多犯罪分子逃脱了法律的惩罚。 秦云东笑着摇摇头。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秦云东刚到浠水工作的时候，第一个斗的就是薛右迁。 后来薛右迁涉及多宗刑事案被判无期徒刑，律师事务所也已经关闭，没想到甘歆是漏网之鱼，跑到临江市又兴风作浪。 “甘歆除了继续为犯罪团伙打官司外，也利用自己的身份，游走在官和商之间，为权钱交易牵线搭桥，是兰辉主要的合伙人，也因此和美美成了熟人，甚至还发展成了情人关系。” “啊？美美真够乱的。” 秦云东大跌眼镜，没想到美美的私生活如此复杂。 “云东书记，你似乎对甘歆特别有兴趣，难道你有什么预感？” 卫敏见多了阴暗面，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但她对秦云东刚才的提问异常敏感。 “甘歆这个女人不简单，她不是牵线搭桥这么简单，我感觉甘歆是某个团伙在临江市的主要头目，地位甚至比兰辉还要高。” 秦云东放下筷子，摸着下巴重新整理思路。 甘歆可以在美容院下达命令刺杀商人，而心高气傲的幽灵只能执行命令，足以说明甘歆的能量非同小可。 “美美这个女孩只是被利用的工具，不用把精力浪费在她身上。重点查甘歆的社会关系，以及这一年来的通话记录、出差记录，或许就会有更大的发现。” 卫敏非常赞同秦云东的推断。 “美美交代，鲜花店的密道另一端就是甘歆办公室所在的写字楼。商人行贿的现金从密道送到甘歆那里，甘歆又和商人密谋把现金转移出国。现金的具体流向，美美毫不知情。秦书记的分析是对的，再跟美美这条线，意义不大。” “既然我们想法一致，那就可以继续从关兰身上推理。目前调查关兰可以确定，关兰也有巨额受贿收入，她利用赵祥国把钱转出国，大概率也是走的兰辉这条线。而兰辉能利用的关系，很可能就包括甘歆的商界人脉。” 秦云东边思索边推理，他的思路已经逐渐清晰。 “所以，只要查出甘歆和哪些商人关系甚密，那就几乎可以查出赃款的去向。” 第391章 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 “秦书记真够牛的，一下子把我们的思路都打开了，必须敬您一个酒，这顿火锅没有白吃。” 袁队长高兴地举起酒杯。 “你不要喝多了，耽误明天早上出任务。” 秦云东虽然和他碰杯，却又紧跟着叮嘱了一句。 “明天早上？什么任务？” 袁队长困惑地看了看卫敏，卫敏耸耸肩，表示她也不知情。 秦云东通报说，叶安妮看见鲍乾清、姜南风和赵祥国也到了中山，准备主持揭幕仪式。 “这是一个好机会，我打算让袁队陪我去现场走一趟。” 秦云东微笑着说出任务。 “他们这伙人去是为了揭幕，你干嘛要去凑热闹？” 卫敏非常不理解。 “你先别急，我先给你们分析一下局势，然后再说任务的重要性。” 秦云东笑着用漏勺为卫敏捞了几个虾丸。 “今天幽灵失手，虽然没有受到重大损失，但打击了他的嚣张气焰。更重要的是，幽灵和手下人紧急疏散，甘歆被灭口，都可以证明咱们的行动让幽灵的主子慌了。” 卫敏和袁队长不约而同点头，同时心生佩服。 他们只关注案件的进展，并没有往更高的层面想。 经过秦云东的提醒，他们两人又找到了感觉，更加全神贯注听秦云东讲下去。 “我假定对手的团伙组织结构，关兰是主谋，赵祥国和甘歆是骨干，幽灵是打手头目，外围成员包括了兰辉、美美和新临阵。而关兰背后还有保护伞，如鲍乾清、吴凡尘和姜南风。” 秦云东说着，随手用牙签摆出一个金字塔结构。 之所以没有把鲍乾清、吴凡尘和姜南风列入团伙中，秦云东认为他们都只是醉心于权力，没有胆量敢干暴力犯罪的事。 这三人肯定不会参与团伙犯罪，但出于各自目的，或明或暗地保护和支持关兰。 “目前关兰外围附随组织一个接一个覆灭，甘歆被杀，幽灵遭追捕，关兰团伙面临风雨飘摇即将崩塌的险境。你们猜猜关兰会怎么办？” 秦云东把几个牙签拿走，金字塔结构就缺了一个豁口，非常形象直观地描绘出关兰的窘境。 卫敏盯着牙签想了想，率先讲出自己的思路。 “甘歆死了，但甘歆遗留下来的线索，关兰无法这么快消除，所以她有可能再掀起风浪，让我们疲于应付，争取到清理残局的时间。” 卫敏的推理得到秦云东和袁队长的认同。 袁队长再接再厉，按卫敏的思路继续说下去。 “如果想要牵扯我们最大的精力，那就很可能要抛弃幽灵，让他在临江市兴风作浪，非常有可能是针对秦书记而来。” 袁队长说完，自己都觉得后背发凉。 秦云东却笑着点头。 “袁队长说得很对，能让临江市公安局紧张，只有把我当作目标。既可以掩护关兰的行动，又能把我置于死地，一举两得的事，关兰何乐而不为。” 秦云东还能谈笑风生，卫敏却真的紧张起来。 抛开私人感情不说，如果秦云东真的出意外，她这个做局长的就是最大失职。 “秦书记，不管关兰是不是真要这么做，咱们真得加强安保措施，您以后要减少外出，不要给幽灵留下任何机会。” “卫局有什么可紧张的，最紧张的人应该是幽灵。他能有多大能耐，可以逃得过你们布置的天罗地网？” 秦云东似乎根本不在意，这让卫敏更加不放心。 “云东书记，我们在明处，幽灵在暗处。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是啊，秦书记，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百密难免一疏，只要给幽灵留下一次机会就可能铸成大错，所以您一定要配合我们的安保工作。” 袁队长随声附和，他知道幽灵的神出鬼没，也对秦云东的安全很担忧。 “你们两个是我市最强的正义使者，怎么都变得这么婆婆妈妈。这可是有损你们英模的形象哦。” 秦云东笑着示意他们继续吃饭。 “你们说得没错，但我总不能为了躲幽灵就不工作了？与其被动防守，不如趁此机会主动出击，尽快抓获幽灵，再给关兰一次沉重打击。” 秦云东紧跟着说出去暗访大佛的目的。 鲍乾清到中山，关兰很可能随行，他们需要当面沟通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而这次幽灵因为失手，仓皇逃离临江市避风头，很可能也去中山会见关兰。 这是一个难得抓捕幽灵的机会。 以前幽灵夜袭火车企图刺杀兰辉，袁队长和他交过手，能辨认出幽灵的相貌。如果隐蔽行动暗中观察，说不定就能锁定幽灵。 原来如此。 “这的确是一个战机，我带上几个在火车上见过幽灵的兄弟一起去，只要幽灵出现就肯定会被我们发现。” 袁队长撸撸袖子，一副准备随时行动的架势。 “云东书记的方案可行，只不过你就不要亲自犯险了。万一幽灵抢先动手伤害到你，这不是弄巧成拙了吗？” 卫敏紧跟着提出不同意见。 “我去是为了见鲍乾清和关兰，如果幽灵当着他们的面行刺，关兰需要掂量后果，只要我出事，她一定会遭到非常严厉的调查，包括鲍乾清也跑不了，所以你就放心，他们不敢真的肆无忌惮。” “那你为什么要去见鲍乾清和关兰呢，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我去不是要打草惊蛇，而是让他们在恐慌中产生猜忌和内乱，只要他们彼此不再信任，那就容易暴露，加速他们的灭亡。” 眼看秦云东已经拿定主意，卫敏知道无法再劝，不高兴地放下筷子。 袁队长眼见卫敏有情绪，笑呵呵想打个圆场。 “卫局放心，我陪秦书记去一趟，绝对保证他人身安全，如果差池，你拿我从重发落。” “这样的保证没有意义，反正是早上七点的任务，我也要去，一个小时后我再返回临江市，不会耽误局里的工作。” 卫敏回怼一句，毫不犹豫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第392章 谁给你这么大胆量 第二天清晨六点，中山风景区皇天顶。 海拔一千米的皇天顶是中山最高的山峰，站在山顶既可以眺望连绵起伏的山色，又可以看到几公里外的中山市全景。 叶安妮带着秦父秦母，傅霞牵着女儿苗雪按时登上了山顶。 “今天运气不错，大晴天应该能看到日出。” 傅霞喘着气看向天空。 现在已经是深秋季节，太阳出来得晚，六点钟只看到天际线有一抹明亮的朝霞。 “我们还是来晚了，观赏日出的位置都被占据，咱只能等着太阳升过人的头顶了。” 叶安妮向四周看了看。 一千多平方米的山顶已经有上百游客占据有利位置，对着朝霞不断拍照。 她又抬头看看位居山顶正中央的高耸入云的雕塑，从巨型底座到顶端足有一百米高。 站在雕塑下，人类都会显得非常渺小。 叶安妮知道这就是建造完工的佛像。 据赵祥国昨天介绍，佛像面朝中山市屹立，由2001块铸造铜壁板拼装焊接而成，连同三层石头基座在内达到了九十九米的高度。 只是佛像用红幔遮掩，暂时看不到佛像的臻颜。 “游客请注意，一个小时后将举办佛像揭幕仪式，无关人员请配合我们的工作，自觉站在警戒线外。对于不听劝阻的游客，我们将严格执法，法不容情。” 随着扩音喇叭不停提示，几十个景区工作人员和保安陆续走上山顶，他们拉起警戒线，蛮横地推搡驱逐游客，腾空了山顶大部分区域。 游客们都有怨气，却又慑于凶神恶煞的保安，只能忍气吞声没有反抗。 站在基座上的工作人员调试音响设备，震耳欲聋的音乐，掺杂着啸音让人不胜其扰，观赏日出的兴致也荡然无存。 “你们也太霸道了，古代还讲与民同乐，你们怎么却像是土匪！” 傅霞不满地大声呵斥，引起周围游客的共鸣，抗议声此起彼伏。 “那个女人带头煽动闹事，给我抓起来！” 台上的景区管委会治保主任勃然大怒，指着傅霞下达命令。 几个保安立刻奔向傅霞就要动手抓人。 但很快有几个年轻壮汉挡在傅霞身前，三下五除二就把保安打翻。 这些年轻人都是临江市特勤组的队员，是反恐的精英骨干，收拾这些保安不费吹灰之力。 有人替自己出气，周围的游客都鼓掌叫好，现场秩序一片混乱。 “这是反了天了，赶快打电话报警，你们傻愣着干什么，一起上……” 治保主任丢了脸面更加恼怒，他大呼小叫不停怂恿保安继续抓人。 但特勤队员执行的是保护叶安妮和傅霞的命令，根本不退半步，面对手拿电棍的保安也毫不畏惧，只要靠近就会迅猛击倒，打得干净利索。 “住手，我看谁敢再暴力抗法！” 有几个穿制服的警员气喘吁吁跑上山顶，拔出手枪向特勤队员快步走来。 叶安妮唯恐失控，立刻分开特勤队员走到前面。 “你们是哪个单位的，难道要制造流血事件吗？” “你是谁，有什么资格妨碍公务？” 带头的警员看叶安妮的气质不像是普通人，心里有些发虚。 “你执行的是哪家的公务，景区暴力驱逐游客，干扰正常游览，你不调查处理，拿着武器指向游客，谁给你这么大的胆量！” 叶安妮怒目而视，大声呵斥。 警员一时哑口无言，他只是情急之下做出的反应，但也违反了枪械使用纪律。 “张警官，不要管这个臭婆娘，领头闹事的是后面那个小娘们，擒贼先擒王，先抓了她……” 治保主任站在身旁，恶狠狠地指着傅霞指认。 张警官看到傅霞就浑身上下冒出一层冷汗。 他认出傅霞是市长苗英杰的夫人。 坏菜了。 如果傅霞回去告状，他的饭碗就算砸了。 治保主任差点把自己害死。 啪！ 张警官回头就给治保主任一耳光。 “肯定是你小子挑起事端，姜书记再三叮嘱不要扰民，你弄这么多保安上来干什么，如果出现游客伤亡，你吃不了兜着走。还不赶快让你的人让开！” 治保主任捂着火辣辣的脸，稍稍愣了愣，他已经猜出肯定惹了不该惹的人，这些捣乱分子来头不小不是善茬。主任不敢再多嘴，扭头让保安后退，自己一溜烟地跑得不见踪影。 “对不起啊，都是这个该死的治保主任谎报军情，他说有人暴力抗法，领导们就要上山，我这才情急之下采取措施……” 张警官很鸡贼地把黑锅甩给治保主任，自己的责任也就撇得干干净净。 “哎哟，这不是安妮吗，你也想参加大佛揭幕仪式？” 随着爽朗的笑声，赵祥国快步走过来。 他上山时已经得到消息说山顶有人闹事，赵祥国霸道惯了，想要在鲍乾清和姜南风面前抖抖威风，于是带人先上山。 但他离得很远就看到是叶安妮和傅霞，马上意识到肯定是管委会闹出乌龙。 赵祥国瞬间变脸，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走过来打招呼。 “安妮，苗夫人，我还以为你们去枫叶谷呢，没想到你们会来看大佛。既然来了就一起参加建材揭幕，有你们二位美女助阵，这场仪式更加风光了……” 赵祥国不由分说就去拉安妮和傅霞。 他不给叶安妮机会抱怨，想着赶快把不愉快的事遮过去。 “赵总，她们无职务权，主持揭幕不合规矩。” 不知何时，秦云东忽然从围观的人群中走出来，站在叶安妮的身旁。 “云东？” 叶安妮和傅霞等人都惊讶地看着秦云东，一时搞不清楚他怎么会突然来了。 赵祥国也颇感意外。 昨天下午叶安妮说秦云东还在临江市忙工作不来旅游，怎么一大早秦云东就又到了？ “原来云东也来了，今天真是意外惊喜不断啊。安妮是叶氏集团的董事，傅霞是市长夫人，当然都有资格为佛像揭幕，你当然更有资格参加……” “赵总不必客套，我们是私人身份旅行，又没有接到正式邀请，还是作为旁观者观赏大佛法相庄严。” 第393章 能识人却不能驾驭 秦云东婉言拒绝，牵着叶安妮的手就要向人群里走。 此时，鲍乾清、姜南风和关兰登上山顶。 “秦云东同志既然来了，那就请他一起参加。” 鲍乾清看到秦云东也很意外，但他很快让姜南风亲自去邀请。 姜南风虽然不情愿，但不得不服从鲍乾清的命令，大步走过去。 “干爹，您干嘛让秦云东这个冤家参加揭幕仪式，多晦气啊。” 关兰看到秦云东就头疼，心里充满抵触。 “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时候闭嘴，你应该做一个聪明的女人。” 鲍乾清微笑着对关兰发出警告。 他背着手顺台阶走上佛像基座上的小广场，默默看着秦云东。 他三年前就见过秦云东，只不过那时候秦云东还是周通平的秘书，显得文静而青涩。 鲍乾清有识人的本事，他一眼就相中秦云东，当时就告诉周通平，这位小秘书前途不可限量。 那时候周通平刚启用秦云东，还在考察过程中，所以他并不相信鲍乾清的话，以为只是惯常的客套。 鲍乾清却很认真，特意问了秦云东的生辰八字，现场为他占卦。 “云东会跟着你干三年，三年不动，是为了磨砺志向；不飞，是为了长羽翼；不鸣，是为了观察局势变化。云东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将冲天。” 秦云东不信，以为鲍乾清是拿他开玩笑。 周通平也不信，在他的心目中，秦云东是耍笔杆子的翰林，文采文胆天下莫敌，但缺乏魄力不可能主政一方。 鲍乾清也不争辩，当即就和周通平打赌，预判秦云东将在三年后出人头地。 三年很快过去。 秦云东的经历证明了鲍乾清识人的本事不是浪得虚名。 周通平前一段时间特意摆了一桌全鱼宴，愉快地承认自己赌输了。 一时之间，鲍乾清是当代伯乐的美名广泛流传。 但是，鲍乾清能识人，却没有驾驭人才的本事。 他赌赢了赌局，却为自己树立起一个可怕的对手。 秦云东的所作所为当然不是针对鲍乾清，却总是让鲍乾清感到致命的威胁。 秦云东已经成为本省有名的改革派，但他并不像其他改革派那么张扬激进，做事不显山露水，却总能顺利颠覆旧有规则和秩序。 作为保守派代表的鲍乾清，不能允许秦云东侵害既得利益，突破早已形成的权利格局。 现在，鲍乾清想和秦云东盘盘道。 斗倒秦云东不是难事，如果能让秦云东改弦更张，那才是最好的结果。 一旦秦云东这把屠龙刀掌握在他手里，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了。 不多时，秦云东跟着姜南风走上台阶，来到鲍乾清面前。 “云东同志，咱们有两三年没见面了？” 鲍乾清笑容满面伸出手。 “是的，乾清同志，好久不见了，但你风采依旧。” 秦云东礼貌地握了握手，不忘恭维他一句。 “哈哈，哪有什么风采，我已经老喽，谁也不能违反自然规律。我们这些老家伙的位置应该让给你这样的年轻人，七八点钟的太阳，朝气蓬勃冉冉向上，少年强则国家强嘛。” 鲍乾清意味深长的回答，肯定能让秦云东听出他的赏识。 秦云东却佯装不知，转头看看幔布围挡的佛像。 “我真没想到乾清同志会参加这样的仪式，莫非这个佛像有什么重要的含义？” 秦云东的问题有调侃的味道。 鲍乾清在本省地位显赫，跑到中山这样的地级市主持揭幕一尊佛像，的确有失身份。 “你可别小看这个佛像，我们所在的位置，就是八百年前大佛的位置。是中山百姓共同募集资金修建，祈福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历史传承意义大得很哩。” 鲍乾清没有在意秦云东语带讥讽，还一本正经地普及历史。 眼看两人一直聊天，赵祥国看看腕表开始心急。 揭幕仪式原定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再这么耗下去，很可能会错过揭幕吉时。 赵祥国向管委会主任努了努嘴，示意他去提醒。 管委会主任马上上前低声说：“鲍乾老，您看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哦，时间过得这么快，好。” 鲍乾清看看腕表，点头示意可以开始。 随着欢快的音乐响起，台下无论是组织来的观众还是游客都安静下来，好奇地仰头看巨大的幔布猜测佛像是什么样子。 主持人为了给鲍乾清留出足够时间，把原来的致辞压缩成了两句话。接着轮到姜南风和赵祥国致辞，他们也尽量压缩演讲稿，几乎都是用一分钟就结束了发言，总算把留给鲍乾清讲话的时间给弥补回来。 鲍乾清对他们的善解人意很满意。 他对着摄像机镜头侃侃而谈，讲述了佛像历史意义，对于推动中山旅游的巨大作用，口若悬河，出口成章。 秦云东和其他陪同领导一样，站在鲍乾清身后五米外，看着他的背影心生感慨。 谁说浓眉大眼就不会背叛初心。 鲍乾清相貌堂堂有学识有修养，讲话很接地气，这样的人外在形象太容易被贴上“好官”的标签，迷惑很多不明真相的老百姓。 只有圈子内的人才知道鲍乾清干过多少违反原则的龌龊事。 想要揭露这种表演艺术家的虚伪，还真需要花费巨大的成本代价。 秦云东扫视台下的围观群众，看到叶安妮和傅霞饶有兴趣地对着他拍照，也看到了卫敏和袁队长在人群中不断移动位置寻找目标。 他也看到在基座另一侧，工作人员当中站着的关兰正冷眼看他。 现在的场景真像是职场，表面一团和气，其实无时无刻不在暗流涌动险象环生。 “现在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吉辰已到，请贵宾为大佛揭开神秘的面纱，为中山带来永世吉祥安泰！” 随着主持人激动的致辞，鲍乾清、姜南风、赵祥国和管委会主任一起伸手按在闪光的球体上。 第394章 不留情面的驳斥 唰。 上百米高的幔布飘然降落，巨大的佛像展现在众人面前，引起观众鼓掌惊叹。 真是太壮观了！ 佛像站立在千叶莲花座上，神情平静却有璎珞庄严之相，左手持宝珠，右手执锡杖，体魄伟岸，形态端美，僧衣犹如微风拂过正轻轻飘动，栩栩如生。 在朝阳的映射下，精铜铸造的佛像发出眩目的金光，更增添了肃穆神秘感。 众人不断拍照留念，对这尊大佛更是赞不绝口。 “云东是我们中山出全省第一才子，我考考你，识得此佛吗？” 鲍乾清向秦云东抛出问题。 “从宝珠和锡杖看，此佛必是地藏菩萨。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葬，因此叫地藏。地藏自誓必尽度六道众生，拯救诸苦，始愿成佛。具“大孝”和“大愿”德业，因此被尊称为大愿地藏王菩萨。” 秦云东不假思索便做出回答。 “不错不错，果然博览群书，学识渊博，名副其实的大才子啊。” 鲍乾清满意地不住称赞。 赵祥国有些不甘心被抢了风头，忍不住插话： “莲花座四层高96米，直径32米，云东认为怎么讲？” 他手指莲花座，故意问秦云东是否能看出门道，有刁难的意味。 “这些数字暗合佛经，莲花四层指的是地水火风，高度96米，‘9’代表九法界，‘6’代表六度，直径32米代表三十二相。” 秦云东回答得很快，这种小儿科的问题，对他而言根本就没有难度。 鲍乾清仰天大笑，拍了拍赵祥国的肩头。 “你不用班门弄斧，云东的学识不需要考证，他要是给我们讲起佛经禅学，只怕我们都只能做唯唯诺诺的小学生。” 他看看佛像，又转头看着远处的中山市，长出一口气。 “中山灵动，高人蔚生。震旦誉动，天下安宁。物换星移，卧虎藏龙，祈福华厦，国运恒通。” “鲍乾老出口成章，既赞美了中山市，又心系国家，高屋建瓴，让我们都难以望其项背啊。” 姜南风带头鼓掌叫好，吩咐景区管委会主任立刻抄写，镌刻在中山佛像前的石碑上。 鲍乾清大笑摆手说不必了，但谁都看得出他的得意。 在台下，袁队长忽然手按耳麦低声报告。 “大家注意，四点钟方向，发现目标。” 卫敏迅速瞟过去。 果然看到和关兰站在角落里正交头接耳的人正是幽灵！ “幽灵可能有武器，这里人多，为避免群众伤亡，暂时不要动手。” 卫敏低声命令队员慢慢收紧包围圈，寻找合适机会再实施抓捕。 但是幽灵异常狡猾敏感，他已经感觉危险就在眼前。 “老板，这里有陷阱，我不能久留，刺杀秦云东只能另找机会。你知道我的规矩，办事不见钱，我是不会行动的。” “刺杀商人的任务你失手了，让我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中，现在还好意思让我给钱？” 关兰一直看着远处的鲍乾清，低声对幽灵抱怨。 “失手是我的责任，你可以这次打钱的时候扣掉上次的佣金。刺杀秦云东的风险高，价码当然也要高很多，我从不做赔本的买卖。” “好，我答应你的条件，但这次再失手，咱们的合作只能终止。” “我接的单子就会做到底，只要不死就会和秦云东斗到底。顺便告诉你，那五个商人只要放出来，我还是会宰了他们。我的牌子不能倒。” 幽灵看到观众正在下山，立刻灵巧地穿梭在人群中向山下疾走。 卫敏和袁队长带人紧追不舍，先后跑向山下。 秦云东趁着鲍乾清还在高谈阔论，走到叶安妮和家人面前，解释自己临时过来执行公务，很快就要回临江市。 “我知道，刚才我看到卫敏和袁队长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叶安妮拉着秦云东的手，不放心地再三叮嘱。 秦云东看到鲍乾清正在向他招手， “我有这么多人保护，不会有事，你们接着去玩。” 秦云东抱了抱叶安妮，转身走向鲍乾清。 “云东，咱们去参观佛像后面的寺院，顺便咱俩继续聊聊天。” 鲍乾清看上去兴致很高，并肩和秦云东走着，还主动和秦云东交流佛经的心得。 “云东，你对佛法如何看？我每逢阅读着作都会拍案叫绝。‘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无所住而生其心’这是何等大智慧，总会让我有很多收获。” “乾清同志，我们是无神论者，应该严守规定，坚定理想信念，牢记宗旨，绝不能在宗教中寻找自己的价值和信念。” 秦云东并没有随声附和，反而不留情面地予以驳斥。 鲍乾清没想到秦云东这么不给面子，不由尴尬地笑了笑。 “我只是作为业余爱好阅读，不过，佛家的经典也是人类宝库的智慧，完全可以用拿来主义的观点兼蓄并收嘛。” “怎么兼蓄并收？唯心和唯物截然对立。佛家讲的是人类要祈求神只对自己的拯救，而我们是人民观，人类才是改造世界改善生活的主要力量。”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鲍乾清无言以对，刚才的兴致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云东却不顾忌他的脸色，依然强力输出。 “万物得其本者生，百事得其道者成。信仰、信念、忠诚是我们的根本。有信仰，有理想，骨头就硬，就明白为了谁、依靠谁、我是谁，不会在宗教中寻找价值和信念。理想动摇，信念滑坡，相当危险……” “秦云东！你不要危言耸听上纲上线，我们有统一战线光荣传统，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怎么在你嘴里成了罪状？” 姜南风厉声喝止秦云东。 他此时必须站出来袒护鲍乾清，否则就可能被鲍乾清视为立场不坚定分子。 秦云东看了姜南风一眼，并没有因为他的发怒而胆怯退缩。 “我危言耸听吗？多少案例摆在眼前，某些贪官算命看相烧香拜佛，只不过是掩盖自己的惶恐和不安。他们歪曲宗教信仰，信的是利己主义，他们的人生观、价值观严重扭曲……” “够了！” 鲍乾清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第395章 笃定更大的进步空间 秦云东站着，平静地看着鲍乾清，等着他大发雷霆。 但鲍乾清城府很深，不悦的神情稍纵即逝。 “我们是应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但还需要正确引导嘛。某些干部沉迷唯心论中，实际上是在思想上、理论上、行动上与组织分道扬镳。这样的人就必须严厉处分。对吗，云东？” “乾清同志说得很对。” 秦云东很意外，鲍乾清前后变化很快，让人一下子适应不过来。 鲍乾清之所以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只是不想因为佛禅问题而把关系搞僵，他还是想尽可能拉拢秦云东。 剑拔弩张的气氛稍稍缓和，一行人走进新建的寺庙参观了一圈，在方丈的邀请下，大家都进入宽敞明亮的禅房喝茶。 但是随行的人员似乎都很默契，远远地坐在禅房西北角，有意让鲍乾清和秦云东单独坐在东南方向深谈。 “云东，你对中山整个景区有什么意见和建议？” 鲍乾清故意寻找一个相对宽松的话题，进一步舒缓刚才的不愉快。 “我觉得规划和建设都很不错，只有一点让我很不满意。” “哦？你尽管说。” “景区门票价格高达一百二十元，定价实在太高，而且因为建了大佛和寺院，门票价格还要翻倍涨。虽然住度假村可以免门票，但一晚八百以上的价格，工薪阶层根本消费不起。” “我也听管委会介绍过，票价确实有些高，但他们也有难处，景区维护和人工费本来就是很大一笔开支，年年入不敷出，不提高票价，景区难以为继。” “不只是门票，景区里的小景区也要单独收费，此外上香、如厕、景点拍照、餐饮小吃都价格昂贵，我上山时就听游客们感叹喝不起水，更拜不起佛。” 秦云东耐心地给鲍乾清讲解，中山本来是游客首选地，然而，重重的商业套路和高昂的费用，会让游客非常反感，觉得景区是赚钱工具，他们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长此以往，中山景区的吸引力大幅度下降，只怕亏损不但止不住，还会进一步扩大。 “中山市建立中山景区的初衷是为满足市民近郊游需求，如果只片面追求经济效益，忽视社会效益，不重视游客的体验和感受，最终只会自食其果。” 秦云东没有藏着掖着，如实向鲍乾清坦诚自己的想法。 鲍乾清非常赞同，立刻招手叫过来姜南风和景区管委会主任。 “云东同志的意见很重要，你们中山有关方面应该尽快整改，达到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的均衡发展。” 鲍乾清这样重视秦云东，是为了获得他的好感，创造深谈的良好气氛。 “鲍乾老，秦书记，我们不是没有讨论过价格问题，但我们景区财政压力大，中山市每年都缩减拨款，我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想维持现状都很难困难，如果还要降价，那就更无法运营了。” 景区主任猛倒苦水，暗含着就是想提高财政拨款。 “财政拨款减少是苗英杰同志的决定，中山需要资金的地方很多，他认为景区不能再伸手向市府要钱，而是应该自力更生，自负盈亏。” 姜南风小心翼翼地解释。 他把问题都推给苗英杰，绝口不提他在常委会上不但投了赞成票，而且还大力称赞苗英杰的英明决定。 秦云东听罢摆摆手。 “老苗的思路是对的，中山景区享受独一无二的旅游资源，还有市府的支持政策，据我所知，中山每年大中型会议都定点放在中山景区，如果还能出现亏损，这就一定是经营思路出了大问题。” 管委会主任一脸不服气，刚要解释却被秦云东拦住。 “你不用辩解，我只问你一句话，中山周围有很多民企经营的民宿和小景区，他们为什么能活得很滋润？你管理最大的景区却山穷水尽，各方面怨言载道，难道你不需要负责？” “这……我……不能算我身上……” 管委会主任张口结舌回答不出来，只能眼巴巴看向鲍乾清和姜南风。 姜南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沉默不语。 鲍乾清也没有说话，慢慢品着茶，饶有兴致看秦云东现场办公。 “主任，我觉得最大问题出在思想上。你们是事业单位，官气浓厚，只唯上却不关心经营。我给你两个建议，要么你们自我革新，要么你们关张拍卖，让有能力的企业接手经营。” 秦云东说得很干脆，根本不给主任狡辩的机会。 “我看云东同志这个建议很好，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市场的问题交给市场解决。你们景区内部讨论一下，如果还是拿不出解决办法，那就交给苗英杰同志处理。” 鲍乾清发话，相当于拍板定案。 管委会主任不敢再多嘴，灰头土脸地退回座位。 “鲍乾老，我们一定执行您的指示，我回去之后就召开班子会议，贯彻您的指示精神，梳理出类似的案例，把机构改革顺势推开。” 姜南风看鲍乾清已经表态，这才积极跟进，乖巧地拿出自己的态度。 “很好嘛，南风同志的思想觉悟就是高，看来中山一把手没有选错人。” 鲍乾清对姜南风很满意，进一步肯定了他的工作能力。 姜南风又顺利过了一关，识趣地退到远处的座位。 秦云东笑着竖起大拇指。 “乾清同志处理问题简单明快，效率之高让我望尘莫及，我以后也要好好学习。” “哈哈，这没什么，只是决策者的基本功嘛。我掌管全省那么多事，如果凡事议而不决那还得了。” 鲍乾清第一次得到秦云东的赞扬，心里很舒坦。 看秦云东已经和颜悦色，鲍乾清认为谈话的时机已到。 “云东，你刚过了三十岁的生日，对？” “是的。” “三十岁已经是正处级干部，这在咱省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啊。你能把一方治理得欣欣向荣，足见你出类拔萃的能力。” “不敢当，我还年轻，很多方面做得不够成熟……” “你不用谦虚，我三年前就知道你的才华，现在我也能笃定你还有更大的进步空间。” 第396章 平静又激烈的心理攻防 鲍乾清的话暗含升官的许诺。 秦云东当然能听懂。 鲍乾清的确有这个能量。 当初周通平准备退居二线的时候，曾经反对姜南风继任，但是鲍乾清却以稳定为理由，建议按顺序接班，最终导致姜南风安稳地达成夙愿。 鲍乾清虽然在省里的排位靠后，但他凭借自己的识人本事，提拔重用了很多占据重要岗位的人，而且通过各种手段建立大大小小的圈子，因此鲍乾清在省里说话很有分量，被人戏称为无冕之王。 别人巴不得靠上鲍乾清这棵大树，秦云东却对鲍乾清敬而远之。 “乾清同志，你太高看我了。能坐到这个位置上，我已经如履薄冰力所不逮，不敢设想什么进步。犹如这里的和尚，暮鼓晨钟守本分罢了。” “云东，不要谦虚嘛。两任省里的一把手都对你的文章赞不绝口，大多数干部就没有这个能力，毫不夸张地说，你的理论知识和大局观都够得上帅才。” “哈哈，不好这么说，能写文章并不一定就是好干部，‘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好参谋不会是好将军。就说咱现在用的宋体，还是秦桧创立的，读书多不用正地方，反而会遗祸天下。” 秦云东半开玩笑地在自黑，暗戳戳又像是在讽刺鲍乾清。 鲍乾清并没有变颜变色，几十年的历练让他心理承受力非常强大。 他不接秦云东的话，仍然按自己的思路继续讲。 “我是爱才的，不自谦地说，我在咱们省算得上第一伯乐。云东，你的确是千里马，但现在还只是马驹。小马乍行嫌路窄，雏鹰初舞恨天低。缺乏调教把握不住方向就会酿成大错。” 鲍乾清随手在茶杯上弹指敲了一下。 “按你的意思，我该接受什么样的调教？” “抱残守缺。” “恕我愚钝不解其意，请鲍乾老赐教。” “世间从没有绝对的善恶，为了救十个人必须牺牲一个人的生命，那么你对十个人就是善，但对那一个人就是恶，这就是善恶悖论。” “我理解你的意思。” “追求完美的良善是宗教，而我们应该正视现实中不存在完美，哪怕是良善也是残缺有瑕疵。那么我们该怎么处理？” “按鲍乾老的意思，我们应该怎么做？” “现实没有绝对，我们要正视良善有残缺的客观性，追求相对的平衡性。接受现实、守中道，不极端。允执厥中，过犹不及，物极必反。” 鲍乾清喝了一口茶，微笑着看了一眼陷入沉思的秦云东。 “你硕士毕业刚进入体制就被周通平提携，干了三年多秘书到基层，一年不到就已经主政一方，一切来的太顺了。没有遭遇挫折打击，你就会丧失理智判断力，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的确很幸运，截止现在确实一帆风顺。” 秦云东微微点了点头。 看到秦云东难得赞同他的观点，鲍乾清很高兴，认为自己的说服方向是对的。 对付秦云东这样学富五车又有傲骨的人，不能简单用功名利禄诱惑，必须要从思想根基上切入，动摇其认识论。 “很多人以为抱残守缺是贬义词，但不知道其中蕴含着大智慧。改革没错，但激进改革就会出大问题。社会运行犹如轨道上的火车，嫌火车跑得慢，既不能掀翻轨道，也不能将车头换上火箭发动机，否则就是火车解体，车毁人亡，后果不堪设想。” “你说得对，过于激进的改革要不得。” 秦云东再次认同了鲍乾清。 一方面，鲍乾清的说法确实有合理性。 另一方面，秦云东也想引诱鲍乾清说出心里话，不能每次都硬怼让谈话无法进行下去。 “哈哈，我就知道你不会狂热到丧失理性，看来我们的观点越来越接近了嘛。” 鲍乾清开心不已，亲自拿起茶壶为秦云东斟茶。 “云东，你驾驭临江市绰绰有余，但今后如果想驾驭中山市，甚至是咱们一个省，只凭改革的冲劲不但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制造更大的问题，一定要三思啊。” “按你的意思，我应该怎么做才是抱残守缺的正途？” “俗话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团结和稳定是第一要务。反腐当然没错，但是搞到人人自危，官不聊生，离心离德，今后你的工作又靠谁去完成？” 鲍乾清果然提到了反腐话题。 秦云东差不多知道他的意图了。 “你的意思，是不是让我从此不提反腐了？” “反腐场面话可以说，但体制有运行的基本规则，实际上真的能那么做吗？你做不到让老百姓都一样善良，又怎么能想当然以为官场经过严打就纯洁得像一张白纸？这就是我说的，你要面对现实，正视现实，接受现实。” “但是国家把反腐倡廉提高到前所未有的高度，难道我能违反纪律睁一眼闭一眼？” “呵呵，你还是太年轻，不懂得为官之道。反腐的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不懂得灵活掌握，按道理去做的人，一定是输得最惨的那个。” 说着，鲍乾清叹口气，一脸的无奈。 “我也曾经是热血青年，但摔了很多跟头之后我才明白其中的道理。” “是吗？我也想听听你总结的道理。” 秦云东把鲍乾清的茶水倒掉，为他重新倒了一杯热茶。 他想用这样的方式进一步让鲍乾清放松戒备。 鲍乾清却以为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打动了秦云东，欣欣然有点忘乎所以。 “大公无私是圣人，先公后私是贤人，半公半私是常人，先私后公是小人，损人利己是坏人，贪婪腐败是恶人。大多数干部都是常人，有私心的常人。不能把反腐扩大化，逼着常人做圣人就是幻想。”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遇到问题先要从利益角度考虑，就能看到问题的本质。” “孺子可教也。我没有看错你。” 鲍乾清乐呵呵地举起茶杯。 第397章 瞅准时机巧施离间计 秦云东也举起茶杯，轻轻碰了碰鲍乾清茶杯。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鲍乾老的理论很深奥，我还要细细揣摩领会。” 秦云东表明结束谈话的意思。 他没有和鲍乾清争辩，似乎是被他的话打动。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秦云东有足够耐心。 鲍乾清却意犹未尽。 “好，咱们一起下山，我也要赶回省城，下午还要接见一批外国客商。” 他起身再次和秦云东并肩而行，继续向秦云东做思想工作。 秦云东一直默默听着，偶尔点头，直到走到度假村时，他才忽然开口。 “鲍乾老金玉良言，让我茅塞顿开。前几天我听说省商会要围攻临江市，看来就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惹的祸，真是教训啊。” “哦？居然有这样的事？” 鲍乾清佯装不知，回头招呼自己的秘书过来。 “省商会的会长霍企天私下搞串联，这是性质很严重的事件，你马上去打电话询问，如果确有其事，那就必须严肃查处。” 秘书心领神会答应着退到一旁打电话。 鲍乾清说“如果确有其事”，其实就已经指明了询问的结果，那就是“确无其事”。 很快秘书就按谣言回复过来，秦云东不置可否笑了笑。 鲍乾清挥手让秘书退下。 “云东放心，你作为本省重点培养的干部，我有责任保护你，决不允许恶意打击报复的情况出现。但你也要反省自己，做事不能操之过急，遇事则缓留有余地……” 鲍乾清又开始一番说教。 秦云东假装四下看了看，拉着鲍乾清的衣袖又向无人的地方走了两步。 “鲍乾老误会我了，这一次我本来没打算处理那几个行贿的商人，但上面有人施压，说是商人有行贿关兰助其洗钱的嫌疑，我的压力很大，不能不走个形式。” 秦云东含糊其辞地说“上面有人”，轻易就把自己的责任撇清。 只要他不说上面的人是谁，作为圈子里的老江湖，鲍乾清也不会追问。 “开什么玩笑，关兰不是体制内的人，行贿也应该是代吴凡尘受过。查关兰有什么意义？” 鲍乾清微笑着摆手。 他提前听说关兰交代洗钱的事，他相信关兰的说辞，肯定都是吴凡尘所为，绝对算不到关兰的头上，因此他回答起来胸有成竹。 “如果说吴凡尘和关兰是两口子，当然吴凡尘的嫌疑最大，但现在他们离婚了，关兰在国外的账户还有大笔资金汇入，是不是可以说明，关兰还有别的门道？” 秦云东含沙射影指的就是鲍乾清。 “关兰只是个画家，她能干什么出格的事……” 鲍乾清吓了一跳，心里有些发虚。 他虽然没有受贿的行为，但他也担心关兰背着他干了不法勾当。 万一被关兰牵连进案件里，这辈子的人生就全毁了。 “关兰并不简单，我曾经被中山纪委借调查过她，关兰不只是有经济问题，她还可能涉及多宗命案。” “什么！她……就是一个弱女子……怎么会……” 鲍乾清的脸色大变。 他城府再深，面对突如其来的指控，还是不由自主显示出来。 “以前关兰涉及一位外籍商人命案，调查还没有结束，现在临江那几个商人又遇到行刺，有一个和关兰私交密切的女律师被谋杀，赵祥国原来的秘书被灭口，这些命案都指向关兰，她的疑点越来越大了。” 秦云东趁热打铁继续恐吓鲍乾清。 鲍乾清的确不知道临江市发生的命案，他犹如遭到晴天霹雳，脑子一片空白。 秦云东只是火力试探就发现鲍乾清是知道关兰有洗钱的勾当，但应该并不知道关兰的其他事。 看来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只不过是受到关兰的蛊惑而已。 秦云东相信鲍乾清的反应是真实的。 以鲍乾清的身份，迷恋的是权位，绝不会为关兰卷入经济案件，更不会涉及命案。 这样就好办了。 只要成功离间鲍乾清和关兰的关系，查案就少了很多阻碍。 “鲍乾老，我已经听到很多风言风语提到你们的绯闻，实在不堪入耳。” “这不是瞎胡闹嘛，我都多大岁数了，居然还有人编排我的绯闻？我身正不怕影子歪，清者自清，随他们去说。” 鲍乾清竭力表现出淡然从容的姿态。 “鲍乾老说得对极了，流言蜚语终究伤害不了你的冰清玉洁，我对您是有绝对信心的。多谢鲍乾老的开导，等我回去好好研究，有空一定向您汇报我的思想体会。” 秦云东笑了笑立刻辞行。 点到为止才是最好的收尾。 鲍乾清看着秦云东的汽车离去，脑海里不断翻江倒海，久久站立不动。 “鲍乾老，中午一起吃了饭再走，度假村准备好了中山的野味，都是您最喜欢吃的……” 赵祥国走过来热情地发出邀请。 “赵祥国同志，你现在就这点儿出息了？除了吃饭就不知道干点儿正事？” 鲍乾清铁青着脸看向赵祥国。 “我……” 赵祥国莫名其妙挨了训，不知道鲍乾清怎么会对自己发脾气。 “瞧瞧你的样子，大金链子名牌表，万元皮鞋奢侈包。摆出大老板的架势就很拽吗。别忘了你的地产公司是市属单位，你也是享有级别的组织内的人，学会低调做人，才不会出头的椽子先烂掉。” 鲍乾清怒不可遏劈头盖脸教训完，不给其他人任何说话的机会，坐上汽车就下山而去。 姜南风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发怒，但既然鲍乾清离开，他要是坐在这里吃饭总是不妥。 他招手叫过来景区管委会主任。 “鲍乾老布置的景区改革任务不能拖延，我现在就回中山开会研究，你这边也要抓紧时间拿出方案，明天必须找我汇报。记住，不允许敷衍了事。” 姜南风装模作样说完坐上车扬长而去。 “鲍乾老这是哪里来的邪火，我真是倒霉催的，赶着上去找骂。” 赵祥国一脸沮丧，忍不住发起牢骚。 “那还用问，一定是秦云东说了什么，这才让老爷子这么失态。” 一直隐藏在阴影里的关兰走过来。 第398章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无论秦云东说什么都和我无关，鲍乾老也不应该对我发脾气？” 赵祥国无辜的双手摊开。 作为一个大人物，鲍乾清很有涵养。当众让人下不来台的行为不能说没有，只是非常罕见。 “没准和我有关系，所以他才会对你动气，谁叫你是我介绍给他认识的人呢。” 关兰扬了扬下巴，脸上带着一丝不羁的笑容。 “那你赶快给鲍乾老打个电话，不要让秦云东搬弄是非。” 赵祥国开始紧张了。 他当初由吴凡尘向省里推荐，但反对的阻力很大，如果不是鲍乾清力排众议，他是不可能坐上地产公司总经理的职位。 得罪自己的靠山，那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不着急，老爷子既然发脾气，那就不要在气头上打电话，不但于事无补，还可能让事情无法转圜。等他的气消一些，我再问问情况。” 关兰显得很沉着，看不出任何慌乱。 她其实不用问就能猜出秦云东的话，肯定是向鲍乾清透露了她和命案有关，否则，鲍乾清不会如此失态。 关兰不能告诉赵祥国实情，如果他知道甘歆被杀肯定就会疑神疑鬼，那就让自己的计划很难推进。 “我打算今天出国，先把国外的事情打理清楚。秦云东就算有通天本事，查无实证就奈何不了我。” “属实应该早点清理，你有什么要交代我办的？” “祥国，事情现在有些失控，中山的矿区暂时不要动，等风平浪静之后再说。” 关兰说完也乘坐自己的轿车离开。 赵祥国望向山顶的大佛铜像，忍不住长叹一声，好端端的一次大佛揭幕仪式就这样草草落幕，真有些树倒猢狲散的味道。 想到这么不吉利的话，赵祥国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此时，卫敏和袁队长带人依然在追幽灵。 幽灵果然是个逃脱高手，他身轻如燕平衡感极佳，在山区道路上奔跑中毫不费力。 长时间的追击下，卫敏首先精疲力尽，越跑越慢逐渐掉队。 她虽然受过专业训练，但毕竟是个女人，体能上还是不如身强体健的男人。 卫敏只好用耳麦通知袁队长，她在盘山公路旁休息。 当她刚坐在路边的防护墩上，手机随即响起铃声。 秦云东打电话问追捕幽灵的情况。 “那小子叫幽灵还真有道理，在山上简直就是山魈鬼魂，他似乎有意带着我们在山里转来转去消耗我们的体力，实在太难搞定了。我还真不是他的对手，只能先歇一歇了。” 卫敏气喘吁吁地擦了擦额头的汗。 “贼的长项就是跑，物竞天择，跑得慢的都进牢里了，幽灵善于奔跑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秦云东笑着安慰她，问清了她所在的位置，告诉她不要离开。 不一会儿，夏丰开车从山上下来，停在卫敏身旁。 秦云东向她招了招手，看她上车就递过去一瓶矿泉水。 “实在不行就不要勉强，以后有的是机会，让袁队长收兵，咱们一起回临江。” “这也太可惜了，近在咫尺却放弃，真不甘心。” 卫敏大口喝着水，不情愿下达撤退命令。 “我们对中山地形不熟悉，本来就吃亏不少，指挥员不能赌气，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并不明智。咱们总结经验，有的是机会再次和他较量。” “秦书记，你这么说让我有了新想法。” “你认为幽灵对中山这么熟，这里一定有幽灵的老巢，对？” “秦书记真厉害，马上就知道我想什么了。” “卫局，我也认为幽灵肯定在中山长期呆过，这就是追击幽灵的重大收获，有利于我们将来围捕幽灵。所以即使这一次没有抓住他，你也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了。” 秦云东很擅长做思想工作，几句话就让卫敏愉快地接受了命令。 忽然，一直盯着后视镜的夏丰插话报告： “秦书记，鲍副省长的车正在下山驶过来。” “卫局，你赶快趴下来，不要让他发现。小夏，你下车假装撒尿。” 秦云东不想让鲍乾清看到卫敏，以免引起他的猜忌。 夏丰笑着推门下车，跨过护栏向山坡下的树林里走。 卫敏正发愁往哪里躲，却被秦云东拽了一把，直接趴到了秦云东的腿上。 “这辆车是深色车膜，鲍乾清看不清车里的情况。” 秦云东把上衣脱掉，盖在了卫敏身上。 卫敏知道他的意思，但她的脸却贴得不是地方。 虽然让卫敏尴尬得要命，但她羞红着脸没吭一声。 此时，鲍乾清的奥迪车已经驶过来，并排停在秦云东的汽车旁。 “云东，车出故障了吗？” 降下车窗，鲍乾清微笑着问。 “车没事，但司机憋不住想撒尿，只好让他先去清库存了。” 秦云东说笑着应付，却只降下一半车窗。 “云东，我打算过一段时间去临江市实地考察，看看你的成绩，帮助你解决实际困难。你的规划是个大摊子，一定存在很多棘手的问题……” 鲍乾清展开话题继续说，他是打算继续向秦云东示好。 秦云东感觉到卫敏呼出的热气喷在要命的地方，更让他窘迫的是，他已经有些心猿意马了。 刚才没想那么多，现在才发觉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 但现在想纠正也来不及了，秦云东心里焦急却不能带到脸上，只能微笑倾听。 他瞅准鲍乾清停顿的时机，赶快插话。 “乾清同志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临江市的建设的确遇到很多困难，急需像您这样的领导伸出援助之手，我一定在临江市恭候您早日莅临指导工作。现在不能耽误您的公务，路上开慢点。” “云东，你也要保重身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工作千头万绪也要一步一步来……” 鲍乾清为了表示对秦云东关心，还是不停唠叨。 秦云东后背的汗开始冒出，他已经有了昂首挺胸的反应，这让他尴尬到要命。 卫敏也明显感到了，因此呼吸更加急促，这让秦云东几乎要生不如死了。 第399章 不要高估和任何人的关系 秦云东忍不住再次插话：“揭幕仪式我似乎看到关兰也在……” 鲍乾清的脸色顿时暗淡下来。 “真的吗，我没有看到。我还要处理公务，先行一步，以后常联系。” 他明显觉得败兴，升上车窗不再看秦云东。 鲍乾清的汽车刚启动，秦云东也升起车窗，拍了拍卫敏。 卫敏迅速坐起，把身上的衣服塞给秦云东，侧身看向另一侧车窗。 秦云东把外套搭在腿上。 “这个鲍乾清真是个话痨，打个招呼就能聊这么久。” 听着像是抱怨，但又何尝不是他的解释。 “我……我现在打电话给袁队，让他鸣金收兵。” 卫敏拿出手机给袁队长打电话，她自己都发现自己的声音很不自然。 她不看秦云东是因为脸发烫，估计脸已经红得无以复加。 夏丰看鲍乾清的汽车驶远才从树林里走出来，坐进车里就感觉车内的气氛有些怪怪的。 “秦书记，我们现在就返程吗？” 夏丰启动汽车，看向后视镜中的秦云东。 “不着急赶路，既然来了，咱们去看看老苗，顺便也看看叶旭……” 话音未落，姜南风的汽车快速驶过，很快就转过山弯不见踪迹。 很明显，姜南风是不想见秦云东，所以才会让司机开车那么快。 秦云东笑了笑，他能猜到姜南风的心情肯定很糟糕。 本来今天姜南风陪同鲍乾清参加揭幕仪式，准备好了逢迎上司的各种手段，没想到却被秦云东完全打乱了全部计划。 秦云东不但全程陪同鲍乾清游览，而且还把鲍乾清整得饭也不吃提前离开，姜南风又吃醋又窝火，根本不可能对秦云东有好脸色。 “秦书记，你们要去见老苗，我就不去了，把我放到山下，我和袁队一起回临江。” 卫敏不好意思直视秦云东，依然侧着身子看车窗外。 “咱们还是一起去，你被杨委员带去省城，老苗对你很关心，也协助我做了不少工作，这个人情还是应该还的。” 秦云东说得很合理，卫敏没再说话。 汽车行驶到山脚下，来到一个岔路口，秦云东忽然让夏丰拐入另一条路。 “秦书记，这条路不是去中山市……”夏丰提醒道。 “我们先去中山森林警察支队。” 秦云东淡淡地回答了一句，眼角余光却看向卫敏。 “前一段时间卫局为了送重要资料曾经和歹徒发生激烈战斗，后来还是躲进森林警察支队才得以安全脱身，又提供直升机给卫局。我应该去感谢人家，必须还这个人情。” 卫敏听罢这才转过身。 “秦书记，森林警察支队长葛远山是我的同学，我当时又在执行任务，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帮我，你不用对他这么客气。” “永远不要高估和任何人的关系，就算是最好的朋友，也不存在他必须对你好的道理。友情如同养花，忘了浇水早晚会枯萎。” 秦云东说得很平静，但卫敏大为震撼。 她越琢磨越觉得秦云东的话蕴含着高深的人生哲理。 人生中能遇到秦云东，时常能得到指引，卫敏觉得自己真很幸运。 汽车路过一个小镇，秦云东让夏丰在商业街停车。 “过了小镇就到了，咱不能空手去串门，我在这里买些礼物，你们在车里等一会儿。” 秦云东推门下车。 “秦书记，还是我来买礼物。” 卫敏赶紧跟着下车。 “你来中山是执行抓捕任务，能带多少钱？别争了，还是我来买东西。” “我带着两百块钱呢，给葛远山买两条烟还不够啊。” “你不懂送礼的学问，还是看我的。” 秦云东带着一脸困惑的卫敏走进商业街最大的一家超市。 他在超市转了一圈走到收银台前，看了一眼专心致志打电脑游戏的中年男人。 “你是超市老板？” “我是老板，请问你有什么事？” 老板看秦云东的气质像是当官的，不由自主站起身，生怕碰到一个找茬地。 “我要采购一些部队慰问品，送给前面的森林警察支队，你能提供送货服务吗？” 秦云东抬手指了指货架，态度非常和蔼。 “当然可以，我有三轮车、面包车，要多少东西都按时送达，保证不磕碰不缺货。” 老板看遇到大买卖，立刻喜笑颜开，忙不迭地向秦云东递烟。 “我要的慰问品多，你应该给些优惠？” 秦云东推开香烟，一本正经地问价。 “小本生意没有优惠。”老板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给您的辛苦费是这个数，还能按您的意思开发票。” 看来他很懂集团采购的规矩。 采购不给折扣，是因为其中有两成的好处要送给采购人。 “我自己出钱，不要回扣不要发票，你能给我多少优惠？” 秦云东直接挑明。 “……七五折，我还要给您送货，这已经是最大的优惠了。” “那好，你那笔记着点儿。” 秦云东不假思索开出清单，矿泉水、水果礼品箱、鸡蛋、方便面各要四十二箱。 卫敏惊讶得瞪起眼睛。 趁着老板算账，她低声问干嘛买这么多东西。 秦云东解释说，他知道森林警察支队的编制是二十一人，平均下来每人正好两箱。 “葛远山是支队长，送给他礼物，他不好意思拿，但要是送给他的部下，战士们得到实惠，他也有面子，还能树立威信，葛远山肯定很乐意接受。并且，他心里知道，慰问品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送的，咱的人情也算尽到了。” 秦云东随手从收银台上拿了一个五彩棒棒糖送给卫敏。 “我都多大了，你还把我当小孩子啊。” 卫敏娇嗔一句，但还是接过棒棒糖。 “不过，我今天又学了一招，跟着你真是涨学问，难怪喜欢你的人那么多。” 她由衷地补夸一句。 秦云东笑了笑，低头检查老板算出的总金额。 卫敏低头看看棒棒糖，不由自主想到了车上脸红心跳的一幕。 她的脸又红了。 为啥要送我棒棒糖，该不会是故意挑逗我的。 这个家伙真是太坏了。 卫敏转过身咬了咬嘴唇，轻轻撕开外包装纸，把棒棒糖放进嘴里。 第400章 投饵终身大事 夏丰站在汽车外等着秦云东和卫敏，忽然感觉裤兜里手机发出震动。 他跟着秦云东时间长了，不由自主受上司影响，就连手机平时调整为震动模式也成了习惯。 夏丰看到是小虎的手机号，马上接通电话。 “夏秘书，必须请我吃大餐哦，你的终身大事有眉目了。” 小虎一句话就让夏丰的心狂跳不已。 自从秦云东视察水利工程肯定了小虎的能力后，何铸便顺理成章任命小虎为市长助理。 小虎的地位有了显着提升，但小虎依然热情好客，乐于助人，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其中就包括夏丰。 前两天夏丰和小虎在食堂吃饭，闲聊中得知夏丰到现在还单身，小虎便主动大包大揽要为他介绍对象。 夏丰对小虎的承诺不抱希望，他的家境不好，父母双双下岗，家住棚户区，条件不错有点姿色的女孩子都不可能愿意和他相处， 没想到，小虎这么快就兑现诺言，这让夏丰既高兴又感动，还有些不敢相信。 “虎助理，真的有女孩子愿意和我谈对象？” “当然喽，我骗你干嘛，我和女孩说好了，今天晚上你找个有档次的饭馆，我把女孩带过去介绍你们认识。” “你如实介绍过我的情况吗，我可不想骗人家……” “哎哟喂，哥们，你还信不过我吗，我发誓，你家里的情况我都如实相告，没有对女孩有一丝隐瞒。” “……该不会女孩长得忒磕碜，或者有什么残疾？” 不怪夏丰胡思乱想，他多次相亲都以失败告终，原因无非都是他的家境不好。因此他实在不相信好姑娘能不在乎他的经济条件。 “呸呸，别没见面就咒人家。我给你介绍对象，差的能要吗？放心，女孩模样不次于四大美女，但比西施健康，比杨贵妃瘦，比王昭君温柔，比貂蝉实在。” “女孩真的没意见吗？” “自信点，把‘吗’去掉，人家女孩真没意见。” “我咋那么不信呢？” “我给她说了，你父母虽然是下岗工人，但很快就要在工业遗迹公园管委会上班，还是干部哩。棚户区已经拆迁，按你家条件，分一个九十平方米的房子不在话下，重点还是在临江新区。尤其兄弟你是市委书记秘书，文采出众仪表堂堂，女孩特别满意。” 小虎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夏丰开始动心了。 “那……那个女孩叫啥，她是什么情况？” “女孩叫婉月，二十岁，实验幼儿园的老师，父母也都是试验小学老师，算得上书香门第。” “人家条件那么好，我怕……” 夏丰听完就自行惭秽，觉得此事八成不靠谱。 “我就不信了，你连秦书记都能搞定，还有什么的姑娘不能搞定。见个面而已，你能少一块肉？你要是连尝试都不敢，那就一辈子打光棍。别磨叽了，快说今晚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夏丰觉得小虎说的有道理，成不成见个面吃个饭也没有什么损失。 “我陪秦书记到中山市出差，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没办法确定时间，等我回去再约。不过，我先要谢谢你为我的事操心。” “秦书记到中山市干什么？” 小虎立刻追问了一句。 “领导的日程怎么能乱讲，虎助理，你可别害我。” 夏丰的纪律意识立刻被唤醒，虽然是笑着说，但明显不是在开玩笑。 “可以啊，哥们，嘴严得很，难怪秦书记那么喜欢你。我只是顺口问问，没有别的意思，那就等你回来再说。” 小虎害怕引起夏丰的警惕，立刻改口不敢再追问。 放下电话，小虎叹口气拿起手机拨打关兰的电话。 “老板，夏丰口风很严，没有套出他的话，但听他的意思，秦云东不会那么快回临江市，估计最快也要到晚上了。” “知道了，你以后不要冒险刺探，宁可不要情报也要保护好自己。” 关兰很体贴地叮嘱，让小虎感觉很温暖。 其实小虎并不知道，关兰并不在乎他的生死，只是不舍得刚安插在临江市的内线这么快暴露。 “小虎，下一步要尽快建立自己的朋友圈，这样才能成为千里眼顺风耳。我给你传一份有经济问题的干部名单，可以拉拢要挟，如果不服从就引爆。” “好的老板，建朋友圈需要投资，我的财力……” “钱不是问题，但我不能直接给你。秦云东查得很严，如果监测到你的账户有大笔资金进出，你就彻底暴露了。我再给你一个联络方式，缺钱就找他出面支付。” 小虎不得不佩服关兰心思缜密关系广阔。 上午十一点，中山森林警察支队大院。 慰问品整齐地码放在办公楼前的台阶上。 秦云东站在慰问品前，当着全体森林警察的面发表了简短而慰问讲话，博得众人的掌声。 葛远山简单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命令副支队长指挥搬运慰问品，他则亲自陪着秦云东和卫敏参观营地。 “葛队，听卫局说，你们在学校就是最要好的朋友？” “小敏是我们那一届最漂亮的女生，能成为她的朋友是我的荣幸。” 葛远山笑着向卫敏眨眨眼。 走在秦云东身后的卫敏撇撇嘴，向他做了一个鬼脸。 “上一次卫局遇险，多亏你大力协助，保护了她的安全又协助她完成了任务，真要感谢你。” 秦云东走进荣誉室，饶有兴趣看着看板上的照片。 “不用感谢，于公于私我都必须做。秦书记，你似乎对我们支队很了解，送来的慰问品和人数正好匹配上。” 葛远山拿了矿泉水递给秦云东和卫敏。 “哦，两年前的八月一日，我陪同前任中山市周书记来过这里，大概知道支队的情况。” 秦云东看到一张合影照片，点了点下面的说明文字。 “远鑫矿业也慰问过你们？” “军民鱼水情嘛，逢年过节有很多企事业社会团体都会来慰问。远鑫矿业在中山施工开采，他们当然更加主动要和我们搞好关系。” 第401章 乖的像个小媳妇 秦云东回过身，好奇地问： “是吗，我还不知道中山有什么矿。” “我也不懂什么矿，只要手续完备程序合法，我按规定执行就是了。” “能让我看看手续吗？” “你们稍等。” 葛远山没有犹豫亲自出门去拿。 “云东书记，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看到房间里没其他人，卫敏这才笑盈盈地低声问。 以卫敏对秦云东的了解，秦云东到森林支队的目的，绝不是慰问感谢那么简单。 “我对中山市还是很了解的，中山有省里的地质勘探所，我见过专家和专业设备，如果中山有矿藏不可能直到今天才被发现。” 秦云东摇摇头，拿出手机翻拍下远鑫矿业的照片。 “你可真是啥都操心，中山有没有矿藏，难道也归你管？” 卫敏皱了皱鼻子，歪头看秦云东。 “夏丰的父亲送给我一个价值千万的玉石，据他说，他是在中山上捡到的。” “天呐，价值千万！夏丰家蛮有钱的嘛……” “哦，你误会了。老夏不懂玉器，他以为就是个长相独特的石头。我后来在火车上遇到一位鉴宝大师，价值千万是他估计的价值。” “难怪你突然对中山矿藏有兴趣，原来是这么回事。” 卫敏走近看板，仔细端详照片上的远鑫矿业代表。 “是呀，按说中山没有什么矿藏，但却冒出这样高品质的玉石，我想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秦云东还没说完，葛远山推门而入。 “所有手续都在这里了。” 葛远山递给秦云东一个文件袋，并热情邀请他坐下看。 秦云东抽出审批手续看得很仔细。 趁着秦云东专心研究文件，葛远山凑近卫敏。 “你的秦书记是不是专程跑来看文件的？” 葛远山压低声音，小声问卫敏。 “喂，不要乱说话，什么叫‘你的秦书记’。” 卫敏脸色微红，心里却有些甜蜜。 “切，你还能瞒得过我，你跟在秦云东身旁乖得像个小媳妇，哪有一点霸气的巾帼英雄气势？” 葛远山嬉皮笑脸的打趣。 “少胡说八道……你的思想太庸俗。” 卫敏偷偷踢了葛远山一脚，又赶快瞟了一眼秦云东，生怕他看到。 “喜欢一个人怎么能算庸俗，况且秦书记一表人才，前程远大，哪个姑娘见了不动心，你干嘛还要藏着掖着？” “唉，他有未婚妻了……” 卫敏幽幽地叹口气，无异于承认自己暗恋的心思。 “那不是还没结婚嘛，虽然机会不大，但也不是没有机会。” “闭嘴，我的事你少管。” 卫敏心烦意乱地瞪了葛远山一眼。 她也曾这样想过，但她又知道自己不能那么做。 叶安妮是一个好女孩，她不能伤害安妮，也不愿意让秦云东为难。 但是要让她切断和秦云东的关系，她又十分不舍。 卫敏内心无比煎熬。 过了十分钟，秦云东把文件收回文件袋还给葛远山。 “麻烦你了葛队，我们不再叨扰就此告辞。” “快到中午了，留下来吃了饭再走。虽然我们这里没有山珍海味，但吃好管饱还是绰绰有余的。” “谢谢你的好意，只不过我约好了和苗英杰市长吃饭，这一次就免了。” 既然秦云东这么说了，葛远山也不好再挽留，便送秦云东下楼。 “秦书记是高人，能不能给我指点一下哪里存在问题，我也好及时纠正。” 葛远山虽然长期驻守中山，但早就耳闻秦云东的经历，这一次见到秦云东更觉得此人高深莫测，绝非凡夫俗子。 秦云东知道葛远山的小心思，葛远山是想借助他和苗英杰的关系调动工作。 不过，这也很正常。 一个有能力的人不甘心被埋没，都会想法设法找机会能登上发挥能力的舞台。 “从队员的精神面貌，营房的管理，以及文件的整洁度看，你是一个严谨又自律的人，是个管理型人才，放在森林支队有些屈才了。” 秦云东走下办公楼，来到车旁和葛远山握手。 “葛队，我会向苗英杰同志推荐你，但我不是中山班子成员，不能做出任何决定，你明白吗？” “明白，多谢秦书记了。我先表个态，无论结果如何，我一定安心工作，不会有什么情绪。” 中午十二点，中山市苗英杰的家。 苗英杰热情地把秦云东、卫敏和夏丰让进家门。 “云东，你知道我不会做饭，买了一桌子菜不是没有诚意，别挑理。” 苗英杰乐呵呵邀请客人们坐下，顺手就拿起酒瓶。 夏丰很机灵，立刻抢过来，先给苗英杰倒酒。 “小鬼，有前途嘛。跟着秦书记这么久，感觉如何？” 苗英杰微笑着点头。 “报告苗市长，秦书记是我工作的领导，人生指导师，生活中的大哥，我非常荣幸能为秦书记工作。” 夏丰回答得很快，但的确是他的心里话。 苗英杰的目光又看向卫敏。 “云东书记和我是亦师亦友的关系，我也很高兴能和云东书记共事。” 卫敏回答得中规中矩，是为了不让苗英杰产生不必要联想。 “老苗，你这事啥意思，搞得像是开会表态，好好吃饭不香吗？我一大早往中山跑，连早饭都没有吃，现在快饿晕了，快点开饭。” 秦云东推了推苗英杰的酒杯。 “不是我开会有瘾，是替你担心，所以先拿自己人打个样，回去要认真整顿思想。不说了，欢迎你们到我家做客，干了这一杯就各自为战。” 苗英杰嘿嘿一笑，端起酒杯。 客人们随即喝了酒，秦云东抓起一个猪蹄咬了一口。 “老苗，你这话里有话啊，到底是几个意思？” “看来你是真饿了，脑子转不过弯。” 苗英杰夹了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 “你没有看出来吗，临江市连续出现危险信号，不整顿还得了。” 当临江市还是临县的时候，虽然发展很快，但根本比不上现在的突飞猛进。临江市就像是个大型工地，几乎每个领域都有大动作，每一块土地都在经历大破大立。 “云东，发展是硬道理，但要有节奏，有主有次，你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太快了，就像是一辆没有刹车的狂怒汽车，有失控的危险，你要警惕啊。” 第402章 只求无愧伟大时代 “你继续说。” 秦云东忙着啃猪蹄，头也不抬。 “我看过临江市十年规划，按规划执行没有错，但我了解到的情况是，你不断强力加码推进，按这样的速度，三到四年就可以完成十年规划，我真替你捏一把汗。” 苗英杰叹口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卫敏和夏丰的脸色都变得不自然。 因为职位不同，他们没有想过这么深，又出于信任，他们对秦云东做的所有事情都深信不疑。 但现在苗英杰一番话，让他们对秦云东和临江市的未来变得忧心忡忡。 秦云东吃完一只猪蹄，这才满意地直起腰擦了擦手。 “老苗是我们上一任领导，虽然人已经离开，却依旧心系临江，这份感情让我们肃然起敬，我提议咱们一起敬老领导一杯酒。” 秦云东起身端起苗英杰的酒杯，双手递过去。 卫敏和夏丰也站起身举起酒杯。 苗英杰只好也站起来接过酒杯，笑着和三人依次碰杯。 “咱只是私下里聚会闲聊，你别整得这么正式，把轻松的气氛都搅和没了。” 他喝完酒坐下，对秦云东开始抱怨。 “老苗，我没有和你客套，我很感谢你的提醒，说明你不只是因为朋友关系，而且也代表了你对临江市很深感情，我必须表示感谢。” 秦云东为苗英杰续满酒。 “你别忙着感谢，我需要听听你对增速的理解。” 苗英杰把酒瓶抢过来，放在一旁。 “现在我来答复你，说说我的发展观。要想搞清楚临江市是不是增速过快，有没有失控的风险，那我们就要先跳出临江市看世界局势。” “你这也绕得太远了，临江市就是一个县级市，用得着看世界局势吗？” “必须要看。我们既然搞开放，那就意味着要融入世界经济体系，不了解世界趋势，我们就只是低头拉车的老黄牛，却不知道方向在哪里，岂不是更危险。” “好，那就请你开讲，我也好好借光睁眼看世界，咱们一起欢迎。” 苗英杰笑着带头鼓掌。 卫敏和夏丰也只能硬着头皮陪着拍巴掌。 “从八十年代末期，世界列强掀起了全球化产业大转移浪潮，他们保留制造业尖端领域，把底层产业向发展中国家转移。人家瞧不上，但对咱们国家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苗英杰和卫敏都在点头，而夏丰悄悄拿出录音笔，按下了录音键。 “咱们捡起别人不要的产业，忍受列强盘剥，不是我们低贱，而是我们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融入全球化体系，才有进一步发展的空间。列强过去对我们严防死守，这次给了我们一个机会，抓不住就对不起临江子孙。” 秦云东回忆过去的十年艰苦历程显得有些激动。 “咱们搞了十年改革，有了一些基础，但是要想不再做三高一低，不再只生产袜子衬衣，我们就必须要从金字塔最底层向上爬。但产业升级的窗口期非常短，我才心急如焚想尽快实施，如果因为我的原因导致错失历史机遇，那我真愧对临江市八十万百姓。” 他说的“三高一低”，指的是高投入、高消耗、高污染、低效益的产业。 现在临江市依然存在三高一低的产业，已经造成产业结构失衡、科技创新能力不高、消费不足等问题。 苗英杰的脸色逐渐凝重，他长叹一声点头承认秦云东说的切中时弊。 秦云东接着讲述，国家进入wto在即，引入国外高科技装备制造的机会随之也会到来。 现在临江市的基建标准是对标五百万工业都市，能源、网络、电力、供水、交通都是高标准，就是为了产业升级做好充分的准备。 “如果临江市不加速实施建设提前布局，就算入关后有泼天富贵降临，临江市也别打算接得住。到时候我就是哭也找不到坟头。” 秦云东拍了一下桌沿，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苗英杰沉默片刻，拿起酒瓶为他倒酒。 “云东，我理解你的意图，宏观说，你做得没错，我应该支持你。但你也不能太心急，欲速则不达，稳定压倒一切。” “稳定是很重要，但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城镇化建设、就业人口、社会流动性等等问题都需要经济增速来解决。一旦经济发展降低速度，那就会造成更大的社会问题。” 秦云东列举了低速发展的问题，不但产业升级无望，普通人的收入增长也会低迷，生活水平就很难提高。 “经济增长速度高，带给人民收入增加快，获得感强，普通人有较多的上升通道，社会才能真正稳定。不论国际大气候怎样变化，只要我们争得了这一条，局面就会稳如泰山，这才是稳定和发展的辩证关系。” 秦云东一番讲解让苗英杰再次陷入沉思。 卫敏了解到秦云东的想法，更钦佩他的高瞻远瞩，刚才的担心也一扫而空。 秦云东拨弄着手里的筷子，轻轻笑了笑。 “改革不能只求稳，瞻前顾后就什么也别干了。什么事情总要有人挺身而出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我们都是改革派，常常说要杀出一条血路，为临江市争取到最光明的未来，关键时刻更要坚定信心，拿出勇往直前的胆气，虽千万人吾往矣！” “算我一个，云东书记，你不会孤军奋战。” 卫敏果断插话，率先表态支持。 “也算我一个，虽然我人微言轻，但也愿意追随秦书记杀出一条血路。” 夏丰显得很激动，站起身大声附和，样子显得有些可笑。 但苗英杰并没有笑。 “还有我一个，云东，你去趟地雷阵，我也不会躲在后面看热闹。咱哥俩还要继续一起并肩作战。” 他拿起秦云东的酒杯，庄重的样子像是要向冲锋的勇士致敬。 秦云东很痛快地喝了酒，忽然笑起来。 “老苗，咱是不是太悲壮了，其实未来没有那么悲观。改革是大势所趋，顺之则昌，逆之则亡。就算我这一任看不到临江市发达，但成功不必在我，只求无愧这个伟大的时代。” 第403章 你的眼光绝不会有错 四个人吃饭的气氛逐渐好转，秦云东讲起参加早上大佛揭幕仪式。 苗英杰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 “鲍乾清就好这一口，只要是立佛开庙，他都喜欢掺和，说是可以借仙气诸事皆顺，简直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看姜南风和几个班子成员都去了，你为什么不去？” “鲍乾清和姜南风知道我和钟书记的关系，所以他们都不会让我参与，而且，他们就算让我去，我也绝不会去。一个领导干部进香拜佛成何体统。我丢不起那个人。” 苗英杰撇撇嘴。 “姜南风回来九召开班子会议，说是遵照鲍副省的指示，讨论解决中山景区经营困难的事。我一听就知道，他说的解决方案肯定是你的想法。这家伙真够厚颜无耻的。” “我是无所谓，只要他们真的能解决问题，就算是盗版我的想法也没关系。” 秦云东顺便又提起到森林支队慰问的事，他没有直接说推荐葛远山，而是很巧妙地夸赞了葛远山忠于职守，多年镇守中山任劳任怨，带出的队伍军纪严明，保持着旺盛的战斗力。 “我和葛远山聊了聊，他说是因为不愿意走后门才迟迟得不到提升，这明显就是吴凡尘及其爪牙恶意打压嘛，葛远山的遭遇让我警觉，回去之后我要敲打一下临江市的组织部门，不允许同样的情况发生。” 苗英杰调到中山市只有一个多月，还不知道葛远山的事，听秦云东说完，他似乎来了兴趣。 “照你这么说，葛远山是个很优秀的干部了。现在我正想整顿中山公安局，驱逐吴凡尘安插的亲信，回头我找他谈谈，如果是个被埋没的人才，那就把他调回市局委以重任。” “那是你的事了，我可什么也没有说，不算是插手中山的人事安排？” “球，你就算推荐葛远山，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还要感谢你给我举荐贤良，你的眼光绝不会有错。” 卫敏在一旁听着不由暗笑。 秦云东太会办事了，不动声色就帮葛远山升了职，而且还让苗英杰感激不已。 吃罢午饭，秦云东等人告辞。 苗英杰把秦云东送到单元楼外。 来到汽车旁，秦云东忽然问起叶旭的事。 “阿旭接的粮食局家属楼工程，你是不是从中帮忙了？” “这要看怎么说呢，可以说我没有帮叶旭，也可以说帮了。” “你这话说得虚头巴脑，到底是啥意思？” 秦云东是真听糊涂了。 苗英杰不由笑起来。 原来，苗英杰前一段时间晚上在小吃街暗访，早就盯着他的叶旭不失时机和他打招呼，并自报家门是叶家人，还是秦云东的小舅子。 叶旭当着苗英杰的面给叶安妮打电话，在叶安妮不知情的情况下说出了叶旭的身份。 “叶旭想找项目，但建委那边都有关系户，其他不知名的小公司根本入围不了投标程序。所以他才求我帮忙能跨过招投标的门槛。我第二天就找建委的人训斥一通，并让市纪委去调查其中的违纪行为，后来叶旭投标再也没有出现歧视行为。” 苗英杰特意声明，叶旭参加招投标，他从来没有打过招呼，一切都是叶旭努力的结果。 秦云东长出一口气： “老苗，今后无论谁打我的旗号求你办事，只要违反的原则的事，绝对予以拒绝并给我打个招呼，我不想有人钻空子。” “你也太洁身自好了，叶旭不远千里来投靠你，但你什么忙都不帮，实在说不过去。” “叶旭的事很复杂，以后我再给你解释。老苗，我们都在风口浪尖上，不得不防有些人捕风捉影没事下蛆。”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卫敏。 苗英杰马上明白秦云东的意思。 卫敏没有任何问题，但还是被某些人安上莫须有的罪名。 如果秦云东真落下把柄，那些人肯定会无限放大，非要往死里整。 从苗英杰家离开，秦云东赶到中山市的一个建筑工地。 这里是粮食局新建设的家属院。 四周有高大的围挡遮住工地，从大门看过去，工地上已经树立起四座在建的高楼。 秦云东让卫敏和夏丰留在车里休息，他下车走向工地大门。 “这里是施工重地，严禁入内。” 守在门口的保安向秦云东大声提醒。 “我是来找人的，请问你们的老板叶旭在工地吗？” 秦云东表现得很客气。 “你是谁？” 居然敢直呼老板名讳，保安禁不住上下打量秦云东。 “我是他……” “秦先生，您怎么来了？” 一个头戴安全帽的中年人正向外走，看到秦云东立刻认出。 “你是叶氏集团的……” 秦云东不认识他，但听他的口音像是沿海市人。 “秦先生，我是叶氏集团置业集团的尤三国，现在派来辅助阿旭少爷做地产项目。我在沿海市参加了您的订婚仪式。” 尤三国点头哈腰递过来一张名片。 上面的官称是新旭阳地产公司总经理。 秦云东对他没有一点印象，但尤三国能有资格出席订婚仪式，说明他在集团内的级别绝对不低。 “尤总，让你在阿旭的小公司工作，实在委屈你了。” 秦云东把名片放进口袋。 “不委屈，绝对不委屈。我是由董事长亲自点名要为阿旭少爷工作，对我来说非常荣幸……秦先生，您来是视察工地的吗？” 尤三国对秦云东一直弯着腰，尽显毕恭毕敬的姿态。 “算不上视察，只是路过，顺便参观一下。阿旭在工地吗？” “在，自从接了这个单子，他一直住在指挥部，我现在就领您过去。” 尤三国很贴心地把自己的安全帽递给秦云东。 “阿旭表现得怎么样？” 秦云东边跟着他走边问。 “少爷很上进的，事事都亲力亲为，他现在基本上已经熟练掌握了地产运营的流程，到底是叶家的少爷，真是一学就会还能触类旁通……” 尤三国不吝溢美之词，把叶旭夸得像是一个旷世奇才。 第404章 碗里抢肉就必须行动快 秦云东不太相信尤三国的话。 这无非是家臣对少主的恭维，可信度并不高。 秦云东笑而不答，跟着他走进板房搭建的指挥部办公室。 房间内设施很简单，除了办公桌椅、铁皮柜和沙发，再也没有别的家具。 “少爷，秦云东先生来看你了，你在哪里？” 看到办公室里没人，尤三国忙拿出对讲机呼叫叶旭。 秦云东把沙发上乱丢的施工图纸都规整在办公桌上，随手抽出一张图纸仔细看。 图纸上密密麻麻都标注着文字，看字迹就是来自叶旭。 把专业术语和技术参数都写了详细解释，说明这为花花公子真的今非昔比了。 秦云东很欣慰叶旭走上正轨，忽然，对讲机传来叶旭的声音： “现在我正在楼上抽检，马上就回去。” 秦云东顺着窗户看着繁忙的建楼场景，不由眉头紧皱。 “他现在上楼干什么，楼梯连护栏都没有，楼内掉下砖头或者脚手架，万一阿旭出事，你怎么向集团交代？” 秦云东不由埋怨起尤三国。 “我也说很危险，但我拦不住他。正好您来了，只有您说话他才肯听。” 尤三国无奈地摊开双手。 “你报告给董事长嘛，让董事长责令他改正。” “我报告过，但董事长不管，还说少爷如果出事是他命不好，我还能怎么说？” “真是叶家的老祖宗啊，说话真够狠的，难怪叶氏集团发展会这么快。” 秦云东摇摇头，但心里却对叶九唐充满敬佩。 “尤总，除了这里的业务，你们公司还有没有接别的工程？” “报告秦先生，现在我们已经中标了三个单子，虽然总金额都不算高，但也正好算是练兵。等我们交付这里四栋家属楼，肯定能打开局面，以后小单子就不接了。” “你这么有信心吗？” 秦云东很意外，但是尤三国算是地产行业的精英，他说话不会满嘴跑火车。 “当然有信心啦，因为我们有这个实力。每天一层楼的建设速度和质量，其他地产公司根本做不到。” 随着说话声，叶旭大步走进办公室。 叶旭灰头土脸头发蓬乱，外露的皮肤都已经晒得黢黑。 “姐夫是个大忙人，怎么有功夫来检查我的工作了？” 叶旭端起茶缸咕嘟嘟猛灌。 “我是你的监护人，再忙也要挤时间来看看。你表现得不错，阿公肯定会很欣慰。” “阿公才不会那么容易满足，我要做不到本省第一地产公司，阿公没准又要唠叨我不努力。” “阿旭，你的经营有什么困难？” “哈哈，秦书记两袖清风一身正气，我就是有困难，你真的敢帮我吗？” 叶旭满不在乎地调侃秦云东，但并没有抱怨的意思。 他觉得靠自己的本事拿到业务很有成就感，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秦云东捶了他一拳。 “臭小子，难道非要让我违纪帮你吗，做个遵纪守法堂堂正正的企业家有什么不好？” “秦书记圣明，我只是开玩笑，凭自己的本事闯事业挺好玩的，我不会给你找麻烦。” “阿旭，我虽然不能帮你拉业务搞融资，但我可以给你提供建议帮你赚大钱，我这个姐夫不会让你白叫。” “姐夫能帮我赚大钱？快说说，我洗耳恭听。” 叶旭拉着秦云东坐在沙发上，又让尤三国去泡一壶好茶。 尤三国却哭丧着脸说，他的茶叶已经被叶旭骗光了，现在他也没有茶叶。 “没茶叶喝瓶装水，反正姐夫也不讲究。” 叶旭嘿嘿笑着从房间角落里拿了一瓶水塞给秦云东。 “你现在这么抠吗？没有红酒就算了，居然连茶叶都不预备？” 秦云东惊讶地问。 “一斤好茶叶抵得上我雇请四个工人一年的工资了。真舍不得啊。” “我家的阿旭真是长大了。” 秦云东非常高兴。 叶旭变化真是够大的。 叶九唐的计划看来会大大提前了。 “姐夫，别夸我了，快说说怎么赚大钱？” 叶旭迫不及待地凑近秦云东。 “中山上树立起一个大佛，你知道了？” “我看当地报纸知道这件事。” 秦云东让叶旭拿过来中山市地图，用记号笔画了两条线。 “大佛的经度是12459，纬度是33764，面朝中山市。据说这尊大佛能带来吉利和平安，所以只要在佛像正面十五度范围内，必然会成为热捧的土地……” 秦云东的话还没有说完，叶旭高兴地一下子跳起来。 “我的天啊，姐夫真是高人，这一下我真要发达了！” 叶旭果然天赋异禀，已经知道秦云东的意思。 只要抢先购买这个区域的土地建设地产项目，价格肯定会大幅度提升。 “阿旭，土地储备需要巨大的资金量，你现在要想办法解决融资。” 秦云东提醒他不要高兴的太早，马上要考虑如何圈钱买地，机会不等人。 “这个不难，我可以把姐夫的思路做成商业计划书，找我爸投资合作买地。只要有利可图，他不会不答应。我是用项目融资，不算是家族企业帮忙？” “不算叶氏集团帮你忙，反而是你在帮叶氏集团赚钱。你抓紧时间做计划书，我不耽误你赚大钱了。” 秦云东笑着拍拍叶旭的肩膀，起身告辞。 叶旭兴冲冲陪秦云东走出工地大门，看到站在车头聊天的卫敏和夏丰。 “卫局也在啊，刚才怎么不进去喝杯茶？” 叶旭之所以认识卫敏，那还是被赵祥国手下人打伤住院，是卫敏亲自给他录口供。 “小叶现在是大老板了，我不能耽误你的生意。” 卫敏看秦云东走过来，微笑着拉开车门。 叶旭看到卫敏就想到赵祥国打他的经历，报复的情绪陡然窜起。 秦云东临上车时回头看叶旭，发现他的脸色不好看就知道他想什么。 “中山大佛是赵祥国建的，他肯定也早就布局买地，但此人太自以为是，而且他铺的摊子太大，肯定还没有来得及筹集足够的资金。你要在他碗里抢肉就必须行动要快，不给他动手的机会。” 第405章 调查有重大突破 叶旭连声称是，表示马上就给他父亲打电话商量融资事宜。 “顺便给你爸要点儿茶叶，你知道创业不易，但不能什么都省，客人来了不能只喝瓶装水。” 秦云东向叶旭挥挥手，坐到汽车后排座。 卫敏这一次选择坐到了副驾驶位置。 她很细心维护秦云东的形象，以免让叶旭感觉异样，把猜疑传到叶安妮耳朵里。 “你怎么坐前面了，我还想和你谈谈关兰的案件。” 秦云东明显不知道卫敏的心思。 “云东书记，工作永远都做不完，你还是在路上睡一会儿，看你的双眼都是红丝，一定要注意劳逸结合哦。” “好，接受你的意见，我也确实有点困了。” 秦云东脱下外套搭在身上。 “小夏，我买慰问品的时候看到你一直在打电话，有女朋友了？” 秦云东闭上眼，还不忘继续唠嗑。 “秦书记，我如果有女朋友，肯定第一个向你汇报。给我打电话的是小虎，他很热情帮我介绍了一个对象，说好今天要见面。” 夏丰对秦云东从不隐瞒，这是取得领导信任的基础。 “好事，你妈妈为你的婚事发愁到头发白了，如果能谈成，你妈妈肯定年轻十岁。” 秦云东越说声音越小，头一歪就睡着了。 夏丰看了一眼后视镜，降低车速，同时把汽车温度调高，以免秦云东受凉感冒。 “小夏，你真是个称职的好秘书，这么体贴，你的对象会很幸福。” 卫敏对夏丰的细致入微赞不绝口。 “唉，八字还没一撇呢，我被拒绝的都麻木了，这一次很大概率也会一日游。” “别那么悲观，你个人条件肯定没问题，以前不顺利只是缘分未到。你要相信缘分这种东西是存在的，会在不知不觉中出现。” “谢谢卫局鼓励。我其实也不想这么早谈对象，只不过是为了让父母开心。” 夏丰说的是心里话，他跟在秦云东身边，耳濡目染下思想悄悄发生转变。 他不再觉得上班是应付差事，每天都过得充实而有意义。 夏丰暗下决心要好好学习，争取也能成为对临江市有价值的一员。 汽车刚下高速公路，秦云东立刻醒过来。 “这一觉睡得真香。” 他看看腕表伸了一个懒腰。 “云东书记，睡一个小时怎么够呢，回家再接着休息……” 卫敏听到手机响，看了看是袁队长的号码，话没说完就接通电话。 “卫局，跟踪关兰的小组报告，关兰已经搭乘飞机出国去欧洲，另外甘歆的调查有重要突破，洛勇强局长也来了，说是陆彤龙那边也提供了重要线索。” “不要在电话里说，我已经到临江市，现在就过去找你。” 卫敏精神为之一振，她转过头刚要说话，秦云东直接摆摆手。 “卫局，我送你去刑警队。该忙就忙你的，等你们有结果后汇总情况后再说。” 秦云东还有很多事要做，实在没有精力过问关兰案的细节。 卫敏走进袁队长办公室，看到洛勇强只是点了点头。 “洛局，你掌握了什么线索？” “陆彤龙今天主动打电话，他收到了一个来自临江市的快递，里面有一张纸和一把钥匙，发件人是个陌生人的名字。” 洛勇强拿起手机，把陆彤龙拍的照片转发给卫敏。 纸张是普通的a4打印纸，上面只有一长一短两组数字，看不出任何规律。 那把钥匙也很普通，看不出任何异常。 “陆彤龙收到的快递，会不会来自唐铁汉？” 卫敏把图片放大到最大值，边看边问。 “卫局，你的判断很准确，我们请了笔迹专家进行核查，可以确认来自唐铁汉。但我很困惑，唐铁汉已经死了这么久，他寄快件怎么才到陆彤龙手里？” “也没什么奇怪的，唐铁汉本来就是以前安天下的扛把子，虽然安天下覆灭，但肯定还有残余分子。唐铁汉完全可以委托漏网之鱼，按他的要求时间邮寄。” 卫敏判断，唐铁汉潜回临江市想必已经做好送人头的准备，所以在准备行动之前，先安排好自己的后事。 “洛局，我猜这两组数字应该和银行账户有关系？” “卫局您说得没错，经过我们调查，这两组数字就是欧洲的一家叫温斯顿的银行账户和密码，钥匙应该就是保险箱专用钥匙。” “那还等什么，立刻去欧洲找到陆彤龙，再到温斯顿银行取回保险箱。我认为关兰的出国就是要转移赃款，必须及时阻止她的行动。” “但是……我们在国外没有执法权，想要说动对方配合需要漫长的时间，现在看了恐怕没有办法阻止关兰。” 袁队长恼火地捶了一下桌子。 袁队长说的虽然是泄气话，但现实的确如此。 如果两国需要打击逃犯，那就必须提供有力证据，只凭猜想推理，对方肯定无法同意展开联合行动。 三个人沉默下来，都在绞尽脑汁想办法。 五分钟过去，卫敏看洛勇强和袁队长和她一样，还是拿不出应对的良策。 “甘歆那边有什么新收获？” 卫敏暂时抛开银行账户的问题，转而问起袁队长。 “我们调查了甘歆名下手机近一年的通话记录，发现她和中山市一个叫肖冰艳的女人通话非常频繁。经过我们调查，肖冰艳和关兰是同一个大学的老师，而且两人关系非常密切。” 袁队长把一份厚厚的通联记录放在卫敏面前。 通联记录表上有详细的日期和时间以及通话时长。 卫敏快速翻阅着记录，询问肖冰艳的个人情况。 袁队长随即把办公桌上的显示器转过来，指着上面的女人照片介绍。 “肖冰艳，女，三十三岁，原中山市美院的副教授。和关兰保持非常密切的朋友关系。她的前夫是浠水原纪委班组成员郑省身。两人在去年离婚后，肖冰艳辞职经营一家文化传播公司，并且一直单身到现在。” 卫敏对肖冰艳一无所知，看着她的照片不由点头称赞。 肖冰艳有一张让男人想入非非的蛇精脸。 第406章 出国没有那么简单 “肖冰艳的公司经营情况怎么样？”卫敏凝视着肖冰艳的照片问。 “冰艳文化传播公司主要经营古董文玩的收藏和交易，每年都有大型的文玩鉴宝以及文物展览会，在国内小有名气。按公开资料显示，肖冰艳的公司年销售额超过二十亿，她本人也成为了亿万富婆。” 袁队长拿着记事本照本宣科读了一遍。 卫敏手握茶杯低头不语。 洛勇强和袁队长也没有再说话打扰她，抽着烟等待卫敏最终的决定。 他们一根烟没有抽完，卫敏已经做出决定。 “我今天去一趟欧洲找陆彤龙，尽快查清楚保险箱里的东西，或许对案件侦破会有很大帮助。” 洛勇强和袁队长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卫敏的决定是对的，必须尽快找到陆彤龙，以免夜长梦多又出现差池。 “洛局、袁队，我出差最担心的是云东书记的安全，幽灵一定会反扑，而且极有可能把目标锁定在云东书记身上。我拜托你们二位一定要保护好他，云东书记是临江市的顶梁柱，他如果出意外，临江的稳定局面肯定会出现大的波动。” “我们会增派人手保护秦书记，绝不会让幽灵得手。” “秦书记知道保护计划肯定会提出反对，所以你们不要告诉他，暗中扩大警戒范围。” “可是……”袁队长有些为难，“这样的保护会增加很多人手，我们的警力不足……” “我会给苗英杰市长联系，请求中山方面调拨特勤队支援临江市。” “这样最好。中山过来的人都是陌生面孔，就算临江市有幽灵的内应也辨认不出来。” 袁队长长松了口气。 卫敏拿起手机给秦云东打电话。 她是临江市委常委，如果想出国就必须提前申请并得到组织批准。 洛勇强趁此机会询问袁队长。 “你们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幽灵一定会对秦书记不利呢？” 洛勇强从心里怀疑幽灵有没有胆量真敢那么做。 “我们没有证据，依据的都是和幽灵交手后的直觉。” 幽灵技艺高强，胆大心细，头脑缜密，而且还特别狂妄，这样的人格特质不会害怕危险，反而因为有危险而更兴奋。 “幽灵大概率是关兰手下的打手头目，而临江市正在全力调查关兰，并且不断解锁一个个线索，关兰感觉到威胁越来越近，她一定会对秦书记欲除之而后快。” 袁队长低声向洛勇强解答时，卫敏已经放下电话。 “云东书记让咱们一起去他办公室，并且带上黑白无常的审讯视频。” 洛勇强和袁队长马上起身，但他们都很纳闷，秦云东为什么会对黑白无常的供词感兴趣？ 三人赶到市委，走进秦云东办公室。 秦云东低头看着一份文件，站在他身旁的夏丰点头致意，便开始为他们端水。 “坐，我手头有很多事要处理，只能一心二用了。我同意卫局出国，但关兰已经坐飞机走了几个小时，现在我们已经落后，恐怕来不及阻止关兰转移赃款。” 秦云东边说边用红笔修改文件内容，同时伸手指了指办公桌前的三张空椅子。 “云东书记，我去欧洲是为了尽早拿到陆彤龙掌握的证据，另外就是碰运气，如果关兰没有那么强的行动力，到了欧洲先休息，那我就有机会阻止她。只要有一丝可能性，我都觉得应该尽力争取。” 卫敏刚坐下就快速讲了自己的看法。 秦云东点点头，顺手把一张纸递给卫敏。 “我刚才给叶氏集团的叶安夏打了电话，他负责的投融资公司在欧洲的关系很深，温斯顿银行也是他们的合作伙伴之一。你去后可以找他们的办事处寻求协助，他们会提供一切便利条件。” 看着纸上的地址和电话，卫敏非常吃惊又感动。 秦云东这么快就替她找到了这么强的帮手，的确对她的工作有非常大的帮助。 “这太好了，我还担心去了会两眼一抹黑呢，有叶氏集团帮忙，效率就会大大提升。多谢云东书记了。” 卫敏高兴地把纸叠好放进包里。 秦云东笑了笑，又低头接着看文件。 “我还有一个要求，你不能单独出国执行任务，至少需要四个人陪你去。” 秦云东签了文件递给夏丰，又接过夏丰递过来的另一个文件。 “用不着？我去国外只是见陆彤龙和温斯顿银行，又没有什么大行动。带着这么多人去浪费经费……” “关兰是一个狠毒的女人，出手从来不计后果，你不要掉以轻心。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你去温斯顿银行阻止她转钱，关兰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所以你需要确保安全。至于经费问题，不需要你操心，我会特批专项资金。” 秦云东考虑得很现实。 欧洲不比国内，江湖门派众多，如果关兰挑动帮派对卫敏发起进攻，卫敏人生地不熟，孤身一个人很难招架。 还有一个原因，秦云东没有办法对卫敏明说。 省纪委针对卫敏的调查没有结束，如果放任卫敏一个人出国，纪委方面肯定不同意。 秦云东想了一个解决办法，他向省纪委提出再派四个人跟着一起去办案。既可以保护卫敏，同时也可以监视卫敏，防止她畏罪潜逃。 卫敏看秦云东已经决定，她也不好再拒绝，只能默认接受。 秦云东签发一份文件，抬起头看了看洛勇强。 “这次卫局出国有安全风险，必须派精兵强将跟随，但是临江市的警力有限，我想从浠水那边抽调专案组成员，你觉得谁合适？” 洛勇强有点蒙圈。 按理说，跟随卫敏出国最好是临江市局的骨干，他们和卫敏彼此熟悉，相互配合也默契。 就算临江市抽调警力出现空岗，浠水方面完全可以派人到临江市替补缺岗。 秦书记怎么会让和卫敏不熟悉的人一起出差？ 不对劲。 秦云东如此睿智的人，不可能想不到这一层。 那他的真实用意是什么？ 忽然，洛勇强一下子领悟到秦云东的用意。 第407章 这是他的最大信任 秦云东故意不用临江市的人，就是让卫敏的指挥权受限制。 看来秦云东是担心卫敏出国会一去不回头。 “秦书记，为了任务和人员安全考虑，我建议我亲自带队，队员包括史队长、田巧欣和李金红。您看如何？” 袁队长吃惊地看向洛勇强。 他觉得这个名单构成太夸张了。 浠水的局长和刑警队长一起出动，尤其还带着两个县纪委的女干部，这是什么意思？ 秦云东却点头认可。 “田巧欣和李金红虽然是浠水县纪委的人，但她们都是袁队长培养出来的格斗高手，尤其是田巧欣还夺得过全省大学生散打比赛的冠军，这两位女同志贴身保护卫敏也方便。卫局，你觉得呢？” 秦云东没有看卫敏，低头继续看第三份文件。 卫敏没有什么抗拒表情，很痛快地表示愿意接受。 “很好，那我们就这么敲定了。你们现在就去准备一下，相关出国手续夏丰已经做完，卫局和勇强签了字，其他的事就让他继续去办。” 秦云东说完，从夏丰手里接过手续先签了同意，再转交给卫敏。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等田巧欣和李金红到临江，我们马上就走。” 卫敏签完字，把手续推给洛勇强，站起身向秦云东敬礼。 秦云东站起身和卫敏、洛勇强分别握手：“注意安全，祝你们顺利。” 当三个人离开后，秦云东拿起桌子上的移动硬盘插入电脑播放黑白无常的审讯视频。 “小夏，你今晚要相亲就不必陪我了，提前回家准备准备，好好打扮一下自己，不要让女方笑话。” “是，秦书记。” 夏丰走出办公室看看腕表，长长出了一口气。 卫敏三人走出办公楼，袁队长一把拽住洛勇强。 “勇强，你这是啥意思，为什么要用县纪委的人？” “没啥意思呀，田巧欣和李金红都是你最好的女徒弟，难道她们不配执行任务吗？” 洛勇强装糊涂，笑着和袁队长打岔。 “少来这一套，派纪委的人是不是为了监视卫局，还有没有一点同志之间的信任……” 袁队长生气地发出一连串质问。 卫敏却拍拍袁队长的胳膊，让他不要在市委大院拉拉扯扯大呼小叫。 “云东书记知道我还在被调查，他不这么做，我就不可能出国。如果我滞留国外不回，云东书记也要受牵连，其实这已经是他的最大信任了。” 卫敏神色自如地说完，打开车门先上车。 “到底是卫局啊，真是胸襟坦荡，光明磊落，不计较个人荣辱。老袁，好好学着点儿。” 洛勇强笑呵呵地跟着上车。 袁队长愣了愣，觉得卫敏说得还真对，秦云东顶着压力让卫敏出国，的确也要有很大的勇气和魄力。 晚上七点三十分，临江市布尔乔亚西餐厅。 收拾的干净利索的夏丰坐在落地窗前的餐桌看上去颇为紧张。 虽然夏丰相亲很多次了，但看到小虎带着一个姑娘走进大厅，他又开始浑身冒汗。 “嗨，我给你们正式介绍一下。这位大帅哥是咱市委书记秘书夏丰，这位大美女是咱市试验幼儿园的老师婉月。” 小虎满面堆笑向两人相互介绍。 “我……我……你好！” 夏丰紧张到语无伦次，心里准备好的开场白忘的一干二净。 婉月扑哧一声笑了，她落落大方伸出纤纤玉手。 “你好，我是婉月，见到你很高兴，你不要紧张，我很好相处的。” 婉月说话的声音很好听，语气有点像和小朋友说话的腔调。 三个人落座，夏丰低头不说话，也不敢看婉月。 婉月端起咖啡杯，忽闪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夏丰。 作为女孩子，她也不能表现得太主动，于是也跟着不说话。 小虎作为介绍人不能让他们冷场，便滔滔不绝夸赞夏丰。从相貌到人品，从才华到受到市委书记赏识，讲了足有半小时。 虽然小虎说得略显夸张，但基本上还都是事实，因此夏丰忍不住频频点头，紧张的情绪稍稍平息。 “夏丰，我听周围人说过秦书记很多故事，甚至还听说他竟然冒名顶替和本地帮派见面，真有这样的事吗？” 婉月忍不住问起坊间流传的众多秦云东的传奇经历。 “确实有这么回事。” 夏丰轻轻点头。 “我真不相信哦，那么大的官敢冒险，怎么感觉像是拍电影呢？” 婉月捂着嘴笑了。 “我可以发誓，秦书记真的做过。他本来就不是凡人，做过很多常人做不到的事。” 夏丰是秦云东的铁杆迷弟，只要说到秦云东就会两眼放光。 “那你给我讲讲具体细节，好吗？” 婉月看出只要提到秦云东，夏丰就不会再紧张，所以就故意把话题带向秦云东。 夏丰果然很乐意开讲。 没多久，他说话变得非常流畅有条理，而且生动有趣。 直到此时，夏丰才敢打量婉月。 婉月身材娇小却凹凸有致，乌黑的头发梳成丸子头，显得俏皮可爱。她精致的五官配合粉嫩的肌肤，就像是夏日的水蜜桃冰淇淋，香甜可口回味无穷。 好漂亮的姑娘！ 看婉月听得津津有味，夏丰像是受到鼓励，说起来更加来劲。 小虎暗自松了口气，看两人眉来眼去的意思，这次相亲八成还真能成。 “喂喂喂，你们别只顾着说话，我这个媒婆还饿着呢，赶快点餐。” 小虎敲了敲桌沿提醒夏丰。 夏丰忙把菜单先递给婉月。 婉月翻看菜单不由惊叹菜价好贵，还埋怨夏丰不该选这里吃饭。 “因为这个饭店配得上你，不用替我省钱，喜欢什么就点，能请你吃饭是我的荣幸。” 夏丰有了前面的铺垫，变得很会说话，让婉月心情大好。 “你这么会哄人，不像是虎助理说的老实人，你骗过多少女孩子了？” 婉月用菜单挡住自己的脸，一双美丽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夏丰。 “我……我没有谈过……你是我第一个女朋友。” 夏丰被看得魂不守舍，说话又开始变得结结巴巴。 第408章 无毒不丈夫 婉月咯咯地笑起来。 “你看你，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就吓成这样，真够老实的。” 小虎埋怨婉月不能这么开玩笑，夏丰本来就不善于和女孩交往，再吓出毛病就没法治了。 婉月吐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却没有再说话。 不一会儿，三份铁板牛排热气腾腾端上桌。 “小夏，你今天不是出差了吗，我还以为今天约不成了。” 小虎貌似随意地开始套话。 “秦书记的事情办得顺利，所以就回来的早一些。他很关心我的终身大事，听说我今天相亲，特意让我提前下班，我办完出国手续就回家。” “出国？秦书记要出国吗？” “不是秦书记出国，是卫敏局长要出国办案子，她走得急，秦书记就让我替她代办流程。” 夏丰心不在焉地聊着天，眼睛却时不时瞟向婉月。 看得出，夏丰对婉月一见钟情了。 真是色欲迷人眼。 向来口风很严的夏丰看到美女完全把持不住。 “卫局亲自出马肯定案子小不了，但我没听说咱临江市有什么潜逃出境的大案呀。” 小虎暗喜，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还想进一步套取情报。 “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案子，我也不关心，咱们是给领导服务的，能不听的事就不要听，省得将来担责任。” 夏丰明显察觉自己刚才说漏嘴，想要及时弥补。 “我是你的介绍人，你连我也防着，这么谨小慎微，累不累啊。你以后是不是也对婉月藏着掖着，那怎么让人家对你放心。” 小虎表达了不满，同时还要上纲上线。 婉月果然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夏丰。 夏丰似乎有些慌了。 “你说得太夸张，我不需要防谁，其实卫局去温斯顿银行查案子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说也就说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不想自找麻烦。” 夏丰像是答复小虎，更多的却是向婉月解释。 小虎的目的达到，不能再继续逼迫夏丰，以免被怀疑。 他迅速把话锋向回转。 “哈哈，夏秘书别当真，我逗你玩呢。婉月，夏丰这样做是对的，他的工作性质很敏感，一定要遵守保密纪律，不能说就是不能说，你以后要多理解。” “我理解，你们单位很大牌嘛，我就是一个幼儿园的老师，不懂大人物的事，也没兴趣打听那么多。” 婉月无所谓地耸耸肩。 “哎哟，糟糕，婉月这么一提醒，让我想起来何市长今天交代的事还没有回访。既然你们都认识了，一起聊得还不错，那我就先告辞了。” 小虎说着就站起身。 “刚才你还喊着饿，再着急的事也要先填饱肚子，吃完饭再走。” 夏丰起身挽留。 “不能吃了，何市长很严厉，如果我没有完成当天的工作，他一定会骂我。我走也是给你们留出谈情说爱的空间嘛，傻小子，加油哦。” 小虎拍拍夏丰的肩膀，又向婉月挥挥手就匆匆走出餐厅。 他刚坐进车里就打电话给关兰，原本以为关兰还在飞机上，他只是试一试，没想到电话很快接通了。 “老板，我还以为飞机上不能接打电话……” “飞机在中东要停留加油，有什么重要的事尽快说。” 小虎不敢怠慢，立刻转述了刚从夏丰那里套出的消息。 “秦云东和卫敏真是死咬我不放啊。好啊，那就让卫敏来，欧洲不比国内，只要卫敏踏上国外的土地，我就让她有去无回，给秦云东瞧一瞧姑奶奶的手段。” 关兰咬牙切齿，脸色铁青地发狠。 小虎不免有些担心：“老板，您可要把事办利索，别让秦云东怀疑到我的头上。” “放心，在国外办事容易得多，秦云东不可能查出来什么线索。我现在就给那边的帮派打电话，要他们做好准备。” 关兰说着就着急地挂了电话。 小虎放下手机看着餐厅落地窗另一边的夏丰和婉月，内心有些歉疚。 他出卖了夏丰，又要害死卫敏，不免惴惴不安。 但转念一想，小虎又露出一丝狞笑。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小虎欠下巨额赌债，要不是关兰替他担保还钱，很可能他早就横尸街头。 别人去死，总好过自己死，又何必讲良心呢。 小虎启动汽车，向高新区方向加速驶去。 第二天上午九点，秦云东来到皇家魅力酒店。 今天有一个全国连锁物流商会来临江市考察，由于人数超过两百人，市委没有合适的场地接见，因此租借了皇家魅力酒店魅力厅会议室。 接见时间是十点整，秦云东却故意不打招呼提前半小时到了会场。 为了暗中观察市委办公室的组织能力和工作作风，秦云东推开会议室侧门，打量着会场准备工作。 玫瑰厅原先的会议桌已经搬空，重新铺设的淡蓝色的长毛地毯质地柔软，脚感舒适，中式软垫座椅整齐排列，超大的水晶吊灯将会场照射得富丽堂皇。 会场内，酒店清洁工作最后一次做清洁，两个技术人员正调试主座椅之间茶几上的麦克风，市委办公室的两个工作人员正往茶几上摆放鲜花做造型。 忽然，市委办公室副秘书长姚琪，在前呼后拥中从正门走进来，看样子他是来验收会场的负责人。 姚琪今年三十九岁，虽然已近中年，但容颜未老，反倒增添了成熟的女人气质，浑身都散发出独特的知性女人的魅力。 她检查工作充分展现出女人的细致细心，从灯光亮度、室内温度、甚至座椅间隔，事无巨细各方面都询问得很仔细。 “干得不错，总体满意，大家辛苦了。” 姚琪转了一圈给出了结论，站在她身后的人都松了口气。 工作人员从午夜开始布置会场，一直忙到现在，终于得到领导的认可，看样子可以下班休息了。 “报社的摄影记者和电视台摄像来了吗……哦，你们试着多角度拍摄测试，必须拍摄出的影像能烘托全场氛围，把市领导的精气神完美体现出来。” 第409章 暗访发现一个人才 姚琪很认真指挥记者提前操演，但记者们却看上去很不情愿。 “姚大姐，您就别操心了。我们都是宣传口的老人了，干这些活驾轻就熟。” 一位摄影记者拿起相机应付拍了几张，但明显觉得姚琪是拿鸡毛当令箭，耍耍官威而已。 姚琪看他一眼，脸上有些许不满。 “这次接见活动很重要，对我市提升形象和品质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小伙子们，不要麻痹大意，你们拍出来的影像不专业，那就会为我市的推广减分。” “姚大姐别吓我，能有那么严重吗？” “这次来的客人都是全国一流的连锁超市、仓储物流、建材家居、婚纱摄影、医药卫生等方面的大佬，如果他们投资建店，咱们市零售、物流和民生装备都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会成为税收的重要来源，秦书记这么重视，你们还敢不重视起来？” 姚琪轻轻拍了记者脑袋一下。 “如果你们拍得太土不专业，影响了对外宣传，看我不收拾你们。” 记者吐吐舌头，赶忙拿起相机重新选择角度，神色也变得认真起来。 秦云东看了一会儿，没有现身，而是悄悄离开了玫瑰厅。 这次无意之间的暗访，让他意外地发现了一位人才。 之前，秦云东没有公开讲接见连锁物流商会的意义，姚琪能有这样的领悟水平，对待工作的认真态度，说明她的意识和素养都很强。 这样的干部放在市委办公室有些屈才，应该给她换一个更合适的位置了。 接见完连锁物流商会考察团，中午请他们吃了饭，秦云东下午坐车前往浠水，检查城关乡家居园的建设进度。 临行前，秦云东特别点名姚琪随行，这让姚琪也很意外。 姚琪在市委办公室主要负责重要会议和重要活动的组织协调，以及接待工作，这和经济建设没有直接关联。 她迷惑不解，秦云东为什么要让她陪同。 在路上，秦云东主动问姚琪的个人情况。 姚琪回答说，她学的是城市管理专业，在国外进修了几年，回来后原本要去南方任教，但感动于苗英杰的诚意邀请，她留在家乡进入临县政策研究室任主任，后来又进党校学习三年，回来工作才半年时间。 秦云东感慨地接话：“老苗的确对临县的发展有巨大的贡献，不只是留下一个雄厚的家底，更宝贵的是他还留下一支很有战斗力的团队。” “虽然苗书记对我很好，但我还是要实话实说，他有广纳人才的美名，却不能分辨优劣，一方面为本地人做了很多实事，另一方面也选错了人，办错了很多事。” 姚琪说得很坦然，即使她知道秦云东和苗英杰的私人关系很好，却压根不在乎说心里话。 她提出的这个话题不好回答。 尤其是本届领导要评价上一任的过失，说重了就会引起矛盾和猜疑，回避话题又会让姚琪不满意。 秦云东沉思片刻才谨慎地回答。 “老苗是改革派，前五六年能有共同信念的合作者很少，他需要任用对改革支持的人。可能任用错了打着改革旗号谋求私利的干部。老苗不是神，他做不到准确甄别每一个干部，我们也做不到。一切只能用时间检验，这就是日久见人心的道理，对吗？” 秦云东接着说，评价一个人的功过得失，不能不顾当时的环境。现在的人回头看，都有上帝视角，当然可以轻松辨别忠奸，但身处当时的环境中，又有谁能有如此洞察力。 姚琪深受触动，不得不同意秦云东的客观评价。 “秦书记，我刚才确实意气用事了，对苗书记的评价不够公允，我收回刚才说过的话。” 秦云东对姚琪坦然态度很欣赏。 她不像是某些知识分子，为了要面子维护自尊心，不惜扭曲真实情况，就是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随着商务车进入城关乡时，突然淅淅沥沥下起了秋雨。 沿途满目是扒倒的房屋，以及正在平整的土地，既萧瑟悲凉，同时又充满生机和希望。 秦云东不由露出微笑。 浠水多雨，还真不是随便说说。 秦云东在浠水的时候就亲身体验过，每隔天，浠水必定会下雨。 姚琪终于忍不住发问。 “秦书记，您为什么要让我陪同检查浠水的工作，是不是有别的任务要交给我？” “你是城市管理专业，又在临江市任职那么久，我想让你实地走访浠水，听听你的真知灼见。” 秦云东回答的模棱两可。 姚琪没有再问，看向窗外，不由开始胡乱猜想。 以她了解的秦云东个性，不会随意让不搭界的人随他一起出行。 现在叫她来浠水，如果不是为了考察她的工作能力，那就有可能是为了调动她的岗位。 姚琪还是搞不清秦云东的真实目的。 汽车穿过已经完成拆迁的城关乡街道，驶入唯一没有拆掉的乡政府小院。 小院门口多了一个招牌——家居产业园建设指挥部。 “热烈欢迎秦书记莅临指导！” 等候多时的刘前进看到秦云东下车，立刻大嗓门吆喝，同时撑起雨伞要为秦云东遮雨。 他身后的一众干部紧跟着热烈鼓掌，从他们的神态和掌声中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是发自内心的。 “不用打伞，淋淋雨更清醒，更有利于身体健康。” 秦云东轻轻推开刘前进打伞的手，冒雨走向欢迎人群，逐一和他们握手。 这里大多来自浠水县和城关乡政府的干部，秦云东基本都认识，而且还能直呼其名，并且很随意就能聊到每个人的情况，他的风趣幽默不断引来周围人阵阵笑声。 于是，队伍后面的人更着急地向前拥，争先恐后想和秦云东握手，原本排列一排的队伍瞬间变成了圆圈，把秦云东围在了中间。 姚琪和其他下车的干部都冒雨远远看着，他们对秦云东和当地干部群众水乳交融的关系而惊叹不已。 第410章 督促加快进度 刘前进觉得场面有些失控，他努力分开众人大声喊叫起来。 “一场秋雨一场寒，秦书记和各位领导还是赶快进屋，你们要是得了感冒，我无法向临江市群众交代。” 刘前进的话提醒了大家，不该让秦书记一直淋雨，因此又自觉地闪出一条通道，鼓掌目送秦云东走进办公楼。 众人来到会议室坐下，刘前进端了一杯热茶递给秦云东。 “陆书记昨天去外地招商引资，预计出去一个月，他回来之前，浠水的工作都由我暂管。秦书记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对，尽管批评。反正我是您的老部下，绝对不会闹情绪。” 刘前进现在很会说话。 简短的三句话就把浠水近况和自己的态度讲得清清楚楚。 而且，刘前进很巧妙地彰显出他和秦云东不一般的交情。 “既然你现在是一把手，那就请你介绍一下产业园进展情况。” 秦云东喝了一口茶，指了指墙上挂着的城关乡区域图和家具产业园设计图。 刘前进也没有推辞，马上开始汇报。 “自从秦书记和陆书记去见了魏郡同志后，城关乡的拆迁工作就非常顺利，以前拖延的工期也都弥补回来。目前城关乡群众的搬迁工作已经结束，三通一平的工程正有条不紊推进……” 刘前进一直负责家居产业园的建设，自然对相关情况非常熟悉。 他讲了半个小时，几乎没有废话，既谈成绩也谈问题，全部都是细节满满的干货。 姚琪很专心地边听边记录，她其实心情也很紧张，生怕秦云东会突然点名让她发言。 秦云东并没有向她提问，而是仔细询问了工程经费、机械设备、劳动效率等问题。 “从刘县长刚才的汇报看，总体进度符合进度要求，说明大家的工作都很努力，在此，我向你们表示慰问和祝贺。” 秦云东的开场白引起会议室内一片掌声。 得到秦书记的认可，每个人都感觉很荣耀。 但他们没有料到，秦云东接着就摇了摇头。 “同志们，你们的辛勤工作值得肯定，但是不能以此满足，应该以更高的标准要求自己。” 秦云东举了两个例子。 一个是抚远县水电站的标语： 抢晴天，抓阴天，牛毛细雨当好天。 月亮底下当白天，晴天一天当两天。 小雨大干，大雨硬干，暴雨钻空干，没雨拼命干。 抚远县水电站的工期原本计划是三年，但由于他们狠抓劳动效率，增加现金的机械设备，现在有信心在一年内完成建设。 另一个是叶旭的鑫旭阳地产公司，经过统筹管理，整合资源，可以达到一天一层楼的建设速度。原来预计一年的工期，将会在五个月内完工。 “同志们，这两个例子都是我亲眼看到的，之所以给你们讲这些，是劝告你们不要只是为了按时完成进度而沾沾自喜得过且过，大家还缺少挑战自我突破极限的勇气和魄力。” 秦云东从表扬转向批评的节奏把握的很好，很多人都被例证所折服，不由陷入思考中。 “我为什么要督促大家进一步压缩工期？那是因为时不我待，形势逼人啊。今天我刚接见了连锁物流商会，他们的签约意向很强烈，预计投资总金额会超过二十个亿。不只是临江市受益，浠水和抚远县的商贸物流同样会因此而带动起来。” 听说有这么大的资金注入，全场一片惊叹，大家双眼都在放光。 “但我很无奈，咱们的基础建设达不到人家的要求，如果咱还是慢悠悠地老牛拉破车，即使签了意向协议，人家也会最终放弃我们。看着到手的钱赚不到，你们心疼不心疼？” 秦云东善于以各种方式鼓舞士气，经过他的即兴讲话，大家的干劲被激发出来。 “秦书记，我明白我们的问题出在哪了。那就是落后和保守的思想。我以为能完成进度就高枕无忧了，根上就没敢想还能超越进度。啥也别说了，我们马上讨论修改进度计划。” 刘前进再一次带头做出表态，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浠水一直是贫困县，最大的穷来自思想穷，不敢想不敢干，缺乏敢闯敢干的勇气，那就一事无成。” “浠水不能再成为落后分子了，抚远县能做到的，我们也一样能做到，而且还要比他们做得更好！” “我估摸增加人手和设备，三班倒拼命干，两个月的时间肯定能干完。” 秦云东看大家的积极性都调动起来，趁热再添一把柴。 “建设资金不够可以找叶氏集团协商，相比投资，叶氏集团更看重时间。你们能保证缩短一半工期，叶氏集团再给你们追加投资也会心甘情愿。有了资金，筹集人力，租用设备都不在话下。” “没啥说的，干了！秦书记，我愿意立下军令状，如果不提前完工，我自动辞职。” 刘前进热血沸腾地挥舞着拳头，嘭嘭嘭地敲着自己的胸膛。 “前进同志终于知道前进了，但别伤着自己。万一人家说，前进进医院，这可不吉利哦。” 秦云东一句玩笑话，让全场都笑起来。 “同志们，加快进度不代表不顾工程质量蛮干，如果出现豆腐渣工程，那就是彻底给浠水抹了黑，多少年也缓不过劲来。为了保证科学规划，我会安排何铸市长、姚琪副秘书长组建专家工作组，专程为你们把脉。” 全场再次响起热烈掌声。 姚琪跟着鼓掌，她此时才明白秦云东为什么要叫她来。 秦云东的话说得都很在理，她已经理解秦云东焦急的心情，愿意发挥自己的知识为浠水的腾飞做出贡献。 晚上，秦云东推开家门，立刻闻到了满屋飘香的米粥香气。 看来叶安妮他们已经回来了。 还是有家的感觉最好啊。 秦云东先到厨房，从背后抱住叶安妮。 “夫人累不累啊，枫叶谷好玩不好玩啊？” 秦云东在她的脖颈上亲了一口。 叶安妮笑着缩了缩脖子，转过身依偎在秦云东胸前。 “我一看厨房就知道，除了火锅，你就没在家里做过饭。我要是离开你，你可咋生活啊。” 第411章 亲戚有难求帮助 秦云东一愣：“你又要出差，还是要回沿海市？” “五叔想要追加投资到中山，董事会必须要集体审议才能决定，我是董事，又对中山市比较了解，所以这次必须回去开会，大概需要一周的时间。” 叶安妮把洗好的酥梨递给他。 秦云东马上明白五叔叶安夏肯定是答应了叶旭，准备给他筹集充足的资金。 “五叔本来就是负责集团投融资项目的总裁，他批钱难道还需要董事会批准吗？” “叶氏集团每年都会审批通过每个子集团的预算，只要在预算范围内，五叔当然有权怎么使用，但是如果他要突破预算，那就必须申请召开临时董事会，经过审核后才能追加预算。” “看来五叔给阿旭投资的金额不是小数目，真是父子情深啊。” “咦？你怎么知道阿旭要筹资？” 叶安妮非常惊讶，她还不知道叶旭申请融资的原因。 “嘿嘿，因为是我怂恿阿旭这么干的。” 秦云东笑着把他给叶旭的建议说了一遍。 他本来只是想让叶旭买下几块高价值储备地，但没有想到叶安夏会玩得这么大，可见他望子成龙的心情有多强烈。 叶安妮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不由捂着嘴轻笑。 “原来始作俑者是你啊，那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安妮，我给你一个建议，在董事会上描述中山市的实际情况即可，没必要是因为我提出的建议就支持，最好对此事不持立场。” 叶氏集团内部存在接班人的权力之争，各方势力还在博弈，在看不清楚结果时就选择中立，尽量不要树敌，更不能把自己卷入过深。 “嗯，我明白，你放心好啦。快出去陪爸妈说说话，等半小时才能开饭哩。” 叶安妮很乖巧地把秦云东赶出厨房。 她知道秦云东是孝子，不能缠着他不放，需要给他尽孝的时间。 秦云东来到父母的卧室，贴心地拿出红花油，为父亲腰椎按摩的同时，聊着枫叶谷旅游的有趣经历，一家三口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云东，你的堂叔秦双保打电话给我，他想找你谈点事，我告诉他晚上来家。” “双保叔找我？” 秦云东颇为意外。 秦双保今年四十岁，是秦云东的远房堂叔，也是秦父的堂弟。 他目前在省文物研究所任信息资料部的副主任，为人老实忠厚醉心研究考古。平时除了逢年过节发祝福短信，几乎没有和秦云东有什么往来。 “是的，他说遇到难题了，想让你给些建议，似乎他还很急，今天就坐车来临江市……” “他的世界就是文物的世界，遇到的难题，我这个外行怎么可能解答。” 秦云东不由苦笑着摇头。 “双保说不是专业的事，似乎是和领导谈话后，他拿不准领导的意思，不知道该怎么回复领导。这对他是一件大事，他说你做过市委书记秘书，现在又成了市委书记，肯定比他看得清楚，所以他才会找你谈。” “原来是这么回事，但是……每个人说话的风格不同，我不了解他的领导，可能说不准啊。” “你别太认真，双保只是听你的建议，你只管说，听不听，怎么办都是他的事，咱是亲戚关系，只要尽力就行了。” “那好，我就试一试……” 就在此时，门铃响起来。 秦云东打开房门，果然是秦双保来了。 秦双保高高的个头，但却非常消瘦，腰围只有一尺七，像是风中的麻杆摇摇晃晃，随时会折断。 “双保叔，您来了，刚才我爸还在念叨你哩。” 秦云东很热情地请他进屋。 秦父和秦母闻讯也都来到客厅，亲自沏茶递烟，款待地非常周到。 秦双保心不在焉地寒暄了几句，实在没心思叙谈叙谈亲情。 看到他心事重重的样子，秦父就向秦云东使了一个眼神。 秦云东轻轻点点头，带秦双保到书房单独谈。 秦双保坐在书房的沙发上，放下包漫无目的打量着房间布局。 “云东，你爸都给你说过了？” “听说你想让我分析你领导的谈话？” 秦云东给他重新倒了一杯茶，坐到他的身边。 “我们文物研究所的一把手，闻所长早上找我去他办公室谈的话。我隐隐约约觉得闻所长话里有话，但实在猜不出他的意思。” 秦双保扶了扶眼镜，深深叹口气。 “双保叔，咱们很少联系，我不了解你单位的情况，也不认识闻所长，所以我提供的建议不一定准确，仅供你参考。” 秦云东先表态愿意帮助他，但也打好预防针，让秦双保不要抱太大希望。 “云东，我是一个研究文物的学者，之所以一直不和你来往，不是我有多傲慢，而是我真的不擅长人际交往，你别往心里去。” 秦双保先委婉地道歉，然后详细讲述自己的遭遇。 他大学毕业后分配到省文物研究所，第一年几乎就是熟悉环境跑腿打杂，后来被顶级专家相中做了他的专职助理。 两年后，专家认可秦双保的学习能力和严谨的研究态度，收他做了关门弟子。 由此，秦双保伴随老专家专注文物研究七年，发表过很多有价值的学术论文，主持参与了不少有影响力的文物挖掘和研究，被认为是省文物研究所中最优秀的业务骨干。 但是，人生经历往往不会一帆风顺。 就在秦双保春风得意的时候，他的好运气也已用尽。 他的恩师性格太直，容不得领导胡作非为，因此得罪了研究所里不少领导。 只不过，老专家德高望重没人敢惹，那些领导把所有怨气就都转嫁到老专家的弟子身上，过去是红人的秦双保，经常被穿小鞋，使绊子，让他的课题研究陷于停顿。 后来，老专家因病退休，刚过一个月，失去了庇护的秦双保立刻被清算。 他被免去考古研究三部副主任的职务，调入信息资料部任主任。 看似是升职了，却是剥夺了他继续考古研究的资格，将他排挤出核心圈成了可有可无的边缘人。 第412章 等你开口亮明态度 秦双保明知道是遭到打击报复，他却不敢反抗，生怕被人以抗拒组织安排为由调离文物研究所。 果真是那样的话，他想重返考古研究的最后一点希望也不复存在。 因此，秦双保只能忍气吞声，默默等待否极泰来的一天。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五年。 前年，情况开始有了转机，文物研究所领导班子换届，从别的单位调来一位姓闻的领导担任所长一职。 秦双保似乎看到了希望。 闻所长和他没有矛盾，只要熟悉了研究所里的情况，知道他的专业水平，以及受到的不公平待遇，说不定就会拨乱反正，让他再回原来的部门。 但闻所长上任两年，虽然有几次表扬了他工作勤勉，特批过他的住院报销申请，但没有表现出任何让他重新考古研究的意思。 秦双保不能再等了，他已经等了五年，人生有多少时光可以虚耗下去。 于是，秦双保咬牙花了一千块钱，第一次厚着脸皮拎着礼物去闻所长家，想求得所长开恩允许他从事研究工作。 结果事与愿违，闻所长显得很冷淡，断然拒收了他的礼物，也没有答应他的请求。 “你先等一等。” 秦云东打断了秦双保的叙述，随手打开笔记本电脑。 “你还能回忆起来送礼的整个过程吗，越详细越好。” 秦云东边问，边上网搜索闻所长的相关信息。 “我有记录的习惯，那天回家我就记下来闻所长说的每一句话。” 秦双保从包里拿出一个记事本。 “前天晚上八点零五分，我和爱人一起拿着普洱茶到了闻所长家，括号，五百克……” 秦双保读得很认真。 秦云东忍不住想笑，这位堂叔确实很认真，只是迂腐劲有点大。 “当时给我开门的是闻所长的夫人，她很和蔼地和我打招呼，邀请我们进屋，并问我的爱人是谁。我答复说是我的爱人，闻夫人笑着说怪不得这么眼熟……” “等一下。”秦云东打断他干巴巴地阅读，“你知道闻夫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闻夫人能有啥意思，不就是见面寒暄客套吗？” 秦双保有点懵。 秦云东摇摇头，只能耐心指导。 “听话听音，不能只是听人家嘴里说什么，而是要听人家心里说什么。” “你说得太邪乎了，简单的一句话能有多复杂？” 秦双保的眼神明显不相信秦云东的话。 “闻所长和你住一个家属院已经两年时间，他老婆怎么可能不认识你的爱人？” 秦云东淡淡地问了一句话就把秦双保噎住。 是啊。 他们两口一起上班偶尔还遇到过闻夫人。虽然闻夫人只是点头而过，却不可能不知道秦双保的爱人。 “那……你觉得闻夫人心里说啥了？” “闻夫人是在告诉你，你和闻所长没有私交，不是自己人，送礼也不会收。” “是……是吗……好像有点道理……” 秦双保的脑袋轰的一声像是炸开，把他混沌的思路炸得清醒起来。 “不过，闻夫人的态度很和蔼，说明她愿意给你留面子。那就是说，闻所长肯定私下里对你是有不错的评价。” 秦云东合上笔记本电脑，对闻所长的个人经历已经有了大概了解。 闻所长五十五岁，以前是文化厅的一位处长，这次能空降文物研究所，大概是因为研究所内斗比较严重，所以厅里才决定不从内部选拔，而是从外面调任。 这么看来，闻所长没有文物研究的经历，在研究所也没有自己的势力，非常有可能会提拔重用秦双保。 自己这位堂叔应该很有希望成为人事布局后的赢家。 而秦双保觉得来找秦云东是找对人了。 就凭秦云东对这一个细节的分析，足可以看出秦云东对人际交往堪称大师。 “就在这个时候闻所长也走进客厅请我们坐下，我和爱人坐在长沙发上，闻所长坐在单人沙发上给我让烟……” “闻夫人坐哪里？” “她……她好像一直是站着的。” “双保叔，你这样就失礼了，女主人没有落座之前，你们不能坐，至少也要先请她坐。要知道，夫人一般对丈夫都有比较大的影响力，她们可能办不成事，但如果心里不痛快，却有把握坏你的事。” “是是是，当时看到闻所长就只顾着紧张，根本没注意闻夫人，是我疏忽了。” “好，请继续讲。” “闻所长让闻夫人去拿水果招待我们，我和爱人为了不麻烦闻夫人都急忙谢绝……” “你又办了一件错事。” 秦云东不由叹口气。 “我怎么又错了？” 秦双保瞪圆眼睛，他实在想不通，客人不给主人添麻烦也会有错。 秦云东为他讲解，闻所长是文物研究所一把手，他完全可以不给来送礼的人沏茶倒水，但他主动拿水果招待，说明是对秦双保的尊重，有高看一眼的心思。 “双保叔，你这么着急拒绝，在闻所长看来，你只是来求他办事，而不想和他有人情来往，不想站队到他一方，那你觉得你送礼还有意义吗？” 秦双保如梦初醒冷汗直冒。 “我……我哪想得那么多，我确实理解得很肤浅，根本没有往深的地方想……” 他急得直搓手，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秦双保只希望尽快恢复研究工作，就算站队闻所长也完全没有问题。 但是因为他的愚钝，无意之中让闻所长怀疑他的诚意，这可真是冤枉死了。 秦云东看他急得抓耳挠腮，连忙又宽慰他。 “此事不算严重，但以后再去做客，你要记住，只要领导诚心诚意让你吃，那该吃就必须吃，你接受领导的款待，反而会让领导对你有好印象。好了，你继续说下去。” “后来，闻夫人借故离开，我和爱人都不会说话，主要也是紧张到不知道说什么好，而闻所长不吭声也不看我们，全神贯注看电视剧。” “闻所长不是在看电视剧，他是不给你们添加压力，等你开口亮明态度。” 第413章 我这四十年算是白活了 秦双保茫然地问：“送礼是亮明态度？” “是的，给领导送礼，送的其实不是礼物，而是选择站队的态度。让领导知道你愿意和他保持一致，服从他的指挥，拥护他的决策，维护他的形象，并愿意和反对势力划清界限。你没有这个态度，送什么礼物都白搭。” “云东，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这榆木脑袋算是开窍了，我一定要记住你的话。” 秦双保彻底服了。 经过秦云东的指点，秦双保清醒很多，赶紧拿起笔记录秦云东的金玉良言，然后继续讲述。 “我后来也觉得这么冷场不好，所以就夸闻所长工作作风，以及感谢他对我住院报销的照顾，但闻所长面无表情地说不用感谢，研究所里谁有生活的难处。他都会一样帮助解决。” “嗯，闻所长的意思是说，他要的不是你的感谢，你的感谢也还不上欠的人情。只要跟着他干，不会受委屈，也不会昧良心。” “啊？……闻所长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秦双保震惊得浑身一震。 他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 闻所长已经给出了暗示，他却一点儿灵性也没有，根本没有体会到这一层意思。 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只好继续说。 “闻所长看我说不下去，忽然说他和我一起工作三年，虽然谈不上了解，但对我的脾气秉性很清楚。他说我比较清高，但他一直欣赏我的工作能力。这又是什么意思？” “很明显，闻所长是在引导你表明态度。” 秦云东笑了笑，逐句给他讲解。 “一起工作三年”，闻所长的意思说，他给秦双保三年机会表忠心。 “虽然谈不上了解”，指的是秦双保一直是榆木疙瘩，不懂主动沟通，关系也就非常生疏。 “但脾气秉性很清楚”，说明闻所长对秦双保很欣赏，愿意拉拢他。 “比较清高”，是暗示秦双保死要面子，被人打压成三孙子还在躲着闻所长，不想加入闻所长的阵营。 “一直欣赏工作能力”，说的是闻所长没有计较，一直在包容，甚至提供帮助，就是在等待秦双保拿出实际行动表明态度。 秦双保不由惊呼。 “我的老天爷啊，原来闻所长每一句我都没听懂，我这四十年算是白活了。” “双保叔，你现在知道也不晚。继续说。” “闻所长忽然发出感慨，他说人的能力有高低，人的品质有好坏，但最重要的是自己要有人生定位。想清高就彻底清高，想世俗就彻底世俗，别既想清高又想世俗，把自己搞拧巴，导致人格分裂就划不来了。” 秦双保说自己当时听得一头雾水，好像闻所长是在警告自己，但又好像什么也没有说。 秦云东笑着点头。 闻所长就是领导表现语言艺术的高级范例。 “领导的意思是说，无论你是什么人，关键是你想要成为什么人。要不要跟着他干，你自己决定。你想躺平不站队，他就会继续保持以前的态度，不重用也不会坑你害你。但是如果你想跟着他干，就不要墙头草来回倒。但你如果还是不亮明态度，他就会让你继续呆在冷宫。” 秦云东说完，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茶。 他虽然在体制内历练时间不算长，但接触的都是高端局，对领导的话里有话了如指掌。 闻所长的话外之音，秦云东分析得明明白白，看的异常通透。 秦双保呆呆地望着自己的记事本。 恍惚间他几乎怀疑自己的智商真像个白痴，怎么就死活拎不清领导的真实想法。 此时，叶安妮敲了敲房门走进来，提醒秦云东晚饭的时间到了。 秦云东刚想起身邀请堂叔一起吃饭，不料被秦双保拽住手腕。 “我现在没心思吃饭，你再把今天闻所长找我谈话的意思分析分析，我听完就走，明天还要接着上班。” 秦云东抱歉地向叶安妮笑了笑，让她先吃饭，他又坐回沙发继续陪着秦双保。 “双保叔，先不急着说今天和闻所长的谈话内容，你先说说，为什么闻所长要找你谈话？” “噢，那是因为昨天研究所来了几个外国专家进行学术交流，英文翻译不懂考古专用词汇，所以临时让我参加讨论会，结果很顺利，闻所长也很满意。今天他召见我开口就对我表扬。” 闻所长随后又关心秦双保的家庭问题。 他主动提出秦双保的爱人虽然也在文物研究所，但一直没有解决编制问题，只能算是聘任临时工。 闻所长决定把秦双保的爱人正式纳入文物研究所编制，以鼓励秦双保安心工作。 秦双保浑身颤抖起立，眼中含泪向闻所长鞠躬道谢。 闻所长解决了他多年的心病，他才如此动情。 除了自己的恩师外，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单位向别人鞠躬低头。 闻所长让他坐下，笑容更加和蔼可亲，还询问他的年龄和工作是否顺心。 秦双保想说不顺心，但怕闻所长说他不安心工作，想说顺心又实在违背心愿。 他只能傻笑片刻，模棱两可地回答“还行”。 忽然，上级打来电话，要闻所长参加文化厅主办的文化强省研讨会。 闻所长放下电话就起身出门，临行前告诉他不要含糊其辞，回去认真考虑好明天继续谈。 “云东，你给我一个建议，闻所长是不是想让我回去参加文物研究了？” 秦双保充满希望地看着自己的侄子。 秦云东摸摸下巴笑起来。 “双保叔，你这次的感觉对了一半。闻所长不只是让你继续文物研究工作，而且还要提拔你成为副所长。” “真的啊，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秦双保眉开眼笑，比中了彩票还开心。 “闻所长问你年龄，是说你年纪不小了，想不想有所作为。他问你工作是否顺心，潜台词就是下决心准备重用你。” “我也是这么猜的，云东，你说我明天见了闻所长，该怎么回答才妥帖？” 第414章 这才叫最高段位的送礼 “双保叔，闻所长问你工作是否顺心，有让你下决心跟着他干的意思。此时你再模棱两可就会让闻所长误会你三心二意，因此需要非常明确地表明态度。” “是是是，那我该怎么明确表达，又不让闻所长觉得我猴急呢？” “你可以这么说：信息资料部的工作很有意义，但不能发挥我的特长，我想做对研究所有贡献的事。” 秦云东告诉他，这样回答既没有否定信息资料部，也尅委婉表达想换岗位的心思。同时也是向闻所长表态，不想在冷宫里继续呆下去，愿意用特长帮他的政绩出彩。 秦双保左手竖起大拇指，右手认真记录秦云东的原话。 “双保叔，你表态的时候一定要站起来说，表示自己的回答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也是对闻所长尊重顺从的姿态。如果谈话还能继续，你就说自己以前不懂事，只想服从组织分配，不给领导添麻烦，经过闻所长的教育才知道，不能出研究成果就是对研究所不负责任。” “你说得太棒了，从各方面看都滴水不漏。闻所长也能知道我是诚心诚意想为他做事，他一定会觉得我总算开窍了。” 秦双保鼓掌而笑。 犹如耐心的老师，秦云东手把手教给他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方法，秦双保逐渐开窍领悟了。 秦云东却表现得平静如常。 “双保叔，我再声明一次，这都是我的推测，不一定就是闻所长的本意，纯粹是抛砖引玉打开你的思路，具体怎么做，还需要你自己拿主意。” 他很谨慎地提醒堂叔，也是希望他不要生搬硬套。 天底下最难测的是人心，秦云东也不敢说就能百分百推测准确。 秦双保却相信秦云东说的每一句话，反过来安慰他。 “哈哈，云东，你不要有顾虑，我绝对信任你的分析水平，现在知道该怎么和领导交流沟通了。谢谢你能指点迷津，我不耽误你和家里人吃饭，回去还要再准备准备，告辞了。” 秦双保早已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把记事本塞入提包，兴冲冲走出书房向秦父秦母告辞。 秦云东挽留不住，只好代表家里人送他到楼下。 两人走到秦双保的汽车前，秦云东忽然问： “双保叔，你是文物研究所的专家，手里有没有正在写的学术着作？” “我这几年一直在信息资料部，脱离业务就没有动笔。三年前，我写过有关文物复原的课题，准备向国家申报，但因为不在其位，所以也就扔在一边。你怎么会问起这个事？” 秦双保确实很奇怪。 难道秦云东也对考古有兴趣吗？ 秦云东笑了笑，直接说出一条建议。 “你既然要向闻所长示好，不能只是嘴上说说，最好能拿出投名状才会让他更踏实。”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秦双保立刻点头微笑。 “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我拿出国家级申报课题为闻所长增光添彩。这个主意太好了，我的恩师在部里有关系，有把握让课题通过审核……” “你能做到当然非常好，但我说的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你申请课题时，一定要把闻所长拉上，课题必须联合署名。” 秦双保犹如醍醐灌顶。 啥叫送礼，秦云东才叫最高段位的送礼。 这一招既可以当作投名状，又能获得闻所长大力支持，给钱给人都不在话下，最重要的是，经过利益绑定，秦双保和闻所长之间的关系几乎牢不可破。 “云东，大才也。难怪你这么年轻就能有这么大的成绩。不过……闻所长要是不肯答应联合署名，我又该怎么说服他？” 有些领导明明想要，但就是抹不开脸面，总要推三阻四，又当又立。 秦双保如果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说服闻所长，反而会弄巧成拙。 如何让闻所长心安理得接受馈赠，里面蕴含的学问也不小。 秦云东成竹在胸，稍稍靠近一步，低声给他贡献计策。 “不要让闻所长觉得你是在送大礼，而是要让他感觉你是在求他帮忙。你就说申报国家课题必须有足够的分量，而且需要宏观把握方向，没有闻所长的参与，课题申报成功的几率就会降低很多。” 闻所长就算心知肚明是送礼，但面子给到位了，心里肯定非常舒坦，能在国家级课题落下名字，虚荣心也会极大满足。 就算闻所长装模作样婉拒，但他的行动一定很诚实，最终还会在推辞不过的情况下勉强同意。 秦双保听完，对秦云东近乎于顶礼膜拜了。 自己的这位侄子太通透了，把握人性如探囊取物。 “云东，我找你本来是碰运气，现在才知道绝对不虚此行。无论能否办成事，我今后都会多和你走动，你的人生智慧够我学一辈子的了。” 晚十点，中山一所顶级健身会所。 肖冰艳冲完澡正在穿衣服，忽然听到手机铃声。 她给手机通讯录中重要人物都设定了不同彩铃，只要听到音乐声就知道是谁打来的。 打来电话的人肯定是关兰。 为了小心起见，肖冰艳在公众场合不会直呼其名，通常用莫妮卡这个外国名代替。 “莫妮卡，你是不是能掐会算，我刚健身结束你就打来电话。” 肖冰艳按下免提键，继续穿衣服。 “我还不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打着健身的旗号又和健身教练腻歪了，小心被小白脸骗光积蓄。” 关兰说的时候很平静，她对自己的闺蜜的脾气秉性了如指掌。 “钱再多有毛用，反正死了也不带不走。我花钱只图快乐，人生不过三万天，我已经浪费了一半时间，现在只想着快乐一天是一天，喜欢就买喽。” 肖冰艳满不在乎地说着，已经穿好衣服，背起背包戴上蓝牙耳机向外走。 “幼稚，你花钱就能买到快乐吗？” 关兰不喜欢肖冰艳醉生梦死的人生观，忍不住又想教训她。 “花钱确实不一定快乐，但我有的是钱，想勾搭富婆的小白脸就会想尽办法让我快乐。” 在换鞋处，肖冰艳看着小帅哥跪在面前为她换鞋，继续和关兰说笑，火辣辣的眼神尽情挑逗着服务员。 第415章 大网开始慢慢收紧 “别在浪催了，照你这么挥霍下去，不到六十岁你就成穷光蛋了，别说小白脸，就是歪瓜裂枣老光棍都懒得看你一眼。” 关兰坐在温斯顿银行对面的咖啡厅二楼的落地窗前。品着咖啡和肖冰艳逗嘴玩，眼睛却看着银行大门进进出出的人。 因为存在时差，现在温斯顿城是上午十点，街道上的阳光温暖又明亮。 “好啦，别瞎哔哔了，你在欧洲办事还顺利吗，什么时候回来？” 肖冰艳来到地下停车场，用钥匙遥控打开路虎的后备箱，再把背包放进去。 “钱已经汇出，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有办完。” 关兰放下杯子，脸色非常阴郁。 她刚到达温斯顿城，马上就雇佣当地的帮派准备对稍后赶来的卫敏下手。 关兰散发了卫敏的照片，让打手盯住机场和车站，并在温斯顿银行周围布置了陷阱。 只要卫敏出现，打手们即刻发动袭击，关兰还发话说不要活的，死能见尸就行。 但杀气腾腾准备了一天两夜，卫敏却并没有出现在温斯顿。 关兰一开始还沉得住气，但这么久还不见卫敏的身影，她有些坐不住，这才来到银行门前亲自查看。 她等了一个小时，银行周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关兰越来越起疑。 关兰了解卫敏的个性，那是一个雷厉风行，瞅准机会绝不放弃。如果卫敏知道关兰要到温斯顿城转账汇钱，肯定会第一时间前来取证，不会看着她行动而无动于衷。 莫非小虎传递的情报有误，卫敏根本就没有来欧洲？ 肖冰艳听关兰说了卫敏要到温斯特城，她却并不在意。启动汽车还不忘和关兰闲聊。 “既然钱已经安全汇出，卫敏就算去也没有意义，你真是闲操心，还是赶快回来享受快乐。” “不能小看卫敏，她能知道温斯特城说明她已经掌握了很多线索，不除掉此人必会有无穷祸患。” “别自己吓自己了，你背后有那么多靠山，卫敏能有什么能耐，凭什么能和你斗？” 肖冰艳开车来到停车场横杆前，向站在旁边的保安晃了晃会员卡。 她是健身房的客户，停车不需要交费。 没想到保安并没有抬杆放行，竟然一把抢过肖冰艳的手机，用手指快速按住麦克风口，把手机放在耳边。 电话那边的关兰还不知道发生了巨变。 “好啦，不聊了，我再等一个小时，如果卫敏还没有出现，那就有可能中计了，你最好也赶快出国避一避。” 关兰说完，心情烦躁地挂断电话。 肖冰艳猝不及防被抢了手机，愣了几秒钟才想到要要呼救。 不料，汽车另一侧车门打开，另一个保安闪身而入。 “肖冰艳，不要做无谓的反抗，你是体面人，别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 汽车里虽然光线很暗，但听保安的声音就知道是个女人。 “你是谁，想干什么？” 肖冰艳慌乱地问。 “我是临江市公安局的卫敏，你涉嫌多宗刑事案，现在跟我们回临江市接受调查。” “你是……卫敏？你不是应该去温斯顿……” 肖冰艳惊讶之余，没留神说漏了嘴。 “这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要不然怎么会将你们团伙一网打尽呢？” 卫敏转动车钥匙熄火，命令肖冰艳下车。 肖冰艳知道卫敏是英模级的警官，想要反抗或者逃跑是自找没趣，因此她乖乖地服从命令，打开车门下了车。 抢夺肖冰艳的保安摘掉帽子走过来，原来他正是史队长。 “卫局，关兰还在温斯特城，看样子她等的不耐烦了。” 史队长说着把手机递给卫敏。 “我们要抓紧时间实施第二步计划了。” 卫敏直接把手机揣进口袋，同时拿出自己的手机。 “勇强，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们已经抓获了鑫福地产中山公司的后勤经理和财务总经理，并收缴了他们公司的账本和电脑。” “很好，你抓紧时间继续行动。” 卫敏让史队长搜查肖冰艳的家和公司，取得证据后把她押回临江市。 她快步坐进另一辆汽车赶赴浠水县时，打电话给秦云东汇报情况。 原来这是一场秦云东和卫敏策划的行动，主要是故布疑阵，把关兰的注意力吸引到国外，忽略国内团伙的戒备。 关兰很有交际手腕，背后保护她的靠山不止鲍乾清，如果关兰在国内就会不断利用各种资源保护团伙，甚至会用极端手段对抗，那就有可能出现较大的伤亡。 因此秦云东早就想过要把关兰调出国，然后铲除她的羽翼和爪牙，震慑关兰背后的保护伞，当关兰成为孤家寡人，她就没有任何能耐再继续作恶。 后来，秦云东在抚远县水电站工地见了小虎，就对这个人充满疑虑。 小虎身上有邪气，他从省发改委辞职来临江市，目的没有他说的那么单纯。 秦云东暗自委托在省城的朋友进行调查，发现小虎爱慕虚荣又有赌钱的恶习，这就让秦云东更加怀疑小虎。 后来，秦云东授意卫敏监控监听小虎，发现了他有两部手机，其中有一部手机和关兰时常有联系。 秦云东由此断定，小虎就是关兰安插到临江市的内鬼。 但是秦云东没有立刻拆穿小虎，而是不动声色等待机会。 直到真相越来越清晰，秦云东这才导演了一场蒋干盗书，让夏丰故意泄露情报给小虎，从而成功调动关兰出国准备对卫敏的刺杀行动。 卫敏等人大张旗鼓要出国，但虚晃一枪直奔中山市，先后控制了关兰犯罪团伙的多个骨干，缴获大量证据，实现了阶段性目标。 秦云东听完卫敏的汇报，只是淡淡地说“知道了”，然后放下手机继续陪父母看电视剧。 既然已经开始行动，秦云东也就不再做任何指示，一切决策权都交给前线指挥，尽量不干预。 叶安妮似乎感觉出有大事发生，不放心地握住了秦云东的手。 秦云东拍拍她的手，笑了笑：“早点休息，明天清晨我送你赶飞机。” 第416章 大难临头丢车保帅 午夜，省城一家酒店。 赵祥国和几个装修公司的老板的宴会已接近尾声。 作为全省最大的地产公司总经理，赵祥国成为装修公司眼中的大爷，每个老板都极力巴结他。 赵祥国非常享受这样的氛围，自然喝得非常尽兴。 就在众人正商量吃罢饭还要去哪里继续狂欢时，黑狼匆匆走过来，凑近赵祥国耳边低语。 “老板，出大事了，咱们中山公司的财务经理和后勤经理被临江市公安局抓走了。” “什么！” 赵祥国倏地转头看黑狼，吃惊到醉意全无。 他虽然还没有搞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但临江市是秦云东的地盘，抓人办案就一定是冲着他来的。 “中山公司的杨总连夜赶来，正在外面等着向您汇报……” 黑狼话还没说完，赵祥国已经起身大步向外走。 在走廊上站着的杨总满头大汗来回踱步，看到赵祥国过来，立刻迎上去。 “大哥，老张和老马被带走了……” “天塌不下来，这里说话不方便，跟我回去在路上说。” 赵祥国在下属面前显示出镇定自若的大将风度，一下子稳住了杨总的惶恐的情绪。 几个人匆匆乘坐电梯下楼，已经有五辆汽车依次停在饭店门口，赵祥国和杨总坐进中间的豪华奔驰。 “现在说，临江市公安局怎么会到中山抓他们呢？” 赵祥国点上雪茄烟，一双因为喝多酒而发红的眼睛紧紧盯着杨总。 “据办案的人说，老张和老马涉嫌和一宗系列命案有关。别的什么也没有说。在来的路上，我想了很久，我们公司啥也没有做过，除了那批购买的电话卡。” “电话卡？” 赵祥国感到莫名其妙。 “您大概忘了，一个月前，您亲自交代我，以公司的名义采购二十张电话卡，交给临江市律师甘歆。最近听说，甘歆被炸死，而且甘歆又和临江几个商人被刺杀有关联。” “哦，是有这么回事……你分析得很对，八成就是电话卡出问题，这才把管后勤的老马带走。” 赵祥国频频点头。 杨总是他在浠水的老部下，曾经在公安局工作过，他的逻辑推理能力很靠谱。 赵祥国扭头看向窗外，避免被杨总发现他也开始慌乱。 这批电话卡是关兰亲自打电话，要他的公司出面购买。 赵祥国当时没有多想就满口答应，现在才知道这批电话卡原来是给杀人凶犯预备的。 他心里不由埋怨关兰太坑人，当初为什么不告诉他实情，这让他现在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赵祥国太了解秦云东，一旦被他盯上，就算能全身而退，也要被扒一层皮。 “大哥……现在该怎么办？” 杨总看赵祥国闷头抽烟不说话，不由着急地催问。 “催什么催，你早干什么了，为什么老张和老马被抓的时候不立刻打电话通知？” 赵祥国心烦意乱地找理由训斥。 “我不能再打电话了呀，老张老马被抓肯定是掌握足够的证据，临江市方面估计已经暗中调查多时，我必然也在他们的监控中，如果打电话，那不是给您也牵连进去了？” 杨总擦着汗，满腹委屈地解释。 赵祥国叹口气，拍了拍杨总的肩膀，算是无声肯定他考虑得很周到。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再着急也没有用。临江市没有带你走，说明你没有什么问题，更不用担心。到咱公司，我打电话找人问问情况，” 赵祥国毕竟经历丰富，虽然心里慌得一批，但并没有失去理智。 “黑狼，布置人手搜索整栋大楼，使用检测设备查一查是否有监听设备。” 车队回到鑫福大厦，赵祥国布置完任务，带着杨总乘坐电梯去了顶层办公室。 黑狼遵照命令执行，但他悄悄拿出另一部电话向袁队长发送信息报告。 赵祥国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让杨总到沙发坐，他快步走进套间关上门，从保险柜里拿出另一部手机拨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对方这么晚也没有睡，说明已经知道情况。 “大哥，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这边突发状况……” “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电话里传来平静而又威严的声音。 赵祥国一下子镇定下来。 听大哥的语气，想必已经有了解决办法。 “祥国，我想先听听你的想法。” “大哥，我是刚知道出事，但前因后果都不知情，现在没办法做决定，所以才紧急打电话请您指示。” “此事的始作俑者是关兰，她这个人向来不择手段，办事太过激进，一个女人不像女人，动不动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才把事情越闹越大，现在几乎无法收场了。” 大哥的口气充满不悦，大概对关兰已经忍无可忍。 赵祥国只是专注倾听，没有接话。 他其实也没办法接话。 赵祥国对关兰的事知道得很少，想接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唉，我劝过关兰尽早收手，也劝过她出国不要再回来，但她不听，她自以为认识几个干爹就能保她安然无恙，哼，只要出了事，那几个老滑头肯定一个比一个躲得快，甚至还会落井下石，关兰出卖色相就以为能拿捏男人，真是幼稚可笑！” 大哥似乎有一肚子怨气，不停输出，却好像并不在乎现在迫在眉睫的局面。 赵祥国看看腕表，已经凌晨一点，他焦躁不安地在屋内来回踱步，却不敢打断大哥说话。 但是他想简单了，大哥这么说不是发牢骚，而是为他的决定做铺垫。 “祥国，关兰不能再留了，她必须消失。你要抓紧时间清理和她来往的痕迹，清理不掉的部分要想好充分理由，千万不要让人抓住把柄。” 必须消失？ 赵祥国猛地站住，他的脑袋一下子变成一片空白。 大哥要对关兰下毒手灭口吗？ “怎么，你不舍得关兰吗，难道你和她也有一腿？” 大哥看赵祥国迟迟不回应，不由产生狐疑，语气中也有了几分寒意。 第417章 惺惺相惜求放过 赵祥国不由心中一凛。 “不不不，大哥，我是正派人，关兰过去是我师母，我再混蛋也不会对她有非分之想。只不过因为她对我确实不错，帮了我很多的忙，我才……” 赵祥国忙不迭解释，生怕大哥把他看作是关兰的嫡系。 “祥国不要紧张，我还是了解你的，你重感情，为人仗义，关兰的确帮过你的忙，但那是基于利益交换，算不上真的对你好。” 大哥缓和语气，是为了安抚赵祥国。 赵祥国知道关兰是为了利用他，让他臣服做爪牙罢了。 只不过赵祥国能接受，人和人交往本来都是利益交换，各取所需，非常公平。 “祥国，你要搞清楚现在的局势，关兰如果被抓招供，所有人都会跟着她陪葬。你真的愿意为她赔上自己的万贯家财、顶级人生享受……以及脑袋？” 大哥给了他选择，又似乎压根没得选。 赵祥国长出一口气，坐在床沿。 “大哥，我不是不懂事人，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是理智表现。只是，还没有到绝情的份上，现在关兰在国外，让她不要回来，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按赵祥国的意思，关兰不回国就不存在隐患，还能保全大哥的仁义形象，何必让大哥的手下都感觉人人自危，生怕哪一天也会和关兰同样的下场。 “祥国，我当然不愿意手上沾血，但关兰倔强得很，留在国外就是认输，以她的个性怎么可能认输。你能担保她不会回来？” “大哥，要不我去温斯顿城走一趟，代表您和关兰好好谈一谈，如果能劝得住她，大家就相安无事，如果她不听劝，您也仁至义尽，再动手也师出有名。” 赵祥国的话似乎让大哥动心了，大哥沉默片刻最终答应。 “你出面谈一谈也好，告诉她不要任性，安安稳稳呆在欧洲不要再回来。” “好的，我明天一早就出发，一定把大哥的话带到。但是，临江市那边一直在进逼，咱们是不是应该有反制的手段……” “问题不在秦云东，而在钟超凡。纵然秦云东不在了，还有第二人为钟超凡出生入死，所以不要再把冲突扩大了。秦云东想查就去查，反正所有线索都指向关兰，只要她不是问题，那就一切都不是问题。” 大哥说得很理智，赵祥国也很认可。 赵祥国不是普通商人，他在体制内摸爬滚打多年，深知和体制打交道不能用江湖手段解决矛盾，那只会让矛盾升级，最终导致一败涂地。 两人又谈了十多分钟，打完电话，赵祥国从套间出来，坐回办公桌后。 杨总见状就知道赵祥国要发布命令了，他马上从沙发起身，走到办公桌前垂手而立。 “老杨，你不要慌，坐下。” 赵祥国心里有了底，神态更加镇定。 “大哥，明天中山分公司的人知道老张老马被抓，他们的电脑和账目被扣押，肯定人心惶惶，我需要尽快安定他们的情绪，否则咱的工程就要趴窝了。” “我知道，但就是因为此，你才更不能慌。作为中山分公司的顶梁柱，你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下属的判断。做大将者，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赵祥国翘起二郎腿，做出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 杨总习惯性地立刻恭维几句，递给赵祥国一支烟，又替他点燃这才慢慢坐下听指示。 “老杨，那批电话卡的问题要及时止住，不能再向上延烧，懂吗？” 杨总当然懂。 这是要他不能供出是受赵祥国指使才采购电话卡。 “大哥放心，老张和老马都是听我的命令才买的电话卡，他们其实毫不知情，如果临江市方面问我，我就说是甘歆求我买的，我抹不开面子就答应了，这是我个人行为，和您没有一点儿关系。” 杨总不愧跟随赵祥国多年，立刻说出赵祥国最想要的结果。 “老杨，你很上道，不过你也不必紧张。甘歆已死，死无对证，临江市也拿你没有办法。顶多说违反电信相关规定，无论对你做出什么处罚，你都欣然接受，这事就翻篇了。” “是，大哥，我知道该怎么做。” “如果临江警方问你为什么要帮甘歆，你该怎么回答？” “我就说甘歆和我是情人关系呗，替我的情人办点小事很正常。” “不行，你这样说就给自己挖坑了，他们会追问甘歆的生活细节，你回答不出来就是作伪证，很容易被他们找到借口羁押你。” “对对对，大哥提醒的对，那我就说和甘歆发生过一夜情，对甘歆的事一无所知。” “这个借口还不错，但是你要想好时间和地点，不要和他们掌握的证据有冲突。你今晚就回去，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老张和老马什么也不知道，顶多问询四十八小时就必须释放，一切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赵祥国送走杨总后，立刻动身去机场。 在路上，他打电话给关兰，临时编了一个理由，说是要到欧洲寻找融资，想请关兰帮忙牵线搭桥。 其实，赵祥国只是想稳住关兰，不让她飞回国内。 “我本来想今天回国，但你既然有事，那我就多呆一天，等着你。” 关兰对赵祥国很信任，并没有产生怀疑。 赵祥国松口气，只要关兰不回来，他就有办法说服关兰。 十个小时后，赵祥国带着黑狼等四个保镖，风尘仆仆来到温斯顿城，坐上关兰派来的汽车，赶到了云崖酒店。 云崖酒店坐落在海边山顶上，在酒店宽大的天台上，十几张小餐桌座无虚席。 关兰坐在靠近天台围栏边的餐桌旁，在微凉的海风和温暖的阳光下，向走来的赵祥国招手示意。 “祥国，遇到什么大项目，为什么这么急？” 关兰品着红酒，看向悬崖围栏下的海浪。 赵祥国不想拐弯抹角。 对关兰这样顶级聪明的人，应该直截了当。 “我来不是为了项目，是为了你。” 第418章 以利相交，利尽人散 “为了我？” 关兰很意外地转头看赵祥国。 此时她才发现赵祥国的脸色不太好看。 “出事了？” 关兰马上警觉起来。 她等了两天也没有看到卫敏到来，心中就有中计的预感。 现在赵祥国突然到来，证明她的预感应验了。 “你委托我采买的电话卡出事了，我中山公司的财务总监和后勤主管都被抓走。” “原来是为了这个事……” 关兰的心情反而放松下来。 “祥国，有时候死人比活人有用，只要你推给甘歆，根本不会有麻烦，至于跑来给我汇报吗？” 关兰白了赵祥国一眼，似乎是责怪他沉不住气。 “有时候死人比活人可怕，你怎么知道甘歆没有留下别的证据材料？我听大哥说，你的闺蜜肖冰艳已经被抓，她的公司和家里也被搜查……” 赵祥国拿起酒杯，一口豪饮而空。 关兰露出惊讶的神情，但很快又平静如常。 “肖冰艳的确替我做过不少事，但这个婆娘贪财好色，只管享受，从不多问，她一个字的证据都没有，警方又能拿我怎么样？” “你可不能这么漫不经心，反过来想一想，秦云东一夜之间派人抓我的人，又抓肖冰艳，肯定不简单，很明显是冲着你来的。谁知道这家伙手里还有什么证据……” “秦云东如果有证据，他能放任我出国而不管不问吗？我量他不能拿我怎么样。你听风就是雨，还怎么做大事！” 关兰鄙夷地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训斥着赵祥国。 “你在温斯特等卫敏，等到她了吗？” 赵祥国不像以前那样嬉皮笑脸打哈哈，脸色还是很严肃。 “你刚出国他就突然出手，截止我坐在这里之前，除了肖冰艳外，你在省市里培养的三个暗桩都已落网，现在他的行动还没有结束，这分明是调虎离山，趁你疏忽大意，他在抓紧搜集证据，你觉得他真的不能把你怎么样吗？” 赵祥国的反问让关兰猛然发觉大事不妙。 一方面，关兰才明白秦云东这是准备收网；另一方面，赵祥国对她不再毕恭毕敬，甚至还敢反驳，这说明赵祥国此行目的绝不简单。 “既然你这么聪明，那就请你给我说个办法，我应该怎么办？” 关兰不露声色地拿起刀叉吃牛排。 “你暂时不要回国，在外面可以静观其变再做打算。” 赵祥国马上跟进一步说出自己的计划。 “让我藏起来就是你的狗屁计划？我辛辛苦苦打造的圈子被毁，还让我静观其变，亏你想得出。” 关兰面带微笑地回答，眼中却有一些愤怒。 “师母，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退一步海阔天空……” “够了！老娘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小小的秦云东能奈我何，你跑来劝退到底是何居心！” 关兰怒目而视，低声喝止。 “天地良心，我这都是为你好啊。” 赵祥国满脸都是委屈，他举起手对天发誓。 “人心难测啊，赵祥国，你别忘恩负义，不要忘了，在你被双规的时候，是谁把你捞出来，让你平安度过一劫。没想到你翅膀硬了，还想打我的组织的主意。” “师母，你也太冤枉我了，我只想做好地产生意，从来没有想过要什么组织，也从不敢想占用你的资源。” “别说了，我要是不答应呢？” 关兰目露凶光，紧紧盯着赵祥国。 “师母，我给你说实话，这也是大哥的意思……” “原来是你们合谋要取代我啊，我真瞎了眼，怎么会这么相信你。” 关兰脸色阴沉招了招手。 两个穿西装斜挎背包的老外，右手都放在包里，向他们慢慢走来。 赵祥国的脸色大变。 他看出这两个人的背包里一定有装着消声器的手枪。 关兰真是翻脸无情。 赵祥国一片好心来救关兰，没想到居然被关兰用枪恫吓。 “识相点，赶快跟他们两个去机场滚回去，只要你敢反抗，那就是你死期到了。” 关兰缓缓站起身，冷漠地发出威胁。 赵祥国知道关兰的性格，她如果发起狠，比野兽还要凶残。 “好，师母既然不爱听，那我就不说了，你好自为之。” 赵祥国只能站起身准备告辞。 噗噗！ 他刚迎面看向两个刺客，背包里发出沉闷的声音。 完了，刺客开枪了。 赵祥国魂飞天外，吓傻似的一动不动，似乎等着子弹撕开皮肤贯穿身体。 但是他毫发无损。 两颗子弹从赵祥国两侧飞过，直接射向关兰。 关兰猝不及防，身体犹如挨了两记重拳，摇摇晃晃向后退到栏杆。 “你……好……狠……” 话音未落，关兰的后腰顶在栏杆上，收不住速度，后仰身翻过栏杆，坠下悬崖跌入大海。 赵祥国眼睁睁看着关兰坠海，吓得手足无措。 完蛋了，身中两枪又掉下几十米高的悬崖，这一下死的透透的。 “有人掉下去了！” 附近眼尖的食客看到了惊人的一幕，纷纷尖叫起来。 “先生快走。” 两个刺客拉着赵祥国，匆匆穿过惊魂未定的人群走下楼梯。 赵祥国像是傀儡，被两人架着离开饭店塞进汽车内。 直到汽车在公路上狂奔，赵祥国才回过神。 他坐在加长版豪车里，在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洋人。 “赵先生受惊了，喝一杯缓缓神。” 洋人充满善意递过去一杯龙舌兰。 赵祥国愣愣地接过酒杯，一口气喝完。 “你们是……” “你的大哥委托我们干掉关兰，保护你回国，现在生意已经完成，我保证你平安回去。” 赵祥国这才明白。 大哥并不相信赵祥国能说服关兰，所以才做了另一手准备，买通关兰雇佣的帮派杀人灭口。 “你们……太不仗义了，收了关兰的钱做保镖，现在又对雇主下毒手，以后还怎么在江湖混？” 赵祥国手脚冰凉，却忍不住指责洋人。 那人也不生气，很有气质地耸耸肩。 “赵先生，我们只是生意人，谁出价高就可以享受我们的优质服务，非常公平合理。” 第419章 一场会议释兵权 三天后的上午十点，临江市委会议室。 刘前进和两个家居产业园建设指挥部的负责人，向秦云东、何铸、姚琪和辛胜利，以及土木工程专家做工程进度计划修正。 会议已经进行了一个小时，刘前进把自己的计划说完后又回答了土木工程专家的几个问题。 何铸和专家们给出了一些建议后，对家居产业园的计划给予了肯定，认为会大大缩短工期建设进度。 计划审核顺利通过，刘前进暗自高兴，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回去就能迅速开展工作。 秦云东看其他人也没有别的意见，说了一段感谢专家的话后请他们先离场，会议继续进行。 “前进同志也辛苦了，能这么短时间就能想出这么多改进施工办法，说明浠水的干部群众充满智慧和想象力，孕育着很强的潜能，这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秦云东先是赞扬一番，接着看向姚琪。 “姚琪同志一直没有发言，是不是有不同意见？” “我对刘县长的计划没意见，只是对产业园发展的方向有不同看法。” 姚琪听秦云东点将，便直言不讳地发言。 “那也可以嘛，大胆说出来，或许还能进一步启发浠水产业园未来发展新思路。” 秦云东和蔼地点头同意，其实是鼓励姚琪讲出心里话。 “既然如此，那我就抛砖引玉，请领导批评指正。” 姚琪说着，低头看了看自己做的记录。 “我觉得浠水城关乡家居产业园的建设是孤立存在的，不符合现代化城市发展的要求，如果不做调整，以后所付出的成本会相当大。” “姚琪副秘书长，我们的家具产业园布局是经过浠水县班子会议集体讨论通过的，也是向临江市委报备过的，我不认为我们是孤立的……” 刘前进非常不高兴，插话想做出说明。 结果秦云东很快阻止了他的发言。 “前进，你要有容人的雅量，更要有让别人说出不同意见的风范，就算出于礼貌，你也要等别人把话说完。等姚琪同志说完你再说，这是开会基本规则，希望你遵守。” 秦云东的话对刘前进来说就是圣旨，刘前进便闭紧嘴巴不再吱声。 于是姚琪继续自己的发言。 “前进同志不要误会，我不是否定你们的产业园规划，而是提出改进建议。我个人认为，浠水县家具产业园应该学习临江高新区的成功经验，不要只顾家居产业生产，而是提高标准实现产业园和浠水县城的相互融合。” 姚琪说着看向辛胜利。 辛胜利点点头，他已经知道姚琪要表达的意思了。 “浠水不能没有产业支撑，否则就无法改善民生。产业也不能失去浠水的支撑，即便家具产业园效益再好，也无法持续发展。所以浠水县城和产业园要有匹配度，不能脱节分离。” 姚琪接着概括介绍了临江市高新区的发展经验。在秦云东的指导下，高新区和临江市城市规划高度融合，为高新区提供了完善的服务配套，并节约了土地资源、空间资源和行政成本。 “浠水县的县城规划和产业园规划存在不配套的问题，我建议要将县城规划重新调整，达到产业、城市、人之间有活力可持续发展的新规划。” 姚琪不紧不慢地徐徐道来。刘前进逐渐从抗拒心理转变为认真聆听，不住点头认可，还不时记下姚琪说的要点。 “辛区长，我刚才总结得对吗？” 姚琪在结束发言时主动把话题抛给辛胜利，让他也有作证论点的机会。 刚刚从管委会主任升职为高新区的区长，辛胜利为了避免张扬，一般开会都只听不说，防止别人说他得意忘形。 现在姚琪直接点名，辛胜利还是犹豫着先看秦云东。 秦云东微笑着示意他尽管说，不要有顾虑。 辛胜利这才清清嗓音接着姚琪的话继续说。 “姚琪副秘书长的意思是产城融合的理念，其实说到总结，还是秦书记总结的更好。那就是十二字总方针：以产促城，以城兴产，产城融合。” 他进一步向刘前进提供了实现产城融合的路径。先做规划，找出契合点形成产城互动，深入研究产业趋势，引领产业变革，依靠城市支撑产业园升级迭代，在和其他同类型产业园竞争中提高竞争力。 由于临江市高新区出类拔萃的成绩，辛胜利的发言更有权威性，也让刘前进更加服气。 会议又进行了一个小时，在秦云东和何铸的不断补充说明下，刘前进茅塞顿开，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想得太简单了，没有领悟到临江市发展规划的精髓。 “经过几位领导的帮助，我才意识到浠水还有很多不如意的地方，这都是我掌握知识的能力太差造成了，真让我脸红心跳啊。” 刘前进不好意思地向姚琪道歉，但他也坦诚经过这次会议，他觉得自己的能力无法胜任浠水县的二把手的职责，现在很想去学习深造，不然就会拖累浠水的发展。 散会后，秦云东特意留刘前进吃饭，席间给他做工作，劝他去党校学习，扩格局开眼界涨知识，以后再走上领导岗位肯定会有更大的进步。 “我没那个命，八成进步不了啦，能不落后就已经是老天爷开眼了。” 刘前进嘿嘿笑着连连摇头。 “你对自己要有信心，实践后学习，再实践再学习，每个人都是这样成长的，你刘前进实践能力强，又聪明伶俐，只不过学习机会太少才感觉力不从心。只要充实了自己的知识库，我对你有十足的把握，你的前途不可限量。” 秦云东说得很认真也很真诚。 刘前进颇为感动，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因为他听出秦云东的画外音，只要刘前进能学成归来，秦云东一定会重用他。 刘前进深知秦云东的人品，知道他向来说话算数，那么有了秦云东的承诺，刘前进已经下定决心提出辞职。 第420章 跑回来兴师问罪 秦云东送走刘前进，把何铸和姚琪叫到办公室。 “姚琪同志，我和何铸同志以及组织部的同志都商量过，一致认为你出任浠水县长是最合适的人选。” 秦云东开口第一句话就给姚琪惊呆了。 “秦书记……我……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不知道说什么好。” 姚琪勉强挤出笑容，结结巴巴地表态。 秦云东端起茶杯看了看何铸，意思是让他先谈。 何铸心领神会，微笑着对姚琪在会议上的表现大为赞扬，又对她的工作能力给予肯定。 “姚琪，你是城市规划的专业人士，在市委办公室工作中沟通协调能力也有目共睹，你在临江市都算得上有知识有大局观的优秀干部，由你负责抓浠水的经济工作，我非常赞同，所以对秦书记的提议，我是投了赞成票的。” 何铸本来就是知识型人才，他当然乐意有知识的干部能获得重用。 他到临江市工作以来，虽然对各级干部的工作态度很满意，但最发愁的是他们的知识匮乏，理解能力很低，对未来的发展没有思路，以后很可能会跟不上形势而掉队。 因此，秦云东提出对姚琪的任命，他非常赞成。 “谢谢何市长对我的认可，但是我从没有在一线工作过，履历不完整，没有独当一面的经验，非常担心自己不能胜任，让二位领导失望。” 姚琪忐忑不安，既有被信任的感动，也有干事的冲动，同时也有些许顾虑。 当初虽然苗英杰把她纳入体制，但基本上只是让她作为高级幕僚，并没有放手让她主管一方经济。 坐办公室和多年在一线锤炼有很大不同，姚琪担心自己是不是只会纸上谈兵，真的要冲锋陷阵就会出丑。 “姚琪，你应该自信点。何市长以前也没有下过基层，但你看他现在不是做得非常优秀吗？掌握了知识不去实践，犹如空中楼阁，我相信你也愿意学以致用？” 秦云东和蔼地鼓励她要有勇气，即使出现工作失误，只要不涉及违纪或者玩忽职守，他和何铸都会理解和支持。 “这是临江班子会的决定，姚琪同志，希望你放下包袱，服从组织命令。陆长风同志是实干家，在浠水有很高的威信，你和他搭档才是最好的组合，希望你能带给浠水更好的未来。” 秦云东只谈了十分钟就起身向姚琪伸出手。 姚琪咬了咬嘴唇，起身和秦云东握手。 “秦书记，我服从组织分配，到浠水后会为实现大临江的战略规划而努力。” “哦？大临江战略？” 秦云东颇为意外，回头看看何铸。 何铸耸耸肩表示他并没有给姚琪说过什么。 “临江的十年规划是把浠水和抚远县纳入城市版图，成为我省边陲地区千万级人口超大型城市，这应该才是秦书记的最终目标。” 姚琪回答得很自信。 “姚琪同志，有很多事要讲究时机，时机不成熟不能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秦云东很欣赏姚琪的聪明才智，证明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我明白，身份不对，时机不对，再好的话也不能讲。不合时宜地乱讲话，后面一定有一大堆后遗症。我也只是和两位领导说，出了这个门，我会谨言慎行。” 姚琪知道自己的推测没有错，大方向能和秦云东保持一致，她就更加有底气。 第二天上午，秦云东开完四大班子联席会议，刚走出办公楼就看到陆长风正下车。 现在已经是初冬时节，但陆长风只穿着衬衣西装外套，神情也很疲倦。 “老陆，你不是应该在沿海招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秦云东心里清楚他为什么回来，但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 “秦书记，我是连夜坐火车赶回来的，今天必须要找你谈谈。” 陆长风拉长着脸，一脸不高兴，语气也很生硬。 “哎哟，你称呼我书记，必定大事不妙。” 秦云东乐呵呵地指了指自己的座驾。 “我要去参加剪彩仪式，咱们到车里谈。” 两人一起坐进车后座，秦云东看陆长风穿得单薄，特意嘱咐夏丰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一些。 “老陆，这一段时间咱们这里降温很厉害，你从南方刚回来，一定要注意保暖。” “秦书记，我再保暖还是会觉得心里拔凉。” 陆长风并不领情，反而阴阳怪气地顶了一句。 “那我猜猜啥事冷了你的心，是不是你知道刘前进辞职的事，所以才跑回来兴师问罪的？” 秦云东并没有生气，他很理解陆长风的心情，继续用轻松的语气和他说话。 被说中心思的陆长风脸色更加难看。 他昨天接到刘前进的电话，先向他口头请辞，说自己跟不上发展的步伐，现在迫切需要充电学习。 陆长风意识到背后肯定有事，再三追问下，刘前进这才说自己辞职也是秦云东的意思。 虽然刘前进不断解释主要是自己的原因，但陆长风却很恼火。 他无法接受秦云东的决定，主要还是因为秦云东没有和他打招呼，也没有征求他的同意就直接换人，显然对他不够尊重。 “我哪敢兴师问罪，只是向你表个态，临江班子的决定事先没有征求我们浠水班子的意见，我不同意撤换刘前进。” 陆长风从自尊、情感和主观判断，都不能接受刘前进被辞职。 “刘前进同志长期扎根浠水，脚踏实地才坐到现在的位置。他不是混出来的，而是对浠水发展做出巨大贡献的。没有他牵头研发楼前春，为浠水开拓出一条新路，哪有浠水甩掉落后帽子的机会。卸磨杀驴，当然会冷了干实事干部的心。” “你想得太多了，我很了解浠水县的情况，也很了解刘前进的为人。临江市作出调整浠水班子的决定，那是经过综合考虑才做出的，哪有什么卸磨杀驴的问题。” “反正我不同意，硬要这么做，我保留自己的意见。” 陆长风第一次不给秦云东面子，直言不讳地提出反对。 第421章 不配合就会翻脸 “刘前进去党校学习是为他的前途着想，刘前进还年轻，又有干劲，如果不加强学习，他这辈子也就到此止步了，你是他的老上级，总不能看着他无法进步？” 秦云东收起笑容，语气也变得严肃。 “有句话我要告诉你，接受刘前进辞职，姚琪接任浠水县长职务，是临江市班子会全体表决通过，符合程序。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作为县委书记，你有责任配合姚琪的工作。” 秦云东的意思很明确，这是组织决定，陆长风没有反对的资格，要认清自己的位置，不要拎不清形势。如果再继续闹场，那就要掂量一下对抗要付出的代价。 陆长风终于冷静下来。 秦云东的态度让他明白，刘前进的辞职已经是板上钉钉无法改变。 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再任性下去于事无补，反而会把和秦云东的关系搞僵。 “既然你秦书记已经决定，我只能服从了。” “这就对了，但你不只是服从，还要做好浠水班子的思想工作，协助姚琪接好刘前进的班。” 看陆长风妥协服软，秦云东马上落实战果，向他明确任务，不允许抵触，务必好好搭档。 “我知道该怎么做。” 陆长风看着车窗外有气无力地咕哝了一句。 “老陆，我们开会的时候，有些同志就有担心，生怕浠水班子不团结啊。” “这些同志多虑了，我不会不顾大局的。以后还是姚琪主抓经济，我不会指手画脚干涉她的工作。” 陆长风回过神，马上明确答复。 他明白秦云东是要他保证不会挤兑姚琪。 如果他再含糊其辞，说不定也会被秦云东找理由从位置上拿下。 秦云东向来公私分明，私交再好，如果在工作上不配合，秦云东照样会翻脸无情。 “我相信你老陆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你一定能做到。” 秦云东笑了笑，拍拍他的腿。 汽车拐入棚户区外的跃进日化厂。 这座即将倒闭的工厂经过重新修葺，宽敞的道路，平整的草坪，亚克力路牌，样式多样的休闲长椅，让厂区环境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斑驳的厂房和锈迹斑斑的设备却都保持原样，形成了时空错位又和谐统一的神奇效果。 但是厂房里面已经做了简单装修并加了隔断，形成文创车间、时尚创意车间和科技初创车间，不少创业的小公司都聚堆入驻。 在厂区大门前有一大片草坪上，草坪东边有一个临时搭建的小舞台，年轻的演员们正在表演劲歌热舞，卖力烘托着活动的喜庆气氛。 舞台下很多公司员工，以及原来工厂的工人，围拢在一起欣赏节目，每人手拿气球，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夏丰开车沿着内部道路停在舞台后方，秦云东和陆长风下车，向迎接他们的公园管委会成员握手。 “欢迎秦书记来剪彩，感谢秦书记给我们厂带来重生的机会。” 轮到夏丰的父母和秦云东握手时，夏卫东激动的双手握着秦云东的手不停地摇晃。 “老夏，不必感谢我，建设工业遗迹公园不是我个人的功劳，而是临江市班子集体讨论的决定。你现在是什么工作岗位？” 秦云东很敏感地纠正夏卫东的说法，及时岔开话题，以免造成班子成员不必要的误解。 “报告秦书记，老夏现在是管委会的副主任，主要负责厂区的历史遗迹的维护和保养，老夏的爱人李银凤同志是遗迹博物馆的首席讲解员。” 管委会主任主动抢话介绍。 他知道夏卫东是秦云东秘书的父亲，当然要给夏卫东安排一个令夏丰满意的职务，以后管委会缺资金可以求夏丰帮忙。 “哎哟，老夏现在也是干部了，恭喜你。以后要严格要求自己，拿出做劳模的精气神，成为干部的表率，不要辜负管委会的信任。” 秦云东对管委会主任的小九九很清楚，心中有些不悦。 夏卫东虽然在下岗工人中有威望，但他不适合担任这么高的职务，给个部门经理就可以了。 但是秦云东转念一想，夏卫东挂着副主任的职务，有利于安抚下岗工人的情绪，也算是勉强说得通的安排。 再说，他是市委书记，总不能什么事都插手干涉，那会让下级无所适从，因此秦云东也就默认了。 “放心秦书记，我一定听主任的话，干活冲锋在前，享受在后，不给工友们丢脸。” 夏卫东信心满满拍着胸脯保证。 秦云东却哭笑不得。 一个副主任本来也算班子成员，他却把自己当作听话的员工，这与他的身份严重不符。 “老夏，你已经是副主任了，不只是要冲在一线，更重要的是协助主任做好日常管理工作。你如果不明白岗位职责，那就多请教你的儿子，夏丰现在的水平当你老师绰绰有余。” 秦云东笑着回头看了一眼夏丰。 “好的秦书记，我下班后就和我爸好好谈谈。” 夏丰听出父亲说话露怯，不觉脸上臊得慌，对于秦云东的交代，他只能勉强赔笑点头答应。 “剪彩仪式什么时候开始？”秦云东问。 “哦，再有五分钟就该轮到您上台讲话，然后我们一起剪彩后，您如果还有时间就请游览公园的全貌，为我们做进一步指示。” 管委会主任连忙介绍揭幕仪式流程。 秦云东在前后簇拥中并没有注意到，在人群中有两双阴冷的目光正盯着他。 这两人是幽灵手下的杀手，奉命前来刺杀秦云东。 他们两一只手举着气球挡住自己的脸，另一只手都放在裤兜里，大拇指虚按遥控键。 昨天晚上搭建舞台时，他们混入施工的队伍中，在舞台下安装了炸药，现在只等秦云东上台，他们就可以实施遥控爆炸，可以轻松把秦云东置于死地。 五分钟很快过去，演员们下台后，主持人用兴奋的语气宣布揭幕仪式正式开始。 在全场的掌声和欢呼声中，秦云东气定神闲地走上舞台。 第422章 毫不知情做诱饵 “同志们，这座日化厂是临江人共同记忆，为咱临江市的城市建设和工业建设做出过杰出贡献。它有很多历史故事，记载着艰苦奋斗历程，是我们共同的精神财富……” 秦云东的开场白打动了台下的下岗工人，他们都噙满泪水，心潮澎湃。 两个杀手却充耳不闻，慢慢从人群后面向前靠。 为了爆炸万无一失，他们需要尽量深入到无线信号遥控范围。 “咱们的公园有工业文化产业园区、创新创业基地，工艺美术、工业设计等新业态，还有工业文化教育实践基地、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思政课实践教学基地……这种“工业+文旅+研学”创新发展新模式，促进文旅融合进一步发展。” 秦云东勾勒出遗迹公园的发展方向，吸引了台下观众的注意力，谁都没有注意两个杀手已经掏出遥控器按下启动键。 两个杀手同时蹲下身子，把前排的人群当人肉盾牌，以消减爆炸产生的冲击力。 但万万没想到，爆炸并没有发生。 两个杀手困惑地相互看了看，又用力按下启动键，但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让我们团结一心，让沉睡的钢筋水泥厂房苏醒，让隆隆轰鸣的生产线为临江的活力而继续呐喊，弘扬艰苦创业、无私奉献、勇于创新的精神，让工业遗址伴随临江市展现出新风采！” 秦云东已经结束演讲。 全场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和掌声。 在喜庆的音乐声中，其他领导上台和秦云东一起剪彩，宣布工业遗迹公园正式开园。 台下的群众都松开手，数百只气球腾空而起，把气氛推上了高潮。 两个杀手折腾半天还是没有看到起爆，他们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为了预防万一，慌忙从人群中向厂区外急匆匆走去去。 “卫局，两个嫌疑人要出大门了。” 早已在厂区制高点布控的警员向卫敏通报情况。 “不要惊动他们，你们继续现场保护秦书记，防止还有第二波行刺行动。二组和三组交替跟踪他们，注意隐蔽，不要惊动猎物。” 卫敏在车间顶层的一间办公室，用望远镜观察着现场的群众，同时镇静地用对讲机下达命令。 原来，在今天凌晨时分，她率领人马潜入公园，突击检查了所有区域，并很快发现舞台下的安装的炸弹。 不用猜，卫敏就知道一定是幽灵所为。 卫敏命人拆掉炸弹的引线和无线信号接收器，并没有撤除炸弹。 她要将计就计把幽灵钓出来。 监控人员在剪彩活动很快发现两个神色异常的嫌疑人，直到他们突然蹲下，警员完全确认这两个人必然是爆炸客。 但史队长经过辨认，沮丧地汇报说这两个人都不是幽灵。 卫敏倒是很沉得住气，她判断幽灵不会这么愚笨，肯定还有后续手段。 幽灵心思缜密，大概能预料到警方会重点保护秦云东，所以他才让两个杀手先行试探。 如果爆炸得手那他就能安全撤退，如果被警方盯住，那就把这两个人当作投放的诱饵，吸引警方的注意力。 此时，两个杀手慌慌张张上车急速驶离公园。 很快，附近停的四辆轿车先后跟了上去。 “如果判断没错的话，幽灵现在应该已经在公园，大家要提高警惕，随时准备出击。为了秦书记的安全，如果不能阻止幽灵刺杀，可以立刻将其击毙。” 卫敏回头向身后的警员要了一支烟，拿打火机的手哆嗦到打不着火。 为了保密，她没有提前通知秦云东，现在秦云东一无所知。 卫敏自作主张拿市委书记当鱼饵，万一真的出事，她犯的错误简直无可饶恕。 她紧张到了极点，忘了自己的戒烟承诺，只想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史队长，你接替指挥，我要下去陪秦书记。” 卫敏只抽了一口烟就扔在地上。 她实在担心秦云东的安危，根本坐不住。 “卫局，你不能离开指挥岗位，还是我去，我可以保证秦书记安全。” “好，你再带两个人，一定要贴身保护。” 卫敏也知道她是全场总指挥，不能擅离职守，只能答应史队长的要求。 通过望远镜，卫敏不断搜索秦云东周围的人群，心里不停问候幽灵十八辈祖宗。 不一会儿，史队长和两个便衣从车间出来，迎着秦云东走过去。 秦云东看到史队长一愣，但很快便明白是怎么回事。 “幽灵来了？” 秦云东很镇定地和史队长握握手，像是遇到一个热心群众一样自然。 “卫局也在，我们判断幽灵会利用这次活动动手，您尽管继续游览，我会贴身保护您。” 史队长说着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秦云东却没有动。 “不行，你必须离开。幽灵见过你，他如果认出你就会知道是陷阱，你们所做的努力就白费了。我现在还必须给幽灵创造一个机会，吸引他大胆过来。” “秦书记，那样太危险了……” “没时间争执，你服从命令，我信任你们会抓到他。” 秦云东口气不容置疑。 他转过身向尾随的群众招招手。 “这里的景致不错，谁愿意和我一起拍照就过来，我满足你们的愿望。” 秦云东话音未落，群众发出惊喜的欢呼，大家一拥而上争相要和秦云东合影。 史队长傻了眼。 他暗自叫苦，这么多人靠近秦云东，他根本照顾不过来，而且秦云东又下达让他离开的命令，这让他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管委会主任也没想到秦书记兴致这么好，突然要表现亲民形象，他一点准备也没有。 夏丰反应快，立刻低声对主任说：“现场太混乱了，你派人维护秩序，让群众排队一个一个来。” “好好好，我这就办。” 管委会主任刚要吩咐随行的保安维护秩序，没想到夏卫东已经大步走向群众并大嗓门吆喝。 “同志们要展现咱临江市的素质，不要挤。想和秦书记合影的人都退后三米排队！” 第423章 用眼神找到对的人 夏卫东的吆喝很起作用，顿时所有人都按要求后退，很快就恢复了秩序。 “老夏还真有两把刷子，有点当领导的霸气啊。” 秦云东忍不住夸了一句，他笑的很自然，仿佛忘了危险有可能就在眼前。 夏卫东被称赞更觉得脸上有光，在前面指挥保安排成一列人墙，隔离开五米的距离。 史队长无奈地摇摇头，手按耳麦向卫敏报告。 卫敏惊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秦卫东真是头铁啊，这时候逞什么英雄。 事已至此，卫敏知道劝秦云东已经不可能，她必须立刻采取补救措施。 卫敏通知化装成工作人员的便衣在外围靠近秦卫东，又让群众中的便衣散开，只要发现异常情况就马上采取行动。 目前公园里有三十多个便衣，再加上管委会的二十个保安，人数上是足够用了。 但幽灵神出鬼没，真不知道他有什么惊人之举。 卫敏一颗心悬起，秦云东却像是没事人似的依次和群众握手合影。 不是秦云东爱冒险，而是他对卫敏充满信任。 幽灵虽然诡计多端，但秦云东不相信幽灵真有办法突破卫敏设置的防护网。 他神色坦然先后和几个家庭拍照合影，眼睛虽然看镜头，但眼角余光却在扫视排队的每个人。 刚拍完一组合影，秦云东忽然指向围观的人群。 “那个戴黑色棒球帽的小伙子，你先过来合影。”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顺着秦云东手指方向望过去。 那个头戴棒球帽的年轻人就站在第一排。 他中等身材，身穿皮夹克，双手揣兜，一脸错愕。 “棒球帽”万万没想到，秦云东怎么会直接点中他。 没错，他就是幽灵豢养的又一个杀手。 此时他揣在兜里的手里正握着一把弹簧刀。 “叫你呢，发什么愣，快点儿，别让秦书记等你。” 夏卫东走到他面前，嗓门异常洪亮地催促。 刺客从没有遇到过这样情况，大脑陷入一片凌乱。 他不过去就无法行刺，但秦云东主动叫他，是不是已经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了？ 想到此，刺客六神无主胆战心惊。 以前他都是在暗中行刺，现在倒好，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敢动手无异于自寻死路。 刺客无所适从，但幽灵交代的任务必须完成，因此他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走路僵硬的样子有些可笑。 秦云东依然面带和善的笑容，看着他亲切地打招呼。 “小伙子，把帽子摘下来，照相拍不出自己的脸多遗憾。” 秦云东背着手，挺直腰杆，像是一杆枪，有凛凛威慑力。 刺客越靠近就越感到心虚胆寒。 秦云东难道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想要和他单挑？ 眼看这位戴帽子的年轻人越走越慢，秦云东心里有底了。 刚才秦云东只是感觉此人神色和周围人不一样，所以想要试探一下。 现在看他疑虑重重，眼珠滴流乱转，似乎是寻找逃跑的路线，秦云东已经笃定他就是刺客。 “你的老大幽灵到了吗，叫上他一起拍个合影。” 秦云东平静的一句话就让刺客破防了。 刺客转身沿着内部道路狂奔而去。 秦云东似乎早已料到刺客会逃，没有流露出惊讶神情，也没有看刺客逃跑的背影，而是把目光看向后面的围观人群急速检索每个人的神情。 刺客是没有定力的小咖，绝对不是幽灵。 幽灵不会只派一个小咖行刺，他说不定就在人群中。 刺客还没有跑出十米远，立刻就被路旁树荫下的两个便衣拦住去路。 刺客掏出弹簧刀想要负隅顽抗，却被身后追上来的便衣扑倒在地，前面的便衣顺势用膝盖压住刺客的脖子，另一个便衣一脚踩中他拿刀的手。 三人配合默契，几秒钟就将刺客制伏。 围观的人群呆呆的看着眼前一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夏丰意识到危险，马上挺身而出用身体护住秦云东。 但秦云东却把他拽到一旁。 因为此时，秦云东和人群中一双眼睛目光相撞。 虽然秦云东不认识幽灵，但就在电光火石之间，秦云东已经断定此人就是幽灵。 幽灵虽然化了妆，又身穿老式工厂制服，看样子像是五十多岁的老工人，但他的眼睛却出卖了他。 他可以改变容貌，却无法改变眼神里野兽般的凶残和狡黠。 秦云东慢慢向他走去。 “幽灵，你不是一直想和我较量吗，现在多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试一试？” 秦云东神色坦然，嘴角却挂着嘲弄的微笑。 幽灵盯着秦云东没有吭声，缓慢向后退的同时，右手伸入怀中。 “我劝你不要乱动，现在有两支狙击枪对准你，我要是你就不会做无谓抵抗。” 秦云东继续向前走，同时发出警告。 其实秦云东并不知道有没有狙击手，他只是想阻止幽灵有可能对周围的群众实施伤害。 人群听秦云东这么说，纷纷向两侧躲，把幽灵孤立出来。 此时，史队长指挥便衣已经从多个方向包抄过来。 “秦书记，好胆量，果然是个人物。” 幽灵见已经暴露，他也无路可逃，索性站住不动。 秦云东跟着也站住，两人相距五米远相互对视。 “幽灵果然是聪明人，有自知之明，咱们换个地方谈谈。” 秦云东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警车。 “对不起，我没打算现在谈，以后我想兴致再和你联络。” 幽灵深吸一口气，淡淡一笑，似乎没有山穷水尽的沮丧样子。 “你以为还能跑得了吗？” 秦云东心中一动，有了不祥的预感。 此时，卫敏带着几个人来到秦云东身旁。 幽灵看到卫敏不由笑起来。 “秦书记和卫局不了解我，我做事向来周到，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给自己准备一条退路。所以，我有把握安全地走出你的陷阱。” “那就请赐教你的退路是什么，我很有兴趣知道。” “临江市实验小学有不少干部子女，他们就是我的护身符，可以保护我安然无恙离开。” 第424章 没有知识害死人 幽灵看看腕表，得意地吹了一声口哨。 “我采购的炸药太多，昨天已经派人往实验小学送了一些。只要我十一点之前没有走出公园大门，那些正上课的孩子就会先上路。秦书记爱民如子，我猜你不会绝情。” “卑鄙！居然用孩子做人质，你还是不是人！” 卫敏忍不住破口大骂。 “哈哈，卫局，你不要气急败坏嘛，出来混要靠脑子，而不是无能咆哮。输给我，你不算丢人。” 幽灵叉腰发出狂笑。 卫敏看了看腕表，距离十一点只剩下十分钟。 现在派人去实验小学搜索也来不及了。 现在无异于要面临艰难的选择。 不放幽灵逃走，那就要让上千小学生面临生命威胁。 卫敏实在不愿意眼睁睁看幽灵大摇大摆离开，但是再不甘心，她又能怎样。 “秦书记，卫局长，你们现在还有心情和我谈话吗？” 幽灵胜券在握，完全放松下来。 “幽灵，你真的以为我想不到你的下三滥手段吗？” 秦云东说话还是不紧不慢，似乎压根不着急。 幽灵看秦云东从容不迫，他突然变得没那么自信。 “秦书记，我真的很佩服你的定力，但我知道你心里其实很有挫败感。时间不多了，别硬撑了，赶快做出决定。” “我倒是觉得时间有的是，想要知道谁硬撑很容易，再过十分钟就知道了。” “你……你什么意思？” “因为我知道你这次刺杀计划是想使用炸药，所以我已经提前做了安排。十一点后，我会带你去看看实验小学会不会爆炸。” “这……这不可能！” 幽灵脸色大变，失态地大吼一声。 卫敏也很吃惊，她也从来没有听秦云东说起过炸药的事。 秦云东坦然地笑了笑 “黑白无常已经坦白交代了，你的秘密早就不是秘密了。” “你唬我，黑白无常也不可能知道我的计划……” “黑白无常是不知道你的计划，但他们开的车知道。” “我听不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幽灵听糊涂了，不知道秦云东说的谜底。 “黑白无常在洗浴中心行刺商人被抓，他们的汽车遗留在洗浴中心停车场。” “这又能说明什么？” 幽灵实在想不通秦云东给出的提示，茫然地问。 “你坐着这辆车曾在临江市四处踩点。多次到过试验小学，还冒充家长进入过校园，对吗？” “你怎么知道……” 幽灵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秦云东。 “你还到过浠水县的矿区，收买管理员购买了五十公斤的炸药和雷管，对吗？” 秦云东没有回答幽灵的问题，继续向他发问。 “你难道能掐会算？” 幽灵后背出了一层汗。 他自以为做得很隐蔽，而且确信没有人跟踪，现在他实在搞不明白秦云东怎么会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 就在幽灵精神恍惚时，卫敏偷偷使了个眼色。 史队长立刻冲过去率先扑倒了幽灵，其他便衣紧跟着扑过去把幽灵死死压住，让他动弹不得。 幽灵挣扎了几下便放弃了反抗，被便衣扭住双手铐起来，同时又被束缚带捆扎住脚腕。 “大家向后退，这家伙身上带着炸弹！” 史队长搜身时，发现幽灵贴身缠着十只雷管，不由吓出一身冷汗。 这个亡命徒刚才要是引爆身上的雷管，包括秦云东在内的周围的人都将无法幸免。 “不用紧张，他的雷管是假的。” 秦云东并不慌张后撤，反而蹲下身，直接拽掉一只雷管。 史队长没想到秦云东会这么做，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两步。 幽灵也吓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 结果如秦云东所说，雷管并没有爆炸，安静得像个空纸筒。 “矿山管理员已经被抓，幽灵派人去购买的时候，雷管已经更换过，绝对安全无虞。” 秦云东笑着把假雷管扔在幽灵的脸上。 “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吗？我现在告诉你，临江市已经安装了实时高清监控，只要输入车牌，就能随时调阅汽车的运动轨迹，并且还能通过实验小学的监控追查到你进入校园的行踪。” 就算秦云东告诉幽灵答案，但幽灵睁大双眼还是疑惑不解。 秦云东不由叹口气。 “你虽然是惯匪，逃脱经验丰富，但你不了解最新的科技成果。只靠老经验和小聪明，不懂的学习新知识，终究还是害死了你。” “你是怎么知道我收买了矿山管理员？” 幽灵已经彻底认输，但还是想知道自己输在哪里。 “你以为毁掉电话卡就万事大吉，却不知道你使用过的手机卡的所有通联记录都在运营商服务器保存着，想要知道你和谁联系过，简直是易如反掌。” 至此，幽灵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打电话给矿山管理员就已经留下无法销毁的证据。 只可惜他现在知道已经太晚了。 随后幽灵被抬入警车里，在几辆车的高度戒备中押往临江市看守所。 包括陆长风在内的其他人还蒙在鼓里，直到秦云东介绍完案情才知道真相。 卫敏向秦云东致歉，不该隐瞒不报在公园里发现幽灵团伙的情况。 秦云东却不在意，反而安慰卫敏不用道歉，幽灵案件终于胜利结束，还要给指战员庆功。 “云东书记，您什么时候知道幽灵踩点实验小学，又如何知道他采购了炸药，为什么不和我通个气，刚才真把我吓得够呛。” 卫敏的确心有余悸，不免对秦云东有责怪之意。 “那天你申请出国的时候，我让你带来审讯黑白无常的视频，也是反复看过视频才想到他们的汽车或许是破案的关键。而你已经去了中山市办案，我只能通知袁队长去调查，并没有刻意向你隐瞒的意思。” 秦云东微笑向卫敏做出解释。 至于知道幽灵购买炸药的事，那还是卫敏先行组织追踪甘歆为幽灵团伙购买的手机卡，只不过电信运营商调取通联记录的审批手续繁琐，也是在卫敏秘密前往中山市后才有了进展。 第425章 眼到手到心到 秦云东为了防止泄密，所以一直没有把线索告诉卫敏，全权委托给袁队长代为处理。 当卫敏昨晚回到临江市就又投入到保护秦云东的安全保护工作中，所以一直没有来得及向卫敏通报情况。 “卫局，我没有向你隐瞒，如果你有意见，应该先指责袁队长，是他没有及时和你沟通，而不能怪我啊。” 秦云东很干脆地撇清自己，笑着把矛头推给袁队长。 卫敏也笑起来。 “云东书记，我可没那么小心眼。在我去中山期间，袁队长独自指挥保护临江市的战斗，表现这么优秀，我怎么能指责有功之臣。” “也不能这么讲，你也是临江市的保护神，都是平安临江的有功之臣。上车，我和老陆请你和其他专案组成员吃饭，算是为你们庆功。” 秦云东主动拉开车门请卫敏上车。 “你是市委书记，为我开车门似乎坏规矩。” 卫敏抿嘴瞟了他一眼。 “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谁为临江市做出贡献，那我就很乐意为他牵马坠蹬。” 秦云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陆长风很机灵，他主动坐到副驾驶位置，让秦云东和卫敏能继续谈工作。 在路上，卫敏向秦云东汇报了到中山市抓捕关兰团伙的经过。 “这次行动共计拘押了十二人，包括关兰的闺蜜、吴凡尘的部下、商界的老板、帮会头目，以及职业杀手。如果再加上这次成功捕获幽灵团伙成员，可以说已经将关兰团伙骨干几乎一网打尽。我有信心很快能掌握关兰的犯罪证据，将其也绳之以法。” “我们还是晚了一步，关兰不用抓了，你可以着手准备结案……” “啊？为什么？我们辛辛苦苦取得了这么大的进展，最终目标不就是为了关兰吗，凭什么要放过她……事到如今难道还有人敢保她？” 卫敏性子急，马上就流露出不满的神情。 “你听我把话说完，不抓关兰是因为关兰已经死了。” 秦云东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份传真件。 那是外事部门发来的通知函，说明关兰两天前在温斯特城云崖酒店吃饭时，失足坠入大海。 经过两天的打捞也没有找到人，温斯特警方认为有可能是被海浪卷入大海深处。便以意外坠海身亡结案。 卫敏看完函件，轻轻摇摇头。 “不可思议，我有些不相信关兰就这么轻易死掉了。会不会是关兰故意玩的金蝉脱壳鬼把戏，以逃避对她的追捕？”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关兰的尸体没有找到，所以你的怀疑也不为过。但温斯顿警方已经结案，外事部门也没有异议，我们只能暂且接受这个结果。” 秦云东不相信关兰是当众搞一场假死的戏码。 因为云崖酒店建立在悬崖上，高度足有几十层楼高，人掉下去生还的希望渺茫。 关兰不是弱智，她想演戏也不会选择这么危险的方式。 卫敏承认秦云东的推测很合理，但她还是对关兰之死心存怀疑。 第二天上午，秦云东和临江组织部长亲自陪着姚琪来到浠水县走马上任。 路上，秦云东细致地给姚琪介绍浠水县委县政府的情况，尤其是他对浠水十个乡镇的领导班子情况了如指掌，让姚琪颇为惊讶。 “秦书记，我记得您在浠水县只做了三个月的纪委书记，怎么会对浠水了解得这么透彻，你有什么窍门吗？” “我能有什么窍门，只不过都是利用业余时间，一个乡一个村的走访、考察、交流。只要你真心走访，认真为各个乡解决实际问题，自然而然就能获得他们的信任，对他们的情况也就掌握得更真实。” “我已经听出秦书记的窍门了。” “哦？什么窍门？” “窍门体现在一个真字。真心、认真、真实。” “姚县长提炼精髓的能力让我佩服，我就再说说我的心得供你参考，做事要眼到、手到、心到，这才能让你比别人更有效率。” 秦云东说的是肺腑之言，姚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汽车进入浠水县委大院，远远就看到陆长风带领浠水头面人物站在办公楼前欢迎秦云东一行。 按惯例，浠水县领导班子会议室为姚琪到任举行了一个简单的欢迎仪式。 陆长风说了几句客套话，重点介绍了姚琪的专业背景，表达了对姚琪主抓经济建设的期待。 总体而言，陆长风给足了姚琪面子，表现得也很得体。 轮到姚琪发言的时候，当然也要礼尚往来。 她说了一些感谢的话，重点落足在对陆长风高度评价上。 “浠水是我省的贫困县，年年扶贫却年年垫底，直到陆书记主政以来，在班子团结奋斗的努力下，浠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今年铁定能摘掉落后的帽子，而且还有望跃居到我省县域经济中游的位置，这是一个标杆，给我压力也给我动力……” 姚琪很会说话，陆长风听着心里非常舒服，不由自主露出笑容。 听话听音，姚琪这一番表态是把陆长风推举到核心位置，低调又清醒。 秦云东也在暗自点头。 姚琪肯定了陆长风的政绩，拉近了彼此的心理距离，而且姚琪放低身段，通过示弱的形式，有效争取到陆长风的协助。 陆长风看姚琪示好，马上做出回应。 “我们都对姚县长有信心，秦书记那么忙，还特意陪同姚县长来浠水县，这不但说明秦书记对浠水的感情，也看出秦书记很重视姚县长，特意为姚县长保驾护航。浠水的经济发展就拜托姚县长多费心了。” 陆长风言语中绵里藏针，看来心里还是没有完全接受姚琪。 秦云东也能理解，毕竟陆长风和姚琪彼此没有合作过，而且姚琪是顶了陆长风最依赖的刘前进的班，陆长风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姚琪也听出陆长风的心思，她立刻接话。 “陆书记千万不能这么说，我实际工作经验不足，浠水县更需要您的肩膀扛起浠水人民的重托，以及临江市领导的期望。” 第426章 让你免费用上好电脑 姚琪虽然有秦云东鼎力支持，但并没有目空一切，对陆长风表现得很尊敬。 陆长风心情大好，对姚琪的印象很不错。 “姚县长不要谦虚了，我还是那句话，咱们浠水班子只要劲往一处使，那就没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 他转而看向秦云东，这句话也是说给他听的。 秦云东当然能听出陆长风的意思，他对姚琪说“咱们”，算是接纳了姚琪可以成为搭档。 他只是点点头，没有接话。 这次他来浠水是要传达一个明确信号，姚琪是他支持的人，浠水各界不要为难她。 凡事点到为止即可，没必要把话说得过于直白。 因此秦云东不打算讲话，他要把欢迎会的焦点集中在姚琪身上，不能喧宾夺主。 随着班子成员陆续表完态，在欢迎会接近尾声时，陆长风带头鼓掌坚持让秦云东讲话。 秦云东勉为其难，只能即兴发言。 “姚琪同志在城市管理方面是专家，但实践经验不足，希望班子成员既要支持她的工作，也要给她提供必要的帮助。大家取长补短，更有利于共同进步。” 秦云东一开口，全场都鸦雀无声，每个人都神情专注看着他。 姚琪大为惊叹，她能看出这些人的专注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对秦云东的尊敬。 “我送给姚琪同志三句话：迎风砥柱挑重任，彻骨寒时有梅香；此心安处是吾乡；希望姚琪同志能尽快融入浠水班子中，为浠水腾飞贡献聪明才智。” 秦云东说完就宣布欢迎会结束，让班子成员回到岗位上继续工作。 这就是他的开会态度，有重要的事就不厌其烦讲深讲透，欢迎会这种仪式类的会议能短则短，绝不浪费一分钟。 在县委办公室主任蔡丽屏的引领下，秦云东、陆长风和姚琪来到县长办公室。 办公室面积不大谈不上装修，只是干净整洁，办公家具和设备也很简单，几乎和别的办公室没有什么区别。 “姚县长，刘前进刚搬走，这里还没来得及收拾。办公室如何调整，想添置什么物品，直接给蔡丽屏主任打个招呼就能办妥。” 陆长风很客气地说了一句，暗含着是对姚琪提个醒，前任刘前进从不讲究门面，你最好也不要有什么过分的要求。 姚琪最先关注的就是桌子上的电脑。 那还是古老的球面显像管的老式显示器，不难推想电脑主机也早老掉牙了。 “别的没什么，但办公室电脑太老，我需要主流电脑配置，显示器需要十八寸平面直角crt显示器，另外还需要adsl宽带接入。” 姚琪对办公环境不在意，但对电脑设备的要求毫不含糊。 陆长风和刘前进一样，电脑就是个摆设，他几乎没用过电脑，对姚琪的要求也听不懂，只能看向蔡丽屏。 “姚县长，县委有规定，办公电脑三年之内不再购置，您要的电脑配置差不多要八千块钱，远远超过采购标准。而且，我们都是拨号上网，没有adsl宽带……” 蔡丽屏满脸堆笑向姚琪解释，她的意思是劝说姚琪不要违反县委的规定。 陆长风倒吸一口凉气，新电脑居然要这么多钱，他马上后悔自己刚才不该许诺姚琪。 姚琪刚要解释，秦云东抢先发话。 “老陆，你们的规定要改一改了，国家正在推行电子政务，就凭你们这些老掉牙的设备怎么能适应国家要求。今后肯定是万物互联的天下，你作为一把手一定要重视起来。” “如果按姚县长的要求统一配备给各级政府，那就是一笔巨资要投入。浠水正在大搞基础设施建设，财政压力很大，能不能等浠水缓口气再……” “哈哈，老陆，你真是穷怕了，抠抠搜搜的像个土财主。如果赶不上形势发展，落后一步那就会步步落后，对互联网的投资，相当于对未来的投资，马虎不得。” “云东，浠水不是没有临江市阔气嘛，我们就是这个条件，你让我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钱。要不，临江市支持一下我们？” 陆长风立刻反将一军，把难题抛给秦云东。 秦云东笑着摇摇手。 “临江市也缺钱，哪有闲钱给你哦。但我可以给你提供解决方案，想不想听听？” 秦云东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睛。 “秦书记既然有锦囊妙计，我肯定洗耳恭听。” 陆长风听说秦云东不肯给钱就泄气了，回答时显得有气无力。 “首先，采购电脑不能一刀切，确实有工作需要的先配备先进电脑，只是用电脑打字的后勤可以延后再说，这一下就有百分之七十不需要立刻采购。” “这倒也是个办法。” 陆长风勉强点点头，虽然省了一部分钱，但还是有至少有一百多台电脑要更新，这也需要九十万元啊。 “其次，不要购买品牌机，同等配置的板卡组装兼容机价格低三分之一，质量和售后服务同样有保证。” “还能这么做，那敢情好，这一下就松快多了。” 陆长风的脸上开始浮现出笑容。 按秦云东的推算，只需要六十万采购费用，这和他的最大承受力相距不大了。 只要在其他开支挤一挤，差不多就能办到，也算是给姚琪一个交代。 “不只是松快，我还能让你用上好电脑。” 秦云东看陆长风脸色阴转晴，不失时机又抛出一枚震撼弹。 “啊？能有这样的好事，我最喜欢的就是。” 陆长风先是惊讶，继而咧嘴笑起来，他两眼放光，催促秦云东赶快说。 “现在网兴起，很多人看中了这个行业，但网必须有许可牌照才能经营。你可以用牌照换取一二百台新电脑，那些做网连锁的企业制造电脑成本不高，拿两百台电脑能换来特许经营，肯定会很痛快答应你的要求，你是不是就不用花一分钱了？” 秦云东拍了拍陆长风的胳膊，问他是不是能完美解决浠水更新电脑的需求。 “高，实在是高！我算是服了，简直就没有什么难得倒你。” 陆长风乐呵呵地竖起大拇指。 第427章 十五年等待终有结果 几天后，临江市迎来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虽然雪量不大，但寒风料峭，室外温度只有三摄氏度。 晚上，秦云东吃罢饭，坐在客厅看临江市电视台播放的本地新闻。 头条新闻就是何铸主持召开供暖工作会议。 再有一周才到集中供暖的日子，这场雪来得太早，看来只能把供暖的日期提前了。 何铸提醒相关单位做好城区供暖工作，再三强调冬季供暖是重要的民生工程、民心工程，各地各部门要明确工作目标，压实责任、强化措施，统筹做到“保温度、保安全、保环境、保服务”，着力提升群众温暖过冬的满意度。 “云东，你有没有发现，老何现在越来越像你了，就连说话的腔调都和你一样。” 叶安妮把削好的苹果递给秦云东。 “近朱者赤嘛，像我就对了。” 秦云东笑着咬了一口苹果。 何铸确实温润很多，过去的尖酸刻薄、好冲动、不近人情的个性逐渐消失，变得更在意民生改善。 因此，他的施政满意度也在节节攀升。 秦云东和何铸的搭档关系更加紧密，默契程度也越来越高。 随着何铸对临江市日益熟悉，也完全融入到临江的建设中，秦云东已经打算过年后就把临江市政权力都交给何铸，他就不用再每天忙得昏天黑地。 忽然，桌子上的手机又发出嗡嗡的震动音。 叶安妮不由哼了一声。 “真讨厌，简直不让人有一点喘息的机会了。” 她知道这个时间有人打电话指不定哪里又出乱子，秦云东大概又要动身去现场处理。 “没办法，我干的就是这样的工作……哎哟，咱省大老板的电话。” 秦云东看到是钟超凡的手机号不由心惊。 钟书记这个时候打电话绝对有大事发生，但临江市一切顺利，不应该捅什么篓子。 他马上关了电视接通电话。 “钟书记，我是秦云东。” “云东，你的语气不对头啊，是不是以为临江市惹麻烦了？” 钟书记的语气喜气洋洋，看来绝不会是坏事。 “我本来担心给钟书记添麻烦，但听得出钟书记心情不错，肯定是喜事喽？” “不但是喜事，而且还是大喜事，明天将会是一个永载史册的日子。” 钟书记说着，还高兴地笑出声。 “明天？钟书记，明天到底会有什么好事？” 秦云东的好奇心被勾起。 “我的一位朋友给我打招呼，咱们代表团已经去了中东参加一百多个国家的部长级会议，在会议中，我国要签署加入世界贸易组织议定书！” 钟超凡高兴地高声宣布，但声音因为激动而略带颤抖。 “等了十五年，总算加入世贸了！” 秦云东也激动地一跃而起，把茶几上的果盘撞翻。 “云东，你说是不是个大喜的日子？” “必须大喜，世界敞开大门，我们终于可以大干一场了。” “哈哈，我就知道你得知这个消息一定会和我一样高兴。签约时间是我们的时间中午一点左右，有可能现场直播，你最好带领临江班子成员一起收看。” “对对对，不但是班子成员要看，我还会让临江市、浠水县和抚远县都要认真收看。” “很好，你们看完后要组织讨论，三天后到省里来，我还要组织全省干部会议，统一思想真抓实干迎接千载难逢的历史机遇。” 钟超凡乐呵呵地挂了电话，秦云东放下手机，长长舒了口气，一天的疲惫不知不觉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东，钟书记是说我们加入wto了？” 叶安妮收拾着果盘，向秦云东确认消息。 秦云东猛地转过身，一把抱住叶安妮，用力亲吻了她一下。 “明天签协定书，按wto规则规定，一个月后就能正式加入了！” 秦云东乐呵呵地紧紧拥抱着叶安妮。 他因为太过于兴奋，忘记了一起看电视的父母。 “云东，啥叫不溜丢？” 秦母看儿子手舞足蹈完全失态，不由困惑地询问。 秦云东和叶安妮莫名其妙地看着秦母，继而相视大笑起来。 他刚想给母亲解释，忽然他的手机又开始震动。 秦云东看到是何铸打来的电话，立刻接通。 “老何，我刚想给你打电话，没想到你就打来了，是不是钟书记给你通过气了？” “钟书记没给我打电话，通什么气？” 何铸被问得发愣。 “哦，你有事先说，然后我再给你报告喜讯。” 秦云东听出何铸还不知道加入世贸的事，便马上转移话题。 “大事不好了，抚远县水电站工程可能要干不下去。” “怎么回事？” 秦云东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犹如挨了一闷棍。 “唉，说来也倒霉，水库大坝施工区挖掘出一批文物。按《文物保护法》、《省文物保护条例》相关规定，发现地下有文物，应当立即停止施工等待文物部门勘察，搞不好可能会无限期停工。” 何铸唉声叹气地叙述，今天中午工人们挖掘出两块石碑和一个石像，工程指挥部按规定及时上报给文物部门。 文物局下午派来的专家查看现场，刚才给何铸打电话，说是有可能是很重要的宋代墓葬群，要他去商量停工事宜。 秦云东也很意外，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有料到会在文物上栽跟头。 水电站在临江市规划中具有重要的意义，如果被迫停工废弃，造成的损失将无法估量。 “老何，你现在是去水电站工地吗？” 秦云东从手机传来的背景声能判断出，何铸正在行驶的车里。 “是的，这是大事，我必须尽早过去了解情况，我给你打电话是汇报这件事，也让你做好心理准备。” “我马上也过去和专家碰一碰，这事必须尽早解决。” 秦云东坐不住，挂了电话就通知夏丰开车来接他去抚远县。 叶安妮叹口气，从衣柜里拿了一件毛呢大衣和围巾。 “野外风大，穿羽绒服透风，还是穿大衣。” “多谢夫人。”秦云东陪着笑脸穿上大衣，“我今晚回不来了，把咱家的烧鸡、猪耳朵和花生米打包，再拿四瓶好酒和两条烟。天气冷，你们看完电视早点睡。” 第428章 三次敬酒扭转乾坤 秦云东坐在车里，看着远光灯照射出的零星雪花，真有些上火。 今年天气降温太早，如果工地形成冻土，进度就会大大减缓，他还和何铸商量解决办法，谁知道又冒出文物的事，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小夏，你和女朋友相处得怎么样？” 秦云东不想陷入无穷无尽的烦恼中，索性和夏丰聊起家常。 “挺好的，婉月很懂事，对我也很体谅。除了看电影吃小吃外，基本上没有让我花什么钱。” 夏丰说起婉月就露出幸福的笑容。 “那就好，小虎虽然是心存歹念给你介绍对象，没想到还真的让你找到真爱了。” “小虎被抓以后，我还真担心婉月和小虎是一伙的，本来就想断了联系，如果不是您鼓励我继续和婉月交往，我也得不到这么好的女孩，所以您才是我们的介绍人。” “哈哈，不能这么讲，小虎虽然是关兰犯罪团伙成员，但他为你介绍对象是事实，没必要否定这段历史。对了，婉月是怎么认识小虎的？” “唉，咱临江市不算大，人托人就能相互认识。小虎也是兜了一圈才转介绍到婉月那里，他们俩以前相互不认识。” “你见过婉月家里人吗？” “还没有，我们想先谈一段时间，确定关系后再见父母，这样也是为了让父母安心。” “你想的对，的确应该这样。” 两人一路聊着家常，一个多小时后到了抚远县水电站工程指挥部。 秦云东走进办公室就看到何铸闷头抽烟，两个文物专家静静地品茶，他们都没有说话，显得屋内安静又压抑。 原来何铸和专家谈起保护文物，何铸千方百计想让专家别耽误工程进度，而专家坚持不挖掘勘测完文物绝不同意开工。 双方都犯了拗脾气，不到半小时就谈崩了，各自都在生闷气。 何铸看到秦云东进来，扔了香烟起身介绍他们认识。 这两位专家都是来自省文物研究所，一位姓黄，是研究员级别，另一位姓陈，是副研究员。 他们都有五十多岁的年纪，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和气质就知道，这二人都是纯粹的学者，不是钻营偷巧之辈。 “黄老师和陈老师，这么冷的天从省里赶到工地真是辛苦，我代表临江市委前来慰问，你们吃过晚饭了吗？” 秦云东见到他们就一人给了一条烟。 “谢谢秦书记关心，我们在工地食堂吃过饭了。” 两位专家不悦的神色和缓下来。 他们对秦云东的第一印象很好。 这位秦书记儒雅又有修养，还特别表现出对专家的尊重，比那位黑着脸的何市长和蔼可亲多了。 “工地饭菜油水少，我特意带来了我爱人卤的烧鸡，咱顺便喝点酒暖和暖和。我来得匆忙，指挥部条件有限，招待不周，你们多担待。” 秦云东压根没有提文物的事，而是热情地张罗着摆下酒菜。 良言一句三冬暖。 两位专家特别感动，全身涌过一阵暖流。 夏丰摆好下酒菜，又把酒均分在四个一次性纸杯里。 秦云东走到他们座位旁，依次为他们端起酒杯。 “我作为临江地区负责人先向两位老师表示欢迎，请你们喝酒是尽我的心意，但初次见面不知道两位老师的酒量，如果不会喝酒那就沾沾嘴唇，接受我的心意就行。” 秦云东说得八面玲珑，面面俱到。 市委书记如此高看，两位专家都无法驳面子，说了感谢的话都喝了一小口。 秦云东却没有离开，再一次为他们端酒。 “好事成双，这第二杯酒算是我表个态，临江市无条件支持老师们的工作，文物保护功在千秋，我们不能毁了祖宗留下来的瑰宝，很高兴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把历史和文化能传承下去。二位老师如果同意我说的话，那就请喝一口。” “秦书记是我们遇到过的最明事理的干部，我们没啥可说的，多谢秦书记通情达理。” 秦云东的话算是说到了专家的心底，他们毫不犹豫愉快地喝了一大口酒。 何铸不满地看了秦云东一眼。 如果任由文物局勘探文物，那何必匆匆忙忙跑来协商，直接把工地交给他们不就得了。 秦云东假装没看见何铸的眼神，接着又要端起酒杯。 两位专家马上起身阻止。 “秦书记，我们酒量都不行，您说过好事成双，我们也喝了两次，您就别端了。” “二位老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如果我说的理由不充分，你们尽管不喝，我也绝不挑理。” 秦云东说着就端起酒杯。 “说起来咱们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杯酒是我替我叔敬你们的，感谢你们支持他的工作。” “你叔？” 两位专家都愣住了。 秦云东淡淡一笑。 “省文物研究所的秦双保是我本家堂叔，你们说，咱是不是一家人？” “哦，原来秦副所长是您的堂叔啊，这可真是太巧了。我们和老秦都是同门师兄弟，真的是一家人哩。” 两位专家脸上都露出欣喜的笑容。 “哎哟，那真是亲上加亲，我应该叫黄伯伯、陈伯伯才对。” “不敢当，不敢当。” “两位伯伯就别客气了，现在小侄给你们二位长辈敬酒，你们看……” “喝，一定要喝的。” 两位专家一口气喝完杯中酒，对秦云东的亲近感更增添十分。 秦云东趁热打铁，拨打秦双保的手机。 “双保叔，”大声通报省文物研究所的两位伯伯来抚远县勘测文物了，他一定会好好照顾。 秦双保马上明白秦云东的用意，让秦云东把手机交给黄研究员。 “师兄啊，那是我亲侄子，他那么年轻刚当上市委书记不容易，你能帮衬就多多帮忙，别让咱自家的孩子为难。等你回来，我给两位师兄摆酒席感谢。” 秦双保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黄研究员当然满口答应。 黄研究员把手机还给秦云东，点上一支烟。 “秦书记，这个水电站工程对你很重要吗？” 第429章 不能影响地上的未来 黄研究员几乎是挑明要替秦云东考虑了。 秦云东叹口气：“不瞒二位伯伯，水电站工程对我确实非常重要。” 他讲述了水电站对于临江市、浠水县和抚远县三地民生用电和工业用电发挥的重要作用。 随着城市版图持续扩大，以及进驻企业快速增长，电力和供水需求大幅度攀升。 “临江市的电力供应靠中山市分配，但中山市有关方面对我们申请电力扩容一直表现消极，甚至层层阻挠，迫不得已我才决策上马水电站，这次如果因为文物挖掘再次拖延，水电站不能如期发电，临江市到了春天就会陷入用电危机。” “我不明白，中山卡你们脖子，对他有什么好处，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难道他们吃饱撑……” 陈副研究员直呼不理解。 他只是钻研学术，根本体会不到权力暗战的复杂性。 黄研究员摆摆手，不让陈副研究员说下去。 “不该问的不要问，我们也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事。” 黄研究员沉默片刻，然后叹口气。 “咱们省文物保护条例有明文规定，占地面积五万平方米以上的建设工程应当在取得建设项目选址意见书后，需要按照规定程序申请考古调查、勘探，所以你们的确是违规了。” 目前省文物局已经签发《暂时停工通知》，明确提出省文物局给出明确意见前，不得复工。 有了这份停工通知，事情已经进入程序就只能公事公办了。 “我不反对文物挖掘，但秦书记说过了，水电站对我们很重要。你们在划定区域内考古挖掘，我们继续施工赶工期，谁也不耽误谁的事，这是双赢……” 何铸忍不住插嘴。 但话还没说完，黄研究员马上打断他。 “何市长还是再学习一下文物保护条例，发现文物不停工就是违法行为，你如果愿意承担一切后果，那现在就去干，不用听我瞎叨叨。” 黄研究员自尊心极强，对何铸的蛮横早就心存不满，因此说话也毫不客气，怼得何铸哑口无言。 秦云东赶忙打圆场。 “何市长是抚远水电站工程总指挥，眼看工程受阻，他着急上火情有可原，态度不友好请你别介意。黄伯伯，工程队挖掘出来的文物，鉴定结果是什么？” “我和老陈一起做初步鉴定，石碑是墓志铭，石像是陵墓雕塑，均是北宋文物。能出土这两样东西，说明这附近是有规模的厚葬陵墓。” 黄研究员指了指里间屋用布包裹的两件文物。 秦云东的心凉了半截。 宋代文物本来就等级很高，如果还是厚葬陵墓，那绝对是重大发现，看来停工在所难免。 “发现文物的具体地点在哪里？” 秦云东瞟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水电站施工图。 “在第七十六号工段，那里是大坝泄洪区。” 何铸用手里的一次性筷子指了指图纸上的位置。 秦云东走过去仔细看了看。 “这里只是泄洪区边缘部分，距离大坝主体工程有两百米的距离，不应该影响施工？” 秦云东像是自言自语，却又故意说的声音大一些，确保两位专家都能听到。 “这个很难说，主要不知道墓葬的规格和走向。如果墓葬区真的延伸到大坝位置，你们就不能施工。” 黄研究员也走到地图前，用筷子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圆。 按考古挖掘的标准作业流程，直径三公里范围内都是勘探区，不仅大坝主体施工不能动，就连水库施工也应该停止。 秦云东点点头，请黄研究员落座，又为两位专家倒满了酒。 “我已经了解基本情况，黄伯伯和陈伯伯也都了解我们的难处，地下的过去很重要，但最好不影响地上的未来，咱们应该要想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地下的文物和地上的工程，代表着历史传承和未来美好生活，两者都很重要，但熊掌和鱼真的能兼得吗？ 黄研究员这次不用秦云东劝酒，主动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秦书记，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也不是死板教条的老顽固，在不违法乱纪的情况下，我很乐意灵活掌握，不给临江发展制造障碍。但这里的文物价值很高，我也很为难，唉……” 他的意思是说，如果出土的文物价值低，他们带走几件代表性文物就可以结束考古工作。 但是这次出土的石碑石像很可能标志地下墓葬区有极其珍贵的宋代文物，记载了抚远县在宋代的情况，弥补了省内考古的空白。如此高价值的考古研究，他就是想帮忙也帮不上。 “黄伯伯，我领您的情，您先别上火，办法总归会比困难多。我只是请你帮我参谋参谋。” 秦云东不急不躁，态度从容淡定。 “什么？你已经有办法了，那赶快说说。” 黄研究员立刻来了精神，身子不由自主向秦云东倾斜。 秦云东又为他续了一杯酒。 “我想了几个办法，但前提是尽快确定墓葬区的大小和走向。” “这个没问题，只要加派人手就能缩短勘探时间，绘制出墓葬结构图。你是秦副所长的侄子，于情于理，他都会尽力支持你。” “勘探时间需要多久？” “只要人手充裕，从申请到完成勘探，差不多十天就可以了。秦书记，您先给我说说你的解决办法。” “咱们面临的情况并不特殊，我们国家有很多水库保护文物的成功案例，咱们可以借鉴。比如采用无压容器方案建立水下博物馆。” 秦云东在来的路上，除了和夏丰聊天，其实一直在搜寻文物保护解决方案。 “这个方案的确是两全其美的方案，唯一的缺点是造价太高，作为国家大型水利工程才有充足资金完成，你们抚远水电站是自筹资金，怕是做不下来。” 黄研究员连连摇头。 他所知道的水下博物馆的造价，足可以超过抚远水电站的总预算，临江市很难承担这样的费用。 秦云东笑了笑：“我还有一些化缘的能力，但现在不忙着决定。您再听听我的另外的解决思路。” 第430章 冒雪连夜奔省城 秦云东接着讲了三个设想。 一是异地迁建，利用工程手段在墓葬区底部和四周的泥土层灌入水泥，将其整体搬迁到合适的地点。 其二，是修改水电站设计图纸，将泄洪区转个角度，避开陵墓区。并且，在陵墓区外围加装防护墙，确保文物不会受到水库的影响。 其三，如果墓葬研究价值不高，那就只抢救式挖掘文物，这个所用时间最短，代价最小。 两个专家和何铸沿着秦云东的思路展开讨论。 或许是受到秦云东的影响，讨论气氛不再剑拔弩张，都表现得心平气和很有耐心。 四个人一直研究到凌晨两点，思路逐渐达成统一。 “本省的宋代墓葬规制基本一致，如果挖掘抚远水电站墓葬也基本相同，那就没有保护墓葬的必要，只需要挖掘文物即可。” 两位专家也是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做出妥协。 “两位伯伯受累了，喝完这一杯酒，你们就回抚远县城休息，我已经在县委招待所给你们定了房间。那可是接待上级领导的豪华套间，尽量让你们休息得舒服一些。” 秦云东陪着两位专家喝了酒，又亲自送他们上了自己的专车，并嘱咐夏丰开车慢一些。 目送汽车远去，秦云东抬头看看夜空，借助指挥部周围的探照灯能看到零星小雪已经变成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无声飘落。 “云东，还是你厉害啊，喝了一场酒就让两个冥顽不灵的老家伙松口替咱们考虑了。” 何铸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他们是尽职尽责，算不上冥顽不灵。你的性子还要再收敛一些，专家都有很强的自尊心，你别着急起来就吹胡子瞪眼。” 秦云东被何铸传染，也打了一个哈欠。 “我下回注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看来修炼成你的境界还真不是一般的难。” 有解决问题的希望，何铸的心情好很多，很痛快地承认自己做得不对。 “行了，你赶快回去休息，明天还有一大摊子事等你处理。” 秦云东拍拍他的肩膀。 “不着急，哪有一把手没走，二把手就先撤退的道理？” 何铸笑着扬起脸，让雪花轻柔飘在脸上融化。 “哎哟呵，啥时候何市长这么守规矩了？”秦云东笑起来，“你赶快走，我等夏丰回来就要去省文物研究所求援，你在这里等也没啥意思。” “什么？这么晚了，还下这么大的雪，路上不安全，还是等天亮坐火车去。” 何铸坚决反对秦云东冒雪夜奔省城，一路上冰天雪地极其容易出事故。 “不行啊，坐火车太慢，我要赶在秦双保上班前争取到他的支持，并且还要跟着研究所派来的增援部队一起回抚远水电站。一切顺利的话，下午就能回来勘探墓葬了。” “你还说我性子急，其实你比我还急。你是临江地区主心骨，千万不能有闪失，要是必须去的话，那还是让我去。” “你去没用，如果省文物研究所公事公办，一周也完不成审批。秦双保是我堂叔，而且他还欠我一个人情，所以我去最合适。再说，天亮之后你要带领市政府单位走访社区检查供暖，不能擅离职守。” 秦云东说的理由很充分，何铸也无法辩驳。 秦云东拿定主意就不会改变。 何铸只好按秦云东的吩咐坐上车，忽然秦云东又敲了敲他车窗。 “我差点忘了，明天中午有现场直播，你上班时要发一个通知，命令全体公务人员集体收看。” “现场直播？啥直播？” 何铸感到莫名其妙。 “明天中午一点多，我国要签订加入世贸的议定书，标志着我国正式重返世贸大家庭。” “我的天，这可是大喜事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钟书记亲自打电话给我说的，不会有错，你还要主持班子成员看完直播讨论加入世贸后对临江市的重大意义。” “得了！云东，你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半个小时后，夏丰开车回到工程指挥部，看到秦云东盖着军大衣，蜷缩在几张椅子上睡觉。 “秦书记，我回来了，现在就送你回家。” 夏丰叫醒秦云东，顺手递给他一杯刚泡好的茶。 “不回家了，咱们去省城一趟，尽快把文物的事解决掉。” 秦云东捧着茶杯暖手，不停地打着哈欠。 “路上不好走……” 夏丰也担心高速公路的路况变差，但他刚开口就看到秦云东不满地斜眼看他。 这简直就是死亡一撇。 秦云东很不喜欢秘书干涉他的工作。 夏丰连忙改口。 “我的意思是，下雪天路上打滑，我开车会慢很多，不耽误您的事？” “咱俩换着开车，我刚才睡了一觉，已经有精神了，我开车你睡觉，等从省城回来，你再开车。” “可是……您喝了酒……不会有问题？” “我喝的少，基本上都是让两位专家喝了，现在我脑子清醒得很。” “严格查酒驾的规定已经实施两个月了，您应该起正面带头作用，还是我来开车。” “疲劳驾驶也是重点稽查对象，你开车我还不放心哩。” 秦云东喝了热茶，站起身看看腕表。 “现在已经快三点了，这么晚了又下大雪，路上没人查酒驾，就算查，在临江市谁敢查我的车？我也享受一次特权。” 秦云东笑着大步向外走。 早晨六点，秦云东已经驶下高速公路，又过了半小时，汽车停在省文物研究所家属院附近的街道边。 汽车刚停，半躺半坐睡觉的夏丰立刻睁开眼。 “咦？省城没有下雪啊。” 夏丰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向车窗外。 “废话，你以为抚远县下雪，全国都会下雪吗？走，吃早餐去。” 秦云东和夏丰在附近找了个早餐摊吃饭，到了六点五十分，秦云东这才打电话给秦双保，说是已经快到家属院门口，十五分钟后见面。 夏丰非常不解，明明已经到了，秦云东为什么还要撒谎？ 第431章 人不能和人性斗 夏丰转念一想，这才有所领悟。 大早上登门，人家或许还没有起床，或许还没来得及收拾打扮，假如衣冠不整贸然见面，主人和客人彼此都很尴尬。 因此秦云东故意给了秦双保十五分钟准备时间。 秦书记真是心细如发，就连这么小的细节都考虑的如此周到。 随着门铃响，秦双保打开屋门。 “双保叔，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 “云东快请进，说什么打扰，太外气，叔的家就是你的家，啥时候来都没毛病。” 秦双保热情地邀请秦云东和夏丰进屋。 此时秦双保的爱人从厨房出来，笑容满面和秦云东打招呼。 “婶子，你别做早餐了，我和我的秘书小夏在外面吃过了，还给你们带了早餐。” 秦云东指了指夏丰手里拎着大袋小袋的各种早餐。 “你看看你，到自己家还这么客气。” 秦双保客气了几句，让爱人收早餐先吃饭，他把秦云东和夏丰让进客厅落座。 “云东，你这么早来找我，是不是为了抚远县水电站发现文物的事？” 秦双保心知肚明秦云东连夜跑来肯定事情紧急，所以他也不绕弯，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的确是这么回事，水电站发现文物很棘手，我自己解决不了，只能求叔帮个忙。” 秦云东不等秦双保问，直接把昨晚和两位专家讨论的内容讲了一遍。 秦双保很专心地听完，紧皱双眉默默抽着烟。 他前一段时间上门求秦云东指点迷津，回来按秦云东的方法试了试，结果效果奇佳。 闻所长很快提拔秦双保任副所长，主抓考古研究业务，不但让秦双保得偿所愿，而且还成为文物研究所内手握重权的三号人物。 秦双保欠了秦云东天大人情，无论如何都必须还。 只是…… “云东，昨天黄研究员去了抚远水电站，鉴定完文物就报给我，而我不知道你们的情况，也就报给了闻所长，他又通报给文物局，文物局相当重视，明确指示要保护文物现场，并把抚远县水电站文物挖掘作为年末的重点项目，这事就不好办了。” 秦双保也不隐瞒，向秦云东介绍了昨天的情况。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一旦被重视起来，想要灵活掌握的空间几乎就没有了。 “双保叔，我能理解局里和所里的意图，我对历史文化遗产也有敬畏之心，绝不会因为工程而置文物于不顾，只是求得一个两难自解的办法。” 秦云东先表态不会让秦双保干违法的事，以打消他的顾虑。 接着，他又把和专家讨论的结果讲了一遍。 秦双保频频点头。 “这的确是个办法，也就是说，你想让我抓紧时间派人去现场调查及钻探？” “是的，我希望特事特办，今天就能行动，而且要加派人手，用一到两天时间完成勘探。只要有了勘探结果，我就知道应该选择什么方式解决。” “我明白了，你容我想一想……” 秦双保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一般考古的流程要先确定人选组织考古队，还要准备物资物料，之后才能进入勘探环节，怎么着也需要一周时间。” 他现在是主抓文物研究的副所长，批准项目很简单，但立项后的事就会很复杂。 文物研究所编制有限，而且大家也都有各自项目，想要组建一支成规模的考古队去野外工地工作，很多人不乐意，肯定会找各种理由推脱，所以没有想象没那么容易。 “双保叔，我说句上不了台面的话。人性本质是贪嗔痴，只要动之以利诱惑其贪，动之以名引其痴，想要快速组建考古队并不难。” “哦？你有什么具体办法？” 秦双保对自己的侄子高智商非常钦佩，于是也不再绞尽脑汁想主意，还是先听秦云东的办法。 “您就在审批会上宣布，临江市建议成立联合考古队。” “联合考古队？” “是的，临江市搞好后勤保障，对省文物研究所的专家学者提供优良的工作环境，并提供全部经费，以及野外补助，每人的收益会比其他项目超过十倍。” “哇！云东，你真有魄力啊。” “双保叔，这个办法可行吗？” “太行了，文物研究所最发愁的就是经费紧张，如果你们承担经费，还给每个队员发钱，又能吃得好住得好，肯定都会抢破头报名参加。” 秦双保高兴地大笑起来。 自己的侄子算是把人性玩明白了。 “双保叔，还有一条，如果考古出了成果，临江市会再出钱帮助出书出视频，组织论坛和会议，帮助考古队出名。” “哈哈，你这条件开到了我的痒痒肉了，我都恨不得参加考古队了。” “那更好了呀，你以副所长身份带队，足以彰显文物研究所的重视程度，肯定能提高考古队的效率和士气。而且让叔能成名，我掏钱也不会心疼哩。” 秦云东微笑着先要打动秦双保。 哪怕是血缘关系的亲戚，没有利益的事也不会那么积极。 只有顺应人性，动之以利，晓之以情，激发出积极性，这件事才能顺心随意。 “好，我上班就向闻所长汇报，争取立刻开会讨论。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中午就能出结果。” 秦双保果然已经擦拳摩掌跃跃欲试了。 “你们肯定跑了夜车很疲惫了，我上班后你们就在家里好好休息，美美睡一觉。中午我回来请你们吃饭，再告诉你们结果。” 他激动得顾不上吃饭，穿上外套和爱人赶紧上班。 秦云东躺在沙发上看手机，显得非常放松，似乎笃定大事已成。 但是夏丰却心里没底。 “秦书记，您真的有把握能行吗？” “怎么，你有什么顾虑？” “我觉得体制内各种关系错综复杂，只要有人对秦副所长心怀不满暗中使绊，咱的事就悬了。” “小夏，你比以前成熟了，能看到这一层说明你的进步。但是一个单位无论关系怎么复杂，但面对利益的诱惑都会暂时放弃恩怨。人可以和人斗，但不能和人性斗。” 第432章 这个面子一定要给 秦云东不知不觉睡着了。 在睡梦中，他回到沿海市，享受着温暖海风的吹拂，赤足踩在柔软的沙滩上，眼前是叶安妮温柔的笑容，不远处是天真烂漫的一双儿女。 这种日子真是美啊。 告别所有争斗，放下所有心机，心灵透明，身轻如燕，何等的自在惬意。 秦云东笑了，然后就醒了。 他睁开眼回到现实中，不由心有余悸。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难道他厌倦了现在的生活？ 不会的。 现在才三十岁，他仍然血气方刚，草根天团孤注一掷赌运，赌局还没有结果，他又岂肯就此退出。 秦云东看看腕表，已经是十一点五十分。 补觉很重要，秦云东的大脑清醒不少，精力也似乎更加充沛。 他坐起来，一口气喝完整杯茶，起身接水时才看到夏丰正在阳台上打电话。 瞧这小子笑得嘚瑟的样子就知道，一定又抓紧时间和女朋友聊上了。 恋爱是美好的人生体验，尤其是初恋时，恋人都会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然后呢？ 如同他刚才做的梦，再美好也会回到现实中。 夏丰在打电话时偶尔向屋内瞟了一眼，看秦云东醒了，便匆匆和婉月道别，推开阳台的门走进客厅。 “秦书记，您醒了？” “小夏，你一直没睡？” “咱来省城，一路上都是您开车，我一直都在睡觉，所以现在压根不困。” 夏丰一边回答，一边又拿了一个茶杯放入茶叶，沏了新茶放在茶几上，顺手把秦云东刚续的茶水端走。 泡了三个小时的茶叶肯定不好喝， 夏丰用行动显示出自己的称职。 秦云东对此非常满意。 这倒不是因为夏丰伺候他周到，而是小小的举止反映出夏丰思想的转变。 不显山不露水把事做了，这代表了一种成熟。 “呵呵，你其实在路上只睡了三个小时，不是你不困，而是爱情的力量让你忘了困。” 秦云东喝了一口茶，打开手机查看信息。 “嘿嘿，您说的真的很对，我现在才体会到爱一个人是啥滋味。” 夏丰坐在他对面，幸福的神情藏也藏不住。 “啥滋味？” 秦云东问了一句，低头回复信息。 “说不清道不明，只是感觉每天都很充实，每天都很快乐。” 夏丰挠挠头，露出羞涩的笑意。 不在工作场合里，夏丰已经把秦云东当作大哥，也视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快乐、快活、愉快、快意、大快人心、拍手称快，都是开心的词，是偏正结构，修饰语都是一个‘快’字。” 秦云东回复完信息，又端起茶杯。 “秦书记，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夏丰琢磨他说的话，感觉他话里有话，却又猜不透其中含义。 秦云东本来是想提醒他不要把恋爱看得太美好，以免将来心理落差会非常大。 但他又不忍心这么说。 何必呢。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本来就没有几次幸福的体验，还是顺其自然。 “人生如白马过隙，稍纵即逝，珍惜你的幸福体验。” 秦云东改了主意，随即就换了说法。 夏丰哪里知道秦云东的变化，只是笑着连声称是。 正在此时，房门打开，秦双保和爱人一起回家了。 “云东，休息得怎么样？” 秦双保乐呵呵地问。 看他难以抑制兴奋的神情，不用说秦云东，就算是夏丰也知道，抚远水电站考古队的事已经成了。 “刚才睡了一觉，现在神清气爽。双保叔，今儿我请你和婶子吃个饭，表达一下晚辈的敬意。饭店你选，我来买单。” 秦云东说着就站起身。 “使不得，侄子来叔家做客，叔叔怎么能让侄子请客呢。况且，闻所长听说你来了，他主动要求请你吃个饭，想和你认识一下。” 秦双保很开心。 他不但达成了秦云东的请求，而且闻所长还要请客，这让秦双保非常有面子。 “闻所长请我？”秦云东略一沉吟就猜到闻所长的意图，“那好，恭敬不如从命，我也拜会一下闻所长。” “这就对了，闻所长对我不错，而且对抚远水电站考古给予了大力支持，几乎把省文物研究所的精兵强将都调去勘探，这个面子咱一定要给。” 秦双保说完，让爱人拿上好酒好烟，带上秦云东和夏丰就赶赴饭店。 他们刚走进饭店包间，闻所长立刻起身向秦云东伸出手。 “秦书记，久闻大名，如雷贯耳，能有机会见面真是荣幸。” 闻所长今年刚过五十岁，有些谢顶，眼袋和法令纹也颇为明显，但国字脸和一双剑眉帮助他挽回了几分英气。 “闻所长谬赞了，您在文化厅科教与文化产业处时，为我省的文化产业基地，以及区域性特色文化产业群建设做了很多创新探索，我也受益匪浅。我们搞的工业遗迹公园还是从您那里偷学来的哩。” 秦云东对闻所长很客气。 一方面是因为闻所长是副厅级别，秦云东需要表现尊重；另一方面，闻所长是抚远水电站考古的决策人，他也需要拉近关系。 闻所长则是哈哈大笑。 “云东，你太谦虚了，临江市工业遗迹公园有独特的思路，我可不敢掠人之美。再说，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我现在已经到了文物研究所，文化厅的事就和我没多大关系喽。” 闻所长有意避开不提文化厅的事，热情地请秦云东坐在身旁。 夏丰暗自奇怪，闻所长在文化厅主管得是很有分量的大处，换了别人巴不得吹嘘自己做过的丰功伟业，为啥闻所长压根就不想提呢？ 秦云东却心知肚明。 他之前托人打听过闻所长的经历，知道闻所长其实是在争夺权力的斗争中败下阵来，这才会被调到文物研究所这个清水衙门。 虽然级别提高了，但文物研究所属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单位，不能创造效益就成了边缘部门，怎么比得上文化厅科教与文化产业处风光。 所以，闻所长才尽力回避伤心往事。 第433章 十二字的神机妙算 五个人吃饭的氛围不错，欢声笑语不断。 秦双保不断向秦云东介绍闻所长改革措施深入人心，博得所里绝大多数人的赞誉。 他虽然是对秦云东说，其实每一句话都是有意为之，这样的迂回奉承技巧让闻所长颇为受用。 秦云东也很配合叔叔的卖力演出，把秦双保的溢美之词提升为勇闯禁区的改革领袖的高度。 闻所长虽然自谦几句，但还是能看出他发自肺腑的得意。 来而不往非礼也。 闻所长也开始夸奖秦双保的专业能力，还感慨这么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就是因为团团伙伙倾轧而被压制多年，实在令他惋惜。 “双保，我提拔你是看重你的才华，但不代表你完美无缺，在团结同志、接人待物、管理下属方面，你还是有欠缺的，应该多向云东学学。你的侄子是大老板点名表扬的年轻改革家，综合素质出类拔萃啊。” 闻所长很丝滑地把奉承话还给了秦云东和秦双保。 秦云东笑而不答，心中暗叹闻所长城府和手腕，这样的人有机会还是有可能东山再起。 秦双保或许是喝得有点多，或许是因为领导夸奖而忘乎所以，他口无遮拦顺着闻所长的话夸奖起秦云东，甚至把秦云东启发他站队闻所长的事也讲出来。 秦云东无奈苦笑。 幸好堂叔只是讲了一个大概，如果真的一五一十说出来，那才会让满桌的人尴尬不已。 闻所长并没有生气，似笑非笑看着秦云东，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秦双保能把秘密说出来，证明他不是一个有城府的人，这种人用着放心，而且不担心会反水。 而且，闻所长早已猜出，书呆子秦双保之所以会有巨大转变，一定是受到高人指点。 而这位高人一定就是秦云东。 “云东，你替你叔出了好主意，能不能帮我也出个主意，指一条明道？” 闻所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 “我叔太老实，分不清眉眼大小，所以我只是提醒他几句而已。闻所长是有大智慧的人，哪里需要我班门弄斧，您太高看我了。” 秦云东委婉地推辞。 他操心的事够多了，不想再卷入另一场纷争。 但闻所长却充耳不闻，吸了一口烟，自顾自开始讲起来。 “前两天，我得到一个消息，省文物研究所里有人要搞事情，所里的几位干部要写联名信，向上级告我的黑状。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太让人气氛了，这明显是要破坏研究所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嘛。谁这么坏，您告诉我，我第一个站出来不答应。” 秦双保气的拍案而起。 他刚因为站队闻所长而尝到甜头，最不希望此时闻所长被斗倒。 闻所长倒台，他很可能又要重回冷宫，甚至还会降级使用，那这辈子就别想有出头之日了。 想到惊悚的结局，秦双保肯定又气又急。 “据我所知，闻所长才来所里不久，他们能告你什么呢？” “还不是我出台了改革措施，不看资历看能力，不看工龄看贡献，为贤是举，唯才是举，得罪了一批不思进取的人。他们揪住我提出的打开大门走大路，文物考古也有市场的话，攻击我唯利是图，惑乱人心，败坏风气，想通过引入资本捞取好处。” 闻所长介绍情况的语气很平静，似乎说的不是他的事。 秦双保再次表现出激愤。 “闻所长，既然您知道是谁在捣鬼，那就赶快严厉处分啊，不及时刹住这股歪风，那才会动摇所里的军心，您的改革大计就会夭折……” “难道下级向上级反映情况就要被处分吗，这不正好是心虚、色厉内荏的表现吗。处分他们就意味着和他们彻底撕破脸，将来所里的工作还能有序开展吗？” 闻所长一连串提问让秦双保哑火。 秦双保张了张嘴却回答不出来。 闻所长示意他坐下，虽然秦双保斗争经验很幼稚，但他表现出忠心还是让闻所长很满意。 “云东，我不想和他们翻脸，最起码不能拉帮结派搞对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打击一大片弄的人心惶惶，瘫痪所里的工作，再指责我管理无方，那我就彻底被动了。” 闻所长推心置腹向秦云东坦露心声，这就是主动送上信任，让秦云东不能不介入。 人家都掏心掏肺了，你还藏着掖着，似乎怎么也说不过去。 秦云东摸了摸下巴，为了抚远水电站，他不得不蹚浑水了。 “闻所长，你如果任由他们告状，上级势必要派来调查组，同样会风声鹤唳谣言四起，同样能达到他们扰乱军心，阻碍工作正常进行的企图。” “是的，这也是我十分为难的地方，管也不对，不管也不对，这两天我很闹心。” “您既然已经知道有人串联，那就肯定知道都是谁在搞鬼，以及上告信的内容？” “是的，有人已经向我私下里汇报，我也拿到了上告信的复印件。云东，我现在想听听你的高见。” 闻所长说着，双手举起酒杯，等着秦云东表态。 “我的建议是：先发制人，出奇制胜，争取主动。” 秦云东缓缓地做出回答。 “先发制人？如何发？如何主动？” 闻所长马上提出一连串的问题。 “既然对方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那就要抢先一步以匿名方式在文物研究所内公布上告信内容。” “嘶……”秦双保倒吸一口凉气，“这样做不正是阴谋者想要的吗，闻所长被抹黑的影响还是散不出去，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吗？” “不，主动公布和被动等待公布有本质区别。” 秦云东微微摇头。 “云东，你的提议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能不能给我讲一讲你的思路？” 闻所长还能沉得住气，对秦云东显得更加客气。 “当阴谋被摊开在阳光下，威力就会减弱。阴谋者的计划被打乱，他们的信心和决心就会降低。由于不知道是谁提前散布上告信内容，阴谋结盟者就会彼此怀疑，同盟大概率会分崩离析。” 第434章 死灰复燃绝不相忘 “你的分析非常有道理，继续说下去。” 闻所长精神为之一振，不由自主放下酒杯，又拿起一根烟点上。 秦云东接过夏丰给他盛汤的牛肉羹，喝了一口。 “您以此为由主动向上级汇报情况，并恳请上级派调查组到文物研究所厘清真相，您就牢牢掌握了主动权。” 秦云东的解释还是让秦双保非常迷惑。 “这样做是不是很有风险，万一上级在调查中被阴谋者蛊惑，闻所长岂不是作茧自缚，成了砧板上的肉？” 秦双保非常担心，总觉得这样做风险太大。 听到秦双保说出自己的心里话，闻所长便一言不发，神情肃穆看着秦云东。 秦云东笑了笑，用汤匙搅动着肉羹。 “不可能存在这样的风险。上级都很反感恶意举报，第一反应就会认为这是低劣的闹剧，很难信任上告信的内容。又因为闻所长是主动汇报，上级会认为是闻所长坦荡无私的表现，经得起组织考验。” 秦云东分析说，省文物研究所就是因为争权夺利闹得乌烟瘴气，这才空降闻所长打破所里的权力格局，如果因为一封信就要搞掉闻所长，那岂不是英明神武的上级被打脸了吗？ 又因为文物研究所有前科，上级肯定会判断这又是一次夺权的恶意陷害，只要闻所长主动汇报，并且表示出委屈和无辜，上级一定会毫不迟疑力挺闻所长，并严厉追究闹事的责任人。 “那时候就看闻所长的态度了，如果不想扩大打击面，那就只处理主犯，其他人一律不予追究，换得贤明大度的美名。” 秦云东一口气喝完肉羹，看向闻所长。 秦双保忍不住先鼓掌叫好起来。 “云东奇才啊，这一番话逻辑清晰，结构紧密，如果照云东的建议实施，绝对可以大获全胜！” “不妥，不妥。” 闻所长沉思片刻才摆了摆手。 秦双保被打脸，有点抹不开脸面，却又不敢不服气，只能涨红了脸傻笑着看所长。 秦云东没有流露出被否定的失望神情，情绪稳定，镇定如初。 他猜到闻所长说的是哪里不妥，但他不想将话说破。 耍小聪明出风头的档次太low，该收敛就收敛，该装糊涂就要装糊涂。 闻所长摁灭香烟站起身。 “云东给我的不是建议，而是神机妙算。我百分之九十九都采纳，只不过我会在获得上级明确支持后，不处理任何一个人。既然要大度，那就大度到底！” 秦双保长出一口气。 还好，他不算被打脸，领导还是采纳了秦云东的计策。 “所长宽宏大量，必定赢得所里的干部群众交口称赞……” 秦双保忙不迭地继续送出奉承恭维话，只差高呼万岁了。 闻所长微笑着亲自给他端酒杯。 “云东，你是大智慧的人，为我解决了最头疼的问题，这杯酒，我敬你。” 一个副厅给下级端酒又说出这种溢美之词，实属罕见。 闻所长领教了秦云东的足智多谋，不由佩服起钟超凡书记的识人用人的本领。 “闻所长言重了，我只是提了一个建议而已。以后闻所长必有卷土重来之日，我还巴望着您一如既往支持临江市的发展建设。” 秦云东双手接过酒杯后一饮而尽杯中酒。 “哦？我这个被流放的小官还能有这等造化？” 闻所长笑着亲自为秦云东续满酒。 “仕途坎坷，起起伏伏是常态。但终归在上升的国运前，有才能的人会绽放出光辉。我相信闻所长会大作为。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哈哈，云东果然是第一文胆，说话带劲，深得我心。感谢你的吉言，如果有一天我能死灰复燃，绝不会忘记你今天的话。” 闻所长高兴之余，连着痛饮三大杯。 下午四点，省文物研究所组成了声势浩大的考古队，一辆大巴车、四辆越野车和两辆依维柯组成车队，浩浩荡荡跟着秦云东的车向抚远县进发。 夏丰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看着后面的车队，心里乐开了花。 秦书记牛逼大了。 他只用了半天功夫就说动了省文物研究所倾尽全力勘探，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想象得到。 而秦云东坐在车后座上有点发蔫。 闻所长发自内心喜欢秦云东，在酒宴上不管秦双保是不是别扭，直接和秦云东称兄道弟，而且还不停劝酒，导致秦云东一下子喝了差不多一斤酒。 “云东，你吃个橘子喝杯浓茶解解酒。今儿你喝的实在太多了。” 坐在秦云东身旁的秦双保，剥着橘子又递茶杯，殷勤伺候着秦云东。 “没办法……老闻实在太能喝……我都怀疑他的肚子是酒缸做的……” 秦云东醉醺醺的回答，口齿含糊几乎说不成整句。 “哈哈，闻所长的确是海量，我根本就没资格配他喝酒，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啊。不过，你小子还真行，我还没见过闻所长能和谁搂肩膀称兄弟哩。但是我很好奇，你怎么知道闻所长会有高升的机会？” “闻哥背后一定有大人物……否则他也不可能被赶出来还能升职……老闻的个人修为不是一般人……他只是蛰伏在文物研究所一段时间……早晚还会被启用……双保叔，你这次跟对人了……有老闻罩着……你也会鸡犬升天……” 秦云东的脑袋无力靠着秦双保的肩头，话还没说完就呼呼大睡。 “嘻嘻，那敢情好，我也算是这辈子有指望干个厅级，真是托你的福啊。” 秦双保拍拍秦云东的脸，把一瓣橘子塞进自己的嘴里，喜笑颜开像是中了彩票大奖。 “小夏，你把我们带到抚远水电站就算完成任务，赶快把你们秦书记送回家，他太辛苦了，别让他再在工地上受罪。” 秦双保体贴地叮嘱着夏丰。 “秦副所长，这恐怕不行。秦书记向来不喜欢秘书自作主张，他说好要陪考古队就一定会做到，我要是送他回家，肯定会挨一顿臭骂，说不定饭碗也砸了。” 夏丰为难的解释。 “没事，秦书记发脾气就推我身上，好歹我是他叔，他总不至于会骂我？你让秦书记放心，我带队勘探不出十个小时就能搞定，根本用不着他陪。” 秦双保说得斩钉截铁。 第435章 有贡献，就有礼遇 第二天中午秦云东才醒过来，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半天才认清这是家里的卧室。 他感觉口干舌燥嗓子眼冒烟，看到床头柜上有一杯水，立刻拿起来一口气喝完。 长出一口气感觉好多了，但头有些疼，胃里空落落的不舒服，便重新躺下闭上双眼。 突然，他猛地睁开眼。 浑浑噩噩的大脑逐渐恢复了记忆。 昨天下午应该是带考古队去抚远县，怎么现在会在家里。 秦云东立刻伸手拿起手机，拨打夏丰的电话。 “小夏，昨天是什么情况？” “秦书记，昨天您喝得太多了，秦副所长要我送你回家休息……” 夏丰赶忙解释，生怕被秦云东训斥。 秦云东并没有生气。 他也知道自己陪闻所长喝得太多，就算跟着考古队去抚远县也做不了什么事。 “你在哪，考古队那边有什么进展？” “我一直陪着秦副所长在水电站工地，勘探已经结束，考古队第一阶段任务完成。” “这么快？” 秦云东非常惊讶。 从昨天考古队到抚远县水电站算起，到现在还不到十五个小时啊。 “嘿嘿，秦书记，其实早上七点就已经勘探完了，秦副所长又进行复核，刚绘制出地图，正准备等你醒了找你通报情况。” “太好了，我现在就去工地。” 秦云东揉着太阳穴起床就要穿衣服。 他心里非常开心。 秦双保的工作效率还真是高。 这一下大大缩短了解决问题的时间。 “秦书记，咱们是不是应该在临江市摆上洗尘酒宴？人家考古队在冰天雪地里忙了一夜……” 夏丰谨慎地提出自己的建议。 他在省城听秦云东说会好好照顾考古队，如果没有兑现承诺，恐怕会给省文物研究所的专家留下不好的印象。 秦云东拍了一下额头，缓缓坐在床沿。 “小夏，你提醒得对，我只顾着高兴，忽略了接待考古队的事。我马上通知接待办组织欢迎宴会，然后打电话邀请秦副所长等考古队到临江市。” 秦云东挂了电话，摇摇头。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得意忘形。 如果不是夏丰提醒，他这次就会出现不必要的失误。 中午十二点十五分，考古队浩浩荡荡来到一家中档酒店。 市委接待办按秦云东的指示，把宴会大厅包下来，并在饭店门口竖起来彩虹门，铺了红地毯，并请来鼓乐队敲锣打鼓把气氛做得很热烈。 何铸和秦云东来到饭店门口，不禁摇头。 “云东，你搞这么大排场有点过了，不就是文物研究所的考古队吗，至于给他们这么大的排面吗？” “老何，水电站工程对咱来说是现在最要命的事，考古队能替咱们把问题解决，对他们好一些理所应当。我不看官职，只要能为临江市做贡献，我就可以给最高的礼遇。” 秦云东揉着太阳穴，他的酒劲还没有消散，现在也是硬撑着出席欢迎宴会。 何铸觉得秦云东说得有道理，但还是眉头紧锁。 “你包揽考古队所有费用，还要另外给他们发那么高的补助，是不是有点过了？” “老何，我给考古队的钱看似不少，但相比我们因为水电站遭受的损失而言，只是九牛一毛。水电站带给我们的社会效益更是无可估量，咱们要算大账，不要算小账。” “秦书记别误会，你说的我当然都懂，而且换了我也会这么做。我只是担心有人拿这种事做文章，非要上纲上线给你扣上大帽子。” 何铸以前总是看不上别人瞻前顾后做事，但他在基层实践后才知道平衡其中的利害很不容易。 有些人喜欢搬弄是非，但有些领导很乐意以此为武器攻击不是自己派别的人。 搞不好就成了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剧人物。 站着指点江山谁都会，弯下身子干活才知道举步维艰，世事艰难。 秦云东对此却泰然处之。 “不被人妒是庸才，咱只要不掺杂私心，完全是为了临江市考虑，对于那些流言蜚语，不解释不反击，就把他们当放屁，捏着鼻子躲远点就是了。” 正说着，考古队的大巴停稳，车门打开，在秦双保的率领下，考古队依次下车。 市委接待办的工作人员守在车门前，立刻给每人送上一个红包和一条中档香烟。 红包里的钱就是秦云东承诺过的野外科考补助金额。 在饭店台阶下，秦云东和何铸等领导亲自迎接，一一和考古队员握手，亲切自然没有一点官架子。 考古队员都很满意也很高兴，对秦云东的印象都非常好。 秦书记言出必行，当场兑现，是一个很靠谱的领导。 来到宴会厅，何铸代表临江市和抚远县发表了简短的欢迎词，随后宴会就正式开始。 秦云东和何铸陪着秦双保和黄研究员来到一间包间单独用餐。 “云东，现在酒醒了，要不再喝点？” 秦双保乐呵呵地调侃。 “我的叔啊，你饶了我。现在我还一身酒气头重脚轻哩。中午我实在喝不动了，让我们何市长陪你和黄伯伯喝尽兴。” 秦云东抱拳拱手连声推辞。 “哈哈，你先看看勘探结果，或许会是你解酒良药。” 秦双保从提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 “勘探的结果是什么？” 秦云东拍拍档案袋，来不及打开就迫不及待地询问。 “勘探的结果符合黄研究员的判断，在水电站区域的确有一个北宋年代的大型墓葬区。这可是本省发现的北宋时期最大古墓区，考古价值怎么评价都不为过。” 秦双保面带神秘微笑，慢条斯理地进行说明。 “啊？这不完犊子了吗，我的水电站工程彻底没戏了。” 何铸大失所望，神情颇为沮丧。 秦云东心情也不轻松，他默默打开档案袋，拿出文件看了看就突然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秦双保。 “这是真的吗？” “哈哈，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老黄。” 秦双保对自己说半句留半句达成的效果很开心。 第436章 勘探结果是颗定心丸 秦云东马上看向黄研究员。 黄研究员轻轻点点头，然后指着文件上的照片解释。 “我本来以为石碑是坟墓前建立的神道碑，但经过秦副所长的研究鉴定，认为这块石碑是陵园入口处的功德碑，这样就和同时发现的石像完全对照了。也就是说水电站工地是宋代陵墓的正门。” 他接着抽出勘探出来的陵墓边界图介绍，从泄洪区向北两公里才是陵寝所在地，已经离开泄洪区很远的距离了。 “这么说，抚远水电站施工并不影响你们考古研究了？” 秦云东心情激动地问。 “是的，影响微乎其微，只要在考古勘探项目验收意见书上签字，你们随时就可以重启施工。” 秦双保非常明确地回答。 “哎呀，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我必须敬你们两位专家三杯酒。” 何铸的脸色瞬间阴转晴，人也变得活跃起来。 秦云东也长出一口气，原来是虚惊一场，不过，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就都值得了。 “双保叔，这个宋代陵墓规格很高啊，从陵园到陵寝居然有两公里。难道是哪位王公名臣的墓地？” “算不上名臣，但肯定是重臣。从石碑上的文字分析，墓主人是宋真宗时期的一位大臣，官居三品，还是宋太宗第九个儿子赵元亿的女婿。” “这就难怪他的陵墓这么奢华了。但是陵园被淹没是不是太可惜了？” 秦云东还是有点不放心，生怕秦双保为了让水电站工程顺利完成会犯错误。 黄研究员摇摇手。 “虽然这个陵墓规制很高，但比它更宏大更有代表性的陵园早就有发掘，所以只需要挖掘出文物就可以了，这个陵园没有保存的价值。你不是也说过，地下的过去很重要，但尽量不影响地上的未来嘛。” 看来秦云东这句话对黄研究员影响很大，让黄研究员到现在还记着。 “云东、何市长，你们比其他地市已经算是很用心保护文物了，值得表扬。其实你们就算继续施工也没啥，咱省文物局从未执行条例处罚任何一个单位。” 秦双保把酒杯倒扣，向服务员要了两份米饭。 “为什么不处罚？咱省里不是有文物保护条例吗，谁违反谁要负法律责任的。” 何铸很吃惊秦双保的说法。 “何市长有所不知，文物局也有难处，虽然咱省的法律法规出台，但没有配套细则，什么行为算是违法违规，违法违规又该如何按情节处罚，这些细则没有，我们怎么操作？” 秦双保叹口气，继续狼吞虎咽吃饭。 秦云东和何铸相互看了一眼。 他们都能猜出省里的用意。 省里制定文物保护条例是向上级做个交代，其实压根就不想真的实施。 因为文化遗产保护和经济建设发展本身就是一对矛盾。 本省有三千年历史，每个朝代发生的大事，总有几条和本省有关。因此省内只要有大型建设项目，总是会遇到出土文物。 如果出台太严厉措施保护文物，那各地市的经济建设就可能寸步难行。 所以省里才会出台模棱两可的法规，只要别太过分，省里一般都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顶多只是批评处分，根本没有按条例执行过。 “不管别人怎么做，我是尽力避免历史文化遗产在临江地区遭到建设性破坏。这也是对我们子孙负责，对历史负责。” 秦云东仔细看着陵墓勘测图，毫不含糊地做出承诺。 “真的吗，假如勘探后陵墓就在库区，你还能不建设水电站吗？” 秦双保有点怀疑秦云东在唱高调。 无论哪个领导面对现实选择时，都会选择倾向经济建设，而不会毅然保护文物。毕竟发展经济才有政绩，保护文物再出色也不会是升迁的因素。 “当然要建设水电站，但文物也要保护。我其实已经想好举债投资做水下博物馆，经济上虽然收益不大，但我不会后悔，至少不用因为损毁文物而一辈子愧疚。” 秦云东说得极其认真。 “双保叔，接下来就是挖掘陵园的文物，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只要资金到位，你想要多快都可以。” 秦双保放下筷子，打了一个饱嗝。 “我可以调本省各地的文物单位一起实施挖掘，如果力量还是不够，我也可以借调全国的文物单位支援，多支考古队伍联合推进，尽可能缩短工作时间，减轻建设单位的压力。但是前提条件就是资金充足。” “只要钱能解决的事就不是大事，资金的事我来筹集，尽快结束库区内的文物挖掘工作，何市长才不会担惊受怕睡不好觉。” 的确是有钱好办事。 第二天又有大批的文物专家赶到了抚远县。 根据秦云东的意见，水电站停工三天给文物挖掘创造环境。 水电站泄洪区工地分片挖掘，进展速度飞快。 三天时间已经把陵园的文物清理结束，第四天气温回升，积雪都已融化，何铸宣布水电站工程重新启动，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象再次呈现。 秦云东此时并不在抚远县，他已经到省里开会，研讨加入世贸后的战略规划。 而在临江市，卫敏也没有闲着，他和专案组成员不分昼夜审讯幽灵及其党羽，以及美美和临江市落网的两个干部。 其他人陆续都开始招供，只有幽灵和美美一声不响持续抗拒。 这两人都是核心要犯，他们俩掌握的线索比其他人要多很多，如何突破两人心防成了棘手的问题。 卫敏真想给秦云东打电话让他出主意，但她最终还是忍着没有那么做。 秦云东正忙大事，她不能随便打扰。 而且，卫敏慢慢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秦云东，一旦遇到困难就会想让秦云东帮忙，这绝不是好事。 她本来应该是协助秦云东工作，为秦云东分担压力的骨干，怎么能事事麻烦秦云东，那要她这个公安局长又有什么用。 卫敏站在看板前，看着美美的关系拓扑图陷入深思。 第437章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 孙子兵法有云：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要想突破幽灵和美美，不能再用疲劳轰炸的方式，而必须找准他们的软肋下手。 卫敏首先锁定了美美。 美美的家在农村，上大学毕业后刚参加工作没多久就被兰辉和太子爷先后包养，她的社会阅历不多，圈子也很小，社会关系少得可怜，让人无处着手。 忽然，卫敏心中一动。 美美并不像幽灵是个惯犯，没有反侦察的能力。她能扛得住这么大的压力，如果不是出于对关兰的崇拜，那就是出于极强的恐惧感。 卫敏很快就否定了美美崇拜关兰的可能性。 以关兰的高傲作派，不会在一个小姑娘身上浪费时间，因此两人大概没见过面，即使偶尔见过，关兰也不会对美美花心思。 那美美最害怕的是什么呢？ 不是洗脑式的崇拜，那就是恐惧感。 美美亲密接触的兰辉和甘歆都死了，太子爷也已经被判重刑，所以美美的恐惧不是来自这三个人，而且美美对他们也没有什么感情，只是利益交换而已。 排除了这些人后，卫敏推断极有可能是美美的家人。 或许关兰威胁过她，如果招供就要害她的家人，所以美美才不敢吐露半个字。 卫敏嘴角上扬。 从这个角度切入，值得一试。 调查两天后，卫敏再次提审美美。 但这一次不在审讯室，而是在会议室。 美美被押进来时还是一如既往低垂着头，用长发挡住她苍白的脸。 但她又很快抬起头四下看了看光线较暗的会议室，大概是觉得好奇，为什么这次没有在审讯室。 “美美，这次咱俩一起看几段视频和照片，让你知道最近这一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卫敏说着打开投影机。 美美一语不发地转头看投影幕布。 第一个播放的视频是关兰被温斯特警方认定意外身亡的新闻。 美美很专心地看着视频，神情却好像无动于衷。 卫敏直到视频播放完才开口。 “这是欧洲电视台播放的新闻短片，我知道你在大学期间外语的成绩最好，不需要我翻译也能听得懂。” 美美依旧保持沉默，没有任何回应。 卫敏接着又展示出外事部门给出的证明文件，确认关兰可以认定已死亡。 “这份文件具有权威性，比国外电视新闻更有说服力。关兰的确已经死了，她掌握的犯罪团伙也悉数落网，你不需要再害怕她。” 美美抿了抿嘴唇，重新垂下头。 “你虽然参与了关兰团伙的犯罪，但只是从犯，而且还有可能是受到胁迫，只要你能如实交代，我们一定会帮助你减轻罪责。你还年轻，有机会重新开始全新的生活。” 卫敏尽量和颜悦色地给美美做思想工作。 美美很快抬起头看了看卫敏，接着又低下头继续保持沉默。 不过，这个动作表明美美有些心动了。 卫敏倒了一杯热水，绕过会议桌放在她的面前。 “你是抚远县岳王村人，家里父母健在还有一个哥哥，对？” 美美浑身一震，头又低了低。 卫敏知道再次击中了美美的软肋，心里受到了莫大鼓舞。 “据我们调查，你哥哥在省城鑫福地产公司工作，算得上是一个经理，工资待遇相当可观，过得很滋润。但你我都知道，你哥哥没啥本事，如果不是因为你，他连给鑫福公司当保安的资格都没有。” 美美忽然轻轻叹口气。 卫敏的话仿佛说到她的痛处，让她不由自主悲从心来。 “你的父母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我昨天去你家了，知道你父亲上个月莫名其妙被人打到住院，他挨打的时间就是兰辉被抓回临江市的当天，应该还是因为你的原因？” 美美咬了咬牙，继续保持沉默。 “我猜是因为有人用这个办法警告你，不允许你和警方合作。之前我很理解，你是孝顺女儿，不想让父母出现无妄之灾，但现在我就很不懂了，关兰、兰辉和甘歆都已经死了，太子爷和幽灵也被抓，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卫敏站在美美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关兰已死，你说不说已经没有意义。现在是你面临最好的解脱机会，但继续保持沉默，执迷不悟的抗拒只会让你的罪行加重，你又是图什么？” 卫敏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我们已经掌握了你参与行贿受贿、帮派运作，以及唐铁汉命案的所有证据，你放弃坦白交代的机会，对我结案没有任何影响，吃亏的只是你。你回去再考虑一下，但时间不多了，一周后你和其他关兰的同伙都将被正式批捕，你就等着在里面呆十年。” 卫敏说完向警卫招招手，命令她把美美押下去。 “我已经把你父母接到临江市医院看病并提供保护，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等一等，能给我一支烟吗？” 美美突然说话了。 想抽烟就代表她有话要说，这块难啃的骨头终于崩溃了。 卫敏摆手让警卫退回去，她向书记员借来半盒烟，连同打火机一起递给美美。 “谢谢卫局。” 美美迅速拿出一支香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卫敏抱着双臂斜倚会议桌，静静等待美美交代。 “我和关兰不认识也没有见过面，只是听甘歆提起过她的名字，知道关兰是甘歆的老板。除此之外，我对关兰的事一无所知。” 美美抽烟很用力，话说完，她的香烟已经抽完。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早点向预审员澄清，一直不说话又是因为什么？” 卫敏歪头看美美，辨别她是不是在撒谎。 美美又拿出第二支烟续上。 “因为我的老板交代，到了这里就不能说一个字，否则就要对我的家人下毒手。” “你为什么现在又不怕你的老板下毒手了？” “因为你已经知道我的父母出事，所以你不会再让他们受到伤害，我不用担心他们的安全，为了表达谢意，我愿意向你交代。” “很好，说明你还不糊涂，现在说，你老板是谁？” 第438章 意外牵出案中案 “杨期。” 说完名字，美美伸手把刘海向后梳了梳。 “杨期？临县的前任县长？” 卫敏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是的，就是杨县长。” 美美深深吸了烟，缓缓吐出时又低下头。 杨期风流成性，只要稍有姿色的女人都不会放过，除了美美和前高新区管委会主任张丽外，至少还有美女律师甘歆。 美美回忆说，兰辉包养她之后，有一段时间还把她作为礼物送给了杨期，结果成了杨期的秘密情人之一。 接触一段时间后，美美逐渐怀疑杨期除了日常工作外，还从事一项极其保密的生意。 “他在中山市有一套别墅，经常带我过去住。但每月都固定和四个陌生人吃饭，他们聊的内容大多有关文玩字画，我刚开始以为只是他的兴趣爱好，后来发现不对劲，他们谈话内容主要集中在文玩市场发现真文物，哪里地下有古墓等话题。” 美美虽然心有疑惑，但她也知道规矩，只是作陪喝酒吃饭，从不多嘴乱打听。 反正杨期对她出手阔绰，她也不想因为好奇丢了这笔财富。 杨期考察美美一段时间，发现她很懂事，口风也很严，索性就主动公开说了他的生意。 原来杨期私下里是国内着名文物走私团伙的领头大哥。 他的组织形成了从信息收集、盗采、制假、销售一条龙的产业链。经营范围也不仅限于本省，早已经遍及全国。 那四个陌生人就是组织骨干核心成员，掌握着文物走私的关键环节，杨期称呼他们为福星、禄星、寿星和喜星。 杨期因为工作很忙，除了定期开会外几乎没时间实地考察他们，所以他想发展美美加入团伙，以给鲜花店进货的名义到福禄寿喜所在地考察和监视。 美美不敢不答应。 她知道杨期把掉脑袋的秘密说了，如果美美拒绝，那就一定会被灭口。 再说，杨期承诺另外给她加钱，美美只是想了几分钟就答应下来。 杨期对她的表现很满意，但也委婉地发出死亡威胁。如果胆敢出卖他，杨期会灭她家九族。 因此，美美为了家里人的安全，才会在警局一言不发。 卫敏听到此震惊不已，思绪都开始凌乱。 几个月前中山市纪委早就怀疑杨期有重大经济问题，准备趁着省里策划的雷霆行动一举将杨期拿下，但杨期在临县树大根深，为了防止出现动荡，这才把卫敏从中山市调到临县出任局长。 但谁也不知道杨期居然还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卫敏舒口气，打量着美美。 “我们审讯你是针对关兰，又不是针对杨期，你完全可以积极配合，为什么一直用沉默软抗？” “因为杨期给关兰送过文物，是我开车带着杨期去中山市的，虽然我一直呆在车里不知道他们交易的情况。你们的审讯太厉害，我脑子笨，只要开口就可能会被你们绕进去，结果把杨期牵连出来。” 美美摁灭香烟长叹一声，疲惫地趴在桌子上。 这些天她连续接受审讯，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已经处于崩溃边缘。 “你回去休息，今天不回再有提审，好好缓一缓。” 卫敏摆摆手，让书记员把记录的口供交给美美签字确认。 如果不是因为破案压力，卫敏也不想对美美使用疲劳轰炸战术。 现在美美既然已经开口交代，那就没有必要再那么做。 卫敏回到办公室，关上门拨打电话给葛远山。 “葛副局长，恭喜啊，工作还顺利吗？” “小敏啊，啥时候来中山，让我结结实实招待你一次。” 葛远山刚调离中山森林警察支队，被苗英杰点名提拔为中山公安局纪委副书记兼副局长。 他知道自己的好运气来自秦云东的推荐。 秦云东从来没有给他私下联系过，更不要说暗示是他的功劳，这说明秦云东是一个正派的好领导。 葛远山不敢答谢秦云东，以免弄巧成拙，给秦云东留下不好的印象。 但是秦云东帮了这么大的忙，他如果不表示一下，显得他太不懂事。 葛远山能看出卫敏喜欢秦云东，而秦云东肯定知道卫敏的心思，而且对卫敏也很在乎，只不过他能克制住自己，没有逾越红线而已。 因此，葛远山想通过感谢卫敏，以达到向秦云东表示谢意的目的。 “你升职是大喜事，当然要请客了，啥时候请校友们一起吃饭别忘了通知我，我已经磨好刀要好好宰你一顿。” 卫敏没有猜测葛远山的心思，和往常一样大大咧咧和葛远山开玩笑。 “大美女还需要磨刀？只要你开口，我肯定认宰。” “别贫了，我有急事想找你帮忙。” “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说，只要我能帮上忙，绝不含糊。” “够意思，我想让你查一下，原临县县长杨期现在的情况。” “就这点小事啊， easy，我打个电话，几分钟就给你汇报。” “别，调查杨期事关机密行动，必须你亲自去查，不能让别人有丝毫察觉。” “明白，我现在就去办，等一会儿就给你回电话。” 卫敏挂了电话，又仔细研究了一遍美美的口供。 她实在没想到。 调查关兰的案子居然又牵连出一桩更大的文物盗窃走私案。 刚看完口供，葛远山的电话就打过来。 “小敏，杨期被双规后，除了查出他有任人唯亲和不正当男女关系外，并没有其他违法证据，所以给予他开除公职的处分，他释放后的第三天就出国旅游，至今逾期未归。” 杨期跑了？ 卫敏的心凉了半截。 主犯逃跑，最大的线索也就中断了，想要继续深入调查就会异常艰难。 卫敏随即准备打电话召集专案组开会。 但刚按了一个数字键，卫敏又放下电话。 杨期虽然早已经离开，但他过去提拔的干部大多数都还在，谁知道专案组成员里会不会有人通风报信。 卫敏思忖片刻，涉及到重大线索，她必须及时向秦云东汇报。 第439章 站队无非是三种选择 秦云东在收到卫敏发来的短信时，刚散会回到自己的房间，读完短信内容，他非常惊讶。 以前做市委书记秘书时，秦云东曾奉命多次到临县调研，不但和苗英杰成为朋友，而且也和杨期的私人关系很好。 以秦云东对杨期的判断，杨期不应该是一个隐藏很深的两面人。 难道是朋友关系让他失去了客观判断力？ 当当当。 随着敲门声，副省长鲍乾清的秘书白国昌走进来。 “秦书记还这么忙？” “哎哟，白处长，快请坐。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九谦市的李书记刚给我一罐好茶，咱们一起品一品。” 秦云东把手机揣进口袋，热情地招呼白国昌。 “九谦市的茶叶的确不错，但是没有浠水县的楼前春醇厚，你经常喝楼前春，怕是不会给九谦市的茶打高分。” 白国昌坐在沙发上，看似和秦云东谈论茶叶，但明显话里有话。 他拿楼前春和九谦市的茶叶作对比，其实暗指秦云东站队钟超凡，不可避免对鲍乾清抱有成见。 “喝茶嘛，没有什么一定之规，最合自己口味的就是最好的茶，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秦云东沏了茶，把茶杯递过去，随即坐在白国昌对面。 他的回答也是一语双关——只要能支持临江市的经济发展，他无所谓什么站队。 “秦书记果然是喝茶的行家，一句话就说中了喝茶的精髓。只要喝得顺口，那就是最好的茶。” 白国昌喝了一口茶，微笑夸赞秦云东。 “白处长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找我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 “秦书记，鲍副省请你吃晚饭，请不要有别的安排了。” 鲍乾清为什么要请客？ 秦云东脑子飞快思考，表面上却满面春风。 “首长给面子必须接着，但我想麻烦问一句，首长要谈什么话题，好让我早做准备，另外，晚上吃饭还有谁？” “可能还有三四位县委书记，还包括你同屋的陆长风书记。你不需要准备什么，鲍副省长只是和大家增进感情，顺便听一听大家对加入世贸的看法。” 临江市只是县级市，秦云东和其他县委书记级别相同，坐在一起倒也匹配。 但临江市属于省直管，而且还代管着抚远县和浠水县，拥有地级市的权力，从这个角度看，秦云东的行政级别明显又比其他县委书记要大很多。 鲍乾清如此安排，难道是要故意贬低秦云东？ 但是秦云东并没有表现出来不悦，客客气气和白国昌聊了一会儿才把他送出门外。 正在此时，陆长风回到房间，双手还拎着八个楼前春茶叶礼品袋。 “老陆，你还真是敬业的推销员啊，晚上吃个饭还不忘推销你的茶叶。” 秦云东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笑着打趣陆长风。 “瞧不起谁呢，咱县的楼前春早就打出名气了，根本用不着我推销。我只是觉得，晚上不能空手赴宴，这才从秘书那里拿了几袋。” 陆长风把茶叶袋放在茶几上，坐在白国昌刚坐过的位置上。 他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和鲍副省在小范围内用餐，这可是难得的表现机会，谁不想更进一步呢。 “老陆，你怎么分不出好赖话呢，晚上千万不能这样说，否则你就危险了。” 秦云东一本正经地发出警告。 “啥意思？” 陆长风感到莫名其妙。 “你拿的是特级楼前春茶，每罐茶市场价格五千八百八，已经远远超过送礼标准。只要有人向纪委报告，说你到处跑官拉关系，那你就死定了。” 秦云东连连摇头。 “没……没那么严重……那……我不送了？” 正在兴头上的陆长风被兜头泼了一瓢凉水，说话也有些结结巴巴。 “你想送不是不可以，但送的时候一定要按我的意思说，你是推广楼前春茶叶，不是送礼。” 秦云东拿出手机，又看了一遍卫敏发的短信。 “还是你聪明，好，我就按你的建议办。” 陆长风转忧为喜，脸上重新带上笑容。 “哎，云东，我刚才在楼梯口看到白秘书了，他是不是来通知你晚上吃饭的事？” “没错。” “云东，你可要把握好这次机会。鲍乾清在省里能量不小，如果被他看上，你从此就官运亨通了。” 陆长风嘴里劝说秦云东，心里却是想着自己应该抓住这次机会。 他知道秦云东是省里一把手钟超凡眼中的大红人，根本不需要巴结鲍乾清，但他得不到钟超凡的赏识，只能想退而求其次攀上鲍乾清这棵大树。 “哦？你想站队鲍乾清？” 秦云东瞟了一眼陆长风。 “在机关单位想进步只能站队，这是众所周知的规则，你也是因为跟对了人才有这么大的进步，老兄我也想进步，怎么可能例外。” 陆长风对秦云东非常信任，无论说什么都不用设防，他相信秦云东够朋友，绝不会出卖他。 在他眼里，秦云东三十岁就做到近乎地级市一把手的位置，完全是因为秦云东先跟着周通平，后又站队钟超凡才获得一路提拔。 “那你说说你的站队之道，让我长长见识。” 秦云东没有辩解，他低头给卫敏发短信，随口应付着陆长风。 “站队无非是三种选择。第一种，时刻和一把手保持一致，最好能跟一把手在名利上同呼吸共命运。这一点，你做得最优秀。” 陆长风拿过秦云东茶杯大口喝着。 “谢谢夸奖，那么第二种呢？” 秦云东头也没抬，继续和卫敏短信交流。 “第二种嘛，选择和其他主要领导穿一条裤子，当然，要么这位领导年富力强未来可期，要么就是真心对你好，关键时刻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有道理，接着说。” “第三种情况，那就是保持中立，什么都不做，争取左右逢源。” 陆长风说到此叹口气。 “我就是属于负面典型，一把手看不上，我也没能力搞好和一把手的关系，更没有愿意提携我的领导。浠水是贫困县，大领导都不待见我，我是根本无队可站。” 第440章 要合作不要站队 秦云东放下手机，看了看自己的茶杯里的茶汤被喝得一点儿也不剩。 “老陆啊，你怎么能这么想问题呢？” 他起身端起自己的茶杯和白国昌的茶杯去卫生间倒掉茶叶，洗刷干净重新沏茶。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你是人见人爱的花朵，领导们都喜欢你。我却是无人问津的野草，悲催的一批。” 陆长风把双脚搭在茶几上，背靠沙发长长一声叹息。 “站队有风险，入局需谨慎。” 秦云东踢开陆长风搭在茶几上的脚，把一杯茶放到他面前。 “危言耸听。站对了，荣华富贵，站错了也不会人头落地，无非从此没了前途，那就混到退休呗。” 陆长风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不由皱着眉发表评论。 “九谦市的茶还欠火候，比不上我的楼前春。” “自己的孩子永远都是最好的。你这是纯粹的心理作用，我觉得两个茶各有各的好，不分上下。” 秦云东笑了笑，吸溜着喝了一口热茶。 “别说茶叶了，我想听听你对站队的高见。你说话很有深度，我很爱听。” 陆长风乐呵呵端着茶杯挨着秦云东坐下。 秦云东嘿嘿一笑。 “站队行为本身是一场赌博，并不能给我们带来最好的利益，所以我不建议选择站队。” 秦云东亮明观点很干脆。 “人生本来就是无数赌博组成，高考是赌博，选择单位是赌博，结婚也是赌博。赌，还有机会，不赌，哪里来的光明前途？” 陆长风不服气，说起来振振有词。 “只要你赌，那就意味着有可能输，而且一旦输了，那就会输得很惨。理智的人不是想办法提高赌胜的概率，而是去找如何不赌，还能维持我们的利益的办法。” 秦云东摇摇头，并不赞成陆长风的观点。 “我不信能有这样的办法，历史上大多名臣战神都是因为站队了英主，才会没有被埋没，有彪炳史册的机会。” 陆长风认为秦云东太理想化，实际根本不可能存在不站队的人。 “呵呵，那你就应该先想想朱元璋的名臣战神都是怎么死的。” 秦云东白了他一眼，语带嘲讽。 “你说的是个例，不能代表主流。” 陆长风虽然被噎住，但他还是不服气，继续狡辩。 “个例？秦昭襄王杀白起，刘邦杀韩信，汉景帝杀周亚夫，唐太宗杀侯君集，宋高宗杀岳飞，明朝的于谦、袁崇焕，清代的鳌拜和年羹尧，无数名臣重臣尸骨堆成一座喜马拉雅山，你看不见吗？” 秦云东对历史研究远超陆长风，滔滔不绝讲各种兔死狗烹的名场面。 他的意思很明确，即使站队成功，未必代表可以永远享受站队的利益，大概率会因为站队而迷失自我，成为大领导祭旗立威，或者丢车保帅的牺牲品。 他们都经过的例子，如兰辉、黄浩、花午川、金丛亮等人都是如此下场。 陆长风辩不过秦云东，只能甘拜下风。 “那好，你说不站队，那我的前途又该怎么实现？” “站队就是依附大人物的家臣，而家臣的忠心对大人物来说毫无价值，当有需要的时候，大人物会毫不犹豫将其吞噬。最好的办法不是站队，而是要和大人物合作。” “合作？” 陆长风迷茫地重复着秦云东的话。 他似乎有所领悟，但还是没有完全明白。 “是的，你要把自己变得强大，具备大人物可以用的有价值资产，你就有合作的基础。当你用实力不断做出成绩，并把成果转化为满足大人物的需求。你肯定会在不长的时间内，占据大人物体系内很高的地位。” 秦云东慢条斯理地启发着陆长风。 陆长风忽然倒吸一口凉气。 他好像明白过来。 秦云东说的不是大道理，而是他自己的取胜之道。 看似秦云东是站队周通平和钟超凡，其实仔细揣摩后不难发觉，秦云东是凭借自己的能力和大人物进行合作。 大人物们有自己的抱负和目标，那就必须依靠秦云东去实现。如果让秦云东踏实工作，他们就会主动给秦云东提供各种资源和权力。 在这个过程里，秦云东从来没有向周通平和钟超凡表达忠心，也不屑于做他们的心腹，永远超然于外，时刻掌握主动权。 真是高手中的高手啊。 陆长风以前想得太简单，经过秦云东的一番批评，他这才真正领悟其中的奥秘。 “云东，你的确有强悍的大局观和控制力，这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了，像我这样的水平不可能有你的优秀表现，那我又该怎么办？” “每个人都有长处，不必照抄我。像我者生，学我者死。你只需不断充实自己的实力，然后待价而沽就行了，前提是不要站队，不要站队，不要站队。重要的话必须说三遍，哈哈。” 秦云东亲昵地拍拍陆长风的肩膀，接着仰天大笑。 “我还是心里没底，云东，哥哥我比较愚钝，你能不能直截了当告诉我具体怎么做？” 陆长风不知不觉把秦云东当作了人生导师。 “老陆，我说句实话你别生气。如果还想进步，那就不要再做浠水一把手。你的杀伐果断的魄力、待人接物的手腕、创新意识都不足以主政一方，所以你很难做出突出成绩。” 秦云东的话虽然不好听，让陆长风臊得慌，但陆长风也不得不承认秦云东说得很客观。 陆长风最大的优点是为人宽厚，勤奋踏实肯干，但是要摆平错综复杂的各种关系，他的能力明显不足。 “云东，你是我的朋友，你说的是实话，我有什么可生气的。我也知道我的短处，如果我不打算进步，县委书记就算到头了。可是我才四十多岁，也想多做点事。你给我指一条明路。” 陆长风又向秦云东身边靠了靠，看得出他有十足的诚意。 秦云东很欣慰。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陆长风没有暴跳如雷，反而虚心求教，也算是难得的聪明人。 第441章 我真的会被迷惑吗 话已经摊开，秦云东想了想，或许现在就是劝退陆长风最好的机会。 他故意抛出一个疑问句。 “老陆，你以前做常务副县长时口碑很好，威信也高，我看你做得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对？” “是的，当时赵祥国是县长，根本不让我插手工业和基建，我只对农业有管理权，但我长期扎根农村基层，对农业很有感觉，毫不夸张地说，我是如鱼得水。” 陆长风说得很自信，他也担得起这份自信。 秦云东顺势接过他的话，进一步引导。 “你应该做专业又喜欢做的事，所以我觉得你最好专注农业，这样才最有把握能出成绩，你也才会有机会获得成功。” “你说的似乎有道理，那我应该怎么做农业？” “老陆，中午吃自助餐的时候，我和农业厅的老唐聊了几句，他说农田建设管理处的处长和副处长有矛盾，发愁如何摆平。只要你拿定主意，我来想办法把你调入省厅任这个处的处长。” 秦云东难得有一次为了朋友的升迁而提前许诺。 陆长风非常震惊。 他以为秦云东会利用和苗英杰的关系把他调到中山市，没想到秦云东要让他进省厅。 陆长风当然想进省厅，无论社会地位、待遇还是权力都比浠水要强太多，而且在省厅能融入大人物的圈子，进一步提拔的机会肯定更大。 只是他有些心虚，觉得自己配不上。 “我恐怕不合适，人家是省厅啊，硕士博士扎堆，我和人家比起来就是个泥腿子……” “这个顾虑不是你考虑的，我如果不能推荐成功，你就还做你的县委书记。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想不想去省厅？” “能进当然是好事，只是我……” “农田建设管理处的职责是提出农田建设项目建议，承担耕地质量管理，参与永久基本农田保护。承担农业综合开发项目、农田整治项目、农田水利建设项目管理工作。牵头推进国家科研育种保护区高标准农田建设。你最好提前准备，如果老唐找你谈，别表现得太差劲。” 秦云东直接打断他的话，并给他分配任务。 陆长风勉强答应了，他的心不由产生些许悸动。 他知道秦云东是个极为谨慎的人，没有把握的事从来不会轻易许诺。 如果秦云东真的能做到，陆长风的命运马上就会产生重大转变。 恍惚间，陆长风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美梦。 快要到了赴宴的时间，秦云东这才打电话给钟超凡，向他通报晚上鲍乾清要请客吃饭的情况。 钟超凡听罢并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简单和秦云东说第二天到他办公室面谈就挂了电话。 陆长风很纳闷，询问秦云东为什么要给大老板汇报情况。 “鲍乾清请下属吃顿饭很正常，不至于如此敏感小心？” “请客吃饭当然正常，我给大老板打电话提前说明也很正常。咱要有忧患意识，预防有人故意拿此事大做文章，达到挑拨离间的图谋。” “你也真够心细如发了，什么事都考虑到了。那我们吃饭的时候，我应该注意点儿什么，你是不是也应该给我打个预防针？” “老陆，在吃饭的时候不要被领导的笼络人心所迷惑，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别忘心里搁。谈工作谈其他领导就兜圈子，尽量不接话不表态。” “不要把我当三岁孩子，笼络人心是领导必用手段，你我也用过，一眼就能看穿。大家都是老中医，鲍乾清别想给我开偏方。” “戏法人人会变，手段有高低，手法各不同。鲍乾清虽然在省里班子力的排位不高，但他的口碑好，影响力大，威信高，足以说明他是这方面的超一流高手，你未必不会被蛊惑。” 秦云东说的是心里话。 他和鲍乾清在中山寺庙里的一番对话，感觉出鲍乾清和颜悦色下的老谋深算，就算和秦云东辩论中没有占得上风，鲍乾清依然能保持定力不失态，这种修炼也算是很高的境界。 陆长风听得没了主意，不由又开始担心起来。 “我真的会不知不觉被迷惑吗……到时候你一定要救我。” “当着众人的面，我怎么救你。你只需记住，逢人且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哪怕你对鲍乾清再感动，也不要掏心掏肺，惹出一连串擦不干净的麻烦，那就是自找苦吃了。” 秦云东穿上外套，指了指自己的手表，示意该出发了。 陆长风缓缓起身，迟疑地看看茶几上的茶叶礼品袋，最终决定不拿到宴会现场为妙。 这次全省工作会议来了这么多人，真的像秦云东所说，有人故意煽风点火，那自己就会吃不了兜着走，还是别给自己找麻烦了。 两人准时来到招待所餐厅的包间，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六个凉菜，三荤三素搭配合理。 坐在餐桌前的抚远县委书记曹传承以及东滨县的吴书记、光彩县的赵书记，正聊得热火朝天。 由于东滨县和光彩县是本省东部的大县，平时很少有机会联系，因此秦云东和两位书记只是认识而已。 “佩服佩服，你们还真有精神继续讨论wto，这几天开会还没有谈够啊。” 秦云东说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三位书记都站起身和秦云东、陆长风握手。 “秦书记是我省的理论大师兼着名才子，我们脑子笨，不抓紧学习领悟，肯定跟不上形势啊。” 其他两个县委书记和秦云东不熟，只是打哈哈。 “虽然省里统一思想，把wto定性为历史性机遇。但咱私下里说句心里话，我们对进入wto还有顾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曹传承和秦云东接触时间长，很熟悉他的为人，绝不会因为说实话而扣帽子打棍子。 因此，他主动毫不避讳地说了他们对未来局势的悲观看法。 秦云东笑着点点头，他很理解基层干部的担心。 他们并不反对改革开放，更不是守旧保守，只是对即将面临的市场竞争心存悲观情绪。 第442章 自救方能得救 “不踏实是真实心理，没啥不能说的。我同意省里对加入wto做出的判断，但心里也七上八下，毕竟咱底子薄，一旦打开国门，直接和世界巨头竞争，确实压力不小。” 秦云东没有批评他们怯敌畏战，反而以同理心站在他们的角度说话，这就让书记们产生情感共鸣。 两位县委书记没有了顾忌，打开话匣子就滔滔不绝发牢骚。 “云东说出我们的心里话了，本来就是嘛，咱的工业水平很差，和人家比起来有几十年的差距，怎么和人家斗？” “唉，别的不说，就拿咱坐过的桑塔纳轿车举例。你看看人家造的汽车多皮实，我们县九二年买的车，什么烂路都能跑，十年过去了，到现在几乎没有大修过，这就是水平。咱的国产车呢，才开一两年，除了喇叭不响，上下哪都响。” 他们的意思很清楚，巨大的技术和制造代差无法弥补，根本无力和国外竞争，一旦国外顶级大企业进来，国内的产业势必会受到严重冲击，绝大部分市场也会遭到鲸吞蚕食。 秦云东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鲍乾清和白国昌就走进房间。 屋里的人都起立相迎。 鲍乾清先和秦云东握了握手，转而又握住刚才发牢骚的县委书记的手。 “老吴，你说话不要危言耸听啊，我孩子买的国产越野车就很好嘛，” 鲍乾清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和蔼，即使批评也是和风细雨的方式。 他之所以点名说老吴，因为老吴是他提拔起来的干部，就算批评他，老吴也不会有不快的情绪。 “首长批评得对，我的组织观念淡薄，拿坊间流传的段子当谈资很不严肃，以后我会注意说话方式。” 老吴一连串地检讨，但脸上只有陪笑，没有惊惧。 “哈哈，不要那么紧张嘛，这里是私下聚会的场合，可以畅所欲言。我只是提醒大家出了这个门就不要乱放炮，尤其是面对公众和下属，一定要注意影响，不能扰乱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 鲍乾清很有高度的善意提醒，让人找不出毛病。 同时他又轻易就把在座的人都划成自己人，做得不显山露水。 “大家都饿了，赶快坐，咱这里没有规矩，不用走酒桌上的流程，直接动筷子。” 说没有规矩其实就是在定规矩。 鲍乾清大模大样坐在首席，一句话就尽显领导的权威。 客人们都知道，领导说没规矩只是亲民表现，该讲的规矩还是马虎不得。 不用谁指点，众人自觉地按照公务接待餐桌座次规矩来。 秦云东虽然和其他县委书记同级别，但他的实际行政权更大，因此也就挨着鲍乾清坐下。 “云东，你对老吴他们的顾虑怎么看？” 鲍乾清用热毛巾擦着手，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反正战场已经摆开，再有顾虑也没有用，还是想想怎么迎战。” 秦云东很平静地回答。 “瞧瞧，这才是我们做干部的最好的态度，你们呀，应该多向云东学学。与其坐在那里发牢骚，不如赶快回去做好准备，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哦。” 鲍乾清扫视众人，乐呵呵地赞扬着秦云东。 “我们哪里敢和秦书记比，临江市现在是省里的宝贝，家底又殷实，我们四个县捆一起才勉强刚达到临江市一半gdp。家有余粮，还有家长撑腰，底气就是足啊。” 老吴说话开始阴阳怪气，明显心里不平衡。 “秦书记不但有能力，有大老板捧着，而且还是大名鼎鼎的叶家的女婿，大树底下好乘凉，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我们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真是学不来啊。” 赵书记满脸堆笑地补充发言。 秦云东忽然明白了。 原来这是一场鸿门宴啊。 很明显，老吴和老赵是有备而来，相互配合对秦云东的成绩进行歪曲，这是有意要挑起陆长风和曹传承对秦云东的怨气。 但鲍乾清肯定也没想和秦云东就此翻脸，作为大人物完全没有必要采取这样的方式挑衅。 最大的可能只是对秦云东敲打，以警告秦云东认清形势。 鲍乾清微笑着摆摆手，阻止哼哈二将继续输出。 “你们不能那么讲，没有真本事，就算给你们这么好的条件，你们也干不出什么成绩。靠人不如靠己，自救方能得救嘛。” 鲍乾清为秦云东打圆场展现出自己的大度。 另外，秦云东是聪明人，点到为止，没必要穷追猛打把关系搞僵。 他随即把话题转移到正轨，不给秦云东反击的机会。 “进入wto对我们省是百年未遇的机遇和挑战，省里班子对这次会议很重视，所以才史无前例召集各地一把手来开会。既要宣导正确判断局势，也是要让大家步调一致夺取胜利。所以我们班子成员都分别召集部分代表沟通，摸摸底，看看会议效果如何。” 鲍乾清举起酒杯，笑容可掬地扫视众人。 “我请你们五个人来吃饭，但也是谈工作，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喝了这杯酒，咱们就不谈别的，完全围绕主题开始讨论，每个人都要发言，我看就从陆长风同志开始。” 领导定下了基调，大家也就只有表示服从。 陆长风很惊讶怎么会先点了他的名字，但鲍乾清已经安排，他也不敢多问。 喝完了杯中酒，白国昌拿出录音笔，并打开记录本，等着陆长风说话。 看到白国昌这个架势，陆长风更加紧张，他略一思索站起身。 “鲍副省，各位同志，浠水县已经开过几次会，专门研讨加入wto后的对策……” “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长风，让你带个头，你要领会我的意思，不要拘谨，咱们是聊天形式，别搞得像是分组发言。” 鲍乾清示意陆长风坐下说，但他却慢条斯理继续自己的发言。 “老吴、老赵，你们知道浠水一直都是本省经济垫底的贫困县，但你们知道不知道，今年浠水的gdp是什么状态吗？” 第443章 士为知己者死 “我猜浠水县今年有望脱贫？” 老吴不假思索立刻跟着铺垫。 “你太小看长风同志的能力喽。” 鲍乾清大笑着摆摆手。 “听首长的意思，难道浠水不只是脱贫，还能达到小康水平吗？这……这不太可能？” 老吴表演得声情并茂，真是个称职捧哏。 “自从长风同志接任县委书记以来，浠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gdp每月都能保持百分之五十的增长，这可是全省独一份啊。照这样的速度，实现小康指日可待。” 鲍乾清也不想再卖关子，很快就揭示答案，同时把赞许的目光投向陆长风。 老吴和老赵，包括白国昌都立刻热烈鼓掌。 “老陆，真人不露相啊，佩服佩服，我应该学习的人原来是你啊。” “长风有大才，本省的先进人物非你莫属。” “了不起，这才是艰苦奋斗，杀出重围的改革新星啊。” 他们三个七嘴八舌地不断吹捧，陆长风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我真不敢当，浠水一直经济总量垫底，所以增速才会比其他兄弟县高。而且浠水取得的成绩来自省里的关怀，中山市的协助，还有秦书记……” “哎，老陆，你这有点像领奖感言啊，莫非你早就做好拿奖的准备？” 白国昌不给陆长风提及秦云东的机会，很快用一句玩笑话打断陆长风的发言。 “老陆，你的辩证法没有学扎实啊。内因是事物自身运动的源泉和动力，外因的支持力度再大，也不能抵消你做出的贡献。我必须要敬你一个酒。” 老吴紧跟着站起身，用喝茶的玻璃杯倒了半斤酒。 “就是啊，老陆，我太想听听你的成功秘诀，你千万不要保守，赶快拿出来和我们分享一下。” 老赵也忙着敲边鼓。 陆长风在他们的不断劝酒声中，只好将半斤酒一口气喝完。 “霸气！早就耳闻老陆是酒神，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一下把我的酒瘾也勾上来了，老陆，敢不敢和我再拼一杯？” 老吴带头鼓掌叫好，试图还要再灌陆长风。 他们玩得热闹，曹传承却默默抽着烟，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三个人捧陆长风却让他坐冷板凳，曹传承的心态开始失衡。 秦云东面带微笑一语不发，看着他们几个尽情表演。 鲍乾清很高明啊。 一捧一踩，让陆长风发飘，让曹传承嫉恨。 这种组团忽悠的威力的确不小。 在几个人的鼓掌声中，陆长风和老吴各自又喝下半斤酒。 “好啦好啦，咱们还要谈正事，千万别喝醉，适可而止。” 看陆长风喝完酒，鲍乾清这才阻止，并让陆长风继续发言。 大概是喝了一斤酒，又成为全场最靓的仔，陆长风心情大好也不再紧张。 陆长风满脸通红，声音洪亮地讲述浠水应对wto的政策，博得了鲍乾清为首的众人交口称赞。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长风同志的理论水平很有进步，而且浠水的对策符合实际，又有前瞻性，真是难得啊。” 鲍乾清故意拍了拍秦云东的肩膀。 秦云东点点头表示同意，却没有说话。他知道这只是鲍乾清要发表长篇大论的引子，不是真的要让他表态。 “长风二十年工作都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他一心为公两袖清风，哪怕是自己的爱人去世，他也只料理后事一天就又投入工作中，这种精神就应该大书特书，成为我省干部队伍的楷模。” 鲍乾清回顾了陆长风曾经做过的感人事迹，说到动情处，鲍乾清还拿起纸巾擦拭着眼角。 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鲍乾清触动了陆长风心底最柔软的一块，想起自己多年来的艰辛和委屈，想起恩爱的亡妻，陆长风低下头泪流满面。 “鲍副省和老陆都是性情中人啊，老陆太不容易了，我听着也心酸得不得了。” 老吴带着哭腔拼命想挤出几滴眼泪，却根本哭不出来，只好也拿起纸巾挡住眼睛。 “好啦，好啦，我年纪大了，存不住眼泪，把大家的情绪都带得低落了。长风，咱们不忘过去，但还是要展望光明的未来。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义不容辞。而且我还要向省里重点推荐长风，他这样的干部不能提拔重用，天理难容。” 鲍乾清走到陆长风身边劝慰，但不忘情绪激昂地许下诺言。 陆长风感动地摇摇晃晃站起身向鲍乾清深鞠一躬。 “多谢鲍副省，士为知己者死，我虽然算不上士，但也知道知恩图报。” 他说着又拿起酒杯就要喝。 鲍乾清连忙拦住他。 “长风，你说过了，哪里有什么士为知己者死，我们都是同志，不能有封建思想。我们应该为了理想和事业奋斗终生，而不要搞成山头主义哦。少喝点，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鲍乾清把陆长风摁在座椅上，又亲热地拍拍他的肩头。 他很满意陆长风的表现。 收服陆长风，今晚宴会第一个目的达到了。 同时，他也满意曹传承的表现。 曹传承自始至终就像是打入冷宫的怨妇，黑着脸无奈又怨恨。 以后只要找机会再给曹传承更高的礼遇，这位曹书记自然也会死心塌地追随身边。 目前只剩下秦云东了。 他知道秦云东能看穿他的意图，但他就是要演这一出给秦云东看。 只要他一出手，没有什么人是搞不定的。 哪怕是秦云东的下属，他分分钟都可以拿下。 但鲍乾清对秦云东的表现很意外。 秦云东一直都很安逸地坐着，既没有着急上火，也没有对他挖墙脚的行为表达不满，似乎陆长风和曹传承都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 鲍乾清一时猜不透秦云东到底在想什么。 鲍乾清坐回位子，身子向秦云东倾斜，低声笑问。 “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至于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今日的云东，其犹龙乎？” 第444章 都是千年老狐狸 鲍乾清表面上似乎在夸奖秦云东，有龙一样深不可测的智慧。 其实，他暗含着是在夸自己。 他通过自己的表现，让秦云东见识到他的手腕。 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水平，岂不就是龙的能力？ 秦云东明白他的意思，但也只是笑了笑。 “《易经》乾卦有对龙有深刻解析，经过磨炼和忍耐，龙才终有成就，但即使飞龙在天，也要谨防走到亢龙有悔的地步。” 秦云东不动声色劝告鲍乾清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最后落得个被打回原形的地步。 “云东博学多才啊，那你最喜欢哪一种龙呢？” 鲍乾清听出秦云东的意思，却并不在意。 他反问一句是问秦云东自比哪条龙。 “《易经》乾卦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秦云东毫不犹疑地脱口而出。 “惕龙在心，善哉，但真的要做到无咎却很难。成长本来就是一连串的错误组成，认不清形势，做出错误的选择，即使是龙也会后悔，更何况是人。” 鲍乾清反过来也对秦云东发出了警告。 秦云东懒得和他继续论道，随即岔开话题。 “我记得您指示说只谈wto，不要跑题。咱们现在是不是可以继续发言了？” 岔开话题意味着对鲍乾清不感兴趣，也是在委婉拒绝站队。 鲍乾清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寒意。 “云东说得对，我刚才只顾着谈感情，的确跑题了，接下来，我们正式开始。” 他所谓的正式开始，意味着和秦云东谈判破裂，正式确定敌对关系。 宴会结束后，秦云东和曹传承搀着东倒西歪的陆长风回到房间，把他放在床上盖上被子。 “云东，你如果还不急着休息，我想和你谈一谈。” “老曹，我给你沏茶，咱谈多久都行。” 秦云东并不感到意外，曹传承憋了一肚子话肯定会说出来。 “云东，你没有发现今天鲍乾清和他的人是有备而来吗？” 曹传承接过秦云东递来的茶杯，开口第一句就直奔主题。 “我知道。” 秦云东也没打算装糊涂。 “眼睁睁看着他们耍弄陆长风，你为什么不反击呢？我和老陆是你的下属，都指望你罩着，但你的表现让我很不理解。” 原来曹传承在酒宴上铁青着脸并不是出于嫉恨。 他也看穿了鲍乾清的把戏，对秦云东没有保护陆长风而生闷气。 曹传承是吴凡尘提携起来的干部，自然站队吴凡尘和其他势力明争暗斗，深陷派系之争。虽然他也不想这样干，但身不由己。 后来抚远县归临江市管，他成为秦云东的下级，经过多次接触，他觉得秦云东是个一门心思干事的人，从不搞团团伙伙那一套，加上吴凡尘调离中山市，曹传承很庆幸自己终于脱离苦海找到组织。 但是今晚看鲍乾清在拉拢分化瓦解秦云东，但秦云东依然谈笑风生，曹传承不由上火。 秦云东还是太年轻了，看不出其中的危险，一旦人心思变，问题就非常严重了。 因此，曹传承才忍不住要当面提醒秦云东注意。 秦云东对曹传承的态度很满意，同时也很感慨。 只有经历过风雨的人，才知道派系斗争的悲苦，曹传承才不想再走回头路。 “老曹，我不管不是惧怕鲍乾清，而是要让老陆自己选择。我提前给他说过派系的危害，但如果他不能抵御诱惑，那就由他去，强扭的瓜不甜，我绝不拦着。” 秦云东对曹传承说的是心里话。 他已经告诫过陆长风，算是尽到了自己的责任，陆长风怎么走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哎，云东，你这叫什么话，难道对我一点信心也没有吗？” 陆长风掀开被子坐起来。 秦云东和曹传承都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哇靠，你怎么搞得像诈尸？不带你这么吓人的。我的乖乖，你喝了一斤多居然还能醒着，这也太特么不是人了。” 曹传承被惊吓的心狂跳不已，心有余悸地骂道。 “哈哈，你不知道，我在浠水是第一酒神。一斤酒对我来说只是开胃酒，就凭那几个货想要把我灌醉，做梦。” 话虽然这么说，但陆长风说话却口齿不清，走过来的时候身子有些晃。 “你不吹牛会死啊，一把年纪了，别吹嘘能喝酒了，以后喝酒悠着点。” 秦云东笑着把他扶坐下来，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老陆，你还真能演啊，瞧你在酒桌上哭得稀里哗啦的，还说士为知己者死，到底哪个你是真的？” 曹传承疑惑地上下打量着陆长风。 “鲍乾清的话的确打动我了，想起前妻就觉得心里很难受。哭是真心哭，但我并没有改变初心，我不是小年轻，云东又给我打了预防针，我怎么会被他带跑偏？” 陆长风以前也因为不肯站队魏郡和赵祥国之争才会成为浠水的孤鸟，他不是不懂其中的危害。但鲍乾清毕竟是大人物，他不能直接甩脸色，另外也想见识一下鲍乾清的本事，这才会顺着鲍乾清的意思说。 不过，不得不承认，鲍乾清笼络人心的本事果然超强，换了涉世未深的人一定会被套路。 “不只是涉世未深，还有心存贪念的人，看到鲍乾清如此高看自己，一定会感激涕零，死心塌地捆绑在他的战车上做炮灰。” 曹传承心有感触地补充了一句。 “今天我也领教了，你们这两个老狐狸，一个比一个能装。” 秦云东指着面前的两个人，戏虐地开玩笑。 但他的心里却很感慨，这两人都不容易，能面对跃升的机会不动心，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正是因为他们的坚持，才不会让鲍乾清的阴谋得逞。 如果浠水县和抚远县不配合他的工作，阳奉阴违搞对抗，秦云东想要实现目标会非常艰难。 秦云东长出一口气：“咱们尽管去做自己的事业，不要受外界影响，只要干出成绩就有话语权，鲍乾清也无法一手遮天。” 第445章 这事真有意思 鲍乾清此时也在自己的房间里开小会。 对面坐着的白国昌、老吴和老赵都显得很兴奋，七嘴八舌说临江市的铁三角即将解体，秦云东和钟超凡就要尝到一次沉重打击的滋味。 鲍乾清沉默不语，脸上也没有高兴的表情。 “首长，您难道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白国昌最先反应过来，为鲍乾清续茶的时候试探着问。 “有没有问题不重要，我们首先要有过硬的实力，否则就算看到问题也束手无策。” 鲍乾清若有所思地回答。 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心里对秦云东非常忌讳。 或许是他预感到秦云东不是池中物，很快就会成为威胁他的主要力量。 “鲍乾老，开春就要换届了，您看我的事能不能安排上？” 老吴点头哈腰说着，露出一脸谄媚的笑容。 “我一直在考虑给你们两个换个地方，但钟超凡提出‘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劣者汰’的指导原则，你们需要先先拿出成绩，这样我才好说得上话。” “我们的成绩也不差啊，东滨县和光彩县的经济排名属于中上游水平，这还不行吗？” “远远不够，你们的成绩还不突出，属于成绩平平一类，想要更进一步就要有更大的成绩。不要总想着靠我这张老脸升迁，你们先要想着自己争气才行。” 鲍乾清本来就气不顺，找话茬严肃地斥责老吴。 老吴和老赵看鲍乾清生气了，纵然不知道原因，但也都收起嬉皮笑脸的神情，低下头不敢再说。 白国昌眼看气氛有些僵，于是笑着打圆场。 “老吴老赵，你们都是追随首长多年的老人了，还能不知道他老人家的脾气？爱之深责之切。他督促你们进步是为你们好，嘴上骂，心里却早就替你们想好了康庄大道。” “那是，那是，我们也相信首长是发自内心爱护我们，盼望我们成长，我们只是惭愧自己总是给首长添麻烦，让首长为我们操碎了心。” 白国昌很有技巧地铺设好台阶，让双方都可以顺势而下。 老吴和老赵很机灵，立刻顺着台阶下，还要对鲍乾清感恩戴德。 鲍乾清刚才只是一时失态，他很快就恢复过来，也跟着下台阶。 “还是国昌知道我一片苦心啊。你们既然知道错了，回去之后不要想着拉关系跑官，一定要趁着打开国门的机会，抓紧时间落实吸引外商投资的计划，务必让投资成为你们拉动gdp的重要手段。” “我们一定遵照您的指示去做，但我们只是县级市场，想要吸引大投资难度很大。首长能不能给我们多一些见外商的机会……” “我已经让省商会推荐一批优质外商优先去你们地盘考察，别的县市没有这个机会，你们要好好把握，如果还是做不好，那就不要再想升官了，能保住你们现在的位子就不错了。” 鲍乾清挥挥手打发走老吴和老赵，让白国昌单独留下。 “国昌，我已经和办公厅综合二处冯处长打过招呼，这次他们去丰饶市考察了解后备干部，你也跟着去一趟。” “好的，我等一会儿就给冯处长打电话确认行程。” 白国昌不止一次做过类似的事，不用请示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鲍乾清非常注重后备干部群体，只要发现可造之材就积极争取，不断充实壮大自己的力量。 这一次去丰饶市考察自然也不会例外。 白国昌答应了却没有走，反而向前一步轻声汇报。 “我得到一条重要信息，有人正在调查前临县县长杨期。” “杨期？他不是已经查清问题并被处理，为什么还要查他？” 鲍乾清皱了皱眉。 杨期只是个绿豆芝麻小官，白国昌干嘛神秘兮兮向他报告。 “听说杨期牵扯到一桩走私案，而且案情相当严重……” 白国昌似乎没有察觉鲍乾清已经面露不悦，还要继续汇报。 鲍乾清忍无可忍，不由分说打断了白国昌。 “杨期无论涉及什么案件，依法办案就是了，用得着你这么关心吗？老实说，杨期是不是和你有见不得光的交易？” 鲍乾清神情严肃，语气也异乎寻常变得严厉。 他不允许自己派系里的人有贪腐行为，更不允许身边的人瞒着他做违法勾当。 这倒不是他有多廉洁，而是受贿贪腐的人会牵连他，断送他的长远规划。 鲍乾清非常鄙视大肆贪腐的人。 明明可以利用体制规则实现利益最大化，那些人却偏偏管不住自己的手，这样的干部没什么长远眼光，都是及时行乐的鼠辈。 面对鲍乾清的责问，白国昌显得很冷静。 “首长，我跟着您那么多年，您还不知道我的为人吗？” 白国昌的确很清廉。 除了工资之外，他没有别的收入来源。 以至于到现在，他还背负着房贷，以及为母亲治病欠下的巨额医疗费。 即使经济陷入困窘，白国昌依然不改初衷，除了接受过鲍乾清的资助外，其他人的钱一分钱都没收过。 其实，如果白国昌想收钱，多少人会抢破头给他送，但白国昌从没有动过这个念头，甚至差旅报销都严格遵守纪律，一丝不苟地报账，不会有半毛钱差错。 想想自己的秘书如此注意形象，肯定不会卷入杨期的案子，鲍乾清的火气小了一半。 “那你为什么如此关心杨期的案子？” “政协经济委员会主任周通平担任中山市书记的时候，主抓的就是临县，苗英杰和杨期就是周通平提拔起来的改革急先锋，再加上周通平的秘书秦云东，当时被中山人称为周家军。” 白国昌淡淡的叙述，没有什么感情色彩。 鲍乾清却听出他的意思。 杨期涉嫌经济问题、作风问题，现在又牵连重大走私案，这简直是送到自己手里的武器啊。 只要稍加润色和发挥，不只是可以让秦云东焦头烂额，甚至还能波及到周通平以及钟超凡。 鲍乾清满意地瞥了一眼白国昌，端起茶杯露出一丝微笑。 “这事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第446章 日拱一卒也是成就 第二天，秦云东如约走进钟超凡的房间。 “云东，坐。开了几天的会，累不累？” 钟超凡今天很清闲，没有再不停审批文件，舒服地和秦云东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即将迎来历史机遇期，我不敢累啊。” 秦云东笑着回答。 “你认为是机遇期，有的人认为是严峻挑战，甚至喊出了到了最危险的时刻，哈哈。” 钟超凡大笑起来。 “我们省里定义是机遇与挑战并存，所以两种观点都不算错，只不过是看问题的角度不同罢了。但是悲观情绪的同志工作起来会畏首畏尾，把自家一亩三分地的坛坛罐罐护得严严实实，生怕落得个卖国的骂名，那性质就很严重哩。” “我明白钟书记的意思，大家从来没有经历过国际竞争的洗礼，心理需要适应。我愿意打冲锋，用实践证明开大门走大路并不可怕，道路会越走越宽阔。” “云东，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会议已经结束，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你的职责不只是带领临江市乘风破浪，更要在我省树立起一个标杆，让胆怯者有勇气，让反对者闭上嘴。任重道远，但这副担子舍你其谁？” 钟超凡给予了这么高的期待，秦云东始料未及。 但秦云东的个性向来是越挫越勇，他并没有感到压力成倍增加，反而有了大战在即的兴奋感。 “我会尽心尽力去完成省里的重托，但是也请省里再给临江市多一些松绑的政策。” 秦云东趁机拿出一份报告，并简要讲述了一直思考的权力下放问题，行政事务决定权移交给基层就地解决，减少令出多门纷繁复杂的审批程序，增强反应速度提升行政效率。 钟超凡边听边翻了翻报告，然后把报告递给了秘书蒋廉。 “你的思路很好，我个人很赞成。上面的婆婆太多，而且不乏恶婆婆，这让下面的媳妇左右为难啊。但是我丑话说前面，你别抱希望太大，我不能保证最终结果如你所愿。” “我理解钟书记的处境，咱们尽力而为就是了，我没有过高的期待。” “哦？你说说我的处境是什么？” “大时代的洪流泥沙俱下，各种意见和团体利益必须兼顾，为了保持稳定团结，需要做出必要妥协。” “不愧是我省的理论家，思路清晰，看问题很准，理智冷静接地气。做事情不能理想化，更不能急躁不顾现实条件，你冲锋陷阵难，我在后方操持家务也难啊。” 钟超凡很欣赏秦云东，再次赞扬了一句，但很快又发出感慨。 简政放权肯定是好事，但放权意味着一些单位部门丧失权力和地位，必然招致激烈反抗。 一旦操作不够谨慎稳妥，非常容易会让大船翻覆。 秦云东对现在的局面有清醒的认识，因此当即表态。 “钟书记，只要有恒心，不管有多少阻碍，日拱一卒，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哪怕我的申请报告没有批准，我保证不会有情绪，该干的事一样也不会少。” 一个月后，也就是2001年12月，国家正式加入wto。 越来越多的外企蜂拥抢滩国内市场。 他们都磨刀霍霍，想要在古老又稚嫩的土地上攻城略地，赚个盆满钵满。 秦云东对此早有预料，他利用外企急于布局国内市场的心态，参考了沿海城市的做法，实施以市场换技术，以国内市场换取进军海外市场的战略。 由于秦云东一直扎扎实实做基础建设，临江市的水电、交通、人力资源储备等方面都走在全省的前列，获得外企的一致好评。 因此，几十家外企把出口加工企业建立在临江市，由于临江市高效率的运作，很快让外企实现当年投资当年产出，大批临江制造的产品行销海外，也使得临江市的经济形成爆发式增长。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了2002年的秋季。 此时的临江市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高楼大厦林立，地上交通四通八达，除了省际高速公路外，还有另外一条新修建的运河直通临省的无悔江码头，可以用低廉的运费直通出海口。 而临江城市人口达到五百万，俨然已经有了初具规模的发达城市模样。 这一天，百信机械制造公司的董事长钱辉正在会议室主持新一代产品设计研讨会。 忽然他的秘书快步走过来，低声在他耳边说：“秦书记来了。” “我有重要的事，你们继续开会。” 钱辉简单交代一句，立刻起身向外走。 虽然他已经是千万富豪，百信机械公司已经是临江市龙头企业，但只要听到秦云东来，他仍然会推掉一切工作，第一时间面见秦云东。 “他是一个人还是带着老外来的？” 钱辉边走边问。 “秦书记只带着秘书夏丰，没有别的人。” “哦？” 钱辉停下脚步，想了想就吩咐秘书去拿酒窖拿一瓶上好的红酒。 “秦书记如果问酒的价钱，你就说一二百块钱，千万别说值上万。” 钱辉叮嘱完匆匆走进贵宾室。 身穿政务夹克衫的秦云东正背着手，欣赏贵宾室里的名人字画。 “哎哟，我的秦书记，您可是好久没来我这里指导工作了，我还提心吊胆不知道哪里惹您生气了。” 钱辉春风满面热情打招呼。 “你做得很优秀，我来能干什么，还指望我吹捧你吗？” 秦云东笑着和他握了握手。 “我哪敢那么想啊，百信公司如果没有您的指点提携，压根不会有今天的好日子，我是知恩图报的人，总想着和您多亲近，生怕受您冷落啊。” 钱辉请秦云东坐下，接过秘书端过来的酒杯，分别递给秦云东和夏丰。 “这是咱家自酿的，您是行家给品鉴一下。” “自家酿的酒？是你在欧洲买的葡萄园酿的？” 秦云东晃了晃酒杯，看着酒液挂杯的形态。 “原来您已经知道了，呵呵，我的生意不是已经打入欧美市场了吗，为了谈业务方便，所以就在那里买下一个酒庄。” “酒的品质很好，但是你骗我就很不好了。” 秦云东喝了一口酒，似笑非笑看着钱辉。 第447章 人们看的都是表象 钱辉一脸错愕，又仿佛是受到天大委屈似的。 “秦书记，您怎么会这样看我，我怎么敢骗您啊。” “想就近谈生意，你可以在欧洲租写字楼，花上亿元买葡萄种植园，还要贷款三分之一，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说的理由？” 秦云东放下酒杯，淡淡地问。 钱辉知道瞒不下去，这才挠挠头嘿嘿傻笑。 “实话跟您说，现在欧洲酒庄价格低，我周围的朋友都去抄底，倒手就有百分之四十的利润。轻轻松松就能盈利四千万啊，我要卖多少台电动车才能赚回来……” 钱辉说得眉飞色舞，他对自己的投资决策相当得意。 “别光想着美事，万一要是赔了呢？” “不会赔的，酒庄倒卖不出去，我就贴上欧洲的标签，把酒庄里的红酒倒腾到国内卖。只要看到是国外的牌子，红酒价格就会翻几十倍甚至上百倍，同样可以大捞一笔。” 钱辉是一个成功的商人，肯定经过仔细盘算，所以他才会放心大胆地进行投资。 秦云东又端起酒杯，闻了闻酒气。 “其实我只是问问而已，公司是你的，你想怎么花钱是你自己的事，我也无权干涉……” “秦书记，您是百信公司的贵人，我求您干涉都来不及呀。您看我哪里做得不对就直接批评，千万别再这么说了，这比骂我还让我难受。” 钱辉说着就主动站起身，垂手而立，像是一个犯错的小学生。 “乱花渐欲迷人眼，你的贵宾室越来越豪华，小心让你的心智迷乱，咱们还是到厂区里走走。” 秦云东起身就向外走，钱辉只得跟着他走下办公楼，沿着厂区的内部道路散步。 “老钱，你还记得当初做农用车的历史吗？从夫妻修车铺，到给别的厂做焊接大梁，再到自己开厂，一路辛苦一路磕绊走到今天，不容易啊。” “秦书记非常了解我的创业史，如果不是您建议并大力支持我转型做电动功能车，哪有我的今天……” “你每次见我都讲感谢话，你不烦我都听烦了，呵呵。我只是起到了一点点推动作用，主要还是你踏实能干，一门心思扑在事业上才有所成就。” 秦云东和颜悦色地回忆历史，慢慢转回到正题上。 钱辉是个极其聪明的商人，他已经猜出秦云东要给他说什么。 “秦书记放心，我投资酒庄只是抄近路获取资金，拿到钱还是会投资在电动车上，绝不会放弃我的主业。” “我相信你说的是心里话，但如果你这一把赌对了，你的思想很快就会发生变化。不用付出，躺着就能大把赚钱，你还有动力继续辛苦做制造业吗？” 秦云东说着瞟了钱辉一眼。 钱辉沉默不语，他没有勇气否认。 “一旦尝到甜头，你就会继续赌下一把。只要人生中有捷径，捷径很快就成了唯一的路。你不再关心主业就成了必然，甚至主业会成为你的提款机，你会控制不住走向投机生意。” 秦云东停下脚步，背着手看远处的车间繁忙的景象。 他听商会里的人都在传钱辉痴迷炒酒庄，马上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钱辉是临江市的龙头制造企业，如果他不务正业就会影响到其他企业老板的心态。 制造业是临江市主要发展动力，也是安置就业人口，拉动服务业的主要来源。 因此，秦云东必须亲自上门做工作，务必要让钱辉收收心。 钱辉对秦云东的劝说不以为然。 “秦书记，我是商人，如果真的有轻松来钱的门道，我为啥不能做？” “古人说得好，‘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没有实力的支撑，看似美好的前景，不过是海市蜃楼。” 秦云东看到有工人向他挥手打招呼，他也微笑挥手示意。 “你在电动车领域是第一梯队的强者，但做投资投机，你的实力远远不够。买一个酒庄就需要贷款，你怎么和那些动辄就几亿几十亿的大富豪比呢？” 没有财力的新手进入投资圈，大多只是待宰的羔羊，往往会沦为大资本的菜单。 当输得精光后退出投资圈，想回头做主业就会发现自己已经被行业远远甩开，落得个鸡飞蛋打四大皆空。 “商场如战场，哪有什么抄近路的窍门，那些一夜暴富的风光最后都是潦草收场。违反了市场规律，吃亏的往往是自己。越是急功急利偷奸取巧，越是容易掉入陷阱无法自拔。” 秦云东给他分析了几个案例，苦口婆心劝钱辉要冷静。 钱辉开始松动，但还是有些不甘心。 “秦书记，我明白这些道理，但您也不能否认的确有一夜暴富的事？” “越是穷人圈，越容易流行一夜暴富的神话。好像只要有机会，谁都能复制成功似的。暴富的真实原因没那么轻松。神秘的人脉关系、资金来源、幕后交易、承受常人难以承受的压力，都会被严严实实盖住，给人们看的都是筛选出来的表象。” 秦云东又举了一个例子。 某位创业者资金耗干后走投无路，求助无门，只是靠一次和投行的人在卫生间偶遇，一分钟的故事就打动了投资人，接着奇迹产生，创业者获得了巨额投资，最终获得成功。 “这个故事家喻户晓人尽皆知，却隐藏了不能深究的疑点。投资人每天要看大量的融资项目，听很多人谈项目，估计早就麻木了。但他撒泡尿的功夫就被一个故事打动，你认为真有这种可能性吗？” 秦云东转身看着钱辉，希望他能有所感悟。 “这个故事我也听说过，经过秦书记这么一分析，我还真的觉得有些蹊跷。那您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钱辉却没有往深里想，他只是忍不住好奇地打听故事背后的故事。 秦云东无奈地摇摇头。 “叶氏集团负责投资的叶安夏给我说过，因为真相实在敏感，我不方便给你透露，只能说背后的水很深，远远超过你的想象。” 第448章 不理解也要坚决执行 秦云东走到工厂的新品展示区，看着一台台漂亮的电动工程车。 “瞧不上自己的事业，不能专注在自己最擅长的产品，你的思想已经滑落在悬崖边了。你多想想自己的责任，股东的利益，上千工人的生计，千万不能拿你的厂率性而为。” 秦云东再次对钱辉提出忠告。 “好的，好的，秦书记的话对我来说就是圣旨，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这两天我就抓紧时间卖掉酒庄回笼资金，以后不会再干这种事了。” 钱辉满口答应。 但秦云东能看出，钱辉口不应心，早晚还会出大麻烦。 告别钱辉，秦云东继续前往高新区管委会调研。 管委会班子成员依次向秦云东做汇报自己主管领域的情况。 经过一年多的锤炼，管委会的干部队伍已经非常专业，每个人汇报的内容言之有物，数据详实。 秦云东很满意众人的表现，同时也解答了一些人的提问，快速处理了上报的问题。 一个小时后会议高效结束。 秦云东来到辛胜利的办公室，不由觉得奇怪。 “我不是已经同意更换办公家具的预算了，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换，看看你的沙发，边角都已经破成什么样子，这要是被考察的客商看到，着手有点不像话。” “秦书记，最近公安高新分局增设了一个巡警支队，他们的装备费用还没有批下来，我就把管委会的这笔钱先让他们用了。巡警的工作很重要，我们再凑合一段时间也没啥关系。” “你能高风亮节，我很欣慰。” 秦云东对辛胜利很满意，这个年轻人一年来进步神速，现在完全可以独当一面，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胜利，我这次准备又要从你这里抽调人了。” “秦书记，不带您这样的，一年来每个季度都要抽管委会的干部，我每次刚把队伍磨合好，您那边就调人，搞得我还要再选拔培训培养，这太影响工作了” 辛胜利龇牙咧嘴地提出抗议，但他也知道秦云东决定的事，抗议也无效。 “我来临江第一个主抓的项目就是高新区，不但要盘活高新区，还想要把管委会变成根据地，培养年轻有为的干部，逐渐替换掉不能与时俱进的干部。我早给你说过，你不只是管委会主任，也是我的黄埔军校的校长，提供人才是你的责任。” “我记得您交代的任务，只是管委会干部流动性太大……您这次又要调谁？” “小莫。” “什么！我不同意啊，小莫刚从高新区纪委书记任命为管委会副主任半年，您就要抽走他，那我的工作岂不是塌了一半？” 辛胜利这次是真急了，哪怕是秦云东说话，他也不愿意服从命令。 “你别说得那么夸张。管委会人才济济，刚才据我观察，班子成员都很优秀，学历高能力强，谁顶上来都不会比小莫差。” “那您就把班组成员调走一个呗，干嘛非要动小莫？” “临江市纪委书记老杜已经到退休年纪了，现在急需有人接替，老杜推荐了小莫，本来小莫就是我从老杜手里抢过来的人才，现在人家要人，我也不好一口回绝。而且，小莫的确最合适接替老杜。” 秦云东耐心地向辛胜利做说服工作，并没有摆出一把手的权威下命令。 主要是因为辛胜利也不容易，秦云东需要安抚他的情绪。 辛胜利沉默半晌，这才叹息着摇摇头。 “谁叫您是秦书记呢，既然您已经决定，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坚决执行呗。” “哈哈，胜利还是通情达理的嘛，谢谢你支持我的工作。” “您千万别说谢谢，我就是您带出来的兵，哪敢让您感谢啊。” 辛胜利说笑着去给秦云东续茶。 秦云东背靠沙发，抚摸着扶手破烂的皮子边缘随口问： “我听说魏郡最近身体不太好，你回去看他了吗？” 去年因为魏郡聚众闹事，抗拒城关乡拆迁，秦云东登门解决问题，但魏郡却顽固不妥协，秦云东当场发飙痛批魏郡。 没想到骂魏郡却把他骂醒了，魏郡后来主动去浠水县纪委做检讨并承认错误。 因为魏郡态度诚恳，聚众闹事也没有产生危害，结果浠水纪委给予了通报批评和警告处分，但基本维持了魏郡退休后的待遇。 从此魏郡辞去族长的职务，闭门谢客，深居简出，再也没有在公开场合登台讲话。 秦云东这两天听浠水干部说，魏郡因血压高晕厥，已经去省城住院半个月了。 作为魏郡最喜欢的人，辛胜利当然早就知道，而且第一时间去探望过。 “医生给我说，老爷子有轻度脑梗，但没有生命危险，只要平时多注意锻炼，养成健康饮食的习惯，他的身体问题不大。” 辛胜利接着说，他在医院和魏郡聊天时，魏郡说早就看出秦云东是人杰，所以才会把辛胜利交给秦云东带，现在看了，魏郡的决定非常正确。 “魏郡不是夸我，他是炫耀自己的眼光准。” 秦云东笑了。 “我和魏郡有理念之争，没有私仇也没有权力争斗，而且我对魏郡两袖清风的清廉品德很赞赏。” “秦书记，您这是……” 辛胜利意识到秦云东说这番话不是随便聊天，他主动对魏郡释放善意一定有深意。 “胜利，你很聪明，我就不再绕弯子，陆长风即将调往省农业厅农田建设管理处，姚琪会按顺位接替他县委书记的职务，我希望魏郡能和其他老同志一样支持姚琪的工作。” 浠水人最讲人情世故，陆长风在的时候可以替姚琪撑住场面，现在陆长风要去省城，能替姚琪镇住场面的人，非魏郡莫属了。 “这个没问题，只要是您提出的要求，老爷子不会不支持，他也很乐意为您出力。” 辛胜利对魏郡很有信心。 秦云东点点头：“魏郡出院回浠水，我做东请他和浠水的退休干部一起吃个饭。” 第449章 决不允许核心技术外流 正说着的时候，秦云东接到了钟超凡的秘书蒋廉打来的电话，告诉他明天上午十点，钟书记要到临江市调研，请他不要安排其他活动。 钟超凡过去的一年来过临江市两次，已经算是对临江非常重视了。 “老蒋，钟书记这次来主要想听哪方面的汇报，我也好让相关干部提前准备一下。” 秦云东和蒋廉已经很熟悉了，两人见面也不再称呼官称，显得更加亲热。 “不用特别准备，钟书记只是常规巡视，他也不听专题汇报，你只需要全程陪同就可以了。” 蒋廉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就是这样的人，口风严得很，钟超凡没有授权的事，他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秦云东也没有多想，挂了电话让辛胜利准备一下，明天钟书记要来高新区视察。 “还是老规矩，管委会内部打扫一下卫生，街道注意清洁，但不要打扰企业正常经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秦云东随后来到临江市交通投资公司，这是临江市政府全资成立的国企单位，是临江市道路建设的主力军。 公司的总经理楚采臣，原来在中山市一家大型民企任副总经理。 他今年三十九岁，硕士学历，颇具经营头脑，人长得帅，又透着一股威严，俨然是标准的霸道总裁的形象。 秦云东在做周通平秘书时就和楚采臣认识，两人对于国家的发展趋势观点相似，因此很谈得来。 当秦云东组建交通投资公司时，心目中的掌舵人就是楚采臣。 经过三顾茅庐磨碎嘴皮，楚采臣才最终下定决心，辞去原来的职务，来到临江市走马上任。 秦云东走进总经理办公室，楚采臣正在穿外套准备外出。 楚采臣颇感意外，但还是立刻打招呼。 “云东，你怎么搞突然袭击？如果再晚几分钟，我就要带队去h省考察项目了。” “楚总，你去h省考察什么项目？” “h省有两个城市搞环城快速路项目，我想去探探路，看有没有希望参加投标。” “拉倒，h省是有名的地方保护主义，你一个外来户还想虎口夺食，别做美梦了。我觉得趁早别去，没戏。” 秦云东连连摆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没办法啊，我的秦书记，你扎个摊让我来经营，还让我把公司做大，我总不能只吃临江市的项目。正好我在那两个市有关系，所以想过去看看能不能分一杯羹。” 楚采臣站在原地没有动。 瞧那架势是不想耽误功夫，等秦云东说完事他就马上走。 “h省考察的事交给别人去办，等一会儿何市长也会过来，咱们仨要好好商量一件大事。” 秦云东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啥大事啊，如果有新项目，你下令，我照做。我又不是体制内的人，你用得着找我商量吗？” 楚采臣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脱掉外套，重新挂回衣柜里。 “这件事和你有重大关系，必须听你的意见才行。我口渴了，快点把你的猫屎端上来。” “您能不能把话说全啊，猫屎咖啡，别说的那么省略，我咋听着这么别扭呢。” 楚采臣笑着从壁柜里拿出三条咖啡袋，坐在沙发上随手打开电水壶的启动开关。 “啥事别扭，我给你治一治。” 随着话音，何铸大踏步走进来。 “老何，猫屎，尝不尝？” 楚采臣从茶几下端出三个咖啡杯。 “我听着咋这么别扭呢。” 何铸坐在另一个单人沙发，随手把兜里的香烟和打火机扔在茶几上。 “你不是也别扭吗，先给自己治一治。” 楚采臣笑着拿起电水壶，冲了三杯咖啡。 “我早就特么的别扭着呢，罗氏地产那帮兔崽子工程进度慢得离大谱，我刚才在新区还对着他们的项目大骂。” 何铸现在的状态越来越像基层领导，没有了以前文绉绉的专家书卷气，浑身上下多了几分匪气。 “老何，你干嘛和罗天游他们上火，咱们有协议，如果他不能保质保量完成工程进度，那就按日处罚违约金。” 秦云东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并不着急落实地产的进度。 “云东，你有啥事，火烧火燎地把我叫来？” 何铸喝了半杯咖啡，情绪稍稍稳定。 秦云东把钱辉贷款到欧洲抄底酒庄的事讲了一遍。 “钱辉刚有了几个臭钱就发烧了，纯粹瞎折腾，那种生意哪是他能玩得起的。” 何铸摇摇头。 “云东，钱辉是民企老板，他想怎么做都是他的事，用得着我们替他操心吗？” 楚采臣一脸困惑，搞不清秦云东为什么对钱辉的事这么上心。 “钱辉如果玩砸了是咎由自取，但很可能导致他工厂资金链断裂倒闭，他掌握着大量电动车的知识产权，我不操心不行啊。” 秦云东讲出了自己最担心的部分。 钱辉的厂子一旦倒闭，他的优质产品就可能落入外企之手。 临江市的摇钱树没了，外企不但轻松获得最新技术，还会趁势把产品研发总部搬迁到国外，顶多只留给临江市一座加工厂，那隐形损失实在太大。 “你的忧虑很可能会成为现实，这的确是个麻烦事。” 何铸皱着眉点燃香烟。 “钱辉惹祸，你们二位大领导肯定上火。但我还是没搞清楚，钱辉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楚采臣拿了一袋花生米放在茶几上。 喝了浓咖啡容易有空腹感，必须吃点东西垫一垫。 “那我就直接说说我的计划，老楚，我想让你做好准备，一旦钱辉的厂子资金链断裂，你牵头把百信公司吃下来，决不允许百信的核心技术外流。” 秦云东捏了一粒花生放进嘴里。 楚采臣和何铸吃惊地彼此看一眼，但都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脑子里快速权衡秦云东计划的可行性。 秦云东敲了敲咖啡杯： “我大概算过，钱辉的厂子加知识产权价值过亿，交通投资公司没有那么多现金，但临江银行握有他们几千万贷款，如果再引入一家民企，收购资金不成问题。” 第450章 只要是车就属于大交通 楚采臣摇摇手：“你先别忙着说下去，我有点头蒙，先让我消化一下。” 他确实有点晕。 一个专注做交通建设的企业为什么要收购做电动工程车的公司？ 况且，临江市交通投资公司资金只有五千万，总不能把所有钱砸到收购百信公司上。 何铸眯着眼看秦云东，笑着问。 “秦书记，你是不是早就动这个心思，想把百信公司收了？” “我以前一直都是寄希望钱辉能成为临江市的楷模，从没有想过要收购他。但是钱辉不争气，我越来越没底，所以才会临时想出这个办法作为紧急情况下的应对预案。” “这事你要谨慎，说不定就会被人说你居心叵测，以前帮助钱辉只不过是为了养肥再下刀子，你的形象可能就全毁了。” 何铸以前从不会这么想，但现在他知道舆论的厉害，只不过是捕风捉影的谣传也会导致上级主动质询，更可能影响自己的前程。 秦云东却依然故我，毫不在意。 “自古人言可畏，我没有办法左右别人怎么说，但是我只管去做，别人说什么就随他去说，怕热就不要进厨房。” “话不能这么说，能避免形成负面新闻还是要避免，咱们一起想个稳妥的法子。” 楚采臣赞成何铸的意见，他也提醒秦云东不要轻视舆论的力量。 “你们是一番好意，但想得太复杂，只要时间拿捏得好，不仅不会对我有什么负面评价，相反还能让我的粉丝数量大幅度提高。” 秦云东设想，钱辉一旦资金在酒庄上被套牢，马上就会陷入两难境地。割肉赔钱卖酒庄，他不甘心，但资金被占压，百信工厂的运营就岌岌可危。 到那时，钱辉只能四处筹钱，极有可能病急乱投医，不惜支付高息也要拿到钱挽救自己的企业。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钱辉即将破产的消息不胫而走，肯定会传遍商圈。钱辉的供应商堵着门要货款，下游的加盟商门店也要取消合作协议，要求退还保证金。钱辉此时才算正式进入山穷水尽的绝境……” “秦书记，是不是此时我应该出场了？” 楚采臣急不可耐地接过话。 “不行，此时你不能主动接近他，否则他认为自己还有筹码和你讨价还价，你就很难驾驭他。” 秦云东冷静地做出解释。 “钱辉走投无路的时候会拉下脸求我，到时候我再把你推荐给他，只要钱辉找你，你就可以轻松开出条件。钱辉已经火烧眉毛，根本来不及考虑，除了答应条件之外，他别无选择。” “我的天啊，云东，你真是个冷酷的阴谋家，这一步一步算得真够精准的，搞得我的脊背直发冷。” 何铸笑着连连感慨。 “只有钱辉抄底失败的消息人尽皆知，那么老楚去收购他的公司就不是趁火打劫，而是救了他一命。” “此话怎讲？” “我的收购计划只是收购股份实现控股百信，但百信的经营团队继续保留，也会给钱辉一个副董事长的位置，我不会对钱辉赶尽杀绝。社会舆论又怎么会对我造成伤害呢？” “你的这个计划很不错，可以说仁至义尽了。钱辉没有被打回原形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而且他是行业的专家，只要吸取教训，还是能继续为百信公司贡献力量。” 何铸明白过来开始支持秦云东的计划。 但是楚采臣的困惑还没有得到解决，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让他去收购百信公司。 “咱们的交通投资公司刚成立没多久，如果想要快速发展壮大不能只靠做业务，还需要收购优质资产，扩大经营范围，形成产业链体系。” “这个我明白，但电动车和交通建设怎么形成产业链关系呢？” “老楚，你要打开格局，建立大交通的观念。不能只看搭桥铺路，而要想到只要提供快捷出行或工作方式的都属于交通领域。” 秦云东举了一个例子，比如为景区修建公路是交通，在景区内部修建游览道路也是交通，为游客提供快捷舒适的旅行工具也属于交通。 犹如醍醐灌顶，楚采臣的思路一下子开阔很多。 “哎呀我的秦书记，你这个说法牛叉大了，我马上就明白你为什么要让我收购百信公司了，只要是车就必然和大交通相关啊。” 楚采臣高兴地抚掌大笑。 “云东的眼界超乎一般人的想象，不服不行啊。云东的思路可以打开很多行业瓶颈，顿时就能发现商机无限。” 何铸啧啧称赞之余还能举一反三。 “你们要是同意，老楚就着手资金准备，占压资金的项目暂时不做，只要钱辉一旦出事，那就必须迅速把他的问题解决掉。” 秦云东没有理会他们的赞扬，而是要求把计划落地。 “云东，你刚才预估百信公司价值上亿元，我哪里弄来这么多钱？” “我们不需要百分之百收购，只要能占股百分之五十一即可，我帮你引进有实力的合作伙伴，筹措收购资金并不算难。” “你的能力我相信，但还有一个问题，万一钱辉运气好，没有被套牢，我们的计划不是白费了吗？” “无论做任何事都要未雨绸缪，准备好各种预案，这样才能在突发状况时不会慌了手脚，可以做出迅速反应。再说，我确信钱辉这次不会走运，他其实已经上了当，只不过自己浑然不知。” 何铸和楚采臣都很吃惊。 “你怎么如此确定，难道你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是的，我已经从叶氏集团的叶安夏那里知道欧洲酒庄抄底是一场阴谋，就是要吸引钱辉这样的贪心暴发户入局，然后将他们洗劫一空。” 秦云东冷笑一声，端起咖啡杯。 不是所有的猫屎都叫咖啡。 不是所有的机会都能发财，很有可能是别人抛来的诱饵。 何铸不由皱眉问：“云东，你知道是谁在布局？” 秦云东毫不迟疑回答：“鑫九天投资公司老板严天庆。” 第451章 资本布下的杀猪盘 秦云东被调往浠水出任纪委书记的时候，碰到的强劲对手就是鑫九天的景斌和薛右迁。 虽然这两个人已经受到法律严惩，现在都正忙着踩缝纫机，但鑫九天只是伤了皮毛，并没有伤筋动骨。 鑫九天的老板严天庆更是毫发未损，继续逍遥自在日进斗金。 这一次严天庆趁着欧洲的经济下行的空档，大举购买了数百个欧洲酒庄。然后通过媒介大肆炒作购买欧洲酒庄一本万利的神话故事。 当钱辉等人从他手里买走酒庄时，严天庆已经赚了数十亿元。但他还不知足，接着就封杀了卖酒庄的路，让钱辉等人找不到买家。 钱辉就算想卖葡萄酒回笼资金也根本不可能卖掉一瓶。 因为他准备好了葡萄农场的工人们的举报材料，说是采摘葡萄和制作红酒过程中使用童工、环境污染超标、强迫超时劳动等罪状随时可以发起控告。 这一招极其歹毒。 其目的就是要欧洲各国封杀他们的红酒，让他们一瓶酒也卖不出去。 “严天庆趁着买主急于抛售酒庄换取资金的心理，他肯定会再次以低价收回酒庄，改头换面再吸引其他上当受骗者。” 严天庆是个奇才，他精通人性的弱点，利用人类的贪婪天性，靠着酒庄噱头，低价买入高价卖出然后再低价买入，反复搜刮贪婪人的财富，直到榨干榨净。 “真够缺德的，难道咱们国家也不管严天庆如此胡作非为吗？” 楚采臣气得牙根痒，却也拿严天庆毫无办法。 “现实中的确管不了严天庆，因为他的骗人手法都发生在国外，只要国外不认为是犯罪，我们国家当然也无法将其问罪。” “那你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钱辉，或许他听完就会回心转意？” 何铸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各行有各行的规矩，我是从叶安夏那里知道的内幕，如果我告诉钱辉就相当于出卖了叶安夏，他在投资领域就成了大家的公敌，根本干不下去。我多次提醒过钱辉，但他阳奉阴违，舍不得放弃即将到手的利益。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第二天刚上班，天空突然飘起秋雨，并且越下越大。 九点三十分，秦云东刚走到办公楼一楼，随着一股冷风拂面而来，他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一场秋雨一场寒。 钟超凡他们出发时肯定没有准备厚的衣服，别到了临江市再冻感冒了。 秦云东吩咐接待办人员去民政局取几件棉大衣备着。 正在此时，临江市班子成员陆续来到一楼大厅，其中就包括政法委书记卫敏。 “卫局，你们派出的引导车一定要开慢点，下雨天视野不好，路面容易打滑，在最前面押着速度，保护好钟书记的安全。” “放心，我们执行类似任务也不是第一次了，我派出的人很有经验，绝不会出岔子。” “卫局，找寻文物走私团伙有突破吗，杨期有下落了吗？” “目前还没有准确线索。” 卫敏回答得很勉强，脸色也很不自然。 美美去年交代的文物走私团伙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悄无声息地不见踪影，他们想尽办法用时一年，结果还是查不出有用的线索。 卫敏承受很大的压力，却又对目前的情况无能为力。 “这一年来，临江市的治安情况良好，破案率超过百分之九十八，成绩傲视全省，你功不可没。文物走私案仅凭美美口供，没有其他旁证，想要打开局面确实很困难……” 秦云东敏锐地发现了卫敏情绪不对，马上随口安抚了几句。 就在此时，钟超凡乘坐的商务车已来到办公楼正门前。 秦云东带领众人，聚拢到商务车旁。 车门打开，蒋廉快步走下来。 “为了节省时间，钟书记不去办公室也不公开讲话，请秦书记和何市长上车，其他同志各自忙自己的工作。” “那就按钟书记的指示办。” 秦云东向班子成员发话解散，接过三件军大衣率先上车，蒋廉和何铸各自拿了一件跟在其后。 十五座的商务车上除了司机之外，只有钟超凡在坐，显得空空荡荡。 “今天室外温度只有十二度，钟书记穿得有些单薄，我们备有棉大衣，在工地视察的时候请您穿上，不然在临江市得了感冒，我可担待不起。” 秦云东说笑着，把军大衣放在后排坐椅上。 “哎哟，我很久没穿过军大衣了，那还是五年前去抢险救灾时穿过，现在看到倍感亲切哩。” 钟书记微笑示意，让秦云东和何铸坐在他对面。 “这次下高速过隧道，猛地看到临江新区又有不少高楼已经封顶，发展速度堪称一流啊。” “钟书记，您还不知道，这个速度还没有达到我们的计划目标，昨天何市长还对开发商大发脾气呢。” “哈哈，难怪其他地市的人都说，临江的干部像是上了发条，走路像是小跑。但是也要注意把握节奏，工程质量是百年大计，比起建设速度更重要。” 钟超凡把目光移向何铸，很明显是说给他听。 “钟书记放心，我们对临江市的工程监理和验收极其严格，并签署了追责协议书，如果监管不严，监理公司将会承担民事和刑事责任。” 何铸拍着胸脯保证不会出问题，如果出现豆腐渣工程，他会第一个从新区最高的楼上跳下去。 “小何，你的变化很大，专家气息越来越少，更像个基层干部了。” “那我要好好揣摩一下，钟书记是批评我呢，还是表扬我呢？” 何铸嘿嘿笑着摸出烟盒给钟超凡递烟。 钟超凡摇摇手，示意他可以抽烟。 “以前你恃才放旷，都是因为不接地气，书生意气指点江山，并不懂基层工作艰难。现在你的气质都变了，说明你进步很大。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非常有必要。” 何铸不好意思地拍拍自己的脸：“钟书记说得极是，幸亏云东帮着我改造臭毛病，回首过去，真觉得自己幼稚可笑。” 第452章 可惜不能再并肩作战 钟超凡和秦云东、何铸说笑着，开始了临江市考察之旅。 秦云东有些诧异，钟超凡只带着秘书和司机，不像是为了工作，更像是私人行程。 平时钟书记那么繁忙，怎么有时间到临江市走马观花，难道出了什么事？ 钟超凡兴致很高，不但走访了临江市主要建设项目，而且考察了浠水县市容市貌，以及城关乡的家居产业园。 中午在浠水县委食堂吃饭时，钟超凡很认真地听取姚琪的汇报，却并没有表态。 吃完饭，姚琪故意拉着秦云东走在后面。 “秦书记，我怎么心里没底，钟书记什么指示也不说，那我以后该怎么做呢？” 姚琪第一次向大领导汇报工作，精神紧张到无所适从。 “钟书记是来调研的，他只听取汇报不会随便发表意见，你接待工作做得不错，汇报也很得体。继续按照浠水规划执行，该干什么就继续干什么，不要疑神疑鬼。” 钟书记是全省一把手，知道组织原则，不可能越过秦云东直接对姚琪下达指示。 姚琪纯粹是多虑了。 下午，钟超凡一行来到抚远县时，雨停风住，阳光刺穿乌云洒下万道金光。 在抚远县环城路上，早已等候在路边的曹传承上车陪同调研。 曹传承比姚琪松弛很多，不但汇报得轻松自如，而且还能和钟超凡谈笑风生，丝毫不怯场。 在他的建议下，钟超凡很有兴趣游览了长寿村，并对这里的恬淡纯净的风光赞不绝口。 “长寿村简直就是个世外桃源，好山好水好空气，想不长寿都难哩。” 钟超凡蹲在不老潭边，掬起一捧潭水尝了一口。 “这都要归功于秦书记的英明决策，我当初想大搞长寿村旅游，秦书记却否决了我的提议。现在想想我就后怕，差点过度开发毁了这么好的环境。” 曹传承不失时机地为秦云东唱赞歌，表现出自己懂规矩知进退。 “云东的决策是对的，过度旅游开发毁了很多资源，让人痛心不已。你们一定要好好保护环境，给子孙后代留下碧水蓝天，宁可损失眼前利益，也要做功在千秋的事。” 钟超凡招招手，让秦云东和何铸过来一起在水潭边合影留念。 拍完照，曹传承非常识趣地退后和蒋廉远远落在后面。 钟超凡和秦云东、何铸谈话，不是他能参与的。 一行翻山来到山脊上，此时已到傍晚时分，一轮明月斜挂天边。 “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一首古诗，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云东，你最喜欢的古诗是什么？” 钟超凡叉着腰看着周围的景色，随口提问。 秦云东答道：“我最喜欢的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老祖宗留下的诗词歌赋灿如星辰，为何你最喜欢这两句诗？” “或许是英雄主义情结，我心里总在幻想能够身披铠甲，挥刀催马，在北国荒原驰骋疆场，保家卫国。” “嗯，我理解，男人心里都应该有英雄dna。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你骨子里就是一员龙城飞将。” 钟超凡微笑着转身看向秦云东和何铸。 “可惜喽，我不能再和你们并肩作战，十天后我就要奔赴新的战场。” 啊？ 秦云东和何铸都瞠目结舌。 钟超凡又转身看向长寿村点点灯火。 “我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必须要适应和执行wto的规则和协议，处理贸易争端，有通行机构与其他成员国谈判和协商，所以这一年来，国家酝酿成立了一些和世界接轨的部门。” 钟超凡因为过去有工作经验，因此被征调加入国家质检总局。 他刚在这个省打开局面，有些不舍离开，但服从组织分配是纪律，他也只能怀揣遗憾离开。 秦云东和何铸相互对视，心中都产生些忧虑。 在临江市快速发展关键时期，失去了强有力的靠山，那些对临江市羡慕嫉妒恨的各种势力必然蠢蠢欲动，这就给临江市增加了难以预料的变数。 “我这次来调研，一则是和你们告别，二来是私下里给你们打个招呼，解除你们的疑虑。” 钟超凡背对着两人，但似乎知道他们心中所想。 “因为你们工作的突出成绩，以及临江市在本省的重要地理位置，经过组织慎重考虑，临江市从县级市升格为省辖市，同时把抚远县和浠水县合并进临江市成为行政区。” “那可太好了！这是组织对我们工作最大的肯定和褒奖。” 何铸开心地笑了。 临江市成为省辖市，行政级别至少也是副厅长级，再也不用看某些单位颐指气使耍官威了。 “谢谢钟书记照顾。” 秦云东笑不出来，隐隐约约还有一些悲壮。 他知道一定是钟超凡力排众议顶住压力做出的决定，这是他离开之前为临江市做的最后努力。 这也肯定是钟超凡预料到秦云东今后的日子不会好过，特意为他加装了防护铠甲。 “没人能照顾你们，是你们凭借自己的努力，才有了更上一层楼的结果。” 钟超凡转过身，微笑着按住秦云东的肩头。 “云东，我一直很看好你，不只是你具备做领导人的素质，而且你不盲从不惟上，敢打敢拼又站得稳心中有准星。我依然相信你能挑起临江市改革的担子，你的未来肯定干得比我强。” “钟书记，我……” 秦云东本来想说些自谦的话，但钟超凡却摆摆手打断他的话。 “我离开之前还做了一个决定，蒋廉跟着我快两年了，我能看出他也是一个有潜质有能力的人才，所以我把他派到临江市做常务副市长，你们欢迎不欢迎？” 姜还是老的辣。 钟超凡考虑得非常周到。 他先升格临江市，接着把自己的秘书派来做副市长，其实也算是不动声色帮蒋廉升职，给蒋廉忠心耿耿的回报。 把蒋廉派到秦云东身边还有一个震慑警示的作用，无疑是告诉那些想秋后算账的势力别过分，他即使离开一样会保护秦云东。 第453章 一朝得势门庭若市 秦云东的目光看向远处的蒋廉。 “钟书记，以蒋廉的能力，放在临江市有点屈才了，为什么不在省里给他安排更好的位置？” 他有些顾虑，钟超凡是一番好意，但蒋廉如果本人不愿意，那在工作上就会表现出抵触，很可能会埋没了蒋廉的才华。 “那我问你，当初周通平为什么安排你到浠水，还做的是纪委书记？” “那是我自愿的，老书记当时还很不理解。” 秦云东笑着摇摇头。 周通平原本是想给秦云东找个条件好、易升职的位子，没有想到秦云东那么轴，偏偏要去全省闻名的贫困县。 “非常巧，到临江市工作也是蒋廉主动提出来的。他说他和你搭档能做实事，比坐而论道要有成就感。” 钟超凡知道秦云东所想， “原来是这样……蒋廉同志能到临江工作，对我，对何铸，对临江市都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情，我代表临江市委表示热烈欢迎。” 秦云东打消了顾虑，随即正式表态。 钟超凡满意地看着秦云东和何铸，这是他着力提拔的两员大将，也是他留下的最骄傲的资产。 “改革不会一帆风顺，复杂的局面还会长期存在，你们要做好充分心理准备。但不管我在或者不在，你们两个都要坚信改革开放是大势所趋，无论是谁阻挡都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与此同时，省城，鲍乾清的家。 鲍乾清的家不断有人走出走入，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在客厅里坐着的人来自各个单位，他们笑容可掬聊着体育和天气，耐心等待被鲍乾清召见。 这些人都从各个渠道听到风声，钟超凡要调离本省，二把手汤维汉按顺位继任是正常安排，排名靠后的鲍乾清却奇迹般地跃升为二把手，这让很多人都大跌眼镜。 有人猜测，鲍乾清肯定上面有人，有人说是因为鲍乾清在过去一年招商引资和民营企业蓬勃发展做出巨大贡献，也有人说鲍乾清只是过渡人物，是为了给上面空降二把手腾出时间。 不管怎样，钟超凡离开，鲍乾清成了最大赢家，不只他成为握有重权的人物，而且汤维汉还是他曾经的部下，并且两人一直交往紧密。 这样的人物必须要及早站队，虽然不抱希望能获得提拔，至少可以混个脸熟保住现有的职务。 鲍乾清很清楚他们的想法，他的态度是来者不拒，只要愿意登门的人，他都会抽出时间逐一见面。 团结可以团结的一切人，不公然树敌是他的一贯原则。 鲍乾清此时坐在书房里和吴凡尘聊天，一如既往的温和，看不出任何得意张狂的神色。 吴凡尘却很不自在。 他早就听说前妻关兰和鲍乾清的关系不清不楚，现在他却还要厚着脸皮求着换工作，实在是尴尬得要命。 “凡尘，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让我考虑一下，现在我还没有正式上任，什么都存在变数。而且即使上任，我也会先求稳定再求发展。原则上是既有的干部队伍先不动，以后再根据实际情况慢慢调整。” 鲍乾清认真坦诚地和吴凡尘交心，说话很亲切，委婉的语气模棱两可。 “鲍乾老，我教授的课程就是城市行政管理，而且我还有丰富的工作经验，国土资源局不适合……” 吴凡尘不死心，还想继续软磨硬泡。 “吴局长，半个小时的谈话时间到了，后面的同志还在等着。” 站在书房门口的白国昌毫不客气打断他的话，同时拉开房门。 吴凡尘只好提起包，垂头丧气地走出书房。 鲍乾清揉着太阳穴略显疲惫地闭上眼睛。 “您已经接见了六个人，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外事活动，今天就到这里？” 白国昌不失时机地提出建议。 “也好，你告诉外面的人散了，但说话注意分寸，不要让人家觉得你态度不好。” 鲍乾清起身晃动着腰，还不忘提醒了一句。 魔鬼都在细节里。 他不想因为言谈举止这种小事引发不愉快，继而影响到他的公众形象。 过了十分钟，白国昌报告所有客人都已经离开，鲍乾清这才走出书房。 “小白，你觉得吴凡尘此人怎么样？” 鲍乾清本意是在征求白国昌的意见，询问是否可以吸纳吴凡尘加入他的队伍。 “此人很有工作能力，只是操守方面差点意思。” 白国昌不看好吴凡尘。 有能力的人很多，可供选择的人不在少数，没必要找一个有野心的人。 “国昌，你洁身自好是对的，不容易栽跟头。但吴凡尘也有价值，他履历完整，又是高级知识分子，而且他很照顾下属，甚至不惜违反组织纪律。” “您不是很反对这样的事吗？” 白国昌有些糊涂了。 鲍乾清一直教育他不要违反纪律，只做阳光下利益最大化的事。 现在他怎么口气变了？ “有些事，你不做我不做，但还是需要有人做的。” 鲍乾清吹了吹茶杯飘起的热气，小心翼翼喝了一口热茶。 白国昌恍然大悟。 原来鲍乾清想找个干脏活的炮灰啊。 鲍乾清是要把吴凡尘培养成为外围组织，很多不方便做的事，那就交给吴凡尘去做。 如果他出了事，立刻就能抛弃，不会牵连到自己头上，而且也毫不可惜。 “吴凡尘是知识分子，面子比生命都重要，他现在能主动来低三下四求我，说明他已经顿悟。相比荣华富贵，面子又算得了什么。像吴凡尘这种人，一旦不要脸皮，那就是天下无敌。” 鲍乾清似乎是夸吴凡尘识时务，其实也是一种鄙夷。 白国昌忽然扑哧一声笑出声。 鲍乾清瞟他一眼，却没有怪他失态。只要是私下聊天，鲍乾清对白国昌向来非常宽容。 “你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了？” “现在流传‘三个只要’才能吃香喝辣的，这和您评价吴凡尘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我一时没有忍住，实在不好意思。” “哦？什么叫三个只要？” 第454章 三个只要原则 “三个只要原则就是，只要坚持到底就必然胜利；只要卑躬屈膝就会所向披靡；只要厚着脸皮就会天下无敌。” 白国昌笑着向鲍乾清汇报。 鲍乾清听罢捧腹大笑。 “虽然说得难听，但说的也是实话。做领导有时候就像是登台唱戏，如果要脸放不开，只能收获喝倒彩，永远成不了名角。” 鲍乾清总结得很好，白国昌非常认同。 “首长，您打算怎么安排吴凡尘呢？” “他既然是官迷，那就给他一个市让他先耍耍看，告诉他，一年为限，如果他做不成临江市的水平，一年后就不会再有机会。” “这……这似乎有点难，遍观全省，没有一个地级市能和临江市的发展规模匹敌。吴凡尘到一个不熟悉的地方，一年赶超秦云东，只怕失败的概率非常高。” “井无压力不出油，人无压力轻飘飘。必须给吴凡尘最大的压力，才能释放出他全部的能量。” 鲍乾清这一招很阴损。 如果吴凡尘能奇迹般地达成目标，意味着全省的gdp会有出色的表现，鲍乾清自然就会有了出色的政绩。 如果吴凡尘碌碌无为，鲍乾清有言在先就不会对吴凡尘客气，必会将其从位置上拿下，这也可以起到杀鸡儆猴，借机敲打其他干部的作用。 无论如何鲍乾清都不吃亏，那又何乐而不为。 “首长，您打算怎么对付秦云东？” 白国昌知道鲍乾清对秦云东心怀怨恨，只不过以前秦云东是钟超凡的红人，投鼠忌器不敢对秦云东下手。 现在钟超凡走了，鲍乾清肯定不会放过秦云东，出手也是早晚的事。 不料，鲍乾清却笑着摆摆手。 “笑话，像我这样的封疆大吏，岂能和一个知府较劲，这不是自降身份吗？” 即使钟超凡离开，但钟超凡的余威还在，鲍乾清不敢轻举妄动。 况且，钟超凡不是退休，而是去了一个更有实权的机构出任要职，鲍乾清也不想得罪钟超凡。 算计秦云东，不能由他动手，相反，他还要表现出对秦云东的关怀和照顾。 跟随他多年的白国昌瞬间明白过来，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我已经明白您的意思了，明天姜南风预定要来见您，等你们谈完话，我再单独和他好好聊一聊。” “你办事向来稳妥，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注意拿捏分寸，姜南风是个老狐狸，你不要落下任何把柄。” 第二天上午，临江市第三招待所。 苗英杰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房间，立刻瘫坐在沙发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发愣。 昨天是周日，他到临江看望孩子，陪着苗雪玩了一天，没料到晚上的时候，妻子傅霞却约他在楼下提出，经过慎重考虑，她已经下决心离婚。 苗英杰不是没有预感，但还是非常震惊。 傅霞一直在临江市的娘家陪孩子，他们长期分居，已经一年没有夫妻生活，甚至说话都只是简单几句话。 苗英杰询问离婚的理由。 傅霞只说了一条：“你的心里只有工作，没有这个家。” 她列举的例子让苗英杰哑口无言。 苗英杰确实不知道小雪上学在哪个班，忘了傅霞的生日是哪一天，岳父生病住院，他从没有照看过。 两人聊了三个小时，苗英杰最终接受了离婚。 他知道自己不是居家好男人那块料，他不能违心地答应自己会改却又根本做不到。 与其如此勉强，还不如早些结束，还给傅霞自由。 为了办理离婚手续，苗英杰不得不在临江市住下，直到上午办完所有离婚手续，苗英杰这才回到房间。 苗英杰满心苦涩，只觉得胸口像是压着大石头，让他喘不上气。 十几年的夫妻关系就此了结，说是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但他也很困惑，傅霞不是不知道他是事业型男人，十几年都是如此，怎么现在才说受不了要离婚呢？ 苗英杰本意想就此离开临江市，但他又想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终于他拨打了秦云东的电话。 秦云东接通电话后，还在审阅刚送来的文件。 “老苗，有何指示？” “中午一起吃个饭，我想找你喝酒。” “现在马上十二点了，我赶到中山也来不及啊。” 秦云东的心思都在文件上，并没有意识到苗英杰的声音异样。 “我就在临江市三所。” “你在临江……” 秦云东正在批示的笔停住，他此时才注意到苗英杰的情绪非常低落。 “老苗，出什么事了？” “我刚办完离婚手续，心里堵得慌……” 苗英杰本来还算平静，听到秦云东发问，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声音颤抖得厉害。 “你离婚了？……” 秦云东马上明白肯定是傅霞做出的决定。 虽然他和叶安妮一直开导傅霞忘记过去重新开始，但傅霞总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老苗，我现在就让夏丰去接你。中午来我家，我陪你喝酒。” 秦云东考虑得很周到，万一苗英杰痛哭流涕被别人看见，有损他的形象。 临江新区已经初具规模，临江市委和家属院也已经率先搬到新区。 秦云东在食堂买了六个菜回家，刚装盘放在餐桌上就听到门铃声。 他以为苗英杰已经到了，快步走过去拉开房门却看到是叶旭。 “姐夫，我来临江考察项目，太想叔叔阿姨了，所以顺路过来请你们全家吃个饭。” 叶旭常住省城，很久没回来了。 经过一年的发展，叶旭已经对地产行业相当熟悉，加上还有来自叶氏集团职业经理人团队的扶持，新旭日地产公司工程质量和职业素养都得到了广泛的好评。 再加上秦云东的指点以及叶安夏的巨额资金加注，叶旭的公司一日千里，发展得非常迅猛。就连本省地产大佬都不敢小觑叶旭的实力。 秦云东很意外叶旭突然到访，但还是把他让进屋里。 他解释说叶安妮和秦父秦母去临江住一段时间，现在家里只有他一个人，用不着请客吃饭。 第455章 疗伤的方法是转移注意力 “那更好了，我本来就是来汇报我最近的计划，请姐夫帮我拿个主意。叔叔阿姨不在，咱俩就有更多时间谈工作。” 叶旭说着就要拉秦云东走。 “阿旭，你来的不是时候，今天苗英杰要来家里做客，我……” 秦云东本来想说，他要和苗英杰单独谈话，不方便叶旭在场。 谁知道叶旭马上抢话。 “苗市长也在啊，那真是太巧了，我要说的计划和中山市有关。” 叶旭乐呵呵径直走向餐厅。 秦云东有些头大。 苗英杰要向他倾诉离婚的痛处，叶旭在一旁听着实在不方便。 秦云东刚要阻止叶旭，又听到门铃声。 他只好打开门，一眼就看到颓废的苗英杰和夏丰站在门口。 “老苗，快进来。” 秦云东拉着他的胳膊把他让进客厅。 “秦书记还有什么指示吗？” 夏丰很有眼色，他站在原地没有跟着进屋。 “两个小时后，你开车过来把苗市长送回中山市。” “好的。” 夏丰站在门外轻轻关上房门。 “苗市长，你还认识我吗？” 闻声而至的叶旭笑着从餐厅迎出来。 “你……你是叶旭。” 苗英杰的记性不错，虽然只见过叶旭一面但还是能记起来。 “苗市长的眼力真好，我正想向您汇报我对中山垃圾山改造计划。” 真是没眼力劲。 叶旭没有看出苗英杰心情很不好，还在兴奋地自我推荐。 秦云东只好在一旁解释。 “我也不知道阿旭会来，完全是巧合。” “没关系，我对中山市郊的垃圾山很头痛，再不治理就会垃圾围城了。如果叶旭有办法解决，那可是为中山市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坐下来慢慢说。” 苗英杰提到工作立刻像是换了一个人，完全没有刚才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的腰杆挺起，说话的嗓门也提高很多，脸上也重新焕发出光彩。 看着苗英杰的变化，秦云东惊讶不已。 苗英杰真是个工作狂啊。 秦云东准备好的安慰话都已用不上。 看来叶旭来对了，他引出的工作话题居然成为灵丹妙药，奇妙地治愈了苗英杰受伤的心灵。 秦云东也乐得苗英杰能跳出阴影，他负责倒酒夹菜，旁听叶旭和苗英杰交谈不再说话。 叶旭提供了一个新思路，对垃圾实施封场治理。 通过应急库区的防渗系统铺设、封场区域的垃圾整形以及浓缩液处理设备的设备平台基础建设，充分利用填埋场现有资源，实现生态治理与生活垃圾应急消纳兼顾。 苗英杰仔细询问几个细节，不由高兴地拍案叫绝。 “这个方案非常新颖，绝对是个好办法。叶旭，你赶快拿出实施方案和预算，只要条件合适，垃圾山封场治理工程就交给你负责。” “苗市长误会了，我不是为了赚这个钱，甚至我可以自费帮助中山市完成封场治理工程。” “你这是什么意思？” 苗英杰疑惑地问。 “垃圾填埋处理后，垃圾山周围的山就有开发价值，所以我想请苗市长给我几座山的联体开发权。” “原来你小子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苗英杰笑起来，回头看看秦云东。 “你的小舅子精明得很啊，不愧是叶家人，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 “阿旭还年轻，他的方案要严格审查可行性，你可别被他忽悠了。” 秦云东心里高兴，脸上却依然不动声色。 “云东，你是小瞧他，还是小瞧我？我又不是第一次研究垃圾山处理方案了，我把话撂在这里，这个方案肯定有可操作性，也是解决中山市垃圾山的最佳方案。” 苗英杰毫不犹豫替叶旭背书。 “叶旭，你只要帮我解决了垃圾山，不就是周围的山区开发吗，我答应你了。” “哎呀呀，还是苗市长办事痛快，那咱们说好了，我回去就起草协议书。” 叶旭说着起身为苗英杰端酒。 “我苗英杰向来说话一言九鼎，你起草完协议就去我的办公室详谈。” 苗英杰很豪爽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多谢苗书记支持。” 叶旭高兴地陪着喝了一杯酒。 “等一等，让我看看。” 苗英杰似乎想到什么，拿出手机查看中山市的天气。 “中山市每年入冬之前都要降雨半个月，你有没有把握抢在雨季之前完成封场治理工程？” 苗英杰担心秋雨绵绵会让垃圾山有毒物质随着雨水渗透进土壤。 叶旭知道苗英杰担心的是什么，他马上进行解释。 “工程量很大，半个月肯定完不成，但我可以完成防渗透工程，保证不会让堆积的垃圾山再次污染中山市。” “很好，事不宜迟，要不咱们现在就回中山市，你做施工准备和协议书，我安排相关单位开会，为审批手续开绿灯，咱们争分夺秒把此事提前推进。” 苗英杰说干就干，他直接站起身。 “苗市长如果没有开车，我正好开车过来的，很荣幸能给苗书记当一次司机。” 叶旭暗自钦佩苗英杰的雷厉风行，起身自告奋勇。 苗英杰素有盛名，是全省闻名的优秀干部，现在看来的确名副其实。 “很好，咱们在路上可以再讨论一些细节。云东，我们先走嘞。” 苗英杰随口打个招呼说走就走，率先大踏步走出门。 叶旭看看秦云东笑着耸耸肩。 “不好意思啦姐夫，我不知道苗市长的脾气比我还急，咱们以后找时间再聊。” 他一路小跑出门去追苗英杰。 秦云东看看桌子上还没有怎么吃的菜，不由有点发傻。 中午发生的一切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客人都走了，秦云东只好坐下来独自用餐。 刚吃了一口菜，忽然他的手机在桌子上嗡嗡地震动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居然是苗英杰打来的电话。 “云东，我走得太匆忙了，忘了向你表示感谢，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 “别客气，只要你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云东，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姜南风昨天去省城，据说是去找鲍乾清拜码头了。鲍乾清即将成为二号人物，你我一定要小心些。” 第456章 知道痛，才会知难而退 面对苗英杰的提醒，秦云东很坦然。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环境就算有变化，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相比较我来说，老苗，你的环境更险恶，你可要提高警惕，不要被别人钻了空子啊。” 秦云东担心苗英杰的处境并不是空穴来风。 即使临江市是鲍乾清和姜南风的眼中钉，但因为临江市的地位与日俱增，名气早已蜚声海内外，所以他们对临江市只能做小动作，并不敢明目张胆随意打压。 苗英杰所处的中山市就不同了，他被姜南风和吴凡尘的势力包围，虽然这一年也培养了一批自己提拔的干部，但比起姜南风的势力来说还差距很大。 因此姜南风想要暗算苗英杰还是有把握的，只是选择时机和强度的问题。 苗英杰对此毫不在意。 “姜南风是一把手，但想要向我龇牙，他也要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么大的肚皮，小心撑死他。” 他有底气敢说这个话。 苗家三代积累出来的人脉，不是姜南风能比的，就算是鲍乾清也不能小觑。 秦云东对他的自信很无语。 鲍乾清和姜南风属于同一类人，基本上不会用霸王硬上弓的蛮力，他们都善于寻找空档用软刀子杀人。 在这一点上，苗英杰并不是他们的对手。 放下手机，秦云东继续吃饭，脑子里却在考虑苗英杰刚才说的话。 黑云压城城欲摧。 鲍乾清即将正式成为省内二号人物，临江市很快会迎来空前的压力。 如何化解暗流涌动的危机？ 自从和钟超凡谈话后，秦云东一直在构想设立多层防御网，并要寻找鲍乾清和姜南风的软肋，随时准备给予凌厉反击。 必须让他们感到彻骨的痛，才会让他们知难而退。 不能被动迎接对方出招，掌握战场主动权才是安全的关键。 秦云东收拾干净餐厅，洗了澡换上新衣服，打电话给夏丰。 “老苗已经提前回中山，你跟我去省城出差，大概要停留三天。” 他不能再等了，现在就应该着手准备。 晚上六点三十分，省城。 一家餐馆的包间里，蒋廉双手揣兜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华灯初上的繁华都市。 蒋廉四十五岁，中等身材，体型匀称。人到中年，发际线后退的速度很快，饱满的前额因为没有头发的遮盖显得过于突出，常常被人戏称为“寿星”。 他在省委办公厅一步步从办事员到科员，再从副科长、科长到副处长，一干就是十八年，其中的煎熬难以描述。 后来本省第一秘因为经济问题落马，这才让他终于扶正。 也就是在他刚接任综合一处处长的时候，钟超凡空降来到本省，蒋廉自然而然就成了钟超凡的大秘，一干就是两年。 现在钟超凡要离开，蒋廉也知道自己也做到头了，该挪窝了。 因此他主动申请去临江，就是想找个不用在人际关系上费心的地方踏实工作。 今天下午，他忽然接到秦云东打给他的电话，约他一起吃饭谈工作。 蒋廉很纳闷，昨天他才陪钟书记到临江地区，怎么今天秦云东就着急谈话。 他很客气地向秦云东解释，他不能立刻答复，作为钟书记的秘书，必须要先征得领导的同意。 蒋廉随即毫无保留地把秦云东要来省城的事汇报给钟超凡。 “钟书记，秦云东这次来没有和您联系，反而要和我吃饭，他这是什么意思？” 蒋廉心中有些不高兴，以为秦云东看钟书记靠不住了，想瞒着钟书记做小动作。 钟超凡听罢只是笑了笑，批准蒋廉按时下班去和秦云东吃饭。 “你们即将共事，云东即将是你的上级，见了他不要有戒备心理，要坦诚相待，才不会发生隔阂和误会。他如果需要你协助做事，只要不违反组织原则，你应该按他的指示全力以赴去做，并且要做到令他满意。” 钟超凡了解秦云东的为人。 秦云东很独立。 除了工作需要之外，秦云东从不会有事没事就跑来见钟超凡，这是有意表明，他和钟超凡完全是工作关系，没有拉帮结派的私下交易。 同时，秦云东也很守规矩。 只要自己能扛的事，他从不麻烦钟超凡帮忙，不让钟超凡为难。 钟超凡很喜欢秦云东的独立性和守规矩的作风，这也是他很看好秦云东未来的主要原因。 蒋廉听话地订了餐厅包间，但他的心情七上八下难以平静。 虽然他和秦云东已经很熟悉了，但都是公开场合的彼此客套，并没有深入了解过。 作为钟超凡的秘书，他很清楚钟书记对秦云东的偏爱，但秦云东能不能和他合得来，他还真的心里没底。 之所以蒋廉选择到临江工作，并不是出于对秦云东的认同，而是他知道钟书记离开后，新的大老板是不会容忍他继续留在省里。 与其被人看作肉中刺，还不如去和钟书记关系好的基层工作，最起码不用防备明枪暗箭，干工作也会得到照顾。 但通过今天秦云东绕过钟超凡和他打电话，说明秦云东和钟书记的关系若即若离，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 那么，他去临江市真的会一帆风顺吗？ 蒋廉正在胡思乱想，秦云东和夏丰已经走进包间。 “蒋廉兄，让你久等了，路上堵车，迟到了三分钟。” 秦云东微笑着和蒋廉握了握手。 “省城上下班高峰期交通必堵，你只晚到三分钟，说明你已经提前至少一小时到省城。” 蒋廉同样微笑着请秦云东做首席，又热情招呼夏丰坐下。 秦云东喝了一口茶，望了望窗外立交桥上被堵的汽车长龙，红色的尾灯像是一条蜿蜒起伏的河流缓慢流淌。 “大堵车是城市繁华的标志，这是幸福的烦恼，我心里其实很羡慕，啥时候临江市也能车满为患，我就很知足了。” 秦云东向来都是逆向思维，总是能从消极现象中挖掘出乐观的因素。 蒋廉扶了扶眼镜，给出了自己的看法：“秦书记的目标不难达到，即使什么也不做，五年之内，临江市交通必然和省城一样堵。” 第457章 咱们合作的基本承诺 秦云东似乎很有兴趣地问：“哦？何以见的？” “2000年，我国汽车总销量是208万辆，其中货车77万辆，轿车仅有61万辆。轿车中大部分还是属于单位用车，真正的私家车并不多。但今年汽车销量猛增百分之五十二，其中的轿车增量翻倍增加。” 按照蒋廉的测算，国家的汽车工业已经完成了原始积累，爆发期即将到来。 不出十年，汽车销量将会比2000年高出十倍，普通老百姓拥有自己的轿车将不是梦。 临江市是正在快速崛起的新兴大城市，汽车保有量的增速大大超过国内平均值，因此蒋廉预估，不出五年，临江市满大街都会是私家车。 “我同意你的测算结论，你也给我提了一个醒，或许临江市现在就要发展汽配产业，再赶上这一波泼天富贵。” 秦云东微笑着同意蒋廉的观点，还由此进一步联想到新增加产业的前景。 自己的观点被认可，蒋廉非常欣慰，看来和秦云东打交道并不难。 “秦书记，你为什么不想发展汽车制造，而只是要做汽配？” “多大的脚穿多大的鞋，临江市没有发展汽车制造的条件。” 一辆汽车从动力系统、底盘系统、电子电器系统、车身内外装饰等等组件浩繁复杂，需要上千家企业组合成供应链，还需要大量的技术工人和先进的软硬件设备。 临江市很明显没有产业基础也不具备雄厚的资金，盲目上马很大概率会成为牺牲品。 如果退而求其次，从汽车子系统中寻找一两个零部件参与到汽车行业，反倒是很有把握能生存发展起来。 “做汽车零配件也需要满足生产厂家严苛的技术要求，临江市就那么有把握能生存吗？” 蒋廉很赞赏秦云东的冷静理智，但也按秦云东的逻辑提出自己的疑问。 “你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啊。” 秦云东笑起来。 “临江市有一个大型的电动工程汽车装备公司，本身就有不少设计专利，所以临江市发展汽车零配件并不是零起步，而是有丰富和独到的经验技术，成功的几率是不是就大很多？” “秦书记说的是百信制造，那个公司已经很有名气。我对你的计划原则上支持，但还是要看具体实施方案。” 蒋廉说话还是习惯性地打官腔， 秦云东知道这是蒋廉长期在办公厅养成的习惯，不是故意对他有所保留，但也显示出蒋廉的谨慎和拘束。 “老蒋，这家餐馆有什么特色菜赶快上，我和小夏中午没有好好吃饭，赶了一路，现在饿着哩。” 秦云东把严肃的话题放在一边，先吃饭闲聊，让蒋廉能放松下来才好接着谈。 “不好意思啊，咱们聊起来就把吃饭的事忘了。我已经点过餐了，现在就让他们上菜。” 蒋廉招呼服务员赶快上菜，他要去拿茶壶却被夏丰抢了先。 “蒋副市长，端茶倒水的事还是我来。” 夏丰在路上听秦云东介绍过蒋廉要到临江工作，既然两位都是临江的大领导，夏丰自然不能把自己当客人。 “看来小夏深得秦书记培养，言谈举止非常得体，比起其他地市的大秘都要有素养。” 蒋廉故意夸奖夏丰，其实也是拉近和秦云东的关系。 “夏丰是县里大秘，我曾是市级大秘，你老蒋可是省级大秘，以后夏丰哪里做得不好，你别客气直接批评指导，这也是帮助他进步。” 秦云东指出在座的三个人都是秘书出身，以此呼应蒋廉，更进一步拉近彼此的感情。 提到从事秘书的工作，三个人的话题有很多。 边吃边聊边喝，蒋廉的状态逐渐放松，尤其是秦云东对他的态度始终保持谦逊友好，没有半点一把手的架子，这让蒋廉找到了感觉。 眼看一瓶白酒已经分完，夏丰询问是不是再拿一瓶。 蒋廉连忙摆手让他先别拿酒。 “云东，你这次找我不只是闲聊，趁着我还没有喝醉，你能不能给我交个底，省得我耽误了你的正事。” “老蒋，我来省城要达成三个目标，和你沟通交流促进彼此了解是第一个目标。” 秦云东丝毫不掩饰，直截了当回答蒋廉的疑问。 对于蒋廉这种长期沉浸在官场中的聪明人，不应该兜圈子，直接说实话反而会让他踏实。 “那您的目标达到了吗？” 蒋廉喝酒上脸，脸色红扑扑的，饱满的额头更是发亮。 “只是达成了解的第一层，接下来我要和你沟通咱们合作的基本承诺。” “秦书记请说。” 提到工作，蒋廉条件反射似的立刻坐直了身子。 “说实话，我从昨天到今天中午之前已经通过各种渠道了解过你的情况，当然，主要是工作表现。” “哦？秦书记真是有心人，那了解过我的资料，对我有什么评价？” “组织纪律性强，谨慎细心，办事牢靠，文笔好，临场反应能力快，对我省的经济情况有独到的见解，对于体制格局更是了如指掌。我见过和你类似优秀的人物，但很少有谁能达到像你这样的高度。” “秦书记过奖了，因为有省里的支持，综合一处的同志可靠的工作能力，所以我的成绩是大家配合的成果。” 蒋廉面对表扬并没有喜形于色，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 秦云东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因此继续向下说。 “你是能干事的人，我也是能干事的人，我们的合作就有了良好基础。你到临江主抓的项目，无论政策、资源都会给你最大限度的支持。” “多谢秦书记。” 蒋廉很客气地表达感谢，但他心里觉得秦云东说的只是套话，支持就像是橡皮筋，松松紧紧还不是一把手说了算。 “老蒋，我不会让你在公开场合面临多重阻力的局面，不会和别人讨论你的工作风格，不会介入你的职权范围，但我会了解你的工作，你也需要如实报告。” “这个……我保证能做到。” 第458章 三杯酒达成君子协定 蒋廉停顿了一下才表态，不是怀疑而是惊讶。 他没想到秦云东会说得这么详细，开始觉得秦云东有诚意了。 秦云东没有猜测蒋廉的心思，而是继续讲下去。 “如果有人反映你的问题，我不能一直压着不管，但我会带着积极情绪听你解释。所谓积极情绪就是相信你的做法有你的道理，只要基本合理不越线，我保证继续给你百分百的职权。” 蒋廉目瞪口呆。 如此直白不加掩饰的对话，蒋廉还从来没有经历过。 秦云东并没有等蒋廉回答。 “尊重是相互的，上述内容是我对你的承诺，接下来我也希望你能做到一些事。有意见私下讨论交流，任何时候不能公开和我唱反调，绝不能让下属看到我们有矛盾和冲突。” “我当然理解维护你权威的重要性，而且保证做到维护班子团结。” “再有，在私下场合，你不讨论对我的评价。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所有人都感觉到我们一直没有隔阂共事，别人的想法不能左右咱们之间的合作。” “这一条可以适当修改，在私下场合我不会说你负面的评价，但可以说正面的积极的评价。目的不是逢迎拍马，而是让挑拨离间无从下手。” 蒋廉提出的修改意见让秦云东笑起来。 “你如果真是发自肺腑想替我说两句好话，我当然求之不得，但希望你实事求是。” “我知道怎么把握其中的尺寸。秦书记还有什么要求吗？” “老蒋，咱们能共事多久，我不知道。但只要共事就难免出现小状况，造成你的不愉快，但希望你相信我会信守承诺，不要让小状况影响我们之间合作的大局。” “秦书记放心，您对我的要求，我会坚决贯彻执行逐一做到。” “那我们就喝一杯，算是达成君子协定？” “必须要喝，而且是三大杯，你不喝我还不答应哩……” 蒋廉拿起酒杯才发现已经没酒，他放开嗓门大喝一声：“服务员，上酒！” 他声如洪钟，让夏丰偷笑。 蒋廉看来是太激动了，以至于忘了自己温文尔雅的形象。 三个人喝了三杯酒后，蒋廉已经微醺，他扯掉领带，脱了外套，把衬衣袖子卷起。 “云东，这三杯酒喝到我心里去了，我一直想找到干实事的感觉，你给我信任给我实权，让我有了立刻就开展工作的冲动。” “老蒋先别顾着高兴，你我都想成就一番事业，对得起咱来人间一遭。但咱们也必须做好准备应对外部压力，未雨绸缪才能无惧风雨。” 秦云东意有所指，显得意味深长。 蒋廉虽然微醉，但大脑还很清晰，马上就明白秦云东的意思。 “你指的是汤维汉和鲍乾清？汤维汉可以不用考虑，他凡事都是安全第一，不想承担责任，虽然没有魄力，但也算不上坏人，顶多是个碌碌无为的庸人。倒是笑面虎鲍乾清城府极深，属于吃人不吐骨头的伪君子。” 蒋廉也想在秦云东面前拿出诚意，平时不说的话现在也公然讲出来。 “鲍乾清有权力也有能力让临江市发生重大变化，所以我来的第二个目的就是提防鲍乾清打冷枪。” “确实需要提防，云东，你想怎么做？” “你在省里多年，对鲍乾清及其核心成员应该都熟悉，我现在要他们详细的资料，再给我介绍分配给二把手的研究室成员。” “这个……似乎有违反组织纪律的嫌疑？” 蒋廉对秦云东提出的要求很迟疑，触发了他组织纪律的敏感神经。 “我问你，拉帮结派算不算违纪？” “当然是违纪。” “那就奇怪了，鲍乾清违纪可以为所欲为，我们针对违纪行为进行调查却不被允许，你给我讲讲怎么讲得通其中的逻辑。” “鲍乾清的违纪没有落实定性，从条例讲只能算嫌疑，不算违纪。” 蒋廉也解释不了，只能硬拗。 “组织内普通一员是不是都有责任和义务举报违纪行为，你知道线索却不积极检举，包庇纵容算不算违纪？” “云东，这里面的情况有些复杂，我不方便给你说。” 蒋廉沉默片刻，只能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我知道你的苦衷，无非是涉及钟书记以上层面正在下大棋，所以你才不好说，对吗？” 秦云东从他的欲言又止中已经明白他的顾虑原因。 蒋廉很惊奇，没想到秦云东如此聪明，一下就猜到了核心。 但是他连这个问题也不能回答，只能无奈苦笑摇摇头。 “我不管上面如何查鲍乾清，但我为了保护临江市好不容易赢得的大好局面，只能从另一个角度调查。但是我保证不会给上级添乱，只是为了临江市的自保。” 秦云东接着说，其实他也可以不必经过蒋廉就向钟超凡提出同样请求。 但是那样的话就把钟书记牵扯进来，对他的影响不好。 因此秦云东才决定绕开钟书记，如果出了事，秦云东愿意承担所有责任，所有一切都和钟书记无关。 蒋廉默默喝了一口酒。 “秦书记，你来省城不是有三个目标吗，第三个目标是什么？” 对于暂时不好处理的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放一放。 蒋廉就是想暂时这个棘手的问题，能腾出时间让自己好好考虑。 “第三件事是我的私事，我要去看望周通平主任，他是我的老领导。每次到省城只要有空，我都会去登门拜访。” 秦云东说得很平淡，明显对蒋廉的回避态度有些不悦。 蒋廉很纠结，借故去洗手间离开包间。 夏丰拿起茶壶走到秦云东身旁为他倒茶。 “秦书记，您对蒋廉市长太好了。” 夏丰说的是反话。 他的意思是秦云东不该对蒋廉那么和善，一把手主动找排名靠后的常委签合作协议，这也太给蒋廉面子了。 “我不是给蒋廉面子，是给钟书记面子。蒋廉是他身边的亲信，对我的评价会影响钟书记，而且关键的时候，蒋廉会起到很大作用。” 第459章 转弯抹角提供信息 蒋廉并没有去洗手间，而是心烦意乱在走廊里来回踱步。 如果他拒绝秦云东的要求，势必会和一把手的关系跌入低谷，但如果答应，那就会扰乱钟书记计划的推进。 左右为难之际，蒋廉习惯性地拿出手机，想请示钟书记要不要答应秦云东的要求。 但随即他又把手机收起来。 钟书记不会给他明确指示，他也不应该把钟书记牵扯进来， 蒋廉很快就不是秘书了，所有的事都需要他自己做决定，再也不能有心理依靠。 他深呼吸一口气，转身走进包间。 “小夏，你还没有去过综合一处？” 蒋廉拿热毛巾擦着手，看似随意地和夏丰聊天。 “我只跟随秦书记见过钟书记，其他处室从来没有去过。” 夏丰摇摇头，一脸困惑，不知道蒋廉为什么会问他这个问题。 秦云东却明白了，心里暗赞蒋廉这一招很巧妙。 “综合一处也是秘书处，工作职责是以文辅政，侧重谋划，但也要有决断能力。如果没有心中一本账，政策一口清，那就没有底气敢于拍板。所以我们做秘书的要参透国家方针政策，对省市县各类数据和历史资料了如指掌，领导问起来能信手拈来对答如流……” “哇，做省级秘书真了不起。” 夏丰听得入了迷，又暗自惭愧。 他以为自己做得很出色了，但和蒋廉比起来，差距显而易见地大。 “省里的秘书不只要做超级计算机，还要能扛得住加班和连轴工作，几乎每天都是超负荷运转，没有旺盛的体力和脑力支撑，根本做不了这一行。所以做秘书的年龄都偏年轻，像我这个年纪就已经是老人喽。” 蒋廉摸了摸自己的发际线，自嘲似的笑了笑。 “您做大老板秘书，有更宏观的格局，渊博的知识，精确的数据，这也是宝贵的财富，到基层就有别人无法比拟的优势。” 夏丰反应很快，立刻送出半恭维半真心的话。 “的确有些优势，但也不是一个秘书能完成所有工作……” 蒋廉眼角余光看了看秦云东。 当发现秦云东很注意倾听时，蒋廉这才继续说。 “比如省长的秘书就是一套班子组成，政策研究、行政、法律、新闻、私人秘书等等，大家各司其职才凝结出共同智慧，提供给领导进行决策参考。” 蒋廉慢条斯理地说着，似乎是向夏丰介绍省里秘书的情况。 夏丰虽然领会得慢半拍，但他现在已经明白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 蒋廉是以聊天的形式，要提供给秦云东所要的资料。 “能做二老板的秘书一定也是精英喽，能不能请您帮我引荐一下这些高人，给我一个拜师学艺的机会，让我的工作更规范更进步？” 夏丰不失时机地给蒋廉递上台阶。 “孺子可教。” 蒋廉很满意夏丰的表现。 有了夏丰铺好的台阶，蒋廉把秘书长和综合一处共同推荐给鲍乾清的秘书班子逐一介绍一遍。 之后，蒋廉又像是举例子说明秘书应该怎么区别对待来访者，很自然地报出和鲍乾清关系亲密的几个人名。 “秦书记，夏丰虽然年轻，但很有潜质，我建议让他和优秀的秘书多联系交流，这也有助于提高他的业务能力。” “老蒋，你的建议很好，那就请你多费心了。夏丰，还不赶快敬酒，老蒋可是你生命中的贵人。” 秦云东的目的达到，微笑着举起酒杯。 第二天上午，秦云东来到省文物研究所见副所长秦双保。 由于提前打过电话，秦双保特意带秦云东和夏丰到文物库房参观。 “这里是一年来挖掘出来的抚远县水电站文物，考古价值很高啊。” 秦双保乐呵呵地指着陈列架上各式各样的文物，瓷器、石器、陶器、铁器、铜器、还有当年曾晶光闪闪的锡器，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秦双保介绍文物时眉飞色舞，简直比看到自己的孩子都幸福。 “云东，这个是本次文物中最为名贵的一件文物，汝窑天青釉茶盏，实乃巧夺天工之作，能看到这样的珍品，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啊。” 在一块玻璃罩下放着直径十厘米的茶盏，通体施素雅天青釉，呈清逸灰蓝色，釉面凝脂泛油光。 秦云东对文物知识只有初级了解，却也能看出这个茶盏绝非凡品。 茶盏并不艳丽张扬，但素朴又高雅的风格和北宋人追求的审美趣味如出一辙。 但夏丰看着茶盏却莫名其妙，他实在看不出这么一个灰不楚楚的茶碗到底好在哪里。 “这个茶碗和我家的茶碗差不多嘛。” 夏丰小声咕哝了一句。 秦双保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他最受不有人诋毁文物的价值，不由立刻反唇相讥。 “差不多？差远了。宋代汝、官、哥、钧、定五大名窑，汝窑位列榜首，是历代宫廷珍宝级收藏品。你仔细看看，梨皮蟹爪芝麻花的蝉翼开片，这是你家茶碗能具备的吗？” “秦副所长，您和我较啥真，我不懂文物，只是个俗人，别和我一般见识。” 夏丰知道自己失言，摸着后脑勺赔笑道歉。 他确实不敢惹秦双保。 除了秦双保是秦云东的堂叔之外，秦双保还是副厅级干部，训斥夏丰这个科级小干部，夏丰也只能听着。 秦双保却不依不饶。 “你是俗人，那我就给你说点儿俗事。去年佳士得秋季拍卖会，同样的北宋汝窑天青釉茶盏，最后成交价按汇率计算就是六千万元。” “我的老天爷啊，就这么个破碗值六千万……” 夏丰惊得瞠目结舌，但他说“破碗”再一次伤害了秦双保。 秦云东怕秦双保发怒，赶忙抢话询问。 “双保叔，抚远县考古工作是不是已经结束了？” “还没有，陵寝的壁画也很珍贵，现在还在文物修复，另外我们又发现了不远处的三块墓葬，很有可能这是一个家族式的墓葬群。” 秦双保提起新发现又是笑容满面，像是开彩票中了大奖。 第460章 高深莫测的侄子能量大 秦云东惊讶至极，没想到意外地挖到两个石像居然引出如此轰动的考古大发现。 秦双保笑着拍拍秦云东的肩膀。 “幸亏当时你们没有瞒报，不然的话，我们就错过了百年难遇的一次考古研究。文物研究所正在研究如何对临江市进行表彰，你等着领奖。” “保护文物是分内之事，领不领奖都不重要，能为咱们省的考古做贡献，临江市深感荣幸。等你们挖掘结束，我打算就地建一个博物馆，既可以保护墓葬区的文物，也能增加抚远县的旅游资源。” “那太好了，研究所肯定举双手赞成。只不过有些可惜，尚待挖掘的墓葬群发现有盗墓迹象，很可能结果并不乐观。” 秦双保流露出一些遗憾而不是愤怒。 经历过太多墓葬内被劫掠一空的场景，他已经变得有些麻木。 “盗墓？能判断是什么时候被盗的吗？” 秦云东马上联想到卫敏提到的一起文物走私案。 “我们从盗洞的泥土里分析出有纯度颇高的炸药残留，应该就是最近这两年发生的盗墓。” 秦双保解释说，盗墓高手的考古学识不比文物专家差，而且他们为了经济利益有很强的动力寻找古墓，所以往往动作更快。 三人离开库房，回到秦双保的办公室。 “双保叔，我们现在正追查一个文物走私集团，你们发现的线索可能很重要，我想叫临江公安局过来和你们开一个案情通报会，你觉得怎么样？” “没问题，保护文物责无旁贷，我随时欢迎公安同志介入。” 秦双保给客人沏了茶后，坐在秦云东身旁。 “云东，你真是孔明转世，我以为只是吉祥话，没想到你的预言居然成为现实。” 秦双保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秦云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双保叔，你说的是啥意思？” “你忘了？去年你第一次和闻所长吃饭，当时你说闻所长必然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现在果然应验了。闻所长已经接到调令，一周后就要正式去省报社出任社长。” “哦，你指的是这个事啊。社长虽然也是副厅级，但地位比起文物研究所明显要高，掌握全省的舆论走向非常重要。” 秦云东笑了笑继续喝茶。 “你……你似乎早就知道闻所长要变成闻社长了？” 秦双保看出端倪，惊奇地向他求证。 “闻所长在吗，我想当面向他道贺。” 秦云东避开他的问题，没有正面回答。 “闻所长说今天他要等一个重要的客人，莫非就是在等你？” 秦双保突然之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难道闻所长调任申报是秦云东运作的结果？ 天呐， 秦云东不过是县级市的处级干部，居然能影响到厅级干部的调动！ 高深莫测的侄子能量真够大的。 一瞬间秦双保对侄子有了些敬畏之感。 当秦云东单独走进闻所长的办公室，闻所长立刻起身相迎。 “云东，今天中午不要有安排，我已经订了饭店，咱们好好聚一聚。” “闻所长千万别喝酒了，你是海量，去年就把我喝得酩酊大醉，我是不敢再和你喝了。” “哈哈，该喝还是要喝，无酒不成席嘛。但我保证，这一次你随意，我绝不劝酒。” 闻所长热情地让座，又亲自为秦云东泡茶。 “兄弟的情义我心领了，我现在啥也不说，以后你有事，看老哥我是不是能给你整得明明白白的。” 闻所长已经知道，自己能调任省报社长，是来自秦云东向钟超凡的推荐。 “闻所长，我还真有事请你帮忙。” 秦云东没有拐弯抹角，非常干脆地单刀直入。 “那太好了，我从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情债，能让我尽快还了，我也可以早点踏实。” 闻所长喜欢秦云东的直白。 人际交往的本质是价值交换，秦云东先表现出诚意，闻所长当然也愿意投桃报李。 更何况闻所长已经看出秦云东是个未来之星，能交往这样的人杰，对他的未来只会有更多的好处。 秦云东讲述了钟超凡离开后，临江市将会面临多重阻力。 他只是简略说了一个大概，不用多讲，闻所长是城府极深的老江湖，肯定一听就完全明白局势的变化。 “临江市是咱们省改革开放的优质试验田，也是钟书记的战略规划的起手式，所以钟书记非常看重临江的发展。但事情往往有正反两面，钟书记支持就会有人反对，临江的处境不妙。” 闻所长确实看得很清楚。 “不过，临江市太有名了，某些人不敢明着打击临江市，肯定会拿你开刀。云东，你要时刻提防有人会放暗箭。” “我脑后没有长眼睛，如果背后有人用暗器，我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察觉啊。” 秦云东叹口气，微笑着看向闻所长。 闻所长会意，马上表明态度。 “我掌管报社就意味着掌握遍布全省的眼线，很多台面上的台面下的信息都可以第一时间汇总并和你共享。凭你的能力，可以很容易从信息中防微杜渐。” “那就麻烦闻大哥了，有您的帮助，我就相当于有了三头六臂，虽然不至于闹龙宫，但实施防守反击的把握就大很多。” 秦云东长出一口气。 和聪明人对话就是轻松。 闻所长提出的建议正是秦云东想要得到。 但这只是一部分，并不是全部。 秦云东站在闻所长的角度为他提供了两条建议。 “闻大哥，我有两条计策供您参考。一个是成立传媒集团，把省级媒体的控制权牢牢掌握在手里，无论是创收还是增加影响力，都可以做到极致。” “这个建议和我的初步设想不谋而合，我会上台后就着手推进创建传媒集团。第二个建议又是什么？” “以传媒集团的名义打响一个品牌。比如每年搞春季和秋季高峰论坛，邀请国家和国际级的专家学者交流经济发展的思维和战略。如果这个论坛打出名气，传媒集团会有更好的回报，我也能从中受益。” 第461章 和你聊天总觉得胃缺酒 “你怎么受益？” 闻所长对秦云东的提议拍案叫绝，同时又感到非常疑惑。 一个如此高端的活动，秦云东怎么可能从中捞到好处？ “顶级论坛必然吸引重量级嘉宾，临江市愿意作为主要协办方提供资金支持，交换条件是，允许临江市作为贵宾之一全程参与论坛的活动，并把秋季论坛的举办地放在临江市。” 闻所长醒悟过来。 这叫拉大旗扯虎皮啊。 秦云东想通过论坛广结善缘，结交重量级大人物，让心存不良的人有所顾忌不敢对他下手。 “这一条也是妙计，我完全采纳。我不但把秋季论坛举办地放在临江市，春季论坛也会邀请海内外嘉宾参访临江市，给你最大的机会结识大人物。” “我和闻大哥交流真是畅快，咱们是心有灵犀啊。多谢闻大哥对我的支持，我必定重谢。” 秦云东笑着向他抱拳拱手。 “别提谢字，太见外了。只要我能帮上忙的，义不容辞。我非常信得过你的能力，除非是你自己不想再战，否则，其他人想在你身上讨便宜就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闻所长对秦云东的才华喜欢的不得了，抓住他的手腕站起身。 “叫上你堂叔，咱们现在就去吃饭。我不知道为啥，每次和你聊天总觉得胃缺酒。哈哈……” 半个月后，涉及全省的一次人事大调整才算初步完成。 钟超凡去了质检总局，汤维汉就任一把手，鲍乾清如愿成为二号人物。 吴凡尘调任槐荫市任市委书记，闻所长顺利进入省报做了社长。 临江市一跃升格为省辖市，同时抚远县和浠水县成为临江市的两个行政区。 虽然临江市俨然已经成为地级市级别的大市，但是因为秦云东太年轻，资历不够，他的级别只是副厅级。 秦云东在地级市里面是级别最低的市委书记，但换个角度看，秦云东已经算是火箭级别的提拔了。 他对此也没有什么抱怨，已经很知足了。 他的升职和临江的升格，都是钟超凡和汤维汉、鲍乾清相互妥协的结果。否则，以他三十一岁的年纪，根本不可能进入主管都市的副厅级干部序列。 此后半年，临江市一直风平浪静，秦云东预测的暴风雨并没有出现。 秦云东并没有感到奇怪，因为他从刚打造的信息网络中得到消息，鲍乾清、吴凡尘和姜南风都在忙着国企改制的大事，没有精力对临江市采取行动。 但这无疑也给了秦云东最好的机会，让他放开手脚继续指挥临江市不断创造经济指标新纪录。 就在临江市欣欣向荣的时候，忽然有一个爆炸性的新闻传遍临江市。 曾经的明星企业——百信制造公司即将破产倒闭！ 关键的是，这还不是传言，而是真实发生的事。 正如秦云东预料，钱辉没有听劝告，他前几次成功买进卖出欧洲酒庄，个人资产迅速突破亿元大关，已经跻身亿万富豪的行列。 钱辉尝到甜头，越发对投机炒作上了瘾，一次比一次胆子大，一次比一次贪婪。 最近，他押上了所有资产想要炒作煤矿，以为还会顺风顺水向十亿级富豪迈进。 谁料想煤的价格突然断崖式跳水，钱辉所有资产几乎一夜之间就被套牢。 百信制造的营业收入都被他拿去不断建仓还是无法脱困，却又害得百信公司资金链断裂，工厂三分之二的生产线停工，甚至工人的工资也发不下来。 钱辉这些天如热锅上的蚂蚁，无论在办公室还是在家里，都在不停打电话四处筹钱。 但是大家都知道他的工厂已经朝不保夕，再也没有人愿意给他一毛钱。 钱辉此时才后悔不已，但已经没有了退路。 他抵押了个人所有资产，如果贷款到期不还钱，他瞬间就会从亿万富翁变成亿万负翁，命运甚至还不如朝不保夕的流浪汉。 万般无奈之下，钱辉不得不厚着脸皮向秦云东求救。 秦云东在办公室耐着性子听钱辉哭丧着脸诉说自己的不幸遭遇，眉头紧锁一语不发。 钱辉站在办公桌前看秦云东没有任何反应，心里更加着急，不由双膝跪地嚎啕大哭。 “秦书记，是我糊涂，我不该鬼迷心窍贪得无厌，悔不该不听您的劝告。看在我们多年的交情份上，您就拉兄弟一把。要不然，我全家老小只能悬梁自尽了……” 啪！ “站起来，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是不是还不够丢人。” 秦云东气得猛地拍了办公桌。 钱辉浑身一哆嗦，赶忙爬起身。 “你怎么不趾高气扬了，怎么不说‘秦云东不过如此’了，怎么不炫耀半个国家的富豪都是你哥们，永远不会输了？现在后悔晚了，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秦云东痛斥着钱辉，声音大到屋门外的夏丰都听得一清二楚。 钱辉低着头哽咽，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他已经做好挨骂的准备，自然只能硬着头皮听着。 钱辉很了解秦云东的脾气，骂得越狠其实就代表他越在乎，只要他把不满情绪发泄完，肯定还会念及过去的友情帮他渡过难关。 等秦云东骂了半个小时不说话了，钱辉捧起桌子上的茶杯递过去。 “秦书记，我让您失望了，给您丢人了，都是我不好，您润润嗓子，别因为我的事气坏了您的身子。” 钱辉浑身哆嗦着小心伺候，这和他半年来嚣张跋扈的神态形成鲜明对比。 秦云东叹口气，接过茶杯。 “我把你捧成全市的明星企业，本指望你能做出表率……你太让我失望了……” 秦云东大概是骂累了，说话的语气也没有了火气。 “秦书记，我罪该万死，辜负了您的期望和信任，本来我没脸见您，但再错也是我一个人的错，我父母老婆孩子都是无辜的，这次只求您能开恩照顾他们，我欠您的一定下辈子还……” 钱辉说着又是鼻子一把泪一把地干嚎起来。 “行了行了，你都五十岁的人了，这个样子不嫌丢人吗？……唉，你欠了多少外债？” 秦云东的问话让钱辉看到一丝希望。 第462章 有人的地方就有贪婪 “如果把所有资产抵债，还欠一亿两千万。” 钱辉渴求地望着秦云东，希望他能答应借钱。 “你可真够野的，玩得这么大。我很纳闷，你一心做企业那么专注，怎么就突然热衷投机炒作了？” 秦云东并没有对他欠下的巨额债务表现出震惊，而是更关心他出事的起因。 “这都是鑫九天老板严天庆带我进入投资领域的。” 钱辉现在有问必答，生怕态度不够诚恳会让秦云东不高兴。 他主动交代和严天庆从相识到合作的过程。 去年的一次海外展会中，一个霸气十足的老人在前呼后拥中来到百信电动工程车展台参观。 钱辉看来人的派头就知道肯定是大佬级人物，后来在老人的随从介绍后才知道，来人是国内投资界赫赫有名的鑫九天老板严天庆。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商界大佬。 钱辉马上殷勤地主动上前亲自担任讲解员，详细介绍自己的每一款最新产品。 严天庆听得很认真，对百信产品也很满意，当即表示有投资百信公司的浓厚兴趣，并邀请钱辉晚上吃饭。 钱辉当时兴奋得差点晕过去。 谁都知道严天庆掌握着天量资金，是名副其实的财神爷，如果得到他的青睐，那就会一步登天。 晚上钱辉如约到饭店见到了严天庆，按要求介绍了百信公司优异的财务状况。 严天庆听罢却摆手大笑。 钱辉能看出严天庆的笑声中有嘲弄和不屑的意味，顿感自尊心受到伤害。 “在严老眼里，我公司的实力不值一提，但我每天都在踏实进步，将来一定会成行业领军者。” “电动工程车只是一个冷门小行业，你就算做到行业第一，那又如何？你的工厂净利润不足百分之八，辛辛苦苦忙一年，百分之九十二的钱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觉得悲哀吗？” “我要进原材料零配件，还要建厂房雇工人打广告，怎么可能不付出……” 钱辉涨红了脸争辩，却被严天庆毫不客气直接打断。 “这个世界上当然有一本万利的生意，甚至还有无本的生意。咱们国家房子商品化之初，我投资建楼盘，一平方一百元的成本，销售利润能达到一平方米一千元。百分之一千的利润，这才叫做生意。” 严天庆炫耀似的讲了自己的经典案例，让钱辉自行惭秽。 “因为您有钱，钱能生钱，您当然可以赚得更多。” “哈哈，老弟，你又说错话了。成功不是靠钱，而是靠脑子和胆量。很多人之所以穷，是因为害怕失败。躲在舒适圈里挣卖命钱，最终只是换了个吃饱穿暖。不是老天爷不给机会，而是自己不中用，活该穷逼一辈子。” 严天庆说话太盛气凌人，让钱辉无地自容，但他又隐隐感觉严天庆说得很有道理。 “那就请严老给我指一条明道，我这样的水平能有什么机会。” “老弟又错了。机会是公平的，机会没有阶层差别。你记住，有人的地方就有贪婪和欲望，有贪婪欲望就有变数，有变数就有机会。” 严天庆霸气十足地教训钱辉。 钱辉被他的强大气场压倒，不知不觉折服在他的逻辑中。 严天庆透露一个信息，欧洲因为刚经历过金融危机和一场战争，政局不稳导致资产急剧贬值，此时就是最好的抄底资产变现的大好时机。 “以前价值数亿的酒庄，现在跳楼大甩卖，两三千万就能收购。买下几个酒庄再卖给国内富商明星，转手就有十倍的利润。” “既然这么低的价格，国内富商明星都是走南闯北的人，不会不知道，他们能愿意挨宰吗？” 钱辉虽然觉得这事太悬，似乎不太靠谱。 严天庆嘴角撇了撇。 “老弟的格局还是不够啊。我已经把欧洲前三百名出售的酒庄全部吞下，再利用舆论大肆炒作抄底欧洲酒庄有利可图，还怕没人会自投罗网吗？” 严天庆叼着雪茄向钱辉露出自信的微笑。 “我的天啊……” 钱辉惊得咋舌。 严天庆如此豪横，一口气砸下上百亿布下大局，这才叫大手笔。 “老弟，我很喜欢power这个单词，包含着统治、影响力、机会、智力、控制力、操纵力、影响力、力量的意思。坐庄开盘，以实力征服一切的感觉超级爽。” “严老，您能不能带我玩一玩？” 钱辉鼓起勇气想要体验什么叫赚大钱。 “我没看走眼，老弟开窍了。我国改革开放后，有一批人先富起来，但他们没有眼界，没有脑子，属于人傻钱多的种群，不赚他们的钱简直就是可耻。” 严天庆发完感慨，身子前倾，用手指敲着桌沿。 “这个时代遍地是黄金，但这个时代easy e easy go。不出五年，弯腰就能捞金的阶段就会过去，那就意味着机会永远不会再来。珍惜，老弟。” 钱辉被鼓动得热血沸腾，当即表示要加入坐庄的行列。 他第一次投机非常谨慎，用自己的积蓄从严天庆手里买一个酒庄。 严天庆虽然嫌弃他太小气，但也没说什么，以四千万的友情价格转让给他一家酒庄。 在此后的两个月的时间，钱辉一直害怕卖不出去砸手里，因此好不容易盼到一个买家，经过一番讨价还价，钱辉以八千万把酒庄卖掉，获利达到四千万元。 这样赚钱简直不要太舒爽了。 钱辉乐得晚上睡觉都能笑醒。 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听说，那个买主倒手就把酒庄以两亿价格卖出，获利超过一亿元。 钱辉扇了自己几个耳光，直骂自己是没见过世面的穷逼，当时为什么那么存不住气，本来稳稳可以做亿万富翁，发大财的机会却擦肩而过。 尝到甜头的钱辉将自己的资产尽数抵押给银行贷款，一次性向严天庆买了十个酒庄。 但严天庆说，欧洲的酒庄价格已经全面上涨，单价最低七千万。 钱辉的钱明显不够，他只是稍作犹豫还是咬牙买下五个酒庄，他下决心要搏一把。 第463章 念旧情讲仁义 钱辉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坚决守住价格和买家耐心周旋。 三个月后，他的酒庄陆续脱手，盈利超过七个亿。 钱辉至此对严天庆崇拜的五体投地，痴迷在投机生意无法自拔，工厂的业务从此也很少过问。 即使秦云东苦口婆心劝他收心，他也只当做耳旁风，一门心思跟着严天庆的大旗到处做短线投机。虽然有赔有赚，但总体还是收益颇丰。 直到这一次，钱辉抄底煤矿却坠入深渊。 他还想复制欧洲酒庄模式，但买下一个超大型煤矿后却迟迟不见行业复苏，甚至煤炭价格还在持续下降，把钱辉牢牢套住，资产大幅度缩水，快速滑向破产的结局。 秦云东听完钱辉的话暗自点头。 他已经派人暗中调查过钱辉投机的过程，钱辉说得虽然有些出入，但总体还算老实。 “你既然一直跟着严天庆混，他又那么有钱，面临山穷水尽的时候为什么不去找他帮忙？” “别提了，姓严的冷酷得很，他见死不救，还说风凉话挖苦我。说朋友的价值就是有利用价值，没有价值就不配和他做朋友。除非我哪一天又死灰复燃，他很高兴到时候再做朋友。” 钱辉垂头丧气地复述严天庆的话，直到那时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可笑。 “秦书记，您帮了我那么多，从来不求回报，我却辜负了您，我真不是个东西。求您给我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我再也不干混蛋事了。” 钱辉说着又开始痛哭流涕。 “我没钱，更拿不出一亿，怎么帮得了你？” 秦云东叹口气。 “您是临江市的一把手，只要您签个字，一个亿对于临江算得了什么……” 钱辉急了，说话已经不经过大脑。 “胡说八道！临江市是我个人的私产吗，组织和全市人民难道给我以权谋私的权力了？” 秦云东沉下脸来，再次怒斥钱辉。 钱辉也知道秦云东是讲原则的人，根本不可能用公款来替他还债。 “秦书记，我只是借钱，只要能让百信公司重新周转起来，我就可以想办法连本带利还给临江市……” 钱辉解释着自己的想法，他此时才深有感触，靠人不如靠己，一夜暴富不可能持久，还是做自己的老本行更踏实。 秦云东瞪了他一眼。 “你还看不清形势吗，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个人的公众形象一旦崩塌，产生的破坏力无法修复。你的负面消息满天飞，现在还有谁愿意和你合作？” 秦云东一番话让钱辉的心瞬间跌入冰窖。 钱辉为了投机赚大钱，把百信公司的资金抽空，导致无法给上游的供货商结款，下游的经销商的返点奖励也无限期暂停。 他造成的恶劣影响使得最宝贵的商誉受到致命打击，还想重振旗鼓几乎已经不可能。 秦云东看着失魂落魄的钱辉，真是百感交集。 一个红透全省的企业明星走到今天的地步，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但又能怪谁呢？ 还是自己不能管束贪欲，才为自己敲响了丧钟。 “破山中贼容易，破心中贼难。钱辉，我可以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但我希望你不是为了逃避灭顶之灾才口头悔过，而应该真的改邪归正重新做人。” “秦书记，我发誓没有骗您，我真的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这次教训彻底断送了我的一切，我哪还能再敢动邪念，只求余生家人平安，我回农村老老实实过清净日子……” 钱辉听出秦云东真的要出手救他了，感动得痛哭流涕。 秦云东放下茶杯，沉默片刻才说： “行了，别哭了。你现在去找交通投资公司的楚采臣，我让他出面把你的烂事收拾干净，具体的事你们谈。但你也别想着一走了之，你有责任帮助恢复百信的信誉，也有责任为百信的未来出力。” 晚上快要下班时，秦云东接到了楚采臣的电话。 “秦书记，我已经和钱辉谈妥了，他接受我提出的方案，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按秦云东半年前做出的指示，楚采臣的方案大致是，百信公司所有股权转让给交通投资公司，楚采臣和临江银行用早就准备好的资金为钱辉和百信偿还所有债务。 同时，交通投资公司、临江银行和影踪数码公司共同出资注入百信公司，争取早日恢复生产。 “那就好，这一场危机总算可以平安渡过。” 秦云东平静地回答。 楚采臣非常钦佩秦云东远见卓识，那么早就预判了钱辉和百信公司的下场。 如果不是秦云东未雨绸缪有了精心准备，失业的工人，要账的商家肯定会让临江市陷入一场混乱， 楚采臣汇报完后，提出一个建议。 “百信的商誉已经臭大街了，我觉得干脆另外起个名字重新开始。” 楚采臣担心行业内的上下游企业对钱辉做过的事耿耿于怀，百信重新启动会举步维艰。 秦云东对此却并不认可。 “百信换个名字就没人知道背景了吗？不要担心市场反应，只要他们知道百信老板换人，又有充足的资金支持，那些商人观察一段时间还是会愿意合作的。在商言商，谁会和赚钱过不去。再说，百信产品在欧美形象很好，丢掉这个品牌的代价实在太大。” “那好，就按秦书记的指示办。我已经按你的意见组建了电动汽车研究院，让钱辉担任副院长，主管电动汽车的新技术追踪和研发。” “百信过去年年都是纳税大户，又是创汇最多的企业，钱辉对临江市是有贡献的，你给他的待遇不能差，最好再给他留些百信股份，另外，他的家很快要被拍卖，你再给他弄一套房子，让他全家有栖居之地。” 秦云东是念旧的人，对钱辉的好没有忘记。 钱辉除了犯糊涂之外，一直对秦云东的工作非常支持。 过去曾经有南方的城市用极其优厚的条件想挖走百信，但钱辉一律拒绝，他说百信之所以有今天都是秦书记给的，他不会忘恩负义。 就凭钱辉这句话，秦云东怎么会不帮他。 第464章 我不信干不出大事 “秦书记……你真仗义。” 楚采臣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钱辉不听劝阻，差一点毁了临江市精心打造的电动汽车产业，换了别的领导，肯定要痛打落水狗，恨不得让钱辉死无葬身之地。 但秦云东不念旧恶，宽宏大量对待钱辉，这样的好领导真不多见。 “老楚，百信的市场还在，技术优势还在，只要处理得当，肯定不会是你的包袱，还会成为你的重要支柱。下一步，我计划把你的公司升格为集团，争取早日到海外上市。” 秦云东已经不再关心过去，而是把眼光看向百信公司和交通投资公司的未来。 “啊？上市……咱行吗？” 楚采臣惊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秦云东真敢想啊。 交通投资公司才成立一年多，无论规模还是财务数据都差得远，有什么上市的资格？ “我研究过国外的股市，为了吸引有市场前景的新创企业到自己国家上市，很多发达国家给出了很多鼓励政策，这可是大好时机，咱们必须抓住。” “可是……咱的实力还不够……恐怕……” “别这么叽叽歪歪的，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想不想让交通投资公司上市。” “那当然是最好了，哪个犊子不想上市捞钱啊。” “这不就得了。你准备一下材料去找叶氏集团商洽运作上市的细节，他们在这方面经验丰富，可以为我们提供很多有价值的建议。” “哈哈，秦书记，我算是服了你了，你的思维运转的太快，想跟上你的节奏真吃力啊。” 楚采臣兴奋地从座椅上站起来。 本省除了一个大型国企上市之外，还没有别的企业上市。 如果交通投资公司能在海外上市成功，肯定又会引发一场不小的轰动。 “你这就跟不上我的节奏了？那我就先给你打招呼，海外上市一旦成功，你马上就做好国内上市的准备。” 秦云东微笑着开始布置给他新任务。 “这……这不太可能，咱们的股市要求很严，不是大型企业根本没资格……” 楚采臣简直要晕倒，秦云东的想法越来越疯狂了。 “老楚，事在人为。严天庆忽悠钱辉入局够损，但他的话也没有错。成功不是靠钱，而是靠脑子和胆识。我身边有你、何铸、蒋廉等一大片精英，咱们绑在一起，我就不信干不出惊天动地的大事。” 秦云东为楚采臣鼓劲，同时何尝不是在为自己加油。 转眼之间最难熬的酷暑过去，迎来了秋高气爽的秋季。 赵祥国却没有半点神清气爽，他现在一天比一天烦躁。 眼看着房地产行业进入了黄金发展时期，但鑫福地产却增速不及行业平均值，这让赵祥国大为不满。 他在管理高层会议上大发雷霆，指责在座的经理人都是饭桶。 虽然职业经理人们都被骂得狗血淋头，却没有一个有勇气起身愤然辞职。 鑫福公司给出的待遇相当不错，经理人都舍不得放弃。 骂就骂，谁还能和自己手里的真金白银过不去。 赵祥国发泄了一个小时，在座的人都低头沉默不语，这让赵祥国更加怒不可遏。 “你们在这里给我玩滚刀肉吗，别以为我骂一通就万事大吉了。我告诉你们，咱们以一个月为限，如果你们再拿不出对策，不能提升效益，有一个算一个，统统给我卷铺盖滚蛋！” 赵祥国气愤地摔门而去。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赌气地把空调温度降到十八度，想要在冷空气中让自己冷静下来。 此时，房门轻敲几下，副总经理戈明亮走进来。 “祥国，你还生气呢，小心感冒哦。” 他打着喷嚏，随手把空调关闭。 戈明亮五十多岁的年纪，头发稀疏，他四肢很瘦，但肚腩圆滚滚足有三尺四，一看就是长期不运动造成的畸形身材。 戈明亮之所以在赵祥国面前如此轻松自如，皆因为他是鲍乾清介绍来的人，赵祥国见他都要礼让三分。 “戈总，你看看那些废物，平时谈论美女美酒，一个比一个经验丰富，只要说到正事就无精打采，屁也不放一个。如果杀人不犯法，我立刻就先宰几个消消气。” “哈哈，你戾气太重，所以大家有话也不敢说啊。要想让他们表达意见，你作为主帅就应该不动如山。像你这样上蹿下跳，把自己气得够呛，又有什么效果呢？” 戈明亮说得没错。 赵祥国霸道惯了，在浠水说一不二，来到鑫福地产照样唯我独尊。 下属谁的意见和他不一致，轻则一顿臭骂，重则就当即开除辞退。 久而久之，再也没有人敢对赵祥国提意见，都变成了唯唯诺诺的应声虫。 赵祥国虽然脾气暴躁，但他不是笨蛋，经过戈明亮的提醒，他的火气一下子就消散开。 他扔给戈明亮一根雪茄烟，自己也点燃一根烟。 “这么说，戈总是知道大家的心思了，你给我讲讲我们增长缓慢的原因何在？” “原因并不复杂，主要有三个。第一个原因是国内顶流地产公司进入我省，对我们形成直接威胁；第二，摊子铺的太大，资金回收周期又太慢；第三，我们的土地储备不足。” “国内大佬级地产公司进咱省是事实，但我也没见别的公司像咱们这样啊，凭什么人家活得好好的，就我们活得这么憋屈？” 赵祥国只喜欢发号施令，根本没心思研究市场，因此才问出如此弱智的问题。 戈明亮暗自叹气。 一将无能累死千军。 赵祥国还是体制内的作派，只管要业绩，其他的一律不管，只要做得不理想就是下属的错，和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戈明亮拨弄着手里的雪茄烟，微微一笑。 “咱主做高端地产项目，正好和顶级地产商目标市场重合，从综合实力看，咱的确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才会影响业绩。”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有什么解决办法？” 赵祥国愣了一会儿，觉得戈明亮说的有道理，于是又看向戈明亮，等着他拿主意。 第465章 下策才是最理想的计策 戈明亮沉吟片刻，谨慎地回答。 “我可以给你提供上中下三策，具体选择哪一项，那就由赵老板您定夺了。” “老戈，你就别客气了，啥定夺不定夺的，公司大事咱俩商量着办。” 赵祥国说的不是客套话。 戈明亮以前是省监委的处长，对地产行业很熟悉，同时他又是鲍乾清推荐来的，赵祥国必须要展示出对戈明亮的尊重和信赖。 戈明亮也就不再客气，先说出他推荐的上策。 “我们的实力在全省算是最强的，但比起来自一线发达地区的地产商还有不小差距，所以最稳妥的方式就是避其锋芒，把中端市场作为发展的主攻方向，甚至可以抢夺部分低端市场。” “你说得很实际，但是我们是省级国营单位，改变发展战略必须要向国资委报备，鑫福地产又是咱省的招牌，鲍老板刚上台不久肯定不答应。所以……咱也别找不痛快了。” 赵祥国向后头枕椅背，阴郁地看着吊灯。 他虽然不善于经商，但对体制内的嗅觉非常敏锐。 鲍乾清刚上台接受专访时，信誓旦旦要让本省的经济跨上新台阶，现在鑫福地产却要自降身价走中低端路线，无疑是要打脸鲍乾清。 所以，戈明亮这一个办法必定会被省里否决，根本不用浪费时间。 戈明亮很理解赵祥国所说的原因，他继续讲出自己的中策。 “我们和顶级地产企业的差距，主要体现在资金量。他们都财力雄厚，融资渠道广泛，动辄百亿资金砸一个大项目，我们很难招架。所以我建议咱们也实施股份制改造，吸引金融巨头入股，并且结交投融资领域的大鳄，拓宽自己的资金池。” 既然不能弃守高端市场，那就只能充实自己的战斗力，勉强能和过江龙进行对抗，虽然不可能赢，但至少可以守住一部分市场。 赵祥国还是摇头，认为中策实现的可能性也不高。 “你的中策倒是可以报上去，只是股份占比是个大问题，如果我们不能控股，那就可能造成国有资本流失，国资委肯定不答应。如果控股，金融资本就会嫌肉太少，入股的意愿就小很多。”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确。 鑫福地产的盘子不够大，如果金融资本不能做大股东，那投资的钱也没多少，折腾半天没有达到融资效果，无疑就是一种失败。 戈明亮叹口气，那就只有下策可以提供了。 “利用省里的支持政策，掀起价格战，让所有的过江龙无利可图，他们或许会知难而退。但是我们也会受伤很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个主意好，我觉得可行。” 赵祥国高兴地一拍大腿站起身。 “如果凭借实力守不住，那就来个焦土政策，我捞不着肉，谁也别想动筷子。” 戈明亮的下策，却符合赵祥国的个性，他马上就找到了感觉。 “地产巨头实力雄厚，咱无法进行持久战，必须迅速迎头痛击，让他们知道痛。接下来是签合作协议还是划分势力范围，我们都有了和他们谈判的筹码。这个方案绝对可行。” 赵祥国沿着这个思路向下想，越来越觉得这是最佳方案。 戈明亮点上烟，喷云吐雾中向他提醒慎重选择。 “如果掀起价格战，我们自己也没退路了，甚至不一定能扛多久……” “咱是本省的头牌企业，省里不会坐视不管，必要时一定给咱们输血，甚至动用隐形的地方保护保驾护航，所以总体而言，我们背靠省里的支持，肯定有开展的本钱。” 赵祥国皱了皱鼻子，脸上露出微笑。 “我不信那些过江龙真的敢和我拼个鱼死网破，把我整死，他们就和咱省结下梁子，以后别想在咱们的地盘混，只有他们认怂妥协，咱就算赢了这一局。” 赵祥国越想越美，立刻抓起电话让秘书进来准备起草价格战方案。 他要抓紧时间找鲍乾清汇报，只要获得批准，他就准备着手实施价格战。 戈明亮看已经拦不住赵祥国，起身再次提出自己的忧虑。 “价格战打起来后果很严重，不只是过江龙会受到损失，我们省的地产行业也会受到波及，或许很多中小地产公司会被打到倒闭……” “我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有心思管别人死活。那些小企业没实力还想混地产行业，倒闭也是他们自找的。” 赵祥国正在兴头上，对戈明亮的提醒置若罔闻。 三天后，赵祥国拿着修订好的价格战方案觐见鲍乾清。 鲍乾清边看方案边听赵祥国介绍主要思路，脸上有些不悦。 “祥国，你这个方案太激进了，如果打起价格战，凭鑫福的财力能有什么胜算？” 鲍乾清敲了敲方案，明显是对赵祥国的方案不看好。 赵祥国对鲍乾清的反应早有心理准备。 “鑫福自身确实没有实力打价格战，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如果放任外来的地产商垄断了我省市场，那咱自己的地产行业就会被压制得抬不起头，大树下是长不出大树的。” 鲍乾清闷不作声，继续看方案，不过，他的表情有些舒缓。 赵祥国料定鲍乾清会心动，于是赔笑继续做工作。 “另外，如果坐等外来户做大，咱省的税收就会减少，高端精英会被挖走，就业人口也会受影响。站在咱省的利益角度考虑，我也不得不打这一仗，必须给那些目空一切的地产商小小的震撼教育，让他们知道我们省的利益神圣不可侵犯……” 正当赵祥国还在吐沫横飞慷慨激昂论述时，鲍乾清拍了拍桌子。 “你说话已经越界了，注意点言辞。我们已经向世界敞开怀抱，怎么反而向省外的企业锁紧大门呢，地方保护主义要不得嘛。” 虽然赵祥国说的话上不了台面，却又深得鲍乾清的赞同，但他还是及时纠正赵祥国的错误言论，避免被他绕进去落下话柄。 第466章 及时止损也是智慧 赵祥国连连承认口误，态度非常谦恭。 反正已经把话递出去，目的已经达到。 鲍乾清继续看完方案，思忖片刻这才开口。 “祥国，鑫福地产虽然是国营，但毕竟是企业，因为现在倡导政企分开，我不能随便干涉你的经营行为。要不要价格战，主要还是由你们内部讨论决定。” 他把话说得四平八稳，表达的意思也很明确：他不反对打价格战。 赵祥国要的就是他这个态度。 只要鲍乾清不阻止，那就意味着他其实是同意了，而且之后还会暗中助战。 “您真是英明的领导啊，放权给企业是您的信任，所以我做大事之前必须要向您汇报，也是为了不辜负您的信任。但具体怎么做都由鑫福管理层负完全责任，这一点毫不含糊。” 赵祥国是在安抚鲍乾清，保证不把他拖下水，让他有距离感和安全感。 鲍乾清对他的表态非常满意。 赵祥国很懂规矩，既敢做事，也敢于承担责任，这是鲍乾清最喜欢他的地方。 “祥国，打价格战一定要谨慎，你的方案里没有退出价格战的预案，这是破釜沉舟的勇气，但也有些鲁莽从事的味道。作为领导，不能只顾着勇敢，还要有退出机制。一旦事情发展越过红线，你就应该马上停止价格战，及时止损也是智慧。” “首长有出类拔萃的大局观，何时止损也只有您能把握得恰到好处，所以我才没有在方案里写出来。反正只需要您一声令下，我会立刻停战。” 赵祥国义无反顾出战打仗，却把鸣金收兵的权力双手奉送。 鲍乾清的脸上露出笑容。 赵祥国是个聪明人啊。 鑫福地产发动价格战后，巨头地产商如果不想打，或者打一段时间就想停战，那就肯定会找鲍乾清从中调停。 鲍乾清不但成为权威话事人，还会在调停过程中捞取资本，他才是价格战最大的赢家。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正好也不放心你的脾气，你这个拼命三郎也需要有人踩刹车，那就这么定了。” 鲍乾清禁不住开始赞扬赵祥国的勇敢和忠诚。 “祥国，你的方案原则上没有问题，那就按你的意思去办。我会给财政厅和国资委打招呼，但是你想在各地储备土地，只能由你自己去和地市沟通，我就不方便出面了。” “首长说的是，我虽然是为咱省而战，但毕竟是企业行为嘛，只能由企业完成。好在我在各地还有些人缘，说服大部分地市支持的难度不大。只是……中山市的苗英杰，还有临江市的秦云东和我有隔阂，我操办起来有难度。” “你不要有成见，苗英杰和秦云东同志还是识大体顾大局的人，如果他们了解到你的初衷，肯定会支持的。” 鲍乾清先说出不咸不淡的场面话，接着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秘书白国昌。 白国昌会意，跟着鲍乾清的话完成转折。 “但是……苗英杰和秦云东的确和赵总有个人恩怨，为了不影响赵总的计划顺利推进，还是应该派专人去和他们打个招呼。” 白国昌提出个人建议，便把鲍乾清干预各地工作的行为模糊化。 鲍乾清似乎谨慎思考了一会儿，才终于点头采纳建议。 “好，这事就交给你处理。但需要给打招呼的人明确一点，打招呼不算是上级命令和指示，只是做思想工作，希望他们配合鑫福地产的工作。” 他们刚定下来没过一个小时，秦云东已经得到了确切消息，甚至赵祥国的价格战计划书的内容也放到了他的桌子上。 秦云东把市长何铸和常务副市长蒋廉叫到办公室，让他们先看看鑫福公司的价格战计划内容。 趁着等待他们发表意见的时间里，秦云东挨个打电话给叶旭和罗会斌，约他们晚上一起吃饭。 何铸看完计划书，不由气恼地怒斥。 “赵祥国这是疯了吗，他挑起价格战有省里托底，又给他们这么多补贴，还要以极低的价格在各地圈地，这明显是要让鑫福地产通吃一个省，鲍乾清护犊子也是不顾原则了。” “我赞同何市长的判断，而且鑫福地产这么一闹，各地的中小地产企业怎么办。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结果很可能会造成危机啊。” 他分析说，鑫福地产和地产巨头在高端市场开打，价格一路下跌势必严重挤压中低端市场的利润空间。 那些活在中低端市场的地产企业不降价就会倒闭，跟着降价就会引发购房者的激烈反应。 当房价下跌超过一定幅度，买房的人肯定认为亏损过大，宁可违约也会选择停止月供。 这又导致金融机构为地产行业发放的贷款无法收回，必然引发金融风波，间接会放大社会不稳定因素。 “如果出现大的动荡，赵祥国负不起责任，鲍乾清也难辞其咎。但最严重的是，终结这场人祸很难，人心散了想要再聚集会非常难，各地市的经济损失将非常惨重。” 蒋廉眉头紧蹙，显得忧心忡忡。 “你们分析得很对，说明我们都想到一起了，赵祥国这是在作死的路上狂奔啊。” 秦云东对两位搭档的分析表示支持，也对赵祥国没有全局意识而大感意外。 “根据我掌握的信息看，鲍乾清已经批准了鑫福地产的计划方案，很可能一场惨烈的价格战就要上场。除此之外，鲍老板还要派来钦差给咱们做工作，要我们对鑫福地产用地全力支持，同时又不准卖地给其他地产商。” “鲍乾清真是老糊涂了。违背法律法规，利用行政权力干涉市场，操纵市场，设置市场障碍，破坏市场机制，限制非本地企业参与公平竞争，是性质极其严重的错误行为！” 何铸生气地拍了桌子，站起身大声痛斥。 “老何，你别生气，以我对鲍乾清的了解，他没有那么傻，一定做得极其巧妙，不会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参与了此事。” 蒋廉拽何铸坐下后，又贴心地递给他一支烟。 第467章 天予弗取必受其咎 秦云东看蒋廉的表现，心中很欣慰。 蒋廉自上任以来，很快融入到临江市集体中，做事果断老练，处理人际关系更是游刃有余。 就算是何铸这样难以控制的人，蒋廉也能很快和他形成默契的工作搭档，而且私人关系也维持得不错，足以看出蒋廉心思细腻的手段。 秦云东笑着端起茶杯，首先确定了会谈的主基调。 “老蒋确实很了解鲍乾清，那个老狐狸做事极其稳妥，做了违纪的事却又让你无从找到扳倒他的证据。咱们的级别管不了鲍老板，现在急需要商量一个法子，怎么应付赵祥国的价格战和随时会来的钦差大臣。” “云东，刚才我看到你给叶旭和罗氏地产公司打电话，说明你一定想好了办法，还是别卖关子了，直接下命令，我们跟着执行就是了。” 蒋廉乐呵呵地催促着秦云东。 这倒不是说蒋廉逢迎上司，而是他确实钦佩秦云东的足智多谋。 别看他们三个人之中秦云东年龄最小，但他的气质更像是一位带头大哥。 “我打电话给两位地产老板，是想晚上接着讨论应对之策，并不是我有了成熟方案。不过，既然老蒋说了，我就把自己不成熟的思路先拿出来抛砖引玉。” 秦云东自谦了两句便直接进入话题。 “赵祥国的计划确实会引发一场危机，但危机是危险之中有机遇，我们除了规避危险，还要利用这次机遇壮大临江市的实力，为我市培养出足以抗衡鑫福的地产公司……” 何铸和蒋廉专心听完秦云东讲述的计划，不由相视而笑。 “云东，你这一招够狠的，这不是把赵祥国往火坑里推吗？” 何铸不再生气，反而笑得很开心。 “不是我狠，是事情走到这一步，我只能顺势而为。再说，如果不是赵祥国自己送上门，我哪有这么好的机会办了他？” 秦云东摇摇头，无奈地为自己辩解。 “云东，这样做的确是个好办法，但是你和鲍乾清的关系因此可能变得更紧张，你要小心他随时会进行报复。” 蒋廉认可了秦云东的计划，但对引发的后果却有些担心。 “我就算什么也不做，鲍乾清会放过你我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鲍乾清对不归顺的人早晚都要收拾，我们谁也躲不开。怕热就不要进厨房，既然无法避免，那就无所谓是否开第一枪。” 秦云东无所谓地耸耸肩。 在鲍乾清眼里，秦云东和何铸、蒋廉都是钟超凡的心腹爱将，肯定和他不是一路人。 鲍乾清决不允许他的治下有不一条心的人掌握地市大权，排挤打压是意料之中的事。 秦云东早就想找机会给鲍乾清来一次痛击，当鲍乾清体会到付出的代价太大，才能让他有所顾忌。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秦云东岂能放过。 “老人家早就说过，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借助赵祥国的小聪明，我们只要巧妙利用，那就会变成黄雀捕蝉螳螂在后的局面。天予弗取，必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云东说得对。上天给机会你不做，一定会遭到上天的责怪。时机到了不行动，只能等着自己遭殃。云东，我支持你，干就完了！” 何铸狠狠吸了一口烟，把烟蒂摁灭在烟灰缸了。 秦云东微笑着对何铸比了一个ok的手势，接着看向蒋廉，等着他表态。 蒋廉明显比何铸老成持重，想了一会儿，他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云东，我当然支持你，但你的计划也很有风险，只要有一个环节出问题，那就可能满盘皆输。” “谢谢你的提醒，你的判断也没错，我的计划确实有风险，但只要咱们配合默契坚决执行，风险就会减小很多。再说，从来没有十足把握是事，不冒风险难成大事。但是你们放心，如果计划失败，我会承担所有责任，不会让你们受牵连。” 秦云东长出一口气，有了两位重量级班子成员的支持，他就可以放手一搏了。 “云东，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好像我是担心自己的前途似的。我当着你们俩的面郑重声明，我蒋廉只要答应的事，从不会让任何人替我背锅。” 蒋廉明显不高兴秦云东说词，像是受到了侮辱。 “老蒋，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云东，别解释了，越描越黑。” 秦云东刚要解释，不料却被何铸拦住。 何铸搂着蒋廉的肩膀，笑着向秦云东摇摇头。 “咱哥仨都是性情中人，都是吐口唾沫砸根钉的纯爷们，彼此肝胆相照，荣辱与共，其他事就不要多操心，否则就是对兄弟们的不信任。” 何铸说得很壮怀激烈，秦云东全身一阵温暖。 “好，老蒋，我收回刚才说过的话，如果让你受到伤害，我向你道歉。咱们是在临江市这一条船上的人，只有同心协力才能共渡难关。” 晚上，老武记牛肉汤馆。 罗会斌和罗天游父子走进饭馆，不由都皱紧眉头。 牛肉汤馆看上去还算干净，但装修极其简陋，食客们大声喧哗人声鼎沸，虽然人气十足，却没有一丝品味。 按说，以罗家父子的身份，根本不会到这种小饭馆来。 但今天是秦云东请客指定的饭店，罗家父子再不喜欢也得趋之若鹜。 他们走进包间，看到秦云东和叶旭正在闲聊。 “秦书记，您今天怎么愿意见我了，以前多次请你吃饭，你总是推辞，搞得我都怀疑是不是哪里做错得罪您了。” 罗会斌乐呵呵和秦云东握手寒暄。 “罗董事长误会了，你看看我来临江市的两年，经历了省直管县变革，然后又是省辖市升格，千头万绪忙得我根本没有胃口吃饭。这位是叶旭，新旭阳地产公司的老板，你们认识吗？” “认识，咋能不认识，咱们省地产行业的后起之秀，势头猛得很，我想不认识都难啊。” 罗会斌忙和叶旭握手，还要不断恭维。 他知道叶旭是秦云东的小舅子，又是叶氏集团叶安夏的公子，当然要表达出异乎寻常的热情。 第468章 抄底买入九折卖出 叶旭经过两年的历练，早就没有以前吊儿郎当的公子哥习气。 他和罗会斌握手时，显得彬彬有礼，气宇轩昂。 “罗董，我是晚辈后生，久仰你的大名，今后请多关照。” “岂敢岂敢，商场如战场，只有胜负论英雄，没有前辈后辈之分，以后咱们两家多亲多近，一起发财。” 罗会斌非常客气，没敢在叶旭面前摆架子。 当罗天游和秦云东握了手之后，又陪笑向叶旭伸出手。 “叶总，咱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自从上一次你遭遇不幸认识后，我曾想和你一起合作，但叶总没给机会啊。” 他所说的遭遇不幸，指的是叶旭被赵祥国的打手殴打的那一次。 罗天游因为正巧和赵祥国吃饭，因此担心叶旭会以为他也是参与者，所以不但去医院当面解释，还在事后邀请叶旭见面再三示好。 当他听说叶旭要创业，于是主动以妹妹的名义注资给叶旭，但后来叶旭又退还了注资解除合作关系，这让罗天游心神不宁，以为叶旭放不下心结，还对他心存误会。 叶旭淡淡一笑，毫不犹豫地和他握手。 “我当时发誓靠自己的本事做一番事业，所以才没有接受罗总的好意，请罗总原谅我年轻气盛不懂规矩。” “老弟千万别这么说，你是天纵英才，一鸣惊人的英雄少年，是我缘浅福薄，高攀不起。” 罗天游自贬身价抬高叶旭，只不过是为了取悦秦云东而已。 秦云东笑起来。 “罗总说这话就太过分了，谁不知道你的才华，否则你老爸也不会放心把罗氏地产交给你。大家都别客套了，赶快坐，喝酒之前先喝一碗牛肉汤，喝酒不容易伤胃。” “我刚去了西南地区，在当地购买了窖藏二十年的名酒，这次特意带来请秦书记评鉴质量如何？” 罗天游把手提袋里的两瓶白酒放在桌子上。 坐在秦云东左侧的罗会斌流露出一丝不满，心想儿子真不会办事。 明知道秦云东很清廉，儿子还要炫耀自己带的是价值过万一瓶的名酒，这不是明显让秦云东喝不下去吗。 “二十年的窖藏说明这酒很贵？” 果然，秦云东微笑着问到了白酒的价格。 还没等罗天游说话，罗会斌立刻抢话。 “其实我们没花钱，我和酒厂的厂长是朋友，他送了我几瓶，我也不知道值几个钱。秦书记，您见多识广，要不尝一尝，给我估一个价？” “哈哈，罗董太高看我了，平时我很少喝酒，哪里能喝得出来好坏，但我想以你的身份，带来的酒绝对应该和你匹配。” 罗天游打开瓶盖，先给秦云东倒了一杯，马上屋内酒香四溢。 “果然是好酒，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给罗董和罗总准备了礼物。” 秦云东拿出两份计划书分别递给罗氏父子。 罗会斌疑惑地接过计划书，不知道秦云东这是什么意思。 当他看到封面上写的是鑫福地产呈报的文件，立刻就被吸引住，忍不住翻开快速浏览。 秦云东没有打扰他们，向叶旭做了一个手势，拿起勺子慢慢品尝着牛肉汤的鲜美。 他让叶旭提前半小时到饭店，已经给他看过了计划书，并且大致说了自己的计划。 叶旭听得热血沸腾，他一直没有忘记赵祥国让打手群殴他，这个仇终于有机会可以报了。 因此他立刻表示完全服从秦云东的调遣，还要配合秦云东对罗氏父子做思想工作。 “这个赵祥国简直是疯了！他这么搞，巨头地产公司不会有什么大损失，但咱省各地的地产行业就要崩盘了！” 罗天游先看完计划书，气恼地将计划书狠狠摔在桌子上。 他的父亲罗会斌比较能沉得住气，他放下计划书沉默片刻才转头问： “秦书记，这个计划书可靠吗？” “信息来源非常可靠，我可以再给你透露一下，这份计划书已经获得鲍乾清的批准，赵祥国马上就要实施。” 秦云东故作神秘的低声对罗会斌叮嘱，看在罗氏地产是临江市的合作伙伴，他这次才冒着风险提前通知，要罗氏父子做好准备，并且要求他们不要对外散布。 看来这一切都是真的了。 罗会斌的脸色立刻乌云密布，两只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秦书记，鑫福地产一旦公开宣布降价，无论我怎么准备，最终结果都会把我们逼上绝路。” “唉，我也知道对你们很不利，但我也无能为力啊，你看我对阿旭也只是通知一声而已。作为朋友，我已经很仗义了，具体怎么应对这场危机，还要靠你们自己解决。” 秦云东对罗会斌只能深表同情，同时却又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架势。 罗氏父子失望地沉默不语，焦躁不安地快速盘算应对之策。 房间里刚才的欢快轻松的气氛荡然无存，直接转化成一片愁云惨雾。 叶旭抄起酒瓶倒了三杯酒。 “我提前到饭店，秦书记已经给我说过了，我想了半天，倒是有一个法子，就是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罗会斌眼前一亮，马上问他是什么法子。 “我想趁着鑫福降价，把他的房子都买下来，然后转手以目前的市场价格九折卖掉，这样就能实现维护价格体系的目的。” 叶旭不慌不忙地回答。 “高，实在是高。这倒真是一个办法……” 罗会斌频频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 “如果赵祥国把手里的盘子都拿出来降价销售，那就需要准备好百亿规模的资金，用于吃下鑫福的房源。现在的问题是，谁有这么大的资金量？” “我们可以联合赵祥国的死对头，大家一起抄底鑫福地产，他拿出多少房源，我们就买进多少个。一定要逼着赵祥国打不起这场价格战。” 赵祥国的死对头当然就是外来的地产公司。 但是这些巨头公司凭什么相信叶旭有这个能力？ 万一他们想趁机打击本地的地产行业，故意跟进打价格战，叶旭的计划不就落空了吗？ 罗氏父子把求援的目光又转向秦云东。 第469章 火候不足不揭盖 秦云东却没有立刻答复，而是热情地劝他们喝牛肉汤再喝酒。 “这些烦心事等明天再说，今晚我们只谈友谊，不谈工作。” 秦云东牢牢把握节奏，故意要抻着罗氏父子，小火慢炖，火候不足不能揭盖。 如果罗会斌还心存幻想，没有勇气敢和赵祥国彻底撕破脸，那就很难取得效果。 事实证明，秦云东的判断是对的。 虽然罗天游已经急得六神无主，罗会斌却迟迟没有对叶旭的提议做出积极回应。 罗会斌的确有顾虑。 鑫福地产是国营企业，背后还有体制的全力支持。赵祥国交际广泛手眼通天，如果按叶旭的办法去做，意味着罗氏地产是故意和赵祥国作对，那今后罗会斌肯定受到打击报复。 罗氏地产发展到现在很不容易，他没有胆子豁出去和赵祥国闹翻。 秦云东似乎对叶旭的建议也不感兴趣，他不断介绍秋冬季喝牛肉汤的好处，夸赞窖藏白酒的口感是一绝，绝口不提价格战的事。 他显得极为轻松超脱。似乎真的只是为了友情，才提前透露信息给罗氏父子。 罗氏父子心不在焉地听着秦云东谈养生，他们内心都充满焦躁不安，满脑子盘算的都是价格战带来的利益损耗。 一个小时后，秦云东准备结束宴会。 “罗董，临江市新区的一期工程已经全部结束，基于目前地产市场局势不稳，我准备暂停二期的住宅楼建设工程，你们回去研究一下修改方案。咱们今天就到这……” “等一等。” 罗会斌着急地拽住秦云东的衣袖，生怕他会起身离开。 “罗董，还有事吗？” 秦云东盯着罗会斌的手，一脸不悦。 罗会斌这才发现自己失态，忙松开手。 “秦书记是知道的，做地产不会是做完一期工程才做二期，我的二期住宅建设的准备工作已经启动半年了，资金都已经花出去，现在停工对我损失很大啊。” “罗董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赵祥国掀起价格战，高档住宅的均价低于中档住宅价格，你到时候就算盖起来住宅楼也卖不出去，损失不是更大吗？拿不到预售款，你的商用楼盘因为资金短缺难以为继，难道我能允许在临江市核心区域出现烂尾楼吗？” 秦云东的分析让罗会斌无言以对，脸色更加难看。 “罗董，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硬着头皮蛮干最终害人害己，我说这番话都是为你好，你千万要冷静，冲动是魔鬼。” 秦云东说完就起身向外走。 罗氏父子和叶旭都跟着走出饭店，送秦云东离开。 “罗董，我真佩服您的眼光，别人都不看好临江市，只有您投资了凤尾山隧道，并拿到了临江新区开发权，这么大的项目让罗氏地产赚翻了，以后再有这么好的项目，记着点提携晚辈我哦。” 叶旭微笑着道别，拉开自己的汽车后门就要上车。 “阿旭，你先别忙着走，我和你还有很多话要谈，要不我做东，咱们换个地方再喝两杯？” 罗会斌发出邀请，罗天游立刻附和。 叶旭推辞了几句就答应了。 他知道罗会斌要谈的肯定是赵祥国和鑫福地产，这个老狐狸就要上钩了。 十几分钟后，三个人来到皇家魅力酒店的顶端酒。 顶端酒位于酒店二十七层，来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是全市最有品位的酒，自然价格也非常昂贵。 这里没有喧嚣，除了舞台上歌手唱着轻柔的爵士歌曲外，每一桌客人刻意压低声音交谈，的确是一个心情放松适合洽商的好地方。 “罗董是前辈，又是大人物，您愿意教导我，我当然求之不得。所以今晚我做东，以示我的诚意。” “阿旭，你不用客气，就让天游买单。今晚不是我教导你，而是我要向你求教。” 罗会斌心事重重地向叶旭递过去一支雪茄烟。 “我哪敢让您求教，这不是折煞我吗……” 叶旭拿了烟，继续恭敬地打哈哈。 “阿旭，你在吃饭的时候提出的建议的确可行，而且我认为可以消化价格战引发的动荡。只不过鑫福公司背景不一般，如果我们阻止价格战，那就会得罪很多当权者，后果相当严重。” 罗会斌没心思和叶旭兜圈子，直接说出自己的顾虑。 鲍乾清是省里二号人物，位高权重，只要是本省的企业，谁敢在他面前炸刺。如果知道是罗氏地产破坏他的计划，以后罗家就不会有太平日子可过。 虽然秦云东倾向于支持罗氏地产，但秦云东的官职不足以抗衡鲍乾清，罗会斌才畏首畏尾不敢答应叶旭的计划。 “罗董多虑了，只要目标对头，如何达成目标有很多手段。我们不需要出面公开反对鑫福的价格战，只需要让一个鲍乾清管不着的人出面即可。” “哦？居然还有不怕鲍乾清的人，那个人是谁？” 罗会斌立刻来了精神，把坐椅特意拉近叶旭。 “这个人你肯定认识，新国基总裁时新。” 新国基集团，是国内以地产开发为主业的上市公司，总部位于龙都，背景更是深不可测。 时新十五年前还是社科院的研究员，他奉命接手了一个即将倒闭的大型建筑公司，后来利用强大的资源快速转型地产行业，很快就在卧虎藏龙的龙都站稳了脚跟并迅猛向各地扩张。 现在的新国基集团在国内已经是前三甲的地产企业，市值超过千亿。 罗会斌当然认识时新，只不过他没资格结交这样的大人物。 “据说时新的背景不简单，如果他能站出来和鑫福公司抗衡，鲍乾清还真不敢惹他。” 罗会斌非常同意叶旭的判断。 只不过，新国基并没有进入本省，时新没有理由蹚浑水和鲍乾清过不去。 “罗董还不知道，新国基虽然没有进入咱省，但他和鲍乾清有矛盾，只要利用好这一点，时新未必不肯出手。” 叶旭老神在在的左手拿烟，右手举杯，一副胸有成竹的派头。 第470章 反抗是找死，不反抗是等死 罗会斌此时倒像个没见过世面的阿土伯。 “是吗，我还真不知道有这种事。阿旭，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告诉我，鲍乾清和时新有什么过节？” 他激动地竖起耳朵想打听。 “十五年前，时新本来有望调任咱们省某市出任市长，不料鲍乾清却做了手脚，愣是把自己的心腹推举上岗。此举断送了时新的仕途之路，时新一气之下才弃文从商。虽然时新干得很出色，但他的心结不可能就此消解。” 叶旭侃侃而谈，似乎亲身经历过十五年前的往事。 其实，叶旭十五年前还是个背着书包的小学生，怎么可能知道上层斗争的秘密。 叶旭只不过是从秦云东那里刚得知，他是现学现卖罢了。 至于秦云东是怎么知道的，叶旭没敢多问。他现在也明白了一些社会规则，不能问的坚决不问，好奇心太盛，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罗会斌对叶旭的话深信不疑。 他以为肯定是叶旭的爷爷叶九唐告诉自己孙子的，而以叶九唐的阅历和社会地位，知道不为人知的秘闻也很正常。 “那就太好办了，阿旭，你赶快联系时新，如果需要钱打点，我可以出一半。只要他答应帮忙，根本用不着我们出手。只靠新国基一家的实力就能把赵祥国打得满地找牙。” 罗会斌高兴得合不拢嘴。 “罗董，你把这件事看简单了。时新是什么人，那是经常陪同大人物出访欧美的人，他能听我说两句话就死磕鲍乾清吗？您别逗了。” 叶旭嘴角上扬，露出嬉笑的表情。 “说的这么热闹，又说不行，你到底是啥意思？” 罗会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地望着叶旭心想，这小子不会是耍我了。 罗天游实在听不下去，忍不住插话。 “爸，我已经听明白了。阿旭的意思是，狙击赵祥国只能由咱们当事人出面干，人家时新为了报复鲍乾清会给咱们撑腰打气，擂鼓助阵。我说得对吗，阿旭？” “罗总圣明，我就是这个意思。” 叶旭冲着罗天游龇牙一笑。 罗会斌深通人情世故，老奸巨猾，但过于斤斤计较，没有大局观。 而罗天游年轻有魄力，但在人际交往和权谋争斗中都是菜鸡型选手。 这对父子真是优质的互补搭档。 “唉，这不是还要和鲍乾清、赵祥国撕破脸吗？” 罗会斌满脸失望，唉声叹气地喝了一口酒。 “爸，阿旭不是已经说了吗，时新给咱们撑腰，鲍乾清就不敢对咱们太过分。依我看，时新的态度很关键，他就是咱们的免死王牌，必须取得他的支持才能和赵祥国开战。” “傻小子，就算时新支持我们，那赵祥国真的全面降价，我们能有多少钱可以接住他的楼盘价格？罗氏地产就算不是资金都压在临江新区，那也根本扛不住。” 罗会斌看了看叶旭。 除非是叶氏集团肯出手支援，狙击赵祥国才有希望获胜。 但罗会斌也听说，叶旭是因为放浪形骸不务正业，惹怒了叶九唐，才被流放出来自己创业。没有叶九唐点头，叶氏集团肯定不会帮叶旭。 叶旭的新旭阳公司虽然发展的很快，但毕竟是新公司，家底并不厚。两家联手也不可能吃进鑫福抛出来的所有房源。 叶旭看出罗会斌的意思，他淡淡一笑。 “罗董这样想就不对了。赵祥国发动价格战本来不是冲着我们，遭受连带伤害的也不只是我们两家公司，凭什么压力都让咱两家扛啊，”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罗会斌眼前一亮。 就是啊。 所有受到价格战威胁的企业都应该站出来出把力，几十家公司加起来实力也不弱，完全有可能取得阶段性胜利。 但是，谁能振臂一呼群起响应呢？ 全省地产商会的会长是赵祥国，他不可能自己反对自己。除了他之外就很难找到同级别的人物，罗会斌自认自己也没有这个影响力。 他越想越复杂，越想越觉得脑袋发胀。 每走一步都有更多的困难横在眼前，千头万绪无法理顺，狙击价格战似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唉，谁叫咱们实力不够，我看就别折腾了，咱们还是自求多福。” 罗会斌已经开始打退堂鼓，想要主动放弃反抗。 叶旭笑了。 “罗董这么快就灰心丧气了？你我都没有这个能力，那就找个有能力的人当话事人呗。” “我看不出谁能做这个话事人。” 罗会斌唉声叹气地直摇头。 “我姐夫做话事人，怎么样？” “秦书记？他……他的能力没话讲，绝对是一等一的人尖，只是……秦书记不是行业内的人，他说话管用吗？” 罗会斌承认秦云东是杰出的帅才，但对他能否操控地产企业半信半疑。 “诸葛亮也不是绝世第一武将，为啥关张赵马黄都被他管的服服帖帖的？行业也是人组成的，我姐夫最擅长的就是管人，反正没有别的人选，何不推举我姐夫试一试？” 叶旭摇晃着二郎腿，微笑着来回扫视罗氏父子。 罗天游首先点头表示认可。 “爸，我觉得阿旭说的有道理，秦书记有这个才能，他天生就有做老大的气质，过去在浠水做纪委书记就掀翻过赵祥国，没准秦书记就是赵祥国的克星。” 罗天游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不像他老爸那样有太多顾忌，他是明确的主战派，他无法忍受被赵祥国摁在地上摩擦还不敢还手。 罗会斌很迷信，听儿子说到“克星”的话题，心里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苗。 无论当初赵祥国在浠水排位比秦云东高，还是背后有吴凡尘这个靠山，结果都是秦云东占据上风。 俗话说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真没准赵祥国命里的克星就是秦云东。 “既然你们都想尝试一下，我也不愿意坐以待毙，那咱就试一试推举秦书记出面主持公道。” 罗会斌最终下定决心。 反抗是找死，不反抗是等死，与其死的憋屈，还不如放手一搏，就算是死，也要死个痛快。 第471章 不能把付出当作理所应当 晚上十一点，还在书房里忙碌的秦云东接到了叶旭打来的电话。 结果不出所料，罗会斌已经决定联合行业内的企业实施价格狙击战。 “你已经被我们两家推举为话事人了，恭喜姐夫又得到一个头衔。” 叶旭笑嘻嘻的打趣。 “你小子行啊，办事的能力蛮强的。” 秦云东松口气，高兴地夸赞起叶旭。 “话又说回来，姐夫，我真觉得此事够悬的，既要说服时新表态，又要凝聚全省地产企业的战斗力，哪一样都相当困难。姐夫，你行吗？” 叶旭出于对秦云东的崇敬，更希望他是完美的，担心他会遭到挫败。 “男人最忌讳说不行，你把吗字去掉，我不但行，而且很行。” 秦云东乐呵呵地和小舅子开玩笑。 “我相信姐夫是真男人，嘿嘿，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需要我协助尽管招呼。” “那我就不客气了，咱们回一趟沿海市，时新后天出席研讨会做演讲嘉宾，我们去会会他。” “啊？回沿海市……我能回去吗……阿公不是说过，我干不出样子就不允许我回去吗？” 叶旭已经一年多没有回家了，现在听说要带他回去，不由惊喜不已。 “我对阿公汇报过你的表现，新旭阳公司发展得有模有样，你也表现的非常优秀，阿公对你很满意，早就批准你可以回家了。” “乌拉！我终于可以回家啦！” 叶旭在电话里大声欢呼，如果不是坐在车里，他一定会跳起来。 秦云东刚挂了电话，叶安妮端着一小碗参汤进来。 “我刚进屋就听见阿旭在叫，他又发什么神经呢？” “他没发神经，只是因为可以回家而高兴。我明天和他回沿海市，你如果没有事，咱们一起回去。” 秦云东接过参汤放在桌子上。 听罢秦云东说了回去的目的，叶安妮笑着点头。 “现在天气要冷了，咱妈的气管炎最受不了冷空气，我正想带着爸妈回沿海市过冬，正好咱们一路回去。” 秦云东感动地把叶安妮搂在怀里。 “你比我这个亲儿子还孝顺，这个家全靠你操持，我真是走运能找到这么好的老婆，真要谢谢你啦。”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你工作那么忙，我多分担点家务事是应该的，你不用那么客气。” “该客气就应该客气，我不能把你的付出当作理所应当，夫妻有时候也需要相敬如宾，有感恩的心。” 秦云东很真诚地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意，叶安妮忽然热泪盈眶。 叶家的男人从没有秦云东这样对妻子温柔和理解，他们想当然认为妻子做家务是应该的，平日里对妻子就像是对佣人，只要伺候得有一点不到位就甩脸色，甚至大发雷霆。 叶安妮在叶家氛围里长大，也深受男主外女主内的熏陶，但和秦云东生活在一起，她才体会到作为妻子的尊严和平等相待。 平时再辛苦，只要得到秦云东暖人心的一句话，叶安妮就会觉得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第二天中午，一家人赶到省城搭乘航班飞抵沿海市。 叶权昭夫妇和叶安夏夫妇亲自到机场迎接秦云东一行。 当看到叶旭出现在视线里，叶安夏就抑制不住露出微笑。 儿子黑了，但更结实了，过去的长发也变成精神的短寸，浑身上下散发出坚韧果敢的气质，和过去的浪荡公子状态判若两人。 “爸！妈！” 叶旭看到叶安夏马上开心地大叫一声，张开双臂跑来，同时抱住父亲和母亲。 “你这孩子，怎么毛手毛脚的，注意点影响好不好。” 叶安夏乐得合不拢嘴，但嘴上却还不忘教训。 “嘿嘿，这不是两年没见了，见到你们高兴嘛。怎么啦，你不乐意见我啊。” 叶旭松开手，嬉皮笑脸地对父亲解释。 “真是傻儿子，你爸听说你要回来，高兴得一夜没睡好，今天所有公事都推了，他还能不想见你吗？” 叶旭的母亲看着两年不见的宝贝儿子回来，笑着抹眼泪。 “我的妈耶，您怎么还哭上了，我只是给老爸开玩笑啦。” 叶旭忙拿出纸巾给母亲擦眼泪。 此时秦云东和叶安妮陪着秦家父母走到叶权昭夫妻面前。 “爸妈，我回来给你们请安了。” 秦云东向他们恭敬地鞠了一躬。 “云东，咱都是一家人，不用行礼。回家后再聊。” 叶权昭越看女婿越喜欢，平时紧绷着的脸也舒缓很多，但他不善于沟通感情，说出话还是硬邦邦的。 他说完只看了一眼女儿叶安妮，便径自走向秦父秦母，握手打招呼。 “云东，我要谢谢你照顾阿旭，让你费心了。” 叶安夏走过来亲热地拍拍秦云东的胳膊。 “四叔，我其实并没有怎么照顾他，倒是阿旭很自立，而且还把自己的公司做得风生水起，果然是叶家后生，颇有阿公当年创业的神采。” 秦云东的恭维话，像是一把小扇子，让叶安夏浑身都无比清爽，禁不住畅快地哈哈大笑。 “云东，你别夸阿旭了，我知道没有你的教育和指导，他也不会有什么出息。中午不耽误你们全家团聚，晚上我已经安排好了，必定让你满意。” 叶安夏说得意味深长，同时还向秦云东眨眨眼。 “恭敬不如从命，有劳四叔了。” 秦云东心中大喜，连连答应。 他来之前就已经拜托叶安夏介绍时新见面。 听叶安夏的意思，晚上肯定能见到时新了。 从机场回到叶权昭家，简单安置好行李，洗漱完换上衣服，全家人聚在别墅后院的草坪的餐桌旁，一起享用丰盛的家宴。 深秋的沿海市丝毫感觉不到凉意，不远处的海风吹过，湿润中满满都是温暖。 听蔚蓝大海的波涛，看白云缓缓飘过，在椰树环抱中和全家人相聚一起，再也没有什么能比得上现在美好的画卷。 身穿短袖t恤的秦云东很享受这样的氛围，所有的压力和焦虑都暂时抛在脑后，身心都变得无比轻松。 第472章 达成目标要抓关键因素 “云东，浠水县的家居产业园干得不错，年产量稳步提升，这说明你的部下很有能力，你代我好好表扬一下那位女县长。” 叶权昭不识时务地又把秦云东拉回到现实中。 他和其他叶家男人一样，对家长里短不感兴趣，话题永远都是围绕工作。 “爸，那位女县长叫姚琪，是一位很优秀的干部，前不久临江市升格为省直辖市，浠水县并入临江市，姚琪现在是浠水区的区委书记。” 秦云东陪笑向叶权昭介绍最新的变化，纠正他对姚琪的称呼，避免将来见面说错职务的尴尬。 “对对对，下属给我汇报过，但我事情太多没有记住。不过，临江市的变化真够大的，几乎每年都不一样，你还能应付过来吗？” “做大事不可能靠我一个人，必须有一个强有力的班子辅佐。临江市就有一大批非常杰出的干部协助我的工作，我们志同道合配合默契，所以工作起来还比较轻松。” “你说得没错，做企业也一样，从来没有什么超人，一个人能力再强也不能包打世界，领导者必须要有一支能打胜仗的队伍……” 叶权昭提到工作就滔滔不绝，不再寡言少语。 但他完全破坏了家庭聚餐的气氛，活像是企业团建聚会。 但叶权昭是至高无上的一家之主，叶妈妈和叶安妮都不敢吱声，只能由着他高谈阔论。 秦云东是女婿身份，明知道叶权昭正在毁掉其乐融融的气氛，却又不好劝阻，只能耐着性子倾听。 “老叶，喝了这杯酒，咱哥俩商量一个事。” 秦父挺身而出，强行打断叶权昭的讲话。 “秦大哥请说。” 叶权昭虽然霸道，但对亲家非常客气，他没有表露出不满的神情，很痛快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秦云东暗笑，没想到平时不爱说话的父亲居然成了唯一能管得住叶权昭的人。 “老叶，云东和安妮订婚两年多了，咱是不是应该正式把他们的婚事给办了。按我们那里的风俗，没有办婚事就不算是一家人，我总是记挂着这个事……” 秦父说话向来直言不讳。 秦云东已经三十二岁了，农村的同龄人，孩子都快上初中了，但秦云东还没有结婚，他心里肯定非常着急。 闻听此言，叶权昭很为难地看了一眼秦云东，沉吟不语。 他也想秦云东和叶安妮把婚事办了，但其中出现了一个问题。 叶家是名门望族，无论嫁娶喜事，都必须有风光的仪式，这是叶家的体面，谁也不能违反规矩。 但秦云东是体制内的人，纪律条例有明文规定，结婚不允许大操大办。 就是因为双方无法妥协，因此才一直拖延至今。 秦云东因为工作太忙，也没有心思想自己的事。 叶安妮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既然订婚了，她相当于有了名分，办不办婚礼对她都不重要。 只不过为了不让秦父和秦母着急，秦云东和叶权昭都没有说真实原因。 现在看父亲当面提起此事，秦云东立刻接话说，他和叶安妮商量过，等他的工作稳定下来就办婚事。 叶安妮也跟着解释，她的酒店管理工作也很忙，经常出差到处巡视，再过一段时间她辞去酒店大区总裁的职务，有了相夫教子的条件再结婚也不迟。 随着他们两个一番半真半假的说明，再加上叶妈妈从中的打圆场，这事就稀里糊涂遮掩过去。 下午，秦云东和叶安妮上门拜见叶九唐。 两人走进书房，看到叶旭和叶九唐聊得正起劲。 “云东和安妮来了，快点过来坐。阿旭正好说到你要狙击赵祥国的价格战。” 叶九唐看到秦云东非常高兴，向他招手。 叶安妮知道爷爷肯定有事要和秦云东谈，她乖巧地笑着说要为大家煮茶喝，远远地坐在茶台前。 “阿公，您老气色真不错，连我都自叹不如啊。” 秦云东并肩和叶旭坐在同一个沙发上。 “你的话有些夸张，不过我很爱听。你要说服时新对抗赵祥国，难度不小啊。你了解时新这个人吗？” 叶九唐简单回应了一句就直接引入正题。 “我不认识时新，但苗英杰认识他。对时新的了解，主要来自苗英杰的描述，还有我在互联网上查找的资料。” 秦云东拿到赵祥国想要启动价格战的消息后，大致想好对策后给苗英杰做了通报，同时秦云东询问他是不是认识地产行业有分量的大佬。 苗英杰没有多加考虑便推荐了时新。 时新长期从事宏观经济研究，准确地预测了多个经济事件，是非常有才华的学术型人才。 曾经有过一段时间，时新非常想有机会把自己的专业知识运用到实际工作中。 当时在社科院任职的苗英杰的父亲，非常支持时新的想法，积极找机会替他运作。 后来秦云东所在的省推行人事制度改革，公开向社会招聘一系列高级公务员。经过层层笔试面试审核，时新原本已经确定可以出任某市主抓经济的副市长。 不料，鲍乾清横插一脚，以时新没有实际工作经验为由取消了人事任命，导致已经辞职的时新陷入困境。 还是在苗英杰父亲的介绍下，时新得以进入一家濒临倒闭的建筑公司出任总经理，凭借学识和手腕，时新很快使建筑公司起死回生，还成功转型地产，成为国内着名的上市集团。 “据苗英杰介绍，时新很自负，但人品还过得去，做生意讲规矩，在行业内的口碑不错。我阅读过他写的论文以及公开演讲和发言，他的确在社科方面是专家，学识渊博。” 秦云东对叶九唐毫无保留，详细介绍了他了解到的所有情况。 “阿旭，多向云东学学，要想达成目标就要善于抓住关键因素，找对关键人物。一旦锁定目标，就要全方位地了解目标，做好充足的准备工作。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叶九唐教导叶旭，同时也暗含着对秦云东的赞赏。 第473章 心理创伤不可能痊愈 “云东，掌握信息很重要，但是务必要确保信息准确，一旦信息失真，将会导致你判断产生误判，行动就会遭遇失败。” 叶九唐接过叶安妮递过来的茶杯，心平气和地提醒了一句。 秦云东马上意识到叶九唐话里有话。 “阿公，您的意思是说，我对时新的了解有疏忽的地方？” “是的，时新的确对鲍乾清有过不满，但在时新声名鹊起的时候，鲍乾清已经通过中间人和时新达成和解，两个人已经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叶九唐介绍说，鲍乾清是口蜜腹剑之人，善于经营人脉化解矛盾，从不公开树敌，面对有利用价值的人，他身段柔软可以做到委曲求全。 即使面对公然挑衅他的人，鲍乾清也表现得颇为克制，能做到忍让和妥协，赢得了舆论的同情和称赞。纵然鲍乾清利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实施报复，也会被理解为无奈之下的反击。 “鲍乾清看时新有崛起的势头，他就马上主动化解矛盾，不但利用自己的关系帮时新处理了一件棘手的案子，还贴心地安排了时新的几个远房亲戚在你们省坐上领高薪的闲职岗位。你想一想，时新还能对鲍乾清怀恨在心吗？” 叶九唐给出的新信息像是一颗炸弹，无疑动摇了秦云东计划的根基。 如果时新和鲍乾清和好，甚至还成为朋友，那就不可能为狙击赵祥国站台撑腰。 地产企业没有时新表态支持，也没有勇气敢公开和赵祥国为敌作对，那么秦云东的计划就会全盘落空。 叶旭大为震惊，不知所措地看向秦云东。 秦云东却没有流露出意外的神情，神情依然轻松淡定。 “阿公，谢谢你给我补充了非常有价值的信息，而且还让我对鲍乾清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秦云东毫不怀疑叶九唐说的是实情。 以叶九唐在商界的地位，知道商圈内的隐情丝毫不难。 之所以苗英杰提供的信息有误，大概是因为他不是商圈内的人，只是打听到浅层的信息，对更深的真相并不了解。 叶九唐却有些惊讶，凭他识人无数的眼力，却看不穿秦云东心里所想。 “云东，难道你早已经知道时新和鲍乾清之间的恩怨？” “我不认识时新，对于他的了解，仅限于您和苗英杰给我提供的信息。” “我看你的意思，你还要继续执行你制定的计划？” “是的，您提供的信息对我的计划有一些影响，但只要稍作调整即可，不妨碍继续实施。” “你这么自信吗？” 叶九唐疑惑地看着他，心中猜测他能做出什么调整。 “阿公，有一句经典台词说真相只有一个，其实这句话是错的。您说的是真相，但只是站在鲍乾清角度的真相，如果换作时新的角度就会有不同的真相。” 秦云东转动着手里的茶杯，分析时新的心理变化。 “时新是一个自负的人，必然带着自负的人格属性：骄傲而自恋，最忌讳失去尊严和体面。而鲍乾清无情地断送了他的理想，也让他受到一次社会毒打。虽然鲍乾清想挽回，但那些恩惠对时新未必管用，他的心理创伤不可能痊愈。” 秦云东的分析让叶九唐和叶旭都不由自主点头。 “时新之所以表面上和鲍乾清和解，或许是因为调停人的身份地位，时新不得不给面子。或许是因为鲍乾清能为他解决燃眉之急，时新不得不暂时妥协。但都不代表时新能迈过心理上的坎。” 秦云东接着引述了时新在演讲中提到了三国时代的谋士法正，并大加赞扬。 法正是西蜀能臣，多次遭到排挤和打压，后来他归顺刘备，为创立汉蜀立下汗马功劳。在得到重用后，曾经一顿饭的小恩惠，瞪一眼的小怨仇，法正都会加倍奉还。 “时新说法正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真汉子，其实何尝不是他的内心写照。这样的性格怎么可能因为鲍乾清的贿赂而作罢？因此，我还是坚持计划不变，时新必为我所用。” “姐夫分析得太对了，我支持你。” 叶旭心服口服，高兴地立刻表态。 叶九唐没有说话，目光投向窗外陷入沉思。 秦云东、叶安妮和叶旭都安静下来，等待叶九唐的最终决定。 许久，叶九唐重新把目光看向秦云东。 “云东，你既然想好就去做，但你也要做好预案，万一没有达到目的，还有机会继续实施狙击计划。” “遵命，阿公。” 秦云东长出一口气。 晚上六点三十分，在叶安夏的家里，秦云东第一次见到了时新。 时新已过知天命的年纪，却不像其他功成名就的大佬穿着打扮随心所欲，他穿着笔挺的西装，领带也扎的极为妥帖，就连灰白的头发也梳理的一丝不苟。 因为叶安夏的介绍，时新才知道面前的年轻人是秦云东。 “秦书记，久仰了。” 他说的只是客套话，握手也是漫不经心。 时新的地位今非昔比，他交往的圈子几乎是天花板级别的人，一个市委书记在他眼里只是小咖。 如果不是因为秦云东是叶家的女婿，估计他连握手都会省略。 “时总裁才是让我久仰的人物，以后请多指教。” 秦云东表现得不卑不亢，中规中矩。 “云东，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时总不只是商界精英，也是经济学大家，他的很多学术思想非常超前，你真的应该多聆听多学习。” 叶安夏笑着吹捧时新，又热情请时新坐餐桌的首座。 “我只是研究过经济，算不上大家，你这话要是传出去，我岂不成了经济专家们口诛笔伐的对象了？” 时新明显对叶安夏的吹捧很受用，言语里又充满对经济专家的不屑和嘲弄。 “秦书记，听说你们省的鲍乾清现在已经是二老板了，我和他关系还不错，如果你有进步的想法，我可以给他打个招呼。” 时新接过叶安夏递过来的雪茄烟，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第474章 针对自负人格的心理战 时新误会秦云东和他见面的意思，以为秦云东只是想利用他升职。 “多谢您的帮忙，但我现在只想专心把临江市做好，其他的事暂时没有考虑。” 秦云东回答得很婉转，但意思很明确，他见时新不是为了升官发财。 “秦书记的态度很好，做官一任造福一方嘛，你这么年轻有的是机会，现在的关键是增加历练的机会，把根基打牢。” 时新以前辈的口吻说教，充分展示他居高临下的心态。 同时，他也很好奇，秦云东不要晋升的机会，那为什么要让叶安夏安排见面呢？ 一位佣人推着餐车走过来，上面是两个还带着泥土痕迹的酒坛。 “时总，这就是我珍藏多年的古法酿造纯粮食酒，埋在地下五年，今天请你品鉴一下。” 叶安夏拍了拍酒坛，眼神中满是炫耀。 时新歪头打量着外表不起眼的酒坛，露出一丝笑意。 “老叶，我以前想尝一尝，你总是推三阻四不肯拿出来，看来今儿是秦书记在场，我才能沾光有机会喝上你的宝贝酒。” 时新很敏感，语气里有一些责怪的意思。 他确实和叶安夏没什么私交，只是生意场上的熟人而已。 新国基集团需要大量的流动资金，而叶氏投融资集团也需要优质的客户，所以双方生意来往很频繁。 也是因为有大宗资金往来，才使得时新和叶安夏经常联系，但两人见面都是谈生意，并没有像朋友那样的交往。 “时总冤枉我了，窖藏三年，土埋两年才有绝佳的口感，时候未到，味道差很多。” 叶安夏挥挥手，让佣人把酒坛里的酒倒入分酒器。 酒液倒入透明的分酒器时，酒色纯净，酒香四溢。 “咱们喝一杯见面酒，祝时总工作顺利，身体永远健康。” 叶安夏端起酒杯说极为普通的祝酒词。 时新笑了笑也没有回答，喝了一小杯酒。 “秦书记，你觉得这个酒怎么样？” 时新闭上眼品了半晌，转头直接问秦云东。 其实他看秦云东一直没有说话，心中早就有一个大大的问号。 很多人都想巴结攀附时新，能见面谈几分钟就觉得非常荣幸，更不用说还有机会一起喝酒吃饭。 但秦云东一直安静地坐在座椅上，没有插话，更没有主动殷勤搭讪表现自己。 这位年轻的书记到底是口才不行，还是因为情绪紧张而怯场？ 按说，作为一座城市的领头人不至于如此，除非秦云东是靠叶家的势力才爬上现在的职位。 如果测试出秦云东真的是德不配位，时新就不会再给秦云东任何接近的机会。 秦云东面对时新的问题只是点点头。 “温和醇正，肯定是好酒。” “是吗？我并没有尝出来和窖藏白酒有什么区别。” 时新对秦云东简单回答很不满意，故意和他唱反调。 “酱香型白酒的存储流程是白酒的氧化、还原、酯化反应、分解、聚合过程的物理化学过程，所以高标准的窖藏白酒已经算得上极佳口感，的确不容易分辨。” 秦云东回答的四平八稳，既同意了时新的说法，又含蓄地表明土埋酒有更好的味道。 “那我就要向秦书记讨教一下，窖藏既然已经很理想，为何还要挖坑土埋，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时新故意追问，就是要让秦云东多说话，以此判断秦云东的真实水平。 “土埋法不是简单地挖坑埋上土那么简单，而是通过埋藏的环境、泥土的品质、酒坛的密封性等方面增加生物反应，所以从品质上说，比窖藏的口感更加丰富。” 秦云东接着捏起酒坛上的泥土，凑到鼻子下闻了闻。 “这个土壤应该是专程从西南地区运来的黏土，其中含有微生物透过粗瓷酒坛的缝隙进入，起到熟化白酒的作用。而且，封存酒坛的地面上栽种了根茎发达的植物，既能辅助微生物活性稳定，也能提供来自地表上的养分帮助酒质平稳、不变质。” “对对对，我用的就是来自西南的泥土，而且上面种植了红缨子草本植物。没想到云东还是品酒的行家，学识如此渊博啊。” 叶安夏高兴地连声称赞。 时新只是嘴角向上挑了挑。 他认定叶安夏是托儿，为的就是在他面前树立秦云东的形象。 时新更想知道，秦云东到底要达到什么目的。 但他毕竟是闯荡商界多年的人，知道掌握分寸，没有必要就不能显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叶安夏暗自着急，他不知道平时能言善辩的秦云东为何如此文静。 要知道，时新在商圈里炙手可热，在社会上也是备受推崇的大佬，能请他吃饭没那么容易，如果把握不住这次机会，想要再见时新就很难了。 秦云东到底在想什么？ 其实，秦云东正在打心理战。 他从言谈举止可以判断出，时新确实属于典型的自负人格。 自负的人通常都有高人一等的迷之自信，他们瞧不起周围的人，以为他们是天选之子，甚至可以驾驭时势。 如果开门见山说主题，知道秦云东有求于他，时新肯定会拉高交易筹码，甚至会为了显示自己的优越性而不屑于介入地方商业冲突，那样的话，秦云东此行的目的就无法达到。 对付自负的人就需要兜圈子，吸引他的注意力，引起他的好奇心，让他主动接近自己，以相对平等的姿态洽商。 三个人边喝边聊，时新故意把话题引向加入世贸后的城市发展趋势，让秦云东发表看法，有意识想了解他的水平。 秦云东借机阐述自己的观点，以及对未来城市化进程的判断。 他说话简明扼要点到为止，即使有的话题不同意时新的观点，也会说得极其婉转，避免发生对立。 时新从对秦云东好奇，慢慢变成了诧异。 这位秦书记不简单啊。 秦云东格局宏大，见解新颖，方法大胆又有独创性。 这绝不是靠家族发迹的平庸之辈。 第475章 我不适合管这个事 “秦书记是个人才啊，你的很多经济观点，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是从哪里学来的知识？” 时新对秦云东的态度悄然发生变化，从心理俯视转变为平视相待。 “我没有专门研究过经济学，只是因为工作需要才阅读各类经济学观点和数据，再根据自己的工作体会做出取舍。所以，我应该属于野战派，不能和时总这样的专业人士相提并论。” “我算什么专业人士，现在就是一个商人。不过，我很喜欢你的边实践边学习的方法，这才是最实用的经济学，比起坐而论道不知所云的经济学家强多了。” 时新非常高兴地赞赏秦云东，只不过是因为他找到了同类。 这些年来，他何尝不是同样的方式研究经济学。但他的观点却总是被经济学家嘲笑不能登大雅之堂，这让时新耿耿于怀。 今天遇到秦云东，他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我和很多顶流的经济学家辩论过，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伙人就是拿着俸禄的饭桶。他们学了几本国外的经济学着作就以为掌握了财富密码，但只会抱着老古董寻章摘句，何能兴邦立事？” 时新大发感慨，对自己遭受经济学家的奚落忿忿不平。 叶安夏笑着摇摇手，想平息时新的怒火。 “时总的话在我这里说说可以，出去千万别说，你会得罪很多有威望的人，划不来。” 叶安夏不劝还好，这一劝反而激起时新更大的怒火。 “老叶，咱的总设计师说过，实干兴邦，空谈误国。指的就是那些所谓的经济学家。他们研究一辈子经济学，除了写过一屋子垃圾文章，干过一件利国利民的事吗？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唱衰自己，滑跪迎敌，尽是皓首匹夫！苍髯老贼！” 时新拍着桌子发泄，骂得畅快淋漓。 叶安夏只能尴尬地笑着摇头。 秦云东站起身走到叶安夏身旁，端起他的酒杯。 “时老师，我必须敬您一杯酒。你说出我们这些做基层工作的干部心里话，骂得字字珠玑，却又满满的为国为民情怀啊。” 秦云东敬酒不是出于迎合，而是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 这两年临江市发展迅猛，却依然招致大量的来自经济领域和财经媒体的批评，那些人掌握着话语权，让秦云东想辩解都找不到发声的机会。 这一次时新把秦云东的心里话说出来，他的确感觉很痛快。 时新又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接过杯子看了看秦云东。 “好，这杯酒我必须喝。我从你的眼神中看出你有亲身感受，云东，不要惧怕那些人，实践出真知，结果会打脸那些冥顽不灵的人，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时新喝完酒，还不忘欣慰地拍拍秦云东的肩膀。 秦云东知道火候到了，需要立刻转入正题。 他叹口气，一脸无奈。 “时老师鼓励的话让我很温暖，但现实很残酷，我们省有些人为了一己之私违背经济规律，要用价格战方式打垮外来的地产友商，这是要摧毁我们省的经济啊，但我人微言轻，再急也只能无可奈何。” “还有这样的荒唐事？是哪个人想这么干？” 时新十分意外。 以他的学识和阅历，不用秦云东阐述也知道地产价格战带来的巨大危机。 秦云东趁机把鑫福地产赵祥国准备要打一场声势浩大的价格战讲了一遍，结尾的时候顺带说，鲍乾清同意并支持赵祥国的方案。 “这不是胡闹吗，简直是公然搞地方保护，难道鲍乾清老糊涂了？” 时新非常惊讶，他想不通鲍乾清为什么会这么干，如果把地方经济搞乱，他难道不怕被追究责任？ “鲍乾清只是想用价格战威慑外来的地产商，他想的是不打价格战而让鑫福地产在高端地产领域独占一块市场。” 秦云东为鲍乾清的行为做了推测。 时新连连摆手。 “不可能如他所愿。我知道进军你们省的几家地产商都有背景，而且还有大量的外资支持，那些大佬不是被吓大的，反而会刺激他们更凶猛地大打价格战。” 能成为排名前十的地产企业，背后都有比鲍乾清更强的靠山，本省的企业会怕鲍乾清，但外省来的企业却并不会顾忌，更会因为鑫福地产的挑衅被激怒。 “如果那些大企业在价格战面前认怂，今后但凡有地方上也同样用这一招胁迫，他们以后还怎么混？因此我判断，大佬们肯定会应战，而且是不打垮鑫福地产不罢休。” 这是立威之战，那些大企业避无可避。 他们必须要杀到血流成河才能让地方企业臣服，今后才能畅通无阻恣意纵横。 “鲍乾清打错了算盘，他不知道市场竞争的残酷，这是拿你们全省的命运在赌博。” 时新轻轻摇头叹息。 秦云东心情却很沉重。 他不愿意看到时新的预测成为现实。 一旦鑫福地产的价格战惨败，不仅是鑫福一家企业会头破血流，全省的经济都可能会遭受伤害，临江市又怎么能独善其身。 “时老师，您是有正义感的人，看到人祸在即，四方惊扰，苍生有难，岂能抱膝危坐袖手旁观？” 秦云东没有求时新帮忙，而是站在道德高度让时新主动站出来阻止商战的爆发。 “我出师无名，而且还欠着鲍乾清一个人情，不适合管这个事。” 他说欠鲍乾清人情是反话，他不想让商界怀疑他是在趁机报复鲍乾清。 而且，时新的公司不是当事方，他没有理由出面阻止。 退一步说，即使时新愿意从中斡旋，但那些大佬不肯罢手，他不但劳而无功，还会颜面扫地。所以时新不情愿出手干预。 秦云东对时新的拒绝早有准备，但他并不着急说自己的计划，而又是长叹一声。 “难怪老苗说时老师为名所累，不会拔刀相助，看来还是被他不幸言中。” “哪个老苗敢这么说我？” 时新皱了皱眉，心生不悦。 第476章 一举三得，一战多赢 秦云东像是醒悟过来，马上后悔自己失言。 “对不起啊，我刚才只是顺嘴一说，惹时老师不高兴了，我自罚三杯。” 秦云东说着就去拿酒杯，没想到却被时新拦住。 “你等一等，我很好奇哪里来的老苗，好大的口气，居然敢对我评头论足。云东，你必须给我说说。” 时新自尊心很强，最受不了别人对他说三道四。 秦云东好像很为难，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 “苗英杰。” “是英杰啊。” 时新很意外，生气的脸色瞬间消失。 “是的，苗英杰比我大几岁，所以我一般称呼他老苗，其实他才四十岁出头，在别人眼里，他应该叫小苗。” 秦云东微笑着解释。 “是的，在我眼里，他就是晚辈后生，十几年前，我在他的父亲手下工作，英杰见我还要叫一声叔叔哩。你快给我说说，苗英杰现在是什么情况？” 时新露出笑容。 他一直念着苗英杰父亲提携的恩情，后来他做得风生水起后，曾经主动打电话让苗英杰跟着他干，但是苗英杰也属于很骄傲的人，一心想靠自己的努力实现理想，所以很干脆就拒绝了。 由于两个人各自忙自己的事业，平时几乎没有联络，时新对苗英杰现在的状况并不了解。 秦云东把苗英杰两年多来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接着把话题重新拉回正轨。 “时老师，苗英杰和我一样忧心忡忡，价格战一旦打响，我们必然被卷入其中，他认为您是最合适的调停人，但他又觉得您或许不愿意帮忙，而我不甘心，非要当面陈情，邀请您主持公道。” 秦云东直到完全摊牌的时候才把苗英杰推出来，就是要加重时新的心理负担。无论是道义还是私交，时新都很难回绝。 时新沉默不语。 他果然已经陷入两难之中。 想了十分钟，时新的眼前一亮。 “云东，我出面确实不合适，但你可以出面解决此事。利用他们的价格战，购入超低价房源，托住市场价格体系，这场价格战就变得毫无意义，只能草草收兵结束。” 时新很有才能，只是短暂思考就和秦云东的计划不谋而合。 秦云东心中暗喜，表面上却一副吃惊和迟疑的样子。 “我不行？我没有吃进那么多房源的财力，而且这也是公然和鲍乾清作对，我只是一个市级小干部，怎么能扛得住鲍乾清的压力……” “云东，只要不让我走到台前，你缺钱不是问题，我和你四叔都能帮忙，鲍乾清也不敢拿你怎么样，他违规在前肯定心虚，如果真要发难，我会找人保护你。” 时新开始积极地想办法安抚秦云东，为的是怂恿秦云东做话事人。 叶安夏坐在一旁沉默抽烟。 他没什么纠结的心理，反而很有兴趣地观察秦云东是怎么一步接一步地把时新逼到墙角。 秦云东实在太厉害了。 本来应该是一边倒求时新帮忙的局面，愣是让秦云东转化成时新在求他帮忙。 “老叶，你也表个态，作为云东的四叔，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为难？” 时新转头对叶安夏挤眉弄眼。 叶安夏忙点头应承。 “瞧你说的，云东有事，我能不出手吗？只不过云东一直不愿意叶家帮忙，怕对他的名声不好。我倒是有个主意，沿海市是经济发达地区，我可以放出消息，沿海有钱人一定会组成炒房团蜂拥而去。以他们的财力，有多少房源都不够他们收的。” “妙！姜还是老的辣，老叶不愧号称是财神，轻轻松松就替云东搞定资金。” 时新竖起大拇指夸赞叶安夏的巧妙安排。 又经过几番劝说，秦云东这才勉强点头答应。 “时老师，我出面可以，但我需要借助您这杆大旗用一用，不然不好开展工作。” “你说具体怎么用，只要力所能及，我一定答应。” “您和我四叔的公子叶旭签一个战略合作协议，声称全力支持叶旭开拓市场。这样做的话，叶旭就有了足够分量可以凝聚本省地产企业，我再协助叶旭召集地产企业统一行动，并且代表全省地产企业和外来的大佬们协商解决矛盾。” 秦云东终于完全抛出自己的计划。 表面上以叶旭为主导，暗地里则是秦云东统筹指挥，向内可以打击赵祥国的鑫福地产，向外则能让大佬的企业不要出手太重。 计划一旦成功，鑫福地产有可能就此倒闭，叶旭也会一跃成为本省头号地产企业。 最终的结果会演变成赵祥国被踢出局，鲍乾清遭到沉重打击，叶旭成为商界明星，而全省的经济也会有惊无险平稳落地。 时新很满意，这个计划不用他出面，也不用他花钱，只是借用他的名号而已，还能享受报复鲍乾清的快感，所以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 叶安夏也举双手拥护。他只是串联炒房团，自己没花钱，却成就自己儿子的事业，这么好的事，他自然非常满意。 秦云东长出一口气。 一举三得，一战多赢。 这才是秦云东期待的最理想结果。 秦云东微笑再次起身端起时新的酒杯。 “时老师就是不一般，这么快就想到了这么厉害的招数，我自愧不如。请您一定要收我为徒，以后让我有更多机会向您多学习。” “哈哈，如果能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学生，我真是求之不得啊。云东，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我会把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时新开心不已，马上就以老师的身份自居。 叶安夏啧啧称奇。 秦云东这小子简直是人精啊，打的都是神仙仗，别人压根就学不来。 如果秦云东能执掌叶氏集团，那简直是给叶氏集团绑上了火箭，一飞冲天。 宴会结束后，送走客人的叶安夏马上给叶九唐打电话，详细汇报了宴会整个过程。 叶安夏喜滋滋地不停夸赞秦云东，但他也没忘记奉承叶九唐慧眼独具，那么早就预料到秦云东的出众能力。 谁知道，叶九唐并没有高兴，听完汇报他只是淡淡地说：“你按云东的计划配合。” 第477章 不能错过报复的机会 叶安夏对父亲的反应非常不解。 他知道父亲的作风，不该问的不能问，但虽然表示遵命，心里却有疑问。 秦云东表现如此出色，父亲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如此冷淡呢？ 晚是十点三十分，叶旭一身酒气回到家，喝了一大杯苏打水后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叶安夏听说儿子回来了，慢悠悠走进客厅。 “我还以为两年没回家，你会和你的小兄弟们喝到天亮，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他坐在一侧的沙发，很关心地询问。 叶旭见父亲坐下来，连忙翻身坐起，搓了搓脸。 “我回来发现他们怎么变得那么幼稚，实在玩不到一起，所以就回家咯。” “哈哈，他们没有变，是你变了。不是他们幼稚，而是你已经成熟了。” 叶安夏很开心地笑起来。 叶旭这两年变化真的很大，言谈举止越来越得体，标志性的玩世不恭神情也不见踪影。 原本以为儿子不成器，没想到叶旭到临江市却脱胎换骨，真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爸，晚上和时新谈得不错，我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我姐夫肯定把他拿下了。” 叶旭没有再提自己的不愉快，他现在很后悔，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晚上留在家里，看秦云东是怎么谈判的。 叶安夏马上眉飞色舞谈起晚上的饭局，秦云东如何层层递进达成目标。 “我经历过的谈判数不胜数，但秦云东给我演示了什么叫谈判，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案例，让我受益匪浅。” “姐夫本来就是能人，我从来没有怀疑他会成功，但没想到会这么精彩，真可惜啊……” 叶旭感慨之余，忽然又停顿一下。 “您刚才说什么，让我和时新签合作协议，还要出头挑战赵祥国？” 叶旭惊讶地指着自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了，秦云东不是告诉过你他的计划吗？” “他是说过，但没有说我要背负如此重任，我哪能做得来啊。” 叶旭才二十多岁，突然让他成为全省地产的话事人，他心里不免发虚。 “秦云东有官方背景，不好直接出面，你只是做他的影子武士，一切事都由他处理，你担心什么，而且你全程跟随秦云东做事，这也是难得的学习机会嘛。” 叶安夏安抚也是鼓励儿子，他巴不得儿子能和秦云东增进感情，领悟秦云东的韬略，以便未来秦云东执掌叶氏集团的时候，叶旭有足够的能力辅佐。 “爸，你不知道临江市所处的那个省的人很排外的，他们不会愿意让我这样的毛头外来小子做他们的话事人。我怕会给姐夫的工作带来负面影响。” 叶旭不知道父亲考虑的是未来，脑子里只想着这次狙击战的胜负。 叶安夏笑了笑，儿子太年轻，还考虑不到深层的原因。 “孩子，你是不是还记得赵祥国让打手群殴你，你想不想报一箭之仇？” “当然想。” 提起赵祥国，叶旭脸色变得冷峻。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找机会打他一顿？” 叶安夏佯装看不见，故意继续刺激儿子。 “姐夫给我说过，使用暴力只是一时痛快，还会招惹反报复，螺旋上升还可能牵连叶家更多的人受到伤害。赵祥国嚣张跋扈是仗着有钱，最好的报复手段就是剥夺他的财富，没钱的痛苦会比挨打更让他难受，这就是我决定进入地产行业的原因。” 叶旭听取秦云东的建议，憋着一口气，要靠自己的努力在商战中击败赵祥国，将他的财富洗劫一空，让他一辈子生活在痛苦里。 叶安夏笑着点头。 “赵祥国耍小聪明掀起价格战，看似有鲍乾清的支持和保护，其实他是在自寻死路。也是你报复赵祥国的最好的时机。错过了，你报复的机会也没有了。” 有秦云东的统合指挥，有时新做后盾，有叶氏集团的威慑，还有上百位富翁太太炒房团去临江市，的确万事俱备。 不管叶旭是不是出面，只要赵祥国点燃降价的战火，他就一定会一败涂地一蹶不振。 叶旭如果错失良机，就只能抱憾终生了。 “爸，我会把握这次机会，必须亲手把赵祥国送入丐帮。” 经过叶安夏的指点和分析，叶旭这才下定决心做地产行业的盟主。 “很好，我儿子就是有志气。” 叶安夏高兴地连声夸赞叶旭，但他的话锋一转又提出忠告。 “从今晚开始，秦云东的计划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其他细节都不能对外说。记住，哪怕是你的叔叔和你的兄弟姐妹也不能讲。” 叶安夏的神情变得很严肃。 “为什么啊，我们又不是做见不得人的事，干嘛这么神秘，连自己的家人都要隐瞒？” “商场如战场，商业计划如同作战计划，必须严格保密。尤其是秦云东的计划非同小可，如果泄密就会功败垂成，造成临江市陷入危机，甚至会让秦云东丢掉前途。” “有这么严重吗……好，打死我也不会对外透露半个字。” 叶旭吓了一跳，他这才意识到商业机密绝非儿戏。 晚上十一点，沿海市机场。 叶氏集团总裁叶安逸搭乘的私人飞机准时降落。 他并没有下飞机，依然和几个专家和助理在会议室里审核开拓非洲市场的规划。 叶安逸端坐在会议桌首席的位置，正襟危坐看着投影幕布上的规划书，听专家详细分析目标市场矿藏资源分布。 他茫然看着幕布，时不时瞟一眼手表，专家们的话几乎一句没有听进去。 叶安逸从北美飞回来只是稍作停留，接着又要飞往非洲洽谈铜矿的生意，甚至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 之所以要在沿海市逗留一个小时，是因为他接到大哥叶安居的电话，说是秦云东今天回到沿海市了。因此，叶安逸兜圈子也要飞回来。 他早就知道父亲叶九唐对秦云东青睐有加，甚至传说有意愿把叶氏集团交给秦云东执掌，这让叶安逸不得不对秦云东倍加警惕。 第478章 一个套话，一个装傻 叶安逸已经操盘庞大的叶家商业帝国接近十年。 按照叶九唐制定的规矩，总裁只能干十年。 叶九唐对此的解释是，太长的任期不利于集团自我革新，会导致人浮于事，对各种弊病熟视无睹麻木不仁。 因此为总裁设期限十年，到期就要把权力交给新的领导班子。只有这样才能激发集团的创造力，永葆企业基业长青。 叶安逸本意不想失去总裁的职位，但他不敢违背父亲的意愿，也无法说服董事会成员支持他连任，因此他只能选择到期隐退。 到时候要把权力交给秦云东这样的外人，尤其还是能力出众的外人，叶安逸肯定是不答应的。 秦云东是叶家女婿，但只能算是外戚。凭秦云东的能力，如果学王莽篡位把叶家人逐一清理出局，叶家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就会被秦云东窃为己有，想想都会让叶安逸不寒而栗。 只不过，选择谁来担任总裁，决定权牢牢掌握在董事长父亲叶九唐手里，叶安逸本人反对也不会起多大作用。 叶安逸还在胡思乱想，他的秘书走进会议室，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他随即站起身，要专家们继续讨论，他和秘书走出会议室。 叶安居的儿子叶蒙此时刚走进机舱，看到叶安逸马上微微鞠躬打招呼。 “阿蒙，不必拘礼，跟我来。” 叶安逸带着叶蒙走进休息室，从冰柜里拿出一瓶红酒倒了两杯。 “我时间有限，喝了这杯酒就开始。” 叶安逸把一杯酒递给叶蒙，坐在他的专属沙发上。 “三叔，秦云东是中午到的沿海市，他先在他的岳父家吃了饭，下午去我阿公家密谈了一个多小时，晚上又去四叔家和新国基总裁时新一起吃了晚饭。” 叶蒙来不及喝酒，一口气把秦云东的行程讲了一遍。 “你知道秦云东见你阿公和时新都讲了什么话吗？” 叶安逸皱了皱眉，继续追问。 叶蒙摇摇头。 叶九唐向来做事谨慎，不喜欢饶舌的人，所以他的助理们口风很严，生怕被叶九唐知道会砸饭碗。 而叶安夏今晚请客也很小心，佣人们上完菜就不被允许走近餐厅，所以叶蒙无从打探消息。 叶安逸失望地叹口气，沉默地喝了一口酒。 秦云东在临江市公务繁忙，如果不是遇上大事绝不会突然跑回沿海市。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不知道是秦云东有事，还是叶九唐有事召唤。 “三叔，据我爸猜测，秦云东来沿海市的主要目的就是要见时新。” “哦？你爸是根据什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时新是来沿海市参加论坛，今天到沿海市，明天上午发表演讲下午就会离开。时新这么紧凑的行程，四叔却安排了秦云东和他见面，必定不会是随机安排。” “嗯，很有道理。时新也算是商圈的头面人物，绝不是随便能约到的。” 叶安逸想了想，拿出手机直接拨打时新的电话。 时新此时刚洗完澡正要就寝，看到是叶氏集团总裁打来的电话，随手接通了电话。 “老兄这么晚打电话，必有大事发生？” “哈哈，就算有大事，我也要第二天再说，总不能打扰时总的清梦啊。时总，我刚回国，听说你到了沿海市，今晚一起坐坐，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叶安逸知道时新是个生活极有规律的人，午夜之前必须休息，因此根本不会答应见面，所以他发出邀请只不过是随口一句客套话，为的是套出今晚时新和秦云东见面的内容。 “多谢你的邀请，时间太晚了，再说今晚我已经和叶安夏吃过饭，也算是到了你家的地盘拜过码头了。” 时新非常客气地推辞了邀请，但也给叶安逸留下了追问的台阶。 “我已经听说了，老四和你一起吃饭的时候，还有秦云东作陪？” “我是第一次见秦云东，聊得很好，回来我托人调查了一下才知道，秦云东在他的省内名气相当大，口碑也很好，临江市被他治理得海晏河清。恭喜你们叶家，找了这么出色的女婿。” “秦云东是我家老爷子亲自选的，肯定有过人之处。这一次他求你帮忙，还要请时总多关照。” 叶安逸说得很自然，想要哄骗时新说出实话。 “你是不是搞错了，他没有求我帮什么忙啊，倒是叶安夏求我带一带他的公子叶旭。咱们都是长期的合作伙伴，冲着叶家的面子，我能不答应吗？” 时新也回答得很自然，让人不得不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他心里不由赞叹秦云东料事如神。 秦云东送他回酒店的时候，向他嘱咐过，叶家肯定有人会打听今晚谈话的内容，请他务必不要透露信息。 时新觉得奇怪，问他为什么对自己家的亲戚都要提防？ 秦云东笑着解释说，都是权力惹的祸。叶家有一批人担心大权旁落，所以挖空心思要阻止他发展叶家的势力范围。 这一次狙击价格战行动中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叶旭，如果叶旭一战成名迅速成为全省第一地产企业，他就有可能获得叶九唐的正式提拔和重用。 叶家某些人就会认为是秦云东的势力在膨胀，因此他们不惜破坏狙击行动，也不能让叶旭获得成功。 时新恍然大悟，不过也非常理解。他见多了大家族内部激烈的斗争，因此答应秦云东绝不对外说出计划的内容。 叶安逸见问不出什么，又怕继续问下去会引起时新怀疑，打着哈哈结束谈话。 “哦，我大概是太累，说话不够严谨。我的意思是说，如果秦云东有事求你帮忙，并不是说他真有事。哈哈，既然叶家已经请你吃过饭，那我也不打扰你休息了，晚安。” 叶安逸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茶几上。 “三叔，查出什么了吗？” “如果时新说得实话，很有可能是叶安夏想帮他的儿子把公司做大，所以才把秦云东叫过来一起做工作。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叶安逸撇撇嘴，说了一句嘲弄叶安夏的话。 第479章 给他找个强大的对手 俗话说，老婆是别人的好，儿子是自家的好。 在叶安夏眼里，叶旭是心肝宝贝，天底下最优秀的人。 但是在叶安逸眼里，叶旭只是个公子哥，一个垃圾一样的纨绔子弟。 就算叶安夏再倾尽全力扶持叶旭，但烂泥就是烂泥，永远也扶不上墙。 只要不是秦云东和叶九唐有什么秘密计划，趁着他不在的时候搞突然袭击，叶安逸也就心安了。 叶安逸工作非常繁忙，还要筹备最大的铜矿交易案，没精力理会时新怎么帮叶旭。 既然三叔已经下了定语，叶蒙也就放心了。 “三叔，我知道您很忙，现在我就回去向我爸报告，您还有什么要嘱托的吗？” “你告诉你爸，这次秦云东肯定不是冲着单位而来，让他放心。阿蒙，你申请转岗，不要再做你阿公的助理，我给你安排实际工作，你应该抓紧时间证明自己的能力，让你阿公放心。” “多谢三叔提携，我一定好好干，不辜负您的期待。” 叶蒙喜出望外，终于熬到可以操盘一个项目了。 叶氏集团的项目可不是普通公司的项目概念，叶蒙将会领衔掌管不亚于一个大型企业集团的运营。 匆匆辞别叶安逸后，叶蒙迅速返回自己的家。 他的父亲叶安居正在独自摆茶道，看到叶蒙走进书房，他立刻迫不及待地询问情况。 叶蒙一五一十向父亲做了汇报。 叶安居长出一口气，笑容满面地亲手为儿子倒了一杯茶。 “你三叔对你期望很高，你也要争口气，不要让他失望。” “爸放心，这些年阿公言传身教，我不敢说都能学会，但六七成的本事还是有的，只要给我机会，我一定会让看不起我的人从此闭嘴。” 叶蒙自信满满，他所谓的看不起他的人，无疑指的就是秦云东。 当年秦云东曾经调侃他做助理都不合格，现在他就要用自己的成绩狠狠打脸秦云东。 “好孩子，有志气，这才有咱叶家人的血性啊。不过，你也不用有压力，叶家从事的行业都是实力超群，你无论做什么都有强大的资源支持，想获得成功一点儿也不难。” 叶安居除了夸奖之外，还不忘安抚叶蒙。 但有一句重要的话他没有说出口。 叶安居掌管着叶氏集团的财务部门，只要他暗中调度，叶蒙就有花不完的钱可以用，哪个行业经得起叶氏集团银弹攻势呢。 “爸，我对我的能力很有信心，不用给我特别照顾。但我一直有个不太好的预感，还请您多操心。” “什么预感？” “叶旭。” “哦？叶旭那样的小玩闹至于让你如此看重吗？” “爸，您也别像三叔那样瞧不起叶旭，这小子个人确实没啥本事，但他背后有秦云东协助，现在又得到时新的支援，说不定还真闹出幺蛾子。我担心阿公会以为叶旭出息了，那对我的前途就很不利了。” “嗯，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防患于未然，说明你变得很成熟了。” 叶安居拿起茶盘上的手串把玩，心里在考虑该如何遏制叶旭发展的势头。 叶旭主要是在秦云东势力范围内经营房地产，内陆省份经济并不算发达，其实放任叶旭做，他也做不出全国一流的水平。 本来叶安居也没把叶旭放在眼里，但为了让儿子放心，叶安居还是很快想到一个主意。 “明天我让老姚给鑫福房地产公司的赵祥国打个电话，约他见个面。我私下里给老姚一笔钱投资鑫福地产，股份多少都无所谓，主要是让赵祥国专门扼杀叶旭的业务。有了这么强大的对手，叶旭想出头也没那么容易。” 叶安居利用职务之便，周转集团的钱偷偷在外设立了一个投融资公司，为自己家敛财无数。投融资公司的姚总经理是他的心腹，却从不在公开场合和他有交往。 因此让老姚出面办事不会牵扯到他的身上，也不至于让叶九唐产生怀疑。 “谢谢爸了，这样我就可以专心去闯事业了。” 叶旭打着哈欠伸了一个懒腰，但他的精神一直处于亢奋状态，他大展宏图的机会终于开启。 第二天上午，沿海市经济高峰论坛如期开始。 秦云东和叶安夏、叶旭也受邀参加论坛，他们在台下聆听各位经济专家的演讲，中间也包括时新的主题报告。 这次参会纯粹是偶然，但秦云东听了专家们谈论未来五年的趋势预判，虽然对有些观点不认可，但还是感觉蛮有收获，给了他不小的启发。 上午的会议结束后，以叶旭的新旭阳公司和时新的新国基集团的名义邀请记者召开新闻发布会。 在会上，时新宣布了一项新国基的决定，正式和新旭阳公司达成战略伙伴合作协议，未来会注资新旭阳公司专注开发内地省份的地产业务。 这样的新闻发布会并不是多大的新闻，记者自然也没有多大兴趣，只不过是作为一个新闻简讯发布出去。 但这条新闻迅速在秦云东所在的w省引起轰动。 新国基是数一数二的地产巨无霸，居然相中本省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合作，这让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在地产圈里，所有人都非常理解这份协议合情合理。 因为新旭阳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他是叶家公子创办的，背后的叶氏集团也是巨无霸，所以双方算得上强强联合。 两天后，鲍乾清通过秘书白国昌的新闻剪报汇总才看到这条新闻，他立刻有了不祥的预感。 鲍乾清打电话叫赵祥国到办公室，把这条不起眼的新闻递给他看。 “祥国，价格战大战在即，突然来了这么一个消息，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玄机？” 赵祥国一开始被召见还莫名其妙，当看完新闻就释然了。 “首长不必放心上，我刚从沿海市回来，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前天赵祥国受邀飞到沿海市见了老姚谈合作。 老姚主动把此事讲给他听，这让赵祥国忍俊不住。 第480章 小聪明错估大形势 赵祥国转述老姚的说法，叶安夏非常疼爱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叶旭，怕他玩不转地产公司，所以前期派专业团队帮叶旭稳住业务，现在又卖老脸央求时新帮助他的儿子拓展市场。 “老姚给我看了他们的战略合作协议，满满都是支持合作的虚词，但是注资、合作模式、技术转让等条款都没有。说白了，这是叶安夏借用新国基的旗号给叶旭扩大影响力，都是虚张声势的表态。” “原来是这样。” 鲍乾清松了口气。 他最担心新国基卷入w省的地产价格战，然而很明显，时新只是卖个面子，并没有真打算介入。 看来自己想多了，只不过是虚惊一场。 “祥国，你的准备工作怎么样了？” “报告领导，我正在调动资金，并和有关部门共同制定协助方案，这是我们商讨的要点。” 赵祥国拿出一份会谈纪要，主要说明了一旦价格战打响，各方如何遏制外来企业应战，当出现不利局面，如何进场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 鲍乾清没有看方案，而是直接退还给赵祥国。 “这个方案用不着我看，市场的问题交给市场解决，但各部门有监管规范市场的责任，只要他们各司其职，我就没有必要看这个方案。” 他非常谨慎，不想落下任何口实。 赵祥国递交方案是表示不隐瞒的姿态，对于鲍乾清拒绝看方案早就心知肚明。 “首长，我的准备工作已经基本完成，五天后，也就是周末，我将会在我省的房产交易会现场公布降价，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你的事你自己看着办，但我有一个要求，价格战的目的不是分胜负，而是一种交易手段，只要目的达到，你要见好就收，切不可恋战。” “好的，我知道该怎么做，绝不会给您找麻烦。只要那些过江龙妥协，我一定会及时收手。” 赵祥国满脸堆笑地收拾好文件起身告辞。 “对了，你们的资金有问题吗？” 鲍乾清知道，鑫福地产的资金不可能和外来的大佬企业相提并论，准备金不够充足，很可能抗不过一周时间。 “鑫福完成的楼盘已经以折扣价回笼了大量的资金，有关部门也调集了十亿资金随时准备支援，而且这次我去沿海市见老姚，他的英大投资公司给我投资十亿入股，所以我的弹药非常充足。放心，领导。” “哦？老姚为什么现在入股，他占多少股份？” 鲍乾清非常意外，担心赵祥国为了打价格战心急，让老姚钻了空子。 “呵呵，老姚虽然现在已经是第二大股东，但他没有提出进董事会，也就意味着他没有决策权，鑫福公司还是牢牢掌握着主动权。” 赵祥国握了握拳头，得意地微笑。 “这是为什么，不合常理嘛。祥国，你可马虎不得。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别光顾着占便宜落入人家的坑。” 鲍乾清越发觉得可疑，不放心地提醒赵祥国注意不要犯错误。 “我的大领导，您就踏踏实实地把心放肚子里。实话给您说，老姚对进不进董事会并不在意，是因为他有别的要求。” 赵祥国故作神秘地压低嗓音。 “什么要求？” 鲍乾清并不放心，依然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老姚说，别的他都可以不要，只要我能帮他打击新旭阳公司，让他破产退出地产行业。” “新旭阳公司？那不是叶旭的公司吗，老姚为什么对他这么仇视？” “老姚没有解释原因，我也不方便多问，大概和叶家有私人恩怨。反正真金白银到手，我把价格战的主战场摆在中山市，那里有叶旭新建的几个大型项目，搂草打兔子顺便帮老姚出出气，不是什么难事。” 赵祥国回答得格外轻松。 他以为对付新旭阳这样的中小型企业并不难，只要稍稍施加压力就能让他土崩瓦解。 鲍乾清忙摇摇头。 “叶旭是叶氏集团的公子，你要有分寸。叶氏集团在我省有不少大型项目，如果得罪了叶家人，不利于我省的经济建设和对外形象，对鑫福公司发展也很不利。” “我心里有数，不会真的把新旭阳打得站不起来，只要对老姚有交代就算了。以后叶家人兴师问罪，我就说是为了打价格战，才造成新旭阳连带损伤，不是我的本意。” 赵祥国为自己想到的好办法得意不已。 当天下午，临江市房地产商会。 秦云东和何铸、蒋廉一起送走省房管局房地产市场监督管理处的李处长后，三个人回到会长办公室。 “这位钦差大臣说的云山雾罩，绕弯子都绕到姥姥家了，他也不嫌累。” 何铸不满地咕哝一句，顺手点上一支烟。 “我估计李处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上级领导本来就含糊其辞不想担责任，李处长来宣讲自然也不愿背黑锅，所以他才会说的模棱两可，” 蒋廉挠挠头，苦笑着做出自己的推测。 “上下同欲者胜，瞧他们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这场价格战还怎么打？” 罗天游乐呵呵分别给三位临江市当家人递上茶水。 罗氏地产的总部在省城，但为了实施临江新区的大型项目，罗氏地产特别在临江市又成立了一家公司，罗天游专程回来负责新公司的运营。 因为罗氏地产的综合实力远超临江市当地的地产企业，因此罗天游不出意外地被推举为临江市地产商会的会长。 屋里的人对李处长都有嘲弄的意思，秦云东却显得很认真。 “李处长是专门负责拟订全省房地产市场监管政策并监督执行；组织实施房地产市场秩序整治工作，协调和落实房地产市场调控政策。罗会长不要不当回事，他可是有足够的权力处罚你们地产企业的。” 秦云东翻看完商会办公室工作人员记录的李处长讲话内容，对罗天游发出警示。 “可是……”罗天游一脸疑惑，“李处长什么具体的工作安排都没有讲，又怎么能对我们处罚呢？” 第481章 攘外必先安内 秦云东把讲话记录递给罗天游。 “听话听音，李处长讲的内容虽然很虚，但越是虚的话越能把人套住。他提出抓紧宏观调控，实现千百年来居者有其屋的梦想，这背后就有为降价制造舆论的意味。如果你不按他的思路执行，那就会面临严厉的处罚。” “真让人头疼啊，领会上级领导的意图还要拼命猜，这也太难了。” 罗天游是商人出身，还不能理解领导讲话的真实含义。 经过秦云东提示，他才连忙重新翻看讲话记录。 “吃不透领导的精神那就算了，反正省房地产商会的会议周五就要召开，赵祥国主持会议时会讲得非常直白，他是全省闻名的敢说敢干大将，你肯定能听得懂他说的话。” 秦云东喝了一口茶，语带调侃地讥讽赵祥国。 “赵祥国为了一己之私，想拉全省地产商陪葬，已经是怨声载道了，他耍威风谁还会买账……” 罗天游提起赵祥国就一肚子火，忿忿不平地不断吐槽。 “别说他了，今晚你要配合好，能不能把气氛烘托起来就要靠你了。” “没问题，秦书记，我知道该怎么做。现在各地市商会会长全部答应出席晚上宴会，他们都已经提前知道赵祥国的卑鄙伎俩，积极表态想抱团渡过难关。” 罗天游马上汇报工作，暗含着显示一下自己的功劳。 “很好，你的邀请工作很得力，事成之后我会给你记头功。” 秦云东站起身带着何铸和蒋廉离开房地产商会，乘车回到市委大院。 “咱不忙着上楼工作，到后面的花园里散散步，劳逸结合放松一下。” 秦云东发话，何铸和蒋廉也没有推脱，三个人一起绕过办公楼走到花园中。 “这一次价格大战搞不好要出乱子，我全力阻止最坏的结果发生，你们二位要做我的后盾，把稳定秩序紧紧抓在手上，切实托住这个底。” 秦云东边讲话边微笑着和迎面走过来的工作人员打招呼。 “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责无旁贷。” 何铸简短的回答。 简短不代表应付敷衍。 只能说明他的支持态度很坚决。 “云东，咱们省和临江市是否能稳定渡过这道坎，全要拜托你了，你的担子比我们重多了。可惜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蒋廉深知秦云东面临的惊涛骇浪有多危险。 一旦行动失败，不但全省的经济会出现功能性紊乱，秦云东也会成为众矢之的，本来不需要他承担的责任也会都推卸到他的头上。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我不想承担这样的担子，但谁叫会影响到临江市呢，我是临江市第一责任人，总不能为了保住位子，对危机降临视而不见，眼睁睁看着辛苦攒下的家底被洗劫一空。” 秦云东叹口气，摇摇头。 “咱们要不要先向汤维汉书记反映情况，或许他还不知情，我们也避免陷入被动……” 蒋廉的话还没有说完，秦云东摆摆手。 “汤维汉同志是有名的不粘锅，他肯定会说全省经济是鲍乾清负责，他不能干涉鲍乾清的工作，然后把皮球递给鲍乾清了事。咱没时间和他打太极，只能干了再说。” 秦云东不是没有想过走程序反映问题，但他知道汤维汉不敢旗帜鲜明地反对鲍乾清，如果按程序走就会被程序拖死，那才是真的被动。 “云东向来勇于任事，老蒋就别劝他慎重了。我完全支持云东的计划，干就干，谁怕谁。” 何铸跟着响应秦云东的主张。 他本来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自然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我当然也支持云东的决定，只不过是想更稳妥一些……” 蒋廉有些尴尬的辩解，仿佛他成了反对派似的。 “哈哈，老蒋，你别多心，老何也不是对你有看法，咱用不着解释。” 秦云东碰了碰蒋廉的胳膊，笑着向他眨眨眼。 “老蒋的谨慎对我们这个班子很重要，我和老何都是踩油门的人，需要你在关键时刻踩踩刹车，降降车速，你能让我们头脑冷静一下，避免犯错误，所以不用担心自己唱反调不利于团结，咱哥仨不存在隔阂，同声相应，同气相求。” 秦云东耐心地打消蒋廉心中的顾虑，又苦笑着摇摇头。 “送李处长走的时候，我特意问他还要多久才回省城，他说还有四个地市要去。再加上周五赵祥国要开全省地产会议，周末房地产交易会就要举办，因此我猜想，本周末就是赵祥国动手的时间。” “啊？这么快……” 蒋廉大吃一惊，但秦云东的推测不是臆想，是根据事实做出的判断，蒋廉也觉得很有道理。 秦云东长出一口气。 “咱们的确没有时间申请汇报了，战机转瞬即逝，必须发挥主观能动性积极做出反应，这也是咱们领导干部的基本素养。” “云东，你放手去干，我和老何会把家安顿好，不让你分心。” “这就对了，我能和你们二位搭班子非常幸运，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啊！” 秦云东大笑，何铸和蒋廉也跟着笑起来。 他们两个人心有同感。 能在工作上找到志同道合的同志，真的非常不容易。 三个人继续向前走，秦云东忽然提到了李处长的讲话内容。 “这位李处长奉命为价格战做铺垫，但他论述的逻辑是成立的，而且让我惊出一身冷汗。” “他论述什么了，我没听出有什么深意。”何铸皱了皱眉。 “李处说，现在房价不断上涨，已经超过了普通人实际承受范围，这是不正常的。做到居者有其屋，就需要定位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投资的。” 秦云东接着分析师，当房子成为商品房，那就意味着房子具备价值属性。 买房的人除了自己住，还会把房子当作可以保值升值的商品。谁也不想看到房子持续贬值，那就意味着房价只能不断被推高，低收入人群一辈子也别想有自己的房子。 那么，居者有其屋还怎么能实现？ 第482章 不能等到无法收拾再补救 何铸不同意秦云东的观点。 “房地产作为支柱性产业，拉动上百个行业繁荣，这对我国的经济是有积极作用的。如果地产没有商业化，哪里能撬动这么多的民间投资，又怎么会带动国家gdp以两位数的速度发展？” 何铸支持房地产行业有自己的原因。 作为临江市的市长，何铸深切感受到土地财政来钱快，对基础建设刺激作用，轻松就把临江市的gdp拉到百分之二十以上。 这可是工业品制造很难达到的惊人高度。 “老何，你说的有道理，房地产的确对我们的经济发展起到了作用，但只能是阶段性的作用，随着房价高涨，地产行业不但会失去正面作用，还会阻碍经济发展，负面作用逐渐放大。” “这有些危言耸听了？就算暂时中低收入者买不起房，但我们也有配套措施，咱也在加大力度建造经济适用房。财政有了钱，才能反哺社会，这样不是良性循环吗？” 何铸明显不相信秦云东的判断，继续用实际例子来反驳。 “咱能建多少经济适用房，又有多少人收益？这个数据比例的差距很大，而且会产生地产经济的悖论。” 经济适用房是为了照顾中低收入者的安居工程。 如果建造的比例过小，根本不能满足居者有其屋的民生目标。 如果建造的比例大，意味着很多人就不用花费高昂的代价买商品房，那就会影响地产行业发展，又会牵连上下游数百个行业陷入停滞。 “资本是逐利的天性，一旦房子变成资本，那就会不断追求利益最大化，房价就不可避免不断推升，房子空置再多也不会降价，直到房地产崩盘为止。” 这个逻辑很清晰，何铸和蒋廉都无法反驳。 秦云东接着说，当房价高到工薪阶层一辈子也买不起房子的时候，不但房地产会泡沫化，而且工薪阶层的消费能力也被抑制在房子贷款中。 内需无法提振，那就只能靠外贸，但操盘世界贸易的不是我们，一旦和他们关系紧张，岂不是将会面临非常大的危机？ “为了不使国民经济出现大的损失，我认为很有必要及时取消房地产是支柱性产业的定位，剥离房子的商品属性。” 秦云东下的结论把何铸和蒋廉都惊呆了。 蒋廉下意识向前后看了看，低声劝阻。 “云东，你要慎言啊。上层的政策是积极推进城市住房建设，你此时说这样的话，实属妄议大政方针，罪过不轻啊。” “老蒋，你误会了。我没有说现在发展地产行业不对，而是说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及时踩刹车，不能等到无法收拾的时候再补救。再说，咱三个私下交流思想，又不是公开场合，怎么能叫做妄议大政方针？” 秦云东本人也很严谨，不会说过头的话，做出格的事。 他只是基于信任何铸和蒋廉才会开诚布公地谈谈思想罢了。 晚上七点整。 全省各地市地产商会的会长齐聚临江市浠水区的皇家魅力酒店餐厅的包间内。 他们都在忧心忡忡地议论即将到来的价格大战，整个房间的气氛都显得焦躁不安。 “听说了吗，鑫福地产所有开盘的楼盘都要六折优惠，赵祥国简直是疯了，这让我的企业怎么活？” “我更倒霉，刚建好的两个小区要开盘，本来还想炒作涨价还清所有贷款，我还能小赚一笔。现在可好，旧债没法还，新债又压在头上，我都想直接从小区楼顶跳下去了。” “我也好不到哪里去，赵祥国降价降到成本以下了，我刚竞拍拿到的土地就不敢施工，活生生被憋死。” “听说有的老板已经抓紧时间办移民呢，大概是看到活不下去想卷钱跑路了。”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你有没有认识靠谱的移民中介，实在不行，我也只能跑路。” …… 房间里的人都惶惶然犹如大厦将倾。 但他们也没有完全绝望，多少都带着一丝期待。 因为罗天游给他们打过招呼，这次聚会是共同商讨应对之策，而且秦云东和叶旭都会参加。 秦云东的名气在全省早已经传开，各地商会的会长也都知道秦云东是个有魄力有手腕的实干家，他能出席不会只是喝喝酒，肯定有解决问题的思路。 而叶旭现在也因为和新国基签署了战略合作协议成了红人，所有地产商都猜测这个协议不简单，说不定是新国基集团和叶氏集团联合要干大事。 秦云东和叶旭同时参加宴会，说不定还真能拯救他们出水火。 正当所有人都在煎熬中等待时，忽然房门打开，请客做东的罗天游率先走进来。 “诸位，现在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临江市秦云东书记、新旭阳公司董事长叶旭莅临宴会。” 随即，全场的十几个会长纷纷起立鼓掌看向门口。 秦云东带着叶旭、夏丰和临江银行的殷行长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 “我是秦云东，非常欢迎各位会长能来临江市。因为下午有一个重要的电话会议结束晚了，迟到十分钟，我向诸位致歉。” 秦云东从容淡定说了开场白，然后逐一和每个会长握手寒暄。 不少会长都是第一次见秦云东，非常诧异秦云东如此年轻。 但是秦云东散发出的领袖气场又让会长们不自觉地更加期待他就是解决问题的人。 在众星捧月中，秦云东坐在首席位子，然后才示意众人落座。 在秦云东左手边是罗天游，右侧坐的是叶旭和殷行长。 “我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下新旭阳老板叶旭，你们大概都知道了，他是叶氏集团投融资集团叶安夏董事长的公子，但他现在多了一重身份，叶旭也是新国基在我省投资入股的第一人。” 秦云东的话犹如炸雷，惊得会长们目瞪口呆。 他们震惊不是因为新国基集团入股新旭阳公司，而是在此时此刻新国基的决定，无疑是宣布要加入混乱的价格战。 第483章 配合默契演一出戏 秦云东介绍完，叶旭站起身向周围人点头致意。 “在座的都是地产行业的前辈，以后请多关照。” 叶旭只是简单说了一句客套话就又坐下。 他的言辞很客气，神情却有一丝高傲。 会长们也没有觉得叶旭装逼， 富家子弟与生俱来就有傲气，并不代表叶旭是高高在上的轻视众人。 秦云东又指了指殷行长，向大家介绍。 “这是我们临江银行的行长殷洪刚，他每年为我市的企业贷款融资数百亿，被人称作散财童子。” 他的风趣幽默引来众人一片笑声。 殷洪刚也站起身，向众人抱拳拱手。 “托福临江市经济蒸蒸日上，企业的效益也都不错，我才有资格做散财童子。其实金融业属于第三产业的服务业，我只是个服务员而已。欢迎各位大佬能和我们临江银行合作，我一定拿出十足的诚意做好服务。” 众人一起鼓掌，对殷洪刚的自我介绍给予积极反馈。 随后，罗天游致祝酒词，众人喝了三杯开席酒，宴会正式开始。 由于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接触秦云东，鉴于他的身份很高，大家显得拘谨，说话大多都是阿谀奉承，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对惹一把手不高兴。 眼看酒宴开始了半小时，还是没有人说正题，秦云东觉得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 如果只是吃吃喝喝无所事事的礼节性宴会，那就失去了聚会的本来目的。 秦云东向罗天游使了一个眼神，让他做出表率。 罗天游会意，故意放大声音。 “不瞒秦书记说，我现在寝食难安啊。鑫福地产即将要打响价格战，力道非常凶猛，听说住宅价格会降四成。我非常担心扛不住压力，迈不过这个坎。” 罗天游突然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每个人都看向秦云东，等着听他怎么表态。 “我已经听说鑫福地产的事了，这次价格战影响很大，对经济发展带来巨大的不确定性。我来参加活动也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和建议，集思广益找出稳妥的办法。” 秦云东在公开场合不能讲的很直白，但也能让众人能听出他反对价格战。 既然罗天游带头，又有秦云东的表态，众人马上找到感觉，纷纷抱怨鑫福地产价格战对自己的巨大冲击。 “秦书记，我和罗会长的心情一样。赵祥国太不是东西了，他作为省地产商会的会长却不顾会员单位死活，这样蛮干会让我们走投无路的。” “就是嘛，鑫福地产一直走的是高端路线，我们不能和他比，走的都是中低端市场，现在赵祥国这样搞事，我们就非常被动了。降价降不起，对消费者也无法解释，向房管局反应情况又石沉大海，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秦书记，您是全省闻名的大能人，应该有办法帮我们解决困难？” 众人七嘴八舌地又开启倒苦水模式，有人甚至已经开始擦眼泪。 看得出他们确实被逼进了绝境 秦云东只是认真听着，却并不回应，看时候差不多了，他看了叶旭一眼。 叶旭知道该自己上场了。 “我也和大家一样的处境，而且我的家底薄，更抵挡不住冲击，幸好利用家里的关系联系上新国基集团总裁时新。经过他的启发，我才看到一线生机。”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叶旭，所有人都闭嘴，等着他把话说完。 叶旭故意卖关子，绝口不提什么办法，把转移话题转向时新的传奇商战经历。 罗天游装作耐不住性子，举起酒杯打断叶旭滔滔不绝讲故事。 “叶总，谢谢你让我们了解时新的经历，但是现在我们最想知道的是怎么解套，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你千万别保守，说出办法让我们也学一学。大家如果想听，那就一起敬叶总一杯。” 罗天游的倡议立刻引起大家的反应，几乎所有人都举起酒杯催促叶旭快点分享。 “承蒙大家看得上，那我就讲一讲，前辈们也替我把把关，看看可行不可行。” 叶旭接着就把秦云东的策略讲了一遍——低价购入鑫福和外省地产企业降价的房源，然后以原价的九折对外销售。 秦云东一直保持沉默，但却用眼角余光不断观察每个人的表情和动作，以判断他们的心理活动。 所有人听的很专心，而且还频频点头，脸上浮现出笑容。 这说明他们完全赞同这个方案。 秦云东心里有了底。 等叶旭说完，众人都纷纷叫好。 “只有叶家公子才能想到这样绝妙的主意，真让我佩服。” “这一招真是漂亮啊，完全化解了降价对市场的冲击，绝对是正解。” “够狠，赵祥国不但亏得血本无归，也没有达到占领市场的目的，叶总还能从中大赚一笔。” 就在所有人拍手称快的时候，有个会长却表示怀疑。 “叶总的主意好是好，但要是全面抄底参与价格大战的双方房源，需要庞大的资金支持，未必能做到？” 叶旭没有吹嘘自己的财力，反而点头认可。 “靠我的财力肯定不够，所以在座的前辈如果觉得可行，那大家应该同心协力一起出资，共同对抗鑫福地产的价格战。” 大家听说要让自己出钱，面面相觑都有为难之色。 罗天游怕冷了场面，马上再次表态。 “我支持叶总的方案，反正赵祥国不给活路，那就索性和他拼到底，我第一个报名参加。” 这一次罗天游并没有把大家的情绪调动起来，在座的会长都苦笑着摇头。 秦云东见状不得不开口。 “大家觉得叶旭的方案可行，那就应该抱团取暖，只靠叶旭一个人完成目标不现实。如果有困难就讲出来，我相信叶旭肯定会有周密的准备。” 秦云东的语气像是旁观者，鼓励大家发言只是为了不想冷场。 一位会长鼓起勇气说出心里话。 “秦书记非常亲民，那我就斗胆直言。叶总的方案虽然好，但我们却爱莫能助，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因为大家没钱。” 第484章 幕后操控的定海神针 这位会长继续说： “罗会长所在的公司是罗氏地产，财力在全省是一流水平。我们地级市的地产公司实力没有那么强，大家都是负债经营，各种贷款压的喘不过气，哪有那么多钱去收购别人家的房子？” 秦云东早就猜出他的意思，微笑着点点头。 “天下困难的事有很多，缺钱是其中之一，但困难程度并不高。” 他的目光又看向在座的会长们。 “你们能做会长，那都是各地数一数二的地产企业，有人脉有信誉，具备这些条件，那就不怕弄不来钱，对吗，殷行长？” 秦云东微笑着把话题交给了殷洪刚。 众人都感到非常诧异。 在那个时代，银行贷款管理很严格，国内也没有建立信用制度。 只靠个人信誉就能贷款，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殷洪刚扶了扶眼镜，坚定地点点头。 “秦书记说的没错，人无信不立，信誉在市场经济中的作用会越来越显着，也会越来越值钱。只要诸位会长到我们银行设立账户，日常有收支流水进出即可进行贷款办理。” “就这么简单？” “能贷款多少？” “利息是多少？” 会长们来了兴趣，不停地询问。 “我们有一整套评估体系，根据每个人的实际财力有不一样的信用额度和利息，如果大家有兴趣可以明天到我的办公室，我会给你们一一解释清楚。但是现在我们讨论的是价格战的特殊贷款模式，还是请叶总给大家做个介绍。” 殷洪刚简单作答后，又把话题转给叶旭。 叶旭接着说，他已经从新国基拿到了一笔资金存入临江银行，作为实施计划的保证金。 一旦价格战打响需要资金抄底买房，各位会长就可以按照自己的额度支取资金，买到的房子抵押给临江银行。 “你们想自己留着住，那就把贷款还了，如果想到市场变卖房子赚钱，那就在卖掉房子后，还了贷款，剩下的利润都是你们的。临江银行为了支持我们的行动，这次贷款不收取任何利息。” 众人不由一阵惊叹，接着热烈鼓掌。 这一下把大家缺钱的问题解决了，而且还是空手套白狼的好事，那还有什么不乐意干的？ 不过，有人提出了新的顾虑。 “听说赵祥国背后有鲍乾清做靠山，我们这样干是不是会被秋后算账，遭到他们的报复啊？” “大家切勿相信谣传，鲍乾清不可能支持赵祥国，。” 叶旭非常自信地回答。 他解释说，赵祥国这样的做法不符合政策，鲍乾清作为高级领导不是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他不可能支持，更不会打击本省的地产行业损害本省的经济发展。 叶旭说的头头是道，并引用了鲍乾清在正式场合做的报告内容，以证明鲍乾清一直支持房地产行业稳定高速发展。 众人不得不相信，叶旭分析的很有道理。 秦云东看到大家都凝聚了共识，叶旭已经成为计划的核心指挥者，那就用不着他再镇场子，于是他微笑着站起身。 “我只是来听一听你们的讨论和交流，以便考虑临江市的应对办法，现在看来大家都已经达成共识，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就先告辞了，你们继续聊，不必送。” 秦云东说完就带着殷洪刚和夏丰离开。 叶旭和罗天游代表大家把秦云东送出包间。 “阿旭，你表现不错，开了一个好头，现在是不是找到点儿感觉了？” 秦云东边走边问。 “姐夫……哦，秦书记，我现在觉得真没有那么困难，一点儿也不紧张，反而很有成就感哩。” 叶旭笑嘻嘻地回答。 秦云东走到电梯间，正好看到电梯门打开，他回头对叶旭叮嘱。 “阿旭，越是大事越要放松，但放松不是轻视。料敌从宽，一定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多想想各种突发情况下的预案。你准备的足够充分，才不会临阵自乱阵脚。” 此时的包间里的气氛非常活跃。 秦云东中途退场，大家略带紧张的情绪也完全松弛下来。 只不过有人对秦云东出席参会很不解。 “秦书记从头到尾几乎没怎么说话，更没有任何表态，他来这一趟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这你就不懂了，秦云东不方便煽动各地对抗鑫福地产的价格战，所以叶旭说的话，极有可能就是秦云东的意思。他来就是定海神针，坐在这里是给叶旭兜底。你就等着看，这一局很可能让赵祥国输的当裤子。” 有人咂摸出其中的味道，信心十足地为同伴做解释。 与此同时，龙都郊外。 在一家低调的私人会所里，鑫九天董事长严天庆和几个地产大佬的饭局刚刚开始。 “老严，你最近忙什么呢，我有一段日子没有看到你了。” 龙腾地产集团老板万世康嚼着牛排，吐字不清地斜眼看严天庆。 “我以前投资了一家欧洲的银行，这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才挤进了董事会。事情一波三折，真够伤脑筋的。好在事情结果还比较满意，也算是好事多磨。” 严天庆坐的笔直，语气和他本人的气场一样的霸气十足。 “我听说过这回事，你是收买了那家银行的董事长，这才在激烈的竞争中险胜，对？” “不要说的那么难听，这不叫收买，而是交易。其实我无所谓进不进董事会，但我这个人不喜欢输，既然有人叫板，那我就赢给他看。” “哈哈，老严还是那么拽。我听说你为了让银行董事长从套牢的煤矿投资全身而退，怂恿一些菜鸟收购煤矿，让菜鸟们血本无归，你就不觉得内疚吗？” “我有什么内疚的，我早就警告过他们，投资需谨慎，谁的话也不能信。但他们还是飞蛾投火，那就是他们自找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但是那些菜鸟是信任你才投资煤矿的呀。” “这个世界上压根就不存在信任，除非他是个傻白甜。吃亏上当买教训，对他们也很划算。” 严天庆丝毫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无耻的事，说起话来依然底气十足。 第485章 爱斯基摩人的策略 万世康撇撇嘴，低头用餐刀切牛排。 他不是出于良知和严天庆辩论，只不过是看不上严天庆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嘚瑟劲儿。 严天庆没兴趣揣摩万世康想什么，就像恶狼没兴趣知道绵羊的心思。 “你们几位大佬有没有合适的项目，咱们可以合作一把。” 严天庆环视在座的几位地产大亨，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 “你不是看不上地产行业吗，现在怎么突然有兴趣了？” 万世康惊讶地抬起头。 “以前国内地产行业不成熟，但现在不一样了，地产行业进入黄金发展期，我怎么可能错过捞钱的机会。” 严天庆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只要有钱赚，他可以和任何人合作，包括一直都在损他的万世康。 万世康乐呵呵地擦了擦嘴。 “我倒是有一个不错的项目，你应该很有兴趣。” “好啊，你说说看。” “最近地产行情不错，我们几个的公司都在向全国市场布局，其中也包括w省。但这两天我们得到确切情报，这个省的头牌地产企业鑫福公司准备和我们叫板，想用低于成本价的价格战逼我们退出w省。” “这倒真是个不错的项目啊……鑫福公司能降多少？” 严天庆若有所思地举起酒杯摇晃着。 “六折，怎么样，够劲儿？” 万世康仰天大笑。 他的公司是国内排在前列的地产巨无霸企业，仗着规模效应的加持，平均毛利率不过是百分之三十二。 鑫福公司居然敢直接在零售价的上降价百分之四十，明显是低于成本价拼命的打法。 “如果降价百分之四十，你肯定接不住招，为什么还那么开心呢？” 严天庆明知故问。 “老严，你是不是该休假了，赚那么多钱把脑子用透支了，人年纪大了就是不顶用了。” 万世康笑的很猥琐。 严天庆皱了皱眉，他非常讨厌有人说他老。 但生意就是生意，严天庆不会让自己的负面情绪左右自己的判断。 万世康笑够了，这才吃着牛肉给严天庆透露其中的门道。 “鑫福公司以为打价格战可以吓退我，但我只要应战并表示坚决不妥协，他们的目的没有达到就只能继续降价，只要降到百分之四十五，我就立刻全面收购他的降价房，他抛多少，我就吃进多少，这可比自己建房子来钱更快啊。” 万世康和另外几个人相视而笑。 他们已经算好了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鑫福公司自作聪明，却不知道自己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严天庆点点头，表示他对万世康反击计划的认可。 “你们用的是爱斯基摩人对付北极熊的策略啊，鑫福公司怕是要被你们玩死了。” 爱斯基摩人猎杀北极熊的手法非常巧妙。 他们先把新鲜野兽的血涂抹在锋利的匕首上，然后放在北极熊经常出没的地方。 闻到血腥味的北极熊会被吸引过来，它们忍不住舔舐匕首上的血，马上就会被匕首割伤舌头。 但北极熊只顾着乐此不疲地不停舔食自己的血，直到失血而亡也浑然不知是自己杀了自己。 “老严这个比喻很贴切，的确是这样的计策。鑫福公司不知死活的降价就是给自己放血，他最终也会死在自己手里。到那时……” 万世康得意洋洋地再次把一块牛肉塞入口中，仿佛是在吃鑫福公司的资产。 严天庆非常不解。 “你们几个是顶尖地产巨头，根本不缺资金，而且你们也想好了方案，为什么要和我合作？” “老严，实话给你说，我们其实都缺钱。在全国市场跑马圈地相当耗钱，我们不可能为了打这一仗停掉其他项目，所以才想着要找一个资金雄厚的朋友共同参与。” “原来是这样……我要加入投多少钱，我能分多少？” 严天庆喝了一口酒，直截了当地转入谈判程序。 “抄底是你的强项，对鑫福地产的降价房源收购资金都由你出，我们替你卖掉收来的房子，咱们三七开，我们几个只要三成。主要是弥补打价格战的亏损。怎么样，够公平的？” 万世康知道严天庆贪得无厌，不拿大头肯定不愿意投资。 严天庆举起酒杯表示接受分赃方案。 没有这几家公司和鑫福对干，他也无法拿到价格超低的房源。 的确很公平。 “老万，我还有一个条件，要么不做，做就必须干倒鑫福公司。作为w省头牌地产企业，他们肯定有优质的土地储备，这也是非常诱人的一大笔钱。” 严天庆本性不改，只要出手就会把猎物吃的骨头渣都不剩。 “这个恐怕有点难……” 万世康迟疑片刻解释说，鑫福地产是国营单位，只怕w省不会眼睁睁看着鑫福地产倒闭。如果下手太重，以后他们就不好和w省合作了。 “老万，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现在到处都在倡导国企改制，只要属于不良资产都会被抛向市场。鑫福如果失去扶持的价值，鲍乾清也不会心甘情愿背上大包袱。如果鲍乾清怪罪，你们都把责任推给我，绝不让你们承担责任。” 严天庆显然对鲍乾清非常了解，所以才会说的非常自信。 万世康和其他几个大佬低声商量了片刻，很快就同意了严天庆的要求。 严天庆满意地点点头，举起酒杯站起身。 “那就这么定了，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只要鑫福公司出手，我会立刻行动。” 时间很快来到周五。 省房地产商会召开了各地市商会会长联席会议。 在会议进行到下午快要结束的时候，作为省商会的会长，赵祥国果然当众宣布，鑫福公司第二天就要全面降价。 他给出的理由冠冕堂皇——用低价逼退外省入侵者，保护本省地产行业有序健康发展。 因为价格战的信息早就路人皆知，坐在会议室里的各位会长都没有什么反应。 既没人表态支持，也没有人站出来反对。 赵祥国很满意。 他以为是前期房管局走遍地市吹风很有效果。 只要省内的企业不闹事，他的计划就能按部就班地继续推行。 第486章 沿海市贵妇天团 “外来物种因新的环境中没有相抗衡或制约它的生物，成为真正的入侵者，打破平衡，改变或破坏当地的生态环境、严重破坏生物多样性。我们省的地产行业同样面临外来威胁，作为全省地产领军企业，我责无旁贷要整治环境，还给大家安宁和谐的一片天！” 赵祥国在台上踌躇满志地结束了自己的演讲。 台下随即响起礼节性的掌声。 各位会长勉强鼓掌，却都铁青着脸。 虽然他们早就知道赵祥国铁了心要蛮干，但真的看到赵祥国走到这一步，会长们最后一点侥幸也破灭了，心情非常糟糕。 下午会议结束后，参会的人大多数都直奔会展中心。 因为第二天就要在省城召开房地产交易展会，鲍乾清要亲自到场视察，地产老板们奉命必须亲自在场迎接。 所以他们不得不留在省城，反正也没心思去吃喝玩乐，索性就成群结队去监督展位的搭建和装饰工作。 只有罗天游没有去会展中心，而是直接返回罗氏地产在省城的总部。 在董事长办公室里，罗会斌正在给国外的融资商打电话，旁边的小儿子罗天荣给他做翻译。 罗天游向父亲和弟弟点点头，坐在远处会客区的沙发上等待。 他随手拿起今天的省报翻看，一眼看到了鑫福地产做整版广告，大大的标题是“鑫福地产十年庆典，全线楼盘六折起”，后面大大的感叹号做出锤子的效果，砸得地动山摇。 真是大手笔啊。 赵祥国惹出来天大的麻烦还这么嚣张。 罗天游把省报扔在茶几上，心烦意乱地起身从酒柜里拿出一瓶威士忌。 “大哥，开完会了？” 罗天荣走过来，拿过酒瓶为罗天游倒酒。 “我是千百个不愿意，但还是要去参加，真是如坐针毡，比上刑都难受。” 罗天游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咱爸也很焦急，他这一周到处打电话找钱，担心咱过不了这一关。但是结果不理想，没有达到预期目标。” 罗天荣又给大哥倒了一杯酒，并贴心地在酒杯里夹了冰块。 “不用找钱了，根本用不着。” 罗天游拿起酒杯，又一口气喝完。 “非常时期必须要广积粮，如果秦云东的计划失败，咱们省的地产行业会受到重创，我们要捱过至少三年。你可不能掉以轻心，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秦云东身上。” 罗会斌走过来，心事重重地坐在沙发上。 “爸，我说不用筹钱是有根据的，不是信任秦云东。” “哦？那你说说你的理由。” “我前几天在临江皇家魅力酒店宴请各地市的商会会长，吃完饭我和几个关系不错的会长又去楼上的酒喝酒，我惊奇地看到来自沿海市的张太太和李太太正和调酒师调情哩。” “嘶……” 罗会斌倒吸一口凉气。 沿海市的张太太和李太太是有名的炒房富婆，她们也是沿海市炒房团的领头羊。 这些娘们都是沿海市富豪的太太或者姨太太，掌握的资金几乎是天文数字，她们所到之处就会席卷大批房子，甚至每人可以豪买一个小区，被行业内的人尊称为贵妇天团。 不难推测，张太太和李太太同时现身名不见经传的临江市，肯定不是游山玩水。 “天游，你的意思是说，秦云东留有后手？” 罗会斌的脑子转得飞快，已经咂摸出其中的味道。 “我怀疑叶旭说时新给他一笔资金是谎言，真正托底的资金其实来自贵妇天团。有了这群富婆加持，无论是赵祥国还是万世康等外来的地产商都够呛能打得过秦云东。” 罗天游坐下后，用手指敲了敲报纸上的鑫福地产广告。 如果贵妇天团来到临江市是奔着抄底降价房源，的确能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无论价格战打得多热闹，市场上也不可能看到降价后的房子。 “你有没有和这两位富婆聊聊天，试探她们是不是为了价格战而来？” 罗会斌充满期待地看着大儿子。 “我只是见过她们几面，关系不熟，而且秦云东没有提过她们，想必是为了保密，我贸然过去打招呼，可能会让秦云东不高兴，所以我只是一直暗中观察。” “对对对，你考虑得很周到，的确不应该贸然现身。不过，我几乎百分之百肯定，沿海市来的娘们又要出手了。” 罗会斌拿出香烟点上，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料定这是秦云东埋伏的一支奇兵，赵祥国的如意算盘必定落空。 “爸，我有一点不明白，秦云东为了阻止价格战忙前忙后到底图个啥。行业打烂也不是他的责任，但他横插一杠就有推卸不掉的责任，我怎么想都觉得秦云东是最大的输家。” “傻孩子，我们接触秦云东那么久，难道你还看不出秦云东是什么人吗？” 罗会斌微笑接过罗天荣递过来的茶，让他也坐在身边。 “其他干部脑子里都是个人利益，计算的都是如何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而秦云东不钻营不吃请不受贿，是真心要对他管理的城市负责。所以只要危及临江市的稳定和发展，他就会义无反顾挺身而出。” “我同意老爸对秦书记的评价。” 罗天荣率先表态。 “当初秦书记让我们投资建凤尾山隧道，承诺把新区交给我们开发。他说到做到，不仅拒绝了其他大企业抢夺开发权，而且从来没有吃过我们一顿饭，没有从我们这里拿过一分钱。这样的干部还真是凤毛麟角。” 罗天荣也是秦云东的粉丝，对他心目中的偶像崇拜的五体投地。 罗天游却不以为然。 “秦云东也不是圣人，没有那么完美。他这次把叶旭推出来，是为了抬高他小舅子的身价，也是让地产企业知道是叶旭帮他们渡过难关，今后谁还能不给叶旭面子？” “大哥，我不同意你的说法。秦云东要选择一个人执行这么大的计划，他必须要找行业内的人，又是绝对可以信赖的人，他不找叶旭，还能托付给谁？” 第487章 啥事别往心里搁 罗天荣很不满大哥对秦云东的看法，不由自主替偶像争辩。 罗会斌大笑起来。 “好啦好啦，你们哥俩说的都没有错，不要争了。秦云东肯定是一心为公的良知干部，但在制度允许的情况下照顾自己的小舅子也是合情合理，并不矛盾。” 他两句话结束儿子们的争论，因为对秦云东的评价并不重要，罗氏地产如何在价格战中谋求安全和利益才是罗会斌最关心的议题。 “天游，你觉得下一步我们应该怎么办？” “爸，现在似乎秦云东占据主动位置，但局势还不明朗，我建议咱们静观其变，不挑头，对秦云东的配合也不能太积极，什么事都要和其他会长一起进行。” “你的想法对头，宁停三分，不抢一秒，安全第一。万一秦云东出事，我们和其他会长是一起行动，上面自然也不会拿我们怎么办。” 罗会斌非常满意地连连点头。 大儿子深得他的真传，做事颇为称心如意。 但是小儿子却提出反对意见。 “我们答应过秦书记一起行动，现在把叶旭推到前面冲锋陷阵，我们却总想给自己留退路，这样做是不是太不仗义了？以后秦书记责怪，我们又该怎么解释？” “咱们不是评选道德楷模，在商场打拼就要狡兔三窟才能立于不败之地。秦书记也懂这个道理，根本不会让我们解释，更不会责怪我们。” 罗天游白了弟弟一眼，分明是在嘲笑罗天荣的天真和幼稚。 “反正我在公司也没有啥地位，你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只是我还是要说，我不同意你们这样做。” 罗天荣倏地站起身，倔强地抛下一句就径直离开办公室。 罗天游望着弟弟的背影叹口气： “天荣太单纯，这样的性格不适合经商。爸，我觉得你还是别让他做助理了，看看他是不是喜欢别的事，尽管让他去做。” “我不能那么做。外人了解真实原因，会知道我们是为天荣好，不知道原因的，还以为你是在排挤你的弟弟，这对你的形象以及家族安定都非常不利。” “还是爸爸考虑的周到，是我浅薄了。” 罗会斌明显想得更多，说出的理由也让罗天游无法反驳。 “孩子，你现在应该及时给秦云东打电话，通报会议内容。一定要让秦云东感觉我们非常配合他的计划，不能让他怀疑我们的诚意。要知道，有时候态度比实际做事更重要。” “是，我现在就打电话。” 罗天游很佩服父亲精于人情世故，很听话地拿出手机给秦云东打电话。 秦云东接到罗天游的电话，正在看省报刊登的赵祥国的广告。 听完罗天游汇报赵祥国在大会上的讲话内容，秦云东不由笑了。 “赵祥国口才不错，联想丰富，居然还用外来物种入侵比喻外省的企业。这说明赵祥国有必胜的信心，所以才不给自己留退路。” 是的。 如果赵祥国败了，肯定很多人会拿着这段讲话攻击他，赵祥国还能有机会继续混下去吗？ 罗天游马上赞同秦云东的看法。 “秦书记，咱下一步如何行动，还请您给个指示。” “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别往心里搁。” 秦云东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其实，秦云东心中对罗天游的表现非常不高兴。 他早就给罗天游打过招呼，价格战具体指挥者是叶旭，罗天游有问题应该直接问叶旭，而不是给他打电话。 但是现在秦云东并不想训斥罗天游，大战在即还是应该以稳定为主。 放下电话，秦云东哼了一声。 罗天游太想表现出顺从。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秦云东能推断出罗氏地产想往后退，生怕会受牵连。 他早就料定罗会斌和罗天游不是有担当的人，难成大事。 这样也好，叶旭在未来奠定本省霸主就再也没人可以阻挡。 第二天早上八点，会展中心的院门准时打开。 提前看到鑫福房地产六折优惠信息的消费者，络绎不绝穿过一个接一个的彩虹门，走到会展中心的主会场前的广场上。 远看展馆外墙上挂满了各种颜色的条幅，临时搭建的舞台四周彩旗飘飘，舞台上的歌手轮番演唱《今天是个好日子》、《今儿个真高兴》、《在希望的田野上》等喜庆歌曲，尽显欢乐喜庆的氛围。 由于九点才正式举办全省房地产交易展，舞台两侧的通道都拉了警戒线，还有十几个保安横成一排挡住去路。 群众也都很自觉，远远就停下脚步，但他们没有心思欣赏歌曲，绝大多数都在激动不安地讨论鑫福爆炸性的降价广告。 “你们看省报了吗，鑫福房地产公司四千一平方米的房子，现在打六折，只卖两千四啊。” “废话，我不知道这个降价信息就不会这么早跑来了，但我真的不信，房价怎么会这么低，这里有什么猫腻吗？” “鑫福公司是咱省最大的地产公司，他们怎么可能骗人呢。依我看，人家财大气粗，就是要用价格战打死别的公司，他们就能独吞全省的市场。” “那是他们企业之间的竞争，咱们管不着，反正鑫福地产的房子品质不错，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啊。” “就是，如果鑫福公司敢玩套路，我们就一起告他弄虚作假，让他们赔我们的损失。” …… 八点四十五分，一辆接一辆的汽车驶入广场，停在了舞台一侧的空地上。 赵祥国走下车，看了看人山人海等待入场的观众，心满意足地笑了。 从另一辆汽车上下来的是省房管局的牛局长。 他惊讶地看着汹涌的人潮，皱着眉头走近赵祥国。 “祥国，我敢保证，这里面百分之七八十都是冲着买你的房子来的。” “我怎么觉得应该是百分之九十呢？” 赵祥国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随手又递过去一支香烟。 牛局长接过烟：“你降价的幅度实在太大了，已经低于成本价，这可是有不正当竞争的嫌疑啊。” 第488章 好大哥的算计 赵祥国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口。 “局长大人是冤枉我了，鑫福公司没有低过成本价。我们是全省第一大地产商，每年都享受省里的优惠土地政策，我们也每年都拿到了省里给的纳税重奖。整体算下来，我们打六折并没有低于成本价。” “成本价的概念不是你这么算的……但你只要找到理由就好，我也乐得你能平安无事。” 牛局长本来还想和赵祥国掰扯成本价计算方式，但转念一想，他就又改了口风。 他何必较真给自己惹祸，得罪了赵祥国背后的大人物，他有可能位子都保不住。 “牛局长，我能有什么事，踏踏实实准备你的主题演讲。当着全国各地的记者，以及八十万省城人民的面，你要尽量表现出色哟。” 赵祥国说着就把烟盒递给牛局长。 牛局长糊涂了。 八十万省城人民？ 省城明明有七百多万人口，赵祥国这是怎么算出来的？ 牛局长低头看烟盒才发现，烟盒里还塞着一张银行卡。 原来如此。 赵祥国说的八十万不是指的人口，而是指的银行卡里的金额。 八十万啊。 牛局长的手不由自主抖了抖，烟盒差点脱手。 在那个年代，八十万绝对算得上是巨资了。 “你说得对，我确实需要好好准备一下，千万不能说错话。” 牛局长顺手把烟盒塞进西装口袋，又从口袋里拿出演说稿，低头看着往自己的专车走去。 赵祥国笑了笑，叉起腰仰天看看风和日丽的天气，心情倍爽。 照群众的踊跃的反应看，这次大降价绝对是一记重拳，会让所有竞争对手为之肝颤。 忽然，赵祥国的秘书拿着手机小跑过来。 “赵总，有个你的老熟人要和你通电话。” “真没眼力，你没看我正忙着吗，今天我要专心做事，什么人的电话都不接。” “赵总，他说是你大哥，你不接电话，后果会很严重。” “嗯？” 赵祥国听说“大哥”两个字，心里一动，马上接过手机看了看。 果然是严天庆的手机号码。 “大哥，怎么是你给我打电话，真让我意外啊……” 赵祥国边说边拉开车门坐进车里，挥挥手把司机赶下车。 “我听说你今天要打六折降价，怎么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严天庆边吃早餐边慢条斯理地问。 “我也没办法啊，自从一群大佬把手伸进我们省，房地产行业的竞争非常激烈，上级交给我今年任务指标如果完不成，我只有下岗了，所以只好铤而走险搏一搏了。” 赵祥国对严天庆说话毕恭毕敬，这和他对下属的霸道形成鲜明对比。 “我在龙都听说万世康他们正在准备和你死磕到底，你能扛得住吗？” 严天庆不动声色地套话。 “大哥，我料定万世康会反扑，但我已经准备好充足的弹药根本不怕他们。以我的计算，最差的结果也只是打平，我绝对输不了。” 赵祥国信心满满地向严天庆汇报工作。 这一次他不但有省里财政支持，来自沿海市的投融资企业的注资，还有全省各个单位保驾护航。 这就是地头蛇的优势，哪怕是万世康这样的大企业也不可能在w省赢他。 “如果万世康跟着你大降价，甚至降幅比你还大，你能撑多久？” “我可以跟着降价，反正九九八十一难都经过了，我也不差他再找点事。” “你真是个黑旋风啊。不过，我最欣赏的就是你这一点，敢想敢干，不达目的不罢休，是个真爷们。” 鲍乾清非常开心地大笑，难得地夸奖着赵祥国。 他不可能不能开心。 赵祥国这个傻鸟把他最想知道的事全部讲出来，接下来严天庆就知道怎么动手了。 “多谢大哥夸奖，别光顾着说我耽误了您的正事，您找我有什么吩咐，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赵祥国还蒙在鼓里，依然傻乎乎地继续表现出自己的忠心。 “我刚回国知道你正在酝酿大事，实在放心不下才打电话提醒你要谨慎。万世康是老江湖，对付他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只要有一点疏忽就可能铸成大错。” “大哥这么为我着想，真让我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赵祥国的眼圈开始泛红。 他绝不是装样子给严天庆看。 自从借着关兰的关系攀上国内顶级富豪严天庆，赵祥国就对他出神入化的操作手法佩服得五体投地。 从此赵祥国果断放弃继续当官的想法，一心想要成为严天庆一样的大人物。 所以，今天严天庆能对他如此关心，的确让赵祥国真心受宠若惊。 “好啦，刚夸你是真爷们，你就开始煽情，还是修炼得不到家啊。快去忙你的，如果万世康的反击让你有压力，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严天庆难得语气变得温柔。 “谢谢大哥啦，有您保驾护航，我的底气更足了。” 赵祥国大喜过望，不由说话的嗓门都提高了八度。 随着简短的开幕式结束，警戒线全部撤除，展会正式对外开放。 早就等得不耐烦的观众如潮水一样向会展中心跑去，仿佛谁跑到前面就会有买房子的优先资格。 大多数人进会场第一目标就是寻找鑫福地产的展位，竞相从展台抢夺楼盘资料，又在另一侧的登记处填写购房意向表。 幸亏有大量的保安早就做好准备，很快让混乱的场面恢复了秩序。 赵祥国和几个领导都没有进展馆，他们站在正门口翘首等待鲍乾清的光临。 前来采访的各路记者见状，很快把赵祥国包围起来，七嘴八舌向他提问题。 赵祥国很喜欢出风头，面对记者的长枪短炮摄影摄像器材，他侃侃而谈，丝毫不怯场。 其实记者的问题都很统一，基本上都是问鑫福公司降价的背景和目的。 赵祥国也早就做了功课，公关部也给他准备了不少回答记者的备选答案，所以赵祥国表现得从容不迫，并且妙语连珠，金句频出。 今天的赵祥国走上了他人生的巅峰。 第489章 美女不会对他有兴趣 在临江市，秦云东一直看着珍珍的网络文字直播，对赵祥国的表现也非常赞赏。 这家伙如果把心思用在正道上，肯定会有一番作为。 只可惜赵祥国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走上歪门邪道是必然的事。 秦云东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珍珍传来了一条短信：鲍乾清到了，我想直接采访他。 珍珍早在一年前就不再担任电视台的主持人。 她不但被任命为临江市新媒体公司的总经理，同时又兼着临江市信息化领导办公室副主任的职务。 这一次珍珍去省城跟踪报道房地产交易大会的情况，也是奉了秦云东的命令，暗中观察赵祥国和鑫福公司的举动。 当然，秦云东事先向珍珍交代了任务背景，让珍珍知道秘密任务的意义。 珍珍很痛快地答应下来，但也提出一个条件，那就是完成任务回来，秦云东必须请她吃顿饭。 秦云东没有迟疑就同意了。 这两年珍珍的变化很大，大概是因为有了钟爱的互联网事业，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火辣辣地追求秦云东。 现在两人的关系慢慢变成纯粹的上下级工作关系，简单又平静。 当看到珍珍发来的信息，秦云东稍稍想了想，同意了她的请求，但也叮嘱她只是单纯采访，不要让鲍乾清起疑心。 珍珍收到短信后，马上让同事继续图文直播，她快走几步跟上了正在参观展会的鲍乾清。 由于鲍乾清周围聚拢了很多人，珍珍无法靠近，情急之下大声喊了一句。 “鲍乾老，我是临县电视台的珍珍，还记得我吗？” 珍珍的叫声起了效果，鲍乾清停下脚步回头看到站在陪同人群后面的珍珍。 “原来是临县……哦，现在是临江市第一大美女啊，快过来。” 鲍乾清和蔼地向珍珍招招手。 周围的人很识趣地左右分开让出道路。 珍珍喜笑颜开地来到鲍乾清面前，举起纤纤玉手，歪头卖萌似的打招呼。 “首长还真记得我啊，真是太荣幸了。” “谈不上荣幸，我又不是七老八十，怎么可能记性那么差。” 鲍乾清握了握珍珍的手，随便开了句玩笑。 大概是爆棚的展会现场让鲍乾清很满意，他的心情也相当不错。 “首长，我想采访您，提几个问题，您能给我个机会吗？” 珍珍楚楚可怜地望着鲍乾清。 她太清楚大人物男人的心理需求，对于柔弱无助的美女是不会拒绝的。 果然，鲍乾清微笑点头。 “美女发出邀请，我一定配合。给你十分钟时间，咱们边走边说。” 鲍乾清说着继续向前走。 珍珍连忙跟上和他肩并肩走在一起。 “珍珍，你现在已经不在临江电视台工作了，临江台失色不少，也失去了我这个老观众。” 鲍乾清乐呵呵地继续用轻松的语气和珍珍拉家常。 珍珍历练多年，听出鲍乾清说话背后的意思。 鲍乾清这是在暗示，他非常喜欢珍珍。 这个为老不尊的色鬼。 珍珍心里恼火，但脸上还带着笑容。 “临江电视台还有很多年轻美女呢，我已经老了，不适合再面对镜头，只能做新媒体做网虫了。” 珍珍像是自嘲，却又是在暗示自己不会对他有什么兴趣。 “首长，大家对鑫福公司突然大降价都很意外和震惊，您对此有何评论？” 不容鲍乾清再撩拨，珍珍抢先说出自己的问题。 鲍乾清面不改色，看不出他被拒绝后的真实心理反应。 “为了使市场更具活力，有必要对竞争采取宽容的态度。优胜劣汰也是优化营商环境的重要手段，我们在制定涉及经营者经济活动的政策措施时，评估相关政策措施对市场竞争的影响，从源头上要防止阻碍和限制竞争的行为。” 鲍乾清说了一大堆高屋建瓴的话，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他不会干涉鑫福的价格战。 他走到鑫福地产的展台前，手指着排成长龙等着签意向书的消费者，发出感慨。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看到了吗，这就是鑫福调整价格后带来的效果。人民群众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们的拥护之情。” 鲍乾清讲话很有煽动性，陪同人员和周围消费者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鲍乾清微笑着向大家招手致意，紧跟着就继续向下一个展台走去。 “但是……” 珍珍刚要问下一个问题，白国昌却抢先走过来，非常客气地阻止了她。 “首长的工作很忙，他马上还有一个重要的外事活动要参加，你的采访只能到此了。” “好，但能不能请首长在方便的时候接受我的专访？” “珍珍小姐如果有这个想法，应该走正规流程。请你先向宣传部提出申请，耐心等待他们的审核，如果获得批准，他们会通知你。” 白国昌说得合乎程序，珍珍只得作罢。 她走出会展中心，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给秦云东发短信。 珍珍沮丧的汇报，鲍乾清老奸巨猾，一直使用场面话回答问题，她一无所获。 秦云东安慰她，鲍乾清看似和蔼可亲，但他的城府很深，别人很难抓住他的把柄。想要套他的真心话是地狱级别的难度。 珍珍被逗笑了，她发信息问，还要不要继续观察鲍乾清的举动。 秦云东回答说不用了。 既然尝试已经失败，那就没有必要再坚持。 尤其是白国昌上前拦截珍珍，说明鲍乾清已经有戒备，最好的策略就是见好就收，主动撤兵。 秦云东让珍珍现在去中山市，那里很可能是商战的主战场，在那里采访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秦云东刚发出信息，手机便又不断发生震动。 原来是沉不住气的叶旭打来的电话。 “姐夫，赵祥国现在只是登记购房意愿，并没有开始销售低价房。他这是想干什么啊？” 叶旭憋着劲想要给赵祥国迎头痛击，没想到赵祥国并没有如预料那样狂风暴雨般开启价格战。 这种有力使不上的感觉真难受。 第490章 不下手是因为没有机会 秦云东轻轻一笑。 “很简单，他想学孙子兵法的最高境界，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 万世康等大佬的企业实力远远超过鑫福地产，根本不可能通过一次价格战能打垮。 所以，赵祥国发动价格战的目的不是分出胜负输赢，他想的最好结果就是迫使大佬们妥协，承认鑫福地产的势力范围。 赵祥国也不舍得拿自己的房源硬拼，所以采取的是威慑战术。 他先通过放消息的办法，暗示大佬们要找他协商，但是大佬们无动于衷。 于是赵祥国便进行第二步，大张旗鼓地造势，鼓动消费者签购房意向书，再次向大佬们发出警告信息。 如果万世康等人还是不理会，赵祥国就会走第三步，先在一个城市打响第一枪。 “以我的判断，赵祥国首选的城市必定是中山市。” 分析完赵祥国的思路，秦云东毫不犹豫地给出结论。 秦云东认为赵祥国有三个对中山市下手的理由。 首先，中山的地理位置不在w省的核心经济区，经济出现动荡对全省的影响不会特别严重，赵祥国也就可以在鲍乾清的掩护下，不会受到什么像样的追责。 其次，赵祥国在浠水和中山市工作过，对那里的情况熟悉。更重要的是，破坏了中山经济就直接打击了中山市的市长苗英杰，让他前途毁于一旦，这也是为鲍乾清和姜南风除去隐患的手段。 最后，沿海市的英大公司选择价格战无法预料的紧张时刻，用最快的速度投资入股鑫福，给赵祥国输血打气，动机不简单。 秦云东猜想，英大公司最可能的目的是剑指叶旭。 “英大公司和我根本没任何瓜葛，我甚至都没有听说过这家公司，他们为什么要针对我？” “我调查过英大公司，知道英大投融资公司在沿海市，之前从没有向内地投资过，我估计他们不是和你有恩怨，而是因为你是叶家人，他们的目的是针对叶家。” “如果是这样也好，我就替叶家先教训一下英大公司。” 叶旭说得豪气冲天。 经过秦云东的分析，叶旭豁然开朗。 难怪秦云东叮嘱他最近要驻守在中山市，原来姐夫已算好了赵祥国的出招。 “姐夫，还有一个问题。按说赵祥国最恨的应该是你，为什么他不对临江市房地产行业下手呢？” “很简单，因为赵祥国没有机会。” 秦云东微笑着端起茶杯。 这两年，赵祥国千方百计想在临江市发展业务，但秦云东不相信赵祥国的人品，总会寻找各种理由阻止鑫福地产进入临江市。 所以，到现在，鑫福只在浠水和抚远区有零星的地产项目，而且还都不是住宅项目。 临江市没有鑫福的楼盘，赵祥国就是想给秦云东找麻烦也无处下手。 以前所有人不理解秦云东为什么要这样做，现在所有人又都钦佩秦云东的远见卓识。 “姐夫，你太厉害了，我算是服了。你看赵祥国会在什么时候开始启动？” “莫急，展会有三天，我认为展会结束时，如果没有能和万世康他们达成协议，中山地产的价格大战就会在周二打响。” 时间很快来到周一下午。 鑫福地产的副总经理戈明亮匆匆走进赵祥国的办公室。 “老戈，展会那边有没有消息？” 赵祥国坐在老板椅上，飞快地签字盖章各种凭证。 “赵总，展会已经结束，消费者非常踊跃，购房协议签了两万八千份……”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想知道万世康那边有什么动静，他们难道就没有给我们公司打过一个电话？” “我亲自查问过各部门，万世康肯定没有联系过我们。” “他难道是要逼着我开战吗？” 赵祥国缓缓抬起头，他倍感不可思议。 虽然万世康等大佬实力强，但也不应该眼睁睁看着利益受损而无动于衷。 为什么不坐下来讲和，这样不伤和气没有损失，难道不香吗？ “赵总，他们毕竟都是全国闻名的大企业，让他们找咱们明显有失身份，咱们要不要放下架子主动找他们……” “不行，绝对不行。” 赵祥国果断地挥了挥手予以否决。 戈明亮站在原地保持沉默。 赵祥国大概感觉自己态度有点强硬，他又换上一副笑容请戈明亮坐下。 “老戈，不是我好面子拉不下脸。咱的实力不如他们任何一个，更何况是联手对抗我们呢。但是咱们打的就是气势，有一种同归于尽的豪气。此时我们放软身段就会被对方看穿，我们以打促和的策略就彻底失败了。” “赵总的意思我明白，我也愿意追随赵总打一仗。但是我们没必要强横到底，动手之前找他们谈判，可以叫先礼后兵，也可以叫下战书，一样可以表达出我们的决心。” 戈明亮不想打价格战，虽然打得热闹，但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五，明显划不来。 因此，他很耐心地劝解着赵祥国。 “下战书……这个提议不错。” 赵祥国不由心动了。 他不怕打价格战，但他也顾忌价格战之后对行业巨大影响，以及可能牵连到全省的经济发展。 能不打还是不打，万一打出仇恨，将来也不好收场。 赵祥国刚想要同意戈明亮联系万世康，办公桌上的座机忽然响起铃声。 他接起电话听了几秒钟就露出笑容。 “请他到贵宾室，我正在开会，十五分钟后到。” 赵祥国挂了电话，仰天大笑起来。 “大战是真金白银的对撞，也是意志力和忍耐力的较量。幸亏我能沉住气，这才终于迎来了获胜的时刻。” 赵祥国得意洋洋，又开始卖狂。 戈明亮不知道他得到什么消息，怎么突然从惶恐不安又变成目空一切。 不用他问，赵祥国已经迫不及待给了答案。 “刚才前台打电话，龙腾地产集团老板万世康亲自来访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万世康忍耐不住压力，他是来求和了。” 赵祥国兴奋地拍了一下办公桌，再次发出狂笑。 第491章 控制不住心魔会被吞噬 “这倒真是一个好消息，那你就过去和他好好谈谈。” 戈明亮大出意料之外，却不得不承认赵祥国的判断很有可能是真的。 以万世康的身份，是不可能为普通小事跑来见赵祥国，肯定事关价格战，而且很可能是为了求和。 “不着急见这位地产大亨，既然我们掌握了主动权，那就让他规规矩矩等着，我们应该享受胜利者的待遇。” 赵祥国点上烟，翘起二郎腿，把骄傲的神情拉到了极致。 “这样不好，万世康能来就已经摆出低姿态，我们最好不要刺激他，尽快把和解协议达成，不要再生事端……” “戈副总，你太多虑了。万世康但凡有办法，还能厚着脸皮来求我？我只让他等十五分钟已经很给面子了，换了别人，我会让他等三个小时。” 十五分钟后，赵祥国和戈明亮一起走进贵宾室。 万世康和两个随从正坐在沙发上闲聊。 “小赵，你还真是忙啊，敢让我等这么久的人，还真没几个。” 万世康没有起身，只是面带笑容和赵祥国打招呼。 赵祥国有点懵。 看万世康不可一世的架势，好像不是来求和的。 “万老板是贵客，我岂敢怠慢。主要是我在开会决定让利于民的优惠政策实施时间，实在抽不开身，你多包涵。” 赵祥国故意提了一句价格战，就是要让万世康知道自己面临的局面，不要再装犊子。 他说完也没有握手，直接坐在万世康的对面。 “万董事长，幸会了，我是鑫福地产的戈明亮。” 戈明亮倒显得颇为客气，走到万世康面前主动自报家门。 “戈总，久仰，请坐。” 万世康随手指了指空着的沙发，却根本不看戈明亮。 这副神态哪里是来签城下之盟的意思。 难道万世康不是来求和的？ 赵祥国点上一支烟，快速思索着万世康的来意。 “赵总，你主动挑起价格战，坏了行规，实在不厚道？” 不用赵祥国猜测，万世康已经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他不是来求和的，而是上门兴师问罪的。 赵祥国从刚才的神采飞扬被硬生生打入情绪谷底，不由有些恼火。 “行规只是你们这些头面人物定的，谁征求过我的意见了？时代不同了，有些过时的规矩也该改一改了。” 赵祥国反唇相讥，尽显对行规的不屑。 “你好大的口气，规矩是上千年来无数经验教训自然形成，怎么是我们几个老家伙可以说了算。我倒想听听，守诚信，讲公平，尊对手，重合作，哪一条是你想要改的？” 万世康抓住赵祥国的张狂，发出一连串的逼问。 戈明亮看赵祥国的脸色铁青，不由心中叫苦。 如果这样谈下去，赵祥国的火爆脾气就会被点燃，不但达不成结果，还会彻底粉碎和解的希望。 “万老板误会了，我们赵总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想和您讨论改革必要性……” 戈明亮陪着笑脸想要缓和紧张的气氛。 “荒唐，你们是什么咖位自己没数吗，还想要讨论行规改革，你们有这个资格上桌吗？” 万世康丝毫不给戈明亮面子，一脸鄙视地盯着赵祥国的脸。 赵祥国已经压不住火气，声音顿时提高八度。 “我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了算，而是市场决定的。你以为你是谁，阎罗宝殿里的阎王爷吗，你有资格决定我的生死吗？” “很好，早就听说你很有个性，今天我总算领教了。” 万世康并没有像赵祥国那样的愤怒，他还是悠然自得地背靠沙发，像是在看斗牛场里狂怒的牛。 “赵总，我来是劝你收手，你赢不了，而且你会输得很惨。听人劝吃饱饭，不要拿我的好话当耳旁风，吃了大亏，你再后悔也无法收场。” “谢谢你的威胁，这会让我更有斗志。我也劝你一句，如果认为自己是算命仙儿，光知道给别人算命，却不知道自己今天睡下，明天还能不能醒过来。送客！” 说完，赵祥国站起身怒气冲冲向外走。 “等一等。” 万世康忽然叫住赵祥国。 他缓缓站起身，叼着烟不慌不忙走到赵祥国身旁。 “不愧是干过县长的人，牙尖嘴利的。但是不知道你这副牙口能不能咬得动我这把老骨头。虽然你不顾及体面，但我会帮你体面，咱们明天好好玩玩，且看我怎么玩死你。” 万世康阴笑着扬长而去。 赵祥国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处发泄。 忽然他转过身，走到万世康坐过的沙发前，一脚将沙发踢倒。 “黑狼！把这个沙发拉出去砸了，别弄脏了我的地方。” 不管赵祥国怎么嚎叫，万世康心满意足地下楼坐进车里。 他拿出手机拨打严天庆的电话。 “老严，我刚从赵祥国的地盘出来，按你的意思惹得他暴跳如雷，哈哈。” “这就好，赵祥国办事容易动摇，说不定会主动求和解。现在你狠狠刺激他以此，赵祥国就绝不会再谈和解，而是像得了疯牛病，脑子里只有报复，其他什么也不记得了。” “哈哈，还是你了解你的小弟。但是你为了赚钱，连小弟都坑，难道不怕遭报应？” “去他的报应，如果世间真有这么个玩意，秦桧和严嵩也不会活到七老八十，寿终正寝。我帮助过赵祥国，现在他把企业输给我，也算是公平交易，我没做错什么。” 听到如此冷血的话，万世康都觉得背后发凉。 他暗自提醒自己，办完这件事，今后还是尽量躲开严天庆才最安全。 赵祥国怒砸沙发的事很快传到秦云东的耳朵里。 秦云东轻轻摇摇头。 赵祥国的情绪管理太差，控制不住心魔必然会被心魔吞噬。 万世康一定是怕赵祥国不敢启动价格战，所以才亲自去找茬刺激。 而赵祥国被万世康激怒还不自知危险就在眼前。 但是…… 万世康怎么会如此了解赵祥国？ 他逼着赵祥国打价格战，难道他已经有了必胜把握？ 万世康又会想出什么对付赵祥国的妙计？ 一连串的问题快速掠过秦云东的脑海，让他陷入沉思中。 第492章 炒房贵妇的新宠 晚上八点，中山市皇家魅力酒店。 一间包间里欢笑声不断，就连外面站着的服务员都能听得到，不难判断屋内的气氛有多和谐。 其实房间里只有四个人，沿海市贵妇张太太和李太太，另外两人是叶旭和苗英杰。 之所以能让场面活跃，完全在于两个贵妇完全放得开，她们又见多识广，善于调节气氛。 她们彼此是非常要好的闺蜜关系，不只是从小认识，而且结婚后两家还是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并且，两人还有相同的人生经历。 两个女人都已四十岁，过去和丈夫从小作坊做起，奋斗十几年到亿万身家。 她们的丈夫有钱后另寻新欢，两个女人都选择了分居却不离婚。 道理很简单。 如果离婚就便宜了小三，小三不劳而获上位，想得美！ 两个丈夫生怕原配夫人会在公司闹事，于是他们一起想了个主意。哄着她们辞职去炒房，交换条件是给过亿的资金打底，如果不够还可以提供低息贷款。 张太太找李太太商量，觉得这个建议也不错，于是两人答应了丈夫条件，开始踏上了炒房之路。 本来她们只是想玩玩，打发无聊的时光。没想到一下子做的风生水起，比做工厂要赚得多，轻松得多。 因为两人都有经营头脑，她们就想把炒房当事业做，于是她们不断邀请认识的贵妇一起集团采购房源，可以享受到超低价格。 她们买了房就抵押贷款再买房，需要还贷款时才把翻倍升值的房子卖出去一些。如此周转三年，张太太和李太太已经拥有价值十亿的房子。 前几天，叶氏集团的叶安夏找到张太太，向她透露了w省即将展开波及全省地产价格战的信息。 张太太立刻意识到这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六折优质房源，简直是天上掉下的馅饼，她怎么可能错失良机。 于是，张太太和李太太在叶安夏的指点下，她们先后到省城、临江市和中山市实地考察。 张太太非常满意，尤其是她更看重临江市的地产市场潜力巨大，绝对有投资价值。 当张太太和李太太拜见过秦云东后，对这位年轻的市委书记的超凡远见赞不绝口，当即就表示一定会投资临江市。 秦云东并没有直接回应，而是建议她们到中山市考察。秦云东会给市长苗英杰打招呼款待她们，并给她们介绍中山市的经济情况。 并且，秦云东还神秘地说，全省的地产价格战会从中山市开始，她们应该抓紧时间去布局。 就这样，张太太和李太太才有了今晚和苗英杰、叶旭的晚宴聚会。 苗英杰的形象和谈吐非常有魅力，讲起中山市的经济发展滔滔不绝，不但有政策信息和详实的数据，还夹杂不少有趣的案例，显得生动不枯燥。 两个女人很感慨。 真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秦云东的朋友果然也是如此优秀。 不知不觉，她们都被苗英杰迷住了。 秦云东虽然非常出色，但太年轻了，而且人家也订了婚，她们年纪太大，又绝不做小三，只能作罢。 而苗英杰不同，他也是四十岁出头，还是离婚单身，这简直是太完美的情人条件。 于是张太太和李太太争相表现自己的魅力，不断敬酒夸赞苗英杰，示好的意味强烈。 苗英杰过去对感情生活很淡薄，很少接触生活中的女人，他并不知道两个女人的用意，还以为人家只是性格外向，为人豪爽。 所以他也没多想，很放松地和两个女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但这一切都没有逃过叶旭的眼睛。 叶旭虽然年轻，但他以前是浪荡公子，寻花问柳的高手，对于张太太和李太太的心思很清楚。 他憋不住想笑。 这两个女人如狼似虎，恨不得要吃了苗英杰。 苗英杰却浑浑噩噩，像是误闯森林的小白兔，显得那么天真无邪。 “张夫人、李夫人，咱还是先别喝……” 苗英杰心里想的是即将开打的价格战，他急于想和两个富婆达成合作，托住中山市的房价不能崩盘，因此他实在没心思只喝酒不谈工作。 “英杰，别叫我们太太了。我们两家的先生都不是好鸟，我们的夫妻关系仅限于一张结婚证了。你还是直接称呼我们的名字。我是素琴，她叫寒露。” 素琴没有等苗英杰说完，立刻打断他的话，想要把彼此之间的关系拉近一步。 “好，素琴，我很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投资房产的，如果方便的话……” 苗英杰刻意不提炒房，而是用投资房产代替，其实是为自己下一步支持她们行动做铺垫。 “方便，当然方便。只要你想知道，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素琴含情脉脉地看着苗英杰。 “唔哟，你这话说得太露骨了，英杰不只是问炒房，还想知道房事，你也能说吗？” 寒露立刻在一旁装疯卖傻插科打诨。 “帮帮忙好不啦，英杰是正人君子，那像你那么下流，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素琴抿了抿嘴唇，笑嘻嘻地回怼闺蜜。 “我当然下流了，哪个女人不流啊，这叫土地肥沃，晓不晓得，难道你是沙漠啊。” 寒露说完眨了眨眼。 “去你的，我是沙漠，你就是没草戈壁。” 素琴不甘示弱，跟着回嘴。 两个女人一起大声笑起来。 苗英杰从没有听过女人能如此毫无顾忌的说话，心底像是长了草。 叶旭只好插话提醒，让两个女人能稍稍恢复一些正常。 “喂喂喂，苗市长刚才的问题还没有回答，你们能不能矜持一些。素琴，你……” “小破孩真没规矩，我管你爸叫哥，你是晚辈还敢叫我名字，回头给你爸爸说，看他不揍你。” 素琴嗔怪叶旭，但还是收敛起自己的放浪形骸。 苗英杰不像其他干部那样好色，开黄腔玩暧昧并不符合苗英杰的习惯。 越是如此，素琴对苗英杰的感觉越好。 这是个绝世好男人，必须要得到。 第493章 两人就能通吃整座城 素琴轻咳两声，坐直身子，摆出一副端庄的神态。 “英杰别见怪，我们只是为了活跃气氛，有些话说过头了，你千万别见怪。” 接着，她详细讲解炒房的手法，一本正经的样子和刚才的状态，简直判若两人。 苗英杰这才感觉舒服多了。 他认真听着，眼角的余光好奇地打量着素琴。 素琴虽然人过中年，但皮肤保养得非常好，毫无岁月的痕迹，看上去像是三十出头的少妇。 她身穿奢侈品牌休闲款西装，衬托出匀称的身材，也凸显出她的精明强干。 听完素琴的讲述，苗英杰随即给出了自己的体会。 “投资房产听着好像很神秘，其实也没有什么新奇的招术，遵循的依然是商业基本规则，低价购入高价卖出，吃中间的差价利润。” 他虽然不是商人，但主抓经济多年，也和很多商人打过交道，因此对做生意并不陌生。 “的确是这个样子，英杰到底是公家人，有素质有水平，总结的真好。但是炒房这事说的简单，其中有很多陷阱，也有判断风险，搞不好就会翻船。你想学吗，我可以留在中山市教你。” 素琴眉目含情又开始向苗英杰放电。 苗英杰被看的浑身不自在。 他再不解风情现在也知道素琴对他有意思。 “素琴，这一次你们到中山市还是如此操作吗？” “那是肯定的啦，以前八折房子都很难碰到，现在冒出来六折房，这里面的利润空间高的离谱，我怎么能放得过。” “鑫福地产和万世康为首的外省地产企业玩的很大，你们有这个能力接得住这么大的盘子吗？” “英杰，咱们只是初次见面，你不知道我们的实力。以中山市高档住宅的总面积算，我和寒露两个人就可以通吃整个中山市。” 素琴说的很平静，却让苗英杰瞠目结舌。 面前这两个女人能有这么多钱吗？ 他把目光移向叶旭，看到叶旭轻轻点头，不由暗自感慨。 苗英杰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平时也认识很多富豪，但那些富豪只是资产雄厚，想要一次性拿出上亿元却根本办不到。 他没有料到，素琴比那些所谓的富豪更加豪横。 这次是真的开了眼。 “我这次的目标并不是只对中山市有兴趣，而是盯着整个w省的优质房源。所以，我不担心自己没资金，更担心的是抛出来的房源不够吃。要知道，不只是我们两个炒房子，我身后还有五十多个姐妹呢。” 素琴看出苗英杰很吃惊，索性就再次炫耀贵妇炒房团的实力。 “喂，你们别过分啊，好歹也要给我留一点儿。总不能让我跑前跑后，混的汤也喝不上。” 叶旭忍不住插话。 “少不了你的，你爸和秦书记都和我谈过了，我答应这次只收住宅，那些商业地产和土地储备都不会动，全都是你的菜。” “这还差不多，我陪了整个酒局，总算是没有白等。” 叶旭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 苗英杰已经知道了两个女人的实力，也知道她们肯定要出手，那就目的达到可以安心了。 “明天大戏就要开演，咱们都要养精蓄锐看大戏，不如我们今晚就到这里。如果你们在中山市需要我帮忙的，可以随时联系我。” 苗英杰说了结束语，起身穿外套准备离开。 “你说的是认真的吗？” 素琴动作很快，已经提前把他的外套拿在手里，面朝他展开外套。 这是要伺候他穿衣服的姿态。 苗英杰稍稍迟疑了一下，说了一句谢谢，背转身伸胳膊套入袖筒。 “我说话从来都算数。当然，如果你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那我就爱莫能助了。” “那你什么时候邀请我去你家坐坐，我很好奇你平时生活是什么样子，这个要求不算违法乱纪？” 素琴等苗英杰穿好衣服，贴心地替他整理了一下领口，显示出温柔体贴的一面。 “我一个单身汉，家里乱的很，你还是给我留几分颜面。” 苗英杰以自黑的方式，非常婉转地回绝了素琴的要求。 他从来没有绯闻，今后也不想有。 望着苗英杰离去的背影，素琴若有所思。 “别花痴了，人家根本不买账，你根本没戏。” 寒露碰了碰她，抿嘴嘲讽她。 “你不懂，苗英杰虽然伪装的很好，但我知道他对我有意思，我一定要把他拿下，到时候你不能和我抢。” 素琴笑嘻嘻的挽着寒露的胳膊。 寒露吃惊地看着她。 “你特么还玩真的啊，他是差人，你是商人，天生排斥。除非你退出江湖，否则你们不可能走多远。” “退就退，我也无所谓。反正我对钱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只对苗英杰有感觉。” 素琴说的是心里话。 专一的男人很少见，对她的财富不动心的男人更罕见。 毫无疑问，苗英杰就属于这一类人。 半个小时后，苗英杰回到家，沏杯蜂蜜水坐在沙发上，想喝上一杯养养胃再睡觉。 他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拿香烟时，忽然手停住了，他摸到了一张硬硬的薄片金属。 苗英杰拿出来看了看，原来是素琴的名片，一张纯金名片。 这肯定是素琴为他穿衣服时偷偷塞进去的。 苗英杰拿着名片端详，眼前浮现出素琴的音容相貌。 忽然，他的手机响起铃声，苗英杰猝不及防吓了一跳，手中的名片也滑落到茶几上。 苗英杰拿起手机看到是秦云东的电话，长出一口气接通电话。 “老苗，今晚和那两个富婆谈的怎么样？” 秦云东站在临江市公安局长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城市夜景，脸上带着微笑。 在他身后坐着的是卫敏和袁队长，静静听着他打电话。 “你介绍素琴和寒露来见我真的很及时，我们谈的结果还不错，她们为了炒房赚钱，我利用她们维持住价格，大家各取所需。” 苗英杰的眼睛不由自主瞟向茶几上的黄金名片。 第494章 不断拱火的价格战 “哈哈，不止如此，我听阿旭说，张太太和你的眼神都能拉丝了。” 秦云东大笑着调侃苗英杰。 卫敏和袁队长都忍俊不俊。 “叶旭这个混小子，怎么这么八卦。我郑重声明，绝无此事，别听他造谣。” 苗英杰脸上发烧，立刻撇清关系。 “你干嘛那么紧张，那是你的私生活，谁也管不着。我打电话是想帮卫敏请你帮个忙。” “卫敏？……她能有什么事……帮什么忙？” 苗英杰没想到秦云东会提到卫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卫敏想请你出面约素琴谈一谈，有一起重大文物走私案和素琴有关联。” “啊？……难道素琴是……” “你别误会，现在没有证据证明素琴是走私文物犯罪团伙成员。但她在从文物贩子手里买了不少文物，这件事需要查清楚。而且卫敏需要利用素琴追踪到那个文物贩子背后的关系网，既然你和素琴谈得来，那就只能请你帮忙了。” “原来是这样，那我责无旁贷必须帮忙，你告诉我该怎么谈。” 苗英杰答应得很痛快。 他不只是为了协助卫敏办案，更想知道素琴到底有没有黑料。 周二，早晨七点。 素琴正在酒店餐厅吃早餐，忽然接到了苗英杰的电话。 真是意外之喜。 素琴很高兴地接通电话。 “英杰啊，这么早打电话是不是想我了？”素琴半真半假地问。 “必须想，要不然我也不会给你打电话。”苗英杰同样半真半假地回答。 “是不是真的啊，我快幸福死了。” 素琴咯咯地笑着，心里有种谈恋爱的甜蜜。 “今天你肯定很忙，我本不应该打扰，但是又有急事想当面和你谈谈。” 苗英杰故作为难，吞吞吐吐的试探。 “今天的确忙，叶旭找了不少托儿守在中山各个高档小区售楼部，只要公开售卖低价房，房托儿就会把房子收干净。我需要全程把控，不能出任何乱子。” 素琴先是解释了一番，紧跟着话锋一转。 “不过呢，我只要在后台操控即可，用不着到现场。只要你不介意谈话会被打断，我随时都欢迎你来房间找我谈。” “今天对你非常关键，我不能扰乱你的工作。这样，晚上我请你吃饭，安安静静地谈话，可以吗？” “苗大人能请民女吃饭，这是多么大的恩典，民女焉敢不从。” 素琴开心地拽了几句古装戏文。 上午九点，省城。 赵祥国表情严肃地坐在会议室的首席位置，来自公司的中高层干部座无虚席。 此外，赵祥国的话筒还连接上了通讯线路，全省各地售楼部经理都坐在座机旁，竖起耳朵倾听赵祥国的训话。 “弟兄们，从今天开始，我们鑫福地产的命运就掌握在各位手里。” 赵祥国的目光威严地扫过每一个人。 在座的每个人不由自主挺起腰杆。 他们都知道赵祥国不喜欢孬种，所以他们就算装也要装得既勇敢又充满激情。 “鑫福地产是我省地产行业的第一品牌，但是咱们的实力还远远不能和龙头企业相比，市场逐步被蚕食，意味着我们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如果不打好这一仗，省里对我们就会丧失信心，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会面临下岗的结局。” 赵祥国挥了挥拳头，继续慷慨激昂的战前动员。 “所以这一仗必须打好，也只能打好，这是我们唯一的生路。如果谁动摇军心，散布消极言论，不认真履行职责，我一定将其就地开除。一句话，谁敢砸鑫福的饭碗，我就先敲掉他的饭碗！” 他说话掷地有声又杀气腾腾。 会议室里的众人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会被揪出来祭旗。 赵祥国很满意所有人的状态，他故意沉默几秒钟才站起身。 “我宣布，鑫福地产价格战正式打响，第一战先从中山市开始，所有正在售卖的楼盘一律六折销售！” 很快，命令传达到了中山市各个售楼部。 早就准备好的巨大条幅撕开外包装，露出巨大的“六折优惠”字样。 在售楼部前连夜排队的消费者立刻鼓掌欢呼。 售楼部经理拿着麦克风大声宣读购房规则，所有买房人必须持购房意向书，按照上面的编码排队购买。 过了半个小时，中山市第一个售楼部先传来捷报。 这个售楼部开售后，十五分钟之内，小区所有房源被抢购一空。 “真没想到会卖得这么好，简直太火爆了。” 戈明亮把消息报给赵祥国后，不由发出惊叹。 “呵呵，你没想到，但我已经想到了。无论什么时候，价格战是屡试不爽的市场竞争利器，哪怕企业牌子再硬，也比不过价格的吸引力。” 赵祥国充满自信地昂起头。 “是的，是的，还是赵总有魄力，眼光准，我是自愧不如啊。” 戈明亮也是聪明人，立刻奉献出彩虹屁，满足赵祥国的虚荣心。 “其他地产商有什么反应？” 赵祥国说的“其他地产商”，不是指的是省内地产企业，而是万世康等大公司，这也是他的主要打击目标。 戈明亮翻看着手机短信汇报： “本省的地产企业都没有动静，而外省的地产企业也打出条幅，在中山市做广告宣布他们五九折降价，以祝贺鑫福地产周年庆。” “哼，挑衅！真是欺人太甚！” 赵祥国的脸色又变得铁青。 万世康等人跟随应战并不意外。 但他们的宣传针对性太强，似乎怕别人不知道，明确指出是针对鑫福地产而降价。 万世康等人还用五九折的优惠来吸引消费者，明显是向赵祥国拱火。 “赵总，新的消息又来了，万世康和其他大企业的销售也非常好，他们提供的第一批房源也在很短的时间内销售一空。” 戈明亮低头看着短信，没有注意到赵祥国的脸色更加难看。 “继续降价到五五折，必须压过他们一头！” 赵祥国咬牙切齿地发狠做出决定，他必须强势出击才能阻止万世康销售房子。 第495章 内忧外患分崩离析 “你不能这么做！我们有省里的补贴，亏损的金额不算太大，但降价百分之五就赔大了，我坚决反对！” 戈明亮急到口不择言，第一次公然提出反对意见。 他不想和赵祥国对着干，只是想自保。 如果鑫福地产经营不善出现亏损，责任只能算在赵祥国头上，不会连累戈明亮。 但这次价格战是他和赵祥国等高层一起做出的决定，一旦出现巨额亏损，他肯定会被追责。 戈明亮如果因此失去处级待遇，那就是巨大的损失，他当然非常抵触。 赵祥国冷冷地看他一眼。 “你有意见可以保留，但必须按我的命令的执行。我刚在会议上说过，谁敢动摇军心，散布消极言论，我一定会办了他。你想做第一个试刀者吗？” 赵祥国已经豁出去了。 这一次他决心硬干到底，绝不接受任何妥协。 哪怕戈明亮是鲍乾清的人，只要妨碍他打下去，赵祥国一样会毫不留情地予以清除。 “你简直不可理喻。我实在不明白，你好好做你的总经理，就算鑫福公司经营不善倒闭，那也不会影响你的前途，你为什么非要闹这一出！” 戈明亮也不管不顾了，对着赵祥国提高嗓门。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我要么不做，做就要做得轰轰烈烈。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赵祥国猛地拍桌子站起来，瞪圆眼睛吼叫。 他手指着房门，咬牙切齿地发布命令。 “大敌当前，你却踩红线，那就不能怪我无情了。现在你被停职，我会上报国资委免去你的副总经理职务，从今以后，你不准再踏入公司一步。” “赵祥国，不用你停我的职务，我早就不想干了。” 停职意味着也不用承担责任，戈明亮反而平静了。 他缓缓起身向外走，拉开房门的时候回头看了看赵祥国。 “我会在家里摆酒席三天，预祝你一败涂地。” 戈明亮大笑着摔门离开。 赵祥国气得抄起茶杯扔过去。 啪！ 茶杯狠狠砸在门上，摔的粉碎。 戈明亮被停职的消息很快传开，鑫福公司上下再也没人敢违抗赵祥国的命令，办事的效率陡然提高不少。 不久，鑫福地产再降价的消息传到了万世康的耳朵里。 万世康大笑起来。 他很得意，赵祥国正在被他设计的诱饵一步步带入陷阱。 下属们忙不迭赞颂老板英明神武，纷纷进言应该展开抄底行动。 “赵祥国这是要玩命了，咱们还是别陪这个疯子玩了，赶快收网。” “五五折已经是跳楼放血价格了，收购过来怎么卖都是赚。” “我们五九折卖出去上千套房子，现在也赔得厉害，还是见好就收及时停损。” …… 万世康手里转动着手串微笑摇头。 “不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w省给赵祥国很多资源，税费减免、土地低价供给、无息贷款、补贴奖励，还有他以为的严天庆的支持，所以五五折还不是赵祥国降价的底线。” 他要的不只是抄底利润，还想要鑫福地产这家公司。 只有把鑫福公司逼到绝路上，他才能实现收购的目标。 万世康的笑容逐渐消失，双眼阴冷地望着窗外。 “传我的话下去，我们的楼盘跟着降，五四折入市！赵祥国不是说我不是阎王爷，决定不了他的生死吗，这一次我就要把他打入地狱，让他永远没有轮回重新做人的机会！” 晚上七点，精心打扮过的素琴走进餐厅包间，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 房间里除了苗英杰，还有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 这个女人素面朝天穿着简朴，但容貌天生丽质，还散发出英武干练的气质。 异性相吸，同性相排斥。 素琴立刻对这个女人产生了抑制不住的敌意。 苗英杰笑着站起身。 “不愧是商界精英，来的真准时啊。我们也刚到，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临江市公安局长卫敏，这位是……” “我认识，不用苗市长介绍了，沿海市隐形地产一姐素琴，对？” 卫敏落落大方地向素琴伸出手。 “你……你好，卫局长，见到你很高兴。” 素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握了握卫敏的手。 三个人坐下后，苗英杰先关心地询问今天的战况如何。 “还好，挺顺利的。” 素琴已经没有心情多聊，只是含糊其辞地回答了一句。 她的注意力都放在卫敏身上，情绪跌入谷底。 卫敏不只是漂亮，更要命的是年轻。 女人最敏感的就是年龄。 容貌可以养护，也可以整容，但年龄无法更改。卫敏最多不超过三十五岁，比起过素琴就有天生的优势。 以至于素琴自行惭秽，完全没了信心。 忽然，卫敏的手机响起铃声。 “对不起，我接过电话。” 卫敏接通电话后，低声说着话，走出了包间。 “我感觉你哪里不对，怎么和昨天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了，是不是太累了？” 苗英杰奇怪地看着素琴。 “老实告诉我，你和卫敏是什么关系，为什么约我要带着她？你就算不愿意和我来往，也没必要如此羞辱我。” 素琴瞪了苗英杰一眼，哀怨地垂下头。 女人都很敏感，感情上的事都会往坏的地方联想。 她以为苗英杰怕她纠缠，所以带上自己的女人来见面，暗含着让她识趣点儿自动离开。 苗英杰愣了愣，忽然笑起来。 “你都想哪去了，我和卫敏曾经是上下级同事关系，从没有私人来往。自从我调到中山市后，我和卫敏也只见过一面，还是秦云东带着她来见我的。” 苗英杰的解释让素琴的心情大为好转。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咱俩约会吃饭，我都没有带寒露，你干嘛要带着卫敏来？” 素琴噘嘴，还是一脸不高兴。 “秦云东给我打电话，说卫敏正在办案需要我提供帮助，所以我才……” 苗英杰的话还没说完，素琴忽然凑近他。 “怎么每次卫敏见你都和秦云东有关系，难道他们两个有一腿？” 第496章 宋代端砚的出处 苗英杰吃了一惊，连忙予以澄清。 “你瞎说什么呢，云东不是沾花惹草的人，而且他的未婚妻是叶氏集团的叶安妮，两个人恩爱着呢，秦云东不会做对不起叶安妮的事。” “唔哟，瞧瞧你的样子，没有就没有，你着什么急。” 素琴扑哧一声笑了，她现在已经不再怀疑苗英杰和卫敏的关系，其他的事就都不是事。 “我在沿海市的时候见过叶安妮，的确是个优秀的女孩子。但是呢，我觉得秦云东和卫敏更般配。再说了，体制内的人有个三妻四妾也很普遍嘛。” 为了让自己彻底安心，素琴一个劲想撺掇卫敏和秦云东能成为情人。 “你越说越不着调了，我怎么没有看到三妻四妾是普遍现象？包括我、秦云东、钟超凡、姜南风、吴凡尘等众多干部也都没有作风问题嘛。” “切，那是因为大家在台面上都要衣冠楚楚，你哪知道台面下的事。我见过的干部不在少数，还没有见过几个能逃得过美人关，有的私生子都一大堆了耶……” “喂，你今儿是怎么了？你不是最痛恨女人做小三的吗，怎么今天又看开了？” 苗英杰不理解素琴的心思，只是对她的转变感到莫名其妙。 素琴抿嘴一笑，刚要说话，卫敏已经走进来。 “不好意思啊，我正在办案，电话多了一些。” 卫敏从一见面就看出素琴对她有敌意。 她对素琴很客气，是想拉近彼此距离，让素琴能配合办案。 “卫局长太官方了，我的年龄比你大，叫你小敏妹妹行不行？” 素琴放下心结，说话也变得和善，还要主动和卫敏套近乎。 “这当然是好事，我也正想有个姐姐哩。” 卫敏很愉快地点头同意。 但她心里却很奇怪，素琴的态度怎么又突然变了。 卫敏瞟了一眼苗英杰，想起昨晚秦云东说素琴和他眼神能拉丝，不觉微微一笑，她已经明白了素琴的心思。 随着素琴的情绪恢复，包间里的气氛也变得轻松愉快。 三个人天南地北聊了一会儿，素琴关心起卫敏的个人生活，询问她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交到男朋友。 卫敏开玩笑地说，大概是她的杀气太重，没有哪个男人敢接近她，生怕晚上会做噩梦。 自黑过以后，看铺垫的差不多了，卫敏有意识地开始引领话题的走向。 “琴姐，你在中山市不能只顾着做生意，抽空也要放松一下。中山有风景秀丽的旅游资源，还有历史悠久的文化资源，非常值得游览。” “我现在才知道中山市原来是千年古城，北宋的商业中转重镇。而我恰好喜欢宋代的家具，简洁明快，处处透着说不出的美感。我家里就是按宋代风格建造的，很多人去过都说很时尚，丝毫看不出是千年之前的样式。” 素琴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别墅风格，还拿出刚开始流行的数码相机，展示她拍摄的家里的照片。 卫敏翻看着照片，心中大喜过望。 在素琴的家里置物架上，陈列的物品中有几样都是文物走私案件涉及的丢失文物。 “琴姐，你置物架上的都是宝贝，怎么有一个这么丑的东西，这也太不和谐了？” 卫敏故意装糊涂，手指点了点照片上的一块造型怪异的黑石头。 “傻妹妹，这个丑东西是我的心肝宝贝呢，它是砚台，四大名砚之首的端砚，绝对的宋代文物，价值抵得上中山市二十套精品三室两厅。” “琴姐好厉害啊，家里有这么好的宝贝，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卫敏故作惊讶地连声称赞，鼓励素琴继续讲下去。 素琴也没有多想，自鸣得意地讲了她买砚台的经历。 原来，不久前素琴带着闺蜜和鉴宝专家到龙都逛文玩市场，偶然进了一家名叫“洞天轩”的商店。 这家店出售的文玩品质不错，素琴只选择喜欢的，根本不问价格，一次性就买了价值十几万的商品。 老板看她是个有钱人，于是特别请她到后院的库房，拿出几样镇店之宝向她推荐。 当时素琴一眼就相中了这款端砚，并且鉴宝专家也认可端砚的确是北宋时期的文物，素琴担心文物是否合法，那位老板却给出证据证明文物是从中山一位市民家购入。 “那位老板说，中山市是千年古城，很多人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家里也都有几样传家宝，想要什么样的文物都能淘出来。所以我就毫不犹豫把这方端砚买下来。” 专家后来说，虽然素琴花了大价钱，但这一方端砚的市场价格至少还能再翻一番，其实是赚了不少钱。 素琴提到大手笔买端砚的经历还是有些小激动。 “奇怪，我就是中山市人，怎么没有听说过我们这里有这么多文物？” 卫敏若有所思地低声咕哝了一句。 “你又不是收藏圈的人，怎么会操心文物的事，我是有了钱才开始对收藏感兴趣的，以前都不知道民间有这么多宝贝。我这次到中山后通过关系联系到了几个卖主，正准备过几天上门去看看能不能找几样称心的宝贝。” 素琴说到收藏爱好就眉飞色舞，讲的头头是道，好像已经成了专家。 卫敏一直察言观色，她从素琴的表现可以判断，素琴应该只是个纯粹的藏友，不会和走私文物有关联。 “琴姐说的这么好，我都开始心动了，只可惜我的收入低，要不然我也想体验一下收藏乐趣。” “你这么说就外行了，很多藏友也没什么钱。没钱可以小玩呀，比如收藏古代钱币什么的。也有人运气好，卖家不懂文物价值，卖出的价格很低，那就一下子发了……” 素琴讲起藏友发家致富的传奇故事更加来劲，几乎已经把苗英杰忘在脑后，只顾着和卫敏没完没了地聊。 卫敏耐着性子听她说了两个故事，看她还要继续说便突然拍了一下桌子。 “琴姐，我决定了，你必须带我入圈，我从现在开始也是藏友了。” 第497章 只有胜利者才完美 素琴笑着点头。 “我就知道凭我的三寸不烂之舌，一定能让你动心。我去看文物的时候带着你一起去，你要是看上哪一样，姐姐我替你买了。” “哎呀，这可使不得，我怎么能花你的钱……” “钱不钱的无所谓，谁叫咱俩投缘呢，就算我认你这个妹妹的见面礼。” 素琴和卫敏越来越亲热。真的如同闺蜜一样有说有笑。 苗英杰因为知道卫敏的来意，他也乐得清闲，自顾自喝着酒做陪衬。 吃完饭，苗英杰送素琴回酒店，卫敏看他们坐车离开，这才快步走到停车场，坐进自己的车内便拨打电话。 “袁队，素琴购买的端砚，和考古专家描述的文物一致，看来我们的推测是对的。” 原来，卫敏为了寻找走私文物团伙的线索，用两年时间搜集整理了全省盗采文物的案子，并根据考古专家在古墓文献记载的推断，编列了一批应该随葬却不见踪迹的文物。 其中就有一款同类型的端砚。 “总算看到了一丝希望，没有让我们的努力白费。” 袁队长长出一口气。 “素琴说，她是在龙都文玩市场的洞天轩买的端砚，你有必要亲自去一趟，调查清楚这家商店和老板的背景。” “好的，我今晚就带人乘坐火车去龙都。” “辛苦你了，但千万不要惊扰那位老板。我过两天要跟随素琴去看看中山这边的窝点。” 就在卫敏和袁队长通话的同时，赵祥国也在和严天庆通话。 “大哥，万世康还在坚持和我打价格战，他到底还有多少底牌？” 赵祥国颇为焦躁，已经没有白天的信心百倍。 他没有料到，万世康等外省企业没有被他的降价幅度吓倒，依然以百分之一的降价领先优势压他一头。 鑫福地产在w省享受到了大量的优质资源，所以可以把价格打到了行业平均成本线以下。 那些外来的企业没有支持政策，按说生产成本远高于鑫福，同样的降价幅度，万世康等人会亏得一塌糊涂，根本无法在局部战场上获胜。 赵祥国百思不得其解，万世康等人怎么还敢跟牌，拒不退让一步。 “祥国，你是地头蛇，有你的优势。但万世康是行业龙头企业，他的体量和融资能力远超过你，所以较量起来会很艰苦，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要幻想几天就能打垮万世康。” 严天庆说的很平静，似乎他永远都有洞察一切操控一切的能力。 “可是……我建设的住宅楼有限，这一天下来消费者购买踊跃，按这个趋势继续下去，房子很快会卖光，我还拿什么和万世康较量……” “一个好汉三个帮，靠你自己打仗肯定不行。你现在去动员你们省别的地产企业加入价格战，让他们接力降价，你的压力自然就会化解。” 严天庆谋划策的目的是稳住赵祥国，不能让他中途放弃。 赵祥国暗自叹气， 他本来以为只要展现出鱼死网破的决心，万世康等大佬为了避免利益受损就会服软，所以压根没有看得上本省地产企业。 在上周召开的地产会议上，赵祥国以行业领袖自居，话里话外透出他是全省地产保护神，其他企业必须臣服在他的脚下。 现在让他在局势不利的情况下低三下四求别的企业帮忙，简直是在自打耳光，以后他还怎么在圈子里当大哥？ “大哥，那些企业的实力还不如我，只怕都是杯水车薪难成大事，要不然，我找房管局出面调停，或许万世康也不想打下去，只要有一个台阶，他也愿意坐下来谈……” “你的脑子被狗吃了？这和投降有什么区别！以后你还能在万世康面前抬起头吗？” 严天庆开始发怒。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如果赵祥国扛不住压力退缩，他的计划就会全部落空。 “事情远没有到讲和的地步，万世康也在咬牙硬扛。此时你掉链子不但会让行业内的人把你当笑话，而且鲍乾清也会很失望。他指望你能成为左膀右臂，为他的政绩添光增彩，你现在却让他灰头土脸，想想你的后果。” 严天庆的话如五雷轰顶，赵祥国不由浑身一震。 鲍乾清倾尽全力支持他，现在认怂肯定会让鲍乾清大为光火，很有可能会把失败的罪责都推到他的头上，不只是丢官罢职这么简单，说不定还会找各种理由让他去踩缝纫机。 赵祥国明白自己已没有退路，无论如何都要撑下去。 “大……大哥……我听您的，我……我这就给其他公司打电话求助。” “老弟，不要觉得求人就是丢面子，只要能赢，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何况是最不值钱的脸面？你要记住，胜者为王败者寇，只有胜利者才是完美的。” 严天庆看赵祥国肯听话了，他也缓和语气，苦口婆心地给赵祥国洗脑打气。 “这样，你去谈合作的时候告诉他们，无论是谁愿意加入价格战，未来出现的损失，我鑫九天公司可以给予百分百补偿。” “大哥的支持太及时了，有您撑腰，我心里就有底了。” 赵祥国喜出望外，又感觉前景一片光明。 他喜滋滋挂了电话，抽着烟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脑子里把本省还算有实力的地产公司挨个过了一遍，确定了五家公司做帮手。 虽然这五家公司也撼动不了万世康的龙腾集团，但至少可以起到骚扰作用，让万世康的火力分散，让赵祥国能有喘息的机会。 第二天刚上班，赵祥国就迫不及待挨个打电话。 五家公司的老板无一例外都表现出对赵祥国的尊敬，对赵祥国的联合参战计划也满口答应，但说到具体参与时间和降价力度时，他们却又说要开会研究才能决定。 赵祥国不傻，他听出这些人都是嘴把式，没人愿意加入战局。 “这群吃里扒外的老滑头！等我腾出手，非要收拾他们不可。” 赵祥国虽然恼火却又无可奈何。 价格战已经让他焦头烂额，实在没有精力再对这些人实施报复。 第498章 利益决定生死 赵祥国无奈之下只好再找其他公司。 但是w省的地产行业企业实力并不强，可供选择的企业并不多。 除了那五家公司之外，只剩下赵祥国最不想联系的两家公司。 一个是罗氏地产，另一个就是新旭阳。 赵祥国很嫉妒罗氏的产能独家拿下临江市的新区工程，更忌讳罗会斌和秦云东走得很近。 而新旭阳公司的老板是叶旭，秦云东的小舅子，这样的亲戚关系，赵祥国更是非常戒备。 可是，现在除了他们两个人，赵祥国已无人可用。 犹豫再三，赵祥国只能向现实低头。 他拿起电话拨打了罗会斌的手机号码。 “真没想到赵会长会给我打电话，让我受宠若惊啊。” 罗会斌开口第一句话就有些调侃的意思。 赵祥国尴尬地轻咳两声，勉强堆起笑容。 “老罗，我新请了一个粤菜师傅，颇有些手艺，中午来我这里尝尝他的独门手艺？” “赵会长不会是摆的鸿门宴？您有什么指示不妨直说。” 罗会斌直截了当地戳破赵祥国的表面文章。 “有些话只能当面说，电话里说不清楚。另外我先声明，我请你绝不是鸿门宴，你尽管踏踏实实来。” “赵会长请客是给我脸，我必须接着，中午十二点半，我必到。” 罗会斌乐呵呵地挂了电话，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 “爸，赵祥国请你吃饭可能是个大大的陷阱，你可要小心啊。” 坐在一旁的罗天游已经听了父亲和赵祥国的通话过程，他感觉此时此刻赵祥国绝没有安好心。 “我当然知道赵祥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但今时不同往日，赵祥国已经自身难保，他没心思害人，我猜他是打不下去了，想向我请求支援。” 罗会斌闭上眼活动着颈椎，很自信地给出判断。 “那就更不能答应了，咱要是蹚浑水，对秦云东那边不好交代，而且也和万世康等大佬结下梁子，以后还怎么玩啊。” 罗天游连忙提醒父亲，生怕赵祥国的迷魂汤让父亲做出冲动决定。 “儿子，你就那么信不过你爹吗？” 罗会斌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反而对大儿子的表现非常满意。 “那您干嘛还要答应去赴宴，为什么不找借口回绝他？” “因为我嫌他死得不够快。” 罗会斌双眼露出阴冷的寒光。 趁人病，要人命。 这两三年来，由于赵祥国的阻挠和压制，罗氏地产始终得不到省里的扶持政策，很多有利可图的项目，都被鑫福公司抢走。 现在终于等到报复的机会，罗会斌绝不会放过。 只要鑫福公司垮台，罗氏地产公司就再也没有顾忌，成为全省的霸主已指日可待。 “儿子，你给秦云东打个电话，把赵祥国邀请我吃饭的事告诉他，还要请他指点该怎么做。” 罗会斌向儿子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 “还是您想得周到。给秦云东打电话是给足他的面子，至于听不听秦云东的话，该怎么对付赵祥国，还是咱自己拿主意。” 罗天游微笑着说明自己已经听懂了父亲的含义。 秦云东接到罗天游的电话时，正在市委食堂吃饭。 听完后，秦云东已经明白罗会斌的意图。 “请转告你的父亲，谢谢他对我的信任，去不去吃饭，该怎么说怎么做，都请他自己拿主意。我从不干涉正常的商业往来，也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秦云东挂了电话，吃完最后一勺米饭，抽出餐巾纸擦了擦嘴。 坐在他对面的蒋廉慢条斯理地吃饭，随口问：“罗会斌又想干什么？” “他想玩两面三刀，一面讨好我，让我对他放心；另一面对赵祥国落井下石，出了事可以推到我身上，说是受我指使才被迫行事。” 秦云东哼了一声，把餐巾纸扔进垃圾篓。 “罗会斌父子都是一样货色，眼睛里只有利益。现在和他们合作还很愉快，今后说不定就会反目成仇，咱们不得不防着他突然背后捅刀啊。” 蒋廉把饭盒里的麻婆豆腐和米饭搅拌均匀，这才划拉一勺放进嘴里。 “只要罗家父子还能遵循游戏规则，那就该怎么做还怎么做，用不着防他们。他们会因为争夺利益而发达，早晚也会因为争夺利益而身败名裂。” 秦云东从内心就不认为罗会斌和罗天游会是对手。 太在意利益的人只不过是小人，虽然会制造麻烦，但不会成为致命威胁。 只要投其所好，以利益引诱，罗家父子就会使出吃奶的劲卖命，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喂，老蒋，你吃饭也忒慢了，我还以为是电影里的慢镜头呢。” 秦云东歪着头饶有兴趣地盯着蒋廉吃饭，还故意拿话调侃他。 “你嫌我吃饭慢，我还嫌你吃饭快哩。看你吃饭风卷残云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家火上房了。” 蒋廉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 他们已经不只是工作关系，已经成为非常要好的朋友关系，因此打打嘴仗也毫不顾忌。 他俩的对话让周围吃饭的人都憋不住笑出声。 秦云东向四周看了一眼，故意问：“哎，别只顾着笑，你们评评理，是吃饭慢点好还是快点好？” “当然是快点好了，说明胃口好，身体健康。” 政策研究室的一个女孩心直口快，抢先发言。 “这你就不懂了，吃饭快给肠胃压力大，消化工作超负荷运转反而会有害健康。” 组织部的一位中年男人随即提出反对意见。 紧跟着，其他人纷纷加入辩论，食堂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秦云东对此很满意。他向来不喜欢沉闷压抑的氛围，能调动大家积极参与话题，更有利于他们下午的工作效率。 他的目的达到了就收拾起饭盒准备离开。 “喂，云东，别急着走啊，咱们说好下午一起去视察创业基地，你就不能等我一会儿。” 蒋廉加快吃饭的节奏。 秦云东实在太忙，而且还会有很多突发情况要处理，如果现在秦云东走了，说不定就会被什么人截胡。 第499章 您还信任我吗 “我就纳闷了，支持创业是你的事，为啥非要拉着我去？” 秦云东只好把饭盒放回桌子，看了看腕表。 “你是全省闻名的金手指嘛，只要经过你的指点，很多公司都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水平蹭蹭的涨。你不能只关心大企业，对我负责的小微企业漠不关心啊。” 蒋廉大口嚼着米饭，说话也变得含糊不清。 “得得得，我等你还不行吗，你还是慢点吃，我怕你喷我一脸麻婆豆腐。” 秦云东的话立刻引起周围人哄堂大笑。 忽然，秦云东的手机在裤兜里震动起来。 秦云东拿出手机看了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蒋廉紧张地提示：“咱说好的，下午你必须去……” “你不用紧张，是周通平老书记打来的电话。” 秦云东接通电话，站起身向食堂外走去。 “老书记，您吃饭了吗？秋天干燥，您要多吃一些润肺降燥的菜，比如……” “现在全省的地产市场风声鹤唳，已经够让我上火了，我什么也吃不下去。你倒是好心情，还有心思说吃饭。” 周通平对秦云东的态度很不满。 作为省政协经济委员会的主任，他对目前动荡的地产行业忧心忡忡。 眼看着价格战有升级的苗头，周通平实在坐不住了，但他只有谏言的权力，却无法干涉省里的决策。 无奈之下，他只好给秦云东打电话，想问问这个足智多谋的前秘书有何良策。 但秦云东开口就谈吃喝，这让周通平无名火起。 听到老头的训斥，秦云东挠挠头赔笑解释。 “老书记，我只是个地方副厅干部，无权管这种大事……” “那你还是不是组织的一员，看到赵祥国捅这么大的篓子，你就没有一点责任去阻止发生？” 周通平还是老脾气，不容分说就强势输出。 秦云东了解周通平，他不是冲着自己发脾气，只是憋屈得太难受，需要找自己信得过的人发泄。 因此，秦云东一语不发，耐心听周通平发火。 过了几分钟，周通平的火气渐渐平息。 他这才注意到秦云东一直沉默不作声，扛下了所有不属于他的指责。 周通平不由很感动也很懊悔。 自己这狗屁脾气总是让秦云东无端受委屈。 以前秦云东是自己的秘书还情有可原，现在秦云东是主政一方的大员，他再这样做就很不合适了。 “云东，我……不是冲你……你是知道的，我就是这个脾气……” “老书记，有火气就发出来，您别憋坏身子，我挺得住。再说，您能对我发脾气，说明您还把我当您的秘书，这让我很高兴。” “云东……” 周通平眼眶湿润了。 秦云东是多懂事的孩子啊。 “鑫福公司的价格战或许会让省里受点伤，但不会伤筋动骨，老书记，您也别上火，事情很快就会过去。” “你说的轻巧，难道看不出价格战的危害？一旦高端市场地产价格崩盘，马上就会传导到中低端市场，地产企业扛不住，买过房的消费者也会不满而拒绝支付贷款，银行就会出现大量呆账死账，我省的经济怎么可能不伤筋动骨？” 周通平说着又开始上火，嗓门提高不少。 “老书记，您还信任我吗？”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云东突然的问话让周通平一愣。 “您要是还相信我，那就耐心等几天，价格战不会闹出大乱子，很快就会结束。” 秦云东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他不能向周通平说自己的计划。 如果价格战后有人找他麻烦，他不能把周通平也牵连进来。 周通平明白了，肯定是秦云东正在暗中行动，只是不方便向他明说。 “云东，我是信任你的，但我不会坐等，我现在正收集材料准备向上反映情况，我就不信汤维汉和鲍乾清可以为所欲为。” 与此同时，在省城办公室里吃饭的汤维汉打了两个喷嚏。 “首长，您感冒了？” 秘书黄河晏立刻递过去餐巾纸。 “我没事，听人家说，一个喷嚏是有人想我了，两个喷嚏表示有人骂我了，看来我刚招人骂了。” 汤维汉擦了擦鼻涕，自嘲地说了一句。 “这样的话不能信，首长向来关心下属，以民为本，怎么可能有人骂呢。” 黄河晏微笑着宽慰，尽职尽责地履行自己的服务职责。 “话不能这么讲，最近房地产闹得很凶，肯定有很多人心怀不满。” 汤维汉有感而发地叹口气，低头继续吃饭。 他不是不知道地产价格战的危害，但却顾忌鲍乾清的脸面，只能装聋作哑不表态。 但他也隐隐不安，如果事情闹大了，他想推卸责任也不可能。 这个鲍乾清，一把年纪了瞎折腾什么。 汤维汉正在暗自抱怨，不料鲍乾清推门走进来。 “哎哟，这么香，汤书记今天吃什么好吃的？” “鲍乾老，快坐，你吃过了吗，要不要让小黄再去食堂给你打一份红烧排骨，味道确实不错。” 汤维汉放下筷子就要起身让座。 “你别起来，吃你的，我也是在食堂吃过饭遛弯过来的。” 鲍乾清坐在汤维汉对面，接过黄河晏递来的茶水放在茶几上。 “说曹操曹操到，我刚才还和小黄说，最近地产市场有不稳定迹象，你就过来了。” 汤维汉看似随意聊天，暗含着要求鲍乾清汇报情况。 “地产市场的确不稳定，但这就是市场经济嘛，有市场就有竞争，有竞争就会波动，没什么大不了的。” 鲍乾清轻描淡写地回答，听上去他依然可以有效把控全局。 他知道汤维汉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不求无功但求无过，混到现在的级别，他已经没啥奢望，只想安安生生退休颐养天年。 所以对汤维汉不能汇报实情，只能尽力把严重程度淡化处理。 “真的没情况吗？政协经委会的周通平天天给我打电话，如果问题不严重，他会这么着急？” 汤维汉凝视着鲍乾清，想要从他的眼睛里读出真相。 第500章 矿井里的金丝雀 鲍乾清淡然一笑。 “周通平就是矿井里的金丝雀，一点风吹草动就叽叽喳喳叫不停。政协建言献策是本分，但咱们要有定力，不能听风就是雨，决策失误不是周通平负责任，而是你我啊。” 矿井里的金丝雀是一个专业术语。 过去采矿没有安全检测设备，矿井里出现有毒气体或者危险的瓦斯，矿工们刚开始浑然不知，当感觉到不对劲想逃生却为时已晚。 因此，矿工们下矿会带上嗅觉灵敏的金丝雀。 只要金丝雀闻到有害气体马上就会不安地鸣叫报警，矿工们就能够及时脱离危险。 后来，矿井里的金丝雀就被比喻为市场变化的报警器。 鲍乾清说周通平是金丝雀，充满了嘲讽的味道，也委婉地指出汤维汉耳根子软，没有坚定的立场。 汤维汉听出来他的意思，但他只是笑了笑，也没有在意鲍乾清以下犯上的态度。 “没有事就好，你好我好大家好，红烧排骨吃个饱。” 他随口说了一句顺口溜，看似缓和房间里的气氛，其实他还隐含不说后一句： 出了事，我跑不了，你也跑不了，大家都一起全拉倒。 鲍乾清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后才收起笑容。 他也没料到万世康等人如此倔强，竟然不顾一切和赵祥国对干，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本来只是稍稍吓唬一下外来的过江龙，没想到现在他被架在中间进退维谷。 聪明反被聪明误，反害了卿卿性命。 鲍乾清很窝火，却又对万世康等人很忌惮。 能成为国内超一流的企业，他们的人脉关系一定深不可测，怎么能随便招惹。 现在他必须要及时制止价格战继续发展，否则真要惹出无法收场的大麻烦。 “首长，依我看，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一切都怪赵祥国。” 一直远远站在办公桌前的秘书白国昌忽然开口讲话。 “哦？为什么？”鲍乾清心不在焉地问。 “赵祥国做事简单粗暴，没有完善的事前规划，也没有对不利情况下的处理预案，他还嫉贤妒能罢了您委派的戈明亮，这样一意孤行，焉能不出大麻烦？” “是呀，的确是个大麻烦，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鲍乾清没有回头，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先命令赵祥国停止价格战，再找万世康商量让他同时罢手，最后坐下来谈交易。” “交易？万世康是有名的万扒皮，我要是认输，他就更会往死里要筹码，我岂不是更加被动？” 鲍乾清坐回办公桌，接过白国昌递来的浓茶，慢慢喝了一口。 “我认为，只要不损及首长的权威，要钱还是要地，都不是大问题，什么都有的商量。” 白国昌试探着说出自己的想法。 鲍乾清沉默喝着茶，过了几分钟才轻轻摇摇头。 “国昌，你不能把事情想得太简单。而且你要记住，永远不能被商人拿捏住。否则你就会不知不觉上了贼船，一辈子也别想下船。” 他见多了落马干部的经历，一开始和商人们称兄道弟，过得风光无限，但商人供养你不是没有代价，只要违规照顾商人一次，那就算是被牢牢绑在一起，想脱身根本不可能。 万世康同样如此，只怕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算要和他妥协达成幕后交易，也要确保自己安全，绝不能被拖入利益输送的麻烦中。 “首长，我明白您说的道理，但事情已经很紧急，早下决心就会争取主动。我愿意亲自去和万世康谈判，如果出了事，我承担所有责任，这是我的个人行为，不会和首长有任何关系。” 白国昌自告奋勇愿意冒险，充分显示出他的忠心耿耿。 鲍乾清有些感动也很欣慰。 他很欣赏白国昌，这是个最可能继承自己衣钵的优秀人才。白国昌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做事也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国昌，越是到关键节点，越是要沉着冷静。必须看清形势才能出手。有多少人就是在心慌意乱中做出错误抉择，导致满盘皆输。” 鲍乾清长长出了一口气，轻轻摇头。 “不到时候，还远没有到认输的时候。” “那也不能把扭转乾坤的希望寄托在赵祥国身上，您应该另辟蹊径主动避险。” 白国昌有些着急，语气也不像以前那么尊重。 “国昌，我说过了，不要急。” 鲍乾清看他一眼，继续喝茶。 白国昌释然了。 鲍乾清肯定安排好退路了，根本用不着他的提醒。 正在此时，鲍乾清的手机响起铃声。白国昌立刻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是赵祥国的电话，您接吗？” “当然要接，这位活祖宗的电话怎么能不接。” 鲍乾清伸手拿过手机接通电话。 白国昌主动后退到门口，以显示他不会听到电话内容。 赵祥国打电话是来报喜的。 他吹嘘自己说服了罗会斌参与价格战，而且昨晚严天庆也承诺会全力支持他，价格战亏损多少，严天庆就补多少。现在他又支棱起来了。 但鲍乾清却嗅到了危险气息。 他认识罗会斌，知道这是个见钱眼开的人，没有原则没有信仰，只要满足利益什么都干得出来。 罗会斌从来就不会雪中送炭，他怎么可能在赵祥国危险时刻出手相挺呢。 大概率是罗会斌有其他盘算，而不是帮赵祥国。 鲍乾清也认识严天庆，此人更是唯利是图，冷血又残酷，为了财富不择手段。他又怎么可能干出仗义的事。 赵祥国和这两个人混在一起，他的结局已经注定，根本没有利用的价值了。 鲍乾清听了一会儿电话，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拿主意”，便挂了电话。 “国昌，看来你真的要去找万世康了。” 鲍乾清咕哝了一句，眉头紧锁，脸色阴郁。 “好的，但我应该以什么态度谈，请您指示。” 白国昌热血沸腾，摩拳擦掌准备单骑救主。 “你只需要告诉他，鑫福地产很快会改制，万世康就明白他该怎么做。” 第501章 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 下午三点，临江市工业遗迹公园。 虽然不是双休日，但公园内的游客并不少，其中还包括几个婚纱摄影公司正在取景拍婚纱摄影。 工业遗迹公园有关规定，游客在厂区里游玩基本不受限制，但车间只开放一个。 其余车间都经过改装已经成为临江市创业基地。 车间经过改装，形成三层开放性办公场地，汇集了很多创业团队合署办公，哪怕是一个人创业都可以在这里办公。 为了扶持创业，基地内的水电、办公家具、网线、空调、清洁、保安完全，只有工位象征性地收取月租费。 此举不但大大减轻了初创资金压力，而且根据对创业项目的市场前景评估，基地还会给予推广、补贴、甚至投资认购股份，因此广受创业者的好评。 临江创业基地的名气越来越响，吸引了全省，乃至周边各省的创业者汇聚在此。 秦云东和蒋廉在基地干部的陪同下逐个参观了车间并随机和创业者进行交谈。 随后，两人又来到基地综合服务区，在学术报告厅听取评选出的十个创业项目演示汇报。 台上的年轻创业者激情四射的演讲赢得阵阵掌声，台下的秦云东却时不时低头发短信，似乎对演讲心不在焉。 他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一举一动都能被台上的演讲者看得很清楚。 蒋廉担心会对演讲者的情绪产生不好的影响，于是凑近他耳边低声提示他注意。 秦云东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但他还是看信息发信息。 虽然他坐在这里听演讲，但一直密切关注着地产价格战的每个细小变化。 来自各个方向的信息不断涌来，他必须第一时间收集整理分析判断。 没办法，他现在只能一心二用。 “秦书记能不能放下手机，我们都是临江市推选的优秀创业项目，在这里给您做汇报，您总应该尊重我们一下？” 台上的年轻女孩突然中止演讲，公然指责秦云东。 报告厅内一片寂静，大家对女孩的表现非常震惊。 这个女孩真够生猛的，居然敢公然批评市委书记。 同时众人也很想看看秦云东如何做出回应。 创业基地负责人措手不及，但又不能看着秦云处境尴尬而无动于衷。 “小染，你怎么能这样和秦书记说话……” “我怎么说话了？秦书记如果忙就先去忙，他坐在这里召集我们做汇报，又不专心听，那让我们汇报什么，作秀走过场吗？” 小染毫不退缩，有一股年轻人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 “说的好！” 不知道报告厅内谁大喊一声，小染的话引起创业者们的共鸣，紧跟着响起热烈掌声。 这一下，蒋廉也尴尬了。是他非常秦云东来，现在秦云东被闹得下不来台，他也要负责任的。 他刚想起身，秦云东却已经站起身，从容不迫地走到演讲台上，随手拿起一个话筒。 “我先给大家承认错误，因为我工作很忙，确实没有全程专心听讲。给小染同学和在座的创业者带来不受尊重的印象，我真诚致歉。” 秦云东说着就向台下微微鞠躬。 台下的观众没想到秦书记没有狡辩也没有解释理由，直接坦诚道歉，心中的怨气一下子化解了不少，随即也把掌声送给了秦云东。 秦云东又转头看了看还在噘嘴的年轻女孩。 “不过呢，小染同学也有些冤枉我了，虽然我没有逐字逐句聆听，但并不代表我是来作秀的。你介绍的创业项目，我已经完全了解。” “是吗，那就秦书记指正点评我的项目。” 小染压根不信，因此不依不饶继续将军，想再次给秦云东办个难堪。 “你的创业项目是做互联网女装快品牌，快速、廉价、时髦，是你对项目的定位，一周之内上新品，价格在百元以内，参考欧美时尚风，我没有说错？” 秦云东并不在意小染的咄咄逼人，依然心平气和，像是和她在轻松聊天。 “是……是的。” 小染很惊讶，秦云东一直低头玩手机，怎么能把自己的演讲内容提炼得如此准确。 “说句不客气的话，小染，我很不看好你的项目，大概率会很快夭折。” 秦云东的话引发报告厅内一片哗然。 小染的脸色也变了，但她倔强地仰起下巴，表达出她的不相信和不服气。 “我想提醒秦书记，我的项目不是我自我吹嘘，那是专家们认可的，也已经被评选为创业基地十大潜力项目，难道专家们给出的结论不如你吗？” “我知道，如果你的项目不优秀，基地也不会让你上台演讲。我也看得出你是花费很多心思，真心实意做项目。但是专家和基地的意见不代表市场结果，我是站在市场的角度得出的结论。” 秦云东并没有因为小染的桀骜不驯而不悦，他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随和。 “我们分析一下你的项目，先说你的‘快速’，你研究过服装业一周之内推新品有多难吗？” 不等小染回答，他向观众们简单普及成衣制作的工艺流程和基础知识。 从服装设计、布料辅料选择和测试、过气、松布、打纸样、裁剪、丝印、烫画、刺绣、直喷、滚领、滚边、摺边、绷缝、锁边、纽眼、开眼、质检、修剪、熨烫、挂吊牌水洗标才到打包发货。 由于秦云东考察过临江市几家制衣厂，因此可以讲述得相当详细，听得众人瞠目结舌不断咋舌。 没想到制作一件衣服竟然如此复杂！ 小染对秦云东的感觉也从刚开始的不满不屑，转而变得诧异而尊敬。 这位大领导名不虚传，果然是个优秀的实干家。 秦云东讲完工艺制作后转向小染，开始向她发出灵魂拷问。 “过去一件成衣从设计到发货需要一年时间，随着设备进步和供应链整合程度提升，不断缩短生产周期，目前普遍制作周期是三十五天。小染，你凭什么能做到周周有新品？” 第502章 化解冲突要有真本事 “我和我的团队研究过大量的国外快时尚品牌，boohoo、as、issguided等的生产周期可以压缩至十四天到七天。这些国外品牌都是在我国生产成衣，不算物流时间甚至低于七天，所以我认为七天的生产周期是能做到的。” 小染迅速给出自己的理由，想要挽回面子。 “你看到了国外公司的生产周期很短，但有没有研究过他们为什么可以做到七天推新上市？那是巨大的投资打造出来的，比如在设计端，某国外品牌是由一个设计专家小组，八名设计师管理员，以及七十位经验丰富、理念相同的设计师共同组成，你能做到吗？” “我……” 小染没办法回答。 一个初创公司怎么可能和国外大品牌服装比拼实力。 “现在让我们再看看你的另外服装定位——廉价和时尚。” 秦云东并没有趁机挖苦讽刺小染，以报复刚才她的傲慢无礼，而是继续向下探讨新话题。 “廉价和时尚其实是矛盾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想要廉价就需要压低成本，不能使用中高档面料和辅料，不能雇大牌设计师，不能使用名牌大厂加工，那你的时尚还能有保证吗？” 秦云东接着分析说，定价九十九元的服装最尴尬，既不能打动价格敏感性消费者，也不会让看重品牌的中端消费者满意，而高端消费者更不会理睬。 “快速、廉价、时尚，听上去很美好，但想要平衡其中的关系会非常难，只有大品牌才能做得到。你是初创小公司，贸然进入就可能四大皆空，一无所获。” 秦云东再次说明自己的结论，这一次全场都很安静，大家频频点头，似乎已经接受了秦云东的观点。 小染脸色苍白，她曾经的万丈雄心已经被秦云东说得摇摇欲坠。 “我借小染这个案例，也想和大家探讨创业的几个问题，不知道大家想不想听啊？” 秦云东微笑着看向台下的观众。 “想听！” 众人一起热烈鼓掌。 他们已经心服口服，觉得秦书记是个大行家，讲出来的东西都不是官话，满满都是干货。 蒋廉和创业基地的负责人都向秦云东投去钦佩的目光。 秦云东用真才实学化解了冲突，赢得了创业者们的尊重，这才叫真本事。 秦云东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在座的大多数都是创业人，你们想凭借自己的奋斗改变人生，过上美好的生活，我非常尊敬你们，也愿意提供最大的支持。但是你们也要理智看待创业，说实在的，在座能成功的几率不会高，或许只有不到百分之十的人才能闯过第一道关。” 他先给大家泼冷水降温，并不是为了打击创业者的积极性，而是要让他们更冷静客观看到残酷的市场竞争。 “大家都是初创者，本来就资金和经验不足，抵御风险的能力弱，所以大家最好不要选择不熟悉的领域创业，虽然你看着某些行业行情很好，但如果不具备行业经验和相关专业技能，那就会摔跟头。” 台下的观众很安静，边听边认真做笔记，会场里只有沙沙的写字的声音。 “创业的核心就是发现市场需求，但很多人把自己的需求当作市场的需求，这是个致命的错误。因为你的方向就错了，再怎么努力也会一败涂地。” “大家创业切忌不要成为完美主义者，因为世界从来就没有完美的产品。设计出产品就拿到市场试错，发现问题及时修改，让市场决定产品是什么样子，而不是几个人盲目自嗨。” “不要把注意力放在融资上，似乎不烧钱就不是创业。烧钱可以加速过程，却不能保证成功的结果。你们应该把最大的精力放在项目盈利上，只要能盈利，融资反而不是难事。” 秦云东滔滔不绝讲了半小时，既有数据也有案例，让创业人直呼过瘾。 小染也已经跑到台上的笔记本电脑旁，飞快地打字做记录。 此时，他兜里的手机又发出震动，话筒因此产生了啸音。 “我先暂停一下，因为有很重要的事需处理。” 秦云东把话筒交给小染，拿出手机翻看发来的信息。 此时，全场观众，包括小染都安静地等着他，没有人再提出抱怨。 因为秦云东的人品和才华，让所有人折服，自然对秦云东表现出异乎寻常的理解包容。 本来嘛，秦书记是几百万人口大城市的当家人，他要处理的工作肯定是大事，凭什么要求秦书记不能接打电话呢。 好在秦云东处理信息速度很快，只等了三分钟就又开始演讲。 “再有，你们不要投机取巧，打擦边球去侵犯别人的知识产权、商标和专利。哪怕是抄袭别人的包装也违法，不但会面临高额索赔，还有可能锒铛入狱。” “我希望你们创业的底线是合法经营，切不能唯利是图，为了生意行贿、骗贷、未经许可而经营等行为都会带来严重的后果，有可能会葬送你一辈子的前途。” 秦云东最后说了几句祝福语，结束了自己的即兴演讲。 在全场的掌声中，秦云东转头看向小染。 “小染同学，你还有问题吗？” “谢谢秦书记对我的项目点评，但我很绝望。两年来我们团队辛苦测试改进，现在却变成无用功，真的对我打击挺大的。” 小染眼泪汪汪低下头，心情已经跌入谷底。 “我只是说了我的看法，并不代表就是真理，你不要气馁嘛，我还是很欣赏刚才你的气势，想要创业就应该有这种精神。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先不要着急自己做服装，最好先从代理快时尚服装销售开始，积累了行业经验，赚到第一桶金，你再考虑下一步怎么走。” “嗯，谢谢秦书记，我会按您的建议做，刚才我特别不礼貌，您别见怪。” 小染被秦云东的真诚打动，深深地给秦云东鞠了一躬。 她彻底被秦云东的风度和才能折服，心里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第503章 风尘仆仆谈交易 在回去的路上，蒋廉对秦云东的表现赞不绝口，秦云东却低着头看手机，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出什么事了，看把你忙的。” “赵祥国的保镖黑狼报告，鑫福地产马上就要再降价，这次直接降到五折。肯定是罗会斌捣的鬼，诱导赵祥国往死里整啊。” 秦云东咕哝一句，接着发信息。 “五折？我的老天爷啊，赵祥国是疯了……鲍乾清和房管局难道就不管，任由他胡来？” 蒋廉震惊到难以置信。 秦云东揣好手机，苦笑着摇摇头。 “鲍乾清派自己的秘书去见万世康，准备绕过赵祥国谈判，这说明他已经准备出卖赵祥国了。赵祥国还蒙在鼓里，不知道鲍乾清的刀已经顶住他的腰眼。” “那是赵祥国自找的，怨不得别人。云东，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白国昌只要和万世康达成交易，这场价格战很快就要结束了？” “是的，价格战很快会停止，但真正的大戏这才刚刚拉开帷幕，咱们省的房地产行业就要面临大洗牌。” 晚上七点，龙都，龙腾地产集团总部。 白国昌拎着手提包跟随前台接待员走进万世康的办公室。 万世康今天穿的是一套休闲装，而不是平时的西装三件套，显得相当随意。 下午他接到白国昌的电话就知道鲍乾清扛不住压力，准备割地求和了。 因此他才故意这么穿着，为的是体现胜利者的姿态。 “国昌，欢迎你来这里视察，这让我的公司蓬荜生辉啊。” 万世康热情迎上前，用力握了握白国昌的手。 “老万，你这里如果是蓬荜，那别家就该称呼狗窝了。” 两人一起哈哈大笑，显得非常亲热。 “快请坐，你是什么时候到的龙都？” 万世康亲手为白国昌倒了一杯香槟酒。 “我刚下飞机就直接来拜望你，咱们谈完事，我马上就回去。首长明天有个重要活动，我需要连夜把讲话稿赶出来。” “自在不当差，当差不自在。你太辛苦了，本来还想好好接待一下，但既然你有紧急公务，我也不好再挽留。” 万世康向自己的秘书打了一个响指。 秘书会意拎过来一个三层大食盒。 “在电话里听说你不吃饭，但我过意不去。所以特别订了老管记六个宫廷御膳，咱们就在我的办公室边吃边谈。” “还是你想得周到，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随着六道菜摆在桌子上，秘书退出房间并关上房门。 现在屋内只有白国昌和万世康两个人。 “老弟，我知道你忙，咱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所以我也不再兜圈子说客套话，鲍乾老打算怎么结束这场闹剧？” 万世康举起酒杯和白国昌碰了碰酒杯。 白国昌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 “我让赵祥国停止价格战，你这边也偃旗息鼓，明天太阳升起时一切回归秩序，所有恩怨就此翻篇。” 白国昌简单地回了一句，拿起筷子夹菜便吃。 但他其实很小心，不管万世康怎么引领，他都绝口不提鲍乾清，不给万世康留下任何把柄。 万世康斜着眼看白国昌。 “这就完了？” “那按你的意思呢？” “赵祥国不知道天高地厚，破坏规矩挑起价格战，想把我们几个赶出w省。你们一个说法都没有就想不玩了，那我当什么人了？” 万世康的语气咄咄逼人。 虽然白国昌是代表封疆大吏而来，本身又是副厅级干部，但在万世康却并不给面子。 在万世康交往的圈子里，副厅根本排不上号。 更何况现在是鲍乾清主动上门求和，他就更不会对白国昌客气。 白国昌低头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菜，嘴角勾了勾。 “老万，咱都是老熟人了，你再直接点儿，把想说的话完全说出来。” “那好，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次价格战是你们挑起来的，我和其他几个老哥们都受伤了，赔偿是不是该给？” “可以给。” “我要的是翻倍给。” 白国昌愣了愣，随即又恢复谈笑风生的神态。 “难怪行业的人都说你是万扒皮，扒万皮。下手够狠的。” 他说的是玩笑话，但也充分表达了不满。 “不狠就记不住疼，某些人不长记性。” 万世康阴笑着解释，所谓的某些人，不只是指赵祥国，也暗指鲍乾清。 白国昌心中有些恼火。 这个万扒皮实在太狂了。 怎奈事态紧急，他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我可以答应给，但有一半不能用钱，目标太大，省里也通不过。我会按市场价格给你折算成土地，怎么样？” 白国昌早就料到万世康会狮子大开口，所以也准备好了应对办法。 万世康没想到白国昌这么爽快就答应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国昌，你想清楚，我们打价格战亏损的钱，因为价格战滞销的损失，加在一起不是小数目，你真的答应给了？” “老万，我知道你办公室有录音录像设备，今天我的承诺不兑现，你只管检举就是了，有什么可担心的？” 白国昌面不改色，神情非常放松。 “哈哈，老弟说笑了……既然你这么爽快，那我索性就全说出来。” 万世康把玩着包浆锃亮的两个核桃，身子向前探。 “我们几个老哥们商量过了，不只是赔偿金，我们还要瓜分w省的住宅用地，从今往后，我们看中的项目，只能交给我们开发，其他企业不允许染指。另外，赵祥国必须以罪魁祸首开除论罪，给我们一个交代。” 万世康说完，挺直腰杆靠向沙发，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发出威胁。 “如果不答应，我们就继续陪赵祥国玩下去，看谁先死。” 他翘起二郎腿打量着白国昌，想看穿他的真实反应。 白国昌深呼吸一口气，放下筷子。 “老万，我有一个信息透露给你，鑫福地产就要改制了。” “哦？你的意思是……” “只要你拥有鑫福地产，你的那些条件还不是水到渠成吗？” 是的。 只要万世康拿到鑫福地产控制权，必然有土地开发优先权，赵祥国自然而然也就没办法在鑫福继续干。 万世康的脸上浮现出笑容。 第504章 不装了，摊牌了 九点整，万世康送走了白国昌，心满意足地给联手打价格战的几位大佬通电话。 既然目的达到，他也打算见好就收，赶快停止价格战，以免损失过大。 几位大佬都很高兴，这才价格战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不但没有受到任何损失，还彻底垄断了w省的优质地产资源。 万世康打完招呼后，这才哼着小曲给严天庆打电话。 “老严，鲍乾清已经服软，价格战明天正式停止，你差不多也该收手了。” “没问题，既然你不想再打，那就准备好两百四十亿，我要结账。” “哈哈，老严，你平时不怎么喝酒，今儿是谁把你灌醉了？” “你觉得我说的是醉话吗？” 严天庆说话依然沉稳，吐字清晰，根本不像是喝醉的状态。 “你这是什么意思，哪里来的两百亿？” 万世康有了不详的预感，禁不住一阵心慌意乱。 “呵呵，不好意思，我没有去收你和赵祥国的折价房源，而是在股市二级市场购入了十一亿股的股票，现在我已经是龙腾集团第二大股东，距离第一股东只差八千万股。” 严天庆说的很平静，似乎只是在聊天。 万世康的脑袋轰的一声像是被人爆头，身子摇晃了几下差点从椅子上跌倒。 他听财务总监汇报说公司的股票不断上涨，势头似乎不对劲，很有可能有人盯上了龙腾地产。 万世康当时却不在意，他认为大盘一直涨，自己公司的股票上涨非常合理。 现在他才如梦初醒，原来严天庆趁他的注意力集中在w省价格战，悄悄不断购入股票，想要抢夺他公司的控制权。 “严天庆，你这个老不死的混蛋，你特么敢耍我……” 万世康忍不住破口大骂。 “万老板请自重，我们都是体面人，你不要自降身价。无能咆哮是弱者行为，不但于事无补，而且还让自己看上去很低档。” 严天庆一点儿也不生气，说话还是四平八稳，毫不在意万世康的辱骂。 万世康气得浑身发抖，却拿他没有办法。 严天庆在自己的豪华公寓里盯着电脑上不断调动的各国股市，脸上露出一丝嘲弄的微笑。 “老万，我不想要你的公司，只要你能高于市场价格百分之二十收购我手里的股票，我就把公司的控制权留给你。但你要和我斗，明天我就能以第一大股东的名义发起对你的不信任投票，到时候你和赵祥国一样，都会被扫地出门。所以，你要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严天庆说完就挂断电话，不给万世康说话的机会。 万世康呆坐在椅子上，刚才讹诈鲍乾清的得意早就烟消云散，代替的是无尽的恐慌和绝望。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恨自己为什么轻易相信了严天庆这条恶狼。 严天庆是金融大鳄，w省的折价房规模不算大，怎么可能满足胃口。 他说帮忙只是虚晃一枪，只不过是为了让万世康放松警惕，价格战还没有正式开打的时候，严天庆已经悄然出手，在股市抄底龙腾地产集团股票。 价格战开始后，就算万世康及时发现他的计策，但没有足够现金流，万世康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公司被夺走。 “严天庆，我不会放过你，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万世康咬牙切齿的赌咒发誓，将酒杯摔个粉碎。 但是只说狠话没有用，眼下这一关必须要过。 不赶快凑钱买下严天庆手里的股份，他就只能和地产行业说拜拜了。 到时候别说报仇，就连和严天庆掰手腕的资格都没有。 但是两百四十亿不是小数目，他能去哪里凑出这么多钱。 银行贷款和海外融资就不用想了，他已经把能抵押的都抵押了，负债率高得惊人。 想找同行拆借也很难。他经常厮混一起的几位地产大佬也都是负债经营，根本拿不出多少钱，而且这几个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灯，说不定还会趁机落井下石，搜刮他的财富。 万世康觉得悲哀。 他号称交友广阔，但到了需要帮助的时候才发现，居然没有一个能帮上忙的朋友。 突然，他的脑海里闪现出一个人的名字——新国基总裁时新。 在国内地产行业中，现金流最充沛的就是新国基了，也只有他有可能拿得出两百四十亿救他出火坑。 只是…… 时新和他不是一路人，彼此相互看不上，也就彼此敬而远之，从没有商业往来，也从来没有私下交往过。 平时不行春风，哪里求的下秋雨。 他现在找时新显得太唐突，而且非亲非故，时新凭什么要出手帮他。 不过，万世康没时间了，就算几率很小，他也必须马上尝试。 “时新兄，小弟是万世康，很久没联系了，你一向可好？” “原来是世康兄啊，这么晚了有什么指教？” 时新很客气，只不过是礼节性的客气，并没有什么感情色彩。 但万世康已经很满意了，至少时新没有冷冰冰对待他。 万世康连忙把严天庆恶意收购他的股票说了一遍，急切地请求时新能出面帮他度过难关。 时新静静听他说完才叹口气。 “严天庆实在过分，一点诚信也不讲。但你老兄也未免太大意了，怎么能让他钻这么大的空子。” “唉，我的确没有料到严天庆会来这么一手。我的公司股份非常分散，我也只有百分之十二的股份，这就让严天庆抓到了机会从二级市场大肆收购股票，导致我陷入被动……” 万世康还是第一次灰头土脸地承认自己的错误，这在以前根本不可能出现。 “现在严天庆威胁我拿出两百四十亿，否则就要以第一股东的名义提出罢免我，更换管理层。我别无选择，只能求你江湖救急，拉兄弟一把……” “老万，你也是商人应该明白。我们不可能握着这么多现金不投资。现在我开启了很多项目，手里流动资金也吃紧，哪里拿得出来两百四十亿？” 时新的话让万世康感到万念俱灰。 第505章 小人物的小信息 如果行业最有名的稳健型老板时新都拿不出钱，万世康还能找谁拆借。 “时新兄，请你一定要替我想想办法，我死也不愿意让严天庆那个老贼吃掉我的公司。如果你帮我赶走严天庆，我宁可退出管理层，把公司交给你。” 万世康几乎已经是在声泪俱下的乞求。 他知道不做出重大牺牲，时新是不可能帮他。 时新沉默片刻，这才开口。 “我的确拿不出两百四十亿，但既然你这么为难，我就给你推荐一个人，他或许能帮你狙击严天庆的恶意收购。” “谁？” “叶氏投融资集团的总裁叶安夏。” “我知道叶氏投融资集团财力雄厚，但我和叶安夏不熟，他也不是行业圈子里的人，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他的儿子叶旭是行业里的人。” 万世康犹如醍醐灌顶，瞬间明白了。 叶安夏为了帮儿子做大做强，肯定愿意收购龙腾地产集团，借壳上市，一举让叶旭成为国内顶级地产大亨。 万世康看到了希望，但他又开始舍不得放弃经营这么多年的公司了。 人性就是如此。 生无可恋的时候什么都放得下。 一旦有喘息机会就又什么都放不下。 “时新兄，我可以同意叶安夏做董事长，叶旭做副董事长，但能不能继续让我做总经理？叶旭太年轻又不了解龙腾地产的情况，如果贸然接手，我怕叶旭玩不转……” “老万，你和叶安夏怎么谈判，根本不用给我说，而且我也没兴趣想知道。我只提醒你一句，叶安夏望子成龙，你没让他称心如意，他就不会支持你。如果最终严天庆成了你公司的董事长，你什么也剩不下。” 时新表达的意思很清楚。 叶旭进入龙腾地产集团，万世康还能保留董事会的职务，年年拿分红。 如果换作严天庆掌权，以他的阴毒个性，万世康一定会遭到严格审计并被清算，最终一毛钱也别想带回家。 万世康是聪明人，他很快就已拎清形势。 “唉，多谢时新兄指点迷津，我一定不会让叶安夏失望，尽其所能随他心愿。” 得到了万世康的确认，时新挂了电话随即又拨打秦云东的手机号。 时新讲完了他和万世康通话的内容后，忍不住好奇地询问。 “云东，你真神了。万世康果然给我打电话求救。我很纳闷，你是怎么知道万世康要被严天庆坑了？” 时新非常震惊，这位新收的弟子难道能掐会算，不但预判了严天庆会逼万世康走投无路，而且还想好了趁火打劫的招术。 “时老师，我只是借用两个小人物给我的信息，用了肤浅的逻辑推理得出的结论。” “小人物？是谁？” “一个是赵祥国的保镖，黑狼。另一个是被严天庆算计的钱辉。” “区区一个保镖，你就能推算出这么多大事？” 时新感觉难以置信。 秦云东解释说，黑狼曾经因为殴打叶旭被抓，供出了是受赵祥国指使。秦云东以此为要挟，把黑狼发展成为赵祥国身边的卧底，从而掌握了赵祥国很多信息。 “黑狼向我汇报，赵祥国见了万世康的经过，最后赵祥国怒砸了沙发。这就让我产生一个疑问，万世康为什么要亲自去找赵祥国并激怒他……” 秦云东分析说，万世康肯定是希望赵祥国失去理智，把价格战继续打下去。这就说明万世康一定做好了反击的准备，并且很有把握能击溃赵祥国。 这个结论成立就会产生新问题。 万世康以前没有接触过赵祥国，怎么会如此了解他的个性，他又怎么会有十足把握能赢？ 秦云东过去曾调查过关兰案子的时候，知道赵祥国被调到地产公司做总经理是关兰向鲍乾清施加的影响，同时也得到了严天庆的扶持。 “由此我确定万世康背后一定有严天庆，当我关注的龙腾地产集团股市出现大涨，每天的交易量扩大到几千万股，我就断定这是严天庆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 虽然秦云东认识严天庆，但没有深交过，但钱辉向他讲述上当受骗的经历，让秦云东对严天庆的为人有了准确的把握。 严天庆善于无底线投机，并且还习惯于背刺盟友，以攫取最大的利益。 这一次，严天庆肯定又忽悠了万世康深度捆绑价格战，他才能突袭龙腾集团股市成功。 鉴于这个结论，秦云东才调整了自己的计划，借力打力，趁着万世康和严天庆彻底撕破脸的时候，让叶安夏出手扶持叶旭登顶地产巅峰。 听完秦云东的讲述，时新惊得半晌无语。 秦云东操控全局的能力完全超乎他的想象。 午夜时分，白国昌乘坐飞机回到省城。 刚下飞机，他马上拨打了鲍乾清的电话。 当电话接通后，他却没有说话，心里默数了五个数就挂断电话。 这是鲍乾清和他多年来一直使用的暗号。 只要静默五秒挂电话，说明事情已经办妥。 鲍乾清非常谨慎，就算没人监听，他也从不会留下涉嫌违纪的把柄。 现在他知道白国昌已经完成使命，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万世康既然接受了条件，价格战明天就会平息。 但也到了秋后算账的时候。 价格战引起的风波，引起多名人大和政协代表的不满，他需要赶快平息众怒。 赵祥国无疑是直接责任人，无人可以替代的罪魁祸首。 如何处理赵祥国成了鲍乾清面临的最大问题。 赵祥国虽然鲁莽张狂，但他不是只会阿谀奉承的庸才，还是具备独当一面的能力。 现在要彻底抛弃赵祥国，不但会让自己派系的人寒心，而且也损失了一个能干实事的大将。 鲍乾清还真有些舍不得。 算了，还是留着赵祥国。 无非给他换个地方，对外也算是顶罪了。 忽然，他的手机铃声响起，在深夜里显得异常响亮。 鲍乾清看了看来电显示，居然是严天庆的电话。 他对严天庆没什么好感，更何况他是位高权重的人，怎么可能这么晚还要接听一个小小商人的电话。 鲍乾清把手机设置为静音，丢在床头柜上。 第506章 我方唱罢你登场 第二天上午，省房管局发布措辞严厉的新闻稿，表达坚决打击扰乱房地产市场不正当竞争的行为。 所有地产公司纷纷发声明，拥护房管局的英明决定，并表示积极配合自查自纠。 涉事企业还发表致歉声明，收回过激的价格优惠政策，重新回归市场价格。 就这样，纷扰一周的价格战随之平息下来。 赵祥国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脑子还在发懵。 今天一大早，他就被胁迫发布声明表示结束价格优惠。 但他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反转得这么快。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他昨天还因为获得严天庆和罗会斌的支持向鲍乾清报喜，没想到今天所有抱负都付诸东流。 正在他自怨自艾的时候，办公室房门打开，两个身穿西装的男人走进来。 “是谁让你们进来的，都给滚出去！” 赵祥国吼叫起来，一腔怒火都发泄出来。 “早就听说你霸道得很，果然名不虚传。” 但是两个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既不生气也不畏惧。 赵祥国顿时觉得来者不善，不由自主站起身，说话也变得没了底气。 “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省纪委的。” 其中一个男人亮出工作证。 赵祥国的脑子轰的炸响，感觉天旋地转。 “赵祥国，你是省直管干部，有些问题需要你交代清楚，请你配合跟我们走一趟。” “配合，我当然配合，我算是二进宫了，啥都懂，还能有什么不配合的。” 赵祥国苦笑着自嘲。 自己的利用价值没了，只剩下背锅顶罪。 赵祥国跟着纪委来人走到电梯间，正好电梯门打开，走出来的正好是戈明亮。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都知道对方的未来。 赵祥国被带走，这辈子再也不会有机会回来。 戈明亮回来，肯定是要接替总经理的职务。 “老戈，你的预言实现了，现在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 赵祥国故作镇定，似笑非笑和戈明亮擦肩而过。 “赵祥国，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好心相劝，你却对我打击报复。现在报应来了，我再劝你一句，好好交代，认罪伏法。” 戈明亮腆胸迭肚，威风凛凛的气质就像得势的赵祥国。 赵祥国不怒反笑。 “乱哄哄我方唱罢你登场，到头来都为他人作嫁衣裳。我等着你，因为你早晚也会进来。” 半个小时后，白国昌推门走进鲍乾清的办公室。 “首长，赵祥国已经被带回纪委，戈明亮暂时代理鑫福地产总经理职务，刚刚开完中高层干部会议，稳定军心士气。” “戈明亮是个安分的人，只可惜没有赵祥国的魄力和胆量，终究难成大事。” 鲍乾清戴着老花镜在阅读文件，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评语。 “听您的意思，还要重新启用赵祥国？”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真正能干事的人能有几个。” 鲍乾清叹口气，端起茶杯。 “首长，万世康给我打电话，他说鑫福地产的改制交给叶旭去做，他就不参与了。我有些糊涂了，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交给叶旭？” 鲍乾清也很诧异，他的目光从花镜上沿望向白国昌。 万世康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好不容易拿到了w省第一房地产公司的控制权，为什么要转交给叶旭。 在这次价格战当中，叶旭一直很低调，从没有做过什么事，怎么却摘下了最肥美的桃子？ 忽然，他想起昨晚严天庆打电话找他。 说不定就是要给他说这个事。 鲍乾清拨打座机电话给严天庆，他想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电话刚接通，鲍乾清就微笑着致歉。 “天庆啊，昨天那么晚给我打电话，我睡着了也没有听到，你有什么事吗？” “鲍乾老，我昨晚想向你汇报工作，但是没考虑到当时已经午夜了。幸亏您没有被打扰到，不然的话，我该非常内疚了。” 严天庆虽然傲慢无礼，但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对鲍乾清还是非常客气。 “咱们都那么熟了，你别那么客气了。我正好现在没事，想给我说什么就现在说。” “鲍乾老，没有特别的大事，我只是想给你报备一下。我正在股市上收购龙腾地产的股票，准备进入龙腾地产的董事会。” “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房地产行业有兴趣了？” 鲍乾清不是没有听出严天庆的意思。 严天庆表面上很客气，其实暗含的意思有威胁的意思。严天庆不希望鲍乾清为万世康提供帮助，破坏他的收购计划。 鲍乾清对严天庆的话很不满，但同时他也很意外。 严天庆是商圈的头面人物，以前只对金融感兴趣，为什么会突然插手到房地产行业。 “鲍乾老，我是商人，只要能赚钱，我不在乎是哪个行业。只不过凑巧万世康给我个机会，我当然就笑纳了。” “龙腾地产相当强，天庆，你确信你能吞得下龙腾地产吗？” “不好意思，我现在已经是第二大股东了，今天我就可以再收八千万股，那就是妥妥的第一大股东。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有这个信心？” 好霸气的严天庆。 鲍乾清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财力雄厚。 “我不是商人，不好说谁胜谁负，但我有一个基本判断，万世康不会束手待毙，说不定就会有出人意料之举。” “几天前或许他还有反抗的能力，但现在他只有俯首称臣的机会。过了今晚，他连这个机会也不会再有。” 严天庆一如既往的嚣张和自信。 白国昌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他也感到非常吃惊。 “我现在明白了，万世康之所以让叶旭拿走鑫福地产，肯定是受到严天庆的压力，所以才会把鑫福地产当做大礼送给叶安夏，以便可以融资和严天庆打股权保卫战。” “国昌，你把问题看简单了。叶安夏是何等人物，区区一个鑫福地产就能让他拿出几百亿给万世康吗？” 鲍乾清闭上眼睛揉着太阳穴。 价格战之后局面更加错综复杂，他似乎坠入迷雾之中根本找不到方向。 第507章 既是下属也是兄弟 上午十点，临江市，市委办公楼。 宋天明抑制住紧张又激动的心情，整理了一下领带，又用手掌按了按发型，这才敲响了秦云东办公室的房门。 “请进。” 秦云东正在专心致志审阅国企改革方案，并没有注意是谁进来。 “秦书记，宋天明向您报到。” 宋天明看到秦云东还是立刻激动起来，准备的寒暄用语也忘到了脑后。 三年前，他和秦云东一起从中山市到浠水县，开启了新的人生旅程。 宋天明从秦云东身上学会了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但半年后秦云东调到临县，宋天明就倍感失落和孤独。 虽然后来秦云东做了临江市委书记，多次到浠水调研检查工作，两人也经常见面，但秦云东都是来去匆匆，根本没有时间和他深入交流。 现在宋天明总算又能和秦云东在一座城市工作，难免会激动到大脑一片空白。 听到宋天明的声音，秦云东停下笔歪头看了看宋天明。 他的眼神里是久别重逢式的欣喜。 “天明，欢迎你履新，又要做伙计了，我很高兴，家里都安顿好了？。” 秦云东微笑着站起身，向宋天明伸出手。 宋天明赶忙紧走几步握住他的手，表示田巧欣已经调到市纪委工作，他们在临江新区市委家属院购置了一套房，就在秦云东家的楼下，算得上是邻居了。 秦云东笑着点点头，请他落座。 他前一段时间亲自点将，把宋天明调到市委出任办公室主任，今天是宋天明上任后第一次见面。 “原来的市委办公室主任已经退休，我对其他副主任的工作能力不是很满意，他们起草的文件以及传达我的指示都有观念上的偏差，我只好把你抽调过来，希望你能理解。” 宋天明已经是浠水区纪委第一副书记，工作表现很出色，可以想见的将来，他一定会成为区纪委一把手。现在他突然被调离纪委，秦云东担心他会有情绪。 “秦书记，我还是那句话，只要跟着您，干什么都成。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不理解呢。” 宋天明马上表明态度，生怕秦云东误会。 况且，市委办公室主任的职务和级别都不低，而且还能最接近临江市核心班子，当然算不上让宋天明受委屈。 “我听安妮说，巧欣快生了？” “是的，预产期只剩下两个月。” “现在巧欣正是需要你照顾的时候，我却把你安排到工作繁重的岗位上，巧欣会不会有意见？” “不会的，巧欣其实也很开心，她对您一直很尊敬，觉得我能到您身边工作是荣幸。巧欣的妈妈现在照顾她，比我更贴心更周到。” “那就好，你做纪委工作之前就在中山市综合科工作过，对办公室的情况不陌生，用不了一个月就能适应新工作。” 秦云东对宋天明的工作能力和作风很放心，现在看他已经做好了准备，直接开始谈工作。 “你不但要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还要兼任国企改革领导小组的副组长，协助蒋廉副市长的工作，协调好市委和市政府各单位之间的配合，让国企改革能顺利推进。” 他把已经修改好的国企改革方案递给宋天明，要他抓紧时间吃透精神，一周内就要开展工作。 宋天明正在认真阅读方案，蒋廉推门走进办公室。 “宋天明主任，恭喜你回到老上司跟前工作，心情一定很愉快。” 蒋廉不但认识宋天明，也知道宋天明和秦云东的关系，对他表现得很客气。 “蒋市长好，我对新的工作岗位还不熟悉，以后请您多批评指正。” 宋天明马上起身握手，并请蒋廉先落座。 “我是市政府的人，不能越界说市委的工作，你这不是让我犯错误吗？” 蒋廉笑着接过夏丰递来的茶杯。 “您曾是w省第一秘，肯定有资格指点我。再说，您还是国企改革领导小组的组长，算是我的上级，当然更有批评指正的权力。” “天明，咱们之间就别客套了。国企改革领导小组任务重大，咱一起拉车，劲往一起使，有不同意见就敞开说，只要工作干得漂亮，你批评指正我都行。” 蒋廉很随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打破宋天明的距离感。 他随后又看向秦云东，故作神秘地放低声音。 “云东，我刚得到省里传来的消息，赵祥国在一个小时之前被纪委带走了。这家伙八成再也站不起来了。” “我也听说了，但我的看法和你不一样。省里对赵祥国的处理只是走过场，为的是平息众怒，只要认定地产价格战没有造成危害，等风波平息后，赵祥国还会再次被启用。” 秦云东虽然不认可赵祥国的为人，但也承认他有工作能力和魄力，况且赵祥国在担任鑫福总经理期间，利用掌握的权力建立起庞大的关系网，想斗倒他没那么容易。 最主要的是，赵祥国是鲍乾清的人。 鲍乾清一直有意培植自己的势力，但在他的派系之中，像赵祥国这样的“能人”并不多，鲍乾清不会真的对赵祥国痛下杀手。 蒋廉听罢有点泄气，如果赵祥国这样的问题干部总能化险为夷屹立不倒，对w省来说真是大不幸。 秦云东不想再议论这种话题，地产价格战既然已经结束，他就不想花费过多精力关注赵祥国和鲍乾清。 “老蒋，我要去中山市见苗英杰，商量地产价格战的后续工作。你带宋天明先熟悉临江市国企改革的要点，让他尽快能成为你的得力助手。” “天明刚来报到，你就立刻让他开始工作，显得不够人道。我建议你去中山带他一起去，临江市的国企改革是你定的基调，路上可以好好和他沟通。天明是你的老下级，你先带他两天，比我沟通起的效果要好很多。” “也好，天明跟我跑一趟中山，老蒋你去找一趟楚采臣，这家伙的上市计划已经停滞两年都没有结果，你去关注一下，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第508章 不中用的公子哥 秦云东采纳了蒋廉的建议，让夏丰带宋天明去市委各部门认识一下，半个小时后出发去中山市。 “你干嘛赶得那么急，好歹中午咱们一起聚一聚，为天明同志举办一个小型的欢迎宴会嘛。” 蒋廉很想通过吃饭和宋天明拉近关系，方便今后的国企改革领导小组开展工作。 “我们有规定，升迁调动一律不请客吃饭。而且，苗英杰欠我一个人情，我必须赶饭点过去，让这个家伙请我吃顿大餐。” 秦云东虽然开玩笑，但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这次中山市成为地产大战的核心区域，如果不是秦云东安排叶旭和贵妇炒房团坐镇，中山市很可能就会陷入一片混乱。 苗英杰无论如何是要感谢秦云东的支援，这顿饭肯定要请。 十点三十分，夏丰开车驶出市委大院，转入匝道上立交桥，向高速公路驶去。 “秦书记，临江发展得太好了，每年都有大变化，三年过去已经脱胎换骨，完全超过中山市的市政，发达程度几乎可以和省城并驾齐驱了。” 宋天明心情非常好，看着车窗外城市景色由衷地赞叹。 “你现在是临江市委秘书长，说话一定要谨慎，过头的话不能在公众场合说。尤其是不能对其他兄弟城市说这样的话，不利于团结，还容易让听者心里不舒服。” 秦云东低头看着手机信息，随口叮嘱宋天明要注意影响。 “这不是和您聊天嘛，我才说点儿心里话，对外我肯定掌握分寸，不该说的话绝对不说。” “你这样说才对头。” 秦云东发了一条信息，转头看着宋天明笑。 “天明，你老婆是格斗高手，你有没有惹她生气挨过揍？” “瞧您说的，媳妇敢打老公，还反了她了。” 宋天明扬起下巴，摆出一副骄傲的样子。 “哈哈，我不信。田巧欣很倔强，脾气又急，她可不是受气包，要是她使性子，够你喝一壶的。” “如果不是田巧欣一直追我，我还真没有想过和她谈恋爱。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田巧欣其实很让着我，在家里都是我说了算。” 宋天明说的是实话。 他心中的理想恋人形象应该温婉如玉，而不是田巧欣这样风风火火咋咋呼呼的女人。 但在田巧欣热烈地追求下，宋天明因为感动而最终也接受了她的感情。 “天明，既然你们已经生活在一起，那就好好过日子，不要再说谁追谁，女人也要面子，不能让她下不来台。” “我知道了，今后一定注意。其实我们现在相处挺好的，我教她撰写公文熟练运用办公软件，她教会我格斗术，我很享受现在的状态。” “这样就对了，珍惜当下才会让自己过得开心。” 秦云东一路上并没有谈工作，而是和宋天明聊家常。 一个人的生活态度决定了他对待工作的动机。 通过促心谈心，秦云东还比较满意，宋天明初心未改，依然是那个曾经的热血青年。 一个多小时后，秦云东、宋天明和夏丰走进中山市皇家魅力酒店。 在大堂等候多时的素琴立刻笑盈盈迎过来。 为了参加这次宴会，避免和秦云东的身份格格不入，她刻意没有穿奢侈品牌服装，而是换上了一套国货休闲装。 “秦书记，一路上辛苦了，英杰还在单位开会，让我来迎接你。” “老苗真不像话，你是我们的客人，怎么能让你请客，而且还使唤你来接我，这家伙架子越来越大了。” 秦云东故意埋怨苗英杰，其实他已经看出素琴和苗英杰的关系不一般。 素琴莞尔一笑，陪着秦云东向电梯走。 “英杰不是架子大，今天情况特殊，他们开常委会，实在走不开。” “那也不应该在这里吃饭，难道他就不在意影响吗？” “在这里请客是我的主意。由于你和英杰的帮忙，我赚了一笔钱，必须在最好的酒店请客才能表达我的诚意。” 电梯到了四楼餐厅，秦云东边走边开玩笑。 “既然你赚了钱，那我可要点最贵的菜，好好宰宰你。” “我这次赚的钱足够买下半个皇家魅力酒店，所以请把刀磨得锋利些，我任你宰个痛快。” 素琴抿嘴笑起来。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敢在我面前装有钱，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走廊上的一个年轻人听到素琴的话，毫不客气地挖苦嘲笑。 素琴回头看他一眼。 这个年轻人一身时尚洋品牌，在他身边还有一个打扮入时的妖娆女孩，看样子像是个有钱的公子哥。 “看什么看，我说的就是你，装富婆却穿得这么土，你不觉得丢人吗？” 年轻人搂着女孩，挑衅般地瞪着素琴。 女孩咯咯地笑，脸上尽显鄙视的神情。 “你的钱都是父母的，拿着别人的钱装大爷，丢人的是你。以后说话要有教养些，别不知道天高地厚。” 素琴撇撇嘴继续向前走。 “你给我站住！” 公子哥脸上挂不住，立刻紧追几步拦住去路。 “你想干什么？” 秦云东看他要找麻烦，立刻向前半步站在素琴身前。 “哎哟呵，没你的事，躲一边去。我要教训一下这位大妈，让她知道什么才是有钱就是任性……” 公子哥根本没有把秦云东放眼里，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沓没有拆封条的钞票向素琴砸过去。 秦云东挥手将钞票打飞出去。 “你这个人怎么如此无赖，先挑事就不对，怎么还要打人，中山市还有王法吗？” “哎呀，你敢挡横，今儿你算是摊上事了，你们都别想走，我要让你知道知道在中山市我就是王法。” 公子哥看秦云东身后的宋天明和夏丰都对他怒目而视，仿佛随时会扑过来毒打他一顿。 他没敢再动手，而是后退着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爸，有人仗着人多欺负我，你赶快叫人来，我今儿一定要把他们办了……” 自己不敢动手只会打电话摇人。 果然是个不中用的公子哥。 秦云东示意素琴去包间，不用搭理这种货色。 第509章 现在你动我一下试试 素琴气得满脸通红，她还没有被人如此对待过。 拿钱砸她就够恼火的，最无法容忍的是还敢称呼她是大妈。 素琴紧走两步，一把夺过公子哥的手机。 “你听好了，老娘就在606房间等着。你如果不敢来，我今天也一定不会放过你和你的儿子。” “你是谁！特么的活腻了……”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男人暴怒的声音。 素琴不等他说完，用力将手机砸向公子哥。 公子哥吓得立刻下蹲闪躲，手机砸中墙壁，摔得七零八落。 秦云东见状摇摇头，素琴也够暴脾气的，这一下是躲不开麻烦了。 四个人走进包间，素琴一屁股坐在餐椅上，依然气得浑身发抖。 “气死我了，所有的好心情，现在全都被小兔崽子给毁了。” “你经商多年，什么人没有碰到过，怎么和一个纨绔子弟一般见识。别生气了，等一会儿老苗来看到你这个样子，他会怎么想？” 秦云东的话有奇效。 提到苗英杰，素琴瞬间没了火气。 “这事不能赖我，你也看到了，是他先挑衅。要是换了你也一样会反击。” “换了我就会一笑而过。” 秦云东坐在她身旁翻开菜谱，心平气和地劝慰素琴。 “遇到蠢人不要生气，也不要论输赢。除了拉低自己的身价之外，还会影响自己的身心健康。没有投入产出比的争执，怎么算都是亏。” “你的涵养境界比我高，可我觉得退让躲避就是软弱，就会让对方得寸进尺。” “退让躲避不一定就是软弱，或许也是一种人生智慧。就像是战士冲锋，只顾向前猛冲的战士很容易变成烈士。只有善于保护好自己的战士，才有资格继续战斗。” 秦云东点了六个菜，看看腕表，估计好苗英杰到的时间，让服务员通知后厨马上做菜。 他刚要接着劝导素琴，忽然接到了周通平的电话。 秦云东接通电话，起身走到远处的落地窗前。 周通平显得很高兴，看来他已经得知地产价格战结束，赵祥国被带走的消息。 但他什么也没有讲，只是通知秦云东，他下周会带领政协经委会到临江市做调研。 秦云东笑着表示欢迎，他心里知道，周通平不方便在电话里多问，是想借着调研的机会当面问他价格战背后的暗战。 他刚挂了电话，包间的房门突然被踹开。 那个公子哥气势汹汹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个中年男人，以及七八个凶神恶煞的打手。 “王叔，就是这个臭婆娘摔了我的手机……” 公子哥手指素琴大呼小叫告状，忽然又看到站在窗边的秦云东。 “他也是共犯，不能轻饶了他……” 中年男人阴沉着脸看了看秦云东，向他招招手，指了指餐桌，意思是让秦云东过来坐。 打手们迅速关上包间的门，分散守住房门和窗户，看来是防止屋里的人逃跑。 宋天明和夏丰顿时变得紧张。 他们并不是怕自己挨打，而是害怕秦云东受到伤害。 但秦云东没有发话，他们也只能焦急万分地干坐着。 中年人解开上衣扣子，拉开椅子坐在素琴身旁，顺手把一副手铐扔在桌子上。 “是你把他的手机摔了？” 中年男人的声音很冷漠，眼神很阴冷。 素琴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秦云东。 她仿佛是故意要让秦云东尴尬，危机就在眼前，秦云东还能怎么退让躲避。 秦云东不慌不忙走过来，坐在中年人的身旁。 “我一看你就是小角色，怎么不懂铲事的规矩呢？先别着急替人出头，至少要问问我们的身份和背景，万一是你惹不起的人，你岂不是给自己找了天大的麻烦？” 秦云东凑近中年人，说话的音量不大不小，餐桌前坐着的人都能听到，而站着的打手却听不清。 中年人一愣，转头看看神情自若的秦云东。 这位年轻人不怒自威，似乎的确有些来历，就冲秦云东这份胆识，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中年男人有些心虚了。 秦云东提示的很有道理，能在皇家魅力酒店吃饭的人，肯定不是平头百姓，万一在座的有什么背景，那他还真的不敢乱来。 “那好，你说说，你们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背景？” “你看你又急了，一般江湖人都是先自报家门，显示自己上得了台面。你如果没资格平事，我说了自己的身份，岂不是太跌份？” 秦云东似笑非笑看着他，好像是在教他怎么谈事。 “你耍我？我凭什么告诉你我的身份……” 中年人感觉被戏耍，有些冒火地盯着秦云东。 “这是江湖规矩，怎么说耍你呢？再说了，你不就是安保公司的老板吗王海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身份可以保密？” 秦云东端起茶杯，微笑歪头看着他。 “你……你怎么认识我？” 中年人气势减弱，非常惊讶地盯着秦云东手中的茶杯。 秦云东的手非常稳，茶杯里的茶汤平稳如镜。 可见秦云东的十足底气和过硬的心理素质。 “我只是刚才站在窗户前看到你们是坐着中山博安的特种车过来的，中山博安是中山市有名的安保公司，所以我猜你们就是这家公司的人，对？” 秦云东如实相告，并不故弄玄虚。 “好眼力，那你怎么知道我是老板，又知道我的名字？” 王海洋不知不觉收起流氓相，说话也变得正常。 “很简单，那位狗眼看人低的公子哥称呼你王叔，说明你就是老板，你如果只是个打手头目，他是不可能叫你叔的。我恰好知道，中山博安的老板就姓王，叫王海洋。” 秦云东喝了一口茶，稳稳地把茶杯放在桌子上。 “你很聪明。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了，现在请你也说说自己的身份。” 王海洋的语气变得客气起来。 秦云东摇头：“不好意思，你不够资格。” 王海洋气的握紧拳头：“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秦云东笑了：“行，我给你机会，现在你动我一下试试。” 第510章 我会说到做到 宋天明和夏丰都吃惊地瞪大眼睛。 他们搞不清秦云东为什么要出言刺激这个家伙。 王海洋却没有动。 不是他不敢打人，而是顾忌打人的后果。 这个年轻人文质彬彬看样子不是习武之人，想要打他一顿难度不大，但王海洋需要考虑后果。 万一此人真的来头不小，他和他的公司就会有灭顶之灾。 但是如果不动手，王海洋无法向公子哥的父亲交代，自己的公司不但会失去第一大客户，而且今后也不会有人再罩着他。 就在王海洋快速计算得失的时候，公子哥却不耐烦了。 他看王海洋犹豫不决迟迟不动手，忍不住高声催促。 “王叔别被这小子忽悠了，你看看他们的打扮就知道都是不入流的货色，有我爸给你撑腰还怕什么……” “你懂个屁，闭嘴！” 王海洋忍无可忍地呵斥了一句。 他出身于江湖，见过太多翻车的事故。 无数经验告诉他，眼前这群人都不是普通人。 万一打错了人，他辛辛苦苦积攒的家底顷刻间就会灰飞烟灭。 “你爸不是要过来吗，等他来了再说。” 王海洋最终选择了最保险的办法。 他拿出一支烟递给秦云东。 “先生怎么称呼？” “姓秦。” 秦云东接过香烟。 “秦先生，咱们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但我受人之托要为路少爷平事，所以今儿这个事必须要有结果。” 王海洋拿出打火机给秦云东点烟。 他做事向来刀切豆腐两面光。 既要打人，还要把打人的责任甩出去，撇清自己的关系。 秦云东点上烟，看看路少爷，又扬了扬下巴。 “这孩子怎么是个生瓜蛋子，他的爹到底是谁？” “这个嘛……” 王海洋很谨慎，不想说出陆公子的来历。 “你骂谁是生瓜蛋，我告诉你，我爸是临江市……” 路少爷却急于炫耀自己的身份，想以此震慑住秦云东。 “闭嘴！你给你爸惹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王海洋气得再次向路少爷怒吼一声。 “老王，你不用打掩护。临江市姓路的干部没几个，看小路这么嚣张，又看到你是安保公司的老板，我已经想到老路是谁了。” 秦云东笑着用夹着烟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他的手型像是一把枪，很明显暗示出来老路的身份。 但他神情依然从容淡定，没有任何惧色。 “你……你认识老路？” 王海洋更加心慌，他已经有了撤退的打算。 “认识，但不熟。老王，这事你当不了家，但是你既然卷进来，那就去给路宗良打电话，让他亲自过来解决问题。” 秦云东淡淡地说着，把嘴里的烟缓缓吐出。 王海洋坐不住了，他立刻站起身。 “我可以打电话，但他要是问起你，我应该怎么回答他？” “你就说是三年前的老同事请他过来。” “那好。” 王海洋看秦云东一直不肯报出名字，他也不敢再试探，拿起手机就拨打电话。 他为了显示自己的配合，故意打开手机免提。 正在外面应酬的路宗良接通电话，第一句就问事情解决完没有。 “事情解决完了？” “没有。对方说，他是你三年前的同事，我也不好来硬的，还是你亲自来处理。” “同事？他叫什么名字？” “人家说我没资格打听，只能和你聊。” “好大的口气，他算哪颗葱。我正陪几个老板吃饭，没空搭理他。你告诉他，我看在同事的份上，只收五十万块钱精神损失费，这事可以不再追究。” 路宗良根本没有当回事。 他听自己的儿子说过，那几个男人都很年轻，三十岁的年纪在体制内混不出什么样子，所以他也不在乎对方是谁。 王海洋看了看秦云东，意思是路宗良不肯来，让他看着办。 秦云东拿起手机平静地说：“老路，你干嘛这么客气，我不要你的钱，请你过来喝个酒就行。” “你特么是不是脑子不好使，谁给谁钱？” 路宗良在电话里勃然大怒。 “老路，你这么粗鲁太有损形象，赶紧过来，别让我久等。” 秦云东不急不躁地给路宗良下命令。 “你特么活腻……” 路宗良又开始爆粗口。 “路宗良！我给你脸了是不是。受组织教育多年，你就活成这个德行？半个小时之内滚过来，敢迟到或者不来，所有后果你自己承担。” 秦云东不但怒斥他的品行，还发出了威胁。 路宗良有些懵了。 他这才感觉出不对劲，而且听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呢？ “你是哪位……” 路宗良嚣张跋扈的气焰收敛了不少。 “你来了自然就知道，现在已经过去一分钟，我警告你，我会说到做到。” 秦云东随即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在桌子上。 房间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秦云东的气场震撼到，大气也不敢出。 路少爷再傻也知道碰到硬茬了，对方连他老爸都训得像个孙子，更何况是他。 “哎哟，我喘不上气，我的哮喘犯了，我要去医院。” 路少爷装作大口喘粗气，拉开房门就往外跑。却和进房间的人撞个满怀。 他跌跌撞撞向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特……” 路少爷刚想骂，看到来人就吓得赶忙捂上嘴。 王海洋看到来人顿觉魂飞天外，双腿不停发抖。 来人正是苗英杰。 苗英杰不认识路少爷，也不认识王海洋和屋里的打手。 “你们是……” 他迷惑地环顾众人，下意识还以为走错房间，但他随后就看到了秦云东和素琴。 “英杰，这个小兔崽子欺负我，还叫人上来要打我和云东，幸亏你来了，真是吓死人……” 素琴看到苗英杰就像看到救星，假装委屈地抹眼泪。 她很懂男人心理。 越是强势男人越有保护欲，女人此时越装弱小越容易受到男人的青睐。 苗英杰顿时脸色变得铁青。 王海洋勉强挤出笑容，连连鞠躬解释。 “这和我没关系……都是误会……对不住……” 第511章 让他自己救自己吧 王海洋远远绕行想溜出门外。 “站住！你们有一个算一个，我看谁敢走！” 苗英杰阴冷地发出指令。 王海洋像是被定身法定住，站在门口再也不敢动一下。 秦云东拉着苗英杰坐下，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苗英杰气得猛拍桌子。 “路宗良！好大的狗胆，纵子行凶，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老苗，咱们还有事要商量，让他们在这里站在不方便，还是让他们挪挪地方。” “也好，我正好让严局长过来看看他的管理成果。” 苗英杰让王海洋和路少爷等人去隔壁包间等待处理结果。 之后，他打电话给公安局长严富有和纪委书记葛远山，让他们过来现场办公。 秦云东暗自点头。 苗英杰已经领会到他的意思。 路宗良是严富有的人，而严富有又是市委书记姜南风的人。 苗英杰早就想清理掉姜南风的派系人马，却始终没有机会。今天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苗英杰发挥得好，既可以清理掉害群之马，又可以压制住姜南风。 秦云东当然不会说出口，也没有再提不愉快的事，他向苗英杰介绍了宋天明后，便催促马上开席。 苗英杰看看在座的人，又看看腕表，不由问： “素琴，你不是通知卫敏也来吃饭吗，她怎么还没有到？” “卫敏说她要开个会，可能很晚才能过来，让我们先吃饭，不必等她。” 素琴亲自拿着酒壶给秦云东、苗英杰和宋天明倒酒。 “卫敏也要来吃饭？” 秦云东很诧异地问。 “哎哟，卫局和我们吃饭怎么啦，是违反了你的规矩，还是不配和您一起吃饭？” 素琴牙尖嘴利，问的问题让秦云东无从回答。 “素琴，卫敏是云东的左膀右臂，临江市的定风珠。你乱讲话有挑拨离间之嫌。” 苗英杰有了一丝笑模样。 众人刚吃了几分钟，严富有和葛远山已经赶到。 他们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苗英杰也不解释，让他们去隔壁的包间自己问，然后商量出一个结果再过来汇报。 两人莫名其妙地对视一眼，也没有再多问，前后脚走进隔壁包间。 秦云东看他们离开，这才询问素琴这次抄底房源的情况。 “感谢你们二位领导的协助，我对结果很满意，但是我说了实话，两位领导千万别把我法办了。” 素琴笑着介绍抄底买房的过程。 她雇佣了几家大的房产中介，中介又雇了大批假扮购房者的房托儿。 房托们先去省城排队登记购房意向书，接着所有房托儿齐聚中山市，连夜排队购买鑫福、龙腾等超低价房源。 素琴给的报酬很丰厚，而且能抢购到的房子的人，还能拿到双倍奖金，因此房托们表现得格外卖力。 素琴不只是房托儿，她还暗中通过中介收买了售楼部经理，因此可以把各个地产公司的房源一网打尽。 秦云东点头赞许素琴很能干。 虽然说起来好像很轻松，其实素琴具备很强的管理能力和资金防控能力，绝大多数人都不具备这样的水平。 素琴笑着点头。 “秦书记是行家，一下子就说到关键环节了。几千个房托儿是散兵游勇，既没有约束力，也不知道他们的品行，想要把他们驾驭好，难度非常大。” 几个人在包间里聊得高兴，但在另一个包间里，严富有却愁眉苦脸无所适从。 他审讯过王海洋和路少爷之后就知道路宗良惹下大祸了。 按苗英杰的脾气，严富有敢保路宗良，肯定会连累自己。 但是不保路宗良，姜南风那边肯定也会不高兴。 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严富有只能交给姜南风定夺了。 严富有让葛远山继续审问，他躲出包间来到僻静的角落里，偷偷给姜南风打电话汇报情况。 姜南风此时不在中山市，他率团到槐荫市考察国企改革试点企业情况，现在正和吴凡尘吃饭。 听严富有汇报完，姜南风心头火起。 这个不知死活的路宗良，怎么从来不听他的劝告，不知道收敛呢。 以前，路宗良仗着靠山是姜南风而胡作非为，引起中山市上下都有怨气。 苗英杰几次和他商量要拿下路宗良，但姜南风总是说证据不足而帮路宗良推脱。 现在路宗良撞到了枪口上，秦云东和苗英杰都是当事人，姜南风再也没借口继续保护。 “姜书记，现在苗市长坐等我拿处理意见，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如果路宗良违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那就秉公办理。你是市局一把手，该怎么处理为什么问我，难道我是路宗良的爹吗？” 姜南风没好气地挂了电话，把手机撂在桌上。 他发脾气，宴会上的众人都收起笑容。 欢乐祥和的氛围荡然无存。 坐在姜南风身旁的吴凡尘听到了他打电话的过程，心中不免幸灾乐祸。 活该。 报应。 几年前，他在中山市的派系遭到姜南风的打压，没想到今天也轮到他难受了。 严富有被姜南风抢白一顿，只好垂头丧气地走回包间。 看着蹲成一排的打手，以及路少爷和王海洋，他心中却还是拿不定主意。 严富有知道姜书记说的只是气话，肯定不想搞掉路宗良。 只不过路宗良做得太过火，又恰巧被秦云东抓了现行，姜书记想不出保护的办法，于是就把为难的事推给他。 但严富有也无能为力。 一个苗英杰就够可怕了，现在又多了一个秦云东，路宗良简直是深陷必死局啊。 算了，还是让路宗良自己救自己。 严富有叹口气拿出手机拨打路宗良的电话。 “严局，你吃了吗，我在聚贤楼和一帮朋友正吃饭，你赶快过来，我介绍几个大老板给你认识……” 电话里，路宗良热情地发出邀请，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大难临头。 “吃吃吃，你就会吃。赶快放下筷子来皇家魅力酒店，我等你。” 严富有无奈地摇摇头。 他也不知道路宗良这样的酒囊饭袋到底哪里优秀，怎么会得到姜南风如此器重。 第512章 装傻是为了就坡下驴 “咦？你怎么也在皇家魅力酒店？我儿子被人欺负了，对方还很横，我找老王过去摆不平，刚才我又叫内保支队的二庆带人过去，非要把那帮家伙打出狗脑子……” 路宗良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的事，严富有却已经忍无可忍。 “路宗良，你小子才是狗脑子，居然敢动用支队替你打架斗殴，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你知道你在和谁过不去，一个是苗市长，另一个是临江是的秦云东书记，他还是省监委的特约监察员，说办你只是分分钟的事！” 严富有大吼一通，就听到电话里响起杯子掉落地上摔碎的声音。 路宗良直到现在才如梦初醒，吓得杯子都拿不住。 “啊？我……我说怎么听得那么耳熟……原来是秦云东……严局……我不知道是苗英杰和秦云东啊……要不然借我一万个胆也不敢……” 路宗良带着哭腔拼命解释。 但此时解释还有什么用。 “别废话，赶快打电话让二庆收兵回去。不然的话，你是罪上加罪，直接进去吃牢饭。” “是是是，我马上打电话……” “你先等一等，我听秦书记说，他让你过来解决问题，为什么你不来？” “我哪知道是秦云东，我还以为是那个家伙在诈我……” “啥也别说了，快点过来向两位领导解释道歉，能不能闯过这一关，只能靠你自己了。” 严富有差点鼻子气歪，他不想再搭理路宗良，叮嘱了一句后就挂断电话。 “这个笨蛋！蠢货！白痴！” 严富有一脚踢翻了座椅，拍着桌子大骂。 王海洋等人都吓得瑟瑟发抖，路少爷更是脸色发白，双眼一翻就吓晕过去。 一直静静看着严富有发飙的葛远山，招呼随行的警员把路少爷带医院去检查身体。 他走到严富有身旁，微笑着递上一支烟。 “消消火，严局长，事情已经这样了，再生气也没有用，咱还是赶快拿出处理办法。苗市长还在等我们，拖的时间长了，他要是发脾气，咱都承担不起。” “我……我要被路宗良气死了，现在脑子已经短路，远山，你有什么意见就先说，咱俩商量着来。” 严富有此时很听劝，乖乖地坐下来点上烟。 他知道葛远山是苗英杰破格提拔起来的人。 从森林支队的支队长一跃成为市局纪委书记，如果不是苗英杰的心腹爱将，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升职速度。 这一次苗英杰特意叫来葛远山，目的不言而喻。 苗英杰肯定不放心严富有，怀疑他会无原则保护路宗良。所以才特意叫上葛远山进行制衡。 这说明，苗英杰肯定倾向于搞掉路宗良。 严富有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他不会冒险为了路宗良和苗英杰发生冲突，但也不敢惹姜南风不高兴，正好可以借用葛远山挡枪子。将来姜南风怪罪他保护不力，他就全部推给葛远山。 葛远山也点上一支烟，坐在他身旁低声说： “严局，路宗良是局里的老人了，但凡有机会，我也想保他。但这次他自己作死，我想不出理由为他开脱。以我之见，我们只能按纪律检查条例的规定，对路宗良实施双规……” 葛远山不动声色地提出自己的看法。 严富有吓了一跳。 “双规？有这么严重吗？老路是出了名的宠溺儿子，他听说有人欺负他的儿子，一时冲动造成不好影响，给个严重警告处分就差不多了。” 严富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算是尽力为路宗良说了好话，以后对姜南风也有了交代。 “你当然可以这样处理，只要苗市长能首肯，我也没啥意见。” 葛远山弹弹烟灰，一副无所谓的神情。 “别别别，咱俩不是商量吗，我说了我的看法，你说了你的看法，咱们可以从中找个平衡点。比如停职检查，降职处分……” 严富有满脸堆笑从自己口袋里摸出香烟，递给葛远山一支。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葛远山套近乎，以前严富有从来不给葛远山好脸色。 葛远山接过香烟续上火，深深吸了一口烟。 “严局，我是这么看的。苗市长和秦书记叫咱们俩过来是有深意的，咱的处理意见决定了领导如何处理咱，所以你要慎重啊。” “什么？处理咱？为啥要处理咱们？” 严富有心里有数，但装作茫然地盯着葛远山，让他给出答案，自己才能借坡下驴。 “路宗良的事不是小事，如果我们轻轻打一巴掌就放他一马，苗市长就会认为正是市局班子队伍有问题，才会导致路宗良目无纪律为所欲为。那这把火就会向上延烧，常委们都会被架在火上烤。” “老弟看问题很透彻啊，你说得很有道理，接着说。” “为了维持稳定局面，咱应该坚决和路宗良切割，甚至比领导预期的程度更严厉，只有这样才能确保班组成员安然无恙。” “深刻啊，远山，你一番话让我受益匪浅。那咱们就按你的意思起草处理意见。” 严富有暗自长出一口气，葛远山说了方案，他只需要顺水推舟即可。 葛远山拿出记事本，开始起草处理意见。 他刚写了两行字，路宗良满头大汗，慌慌张张跑进包间。 “严局长，我……” “啥也别说，时间紧迫，赶快去隔壁，苗市长和秦书记都等的不耐烦了。” 严富有害怕路宗良求自己帮忙，索性一句话也不让他讲，直接把他带到了秦云东和苗英杰面前。 “这不是路宗良主任吗？很久不见了，你还是一如既往酒精考验啊。” 秦云东闻到路宗良身上的酒气，禁不住揶揄他。 “秦……秦书记，这都是误会，我真不知道犬子是和您发生冲突，我要是知道，说什么也不可能那么对你……” 路宗良极为尴尬，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拼命解释。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和你儿子发生冲突的是平民百姓，你就可以肆意殴打勒索赔偿吗？” 秦云东的笑容里已经有了寒意。 第513章 说出的话，泼出的水 秦云东的话戳中了路宗良的真实想法。 路宗良看到秦云东就发怵，现在被抓住话柄，他心里更加恐慌。 三年前，路宗良见识过秦云东的厉害，深知他铁面无私毫不留情。 当时秦云东还是周通平秘书时，曾担任过专项整治领导小组的副组长，调查过市局干部违规占用公房行为。当时就处理过两位副局长，路宗良因此留下深刻印象。 看到路宗良想辩解又不知道怎么说，结结巴巴答不出来，严富有真替他着急。 他知道路宗良没什么口才，根本不是能言善辩的秦云东的对手。 严富有轻咳一声，出面帮着他绕过话题。 “苗市长，路宗良同志犯了严重错误，我和葛远山同志都很震惊和气愤，也深感内疚自责。我们准备以此为案例，深入开展整风运动……” 严富有故意只对苗英杰说了一套官话。 他之所以这么说话是为了让苗英杰消气，也是在暗示秦云东，不应该越界插手中山市事务。 苗英杰摆摆手，打断严富有的话。 “路宗良不只是犯错误这么简单，你避重就轻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 他严肃地指出，路宗良为了替儿子出气，不但派人上门恐吓威胁，意图伤人，而且还亲口向秦云东索要五十万赔偿金，这绝不是错误范畴，而是涉嫌犯罪。 苗英杰说的都是事实，严富有理屈词穷无言以对。 路宗良眼看苗英杰不打算放过他，仗着后台是姜南风，索性直接撕破脸皮。 “苗市长，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酒壮怂人胆，路宗良出言不逊顶撞苗英杰。 严富有惊得目瞪口呆，他暗自叫苦，路宗良沉不住气，这样闹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苗英杰心中反而很高兴。 只要路宗良敢摊牌，很多台面下的问题就只能公事公办了。 “哦？我过分了吗，你自己怎么反省你的行为，看看我说的哪一条不符合规定？你知法犯法居然还不知悔改，谁给你的勇气？” 苗英杰更加严厉地发出质问，意图继续刺激路宗良。 “你少来这一套，明知道我是严局长刚提拔起来的人，而严局长是姜书记的人，你置我于死地，不是针对我，而是冲着姜书记。这是要大清洗，抢占市局的控制权……” 路宗良梗着脖子提高嗓门，不管不顾地连续输出。 他是想借助姜南风的旗号力压苗英杰，只要苗英杰投鼠忌器不敢对他下重手，他就有机会摆脱困境。 “路宗良！你给我闭嘴，不要多喝了几杯酒就在这里大放厥词！” 严富有脸色大变，拽住路宗良的衣袖将他向后拉。 路宗良没留神，向后倒退了几步险些跌倒。 严富有转过身，背对苗英杰和秦云东，向路宗良不断使眼色，嘴里却大声训斥。 “我们中山市领导班子是团结的，从没有拉帮结派的恶劣行径。我也不是谁的人，我是中山市八百万人民的公仆。你脑子清醒一点，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滑越远。” 严富有说的慷慨激昂义正严词。 路宗良还在气头上，并没有意识到问题严重，但看严富有着急的样子，他也就闭嘴不再吭声。 苗英杰端起茶杯，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严富有想打掩护遮掩过去，但已经晚了。 讲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严富有改变不了事实。 “路宗良，你说的话让我很震惊，难道是姜书记让你这么干的，这都是姜书记的意思？” 苗英杰继续紧抓路宗良的话不放，想要继续让他暴露更多。 路宗良这才醒悟过来，他刚才冲动说的话，就像是亲手递给苗英杰的一把刀，这会让姜南风非常被动。 “我……不是这个意思……姜书记也从来没有这个意思……” 路宗良极力否认自己的说的话，显得苍白无力。 “我也相信绝不是姜书记的意思，你打着姜书记的旗号到处招摇，散布各种不负责任的言论，很多同志早就不满，现在居然还敢在我面前不知收敛，性质极其恶劣！” 苗英杰岂能就此放过他，于是敲着桌沿加重语气怒斥。 此时，葛远山拿着起草好的处理意见进来向苗英杰汇报。 大致意思是路宗良停职检查，市局纪委跟进全面审查，整理出所有问题后呈报给苗英杰。 这个处理意见中规中矩，姜南风和严富有也不会有反对意见。无论结论如何，至少路宗良肯定在市局干不下去了。 严富有陪着笑脸走近苗英杰，想赶快结束这场风波。 “苗市长公务繁忙，不能在这种小事上占用您宝贵的时间。您看能不能这样，现在我和远山同志把路宗良带回去，抓紧时间审查，以便及时向你做完整的汇报。” “我给你们一周时间拿出结果，不要想糊弄过去，我会亲自盯着这件事的进展。你们回去好好总结教训，不允许此类情况再次发生。” 苗英杰觉得差不多了，路宗良落马，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秦云东对此却很不满意。 如果是他处理这件事，一定会穷追猛打，不但要立刻让纪委介入，还要继续造势逼迫严富有引咎辞职。 但这里是中山市，秦云东确实不方便越俎代庖，只能按照苗英杰的意思处理。 当严富有和葛远山带着路宗良等人刚离开酒店，卫敏匆匆走进包间。 “不好意思，我开完会紧赶慢赶过来，还是迟到了一个多小时。” 卫敏坐在素琴身旁的空位，却明显是对苗英杰表达歉意。 “没关系啦，知道你忙，大家都是自己人，没人会责怪的。我现在给你点两个菜，总不能让卫大局长吃残羹剩饭。” 素琴笑眯眯地抢话安慰卫敏。 她和卫敏接触后就觉得很投缘，卫敏的干练直爽，非常符合她的脾气。 苗英杰当然不会对卫敏的迟到有什么意见，他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既然你这么忙就用不着赶过来，是不是和素琴有什么约会？” 第514章 七里河文玩交易市场 苗英杰猜测，卫敏不会只是过来吃一顿饭，肯定还是奔着文物走私案而来。 果然，卫敏还没有说话，素琴就抢着回答。 “我们说好了的，今天下午我带她去选购文玩。小敏第一次接触没经验，我这个当姐姐的要手把手教她，省得被人家骗。” “我没有听说过中山市有文玩市场，你们能去哪里买文玩？” 秦云东好奇地插话问。 “我听龙都洞天轩的老板说，中山市郊外的七里营有自发形成的文玩交易市场，沿着七里河岸边聚集很多藏友交易藏品，品相都相当不错。” “自发形成的市场不规范，而且在荒郊野外交易文玩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我打听过那个地方的治安，虽然是自发市场，但一直都是七里营村维持秩序，从来没有出现过恶性案件。再说，我还有小敏妹妹保驾，那就更是万无一失喽。” 素琴显然有备而来，提前做过很多调查，对于七里营文玩市场已经很熟悉。 她看看秦云东又看看卫敏，眼珠一转发出邀请。 “秦书记，我听说你的堂叔就是省文物研究所的专家，想必你对文物也很有研究，如果下午不忙的话，咱们可以作伴一起去啊。” “你不要听外面瞎传，我对文物是外行，虽然我也想开开眼，但我和老苗还有事商量，要不……还是你们俩去。” 秦云东听说是七里营就心中一动，他脑子里快速闪过一个人的名字。 他已经决定跟着去一趟，但又不能表现得太积极，于是故意推辞。 “英杰，你也去呗，你们可以在车上谈工作，顺便到市场转一转，既可以换换脑子放松心情，也可以顺便体察民情呀。” 素琴看秦云东拒绝的态度不坚决，立刻对苗英杰做工作。 苗英杰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秦云东装作很无奈地同意去一趟七里营村。 半个小时后，一行人分乘三辆汽车出发。 卫敏开车带着素琴在前面引路，秦云东和苗英杰坐第二辆车，夏丰开车和宋天明走在最后。 除了卫敏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在他们车队后面还尾随着一辆面包车，里面是袁队长带领着五个刑警。 在路上，素琴有意夸赞秦云东是完美无缺的男人，人长得帅，事业有成，而且人品出众，能力卓绝。 卫敏听着心情非常愉快，虽然没有答话，却抑制不住露出笑容。 素琴经过察言观色，心里有底了。 卫敏肯定非常喜欢秦云东，那就不可能成为自己的情敌。 在第二辆车里，秦云东向苗英杰提出共建物流铁路的思路。 临江市的工业品迅猛发展，需要加快物流速度，但临江的半山区半丘陵的地理环境，决定了交通建设有天然劣势。 因此临江市只能靠两条高速公路，一条水路和一条铁路对外运输，远远不能满足临江市发展的要求。 而中山市则不同，身处平原地区就有交通便利优势，公路网和铁路网四通八达。 因此，秦云东想在两地之间建立一条货运专用铁路，最大限度地利用铁路承载力大的优势，大规模把产品送往中山市，再借助中山的交通网络向外输出。 “老苗，我的设想不只是对临江有帮助，中山市也因此能带动起物流仓储枢纽，这里面蕴含着不少商机，绝对是双赢的局面。” “我对临江市和中山市都很熟悉，非常赞同你的设想，只是建专线铁路审批很复杂，从铁道部到省里要层层审批，现在环境不理想，你的规划十有八九要泡汤。” 苗英杰说的是事实。 现在省里是鲍乾清掌权，中山市也要由姜南风点头，而这两个人都不大可能配合秦云东，大概率会不会采纳这个计划。 “只要方案可行，对鲍乾清和姜南风有提升政绩的好处，他们也未必不会不答应。事在人为，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就不行呢？” 秦云东对困难早有准备，在他心里有一个执念，只要想干就一定要想尽办法达成。 苗英杰对此却不抱希望，但他也不想给秦云东泼冷水，只是随口答应尽力协助。 车队来到七里营村外的七里河旁的滩涂地，看到上百辆汽车横七竖八停在空地上。 河边聚集了很多人，卖家一字排开，都是用一块布铺在地上，摆放着自己要卖的文玩。 买家大多背着背包，或蹲下看文玩讲价钱，或是在摊位前的小路上来回穿梭寻找心仪的藏品。 素琴和卫敏先下车后，卫敏帮忙从汽车后备箱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行李箱。 素琴打了一个电话，不一会儿就有个精瘦的汉子匆匆走过来。 “我是耗子，大姐，刚才是您给我打的电话？” 耗子满脸堆笑，向素琴点头哈腰地询问。 他才三十岁出头，但头发稀疏到可以看到头皮，衣服虽然是名牌，但因为他太瘦，穿在身上却晃里晃荡看着有些滑稽。 “是的，我是龙都洞天轩易老板介绍来的，这么大老远跑来是有诚意的，价钱好商量，但你不许拿赝品和下品蒙我。” “不会的，不会的，易老板介绍的买主都是大买卖人，我们还打算和您长期合作，绝不会做一锤子买卖，怎么敢蒙您呢。您这边请……” 耗子龇着大板牙，满脸堆笑连连保证。 素琴招招手，要带着卫敏等人跟着走。 “请等一等，大姐，你们怎么带来这么多人？” 耗子怀疑地扫视着秦云东等人，眼神里满是警惕。 “废话，这里面有几百万的现金，万一我这个弱女子被抢了怎么办，当然要多叫点人保护。” 素琴指了指卫敏拉着的行李箱。 “大姐，您担心我们抢钱，我可以理解，但我也担心你们抢文物啊。按我们的规矩，你最多只能带两个人，否则，恕不接待。” 耗子的口气不容商量。 如果不答应他的条件，他宁可不做这笔生意。 素琴看无法说服耗子，只能回头看苗英杰和秦云东，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秦云东随即抢先开口。 “这样，我和卫敏一起陪你去买文玩，老苗、天明和小夏就在市场里逛一逛，等我们回来。” “这位先生很上道，那咱就走。” 耗子对秦云东的建议很满意，立刻表态同意。 第515章 探巢穴别有用意 耗子认为秦云东看上去很斯文有修养，绝不是大盗惯犯，而两个女人也不会有什么武力值，这三个人去老巢买文物，安全系数很高。 素琴也没有当回事，既然秦云东的建议被买主采纳，她也就跟着耗子一起向前走。 卫敏却眉头微蹙，低声劝阻秦云东。 “我一个人陪琴姐去买东西，你还是陪老苗他们。” 卫敏明显不想让秦云东去冒险，眼神里都是无言的劝阻。 秦云东看懂了卫敏眼神中的意思，也就明白了卫敏此行是要采取抓捕行动。 “你们两个女人去太不让人放心了，好歹我是男人，拉行李搬物品，还有些用处。” 秦云东没有听卫敏的话，伸手握住行李箱拉杆。 卫敏了解秦云东，只要他做出决定，根本不会更改，于是她轻轻叹口气，只好松开手。 素琴和耗子并肩在前面走，秦云东和卫敏跟在后面，穿过拥挤人群一直向西走。 卫敏挽住秦云东的胳膊，还想做劝阻的尝试。 “云东，我们有行动，你还是别去……” “这个耗子应该就是文物盗窃团伙的成员？” 秦云东岔开话题，不想再和卫敏讨论该不该去的问题。 “你是怎么知道的？” 卫敏显得很神奇。 她是在侦查员连续到七里河侦查后才断定耗子的身份，秦云东怎么一眼就能得出准确的结论。 “我堂叔给我聊起过文物盗采的案例，所以我多少知道一些罪犯的特征。耗子身高不到一米六，瘦得像是饥民，两只眼睛滴流乱转不敢正眼对视，非常符合挖坟掘墓的罪犯画像。” “真有你的，看来我以后也应该跟着你堂叔好好学学。” 卫敏被秦云东的描述逗乐了，担心的情绪也随之减轻。 看她放松了，秦云东随即又对她进行安慰。 “借用素琴开展抓捕行动，你肯定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估计，七里河和七里营村都已经被你控制了，那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秦云东对卫敏很有信心，知道她每次行动都有周密的谋划，不会逞个人英雄主义。 但卫敏对秦云东却不放心。趁着周围嘈杂环境的掩护，卫敏简短介绍了这次行动计划。 “这个团伙虽然没有枪，但他们为了掏盗洞，储备了不少炸药，所以去他们那里会有危险，我不想让你……” “现在你说晚了，我就是现在退出必然引起耗子的警觉，你的计划就会面临失败，所以咱还是按计划继续行事。” 秦云东说得很有道理，卫敏无奈地叹口气。 “我觉得你不是为了看热闹，也不是喜欢冒险，你去文物贩子老巢肯定还有别的用意？” “还是你了解我呀，但现在不能和你聊，你还是集中精力指挥行动。” 秦云东看到素琴和耗子已经离开河滩，走进七里营村。 看来文物贩子们的老巢就要到了。 一行人走到一栋普通的农家四合院门前，耗子走上台阶，有节奏地敲了敲院门。 院门打开一条缝，里面的人向他们招招手。 “别怕，我们手里有不少贵重的文物，所以才会加倍小心防止被人抢，跟我进去。” 耗子解释了一下，闪身走进院子。 “鬼鬼祟祟的，我怎么觉得有些吓人呢？” 素琴低声对卫敏和秦云东咕哝了一句，她此时才感觉气氛不对。 “放心，你是易老板介绍来的大客户，他们不会把你怎么着。” 卫敏紧跟耗子走进院门。 “听卫敏的，她认为没事就肯定没事。” 秦云东拉着素琴一起走进院子，大铁门随即在他们身后关上。 农家小院不大，大约五十平方米。 院子里有三个男人正抽烟，看到三个陌生人进来，目光不由自主都集中在卫敏身上。 谁叫卫敏天生丽质，身材有料，男人想不关注都很难。 “看什么看，一个个贼眉鼠眼的，不懂礼貌吗？” 素琴心里很失落，不由瞪起眼睛呵斥。 “对不住，他们都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大姐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耗子向三个人摆摆手，让他们躲远点别吓着客人。 一行人走进南边的一栋普通二层小楼的正堂。 “你们稍等，我这就请我大哥来和你们谈。” 耗子说完就退出房间匆匆而去。 “接下来就看琴姐了，我跟着长长见识。” 秦云东把行李箱交给素琴，坐在长椅上翘起二郎腿。 卫敏背着手打量着房间的陈设，又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的四个人。 “云东，我怎么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这房子和外面的人都很邪性，咱是不是进了贼窝了？” 素琴挨着秦云东坐下，虽然她知道卫敏的身份，但在关键时刻，她还是愿意依靠男人讨心安。 “贼窝也没啥怕的，他们只是求财，又不会伤害你。再说，你有小敏妹妹护驾，还能怕几个毛贼吗。”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抢了我的钱再杀人灭口啊。” “如果他们真有歹意，至少会搜我的身，防止我有武器会反击，但他们对我们没有防备。耗子和那四个人都贼头贼脑，但没有杀气，我猜应该是真的只是谈生意。” “那就好，你这么分析我就放心了。买文玩古董损失点钱倒没什么，要是把命搭进去，那就实在太冤了。” 素琴长出一口气，僵直的身子也放松下来。 话音未落，耗子带着一个男人走进房间。 “大姐，这就是我大哥，石佛。” “大姐是全国闻名的地产富姐，麻烦您跑这么远的路来谈生意，我特备一件礼品送上，以表达我的敬意。” 石佛说着，递给素琴一个烟盒大小的首饰盒。 他四十多岁年纪，身穿合体西装，脚上的皮鞋锃亮，从派头到谈吐都显得很绅士，和他的手下马仔有天壤之别。 “哎唷，你干嘛这么客气。到底是大哥，拎得清，很懂规矩呀。” 素琴看到石佛就彻底放下戒备，脸上重新焕发出笑容。 她接过首饰盒，迫不及待地打开看。 秦云东对礼品没兴趣，他站在素琴后悄悄地看着石佛。 不出所料，果然是他。 第516章 主犯也有传奇经历 秦云东和石佛互不相识。 但秦云东看到石佛左眉头有一颗黑痣，已经断定他是宁忠诚。 以前秦云东多次去临县调研，所以和县委书记苗英杰以及县长杨期成为要好的朋友。 有一次吃饭，秦云东看到杨期戴着一块名表，价值不菲，于是提醒他注意形象。 杨期当时解释说，这是他一个远房亲戚送给他的，绝没有行回收物的问题。 这位亲戚就是宁忠诚。 据杨期说，在他们家族的同代人中，只有他和宁忠诚最有出息。 宁忠诚的家在中山七里营村，他十五岁就跟随同村的人外出打工，十八岁就敢利用老板的关系偷接化粪池工程，并收获到了第一桶金。 从此宁忠诚就专注在排水管道工程领域，因为他的聪明和勤奋，能做别人不愿做的事，忍别人不能忍的气，十年后就已经是百万富翁。 他又用了十年的时间不断扩张，从原材料开采、管道制品到施工和维护，做成了一条产业链，使得自己的企业成为w省首屈一指的管道工程集团。 “宁忠诚小时候，家里人找算命先生给他看相，说他眉头藏黑痣是富贵之相，将来必有出息，现在看来是应验了。所以宁忠诚特别爱惜自己这颗痣，他老婆嫌痣不好看，想让他去医院用激光打掉，但宁忠诚却大发雷霆，吓得他老婆再也不敢提痣的事。” 杨期当时兴致勃勃谈论宁忠诚，秦云东也只是当故事听听，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今天素琴提到七里营村，一下子唤醒了秦云东这一段记忆，所以他才想来看看是不是宁忠诚。 面前这位中年男人眉头的确有痣，完全契合了杨期当年的描述。 秦云东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同时又非常疑惑不解。 宁忠诚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企业家，怎么成了走私文物团伙的主犯？ “哎呀，好漂亮的一耳三钳，这是乾隆时期的耳饰。” 素琴惊叫一声，把首饰盒捧到眼前仔细端详。 “大姐果然是行家，一眼就看出这是清宫的玩意。” 宁忠诚竖起大拇指夸赞。 “清朝贵妇有一个耳垂上挂三个吊坠的习俗，因此叫“一耳三钳”。这三对耳环都是纯金，连接耳环的珍珠每串两颗，形似葫芦，寓意健康长寿，福禄双全。匹配大姐这样的人物在合适不过了。” 宁忠诚介绍耳饰还不忘吹捧素琴。 素琴听得心花怒放，所有的不安情绪一扫而空。 “谢谢你的礼物，我还以为是什么小玩意，没想到这份礼物这么贵重，真是个大气的爷们。” “您别客气，礼物能入大姐的法眼，我也放心了，总算没有辜负我细心挑选的心思。” 宁忠诚请素琴等人坐下，让耗子端茶过来。 “石佛大哥，你出手这么大方，应该手里还有很多更好的货？” 卫敏接过茶杯插话问了一句。 “这位美女是……” 宁忠诚上下打量着卫敏，笑容背后有戒备。 “哦，忘了介绍了。这位是我的妹妹小敏，那位是……我妹夫小东。我妹妹也想进圈子，她这次来主要是观摩，顺便买一两件文玩试试水。” 素琴为了让宁忠诚放心，也是故意让卫敏和秦云东产生关系，于是随口撒了一个谎。 “原来如此。” 宁忠诚眼睛扫过行李箱和卫敏背着的背包。 估摸着里面的现金至少也有上千万，这可是大买主。 “不瞒你们说，七里河文玩市场就是我组织的，很多藏友会把压箱底的宝贝先给我过目。最近我收到了几件文玩相当不错，但一分价钱一分货，来路不明的、没财力的人也就无缘相见了。大姐如果有兴趣，我可以请你们品鉴。” 宁忠诚三言两语就把自己和文物之间的关系撇清。 他的文物都是买别人的，出了问题也不会承担多大责任。 卫敏暗自摇头，自己有点操之过急，这个家伙太狡猾，估计早就做好了准备，想要抓住他的把柄比想象的要难。 “我当然有兴趣了，从沿海市到七里营一千多公里，我如果不淘些宝贝带回去，岂不是白来一趟。只要你有好东西，价钱方面不成问题。” 素琴满眼都是兴奋，迫不及待表示要看文物。 “按我的规矩，第一次交易的陌生客人，我是不会拿出好东西的。但大姐是易老板介绍的，自然另当别论，现在请跟我到鉴宝室。” 所谓的鉴宝室就在这个房间下面。 宁忠诚按了一下墙壁上的指纹按钮，一块地板逐渐翻起，露出一平方米大小的入口。 耗子率先下去接通电源，密室里灯光发出柔和的光。 密室面积足有两百平方米，四面贴墙都是顶天立地的置物架，架子上摆满了文物。 置物架内嵌射灯，可以清晰看到每一件文物的细节特征，但置物架都罩着防爆玻璃，无法直接触碰。 “哇，这么多好玩意啊。” 素琴惊喜地叫起来，她凑近玻璃欣赏着文物，开心到眉飞色舞。 卫敏长出一口气。 她研究了两年历年古墓被盗的文物，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密室里的藏品至少有六件。 有了这些证据，足可以人赃并获了。 卫敏刚要按衣领里藏着的信号发射器，下令开始行动。 忽然，秦云东搂住了她的肩膀。 “老婆，你喜欢什么就尽管说，别怕花钱，咱姐说过要送你两件。” 但秦云东轻轻握了握卫敏的肩膀，暗示她不要着急，再等等看。 “你还真好意思说，你怎么不花钱，总想着坑我姐。你如果还是我老公，今儿我就等着看你的表现。” 卫敏不满地扭了扭腰，像是使性子挣脱了秦云东的搂抱。 其实，她只不过是为了配合秦云东的演出，答应听他的命令再行动。 素琴很讶异。 她没想到卫敏和秦云东公然在她面前秀恩爱，居然一定避讳都没有。 但转念一想，素琴又释然了。 美女爱英雄，英雄也难过美人关，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事。 卫敏和秦云东既然是一对，那就不会和她再抢苗英杰。 第517 环环相扣套口供 “哎哟，小敏，别这么说小东。他是打工人，哪能拿的出这么多钱。你这不是为难他吗。小东那么爱你就够了，不要在钱上闹别扭。姐姐答应给你买，乖。” 素琴笑嘻嘻把卫敏拉到自己身旁，为她讲解文物。 宁忠诚没有看出秦云东和卫敏之间的默契，他以为是小两口为了钱发生的口角。 他不想打扰素琴看文物，看秦云东垂头丧气站在原地，便走过去含笑宽慰他。 “赚钱需要能力也需要运气，绝大多数男人都注定辛苦一辈子也攒不下什么钱，所以没钱并不是你的错。” “老兄，你说得很对，但悲催的是，女人并不认可你说的道理。她们更喜欢有钱的男人，而不是我这样的穷人。所以趁着年轻，我还想搏一搏，能有你十分之一的财力，我就心满意足了。老兄，你是怎么发迹的，能教我发财的办法吗？” 秦云东非常期待地望着他，眼神里有渴望发财的亮光。 “我干的活你干不了，所以我也教不了你。” 宁忠诚大笑着摆摆手。 “你咋看不起人呢，我也是两手两脚一个脑袋，凭啥你能干，我就干不了？” 秦云东故意曲解他的意思，装作很生气的样子。 “兄弟误会了，我是掏大粪赚的钱，你干得了吗？” “你别开玩笑了，是不是故意耍我呢？” “我有开玩笑吗？我十八岁干的第一件赚钱的业务就是化粪池项目，为了保证工程品质，天天要检测，出现问题就要第一时间进去维修。搞得我洗也洗不掉一身味，真叫顶风臭十里。” 宁忠诚大大方方讲述了自己的创业经历。 他不觉得难为情，只有赚不了钱才是真丢人。 秦云东得到了宁忠诚的亲口证明，对他的身份算是确认无疑了。 “没想到你的创业这么难，但你十八岁创业，二十多年把事业做到全省第一，真让我佩服。但是，你不是应该忙于管道工程生意吗，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搞文物收藏呢？” “文玩收藏也是生意哦，而且比我做项目工程还赚钱。我的公司走上正轨就不需要再操那么多心，于是我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这里了。” 被秦云东一通吹捧让宁忠诚很受用，对秦云东也亲近很多，几乎是有问必答。 聊了一会儿，宁忠诚才开始询问起秦云东的情况。 “兄弟，你是做什么的，在哪里打工？” “我在临江市水电站，只是一个小职员，无权无钱，不值一提。” “临江市以前叫临县，我有个亲戚过去在那里是实权人物，只可惜他不在了。不然的话，我一句话就能让你改变命运。” “你的亲戚虽然不在临江市，那肯定也有老部下，或许他只要打个电话也能帮我的忙。” 秦云东猜想宁忠诚所说的亲戚肯定是杨期。 他还想继续套出宁忠诚的口供，看是不是能打听到杨期的下落。 “你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我说我的亲戚不在，指的是他已经死了。” 杨期死了？ 秦云东暗自吃惊，表面上却只是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唉，看来我还真是没富贵的命，总是赶不到点上。” “这倒也未必，虽然我的亲戚不在了，但我还有别的关系，今天算是认识了，以后有机会我再介绍给你。” 宁忠诚说得留有余地，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如果想要他帮忙，那今天的交易必须达成，否则他肯定不管。 但随后的交易结果让宁忠诚非常满意。 素琴买了一对明代官窑单色釉瓷玉甁，又给卫敏买了一对清宫金镶玉圆条手镯，万字纹样，富贵又大气。 这两对文玩花费五百多万元，在二十多年前，已经算得上罕见的豪奢，素琴居然连眼睛都不眨。 沿海市第一富姐的称呼实至名归。 “石佛，你还有别的官窑瓷器吗？” 素琴意犹未尽，只是满屋的文物大多数都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目前就这么多，如果大姐喜欢瓷器，我今后留意多备着。你可以来挑选，我也可以直接送到你府上。” 宁忠诚对素琴更加殷勤，生怕丢了这个大客户。 素琴只能作罢，回头看看秦云东。 “小东，你怎么还没有选，姐姐我也送你一件。” 素琴看来兴致很好，消费得不够过瘾。 秦云东看了宁忠诚一眼，摇摇头表示自己只是小文员，玩不起这么高档的品味。 宁忠诚心知肚明秦云东看他的意思。 他为了达成买卖，马上向秦云东许诺。 “小东，收藏文物不一定炫耀，文物能增值，也可以为了自己的前途当礼品送出去，绝对能心想事成。你是我的客人，那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等我忙完手表的事，肯定去临江市帮你走走门路。” “老兄这么一说，我还真就动心了，那我就随便选一件……就它。” 秦云东微微一笑，随手就指着架子上的一套古籍。 宁忠诚双眼放光。 素琴却惊呆了。 那虽然只是一套书，但因为是宋版书，价值便极其昂贵，在文物市场有“每页价超黄金”的说法。 “小东，还真会选啊。知道吗，那是南宋余仁仲万卷堂坊刻本，抵得上我的一对花瓶外加小敏的一对手镯。幸亏不是孤本，否则价格怕是翻十几倍了。” “这么贵啊，那还是算了，总不能让姐姐负担太重，我再找找别的。” 秦云东看似对文物一窍不通，其实正是知道宋版书的价值才想带走。 古代书籍的保存和其他文物不同，要求保持相对的温度和湿度。通常应保持在十七度左右的温度，百分之六十的湿度。 七里营村属于北方，气候干燥，现在又是深秋时节，宁忠诚密室的温度和湿度都达不到标准，宋版书已经出现干裂的迹象，一旦破损就意味着巨大的损失。 秦云东的欲擒故纵很适用素琴。 素琴自尊心很强，而且这次抄底买房赚大钱归功于秦云东的计划。素琴怎么会驳了秦云东的面子。 “别选了，既然你一眼相中那就是缘分，姐姐替你买下了。” 第518章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素琴把手一挥，显示出挥金如土的豪气。 宁忠诚为了促成这一单生意，也是想给素琴留下好印象，他也要显得豪爽。 “这样，大姐是有钱人，不在乎优惠，我出价六百万没别的意思，只是表达我的敬意。” 六百万虽然骇人，但的确是上品宋版书市值的七折价钱，足可见宁忠诚很有诚意。 “我剩余的现金不够，你收支票或者信用卡吗？” “不好意思，我们是民间交易，不能用支票，七里营村也没有at机……这样，宋版书您拿走，什么时候有空取了现金给我打电话，我再派人去取。” 宁忠诚很谨慎，不想留下任何资金往来的证据，所以他只愿意要现金。 “你这么放心我吗，难道不怕我拿走宋版书之后不认账了？” 素琴笑盈盈地问。 “如果真是那样，我认栽。但我相信自己的眼力，大姐的财力和品行都是顶级，干不出失信的事。” 宁忠诚非常坦荡地回答。 但他说的都是场面话，不能当真。 如果素琴真的不给钱，宁忠诚肯定会翻脸动刀子的。 “石佛很大气嘛，你这样的生意人想不发财都难。今天时间有点晚了，明天下午你叫人去皇家魅力酒店，我亲自当面给他。” “那就多谢大姐了。” 宁忠诚微笑着微微点头。 秦云东、素琴和卫敏离开农家院，回到停车的地方。 卫敏看看腕表，不由赞叹道： “琴姐不到两个小时就花掉一千多万，真让我大开眼界啊。” “这不算什么啦，我参加几次拍卖会，哪次不是千万元起步的？” 素琴很得意，语气中也有几分炫耀。 她看看正在往汽车后备箱装箱子的秦云东，拉着卫敏走到一边。 “你和秦云东相好我理解，但要有分寸，他是大官，别只顾着卿卿我我，把他的仕途弄丢了。” “哦……是吗？我一定注意。” 卫敏想解释，但转念一想还是默认了。 她接下来还要利用素琴继续破案，现在如果向素琴说出真相，素琴有可能不答应配合破案，就算答应也会在破案过程中表现出紧张不安。以石佛的机敏，很容易觉察出危险。 因此，还是暂时不告诉素琴为妙。 正在此时，苗英杰、宋天明和夏丰走回来，素琴立刻迎过去和苗英杰聊起自己买文物的经过。 卫敏趁机走到车尾，站到秦云东身旁。 “失窃的文物明明就在石佛的家里，你为什么要阻止我行动？” 卫敏不像是责怪，噘起嘴的样子更像是娇嗔。 “现在抓他们不是时候，虽然找到失窃文物，但你没有直接证据定他们的罪，况且还有很多疑点需要破解。” 秦云东说得有道理。 虽然找到了一部分失窃文物，但并没有找到文物走私团伙的证据。 宁忠诚只要推说家里放的都是买来的文物，顶多文物没收罚罚款，就能轻松逃避公正的审判。 所以他才劝阻卫敏要沉着冷静，欲速则不达。 卫敏叹口气，不得不承认秦云东说的是对的。 只不过这个案子拖了两年，她确实逐渐心浮气躁想急于破案。 卫敏思忖片刻，发觉秦云东似乎话里有话，于是追问： “你发现了什么疑点？” “你知道石佛是谁吗？” “他是谁？” “宁忠诚，杨期的表弟。” “什么！原来石佛是杨期的表弟！” 卫敏惊讶又兴奋。 三年前被双规后开除公职的杨期，获得自由后就杳无音信，没想到在这里居然碰到了杨期的表弟，那么寻找杨期就有了重要的线索。 “不过，很可惜，杨期已经死了。” “死了？” 卫敏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又被浇灭。 秦云东简略给她讲了宁忠诚和杨期的关系，以及宁忠诚个人经历。 “我怀疑杨期之死是一起谋杀案。根据美美的供述，杨期是文物盗窃走私团伙主犯，那么宁忠诚就肯定是骨干成员，或许他们之间产生纠纷才会闹出人命。” 秦云东推测，大概是为了争夺团伙的控制权发生内讧，现在如果抓了宁忠诚，又没有实际证据，反而会打草惊蛇造成宁忠诚潜逃，那这个案子就彻底成了无头公案。 “我明白了。现在我就收队，只留下监视组盯住宁忠诚。” 卫敏马上用手机向袁队长下达命令。 秦云东看到苗英杰走过来，向他挥挥手，又低声问卫敏，素琴刚才和她说什么了。 “没说啥啊，都是女人的私房话，你瞎打听什么呀。” 卫敏的脸红了，瞪了他一眼，但眼神中都是妩媚风情。 第二天，秦云东和卫敏来到省城，先见了文物研究所的所长秦双保。 自从闻所长调到省报任社长，为了答谢秦云东的提携恩情，他极力向上级推荐秦双保接任。上级也知道闻所长是钟书记亲自关心下的人事任命，当然也不敢提什么反对意见，再加上秦双保的确是文物研究所数一数二的专家，于是秦双保如愿以偿接任了所长的职务。 “卫局长一来，我就心惊肉跳，总是害怕哪里又出现文物被盗的案子。” 秦双保乐呵呵地先给卫敏递了一杯茶。 “这次我从民间文玩市场买了两样玩意，请你给掌眼鉴宝。” 卫敏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木匣和一个首饰盒。 “云东和卫局长一起拿来的东西，想必不同凡响，让我开开眼，这是啥高货。” 秦双保打着哈哈，背着手俯身看桌子上的两样外包装。 他参加各类鉴宝活动太多次了，大多民间藏品都是伪品和赝品，很难有什么让他眼前一亮的高货。 所以他也没有觉得卫敏能带来什么稀罕物。 秦云东坐在一旁品尝，微笑着不接话茬。 当卫敏带上手套，拿出一套宋版书，一对清宫金镶玉圆条手镯，秦双保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 秦双保揉揉眼睛，几乎鼻子都要碰到宋版书上。 “天呐，我的老天爷啊！” 秦双保惊叫着向后退，脑袋一阵眩晕。 他已经看出，这是三年前挖掘一座宋代古墓，丢失的最有研究价值的文物。 第519章 建高楼出政绩 秦云东一把拽住他，把他搀扶到座位上。 “叔，你别激动，卫局长拿来的不是赝品？” “我以自己的荣誉担保，这部书绝对不是赝品，而且就是三年前宋墓里遗失的那一部宋版书。” 秦双保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翻开一页，态度极为虔诚。 “你们看，我说得没错，这是南宋最着名的书坊——万卷堂出品的《春秋经传集解》！” 他喜滋滋地向卫敏和秦云东普及宋版书的专业知识。 在宋朝之前的朝代，印刷术尚未普及，书籍都是靠手抄，质量和数量都没有办法形成大规模传播。 到了宋朝，雕版印刷技术日臻成熟，并且活字印刷发明出来，使得宋朝的印刷行业空前发展。 “文物界有共识，两宋时期是我国雕版印刷的辉煌时代，也是艺术价值最高的时代。” 秦双保对手里的古籍爱不释手，翻动书页的动作极其温柔，恐怕他对自己老婆也没有这么用心过。 “秦所长，谢谢你给我讲解知识，但你并没有告诉我，你怎么断定这部书是真品的？” 卫敏打破砂锅问到底。 秦双保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很细心地继续给卫敏讲解。 判断宋版书是否是真品，主要是从纸张、墨、装帧、雕刻、字体、内容等六个方面进行评估。 而这部古籍在这六个方面都毫无疑问是宋代作品，而且还是绝佳上品之作。 “你们看，书里的版式插图，具有明显的万卷堂的风格特征，有了这么多证明身份的证据，还用得着怀疑这部书的真实性吗？” 秦双保兴奋站起身，快步走到办工作前，连续拨打几个电话让所里的专家到会议室集合，共同见证遗失的宝贝重回怀抱。 当他重新坐回沙发时，才想起来问这部书是怎么找到的。 秦云东只是简略说和一个走私文物的团伙有关，靠一位热心的企业家帮助，画了六百多万买下的这两样文物。 “虽然花费不低，但对宋版书来说，物超所值。如果这一套书放到拍卖市场，恐怕要拍出上千万的价钱。” “叔，卫局长接下来要针对这伙走私文物的团伙设局，到时候麻烦你出面对文物进行鉴定。” “云东别客气，这都是我分内事，责无旁贷。” 秦云东留下卫敏在文物研究所和专家开会，他则赶到省报社见闻长河社长。 几年没见，省报社在一环核心区域建了一栋六十层楼高的摩天大楼，并取名为传媒中心。 这栋地标性建筑设有办公、餐饮、酒店、商场、娱乐等多个功能，是高标准的综合商务楼。 省报社今非昔比，现在更名叫报业集团，不但兼并了几家省级新闻媒体，而且还涉足影视、文创、酒店餐饮、旅游景区等多个领域，俨然已经成为实力强劲的大型企业。 闻长河现在的正式身份是报业集团的董事长兼省报社长，可谓风光无限。 当他看到秦云东在秘书的带领下走进办公室，笑着起身相迎。 “云东，你总算想起哥哥了，我几次请你来坐坐，你总是找借口推脱，我还怀疑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哩。” “闻社长千万不能这么说，您现在高朋满座春风得意，我只是一个地方的小官，哪有资格进入你的高端局。” “扯淡，狗屁高端局，在我眼里，你比那些人重要得多。我还是那句话，苟富贵不相忘。” 闻长河请秦云东在落地窗旁的沙发落座，接着就给秘书下命令，只要秦云东在，他不再接待别的客人。 “云东，你是第一次来传媒中心，感觉怎么样？” “大楼建得很有气势，但这么大的工程，预算很高？” “呵呵，那当然是了，整栋楼从基础处理、土建、装饰、机电总体造价二十个亿，是我们省今年评选的十大建筑之首，高档豪华级别不亚于世界任何一栋写字楼。” 闻长河以这座大楼为骄傲，无论接待什么客人，他都会先要炫耀一番。 秦云东却没心情恭维，反而面露忧虑的表情。 “报业集团铺的摊子有点大了，每年背负的贷款利息，以及维护费用都非常高，你的压力肯定不小。” “哈哈，你真是个实干家，别人都会夸这栋楼如何风光，只有你真正关心怎么养活这栋楼。” 闻长河并没有心生不悦，反而对秦云东的泼冷水行为很欣赏。 他介绍说，报业集团原来只是上报建设十二层楼的规划，但是鲍乾清来省报社考察的时候要求，报业集团必须以此为契机，建一栋超过两百米的高楼，以拉升省城的形象。 w省身处内地，与沿海各省相比，经济发展速度不够快，城市景观也较为落后。鲍乾清想在城市建设出政绩，拉动gdp。 他明确画出红线，省城主干道两侧低于三十层楼的规划一律不审批，同时又给出奖励政策，只要能超过一百米高的楼宇，都可以享受低息贷款和土地出让的优惠政策。 对于刚刚成立的报业集团，鲍乾清更是积极推进他的城建思路。 “鲍乾清是二老板，他把话说到我的脸上，我想不做也不行啊，于是十二层一下子变成了六十层。” 闻长河解释说，鲍乾清挤出资金支持，给报业集团减免税政策，又说服一些知名企业租用写字楼，并亲自圈定省内会议都指定报业集团的酒店接待。 这样算下来，报业集团还能勉强维持收支平衡。 秦云东对此不以为然。 他很反对滥用减免税收政策。 全省的财政需要稳定的税收，繁多的民生项目和基础建设也需要税收兜底。 如果什么事都减免税收，财政收入持续下降，这么大的w省又怎么维系下去。 但他的忧虑并没有向闻长河表达，这本来也和报业集团没有关系。 “闻社长，我来是和你接洽秋季高峰论坛在临江市举办的细节，我准备邀请欧美的两个经济学家做主讲嘉宾……” 第520章 没人敢对权力不低头 秦云东以前为闻长河谋划过报业集团举办高规格经济高峰论坛，而且还商定每年的秋季高峰论坛都会放在临江市举办。 去年临江市举办了第一届秋季高峰论坛，效果出奇的好。 在会议举办期间，来自全国各地的商界嘉宾参观了临江市大型项目，对临江市的发展赞不绝口，因此吸引了不少企业和资金落户临江市。 秦云东这一次准备再接再厉，重点邀请欧美的经济学家和行业领袖参加论坛，为临江市进一步国际化做一个铺垫。 只不过，邀请国外的学者和企业家必须得到报业集团的同意，还要经过省里的审批，因此秦云东这次才亲自跑来试图说服闻长河答应。 但是，秦云东刚说了开头，闻长河就表情不自然地摆手打断他的话。 “云东，我也正想给你说这个事，今年秋季高峰论坛恐怕不能在临江市举办了。” “出了什么事？” 秦云东非常意外，眉头紧蹙地盯着他。 他为闻长河争取到社长的职务，又帮他整合出报业集团，还出谋划策了多个大型活动。 他一片真诚交往，没想到却换来闻长河反悔食言，秦云东当然非常不满。 “云东，你别这样看我……这不是我的意思，鲍乾清的秘书白国昌今天刚给我打过电话，他说是省里的决定，今年秋季高峰论坛要挪到槐荫市举办。” 又是鲍乾清！ 秦云东身子向后靠到沙发背，转头看向窗外的中山市街景。 闻长河觉得心里有愧，叹了一口气才解释。 “事情明摆着，鲍乾清看到临江市做出了效果，于是动了摘桃子的心思。槐荫市是他主抓的国企改革试点城市，吴凡尘又在槐荫市任职，所以鲍乾清才……云东，你要相信我，我是极力说明报业集团和临江市签了长期协议，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我实在没办法……” 闻长河转述说，白国昌对协议根本不在乎，他还宣称报业集团和临江市都是组织内的单位，说到底也必须服从组织安排。还警告闻长河要有大局意识，不能拉帮结派搞山头主义。 秦云东只是哼了一声。 他内心很愤怒，却依然保持理智，并没有发作出来。 现在即使暴跳如雷也于事无补，更何况他面对的是上级鲍乾清，更不能随意说不利于团结的话，以免落下把柄。 看秦云东不说话，闻长河尴尬地笑了笑。 “官大一级压死人，咱们就算再有意见又能怎么样。云东，咱还是退一步海阔天空，我保证会在别的地方上补偿你。” “闻哥，我理解你的处境。没关系，如果他们想办就让他们办，只会跟风模仿成不了大事。没有报业集团这块牌子，难道我就没办法做自己的事了？真是笑话。” 秦云东调整情绪很快，只是几秒钟的功夫，他又变得和颜悦色。 “既然高峰论坛已经移到槐荫市，那我就没什么可说的。现在我要想想别的办法，告辞了。” 他说着就起身准备走。 闻长河立刻拉住他的胳膊。 “云东，别着急走啊，咱们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见面又让你失望，都是哥哥不好，现在快到中午了，我来安排，咱哥俩一起坐坐，我向你赔罪。” 闻长河知道秦云东的能力，也很欣赏秦云东的光明磊落，不想因为这件事产生隔阂，说什么都要挽留他。 秦云东只是做了一个辞行的姿态，看闻长河很有诚意，并没有倒向鲍乾清的意思，这才半推半就跟着闻长河走出办公室，来到楼下的一家餐厅。 餐厅里的服务员都认识闻长河，马上都堆起笑脸，心领神会地引导他们走进闻长河专属的包间。 闻长河根本不用看菜谱，直接点了四个菜，叮嘱服务员。 “今天吃饭只有我们两个人，菜上齐后，不叫你们就不要进来。” “好的，闻董，您存的酒水中选哪一款？” “今儿不喝洋酒了，拿五粮液，茶叶就选浠水的楼前春。” 等服务员离开，秦云东这才发出感慨。 “闻哥在这栋楼里真是皇帝待遇啊，有自己的包间，酒水有存货，而且走这一路，我就没有看到敢不和你鞠躬打招呼的人。” “老弟不是奚落哥哥。不是我霸道，也不是我非要摆谱，只不过我是这栋楼的主人，他们不取悦我，很可能在这个大楼里做不下去。” 权力是个好东西，拥有权力就能决定别人的命运。 在权力面前，每个人都会被操控，自觉不自觉地分出了三六九等，让每个人都不敢逾越雷池一步。 闻长河虽然没有端架子，但每个人都谨小慎微地处理和他的关系，没人敢对权力不低头。 很快，菜和酒水都已经摆在桌子上，服务员识趣地退出房间并轻轻带上房门。 “老弟，我现在为我没有履行咱们之间的协议自罚三杯，请你监督。” “行了，闻哥。更换论坛地点又不是你能做主的，我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不管怎么说，的确是我食言了。冲这个，我也要自罚表明态度。” 闻长河把三杯酒依次饮下，又和秦云东碰了一杯。 秦云东陪他喝了一杯后，也主动端起酒杯。 “上次地产市场价格战，多亏闻哥给我传递信息，这对我帮助很大，我在此谢谢你了。” “那都是小事。对于那些记者和通讯员来说，报道新闻采集信息都是他们的本职工作，而且你也给了他们发了补助，所以我只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两人喝到此，气氛也逐渐融洽起来。 “云东，报业集团的高峰论坛已经被吴凡尘接了，打乱了你的部署，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有没有需要我帮忙协助的？” “我想自己办论坛，而且是和欧美商界大佬进行对话的论坛……” 秦云东也不隐藏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都向闻长河做了说明。 “这个策划很好，而且在咱们省又开创了范例。” 闻长河对秦云东赞不绝口。 第521章 早做急流勇退的打算 闻长河的恭维不是客套话。 他的确是由衷地佩服秦云东脑子好使。 从知道报业集团论坛举办的易主，到现在才刚过去不到一个小时，秦云东就已经想妥了替代方案。并且还把计划想得那么详细，简直算得上神速了。 “云东，你不是一个招摇的人，搞论坛肯定不是为了图个热闹，你请老外来参加论坛，一定有更深的原因？” “你说得没错，我借用论坛就是要广交海外的客户，除了招商引资外，还要瞅准时机打开海外市场，让临江市的产品行销全球。” “我猜你也是这个意思，那我能帮助你做些什么？” “闻哥，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们报业集团在咱们省赫赫有名，但是在欧美商圈的影响力几乎为零。所以我会请叶氏集团出面邀请，不麻烦你出面了。” 虽然秦云东说的话很刺耳，但也是实情。 “那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协助你了。” “咱们省和欧洲几家新闻媒体有合作关系，我想请你出面邀请国外的媒体来临江市采访。” “我明白了，原来你是想让老外的媒体帮你宣传临江市啊。我先声明，邀请信可以发，但对方是不是愿意接受邀请过来，那我无法保证结果了。” “只要你在邀请信中注明，他们到临江的差旅、食宿和游览的所有费用都有临江市承担，而且还会送给他们一件极具收藏价值的礼物。我相信，那些洋记者会蜂拥而至。” “哈哈，我就知道你的鬼点子多，别说老外了，连我都动心了。白吃白住白玩还有礼品拿，谁不愿意来就是脑子不正常。哎，你说的极具收藏价值的礼物是什么？” “我还没有想好，是送他们一件粗布花棉袄，还是送一顶麦秸编的草帽。” 秦云东一本正经地思考着。 但闻长河差点把刚喝的茶水喷出来。 “你不是开玩笑，人家是发达国家，什么好东西没有，谁喜欢你这些土的掉渣的东西。” “这你就外行了。本土看不上眼的玩意，对于从来没有见过的老外来说，绝对是稀罕物件。我猜他们应该爱不释手才对。” “你说的似乎也有道理。反正你看着办，送什么都是你们临江市拿主意，我只负责把邀请信发出去。” 闻长河笑盈盈地答应着，又给秦云东倒酒。 “我想起来白国昌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过，鲍乾清很重视论坛在槐荫市的召开，而且要求各地市一把手都要参加论坛。你去吗？” “这是多大的事，只要他们下文件通知，我当然会去。槐荫市又不是鲍乾清和吴凡尘的禁地，我为了槐荫百姓着想，也希望槐荫市的论坛大获成功。” 秦云东毫不犹豫回答了闻长河的问题。 “云东，我真很佩服你的大度。要是换了别的干部遇到你糟心的事，肯定大多数人都会有情绪，找各种借口不去参加。老弟，哥哥还有个事，想请你帮忙出个主意。” 闻长河笑着又夸奖秦云东一句，便转换话题。 秦云东夹了菜放在嘴里细嚼慢咽，等着他说下去。 “现在报业集团已经建立起来，我正在做整合，但究竟应该拿什么做抓手，向哪个方向去，我一直拿不定主意。你能不能帮我指条明道。” 闻长河对秦云东已经产生心理依赖。 他以前工作总是诸事不顺，但自从听了秦云东的话，几乎就一直顺风顺水。 秦云东只顾着吃饭，沉默不答。 时间长了，闻长河耐不住性子，不断催促秦云东。 秦云东这才放下筷子，长出一口气，先给他打预防针。 “闻哥，我说哪算哪，你不认可我说的，可以一笑了之，千万别往心里去。如果你认可，也请你自己拿主意，今后别怪我。” “那是当然，我还每一那么糊涂。你只管说你的，我绝不会怪你。” 闻长河从没有见秦云东欲言又止，不由心提到嗓子眼，不知道他会说什么。 “闻哥，以我个人之见，报业集团的前景不妙，你做成两件漂亮事就应该急流勇退，赶紧离开这个位置。” 秦云东的话犹如一盆冰水，让闻长河的心都凉了。 闻长河自从做了报业集团董事长享受到了无限风光和荣耀，现在他正沉浸在快活里，却听到秦云东这么说，一时转不过弯。 “云东，你凭什么说报业集团前景不妙，难道你不知道我们省报的利润逐年增加吗？” “闻哥，据我观察，这种利润增长不可持续，你难道不知道省报每年订阅量正在下降吗？” 报社的订阅量是基础数据，也是最关键的数据。 如果读者越来越少，意味着报纸的影响力逐渐缩小，报纸失去影响力，广告收入就会直线下降，这可是致命的问题。 闻长河被秦云东的反问噎住了。 报社也在关注订阅量问题，但用尽各种奖励、抽奖、送礼的办法试图维持住订阅数，但依然阻止不住订阅量逐年萎缩。 如果不是政府做后盾强行要求各单位订阅，恐怕数据更是惨不忍睹。 闻长河点上烟，轮到他沉默无语。 “闻哥，时代不同了，阅读方式和信息获得方式都在发生改变，报纸这种载体已经没落，纵然死撑也不会持续多久。到时候你如果还在这个位子上，必然会成为替罪羊，承担所有不是你的责任，那又何必呢？” 秦云东很坦诚说出心里话。 接着，他又随口说出互联网上如雨后春笋涌现的新闻站点的阅读量，正呈现爆炸性增长的数据。 互联网新闻网站不需要印刷和送报，完全提供信息和新闻，而且更新速度奇快，往往只需要几分钟就能看到新鲜出炉的新闻，所有这些优势，都不是报纸能比拟的。 所以，报业集团的对手不是同行，而是突飞猛进的时代。 秦云东总结自己的观点：“时代洪流滚滚向前，顺之则昌，逆之则亡。报纸已经不适合未来的数字时代，闻哥，你应该早做急流勇退的打算。” 第522章 想要得到就要先付出 秦云东发表完见解，便沉默喝茶，没有打扰闻长河思考，耐心等待他的回应。 “云东，你既然看出报纸会没落，为什么还要推荐我做这个社长？” “报纸没落是渐进的过程，不会马上出现，所以你做社长还有机会。我推荐你是希望你能积攒履历，以此为跳板追求更高的进步。” 闻长河被秦云东的真诚打动，心里感到暖暖的。 同时，闻长河对秦云东更加钦佩不已。 秦云东是个洞察天机的绝世高人啊。 他有超出常人的预判能力，可以把握世间运行规律，观察时代走向犹如反掌观纹。 “云东，请你给我一个建议，我最迟什么时候就必须离开。” 闻长河摁灭香烟，向秦云东端起酒杯。 “依我看，三年为限最好。趁着社长还有含金量可以另寻他就。三年后报业虽然还能支撑，但那时候已经形同鸡肋，不要也罢。” “那你觉得三年后，我能去哪里？” 闻长河问的时候心里就有了答案，他只是想看看是否和秦云东想的一致。 “闻哥已经是宣传部副部长的级别，那还用多考虑吗？现在宣传部的孙部长三年后正好到了退休年龄，天时地利人和皆有利，闻哥只需要顺水推舟，再进步的空间会很大。” “哈哈，我也是如此想的，咱们是英雄所见略同，咱们就喝一个英雄酒。” 闻长河仰天大笑，已经把刚才的挫败感抛在脑后。 两个人干了一杯酒，闻长河脱掉外套并卷起袖子，为即将开始的新征程而热血沸腾。 “老弟，你再给我出出主意，宣传部长肯定也是竞争者云集，我怎么能脱颖而出稳操胜券？” 闻长河亲自为秦云东斟酒，非常诚恳地向他求教。 秦云东不假思索马上回答。 “依我看，要想让省里班子支持你，除了维护好关系之外，核心因素是能力。没有拿得出手的成绩，不能证明有继任的能力，就算再好的人际关系也没办法服众。所以你一定要在三年内干出几件有利于w省树立形象的大事，有了成绩，你就有了资本。” “那你再帮我参谋一下，干什么事才算是积累资本的大事？” 闻长河竖起耳朵想听秦云东出谋划策。 秦云东却笑着摇头。 “闻哥，你把我当神仙了吗，我不会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如果想要做成大事需要等机遇，不是我现在就能安排出来的。” “对对对，我确实是性急了一些。咱以后勤来往多沟通，我随时给你通报我掌握到的信息，你也多费心替我好好规划一下，哥哥我在这里谢谢你了。” 闻长河双手举杯，郑重其事地为秦云东敬酒。 但他心里也清楚，喝两杯酒就要秦云东为他的前途做规划，显得自己实在太没有诚意。 等秦云东喝完酒，闻长河又殷勤地为他盛了一碗燕窝羹。 “云东，我们报业集团最近接到上面的指示，要我们推荐优秀地方干部参加全国评选，我打算把你作为候选人报上去。” “多谢哥的好意，但恐怕行不通，在二老板那里就过不去。” “只要老弟愿意参加评选，这事就交给我运作，我有的是办法绕过鲍乾清，让他无法干预。” 闻长河拍着胸脯做出保证。 想要得到就要先付出。 投桃报李才是人情世故，闻长河当然懂得这个道理。 秦云东并不喜欢太张扬，如果只是为了自己扬名，他是不会参加的。 但如果真的能评上全国优秀干部，不只是有名气，而且还会成为组织部门重点关注的对象。 有了这一层关系，秦云东就有了反映情况的途径，无形之中也多了一道安全防护。 鲍乾清如果再对他做小动作，那就要掂量一下后果。 “能评选上优秀干部，有利于临江市树立形象，当然是好事，那就有劳闻哥费心了。” 秦云东微笑着端起酒杯，算是答应了。 吃完饭，辞别闻长河，秦云东给罗会斌打了一个电话，便打车来到罗氏地产公司。 罗会斌得知秦云东要来，马上吩咐做好欢迎工作，并亲自带着小儿子罗天荣，以及在总部的几位副总到大门口恭迎。 秦云东是罗氏地产第一大客户，他必须要表现出足够重视的态度。 看到秦云东从出租车下来，罗会斌迎上去握手。 “秦书记好，早知道您没有带车过来，我就派车去接您了，来我的公司还要打的，是我的接待工作没有做好，真让我心里有愧啊。” “罗老板太客气了，咱们都是老熟人了，在市区打的也很方便，用不着再麻烦你。” 秦云东微笑着回应了一句，接着就和罗天荣等几位副总依次握手。 罗会斌陪同秦云东参观了罗氏地产的办公环境，在会议室听了公司发展的汇报，又把秦云东请进董事长办公室。 “秦书记，您来省城找我肯定有大事，有什么指示尽管说，我一定全力以赴去做。” 罗会斌满脸堆笑，小心翼翼地观察秦云东的神色。 “罗老板既不是我的下属，又是特别有主见的人，我为什么要给你指示？” 秦云东背着手看着酒柜里各种名酒，根本不正眼看他。 罗会斌的心立刻悬起。 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原本他选择和秦云东站在一起，坚决抵制房地产价格战。 但为了把赵祥国推进火坑，罗会斌怂恿赵祥国继续降价，并公然参与其中。 现在价格战结束，秦云东此次过来肯定是要秋后算账了。 “秦书记，虽然我不是您的下属，但我向来对您的指示言听计从……” “指示是皮，意图是肉。罗老板善于去皮吃肉，那才吃得饱吃得香。” 秦云东微笑着坐在沙发上，示意他坐在对面。 罗会斌忐忑不安地落座，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抽出几张纸巾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秦书记，我真没有听赵祥国的话，只是想教训他一下，这不是也是为了配合您的狙击价格战的策略吗？” 第523章 山雾罩却暗藏机锋 罗会斌极力辩解说，赵祥国当时已经露出败相，他想加速赵祥国自取灭亡，所以才假意答应赵祥国参与价格战，绝不是背叛秦云东。 “秦书记，说句很实际的话，我的工程项目大多数都投资在临江市，帮了您的对手，我不是自寻死路吗？” 罗会斌说到激动处，眼眶开始泛红。 秦云东静静听他解释，手指轻轻敲着沙发扶手。 “你莫名其妙说这么一大堆，我说赵祥国的事了吗？” 秦云东的确没有提赵祥国，也没有说地产价格战。 罗会斌一下子傻了眼。 有些领导说话云山雾罩却暗藏机锋，看似什么都没有说，但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能不能领悟领导的心思要看悟性。 即使能领悟到，也要顺着领导的语境回答，而不能直白回复。不然就会像罗会斌一样，把自己陷于语言的囚笼，没有转圜的余地。 好在秦云东也没有让罗会斌尴尬下去，非常从容地顺势继续话题。 “老罗，你提到赵祥国，倒是让我想起一件事。赵祥国已经下台，鑫福地产公司即将要进行改制，听说你有意向要参与改制？” 秦云东不再称呼罗老板，改为比较亲近的“老罗”称呼。算是含蓄表达了他不在意罗会斌参与价格战的事。 “我……我没有啊……国资委和发改委做意向调查的时候，询问过我的意愿。我当时就表达过我的态度，我的能力不够，公司实力不强，没有参股的意愿。” 罗会斌立刻解释并否认。 秦云东端起茶杯，闻了闻茶香。 “老罗，你在临江市新区的工程质量不错，何铸市长很满意，但对你们的工程进度很有意见，你要抓紧时间主动改进。如果何市长再发脾气，那大家就没有交情可言了。” 秦云东没有对罗会斌的回答做回应，而是再次转移话题。 罗会斌无法适应秦云东的节奏，只能疲于应付。 “秦书记，我真的已经尽力了。何市长想提前完工就不断催促我多线开工，但那样做的话，资金量太大，真的无法保证工程进度。” “你如果资金确实困难……或许何市长的建议可以考虑，引进别的地产企业进来一起施工，新区的工期就会大大缩短。” “别呀，秦书记。咱们是有合作协议的，说好了新区工程都交给我们做……” 罗会斌听到后犹如晴天霹雳，脸色都变得发白。 如果他不再享受独家开发权，那就会有大量的项目被分走，这简直比剜他的肉还痛。 “合作协议是说让你独家做，但其中也有前置条件，你必须筹备充足的资金和足够的人力和设备，切实配合临江市的工程要求，不得推诿延误。对？” 秦云东悠然自得地喝着茶，平心静气和罗会斌讲道理。 罗会斌被噎得翻白眼。 如果真的在协议上较真，他确实讨不到任何便宜。 唯一能挽回的局面的，只能是用情义捆绑秦云东。 “秦书记，我罗会斌说句大话，在您主政期间，我是鞍前马后地支持您的工作。当时临县资金有困难，但从落户高新区、入股临江银行到修建凤尾山隧道工程，别人不愿干的活，我都二话不说接下来……” “喂，老罗，你说话要实事求是。你啥时候二话不说就支持我的工作了？哪一次不是我磨碎嘴皮，还要给你额外的好处，你才磨磨唧唧地接活的？” 秦云东非常严肃地纠正罗会斌的言辞，不让他扭曲事实，也是在拒绝接受不存在的人情。 罗会斌尴尬地轻咳一声。 “是我口误，我改正。但我的确是为临江市的发展做出了贡献，您总不能否认？现在临江市发达了，我的日子也刚好过一点，您总要照顾我这样的有功之臣吃块肉……” 罗会斌像是动了感情，眼泪围着眼圈打转。 秦云东看他一眼，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 “老罗，你是知道我的，我向来很重感情。客观上，罗氏地产确实为临江市出了力，我都不会忘。但临江市是全省的改革示范区，发展的速度就是要超常规，你拖拖拉拉这么干，会连累临江市的发展大计。” 秦云东挥挥手阻止罗会斌说话，他靠在沙发上思忖片刻才又向前探身。 “这样，我让何市长适当提前给你划拨结算款，再给临江银行打个招呼，把你的贷款额度增加一些，这也是为你解决一部分融资难的问题。但你也要加快进度，不能再找借口。” “谢谢秦书记，我马上开会研究您的指示精神，保证今后配合何市长的工作，坚决不拖临江市发展的后腿。” 罗会斌心中叫苦，但却不敢再纠缠，生怕惹秦云东不高兴。 他能在临江新区顺风顺水做项目，全要依赖秦云东信守承诺。如果失去秦云东的支持，何铸肯定会把新区项目分给别的企业。 听到罗会斌的表态，秦云东露出一丝微笑。 “这就对了嘛，你能识大体顾大局，我很欣慰。但是别忘了保证工程质量，只要出现一个豆腐渣工程，我第一个不答应。” 秦云东叮嘱完就起身辞行。 无论罗会斌如何挽留安排夜宴，秦云东都婉言谢绝。 他在省城的日程非常繁忙，不但要拜望周通平、戚书记，还要去见在省农业厅任职的陆长风，以及在省城安营扎寨的叶旭。 罗会斌送走秦云东后，回到办公室开始发愣。 没过十分钟，大儿子罗天游急匆匆走进来。 “爸，我刚和国资委的领导谈话回来，听说秦云东来了，人呢？” “他刚走，留不住。” 罗会斌叹口气，点上一支雪茄烟。 罗天游看出父亲神情凝重，心里也开始犯嘀咕。 “爸，你情绪不高啊，秦云东是不是责怪你帮赵祥国了？” “秦云东并没有责怪我。他只是敲打我一句，好厉害的秦云东，刚才把我绕糊涂了，现在我才弄清楚他来要干什么。” 罗会斌苦笑着摇摇头。 第524章 斗不过他就臣服 罗天游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认真听父亲说完和秦云东的对谈内容。 “这不是明摆着吗，秦云东就是想催咱们加快临江新区的建设，您还要想半天？” “傻孩子，你不懂秦云东谈话的艺术，他压根就不是为了新区建设而来。如果想催我，他一个电话就可以把事办了，何必还要跑这么远当面给我讲。” “那……秦云东到底想干什么？” 罗天游本来还觉得很简单，经过父亲这么一说，他反而迷茫了。 “秦云东是为了抬举叶旭，想让他收购鑫福地产公司，又怕我坏了他的好事，所以才来让我罢手。” “啊？您是怎么判断出秦云东不想让我们收购鑫福公司？” 罗天游大惊失色。 他中午陪国资委的人吃饭和谈话，本意就是觊觎鑫福地产的改制。 这本来是极为机密的事，秦云东怎么知道得这么快。 “秦云东先是用赵祥国的事提示我背叛，又提到鑫福地产改制，最后用新区工程要引入别的公司来威胁我，这些线索拼在一起，结论不是很明显了吗。” 罗会斌弹了弹烟灰，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秦云东逼他加快临江新区的工程进度，就是要抽干他的资金，没有财力收购鑫福地产。 “秦云东是公家人，对企业改制不会有这么大的兴趣，但他的小舅子叶旭是地产行业的，不是为他着想，又是为谁呢？” “爸，我觉得你分析得很到位，秦云东肯定就是这个目的。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还要不要继续谈收购鑫福地产？” “算了，秦云东既然已经打算插手鑫福改制，我们还是退避三舍。” “咱们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可以做头把交椅，放弃实在太可惜了。” 罗天游颇为不甘心，他做梦都想成为行业霸主，能够呼风唤雨，享受崇高的身份地位。 “孩子，我们的命脉都在临江新区，失去了秦云东的支持，那就失去了长期稳定的收入来源。而且，秦云东是个有能力的人，和他为敌不会有好果子吃，斗不过他就臣服，等我们再壮大一些，有足够资本再单飞也不迟。” 罗会斌知道儿子想什么，他马上提醒儿子别冒险。 如果惹翻了秦云东，很可能会鸡飞蛋打两手空空。 罗天游虽然答应，心里却不以为然。 父亲老了，过去的锐气也磨平了，做事瞻前顾后，这样怎么能出人头地。 罗天游暗自下决心，与其让父亲压制不能施展宏图大志，不如取而代之。 半个月后，槐荫市。 一场秋雨不期而至，湿润了整座城，寒气又一重。 在槐荫市承办的w省秋季高峰论坛开幕的前一天，参会的嘉宾和贵宾陆续抵达。 市委书记吴凡尘接待安置好几位大领导，晚上九点又回到市委会议室召开工作会议。 “同志们，这次高峰论坛在我市举办，是我们展现形象招商引资的重要机遇。大家务必投入百分之百的热情做好接待工作，确保论坛圆满有序地进行……” 会议桌周围的干部鸦雀无声。 虽然吴凡尘的训话都是老生常谈，没有实质的内容，但他们知道吴书记的脾气，此时最好的策略就是认真听讲，不能有不耐烦的情绪。 大家都低头做笔记，至少装也要装得很认真。 吴凡尘讲了半个小时，忽然秘书匆匆走过来小声报告，鲍乾清的秘书白国昌已经入住第一招待所。 他有些意外，白国昌怎么会此时过来，难道鲍乾清的行程会有变化？ 吴凡尘没心思再训话，于是让市长继续主持会议，他跟着秘书去见白国昌。 刚走进房间，吴凡尘立刻满脸堆笑快步走过去握手寒暄。 “今天寒气很重，没想到你还冒雨赶过来，吃饭了吗，要不要咱哥俩喝一杯去去寒气？” “吴书记，你别客气，我吃过饭才过来的。” 白国昌笑容可掬地请吴凡尘坐下。 吴凡尘主动坐在下垂手的沙发，把主位让给了白国昌。 虽然白国昌的级别比吴凡尘低半级，但因为他的身份与众不同，因此吴凡尘对他显示出足够的尊重。 “吴书记，我来是给你打个招呼，明天首长要陪重要的客人一起过来，你要亲自接待，并且要安排一栋单独的房子。” 白国昌直截了当提出要求。 吴凡尘爽快地答应了，却暗自吃惊，到底是哪个大人物要来参加会议，能让鲍乾清这么重视。 “请问这个客人是谁，需不需要特勤保护？” “你应该认识客人，他就是中山市法家学会的会长郭老，用不着为他配备特勤。” 吴凡尘瞠目结舌。 郭老虽然在法家学术上很有造诣，但无论身份和地位，怎么能得到鲍乾清这么高规格的接待，甚至还派白国昌打前站？ 但既然已经交代了任务，吴凡尘也只能服从命令。 “吴书记，还有一件事，需要给你提前通通气。你的学生赵祥国经过组织审查，并没有发现严重问题，因此对他的调查已经结束。首长的意思是，把赵祥国安排到槐荫市工作，所以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我服从组织安排……按首长的意思，我应该给赵祥国安排什么岗位？” 吴凡尘又惊又喜，但表面上却出言极为谨慎。 他本来还以为赵祥国被带走调查，这辈子恐怕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没料到，赵祥国因祸得福，不但毫发无损，还得到了重回体制的大好时机。 赵祥国是他最看好的学生，安排能到他这里工作，师生肯定会配合得非常好。 但也正是因为两人的特殊关系，吴凡尘克制住开心的心情，担心有人会说他拉山头搞小圈子。 “吴书记，赵祥国通知的级别还是副厅，他个人能力和工作风格，你应该比谁都了解，我就不方便干涉你的任命权了。” 白国昌嘴上推脱不说，其实该说的都说了。 赵祥国到槐荫市绝不是挂名虚职，而是要委以重用。 第525章 宰相必起于州郡 吴凡尘对白国昌的表态心领神会，也就没有再问。 他目前还有不少棘手的事，正好可以和白国昌进行沟通。 “国昌，我听说临江市正在筹办财富论坛，架势不小，他们邀请了世界五百强的三位商界精英和国内三位企业家进行演说和对话，这一定会影响我们正在举办w省经济高峰论坛啊。” 吴凡尘对秦云东的能力有很深的了解，因此对临江市办同类型的活动非常忌讳，生怕效果达不到预期，会让鲍乾清不满意。 白国昌却不以为然。 “你抢了临江市的论坛举办地，秦云东另拉山头是在发泄不满情绪。首长的意思是大度一点，允许他闹点小情绪，秦云东没有能力翻起大浪。” 白国昌翘起二郎腿，说出话来颇有钦差大臣的气势。 他看吴凡尘还有些迟疑，不由心中觉得好笑。 吴凡尘曾经是正牌教授，为人颇为自负，怎么现在面对秦云东却没了自信？ 看来是被秦云东的气势完全碾压了。 “吴书记，你对比一下两个会场的级别就应该心里有数。一个地市级的城市能和一个省比吗？我们请来的专家、学者、企业家足有上百位，还有龙都来的大人物，以及全省地市一把手，这个阵容已经够排场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秦云东这个人不按常理出牌，非常捉摸不定，经常会出人意料……” “吴书记，让槐荫市举办高峰论坛是首长对你的照顾，论坛的内容是他亲自审核，邀请嘉宾名单也是他亲自圈定，这么用心地帮你站台，你应该底气十足和秦云东打擂台，切莫让首长感觉你不能勇于任事哟。” 白国昌的脸上挂着笑，说的话却有明显的警告。 吴凡尘浑身一震，如果因为自己的善意提醒，造成鲍乾清对自己能力的怀疑，那就太冤枉了。于是他识趣地终止这个话题，起身准备告辞。 白国昌给了他十足的面子，一直把他送入电梯才返回房间。 他马上向鲍乾清打电话汇报和吴凡尘谈话的内容，主要是报告吴凡尘的反应。 “首长，吴凡尘的表现让我很意外，没想到他这么畏首畏尾，居然对曾经的手下干部都搞不定，我对他的能力打了一个问号。” “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你不要轻易对吴凡尘做判断。秦云东的确有过人之处，吴凡尘如此小心不是没有道理。” 鲍乾清非常冷静，没有对自己的秘书偏听偏信。 秦云东是他心目中最难缠的对手，白国昌并不了解秦云东的真实能力，显得过于自大。 鲍乾清有必要提醒白国昌不能轻敌。 “韩非子说过，宰相必起于州郡，猛将必发于行伍。有基层实际工作经验的人不会纸上谈兵，不能小觑，更不应该用官职大小衡量能力大小。” “是，首长，我今后一定牢记您的教诲。其实我也很想到基层锻炼几年，理论与实践相结合，肯定会让自己有所进步。” 白国昌下意识地认错，并不代表他真的认错。 相反，白国昌因为鲍乾清说纸上谈兵，心里很不爽，感觉鲍乾清是在针对他。 白国昌在办公厅工作多年，从来没有在基层锻炼过，因此很忌讳别人说他夸夸其谈坐而论道。 这次鲍乾清戳中了他的敏感神经，不由让他萌生去意。 “哈哈，你就这么想离开我这个老头子吗？不要急，以后肯定会给你机会，但现在你还需要在我身边多学两年。” 鲍乾清听出白国昌有情绪，于是笑着给他吃定心丸，以免让他猜疑。 “对了，秦云东到槐荫市了吗？” “组委会给临江市打过电话确认秦云东形成，据临江市委办公室主任宋天明说，秦云东预计第二天上午九点到。省里下过文件，秦云东不可能不来。” “内因是事物自身运动的源泉和动力，槐荫市能不能借助论坛一炮打响，主要还是看吴凡尘的水平。临江市的会议，秦云东都参加不了，那就用不着担心。” 临江市没有秦云东坐镇指挥，其他人难成气候。 鲍乾清放心了。 他不知道的是，秦云东压根也没有操心临江市的会议筹办工作，而且他此时已经到了槐荫市。 秦云东没有住会议指定的酒店，而是来到槐荫市工业区的红星电子元器件厂。 汽车顺着厂区内部道路行驶十分钟，停在具有六十年代建筑风格的红星宾馆门前。 秦云东刚走进宾馆大堂，在休息区坐着的厂长季红斌起身迎过来。 “大帅哥，欢迎你来我们厂做客。” 季红斌四十岁出头的年纪，身材匀称，短发，方正国字脸，看上去就是忠厚的相貌。 他五年前调任槐荫市红星电子厂当厂长之前，一直是中山市外贸局的副局长，和秦云东的私交不错。 “老季，咱们五年没见，你一点也不显老，还是那么精神。” 秦云东亲热地和他打招呼。 “别宽慰我了，这五年把我都愁的新增不少白头发。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我算是倒霉透了，进入红星厂后就没过上一天舒坦日子。” 季红斌苦笑着摸了摸头发，又示意秦云东上楼去餐厅吃饭。 秦云东没有马上走，而是原地转了一圈，环视一楼的建筑。 “我在周通平老书记的相册中见过他年轻时候在这里拍的照片，虽然经过装修，但结构还是和三十多年前一样。” “我在厂里的荣誉室见过周书记的照片，四十年前，周书记就是在红星厂参加工作的，从技术员到车间主任，再到分厂的厂长，做了总厂的书记后才调到中山市工作，所以周书记对红星厂有很深的感情。” 季红斌轻轻叹口气。 红星电子厂早就风光不再，因为背负着太多历史包袱，在改革开放之后失去计划经济的保护，债务高企一直处于破产的边缘。 季红斌正是因为周通平的推荐，才下决心来这里工作，没想到却跳进了火坑。 第526章 不应该躺倒混日子 秦云东、季红斌和夏丰走进餐厅。 因为已经是晚上十点钟，餐厅里空空荡荡没有客人，只亮着几盏微弱的照明灯。 穿过散座大厅，来到一个小包间，季红斌点的火锅正冒着热气，在寒冷的秋夜中带给人温暖。 “今天下了一天的雨，天冷，炒菜上桌凉的快，吃火锅才是最佳选择。” 季红斌挨着秦云东坐下，抄起酒瓶均分三杯。 “云东，你到红星厂感觉怎么样？” “我来到槐荫市就已经是晚上，又下着雨，看不清周围的环境，没办法做出客观的评论。” “红星厂原有员工三万，算上三产人员和家属，红星厂几乎就是一座热闹的城镇。但现在连三千人都不到，几乎成了鬼城。” 季红斌喝了一口酒，牢骚满腹。 国营红星电子厂三十年前在全国都算排得上号的电子元件生产大厂。 因为在国家的经济建设中，红星电子厂占据重要地位，因此总厂级别非常高，就算是槐荫市长来厂里都要向厂长敬酒。 而从红星厂走出来的省市干部很多，甚至还有部级领导，所以到红星厂任职成了晋升的一条捷径。 但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随着市场经济全面推行，红星厂暴露出很多弱点和短板。 生产效率低下，产品质量参差不齐，没有市场意识，导致红星厂十年来总是处于亏损状态，目前红星厂只能靠银行贷款，拆东墙补西墙勉强维持生存。 “云东，不瞒你说，我刚来的时候还信心满满，但五年了，我已经江郎才尽心灰意冷。只等着改制是灵丹妙药，让红星厂起死回生，我也可以安心离任。到时候哥哥我投奔老弟，看在相交一场的情分，恳请你能收留我。” 季红斌眼圈发红，说的无比凄惨。 秦云东笑着拍拍他的肩头。 “别开玩笑了。虽然红星厂降级了，但作为红星厂的厂长，你的级别也是正厅。我到现在还只是副厅，怎么安置你？你不要有心理压力，我相信省里会给你合理的安排。” “别扯淡了，鲍乾清的意思是让我继续留任红星厂。改制完成，红星厂成了民企，我也就成了给私企老板打工的，我肯定不同意。云东，我不要求同级别官职，给个闲差，拿低工资都行，我就是不愿意脱离组织。” 季红斌奋斗半辈子，有这样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 秦云东却不想答应他的请求。 季红斌是个人才，如果就此挂闲职完全是浪费，而且秦云东此行也不只是找老朋友叙旧。 “老季，我就纳闷了，你在中山外贸局工作的时候就是有名的能人，又是老书记很看好的干部，怎么干了五年也没有起色，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问题太多了，红星厂可以说综合了你能想到的所有国营厂的毛病，要让厂子翻身就必须彻底改革，但会牵扯方方面面利益，这里不能动，那里不能碰，我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啊。” 看来季红斌经历了太多憋屈，但很多事又不能拿到台面上说，只能喝酒解愁。 秦云东能理解改革的不易，但季红斌肯定也有自己的问题。 想要改革就必须破釜沉舟的决心，如果瞻前顾后三思而行，那还谈什么改革。 “老季，我已经听说红星厂改制进行两年了，到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 “别提了，改制也是乱成一锅粥，省里的政策几天一变，各部门的意见也不统一，好在现在鲍乾清一锤定音，准备进行私有化改造。我们最终确定了几个候选名单已经报上去，只等着上级做最后决定，我的历史人物也算完成了。” 季红斌仿佛是即将出狱似的，神情也变得轻松。 但他很快就把话题拉到自己的工作安排上，催促秦云东给他一个说法。 看样子他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秦云东只好放下筷子，为他续满酒。 “老季，能到濒临破产的企业任职，你的勇气令我钦佩。如果这几年不是靠你老兄撑着，或许红星厂早就关门大吉了。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先敬你一杯酒。” “你说的是公道话，这个酒，我喝！” 季红斌一口气喝完杯中二两酒，等着秦云东表态。 “说实话，我不建议你去临江市工作。” 秦云东开门见山，非常清晰明确，没有任何含糊其辞。 季红斌脸色变得灰暗，惨笑一声点点头。 “谢谢你给我一个痛快回答，比起东拉西扯绕圈子的人爽快多了。帮我是情分，不帮我是道理，我无话可说。你不想帮我也没事，不耽误咱们的交情……” 季红斌说着就要端酒杯。 秦云东马上按住他的手。 “老季，你先别着急，等我把话说完再喝。” 秦云东向夏丰示意拿出带来的礼物，两条好烟，两瓶好酒。 “老季，你现在正是年富力强的好岁数，应该做实事，而不是躺倒混日子。如果是周通平老书记看到你现在的状态，他该有多失望。”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云东，你现在是春风得意，年纪轻轻就做了发达城市一把手，坐着奥迪车，交往的人非富即贵，哪里能理解我的水深火热……” “我国改革开放以来，经历了三个阶段的国企改革，我接触过太多国企，对其中的酸甜苦辣感同身受。你不要误会我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认为改制对你是重大利好，你坚守五年后，在机会就在眼前时却放弃呢？” “机会？哪有什么机会，鲍乾清已经决定红星厂私有化，我如果还不想办法找出路，难道真的要混成个社会人？” “私有化不一定能解决经营效率、激发企业活力的关键问题，反而会出现资产流失、职工下岗、社会不稳定等一系列问题。我完全反对鲍乾清的决策！” 季红斌下意识向门口望了一眼。 秦云东公开批评鲍乾清，会被人扣上无组织无纪律的帽子。 这是犯忌讳的言论，难道秦云东喝多了？ 第527章 失败者没心理负担 “云东，你别再说了，鲍乾清代表了省里的意见，作为下级最好不要质疑，更不应该公然反对。你这样做是要出大事的。” 季红斌好心向秦云东发出警告。 秦云东神色自若第拆封整条烟，打开一盒烟递给季红斌。 “我前一段时间去省城和周通平老书记聊过红星厂，知道厂子虽然效益不好，但拥有众多的技术专利和优秀的人才团队。如果被私有化，意味着巨量的资产白白流失，杀鸡取卵的做法不可取。” “那又怎样，厂子都倒闭了，要这些专利和人力资源又有什么用？” “红星厂不会倒闭，也不需要私有化，有的是办法可以挽回。” 秦云东的话让季红斌十分惊讶，一脸的不可思议表情。 季红斌在五年时间里用尽办法想要让红星厂重振雄风，但后来他自己也彻底绝望，这个厂子积重难返气数已尽。 “老季，你是了解我的。我向来不喜欢放空炮，没有把握的事不会下断语。” 秦云东涮着羊肉，心平气和地自我表扬。 不过，季红斌很认同秦云东的自我鉴定。 “我当然知道你从来不浮夸，做事注重实际。但是我还是不明白，你能有什么回魂丹可以让红星厂起死回生。” “我的回魂丹是两粒，一个是要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和产权制度，另一个是建立混合所有制，在国家控股的前提下，引入地方资本、民营资本，甚至是外资参股。” 秦云东耐心解释，红星厂的问题确实很多，但都是病症而不是病因，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思维观念要不得。 季红斌听的很专心，忍不住插话问什么事红星厂的病因。 “不只是红星厂，大多数国营企业都有相同病因，那就是机制不能适应市场经济的发展。” 秦云东毫不犹豫地回答。 他引用了大量的例证说明机制不改革，红星厂就会陷入多头管理，遇上问题却谁也不管的窘境；厂里需要升级改造只能坐等审批资金，厂里的干部和专业人才缺少激励而人心涣散没有斗志。 “老季，如果红星厂从国营变为国有，积极进入股市和债市，管理层实施股权激励，你觉得你还愿意离开厂子吗？” “真要是像你这么规划，我当然愿意留下来了。只可惜咱权力有限，只能过嘴瘾，想要实现这个计划，肯定过不了鲍乾清这一关。” “老季，你既然觉得我的规划可行，为什么不去争取落地，就算最后以失败告终，至少你曾经努力过，不会后半辈子后悔。” 季红斌点上烟默默抽着，似乎是被秦云东的话打动。 秦云东没有再说话，吃着火锅静静等着他自己考虑清楚。 “云东，我听你的，反正已经是个失败者，无非是再失败一次，我没啥心理负担，但如果能成事，全都是我赚到的。” 季红斌把烟蒂狠狠摁进烟灰缸。 “聪明人一点就透。” 秦云东笑着举起酒杯。 第二天上午八点三十分，槐荫市经济高峰论坛拉开帷幕。 市会议中心外的小广场上敲锣打鼓，舞狮和舞龙艺人在红地毯两侧卖力表演，场景喜庆热闹。 在会议中心三楼最大的会场外，布置了四个签到台，前来签到的参会嘉宾都能领到两个手提袋，一个是会议资料，另一个自然是礼品。 很多烟瘾大的嘉宾签到后并没有急着入场，他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会场外的烟灰缸旁抽烟聊天。 中山市委书记姜南风签到后正准备进会场，不料被其他地市的一把手叫住。 “老姜，一起抽根烟，聊聊再进去。” 那人说着递给姜南风一支烟。 “有啥聊的，咱们昨晚还在一起聚餐，该说的不该说的，不都已经说完了吗？” 姜南风接过烟点上。 “咱昨天都是喝酒吹牛，没提到过正题。现在我问你一个事，伙计们都不清楚，槐荫市开会为啥把我们召集过来？” “我也不知道，反正省里下文让我来，那我就只能听命令服从指挥呗。” 姜南风微笑着打哈哈。 “不要给我们打埋伏，你和二老板关系那么好，怎么会不知道？” “天地良心，我是真不知道。或许只是让我们捧场，咱把心态调整好，就当是来度假了。” “你说去年临江市开高峰论坛就没有叫我们，请的都是企业家和经济专家，怎么到了槐荫市就非要拉我们来，这也太影响工作了。” “别发牢骚了，也就是两天的会，熬到明天参观槐荫市优秀企业，下午就可以回去了。” 姜南风看向四周各地市的一把手，并没有发现秦云东的身影。 他知道临江市今天也要办论坛，互别苗头的气氛很浓。 他更想看看结果，秦云东能有什么办法在场面上压制住槐荫市。 “老姜，你发现没，这次来参加会议的企业，没有一个负责人到场，大多数只是派了一个边角材料来开会，那这场会还有什么意义，纯粹是虚头巴脑玩场面。” 姜南风只是笑了笑，也不接话。 他早就看出这次所谓的高峰论坛是作秀，彻底的务虚会，那也企业怎么会有积极性参加。 正在此时，身穿笔挺西装的吴凡尘和白国昌陪同鲍乾清和法家学者郭老，从一侧走向会场后面的贵宾室。 姜南风不由哼了一声。 吴凡尘今天这么风光，让他内心颇为嫉妒和失落。 鲍乾清太厚此薄彼了。 把这么露脸的活动交给槐荫市办，分明是更器重吴凡尘的意思。 忽然，他的手机响起新信息提示音。 姜南风打开手机看了看，刚才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他埋藏在临江市的一个内线向他报告，临江的论坛已经正式开始，地点就在工业遗迹公园，参加的企业家超过槐荫论坛的总人数，并且还有大批的外国人也都出现在会场中。 看来务虚会还是不如务实会有吸引力。 这一下有好戏看了。 姜南风暗自高兴。 让你吴凡尘嘚瑟，爬的多高一定就会跌的有多重。 第528章 想引凤凰就要先种梧桐 秦云东和季红斌同坐奥迪来到会议中心。 等夏丰停好车，秦云东看着外面热闹的场景轻轻摇摇头。 吴凡尘搞这一套不伦不类，经济论坛成了民俗展览会。 吴凡尘把论坛变成秀场，可能是为进阶捞取资本，说明论坛的内容不会有什么亮点，只怕又是沦为官话套话的务虚会。 “云东，我先走，明天会议结束后，我们再找地方聚一聚。” 季红斌打着哈欠推门下车，从人群后面绕过红地毯上台阶。 他不是胆小怕事的人，只是懂得非必要不惹麻烦的道理。 体制内的人有时候更像是街头巷尾的长舌妇，如果被人看到秦云东和他一起，会引起多事的人在鲍乾清面前说三道四，很可能会影响之后的计划。 秦云东下车伸个懒腰，带着夏丰沿着红地毯闲庭信步般走进会议中心。 他刚走到签到处就被人叫住，回头看时才发现是闻长河。 “闻社长，你是论坛的主办方，此时应该在贵宾室陪领导，怎么还在这里闲逛？” “贵宾室里的人都在大谈鬼谷子和韩非子，我懒得凑热闹，出来走一走。” “哦？难道是郭老来了？” 鲍乾清最喜欢和法家专家郭老探讨法家思想，把郭老捧为当代智者。 上有好者，下必有甚。很多想讨好鲍乾清的干部也开始研究起法家，甚至还组织了法家学术思想研究会，请郭老做了会长，在小圈子里自娱自乐。 但现在到了经济论坛的场合，这群人还能大谈法家，必然是郭老也到了槐荫市。 “你猜得没错，郭老和鲍乾清同乘一辆车而来。” 闻长河随口说了一句，又走向几位地市干部打招呼。 他看似漫不经心，却是为秦云东提供了一条重要信息。 鲍乾清邀请郭老来槐荫市，肯定不是奔着经济论坛，说明鲍乾清还有隐含的大动作。 秦云东签完到，领了会议资料和礼品。 他好奇地打开礼品盒，发现里面是二十张槐荫工业遗址公园全年门票，不觉哑然失笑。 吴凡尘又在抄袭临江市的创意。 不过，秦云东并没有生气，反而感觉很欣慰。 抄就抄，只要是为了职工和市民好，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 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云东，啥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 打招呼的是槐荫市的市长廖冀。 “哎哟，廖市长啊，你咋想起请我吃饭，不会是鸿门宴。” 秦云东半开玩笑地和他打趣。 “去球，啥鸿门宴，我是真心实意请你。” 廖冀拿出一支烟递过去。 秦云东摇摇头，推开他的手。 “你为啥想请我吃饭，说不出理由，我还真不敢吃。” “唉，还不是招商引资的事嘛。我想向你取取经，别的城市招商引资都是头等大事，每个常委都有招商指标，完不成就会被拿下。只有你的临江市没有招商指标，反而是客商络绎不绝到临江市考察，这里面有什么诀窍？” 廖冀点上烟，愁眉不展地看着秦云东。 很明显，他也背着招商任务，而且现在快到年底了，如果完不成指标，肯定会让位置，接替他的人必定是赵祥国。 秦云东耸耸肩。 “看来这顿饭我是吃不上了。我不是卖关子，是真没啥诀窍。” “那你也要给我说说，为啥你们的招商引资年年第一？” “种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农民都知道，不盖三间大瓦房，哪里能抱着大闺女入洞房。可咱们很多同志都是把问题搞反了，自己不种树，就想让凤凰落枝，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秦云东晃了晃腕表，示意马上就要到开会的时间了，笑着步入会场。 经济论坛主会场内几乎坐满了参会的嘉宾，座次却又明显区隔，中间座位前五排明显是给官员预备，哪怕是着名企业家也只能坐在两侧第一排座椅。 秦云东走进会场就感到闷热，室内温度比室外至少高出十度，这让身穿毛呢大衣的他后背都开始出汗。 “云东，这边坐。” 坐在第三排的吴凡尘主动向秦云东招手。 “姜书记，你到得真早啊。” 秦云东脱了大衣坐在姜南风身旁。 虽然两个人观念和行事风格格格不入，但台面上还保持着一团和气。 “云东，你听说了吗，赵祥国要调到槐荫市出任副市长了。” 姜南风斜过身子靠近秦云东，故作神秘低声说。 “是吗，我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消息可靠吗？” 秦云东看似很意外，但他其实已经从戚书记哪里知道了赵祥国的情况。 “赵祥国两落三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现在能和他的老师共挑重任，槐荫市有盼头喽。” 姜南风阴阳怪气说着反话，无异于是对赵祥国和吴凡尘发出嘲笑。 他以为说了这一番话，会让和赵祥国为敌的秦云东大为不满。 不料，秦云东只是点点头，拿出会议资料翻看，根本没有接话发牢骚的意思。 姜南风反而变得有些尴尬，只好把话向回收。 “算了，我也是在你面前说说气话，但赵祥国这样的人以后坚决不能用，用人问题一定要谨慎。” 他的话又是暗指鲍乾清和吴凡尘在用人上不讲原则，但语气已经舒缓很多。 秦云东忽然轻笑起来。 “姜书记不能因噎废食嘛。你也很清楚，二老板对你有保留看法，如果不把政绩抓出来，不用开拓型的干部，局面怎么打开？” 秦云东反向输出，让姜南风大出意料之外。 秦云东分明是说，只要赵祥国能出政绩，那就可以使用，无非是如何拿捏的问题。 而且秦云东直击了他的痛处，鲍乾清对姜南风一直不冷不热，说明还没有把他当作自己人看。 他本来是引诱秦云东说怪话发牢骚，然后可以向鲍乾清打小报告。 没想到，秦云东却将计就计使出反间计，围绕着他和鲍乾清的关系做起文章，让姜南风像是苍蝇飞进喉咙里，吐不得，咽不得。 第529章 一场毫无意义的论坛 此时，会场突然响起雄壮豪迈的背景音乐，经济论坛正式开始了。 主持人说了几句暖场的开场白后，邀请的第一位致辞嘉宾就是鲍乾清。 在全场的掌声中，鲍乾清缓步走上演讲台。 他先微笑扫视全场，接着戴上花镜，拿出准备好的发言稿。 “同志们，各位来宾们，大家上午好。千年槐荫韵，万里会宾朋。非常高兴和大家相聚在有着光荣传统的制造业基地——槐荫市，共同出席w省经济高峰论坛……” 鲍乾清说得很慢，而且停顿很多。 秦云东不觉莞尔一笑。 很明显，鲍乾清对发言稿不熟悉，大概白国昌起草好后，他看也没看过。 姜南风忽然碰了碰他的胳膊，把手机递给他看。 秦云东接过手机低头扫了一眼。 原来是临江市财富论坛现场图文直播。 看图片就能看出来宾众多，遗址公园的小广场挤满了几百人，而且有三分之一都是外国人。 从阅读量看，在线观众超过了五万人。 姜南风低声问了一句：“你来这一手，就不怕被二老板解读为分庭抗礼？” 秦云东摇摇头，把手机还给他。 “二老板早就知道临江市要办活动，他身份显贵，不会和地市争风吃醋。” 秦云东回答完，指了指鲍乾清，竖起食指放在嘴唇上。 领导在台上发言最忌讳下面交头接耳，还是不要开小会惹他不高兴。 “……回望征途千山远，翘首前路万木春。真诚邀请各界朋友，多到w省走一走看一看，感受我们的热情和真诚，携手共创美好未来！” 鲍乾清只是致辞，只说了几分钟就结束演说走下台。 秦云东刻意看了看鲍乾清座位两侧坐的都是省常委和经济专家，并没有看到郭老的身影。 难道郭老并没有出席会议？ 又过了几个致辞嘉宾环节后，轮到槐荫市委书记吴凡尘上台做主题演讲。 吴凡尘派头不小，人也斯文，的确像是个知识型干部形象。 但他的演讲内容了无新意，基本上都是自吹自擂。 “……两年前，我市出台了《关于进一步有话国资布局深化国企改革助推现代化槐荫市建设的实施意见》，现在已经全面落实落地，开花结果……” 秦云东看看腕表，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不由心中很感慨。 好端端的一次经济论坛，被开成了报告会。原本应该是新思想新观念的研讨，却成了毫无心意的走过场，真是给机会都不会用啊。 “市属国资国企实现系统性重塑，布局更加协调，形成新发展格局，市属企业主责主业进一步聚焦，规模效应进一步显现。坚定当好槐荫市经济社会发展的稳定器压舱石，承压前行，逆势而上……” 吴凡尘还在滔滔不绝念稿子。 台下很多人已经哈欠连天，看样子就知道他们并不感兴趣。 “……在省领导的关怀下，各级同志们鼎力配合，截止上个月的统计数据，全市国有企业资产总额和利润总额同比增长1031和1809，均高于本省兄弟地市同类指标……” 吴凡尘说到此，声调拔高了不少。 这是要掌声的意思。 台下的听众也很自觉，虽然昏昏欲睡没有听他讲什么，但起劲地给予吴凡尘热烈掌声。 这也算是活动腿脚，以免真的睡着了。 得到掌声的吴凡尘更加来劲。 “通过实施国有企业战略性重组和专业化整合，我市着力推动国有企业合理流动、高效配置、精准布局，进一步做大规模、做优存量、做低成本，全面推动国有经济高质量发展……” 吴凡尘完全进入状态，神色显得亢奋。 姜南风不由哼了一声。 他很看不惯吴凡尘的作派，以前吴凡尘在中山做市长的时候，姜南风没少敲打他。 但此一时彼一时，吴凡尘已经和他平级了，又是鲍乾清力捧的红人，这让姜南风非常郁闷。 随着吴凡尘一个多小时的演讲结束，台下再次响起更加热烈的掌声。 大家的掌声不是给吴凡尘的，而是表达到了中午不用再开会的喜悦。 当主持人宣布上午的会议日程圆满结束，下午两点钟将继续开会后，秦云东站起身就要走。 姜南风跟着起身叫住他。 “云东，别吃自助餐了。我对槐荫市很熟，知道老厂街有一家味道不错的煨汤馆，我请你吃饭，顺便再聊聊。” “今儿是什么黄道吉日，怎么这么多人想请我吃饭，看来我的人缘还不错呀。” 秦云东笑着点头答应了。 吃饭只是形式，谈事才是目的。 他也很想知道姜南风能找他谈什么事。 两人各自带着自己秘书，坐上各自的车来到老厂街的煨汤馆。 现在是十一点四十分，煨汤馆还没有多少客人。秦云东就选了二楼靠窗户的一张桌坐下。 四个人没必要进包间，这也显示出秦云东没有让姜南风多花钱的打算。 两位秘书安排领导的饭菜上桌，有意思地躲到远处的另一张餐桌坐下，以便让领导能畅所欲言。 “老姜，你有什么指示，尽管说，我洗耳恭听。” 秦云东吃着花生米，头也不抬地直接问。 说是听指示，但又称呼老姜，说明秦云东只是给他脸面，并不当真。 “云东，你曾经是我的部下，但现在你已经独挑大梁，用不着听我什么指示了。现在这么说，是不是对我还有意见呢？” 继续蹭着掖着就没办法促膝谈心，姜南风索性直接挑明两人曾经的不合。 “瞧你说的，你是我的老领导，我怎么会对你有意见，应该是你一直对周通平老书记有意见才对。” 秦云东也没有躲闪，紧跟着把矛盾核心亮出来。 姜南风点点头，秦云东虽然说得令他尴尬，但秦云东没有打太极，已经算是积极回应了。 “如果掰扯矛盾的根源，那就绝对不是我的责任，应该算是周通平先对我有成见，事事针对我，才会产生隔阂。而你恰好是他的秘书出身，我对你有戒备也合情合理？” 第530章 难道他要背刺 姜南风想修补和秦云东的关系，就必须开诚布公说出埋藏在心里的纠结。 “不过，我姜南风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你看，苗英杰也是周通平的人，但他到中山市以来，我和他相处得就不错，根本没有恶意打压过他。” “是的，这一点我知道，老苗对你一直也赞誉有加。” 秦云东没说实话是因为姜南风到现在也没说实话。 姜南风不针对苗英杰，只是想利用苗英杰联手对付吴凡尘，根本不是为了化解矛盾。 “云东，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过去的事就翻篇，咱们都应该向前看。我其实很佩服你的才华，真的远在我之上，所以我很想和你结交，能成为推心置腹的朋友。” “俺也一样。” 秦云东笑着向姜南风伸出手。 姜南风连忙握了握他的手，两人算是表面上和解了。 秦云东顺势提出建设临江市到中山市专线铁路的构想，想要获得姜南风的支持。 “我听苗英杰说过这件事，首先表明我的态度，你的这个建议，我从心里是赞成的。既可以加快临江市的物流周转率，也为中山市增加了新的经济增长点。双赢的计划，没有理由不支持。” 秦云东听姜南风说支持，并没有感到高兴，他心里知道姜南风很快就要用‘但是’进行转折。” “但是……你的构想兹事体大，不是你我拍板就能决定的。如果你的规划报上去，二老板是不会批准的。” “没关系，做事没有一帆风顺的，我有愚公移山的精神，一点点清除障碍，没有时间限制。你能答应支持，首先就是开了一个好头，值得庆祝一下。” 秦云东很高兴地以茶代酒，碰了碰姜南风的杯子。 “这样怎么算庆祝，必须上酒。” 姜南风向秘书示意拿酒。 喝酒是调节气氛的最佳手段，只要喝到微醺的感觉，就算是陌生人也能称兄道弟。 “咱下午还要接着开会，喝酒不妥？” 看姜南风的秘书把酒瓶和酒杯放在桌子上，秦云东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姜南风笑了笑，自顾自打开瓶盖。 “云东，你不觉得这次会议有些怪？” 姜南风亲自为秦云东倒了一杯酒。 “哪里怪了？这样的会议形式不是一直如此吗？” 秦云东装糊涂。 “经济论坛应该是前沿理论和新思维的碰撞，怎么变成了吴凡尘唱独角戏，经济专家和商界精英却成了配角？” 姜南风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示意秦云东，两人一饮而尽。 “到底是姜书记啊，看问题就是又深又透。你要是不说，我还真没注意，你说说看，为啥论坛会变了味？” 秦云东伸出大拇指赞叹，接着又继续套姜南风的话。 姜南风是老江湖了，很清楚秦云东还在提防他，不想主动说实话。 不过，他也理解秦云东的反应，换了是他也会如此。 “云东，经济论坛原本不需要各地一把手到场参会，二老板这样做，肯定不是为了开会找托儿，而是奔着国企改制而来。” 秦云东是真的感到意外了。 姜南风这一次判断力在线，想法和他不谋而合。 “国企改制已经嚷嚷三年，始终都是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大型企业改制短期内不可能拍板，企业的改制牵扯太多的利益。城市和企业、职工和企业，利益纠葛错综复杂，二老板还真打算雄起一把？” 秦云东边说边为姜南风倒酒。 “瞅二老板这个架势，他以为时机已经成熟，肯定要拿槐荫市做试点了。明天就应该要带我们去见证历史性的一刻。” 姜南风压低嗓音，向秦云东讲出自己的判断。 “国企改制酝酿了这么久，既然二老板决意要做，说明他已经考虑清楚了。咱跟着看看，也涨涨学问，回头也有案例可以处理自己辖区内的国企了。” 秦云东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似乎对此只是抱着观望的态度。 姜南风摇摇手。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听说鲍乾清要对国企私有化，这里面争议很大，搞不好要出乱子。” “只要安置好职工，社会秩序就能稳定，别的事情能出什么乱子？” “云东，你的格局向来很大，难道看不出其中的隐忧吗？有老干部已经向上级反映，盲目推行私有化，将动摇公有制经济主体地位，影响国家经济结构的稳定性和可持续性。这顶帽子非常大，鲍乾清也扛不住。” 姜南风笑着用手指轻轻敲着桌沿。 秦云东挠挠头，困惑地看着姜南风。 “二老板怎么做都不是我们这个级别的人能管得了的，我不明白你给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云东，你不能这样想，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是我们。鲍乾清明显要犯错误，我们怎么能听之任之，难道没有一点觉悟和担当吗？” 姜南风变得很严肃，对秦云东提出严正批评。 秦云东暗惊。 他预感姜南风可能暗地里动手脚，难道姜南风要背刺鲍乾清？ 但在表面上，秦云东连连点头，同意姜南风的观点。 “你的批评很及时，我不应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心只想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更应该心怀全省。教训很深刻，我需要检讨。” 看秦云东很痛快地接受批评，姜南风的脸色随之阴转晴。 “云东，我不是批评你，只是和你进行思想交流。在这个问题上，我犹豫徘徊了一段时间，鲍乾清对我还不错，碍于情面，我原本也打算睁一眼闭一眼，但今天看到听到的一切让我惊醒，我们不该麻木不仁失去初心。” “老姜，你的觉悟比我高，那你说该怎么办？” 秦云东身子前倾，显得很认真。 “拿出勇气和魄力，勇敢地和我们站在一起，共同反对鲍乾清的错误做法。” 姜南风几乎是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紧跟着把杯中酒喝光。 我们？ 秦云东大为震惊。 他没料到姜南风暗中还能有一个组织。 第531章 踢馆需要豁得出去 下午两点，槐荫市经济论坛继续举行。 演讲嘉宾终于轮到经济专家和商界精英演讲，听众们这才感觉有点意思，听得很专注。 秦云东留意到鲍乾清、吴凡尘和廖冀都不在座位上，想必他们正在准备明天的大戏。 鲍乾清此时正在市委招待所，参加市属国企改制会议。 主席台上两排桌椅坐着一众省市领导，鲍乾清居中而坐，听着吴凡尘和廖冀轮番做改制动员演讲，他只是专心看着提前打印的讲话稿，几乎头也不抬。 台下有数百位国企厂领导，一个个表情凝重，脸色阴沉。 他们或多或少已经知道槐荫市的改制方向是私有化，大多数人都很有意见。 有国企经营不善，濒临倒闭，进行私有化改制也情有可原。 但此类国企并不能代表全部。 有的国企经营良好，甚至有的发展势头强劲，怎么能全盘否定打包私有化呢？ 只不过，他们都是市属企业，厂领导都有行政级别，谁也不想因为提出反对意见而影响自己的前途。 尤其是现在，鲍乾清坐在台上，虽然没有发言，但他的行动已经表明支持吴凡尘的态度，还能有谁不开眼，非要触霉头。 会议在沉闷的气氛中进行了两个小时，吴凡尘看大家都沉默无语，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鲍乾清亲自坐镇的效果真不错，那些上窜下跳的厂长们现在老实多了。 “我和廖市长主持国企改制的会议已经两年了，征求各方的大量建议，五易其稿，充分尊重了你们的意见。但是我们不能无休止地修改，廖市长宣读的政策是最终确定稿。” 吴凡尘看向台下的厂长们，笑容亲切又和善。 “你们是国营企业的厂长，不是私企老板，要有组织纪律观念，又要有革新的气魄，主动适应新形势变化，积极配合，在改革的浪潮中勇做弄潮儿。” 他说的都是鼓励的词，听在厂长们的耳朵里，无异于是警告。 谁如果还要提反对意见，就有可能成为被儆猴的那只鸡。 吴凡尘说得对，他们是国营厂长，企业想卖就卖，和他们个人又有什么直接关系。无非是厂长不干了，不妨碍他们在槐荫市有个一官半职。 厂长们噤若寒蝉，低头不语。 吴凡尘很满意厂长们的表现，转头看看鲍乾清。 “您如果没有什么指示，要不就散会？” “我来只带耳朵不带嘴，槐荫市的决定当然由你这个一把手拍板。” 鲍乾清撂下红蓝铅笔，点了点头。 吴凡尘刚想宣布散会，忽然在台下有人站起身大声喊“我反对改制的决定！” 会场内一片哗然，众人的目光都看过去。 季红斌！ 吴凡尘和廖冀顿时面沉似水。 虽然红星厂已经从省部级降为市级单位，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槐荫市所有国营厂里也只有季红斌有资格敢当面顶撞。 “季红斌，你没有听清我刚才的话吗，这是经过省里批准，市里决定的确定稿，你必须服从！” “吴书记，我几次参加会议都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但没有得到采纳甚至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我当然要在这里声明。你们的决定不代表我。” 季红斌自从和秦云东深谈一夜后，已经下定决心公开自己的立场，不会再有什么顾忌。 廖冀大怒，拍着桌子怒斥。 “季红斌，你太把自己当一棵葱了。组织基于信任把你派到红星厂，但你干了五年，亏到当裤子。不知道反省自己的无能，还要跳出来煽风点火，其心可诛！” “姓廖的，你不要把屎盆子都扣在我头上。红星厂为什么沦落到此，你都干过什么，要不要负责，如果你自己没点数，要不要我当面锣对面鼓讲一讲？” 季红斌豁出去了，准备撕破脸，把多年的憋屈都抖出来。 他到红星厂以来，总是被廖冀以各种理由薅羊毛，蹭吃蹭喝、安插亲戚、赞助活动、捐献公益各种摊派数不胜数，简直要把红星厂榨干榨净。 但到了需要槐荫市支持的时候，廖冀却以各种理由推脱，不是委婉拒绝就是拖到不了了之。 现在季红斌要真的把不该说的都说出来，那就会搅和的明天的活动无法平稳进行。 吴凡尘看场面要失控立刻制止。 “季红斌，你不要撒泼……” “季厂长，你有什么委屈不妨给我讲一讲，但你说的未经调查，不适合在公开场合讲出来。万一存在误会或者误判，你就相当被动了。这样，现在会议结束，你跟我找地方单独谈。” 鲍乾清打断了吴凡尘的话，和蔼地和季红斌商量。 “好，我听您的。” 鲍乾清的话合情合理，季红斌只能妥协。 吴凡尘很尴尬地宣布散会，接着就要向鲍乾清解释。 “不必解释了。凡尘、廖冀，你们以后处理事情要冷静，不能不顾身份不顾场合乱放炮。季红斌明显带着情绪，你们不化解矛盾，还想以势压人，那就会造成更大的冲突，无论结果如何，最没有面子的就是你们。” 鲍乾清简单说了他们几句，头也不回走向季红斌。 吴凡尘和廖冀都面红耳赤，看着鲍乾清的背影有些发愣，不知道是该跟着过去，还是原地待命。 白国昌走过来，微笑着指了指相反方向。 “吴书记、廖市长，首长要单独和季厂长谈话，请你们先到贵宾室坐，等首长谈完话还要和你们再谈。” 白国昌暗自叹气，吴凡尘有知识分子的臭脾气，廖冀又简单粗暴，真不知道这两活宝能干出什么政绩。 鲍乾清热情地和季红斌握了握手。 “老季，咱们也是老熟人了，五年前你在中山市做外贸副局长，我还听过你做的报告，当时就很欣赏你的才华。这五年你承担了超负荷重任，真是辛苦了。” “鲍省长，您还记得我……” 季红斌感到很温暖。 鲍乾清不愧是驾驭属下的高手，两句夸奖的话就让季红斌消了气。 第532章 势头不对就想溜 “哈哈，你是我省有名的人才，也是周通平书记极力推荐的后备精英，我如果不记得你，那岂不是失职吗？” 鲍乾清大笑着把季红斌按坐在椅子上，挨着他坐下来。 “人们常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老季，我能理解你。你当年能主动到红星厂，证明你很勇敢也是想要做事的人。红星厂走到今天这一步，如果有人说是你的责任，我第一个就不同意。” 好话一句三冬暖，恶言出唇六月寒。 鲍乾清的话再次打动了季红斌。 季红斌在周通平的鼓励下才选择了别人都不想去的红星厂，为的是报答周通平提携之恩。 但他选择的是一件很难出成绩，出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既会影响自己的进步，也可能因为亏损而背黑锅，今天廖冀就是在嘲弄他，把他当作罪魁祸首。 而鲍乾清理解他，这让季红斌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忍不住流下眼泪。 “红斌同志，让你受委屈了。你有什么话敞开说，我会认真听。” 鲍乾清拿出纸巾递给季红斌。 他对季红斌这样个性的干部心态太熟悉，很自信能轻松拿捏。 “我受多大委屈都能扛得住，嬉笑怒骂都无所谓了，但我对吴书记和廖冀不顾一切要私营化国营企业很不理解。为什么他们就那么相信私有化是灵丹妙药，似乎只要私营化就能万事大吉似的……” 季红斌没有痛说家史，反而又直接谈到国企改制的话题。 他很有技巧地只说是吴凡尘的主意，潜移默化为鲍乾清撇清关系。 即使如此，鲍乾清也措手不及。 季红斌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但是鲍乾清刚才已经说过，无论季红斌说什么，他都会听。 现在总不能自己打脸，鲍乾清只能陪笑耐着性子听他说完。 “红斌同志，你表达的意见很让我感动。先天下之忧而忧，说明你是极其负责的好干部，我要向你表达敬意。” 鲍乾清又是用先肯定对方的招术，争取季红斌不要有抵触心理，接着才斟词酌句开始自己的劝说。 “凡尘和廖冀同志的国企改制方案我是看过的，对此我也认为还不够完美，但是作为领导，不能压制勇于改革的探索精神。咱们没有先例可循，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必须宽容允许失败嘛。时不我待，槐荫市的国企改制刻不容缓，为了今后轻装上阵，必要的阵痛需要承受。” 鲍乾清说的高屋建瓴，都是正确的废话，让季红斌无从反驳。 “老季，你是厅级干部，应该比一般群众更识大局，积极支持槐荫市的改革措施。如果因为你导致改革前功尽弃，对槐荫市，对你，都是不可承受之重。” 鲍乾清用极其柔软的姿态，说出最重的话。 季红斌的心不由揪起。 看他不说话，鲍乾清站起身，依然面带笑容。 “你回去好好想想我说的话，不要带情绪，准备好明天签约仪式，这就是对槐荫市最大的支持，也是对你的前途最大的负责。” 鲍乾清回到贵宾室，摆摆手让吴凡尘和廖冀坐下。 “我对你们两个要提出严肃批评，现在是敏感时期，你们应该以安抚为主，不要主动挑起事端坏了改革的大计。” 鲍乾清稳稳落座，接过白国昌递来的茶杯喝了一口。 吴凡尘和廖冀早就后悔自己的冲动，马上表态承认错误，保证不会再犯。 “你们能及时改正最好，晚上请国企干部聚餐的时候，省市主管同志分别安排到每一个餐桌上，不要挤在一起吃吃喝喝，这样很不方便做思想工作哩。今晚让郭老和季红斌坐一起，老季的思想还没完全转过弯，需要再做做工作。” 鲍乾清想得很细致，令吴凡尘和廖冀都很佩服。 “对了，你们请来的投融资商和企业家什么时候到？” “参与国企改制的六个企业家明天早上九点之前都能赶到，不耽误十点半的签约仪式。” 廖冀回答得很干脆，说明他一直在盯着没有疏忽。 “这些大老板是嫌弃槐荫市住宿条件，非要赶得这么急。” 鲍乾清笑着调侃一句，他也不深究，转头看向白国昌。 “你安排省国资委代表我去接机，让人家感受到我们很重视，给足他们体面。” 鲍乾清率先表达出体面，那些大老板就知道也要给鲍乾清体面，不会再出现难以预料的结果。 “好的，首长。明天签约是意向协议，没有涉足核心问题，想必他们也不会搞事情。” “不能只是揣测，要做到万无一失，绝对有把握不出错。” 鲍乾清安排完也叮嘱过所有细节，心里并不轻松。 他总是预感明天会出乱子，以至于惴惴不安。 季红斌今天闹了一出不是简单的个人事件，背后一定有什么情况。否则季红斌没有底气敢当着他的面踢馆，更不会在和他交谈时依然坚持反对意见。 鲍乾清不愿意承担风险，他已经开始思考退路。 “我接到汤书记的电话，要我明天接手重要的外事任务，来不及参加今晚和明天的活动了。这里就交给你们处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国昌，现在就安排司机送我们回省城。” 吴凡尘没料到鲍乾清要走，一下子没了主心骨。 “鲍乾老，明天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缺少您坐镇指挥，要不要等明天签约仪式结束后再回去？” 鲍乾清看他一眼，对吴凡尘非常失望。 吴凡尘对待下属总是显示出高高在上，傲慢又自负，但遇到季红斌这样的愣头青杠起来，他又显得色厉内荏，不知道怎么处理。 真是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吴凡尘实在缺乏担当，不是做一把手的材料。 “吴书记，首长的日程向来是按事情重要性进行调整，汤书记的交代的工作当然享有最高优先级，难道你还想把汤书记的事晾在一边？” 白国昌不失时机地替鲍乾清讲出他不能讲的话。 第533章 深秋夜晚访贤人 吴凡尘没办法回答，只能自嘲般的找台阶下。 “我没有国昌兄幸运，不能时常伴随鲍乾老左右，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当然舍不得鲍乾老这么快离开。” “凡尘，你太谦虚了。以你的学识和阅历，根本不需要向我学什么。我一直定位你是我工作上的伙伴。如果我在这里，反而会影响你展现个人能力。给你发挥的舞台，这就是我对你最大的支持。” 鲍乾清很圆融地把夸了吴凡尘两句，笑着和廖冀握了握手转身就走。 吴凡尘和廖冀送鲍乾清离开，相互对视一眼又都松了口气。 鲍乾清在这里的确让他们有压力，生怕那句话说得不对得罪了鲍乾清。 现在他终于走了，两人马上变得轻松了很多。 “我不善于饮酒，还有高血压，老廖，今晚的宴会就靠你了。” 吴凡尘说了一句就向自己的汽车走去。 “哎，老吴，那么多厂长，只靠我一个人怎么能行，我的肚子就是酒缸也扛不住那么多人敬酒啊。再说你是一把手，还是你出面敬酒才符合规矩。” 廖冀对吴凡尘很忌惮，误以为吴凡尘只是试探他，于是表明自己服从的态度。 “只是喝酒，哪有那么多穷讲究。能者多劳嘛，谁不知道你老廖是酒精考验的干部，喝个两三斤不成问题。” 吴凡尘不接受廖冀的建议，依然要让他做晚宴的男一号。 他生性敏感，总觉得鲍乾清突然离开的理由是撒谎，肯定是感觉改制会有麻烦，这才脚底板抹油溜了。 吴凡尘也不想背锅，他干脆就把今晚和明天的主角让给廖冀。 廖冀没有那么多想法，还以为吴凡尘真的是高看他一眼，于是乐呵呵地点头答应了。 下午五点钟，槐荫市经济高峰论坛结束。 秦云东和姜南风随着人流走出会议中心。 “云东，中午没尽兴，要不晚上我们再一起喝点儿？” 姜南风又发出邀请。 “算了，我的酒量不好，你还是找能喝的书记喝。晚上我随便吃点，准备早点睡。你不知道，我在临江市就没有闲的时候，出来开会就算是我的假期了。” 秦云东婉拒了姜南风的邀请，坐上车和夏丰到市委招待所办了入住手续，安顿好行李，换下行政夹克装，穿上休闲服一起步行离开招待所。 走到大街上，秦云东向左右看了看，径直向右走，很快拐入一条小巷。穿行过几个居民区，秦云东来到一条美食街。 “秦哥，您好像对槐荫市很熟悉啊，换了我早就迷路了。” 只要是微服私访，夏丰就不称呼秦云东官衔，一律以哥称呼。 “我只来过槐荫市两次，能摸到这里也是别人提前给我路线图。” 秦云东扫视着街道两边的餐饮店，笑着回答。 夏丰也能猜出秦云东一定有事才跑这么远，否则他真的就随便吃点就睡觉去了。 “小夏，你觉得槐荫市怎么样？” “我觉得比咱们临江市差了一个时代。” “呵呵，你知道吗，槐荫市是我省的工业基地，数百家国企都很有名气，当年在咱们省是数一数二的大城市。而临江市过去只是一个县，几十年前，槐荫人根本看不上咱们哩。” “好汉不提当年勇嘛，槐荫市过去什么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现在落后了，这是显而易见的。” “是啊，现在老工业城都遇到了困难，不像我们临江市没历史包袱，轻装上阵很潇洒。” 秦云东和夏丰聊着天，忽然停下脚步，看了看一家饭店的牌子——倒头睡。 “就是这一家了，咱们试一试他家的厨艺。” 他说着就迈步走进饭店。 这家饭店算得上中等规模，上下两层总共有三百多平方米的经营面积。 由于用餐高峰期还没有到，饭店里的客人只有两三桌，服务员大多都在聚堆聊天。 秦云东来到收银台前，敲了敲桌面：“有包间吗？” 收银台里正在打游戏的中年男人头也不抬地回答：“预定完了。” “真是店大欺客啊，怎么没一点服务意识，也不知道你的买卖是怎么做的。” “你管得着吗？嫌我态度不好就去别家。” 中年男人不满地回怼一句，眼睛却死死盯着显示屏，左手键盘右手鼠标不停忙活着。 “李卫华，你胆子这么大了，敢给我这么说话，是不是钱烧的？” 秦云东提高嗓门大喝一声。 服务员和食客不由都转头看过来。 “你！……你是……秦云东？” 李卫华终于抬起头，本来一脸怒容，但看到是秦云东不由又露出震惊的表情。 “正是在下，李老板，好眼力，好记性。” 秦云东拱手笑着打趣。 “哎呀，真没想到，秦……秦书记怎么会来槐荫市了，快请坐……” 李卫华站起身热情地让座。 秦云东和夏丰在靠窗的饭桌旁坐下，李卫华坐在秦云东一侧，打声招呼服务员上好茶。 “我来槐荫市开会，顺便过来看看你。如果不是周书记给我你的地址，我还不知道你已经是饭店老板了。” 秦云东接过李卫华递来的烟，又凑近李卫华的打火机点燃香烟。 “唉，槐荫市经济发展不行了，谁还用得上我。” 李卫华笑容灿烂地解释着，同时又递给夏丰一支烟。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我呢，听周书记说，他要介绍你到临江市，但你拒绝了。你一身本事无处施展，难道就甘心做个饭店老板？” 秦云东责怪他时，还用拳头捶了捶他的肩头。 “父母在不远游，我父母都七八十岁了，我又是独生子，不忍心抛下他们。我爸是特级厨师，他早就想开饭馆，我们爷俩也就一起合伙扎个摊，算是满足他的愿望。” 李卫华简单解释说了一句，又忙问秦云东是不是真的要包间请客。 “我不请客，只是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和你聊。” “包间真的订完了，我的家就在后院，如果不嫌弃，你点的菜可以端到后院，咱们安静地聊多久都没有问题。” 第534章 夫妻不能分的太清楚 穿过饭店后厨就来到一个干净的小院子，院子里有个六角亭子。 因为天气变冷，亭子六个边都垂着草帘，看上去别有一番情趣。 李卫华带着秦云东和夏丰走进亭子里。 亭中空间不大，中间有一个实木圆桌，只能坐四人。 “这里很静，没人打扰，但比房间冷了一些，秦书记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简直太好了，我就喜欢这个调调。老李真是才子啊，一个小小的亭子都被捯饬得与众不同。” “既然秦书记喜欢，那咱就定在这里了。你想吃什么，那里有菜谱……” “不必了，你看着整把，但有个条件，今晚我要买单，你不允许免单。” “行，我这就通知后厨准备四菜一汤，足够咱仨吃，也符合规定。” 李卫华把两盒华子扔给夏丰，乐呵呵地离开。 他这个动作体现出他的细致和周到。 既是在请夏丰抽烟，也是让夏丰代为给秦云东递烟，还避免直接把烟给秦云东显得不够尊重。 夏丰知道秦云东平时不抽烟，于是拿了保温壶给他沏茶。 “秦书记，李卫华是干什么的，感觉你们关系挺好的，但好像又不是很熟悉。” “小夏，你现在可以呀，观察很仔细，进步不小。” 秦云东兴致不错，开始给他讲李卫华的故事。 李卫华大学毕业分到红星厂，当时周通平是总厂的副厂长，观察李卫华一段时间，认为李卫华在经济领域是个人才，便安排他在办公室做通信员，其实是鼓励他在职考研。 就这样，李卫华不负众望，一年后就考上重点大学的研究生，之后又顺利到国外读博士，并进入欧美的证交所和投融资公司实习。 本来他可以留在国外，但因为周通平推荐他到槐荫市新成立的经济研究所任副主任，李卫华为了报答周通平的知遇之恩义无反顾回国。 周通平当然出自一番好意。 李卫华的副主任级别相当于正处，只要能做出成绩，他必然前途无量。 只可惜九十年代的金融风暴也使得国内受影响，对槐荫市的工业影响更大，经济不可避免出现萎缩。 “城市的财政连年捉襟见肘，李卫华的很多设想就被束之高阁，他也变成了边缘人，英雄无用武之地。” 秦云东说完叹口气。 他以前做秘书的时候，在周通平的家里见过几次李卫华，两人相谈甚欢，彼此欣赏。 但自从周通平调任省政协，秦云东去了浠水县，李卫华和秦云东的联系就少了很多。 这一次秦云东来槐荫市的一个目的，就是要请李卫华去临江市工作。 正在此时，李卫华掀起草帘，两个服务员端着托盘走进来。 “不好意思，久等了。这四个菜都是我爸亲手做的，快趁热尝一尝。” 李卫华把两瓶酒放在桌子上。 秦云东看着桌子上的菜，啧啧称赞。 “大师就是大师，色香味无可挑剔，我算是有口福了。” “你这话说得没错，我爸平时就是看徒弟们烧菜，他很少亲自上灶。刚才他听我说，周通平书记最信赖的前任秘书来了，他就主动给你烧了几样菜，算是表达他对周书记的敬意。” “看来我还是沾了老书记的光了，你别忙了，都是自己人，就让夏丰服务你这位主任，咱哥俩好好唠唠嗑。” 秦云东笑着招呼他坐过来。 夏丰也很机灵，马上起身沏茶倒水点烟，并打开酒瓶给两位领导满上整杯。 秦云东并没有马上开始谈正题，而是抛出话题让李卫华回忆和周通平的交往。 李卫华平时很少有机会回忆过去，现在能和秦云东一起聊过去，他的兴致非常高。 不知不觉，三个人已经喝完了一瓶半白酒。 李卫华说得多喝的也最多，差不多七两酒下肚。 虽然有了几分醉意，但思维还很清楚，口齿也算清晰。 秦云东只喝了三两酒，是头脑最清醒的一个。 “伙计，看你现在过得悠然自得，我真是羡慕，但我也很失望啊。” 秦云东故意卖了一个关子。 李卫华果然马上追问。 “我有什么值得你羡慕的，你又失望什么？” 红光满面的李卫华接过夏丰递来的香烟，叼在嘴上，微笑看秦云东。 “饭店做得有声有色，既孝顺父母，又能让老婆孩子过得衣食无忧。怎么能让人不羡慕。你过得这么逍遥，我本来想请你帮忙，又没办法张开嘴，能不失望吗？” 秦云东拿起打火机，要为李卫华点烟。 虽然两个人私交不错，但秦云东现在是市委书记，让他点烟总是不妥，李卫华坚持拿过打火机自己点烟。 “云东，你别开玩笑了，我知道你的未婚妻是沿海叶家的千金，她随便开一辆车，都比我几年赚的钱都多。你娶了她，几代人都会财富自由。你还说羡慕我，这不是故意挖苦我吗？” 李卫华像是听到笑话，仰天哈哈大笑。 “叶安妮的钱不是我的钱，我们俩说好的，她的钱是她的，和我没有关系。我的工资都交给她，无论多少都按我的工资标准养家，不会用她的钱。这大概是男人的自尊心。” 秦云东很认真地辩解。 “你真是死脑筋，夫妻之间不能分得那么清楚，否则就影响夫妻情分。我猜安妮大概心里很不舒服。” 也只有李卫华喝多了才这么和秦云东说话。 但这句醉话却让秦云东警醒。 李卫华说的或许是对的。 这几年，秦云东和叶安妮依然恩爱，但安妮对他总是小心翼翼，或许就是因为他先把夫妻的财务分得太清楚了。 李卫华看秦云东脸色不太对，猜测可能是自己说话有些过了，于是赶忙转移话题。 “……对了，你想让我帮什么忙，我和你相比，那就是要权没权，要钱没钱，我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秦云东看火候差不多了，于是坦诚地回答：“我想请你到临江市，帮我做金融革新。” 第535章 有你加盟，大事必成 李卫华愣了愣，下意识地提出忠告。 “云东，金融领域向来敏感，你虽然以改革闻名，但不能碰的领域还是不应该碰，弄不好就要惹祸上身。” “听你的意思，你好像知道我不少事啊。” “咱俩虽然几年没见，但我一直很关注你，也听周书记说过你的事。临江市在你治理下，经济总量已经跃居全省地市第一名，几乎和省城不相上下。作为全省改革派的旗帜，你要珍惜自己的地位。” 李卫华指尖戳着桌面，仿佛是要强调自己说的严肃性。 “扯淡，比起其他地市，临江市的级别低半格，我还能有什么地位。” 秦云东很感慨。 行政级别低半格其实落差并不小。 幸亏他的下属心态不错，没有计较级别高低，不然的话，他也不好带队伍。 “谁叫你少年得志，不断被破格提拔。年纪轻轻就做市委书记，如果不给你降低半格，那让其他循规蹈矩晋升的干部情何以堪。” 李卫华说得没错。 规矩就是规矩，打破规矩就会引起体系不稳定。 很多公务员工作几十年才熬到科级干部，苗英杰四十出头做市长就已经算是青壮派的佼佼者，而秦云东三十岁出头就能做市委书记，的确非常罕见。 “云东，我说的不是级别地位，而是你的影响力和威望。你的决定不只是带给你影响，也会造成全省格局出现微妙变化。所以我才劝你要谨慎。” “首先，我没有抱怨过自己的级别，相反，以我的能力，能掌管一座城，我已经很知足了。” 秦云东笑着表明自己的心态。 “所以，我只做我应该做的事，没想过做什么旗帜，如果我为名声所累，爱惜自己的羽毛，那我就会退化甚至黑化。改革永远是进行时，只要不倒在冲锋的路上，我就不会停止探索，纵然头破血流，小我虽灭、大我常存。” 秦云东说得很平静，但李卫华和夏丰皆为之动容。 李卫华沉默片刻，猛地一拍桌子。 “云东，你是好样的！过去谭嗣同曾说过，‘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有之，请自嗣同始’，今天你堪比谭嗣同的豪迈，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喂喂喂，老李，你说的有点过了，拿现在的改革和戊戌变法相比，非常不恰当。” 秦云东赶忙制止李卫华的过激言论。 “是是是，我喝了酒有点失控，的确举例不当，我收回我说的话。云东，你想做什么金融改革？” 李卫华虽然承认自己发表了错误言论，但热血已经沸腾，着急地催促他讲正题。 秦云东看到已经调动李卫华的情绪，这才顺势介绍临江市面临的金融困局。 临江市的经济发展迅猛，但秦云东已经敏锐察觉到，金融出现无力继续支撑企业发展的苗头。 以前临江市的企业规模不大，现有的金融体系还能应付，但是现在临江市的企业规模不断扩大，资金需求量已经是几十倍上百倍的快速增长，但临江市能做的支持很有限。 “现在是百年难遇的历史机遇期，如果因为金融不能提供企业发展的源动力，一旦错失了发展窗口期就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我想想都夜不能寐。” 秦云东说完背景，这才开始讲述自己的改革思路。 目前临江市不缺金融模块，像融资租赁担保公司、区域性股权市场、典当行、商业保理公司、地方资产管理公司、农民专业合作社、社会众筹机构、地方各类交易所等等一应俱全。 但是这些模块看似规模也不小，但散乱缺乏统一规划和管理不能高效利用。 “我举个例子，临江市的金融应该像是猪八戒用的九齿钉耙，各个模块像是九齿，必须有一个机构做横杆，把九个齿联合起来，这才能形成具有战斗力的武器。” 秦云东讲得很形象，甚至不懂金融的夏丰也能听明白，更何况专业人才李卫华。 李卫华静静听着，但抽烟的频率很快，说明他内心有些激动。 听完后，李卫华主动递给秦云东一根烟。 “咱们是不谋而合，我在五年前就已经为槐荫市做了类似规划，只可惜领导没有这种意识，最终规划只能躺在档案馆里吃灰，我心里真是痛啊。” “太可惜了，如果几年前我看到你的规划早做准备，何至于今天还在操心劳力。” 秦云东接过烟，但坚持拿打火机先给李卫华点烟。 “老李，既然咱们想到一起了，你又做过专题研究，那就不要浪费你的聪明才智，我们一起合作，实现你的成果，成就临江市的光明前景，岂不美哉？” 秦云东再次发出热情的邀请。 李卫华欲言又止，沉默片刻才叹口气。 “我毕竟研究了那么多金融，当然愿意学以致用，从我个人角度说，我去临江没有问题。只是……” “只是你父母和老婆孩子不能离开你对吗？” 秦云东早就料到他会有这样的顾虑。 “是的，我……” 李卫华还想解释，但秦云东攥住了他的手腕。 “山不向我走来，我便向山去。老李，你去临江，为什么不把家里人都一起接过去住？” “一起去临江？” “我毫不夸张地说，临江市的人居环境远超槐荫市，有山有水空气质量优良，更适合老人安度晚年。只要你去，孩子进市重点学校，嫂子的工作我安排，你父亲想开饭店，我给他找最好的地段。” 秦云东为了能吸引李卫华到临江市，几乎把能想到的李卫华后顾之忧都承诺了一遍。 李卫华大为感动，握着秦云东的手用力摇了摇。 他在槐荫市郁郁不得志，这才被迫开饭店过日子，现在能有老朋友赏识他，把他代为上宾，巨大的反差让李卫华不再犹豫，很痛快地答应下来。 “太好了，卫华兄，有你的加盟，临江市何愁大事不成。” 秦云东大喜过望，举起酒杯先一饮而尽。 第536章 会闹的孩子有好运 “秦书记、李主任，如果你们真的把事情干成了，咱们今晚的聚会就会成为求贤若渴的佳话，肯定会载入临江历史。” 夏丰不失时机地插话助兴。 “小夏这话说得还真有点意思，anythg is possible（一切皆有可能）。” 李卫华笑着抚摸着自己的头发。 “如果金融改革真的落实，那咱们促心长谈的亭子或许就是历史文物，碑文上将会书写：临江市金融体系在此而成。” 秦云东仰头看看亭子，心中没有那么乐观。 只要不是风波亭就阿弥陀佛了。 与此同时，在槐荫市豪华的酒店里，吴凡尘和廖冀招待国企干部的晚宴正喝得兴起。 廖冀显得很活跃，把每个餐桌走了一遍，陪每个干部喝了一杯酒。 虽然是二钱的酒杯，但和五十多人逐一共饮，喝下来也有一斤多。 如果不是他酒量好，现在恐怕就已经酩酊大醉。 廖冀几乎在每一桌前都公开许诺，私有化之后，所有的厂级干部都会被妥善安置，绝不会让大家失望。 国企厂长们都知道吴凡尘和廖冀的心思，无非是安抚他们不要闹事罢了。 他们也有自知之明，反对根本没用，为了自己今后的前途考虑，何必和领导过不去。 大多数厂长都和廖冀表态，他们坚决支持国企改制方案，保证贯彻执行到位。 廖冀非常高兴，大笑着和厂长们勾肩搭背，场面其乐融融。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趋炎附势。 季红斌是为数不多依旧有抵触情绪的人。 他虽然也准时参加酒宴，却始终都紧绷着，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坐在他身旁的郭老一直对他察言观色。 直到季红斌已经喝了半斤酒，郭老才微笑着开口劝慰。 “举杯浇愁愁更愁，季厂长，酒不能贪多，保重身体为重。” 郭老并不老，他才五十出头的年纪，红光满面，发如墨染，神采奕奕，形神兼备。 “郭老，你是世外高人，哪里知道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忧愁。” 季红斌叹口气，依然低头自斟自饮。 “我是研究法家的，是入世的学问，肯定算不上世外高人。” 郭老笑着连连摇手。 “早听说郭老是鲍乾老的高参，学富五车。那就请郭老给我开示，不喝酒又如何解忧？” 季红斌苦笑一声，转头看他。 “因为你不懂为臣之道，所以才会忧谗畏讥，寝食不安。” 郭老很坦然地回答。 “为臣之道？具体应该怎么讲？” 季红斌被话题吸引住了，身子也转过去。 “很简单，只需要做到六个不。不私利、不苟进，不苟得，不逆伦，不伐功、不私邑。” “恕我愚钝，听不懂你的意思。” “那我就再换一个说法，六个不可以概括为不贪。利益、功劳、进步、势力圈子都不要起贪念，更不能背着君主暗自行事。” “我好像明白了，郭老是教育我，凡事先替领导考虑，替领导着想，要懂规矩、守规矩。” 季红斌索性把郭老想敲打他的意思直接亮明。 “季厂长有慧根啊，总结得相当到位。遍观历史，与君主直接对抗，与上级争斗利益的臣下，身死家灭不计其数。只要放下执念，圆融相处，则群臣自安，还能有什么忧愁。” 郭老毫不在意季红斌的态度，继续释放警告信号。 “郭老真有学问，帝王术研究得相当通透，但你似乎忘了一个变量因素。” “什么变量？” “百姓。你只考虑了君主和大臣，但没有想过百姓之苦？” 郭老的自负笑容顿时僵住。 季红斌叹口气，缓缓站起身。 “按你所说，庙堂之上必然一团和气，但江湖之远又有谁去关心。我的忧愁不是考虑我自己，而是替几千职工今后的处境而担心。君主知否？” 季红斌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吴凡尘在另一桌看季红斌离开，悄然走到郭老身后。 他心里暗笑，郭老自持甚高，今天碰到一个愣头青，让他下不来台了。 但看在鲍乾清的面子上，吴凡尘还是要给郭老递一个台阶。 “郭老，季红斌冥顽不灵冲撞了您，您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唉，顶撞我倒没什么，但季红斌这样的性格早晚要吃大亏，等他清醒过来，后悔莫及了，这就叫做好言难劝该死鬼。” 郭老此言一出，吴凡尘顿时背生寒意。 第二天，上午九点整。 秦云东和众位地市一把手上了大巴车。 他刚坐下就收到了季红斌的短信：接到通知，参观和签约仪式临时改到七零六厂。 秦云东笑了笑。 他和季红斌商量的办法效果不错。 前天晚上，秦云东给季红斌出主意，就是要通过闹场拖延红星厂改制时间。 看来季红斌闹得很到位。 会闹的孩子有好运。 大概吴凡尘和廖冀怕收拾不住，为了能顺利完成改制大获成功的戏码，只能临时调整签约单位。 秦云东回复：你可以睡几天安稳觉了。 “谁给你发的信息，笑得那么开心，不会是哪个美女部下？” 姜南风斜眼看了看秦云东。 他知道秦云东的人品，所以才会开这样的荤玩笑。 “姜南风同志，不要那么庸俗嘛。” 秦云东把手机揣进口袋，悠然自得地翻看着今天的日程安排。 “不是庸俗，是通俗。你没听说过一句话，权力是最好的春药？” “哦？这么说，老姜你好这一口……” 秦云东回头微笑看他，笑容里意味深长。 “你别那么猥琐地笑，我肯定没这个爱好，我是给你开玩笑，你怎么还针对我来了？” “老姜啊老姜，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你这句话是啥意思，我真没有……” 姜南风有点急了，以为秦云东认准了他好色，急赤白脸地想解释。 秦云东笑着摇摇头，凑近他耳边低声说。 “我听说视察和签约仪式不在红星厂了，这是不是你们那个圈子捣的鬼，蛮厉害的嘛。” 秦云东倒打一耙，先把锅甩给姜南风。 “嗯？真有这么回事吗，我怎么不知道？” 姜南风非常意外，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第537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秦云东难以置信地看着姜南风。 “老姜，只要开车不是去红星厂，那就证明你动了手脚，还用得着继续装吗？” “我真没有装。如果你不说，我都不知道这回事……你等等，我问一下。” 姜南风有些着急，为了证明自己的无辜，他拿出手机就发信息。 秦云东为了表明自己没有偷窥，索性转头看向窗外。 他故意诈姜南风，并不是为了骗取什么信息，而是不让姜南风对他有疑心。 大巴车启动，在警车的引领下驶出招待所大院。 “诸位领导，我们上午的行程不变，但目的地从红星厂改为七零六厂。下面我介绍一下七零六国营厂的基本情况……” 接待办的人站在过道上开始念刚拿到手的文件。 姜南风此时也接到了手机信息。 看完之后，他摇摇头叹口气，现在才报告还有什么用。 “我保证不是我们的人干的，但我很奇怪，你是怎么提前知道改地址的？” “每个人都有小秘密，你不告诉我你后面的老板是谁，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秦云东直接将他一军。 姜南风被噎得说不出话。 由于七零六厂在郊外，为了赶上考察和签约的时间安排，汽车在公路上跑得飞快。 “你不告诉我，我也能猜出，一定是红星厂的厂长季红斌告诉你的。” “厉害啊我的姜书记，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秦云东一副吃惊的样子。 姜南风得意地笑了。 “很简单，季红斌以前在中山外贸局工作，你们早就相互认识。这次你到槐荫市开会，季红斌和你肯定又联系上了。签约仪式不在红星厂举行，肯定是他告诉你的。对吗？” “不愧是姜书记，分析能力就是强。” 秦云东竖起大拇指。 “哈哈，这算不了什么，只不过是阅历更丰富一些，比起年轻人有几分优势。” 能得到秦云东的夸奖，姜南风更是心情舒畅。 “那姜书记给我分析一下，这么大的活动，来自全省地市一把手参加，按说应该非常严谨，为什么签约仪式会临时调整？” “我已经知道鲍乾清昨晚回省城了，这说明槐荫的国企改制有可能出了什么问题。调整签约仪式，一定是吴凡尘做的决定。他的性格我了解，当时在中山市做市长就是没有担当，只会算计的聪明人。” 姜南风低声对秦云东说，语气里充满对吴凡尘的蔑视。 秦云东看向窗外，心生感慨。 两年前姜南风和吴凡尘还有过合作蜜月期，联合起来整秦云东和苗英杰时亲密无间，现在却又势同水火。 小人同利时，相互勾结称兄道弟，没有利益就会渐行渐远，一旦发生利益冲突就会反目成仇，相互攻伐不留情面。 莫非天下小人都是一样的命运归宿？ 四十分钟后，汽车终于驶入七零六厂大门。 虽然有上百人夹道欢迎，但厂区没有打扫卫生，也没有准备条幅和红地毯。 很明显，工厂也是临时得到通知，准备得非常仓促。 “欢迎各位领导来我们厂莅临指导工作。” 厂长王忠发站在大巴车门前，热情地和每一位下车的领导握手寒暄。 秦云东下车时看看腕表，对王忠发说：“十点半要签约，现在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这么大的厂要参观一遍，怕是来不及？” “您说得对极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肯定不够用，所以吴书记说不用赶得那么急，各位领导直接进办公楼休息喝杯茶，等到十点半参加签约仪式就行了。” 王忠发不认识秦云东，但只要是从大巴车上下来的都是大人物，因此他解释的时候，满脸都是友善的笑容。 既然不用参观了，十几个地市书记也就显得更轻松，他们也不着急进会议室，三三两两在办公楼外聊天抽烟。 过了十几分钟，警车引领六辆商务车驶入工厂大门，停在办公楼前。 从车上依次走下来六位投资界的大佬和他们的随从，无论是着装还是神态都派头十足。 秦云东一眼就认出六个人之中的严天庆。 这个资本大鳄目光犀利地扫视办公楼前的十几个人，像是饿狼在寻找猎物。 忽然，严天庆的目光和秦云东对撞，寒气更多了一重。 秦云东却神色坦然，还向他微微点了点头。 严天庆稍加思索，快步走过来。 “秦云东，对？” 严天庆知道秦云东是市委书记，但是在他的圈子里，厅级干部算不是什么大人物。 “是的，严老板。五年前我陪周通平书记在省里开会曾见过你一面，没想到你到现在还能记起我，这记忆力真不是盖的。” 秦云东没有介意严天庆直呼其名，甚至还对他笑了笑。 “不是我记性好，而是你这些年你不断找我麻烦，我想不认识你都难。” 严天庆冷笑说着，又看了一眼秦云东身旁的姜南风。 姜南风心中一凛，马上转身识趣地走向王忠发。 他多次见过严天庆，知道此人的个性，不想让这个睚眦必报的商人误以为他和秦云东是一伙的。 “严老板是何等人物，我怎么可能找你的麻烦？” 秦云东双手揣在大衣口袋，毫不在意严天庆语带威胁。 “秦云东，好汉做事好汉当，你还想抵赖吗？自从你到浠水之后，先是抓了我的中山经理景斌，害死我的干儿子薛右迁，逼迫我的下属鑫九天公司退出中山市，桩桩件件我都记在心里，早晚我要向你讨个公道。” 严天庆愤恨地瞪着秦云东，似乎随时都要扑上来和秦云东拼命。 秦云东没有半点怯懦，而是勇敢地和他对视。 “薛右迁明为律师，暗中却干尽违法勾当。侵吞国有资产、暴力强占农田欺压良善、拉拢腐蚀甚至陷害干部、贩卖违禁品、参与谋害纪委人员，这样的人死有余辜，是我要找他麻烦吗？” 秦云东义正严词大声驳斥，根本不给他留一点情面。 严天庆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第538章 谁给你的勇气 “再说景斌，他为了拿到项目行贿官员，提供资金支持并参与薛右迁的违法犯罪活动，抗拒执法调查，威胁纪委干部，违法采矿致使上百人因污染而患绝症。他该不该把牢底坐穿？这难道也是我故意找他麻烦？” 秦云东向前半步贴近严天庆。 “严天庆，你的属下罪恶滔天，就算你没有参与鑫九天的案件，至少也应该反躬自省闭门思过，为你的公司给浠水和中山市造成的危害而忏悔。没想到你公然向市委书记叫嚣复仇，如此丧心病狂，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 秦云东大义凛然的逼问，强大的气场压迫感十足。 严天庆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复仇了……我只是说……要讨个公道。” 他虽然还在瞪眼，但明显只是硬撑着，在气势上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严天庆本来没那么容易被击垮。 他只是太轻敌了。 这些年严天庆接触到的干部，为了招商引资或者想借用他的影响力晋升，都对他俯首帖耳唯命是从。 就算是汤维汉和鲍乾清这样级别的领导，见了他也要笑脸相迎，关怀备至。 今儿碰到的秦云东和其他人完全不同，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他训得像个孙子。 严天庆完全没有料到，这才显得措手不及极为被动。 周围的官员都听到了秦云东和严天庆的对话，但没有一个人过来劝说，甚至没有一个人正面围观，他们谁也不想惹是非，都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听到。 “哎哟，严董事长，别光顾着聊天了，咱们安排的日程很紧，赶快视察工厂。” 听说严天庆和秦云东杠上了，吴凡尘匆匆走出办公楼，离得很远就大声喊了一句。 他既是给严天庆找台阶，也是提醒秦云东不要坏了他的好事，别和严天庆发生争执。 严天庆今天就是要签收购七零六厂的协议，如果把他惹恼了，签约仪式就彻底黄了。 吴凡尘走到两人身旁，一把拽住严天庆的衣袖。 “你们俩想聊天的话，以后再联系，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严董，几位大佬和新闻媒体记者都在办公楼会议室等你哩。” 严天庆正不知如何收场，现在正好可以借助吴凡尘下台阶。 “秦云东，我以后会找你聊咱的事，你等着。” 严天庆狠狠剜了一眼，扭头向办公楼走去。 “诸位兄弟们，时间快到了，你们抽完烟就赶快进去，劳驾你们帮个场子，中午我一定挨个敬酒答谢。” 吴凡尘向四周的十几个地市一把手拱了拱手，急匆匆跟在严天庆身后进入办公楼。 看到严天庆和吴凡尘走进楼内，姜南风和其他几个地市一把手这才聚拢到秦云东身旁，七嘴八舌连声夸赞。 “云东，好样的，说话真给力，我支持你。” “我也早就看不惯严天庆了，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是，严天庆见我这个市委书记，一点儿笑模样都没有，拽得像是二五八万似的，早就该挨怼了。” 这几个人对严天庆的飞扬跋扈早就心里不爽，但严天庆有钱有资源，他们又要巴结他，心里非常拧巴。 秦云东怒斥严天庆的时候，他们都暗自高兴，终于有人替他们出了一口窝囊气。 “几位哥哥既然都支持我，那咱们进去再骂他一顿，好好过过瘾，如何？” 秦云东笑盈盈看着他们。 姜南风等人的笑模样立刻消失，顾左右而言他，没有接他的话茬。 “嗯……时间差不多了，咱们是不是也该进去开会了？” 姜南风看看腕表，转身径直走向办公楼。 “哎哟，就是，只顾着聊天，签约仪式就要开始了，咱还要给吴凡尘捧场的。” 其他几个嘴里叨叨念念跟着姜南风走。 秦云东又变成孤家寡人，孤独地站在原地。 “秦书记，这些都是什么人啊，一个比一个虚伪……” 夏丰走过来，低声抱怨。 “明哲保身，拿别人当枪使，这是普遍规律。理解人之常情的事，你就不会不理解了。” 秦云东摆摆手，阻止夏丰说下去，带着他走进办公楼。 七零六厂也是有七十年厂龄的老牌国营企业。 三层办公楼虽然经过几次简单的装修，但还是轻易能看出五十年代的元素。 穿过主楼的走廊，走到配楼就是可以容纳一百人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五十多个国营厂长，二十多个媒体记者，以及十几位地市一把手已经就座。 主席台上摆着一张桌子铺着红色金丝绒桌布，桌子后的背景板上写着“槐荫市国企改制签约仪式”。 秦云东看前排已经坐满了人，他索性和夏丰在最后一排角落里坐下。 十点三十分整，签约仪式正式开始。 吴凡尘致辞说了一通务虚的套话，接着廖冀倒是开始讲述七零六厂作为改革的试点企业，今天要和鑫九天集团签署收购意向协议。 “协议达成代表了槐荫市国企改革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象征着改革大幕已徐徐拉开。我坚信，国企改制必然会为槐荫市的国企重新崛起注入强劲的动力！” 廖冀的演讲激情四射，但台下的人却显得很麻木，鼓掌稀稀拉拉，一点儿也没给他面子。 按他的个性，肯定又要不满意地发飙了。 但今天观众中有不少同级别干部，他只能自我克制怏怏下台。 随着音乐声响起，严天庆和王忠发走上台，坐在桌前翻开准备好的意向书，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盖上公章。 所有的记者都涌到台前拍照，闪光灯的亮光此起彼伏，重要时刻的气氛感烘托得不错。 签完字，严天庆开始发言。 他此时已经调整好心态，威严又骄傲地宣读了他收购七零六厂的背景，以及之后宏大的发展规划。 但大家却反应平平，因为没人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严天庆是空手套白狼的玩家，买下七零六厂后绝不会老老实实经营。 第539章 风波悄然平息 随着严天庆讲完话，到了答记者问的环节。 吴凡尘、廖冀、严天庆和王忠发一字排开坐在主席台上。 他们都是场面人，也都有接受采访的经历，因此四个人显得都很轻松。 省报和当地媒体记者先问了两个送分题。 早就准备好答案的吴凡尘和廖冀回答得很轻松，高屋建瓴又数据详实，非常出彩。 随后的记者大同小异，提问都是提前准备好的问题，不痛不痒，又非常容易回答。 这也难怪。 每家媒体都要和地方打好交道，还想着今后的广告和活动的合作，谁也不想真的给他们办难看。 不过，随后有一位网络财经系媒体记者拿到了提问权，他向严天庆提问就让会议室内的气氛陡然紧张。 “严董事长，您说您投资三亿五千万是为了激活七零六厂资产，让国营厂焕发活力。但这和你一贯收购风格不符，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会让你有这么大的改变？” “这位记者，你提问的语气不太友好，涉嫌诽谤我的商誉，所以我拒绝回答你的问题。” 严天庆恼羞成怒，非常蔑视地瞪着那名记者。 这是位女记者，三十多岁的年纪，戴一副黑框近视镜，看上去非常斯文。 “严董事长说我诽谤，但我有详实的资料和数据，不知道还算不算诽谤。” 记者直接回怼，不留一点情面。 “我统计过严董在三年时间内收购的所有项目，基本上套路都是一样的。先是收购，接着都是八个月之内撕毁协议，违背诺言，用尽办法让工人全员下岗，然后把工厂的土地拿出来做商用开发再倒卖出去，赚得盆满钵满……” “一派胡言！你是哪里来的记者，你受谁指使……” 严天庆被说中心里的秘密，顿时勃然大怒，站起身指着记者呵斥。 “我是合法财经媒体记者，受良心指使。但这些都不重要，请你保持理智，回答我的问题。” 记者不和他纠缠，继续逼问。 会议室内一片哗然，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吴凡尘和廖冀猝不及防，没想到会在最后关头又闹出轩然大波，他们不约而同看向宣传部长，眼神里都是愤怒。 他们分明是在责怪宣传部长失职，怎么把这样的媒体放进来，这一下糗大了。 宣传部长也是冷汗直冒，他是领导并不管具体媒体联络，他也不认识这位女记者。 但领导已经怪罪，他情急之下指着几个工作人员，示意他们先把记者带出去。 女记者挣脱开两个工作人员的“搀扶”，大声发出警告。 “我是网媒记者，设备正在直播，如果你们强行打断我的采访，所有不良后果就必须由你们自己承担……” “你们这是干什么，怎么能粗暴针对记者同志呢，还不赶快退后！” 吴凡尘气得拍了桌子。 宣传部长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现在如果阻止记者提问，马上就会形成更大的舆论风暴，增光添彩的秀场就会成为一场灾难。 吴凡尘和颜悦色地看向女记者，非常和善地安抚。 “工作人员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对公共关系的理解不够深，做出了过激举动，我向你道歉。但是你应该围绕本次签约提问，严董之前做过什么和将来做什么没有必然关系。对不对？” 他不容记者回答，自顾自继续说下去。 “但是呢，记者同志也是一番好意，我非常理解。这一次七零六厂和鑫九天签署的只是意向协议，具体的收购细节还需要进一步友好协商，但我可以在这里保证，槐荫市七零六厂全体职工的工作是有保障的，工厂也不允许改变经营范围，更不允许擅自关闭……” 吴凡尘毕竟是教授出身，经过短暂的慌乱，他已经静下心，回答得很有水平，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秦云东静静地听着吴凡尘的发言，不由轻轻点点头。 吴凡尘能言善辩，巧妙地化解公关危机，但国企改制的事怕是很难如意推进下去了。 事实也的确如秦云东判断。 关于国企改制要不要私有化，成为热门的话题，引起全国范围内广泛争论。 没过几天，上级委派的调查组就进驻槐荫市，开始就国企改制的事进行调查。 面对如此压力，鲍乾清改变立场，当众严厉批评了吴凡尘和廖冀，说他们不经过深入考察研究，没有考虑广大职工切实利益，急于求成险些酿成大祸。 吴凡尘和廖冀有苦说不出，只能低头认错，收回国企改制的决定。 一场国企私有化的风波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何铸看完省里下达的暂停槐荫市国企改制的文件，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他刚把烟点上，蒋廉推门走进来。 “老何，看到省里下发的文件了吗？” “刚看完，怎么了，难道你对省里的决定有意见？” 何铸把打火机和烟盒一起推给他。 “我能有什么意见，阻止槐荫市蛮干是好事，我当然支持。但我总觉得这事有点蹊跷……” 蒋廉点上烟，瞥了一眼办公桌上的文件。 “有什么蹊跷的？” 何铸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槐荫市酝酿那么久，又有鲍乾清力压推进，怎么会在最后关头连连出错？吴凡尘不是菜鸟，怎么会犯下一连串低级错误？” 蒋廉敲了敲文件，抬头却看到何铸露出一丝微笑。 “你笑什么，难道你知道内幕？” “我哪知道，我笑是因为我想得和你的一样，咱俩算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老何，我有一个大胆的设想，这件事会不会是咱秦书记谋划的结果？” 蒋廉压低声音询问。 何铸叼着烟龇牙一笑。 “云东早就说过他坚决反对国企私有化，鲍乾清硬搞私有化，还要云东去开会背书支持私有化，他肯定不干啊。鲍乾清真是老糊涂了，就不应该让云东去槐荫市开会，这不是自讨没趣嘛……” “谁自讨没趣？” 随着说话声，秦云东推门走进办公室。 第540章 精准的把握人性 何铸和蒋廉相视而笑，起身让座。 “云东，你怎么跑过来了，打个电话，我们去市委找你不就得了。” “我刚从高新区回来，正好路过你们院，顺便进来找你们谈点事。” 秦云东坐下后，接过何铸递来的省里下发文件。 何铸坐下后把他和蒋廉的猜测讲了一遍。 “云东，现在事情已经结束，你是不是可以给我们透个底了？” 两人探身凑近秦云东，等着他的讲述。 秦云东放下文件，看看两人期待的表情，真诚地摊开双手。 “你们怎么会想到我身上呢，槐荫国企改制是牵动全省的大事，我能有那个能力搅和吗？” “有。” 两人异口同声回答。 “真让我失望，共事多年居然这么看我。” 秦云东摸摸下巴，叹息着摇头。 “你就别装了，这些年你干过多少让省里吃瘪的事，自己没点数吗？别的不说，去年省里搞商铺门头大检查，你不但不执行，还故意让我带着检查组去长寿村，找各种理由不让他们出来，愣是软禁他们两天又把他们送走，你的胆儿是真肥啊。” 蒋廉笑着仰头笑起来。 “哎，老蒋，做人要厚道。是你唠叨省里搞的门头统一规定是劳民伤财乱作为，怎么事情办完你又都推到我身上了？” 秦云东显得十分委屈。 蒋廉忍住笑，递给秦云东一根烟。 “云东，我又不是说你做得不好，只是举例夸你的脑子好使，办事有魄力，又特别乐意为民请命，你咋还不高兴呢？” “你还是别夸我了，知道夸字拆开是什么意思，大亏啊。” 秦云东嘴里咕哝着接过香烟。 “我哪能……” “行了，老蒋，你别打岔，云东这是故意要带题话题。” 何铸打断蒋廉，又把话题拉扯回槐荫国企改制主题。 “我去槐荫市之前就知道，鲍乾清和吴凡尘选择了红星电子厂作为私有化改制的试点，正好厂长季红斌是我早就认识的朋友，所以我就想好了阻止槐荫市国企私有化的计划。” 秦云东翘起二郎腿，不再和他们开玩笑。 他先是做说服工作，让季红斌在公开场合反对改制，不惜当面顶撞鲍乾清和吴凡尘。 以秦云东对鲍乾清和吴凡尘的了解，他们都是贪图利益的人，既想获得利益和名声，又想明哲保身不愿承担责任。 看到季红斌如此激烈反对，他们就会心里发虚疑神疑鬼，担心季红斌背后有大人物撑腰，鲍乾清和吴凡尘就会退让躲避，不敢再坚持。 “我断定季红斌闹起来，鲍乾清首先会自保不敢再碰烫手山芋，吴凡尘也不愿意给自己找麻烦，但签约仪式早就公布，他又不得不做，最大的概率就是换一家听话的企业签卖身契。” 秦云东摁灭烟蒂。 他的判断很准确，鲍乾清和吴凡尘之后的所作所为，和他设想的几乎一模一样。 秦云东因为和报业集团的闻长河私交深厚，通过他找了一家网媒，就是要在新闻发布会上突然发难，揭露出严天庆收购国企的阴谋。 从结果看，效果非常理想。 吴凡尘只能公开表示，不允许改变工厂用途，不允许贱卖土地，更不允许伤害职工利益。 有了这些承诺，严天庆肯定就会放弃收购七零六厂。 槐荫市造势很大，但国企改制只闹腾一天就只能灰溜溜落下帷幕。 “至此，我的目的已经达成。至于省里下发的文件，只是后续效应，这就和我没有关系了。” 秦云东讲述完喝了口茶，显得非常平静，似乎他做的事没什么大不了。 何铸和蒋廉却听得心潮澎湃，激动地向他鼓掌致敬。 “秦书记好厉害啊，不显山不露水就解决掉了这么大的问题，打了一次神仙仗。” 何铸兴奋地抓抓头发，不停地感慨。 “等一等……” 蒋廉很快意识到秦云东讲述的计划里有疏漏。 “云东，你怎么能断定季红斌敢和父母官翻脸，乃至扛得住鲍乾清的压力呢？” 蒋廉很敏锐地抓住了秦云东行动的关键。 季红斌如果不能破釜沉舟自断生路，秦云东的计划就会面临失败。 那么，秦云东又怎么能让季红斌变得如此勇敢呢？ 秦云东微笑着伸出三根手指。 “有三个因素，促使季红斌必须这么做。” “哪三个因素？” 何铸也觉得好奇，立刻追问。 秦云东把茶杯递给他，埋怨他对客人照顾不周，让他去续水。 蒋廉很有眼色，三个人中他的级别最低，总不能让顶头上司招待客人，他坐着像是没事人。 他立刻抢过杯子，走到饮水机前接水。 秦云东对蒋廉的表现很满意，这大概就是秘书出身的人都有的基本素质。 “首先，吴凡尘和廖冀没有安置他的工作，这让季红斌大为不满，他除了听我的安排之外，已经无路可退。” “这的确是吴凡尘的败笔，换了我也会心理失衡。那第二个因素呢？” 蒋廉把续好水的茶杯递给秦云东，紧跟着追问。 “第二个因素就是信任。季红斌是周通平书记提拔起来的干部，他对周书记一直心存感念。由此对我也很信任，他相信我的计划不会害他。” “有道理，而且我觉得季红斌的信任不只是来自周书记，也是对你的人品和能力的信任。” 何铸赞同秦云东的观点，并进行了补充。 这倒不是他奉承自己的上司，而是发自内心的感觉。 秦云东笑了笑，端起茶杯直接说出最后的答案。 “至于第三个因素嘛，那就是我能给季红斌最好的出路。” “出路？让他来临江市任职吗？” “我如果许诺他来临江工作，季红斌反而不敢豁出去和鲍乾清对抗了。毕竟他要调入临江就需要组织部门批准，那就要过鲍乾清这道坎。” 秦云东微笑着摇摇头。 他去槐荫市当晚，季红斌求他安排工作，他却果断拒绝，重要的原因也是基于此。 如果一个人做事会和自己的利益冲突，他就会变得举棋不定，失去舍身忘死的勇气。 第541章 小误会酿成大麻烦 何铸和蒋廉都深有感触，频频点头赞同秦云东对人性的把握。 “不错，的确不能让他有后路可退。那你怎么给他出路？” 何铸迫不及待追问下去。 “我许诺会用我们临江市的宏图投资集团兼并红星厂，给他注资，还让他做厂长，真正放权给他，完成他的夙愿，让红星厂能重新崛起。” 这是秦云东送给季红斌的大礼。 也是季红斌最期待的结果。 他在红星厂苦撑五年没有离开，是因为他还心存希望。 季红斌认为红星厂的条件还是相当不错的，只要能放权给钱，红星厂就一定有机会东山再起。 能把一个濒临破产的超大型企业救活，这种成就感无与伦比。 因此，秦云东对季红斌开出条件，季红斌马上就答应按秦云东的计划执行。 想要得救就要自救。 季红斌绝对明白这个道理。 “这一招绝了，不但对季红斌是巨大诱惑，而且红星厂拥有大量的电子元件技术专利，还有大批技术工人，完全可以成为临江市众多企业的上游供应商，增强我们企业的竞争力。” 蒋廉拍案叫绝，忍不住畅想起未来的光明前景。 临江市有大批电子类制造业，需要每年采购巨量电子元器件，但质量和交货时间不稳定，价格又居高不下，这让企业都苦不堪言。 如果红星厂成了临江市控股的企业，一下子就把临江企业的老大难问题彻底解决。 何铸却没那么高兴，他脸色凝重似乎在想什么。 秦云东善于捕捉细节，早已经看到何铸似乎不赞同他的决定，但他却佯装不知，等着何铸自己说出来。 蒋廉意犹未尽，接着问秦云东细节。 “云东，我还有一点不明白。收到邀请参加发布会的媒体，一般都会和市委宣传部提前进行过沟通，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但为什么那个女记者敢得罪槐荫市，甚至是w省？” “呵呵，老蒋，做工作需要换位思考哦。你不能站在槐荫市角度考虑媒体，而应该站在媒体角度考虑问题。” “换位思考？我就算换位思考也觉得媒体不应该得罪当地父母官，将来她要是想在w省采访就会困难重重。” “老蒋啊，你还是没有弄明白网媒和纸媒的不同。网媒很多是资本运作的结果，他们首先要解决的是生存问题，而不会首先考虑和各地方友好相处。” 网络媒体需要有稳定的盈利能力才能生存下去。 网媒是民间资本行为，没有行政级别，所以也不会照顾官员的面子。他们追求的是炒作新闻引发订阅量，获得广告和赞助收入。 槐荫市宣传部在这方面也存在误区。 宣传部观念陈旧，平时没有和网媒打过交道，更不用说投入广告。 甚至他们得罪过这家媒体还不自知。 前两年，这家网媒总编亲自到槐荫市拜访宣传部，希望能拉一些赞助，但宣传部却认为总编是骗子，还动用警力将她带走审讯一天一夜。 真是奇耻大辱，总编一直怀恨在心，憋着找机会报复槐荫市。 省报业集团董事长闻长河把这个信息提供给秦云东，并在秦云东的策划下，以经济论坛主办方的名义邀请了这家网媒来采访。 令人可笑的是，槐荫市宣传部早就忘了以前发生的事，轻而易举就审批通过。 网媒获得邀请后，在总编亲自主抓下，挖出很多槐荫市国企改制的黑材料，并连带着调查严天庆黑历史。 为了让槐荫市顺利翻车丢丑，总编真是亲力亲为，不但准备了大量的资料，而且还亲自上阵报复过去的羞辱之仇。 秦云东只是为网媒搭了一个桥，并没有和总编有过任何接触，却已经轻松驾驭局势朝着他规划的方向行进。 “啊？那位女记者就是总编啊？……这是公关失败案例，咱们一定要吸取教训啊。” 蒋廉吃了一惊。 如果不是秦云东公开了这段秘密，蒋廉也不知道这么大的国企改制居然是被两年前的一场小误彻底推翻。 “是的，你要和宣传部好好开个会，以后千万不要得罪女人，更不要得罪有权力的女人。” 秦云东笑着补充了一句。 “我算是服了，云东，你利用信息差，轻而易举获得的成功，以巧破千斤的战术，堪称经典之战啊。” 蒋廉满心佩服地又给秦云东上烟。 “你记住啊，这是咱的秘密，仅限咱们三个知道，传出去就会给我拉仇恨，也会让临江市被针对，嘴巴一定要严。” 秦云东推开他的手，站起身准备要走。 “云东，你如果没有急事，能不能坐一会儿，我有事想和你谈。” 何铸表情严肃地点上一支烟，眯起眼睛。 “老何，你是不是不同意投资红星厂？” 秦云东早已经猜出他的心思，坐下后主动开门见山。 “是的。” 何铸毫不迟疑地承认。 他和秦云东彼此信任，说什么都没有问题，根本不需要隐藏自己的想法。 “省里下发的文件你看到了，省里已经明确要求暂停国企改制，咱们是下级单位，应该首先选择服从，不要在风口浪尖的时候和省里唱反调。” 何铸把文件再次递给秦云东。 “我们临江市已经是全省地级市冠军了，本来就太显眼，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咱太容易成为出头鸟，必须要为得来不易的大好局面负责啊。” 听得出来，何铸对秦云东随性而为非常有意见。 何铸也很矛盾。 一方面他要执行秦云东的命令，另一方面还要向上级解释自己为什么不服从命令。 夹在中间的确难受。 “老何，我们收购红星厂和省里的精神并不冲突。” 秦云东接过文件放在桌子上。 这个动作既代表了他对何铸的尊重，也表示了他不同意何铸意见的态度。 “省里要求国企改制暂停，并没有说停止正常的收购行为。我们也不是民间资本介入国企，咱的投资集团也是国企，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第542章 产生一个致命问题 秦云东心平气和向何铸解释收购红星厂的初衷。 他经过研究各种数据，认为国内的经济发展势必会向更高阶迈进。 改革初期卖袜子、雨伞、圣诞树的产业终究会走向没落，而具有高附加值的产业一定会成为国家新一代的发展方向。 现在临江市的工业基础相当不错，但产业集群还不够完善，红星厂加盟临江市意义巨大。 何铸沉默片刻，还是摇摇头。 “云东，你说的都对，但省里是鲍乾清把持，他不会像你这么考虑问题。此人对你我早就居心叵测，说不定就是他故意下发此文件，就是要捆绑住我们的手脚，只要被他抓住把柄，他就会大做文章，临江市和你我都要出问题的。” 何铸忧心忡忡地劝阻秦云东冷静。 经过两年多的基层工作经历，他现在变得更加务实。他对自己辛辛苦苦创造出来的临江市非常爱惜，不想让临江受到一点意外伤害。 如果秦云东一意孤行，万一遭到鲍乾清撤换，那临江市就塌了半边天。 如果他也被牵连，那从此就可能和临江市绝缘，这是何铸无法承受之重。 “老何，你的担心也是对的，我也无法保证自己的决定是百分百的正确。但是机遇可遇不可求，如果现在放弃收购，红星厂很可能撑不过半年就要倒闭，到时候人散了，设备毁了，那就是巨大的损失。” 秦云东当然很理解何铸的心情。 他也想好好给何铸讲道理，让他把眼光放得长远一些。 “老何，人和一座城市一样，一辈子能赶上几次机遇？如果我们顾虑风险，考虑个人得失，失去了发展机会，你我将是临江历史的罪人。” 秦云东虽然说得很诚恳，但一番好意并没有被何铸接受。 蒋廉坐在一旁虽然没说话，但他感觉不妙。 秦云东和何铸两人谈话的目的不在一个频道，变成了各说各话，谁也说服不了谁。 而这种不一致是因为立场站位和格局的区别造成。 秦云东讲的是战略选择的理由，何铸考虑的是战术落实。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秦云东最后说到历史罪人，明显语气太重，肯定会刺激到何铸。 果然，何铸倏地站起身。 “秦书记，我说的是现实情况，你却怎么就听不进去呢？省里已经叫停了槐荫市的国企改革，意思很明确，那就是让这批国企自生自灭再卖给私企。而你非要坚持自己的态度。横插一杠，救不了红星厂，还会让我首当其冲遭到约谈，我的工作不好做啊。” 何铸改称“秦书记”，说话的语速很快，调门拉高，看起来是真的急了。 秦云东冷冷地看他一眼：“不好做就不做。” 此言一出，何铸和蒋廉都愣住了。 难道秦云东要和何铸翻脸了吗？ 蒋廉连忙起身打圆场。 “云东，你别误会，老何没别的意思，他只是和你商量……” “没商量！我是临江市第一负责人，谁不愿意在我手下干都可以走！” 秦云东瞪起眼睛，说话的调门也提高了八度。 蒋廉一下子被噎住了。 这还是他来临江后，第一次见一把手和二把手翻脸吵架。 本来想劝架，没想到把自己也捎上了。 何铸也没想到秦云东突然翻脸，说话又像是在撵人，他的面子下不来，只能赌气喊了一句“走就走”，说完直接摔门而去。 蒋廉想阻拦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看四平八稳坐着的秦云东，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走还是该留。 “这个老何，还是没有改造好，知识分子的臭脾气太招人烦了。” 秦云东喝了一口茶，这才开口说话。 “走，办公室的主人都不在了，咱俩呆在这里多没趣。今晚你要是有约会就取消，七点半到我家吃晚饭。安妮订购的螃蟹空运过来，晚上请你尝尝弟妹的手艺。” 他没事人似的站起身，边向外走边叮嘱了一句。 “嗯……那个……云东，要不要叫上老何……” 蒋廉小心翼翼试探着征求秦云东。 “他要是想来，我还能把他赶出去？” 秦云东人已经出了房间，但声音却在办公室飘荡。 晚上，七点。 在厨房里，秦云东哼着歌给叶安妮打下手。 “老婆，现在已经是初冬了，螃蟹还有肉吗？别老何和老蒋他们来了吃不到肉，那我可就丢人了。” 秦云东切着卤牛肉，不放心地问。 “你还不相信我吗，临江是初冬，但我订购的螃蟹来自温暖的南方，现在的肉质肯定没问题。” 叶安妮快速把姜末放进调好的料碗里。 “我必须相信你啊，自己老婆不相信，我还能相信谁呢？” 秦云东捏了一片牛肉递到叶安妮嘴边。 叶安妮刚张开嘴，秦云东快速叼起牛肉凑上去亲了一口。 “唔……你怎么这么调皮？” 叶安妮嚼着牛肉，轻轻捶了他一拳。 “这不叫调皮，这叫情不自禁，谁叫我老婆那么可爱呢。” 秦云东双手按在叶安妮的腰上，凑过去还要亲。 “哎哟，不好意思！大哥和大嫂真够恩爱的呀，你们继续……” 刚走进厨房的田巧欣正好看到两人亲热，笑着就要退出去。 “巧欣，快进来看看我给你做的孕妈汤，让你大哥出去，他在这里就会捣乱。” 叶安妮笑着把秦云东推出门外。 秦云东也有些不好意思，冲田巧欣笑了笑就往外溜。 走进客厅，他看到宋天明正在和秦父秦母聊天，便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天明，等一会儿老何和老蒋来了，你一定要给我们多搭桥铺路，别让场面冷下来。” “哈哈，大哥，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干嘛非要先吵架再哄何市长高兴呢？” 宋天明憋不住笑出声。 他已经提前听秦云东说过和何铸吵架的经过，觉得十分不理解。 秦云东摸了摸下巴：“人人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能打的队伍必然要有得力干将才行。但能力越强的人，往往也越有个性。于是产生一个致命问题，到底听谁的？” 第543章 恩威并济凝聚人心 宋天明收起笑容。 他此时才明白秦云东是故意要立威。 何铸就是属于能力很强但又很有个性的人。 面对何铸，完全用上级领导下级的规矩来约束，并不能完全让何铸服气。 秦云东必须展现包括管理策略、情绪控制和语言技巧在内的综合能力，才可能实现对强势下属的管控。 “大哥，你这样做是不是也有风险，万一何市长真的负气离开，那不是更大的损失？” “是啊，老何如果走了，以后的工作就不好办了，但我确信老何不会走。” 秦云东很自信地摆摆手。 “你怎么会这么肯定，何市长可是很有自尊心的，你当面吵他，那他的面子算掉地上了，想让他捡起来，没那么简单？” 宋天明接触了何铸一段时间，已经对这位傲气的市长了解很多。 “天明，你是过来人了，还能不知道两口子吵架是怎么回事？有时候吵架只是提醒对方注意的手段，床头吵架床尾和，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他的面子嘛，我会替他捡起来的。” 秦云东的话刚说完，门铃随即响起。 宋天明立刻起身开门：“想必是何市长和蒋副市长到了。” 果然，蒋廉在前，何铸在后走进客厅。 何铸看样子还有些生气，眼帘低垂，面带不悦。 “你们来了……” 秦父和秦母主动站起身向他们打招呼。 “叔叔阿姨千万别站起来，我们是晚辈，你们别乱了辈分。” 蒋廉紧走两步搀住秦父秦母，让他们落座。 何铸再不高兴也知道不能对着老人甩脸色，他勉强挤出笑容，把带来的西洋参和枇杷膏放在茶几上。 “你们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大家都很熟了，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快请坐。” 秦父和秦母都热情地招呼两人落座。 他们虽然年纪大了，但耳不聋眼不花，刚才已经听到秦云东和宋天明的对谈内容，知道何铸和秦云东闹别扭了，因此格外对何铸表现出体贴。 “何市长，蒋市长，你们和云东共事时间不短了，看到你们和和气气的，我打心眼里高兴。云东这孩子年轻气盛，有时候做事不够成熟，你们都是他的哥哥，千万别往心里去。” 老人明显是在替儿子平息何铸的不满，这一下倒是让何铸有些不好意思了。 “叔，阿姨，你们二老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我们和云东的交情好如亲兄弟，就算有马勺碰锅沿的时候，但那也是家里人的小事，谁也不会往心里去，” 蒋廉在一旁赶紧插话，顺势暗示秦云东和何铸不要再闹别扭了。 秦云东一直没说话，他在两位市长进屋的时候站起来，现在又默默坐下，只是旁听他们的交谈，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宋天明沏了两杯茶，放在何铸和蒋廉面前。 “何大哥，我知道您烟瘾大，但叔叔阿姨闻不得烟味，要不请秦哥带您到阳台抽根烟，先垫垫底？” 宋天明笑着把一盒华子递给何铸。 这明显是撮合两人单独谈谈，把话说开。 “对对对，老何、云东，你们快去抽两根烟，省得坐久了不能抽烟急得抓耳挠腮。” 蒋廉抓过烟盒塞进何铸的手里。 于是，秦云东带着何铸走到阳台，顺手又把阳台的门关上。 何铸拿出香烟叼在嘴上，手扶阳台栏杆向下望。 “老何，别光顾着自己抽啊，也给我来一支。” 秦云东主动伸出手。 “别装了，我知道你不爱抽烟，给你抽烟就是浪费。” 何铸绷着脸说着，但还是递给秦云东一支烟。 秦云东接过烟叼在嘴上，拿出打火机打着火，双手护着火苗送到何铸面前。 “你瞅瞅你，心头火都能点烟了。我就多说那么一句话，你摔门就走，还有一点老大哥的样子吗？你进家门还吊着脸，给谁看呢？” 秦云东撇着嘴抱怨。 他就这么一句话，何铸的气已经消了。 本来嘛，论公事，秦云东是他的上级，他应该服从命令；论私交，秦云东是他的弟弟，作为哥哥就应该让着点儿。 更何况，现在秦云东请他吃家宴，又主动和他说话，并给他点烟，已经给够面子了。 “云东……我这个臭脾气你还不知道……行了，你也别生气了，我给你道个歉，行不行？” 何铸还是第一次这么主动给别人道歉，足见他也早就有和解的意思。 秦云东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咱们俩谁跟谁啊，你老何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我哪受得起你道歉。老何，实话实说，是不是在我手底下不好干，受累、受气，还要替我擦屁股。” “你呀，云东，我承认你的能力很强，但你总是不按常理出牌，也就是我能跟上你的节奏，换了别人还真受不了。” 何铸看似抱怨，其实也是趁着这个机会表示自己不会离开临江市。 “能者多劳，雅人有雅量嘛，我肯定有毛病，但你应该看到我的优点呀，虽然我折腾个没完没了，但我从来不逃避责任，更不会推卸给下属。” 秦云东在暗示，何铸不用感觉夹在中间难受。 如果省里真的问责，何铸可以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他，不用担心自己会出问题。 何铸看着临江市的街景，心里倍感温暖。 “云东，我不是怕事的人，也绝不会为了保住自己把你推出来顶罪。我只是不舍得，你我和蒋廉，是所有人羡慕的铁三角，在其他地市再也找不出这么团结干实事的班子。我不愿意看到我们仨会有任何人出事。” 何铸说的是心里话。 能有秦云东这样的上司，能成为秦云东调教的临江干部队伍成员，对于有理想的人都是一种幸运。 秦云东能站在他立场上考虑，打消他的后顾之忧，何铸自然也能站在秦云东的立场，同意了收购红星厂的决定。 三根烟后，两人重归于好。 而且从此以后，何铸再也没有对秦云东的决策提出过反对意见，成为秦云东身边最为默契的搭档。 第544章 张弓释放冷箭 同一天晚上，八点三十分，龙都一家酒还没有进入营业时间，二楼的包间走廊只有一个清洁工打扫卫生，周围不见一个客人。 但是在一间包房里，两个男人已经喝完了六瓶啤酒。 左边坐着的男人四十多岁年纪，身穿价格昂贵的西装，手腕戴着名贵手表，仪容一丝不苟，不难看出他的上流社会精英气质。 他叫段成峰，龙都着名的会计师事务所独立董事，据说身价已经超过一千万。 在段成峰对面坐着的是一位同龄男人，身材高大，背头，一脸横肉，脖子上是大金链子，手指上是金戒指，手腕上是大金表，一看就是社会大哥派头。 此人公开身份并不是江湖大哥。 他有正经公司，是龙都慕强物流公司的老板刘大成。 他们二人是第一次见面，虽然气质完全不符，但还是谈笑风生，聊得不错。 “段董，我是直性子，不喜欢绕来绕去。您看咱们酒也喝了，牛也吹了，是不是该聊点正经事了？” 刘大成剥了一粒花生米塞进嘴里，慢慢嚼着，斜眼看段成峰。 “咱俩见面总要先彼此了解一下，这样才能开始谈业务嘛。” 段成峰一边解释，一边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推到刘大成面前：“认识他吗？” 刘大成瞟了一眼照片，摇摇头：“不认识。” “他叫秦云东，w省临江市委书记。” 段成峰手指轻轻点了点照片。 刘大成倒吸一口凉气。 “老段，这事不成啊，惹这么大的官，根本抖落不干净，我不碰这种活。” 刘大成立刻把照片推还给段成峰。 他本来以为是帮鑫九天打架出口气，没想到居然要对市委书记动手，这已经超过他的想象。 “你再考虑一下不接的后果，还想不想和鑫九天合作了？” 段成峰笑容满面地威胁了一句。 刘大成立刻露出惊慌的神情。 他的物流公司几个大客户都是鑫九天投资的企业，如果得罪了鑫九天导致合作中断，他的公司收入立刻就会损失一半。 “老段，您干嘛非要难为我呢，道上有不少比我狠的角色，我可以给你介绍……” “这事很大，我只相信知根知底的人。刘爷不但属下有好手，而且办事稳妥，为人仗义，绝不出卖朋友，所以你才是最佳人选。” 段成峰又拿出一张照片，连同秦云东的照片一起，推给刘大成。 “此人叫季红斌，是槐荫市红星厂的厂长。秦云东和他合伙设局，让严老板亏了不少钱，还当众羞辱了严老板，必须要办了季红斌，而且还要给秦云东一点颜色看。” 刘大成看着季红斌的照片，暗自叫苦。 他早些年在道上混过，挨过刀，蹲过牢，但现在他已经逐渐洗白，有了自己的公司后，他就更不想再打打杀杀。 但严天庆派人找到他，如果他不干，不但经济上蒙受巨大损失，而且他已经知道秘密，说不定以后会被灭口。 “你打算怎么办了季红斌和秦云东？” “别害怕，老板没想闹出人命，只想让季红斌下半辈子生活不能自理。至于秦云东嘛……让他坐上轮椅就可以了。” 段成峰拿起啤酒瓶抿了一口酒，等着刘大成给答复。 刘大成眯着眼睛看两张照片，脑子里飞快权衡利弊。 等了几分钟，段成峰看刘大成还在犹豫，于是低声给他许诺好处。 “事成之后，鑫九天投资的上百家公司物流业务都给你做，刘爷，恭喜你啊，这可是过亿的收入，以后还要照顾一下我的生意。” “真的吗？” 刘大成眼前一亮，贪念瞬间爆棚。 “以严老板的身份地位，他怎么会为了这点事骗你呢？” 段成峰一脸不屑地说着，似乎刘大成问了一个特别幼稚的问题。 “什么时候动手？” 刘大成已经下决心冒险。 “当然是越快越好，最晚也不要在元旦前完成。回头我把他们的资料都给你，你也要赶快动起来。” 段成峰长出一口气。 事情很顺利，他今晚就可以向严天庆报喜了。 第二周的一天下午，省城。 省委书记汤维汉开完例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他没有坐回办公椅，而是在屋内来回踱步，思考着秦云东到来后，他应该怎么劝这个古灵精怪的下属接受命令。 刚才开会的时候，鲍乾清还在抱怨秦云东，他继续和红星厂洽谈收购事宜，对省里下发的文件置若罔闻。 如果任由秦云东如此任性胡为，那鲍乾清怎么能服众，省里的权威又怎么能维护。 汤维汉叹口气，秦云东的确是个令他头疼的下属。 秦云东行得正坐得端，几乎没有任何把柄可以拿捏，而且秦云东的政绩出类拔萃，对秦云东处理不当，不但会让临江市的发展受到干扰，而且还会令干部队伍产生波动。 “汤书记，秦云东同志已经到了。” 秘书黄江涛进来报告。 汤维汉看着窗外只是点了点头。 黄江涛转身打开房门，请站在门外的秦云东进来后，转身走出去并轻轻关上房门。 秦云东走进来，看到汤维汉背对着他，心里已经明白八九分。 看来汤维汉是利用无声的方式表达不满，制造紧张的气氛。 秦云东当然知道汤维汉为什么让他来省里，肯定是为了并购红星厂的事。 “汤书记，找我有何指示？” 秦云东语气平缓地打了招呼，原地等着看汤维汉的反应。 “秦云东，你是不是还在临江市和槐荫市之间来回跑？让你来一趟省城不容易啊，坐。” 汤维汉转过身瞟了秦云东一眼，冷冷说着话，缓步走过秦云东，径直走向办公桌。 “省里明确下达文件，要让各地对国企改制要暂停，你是怎么做的？” 他低头翻看着文件，故意不看秦云东，还用上级教训下级的口吻质问秦云东。 汤维汉确实窝火，秦云东几次推脱不来省里解释情况，这就是完全不把他这位一把手放在眼里。 第545章 语言艺术巧解矛盾 汤维汉本来就很介意别人说他是不管事的一把手。 他之所以铺垫见面的基调，就是让秦云东老老实实听话，乖乖照办。 一把手的权威必须不容置疑。 谁敢挑战就一定要付出相应惨痛的代价。 秦云东没有答话，也没有落座。 他知道汤维汉并不是真的恼怒他不服从命令，本质上是恼怒他对一把手的态度。 上级都不喜欢功高震主不听招呼的下属，汤维汉尤其如此。 秦云东打算让汤维汉把不满情绪都说出来，等他气消了一些再做工作。 但汤维汉却越说越有气，怒火在不停升级。 “我听说你不但没有听命令，而且还扩大了对槐荫市和其他地市国企的收购，摊子比以前还要大。” 汤维汉没有兜圈子，开门见山提出自己的不满原因。 “我正要向省里做一次汇报……” 秦云东还是站在原地，陪笑向汤维汉解释，想缓和彼此的气氛。 “你马上回去，把收购行动全部停止，正在谈判的项目停止，谈好的项目也要取消，然后再来汇报情况。” 汤维汉毫不客气打断秦云东要做的汇报，同时极其威严地注视秦云东的眼睛。 秦云东的笑容消失了。 汤维汉却丝毫没有放软调门的意思，反而变得更加严厉。 “现在让你来，就是让你明确表态，你执行不执行？” “我可以执行，但很遗憾，我无法执行。” 秦云东巧妙地表达了对汤维汉权威的尊重，但也清晰表达自己对汤维汉的不满。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汤维汉明显很意外，摘下花镜皱紧眉头。 他越来越不满，秦云东真是要反天了，居然当面对抗他。 “汤书记，国企改制本质不是消灭国企，而是要让国企重新焕发生命力。让国企优质资源注入处于困境的国企，这应该是您和省里最愿意看到的局面。” 秦云东的话隐含着对省里文件的批评。 如果按照文件执行，那就是坐等一大批国企失去挽救良机纷纷破产倒闭，将来上面知道真相，一定会追究责任。 作为w省一把手，汤维汉真敢承担这样的责任吗？ “汤书记，我们省在改革大潮中处于起跑很晚的地区，本应该用只争朝夕的精神奋起赶上，但这份文件却死死捆绑大家的手脚，眼睁睁看着自废武功，我心里真不是滋味。” 秦云东为了坚持自己的思路，不得不对汤维汉发出威胁性警告。 如果汤维汉非要拿省里文件逼迫他，他就可能会做出向上级反映的举动。 只不过，秦云东也没有直白硬刚，也没有引经据典辩论，而是很灵性地把批评说成是自己的主观感受，为汤维汉转弯留下空间。 汤维汉心里一惊。 他没有料到，秦云东敏锐地抓住文件会对国企造成危害而发动攻击。 这的确是可以大做文章的地方。 如果秦云东真的向上反映情况，很可能又会有工作组派下来调查。 汤维汉实在不想站队鲍乾清，替他背这个锅。 于是，汤维汉的语气也放软了很多。 “我理解你说的意思，但省里下文件的初衷是好的，不想再次出现国企混乱的场面。我们的改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探索要先求稳定，降低风险，你不能否认这一点？” 汤维汉说得很有水平。 理解归理解，但理解并不代表支持。 秦云东用改革的旗号压他，他就用稳定压倒一切进行反击。 “汤书记，我首先要谢谢你，你心里是为了保护我，不想让我出现纰漏。” 秦云东看汤维汉口气放缓，他立刻释放善意，尽量把他拉到自己一个战线上，至少不会成为和鲍乾清一样的敌对状态。 他的话很有效果，汤维汉的脸色不再铁青，眼神也柔和很多。 “云东同志，你这样理解我的话，我很欣慰。你是我省旗帜，我当然会尽力支持和保护，所以你先按省里的决定执行，你把精力放在临江市发展上，只要一直出成绩，别人就不会说三道四。等到大局稍稍安稳，我还是支持你的国企改制思路的。” 汤维汉说着话已经从办公桌后绕出来，拉着秦云东坐在沙发上。 他明显变得像个慈祥的长者，开始安抚秦云东，原来的立场也开始松动。 “汤书记，说句心里话，我一直有一个梦想，临江市不只是要在全省做排头兵，还要在不远的将来追上沿海发达地区，并且还要在经济总量上成为亚洲的明日之都！” 秦云东 “云东，你不愧是我们省第一才子，说话很有煽动性。” 汤维汉明褒暗贬，暗讽秦云东是夸夸其谈做白日梦。 他不相信秦云东画的大饼是有原因的。 临江市虽然发展喜人，但距离沿海发达城市还差很远。 w省家底薄，根本不可能和沿海省份相提并论，也就不可能给临江市多大的支持力度。 就凭临江市自己折腾，又能好到哪里去。 “我的汤书记啊，这不叫煽动性，我说的都有数据支撑，无论从基础设施建设、增长速度、企业规模，以及外资利用率，临江市的活力和潜力都不逊色国内任何一个城市。” 秦云东随手拿出一摞厚厚的资料递给汤维汉，佐证自己不是放空炮。 “临江市是省里确定的改革示范区，本来就有很多特事特办的权限，省里的文件无疑和之前赋予临江市权限的文件有冲突，这是在阻碍我们进一步探索的脚步啊。” 秦云东特意把钟超凡在任的时候，批准的临江作为改革示范区的文件，一起递给汤维汉。 汤维汉不看也知道秦云东说的没错，他一时也找不出反驳秦云东的理由。 秦云东看汤维汉不说话，气势也完全瓦解，知道拉拢的时机到了。 “汤书记，我保证只要收购了红星厂和其他三个厂后，我可以暂停收购计划。另外我也保证，只要允许我们完成收购，明年的gdp会增长超过百分之五十！” 第546章 押上对赌协议 “云东，这是严肃场合，你不要信口开河嘛。” 汤维汉不满地敲了敲沙发扶手。 百分之五十的增长率虽然不算罕见，但都是经济落后地区在发展初期才能达到。 像临江市这样发达的城市，能保持百分之十的增长率就很难了，秦云东却夸海口说能增长百分之五十，这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汤书记，要不要我们来个对赌协议？” 秦云东半开玩笑地提出挑战。 “怎么个对赌？” 汤维汉倒是来了兴趣。 “你支持临江市收购计划，明年我一定把gdp增长率达到百分之五十，如果我完不成就引咎辞职，面壁思过。” 这哪是对赌协议，简直就是一份军令状。 “军中无戏言啊。” 汤维汉表情变得严肃。 “我可以手写一份保证书，押在您这里，做不到就兑现诺言。” 空口无凭，但白纸黑字交给汤维汉，这就非常诚恳了。 汤维汉把目光移向茶几上的临江经济数据和《关于建立临江改革示范区的决定》文件。 在以gdp为主要考核标准的年代，汤维汉不能不因为秦云东的承诺而动心。 秦云东是青年才俊，具备敢想敢干的闯劲，他的政绩有目共睹。 同时，秦云东也不是蛮干，他格局高远，做事总能领先别人一步，而且创造了很多个全省首例。 秦云东做事又很扎实周密，保持快速增长的同时，临江市社会安定、秩序井然从没有出现过严重的群体事件。 从这一点看，秦云东还是很靠谱的地方大员。 如果秦云东真有把握明年把临江市的gdp增长率拉高到百分之五十，受惠的不只是临江市，包括w省的gdp都会被带动起来。 汤维汉的政绩自然有了着落，可以挺起腰杆向全省干部群众有个交代。他不是庸才，也能带领w省继续大发展。 从另一方面看，如果秦云东没有完成gdp百分之五十的增长，那秦云东的前途和命运就掌握在他的手里。 汤维汉完全可以根据秦云东的支持势力，以及反秦云东势力的开价，决定到底如何交易。这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云东，咱有言在先。我可不要注水掺沙子的gdp。” 汤维汉抬头看向秦云东。 他是在提醒秦云东不要通过数据造假欺骗他，但也明白无误地说明他已经同意给秦云东特权，让他可以继续收购国企。 “我愿意接受任何单位的审计审查，如果临江gdp数据存在夸大成绩的水分，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谢谢汤书记的支持。” 秦云东避免了一场针对自己的风暴，还赢得了汤维护的支持，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他走出汤维护的办公室，路过黄江涛的办公室，敲敲门走进去。 “哎哟，秦书记，谈完了？” 黄江涛正在打印文件，看到秦云东就堆起笑容。 “黄处长，听蒋廉说，你母亲有风湿关节炎，我给你带来我们浠水山区特有的全蝎，你可以试一试，看看是不是对老人家有帮助。” 秦云东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密封塑料袋。 “谢谢秦书记这么上心……全蝎……不就是蝎子吗？” 黄江涛拿着塑料袋，好奇地看着里面晒干的蝎子。 他知道蝎子可以入药，达到以毒攻毒的药效，但全蝎还是第一次听说。 “全蝎是蝎子中的极其特殊的一类，你看，全蝎比一般蝎子多长了2条腿。药用价值比一般蝎子高。我们浠水多山，这种高海拔深山里自然生长的全蝎，又是全蝎中的珍品。” 秦云东指着全蝎为他做介绍。 “野生全蝎是五毒之首，入药可以息风止痉、通经活络、消肿止痛、攻毒散结有特效。显着增强人的免疫能力，促进新陈代谢，增强细胞活力，对多种疑难杂症有独特的预防作用，是顶尖的贵重中药材。” “是吗，你们既然有这么好的宝贝，应该作为农业好项目大力发展。用塑料袋包装，显得档次不够，推向市场卖不上好价钱啊。” 黄江涛并没有说感谢的话，转而把话题引向农产品开发。暗含着是问全蝎的价格，足见此人非常谨慎，如果价格太高，他就不想接受这份礼物。 “我们有完整的项目推广策略，也有很精美的包装，但因为市场价格很高。为了不让别人误会，我只带来一两，十五只全蝎足够老人家吃一个疗程，价值也不违反纪律规定。” 秦云东两句话打消了黄江涛的顾虑，说完就准备离开。 黄江涛也没挽留，跟着秦云东走到屋外。 “秦书记慢走，请带我向蒋处长……哦，应该是蒋副市长问好。” 黄江涛和秦云东握手道别，并没有表现出热情的举止。 秦云东走出办公楼，坐进车内。 夏丰启动汽车，随口问下一站是不是去见周通平。 “老书记去龙都开会了，咱们去找叶旭一趟。这小子自从做了全省地产龙头大哥，抖起来了，居然三个月都不联系，我要好好敲打他一下。” 秦云东感觉手机震动，翻开手机看到黄江涛发来的信息。 黄江涛透露说，周五有一批来自龙都的退休老干部要到w省做考察，预定的行程包括临江市，并且要住三天。 秦云东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他把黄江涛的信息转发给宋天明，快速思索着黄江涛发信息的用意。 退休老干部组团外出，名义是考察调研，其实就是旅游观光。 临江市也经常碰到此类考察团，一般都是由市接待办负责接待，重要的退休老干部也是到市委办公室主任宋天明级别，用不着秦云东亲自出面。 龙都来的退休老干部级别都很高，但他们也有自知之明，大家只是旅游，只要吃好玩好就行，没必要麻烦市委书记。 但这一次显得很奇怪。 黄江涛当面不说，而是在秦云东离开后发信息，郑重其事地提及这种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事。 这位省里第一秘向来工作非常严谨，不会随意乱发信息。 他肯定是暗指这个考察团来者不善。 第547章 要叫板就要够斤两 正当秦云东想着老干部来的真实用意时，宋天明的电话打过来。 “我看了您发的信息马上询问了相关单位，咱们市确实没有接到通知，都不知道有这回事。秦书记，您确定消息是准确的吗？” “天明，消息来源绝对可靠，现在你和接待办的同志私下里打听一下，看看周五会有哪些老同志从龙都到咱们省搞调研，我要知道这些人的名单。” 秦云东挂了电话，长出一口气。 不到龙都不知道官小。 尤其是黄江涛特别提出来的退休干部，级别肯定不低，影响力也不容小觑。 省里明知道这些人到临江市，却没有通知临江准备接待，说不定就是针对临江而来。 秦云东皱紧眉头看向窗外，感到心神不宁。 而同一时刻，鲍乾清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在省商会后院的洗浴中心里刚蒸桑拿，走入贵宾室。虽然脸色红扑扑的，但一点笑模样也没有。 “鲍乾老，要不要请艾灸师小雅帮您调理一下？” 省商会的会长霍企天陪着笑脸推荐。 鲍乾清每个月至少来两次，每次都会点小雅服务。 霍企天当然早就让小雅梳洗打扮准备好了。 “今天不必了，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处理，你去忙自己的。” 鲍乾清向站在门口的白国昌招招手就要走进里间。 “鲍乾老，我还有个事想向您汇报一下。” 霍企天着急地向前走一步。 “什么事？” 鲍乾清停下脚步。 “我有个兄弟是做金融理财的，他想在中山市和临江市开办业务，但苗市长和何市长都不批，所以想请您给打个招呼，能不能特事特办……” “老霍，这不怪苗英杰和何铸不给你面子，现在国内正在对金融市场乱象治理整顿，你让你的兄弟再等一等。” 鲍乾清摆摆手，他不想管这些事。 “鲍乾老，正因为现在治理整顿才有巨大的商业机会，没有竞争对手，吃肉才能吃到饱啊。” 霍企天不死心，继续缠着做工作。 “国昌，你给英杰和何铸打个招呼，看看他们能不能通融一下。” 鲍乾清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指示白国昌帮个忙。 霍企天这才心满意足鞠躬道谢，退出了贵宾室。 他哼着歌走出贵宾楼拨打电话。 “老肖，事办妥了，白国昌今天就会给苗英杰和何铸打电话，你明天去中山和临江市找他们一趟，拿到条子就算万事大吉。” “霍大哥，苗英杰和何铸都是油盐不进，像是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白国昌打电话好使吗？” 肖联富虽然高兴，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瞧你说的，白国昌是二老板的大秘，他说的话就是圣旨。苗英杰和何铸要是敢拒绝，那就是大不敬。他们怎么会因为一个公司得罪二老板呢？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择。老弟，把心放进肚子里。” “大哥说的有理，多谢大哥啦，今晚我安排，请大哥赏个脸……” “算了，我吃腻了也玩腻了，一把岁数就不出去乱了。记着事成之后，该给我的佣金按时到账，就算是你谢我了。” “没问题，只要拿到经营许可，两百万一定到账，一分钱也不少。” 霍企天放下电话，回头看看贵宾楼，露出得意的笑容。 鲍乾清是他的摇钱树。 只要把鲍乾清伺候好哄高兴，他就能拿到不菲的佣金，比起苦哈哈做生意轻松太多了。 鲍乾清走进里屋的书房，让白国昌关上房门。 “国昌，你把刚才打听到的事再说一遍。” “就在前一个小时，秦云东赶到省城见了汤书记，两人谈了半个小时，汤书记就让黄江涛起草另一份说明文件，给临江市开了口子，允许临江市把正在谈的收购案完成。” “胡闹！这个汤维汉怎么能朝令夕改呢？” 鲍乾清虽然很恼火，但并没有大发雷霆，只是吐口气轻轻摇摇头。 白国昌马上递给他降压药和白开水。 “我向黄江涛求证过，他说汤书记也没办法，秦云东拿出钟超凡书记在任的时候下发的文件，说明临江市有改革探索的例外权，汤书记总不能否定上一任书记的决定……” “咳咳咳……黄江涛这是骗鬼……拿前任的文件当挡箭牌，实在可笑。这绝不是老汤改变立场的真实原因……” 鲍乾清吃药喝水时被呛到，他咳嗽着用纸巾捂住嘴。 他非常恼怒汤维汉墙头草的立场。 本来鲍乾清做出暂停国企改制的决定，就是要让国企断粮而破产清算，为严天庆等金融大鳄入主国企铺平道路。 现在汤维汉为秦云东开了口子，那他的计划就再次面临失败。 “首长，我认为秦云东无非是想收购红星厂罢了，全省还有那么多国企，临江市的财政能力也无法通吃。” 白国昌又递给他一杯白开水。 “你理解错了，秦云东收购行动不是动用财政。临江市有两个投资集团和一家银行，聚集着大量的民间资本，经济实力不亚于一个国内大型投资企业。真说不定，他有能力把全省优质资源吃干抹净。” 鲍乾清紧皱双眉。 他本来就是要遏制秦云东才想到了暂停国企改制的办法，本来计策挺好，万万没想到会是汤维汉帮助秦云东破了他的功法。 “这个老汤真是忘恩负义，当年是我把他一路提拔起来，没想到现在他的翅膀硬了，也想和我掰掰手腕。” 鲍乾清哼了一声。 “要不要我给黄江涛打电话，让他安排您和汤书记见个面？” 白国昌小心翼翼提出自己的建议。 “没有用，汤维汉既然已经决定，想让他收回是不可能了。” “难道我们只能看着秦云东大肆收购国企？” 白国昌露出不服气的神情。 鲍乾清撇撇嘴。 他本意不想和秦云东作对，但既然秦云东三番五次主动对抗，他要是再不还击，那还怎么带队伍。 “秦云东胃口很大，但想要和我叫板，他就要想清楚自己的斤两。如果他不懂事，那我就帮他明白现实的残酷。” 第548章 全省第一只是小目标 下午五点，秦云东乘坐的汽车进入省城郊外的一处高档社区。 奥迪车停在一处别墅门口。 这里就是叶旭在省城的新家。 别墅主体是三层北欧风格的小楼，楼前是三百平方米的草坪，独门独院，看上去时尚又气派。 “乖乖，大hoe啊，叶旭看来是真的赚到钱了。” 夏丰看着别墅不由连声惊叹。 “这小子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脑子烧坏了。” 秦云东咕哝了一句。 “姐夫，你可来了，欢迎视察。” 早就等在家里的叶旭穿着拖鞋就从别墅里跑出来。 在他的后面跟着两位四十多岁中年人，一男一女。 叶旭打开院门，向夏丰招招手，让他把车开入院子里。 在靠围墙的竹林前有一排停车位，已经停着两辆车，一辆行政版高档轿车，另一辆是四驱越野车。 这都应该是叶旭自己的车。 叶旭看秦云东下车，立刻亲热地拥抱着他。 “姐夫，我这一段时间太忙了，十几个项目同时开工，实在没时间见面，但我是真想你和安妮姐啊。” “得了，我受不了这样的欢迎礼节，你怎么想起买这么大的房子？” 秦云东推开他，整理了一下大衣外套。 叶旭忙解释说，去年有一位生意伙伴找他拆借资金，当时抵押了这栋别墅。 但一年到期后他还不上钱，便把别墅转让给了叶旭。 叶旭本来不想要，准备把别墅卖掉。 但公司总经理尤三国劝他说，新旭阳公司兼并了鑫福地产，已经是全省地产行业的龙头，叶旭也成了有身份地位的人，不能再住两居室租来的房子。 住在这个别墅里，不是自己享受，而是树立起公司形象。接待客户，或者举办联谊活动都很体面，也比在外面找场地要划算。 叶旭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这才搬进别墅住下来。 因为别墅很大，需要有专人搭理，所以他又聘请了家政团队日常维护别墅。后面的两个中年人就是家政团队的两位经理人，其实也就是别墅的男女管家。一位叫四叔，另一位叫赵姐。 秦云东向两位管家点点头，和叶旭并肩走进洋房。 毫无意外，房间内的装修和陈设时尚又不失品味，很符合叶旭的口味。 “姐夫，怎么样，对我的装修还满意吗？” 叶旭双手揣裤兜，神情很自得。 这是他靠自己的双手买下的房子，的确有资格骄傲一把。 “我对装修没研究，看不出好坏，应该算是很好了。” 秦云东没有过多评价，他的心思都放在工作上，对物质生活向来看得很淡。 “秦先生，您喝点什么，叶先生家里有各种饮品和甜点，需不需要我介绍一下？” 女管家赵姐彬彬有礼地向秦云东打招呼。 “不用这么麻烦，我太了解我姐夫的习惯了，给他和夏先生准备上好的毛尖，茶要浓。” 夏丰说着请秦云东和夏丰坐到沙发上。 他坐在对面，拿起茶几上的一盒烟扔给夏丰。 “小夏，把车钥匙给我。” “你干什么？” 夏丰疑惑地拿出车钥匙递给他。 叶旭把车钥匙扔给男管家四叔。 “上次你和我聊天的时候说，未来老丈人喜欢喝黄酒，我这里有四坛古越龙山，让四叔去给你的车洗一洗，顺便把酒装进后备箱。” “别……谢谢你的好意，我们有纪律……” 夏丰赶忙起身要拿回车钥匙。 秦云东却摆摆手。 “拿着，别人的礼物不能收，但阿旭给的礼物除外。” 组织有纪律条例，对收取礼品有规定，只要不和送礼人有利益往来就不算行贿受贿。 秦云东为了杜绝流言蜚语，禁止叶旭投资临江市，那就不存在利益输送的问题。 同时，他也暗自惭愧。 这两年他一直忙于工作，对身边人关心的越来越少，夏丰和女朋友发展到什么阶段，他还没有叶旭知道得多。 三个人闲聊了一会儿，等女管家进来报告晚饭已经准备好，他们这才走进餐厅。 “为你们准备的房间已经打扫好，今儿不用赶路也没有工作，我可以好好和你……哦，还有小夏喝个痛快。” 叶旭兴致很高，亲自打开酒瓶把酒均分到三个分酒器中。 “阿旭，你住这么大的房子，不会到现在也没有女朋友？” 夏丰因为和叶旭经常在网上聊天，彼此关系很熟，说起话来也不拘束。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当着我姐夫的面，这让我怎么回答？” 叶旭嘿嘿笑着，把分酒器放在秦云东面前。 “臭小子，你干得出来，为什么就不能对我说？” 秦云东虽然第一次来，但他早就听罗天游说过，叶旭有多个女朋友，像是开了后宫。 “嘿嘿，姐夫，说实在的，我看见你就心虚，很怕你骂我。” “你连你父母都不怕，为啥会怕我。我就算知道，还能吃了你？” “我父母都溺爱我，我做啥出格的事，他们也都没有说过我。你不一样，一身正气，而且气场强大，我看到你都是仰望心理，生怕惹你不高兴。” “阿旭，你年纪不小了，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只要不违法犯罪我不会干涉。但你该收敛一下了。别觉得人帅有钱就是国民老公。放纵会给你满足感，但也会带来无穷麻烦。” “瞧瞧，你刚说不管我，两句话之后就又开始教训我了。” 叶旭委屈地捏捏鼻子，一副挨训后的受气包样子。 他在秦云东面前甘心做小弟，完全没有平时霸气十足的状态。 因为叶旭崇拜秦云东的人品、个人魅力、以及出众的才华。如果没有秦云东的扶持和规划，他想成为全省第一地产商，至少也要努力十年以上。 秦云东笑着摆摆手。 “我不是教训你，是阿公和你爸把你托付给我，不操心能行吗。阿旭，听我的，赶快和那些姑娘断了关系，把心思放在事业上。做w省的第一名只是小目标，你的路还很长。” “姐夫，你话里有话啊，做全省第一是小目标，那大目标是啥？” 第549章 原来总策划人是姐夫 秦云东笑着摇摇手指。 “大目标需要你自己定，你才有动力去实现，小富即安，醉生梦死，活着除了无聊就是空虚，那你来人世一遭图的是什么？” 秦云东似乎是说叶旭，他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叶旭把分酒器递给夏丰，感慨着。 “姐夫，你说到我的痛处了。现在我的财富过亿大关已经指日可待，但我也没有那么高兴，反而觉得茫然，实在不知道还能干什么。” 叶旭认真地说，企业已经步入正轨，他对地产行业的基本套路已经很清楚了，剩下的无非是建更深的人脉，拿到更多的土地，按部就班发展就没问题。 但他对这种年复一年的重复操作兴趣不大，总想有新的挑战。 “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给你个建议。首先把家搬往龙都，接手龙腾地产集团，并大刀阔斧改造经营模式，放弃住宅项目，专注在商用市场开发。” 秦云东把早已经想好的方案提供给叶旭。 按他的设想，未来的龙腾集团依托商业地产项目，不断向制造业、互联网业、金融业、娱乐业、旅游业等领域不断拓展。 “如果你有能力把龙腾地产集团打造成为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凭一己之力就能建造一座城，甚至建设并运行一个中小型国家，是不是才是登峰造极的成就感？” “我的天！姐夫……你的气魄真够大的……我从来没有想过可以这样玩。” 叶旭惊得瞠目结舌。 夏丰几乎感到窒息，秦云东为叶旭规划的目标太疯狂了，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 秦云东微笑着看叶旭。 “的确刺激，我快要背过气了。我很不理解，姐夫，我凭啥能执掌龙腾地产集团，万世康怎么可能让位给我？” “万世康和赵祥国打价格战，邀请严天庆助阵，结果却遭到严天庆在股市暗算，公司几乎落入严天庆的手里。他为了报复严天庆，便求你爸帮忙收购龙腾集团，自愿让出经营权。” 秦云东仔细给叶旭讲述叶安夏和万世康达成的交易内幕。 在万世康的协助下，叶安夏下手极快，只用半天时间就从大股东和股市上收购了百分之三十一的原始股，加上万世康手里的百分之十九股份，一举实际控股了龙腾地产。 严天庆虽然是第二大股东，但他提出的议案都被叶安夏和万世康联手否决，而叶安夏的议案则轻松通过。 眼看回天无力，严天庆就选择抛出股份，重挫龙腾地产股价，算是他无奈之下的疯狂报复。 叶安夏利用强大的钞能力再次收购股份，以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彻底控制龙腾地产，并亲自出任董事长。 万世康和他的管理团队全部辞职，只保留一个副董事长的虚职。 “你爸已经抽调叶氏集团的管理团队进驻龙腾地产，总裁的位置一直空着，就是等着交给你。” 秦云东的叙述看似很轻松，但夏丰听得惊心动魄。 三方在股市的狙击、对攻、反击，是一连串大手笔神操作，想想都会让人后背冒汗。 “我……我不知道我爸干了这样的事……你不说，我还一直蒙在鼓里。” 叶旭失神地咕哝了一句。 “你爸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你铺路，让你能实现更高的目标。他事先没有告诉你，是因为这场大战没有必胜的把握。等到尘埃落定，我才过来当面给你说清楚。” 秦云东解释完，端起酒杯。 “阿旭，你爸这次为了你押上了自己的一切，他如果输了，很有可能要引咎辞职，再也无法进入叶家的核心圈。所以，不要辜负你爸的期望，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我会的。” 叶旭把酒一饮而尽，眼中已经有泪花。 吃完饭，秦云东和夏丰回客房休息，叶旭却久久不能平静。 他走到户外的草坪上给叶安夏打了电话。 “爸，谢谢你……” 叶旭还没说完一句话就开始哽咽。 他以前总是抱怨父亲看不上他，现在才知道父亲对他的爱有多深。 “阿旭，是不是云东给你说过了？” 知子莫若父。 叶安夏已经判断出儿子为什么如此激动。 “爸，我都知道了，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这就好，你也不要让云东失望。他费尽心血策划争夺战，也全都是为了你，这份情义要珍惜。” “姐夫？您说龙腾地产股权大战是姐夫策划的？” “是的，云东深谋远虑，早就在w省地产价格战开始前，他已经谋划好了收购龙腾地产的方略。我本来还不相信，没想到万世康和严天庆的每一步都被云东算得清清楚楚。” 正是因为秦云东未雨绸缪详细规划，叶安夏这才提前筹备庞大的资金，并提前一周就开始悄无声息地收购龙腾地产的股票，这才为收购龙腾地产打下坚实的基础。 我的天。 原来幕后的操盘人是秦云东！ 叶旭没有怀疑父亲的话，他确信秦云东有这种鬼神莫测的能力。 但他还是惊叹不已。 姐夫真是神人。 第二天清晨七点，秦云东和夏丰吃罢早饭，准备辞行。 叶旭送他们到停车位前，没有向秦云东提及他已经知道了龙腾地产收购大战的真相。 因为他知道秦云东并不在意空洞的感激，只要能在行动上符合秦云东的期待就是最好的报答。 “姐夫，我已经决定把w省的业务交给尤三国，一周后按你的要求去龙都，接任龙腾地产总裁。” 叶旭抢先替秦云东拉开后车门。 “你能这么快做出决定，我很欣慰。古人说得好，取法乎上，仅得其中；取法乎中，仅得其下。我给你定的目标很高，不一定能达到。只要能无限接近目标，那也是一种成功。” 秦云东宽慰他两句，算是替他舒缓压力。 “我懂姐夫的意思，您就看我的行动。” 叶旭没有往常嬉皮笑脸的样子，神情非常庄重认真。 第550章 针锋相对的谈判 一个半小时后，秦云东乘坐的奥迪车出现在槐荫市红星厂的办公楼前。 季红斌和几个厂领导都向车内的秦云东招手示意。 从他们脸上的笑容可以看出他们内心欢喜。 眼看收购协议即将达成，红星厂浴火重生已指日可待。 秦云东下车后，向季红斌伸出手。 “老季，看你红光满面，是不是我嫂子又有喜了？” 一句话逗得在场人都笑起来。 “我一把年纪就不想生儿子的事了，看到你这个大救星驾到，别说是我，全厂上下谁不欢欣鼓舞？” 季红斌热情地和秦云东握手寒暄，邀请他到办公室喝茶。 “不必了，咱们抓紧时间办正事。我去找吴凡尘，你们去和廖冀谈，只要他们不阻止，咱们的收购协议就算平稳落地。” 秦云东在临江市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在槐荫市耽搁太久。 季红斌也没有再拖延，向几位厂领导挥挥手，让他们各自坐车一起去拜访廖冀市长。 “我在来的路上已经告诉你和廖冀谈话的要点，你都记着了？” “放心，我参加过各种谈判，而且，我还记录了你交代的内容，不会犯菜鸟级的错误。” 季红斌说着晃了晃手里的记事本。 半个小时后，槐荫市委书记办公室。 当吴凡尘握住秦云东的手时，心里有些失落。 几年前，秦云东还是他的下级，他可以在秦云东面前颐指气使。而现在，秦云东也是一个城市的一把手，居然可以和他平起平坐。 真是造化弄人。 两人在会客区的沙发落座后，吴凡尘不想和秦云东兜圈子，索性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我已经看到省里昨天下发的文件，临江市作为改革示范区拥有例外权，所以我对临江市收购红星厂的合法性没有异议。但红星厂作为槐荫市支柱企业，如果被你收购，对我市影响颇大，我需要慎重考虑研究。” 吴凡尘几乎已经公开说，他反对红星厂被临江市收购。 秦云东预料到吴凡尘会如此反应，所以也并没有感到意外。 “红星厂早就成了槐荫市巨大的包袱。每年巨大的财政补贴就摆在那里。我真不理解，吴书记所谓的红星厂是支柱企业，是从哪个角度理解的？” 既然吴凡尘不识时务，秦云东也就不打算给他留脸面，毫不客气地讥讽。 吴凡尘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红星厂具有光荣的历史传统，是我市的精神寄托，信仰的价值是无价的，不是那些只顾着经济发展的人所理解。” 吴凡尘不愧是教授出身，口才也是一流，稍加思索就含沙射影实施反击。 秦云东看他道貌岸然的样子，不由心头火起。 “槐荫市的精神寄托，就是让几万职工每月领一百七十六元生活费为代价吗？某些人身居庙堂丰衣足食，不能体恤职工疾苦，坐而论道，空谈误国，何其伪善。” “秦云东！注意你的态度！这里不是临江市，轮不着你在这里指点江山。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做墙上芦苇，看似爬得高，但终究还是头重脚轻根底浅。” 吴凡尘被秦云东羞臊得勃然大怒，说话越来越直白，越来越具有威胁性。 “人生不怕根底浅，只要迈步总不迟。有些大树根底倒是很深，但早已经腐烂，轰然倒塌也只是转瞬的时间。” 秦云东翘起二郎腿，目光看向办公桌后的座椅。 很明显，他也在发出警告。 “秦云东，你想要威胁我吗？” 吴凡尘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阴暗面被触动，不由一阵心慌。 秦云东不是无的放矢，他说不定真的掌握了什么把柄，否则不会如此针锋相对不留余地。 “有些大树盘根错节，似乎顶得住狂风暴雨，却不知道自作孽不可活的道理。纵容亲属和下属违纪违法，自以为天衣无缝，岂不知举头三尺有神明，正义虽晚但是必达。” 秦云东转头，炯炯目光直视吴凡尘。 他只差直接点名吴凡尘了。 吴凡尘本来就心虚，现在更加胆寒。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吴书记，难得糊涂才是聪明人的做法，为什么要搞得那么明白，掀了桌子对大家都没有好处，不是吗？” 秦云东无疑是要和他达成交易。 只要吴凡尘不阻碍收购，秦云东也会放他一马。 否则，秦云东会毫不留情地揪住吴凡尘过去遗留的线索穷追猛打，断了吴凡尘未来的仕途。 无欲则刚，但有了贪念，就有软肋，吴凡尘还怎么刚下去。 他的前妻关兰背着他大搞权钱交易，虽然吴凡尘知道内情，但他却采取鸵鸟政策，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但要是关兰的事摊开，他就算自己没有受贿，但也无法撇清失察和纵容的罪责。 吴凡尘的气场很快消散，除了认怂，他已经无路可退。 “收购红星厂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还要班子讨论上报省里……” “吴书记向来说一不二，槐荫班子就是个摆设，怎么现在却谦虚起来了？” 秦云东再度语带嘲讽。 “吴书记，现在季红斌厂长正在向廖市长汇报，红星厂搬走后，槐荫市将甩掉财政包袱，还会留下面积巨大的优质土地资源，廖市长不会不动心。你们二位点了头，其他人就不是事。” 的确，廖冀和秦云东没有个人恩怨，只要不让他负担红星厂的补偿，还能拿到红星厂的地，他会很痛快地答应。 吴凡尘直愣愣看着秦云东，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秦云东也不想和吴凡尘再纠缠，说完就站起身。 “凡尘同志向来办事很有效率，我想四十八小时足够用了，我会耐心等待你的好消息，不要让我失望。告辞了。” 秦云东拎起公文包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秦云东又停下，回头看吴凡尘。 “凡尘同志，收购红星厂，我志在必得。在完成收购之前，我不希望看到红星厂出现意外，红星厂的干部职工都有人身安全保证。如果有人出交通意外，哪怕是摔倒出现磕碰，我都会找你要个说法。” 第551章 预判并处置危险 半个小时后，秦云东的奥迪车停在高速收费站前时，天气由晴转阴，寒风呼啸。 天气预报真准，槐荫市的雨夹雪就要到了。 秦云东在车里打完电话，背靠座椅闭上眼睛。 夏丰看着后视镜的秦云东，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 “秦书记，真的有危险吗？” “看到距离我们两百米远停着的红色大货车了吗？” 秦云东没有睁眼，淡淡地问。 夏丰看了一眼车窗外的后视镜。 “是的，我看到了。” “我们到红星厂的时候，这辆车就停在红星厂外路边。” “我的天……” 夏丰低呼一声。 因为红星厂外是一条繁忙的运输公路，来来往往货车很多，他还真没留意。 没想到秦云东如此细心，居然能记住这辆车。 毫无疑问，大货车是冲着他们来的。 如果只是监视，没必要用大货车，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大货车是要对他们下毒手。 怪不得秦云东从红星厂出来就给卫敏打电话，要她私下里约请槐荫市公安局派车送他们回临江市。 正在此时，季红斌坐车赶过来。 他拉开车门坐到后车座。 “云东，你有什么急事，刚来就要走，我本来还以为你会在槐荫市住一天，咱们可以好好畅谈……” “不是我要走，是我们一起走。” “我和你一起走，为什么？” 季红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秦云东把发现大货车的事讲了一遍。 “我到红星厂只是给你说了到达的时间，所以大货车停在厂门口最初的目的不可能是针对我，而是有可能对付你。” “谁这么歹毒……为什么要害我？” 季红斌的脸色瞬间发白。 直到此时他如梦初醒，才知道自己有多危险。 “老季，先别管是谁干的。我不放心你留在槐荫市，现在就跟我去临江市住一段时间，等着警方查清真相抓到凶手。” 秦云东话音未落，两辆警车闪着警灯分别停在奥迪车前后。 看警车上走下来一个警员，秦云东随即下了车。 “秦书记，我是刑警大队的郑苍龙，收到命令特意护送您回临江市。” 这位膀大腰圆的警员对秦云东敬了一个礼。 “辛苦你了，郑队。” 秦云东握了握他的手，又指了指那辆红色大货车。 “这辆货车有嫌疑，你去执法一下。” “秦书记，我们没有证据不能上手段……” 郑苍龙面露为难之色。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没有让你抓他们，只是想查清车内人的身份。这也算是敲山震虎，让居心叵测的人有所顾忌不会铤而走险。” “我明白了。” 郑苍龙招招手，带着两个警员向大货车走过去。 大货车里的两个人眼睁睁看着三个警察走过来，浑身开始哆嗦。 “你还发什么傻，赶快开车跑啊。” 瘦子推了胖司机一把。 “你才傻，现在如果掉头跑就是不打自招。反正咱们停在这里并没有做什么，有啥害怕的。” 胖司机相对还算冷静，他慌忙从塑料袋里拿出面包，咬了一大口。 郑苍龙已经走到大货车旁，看到前挡风玻璃上面和车门都涂有慕强物流的标识，敲敲车门示意他们下车。 “阿sir，有什么吩咐？” 胖司机拿着面包下车，嬉皮笑脸地问。 “高速公路入口不允许停车，你不知道吗？” “我太饿了，想吃点东西垫垫，看到前面奥迪车停，以为没事……” 胖司机说的振振有词。 “少废话，那辆车有故障，难道你的车也有故障？拿出你俩的身份证、行车证和驾驶证。” 郑苍龙面无表情，强硬地下达命令。 他是老刑警了，看胖司机和瘦子的贼眼滴流乱转，就知道这两人不是善类。 胖司机和瘦子不敢再辩解，乖乖地拿出证件递给郑苍龙。 “看车牌号，你们是本地汽车，属于哪个公司，准备去哪里？” 郑苍龙看了看证件，交给身后的警察核实证件并拍照存底。 “我们是慕强物流槐荫分公司的司机，准备去省城分公司维修汽车。” 胖司机不敢说拉货，生怕警察会追问拉货单，那他就会露馅。 郑苍龙看问不出什么，把证件还给胖司机。 “这里不允许停车，你们要么开车回市里吃完饭再走，或者现在就立刻上高速，到服务区再停车吃饭。” “是是是，我们现在就走。” 胖司机如蒙大赦，立刻上车掉头向槐荫市外环路行驶。 瘦子连忙打电话给老板刘大成汇报情况。 刘大成听完也心惊胆战。 “你们俩到底干啥了，怎么会被条子盯上了？” “本来计划等季红斌从厂里出来就碾压过去，没想到又碰到秦云东来红星厂，我们服从您的命令，一路远远跟着，啥也没有做啊。” 难道是巧合？ 刘大成半信半疑，但胖司机和瘦子已经被登记，能再用他们的货车了。 “你们回去待命，我再派别的车去把事情办了。” 刘大成心烦气躁地挂了电话，想了想又打电话，让槐荫市分公司的经理再调两辆大货车准备在高速公路上对付秦云东和季红斌。 他虽然也很害怕，但不得不硬着头皮干下去。 段成峰已经催过他两次，再不办事，他就可能被办。 十分钟后，秦云东的汽车在两辆警车的保护下驶入高速公路。 季红斌时不时回头看看车后窗，紧张到了极点。 “老季，你和廖冀谈的怎么样？” 秦云东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故意和他聊天。 “一切都如你所料，廖冀本来还不乐意，但听到我们的条件后，他又心情很好，表态支持我们的收购协议，我觉得廖冀这边没问题了。” “吴凡尘那边也没问题了，你现在就打电话给厂里开始拆卸生产线，从今天开始搬家。临江市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厂区，三通一平还有宿舍区，只要生产线安装好就能开干。” “这么快？我还以为要再等半个月哩。” 季红斌很吃惊临江市的办事效率。 忽然，秦云东手里的对讲机传来后车警员的声音。 “郑队，秦书记，我们发现又一辆慕强物流的大货车跟上来了。” 第552章 突如其来的袭击 听到示警，夏丰和季红斌都不由开始紧张。 “胆子真肥啊，这是要硬干的意思，大货车胆敢找麻烦，可以采取任何手段反击。夏丰，你驾车加速行驶到前面去，我们两辆车在后面阻隔大货车。” 郑苍龙回答得很沉稳，绝对是个经验丰富的高手。 夏丰看了看车内后视镜，见秦云东微微点头，他便打开转向灯，脚踩油门超过前面的警车。 “二号车，你打开警笛命令大货车靠边停在紧急停车带上接受检查，即使没有查到什么，至少也要让他们停留三十分钟。” 郑苍龙又下达了一条命令。 他的计划很稳妥，不管大货车是不是要下毒手，也要尽量阻止它跟上秦云东的车。 二号车得到命令，立刻减速行驶到大货车的车道，同时开启警笛，并用扩音喇叭命令大货车靠边停车。 大货车似乎很听话，闪着右转向灯，跟着警车减慢速度。 夏丰瞟了一眼后视镜，已经远远甩开大货车，这才稍稍安稳了一些。 就在此时，卫敏打电话给秦云东，关心地询问他们到哪里了，路上情况怎么样。 秦云东简略讲了一遍郑苍龙已经保护他们行驶在高速公路上，估计问题不大。 “秦书记，郑苍龙是我的同学，他他刑侦能力非常优秀，由他亲自保护应该没啥问题。但他脾气不大好，如果对您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请你多包涵。” “郑队脾气不好吗，至少对我还不错，并没有说什么难听话，而且他做事很严谨，我很放心。” “郑苍龙护送你是干私活，他回去太晚影响不好。我已经带队从临江市出发，咱们在中山市高速公路收费站汇合，由我们接手护送。” “好，我本来还想在临江市设宴款待他，看来只好以后再答谢他了。” 秦云东挂了电话，看看窗外的交通标志牌又看看腕表。 距离中山市还有一个小时车程。 “云东，我现在似乎才明白过来，你提前让我的家人搬到临江市，是不是早就知道有危险了？” 季红斌惊魂稍定，不断擦着冷汗。 秦云东苦笑着摇摇头。 “红星厂搬迁过来之前，家属先住到临江，有充足时间装修房子、采买生活用品是很正常的安排。我又不是先知先觉的神仙，哪里会知道有这样的事。” “云东，你向来足智多谋，预测能力很强，不是神仙也是半个神仙了。” “你这是调侃我，说我是算命的秦半仙？” 秦云东逗的季红斌和夏丰都笑起来，紧张的气氛缓解不少。 季红斌点上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 “我刚才一直琢磨自己没有仇家啊，你再算算，到底是谁要害我。” “不是要害你，而是要害我们两个。” 大货车早在秦云东到达前就停在红星厂大门附近，目标肯定是季红斌，但尾随秦云东的汽车到高速公路收费站，货车司机肯定不知道季红斌会来，那就是在针对秦云东。 “我们两个最大的交集就是这次收购案，我推测凶手或者是要阻止收购，或者是收购影响到凶手的利益，所以想报复我们俩。” 秦云东得出自己的推理结论。 季红斌浑身一哆嗦。 “云东，你分析得对。不想收购达成……难道是吴凡尘要对我们下手？” “哈哈，老季，你想多了。吴凡尘属于心黑但手不狠的类型，他没有这种胆量。而且他还有机会继续提拔，没有必要做出这么极端的事。” “那会是谁呢……” 季红斌陷入沉思。 “当时槐荫市搞的国企改制签约仪式是红星厂和谁签？” 秦云东慢悠悠地给出提示。 季红斌眼前一亮。 “我明白了，严天庆！” “这才对头嘛。严天庆有动机也有能力做出丧心病狂的举动。” “可是……严天庆已经富可敌国，一个收购案对他而言只是九牛一毛而已。他为什么要铤而走险，难道不怕自己有命赚没命花吗？” 季红斌连连摇头表示难以置信。 “你不了解严天庆的个性，他极度自信自负，做事不择手段，从不接受失败。他这一次栽了跟头，心理倍受打击。如果神流血那就不再是神，他必须向外界传达他不可侵犯的形象。” 季红斌频频点头。 “严天庆拉拢腐蚀了很多大人物，编织出绵密的保护网，所以他并不担心自己真的会受到严惩，做起事来才会无所顾忌。” “唉，说句不好听的，严天庆的确有这个能力，你看看吴凡尘和廖冀，见到他就没了底气，腰都直不起来。” 季红斌唉声叹气地摁灭了烟蒂。 “严天庆猖狂只是暂时的，时机未到而已。” 秦云东虽然安慰季红斌，但他也忧心忡忡。 自己只是个地市干部，想要动严天庆这样的大鳄，实力还远远不够。 “秦书记，请做好，有情况！” 夏丰突然大声发出警示。 前方二百米，一辆重型suv停在路边，突然猛轰油门启动，轮胎冒起一股股青烟。 这说明越野车想以高档位起步，瞬间达到上百公里时速。 这种起步做法会让发动机严重受损，一般人绝不会这样干。 不用多想，这辆越野车肯定存心不良。 夏丰降低车速，提前将汽车拐入最左侧车道，想要拉开和越野车的距离，以便为紧急反应预留出时间。 秦云东握住对讲机却又松开了。 他乘坐的奥迪车距离越野车太近，来不及向郑苍龙通报。 现在只能寄托夏丰的驾驶技术，以及郑苍龙的判断。 呼—— 越野车瞅准时机斜刺冲出，向奥迪车侧方撞过来。 夏丰几乎同时狠狠踩下油门，想以突然加速躲过越野车的撞击。 他这样做的用意是对的，但越野车的速度太快，奥迪车只来得及冲过去半个车身，秦云东坐着的一侧却正好成为越野车撞击的最佳位置。 如果撞上，奥迪车难逃侧翻，而秦云东更要承受百分百的猛烈撞击…… 车毁人亡就在眼前！ 第553章 强大的心理承受力 嘭！ 越野车并没有碰到奥迪车，就被从后面赶上来的警车撞到车头侧方。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两辆汽车的引擎盖都飞起来。 警车的两个后轮离开地面，又重重砸下来，继续向前冲出去。 郑苍龙驾驶经验老道，撞上后并没有惊慌失措踩刹车，他只是松开油门全力控制方向盘，这才避免了汽车失控翻覆。 他的决断让警车引擎报废，但却保护了奥迪车毫发无损安全通过撞击点。 而越野车就惨了。 当车头被撞击后猛地向右转，司机下意识踩刹车想降低车速控制住汽车，但高速行驶的汽车受到撞击后本来就很难控制方向，加上司机紧急制动，使得越野车发生侧空翻，飞出高速公路，车顶朝下砸到地面。 “郑队，郑队……” 秦云东让夏丰减速停到路边，用对讲机连续呼叫。 “秦书记，车废了，不能保护你了，我去抓凶手，剩下的路程只能看你们的了。” 郑苍龙说话还是中气十足，想必没有受伤，也没有惊慌失措到语无伦次。 “好的，多谢郑队了，以后我一定登门答谢……” “答谢有屁用，给我打钱修车最实在，难道还要我自己掏腰包啊。” 郑苍龙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卫敏说得没错，郑苍龙的脾气真够呛。 秦云东却没在意，而是以他的说话方式回答：“修个屁，送你一辆新车不就完了，今晚就到槐荫市刑警队。” “这还差不多，我这破车早就该换了，那就多谢秦书记喽。” 郑苍龙对秦云东的回答很受用，乐呵呵地道谢。 秦云东从吓傻的季红斌手里拿过烟盒，抽出两支点燃，一根塞给季红斌让他压惊。 他探身向前递给夏丰另一支香烟。 “你表现得不错，咱们换换位置，我来开车，你抽支烟放松一下。” “秦书记，我……我犯了错误……我本该刹车……” 夏丰很内疚，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他以为自己的速度能摆脱撞击，其实对方早就预判了他的预判，所以采取故意撞车头，就是诱导他加速，这样才能正好撞到后车门。 如果不是郑苍龙舍命撞击，奥迪车上的人都可能无一幸存。 “小夏，不要自责，你能提前发现危险，又能让开车道躲避，使得跟在后面的郑苍龙也发现了危险，这就是你的功劳。” 秦云东拍拍夏丰的肩膀，推门下车和夏丰交换位置。 夏丰的情绪不稳定，如果再遇到危险可能会不知所措，因此剩下的路程只能由他来驾驶。 秦云东启动汽车后特意打开车载音乐，播放舒缓的轻音乐，帮助季红斌和夏丰放松下来。 好在剩下的旅程很顺利，直到奥迪车驶出中山市高速收费站和卫敏会合，也没有再出现公路杀手。 秦云东下车后和走过来的卫敏握了握手，主动说明被越野车拦击的经过。 卫敏听罢也是花容失色，心有余悸。 秦云东却一如既往地平静，似乎惊心动魄和他没有关系。 “卫局，我许诺过郑苍龙，送他一辆新车，你带的那辆车就是新购置的，现在就由你亲自带车去送给他，顺便和他谈谈联合办案的事。” “送车没问题，办案也没问题，但我还是要先护送你回临江市，你不能再出现危险了。” 卫敏不由分说就坐进奥迪车的驾驶位置。 秦云东拗不过，只得坐在副驾驶座椅上。 两辆警车依然采取前后保护的队形，重新驶入高速公路。 “秦书记，你刚才说两辆大货车都是慕强物流公司的车，那这家公司就有很大的嫌疑，我打算先从这家公司查起。” “你可以查，但我估计不会有什么收获，既然他们敢自曝公司名字，说明他们早就想好了应对办法。” 秦云东回头看看夏丰和季红斌，发现这俩人还是呆若木鸡，没有从惊惧中缓过神。 叶敏偷偷看了一眼秦云东，心中非常钦佩。 秦云东无论经历什么样的生死考验，向来都表现得云淡风轻，心理承受力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下午三点，秦云东安全返回临江市。 他和卫敏在市委办公楼前下车，让夏丰把季红斌送回临江新家。 秦云东叫上卫敏跟他去办公室。 “我给你批一笔钱，你去槐荫市请郑苍龙等护送人员吃个饭，代表我好好谢谢他们。明天再和吴凡尘见个面，提出和槐荫市警方联合办案的要求。” 秦云东又打电话叫来宋天明，向他说明情况，要他和卫敏一起去槐荫市。 之所以要市委办公室主任宋天明出面，一方面代表了他向郑苍龙诚恳地答谢，另一方面也暗含着向吴凡尘表达他很重视此事，不允许以各种理由设置障碍。 吴凡尘如果知道秦云东离开他的办公室不久，就有人行刺秦云东，吓都要吓死，肯定会积极支持办案，以撇清和行刺的关系。 只要吴凡尘积极配合，警方的效率就会得到极大提升。 宋天明表情严肃地点头说明白。 他刚要和卫敏离开，忽然又转过身。 “我差点忘了向您汇报，周通平老书记来了。” “嗯？老书记来了，他在哪？” 秦云东很惊讶，周通平应该在龙都开会，怎么会现在突然到了临江市。 “老书记是下午一点多来的，我安排他住在市委第三招待所。” 临江市第三招待所在抚远区，风景秀丽气候宜人。 秦云东来到三招，按响了周通平住的房间门铃。 房门打开，秦云东不由一愣。 开门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陌生男人。 这个男人有一米八五的个头，背头长脸，身穿诺福克经典猎装，显得更加挺拔。 “秦书记请进，周叔叔正在等您呢。” 男人面带微笑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周叔叔？ 听语气，这个男人和周通平关系不浅啊。 周通平听到门铃声，从套间里的书房慢悠悠地走出来。 “云东，你来了？” 秦云东紧走几步握住周通平的手：“老书记，您不是在龙都开会吗，怎么会突然来临江了？” 第554章 混合所有制是正道 “昨天下午会议已经结束，我和龙都的几个老朋友聚了聚。今天上午才坐飞机回到省城……我给你介绍一下。” 周通平指着站到身边的猎装男。 “他叫宣锐，还不到四十岁，是个青年才俊。” 周通平眼中都透着笑意。 “秦书记好，虽然第一次见你，但周叔叔多次夸奖，今日一见，果然是气质非凡，人中龙凤。” 宣锐恭维式的寒暄，并顺手递过去一张名片。 “不敢当。欢迎你来临江市做客。” 秦云东微笑着接过名片看了看——甄宣投资集团ceo宣锐。 周通平飞回省城又马不停蹄带着宣锐过来见他，足见宣锐背景不简单。 不用他多想，周通平已经主动介绍。 “我做红星厂的厂长时，小锐的父亲是书记。我是看着小锐长大的。他很优秀，名牌大学的博士，但他没有进机关捧铁饭碗，而是自己开了一家外贸公司，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怪不得周通平对宣锐亲昵，原来是老搭档的孩子。 经过周通平的介绍，秦云东马上想起来红星厂的荣誉室里的资料。 宣锐的父亲是宣南林，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的红星厂书记，现在是部级单位的一把手。 “云东，小锐听说临江市企业发展得不错，想要在这里寻找商业合作伙伴，我也正好有段时间没来临江了，所以顺便一起来看看你。” “热烈欢迎啊，我们临江市正在积极开拓海外市场，相信宣总一定能在临江市大有收获。” 秦云东还没有搞清楚宣锐的真实情况，只能用官话表态。 周通平看着宣锐，笑盈盈地给予忠告。 “我介绍秦书记给你认识，但你要记住，一切事情靠你自己，遵循市场规律和竞争法则，不要利用我和你老爸的关系让云东为难。” 周通平看似是嘱咐宣锐不要麻烦秦云东，但说话的语气毫无疑问就是要让秦云东照顾通融。 秦云东只是含笑听着，没有对周通平的话做出回应。 他接待过不少二代子弟来临江找他帮忙，不是想拿地就是想要特别的政策。 秦云东对此很头疼，这些带着光环的子弟往往做不成大事，却会给他找一堆麻烦。 因此，秦云东决定绕开宣锐，直接岔开话题。 “老书记，您来怎么也不提前给我来个电话，也好让我派车接您。” “没必要，我来也不是公务，你派车从临江到省城，然后再回临江，实在太浪费。宣锐在省城也有分公司，他开车送我更方便些。” 周通平指了指沙发，准备坐下来继续聊。 “周叔叔、秦书记，我现在去临江市高新区考察几个企业，不打扰你们谈工作了。” 宣锐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接下来的对话不适合他听。 既然周通平已经引荐完毕，他就不应该一直陪着。 等以后他想用到秦云东的时候，可以直接登门拜访。万一他的面子不够，就能搬出来周通平来压秦云东。 看宣锐要走，周通平也没有挽留。等房门重新关上，他招招手让秦云东坐身边。 “我早就想找时间和你聊聊喽。” “昨天我到省城就是想找您汇报工作。” 秦云东为周通平端了一杯茶才坐下来。 “你给我说说槐荫国企改制的事，我只是听说搞得很乱，而且还被记者曝光说槐荫市有贱卖红星厂的嫌疑，这背后的真相是什么？” 周通平作为红星厂走出来的干部，自然对红星厂的前途很关心。 秦云东对周通平没什么可隐瞒的，他如实说明了鲍乾清和吴凡尘想通过推行国企私有化，吸引大资本进入，一举拉动城市gdp的快速提升。 但是他没有把今天历险的事告诉周通平，一方面不想让老书记为他担心，另一方面，秦云东向来都会自觉扛起压力，自己能解决的事就不会麻烦别人。 “糊涂！鲍乾清和吴凡尘这是只顾眼前利益的竭泽而渔！” 周通平愤愤地朝沙发扶手拍了一掌，倏地站起身，激动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虽然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过程中，红星厂一时没有调整过来出现危机，但并不代表红星厂已经无药可救。 况且，红星厂积攒了几十年的技术革新，如果轻而易举被废掉，未来的损失将无法估量。 “老书记，我很赞成您的评论。如果让资本随意收割，那未来的城市就会空心化泡沫化，没有核心竞争力，城市将没有未来。” 秦云东的话说到了周通平的心里，他消了气缓缓坐下。 “云东，我也赞成你的思路，以混合所有制形式对国企进行改革，把国营转变为国有，坚持国家控股，引入民营资本和市场机制，肯定能让红星厂重新焕发活力。民营资本也能从中盈利，这才是双赢的最好结果。” “感谢老书记对我的支持，我坚持认为，资本是一匹桀骜不驯的野马，需要驾驭才能造福社会。” “你说的好啊，我后悔去龙都开会之前没有和你好好交流，不然的话，我把你的观点带到龙都，一定会引起上级的重视，并获得最广泛的支持。” 周通平看秦云东的眼神越来越透露出慈祥和喜爱。 他早就知道秦云东理论功底扎实，是当之无愧的才子。而秦云东进入基层后的表现，让周通平大受震撼。 周通平以前只是把秦云东看作勤勤恳恳工作认真的下属，现在他逐渐把秦云东定位到了可以志同道合的同志。 两人谈兴正浓，秦云东接到夏丰的电话，建委主任已经到了办公室等着见他，两人这才结束了对谈。 周通平破例送秦云东到招待所楼下。 “这次我到龙都开会，钟超凡同志特意请我吃饭，他对你评价非常高。可见他虽然离开咱们省，但一直很关心你的成长。你不要担心妖风弥漫，总会有玉宇澄清万里埃的时候。” 秦云东明白周通平说这话的意思，他握着老书记的手表态：“有老书记和钟书记给我做后盾，我不会有后顾之忧。” 第555章 不露声色送出贿赂 周通平笑了。 “只要你一直拿得出成绩，不用有后盾，别人也不能把你怎么样。等小锐回来，我就回省城，你不用送我，专心好好工作。” 秦云东点点头，刚要上车忽然又转过身。 “老书记，省里有人私下告诉我，周五有一批龙都退休的老同志从要来咱们省，还要到临江市，但是我们市接待办并没有接到通知。您在龙都开会时，有没有听说这件事？” “哦？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同志组团出去玩也不一定非要接受接待。回头我找龙都的朋友打听一下。” 周通平表情很轻松，似乎并不在意，但他的心里咯噔一下。 看秦云东坐上车离开，周通平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秦云东不会无缘无故给他提退休干部考察的事，而周通平也意识到这个考察团别有深意。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秦云东走进市委办公楼，刚走上楼梯就接到辛胜利打来的电话。 “秦书记，刚才有一个叫宣锐的人来见我，想要和高新区合办一次研讨会，主要涉及拓展海外市场的方法。事是好事，但我不了解这个人，他说认识您，我想求证一下。” “我也是今天才认识他，不过宣锐和我的老上级关系很好。你按相关规定执行，不用在意他认识谁。当然，如果他符合规定条件，你该照顾就照顾他一下。” “好的，我心里有数了。” 辛胜利挂了电话，长出一口气走回办公室。 宣锐坐在沙发上惬意地喝着咖啡，看到辛胜利进来，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很清楚辛胜利出去，是为了打电话求证自己的身份。 “辛书记，我等一会儿要回三招送周通平主任回省城，你如果不能现在答复，我可以多等几天。” “宣总，高新区为了不打扰企业的正常经营，对举办活动有严格规定，既要证明贵公司的合法身份，还要遵循高新区的安排，希望你能理解。” “早就听说临江市高新区非常规范，现在我算领教了。我不但理解，而且非常赞赏，我很乐意服从你的安排。” 宣锐从提包里拿出公司的营业执照、税务登记证、海关进出口货物收发货人备案、出口退（免）税备案等文件和盖着公章的复印件递给宣锐。 辛胜利一一对照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问题。 他将复印件收入档案袋中，又拿出一份举办活动的责任书让宣锐签字。 “宣总想要多大规模的研讨会？” “当然越多越好。” “我们高新区有几百家企业，都有外贸需求，但是我们不能强迫企业参加，只能下发通知，企业自愿参加，所以……” “辛书记，只要你在通知里加一项，我们为参加会议的企业办理外贸通关手续，并推荐海外企业对接，我想企业都会踊跃参加的。” “宣总的这个提议的确很有吸引力，那么会议开几天，费用……” “我计划是一天，会场租赁费、中午和晚上的餐费、礼品费都由我们承担。因为我们不熟悉高新区企业情况，想邀请咱们管委会的工作人员，临时帮忙做会场指挥和服务工作。” 看到辛胜利有些迟疑，宣锐马上补充了一句。 “当然，我会对参与人员给予补助，每人一天三百元，您看可以吗？” 一天三百！ 辛胜利非常意外。 这个补助真是相当高了。 “宣总，没必要出高价，每天一百就行了。” “呵呵，我是生意人，知道一分价钱一分货的道理。管委会工作人员非常重要，对于顺利召开会议有无可替代的作用。” “宣总不愧是个成功的商人，那好，我会尽力促进你举办的活动圆满成功。” “那就拜托辛书记了。” 宣锐从提包里拿出一个小礼品盒。 “这是我们定制的一批用于出口的机械手表，但因为外包装没有通过验收，只能积压在仓库里。这次开会我准备拿出来做礼品，您看行吗？” 辛胜利打开就吃了一惊。 好漂亮的金表！ 18k金的外壳，朴素却又大气的表盘，无不充满了权力和富贵的气息。 “这样的礼品是不是太贵重了？” 辛胜利掂了掂腕表，相当有分量。 “这款腕表没办法销售，那就一文不值。如果能为我带来客户，它才拥有价值。请辛书记提前报给我参会人数，我好准备足够的数量。” 宣锐说着就起身告辞。 辛胜利指了指礼品盒：“这块表……” “就当做是礼品的样品，如果我带来的礼品手表和这一款不一样，那我甘愿受罚。” 宣锐说完微微欠身，微笑着走出办公室。 辛胜利不由自主把金表戴在手腕上，感觉自己的状态都仿佛不一样了。 男人必备三件宝，腰带皮鞋大金表。 这个说法还真有几分道理。 辛胜利虽然喜欢，但也没敢真的戴上。 金表太扎眼，让周围的人看到就会传出流言蜚语，他不想为了一块表毁了自己的前程。 于是辛胜利摘掉金表放进礼品盒，随手丢进抽屉里。 晚上十点。 秦云东洗完澡，枕着叶安妮的腿，闭上眼享受着未婚妻的采耳服务。 “云东，我给你商量一个事。” 叶安妮一边用挖耳勺为秦云东掏耳朵，一边轻声说。 “别给我客气，有什么事尽管说。” 秦云东舒服得不愿意睁开眼。 “阿公想把我调回沿海市，到总部出任财务副总裁。你说我该不该回去呢？” “哦？” 秦云东睁开眼睛，刚要坐起身却被叶安妮按住。 “你别动，还没有掏完呢。我要是答应，咱俩就要两地分居了，如果不答应，阿公的脾气向来说一不二，肯定会生我的气……我真的好烦哦。” “阿公怎么会突然调动你的工作？” “他说我这两年进步很大，作为董事会成员不能再管理这么小的业务，需要让我承担更大的责任。但是阿公也不想一想，咱们俩已经在一起，他的决定太狠心了。” 叶安妮噘起嘴，不满的抱怨。 第556章 权力过渡的大棋 秦云东握住叶安妮的手，翻身下床。 “趴下，该我伺候老婆按摩了。” 秦云东倒了些精油在手上，快速搓着手。 叶安妮微微一笑，听话地脱去睡衣，乖巧地趴在床上。 秦云东把手搓热，轻轻按在她白皙的腰上。 “好热啊。” 叶安妮舒服地哼了一声。 “阿公调你回去，是为叶氏集团更换新鲜血液走出的一步大棋，你不配合会让他很失望。” 秦云东轻揉地为叶安妮推拿。 “更换血液？” 叶安妮一时没有搞清楚秦云东的意思。 “是的，叶氏集团的业务群都被伯伯和叔叔们把持多年，他们的年纪越来越大，思想越来越保守，而且逐渐形成自己的势力范围，这对集团健康发展非常不利。” “你的意思是说，阿公调我回去是要接替大伯的职务？那大伯肯定不会同意的……” “阿公就是想用叶家第三代人替换掉二代，谁如果阻碍他的大棋局，谁就会输的干净彻底，所以大伯叶安居不敢反对。” 秦云东说得没错。 阿公叶九唐在叶氏集团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谁敢违抗他的命令，必然会被逐出董事会，不但失去权力，甚至还会失去分红利益，那就相当于断了最后的财路。 “如果我不听阿公的话，阿公就会对我同样惩罚吗。反正我有你养着，就算清理门户，我也不在乎。” 叶安妮是有底气这么说的。 她和秦云东生活了三年，非常确认秦云东和她在一起，不是贪图她的钱，也不是为了攀附叶家的权势。失去了叶家身份，秦云东也不会对她的态度发生任何改变。 以前叶安妮不理解秦云东为什么不用她的钱，现在她忽然明白了，她的钱是叶家给的，如果叶家用钱威胁，她就不得不听从叶家的号令。 秦云东从不用她的钱，每月的生活费都来自秦云东的工资。 叶安妮已经习惯了过普通人的生活，虽然不能随心所欲地花钱，但只要精打细算，俩人过上小康生活完全不成问题。 无欲则刚，叶安妮才敢不用看叶家人的脸色。 “安妮，你问我的意见，我的答复是支持你回去，帮助阿公完成叶氏集团权力移交。这是叶家一等一的大事，你作为叶家一员，责无旁贷。当然，我只是说了自己的意见，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秦云东的回答面面俱到， 他既说了自己的想法，也表达了对叶安妮的尊重，让叶安妮听着很舒服。 “那我听你的，这两天移交工作就回去。但我不舍得你，不想和你分开，你说该怎么办啊。” 叶安妮扭了扭腰，语气中带着撒娇。 “我也不舍得你离开啊，但我想两地分居不会时间长，顶多一年半载，叶氏集团大局已定后，你可以申请转岗，或者直接辞职，我们就能还在一起了。” “你怎么知道会这么快完成权力移交，叶氏集团这么大的企业，想要顺利调整到位，至少也要三到五年。” 叶安妮转头笑看秦云东。 秦云东轻轻刮了她鼻子一下：“你老公的预感向来准确，值得你信赖。” 第二天上午九点，秦云东主持召开常委扩大会议。 他为了不给干部增加负担，很少采取扩大会议的形式，但这一次开会要讨论事关临江未来的重大问题，因此必须有更多干部参与讨论。 “现在看来，我们的十年规划还是保守了，规划中预计的人口数量会在未来三年突破上限，现在的城市人口密度几乎达到沿海发达城市的水平，临江已经无法承担这么多的人口，急需扩展城市版图……” 何铸介绍说，由于临江市经济发展超乎想象的好，制造业和服务业都突飞猛进，吸引了大量的外地人口入住临江市，城市的容量已接近饱和。 如果不立刻实施十年规划修正，尽早扩展城区面积，未来城市暴露出的问题就更加尖锐，势必影响临江市的发展和社会稳定。 “……综上所述，我建议，临江市所属区域只能在高速公路另一侧开疆拓土，预计建设的城区面积相当于临江市的二分之一……” 听何铸详细讲解他的计划，常委们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却又都沉默不语。 等何铸讲完，秦云东放下手中的笔，微笑着看看众人。 “昨天我已经听建委的同志做了简要介绍，算是提前知道了何市长的命题。我个人认为何市长提出建设临江东区的建议很及时，也需要作为我们头等大事落实。” 他接着讲述了自己观点的理由。 临江市发展的确超乎预期，兴旺的产业带动了人口高速增长，而且随着并购几个大型国企搬迁到临江市，职工以及家属一下子又涌入几十万人。 临江市的生产用地、住房、教育、医疗、文化娱乐设施建设等已经面临饱和的局面。 现在如果再不抓紧时间实施城市扩容工程，三年后将会使得临江市不堪重负，民生系统都会进入超负荷运转状态。 “我们现在不是讨论要不要扩建的问题，而是讨论如何积极稳妥地扩建。” 秦云东先定了调子和讨论方向，以免会议在没有意义的话题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他随即点名，让常务副市长蒋廉率先发言。 “我前一段出差，只是和何市长电话里交流过几次，我对于建设临江东区的构想是支持的。但是我觉得临江东区建设规模是不是不要铺得太大……” 蒋廉的目光从何铸身上转向秦云东。 “我们虽然是经济发达城市，但因为基础建设和民生项目的投资一直很高，今年又新增了临江到中山市的专线火车项目，以及国企搬迁项目，财政压力已经很大。如果再建一个庞大的城市群落，恐怕财政更吃不消。” 蒋廉主管市财政，最了解临江市家底，他提出的问题就具有了权威性。 秦云东点点头。 “蒋廉同志说的是实情，那按你的意思应该怎么做？” 第557章 你是有名的招财猫 秦云东开会一直维持既定风格不变。 无论发言正确或错误，一律不挂账，不打击，不报复。 他对发言者会给予某个方面的肯定，然后再根据发言内容提出问题。 这样做是为了鼓励参会人多发言，不要有过重的心理负担。 蒋廉深吸一口气。 “按临江新区的成功经验，我建议分阶段建设临江东区，第一期投资百分之十，第二期投资百分之十五，以此类推，财政的压力还能小一些。” “我不同意蒋廉同志的建议。” 何铸面无表情地抢先回答。 “分阶段实施不适合临江东区实情，如果按蒋廉同志的思路，那就意味着建设速度大大降低，三年之内无法达到足够的城区容积率，到时候问题还是不能有效解决。” “老何，我知道问题不能解决，但至少可以缓解嘛。临江东区建设意味着要动用天文数字的投资。就算我们停掉所有投资项目和民生工程，那也凑不齐临江东区所需资金。咱们应该现实一些嘛。” 蒋廉不服气的争辩。 “老蒋，你……” 何铸有些急了，刚要接着辩论，看到秦云东微笑看他，何铸马上意识到自己又犯老毛病了。 秦云东多次和他沟通，劝他要把身段放低，给别人发表意见的机会，还要虚心聆听，不能表现出不悦的神情，更不能粗鲁打断。只有这样，下级才敢在他面前说真话。 “……你的意见我考虑好再给你答复。” 何铸这次学乖了，不但没有再逞口舌之快，还低头记笔记不再言语。 或许是看到何铸有了虚心的态度，其他人这才开始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 “我赞同蒋廉副市长的意见，咱们市的基础建设项目都很重要，停了哪一个都会对接下来的工作造成直接影响。” “不只是建设项目，我主管的教育和文体项目也不能动。学校修建塑胶跑道体育场，在公园和小区增加锻炼设施，如果投资取消，孩子家长和老人又会集体投诉，吐沫星子都会淹死人。” “我市的公交线路滞后，何市长承诺过今年解决出行难的问题，采购的七十辆公交车，总不能也取消？” …… 秦云东耐心地听完十几个人的发言，看看腕表已经到了中午十二点。 “我来总结一下，然后休会，下午继续开会。” 秦云东扫视众人。 “大家发言都很踊跃，这是好现象，咱们讲究的就是群策群力。但我看也有不好的苗头，你们每个人发言其实都是站在本部门立场上讲话，格局太小，而且有本位主义和小团体思想。提醒你们，咱们开会研究的是临江市未来的发展，提建议和意见也要考虑临江市的大局。” 众人都低下头，不敢和秦云东对视。 秦云东简短批评了大家，转而又舒缓了语气。 “大家的意见其实就是两个字，没钱。那么好，下午我们开会要探讨的是，如果资金问题可以解决，大家对临江东区建设还有什么意见和建议。现在散会！” 很快，会议室里只剩下秦云东、何铸和蒋廉三个人。 蒋廉扔给何铸一支烟，以示友好。 “老何，别生我气，我是对事不对人，没有和你过不去……” “得了，我哪有那么小气，咱都知根知底，我心里有数。云东，我今天表现得还可以？” 何铸接过烟点上。 “不是可以，而是相当不错，值得表扬。” 秦云东笑着向他竖起大拇指。 何铸心情愉快地笑了。 个性鲜明的人才，有时候像是长不大的孩子，偶尔也需要哄着点儿。 “哎，云东，你说资金可以解决，只是说说而已，还是你已经想好办法了？” 蒋廉听出秦云东刚才的发言似乎话里有话，非常着急地问。 “你管财政都没有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走，先吃饭，肚里有粮，心中不慌。” 秦云东合上记事本站起身。 “老蒋说得对，云东，你肯定有办法解决资金，谁不知道你是有名的招财猫，只要肯招手，钱就会哗啦啦流过来。” 何铸摁灭香烟，跟在秦云东身后走。 “我像招财猫？你别逗了。” 秦云东笑着举起右拳，学着招财猫的手势晃了晃。 “咱别开玩笑，以我俩对你的了解，你肯定已经想好对策，对不对？” 蒋廉跟着追问。 “我的确没有办法变出钱，但可以试一试化缘。” “怎么化缘？” “我想让咱省其他地市给临江东区助力，再撬动地产公司搞建设，最起码会省百分之八十的投资。” “我的乖乖，能省这么多，那建设临江东区就没啥问题了，你具体说说怎么做……” 何铸和蒋廉都大喜过望，一左一右几乎贴住秦云东。 “躲远点，都是高级干部了，坐有坐相，走有走相，你们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秦云东嫌弃地推了他们两一下。 “我们这样怎么啦，我们是把会上的话落实到行动中，有什么错。” 蒋廉乐呵呵地眨眨眼。 “我怎么不知道，会上的话有说到怎么走路吗？” 秦云东一脸困惑。 “我和老何经常说，我们一定要紧密团结在云东书记周围，你看看，现在不是落实得挺好吗？” 三个人一起笑起来。 没过两天，秦云东亲自打电话邀请十六个地市的一把手到临江做客。 为了表达盛情款待之意，秦云东破例把宴会安排在五星级皇家魅力酒店。 所有书记围坐在二十人台的大餐桌，秦云东先发表祝酒词，然后他和何铸、蒋廉一起上阵，轮番为书记们敬酒。 “云东，你先等一等。” 姜南风用手盖住酒杯，站起身。 “你打电话请我来，说是有重大利好消息，怎么我们来了，你却只字不提呢？” 姜南风的话立刻引起全场响应。 “大家着什么急呢，我先请你们喝几杯洗尘酒，这是东道主的礼节。如果直接谈工作，你们又该说我不懂规矩了。” 秦云东说着就要继续倒酒。 姜南风再次挡开。 “云东，你还是先说清楚，不然我喝酒也不踏实。” 第558章 公私兼顾大事可成 秦云东叹口气，走回座位。 “我本有心向明月，怎奈明月照沟渠。我想和你们拉近关系，增进感情，谁知道你们真是功利主义，一点也不讲情分啊。” “云东，你别这么说。平时我们请你聚会，你很少参加，现在却突然主动请我们吃饭，谁心里都会犯嘀咕啊。” 姜南风干笑着解释。 “秦书记，你不会是忽悠我们跑一趟，就是因为你胃缺酒？” 有人跟着吆喝起来。 众人都发出一片哄笑。 “诸位，我秦云东说话向来不玩虚的，既然你们都吃不下菜，喝不下酒，那我就给大家吃个定心丸。” 秦云东站起身，环视众人。 “今天十六个兄弟地市领导不辞辛劳来到临江市，临江市人民热烈欢迎你们，临江市的建设热切需要你们的帮助……” “哎，云东，你是不是喝多了？除了槐荫市吴凡尘没来，其他地市都到了，你问问大家，哪个不认可你是地市中的最阔气的大老板？临江市今年的gdp不出意外会和省城并驾齐驱，你还需要我们帮助，这不是磕碜我们吗？” 姜南风说完大笑起来。 “就是，谁不知道临江市是大户人家，肥得流油，怎么能像我们这些穷地方要帮助，想要奚落我们也不能这么干呀。” 很多人又开始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 “诸位，别听南风同志搅和，大家听我说完就明白了。” 秦云东走到姜南风身后，按住他的肩膀。 “临江市这两年确实有进步，但那是账面上的数字，实际上有很多困难。我们的基础建设投资过大，财政上年年都是负数，我的日子并不比大家强，甚至还不如大家过得滋润。” 因为秦云东按住姜南风，姜南风也不好再起哄，只能坐着倾听。 “临江这些年人口增长太快，我只能把省级高速以东的丘陵地带开辟出来再建一个区，不然实在安置不下每年百分之二十的人口增长速度。但是建设资金缺口很大，所以需要诸位的鼎力支持……” 秦云东把宴会的目的开诚布公讲出来，其他地市领导都咧嘴摇头。 其他地市财政普遍吃紧，日子都不好过，自己还缺钱，又怎么可能拿出钱支援临江市的建设。 听秦云东说要再建半个临江市，所需资金将是天文数字，他们就算每个地市都能挤出来一些钱也是杯水车薪。 沉默片刻，有一位书记开口道：“我们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找我们算是进错庙门。云东，你完全可以拍卖土地，交给地产开发商运作嘛。” “老兄说到点子上了，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但一片荒芜的丘陵土地价值不高，那些地产商就想以极低的价格购买土地开发区，不能为我提供足够的建设资金，而且还会让临江市损失掉该有的收益。” 秦云东微笑着走到他身旁，顺手拿起酒壶为他倒满一杯酒。 众人都点头表示同意。 地产开发商都唯利是图，肯定会因为凭空造城而压价买地，甚至想空手套白狼。如果指望他们投资建设，肯定会被扒一层皮下来。 秦云东敬完酒，放下酒杯继续讲。 “那该怎么办呢？我苦思冥想，只有借助诸神帮忙了。咱们省把临江市作为改革示范区是有道理的。临江市位于三省交界，与三省的省城几乎等距。当打通了高速公路和水路，临江市可以在两个小时内接通三地的核心经济圈。” 秦云东接着阐述，外商和国内有实力的企业正是看重了这一点，再加上临江市优良的投资环境，才大批在临江设厂建企业。 介绍完政策优势和区位优势后，秦云东当然知道，对这十六个老狐狸不能只谈大势，个人利益要照顾到。 秦云东话锋一转，点拨诸位书记投资临江东区，对政绩有巨大的潜在好处。 “我知道诸位都有招商引资的繁重任务，那么为什么不在东区先建立以你们地市命名的大厦呢？在临江市的外商有很多，他们看到某某市的楼堂馆所就会接触你们，这就是永久性的活广告，也是打开通向世界的一扇大门。” 在座的书记们被秦云东的设想吸引住了，频频点头表示认可。 “我敢保证，你们在临江市投下的每一分钱，随着东区逐渐繁华，价值肯定也会水涨船高，今年投资的大厦，不出五年就会翻两番实现超高利润回报！” 书记们的眼睛都亮了，不由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他们也都经常看新闻，知道发达城市的房价正在快速上涨。从临江市的发展状态看，秦云东说的也不是大话，很有可能会变成现实。 从台面上讲是为了支援临江市建设，在台下扒拉算盘，这也是一笔稳赚不赔的好买卖。 本来还一直起哄捣乱的姜南风也变得认真起来。 他思忖片刻不由啧啧称奇。 “云东，你这一步棋很妙啊。你用我们的钱先搭建东区的框架，再以此为依据上涨地价，既可以吸引地产开发，又能获得高价土地使用费，真是妙啊！” “哈哈，我们在座地各地市也都一样，捧着金饭碗就不用讨饭吃。只要善于用土地做杠杆，就能撬动资金净流入，我愿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为你们蹚出一条路。” 秦云东走回自己的座位。 “我建议你们以招商办事处的名义建设楼堂馆所，咱们携起手外引内联，以长期的合作关系实现双赢，这算不算重大利好消息？” 宴会现场沉默半分钟，忽然有人带头鼓掌，紧跟着其他人也都跟进，很快就掌声一片。 何铸和蒋廉彼此看了一眼，长长出了一口气。 他们暗笑，看来这顿昂贵的酒席算是没有白投入，秦云东已经把在座的领导统统拿下。 秦云东太有才了。 明明设宴是为了求人家来投资建设，却被他说得好像是给投资人多大的好处似的。 不过，他们也真心佩服秦云东的机智善谋，换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出这样的妙棋。 第559章 我就当什么也不知道 翌日，秦云东刚上班，宋天明就紧跟着走进办公室。 “秦书记，我回来了。” 宋天明和卫敏去槐荫市出差，到今天已经三天了。 “哟，事情办完了？……卫敏呢？” 秦云东看向门口。 “卫局直接从槐荫市去沿海市了，她让我转告您，素琴给她发信息，石佛要到沿海市，她赶过去要亲自会一会。” “天明，坐，给我说说槐荫市的事。” 秦云东心中叹气，卫敏的个性太强了，做事雷厉风行是对的，但凡事总要冲在最前面，终归还是弊大于利。 宋天明接过夏丰递来的茶杯，在办公桌对面坐下。 “槐荫市方面对您遇袭的事很重视，已经同意和临江市组成联合专案组侦办这起案件，专案组由咱们的洛勇强副局长担任组长，槐荫市刑警队长郑苍龙任副组长。” “很好，案件现在有没有进展？” “据郑苍龙介绍，在高速公路上袭击您的越野车上的司机已经死亡，同乘人员受重伤一直昏迷不醒，还无法审讯查证。” 宋天明拿着记事本，转述郑苍龙的案情介绍。 两名袭击者没有携带任何有线索价值的物证，他们的身份无从查起。郑苍龙只能提取他们二人的指纹和dna交给上级部门检索数据库，目前还没有进一步信息。 越野车是偷来的车辆，车主是省城的一名外企高管，早在一个月前已经报案，他应该与此事无关。 再有，两辆慕强物流的大货车均是挂靠物流公司的私人车辆，司机也不是慕强公司的正式员工，他们都曾经有江湖帮派背景，在严打后就脱离了帮派跑运输，没有留下过案底。 “我猜这两辆车的司机同属于一个帮派？” “您猜得真准，的确是这样。他们都来自龙都四海这个组织，而组织头目就是慕强公司的老板刘大成。” 宋天明接着又介绍刘大成的经历。 刘大成是龙都人，年轻的时候没工作，是街道里的混混，整日里干些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的事，后来和其他街道上的泼皮无赖一起组建了名叫四海帮的组织。 他们干了不少违法的事，十二年前龙都警方一举摧毁了四海帮，刘大成也被判了十年。刑满释放后，刘大成建了一个慕强物流公司，这两年还算安分守己，没有再做违法的勾当。 秦云东听完后皱了皱眉。 他直觉上能判断刘大成肯定是策划袭击的黑手，但他只不过是严天庆雇佣的打手而已。 以严天庆的谋略，肯定不会留下和刘大成产生交集的证据，想通过刘大成追查到他几乎不可能。 宋天明合上记事本，端起茶杯。 “吴凡尘托我向您表达慰问，承诺只要能尽早破案，槐荫市愿意提供一切协助。我看得出，他很担心自己会被牵连到袭击案里。” “吴凡尘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非英雄也。” 秦云东冷笑一声，对吴凡尘充满了鄙夷。 宋天明也笑着点头，同意秦云东的评价。 正在此时，蒋廉敲敲门走进办公室，看到宋天明和夏丰都在，便含笑向他们点头寒暄。 宋天明起身让位，准备告辞离开。 “天明，你不用走。” 秦云东知道蒋廉来的目的，指了指办公桌前另一个座椅。 “老蒋，他们两个都不是外人，尽管说。” “秦书记，那些龙都来的老同志已经到临江市，他们住在浠水宾馆。我也通过关系打听到了这些老同志来的意图……” 蒋廉汇报说，有人在龙都老干部群体中散布谣言，说临江市存在严重的违法违纪现象，秦云东更是有经济问题和任人唯亲的工作作风。 因为秦云东得到钟超凡的保护，所以为所欲为多年无人敢检举揭发，以至于临江市乌烟瘴气，百姓苦不堪言。 “放屁！这是谁昧着良心在污蔑秦书记？” 宋天明勃然大怒，忍不住拍案而起。 “天明，做大将者要不动如山，你要有定力，等老蒋把情况说完嘛。” 秦云东气定神闲地示意宋天明坐下，让蒋廉继续讲下去。 “龙都的老干部基于正义感都很愤怒，他们准备到临江市微服私访实地考察，找出秦书记的罪证，然后再联名向上级反映情况。” 蒋廉说完后，表情凝重地提醒秦云东注意这件事的严重性。 这些老干部虽然退休，但他们以前都是非常有地位的领导，对上级组织有很强的影响力。 “既然风暴已经形成，我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想做实事就不怕得罪人，遭到冷枪暗箭袭扰在所难免。我总不能时刻提防小人的抹黑栽赃，那我就啥事也不用干了。” 秦云东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还是云淡风轻的态度。 “话是这么说，但我们也不能听之任之，总要想办法降低风暴带来的冲击，以免破坏临江市长治久安的大计。” “无所谓办法，临江市不需要掩盖什么，我问心无愧，还会在意他们怎么查？咱不能随着诬告者的调子起舞，该干啥就干啥，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 秦云东笑着安慰蒋廉要对治下的临江市保持信心。 蒋廉却没那么乐观，他忧心忡忡地摇摇头。 “云东，我建议你应该主动去拜访一下老同志，当面澄清问题，让他们能客观公正地了解临江市的实际情况。” 他相信凭借秦云东的个人魅力和口才，想要给老同志们留下好印象并不是难事。 “老蒋，我真的不能去见他们。老同志不提前通知，表示他们不想让咱们知道。现在去见他们谈问题反而显得自己心虚，我还是当作什么也不知道。” 当老同志先入为主对他贴上大贪官的标签，他想通过一次谈话很难彻底扭转，甚至因为自己不请自来造成更多的误解。 那些高高在上的老同志不会给秦云东留情面，当面拍桌子大呼小叫指指点点，秦云东到底听还是不听都是极其麻烦的事。 秦云东做出最终决定，还是等老同志们想要听他解释的时候再见面。 第560章 浅显易懂的暗示 蒋廉没能说服秦云东，怏怏地离开市委，又找到何铸商量办法。 没想到何铸也是满不在乎，完全支持秦云东的做法，反而劝蒋廉安心工作，不要被外界打扰。 蒋廉哭笑不得，只能向何铸分析局势。 “老何，咱们先做沙盘推演，测试一下如果老干部真的向上举报，临江市将会发生什么变化。” “行啊，你说说看。” “如果老同志们偏听偏信颠倒黑白，上级做出不利我们的决定，最严重的情况会是什么？” “怎么可能呢，老同志们又不是耳聋眼瞎智商不在线，他们看到临江市蒸蒸日上的表现，应该就会对云东有全新和正面的认识。” “我说的是如果真的出现我们不愿意看到的一幕，临江市会有什么变化。” 在蒋廉的坚持下，何铸叹口气，仰头想了想。 “上级可能会派工作组来审计调查，也就是这点儿事。” “这点儿事？这事小不了，直接会引起临江干部队伍是想波动，甚至有些人还会误判形式，做出落井下石背刺的动作，云东可能会被停职，那临江市的主心骨就没了，你我谁能替代云东？” “危言耸听，没那么严重……” 何铸愣了愣，但明显开始担心。 “老何，你以前只是在发改委坐办公室，并不了解斗争的严重性，这可不是过家家，说两句话就没事了。如果出了事，秦云东的仕途这辈子就算到头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 “云东年轻气盛不愿意争取主动，那就咱们去找一下老同志，当面向他们解释清楚临江的现状，争取得到他们的认可，避免出现越来越糟糕的局面。” “老蒋，我觉得即使要去也要给云东打个招呼。从以往的经历看，他的把控能力远超咱们，他从来没有因为年轻气盛而做决定。咱们私自介入，不利于团结，也会让云东对咱俩产生猜疑，那就得不偿失了。” “瞧你说的，如果云东能听招呼，我还和你商量什么。你也不能太迷信云东的能力，就算是圣人也有出错的时候，更何况云东呢？” 蒋廉说得很有道理，何铸也接受了他的判断。 但何铸留了一个心眼，他建议蒋廉以个人名义去见老同志。 如果市长和常务副市长一起去，显得兴师动众，而且他们瞒着秦云东去见老同志，有可能会让秦云东产生误解。 “老蒋，你去要把握好尺度，不要给人家造成错觉，以为我们害怕他们调查。你走之后半个小时，我再给云东打个电话说明情况，反正你已经去了，云东想拦也拦不住。” 蒋廉觉得也对，于是痛快地答应先去探一探他们的口风。 但是当他来到浠水宾馆却听服务员说，三位老同志已经出去了，现在房间里没人。 蒋廉只好向宾馆经理交代，照顾好老同志的起居，等他们回来就立刻通知他。 因为浠水宾馆就在浠水区辖区，蒋廉也没心思回去，索性就前往区委找姚琪。 当他来到办公楼才知道，姚琪昨天就下乡去视察了，到明天才回来。 真是多事之秋，诸事不宜啊。 蒋廉失望地转身要走，没想到却被人叫住。 “蒋副市长，您大驾光临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有什么重要的指示？” 浠水区办公室主任蔡丽屏笑盈盈地出现在他眼前。 “我办别的事，路过你的宝地讨杯茶喝。” 蒋廉当然不能告诉蔡丽屏真实情况，只能随便找个借口搪塞。 “我听着怎么像是借口呢，谁不知道您日理万机啊。” 蔡丽屏笑着请蒋廉到她的办公室，亲自为他沏了一杯茶。 “这茶一看就是楼前春，好茶啊。你档次不低啊，还有这种茶招待客人？” 蒋廉心情不佳，没话找话闲聊。 “哎哟，我才多大的级别，怎么有资格让您亲自跑一趟查我啊。茶叶是我自己花钱买的，有发票为证。老金特别喜欢喝楼前春，所以我备了一些准备给他寄过去，这不正好您来了，我必须给你喝上等的好茶啊。” 蔡丽屏妩媚的一笑，蒋廉不免怦然心动。 别看她已经快四十岁了，但骨子里的妖娆对男人是一种勾魂的魅力。 “老金？” 蒋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老金就是金丛亮啊，我们现在正处对象呢，他每三个月会回来看我一次。” 蔡丽屏落落大方地做出解释。 蒋廉忽然想起来秦云东曾经给他介绍过此人。 金丛亮是姜南风的得意门徒，曾经在浠水做过一段时间的代理县长。 后来，因为和花午川斗法，金丛亮失去了代理县长的职务，但在姜南风的运作下，他赴任中山市在欧洲的办事处。 “老金和你相处这么久，你们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把婚事办了，这样拖着也不是事啊。” 蒋廉随口唠起家常。 “我觉得我们这样挺好，男人都是见异思迁的秉性，结婚就会把老婆当风干的腊肉，平时忘的一干二净，只有外面不能偷腥了才想起来享用……” 蔡丽屏忽然觉得失言，捂着嘴笑起来。 “对不起啊蒋副市长，我没说您的意思，听说您和您的夫人恩爱着呢。” “没什么，咱们只是闲聊。老金在欧洲工作得怎么样？” “他为中山市拉来不少客商，姜南风书记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呢。但我知道他在欧洲肯定风流得很，指不定沾了多少花惹了多少草。” “那你还坐得住，让他回来，或者你去他那里。” “无所谓，各玩各的呗，谁也不束缚谁的自由，只要开心就好。” 蔡丽屏说得很慢，显得意味深长，这无疑是向蒋廉投去了浅显易懂的暗示。 蒋廉有些坐不住了。 不带这样考验干部的啊。 他心慌地低头避开蔡丽屏的注视，瞟了一眼腕表。 现在已经到中午下班时间，宾馆也没有打来电话，看来那些老同志是不会回宾馆吃饭了。 “蒋副市长，您要是没别的事，能否赏脸让我请您吃个饭？” 蔡丽屏眼波荡漾直视蒋廉。 第561章 运筹帷幄之中 蔡丽屏的小眼神充满了火辣的意味，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她这样的勾引。 “改日，我今天有重要的事……” 蒋廉心猿意马地站起身就走，他可不想传出绯闻影响自己的仕途。 这样的女人还是尽量别招惹。 蔡丽屏也没有纠缠，她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对付男人要有足够耐心。 她礼节性地送蒋廉走出办公楼，甚至刻意地拉开距离，以便让蒋廉能放松。 只要能在众人面前和常务副市长走在一起，就会引来众多八卦臆想，她的小目标就已经达到。 蒋廉的汽车离开区委大院，才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 他以前做秘书时一天到晚地忙，业余时间还要时刻准备着钟超凡的召唤，来到临江市，日常工作也非常繁忙，几乎没有私生活时间，所以他几乎没有经历过蔡丽屏这样的女人。 这一次见到蔡丽屏，他才知道什么叫女人。 女人有吸引力不在于容貌多漂亮，而在于融入骨髓的风骚。 蔡丽屏举手投足之间都能让男人想入非非，几乎无法遏制会冲动。 真不知道秦云东怎么做到对蔡丽屏毫无感觉的。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司机忽然问他中午怎么吃饭。 蒋廉想了想说去武家牛肉汤馆，他和秦云东一样，都很喜欢武家牛肉汤的醇厚口感。 找到一家武家牛肉汤连锁店，司机停车的时候，蒋廉正在和秦云东通电话。 他没有注意到，有三个老人从他的车旁经过坐上了另一辆汽车，而他们正是龙都来的老同志。 “老蒋，昨天晚上和十六地市夜宴的事已经传开了，有几个开发商打电话找到我，表态要参加东区建设。我要去红星厂新址和季红斌迎接第一条生产线设备到达，你下午接待一下。” 秦云东打电话给蒋廉并没有责怪他多此一举，甚至都没有提他自作主张去见老同志的事。 “这是好事啊，开发商只要有诚意，我们也不必等十六地市投资建设，说不定还能刺激其他地市下决断。” 蒋廉非常高兴，如果不是来了几个挑刺的老同志，此时该是多么完美的局面。 “我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交给你先出面测试出开发商的底线。你尽管放开手脚漫天要价，反正后面有我和老何给你兜底，谈出什么结果都可以接受。” 秦云东说完就要挂电话，蒋廉连忙主动说明去浠水宾馆以及到浠水区委见蔡丽屏的事。 既然是搭档就不能藏着掖着，否则就是人为制造隔阂。 当然，蒋廉没有提蔡丽屏勾引他的事。 秦云东听罢笑了。 “到底是我哥啊，真难为你处处替我着想。但我还是那句话，由着老同志自己找答案，咱们忙自己的事，没工夫伺候他们。” 秦云东挂了电话，脸上的笑容消失。 老同志住浠水宾馆不是随意为之，肯定是计划好的一环。 区委书记姚琪在乡镇巡视，说明她不知情，而蔡丽屏此时冒出来，难道她和老同志之间有联系？ 秦云东打电话叫过来宋天明，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 宋天明马上警觉起来。 “我早就知道蔡丽屏有问题，但几年来一直没有证据，但我肯定这一次招引外贼和她有关系。” “那这件事交给你，这段时间让浠水方面盯着蔡丽屏，看她都和谁接触过。” “没问题，我这就给浠水区的纪委书记万劲松联系，他绝对能把蔡丽屏死死盯住。” 秦云东笑着点点头，嘱咐他注意隐蔽不要打草惊蛇。 宋天明刚走，姜南风就打电话过来。 “云东，我回来和苗英杰市长商量了一下，决定大力支持临江东区的建设，中山市会投资两亿元建立中山大厦。” “还是姜书记觉悟高，总是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做出表率，难怪大家都称呼姜书记是及时雨宋江呢。” 秦云东笑着送出赞扬。 他心里知道，姜南风其实是看重投资回报率和招商引资的机会，并不是真的想帮临江市。 不过，只要肯投资，无所谓目的如何，只要能解决临江市燃眉之急就好。 姜南风哈哈大笑，他很受用秦云东的奉承话。 “云东，苗市长代表中山市去和你签协议，现在他已经出发去你那里，你们俩关系好，一定要确保我们的大厦建立在东区核心地带。” “当然，当然，我不看老苗的面子，也要记得姜书记的恩情。您是第一个表态并落实行动的地市，临江东区核心区域随便挑，我这边全力支持。” 秦云东和姜南风又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赶紧给蒋廉通报中山市已经决定投资东区的情况。 “姜南风这么快就做出决定了？真不像是他的风格啊，但这绝对是大好事。” “老蒋，你下午和那几个地产开发商的谈判先推迟，等苗英杰带队过来，你要当着开发商的面接待中山市。” “哈哈，云东，我真是心悦诚服，你的鬼点子还真够多的。借用中山投资来压开发商，也可以用开发商压中山市太高投资额，借力打力算是让你玩透了。” “老蒋你要拿捏好分寸，别做过头了，戏法变漏就玩砸了。我这边和苗英杰打个招呼，让他好好配合做托儿，晚上咱几个一起到我家吃个饭。” 秦云东只用几分钟就把事情确定好，坐车前往抚远区。 为了安置收购的三个国有大厂，秦云东决定在抚远县成立产业园，这让区委书记曹传承非常高兴。 抚远区一直没有大型产业园，曹传承看着浠水区已经有了家居产业园、茶叶产业园和机械设备产业园，他内心不免抱怨秦云东厚此薄彼。 但这一次秦云东一下子把三个大厂都给了抚远区，预计年产值数百亿，而且工人和家属就超过十五万人，曹传承似乎成了陡然而富的暴发户，天天睡觉都能笑醒。 产业园的建立无疑是给他送来了超级大礼包，有国营大企业垫底，明年抚远区的gdp目标翻番毫无悬念。 第562章 逼迫立下军令状 看到希望，干劲就足。 曹传承不用何铸市长督促，他集中了所有人力物力，不分昼夜拼命赶工期，吃喝拉撒睡都没有离开过产业园工地。 抚远区只用了半个月就提前完成了产业园三通一平，三座厂区按设计要求也完成了一期工程，办公楼、车间、仓库、宿舍区等都初具规模。 真可谓万事俱备，只等产业园产出效益了。 现在，曹传承和季红斌站在车间前，看着吊车将流水线设备从房顶吊入车间。 季红斌手拿对讲机有条不紊指挥作业，车间内外有上百人紧张有序地按指令，操作着设备的吊入和安装。 “老季，我以前还纳闷，当初设计为啥不要房顶，现在才知道流水线设备这么庞大，只能从房顶整体吊装。” 曹传承殷勤地递给季红斌一支烟，又拿出打火机给他点上，活脱脱就像是季红斌的秘书。 他之所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顾及自己的身份，不仅仅是季红斌会成为抚远区的财神爷，而且还因为季红斌的行政级别比他要高。 “是啊，设备整体吊装最有效率，如果拆散运输，到这里再安装调试，至少需要三个月时间，现在这样做，顶多半个月就能调试成功。” 季红斌解释着，也从自己的烟盒里拿出一支烟回敬给曹传承。 他明白不能在曹传承摆谱，以后红星厂要想安稳生产，不能没有曹传承大力支持。 “老季，按你的规划，这个车间什么时候可以恢复生产？” “只要水电供应稳定，工人的生活有保障，原料供应及时，资金到位，一个月后就可以正式生产。” “资金和原材料我不敢说，但其他方面我可以保证不会有任何问题。抚远水力充足，而且水电站会优先给产业园供电。产业园宿舍都是新建的，里面基本设施应有尽有，还配套了诊所、超市、饭馆、澡堂、理发等服务，会让工人们住得舒心。” “我都看到了，曹书记做得非常好，我和同事们都很满意。临江市的投资环境不是吹的，确实非常先进。我就是有些纳闷，你们怎么会知道我们厂真的能搬迁，居然可以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建产业园。万一收购计划泡汤，你不怕所有投入打水漂吗？” “嘿嘿，说句实在话，我从不担心红星厂不来。因为秦书记向来都是未雨绸缪，他拍板的事，从来就没有做不成的。” “云东真是奇才啊，难怪周通平和钟超凡都把秦云东当作宝贝看。” 季红斌连声感叹。 他不仅是佩服秦云东的深谋远虑，更是钦佩秦云东的影响力。 从曹传承坚定的语气中不难判断，临江市的干部对秦云东充满了信任，甚至是崇拜。 能做到这一点的领导就能最大限度凝聚人心，但能做到这一点的领导，实属凤毛麟角。 正在此时，秦云东乘车来到了施工现场。 季红斌和曹传承都迎过去，依次和秦云东握手。 “老季，中午吃什么好吃的？” 秦云东没有问吊装进度，而是先关心季红斌饮食。 “吃的是……哎？我中午吃的是什么来着？” 季红斌挠挠头，确实想不来了。 他一门心思都放在设备安装上，中午吃饭还在和厂里的几个技术人员讨论问题，根本没注意吃的是什么。 曹传承马上接话，他们中午在食堂吃的是猪肉炖粉条和大白馒头。 秦云东笑了。 “老季啊，你这样可不行，我向来不赞成废寝忘食。工作重要，身体健康也很重要。” “云东，你是知道的，全厂上下都憋着一口气想用实际行动证明，红星厂的衰落不是我们造成的，只要给我们机会，我们就肯定能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季红斌急切地想证明自己的价值，一洗前耻为自己和红星厂正名。 秦云东却似乎对季红斌的干劲并不认可。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不着急这一时。给你们三个月时间修炼内功然后再发力。” 三个月？ 季红斌和曹传承相互看一眼，疑惑地又看向秦云东。 “秦书记，刚才季厂长已经说过，半个月就能全面恢复生产……” 曹传承急忙解释。 他也很想赶快开工能做出效益，这样他的心里才算有底。 “恢复生产并不重要。” 秦云东摆摆手打断他的话。 “那……什么才重要？” 季红斌也听糊涂了。 “找对方向才重要，方向不对，努力全废。” 秦云东看了看车间里热火朝天工作的工人，回头看向季红斌背后的技术员。 “红星厂产品质量过硬，价格也不高，但为什么订单总是上不去呢，最大的问题是没有市场观念。电子元件的市场需求是什么，哪一类最好卖，电子元件未来的发展方向是什么？” 技术员面面相觑回答不出来。 他们都习惯了只按照上级下计划指标去照做，根本没有考虑过市场的需求。 “红星厂已经不可能再接到上级单位的订单，如果想生存下去就必须自己去市场找业务，如果大家都不考虑客户需求，做出来的东西无人问津，那和垃圾有什么区别？” 秦云东的表情变得严肃。 季红斌和技术人员都哑口无言。 虽然秦云东说得难听了一些，但也是千真万确的真理，他们无从反驳。 “云东，你的意思应该怎么办？” 季红斌刚才的激情都化作乌有，只能冷静下来虚心地求教。 “你选拔一批有真才实学的技术人员分批去沿海发达城市参观学习，然后再去欧美考察，一个月后拿出切实可行的产品开发报告，我会和国内外专家组审核。如果你的报告被否决，我会找人替换掉你的职务，你愿意接受这个挑战吗？” 秦云东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态度非常认真。 季红斌的脸红了。 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被秦云东逼问，他感觉很没有面子。 但他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表态。 “秦书记，我愿意接受这样的挑战，以证明我们不是酒囊饭袋！” 季红斌大声回答，技术人员顿时觉得压力沉重。 第563章 朋友即将高升 秦云东看季红斌有些赌气，脸上露出笑容。 他把季红斌拽到一旁，低声对他解释。 “你言重了，老季，我当然相信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让你立下军令状是为了让你重视起来，也是不给你的下属找借口为难你。你都有可能下岗，对他们严厉一些，他们也不会有怨言。” “原来是这样啊，你也不早说，瞧把我紧张到后背冒汗。” 季红斌的怨气一下子小了很多。 “你又不是演员，我要是早说，你还能有这么饱满的情绪吗？” 秦云东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 “老季，今晚七点你和老曹到我家吃饭，何铸、蒋廉和苗英杰都在，我介绍你们认识，咱们好好聚聚，畅谈临江市的未来，做到目标明确行动统一。” “这是好事，我一定按时参加。” 市委书记设家宴款待，还有这么多大领导在座，这分明是对季红斌寄予厚望。 季红斌所有的不悦瞬间一扫而光。 晚上七点，秦云东的家宴正式开始。 叶安妮为了不打扰他们谈话，早早给秦父秦母做了晚饭，吃罢饭她摆上火锅、配菜和蘸料，带着老人去戏院听戏去了。 没有秦家的家眷在，男人们吃饭不受拘束，吃喝显得更加放松。 蒋廉走到苗英杰身旁，为他端起一杯酒。 “老苗，我要感谢你的大力配合，那几个地产开发商才乖乖就范，地价一下子拉高了十倍，这一下就解决了我们建设资金的大问题啊。” 蒋廉的话引起在座的人一起鼓掌叫好。 苗英杰也没废话，直接站起身。 “老蒋就别客气了，云东和我是莫逆之交，帮他的忙是应该的。再说，我以前在这座城市工作了六年，论对临江市的感情，我一点儿也不比你们差。”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蒋廉又端起第二杯酒。 “这杯酒是喜酒，我恭喜苗市长高升。” 蒋廉的话让满座皆惊。 “老苗要高升？我怎么不知道，你要去哪里？” 秦云东也感到很意外，马上追问。 “省里的关系打电话给我，老苗要调往信息产业部就职综合规划司出任副司长。因为是一个小时前才听到信，所以还没来得及向你汇报。” 蒋廉乐呵呵地解释。 苗英杰喝了第二杯酒坐下，边涮牛肚边叹气。 “一个月前组织部门就已经找我谈过话，我本来不愿意去，老子本来已经是正厅，去了以后变成副厅，这不是降级使用吗，所以我也没有认真准备。但小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也没想到最终还是要调我走，真是不走运啊。” 苗英杰的确不想进龙都。 他在中山市是地方大员，虽然级别不算高，但他手握实权和地方资源，比起当一个副司长强得多。 “你不能这么看问题。” 秦云东不赞同他的理解。 “你去的是最热门的大部，信息产业的兴衰决定了国家的强弱。你能在那里得到锻炼，肯定会有利于你以后进步，这是难得的机会，我支持你去。” “云东你就别安慰我了，龙都那种地方，官员多如牛毛，哪里轮得上我进步。” “我可不是安慰你，不信就走着看，你不出五年就会有新变化。在部里镀过金，有了宏观管理经验，对国家大政方针又有深刻认识，将来外派必然会成为封疆大吏。” 秦云东之所以笃定苗英杰早晚还要到地方任职，是因为他知道苗英杰的深厚背景，这一切肯定是有高人安排好的曲线进步路数。 “我赞叹云东的判断，老苗，你是根正苗红，必然仕途一片光明，我们羡慕还来不及，你还嫌弃，真是不知道草根的苦啊。” 何铸摇头苦笑。 “哎，老何，我怎么听着你是在挖苦我啊。当着大家的面，我郑重声明，我从没有占过草根的便宜，每一步都是我自己奋斗得来的。” 苗英杰最不愿意别人总是拿他的出身阴阳怪气，他自信自己是凭真本事获得的晋升。 其他人都笑着点头，没有人愿意和他抬杠。 虽然苗英杰的确是按规则一步步获得提升，但谁都知道，如果没有背景，哪能进步得这么顺利。 秦云东也不想继续纠缠这个话题，以免苗英杰会不高兴。 他转而把话题引向季红斌的红星厂如何进入新角色，在市场竞争中赢得立足之地。 众人对秦云东的意图心照不宣，顺着他的命题各自发表意见。 季红斌倒是很高兴，在座的都是高手，提出来的建议都会让他如获至宝。 吃完饭，秦云东送其他客人离开，只有苗英杰一直没有动，很明显，他还有话想单独和秦云东说。 “老苗，还在为调动工作郁闷吗，要不要我再陪你喝两杯？” 秦云东坐回他的身边，笑着拿起酒瓶给他倒酒。 “算了，你的本事是我们之中最好的，但酒量却是我们之中最差的，你还是别喝了，省得弟妹怪罪我不懂事。” 苗英杰夺过酒瓶放在一旁。 “刚才人多，我不好多说什么，现在可以给你谈正事。我会被调走，不是我的家人朋友做了什么工作，而是来自鲍乾清的推荐。” “哦？鲍乾清？” 秦云东再次意外，他想了想又立刻领悟到其中的含义。 “我百思不得其解，鲍乾清为什么要把我挤兑走，我碍着他什么事了？你的思路最清晰，能不能帮我分析一下。” 苗英杰注视着他，想听听他最信得过的朋友指点迷津。 “很简单，鲍乾清担心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呗。” 秦云东说着起身给苗英杰换茶叶。 “我只是地级市的干部，怎么可能威胁到他呢？” 苗英杰难以置信地摇摇头。 秦云东耐心地给他分析，鲍乾清想要推进自己的规划，一定要凝聚各地市的共识，坚决贯彻服从他的意志，唯他马首是瞻。 “权威包括权力和威望，你我威胁不到他的权力，却能挑战他的威望。一个领导可以分权，但不能失去威望，否则他空有权力却难免离心离德。” 第564章 郑庄公克段于鄢 “鲍乾清把我当年羹尧了？” 苗英杰轻叹一口气，微微点点头。 他明白这个道理。 清朝雍正接见凯旋归来的大将军年羹尧等诸将，因为天热，雍正恩准诸将卸甲。 但是将军们只是跪着答应却无人卸甲，直到年羹尧下令，诸将才执行命令。 雍正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却根本指挥不动年羹尧的下属，这让雍正动了兔死狗烹的杀心。 “老苗，鲍乾清以前表现得清心寡欲，与世无争，对谁都笑脸相迎，那都是假象。他掌握了权力后，在省里完成布局就要对各地市大换血。对你的人事调动是一个信号，接下来还会出现更多的动作。” 秦云东为人谨慎，但他视苗英杰为知己，所以说心里话也没有什么顾忌。 苗英杰家庭背景深厚，交往广泛，鲍乾清对苗英杰非常忌惮，只能将他调入龙都了事，但对其他地市干部就没这么客气了。 “照你这么说，他还要整治你吗？” 苗英杰吃惊地看着秦云东。 秦云东微微点点头。 “我肯定是鲍乾清的首选目标，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他召集了十六个地市一把手到临江市，截止到现在，已经有十个地市表态会投资临江东区建设，这个举动肯定会刺激到鲍乾清。 秦云东知道自己是鲍乾清心中的一根刺，无论秦云东如何韬光养晦都没用，鲍乾清早晚会将他拔出，所以他也豁出去了，能做的事尽量做完。 “那你可要提前做好准备啊，要不要我帮你在龙都运动一下，咱们哥俩一起到龙都闯荡。再也用不着在鲍乾清手下生闲气。” 苗英杰主动提出要帮秦云东，这是基于友情也是基于现实。 他知道秦云东是天才人物，将来一定有大作为，能和他联系紧密就如同得到了强大的外援，更有利于自己的发展。 秦云东却轻轻摇摇手。 “我谢谢你的关心，但我走到今天从没有依靠过谁，也不想走谁的门路。现在我还有很多临江市的规划要做，必须争分夺秒，其他就先不考虑了。” “你这又何必呢，如果被人替换，你所有的努力都是给别人做嫁衣裳。” “我所有努力都是为了临江百姓能过上好日子，看到临江市蒸蒸日上就已经心满意足，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所以我对自己的功过得失并没有觉得有多重要。” 秦云东轻轻一笑，还是往常那样从容淡定。 只是，他心里真的能毫无波澜？ 蒋廉从秦云东家回到自己的房间，他走进书房打开电脑，准备修改临江东区规划稿。 正在冲咖啡时，忽然接到浠水宾馆经理打电话，汇报说三位老同志已经回宾馆房间，看他们的样子肯定吃过饭也喝过了酒。 蒋廉看看腕表，已经晚上十点了，这么晚去见老同志显得唐突没礼貌。 “他们预定住几天？” “两个晚上。” 也就是说，老同志们要在周日走。 蒋廉搅动咖啡，想着自己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秦云东不想让他见老同志，他如果再不听话，似乎有故意违抗秦云东命令的嫌疑。 “经理，你把三位老同志的姓名和房间号发给我，明天早上我给他们打电话。” 打个问候电话总说得过去。 如果老同志主动招呼他过去说明情况，那就不是他有意为之了。 很快，三个人的名字出现在他的手机里。 蒋廉看过之后大吃一惊。 这三人来头果然很大，虽然都退休了，但他们肯定能对当权者起到很大的影响力。 蒋廉坐不住了，他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趟，拿起手机拨打了钟超凡的手机号。 很快，电话接通。 “蒋廉副市长好。” 手机里传来却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蒋廉下意识看看拨打的手机号。 肯定没错。 “我是蒋廉，有重要的事要向钟书记汇报。” “蒋副市长，我是钟书记的秘书。蒋钟书记刚率代表团到欧洲，现在正在谈判，不方便接电话，您看……” 秘书简单一句话就说清了钟超凡的行程，委婉地拒绝蒋廉的请求。 蒋廉知道钟超凡担负国家的使命，不应该随便打扰。但钟书记有交代，只要事关临江市和秦云东的大事，他就必须第一时间汇报情况。 “请您向钟书记转达我打过电话，麻烦钟书记不忙的时候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会一直恭候。” 蒋廉挂了电话看看腕表。 现在是欧洲时间上午九点半，钟超凡最快回电话的事件也要在两个小时以后了。 蒋廉下定决心，就是一夜不睡觉也要等下去。 他打开规划文件，却因为心情烦躁，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刚过去十分钟，蒋廉的手机嗡嗡地在桌子上发出震动。 蒋廉抓起手机看到是钟超凡的手机号，不由长出一口气。 “蒋廉，是不是临江出事了？” 钟超凡是中途出来上卫生间，秘书不失时机地向他说了蒋廉打电话的事，于是他随即回拨了蒋廉的手机号。 蒋廉没有寒暄也不废话，马上汇报龙都来了三个老同志，并把名字都念出来。 “他们三个？你觉得他们到临江市想干什么？” 钟超凡边打电话边推门走进卫生间。 “我认为他们肯定是奔着秦云东而来的，这是要通过搜集黑材料要整秦云东。” 蒋廉听到钟超凡哗哗的放水声音，但他没心思觉得好笑，而是忐忑不安等着钟超凡拿主意。 “这两年w省里的改革派陆续都被调整岗位，上星期我听苗英杰说他被调到龙都，有人这是迫不及待了。” 钟超凡拉上拉链，走到盥洗池前，歪头耸肩夹住手机开始洗手。 蒋廉没有回应，默默地等着老上司做指示。 “我马上回去接着谈判，你转告秦云东，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候，要有‘行到山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气度，抽空好好看看‘郑庄公克段于鄢’。” 钟超凡走出卫生间挂了电话，把手机交给秘书，大踏步走进会议室。 第565章 默默付出的女人 蒋廉有点懵，一时不能准确理解钟超凡的意思。 钟超凡好像是安慰秦云东要豁达，要冷静，但似乎又不完全是这个意思。 尤其是钟超凡提到郑庄公克段于鄢的典故，更让蒋廉摸不着头脑。 春秋时期，郑庄公和他的弟弟共叔段之间为了争夺国君君权位，进行了一场你死我活斗争的故事。 为什么钟超凡会刻意提到这段典故呢？ 他琢磨半响还是一知半解，于是打电话给秦云东转告钟超凡的原话。 秦云东送走苗英杰，正在帮叶安妮收拾行李物品，听完蒋廉的叙述，只是淡淡一笑。 “老蒋，你是真用心帮我，谢谢你。” “你先别忙着谢我，先给我解释一下钟书记想要说什么？” “哎呀呀，老蒋，你跟随钟书记那么久，作为本省第一秘，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意图呢？” 秦云东调侃蒋廉是把他当朋友。 “别废话，快点告诉我，钟书记到底想要说什么？” 蒋廉挠挠头，不断催促秦云东解析。 “我没什么要讲的，你如果不知道‘郑庄公克段于鄢’的典故，我倒是给你说说。” “云东，我虽然没有你的学问广博，但你也不能太小瞧人，我再惨也不能不知道这段典故，我想问的是背后的含义。” “呵呵，老蒋，你别急啊。我先问问你，如果你没有听明白，为什么不直接问钟书记？” “这是钟书记让我转达的话，我怎么能问他呢？” “这就对了嘛，钟书记是要让我明白其中的意思，却又没打算向你说清楚，我怎么能违背他的指示呢？老蒋，有些事不知道对你更好，知道多了会落下心病。” 秦云东一直嬉笑着开玩笑，但话里话外就是不愿意告诉蒋廉。 他不是故意隐瞒，而是其中的深意只能他体会，说出来就可能引起蒋廉不安心工作。 秦云东挂了电话，继续帮叶安妮收拾行李。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叶安妮大部分物品都已经提前寄送回家，剩余的都是叶安妮随身要带的几件衣服和化妆品。 两人很快收拾好了行李箱，趁着叶安妮去洗澡，秦云东给她煮了一碗莲子粥放在床沿。 叶安妮身穿浴袍出来，看到莲子粥就露出甜蜜的笑容。 “谢谢老公啦。我和你商量一个事。这几天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让爸妈跟我一起回沿海市。临江市冬天太冷，他们老两口都有季节性老毛病，你工作又忙，照顾不了他们。” “好老婆，你想得很周到。但你回叶氏集团刚接手新岗位也很忙，我怕我父母给你添负担……” “没关系的啦，家里的条件比这里好，有佣人和私人医生可以平时照顾他们，而且我妈在家平时也没什么事，他们三个人可以作伴，我父母肯定都很高兴他们到家里过冬。” 秦云东很感激叶安妮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情不自禁地亲了她一下。 叶安妮贵为千金大小姐，但在秦家却没有任何傲娇脾气，温柔贤德照顾秦家，完美到无可挑剔。 幸亏有叶安妮在，秦云东才可以没有后顾之忧，专心致志投入工作。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每一个成功男人背后，都有一个默默付出的伟大女人。 叶安妮看秦云东已经同意，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么说你同意啦？明天我退了机票再买下午的航班，和咱爸妈一起走。我叫皇家魅力酒店的车送我们，你忙你的不用送。” 叶安妮说完回吻了一下秦云东。 秦云东听罢连连摆手。 “再忙明天也不能忙，我请假一天在家陪你们收拾东西，中午咱们在一起吃个团圆饭。等到过春节，我去沿海市看你们。” 第二天上午，省城。 鲍乾清没有敲门，直接走进汤维汉的办公室。 汤维汉正在打电话，向他指了指远处的沙发。 鲍乾清坐下后把文件袋放在茶几上，抽出一份文件，戴上老花镜认真阅读。 汤维汉打完电话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中山市和欧洲塞谷市结为友好城市，姜南风或者苗英杰去就行了，怎么非要拉着我一起去呢？你看我这一摊子事，哪有时间让他们扯大旗，要不然还是你去。” 汤维汉笑着摇头。 鲍乾清知道汤维汉这是以退为进，其实他心里很想去。 “我听说塞谷市气候宜人，自然风光和人文景观都不错，你平时工作繁重，正好趁此机会去度个假，好好放松一下。再说，你是咱们省一把手，去了说明我们对他们的重视，也会让对方很有面子，有利于今后开展贸易嘛。” 鲍乾清微笑着劝进，把理由说得冠冕堂皇。 汤维汉这次变成点头。 “你说得对，为了促进中山的外贸出口，我是应该给中山市站台撑场面。家里就辛苦你多操心了。” “职责所在，理所当然……我来是向你汇报一下地市人事调整计划。” 鲍乾清说明来意，把文件放在文件袋上，一起推给汤维汉。 “这么快……” 汤维汉脸上的笑容消失，他拿起文件翻看。 “你上次给我说过了，但我觉得你调整的干部太多了，势必会影响队伍的稳定，咱们是不是要慎重一些……” “老汤，现在咱们省的情况很复杂，本位主义和山头主义盛行，如果不进行调整，政令就无法贯彻实施，最终还是我们要承担责任。” 鲍乾清用手指敲了敲茶几，以加强强调语气。 “就比如临江市的秦云东。他私下里组织串联其他地市搞什么联合开发临江东区，既不提前打招呼，也不事后汇报，完全无组织无纪律，大搞独立小王国，这股歪风邪气必须整治，现在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汤维汉也听说了秦云东夜宴其他地市干部的事，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明知道省里没钱支持，秦云东自发筹资又有什么不好。 况且，临江市是改革示范区，本来就有很多特权可以独断专行。 鲍乾清此时说事，只能说是借题发挥，欲盖弥彰。 第566章 折其爪牙羽翼 “鲍乾老，别言过其实嘛。秦云东并不能算无组织无纪律，上一届钟书记是明确给他授权的。临江市是改革示范区，享受了不一样的待遇是正常的，谈不上独立王国。” 汤维汉当然不是想保护秦云东。 如果是别的干部，汤维汉或许就睁一眼闭一眼，任由鲍乾清做决定。 但鲍乾清针对的是秦云东，汤维汉就必须要说两句话。他还寄希望秦云东能为他带来出色的政绩，怎么能任由鲍乾清随意处置。 “老汤，时移世易，他秦云东总不能仗着上一届的承诺对抗这一届的班子？那我们的权威何在。虽然秦云东能干，但千里马不能被驾驭那就是野马，不服从命令，不听指挥，他的问题不解决，其他人就有样学样，全省干部队伍怎么带？” 鲍乾清阴沉下脸，不再对汤维汉和颜悦色。 汤维汉沉默着看文件，心里却暗自吃惊。 鲍乾清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神情，看来是真的动怒了。 “鲍乾老，上级宣传部门已经下了通知，秦云东再次获得全国优秀干部的称号，此时你要调整他，那就意味着和上级不同调，万一秦云东去龙都领奖是吵吵，你我都很被动啊。” 汤维汉不想得罪鲍乾清，只能好言相劝努力缓和气氛，希望鲍乾清能达成妥协。 鲍乾清一楞。 他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 细问下来才知道是省报和上级联合做的活动，不用经过省宣传部审核。 鲍乾清气得翻白眼。 没想到秦云东还暗藏这一手牌。 他虽然急于拿下秦云东，但还不至于敢和上级对抗。 汤维汉看鲍乾清没词了，马上提出自己的建议。 “鲍乾老，如果你想控制住秦云东也不是难事，只要控制他的作为，分走他一部分权力就行了嘛。” “你具体说说。” 鲍乾清忽然觉得汤维汉并不简单，提出的建议非常具有实操性。 “调走秦云东会闹出很多风波，万一把咱们省的摇钱树砸毁了，你我都无法交代。我建议调走何铸和纪委书记小莫，另外派一个市长和纪委书记去临江市。有了这两个人的制约，秦云东就像是被带上了嚼子，想撒欢也没那么方便了。” 这是一个退而求其次的好主意。 鲍乾清不得不承认汤维汉这一计很妙。 老虎没了爪牙，老鹰没了羽翼，还能有什么威胁。 “既然汤书记已经说了，我遵照执行就是了。” 鲍乾清脑子里很快就想到两个最合适的人选。 让赵祥国去做临江市的市长，让中山市纪委书记樊向阳对调到临江市。 赵祥国和樊向阳都和秦云东有恩怨，他们去了临江市，秦云东的好日子就算到头了。 下午，临江市。 秦云东送走了叶安妮和秦父秦母，这才回到办公室。 他还没有坐下，夏丰就紧张兮兮地汇报。 “秦书记，何市长已经找过你两趟了，看他的样子很凶，像是碰到什么不高兴的事了。” “老何又怎么啦？” 秦云东用疑惑的眼神看夏丰。 “不知道啊，我问他，他不说，黑着脸就走了。” “这些知识分子啊，脾气和女人一样，阴晴不定难以捉摸。” 秦云东叹口气，随手拿起座机听筒给何铸打电话。 电话刚接通，何铸就连珠炮似的发泄怒火。 “秦云东，你真是个笑面虎，我拿你当朋友，谁知道你在利用我，现在看我没有利用价值就想把我一脚踹走，真是无耻！” “哎，哎，老何，你先别着急骂，我还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了，总要先列举我的大罪再骂痛快？” 秦云东把兜里的瓜子抓出来放在桌子上。 虽然何铸说得很难听，但秦云东并没有当回事，这几年合作下来，何铸偶尔也会大呼小叫，秦云东都习惯了。 “老何，我怀疑你更年期到了，有空去医院检查一下。你这泼妇骂街似的，太有损形象了。” 秦云东边嗑瓜子，边拿何铸取乐。 “玩去你！我问你，为什么要调我走？” “调你走？谁调你走，你要调到哪里？” 秦云东嗑瓜子的手停住了。 “别装了，我要调回省发改委做闲职，你作为临江市一把手难道不知道？” 何铸压根不信，气势汹汹地质问。 “天地良心，老何，我真不知道。是谁通知你的？” 秦云东的脸色也阴沉下来。 “还能有谁，组织部呗，他们说是征求我的意见，其实就是让我准备滚蛋。” 何铸发觉秦云东的语气不对，似乎真不知道，他的火气也小了很多。 “老何，你先消消气，我问问是怎么回事，回头再给你打电话。” 秦云东挂断电话，抓起瓜子想了想，突然抓起茶杯就甩了出去。 啪！ 茶杯砸在墙上，碎片四下飞散。 “这个老不死的……” 秦云东咕哝了一句，向夏丰挥挥手让他出去，紧跟着拿起手机拨打电话。 夏丰还没有见过秦云东发这么大的火，马上转身就走，出了房间小心脏还在怦怦乱跳。 正在此时，蒋廉匆匆走过来。 “小夏，秦书记回来了吗？” “正在屋里发脾气呢……” “不要让别人进来。” 蒋廉似乎并不意外，他叮嘱夏丰一句，推门走进房间。 秦云东背靠坐椅正眯着眼听电话，看到蒋廉进来只是点点头。 蒋廉看到地上的碎茶杯，用脚将碎茬踢到墙根。 他心里很震惊。 秦云东对自己的去留似乎并不在意，一直都保持很平和的态度。 没想到他会为了何铸发这么大的火。 “不用解释了，我对你们绕过我调动何铸同志的行为非常不满，同时我正式表态，我坚决反对你们这么做。如果你们一意孤行，我将向上级抗诉！” 秦云东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办公桌上。 “奶奶个爪，居然欺负到我的头上了。” 秦云东冷笑一声，一拳砸到桌子上。 “看来你是知道何铸要被调走的事了。” 蒋廉坐下时递给秦云东一支烟。 秦云东摇摇手没有接烟。 “我被老何骂了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刚才向组织部求证，还真有这么回事。你来肯定也是为了这事，你有什么消息？” 第567章 射来三支毒箭 “做出这个决定的是鲍乾清和汤维汉，他们明显是为了拆散咱们铁三角给你下绊子。你要是知道是谁接任老何，只怕会跳着脚骂娘了。” 蒋廉在省里有不少关系，尤其是省委办公厅更有绵密的关系网，只要有风吹草动，蒋廉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我不管是谁接替老何，根本不存在这种可能性……谁接老何？” 秦云东虽然很愤怒，但他还没有失去理智。 “赵祥国接任市长，樊向阳接任纪委书记。鲍乾清简直是明目张胆给你上眼药啊，为了一己之私，居然要搞乱临江市，其心可诛！” 蒋廉也很恼火，他狠狠吸了一口烟，不停发牢骚。 秦云东沉默无语坐在椅子上发愣，并没有蒋廉设想的暴跳如雷。 “对了，鲍乾清打着深化改革的旗号，正准备修订临江市改革示范区文件，准备进一步放权给高新区和产业园区，今后进出口审批、干部任用、产业园区内部管理都可以自行决定，只需事后在市里备案即可。” 蒋廉不用多做解释，秦云东就明白鲍乾清此举的目的。 分权即削权，高新区和产业园区如果获得了这么大的权力，逐步架空秦云东就是早晚的事。 秦云东并不恋权，但他却对鲍乾清这样的做法深恶痛绝。 如果真的要这么做，临江市所属六个产业园和一个高新区就会各行其是，拒绝协调配合，为了争抢订单自己就能打起来。 名义是激活园区潜能，实质是搞乱临江市的命脉，破坏干部队伍的团结。 鲍乾清真是阴险啊。 蒋廉以为秦云东会火冒三丈，但出乎他意料，秦云东已经恢复了正常。 秦云东叫夏丰收拾干净打碎的茶杯，他则翘起二郎腿又开始嗑瓜子。 蒋廉觉得奇怪，忍不住问：“云东，鲍乾清射出三支毒箭，你倒是拿个主意啊。” “哪三只毒箭，我怎么没看出来？” 秦云东磕着瓜子，心不在焉地问。 “这你能看不出来？他拆散咱们三个，调进来你的冤家对头，分权给产业园，招招都是想要了临江市的命啊。” “哼，鲍乾清用力过猛了。他慢慢出招还好，现在一股脑打出来，以为能起到摧枯拉朽的作用，结果却露出破绽，让我找到了击败他的办法。” “啊？你已经有办法了？我就知道没有什么能难得倒你……” 蒋廉心中大喜，激动地站起身。 “老蒋，你可别捧我了。鲍乾清如果只是想挤兑走我，我还打算认命了。现在他太过分，居然要以临江市几百万百姓的生活为代价，那我就只能奋起反击了。” 秦云东剥着瓜子，眼神中滑过一丝寒意。 “你打算怎么做，需要我帮忙吗？” 蒋廉撸胳膊挽袖子跃跃欲试。 他本来已经绝望，现在秦云东有办法扭转乾坤，蒋廉精神为之一振，恨不得马上就能实施。 “老蒋，此事不能让你受牵连，还是我来解决问题。” 秦云东摇摇头，断然否决了蒋廉的建议。 如果他和鲍乾清斗法失败，很可能就此免职，加上何铸被调走，临江市只剩下蒋廉可以继续贯彻执行计划，所以必须要保住蒋廉在临江的职位。 蒋廉明白秦云东一片苦心，沉默片刻又开口问。 “云东，你能告诉我准备怎么做吗？” “击败鲍乾清的关键就在赵祥国身上。” 秦云东把瓜子仁扔进嘴里，发狠地嚼着。 晚上十点三十分，省城。 赵祥国和几个狐朋狗友喝完酒，说说笑笑走到饭店门前。 停车场内的几辆奥迪汽车先后启动，按职务大小鱼贯而来。 “祥国，喝好了吗？” 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搂着赵祥国的肩膀，走路说话都明显带着醉意。 “谢谢张局款待，我是酒足饭饱了。” 赵祥国的酒量惊人，别人都已经喝得上头，但他却还神色自若。 “那就说明我们招待得不到位，你没醉就是没尽兴，咱们再去鑫福ktv吼几嗓子，还有小妹给你助兴，一定会让你酒不醉人人自醉。” 张局和周围几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赵祥国皱了皱眉，他觉得这几位虽然都是省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一直都不知道避讳。 他也好色，但在公众场合还是懂得收敛。 “张局，我明天一早还要去见鲍乾老，要是一身酒气会给他不好的印象，今晚就免了，以后有机会，我请大家玩个尽兴。” 赵祥国殷勤地拉开车门，请张局上车。 听说明天要见鲍乾清，张局也没有再勉强，他肆无忌惮地吆喝着其他人一起去唱歌，对周围人的目光毫不避讳。 赵祥国目送他们离开，这才坐进自己的车内。 “大哥，去哪？” 黑狼扭头陪着笑脸问。 “哪也不去，回家。” 赵祥国神情疲惫地闭上眼睛。 “大哥，回哪个家？”黑狼又试探着问。 赵祥国在省城有多处房产，如果不交代清楚，黑狼还真不知道应该把他送到哪里去。 “未来公寓。” 赵祥国咕哝了一句。 “的嘞，未来公寓。” 黑狼响亮地重复一句。 他之所以这么大声，是要让电话另一头的人听得清楚。 黑狼悄悄挂断电话，转动方向盘驶出饭店大院。 赵祥国心里发苦。 他有多处房产多个家，却心无所系，似乎哪个都不是自己的家。 经过两次双规，虽然最终都是有惊无险转危为安，但人生大起大落让他有些心灰意冷。 赵祥国在茫然中越来越相信世上果然有命运。 人的命天注定，所以无论他怎么努力，最终也只是一场空，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原点。 斗来斗去，老婆带着孩子离开了，自己快要五十岁，还是一个正处级，想成为庙堂之上的权臣几乎不可能。就算想做封疆大吏，希望也非常渺茫。 赵祥国本来受严天庆洗脑，想在商场上有所建树，结果依然碰得头破血流，不但被严天庆当猴耍，鲍乾清把自己的责任撇得一干二净，致使赵祥国险些被双开。 他信仰的江湖义气成了最大的笑话 第568章 棋子也有自己的考虑 赵祥国本来心灰意冷，但鲍乾清突然又许诺他去槐荫市做副市长。还没等他高兴两天，没想到又临时取消任命，让他第二天见面谈。 赵祥国心中一片灰暗，就算是把自己当枪使，也不至于如此折腾人。 拉倒。 什么恩师、大哥、知己，统统都是骗人的，为了利益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让他们统统都见鬼。 正当赵祥国正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忽然发出悦耳的来电音乐。 赵祥国看了看手机，不觉奇怪。 姜南风。 他怎么会打过来电话？ “姜书记，这么晚了召唤我，有什么指示？” 赵祥国强打精神寒暄。 “祥国，我到省城刚办完事，现在想和你见个面叙叙旧。” 姜南风的语气亲热又随和。 “还是老领导念旧啊，真让我感动。” 赵祥国心中却暗骂，姜南风真是脸皮厚啊。 他以前在中山市担任交通局长，姜南风因为他是吴凡尘的人，对他冷言冷语不正眼瞧一下。 现在居然还好意思说叙旧。 姜南风只是随便编了一个理由，只不过是想尽快见到赵祥国而已。 “祥国，我正要从未来酒店离开，有事要和你谈，一起喝两杯？” “这么巧，我的车就要到未来路了。姜书记想喝酒，我必须陪着。但是你来省城，应该我请你才对。” 赵祥国是体制内的人，在这个圈子里，讲究的是口蜜腹剑，表面一定要一团和气，再恨也不会放在台面上。 他反正现在也没啥事，也想知道姜南风找他的目的，于是很痛快地答应下来。 两个人在未来酒店前见面，为了安静说话就到酒店的酒里坐下。 赵祥国点了一瓶红酒和几样坚果和点心。 “别点红酒，是男人就喝龙舌兰。” 姜南风说喝红酒的人，不是老男人怕死就是小娘们装逼，他是不屑于喝这玩意的。 赵祥国笑了笑也不争执，按姜南风的意思换成龙舌兰酒。 “姜书记来省城办事顺利吗，需要我帮忙吗？” “祥国，我是为你而来，所以不是你帮我，而是我帮你。” 姜南风也不绕弯子，直奔主题。 “我能有什么事？” 赵祥国非常诧异。 “你是不是到槐荫市做副市长的差事黄了？” “是的，组织部已经通知我了，但我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我知道，鲍乾清会安排你去新的地方任职，不是副市长而是正市长。” “姜书记神通广大啊，这样的消息也能打听到。那我能去哪个城市？似乎我们省十七地市没有市长的空缺？” 赵祥国更加吃惊，姜南风能量不小，居然比他还清楚工作安排。 “没有空缺可以调整出来空缺，鲍乾清准备让你到临！江！市！” 姜南风把一粒开心果放进嘴里，最后三个字一字一顿，意味深长地朝赵祥国微笑。 赵祥国的脑子轰的炸响。 谁不知道临江市是秦云东的地盘，鲍乾清这是要干什么！ 秦云东执掌临江市三年，树立起绝对的权威，他手下的干部精英荟萃，却对秦云东言听计从俯首帖耳。 赵祥国去临江市，无异于只身进了虎穴。不但落不下好，而且还可能面临永不停歇的打击报复。 就算秦云东不会整治他，但秦云东手下的干部也不会听他的命令，反而会给他挖陷阱放暗箭。 “鲍乾老凭什么要让我去临江？” 赵祥国瞪大眼睛，几乎要高声叫出来。 “因为你和秦云东有过结，只有你去才有动力和秦云东作对，遏制临江市的发展，为下一步打击钟超凡设立的改革示范区准备好素材。” 姜南风笑着接过侍者端来的龙舌兰酒，亲自为赵祥国倒酒。 “我曹，这是什么狗屁逻辑。我去工作也是为了临江市好，怎么变成了人体炸弹要摧毁临江市，凭什么让我干遭人唾弃的事？” 赵祥国恼火地一口气喝完酒。 难道他赵祥国就是老鼠屎，鲍乾清启用自己就是为了坏人家煮好的汤？ 赵祥国感觉奇耻大辱，自己受到深深的伤害。 “你不想接受？那可是临江市的市长，全省排名第一的大城市，干几年很容易进省委，你不想要这个机会？” 姜南风又给他倒了一杯酒。 “如果只是让我害临江市，害秦云东，这样的市长，我宁可不干。他要是想搅和秦云东就找别人去，我是不会去趟这个浑水。” 赵祥国非常干脆地表明态度。 “你怕秦云东？” 姜南风故意刺激赵祥国，想试探他说的有几分是真的。 “我承认秦云东的确是人才，自从他在浠水做纪委书记，我就看出他不是池中物。这个人一身正气，这么多年不改初衷，在咱们的圈子里很难得，凭这一点，我很佩服他。” 当着姜南风的面，赵祥国说得冠冕堂皇。 但正是因为秦云东，他才会被免掉浠水县长的职务，才会卷入秘书兰辉的刑事案中，才会丢掉了鑫福地产总经理的职务，才会两次被双规…… 赵祥国内心深处对秦云东又恨又怕。 “祥国，你真是恩怨分明的汉子，我敬你一个。” 姜南风是老狐狸，知道赵祥国的话口不对心，但还是要恭维赵祥国。 他要利用赵祥国大义凛然，让赵祥国站在道德的高度上下不来。 两人喝了一杯酒后，姜南风关切地询问明天见了鲍乾清该怎么回答。 “如果你抗命不尊，按鲍乾老的个性，他一定会对你的忠诚度起疑心，你今后想再获得提拔，恐怕就没机会了。” “唉，姜书记，你没有经历过双规，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多少人刚进去没两天就头发全白。而我却经历了两次，所以我早已经心灰意冷，没有什么野心了。” 赵祥国半真半假地表达自己的心境。 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赵祥国提高了警惕。 姜南风和他无亲无故，为什么今天突然对他如此关心。 背后肯定另有目的。 姜南风也看出赵祥国有戒备，笑着安慰道：“你也是人才，不要说得那么灰暗。” 第569章 两害相权取其轻 姜南风劝他应该想个两面不得罪的办法，保留自己东山再起的机会。 “姜书记，我听出来了，你刚才说要帮我，是不是就是这件事，你肯定有什么好法子？” 赵祥国试探着问。 “没错，我就是要帮你躲过这一劫，不但不用去临江市，还要给你安排不错的出路。” 姜南风不慌不忙地回答。 他没打算卖关子，很快就主动说明自己的计划。 赵祥国听罢连连点头，心里也不得不佩服姜南风这个办法确实可行。 “谢谢姜书记对我一番好意，但我是直爽的人，我是吴凡尘的学生，你和吴凡尘关系并不好，为什么还要帮我？” “哈哈，你怕我害你吗？” 姜南风半开玩笑地说出赵祥国心中所想。 “姜书记别误会，我没有……” “别解释，越说越错。你就算担心我害你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能这么说，没有永远的朋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句话你能接受？” “我接受。” “你是重情义的人，但无论是严天庆还是鲍乾清都背刺了你，所以你应该更清楚，从来就不存在真的派系，如果你没有利用价值，随时随地会被抛弃，沦落为炮灰。” “我……同意。” “所以嘛，鲍乾清派你去临江市，就是要透支你仅存的利用价值。如果你被秦云东反杀，鲍乾清不会为你说任何好话，甚至还会落井下石。而我现在借助你的能力，帮我完成对鲍乾清的反杀，而你也会因此获得不菲的报酬。” 姜南风毫不掩饰的一番话，惊得赵祥国目瞪口呆。 在他印象里，姜南风也一直巴结鲍乾清，怎么会突然选择背刺？ “老姜，你既然这么坦承，我也就实话实说了。凭你的能力，有什么资格和二老板斗？” 赵祥国直言不讳地回应，同时目光如刀注视着姜南风。 “呵呵，你说的也有道理，我的能力确实不够，但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背后站着的盟友实力都很强大，鲍乾清根本不是对手。” “何以见得？” 赵祥国并不相信姜南风的话。 他已经反复吃过亏，不再像以前那么冲动，说话做事也更加谨慎。 “很简单就能证明，你想想，鲍乾清的安排，为什么我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我有千里眼顺风耳？” “这个……” 赵祥国迟疑着回答不出来。 的确是这样的。 姜南风是中山市一把手，不可能这么精确了解省里的动作，更不会知道鲍乾清所思所想。 除非省里有姜南风的同党，而且很可能就在鲍乾清身旁。 “你如果还不信，那就去一号包间，亲眼看看我的盟友是谁。” 姜南风指了指酒走廊的尽头。 赵祥国望着长长的走廊，犹豫不决。 他如果走过去，意味着对鲍乾清有了背叛之意。 万一姜南风是代表鲍乾清测试他，只要他过去，仕途就会彻底凉凉。 “你去临江给秦云东找麻烦，以秦云东的能力，肯定有办法让你的仕途终结。不去临江市，鲍乾清不会再信任你。反正左右都无退路，你还有什么留恋的？” 姜南风不失时机地分析赵祥国面临的局面，却又把选择权交给赵祥国。 “是啊……我还有什么留恋的……” 赵祥国嘟囔了一句起身，缓缓走向远处的包间。 他很好奇想知道包间里会是哪位大佬。 而姜南风坐着没动，只是微笑看着赵祥国的背影。 他相信赵祥国进了包间，他谋划的布局就会完美实现。 站在一号包间门口，赵祥国长出一口气，鼓起勇气轻轻推开包间的门。 包间里只是一个四人的小桌子，在桌子旁坐着的居然是秦云东。 “老赵，你还是来了，请坐。” 秦云东微笑着指了指对面的座椅。 “怎么是你！你怎么和姜南风走到一起了？” 赵祥国关上包间门，坐在秦云东对面，还是觉得那么不真实。 姜南风曾经千方百计把秦云东撵出浠水县，而且还在秦云东到临县时不断制造麻烦。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想到秦云东会和姜南风携起手。 秦云东并没有回答赵祥国的问题，而是为他倒了一杯红茶。 “刚才老姜把情况都讲透了？” “是的，我都知道了。” “你愿意到临江市工作吗？” “不愿意。咱俩搭档，肯定天天掐架，你不顺心，我也不开心，那又何必呢？” “我也不愿意，咱俩理念不合，决策和执行过程中就会发生很多掣肘，两匹马各跑各的道，拉的车不散架才怪。” 秦云东看赵祥国很爽快，他也很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要持续推进临江市的改革，我在这方面自知水平不够，也没想要坏你的大事。但二老板真的下达命令，我也很为难。” “我也明白你的处境，理解万岁。” 两人碰了碰茶杯，各自喝下一杯茶。 “云东，二老板如果明天直接下令，那就说明组织部已经确定，是板上钉钉的事，我不好违抗。姜南风给我出的主意，我会试一试，但如果效果不理想，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 “你只要说出来，就算是够意思了。其他的事不需要你管，我相信鲍乾清会答应你的要求，这件事就会水过无痕。” “你这么有把握？” “我非常有把握。” “那好，我告辞了。” 赵祥国站起身就向外走。 他和秦云东共事过一段时间，知道秦云东只要说出口，那就有绝对把握。 秦云东目送他出门没有说话也没有起身相送。 为了阻止鲍乾清的阴谋得逞，他被迫要和赵祥国合作，但心里其实很不舒服。 没办法，两害相权取其轻。 为了临江市的未来，为了自己的理想，暂时的妥协是必须的。 秦云东的手机忽然发出震动音。 他仔细看过省报社长闻长河发来的样报内容，回复了一句—— 多谢老兄，发。 第570章 头版评论员文章 翌日，清晨六点，省城。 鲍乾清穿着睡衣走进餐厅。 餐桌上放着一碗南瓜小米粥，一笼灌汤小笼包，一碟醋泡鲜姜，一碟醋泡花生米。 他习惯了起床就吃饭，没有家里人打扰，安安静静地独享美食。 尤其是在大行动之前，他更要吃饱吃好。 今天上班后，他要安排赵祥国和樊向阳去临江市赴任，下午还要接见从临江市回来的老同志。 这是鲍乾清清理整顿地级市最重要的步骤。 只要老同志们拿到临江市的黑材料，他汇总报给上级，就算拿不下秦云东，至少也会让秦云东灰头土脸，不敢再肆意妄为。 秦云东是地级市重要的风向标，只要他被制伏，剩下的地市就好办得多。 到那时，全省的权力集中在手里，推行计划就会畅通无阻，再也不会有人唱反调。 鲍乾清为此已经策划了两年，现在也该到开花结果的时候了。 想着即将要大展宏图，鲍乾清的胃口出奇地好，半个小时的时间吃完所有早餐，心满意足地走到院子里打太极拳。 “鲍乾老练功每日不辍，难怪身体这么好。” 联体别墅是汤维汉的家，两家之间只有半人高的一堵矮墙。 此时汤维汉拿着浇水用的喷壶，刚走到院子里。 “老汤，你养花也有几十年了，修身养性的功力也不差嘛。” 鲍乾清继续打着太极拳，含笑和汤维汉打招呼。 汤维汉的院子里种了不少鲜花，虽然已经到了深秋大多数花已经凋谢，但汤维汉依然会按时修剪打理。 “鲍乾老，我听说龙都来了老同志？” 汤维汉蹲下身子修剪薄荷的枝蔓，像是在随口闲聊。 “我也是昨天才听说，有三位部委退下来的老同志到临江市游玩。他们没有打招呼，我们也不知道，搞得接待办的同志很紧张哩。” 鲍乾清撒谎的境界很高，面不改色心不跳，坦然自若的神情谁也看不出破绽。 “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既然知道，那就应该邀请老同志到省城坐一坐，不要让人家觉得退下来，我们就不尊重他们了。” “你考虑得很周到，今天上班我就安排人去接他们来省城。” 鲍乾清顺势答应。 他本来还在想怎么让老同志突然出现变得不那么突兀，现在有汤维汉的指示，那就一切变得顺其自然了。 “今天是星期天啊，你还要去上班？” 汤维汉把薄荷叶放在手里搓了搓，深深吸着薄荷清新的气味。 “还有一部分遗留问题要抓紧时间处理，另外，赵祥国同志和樊向阳同志下一周他们去临江市赴任，我要和他们两个深谈一次。” 鲍乾清打完太极拳，看到送报员骑着自行车过来，便背着手走到院门口拿报纸。 “你真是工作认真负责啊，但是咱年纪都不小了，该休息就应该休息，劳逸结合嘛。” 汤维汉充满温情地关心着鲍乾清。 “为人民工作的时间还能有几天，我必须抓紧时间多干几件实事，不辜负国家和人民的重托，这就叫老牛自知夕阳短，不用扬鞭自奋蹄。” 鲍乾清笑着挥了挥手中的报纸，告别汤维汉走进屋里。 上班前看报纸也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 抢先一步从报纸上得到有价值的信息，可以让他提前做好解决问题的准备，也能避免出现方向性错误。 鲍乾清回到书房，戴上花镜，先拿起全国性大报浏览新闻版面，接着又翻开省报。 他的目光瞬间被头版显着位置上刊登的评论员文章吸引住了：《改革需要有冲破牢笼的决心》。 鲍乾清心里咯噔一下。 他有不祥的预感，马上仔细阅读。 这篇文章讲述了改革即将进入深水区，面临来自各方的压力很大，尤其是有人为了既得利益抗拒改革，打压改革者，损害百姓利益。 文章痛斥了站在改革对立面的种种行为，并在最后发出明确警告。 “改革浪潮浩浩荡荡，不顺应改革还要倒行逆施，势必被时代所抛弃，以人民为敌也终究被人民所抛弃！” 啪！ 鲍乾清恼怒地把报纸拍在桌子上。 文章列举的抗拒改革八种类型，几乎都和鲍乾清有关联，甚至还引用了鲍乾清说过的原话。 这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 “混蛋，这是想造反吗！” 鲍乾清拿起桌子上的座机听筒就要给宣传部打电话。 刚按下两个数字键，他又放弃了。 鲍乾清提醒自己要冷静，先要捋清楚事情原委，再做处置问题的决定。 在敌我不清的情况下贸然做出反应，必然会更加被动，说不定还会掉入对方的陷阱。 他克制住愤怒的情绪，再次仔细阅读了一遍评论员文章。 他站起身来回踱步，尽量理智地分析突如其来的局势。 省里的报纸敢明目张胆向他开炮，负责审阅的宣传部却允许刊登，并且对他瞒报。 这说明有一股强大的势力要向他发起挑战。 对方看来已经准备充足，他却浑然不知。 到底是谁有这样的能量，敢向他叫板？ 鲍乾清走到窗前，看到汤维汉还蹲在院子里松土。 汤维汉是一把手，应该有能力掀起针对他的巨浪。 鲍乾清轻轻摇摇头。 不会是他。 汤维汉过去受过他提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如果汤维汉带头反对他，无疑会让人怀疑他的人品，这对他伤害性很大。 况且，经过这两年的整顿，省里重要的岗位基本上都是鲍乾清安插的人马，汤维汉几乎是被架空的状态，就算有想法也没有足够人手帮助他。 那还会是谁，难道反对势力来自龙都？ 鲍乾清想了半个小时也没有理清思绪，约见赵祥国的时间快要到了，他只好换了衣服心情复杂地去上班。 因为是星期天，办公楼内比工作时间安静很多，走廊里静悄悄的。 推开办公室的房门，白国昌正在拖地，办公桌和沙发都擦拭得干干净净，收拾得整整齐齐。 “首长早上好。” 白国昌直起腰，接过鲍乾清递来的公文包，顺手打开办公桌上的茶杯盖。 第571章 扑朔迷离的作者 “国昌，你看今天的省报了吗？” 鲍乾清坐下后喝了一口茶，又瞟了一眼放在办公桌上的报纸。 “我来了之后一直打扫办公室卫生，没有来得及看，出了什么事？” 白国昌意识到鲍乾清话里有话，马上拿起省报。 “起风了，怎么天气预报没有提前通知呢？” 鲍乾清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白国昌。 白国昌快速看了一遍评论员文章，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我这就问问宣传部，是谁写的文章，又是谁审核同意刊发的……” 白国昌放下报纸就要打电话。 “先不急，既然已经发了，再追究谁的责任意义不大。你坐，我听听你的判断。” 鲍乾清指了指办公桌前的座椅。 “这篇文章虽然没有提您的名字，但含沙射影就是针对您来的。” “接着说。” “我暂时不知道更多的信息，但只要找到这个写文章的人，肯定很快能找出其背后的团伙，那所有的阴谋就会摊在阳光之下。” 白国昌第一反应就是追查幕后黑手。 鲍乾清有些失望。 虽然白国昌说的也没错，但似乎并没有什么开创性思维，无法给他提供更多的参考。 “好，这件事就交给你查，中午之前给我回复。” “保证完成任务。” 白国昌拿起报纸向外走，正碰上樊向阳顺着走廊走过来。 “白处长，您好。” 樊向阳微笑着和他打招呼。 “向阳同志，你很准时，首长正在等你。” 白国昌面无表情地替他推开房门，等他进去后又轻轻关上。 他听说樊向阳是姜南风的人，替姜南风铲除异己，甘心做酷吏。白国昌对这样的人向来没有好感。 白国昌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立刻拨打电话给省报总编辑，询问省报评论员文章是谁写的，谁同意刊登的。 总编知道白国昌的身份，全程都在赔笑解释，这篇文章是社长亲自安排，他只能执行命令，其他的事一概不知。 白国昌只好又打电话给闻长河，没想到却被挂断电话。 好大的胆子。 白国昌心头火起。 他打电话给省里的干部，还没有人敢这样做。 还没等他再拨电话发脾气，闻长河发来一条信息。 “我在龙都开会，不方便接电话。” 似乎为了证实自己没有说谎，闻长河还拍了一张照片。 白国昌看到照片就没了脾气。 最高宣传单位的领导在台上讲话，谁敢此时接打电话。 白国昌只得发短信，询问省报评论员文章的事，并特别说明是鲍乾清亲自过问，必须马上给个交代。 过了五分钟，闻长河这才回了信息，他说是台上讲话的人安排的文章，他也是执行命令而已。 白国昌傻了眼。 闻长河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而且还让白国昌没办法继续追查。 如果鲍乾清想追查，只能他亲自向那位领导询问。 但鲍乾清又能怎么问，总不能挨了一闷棍还要舔着脸问人家为什么打得这么狠。 白国昌很为难，刚才还信誓旦旦说能查个水落石出，现在该怎么向鲍乾清交代。 他缓缓坐在椅子上，望着电脑屏幕发愣。 不管闻长河是不是撒谎，白国昌已经不可能再追查稿件来源，那么接下来又能从哪个方向上进一步调查？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赵祥国推门出现在他的办公室。 “白处长，忙着呢？” 赵祥国向他打个招呼，同时递过去一支烟。 “噢，祥国同志来了。” 白国昌起身接过烟，看看腕表。 “距离约见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你先在我这里坐一会儿。” “我是睡懵了，还以为路上堵车，所以早出来半小时，忘了今天是星期天，一路畅通无阻，所以早到了。” 赵祥国坐在沙发上，为白国昌点燃香烟。 “白处长脸色不太好，是不是首长不太高兴？” “没有……首长正在亲切接见樊向阳同志，倒是我有个麻烦事，正在想怎么处理。” 白国昌本来不想说，但想想赵祥国交际广，脑子也够用，说不定能帮他解决问题。 “如果方便的话，可以给我说说，没准我能帮上忙。” 赵祥国果然是个很乐意揽事的人。 白国昌从桌子上拿起省报递给赵祥国，指了指评论员文章。 其实赵祥国一大早就看到了，他却在白国昌面前装模作样认真看完。 “太不像话了，这分明是针对鲍乾老嘛。” 赵祥国假装义愤填膺地用力抖了抖报纸。 “谁说不是呢，所以我想要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但是省报方面都在推责，什么线索也不肯透露。首长还等着听我汇报，这可怎么办？” “原来是这么回事，你容我想一想。” 赵祥国点上烟再次看报纸。 白国昌连忙给他沏茶，轻轻放在他的面前。 抽完一支烟，赵祥国放下报纸。 “我在省报也认识几个朋友，现在我打电话问问，看能不能给你打听出有用的信息。” 他说办就办，拿出电话打了几个电话，问的都是同样的问题。 白国昌为了不打扰他打电话，坐回到办公桌后静静等待。 过了十多分钟，赵祥国站起身坐到办公桌对面。 “只有一个人知道个大概，说确实是上级打电话给社长，似乎是来咱们省的几个老同志反映了一些问题，上级很重视，特别找人写了稿子，特意投给省报要求刊登出来。” “来咱们省的老同志？” 白国昌吃惊地重复了一句。 他的大脑立刻想到了那三个还在临江市的龙都来的老同志。 难道他们被秦云东洗了脑，开始要帮他了？ “不好意思，我能帮的就是这么多了，其他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赵祥国一脸歉意地解释。 “你太客气了，已经帮我很大的忙了，谢谢你啊。” 白国昌安慰赵祥国，同时从抽屉里拿出一包高价烟递给他。 虽然语焉不详，好歹有个查真相的途径，也好过什么也不知道。 忽然，鲍乾清办公室的房门打开，樊向阳走出来。 第572章 您另选高明吧 看来鲍乾清接见樊向阳已经结束，白国昌立刻起身。 “老赵，你先准备一下，我去给首长汇报。” 他匆匆走出办公室，向樊向阳点点头，推门走进鲍乾清的办公室。 樊向阳看到赵祥国，满脸堆笑地拿出烟走过来打招呼。 “赵市长，以后咱们就在一个锅里吃饭了。” 他亲热地坐在赵祥国身旁。 “你也要去槐荫市？那可太好了，咱们都是中山市的干部，到新地方可以彼此有个照应。” 赵祥国装作毫不知情，皮笑肉不笑和他寒暄。 “槐荫市？no，no，咱不是去槐荫市，而是一起去临江市，那可是咱们省经济最发达的城市，咱们的好日子到了。” 樊向阳笑着摇摇头，递给他一支烟。 “怎么会是临江市，那不是秦云东的地盘吗？” 赵祥国吃惊地低声问。 “那又怎么样，省里的命令，秦云东再牛也要服从命令，哪能让他为所欲为呢？” “老樊，秦云东和我有过结，他是一把手还能让我有好日子？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实在不知道你为啥还能乐出鼻涕泡。” “我又没得罪过秦云东，你为什么说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是真不懂啊还是在装傻。秦云东和苗英杰是好朋友，你虽然没有得罪秦云东，但你多次给苗英杰下套，秦云东会给你好脸色吗？” “秦云东给我脸色又能怎样，我是省里任命的纪委书记，二老板刚才明确表示支持我，秦云东无权撤换我，而且他最好懂事点儿。不然的话，只要咱俩配合查出蛛丝马迹，秦云东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樊向阳满不在乎地回答，一副狗仗人势的姿态。 就在他们聊天的时候，白国昌已经把赵祥国告诉他的情况转告给了鲍乾清。 鲍乾清听罢脸色微变。 “老同志……” 他想得和白国昌一样，担心那三位老干部真的被秦云东收买，如果关键时刻突然变节，那真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首长，我觉得赵祥国和秦云东是冤家，不会站队秦云东，他反映的情况可靠度很高。您还真要小心那三个人会出问题……” “先不忙着下结论。虽然赵祥国不会骗你，但省报那几个人难道不会骗赵祥国吗？” 鲍乾清表面上很沉得住气，心里却七上八下。 他知道那三个退休老干部的能量，如果真的向上反映情况，揭开他的阴谋，那他就真的危了。 “为了预防万一，首长最好不要请老同志到省城了，避免出现不可测事件，到时候让首长处境被动。” 白国昌又提出自己的建议，他是一心一意为了鲍乾清着想。 “你的这个办法还是可行的，但我提前告诉他们要在省城为他们接风洗尘，现在不让他们来，好像也说不过去。这样，你亲自去临江市接走他们，就说我临时出差去龙都，请他们回龙都后我明天再宴请他们。” “好的……赵祥国已经来了，您看是不是可以召见他了？” “请他进来。” 鲍乾清放下一桩心事，稍稍踏实了一些。 赵祥国走进办公室时，鲍乾清绕过办公桌，满面春风握住他的手。 “祥国，这段时间休息得怎么样？” “感谢首长关心，我休息得很好，现在都胖了十斤。” “哈哈，看得出来，你是胖了。一定要控制体重，不能再胖了，否则就会有三高不请自来，那时候再后悔都来不及了。” 鲍乾清和赵祥国一起坐在沙发上，轻松自如地闲聊着。 赵祥国暗自佩服。 鲍乾清定力真的很强，省报的压力很大，却根本看不出来他的神情有异样表现。 “首长，我刚才听樊向阳说，您打算给我安排去临江市，而不是槐荫市，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哦，是这样，临江市的何铸市长被调回发改委出任要职。能接他的班并能镇住临江市的局面，非你莫属了。” 鲍乾清很圆滑地把时间线打乱，变成了何铸是意外调走，他迫不得已才让赵祥国改任临江市。 如果赵祥国不是昨晚已经知道真相，还真的会被鲍乾清套路住。 “首长，临江市是我省经济最强的地市，我的能力比不过何铸同志，怕承担不了这么大的责任。” “祥国，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虚了，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敢冲敢打的赵祥国了？” 鲍乾清大笑着拍拍赵祥国的后背。 “唉，摔了这么多跟头，我再笨也知道要改了。首长，临江市发展太快，我怕很难适应他们的节奏……” “你给我说老实话，你是不是怕秦云东会打击报复，所以才不敢去临江市的？” 鲍乾清犀利的目光盯着赵祥国。 “有这方面的因素，但也不全是……” 赵祥国吞吞吐吐的，似乎有顾忌，不想多说。 他越是这样，越是勾起了鲍乾清的疑心。 “祥国，无论你有什么顾虑，不妨都说出来，今天和你谈话就是要让你畅所欲言。” 看到成功吸引了鲍乾清的注意力，赵祥国这才犹犹豫豫开口。 “首长，我前一段时间心情烦闷，地产的朋友为了让我散心，带我去龙都参观新国基总部，并且和总裁时新谈了一次话。时新说的话，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 “哦？时新说什么了？” “时新谈到临江市时说，临江市发展得非常好，秦云东的改革理念有很多创新，眼光也很超前，已经引起上层的高度重视，过一段时间还要请秦云东去龙都做专题汇报。” 赵祥国表情凝重地回答。 鲍乾清听得几乎停止了呼吸。 他一心只忙着怎么对付秦云东，完全没有注意到临江市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乃至上层都开始关注临江市。 此时他突然出手拆解临江市，不亚于自取灭亡。 “临江市经济发达，能去那里工作当然好，但是临江市门槛太高，给我压力太大。上级这么重视临江市，万一我搞砸了就难辞其咎。所以恳请首长慎重考虑，您还是另选高明。” 赵祥国诚恳地表达着自己的意见，似乎没看到鲍乾清发白的脸色。 第573章 挫折不代表失败 鲍乾清失神地点点头。 “好，我知道你的想法了。祥国，你能坦诚面对组织，实事求是表达自己的态度，非常好。强扭的瓜不甜，我再考虑考虑。” 鲍乾清口气变了，明显有了退缩之意。 赵祥国憋不住想乐。 “多谢您的理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他说着就想尽快溜走。 鲍乾清跟着也站起身。 “祥国，为了安定团结的大局，希望你能对今天的谈话保密。” “请领导放心，走出这个门，我一个字也不会透露出去。” “我当然对你很放心，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最想到哪里工作？” 鲍乾清对赵祥国不放心，想通过收买的方式让他能闭嘴。 赵祥国暗自惊讶，秦云东真是神人，居然算准了鲍乾清必然要给他最好的去处。 “我现在觉得自己个性不适合走仕途，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电力单位工作。” 电力的确很吃香，薪资高福利好，还没有那么多糟心事。 “放心，我会给你安排好，算是对你这么多年任劳任怨的补偿。” 鲍乾清不假思索答应下来，没有丝毫犹豫。 赵祥国喜笑颜开地离开办公室，白国昌还以为他答应去临江市了。 当白国昌看到鲍乾清铁青的脸色，才意识到自己的判断错到离谱。 “首长，是不是刚才谈话不顺利？” 白国昌试探着问。 “我把问题想简单了，如果不是赵祥国告诉我，我还一直蒙在鼓里。我以前很少犯这样的错误，必须要反省自己啊。” 鲍乾清叹口气，手按眉头间的川字纹慢慢揉动。 他视白国昌为心腹，所以也不隐瞒，如实告知了赵祥国反映的情况。 白国昌也是大吃一惊。 他也没有预料到临江市在省外的名气会这么大，居然还能得到高层的关注。 “首长，会不会是赵祥国故弄玄虚编了一个谎言，只是找借口不想去临湘市呢？” “不会，赵祥国本身对秦云东非常怨恨，因为秦云东害他丢官，还把他的秘书送上断头台，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实施报复。” 现在赵祥国受到鲍乾清扶持，还有樊向阳做副攻，如果没有别的问题，他绝对会很高兴前往临江市。 之所以赵祥国退缩，肯定是真的得到了不利信息，他知道完全没有胜算，因此才会极力回避。 鲍乾清分析得很有道理，完全符合逻辑，白国昌也无可辩驳。 “国昌，现在我们可能就是没有把秦云东分析透，所以才陷入窘境。但亡羊补牢还不算晚，咱们马上利用各种资源打听临江市和秦云东在省外的表现，看是不是如同赵祥国所言。然后再根据事情情况进行调整。” 鲍乾清很快做出分工，他打电话给龙都的熟人，让白国昌联系其他省的领导，主要目的就是一个——临江市到底有多大名望。 两人忙了一个小时，结果很快就汇总出来。 临江市确实红遍全国，几乎每个省都知道临江市和秦云东，并且对秦云东的能力赞不绝口。 龙都方面传来的信息也证实了高层不但知道临江市的经济发展，而且还几次拿临江市举例。 看来赵祥国说的没有错了。 鲍乾清长叹一声。 “我现在已经相信，那篇评论员文章很有可能真的是上层授意发表的，为的是敲打我别难为秦云东。” “那现在怎么办？” “只能凉拌。针对秦云东的行动全部取消。” “您殚精竭虑想了这么多招术，现在放弃未免可惜了……” “那也好过满盘皆输。一次挫折而已，并不能代表我们就失败了，反而让我们对秦云东有了更深的认识，下一次秦云东就不会这么走运了。” 鲍乾清表面上很沉着大度，但心里却如翻江倒海，他还从来没有栽过这么大的跟头。 现在要把说出去的狠话都吞回肚子里，颜面扫地的滋味真不好受。 周一上午，临江市。 何铸和蒋廉都兴奋地跑到秦云东的办公室。 他们已经得到了消息，组织部撤销了何铸调动的命令，下发给临江市下属的各产业区的权力也都收回到市里，一切又回归平静。 “云东，你真神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何铸急不可待地想知道秦云东用什么神机妙算，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实现了翻盘。 “你先别着急问，我先问问你，前天你对我是什么态度，凭什么血口喷人，这事你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和你没完。” 秦云东盯着电脑屏幕，根本不看他。 “哎哟，云东，你还真生气了？我误会你了，都是我不对，现在真诚地向你道歉。” “这就完了？你像疯狗一样咬人，还特么敢骂我，现在轻飘飘道个歉，你就想没事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秦云东还是看着屏幕，轻轻滑动鼠标。 “那你说怎么才能消气，我任凭你发落。” 何铸自知理亏，也顾不上脸面，一个劲赔笑脸说好话。 秦云东也不客气，马上开出条件。 “今天中午你必须请客，而且不能在食堂请，最好是皇家魅力酒店。” “你下刀也忒狠了，我那点工资怎么请得起五星级饭店，你总不能看着我破产？” “那我不管，如果你不花大价钱，你的老毛病就改不了。以后你每次发脾气的时候，想起花出去的钱，你或许还能冷静点儿。” “咱能不能换个稍微便宜点的饭店……” “你别废话，给句痛快话，请不请。” “我……我豁出去了，请，一定请！” 何铸咬牙跺脚，手捂着前胸，一脸痛苦状。 “这还差不多，时候不早了，咱现在就出发，省得等一会儿你耍赖。” 秦云东笑着站起身。 “我没带那么多钱啊。” 何铸特意拿出钱包，打开让秦云东检查。 “我借给你，明天还给我就行。” 蒋廉拍着自己的口袋不失时机地插话。 “老蒋，咱哥仨里面就你蔫损坏，你可真会落井下石啊。” 何铸气的推了蒋廉一把。 第574章 做事不能有心理洁癖 秦云东笑起来。 “你们俩都是抠门货，算了，还是让夏丰去食堂打几样菜，咱到我家吃。” 中午下班后，何铸和蒋廉到秦云东家，没过多久，宋天明和夏丰拎着饭菜赶过来。 “嫂子这一走恐怕就要几年见不着了，以后聚会没机会品尝她做的好吃的了。” 宋天明笑着把菜倒入盘子，一样样端上餐桌。 “没那么严重，安妮也有假期，她会回来看我的，到时候你想吃她做的菜，我叫你过来吃个够。” “云东，今儿是个好日子，咱给自己放个假，拿好酒庆贺一下铁三角没有分开。” 何铸心情很好，挥手向秦云东提要求。 “你真能算计啊，一分钱没有花，还要我好烟好酒供着，我到哪说理去。” 秦云东从酒柜里拿出两瓶酒。 “云东，现在你可以公布谜底了，我们都想听哩。” 蒋廉忍不住催促道。 “事情既然已经结束，我也不需要保密，你想知道什么谜底，说。” “省报的那篇文章是谁写的？” “当然是我写的，只不过为了诈鲍乾清，闻长河才说是上层领导转交的稿子。我量鲍乾清也不敢找领导对质。” “真有你的，换了我就不敢冒这个险。” 蒋廉笑着竖起大拇指。 “这叫兵不厌诈，对付鲍乾清只能用险招。” 秦云东夹了一筷子青菜就着米饭扒拉进嘴里。 “我也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要找姜南风和赵祥国见面谈，姜南风又为什么愿意帮你？” 何铸跟着提出自己的问题。 “赵祥国和我是冤家对头，如果我直接找他，赵祥国必然心存敌意没办法沟通。姜南风出面先说动他，接着我再和他谈就容易得多。而且我也要借助姜南风的资源，设局诱骗鲍乾清上当。” 秦云东说，姜南风在鲍乾清阵营一直受排挤，他失望后就又攀附另一个派系，有足够的实力可以和鲍乾清抗衡。 打击鲍乾清，不让他集权操控整个省的资源，这是姜南风的目的，所以他才会在秦云东提出协助的请求后马上同意。 姜南风的资源确实很广泛，他连夜给多个省市打招呼居然都答应帮他的忙。 所以鲍乾清和白国昌打电话求证都得到口径一致的信息，这才让鲍乾清误判了形势。 “那赵祥国为什么会听你的指示，帮你骗鲍乾清？” 宋天明把倒好的酒递给秦云东，顺便接着问。 “赵祥国在地产价格战输得最惨，而且还为鲍乾清背黑锅，他肯定心理上很难接受，能骗鲍乾清一次，他心理上会有报复的快感。而且他已经听姜南风的分析，知道自己来临江市又可能成为炮灰，赵祥国是真的怕了。” 秦云东解释得非常清楚，众人都啧啧称奇。 这么快的速度就能设计好陷阱，还能调动姜南风和赵祥国一起帮忙，这样的统筹能力也就秦云东能办得到。 而且从结果看，姜南风和赵祥国并没有白干，各自都获得了利益，妥妥的多赢。 “云东，你干得漂亮。但我要提醒你，赵祥国和姜南风都是喂不熟的狗，你今后和他们合作要留个心眼。” 蒋廉在省里工作的时候就知道这两个人口碑不好，到了临江市工作，听到了更多他们的负面评价，他对赵祥国和姜南风都心生厌恶。 秦云东笑着点点头。 “老蒋，谢谢你的提醒。但是干我们这一行的，注定要和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不能有心理洁癖。为了聚焦主要矛盾就需要先放弃次要矛盾，妥协、让步、和光同尘都是手段，该用就要用。” 秦云东的话让何铸和蒋廉都陷入沉思。 这一次如果不是秦云东利用小人斗恶人，恐怕没那么容易如此轻松解决。 他们两个人都有程度不同的“洁癖”，对小人总是会不自觉厌恶而拒绝来往。从秦云东提供的案例看，以后还真要改一改洁癖的毛病。 “秦书记，鲍乾清早晚会知道被你耍了，说不定他会更加歹毒地报复咱们，那时候该怎么办？” 夏丰为他们倒酒的时候，忧心忡忡地发问。 “他上了一次当，就以为我还会用同样的方法对付他吗？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如果他还想赌，那他就会在别的地方再吃一次大亏。” “哈哈，对头。兵者，诡道也。小夏，秦书记的锦囊妙计多着呢，鲍乾清不识趣就会再撞个头破血流。” 何铸大笑着插话。 他对秦云东已经心服口服了。 几个人吃完饭就要回去上班，宋天明主动留下来，帮秦云东收拾残羹剩饭。 “万劲松给我说，蔡丽屏在周六晚上去宾馆见了三位老同志，但他们聊了将近三个小时，看来说了不少事，但不知道他们具体谈了什么事。” “还有别的吗？” 秦云东一边刷着盘子，一边哼着歌，对侦查结果并没感到意外。 他早就对蔡丽屏有所怀疑，但几年下来，却始终找不到证据。 这一次虽然知道蔡丽屏私自见了老同志，但根本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蔡丽屏完全可以说是老同志让她去汇报工作，这是一个完美的借口，根本拿她没有办法。 宋天明凑近秦云东低声说。 “据万劲松说，他们调查中发现，蒋廉在老同志到溪水宾馆当天也去找他们，但没有见面……” “这件事我知道，你们不至于怀疑蒋廉有问题？千万不要把调查扩大化，不相信自己的同志，后果很危险。” “但是蒋廉确实很可疑，他没有见到老同志就跑去浠水区委见了蔡丽屏，两人在办公室里单独聊了半个多小时……” “够了。” 秦云东关掉水龙头，回头严肃地看着宋天明。 “你和万劲松不要捕风捉影瞎猜测。我了解蒋廉的人品，他不是搞阴谋诡计的人。而且他还是钟书记的心腹爱将，能来临江代表了钟书记对我的爱护，有什么动机和蔡丽屏串通整我？” 宋天明吓得不敢再说，只能连连点头称是。 第575章 团结的基础是信任 秦云东看宋天明一眼，转过头继续洗碗筷，语重心长地发出警告。 “天明，咱们不要搞相互猜忌勾心斗角那一套，团结的基础是信任。一个强大的帝国之所以会崩塌，往往是因为内部出了大问题。在我们组织历史上也有过惨痛的教训，你不要做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 秦云东的话很重，听得宋天明冷汗直冒。 晚上七点三十分，龙都。 鲍乾清和白国昌宴请私访临江市的三位退休老干部的酒席正在进行中。 为了表达没有在省城接风的歉意，鲍乾清刚开席就自罚三杯，接着又挨个敬酒三个。 “鲍乾老，你也快六十岁了，这样喝酒太伤身子，心意到了就行，我们也没有抱怨你的意思。我们是退休的糟老头，你是在任的封疆大吏，公务繁忙完全可以理解嘛。” 刘老乐呵呵地劝阻他，又拉着他的手，把他带回座位。 别看刘老已经七十岁了，但他的腰不弯背不驼，脸色红润声音依然洪亮。 鲍乾清在刘老面前毕恭毕敬，就像是个学生。 “刘老是我的老上级，不计较我的失礼，但我更加过意不去。本来邀请你们到临江市谈访民情我就没有照顾好，你们离开时，我连一杯薄酒都没有敬……” 他的话还没说完，刘老就摆手打断。 “我退下来之后很少外出，这一次出去走走还是蛮有收获的，说句实话，临江之行真让我长了不少见识哩。总结此行只有一个字：值！” 其他两位老同志也随声附和。 “这次到临江市调研，让我大开眼界，虽然临江市还有很多不足，但一个不发达的内陆省的边缘县城，能迅速崛起，农工商三大产业均衡发展，这是了不起的成就。” 马老快人快语，连声称赞。 “我也有同感，临江市不但经济繁荣，而且民生也搞的有声有色，到处都是绿色植被，随处可见供人休息放松的小公园小广场、篮球场、乒乓球馆，我甚至感觉临江市民生发展水平不亚于龙都哩。” 陈老紧跟着高度赞誉。 看着你一言我一语的三个眉飞色舞老人，鲍乾清和白国昌的心里却越来越凉。 他们煽动老同志去临江市挑刺找黑材料，没想到却弄巧成拙，三个老同志居然这么喜欢临江市。 白国昌轻咳一声，皱着眉接话。 “老领导，临江发展确实不错，但这样的发展是不是具有可持续性呢？如果丧失了组织原则，利用省里给的扶持政策制造出来的繁荣，算不算是假繁荣呢……” 他的话像是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欢快的场面顿时冷场。 三个老同志看着白国昌没说话，脸上都有几分不快。 他们在领导岗位上工作几十年，居然要被一个后辈指教，当然非常不痛快。 鲍乾清连忙呵斥白国昌，似乎是阻止他继续发言。 “国昌，讲话要实事求是，没有依据不能乱放炮，这样很不负责任嘛。” 其实，他不是在呵斥，而是在给白国昌搭桥，以便白国昌可以继续讲下去。 “首长，我没有乱放炮，事实上各种投诉和检举秦云东的材料有很多，我这么说已经是很谨慎了。” “年轻人要稳重，既然你说有证据，那就拿出几个例子听听。” “例子太多了。比如临江市拒不执行省里统一部署，在城市治理各项运动上消极对抗，秦云东仗着有雄厚资金，大肆在其他地市挖人才抢企业，让其他城市苦不堪言。他还任人唯亲，只要是他的熟人，一个个都身居要职，临江市成了家天下……” 白国昌明显有备而来，滔滔不绝讲了半个小时。 鲍乾清用眼角余光来回打量三个老同志，看到他们的脸色越发凝重，他的心中暗喜。 白国昌见鲍乾清向他使眼色，知道该收尾了。 “牺牲整体利益换取局部利益的损公肥私，这样的繁荣是不是可悲？排除异己大搞一言堂，这样的一把手真的能把临江市治理好吗？” 他用几个反问句结束了自己的演讲，这才表情沉重地低下头。 房间里的人都沉默了。 几分钟后，刘老和颜悦色地发言。 “小白，你说的都是我们之前知道的，正是因为意识到问题严重，我们才去实地调研。走访临江市之后，我有了一些反思，说出来不代表我说的就是正确，大家再一起交流讨论。” 刘老没有拿自己的身份和年龄力压白国昌，而是用谦和的语气给他讲道理。 毕竟是身居高位多年的人，涵养确实高人一筹。 白国昌坐不住了，马上起身微微欠身。 “我是晚辈，不敢当刘老这么说，请刘老尽管批评，我愿意好好学习。” 看白国昌态度诚恳有礼貌，刘老更加要表现出大度。 “你坐下，咱先说第一条，临江市在城市治理运动上消极对抗的问题。临江市是省里批准的改革示范区，明文规定享有例外权力，可以根据自身情况执行省里的决定。对吗？” 刘老没有等白国昌说话，继续说他在调研中听到和看到的百姓反映。 w省为了争取卫生城市达标，强行拆除农贸市场，驱逐摆地摊商贩，统一规划商铺门头，甚至招牌用什么材质，用什么颜色，用什么字体都必须一致。 “当着鲍乾老的面，我说句不中听的话，这是典型的乱作为嘛。你们把菜市场拆了，地摊撵走了，让老百姓去哪里买菜，去哪里吃便宜实惠的早餐晚餐？以民为本怎么体现的？” 刘老语气很平和，但内容却像是针扎。 鲍乾清的老脸顿时涨得通红。 “统一门头就更是莫名其妙。商铺想通过招牌差异化吸引顾客，你们却是在干预市场，扰乱商铺经营，增加他们的负担。我听说全省统一更换招牌是外包给一家公司做，我就不信这里面没有猫腻，建议你们有关部门好好查一查。” 刘老说着轻轻敲了敲桌沿。 “刘老，外包制作招牌是通过严格招投标程序进行的，完全合规……” 白国昌再也听不下去，必须不顾礼节强行插话。 他感觉很纳闷，刘老本来是说秦云东的问题，怎么又转向指责鲍乾清了？ 第576章 挺身为改革者辩护 “小白别着急，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就事论事，又不是批评谁。” 刘老面带不悦地向白国昌摆摆手。 他很不喜欢讲话被人打断。 “我在临江市看到，他们没有限制农贸市场，但卫生和食品安全都有监督。临江市允许摆地摊，但都是有意识错开上下班高峰期，城市交通也没有受到影响，街道卫生也干干净净。” 临江市并没有对农贸市场和地摊放任不管，管理反而更加严格，甚至还有特别门槛，一般人想经营都不够条件。 “临江市把农贸市场和地摊当作扶持下岗工人再就业的途径，不是失业和残疾人口，没资格拿到特许经营牌照，这一下就能解决数万低收入家庭生活问题。这比那些一拆了之不顾民生的乱作为干部，不知道要高明多少倍！” 白国昌哑口无言。 “第二个问题是说，临江市不择手段挖人才抢企业，我们调查的结论却恰恰相反。” 刘老有意无意看了一眼鲍乾清。 “我去了临江市一个产业园，是管委会的副主任接待我。他曾是某地市的科级干部，管理水平很高，但在当地长期得不到提拔重用。后来他通过临江市公开招聘竞争上岗。” 刘老拿出那位管委会副主任的名片推给白国昌。 这位副主任顺利通过三个月的考察期，正式成为管委会营商管理办公室的科长，因为成绩突出，两年后升任管委会副主任，现在是副处级干部。 副主任对刘老说，他升职从没有找过关系，也没有人对他暗示过什么。一切都是按管委会的晋升机制，只要符合所有条件就自动完成晋升。如果不符合条件的，找谁跑官都没用。 这位年轻的副主任深有感触地说，他跳槽到临江市，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小白，这能叫临江市不择手段挖人才吗？还不是某地市不尊重人才，浪费人才导致的吗？抱怨临江市挖人才，还不如反思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为什么留不住人才。” 刘老喝了一口茶，接着又举例临江市收购红星厂。 红星厂本来效益还不错，但是槐荫市把红星厂当作唐僧肉，以各种名目搜刮红星厂的财富。 槐荫市财政缺钱就要红星厂出，决策失误造成的窟窿就让红星厂填，红星厂就算是金山也迟早被掏空。 而槐荫市的当权者不断写条子，往厂里塞入上百个没有才能的关系户做干部，导致工厂的风气被带坏，人浮于事不思进取混日子，产品质量不断下滑。 但是当红星厂需要资金支持，想要进行内部改革，槐荫市不是推三阻四就是坚决反对改革，如此种种恶劣的表现，使得红星厂逐渐滑坡最终一蹶不振。 红星厂五万职工，今年连五千人都不到，几十条生产线只剩下三条。工人们只能拿生活费熬日子，欠债高达数亿元，已经到了资不抵债的边缘。 “秦云东主动承担红星厂的债务，答应补齐拖欠工人的工资，他简直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槐荫市不但不感恩，还好意思指责临江市抢红星厂，这还是人吗！” 刘老越说越气，猛地拍了一掌桌子。 鲍乾清和白国昌都吓得浑身一震。 “刘老，您得到的信息和我掌握的情况出入很大，会不会是别有用心的人故意造谣？” 白国昌勉强挤出笑容，想为槐荫市遮掩过去。 “哼，我亲自去临江市红星厂，亲耳听到季红斌和很多职工对我讲的。难道还不够是第一手资料吗。你掌握的情况无非是槐荫市写的报告，你落实过报告的真伪吗，有没有去红星厂实地调查过？” 刘老一连串的反问让白国昌无地自容。 刘老脸色变得很严肃，他转头看鲍乾清。 “老鲍，鉴于槐荫市的所作所为，而且还在报告上弄虚作假，我建议你们纪委必须调查，这是为国家负责，也是给红星厂职工一个交代！” 鲍乾清不敢再多嘴，只是深深点了点头。 他这是给自己留下回旋余地。 点头可以代表会按刘老的意见办，也可以代表他只是听到了。 鲍乾清打算先糊弄过去，回去拖着不办，时间长了，刘老或许就忘了此事。 没想到刘老还不依不饶。 “我不是开玩笑，这件事我会盯着，如果一个月之内没有反馈，我就会向上面反映情况，请巡视组到你们省督办。” 坏菜！ 白国昌把老头的火气点燃，刘老这是要来真的了。 鲍乾清只好开口表态。 “刘老的调研让我很震惊，我回去就和纪委戚书记商量，必须彻查此事。一个月内给您和社会各界通报调查结果。” 他说着的时候望了白国昌一眼，告诫他不要再多嘴，以免火上浇油。 刘老接着又对白国昌说的秦云东任人唯亲，大搞一言堂，提出自己的见解。 “据我所知，临江市的班子成员来自四面八方，几乎都是秦云东到临江市后才认识的。他从浠水带来的宋天明和辛胜利都没有进入常委，说秦云东任人唯亲，简直是一派胡言！” 刘老还要再说，马老拍拍他的胳膊，让他别激动小心血压升高。 马老接过话茬继续说。 “刘老虽然说得很尖锐，但却都是我们实地调研和查询资料得出的结果。我们都不认识秦云东，自然也不会对他有偏好，所以我们的结论也不存在感情用事。” 马老对秦云东大搞一言堂做出自己的判断。 临江市是改革示范区，很多做法都是前无古人的开创性探索，如果秦云东凡事都征求大家的意见，鉴于每个人的认识水平高低，最终肯定难以统一思想，根本讨论不出个结果。 “秦云东作为最后拍板者，必须拥有决策的权力。否则，议而不决，决而不行，行而无果，那还谈什么改革？” 马老显得很斯文，说话也慢条斯理，但中心思想无疑也是向着秦云东说话。 此时白国昌学乖了，他只是点头，不敢再引出争议性言论。 第577章 不懂知识倒大霉 鲍乾清和白国昌乘兴赴宴。 白国昌给首长沏茶后很郁闷地坐在椅子上发愣。 他以前见刘老时，搬弄是非说秦云东的坏话，刘老当时怒不可遏，似乎恨不得马上就把秦云东办了。 但他们去临江市才两天半，态度马上就出现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这三个老家伙怎么会变化这么大。 鲍乾清看白国昌灰头土脸的样子，脸上露出笑容。 “怎么啦，是不是感到很憋屈？你要透过现象看本质，不被表象迷惑，你的境界就又会上一个台阶。” “首长，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刘老他们就差指着我鼻子骂了，这里面还能有什么别的信息吗？” “赵祥国曾经对你说，那篇评论员文章是刘老他们向上级反映情况，上级撰写要求刊登。但我在宴会上察言观色可以断定，刘老他们还没有向上级报告。” “什么！赵祥国真的帮秦云东骗我们？” 白国昌倏地站起身，一脸错愕。 “不能这么说，或许是秦云东提前预判我们要调查，所以他和闻长河一起做局骗了赵祥国。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最主要的是，我们已经知道上级向我们发出警告，其实是一场骗局。” 鲍乾清依然保持笑容，但笑容寒意逼人。 “您的意思，秦云东策划了骗局……” 白国昌刚说半句就觉得不妥，这样会让鲍乾清下不来台，他马上改口。 “首长，我们是不是重新下文件，调走何铸……” “国昌，你怎么会想到这么蠢的办法。朝令夕改反复无常，下属不知所措，也会对领导的能力产生怀疑。所以今后千万不要这样做，这是做领导的大忌。” 鲍乾清沉下脸，不满地训斥白国昌。 这一次他大意了才栽了跟头，除了丢了颜面并没有伤筋动骨，以后有的是机会扳回一城，不必在意一时的成败。 忽然，他的手机响起来电铃声。 白国昌拿起来看了一眼，把手机递过去 “是楠楠小姐。” 鲍乾清阴沉的脸舒缓很多，他接通电话就听到嗓音沙沙的女声。 “这么晚了也没有见你，今晚还过来吗？” “你开车来接我。” 佳人邀约，鲍乾清怎么能不去。 况且今晚过后，他就没有机会再享受温柔乡，他怎么能留下遗憾。 第二天上午，临江市。 在公安局大楼前，卫敏和洛勇强等人看到秦云东下车，立刻迎上前逐一敬礼握手。 “同志们辛苦了。” 秦云东的目光扫过众人看向卫敏。 卫敏黑了也瘦了，连续多日的奔波，显得非常憔悴。 “为人民服务不辛苦。” 卫敏笑着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秦云东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公安局会议室。 他昨天就接到卫敏的电话，报告说文物走私案和高速公路袭击案都取得了重大突破，请他到市局当面汇报。 现在看到大家喜气洋洋的精神劲，说明的确有了不小收获。 大家都落座后，卫敏想让秦云东讲两句话，但秦云东摆摆手拒绝了。 “同志们都是熟面孔，咱们彼此熟悉，客套话也不用说，你们是这次会议的主角，咱直接开始谈工作。” “那就听秦书记的安排，下面有请洛勇强副局长，也是专案组负责人，通报高速公路袭击案的最新进展。” 卫敏做了一个手势，会议室的灯光逐渐转暗，投影机的光束射向幕布。 幕布上出现两个长相猥琐的年轻男人。 洛勇强用激光笔点了点幕布，向秦云东介绍。 “秦书记和季红斌厂长在高速公路遭遇袭击，那辆汽车的司机和同伙的身份都已经查出，他们是亲兄弟二狗和三狗，中山市七里营人……” 七里营！ 那不是文物走私团伙的老巢吗？ 秦云东和卫敏还曾亲自探访过七里营，并且见到过团伙的老板宁忠诚。 秦云东惊愕地盯着幕布上的照片，虽然不认识照片上的两个人，但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一丝预感。 “这两个人曾经因为打架斗殴致人轻伤被判一年，出狱后没多久，又因为在外省抢劫和故意伤害他人一直通缉在逃。这次袭击秦书记的汽车是他们从外省盗窃的车辆，开车的三狗因为翻车当场死亡，二狗经过救治已经恢复神志。” 洛勇强在医院亲自审问了二狗，经过几天的较量，终于突破他的心防。 据二狗交代，他们在逃期间以职业打手为生，主要替雇主出头报复仇家。犯案前一天，他接到雇主指示，让他对红星厂的厂长实施伤害。 等他们快要赶到槐荫市时，雇主又通知他们，厂长坐一辆奥迪车前往临江市，要求他们在高速公路撞翻奥迪车。 从始至终，二狗只是收到定金后就按要求行事，他没有见过雇主，也不知道雇主的身份，更不知道奥迪车里都有什么人。 洛勇强本来很失望，以为线索就要断了，但他通过检查二狗的手机，看到雇主发给季红斌的照片，终于获得了重大突破。 在投影幕布上出现一张当天季红斌站在办公楼前等待秦云东到来的照片。 “这就是雇主传给二狗的照片，因为雇主不懂数码相机知识，不知道数码照片都存在exif信息，这就为破案打开了一个突破口。” exif，是一种可交换图像文件格式，是专门为数码相机的照片设定的，可以记录数码照片的属性信息和拍摄数据。 洛勇强把图片导入到他的电脑里，点击右键查看图片属性，选择“详细信息”就看到了照片的详细信息。 拍摄时间，使用什么手机拍摄等信息一目了然。 最关键的一点，通过exif信息还可以精准地找到拍摄的位置。 图片属性上显示有纬度，经度，还有高度，只要输入这三组数据，就可以精准查到拍摄者当时所在的位置。 “我根据经纬度定位可以得知拍摄者就在办公楼一楼营销部办公室，这就不难推断出，季红斌照片是内部人员拍照。也就是说，红星厂有内鬼！” 第578章 传奇猎户盗墓人生 秦云东连连点头，赞同洛勇强的推理。 “你知道是哪个部门，又知道内鬼拿的手机型号，是不是就已经锁定谁是内鬼了？” “秦书记说得对极了。我的确是按这个方式查出营销部经理就是内鬼。” 洛勇强向秦云东竖起大拇指。 他很快抓到了那位经理，经过突击审讯得知，经理是被鑫九天收购谈判代表收买，出卖过很多红星厂的销售数据。 鑫九天的人以此要挟他监视季红斌的一举一动，并命令他偷拍当天季红斌的照片。 洛勇强立刻根据口供到龙都抓捕了鑫九天那位谈判代表。 那位代表随后招供，他是奉命行事，下达命令的人是段成峰。 洛勇强又调出段成峰的照片投射在幕布上。 “段成峰是龙都达盛会计师事务所独立董事，他最大的客户就是鑫九天集团。值得注意的是，段成峰是严天庆的外甥。” 会议室里不少人发出一阵惊叹。 很显然，幕后的主使已经呼之欲出了。 洛勇强却遗憾地叹口气。 “段成峰反应很快，在我们要去抓捕他的时候，他忽然就人间蒸发，到目前为止还在追捕中。” 虽然段成峰溜了，但洛勇强通过查询段成峰的通话记录，又有了重要发现。 在秦云东遇袭案之前的一周内，段成峰和龙都慕强物流公司的老板刘大成突然联系热络，几乎每天都有电话往来。再联系红星厂门口和在高速公路追踪秦书记的大货车都是慕强物流公司的车。 洛勇强高度怀疑，刘大成也是共谋案犯之一，因此准备传唤刘大成到专案组讯问。 “现在我们已经全面布控，刘大成想跑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也没有太着急见他，目前还在整理各种证据，争取能问出结果。” 洛勇强汇报结束，秦云东带头为他鼓掌。 “洛副局长工作很有成效，这么快就接近案件核心，到底是老刑侦，出手就不同凡响。” 秦云东给予洛勇强积极评价是为了激励专案组，但他也语带保留，为的是不刺激卫敏负责的文物走私案的专案组。 毕竟侦破文物走私案耗时两年多，是临江市持续时间最长的案件，卫敏承担的压力已经够大了。 但是卫敏显得很沉稳，并没有异样的表情。 “接下来就由我来汇报文物走私案的进展情况。” 卫敏把一张图投射到幕布上。 这是一张复杂关系拓扑图，密密麻麻的矩形方块写着上百个名字或者企业名称。 “我最初接手文物走私案的时候，对案情复杂程度估计不足，没有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因此走了不少弯路。但在专案组同志们不懈努力下，案件原貌基本已经厘清。” 卫敏用激光笔指着拓扑图的中心位置的几个矩形框。 “咱们省历史悠久，地下文物资源非常丰富，这也使得我们省成了文物盗采和走私的重灾区。” 经过两年的数据整理，以及对建国后涉及文物案件的梳理，一个文物团伙逐渐浮出水面。 从上世纪四十年代开始，w省出现了一个文物奇才——天眼丁。 天眼丁是江湖绰号，本人姓丁，原本是个穷苦猎户，三十多岁的时候偶然救了一位跌落崖底的云游道人。 道人在养伤期间，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手把手教猎户通读了《易经》、《撼龙经》、《水龙经》、《宅经》和《葬经翼》。 五经都是古人所着，晦涩难懂，但出奇的是，大字不识几个的丁猎户却一学就会，一通百通。只用了半年的时间就已经把五经背得滚瓜烂熟，还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 道人也深感惊奇，说他天生就是干堪舆风水的人，不出几年就能成为一代大师。 在道人伤愈离开之后，丁猎户为了给母亲治病，就用了学会的堪舆术成功勘测出一座宋代古墓，从中拿到了不少稀世珍品，一举脱贫致富。 丁猎户显示出惊人的天赋，他带着罗盘、立极尺、丁兰尺和寻龙尺到野外转一圈，从来没有空手而归过，总是能发现各个朝代的墓葬。 没用多久，丁猎户已名声大噪，盗墓圈子都把他奉为神明，送他绰号天眼丁。 凭借自己的本事，天眼丁把盗墓行当各门派整合在一起，划分区域又分工协作，成了w省盗墓行业的共主。 十年后，天眼丁得了怪病一命呜呼，算是天降报应。 他死后徒子徒孙按他的规矩一直延续下去直到现在。 “七里营村的宁忠诚就是天眼丁的后人，也是新一代的盗墓门派中的共主！” 卫敏的结论刚说出，会议室里的人大多都露出疑惑的神情。 天眼丁姓丁，而宁忠诚姓宁，怎么可能是天眼丁的后人？ 卫敏仿佛猜出大家的疑问，随即给出解释。 “天眼丁半辈子偷坟掘墓不得好死，他的后人担心霉运会连累子嗣繁衍，所以改姓避祸。丁的上面加宝盖头，也说明他们对阴宅和阳宅都很有研究。” 卫敏说得很详实，众人都听得入了迷。 秦云东不由暗赞，这么复杂的盗墓史能梳理出来，卫敏下的功夫够深了。 卫敏继续讲到，宁忠诚因为是共主，所以掌握了产业链所有环节。 从勘测、盗墓、销赃到分赃，都是宁忠诚拍板进行分工和指派人手参加。 他既是策划者、实施者也是仲裁者，享受最大利益者。 洛勇强觉得难以置信。 “我听说宁忠诚是咱们省头号的排水管道工程公司的老板，他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干盗墓这样风险极高的生意呢？” “因为这是宁忠诚家族的传承，由不得他做或是不做。况且，排水工程只是冷门行业，赚钱不多，怎么比得上贩卖文物赚钱多呢？” 宁忠诚的公司辛苦一年只不过是销售额过亿元。 而盗取一座高价值的古墓文物，就可以轻松超过这个数目，而且还不费太多事。 对于宁忠诚来说，算得上超高性价比的买卖。 秦云东随即问了最关心的问题。 “杨期是宁忠诚的亲戚，他是盗墓团伙的一员吗？” 第579章 两个案件接近尾声 卫敏知道秦云东和杨期过去关系很好，所以才会对杨期格外敏感。 “虽然现在还没有证据，但从历史上看，杨期也是天眼丁的后人，极有可能也参与过文物走私。” 秦云东对卫敏的结论不以为然，但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为了不打扰卫敏的汇报进程，秦云东示意卫敏继续讲下去。 卫敏介绍完宁家盗墓的历史，这才开始进入文物走私案的正题。 其他省文物走私像是军阀割据，门派划分地盘，各自在各自的地盘实施团伙作案，只要不越过边界，门派之间就相安无事。 w省的文物犯罪形式完全不同。 整个省形成了一个复杂的协作网络，各个门派像是分公司，虽然可以单独行动，但盗取大墓的大活必须听从宁忠诚的指挥。 依靠宁忠诚家传的堪舆能力，他往往能准确找到具有一定规模的古墓，并且抽调各门派技术骨干组成小组实施盗墓，成功后他会按照事先规定的价目表分配给参与门派利益。 因为他具有寻找大墓的本事，组织调度有方，分配利益也算公道，而且控制着文物销售网络，因此各门派愿意服从他的指挥。 “七里营的文玩交易市场，其实是在销售价值不高的赃物，宁忠诚建立了洞天轩文玩连锁店，通过伪造凭据销售中档文物。而高价值文物无法洗白，只能走私渠道，将赃物流往海外。” 卫敏用了半个小时才汇报完宁忠诚的销售网络。 秦云东摸了摸下巴。 “也就是说，素琴在龙都洞天轩买了一些文物，洞天轩才把她介绍给了宁忠诚？” “是的，很多有钱人法律观念淡薄，根本不问文物出处，这就成了宁忠诚销赃的又一条便捷途径。” “前一段时间素琴邀请你去沿海市，是不是又见到了宁忠诚？” “宁忠诚很狡猾，外出销赃的事从来不亲自前往。这次带着文物去素琴家的人，是洞天轩沿海店的老板，以及宁忠诚身边的那个耗子。” 卫敏在素琴家和两个文物贩子见了面，特意还请他们吃饭喝酒。 因为素琴又买了两件价值过千万的元代瓷器，两个文物贩子完全没有戒心。 在喝多的情况下，吹嘘他们什么类型的文物都有，想要什么都能搞到。而且他们也收文物，只要是真货，他们开出的价格也比别家要高得多。 卫敏趁机提到她祖上收藏了一件明代文徵明的书画，想要换一套两居室的房子。 耗子的眼睛马上亮了，他说如果是文徵明的真迹，别说一套二室一厅，就是一栋别墅也不在话下。 卫敏装作又惊又喜，约好回中山市后再联系。 但她提出一个要求，必须鉴定是真品，必须当场给她结算。 “我从省文物研究所秦双保所长那里知道，文徵明大尺寸作品至少也要五千万以上，这么大的金额，宁忠诚一定会亲自到场。只要交易达成，他就会掉入陷阱中。” 因为就要看到胜利的曙光，卫敏的双眼都在放光。 秦云东沉默片刻，做了总结发言。 “看样子，两个案件已接近尾声，同志们再辛苦一段时间，宜将剩勇追穷寇，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这无疑是领导认可了两个专案组的工作成果。 会议室里随即响起掌声。 卫敏却敏锐地察觉，秦云东似乎有话没说出来。 开完会，秦云东和卫敏下楼分别坐上汽车回市委，十一点要举行欢迎会，迎接新任纪委书记樊向阳到任。 虽然赵祥国转做省电力公司副总经理，但樊向阳没有受影响，依然在照组织部长的陪同下来到了临江市。 秦云东保住何铸不被调走，他也不能什么事都按自己的想法做，即使他很反感樊向阳，却也只能接受人事任命，按规矩给他举办欢迎会。 随着组织部长宣读完任命，秦云东不冷不热地说了一番欢迎词，接着就轮到樊向阳表态。 樊向阳拿出发言稿，先是说了感谢组织信任和培养，会全身心投入新工作的开展。 “在未来的日子里，我将廉洁奉公，严格遵守组织纪律和规矩，做到公私分明、清正廉洁，以实际行动获得大家的信任和认可……” 何铸和蒋廉的嘴角都稍稍撇了撇。 他们都知道樊向阳是什么人性，他的表态简直就是笑话。 “……监督是纪委的核心职责。我将加强对临江市各项工作的监督，及时发现和纠正问题，严肃查处违纪违法行为。将以零容忍的态度，深入推进反腐败斗争，加速清理所有遗留的案件，为临江市的发展创造清正廉明的大环境……” 蒋廉拿起茶杯战术性喝茶，眼角余光瞟向秦云东。 听话听音，樊向阳说的清理遗留案件，肯定包括卫敏两年前被调查尚未定性的案子。 这小子暗藏杀机，看来已经磨刀霍霍要在临江市举刀立威了。 秦云东却面无表情，听完樊向阳的讲话不置可否，只是看向组织部长。 “如果你没有别的叮嘱，那欢迎会就结束，中午咱们在食堂举行一个欢迎宴会，你如果不忙的话，吃完再走。” “我是没有口福了，下午还有一个重要的电话会议，现在就要赶回去。” 组织部长对秦云东微笑摇手。 他知道秦云东不好惹，也能感觉出秦云东对樊向阳并不欢迎。 万一欢迎宴会上秦云东出什么幺蛾子，他在现场实在不好办。 临江市不能久留，还是早点躲开。 于是欢迎会草草收场，秦云东和众人送走组织部长，让何铸和宋天明陪樊向阳熟悉环境见一见各部门的同事。 他带着卫敏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秦书记，樊向阳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不是分明要针对我吗？” 卫敏气哼哼地坐下，脸上乌云密布。 “你别多心，也用不着有心理包袱，踏踏实实工作，市委对你还是一如既往支持和信任。” 秦云东接过夏丰沏的茶，亲手递给卫敏。 第580章 盘着卧着喝着挺着 “能把我的问题解决，但戚书记就是拖着不办，现在就要被人利用大做文章，我怎么能踏实工作我知道你和班子成员对我都很信任，但樊向阳却未必。我几次向省纪委反映情况，希望他们？” 卫敏捧着茶杯发牢骚，委屈得几乎要掉下眼泪。 “你不要抱怨戚书记，这不是他的问题。他给我说过，他已经报了结案材料，但鲍乾清就是不批，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秦云东叹口气。 鲍乾清下指示，必须要把检举的每件事查清楚。哪怕戚书记已经做出查无实据的结论，鲍乾清还能不断鸡蛋里挑骨头，让纪委继续查。 谁都知道鲍乾清就是要留着一个把柄攥在手里，随时可以作为一张牌打出去。 即使大家都心知肚明，鲍乾清却说得冠冕堂皇，他这是要为组织和卫敏的清白负责。 权力落入小人手里真可怕，压制操控都不显山露水，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又让人无可奈何。 卫敏虽然生气，但也不想让秦云东太为难，于是主动转移话题。 “云东，我看你在听取案情汇报时，似乎有话不好直说。现在只有我们两个在，能不能告诉我？” “你的目光很敏锐嘛，我认为这两个案件有交集，当时想进一步讨论，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妥，可能会影响你们办案的注意力，所以我才没有说出来。” “你怎么会知道两个案子有交集？” “袭击我的二狗和三狗是七里营人，又参与了慕强物流对我和季红斌的行动，我不相信这二兄弟真的和慕强公司老板刘大成没有关系，而且我还怀疑刘大成和宁忠诚也有关系。” 秦云东没有真凭实据，完全靠着自己的预感和直觉。 “最初我和洛勇强也认为七里营是走私团伙的老巢，二狗应该脱不了干系。但我们调查后并没有发现二狗兄弟和宁忠诚、刘大成有关联。我的大书记，这次你有可能是真想多了。” 卫敏自己先笑起来。 她解释说，她查过二狗和三狗两次伤人案件，都是见财起意，受害人和宁忠诚、刘大成没有恩怨，甚至互相不认识，所以也不存在二狗和三狗受人指使。 “二狗和三狗伤人案件不能只看卷宗，他们做打手的都不会随意出卖老板，办事都会抗下所有罪责，所以你们最好调查一下被害人的社会关系。” 既然秦云东发话了，卫敏还是愿意服从命令，她答应回去马上着手调查。 “云东，中午欢迎宴我就不参加了，腾出时间回去调查。” 卫敏其实是找借口，她实在不愿意再见到樊向阳。 秦云东也知道她的心思，没有迟疑就点头答应了。 十二点整，市委食堂二楼包间。 欢迎樊向阳的宴会正式开始。 除了卫敏之外，常委悉数到齐。 樊向阳似乎觉察卫敏是有情绪才不出席，他很不高兴，觉得卫敏是在故意挑战他。 “秦书记，卫敏同志做了这么久的政法书记兼局长，上午参加欢迎会，中午却不一起坐坐，是工作繁忙呢，还是对我本人有意见？” 樊向阳阴阳怪气地发泄不满。 “卫敏手上有两个重要的案件要处理，她能在繁忙中参加欢迎会，说明她对你没有什么看法。只要你能本着信任和尊重去对待临江市的同志，谁能对你个人有什么意见？” 秦云东看似是对樊向阳做解释，其实是在对他发出警告，不要在临江市找麻烦。 “我来之前鲍省长和我亲切会谈一个小时，给我很多鼓励和支持。我向他表态，只要临江市有违纪的干部，我不管他权利有多大，后台有多硬，一定不徇私情一查到底。所以我也不会在乎谁对我有意见。” 樊向阳故意提高嗓门，就是要让宴会上的人都能听到。 他无疑是在宣告，只要有鲍乾清撑腰，他到临江市就是钦差大臣，对谁都不会放在眼里。 常委们面面相觑。 樊向阳居然在秦云东面前大放厥词，似乎是警告秦云东别打算护着卫敏，他根本不吃这一套。 这在临江市还是第一次碰到敢直接挑战秦云东权威的人。 樊向阳真是头铁啊。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都看向秦云东。 秦云东微微一笑，没说什么，转头看向蒋廉点点头。 “老蒋，开始。” 常务副市长蒋廉随即起身致祝酒词。 “今天下午还要工作，咱们以茶代酒。同志们，共同举杯祝贺樊向阳同志到临江市工作。干杯！” 蒋廉只说了一句词就结束发言，明显也是对樊向阳很冷淡。 “慢着！” 秦云东忽然挥手阻止大家喝茶。 “向阳同志今天只是熟悉情况，不需要正常工作，他可以喝酒，而且樊向阳同志向来吃饭必喝酒，我们必须要照顾新任的纪委书记。来人，给向阳拿两瓶酒。” 秦云东说得慢条斯理，还看着樊向阳笑。 宋天明听令马上走到门口叫服务员上酒。 樊向阳以为秦云东是在向他示好，跟着笑起来。 “秦书记太客气了，我酒量也没有那么大，一瓶酒足够了。” “你的意思是，我说错话了，必须按你的要求办？” 秦云东依然笑着看他，但是笑容里已经有了寒意。 这就叫官大一级压死人，而且是压得死死的。 樊向阳霎时间慌了手脚。 虽然他狂妄叫嚣几句，但那只是为了震慑立威。 真要是和秦云东杠上，一把手有的是办法让他在临江市寸步难行。 “秦书记，您怎么会错呢，我一定按您的指示办。” 虽然有鲍乾清撑腰，但强龙不压地头蛇，到了临江市，樊向阳也得盘着卧着喝着挺着。 “向阳同志，你别说的像是受多大委屈似的。我早就听说你很喜欢喝酒，一天不喝就浑身无力，我还听说你特别能喝，一瓶不醉两瓶不倒，现在让我们开开眼，看看你这位酒仙的实力。” 秦云东语带嘲讽，直接挖苦樊向阳就是个酒囊饭袋。 第581章 如假包换的狠人 樊向阳非常尴尬。 此时他才知道自己已经惹怒了秦云东。 摆在他面前只有两条路。 要么，不要脸面求饶告罪；要么就是硬撑着把酒喝了，而且还要一直喝到秦云东叫停为止。 樊向阳怎么可能求饶。 他好不容易攀上鲍乾清这棵大树，给鲍乾清当枪使也是荣耀至极的机会，他绝不会让鲍乾清失望。 那剩下的也就是豁出去喝酒了。 看着摆在他面前的两瓶老白干，樊向阳咽了口唾液，他横下一条心，拼死也要让在座地看看他是一条好汉。 樊向阳打开瓶盖，把酒杯倒扣，拿起酒瓶仰脖直接往嘴里灌。 所有人都看傻了。 樊向阳这是在赌气啊。 秦云东默不作声看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本来也不想把关系搞僵，但他也没有退路。 樊向阳自己把人头送来，秦云东不接就是丢份，只有接下来才能立威。 如果秦云东收拾不住樊向阳，班子成员就会出现意志动摇的不坚定分子。 一旦有人投靠樊向阳，那就会让派系之争在临江市生根发芽。 现在他就是要让在座地看看，谁敢挑战他的权威，他就会让谁知道他是个如假包换的狠人。 何铸感觉心里痛快，他拿起一根烟点上，惬意地看着樊向阳出丑。 蒋廉却觉得此事不妥，毕竟樊向阳是省里派来的干部，如此羞辱他会让矛盾进一步升级。 看樊向阳已经喝了六七两酒，蒋廉向宋天明使了个一个眼色，要他去阻止。 宋天明是市委办公室主任，不是常委，他出面劝阻无论能否劝住，都不会让大家更没面子。 宋天明会意走到樊向阳身边。 “樊书记，你悠着点啊，秦书记让你喝酒是爱护你，这样喝酒伤身子啊。” 宋天明边说边抢夺酒瓶。 樊向阳表面上挣扎了一下，但还是就坡下驴让宋天明拿走了酒瓶。 秦云东也没阻止，他知道点到为止，达到目的就行了。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不能图一时痛快，当着众人的面让樊向阳丢尽颜面会起副作用。 立威做到了，但班子成员会对他只剩下恐惧，今后很可能会让自己变成孤家寡人，工作和事业也将孤掌难鸣。 “向阳同志真是好酒量，但是今后最好工作时间不要醉酒。酒精会阻碍一个人的理智判断力，做出冲动不顾后果的事，终究害人害己。” 秦云东说这番话的时候，扫视着在座的班子成员。 明显不只是给樊向阳说，也是给其他人提了一个醒。 “秦书记……我遵照你……你的指示……今后工作……时间不喝酒……” 樊向阳一口气灌下去一斤酒，此时酒精已经上头，他身子打晃口齿不清地做出保证。 不过，樊向阳心里是清楚的，如果不尽快表态和解，他永远就别想在临江市混下去，更别说能接近秦云东获得黑材料的机会。 “你的态度很好，但也不是真不能喝酒，外事接待工作、上级到访、和下属以及百姓拉家常，有时候也需要喝酒应酬。我只是请你注意把握喝酒的尺度，不要越界。” 秦云东淡然地做出纠正。 他再一次对看樊向阳发出警告，也是明显暗示。你来临江想干什么，我心里有数，如果想掰手腕就要先掂量自己的斤两，不要找不自在。 “好的……秦书记……我……我不会越界……” 话还没说完，樊向阳瘫软倒地。 一场欢迎酒宴，樊向阳本来想仗着鲍乾清给临江市干部来个下马威，没成想却自取其辱，他感觉无法下台，只能用装醉躲过接下来的难堪场面。 下午上班后，秦云东来到何铸办公室。 在办公室里，除了何铸之外，还有副市长李卫华和交通集团董事长楚采臣。 刚一见面，楚采臣就笑着打趣。 “秦大书记，听说你在中午狠狠收拾了樊向阳，好大的官威啊。” 楚采臣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 “老何，你啥时候嘴这么快了，怎么把班子里的事到处讲，有违反组织纪律的嫌疑。” 秦云东和李卫华握了握手，坐在单人沙发上。 “你可冤枉我了，不是我告诉采臣的。现在小广播太多，一不留神就传得沸沸扬扬的。” 何铸辩解着把一杯茶递过去。 “的确不是老何给我说的，老何的组织纪律观念一天比一天强，他和我喝酒几乎不提班子成员任何小道消息。这一点我向您保证。” 楚采臣本来是开玩笑，看秦云东没有笑，以为惹秦云东不高兴了，赶忙替何铸证明。 “不是最好。临江常委是核心决策层，内部有矛盾很正常，但是如果被外人四处传播，影响就会非常恶劣，也会让常委们很被动。老楚，今后你也要自觉抵制这样的消息。” 秦云东嘱咐了一句就算翻篇了。 楚采臣是人尖，打个招呼他就明白其中的深意，用不着啰嗦。 秦云东喝了一口茶，转而又关心地问李卫华。 “你才来两天，家眷都接过来，你父亲开的餐馆开业了吗？” “我家里一切都好，感谢你的照顾，我爸的餐馆这两天就要开张，他现在比我都忙。” “呵呵，老人家忙点好，如果天天无事可做，吃饭睡觉看电视，那就会衰老得很快。” 两人聊了几句，很快把话题转移到正题上。 临江市交通投资公司升格为集团已经一年了，但前前后后折腾了两年还是没有按秦云东的计划完成海外上市。 这次秦云东要和他们开个会，彻底解决其中的问题。 “我们集团和叶氏投资合作，由他们负责安排我们的上市计划，我们也是按要求配合他们完成现代企业制度改造。i国际标准已经通过、会计制度也按西方国家的要求做了调整，但人家的股市还有很多严格要求，我们要是逐一完成，恐怕至少还要等三年。” “三年？拉倒，我决不允许再等三年，今年必须给我上市！” 秦云东急了，他瞪着眼睛拍了桌子。 第582章 临江市有一条铁律 李卫华笑起来：“我似乎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暴躁。” 在李卫华的印象里，秦云东向来温文尔雅，从容淡定。 “云东也是人，又不是神仙，最近压力太大，脾气难免急躁了一些。” 何铸怕李卫华多心，笑着在一旁解释。 秦云东和汤维汉达成过对赌协议，临江市的年gdp必须超过百分之五十，否则就自动辞职。 但是临江市的很高，想要达标难度非常大。 除了东区基础建设迅速上马之外，还要寄希望于红星厂等几个大型企业能迅速复兴，再有就是推动有能力的企业成功上市。 作为临江市最有希望海外上市的一批企业中，交通集团规模最大，更有规模效应。 因此秦云东一直对交通集团寄予厚望，当交通集团一直迟迟不能产生结果，秦云东着急上火也是情有可原。 “gdp增长百分之五十！我的乖乖，这可是超高难度。云东，你真不应该用这么大的筹码对赌。汤维汉是老狐狸，你赢了，对他政绩有好处，你输了，他正好可以把你取代。不明智啊……” 李卫华轻轻摇摇头。 他难以置信秦云东会做出如此鲁莽的决定。用自己的前途作抵押，把自己推到悬崖边缘，简直是愚蠢。 “我当时也没有办法，省里下文件阻止我的收购行动。我总不能错失为临江市带来升级的机会，也不能看着好端端的红星厂就这样分崩离析。” 秦云东无奈地耸耸肩，拿起水杯。 “你说的升级是产业升级？” 李卫华似乎被触动了敏感神经，一下子坐得笔直。 “呵呵，老李到底是经济专家，一说就明白，我说的正是产业升级。” 秦云东点点头。 临江市从当初的临县算起，已经连续快速增长了六年，秦云东从数据的变化上已经感觉到潜在的危机。 矿产资源、初级加工业、劳动密集型产业和低附加值产业，正慢慢逼近潜能极限。 当然，临江市现在的产业继续维持增长十年八年不成问题。 而秦云东到时候很有可能就不在临江市工作，尽可以躺倒享受增长的红利，安安稳稳地获得晋升提拔。 但秦云东偏偏不安分。 他想的是要为临江市负责，设计的是百年大计，希望给这座城市带来永续发展的活力。 李卫华拍拍秦云东的肩膀，高兴地连连点头。 “我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正在尝试做出大模型，没想到你已经开始实施了。我可以一边理论创建，一边实际操作。真是走大运啊……” “老李，先不说产业升级的事，这个话题聊起来几天几夜也说不完。咱还是说说交通集团上市的事，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楚采臣打断他们的对话，他表面上嘻嘻哈哈，其实也早就上火。 李卫华摘下眼镜，轻轻吹了一口气。 “目前最快捷的办法就是买壳上市。”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秦云东和何铸彼此看了一眼，脸上露出笑容。 买壳上市就是利用某些上市公司经营管理不善，业绩长期亏损的时机，进行收购而快速实现上市的目标。 “我长期关注欧美股市，现在手里掌握了一部分夕阳产业的上市公司数据，收购价格方面还能接受。” 李卫华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一个excel文件，里面有上百条数据，基本涵盖了欧美多个国家的垃圾股。 “真有你的，难怪云东把你当宝贝，一出手就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何铸喜出望外，凑过去和楚采臣一起仔细看。 “既然你已经提前做过功课，又对金融非常熟悉，今后就由你接手上市管理工作，楚采臣全面配合。” 秦云东立刻做出决定。 “这样似乎不妥，上市工作一直是蒋廉市长在抓，现在让我负责，老蒋那边……” 李卫华显然很有顾虑，他刚到任就抢了蒋廉的差事，怕蒋廉没了面子会不高兴。 秦云东摆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在临江市有一条铁律，无论是谁，不能达成目标就必须从岗位上下来。你不用担心老蒋有想法，他心胸没那么狭窄。再说老蒋负责的项目太多，他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管上市的事，对，老何？” “是的。”何铸点点头，“我们班子成员都知道铁律，能者上庸者下，主要以结果论英雄。做不到就要让贤，这都是为了工作，不牵扯个人面子，谁也不会有什么想法。” “临江市能发展得这么好，果然是有与众不同的地方啊，我喜欢这样的氛围。” 李卫华非常感动也非常喜悦。 能干事的人，大概都会积极支持秦云东定下的规矩。 “事不宜迟，老李和老楚今天就飞沿海市见叶安夏，把买壳上市的思路和他沟通一下。他也是这方面的大师，你们合作一定会事半功倍。” 秦云东说干就干，根本不给李卫华再思考的机会。 解决了人事安排，秦云东随即离开何铸的办公室，坐进车里时又拨通了卫敏的电话。 “云东书记，我在开会，你有何指示？” 卫敏正在和洛勇强等专案组成员开会，看到是秦云东的电话，卫敏走出会议室。 “卫局，我打电话给戚书记说了你的事，他让我们俩去省城。今晚不要安排别的事，我们一起去，明天一大早到省委开会，专题研究你的案子。” “云东书记……我……谢谢……” 卫敏突然眼圈发红，声音有些哽咽。 秦云东说得很简单，但卫敏能猜出秦云东肯定费了不少口舌甚至说了狠话，这才让省里如此重视。 为了能让卫敏不再困扰，秦云东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卫局不用客气，你是我的下属，我没有第一时间帮你清理，留下这个尾巴两年，这是我的疏忽，我要向你致歉。” “云东书记，你别这么说。你天天都那么忙，多少大事都要你亲自处理，我这是小事，其实不该这么麻烦你的。” “好啦，咱们之间就不要来回客气，我现在要去临江东区视察，没时间多聊，晚上七点我去接你。” 第583章 关键证人失踪 晚上七点三十分，奥迪车在高速公路飞驰。 秦云东和卫敏坐在车后座，他接上卫敏就一直电话不断，没有时间和卫敏说话。 卫敏看向车窗外有些心疼。 秦云东太忙了，铁打的汉子也禁不住几年高负荷工作，他这样干下去能吃得消吗？ 今晚卫敏特意穿着崭新的警服，威严中还有几分帅气。 明天将是她人生的一个隘口，卫敏当然非常重视，同时她也很忐忑，不知道命运的齿轮会如何拨动。 终于，秦云东挂断电话。 “不好意思哈，敏姐，我电话太多，你吃晚饭了吗？” 秦云东边说边拿出充电宝给手机充电。 在非公开场合，秦云东对卫敏的称呼就没有那么官方，叫姐更能体现两人平等的关系。 “我……我喝了一碗粥……云东，别叫我姐了……” 卫敏看看开车的夏丰，低声提出请求。 虽然秦云东的确比她小，但女人都不喜欢自己的年纪听上去很大，尤其是面对自己喜欢的男人。 秦云东一愣，转而就明白卫敏的心思，不由微微一笑。 “行啊，那我以后叫你阿敏。你只喝一碗粥怎么能行，平时工作量大，喝粥提供不了所需的营养。等到了省城，咱们再吃点夜宵。” “嗯，随你……” 卫敏低下头，说话声音软绵绵的。 她心里暖洋洋的，恍惚间觉得秦云东就是自己的男朋友，真想靠在秦云东肩膀上好好睡一觉。 “阿敏，你打电话的时候说正在开会，是研究下一步行动吗？” “你猜错了。我和洛勇强正按你的指示追查二狗伤人案件的受害人。” 卫敏抿嘴一笑，转头看秦云东。 借助高速公路对面行驶的汽车灯光，可以清晰地看到秦云东帅气的侧脸。 “有结果了吗……” 秦云东很感兴趣，转头看卫敏。 两个人四目相对，都感觉心神一荡，同时转头看向窗外。 “我们的确发现了问题，二狗和三狗打伤的第一个人是别的省过来做生意的商人，同时他也是外省文物贩子头目的小舅子。虽然他没有参与过文物买卖，但就是因为要警告外地头目就把那位商人打伤。” “呵呵，看来我的直觉还是准的。如此看来，那两个兄弟应该就是宁忠诚的打手，属于文物走私团伙外围组织。也由此可以推断，刘大成的慕强物流也参与了文物走私。” 秦云东高兴地打了一个响指。 这条线索一旦打通，两个专案组就能合并办案，必然会大大推进侦办的速度。 “云东，我都纳闷了，你是怎么知道二狗和三狗是宁忠诚的打手呢？” 卫敏再次转头看向秦云东。 “很简单，我是按人性推论出的结果。七里营是走私团伙的老巢，二狗兄弟俩又绝非老实巴交的农民，怎么可能不加入宁忠诚的团伙呢？” 秦云东分析，二狗和三狗大概是没有什么才能，还是不服管教的混子，所以宁忠诚才没有把这兄弟俩纳入团伙。 但宁忠诚还是利用他们混不吝的个性，雇请他们成为团伙外围打手专门干脏活。 “你的意思是二狗的供词是瞎编的，为了骗洛勇强？” “大概是半真半假，他大约做打手的同时也接私活，所以刘大成才会雇佣他们对季红斌下手。” 秦云东习惯性地摸摸下巴。 由此看来，刘大成将会是一个关键角色，只要全力以赴攻破刘大成的心理防线，无论是宁忠诚还是严天庆都难逃恢恢法网。 “告诉洛勇强，不要再拖延了，立刻行动抓捕刘大成，不要失去这个重要线索。” “好的。” 卫敏顺从地打电话给洛勇强转达秦云东的指示。 洛勇强却叹口气说刘大成失踪了。 “失踪了？你不是派了专人监视吗，他们是怎么搞的！” 卫敏心头火起，忍不住开始发脾气。 “卫局，那四位同志都正在医院抢救生死未卜，你就不要再苛责他们了！” 洛勇强突然吼叫着替下属打抱不平。 原来四位侦查员一直轮班监视刘大成，就在今天中午，刘大成到一家饭店吃饭，两位侦查员分别监控饭店的前后门时被身份不明的人从背后偷袭，被棍棒猛击后脑生命垂危。 另外两个在宾馆休息的侦查员同样没有幸免，他们点的外卖被人下毒，幸亏发现得早被及时送往医院，现在同样昏迷不醒。 因为洛勇强嗓门很大，秦云东也能听到他说话，于是伸手接过卫敏的手机。 “洛勇强同志，你怎么对卫局这样的态度？刘大成以前是混江湖的，自己也吃过牢饭，本来就阴险狡诈又下手凶狠无情。你首先没有重视起来，提醒侦查员提高防范意识，这是你的失职，怎么还要对卫局大呼小叫？” 秦云东态度很严厉，洛勇强一下子没了脾气。 “秦书记，我……我检讨……你批评得对，是我失职……请向卫局转达我的歉意。”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是你的传声筒吗，要说你自己说。” 秦云东把手机塞回卫敏的手里。 卫敏换了左手把电话放在耳边。 “勇强，我知道同志们遇害你心情不好，没有责怪你对我的态度……” 卫敏说着，右手勇敢地拉住秦云东的手。 秦云东的手僵住了，但他也没有挣脱，任由卫敏的手握着。 “勇强，你现在就去龙都，请当地的同志协助追查刘大成，查抄他的家和慕强物流总部，同时去鑫九天总部，把他们和慕强物流相关的文件和财务凭证统统扣押。” “卫局，我会执行你的命令，但去鑫九天扣押资料会不会打草惊蛇……” “蛇早就惊了，不然段成峰也不会潜逃，你去也未必能查到什么。我只希望把压力传导到严天庆身上，让他知道警方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要讨个说法。” “明白了，我马上动身去龙都。” 看卫敏挂了电话，秦云东刚想缩回手，不料卫敏却稍稍用力不让他闪躲。 第584章 濒临生死绝境 “云东，谢谢你出面维护我的权威。但我理解勇强的心情，以后内部的事我能处理好，你不要再批评勇强了。” 卫敏凝视着秦云东，手指轻轻在秦云东的手背上滑动。 “罗勇强是你的下属，你想维护他，但你是我的下属，我也会维护你，这也请你理解。” 秦云东看着开车的夏丰背影，左手把卫敏的小手轻轻握在手心里。 卫敏靠向椅背，微笑着闭上眼，享受着和秦云东的肌肤之亲。 在这一刻，她特别满足。 与此同时。 晚八点二十分，龙都郊外双龙山。 刘大成坐在深山的一个山洞里独自喝着闷酒，望着面前的篝火发呆。 他是老江湖了，早就觉察到这几天有人跟踪他，但他一直不动声色地照常出行，暗地里却让手下人反跟踪查清楚盯梢人的数量和活动规律。 刘大成不知道盯梢人是谁，也不知道受谁指使跟踪他。 但他预感到大事不好，肯定是高速公路袭击季红斌的事败露，不是警方就是严天庆派来灭口的杀手。 无论是谁，刘大成都不会有好下场，因此他决定中午摆脱跟踪。 但刘大成也留有余地，他特别交代马仔不要杀害跟踪人，以免结成死仇。 现在他躲在深山里，准备了三个月的生活物资，耐心等待风声松一些再想办法逃出国。 “大哥，严老板打电话找你。” 一个马仔匆匆走进山洞向他报告。 严天庆？ 刘大成听到这个名字就气得牙根痒。 都是这个家伙害得他丢了公司，有家不能回，现在像丧家之犬东躲西藏。 “走，我倒要听听他还想怎么说。” 刘大成喝了一口酒，起身大步走出洞外。 因为山洞里没有信号，刘大成的手机由手下马仔拿着在洞外接收信息，给他报信。 刘大成接过洞外马仔递过来的手机，站在一块巨石上。 “严老板，没想到你会亲自给我打电话，真让我荣幸之至啊。” 刘大成大声笑着寒暄，显示出一切尽在掌握的信心。 “大成，你今天太鲁莽了，干掉四个条子，你把事情惹到无法收场，也会牵连到我的公司。” 严天庆语气阴森，听得出他颇为不满。 “严老板这么说我就听不懂了，你让我害季红斌才惹出来这么多麻烦，怎么？我想保护自己就变成了我惹事。按你的意思，我就应该被抓走挨枪子，你才觉得是满意的结果吗？” 刘大成第一次敢挺着腰杆回怼严天庆，心里格外舒爽。 反正现在自己也没有了公司，也不用求着严天庆给业务，这就叫无欲则刚。 “刘大成！你不要放肆！明天立刻去投案自首，自己扛下所有的事，否则……” “姓严的，你特么还装什么大瓣蒜呢。老子被你害成这样，你还不罢手，居然让老子替你去死，你特么的也太欺人太甚了。” 刘大成气得破口大骂。 “严天庆，反正老子是光脚不怕穿鞋的，赶快给老子一个亿，不然的话，信不信我去警局把你的丑事都交代干净，让你有命挣没命花！” 刘大成彻底豁出去了，露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混混本色。 反正他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也不怕严天庆有什么办法威胁他。 “刘大成，你以为我是吓大的吗？我的能量不是你这种低档货色能想象的。无论你告我什么，我都会安然无恙。别觉得我拿你没办法，你就猖狂。我命令你收回你说过的话，老老实实按我说的去做。” 严天庆仗着钞能力结交各式各样达官显贵，非常自信自己绝无危险，所以他对刘大成的威胁毫不在意。 “严天庆，我不相信你能把我怎么样，想让我用命给你洗白，你这是白日做梦！” “好，我给你机会你不要，那就是你自掘坟墓，下辈子再见。” 严天庆说完就挂断电话。 刘大成仰天大笑。 他过去见严天庆都是低头哈腰，像狗一样没有半点尊严，现在他终于把多年的恶气出了，感觉身心无比通畅。 嘭！ 突然，他的后脑受到重击。 刘大成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向前踉跄两步，只觉得天旋地转。 刘大成手摸后脑，只觉得湿乎乎黏糊糊的，紧跟着就是一股血腥气味。 他艰难地转过头，发现居然是他的两个随扈，各自拿着一根铁管，狞笑着盯着他。 “为……什么……” 刘大成咕哝一句就瘫倒在地。 “大哥，不好意思，你已经失势，我们只能跟着严老板混了。他说过只要你服从命令，我们就要替他执行家法，那就别怪我们哥俩不客气了。” 一个随扈手舞铁棍慢慢靠近刘大成。 “求求你们……别动手……我现在……听严老板的……” 刘大成吓得失禁，刚才的豪气已经被哀求替代。 他现在才知道手下人早已经被严天庆买通，自己已经成了孤家寡人。 “来不及了，严老板已经下达诛杀令，大哥，你配合一下，我们干完活还要去领赏金哩。” 随扈说着高高举起铁管，脸色无比狰狞。 刘大成此时的意识已经模糊，看着随扈要下手却像一滩烂泥动弹不得，眼睁睁只能等死。 噗！噗！ 两声沉闷的声响。 巨石上的两个随扈应声而倒。 刘大成惊讶至极，他大口喘着粗气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却只能躺着看满天星辰。 忽然，一个戴着面具的脸挡住了夜空。 “我救了你，你的命是我的了。” 面具人的声音沙哑，还带着金属音。 他肯定是用了变声器。 “你……你为什么……救我……” 刘大成说话含混不清，像是梦呓。 “因为严天庆想让你死，我就必须让你活下去，还要让你亲手结果了他。” 面具人虽然用的是变声器，但还是能听出他在咬牙切齿。 第二天上午九点，省城。 秦云东和卫敏准时来到省委贵宾室门口。 “无论出现什么状况，你都要保持冷静，冲动只能把事变得无法收拾。” 秦云东轻声在卫敏耳边叮嘱。 卫敏深吸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第585章 火药味十足的会场 这是省里班子会议，按说秦云东没有资格参加。 但是作为举报信牵扯人员，以及卫敏的证人，秦云东被允许列席会议，但没有投票权。 秦云东和卫敏走进贵宾室，看到常委们已经依次坐好，中间坐在首位的当然是一把手汤维汉。 而秦云东和卫敏被安排在汤维汉正对面——靠近门口的两把折叠椅上，活脱脱像是受审席。 “人都到齐了，现在咱们开会。” 汤维汉坐在主位，微笑着环视在座的每一个人。 “应戚书记的要求，咱们举行一个特别会议。临江市政法委书记卫敏同志被举报这件事已经拖了两年，时间确实长了一点。如果再不给出结论，对上下影响都不好。” 汤维汉的目光最后落到了鲍乾清身上。 鲍乾清同样笑着点头，完全同意汤维汉的说法。 他看上去非常公正，似乎不是他从中作梗才导致问题久拖不决。 汤维汉看鲍乾清态度不错，随即转入正题。 “大家昨天都收到戚书记给的材料，对卫敏同志被举报的事应该基本上都有所了解，戚书记，这次会议就交给你主持了。” 他说完就拿起沙发扶手上放着的厚厚材料，随手翻看。 戚书记清清嗓音，神情严肃地看向众人。 “举报信的内容，以及我们纪委调查的结论都表达得很清楚。为了不耽误大家宝贵的时间，咱们现在进入正题。” 戚书记转头看向卫敏。 “卫敏同志，你还有什么要陈述的吗？” 戚书记是给卫敏一次表达的机会，以争取影响常委们的最终决定。 卫敏站起身，腰杆挺得笔直，她直言不讳地提出自己的意见。 “省纪委调查结论我已经看过了，我很欣慰省纪委的调查结论严谨而公正。这封举报信造成了对我命运上的侵害，作为临江市常委一员，我现在很难开展工作。我坚决要求给我的问题进行定性，将真相公开，还我一个清白。” 卫敏的嘴唇在颤抖，看得出她是在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戚书记示意卫敏坐下。 “经过我亲自带专案组调查，这封匿名举报信列举的内容查无实据，九大罪状不是捕风捉影就是信口雌黄，纪委的态度很明确，这是一封诬告信，应该马上还给卫敏同志清白。” 班组成员都低头翻看资料，没有人接话。 根据纪委的调查，他们都知道卫敏是被冤枉的，但因为忌惮鲍乾清，有些人不想做出头鸟，有些人则唯鲍乾清马首是瞻，他不先表明态度，自己当然也装聋作哑。 秦云东心知肚明，他索性闭上眼养神，倒要看看这出戏怎么进行下去。 戚书记看到冷场，不由拍了拍沙发扶手上厚厚一摞文件袋。 “希望大家能积极发言，我准备了充足材料有问必答。如果今天拿不出结果，我只能向上级申诉，到时候大家不只是颜面问题了。另外我还要建议对举报信进行追查，对于恶意中伤的背后黑手要揪出来严惩不贷。” 看到戚书记真的恼火，汤维汉只好摘下花镜，点名让鲍乾清发言。 “乾清同志，我看过材料，纪委调查的资料很详实，收集到的证据也很扎实。你看呢？” “我和维汉同志的判断是一致的。戚书记也不用着急上火，严肃查清真相，把结论做得再扎实一些，这也是对卫敏同志的爱护嘛。” 鲍乾清又是连连点头。 但他并不打算让举报信的事收尾，他还想让这件事继续发酵，让流言蜚语达到三人成虎的结果，产生莫须有的负面影响。 “只是……一封匿名举报信只是个别人的看法，戚书记闹到要查人抓人，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戚书记感觉到鲍乾清满满的恶意，马上辩驳。 “乾清同志，卫敏是临江市政法委书记，受到举报怎么能没个说法，怎么能没个结论，那会对卫敏同志带来怎样的影响和痛苦呢？就算是普通人，如果听到对自己不好的话，都会生气，更何况是对临江市的高级干部的诬陷，此风不可长，而且我高度怀疑有人别有用心……” “戚书记不要大惊小怪嘛，俗话说得好啊，没做亏心事，咱们就不怕半夜鬼叫门嘛。有人举报了，并不等于问题就存在。组织上对卫敏还好是信任的，所以这两年卫敏同志不是一直照常工作吗？” 鲍乾清的发言很温和，但充满了职场pua的套路。 他假装大度说自己信任，真正的目的还是希望让这个事情说不清。 说不清，才能理不清，才能让卫敏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也会间接牵连到秦云东的头上。 毕竟举报信中说秦云东和卫敏之间有作风问题。 戚书记见鲍乾清又在兜圈子，不想得出结论，于是停止和鲍乾清辩论，转而想寻求班组成员对自己的支持。 “乾清同志的意思我明白了，其他同志还有什么意见？”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是支持戚书记一方的人就要尽快组织语言，哪怕是重复戚书记的理由和观点。虽然没有建设性的推进作用，但也会引导局势的倾斜。 作为钟超凡任内的班组成员，统战部长孙方磊第一个开口。 “我看，这个案子事实清楚，没有必要再讨论了，一切委托给纪委做结论就行了。你说呢，贾副书记？” 孙方磊旗帜鲜明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不顾鲍乾清的暗示，这就已经是明确的站队表态。 但是他没有更多的理由陈述，无疑加分效果并不理想。 孙方磊退而求其次地把话语权把话语权抛给了同一阵营的专职副书记贾镇亮。 “既然问题已经调查两年，并没有发现卫敏同志有什么过错，那就应该到此为止。” 贾镇亮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作为名义上的三把手，他说话还是有分量的。 没想到戚书记一下子有了两票支持，鲍乾清的眉头不由微微抖了抖，他发现局势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乐观。 第586章 择机而动扭转局面 鲍乾清此时也拿不出经得起推敲的理由，于是他只好也寻找自己阵营的宣传部长萧淮芳。 “萧部长，你也表个态嘛。” “我觉得贾副书记说得有道理，卫敏同志的案子不能留个尾巴，这样对咱们省的形象也有消极影响。” 萧淮芳沉吟片刻才缓缓地发言。 鲍乾清大出意料之外，却表面上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萧淮芳这属于临场倒戈的行为啊。 究竟她怎么会突然转向，鲍乾清感到很恼火，像是遭遇到背刺。 同时，鲍乾清也感到后悔，他以为萧淮芳肯定会支持他，现在看来太盲目了。 但萧淮芳也和孙方磊一样，只是为表态而表态，根本没有陈述理由，这对改变局面并没有多少帮助。 就在此时，省城市长伍东开口发言。 “举报信的内容真的完全是诬告吗，也不尽然。俗话说无风不起浪，一个巴掌拍不响，为了组织的纯洁性，怎么能不慎重对待呢？戚书记，你可不能把严肃的反腐败斗争当作儿戏哟。” 伍东是鲍乾清核心成员之一，他看到本方阵营出现颓势，立刻挺身而出，想要力挽狂澜。 但他的讲话没有提出建设性内容，而且还是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无端猜测，属于无效发言。 “这封信貌似冠冕堂皇，但我有大量的证据证明这就是诬告信。相反，伍东同志又有什么依据说是无风不起浪，还有没有一点实事求是的态度？” 戚书记严厉地反问伍东。 伍东无言以对，他在班子里的排位靠后，也不能和戚书记正面硬刚，只能尴尬地含笑不语。 “维汉同志，你是否同意我这个结论？” 戚书记也没打算和他纠缠下去，又看向汤维汉。 汤维汉还没有说话，鲍乾清又直接接过话来。 “你给的材料太晚，调查是不是扎实，我还没有仔细研究，但是对于举报信我是看过的，总体信的出发点还是很严肃的，也算是一家之言嘛。让人讲话，天塌不下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是我们组织优良的传统嘛。戚书记这么着急打击举报人似乎很过激……” 鲍乾清慢条斯理地讲着，他属于无理讲三分，就是要刺激戚书记冲动起来。 失去理智的人往往就会口不择言，只要被他抓住一句不妥当的话，那就可以纠缠不清，让这次会议得不出任何结论草草收场。 “我这是过激吗，笑话！我认为用造谣诽谤的方式，诬告一个积极工作的临江市政法委书记，咱们作为上一级领导，应该对其做出是非明确的判断。” 戚书记果然中招，明显开始激动了。 他虽然强压情绪再次申明自己的观点，要求还给卫敏一个公道，但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咄咄逼人。 鲍乾清看出戚书记已经中计，于是抓住他的痛点继续激怒他。 “戚书记，你有什么理由在这里大呼小叫的？这么处心积虑想要引导舆论，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鲍乾清开始阴阳怪气地给戚书记扣帽子罗织罪名。 戚书记再也坐不住了，他气恼地倏地站起身。 “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只是尽职尽责，不让自己的同志流血流汗还要流泪！既然你没有对我们提供的证据讲出任何信服的理由，我坚决要求今天必须要把卫敏案做出结论。” 他在气恼之下，出言越来越激烈，这就给了鲍乾清最大的机会。 “戚书记，请注意你的态度，你这样讲太过分了，难道你还要威胁省里班子吗！” 鲍乾清拍着沙发扶手大声对戚书记呵斥，实则是为了继续拱火，让这次会议无法继续。 汤维汉默不作声看着鲍乾清和戚书记唇枪舌剑，并不意外。 他非常了解鲍乾清的用意，但为了息事宁人，他宁愿作壁上观，谁也不得罪。 其他常委都目瞪口呆，两位大佬杠上了，他们也没有解劝，省得落得一身腥。 正在此时，秦云东站起身。 “戚书记，汤书记让您主持会议，那能不能允许我说几句。” 秦云东说得很平静，其实是暗含着告诫戚书记不要上当。 话赶话纠缠下去，只能越来越偏离主题，最终的目的也不可能达到。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戚书记似乎明白过来味。 “好，云东同志既然有话要说，那就先听听你的意见。” 他看了秦云东一眼，气哼哼地坐下。 秦云东得到戚书记的许可，也就不存在有没有资格发言的问题。 “各位领导，我是临江市的主管干部，对卫敏同志的表现，评价只有四个字：赤胆忠心。对于举报信中谈到她的种种谎言，我也给出四个字的评语：卑鄙无耻。” 秦云东讲出最后四个字，眼睛从伍东转向了鲍乾清。 很明显，他就是在指桑骂槐，但两个人偏偏发作不得。 “两年来，卫敏主持工作的临江市公安局已经过大大小小几十次审计调查，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违纪行为，何谈贪污腐败？她做出的人事安排都是在班子成员会集体讨论的结果，有哪一次是她自作主张任人唯亲的……” 秦云东注视着鲍乾清，似乎就是有意针对他。 鲍乾清虽然低着头看材料，却依然明显感觉到秦云东严厉的目光，这让他浑身不舒服，如坐针毡。 秦云东简明扼要逐条批驳了举报信列举的罪状，但他并没有展开讲得太多。 字越少，事越大。 说得少，证明自己的坦荡，解释多了反而起不到效果。 “举报信里还提到卫敏同志作风败坏，说什么叶安妮不能生育，卫敏为了巴结我就故意勾引我，并和我成就的下情，甚至都有了私生子，这纯属人身攻击！” 常委里有人忍不住窃笑。 这倒不是他们喜欢听八卦绯闻，只是在笑这样的举报太低档了。 秦云东和卫敏是出了名的大忙人，他们几乎三百六十五天不休息，哪里来的什么私生子。 有了这一条不靠谱的举报，整个举报信就明显不可信。 第587章 威德并施终有正果 “我和卫敏同志的交往纯属工作关系，这一条已经得到纪委的证实，我不必多言，只要是不实举报，总要在男女问题上大做文章，这就是我说举报人是卑鄙小人的地方。” 秦云东说得很有力量。 很多人频频点头。 现在秦云东和叶安妮只是订婚，并没有正式结婚，卫敏也属于单身，就算两个人发生什么，那也是男女朋友关系，严格意义也算不上地下情。所以举报信这一条真是多余。 由此看来，举报信已经没有什么可信度，更让鲍乾清拖着不做结论的真实目的暴露无遗。 戚书记现在已经缓过神，看秦云东已经掌握了大局，心中的不安稍定。 “我提请大家注意一点，经过省厅专家鉴定，这封举报信是打印稿而且查不出任何指纹等痕迹，足见举报人居心叵测心中有鬼……” 戚书记刚说到此，鲍乾清马上敏锐地抓住了其中的逻辑漏洞。 “举报信没有指纹能说明什么问题，你觉得是居心叵测，我倒是认为是举报人害怕卫敏的权势，怕打击报复。毕竟……她是有枪的。” 鲍乾清又想把开会的主题再次扭转，避重就轻扯到别的地方。 “乾清同志，你先让我把话说完。” 秦云东不慌不忙地摆摆手。 “卫敏同志兢兢业业工作的态度和实效都有目共睹，作为上级领导应该善待自己的同志，猜忌打压，甚至抱着排除异己的心态办案，这是犯了严重的错误。如果还有人为了个人私利揪住不放，那么，我要求把本次会议的会议记录上报，上级看完之后自有公论。” 秦云东说完，安安静静坐下。 “我赞成云东同志的建议。” 戚书记立刻表态以示支持。 贾镇亮和孙方磊也随声附和。 鲍乾清阵营的人陷入两难，如果会议记录呈交上去，上级只要看一遍就知道谁在恶意阻挡，那他们的日子不会好过。 因此其他人都沉默无语。 汤维汉看到鲍乾清阵营的人虽然多，但明显气势已经衰退，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 “我看没必要麻烦上级领导了，如果被上级看到我们连一件小事都无法形成共识，那肯定会对我们班子整体能力和团结程度打上大大的问号，这样的影响很不好嘛。” 汤维汉微笑着看向鲍乾清。 既是试探鲍乾清的态度，也是对他发出警告。 如果把事情闹大，鲍乾清不会得逞，还因此会给上级留下相当不好的印象。 鲍乾清恼恨地看了秦云东一眼，长长出了一口气。 “我赞同维汉同志的意见，那就请你这个大班长拍板。” 既然战场已经守不住，那么该退就退，再死缠烂打也没有多大意义。 于是，汤维汉很快就做出决定，针对卫敏的调查即日起终止，会议随即结束。 听到这一句话，苦苦等了两年的卫敏，不由潸然泪下。 秦云东递给她一张纸巾，低声安慰道：“坚强些，有泪也不要在这里流。” 散会时，鲍乾清刻意走到秦云东和卫敏面前。 “卫敏同志受委屈了，但是你要相信我是充满善意和关怀，不要对我有什么情绪哟。” 鲍乾清微笑着说完，又看了秦云东一眼，大步走出贵宾室。 他的眼神里信息量巨大，但终归只有一条：咱们没完，往后继续走着瞧。 秦云东看着鲍乾清的背影，轻轻摇摇头。 鲍乾清以前靠边站的时候，见谁都是笑模样，一副人畜无害的神态。现在拿到了权力，马上就像是换了一个人，犹如恶狼随时准备撕咬。 权力的魔性真够大。 “云东，卫敏，祝贺你们，我说过会让你们不虚此行，看来我没有食言？” 戚书记走过来和两人握手，脸上满是胜利的喜悦。 “太麻烦戚书记了，没有您的仗义执言，真不知道我的事情还要拖多久。” 卫敏先是给戚书记敬了一个礼，接着握住他的手，充满感激地连声道谢。 “不要这么说，我也是恪尽职守，既不放纵一个坏人，也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你们先不要急着回去，咱们中午一起吃个饭，我请客。云东，你要好好陪我喝一个。” 戚书记眉开眼笑地发出邀请。 这些年来他一直被鲍乾清压制，这是罕见的一次胜利，他心情无比舒畅。 “我很乐意陪您喝酒，但怎么能让您请客呢？哪有今天如果不让我请客，那我就不好意思喝酒了。” 秦云东微笑着和戚书记讲条件，这也是发自内心想感谢他。 “哈哈，你就不要和我抢了，今天如果不是你在关键时刻站出来扭转局面，我差一点就上了老狐狸的当，后果不堪设想啊。所以今天必须是我请客，就这么说定了。” 正在他们聊得开心的时候，汤维汉走过来。 “云东、卫敏，你们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有事要和你们谈。” 汤维汉说完就径自离开。 戚书记悄悄碰了碰秦云东：“今儿大班长表现得出乎意料的好，要不要中午也请他吃饭喝酒？” “我看够呛，就算咱愿意请客，班长肯定也不会出席。他是仲裁者，不会给另一方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咱也别费神了。” 秦云东的思路还是依然清晰。 虽然这次会议取得胜利，但在省里，鲍乾清依然根基很深，不可动摇。 如果汤维汉今天和秦云东等人吃饭，那就意味着他是偏向戚书记战队的，鲍乾清肯定会对汤维汉产生诸多猜忌。 所以，汤维汉绝不会因为喝酒吃饭，造成和鲍乾清之间的隔阂。 “云东说的有道理，那你们去找他，我回办公室先工作，中午我们再联系。” 戚书记心满意足地哼着歌离开。 卫敏忍不住笑了。 “我以前看戚书记都是黑着脸，心里真挺怕他的，没想到他也会像是小孩一样兴高采烈的，到底哪个戚书记才是真实的本人？” “戚书记本来就是性情中人，所以两种个性都是他本人，能交到这样的朋友也是一大幸事。” 第588章 出口加工区花落谁家 秦云东和卫敏走过长长的走廊，来到汤维汉秘书黄江涛的办公室门口。 黄江涛站在门口等着他们，看到两人过来，微笑点头致意。 “秦书记、卫书记请进，因为首长还有别的公务，注意谈话时间不要超过二十分钟。” 黄江涛说完带着他们走到汤维汉的办公室门口，忽然转身轻声说： “谢谢秦书记的天蝎，家里老人用过之后感觉好多了。” “不用谢，如果家里老人还有需要，你随时可以打电话。” 秦云东没有说感谢黄江涛通风报信的话，而是委婉表达了他不会忘记黄江涛的帮忙。 走进办公室，汤维汉向二人招招手，指了指办公桌前的两把椅子。 “卫敏，这一次过关，心情好多了？希望你以后不要有心结，轻装上阵，继续好好工作。” “非常感谢汤书记能主持公道，我也向您表个态，我从来不会把个人恩怨带入工作中，今后也不会把情绪。” “但我听说你派人到龙都闹的动静很大，甚至还跑到鑫九天的总部去查抄扣押人家的文件和账目，这是怎么回事？” 卫敏和秦云东相互对视一眼，心里明白了。 难怪汤维护要把卫敏叫到办公室谈话，原来是为了追查严天庆的事。 “你们可不要多想，因为严天庆在龙都认识的人比较多，今天上午我已经接到不少电话，都是在告你的状。严天庆不是一般商人，他在金融界很有分量，你如果没有切实证据就要慎重些，以免给我们省带来负面影响。” 汤维汉怕秦云东和卫敏误会他和严天庆有瓜葛，马上补充解释。 卫敏简明扼要汇报了秦云东在高速公路遇袭案的侦办过程，直言严天庆有重大嫌疑，因此才会对他采取行动，并不是自己闹情绪，故意把事情闹大。 汤维汉的目光转向秦云东，眼神分明是在向他求证。 “我前一段时间出国，回来之后才听说你遭遇袭击的事，我对此很气愤也非常重视，要求省厅组织精兵强将迅速破案。云东你放心，我会亲自督办此事，绝不会让犯罪分子逍遥法外。” “汤书记，临江市和槐荫市组成了联合专案组，目前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进展，其实不需要省厅介入侦查，但需要您和那些想阻挠办案的人打个招呼。他们保不住严天庆，小心别把自己拖进万劫不复的境地。” 秦云东既证实了卫敏说的是实情，又是在向汤维汉暗示不要介入侦办。 汤维汉听出他的意思，却没有面露不悦。 “我当然不会干预卫敏的工作，只是给你们提醒一下要注意方式方法。好了，我和你谈正事，你和我签的对赌协议已经嚷嚷开了，怎么样，后悔了吗？” 现在不只是w省，龙都方面也知道了这份对赌协议，很多人都在密切关注此事。 如果秦云东输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没有任何退路，只能选择辞职，甚至前途也会因此而葬送。 “既然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无论输赢我都能接受，没有什么后悔的。” 秦云东从容作答。 “我知道你的能力，但我却没有你那么自信，如果因为对赌协议而失去了你这员改革大将，我真心舍不得，还是给你加个保险系数。” 汤维汉笑着从文件框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秦云东。 秦云东疑惑地看了看汤维汉，拿起文件只看到文件的标题就为之一振。 这是向海关呈交的关于在w省成立出口加工区的申请。 “2000年10月，我国第一个出口加工区成立，从四年运作的结果看，对于拉动出口的效果非常显着。经过争取，我们省现在也给了一个名额。现在省里分为两个意见，有人认为要扶持省城，有人则说应该给外贸底子最扎实的临江市……” 汤维汉虽然没有点名，但秦云东基本上知道两派都是谁。 这一次汤维汉还是以仲裁者的身份置身事外，但能把申请报告让秦云东看，已经说明他心有所属。 秦云东会心一笑。 “按说，省城是全省的领头羊老大哥，临江市应该谦让，但出口加工区需要有很强的对外加工能力，省城主要金融业和文化产业发达，制造业偏弱，所以临江市就当仁不让了。” “你分析得很对，省城的战略规划就是省域的科技中心、文化中心和金融中心，如果把出口加工区放在省城的确不合适。但按传统观念，什么好的政策都要优先照顾省城。所以呢，伍东市长也是积极争取志在必得。只是每个省只有一个名额，这就让我很难办了。” 汤维汉明显倾向把出口加工区的名额给临江市，但他又不愿意表达出自己的偏向性，故作为难是让秦云东给他找个能说服大家的理由。 “汤书记，2002年上级批准了八个省的出口加工区，其中有六个都不是省会城市，这说明其他兄弟省都采取了实事求是的做法。出口加工区要办出效果，没有雄厚的外贸基础是不行的。明知道省城不具备条件还要给它，发挥不出加工区的优势，这个责任也很大。” “是啊，你说的没错……” 汤维汉轻轻咕哝了一句，但并没有做进一步表态。 想要把出口加工区给临江市，鲍乾清这一关需要突破，仅凭事后负责这一条根本吓不倒他。 秦云东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汤书记，我推荐一个人出面做工作，肯定会让此事迅速达成共识。” “哦？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甄宣投资集团ceo宣锐。” “宣锐这个名字这么熟悉……他是……” “宣锐的父亲是宣南林。” “宣南林……你说的是龙都那个宣部长……” 汤维汉瞪大了眼睛。 秦云东随即介绍说，宣锐做的是出口代理生意，他没有把w省的分公司建在省城，而是选择入驻临江市，这就已经说明他更看好临江的外贸前景。 “宣锐肯定更支持出口加工区落户临江市，他如果利用他父亲的影响力私下里做工作，您的难事就不会是难事。” 第589章 陌生人的意外礼物 “哈哈，云东，你这一招应该好使，那就麻烦你给宣锐联系一下，让他尽快开始行动。” 汤维汉脸上的阴云一扫而空。 “好的，您看要不要让宣锐先来报个到，您再叮嘱他什么……” “此事结束后，随时欢迎宣锐来找我，但目前的情况特殊，我们还是不接触为好。” 汤维汉还想保持置身事外的状态。 如果宣锐来找他，势必会让鲍乾清误会是他在暗中施压，这反而会让汤维汉变得被动。 秦云东暗笑，汤维汉还真是个不粘锅，什么事都要撇得干净。 从汤维汉办公室出来，秦云东和卫敏走到停车场。 夏丰赶忙下车，拉开后车门。 “刚才李卫华副市长打过电话，他已经到了沿海市正准备去找叶安夏。我推说您在开会，让他们下午再打电话。还有一个陌生电话，我接电话只说你在开会，对方就挂了。” 他说着把手机还给秦云东。 “先不急着走，等我给戚书记打完电话再说。” 秦云东接过手机，看了看是来自龙都的陌生号码。 他拨过去却发现是空号，看来是一个ip号码。 秦云东也没在意，随即拨打了戚书记的电话。 卫敏也拿出手机，取消静音模式，看到有一个未接电话，是省厅有位领导的手机号。 她随即绕到汽车另一边拨打电话。 夏丰识趣地走得更远一些，表明自己听不到他们打电话。 过了两分钟，秦云东打完电话，看了卫敏一眼，又向夏丰招招手，便打开车门坐到汽车后座。 “戚书记订好了饭店，现在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咱们先到饭店，你把信用卡押在收银台，不要让戚书记付钱。” 秦云东说着拿出自己的信用卡递给夏丰。 正说着，卫敏打完电话随即也坐上车。 “严天庆果然手眼通天，省厅也来了压力，非要让我把扣押的东西还回去，还要让我向鑫九天赔礼道歉。” “不管他们，这都是无能的恐吓而已，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就不信谁敢光明正大找你麻烦。” 秦云东对这些人的招术很熟悉，只不过是关系套关系的私下里操作，真要是让谁走程序，那些人没一个敢这么做。 忽然，他的手机发出震动声。 又是龙都来的陌生号码。 秦云东想了想，还是接通了电话。 “是秦书记吗？” 对方的声音带有机械音，明显用了变声器。 “我是秦云东。你是谁？” 秦云东知道来者不善，特意打开免提以便让卫敏也能听见。 “我是你最想要的合作者。” 对方阴笑起来，声音听着非常诡异。 秦云东毫不犹豫挂断电话。 “这个人一定有重要的事，你为什么要挂电话？” 卫敏对秦云东的反应疑惑不解。 “放心，他还会打电话的。夏丰说他已经给我打过电话，肯定是有求于我。但此人想要控制我，我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 控制与反控制，就是争取主动的心理攻防战。 秦云东对其中的套路已经非常娴熟。 果然，没过一会儿，那人又打过来电话。 “我还不能接你电话，因为你火气没消，我要让你没脾气才会接电话。” 秦云东看着手机轻声咕哝了一句，直接挂断来电。 “你呀，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卫敏微微一笑，看向窗外。 当陌生电话又响了三遍，秦云东才终于接通电话。 “我不喜欢绕圈子，更不喜欢阴阳怪气，有话就直说，不然我就直接拉黑手机号码。你是谁？” 秦云东用不耐烦的语气警告对方后，立刻直奔话题。 “我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你不认识我，非要问的话，你就叫我燕青。我的确是想帮你的人，你不是想找严天庆报仇吗，我可以给你一个天大的机会。” 那人明显不再油腔滑调，说话也变得老实多了。 但是他所说的名字明显是瞎编的，只不过秦云东也没有太在意。 “你说错了，我和严天庆没有仇，报仇更谈不上，他只是一个涉嫌违法的嫌疑犯。你的意思是说，你可以提供重要的线索吗？” 秦云东第一时间纠正燕青的说辞，因为不知道对方的真实目的，每一句话都要非常谨慎，免得被对方带到沟里。 “昨晚严天庆要杀刘大成，是我把刘大成救下来。刘大成愿意成为污点证人，让严天庆受到法律的严惩。” 燕青的话让秦云东和卫敏都大吃一惊。 他们都没有想到昨晚居然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 “燕青，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实话？” “我给你发个照片，你就会相信我的话，等一会儿我们再谈。” 燕青主动挂了电话。 “如果这个家伙说的是实情，那就说明严天庆要杀人灭口啊。” 卫敏抢先做出判断。 “我同意你的观点，而且还有一点，说明严天庆已经感觉受到威胁，同时也说明你的敲山震虎真的起作用了。” 秦云东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打开手机果然看到燕青发来的照片。 一个中年男人头裹着绷带躺在床上，在被子上还铺着一张今天的报纸。 “他就是刘大成。” 卫敏一眼就认出潜逃的刘大成，眼中几乎冒出怒火。 就是这个家伙连伤了四个侦查员，这笔血债她一定要让刘大成加倍偿还。 “这位燕青是个老手，他怕我们不相信照片是今天的，特意拿了一份报纸做证明。” 秦云东轻轻摇摇头。 随着手机发出震动，燕青又打来电话。 “秦书记已经看过照片了，想必已经相信我说的是实话。” “此人的确是刘大成，但无法证明严天庆要杀他，反倒像你控制了他。” “刘大成有个好习惯，每次电话都有录音，严天庆和他的通话也不例外。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给你放个片段听一听。” 不得不承认，燕青准备得很充分，早就把秦云东有可能的怀疑的地方都考虑到了。 秦云东和卫敏一起听了三十秒钟的电话录音，心中都得出同样的结论。 严天庆杀人灭口已经实锤了。 第590章 八不能起多大作用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想必你也不是见义勇为的义士，说说你开出的条件。” 秦云东再次接到燕青的电话，直截了当地问他。 “秦书记误会我了，我没有任何要求和条件，只要能将严天庆绳之以法，我就心满意足了。” “既然这么说了，那我还真是误会你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刘大成和掌握的证据交给我？” “等我电话。” 燕青这一次没有啰嗦，很干脆地挂了电话。 秦云东耸耸肩，把手机揣进口袋。 卫敏长出一口气。 “如果燕青真的能把刘大成带来，那就会加速案件终结。只是我对这个人心里没底，他真的是见义勇为？” “见义勇为个鬼，这小子肯定有他的目的。” 秦云东压根不信燕青是什么好人。 但只要能对破案有利，秦云东也不在意提供线索的是不是好人。 十二点二十五分。 当戚书记、孙方磊和贾振亮走进饭店包间时，秦云东已经把饭菜点好。 “三位领导下午肯定还有工作，我没有点白酒，只点了你们喜欢吃的菜，如果觉得不够，随时还有备菜可以上。” “不错，不错，确实这两道菜是我最爱吃的，点得不错。” 戚书记让贾镇亮坐首席，他挨着贾振亮坐下，顺手又把秦云东拉坐在自己身旁。 “咱们是第一次在一起吃饭，你怎么知道我们爱吃什么？” 孙方磊很惊讶地看着桌子上也有他爱吃的毛血旺和水煮肉片。 “就是啊，我喜欢糖醋排骨和鱼香茄子，你是怎么知道的？人人都说你秦云东能掐会算，不至于如此神奇？” 贾镇亮好奇地歪头看秦云东。 秦云东笑着摇摇手。 “说我能掐会算都是江湖谣传。实话实说，我点菜的时候给蒋廉打过电话，他跟着钟超凡书记做秘书，当时就很细心地记着常委们都喜欢什么菜，所以我才会点得这么准。” “原来如此啊，蒋廉这小子还真是有心人，可惜钟书记离开得太快，要是再培养他两年，没准就是另一个秦云东。” 戚书记笑着夹了一块牛腩放进嘴里。 “蒋廉的能力本来就不亚于我，戚书记千万别这么说，蒋廉要是知道，心里该不平衡了。” 秦云东拿着茶壶，挨个给他们倒水。 “我说的就是实话，蒋廉很像曹操身边的郭嘉，虽然也是一个顶级人才，但要是比起综合能力超强的诸葛亮，还是差一些火候。这不是我夸你，是钟书记的原话。蒋廉如果不服气，先去找钟书记评评理。” 戚书记的话引起众人一片笑声。 卫敏虽然不喜欢酒桌上的社交，但这些人都是为她仗义执言的人，她也需要挨个敬茶表达谢意。 当她敬完三位领导刚要坐回座位，没想到贾镇亮提出了批评意见。 “卫敏，你怎么只给我们敬茶，不给秦书记敬呢。别以为你们关系熟就可以冷落人家，要知道今天最大的功臣就是你的秦书记，不但要敬茶，而且要敬两倍。” “对，对，云东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他说的话才是扭转局面的关键，卫敏不能不表示一下。” 三个男人一起起哄。 卫敏瞟了一眼秦云东，微笑摆摆手。 “你们三位领导千万别再害我了，举报信上说我和秦书记的绯闻，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还是保持点距离的好，省得有人又要嚼舌根。” “卫敏，你这样想就不对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咱们内心坦荡，怕个鸟。” 戚书记是退伍军人，说话非常直接。 秦云东忙替卫敏打圆场。 “戚书记，你们最近忙什么呢，我上次给你打电话你挂了，到了深更半夜才回。” “我们当时在开会，起草适用于全省干部队伍的八个部，最近正要下发文件。” “听上去倒是很新鲜，是哪八条？” “不阳奉阴违、自行其是；不独断专行、软弱放任；不滥用职权、玩忽职守；不接受任何影响公正执行公务的利益；不允许身边人利用本人的影响谋取私利；不任人唯亲、营私舞弊；不奢侈浪费、贪图享受；不弄虚作假、与民争利。” 戚书记说的很流利，说明他们研究总结这八个“不”酝酿的时间不短了。 秦云东禁不住鼓掌赞扬。 “总结得真到位，八个‘不’基本上涵盖了领导干部违纪的特征。如果每个人都能做到，那就是全省百姓的幸事。” “唉，我们倡导的八个‘不’只能是告诫，具体效果还真不敢乐观。很多人不是不懂，而是明知道是违纪还是抵抗不住贪欲。更有甚者，还有某些人为了保自己人，还纵容干部知法犯法。” 戚书记无奈地叹口气，端起饭碗大口吃着菜。 “老戚不要悲观嘛，我还是相信一句俗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通通报销。” 贾镇亮回了一句，慢条斯理继续吃菜。 “贾副书记这句话很深奥啊，您肯定是知道一些消息了？” 秦云东笑着为贾镇亮倒了一杯茶。 “对呀，老贾这话似乎意有所指？” 孙方磊也听出玄机，紧跟着追问。 “你们让我说就必须说吗，哪有不花钱就想打听消息的，我总不能白说。” 贾镇亮撇撇嘴。 孙方磊最沉不住气，看贾镇亮卖关子就是不说，他急得只挠头。 “你开个价钱，我看看能不能付得起。” “我又不是黑心商人，只要给一条阿诗玛就行。” 贾镇亮嘿嘿笑着，伸出手。 “我还以为你要金要银呢，这条烟我给了，那个……小夏，你去要一条阿诗玛，烟钱我单独给……” 他说着就要掏兜拿钱。 秦云东忙阻止他。 “孙部长不用拿钱，我车里正好还有两条烟，送给贾副书记就行了。” 秦云东使个眼色，夏丰立刻起身出去，很快就拿回两条红塔山。 一条烟给了贾镇亮，另外一条烟拆开，给三位领导一人一盒。 戚书记端详着烟，问：“云东，我记得你不抽烟，怎么出门带着这么好的烟，是不是也学会请客送礼了？” 第591章 这次巡视不简单 “戚书记听说过流传的一句俗语吗，说事不说事，先上小白棍。哪怕是陌生人，只要你先递过去一支红塔山，对方立刻就能对你态度亲近一些。” 秦云东笑着解释说，他无论是到外地考察还是到乡镇搞调研，对方不认识他，但看在递烟的份上，多多少少都能配合他的工作。 递烟成了最有效的敲门砖。 他和叶安妮订婚的时候，老丈人叶权昭送给他一箱华子。 秦云东平时不抽烟，只是家里来客人才会用到，过了半年还剩大半箱。 他怕香烟放久了会霉变，便把华子换成红塔山，一下子又多了四大箱烟。 于是，秦云东就在车里放几条烟，遇到朋友聚会就拿出来分发。 “今天我看你们三位领导都没有抽烟，还以为你们不需要，所以我也没有带上来。” “早知道云东有这么多烟，我就去你家拿一大箱了。” 孙方磊呵呵笑着撕开香烟封条，拿出一支烟在鼻子下闻了闻。 “你可别那么干，送一盒烟是应酬，你要是拿一箱烟，性质就完全变了。” 戚书记立刻对他提醒。 “老戚，你这家伙简直是职业病，我随口说两句你就当真啊，以后简直没办法和你说话。” 孙方磊不满地白了戚书记一眼。 “方磊，我也没别的意思啊，完全出于一番好意……” “别别别，纪委的好意就像是鲍乾清的关怀，让人不寒而栗。” 孙方磊赌气把香烟扔在桌子上。 秦云东苦笑着摇摇头。 孙方磊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私底下怎么看上去孩子气还这么大。 但戚书记和孙方磊的级别都比他高，又是第一次聚会，秦云东摸不清孙方磊的个性，不方便出面劝和，搞不好还会激化矛盾，因此只能选择静观其变。 孙方磊转头看悠然自得抽烟的贾镇亮。 “老贾，你已经抽上烟儿了，这回该说了？” “别急，我看你们哥俩掐架很有意思，再相互怼一会儿，比听相声有意思多了。” 贾镇亮扬扬下巴，笑着让他们继续。 整个省里班子只剩下他们三个是钟书记那一届的，平时关系就很近。 戚书记和孙方磊因为开玩笑而红脸是常有的事，每次都是贾镇亮及时疏导才没有让两人真的恼火起冲突。 戚书记一巴掌拍在贾镇亮的肩膀上。 “你岁数大点儿就看着我们哥俩闹，这叫为老不尊，有你这样当哥的吗？我和方磊斗两句嘴又不妨碍感情，你还是快点说。” 戚书记用这种方式向孙方磊传递信息，他刚才是开玩笑，千万别当真。 贾镇亮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我有可靠消息，上面已经决定要派组织部巡视组考察各地，咱们省就在第一批名单上。以我推算，元旦前后巡视组必然会到。” 戚书记和孙方磊听罢都露出失望的表情。 组织部巡视的目的在于强化内部监督、推动全面从严治理、促进民主集中制的贯彻落实，从而构建良好的组织生态环境。 自从去年八月组织部巡视常设机构建立，已经有过一次大规模巡视，每个省都经历过，已经算不上新闻。 “老贾，你神神秘秘半天，原来就是讲这个啊，我还以为有什么大动作，白高兴半天。” 孙方磊又拿起香烟点上，不满地唠叨起来。 “你别急啊，这次巡视和去年不用。” 贾镇亮说，上级对巡视组提出了详细的要求，其中特别强调，检查落实领导班子加强自身建设、机关选人用人和干部人才队伍建设、机关建设和体系内队伍建设等情况。 还要统筹督促选人用人工作专项检查整改，把巡视发现问题作为领导班子建设和干部考评使用的重要参考。 “你们可以细品一下其中的味道，于无声处听惊雷呀。” 贾镇亮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桌沿。 岂止是他们要细品，鲍乾清拿着文件也在细品其中的味道。 他宦海沉浮几十年，对上面极其细微的变化也能敏锐地观察到。 “首长，吴凡尘同志到了。” 白国昌走进来报告。 但鲍乾清毫无反应。 白国昌只好又向前走两步，再次报告。 “哦，凡尘来了，请他进来。” 鲍乾清这才醒悟过来，摘下花镜顺便理了理头发。 吴凡尘走进办公室就满脸堆笑。 “鲍省长，您老好啊，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您了，我还真想您啊。” 吴凡尘现在已经变得越来越圆滑，和当年桀骜不驯的知识分子形象判若两人。 组织内是一个大熔炉，可以把人锻造成神，也可以把人炼化成渣滓。 “凡尘，你想来就来嘛，我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鲍乾清微笑着和吴凡尘握握手，请他坐下。 “鲍乾老，我这次来是向您汇报国企改制的事，目前槐荫市已经有六家商贸国企完成拍卖，已经被民营企业收购，现在进展顺利，社会反响也较为正面……” 吴凡尘忙不迭地介绍自己的政绩，希望能让鲍乾清认识自己到自己的能力。 鲍乾清没有打断他的话，面带微笑听着，时不时还点着头。 直到吴凡尘说完，鲍乾清这才发言。 “槐荫市的工作还是很有成效的，如此以来，槐荫已经完全退出了零售行业，这对减轻历史包袱，集中资源有很大好处哩。” “的确是这样，我们不但给几万名商业下岗工人找到了重新工作的机会，而且还为槐荫市省去了巨大的开支，事实证明您的决策是英明的，只可惜有人还执迷不悟，总是要反对您的改革大计，真是令人痛心。” 吴凡尘既要吹捧，也不忘暗含着批评秦云东。 “人的觉悟时间有快慢，允许某些同志领悟过程慢一些嘛。” 鲍乾清对吴凡尘的恭维很受用，心里感觉舒服多了。 “凡尘，你不要报喜不报忧，槐荫市是工业老区，很多问题积累多年，不会形势一片大好。你还要实事求是，多说说问题，讲讲困难嘛。” 第592章 各自心里都在谋划 吴凡尘知道鲍乾清只不过说说而已。 鲍乾清不喜欢接触实务，如果真的向他讲困难，用不了几分钟，他的脸色就会变得难看。 如果让领导不高兴，吴凡尘这次来不是自找倒霉吗？ 所以他不但不能谈困难，还要让鲍乾清满意。 “您是了解的，槐荫市面临的问题很多，但其他城市就没有问题了吗，所以有困难不能都麻烦您来处理，那要我们这些干部还有什么用。我从没有觉得问题不能克服，而且我把问题当作是挑战，只要转化得当，或许就是难得的发展机遇。” 吴凡尘到底是教授，说起话来逻辑组织严密。 虽然没有回答鲍乾清的问题，但鲍乾清非常开心。 “凡尘就是觉悟高，有这样的好干部，槐荫市复兴有望啊。” 鲍乾清连声夸赞，兴致也越来越好。 “只是……廖冀同志对您的改革部署领悟不够，有时候对我的协助力度还有待加强，这会耽误很多时间和他沟通，复兴大计会不可避免拖延下去。” 吴凡尘直到此时才抛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早就对廖冀心怀不满，廖冀仗着自己在槐荫市树大根深，对吴凡尘很多决定都采取软抗方式拖着不办。如果很让他行动，吴凡尘除了要笑脸解释，还要拿利益交换。 因此吴凡尘对廖冀已经忍无可忍，这次来找鲍乾清非要拿下廖冀不可。 “凡尘，你先看看这个。” 鲍乾清没有接吴凡尘的话茬，而是把桌子上的文件递过去。 吴凡尘茫然接过来，看到文件标题是组织部巡视组的事，马上集中注意力开始观看。 “这次巡视组的重点就是要考察班子建设和干部队伍建设问题，你觉得在这个时候提出廖冀的问题合适吗？” 鲍乾清低头吹了吹茶杯里漂浮的茶叶，很随意地问了一句。 吴凡尘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不是鲍乾清提醒，他差一点在风口浪尖上出了大问题。 如果廖冀被排挤后向上反映他的情况，那吴凡尘很可能会被当作班子建设不团结的负面典型。 “我懂您的意思了，刚才我说的话收回。” 吴凡尘反应很快，立刻纠正自己不适当的言论。 “这就对了嘛，廖冀是槐荫市的人，他在槐荫有很强的根基，你应该去团结他，让他为你所用，这才是高明的领导要做的事。不要因为他说两句怪话，办一些伤你面子的事就要踢开他，那说明你还不够成熟，关于这一点，你还真要像秦云东学。” 鲍乾清语重心长地敲打着吴凡尘。 吴凡尘听说要向秦云东学习，他的脸顿时红了。 让他这个教授学习三十岁出头的秦云东，这让吴凡尘感到无地自容。 鲍乾清也不是故意让吴凡尘难堪。 看到吴凡尘窘迫，他轻松地安慰道。 “回去之后你要好好和廖冀准备一下，如果巡视组看到槐荫市班子不团结，板子就不一定只是打在廖冀的身上。等巡视组走了之后，我去一趟槐荫市，把你和廖冀叫一起，让你们能将相和。” 下午，秦云东和卫敏返回临江市的途中，卫敏歪在座位上睡着了。 她这么多年来的心病去除后，心里总算没有芥蒂，睡起来也格外香甜。 秦云东让夏丰把暖气开得大一些，避免卫敏感冒。 他望着窗外的暖阳和夏丰拉起家常。 “你父母现在工作怎么样，还舒心吗？” “多谢秦书记关心，我父母在工业遗迹公园都挺好的，他们大概是还在自己工厂上班，所以工作起来积极性很高，哪怕工资不高，他们也过得很充实，天天比我都忙。” “那就好啊，你女朋友婉月和她的家人对你怎么样？” “都挺好的，婉月父母都是老师，知书达理也没有那么多事，他们都很理解我的工作性质，没有什么抱怨。” 夏丰深刻体会到蒋廉曾经给他说过的话，作为秘书的确很辛苦，体力和脑力都处于高度紧张的运转下。 而且，工作时间不固定，随时都要准备着领导突如其来的行程。 秦云东也是秘书出身，当然很理解夏丰的辛苦。 “你就是年纪还小，跟着我再干两年，我给你安排一个上班相对稳定的工作。” “秦书记，您可千万别这么想。只要您不嫌弃我笨，我还是更愿意跟着您干，在您身边能学到很多本事，也能感受到您的人格魅力，我非常享受现在的工作。” 夏丰有些担心地瞟了一眼后视镜中的秦云东。 他说的是心里话，跟在秦云东身边学习，相当于跟着绝世高手偷学本事，这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他怎么可能舍得放弃。 秦云东笑起来。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如果调走，咱们还是会分开。趁着我还在任上，给你安排个不错的工作岗位，而且还能指导你的进步，这不是更好吗？” “秦书记，是不是您听到什么风声了，难道您要调走？” 夏丰更觉得紧张，方向盘不由抖动一下，高速行驶的汽车一下子偏离车道。 正在熟睡的卫敏在惯性的带动下倒向秦云东，头枕在他的肩头。 秦云东没有动，只是笑着叮嘱夏丰。 “小心！开车要集中注意力，咱们仨的小命都在你手里，你可别大意。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我的规矩，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不能说，这是做秘书的基本要求。” 其实，夏丰的感觉并没有错。 今天中午吃饭，贾镇亮提到巡视组的事，秦云东确实又冒出可能会被调走的想法。 但是要问原因是什么，秦云东自己也说不清。 他的大脑运转太快，完全没有闪现出推理过程就能给出答案。 “到哪里了？” 忽然卫敏梦呓地问了一句，双手还环绕到秦云东的胳膊上。 “马上就要到临江市，你也该醒了。” 秦云东的胳膊传来绵绵触觉，他不由有些心猿意马。 卫敏忽然扑哧一声轻笑，松开手坐直身子伸了个懒腰。 第593章 宁可准备好而不用 “我明天要去中山市，你有没有空一起去？” 卫敏整了整身上的警服。 看她的样子没有一点刚睡醒的倦意。 秦云东也猜不透，刚才卫敏是不是在装睡？ “去中山市是为了抓捕宁忠诚吗？” “是的。现在宁忠诚所有的证据都基本上掌握，可以收网了。我前两天已经联系他，明天请他到我家鉴定文徵明的一幅作品。” “既然掌握了所有证据，那你为什么还要设局？直接到七里营围捕抓人起赃不就可以了吗？” “为了防止宁忠诚溜走，必须要把他骗出来。” 卫敏为此已经深入研究过宁忠诚，相应做出这个计划。 宁忠诚是探墓高手，又是排水管道工程的专家。 无疑，他对土地方面的熟悉程度和工程安排超过任何人。 如果警方包围他的家，宁忠诚极有可能借助土遁逃脱，那所有的努力就会前功尽弃。 “宁忠诚是我们省文物犯罪团伙的核心，只要他被降服，整个犯罪网络就会分崩离析，未来十数年不会再出现大案。” “你分析得有道理。那我去能做什么？” “咱们去七里营的时候，素琴说咱俩是两口子。我担心宁忠诚多疑，如果你能在家里，那他就不会少一些顾虑。” “原来如此，那你家里没有男人生活的痕迹，只怕更会引起宁忠诚的怀疑？” 秦云东半开玩笑地问。 卫敏脸稍稍有些红。 “那所房子其实不是我家，而是临时租的一套房，我们已经做好了所有细节的准备，并且安全绝对有保证。当然，我只是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工作忙也可以不去，我也能应付过来。” 卫敏歪头看他一眼，小眼神里都是期待。 秦云东想了想，又问夏丰明天的日程安排。 夏丰回答说明天上午和李卫华、叶安夏有个电话会议，商讨买壳上市的细节。下午要去抚远区视察水电站扩建工程，还要到临江东区工地视察。 秦云东思忖片刻，转头回答。 “卫局，我下午的日程可以推后，不知道时间来得及吗？” “没问题，宁忠诚也说要下午三点之后才有时间。” 卫敏满意地微微一笑。 秦云东又好奇地问：“你家真的有文徵明的书画？” “我哪有那些东西，我是找省文物研究所借来的赝品。虽然是假货，但也是明朝人临摹，价值也不算低了。反正只要宁忠诚到了，他是不是能看出来都已经不重要了。” “是啊，宁忠诚只要落网，这个文物走私案也就总算可以结案了。到时候卫局是双喜临门，心中两块石头落地，你一定要请大家好好聚一聚。” “必须的，我豁出去三个月的工资不要了，也必须请大家一醉方休。” 第二天上午，秦云东在办公室和李卫华、叶安夏一起商讨海外上市计划的时候，卫敏走进中山市的一所住宅。 两个女警和袁队长忙了一夜，总算把这套两居室的房子收拾出来。 “卫局来检查工作，看看哪里不合适……” 一个女警笑嘻嘻地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要这么称呼，从现在开始要进入角色，小心你说话不留神会带出来。” 卫敏严肃地指了指她，双手揣兜打量着这套房。 房子是八十年代的老房子，没有客厅，只能算是套间。 屋内陈设虽然干净整洁但家具陈旧，一眼望过去就知道屋子主人经济情况不太宽裕。 “还不错，比较符合我设定的人设。” 卫敏点点头，走进卧室。 卧室里两个男警员看到她进来，立刻从床沿站起，向她敬礼致意。 “到时候你们藏在哪里？”卫敏很仔细地问。 “我藏在门后，他在大衣柜里。” 男警顺手拉开衣柜门。 “这房间太干净了，把被子铺开，男主人的睡衣扔在被子一角，要看上去很生活化。” 卫敏指点了一下，转身又去卫生间。 袁队长跟在卫敏身后走进来。 “我很不理解，为什么要安排这一出。只要宁忠诚出现在屋门口，我们直接扑上去将他制伏，用得着考虑这么多细节问题吗？” “我们必须多想一些困难，如果宁忠诚撒谎说晚到一会儿，然后找个小弟先进房间检查，那我们岂不是全都露馅了？” 卫敏一边回答，一边翻看着洗手池上方架子上的牙膏牙刷。 “宁忠诚会这么小心吗？” 袁队长还是觉得这样做是多此一举。 “我宁可把问题都提前准备而不用，也不能到时候因为疏忽造成宁忠诚脱逃。这个案子已经两年多了，我不想到了紧要关头前功尽弃，变成无头案。” 卫敏态度非常严肃，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我明白了。” 袁队长无话可说，只能跟着点头。 忽然，卫敏的手机响起铃声。 她看到是文物走私集团的耗子打来的电话，于是比划一下保持安静的手势，走到阳台上。 “大姐，我是耗子，咱之前约好今天看货，你那边有变化吗？” “只要你们没变化，我这里就没变化。” “那好，今天下午三点我过去拜访，请问大姐家的住址是……” “你先等一等，不是应该是你老板亲自看货吗，怎么变成你来了？” 卫敏一颗心顿时悬起，她很不高兴地发出质问。 “不好意思哈，我老板身体不舒服要去医院做检查，所以临时让我……” “你老板真会端架子，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也不用来了。这么好的文物字画，那可不是什么阿狗阿猫可以随便看的。既然你们这么没诚意，我再找别的买家。” 卫敏说完就挂了电话。 她有样学样，也模仿秦云东的控制和反控制办法对付宁忠诚。 “是不是宁忠诚不来了？” 袁队长看卫敏的气色不太好，立刻跟着忐忑不安。 “他让手下人给我说不来了，但我相信，宁忠诚如果是文物贩子，一定会来，这只不过是他试探我的手段而已。” 正说着，她的手机铃声再度响起。 第594章 人证近在眼前 “大姐，我老板知道你的意思后表示愿意和您见面，请告诉我你的地址，他会按时和你见面。” 耗子果然带来了宁忠诚妥协的消息。 卫敏告诉他地址后挂了电话。 “袁队，宁忠诚很狡猾，看样子他的防范心理还很严重，我们有必要把准备好的三个方案同时都要用上。” “好的，我这就着手准备。” “从我告诉耗子地址开始，咱们的行动就算正式开始。为了防止敌人提前踩点侦查，除了埋伏的同志和我之外，其他人都要离开这个房间，按计划各就各位，谁也不许暴露身份，哪一位同志麻痹大意出问题，那就请他脱掉警服。” 卫敏看看腕表，距离下午三点还有五个小时。 上午十一点三十分，秦云东开完电话会议，刚放下听筒，夏丰拿着他的手机匆匆走进来。 “那个叫燕青的人十点给你打来电话，我告诉他您在开会，他不愿意让我传话，说是等你回电话。” 秦云东拿过手机看了看通联记录，随手拨打燕青的电话，没想到这一次还真就打通了。 “秦书记，我已经把刘大成送到临江市了。” “你还真够有效率的。” 秦云东很惊讶，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人证就轻而易举送到了自己手里。 “我做事向来不会拖泥带水，谈好的事就会第一时间办完。” 燕青的变声器发声听不出什么感情色彩。 “现在刘大成在哪？” “他就在市委后门的街道边的车里，我之所以把人交给你，是因为我相信你不畏惧严天庆的权势，肯定会把他绳之以法。秦书记，你千万别让我失望。” 燕青说话很不客气，总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我不是为你，而是为了不让正义失望。” 秦云东毫不客气回敬一句，记下车牌号后，直接挂断电话。 他刚要起身出去，夏丰拦住他。 “秦书记，这个燕青有点不靠谱，我担心他设陷阱，您最好别过去，还是请宋主任带着几个战士过去领人。” “呵呵，真没想到你还这么细心。你提醒得很对，的确不能冒失，那你就给宋天明打电话。不过我还是要过去，因为你们都不认识刘大成本人，只有我在公安局看到过他的影像资料。” 秦云东说着就往外走。 夏丰看拦不住，赶快打电话通知宋天明。 秦云东走出办公楼，向后院门口走，宋天明和夏丰一路小跑跟上来，在他们身后还有四个武警战士和四个保安。 “你找这么多人过来干什么？刘大成是来投案自首的，又不是来刺杀我的，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的吗？” 秦云东责怪宋天明，却没有停下脚步。 “随你怎么批评，但我可不想拿你的命冒险。万一你有什么闪失，我无法向常委和全市百姓交代。” 宋天明不由分说，从秦云东手里抢过纸条。 “秦书记，我是市委的大管家，你在我的一亩三分地就必须听我指挥。现在我带人过去找刘大成，见到他检查没有危险后再让您看他。我唯一的要求是，你不能出大院的门。” 宋天明显示出过人的勇气。 在临江市还没有人敢对秦云东这么说话。 秦云东也很意外宋天明这么豪横。 他挠挠头，不想当着众人的面和宋天明发生争执。 “天明，不要小题大做，燕青把刘大成送来不是对付我，而是要找严天庆报仇，这一点我还是很有把握的。” “秦书记，您经常教育我一定要细致认真，容不得半点疏忽，我这也是遵照您的指示行事。今天您说到天边，我也不会让您靠近那辆汽车。” 宋天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我的宋大主任，我听你的，行了。” 秦云东只好妥协。 宋天明这才放下心，把两个武警和保安都留在秦云东身边。 他带着夏丰和两个武警走出后院大门。 市委后院外是一个小街道，穿过这条街就能到市委小区，因此街道两边停满了各式各样的汽车。 宋天明把纸条上的车牌号告诉两个武警，让他们从道路另一边靠路边的汽车中寻找。 他和夏丰则沿着路边分头查看。 其实也没有用多长时间，夏丰指着一辆面包车高声喊找到了。 几个人迅速跑过去，隔着车窗向里面看。 面包车后面两排座椅已经拆掉，一个脑袋裹着绷带的人躺在车里，身上盖着一条棉被，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一名武警围着面包车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异常，另一个武警小心翼翼打开车门，探身进去慢慢掀开伤员的被子。 宋天明和夏丰都屏住呼吸站在不远处观察着车内的动静。 “你们也太小心了，有这个必要吗？” 随着说话声，秦云东不知道何时已经走过去拉开武警，猫腰就钻进车里。 这一下把宋天明和夏丰吓得不轻。 两人来不及说话，紧跟着就要往车里钻。 “别进来了，面包车不大，挤不进来这么多人。” 秦云东按住伤者手腕的脉搏，端详伤员的脸半分钟，盖上棉被就钻出来。 宋天明连忙问：“秦书记，他是……” “对。他就是。” 秦云东用眼神示意宋天明不要说出刘大成的名字。 他转头对武警和保安下达命令。 “伤员有脑震荡，问题不大。你们拿一副担架把他抬出来，护送到市委顶楼空着的房间。你们八个人轮班看护，要做到寸步不离，” 秦云东又细致地安排保安贴身保护，武警负责外围警戒，没有宋天明的命令，不允许其他人接近，也不允许向任何人透露刚才发生的事情。 临江市一把手安排的工作，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武警和保安马上敬礼表示坚决执行命令。 看着担架把刘大成抬进市委大院，宋天明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不由自主拿出一支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 “秦书记，你胆子真大。针对你的刺杀行动已经有好几起了，你怎么就一点儿也不怕呢？” 第595章 配合出演丈夫 “很简单嘛，燕青肯定会想到，大概率肯定是警察先扣押审讯刘大成，不一定是我亲自查看，他真的要做局害我，真没有必要用这样的办法。” 秦云东看看腕表，已经到了中午吃饭时间。 他把宋天明叫到一旁，低声对他叮嘱。 “天明，刘大成交给你负责了。你找信得过的人将他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严天庆手眼通天，你一定要对外保密。一旦消息走漏，刘大成很可能就活不到开口的时候。” “我建议还是送到公安局为好，那里各种设备齐全，总比咱们这里安全些。” “永远不要低估人性丑陋的一面。” 秦云东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向他提出忠告。 只要严天庆知道刘大成已经到了临江市，他就会动用钞能力进行大肆收买。 生活在当代社会，房子、车子、妻子、孩子、老人、哪一样不需要花钱，又有谁不为钱而发愁？ 在巨额金钱的诱惑下，谁能保证自己不动心，又有多少人会因此放弃原则铤而走险？ 没人会知道。 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了保护证人，为了不让其他人生邪念走上不归路，还是尽量保密为好。 秦云东告诉宋天明，那几个武警和保安要隔离起来，在没有审问刘大成之前，不要让他们和外面接触。 宋天明答应一声丢了烟蒂，一路小跑跟着担架向办公楼走去。 秦云东和夏丰像往常一样在食堂用餐，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下午两点钟，中山市。 卫敏站在窗前向外看，直到现在也没有见秦云东的踪影，他不会有事来不了？ 其实，卫敏请求秦云东帮忙执行任务，很大程度有自己的私心。 秦云东来不来，她都能应付，但秦云东能和她演一出夫妻生活的戏码，卫敏非常向往这样的场景，哪怕是演戏也会让她很知足。 忽然，卫敏接到了袁队长的电话，报告说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进了这个小区，四处转圈又在房间门口逗留了一分钟后才悄悄离开。 不用多想，这两个人肯定是宁忠诚派来踩点的小喽啰。 “老袁，时间也差不多了，你要做好准备，目标随时会出现。” “明白……哎，我看到秦书记了，他打得进小区，现在刚下车……” 卫敏心中一喜。 简直比听到宁忠诚来还让她高兴。 卫敏立刻向民警挥挥手，示意他们隐藏起来，她走到卫生间用牙刷沾了一点儿牙膏刷着牙，同时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她又解开睡衣的一粒扣子，轻轻打开房门。 不多时，门铃响起。 当秦云东看到卫敏的打扮差点背过气去。 卫敏满头都是卷发筒，嘴上叼着牙刷，身上穿的睡衣胡乱系着两个扣子，肌肤半隐半现在蕾丝打底衫内。 看样子就是一个好吃懒做的婆娘刚起床的尊容。 “阿敏，刚起床啊，我回来了。” 秦云东柔声和卫敏打招呼，脸上的笑容非常温暖。 卫敏刚想要回答，忽然听到耳机里传来袁队长的示警声，文物走私集团的耗子从另一个单元拐进来。 “你还知道回来啊，中午又去哪鬼混了？” 卫敏大声训斥了一句，目光绕过秦云东向楼梯看去。 秦云东心领神会，没有回头就知道身后肯定有情况。 “别说那么难听好不好，我只是和几个朋友吃个饭，哪里鬼混了……” “你还不承认，怎么身上有股香水味。” 卫敏揪住秦云东的西装凑近，看样子像是闻味，其实低声说了三个字：“有情况”。 “你别疑神疑鬼的，哪有香水味，你不信可以给我的朋友打电话。” “呸，你的朋友没有一个好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向来都是互相打掩护，彼此包庇。” 两个人正在门口拌嘴，只听身后传来一阵笑声。 “大哥大姐，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有事关起门说，站在外面吵架，让街坊听到多不好。” 耗子悄无声息地走到秦云东背后。 “哎哟我的妈呀，你吓我一跳，怎么走路一点声响都没有，我还以为大白天撞到鬼哩。” 秦云东装作突然受到惊吓，浑身一震转过身，拍着心口埋怨。 “不好意思，我练过轻功，走路确实没声音。” 耗子像是解释，实则是在炫耀。 “你老板呢？” 卫敏向楼梯张望，一脸疑惑看着耗子。 “约好的是三点，现在才两点，还有的是时间。咱进屋再唠嗑，别嚷嚷得满天下都知道，这对你们不好。” 耗子从两人身边闪过，径直走进屋里。 他立刻四下里仔细查看，明显是为宁忠诚出现打前站。 “你想干什么？” 卫敏一个箭步冲过去，抢先站在门框前，伸手拦住耗子进卧室的打算。 “你这人怎么一点儿规矩都不懂，我们夫妻的卧室，你怎么能说进就进？” “嘿嘿，不好意思。我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想参观一下城市人是怎么生活的。” 耗子咧嘴露出焦黄发黑的牙，狡黠地随口编了一句谎话。 “少来这一套，你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好人，是不是知道我家藏有值钱的东西，你就想偷走？” 秦云东背着手警惕地打量着耗子。 “大哥，你别冤枉人啊。要不是我帮你说话，大姐怎么能放你进屋？” 耗子向卧室里瞟了一眼，看到床上乱糟糟的被子胡乱堆着，看样子就像是刚起床的样子。 “得了你，我们两口子拌嘴多正常，怎么可能不让我老公回家，哪有你什么事？” 卫敏牙尖嘴利地反驳了一句。 “耗子，过来喝茶。” 秦云东脱掉西装外套，走进另一间屋子。 他虽然第一次来，但这套房的格局和他在浠水住的宿舍基本一致，所以也算相当熟悉。 耗子也没有再作妖，老老实实跟着秦云东走进会客室。 “你老板准能到吗？” 秦云东坐在三人座的木椅上，随手拿起茶壶倒水。 “我老板向来信守诺言，他既然说来就一定来。但他也交代我提前来看看那幅文徵明的书画，如果是赝品，那他就不值当过来了。” 第596章 不顺心的小两口 耗子一边说一边拿出红塔山给秦云东让烟。 “好说，一切都好说。” 秦云东接过烟叼在嘴上。 他一边点着烟，一边歪头对外喊着。 “媳妇儿，耗子说的也有道理，要不你就拿出来让他开开眼。” “我和石佛说好的，他亲自来我才会给他看。凭啥让这个耗子看，如果他起了歹意，咱们新房子可怎么办啊？” 卫敏在卫生间漱口，拿了毛巾擦着嘴，斜倚门框不满地嘟囔。 “不是啊大姐，我怎么能干那事呢。为了一幅画背叛老板还会得罪琴姐，我脑子是不是有病啊。” 耗子一脸苦笑着为自己辩解。 “我以前觉得你还可以，但刚才你一双贼眼滴流乱转，甚至就连我的卧室都想钻进去看看，我现在还真信不过你。要么让你老板过来，要么这个生意就这样吹了，我就不信还找不到一个别的买主。” 卫敏说完扭身走回卧室，并把房门关上。 “大哥，你看……” 耗子没办法，只能央求一旁的秦云东。 “兄弟，我也没办法，家里大事小事都是她做主。而且这幅书画是她家老爷子传给她的，我就更说不上话了。” 秦云东无奈地摇摇头。 耗子闷头抽完一支烟也没有见卫敏出来，他只好起身走到阳台上给宁忠诚打电话请示。 秦云东四下看着房间里的摆设，又拉开茶几下的抽屉看看里面都有什么东西。 这次他来是为了配合卫敏的工作，只能顺着卫敏的计划进行 不一会儿，耗子挂了电话，重新走回房间。 “我老板说，先请大姐拍一张书画的照片传给他，这样总可以了？”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你先坐，我去问问她的意思。” 秦云东走到卧室门口，本来想敲门，但转念一想，他现在是这个家的男主人，不应该这么客气。 于是，秦云东推门就往里走。 卫敏已经换了一套休闲装，把卷发筒摘掉，正站在门后偷听。 看秦云东进来，卫敏大声吆喝着。 “你还没有给我解释，你是不是又去找那个狐狸精了？” 卫敏边训斥边做了一个手势，说明自己已经听到了两人对话，宁忠诚这个建议可以采纳，但需要铺垫才会让耗子觉得合理。 秦云东点点头，故意没有关紧房门，想让耗子能听到也能看到。 “宝贝，我谁也不会找，我的心里只有你，别人根本就没有立足之地。” 秦云东声音稍稍放大，说完就把卫敏搂在怀里。 顿时，卫敏瞪大眼睛，有些措手不及。 秦云东就侧头凑近她的耳边。 “对不住了，必须给耗子演一出戏，让他彻底相信我们。” 从屋外耗子的角度看，秦云东正在和卫敏耳鬓厮磨说悄悄话。 “你怎么这么赖皮啊，赶快松开手，都让人家看见了……” 卫敏没有配合，还是尽力挣扎着要摆脱秦云东。 其实，卫敏并不在意耗子是不是能看见，她是在暗示秦云东，屋里还藏着人。 秦云东却误会了，还以为卫敏入戏表演，他反而把卫敏抱得更紧。 耗子叼着烟，翘着二郎腿，伸长脖子隔着门缝看着秦云东和卫敏，脸上带着坏笑。 他没有任何怀疑，觉得屋里两个人很正常，妻子生气，丈夫正在变着花样安抚。 停了半分钟，秦云东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松开手。 “宝贝，别生气了，咱先办正事，你拿出书画拍个照给耗子老板发过去，好吗？” “嗯，我听你的。” “这才乖嘛。” 秦云东捏了捏她的脸，笑着转身走出卧室回到会客厅。 耗子佩服地伸出大拇指。 “大哥真够能耐的，亲个嘴就啥都解决了。换了我，不拿几千块钱砸，女人根本就不会回心转意。” “用钱收买那叫什么本事，女人是无底洞，你有多少钱可以讨她们喜欢？只有感化才能让女人死心塌地甚至倒贴，兄弟，好好学着点儿。” 秦云东得意扬扬坐下，双手伸开架在椅背上，一副尽在掌握的气势。 “看来大哥是高人啊，能不能教我两招，怎么做才能感化女人？” 耗子凑到秦云东身旁，崇拜的神情溢于言表。 “女人绝大多数都是感性动物，只要做出让她们感动的事，她们就能接受你的所作所为，但你要能吃准她是哪一类，然后再投其所好，一定可以轻松拿下……” 秦云东侃侃而谈了十分钟，他都是临时瞎编胡诌，但依然显得高深莫测。 耗子听得似懂不懂，但越听越觉得好有道理，更加敬佩秦云东。 “大哥，你再教教我，女人都分哪些类型，每一种类型应该做才能收住她的心？” 秦云东还没有开口，卫敏拿着手机从卧室里出来，坐在两个男人对面的椅子上。 “我发过照片了，剩下就看你老板的态度，如果他再出幺蛾子，我就不伺候了，你请回，我再找我姐帮忙找买主。” “不会了，不会了。大姐，您不知道，现在很多人卖家传的字画大多数都是赝品，让我们浪费了很多精力，所以老板才会先确定是不是真品，真不是他故意刁难。” 耗子连忙解释，生怕这位女主人又重新点燃火气。 “对了，咱家下半年的物业费该交钱了，物业已经催了几次。” 秦云东说着，顺手拉开茶几的抽屉，把催款通知拿出来。 他做得极其自然，仿佛就是家里的男主人。 卫敏很吃惊，她还没来得及看抽屉里的物品，真不知道秦云东怎么就能知道抽屉里有什么。 “物业除了收费啥也不干，我不乐意交，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卫敏发着牢骚，把通知书揉成一团一把扔进了垃圾篓。 正在此时，宁忠诚的电话打了过来。 耗子立刻接通，一边听一边走向阳台。 卫敏趁机白了秦云东一眼。 秦云东笑了笑，低头静静喝茶没说话。 耗子轻轻拉上阳台的门，观察了一眼客厅的两人，这才放心开口向宁忠诚报告。 “大哥，我敢担保，这两个人绝对没有问题，就是日子过得不顺心的普通小两口。” 第597章 疑神疑鬼的老板 耗子亲眼见到二人虽然吵吵闹闹，但看得出他们又都彼此很在乎对方，这种感觉只有夫妻才会有。 “耗子，他们家的床单是什么样的？” 宁忠诚问得问题让耗子莫名其妙。 “我记得……应该是蓝色方格床单……大哥，您怎么会问……” “因为那个女人给我拍的文徵明的《溪亭抚琴图》是铺在床上拍的。床单就是蓝色方格。” “原来是这么回事，您是怕女人拿照片骗您啊。从我观察看，那个女人没啥心眼，被男人甜言蜜语哄一哄就不知道北了。” 耗子笑着回答时还回头看看屋里坐着的卫敏。 在他眼里，卫敏就是个胸大无脑的典型，非常容易上当受骗。 宁忠诚听罢沉思片刻，又询问小区里的状况。 耗子报告说，他派了两个小弟先到小区踩点，并没有发现异常。他后来独自从围墙翻过来又在隔壁楼洞里观察了二十分钟，他可以保证小区内非常安全。 “就凭我多年江湖历练，只要有风吹草动一定逃不过我的眼睛。我可以用人头担保这里绝没有问题，大哥，您尽管放心来。” 宁忠诚却并不放心。 他倒不是怀疑耗子会背叛，只是因为耗子说得太完美了。 随便一个小区总会有令人怀疑的地方，但这个小区却找不出任何异常，这本身就是异常。 他越想越觉得心里没底。 宁忠诚一直感觉警方在追查他，但只要他在七里营村就从不担心。 因为七里营村下已经被他挖得四通八达，只要提前半分钟钻入地下，哪怕警方的人再多也拿他毫无办法。 宁忠诚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在七里营村最保险。 “耗子，你告诉那对夫妻，我现在身体不舒服，问问他们能不能到七里营来鉴定书画……” “这……”耗子很为难，“人家已经有些不满了，您现在又变卦，我说出来那位大姐肯定该急眼了，咱这笔生意怕是做不成了。” 是呀，宁忠诚也很心疼这笔生意。 从卫敏传的《溪亭抚琴图》照片来看，十有八九是真品，那是价值过千万的宝贝。就是送给卫敏一套三居室的新房，他也能大赚上千万元。 既不用盗墓，又不用抢劫，买下来倒手就能挣大钱，这么好的生意并不好找。 “好，你先陪着他们说话，我这就带人过去。” 宁忠诚还是抵挡不住欲望，最终决定冒险走一趟。 耗子挂了电话，喜笑颜开走进房间。 “我已经确认过了，我的老板现在就动身赶过来。只要他鉴定通过，你们很快就会有一套漂亮的九十平方米二室一厅，比你们住的这一套房子强多了。” “哎哟，那敢情好，咱们必须庆祝一下。” 秦云东高兴地把提包里的一瓶酒和一袋子花生米拿出来。 耗子是个酒迷，看到好酒眼睛都直了。 “这怎么好意思……那我就叨扰了。” 耗子立刻坐在椅子上，伸手把酒瓶拿起来咧嘴笑着端详。 “你先坐，咱不能只吃花生米。媳妇儿，你去厨房给我们再整两个菜。” 秦云东乐呵呵地看向卫敏。 卫敏傻了眼。 她没料到秦云东居然要她炒菜，但是她一直单身根本不会做饭。 但很快，卫敏似乎明白秦云东为什么要这样做。 秦云东打算趁着耗子放下戒备时，利用喝酒套取一些口供，同时也给卫敏留出时间可以安心指挥行动。 “又在家里喝猫尿，烦死了，我才不伺候你们这些酒鬼，想吃饭自己想辙。” 卫敏假装生气，站起身就往卧室里走。 “这娘们真是欠收拾，咱就吃花生米，行不？” 秦云东耸耸肩，微笑着和耗子商量。 “行行行，只要有酒喝，咋样都行啊。” 耗子忙不迭地点头，他主动拿了茶几上的两个空杯子，把酒瓶里的酒一分为二。 他捏了一粒花生米，和秦云东碰杯之后就一口气喝了半杯。 “我的天，你真是海量啊，我和你不在一个档次上。等一会儿你老板来，请你给美言几句，尽量把价钱往上抬一抬，我拿到钱一定忘不了兄弟的情分。” 秦云东赞叹着把自己酒杯里的酒倒一半给耗子。 “谢谢大哥了，这酒是好酒，大哥也是好人。如果你家的文徵明是真品，我一定会让老板多给你一些钱，但如果是赝品……那我就不好说话了。” 耗子高兴地连声道谢，并递给秦云东一支烟。 “是是是，我一看就知道你是老板的心腹，只要你开口，你老板肯定不会驳你的面子。” 秦云东开始吹捧耗子。 这种马仔非常要面子，只要抬举他，往往就会忘乎所以。 果然，耗子立刻上钩，喝了一口酒后开始吹嘘。 “嘿嘿，大哥的眼神真刁钻。我跟着我老板很多年，自从他做排水管道工程以来，我就跟着他干，后来他又做文物生意，我说自己是开国元老，老板也不会不承认。” “是吗，原来你的身份这么高，真是失敬了。你放开酒量喝，我包里还有一瓶，喝完了可以再买，咱们不醉不归。” 秦云东看耗子上套了，又举起酒杯劝酒。 “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也不能喝醉，咱还有生意要做，如果让老板看到我醉醺醺的，又还数落我了。咱先忙完正事，然后找机会接茬喝才喝得踏实。” 耗子喝了半斤酒已经解了酒馋，重新变得谨慎。 “你是开国元老还那么怕老板，难道他一点儿面子也不给你吗？” 秦云东用半开玩笑的方式故意挑拨离间。 “老板他……唉，人家到底是老板，有时候需要厉害点儿，这才能镇得住场子嘛。我不和他计较，但如果真的惹恼了我，掀了桌子，大家就都别想安生。” 尖嘴猴腮的耗子似乎是想替宁忠诚辩解，却又表现出不服气的状态。 看他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真像是个要发狂的老鼠。 秦云东大笑：“你掀桌子？哈哈，兄弟，你喝多了，小心你老板听到敲掉你的夜壶。” 第598章 极限施压纳降 耗子被秦云东戏虐的语气激怒了。 “我只是平时让着他，如果真把我惹急眼了，我就把他干过的事全都抖搂出来，看谁先保不住夜壶。” 耗子恶狠狠地咕哝了一句。 秦云东不说话，只是笑着点头。 他似乎是在告诉耗子：随便你怎么说，我不想让你难堪，你除了嘴上痛快一下，还真敢把老板怎么样吗？ 虽然秦云东没说一个字，但这种轻佻的态度让耗子憋屈的难受。 “你别不相信，我老板叫宁忠诚，他做的生意都有猫腻，你要是知道肯定会吓死。” 耗子摇晃着脑袋，一脸挑衅地看着秦云东。 “你说说看，看看我能不能被吓死。” 秦云东镇静地望着他。 “……我还是别说了，咱接着喝酒。” 耗子张张嘴，刚要说却又退缩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无非宁忠诚的文物生意是盗墓加贩卖和走私，对吗？” 秦云东直接挑开窗户纸，没有再和耗子兜圈子。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耗子大吃一惊，不由探身向前紧盯着秦云东的眼睛。 秦云东也向前探身，手肘撑着茶几，手掌托着下巴，直接向他摊牌。 “我不止知道宁忠诚盗取贩卖文物，还知道他杀了不少人，其中包括他的表兄杨期。” “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耗子感觉不妙，下意识想跑，但脚下一滑，身子后仰直接摔倒在地。 “耗子，你慌什么，接着喝酒。” 秦云东坐着没动，只是微微一笑，又往耗子酒杯里倒上酒。 “你难道是……警察？” 耗子脸色煞白，一只手不由自主就摸向裤兜。 “是又怎么样，难道你还要向宁忠诚通风报信吗？你看他会不会怀疑是你向警方招供才把他出卖的，你再想一想后果会是什么样。” 秦云东端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的动作却没有阻拦。 耗子的手不动了。 秦云东说得很对，宁忠诚疑心很重，如果知道自己败露，那一定怀疑到耗子身上。 秉承着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走一个的原则，宁忠诚很有可能会把他也除掉。 “大……大……大哥，你干嘛……要害我啊。” 耗子坐在地上垂头丧气地长叹一声。 “我不是害你，而是要救你。只要你愿意坦白交代，那就还有一些生机。如果你再跟着宁忠诚混下去，你以为你还能活几天？” 秦云东严肃地对耗子实施心理攻势。 此时，卫敏从卧室里走出来，双手揣兜站在耗子背后。 只要耗子敢铤而走险，卫敏就会第一时间将其制伏。 正在此时，耗子裤兜里的手机响起铃声。 听到铃声，耗子浑身一抖，他知道那是宁忠诚打来的电话。 “你老板的电话，现在接，如果你不想把团伙犯的罪都扛下，那你就让宁忠诚打消顾虑来家里。如果你给他示警，所有的后果就必须你个人承担。” 秦云东扬扬下巴，让耗子自己做出选择。 “发什么愣，还不赶快起来接电话！” 卫敏从耗子背后踢了他一脚。 耗子哆哆嗦嗦爬起身，拿出手机看了看秦云东和卫敏，迟疑片刻接通了电话并按下免提键。 “耗子，我已经到了小区门外，楼上的动静如何？” 宁忠诚还是不放心，人已经到了小区门口，但还是犹犹豫豫不想进。 耗子深呼吸几口气，把情绪调整好才回答。 “没啥啊，一切正常，这小两口很热情，还给我做菜请我喝大酒。我看他们都很实诚，花言巧语让他们拿出《溪亭抚琴图》看了看，以我的道行看应该是真的。大哥，真是财运到了挡也挡不住。” 耗子浑身还在抖，但说话倒是很利索，谈笑风生，丝毫听不出破绽。 “你少喝点酒，不要误事。现在你站在阳台上望风，我带弟兄们上去。” 宁忠诚终于下定决心要上楼赴约。 “好的，大哥，您就把心放肚子里。” 耗子挂了电话，看着秦云东和卫敏，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阳台。 “到底是老江湖啊，哆嗦成这个样子，说话还能这么溜，去。” 卫敏推了他一把。 此时，她的耳机里传来袁队长的声音。 “目标已经出现在小区，他带着四个随扈正在下车。” “各部门注意，准备收网。” 卫敏手扶耳机发布命令。 从卧室里立刻走出来两个民警，向秦云东点点头算是打招呼，走到房门后面靠墙而立。 秦云东惊讶得瞪圆眼睛。 他现在才知道刚才有人隐藏在屋里，而他居然一点也没察觉。 这可真尴尬了。 卫敏察觉秦云东有些窘迫，立刻转移话题。 “云东书记，你临场发挥得真好，能这么快说服耗子配合，省了很多时间磨嘴皮子。” 秦云东不自然地摸摸下巴，轻咳一声。 “我……我真不知道……对不住啊。” 秦云东这时感觉有些不自在，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云东书记，为了执行任务，我们经常扮演各种角色，父子、夫妻、兄妹，这都很正常。” 卫敏很平静地安慰他一句，转而又进入正题。 “宁忠诚团伙不是普通的犯罪分子，他们可能也有枪。你先进卧室躲避，以免被误伤。” 卫敏说着从腰带枪套里拔出手枪，将保险打开。 “你的计划太冒险，还是听我的。我留下来继续演戏，让宁忠诚放下戒备，最好不要开抢，避免出现伤亡。” 枪弹无眼。 宁忠诚好不容易就要落网，如果被打死，很多秘密就可能无法重见天日。 最重要的是，如果卫敏在自己面前出意外，秦云东不会原谅自己。 没想到秦云东直接干预她的计划，这让卫敏很意外。 但秦云东说得很有道理，如果真的乱枪打死了宁忠诚，终究还是会留下遗憾。 “你们进卧室继续隐蔽，袁队，你们收网行动也要推迟，听我和秦书记的命令在行动。” 事不宜迟，卫敏服从了秦云东的指示。 男警员刚进卧室，门铃声就已经响起。 第599章 唐云龙纹玉璧 卫敏刚要去开门，秦云东却拉住她。 “你的角色是一家之主，还是我去开门。你看住耗子，不要让他轻举妄动。” 秦云东叮嘱了一句就走过去打开房门。 站在门口的是两个带着太阳镜的彪形大汉，面无表情看着秦云东。 “你们找谁？” 秦云东装作有些害怕就要关房门，却被其中一个大汉伸手抵住。 就在此时，耗子和卫敏一前一后走过来。 “这不是大壮和二壮吗，你们别特么装神弄鬼，人家是良民，见了你们这幅尊容都会害怕。” 耗子满面春风打哈哈。 忽然从两个大汉身后传来一声轻咳，大壮这才松开手，和二壮向左右两边跨出去一步。 宁忠诚笑着走过来向秦云东打招呼。 “老弟，不好意思啊，他们是我雇的保镖，模样虽然凶了点儿，但绝无恶意。” “原来是你的保镖啊，我还以为碰上坏人了。不过，我理解，大老板的命都金贵着呢，谁出门不带保镖都觉得自己派头不够。” 秦云东笑着和宁忠诚握了握手。 宁忠诚大笑着走进房间，大壮和二壮紧随其后，寸步不离。 门口还有两个大汉没有进，像是两个门神挡住了家门。 “老弟，你家的环境让我很意外。素琴是你老婆的姐姐，她是沿海大富婆，怎么妹妹的日子过得这么惨呢？” 宁忠诚走进会客厅，看看茶几上的白酒和花生米，微微皱了皱眉。 “我老婆是个要强的人，不愿意向姐姐伸手，我也不好说什么。反正我们能过日子就行，要那么多钱只会给自己招灾惹祸，还不如没钱的时候更踏实。” “这话说的不算是你的心里话？我看你气质不凡，不像是安贫乐道的人。” 宁忠诚拿出一只雪茄烟递给秦云东。 “谢谢，雪茄太冲，我抽不惯。”秦云东摇摇手，拿起桌子上的香烟，“我能有啥气质，还是我媳妇儿说得对，我这都是装出来的，其实我就是一个穷命，我早就认了。” 经过一番试探，宁忠诚没有看出秦云东和卫敏有什么异常，悬着的心慢慢放下。 “命在天意，运在人为。老弟，只要你家的《溪亭抚琴图》是真品，我保证你下半辈子会过得非常安逸，再也没有人会说你是穷命。” 宁忠诚不想耽误时间，很快把话题引向文徵明的书画。 “先不忙说书画，我这里有个项坠，麻烦你给掌眼一下，看是不是值点钱。” 秦云东说着把叶安妮送给他的项坠取下递给宁忠诚。 他是想先拿一件不值多少钱的玩意吸引住宁忠诚，然后再抛砖引玉拿出《溪亭抚琴图》，才能让宁忠诚集中所有注意力。 宁忠诚接过来项坠看了一眼，忽然倒吸一口凉气。 “你这个项坠是从哪里弄来的？” “我媳妇儿在我过生日的时候，买了这枚项坠并去毗迦庙请大和尚开光……” “你不要哄我，这枚项坠买不来的……” 宁忠诚招手让大壮拿出玉石检测仪和查尔斯滤色镜，他对着项坠又反复观看半天。 “我可以确定这是一块极品羊脂翡翠，产地来自我国西北，早在一千年前就已经绝迹。” 他把放大镜放在玉坠上，给秦云东介绍细节。 “从造型看，这不应该叫做玉坠，而应该叫玉璧。玉璧用浅浮雕和阴刻技法琢制纹饰，正面是浮雕团龙，细节用阴刻金丝制造，龙的全身鳞纹清晰形象，栩栩如生。玉璧背面雕刻着六朵如意形云纹，云头暗色部位也采取阴线暗埋，看上去非常逼真。” 宁忠诚介绍玉璧细节非常详细，一听就知道是文物行家。 “你知道这些龙纹风格盛行于什么朝代吗——唐朝。” “唐朝？” 秦云东大出意料之外。 “对，这个玉璧就是唐云龙纹玉璧，从目前市场价格看，少说也值八百五十万！” 宁忠诚非常肯定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秦云东听得大为震惊。 他一直以为叶安妮给他的礼物就只是首饰店里买的玉佩，到现在才知道如此珍贵。 “你是不是想试探我有没有真才实学才故意骗我？我真没想到你们家不但有文徵明的书画，居然还有唐云龙纹玉璧，真是深藏不露啊。” 宁忠诚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 “我真不知道这个项坠……玉璧这么值钱。媳妇儿，莫非这也是你家祖传的？” 秦云东看向卫敏，已经把答案向她做了铺垫。 “当然是我家的宝贝了，你除了长得帅点，哪里懂这些奥秘。如果我不瞒着你，说不定你就会把玉璧卖了去养小狐狸精。” 卫敏心领神会顺杆爬，转眼就把答案说出来。 “哈哈，这就对了。你娘家果然有背景，把家里值钱的都留给你了，可惜你们都不懂文物的价值。二位要不要把这块玉璧也卖给我，我愿意拿出市场价收购。” “你按市场价收购，那你怎么赚钱？” “文物讲究的是收藏，放得越久越值钱。我不急着等钱用，放个十年二十年，等国家兴盛发达了，这些文物必然水涨船高，再升值十倍也有可能。” 宁忠诚看到文物就兴高采烈，所有的谨慎和不安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我给老公的定情物，我们之间的爱情是无价的，你给多少钱都不卖。” 卫敏知道秦云东戴着的玉璧是叶安妮送的，怎么可能拿出去卖。 “媳妇儿，家里用钱的地方很多，爱情既然是无价的，何必非要拘泥有没有玉璧呢，只要拿到钱改善生活，那才是体现玉璧最大的价值。” 秦云东怕坏了宁忠诚的兴致，让他又开始变得理智，那就不好动手了，因此他赶忙出言解劝。 “对喽，还是你活得通透，这个世界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拿到手里的钱是真的。玉璧再珍贵，却不能吃不能喝，难道你还要等到死的时候拿玉璧做陪葬吗？” 宁忠诚在一旁帮腔做卫敏的工作。 “你们说的好像也有道理，那……那就听老公的。” 卫敏理解了秦云东的意思，顺水推舟表示同意。 第600章 没有大限将至的恐惧 “哈哈，我就知道你们很聪明，人生苦短，抓紧时间享受人生比什么都强。” 宁忠诚非常高兴的连胜夸奖。 他随手接过大壮递过来的转让协议文本，要秦云东签字并给一个银行卡账号，说马上就可以打钱到账号里。 “你不是做生意都只能是现金吗，为什么这一次可以银行转账了？” 秦云东看着协议内容，头也不抬地问。 秦云东给宁忠诚报的都是假名字，没有准备假名字的银行卡，没想到宁忠诚会突然来这一手。 “偶尔一次两次不会引起银行方面的警觉，我是本省的企业家，花个百八十万买点文物收藏品也合情合理。” 宁忠诚因为刚得手一个宝贝，心情愉悦地抽着雪茄向秦云东解释。 “我信不过转账，听说其中的猫腻很多，我们都不是生意人，怕上当，还是用现金，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秦云东把协议放在桌子上，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提出了自己的主张。 宁忠诚笑着摊开手。 “你真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我喜欢这样的个性，小心驶得万年船嘛。不过，我只筹备了文徵明真迹的费用，没有想到你会有唐云龙纹玉璧，所以我没带那么多现金。如果去银行取这么多现金，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到……” “好，我退一步，咱们等一会儿一起去银行，当着我的面转钱进我的账户，否则我不放心。” “没问题，这样最好。现在可以拿出《溪亭抚琴图》让我瞻仰了吗？” 宁忠诚很高兴不虚此行，戒备心不由自主降低很多。 卫敏当即抢在秦云东之前开口。 “当然可以，但是只能你和我老公进卧室看，你的保镖太凶恶，我怕你们起了歹意抢我的宝贝。” “哈哈……你可真称得起贤内助啊，心眼着实不小。好，为了让你放心，客随主便。” 宁忠诚仰天大笑，他站起身接过大壮递来的文物检测箱。 “媳妇儿，还是你带客人去看画，我不懂画的好处，也不知道你把画藏在哪里……” 秦云东知道卫敏这样做是为了自己安全。 但他也有些担心，卫敏一个人对付两个彪形大汉能行吗？ “画就在床头柜上，不用你给老板介绍文徵明的书画，人家比你专业得多。笨死你了，我要你有什么用，还不快点去！” 卫敏叉起腰训斥着秦云东。 事已至此，秦云东不能迟疑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以免引起宁忠诚的怀疑，只能苦笑着向宁忠诚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小兄弟，你老婆人是好人，就是脾气差点儿意思。既然你摊上了，那就受着。” 宁忠诚拍拍他的肩膀，笑着推门进入卧室。 卧室面积很小，除了双人床外，只有一排顶天立地的衣柜。 在靠近衣柜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古色古香的长条形画匣，不用问，这里放着的就是文徵明的《溪亭抚琴图》。 “这个画匣看起来就是清代的文物，少说也能卖个万八块钱。” 画匣都值钱，更不用说里面的藏画。 宁忠诚拿出一双崭新的白手套，轻轻把画匣掀开，露出一个卷好的画轴。 他非常恭敬地朝画轴双手合十鞠了一躬，这才小心翼翼把画轴放到床上。 虽然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但对文物还是保持着虔诚敬畏的心。 “看这画轴纸张就知道来自明代，接下来就让我们看看庐山真面目。” 宁忠诚激动的双手颤抖，弯腰一点点展开画轴。 就在他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画轴上的时候，大衣柜的推拉门轻轻滑开。 两个警察迅速扑向宁忠诚。 秦云东立刻退到门口，用后背抵住房门。 “我不懂文物，对字画也一窍不通，你给我讲讲这其中的知识。” 他故意大声说话，以便民警能动手。 但他想多了。 宁忠诚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摁倒在床上，一个用准备好的胶带先粘住他的嘴，并将他牢牢压在身下，另一个将他的双手扭到身后迅疾地戴上手铐。 整个过程用时只有几秒钟时间。 足见两个警察身手矫健，训练有素。 一个警察将他从床上拽起，用枪顶住他的后背。 “出去让你的保镖不要做无谓的反抗，否则乱枪打出，我保证不了你的性命，听明白了吗。” 说完，警察撕掉他嘴上的胶带纸，痛得宁忠诚直龇牙。 “既然落到你们手里，我肯定配合，劳驾，让我看完这幅画，你想怎么样都行。” 宁忠诚到此刻还念念不忘文徵明的书画，仿佛看不到就死不瞑目似的。 秦云东看宁忠诚已经被制伏，剩下的保镖就不难解决，于是摆摆手让警察稍等片刻，算是满足宁忠诚最后一点心愿。 “可以，我帮你打开，尽管看。” 秦云东将书画完全展开。 画面远处群山蜿蜒起伏，近处有一条小溪潺潺流过，溪边松柏掩映着八角小亭。 亭子里面坐着三个宽衣薄带的男人，其中两个人专注地看着弹琴人。 弹琴的老者神情恬然，低头弹古琴，显得悠然自得。 “真是好作品，只可惜是明代人临摹的，不是文徵明的真迹。” 宁忠诚叹口气，非常遗憾地摇摇头。 秦云东非常震惊，宁忠诚只是低头看了几秒钟就已经鉴定出真假，这样的水平比鉴宝专家还要牛。 “你怎么知道是临摹的？” “文徵明的诗、文、书、画无一不精，人称四绝全才。这位临摹者绘画功底非常深，几乎可以乱真，但书法就差一些。文徵明的小楷被称为明朝第一，他很难模仿出其中的神韵。最明显的例子在署名上。” 宁忠诚因为双手被铐住，只能扬扬下巴。 “文徵明过去的名字叫文壁，墙壁地壁，不是玉壁地壁。这个模仿者或许是没留意写错了字，一下子就暴露出明显的伪作痕迹。” 因为家学渊源，宁忠诚从小就痴迷文物研究，谈起文物就忘乎所以，甚至丝毫没有大限将至的恐惧。 第601章 不费一枪一弹 “宁忠诚，你一身文物学识真是糟践了，如果用到正途，你一定是旷世奇才。只可惜你不走正道，毁掉了自己的才华和生命，真是咎由自取。” 秦云东挥挥手，让警察把他押出去。 站在会客室里的大壮和二壮，惊讶地看到宁忠诚被两个便衣押着走出来，他们下意识就要去摸枪。 “不许动！” 站在靠近阳台的卫敏大喝一声，她的枪口已经瞄准了两个保镖。 耗子吓得连连后退，缩在墙角不敢吱声。 男警用枪顶了顶宁忠诚。 宁忠诚只好对大壮和二壮开口。 “别反抗了，没结果的事就别硬干，一切罪责都有我扛，你们至少能保住一条命。” 宁忠诚最后还能表现出做老大的尊严，说话也显得冠冕堂皇。 有了老板发话，大壮和二壮听话地趴在地上，举起双手抱头。 卫敏和另一个男警过去收缴了他们的土制枪并将他们都铐起来。 “袁队，我们这边完事了，你们开始行动。” 卫敏手扶耳机下达收网指令，瞬间就听到门外有人大声叫嚷，让把守门口的两个保镖放下武器。 当卫敏走过去打开屋门时，那两个“门神”已经被摁在地上戴上头套和手铐。 “所有嫌疑人统统带走！” “警察同志，那我呢？” 耗子赶紧提醒卫敏，似乎想为自己辩解。 “别以为配合办案就没事了，你也一样，跟着回警局。” 卫敏推了他一把，但没有给他戴手铐，这也算是对他的一种奖赏。 等警察押着人犯带着证物都已下楼，房间内这才变得安静了很多。 “云东，谢谢你的协助。” 卫敏长出一口气，伸出手。 幸亏秦云东机智镇定，不费一枪一弹就安全顺利地抓到了全省头号文物走私头目。 “不客气，这是守法公民应尽的义务。” 秦云东笑着握了握她的手。 他刚松手，卫敏稍稍用力拧了他一下。 “哎哟，好疼，你这是为什么呀？” 秦云东龇牙咧嘴地揉着胳膊。 “你也真是的，我还没来得及给你说卧室有人，你就急吼吼的亲，这一下我怎么好意思见同志们啊。” 卫敏咬着下嘴唇白了他一眼。 “你不是刚才还说没事吗，怎么现在又秋后算账了？” 秦云东依旧揉着胳膊纳闷地问。 “刚才只能安慰你，不让你分心，怎么会没事呢……你有那么疼吗，我还没用力呢。” 卫敏还没有埋怨两句就又开始关心起他。 “你是一代侠女，我是文弱书生，你要是敢用力，我不就废了吗？” 秦云东的话惹得卫敏咯咯地笑。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刘大成已经在临江市了。” “啊？这么快，他在哪？” 秦云东把中午燕青打电话指引方向，他已经把刘大成带进市委秘密看押的事讲了一遍。 “这可是重要人证，我必须马上审讯他，晚了就可能出现变故。” 卫敏急匆匆向外走。 “你先别着急，必须要做的第一条就是严格保密。必须吸取兰辉被灭口的惨痛教训，知道此事的人要靠得住，而且尽量缩小可控范围。” “遵命，云东书记。谢谢你又给我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你真是我的幸运星。” 卫敏立正敬礼，紧跟着出其不意搂住秦云东的脖子，在他的嘴唇上用力亲了一下。 接着，她抿嘴一笑，匆匆拉开屋门。 秦云东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叹口气：“调皮。” 两人出了门，卫敏交代门口的警员封禁这个房子再做一遍痕迹检查。 走下楼时，袁队长走过来报告，所有人犯已经押上车，正在等卫敏做进一步指示。 “所有嫌疑人押回临江市，你跟车指挥押送，我坐云东书记的车回去有急事要办。” “是！” 袁队长向秦云东点点头，转身向囚车挥挥手，自己上了警车在前面开路。 他从后视镜看到卫敏和秦云东并肩向小区门口走，不由心中有些迷惑。 卫敏平时很有分寸，对待男同事都会刻意保持距离，唯独对秦云东却不一样，总是不自觉就挨着他，两人的距离贴得太近了，只有亲密朋友才会到了胳膊碰胳膊的程度。 难道卫敏真的对秦云东有想法了？ 袁队长又用力摇摇头，自己怎么关心起八卦新闻了，还是多想想怎么破案的事。 秦云东和卫敏打车来到中山市外环路，夏丰正在路边等着他们。 “小夏，开车快一些，送我去市委。” 卫敏上了车就催促夏丰。 “欲速则不达，千万不能忙中出错，还是按平时的速度开车，安全第一。” 秦云东马上纠正卫敏的话。 卫敏在单位是说一不二的人，但是在秦云东面前却像是乖乖女。 只要秦云东发话，她就不再反驳，而是默默听从他的安排。 “卫局，刘大成一直在市委也不是事，你最好给他安置个安全的地方，我看他脑后有伤，虽然看样子问题不大，但你最好再准备一些药，防止伤口感染。” “我有自己掌握的安全屋，只有我知道位置，等我见过刘大成就把他转移走。高速公路袭击案专案组是洛勇强和郑苍龙负责，我需要和他们两个打招呼，另外再加上袁队长，原则上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 “很好，只要知道的人少，刘大成就能更安全一些。” “云东书记，我总觉得燕青这个人很神秘，他为何如此相信你，又为何千里迢迢送来刘大成却没有任何条件？” “这个……我也不清楚，只能猜测燕青可能和严天庆有仇，所以他想拿我当枪使，让严天庆身败名裂。” “这倒是一个线索，可以通过严天庆的仇家找到燕青。” “你恐怕会失望的。” 秦云东叹口气，轻轻摇摇头。 “为什么会失望，难道我这个思路不对吗？” 卫敏很纳闷，自己做的是常规判断还能有错？ 秦云东苦笑着回答：“如果严天庆的仇家超过十万人，你顺着你的思路去查线索，工作量将会大到不堪重负。” 第602章 我有贵人相助 “啊？严天庆能有这么多仇家吗？” 卫敏大吃一惊，她没有想过居然有人会这么招人恨。 “你不了解严天庆，就像咱们市百信机械厂的钱辉，被他忽悠得妻离子散。这个家伙做事向来不择手段，被他坑过骗过的人实在太多了，甚至有人被他骗得家破人亡。所以恨他的人不计其数，你怎么查？” 严天庆是有名的投资家，被媒体吹捧为金手指。因此很多人狂热地追随着严天庆，只要他说哪个项目投资有利可图，成千上万的人就会蜂拥而去。 结果往往大多数人都成了炮灰，严天庆藏在暗中割韭菜割到饱。 “如果查不出燕青的真实身份，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别真的像你所说，被他当枪使还不知道真人是什么样子。” 卫敏紧蹙双眉，很担心燕青别有阴谋。 此人会不会借用刘大成和严天庆设置了一个针对秦云东的陷阱呢？ 一个多小时后，汽车回到临江市，从市委后门驶入。 得到通知的宋天明，匆匆从配楼出来，迎接秦云东和卫敏。 “刘大成现在怎么样？” 秦云东下车第一句话就是关心刘大成的死活。 “他很安全，而且他已经醒了。我亲自去食堂给他打了一份盖浇饭，吃过之后，他的脸色比刚送来的时候好一些了。” 宋天明和卫敏握了握手，低声对秦云东做汇报。 秦云东看看腕表，交代宋天明： “你陪卫局上去见刘大成，然后再配合卫局把刘大成转移走。我还要去找何市长商量点事，所以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可能把所有时间都用在处理案件上。 卫敏和宋天明送秦云东上车离开，两人一起坐电梯来到配楼顶楼。 这一层是保安值班室和维修电梯和天台的物料室，因此平时基本上没有人来，显得很清静。 在一间空的办公室门前，两个武警看到是宋主任带人过来，不但没有阻拦，并且还主动敲了敲房门。 屋内的保安立刻开门，陪着笑脸向宋天明打招呼。 卫敏走进房间，四下看了看。 这里本来就是空的办公室，屋内没有家具，在房间正中央只有一张折叠床。 脑袋上缠着绷带的刘大成躺在上面，身上盖着棉被，正瞪大双眼看着天花板发愣。 “我是临江市公安局卫敏，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只有和警方合作，才有立功赎罪的可能，你明白吗？” 卫敏嗓门不高，但中气十足。 刘大成转过头看了卫敏一眼，正好面对卫敏凝视他的目光。 不只是卫敏威严的眼神，似乎整个身子都展现出摄人心魄的强大气场。 刘大成不敢和卫敏对视，赶忙把目光又移向天花板。 “我知道你，你是临江市公安局长，是你们主导查高速公路袭击案。你想问什么？” 刘大成说出话来明显有气无力，这和他以前混江湖和当老板的豪横截然不同。 卫敏嘴角微微上扬。 刘大成以前被判过刑，有丰富的经验，看来也非常关注警方侦办的进展。 这是个老油条，啥都懂，根本不需要和他废话。 卫敏拿出手机，调出录音功能，按下录音键。 “你的姓名？” “刘大成。” “哪里人？” “龙都人。” “你是否承认十一月二日，槐荫至中山段高速公路，用越野车袭击秦云东、季红斌车辆的犯罪行为是你组织策划的？” “我承认。” “谁是实施人？” “中山七里营村的大狗和二狗兄弟。” “你的犯罪目的是什么？” “鑫九天董事长严天庆因为收购槐荫市红星电子厂失败，对季红斌和秦云东心怀怨恨伺机报复，于是他雇我组织报复行动。” …… 卫敏很意外，刘大成出乎意料地配合。 他对任何问题都没有犹豫迟疑和闪躲，该讲的不该讲的，他都不加掩饰讲出来。 要是犯罪分子都有这样的态度，那就省事太多了。 一个小时后，卫敏心满意足地停止审讯。 这里不能久留，还是应该尽快转移。 “刘大成，你能如此坦白交代，一定会得到宽大处理，希望你保持下去。今天先到这里，我要把你带到更安全的地方去，你能走路吗？” “虽然还有些头晕，但我应该可以走。” 刘大成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只要能把严天庆拉下水，他就算是死也无所谓了。 就在卫敏打电话叫袁队长开车过来的同时，秦云东和何铸、蒋廉的谈话还在进行中。 三个人一直在讨论，如何把w省唯一的出口加工区指标，落地到临江市。 何铸闷头抽着烟，唉声叹气。 “说了这么多办法，但最终还是绕不过鲍乾清，没有他点头签字，咱们想得再美也不可能落实。” “可是……鲍乾清怎么可能给咱们这个机会呢？就算云东让宣锐去做工作，但我觉得此事很悬。用脚后跟想都知道，鲍乾清一定会把出口加工区的指标给省城。” 蒋廉也一声叹息。 虽然省城的进出口成绩远远不及临江市，按道理，出口加工区的指标非临江莫属。 但谁叫省城市长伍东是鲍乾清提拔起来的，而秦云东又和鲍乾清不对付呢？ “这事你们觉得没戏，我倒是觉得未必。既然非要经过鲍乾清点头才能办，那我就去找鲍乾清谈一谈，没准他脑子一糊涂就批给我们了呢？” 秦云东笑着起身打开窗户。 一股冷风吹了进来，把办公室的烟雾吹得四散。 “你关上窗户，冷啊。” 因为办公室暖气足，何铸和蒋廉都穿的是衬衣，不由冻得浑身一哆嗦。 “谁叫你们没命地抽烟，我都差点看不清你们的脸了。” 秦云东反而把窗户完全打开。 屋里的烟雾很快就被冷风裹胁着吹出窗外。 “这么冷的天开窗户，知道鲍乾清烦你，你还舔着脸找他，你真的病得不轻。” 何铸打了一个喷嚏，连忙穿上西装。 秦云东大笑着关上窗户。 “此一时彼一时，以前鲍乾清要拿捏我，我还真没有办法。但现在我有贵人相助，鲍乾清必须要买账。” 第603章 轻松调度人事 何铸和蒋廉异口同声地追问：“你说的贵人是谁？” 秦云东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神秘地回答：“天机不可泄露。” “扯淡，你对我们用得着保密吗，咱们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还对我们不放心吗” 何铸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蒋廉似乎已经明白秦云东的用心。 “老何，你也别说气话。让云东去办。他不说就证明他不想把我们牵扯进去，也用不着咱们协助。” 蒋廉说着微笑看秦云东。 秦云东没有回应，而是转换了话题。 “老蒋，临江东区的建设现在全面铺开了，还有什么困难吗？” “有两个问题需要解决。第一，临江东区必须要尽快成立领导班子，我管的事太多，不能事无巨细操心东区每一天发生的问题，只靠建设指挥部那些技术人员肯定是不行的。” “东区交给你主管，你看谁合适出任东区的一把手就直接定，只需要给我和老何打个招呼就行了。这怎么还成了问题？” 秦云东说的不是客套话。 之前他和即将上任的蒋廉谈过一次话，承诺过他会坚决支持蒋廉的工作，从那之后两年多了，秦云东从未食言，始终如一地践行诺言。 因此，只要是蒋廉圈定的人选，秦云东基本上都会表态支持。 这一点，他和其他城市一把手做法不同。 别的一把手放权再多，但人事权都会紧紧攥在手里，绝不会让他人染指。 秦云东采取的是用人不疑的策略。 不管是蒋廉还是何铸，只要是他们主管的领域，秦云东都会采取最大的信任态度，不会直接干涉他们的工作。 事实证明，何铸和蒋廉对秦云东的大胆放权很感动，他们也以自己的实际行动从不辜负秦云东的信任。 “这一次人选不是提拔，而是调用，所以必须征求你们二位的意见。我们规划东区应该成为临江市的新标杆，起步就应该是国际大都市的规格，因此选拔一把手必须要有能力和魄力，人选必须慎之又慎，不能随意安排。” 蒋廉说明选拔东区一把手的意义，接着就提出自己的备选名单。 其实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浠水区的书记姚琪，另一个是高新区书记辛胜利。 姚琪是城市管理专业的博士，又在国外游学五年，对现代城市管理有扎实的理论基础和格局。而且姚琪到基层工作两年，使贫穷落后的浠水有了跨越式发展，其管理能力有目共睹。 辛胜利在高新区工作三年，在职考取了名牌大学的在职博士并顺利毕业，学识上有了明显提升，最重要的是，在他的治理下，高新区已经成为全省最好的经济开发区，知名度在全国也位居前列。 “这两个人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坐镇重要的工作岗位，同时也是云东同志的心腹爱将，所以我要动他们两个，必须要征得你们二位领导的首肯。” 蒋廉简明扼要地介绍了两个人的优点和长处，然后拿出一支烟点上，静静等待秦云东和何铸的选择。 何铸挠挠头，觉得很难选。 “这两个人都很优秀，也是我们重点培养的后备人才，他们的能力没话说，选谁我都没意见。但是他们要是离开原来的岗位，谁有能力撑得住场面呢？” “老蒋，你只说了他们的优点，能不能再说说他们的缺点？” 秦云东并不表态，而是通过逆向思维，启发下属自己做出决策。 “缺点……姚琪的管理偏柔性，主要是因为背后有你撑腰，所以才能镇得住浠水那帮桀骜不驯的干部。辛胜利偏于实战，理论功底比起姚琪会差一些……” 蒋廉说完似乎就明白过来。 “云东，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东区是精英荟萃的地方，不需要使用强力手段进行管理。所以姚琪的缺点，放在东区反而变成优点。” “对喽，因地制宜，姚琪去东区既有格局和眼光，又能发挥出她超前的城市管理知识，绝对会成为一个合格的一把手。” 秦云东看蒋廉已经转过弯，这才说出自己的想法。 “那辛胜利为什么就不行呢，小伙子敢想敢干，高新区的工作那么优秀，他也未必不是东区的合格管理者。” 何铸不是抬杠，他更偏向推荐辛胜利是有原因的。 浠水虽然现在风气大为改观，但乡土社会的宗族观念和人情世故依然根深蒂固，姚琪好不容易融入当地，现在又要换新人过去，真不一定能驾驭得了浠水这块土地。 与其让浠水出现不稳定局面，不如让姚琪继续留在浠水，这是最现实的做法。 秦云东摆摆手。 “辛胜利也有很重要的工作等着他，这次拿下出口加工区指标，辛胜利就是最胜任的管理者，我还指望他能再次刷新临江市的外贸记录哩。” 看样子秦云东已经志在必得，但何铸和蒋廉却心中非常没底。 “云东，姚琪如果调走，谁能接她的班？能收拾浠水本地干部，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 “嘿嘿，我说一个人就一定比姚琪做得好，他只要到浠水，没有人敢炸刺。” 秦云东捧着茶杯喝水，脸上带着一丝自信的微笑。 “你说的是谁？” 两位市长再次一起好奇地同时开口问。 “刘前进。” 两年前，刘前进被秦云东从县长的岗位上劝退去党校学习，把位子让给了姚琪。 在此期间，秦云东多次打电话和刘前进沟通，偶尔也会去党校看望他，鼓励他充实自己的知识体系。 刘前进基于对秦云东的信任，学习期间非常努力，两年半后，他以优异的成绩从党校本科班毕业。 秦云东也兑现自己当年的承诺，准备启用他重回浠水做区委书记。 “这个人选也没谁了。刘前进本来就是浠水人，从村支书一直干到县长，他在浠水的威望相当高，只要他坐镇浠水，确实比姚琪更能摆平浠水当地的干部。” 何铸拍手叫绝。 他非常佩服秦云东高瞻远瞩，两年多前雪藏的人才，现在出山正当其时。 第604章 令人心动的交易 晚上，秦云东从抚远水电站考察回家。 他没有换鞋就扔了公文包，疲惫地倒在沙发上。 自从叶安妮和父母去了沿海市，家里就变得冷冷清清，没有父母的嘘寒问暖，也不再有叶安妮出神入化的厨艺，秦云东越来越有孤家寡人的寂寥。 他感到有些饿，却没有动力做饭，想着干脆早点睡，明天早上醒来再说。 秦云东刚坐起，忽然他裤兜里的手机发出震动声。 “哥，我听小夏说你到家了。我猜你肯定还没有吃饭，现在给你带过去几样我烧的菜。虽然肯定没有嫂子做的好吃，但也绝对不会难以下咽。” 宋天明知道秦云东去水电站视察，山上山下一通跑肯定很疲惫。回到家大概率是不会再做饭了。 秦云东看看腕表，现在已经九点。 “巧欣不是该生了吗，你还是照顾自己老婆，我随便凑合一下就行。” “巧欣预产期到了，正由丈母娘陪着住院，我给她带饭刚回来，没啥事我就过去了。” 宋天明怕秦云东再客气，直接挂断电话。 秦云东把手机放在茶几上，去洗脸的功夫，手机再次发出震动音。 原来是季红斌打来的电话。 “云东，我刚接到槐荫市廖冀打来的电话，想赶快给你通个气。你方便听电话吗？” “廖冀都说什么了？” 秦云东打开免提功能，换着家居服，随口问。 “他说的都是拜年话，第一次对我这么客气，但转弯抹角表达的意思是替严天庆当说客，想让我不再追究高速公路遇袭的事。” “他脑子有病，这是刑事案，又不是民事纠纷，就算你不追究，严天庆也逃脱不了严惩。” 秦云东非常恼火。 廖冀还是市长的身份，居然公然给一个金融大鳄跑腿求情，真是脸都不要了。 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说明严天庆已经知道刘大成被带到临江市。 严天庆大概感到威胁很严重，这才紧急动用关系，想要抢在结案之前能逃过一劫。 “廖冀说他能搞定专案组，追查到刘大成和段成峰，案子就可以到此为止。只要咱们两个不闹事，严天庆就能平安无事……” 季红斌不知道秦云东已经生气了，还在继续说着。 “你有电话录音吗，就凭这一点，完全告他妨碍司法公正。这个廖冀胆子也太大了，绝不能轻饶了他。” “云东，你别急。我的话还没说完。廖冀说他打电话是受人所托，是省里高层的意思。其实咱都知道廖冀所说的人是谁……” “这可不好说，老季，你别听廖冀扯虎皮拉大旗，他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是高层，你就信他吗？你问他敢不敢和所谓的高层面对面对质，看那位高层敢不敢承认。” 秦云东越说越来气，家居服的扣子都扣错了。 “廖冀说了，高层就是鲍乾清。因为严天庆答应给咱们省投资一百亿基础建设资金，所以鲍乾清就动了这个心思，而且还说咱俩的命怎么也不值一百亿，看在为了全省人民幸福生活的份上，让你我放下恩怨，敞开胸怀……” “扯淡，鲍乾清和廖冀站着说话不腰疼，下次真该用车怼他们一次，看他们还说不说这些没有人性的片场话。” 秦云东听到严天庆开出的价码，火球忽然小了很多。 “廖冀就没有提对咱俩的补偿，难道就让我们做牺牲品吗？” “那倒不会。廖冀只敢欺负我，他哪敢招惹你啊，所以他才给我打电话想让我劝你。他说只要我答应，严天庆就能给红星厂提供五个亿的三年无息贷款。不得不说，这对我确实吸引力很大……” 季红斌的确被严天庆的条件打动了。 虽然临江市给红星厂有特别贷款权限，但临江市家大业大，也不是有花不尽的钱，红星厂虽然解决了正常经营所需的资金，但季红斌希望更新现代化设备却因为金额太大迟迟没有着落。 现在严天庆能提供五个亿，无疑是雪中送炭。 季红斌一下子就有了充足资金可以尽快上马新设备，把和国际技术代差缩短到五年以内。 秦云东慢慢坐下。 他猜到季红斌很想要这笔钱，准备答应条件，听从鲍乾清的安排，放弃讨回正义和公道。 “云东，你不会生气了？我的确烂命不值钱，为了能实现红星厂的复兴，我宁愿选择忍辱负重……” “老季，我理解你的心思，但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无价的，不是靠金钱来衡量。你接着说严天庆又给我开出什么价码？” 秦云东已经恢复了理智，说话也变得慢条斯理。 “廖冀知道你非常想要得到出口加工区的指标，只要你不追究，鲍乾清就会把指标批给临江市。” 事实果然如他所料。 秦云东不由无声的一阵冷笑。 汤维汉故意让他看那份出口加工区文件，肯定是和鲍乾清串通一气设下的局。 严天庆早就想好用大规模投资收买汤维汉和鲍乾清，而这两个老狐狸就用出口加工区指标做诱饵，想要吊他入彀。 今天下午和何铸、蒋廉讨论出口加工区的时候，秦云东突然想通了这个骗局，所以他才会打开窗户吹散心中的郁闷。 为了吸引投资出政绩，汤维汉和鲍乾清连下属都不愿意保护，更不会给他一个说法。这让秦云东的心比初冬的冷风还要凉。 “云东，你愿意接受这个条件吗？廖冀还在等我的回复。” 季红斌忐忑不安地催促秦云东早下决断。 “老季，如果我拒绝这些条件，你会失望吗？” 秦云东听到门铃响，走过去打开房门，看到是宋天明来了，就向他示意正在打电话，让他先去厨房热菜。 “你这让我怎么说呢？” 季红斌傻笑着吞吞吐吐不想把话说得直白。 他了解秦云东是疾恶如仇的个性，面对权贵向来宁折不弯。 如果他说出自己的想法，可能会被秦云东误会他是个势利小人，那就会从此失去了秦云东这个朋友。 第605章 善与恶，治与乱 “咱俩的关系摆在这里，你是什么人，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你有什么看法，我只想听你说实话。” 秦云东不动声色等着季红斌的回答。 “不怕你笑话，如果你拒绝，我肯定很失望。你派我出国考察电子仪器现金企业，我真的被震撼到了，所以迫不及待想要追赶他们。但我也能接受你的选择。红星厂大不了再多积攒几年实力罢了……” 季红斌说得很实在，没有半点遮掩自己的真实想法。 “老季，我明白你的心意了。这样，你告诉廖冀，我答应他的建议了。” 秦云东说得很干脆，没有丝毫犹豫。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云东，你也别生气，严天庆这样的人一定会遭天谴，即使逃过这次，他也终究会得到报应……” 季红斌喜出望外，他真没想到秦云东会变得这么开明。 不过这一下就全妥了，红星厂复兴有望了。 “老季，你别急着宽慰我。我还没有说完，我是有条件答应的，不只是给我一个指标，给你五亿元无息贷款。他们太能算计了，五亿元虽然是无息贷款，但终究你还是要还的。而给我一个指标就想让我咽下这口气，怎么可能？” 秦云东冷哼一声，他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更不会轻饶了严天庆和鲍乾清。 “那你的条件是什么？” 季红斌的心又悬起，他以为秦云东要提出严天庆无法接受的条件，借此来羞辱严天庆和鲍乾清。 秦云东并没有如他所想那样来个狮子大开口。 “你转告廖冀，严天庆给红星厂的五亿元不是贷款，而是投资占股百分之零点五。红星厂不可能还钱，严天庆只有持股分红的份。” “好是好，但……严天庆能答应吗？” “放心，他会答应，严天庆不是傻子，他能掂量投入产出比很划算。再说，富可敌国的他也不会真的在乎这一点钱。” “我记下了，你接着说。” “第二条，临江市不但要得到出口加工区的指标，而且必须要和其他地市享受同级别待遇，我不能再是副厅级了。” “这一条应该，我也觉得临江市总是比其他地级市差半格，说话都感觉比人家输了半口气。” 季红斌连声赞同。 他也是体系内的人，深知在体系内级别差半格，获得的权力和资源就相差非常大。 而且他是红星厂的厂长，是副厅级别，而秦云东也是副厅，这种感觉确实怪怪的。 “第三条，严天庆的钱，鲍乾清赋予的权必须先到位，我们才会兑现承诺。谨防他们说了不算，到时候咱们空欢喜一场，结果又被他们骗了。” “好好好，你提醒对，我都记下了。如果没有别的要求，我现在就给廖冀回电话。” 季红斌乐滋滋地挂了电话。 秦云东摇摇头，把手机揣进兜里。 他一抬头看到宋天明正茫然看着他发愣。 “菜都热好了吗，我现在是真饿了。” 秦云东笑着起身，搓搓手向餐厅走去。 餐桌上摆着两个热菜，一个是炖排骨，另一个是红烧肉。 “不错啊，看菜的成色，你的手艺突飞猛进了。” 秦云东坐下夹了一块红烧肉，就着米饭狼吞虎咽吃起来。 宋天明没说话，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吃饭。 秦云东很快吃完一碗饭，刚要去盛饭，宋天明马上起身接过碗去厨房。 秦云东也没有谦让，又坐回坐椅有滋有味喝着排骨汤。 “天明，你刚才听到我打电话了，是不是心里有想法，那就别憋着，直接说。” 秦云东接过宋天明递过来的米饭，继续大口吃饭。 “哥，我很震惊，您从来不会向恶势力低头，这一次为什么会屈服了？” 宋天明点上一支烟。显得很郁闷。 “作为一座城市的主要负责人，我需要优先考虑这座城市的利益，而不是我个人的生死荣辱。如果用一次死里逃生换来临江市未来的光明前景，我认为还是非常划算的。” 秦云东微笑着瞟了一眼他，继续吃饭喝汤。 “但是严天庆公然以伤害他人为目的泄私愤，已经构成了故意杀人罪责。高速公路袭击案并不只是您个人的生死荣辱，这也代表了是否能伸张正义。” 宋天明第一次反驳秦云东的观点。 “你的话说给执法者肯定没错，区分善恶标准，维护社会秩序底线是他们的职责。但干我们这一行的却不一样，治理国家不在于善与恶，而在于治与乱。” 秦云东很快又吃完一碗，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 宋天明迷茫地眨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批驳秦云东的说法。 秦云东继续讲述他的道理。 “从道德上讲，谎言是恶。但我们每个人都有骗人的经历。比如对病危的人，我们会安慰一切都好起来，那么，谎言还是不是恶？” “您说的是善意谎言，我觉得只要不给对方造成物质和精神上的伤害，那就不是恶。” “真的吗？在历史上，做地下工作的同志天天骗敌人，实际上却给敌人造成巨大损失，那他是不是恶？” 宋天明再一次被噎住了。 秦云东笑着站起身把吃剩的饭菜都端进厨房，宋天明也帮忙收拾好餐桌，两个人回到客厅里坐下。 “哥，您是全省闻名的大才子，我辩不过你，但我总觉得和严天庆做交易是不对的。” 宋天明噘着嘴，把新沏的茶放在秦云东面前。 “傻小子，你还是没有明白我刚才说的话。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你好好揣摩我说的话，如果明天你还想不通，那就过来找我。” 秦云东端起茶杯，深深吸了一口茶香，连声说好茶。 宋天明哭笑不得。 秦云东居然还有闲心像老师那样布置作业。 “天明，我打算让你干回老本行，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秦云东已经把话题转移开，看样子是不准备继续争论下去。 宋天明没听懂：“老本行？我现在做的不就是老本行吗？” 秦云东喝了口茶，淡淡地说：“你该回市纪委了。” 第606章 倚天剑和屠龙刀 宋天明感到很意外，心里非常不情愿去纪委。 现在临江市纪委书记是樊向阳，此人才来没多久就引来各方面很多抱怨。 樊向阳刚到临江任职就开始大权独揽，排除异己，瘫痪常委会，拉帮结派大搞一言堂。 他不但唯我独尊，而且工作简单粗暴，态度上也极其恶劣，动不动就申斥下属，甚至还会出口不逊，严重伤害下级的自尊。 “秦书记，樊向阳在纪委胡作非为，我已经接到不少投诉，他严重破坏了临江市的风气，我不想和这种人共事，更不愿意和他为伍。” 提到工作，宋天明马上就改称呼，以示公私分明。 “我也听说樊向阳的行径真是天怒人怨，本来我还想再观察观察，但他做得实在太过分了，我当然不允许他把优秀的纪委队伍带烂。所以，我才会派你过去整顿风气，遏制住樊向阳的气焰，把那些不合格的纪委人员清理出去。” 听说樊向阳是鲍乾清亲自任命，纪委的班子成员都很顾忌，一味地忍让妥协，这才让樊向阳越来越肆无忌惮。 秦云东并没打算责怪班子成员没有尽职尽责，每个人都不是圣人，都要考虑自己的前途和家庭，不能要求每个人都能牺牲一切去维护原则。 对付樊向阳，讲道理没有意义，只能用他听得明白的语言说话。 “天明，你是有原则的人，不惟上，不妥协，这是你的优秀品质。所以我想让你去纪委出任第一副书记，敢于对樊向阳的错误展开斗争。” “秦书记，我服从您的安排，保证完成任务。” 宋天明知道了秦云东的目的，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秦云东满意地笑了。 他很喜欢宋天明的个性，那种充满理想主义的热情非常难能可贵。 第二天上午，省城。 白国昌正在电脑前起草文件，忽然看到一个男人敲门而入。 “白处长吗，我是甄宣投资集团的宣锐，今天和鲍省长约好见面。” “哦，你好，宣总，请坐在这里稍等，首长还在接待客人，再过十分钟就该见你。” 白国昌头也不抬地继续飞快地打文件。 他听名字就能知道宣锐的确是约见者之一，根本不用翻看日程表就能对鲍乾清的工作安排了如指掌。 还没等宣锐坐下，白国昌已经把一篇文件起草完毕，顺手启动打印，伸了个懒腰。 宣锐笑着坐在办公桌对面，随手拿出一支烟递给白国昌。 “早就听闻白处长很能干，我这次来这么一看，还真是名副其实啊。” “对不起，上班时间我不抽烟。” 白国昌虽然婉拒，但还是瞟了一眼宣锐拿着的烟盒。 他没有见过这个牌子的香烟，但从外包装可以判断，这盒烟的价格肯定不低。 “我以前也曾经在机关里实习过，我就受不了这样高强度的工作，所以只能落荒而逃，不敢再尝试。” 宣锐点上烟，笑着翘起二郎腿。 “我知道你是宣部长的公子，进机关必然会享受不一样的照顾，没有谁会难为你这位大公子？” 白国昌听鲍乾清昨天介绍过宣锐的基本情况，因此对宣锐还算客气，甚至当他的面抽烟也没有提出阻止。 “那要看我在哪个单位工作了，我爸希望我得到最严格的训练，所以给我安排的都是非常繁忙的部门，我是真心吃不了那样的苦。” “机关工作都是这样的，只不过你还有选择的余地，不像我们这些草根，能有一个机会就必须紧紧抓住，根本没有退路。” “你说的也没错，在机关想要出人头地，关系是第一位的。有的是自带血缘，有的是祖上传承。这些关系因为多年的相处和积累而生根发芽，又会因为利益的紧密相联而开花结果。果子成熟落地生根，再盘根错节枝繁叶茂。” 宣锐微笑着弹了弹烟灰。 白国昌一听就知道这是个内行，几句话就能把潜规则说得清清楚楚。 “有人对关系或许嗤之以鼻，会说我就看不惯这些庸俗的关系，可是如果现在真的给他一个有能量的爸爸或者叔叔，很多人怕是乐得一宿都睡不着觉。” 宣锐说得很坦荡，把不该摆在台面上的话都说得像是家常便饭。 白国昌不好接这个话题，于是起身给宣锐接了一杯水。 “宣公子刚才说机关里混出头就需要关系，但我这样的人没有什么血缘关系或者社会关系，那是不是这辈子也就没戏了？” “那倒也未必，虽然不如有关系升得快，但只要掌握两项秘籍，那也依然会有不少机会。” 宣锐喝了一口水，笑着伸出两根手指。 “哦？我很有兴趣想知道是哪两项秘籍？” 白国昌的确被宣锐的话题吸引住了，坐下后目不转睛看着他。 “倚天剑，屠龙刀。” 宣锐也没有卖关子，很简单地做出回答。 “你说的这两样武器该怎么理解？” “呵呵，接下来的话有些不中听，你别往心里去，只当是咱们闲聊。” 宣锐先打了预防针，这才开始讲解。 “倚天剑的剑不是武器中的剑，而是贵贱的贱，俗话说人至贱则无敌。在机关要想混得好，不能要脸要自尊。对领导要溜须拍马，曲意逢迎。对同事的冷嘲热讽别不放心里，而且还要笑脸相迎，和他们打成一片。” “是够贱的，那么屠龙刀又该怎么解释？” “世界上最狠的刀，应该是两面三刀。人要狠得下心，对领导、同事、朋友、恩人，甚至是家里人，该合作的时候合作，该下刀的时候就要下刀。” “哈哈，受教了，宣公子看来深通厚黑学啊。你所谓的倚天剑和屠龙刀，只不过是脸皮够厚，心肠够黑的翻版罢了。” 白国昌笑着摆摆手。 宣锐摁灭了烟蒂。 “我不是开玩笑，不会使用这两样法宝的人，只能把路走窄，甚至穷其一生也只是个中等人生，无数例子都在眼前摆着，由不得你不信。” 第607章 交易之外有交易 宣锐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确在白国昌认识的人当中就有不少这种人。 白国昌也不是不信，只是他还是有自尊心的，不会干出自己看不起自己的事。 “别看我说着简单，但不是谁都能使用的。用得好，可以在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可以为自己争到名利。用得不好，可能弄巧成拙，耍贱成了小丑，用刀伤了自己。” 宣锐接着用吴凡尘做例子，证明自己理论的可靠性。 吴凡尘以前是教授，有能力也有野心，但进入体系内这么多年，他总是磕磕绊绊，仕途极为不顺，直到现在还是在厅级干部上游走，丝毫不见长进。 这都是因为他放不下自己的架子，不能俯首帖耳还想要自立一派，所以他才遭遇现实的毒打，碰得头破血流差点仕途就此终止。 经过痛定思痛，吴凡尘开始放软身段，投靠鲍乾清，但因为掌握不住倚天剑的精髓，所以到现在还是没有多大起色。 白国昌却摇头说个案说明不了什么。 “宣公子，我也举个例子，比如秦云东。他没有靠谁的关系，也不会用倚天剑屠龙刀，不是照样成为全省最年轻的地市级一把手？” “白处长，这说明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秦云东属于综合能力最强的人，他利用做秘书的优势，和周通平建立了非常深的关系，周通平拿他当亲儿子看。虽然周通平的能量不足，但足够可以帮助他平稳走仕途，而且秦云东的倚天剑屠龙刀已经出神入化……” 宣锐还没有分析完，一位客人从鲍乾清办公室出来，白国昌马上起身打断他的话。 “宣总，现在轮到你见首长了。” “哦，好的，白处长，我刚从龙都到咱们省发展业务，以后咱要多走动，彼此关照。俗话说得好，多一个朋友多条路嘛。” 宣锐拿起包，笑着和白国昌握了握手，转身出了房门又走进鲍乾清的办公室。 白国昌缓缓坐下，他想着宣锐刚才说过的话，不由心生疑惑。 难道秦云东真的会倚天剑和屠龙刀？ 宣锐走进办公室，马上紧走几步向鲍乾清微微欠身寒暄。 “鲍叔叔，您老吉祥。” “哈哈，你少来这一套，跑我的地盘逗闷子，一点儿也不严肃，小心你家老爷子又要数落你没规矩。” 鲍乾清很亲热地把宣锐让到沙发上。 “鲍叔叔，这是我们家老爷子送你的一套毛笔，他说是上好的笔，我不懂怎么好，实在讲不出来。好在您是行家，还是您自己看。” 宣锐拿出一个礼品盒，双手捧着递到鲍乾清面前。 “你爸拿来的礼物，我敢说不好吗？替我谢谢他。咱先不看毛笔，我等一会儿还要外出视察，咱们没时间多说话，抓紧时间谈正事。” 鲍乾清接过盒子放在茶几上，目光如炬盯着宣锐，瞪着他表明来意。 “鲍叔叔不是外人，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在临江市注册了分公司，主要做对外贸易代理。现在听说咱们省有个进出口加工区的指标，您看能不能给临江市。临江市做外贸的企业有很多，拿到指标，不但对他们，也对我的生意帮助很大。” “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指标只有一个，全省十几个地市都想要，我正头疼着，你还来添乱。” 鲍乾清无奈地叹口气，低头看着礼品盒。 “临江市本来就是全省外贸做得最好的地区，否则我也不会把公司注册在他们那里。其他城市根本没资格和临江市比，他们还好意思要指标吗？” 宣锐一脸不屑地反问。 “这事没那么简单，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能把优质资源都给最优秀的地市呢，那其他地市拿什么发展？其他地市目前是不如临江市的外贸做得好，这才要大力扶持嘛，如果给别的市指标，可能会刺激他们的经济发展，这也是好事嘛。” 鲍乾清找的理由也貌似有理，像是大家长最先考虑的是一碗水端平。 “鲍叔叔，不是我瞧不起别的城市，他们和临江市的差距很大，没有外贸基础，那什么刺激都是白扯。这根本不是他们玩的领域，您纵然照顾他们，他们也是扶不起来的阿斗，到时候您不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可能背上决策失误的罪名，这又何必呢？” 宣锐劝说鲍乾清没有顾忌用词，说出话来让鲍乾清心里不舒服，只不过他几十年修炼出来的心理素质，不会因为此而面带不悦。 “你说的有道理，只是你不当家，不知道当家难，我也难啊……” 鲍乾清无奈地叹口气。 其实，他昨天已经答应秦云东的条件，准备把指标给临江市，以换取秦云东不追究严天庆的罪责。 但鲍乾清是老狐狸，他面对宣锐就是不松口，想要看看宣锐能拿出什么和他交易。 “一个省的当家人确实很难，所以我们家老爷子为了给您分担子，昨天特别打招呼说，你申请的地方电力集团的事，他正想办法推进，明年开春就会有眉目。鲍叔叔，这一下你总该能睡个安稳觉了？” 宣锐没有沉住气，或者他压根也没觉得这事有多难，所以轻而易举拿出了交易方案。 鲍乾清听罢心中大喜。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他一直推进地方电力公司的整合，如果有上级的支持政策，那就会形成又一家破局规模的省级超大型企业。 “多谢你爸的支持，有这个好消息垫底，那我就可以给各地市分一份蛋糕，让他们的怨言少一些，我才能对你的事有个满意的交代。” 鲍乾清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表达得已经很明确，他答应把出口加工区的指标给临江市了。 “还是鲍叔叔亲啊，能答应帮我这个忙，这是天大的面子。那就麻烦鲍叔叔多多费心，我这两天要出国一趟，等我回来此事就应该有了结果，到时候我请您吃饭。” 宣锐长出一口气，他来这一趟总算不辱使命。 第608章 给点甜头很值得 宣锐之所以不惜代价要说服鲍乾清支持临江市，完全出于自己的私心。 前两天，秦云东主动打电话请他帮忙游说鲍乾清。 宣锐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他还不惜动用了父亲的资源，就是想向秦云东证明他的能力。 只要办成了事，自然就是临江市天大的功臣，秦云东也欠了他一个人情，今后他想让秦云东通融，难度自然大大降低。 鲍乾清看宣锐要辞行，他也没有挽留，只是拍拍他的肩膀叮嘱。 “小锐，我建议你不要只呆在临江市，省城才是一个省的心脏，你以后多在省城办公，我也好对你有照应，不然你爸该埋怨我不念旧情了。” 鲍乾清说的像是开玩笑，但他说的又很认真，并不是客套话。 这位宣公子能量很大，鲍乾清想借用他的影响力给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因此想尽量将他拉入自己的圈子。 “鲍叔叔的指示，我哪敢不遵照执行。等我出差回来，我一定到省城考察，看看有没有和我的生意相关的业务可以做。” 宣锐自然满口答应，却又没有把话说死。 如果他找不到出口代理的业务，当然就可以不来省城。 “小锐，你下次来的时候，我把省城市长伍东介绍给你认识，让他介绍一下省城的情况，省得你到处考察浪费时间。” 鲍乾清破例把宣锐送出办公室，并微笑和他握手道别。 他回到办公室这才打开精致的礼品盒，看到里面只有一支宫灯造型的木制毛笔套。 鲍乾清拿起毛笔看到上面的落款，不由露出微笑。 这是御书坊制作的毛笔，肯定是上乘极品。 笔套是沉香木手工雕刻而成，整体看就像是古代宫灯，而复古镂空的笔帽，又像是清朝官员脑袋上的乌纱帽，真令人拍案叫绝。 拔开笔帽，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纯黄色的笔头，用手稍稍拨弄，软弹有力，收放自如。 鲍乾清能判断出这是极品纯狼毫。 笔杆是象牙加工而成，掂在手里分量轻重适中，手感细腻如少女肌肤。 这是绝品毛笔。 鲍乾清正在把玩，白国昌轻轻推开房门走进来。 “首长，出口加工区落户临江市的文件草案已经打印出来，请您审阅。” “正好，你把墨汁找出来，我用毛笔试一试签名。” 鲍乾清很喜欢这支毛笔，兴致很高的就想尝试。 “这毛笔是宣锐带来的？” 白国昌从书柜里拿出墨汁倒进砚台里，又轻轻放在书桌上。 “是宣锐父亲给我的，这支笔很不错，非常适合写行书和草书。” 鲍乾清说着沾了沾墨汁，翻开文件最后一页，专心致志用毛笔龙飞凤舞写了同意，接着用小楷签上自己的名字。 “您不看看就签名吗？” “哈哈，谁不知道国昌你写公文在全省都是一绝，文不加点，一气呵成，我对你起草的文件放心得很，用不着看。” 鲍乾清歪着头仔细看自己写的几个字，以鉴定狼毫的质感。 “首长，我不理解，您为什么要对秦云东这么照顾，不但给他这么珍贵的指标，还要升格临江市。难道宣锐的面子这么值钱吗？” 白国昌一脸郁闷地问道。 鲍乾清没有告诉他真相，所以白国昌到现在也不知道鲍乾清和秦云东达成了交易。 “宣锐的面子的确值钱，你知道吗，刚才他传话说，他父亲已经批准我们省成立地方电力集团，除了我们省有了自己电力权力，而且还能获得国家电网的资金支持。只凭这一条，我给秦云东一点甜头就非常值得。” 鲍乾清把文件交给白国昌，眼神中闪现出一丝得意的光彩。 严天庆答应投资上百亿，现在地方电力集团又获得批准，而他只是签了签字就全都拿到手，天底下只怕没有他这么绝妙的算计了。 一周后，临江市纪委。 上午九点，市纪委所有工作人员，包括来自所辖几个区的纪委领导都被通知到小礼堂参加欢迎会。 绝大多数人都知道欢迎的是谁——宋天明要来出任第一副书记。 宋天明在浠水曾是纪委书记，后来又到临江市委做了一段办公室主任，现在又回国担任市纪委第一副书记。 他不但履历完整，对纪委系统非常熟悉，而且宋天明的人品和能力有目共睹，绝对是一个顶级优秀的纪委干部。 更重要的是，谁都知道当年秦云东到浠水时，带在身边的唯一人选就是宋天明。 因此，说宋天明是秦云东的心腹爱将一点也不为过。 有了秦云东做靠山，宋天明更有勇气力压樊向阳，大家以后的工作总算有了点盼头。 他们内心都很高兴，脸上却尽量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进会场。 但是当所有人看到主席台上就座的领导时，不由都露出惊讶的神情。 市委书记秦云东、市长何铸和常务副市长蒋廉都在，甚至还包括省纪委戚书记。 好家伙，宋天明只是副书记，怎么拉出来的排面这么大。 宋天明正在翻看讲话稿，他正襟危坐，并没有表现出得意忘形的样子。 而樊向阳却铁青着脸双手抱在前胸，一脸忿忿不平。 他不是傻子，看这么多大领导专程出席宋天明的上任仪式，分明就是要对他形成震慑作用。 而且在大会前，戚书记毫不客气地批评了他在工作中的表现，并发出了明确警告，如果再不知道收敛，他就会采取进一步行动。 “你如果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那就是咎由自取，到时候谁也保不了你。” 戚书记虽然只是找他个别谈话，并非没一其他人在场，但他因此说了很重的话，直接让樊向阳惶恐不安。 十点整，欢迎大会正式开始。 随着常规的仪式进行完毕，樊向阳打起精神说了简短的欢迎词，接下来就轮到宋天明发言。 当宋天明起身向众人鞠躬的时候，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这掌声有欢迎宋天明的意思，也暗含着表达了对樊向阳的不满。 第609章 联手打击气焰 宋天明的致辞却很官方，除了感谢组织信任外，就是团结同志做好本职工作等套话，满篇没有什么针对樊向阳的言辞。 听众们不免感觉失望。 这么大的阵仗居然都是花架子，真没劲。 宋天明讲完后，鼓掌的力度明显弱了很多。 接着轮到秦云东发言。 秦云东出人意料做了长篇发言，他严厉批评了最近干部队伍松懈，班子涣散的状态，面对困难不敢硬碰硬，不作为、乱作为的现象出现苗头，大吃大喝，请客送礼的风气又逐渐兴起。 这些都不是偶然现象。 随着临江市的经济发展，有些干部忘记了原则和纪律，和商人们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狼狈为奸。他们不敢在临江市腐败，于是把目标转移到中山，在风景区里纸醉金迷，问题相当严重。 “临江市之所以会成为全省的投资热土，关键在于优良的外部环境，但是某些人不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抵挡不住糖衣炮弹，甚至还想要趁机损公肥私，这种现象必须及时纠正并严厉打击。该清退必须清退，该法办的必须法办。谁踩了高压线就必须付出代价！” 台下的众人第一次看到秦云东动怒，都低头做笔记，大气不敢出。 “我所说的干部也包括在座中的个别人，纪委是守护组织纪律的最后防线，你们先要做到正己才能正人，因此我要求市纪委即日起开展高标准的内部整顿，对违法乱纪者、品行不端者、素质不高者，必须重拳出击，确保纪委的纯洁性……” 秦云东直接公布了整顿的两条基本措施，其一是干部公示，接受组织和广大人民群众的监督；其二是内部大考核，综合成绩处于末位必须淘汰。 戚书记紧跟着表态支持临江市的决定，并表示将抽调省纪委人员组建督察组进驻临江市监督内部整顿的过程。他最后还引用了一副对联：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怕死勿入斯门。 台下的听众都感觉后背发凉。 看样子秦云东这一次是真的下定决心，准备掀起一场声势浩大的运动。 欢迎会没有喜庆的气氛，反而笼罩着紧张不安的氛围。 会议结束后，秦云东、何铸和蒋廉都板着脸离开，没有给樊向阳好脸色看。 戚书记留下来和纪委班子开会，研究讨论秦云东刚才在大会上的指示决定。 但班子成员都倍感压力，沉默无语，没人主动发言。 秦云东在纪委欢迎会上批评班子涣散，毫无疑问就是指的他们。 虽然秦云东说得很严厉，但又都是实情，每个人自知理亏，谁也不想 由于纪委的性质很重要，因此实行的是同级常委会和上级纪委的双重领导。今天相当于两个顶头上司都已经发话，他们除了执行还能有什么意见。 “既然你们没有意见，那就进入第二个话题，如何落实临江常委会的决定。向阳同志，作为一把手，由你来先发言。” 戚书记不再等待他看于是直接点名让樊向阳表态。 “我坚决拥护组织决定，同时也接受秦书记的批评，对没有带好队伍深感自责，我代表领导班子向您向秦书记作深刻反省。” 樊向阳的表态很油滑，这让班子成员心怀不满。 他平时霸道惯了，几乎就不开常委会，什么事都是他拍板做决定，不让其他人有发表意见的机会。 但出了事，樊向阳话里话外成了班子成员集体责任，这让其他常委忿忿不平。 常委司马星忍无可忍，主动提出整改几条建议。 “今后我们常委会必须定期召开，所有决策需要集体表决，并且需要留下会议记录。无论工作成绩还是失误，我们都要为自己的决策负责。” 司马星本来性格就比较直爽，现在又有戚书记在，他就更没有顾忌，说话矛头直指樊向阳。樊向阳虽然心中恼怒，却又发作不得，只能点上一支烟，把打火机扔在桌子上以发泄不满。 戚书记看了一眼樊向阳，却没有理会他的无礼。 “司马星的建议很好，本来我们设立常委会就是要实现集体决策相互监督，及时纠正主要错误，” 有了司马星带头，其他常委会纷纷跟进。 “我们单位这段时间的确出现不少问题，很大程度和我们对进入的人员把关不严，现在鱼龙混杂，有些人的基本素质根本不具备，只不过是因为上面有人就能堂而皇之进入纪委，必须要尽快筛查出不合格的人员及时清退。” “我对秦书记的批评深有感触，我们有的领导看人下菜碟，不讲究方式方法，对同志蛮横粗暴，对自己嫡系却一味纵容，长此以往会极大挫伤同志们的工作积极性。” “是的，秦书记三令五申不允许出现山头主义，不允许拉帮结派，要开大门走大路，但有些领导干部却不断安插亲戚，对溜须拍马者带病提拔，这是要犯严重错误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没有提樊向阳的名字，却句句都是向他开炮。 樊向阳面红耳赤，却碍于戚书记在场，他只能闷头抽烟怀恨在心。 戚书记却感到欣慰，他既肯定了常委们的意见，同时又对他们提出了批评。 “看到大家还是明事理讲是非，我就放心了，但我也要批评你们，为何眼睁睁看着出现各种不正常现象听之任之？以后要勇于和不良风气做斗争，躲起来发牢骚害人害己，这不是常委应该具备的素质。” “戚书记，不是我们做好人，而是缺乏必要监督手段，如果人家就是不听意见，我们也无能为力啊。” 司马星满腹委屈地为自己申辩。 “谁告诉你常委无能为力的？常委会是最高的决策机构，你们自愿放弃了手中的权力，现在向我抱怨，这个账，我可不能认。” 戚书记笑着连连摆手。 “我再明确说明，今后你们还是要遵循集体领导原则，重大事项，包括中层以上领导的人事安排，必须经过常委会集体讨论决定。否则，任何个人决定都不具有合法性！” 第610章 这个女人有一套 戚书记无疑是对樊向阳发出警告，也是为常委撑腰背书。 常委们不由腰杆都挺直，头顶的阴霾一扫而空。 “宋天明同志，我要重申你的工作职责。作为第一副书记，你主持纪委日常工作，组织协调纪委的各项工作，组织查处党员违反党纪的案件，受理群众信访，负责纪委干部的管理教育工作，加强纪检干部队伍自身建设，对重大事项和重要案件进行监督……” 戚书记说的第一副书记职责，大家都很清楚。他之所以再三强调，也是说给樊向阳听的，宋天明是具体执行工作的人，樊向阳无权干涉。 “当然，第一副书记的工作是在书记的领导下进行。所以向阳同志，你和班子成员要积极配合天明同志的工作，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整改任务，还要以饱满的工作热情，完成市委交付的对全市干部进行督察的任务，我静候你们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戚书记的讲话引起常委们热烈的掌声。 樊向阳挤出笑容，勉强跟着拍了几下巴掌。 会后，戚书记去秦云东的办公室，没有让他们送就径直离开。 樊向阳看着戚书记上了电梯，他也不和宋天明等人打招呼，头也不回地独自从步梯下楼。 宋天明和班子成员被晾在原地，心中都凉了半截。 樊向阳的举动说明他很抵触，压根就没有想服从秦云东和戚书记的命令，看来今后还是会我行我素。 “宋副书记，我们陪你去你的办公室看看，中午咱们一起去吃饭，我请你。” 司马星第一个反应过来，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哎，司马，你这算不算拉帮结派呢，要请客应该一起请宋副书记，我们一起凑钱举办一个小型的欢迎宴会。” 另外的常委都跟着表态。 宋天明笑着抱拳拱手。 “多谢同志们的盛情，还是我请你们。我虽然第一次到市纪委工作，但彼此都不陌生。咱们就是普通的工作聚餐，以后还是称呼名字不称官衔。我是班子里最年轻的一个，你们可以叫我天明，同志之间的关系，我听着舒坦。” 众人听着都笑起来。 宋天明虽然是二把手，但没有官架子，比樊向阳强多了。 此时樊向阳已经驾车离开了市委大院。 他现在的心情糟透了。 原来以为自己有鲍乾清罩着，秦云东和戚书记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但看今天的局面，根本不是他想象的那么轻松。 秦云东的讲话杀气腾腾，戚书记也发出了最强的警告，如果他再为所欲为，后果就难说了，就算是鲍乾清想保他恐怕也保不住。 他该何去何从？ 樊向阳六神无主地驾车在公路上漫无目的闲逛了一个多小时，忽然他刹住了车。 不知不觉他已经到了浠水区委大门前。 他脑子里立刻想到了蔡丽屏媚到骨头里的多情的笑。 樊向阳拨通蔡丽屏的电话，马上就听到那沙沙的迷人嗓音。 “樊书记，您好，有何公干？” “蔡主任，中午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只是吃饭吗？” 蔡丽屏轻笑着问，那笑声非常暧昧。 真够劲啊。 樊向阳的邪火从小腹升起。 “除了吃饭，你要是想干点别的，我都可以奉陪。” “讨厌，我想说的是，纪委书记请客，备不住就是说要调查我了，您看您想哪去了。真是个大色狼哦。” “我……我……也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 樊向阳发觉自己表错情了，窘迫地说话都结结巴巴连不成句子。 “哎哟，我本来还高兴呢，没想到是我误会了，不好意思啊。” 蔡丽屏的语气充满失望，还有一丝哀怨。 “不是……不是你误会，你真没有误会……我真的那么想……” 樊向阳急忙纠正。 “哎哟，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啊，我都被你搞糊涂了。” 蔡丽屏咯咯地笑起来。 她很享受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 “我真有事想听听你的建议，咱们见面再说，不然全都被你搞乱套了，我的车就在区委院门口，快点出来。” 樊向阳一时也摸不准蔡丽屏的真实想法，索性不再废话。 他刚抽完一支烟，蔡丽屏已经走出办公楼，坐进他的车里。 “樊书记，送你一条好烟，一罐好茶，这不算是行贿？” 蔡丽屏把手提袋递过去。 “哎哟，这多不好意思，我应该送美女礼物才对，怎么反过来让你送我东西……” 樊向阳很意外，暗自赞叹。 他早就听说这个女人不简单，现在看了的确有一套。 “您是大书记啊，全市干部谁不想巴结您啊，我有机会送礼是福分，别人排队都轮不上哩。” “嘿嘿，你还真会说话，谢谢啦。” 樊向阳找到了尊严的感觉，脸上露出笑容。 他接过礼品袋的时候顺手握住了蔡丽屏的小手。 “你真猴急啊，让别人看见，看你怎么向嫂子交代。” 蔡丽屏挣脱开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掐了一把。 这一掐，把樊向阳的魂都掐飞了。 为了避嫌，两人来到浠水郊外的一个农家菜饭馆。 走进包间，蔡丽屏把薄款羽绒服脱掉，紧身的毛衣使得胸器毕露。 樊向阳啧啧称赞着，不错眼珠地盯着看个没完。 “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啊。” 蔡丽屏娇嗔着把酒壶放进热水中。 “见是见过，就是没见过你这样标致的。金丛亮这小子真是艳福不浅，可惜我来晚了。” 樊向阳望着美女已经魂不守舍，说话越来越大胆。 “你少贫嘴了，快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蔡丽屏见惯了男人想吃掉她的欲望眼神，根本就不当回事。 “丽屏，你以前在浠水纪委是常委，和秦云东、宋天明都打过交道，对？” “是的，我刚进入纪委常委没有半年，秦云东就调到浠水做纪委书记，宋天明当时是督察一室主任。三个月后秦云东调到临县，宋天明进了纪委常委。” 樊向阳殷勤地为蔡丽屏倒酒夹菜：“这么说，你对宋天明很了解喽？” 第611章 冒出个仇家挡道 “还行，再怎么说，我们都是浠水县的干部，虽然后来我调到浠水县委任办公室主任，但彼此还能经常见面，直到宋天明调到临江市……向阳，你怎么对宋天明这么有兴趣，难道你们之间有过节，还是宋天明出事了？” 蔡丽屏很敏感，马上意识到樊向阳的闲聊背后有目的。 “宋天明今天调到市纪委任第一副书记，我刚主持开完对他的欢迎会。以前我不了解此人，现在即将成为工作搭档，我需要对他有全方位的了解。” 樊向阳避重就轻，没有提及自己被打压，装作是很平常的聊天。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宋天明聪明伶俐，加上秦云东一直悉心调教，所以他进步很快，在浠水纪委就破获过几个有影响力的贪腐案，受到过省里的嘉奖。他要是和你搭档，肯定会是你得力的助手。” 蔡丽屏抿嘴一笑，话里话外都在夸奖宋天明。 樊向阳非常不痛快，猥琐地笑道： “你不会和宋天明有一腿，你们在浠水三年多，我就不信没发生过……” “哎哟喂，哪里来的这么大的酸味啊，没想到樊书记也吃我的醋啊。” 蔡丽屏用手捂着嘴嘻嘻地笑着。 “嘿嘿，你蔡大美人当着我的面夸奖别的男人，我当然心里不舒服了，谁叫我无可救药爱上你了呢。” “油嘴滑舌，我又不是没有阅历的小女孩，你的这些甜言蜜语对我没用，什么情啊爱啊，都只是麻醉剂，只不过是馋我的身子罢了。” 蔡丽屏撇撇嘴，说得相当直白。 “废话，男人不馋女人的身子，那还谈什么情。不过话又说回来，宋天明有没有缺点，或者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樊向阳看蔡丽屏不上钩，于是直接诱导。 “你什么意思啊，想整宋天明吗？我可没有什么黑材料提供，你还是找别人。” 蔡丽屏毕竟在纪委干过，对樊向阳的伎俩一清二楚，根本不上套。 樊向阳对这个女人还真拿不出办法对付。 如果是别人，他早就拍桌子大吼，甚至直接关起来调查，逼迫对方老实招供，但他对蔡丽屏却舍不得用强。 蔡丽屏看他不说话，不由笑起来。 “向阳，你到现在也不给我说实话，其实纪委欢迎会发生了什么事，戚书记开常委会讲了什么话，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你不服气，想要找机会扳倒宋天明，给秦云东一个下马威，对？” “你……你怎么知道的？” 樊向阳惊得目瞪口呆。 “向阳，说实在的，你斗不过秦云东，我劝你罢手，而且不要跟着鲍乾清混了，他这棵大树没有你想象的大，你在树下遮不了风挡不了雨。” 蔡丽屏邪魅的一笑，端起酒杯。 樊向阳惊讶的看着她，突然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凭蔡丽屏的履历、姿色和手腕，不可能到现在还是处级办公室主任，她为何会心甘情愿一直呆在浠水？ 看来蔡丽屏背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下午三点，秦云东送走了戚书记，刚回到办公室就接到燕青的电话。 燕青暴跳如雷，质问秦云东是不是和严天庆达成了幕后交易，准备要放过严天庆。 秦云东心平气和地听他说完，问他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那还用问吗，w省的出口加工区已经正式批准落户临江市，而且临江市也升格为厅级市，怎么会好事都让你赶上了，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你不觉得这些事本来就是临江市应该得到的吗？这和交易又有什么直接关系？” 秦云东回答得很坦然，倒让燕青一时搞不清是不是自己误会了。 “秦书记，我是信任你才把刘大成交到你手里，如果你和他们是一丘之貉，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燕青说完就挂了电话，不给秦云东追问的机会。 秦云东摇摇头，把手机放在桌子上。 省里的批准文件刚到临江市，燕青就全知道了，此人身份很神秘，似乎体系内的事瞒不过他。 随着敲门声响起，李卫华和楚采臣走进办公室。 他们是按时赶来汇报买壳上市的进展情况。 “云东，我们选的上市公司塞克机械公司，经过几轮谈判，本来还算顺利，但是今天赛克董事长给我打电话，说是他们召开股东大会投票表决时，一位大股东站投票反对，致使我们的收购方案无法通过，看来这事要悬了。” 李卫华一脸忧郁地通报最新消息。 真是一波三折，似乎总是在关键时刻要和秦云东过不去。 “那位大股东既然有那么多的股份，为什么没有进董事会？” 秦云东的脸也拉长了。 原本他给予很大希望，以为多年的愿望就要实现，谁知道临门一脚又被绊倒。 “大股东名叫乔亭之，他是欧洲有名的投资商，赛克公司百分之十一点五的股份是他通过二级市场买下来的，因为是刚过董事会资格线，还没有来得及改选，所以才没有进入董事会。” 李卫华无奈地摊开手。 他和叶安夏派来的小组做通了赛克公司所有董事的工作，本来以为大局已定。 谁料想会出现这个突发情况，一时之间把原来的计划彻底打乱。 “老李，别着急，总会有办法解决的。现在给我说说，乔亭之反对被收购的理由是什么？” 秦云东已经调整好心态，重新神色自若。 “我问过赛克董事长，据他说，他昨天还和乔亭之通报了情况，乔亭之表示不反对被收购，但昨晚他得知是你背后操盘收购，他就突然改变主意坚决反对。” “因为我？真是滑稽，我压根不认识什么乔亭之，哪里得罪他了？” 秦云东简直难以置信，收购是生意，怎么还牵扯到他个人身上。 “我今天上午专门给乔亭之打电话，求教原因。我这才知道，乔亭之和沿海市叶家有仇，你又是叶家的女婿，协助收购的也是叶氏投资集团，所以他才会坚决反对。” “卧曹，这怎么还冒出个仇家挡道了。” 秦云东把手中的红蓝铅笔扔在桌子上，双手捋了捋头发。 第612章 三管齐下会仇家 震惊之余，秦云东拨打了叶安夏的电话，询问乔亭之怎么会和叶家结下恩怨。 据叶安夏介绍说，乔亭之原本和叶家关系不错，双方逢年过节也时常走动。 为了进一步拉近两家的关系，乔亭之的女儿乔思瑶硕士毕业后，他就想把女儿介绍给叶家的长子长孙叶蒙做女朋友。 不料，叶蒙不但一口回绝，而且还当着媒人的面，非常轻蔑地辱骂乔亭之联姻是为了巴结叶家而卖女儿。 乔亭之知道此事后因为蒙受耻辱而勃然大怒，他亲自打电话质问叶蒙的父亲叶安居，非要让叶蒙当面赔礼道歉。 但叶安居却打哈哈，说是叶蒙是年轻人，脸皮薄，当面道歉影响他的心理健康，找各种理由推三阻四就是不答应。 乔亭之一怒之下和叶家割袍断义，并对外宣称要找机会报复，一雪前耻。 “我也不同意大哥这样做事，为了护犊子得罪朋友，置叶家的利益于不顾，这样做实在是太自私。但是老爷子却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听之任之，我也无能为力。” 叶安夏讲完后叹口气。 “唉，叶蒙一句话就造成这么大的损失，而且还无缘无故树立起一个强敌，根本不值得嘛。叶蒙是聪明人，又受过很好的教育，难道不懂得其中的利害关联吗？” 秦云东听完讲述百思不得其解。 “云东，你不知道背后的原因。叶蒙当时正在和一个电影明星打得火热，爱的死去活来，那种情况他怎么会和乔思瑶来往。后来叶蒙得知那个女明星水性杨花，用他的钱还偷偷养着小白脸，这才结束了这一段孽缘。但和乔家已经结怨，想化解都不可能了。” 一个人陷于情网之中，直教人生死相许。 恋人的情商和智商都趋近于零，鬼神都无可奈何。 “现在看来，乔亭之是有备而来，他知道我主持策划要收购赛克公司，所以他抢先一步收购赛克股票成为大股东，企图挫败我的买壳上市的计划。这对我真是无妄之灾啊。” 秦云东无奈地仰头长叹一声。 “云东，你也别上火，欧美上市公司还有不少赛克这样的垃圾股，我催手下人再帮你多接触几家……” “好，那就麻烦您多费心了。” 秦云东放下电话，眯起眼睛陷入沉思。 坐在对面的李卫华看秦云东这样的状态，知道这事八成已经黄了。 “云东，既然已经这样了，我倒是有个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 “赛克公司眼看要资不抵债要退市，他们也急于卖掉公司挽回损失。所以我打算和赛克董事长通报终止谈判，留在欧洲的谈判小组即刻撤回。或许这一招会起作用，对方肯定会着急，全力以赴和乔亭之沟通，说不定会有奇效。” “哈哈，你这是孤注一掷的赌博啊，不过这也算是一个办法，不妨试一试，但我觉得希望不大。乔亭之是为了雪耻，不在乎自己的投资血本无归，威逼利诱都不可能打动他。” 秦云东微微摇了摇头。 现在再找别的公司洽谈收购，从接触到谈判成功至少又是几个月时间，万一不成就要继续拖下去，旷日持久没有尽头了。 “我也知道这是不是办法的办法，但我们也不能坐等最坏的结果。” 李卫华无奈地叹口气。 “云东，老李，如果在欧美买壳上市行不通，不如试一试东南亚，门槛低，审核也简单。” 楚采臣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不行，东南亚股市募集资金能力有限，我们千辛万苦想要上市，本来目的就是要筹集大量资金，如果募资低于预期，那又何必急着上市。” 秦云东想也不想就直接否决他的提议。 “那现在就真的没辙了。” 楚采臣也长叹一声，闷头抽烟。 “事在人为，我就不信攻不下乔亭之。老楚，你今天就订票，三天后我带队去欧洲参观一下赛克公司，主要是拜访乔亭之。” 秦云东一拍桌子站起身。 他下决心要说服乔亭之改主意，如果没有亲自和乔亭之进行沟通，他非常不甘心。 秦云东说干就干，立刻分派任务。 “老李，你和赛克老板聊一聊乔亭之的情况，越详细越好，并且为我和他见面创造机会。老楚，你让咱们的谈判小组雇请当地的私家侦探，对乔家的情况，尤其是乔思瑶的近况全面了解。我会和叶家再谈谈乔亭之。咱们三管齐下，为谈话做的准备越充足越好。” 秦云东一声令下，李卫华和楚采臣也为之一振，立刻起身分头执行命令。 下午，临江市看守所。 秦云东应卫敏的邀请来见宁忠诚。 “云东书记，非常抱歉让你来一趟。宁忠诚受审之初曾说过想见见你，我未经请示就答应他只要坦白交代就满足他的要求，宁忠诚表现确实不错，交代了不少案情，还提供了重要线索，对我们追回文物起到了很大帮助，所以我只能兑现承诺，请你见他一面……” 卫敏带领秦云东走进看守所时，还在不停解释。 “没关系，你也是为了工作，我当然会无条件支持。” 秦云东并没有在意，还安慰了她两句。 两人先走进看守所会客室，卫敏给秦云东倒了一杯水。 “云东书记，您如果没有别的指示，我就把宁忠诚带到这里了。” 面对会客室其他干警，卫敏对秦云东表现得中规中矩，甚至不苟言笑。 “先不忙，你先介绍一下宁忠诚都交代了什么，我也好知道该怎么和他谈话。” 秦云东扬了扬下巴，让卫敏坐下说话。 “宁忠诚把他的文物犯罪团伙的历史和现有人员名单都进行了交代，我们根据他交代的线索一举摧毁了整个犯罪组织。最主要的是他交代了隐藏多个地点的文物赃物，挽回了不少失窃造成的损失。” 卫敏接着介绍说，宁忠诚的外围打手组织也遭到覆灭，他承认了多起杀人案，大多是起源于文物团伙内部的家法处置。 但对于谋杀表哥扬起的指控，他却一直不承认。 第613章 推理如同亲身经历 秦云东微微皱眉，宁忠诚几乎把一切罪行都做了交代，按照他的罪行必死无疑，因此也没必要隐瞒杨期之死的真相。 “这么说来，我倾向于宁忠诚说的是实话。那么杨期到底是怎么死的？” “据宁忠诚说，杨期被释放后万念俱灰，他的确想出国重新开始生活。但在他出国当天国外警方就打电话通知他说，杨期在高速公路遭遇严重的交通事故，汽车燃烧后发生爆炸，杨期尸骨无存。” “真是巧啊。” 秦云东出神地看着手里的一次性水杯，低声咕哝了一句。 十分钟后，宁忠诚被带进会客室。 他经过半个月的监禁显得很憔悴，红润的脸色也变得惨白。 宁忠诚看到房间里除了一名警卫，只有秦云东和卫敏在坐，不由露出一丝笑容。 “秦书记还是神采飞扬啊，我当初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不是一个普通公务员，后来卫局才告诉我，你是临江市的秦书记，我虽然意外，但也证明我的预感并不差。” 宁忠诚坐下后，用戴着手铐的双手接过秦云东递来的香烟。 “宁忠诚，听说你表现得不错，这也符合我的预期。我知道你在文物研究上有很深的造诣，不是坏进骨髓的恶人，知道大限将至，不会再做无谓的抗拒。” 秦云东把打火机推给他。 “是的，我既然被抓，说明你们已经掌握很多证据，抗拒审讯没什么意义。反正干我这一行的，挖坟掘墓必遭天谴。我早就做好千刀万剐的准备，也不在意非要多活几年。” 宁忠诚点上烟叼在嘴上，微笑着看秦云东，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宁忠诚，你能这么想说明你是聪明人，那你为什么还要隐瞒罪行，为什么要把秘密带入地下呢？” “秦书记是说我表哥杨期之死吗？我再三说明，杨期不是我杀的，他是我的表哥，从小对我很照顾，我没有任何动机和理由要杀他。” “杨期和你有共同的祖辈天眼丁，他也参与过盗墓，或许是你们团伙真正的后台老板。杨期丢了公职，很可能会回到团伙里做老大，你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力杀人，这个逻辑难道不是很合理吗？” 秦云东平静地做出分析。 宁忠诚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混混，完全适合以理说服他。 “秦书记的逻辑能力很强，但忽略了杨期的为人。他虽然是天眼丁的后人，但他非常不喜欢家族传下来的堪舆本事，从来不参与家族的生意。我劝过他来做老大，但他反过来劝我金盆洗手以免遭到报应，所以我没有理由杀他。” 宁忠诚也非常坦诚地说，他曾几次到临县，想说服杨期出来继承家族衣钵，当时随行的团伙骨干都可以作证。 秦云东点点头，感到非常欣慰。 杨期是他的朋友，他也相信自己不会看走眼，杨期虽然有个性上的缺陷，但绝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 今天宁忠诚算是替杨期洗刷了一个重要的嫌疑。 “你想见我，是不是就是想说这个事？” “是的，杨期多次提到过你，说你和苗英杰是他这辈子最好的朋友。而且说你的前途不可限量，如果能和你共事，将会是他最大的荣幸，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宁忠诚脸上闪现出一丝忧伤。 “秦书记，我听说警方怀疑杨期是盗墓团伙的首犯，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别人不知道，您应该最清楚杨期的为人，他做不出那样的事。现在人死了，也别把屎盆子都扣他的头上，让他死也不得安宁。” 宁忠诚把烟蒂狠狠摁灭进烟灰缸。 “杨期是我的朋友，但我也不可能因为这层关系而干预警方办案。如果你真的想为杨期洗脱嫌疑，那就不应该隐瞒真相不说。” 秦云东凝视着宁忠诚，意味深长地向他发出信号。 卫敏一直没说话，听到秦云东这么讲不由露出疑惑的神情。 难道秦云东知道她还不知道的秘密？ 宁忠诚不敢和秦云东对视，慌乱地避开他的目光低下头。 “秦书记，我……我没有什么隐瞒的……” “你不想说，要不要我替你说？” “您……您知道什么？” 宁忠诚很惊讶地抬起头。 “你到临县找到杨期谈话，是不是在一个叫美美住的别墅里？” 秦云东慢条斯理地问。 “是……” 宁忠诚预感到大事不妙。 “我大致可以还原当时的场景，你对杨期说，做一个县长一个月的工资少得可怜，就算贪污一些也养不起情妇，还要担惊受怕同样风险很高。还不如做家族生意，一单下来就能赚杨期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就算开后宫都绰绰有余……” 秦云东淡淡的讲述，仿佛是亲身经历者。 宁忠诚大吃一惊，虽然秦云东是推理，但基本上和他说过的话高度吻合。 卫敏也瞪圆眼睛，她似乎已经感觉到什么了。 “当时虽然美美在座，你以为她只是杨期的情妇，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但美美却被你说的高额回报惊呆了，动心了，后来她就背着杨期和你取得联系，要求加入你的组织……” 秦云东看宁忠诚还是没反应，于是自顾自继续向下推理。 宁忠诚虽然最初很意外，但觉得美美如果得到好处，肯定会给杨期吹枕头风，或许能让杨期回心转意，所以你就答应美美入伙的要求。 不出意外的是，宁忠诚很快就让美美拿到了巨额回报，而美美也利用杨期的权力，为宁忠诚团伙肆意盗墓大开方便之门，两人之间的合作相当愉快。 “不可否认，美美长得非常漂亮，集合了四大美女的所有优点，你后来逐渐迷上了美美，两人一拍即合勾搭成奸，你就把说服杨期的事抛在脑后……” “不是这样的！是她……是她勾引我的……” 宁忠诚终于忍不住抢话，为自己背叛表哥辩解。 秦云东看他终于开口，也就不再说话，等着宁忠诚自己说下去。 第614章 三种药用花卉 宁忠诚叹口气：“秦书记简直是神鬼莫测，几乎都说中了。美美这个女人看似文弱，其实贪心和野心一点也不缺。她不满足我给她的分成，为了要得更多，她用迷药把我勾搭上床……” 美美事后拿出照片威胁宁忠诚，如果不把分成抬高，她就向杨期告发宁忠诚不齿行为。 只要宁忠诚肯就范，只要瞒着杨期，她不介意成为他的情妇，而且还会提供给他更强大的保护网。 宁忠诚感觉美美的背景不简单，不敢对美美下手灭口，又忌惮她真的向杨期诬告，让兄弟两人从此成为仇敌。再加上美美的确太美，既然主动投怀送抱，他又何乐而不为。 后来，美美果然手眼通天，在全省范围内都能提供配合，让宁忠诚盗墓和走私非常顺利，几乎没有碰到过任何风险。 “美美逐渐在组织内影响力越来越大，甚至可以凌驾我之上发号施令。我担心被架空后可能遭遇不测，所以就开始暗自调查美美，想要找机会和她摊牌……” 宁忠诚也有自己的关系网，没多久就查出美美背后的人都不是无名鼠辈。 除了浠水县长赵祥国的秘书兰辉、临县县长杨期之外，还和中山市长吴凡尘的老婆关兰、中山市公安局长严富有、当时的副省长鲍乾清秘书白国昌都有来往。 宁忠诚越调查越心凉，这个小娘们真不是他敢动的，随便哪个人站出来都够他喝一壶的，所以宁忠诚不敢再追查下去。 “就在我收手的时候，美美却主动站出来挑明我调查她的事，并威胁我如果再不老实，她就把七里营村铲平，破坏我家祖坟的风水，让家族断子绝孙并遭遇难以忍受的病痛折磨。” 宁忠诚吓得魂飞天外，跪地请罪，发誓以后绝不背叛美美，甘愿成为她的马前卒供她驱使。 秦云东点了点头。 虽然很多人不相信风水，不认为美美的威胁有什么用。但宁忠诚家族就是靠看风水起家的，他完全相信风水的威力。 “直到后来杨期被抓，美美涉嫌洗钱被监视居住，我觉得美美已经大势已去，便开始动手干掉了美美安插的心腹，以及倒戈投靠美美的骨干，夺回了对团伙的控制权。” 秦云东听完他的讲述，嘴角微微上勾。 “你既然那么怕美美和她背后的势力，死到临头也不敢供出她，怎么现在却说出来了，你不怕家里的风水遭到报复吗？” “唉，秦书记目光如炬，已经看透了美美，我再隐瞒已经没有意义了。而且以秦书记的能力，我相信美美和她的党羽是斗不过您的。” 宁忠诚垂头丧气地低下头。 秦云东长出一口气，命令警卫把宁忠诚带下去。 同时他把香烟交给警卫，特许宁忠诚可以抽烟。 秦云东忽然叫住转身准备走的宁忠诚。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美美是不是经常有口腔溃疡的问题，身上是不是偶尔会长出火疖子？” “哎呀，秦书记真乃神人，您怎么能做到明察秋毫洞若观火的？” 宁忠诚难以置信地看着秦云东，眼神里几乎都是崇拜。 秦云东并没有回应，只是摆了摆手。 “你下去好好想一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这也算是你为自己为家族赎罪。” 随着宁忠诚和警卫离开，会客室只剩下秦云东和卫敏。 “云东，你是怎么怀疑到宁忠诚和美美之间有关系？” 直到此时卫敏才从震惊中缓过神。 她万没想到秦云东这么短的时间内又挖出这么重要的线索，又牵连出一大波干部。 “你以前让我看过美美的口供，当时我就有些纳闷，美美主动交代了杨期和文物犯罪有关，但杨期如果真的是盗墓走私的要犯，他为什么养不起前管委会主任张丽，以至于张丽要冒险去贪污挪用公款？” 秦云东当时虽然对美美有怀疑，但并没有什么证据。 但是到了七里营村宁忠诚的老巢时，秦云东就马上联想到了美美，画面逐渐清晰起来。 “你发现什么了，我并没有看到什么能和美美联系在一起啊？” 卫敏忍不住插话问道。 “宁忠诚住的院子，靠近围墙有种植的植物，鸢尾、花叶吊兰和吉祥草，我在美美鲜花店也见过同类植物。” 秦云东说着伸了个懒腰。 “这……或许只是巧合，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卫敏还是如坠云雾之中。 “这三种花卉不适合送人，也没有什么观赏价值，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它们都是药用花卉。” “药用花卉？治病用的？” “是的，鸢尾可以活血祛瘀、祛风利湿、解毒、消积；花叶吊兰能清热补肺，治疗吐血、潮热盗汗、疔疮肿毒；吉祥草主治清肺热、解火毒；治咳嗽及虚弱等症。” “哦，我明白了，难怪刚才你问美美是不是口腔溃疡有火疖子，原来这些花是美美给自己备的中药材啊。” “你可以想想，如果美美不是长期在宁忠诚家里住，是不可能在他家里种药用花卉的。这就说明他们二人关系非同一般，不是情人关系就是同伙，或者二者兼有。” 秦云东说完站起身，打了一个响指。 “帅不？” “帅。” 卫敏被秦云东的样子逗笑了。 虽然秦云东只是开个玩笑，但卫敏却发自内心地认为秦云东真是帅呆了。 两人走出看守所大楼，来到停车场。 “美美一直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弱女子印象，真没想到她会是个这样的人。只可惜因为美美涉嫌洗钱，只是被关押了一年就释放了。现在她已经搬走，想要查出她的下落就难了。” 卫敏有些懊悔当时放松对美美的警惕，没有把她当作主攻方向深挖，致使这么大的一条鱼跑了。 秦云东安慰道：“美美很聪明，她用外貌迷惑了所有人，而且还主动提供了走私文物团伙的线索，这就让人不再关注她，美美才能全身而退。但是她只能偶尔得逞，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早晚还是能将其缉拿归案。” 第615章 保住全市的菜篮子 秦云东特别叮嘱卫敏，刚才宁忠诚供出的人员名单要严格保密。 卫敏颇感为难。 “宁忠诚检举了吴凡尘、严富有和白国昌，这个级别的干部就不是我能侦办的。按规定，我要向上级汇报才能被授权侦查行动，但又可能因此泄密，其中的分寸真不太好拿捏啊。” 她担心因为牵扯到白国昌，很可能会被人阻止继续办案。 “按道理你应该向省政法委书记汇报，如果实在不放心的话，可以先向戚书记汇报，他为人正派，听听他的意见再做决定也行。但是从我的角度看，此时最好不要汇报。” 秦云东也知道牵扯的面太大，公开侦办难度确实很大。 况且目前只有宁忠诚的口供，并没有别的物证和旁证，现在向上级汇报显得不够严谨。 临上车时，秦云东忽然问起卫敏刘大成的情况。 卫敏报告说，刘大成交代的问题非常多，涉及严天庆，也包括宁忠诚。 “刘大成的慕强物流公司明知道宁忠诚委托运输的货物有文物，但他只加价了百分之二十的运费，依然照运不误。这个人为了赚钱根本没有什么底线，所以对他的口供是否属实还需要进一步求证。” “请转告专案组的同志们，保持头脑冷静不要急于求成，越是到了收尾的时候，越要静下心来踏实工作，争取把这两个案子办成铁案，圆满地画上句号，而不是省略号。” 晚上七点，天空开始飘飘洒洒出现雪花。 秦云东在家里摆上火锅，又拿出好烟好酒摆在桌子上专门款待即将走马上任的刘前进。 刘前进拎着两盒楼前春的茶叶走进家门，他看看四周不由发愣。 “我还以为有别的客人，怎么只有我一个人吗？” “对，今天我特意请你吃饭，没有叫别人。咱们叙旧浠水往事，其他人又没经历过，插不上话反而会被冷落，还不如咱俩聊个痛快。” 秦云东接过茶叶放在茶几上。 “至少应该叫宋天明一起吃饭，他是跟着您一起到浠水的人，咱仨肯定能聊到一起。” “天明的老婆田巧欣今天生了，天明喜得千金，他没空过来，这两天都要在医院陪老婆。” 秦云东亲热地拉着刘前进走进餐厅。 “秦书记，你这么客气干啥，我又不是外人，咱们随便吃点就行，搞得这么隆重，我都不好意思了。” 刘前进嘿嘿笑着打开瓶盖，先给秦云东倒了一杯酒。 他在党校脱产学习了两年，整个人的气质都出现明显变化，变得沉稳而有礼节。 尤其是他头发经过精心修剪，西装笔挺还打着领带，也能说一嘴流利的普通话。 刘前进过去不修边幅的土老帽干部形象彻底改观。 “你就要成为浠水一把手，我必须要祝贺你，而且就凭咱俩的交情，我好好请你吃一顿饭也是应该的。” 秦云东撕开烟盒封条，拿出一支烟递给刘前进。 “什么一把手，我就是你手下的兵。在我心目中，你永远都是一把手。当初您让我去学习，我还有些不服气，但是真的开始认真学习，我才发现自己欠缺太多了。不过我学得还不错，顺利拿到毕业证，算是没有辜负您的期待。” 刘前进双手接过烟，态度很诚恳地向秦云东表忠心。 虽然秦云东两年前把他从浠水县长的位子上拿下，但他并没有嫉恨过秦云东，现在更加知道这都是出自秦云东一片苦心。 “我知道你在党校的成绩确实不错，而且还是班长兼学习委员。我就知道你刘前进是聪明人，只要走对路，前途非常光明。” 两个人碰了碰酒杯，喝下第一杯酒。 “前进，你是浠水人，又在浠水做领导干部十多年，应该对浠水非常熟悉，这次你重返浠水还要挑起大梁，打算怎么开展工作？” 秦云东为他夹了满满一筷子羊肉放在碟子里。 刘前进连忙道谢，但是看着美味的羊肉，却迟迟不动筷子。 “秦书记，这两年浠水的变化非常大，证明您的高瞻远瞩，也说明前任姚琪的工作卓有成效，这对我压力很大，真担心能力不够会扯后腿啊。” “哈哈，前进，你还真是变了。这要是在以前，你肯定会拍胸脯保证没问题，完不成任务提头来见。现在你怎么变得这么谦虚了？” 秦云东大笑起来。 “过去我那是无知者无畏，现在我知道做一个优秀干部非常难。但是既然我决定干，那一定就有自己的想法。” 刘前进起身从包里拿出厚厚一摞纸。 “我怕自己拙嘴笨舌说不清楚，这是我这两天熬夜写的工作计划，请秦书记审阅。” 他双手捧着交给秦云东。 秦云东接过来翻开目录看了看，随手放在一旁。 “不错，看来你是真的用心了，从你计划的目录上可以看出，你想得非常全面。我今晚会认真看一遍，但现在我们的任务是吃火锅，别打扰了雪夜吃火锅的雅兴。” 话虽这么说，但秦云东没聊几句就把话题引回了浠水。 “前进，我给你布置一个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任务。” “什么任务，您尽管说，我一定全力以赴做好。” “临江市的常住人口加外来人口超过八百万，每天保证供应蔬菜就是个大问题。你到浠水最先解决的就是基本蔬菜稳定供应，浠水是全市的菜篮子，你可马虎不得。” 蔬菜看似小事，但事关几百万人每天吃饭，搞不好就会影响社会稳定，因此无论提高到怎样的高度都不为过。 秦云东当然对此非常重视，不但在姚琪当区委书记的时候多次强调菜篮子工程的重要性，而且到了刘前进接任时，他重点谈的工作还是蔬菜种植。 临江市属于半山区地理环境，可用耕地面积本就不多，成规模的农田几乎都集中在浠水下辖的五个乡镇，因此浠水毫无意外要承担起所有责任。 刘前进长出一口气，举起酒杯。 “现在如果让我把浠水的gdp增长率拉高一倍，我肯定不敢应承，但如果说种地搞农业，绝对是我的强项，我可以保证能完成任务。” 第616章 月尾霜降旱相随 “你可别小看了这个任务，前些年有个一线城市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造成十万亩蔬菜地受灾，直接引起城市的蔬菜价格飞涨，市政府四处调运蔬菜才勉强度过危机，但耗费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老百姓对此非常不满意。” 种地难免要靠天吃饭，干旱、内涝、过热过冷的气温都会影响蔬菜的收成。 秦云东宁可经济发展慢一些，也不愿意涉及民生的问题出现大的波动，这大概就是他当政考虑问题和别人不一样的原因。 刘前进听罢他的告诫，闷头抽了一支烟才试探着说： “秦书记，我说的不一定对，但或许明年还真有可能会出现干旱，咱必须早做准备。” “哦？你怎么知道明年会干旱？” “我是农村长大的孩子，在我们那里流传很多关于天气的农谚，我也说不准是不是有科学依据，反正我们都是按照这些农谚指导我们来年的耕作。” “你先给我说说都是哪些农谚证明明年会干旱？” “有一句是这么说的，霜降在月头，高地也丰收；霜降在月中，寒棉也挨冻；霜降在月尾,明年旱相随。今年的霜降节气正好在农历九月份，而且恰巧是月尾。刘楼乡的乡亲和我聊天的时候都说，明年肯定不景气，很可能是个干旱年。” 刘前进怕秦云东批评他是在搞迷信，说出话来吞吞吐吐。 秦云东放下筷子，抱着胳膊想了想。 “农谚是千百年来农民耕作经验的总结，我不认为是迷信，但可靠性还需要论证。不管怎么样，百姓的菜篮子无小事，我介绍你去省气象局咨询专家。无论明年是干旱还是内涝，你都要有预案，未雨绸缪才能尽量减少损失。” “是，我遵照您的指示去办。” 第二天中午，秦云东安排好了工作，率领李卫华、楚采臣、夏丰等人六人组成代表团前往省城，搭乘航班前往欧洲莫本斯考察赛克公司。 樊向阳听说秦云东走了，立刻也以办案的名义偷偷跟着去省城见鲍乾清。 现在宋天明因为照顾老婆月子请假，秦云东又要去欧洲一星期，何铸去外地开会，临江市只剩下蒋廉暂时代理秦云东的职权。 但蒋廉分管的项目很多，他一天到晚要在七八个大型项目现场奔波忙碌，根本没精力管别的事。 这是大好时机，趁着内部空虚，樊向阳在常委的名次靠前，完全可以主导常委会的议程搞一些动作，促使临江市变天。 樊向阳兴冲冲见到鲍乾清，向他汇报了自己的设想。 鲍乾清眯起眼上下打量樊向阳，非常意外他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向阳，你想搞什么动作？” “我……我只是想向您汇报情况，提醒您注意现在秦云东老巢空虚，只要您交代给我任务，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执行，并且保证能落到实处。” 樊向阳满脸都是谄媚的笑容。 鲍乾清更加惊讶，甚至怀疑樊向阳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向阳，你怎么会这么想？难道你和秦云东发生过什么冲突，现在看到秦云东不在临江市，你就坐不住了？” 鲍乾清虽然有责备的口气，但总体还是对樊向阳很和善。 “不是我和他起冲突，是他要诚心挤兑我啊，如果我不反击，那就会任由他欺压，我还怎么开展工作，又怎么对得起您对我的期望……” 樊向阳一脸委屈哀怨地向鲍乾清大倒苦水。 他讲述被秦云东逼喝酒，又当众受到批评，还调来亲信宋天明分权并实施打压监视。 “秦云东是想在纪委重新理路子、画圈子、放位子、定调子，还搞什么干部公示和末位淘汰。他跟我玩这一套，以为我是三岁孩子吗，谁特么不知道这叫借刀杀人，想要把我从临江市挤兑走，这不是在打您老人家的脸吗，我去他大爷的……” 樊向阳越说越来气，不断口吐芬芳，全然忘了这是在省委办公室。 “够了！” 鲍乾清把茶杯重重墩在桌子上。 “樊向阳同志，注意你的言辞，这是你撒泼耍棍的地方吗？瞧瞧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鲍乾清面沉如水，毫不客气地严厉申斥。 樊向阳被训醒了，不由自主站起身连连鞠躬道歉。 “我承认错误，我是一时出于义愤，说话出格了，我收回刚才的话。但是我这是为您着想啊，秦云东、何铸和蒋廉，这三个人狼狈为奸，好得能穿一条裤子，他们对您心怀不满，总是天天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想要算计您……” 即使被斥责，樊向阳还不忘搬弄是非煽风点火。 “向阳同志，你说话要负责任，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讲。秦云东和何铸一心为公有目共睹，我不相信他们会在背后搞了我什么小动作。” 鲍乾清是老狐狸，怎么可能上樊向阳的当。 他很快定下调子，不让樊向阳有机可乘。 这也是向樊向阳暗示。 你在临江市混不下去来找我，是你自己无能。 别想把我拉下水，让我给你当枪使，你还没有那个资格。 鲍乾清怕樊向阳没有听明白，继续强力输出。 “我已经看过云东同志在纪委大会上的讲话稿，他说的也没什么错嘛。面对不正之风必须及时重拳出击，以免重蹈临江大面积腐败的覆辙。向阳同志，你自己说说看，你在临江市有没有吃过别人请，拿过别人财物？我看是免不了。” “我……” 樊向阳这才发觉不对劲，他来哭诉告状，鲍乾清怎么没有替他出气，还和秦云东一样对他提出批评。 他不知道鲍乾清掌握了多少证据，因此不敢说他没有受人吃请拿过好处，所以用战术性点烟抽烟躲避回答。 鲍乾清察言观色就知道樊向阳肯定有问题。 他背靠沙发，紧皱双眉，脸色更加难看。 “你去临江市之前，我找你谈话，着重讲了廉政的重要性。身正不怕影子斜，无欲则刚，你才能在临江市站住脚，但从你的表现看，你思想上根本没引起必要的重视，太让我失望了！” 第617章 居然敢给我布置任务 鲍乾清说到最后，手指着樊向阳，隔空用力戳了戳，以表达自己的不满情绪。 他的讲话很高明。 不但再一次表明自己不是秦云东开会的攻击对象，他根本不会在意秦云东的言辞。 而且，鲍乾清还对秦云东表示理解。就算秦云东在会议上做出不留情面的攻击，那也完全是因为樊向阳出现的错误造成的，根本怪不了别人。 鲍乾清还特意提到自己也当面向樊向阳强调过廉政，所以就能撇清和樊向阳出现错误的关联。 这是准备把樊向阳踢出圈子的节奏啊。 樊向阳开始心发慌。 “鲍省长，我向您保证，我虽然出席过企业家的宴请，但我从来没有拿过他们一毛钱的好处，没有贪赃枉法。和广大企业家交朋友拉关系，完全是按您的指示精神办的……” 鲍乾清闻听此言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这小子是非要把自己扯到一起啊。 樊向阳低头不看鲍乾清，只顾着为自己辩解。 “秦云东明知道我是您点名到临江工作的干部，他还对我如此不留情面，三番五次对我羞辱，那就是让您难堪，想要做您的文章……” 不得不说，樊向阳到底是混迹体系内多年的人，他的基本素质还在，思路也非常清晰。 樊向阳的辩解主要强调了三点： 首先说明他对鲍乾清很忠诚。 其次，他在临江市的举措完全是按鲍乾清的指示去办。 最后，他还是要将鲍乾清捆绑住，说明秦云东对他的无情打压，是不给鲍乾清情面，就是要从他这里开刀，放鲍乾清的血。 樊向阳硬话软说，只是希望鲍乾清能继续把他当自己人看。 鲍乾清当然明白樊向阳的意思。 但即使不抛弃樊向阳，鲍乾清也绝对不会把樊向阳做的事沾到自己身上。 “不要再说了！” 鲍乾清摆摆手，打断了樊向阳唠唠叨叨的讲话。 “是我让你和企业家吃吃喝喝吗？我当初是不是向你强调，临江市企业家众多，应该广交朋友，有利于你开展工作？广交朋友就是凑在一起吃喝玩乐吗？现在你闯了祸就变成是我的指示，你可真会钻空子啊。” 鲍乾清白了他一眼，战术性地喝了一口茶，调整好思路继续说。 “我是给你说过，在组织纪律和法律许可的条件下，可以对企业家更宽容一些。但请你注意，我是说在许可的条件下。再说，我的出发点是为了稳定临江市得来不易的经济发展局面，但谁叫你对大肆行贿的老板大放水的？” 鲍乾清轻描淡写地完成了彻底甩锅。 樊向阳心凉了。 但他基本理智还在。 此时绝不能和鲍乾清掰扯曾经的谈话内容，更不能和鲍乾清翻脸。 这棵大树必须在，他才有可能渡过难关。 樊向阳快速思索之后选择了示弱。 “鲍省长，现在戚书记和秦书记都要拿我开刀，我也太委屈了……” 不翻脸就有余地，不反驳就有挽回的可能。 樊向阳咽下了所有的不满和委屈。 事实证明他的隐忍效果还是不错的。 鲍乾清从刚才要放弃樊向阳，转变成犹豫不决。 樊向阳虽然有毛病，但能扛下所有责任，这就有继续成为派系成员的价值。 “你现在老实交代，到了临江市，你是不是有违纪行为，有没有权钱交易？” 鲍乾清开始替樊向阳考虑该怎么脱困。 “鲍省长，我发誓，如果我有权钱交易，拿过别人一分钱，那您就把我双开。” “你……你有没有管不住裤腰带，上过哪个女人的床呢？” “绝对没有，我也从不做权色交易。” 樊向阳说得斩钉截铁。 但他内心有一丝慌张。 那天他和蔡丽屏吃过饭就心照不宣直奔酒店。 事后，蔡丽屏要他撤销一个浠水干部的违纪案，樊向阳当时也没多想就答应了。 现在面对鲍乾清，他根本不敢说实话，生怕不粘锅的鲍乾清会甩手不管他的死活。 鲍乾清看樊向阳否认有违纪情况发生，心里多少安慰了些。 他决定还说要保住樊向阳的位子，毕竟这是他在临江市影响力的重要棋子。 “那就好，你没有把钱装错口袋，没有上错床，那就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你回去以后积极配合秦云东同志的工作，尽量消除他对你的消极印象。以后你不要再打着我的旗号在临江市招摇，对你没有好处。” 鲍乾清的意思是让他主动和秦云东和解，在临江市地盘上吹嘘和鲍乾清的关系，只能招致秦云东等班子成员的反感。 只要樊向阳没有踩红线，没有违法违纪，秦云东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只要看樊向阳示好，秦云东就算没什么好脸色，但也不至于揪住樊向阳不放，今后大家自然相安无事。 樊向阳当然能听懂鲍乾清的意思。 但他不想再给鲍乾清含糊其辞的机会，想要让他清清楚楚表态。 “鲍省长，能不能在您不忙的情况下，给秦云东打个招呼，这样我主动示好也就不会太突兀。只要您随便说两句话，我这一关就好过了。” 樊向阳装傻，但鲍乾清一点也不傻。 让鲍乾清明确表态，纯属想多了。 “哼，刚才你还说秦云东在公开会议上针对我发起攻击，怎么现在又让我和他打招呼，难道你别有用心？” “不不不……我没有别的意思……” 樊向阳紧张地连忙起身摆手。 “好啦，你回去，我接待下一位客人的时间到了。” 鲍乾清下了逐客令，便戴上花镜，随手拿起一份文件。 樊向阳尴尬地愣了几秒钟，只好微微欠身告辞。 他出了办公室的门擦了擦额头的汗，虽然最后惹得鲍乾清不高兴，但装了半天孙子，总算是保住了自己的帽子和位子，这已经是战果颇丰了。 樊向阳刚离开办公室，白国昌跟着推门走进来。 “首长，你脸色不太好，刚才和樊向阳谈的不愉快？” 白国昌拿起办公桌上的茶杯换茶叶。 鲍乾清把文件扔回文件筐：“樊向阳简直昏了头，我能帮他就算他家祖坟烧高香了，居然敢给我布置任务，他以为他是谁？” 第618章 被逼上绝路的老板 秦云东率领考察团乘坐航班，飞行了十二个小时才到达莫本斯市。 因为时差的关系，到达时是当地时间晚上十一点钟。 当秦云东一行走到接机口，看到临江市谈判小组负责人明江川向他们挥手致意。 在明江川身旁站着的是赛克公司董事长沃伦斯基。 沃伦斯基身高一米九，三十多岁的年纪，体型很瘦，身上的风衣像是挂在晾衣架上，飘飘荡荡有些搞笑。 “明先生，是秦书记他们到了吗？” 沃伦斯基扬起脖子看向走过来的一群亚洲面孔旅客。 他多次接触过明江川，现在总算搞懂临江市最大的官员的不是市长，而是市委书记。 这次秦云东书记亲自带队来见他，他也很重视，不但订了酒店和晚宴，还要亲自过来迎接。 “是的，他们准时到达了，在最前面的就是秦云东书记。” 明江川提前给沃伦斯基介绍，就是怕他搞错对象。 就在沃伦斯基望过去的时候，恰巧李卫华紧走几步和秦云东并肩走在前面，他错误地以为年纪大的李卫华才是市委书记。 “秦书记，欢迎来到美丽的莫本斯……” 沃伦斯基抢先走过去，微笑着向李卫华伸出手。 李卫华发觉不对，忙摆手向后退，同时指了指秦云东。 明江川顿时觉得脑袋发晕，这可是外事活动重大失误，他是要承担责任的。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秦云东已经握住了沃伦斯基的手。 “我是秦云东，认识你很高兴。” 秦云东用熟练的外语和他打招呼，很自然地化解了彼此的尴尬。 经过明江川的介绍，沃伦斯基这才知道自己搞错了，他连连道歉。 “抱歉，非常出乎意料，我没有想到，你这么年轻就是一座八百万人口大都市的大老板。” “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是上市公式的老板，令我很钦佩。” “哈哈，我算不了什么，赛克公司是我叔叔创立的，我才接手了一年，真的没办法和你比。秦书记长途跋涉而来，肯定很疲惫，我准备好了小型晚宴为你们接风。明天才是盛大的欢迎宴会，到时候这座城市的名流都会到场……” 沃伦斯基和秦云东边说边走出航站楼。 到了停车场，沃伦斯基派出了公司两辆豪华的商务车供代表团成员乘坐。 “秦书记，您和我坐这辆车，我能为您驾车将倍感荣幸。” 他拉开一辆造型酷炫的跑车门。 这是当地人的习俗，来了尊贵的客人，主人亲自开车是为了表现最高规格的好客之道。 李卫华觉得不妥，现在深更半夜驾驶跑车上高速公路，危险系数有点大。 “沃伦斯基先生，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这么晚了……” “这么好的跑车，我还没有体会过，今天有沃伦斯基先生亲自驾车，机会难得啊。” 秦云东打断了李卫华的话，直接坐了进去。 沃伦斯基笑着拍拍李卫华的胳膊：“放心，我的命也很值钱，不会让你的秦书记受到任何伤害。” 跑车离开飞机场驶入高速公路。 沃伦斯基并没有刻意飙车，而是以每小时一百五十公里的速度平稳向前行驶。 “秦书记，我知道你此行的目的是要说服乔亭之。希望你能成功。我对这个老家伙已经彻底绝望了，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拒绝做出任何妥协。” 沃伦斯基唉声叹气。 他其实很上火，赛克公司所属的行业在欧洲已经是夕阳产业，加上越来越高的成本和费用，公司实在难以为继。 因此，沃伦斯基家族商量后决定寻找买家卖掉公司，叶氏投资集团闻讯就介绍了临江市交通投资集团前来洽谈收购事宜。 临江交通投资集团显示出强烈的投资意愿，双方谈得很好，叶氏投资集团也愿意从中担保，沃伦斯基家族对此很满意，一致同意收购计划。 因为沃伦斯基家族控制着董事会，因此只用了一个小时就通过了决议。 本来大家都认为大势已定，只差最终完成股东大会就可以开香槟庆祝。 就在此时，赛克公司的股票突然大幅度上涨，乔亭之在二级市场大肆收购股票，又用高价买下了其他股东的股份，仅用一周不到的时间就已经拥有了否决权。 沃伦斯基本来以为乔老头只是趁着改朝换代抄底股票想赚钱，所以也没有当回事。 没想到乔亭之不但不支持收购，反而在股东大会上断然否决了收购计划。 这让沃伦斯基大感意外，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赛克无人收购就会因为不达标而被强行退市，那赛克股票就会成为废纸，乔亭之也会损失惨重，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处。 沃伦斯基多次上门劝说乔亭之回心转意，但这个老头吃了秤砣铁了心，宁可遭受巨额损失也拒绝临江交通集团收购。 “我后来还是听叶氏投资集团的高级经理解释才知道内幕，原来他和叶家有恩怨，这让我非常生气。他和叶家有矛盾也不能拿我的公司命运开玩笑啊，我真恨不得找几个枪手干掉他……” 沃伦斯基说着就开始激动，举起右手比划了一个开枪的动作。 “千万别冲动，你是正经生意人，一旦杀人，不但拯救不了你的企业，你和你的家族也将会蒙羞，这可是永远洗刷不掉的污点。” 秦云东微笑着摇摇手。 “我说的只是气话，知道不能这么做，但我拿他一点招都没有了。” 沃伦斯基说，他该用的办法都用过了，哪怕是威逼利诱都不起任何作用。 后来他甚至请来了乔亭之的亲属、生意合伙人、国家级别的大人物等方方面面的人做工作，但乔亭之一律回绝，一点面子都不给。 “秦书记，我和我的家族大部分资产都在赛克公司，如果不能及时解套，损失难以估量。所以我只能指望你能说服他，想要什么协助尽管说，我都会全力以赴支持。” 看样子，他已经被逼上绝路，只要能完成收购，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第619章 三个必须答应的要求 秦云东笑着点点头：“那我就先说说我的要求。” 能开条件说明秦云东有一定的把握。 沃伦斯基立刻来了精神。 “秦书记请说，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事情办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我说服乔亭之需要花费一定代价，我们收购赛克公司的价钱要降百分之七。” “这个……我同意。” 沃伦斯基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他拎得清局势，如果乔亭之阻碍收购得逞，那可能就是百分之百的损失。再说，秦云东要出面做工作，必要的费用也是应该有的。 “秦书记，您还有别的要求吗？” “我在莫斯本要停留五天，想借用你的那一辆玛莎拉蒂总裁车，出门办事也方便一些。反正你还有三辆同类型的汽车，不会给你带来不便。” “这个没问题，我可以借，秦书记要是喜欢，送给你也行。” 沃伦斯基很惊讶，看样子秦云东对他的情况非常了解，甚至他有几辆车都知道。 “哈哈，那可不行。我们有纪律，你要是送我这么名贵的汽车，足够让我吃一辈子牢饭了。” “没想到你们组织这么严厉，秦书记，您还有别的要求吗？” “还有最后一个要求：那就是给我莫斯本艺术宫莫迪利亚尼馆一天一夜的使用权，也就是说在那里做什么都被允许。当然，我保证不会损坏任何一件画作。” “秦书记，你难道对莫迪利亚尼的作品很有兴趣？” 莫迪利亚尼是二十世纪初着名的欧洲画家，他的作品以其优雅的轮廓和拉长的形式而着称，创造出一种特殊的艺术风格，被视为艺术史的里程碑。 莫斯本艺术宫收藏了很多莫迪利亚尼的作品，还为此特别设立了以他名字命名的画馆，每年都吸引了不少绘画爱好者参观。 但沃伦斯基却感到莫名其妙，现在收购案已经火烧眉毛，秦云东怎么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的确对莫迪利亚尼的作品有兴趣，但你放心，我提出的这个要求也是为了解决乔亭之的事。” “是吗……那就好……” 沃伦斯基舒了口气，虽然他很想知道秦云东的计划，但最终还是忍住没有问。 他预感到秦云东肯定是有备而来，正要有条不紊地实施计划。 第二天一大早，秦云东和代表团成员在酒店餐厅吃早饭。 因为需要倒时差，大多数人的状态明显不佳，只有秦云东和李卫华精神不错。 “昨晚没有看清酒店的位置，现在才知道这个酒店不但装潢精美，外面的风景也如此美轮美奂。你还别说，欧洲人的确很懂得艺术美。” 看着窗外莫斯本湖一望无际的湖水，秦云东不由连声赞叹绝佳景致。 李卫华憋不住笑出声。 “云东，我好像感觉你对欧美向来印象不佳，怎么现在用这么好的词来恭维他们，这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李卫华说笑着低头剥着鸡蛋壳。 “老李，你这样说很不对头啊。我们信仰的是唯物主义辩证法，什么事都要一分为二看。我说欧美并不怎么样，是批评国内有一部分人把他们当神一样看，却把自己贬得一无是处。但我说的不代表我不承认他们的优点。” 秦云东喝了一口牛奶，又把培根夹到面包里三两口就吃完。 “你瞧你吃饭真像是恶狼，在这里会被人瞧不上眼，一点也不ntlean。” 李卫华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鸡蛋，又对秦云东挑毛病。 “去他大爷的，我爱怎么吃就怎么吃，他们瞧不上又能怎么样，我是来收购他们城市最大的企业的，我来了就是爷，哪有孙子敢说爷的不是。” 秦云东用餐巾擦了擦嘴，根本不在乎李卫华的调侃。 周围代表团成员都笑起来。 “你们别笑，我说的是真事。咱老祖宗讲究礼义廉耻的时候，他们还是茹毛饮血的猴子哩，毛还没褪就装ntlean，只不过是沐猴而冠罢了。你们不要学李副市长，他在欧美游学喝了几年牛奶就学欧美绅士，岂不知他们脱了西装和禽兽没区别。” “我去你大爷的，谁学他们了。” 李卫华不满地举起餐巾，作势要扔，结果又放回桌子上。 “嗯，你还行，能发脾气说明还没有被同化，遇到我你有救了。” 秦云东笑着一口气喝完牛奶，又捏起一根香肠大口吃起来。 他故意和李卫华争执是为了活跃气氛，并没有真的要和他冲突，这些过分的话只能说给好朋友才能接受，换了其他人可能真就急眼了。 代表团成员看他们来回斗嘴也没有觉得不妥，他们都知道两人私交非常好，相互开玩笑是常有的事。 楚采臣却没有高兴起来，他愁容满面地叹口气。 “云东书记，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昨晚听沃伦斯基的意思，乔亭之还是油盐不进，这样拖下去就可能真的没戏了。” “该怎么办？我们来之前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吗，你和老李继续担纲谈判，别忘了把降低收购价的条款写入协议……对了，还有追加在莫斯本市的投资项目也要加进去。五天时间完成这么多内容谈判，任务相当繁重，所以抓紧时间。” 秦云东说得很坦然，似乎已经成竹在胸。 但是李卫华和楚采臣却都心里没底。 如果乔亭之不改变决定，他们谈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云东，你有什么安排？” 李卫华一脸困惑地问道。 “我？我当然也不会闲着。第一次来莫斯本，要去结识这座城市的市长，多认识一些土豪乡绅，为今后打开市场做些基础工作。” 秦云东举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目光转向莫斯本湖。 吃完早餐，众人各自回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下楼到酒店三层的会议室，和赛克公司代表举行谈判。 秦云东没有去谈判，而是独自乘坐电梯下楼。 刚走出大堂的门，一辆红色玛莎拉蒂总裁车驶过来，停在秦云东的身旁。 第620章 初见乔家小姐 “秦先生早安，我是沃伦斯基先生的司机巴蒂兰，他安排我这五天时间做您的专职司机，完全听您的吩咐。” 司机下车走到后车门，拉开车门的同时做自我介绍。 巴蒂兰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高一米八，体型匀称，身穿合体的西装更显得挺拔干练。 “先去乔亭之地别墅附近转一转，然后送我去cbd区。” 秦云东说完坐进车内。 一个小时后，汽车停在cbd去中央广场旁的街道旁。 玛莎拉蒂汽车炫目的外形吸引了众多人的注意，很多人都拿起手机拍照。 秦云东看看腕表，又看看广场西北角的喷泉前有一个姑娘正在打量着汽车。 这位姑娘应该是个混血儿，虽然基本是东方人面孔却五官轮廓明显立体一些。 她身高虽然超过一米七，但是在周围老外的衬托下显得娇小。 姑娘身穿高领白色毛衣，瘦腿黑色西裤，外罩棕色大衣，非常干净利索。 “巴蒂兰，你就待在车里等我回来。” “是，先生。” 秦云东推门下车，走向那位姑娘。 “你就是秦云东？” 姑娘歪着头看他，说话用的是标准国语。 “乔思瑶，对。我是秦云东，昨天我们通过电话，我应该没有迟到。” 秦云东走到她面前，微笑着伸出手。 “你没有迟到，是我早到了三分钟。女士不先伸手，男士就不应该有握手的意图，这是礼仪。” 乔思瑶虽然第一次见秦云东，却没有面对陌生人的局促感。她虽然指出秦云东不够礼貌，但还是落落大方地伸手和秦云东握了握。 “你说的是商务礼仪基本要求，但如果是家属就没有必要讲究礼节。” 秦云东从容淡定地回答。 “虽然你是叶安妮的未婚夫，充其量只是朋友关系，我怎么会是你的家属呢？” 乔思瑶笑着摇摇头。 虽然她觉得秦云东相貌出众，非常具有亲和力，但也不至于会熟到亲戚的程度。 以前乔家和叶家时常走动，因此乔思瑶和叶安妮成为了好朋友，两人无话不谈，亲密关系像是亲姐妹。 后来因为叶蒙羞辱了乔亭之，这才造成两家反目成仇，乔思瑶也不方便和叶安妮往来，两人也很少再见面。但她们之间时常也会通电话，所以乔思瑶知道叶安妮订婚的消息。 “你和安妮平时都以姐妹相称，我算是你的姐夫，这关系不是亲戚胜似亲戚？” 秦云东强辩，想要尽力拉近彼此关系。 “嘻嘻，你这个人真逗。我听安妮说，你比市长的官还大，怎么一点也没有官员的架子呢？” 乔思瑶轻笑的样子，比起初冬的阳光还要温暖。 “我首先是你的姐夫，其次才是官员。对你就应该用一家人的状态说话，怎么能绷着脸和妹妹谈话呢？” 秦云东还是每句话不离开亲戚关系。 他为了找到接近乔亭之的机会，打电话给叶安妮和叶安夏询问乔家的情况，也是无意得知叶安妮居然和乔思瑶的关系这么好。 于是秦云东让叶安妮先打电话介绍自己的情况，他又打电话给乔思瑶提出想在莫斯本见个面。 为了不至于让两个人初次见面冷场，秦云东就需要用亲属关系拉近心理距离。 “好好，看在安妮的份上，我就认你这个姐夫了。姐夫，你来莫斯本有何公干？” 乔思瑶磨不过秦云东，只好表示妥协。 “我的同事们正在公干，我暂时没事，所以抽空来看看你。另外想麻烦你带我游历莫斯本，这比我两眼一抹黑乱跑要好太多了。” “不会，你坐的那辆车就是莫斯本当地富豪的车，哪里用得着我做导游？” 乔思瑶扬起下巴，瞟了一眼玛莎拉蒂。 虽然她不知道车主是谁，但能开得起这么昂贵的汽车，主人一定在莫斯本算得上台面上的人物。 “你是我妹妹，由你带我观光，咱们还能说说话谈谈心，心情肯定舒畅得多。比起老外导游更惬意，不是吗？” 秦云东说得合情合理，乔思瑶也无法拒绝。 “那你喜欢看什么，是自然风光、人文景观还是艺术典藏？” “都可以，我听你安排，只要是国内没有的，我都想体验观赏一遍。” “那一天是转不完的，你总不能让我带你转几天？” “为什么不行呢？” “姐夫，我还要上班啊。总不能一直陪着你玩，我爸爸要是知道会很不高兴的。” 乔思瑶不想说破真实原因，于是那上班当挡箭牌。 “你只是乔氏集团的董事，能有什么日常工作？想去就去，想不去就背着包旅行，我没说错？” 秦云东笑着戳破她的借口，说明他对乔思瑶的情况非常了解。 “思瑶，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只是担心你爸知道我的身份，以后你不好交代，对吗？” 秦云东紧跟着又点破乔思瑶的心事，不给她再次找借口的机会。 “唉，你既然知道就不要为难我了。我爸要是知道我和叶家人有来往，肯定会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没有那么夸张，我知道你父亲对你很疼爱，哪里舍得骂你。这样，我也不为难你，咱们就玩一天，晚上九点之前我送你回家。” “好，那就一言为定。” 乔思瑶长出一口气，心情愉悦地点头答应。 她不知不觉已经掉入秦云东设计好的套路，她居然还沾沾自喜。 秦云东用的是以退为进的策略，先提出一个让对方为难的要求，然后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再主动后退到自己本来的目标，这样做反而会让对方很乐意接受。 乔思瑶想了想，指着中央广场开始介绍。 “咱们就从这个广场开始。这个中央广场历史悠久，有一千年的历史。是古代国王打赢了一场战争，命令俘虏一天一夜要建成一座广场，否则统统处死。因此数千俘虏夜以继日拼命，果然在第二天早上把广场修完……” 乔思瑶和秦云东沿着广场并肩而行。 第621章 为何我国古代没广场 秦云东四下打量着广场只是微微点头。 乔思瑶是个很敏感的姑娘。 她看得出，秦云东并没有流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难道你不喜欢广场遗迹？” “这个广场除了年代感十足外，我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我国古代没有各阶层共聚的广场，所有广场都是封闭的，代表了国人的保守的属性，所以你才会对欧美的广场没有什么感觉。” 乔思瑶失望地摇摇头。 她觉得秦云东似乎对艺术欠缺领悟能力，不由委婉地进行嘲笑。 秦云东看她一眼。 如果是讽刺他不懂艺术，秦云东或许可以一笑了之，但如果上升到国家的范畴，他就忍不住要反击了。 “你知道欧洲为什么有这么多开放式广场，而我国古代却几乎没有的真实原因吗？” “因为我国是等级森严，没有公民社会意识，各阶层封闭，所以根本不会存在全民共聚的场所。” “貌似有道理，但你真的想多了。”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古代欧洲的等级制度比我们更严苛，贵族分封制度一直持续到工业革命前期，农民和手工业者都被固化甚至奴隶化。直到十八世纪，欧洲的贵族才被迫让渡出权力，他们的市民阶层能有什么参与决策的权力？所谓公民社会，无非是包装出来的神话。” 秦云东列举了大量的欧洲历史文献，以及作家诗人描述的欧洲古代生活环境，以还原被隐藏的历史原貌。 “那你说他们为什么会建立广场，难道就是为了好玩吗？” 乔思瑶明显知识储备粮不足，辩不过秦云东就采用反问的方式想难倒他。 “凡是古代遗迹首先要考虑两点，一是使用价值，二是信仰价值。” 秦云东开宗明义点题后，着开始阐述自己对广场的理解。 他认为，从历史上看，古代欧洲的城镇大多数只有几万人左右，有的甚至只有几千人。如果想传达贵族或者教会的命令，举行典礼或者公开处刑，最有效率的办法就是把人汇集到广场上进行口头散播。 我国在宋朝就已经彻底结束了奴隶化社会残余，实现高度发达的城市文明。已经有了百万级人口的大都市。在元代，马可波罗来到中国被深深震撼，足以说明我国领先欧洲一个时代。“蕞尔小国很难想象组织上百万人集中到广场是什么场景。” 秦云东停下脚步叉着腰环视中央广场，嘴角挂着一丝蔑视的微笑。 他接着说，我国也不是不重视各阶层的融合，只要研究过长安和汴京繁华热闹的商业市场就能知道，那是官宦、士族、知识分子和平民都可以汇聚的场所，这又怎么能说是阶层完全封闭呢？ 我国古人已经有了治理大都市丰富的经验，社会秩序井然、基础设施齐全。 而欧洲某些大都市在近代还随地大小便，屎尿横流。十四世纪，夺走欧洲几千万人的黑死病就是老鼠和跳蚤引发，足见他们的卫生状况何等恶劣，他们又怎么好意思说他们更文明？ 秦云东滔滔不绝讲述了二十多分钟，几乎把乔思瑶听傻了。 她从小就生活在欧洲，学到的都是欧洲人的文明和进步，从没有听说过秦云东如此惊世骇俗的理论。 乔思瑶虽然一时接受不了，但因为秦云东例举的都是历史事实，她也无从辩驳。 “好啦，我只是说一个广场，你看看你批评我半个小时，还想不想愉快地旅游了？” 乔思瑶噘起嘴，露出不高兴的神情。 女孩就是有这样的优势，赢不过就撒娇耍无赖，男人还真吃这一套。 秦云东也不想和乔思瑶发生不愉快。 “我只是讨论问题，没有争胜负的意思，既然你不愿意谈这个话题，那咱们就继续旅游。” 秦云东笑着缓和气氛。 “这还差不多，接下来咱们去莫斯本湖，那里是这座城市最好的自然景观。” 乔思瑶很满意秦云东的绅士风度，知道适可而止并没有继续死缠烂打，比起某些男人要强太多了。 秦云东邀请她上车时，顺便在街道旁的店铺里买了一份手工巧克力送给她。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巧克力，是不是安妮给你说的？” 乔思瑶的心情大好，坐上车就塞给秦云东一块巧克力。 “当然，她还告诉我很多关于你的禁忌，担心我无意之间会触碰到，惹你不高兴。” 秦云东看看时间快到中午，告诉司机先去乔思瑶最喜欢的烤肉店吃饭。 乔思瑶默认了秦云东的安排。 她很喜欢有主见的男人，这样就不用她费心考虑，只要跟着走就好。 “安妮都说我有什么禁忌了，不会是胡乱编排我，让我出丑？” “没有的事，安妮说你是乖乖女，和爸爸的关系非常好，要我不要说你爸的坏话，不然你就会翻脸的。” “那倒是真的，我三岁的时候妈妈去世，我爸为了我一直没有再娶，工作再忙也会尽其所能照顾我。这份恩情我永远也报答不完……不过，你又不认识我爸，应该不会和他有矛盾。” 乔思瑶津津有味吃着巧克力，非常惬意地曲右腿在座椅上，以便身子正对着秦云东。 从这个姿势看，她对秦云东非常有好感，心理上完全接受了秦云东。 秦云东看她一眼，笑着说： “安妮还说，你有幽闭恐惧症，曾经因为电梯出故障被关了十分钟，吓得坐在地板上哭个没完……” “切，我猜她肯定会笑话我的。你知道吗，安妮也有禁忌的。” 乔思瑶立刻就要展开报复。 闺蜜的感情是纸做的，互撕很方便。 秦云东笑着摇摇头。 “我和安妮生活在一起三年了，还真不知道她有什么问题，你不会是杜撰？” 乔思瑶得意地挑了挑眉：“我告诉你，安妮最缺安全感，她总怕被抛弃，所以特别敏感别人对她的态度，甚至到了疑神疑鬼的程度。姐夫，你一定不能和安妮分手哦，我不是吓唬你，她肯定会寻短见的。” 第622章 我的版本才是真相 “放心，安妮对我很好，我从没有别的想法，永远都不会离开她的。” 秦云东心中承认乔思瑶说的是真的。 虽然叶安妮从没有提起过，但他在和她的生活中还是能感觉到。 这就难怪叶安妮去临江市工作还要带上秦云东父母，她这是有意为之啊。 有父母在，秦云东就不会离她而去，至少逢年过节都要回去看她。 秦云东暗自叹气。 真是个傻丫头。 叶安妮是标准的贤妻良母型的女人，这也是秦云东心中最理想的妻子形象，他怎么会舍得抛弃她。 两人一路上聊着叶安妮和乔思瑶的趣事，乔思瑶的心情变得越来越好。 半个小时后，两人走进一家烤肉店坐下。 “咱们说好了，这顿饭必须我请你。你大老远跑来看我，我作为东道主应该请你吃饭才对。” “那就给你这个机会。” 秦云东也不争抢，半开玩笑地答应。 乔家财力雄厚，乔思瑶又是公司的董事，花钱根本算不上事。 乔思瑶脱去风衣，算不上紧身的毛衣却能完美勾勒出傲然的双峰。 秦云东算得上自制力一流了，还是惊得差点被水呛到。 这也太有诱惑力了，让男人难以抗拒。 “姐夫慢点喝，怎么还像是三岁孩子啊？” 乔思瑶抿嘴一笑，故意开玩笑调侃。 她当然知道秦云东为什么会有如此反应。 但乔思瑶常年生活在欧洲，对身体的理解和国内女人有很大不同。 她不但不会为了惊人的好身材而羞怯，反而会非常骄傲，乐于看到男人为此神魂颠倒。 “我听说你是临江市的市委书记，但我从没有去过临江市，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那里的情况？” 乔思瑶为了不让秦云东困窘，落落大方地转移话题。 秦云东总算松了口气，他对临江市了如指掌，说起各种风景和特色小吃，以及历史典故都是信手拈来，加上他口才很好，描绘得栩栩如生，让乔思瑶听得入了迷。 “我必须承认，我被你的精彩导游打动了。看来临江市真是个好地方，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去看看。” “欢迎啊，你要是和你父亲去临江市，我一定用最高规格接待，让你体会到宾至如归的感觉。” 秦云东刻意带上乔亭之，想把谈话引入正题。 “听你的意思，你是更欢迎我爸？难道我一个人去就不欢迎啊。” 乔思瑶再次敏感地捕捉到秦云东留下的伏笔。 “我怎么会不欢迎呢，你要是去临江，我马上安排安妮回来一趟，陪着你好好在临江市玩几天。” 秦云东微笑着解释。 “安妮那么忙，她哪有时间，难道安妮不在，你就不陪我玩吗，是不是害怕安妮吃醋？” 乔思瑶咯咯地笑起来。 “安妮很信任我，她不会吃醋，但是我陪着一个极品大美女在临江市到处走，只怕我的八卦绯闻就要满天飞了。” “嘻嘻，你的嘴真甜啊，我自知美貌比不过安妮，充其量身材略胜一筹罢了。不过，虽然知道你只是哄我开心，但我还是蛮受用的。” 乔思瑶说起话来非常直接，根本不藏着掖着。 秦云东逐渐掌握了乔思瑶处事习惯，随即也毫不避讳地询问： “我很纳闷，你的家庭属于上流社会，个人又是高级艺术院校毕业，论长相艳压群芳，论谈吐和气质都属于顶配了，怎么当年叶蒙会拒绝和你交往呢？” 被叶蒙拒绝，又遭羞辱，如果换了别的女人，这是非常痛苦而难堪的经历。 但是乔思瑶却毫不介意。 “叶蒙不是拒绝我，是因为我揭穿了他的伪善面目，让他恼羞成怒，这才发狠话羞辱我爸，以此来报复我。” 乔思瑶回忆说，以前乔家和叶家关系好的时候，她经常去叶家做客，也早就认识叶蒙。 “我很早就对叶蒙印象不好，这个人太能装了。他表面上是谦谦君子，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眼神不对。那不是爱，而是馋我的身子罢了。” 后来，叶安居为儿子叶蒙向乔亭之提亲，而乔亭之独断专行惯了，他也没有怎么考虑就答应下来。 乔思瑶虽然一如既往听父亲安排，背地里却花钱请了国内外的私人侦探调查叶蒙。 结果不出所料，叶蒙背地里是个风流成性的浪荡子，不但包养了十几个女人，甚至私生子女就有三个。 乔思瑶没有把黑材料直接给乔亭之，以防父亲说她故意抹黑叶蒙。 她巧妙地借用一个私人侦之口向乔亭之出示材料，并拿到一笔封口费。 乔亭之看完材料勃然大怒，特意到沿海市找叶安居和叶蒙当面质问。 面对铁证如山的证据，叶家父子无法自圆其说只能默认。 乔亭之扔下材料当即宣布定亲无效，他不会让女儿嫁给一个禽兽。 不料，叶蒙为了害怕乔亭之把自己的丑事公开，索性恶人先告状，抢先出招以争取主动。 他对外公开宣称是乔亭之为了巴结叶家，百般恳求想把女儿嫁入豪门。但他不为所动，严词拒绝乔亭之这种势利行为。 乔亭之闻讯后悲愤交加，他想对外争辩，但舆论已经先入为主，无论他怎么说叶蒙是个伪君子，社会上都会认为是他在诬陷抹黑。 无奈之下，乔亭之愤然宣布和叶家断绝来往，并要让叶家为此付出代价。 “云东，你可以怀疑我说的是实话，我只能说，我的版本才是这件事的真相。” 乔思瑶低头用餐刀切肉，表情毫无波澜，但她的动作带动了胸前波涛起伏。 “我当然选择相信你，因为我和你对叶蒙的看法基本相同。但是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有心机，居然用手段骗了你老爸。” 秦云东无法直视近在眼前的春色，只能转头看向窗外。 “我爸一直都以为我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女生。他习惯于操心，只要认为是对我好，根本不需要和我商量，而且只要他拍板的事不容更改。所以我如果想让他回心转意，那就只能动点小心思。” 乔思瑶叉起一块肉放在嘴里，仔细欣赏着秦云东的侧脸。 第623章 我为你创造一个奇迹 秦云东拥有完美的下颌轮廓线，更增添了男人坚毅的魅力。 乔思瑶竟看得有些痴了。 没想到秦云东忽然转过头，正好四目相对。 乔思瑶惊醒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云东，我还没有问你来莫斯本有什么公干，需不需要我的帮忙。乔氏集团在欧洲算不上顶流的投融资企业，但是在各地都有不错的人际关系。” 她是为自己的失态找借口。 “实不相瞒，我到莫本斯是为了收购赛克公司的事。” 秦云东循序渐进地讲出自己的目的。 “赛克公司？你不会是受骗了，这家公司目前经营很不好，随时都可能破产。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想法。” 乔思瑶虽然不管业务，但她多多少少也参与了父亲企业的高层会议，知道赛克公司的基本情况。 “我首先看中的是赛克公司的技术和专利，在国内市场还有生命力。” 秦云东知道乔思瑶不懂技术，只是大概给她讲了赛克的基础设施设备制造，在欧洲已经没有市场，但对于基础设施正迅猛发展的国内市场，应用前景非常广阔。 “就算如此，但赛克公司是负债企业，你花巨资收拾烂摊子，还不如直接自己邀请欧洲的专家自己干呢。” “这条路肯定行不通，赛克有技术专利保护，我们绕不过去这个门槛。而且我收购赛克还有更重要的目标，那就是买壳上市，探索临江市海外大规模融资的新途径。” “原来如此，你要是这样想，收购赛克公司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怪不得我们公司也在忙着收购赛克公司垃圾股票，原来我爸也料定你会收购这家公司。” 乔思瑶好像才想到乔氏集团最近一直忙的事，她还真是个甩手啥也不管的董事。 两人吃完饭，到莫斯本湖的林荫小道转了一圈，优美的风景，加上身旁的风趣幽默的秦云东陪伴，让乔思瑶的心情更加舒畅。 “云东，我们看完了历史遗迹，又看了自然风景，接下来，你打算看点什么？” 乔思瑶明显不想结束这么早，主动问秦云东就是想继续在一起。 “我早听说莫斯本莫斯本艺术宫很有名，尤其是其中的莫迪利亚尼馆，更是在欧洲位列莫迪利亚尼作品第一的馆藏。” “哇，好棒啊，没想到你也喜欢莫迪利亚尼，你知道吗，我简直是爱死莫迪利亚尼了。走，咱们现在就去。” 乔思瑶双眼放光，忍不住主动拉起秦云东的手就向汽车跑。 快要到车前，她好像又想起来什么，脚步逐渐放慢。 “很遗憾，我才想起来，莫迪利亚尼馆今天是闭馆的日子，我们只能等明天再说了。” “既然你想看，那我们就过去碰碰运气，或许会出现奇迹呢？” 秦云东微笑着安慰她。 “咯咯咯，我觉得你是稳重又谨慎的人，这么会有这么浪漫的想法？” 乔思瑶笑着表示不相信。 “反正咱们有汽车，无非是去看一眼，如果真的不开馆，我们就去下一个景点嘛。” 秦云东拉开车门，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说得也对，那我们就去看看有没有奇迹。” 乔思瑶很快就被秦云东说服，乖乖地坐进车里。 十多分钟后，两人来到莫斯本艺术宫。 当走到位于二层的莫迪利亚尼馆，看到大门紧闭，门前隔离杆拉着伸缩带，还有一个保安双手背后站在门前，只要是过来的游客，他都会摆手拒绝让其进入。 “看看，还是没有奇迹发生？咱们白跑一趟。” 乔思瑶泄气了。 “还不到失望的时候，不妨过去问问保安，看他能不能通融。” 秦云东笑着拉着她走到保安面前。 “我是秦云东，沃伦斯基先生的朋友。” “哦，您就是秦先生，馆长先生特意让我在这里等你，随时为你服务。” 保安脚后跟一碰，微微向秦云东欠身。 他将隔离杆撤到一旁，推开房门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附近过往的游客都对秦云东和乔思瑶投来羡慕的目光。 “他们怎么能进去，这也太不公平了。” “看样子，他们肯定很有身份哦。” “我要是能有一个这样的男朋友该多好。” …… 在众人窃窃私语中，乔思瑶瞪大眼睛看着秦云东，露出不可思议地神情。 莫迪利亚尼馆是艺术馆最重要的馆藏，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放行，真不知道秦云东是如何做到的。 她当然不知道，沃伦斯基为了让馆长同意，开出了五十万欧元的天价捐款支票。 秦云东向乔思瑶做了一个和保安同样的请进手势。 “看看，奇迹还是发生了？” “原来是你安排好的啊，这那算是奇迹。” 乔思瑶这才回过神，知道上了秦云东的当。 但她非常开心秦云东能这么做，不由自主挽住了他的胳膊，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展馆。 “奇迹，不是运气，是常人的思维所不易理解的平常事。我为你创造一个奇迹，难道就不叫奇迹了吗？” 秦云东微笑着解释。 “是是是，你最棒了，我都要爱死你了。” 乔思瑶说着就在秦云东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 她实在太开心了，不但可以静下心欣赏画作，而且秦云东还让她在众人面前很有面子，满足了她的小小虚荣心。 这样的吻脸在欧美是普通礼节，并不代表什么暧昧，所以秦云东也没有放在心上。 “思瑶，你是艺术研究博士，又非常偏爱莫迪利亚尼的作品，那么能不能请你给我讲解一下他的画作精髓？” “我很乐意为先生服务。” 乔思瑶捏着衣摆做了一个欧式半蹲礼。 “莫迪利亚尼是一个穷困潦倒的艺术天才，他气度高雅、多愁善感、性情乖僻。三十六岁英年早逝，却留下了很多旷世名作。” 乔思瑶走到第一幅画作前，详细为秦云东介绍莫迪利亚尼的艺术风格。 秦云东听得很认真，偶尔还问同时期的毕加索等大师的作品对比。 这让乔思瑶如遇知音，讲起绘画更觉得酣畅淋漓。 第624章 你真会哄女孩子开心 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在莫迪利亚尼馆驻留了两个小时。 但只看完了一半藏品。 “思瑶，我真佩服你，穿着高跟鞋居然还能站这么久，咱们休息一会儿。” 秦云东指了指展馆中间的一溜软包休息凳。 乔思瑶因为太开心忘了疲惫，经过提醒，她这才觉得两腿酸麻。 “哎唷……好疼……” 刚走到休息长凳坐下，乔思瑶两个小腿就开始突突抽筋，疼得她龇牙咧嘴。 “现在才喊疼，你的意志力真够强的，居然能站这么久，这高跟鞋的跟看着可不低，要不你先脱掉休息休息。” 乔思瑶因为站的太久，刚想脱掉但脚后跟早就伤痕累累，脱下难免会触碰伤口，疼的她龇牙咧嘴。 秦云东见此，上前准备帮忙。 乔思瑶见状赶忙制止，不是她不好意思，而是出于女人的爱美之心。 走了一天的路，脚上肯定会有气味，如果让男人闻到了，自己的形象就会大打折扣。 但她并没有阻止，因为小腿已经僵直脚后跟也渗出些许鲜红血迹，确实需要赶快调理。 秦云东脱掉她的鞋，搀扶着她到休息区休息。 乔思瑶的双腿在得到休息的瞬间开始抽筋，发出阵阵疼痛。 “我以前上学的时候经常踢足球，腿抽筋是常有的事，这样的方法简单有效，一两分钟就好，要是现在不处理，到时静脉曲张可就麻烦了，你先忍着点。” 秦云东轻轻抬起她的小腿一边按摩，一边柔声安慰她。 不知道是真有效果，还是心理作用，乔思瑶很快就不觉得疼痛，她歪着头看秦云东，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她原本接触的男人都是一副色眯眯的样子，心里就认定男人都是视觉动物，根本不可靠，所以打算单身一辈子了。 但只接触秦云东几个小时，尤其是看他如此体贴温柔，乔思瑶开始修正自己对男人的看法。 如果自己能有一个秦云东这样的男朋友，那肯定会很幸福。 “你不知道‘男人头女人脚，只能看不能摸’这句话吗？” 乔思瑶微笑凝视秦云东，脚趾用力顶了顶他的手掌。 “你别乱动。孟子曾说过，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授之以手者，权也。你还不如几千年前的古人明白事理。” 秦云东看她的脚能活动了，也就停止推拿，要她起身走走看。 “你给我穿鞋。” 乔思瑶双臂撑在身后，抬起右脚。 “你已经好了就自己穿，不能真成了大小姐，生活不能自理。” 秦云东起身站在休息凳一侧，扬了扬下巴。 “我不要自己穿。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呗。” 乔思瑶嘿嘿笑着晃动着脚。 她很喜欢这样的氛围，想继续享受有男朋友呵护的感觉。 “好，看在你是安妮好姐妹的份上，我可以帮你穿。” 秦云东无奈地蹲下身，为她穿鞋。 他刚要伸手搀她起来，却被乔思瑶摆手拒绝。 “你手上有味，别碰我。” “喂，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我好心给你治疗，你还好意思嫌弃我，有味也是你的味……” “不许说我，快把手伸过来。” 乔思瑶笑着打断他的话，从包里拿出湿巾，为秦云东擦手。 两个人休息了片刻继续看画展，不知不觉天色逐渐暗下来。 绕过一个弯，来都展馆最后一排画作展区。 乔思瑶惊讶地看到有一个餐桌和两把餐椅摆在中央位置，餐桌上摆放着两套银质餐具。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画廊里会有这个？” 乔思瑶疑惑地看向秦云东。 “是我让他们提前准备的。” 秦云东不用她猜，直接公布了答案。 “你？……” 乔思瑶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忽然展馆的灯光亮起，柔和的光线让墙上的画作和餐桌蒙上一层暖色光晕。 司机巴蒂兰推着一辆餐车走过来。 “秦先生，您订的法式大餐到了，请用餐。” 秦云东示意他把菜摆到餐桌上。 走到餐桌前拉开座椅。 “乔大小姐，请坐。我们只剩下刘一幅画作没看，不妨一边品尝美味佳肴，一边听美女介绍天才画家的作品，那将是最完美的一次体验。” 是的。 人有六官：耳目鼻口舌心。这一下都占全了，当然非常完美。 乔思瑶双手捂住嘴，震惊地几乎要落下泪。 能在莫迪利亚尼画作前和心仪的男人一起共进晚餐，这是何等浪漫的一次经历。 “我的天啊，这可是我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你真会哄女孩子开心哦。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目的达到了，谢谢你让我非常开心，谢谢你这么用心。” 乔思瑶微笑着坐下。 巴蒂兰小心翼翼把鹅肝、黑松露、红酒炖牛肉和鱼子酱放在餐桌上，打开了一瓶香槟酒分别倒了两杯酒。 秦云东取了食物放入乔思瑶的盘子里，放到她面前。 “不必客气，安妮说过，她在国外求学经常得到你的照顾。你和乔叔叔对她都非常好，像是一家人。所以他特意要求我好好请你大吃一顿饭，表达她的谢意。我就一直想怎么才算大吃一顿呢，乔大小姐什么没吃过。” 秦云东坐在她的对面。 “当我查了莫斯本的介绍后，突发奇想，要在你最热爱的画家画作前请客，这才应该是最有诚意的一顿大餐？” “你可真会创意，打死我也想不到这个点子。不过我承认，这的确是大餐，最好的大餐。安妮找到你这样的老公，让我也有找男朋友的冲动了。” 乔思瑶重新打量四周，觉得家里的餐厅这样装修也蛮不错的。 “先生，晚餐已经准备好，请用餐，祝你们胃口好。” 巴蒂兰微微欠身，推着餐车悄然离去。 “思瑶，别看了，该吃饭了，我已经饿了。” 秦云东拍了拍肚子。 “这么美的环境，还有大师画作相陪，你还能觉得饿？” 乔思瑶娇嗔一声。 “到饭点儿就饿是天道，我是穷苦人出身，没有你那些小资情调。” 秦云东笑着摇摇头。 “得了，你的气质那么好，别往穷苦人堆里扎了。我真想现在就给安妮打个电话，让她分享我现在的幸福时光。” 乔思瑶向他眨眨眼，扑哧一声笑起来。 “现在沿海市已经是凌晨了，你还是别骚扰她了。留着这个话题以后你们慢慢聊。现在吃饭，祝你胃口好。” 秦云东举起酒杯。 乔思瑶摇摇头纠正道：“你应该说，年年有今日。” 两个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第625章 有好感就能水到渠成 两人边吃边聊莫迪利亚尼画作，晚餐气氛优雅又和谐。 四十分钟后，一瓶香槟喝了三分之二，两人已经酒足饭饱。 乔思瑶带着三分醉意，看着腕表不由叹息。 “已经九点了，我该回去了，真不想走啊。”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只要过程开心就好。” 秦云东起身和乔思瑶一起走出莫迪利亚尼展馆。 守在门口的巴蒂兰河展馆工作人员立刻进去收拾。 秦云东走到楼梯口，怕乔思瑶脚步不稳会摔倒，牵着她的手向下走。 “思瑶，我有一点不明白，你学的艺术鉴赏，又特别钟爱艺术，为什么不投身艺术行业，怎么会到你父亲的投资公司工作呢？” “唉，我爸就我一个女儿，他想让我继承他的事业。我虽然对投行没兴趣，但为了我爸，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干呗。” 乔思瑶长叹一声，挽住了秦云东的胳膊。 此时她已经把秦云东当作亲近的人，什么心里话都可以给他说。 “你爸真不该阻止，而你也不该事事都听从他的安排，我想以后你会后悔的。” “虽然我一直生活在国外，但骨子里还是我们的文化基因。百善孝为先。为了我，我爸做了他能做到的一切，我不能自私只想着自己。” “难怪安妮说你是乖乖女呢，果然孝顺的很。” 两人在皎洁的月光下漫步在艺术宫的内部道路上，乔思瑶紧贴着秦云东，头还靠在他的肩膀上。 “云东，你要是能接我爸的班就好啦。你这么优秀，我爸肯定非常满意，我也可以自由自在追寻自己的理想了。” “我也很喜欢我的工作，不会去经商的。而且你爸不会喜欢我的，因为我是叶家的女婿，他恨死叶家的人了，捎带着也不会对我有好脸色。” 秦云东苦笑着摇摇头。 “我爸不是不讲理的人，但叶蒙和叶安居把事做绝了，这才让他一直嫉恨，想要一个说法。” 乔思瑶替父亲解释，也是在安慰秦云东。 两人走到停车场，巴蒂兰还没有回来，两人便站在车前继续聊天等着他。 “思瑶，我这次来也想化解乔家和叶家的恩怨，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当然可以啦。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去做。” 乔思瑶非常肯定的回答。 此时无论秦云东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会毫不犹豫答应。 “明天你安排我们两个见面。” “这个……我爸知道是你要见他，万一他不答应该怎么办？” “你先不要说我的身份，只说找了个男朋友，请他帮忙把关。” “这个办法不错呀。” 乔思瑶咯咯地笑起来。 但是她转念一想就又开始发愁。 但你要是不能说服我爸，那我爸就该埋怨我帮着叶家骗他了。 “你觉得我能有几成把握？” “你对付女孩子有十足把握，但要对付我爸，顶多六成。” 乔思瑶微醺的笑容多了几分妩媚。 秦云东耸耸肩：“天底下哪有十成把握，超过五成就可以行动了。” 乔思瑶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三十分。 她换了鞋，走进客厅刚要上楼，乔亭之从书房里走出来。 乔亭之五十多岁的年纪，灰白头发，国字脸，浓眉下的眼睛十分明亮。 “思瑶，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你喝酒了？” 他看到女儿双颊染着红晕，眼神有些散漫，分明是喝了酒，而且还喝了不少。 “嘿嘿，爸，有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个男朋友，今天第一次见面，我刚吃完饭回来。” 乔思瑶走上前，挽住了父亲的臂膀。 “哦？这倒是好事啊，我每次问你，你都说不结婚了，怎么现在想开了？坐下来给我讲讲，那个男孩子怎么样。” 乔亭之刚毅的脸庞上浮现出笑容。 他坐下后让家里的女佣给乔思瑶倒一杯咖啡。 “男孩叫阿东，高高的个子，模样英俊，举止优雅，谈吐不俗，对哲学、历史、文化、艺术都有深刻的见解，尤其是他风趣幽默，又特别罗曼蒂克……” 乔思瑶枕着父亲的肩头，眯着眼讲述秦云东，一副陶醉的样子。 “我不信。八成是有人图谋不轨见财起意，所以才投其所好，世上哪有这么好的男人……” 乔亭之连连摆手。 “怎么会没有，我亲爱的爸爸不就是这样的男人吗？” 乔思瑶乖巧地反问。 “哈哈，你少拍马屁，我快六十岁了才敢说稍稍懂得多一些，哪有年轻人这么博学的？” 乔亭之明显对女儿的奉承很受用，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您别不信啊，我给你讲讲他是怎么说莫斯本中央广场的……” 乔思瑶把秦云东对广场的起源论点复述了一遍。 乔亭之听着露出惊讶的表情。 “有点儿意思。经你这么一说，这位阿东的确观点新颖，看来还真有些学识。他是哪地人，多大年龄？” “阿东是新移民，三十三岁。” 乔思瑶不敢说秦云东的真实身份，干脆就随口编了一个谎话。 “比你大两岁，年纪挺般配。他家境如何，在哪里工作？” “哎呀，我又不是警察，问人家那么问题干嘛。第一次见面主要是我们俩能不能相处。” “这倒也是。但我看你似乎已经喜欢阿东了，接下来一定要调查清楚他的底细。咱们是大户人家，要多留一个心眼，别让居心叵测的人钻空子。” 乔亭之有丰富的阅历，非常担心有人挖空心思接近乔思瑶，主要是为了乔家的亿万家产。 乔思瑶暗笑，秦云东肯定不是这样的人，因为叶家比乔家有钱多了，秦云东和叶安妮已经订婚，没必要为了钱接触她。 “爸，你说的这么吓人，搞得我也心里没底了，你说该怎么办呢？” 乔思瑶装作六神无主的样子问父亲。 “很容易，明天带他见见我。只要和我谈几分钟，我一定能断定他是个什么人。” 乔亭之非常自信地回答。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乔思瑶挖好的陷阱里。 乔思瑶看父亲已经中计，笑着在他脸颊上吻了吻：“我就知道老爸最疼我了，我也最信老爸的眼睛了，那好，明天我就给阿东打电话约时间。” 第626章 成与不成都是一锤子买卖 送乔思瑶回家后，秦云东回到酒店已经接近晚上十点钟。 他刚走进大堂，坐在休息区的夏丰立刻发现了他，并快步走过来。 “你在等我？” 秦云东明知故问。 “秦书记，您出去一整天了，大家都很担心您的安全。听明江川同志介绍，这里不比国内，晚上治安很不好，要不然明天我陪您外出。” 夏丰说得很婉转，但秦云东知道他的意思。 根据纪律处分条例规定，对违反出国管理行为列入负面清单。 秦云东有擅自外出、单独行动，组织不知道其去向和所作所为的嫌疑，这要是汇报上去，秦云东说不定要受处分。 夏丰当然相信秦云东不会干什么出格的事，但如果由他陪着外出，秦云东就不属于单独行动，而且夏丰也可以随时向李卫华报告秦云东所处的位置，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秦云东对夏丰的忠心很满意，他拍拍夏丰的肩膀： “谢谢你提醒，不过，我今天到哪里都和李卫华说过了，不会有什么事发生。明天我还要单独外出，你跟着不方便，还是继续跟着他们参加谈判。” 秦云东先走进李卫华的房间，两人谈了半小时，知道谈判很顺利，赛克公司为了能及早达成收购协议，对临江交通集团提出的要求一律接受，充分表达出了诚意。 秦云东笑着摆手。 “沃伦斯基并不是善男信女，他能妥协是因为临时股东大会在即，如果不能尽快达成协议交付股东会审议通过，他的公司可能熬不下去，如果被证劵交易所判定退市，他就鸡飞蛋打啥也剩不下。” “我可以理解他们焦急的心情，反正现在我这里顺风顺水，万事俱备，只欠你给的东风。” “今天铺垫的效果不错，不出意外的话，我明天能见到乔亭之，到时候成与不成就是一锤子买卖。如果再说不动他，那就真没辙，咱只能打道回府了。” 秦云东笑着起身回房间。 他的话似是而非，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信心，搞得李卫华七上八下无法安稳。 秦云东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澡的时候听到电话响，他裹上浴巾跑回客厅，看到是乔思瑶打来的电话就知道有戏了。 “云东，我和我爸说好了，明天中午十二点，他请你到公司的餐厅吃饭。” “哎哟，这样不好，新女婿见未来老丈人，怎么能让他老人家请客呢？” 秦云东高兴之余开起玩笑来。 “我爸可不是为了吃饭，他是要审查你，在他的主场更有心理优势，明白不？” 知父莫若女，乔思瑶对父亲的心思摸得很透。 秦云东无所谓地笑了笑。 “我是带着和解的诚意来莫斯本，本来也没有什么主场，既然老爷子这么定了，那我准时到就是了。” 第二天中午，秦云东提前十分钟走进乔氏集团办公楼内，乔思瑶已经在大堂等着他了。 今天乔思瑶特意穿着一件初冬款的红色连衣裙，而且还精心化了淡妆，更显得她皮肤白皙细腻容光焕发。 “美女就不要化妆了，你素颜就压别人一筹，现在这样让别的女人还怎么活。” 秦云东感叹了一句。 “你真让人受不了，别贫了，我带你去餐厅。” 乔思瑶被逗得笑个不停，美得像是吃了整罐蜂蜜，一直都甜到了心底。 周围的员工看着老板的女儿，亲昵地和一个陌生年轻人手挽手走过，彼此望了望，心里都有了同样的答案。 乔氏集团办公楼只有十二层，外表和内部装潢一样，都显得非常普通，看得出老板不是一个张扬外露的个性。 来到顶楼董事长楼层，出电梯后向右走第三个门就是董事长专用餐厅。 房间面积不大，只有五十平方米，装修的样式和国内上档次的餐厅差不多，餐桌也不是欧式长条形，而是中式圆桌，上面已经摆了四菜一汤。 餐桌首席坐着的老人看到他们进来，并没有起身。 “阿东，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爸。” 乔思瑶介绍的时候，依然挽着秦云东的胳膊。 秦云东来之前看过乔亭之无数张照片和视频，怎么能不认识他。 “乔叔叔午安，见到您很高兴。这是我的礼物，不成敬意，请笑纳。” 秦云东微微欠身，走过去双手递过去一个礼品袋。 “谢谢啦，这是什么礼物，打开我看看。” 乔亭之依旧大马金刀坐着，只是微微笑了笑。 对于陌生人，他习惯性地带着戒备的状态，这是告诫对方不要耍小聪明骗他。 乔思瑶马上接过礼品袋，拿出来居然是一盒象棋。 她立刻觉得不妙。 乔亭之的确是个棋迷，每天都要下几盘棋。 秦云东送象棋分明是已经了解过乔亭之的爱好。 这对于防备心思很重的乔亭之而言，无异于弄巧成拙。 “我昨天就是无意之间说了我爸喜欢下象棋，没想到你还特意买了象棋，真让我意外啊。” 乔思瑶只好撒谎帮着打圆场。 “年轻人真有心啊。” 乔亭之眼神里闪过犀利的寒光。 女儿遮掩没有用，这盒棋不是普通的象棋，从木匣外观看就是很贵重的收藏品，莫斯本绝不会有这样的中式象棋，只能是国内才会有。 “乔叔叔，我实话实说，这象棋不是我送的，而是有人托我转送给您的。” 秦云东显得从容淡定，即使看懂了乔亭之眼中的含义也没有惊慌之色。 “哦？是谁送我的象棋？” “叶九唐。” “他？” 乔亭之惊讶地看了看象棋，又抬头看秦云东。 “你说说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是秦云东，叶九唐的孙女婿，叶安妮的丈夫。” 秦云东能见到乔亭之就不打算再装下去，直截了当公开自己的身份。 乔亭之哼了一声。 “我现在明白了。秦云东，临江市的一把手，你肯定是为了收购赛克公司而来。因为我拒绝和临江的人见面，所以你才接近我女儿绕着弯见我，真是挖空心思啊。” 第627章 经商要讲仁义礼智信 乔亭之毫不掩饰地挖苦秦云东。 乔思瑶大为意外，同时也很疑惑，难道秦云东真的只是利用自己？ 秦云东面对父女的目光面不改色。 “我想请教乔叔叔，临江市交通集团通过正常渠道收购赛克公司，你绕着弯收股票成为赛克公司大股东，竭力阻止收购案通过，这算不算挖空心思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秦云东不等乔亭之让座，拉开椅子直接坐在他对面。 “爸爸，你真的……” 乔思瑶震惊地看向乔亭之。 她只知道父亲正在全力收购赛克公司股票，并不知道父亲的真实用意。 “我是投资人，想怎么买卖股票操控企业用不着外人操心。” 乔亭之自觉理亏，但还是表现出无比强硬的态度。 “你如何做投资的确不需要我操心，但我是临江市的主管领导，你为了和叶家的恩怨不计代价阻止临江市的融资行动，当然和我有巨大关系，我不能不管。” “哈哈，就凭你？在国内或许你有靠山还能呼风唤雨，但在欧洲，你又有什么本事管我？” 乔亭之仰天大笑，言辞中根本不把秦云东放在眼里。 “乔叔叔，作为晚辈我奉劝你不要把事做绝，无论是国内国外，一旦失去仁义礼智信，你何以立足商场……” “放肆！大胆！狂妄！” 乔亭之勃然大怒，拍着桌子怒吼。 “如果不是看在我女儿的面子上，我早就叫保安把你轰出去了，让你坐在这里和我说话已经给够你机会，你居然还敢说我没有仁义礼智信，回去问问叶家的人，到底谁没有？” “乔叔叔，有理不在声高，你大呼小叫有失身份，请你冷静听我说出理由，如果我说得不对，不用你轰，我会自行离开。” 秦云东非常平静不失礼貌，不急不躁的神情和乔亭之形成鲜明对比。 他这几句话起了效果，乔亭之的火气逐渐小了。 好歹他是秦云东的长辈，又是公司董事长，拍着桌子大吵大闹确实有些形象不佳。 “好，我让你说说你的理由。你讲，都讲出来，让大家评评理。” “乔叔叔，你阻止赛克公司被收购，意味着莫斯本赛克公司几千个工人面露失业的风险，几千个家庭因此陷入困境，也会让临江市失去了上万工作岗位，你这样的做法是不是不仁？” “这个……” 乔亭之张张嘴却无从回答。 “为了报复叶家泄私愤，你宁愿看到赛克公司倒闭，花费了几十亿欧元就这样打了水漂，对于你的公司股东和员工，你这样做算不算不义？” 秦云东手指餐厅外，凝视着乔亭之。 乔亭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乔思瑶悄悄走到秦云东身边，拿起茶壶为他倒茶。 她在用无声的行动表面自己赞同秦云东说得有理。 秦云东又轻轻拍了拍象棋木匣。 “这是叶九唐老爷子送你的礼物，他是商界前辈，也是你的前辈，他能送你礼物就是主动示好，化解你的心结，你却接也不接，看也不看，一句好话也没有，难道不是失礼的行为吗？” 秦云东说得语重心长，句句都敲打着乔亭之。 乔亭之冷静下来，默然无语，心里有些后悔。 他当然知道叶九的身份地位很高，也是他仰慕的传奇大神。 以前乔家和叶家相交甚密时，每年乔亭之都会专程去拜会叶九唐。而叶九唐对他很和善，不但解答他的疑惑，而且还为他出谋划策。 刚才在气头上，他没有对叶九唐的礼物表现出应有的尊重，的确很没规矩。 “乔叔叔，你如果对叶蒙和叶安居生气，完全可以针对他们两个报复，大家或许还能理解你快意恩仇。但你一篙打翻一船人，株连所有叶家人，这样就造成叶家整体上和你对立。把仇恨扩大化，自己制造出多个强大的敌人，您不能算是明智之举？” “就是，我爸也是气昏头了，他其实和叶家其他人关系还好，现在却因为叶蒙搞得大家都不再来往，真不应该。” 乔思瑶看父亲哑口无言，马上插话。 看似向着秦云东说话，其实变相也是替父亲打圆场，说明乔亭之并没有想和整个叶家为敌。 有了女儿搭桥，乔亭之顺势叹口气。 “我也知道自己做到过分了一些，但为什么叶家老爷子就不管管叶蒙，我被这个小子栽赃污蔑的好惨，给我的信誉造成破坏性影响，甚至国内的市场都无法再立足只好全面撤出。叶老爷子怎么就不为我主持公道，还不是叶蒙是他的亲孙子……” 乔亭之点上烟，抱怨的时候双眼泛红，可见他的委屈愤懑压抑得实在太久。 秦云东站起身，拿起茶壶为乔亭之倒茶。 “乔叔叔，你应该对叶老爷子的智慧有信心。如果他为你主持公道，那让叶安居的面子放在哪里，他这次认错了，下次会不会用更狠毒的方式对付你？难道每次都要老爷子出面主持公道？” 秦云东苦口婆心劝慰乔亭之。 乔亭之沉默片刻，叹口气点点头。 “你说的不无道理，叶安居父子真干得出来。但叶九唐是有大智慧的人，总归有办法彻底解决问题，总不能放任自己的儿子如此胡作非为。” “我相信乔叔叔听过一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机未到。叶老爷子在下一盘大棋，肯定要全面治理集团。但现在不是摊牌的时候，叶安居父子在叶氏集团有很强的势力，如果真的掀桌子，那对叶氏集团会造成很大伤害。” 秦云东点到为止，只能讲这么多。 但对于乔亭之来说已经足够了。 作为阅历丰富的商人，他已经领悟到秦云东讲话背后的含义，脸上逐渐阴转晴。 “我明白了，不用讲下去了。云东，把叶老爷子给我的象棋拿过来，我要看看。” 乔亭之突然对秦云东表现得很客气，这让乔思瑶摸不着头脑。 看父亲刚才对秦云东瞪眼怒吼的架势，似乎把他当作仇敌，怎么秦云东只是说了一番话，父亲的态度就明显转变了？ 第628章 把我彻底骂醒了 乔思瑶虽然不理解父亲怎么想的，但只要她最在乎的两个男人和好，不让她在其中为难，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哎呀，礼物回头再看，咱们还是先吃饭，我早就饿了。” 乔思瑶高兴地拿起酒壶给父亲和秦云东倒酒。 “不急，叶老爷子给的礼物要先看，不然云东又要说我不懂规矩了。” 乔亭之双手接过秦云东递到面前的象棋木匣，放在桌沿上，轻轻翻开木匣上的盖子。 木匣里面是一套翡翠棋子，价值自然不菲。 盖子上还有一张兽皮做的棋盘，打开棋盘，在中间位置不是通常写的“楚河汉界”，而是叶九唐手写的“因利制权”。 “因利制权？” 乔亭之微微蹙眉。 秦云东微微一笑，代为解释。 “这四个字出自孙子兵法。‘计利以听，乃为之势，以佐其外。势者，因利而制权也’，也就是说，按照我方建立优势掌握主动权，根据具体情况采取不同的相应措施。” “云东，我虽然没有你有学问，但这四个字的出处，我还是知道的，但是我不理解叶老爷子写这四个字的用意。” “阿公没有给我说他写这四个字的初衷，我只能猜测阿公的意思是建议你把赛克公司的收购案当作一次难得的机会，重新进入国内市场。” “嗯嗯嗯，有点儿意思……让我再想一想。” 乔亭之越琢磨越觉得这四个字有味道，脸上浮现出笑容。 “哎呀，你们有完没完了，我都饿死了。爸，你是主人，不能这么虐待客人。” 乔思瑶忍不住大声抗议。 “哈哈，思瑶说得对，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尽东道主接待礼节的，云东，我先敬你一杯洗尘酒，欢迎你不远万里来莫斯本做客。” 乔亭之现在心情不错，开始主动劝酒。 虽然他没有为自己刚才的怠慢公开道歉，但以他的身份能做到这一步，也算是尽在不言中了。 秦云东也没有打算计较，微笑着举起酒杯道谢。 两人喝完了一杯酒，宴会算是正式开始。 “昨天晚上思瑶给我说，有个叫阿东的人对广场文化有一番高见，我当时就非常诧异。觉得能说出这些话的人，必定来历不凡。现在知道是你说的，那就难怪叶老爷子那么赏识你了。” 乔亭之有感而发，对秦云东连声赞许。 “叶九唐爷爷都怎么评价云东的？” 乔思瑶立刻追问。 只要事关秦云东，她就会非常有兴趣想知道。 “前两年我去见老爷子，他谈起云东在临江市的优秀表现开心的不得了，我还从没有看到他如此高兴过，他说，云东是英雄级的通才。这样的评价已经登峰造极了。” “英雄级的通才？我怎么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聪明秀出，谓之英；胆力过人，谓之雄。合二为一就是英雄。所谓通才是人才的最高级，绝大多数人才都是偏才，只是在某个领域有专长，但云东可以在多个领域游刃有余，这就是通才才能做到。” “既然是叶九唐爷爷下的评语，那肯定错不了。哇，云东好厉害哦。” 乔思瑶歪头看秦云东，欣赏之中有明显的爱慕。 秦云东却不愿意承认。 “阿公对我抬爱了，我哪是什么通才，在很多领域连门槛都还没有跨过。” “云东你就不要谦虚了，我们都是做管理的，知道世界上没有绝对的通才。要想做到诸长皆备，无所不通，就必须广聚大量的偏才，并能熟练驾驭。” 乔亭之拿出烟斗，塞入烟丝点燃。 “乔叔叔，您认为如何才是熟练驾驭？” “只需要会做三件事即可，会筛选最优方案，会安排合适的岗位，会奖惩激励。” “不愧是乔叔叔啊，言简意赅就把极难的管理说得一清二楚，真让我茅塞顿开，我一定要敬您两杯酒，以表达我的敬意。” 秦云东鼓掌称赞，马上起身走到乔亭之身旁双手端起他的酒杯。 秦云东当然知道管理者应该怎么驾驭下属，但他故意询问，就是要给乔亭之找回面子。 乔亭之果然喜笑颜开，能得到秦云东的认可和赞扬，乔亭之心情大好，接过酒杯就一饮而尽。 当秦云东端过来第二杯酒的时候，他虽然接住却没有喝。 “云东，我想问问你，刚才你说我缺失仁义礼智信，前四个我都认了，你说的都对，让我很受震动。为何你没有提最后一个‘信’字？” “乔叔叔，我刚才说话有些鲁莽，请您不要见怪……”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也没有翻旧账，我只是想听听你对我的评价。放心我绝不会恼羞成怒。” 乔亭之微笑着起身，举着酒杯等秦云东回答。 秦云东只好拱拱手。 “乔叔叔，你已经是赛克公司大股东，按公司章程，你应该对赛克的前途负有责任。但你如果拒绝通过赛克公司收购决议，那就是在伤害赛克公司利益，相当于背弃了作为大股东对公司的承诺，这就是我说的失信理由。” “你骂得好，骂得对，把我彻底骂醒了，没有让我陷入歧途，把一辈子积攒的信誉输得精光。” 乔亭之不但没有动怒，反而连声夸奖秦云东。 他喝了酒，让秦云东坐近一些。 “云东，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实在说服不了我，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我是有一个最后不得不用的计划，我可以讲出来，但您千万不要生气。” 秦云东摸摸下巴，露出笑容。 “你说，我不会生气。” “我和阿公已经准备好对您投资的几个大型项目展开股市报复行动，会让你的公司损失惨重，只有让您无路可走，您才会在赛克公司上进行妥协。” 秦云东接着报出乔氏集团最重要的投资企业名字以及股市表现，又大致说明打压股票价值的计划。 乔亭之脸色为之一变。 如果秦云东和叶九唐的报复计划开始实施，不出一个月，他的公司就会面临资金崩裂的危险。 第629章 狐死首丘，何况是人 “叶老爷子和你真够狠的，这是往死里逼我啊。” 乔亭之摇头叹息。 “乔叔叔，你现在理解阿公送你的礼物的第二层意思了？” 秦云东指了指象棋。 乔亭之黯然轻轻点点头。 他当然知道。 这叫先礼后兵。 如果乔亭之头铁，接下来就只有用一场股市大战教会他知难而退。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一招是秦云东向叶九唐建议的最后手段。 秦云东对赛克公司志在必得，谁要是阻碍他的计划实施，他就一定奋起反击。 当时叶九唐担心无法筹措足够的资金进行一场大战，但秦云东却料定乔亭之不会真的敢硬干叶氏集团。 只要做出发出明确信号，不用动一分钱，乔亭之就会知难而退。 从结果看，秦云东甚至还没有提出警告，乔亭之就已经改主意了。 “乔叔叔，我也不想走到那一步，但你千不该万不该阻挡临江市的发展，那可是你的祖国的企业啊。” 秦云东神情肃然地劝告乔亭之。 “楚辞《九章》中有一首诗，最后两句是，‘鸟飞返故乡兮，狐死必首丘。信非吾罪而弃逐兮，何日夜而忘之？’，难道我们还不如飞禽走兽爱故乡吗？” 乔亭之浑身一震。 狐死首丘，意思是说狐狸死的时候，头一定会冲着自己生活的地方。象征着不忘本，永远思念故乡祖国。 乔思瑶也收起笑容，表情变得庄重。 “乔叔叔，就算你对叶家有怨恨，就算我也是叶家一份子，但临江市不是我个人的地盘，那里有八百万普通百姓，他们的血液中也流淌着和你一样的基因……” “你不要说了。” 乔亭之倏地站起身。 “我知道自己错了，云东，我现在就给沃伦斯基打电话表明我的态度，下次召开股东大会，我会投票支持收购协议，并极力促成临江交通集团收购赛克公司。” 乔亭之说到做到，马上拿出手机就打电话。 乔思瑶长出一口气，向秦云东投去调皮的笑容。 “云东，你是不是知道我爸有家国情怀，所以用了一招道德绑架？” “我岂敢亵渎乔叔叔对家乡的感情，更不敢拿家国情怀开玩笑。我相信他只是一时糊涂，如果有人能提醒他，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云东，咱俩喝一个酒，我只是和你开玩笑，你别当真。说实在的，我挺佩服你的，只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就解开了我爸几年的心结。我也总算了却一桩心事。” 乔思瑶端着酒杯走过来。 “思瑶，你不怀疑我昨天找你玩的初衷就阿弥陀佛了。我是想请你为我搭桥见乔叔叔，但并不是只为了见你爸，代表安妮和你吃饭也是诚心诚意的……” “不用解释，我理解你为了临江市不得已要这么做。但是我不喜欢被人利用，你必须补偿我受伤的心灵。” 乔思瑶噘起嘴，但她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生气，更像是撒娇。 “好，只要我能做到的，你说怎么补偿都行。” 秦云东出言谨慎，并没有把话说死。 “你回国之前必须再请我吃顿饭。” “只要乔叔叔不反对，我当然很乐意安排……” “我当然不反对，但不要再外面吃饭了，明晚带上你的代表团到我家吃饭，我来安排欢迎宴。” 秦云东的话音未落，乔亭之打完电话随口接话。 父亲敲定的事，乔思瑶虽然不满意，但也只好接受并服从。 吃罢午饭，秦云东坐车返回酒店。 到了酒店大堂前，秦云东下车去对巴蒂兰说：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不需要再用车，你现在就可以回沃伦斯基那里报到，谢谢你这两天的配合。” “不客气，秦先生如果还需要我协助，我很乐意再次为您服务。” 巴蒂兰向秦云东举手敬了一个礼，开车转出酒店大门。 秦云东伸了个懒腰。 因为准备充分，这次见乔亭之格外顺利，这也是他没有料到的。 本来他还以为至少要经过两三天才能说服倔老头，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 秦云东一下子不知道要干什么才好。 午后的阳光明媚，他干脆就绕道酒店后的湖畔小路独自漫步散心。 但他根本闲不住，赛克公司一旦敲定，他的心思就又回到了临江市。 秦云东边走边拿出手机打给蒋廉。 莫斯本时间是下午三点，而临江市应该是晚上十点了。 他相信蒋廉肯定还没有休息。 果然，他刚拨打电话，蒋廉那边就已经接通。 “云东，事情办得怎么样？” 蒋廉没有绕弯子，第一句话就关心收购结果。 “那还用说，你也不看看谁出马。” 秦云东用洋洋得意的语气回答。 “哈哈，这可是好消息，临江市终于有了上市公司。不过我要提醒你，就算你有天大的功劳，也要把尾巴藏起来，做人不能太嚣张。” 蒋廉很高兴，但也没忘了调侃秦云东。 “伙计，咱俩只是私人通话，用不着想的那么多，你还让不让我活了？” 秦云东边走边笑着回答。 “得了，我知道你打电话的意思，是不是那边事办妥就想检查我的工作？” “知我者，蒋廉也。老何外出开会，家里只有你一个人顶着，我担心家里有妖风。” 他所说的妖风指的是樊向阳。 这个人是带着鲍乾清旨意来临江的，肯定会不安分，秦云东担心他趁机添乱。 蒋廉当然也知道秦云东说的是谁。 “你带队走的那天，樊向阳也去了省城，但他回来之后出乎意料地老实，没有惹是生非。而且纪委那边还有宋天明镇着，樊向阳翻不起多大的浪。” “是吗，樊向阳为什么会这么老实，这不是他的风格啊。” “或许是他去省城请旨意，上面的人却没有给他授权，或许是宋天明推行的干部公示和末尾淘汰制见了成效，反正现在樊向阳没啥动静，而且和同事们之间的关系也改善很多。” “那就好，他能消停点儿，你也能睡个安稳觉，等我回去再收拾他。” 第630章 好死不如赖活着 秦云东沿着湖继续遛弯，前方一百多米有一个人引起他的注意。 此人离开鹅卵石小路，站在莫斯本湖边，鞋子已经被湖水打湿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直勾勾看着碧波荡漾的湖面。 这人要自杀？ 秦云东首先冒出一个不好的念头。 但他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这样，万一人家是诗人或者艺术家面对湖水有灵感，贸然打扰可能很尴尬。 秦云东向四周看了看，因为不是休息日，湖边没有见到其他人。 为了慎重起见，秦云东只是走近他，并没有走过去打招呼。 此人身穿薄羽绒服和牛仔裤，因为是背对着秦云东，看不清他的容貌。 但是从那人瘦小的身材，披肩的长发判断，大概应该是个女人。 那人默立几分钟，忽然迈开腿失魂落魄地向湖中心走去。 莫斯本湖深达三十米，走十几步就会沉入湖底。 “今天天气不错，就是天气有点冷啊。” 秦云东用外语大声说了一句。 那人身子顿了顿，但只是稍等几秒就继续向前走。 “这么美好的风光，真让人留恋陶醉，朋友，能帮我拍一张照片吗？” 秦云东说着已经走到湖边，距离那人只有五米的距离。 那人倏地转过身。 满脸的络腮胡须，原来是个男人。 “闭嘴！你要笑话我吗，难道我就是想死也要被你们看不起吗，不要打扰我！滚开！” 那人悲愤地怒吼着，没想到他说的全是纯正国语。 “原来你和我来自一个国家，那我就更不能让你死了。你还没有投湖，脑子是不是已经进水了，要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家乡，你做个孤魂野鬼，死也死得这么衰。” 秦云东把大衣脱下，扔在草地上。 听到秦云东说的是同样的国语，那人愣住了。 “咱家乡有句话，好死不如赖活着，有什么事不能解决，非要走绝路？你先上来，看看我能不能帮你解决问题。如果我也解决不了，那我转身就走，你爱死就死去，我再也不会管。” 秦云东微笑着向他招招手。 那人本来因为绝望才会想一死了之，现在看到有人愿意帮他，而且还是家乡的人，求死的心开始动摇。 “相信我就上来，咱们一起喝一杯。我看你的气质应该是个艺术家，是不是生活有困难？如果因为钱，那是最容易解决的麻烦。人生不只有艺术作品，你和你的家人就是艺术，不要毁了上天的恩赐。” 秦云东说中了他的心事，他不由仰天嚎啕大哭起来。 带那人回到酒店房间，秦云东让他脱掉湿漉漉的衣服去洗热水澡，然后打电话叫服务员拿走那人的衣服和鞋子。并嘱咐他洗干净烘干后及时送回来。 看到那人洗完澡围着浴巾出来，秦云东指了指沙发让他坐下。 “现在说说，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为什么要自寻短见？” 秦云东给他倒了一小杯伏特加酒，帮他稳定糟糕的情绪。 “我……我叫年湾，云峰县人。” 那人一口气喝完整杯的酒，接着就抄起酒瓶又喝了一大口。 “w省中安市的云峰县？” 秦云东很吃惊。 “是的，秦先生知道云峰县？” “我们是老乡，我的老家就在云峰县陶村。” “这么巧！” 年湾对秦云东更加信赖，接下来一五一十讲了自己的人生经历。 他是名牌大学艺术系毕业，主修的是油画专业，毕业后他想到油画的故乡——欧洲继续求学，梦想有朝一日也能登上油画的殿堂。 因此，年湾辞去工作，又借了亲朋好友的钱，甚至把家里的房子卖掉，只身一人来到莫斯本。 起初他流连忘返在欧洲的艺术氛围内，根本没有考虑生存问题，两年时间就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年湾这才迫不得已考虑要谋生了。 他把剩余不多的钱都拿出来搞了一场自己的画展，本以为卖画就能继续起自己的艺术之路。 但残酷的现实是，他的画只卖了一幅，售价只有一百欧元。 年湾遭到了沉重的打击，自命不凡的他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所以想跳入莫斯本湖一死了之。 秦云东听他讲了半天，不由摇摇头。 他接触过不少落魄艺术人，他们都对理想很执着，高高在上放不下架子，对做生意不屑一顾，更不愿意出卖劳动力，直到自己把自己逼到绝路为止。 “年湾，你知道吗，在欧洲玩艺术需要很强的财力和背景，三代人才有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供养出一个艺术家。你纵然有天赋，但要面对现实，为了生存，为了家人，该放弃就应该放弃。” “油画是我一辈子的梦想啊……” “什么叫梦想，是梦里才有的想念。你已经用死面对了梦想，现在活下来就不应该再为你自己而活。你刚才也说了，你的父母为支持你的梦想，把房子都卖掉，一把年纪了还要租房住。打两份工替你还债，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之意吗？” 秦云东非常严肃地批评年湾只顾着一死百了，却没有想过要报答父母养育恩情。 “我……我也不想这样……这么多债怎么还……我不是人……” 年湾双手掩面痛哭不已。 秦云东沉默地观察着他，看他确实有悔意，不是无药可救的人，神情稍稍舒缓了一些。 “好了，只要你有心改变自己的生存方式，为父母为家人着想，我可以帮你重新站起来。” “秦先生，您肯帮我……” 年湾泪眼朦胧地抬起头。 “我帮你的意思是给你一个机会，你不要寄希望依靠我改变生活，能不能站起来还要靠你自己努力。” 秦云东不想给他等靠要的奢望，如果他不靠勤奋换来收获，一辈子也甭想站起来。 “我懂，我懂。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绘画的梦也已经醒了，我不会再有什么幻想。只要给我机会，我一定会为父母活一次。如果秦先生不相信，我可以断指明智……” 年湾看着自己的双手，一脸痛苦地表达自己的态度。 第631章 一顿盖浇饭拿出了方案 秦云东摇摇手：“那倒没有必要。有心就好，如果无心，断了十根手指还是没救。你现在还有多少钱？” “我……不瞒秦先生，我兜里只有三欧元。” 年湾低下头说，因为拖欠三个月的房租，他已经被房东赶出来，行李和自己的画作都被房东扣押。 “除了欠房租之外，你还欠别的钱吗？” 秦云东先要问清楚年湾的家底，避免出现误判。 “我在楼下的中餐馆欠了三顿饭钱，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 “走，先把房租和饭钱还清，至少做到无债一身轻。” 秦云东站起身，让年湾带路去他租的房子。 他找到房东帮年湾还清了房租，又多交了三个月的房租。秦云东和房东在进行了一番交谈，侧面了解到年湾人品还不错，待人接物彬彬有礼，也没有不良嗜好。 送走房东，秦云东又逐一观看了年湾的画作，以他的判断，年湾绘画功底不错，对色彩把握也有独特的眼光，但表现力很平庸，想要成为大师恐怕没什么希望。 打量着五十多平方米的房间，秦云东又把他带到楼下的餐馆还清了饭钱，再点了两份盖浇饭，两人坐下来吃晚餐。 没有了外债，又有地方住，还拿回了自己的画作，年湾的神色好了很多，话也变多了。 “秦先生，恕我无礼，自从您救了我，我只知道您姓秦，其他都不知道。您是做哪一行的？” 年湾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 他对这位天上掉下来的恩人很好奇。 秦先生一下子拿出几千欧元给他付账眉头都不皱，但吃饭却吃得这么寒酸。 看惯了世态炎凉，年湾很想知道秦先生究竟为啥要帮他。 “我先保密，等你出息了，我再告诉你也不迟。” 秦云东一口回绝。 他低头吃饭，脑子里正盘算如何扶持年湾创业。 “您是担心我表现的让您失望，怕我会纠缠上您？秦先生，我虽然落魄，但我还有骨气，不会干出那么卑鄙的事。” 年湾不死心，还想继续追问。 秦云东抬起头看他一眼。 “你多心了。我没有你猜测的想法，我有我的理由。我是谁不重要，只要你觉得我没有打算骗你的钱，也不会利用你干坏事，那你就可以放心了。” “我放心，绝对放心，虽然我没什么阅历，但我的预感向来很准，您是好人，不会带我干违法的勾当。” 年湾生怕惹恼了恩人，连忙陪笑向秦云东示好。 秦云东已经吃完了盖浇饭，也想好了办法。 “我给你一个建议，要想自立，最快的办法是做生意。” “您说的是很有道理……只是……我没本钱，也不懂经商。” “经商的本钱，我帮你解决。不懂经商，你可以学，只要智商能达到正常人水准，那就能没问题。” 秦云东看年湾要开口，便示意他继续吃饭，听他把话说完。 “我找人借给你三万欧元，你用你全部的画抵押。其中一万欧元是你的生活费，足够你生活半年了。另外再拿五千欧元买一辆面包车，剩下的钱用于进货……” 年湾惊呆了，大瞪着双眼看秦云东侃侃而谈。 他没想到秦云东这么快就替他想好了规划。 “摆摊的地点定在中央广场西侧。你每天出摊十个小时，剩余时间挂网上卖货，休息时间不能超过六个小时。出摊必须风雨无阻，哪怕是没顾客，你也要站够十个小时。能做到吗？” 秦云东大致勾勒出年湾的经商之路，然后目光炯炯审视着他。 年湾被震惊了，半天才缓过神，连忙点头。 “我……我能做到。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把摊位放在中央广场西侧……” “因为那里是环城慢跑道路的和终点。莫斯本当地人喜欢运动，每天慢跑的人有很多，他们大多数都选择在中央广场西侧开始运动。那里有大型停车场和自行车停车场，你就把面包车停在停车场，打开后车门摆出商品就能卖。” “秦先生怎么对莫斯本这么熟悉，莫非您经常来莫斯本？” 年湾惊讶又钦佩地问。 “我这是第一次来莫斯本，今天算是第二天。” 秦云东淡淡地回答。 “天呐，这怎么可能，我来了两年都没有秦先生熟悉莫斯本……” 年湾难以置信地连连摇头。 “因为你只是看见了，却没有留心观察。” 秦云东淡淡一笑，喝了一口茶。 “秦先生，我摆地摊也没问题，但是我应该进什么货，听您的意思，似乎是想让我卖运动商品？” “是运动品，但不要卖杂了，你只卖运动鞋，价格比实体店低百分之二十即可。你要设计并注册运动鞋品牌名称和logo，并且还要研究运动鞋款式，运用你的美术功底设计几款颜色亮丽的外观。” 秦云东看年湾已经跟不上自己的节奏，索性摊开讲述自己的安排。 “临江市有一家贴牌代工国外品牌的运动鞋厂，技术水平没有任何问题。我让他们给你打款一万五千欧元，算是双方合资合作你这个项目，品牌共享。你占项目股份百分之四十九，鞋厂占百分之五十一……” 按秦云东的规划，年湾在鞋厂的网站上的产品展示页面订货，不用支付费用，鞋厂第一时间发货给他，直到把进货的一万五千欧元额度用完。 之后，年湾想再进货就需要自己付钱。 “你要是卖砸了，没钱进货，那双方合作关系就此取消，你只能自谋生路了。这样的经商模式，你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年湾脑子不够使了，只能用力点头。 “你只负责设计运动鞋外观，鞋厂会为你特别制造，这种鞋的价格必须比实体店贵百分之二十。如果卖不出去，双方按股份共同承担损失。所以你提交给鞋厂的设计稿一定要谨慎。” 秦云东看看腕表，指了指门外：“现在到了下班时间，你可以自己去看看中央广场西侧环境，找到主场感觉。” 第632章 是夫妻就应该恩爱 年湾刚站起身又坐回坐椅。 “秦先生，我还有几个问题。” “问，我在莫斯本还要停留两天，你如果回去又有别的问题，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我对经商一窍不通，您觉得我摆地摊是什么前景？” “临江鞋厂一双鞋的成本只有十几欧元，但是卖到欧洲就是三四百欧元以上，你摆地摊一双鞋能赚二三百欧元，只要一天卖出去十双鞋，抵得上一个莫斯本打工人一个月的工资。没有实体店房租，不用雇人，稍稍动脑子算算，你就应该知道前景如何。” 秦云东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年湾眼前一亮，高兴得合不拢嘴，不住地点头。 看他跃跃欲试的样子，恨不得马上就开始练摊了。 “摆地摊只交一些管理费，那都是微不足道的成本，所以你拿到了质优价廉的商品，只要你肯放下艺术家的架子，坚持付出，用不了三个月，你就能租店面把生意进一步做大。到时候，你不但能还掉国内债务，还能让你父母过上优越的生活，怎么样？” 秦云东微笑着询问。 其实，答案显而易见，根本不用考虑。 “干！我就是不吃不喝，也发誓要每天卖出去十双鞋！秦先生，我现在就去看市场，明天我再找您汇报。” 年湾热血沸腾，信心倍增地站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秦云东往回走的时候，接到了李卫华的电话，问他要不要晚上一起吃饭。 “你不是关心我吃饭的问题，而是转弯抹角关心和乔亭之谈话的结果？” “都关心，领导的吃饭问题必须关心，临江市的未来也要关心嘛。” 李卫华笑着打哈哈。 “老李也是个滑头啊，我晚上回去吃饭，记着点香槟和雪茄。” 在西方，香槟和雪茄已经成为庆祝胜利的标配，李卫华怎么会不懂秦云东的意思。 “乌拉！秦书记万岁！” 李卫华禁不住一声欢呼。 “喂喂喂，你说话小心点，不该说的话不能说。” 秦云东笑着提醒了他一句，刚把手机揣回兜里，忽然手机又震动起来。 “秦书记，我是沃伦斯基，我已经听司机巴蒂兰汇报，你说任务完成不用他开车了，难道你已经搞定乔亭之了？” 沃伦斯基的语调很怪异，显然他非常紧张和激动。 “是的，乔亭之答应不再阻拦，而且会协助你尽快通过收购方案。” 他的话刚说完，听到电话里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以及很多人在大声吼叫。 看来沃伦斯基是用电话外放和秦云东通电话，周围还有不少人在侧耳倾听。 他们 “我的上帝啊，我的家族算是得救了。谢谢秦书记，今晚我安排，请你和代表团成员好好吃一顿大餐。” 沃伦斯基笑得像是在哭泣。 晚七点，莫斯本湖畔酒店的餐厅被沃伦斯基包下来。 偌大的大厅内除了秦云东带队的代表团成员外，大部分都是赛克公司的中高层经理层。 宴会厅是自助餐形式，三排长长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洋酒、烤肉、水果和点心。 在宴会厅临时搭建的小舞台上，有一群长腿火辣身材的洋妞载歌载舞，台下的众人在喜悦心情和酒精的影响下，跟着节奏也在又蹦又跳狂欢。 秦云东自然也很高兴，也喝不少酒，但并没有失态。 他为了躲开赛克两位美女经理的纠缠，借故离开宴会厅。 刚走到屋外的走廊上，没想到乔思瑶打来电话。 “思瑶，乔叔叔现在的心情如何？” 秦云东顺手推开窗户，让凉风吹到脸上，顿时感到神清气爽。 “他吃完饭就主动打电话给叶九唐爷爷，感谢他送来的礼品，然后两个人就一直聊天，听我爸不断的笑声，说明他的心情非常好。” 乔思瑶笑着向秦云东打小报告。 “那就好啊，叶家和乔家本来就是莫逆之交，现在能重归于好，真是喜事。” 秦云东放心了。 只要乔亭之能主动打电话，那就说明他的心结真的放下了。 “哼，我给你打电话，你却只关心我爸，怎么就不关心我？” 乔思瑶的口气似乎很幽怨。 “你是安妮的好闺蜜，是我办业务的大功臣，我怎么敢不关心你呢？” 秦云东又提起叶安妮，想要暗示乔思瑶不要再有别的心思。 他看似无情却最有情，乔思瑶是个大美女，又那么主动示好，他真担心自己会把持不住。 “云东，你有没有把好消息告诉安妮？” 乔思瑶刚才还欢快的语调低沉了不少。 “当然，我每次开心的事都会告诉安妮，我们两个几乎每天都会打电话……” 秦云东迎着冷风站着，忽然打了个喷嚏。 他赶忙关上窗户，但脑袋开始有些眩晕。 洋酒普遍酒精度数不高，但后劲很大，秦云东喝了不少酒又吹冷风，把酒劲催发出来。 “唉，你们还真是恩爱啊。” 乔思瑶轻声叹口气。 秦云东揉揉鼻子，故意装傻地嘿嘿笑了笑。 “我们是夫妻，当然应该恩爱嘛，你哪一天结了婚，也会有同样的体验……” “现在好男人早就被人家抢走了，现在我去哪能找到像你这么优秀的男人？” 乔思瑶怅然若失。 自从见了秦云东两次，秦云东带给她的印象太深了。 乔思瑶对叶安妮真是羡慕嫉妒恨。 “我不算什么优秀，只是个非常普通的男人。我也没有什么艺术细胞，无法和你交流什么高雅艺术。但这个世界上高雅有情趣的男人太多了，只要你耐心找，总是能找得到……” 秦云东摇摇晃晃推开餐厅的门，只觉得脑袋更加昏昏沉沉。 “秦云东，谦虚过分就是骄傲……” 乔思瑶的话还没说完，沃伦斯基已经从宴会厅里歪歪扭扭走出来。 “秦书记，你去哪了……我到处找你……咱们再喝一瓶……” 沃伦斯基说话已经语无伦次，很明显已经喝高了。 “沃伦斯基，今天就到此为止，明天你还要开会，不能喝多了。” 秦云东连忙挂了电话，向随后跟来的巴蒂兰使个眼色，让他赶快把沃伦斯基架走。 第633章 铁汉也有生病的时候 送喝的烂醉的沃伦斯基离开后，秦云东感觉身体不舒服，索性直接回到房间，拿了带来的感冒药吃了两片，刚要脱衣睡觉就听到门铃响起来。 李卫华、楚采臣和夏丰走进房间，他们虽然也喝了不少，但依然兴奋得难以自持，还想继续听秦云东讲述舌战乔亭之的经过。 “你们不累我是真累了，咱有话不能明天再聊吗？” 话虽这么说，秦云东还是请他们进屋。 “云东，你向来都是凌晨一二点才睡觉，今而怎么睡得这么早。你别扫兴，咱哥几个再继续喝点。” 李卫华把一瓶威士忌放在茶几上。 “你少喝点，我要提醒你，今晚你有点过界了，怎么能和几个洋妞搂搂抱抱的。注意你的身份，影响非常不好。” 秦云东斜靠在沙发上，打了一个哈欠。 “云东，你真是个土老帽。这是在欧洲，男女在一起跳跳舞是正常的社交活动，我也没有啥出格的举止。这叫入乡随俗，哪里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李卫华毫不在意地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他知道秦云东没有批评他的意思，只是善意提醒。 “云东，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你只用了一天多的时间就完成了天衣无缝的计划，逼得乔亭之只能认输，这简直是在创造奇迹，我服了……” 楚采臣醉醺醺地把双脚搭在茶几上，不停地赞叹。 “哪有什么奇迹，无非是大家都给我面子，兄弟们用命，同事们精诚团结。只靠我一个人怎么能做得到。” 秦云东微笑着摇摇手指。 “你不能假谦虚啊。我们都是你的兵，只知道服从你的命令，听从你的指挥，但为什么要这么做，怎么赢得，我们都还稀里糊涂。你不能保守，给我们讲一讲呗。” 楚采臣向前凑了凑，等着秦云东的回答。 秦云东无奈地笑了笑。 看来不说清楚，李卫华和楚采臣是不会放过自己了。 “制定战术首先要做的是知己知彼。我们的优势不用说了，重点在于把握乔亭之的心理状态。” 秦云东从各方面汇总了乔亭之的资料和信息，很快得到一个结论。 乔亭之个性刚强，虽然不会主动挑起事端，但也绝不会受欺负而忍气吞声。 而且他还是个很较真的人，不但在生意场上锱铢必较，在和别人交往的时候也会恩怨分明。 正因为如此，秦云东判断，乔亭之不是一个蛮横不讲道理的人，他和叶家的恩怨只是出于一时激愤，并不是不能化解。 只要对他施加外部压力，让他知道再硬刚下去就会受到巨大的经济损失，而且也会丧失信誉和形象。再给他足够的尊重，为他搭个台阶，乔亭之势必会妥协让步。 “最重要的是，乔亭之有爱国心，只要让他明白，个人的恩怨会导致影响家乡经济发展，他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心理愧疚，不但会放弃狙击临江交通集团的想法，还会积极促成此事，以证明自己爱家乡的拳拳之心。” 秦云东介绍完自己规划的心路历程，推开楚采臣递来的酒杯。 “好啦，我已经全部招供了，你们可以放过我了？” “云东的讲解实在精彩啊，只有你才会想得这么周全，我们听了真是自愧不如。但我觉得你还没有说完，不算完全招供。你是走一步之前就看十步的主，不可能没有后续手段？” 李卫华笑嘻嘻地晃晃头。 他太了解秦云东了，所以不相信秦云东的眼光只停留在说服乔亭之身上。 所以他还想刨根问底继续聊下去。 夏丰却察觉出不对劲。 秦云东不想往常那样神色自若，而是一直斜坐着，说话有气无力，表情恹恹的似乎相当疲惫。 “秦书记，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夏丰不由自主站起身。 “大概这段时间有些上火，感觉自己感冒了，刚吃了两片药，应该问题不大。” 秦云东强撑着笑了笑。 听到两人的对话，李卫华和楚采臣马上都站起身。 他们刚才因为喝得有点多了，没有注意秦云东的神态。 现在听说秦云东病了，都变得有些紧张。 李卫华摸了一下秦云东的额头，发觉有些发热。 楚采臣关心地提出建议。 “你病了？为啥不早说，你可不能病倒了，收购的事还需要你坐镇指挥收尾。要不，现在打电话叫救护车去医院看看……” 他确实有些慌，收购结尾是最关键的时刻，谁也不知道赛克公司和乔亭之会不会出现新情况，秦云东不能亲自指挥，他就觉得缺了主心骨。 李卫华立刻否决了他的提议。 “拉倒，你以为这是在国内啊。欧洲的医院不会看头疼脑热的小病，去了也是让你多喝水，啥也做不到。我带的有消炎药和感冒药，我现在就去拿过来，你要加大剂量吃才能好得快。” 李卫华放下酒杯就大步走出房间。 楚采臣打开房间的空调，把温度调到二十七度。 “小夏，咱扶秦书记到卧室躺下，盖厚一些的被子休息。” 他和夏丰就要搀扶秦云东。 “你们也太夸张了，我只是小感冒，用不着这么伺候我。” 秦云东推开他们的手站起身，却眼前一黑，身子摇晃着向前栽去。 夏丰眼疾手快，立刻拽住他的胳膊，才没有导致秦云东摔倒。 楚采臣和夏丰合力把秦云东抬到床上，为他盖好被子。 正在此时，李卫华拿着药回来，听楚采臣说了刚才的情况，不由脸色凝重地轻轻摸了摸秦云东的额头。 “这绝不是小感冒，问题要严重得多。” “你说不能去医院，那该怎么办？” “公立医院不能去，私人诊所倒是可以，只是我们不知道哪一家……” 李卫华低头咕哝了一句。 “李副市长，我建议能不能给乔亭之打个电话求援。” 夏丰忽然小声插话。 “乔亭之未必愿意，我看还不如找沃伦斯基，只可惜这家伙喝得不省人事了，自己亲妈都不认得，怎么能管得了云东……” 楚采臣摇头叹息。 第634章 美人主动申请留下 李卫华抬头看向夏丰，脸上露出笑容。 “小夏，不愧是秦书记的秘书，你这个主意很妙啊。” 他已经明白了夏丰说这个话的真实含义。 乔亭之虽然被秦云东说服，但肯定觉得自己受到挫折，心气不会很顺。 现在秦云东病倒，乔亭之出手帮忙治疗，秦云东就欠了他一个人情，反而会让乔亭之的面子得以保存。 果然。 乔亭之接到李卫华的电话，毫不犹豫就答应马上接秦云东住院。 他挂了电话就联系了一家设施最好的私人医院，预定病房，要求他们马上派车去酒店接病人住院。 紧跟着，他又打电话给自己的私人医生去医院协同治疗。 乔亭之安排完后，没心思再看电视，关了电视机在屋里不停踱步。 听到父亲在客厅里提到秦云东的名字，本来已经回卧室的乔思瑶又急匆匆走下楼。 “爸，秦云东怎么了？” “他病了，听说情况不好，已经昏迷了。” “啊……中午他还好好的啊……怎么会这样……” 乔思瑶倒退几步，吓得脸色苍白手脚冰凉。 “我还不知道具体情况，秦云东绝不能在我的地盘上出事，否则我无法向叶老爷子交代，也无法向临江市解释。” 乔亭之脸色阴沉地坐下。 他绝不是多虑，而是现实存在的危机。 谁都知道秦云东来莫斯本是要和他谈判，现在秦云东突然病倒，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必然会迁怒于他。而他根本说不清楚，将会变得里外不是人。 “不行，我要亲自去医院去看秦云东，你给我的司机打电话，把车开过来。” 乔亭之屁股没坐稳就又站起身准备回卧室换衣服。 “爸，我跟您一起去。” 乔思瑶转身飞快地跑回二楼。 一个小时后，圣乔治医院的病房。 秦云东已经被安置在病床上正输液，他双目紧闭，脸颊微红，还没有苏醒过来。 在乔亭之、乔思瑶和李卫华、夏丰坐在病房外的客厅里，听主治医生讲述秦云东的病情诊断结果。 “从化验结果看，患者晕厥的原因是机体功能障碍……” “医生，麻烦你讲得通俗些，什么叫机体功能障碍？” 乔亭之不耐烦听医生讲专业术语，直接打断他的讲话。 因为他是本市有名的富豪，医生虽然心中不悦，但还是陪着笑解释。 “我的意思是，秦先生是因为重感冒引发全身炎症集中反应，导致脑血管发生扩张，内耳的平衡系统充血、水肿，引起他的平衡机制障碍，导致患者出现摔倒或晕倒。” 乔亭之长出一口气。 医生的诊断至少说明秦云东昏倒和他没关系。 但是大家虽然听懂了秦云东晕厥的原因，但还是搞不清楚病情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 “医生，你就直接说，他的病严重吗？” 乔亭之说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秦先生身体素质很好，这样的晕厥对他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只要遵照医嘱配合治疗，卧床休息几天就能完全康复。” 医生给出了明确的结论，屋里的人都长出一口气。 “这就好，这就好。云东突然晕倒，真是把我们都吓坏了，现在总算可以把心放肚子里了。” 李卫华擦着额头的冷汗连声说好。 他早已经吓得醒了酒，却依然因为心有余悸脸色难看。 临江市大多数干部都把秦云东当领袖看，真要是秦云东和他出差时出了意外。那还不要把他撕碎了。 而李卫华更无法向何铸和蒋廉，以及省委交代。 “感谢乔先生大力协助，我代表临江市对您表示真诚感谢。现在已经到了午夜，既然秦书记已经没有大碍，您就请回去休息，这里交给我们照顾。” 李卫华说完起身向乔亭之伸出手。 乔亭之还没来得及说话，乔思瑶立刻起身插话。 “李副市长，你们明天还要和赛克公司继续谈判，身负重任不能分散精力，我来照顾云东，大家都回去休息。” “你？” 李卫华大出意料之外，惊奇地打量着乔思瑶。 他没有料到乔家的千金小姐居然要照顾一个只认识两天的男人。 难道乔思瑶喜欢上秦云东了？ “李副市长，我是女人，比你们都心细，而且我爸住院的时候都是我陪护，我有照顾病人的经验。而且我也没有紧急重要的工作，留下来照顾云东最合适。” 乔思瑶很镇定地摆出自己胜任的理由，但态度却很坚决。 李卫华迟疑地望向乔亭之。 乔亭之却点点头。 “既然思瑶想照顾云东，那就随了她的心愿。反正秦云东的病不重，只是一两天的事。” 乔亭之了解女儿的脾气，她不是假装客套，而是认真的。 这样也好。 有了女儿照顾，秦云东欠了乔家天大的人情。 以后肯定对他修补叶家的关系有帮助，而且乔氏集团重返国内开展业务，还需要请秦云东出谋划策。 看乔亭之都同意了，李卫华也不好再说什么。 “那也好，辛苦乔小姐了，我这边留下秦书记的秘书夏丰，你们可以轮班照顾他。明天中午我再来探望秦书记。” 李卫华安排了夏丰，便和乔亭之一起离开了医院。 夏丰自告奋勇请乔思瑶去看护房间休息，他来值夜班。 乔思瑶没有动，喝着咖啡喝夏丰聊起天。 “小夏，你跟着云东多久了？” “三年多了。秦书记三年前到临县当县长的时候，我就是他的联络员。” “联络员？” “哦，按我们的组织规定，县级领导不能配备专职秘书，但县领导又非常繁忙，需要有人协助处理工作，所以一般县里会从办公室挑选工作人员给领导分配联络员。我干的是秘书的活，却没有秘书的身份……” 夏丰打开秦云东的行李箱，把换洗衣服拿出来重新整理，放进秦云东住的病房内。 他看了看输液瓶里剩余的量，又观察了滴速，大概计算什么时间能滴完，这才蹑手蹑脚走出病房。 第635章 尽职尽责的秘书 夏丰出来后，继续收拾秦云东的牙膏牙刷等物品。 “后来临县升格为省管县、地级市，我也就正式成了秦书记的秘书。可以这么说，秦书记在临江市的第一天我就跟着他了，一直干到现在。” “你是市委书记的秘书，官职肯定也很高，我看李副市长对你就很客气。” 乔思瑶微笑着询问。 她在试探夏丰的反应，以便了解这位一把手的秘书是什么样的人品。 “我就是正科级，挂着市委办综合科科长的职务，比起市级领导差远了。李副市长对我客气，只是因为我是秦书记的秘书，经常见面而已。” 夏丰回答得很淡定，口风很紧，随便找个借口不愿意多讲。 “你不用骗我，虽然我不是体制内的人，但听说过宰相门前七品官的道理，更何况你是秦书记的秘书。就算你级别不高，但影响一把手的能量也不小。” 乔思瑶继续故意引导夏丰讲下去。 “真没想到乔小姐常年在国外，对国内的情况也蛮清楚的嘛。但是在临江市不会有什么宰相门前七品官的事。秦书记对身边的人管理非常严格，我如果有越界行为，肯定会被秦书记猛批一通，甚至随时让我卷铺盖走人。” 夏丰彬彬有礼地聊着天，有条不紊地收拾好秦云东的物品。 乔思瑶暗自赞叹。 别看这个秘书很年轻，但做事稳重老练，言谈举止甚至能看出一些秦云东的影子。 可见夏丰深受秦云东的影响，未来肯定是个希望新星。 “小夏，既然你跟着秦书记这么久，肯定对他非常了解喽？” 乔思瑶眨动大眼睛，似笑非笑看着夏丰。 “那要看是哪方面了，如果是日常生活，我确实很了解秦书记的习惯。这是秘书的基本素质嘛。但要是说了解秦书记的谋篇布局，我就难以望其项背了，我只能算是小学生水平。” 夏丰说得很谦虚，却不动声色堵住了乔思瑶有可能会问到敏感话题。 乔思瑶冰雪聪明，意识到夏丰是在防备她。 “小夏，别怪我太八卦，咱们就是闲聊天。秦书记这么优秀，年轻又帅，一定吸引不少女孩子青睐？” 乔思瑶不会刺探临江市的机密情报，她最关心的还是秦云东感情生活。 “秦书记做人做事都光明磊落，他没有什么八卦新闻，就算有人编排他的绯闻，也早就被证明是子虚乌有的陷害。” 夏丰虽然知道乔思瑶没有恶意，但让他说秦云东的私生活，他已经面带不悦。 “你说的是不是关于秦云东和卫敏的绯闻？” “你怎么知道的？” 夏丰抬起头看乔思瑶，目光中有很强的戒备。 “小夏，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嘛。我是安妮的好朋友，所以对秦云东的事还是知道一些的。” “哦，我听秦书记说过你和他的夫人是闺蜜。你别怪我敏感，秦书记经常告诫我，做秘书最基本的一条就是管住嘴。所以请不要为难我，不属于工作范畴的事，我只能说四个字：无可奉告。” “好啦，好啦，我不提秦云东的事了。本来熬夜是很枯燥的事，想找你聊聊天打发时间，你看你把我当贼防着，真是扫兴。” 乔思瑶白了夏丰一眼，径直走进病房，随手把房门关上。 夏丰想跟着进去，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妥。 乔家是秦云东争取的对象，的确不能像是防贼。 夏丰只好拿了秦云东的换下来的衣服到洗衣机前，给乔思瑶单独见秦云东的空间。 第二天清晨。一缕阳光穿过窗台照到了秦云东脸上。 秦云东缓缓睁开眼睛。 因为晕倒很突然，他对昨晚发生的事都不记得了。 但当他看到天花板就感觉不对。 这不是酒店。 紧跟着他闻到了消毒水的气味，又看到了挂在床沿的输液瓶。 我在医院？ 秦云东伸起胳膊看了看，手背上有一块创可贴，说明已经输液结束。 他轻轻摇摇头，觉得脑袋还有些发沉，记忆却已经逐渐恢复。 对，昨晚喝多了酒，又得了重感冒。 想必是李卫华和夏丰把他送医院了。 只是他很奇怪，自己期间都说什么做什么，为什么现在都想不起来了。 秦云东侧过头，一眼看到了乔思瑶。 在床头的椅子上，乔思瑶蜷缩着身体睡得正香，她精致的五官在阳光映射下晶莹剔透，像是一块极品美玉。 秦云东大胆地欣赏着乔思瑶，脸上带着一丝茫然。 亿万富豪的千金小姐怎么会整晚照顾他，她又是怎么知道自己住院的？ 忽然，房门轻轻推开。 夏丰探头看到秦云东醒了，马上走过来。 “秦书记……” “嘘。” 秦云东指了指乔思瑶，摇摇手指，示意他不要大声说话，以免惊醒乔思瑶。 夏丰绕过病床走到另一侧，俯下身低声问： “秦书记，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基本没事了，这是哪，我怎么来这里了？” 秦云东同样低声地问。 夏丰把昨晚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刚才何市长和蒋副市长都打电话问你的情况，还把我熊了一顿，说我没有尽职尽责照顾好您，还说要把调走。” 夏丰苦笑着叹口气。 “他们冤枉你了，我生病和你没有关系。回临江市后，我给他们解释，再给你发一个受委屈奖。” 秦云东笑着坐起身。 病床发出吱呀声响惊醒了乔思瑶。 “咦？你醒了？” 乔思瑶揉着眼睛露出喜悦的笑容。 “醒了，给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秦云东说着已经下床。 “喂，你不能起来啊，医生嘱咐要让你卧床三天。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帮你……” “我上厕所，你也要帮我吗？” 秦云东笑着推开搀扶他的夏丰，走向卫生间。 乔思瑶的脸红了。 中午，李卫华和沃伦斯基一起来看望秦云东，沃伦斯基还捧着一束康乃馨。 “昨晚我喝的太醉，十一点半醒过来才知道你住院了，不好意思啊，这么晚才来看你。” 沃伦斯基把鲜花递给躺在床上的秦云东。 不料，乔思瑶一把夺过去。 第636章 你绝对是顶级设计师 “医生说他病毒式感冒，身子弱，如果鲜花没有消毒，他可能会再染上病菌，还是交给我收拾一下。” 乔思瑶不由分说拿着花走出病房。 沃伦斯基耸耸肩摊开双手。 “我见过乔小姐两次，以为她很淑女，真没想到她会表现得这么彪悍。” 他用幽默的方式讲出来，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沃伦斯基先生，昨天谈判已经结束，协议修订文本是不是已经提交赛克公司董事会了？” 秦云东不想他太尴尬，请他落座的同时把话题转移到工作上。 “我已经看到协议文本，今天下午董事会就会审核。协议修订的地方不多，我估计问题不大，今天就能获得通过。后天就会召集临时股东大会再次决议，只要乔亭之不再阻挠，在秦先生离开莫斯本之前就能看到最终结果。” “那我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不过也不用太着急，只要事情能稳步推进，我在不在莫斯本市都没有关系。” 秦云东安抚住沃伦斯基，生怕他抱的希望太大，一旦出现波折就会情绪受到影响。 沃伦斯基坐了一会儿，看秦云东状态不错，他也就放心地告辞离开。 “你先等一等，我有事拜托你帮忙。” “什么事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肯定帮。” 沃伦斯基对秦云东很佩服，来莫斯本见了乔亭之一面就把最棘手的事搞定，他总觉得欠了秦云东的人情，很想报答他。 秦云东把巧遇年湾想投湖的事讲了一遍。 “年湾是我的老乡，我打算支持他创业，但是他没有任何经商的经验，希望我离开后，你能对他多照顾一些。” 秦云东坐起身，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既然是秦书记的老乡，他又没有经验，还不如别去冒风险了。来我的公司，我给他一个体面的工作，至少保证他衣食无忧……” 沃伦斯基觉得这是小事，公司被收购后，他依然是赛克公司的股东兼厂长，安排年湾不成问题。 秦云东却摇摇头。 “你这样做是害了他，稳定的工作会让他丧失斗志。年湾需要自食其力，而且他也有自己的长处，或许能成就一番事业。” “好，那我应该怎么帮助他？” “等到他设计的运动鞋面市的时候，你在你的朋友圈进行宣传，帮他打开销路。当然，如果你和你的朋友对他的运动鞋不满意，那就不勉强了。” 秦云东的话音未落，年湾已经背着背包出现在病房门口。 “秦先生，我听您说住院了，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 “年湾，进来说话，你昨天去中央广场调研的结果怎么样？” 秦云东不等他说完，向他招招手。 “我在广场西侧站了三个小时，的确像您所说，下班后那里就有很多人跑步。我还把他们穿的鞋子都素描下来。回到家后，我按您的意思设计了几款运动鞋外观色彩。” 年湾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素描本，双手递给秦云东。 秦云东翻了翻，没有发表意见，直接递给沃伦斯基。 沃伦斯基好奇地拿过来翻开了几页，不由大为惊叹。 年湾设计了两款运动鞋，红橙灰构建起的配色体系，绚丽耐看。 鞋面大量曲线切割出来的各种视觉区块，堆叠出少有的抽象艺术感，轻松拿捏视觉冲击力。 在鞋头还有少许淡蓝色点缀，妥妥的点睛之笔，毫无违和感，吸睛的颜值叠满 buff。 “好漂亮的设计，我一眼就爱上了，真恨不得马上就买来穿上。” 沃伦斯基眼睛发光，赞不绝口。 “真的吗，你可别只是吹捧，我要的是你真实感受。” 秦云东认真地看着沃伦斯基。 “我的确是喜欢，现在的运动鞋款式不错，但鞋面的色彩太单一，如果有这么炫酷的鞋子卖，我肯定会毫不犹豫买下。” 沃伦斯基非常笃定地回答。 他又向年湾伸出大拇指。 “年先生，恕我直言。你或许成不了顶级的画家，但你绝对是顶级的设计师。我非常喜欢你的设计，现在就预订你的新产品第一双鞋，价钱你随便开。” “谢谢……沃伦斯基先生，我……我不懂运动鞋……只是凭感觉……随便画了画……” 年湾说话结结巴巴连不成句子。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趁兴画出自己对鞋面外观的理解，居然就能得到如此好评。 秦云东笑着向他表示鼓励。 “正因为你不是专业运动鞋设计师，你才没有那么多框框束缚。你有艺术家的基础，对美学的敏感程度超乎常人，所以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好好干，我相信你在这一行会有前途。” 他让年湾和沃伦斯基相互留了手机号码，以备今后相互联系。 沃伦斯基盛情聘请年湾作为公司产品包装咨询顾问，年薪十万欧元，且只需要每月到公司一次即可。 他还当即开出一张六千欧元的支票，作为新款运动鞋的预付款，并表示不会催着取货，慢工出细活，做好了通知他就行。 秦云东知道沃伦斯基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会对年湾这么热心。 但他没有点破，现在年湾没有信心，需要有沃伦斯基给他加油打气。 年湾感动地双眼含泪，不停向秦云东和沃伦斯基致谢。 送走了沃伦斯基，秦云东又给蒋廉打电话，说明自己只是感冒，并没有大碍。 同时，他又告知蒋廉关于年湾的事，要他联系临江市威风鞋厂说明情况，让他们派人到莫斯本和年湾联系合作事宜。 秦云东叮嘱道：“威风鞋厂替国外大品牌代工，他们有技术有设备，产品质量好，就是吃了没有品牌的亏，而且也没有海外市场，我现在替他们找到一个突破口，花钱不多，但如果打开市场，那就是百万倍的回报，你一定要让他们认清形势。” 蒋廉笑着表示他马上和威风鞋厂的魏老板谈这个事。 “威风鞋厂是你引来的外资才发展起来的，魏厂长对你最信任，只要你一句话，他哪会说半个不字。” 第637章 吃出一个巨额融资项目 “老蒋，我不想让老魏觉得是还我人情，如果他不想干就直说，咱们临江市还有别的鞋厂，千万别勉强他。” 秦云东很敏感地立刻纠正蒋廉的说法。 他不想老魏觉得是在执行命令，这和他不干扰企业正常经营的规定有冲突。 蒋廉哈哈大笑。 “瞧你说的，你去欧洲还操心为老魏找商机，他求之不得哩。你把所有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老魏只需要拎包入住，他有啥不乐意的，这家伙肯定会乐得合不拢嘴。云东，你这病纯粹是累出来的毛病，趁着住院就好好卧床休息，别再操心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秦云东挂了电话低头想了想。 “年湾，沃伦斯基给你的现金支票，你先用做生活开支。顶多三天，临江市威风鞋厂就会到莫斯本和你联络。你就按我说的路子和鞋厂签协议，接下来再等一周左右，你就能开始摆地摊，正式开始创业。” “多谢秦先生，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年湾再次鞠躬致谢。 站在周围的乔思瑶、李卫华和夏丰都很感慨。 秦云东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都如此认真扶持，称得上是一位热血侠客。 送走了年湾，秦云东下床走到会客室准备吃饭。 李卫华坐在他对面解释说，代表团成员都很关心秦书记的病情，但因为工作关系，他们不能过来探望。 秦云东笑着摆摆手。 “我就是一场感冒，用不着他们来看，搞得我心里怪不舒服的，似乎得了多大的病……” “呸呸呸，大吉大利，别说不吉利的话，快点吃饭。” 乔思瑶递给秦云东洗好的筷子。 李卫华笑着瞥了一眼乔思瑶，觉得她似乎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简直有点像秦云东的妻子。 这也难怪。 谁叫秦云东这么优秀，女人缘肯定好得不得了。 忽然，乔思瑶的手机响起铃声。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笑着接通电话，把手机递给秦云东。 “我爸的电话，肯定是询问你的病情，还是本尊亲自说。” 乔思瑶这是表示对秦云东绝对信任，对他根本不设防。 秦云东放下筷子，接过手机。 “乔叔叔好，我是秦云东。” 他首先通报了上午医生的最新诊断，说明自己的身体已经逐渐康复，接着就感谢乔亭之帮忙。 乔亭之听着很舒服，叮嘱秦云东好好养病，不用操心医疗费用。 “我原定今晚请临江市代表团到家里吃饭，现在你既然病了，那就往后推两天，等你病好别忘了我的家宴哦。” “乔叔叔，定好的事就不要推迟了，我只是小病，不妨碍吃饭，今晚我还打算好好敬您几杯酒哩。” 秦云东此言一出，李卫华立刻向示意他不要去赴宴。 但秦云东笑着向他摇摇头。 电话那头的乔亭之也很意外，迟疑着劝他养好病再说。 “乔叔叔，我吃不惯欧洲的饭。吃来吃去还是咱自己的大餐最好吃，你不会这么吝啬不愿意请我吃一顿饭？况且，我听阿公说你当年是象棋省级冠军，我也早就想领教您的纵横四十年的屏风马了。” “哈哈，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就手痒了。云东，你要是确认你没事，那我当然求之不得你和临江市的代表团来我家做客。” “行，就这么定了。我们晚上七点准时到府上拜望。” 秦云东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乔思瑶。 “你还真要去啊，你身体行吗？” 李卫华眉头紧皱。 “男人不能说不行。” 秦云东说完拿起汉堡包，咬了一大口嚼着。 等乔思瑶回家后，秦云东这才对李卫华说了自己的打算。 他上次和乔亭之吃饭的时候，明显感觉出乔亭之有投资国内的强烈意愿，这么好的商机必须尽早抓住，为临江市争取过来一个财神爷。 李卫华很纳闷，乔亭之为何现在才想起投资国内，如果早些年投资，现在早就吃红利吃到饱了。 “以前乔氏集团投资过国内，自从和叶家反目成仇后，叶蒙不但抹黑乔亭之的形象，而且还暗中封杀他投资项目。叶家的实力很强，最终乔亭之只能退出项目，黯然离开国内市场。” 秦云东接着介绍说，因为这次他和叶九唐化解了乔亭之和叶家的矛盾，扫清了乔氏集团再次进入国内市场的障碍。 李卫华恍然大悟。 “照你这么说，今晚去乔家吃饭还真可能吃出一个巨额融资项目，的确不能马虎。” “老李，你和老楚要对代表团成员提前打好招呼，今晚吃饭一定要搞出热烈的气氛。要有新姑爷见老丈人的饱满情绪，该说好话就要说，该拍马屁就要拍，尽量让乔亭之高兴起来，接下来我就好跟他谈了。” 秦云东笑着走回病房，准备提前输液后就出院。 晚上七点，乔家。 餐厅内不断爆发出笑声，以李卫华、楚采臣为首的临江市代表团成员轮番夸赞乔亭之，从长相、经历、财力，到漂亮聪慧的女儿，以至于家里的装潢摆设，几乎是挖空心思把乔亭之夸了个遍。 强将手下无弱兵。 代表团成员都是临江市的人尖，又提前准备了一下午，夸人的思路新颖清奇，捧人的手法花样翻新，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乔亭之整个晚宴的笑声就没有停止过，笑容几乎就没有收起过，以至于整个脸都笑麻了。 这么多年来，他晚上回到家只有女儿陪伴，偌大的别墅冷冷清清，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热闹。 乔思瑶见父亲从来没有如此开心过，她明知道这群人都是为了取悦父亲，但她很乐意接受。 况且她的心思都放在身旁的秦云东身上，正好可以趁机和秦云东窃窃私语不被打扰。 秦云东对她的示好始终保持很有节制，既不会让她受冷落，也不会表现出过分亲热。 吃了四十分钟后，乔亭之转过头对秦云东说： “哎哟，我受不了啦，云东，你手下的兵都是活宝啊。我要是再笑下去，脸就要抽筋了。咱们俩到书房坐一坐，摆一盘象棋如何？” 第638章 用胜负了结分歧 乔亭之的书房在一楼，隔音效果很好，关上房门立刻就隔绝了外面的欢声笑语。 两人相对而坐，拿出叶九唐送来的象棋开始摆子。 “乔叔叔，您是象棋高手，可不要笑话我是野路子下法。” 秦云东为乔亭之倒了一杯咖啡，笑着先打预防针。 “咱们下棋只是为了放松，无所谓正统和野路子，只要开心就好。” 乔亭之示意秦云东先走棋。 “乔叔叔，你是怎么拿到省级象棋冠军的？” 秦云东第一手就是飞象。 这是明显的防守棋局。 “我小时后在少年宫学的象棋，本来就是业余爱好，后来无意之间被象棋大师相中收我为徒，我十四岁进入省象棋队正式训练比赛，或许是运气好，三年后拿到了省的象棋冠军。” 乔亭之说着第一手跳马。 看来他还是走出他擅长的屏风马开局。 “后来象棋被批为玩物丧志，是四旧遗毒，象棋队解散，我被分到工厂当会计。” “会计？” “那个年代大多数人都是半文盲，我有象棋队的底子，计算能力强，所以就成了厂里的会计。也就从那时起，我接触到了不少财务书籍，在改革开放后，我去南方进入一家外企做会计，因为表现不错，调到了海外进入金融部门……” 乔亭之回忆说，他融入欧洲的金融行业后，辞职开设了自己的投资公司。 靠着聪明才智和勤奋很快得到第一桶金，从此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金融行业。 两人边下棋边聊天，不多时就已经进入象棋残局阶段，最终在秦云东兑掉马后，双方只能以和棋收场。 “云东，你的棋力很不错嘛，很久没人能和我下到残局了。” “嘿嘿，那是因为我一直和您聊天，打扰您的思路，这也是我用的盘外招。” “不对，你和我聊天也会分散你的注意力，所以你的棋力的确非常深。你的象棋是跟谁学的？” 乔亭之直起腰，微笑着看秦云东。 “我没有受过正规训练，只是一直买象棋书摸索，让您见笑了。” 秦云东询问乔亭之还要不要接着下棋。 “我老喽，计算象棋的步数很费脑子，对付你这样的高手，不能连续下棋，再多就会走昏招了。” 乔亭之微笑着摇摇头。 这就是高手。 不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云东，我有一个想法，想和你商量一下，听听你的意见。” 乔亭之的语气极其客气，像是在求教。 “我和叶九唐老爷子打过电话，他为自己的孙子叶蒙的行为向我道歉，并盛情邀请我回国内投资。他会给我融资，算是补偿之前被逼退出的损失。” “这是好事嘛，现在国内经济发展欣欣向荣，现在您进入国内市场恰逢其时，利国利民利己。” 秦云东赞同乔亭之投资的态度很明确，乔亭之再次露出笑容。 “其实，我明白叶老爷子的意思，他愿意给我融资，肯定是要保证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我要拿他的钱，那就必须优先照顾他的孙女婿。” 乔亭之拿起烟斗点燃烟丝，用烟斗指了指秦云东。 秦云东笑了。 “临江市现在基础建设正处于升级换代关键期，急需融入大量资金。我不好推测阿公的想法，但是如果乔叔叔能投资临江市，我当然求之不得。” 此时和阅历丰富的乔亭之耍心眼只能适得其反。 秦云东选择实话实说。 “说句实在的，我以前也投资过一些地级市的建设，见过不少假大空吹牛的干部，我对这种人实在不放心，所以一个子都不会投。但是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干部，我有信心给你投资。” “多谢乔叔叔的信任，您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咱们在商言商，我投资临江市是想有利可图，又要足够的资金安全保障。所以，我想投资临江市的交通集团，并且要做大股东，你觉得可行吗？” “乔叔叔，我必须要对您开诚布公。临江市交通集团是临江市政府投资建立，受国资委管理的企业，国有性质很明确。您要是愿意投资交通集团，我很欢迎，但是必须接受国资控股的现实。” 秦云东对于原则问题向来不含糊，直截了当说明底线，总比忽悠投资后再玩弄话术的人要真诚。 “云东，你考虑清楚，我预计投资额会超过百亿，如果咱们能合作，临江市基础建设融资压力就会大大缓解。” 乔亭之抛出极具诱惑力的诱饵，想要让秦云东改主意。 “对不起，乔叔叔，虽然我很想获得您的融资，但原则就是原则，不容交易。” 秦云东斩钉截铁回绝乔亭之，没有任何迟疑。 他宁可不要融资，也不会留下任何商量的余地。 乔亭之面无表情抽烟，看着桌子上的棋盘不说话。 这种沉默代表了他的失望和不满，有时候比语言碰撞更有压力。 秦云东平静地看着乔亭之，静静等着他表态。 两人僵持了三分钟。 “云东，我做项目从来都是要利润最大化，不是大股东，不能决定项目走向，我是不会参与的。希望你再仔细考虑一下，如果你还是坚持，那我只能说遗憾了。” 乔亭之手里的烟斗磕在烟灰缸边缘，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无疑是在发出最后的警告。 秦云东长出一口气。 “乔叔叔，要不这样，我们再下一盘棋，用胜负了结我们的分歧。如果我输了，我会回去召集专题研讨会，看能不能拿出您满意的结论。” “有点意思，如果你赢了呢？” 乔亭之紧绷着的脸露出笑容。 “如果我赢了，乔叔叔就听我的安排，我保证你的利益不会有任何损失。” 秦云东神色自若给出答案。 “如果是和棋呢？” 乔亭之继续追问赌棋规则。 “那也算我输。” 秦云东回答得很痛快。 “好霸气的话。不过，我先声明。云东，我刚才下棋没有尽全力，如果要赌胜负，那我就会倾尽全力，以你的棋力是赢不了我的。你还想赌吗？” 乔亭之提前主动告知秦云东真相，尽显长者风范。 秦云东点头：“我知道，现在开始。” 第639章 立于棋盘外，不下一子 啪！ 随着清脆的棋子落盘的声音，秦云东走出了第一步。 当头炮。 乔亭之笑了笑。 “上一盘你用飞降局，我就知道你隐藏了自己的实力。作为年轻人，怎么可能走那么保守的招法，现在应该才是你的正常发挥。” 啪！ 乔亭之也随即走出了当头炮。 这明显是要和秦云东展开对攻的布局，针锋相对，不落下风。 两人都不再说话，全神贯注看着棋盘，就连乔思瑶和李卫华走进房间都浑然不知。 他们二人本来是要告诉二人晚宴该结束了，进屋却感觉气氛不对，而下棋的两人都表情凝重。 两人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 这是怎么了。 秦云东和乔亭之进屋的时候两人还有说有笑，现在怎么都板着脸呢？ 乔思瑶刚要说话，李卫华向她摆摆手，意思是不要打扰两人下棋。 他们走到桌子旁，静静看着两人下棋。 秦云东沉思片刻，推炮下底将军。 乔亭之露出微笑。 他就是等着秦云东这一招，这样才能跳马反将，迫使秦云东移动帅位。 “每个人都以为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但没有考虑对方的利益，反过来会让自己得不偿失。” 乔亭之果断地跳马。 秦云东没有回答，想了片刻，只能拐出老帅。 乔亭之已经算好步数，随即开始一连串的使用杀招。 按他的计算，八步之内就能让秦云东推子认输。 因此乔亭之已经完全放松下来，抬起头才看到女儿和李卫华都站在眼前。 “你们很走运，可以欣赏到我研究多年的独门秘籍——八步赶蝉！这可是多年没有施展了。” “乔先生，既然八步赶蝉是你的得意之作，为什么多年不用？” 李卫华看着棋局，也觉得秦云东很难有翻盘的机会。 乔思瑶不懂象棋，但听李卫华这么说，又看父亲得意的笑容，以及秦云东额头的汗，她也能猜出秦云东真的要输了。 “因为以前的对手实力太弱，不值得我用这一招，八步赶蝉必须是棋逢对手的水平才能施展出来。云东虽然输了，但他的棋力真让我意外。” 乔亭之把咖啡杯递给女儿，又指了指秦云东手边的杯子。 “我知道云东喜欢喝茶，你去拿我珍藏多年的普洱……”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停住了。 秦云东轻轻把马拉到了帅位。 这一招看似笨拙，用马抵挡沉底炮的进攻，但却又异常巧妙地化解了连环马后续进攻。 更要命的是这一招又让开了阻挡炮的路线。 天地炮绝杀就在眼前。 秦云东走完这一步，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 “乔叔叔真是厉害啊，把我逼得手忙脚乱，大汗淋漓，但却彻底治好了我的感冒，现在我的头脑开始变得清晰。” 秦云东抬头笑着看乔思瑶。 “我不习惯喝红茶，家里有没有绿茶？” “有，我这就给你沏茶。” 乔思瑶从父亲的表情能猜出，秦云东大概已经逆转了胜负，不由喜上眉梢。 “天呐，我根本想不到，这招棋真是神来之笔！” 李卫华俯下身仔细看棋局，连声称赞。 乔亭之呆呆地凝视着棋盘，快速判断着接下来的棋局变化。 但是无论他怎么苦思冥想，眼前的棋局的确无解，无论怎么补救都差一步。 乔亭之挠挠头，很痛快地投子认负。 “真漂亮的一步棋，我以为你的炮是败招，现在看来你已经算好我有八步赶蝉的妙手，而且其中有漏招，所以你故意诱惑我出手。哈哈，我输了。” “我没有那么高明，乔叔叔不愧是棋坛高人，每招每式都滴水不漏，我只是侥幸而已。” 秦云东接过乔思瑶递来的茶杯，大口喝着茶。 “我是高人都输给你，你又说自己不是高手，那你觉得谁才是真正的高手呢？” 乔亭之接过女儿递来的咖啡，淡淡地问了一句。 他认为秦云东有点嘲笑他的意思，心中颇为不悦。 秦云东微笑着指了指乔思瑶。 “真正的高手是思瑶。” “我？开什么玩笑，我对象棋一窍不通，根本就不会啊。” 乔思瑶噘起嘴，以为秦云东是在取笑她。 乔亭之稍稍一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没有开玩笑，天底下最好的象棋大师只是胜率最高，不代表他不会输棋。但思瑶不下棋，所以她永远都不会输，岂不是比最好的大师还要强？” 秦云东说的一番话像是在说笑话，但乔亭之和李卫华都听出背后的含义。 李卫华沉思片刻问道： “云东，你是想说老子的道理：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是的，世间之事，犹若一盘棋局，只要做棋手，就会有输赢胜败，只有立于棋盘之外不下一子，才是造诣高深的人。” 秦云东说着开始收拾棋盘和棋子。 乔亭之把烟丝摁入烟斗，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烟。 “云东，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与其做临江交通的大股东，操作企业的经营，不如放手后退一步，不入棋局才能旁观者清。” “知我者，乔叔叔也。” 秦云东笑着点头。 “做大股东意味着承担更多责任，花费更多精力。您投资本来是投给看好的人，但控股项目就变成了不信任项目负责人，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天之道，不争而善胜。” “云东，不要说了，我明白了。你不但下棋比我看的步数多，在为人处世上也比我眼光更高远。我决定了，按你的意思办，我不会再要求控股了。” 乔亭之是聪明人，既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他就不会再有所苛求。 更何况，根据下棋之前的赌约，他也不能再坚持己见。 秦云东起身和他握了握手。 “乔叔叔，欢迎您投资临江市，我相信咱们的合作肯定非常愉快，您的投资肯定物有所值，不会让您失望。” 他终于松了口气，这次来莫斯本的所有目的达到了，虽然有生病住院的小插曲，但总体来说还算是不虚此行。 第640章 能进富豪排行榜前几名 晚上九点三十五分。 临江市代表团成员从乔亭之家宴返回莫斯本湖畔酒店。 秦云东在李卫华、楚采臣和夏丰的陪同下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邀请李卫华和楚采臣坐下，让夏丰去沏茶。 “大家这几天的表现都不错，我们的工作进展很顺利，没必要在这里耗下去。我想提前结束莫斯本之行，明天旁听完赛克股东大会投票之后，咱们提前回国。” “按日程安排，后天你要见莫斯本市长，和你见面讨论建立友好城市的可行性。还要到议会发表演说，这对推介临江市也有好处。咱们不去不合适？” 李卫华为提出不同意见。 “我已经看过当地的报纸，也看过他们的电视新闻。这届市长支持率只有百分之十七，下一届必输。他提的建议都只是作秀，为拉抬他的选举。他这一届签的协议，下一届未必会执行，我为什么要为他做嫁衣裳？” 秦云东观察当地情况细致入微，对市长选举了如指掌。 “话虽然这么说，但我们不辞而别总是对东道主不够礼貌，无论是谁接任市长，会不会觉得我们太傲慢，这对我们开拓莫斯本市场有不利影响。” 李卫华还是担心当地舆论会对临江市有负面评价，那就会直接影响收购后的赛克公司的运营。 秦云东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他很快提出解决办法。 “我生病住院，莫斯本市厅知道，还给我送来花篮。我以这个名义率代表团提前回国，他们市长也挑不出毛病。老李，你和老楚带着谈判小组成员去见市长，大家的面子也都过得去。” “这个办法不错，那就这么办，我们参加完外事活动就回去，顶多比你们晚回去两天。” 李卫华表示同意秦云东的提议。 此时楚采臣的手机忽然响起铃声，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就接通电话，走向卫生间。 李卫华笑着问秦云东，为啥非要那么着急赶回去，难道临江市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秦云东叹口气。 “加工出口区落户咱们市，海关、财政、商务、税务等八部委组成的筹建领导小组要进驻，这些都是爷，我不放心辛胜利能不能伺候好，必须赶回去亲自接待。” “唉，伙计，你什么事都要操心，这怎么能扛得住，该放手就放手嘛。辛胜利是你调教出来的精英，你要是对他都不放心，那临江市就没有不放心的人了。” “我对辛胜利很放心，平时也几乎不管他的事。主要是加工出口气意义重大，我希望一次验收通过，不想反复折腾没完……” 秦云东正说着，楚采臣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二位领导，猜猜是谁给我打来的电话？” “瞧你笑得这么邪门，不会是摸彩票中奖了？” 李卫华笑着扔给他一支烟。 “不对，再接着猜。” 楚采臣坐下后翘起二郎腿，点上烟。 “时间很晚了，别卖关子了，赶快公布答案。” 秦云东打了一个哈欠。 “是金丛亮打来的电话，怎么样，你们都猜不着。” 楚采臣乐呵呵地回答。 “金丛亮？他给你打电话干什么？” 秦云东愣住了。 他知道金丛亮以前经商时认识楚采臣，但真没想到金丛亮会这么晚了打电话。 “这小子是中山市住欧洲代表处主任，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咱们在莫斯本，他已经到了这里，约我出去喝酒。请二位领导批示，我去，还是不去？” 秦云东和李卫华相互对视一眼。 金丛亮是夜猫子进宅，不会有什么好事。 “既然请你喝酒，那你就去，正好摸摸底，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顺便套套话，看看他在欧洲都干了什么。” 秦云东明确表示同意。 “秦书记下达命令，那我就去了啊。” 楚采臣说着就站起身。 “采臣，你可别只顾着喝酒，要留个心眼。别被金丛亮拉下水，注意组织纪律，不要犯错误，如果让他拿住把柄，你就不好脱身了。” 李卫华不放心地叮嘱。 “得嘞，由你们二位给我撑腰，我要是还怕他，那就太丢人了，你们就等我凯旋的好消息。” 楚采臣潇洒地敬了一个礼。 晚十点，楚采臣走进一家复古酒。 酒装修风格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台、桌椅、台球案、墙上发黄的海报和唱片、播放的背景音乐都极富年代感。 酒的上座率已经有七八成，屋内一片喧嚣，酒味和烟味混杂在一起形成酒独特的气味。 “嗨，老楚！我在这里！” 金丛亮身穿黑色高领毛衣和西裤，站在卡座旁向楚采臣招手。 “你好，老金，好久不见。” 楚采臣走过去和他握手寒暄。 “时间再久，老楚都是衣冠楚楚，还是那么帅，快坐。” 金丛亮亲热地招呼楚采臣坐下，又为他倒了一杯酒。 “你不是常驻鹰轮三岛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见我？” 楚采臣喝了一口酒，不想兜圈子，单刀直入地问。 “我手头有个赚钱的项目，想找个合伙人，正巧听说你到了莫斯本，我就开了几个小时的车赶过来了。咱们以前合作很愉快，你又精明干练，这个项目非你莫属啊。” 金丛亮笑嘻嘻地为楚采臣续满酒。 楚采臣递给金丛亮一根烟。 “到底是老伙计了，遇到赚钱的买卖还能想到我，真够意思。你说的是什么项目？” “鹰国是欧洲的金融中心，我每天交往的都是穷得只剩下钱的傻缺，最近不断有投资商和我接触，他们对国内的房地产市场很感兴趣，想投资本国人创建一个地产公司。我觉得这事交给你去做最合适，谁不知道你是商业奇才啊。” 金丛亮向四下看了看，探身向前故作神秘地补充说，国外几个财团预计投资规模会超过三百亿欧元。 “三百亿欧元啊，相当于咱们三千亿了，听着就让人热血沸腾。老楚，这可是泼天富贵，你千万不能错过这个机会。用不了几年，你就是亿万身价，能进富豪排行榜前几名了。” 金丛亮用手指关节敲着桌面，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第641章 成事的人都是厚黑大师 楚采臣却只是平静地笑。 “多谢你这么看得起我，但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泼天的富贵接不住。这么大的盘子还是另选高明。” “哎，老楚，你怎么说丧气话，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你的能力。你以前是鑫能集团的副总，这个集团能上市能发展到百亿规模，完全是你的功劳。你就别犹豫了，该上就要上，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金丛亮惊讶楚采臣不动心，忍不住加重语气劝说。 “老金，我有点好奇，你也是商业精英，上大学的时候就能白手起家创业，几年的功夫就能赚几千万，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你不去做？” “我倒是想做，但能力不行啊。你是大集团出身，经历的场面比我大多了，我只是靠点子赚小钱，根本没办法和你比……” “老金，咱别玩虚的，俗话说无利不起早。你给我说实话。你从中能拿到什么好处？” 楚采臣先是推脱，接着说出自己的怀疑，这样才能显得更真实。 “嘿嘿，我当然不能白干，中介费能拿千分之三，干股是百分之一点二，这对我来说，下半辈子够花了。” 的确如此。 金丛亮享受着正处级待遇和福利，如果能拿到过亿的好处费，这辈子足可以活的风生水起。 “老楚，你是大才，但现在只是个临江交通集团的董事长，年薪不过六十万，还不及你做地产老板半个月拿的多。你不出来干，简直是天底下第一大傻瓜。” 金丛亮继续鼓动三寸不烂之舌，继续刺激楚采臣。 几分钟后，楚采臣点点头，又叹口气。 “你说的也没错，但当年秦云东三顾茅庐把我请到临江市，他对我寄予厚望，现在交通集团还没有成长起来，我就拍屁股走人，是不是对秦云东不够仗义……” “这年头要仗义就别想着功名利禄，遍观历史，成事的人谁不是厚黑学大师，哪个没有做过丧良心背信弃义的事？今天我把话撂在这儿，秦云东一旦觉得你没有利用价值，肯定会一脚把你踢开，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金丛亮说得慷慨激昂，煽动性很强。 “不会，秦云东不是那样的人。” 楚采臣嘴上说着不相信，但又显得犹犹豫豫，似乎心里受到极大触动。 金丛亮觉得有门，绕过桌子坐到了楚采臣身旁。 “老楚，你经商是一等一的人才，但在官场里，你就是菜鸟一个。你想一想秦云东是怎么爬上临江市一把手的？” “我还真不算了解，那就请你给我指点迷津。” “秦云东刚到浠水县时，赵祥国对他很好，请他吃饭，给他介绍叶安妮认识，两人称兄道弟够亲的，但秦云东偷偷联合县委书记魏郡下套，直接把赵祥国赶出了浠水，接着他又联合常务副县长陆长风逼着魏郡提前退休，后来他又把陆长风调离浠水……” 金丛亮龇牙笑着拍了拍楚采臣的肩膀。 “瞧见没有，秦云东这一套腹黑组合拳玩得真叫溜。该利用的时候就利用，敢挡他道的人就没有好下场。盟友魏郡被收拾他的服服帖帖，陆长风算得上他的好朋友，不是照样该撵走就撵走，人家才叫霹雳手段！” 金丛亮口舌如簧，能把一件事情进行混剪演绎，颠倒黑白却又让人挑不出毛病。 楚采臣点点头：“好像有几分道理。” “几分？我再给你说说秦云东调到临县的经历，那才叫高手中的高高手哩。” 金丛亮搂着楚采臣的肩膀，凑在他耳边继续造谣。 “秦云东到临县后不服从县委书记苗英杰的指挥，沽名钓誉为自己树立形象和威信，他还派出爪牙挖空心思查管委会主任张丽的死因，他就是想把苗英杰拖下水……” “不会，张丽有问题也是前任县长杨期负责，怎么可能牵连苗英杰？” 楚采臣连连摇头表示不信。 “杨期和苗英杰是亲密搭档，杨期被证明腐败，苗英杰难辞其咎，所以才会被调离临县，秦云东成为最大的赢家。苗英杰浑然不知，一直把秦云东当朋友，即使调到中山市还被秦云东当枪使，继续对抗吴凡尘和姜南风，真是蠢不可及。” 金丛亮长叹一声，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酒。 楚采臣搓了搓胳膊。 “老金，你说的我起鸡皮疙瘩，汗毛倒竖，秦云东也太可怕了。会不会是你臆想出来的阴谋论，你有证据吗？” “我当然有证据，而且多得很。甚至还包括秦云东和多个女人有染，我都有直接证据。哼，秦云东装得像是个正人君子，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 金丛亮咬牙切齿地咒骂着，仿佛他做过的事，秦云东就一定也是同类。 “你对外别乱说话，这种绯闻大多数都是空穴来风，你别安在秦云东头上，小心负法律责任。” 楚采臣笑着摇摇头。 小人诬陷的手段都免不了扯到男女关系上，实在让人不齿。 “你不信？我要是拿出照片呢，而且我保证不是p图。” 金丛亮冷笑着问。 “你要是有照片，我自罚三杯。” 楚采臣把酒杯端起来，逼着金丛亮无法回避。 金丛亮没有迟疑就拿起手机，打开相册调出照片递给楚采臣。 楚采臣看了一眼就惊的睁大眼睛。 那是一张秦云东和苗英杰前妻傅霞紧紧拥抱的照片！ 虽然是深夜在大桥上拍摄的，但借助桥上的灯光，还是可以轻易辨认出秦云东和傅霞的容貌。 “看到了，秦云东就是这么饥不择食，朋友妻不可欺，秦云东就连苗英杰的老婆都不放过。” 金丛亮露出猥琐的笑容。 楚采臣没说话，把手机放到桌子上，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老楚，秦云东这个人城府极深，不可深交，我劝你早做打算是为你好，别到时候被人家扫地出门，悔之晚矣。” 金丛亮微笑着为他倒了第二杯酒。 “老金，我现在脑子乱得很，你容我考虑考虑。” 楚采臣看着酒杯里的酒喃喃自语。 第642章 气人有，笑人无 金丛亮自以为得计，高兴地连连点头。 “财团募集资金还需要一段时间，我可以等你消息，但不要拖得太久。” “老金，看来你做中山驻欧洲代表处的主任是来对地方了，不但环境好，工资高，而且还能比国内获得更多的信息，真是个肥差啊。这说明姜南风对你真心不错。” 楚采臣趁着金丛亮得意忘形，迅速转移话题。 “姜南风是对我不错，但那也是我不断为中山市提供招商引资项目换来的。还是那句话，如果我没有利用价值，姜南风也会一脚把我踢走。” 金丛亮并没有感恩的想法。 在他心中，人与人之间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不存在恩情也就不存在报答。 “老金真是人间清醒啊，我早就听说中山市每年的招商引资都是靠你才完成指标，你是市里的大红人，无论是谁见到你都比见到市长还恭敬，你有什么秘诀给我传授一下？” 楚采臣不是吹捧他，金丛亮的确在招商引资上做出了傲人的成绩。 在二十一世纪之初，每个城市都有招商引资的硬性指标。各城市又把指标按级别层层分解到主要干部头上。 如果完不成指标任务就得降职甚至免职，这已经成了铁一样的纪律。 每个扛着任务的干部都战战兢兢，生怕千辛万苦坐上的位子又轻易被人拽下。 因此，主要干部都无心正常工作，每年至少有半年都要外出跑招商引资，每个人都精疲力尽却还是有不少人无法达标。 在w省，只有临江市和中山市，年年的招商引资指标能百分百完成。 临江市靠的是优良基础设施和良好的政策环境，以及完整的产业系统和金融支撑系统，因此临江的干部不用外出求爷爷告奶奶，很多企业都会主动上门求着入驻。 而中山市主要靠的是金丛亮。 每年中山招商引资的指标，百分之八十都是金丛亮从欧美引入的外资企业完成。 可以想见，金丛亮在中山市的地位有多高。 金丛亮对于楚采臣取经的要求显示出几分得意。 “老楚，别拿我开涮了。我这都是混脸熟，上不了台面，哪能和你们临江市比。” “秦云东在大会上说过不要自满，只要兄弟城市有长处的地方，该学就应该学。你以一己之力扛起中山市，简直是神人啊，我非常仰慕，想好好跟你学学，千万别保守啊。” 楚采臣为他倒了一杯酒，双手捧着送到他面前。 金丛亮特别吃这一套，尤其是楚采臣这样的高端人物能如此恭敬他，这让金丛亮开始发飘。 他接过杯子抿了一口。 “其实真没啥，说好听的就是社交能力强，说不好听的，无非是吃喝玩乐那一套，不只是咱们，就是老外也好这一口。我到欧洲几年，学会了打桥牌、高尔夫、开游艇、驾驶私人飞机、打猎养狗，还要天天喝酒，都快喝出酒精肝了。” 金丛亮与其说是诉苦抱怨，还不如说是炫耀。 他在欧洲因为有好的成绩，中山市几乎把百分之九十的招商引资的经费都交给他挥霍，他现在出入各种场合的派头完全像是个上流社会的大亨了。 楚采臣看他只是敷衍，不高兴地拍了他一下。 “别避重就轻，别的地市也效仿中山市在欧美开设代表处，但没有一个像你那么出成绩。这里面一定有你的秘籍，你对我还要保密吗？” 看到楚采臣沉下脸，金丛亮陪笑递给他一支烟。 “我说过了，我干的事上不了台面，说出来就要犯错误，你别为难我，哪一天我要是进去了，可能会怀疑你卖了我，到时候咱哥俩的关系不但毁了，还可能反目成仇，所以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看金丛亮就是不肯说出背后的秘密，楚采臣心中就明白他干的不只是犯错误的事，很可能牵扯违法乱纪。 楚采臣也识趣地不再追问，两人开始天南地北风花雪月地聊起来，不知不觉已经喝光了两瓶威士忌。 两人酒量都很好，虽然有些醉意，但头脑还算清醒。 楚采臣看看腕表，已经过了午夜，他准备结束时又问了金丛亮一个问题。 “我还有一个疑问，我似乎感觉你对秦云东有很深的矛盾，但据我所知，秦云东并没有得罪过你，为啥你非要针对他？” 他的确很纳闷。 当年秦云东在浠水和临县工作，和抚远县的金丛亮很少来往，从没有发生过矛盾，怎么金丛亮总是挖空心思要整治秦云东呢？ 金丛亮笑容顿时消失。 “想当年我在中山市招商局，已经是副处级，秦云东不过是周通平的秘书，正科级，凭什么他现在是正厅，我只是正处？凭什么他总是比我运气好，顺风顺水一路晋升，而我总是磕磕绊绊晋升无门？” 金丛亮的声音越来越大，可见楚采臣触碰到了他敏感的神经。 楚采臣明白了金丛亮的病根。 气人有，笑人无。 秦云东并没有招惹金丛亮，而是金丛亮太过自傲，处处攀比，看到秦云东成功就产生不满和嫉妒情绪，导致他的心态失衡扭曲。 不过，这对于金丛亮的行为逻辑倒是很合理。 他本来就是物质至上的人，对名利追求必然会进行社会比较，他最合适的参照目标就是秦云东，一旦发觉自己逐渐落后就会产生极端思想—— 我得不到，你也休想有好日子过！ 楚采臣想劝解，但转念一想便不再言语。 金丛亮的思维已经根深蒂固，除非遭遇巨大变故，否则不可能因为几句话就改变想法。 自己选择的道路，自己就要承担后果，谁也无法代替。 两个人走出酒，金丛亮的司机把车开过来，停在两人身旁。 “老楚，跟我去耍耍，我知道莫斯本有不错的地方，金丝猫比咱国内的女人身材要好太多了，而且都是赛车手级别的老司机哦。” 金丛亮拉开车门，乐呵呵地向楚采臣眨眨眼。 第643章 招商引资的不传法门 楚采臣连忙摇手。 “谢谢你的美意，但这次是公务出差，我不能违反纪律，实在是没有那个艳福了。不过，老金，你也要小心点，别觉得天高皇帝远，万一被举报……” “球！整个中山市都在巴结我，举报又能拿我怎么样。到了姜南风那里，他除了把事压下来，还敢真的处理我吗？” 金丛亮竖起大拇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一副无所畏惧的气势。 楚采臣笑着靠近他低声劝慰。 “那你总该顾及蔡丽屏的感受，她一直对外说，你是她的未婚夫。如果你在外面花天酒地，就不怕破坏你们之间的感情？” “那个风流娘们不是省油的灯，我要找也不会找她那样的人，简直就是潘金莲转世，我还想多活一段日子哩。老兄，实话告诉你，我和她只是做戏给别人看，压根就没有订婚那回事。” 金丛亮表现出对蔡丽屏的厌恶让楚采臣很吃惊。 趁着酒兴就要拉楚采臣进车。 “太晚了，我明天早上还要去赛克公司，真不能去。还是你去玩，咱们后会有期。” 楚采臣微笑着向后退，顺手把他推进车里关上车门。 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楚采臣特意安排和秦云东、李卫华单独在一个餐桌用餐。 秦云东心知肚明，楚采臣这是要汇报昨天晚上和金丛亮见面的情况。 “老楚，风流快活一晚上，你早上还能起得来，身体够好的。” 李卫华拿楚采臣开着玩笑。 “我倒是想，但有秦书记坐镇，我也只能想想，哪敢坏了规矩，这不是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吗？” 楚采臣微笑着看秦云东。 “你别把我说成了坏人我也不是不讲人情世故。如果老楚你是私营企业老板，我压根也不会管你。但规矩就是规矩，既然进入体制，就要遵守规则。大家都不遵守，那还要规矩干嘛。” 秦云东喝了一口牛奶，等着楚采臣转话题。 楚采臣看看四周，压低声音把金丛亮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 但他也留了个心眼，没有提及秦云东和傅霞的照片的事。 李卫华听罢觉得很好奇。 “这个金丛亮的确是神人啊，他怎么能做到承揽一座城市招商引资百分之八十的指标，我也很想知道其中的奥秘。” “这有什么奥秘，都是见不得光的龌龊事。” 秦云东三口两口就吃完了一个三明治。 “这么说，你知道金丛亮是怎么玩的？” 楚采臣瞪大了眼睛。 他在酒问了那么久，金丛亮就是不说，没想到秦云东却似乎已经知道答案。 “既然你知道，那就给我们说说，让我也长长见识。” 李卫华放下刀叉，饶有兴趣地也盯着秦云东。 秦云东看看他们两个，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擦了擦嘴。 “这可是金丛亮不愿意示人的不传法门，你们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想知道戏法怎么变的，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哈哈，云东，你还真会拦路打劫啊。说，你想要啥，我认劫。” 李卫华忍俊不禁。 “老楚是交通集团老总，是咱们市体制内拿工资最高的人，你李卫华家里有买卖，开饭店日进斗金，出趟门不能抠抠搜搜的，你们出点血，买当地的礼物回去送给在家的主要领导和身边的工作人员。礼物价值不能低于一欧元，不能高过十欧元，这要求不过分？” 秦云东一本正经扫视着两人。 “这个要求一点也不过分，人之常情嘛，我们今天就派人去大采购，你可以开始说了？” 李卫华和楚采臣都很爽快地答应了。 秦云东笑了笑，拿起咖啡杯。 “其实，金丛亮使用的招术都是帮助洋人欺骗中山市，所以老外都表现得很踊跃，而中山市为了完成任务，就算知道被骗，但都佯装不知。” 接着，秦云东列举了招商引资骗术的几种常见手段。 其一，利用崇洋媚外的心理，打着国外大企业的招牌，骗取中山市给的极其优惠的土地后，再以各种理由拖延开工。只要等上一年半载，土地升值转手卖掉套利就是八位数以上。 第二招叫挂羊头卖狗肉。 外企先包装一个高科技大企业，签协议骗取巨额补贴，但把钱挪用到不相关的项目赚快钱。外企一分钱没有出，却拿着中山的钱大捞特捞。 第三招，偷梁换柱。 某些外企是高耗能高污染行业项目，他们和欧洲鉴定机构勾结，开出检测报告证明他们企业投资的项目环保无公害。 但实际项目落地后，却造成中山市严重的环保问题，方圆几公里寸草不生，甚至造成附近居民身患各种疾病。 第四招，一女多嫁。 外企本来在别的省已经入驻产业园，但他们却跑到中山市再次入驻，却都是小规模生产，甚至闲置厂房只有几个人滥竽充数天天上班，为的就是骗补贴拿土地。 “金丛亮不但引狼入室，而且还为外企出谋划策，榨干中山市每年巨额补贴。而中山市为了完成任务采取了默许态度，置国家和百姓的利益不顾，其手段之卑劣令人发指。” 秦云东滔滔不绝地讲述了九种骗术，惊得李卫华和楚采臣瞠目结舌。 “我的天，金丛亮这么干太丧良心了，这家伙的胆子也真够大。” 楚采臣感叹着直摇头。 “云东，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 李卫华忍不住问道。 “我对兄弟地市的发展都很关注，中山市招商引资做得很优秀，我当然要学习研究，但我经过调研和实地考察发现，中山市绝大多数招商引资都存在巨大问题。” “原来如此，按你的个性，怎么会不管呢？” “唉，我的权力只能管到临江市，怎么能干涉中山市？而且招商引资牵扯到太多人的利益，就算我检举揭发，中山也会众口一词为自己辩护，说什么是外企钻了制度的漏洞，他们的损失只是交学费，今后会完善制度云云。谁也不负责任，结果是不了了之。” 秦云东无奈地苦笑一声。 第644章 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三个人沉默下来，他们的心情都随之陷入低谷。 虽然知道事情真相，但却拿金丛亮和中山市没有办法，这种无力感着实痛苦。 正在此时，夏丰走过来报告： “秦书记，我们订的机票已经送达，是下午两点的航班。” “好的，你通知回国人员上午放假，他们可以游览莫斯本市的风景放松一下，中午十二点回酒店吃饭准备回国。” 夏丰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秦云东随后对李卫华和楚采臣叮嘱道： “明天见莫斯本市长只表达临江市对外开放的意愿，以及对莫斯本市的高度赞扬就行了。不要有任何承诺，以免将来陷入被动。” 他先吃完饭就离开餐厅回到房间，刚洗漱完，楚采臣按响门铃。 “老楚，进来坐，我看出你有话没说，想和我单独说说金丛亮的事？” 秦云东把沏好的茶放在楚采臣面前。 “云东，你真是明察秋毫啊，什么事都瞒不过你。金丛亮昨晚搬弄是非提到了你的事……我先声明……我是不信他说的话，只是觉得应该让你知道，以免……” 楚采臣坐下后，吞吞吐吐不知道怎么开口。 “老楚，咱们彼此熟悉，你了解我的性格，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我受人非议被人谩骂诬陷的经历太多了，无论金丛亮说什么，都不会影响我的情绪。” 秦云东从容淡定地安抚楚采臣。 他说的是实话。 虽然他的政绩很优秀，人品也被人认可，但毕竟他不断推进的改革会触碰很多人的利益，引起不少人的不满，因此关于攻击他的段子，检举他的小报告数不胜数。 秦云东的心态却从没有崩坏，他相信上级能辨别是非，也理解这些人的怨言，只当是给他们提供发泄的渠道，并没有去追究谁的责任。 楚采臣叹口气。 “咱们共事这些年，我当然知道你是一位值得尊敬敢作敢为的好干部，所以我一如既往愿意追随你。但金丛亮说得太恶毒，又拿出证据这才让我不得不提醒你注意，千万别一着不慎，中了小人的圈套。” 他鼓起勇气讲了金丛亮说的有关秦云东的坏话。 秦云东一笑了之。 “只要做事就有不同解读，主要看你站在什么角度。有的人先把你打成坏人，然后把你的事往阴暗面理解，那我也没有办法。清者自清，随他去。” “但是……金丛亮让我看了一张照片，是你和……傅霞的……” “哦？我和傅霞什么样的照片？” “你和她在某天晚上……在大桥上……拥抱……” 楚采臣说着就觉得脸红。 他低下头看着茶杯，不敢看秦云东的表情。 秦云东愣住了。 他想了半天才回忆起傅霞曾经想跳江自杀，是他连夜赶到中山市劝阻住傅霞。 那张照片就应该是他阻止傅霞时偷拍的。 秦云东紧蹙双眉，脸色凝重起来。 “这件事的起因事关傅霞的个人隐私，我不方便讲，但当时在场的人不只是我，还有卫敏局长可以作证，金丛亮这样断章取义很卑鄙。” 他心中开始警觉，金丛亮怎么能拿到这张偷拍的照片，背后有大文章啊。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是多虑了，不好意思，我还真以为你……没事就好，我就彻底放心了。” 楚采臣长长舒了口气，像是从巨大的危机中解脱一样放松。 “老楚，这件事要保密，因为涉及的不只是傅霞，还有苗英杰，不能被金丛亮当枪使伤害无辜的人。” “这个我明白，所以我才很慎重地只对你说。你放心，出了这个门，照片的事就不会存在我的记忆里。” 楚采臣还要马上动身去赛克公司，因此直接告辞离开。 秦云东站起身看向窗外。 他因为平时处理的事情太多，把傅霞的事放到一边，现在想想就觉得此事不简单。 傅霞和张丽在欧洲旅行的时候闹出绯闻，此后不断被人以此要挟，逼得傅霞差点寻短见。 秦云东最初以为是那个老外设下的圈套，现在看来，幕后的黑手恐怕另有其人。 陈年旧事此时翻出来，预示着一场针对他的风暴正在酝酿。 做事真是难啊。 明枪暗箭总是让人防不胜防。 当天下午，沿海市。 当北方进入凋敝寒冷的冬季时，沿海市依然艳阳高照，今天的气温达到三十度二。 在叶氏集团总部所在的小岛上，总裁办公楼是最高的建筑，而总裁叶安逸的办公室位于最高一层。 此时叶安逸坐在宽大阳台的遮阳伞下，享受着海风吹拂，品尝着新鲜果汁，俯视整座小岛。 看似惬意，但他的内心一点也不轻松。 随着以叶安妮为代表的叶家第三代年轻人陆续进入管理层，董事长叶九唐推行的新老交替计划已经拉开帷幕。 叶安逸做了十几年的总裁，现在任期只剩下两年半了，而他到时候正好过了六十岁。 他真不舍得放下唯我独尊的权力。 如果退居幕后，他就必须习惯失落和无聊的生活，想起未来的日子，他就不寒而栗。 忽然，他的秘书走进阳台。 “总裁，财务总监叶安居先生求见。” “我们约好的，请他过来坐。” 叶安逸从沉思中醒过来，起身走到阳台门口站住。 叶安居是他的大哥，他不能像对待其他下属那样坐等。 但站在阳台门口就已经尽到礼数，他不可能走到办公室门口去迎接。 总裁就是总裁，权威不能丢，就是大哥来了也行。 叶安居在秘书的带领下，穿过办公室来到阳台门前。 “大哥，坐。” 叶安逸向他打个招呼，转身坐回坐椅。 “总裁，安妮实在过分，居然还要查我的账，真是反了天……” 叶安居铁青着脸坐下就开始告状。 “大哥，这事不能责怪安妮，审计查账是董事会做出的决定，你能不知道？” “我以为只是走过场，哪知道她查得那么仔细。我哪记得住陈年老账，她这不是刁难我吗？” 叶安居恼火的放大声音。 叶安妮看着他几秒钟，忽然问：“大哥，你是不是心虚了？” 第645章 小两口配合默契要夺权 叶安居差点没噎死。 “我……我有什么心虚的，在任十年，我都兢兢业业，问心无愧。我就是对这个小丫头的态度看不顺眼，简直是拿鸡毛当令箭。” “既然你问心无愧，那还在乎安妮查账吗？如果看不惯她，你就回家歇几天，眼不见心不烦嘛。” 叶安逸敷衍着大哥，没有要替他出头的意思。 “总裁，只怕是眼不见更心烦。这么多年，从我手里批出去的钱，咱哥几个谁没挪用一部分到自己身上？叶安妮针对的不是我，今天你不制止，那就等着咱们被连锅端。” 叶安居气哼哼地放出狠话。 “大哥，你别多心，没那么严重。十几年的账务对不上很正常，都是叶家人，不至于要死要活的。老爷子虽然年纪大了，但他心里有数，并没有老糊涂。” 叶安逸递给大哥一杯果汁，心平气和地安抚。 “谁知道老爷子是不是被灌了迷魂汤，我看他是有点糊涂了。” “你这样说咱爸犯忌讳，慎言啊。” 叶安逸脸色微变，不由自主看了看阳台门。 他们的父亲叶九唐纵横商界二十年，有吞吐天下之志，呼风唤雨纵横江湖，被称为一代枭雄。 现在叶九唐的年纪大了，所有锋芒都已不见，但那不是消退，而是隐藏。 他最讨厌别人说他老，如果知道儿子们议论他是老糊涂，很可能会引起他的震怒，后果不堪想象。 “反正他老人家已经不把咱们当儿子看了，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叶安居虽然嘴硬，但声音还是放低了很多。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看你才是老糊涂了。” 叶安逸已经不想和大哥继续谈下去，随即笑着起身准备送客。 “我没有乱说话，事情明摆着，老爷子是想把叶氏集团交给秦云东，所以才会把叶安妮破格提拔任命财务副总监，这就是为秦云东接任做准备，查账是真查，拔刺是真拔。” 叶安居没有走的意思，还在继续唠叨。 “大哥，你又疑神疑鬼，我问过咱爸，他明确说不会给外人。你儿子叶蒙绝对最有希望，董事会不是已经任命他做了海航事业群的总经理了吗。这就是在锻炼和考察他的能力，你要珍惜这个机会，别天天就是抱怨。” 叶安逸淡淡地回应。 他认为大哥为了儿子能接班，费尽心血，越是到关键时刻越是沉不住气，总是担心出现变故，所以才会神经过敏，似乎叶九唐无论做什么事都好像是针对叶蒙。 叶安居有些急了，放下果汁站起身。 “不是我抱怨，你仔细分析一下现在的局势就能看清楚老爷子的布局。” “哦？那你给我说说你看到什么局势？” 叶安逸心不在焉地问。 他见大哥纠缠不放，已经有些不耐烦。 他又不好直接下逐客令，只能走到阳台护栏前看着远处海天分界线。 “你知道吗，这两天秦云东到欧洲莫斯本拜会了乔亭之，化解了他和叶家的矛盾。老爷子还找我谈话，说乔氏集团就要重返国内金融市场，不允许我找乔亭之的麻烦。哼，乔亭之侮辱我的儿子，我凭什么要放过他……” 叶安居跟着走到护栏边，气哼哼地诉说着不满。 “准确地说，乔亭只是和你儿子有矛盾，并不是和整个叶家有冲突，如果秦云东能化解恩怨，这不是好事吗？做生意求财不求气，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已经把乔亭之折腾得不轻了，差不多就得了，难道还真想树一个死敌吗？” 叶安逸对大哥封杀乔亭之的事也不赞成，但当年也是碍于情面才会默许。 乔亭之不是一般商人，他被逼退出国内市场后，在欧洲已经积攒了不小的实力，和几年前不可同日而语，如果再硬碰硬，叶家也会受到损失。 “总裁，你只看到表面，没有想更深的含义。秦云东利用和乔亭之交好，不但让老爷子高兴，又寻求到实力强大的外援，小算盘打得真精明。而叶安妮在集团内部借着查账大清洗，这小两口配合默契，就是冲着抢班夺权稳步推进哩。” 叶安居站在弟弟身后，愤恨地做出自己的判断。 叶安逸没有回应，他的眉头皱出了川字纹。 大哥这样的分析合情合理，似乎也不能算错。 难道叶九唐真的要把叶氏集团交给秦云东？ “总裁，你不能再犹豫了，趁着大权在握，一定要奋起反击，绝不能让叶家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落入外戚的手中。” 叶安居鼓动唇舌不断怂恿叶安逸。 叶安逸却比大哥冷静，没有被煽动起来。 沉默良久，叶安逸转过身。 “叶安妮执行的是董事会的决定，你无权阻止，包括我也爱莫能助。大哥，你不要为难安妮，还应该支持她的工作。” “总裁，你太让我失望了。一日纵敌，数世之患啊！” 叶安居几乎是带着哭腔大喊出来。 “大哥，你已经过六十了，要懂得修身养性，不要动不动就说气话，这对身体不好，还会因为说话太多惹麻烦。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继续工作，我给你批假，回家休息一周，” 叶安逸脸色阴沉着看大哥，转身继续欣赏着海岛风景，不再搭理叶安居。 晚上，沿海市外海的一艘游艇。 叶安居坐在船舱内迟迟不动筷子，目光看着满桌的海鲜发愣。 “叶总，这都是你最爱吃的深海营养品，还是吃点，气坏了身子划不来。” 餐桌对面的是英大投资公司老姚，一边倒酒，一边小心翼翼地劝慰。 他是叶安居高薪聘请的金融专家，操盘叶安居偷偷建立的英大公司，为叶安居赚了不少钱。 为了隐藏自己私设公司挪用公款的行为，叶安居平时很少和老姚见面。 “老姚，现在集团正在财务审计，留在英大公司的二十亿必须尽快返还集团，如果被查出来，我就很难交代了。” 叶安居长叹一声，抿了一口酒。 时势比人强，他虽然有千百个不愿意也只能屈服了。 第646章 威逼收买和斩首 “叶总，那二十亿都借贷出去了，这可不是小数目，想要短期收回根本做不到。” 老姚露出为难的神情。 做金融的都知道，资金必须永不停歇地周转才能获取利润，不可能随时要随时就能筹集。 叶安居当然也懂其中的道理。 “我明白，但集团内部情况很紧急，你需要尽快回笼资金，该割肉就割肉，最迟春节前要把二十亿交给我。” “那损失会很大的，搞不好今年的盈利都要贴进去，到底出了什么大事，难道不能再推迟半年……” 老姚不甘心，还想讨价还价。 叶安居一口气喝完酒，抹了一把嘴角，讲述了一遍叶安妮查账的事。 “如果不是没有办法，我也不舍得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打水漂。不过，你放心，你的奖金一分钱不会少，我会如数给你。” “叶总误会了，我不是担心自己的奖金。既然你遇到难处，我愿意与您共渡难关。奖金一分钱不给我都没问题。我最担心的是今后怎么办。” 英大公司一直都靠着叶安居挪用集团资金投资项目，如果叶安妮今后控制了集团财务，以后想再挪用资金就不可能了。这对英大公司将是沉重的打击。 “今后有那个小丫头看着，想要借用集团的资金就不太可能了，咱的好日子到头了。” “能不能说服叶安妮入股呢，可以分股份给她……” “叶安妮年轻，不知道钱的重要性，而且她为了自己的丈夫能登上大位，不会和我们合作，能不整死我就算她有良心了。” 叶安居苦笑着连连摆手。 老姚沉思片刻，为叶安居夹菜。 “既然收买不成，那还有两条路可选。” “哦？你说，我听听你的高论。” “第一方案是打击临江市的交通集团。” 老姚知道交通集团通过收购赛克公司即将在国外上市，趁着他们立足不稳，国外股民不熟悉交通集团的背景，散布谣言动摇股民的信心，再动用资金狙击交通集团的股价。 “我们以此为筹码要挟秦云东和叶安妮，要叶安妮继续调拨集团资金给英大公司。秦云东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扶持起交通集团，说不定就会妥协。”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但是我听说乔亭之注资交通集团，凭借英大公司的实力，怕很难实现目标。” “我推荐一个人，如果他答应组成同盟，对付秦云东就易如反掌。” “谁？” “严天庆。” “他？” “严天庆是国内金融界的大佬，鑫九天的实力绝对够用了。而且严天庆和秦云东势同水火，简直势不两立，如果有机会收拾秦云东，严天庆肯定非常乐意出手。” 老姚不愧是金融界的精英，信息来源很广泛，对圈内的事了如指掌。 叶安居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可以尝试一下。 “老姚，你的第二个办法是什么？” “这个嘛……既然您同意第一个办法，那就不用第二个办法了。” 老姚微笑着不愿讲出来。 叶安居是老狐狸，他略一思忖就明白老姚的意思。 收买不成，威胁不管用，那就只能物理消灭。 人死如灯灭，一了百了。 秦云东不在了，叶安居所有的心病自然而然也会全部消失。 “两个办法一起执行，前面的办法行不通，那就立刻启动第二个，我没有时间再等下去。” 叶安居用餐刀插在鱼头上。 两天后，李卫华和楚采臣率领谈判小组乘坐航班回国。 他们到达省城机场时是下午三点。 何铸亲自率领临江市主要领导组成的迎接团赶赴机场迎接。 现场不但有模特送花，还有大批记者拍照，搞得像是迎接贵宾或者明星一样，引起航站楼很多人驻足围观。 何铸请归国的人员坐上豪华大巴车，李卫华和楚采臣和他同乘一辆轿车，在四辆警车护送下，浩浩荡荡返回临江市。 “老何，你搞的有点过了，这规格也太高了。” 李卫华坐在何铸的车里，有些受宠若惊。 “这都是秦书记定的，他说你们是临江市的功臣，为临江市开辟海外上市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必须要以最高规格对待。” 何铸说着递给他和楚采臣香烟。 “我们哪里算功臣，最大的功臣应该是云东，没有他亲自出马，事情进展不会这么顺利。” 李卫华接过烟点上，由衷地对秦云东发出赞叹。 “是啊，如果没有云东审时度势，也没有现在一片光明的前景。” 楚采臣也跟着附和。 “你们和云东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哪一次不是把功劳都让给别人？我们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了，还是按他的旨意行事。” 何铸乐呵呵地抽着烟，看上去也是喜气洋洋。 秦云东大造声势的目的，不只是对李卫华和楚采臣的嘉奖，更是要制造舆论，让全省乃至全国都知道，临江市通过海外上市募资已经拉开帷幕。 此举不但会振奋临江企业的信心，尝试通过各种途径上市，而且还会起到宣传作用，对临江市提升形象有巨大的意义。 “老何，赛克公司股东大会已经通过收购案，包括证券交易所也确认了收购案，咱们的交通集团已经扫清了一切障碍，算是正式登陆欧洲股市了。莫斯本当地媒体都很乐观，他们预估临江交通集团募集资本至少可以达到一百亿欧元。” “我的乖乖，这不就相当于拿到一千亿了吗，差不多相当于咱们gdp三分之一啊。有了这个基数，云东立下gdp翻一番的军令状就基本没问题了。” 何铸高兴地拍了一下大腿。 他如数家珍地分析临江市gdp的构成，看得出他以前压力很大，天天盘算gdp的增长数据，所以才会对临江市的家底一清二楚。 “老楚，你的交通集团这一下就成了全省排在前列的超大型企业了。有了资金，你就能大施拳脚大干一场了，真是爽到家了。” 何铸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第647章 你舍得整改吗 楚采臣却并没有那么开心。 “何市长，那都是媒体人的预估，不能当作真实的数据。到底能募资多少还要看企业在股市的表现，我实在不敢有这么乐观。” “问题不大，你是秦书记请来的商业奇才，以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限制了你的发挥。现在有钱了，你一定能做出规模效益，股市当然会有很好的反应。没准一千亿只是保底，你还能再往上翻一番哩。” 几个人有说有笑地聊着天，畅享着交通集团美好的前景，不知不觉车队已经到了临江市，直接驶入皇家魅力酒店。 酒店内部道路两侧都是欢迎的人群，敲锣打鼓放鞭炮，喜庆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随即，何铸主持了庆功晚宴，所有参加赛克公司收购案的人员都被邀请到了餐厅，唯独秦云东没有出席。 他此时正在浠水区的“浠上客”饭店和客人推杯换盏。 这位客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好朋友，前任浠水县委书记陆长风。 除了他们二人之外，作陪的是现任浠水区委书记刘前进。 三位当年一起在浠水共事过的老朋友重聚在一起非常开心，彼此没有陌生感，吃饭喝酒畅所欲言，气氛非常融洽。 聊了一会儿过去的趣事，秦云东问起陆长风的儿子陆彤龙近况。 陆长风说儿子从国外学成归来半年了，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目前一直在家待业。 “小龙有没有选择好目标，要不要我帮他参谋一下？” 秦云东很关心地问。 “他学的是电子商务，想做一个网站，但是投钱太多，我肯定拿不出来让他烧，他又找不来投资商，所以才一直挂着没着落。” 陆长风叹口气，他说他劝陆彤龙务实一些，不要眼高手低，可以先给企业打工，既积累经验，又有稳定的收入。 但陆彤龙听不进去，陆长风也不想因为这事把父子关系搞僵，也就随他去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陆长风为儿子也算是操不完的心。 “我觉得小龙的想法也不是完全没道理，电子商务泡沫化后重新兴起，这可是行业的春天，不抓紧时间赶上，以后行业成熟了，想创业就难了。” 秦云东没有赞成陆长风的意见，反而非常理解陆彤龙。 “问题是我去哪给他找钱，据儿子说，一个电子商务网站至少要十亿投资，差点没把我吓死。” 陆长风龇牙咧嘴地直摇头。 刘前进笑着给陆长风的酒杯里续酒。 “大哥，孩子眼界高，想法也和咱们不一样，物质上帮不了忙，但精神鼓励还是可以的。你别像以前那样天天对他冷嘲热讽，别给孩子太大压力。” “我早就吸取经验教训了，自从他回来，我对他都是商量的口气，和颜悦色的，甚至都没有大声说过话。现在我都分不清谁是爸爸谁是儿子了。” 陆长风唉声叹气地捏起一粒花生米放在嘴里。 秦云东忍不住大笑起来。 “瞧把你难为的，踏踏实实喝酒，小龙的事交给我，我来给他找投资。” “真的？哎呀，你可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不行，我必须给你端三个酒。” 陆长风喜出望外，起身就要端酒。 “别别别，你和前进都是酒缸级别的酒量，我甘拜下风，不用给我端酒，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就算你谢我了。” 秦云东微笑着把陆长风按坐在椅子上。 “啥条件？云东，你不会是打省厅的专项资金的主意？” 陆长风太了解秦云东了，一眼就能识破秦云东的盘算。 “陆处，你这话说得这么见外啊，你巡视考察各地农业，不就是想立项绿色高效农业推广项目吗？你是浠水人，又是浠水县的老领导，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秦云东微笑着向刘前进递了一个眼色。 刘前进会意，马上帮腔。 “就是啊，浠水现在承担着临江市的菜篮子供应责任，我在秦书记面前立下军令状，务必保证临江市菜篮子稳定，陆处，你不能见死不救？” 陆长风现在是省农业厅农田建设管理处的处长，前一段时间和南方农业大型企业达成合作协议。他这次带队到各地考察，就是要找到合适的乡镇承接项目。 秦云东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陆长风笑着连连摆手。 “我就知道你们请我吃饭就是奔着项目来的，果然还是露出尾巴了。咱们都不是外人，我也老实说句心里话，浠水真不合适。” “为什么啊？” 刘前进先急了。 “前进，你坐下听我解释。这次我们推广的高效农业项目具备三个条件，必须生态合格，需要集中连片开发，还要有农业龙头企业。浠水的情况我最了解，这三个条件都不具备，我就是想给你们机会，那也能服众的理由啊。” 陆长风在浠水工作了二十年，的确对浠水情况很了解。 浠水几乎每个乡镇都有开发园区，耕地不能集中连片，而且浠水又是优质矿产蕴藏量高的地区，采矿势必会破坏环境，生态安全无法保证。 而且，临江市虽然工业发达，却没有实力强的农业企业。 刘前进被说得没脾气，看了秦云东一眼，只能闷头抽烟。 陆长风看两人都沉默了，只能抱歉地笑了笑。 “我是浠水人，但凡浠水能达到标准，我当然很乐意把推广项目给浠水，但我也不能违背原则，明知道浠水不符合条件还要硬给，这是要犯严重错误的，你们也不想我丢官罢职负责？” 秦云东没说话是在想对策，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已下定决心。 “老陆，你坚持原则是对的，我没有啥意见。但是如果浠水按要求达标，能不能把这个项目给我们？” 说着，秦云东为陆长风端起一杯酒。 陆长风接过酒杯： “当然可以，这个项目没有限额，只要条件具备都可以给。不过，就算你现在开始整改，恐怕也错过了本年度的审核期，最快也要两年后再说了。而且，你真舍得整改？” 第648章 整改达标拿项目 秦云东毫不犹豫地点头。 “我不但要整改，而且到审核期结束前一定整改完毕，并且还要拿到这个项目。” 他的表态先惊着了刘前进。 刘前进瞪大眼睛看秦云东，想要阻止却没有说出口。 虽然这次晚宴是私人聚会，但刘前进也知道自己的身份。 秦书记已经定下的事，作为下级，他不应该当众反对。 陆长风也很震惊。 “云东，你别意气用事。高效农业项目到开春就要实施，浠水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完成项目。而且浠水的发展靠的就是矿业和产业园，整改就要掐断浠水两条大动脉，那浠水的经济很可能一落千丈。老百姓刚尝到经济发展的甜头，他们会愿意回到过去的农业社会吗？” “老陆，我有自己的打算，你喝了这杯酒，我和你们两个说说我的想法。” 秦云东看着陆长风喝完酒，坐回自己的坐椅。 “你们都没有忘记岳王村被鑫九天野蛮开矿造成死伤的事件？” 陆长风和刘前进都表情沉重地轻轻点头。 他们怎么能忘记。 那次事件中多名村民先后猝死，刘老三是在秦云东解囊相救的情况下才幸运捡回了性命。 后来肇事企业负责人受到严惩，并承担了巨额赔偿，却无法挽回失去的生命。 秦云东叹口气。 “自从岳王村污染事件后，我一直都有生态农业的设想，只是苦于没有契机可以推进。现在终于有了高效农业的项目，其宗旨和我的设想不谋而合。所以我真心想要拿下这个项目带给浠水绿水青山。” “你的动机是好的，但也要顾及现实生活，没有矿业和产业园，当地经济怎么发展？” 陆长风再次提出困扰各地的两难选择——要经济发展还是要健康环保。 “浠水矿业不搞一刀切，远离农田和村庄的深山，可以继续进行。交通不便，我可以修一条隧道直通采矿厂。其他地方的矿区必须停止，而且还要封山育林。” 秦云东对矿区建设了如指掌，很快就能计算出关停多少，矿产供给量会减少多少。如何通过增加深山采矿进行弥补。 由此可见，秦云东确实早就做好了相关准备。 针对产业园，他也有完整的改进思路。 过去为了快速发展gdp，给各乡镇授权可以自主建设产业园，于是乎乡镇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产业园如雨后春笋四处开花，但入驻企业质量参差不齐，各园区散乱不好管理。 现在正好借机进行治理整顿，把乡镇的产业园统一规划，排除掉质量差的企业，只留下健康环保型、效益好、有市场前景的企业。 “现有产业园不是永久关闭，而是合并后升级改造，这样就能把耕地连片集中管理，也符合高效农业示范区的建设标准。这是一举两得的解决办法。” 秦云东计算过，如果各个乡镇团结一心高效运转，两个月之内就能完成产业园拆迁，以及土地的复耕准备。 他的思路很清晰，博得了陆长风和刘前进的高度认同。 “那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浠水，或者临江市没有农业龙头企业，无法带动高效农业做大做强，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组建起来的哟。” 陆长风又抛给秦云东最难实现的一个指标。 “做龙头企业最难的是人才，幸好我有农业科技人才，也有销售和物流环节的人才，现在只需要注入资金，组建一支精干的管理团队，这当然就会成为农业龙头企业。” 秦云东又补充说，由刘前进牵头，各村镇组建起农业合作社，以参股方式加入龙头企业，其规模和行动力都不亚于周围地市的同类型企业。 刘前进高兴地鼓起掌来。 陆长风却皱了皱眉表示不相信。 “云东，咱说话要实事求是啊，你从哪里能变出这么多人才？” “呵呵，老陆，我能说出来就一定能做到。共事这么多年，你看我什么时候吹过牛皮了？” 秦云东笑着反问。 “那你的人才在哪？” 陆长风虽然承认秦云东的确是说到做到的人，但还是感到纳闷。 一家地市级别的龙头企业，至少也是千人级别的单位，需要的管理人才也要上百人。 陆长风不太相信临江市还能藏着这么多人才。 “临江市有一个工业遗迹公园，你知道吗？” 秦云东笑着问了陆长风一个看似不挨着的问题。 陆长风感到莫名其妙。 “我当然知道，我还去参观过……那里不只是公园，还有一个全省闻名的创业产业园……” 忽然陆长风醒悟过来。 “难道你说的人才就是那些创业产业园里的人？” “对头，创业产业园已经运行两年，培养出上千个项目，其中农业项目就有一百多个，营销、电子商务和物流的项目加在一起也有三百多个。我如果把这些人才整合好，是不是就是未来龙头企业的骨干人才？” “哎呀，妙啊。云东，你真是高人。临江创业产业园居然还有一项隐藏的功能，它成了你的人才宝库啊。” 陆长风拍着桌子仰天大笑。 “的确是这样，创业产业园里大部分都是人才，我只是暂时无法安置，现在有了高效农业项目，很多创业人才就有了用武之地，也算是我为他们找到了一条出路。” 秦云东微笑点头。 陆长风和刘前进都对秦云东钦佩不已。 秦云东往往能通过一个点，拉出一条线在组成一个面，拥有这个本事的人绝对是天才级别。 “老陆，咱别只是说着热闹，到时候你一定要说话算话，只要我符合条件，你的项目必须给浠水留下。” “这是当然了，不过，我要提前给你们打个预防针。为了以示公允，作为浠水人，我会回避审核验收过程。你们能不能顺利通过，不能靠我帮忙。但是只要通过验收，我保证浠水能拥有一个名额。” 秦云东拍桌子站起身：“要是浠水不能达标，那就是刘前进有问题，我绝不会讹你，只会找刘前进算账。” 第649章 咱们不能啥钱都赚 第二天上午，距离上班时间还有十分钟，秦云东走进办公室刚坐下，刘前进就推门走进来。 他脸色不太好，头发有些凌乱，看上去心事重重。 “秦书记，我……” “客人别说话，让老夫先给客人算一卦。” 秦云东让他坐下，看他一眼，伸出右手，大拇指在其他指尖来回滑动。 “客人为了采矿一事，心中有未解疑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特来求老夫教指点迷津，对吗？” 他拿腔作调，还真有点像算命先生。 刘前进忍不住笑了。 “先生算得很准，接下来是不是算算我对采矿有哪些疑惑？” “算卦需要给卦礼，先上根烟再算。” “有有有……” 刘前进忙拿出一支烟递给秦云东，接着拿出打火机打着火，双手捧着递向秦云东。 秦云东推开他的手，把香烟又递回去。 “你是不是觉得家居产业园需要矿石，现在停工会造成家居产业园停工，签的订单没办法按时完成，商家会向你索赔。” “对呀，家居家具都需要矿石和木材，我要是停止采矿，产业园的商家就没办法生产，他们很多都是国外订单，要是违约后果就严重了。我回家越想越不对劲，真的一夜没有合眼。” 刘前进点上烟愁眉不展地叹息。 “不要慌，不要慌，太阳走了有月光。我给你准备好了应对办法。” 秦云东慢悠悠地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 刘前进接过来看了一眼就露出惊奇的神情。 这是秦云东昨晚起草的关于购入国外矿石的采购申请。 “在中亚地区有很多类似的矿石，品质不比我们差，价格却比我们低。我建议先采购一年的量供给入驻的企业，一年后看深山勘探的结果，如果不理想就再追加一年采购。” “我们自己有矿，一分钱不拿坐等收钱，现在放着钱不赚，还要自己掏钱去买，这样合适吗？” 刘前进对秦云东的做法倍感不解。 “挖空了青山，污染了环境，整村的人患绝症，很多惨痛的教训不断上演，那是花多少钱都无法挽回的巨大伤害。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咱们不能啥钱都赚。” 秦云东深深叹口气。 刘前进沉默良久，终于点点头。 “秦书记，您说得对，咱不能把祖宗留下的东西都拿来换钱，更不能坑害百姓，让绝症村在浠水出现。我赞同您的指示，但我有现实困难，浠水虽然摘掉了贫困帽子，但底子薄，拆迁产业园就已经是勒紧裤腰带了，现在还要去买矿石，真的有心无力啊。” “哈哈，前进，我就知道你跑来就是来哭穷要钱的。” 秦云东笑着点了点他。 刘前进双手摊开，一脸无辜地辩解。 “我不是哭穷，本来就是穷啊。您对浠水还不了解吗，浠水虽然财政年年增长，但为了跟上临江市区的发展，年年都要投资基础建设，虽然有市财政的补贴，但也消耗很大……” “行了行了，我知道浠水不容易。但市财政也不是聚宝盆，你要多少我能拿多少。大宅门也有大宅门的难处，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这样，购买矿石的钱，我可以借给你，每年从家居产业园的税收中扣除。” “我的秦书记，你还真是精打细算啊。借什么借，浠水是临江的一个区，我是你的兵，肉烂在锅里，你直接划拨给我一笔资金不就完了嘛。” “那不行，亲兄弟明算账，如果其他几个区都像你这样吃大户，市财政还不被你们刮得一干二净了？” 两个人开始你来我往的争执，刘前进拼命想为浠水减轻负担，秦云东却不为所动，坚持只是借不能白给。 刘前进的口才不错，但那要看和谁比。 在秦云东面前，他的口才就属于白给。 几分钟后，刘前进就被驳得理屈词穷，情急之下，他脱了鞋蹲在椅子上露出痞相。 “反正浠水不能出这个钱，浠水放着那么好的地只能种粮食，不能搞工业化，已经为临江做出那么大的牺牲，你是大书记，怎么着也要为浠水倾斜一点。” “呵呵，前进，你好歹也是区委书记了，瞧瞧你像什么样子，这不是你家炕头，哪能这么随便，好好坐下。” 秦云东一瞪眼，刘前进马上就浑身一哆嗦，立刻站起身穿鞋。 “我……我被说急眼了，不好意思啊，秦书记……” 刘前进慌忙解释。 他虽然和秦云东关系很熟，但内心对秦云东充满敬畏。 “回去好好洗洗脚，臭脚丫子味能把人熏得殉职。去，开开窗户散散味，省得其他客人进来还以为我屋里死了耗子哩。” 秦云东拿起文件扇着风。 刘前进看秦云东并不生气，嘿嘿傻笑着把窗户推开一条缝。 “前进，我真的很失望，前些天我还夸你去党校学习有长进，谁知道你特么就是个土财主，眼里只看到芝麻，看不到西瓜。” 秦云东对刘前进说话也时常会带口头语，并不讲究斯文。 刘前进这种从基层一路打拼上来的干部，以前大多数工作时间都是直接和百姓打交道，他们养成了说话糙接地气的习惯。 所以秦云东和这类干部讲话也不讲究，口头语爆粗口也时常会出现。 同声相应，同气相求。 只有身在同一个大气层里，大家才会彼此有舒适感。 刘前进当然不介意秦云东训他或者骂他，恰恰相反，秦云东越是这样，刘前进越觉得秦云东没有把他当外人看。 他挠挠头，苦思冥想秦云东说的话。 “秦书记，为啥说我捡芝麻丢西瓜，这里面有啥说头？” “你知道我为啥非要拿到高效农业的项目吗？因为这是国家的大战略，为实现农业现代化进行探索，所以不只是省里会给技术、政策和补贴，国家也会进行大力扶持，另外再给投资额百分之六十的扶持资金。你不是爱财如命吗，现在好好算算这笔账。” 秦云东拿出纸笔，拍在刘前进面前。 第650章 开春有严重的旱情 刘前进眼前一亮。 “我从小就随家里人做生意，心算能力还行，用不着拿笔算。省里的补贴政策我知道，但是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国家也有扶持资金……” 他仰起头眯起眼，口里叨叨念念，不一会儿，他的脸上露出笑容。 “我的老天爷啊，这样算下来，只要支起摊，靠补贴就发了啊。” “如果再卖出无污染绿色农产品，浠水每亩地产出的效益不亚于产业园，靠农业也能赚得盆满钵满，你还用得着算那些矿石吗？” 秦云东慢条斯理地拿出一份装订好的文件。 文件是秦云东亲手制作，详细列举出高效农业发展规划和详细的各类预算。 其中包括初级和二级加工后农产品的价格对比表，以及农业观光的收入预估。 刘前进津津有味地看着，禁不住咧嘴笑出声。 “这可是宝贝啊，秦书记已经为浠水指明了道路，我还有啥可说的，照着干呗。” “前进，这只是我的构想，一定要根据实际情况灵活调整，切不可生搬硬套。” 秦云东怕他脑子发热，直接按他的设想硬干。 “我懂，实事求是因地制宜嘛。如果我需要调整一定会提前向你汇报。” 刘前进笑嘻嘻地把文件放入自己的手提包。 “前进，做个好干部要看大势，不能只是算小账，把眼界放开格局打开，做长远布局，才能让大家觉得有奔头。” “对对对，秦书记教育得对，我错了，今后不算小账要看大势，顺应潮流才能繁荣昌盛。” 刘前进的聪明劲又占据了大脑，说起话来有板有眼。 秦云东被逗笑了。 “你不要只会说大道理，拆迁产业园的事一定要统筹规划好，开始实施才最有效率。另外，你要给产业园的企业做好思想工作，搬迁不能粗暴蛮干，惹出来上访事件，我拿你是问。” “得嘞，我坚决执行秦书记的指示，如果出了问题，我提头来见。” 刘前进看到夏丰走进来，知道下一位等待接见的客人已经到了，他识趣地站起身告辞。 秦云东站起身送他到门口。 “我之所以花费这么大代价一定要拿下高效农业项目，还有一个原因，这还要归功于你。” “我？” 刘前进茫然地发愣。 “你提醒过我，明年开春会出现严重的旱情，而且省气象局也说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秦云东当时就开始警醒，不但让刘前进去咨询过省气象局专家，而且还亲自打电话询问。 根据气象局的数据分析，认为明年春天很大几率会出现旱情。 这个信息让秦云东一直坐立不安。 临江市的水资源虽然比较发达，不至于影响饮用水，但旱情很可能会造成抚远水电站受到很大影响，而且农业灌溉将会是重灾区，必须未雨绸缪尽早预防。 “哦，是有这么回事，我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秦书记看得这么重要，但干旱和高效农业有什么关系？” 刘前进一时摸不着头绪，只能厚着脸皮向秦云东求教。 “这次省农业厅推广的高效农业项目是智能温室大棚，提供光照、温度、湿度等环境条件， 可以缩短蔬菜生长周期，大幅提高产量。其中，自动化灌溉设备可以实现精准灌溉，大量减少人工灌溉，节约百分之八十的水资源浪费。” 秦云东正是研究过温室大棚项目，才会大喜过望，大规模存储水资源很困难，但是只存储百分之二十的灌溉用水，临江市还能办到。 “这可是大好事，我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研究温室大棚项目，经过你这么说，我才知道其中的门道。” 刘前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他只在乎项目是不是有资金，能不能带动gdp，对于别的事都不关心。 秦云东批评了他两句，紧跟着又叮嘱： “你回去之后组织乡镇干部去先进地区考察学习，建立基本概念，做到心中有数。另外，你要提前储备农业用水，建造暗渠和地下水库，专门用于大棚灌溉。” “我明白了，我这就着手去办。” 刘前进向秦云东敬了一个礼，又和夏丰打了个招呼，匆匆离开办公室。 夏丰皱了皱鼻子，感觉屋里有股怪味。 “秦书记，蒋廉副市长已经到了。” “请他进来。” 秦云东走到窗前，把窗户完全敞开。 蒋廉走进办公室不由打个寒颤。 “云东，你屋子里什么味，大早上得吃臭干子了？” “我晕，谁大清早吃臭干子，这是刘前进脚丫子味。” 秦云东笑着请蒋廉坐下。 “刘前进昨天还在乡镇跑，大概没洗澡，都是男人，这点味还能忍。” “我能忍受这点味，但受不了这么冷的天开窗户。你还是把窗户关上，我一个人在临江，真要是病倒了，连个伺候我的人都没有。” 蒋廉的家在省城，妻子在省里工作，孩子在省试验一中上学，都不可能来临江市陪他，因此蒋廉在临江就像是个单身汉。 正在此时，夏丰已经关上了窗户，拿出空气清新剂喷了喷，又悄悄走出办公室。 “你和嫂子两地分居不是事，应该想办法解决。要是你受不了寂寞红杏出墙，我怎么向嫂子交代？” 秦云东笑着为蒋廉沏了一杯茶。 “我还红杏？烂茄子差不多。天天从早忙到晚，哪有时间寂寞……哎，你和安妮也是两地分居嘛。你年轻火力旺，更有潜在犯错误的风险。” 蒋廉反过来拿秦云东开玩笑。 “我是主动让安妮离开的，你知道有人一直针对我实施行动，我很担心安妮会受到伤害，所以她离开我更安全一些……” 秦云东叹口气摇摇头。 既然选择做一个刚直不阿的好官，那就要做好最坏打算，但这不意味着秦云东要拿自己的未婚妻性命去赌。 秦云东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随即问蒋廉找他有什么事。 “这两天找我要经费的单位太多了，文物局要扩建场馆、园林绿化局要修缮动物园、民政局要增加敬老院的补助，我的头都是大的……” 秦云东打断他的话：“老何，这是你们市政府的事，你应该找老何商量，我不应该干涉？” 第651章 让他们彻底断了念想 蒋廉解释说，他昨天和何铸商量过了，两个人觉得此事需要请示秦云东定夺。 问题不是部门要经费，而是背后不合理的原因。 蒋廉提出的是部门长期存在的痼疾。 “各单位到年底都在突击花钱，预算用完的单位就不断申请经费，这已经形成常态，此风不可长，需要想个办法彻底杜绝。” 部门乱象根源来自长期执行的是“基数预算”方式——预算额度每一年都要比上一年有所增长。 各部门今年的预算花不完，也不允许留到下一年，全部要上交。 而且因为今年的预算有结余，就会被上级认为部门预算多了，第二年就肯定下调部门预算。 这就造成一种不好的结果，节约经费不但没有任何好处，而且明显让部门吃亏。 因此，预算没有花完的部门，不愿意省钱，年底冲刺般地拼命花钱，争取把预算全部用完。 秦云东对蒋廉提出的问题很有感触。 他早就发觉预算制度存在问题，只是…… 秦云东长长舒了口气： “好的制度能把魔鬼变成天使，不好的制度却能把天使变成魔鬼。基数预算有弊病，但这又不是我们这个职位的人能更改的。” “云东，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也知道我们无权更改预算模式，只是想能不能从手段上进行督导，尽量改变部门突击花钱的现状。老何今天一大早去省里开会，他要我过来找你商量。你的点子多，比我们俩的脑子转得快，所以只能向你求教了。” 蒋廉微笑着向秦云东抱拳拱拱手。 “这是大事，牵一发动全身，你得容我考虑考虑再说。” “我知道事关重大，也不可能在十几分钟内得出答案，只是先在你这里报备，咱们三个都想一想，等老何回来，我们再坐下来好好探讨。” 蒋廉知道秦云东工作忙，说完就准备起身告辞。 秦云东示意他坐下，先别急着走。 “老蒋，在那些找你要经费的单位中，谁的态度最积极？” “嗯……应该是园林绿化局的张局长，他为咱们市动物园要补贴，说物价上涨，园子里的动物的伙食和医疗费用已经不足以养活这么多动物。如果再不补贴，动物园就难以为继。张局长真像是一贴膏药，粘上我就揭不下来，搞得我烦不胜烦。” 蒋廉无奈地摇摇头。 秦云东却露出一丝微笑。 “那好，你就从园林局开刀，他们不是给动物园要经费吗，你宣布元月一日，市动物园关闭。” “什么！要关掉动物园？这样做不太好……” 蒋廉惊得目瞪口呆。 他大感意外的是，秦云东怎么会这么冲动。 “把动物关在笼子里供人观赏，老虎和狼天天打蔫，没有一点野性，这种动物有啥看头。市里每年还要给动物园大笔资金维持运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最重要的是，动物园不只是养动物，还养了一批游手好闲又贪得无厌的人。” 秦云东对动物园的运营颇为不满。 他曾经暗访过几次，动物园工作人员人浮于事，自由散漫，对游客的态度非常恶劣。 而且，动物园擅自出租场地给多个私营公司，建设的游乐设施挤占了大量的休闲空间。 除此之外，动物园还利用自己在市中心的优越地理位置，围墙都建成了三层商铺对外出租，获取了巨额预算外收入。 “动物园的租金收入本就不合规，当初之所以默许，是为了让他们可以把园区建设好，以便于服务好广大市民。但事与愿违，园方拿到这么多好处屁事没干，居然还敢伸手要补贴，那就别怪我掀桌子砸他的锅了。” 秦云东脸色变得阴沉。 他不是随口说气话的人，只要说出口，那就一定会行动。 蒋廉连忙劝阻。 “动物园有问题可以纠察，但不能一关了之。动物园一直都是市民带孩子外出的最优休闲场所，如果关掉动物园，可能招致市民的不满，这不符合你倡导的民生优先的原则？” “我说关动物园，并不代表市民就看不到动物。” “那你的意思是……” “浠水有广袤的山区，深山之中还有现成的原始森林。找一个风景不错的地方开发野生动物园，让动物成为山里的主人，游客坐在车里观赏动物，欣赏风景，肯定比动物园体验要强。” 秦云东当年在浠水做纪委书记的时候，走遍了浠水的山山水水，对那里的自然环境非常熟悉。 他当时就对曾任刘楼乡书记的刘前进提出过类似设想，在茶场对面的双阳山建立野生动物园，就可以把茶山品茶和野生动物园组建起一个旅游线路。 只不过浠水当时太穷，没有钱开发，更没有钱建设直达深山的公路，因此只能作罢。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临江市有了交通集团在海外上市，获取资金容易得多，只要把去刘楼乡茶场的公路再延伸不到两公里就可以抵达双阳山下。 双阳山地势平缓，修建环山观光公路难度不大，只要在山上修建几个动物救助站和游客服务区，山脚下建立隔离墙，不让野兽下山伤人，野生动物园就算有了雏形。 “野生动物园？这倒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国家现在对生态保护和旅游业的支持政策陆续出台，为野生动物园的兴起提供了广阔的发展空间。借用这股东风，实现动物园的升级改造还能拉动旅游业，不失为优质的解决方案。” 蒋廉恍然大悟，对秦云东这么快就能想出好主意非常高兴，他当然举双手赞成。 秦云东看他理解了感到欣慰，进一步补充说明： “动物靠大自然得天独厚的环境可以生存繁衍恢复野性，同时也丰富了森林的动物种类，肯定会逐渐形成完备的食物链。而且不需要人工喂养就能节省大量经费，游客的互动性和娱乐性也会大大增加，那可比动物园有意义得多。” 说罢，秦云东又冷笑一声。 动物园还想拿市民为筹码要挟，这一下直接要让他们彻底断了念想。 第652章 为求自保无力反抗 蒋廉高兴之余，不免又有些担心。 “市民有亲子需求，需要随时带孩子就近玩耍，去野生动物园毕竟要远离市区，往返有可能一天的时间，对于带孩子的老年人多有不便……” “很简单嘛，市动物园搬迁后，原来就有山有湖有树林有花园，我们只需要稍微改造就成了开放性植物园，提供给市民休闲娱乐。” 至于亲子游玩的需求，秦云东也有初步构思。 植物园分成几个功能模块，其中就有亲子园，包括科技馆、教育、演出、娱乐等设施，大人带着孩子游玩之余还能学习到不少知识。 蒋廉连忙拿出记事本快速把秦云东的设想都记录下来。 “云东，我真服你了，似乎什么问题都难不倒你。” “老蒋，除了升级城市功能外，我主要是要让各单位知道，不要把市财政当唐僧肉，今后谁伸手最积极，我就让谁失去要钱的项目，他们都不傻，会掂量出轻重。” “原来你是为了杀鸡儆猴啊，哈哈，但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破坏了规矩，某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没关系，恶人自有恶人磨，我在那些人眼睛里就是恶人。你就跟那些人说，这是我的意思，不服气就直接找我。” 秦云东完全不在意威胁。 他这些年经历得太多了，上级的威胁，下属的诽谤，不明真相群众的谩骂，甚至还要直接面对生死考验。 但秦云东从没有退缩过，他根本不会在乎几个苍蝇围着他嗡嗡叫。 送走了蒋廉，秦云东陷入沉思。 他觉得关闭动物园的消息一旦公布，势必会引起封天强的激烈反弹，只靠行政命令压制是不够的。 必须先下手为强。 只有给动物园相关利益获得者重拳出击，才会形成高压态势，让他们为求自保无力反抗。 拿定主意，秦云东打电话给纪委书记樊向阳和副书记宋天明，要他们到办公室开会。 樊向阳接到电话就忐忑不安。 他心里有鬼，以为自己偷偷找鲍乾清搞小动作已经败露，秦云东大概是要收拾他了。 虽然秦云东无权免他的职务，但可以通过重新分配工作，让他有职无权空挂着，那简直是凌迟般的痛苦。 但就算明知道秦云东要对他出手，他也无能为力只能默默承受。 自己的靠山鲍乾清已经提前警告过他，不要和秦云东发生冲突，还要积极配合他的工作。 鲍乾清这是摆明了不想蹚浑水受牵连。 失去了靠山的撑腰，樊向阳像是斗败的公鸡，蔫头耷拉脑地和宋天明一起走进秦云东的办公室。 “樊书记，天明，你们坐。” 秦云东脸色不好看，但看样子并不是冲着樊向阳。 “秦书记，您有何指示。” 樊向阳脸上陪着笑，坐在办公桌对面，顺手摊开记事本，拿出唯命是从的态度。 “我听到不少关于动物园存在违规违纪的事例，你们那边有没有相关的信息？” 秦云东扫视面前的二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秦书记，我没有接到有关检举材料，纪委信访室是由天明同志负责……” 樊向阳茫然地摇摇头，又看向宋天明。 他心中感到纳闷，动物园归园林绿化局管，级别很低，秦云东怎么会如此郑重其事过问？ 宋天明翻了翻记事本。 “我是接到几个动物园退休职工的检举信，举报动物园封天强园长设立小金库，大笔租金被几个领导私吞并没有用于补贴动物园开支，也没有用于提供职工待遇……” 宋天明汇报完检举内容，接着说明已经把检举材料转交督察一室负责处理，但是调查了半年却进展缓慢，一直没有查出真凭实据。 “督察一室的主任是谁，业务能力不够强嘛，这么简单的事情，半年也拿不出结果？” 秦云东略带不满地看向樊向阳。 樊向阳有些脸红，督查一室的主任是他提拔起来的，而且直接归他亲自抓，秦云东的批评无疑也是在批评他。 “秦书记，我检讨，是我管理不力，回去之后我一定亲自过问并督导，尽速查明真相向您汇报。” “纪委的工作很重要，马虎不得，办事要有效率。案子都如此拖延，长此以往岂不是积案如山了？向阳同志，我早就听说过你在中山市雷厉风行，不要在临江市掉链子哟。” 秦云东虽然批评樊向阳，但并不严厉，甚至还有勉励的意思。 樊向阳一下子来了精神，这是修补和秦云东关系的大好机会，也可以借机展现自己侦办案子的能力。 “我一定遵照秦书记的指示精神展开内部自查自纠，从我做起，从动物园这个案子办起，重塑纪委的工作作风。一周之内我向您汇报办案结果，如果逾期，我愿意接受处分。” 樊向阳信心百倍地立下军令状。 “很好，姜南风书记曾夸奖你是中山市的悍将，现在我也想一睹悍将的风采。” 秦云东脸上浮现出笑容，说话的态度更加友好。 宋天明有些奇怪，秦云东为人正直向来明察秋毫，怎么会对这种小人和颜悦色？ 他虽然搞不清秦云东为什么这样做，但依然对秦云东非常信任。 樊向阳受到了莫大的鼓励，回到纪委就叫来督察一室的李主任，询问动物园案件的进展情况。 李主任汇报说经过半年的检查，目前的结论是查无实据，案子正准备结案。 樊向阳听罢大失所望。 如果查不出动物园的问题，他怎么展现出自己的能力给秦云东看。 “市动物几十万平方米的房租，连续收了多年，我就不信园长封天强那么干净，你怎么会查不出来？” 樊向阳死死盯着李主任。 李主任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勉强挤出笑容。 “樊书记，动物园的租金收入都有明细账目，每一笔支出都记录的明明白白，我也找过收到钱的商家核实，没有任何问题啊。” 李主任一副无辜的样子，极力辩解。 第653章 以非常手段保护理想 樊向阳没有回应，一直盯着李主任的眼睛。 看到李主任心虚地躲避着他的目光，樊向阳心里猜出八九分。 “我在纪委工作多年，什么样的人都接触过。李主任，你是我提拔起来的干部，说到底你是我的人，有事不要向我隐瞒。” “真……真没事……我是秉公办理……” 李主任额头开始出汗，但依然嘴硬。 “行，你现在可以不老实交代。我不管你查成什么结果，都要亲自再查一遍，到时候如果查出问题，咱们就没什么交情可讲了，你现在出去。” 樊向阳阴冷地发出警告，然后向李主任挥了挥手。 李主任缓缓站起，迟疑着想说什么却还是闭嘴转身就走。 樊向阳忽然又叫住他。 “李主任，我在中山市查案从来就是出手必中，你知道为什么吗？” “您……经验丰富，业务能力强……” “不对，比我经验丰富业务强的人多的是，并不是我战功赫赫的关键。” 樊向阳走到他的面前，微笑着摇摇头。 “李主任，因为我相信，权力像是黑洞，可以吞噬任何良知。手握实权的人都有问题，纵然不是这里有问题，也一定会在另一个地方出问题。只要深究下去，无一幸免。” 樊向阳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吓得李主任差点瘫倒在地。 “记住我的话，你可以走了。” 樊向阳皮笑肉不笑地拉开房门。 李主任胆战心惊地走出办公室，听到房门“嘭”地关上，他浑身一哆嗦，像是魂魄吓出窍。 下午，樊向阳亲自点将，从各个督察室抽调二十人组成专案组，唯独没有使用督察一室的人。 他组织众人研究检举材料后，细分出十几个疑点分别进行排查。 接着，他下令把动物园封天强和几个副园长带到教育基地问询。 专案组成员都很惊讶，没有证据就把人带到教育基地，这似乎违反规定。 “你们不懂，只有把这几个人规范起来，知情者才敢站出来揭发举报。规矩是人定的，也是可以灵活掌握的，按我说的做，出了事我承担责任。” 樊向阳非常果断地挥了挥手。 他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其他人也就不好再说话，只能听命分头行动。 宋天明得知樊向阳违规操作，马上打电话向秦云东汇报。 秦云东似乎早就料到樊向阳会这么干，他只是笑了笑： “随他去，我只要结果。” “秦书记，他这样做不……” 宋天明还想提醒秦云东注意，但秦云东却打断了他的话。 “天明，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让你主抓这个案件吗？” “我……我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那就好好想想，做好自己的事，不要操心不该操心的事。” 秦云东说完就挂了电话。 宋天明想了半晌也搞不清状况。 直到下班回家，宋天明回到家还有些怅然若失。 田寿文正在阳台抽烟，看到宋天明脸色不对，便招手叫他过来。 田寿文和妻子这段时间为了照顾坐月子的女儿田巧欣，一直住在宋天明家里。 他承担起一日三餐的做饭任务，但乐此不疲乐在其中。 “天明，工作上遇到不顺心的事了？” 田寿文给女婿递了一支烟。 宋天明接过烟先把阳台门关紧，这才点上香烟。 因为老丈人以前就是浠水纪委的副书记，对纪委工作非常熟悉，因此宋天明把今天发生的事给田寿文讲了一遍，接着又讲出自己的困惑。 “爸，你也曾经和秦书记共事过，他的眼里从不揉沙子，但是这一次让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他对樊向阳违规操作视而不见呢？” “原来你是为了这事苦恼啊，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大事哩。” 田寿文笑着把烟灰弹到窗台上的烟灰缸里。 “这事还不大吗，秦书记是我的偶像啊，如果他变了，对我来说就是天大的事。” 宋天明一直很崇拜秦云东，言谈举止都会模仿他。 秦云东就是他的精神支柱之一，如果支柱坍塌，对他的打击非常巨大。 一阵寒风吹过，田寿文缩了缩脖子。 “天明，你和秦云东都是理想主义者，努力用自己聪明才智实践心中的理想，我这个判断，你应该同意？” “同意。” “但是你和秦云东不同，你是纯粹的理想主义者，秦云东比你现实，他知道只靠理想行不通，必要时必须采取一些手段，才能保护自己的理想。你没有坐到他的位置上，碰不到他面临的难处，所以才会有不理解的情绪。” 田寿文竖起衣领，和颜悦色地劝告女婿。 宋天明茫然地摇摇头，表示没听懂，希望他能讲得再明白一些。 田寿文轻咳一声，摁灭了烟蒂。 “别看封天强只是个动物园的头，无非是个正处级，但他在临江市却很有排面，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到临江市工作时间短，秦书记又不让我管这个案子，我没有研究过封天强。” 宋天明又摇摇头。 “封家过去一直都是临县的大家族，在龙都工作的就有好几个封家的人，所以嘛，虽然封天强没啥本事，但他却能长期坐在园长位置上雷打不动。” 田寿文曾经到临县办案，听当地人讲过封家的事，也知道封天强在园长职位上干了十年，让他调岗升迁，他就是赖着不走。 像苗英杰那样的厉害角色都让他三分，别人就更无可奈何。 “我虽然不知道事情原委，但很明显秦云东此举是想要动封天强，但想搬动这位土地爷不容易，必然招致各方面的阻力。所以嘛……” 田寿文意味深长地看了宋天明一眼，笑着说做饭的时间到了，让宋天明自己再想一想，他拉开阳台的门走向厨房。 宋天明抽着烟琢磨着老丈人的话，忽然灵光乍现，他已经明白过来。 秦云东如果通过正常途径打击封天强，肯定会是久拖不决，甚至最后会不了了之。 所以，秦云东让樊向阳冲锋在前，默许他用不合规的手段对付封天强。 对付不合规矩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我比你更不合规。 第654章 言语中的陷阱 就在宋天明想通了秦云东的意图，也就想通了为什么不让他参与案件调查。 秦云东对樊向阳采取恩威并施的策略，刺激了樊向阳的表现欲，潜移默化让樊向阳放手去干。 樊向阳习惯于不按规矩做事，加上秦云东的督促，他一定会对封天强上手段。 而这些，对于有深厚人脉而骄狂的封天强来说，恰恰是最合适的方法。 因此，秦云东不使用宋天明，其实是为了保护他，使他远离未来可能的漩涡。 真是精心算计的布局啊。 就在宋天明感慨的同时，在临江市纪委教育基地的房间里，封天强坐在书桌前，悠然自得地抽着烟，随手在稿纸上画着简笔画。 封天强四十多岁的年纪，矮胖，稀疏的头发下是圆滚滚的脸，笑起来时像是一尊弥勒佛。 现在他就挂着弥勒佛的笑容。 封天强下午被带到这里来，情绪并没有异常波动，因为他来教育基地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三年前的反贪风暴行动，临县县长杨期落马，作为杨期嫡系的封天强已经在这里被审查超过两个月。 正因为此，封天强很熟悉纪委工作流程，也很适应教育基地的氛围。 他没有惊慌失措，因为他坚信自己还会全身而退，凭着他家族的影响力，几个退休老头的检举信不能拿他怎么样。 忽然，房门打开，樊向阳背着手走进来。 “封天强，知道我是谁吗？” 樊向阳走到他背后，阴沉着脸问。 “我怎么能不认识，你是樊向阳。咱们一起吃过饭，我记得樊书记酒量很不错，今天你又和谁喝酒了？” 封天强转过头，打了一个招呼，继续专心致志画画。 “你不说我都忘了，当时封园长请我吃的是极品海鲜宴席，而且还在顶级的海鲜楼，那一桌酒菜最起码也要一万起步？” 樊向阳笑着坐在床沿，言辞之间已经挖好了坑。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说我用公款请客。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当时是一位做娱乐行业的封家老板请客，你只顾着吃喝，想不起来也正常。” 封天强讥讽的口吻不加掩饰，就是想借机羞臊樊向阳。 不料樊向阳根本没往心里去，他面不改色地点点头。 “我几乎天天有饭局，哪能记得住每一顿饭是谁请客。只不过我的应酬都是为了工作，想要看看贪官污吏在酒桌前尽情表演。” “樊向阳，你不要说话夹枪带棒，你是纪委书记，别混同于一般老百姓，说话要负责任。” 封天强转过身，脸上已经有了怒容。 “封园长别太敏感，我只是说一句，你心虚什么，还真想把贪官污吏的帽子戴到头上啊？” 樊向阳很满意激怒了封天强。 人一旦不能控制情绪，就会露出更多的破绽。 封天强张张嘴却把要说的话咽回去。 他领教了樊向阳的厉害，不敢再随意说话，以免落入圈套。 樊向阳招招手，示意书记员可以记录了。 “时间不早了，咱们言归正传，之所以请你来配合调查，是因为临江市动物园涉嫌严重的经济问题。督察一室的李主任已经让你看过检举信，你现在根据检举信的内容做出解释？” 樊向阳拿出一盒烟拆开封条，看他的架势，已经做好长期对峙的准备。 “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之前已经和督查一室做过解释，现在我还是那些话，你想节约时间，那就去找半年前的材料自己看。” 封天强没好气地回怼了一句。 “我看过你提供的材料，没有瑕疵，非常完美，完美到我怀疑这是精心编好的谎言。” 樊向阳点上香烟，把第一口烟吐向封天强。 “事实就是事实，你说我撒谎那就拿出证据。” 封天强面不改色地盯着樊向阳，他相信自己的材料无懈可击。 “这份材料是李主任帮你写的，非常专业，不是你这样的人能说得出来。” 樊向阳弹了弹烟灰。 “动物园西围墙位于临江市最繁华的人民路中段，是做生意的黄金宝地，你沿着围墙建起了一排十二栋三层的商铺。每一栋商铺年租金超过五十万元，你是日进斗金啊。” “请樊书记说话严谨一些，并不是我日进斗金，而是动物园的收入。商铺收上来的租金都有明细账目，全部用于动物园的建设，医疗设备采购、笼舍修葺和职工福利，和我个人收入没有关系。” 封天强很敏感地纠正樊向阳故意埋下的陷阱。 樊向阳笑了笑。 “三个月前，有一个叫王尚武的人一口气租了三栋。你给我介绍介绍，这是哪位大神，能从你手里拿来这么稀缺的商铺，却不经营，而是倒手转让盈利三十万，很有投机的本事啊。” “我不认识王尚武，租房子嘛，一个愿意租，一个愿意买，生意就算谈成，我又不是审查部门，哪里管他的身份背景。” 封天强有些心惊，樊向阳居然一下子点中了王尚武，这说明他一定发现了其中的秘密。 但封天强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死扛下去。 “你为了王尚武，强行赶走了三栋商铺的租户，就是要租给他，还能说不认识他？” 樊向阳接过书记员递来的文件袋扔在封天强面前。 “王尚武只是个外省到临江市务工的普通人，哪有钱租你的商铺。有人盗用了他的身份证租商铺，然后给他两万块钱，命令他离开w省，永远不能回来。” 文件袋里有王尚武的供词，详细说明他用身份证换来两万块钱的过程。 “你不认识王尚武这样的底层人物，但你知道他是李主任的白手套。李主任保你过关，你用这样的方式给李主任输送三十万好处费。通过这一番操作，真是滴水不漏啊。但只要你做过，必然会有痕迹，想要纸里包住火，那是痴心妄想。” 樊向阳叼着香烟，袅袅升起的烟熏的他眯起了左眼。 他用一只眼瞄着自己的猎物，像是猎人随时准备扣动扳机。 第655章 我拼的就是不要脸 封天强看完王尚武的材料，倏地站起身。 “你这是栽赃陷害！我根本没有见过王尚武，也不知道他是谁……” “你当然不用见他，你手下的马仔就能把事办了。我已经通过银行系统调出王尚武取钱的证据，他三个月前就离开w省，为什么今天还在临江市取钱？” “这我哪知道……” “因为有人知道大事不妙，想要赶快清空账户名是王尚武的卡里钱。你说，为了剩余的几万块钱就暴露自己的行踪，是不是无比愚蠢呢。这就叫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樊向阳仰天大笑。 “随便你怎么说，这和我没有丝毫关系，你拿不出证据就不要推到我身上。” 封天强将材料扔到桌子上，颤抖着手拿起烟盒却发现里面已没有香烟。 “封天强，你不要再死鸭子嘴硬，王尚武供出了是谁拿走他的身份证，谁又给了他两万块钱，我已经把你的马仔控制住了。你如果不老实交代，对你真没有好处。” “那我也不知道，就算是我手下人干的，那也是他们个人行为，我完全不知情。” “行，给你机会你不用，真是好言难劝该死鬼，你现在就签问询笔录，我不会再问你了。” 啪！ 问询笔录扔在封天强面前。 封天强脸色铁青地认真看完笔录，拿起笔签上字。 樊向阳挥挥手，让书记员离开。 封天强忙问还要让他等多久才能放出去。 樊向阳笑着伸出三根手指。 “三天。” “三天？当真？” 封天强脸上露出喜悦的神情。 “三天。你在这里住三天，三天后我保证你会再住三个月，然后就可以踏踏实实进去蹲至少三年。” 樊向阳笑得很愉快。 封天强却耷拉下脸，再也笑不出来。 “你知道我的背景吗？还没有谁有绝对把握能扳倒我。” 他的目光变得凶狠。 “你有什么背景，无非就是封家在临县的关系罢了。别高估自己，在高端局里，土财主的影响力也就是最低档次的那一种。” 樊向阳非常不屑，根本没把封天强的威胁当回事。 “好好好，我倒要领教你的本事，三天后如果我能出得去，到时候我一定请你再去海鲜类吃大餐。” 封天强的语气绝对不友好，他所说的大餐另有玄机。 “我怕是吃不上你的海鲜大餐了，因为这辈子你都出不去了。我已经放出风声，你已经交代了问题。明天我就去抄了你的办公室，冻结你的三处房产。你的党羽和动物园知情者就会踊跃揭发你的罪行，你说，你还能出得去吗？” 樊向阳阴阳怪气地反问，脸上的笑容相当凶险。 “樊向阳，得饶人处且饶人，把事情做绝有什么好处，别把自己的后路走死。” 封天强咬牙切齿地发出明确威胁。 樊向阳亲热地拍拍他的肩膀，呵呵地发出一阵怪笑。 “封天强，你不了解我，我是贫困山区里走出来的娃，没钱没权没背景，想在道上混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不准备给自己留后路。或者光宗耀祖衣锦还乡，或者遗臭万年成孤魂野鬼。为了前程，我拼的就是个不要脸不要命。” 第二天刚上班，园林绿化局的张局长就跑到蒋廉办公室。 他没有了之前死皮赖脸要经费的劲头，而是诚惶诚恐承认错误。 “蒋副市长，我管理不到位，官僚习气严重，偏听偏信没有做调查研究，让封天强钻了空子。我向您作检讨，深刻反省自己的疏失，积极支持您的指示精神，全力配合您的工作……” 他紧张地擦着汗，脸上的表情复杂，颇有喜感。 蒋廉能猜出他知道封天强被押，心里大受震撼，这才急于撇清和封天强的关系，以免被拖下水。 “张局长，既然你理解得这么深刻，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咱俩讨论一下动物园索要经费补贴的问题……” 蒋廉故意打开记事本，准备上一次遗留下来的话题。 “动物园的经费不是问题，每年给他们的经费足够经营了，他们还有每年还有近千万的租金收入，封天强居然还敢伸手要补贴，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张局长表情严肃，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这和他昨天的态度形成鲜明的对比。 蒋廉合上记事本，故意困惑不解地询问。 “张局长，你的觉悟增长得真够快的。你不是说物价上涨太多，动物园入不敷出，动物都瘦得皮包骨头了？” “那都是封天强谎报军情，误导我做出错误的判断。我已经决定派出工作组进驻动物园，全面整肃和调查。” 张局长脸红脖子粗地解释着，一股脑把所有过错都推给了封天强。 蒋廉表情严肃地等着他说完，把圆珠笔撂到记事本上。 “张局长，你搞的这是什么把戏。听风就是雨，没有查清情况就在我这里替下属单位争取利益，为重大嫌疑人向组织伸手要好处，你这是把工作当儿戏！” “我……蒋副市长……我检讨……” 张局长不停地用纸巾擦着额头的汗，他找不出理由为自己辩护，只能不断反复认错，以可怜的样子争取蒋廉会心软放他一马。 “好啦，我不听你这些没有意义的检讨。现在动物园的主要领导正接受审查，你要积极配合，并安抚动物园的职工，同时选拔一批品质好有大局意识的干部把动物园的工作负责起来，如果再引发更多消极问题，我拿你是问。” “是是是，我马上就去办。” 张局长长出一口气，他以为自己过关了，立刻夹起包匆匆向外走。 “你等一下，园林绿化局的问题不会只有动物园这一个点，为了防患于未然，你现在就组织班子成员开展自查自纠，把查出的问题汇总向我汇报，并且要有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和改进期限。” “是，我一定按您的指示去办。” 张局长心头一沉，暗骂封天强给自己惹下大祸。看蒋廉的意思，这事还没完，已经要延烧到整个园林管理局了。 第656章 掉入泥潭进退两难 樊向阳没有食言。 他果然按照对封天强所说，带着大队人马来到动物园的行政楼，把几个主要领导的办公室内的电脑、文件、账目、记事本等全部查抄，并在房门上贴上封条。 他又在行政楼门前贴上告示，通报封天强等人涉嫌严重经济问题被双规，号召知情者提供线索，以便早日给广大职工一个交代。 园林局组织部也随即任命了一批代管干部接手动物园管理工作，附和纪委的工作，要求吸取教训，对封天强遗留的问题进行大检查。 经过这么大张旗鼓的宣传，引起动物园所有职工的震动，众人议论纷纷，更多人的拍手称快。 看到封天强大势已去，有很多与他合作的商家也怕被牵连，赶忙到纪委坦白交代。 樊向阳心里更有底。 这一次封天强在劫难逃了。 正在他踌躇满志准备把案子深入进行下去的时候，没想到接到了鲍乾清的电话。 “听说你把封天强抓了？他犯了什么事？你有直接证据吗？” 鲍乾清一上来就是连珠炮似的问题。 樊向阳有些懵。 封天强只是个初级干部，管的动物园也只是园林绿化局二级单位，这么小的事怎么会惊动了鲍乾清？ 樊向阳向鲍乾清汇报了封天强涉嫌贪污挪用公款，目前已经有了部分罪证，更多的证据正在落实中。 “胡闹！你所谓的证据都没有和封天强有直接关系，无非都是他手下人干的，怎么能不问青红皂白就把封天强抓起来呢，这不符合程序，你这是乱作为！” 鲍乾清没有听完他的汇报，随即就把他的行动做了定性。 “首长，我可能程序上确实有瑕疵，但封天强确实违纪了呀。而且，有商人的材料触目惊心，反映封天强索贿，甚至威逼他们洗钱，这可是犯罪行为。再说，我执行的是秦书记的指示……” 他情急之下搬出秦云东当挡箭牌。 “秦云东同志让你违反程序做事了？” 鲍乾清冷哼一声追问。 他知道秦云东是何等聪明的人，就算是想扳倒封天强，也不会落下把柄。 樊向阳张口结舌答不上来。 秦云东是让他查动物园违纪的事，当然不可能公开允许他违规操作。 鲍乾清看樊向阳不说话了，他的语气也稍稍缓和了一些。 “我告诉你，封天强不是普通人，他的本家有个叔叔在龙都工作，不但我要给面子，就是以前的书记钟超凡也得让他几分。你想想，你现在办了他的侄子，到时候我也保不了你。” 他虽然说话很轻，但听在樊向阳耳朵里犹如炸雷。 樊向阳原本以为封天强就是临江市的地头蛇，没想到封家的势力这么大。 他彻底吓傻了。 “首长，我不知道封天强……现在……我该怎么办……” “我已经把此事的严重性告诉你了，接下来如何操作就看你了，我相信你有丰富的经验，知道该怎么完满解决。” 鲍乾清知道，樊向阳之所以要问他，其实就是想找他背书，以避免让自己陷入孤立。 但鲍乾清是有名的不粘锅，才不会告诉他应该怎么及时停损。 他只要能吓唬住樊向阳，目的就算达到了。 鲍乾清相信樊向阳有太多手段可以弥补过失，现在就看他愿不愿意去做。 “鲍省长，我可以放了封天强，但是我该怎么向秦云东交代。当时我是立下军令状的，如果我办不下封天强就会自动辞职，现在我没有退路了啊。” 樊向阳几乎要哭出来了。 他自以为可以两边讨好，让自己的仕途一片光明，现在才发现自己深陷泥潭无法自拔。 “你……你发什么神经，谁让你立军令状了？天作孽有可为，自作孽不可活。愚蠢至极！” 鲍乾清震惊之余，忍不住发脾气。 本来嘛，樊向阳是临江市纪委书记，常委中位列第四，拥有很高的地位和权力，压根不需要向秦云东买好，秦云东再不喜欢樊向阳也拿他没有办法。 现在可好，樊向阳这通骚操作，让自己进退两难。 生气之余，鲍乾清恼怒地说了句“你自己看着办”，说完就撂了电话。 樊向阳绝望地跌坐在座椅上。 他想抽根烟平复紧张的情绪，但双手都在发抖，根本打不着打火机，最后恼恨地直接把打火机砸向对面的墙上。 完了。 这一下彻底完了。 他如果不放封天强，听鲍乾清的意思，他随时可能被拿下。 但他如果真的放了封天强，秦云东肯定会要他好看，只要和戚书记打个招呼，他就可能随时会被调走打入冷宫，再也别想有什么前途。 而且，他对封天强说了硬话，不亚于公然为敌。 封天强放出来肯定不会和他善罢甘休，非常可能要疯狂报复他。 现在鲍乾清见死不救，他又能找谁商量对策？ 樊向阳焦躁不安地在办公室来回快速踱步，拼命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正在此时，忽然他的手机响起铃声。 樊向阳站住，看着桌子上的手机竟然不敢靠近。 犹豫半响，他才终于走过去抓起手机看了一眼。 是蔡丽屏打来的电话。 樊向阳忽然眼前一亮。 对啊，蔡丽屏是一个身份神秘的女人，或许她有办法可以解决此事。 “樊书记，中午有约吗？” 蔡丽屏语调妩媚地问。 “丽屏，真巧啊，我正要给你打电话请你吃饭。” 樊向阳顺杆爬，马上献殷勤。 “樊书记还有心思吃饭啊，我还以为鲍乾老给你电话，你就不会有什么胃口了。” 蔡丽屏咯咯地笑起来。 “你……你都知道了……” “我跟着世外高人学过算命，不但算出鲍乾清打电话要你放人，还能算出你现在像是火烧屁股根本坐不住。” “真是个小妖精，算得真特么准。你能不能帮我再算一算，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平安无事。” 樊向阳没心思和蔡丽屏打哑谜，马上就开口求教。 “我给你一个建议，现在不能再求鲍乾清保护了，唯一能救你的人就是秦云东。现在你必须向他靠拢，只有这样才能脱困。” 蔡丽屏的语气突然变得威严，像是在向樊向阳下命令。 第657章 您的策略应该是远交近亲 樊向阳对蔡丽屏的建议犹豫不决。 他知道鲍乾清和秦云东素来不睦，这次他能调到临江市，鲍乾清话里话外都有明确暗示，那就是搜集秦云东的黑材料，在未来合适的时刻发动攻势。 秦云东那么机警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因此秦云东派宋天明做第一副书记，也是在防着他在背后捣鬼。 现在，樊向阳如果投靠秦云东，且不说秦云东是不是肯接纳他，鲍乾清就必然把他当作叛徒，那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仿佛是感觉到樊向阳的内心矛盾，蔡丽屏不问自答。 “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鲍乾清是县官，需要继续保持关系。秦云东是现管，你不亲近就寸步难行。樊书记，您的策略应该是远交近亲。” 蔡丽屏说完也不等樊向阳回应，直接挂了电话。 她相信樊向阳能成为一座城市的四把手，水平也不会差，自己能领悟清楚。 “远交近亲……” 樊向阳低声重复着蔡丽屏的话，慢慢坐在沙发上。 他不是蠢人，蔡丽屏的意思，他完全懂。 蔡丽屏的计策完全可行，只是分寸拿捏非常困难。 樊向阳想在两个掌权者之间取得平衡，犹如在刀尖上跳舞，只要稍有闪失就万劫不复。 秦云东和鲍乾清可以说是全省数一数二的高段位的智者，在他们中间耍小聪明，简直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丢人现眼又砸锅。 他需要好好谋划怎么向秦云东交心。 樊向阳反复权衡，抽了一包烟后，总算拿定主意。 他拿起座机话筒，想了想又挂上，改用手机给秦云东拨打电话。 “秦书记，关于动物园的院长封天强的案件有最新进展，我想向您单独汇报。” “老樊，我正在临江东区检查工作，今天没时间见面，你就在电话里说。” 秦云东说话时，樊向阳能听到背景音很嘈杂，应该是建筑工地里发出的声音。 樊向阳很高兴，秦云东用“老樊”来称呼他，说明秦云东对他的印象不错，已经逐渐在接纳他。 “云东，案件很复杂，电话里说不清楚，我想还是当面谈才能说得清楚。你看你现在忙，我也不好占用你太多时间，能不能晚上我去你家，咱们把案情聊透……” 樊向阳也对秦云东改了称呼，极力表现出对秦云东工作的配合态度。 “也好，你还没有到过我家，正好来认认门。晚上八点到我家吃饭，我给你准备好酒，咱们边吃边聊。” 秦云东答应得很痛快，而且还要准备晚饭，这就是释放出明确信号——他对樊向阳的表现很满意。 “云东，我知道你一个人住，辛苦一天还要做饭实在太累了，你不用管了，我去的时候带几样菜。” 樊向阳乐呵呵地挂了电话。 根据秦云东的态度，樊向阳已经打消顾虑，准备拿出诚意站队秦云东。 秦云东收起手机，继续听临江东区新任书记姚琪汇报工作。 “城市建设最难的部分就是地面以下的工程，各种管网和排水工程耗费的资金和时间也是最长的。由于资金充足，又引入了最新装备，目前一期工程顺利推进，预估三年的建设周期，可以压缩在两年左右的时间完成。” 姚琪指着一眼望不到边的建筑工地，颇为自豪地保证能提前完工。 “很好，同志们辛苦了，但我要提醒你，别只顾着赶工期拼速度，我还要百分之百的工程质量。临江东区是高标准高规格的新城，不允许有任何疏失。不要说豆腐渣工程，哪怕只是符合建设最低标准的工程，我也会不满意的。” 秦云东审视看板上的工期进度表，对姚琪提出了严苛的要求。 “秦书记，我们团队要求建设单位签署质量保证书，全部用最高标准施工，只要使用一次不合格材料，不仅要缴纳巨额赔偿，还会被取消施工资格。” “姚琪书记很有魄力啊，有你坐镇，我就踏实了。我们是这座城市的缔造者，今后是让老百姓怀念，还是指着脊梁骨骂娘，全在于现在是不是能全身心地投入。” 秦云东笑着对她表示赞赏，同时又给陪同的人员增加压力和使命感。 他视察完一期工地后，又来到二期平整土地的现场。 这里的两座荒山已经完全摧毁，所有土石方被推入沟壑填埋平整。 秦云东亲切地走入正在休息的工人们群体内聊天，询问他们的收入情况，已经住宿和伙食是否满意。 由于他没有什么架子，又有很强的亲和力，所以工人们也没有感到拘束，纷纷向秦云东表示基本满意，但也提出了一些关于生活上的意见。 秦云东让姚琪都记下来，能改进的尽量满足工人们的要求，无法做到的，要向工人们解释清楚原因，求得大家的谅解，不要让大家带着情绪工作。 工人们都很感动，自发地鼓起掌。 “秦书记，您说的真实在，我们干活也不是只为了钱，能尊重我们，把道理说清楚，我们气顺了，干起活也有劲儿。” 一位中年工人有感而发。 “对喽，这位大哥算说到点子上了。今后咱们有啥意见说到台面上，工友们也能通情达理，那就没有解决不了的矛盾。咱劲往一处使，一起建好这座漂漂亮亮的城市。将来咱可以挺起腰杆对自己的孙子说，这座城就是爷爷建的，那该多牛气啊。” 秦云东风趣幽默的话引起工人们一阵哄笑，气氛更加和谐轻松。 在欢快的氛围中，秦云东偶尔瞥了一眼，看到姚琪远远躲开人群正打电话，但是姚琪的脸色很难看，似乎还有些悲伤。 从姚琪的表情不难判断，这通电话肯定不是为了工作。 难道姚琪个人出了什么事？ 秦云东没有立刻询问，不动声色地继续到下一个工程点考察。 到了下午五点，视察工作结束，一行人回到临时办公楼开了总结会。 在会后，秦云东叫上姚琪留在会议室，直到此事他才关心地问姚琪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第658章 你解决问题是我的职责 姚琪黯然地低下头，双手捧着水杯轻轻摇头。 “谢谢领导关心，那是我的私人事情，还是我自己处理。” “姚琪，本来我不应该干涉你的私生活，但如果你的事情影响了工作，那我就不得不过问，希望你能理解。” 秦云东坚持要让姚琪说明情况，姚琪沉吟片刻，只好一五一十讲出实情。 原来姚琪的丈夫李忠平在省城大学里教书，最近有李忠平的绯闻传到了姚琪的耳朵里。 据说李忠平和一位女研究生关系不正常，甚至那位女生竟然住进李忠平的家彻夜不归。 姚琪直接打电话向李忠平求证，但李忠平总是支支吾吾没有明确答复，这让姚琪很受伤害。 她想回去当面和李忠平谈谈，但因为临江东区的建设任务繁重，她没时间回省城，只能把委屈和痛苦暗藏在心里。 “我们夫妻两地分居，如果李忠平出轨，我能理解，大不了离婚就是了。我受不了的是他的态度，不敢直视问题，总想办法推脱躲闪，这叫什么事……” 姚琪说着就开始轻轻抽泣，可见她已经备受煎熬。 秦云东听完她的叙述，果断地挥了挥手。 “我去一趟省城，把事情调查清楚。无论结果是好是坏，也可以让你做出决定。” “秦书记，因为我的事麻烦你来回跑，我于心不忍，还是等不太忙的时候，我自己回去处理。” “你是当事人，回去也会带有情绪，反而把事情搞糟。我是第三方，俗话说旁观者清，肯定要比你能理智公正地做出判断。你是东区的负责人，肩负着重要的使命，我是你的上级，为你解决问题是我的职责。” “可是……” “不要争了，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就去省城见李忠平，你踏实工作，不要分心，更不要把情绪带到工作中。” 秦云东不由分说起身离开姚琪的办公室。 姚琪望着他的背影，长长出了口气，她相信秦云东出面肯定能解决问题，不由感到一阵轻松。 晚上八点，秦云东家。 樊向阳拎着两个保温食盒如约而至。 “秦书记，这是天下第一楼的四笼灌汤包，一只桶子鸡，一份腐乳肉，一份清蒸鲈鱼，还有一份山菌汤。四菜一汤，绝不超标。” 他乐呵呵把菜取出，放在餐桌上。 “四菜一汤是用公款招待标准，咱们是私人聚会，本来可以不受这个限制。不过，老樊，你能以身作则，值得我学习啊。” 秦云东微笑着拿出五粮液给他倒满一杯酒。 两个人都没有一开始谈工作，推杯换盏吃喝着，拉着家常，气氛看似很融洽。 吃完饭，秦云东请樊向阳到客厅落座，并亲手为他沏了一杯楼前春极品好茶。 “老樊，你现在说说动物园的案子有什么进展？” “现在已经查明，封天强和几个副园长每年贪墨商铺租金合计五百万，只留出不到一百万用于动物园的建设和职工福利。” “证据可靠吗？” “绝对可靠，而且是多个证据链交叉比对的结果，算得上铁证。” 樊向阳非常肯定地给予答复。 秦云东表情凝重地点点头，又问还有什么发现。 “封天强只顾着捞钱，对内部管理不闻不问，导致动物园组织涣散，上行下效，都挖空心思占便宜。有人把采购的名贵植物拿出去变卖，有人把人工湖当自己的鱼塘养鱼，有饲养员把给动物的食物拿回家，更有甚者，有人杀动物卖毛皮和肉……” “耸人听闻！必须严惩不贷！” 秦云东气得把筷子摔在桌子上。 “云东，我已经和卫敏局长打过招呼，一般职工就有警方出面收押，副科级以上干部先送进教育基地，摸清和封天强的关系后再移交给警方。” 樊向阳汇报完后，紧跟着说了一句动物园的案件的侦破阶段已经结束，接下来只等常委会拿出处理意见就可以结案了。 “可以结案了？” 秦云东皱了皱眉，反问了一句。 “是的，按照检举材料看，动物园方面主要存在经济问题和渎职行为，现在这两个方向的证据都已经落实，涉案人员也尽数收押。” “对封天强的定性是什么？” “封天强作为园长存在较为严重的经济问题，并负有主要领导责任，建议对其双开处理。” 樊向阳小心翼翼地看秦云东的表情，想测试秦云东的真实意图。 秦云东对樊向阳的决定明显很意外。 “这就完了？你刚才还说封天强侵吞了那么多钱，难道只是双开？” “是这样，虽然封天强拿了租金，但不是他主动行为，是负责对外出租业务的副园长做出的决定，封天强是被动拿了钱，没有主观故意的行为……” 樊向阳不动声色地解释。 “这是你的猜测还是有十足的证据？” “那个主管副园长有供词作证，他主动承担了所有责任，而且没有发现封天强是侵吞案的主谋证据。从证据上看，只能认同他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拿了不该拿的钱，只要他积极退赃认罪，按规定可以从轻发落……” “老樊，你说的理由你自己信吗？” 秦云东不满地斜眼看樊向阳。 “谁都知道封天强在他的一亩三分地是地主恶霸，副园长是他提拔起来的，怎么可能瞒得过他自作主张侵吞五百万？” “秦书记，我是按证据说话，不能用揣测定他的罪。” 看到秦云东不高兴了，樊向阳不敢再称呼“云东”，而是改为官称。 秦云东背靠沙发，摸着下巴忽然笑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尊重证据了，这不是你的风格嘛。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秦云东已经察觉出樊向阳的异常，但他还想继续观察，看看樊向阳到底抱着什么目的。 樊向阳深深叹口气。 “我以前工作确实不太注意方式方法，这不是鲍省长今天打电话批评了我的工作作风，我已经向他承诺，动物园的案子一定会办成铁案。” 第659章 说破无毒，挑明矛盾 樊向阳展现出官场过硬的基本功。 既然要摆正位置重新站队，樊向阳一直低着头表情诚恳，仿佛是在等着秦云东的批评。 他不怕秦云东训斥，反而充满期待秦云东会怒斥他。 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 秦云东今天一直对他态度不错，而且还让他进了家门，又单独喝了酒，樊向阳想保住帽子和位子就有了希望。 如果秦云东在一顿电光火石的咆哮后息了怒灭了火，那樊向阳就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所以樊向阳做出了受委屈但不抱怨的姿态，完全听秦云东的安排。 秦云东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 原来樊向阳是正话反说，暗示他受到鲍乾清的压力才会想放封天强一马。 秦云东也明白了樊向阳为什么会对他如此恭敬。 原来樊向阳是想要权衡利弊左右逢源，在鲍乾清和他之间找到进可攻退可守的最佳状态。 秦云东喝了一口茶，平静地开始输出。 “向阳同志，你是不是耳朵有些毛病？” 秦云东明显是在奚落他，预示着怒气即将爆发。 樊向阳还是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你重新审理的动物园案件，刚搞出点儿明堂，听到上级的口气不对，你的身子就歪到一边去吗？” 秦云东说话的语气变得严厉。 他其实是把自己关注的焦点明示给了樊向阳。 秦云东生气不是因为樊向阳想要放过封天强，而是对他只听鲍乾清的话表达不满。 这就是在告诉樊向阳要搞清楚，现在谁才是他的直接领导。 为了让樊向阳清楚自己关注的焦点和谈话目标，秦云东在讲话的时候很注意细节。 “你来临江市干过多少出格的事，我从没有公开批评过你，甚至都没有点你的名字，在我家，我必须给你说句公道话。” 秦云东先是强调，这不是在公开场合，而是在他的家里，意味着所有的批评都是关上门说话。 这是暗示樊向阳，秦云东不只是为了保全他的脸面，更是把他当作自己人，才有了在家里谈话的待遇。 “你向阳同志不是不听招呼，而是太会听招呼。关键是你听谁的招呼，你是只听省里首长的招呼。我是临江市一把手，你什么时候主动找过我汇报，反倒是往省城打电话跑腿更勤快。” 秦云东拍着沙发扶手，翻起旧账。 正所谓说破无毒，把矛盾当面挑明，没了心理负担，反而容易化解矛盾，有利于两人的关系重新建立。 秦云东这也是第一次试探樊向阳对自己的态度，看看这小子到底是不是真想站队到自己一边，诚意又能有多少。 樊向阳不得不开口了。 “是是是，秦书记，我以前做得不到位，您说怎么改，我就怎么改……” 樊向阳用唯唯诺诺的表现来暗示，自己愿意听秦云东调遣， “胡扯！” 秦云东提高嗓门，用力拍向茶几。 樊向阳吓得一激灵。 秦云东指着樊向阳的鼻子，强力输出。 “你听上头的意思是畏惧权力，现在又听我的，还是因为权力。还是没有原则的以权代法。你什么都听我的，你还怎么秉公执行纪律检查和监督，组织纪律的尊严何在，你的纪委书记尊严何在？” 秦云东是想争取樊向阳能站队过来，避免临江市干部队伍出现裂痕和不稳定因素。 但是他需要的不是樊向阳根据权力大小来回摇摆，而是一个符合自己价值观和奋斗目标的人。 因此，秦云东在怒斥樊向阳的时候，也是向他传递一个重要的信号。 那就是你要加入我的团队，不只是要听我的指挥，还要按照我的理念做好纪委的本职工作。 樊向阳如愿以偿得到了秦云东的怒斥，这说明秦云东是想争取他能站过来，樊向阳心中窃喜。 同时，樊向阳又暗自赞叹，秦云东果然是个好干部。 即使秦云东愿意接纳他成为临江战队一员，却没有要他按自己的意志办事，而是要秉公办案，不徇私情，这一点就和鲍乾清有本质不同。 再联想来到临江市后，广大干部群众对秦云东一心为民的赞扬，樊向阳对秦云东多了一层敬意。 “秦书记，您讲得太深刻了。” “你听懂什么了就说深刻，我不想听这些没用的。” 秦云东白了他一眼。 他不希望樊向阳只会拍马屁，这不是他要的团队成员标准，也不足以表现出加入团队的诚意。 樊向阳心领神会。 秦云东不想听他只会耍嘴皮子，而是要让他交出投名状。 想想也是。 樊向阳先是投靠姜南风，后来又攀附鲍乾清，现在又想加入秦云东，如果没有投名状就想改换门庭，秦云东怎么信得过。 秦云东没有管樊向阳怎么想，继续着训斥。 “你听上头打招呼有犹豫，我能理解。但上头不是圣人，他打的招呼或许就是错的，你凡事都按上头的意思办，最终的责任不是上头来负责，而是会落在你身上。” 秦云东已经在敲响警钟，如果再不拿出实际行动，封天强的案子责任就要由樊向阳自己承担。 樊向阳也想清楚了秦云东想要的投名状是什么。 “秦书记啊，有您这份理解，我就是冤死了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樊向阳委屈地表达着自己的沉痛心情。 “封天强案子本来进展顺利，但鲍省长突然来电话说明封家有人在龙都握有大权，必须要给那个人面子，否则我就有大麻烦。” “我知道封天强的本家亲戚在龙都，但那又怎么样，我不认为大首长会为了封天强而晚节不保，毁掉自己一世英名。必要时，我可以向大首长当面陈情嘛。” 秦云东非常自信地给樊向阳撑腰打气。 樊向阳看秦云东表态不会让他独自扛责任，心里就看到一丝希望。 “秦书记，鲍乾老对您一直有看法，是他鼓动了龙都老干部到临江私访，他也可能会利用这个事件煽风点火，您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樊向阳把鲍乾清做的事抖搂出来，这也意味着他已经向秦云东递交了投名状。 第660章 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秦云东暗自松了口气。 他早就猜到龙都退休老干部私访临江的始作俑者肯定是鲍乾清，所以这个信息本身没有什么价值。 但樊向阳能主动揭露鲍乾清的阴谋，这就代表了他对鲍乾清的背叛。 秦云东不指望樊向阳能有什么翻天覆地的改变，只希望他不要在临江市成为不安定因素，因此还是愿意对他尽量安抚。 “向阳同志，你现在的局面很被动啊，你有没有想过怎么改变？” 樊向阳看秦云东的脸色已经缓和，猜想八成有戏。 他脑子快速转动，想要试探秦云东的意图。 “秦书记，您看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你是老纪委了，怎么办还用我教你吗，继续调查取证，按纪律条例行使你的职权嘛。” 秦云东想也不想直接下了命令。 樊向阳却迟疑着没接话。 他的意思很明显，他可以执行秦云东的命令，但是鲍乾清那边又该怎么处理。 秦云东只好对他进一步挑明态度。 “你不要顾忌乾清同志给你说过什么，也不要看我的脸色，照章办事就不会有错。” “这……” 听话听音，领导讲话千万别什么都听，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听。 樊向阳很为难，揣摩不到秦云东的意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不看鲍乾清的态度可以，怎么敢不看秦云东的态度。 没有秦云东支持，他下一步怎么敢进行。 秦云东发觉樊向阳已经蒙圈了，看来身处风暴中心的他压力巨大，已经六神无主，判断力严重退化。 “你回去赶紧开个会，专门研究一下封天强案件的进展，如果是班子集体讨论的结果，至少你本人没有直接责任。” 樊向阳顿时醒悟，马上连连点头。 “纪委会议明天早上一上班就召开，我会亲自参加。” 秦云东又补充了关键一句话。 樊向阳的脸上浮现出笑容。 班子开会集体讨论，又是在秦云东的带领下做出的决定，鲍乾清也就不能再怪罪他身上，这可是绝妙的一招。 “好好好，秦书记，我一定照您的指示办。” 樊向阳忙不迭地陪着笑脸应承。 “什么叫按我的指示办？” 秦云东沉下脸。 “哦，我说错了，是实事求是，按纪律条例的规章制度办。” 樊向阳总算醒悟得快，马上自我纠正。 “真拿你没办法，回去抓紧时间看材料准备会议内容，不要开成务虚会，我要有干货的务实会议。” 秦云东叹口气，挥挥手向樊向阳下了逐客令。 等樊向阳离开，秦云东打扫了卫生，又冲了澡，这才坐到书房电脑前。 他工作了一会儿，看看腕表，便拿起座机电话打给叶安妮。 每晚十点半，是他和叶安妮通话的时间。 秦云东特意用座机打电话，也是无声地告诉叶安妮他是在家里。 “云东，你是不是按时吃晚饭了？” “吃过了，灌汤包和几个小菜，但都不如你做的好吃。你最近工作怎么样，顺利吗？” 叶安妮温柔的声线让秦云东倍感舒服。 他常和叶安妮开玩笑，说她应该转行去做声控理疗师，只要几句话就能让人浑身舒坦。 “大部分时间还顺利，只是大伯不太配合，总是借身体不好的理由不来上班，搞的审计工作无法推进。” 叶安妮在集团内部一直表现温文尔雅，只有在秦云东面前才会不满地抱怨。 “或许大伯真的身体不好，凡事往好的地方想，你才不会受到不好情绪的影响。” 秦云东宽慰着叶安妮，同时用鼠标点开省城大学网站，找到物流系的页面，再点开师资栏目就看到了李忠平的介绍。 “大伯根本就是找借口，他是怕我追查账务上消失的二十亿，无法自圆其说，所以才会躲着我。” 叶安妮对秦云东从不保密，什么内情都会告诉他。 二十亿？ 秦云东右手食指停止拨动鼠标。 “安妮，你具体说说是怎么回事？” 秦云东非常专心听叶安妮讲话。 二十亿放在叶氏集团也不是小数目。 这么大一笔钱不可能不翼而飞，很大程度上就是叶安居捣的鬼。 现在叶安妮要追查，岂不是会陷入危险之中？ 听叶安妮讲完账务清查工作，秦云东又问她有没有向叶九唐汇报过。 “当然了，这么大一笔钱不知去向，我不可能不给阿公说的。” “那阿公怎么说？” “他让我暂时搁置，不用着急，等着大伯回集团后再查。” “既然你已经尽到责任，而阿公也发话了，那你就按他说的做就是。” 秦云东松口气，目光又盯到了电脑屏幕上。 只要叶安妮停止追查，那就会安全得多。 “阿公叫我查账，这是我的工作，怎么能因为大伯拖延而停止呢，我一定要查下去……” 叶安妮就是这样的脾气。 看似她文弱，但较起真来，她却表现得无比倔强。 秦云东皱了皱眉。 “安妮，叶氏集团长期是你的叔叔辈把持，内部关系错综复杂，你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不要一意孤行，否则就坏了阿公的大事。” 秦云东对叶安妮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他不知道叶九唐的真实原因，只能通过推理去猜测叶九唐的真实意图。 但为了叶安妮的安危，秦云东只能用叶九唐来压制，防止她孤身犯险。 “云东，听你的意思，你知道阿公的想法，那你就给我说说，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让我到财务部门做审计。” “这个嘛……不是我不告诉你，是阿公不让说，我只能保守秘密了。” 秦云东只好再次撒谎。 好在叶安妮很信任他，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 “那好，我就听阿公的，暂时搁置。正好我有了空闲时间可以带公公婆婆出去玩几天。” “真是个听话又孝顺的好老婆。” 秦云东放了心，立刻一顿猛夸，让叶安妮开心不已。 聊了半个小时，两人互道晚安，秦云东挂了电话，又看向电脑，但他却心烦意乱看不下去。 第661章 赃款流向何方 秦云东太了解叶安妮了。 虽然叶安妮答应不追查账目，但叶安妮是做事极其认真的人，不一定真的置之不理。 而且，叶安居如果心中有鬼，他肯定对叶安妮心怀恶意，谁能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 秦云东越想越担心，他本来想打电话给叶九唐，但看看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为了不影响叶九唐休息，他只好作罢。 第二天早上刚上班，纪委常委们陆续走进会议室。 常委们提前得到通知，但心里都很纳闷，樊向阳来临江之后都是独断专行，即使是宋天明到任后，樊向阳也只是有所收敛，大多数情况还是我行我素。 今天怎么会想起来让大家一起讨论动物园的窝案了？ “喂，天明，你睡糊涂了。你应该坐左边第一把交椅，怎么坐到第二位置上了？” 纪委焦副书记拍了拍宋天明的肩膀，笑着提醒他。 “哦，今天樊书记坐我的位置，我又不能去抢你的坐椅，只能坐在这里了。” 宋天明解释的时候没有抬头，专心致志翻看会议桌上事先放好的案情材料。 焦副书记和众人都很惊讶。 他们彼此看了一眼没有说话，但心里已经明白八九分。 肯定是比樊向阳级别更高的领导要来一起开会。 问题是临江市常委排名超过樊向阳的只有三个人，到底是哪位领导要来？ 既然大领导要来，大家坐下后也马上翻看材料熟悉案情，以防讨论的时候露怯。 五分钟后，樊向阳走进会议室。 他第一次穿得很上工作服，显得郑重其事。 “大家都来齐了，会议主题已经在昨晚发给大家了，主要是对临江市动物园侵吞公款案进行案情讨论，现在准备开会。” 樊向阳主动站在左侧第一把椅子后，却没有坐下。 他看了一眼门口，忽然提高嗓门。 “今天很荣幸，秦书记在百忙之中到纪委莅临检查工作，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秦书记。” 众人不由自主站起来鼓掌，同时都看向会议室门口。 秦云东独自一人，手拿一个记事本，快步走进会议室，向众人挥挥手。 “在座的人我都认识，大家不要客气了，都请坐。” 看秦云东在首位坐下，众人这才跟着落座。 “秦书记，您要不要先给我们做指示……” 樊向阳陪笑试探着问秦云东。 “我来是体验纪委的日常工作，没有什么指示。你们继续照常开会。樊书记，会议还是你主持，现在开始。” 秦云东简短说完，把记事本摊开。 因为昨晚秦云东已经和他打过招呼，樊向阳做了充分准备，显得神色自若。 他拿起桌子上的材料，详细介绍了封天强等人的问题，接着请常委们对此案发表意见。 由于有一把手在场，常委们明显都显得拘束，会场里一片安静。 他们都是纪委的精英，心里明白秦云东工作繁忙，不可能有时间来旁听会议，肯定是专门针对封天强的案件而来。 他们也知道封天强的背景很复杂，不是一个普通干部可比，他们两边都不想得罪，大多数人都低下头，不愿意做出头鸟。 宋天明见状率先打破沉寂。 “封天强和那几个副园长违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根据纪律条例对他进行严肃处理，一点毛病都没有。” 有他带头发言，其他常委陆续跟着附和。 反正宋天明是秦云东的心腹，他的发言总不会有错。 但是他们没有料到，宋天明突然话锋一转。 “但是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没有查清。封天强和几个副园长收受那么多租金，但他们名下的银行账户，包括他们的亲朋好友的资产也没有那么多钱。五年下来，租金总额有两千三百万，那剩余的一千五百万元，难道真像是副园长供述的那样，全都输光了吗？不管你们是不是相信，我是不信的。” 宋天明抛出的问题很关键。 秦云东也暗自点头。 宋天明的确成熟了。 虽然他没有参与封天强案件的审理，但仅凭樊向阳提供的材料，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能看到其中的要害，说明宋天明分析案件的能力突飞猛进。 樊向阳亲自办案，对这个问题当然也能注意到。 “涉案的副园长说，他嗜赌成性，每年都拿出一半的租金到国外赌场，但每次都输得精光。我当然也不信，但现在没有证据，只能暂时以副园长的口供做材料，提供给大家做讨论。” 樊向阳没有再像往日那样的骄横，他说话心平气和，态度也很端正。 宋天明听罢轻轻摇摇头。 “既然动物园涉及经济问题，那么资金流向不查清楚就无法定案，现在下结论还不是时候。” “天明同志认为接下来应该怎么查？” 樊向阳要的就是宋天明开口说方向，这样就能摆脱他要负的责任。 宋天明没有什么顾虑，毫不犹豫回答。 “我认为，动物园商铺租金收了五年之久，能长期平安无事，领导部门和监管部门脱不了干系。追查那笔钱的去向，可以从动物园的上级主管单位和审计单位入手。” 宋天明中气十足地说着，环视众人的反应。 “天明同志不愧是我们纪委的业务骨干，这个思路非常好，让我很受启发。焦副书记，你的意见呢？” 樊向阳微笑着对宋天明称赞一番，接着就开始强迫众人挨个表态。 焦副书记暗自叫苦，但脸上却显得很严肃。 “我同意樊书记的意见，宋副书记的思路很不错，但我有些担心，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扩大调查园林局和审计局，这样会不会激化矛盾，引起干部队伍的抵触情绪？” “焦副书记是老同志，老成谋国考虑得很全面，我们是应该慎重啊。” 樊向阳用力点头，高度认可焦副书记。 真让人搞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偷眼看秦云东，却发现他除了认真聆听发言，就是低头做会议记录，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更是没有说一句话。 第662章 临江没有法外特权 随着常委们发言结束，意见也逐渐形成了两派。 一派支持宋天明，将审查范围进一步扩大。 另一派则支持焦副书记，拿不到直接证据就不能进一步调查。 樊向阳暗自叹气。 本来他想借助秦云东坐镇，让所有人同意宋天明的意见，继续追查赃款流向。 但现在分成两派意见，他不得不做出决策，但他又不想做这个决定。 “秦书记，您有什么指示？” 樊向阳只好向秦云东求助。 “我没有指示，只谈点个人的看法。” 秦云东开口，会议室里的人都马上拿起笔，随时准备记录。 “这个案件并不复杂，大家的意见也不存在对立，都同意案件的赃款流向没有查清不能结案，存在争议的地方，无非是拿捏尺度的问题。” 秦云东先是定调，找出共识，让众人的情绪有所缓解。 “只要厘清矛盾点，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无非是在不惊扰其他单位的情况下，继续搜集证据罢了。” 他的思路很清晰，众人也都点头赞同。 “封天强等人反侦查的能力很强，没那么傻走银行系统留下痕迹。绕开银行进行洗钱是犯罪嫌疑人惯用的手法，所以我建议还是应该从封天强等人常联系的商人中下手，查一查他们的资金流向，并给他们进行普法教育，让他们认清形势，不要成为牺牲品。” 秦云东又拿起材料翻看了一下。 “这里有一个做办公用品的商人于近海，每一年供货额都很大，这就很蹊跷了，动物园哪里需要这么多耗材和维修保养服务，难道打印材料给动物园里的猴子大象看吗？” 众人忍不住发出笑声。 樊向阳连忙也翻开材料，找到于近海的名字，用红笔打了一个勾。 “秦书记做过纪委工作，业务能力真是领先我们一个层次啊。您的指示高屋建瓴非常精辟，我一定以商人为突破口，早日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樊向阳毫不遮掩地输出彩虹屁，不在意别人怎么看。 秦云东合上记事本，作总结发言。 “纪委是重要的部门，是防守纪律底线的屏障，你们如果瞻前顾后，对利益患得患失，那这道屏障就会形同虚设。在临江市，没有法外特权，无论是谁，无论他的后台有多硬，只要发现一起就要严厉打击。” 秦云东的神情非常严肃，无疑是对常委们刚才的表现很不满意，所以才会有敲打之意。 “打铁还需自身硬，你们中间如果有人串通勾结徇私枉法，那就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我不希望看到你们中间任何一个人成为反面典型，你们要洁身自好，好自为之。” 秦云东的话相当重，这让在座的某些人心惊肉跳，后背发凉。 会议结束后，秦云东没有回办公室，直接下楼坐车前往省城。 “小夏，我让你买的礼物，你买好了吗？” 秦云东翻看着野生动物园的设计稿，随口问夏丰。 “两箱水果和两箱牛奶都已经放到后备箱了。秦书记，您找姚琪的爱人，用得着还要给他送礼？” 夏丰边开车边笑着问。 “虽然姚琪是我的下属，但登门拜访总不能空手去，人情世故该做还是应该做。” 秦云东说完打电话给蒋廉，对设计稿表示满意，催促他马上动工修建，争取元旦能完成，春节的时候就能开放试营业。 来到省城大学的时候已经快到下班时间，秦云东让夏丰把车停在教师家属院门口。 此时已经陆续回家准备做饭。 秦云东下车站在路边，看着三三两两的教师拎着菜走过，心里对他们很羡慕。 大学的老师比起他来说，简直算得上无忧无虑，除了教课研究学问外几乎不需要操什么心。 哪里像他这样四处奔波，心里装着的事千头万绪永远没有完结的时候。 忽然，秦云东看到李忠平独自一人走过来。 李忠平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戴着一副宽边近视镜，看上去就是个儒雅斯文人的气质。 他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没有拉上拉链，露出里面的西装和领带，足见平时他很注意仪容仪表，和某些不修边幅洒脱的教师有天壤之别。 “李老师，您好啊。” 秦云东笑容满面地向李忠平打招呼。 李忠平停下脚步，他不认识秦云东，便又扫了一眼他身旁的奥迪汽车。 车牌号英语字母表明，面前这位大帅哥来自临江市。 “你是哪位……” 李忠明脸上的肌肉不由抽搐了一下。 “我是秦云东，姚琪的同事，这次到省城出差，顺路来看看你。” 秦云东微笑着做自我介绍，神色坦然。 “我看得出你来自临江，是姚琪让你找我的？” 李忠平带有敌意地看着秦云东。 他看秦云东这么年轻，压根没有想到秦云东居然会是临江市的一把手。 “姚琪没有让我来，但我们关系不错，我只是顺便来认认家门，你不会不欢迎我？” 秦云东说着拉开车门，示意他上车进家属院。 “不……不用了，就是里面15号楼，你开车进去，我走过去就行。” 李忠平不想上车，但也默认要带秦云东回家。 李忠平的家是三室一厅一百平方米的房子，但因为客厅里三面都是顶天立地的书架，显得空间很局促。 秦云东和夏丰带着礼物走进李忠平的家门，环顾四周不由笑了。 “李老师的家一看就是书香门第，到处都是书，简直就是一个小型图书馆了。” “家里乱，我又是一个人住，平时犯懒不收拾，别见笑，你们喝点什么。” 李忠平把沙发上的书摞好放在钢琴盖上。 “我记得姚琪和你都是海归，应该都习惯喝咖啡，那就一起喝咖啡。” 秦云东脱掉大衣，夏丰马上接过来挂在衣架上。 这个动作被李忠平看在眼里，他冲了三杯咖啡放在茶几上，便坐在秦云东对面。 李忠平捧着咖啡杯，打量着秦云东：“你应该是一位大领导？” 第663章 悲催的桃花劫 秦云东笑着摇摇头。 “那要看怎么叫大，比起真正的大领导，我的职务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秦云东搅动咖啡，一股浓香的咖啡味沁人心脾。 “无所谓，你是不是大领导都和我没关系。这次你不会无缘无故找我。咱们还是长话短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忠平喝了一口咖啡，脱掉羽绒服和西装，只穿着加绒的衬衣，又扯掉领带扔在一旁。 看样子他似乎准备好动武了。 夏丰看他挽起袖口，立刻站起身充满戒备地盯着李忠平。 秦云东向夏丰摆摆手，让他坐下。 “李老师是斯文人，打架不是强项，有话好好说，岂不是更符合你的身份？” 秦云东坐着没动，依然微笑着看李忠平。 “我没有想打架，但我知道你肯定是为了姚琪才来的。我现在很烦，不想多废话，你想替姚琪出气就过来打我，打痛快了就赶快走人，我只想一人安静地呆着。” 李忠平说完，摘掉眼镜，颓唐地靠向沙发背，做好挨打的准备。 秦云东没想到他挨打还能这么硬气，不由笑起来。 “李老师好端端的怎么想挨打呢，我虽然算不上知识分子，但也是斯文人，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况且姚琪也不是靠暴力解决问题的人，你真是想多了。” “那你来想干什么？” 李忠平有些意外，睁开眼看向秦云东。 “姚琪把你最近出现的绯闻告示了我，我是她的上级，有义务和责任关心她的家庭生活，让她能安心工作。所以我特意前来问问情况，找出解决的办法。” “你是她的领导……你莫非是……秦云东书记？” 刚才李忠平心不在焉，对秦云东的自我介绍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才猛然想起秦云东是临江市的市委书记。 他惊讶地连忙戴上眼镜站起身。 “我是秦云东，我很郑重地请你把发生的情况给我讲一讲。无论谁是谁非，总要有个结果。你总是回避问题就像是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又有什么用？” 秦云东不怒自威的气场震慑住李忠平。 李忠平缓缓坐下，眼圈发红深深叹口气。 “我的确做了对不起姚琪的事，心里有愧不敢面对姚琪。我知道只要坦白就会失去她，但我又舍不得家庭解体，舍不得姚琪离我而去……” 李忠平回忆说，三个月前他过生日，他带的学生凑钱给他办生日宴会。 在大家不断劝酒中，不胜酒力的李忠平喝的酩酊大醉。 第二天他醒过来时差点吓得背过气去。 在他的身旁躺着的居然是他的女学生青黛。 青黛说，她当晚和几个同学一起送他回家后，看李忠平吐的七荤八素，出于好意就留下来为他做一碗番茄鸡蛋汤醒酒补胃。 汤做好后端给李忠平，没想到李忠平兽性大发把她按在床上。 青黛本来就仰慕李忠平，于是半推半就下随了他的心意。 李忠平听罢羞愧不已，再三向青黛道歉，极力解释他不是有意这样做。 青黛说她可以不报案，但也不能让李忠平白玩了。 她提出一个条件，在校期间每月必须给她生活费八百元，直到她毕业为止。 在2004年，李忠平的工资才一千多块钱，青黛索要的金额几乎超过他三分之二的工资。 李忠平胆子小，又非常爱面子，万般无奈之下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避免丑事张扬出去。 但是他的工资本来就不高，还要供房贷、给父母生活费，剩下的钱还要交给姚琪做家用，哪里还有钱给青黛。 他只能接了翻译的私活，熬夜赚外快，勉强可以应付青黛的生活费。 李忠平以为可以遮掩下去，但事与愿违，青黛不但每月拿钱，还不断要求李忠平给她买衣服、化妆品和数码产品，只要李忠平不给，青黛就威胁曝光。 李忠平只能委曲求全拼命接私活，但他根本满足不了青黛越来越大的胃口。 终于李忠平在精神压力和长期熬夜的双重折磨下病倒了，赚外快的财源就此中断。青黛看拿不到钱，便向外散播绯闻，搞得李忠平灰头土脸，有苦说不出。 李忠平想来想去，瞒着姚琪借了钱，找青黛商量，想一次性给她三万块钱，把事情了结。 在二十一世纪之处，三万块钱已经是不小的数目，但青黛收了三万块钱，接着却又反悔，非要让李忠平再拿出十万，少一个子都不行。 李忠平实在借不来这么多钱，青黛就当着很多人的面进出他的家，还在房间里大吵大闹，故意让周围的邻居听到。吓得李忠平只能中午回家，晚上东躲西藏不敢回家住。 “后来风言风语就传到姚琪那里，她问我情况，可我真没脸回答，现在真想一死了之。” 李忠平说完，摘掉眼镜不停地擦眼泪。 “你这个博士算是白念了，难道看不出青黛玩的是诈术，你根本没有侵犯过她，却被她榨干钱财，还要寻短见，真是蠢到家了。” 秦云东把咖啡杯放在茶几上，站起身。 “什么！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忠平惊得抬起泪眼，匪夷所思地望着秦云东。 “我昨天下午听姚琪说过你的绯闻后，打电话给省城大学的王副校长，请他帮忙了解情况。这位青黛同学是以武术特长生考入大学的，后来保送上了物流系的研究生班。以她的武功底子，以你的身子骨，又是烂醉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实施性侵？” 秦云东背着手走到书架前，浏览着架子上的书籍。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三个月来，李忠平只顾着遮盖丑闻，不敢和任何人提及此事，天天生活在自责和恐惧中，根本无法理智思考事件过程。 现在经过秦云东的指点，李忠平这才开始琢磨事情的过程。 秦云东从书架上取了一本英文原版书。 “除非真的像青黛说的那样，她早就暗恋你，所以才会半推半就，但这就又说不通了，既然青黛喜欢你，为什么会第一次苟合就索要生活费，如果不给就报案，青黛的做法太不合常理。” 第664章 书记亲手做炸酱面 秦云东看着书上密密麻麻的标注，说明李忠平是个醉心研究学问的书呆子。 这样的人有自己的精神世界，不会感到孤独寂寞，更不会对男女风流韵事有什么特别的兴趣。 “秦书记，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上当受骗了？” 李忠平愣愣地看着秦云东，心底燃起希望的烛光。 “现在还不能完全下结论，我用常规逻辑推理的基础是你说的是实话。要想洗清自己的污点，找出真相，你还需要办一件事。” 秦云东把书放回书架，坐回沙发。 “办什么事？” 李忠平擦了擦眼泪，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你把青黛约出来，我要当面和她谈一谈，从侧面证明你说得话都是真的，没有向我撒谎。” 秦云东弹了弹裤腿上的浮灰，平静地回答。 提到青黛，李忠平像是看到恶鬼，脸上的表情既恐惧又厌恶。 “青黛简直是个不要脸的泼妇，我每次见她都胆战心惊，她什么丑事都干的出来，我怕……” “你不用怕，只要你能约她出来，我来见他，你不必出面。” “那……那我该怎么说？” “你就说找到一个愿意借钱的人，但对方有要求，想知道借给谁钱，所以你让她出来给我谈，时间地点由我定，青黛如果不见面，那就不能怪你了。” 秦云东看看腕表，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三十七分。 大概是空腹喝了咖啡，他此时感觉已经很饿，于是打开冰箱看到里面只有几个鸡蛋和挂面。 看李忠平进卧室给青黛打电话，秦云东随手写了采购清单，让夏丰去买菜。 几分钟后，李忠平从卧室里走出来。 “秦书记，青黛已经答应见面，但她说时间地点由她定，她说下午五点，学校后街有一个叫熏园的饭店，她还说了一个房间号。” “熏园？她为什么要把见面地点放在熏园？” 秦云东微微皱了皱眉。 “我也不知道青黛为什么要定在那里。那里的价格比较贵，我去过几次熏园，但都是学校或者学生家长请客，我自己舍不得花钱。” 李忠平忐忑不安地介绍。 “熏园想必和青黛有些关系。既然青黛想去熏园，那就如她所愿，我也很好奇想知道熏园有什么秘密。” 秦云东拿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秦书记，刚才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我仔细回想一下，觉得青黛这个女孩没那么单纯，她的作派我觉得更像是小太妹。” 李忠平规规矩矩站在秦云东面前，像是个随时听命的小弟。 “如果按你给我讲的内容看，青黛的确不简单，你很有可能惹了不该惹的人。但我也很好奇，比你富有的教授讲师有很多，青黛为什么要缠着你？” 秦云东示意他不要紧张，坐下来慢慢说。 “可能我比较好骗。” 李忠平尴尬地笑了笑。 正在此时，秦云东手机来了新消息，他正在看信息时，夏丰拎着菜已经回来。 李忠平觉得挺不好意思，秦书记来串门为他解决麻烦，还要自己去买菜，这实在太磕碜了。 “司机同志，把菜交给我，你去陪秦书记，我做饭。” “秦书记订的菜，你会做吗？” 夏丰打开塑料袋让李忠平看。 袋子里有肉馅、香菇、大酱、葱姜蒜和其他调味品。 “这是要做什么……我好像真不会……” 李忠平有些不知所措，很尴尬地站在原地。 秦云东挽起袖子走过来。 “他叫夏丰，不是司机，是我的秘书。今天中午咱吃炸酱面，好吃又便捷，你们稍坐一会儿，很快就得。” “秦书记，这也太麻烦你了，要不咱出去吃，我请你吃点好的。” 李忠平涨红着脸就要去穿外套。 “菜都买回来了，你出去吃不就浪费了？踏踏实实坐一会儿，让小夏陪你聊聊天。” 秦云东说着接过菜就走进厨房。 李忠平只好把夏丰让到客厅。 “夏秘书，我刚才说你是司机，得罪了。秦书记性格真好，待人接物这么和善，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领导。” “说秦书记和善要看对谁了。他对犯了错误的干部，他可从来没有好脸色，脾气很大，很多干部都怕他。” 夏丰告诉李忠平，秦书记对老百姓一直都是平易近人不端架子，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做，不用过意不去。 十几分钟后，秦云东已经做好了炸酱面端出来，满屋都是炸酱浓郁的香气。 三个男人围着饭桌吃饭，李忠平或许是因为看到了希望，胃口好了很多。 这么长时间他都吃不下饭，今天第一次有了想吃饭的欲望。 他狼吞虎咽地吃着，不停地赞叹秦书记的手艺高超，这是他吃过的最好的炸酱面。 秦云东有意无意地问起李忠平对物流行业的看法，以及物流发展趋势。 这是李忠平研究的核心，他当然是对答如流。 但李忠平也很吃惊，秦云东和他交流时对物流行业的认识非常深刻，大大超乎了李忠平的想象。 聊了一会儿物流，秦云东又把话题转回来。 “李老师，今后有事不要再对姚琪隐瞒，你们是夫妻，应该有最起码的信任。出了问题可以商量着来，你越是藏着掖着，反而会把你们之间的关系搞糟。” 秦云东边吃边开导李忠平，如果姚琪早点知道，或许李忠平不至于被敲诈这么长时间，让自己过着痛不欲生的日子。 李忠平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秦云东身上，现在对秦云东的话言听计从，因此不管秦云东说什么，他都会满口答应。 吃罢饭，秦云东让李忠平在家好好休息，他和夏丰还有事要去办。 李忠平不放心地问秦云东是否来得及赶上见青黛的时间。 秦云东理解李忠平现在草木皆兵的心态，笑着安慰他不用担心，他来省城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处理此事。完不成任务，他回去也无法向姚琪交代。 “李老师，因为青黛闹了这么久，你在学校里的形象很难恢复，你在这样的环境里也无法安心工作。我给你一个建议，无论结果如何，你都应该离开省城大学。” 第665章 我愿意为人才牵马坠蹬 秦云东的话再次戳中了李忠平的痛处。 “您说得太对了，我天天被人指指点点，心里压力一直很大，属实无法安心授课。但我离开省城大学容易，想要再找这样的工作就难了。” 李忠平早就想辞职不干了，但他很难找到理想的大学，也担心青黛又闻风去闹，所以他才一直在省城大学憋屈呆着。 秦云东早就为李忠平做好了职业规划。 “李老师，你是物流领域的学者，有很深的理论功底。我正式邀请你到临江市工作。” “去临江？” 李忠平非常意外。 临江市没有大学，他去那里干什么。 秦云东不慌不忙地介绍，临江市有国内一流的物流企业和物流中转基地，需要培养大量的相关人才。 “我打算在临江建立一个职业学院，采用校企联合模式办学，学生毕业就是实用型人才。” “秦书记这个思路好，大学教育现在最大的弊病是和社会脱节，很多知识不能转化为生产力，所以一方面企业缺人，另一方面学生却就业无门。” 李忠平由衷地认同秦云东的决定，但秦云东笑着摆摆手。 “但我也有忧虑，职业学院不能完全只顾实用人才培养，还要有前瞻性的理论研究。所以我想邀请你去做物流职业学院的首任院长，为临江市物流未来十年二十年规划做总设计师。” “我做院长？可是我从来没有做过行政事务，怕会让你失望。” 李忠平大感意外，又深受感动。 “我会安排副院长管理学院行政事务，你只需要做两件事。一个是做学术带头人，为职业学院的教材和学习方向做规划。另一个是由你把关引进教师，建高质量的师资队伍。方向和人才，是一个职业学院是不是能成功的关键。” 秦云东告诉他，昨天他已经通过多方渠道获得多人对李忠平的评价，也在网上看过李忠平的学术文章，因此对李忠平的学识很认可。 这次两人见面后，秦云东观察李忠平的气场虽然偏弱，但人品肯定没问题。 李忠平始终在大学这座象牙塔内工作和生活，很少接触社会，阅历有限，对各种江湖骗局知之甚少，所以才会这么容易掉入陷阱。 “李老师，你是人才，临江市就有你一席之地。不用犹豫了，来临江不用再看领导们的脸色，只需要专心在你的学术领域实现你的理想，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事吗？” “士为知己者死，秦书记是我的救命恩人，对我还有知遇之恩，您既然用得着我，我肝脑涂地也会为秦书记牵马坠蹬。” 秦云东的话让李忠平热血沸腾，他激动地握住秦云东的手答应了。 “哈哈，李院长，你言重了。为了临江有更光明的未来，我倒是愿意为所有人才牵马坠蹬，为你们做好服务。你到临江还有一个好处，夫妻两个不再两地分居，姚琪也不会再孤单，你的生活也有人照顾，何乐而不为。” 秦云东笑着拍了拍李忠平的胳膊。 临走时，秦云东叮嘱他，既然下午没课，那就反锁上门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 在晚上七点之前，除了他之外，不要让任何人进门，也不接任何人的电话。 下午五点整。 省城大学后街，熏园饭店。 饭店位于大学生活区核心区域，周围商铺饭店林立，但说到最高档的饭店，那就属熏园了。熏园饭店有四层，楼前还有一个三百平方米的独院，用一排排竹子隔成一个个停车位，不但美观漂亮，而且也增加了私密性。 能在寸土寸金的高校核心圈空出这么大场地停车，也算是独树一帜的大手笔，足见老板的魄力和眼光。 秦云东和夏丰坐着出租车来到熏园，走进饭店大堂，报了房间号，跟随着服务员来到三楼的八号房间。 包间面积不小，差不多有一百平方米，中式装修风格，墙上挂有名人书画，精美的全木屏风隔离出休息区和就餐区。 “装修得不错嘛，很有文人雅士的格调。” 秦云东背着手打量着房间，不由夸赞了一句。 服务员听惯了客人们赞扬，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先生请坐，请问您喝什么茶？” “不？” 秦云东把大衣递给夏丰，坐在休息区的软塌上。 “我们这里什么都不，也不允许自带酒水食品，一两茶叶五百元起，您要多少？” 服务员说话很硬气，言语之中对秦云东要茶充满了鄙夷。 “呵呵，真是店大欺客啊，真够狠的。那就每一样拿一两，我看看你们的茶叶到底怎么样。” “每一样拿一两？……那就是二十六种茶叶，贵得一两三千八百八……” 服务员惊得瞪大眼睛，不由提醒秦云东。 秦云东拿出手机翻看着信息，头也不抬地打断了他的话。 “你年纪轻轻的，耳朵不好使吗？” “哦，好的先生，我这就拿。” 服务员把菜谱恭恭敬敬放在软塌中间的矮桌上，转身匆匆离去。 “秦书……东哥……饭店的茶叶都是收智商税的，您干嘛要点茶，还一下子两斤多……” 夏丰隔着矮桌坐在软塌上。 “反正又不是我花钱，你看着菜谱点菜，只挑招牌菜和最贵的菜，八凉八热应该是够了。” “啥？不就是见小太妹吗，难道还有其他人，怎么要点这么多菜？” “青黛能把见面地点定在这里，说明这里的老板肯定和她是一伙的，再加上几个打手，你算算这一桌客人怎么着也得七八个人。” 秦云东依旧低头收发信息。 “啊？东哥，您既然知道这么危险，干嘛还要答应来？” 夏丰紧张得差点拿不住菜谱。 “我不来怎么能让青黛和她的团伙都露面呢？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怎么了，你怕了？” 秦云东把手机揣进口袋，伸了一个懒腰。 “我不像东哥您，胆子能大过天。我当然害怕，怕的不是我有什么危险，而是怕您有什么闪失，我无法向临江市人民交代。” 夏丰摸出烟，颤抖着手点上。 第666章 刚见面就激怒美女 “你不用说得那么夸张，我的命还没有那么重要。再说现在的社会环境已经大为好转，就算熏园是犯罪团伙的老巢，他们也不敢肆无忌惮。” 秦云东起身欣赏着墙上挂着的书画，完全没有把险恶的环境当回事。 不一会儿，服务员捧着一个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二十六种小包装茶叶。 “先生，你想先品尝哪一类茶，我现在就给您沏茶。” “这个楼前春多少钱？” 秦云东一眼就看到浠水的楼前春茶。 没想到浠水的茶叶也能和国内名茶放在一起，这已经是成功的表现了。 “楼前春一两一千八，先生真是好眼力，楼前春茶是本省最好的名茶，味道馥郁芳香，久泡久香，完全不输于任何一款茶。” 服务员看秦云东花费三千多块钱喝茶，连眼皮都不眨，想必是处事低调的大款，服务员的态度变得非常殷勤。 “那就给我们俩沏这个茶，顺便把菜订好，你们马上去做。” 秦云东吩咐了一句，又指了指墙上的书法作品。 “这位署名无用先生的书法很有功力，是谁的作品？” 他其实一眼就看出这是鲍乾清的笔体，但他还是故意问了一句。 “不好意思，我只是服务员，不懂书法艺术。” 服务员边快速记录夏丰点菜，边回答秦云东的问题。 “我很喜欢这个作品，你问问杨老板，如果转让给我需要多少钱。” 秦云东看到鲍乾清书法提款上着名是赠杨金石，大概能猜出应该是熏园老板的名字。 鲍乾清能到这里吃饭，还为熏园老板题词，可以想见两人的关系不一般，也能推断出杨金石的背景不简单。 服务员摇摇头，用肯定的语气回答： “先生，墙上的作品都是我们老板花重金求来的字画，是非卖品，只供欣赏。” “那就真的很遗憾了。” 秦云东拿出手机拍下来墙上的书法。 忽然房门推开，一个二十岁的女孩背着迪士尼小背包走进来。 女孩的年龄大概在二十岁左右，相貌姣好，犹如明珠生晕，美玉流光。 她身穿红色短款羽绒服，淡蓝色牛仔裤，阿迪运动鞋，充满了青春活力。 “你就是秦先生？” 女孩扫视一眼屋里的人，走到秦云东面前问。 秦云东点点头，上下打量着她反问：“你是青黛？” 从相貌看，青黛无疑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女，但她的气质里有一丝邪气。 “我是青黛，你看什么看，我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我就是李忠平包养的小三，满意了？” 青黛旁若无人地坐在对面的软塌上，从背包里拿出女士香烟和打火机。 夏丰看着青黛暗自摇头。 这个女孩怎么如此没皮没脸。 秦云东接过服务员递来的一杯茶，在青黛对面坐下。 “我很奇怪，你长的这么标致，随便去高档场所钓凯子，何必要跟李忠平这个穷鬼。”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就喜欢李忠平这一款，你管得着吗？” 青黛没好气地回怼。 “我不想管也不行啊，李忠平找我借钱养你，我是债主，当然要验验货，看你值不值十万块钱。” “那你看我值吗？” 青黛向秦云东喷了一口烟，又扭了扭腰。 “你值个锤子，你的姿色只配找李忠平那样的，五千块钱都用不了。” 秦云东说话一点儿也不客气，并且脸上还带着嘲讽。 “你……你混蛋！” 青黛没有想到秦云东会如此不加掩饰地羞辱她，气的小脸通红。 “榨干李忠平的钱，几乎要害得他家破人亡，咱俩比起来，你更混蛋。” 秦云东以牙还牙，反唇相讥。 “你知道个屁，如果不是我大哥要我拿下他，我才不会多看他一眼。” 青黛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也是因为被秦云东激怒，不由脱口而出说出了实情。 “哈哈，你大哥也是没见过钱的蠢货，连一个穷教书匠的钱都骗。” 秦云东仰天大笑，继续刺激着青黛。 “你放屁，我大哥就是熏园的老板，每天赚的钱就能把你砸死！” 青黛冲动地向秦云东吼叫。 她还是太年轻，怎么可能是秦云东的对手，很容易就跟着秦云东节奏走。 “既然你是听命你大哥，你就没有资格和我谈，叫你大哥出来，我和他聊一聊。” 秦云东翘起二郎腿品着茶，正眼不看青黛。 青黛快气疯了，说也说不过，想动手又怕坏了大哥的好事，真拿云东没有办法。 “好，有种你等着……” 青黛扔掉香烟，抓起包怒气冲冲走出包间。 此时服务员已经开始上菜，八个凉菜已经摆在餐桌上。 “先生，凉菜已经备齐，您看什么时候上热菜？” 服务员听到秦云东和青黛的对话，对他更加客气，说话都显得很温柔。 “上，约好五点吃饭，那就五点吃饭，我没有饿着肚子等人的习惯。” 秦云东背着手走到餐桌前，面朝房门方向落座。 他拍拍身边的座椅，示意夏丰也坐下。 “东哥，青黛是去找熏园老板了吗？” “她把见面地点定在这里，除了为自己安全着想，也是为了必要时让杨金石出面方便。现在青黛谈不下去了，杨金石肯定要登场了。” 秦云东夹起一片垛子肉放在夏丰面前的骨碟里。 夏丰直咧嘴。 他这几年跟着卖牛肉汤的老武学功夫，只能算是达到勉强自保的程度，想要保护秦云东就力不从心了。 如果对方真的来了七八个人，夏丰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没想到秦云东却一点也不担心，他吃着青酱蜀南竹毛肚频频点头，似乎很享受这道美食似的。 忽然，房门推开。 青黛和一个中年男人走进来，在他们身后还跟着四个彪形大汉。 “大哥，就是他，狂得很，还出言不逊骂您……” 青黛手指秦云东，嗓门高到像是在尖叫。 这位大哥就是熏园老板杨金石。 杨金石五十多岁的年纪，一身笔挺唐装，手捻蜜蜡手串，气定神闲的样子真像是一位大哥。 第667章 证明你真的有钱 杨金石摆摆手让青黛闭嘴坐下，紧跟着向秦云东扬起下巴。 “这位秦先生面生得很，咱们无仇无怨，为何对我出言不逊呢？” “你是杨金石老板，作为老板不能偏听偏信，更不能被女人和小人利用，你说说看，我哪句话是出言不逊了？” 秦云东依然坐着，神情悠然自得。 杨金石被问住了，他转头看青黛。 “大哥，别听他挑拨离间，我亲耳听到的，他说你是没见过钱的蠢货……” 青黛的嗓门不减，让杨金石和打手都很尴尬。 “好啦，你坐。” 杨金石瞪了青黛一眼，又转向看秦云东。 “秦先生，青黛没有编瞎话？” “没有。” “这不叫出言不逊，那叫什么？” “叫实话。” “实话？呵呵，这么说，你是相信我是没见过钱的人喽？” 杨金石觉得秦云东坐着，他站着，怎么都感觉不对劲，于是也拉开椅子坐下。 “不是我瞧不上，杨老板真算不上见过钱。你派出一只钩子钓到李忠平这样的穷鬼，每年只不过一两万的收入，你这样的德行，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钱人能干出来的。” 秦云东即使面对杨金石，依然不改嘲弄的语气。 杨金石看秦云东稳坐如山，态度不卑不亢，不像是凡人。 他忍住气笑了笑。 “你知道我的熏园一天流水是多少吗？” “熏园大概有四十多个包间，加上大堂散座，一天流水应该有百万左右。” “秦先生是内行，估计得差不多。我一天收入上百万，你觉得我是没见过钱的人吗？” 杨金石虽然带着笑容，心平气和地说话，但他的眼中已经有了凶光。 秦云东的话已经让他起了杀心，只不过现在做正经生意，不方便喊打喊杀。 “瞅瞅你说的话，百万流水还不是利润，你就自以为是有钱人了？百万对穷人来说是天文数字，但对于真正有钱人，只不过是毛毛雨。可见杨老板是真没见过钱。” 秦云东没有被他的凶恶镇住，反而进一步讥笑他。 “秦先生好大的口气，你见过多少钱，说来听听。” 杨金石已经笑不出来，一双金鱼眼死死盯着秦云东。 秦云东一而再再而三地嘲讽他，尤其是当着手下人，这让他下不来台。 没有面子，他还怎么当大哥。 “我也算不上有钱人，不过呢，每天经过我手流入流出的钱，有十几亿。” 秦云东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杨金石和青黛等人都惊呆了。 夏丰不由暗笑。 秦云东说的话也不能算是吹牛。 临江市一年的gdp收入近四千亿，作为临江一把手，理论上可以控制每笔钱的使用。 青黛先醒过味，马上发出一阵嘲笑。 “吹牛谁不会，上嘴唇碰下嘴唇，随便你怎么说呗。你为什么不干脆说你是印钞票的呢？” 四个打手哈哈大笑起来。 “秦先生，你不能只是空口说白话，要我怎么相信你真的有钱？” 杨金石也从震惊中醒悟过来，微笑着靠向椅背。 “哦？你怎么才能相信？” 秦云东并不介意他们的嘲笑，还是一本正经地问。 “不用吹多少钱，只要你现在能拿出三千万，我就相信你的财力，证明你说我还有些道理。如果你拿不出，那就不好意思了，除了你给李忠平拿的十万之外，还要再加五十万，是你对我出言不逊的精神补偿。” 杨金石相信秦云东就算有钱，也不可能随身带这么多钱，他是想故意刁难。 “杨老板够精明的，你这里外里都没有损失，甚至连一点风险都没有，真是稳赚不赔啊。我为什么要给你打这个赌？” 秦云东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问。 “这是我的地盘，规矩当然是我定。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如果你无法证明比我有钱，那你就是当众损毁我的名誉，我只要一点点赔偿，已经很够意思了。” 杨金石拨动着手串珠子，得意洋洋地说。 “如果我不答应赌呢？” 秦云东剥着一只虾，慢吞吞地问。 “你不想赌也不是不行，但你就要赌能不能走出熏园，这里不是谁都能撒野的地方。” 杨金石狞笑着挥了挥手，四个打手走到了秦云东和夏丰的身后。 只要老板一声令下，打手们会毫不犹豫动手。 秦云东慢悠悠夹了一块牛腱。 “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岂不是很没面子？我要是拿得出你说的金额数目，你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否则，你有胆量就动我一下试一试。” 他嚼着牛腱，似笑非笑看着杨金石。 杨金石被秦云东的云淡风轻镇住。 能在这样的氛围内还能谈笑自若，可见这位秦先生不是一个善茬。 反正只是回答一个问题，至于怎么回答，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杨金石妥协了，他点头答应。 秦云东向夏丰打了一个响指，继续有滋有味地吃着菜。 夏丰从包里拿出两张银行卡递给秦云东。 秦云东把银行卡放在转盘上，手指一划，玻璃转盘就转到杨金石面前。 “这一张是信用卡，无上限额度。这一张储蓄卡，一个亿的存款，你想要哪一张？” “天呐……” 青黛捂住嘴，她死死盯着桌子上的银行卡，脑袋有些发蒙。 杨金石大瞪着双眼说不出话，但他还没有失去理智，沉默片刻提出要验卡。 秦云东早就预料他会这么做，摆摆手叫夏丰跟着打手到楼下的at机去检验。 杨金石再次仔细打量秦云东。 他越来越感觉秦云东是个危险角色，自己看似掌握主动，其实好像都被秦先生操控。 “秦先生如何称呼，哪里发财？” 杨金石缓和了语气，拿出一支烟递给秦云东。 秦云东没有接，只是瞟了一眼烟盒，嘴角撇了撇，仿佛觉得杨金石的香烟不够档次。 “我和你轮不着结交，也没必要通名报姓。你只需要回答我，你为什么要对李忠平玩仙人跳就行了。” 秦云东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杨金石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他还是忍住了，点上烟注视着秦云东的一举一动。 第668章 告诉我恩人的名字 杨金石十六岁就在道上混，在w省也算是小有名气。 他之所以能躲过多次严打，以及江湖中的打打杀杀，靠的就是敏锐的观察力和克制不动怒的个性。 今天他听青黛说有人愿意拿钱为李忠平出面平事，本来以为可以小赚一笔，但见到秦云东后他感觉此人不同寻常，必定大有来头。 李忠平基本上都是在大学区域内生活和工作，怎么会认识这样不凡的人物？ 房间里一片沉寂，几个人都盯着秦云东默不作声。 秦云东没有受他们的影响，依然旁若无人吃着菜。 十分钟后，夏丰和打手回到房间。 打手在杨金石耳边低声说已经验过两张卡，秦先生说的都是真的。 杨金石表情复杂地看了打手一眼，默默点点头。 “大哥，这是一只大肥羊啊，能把他卷进来，那还开什么饭馆啊。” 青黛两眼放光，低声怂恿杨金石动手。 杨金石瞪了她一眼。 女人眼里只有钱，但不知道有些钱不能碰。 秦先生能有这么雄厚的资金，他必然资源也很雄厚，没有查清底细就贸然动手，只能是嫌自己的命太长。 秦云东放下筷子，抽出纸巾擦了擦嘴。 “杨老板，你既然已经输了，那就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对李忠平下手？” “我没有想要李忠平的钱，只不过是李忠平酒后起色心欺负了青黛，我只是给他一个教训。” 杨金石刚才已经打好腹稿，对秦云东的问题回答得很快。 秦云东并不满意，立刻沉下脸驳斥。 “杨老板不用忽悠我，李忠平是个做学问的人，手无缚鸡之力，又是大醉的情况下，他怎么能欺负有武术底子的青黛？” “我已经回答你的问题了，你怎么想是你的事，现在把摆平事的钱拿出来，咱们一拍两散，从此江湖永不再见。” 杨金石开始耍赖，绕过问题直接谈钱。 他想赶快将李忠平的事收尾，不打算得罪秦云东。 “笑话，你用谎话敷衍我，我怎么可能给你钱？今儿你不把事情说清楚，不但拿不到钱，而且还会惹火上身，你是被处理过的人，难道还想二进宫吗？” “姓秦的，别那这些话糊弄我。老子在道上混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哩。不管你是何方神圣，我都能接得住。今天拿不出钱，你就休想走出这个房间！” 杨金石终于被惹恼。 看来这位秦先生不是真的来平事，他是要踢馆的。 如果他再忍下去，今后还怎么在地面上混下去。 秦云东冷笑一声。 “杨金石，你只不过是个不入流的混混，居然敢在省城大放厥词为虎作伥，你还真以为没人管得了你了吗？” “哈哈，你算说对了。我能在省城混得风生水起，那是因为有台面上朋友照应，能管得了我的人还真不多。” “你无非是收买了一些污吏，但用钱打通的关系最不靠谱。一旦他们知道你出事，有几个人愿意出面保你？你涉嫌敲诈勒索，警察马上就到。如果你想找人保，那就抓紧时间让他们赶快来。” 秦云东的话让青黛花容失色，不由站起身想偷偷溜走。 杨金石看她一眼，敲了敲桌沿。 青黛哆嗦了一下，只得重新坐下。 杨金石自信地笑了笑。 “我已经算到你不是来平事，而是来找事的。你什么证据也没有拿到，就算找来几个警察，又能拿我怎么样？既然你要掀桌子，那就想一想李忠平的下场，他的下半辈子无法安生了。” “李忠平不用你操心，你还是操心你自己下半辈子在哪过。” 秦云东指了指餐桌上的菜。 “杨老板赶紧吃点，进去之后，想吃也吃不上了。” 真够气人的。 杨金石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看秦云东这么坦然，杨金石开始心虚，实在看不出这个年轻人还有什么瘆人的底牌。 杨金石看看腕表站起身。 “几位局处长马上要到了，我要下楼去迎接。青黛，你和弟兄们看着他们，不要被他们的话唬住。十二点之前不拿出五十万，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杨金石说完就已经离开包间。 他不是想逃，而是要去搬救兵，以防真的被算计。 秦云东目送他离开也没有说话，他知道杨金石不会跑，而且他也跑不了。 正好剩下胸大无脑的青黛，或许可以套取更多的信息。 “青黛，你这个名字起得很有学问，是谁给你取的名字吗？” “你管得着吗？” 青黛翻了翻白眼，六神无主地点上一支烟。 秦云东没有理会青黛的态度，继续向下说。 “你父母去世得早，靠爷爷奶奶带大。青黛这个名字是考大学的时候改的，为你改名字的人就是你的恩人？” “你调查我？” 青黛吃惊地望着秦云东。 “你的恩人就是杨老板，他不但让你以体育专长生的身份顺利上了省城大学，而且还能给你把你调到物流系。杨老板的能量还真不小。” “你自作聪明。” 青黛咧咧嘴，继续抽着烟。 “难道不是吗，我向来判断不会有错，如果这次真是我错了，我愿意送给你一万块钱。” 秦云东故意说错话，调动起好胜又贪小便宜的青黛的情绪。 青黛果然上钩，憋不住笑出声，她伸出手。 “你答错了，拿钱。” “你不能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我错了，你要拿出证据证明我错在哪。” 说着，秦云东从包里拿出扎着封条的一摞钱放在桌子上。 青黛迟疑片刻，还是抵挡不住金钱诱惑。 “我的恩人做慈善，资助我十年学费和生活费，但我在家野惯了，根本不是上学的料。没想到恩人为了我能上大学，特意打招呼给省城大学，为我量身定制了体育专长生的招收条件。杨大哥虽然有些关系，但还没有能耐可以影响到省城大学。” 青黛说完就探身想拿钱，秦云东却抢先拨开她的手。 “空口无凭，你这样说算不上证据，至少你要告诉我，你的恩人的名字。” 第669章 搬来的两拨救兵 青黛看着眼前的钞票，实在抵挡不住诱惑。 “我的恩人就是……” 话还没说完，包间的门打开，杨金石带着几个气宇轩昂的人走进包间。 “霍会长，我给你介绍一个财神爷秦先生，看你是否认识他。” 杨金石故意指着秦云东向来宾介绍。 那位霍会长正是省商会的会长霍企天。 作为商会的一把手，霍企天的人际关系网得天独厚，几乎没有他不认识的高级别人物。 通过霍企天的验证，杨金石才有可能知道这位神秘的秦先生。 霍企天看了一眼秦云东，微微皱了皱眉。 他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杨金石看霍企天的表情，不免有些失望，看样子霍企天也不认识秦先生。 “秦先生，这位是省商会的会长，在我们省的商圈无人不知，而且他还是省里的参议，对省里制定政策有很高的影响力。霍会长不但是我的贵客，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杨金石吹捧霍企天，又暗藏机锋，向秦云东暗示，他的关系很广根子很硬，想要找他的麻烦简直是痴心妄想。 秦云东只是向霍企天点点头，说了一句“久仰”。 他在全省的经济工作会议上多次见过霍企天，只不过霍企天一直紧跟着鲍乾清，对别人都爱答不理，所以两人从来没有说过话。 看秦云东对他很冷淡，霍企天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他刚才听杨金石说来了一位神秘的秦先生，是年轻的亿万富豪，想要请他结识一下。 霍企天很好奇地答应了。 在他记忆里，全省的亿万富豪，他差不多都认识，但似乎没有一个姓秦的。 如果这位是外省来的亿万富豪，确实值得好好交往。 但是现在看到秦云东似乎没把他放眼里，不由有些生气。 “秦先生是哪里人，贵公司的名字是……” “霍会长真够健忘的，当初我收拾了几家公司老板，你就发动全省的企业和我对抗，现在难道都记不起来了？” 秦云东目光炯炯，狠狠盯着他。 霍企天不由倒退两步。 他马上想起来了， 当初临县抓了几个行贿的企业老板，他的确策动过全省企业抗议。后来秦云东还为此向钟超凡告状。 霍企天被逼做了检讨，如果不是鲍乾清保着他，霍企天差点被赶下台。 对，没错。 这个年轻人就是临江市委书记秦云东。 霍企天的脸色大变。 秦云东大名鼎鼎，为人正直又嫉恶如仇，就连鲍乾清都要让他三分。 此时秦云东在这里出现，还冒充亿万富豪，肯定是杨金石出了大问题。 杨金石听秦云东的话也大吃一惊。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秦先生就是秦云东，而是以为秦先生果然是大人物，霍企天联合全省的企业都打不赢他。 这位秦先生不得了啊。 霍企天反应很快，勉强挤出笑容。 “秦先生，我还有别的事要办，咱们以后再聊。” 他说完转身就走。 霍企天不是傻子。 现在熏园已经成了是非之地，他还是赶快躲远点为妙，别沾的一身腥。 杨金石感到莫名其妙，怎么不可一世的霍企天像是耗子见到猫，只说了两句话就落荒而逃。 他忙跟着出来，却发现霍企天没有去包间，而是直奔电梯间。 “霍会长，您要去哪……” “老杨，我忽然想起鲍乾老交代我一件事还没有办，今晚的宴会就不参加了。” 霍企天匆忙瞎编了一个理由，匆匆走进电梯，留下杨金石在电梯口独自凌乱。 杨金石明显感到霍企天只是找了一个蹩脚借口。 秦先生有那么可怕吗？ 杨金石越来越觉得心虚，开始后悔自己刚才对秦先生的态度像是在找死。 现在再想找补已经很难，他该怎么办。 正在踌躇时，另一部电梯门打开，省城公安局的柳副局长走出来。 “老杨，你咋这么客气，还专门在这里等着迎接我，哈哈。” 柳副局长亲热地搂住杨金石的肩膀。 他一身酒气，看来中午喝了不少，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杨金石眼珠一转，觉得可以利用柳局长当炮灰。 “柳局，我不是迎接你，而是等你救命的。” 杨金石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唉声叹气。 “老杨你别急，出啥事了，说出来，有我在，天塌不下来。” 柳副局长大大咧咧拍着胸脯揽事。 “我有个侄女被禽兽欺负了，那个禽兽怕我报案，派一个家伙来谈判想私了，谁知道他根本没有诚意，还出言不逊威胁我。说我如果敢报案，他就烧了我的饭店，还要让我人间蒸发……” “简直是反天了，还有人敢在省城闹事，我看他是活腻了。他在哪，带我去看看……” 柳副局长勃然大怒，说着就拽着杨金石向前走。 “他在八号包间，我是不敢过去了，柳局，我劝你也别一个人过去，那人可能带着这个……” 杨金石说着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 “握考，难道还是个悍匪？” 柳副局虽然盛怒，但听说有危险，还是停下来拿出手机打电话叫人。 不一会儿，有四个便衣赶过来，柳局这才心里有底，气势汹汹带人走进八号房间。 杨金石站在门外没敢进去，探头探脑地观察着局势。 这位秦先生一直表现得很横，现在碰上了带枪的柳局，如果再耍横，难免会动手。 柳副局脾气火爆，又喝了酒，他仗着人多，肯定会把秦先生制伏带走，甚至还能把人打伤住院，那杨金石就有时间运作化解危机。 柳副局看到秦云东第一眼，悬着的心就放松下来。 他并不认识秦云东，但看秦云东的气质，明显不是什么悍匪，只不过是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 “喂，你叫什么，拿出身份证。” 柳副局坐在秦云东对面，故意把手枪放在桌子上。 秦云东皱了皱眉。 “你是谁，为什么要我出示身份证？” “你眼瞎了，看不出我是警察？我怀疑你是通缉要犯，现在你必须配合警方调查。” 柳副局拍了一下手枪，瞪着眼高声呵斥。 第670章 你把我坑惨了 秦云东伸出手。 “你说你是警察就是吗，让我看看你的证件？” “见了警察一点也不发怵，还这么嚣张，看来嫌疑不小，来人，把他带回警局严加盘问。” 柳副局把枪收了，挥挥手下达命令。 他看出秦云东并没有像杨金石说的那样凶恶，那他也没必要动用枪械。 “慢着！” 秦云东还是稳坐不动，慢慢端起茶杯。 “你怕了？那就老实点，现在如实回答我的问题，那咱都省事了。” 柳副局得意地笑了。 “根据居民身份证法，在查验居民身份证前，你必须首先出示自己的执法证件。如果你不主动出示，被查人员有权要求警察先行出示。所以，现在我要先看看你的证件。” 秦云东伸出手。 “你……” 柳副局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但秦云东是按法条提出要求，完全合情合理。 此时因为他的大呼小叫，房间外面已经聚集了一些人，柳副局不能用强，只能扭头看了看四个便衣。 其中一个会意，主动走上前拿出自己的证件，伸向秦云东眼前。 “看清了，现在把你的身份证拿出来。” “你这只是工作证，不是执法证件，你连其中的区别也分不清，还好意思出来执法？” 秦云东只看了一眼就不满地发出斥责。 便衣的执法证件没带在身边，他自作聪明地想糊弄过去，一般老百姓没有区分的意识，但没想到秦云东这么懂行。 好在秦云东也没有揪住错误不放，他从上衣口袋拿出一个证件递给那便衣。 “既然你只拿出工作证，那我也把工作证交给你看看，这叫礼尚往来。” 便衣刚打开证件，手就哆嗦了一下，脸色也变了。 工作证是省纪委监委颁发的特约监察员证件。 他又看了一眼秦云东，马上快步走到柳副局身旁，把秦云东的工作证递过去。 “柳副局，八成有误会……” “嗯？” 柳副局疑惑地拿过工作证，看封皮就知道坏事了。 他翻开看到照片、姓名、工作单位：临江市委。 柳副局突然吓得酒醒了。 秦云东！ 没错，这就是全省闻名的临江市委书记秦云东。 他稳坐全省地级市头把交椅，省纪委戚书记的心腹，鲍乾清都畏惧三分。 倒了八辈子霉，怎么撞到他了？ 正在柳副局六神无主的时候，秦云东淡淡地开口： “你的下属称呼你柳副局，看来你确实很有身份嘛。现在叫你们的纪委明涛书记来一趟，是你打电话还是我打电话？” “别……秦书记，这是误会……都是杨金石这个王八蛋造谣……是他说有人想敲诈勒索……我才……” 柳副局紧张地站起身，结结巴巴地解释。 虽然秦云东不是他的顶头上司，但因为秦云东手里握着特约监察员证件，那就能监管省城公安局纪委工作，赵明涛书记被问责，那还能有他的好日子过？ 临江市的秦书记？ 杨金石的脑袋轰的一声响。 他折腾了一圈就是为了打击临江市，没想到现在却落到了秦云东手里。 还是赶快溜。 但秦云东已经看到了他，用手指了指。 “杨老板打算去哪？还是进来聊聊。” “抓住他，这个屋子里熏园的人都不能走！” 柳副局转头看到杨金石，顿时火冒三丈，大声下令。 他说着就带头冲过去揪住杨金石的后脖领子，一巴掌打在杨金石的后脑勺。 “兔崽子，你把我坑惨了，现在想跑，门都没有。” 柳副局长破口大骂，再也顾不上和他称兄道弟。 杨金石灰头土脸地被押到休息区的沙发前，站在秦云东面前如筛糠般抖个不停。 而杨金石的打手，以及青黛也一律靠着墙边抱头蹲下，再也看不到他们嚣张跋扈的神采。 “杨金石，我早就劝过你，不要指望你交的狐朋狗友能罩得住你，现在你如果还有人可以找，那就尽管再找，我看谁能替你扛事。” 秦云东平静地拿杨金石开涮。 而杨金石面如死灰低着头，再也不敢炸刺。 他今天是为了解决李忠平的事，主要针对的是杨金石，不想扩大矛盾调查柳副局的问题。 什么都想调查清楚，结果就可能把水搅浑，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因此，秦云东没有对柳副局问责，而是让他坐在身边，又叫夏丰重新沏茶。 简单介绍完李忠平的遭遇，秦云东把自己到熏园的目的也说清楚。 “柳副局，你经验丰富，认为此案应该怎么入手？” 秦云东问得很客气。 因为他没有办案权，只能交给省城警方处理。但在移交之前，他需要给柳副局打好招呼，谨防他从中捣鬼。 柳副局心知肚明，秦云东已经确认了杨金石有违法犯罪的事实，况且他根据秦云东介绍的情况也不难得出同样的结论。 为了讨好秦云东，也是为了撇清自己和杨金石的关系，柳副局毫不犹豫地回答： “秦书记，以我多年的办案经验看，杨金石的确存在重大犯罪事实，我建议立刻将杨金石团伙悉数带回警局进行审问。” “这样也好，柳副局，我现在有个小小的请求，能不能让我先和杨金石单独聊几分钟？” “好的，您问，我先出去，有事叫我。” 柳副局起身走到屋门外才长长松了口气。 他暗自咒骂着杨金石，准备等一会儿要他好看。 秦云东扬了扬下巴，心平气和地让杨金石坐到对面沙发。 “现在你是不是可以老实交代，你为什么要针对李忠平下手，但不要再扯什么为了钱的鬼话。” “秦先生……哦，秦书记……我只是跑腿办事的，不是我要这么做……” 杨金石唯唯诺诺地交代，有人给他介绍一桩生意，让他策划败坏李忠平名誉，榨干他的钱并逼迫他欠下高额债务。 “如果我能做到，对方会给我五十万的酬劳，并且会给我批地建美食城。所以我就鬼迷心窍答应了。……” 秦云东马上追问：“是谁给你介绍的生意？” 第671章 扑朔迷离案外案 杨金石供述说，那人是省城大学物流系的系主任林非。 林非因为嫉妒李忠平的学识，平时就不断压制他。但李忠平在国际大型期刊发表了几篇论文引起很多人关注。 林非担心李忠平会受到重用提拔，威胁到他的位置，所以才想到借助杨金石之手让李忠平身败名裂不能在省城大学呆下去。 杨金石说得很合理，逻辑上也没有问题。 但秦云东却总觉得哪一点不对劲，但一时却想不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预感。 “你说的是真的吗？” 秦云东喝了一口茶，凝视着杨金石。 “真的，我哪敢还骗您，对我也没啥好处啊。” 杨金石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低下头闪躲着秦云东的目光。 这是一个滚刀肉。 嘴里不会有什么实话。 与其在杨金石身上浪费时间，还不如直接找林非对质。 秦云东看看腕表，现在已经六点多了，他今天还要赶回临江市，但还来得及见林非。 他先和省城大学的纪委书记联系，让他找林非谈话，以稳住他。 秦云东又让夏丰叫柳副局进来先把团伙成员带走，接着请柳副局跟他一起去找林非。 三个人坐警车前往省城大学，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车里三人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汽车刚拐到校办公楼前，就看到有不少人聚集，还有警车闪着警灯。 “糟糕，林非肯定出事了。” 秦云东咕哝了一声，推门下车。 办公楼前的空地上已经拉出一条警戒线，有两个警察和学校的保安站在警戒线以内疏导秩序。 警察看到柳副局都立正敬礼打招呼。 柳副局问出了什么事。 那个警察说，他们在十分钟前接到报警，说有人跳楼了，他们也是刚到没多久，现在情况不明。 因为有柳副局在，秦云东和夏丰得以进入警戒区。 借着楼前的灯光，看到地上画着人形轮廓，在轮廓里有一大滩血，血迹还没有干。 三人跟着警察乘坐电梯来到八楼的纪委书记办公室，门口也拉着警戒线，屋内不断有相机的闪光灯闪烁。 学校纪委梁书记独自站在走廊上正抽烟，看他惊慌失措的神情，明显还没有从惊恐中醒过神。 “梁书记受惊了，出了什么事？” 秦云东走到他面前简单做了自我介绍。 “哦，秦书记好。” 梁书记握了握秦云东的手，惊魂未定地叙述着刚刚发生的事。 原来梁书记接到秦云东要求协助办案的电话，马上就联系到林非到他办公室。 本来林非还有说有笑和他抽烟聊天，没想到他接了一个电话，情绪马上就变了。 林非借故说房间里烟气太浓，他要打开窗户通风。 不料，林非刚推开窗户就纵身跳了下去，没有一丝犹豫迟疑。 梁书记毫无防备，愣了半晌，直到听见嘭的声响，这才缓过神向楼下看。但此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林非的手机呢？” 秦云东回头看办案的警官。 警官明白秦云东的意思，马上进行说明。 “死者的手机在楼下找到了，但已经摔得七零八落，手机已经带回去做数据恢复。我们询问过电信部门，追查到打给死者的最后一通电话来自熏园前台的订桌座机。据营业员反映，那部电话谁都能打，客人有时候也会因为手机没电借用。” 他接着说，因为到了用餐高峰期，服务员应接不暇，记不得都有谁打过座机。 现在他已经派人去熏园饭店，查看监控录像，并要收缴座机提取指纹。 并且，还有警员去搜查林非的办公室和住宅，看看能不能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警方做了能做的一切，秦云东也无话可说。 “柳副局，林非的死和李忠平有关联，请派警员跟我去李忠平的家，对他要实施二十四小时的保护。” “这是必须的，我现在就安排人。” 柳副局对秦云东的要求满口答应。 秦云东等人回到李忠平的家里，李忠平刚睡醒没多久，听完秦云东的介绍，李忠平惊得目瞪口呆。 他没想到秦云东出去几个小时，居然会发生了这么多事。 “老李，你平时和林非处得怎么样，有没有感觉林非对你有偏见？” “林非对我还不错，不说嘘寒问暖，平时也算很关心我的生活，我不觉得他会是嫉贤妒能的人。” 李忠平连连摇头，觉得实在不可思议。 “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擅长伪装，说不定林非是口蜜腹剑类型的人。不过，所有这一切都需要等警方给出答案了。” 秦云东没时间再耽搁，只能安慰了李忠平几句，告诉他青黛已经被收押，不会再骚扰他。 等到明天就办理离职手续，配合警方调查，等事情告一段落，尽快搬到临江市和姚琪团聚。 秦云东告辞后和夏丰驱车离开。 他们先到叶旭的家坐了一会儿，秦云东把信用卡和储蓄卡还给叶旭。 “你查一下，两张卡一分钱没动，我是完璧归赵。” “姐夫，我还以为你急等着用钱，怎么这么快就还给我，还没有取一分钱，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叶旭看着桌子上的卡疑惑不解。 “我只是拿着卡镇镇场子，做了一件借虎皮扯大旗的事，谁叫现在是物欲横流的社会，展现出财富，很多事才好办。” 秦云东之所以没有给叶旭讲实情，不想让叶旭牵扯进案子里。 秦云东只是和叶旭聊了一会儿，谢绝了叶旭请客的邀请，离开省城返回临江市。 汽车行驶上高速公路后，夏丰终于憋不住，把自己的困惑不解向秦云东求证。 “秦书记，您为什么要接叶旭的银行卡和杨金石对赌，干嘛不直截了当摊牌，绕着一大圈有什么意义？” “孙子兵法讲‘以迂为直’。很多事情过于直接反而达不到目的，只有采取迂回战术才能击穿对手防线。如果我进门就亮明身份，杨金石会非常客气地给我瞎掰，找不出他的罪证就无法将他绳之以法。也查不出杨金石的后台是谁。怎么能得到这么大的战果呢？” 第672章 关键时刻被调离 秦云东赶回临江市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他之所以这么着急赶回来是要见从龙都赶回来的蒋廉。 蒋廉这次去龙都开会，顺便拜访了他的老领导钟超凡，带回来重要的信息。 秦云东走进蒋廉的家门，跟随他走到餐厅，看到何铸和李卫华也在。 “哎哟，你们几个真能吃啊，吃到半夜还没有吃完。” 餐桌上的铜火锅冒着热气，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荤素涮菜。 秦云东搓搓手坐到首位。 即使这几个人都是朋友关系，但没有按年龄排序，而是依然按照职位顺序而坐。 这表明大家谨守分寸，在私下场合也不会越雷池半步。 “你可真没良心啊，我们一直在等你回来，听说你下高速公路这才把摊子支起来，早就饿得前心贴后心了。” 何铸把调好的芝麻酱放到秦云东面前。 “你们也真是的，该吃就吃，给我剩一份羊肉就行了，这让我于心何忍。闲话少叙，快点开席。” 秦云东端起菜盘把牛肉卷和羊肉卷都推进锅里。 “这次你去省城怎么这么久，我们还以为解决姚琪的夫妻矛盾，你只需要一两个小时就能搞定哩。” 蒋廉把菌类拼盘也推入锅内。 秦云东和他们几个相互信任，只要是工作上的事基本都不瞒着他们。所以去省城之前也和他们打过招呼。 “我本来也以为会很快搞定，谁知道这件事的水深得很。” 秦云东边吃边把去省城的事讲了一遍。 何铸等人都很震惊，没想到看似丈夫出轨的事背后还有这么多事，甚至还牵扯出人命。 “林非为了构陷李忠平结果却搭上自己的性命，真不值得啊。” 李卫华感叹一声。 “我对林非之死很疑惑，说不定真相不是杨金石供述的那样，我怀疑还有隐情。” 秦云东夹出羊肉沾了沾芝麻酱，大口嚼起来。 他觉得就算林非要陷害李忠平，无非是受到处分被关进去几年，罪不至死，完全不至于用极端的方式来掩盖。 或许打给林非的电话不是通风报信，而是因为怕他供出别的隐情，所以才会威逼他自杀。 “咱就别瞎猜了，交给警方侦破好了。云东，你厉害啊，不但解决了姚琪的家务事，还把这么高端的人才引入到临江市了。” 蒋廉笑着端起酒杯。 “那是，总不能白去一趟，我是谁啊，这叫贼不走空。” 秦云东笑嘻嘻地端起酒杯，碰了碰蒋廉的酒杯，又招呼其他人一起喝酒。 众人都大笑着举杯一饮而尽。 “老蒋，这次去龙都开会，上级又有啥新的动作？” 秦云东为蒋廉倒了一杯酒，把话题转移过来。 “主要是对十一五规划的吹风会，统一思想，吃透规划精神，我的收获很大。” 蒋廉传达会议精神显得很兴奋，讲起来滔滔不绝。 十一五规划是2006年到2010年五年期间，国家重大建设项目、产业布局等作出规划，是为国民经济发展远景规定目标和方向。 新农村建设，推进工业结构优化升级，促进区域协调发展，建设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社会，实施科教兴国战略和人才强国战略，深化体制改革，实施互利共赢的开放战略…… 蒋廉一股脑地说了快一个小时。 虽然已经到了午夜，但几个人没有丝毫倦意，反而听得非常激动。 “好啊，这个规划真是英明，完全符合实际情况，而且和我们发展的思路不谋而合了。” 何铸高兴地鼓掌大笑。 他当然很高兴，有了十一五规划的明确指示，很多质疑临江市的声音就会闭嘴，他承受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这次会议确实很有意义，明天我们开班子会议，集体讨论十一五规划精神，再把我市的经济发展高度融合进十一五规划中，这是紧急又重要的大事，需要尽快落实。” 秦云东也很欣慰，他的主政思路和十一五规划契合，这说明他的改革方向没有错，这为他增添了不少信心。 “老蒋，你这次开会还见了钟书记，老领导现在身体还好？” “钟书记身体很好，精神也不错，只是他现在太忙了，中午和我吃饭的时候，几乎每隔几分钟就要接打电话。” 蒋廉说钟超凡有可能要从质检总局调离，具体去哪里，钟超凡并没有说，他也不敢问。 “钟书记有什么重要指示？” 秦云东这才问到了今晚聚会的核心问题。 “钟书记只是问临江市最近的发展情况，有没有遇到困难，并没有明确指示。” 蒋廉笑着摇摇头。 “那你那么着急给我打电话催我回来干啥，我还以为有多大的事。” 秦云东觉得很奇怪。 “虽然钟书记没有指示，但我听他的秘书私下里给我说，咱们省准备调你去党校学习，这事非同小可，我当然很着急。” 蒋廉的话犹如炸雷，在座的几个人都愣住了。 在临江市即将开始进入新五年规划的关键时刻，调走秦云东就像是要抽调房屋的大梁，那临江市还不地动山摇吗？ 但是，送秦云东去党校学习似乎又完全说得过去。 1995年的党校工作暂行条例中规定，干部提拔必须要有党校培训经历。 “党校主体班次的学历，是任用干部的一个必备条件”，“中青年党员干部在被提升或提名选举到上一级领导岗位前，应具有相应党校的培训班毕业学历”…… 秦云东如果想继续晋升，必须要经历党校学习阶段。 “十年前的规定现在完全不适用了，很多干部也可以不经过党校学习，怎么偏偏要让云东去学习，这肯定有是鲍乾清捣的鬼。咱不能去，如果云东走了，鲍乾清肯定会趁机作乱临江！” 何铸恨恨地把烟蒂摁入烟灰缸。 秦云东也很错愕，但他没有回应，依然神色自若地涮菜吃。 “云东，你还有心思吃饭，快说说现在怎么办？” 李卫华也意识到问题严重，不断催促着秦云东。 第673章 闲下来还真不适应 秦云东淡淡地说：“去党校学习也没啥嘛，充充电提高自己的认识水平是好事。总不能别人能去，我就搞特殊化不去，哪有这个道理。” 本来何铸等人还有些手足无措，但看秦云东这么淡定，三位市长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 “云东说得对，党校学习是干部提拔的必要条件，这次去党校学习最长不超过三个月，说不定意味着云东又要升官哩。” 蒋廉递给何铸一支烟。 秦云东笑了。 “升官不升官倒是其次，我就算去党校学习也很放心，这些年临江市的发展又不是只靠我一个人。全要仰仗临江十八罗汉的功劳。” 他所说的十八罗汉，是来自市民们对临江主要领导的统称。 除了这三位市长外，还有卫敏、宋天明，以及辛胜利、姚琪、刘前进、曹传承等六个区的一把手，以及楚采臣、白三民等七个临江支柱企业家。 这十八人是公认追随秦云东的核心成员，也是秦云东一声令下能高效调动全市行动的骨干力量。 何铸叹口气，摆摆手。 “就算临江人才济济，但还是需要有个领头人，除了你，谁能让十八罗汉马首是瞻？反正我是没有这个能力。” “老何，咱俩是工作上搭档，你在临江市干部中的威望很高，怎么可能指挥不动呢？你这么说，是不是指责我专权，大搞一言堂吗？” 秦云东笑着碰了碰何铸的胳膊。 “我哪有指责你啊，我说的是心里话。你的大局观和管理艺术登峰造极，我何铸虽然高傲，但也知道自己的斤两，我的能力和你没办法比，镇不住这么大的场子。” 何铸的话让蒋廉和李卫华很吃惊。 他们都知道何铸的个性，能主动承认自己不如别人，这还是第一次。 何铸说的是心里话，他对秦云东真是心服口服。 临江市发展到今天的确不容易，历经很多难以想象的困难，如果不是秦云东几次力挽狂澜，临江绝不会有今天的面貌。 秦云东看看三个朋友，内心感到温暖。 他再苦再累都能忍受，但他也需要别人认可和理解，有何铸这句话，他觉得非常欣慰。 “老何，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说离开谁就不转的，我也不是神仙，只不过是聚集大家在一起，借用了你们的聪明才智。我相信，临江的干部队伍总体是好的，换了谁也一样会带动临江市继续发展下去。” 秦云东虽然看不上鲍乾清，但他也有组织纪律性，只要是不违反原则的命令，他都能平静接受。 三天后，省组织部的调令果然到达。 秦云东需要脱岗学习一个半月，正好到春节前结束。 因为提前已经做好了准备，秦云东很快向代理书记何铸移交工作。一周后，独自一人前往省城的省委党校。 报到结束，拿了房间钥匙，秦云东来到宿舍楼202房间。 没想到房间的门是开着的，秦云东敲了敲门走进去。 房间里正在收拾行李的男人回头看了看，马上起身笑着打招呼。 “云东同志，很高兴咱俩成了同窗舍友。我是中安市的佟阳。” 佟阳四十多岁，中等个头，笑起来很阳光。 秦云东并不认识他，但在报到时看到过同房间佟阳的名字，顺便问了问接待处的同志才知道，佟阳是中安市位居第五的副市长。 “哦，佟副市长好，咱们现在是同学了，又住一个房间，今后请多关照。” 秦云东握了握他的手，说着客套话。 “云东，你就别客气了，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我仰慕你很久了，应该是我向你多学习。请你多关照。” 佟阳显得有些激动，看得出他说的是心里话。 不过这也很正常，秦云东在全省大名鼎鼎。 不只是临江市的成绩在地级市中出类拔萃，甚至已经可以和享受政策倾斜的省城并驾齐驱。 而且，秦云东也是最年轻的厅级干部，他的仕途经历很传奇，很多有理想的地级市干部也都拿他当榜样。 秦云东一边收拾着行李箱的物品，一边和佟阳聊着天。 “老佟，快要到年底了，中安市今年的情况怎么样？” “马马虎虎，但是要和临江市比，那就差得太远，用句话形容，叫做难以望其项背。我和你在一起学习真的很荣幸，今后我要请教很多问题，别嫌我烦。” 佟阳不想提中安市，还是不断地兴奋表达对秦云东的亲近感。 “咱们共同学习，可能你的有些问题我也回答不出来，你别失望。” 秦云东收拾完行李，站在窗前看着空荡荡的操场，第一次感觉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以前他从早到晚都有忙不完的事，现在突然闲下来，还真有些不适应。 一周后，秦云东接到姚琪打来的电话，说她已经到了省城，想和李忠平一起请秦云东吃饭。 秦云东很高兴地答应了。 离开临江市后，他控制着自己不打电话，避免给人家留下他还在遥控指挥的印象。 但是他的心一直挂念临江市，生怕临江市会突发状况。 现在姚琪来了，他正好可以详细询问。 晚上七点，秦云东和姚琪、李忠平夫妇坐在饭店包间里开怀畅饮。 李忠平现在的状态明显好很多，他主动向秦云东汇报，现在他的案子已经调查清楚。 林非勾结杨金石构陷李忠平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凿。 因为林非畏罪自杀免于起诉，杨金石和青黛被批捕等待他们的是法律严惩。 洗刷冤屈的李忠平也没有打算留在省城上大学，他辞职后刚卖掉房子，准备搬到临江市。 这次姚琪来省城就是帮着一起搬家。 “秦书记，多亏您帮忙，要不然，我们俩真可能过不下去了，请允许我敬您两杯酒。” 姚琪走过来，端起秦云东的酒杯。 “姚琪，你是个好干部，但不是个好妻子，今后你也要吸取教训，不能工作起来忽略了家庭，更不能对李忠平的生活漠不关心。” 第674章 不留情面的巡视组 秦云东站在李忠平的立场上批评姚琪，是为了让她体谅李忠平的不容易，别让青黛的阴影留在两个人心里。 “秦书记说得对，我一定反省。现在李忠平到临江市就好了，我们会重新开始。” 姚琪很顺从地接受了秦云东的批评，看来她也的确反思过。 秦云东喝了两杯酒后就问临江的情况。 姚琪回答说临江很平稳，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或许我只埋头在临江东区建设中，没有注意到别的事。您要是想问，最好是找何市长。” “姚琪，我纠正你说的话，何市长现在是代理市委书记，你应该称呼他何书记了。” 秦云东笑着提醒了一句，接着又解释。 “现在老何是临江市的一把手了，我打电话问临江的事，这会带给老何不好的想法，似乎我像是个太上皇似的，还要对他的工作指手画脚，所以我不能给他打电话。” “哎哟，秦书记您也太小心了，何市长……哦，何书记是您亲密的战友，默契的搭档，生活里的好朋友，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姚琪抿嘴笑了笑。 “这不是关系再好也要有边界，跨过边界再好的朋友也会出现嫌隙。这不是我小心，而是必须要避免制造矛盾。” 秦云东长出一口气。 何铸的管理水平摆在那里，一般情况下真的不需要他操心，今后还是应该把精力放在学习上，给何铸最大的空间。 又过了一周。清晨，省城。 鲍乾清起床吃过早饭，推门走到院子里准备晨练，他却发现不知何时已经下了大雪，院子里的积雪已经能盖过脚背。 瑞雪兆丰年啊。 鲍乾清呼吸了一口冰凉新鲜的空气，站在门前打太极拳。 快要打完拳的时候，邻居汤维汉拿着扫帚也走出家门，看样子他是要打扫积雪。 “鲍乾老早啊，这么冷的天还不忘锻炼身体，意志力比我强多了。” 汤维汉乐呵呵地打了招呼就开始扫雪。 “昨晚我十点半才从国外考察回来，没赶上迎接巡视组，他们有没有打什么招呼？” 鲍乾清说着迈步走向两家之间的围墙，脚下的积雪发出吱吱的声响。 围墙另一边的汤维护并没有停下扫雪。 “巡视组的组长是干部监督局的沈副局长，他这个人口风很严，几乎没提到过工作，哪怕是在饭桌上也只是闲聊。我试探着问他需要在今天开会的时候准备什么，他也只是说照常开会，不需要有特别的准备。” 说到此，汤维汉停下扫雪，转身看了看鲍乾清。 “鲍乾老，你觉得这次会不会只是走个过场？” “不好说，反正马虎不得，你我都要做好思想准备，咱们还要给下面打好招呼，最好不要出现各种突发情况。” 鲍乾清搓着手，心事重重看向远方。 上午十点，省委班子会议准时举行，只是坐在会议桌首位的换成了沈伯义副局长。 按级别算，汤维汉和鲍乾清都比沈副局长高，不用让出主位，但谁叫沈副局长这次是巡视组的组长，代表的是钦差大臣般的角色，这次又是巡视组的见面会，因此必须要高看一眼。 沈伯义快六十岁了，满头白发却红光满面，脸上也没有什么皱纹，看上去非常精神。 他现在会议上做了主讲发言，阐述了巡视工作的重要意义，并做了几点主要工作安排。 “上级领导要求我们巡视组要沉下去，少开会多走动，发动群众依靠群众，把干部队伍的问题如实反映出来，带回去供领导作出决议参考。所以，这次开会每个人发言要简短讲实事，那种唱赞歌的汇报就免了，这也是为大家节省时间。” 沈伯义语速很快，讲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要求班子成员逐一发言。 汤维汉先表态积极支持巡视组的工作，巡视组提出的要求必须逐一落实，不允许有隐瞒不报，或者推诿卸责的事情发生。 鲍乾清也是说了一番支持的表态，并没有提出什么问题。 其他班子成员也都有样学样，照着班长和副班长打出的样比葫芦画瓢发言。 沈伯义逐渐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这样的发言毫无新意，都是务虚不务实的套话。 等到了省城市委书记伍东的发言时，沈伯义实在听不下去了，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伍书记，我来是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听复读机的。刚才我已经说过，如果没有问题要反映，可以不必发言，让我们都节省时间，不要再折磨我的老腰了。” 他的话让伍东满脸通红，但又不敢发作，只能勉强笑了笑说他没有可以反映的问题。 “你们省居然一点问题也没有，真是政通人和，海晏河清，天下太平啊。” 沈伯义语带嘲讽地看着汤维汉，不满的情绪溢于言表。 “只要工作就有问题，怎么可能天下太平呢。” 汤维汉感到没面子，打着哈哈想解释。 “今天班子成员中，负责纪委工作的戚书记因病住院请假没来，他汇总并掌握着干部中存在的问题。要不，换个时间，等他身体康复单独向巡视组汇报？” “也好，反正我们巡视组要在你们的宝地住一段时间，有的是时间继续谈话。” 沈伯义虽然不给伍东留情面，但也不会真的让汤维汉下不来台，他克制住情绪，说了几句话就匆匆宣布散会。 他觉得和汤维汉等人继续谈已经没有意义，于是婉拒了中午吃饭的邀请，准备带队走访地级市。 常委们送沈伯义下楼，鲍乾清指了指天上不断飘落的雪花，想要劝阻。 “老沈，你们来得不巧，昨晚我们省普降大雪，路上行车不安全，我看还是等雪停了……” “不必了，你们省的公路网建设的不是很好吗，只要开车慢一点不会有问题。” “那好，我派警车护送你们，不知道你们准备去哪些地市？” “第一站先到临江市，他们那里距离省城远，天气预报他们那里没有下雪。” 沈伯义和众人握了握手就钻进车里。 第675章 让人提心吊胆的巡视组 汤维汉望着汽车远去，转身时嘴里咕哝了一句： “老沈说临江没有雪，真是意味深长啊。” 以他的理解，沈伯义的意思仿佛是在说，临江和省里不一致，到那里一定能有收获。 难道这是沈伯义发出的警告？ “老汤，你这句话也耐人寻味。” 鲍乾清挥挥手让常委们回去工作，跟随汤维汉并肩往回走。 汤维汉走进办公室才叹口气，请鲍乾清坐下。 “临江市有很多思路和我们不一样，万一对老沈说出一些不利于团结的话，说不定要惹出麻烦。” 汤维汉紧皱双眉，显得心事重重。 “呵呵，汤书记多虑了，自从秦云东去党校学习，临江市消停了很多，再也没有听到让人提心吊胆的所谓改革。何铸和蒋廉都是守成的将才，没有越界闯荡的能力，他们不会对老沈说什么怪话。” 鲍乾清安慰的话还有一半没说口。 他早就为巡视组到来做足准备，包括临江市在内，他把所谓的改革派都调去党校学习，借此避免“刺头”和老沈见面。 而且，他还特意给每个地市打招呼，要他们遵守组织纪律，不要讲不团结的话，不做违反组织纪律性的事。一旦发现有地市不听招呼，必将严惩不贷。 除此之外，他还在各地安插了眼线，随时可以把巡视组的一举一动汇报上来。 有了这些准备，鲍乾清相信这次过关绝对万无一失。 汤维汉看鲍乾清这么自信，他却并不放心。 “鲍乾老，你没发现老沈的态度不大好，说明他是有备而来，说不定手里就有对咱们省不利的材料，咱们不能大意啊。” “汤书记难道听到什么风声了？” “那倒没有，我只是心里不踏实，主观猜测而已。” “哈哈，咱们不能疑神疑鬼，泰山崩于前面不更色，稳坐钓鱼台，任尔东南西北风。” 鲍乾清谈笑风生，显得比汤维汉有大将风度。 中午，省委党校。 秦云东和同学们吃罢午饭，他倡议一起打扫积雪，这样既是为了上下课行走方便不容易摔倒，也算是活动筋骨的健身运动。 有领袖气质的人在哪里都能显示出号召力和感染力， 在他的鼓动下，同学们纷纷拿起扫帚和铁锹，不到一个小时就在校园里开辟出四通八达的道路。 佟阳擦了擦汗，点上烟，拄着铁锹捶着自己的腰。 “哎哟我的妈，我好久没有这么大运动量，腰都快累折了。” “你才四十多岁，看上去蛮健康的，怎么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呢，是不是平时只坐办公室发号施令？” 秦云东笑着拍拍他肩膀，扛起扫帚往回走。 在官场说这种话很忌讳，只不过秦云东和佟阳接触了一段时间，彼此关系很近，这才能开这种玩笑。 “我还没有那么官僚，你可别冤枉我，我主要负责的是民政、农业农村、乡村振兴、退役军人、供销等方面工作，也是经常到县乡镇跑，只不过是因为坐汽车往返，很少走动罢了。” 佟阳跟着秦云东做解释。 他可不想给秦云东留下不好的印象。 秦云东走到宿舍楼前，看了看学校紧闭的大门。 昨天学校下达通知，为了提高学习质量，全校开始封闭学习，甚至手机都要上交。 这样哄小孩子的把戏，其实对于脱岗学习的干部都看得一清二楚，无非是害怕他们和巡视组接触。 这一期的学员都是各地有名的刺头，有独立思想，有抗命的“劣迹”，敢于犯上，所以才会把这批人弄来学习，其实是变相隔离的措施罢了。 佟阳跟着秦云东也看向学校大门，哼了一声。 “谁想得这一招，真够损的。” “佟阳，你是不是和上级过不去才会有幸来参加学习的？” 秦云东笑着走进宿舍楼。 “我只是看不惯我们的一把手，提了几条意见，也不是很严厉的批评，但真是见鬼了，从此我就靠边站了，现在说点真话真难啊。” 佟阳懊丧地叹口气。 秦云东笑了笑没说话。 有些地方就是如此，一旦得罪了一把手，在当地的前途就算到站，想进步就只能挪窝，否则接下来的日子只能躺平混日子，熬到换一把手，或许才有出头之日。 秦云东和鲍乾清有冲突，那是不是意味着同样的命运？ 下午，临江市。 何铸率领临江市领导班子成员在办公楼外等着巡视组到来。 蒋廉看了看腕表，时间还早，他递给何铸一支烟。 “还有半个小时哩，有必要这么早就出来迎接吗？” “临江市还没有这么高规格的巡视组来访，咱们有必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啊。” 何铸接过香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他们来就来呗，平常心对待就好。咱们太热情反而会让对方以为咱们心虚。” 蒋廉也点上烟，和何铸一起走向办公楼旁竖立的烟灰缸。 按说何铸的个性不是谨小慎微的人，这一次似乎过分紧张了。 “多事之秋啊，谁知道巡视组会不会针对临江市挑刺，我不能临江市出乱子，如果云东回来，我该怎么向他交代。” 原来何铸是有这个顾虑。 权力越大责任越大，何铸难免不会考虑得更多一些。 “云东给你打过电话吗？”蒋廉笑着问。 “没有，我希望他能打电话，但他一个电话也没有打过来。云东真成了甩手掌柜的，去了党校就真的不管临江了。” 何铸看看四周，轻声抱怨着。 “呵呵，云东是不想给你压力，你现在是临江的一把手，他如果时常询问临江的事，估计是担心你会有不一样的想法。” “咱们几个关系这么好，知根知底，我还能有啥想法。我只是代为看管临江市，云东回来还是一把手，他这次纯粹想多了。” 何铸撇撇嘴，非常不以为然。 两人正聊着，省委大门口打电话过来说，巡视组的商务车已经到了。 两人赶快熄灭了烟，向其他常委招手示意，排好位置准备迎接。 第676章 兵分两路暗中调查 沈伯义从商务车上下来，微笑着和常委们一一握手。 “何书记，我来临江市先给你见个面，咱们算是都认识了。欢迎我的仪式到此结束，接下来我要到乡镇去看看，只需要一位同志陪同即可。” 沈伯义说的话让何铸觉得很新鲜。 何铸从来没有见过上级来人不进办公楼，直接就要走。 但这样的办事风格很符合他的口味。 何铸也没有再客套，略一思忖，推荐蒋廉陪同巡视组。 蒋廉做过省委书记的秘书，对接待工作很熟悉，不会因为招待不周或者说话不严谨惹麻烦。 而且，蒋廉是常务副市长，级别担得起接待巡视组，而且他对各乡镇很熟悉，由他陪同是最合适的人选。 蒋廉很痛快地答应，请沈伯义先上车，他又让办公室主任拎过来四个暖水瓶，并把茶叶、咖啡和小点心备齐。 等他上车后，商务车缓缓驶离市委大院。 沈伯义接过蒋廉为他沏的一杯茶，让蒋廉坐在身旁。 “蒋副市长心细如发，不愧是钟超凡同志的秘书，谢谢你辛苦陪我们跑一趟。” “沈组长太客气，我能为巡视组服务是荣幸，请问您准备去哪？” 蒋廉很恭敬地回答，心里却有些意外。 听沈伯义的话茬，似乎他对钟超凡很熟悉。 “蒋廉同志，我听超凡同志说，你是一个能坚持原则，有组织纪律性的同志，所以我相信你是个可以值得信赖的人。” “沈组长如果有工作安排尽管吩咐，我能做到的就一定会去做。” 蒋廉听出沈伯义有重要的工作要交给他，马上郑重地做出表态。 “很好，我们先到浠水区实地调研，你找一辆普通款的越野车，停在附近的加油站。我和巡视组的一名同志要用。这件事你要保密，对谁都不能讲。” 沈伯义交代的工作让蒋廉暗惊。 这位组长怎么如此神秘。 但是在表面上，蒋廉没有追问原因，而是沉稳地点头答应。 他拿出手机联系到刘前进，让他现在把自己的越野车开到区委最近的加油站。 刘前进虽然感觉莫名其妙，但还是表示马上执行。 沈伯义微笑着喝了一口茶。 “早就听说临江市的干部队伍非常精干，从你和刘前进的表现看，果然是一支执行力很强的团队。秦云东是个帅才，名不虚传。” “秦书记的确在抓干部队伍建设上花费了很大的精力，他在干部中的威信很高，大家非常信服他。” 蒋廉还搞不清沈伯义的真实用意，只能谨慎地回答。 “我走之后，巡视组的工作由副组长詹启光负责，希望你配合好詹启光的工作。我的行程要对临江市的同志保密，两天后我会回来和巡视组汇合。” 沈伯义交代完，看已经进入浠水城区，便穿上外套准备下车。 商务车在蒋廉的指引下进入加油站，他一眼就看到刘前进的越野车，停在加油站超市旁边。 蒋廉和沈伯义和一位巡视组年轻的组员下了车，走到越野车旁。 刘前进看到蒋廉就赶忙推门下车。 “老刘，把钥匙留在车里，你跟我坐商务车。” 蒋廉不容刘前进说话，下过命令转身就走。 刘前进不明就里，看了一眼沈伯义，跟随着蒋廉向商务车走去。 他们刚离开，沈伯义和年轻组员坐进越野车，发动汽车驶出加油站。 “哎！我的车……” 刘前进看到有人开他的车跑了，刚要叫嚷，蒋廉却拽了拽他的衣袖。 “老刘，你的车算我暂时借你的，用完就还给你。” “借车就借车，干嘛神神秘秘的，像是特务接头。” 刘前进松了口气，但更觉得奇怪。 蒋廉不等他提问，直接解释道： “商务车上是上级派来的巡视组，他们马上要到你那里检查工作。另外巡视组有重要的行动，借车的事不要对外人说。” “哪里的巡视组？省里派来的？” 刘前进这种级别的干部没有得到通知，自然不知道巡视组的事。 “组织部巡视组，比省大。” 蒋廉笑了笑，简短地回答。 “我的乖乖，这可是顶级巡视组了，他们查什么，我应该怎么说？” 刘前进脑袋发蒙，紧张到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 “你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不用特别准备，人家问什么你答什么，人家让你拿什么你就拿什么，就是这么简单。” 蒋廉对刘前进有信心，他才接任浠水工作没多久，组织部查问题也不会算在他头上。 但是他心中也惴惴不安，不知道沈伯义开车要去哪里，如果在临江市出意外，他真担待不起。 蒋廉上车后，向刘前进介绍了副组长詹启光。 “刘前进同志，你从党校学习回来上任没多久，对浠水的真实情况能掌握多少？” 詹启光五十岁出头，语气和沈伯义类似，都是不讲客套直奔主题。 从他的提问可以看出，詹启光对临江市主要干部的情况了解很深。 “欢迎领导们莅临浠水区检查工作……我是土生土长的浠水人，去党校学习之前就是浠水县的县长，虽然脱岗学习了两年，但我一直很关心浠水的发展，所以对浠水的情况还算熟悉。” 刘前进不自觉地开始发抖，回答问题时也有些磕磕绊绊。 他接触过的最大领导就是秦云东，现在要和从龙都来的巡视组谈话，想不紧张都不可能。 詹启光似乎看出刘前进很紧张，特意对他笑了笑。 “刘前进同志，你不要紧张，实事求是回答问题就好。” “是是是，我一定如实回答。詹副组长，您看需要我怎么配合，我一定照办。” “给我们准备一间办公室，我们要单独约谈两个人，请你通知他们来见我们。” “好的，好的，您说的是哪两位？” 刘前进发现巡视组并没有想搞很大的阵仗，而且看样子也没打算找他谈话，不安的情绪稍稍缓解。 詹启光回答得很干脆：“一位是前任县委书记魏郡，另一位是现任的区委办公室主任蔡丽屏。” 第677章 掩盖不住的危机 刘前进和蒋廉对视一眼，都感觉很意外。 魏郡退休多年，早就不参与浠水的政务，为啥如此大阵仗找他谈话。 约谈蔡丽屏就更奇怪，一个小小的区委办公室主任，凭什么能惊动这么高级的巡视组？ 但是刘前进不敢多问，只是满口答应。 他拿出手机先打电话给蔡丽屏，说是上级来检查工作，要她打扫好贵宾室并亲自出面接待。 接着，刘前进又打电话给魏郡，也说是上级来检查工作要见他，请他准备一下，区里派车去接他。 “我知道了，随时可以去。” 魏郡并不吃惊，语气平稳，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商务车驶入浠水区委，刘前进率先下车，邀请巡视组一行走进办公楼。 来到二楼贵宾室，蔡丽屏正和两个工作人员忙着擦拭沙发摆果盘。 “欢迎领导，我知道消息太晚，不好意思，还没收拾好……” 蔡丽屏笑脸相迎，但她还不知道来的是哪路领导。 “不用收拾了，这个条件已经相当好了。你……就是蔡丽屏？” 詹启光环视贵宾室，又扫了一眼蔡丽屏。 “是的。” 蔡丽屏和刘前进几乎同时回答。 蒋廉向蔡丽屏介绍詹启光和巡视组的背景。 蔡丽屏略微一愣，继而含笑点头。 “原来是詹副组长，您想找我问什么呢？” “有几件事需要向你求证，咱们现在开始。” 詹启光坐下后，从提包里拿出三个文件袋。 他看了一眼蒋廉和刘前进，做了一个手势。 “蒋副市长、刘书记，请你们回避一下，有事我再找你们。” 蒋廉和刘前进很识趣地退出贵宾室，一前一后来到刘前进的办公室。 刘前进打电话让司机去接魏郡，然后递给蒋廉一支烟。 “哎哟，真够瘆人的，我的冷汗直冒。” “你心虚什么，难道有什么事瞒着我？” 蒋廉笑着点上烟，显得悠然自得。 “现在做贼都不心虚，反而是没啥事才会心虚。因为不知道会不会有无妄之灾降落在自己的脑袋上。” 刘前进为蒋廉倒了一杯茶，苦笑着依靠在窗边。 “老蒋，我很纳闷，巡视组按说他们应该检查省里的工作，为什么要来临江市，还要跑到浠水来问两个没啥身份的人呢？” “不清楚，而且不关自己的事就别瞎打听，你这样做就有违反纪律的嫌疑哦。” 蒋廉虽然嘴上批评刘前进，但他的心里有同样的疑惑。 两个人闲聊了十几分钟，刘前进偶然向外看，只见接魏郡的汽车已经驶过来。 魏郡推门下车时，手里拿着一个包，步履缓慢地走进办公楼。 “魏郡老书记真的老了，走路都使不上力气了。这样的状态，巡视组还要找他问话，真不知道他能撑多久。” 刘前进看看天色逐渐暗下来，又感叹地看看腕表。 晚上七点，省城。 鲍乾清回到家正在吃饭，没想到伍东踩着积雪登门拜访。 鲍乾清看伍东的脸色不对，心中也有些忐忑。 伍东肯定出了什么大事，才会这么慌里慌张。 “伍东，吃饭了吗？过来一起吃点儿，红豆粥祛湿，效果不错。” 鲍乾清非常镇定地向伍东招招手。 “鲍乾老，您吃，我……我吃不下……” 伍东站在餐厅门口，耷拉下脑袋，像是个闯祸的孩子。 “过来坐，有什么事就讲，摆出萎靡不振的样子给我添堵吗？” 鲍乾清瞟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喝粥。 伍东这才垂头丧气走到餐桌旁，拉开一把椅子坐下，顺手点上一支烟。 “鲍乾老，我……我大概给您闯祸了。” “具体说说，你都闯什么祸了？” “我任用的两个干部出事了，这次巡视组很可能就是冲我来的。” 伍东说话没有了往日的底气，低沉着声音开始讲述。 原来，伍东的亲信，省城警察局的柳副局长，十天前说去度假，结果外出一周也没有音讯。 据说是省纪委已经着手开始调查他，或许柳副局长听到风声，以度假的名义实施潜逃。 伍东本来就有些心慌，今天上午在班子会上，巡视组的沈伯义对他毫不客气地批评，似乎预示着可能对他已经开始审查。 “那位柳副局长犯了什么事？” “据说是经济问题，侵吞工程款、违规批地、挪用公款，还有……涉黑。” 伍东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柳副局长出问题，那就应该严查，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鲍乾清咬了一口玉米面馒头，盯着伍东看。 “我……我……收了他的钱才提拔他……” 伍东的头更低了。 “你收了多少钱？” 鲍乾清的脸色阴沉下来。 “一百万……” 啪！ 鲍乾清把筷子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你真是超级蠢货！” 鲍乾清恼恨之下，把吃剩的馒头摔向伍东。 馒头正砸在伍东嘴上的香烟，但伍东动也不敢动。 “我三番五次给你们讲，不要在钱和色上出问题，你们就是不听！你已经是省城的市委书记，又进了省常委，区区一百万就毁了你的前途，甚至要了你的命，你觉得值得吗！我怎么瞎了眼，还想重点培养你，你真是烂泥上不了墙……” 鲍乾清拍着桌子怒吼。 这一次他是真的生气了，完全不顾自己的形象，再也不说“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更色”了。 伍东被骂的狗血喷头，但他只能闷着头挨骂。 他来的时候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只要鲍乾清能挽救他，就算是挨打也认了。 鲍乾清骂了足足半个小时，后来实在骂的没力气，只能捂住胸口喘粗气。 伍东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劝慰。 “都是我不对，惹您老发这么大的火，别气坏了身子……” “你不对？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这不是对错的问题，是沟壑难填的贪欲，是严重的犯罪！” 鲍乾清的声音变得沙哑，但火气明显小了一些。 伍东看他已经没力气再发火，于是开始按既定计划辩解。 “鲍乾老，我之所以收钱不是因为贪，完全是因为您啊。” 第678章 不能袖手旁观 鲍乾清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伍东。 这家伙敢说这句话，就是要拖他下水的意思啊。 向来只有老大让小弟当炮灰，哪有给小弟挡子弹的道理。 “呵呵，这倒是新鲜了。伍东，你把话说清楚，你收钱怎么是为了我，难道是我让你去收昧心钱的？” “鲍乾老，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我拿钱不是因为缺钱，而是要绑定柳副局长。只有存在利益关系，老柳才能死心塌地为我所用。而我接纳他，也是培养可靠的人才内外夹攻，夺取省城警察局一把手的位子，取得最重要的执法权。” 伍东没敢看鲍乾清，依然低着头做解释。 “哼，说得比唱得都好听，这就是你找的可靠人才，你的眼神比我这个老花眼还昏花。” 鲍乾清再也吃不下饭，虎着脸起身向外走。 伍东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进书房。 “鲍乾老，省城是您的根据地，您把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我，我必须为您负责啊。我要让省城打造为坚强的堡垒，成为最值得您信赖的一支队伍。” “这就是你说的为了我？幼稚！” 鲍乾清虽然还在斥责伍东，但语气已经温和很多，说明他接受了伍东的解释。 他确实打造遍及全省的势力圈，伍东作为他的核心成员之一，也是不遗余力地帮他做事。 伍东确实做得卓有成效，现在省城重要部门基本上都被伍东牢牢把握。 鲍乾清不能因为一件事没办好就全盘否定伍东做出的成绩。 而且，现在要是袖手旁观，不但会冷了派系其他人的心，而且伍东如果被拉下马，省城打造出的体系也会受到牵连而分崩离析。 鲍乾清坐在书桌后的座椅，习惯性地拿起一支雪茄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那位柳副局长确认失踪了吗，他的事情真的曝光了？” “老柳失联后，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现在警方定性为失踪人口开始追查。省纪委里的内线向我打过招呼，老柳的经济问题有了初步线索，纪委正在秘密调查。” 伍东拿出打火机想帮他点烟，鲍乾清却摆摆手。 “老柳这样的人今后不能再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要吸取教训，迅速和他划清界限，用过硬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鲍乾清斟词酌句向伍东指示。 哪怕是关起门对自己的心腹讲话，他说过的话也尽量不留任何把柄。 伍东连连点头，却依然忐忑不安。 “我一定遵照您的指示去做，我只是担心巡视组那边……” “巡视组是组织部派来的，又不是纪委，你担心什么。话又说回来，如果你能自证清白，无论谁来查，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鲍乾清瞟了伍东一眼，又深深叹口气。 这些心腹都让人不省心，总是会惹出各种各样的麻烦，自己解决不了就都推给他去擦屁股。 自己怎么就找不到秦云东那样独当一面的人才呢。 但是他已经走上这条路，由不得他再抱怨。 鲍乾清当然不会许诺伍东什么，只是让他去找白国昌商量。 伍东放心了，能让白国昌对接，说明鲍乾清还是有意要保护他。 伍东不敢耽搁时间，坐车赶到了白国昌的家。 他在鲍乾清面前唯唯诺诺像个奴才，到了白国昌面前就称兄道弟，摆出老大哥的样子。 “国昌，你上次托我办的事已经办妥了，你的表弟明天就可以到车管所报到。” “我表弟没文凭没经验，我一直发愁该怎么安置，哥哥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改日我一定请哥哥好好吃一顿。” 白国昌很了解伍东喜欢喝洋酒，直接为他倒了一杯威士忌。 “咱都是兄弟，有啥客气的。别人不能违反原则，但你的亲戚就是我的亲戚，必须要安置，而且还要安置得妥当。” 伍东说着讲义气的话，白国昌只是微笑点头。 他刚才接到了鲍乾清的电话，知道伍东碰上了麻烦事，这是上门来求他帮忙的。 白国昌心知肚明，伍东给他表弟安排工作只是敲门砖，接下来就该转入正题了。 果然，伍东喝了一口酒便深深叹口气。 “我刚从鲍乾老那里过来，挨了一个小时的骂，心里真憋屈啊。” “哦？不会，首长对你非常青睐，怎么会这样呢？” 白国昌装糊涂，并不想直接点破让伍东尴尬。 伍东顺势把柳副局长的事讲了一遍，请求白国昌帮忙平事。 “哥哥真是糊涂啊，用钱捆绑的利益关系不会长久，而且还会让你陷入危险中。卖官鬻爵是重点打击的领域，你这样做太不明智了。这么大的事，谁也不敢替你兜着啊。” 白国昌轻轻叹口气。 “国昌，你就别再批评我了，当务之急是如果让我全身而退，一切都仰仗兄弟为我出谋划策……这里有十万块钱，算是给兄弟的辛苦费……” 伍东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茶几上，慢慢推给白国昌。 “别别，伍书记赶快收起来，你这不是让我也犯错误吗？” 白国昌立刻把银行卡推回去。 “国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能帮哥哥躲过一劫，需要花费不少精力，我不能让你白干，这里还有十万，一起收下。” 伍东以为他嫌少，又拿出一张银行卡，一起推到他面前。 白国昌按住他的手。 “伍书记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咱是自己人，用不着这样。你看首长啥时候拿过钱了，我是他的秘书，如果拿钱就相当于砸了自己的饭碗，今后咱们连兄弟也做不成了。” 白国昌的态度很坚决，并不是假客套。 他深知收钱的后果，无疑是在给自己安上定时炸弹，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作为还有光明前途的人，白国昌不会冒这个风险。 伍东看白国昌是认真的，只好收了银行卡。 “国昌，你是好样的，今后你有事用得着我，我会义不容辞还你这个人情。” 白国昌压低声音：“其实此事也不难办，但你需要破财才能免灾。” 第679章 雪夜促膝长谈 伍东疑惑地看着白国昌。 刚才白国昌死活不要钱，现在的意思又好像让他拿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国昌看他误会了，笑着解释说： “我建议你让你的秘书上交纪委一百万，让纪委打得收到条日期向前提。” “哦，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秘书上交行贿的礼金，说明是秘书私自拿钱，和伍东没有任何关系，更谈不上受贿的问题。 伍东在纪委有很深的关系，想要瞒天过海也不是难事。 白国昌继续为他出谋划策，告知他应该赶快让秘书写一份自白材料，证明是他收受贿赂，私自答应柳副局长提拔晋升的要求。 “只要和你在警察局的关系打好招呼，说是秘书假传圣旨干预人事，你只要安抚好秘书，让他心甘情愿抗事，你顶多内部批评就可以过关。” “这个没问题，我的秘书家里比较困难，我可以给他一笔钱，再承诺等他出来会安排他一个好工作，他不会不答应。” 伍东咧嘴开心地大笑起来。 晚上十点四十分，秦云东坐在书桌前看书，而佟阳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这么晚了，谁会来登门？ 秦云东打开房门，发现外面站着一个陌生人。 “云东同志，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来人很客气地向秦云东点点头。 “你是……” “请你到校长办公室，有人要和你聊聊。” “校长办公室？……好，我们现在就走。” 秦云东略一思忖就穿上外套，拿了房屋钥匙，跟着来人走出宿舍楼。 他虽然不认识此人，但感觉他没有恶意，而且这是在党校院内，又是去校长办公室，应该不存在什么危险。 走进办公楼，来到校长办公室门口，那人敲了敲门，侧身站在一旁推开房门，示意秦云东自己进去。 秦云东看了他一眼就走进办公室。 办公室里没有开大灯，只有沙发旁的落地灯亮着。 在落地灯旁的沙发上，有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戴着老花镜看文件。 “云东同志，这边坐。” 老人放下文件，指了指身旁的沙发。 秦云东虽然满腹狐疑，但还是按吩咐坐下来。 “我是组织部巡视组的组长沈伯义。” 老人微笑着做自我介绍。 “哦……沈组长好。” 秦云东猝不及防，惊讶之际还是礼貌地打了招呼。 “党校的门不好进，幸亏我和党校的常务校长以前认识，这才借他的光深夜来访。” 沈伯义摘掉花镜，轻松幽默地说了一句。 “沈组长有什么指示？” 秦云东预感沈伯义暗访党校一定有大事。 “云东同志，我这次找你是想听听你对你们省组织工作的意见，希望你本着对组织负责的态度，开诚布公地谈问题讲不足，有利于我们下一阶段的工作安排。” 沈伯义严肃地看着秦云东。 秦云东很意外，没想到巡视组的组长到党校会专程找他谈话。 “沈组长，我不知道您会来，没有做好准备……” “云东，不要有什么顾虑，今晚不算是正式谈话，你畅所欲言，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我知道你是你们省的文胆，又是着名的改革派，你有理论水平，又经过长期的实践检验，应该会有很多感悟，那就大胆讲出来。” 沈伯义从茶几下拿出一个大塑料袋，里面有几样小菜、烧饼夹菜和一瓶白酒。 他还没有吃晚饭，索性邀请秦云东一起吃喝，以放松的心情开始谈话。 秦云东喝了一杯酒，腹稿也基本打好。 “沈组长，我省组织工作的问题具有普遍性，核心问题在于班子这个龙头。有强有力的班子，干部队伍就能管好用好。” 秦云东分析了国内外的形势，认为我国发展有机遇也有风险和挑战，为了实现国家复兴，各级单位都需要有一个成熟稳健有威望的领导核心领航掌舵。 “你说的很对，那你认为什么样的班子才是好的龙头？” 沈伯义很满意秦云东的格局，引领话题走向务实环节。 秦云东毫不犹豫回答：“首先是对信仰忠诚，自身有严格的组织纪律性，能自觉维护组织制度，支持监督具体化精准化常态化。” 他接着举例说明，领导班子成员应该德配其位、才配其位，具备良好素质，在思想、能力和廉洁方面能优中选优。 但秦云东既不涉及其他地市，更没有讲省里班子，他所举的例子都来自临江市。 沈伯义只是听秦云东的发言，期间没有打断他，为的是让秦云东能畅所欲言。 在秦云东的汇报中，他没有夹带个人恩怨，伺机告黑状，发泄自己的不满。沈伯义暗自称赞秦云东是个识大体顾大局讲规矩的人。 听完秦云东的论述，沈伯义还是把话题导向秦云东刻意回避的问题。 “云东同志，我今天下午去过临江市，虽然只是短暂停留了半小时，但临江干部的素质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说明你这个大班长带队伍很有一套。这也就能说明某些地方的班子会表现得差强人意。” 沈伯义没有点名哪个地方，只是列举干部队伍内部不团结，上下无法统一思想，各种利益小团体各行其是，推诿扯皮不作为乱作为的事情屡有发生。 究其原因就出在秦云东所说班子出了大问题。 秦云东微笑不语。 他很懂得守规矩，不是自己职权范围内的事情，不能随意发表言论。 但沈伯义接下来的话，让他倍感振奋。 “云东同志，我们现在正在编制新的公务员队伍建设规划纲要，全面加强和改进公务员队伍建设，对各级领导干部的精神状态、素质能力、作风形象提出了新的更高要求。这就要拿出务实管用的政策措施，激励引导广大干部奋发有为、担当作为。” 秦云东举起酒杯：“沈组长，我坚决拥护上级的正确决定，如果纲要真的得以实施，那必将会对现在的体系产生深远影响。” 第680章 你不算是外人 第二天早上，党校餐厅。 佟阳和秦云东坐在一起吃早餐时，佟阳打着哈欠问秦云东是不是昨晚出去了，他半夜起床上卫生间，没有看到秦云东。 “你肯定白天学习压力大，晚上睡糊涂了，我一直都在啊。” 秦云东笑着否认。 其实昨晚他和沈伯义一直谈到了凌晨三点才回房间。 不是他想隐瞒，而是沈伯义临走时特别嘱咐，他此行是秘密行动，必须对其他人严格保密。 秦云东很感佩沈伯义忘我工作的精神，已经快六十岁的人了还如此勤勉，他这么年轻，没有理由不更加努力地工作。 上午九点半，临江市。 蒋廉在办公室忙完一波工作，准备去视察出口加工区的建设工作。 没想到何铸推门走进来。 “老蒋，昨天巡视组来临江市一直找人谈话，咱们俩却没机会和他们说上话，到现在我也不清楚他们来的目的是什么。” “你问我？我哪知道啊。不和咱们谈话，不用咱们接待，那咱们该干啥就干啥呗。” 蒋廉笑着请他落座，把一盒烟放在他面前。 “你还真能稳坐钓鱼台啊，这么高级别的巡视组来了，你难道一点儿也不紧张吗？” 何铸挠挠头，抽出一支烟。 蒋廉拍了拍何铸的腿：“紧张有什么用，咱应该学习云东的沉稳，该来的事躲也没用，顺其自然。” “老蒋，你就没有从钟书记那里听到什么风声，巡视组为什么要来我们临江市？” 何铸还是不死心，继续催问。 蒋廉摇摇头，钟超凡也很懂纪律，不该说的话，他向来口风很严，绝不会透露一个字。况且，组织部的事，钟超凡也不可能插手。 何铸闷头抽了一会儿烟，忽然凑近蒋廉。 “巡视组找魏郡和蔡丽屏谈话，要不咱去问问他们两个，看能不能问出一些真实情况？” “喂，老何，你这是犯大忌讳的，小心被问责。” “我知道，但我实在放心不下，咱们可以迂回问问他们，或许他们真的能透露一些情况。当然，如果他们实在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 何铸一直担心临江市被牵扯进上面的争斗中，无缘无故受到连累，大好形势会毁于一旦。 蒋廉沉默片刻终于轻轻点点头表示同意。 “见见他们两个不是不可以，但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别被有心人利用。” “这就对了。事不宜迟，咱俩做个分工，我去见魏郡，你去找蔡丽屏。晚上咱俩碰个头，把情况汇总一下。” 何铸高兴地撂下一句话，拔腿就走。 蒋廉有些迟疑，他上次单独见蔡丽屏就领教了这个女人的风情万种，真担心自己会不会把持不住。 他想了想就有了主意。 蒋廉拿起电话打给刘前进，要他带着几个区里的领导一起去参观出口加工区，慰问奋战在一线的职工，最后，他还特意叮嘱带上蔡丽屏。 刘前进感到莫名其妙。 他目前正忙着建设高效农业项目，忙得他焦头烂额。 出口加工区和浠水的高效农业项目不挨边，这时候让他去慰问个啥。 但蒋廉已经下命令，刘前进不能违抗。 他干脆就让蔡丽屏带上几个区委的工作人员去出口加工区，他则和其他区里的领导照常去高效农业项目区监工。 蔡丽屏也没明白过来味，于是请示着问： “刘书记，去出口加工区慰问，需要准备什么？” “慰问嘛，当然不能空手过去，你买几十箱矿泉水方便面什么的，到那里多说拜年话不就得了。反正蒋副市长也去，你听他指挥，他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刘前进说完就风风火火离开了办公室。 蔡丽屏稍稍思忖就露出微笑，她已经知道蒋廉的意思了。 她带着人马和一辆厢货车赶到出口加工区工地，见到了辛胜利，指挥卸货的时候，蒋廉坐车到了。 蒋廉看着堆好的慰问品不由笑了。 “刘前进这个滑头，这是想用慰问品代替他。” “蒋副市长体谅一下我们刘书记的难处啊，市里要求高效农业达标，他又立了军令状，不敢稍有疏忽。刘书记苦于无法分身，所以只能派我来慰问辛苦奋战的同志们。难道我代表不了浠水人民前来慰问？” 蔡丽屏牙尖嘴利，说出话来滴水不漏，让蒋廉无话可说。 “蔡主任也是区里领导班子成员，当然能代表浠水区。” 蒋廉笑着点头，由辛胜利陪同继续向前走，蔡丽屏跟在他们身后在工地上转了一圈。 看完工程进展，蒋廉很满意，鼓励了辛胜利几句就算结束了一个小时的视察。 在准备离开工地时，蒋廉特意把蔡丽屏叫到面前。 “蔡主任，浠水的高效农业项目进展如何？” “这个项目现在是浠水头等大事，刘书记他们没白天没黑夜地忙，目前进展很顺利。” “刘前进他们忙，那你这个后勤部长也一定很忙？” “我忙还不是应该的，比起刘书记就不算辛苦了。” 蔡丽屏很懂规矩。 此时她不能表功，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要尽量说刘前进的功劳，才是合格的办公室主任。 “蔡主任是能干的巾帼大将，巡视组昨天到浠水，想必你也把他们的食宿安排妥当了？” 蒋廉看似无意地问到了巡视组。 “巡视组的詹启光副组长明确说，他们不用我安排，食宿他们自理，我也没敢再多事，只能听命行事咯。” “詹启光副组长只给你说了这句话？” 蒋廉盯着蔡丽屏，意味深长地问。 蔡丽屏早就猜到蒋廉是想打听昨天谈话内容，她故意装作很为难，抿了抿嘴唇。 “蒋副市长知道的，巡视组和我谈了一个小时，但詹副组长要求我保密，不允许对外人透露谈话内容。您看……” “哦，既然上级领导有交代，那就算了，就当我没有问过。” 蒋廉本来就没有抱太大希望，看蔡丽屏不想说，随即摆摆手就准备上车。 蔡丽屏却紧走两步，在他耳旁低声说： “虽然我不能对外人说，但你不算是外人。” 第681章 意外获得新线索 蔡丽屏的话如此暧昧，蒋廉略带心虚地看向周围的人。 好在跟随的人都很识趣，都在十步之外站着，没有跟过来。 “哎哟，您紧张什么啊，我可什么也没有说。” 蔡丽屏露出淡淡的笑容。 这简直就是调戏。 “蔡主任，你这样讲是什么意思？” 蒋廉微微皱了皱眉，面带不悦。 蔡丽屏居然在众目睽睽下不顾及身份和他开玩笑，这就显得太没规矩了。 “蒋副市长，您别急啊。我的意思是我不能说谈话内容，但我可以给你一句提示。” 蔡丽屏微笑着解释。 她已经试探出蒋廉对她有心思，马上见好就收。 蔡丽屏再一次压低嗓音：“咱们省可能有大变化，对临江市会是好消息。” 蒋廉眼前一亮，脸色由阴转晴。 “是吗？……那就好……谢谢你……” 蒋廉对蔡丽屏点点头就钻进车里。 虽然他不知道会是什么好消息，但在消息完全闭塞的时刻，能有蔡丽屏透露几个字也算是莫大的心理安慰。 到了晚上，何铸到蒋廉家垂头丧气地说，魏郡一个字都不肯讲，他是无功而返。 蒋廉把蔡丽屏讲的话转述给何铸，这才让何铸稍感安心。 此时此刻，他们都在想，如果秦云东在就好了。 秦云东却没有他们那样患得患失，现在他已经适应了学习的氛围，生活也变得很有规律，也有时间整理自己过去的心得体会。 他利用这段时间系统学习了经济学理论基础，对金融有了更为深入的研究。 过去在实践中碰到很多问题，让他头疼不已，现在却能从理论中找到相关研究结论。 不说是迎刃而解，但也能给他带来更广阔的思路。 秦云东越来越觉得不虚此行，对他今后的工作有很大帮助。 这一天中午，秦云东到后勤处领学习用具，看到张处长从走廊走过来。 秦云东现在的身份是学生，自然很客气主动给张处长打招呼。 张处长对秦云东也是笑脸相迎，因为他知道这位轮训班里最年轻的学员也是级别最高的一个。 “云东同志，我这里有你们浠水出产的楼前春茶叶，特级品哦，要不要喝杯茶再走？” “哎哟，张处，你喝茶真有品味，居然舍得买这么贵的茶叶。” 秦云东跟随张处长走进办公室。 “我的工资不高，哪里买得起那么贵的茶叶，这是朋友送给我的。” 张处长笑着沏茶，随口回答。 “朋友？是浠水人吗，或许我还认识。” “你当然认识，以前还是你的领导，前任浠水县长赵祥国。” “赵祥国是你的朋友？” “是啊，赵祥国以前也在中山市党校学习过，我们那个时候认识的……对了，我那时候还是市委党校后勤科长。” “这么说，你应该也认识郑省身。” 秦云东品着茶，微笑着和他拉家常。 三年前，秦云东还是浠水纪委书记的时候，郑省身是班子成员，所以秦云东对郑省身的经历非常熟悉。 “咋不认识呢，当时郑省身是副科长，后来去浠水县纪委，做到了副书记。他眼皮活，办领导的事很勤快，比我能混多了。” 张处长阴阳怪气的内涵郑省身。 按说他背后说别人坏话是很忌讳的事。 大概他也知道郑省身是被秦云东拉下马，最后混得个身败名裂。 因此，张处长才会在秦云东面前无所顾忌地嘲讽郑省身。 “你说郑省身巴结领导，指的就是吴凡尘？” 秦云东微笑着问。 吴凡尘当时在市党校是教研室主任，相当于副校长，已经属于副厅级别了。 “是啊，郑省身一心往上爬，他看出吴凡尘即将要踏入仕途，于是天天巴结吴凡尘，真是丑态百出，不要个逼脸。” 张处长撇撇嘴露出厌恶的表情。 “你这么说郑省身，大概是因为他把老婆送出去做礼物？” 秦云东不动声色地问。 虽然他没有提名字，但张处长明显知道是说吴凡尘。 “没错啊，他的老婆肖冰艳是个大美人，我们都羡慕得不得了，谁知道这家伙居然连老婆都能送，他还有啥事做不出来的。” 张处长恨恨地说着，看他愤恨的样子就能猜到，他早就对肖冰艳垂涎已久却又得不到。 秦云东暗自好笑，于是继续围绕肖冰艳说下去。 “我听说肖冰艳是美院的老师，他和郑省身离婚后，一直和吴凡尘的老婆关兰私交不错，还开了一家艺术品公司，生意做得很火红……” “肖冰艳不是省油的灯，听说靠着吴凡尘的关系捞了不少好处。后来关兰出事了，肖冰艳居然没有出事，照样过得逍遥自在，真是没天理了。” “张处，咱俩闲聊倒没啥，今后和别人说要慎重，没有证据的话不能乱说，毕竟吴凡尘现在是槐荫市的一把手，搞不好就要你好看。” 秦云东假意关心，实际上是故意挑动张处长不满的情绪。 张处长果然中计，手指敲着桌沿声音提高了八度。 “我怕他个球，吴凡尘敢不敢和我当面对质他和肖冰艳的关系？我的侄子就在肖冰艳的公司里任职，他亲口给我说，肖冰艳的公司买卖艺术品都是障眼法，根本就是在洗钱。” 秦云东又惊又喜。 他早就怀疑关兰河肖冰艳有洗钱的嫌疑，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自从关兰在国外失足跌落悬崖后，搜集证据就更加困难，没想到现在意外得到了一个人证。 “既然你侄子知道，为什么不报警？” 秦云东没有表露出自己的心情，依然半开玩笑地问。 “我侄子有一次喝醉的时候给我说过这件事，酒醒了就死活不认账。他在肖冰艳那里拿的工资高，怎么可能砸自己的饭碗。” 张处长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秦云东看张处长也没有别的证据，于是让他把侄子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写下来，准备以后有机会见个面。 张处长很痛快地写了字条交给秦云东。 他早就对吴凡尘和肖冰艳的风流韵事耿耿于怀，但他又没能力报复，现在正好可以借助秦云东的手，帮他出这一口恶气。 第682章 保全叶家的体面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秦云东问党校的封闭学习还要多久才能结束。 张处长对秦云东已经很亲近，索性也不隐瞒他。 “你是聪明人，上级巡视组不离开咱们省，封闭学习就不会结束。高层有人都怕这时候出事，影响自己进步嘛。” 张处长说着，向秦云东眨眨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秦云东向后靠椅背，长叹一声。 张处长忙问：“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吗？” “没有大事，只是个人家务事。我和我老婆过去每天都要打电话，现在学校把手机收了，长时间不联系，我老婆会担心。” 秦云东抓抓头发，又是长吁短叹。 “呵呵，还是你们年轻人恩爱啊，像我们这个岁数，巴不得老婆离开远远的，最好相互不联系。” 张处长咧嘴傻笑。 “长出，能不能麻烦你给我搞一部手机，我也可以和老婆每天打一个报平安的电话。” 秦云东铺垫完才说出自己的目的。 “这……违反规定的事，我不好办啊。” 张处长面露难色。 封闭学习的命令是校长下达的，他只是后勤的处长怎么敢带头违反。 “张处帮帮忙，在校期间，你的楼前春茶叶，我包了。” 秦云东敲了敲茶杯，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张处长低头沉吟不语。 秦云东是临江市一把手，正厅级干部，又是冉冉升起的希望之星，未来很可能会高升进省里工作。 得罪了秦云东，今后对他的前途大大不利。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秦书记，我是这样想，你拿着手机在学校里被人看见影响不好。如果你想打电话就，我把办公室钥匙给你一把，随时可以用我办公室的电话打，怎么样？” 张处长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备用钥匙递给秦云东。 “够意思，老张，你这个人情我今后一定还。” 秦云东乐呵呵接过钥匙，起身告辞。 “秦书记慢走，以后常来玩啊。” 张处长听到秦云东许诺要还人情，高兴地对秦云东点头哈腰，没有一点处长的样子。 秦云东之所以急着要打电话，的确是不放心叶安妮。 叶安妮一直都想调查叶氏集团账面丢失的二十亿，这势必会引起叶安居的激烈反应，对叶安妮的安全会产生威胁。 秦云东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他实在太了解叶安妮执着的个性了。 这一周没有和叶安妮联系，真不知道她会不会擅自行动。 秦云东的担心其实已经发生。 叶安妮这些天在集团公司查账工作已经接近尾声，除了那消失的二十亿外，其他的账目已经核实完成。 虽然爷爷叶九唐不让她再管，秦云东也劝过她，但叶安妮却始终说服不了自己，她表面答应，暗地里却在紧锣密鼓地加紧追查。 这一天，叶蒙满面春风走进叶安妮的办公室。 “安妮，今晚有空吗，我家老爷子想请你吃个饭。” 他说着，把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放在她的办公桌上。 叶安妮看看巧克力，又看看叶蒙。 这位堂哥从来对她没有什么好脸色，今天怎么这么客气。 她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叶安居肯定是为了那二十亿才想到要请客。 “大伯请我吃饭是开天辟地头一回，我总要问问为什么要请我这个晚辈？” “其实咱们心里都有数，无非是为了账上的事。老爷子想和你沟通解释一下，让你知道其中的原委。” 叶蒙微笑着向叶安妮做解释。 “大伯不用对我这么客气，他如果想找我谈，无论是家里还是公司，我随时都可以去拜见。” 叶安妮不卑不亢地回答。 叶蒙看叶安妮不给面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我家老爷子说了，不要把亲戚关系带入工作。他在公司是财务总监，你是副总监，招待副手吃个饭谈工作很正常，你晚上七点到家里吃饭就行了。我是把老爷子的意思传达到了，你去不起随便。” 叶蒙说完扬长而去，不给叶安妮说话的机会。 叶安妮看着巧克力盒沉思片刻，还是决定去见叶安居。 无论叶安居说什么，总算能接近账目丢失的真相。 晚上七点，叶安妮一袭长裙走进叶安居家。 叶安居的家也是四合院结构，餐厅位于西厢房。 在房间门口，叶安居拄着拐杖笑脸相迎。 “安妮，你很守时，不错，是个有职业素养的经理人。” “大伯好，这是我送您的礼物，不成敬意，请笑纳。” 叶安妮把礼品袋递过去。 “都是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气，进屋吃饭。” 叶安居说完转身先走进餐厅，站在叶安居身后的叶蒙把袋子接过去。 这个老头子还是保持着对叶安妮居高临下的态势，从气场上想要争取控制力。 餐桌上已经摆满菜肴，花雕酒坛也在热水中浸泡多时。 “安妮，云东在临江最近怎么样？” 叶安居随口问着坐在首位上。 “他最近去省党校轮训，总算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您不知道他天天从早到晚忙，我还真担心他身体是不是能承受的住。” 叶安妮提到秦云东，脸上就露出甜美的笑容。 “不用担心，秦云东还很年轻，这个时候正是闯事业最好的年龄。当年你爷爷和我也是没白天没黑夜的拼命，这才打下了这份家业。” 叶安居开始自夸自己为叶家做出的贡献。 “是的，大伯的确是我们家族的大功臣，操劳一辈子了，现在也该安享晚年生活了。” 叶安妮说的很含蓄，但话里话外都带着对叶安居的不满。 她经过一段时间查帐已经看出叶安居损公肥私，挪用公款的端倪。 这要是一般人早就够被逮捕法办的资格了，只不过涉及的是叶安居，那就不能用正常的方法处理。 作为叶九唐的长子，又是叶氏集团重量级人物，最严厉的手段也无非是提前退休罢了。 所以，叶安妮对大伯的话就是在强烈暗示，让他知进退提前辞职养老，保全叶家的体面。 第683章 不欢而散的家宴 叶安居再也笑不出来，脸色变得阴沉。 但是晚宴还没有开始，该说的话还没有说，叶安居只能咽下这口气暂时克制。 “今晚只有咱们三个吃饭，也算是家宴，安妮这一段时间很辛苦，我们先喝一个开宴酒，接着就吃饭。” 叶安居端起酒杯向叶安妮示意。 “多谢大伯的酒，祝您老身体健康。” 叶安妮不能驳面子，只能双手举杯在叶安居的酒杯下沿碰了碰。 三个人喝了酒，吃了几口菜，但气氛显得很冷淡。 叶蒙看出父亲正在生闷气，他便选择主动开口说话。 “安妮，查账告一段落了，元旦和春节打算怎么过，是回临江市，还是秦云东来沿海市？” “我和云东早就商量好了，春节的时候他回来陪他的父母过年。” “好好好，到时候我也会请你们一起到我家吃饭。你们订婚的时候，我对秦云东的态度不够友好，趁过年的机会当面向他赔罪。其实我也是为你好，生怕来了一个贪恋你家产的登徒子，那就毁了你一辈子的幸福。” 叶蒙把自己描绘成一个爱护妹妹的大哥哥形象。 他看叶安妮没有接话，便接着进行诱导。 “我后来看秦云东是个干实事的人，没有什么坏心眼，所以我就放心了。但秦云东是穷人，没有能力提高你的生活质量，甚至维持你的生活水平不变都很困难。我倒是替他想了个办法……” 叶蒙本来想说拉秦云东入股英大投资公司，每年分红就能拿上千万，以此交换叶安妮不要再追查下去。 不料，叶安妮没等他说完就轻轻摆摆手。 “堂哥多虑了。云东虽然出身于贫困农村，但他靠自己的双手奋斗到现在。他有理想有信仰，志向远大，从来不会为了钱而出卖良知，比起那些有钱却贪得无厌的人要强很多倍。” 叶安妮不是听不出叶蒙想要向秦云东行贿的意思，但她肯定不会答应，而且她也相信秦云东根本也不会动心。 因此，叶安妮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叶蒙的提议，更是在言语中指桑骂槐。 她没有提名字，辩解就是承认自己是贪得无厌的人。 叶安居和叶蒙爷俩虽然都浑身不自在，却又无法发脾气。 沉默片刻，叶安居压住怒火，干笑两声： “安妮以前不是这样夹枪带棒的，是不是受秦云东的影响才这么能说话。” “大伯，堂哥今天找我说晚上吃饭的事，他说不要把亲戚关系带入工作，晚宴只是您招待副手吃饭谈工作。我觉得他说的很对。所以我不想谈论云东，咱们现在是不是可以谈工作了？” 叶安妮直接封堵住叶安居继续扯秦云东，直接定调只谈工作。 叶安居不由暗自惊叹。 这个小丫头现在怎么变得如此厉害。 他本来想拉亲戚关系，让叶安妮不好意思再纠缠那二十亿，但叶安妮早有准备，肯定是不吃这一套。 既然博感情行不通，叶安居只能摆出威严的作派，想镇住叶安妮。 “安妮，我让你来吃饭也是为了谈二十亿的账目问题。我知道你一直紧咬着我不放，但我不和你一般见识。因为你不懂叶氏集团这么大的盘子，有些钱花费不能显示在账面上。如果被人查出来，叶家所有财产就会灰飞烟灭。” “大伯的意思是说，那二十亿是用在灰色地带了吗？我可以理解，做生意难免会有上不了台面的花费，但我总要知道到底花在哪里，我才能向董事会做汇报。您说什么我就信什么，那还要财务审计有什么用？” 叶安妮并没有被叶安居的话吓唬住，不急不慌地坚持自己查清真相的观点。 既然拉拢不成，威胁也没用，叶安居再也控制不住愤怒的情绪。 啪！ 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叶安妮，我好言好语给你解释，你怎么油盐不进呢？我知道了，你是想办法把我搞倒搞臭，好让秦云东篡夺叶家的控制权，你别再做白日梦了，我豁出去这条老命也不会让你如愿！” 他讲不出道理就开始胡搅蛮缠了。 叶安妮也沉下脸。 “大伯，你误会了，云东有自己的理想，他断然不会接管叶氏集团。咱们谈论的是失踪的二十亿公司资金，请不要把水搅浑，如果你有诚意配合我的工作，咱们还可以商量给你机会，如果你再这么对抗下去，那就只能请你引咎辞职了。” 叶安妮面对叶安居的雷霆怒火毫不畏惧，反而对他发出清晰的威胁。 “好啊，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你爸就是个孽种，生下你也是个向叶家索命的狐狸精！” “你……你嘴巴放干净点儿！” 叶安妮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关于她的身份一直是她最敏感的地方，从她出生以来就备受叶家人嘲笑辱骂，让她几乎抬不起头。 现在叶安居又一次刺伤了她心底的伤疤，这让叶安妮几乎要出离愤怒。 叶蒙看到叶安妮失去理智，心头大喜。 他在一旁冷笑一声，继续发动进攻。 “安妮，你这是什么态度，我爸是嫡系长子，我是嫡系长子长孙，你和你爸算什么东西，只不过是阿公年轻时在外面风流的产物，说你是孽种，难道不对吗？” 啪！ 叶安妮一耳光打在叶蒙的脸上。 “你们父子俩都无耻！” 叶安妮骂完一句，大哭着跑出餐厅，脚步踉跄地离开叶安居的家。 “爸，她敢打我，我和她没完！” 叶蒙被打的晕头转向，半晌才咆哮着要追出去。 “算了，你今天打了叶安妮，明天你阿公责罚你，丢了你事业群董事长的职务，那事情就惹大了。为了面子丢了里子，划不来。” 叶安居安慰着叶蒙。虽然宝贝儿子挨打，他心里很痛，但他还没有失去理智。 “难道叶安妮打我就白打了吗，我不服！” 叶蒙满腹委屈地捂着发肿的脸，龇牙咧嘴地要报仇。 “阿蒙，你现在就去找你阿公，向他哭诉你被叶安妮打了。” “我不去，阿公如果知道我为什么挨打，不但不会帮我出气，还会臭骂我一顿。” “放心，你阿公没有老糊涂，他不会问你，只会教训叶安妮。” 叶安居平静地说了一句，拿拐杖站起身。 第684章 丈夫的安抚很温暖 叶安妮开车回家的路上一直在默默流泪，回到家却装作没事人似的，和父母打了招呼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但她又怎么瞒得过父亲叶权昭。 叶权昭虽然还是往常那样沉默寡言，但他看出女儿双眼泛红，再想想女儿晚上去叶安居的家赴宴，心里也就明白了七七八八。 女儿肯定在大哥家受辱了。 叶安妮是懂事的孩子，在外面受再大的委屈也不会向他哭诉告状，以免让他为难。 叶权昭心中早就对叶安居的欺凌很愤恨，但多年以来，他一直都隐忍不发。 不是他不够血性，而是碍于父亲叶九唐健在，他不忍心让父亲看到兄弟相残，所以才一直忍让至今。 女儿已经这么大了，又是董事会成员，没想到还要受叶安居的欺负，真是太过分了！ 叶权昭板着脸走进书房关上门，拿起手机拨打了秦云东的电话。 他不方便出面，但现在叶安妮已经是秦云东的未婚妻，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让秦云东出面解决。 但秦云东的电话处于关机状态。 秦云东怎么搞的，关键时刻却关机。 叶安居无奈地把手机撂在桌子上，望着桌子上女儿灿烂的笑容，他的心在滴血。 回到房间的叶安妮倒了一杯香槟酒，站在窗前发呆。 她冷静下来好像明白过来。 叶安居这是故意刺激她，想要她情绪失控，继而找到理由把追查账目的事搅乱。 她打了叶蒙，实际上中了圈套。 说不定叶蒙会连夜去爷爷那里告状，添油加醋，颠倒黑白。 爷爷虽然睿智不会被蛊惑，但为了求得家族和睦，说不定会采取息事宁人的策略，把她从财务审计副总监的位置调离。 这样的话，这一巴掌打得属实得不偿失。 叶安妮懊恼得跺了跺脚。 自己还是太嫩，比不上叶安居的老奸巨猾。 只是现在事实已经形成，想挽回也不可能了。 她该怎么办。 叶安妮真想打电话给秦云东，但她也知道秦云东在党校封闭学习，连手机也上交了，根本联系不上。 叶安妮叹口气。 算了，自己总不能一直依靠秦云东，像是长不大的孩子。 还是等到明天再说。 她脑子昏沉沉的，实在没心思想太多，于是简单洗了澡，上床准备睡觉。 正在此时，她的手机响起来电铃声。 这么晚了谁能打电话？ 叶安妮看看床头柜上的闹钟，十点三十分。 这是她和秦云东打电话约定的时间。 叶安妮心中一动，立刻翻身拿过手机。 电话号码归属地是w省省城，而且是一个陌生的座机电话。 她虽然失望，但还是接通了电话。 “老婆，现在是不是已经上床准备安寝了？” 电话里传来的正是秦云东柔和又略带顽皮的声音。 “云东……” 叶安妮听到秦云东的声音，瞬间破防了，所有的委屈和心酸涌上心头，禁不住哽咽起来。 “哎哟，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我家宝贝了？” 秦云东愣了愣，很快又笑着问。 他是晚上偷偷溜到后勤处办公室里给叶安妮打电话。 秦云东太了解叶安妮，这个女孩很坚强，几乎没有当着他的面哭过，这肯定是叶安妮那边出事了。 “没……没什么……只是有几天没和你说话了……太想你了嘛。” 叶安妮抹了抹眼泪撒了一个谎，她不想让秦云东为她担心。 “安妮，你老公有什么本事，你心里有数。在我面前你掩盖不了什么，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应该相信我，讲出来，我就算帮不了什么忙，至少你不用压抑自己。” 秦云东故意用轻松的语气安慰她，减轻叶安妮的心理负担。 面对爱人的温柔，叶安妮再也忍不住了，把被子蒙上头，流着眼泪低声向秦云东诉说晚上赴宴受到的屈辱。 秦云东安静地听完她的哭诉，心里也就明白叶安居的算计。 “瞧把宝宝气的，别哭了。我不是告诫过你不要追查了吗，你呀，真是个不听话的孩子，真不让大人省心。” 秦云东戏虐地哄着叶安妮。 “去你的，你才是孩子呢。” 叶安妮扑哧一声，破涕为笑。 刚才说完心里的委屈，她的心情确实好多了，再有秦云东的呵护，让她倍感温暖。 “我不管，你老婆受气了，你要为我做主。” 叶安妮开始向秦云东撒娇耍赖。 “我能为你做什么主啊，你又不听我的……” 秦云东轻声叹口气。 “老公……” 叶安妮拉长音甜腻腻地轻声呼唤了一声。 秦云东听得浑身酥软，感觉身体有了反应。 “好啦，好啦，别再这么叫了，真受不了你，成心不让我睡了。” “咯咯，好老公，我知道错了，以后我都听你的，你教教我该怎么办。” 叶安妮已经完全从悲伤中摆脱出来，沉浸在和秦云东的甜蜜中。 秦云东喝了一口茶： “首先你要保证不再追查大伯账务的事。不答应，我就没办法了。” “我……但是为什么不让查……” “看看，刚才还说都听的，转脸就不认账了。” “好好好，我答应了。反正叶蒙那个狗东西肯定告我黑状，我在财务副总监的位子上也待不下去了。” “放心，阿公不会调走你，顶多让你给叶蒙赔礼道歉。” 秦云东对叶九唐的决定有十足把握才会这么说。 叶九唐不会为了这件小事破坏自己的计划，叶安妮在财务副总监的位置上，是他关键的一步棋，所以叶九唐肯定会采取各打五十大板的办法处理。 “我给他赔礼道歉？休想，他侮辱我怎么算？” 叶安妮噘起嘴，非常不服气地反问。 “安妮，你不要置气，小不忍则乱大谋。阿公对你寄予厚望，你要是这点委屈都受不了，会让他老人家很失望的。” 秦云东又哄了半天，叶安妮才算勉强答应。 “难道我道歉就完了，那不是助长了叶安居更加肆无忌惮？” “叶安居当然不会过的那么轻松，接下来他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 第685章 灾难的一幕发生 秦云东说得非常肯定。 叶安妮为之一振。 她了解秦云东，没有把握的事，他不会说的这么直白。 “云东，你给我说是，阿公准备怎么对付他。” “不是阿公出手，而是我要出手。敢羞辱我老婆，简直是翻天了，我能不替你出这口气吗？” 秦云东信誓旦旦地做出保证。 “哇，真的吗，爱死你了。” 叶安妮喜出望外。 “我什么时候说过空话？做大事的人，需要脸皮厚一些，你的脸皮太薄就没办法和无耻之人较量。听我的话，好好睡一觉，明天精神百倍地去工作，不要让叶安居自以为得计，让你阵脚大乱。” “嗯，我听你的。” 叶安妮现在彻底没了心结，感觉心里无比畅快。 秦云东放下电话，发出一阵冷笑。 叶安居不知死活居然敢招惹叶安妮，那就是对秦云东没有放在眼里。 那就别怪他要出手反击了。 秦云东略微想了想，又拿起电话。 第二天，叶氏集团董事会下达通报，批评叶安妮不顾及董事形象殴打叶蒙，虽然措辞很严厉，但处理结果只是要求叶安妮向叶蒙赔礼道歉，并扣发三个月的工资和奖金。 叶安妮没有抵触，反而很痛快地接受处罚，当着董事会的面向叶蒙鞠躬道歉。 但叶安居却高兴不起来，反而产生了很强的危机感。 他原本想制造事端撵走叶安妮，图谋并没有得逞，那就意味着失败。 三个月的董事薪水虽然过百万，但对于亿万身价的叶安妮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这说明叶九唐看似摆出公事公办的样子，其实是刻意袒护了叶安妮。 叶安居第一次在集团内部吃瘪，没有达成他的意愿。 难道这是叶九唐发出的信号，暗示他已经不被信任？ 叶安妮在向叶蒙道歉之后并没有再催叶安居对账，表现得出奇安静，甚至还请假带着秦云东的父母到外地度假去了。 这倒让叶安居更加不安。 他知道叶安妮不是个轻易言败的人。 叶安妮会不会搞出一招欲擒故纵，表面上放松，暗地里又加紧追查？ 每年的年底，叶氏集团将召开例行的董事年会。在会上各个事业群的总裁都要做述职报告，叶安居提防着叶安妮会在述职会上向他突然发难。 叶安居越想越胆怯。 他催着英大公司投资公司的老姚加紧回收二十亿资金填补集团的账目。 但二十亿的资金不是小数目，又都散布在上百个项目投资中，短期收回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老姚无奈之下，提出了一个融资建议。除了变卖项目股份外，再把投资股市和债市的钱清仓，另外向其他公司拆借一部分，勉强能够还上。 如此一来，股市债市的投资就别打算盈利，而且拆借资金也有超过银行数倍的利息，全部算下来亏得肉疼。 即使如此，为了保住自己在集团的权势，保住儿子叶蒙继任大位的希望，叶安居还是咬牙同意了老姚的融资方案。 这大概就叫花钱买平安。 但是，花钱未必能买得到平安。 三天后。 老姚打电话联系到叶安居，慌慌张张报告说，英大公司投资的股市债市项目都出现大幅度下滑，已被深深套牢。 即使强行割肉离场，换来的现金收入远远低于预期，很可能会血本无归。 叶安居听罢面如土色，他的计划看样子已经完全泡汤。 “老姚你说，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套现？” 叶安居气急败坏地问。 “叶总，现在除了借钱，好像也没有其他法子了。” 老姚擦着汗，硬着头皮回答。 “那还等什么，赶快借钱。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要不惜一切代价把钱凑齐！” 叶安居激动地叫嚷，接着便开始剧烈咳嗽。 既然老板发话了，老姚便开始四处奔波借钱。 一周后，老姚向叶安居汇报说，他总算完成了拆借工作，其中差不多有十五亿都是各式各样的借款。 叶安居长出一口气，只要还上钱，他的腰杆就能硬。 无论叶安妮在怎么费尽心机想要找证据，叶安居也不会再担惊受怕，对质的时候底气也会更足。 很快，年底董事会的开会时间就要到了。 叶安居要在会议之前把二十亿转回集团公司的账户，于是命令老姚立刻转账。 但是灾难的一幕发生了。 老姚哭丧着脸向他汇报，答应借钱的人有几家突然反悔又说不借了，而借钱的公司又提出苛刻的要求，要求把借款利息再提高一倍。 这一下几乎把叶安居气得吐血。 照这样搞下去，他这几年赚的钱几乎都要吐出来，甚至还要倒贴。 “这纯粹是讹诈！他们怎么这么不讲信义，等我缓过这口气，我一定要挨个报复！” 叶安居咆哮着大声咒骂。 骂归骂，但时间不等人，事情还是要解决。 老姚还算冷静，没有像叶安居那样乱了方寸。 “叶总，我总觉得其中很蹊跷，好像有人在背后统一指挥。” “嘶……” 叶安居倒吸一口凉气，猛然回过神。 “老姚，你接着说。” “叶总，我查过股市交易统计，发现同类型的项目都没有像我们投资的几只股票波动大，似乎有人是恶意砸盘，导致我们被套牢。” 老姚继续分析了债市也存在同样的问题。 “原本答应借我们钱的公司似乎也是步调一致，他们都是先答应借钱，接着就是用各种理由拖延不借。如果是一两个公司，还有可能是偶然事件，但如果大多数公司都是如此，那就只能说明有人在捣鬼。” “有道理，老姚，你说的有道理啊。” 叶安居的脑子逐渐变得清晰，他完全认可老姚的判断。 他快速盘点和自己有恩怨的人，先排除了叶安妮等人，剩下有实力能做到这样程度的就只剩下两三个。 “老姚，你认为会是谁捣毁？” 叶安居已经圈定怀疑对象，却没有说出口，而是想看看老姚的分析结论。 “依我看，无非是两个人，要么，是乔亭之；要么，就是严天庆。” 第686章 恩威并施躲劫难 “哦？如果说是乔亭之，好像还说得过去。你怎么会怀疑到严天庆身上，他还答应和我们联手狙击临江交通集团在欧洲的上市，怎么会又突然背刺我们？” 叶安居确实很意外，他没有想到老姚会直指严天庆。 老姚分析说，严天庆在金融圈子里口碑极差，他善于对自己的盟友发动突然袭击。 这些年来很多人都吃过严天庆的亏，但又有很多企业融资无门只能冒险和他合作，接着再次吃大亏。 “大多数人有认知盲区，以为严天庆是盟友，所以对他就不加防范，岂料自己早就成了严天庆的目标。严天庆往往可以用最小的代价，将盟友吃干抹净，甚至骨头渣都不会剩。” 现在英大公司也面临同样的危险。 虽然公司规模不算很大，但因为一直都盈利很好，难免不会招惹严天庆的狙杀。 叶安居沉吟不语，显见他是在思考老姚的分析。 过了板烧，叶安居才缓缓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老姚，你分析得有道理，但我还怀疑一个人。” “谁？” “秦云东。” “秦云东是体制内的人，哪有这么雄厚的财力干这种事？” 老姚明显有些吃惊，他大概没有想到叶安居能说到秦云东。 叶安居冷笑一声。 “你不要小看了秦云东，虽然他自己没钱，但他动员资金的能力不亚于严天庆。” 临江市已经是内陆城市中发展速度排名进入前三十的地级市。 秦云东善于借用外来资金大搞基础建设，他交往的国内外知名的投资商超过一百家。 这些投资商都实力很强，秦云东能汇集出百亿的游资不成问题。 更何况，现在临江市交通集团已经上市，初步判断的融资规模会超过百亿。 “叶蒙刚和叶安妮发生过冲突，英大公司就出事了，我没办法不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叶安居幽幽地讲出自己的分析结论。 “叶总说得很有道理，但我觉得不会是秦云东所为。” 老姚解释说，想要打压英大投资的股票，还要影响这么多企业统一行动，秦云东就必须筹措足够多的资金才行。 但要短时间内调集两三百亿对冲英大公司，秦云东根本做不到。 叶安居想了几分钟才终于做出决定。 “你去和严天庆打招呼，告诉他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次能帮我渡过难关，我将来一定会给他回报，但不要觊觎英大公司。如果两家翻了脸，严天庆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是，叶总。那……秦云东那边……” “我会找个中间人给秦云东也打招呼，我今后不再难为叶安妮，但他也不要和我作对。他也算是叶家人，同室操戈对谁都不好。” 只要能恩威并用，没人再暗中使绊，他拆借资金就会畅通无阻。 叶安居挂了电话，想着找谁去给秦云东传话最合适。 只是转念一想，他就想到了叶旭。 叶旭还比较单纯，对叶家人也都没有明显倾向性，他和秦云东的私交也不错，让他去和秦云东打招呼是不二人选。 主意拿定，叶安居马上给叶旭打电话。 叶旭正在办公室开会，看到是叶安居打来的电话，觉得很蹊跷。 叶安居从来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一直保持大家长的作派，今天怎么会打来电话了？ 奇怪归奇怪，他还是出于礼貌接通电话。 “大伯吉祥，您有什么吩咐，小的一定照办。” 叶旭嬉皮笑脸地打着招呼。 公司的几个副总听得哑然失笑，都觉得老板怎么变得油嘴滑舌。 “臭小子，你现在已经是一个省的头面人物了，怎么还是淘气，一点正形都没有。” 叶安居听叶旭还是过去的德行，一点也没有变，这才放心地笑了。 “嘿嘿，我是晚辈，在大伯面前永远都是孩子啊。” 叶旭机灵又嘴甜，插科打诨很会奉承叶安居。 叶安居笑了笑：“好啦，我找你给我办个事……” “哎哟，这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啊，大伯能给我布置任务是我的福分，我肯定不尽心尽力办好……” 叶旭说话的腔调，依然像是那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 “阿旭，你别打岔，听我把话说完。” 叶安居打断叶旭喋喋不休的涮话。 “昨晚我请安妮到家里吃饭，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无意之中提到了叶安妮不是嫡亲是庶出，这一下让安妮很生气，还因为这事打了阿蒙……” 叶安居讲话很有技巧。 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把自己恶意咒骂说得像是无心之过。 “哎呀，大伯，您怎么能这么说安妮姐呢。她最忌讳别人提这个，您这不是往她伤口上撒盐吗？” 叶旭忍不住插话，数落着叶安居的不是。 这要是以前，叶安居肯定又要摆出长辈的威严申斥，但现在他只能咽下这口气，顺着叶旭的话继续说。 “是是是，我知道错了，所以我没有怪安妮打阿蒙，而且酒醒之后我也很后悔。同时也担心秦云东误会，所以想请你去和他传个话，说清楚其中的原委，一家人不要产生隔阂。” “您让我去说？我不是当事人，也没有参加您的宴会，要不是您给我说，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事，您让我怎么说。我看还是您亲自和我姐夫说，如果不好意思的话，那就让阿蒙说。” 叶旭不想掺和，推脱着就是不肯答应。 叶安居没办法，只能继续好言相劝。 “阿旭，你是知道的，阿蒙也是个倔脾气，他挨了打气不顺，让他给云东解释，说不定又会顶撞起来。你和云东的关系好，又能说会道，只有你才能解决两家的矛盾。大伯请你帮这个忙，难道你不肯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叶旭也无法拒绝，只好勉强答应。 “大伯，那我就试一试，可是……您让我怎么说啊。” “很简单嘛，你就当和事老，从叶家的大局出发，多讲有利于团结的话，只要让云东知道我很诚恳的向他致歉就行了。其实，云东是个有智慧的人，你简单说几句，他就全明白了。” 第687章 一桃杀二士的计谋 叶安居说了半天，叶旭这才犹犹豫豫地答应试一试，但他还是提前打预防针。 “大伯，您是知道的，我的水平不行。实在要赶鸭子上架，我可以去谈，但我不能保证结果。” “不用压力大，我是信任你能办成此事的。你转告云东，人要往宽处走，冤家宜解不宜结，过年的时候请他到我家，我会拿出三十年的花雕酒请他喝。” 叶安居代表了叶家重要的一派，他们表面不敢违抗叶九唐的旨意，但心里并不认可秦云东。 如果能进叶安居的门，又能用好酒接待，代表着叶家重要的一批人终于肯点头接纳秦云东是叶家人的事实。 今后秦云东在叶家就有了地位，即使今后进入叶氏集团董事会也能顺理成章，再也无人反对。 叶安居认为，这是对秦云东表达出最大的善意了。 叶旭答应了，最后嬉皮笑脸地问： “大伯，我替您办事，您不会让我白干？” “臭小子，你替我办事还想要好处？” “我现在也是生意人啊，出力就要有回报呀。” “阿旭，你现在已经是一个省地产老大了，还缺钱吗，你想要什么？” “大伯，你在w省有一块储备用地……” “阿旭，你小子真是狮子大开口啊。那块地是我……也罢，只要事情办成，我就送给你了。” 叶安居面露不悦，却又无可奈何。 为了渡过难关，没得选择，他只能忍痛割爱。 中午十二点半，秦云东吃完午饭又到后勤处办公室，打电话给叶旭。 叶旭接通电话就憋不住笑。 “姐夫，你真是能掐会算的活神仙啊，大伯果然打电话要我做和事佬，想要劝你对他网开一面。” 前几天秦云东打电话给他，说叶安居会找他当说客，并要求他按以前花花公子的作派来回应，最好把叶安居囤积中山市的一块土地拿走当酬劳。 事情发展的结果真的如同秦云东预料那样，叶旭对秦云东佩服的五体投地。 秦云东淡淡一笑。 “这就叫趁火打劫，大伯四处囤地想炒地皮，你收过来盖房子总比大伯炒地皮要好很多。” “那就谢谢姐夫，让我又白捞一块地，接下来我该怎么应付大伯？” “叶安居现在是热锅上的蚂蚁，今晚就会给你打电话，你就说党校封闭学习一直联系不上。明天晚上他再打电话，你就说我答应过年的时候会回去见他，别的什么都不用说，他会明白是什么意思。你要的那块地，他也会很爽快地给你。” “这么简单啊，好嘞，我记下了。” 叶旭乐呵呵地答应。 跟着姐夫做事就是这么简单有效，好处大大的。 “阿旭，还有一件事，等到晚上十点以后，你让你手下的小弟用ip卡给严天庆打电话，威胁他要识相点，如果想吃里扒外，那就不会有好果子吃。说话要有底气，而且还要显得很凶。” “姐夫，这是什么意思啊？” 叶旭有些迷糊，搞不懂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用的是办公室电话，不能多说，你按我的要求去做，等我轮训结束再给你解释。” “行，姐夫发话，我会照着做。” 晚上，叶旭叫公司的保安队长当着自己的面给严天庆打电话，完全按照秦云东交代的话，一字不漏地讲了一遍就挂断电话。 叶旭偷着乐，严天庆却气的不轻，直接把手机摔在桌子上。 严天庆认准了这一定是叶安居威胁他。 今天中午，沿海市英大公司的老姚亲自到龙都见他，说话很客气，但内容却有强烈的警告意味。 严天庆本来就气不顺，现在又接到威胁电话，让他的无名火起。 叶安居实在太过分了。 严天庆现在是投行界的大佬，平时只有他威胁别人，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 如果他不做出必要的反应，这个电话一旦在投行内传开，那简直就是对他的地位严重挑衅。 “叶安居，你算什么东西，无非是叶九唐罩着你，才让你那么嚣张。现在居然敢对我出言不逊，真以为我是吓大的吗，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严天庆咬牙切齿地咕哝了一句。 他的综合实力虽然比不上叶氏集团，但他的财力雄厚，叶氏集团想要对他造成毁灭性的伤害也不可能。 叶安居敢藐视他，那他就偏偏要碾碎英大公司，看看谁怕谁。 严天庆随即打电话召集手下人开会，安排对英大公司实施全面攻击，无论使用什么手段，必须把英大公司逼到破产倒闭为止。 他的骨干面面相觑，有人试探着向他提醒。 “老板，英大公司虽然比不上我们鑫九天，但公司的后台老板是叶安居，而叶安居是叶九唐的大儿子，这样痛下杀手，会不会让叶老爷子不高兴……” “我已经调查清楚，英大公司来路不正，是叶安居偷偷瞒着叶九唐在外面建了自己的公司，吃里扒外，用叶氏集团的钱赚外快。叶安居不敢让他爸爸知道他的勾当，所以才会想从咱们这里拆借资金，以免被查出他的劣迹。” 严天庆冷笑一声。 “我的宗旨就是趁人病，要人命，以前我还找不到借口灭了英大公司，现在嘛，叶安居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敢对我指手画脚吆三喝六，他这是在找死！” 骨干们纷纷点头。 老板既然调查清楚，决意要干，他们当然也就不再质疑，听老板的话就是了。 鑫九天迅速动员，搜集整理英大公司投资的所有项目，筹集资金准备进行绞杀战。 第三天晚上，叶安居得到了叶旭转达的秦云东回话，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 只要秦云东和严天庆不找他的麻烦，其他人就都不在话下。 叶安居通知老姚马上再去拜访客户筹集资金，争取五天时间把资金转回叶氏集团的账户。 正在此时，叶氏集团总裁叶安逸打来电话。 “大哥，七天后的周六要召开董事会，各个事业群的总裁级别干部都要进行述职，你务必准备好发言稿。” 第688章 割肉补洞的痛苦 因为二十亿资金有着落，叶安居信心满满地痛快答应。 但是随后的几天，老姚不断传回来的消息让叶安居惊恐不安。 除了他从股市和债市清仓割肉拿回的五个亿转回叶氏集团，剩下的十五亿却始终凑不齐。 叶安居心急如焚，再也不顾及避嫌，亲自找老姚算账赶到英大公司。 老姚一脸生无可恋地接叶安居到总经理办公室，低头先进行检讨。 “叶总，属下无能，我天天穿梭在各大公司之间，求爷爷告奶奶，只差跪下磕头了，但进展很慢效果不佳……” “先不要忙着检讨，我只看结果，告诉我现在到账了多少钱？” 叶安居压制住心头怒火，铁青着脸打断老姚的检讨。 “截止到现在，只有三亿到了英大公司账上，还差十二亿……” 老姚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脑袋垂得更低，等着叶安居发火。 “还差这么多……” 叶安居的心不断下沉。 只剩下三天就要开会，按这个进度无论如何也完成不了。 “叶总，属下无能……” “别总是给我说无能，我不想听，我现在只要十二亿！” 叶安居拍着沙发扶手倏地站起身，大声叫嚷。 老姚是他重金挖过来的人才，叶安居过去对老姚很尊重，从来没有大声说过话，但今天他已经被逼到绝路，哪里还能给老姚好脸色。 老姚垂头丧气地站在叶安居面前，默然无语。 房间里沉寂了半分钟后，叶安居又缓缓坐下。 他意识到现在发脾气没有意义，如果盛怒之下赶走老姚，那就更没办法要到救命钱。 叶安居叹口气，示意老姚坐在他旁边。 “老姚，我也是着急了一些，你别见怪。你告诉我，那些公司为什么没有兑现承诺，为什么到现在还差这么多？” “叶总，很多企业说，他们的资金也很紧张，原先的投融资商开始收紧，他们担心以后融不到那么多钱，对外拆借资金也就很谨慎。” “不对啊……老姚，国家的融资政策有什么变化吗？” “没有。” “那企业说融资变难，这是怎么回事？” “我听说是鑫九天放出风声，未来几年，国家将执行稳健的货币政策，这就可能造成货币流通减少，所以投行要趁机先做准备减少对外投资，等国家政策出台就可以跟风涨贷款利率。” 鑫九天在国内市场拥有很强的影响力，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牵扯投行界敏感神经。 很多投资公司都紧跟鑫九天的动作收紧投资规模，这才造成市场上融资越来越困难。 “鑫九天这么干，肯定是严天庆的阴谋。严天庆这个混蛋，他肯定是故意的，想要害死我，收走英大公司。” 叶安居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老姚赶忙为他倒了一杯红酒。 “叶总请息怒，我同意您的判断。以严天庆惯用的手法看，他真的会趁我们急需资金，故意卡我们的脖子。只要我们求他，他大概就会要求收购英大公司。” “想得美，我就是让英大公司关门倒闭也不会给这个恶贼！” 叶安居仰脖一口气喝完杯中酒，将酒杯摔碎。 “如果英大公司关门，只要严天庆招聘失业的英大员工，他照样可以继续做我们的客户业务。现在不是说气话的时候，咱们还是先考虑怎么解决问题。” 老姚只好又拿了一个酒杯，再次给叶安居倒了一杯酒。 叶安居铁青着脸，背靠沙发闭上眼。 “老姚，你有什么好主意？” “我觉得严天庆算准了咱们处于危急时刻，所以他才会可以毫不费力要挟我们。只要我们能度过劫难，严天庆想扳倒英大公司，他也没有十足把握，咱们不如集中所有资金反杀鑫九天。” “唉，你说的都对，可是咱们就在坎上，严天庆是算准了咱们无力反击才会如此嚣张，我们手里的资金不多，又能拿他怎么办？” 叶安居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他感觉心力憔悴。 早知道会闹到今天的份上，何必当初非要贪得无厌动用集团公司那么多资金，搞得现在灰头土脸，想收手都不可能。 “叶总，那您说该怎么办，难道我们真要被严天庆骑上脖子予取予求？” 老姚无奈地看着叶安居。 “先别管严天庆了，他愿意挖客户就挖，愿意抢我们的项目就抢。咱们把投资项目的钱全部回收，再卖掉全国各地囤积的土地和房产，我另外再贴补一些，应该差不多够十二亿了。先让我过了年终述职和董事会审核会议再说。” 叶安居选择了对严天庆隐忍。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他只能先解决眼前的危局，不能再意气用事对抗严天庆。 老姚本来还想劝阻，但看叶安居已经毫无斗志，他也只能作罢。 叶安居全面退守，变卖了英大公司几乎所有资产，还把多年积攒的利润都拿出来，勉强凑够了十二亿，连同之前的八亿一起转入集团公司的账户，算是彻底抹平了这笔烂账。 叶安居机关算尽，最后空欢喜一场，两手空空几乎什么都没有得到。 由于他憋气上火，加上身体本来就有病，结果一病不起住进医院。 消息很快传到严天庆的耳朵里，他忍不住放声狂笑。 他这一招背刺的绝招百试百灵，就连高高在上的叶氏集团的叶安居也只能吃哑巴亏，干瞪眼看着他吸血却毫无办法。 随后的几天，严天庆指挥鑫九天势如破竹，接连拿下英大公司原本投资的十几个优质项目，并吞下多个囤积的土地，赚得盆满钵满。 严天庆心情大好，召集鑫九天全体员工摆庆功宴，他故意把宴会定在皇家魅力酒店，在叶氏集团的地盘上彻夜狂欢，以此宣示他的文治武功。 在宴会现场，严天庆走上演讲台，吹嘘这一年鑫九天傲然业绩，尤其是年终时击败叶安居，为鑫九天留下一段传奇。 在众人的欢呼和鼓掌中，严天庆叉起腰，环视会场，似乎已然成为不可一世的霸主。 第689章 搅闹公司庆功宴 因为心情非常好，严天庆即兴宣布： “为了庆贺我们伟大的胜利，现在我宣布，鑫九天所有员工年终奖是三个月的工资！” 全场一片惊呼，接着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 鑫九天的工资待遇本来就在业内就属于一流水平，三个月的工资不是一个小数目。 严天庆很满意员工们的歌功颂德，他举起酒杯要和众人共同饮下庆功酒。 “玩阴谋诡计还能自称伟大，这脸皮真够厚的。” 突然，有人在宴会厅门口高声喊了一句。 厅内突然鸦雀无声，大家不约而同看向门口。 居然是龙腾地产前任老板万世康。 他身穿合体的西装，背头发型还抹了发蜡，显得油光锃亮。 万世康叼着烟，慢慢鼓着掌走进宴会厅，向严天庆走来。 两个严天庆的贴身保镖立刻向前两步挡住严天庆，对这位不速之客保持高度警惕。 “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万世康啊，你是我手下败将，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阁下的脸皮才是最厚的？” 严天庆毫不留情的嘲讽，引起会场一片哄笑。 万世康神色自若，不为所动，走到保镖面前才站住。 “人在江湖沉沉浮浮都很正常，失败没什么丢人的，只要能跌倒能爬起来，依然还算是好汉。倒是你严老板，如果摔倒了，只怕再也没有机会站得起来喽。” 万世康旁若无人地拿起餐桌上的酒杯，含了一口红酒漱口，接着歪头吐在地上。 严天庆看他不像是走投无路来拼命的，招招手让保镖让开。 “万老板当年输的裤子都当了，现在只能跟着叶家的小崽子叶旭打工，这里的红酒都是一千元起步，你这样糟蹋，不知道是不是配得起。” “谢谢你的关心，我在叶旭先生的扶持下，已经东山再起。顺便再给你说一声，今晚鑫九天的庆功宴所有费用，我已经给酒店结过账了，所以，糟践一口酒只是小意思。” 万世康拿出一张发票举到严天庆眼前。 他表现得很嚣张，丝毫不亚于严天庆。 严天庆微微皱了皱眉。 万世康突然出现已经令人很意外，而现在他居然替鑫九天结账的举动更让严天庆吃惊。 “万世康，你用不着巴结我，我只负责打赢战争，但从不接收俘虏。因为失败的人很晦气。” “哈哈，严天庆，你不配我巴结。之所以给你结账，因为这里是叶家的地盘，叶家人很好客，对你这样的敌人也不例外，这是叶家人的仁义。” 万世康把发票随手扔在地上，手指夹着雪茄烟指了指餐厅。 “再有，我出这个钱也是应该的，从你身上赚了那么多钱，好歹也要给你一点回扣和佣金，这就是我的仁义。”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严天庆顿觉不妙，不由收起笑容瞪着万世康。 “哈哈，你不是自诩天底下最会玩两面三刀的吗，居然到现在还看不出自己上了当？” 万世康仰天大笑起来。 他突然又止住笑声，脸上的笑容像是变脸一样瞬间更换成狰狞的凶狠。 “严天庆，既然你这么笨，那我就这么告诉你。你收购英大公司的十六个项目，其实都是负债累累的项目，你成了大股东，意味着你要承担巨额债务。我恭喜你，你将会不得不吐出一百亿！” 全场一片哗然。 大家不知所措看着严天庆，想从老板的脸上猜出真相。 严天庆有些心慌，但他也没有搞清楚万世康是不是虚张声势。 “万世康，你做梦还没醒啊。你像疯狗一样给我添堵，搅闹我公司的年会。真让我觉得可怜，以前你也是有排面的大人物，怎么混到这个地步。来人，把这个疯子拖出去！” 严天庆想赶紧轰走万世康，然后追查那些项目是不是真有问题。 万世康向围过来的几个人摇摇手指，让他们不要着急，他再说两句话就走。 “严天庆，我知道你心虚了，撵走我就开始追查。那我就再告诉你两条消息，你可以一块查。” 他得意扬扬把雪茄烟扔进酒杯。 “你买下的英大公司囤积地，都是没有开发价值的土地，你又赔了一百亿。再有，你公司投资在股市的项目已经遭遇做空打击，现在让我赚得不亦乐乎。哈哈，你只顾着背刺别人，没想到自己也遭遇突袭，这是不是可以叫做报应？” 万世康说完，向严天庆眨眨眼，转身大笑离去。 很多人不由自主拿出手机查询股市信息，看后都变了脸色不断窃窃私语。 他们今天下午都在忙着庆功宴筹备，没人关注股市变化，现在才发现鑫九天投资的股票几乎都是大幅度下跌。 严天庆虽然没有看股市变化，但看到员工的神情就知道大事不妙。 在剧变之下，严天庆体现出奸雄本色。 他忽然大笑起来，故作轻松地环视全场。 “万世康这小子用得上扰乱军心的计策，没想到你们居然都上当了，瞧瞧你们吓的那个样子，真是可笑。” 众人停止议论，看老板谈笑风生，心里都稍感安慰。 “项目投资和囤积土地，我们都有专业人员事先评估，怎么可能出现这么大的疏漏？万世康纯属子虚乌有，根本不可信。股市嘛，涨跌都很正常，我们投资的股票前些时间一直表现不错，今天下午虽然跌了，但也损失不了多少钱，万世康拿这个唬人，只不过是小把戏而已。” “哦……” 鑫九天的员工们都松了口气，暗自赞叹还是老板沉得住气，没有被忽悠瘸。 “来，不要在意这样的小丑，我们的庆功宴会继续进行，大家吃好喝好嗨起来！” 严天庆举杯高声劝酒。 众人起立一起附和。 严天庆端坐在首桌首位，神色坦然淡定，稳定了公司人心。 宴会的气氛重新变得喜庆而热烈。 但是他在众人不注意的情况下看了副总一眼。 副总会意，借故悄悄离开宴会厅打电话求证。 过了十多分钟，副总又匆匆返回，走到严天庆身后凑进他耳边低声汇报。 “万世康说的是真的。” “怎么会这样？” 严天庆微笑着问，心里已经乱成一锅粥。 第690章 高人指点对答如流 “我们上当了，英大公司撤资项目后，那些项目为了维持经营就暗中大规模举债，在我们投资进入时，这些项目负责人都故意隐瞒真相……” 副总汇报时声音都在颤抖。 严天庆暗自叫苦，脸上却不能带出任何异常表情，只是微笑点头。 副总接着说，收购的囤积土地也是如此，英大公司早就把值钱的土地卖给了新国基公司。 为了让鑫九天上钩，他们又在商业用地旁边购买了毫无开发价值的土地，因为标注的区块有重合，审核忽略了其中的差异。 “叶安居，你这个老混蛋！” 严天庆再也控制不住愤怒，拍案而起，拂袖而去。 第二天上午十点，w省省委第一招待所。 伍东下车看了看招待所的贵宾楼，心里不停地敲鼓。 他昨晚接到巡视组的电话，通知他今天上午面谈，虽然他已经有所准备还是忍不住紧张到双腿发软。 伍东想给鲍乾清打电话，但想想这位老上级肯定又说些云山雾罩的话，让他摸不着头脑，还不如给白国昌打电话说明情况更实际。 白国昌听完他的讲述，语气轻松地让他不要慌张。前期工作已经做好，只需要沉着应对就不会有纰漏。 他熬了一夜把白国昌为他准备的对答材料看了不下二十遍，不说能背得滚瓜烂熟，也算是可以对答如流了。 伍东刚走进贵宾楼大堂，戚书记正巧从电梯里走出来，看来他的面谈已结束正要离开。 这一下麻烦了。 戚书记本来就看他不顺眼，又是提前和沈伯义见了面，会不会已经先入为主告了他的黑状？ “伍书记，你来了？” 戚书记看到伍东，主动给他打招呼。 “戚书记，昨天巡视组给我打电话，沈组长要找我个别谈话……” 伍东故作镇定地握了握戚书记的手。 他这才发现戚书记的手背还贴着创可贴。 “戚书记是带病来见沈组长，辛苦了。” “没办法，巡视组召见，我只能提前打点滴赶过来。” 脸色有些憔悴的戚书记微笑着解释。 “戚书记，坦率地说，我对你的工作魄力向来钦佩，但是沈组长如果让我评价你，我一定会实事求是地讲，不会带有个人情绪。” 伍东面带微笑，说话却暗藏威胁。 他的意思是说，如果戚书记带有个人偏见告他，他也会对沈组长说戚书记的坏话。 “实事求是就好，你上去，沈组长在等你，我还要赶回医院，先走了。” 戚书记听出伍东的意思，引起了他极度反感。 伍东站队鲍乾清是路人皆知的事，他能实事求是简直是笑话。 戚书记没有正面回答离开，伍东自讨没趣，只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沈伯义的房间。 “伍东同志，你好，请坐。” 沈伯义面带微笑和他握了握手。 “沈组长辛苦了，奔波这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你看你的眼睛都红了。” 伍东笑着和沈伯义说着客套话，按要求坐在窗前的椅子上。 他不由瞟了一眼书桌后坐着的巡视组书记员，她已经做好了记录准备，伍东心里一阵发虚。 “我肩负使命不敢玩忽职守，辛苦一些也是应该的，好在很快巡视工作就要告一段落，回去之后再好好休息。” 沈伯义捋了捋花白头发，坐在伍东斜对面。 “咱们闲话少说，直接进入正题。伍东同志，我们接到关于你的检举材料，说你不顾组织原则，提拔了一批带病干部。你先看看，然后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他把一份复印件递给伍东，复印件上特意把检举人的姓名等基本信息涂抹掉。 伍东仔细看了一遍，便又把检举材料还给沈伯义。 “对我的检举材料说明，在省城有一部分人对我有不满意见。当然，一般干部不太了解省城工作的全貌，在反映问题的时候，可能会有这样那样的偏差或出入。不过，我很理解，他们的意见有一定的合理性，我今后会做出反省。” 伍东态度很诚恳，不急不躁，显示出自己的大度和坦然。 沈伯义明显有些失望，这个憨憨不谈实际情况，是在故意打太极啊。 “我们研究过这份检举材料，从内容看，检举人对省城的事情非常清楚，你觉得这是一般干部能写得出来的吗？” 沈伯义是在有意引导他注意，检举材料很可能来自省城的高层，一般干部不可能知道那么多事。 的确，体制内的科级干部，几年也未必能和伍东说上一句话，根本没资格亲耳听到伍东说了什么，也不可能亲眼看到伍东干了什么。 伍东却又在装糊涂。 “我个人认为，检举材料不可能是高层所写，所以才会说得这么肆无忌惮。假设是市府或者常委所写，他一定会在某个方面掩盖，以防自己被查出来。” 沈伯义真有些头疼，伍东是脑子不够使，不理解他说的话，还是故意兜圈子只回答表面问题。 他索性很直白地追问： “伍东同志，你对这些检举材料不做解释吗？” “沈组长，我是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我提拔重用干部主要是考虑量才是举，没有纠结过别人对干部的说三道四。事实证明，这些干部上任后都做出过突出成绩。当然，其中也有些干部犯了这样那样的错误，不过也不能算是带病提拔？” 伍东摊开手，满腹委屈地继续说： “做事难，做人更难啊。提拔任用干部是我的职权，我总不能为了害怕出错就不调整干部岗位。我也不是圣人，无法保证我提拔的每个干部一辈子不犯错，总不能干部出问题就是我的责任？” 伍东回答的速度很快，振振有词，滴水不漏。 看来，伍东是有高人指点，而且做了充分准备。 那就没必要再问了。 沈伯义沉思片刻，把检举材料装入档案袋，扔在茶几上。 “伍东同志，我想听听你对秦云东同志的评价。” 第691章 强烈的危机感 “秦云东？” 伍东惊讶地重复了一句，他一下子没转过弯。 他准备大量的回答素材，是为了应付沈组长对他的工作的闻讯，压根没想过沈伯义转移话题。 沈伯义点点头。 “我到w省后走访了多个地市的干部和群众，以及离退休的老同志。他们对临江市的发展赞不绝口，对秦云东同志也是交口称赞，看来秦云东同志的口碑不错嘛。” 沈伯义翘起二郎腿，目光炯炯看着伍东。 伍东心里咯噔一下。 沈伯义似乎很欣赏秦云东，难道这是有意识想提拔秦云东的意思？ “嗯……我和秦云东同志不太熟，没有做过深入交流，只能说我的主观判断。” 伍东回答的速度明显慢下来。 很明显他是边想边说，完全没有准备。 “秦云东同志就任临江市以来，的确抓过几件实事，作为一把手都要烧几把火，他很幸运烧对了地方，赢得老百姓的几声叫好不是难事，考察干部也不能只看口碑好坏。” 伍东说话过头了，明显是在抹杀秦云东的功劳，倾向性非常强。 沈伯义不动声色，心中暗喜。 伍东的小聪明怎么可能瞒得过上级领导的法眼，一眼就能分辨出伍东的意图，所以伍东这样做不但不能否定秦云东，还自曝其短，让上级对他的品行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伍东同志，你个人和秦云东有恩怨吗？” “我可以郑重声明，我个人和他毫无恩怨，我是省城市长的时候，秦云东还是中山市前任书记周通平的秘书，我做省城书记，秦云东只不过是浠水县的纪委书记。即使他做了临江市书记，我和他也很少来往，更不会有任何利害冲突。” 伍东的回答带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却也能充分证明两人之间没有交恶的理由。 “伍东同志，你觉得鲍乾清和秦云东的关系又是怎样的？” “他们两个关系有些紧张，这是我们省的干部都知道的公开秘密……不过，我没有参与过他们之间的矛盾，具体是什么事，我只是听到些风言风语，为了慎重起见，我就不再复述了。” 伍东尽量斟酌措辞，不给沈伯义留下话柄。 沈伯义脸上划过一丝笑意。 伍东只顾着自己安全，不经意之间成了重要人证。 沈伯义要的就是伍东亲口证明，鲍乾清和秦云东关系紧张。 由于两个人不对等职务，很明显鲍乾清会利用自己的权力阻挠限制秦云东。 “伍东同志，据我所知，你们常委会人头不够，分工也不合理，关于班子的调整，汤维汉同志和鲍乾清同志有没有和你谈过？” 沈伯义第一次全程关注着伍东的反应。 伍东立刻警觉起来。 “正副班长都没有和我谈过，而且我也从没有听说过班子调整的事。” 伍东听出来沈伯义是在调查他和鲍乾清的关系，是在试探他是不是鲍乾清派系成员，因此他立刻矢口否认。 沈伯义看出他已经出现对抗的情绪，也就没有必要再谈下去，微笑着结束了谈话。 伍东走出贵宾楼，这才感觉后背湿漉漉的。 他坐进车里点上一根烟，狠狠嘬了一口。 回想一遍谈话内容，伍东相信自己大概已经安全过关了。 伍东很想找个好馆子好好喝几杯以示庆祝，但巡视组还没有走，他不敢去饭馆省得被人做文章。 于是伍东让司机送他回家准备吃午饭再好好补一觉。 他拿出手机取消了静音模式，这才发现白国昌给他打过电话。 “国昌，你找我？” 伍东简短地问。 “伍书记，怎么样？” 白国昌也问得很简短。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伍东语气轻松地念了一句古诗。 白国昌随即长出一口气。 两人都担心电话说多了不安全，这才尽量含糊其辞。 “伍书记，首长下午三点要去城郊水库视察，请你到时候陪同。” 白国昌以公事公办的口吻下达通知。 伍东心里明白，鲍乾清也想尽早知道这次约谈的内容。 下午，一行人陪同鲍乾清出现在水库大坝上。 鲍乾清神情专注地听完工作人员汇报完大坝情况，又做了几点指示，便和伍东并肩沿着大坝向前走。 白国昌等人很守规矩地退到十几米外跟随，谁也不想被误以为想偷听。 伍东不等鲍乾清发问，一五一十汇报了和沈伯义谈话的经过。 鲍乾清看着大坝下一望无际的湖水，轻声笑了。 “伍东，你怎么看？” “我觉得谈的气氛还好，哦，当然，国昌给我准备的材料很充足，沈伯义也不可能难倒我。” “沈伯义如果这么简单就被搞定，他也做不了干部管理局的局长。” 鲍乾清大笑着摇摇手。 “这么说……我还没有过关？” 伍东又开始紧张了。 “你也不看看沈伯义的身份，在他眼里，你只是个小角色。” 鲍乾清笑着碰了碰伍东的胳膊。 虽然他说得很直白，但也是实话。 组织部巡视组针对的是省里的核心干部，虽然伍东也是常委之一，但并不属于巡视组首要目标。 伍东略显尴尬，只能小心地试探：“那您的意思是……” “沈伯义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压根就没有关心你的问题，他盯着的人是我和汤维汉。” “难道巡视组是要对您……” “那倒是不会，想要动我，沈伯义的能量还不够，充其量只是告诫。巡视组到底唱的是哪一出戏，明天开会就知道了。” 鲍乾清表现得很自信，但他心里也有一丝不安。 这次伍东和沈伯义谈话，居然会提到秦云东，这不是好事，搞不好沈伯义是来考察进省的后备干部，而秦云东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忽然后悔了。 为了防止秦云东见巡视组，鲍乾清故意把秦云东抽调到党校轮训，现在可倒好，有了党校学习的经历，秦云东的履历反而变得完整，鲍乾清想找理由反对也难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鲍乾清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第692章 令人难堪的会议 12月30日，省城。 在省委会议室里，常委扩大会议正在进行。 由于这次会议是组织部巡视组的总结会议，谁也不知道巡视组对w省长达半个月的走访，会得出什么结论，因此会场上的气氛严肃又紧张。 沈伯义按常规先说了一些客套话，并肯定了全省干部队伍总体是积极向上，符合上级的总体要求。 参会的人都面无表情地鼓掌，他们心里知道，这些只是先礼后兵的开场白。 巡视组在全省不吃请不接受日程安排，神出鬼没，让人防不胜防。 沈伯义从各地走访回省城后，又分别召见每个常委进行单独谈话求证，涉及的内容范围很广，看来事情不简单。 常委们不知道巡视组到底在查什么，但沈伯义冒着风雪四处走访肯定不是在作秀。 果然，接下来，沈伯仪开始通报巡视过程中发现的主要问题。 “同志们，w省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但存在的问题也不能回避，更不能视若无睹。” 沈伯义简单的一句话就让全场的气氛更加紧张。 他毫不客气指出，省委在落实国家重大决策部署上有差距，政绩观扭曲且自行其是，立足优势因地制宜推进经济发展的思路不清晰，举措华而不实，滥用民力财力，保障和改善民生用心用情都很欠缺，统筹发展、安全发展和保护的观念缺失。 “省里贯彻落实全面从严治理的战略部署不到位，履行主体责任、监督责任失职失责，斗争精神不强，重点领域廉政风险大，形式主义、官僚主义、享乐主义和奢靡之风的问题隐形变异，存在不作为、乱作为问题……” 汤维汉和鲍乾清埋头记笔记，但他们的脸色都很难看。 沈伯义的话无疑是在对他们进行近乎公开的批评和指责，这让两人颜面扫地。 “领导班子自身建设不严不实，选人用人风气不正，干部队伍建设有差距，落实巡视、审计等监督发现问题整改不够到位……” 沈伯义根本不顾及大家的情绪，用了一个小时时间把发现的问题全部抖出来。 他讲的内容有理有据，没有人能反驳他说的不是省里的问题。 其实每个人都知道存在这些问题，只是有人指出来，每个人又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似乎就像是皇帝的新装，虽然都知道皇帝没穿衣服，但也都习惯了假装皇帝穿着衣服。 鲍乾清撂下笔，拿起茶杯看了一眼众人，长长地出了口气。 沈伯义这样不给面子，发出的信号相当不利。 他现在有些后悔准备工作不足，对巡视组的工作不该这么大意，才造成现在如此被动。 早知道后果如此严重，他就应该向龙都方面打招呼给沈伯义施加压力，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但说什么都晚了，只能尽快想办法进行补救。 沈伯义谈完巡视发现的问题，略微停顿了一下，他特意看了看汤维汉和鲍乾清。 这两位省委正副班长都没和他眼神交流，一个低头记笔记，另一个捧着茶杯看着窗外出神。 真不愧是历练多年的老同志，都很能沉得住气，也没有流露出愠怒的神色。 “我在这里提出几点整改意见和建议，希望你们认真对待。” 沈伯义看两人都没什么反应，于是继续讲下去。 他从正确的政绩观和人民至上谈起，提到了加强领导班子自身建设，匡正选人用人风气，提高基层党建整体效能。 “说一千道一万，新时代组织路线是不是走得稳走得好，最终要体现在效果上。只有关注经济发展的难点、热点和重点，解决人民群众的实际问题，才算是达标。” 沈伯义最后做总结时强调要树好旗帜，有担当，不畏惧、敢作为、善作战，才能把组织优势转化为工作优势和胜势，推动组织工作取得新突破。 会议室里响起的掌声并不热烈，所有人都知道巡视组没有决定权，但他们汇总的材料递交上去，肯定会左右上级的决策。 说不定过了年后，省里很可能会出现大的变化。 但这个变化牵扯太多人利益，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谁的心里都没有底。 汤维汉代表省委也作了简单表态，针对巡视组指出的问题和提出的整改要求，诚恳接受、照单全收，坚决整改到位。 会后，常委们第一次陪同巡视组吃了饭，这也是最后一次聚餐。因为吃完饭后，巡视组就搭乘航班回龙都复命去了。 汤维汉从机场回来就叫上鲍乾清在办公室商量如何推进整改。 “乾清同志，这次巡视组的态度很严厉，我们一定要重视起来，不然咱俩都不好交代。” 汤维汉捧着茶杯，表情很凝重。 “本来我省经济一片大好，同志们还等着立功受奖，结果被巡视组批得一无是处，这实在是太打击同志们的积极性了。” 鲍乾清紧锁双眉，心事重重地叹口气。 汤维汉觉得他的口风不对劲，于是要他清楚地说明自己的意思。 “老汤，你不觉得巡视组此行带有强烈的倾向性？沈伯义对我省的成绩视而不见，却揪住普遍存在的问题不放，搞得洪洞县内无好人，这怎么能让广大干部群众信服呢？依我之见，一方面我们要向上级陈情，另一方面要想办法稳定干部情绪。” 鲍乾清果然不想按沈伯义的意见办，甚至是完全相反。 “乾清同志，你这个思路……有些不妥？说白了，你这样做就是对抗巡视组，搞不好会让我们更被动。” 汤维汉很吃惊，一向喜欢中庸之道的鲍乾清怎么会突然要采取激烈的方式回应巡视组。 他转念一想似乎也就明白了鲍乾清的处境。 虽然鲍乾清是二把手，但他掌管着组织部门，沈伯义否定组织部门就是在否定他。上级也会因此对他产生不好的印象。 事关权力和职位，鲍乾清才绝不能妥协。 汤维汉想清楚这一点，便开始做思想工作，替他分析对抗的结果会导致结果难以预料。还不如表面整改，暗地里再做上级的工作。 第693章 衣钵弟子要出山 “老汤，你不用劝了，我们身处一线的辛苦，哪是坐办公室发号施令的人能理解。为了广大干部群众的切身利益，我必须讨要一个说法。” 鲍乾清说得大义凛然，毫不妥协。 汤维汉不知该怎么劝，急得站起身在办公室来回踱步。 鲍乾清表面上很严肃，心中却暗自发笑。 汤维汉还是胆小怕事没担当的个性。 只要汤维汉感觉可能出现严重的后果，他就会向后退撒手不管，交给鲍乾清去处理。 鲍乾清故意说出激烈的话，就是想以此吓退汤维汉，可以独自掌握整改的决定权。 这一招屡试不爽。 这一次汤维汉的表现一如既往的软弱。 “鲍乾老，你或许说的也有道理，既然你已经想好了对策，那整改的事就交给你负责。我还要在一月份到欧美进行系列考察和招商，确实也没有精力。” “这不合适，整改这么大的事，你是一把手，怎么能不管呢？” “能者多劳，咱们是搭档，你本来就比我有魄力和威望，绝大多数干部们也都服从你的指挥，我相信你一定胜任。鲍乾老，别推辞了，你我都勉为其难，咱就这么定了。” 汤维汉生怕鲍乾清不愿意承担重任，说完就叫他的秘书黄江涛起草文件。 “为了响应巡视组提出的问题，省委决定成立整改领导小组，鲍乾清同志为组长，纪委戚书记、组织部的余部长为副组长，各主要单位一把手为组员。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实施整改并取得阶段性成果……” 汤维汉口述，黄江涛笔录，鲍乾清坐在沙发上默认，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鲍乾清满面春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叫来白国昌也开始起草文件。 “为了督促各地整改到位，省里抽调各单位组建督察组奔赴各地进行调研，监督地级市自查自纠，在春节前完成第一轮整改。凡是推诿扯皮不见成效的地市领导，将会根据情节轻重给与严肃处理。” 白国昌记录完鲍乾清的口述思路，迟疑地提醒： “首长，现在距离春节只有一个多月时间，想要整改效果恐怕来不及？” “不在于是不是有效果，而在于谁来定义效果。” 鲍乾清在书桌上铺开宣纸，兴致勃勃地挥毫泼墨。 白国昌瞬间醍醐灌顶，向追随多年的老领导投去钦佩的目光。 掌握了裁量权就掌握了各地市的乌纱帽，谁上谁下，还不是鲍乾清说了算？ 鲍乾清可以利用整改，重新洗牌全省的权力格局，安插心腹亲信，势必更加巩固自己的地位。 首长就是首长，真是高明啊。 “国昌，看我的字怎么样？” 鲍乾清放下毛笔，向后退了两步仔细端详。 白国昌走到办公桌后，看着苍劲有力的“守法责成”四个字，不由点点头。 鲍乾清的书法功底很深，完全有资格称得上书法家。 但白国昌知道鲍乾清并不是想问这个。 “韩非子说，人主者，守法责成以立功者也。首长的意思是说，律法是治理官吏的武器，也是官吏完成任务遵循的准则。历史上明主治吏不治民。官吏不乱，国家就不会乱。官吏守规矩，国家就会安宁。” “国昌，你跟着我多年，看来研究法家也很有长进啊。” 鲍乾清对白国昌的回答非常满意。 “用什么样的人来管理政事，是治乱的关键。我们常说德才兼备是人才，但这个说法含糊其辞，天底下有几个能同时兼顾德和才的人呢？” 鲍乾清坐到沙发上，接过白国昌递来的茶杯，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让白国昌坐下。 “在我看来，我国经济发展的关键期，能臣比道德楷模重要。自诩为清廉的人，多数都是不堪大用。他们清廉却治理不好州县，难道让一方百姓叶跟着他清廉，享受不到改革的红利吗？老百姓会指着他脊梁骨骂娘滴。” “首长说得极是，我也有同感。只要守住底线和原则，在实际工作中可以灵活掌握尺度，不给能臣戴紧箍咒，让他们尽情发挥才能，虽然能臣品质有微瑕，但只要能造福一方，其实也能接受。” 白国昌的回答让鲍乾清频频点头。 鲍乾清越看他越喜爱。 他的亲信下属众多，但是能达到白国昌这样境界的人，少之又少。 毫无疑问，白国昌是可以继承他衣钵，成就一番大业的人。 “国昌，趁着整改的时机，我准备把吴凡尘调到组织部任职，你去出任槐荫市代理市长兼副书记，一年后就让你接任一把手，但前提是你能拿得出令人信服的政绩。” “首长，我不想离开您……” 白国昌震惊之余就要站起身。 鲍乾清摇摇手指，示意他坐下。 “猛将必起于卒伍，宰相必发于州郡。国昌，你的才能在全省都是数得着的，不能再在我这里耽误时间，趁早到基层锻炼才是你进步必不可少的重要履历和资历。” 鲍乾清喝了一口茶，长长叹息一声。 “我眼看就要六十岁了，干完这一届就要离开这个位置。原先看重的吴凡尘、伍东等人都有致命短板，怕是走不了多远，我希望你很快能拿出政绩，两三年后回省里能成为一面旗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白国昌怎么能不明白老领导的一番苦心。 鲍乾清顶多三年就到了换届时间，要么向上能再进一步，要么就要退休，他苦心经营的偌大派系谁来领导？ 看来，鲍乾清是要托付给他了。 “首长，您下了命令，我当然应该执行。可是我要是走了，谁还能鞍前马后照顾您……” 白国昌说着就眼圈发红有些哽咽。 “我还没有老到需要别人照顾的程度，呵呵，只要你能给我长脸，远远比做我的秘书更值得高兴。” 鲍乾清也有些动情。 他不但把白国昌看作是衣钵传承的弟子学生，更是把他当儿子一样看。 虽然他舍不得白国昌离开身边，但他没时间再耗下去，必须趁着自己在位，让白国昌抢占据理想的位置。 第694章 殷纣王的象牙筷子 “国昌，我极其严肃地叮嘱你，不要在钱和女人上落下把柄，这两件事往往让很多人马失前蹄。你有远大的前程，千万不要因小失大。” 鲍乾清说的是心里话。 但他并不是不让白国昌碰钱和女人，只是要做得非常稳妥，不给任何人留下证据。 白国昌替他干过不少台面下的事，怎么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首长的指示，我铭记在心。我一定谨言慎行，绝不辜负首长的重托。” 白国昌本来就是极其稳重的人，他自己没有经济问题也没有作风问题，干净得像是一张白纸。 所以他的保证，鲍乾清完全信得过。 白国昌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烦躁地拉开窗户，让凛冽的寒风吹在脸上，促使自己保持清醒。 他在省里依仗着鲍乾清的权势可以呼风唤雨，但是到槐荫市做地方官就不同了，很多事就要重新起步，更要看很多人的脸色，这让他心里不平衡。 另外，槐荫市是破败的工业城市，基础设施差，没有拿得出手的经济增长点，这么一个烂摊子要在两三年时间内出政绩怎么可能。 白国昌长吁短叹，压力巨大。 一天后的下午，随着巡视组离开，党校的封闭学习命令解除，轮训的学员们又可以自由出入校门。 下课后，秦云东领回自己的手机，回到宿舍翻看着未接电话和未读信息。 他编辑了一条短信群发出去，解释封闭学习期间无法联系，现在可以恢复正常联络。 很快，何铸的电话就打过来，向他汇报巡视组到临江市的情况。 “巡视组来去都没有和我谈话，神神秘秘的，我和蒋廉都猜不出巡视组的意图。云东，你说说这里面有啥说道？” “巡视组不找你谈话说明没你的事，你管他们干什么。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秦云东笑着打趣。 “你这破嘴真够损的。我知道巡视组不是为我而来，只是关心你的前途，你咋狗咬吕洞宾呢。” 何铸大笑着反唇相讥。 “我的前途？巡视组和我有啥关系，人家的眼里只有省部级，我算哪颗葱啊。” 秦云东撇撇嘴，躺倒在床上。 何铸把蔡丽屏说的话向秦云东复述了一遍。 “蔡丽屏是唯一透露信息的人，而且还事关你的前途，这不值得你操心吗？” “哎哟喂，蔡丽屏只是随口说说，你还真当回事了？有多少人想升官想得迷了心，被掮客榨取钱财还浑然不知。老何，咱不应该患得患失，不管外界传什么消息，只专心在工作上。至于其他的嘛，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 秦云东不只是说说而已，这也是他的真实想法。 换了别人听说自己有望晋升，肯定高兴地也不能寐，挖空心思想抓住机会。 但秦云东却不这么看，反而会认为其中存在很大的风险。 何铸却不以为然。 “真的假的？我不相信你不动心起念。从正厅再往上一步，就可能成为封疆大吏，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不可得的大事。” “老何，我不是和你唱高调。红楼梦有个好了歌，‘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忘了初心，只顾追逐功名，争来争去又能得到什么。咱做成一座城，造福一方百姓，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流芳百世的？” 秦云东很认真地向何铸解释自己的想法。 何铸听罢很感慨地叹口气。 “云东，我不是恭维你，你还真是无欲无求，这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 “你太高看我了，谁不想光宗耀祖衣锦还乡。有机会能掌握更大的权力，就有机会实现更大的抱负，我当然也想更进一步。但不该得到的就不能奢求，就算勉强得到也不能持久。佛家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我们难道还不如唯心主义看得通透？” “高人啊，这就是境界，我算是服了。别看我和蒋廉比你年纪大，但看问题确实不如你通透，我俩还要向你多学习啊。” 人一旦放下执念，意味着精神得到解脱。 听完秦云东一番话，何铸多日来的焦躁情绪瞬间消散，突然感觉轻松很多。 秦云东刚挂断电话，佟阳哼着歌走进宿舍。 “云东，咱们班说好了，为了庆祝重获自由，大家准备晚上去聚餐，你赶快收拾一下，十分钟后咱就出发。” “重获自由？说的似乎你们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你们想改善伙食出去玩就别找借口。” 秦云东笑着下床去洗脸。 他很乐意参与这样的社交活动。 轮训班里汇集了全省各地的刺头干部，但他们都比较正直，也算是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和他们交往能说到一起，还能建立很多人际资源。 秦云东想拉资源为临江市蹚路，没想到佟阳也想拉他的资源。 “云东，我听说你未婚妻是叶氏集团的董事，管着皇家魅力酒店。能不能借用你的面子，让一帮穷哥们去豪华酒店里潇洒一次？” 佟阳站在卫生间门口，陪着笑脸向秦云东提出请求。 秦云东抬起头，看看镜子里的佟阳，笑着摇了摇头。 “我老婆早就不管皇家魅力酒店了，就是她管着酒店，我也从不借她的光。咱身份特殊，还是尽量远离高档场所，吃一顿饭产生不好的影响，值得吗？” 秦云东拿起毛巾擦了擦脸，走出卫生间。 佟阳不死心就这么被拒绝，跟在秦云东身后做工作。 “你真是多虑了，我们都是靠边站的人，有职无权，哪有官商勾结的机会……当然，你除外。吃一顿饭有啥了不起，谁还能告我们腐败不成？” “你听说过殷纣王象牙筷子的故事吗？” 秦云东从衣柜里拿出羽绒服外套，回头忽然问了他一个问题。 佟阳被问懵了，他莫名其妙地摇摇头。 “我学的是理科，知道殷纣王，不知道这个故事，你这是啥意思？” 第695章 吃饭杀出程咬金 秦云东穿上外套，走进卫生间用梳子整理发型。 “殷纣王即位后要求吃饭用象牙筷子。他的叔父箕子很忧虑，纣王使用象牙筷子，必定不再用陶制的食器盛东西，并且要做犀玉之杯。国家的灾难也就为期不远了。” 秦云东说完，回头用梳子拍了拍佟阳的胳膊。 “原来你把我当纣王了？我倒是想肉林酒池，但我哪有这个资格。” 佟阳苦笑着叉起腰。 “人的贪婪是无穷的，今天你在豪华环境里吃了燕翅鲍，享受了帝王般的待遇，今后你就会忍不住还想享受，到时候你没钱就会拿权力换。那就距离贪赃枉法不远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滑向错误的深渊……” “哎哎哎，你咋几句话就把我送进去了，得了，我怕你了，咱不去了还不行吗？本来还想蹭一顿，没想到招惹你说这么一大堆。” 佟阳咧咧嘴，板着脸连连摆手。 “哈哈，老佟，我是为你好，可不是我抠门。我知道省城有一家涮羊肉很地道，不亚于龙都最好的馆子。今晚我请咱班的同学搓一顿，这不是公款吃喝，是我自己花钱请客，咋样？” 秦云东把手机揣进外套口袋，顺手又从抽屉里拿出钱包晃了晃。 他刚才已经心算过，轮训班三十七位同学，平均一人消费42元，总额远低于去皇家魅力酒店的消费，他也能负担得起。 秦云东是有名的清廉，从来没有传出过经济问题的流言蜚语，佟阳相信秦云东也不会为了一顿饭破坏自己的形象。 “这还差不多，够意思。不过让你自己花钱有点不合适，这样，酒水饮料算我的。” 佟阳转阴为晴，乐呵呵搂着秦云东的肩膀走出宿舍。 在大石桥旁的聚宝盆火锅店的包间里，坐满了两桌轮训班的学员。 大家都是体系内的人，习惯性地按官职和级别大小排座位，秦云东是其中最年轻的，却又是级别最高的干部，加上是他请客，于是被推到首桌坐首席。 秦云东也没有摆出官架子，对学员一视同仁地表现出热情。凭着他的亲和力和口才，很快就成了众人公认的领袖。 随着酒喝到微醺，气氛也逐渐高涨，众人开始放浪形骸。 不知道是谁带头对本市一把手吐槽玩梗，惹得众人捧腹大笑。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不断曝光本市领导搞笑出糗的高光时刻。 秦云东刚开始还觉得只是开玩笑，无伤大雅，但后来就觉得不对劲。 有些人甚至提及一把手的私生活和常委们之间的矛盾，这就不是在开玩笑了，完全是不守规矩散布不负责任的流言。 类似的话违反组织纪律，对所有人都会产生不好的后果。 秦云东刚要阻拦，忽然包间的门被踹开，一个大汉嚣张地走进来。 大汉身材魁梧，光头络腮胡，头顶有一条明显的伤疤。 包间里的人都惊讶地转头看他，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你们嚎什么丧，知道不知道本大爷在隔壁？谁再敢出声，那就纯粹是皮痒了，不想过年住院，都特么给我闭上鸟嘴！” 络腮胡目露凶光手指吃饭的众人骂骂咧咧发出警告。 “你是什么东西，会不会说人话，嘴里吃狗屎了吗！” 佟阳喝多了酒，仗着人多，拍桌子愤然而起。 “哎呀呵，还真有不怕死的……” 络腮胡勃然大怒，大步流星走向佟阳。 这个大汉一看就是会拳脚的，佟阳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秦云东站起身，制止络腮胡。 “并肩子，踩宽着点，报万递门槛，招子不亮，梁子孙粘上。” 他说的是江湖黑话，意思是说朋友算了，你不认识我们就要规矩些，千万别结仇。 这还是当年为了抓捕新临阵太子爷临时学会了几句。 但学员们不知道，听秦云东说话都在发蒙，根本不知道他说什么。 络腮胡却一下子停住了。 “这位朋友，哪里发财？” 他上下打量秦云东，刚才嚣张跋扈的神情放缓了一些。 秦云东看镇住了络腮胡，又见他不说黑话，便微微一笑。 “这是省城，藏龙卧虎之地，汇聚了八方英雄好汉，万一打错了人，你闯了祸，你大哥也保不住你，咱们有话好好说，不要伤了和气。” 秦云东从容淡定的神态中蕴含着不怒自威的气场，还真像是个江湖大哥。 看秦云东不肯报家门，络腮胡略一思忖抱拳拱手。 “这位朋友，请到隔壁回个话，我大哥和几个朋友在吃饭，看能不能交下你这个朋友。” “好啊，我也想认识一下是哪些好汉。” 秦云东毫不畏惧，跟着络腮胡就向外走。 佟阳等人相互递了一个颜色，怕秦云东去了有危险，马上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络腮胡抢先走进隔壁的房间，对着正在吃火锅的五个人低声说了两句。 五个人不由都看向门口，其中一个背对门口的人看到是秦云东，立刻慌忙站起身，匆忙走过来鞠躬行礼。 “我不知道是您在隔壁……误会……冒犯了……对不起……” 其他几个人都吃惊地站起身，不知道秦云东是什么来头。 秦云东看清面前结结巴巴道歉的人，不由笑了。 此人正是中山市博安安保公司的王海洋。 几个月前，王海洋为了替中山警局办公室主任路宗良的儿子出气，堵住秦云东和素琴要使用暴力，结果却被抓进去拘留了十五天。 没想到这次倒了大霉又撞上秦云东，王海洋怎么能不怕。 “原来是你在吃饭啊，王海洋，你真够嚣张的，嫌吵就别来这里吃饭啊，还派人威胁甚至要想打人。” “我……我没有让他去啊……都是这小子自作主张……根本不是我的意思……” 王海洋的脸都变白了，一个劲地甩锅给络腮胡。 络腮胡张张嘴却没吭声。 他心里觉得太冤枉了，明明是大哥要他过去吓唬一下客人，怎么成了是他自作主张。 但马仔就是马仔，替大哥挨刀扛事是天经地义的事。 秦云东双手揣在裤兜里，扬了扬下巴。 “既然碰上了，给我介绍一下，那几位是哪路的朋友？” 说着，秦云东擦肩走过王海洋走到餐桌前。 第696章 高规格的乌龙营救 王海洋擦了擦冷汗，只得转身跟着走过去，弯着腰陪着笑做介绍。 “这四位朋友分别来自槐荫市的老杜、中安市的老赵、省城老钱和龙都的老孙。他们几个都是做物流生意的，我们在一起正商量，过年后能不能合并成立一个大的物流集团。” 王海洋逐一介绍了四个人后，不忘解释自己没打算闹事，也不想做坏事，只是为了谈生意。 秦云东审视着四个人的神色和气质，没有说话。 俗话说，相由心生。 他感觉这四个人都是江湖出来的人物，草莽气场还在，只不过少了很多戾气和凶悍。 在上世纪末。做物流行业的有不少退出江湖的人。 这些人回归社会后，娶妻生子做生意，不再打打杀杀，过去的性格已经被磨平得差不多了。 龙都老孙叼着烟斜眼看秦云东，却看不出此人是什么来头，怎么王海洋见他像是老鼠见了猫。 “海洋老弟，这位朋友是……” “嗯……” 王海洋迟疑地看秦云东，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介绍他的身份。 “我是临江市的秦云东。” 秦云东大大方方拉开一把椅子先坐下。 四个人看着他没有动。 秦云东？ 对面的四个人都听着名字耳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见秦云东并不在意说出自己的名字，王海洋马上补充介绍。 “这位是咱们省经济最发达的临江市的一把手，秦书记。” 什么！ 他就是秦云东！ 老孙叼在嘴上的香烟掉落下来。 四个人眼睛都睁的滴流圆。 他们当然都听说过秦云东的大名，只是没敢联想到眼前这位三十出头的人居然会是他。 “你们愣着干什么，想让我仰视你们吗？” 秦云东敲了敲桌沿。 五个人这才回过神，听话地慌忙落座。 省城老钱还不忘把刚才敞开的衬衣纽扣扣好。 王海洋叫络腮胡去沏茶拿餐具，他满脸堆笑再次向四个人介绍秦云东。 “别看秦书记白白净净像个秀才，他不但把临江市做成全省经济最强城市，也经历过大场面。安天下的唐铁汉、新临阵的太子爷、七里营石佛宁忠诚都是秦书记亲手破获。” 虽然他想奉承秦云东，说得有些夸张，但总体也不能算错。 “是的，是的，秦书记是如雷贯耳的大英雄。” 那四人当然也知道秦云东做过的事，纷纷赔笑点头。 秦云东看他们诚惶诚恐的样子暗自好笑，脸上却非常严肃。 “你们也算是洗心革面的生意人了，俗话说求财不求气，怎么还做出横行霸道的蠢事，难道还打算不要家产再进去蹲几年？” 他用严厉的目光扫视面前的五个人。 “秦书记，我们喝多了，加上王海洋突然提出大家伙合作的新想法，我们都很想好好琢磨一下，没想到隔壁那么热闹，所以就觉得心烦，这才让胡子过去让隔壁消停点儿，没想到会冲撞到您啊……” 省城老钱苦着脸向秦云东解释认错道歉。 秦云东冷笑一声，指了指隔壁。 “如果隔壁不是我，而是普通老百姓，你们是不是就敢胡作非为？一个个都四五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混不吝呢？” 五个人像是犯错的小学生，低头听训不敢插嘴辩解。 “幸亏我在，不然你们五个人只要敢对那里面的客人动一手指头，这些年积攒的财富都会被葬送，你们这辈子也别想再在w省混了。” “秦……秦书记……您说的这么吓人，隔壁房间都是些什么人？” 王海洋听得心惊胆战，怯生生地问。 “你以为我是在吓唬你们吗？实话告诉你们，那些人是全省各地市到省党校学习的领导，最差也是局长一级的，副市长和市长一大堆！” 咣当！ 王海洋惊得向后仰身，连同椅子一起倒栽葱摔在地上。 其他四个人的脸也吓白了。 秦云东说的没错，他们真的差点闯了大祸，如果得罪了那一批爷，他们的确就不用在w省混下去了。 王海洋爬起来，愤恨地一脚踹倒络腮胡，劈头盖脸就打。 “不长眼的狗东西，你差点害死老子了。” 络腮胡知道老大是向他发邪火，低着头不敢动也不敢辩解。 嘭！ 房门受到强烈撞击，整扇门被撞倒。 “住手！不许动！” 有人大喝一声。 王海洋激灵一下，停手回头看。 四个全副武装持枪的警察冲进来。 屋外还有六支枪指向房间内。 王海洋和其他四个人魂飞天外，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扑倒在地。 原来，佟阳看到秦云东跟着络腮胡离开，担心秦云东出事，他留了一个心眼没有打报警电话， 他不是省城的官员，怕当地警察重视程度不够耽误了营救秦云东。 佟阳干脆直接打电话给党校的副校长，故意含糊其辞地说吃饭时遇到地痞流氓骚扰，还把秦云东带走了。 副校长大惊失色，这些学员都是高级干部，尤其是秦云东还是颇有社会知名度的人，如果在党校期间出事，他也要受到追责。 他不敢怠慢，立刻给刑警队长打电话，要求他们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去处理。 刑警队长闻听也是大吃一惊，这事太大了，秦云东出了事就可能震惊全国。 他第一时间亲自带队赶往饭店，同时还拨打电话向省厅的包洪波厅长汇报。 包洪波指示必须严办，同时还调动特警队火速增援。 刑警队长在饭店过道看到一直等候的佟阳，问清楚秦云东进包间后没有出来，他立刻布置警力实施营救，听他的命令同时行动。 当队长和佟阳走到门口，正好听到屋内王海洋骂骂咧咧正在打人。 这还了得！ 刑警队长误以为是秦云东被打，马上一声令下，仅用几秒钟就把在场的六个人制伏。 秦云东也吓一跳，看着涌进来这么多特警颇感意外。 这也太夸张了。 “云东，你没事？” 佟阳跑到秦云东面前关切地询问。 “本来就没啥事，这都是你叫来的？” 秦云东有些哭笑不得。 第697章 不放过谈合作的机会 秦云东大概能猜到是佟阳夸大其词才会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他起身和刑警队长握了握手，先是表示感谢，接着说明进包间后没有遭到打骂和威胁。 刑警队长看秦云东安然无恙，也明白了这只是酒后的小纠纷，悬着的心也就放下来。 “队长，他们并没有什么违法犯罪的事实，我看教育一下就算了。” “秦书记没事就好，接下来我要把他们带走录口供才能结案。” “嗯……我看这样，你带走那个络腮胡子就可以了。其他四个是物流公司的老板，他们也没有到隔壁房间闹事，还是把他们放了，我还要找他们谈点事。等明天让他们再去警局录口供，他们几个也不会为了这点事潜逃。你看可以吗？” 秦云东既然这么说了，刑警队长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了。 随着络腮胡和佟阳都被带走录口供，秦云东又送走了扫兴离开的学员们。 他重新走回包间，看看五个惊魂未定的物流老板还傻傻站着，微微在发抖。 “这都是你们嚣张的结果，须知天外有天，爷上有爷，你们都是小卡拉米，今后别在外面瞎抖威风，把耍流氓当有个性，害人又害己。” “秦……秦书记……我再也不敢了，以后我见谁都是三孙子，只要再瞪眼就让我出门被车撞死。” 王海洋哭丧着脸，摸摸了被特警扑倒后擦伤的脸，心中懊恼不已。 其他四个人也都被刚才的一幕吓坏了，连连鞠躬发誓要好好做人，绝不干混事了。 “这个房间……” 秦云东环视倒在地上的房门和翻倒的椅子。 “祸是我惹出来的，当然由我赔。” 王海洋很机灵，马上猜到秦云东的意思，抢先承担饭店的所有损失。 “我的意思是这个房间不能再吃饭了，咱们换个房间接着聊一会儿。” “行行行，我马上让他们再开一桌。” 王海洋颠颠地跑出去，不一会儿就请众人到了另一个房间。 几个人毕恭毕敬地邀请秦云东坐在首位。 除了他们敬畏秦云东的身份之外，刚才秦云东没有落井下石报复，还帮着说好话，这让他们心怀感激。 “秦书记，刚才是我不好，我自罚三杯给您赔罪了……您有什么指示尽管说，我们都洗耳恭听，按您的指示办。” 王海洋连喝三杯酒，又向秦云东连连鞠躬。 “行了行了，你们都是见过世面的人，怎么吓成这个怂样子。” 秦云东摆摆手让他坐下。 王海洋咧咧嘴。 他们好不容易洗白上岸，这要是再被弄进去，这些年所有努力都化为乌有，能不怕吗。 “王海洋和老杜、老赵、老钱都是w省的人，对我应该了解。老孙，你是龙都人，对我可能还不了解……” 秦云东镇定自若地涮着菜，目光瞟向老孙。 “我了解，我了解，不满秦书记，我就是慕强物流的人，当然知道秦书记的大名。” 老孙满脸堆笑地自我介绍。 “哦，你是慕强物流啊，那还真不是陌生人。怎么，你现在是老板吗？” 慕强物流原来的老板刘大成，受雇严天庆派人在高速公路袭击过秦云东。 后来严天庆又想杀人灭口，四处追杀刘大成。好在刘大成在神秘人的帮助下逃过一劫，并找秦云东投案自首。 现在刘大成已经被判重罪在监狱服刑。 “是的，我以前是慕强公司的股东，自从刘大成出事之后，董事会就推举我出来接任董事长，但因为刘大成干的事砸了招牌，导致我们的生意越来越难做。” 老孙低头不敢看秦云东，唉声叹气地汇报。 “所以嘛，做生意要走正路，别干着生意还想歪门邪道。你们别看着我吃，一起吃嘛。” 秦云东嚼着羊肉，热情地向五个人劝吃劝喝，好像他才是请客的主人。 几个人哪有心思在大吃大喝，但秦云东发话了，他们也不敢违抗，只能拿起筷子做做样子。 “刚才王海洋提到你们几个想联合在一起组建物流集团，我很感兴趣。老王，你说说你为啥会有这个想法？” 秦云东端起酒杯向王海洋示意。 王海洋忙也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报告秦书记，我觉得咱们国家的经济越来越好，尤其是现在网商也发展起来了，未来的物流肯定能赚大钱，但他们都算不上大企业，所以就想联合起来把盘子做大，至少那些巨头吃肉的时候，我们不至于连口汤也喝不上。” “嗯嗯嗯，老王的想法不赖，非常有眼光啊。” 秦云东点点头夸奖王海洋。 王海洋的头抬起来，能被秦云东表扬，他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秦书记，我经常和物流公司合作，知道比我的安保公司有赚头。所以这次我到省城和老钱说想入股他的公司，他也早就想做大做强，借着我的想法又把老杜、老赵和老孙都请过来，商量做一个物流集团，不敢和人家大企业比，但在咱省闹出点动静也行啊。” 王海洋谈到生意，话也多起来。 秦云东看了看其他四个人：“你们也是这个想法？” “是，是，是，趁着物流有前景，我们也想搭上这趟快车。” 四个人纷纷点头。 他们各自都有成熟的线路，也有固定的客户，如果合并一起，不但可以壮大业务，货车、仓储也能更加灵活调度，还能节省很多管理费用。 “正巧，我也看上了物流行业，如果你们有意愿，不如我们一起合作？” 秦云东边涮菜边微笑着看他们。 五个人都很意外，稍稍愣了愣，转而面露喜色。 临江市在w省是最发达的城市，工业品畅销海内外，如果能和秦云东合作，那业务就能翻几番的上涨。 “我们怎么能不乐意呢，这是秦书记给我们脸啊。” “秦书记能加入，这是天大的好事，我们求之不得。” “能和秦书记合作，这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是我们的福分。” 五个人七嘴八舌地开始恭维，兴奋的表情像是中了头彩。 第698章 整合出一个物流集团 秦云东吃了一口菜，拿纸巾擦了擦嘴角。 “既然你们都没意见，那咱们接下来谈谈股份的事。你们各家报一报，资产加现金包括线路，你们能投入多少钱。咱们要合作，态度一定要端正，报数字要真实，不然我会怀疑你们的真诚。” 五个人都连声说好，各自报出可以拿来投资的资产额，还特意做了换算说明。 秦云东很快心算出总额有近两亿元，中型货车有四十多辆，重型货车有二十多辆，超重型货车不足十辆。网点超过一百七十个，货台总面积达到两万平方米。 秦云东听罢笑了笑，继续吃菜。 五个人彼此对望一眼，忐忑不安地又看向秦云东。 “秦书记，您是不是对我们的资金不满意？” 王海洋试探着递给秦云东一支烟。 秦云东把他的手拨开。 “注册资金达到两亿元已经算是不错的企业规模了，但是货车种类不全数量严重不足，网点分布不均衡，尤其是沿海地区只是几个点，货台面积就差得更远了。” “那按您的意思，怎么才算合格？” “既然要做物流集团，就应该有集团的样子，首先要把运输车辆类型做全。涵盖普通货物运输、大型物件运输、危险货物运输、集装箱运输、冷藏保鲜运输、罐式容器运输……” 秦云东侃侃而谈，分析各类型运输车辆的市场应用和收支评估。 五个人都听傻了眼。 他们发现秦云东对物流行业了如指掌，专业程度甚至超过他们几个。 老孙虽然在龙都做物流，但也很佩服秦云东对行业了解程度很深。 他试探着问：“您觉得需要多少车辆才合适？” “八百辆是底线。” “啊？” 五个人都瞠目结舌。 按中型货车计算，一辆需要十二万元左右，八百辆汽车就需要差不多一个亿。更何况中型货车还是其他车辆中最便宜的，如果换算别的类型运输车辆，早就超过两个亿了。 秦云东没有看他们的表情，继续说下去。 “网点分三期，第一期要包括沿海所有省份和内陆发达城市，数量要超过三百个。货台总面积必须达到十万平方米。从业人员要超过五千人，这才是国内公路零担配送、仓储、整车运输于一体的现代化物流集团。” 五个人几乎要晕倒。 秦云东真是太敢想了，完全超过他们的认知范围。 “秦……秦书记，您的设想太大了，我们实力有限，恐怕做不到……” 老周结结巴巴地说着，心里已经有了退出的想法。 “你们实力有限没关系，这不是还有我吗？” 秦云东放下筷子，微笑着看他们。 “那……那您能拿多少投资？” “我投入十亿现金，还有临江市两百亩的集团总部物流园，应该差不多了。” 秦云东说得很轻松，但五个人听着几乎心脏都停止跳动。 我的天啊，秦云东这么有钱吗？ 他们都听说秦云东是有名的清官，难道他是个巨贪？ 秦云东看他们傻傻地瞪着自己，马上明白他们在想什么，不由仰天大笑。 “你们是不是觉得是我个人想和你们合作？你们把自己想得太高了，我要想赚钱用得着找你们五个吗？” 虽然秦云东贬低他们，但他们心里却忽然放松多了。 的确，秦云东掌管着全省最发达经济体，他认识的人都是国内顶尖大佬，只要他想赚钱，随便开个口子，不显山不露水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我明白了，秦书记是想让临江市的物流产业园和我们合作？” 老孙龇牙笑了笑，马上紧跟着说了一句。 “是的，临江市有现成的物流产业园，我想改变坐地收租金的地主观念，整合好资源，让物流产业园转型成为大型物流集团。今天咱很有缘分，想法不谋而合，所以我才愿意坐下来和你们聊聊合作的事。怎么样，诸位，有兴趣吗？” 秦云东举起酒杯。 五个人也举酒杯，虽然每个人都在赔笑脸，但想法却各有不同。 王海洋很乐意合作，尤其是将来成了临江市重量级企业的股东，比他做安保公司强多了。 老杜和老赵也有同样的想法。 他们所在的槐荫市和中安市都不发达，企业的日子也不好过，能被临江市收编何乐而不为。 但省城的老钱和龙都的老孙心里却不很情愿。 之前五家谈合作，他们两个实力最强，可以轻松控制物流集团的发展。现在如果加入秦云东所说的物流企业，他们的股份连百分之五都拿不到，妥妥的小股东。 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他们两个既想做大，又不想失去对企业的主动权。 秦云东何其敏锐，马上就判断出他们的真实想法。 “既然是合作，那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勉强不得。你们有谁不参加，来去自由，不耽误将来还可以坐下来喝酒吃饭。但是我也有言在先，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在商言商，将来在生意上产生竞争，那就彼此都不必客气。” 秦云东说得云清风淡，但背后却隐藏着杀气腾腾。 老钱和老孙都心中一凛。 是啊。 临江市有雄厚的资金，还有权力上的优势，今后真的出现竞争，他们哪里是秦云东的对手。 说不定用不了多久，秦云东就会鲸吞全省的物流市场，那老钱和老孙就很有可能走投无路。 “秦书记，我先表态，我愿意加入您主导的物流集团，希望能在您的指导和关怀下，让集团成为全省no1。” 识时务者为俊杰，老钱马上改口。 老孙也有同样想法。 “我也同意加入，今晚我就飞回龙都，明天我找股东商量加入临江物流集团的事宜。” 经过秦云东的提醒，老孙觉得与其看着公司生意萎缩，还不如背靠大树好乘凉，做一个逍遥股东也不是坏事。 秦云东看王海洋、老赵和老杜也都同意，高兴地喝完了杯中酒。 “我相信你们的选择是对的，临江市正在高速发展期，自身的业务就做不完，大家不再相互竞争，资源共享，好日子一定会到来，你们就等着数钞票数到手抽筋。” 第699章 跨年的意外惊喜 秦云东回到宿舍时，佟阳已经回来了。 佟阳一见秦云东马上殷勤地接过他的外套，挂进衣柜里。 “云东，今天多亏你了。如果不是你拦着，我就会被那个小混混打，我这个体格还不被打得住院？” “你那么客气干啥，大家都是同学，帮忙是应该的。只不过你以后不要随便和陌生人呛火，他又不知道你是大市长，挨顿打多冤啊。” 秦云东打了一个哈欠，看看腕表。 他这才发现已是十一点四十五分，过了和叶安妮打电话的时间。 现在叶安妮肯定已经睡了。 秦云东坐在沙发上发了一条短信，简单解释晚上和人谈事，回宿舍太晚。 佟阳给秦云东倒了一杯茶，放在茶几上。 “云东，咱们再喝一杯。” 佟阳说着又乐呵呵拿出一瓶酒和一只烧鸡。 “你咋还喝啊，这都几点了，明天你还能起得来吗？” 秦云东吃惊地抬头看看他。 “你忘了？今天是12月31日，明天是元旦，学校放假一天，我是想和你一起跨年啊。” 佟阳乐呵呵地说。 “我的天！” 秦云东拍了一下头顶，低声惊呼。 他本来喝了不少酒，脑子昏沉沉的，被佟阳提醒，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本来是想和叶安妮聊天到跨年，因为今天突发的事给忘了。 “你怎么了？” 佟阳迷惑地问。 “我和我老婆约好跨年电话煲，我把这事忘了。” 秦云东抓了抓头发，拿起手机看了看，叶安妮没有回信息。 “得罪老婆，罪过不小。不过也没关系，你把责任都推给我，我很乐意为你背黑锅，让你躲过一劫。” 佟阳拧开酒瓶盖，为秦云东倒了一杯酒。 “那倒用不着，我老婆很通情达理，不会为了一个电话就使性子……” 秦云东的话还没说完，叶安妮的电话就打过来。 “云东，你和谁吃饭能吃得这么晚，不会是佳人有约？” 叶安妮笑嘻嘻地问，听语气就知道她只是开玩笑。 “哪有什么佳人，五个纯纯的糙老爷们。” 秦云东微笑回答。 “我怎么那么不信啊，说不定你现在就要出发，准备和美女跨年呢。” 叶安妮故作哀怨地叹口气。 秦云东何等聪明，他倏地站起来。 “你……你不会已经到省城了？” “哼，真没劲，你怎么猜得那么准啊，想再逗你几句，你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啊。” “你在哪？” “党校大门口。帅哥，出来，美女想约你。” 叶安妮咯咯地笑。 “叶大小姐啊，我在上学，学校十二点落锁，不让外出啊，你怎么不早点说。” 秦云东嘴上说，但已经打开衣柜取外套。 “秦云东同志是我省第一大才子，我相信你有办法能出来，等你哟。” 叶安妮笑着挂了电话。 秦云东摇摇头，把手机揣进口袋，顺手打开电视机。 “我老婆来查岗，我要出去一趟，不好意思，不能陪你跨年了，自己看着电视慢慢喝。” 他笑着向佟阳挥挥手，打开房门就走。 佟阳羡慕的啧啧感叹。 “瞧人家媳妇多好，我家那败家娘们咋就没这么浪漫呢？” 此时，省城的天空中飘起了雪。 党校大门前停着劳斯莱斯车门打开，叶安妮下车抬头看着路灯映射下的朵朵雪花，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她久居南方很少看到下雪，每次看到轻盈洁白的雪花，她都会开心不已。 “叶董，您小心着凉。” 叶安妮的助理戴岚拿着大衣下车。 “没关系的，看到这么美的雪花，哪里来得及生病。” 叶安妮双手张开，闭上眼感受雪花落到脸上和手上的感觉。 “傻妞，别任性，让你穿就穿嘛。” 不知何时，秦云东已经来到叶安妮身后，把大衣轻轻披在她身上。 叶安妮没有回头，微笑着向后靠在秦云东的胸前。 “我一直在大门前，怎么没看见你过来，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党校后门和家属院相连，那里的门不上锁，我趁着保安看跨年晚会悄悄溜出去，再从家属院正门绕过来，跑了一身的汗。” 秦云东搂住叶安妮的腰，轻声在她耳边呢喃。 “嘻嘻，我就知道难不住你。” 叶安妮转过身，大大的眼睛仔细端详秦云东。 “几个月不见，你瘦了。” “当然了，这么美的厨娘走了，我能不瘦吗？” 秦云东微笑着握住她的双手。 “切，你原来只是把我当厨子啊。” 叶安妮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嘭！ 天空绽放出一朵硕大的烟花，紧跟着传来沉闷的炸响。 两人同时看了看腕表，时针正好指向午夜零点。 “新年快乐！” 两人异口同声说了一句，彼此对视笑起来，又紧紧拥抱在一起。 第二天清晨，皇家魅力酒店。 秦云东起床打电话给餐厅部点了送餐服务。刚洗完澡，服务员已经按响了门铃。 “秦先生早安，新年好，这是您点的早餐。” 服务员已经知道这位秦先生是叶家的女婿，对他非常恭敬。 “新年好，祝你顺心如意。” 秦云东等他把餐车推到客厅准备离开时，递给他一张五十元钞票当小费。 他虽然不喜欢给小费，但今天是元旦，又住在总裁套房，还是应该给一些。 服务员不敢收，再三推辞。 秦云东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递给他一张银行卡，服务员这才拿了钱离开。 秦云东关上房门，转身却看到叶安妮已经走出卧室。 “正想叫你吃早餐，是不是服务员把你吵醒了？” “我本来还想比你起来的早一些，给你做早餐的，但还是起来晚了。” 叶安妮睡眼惺忪地扑进秦云东的怀抱，仿佛那里才是她最安心的港湾。 “你越来越粘人了，快去洗洗，我把早餐摆上桌，咱们一起吃新年的第一顿早餐。” 秦云东亲昵地捏了捏她的鼻子。 叶安妮忽然从睡衣口袋里拿出一个首饰盒：“这是我送给你的新年礼物。” 秦云东接过首饰盒：“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会来看我，没有给你准备。” 叶安妮微笑着回答：“你就是我最好的礼物。” 第700章 情浓意浓过元旦 秦云东打开首饰盒，里面是一只国产品牌机械手表。 叶安妮把秦云东手腕上的表摘掉，亲手为他戴上。 “你的手表已经戴了几年，走时不太准了，我知道你的身份不能带名表，所以给你选了一款三千块钱的国产表，你别觉得我抠门就好。” 叶安妮笑嘻嘻地握住秦云东的手。 三千块钱对于叶安妮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但对秦云东来说，差不多就是他两个月的工资，已经相当贵重了。 “我是实用主义，只要能看时间就好，不在意是不是国际大品牌。这块表很漂亮，我很喜欢。谢谢老婆啦。” 秦云东在叶安妮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叶安妮洗完澡在卧室换衣服的时候，服务员拿着一个手提袋按响门铃。 “秦先生，礼物和银行卡都在袋子里。老板听说是送叶董礼物，他还特意又送了赠品。” “麻烦你跑一趟，真要谢谢你，也替我谢谢那位老板，他也真有心了。” 秦云东拎着手提袋回到客厅，叶安妮也从卧室出来。 “你鬼鬼祟祟干嘛呢？” 叶安妮的眼睛盯着秦云东手里的礼品袋。 “我也想给你送礼物，但现在商店还没有开门，只好让服务员去联系酒店内的店铺老板。” 秦云东把礼品袋递给叶安妮。 叶安妮好奇地从礼品袋拿出两个首饰盒，一个是国产女士手表，一个是银杏叶纯金胸针。 秦云东笑着摊开双手。 “我不知道你送我礼物也是手表，没想到咱们想到一块了。” “这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嘛，我很开心，谢谢老公。” 叶安妮随手把自己价值十几万的名表摘下扔在茶几上，戴上了国产手表。 “我的工资不高，你别嫌弃……” “我怎么会嫌弃老公的礼物呢，以后我就戴着它了。” 叶安妮并不在意礼物的价值，只要是秦云东能想着她，这比什么都重要。 况且，这块女表也差不多有三千多，对于秦云东来说，已经是尽心尽力付出了。 叶安妮笑嘻嘻地挽着秦云东的胳膊走进餐厅。 “云东，大伯挪用的二十亿已经到账，我猜一定是你的功劳？” “叶安居敢欺负我老婆，那我必须出手教训他一下喽。” 秦云东盛了一碗莲子粥递给叶安妮。 “大伯前一段时间把几处房产都卖了，还大病一场，咱是不是做的有点过分了？” 叶安妮不无忧虑地问。 “心地慈善，掌管不了兵权；仁义善良，掌不得财权。安妮，你太善良了，看来不适合做财务总监。” 秦云东说，叶安居利用职务之便，挪用公款长达十年，造成叶氏集团的资金周转损失高达数百亿。除此之外，叶安居还侵吞集团资产，安插亲信，收受贿赂等等，简直是罄竹难书。 叶安居这样的人，要是在体制内早就可以吃花生米了，卖几套房子又算得了什么。 叶安居应该庆幸他是叶九唐的长子，才没有被认真追究，没有受到严惩。 “我只是略施小计教训他一次，相比叶安居的深重罪孽，到底谁过分？” 秦云东喝着粥慢条斯理的讲叶安居十年来干过的种种恶行。 “云东，你怎么会对大伯的事知道的这么详细，有些事我到现在都不知道。” 叶安妮吃惊地看着秦云东。 “我们订婚的那一次，我见了叶家几个当权派各怀鬼胎，就已经开始暗中调查。所以我现在知道的内幕，比起你这个叶家人要多的多。” 秦云东夹了一块清蒸排骨放在叶安妮的骨碟里。 “你既然知道这么多内幕，为什么不给我说……至少应该给阿公说啊。” 叶安妮很茫然。 她一直觉得秦云东嫉恶如仇，不会容忍有这样的蛀虫存在，但他三年都没有任何反应。 “不要问下去了，接下来就是需要保密的环节，除了阿公之外，我不能和任何人讲。” “好好好，我不问这个问题了。老公，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财务总监的工作？” “你做事执着认真，坚持原则，这个阶段你是合适人选，但以后就未必了。” “那我最合适哪个岗位？” “你最适合做贤妻良母。” 秦云东嘿嘿一笑，拍了拍叶安妮的手背。 叶安妮扑哧一声也笑了： “我求之不得呢，我也觉得我挺适合做全职太太，相夫教子是多美好的事啊。” 两个人吃完早饭走出酒店。 省城已经银装素裹，像是童话般的世界。 叶安妮心情很好，有亲密爱人陪伴，忘记了职场的争斗，两人都无比轻松惬意。 在省城滑雪场玩了一整天，傍晚时分，秦云东和叶安妮手挽手，踏雪在江边欣赏夕阳晚照的风光。 想着明天就又要分开，两人都恋恋不舍。 “安妮，你务必听我的话，回去之后不要和大伯他们发生冲突。很多事情急不得，需要有耐心等到水到渠成瓜熟蒂落。” “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大伯胡作非为而无动于衷，那就是失职，怎么对得起阿公和叶家人辛辛苦苦建立的基业。” 叶安妮不理解秦云东的话，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 秦云东搂着她的肩膀叹口气。 “安妮，我就说得再明白一些。我是担心你的安全，怕你出意外。” “你太夸张了，那是我大伯，他还能害我不成？” “你知道吗，人为了钱和权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现在有人为了几千块钱就敢卖命，更何况叶家那么大的家产。大伯不害你是万幸，但我不能拿你的性命去赌。” “放心，我相信亲情的力量会感化大伯的，他不至于丧心病狂，况且还有阿公在，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安妮根本不把秦云东的警告当回事，反而还安慰秦云东不要胡思乱想，把精力都用于自己的工作上。 秦云东知道说服不了叶安妮，再说下去就破坏了气氛，只能无奈地笑了笑继续漫步在江边。 他心中却已经打定主意，明天就给叶九唐打电话，务必要保护好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傻丫头。 第701章 死也是你的人 两人正准备找地方吃饭，忽然秦云东接到了蒋廉的电话。 原来蒋廉元旦回省城和家里人团聚，想请秦云东晚上吃饭。 秦云东笑着劝他好不容易回家，还是多和家里人相处，没必要占用这么难得的时间。 蒋廉叹口气说，老婆和孩子出去旅游了，他回家陪父母吃了午饭，现在觉得很无聊。 既然这样，秦云东也就答应了。 半个小时后，三个人在一家川菜馆相聚。 秦云东发现蒋廉无精打采，完全没有了在临江市的意气风发。 “老蒋，你这是怎么了，过年怎么看上去比上班还累？” “唉，心累。家不像家，还不如天天工作更有意思。” 蒋廉点上烟，苦笑一声。 他回到自己家才知道家里没人，老婆和孩子根本没有给他提前说就去旅游了，仿佛他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外人。 蒋廉只能到父母家过元旦，却又引起父母唠叨，埋怨他不该选择去临江市，吃苦受累不说，还顾不上老婆孩子，催促他想办法调回省城。 面对父母，蒋廉只能强颜欢笑，心里却真不是滋味。 看蒋廉黯然神伤，叶安妮好心劝他想开些。 “或许嫂子知道你工作忙，不想打扰你，并没有别的意思。” “安妮，你不知道。我老婆的脾气不像你，她本来就不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对我放弃在省里的工作一直耿耿于怀，而且她觉得钟超凡书记离开，我也算是没有了靠山，今后也不会有什么前途，早就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冷言冷语，像是我犯了多大罪……” 蒋廉和秦云东这些年相处融洽，私交甚好，因此才能把埋藏在心里郁闷的话都讲出来。 秦云东怕他再说下去就没办法听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不应该牵扯太多，于是忙打断他的话。 “老蒋，咱喝酒。你和嫂子只是沟通不好，以后找个机会，你们心平气和聊一下。一日夫妻百日恩，哪还能记仇呢。” 秦云东碰了碰蒋廉的酒杯，乐呵呵地先干为敬。 蒋廉随后也喝了酒，又拿起酒壶续满酒杯。 “我真羡慕你们俩，好的如胶似漆，距离再远也割舍不断，但愿你们结婚后别走我的老路。” 他说完又喝完一杯。 秦云东看蒋廉情绪低落，想了想，试探着问： “老蒋，你和我说实话，是不是后悔到临江市了？” “我没后悔，在临江市工作很充实，咱们一起做了很多有意义的工作，我很有成就感。只是这个家太让我寒心了。” 蒋廉谈起他前半个月得了重感冒卧床休息，偌大的房子只有他一个人，孤苦无助的情绪非常强烈。 但是他打电话给他的老婆时，对方却还在冷嘲热讽，气得蒋廉没说几句话就挂断电话。 秦云东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干脆地提出自己的建议。 “老蒋，临江有你的事业，也是钟超凡书记对你的期望，如果你还想坚持理想，你老婆既不理解也不支持，那我就劝你离婚得了。” 秦云东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做事追求的是干净利索。 犹豫不决只能带来更多的烦恼，还不如快刀斩乱麻来个痛快。 叶安妮立刻握住秦云东的手，让他不要再说下去。 “你怎么能这样啊，人家都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你怎么还能劝人离婚呢。” 叶安妮最听不得离婚两个字，最主要是担心秦云东会哪天不顺心就和她恩断义绝。 “撮合的前提是双方都有意愿继续过下去，但老蒋的情况不同，他家那口子明摆就是不想过了，甚至一句贴心的话都不说，再凑合下去对谁都是伤害，那又何必不趁早做个了断，或许对双方都是解脱。” 秦云东完全是站在蒋廉的角度上进行理性分析，但没有考虑叶安妮的感受，搞的叶安妮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 坐在对面的蒋廉却发现叶安妮不高兴了。 “云东，我再考虑考虑，夫妻一场，能不走到那一步就不要轻言离婚。” 蒋廉说了一句打圆场的话，举起酒杯的同时，向秦云东递了一个眼色。 他虽然心里认可秦云东的建议，但不能当着叶安妮说。 秦云东一下子明白过来，敏感的叶安妮多心了。 叶安妮因为家庭造成了心理阴影，总是缺乏安全感，他这么大大咧咧讲离婚，对叶安妮可能会造成伤害。 秦云东喝了一口酒便转移话题，不再提蒋廉的家务事。 吃完饭，秦云东和叶安妮坐车返回酒店，一路上叶安妮望向窗外神情萧索独自想心事，没有和秦云东说话。 “师傅，停车，我们在这里下。” 秦云东忽然叫停出租车，打开车门。 “这是哪？” 叶安妮疑惑地跟着下车。 “知道那个建筑是什么单位吗？” 秦云东指了指街道对面的院子。 因为天色已暗，叶安妮看不清院门口挂着的牌子，只能狐疑地摇了摇头。 “那就是省城民政局，第一栋楼的一楼就是办理婚姻登记的办事大厅。” 秦云东搂着叶安妮的肩膀，凑在她耳边问。 “不只是婚姻登记，还办理离婚手续。” 叶安妮盯着灰色的大楼幽幽地说。 看来她还是没有从失落的情绪中走出来。 “安妮，我已经把户籍转到临江市，咱们明年是不是应该在临江市民政局领证？” 秦云东歪头看着叶安妮。 叶安妮浑身一震，诧异地看着秦云东，脸上逐渐浮现出笑容。 “你……你这是要和我明年结婚的意思吗？” “你也老大不小啦，该考虑成家了，别让大人操心。” 秦云东模仿着父母的口吻对叶安妮说。 叶安妮被逗得笑起来。 “你怎么突然着急了，不是说等五年吗，这才刚过了三年。” “我必须急啊，这么完美的天使，要是让别人抢跑了，我咋办？” “你才不会担心呢，有那么多好女人巴不得我腾位置，她们好趁虚而入，但我不会给她们机会，死也是你的人。” 叶安妮咬咬嘴唇，用力掐了秦云东胳膊一下。 第702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叶安妮知道，隔着那么厚的衣服，她无论怎么用力都不会让秦云东疼。 秦云东被她感动了。 他轻轻把她的双手握在手心里，放在嘴边哈着热气。 “我们俩在浠水见第一面，我其实就喜欢上了你，后来我们确立恋爱关系，我也确认你是我生命中的唯一。” “我知道，我知道……” 秦云东深情地讲出的情话，让叶安妮浑身酥软不由紧紧拥抱着他。 “安妮，按我的意思早就娶你了，但我答应过阿公等五年，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什么？阿公？” 叶安妮诧异地抬起头，凝视着秦云东。 她预感到秦云东推脱不结婚和叶九唐有关系，但真到秦云东说出口，叶安妮依然很震惊。 “叶氏集团这么多年被大伯和叔叔们把持，根上已经烂了。阿公发觉的时候为时已晚，想要撤换下他们必然撼动集团的根基，搞不好就会让集团崩塌，所以……” 秦云东还没说完，叶安妮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叶安妮很聪明，不但马上理解了秦云东过去的很多做法，而且她也领会到这是一个非常重大的行动。 她没有资格参与，而且也不该知道。 “云东，你别说，我已经明白了。既然是阿公托付给你的使命，你好好去做。作为叶家一份子，我没有怨言。” “贤惠无过于老婆，智慧无过于老婆啊。” 秦云东对拥抱着通情达理的叶安妮，轻拍着她的后背。 忽然，叶安妮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抬起头。 “你一直都保守阿公的秘密，我几次问你，你都不告诉我，为什么现在又主动说出来了？” “因为我们和蒋廉吃饭时，我没有顾及你的情绪，让你不开心了，对我产生了疑虑。我无论如何解释都是苍白的，倒不如拿出实际行动来证明。” 秦云东微笑着解释自己的想法。 “云东，我很感激你对我这么在乎，我已经知道你的心意了。但是，到明年才是第四年，阿公会不会埋怨你不信守承诺？” 叶安妮低垂头，双手不安地拨弄着秦云东羽绒服上的拉链。 她非常想和秦云东结婚，却又怕影响他和叶九唐的谋划。 要想全面革新叶氏集团，不但工程浩大，而且还要极其小心谨慎，搞不好就会出大乱子。 叶安妮不想因为自己一己之私，导致叶家出现严重的危机。 秦云东笑了笑，牵着她的手向酒店走去。 “既然我说了就一定能做到。你可以放心，我也有办法让阿公的计划可以提前完成。” 经过和叶安居的一次意外冲突，秦云东意外得到启示，找到了对付叶安居和叶安逸的方法。 叶安妮舒心地笑了。 她知道秦云东从不妄言，他认为能提前结束就一定有把握。 想着明年她就正式成为秦太太了，不由得心中不断畅享着幸福的未来。 元旦假期结束，蒋廉回到临江市，刚上班就接到何铸的电话说有重要的事商量。 蒋廉走进办公室，何铸看他一脸憔悴的模样，马上关切地询问。 “老蒋，你没事，怎么脸色这么不好看。” “过节累的，没事，只要开始工作就会好起来。” 蒋廉不想讲自己的糟心事，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几个月不见，你和弟妹干柴烈火肯定会累啦，你可悠着点，咱不是小年轻了。” 何铸乐呵呵地拿出两条烟，推到他的面前。 “我送老丈人的烟，没想到他戒烟了，正好替我省钱了，咱哥俩见面分一半。” “谢啦，你说有重要的事，不知道是什么事？” 蒋廉看何铸过节很幸福，对比自己就觉得心酸，赶忙转移话题。 何铸从办公桌上拿了一份文件递给蒋廉。 “巡视组对咱们省的情况摸底后作出总结，几乎都是批评，口气也非常严厉。这对省里产生很大的压力，所以鲍乾清担任整改领导小组的组长，向各地市派了督察组，要求春节前整改初见成效……” 何铸介绍了整改小组成立的背景，又说明督察组本周五就会来临江市，监督临江市按照要求进行自查自纠并按指标完成百分之五十的整改。 他抱怨省里听风就是雨，临江市本来就是全省的标杆，存在的问题也最少，居然整改小组依然要求临江市按命令执行，这让他无所适从。 “比如说，临江市不存在拉帮结派的问题，整改小组却要我们必须纠正，否则就给予严厉处分。但这让我怎么纠正，真是官僚主义害死人。” 何铸忍不住发起牢骚。 “整改领导小组的这份文件，有点借刀杀人的味道，鲍乾清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蒋廉翻看完文件内容，苦笑着递给何铸一支烟。 “老蒋，你是起草文件的高手，给我讲讲这里面的奥妙。” 何铸拿起打火机站起身，为蒋廉点烟。 “很明显，这是鲍乾清借着巡视组的旗号，打击异己，扶持心腹，巩固自己势力范围的一步阴招。” 蒋廉吸了口烟，逐条分析文件背后的隐含意思。 “一个地市是不是真的整顿纠偏不重要，鲍乾清掌握了裁量权，他说你过关就能过关，说你问题严重就是严重，让你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何铸听罢半晌无言，只是闷头抽烟。 蒋廉重新看了一遍文件，长长叹口气。 “现在鲍乾清谋局已成，我们没有变通的机会，八成咱俩要干不下去了。要不，你就把所有责任推给我，让我负责整改。鲍乾清不满意就拿我是问。” “老蒋，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怎么能让你背黑锅。再说，文件上说明要一把手亲自挂帅，我现在是代理书记，想推卸责任也不可能。” 何铸脸色铁青连连摆手。 “老何，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你可以找理由不担责。交通集团要去莫斯本办上市庆功会，你赶在督察组没来之前就带队去。一跑百了，鲍乾清也只能干瞪眼。” 蒋廉非常平静地为何铸出了个主意。 第703章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何铸焦躁地摆摆手，坚决地否决了蒋廉的提议。 “老蒋，你这是个馊主意。我如果为了逃避责任而临阵脱逃，临江市的广大干部会怎么看我，今后我又能怎么指挥他们？我宁可成为牺牲品，也不会干那种事。” 何铸的想法很现实。 作为临江的一把手，一旦被认为没有担当，何铸的威望就会大幅度减退。没有威望的领导做事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老何，你冷静一下。你现在是临江市的主心骨，如果你挨整，损失的不是你个人，而是整个临江市的大好局面。我站出来挡枪，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临江市。” 蒋廉说话声音很柔和，但掷地有声。 何铸大为感动。 “老蒋，你是一条汉子，凭你这句话，我老何敬重你。但现在距离周五还有几天，我们都冷静一下好好想想，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老何，咱们都是同志加兄弟，本来就是彼此敬重。如果想要找出对策，不用咱们考虑，打个电话就能解决。” 蒋廉看着摆在桌子上的何铸手机，扬了扬下巴。 何铸眉头一挑。 “你说的是找云东问计？” “正是。” “不妥，云东还在学习，咱去打扰他，会不会……”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顾虑打扰不打扰，现在就给他发信息。云东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他不会介意你的打扰。” 蒋廉说得没错，秦云东在下课时看到何铸发的信息，又看了转发过来的文件内容，立刻打过来电话。 “老何，我看到你们的意思了，你们虽然都很爷们，但没必要搞得这么壮烈。” 秦云东语气淡然，像是压根没当回事。 何铸听到秦云东的声音，就觉得肩上的千斤重担突然消散，感到无比轻松。 他使用手机外放功能放在桌子上，方便蒋廉也能听得到。 “云东，你觉得这事怎么办？” “鲍乾清是老狗玩不出新把戏，任意曲解上级的意图，能瞒得过上级的眼睛吗？所以鲍乾清不会明目张胆肆意妄为，他的整改只是虚张声势震慑各地干部，趁机吸纳归顺者，壮大自己的声势。” 秦云东并没有站在临江市的角度看问题，而是慢悠悠地分析着鲍乾清面临的局面。 知己之外必须知彼才能做出正确的决策。 何铸和蒋廉都豁然开朗，不由自主频频点头。 “老何，你要稳住神，不要被鲍乾清来势汹汹的架势吓倒。整改合理的地方该合作就合作，不合理的地方该对抗就对抗。凡事要开大门走大路，不要被鲍乾清带偏了节奏，我们无愧于心就应该相信人间有正道。” 秦云东一番简短开导，给何铸和蒋廉吃了定心丸，所有阴霾随之消散。 “哦，对了，为了加一个保险，我这就给省报业集团的闻长河打电话，要他联络几个大媒体跟踪报道。有了新闻的监督，鲍乾清更不敢随意动用权力。你们该干啥就干啥，踏踏实实继续工作。” 这就完了？ 何铸挂了电话，不由冲着蒋廉摇头感慨。 “这就是差距啊，咱俩紧张半天，但在云东那里简直是小菜一碟。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云东的确高过我们太多了。” 蒋廉深深吸了一口烟，连同刚才的紧张情绪一起缓缓吐出。 “老何，你知道我现在最佩服的人是谁吗？” “那还用问，当然是秦云东。” 何铸高兴地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不是。” 蒋廉微笑着摇头。 “那是谁？” 何铸大出意料之外，好奇地问。 “我佩服的是钟超凡书记。” 蒋廉微笑着摁灭烟蒂。 “为什么？” 何铸有些迷惑，怎么蒋廉会突然提到钟超凡。 “钟书记刚认识秦云东，只是深谈过一次，钟书记就断定秦云东是不可多得的人中龙凤。之后他毫不犹豫倾尽全力支持秦云东，还赋予他很多难以想象的权力，这是何等的眼光和魄力。我当时还不以为然，现在看来，钟书记眼光独具，是超一流的伯乐。” 蒋廉望着窗外，似乎能看到钟超凡深邃的目光。 他跟随钟超凡时间不长，但对这位首长非常敬重也非常有感情。 正是钟超凡为他推荐到临江市工作，他现在忽然明白了钟超凡的意图。 钟超凡是要让他跟着秦云东学习，提高自己的水平啊。 与此同时，在临江市纪委，樊向阳正在和白国昌通电话。 白国昌告诉樊向阳，他已经接到调令，准备去槐荫市出任市长。 “恭喜国昌老弟啦，呵呵，我给鲍乾老说过，你早就应该出来独挑大梁了。鲍乾老一直都不舍得放你走，现在你走出这一步，我祝你官运亨通，走出个一日千里。” 樊向阳不断说着吉祥话，心里却很疑惑。 鲍乾清为什么现在要把白国昌外派出来，而且去的地方还是经济不发达的槐荫市？ 难道老家伙又要出新的阴招了？ 白国昌不知道樊向阳在想什么，笑着感谢樊向阳的祝福。 “我还在省里和新任秘书办工作交接，所以现在我不算是首长的秘书身份了。咱们接下来说得话不是首长的意思，只是我觉得和老哥有交情，想和你说两句心里话。” “你是抬举我了，国昌老弟别那么客气，有啥指示尽管说。” “这次省里布置的整改工作文件已经下发，我给你简单介绍一下。” 白国昌在电话里给樊向阳通读了一遍文件。 樊向阳觉得纳闷。 这类文件一般是要先经过市委书记，才会在常委会上做宣读。 白国昌为什么要提前给他说？ 樊向阳听到最后忽然明白了。 鲍乾清还是想清洗临江市，白国昌这是要让他冲锋在前，给督察组提供弹药啊。 “樊书记听懂是什么意思了吗？” 白国昌读完，很直白地询问。 樊向阳故意装傻：“字面的意思我当然懂，只是不知道字面外的意思是什么，请老弟给我批讲一下。” 第704章 两边都不想得罪 白国昌也没有像之前做秘书那样说话兜圈子。 “督察组周五到临江市就要掀起轰轰烈烈的整改运动，你是纪委书记应该发挥出定海神针的作用，敢于对临江市的不正之风作斗争。” 白国昌说得大义凛然，背后的含义也不言自明。 樊向阳长出一口气，他的猜测没有错。 鲍乾清是想让他在督察组的加持下向何铸发起进攻，最好把何铸、蒋廉都拉下马。 “老弟，只要是我职权范围内的事，我责无旁贷。在大是大非面前，我是能坚守原则的，这一点你尽管放心。” 樊向阳回答得滴水不漏。 “这我就放心了，首长对于坚持原则一身正气的干部向来很青睐，只要樊书记在这次整改能站稳立场，进步的日子就不远了。” 白国昌的意思几乎已经不加掩饰。 只要何铸和蒋廉下台，鲍乾清一定会把樊向阳扶上去。 “那就借兄弟吉言了，我做梦都想进步啊。” 樊向阳打着哈哈挂了电话。 鲍乾清还是要对付临江市，把最发达的城市据为己有。 现在的确是出手的好时机。 巡视组给了鲍乾清最好的借口，而且秦云东又在党校学习，鞭长莫及，无法指挥临江市迎战。 说不定鲍乾清这一次真的会得手。 如果站队鲍乾清，或许临江市的市长就是他的了。 樊向阳虽然已经向秦云东表明投靠之意，但面对这么大的诱惑，他心中又开始动摇。 只不过他领教过秦云东的厉害，选择背叛的代价，樊向阳还真承受不住。 当当当。 随着敲门声，宋天明走进办公室。 “樊书记，找你签个字。” 宋天明把一沓票据放在办公桌上。 “天明，别站着，快坐。咱哥俩聊聊。” 樊向阳对宋天明非常客气，先不看票据，而是满脸堆笑地请宋天明落座。 宋天明不仅仅是纪委第一副书记，还是秦云东的心腹，樊向阳当然要对宋天明另眼相看。 “樊书记，这是纪委几位同志到外地调查申请的差旅费，他们马上就要动身，等你签完字，我安排他们走了之后，咱们再聊。” 宋天明对樊向阳也很客气，但明显又是在催促他。 “哦？他们要去哪出差，办什么案子，这么着急吗？” 樊向阳翻开差旅申请仔细看。 “最近我们发现封天强的案子，牵扯到园林局前任局长，他已经退休去南方住。听说他买了一栋别墅养老，这严重不符他的收入情况，因此要派人过去调查取证。” “那就一定有问题，最好再联络当地纪委配合，防止他畏罪潜逃。” 樊向阳拿起笔快速签了字交给宋天明。 “樊书记不愧是老纪委了，防止违纪的意识就是比我们强。” 宋天明乐呵呵拿起票据就要走。 樊向阳连忙叫住他：“天明，我正好找你办个事。” “什么事？” “我听说周五督察组要来临江市，整改巡视组发现的问题，你牵头整理相关资料，督察组可能会用得上。” “督察组到临江？我不知道还有这事，也不知道要准备什么，你能不能给我指个方向？” 宋天明平静地问。 “哦，我也是听省里的关系提了一句，咱们有备无患嘛。至于准备什么，你可以研究一下巡视组沈伯义组长的发言稿。他在会上指出我们省存在六大问题，你就按那些问题做准备。” 樊向阳不动声色地下达命令。 “好的，我周五之前一定准备好，汇总完都交给你。” 宋天明很痛快地接受命令，转身离开办公室。 樊向阳的心开始打鼓。 刚才他是有意识测试宋天明的反应，结果让他感觉不妙。 宋天明虽然说不知道督察组到临江市，但表情并没有显示出惊讶和疑惑，说明宋天明是装着不知道。 如果不是白国昌给樊向阳讲，樊向阳还不知道督察组的事，以宋天明的身份，就更不可能提前知道。 只有一种可能性。 秦云东已经知道督察组到临江市，并把消息告知了宋天明。 只要秦云东提前有了准备，鲍乾清想要篡夺临江的主导权就未必能成功。 说不定，宋天明来找他签字，也是在暗中观察他的反应。 一般人人不可能会有这么细致的安排，但秦云东不是一般人，他完全能做得到。 樊向阳疑神疑鬼忐忑不安。 鲍乾清和秦云东都是他惹不起的人，现在夹在两人中间，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突然，他的手机响起来电铃声，吓了他一跳。 樊向阳看看来电号码，居然是蔡丽屏。 这个小娘们此时来电话，难道也是为了督察组的事？ “大美女，找我有何贵干？” “啧啧啧，樊书记的花花肠子挺多嘛。” 蔡丽屏轻声笑着调侃。 “什么意思，我说什么了？” 樊向阳听的莫名其妙。 “你不是想跪干吗？” 蔡丽屏吃吃地笑，笑声充满了挑逗的意味。 但樊向阳此时哪有心思和她打情骂俏。 “我的蔡大美女，别拿我开涮了，督察组要来临江，我现在左右为难，还想请你指点迷津。” “樊书记不是糊涂人啊，这也算是迷津吗？你不要只盯着眼前，打开格局把眼光看远一点。巡视组对鲍乾清的批评这么明显，你一点儿也觉察不到？” 蔡丽屏的说法让樊向阳摸不着头脑。 “巡视组没有点名批评，你怎么知道是针对鲍乾清。而且，省里一把手是汤维汉，应该是他承担主要责任才对。” “樊书记是业务好手，但敏感性不强呀。巡视组明显是有备而来，他们调查的地市多少都和鲍乾清有关系，而且提出的批评意见中说，咱们省脱离实际、盲目决策、弄虚作假，大搞形象工程和政绩工程，你以为是说汤维汉吗？” 当然不会是指汤维汉。 主抓经济社会发展的责任人当然是鲍乾清。 樊向阳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 “蔡主任，鲍乾清想让我提供黑材料证明何铸和蒋廉存在问题，你说我该怎么做才能两边都不得罪？” 第705章 云峰新城被重点纠察 “樊书记，以你的阅历，只要选择了方向，你有的是办法可以解决。” 蔡丽屏没有直接回答，只说了两句模棱两可的话。 “蔡大美女，别这样说，中午我请你吃饭，还要当面向你讨教……” “不好意思，我中午还要陪着刘前进书记去高效农业园区赴宴，以后再说。但我提醒你不要惹秦云东，你承担不起后果。” 蔡丽屏说完就挂了电话。 宋天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申请单扔在桌子上，拿出手机发信息给秦云东，汇报说已经去找过樊向阳。 他找樊向阳签字只是借口，根本没有紧急的出差事情。 十几分钟之前，秦云东发信息给宋天明，简单给他说明情况，要他去见樊向阳。 宋天明回复信息问，见到樊向阳应该说什么。 秦云东回答，什么都不用说，只要去转一圈，樊向阳是聪明人，他自己会掂量后果。 虽然宋天明不知道其中的意思，但还是按要求到樊向阳办公室。 当他见了樊向阳的表情变化，好像明白一些了。 秦云东用的是疑兵之计。 不说话，不提供任何信息，反而会起到非常好的效果。 樊向阳让他负责准备材料，就是暗含着通风报信，让宋天明转达自己不会背叛的态度。 宋天明发完短信，暗自钦佩秦云东手段千变万化。 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就给樊向阳发出了警告，要他站稳立场，不要误判形势随风倒。 秦云东看到宋天明的短信，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机继续上课。 他确实对樊向阳不放心。 这位临江市的四把手还是有一定的能量，如果在督察组到临江后上窜下跳就可能会影响一大批干部。 稳住樊向阳就相当于消除隐患，临江市不会再有什么大麻烦。 中午，秦云东吃完饭回宿舍躺在床上准备午睡。 他快睡着的时候，佟阳心事重重地回来，躺在床上不停地唉声叹气。 秦云东被搅扰得睡不着，只好睁开眼。 “你这是干啥呢，还让不让我睡了？” “云东，我遇上麻烦事了，能不能帮我化解一下……” 佟阳看秦云东没睡着，马上盘腿坐起。 “我能力有限，不见得能帮得上忙，你先说说看。” 秦云东打了一个哈欠。 佟阳挠挠头开始讲烦心事。 “咱们省组建了整改领导小组，鲍乾清任组长，你知道吗？” “听说了。” “周五有一个督察组要到中安市，监督中安市的整改工作。” “关你什么事，你在党校学习，督察组也管不到这里。” “督察组是要检查过去三年的工程项目，我两年前牵头建设云峰县的新城，这次被列为重点纠察项目，说不定我的前途就此戛然而止了，真特么倒霉。” 佟阳背靠床头又开始唉声叹气。 秦云东翻个身，侧身看着他。 “云峰县项目有什么问题？” “唉，云峰县的经济并不太好，而且人口只有十万人。新城房子贵，配套不完善，又距离老城远，建成后根本没人去。到现在还空空荡荡，像是个鬼城。” “那就没办法了，明知道云峰县经济不好，你们为什么还要建新城，是不是又搞的政绩工程？督察组查你有充分理由，也是你活该。” 秦云东丢下一句话，翻身背对佟阳。 他很愤恨这种耗尽民力财力的政绩工程，自然说话也毫不客气。 “我冤枉啊，那是我们一把手的政绩项目，并不是我的啊。他非要交给我负责具体实施，我只有服从命令，云东，你应该理解，我只是位居第五的副市长，根本没能力拒绝，除非我不想再混了。” 佟阳无奈地为自己辩解。 五年前他刚提拔升迁，还不知道其中的水有多深，凭着一股热情就去做新城的建设。 三年后云峰县新城如期竣工，佟阳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干了一件出力不讨好甚至挨骂的项目。 “那位一把手因为gdp出色继续升迁，现在却把云峰新城项目算在我头上。人家偷驴我拔橛儿，你说我冤不冤？” “一点儿也不冤，你也是浪费民脂民膏的共犯，有什么资格喊冤？” 秦云东没好气地反唇相讥。 佟阳被噎住了，垂头丧气低下头。 秦云东虽然生气，但也知道佟阳的职位除了服从，几乎没有对抗的能力，即使知道劳民伤财，他也只能去执行。 “老佟，你给我讲讲前任书记的事。” 秦云东穿好衣服下床坐在沙发上。 佟阳眼前一亮，这无疑是秦云东准备要给他出主意了。 “前任书记是栾健民，他比我大七八岁，也算是比较能干的领导。只是……有点……过于强烈要求进步了……” 佟阳不好意思说乱健民是官迷，采取了婉转的说法。 五年前中安市有望能进入gdp增长前三名，栾健民上下跑关系拿到了一笔建设资金，准备扩建中安市。 但规划设计中牵扯到违章建设的高档小区拆迁问题，但因为小区里达官显贵坚决反对。 经过几个月的沟通无果，栾健民又不敢惹怒他们，只好取消原定规划。 恰巧云峰县打报告要兴建大型冶炼产业园，栾健民马上有了主意，他以避免污染威胁居民健康的理由，建设一座新城，再把云峰县城居民整体搬迁到在十五公里外。 刚开始反对意见很多，大多数常委也不同意，但栾健民急于用掉建设资金以拉高gdp，在他的强力主导下，云峰新城项目最终还是上马。 栾健民知道这样做会留下一个烂摊子，所以他花言巧语让没有背景初来乍到的佟阳提案，并把云峰新城建设领导小组的组长，交给佟阳负责。 佟阳刚从省建委调过来，不了解中安市的情况，他还很高兴一把手如此看中他，便义无反顾地投身到云峰新城的建设中。 在随后的三年时间里，佟阳逐渐熟悉了中安市实际情况，他这才发现自己被栾健民利用，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第706章 区域之间有不同需求 秦云东不解地插话问：“你就刚到中安市，难道不觉得栾健民拉你提案很蹊跷吗，为什么不直接拒绝呢？” 佟阳沮丧地叹口气。 “栾健民太能说了，我也没有任何戒备。当时他说他遇到保守派的阻挠，改革寸步难行，急需我这样的干部保驾护航。他提案就没有妥协的余地，只有我来提案，他才可以在常委会上拍板。” 佟阳觉得栾健民说得有道理，他看过云峰新城的规划书，没有看出有问题，而且他也想和一把手建立融洽的工作关系，所以才答应配合栾健民的工作。 “后来我熟悉了情况才知道，规划书里描述的情况和实际云峰县的情况相去甚远，而且数据注水的成分很大……但什么都晚了。” 佟阳继续说，经过三年的建设，云峰新城初具规模，但云峰百姓却都抵制搬迁，甚至还出现过伤亡，因此被省里紧急叫停。 所以到现在为止，云峰新城一直无人居住，成为实实在在的鬼城。 “栾健民却因为优异的gdp增长率，提拔到省里出任秘书长，而我不但承受心理内疚，还成为众矢之的，百姓都在骂我是个昏官。我想辩解都没人听，黑锅压得我喘不过气。不料现在更是雪上加霜，现在督察组又要处分我……” 佟阳闷头抽烟，一脸懊丧。 秦云东听罢沉默不语。 他心里非常恼火却也很无奈，这不是中安市一个地方的问题，在不少城市同样存在。 唯gdp论弊病很大，早就应该改革了。 只不过他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 看到秦云东一直没说话，独自想着心事，佟阳不免担心起来。 难道秦云东也想不出办法吗？ “云东，你……” “哦，没什么，我现在上网查资料，你再给我介绍一下云峰县的情况。” 秦云东走到书桌前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 佟阳屁颠颠地给秦云东沏茶，放在他的手边，开始讲云峰县的经济发展状况。 过了半个小时，秦云东合上电脑，喝了一口茶。 “下午上课的时间差不多该到了，咱们先去上课，我再捋一捋思路，晚上我们再聊。” 佟阳高兴地点头答应。 作为一个月的舍友，佟阳多少也了解一些秦云东的习惯。 他看秦云东神情从容，猜想他大概已经有了思路，应该可以帮他解决问题了。 下午放学后，佟阳邀请秦云东到校外的饭店吃饭，以表示自己感谢的心意。 秦云东却摆摆手，拉着他走进食堂。 “别出去吃饭了，你想请客，那就请我在食堂里吃一点好的。” “我请客没问题啊，但吃食堂是不是没诚意啊。” 佟阳有些过意不去，但拗不过秦云东，于是向服务员要了一个包间，点了四个最贵的菜。 食堂的饭菜都很便宜，即使是最贵的菜也不过是二三十块钱。 “我下午想了想，督察组主要是要对云峰新城问责，只要云峰新城能重新启动，督察组也就没必要揪住这件事不放。” 秦云东吃了一口菜，讲出解决云峰新城的基本思路。 “云东，我也是这么想的，但现在问题是怎么启动。云峰县的老百姓死活不搬迁，当年还为此发生过冲突，我是没有办法让云峰人搬过去。” “云峰老百姓当然不愿意搬迁，他们大多数都是老门老户，几代人甚至十几代人都住在那里，怎么舍得轻易搬迁。况且新城配套设施跟不上，厂矿企业也不过去，总不能让老百姓看病上学跑几十里路回老城？” “的确老百姓有现实困难，那又该怎么启动新城呢？” 佟阳为秦云东倒了一杯酒，双手递过去。 秦云东接过酒杯喝了一口酒。 “你先说说，当初云峰新城选址的理由是什么？” “理由非常简单。因为云峰县城距离中安市比较远，当初只是为了让云峰县和中安市更近一些，方便管理和联络，所以就把新城修建到距离中安市区只有五公里的地方。” “云峰新城不只是距离中安市区近了不少，而且还和沙阳县接壤。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云峰新城划归沙洋县呢？沙洋县的人口多，经济实力比云峰县好，完全可以把云峰新城变成沙洋新城嘛。” “咦？你的这个思路很新颖，我还真没有想过……但沙洋方面未必肯答应？” 佟阳低下头看着杯中酒陷入沉思。 “树挪死人挪活，云峰新城建好就不能动了，但人可以流动起来，云峰人不去，那就让沙洋人去。一个地方的人觉得是垃圾，但另一个地方却能当宝贝看，区域之间往往存在不同需求。” 秦云东接着说，他在互联网研究过云峰新城所处的位置，客观地说，选址非常有眼光。 新城位于中安市区、沙洋县和云峰县三地交接处，不但周边有四条县级公路，而且距离省道和国道也非常近。 过去城市要临水而居，现在城市必须要具备交通优势，无疑云峰新城的先天条件非常好。 沙洋县是远近闻名的豆类副产品之乡，豆腐、豆筋、豆皮、豆干深受各地欢迎，他们要想进一步发展食品加工业，快捷的物流是关键基础设施。 因此，云峰县看不上的新城，在沙洋县人看来，绝对是上天赐予的礼物。 “云东，还别说，你讲的真是那么回事啊。” 佟阳已经被说服，他已经看到解决问题的希望。 高兴之余，佟阳很佩服秦云东的眼光精准，比他这个干了五年的副市长还了解中安市。 “但是我还有一点不安，云峰新城在云峰县的范围内，如果划给沙洋县，云峰县肯定不答应？” “地级市根据经济发展进行区划调整是很普通的事，如果云峰县实在觉得吃亏，那就让沙洋县给他补一块面积相同的土地，这根本不叫事。” 秦云东信心满满，不认为云峰县会对新城划拨给沙洋县有多大的抵触心理。如果他们那么在乎，也不会迟迟两年没有动静。 第707章 听你讲话太费烟 佟阳可没有这么乐观，他愁容满面地低声说： “云东，我还有一个担心。中安市领导班子里如果有人提出反对意见。我没时间挨个做思想工作，那咱的这个设想岂不是成了纸上谈兵？” “老佟，你的担心纯粹是杞人忧天。我把话放在这儿，中安市的主要领导没人敢反对。” 秦云东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 “你就这么有把握？” 佟阳惊讶地提醒，他在市府排名靠后，前面那些领导都不是吃素的，也没有人愿意无缘无故帮他在常委会上说话。 秦云东笑着纠正： “老佟，你这么理解就错了。他们支持你的计划不是因为对你好，而是对他们自己有好处。” “我……我不太理解你这句话……劳驾你给我开导……” 佟阳又双手端起秦云东的酒杯，毕恭毕敬递过去。 秦云东接过酒杯放在一边。 “先别忙着喝酒，开导谈不上，我来给你分析一下。按你中午给我介绍的情况看，中安市分为三派人，书记派、市长派和保持中立的逍遥派。” “没错。” 佟阳正襟危坐，像是认真听讲的学生。 秦云东开始逐一对三派人进行心理分析。 “你是替前任书记背锅，如果督察组真的揪住你不放，你就把五年前的决策如实讲出来。虽然没有证据，但至少对栾健民的颜面没有任何好处。而现任书记是栾健民的亲信，他不会对你提出的解决方案袖手旁观，对吗？” “有道理，书记为了栾健民，也会巴不得让我赶快解决历史遗留问题。” 佟阳连连点头，非常认可秦云东的推断。 “我们再看看中安的张市长，他虽然和书记有矛盾，按理说会提出反对意见，但他反对就要提出解决云峰新城的方案，并且还要负责限期完成。你如果是市长，真的愿意去拿这个烫手的山芋？” “我明白了，老张为了自己不被陷入泥潭，他肯定也希望我尽早解决问题，所以他也会支持我的建议。云东，你接着说。” 佟阳高兴地拍了拍桌子，拿出一根香烟点上。 “常委里的逍遥派或者是胆小谨慎之人，或者是受到两派人的排挤，本来就不是强势人物，看到一二把手都赞同，他们犯不着和你过不去。况且你也是逍遥派之一，和他们同病相怜，他们就更不会为难你。” “哎呀，高，实在是高。云东，经过你这一番开导，让我豁然开朗了。” 佟阳不由自主摁灭香烟站起身，拿起酒杯先干为敬。 秦云东向他摆摆手，继续吃着菜。 “老佟，咱们都是同学，别来这一套了。我再给你一个建议，今晚你起草好方案，明天交给你的秘书润色一下，明天晚上找栾健民谈谈你的设想，争取他的支持。”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栾健民已经不在中安市，他还能支持我什么？” 佟阳对栾健民玩坑耿耿于怀，不情愿再见他。 “老佟，我们在体系内工作不能置气，该见还要见。栾健民是秘书长，在省里就有一定影响力，必要时可以给督察组打招呼。而且栾健民的旧将都在中安市，只要他发话，你今后的工作就顺利得多。” “我不想对他阿谀奉承，更不想成为他那个样子。” 佟阳阴沉着脸又点上烟。 “老佟，看来你来党校学习算是白学了。难道你不知道我们有统战优良传统吗？什么是统战，通过寻找各方利益的共同点，实现最大程度的团结和合作。只要你有主心骨，不会丧失理想和信仰，又怎么可能变成你憎恶的人呢？” 秦云东的话让佟阳无法辩驳。 他闷头抽了半根烟，又一次摁灭香烟，表示按秦云东的意见办。 “云东，你是个好领导，每句话都能说到我的心坎里，但就是有一点不好……” 佟阳再次举杯。 “哦？你说我哪一点不好，我很愿意听别人指出我的缺点，讲得有道理，今晚我掏钱买单。” “拉倒，说好了是我请客，你不许和我抢。再说，我把你视作我的导师，没资格说你的缺点。” “那你刚才说有一点不好，指的是什么？” “我要说的是，听你讲话容易让人受到感染，太费烟了。” 佟阳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周五上午，临江市。 一辆来自省城的商务车停在市委办公楼前。 为了表示对省里督察组的欢迎，何铸率领班子成员一起在台阶下恭候。 车门打开，第一个下车的居然是吴凡尘。 何铸和蒋廉对视一眼，都感到一丝诧异。 他们知道吴凡尘调入省里，出任组织部的副部长。 但省里文件注明到临江市的督察组是由组织部组织二处的处长带队，怎么会突然变成了吴凡尘？ 看来鲍乾清是下决心要在临江市搞出点动静了。 何铸和蒋廉很快就调整好情绪，微笑着走向吴凡尘。 “没想到是吴副部长亲自带队，临江市真是荣幸之至啊。” 何铸说话不阴不阳，让人猜不出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吴凡尘却并不在意。 “老何，老蒋，你们好。我们都是老熟人了，没必要这么客套。” 吴凡尘笑容可掬地依次和他们握了握手。 他又向两人身后的常委们挥手致意，眼睛却在樊向阳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钟。 樊向阳以前是中山市的纪委书记，但他曾经是姜南风的人，对吴凡尘并不友好。 直到后来他被鲍乾清收编，才算和吴凡尘的关系走近了一些。 樊向阳看到吴凡尘意味深长的目光，只是微微点点头。 吴凡尘率领督察组在众人陪同下走进会议室，分宾主落座。 在何铸致欢迎词后，吴凡尘也只是照本宣科说明到临江市的工作目的，安抚大家不要有什么压力。 “督察组是协助各地市整改工作的，不是来扣帽子打棍子揪辫子的，只要临江切实执行上级整改要求，落实省里整改的目标，我们完全可以皆大欢喜欢声笑语嘛。” 吴凡尘故作轻松地活跃会场气氛。 第708章 督察组是来算账的 按说，领导已经表现出风趣的意思，听众就应该报以掌声或者微笑进行正反馈。 何铸低头做笔记，蒋廉则是战术性拿起茶杯喝茶，两个人对吴凡尘的幽默熟视无睹。 其他常委见何铸和蒋廉不给吴凡尘面子，他们也都表现得面无表情没有反应。 吴凡尘遭遇到尴尬场面，但他依然笑容满面。 “根据有关部门统计，临江市在刚过去的2004年，实现了历史性转折，经济总量一举超越省城，成为我省经济最发达的城市。在此，我代表省委向临江市干部群众表示祝贺和致敬！” 这一次全场响起热烈掌声。 虽然每个人都知道去年临江市gdp肯定能超过省城，吴凡尘说的并不算新闻，但吴凡尘代表的是官方认定，还是能让临江常委们倍感欣慰。 “同志们，临江市的经济腾飞有很多先进的经验可以总结，但我认为，其中重要的一条就是，临江市有一个团结、强大、有组织纪律性和富有战斗精神的干部队伍……” 吴凡尘的总结，很明显是在向在座的常委们示好。 常委们听得也很舒服，很多人都在频频点头。 蒋廉却撇撇嘴。 常委们高兴得太早了。 以他常年撰稿和在省里工作的经验判断，吴凡尘说这些好话只不过是虚词，肯定会有转折。 转折之后的话才是吴凡尘的真实意图。 果然。 吴凡尘只说了几句赞扬的话，话锋就开始逆转。 “不过，足无金赤，人无完人。临江市不能对取得的成绩沾沾自喜，还要看到自身还有很多不足。缺乏全局观念，对上级部署阳奉阴违、山头主义、宗族势力、贪污腐败等问题依然严重……” 好家伙。 一下子罗列出这么多条罪状！ 何铸终于露出獠牙。 常委们的笑容全都消失不见。 他们好像才回过神，吴凡尘不是来庆功的，而是来算账的。 何铸不满地撂下笔，拿出香烟点上，不管不顾地抽着烟打断了吴凡尘的发言。 “凡尘同志，临江市虽然存在你说的问题，但我不同意你的看法，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说达到严重程度？我希望你能实事求是地给我们讲一讲严重的标准是什么，摆一摆你说的话的依据在哪里？” 何铸本来就是一个容易激动的人。 秦云东又提前给他说过，只要有理就可以怼，绝不要给督察组面子，否则就会造成基层干部的错误判断。 因此何铸也就放开手脚，公开质询吴凡尘。 吴凡尘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已经是省级领导干部，又是握着尚方宝剑而来，何铸如此态度，真让他始料未及。 “何铸同志，不要激动嘛。你打断我的讲话，不正是明显的表现吗？目无上级，多次抗命不遵，上行下效发展下去很危险哩。” 吴凡尘板着脸，用圆珠笔轻敲桌面。 蒋廉敏锐地捕捉到吴凡尘犯下的致命错误，立刻跟上插话： “凡尘同志，你刚才还说临江市是一个有组织纪律性的干部群体，怎么又说目无上级抗命不遵，这是不是自相矛盾呢？” 蒋廉先把吴凡尘噎地说出话，接着又慢条斯理地辩解。 “我认为，临江市的广大干部都是有觉悟有素质的，出现的问题只不过是九根手指和一根手指的比例，既不是普遍现象，也远没有达到严重的程度。如果问题严重到需要全市范围整改，那临江市取得的成绩又是怎么得来的？” 吴凡尘的谈话犯了一个错误，他夸大其词抹黑临江市的干部，反而制造出临江市干部和他的对立情绪，起到了增强干部凝聚力和向心力的作用。 蒋廉正是看到这一点，立刻挺身而出为全市干部打抱不平，赢得了常委们的掌声支持。 常委们都在想，吴凡尘想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如果临江市有问题，他们也是集体领导的一份子，那么说明他们也存在问题而被清算。 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常委们也会牢牢和何铸、蒋廉捆绑在一起。 此时吴凡尘的脸涨得通红，他发现已经控制不住会场，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发言出了大问题。 他太自以为是，不了解临江市的现状，想当然地以为，只要靠权力就能压制何铸和蒋廉。 但现在他才发现，这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蒋廉同志，一团和气是行不通的，问题也不会自己消失。临江市对内搞独立王国，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对外却多次不听省里招呼自行其是，临江市还挖兄弟地市墙角，带走了大量的企业和人才，这总归是没错的？” 吴凡尘的调门拔高，显然已经进入了辩论模式。 他过去是教授，受不了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总想要逞口舌之快，驳倒和他辩论的人。 “就说临江市最近发生的动物园集体贪污受贿案，下到动物园的饲养员、兽医，上到园长、副园长，甚至还牵扯到园林局和审计局，这样的腐败情况还不够触目惊心的吗？向阳同志，我说得没错？” 吴凡尘点名樊向阳，是想拉一个盟友，以免自己陷入一打二的苦战中。 樊向阳心里一哆嗦，暗自埋怨吴凡尘怎么硬要拉自己站队，逼着他表态。 如果他替吴凡尘说话，将来还怎么在临江市混下去。 “吴副书记反映的情况确实存在，只是现在还没有结案，最终结果如何……还不好下结论。” 樊向阳说话很慢，斟词酌句想要两边不得罪。 吴凡尘不满地看他一眼。 忠诚不绝对，那就是绝对不忠诚。 樊向阳模棱两可的发言证明他首鼠两端，这会让吴凡尘接下来在临江市的督察工作很被动。 吴凡尘无法借力，只好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讲。 “同志们啊，动物园看似是级别较低的案子，反映的却是大问题。这里面有没有官僚主义问题，用人失当问题，是不是任人唯亲一言堂的问题？” 第709章 见面会上唇枪舌剑 参会的人都吃惊地看着吴凡尘。 他这是在借题发挥，要把问题上升到市级领导层面，甚至若隐若现指向秦云东。 吴凡尘扫视众人，语气也更加严厉。 “在干部和人事问题上，临江市某些领导同志，听不得其他同志不同的意见。一手遮天的霸道作风严重践踏了组织原则，其错误性质和后果都是极其严重的。我代表督察组提醒何铸等同志注意，不要穿新鞋走老路，认真吸取教训作出深刻反省。” 不得不说，吴凡尘的发言水平不错，让别人很难找出漏洞。 而且，他甩出来的帽子扣得又大又重，不点名地指责秦云东的强势，可以有效争取对秦云东心存不满的人。 吴凡尘最后点了何铸的名字，用督察组的名义让他接着这个话题承认错误，进行自我批评。 倘若何铸真的接了话题，吴凡尘就算是赢得了这个回合的胜利。 何铸刚想接话，猛然看到蒋廉冲他摇头。 他立刻明白过来，没有顺着吴凡尘的话展开讲，而是把球传了出去。 “哪位同志继续发言？” 何铸的本意是扭转话题，但他问得太简单，如果被哪个一根筋发言跟着吴凡尘的节奏发挥，那就可能延伸出对秦云东的批评大会。 蒋廉为了预防万一，赶忙轻咳一声，率先发言。 “市府的工作作风问题是个重要的问题，在今天的见面会上不宜展开讲，以后我们另找时间专题讨论，这里我就不多说了。我现在就吴凡尘同志所说的上行下效，缺乏组织原则的问题谈谈我的体会。” 蒋廉顺利叫停了吴凡尘刚带起来的节奏，再次不动声色转移话题。 “一言堂问题在我省普遍存在，是不是因为省里的上行，所以才有了地市的下效？” 他一句话震惊了整个会场。 这不是要把矛头直接对准了鲍乾清吗？ “蒋廉同志，你不要东拉西扯，现在谈的是临江市的问题……” 吴凡尘赶忙要阻止蒋廉继续讲下去。 蒋廉却不为所动，学着他刚才的腔调打官腔。 “吴凡尘同志，不要激动嘛。你打断我的讲话，不正是一言堂明显的表现吗？” 有人开始窃笑。 蒋廉有一次用子之矛攻子之盾。 吴凡尘尴尬地闭上嘴。 他不能再阻止，否则双标的痕迹太明显了。 蒋廉也没打算和他过不去，接着往下讲。 “吴凡尘同志，你所谓的一言堂在哪个地市不存在？你敢不敢当众否认在槐荫市做一把手的时候没有过一言堂的行为？” 蒋廉非常有力的反问，让吴凡尘无言以对。 “如果觉悟高的凡尘同志都不能幸免，那就不是临江市的个案，是不是应该向上一级决策层追查原因？会不会省里存在一言堂的问题才导致上行下效？” 蒋廉毫无畏惧继续发难。 吴凡尘再也坐不住了，他合上记事本站起身。 “今天的见面会就到此为止，何铸同志，请派人安排督察组休息，我们下午再单独谈一谈。” “好，咱们一起鼓掌感谢吴副部长为我们做出重要的指示。” 何铸面带笑容站起身，带头鼓起掌。 送走灰头土脸的吴凡尘，何铸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他再也憋不住，仰天大笑起来。 “老蒋，你的嘴真厉害，快赶上云东了。” “我听不出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蒋廉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背靠沙发。 “当然是夸你呢，鲍乾清如果知道了，说不定会气晕过去。督察整改，没想到会整改到他的头上。但你发言似乎有点过了，小心会招来报复。” 何铸接了一杯水递给他。 “无所谓了，我早就看鲍乾清不顺眼，不让干就不干，他还能怎么着我。” 蒋廉哼了一声，点上烟。 何铸这才发现蒋廉的情绪不对。 “伙计，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怎么感觉你放假回来就气色不对？” “没什么，大概是更年期到了。” “扯淡，你才多大啊。老蒋，下午见吴凡尘，我应该怎么应付？” 何铸看蒋廉不想说也就不再问，转而又谈起工作。 “这还不好办，一切按云东的计划去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吴凡尘不想要面子，那就不用给他。我相信临江市远胜于其他地市，咱们应该有这个底气。你要是不想见他，那就换我接待吴凡尘，我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蒋廉弹了弹烟灰，无所谓地耸耸肩。 “吴凡尘已经预约要见，我躲开不见也不好，还是我来，你该忙什么就忙什么。” 何铸送走蒋廉开始办公，忙到中午下班时，他给秦云东拨打电话。 秦云东听说是吴凡尘亲自带队，眉头皱了皱。 鲍乾清这是搞突然袭击啊。 原定的是组织部里的一个处长带队，现在居然让吴凡尘亲自出马。 吴凡尘的办事能力肯定比处长强，而且又和秦云东有过时间不短的接触，知根知底就不好对付。 更主要的是，吴凡尘刚调入省里，现在又亲自出马到临江市，看来鲍乾清是想趁他不在，下决心要撤换掉何铸或者蒋廉。 听完何铸对上午开会的介绍后，秦云东笑了，夸奖何铸和蒋廉干得不错。 “吴凡尘虽然阴险，但他毕竟是知识分子，还比较顾及颜面，你们这样做完全可以克制住他。下午见吴凡尘还是照方抓药，吴凡尘就吃这一套。” 秦云东对吴凡尘非常了解，不怕吴凡尘捣鬼。 何铸已经和吴凡尘交过手，还是很有把握可以对付。 “云东，还有一件事，我觉得蒋廉放假回来之后的状态很差，对什么都好像不在意，甚至还故意激怒吴凡尘。我问他情况，他又不肯给我讲，我真担心他有可能出事。” 何铸和蒋廉都是省城人，又都是孤身一人来临江市，两人经常在一起吃饭喝酒，私交不错，彼此很熟悉。 因此何铸很容易能分辨出蒋廉的变化，对他的状态很关心。 第710章 共饮庆功酒 秦云东因为听蒋廉亲口说过自己的烦恼，对他的变化也很清楚。 只不过，秦云东不会随意讲蒋廉的私生活，他含糊其辞地安慰何铸。 “老何，你很细心啊，蒋廉因为家里有烦心事，所以才会魂不守舍。我建议你让他到国外出差，好好散散心。等我帮他处理好家务，老蒋的状态自然会好起来。” 秦云东本来不想插手蒋廉的家务事，但看到蒋廉已经影响到正常工作，他别无选择只能抽时间调解。 下午放学后，佟阳约了栾健民吃饭，急匆匆地离开，秦云东独自一人回到宿舍。 平时佟阳像是忠犬，总是围着他转，不断讨教他问题，或者给他讲自己的故事，吵得秦云东耳根疼。 现在总算可以清净地吃顿饭然后再散散步，秦云东很高兴有耳根子清净的时候。 他简单洗漱一下拿饭盒准备去食堂吃饭，忽然接到了周通平的电话。 “云东，你在党校学习，距离我家这么近，怎么也没想着来看看我，架子变大了嘛。” 周通平开口就是一通数落。 但他并没有生气，而是像老人对自己孩子的埋怨。 “您一直都很忙，我又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不敢总是打扰您。元旦放假又是合家团聚的日子，我更不合适去拜望……” 秦云东小心翼翼地解释着。 “少废话，我啥时候把你当外人看了，我家里人哪个你不认识，你这个理由不成立。今晚你到我家来一趟，不要爽约。” 周通平说完就挂电话，不给秦云东回答的机会。 想清净一下不可能了。 秦云东叹口气，只好放下饭盒。 当他走进周通平的家门就闻到浓浓的烟草味。 “老书记，家里还有客人？” 周通平不抽烟，家属也没有抽烟的人，当然只有重要的客人才有资格在周通平面前抽烟。 “客人你认识，自己过去，我还要去厨房把最后一道菜端出来。” 周通平指了指餐厅。 秦云东走进餐厅惊讶地看到是苗英杰和戚书记。 “哎呀，没想到是你们二位领导，失敬失敬。” 秦云东微笑着抱拳拱手。 “哈哈，云东，你小子真不仗义，我去龙都工作，你是一个电话也不打，真是人走茶凉啊。” 苗英杰起身对着秦云东的肩膀捶了一拳。 “我不给你打电话是因为你初次去龙都那么远的地方工作，千头万绪需要融合。但是你也没有给我打电话啊，咱俩谁不仗义？” 秦云东微笑着和戚书记握了握手。 “戚书记，前一段贵体欠安，现在已经康复了吗？” “我压根就没有病。” “没病？那您怎么住了一个月的医院？” 秦云东很意外，他明明听说戚书记得了急症，怎么会没有病？ “都是鲍乾清这个老家伙使坏，他串通医院说查出我有肝炎怕传染，非要让我去住院，把我折腾得不轻。” 戚书记气得骂了一句。 鲍乾清为了防止巡视组来了之后，戚书记可能公开讲出不利于他的话，所以才想出了这样的损招。 “没病就好，只要身体健康就不怕小人捣鬼，有的是时间和他们较量。” 秦云东微笑着劝慰戚书记。 周通平亲手端上来一个大砂锅放在餐桌中央，招呼众人落座。 戚书记笑着指了指秦云东和苗英杰。 “老周，这二位都是你的弟子，你可有点偏心啊。云东来你家只能喝粥，英杰到你家，你就亲自下厨做了这么大一桌子菜。” 面对戚书记的“挑拨离间”，周通平哈哈大笑。 “老戚，你不要那么庸俗嘛，为什么用食物来区分远近亲疏呢？云东喝粥是因为我把他当自己人看。英杰好不容易回省城看我，我给他安排一桌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周通平举起酒杯，招呼大家喝完酒开席。 四个人喝完酒开始吃菜。 秦云东没想到周通平的厨艺真不错，尤其是排骨玉米汤味道非常鲜美。 他不失时机地夸奖周通平，苗英杰也跟着赞不绝口，两人像是说相声，一捧一逗让周通平和戚书记都大笑不止。 秦云东心情也非常好。 他现在的名气威震全省，大多数人看到他都带着七分敬意。更不要说在临江市，他已经成为无可置疑的神。 其实这样的氛围，秦云东不得不以当家人的心态，殚精竭虑面对所有问题，他有时候真觉得很累。 而到了周通平家里，秦云东褪去光环，只是一个后辈弟子，才能暂时解脱出来。 吃了一会儿，苗英杰起身举杯。 “云东，我刚听老书记说，临江市已经成为2004年全省经济冠军，我衷心祝贺你取得的成绩，老书记也开心得不得了，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十三年了。没啥说的，我敬你一杯。” 苗英杰这是代替周通平敬酒，周通平含笑点头。 十三年前，他为临县规划宏伟蓝图，当时就放言要让临县傲视群雄。 今天终于在秦云东手里实现，周通平最大的心愿已了，他高兴之余才亲手做了一桌庆功宴。 秦云东跟着起身举杯。 “老苗……” “不敢乱叫，在周书记和戚书记面前，我哪能是老苗呢。” 苗英杰笑着摇手纠正。 “那就叫你官称，苗司长。如果不是老书记规划，不是你在临县打拼十年奠定雄厚的基础，哪有现在临江市取得的成绩，所以这杯酒应该我敬老书记和你才对。” 秦云东并没有得意忘形，他第一时间就把功劳推出去。 戚书记伸出大拇指向周通平晃了晃。 他既是赞许周通平的远见卓识，也是赞许秦云东的居功不自傲，还能保持谦虚谨慎的态度。 周通平含笑点头，缓缓站起身也举起酒杯。 “云东，每一项成功都不是凭空出现，临江市取得空前成就确实有英杰的功劳，但不能抹杀你做出的巨大贡献。你对临江市的规划和实践已经远超我当时的设想。所以你喝了这一杯酒，完全无愧于心。我敬你们两个，给我长了脸，为临江市百姓造福。” 第711章 未来十年三大支柱 “先等等，还有我哩。” 戚书记跟着也起身举杯。 “我来说句公道话，临县原来是地处偏远的贫困小县，经过十三年的奋斗，如今脱胎换骨成就了这一番伟业，离不开你们三位共同的努力，庆功酒应该属于你们三人。我来敬三位大功臣，临江市不会忘记你们，你们必定彪炳临江史册流芳百世。” 戚书记说得慷慨激昂，秦云东、周通平和苗英杰听得热血沸腾，眼眶都有些湿润。 周通平拍了拍戚书记的肩膀。 “你的评价过高了，老夫愧不敢当，还是应该把功劳算在云东和英杰头上。” 周通平指了指苗英杰，述说苗英杰开启改革之路的不容易， 当年苗英杰和杨期搭档，使得临县成为远近闻名的先进县，其中的艰辛足可以写成一本厚厚的创业史。 只可惜杨期在成功来临后思想松懈，沾染了各种恶习，毁掉了自己的光明前途，让周通平唏嘘不已。 苗英杰看他开始伤感，忙笑着岔开话题： “老书记，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伤心的话留到明天再说。我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为临县做了点儿实事，但到后来也比较茫然，不知道该怎么进一步推进临县的发展。幸亏云东来了，他的改革思想和创新意识远胜过我，头号功臣非云东莫属。” 苗英杰对秦云东心服口服，不吝赞美之词。 他坚信，没有秦云东的格局和魄力，就不可能有今天的临江市。 秦云东却面露痛苦之色。 “喂，三位领导，你们的祝酒词太长了，我胳膊都举酸了，咱们到底喝不喝这杯酒了？” 四个人一起笑起来，酒杯相碰，一饮而尽。 落座后，戚书记问秦云东，临江市的下一阶段的目标是什么。 秦云东毫不迟疑地回答，临江市再用十年时间，创建世界知名的电能机械装备、影音高性能芯片和物流产业，跻身全国一流发达城市。 “好家伙，云东的眼光很远，野心不小啊，你说的这三个支柱产业，我都没有什么概念，你能不能给我这个落伍的老头普及一下基础知识？” 戚书记笑着递给秦云东一支烟。 秦云东接过烟，用苗英杰的打火机帮戚书记点上烟。 “现在世界机械装备几乎都是用石化能源做动力输出，但石油开采早晚有枯竭的一天，石油价格又操控在别人手里，而石化产品造成的环境污染也会成为越来越严重的社会问题……” 秦云东列数石化的弊病，说明以核能、电能、太阳能为主的新能源代替石化、煤炭能源将会是大势所趋。 临江市三年前就有电动工程车的制造经验，掌握了电力控制系统、驱动力传动等机械系统，目前的瓶颈就是电力驱动系统。 电力驱动的关键在电池。 只要掌握了安全稳定长时间输出动能的电池技术，那就可以让电能机械装备成为引领世界的新型科技产品。 临江市的交通集团收购了百信机械厂，拥有百分之百电动工程车的专利，现在又成立了电池研究院，只要紧跟世界电池技术的研发实施升级改造，未来就有希望成为这个领域的世界级品牌。 秦云东谈起临江市产业如数家珍，滔滔不绝讲了半个小时。 餐桌前的其他三人似懂非懂，但他们多少也听到了关于电动车的新闻，都能感觉到这个产业未来很有希望。 秦云东又接着谈起临江市的半导体芯片产业规划。 临江市现在的芯片领导企业是影踪数码，创始人白三民就是技术大牛，他五年前独创新算法，一举攻克了高端音视频采集技术难关，打破了国外的技术封锁，对视频芯片领域有很强的技术能力。 目前临江市围绕着影踪数码建立了一条供应链体系，并在全国高校和科学院设立了联合实验室。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影踪数码的视频采集技术已经具备领先世界水平。 苗英杰挠挠头，不解地问： “说技术，我不懂也不没资格讨论。我就想知道，视频采集有什么市场价值？” “视频采集应用范围很广，从军事、维稳、治安、医疗、交通管理、社区服务、教育教学、生产制造等领域都会用到。我大胆设想，未来的机器人和自动化应用也都离不开视频采集功能。” 秦云东以临江市为例，讲述了一个真实的故事。 在临江市曾经发生过商业街持刀抢劫的案件，从歹徒开始行凶到被擒获，前后只用了十分钟。 之所以如此快速地破案，最大的功臣就是遍及全市的高清无延迟的摄像头。 “乖乖哩，一座城市各行各业就要使用海量的视频采集，那要延伸到全国全世界，简直是天文数字啊。不赖，不赖，照你这么说，视频采集芯片制造还真是一个摇钱树哩。” 苗英杰乐呵呵地鼓起掌。 一直沉默不语的周通平此时才开口问： “你说的这两项都算得上是高科技，市场前景确实不错。但你为什么会选择物流行业，成为未来十年的支柱产业？” “老书记，您肯定知道，我国最大的个人交易电子商务平台。这个网站是2003年5月成立，7个月就完成了两千多万元，而在去年，他们已经实现销售额超过十个亿，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秦云东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微笑着向周通平抛出一个问题。 一个网站能卖出十个亿的商品，在2004年简直是轰动世界的大新闻。 周通平当然也有耳闻。 他眯起眼想着秦云东的问题，几分钟后才缓缓给出自己的答案。 “十个亿的销售意味着我国电子商务已经成熟，接下来会迎来更大的井喷。而网站的商品要送到消费者手中就需要物流配送，这也就意味着物流行业也将伴随电子商务迎来发展的高峰期。” “您说得没错。但电子商务的兴起有更重大的意义，意味着我国的经济有了新势能，颠覆了传统的营销模式，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第712章 我胡汉三又杀回来了 秦云东接着向周通平引申出更宏伟的场景。 “电子商务会让中小企业找到了生存发展的捷径，不再依赖大规模资金投入就能覆盖全国市场。因此大批的企业的潜能被激活，刺激生产产能提升，那就会带动从原材料到终端消费者整个产业链，物流的市场规模将会迎来爆发增长……” 秦云东的眼睛中都闪着兴奋的光芒。 物流相当于血管中流动的血液。 只有物流发展起来了，全国各地经济发展才能盘活。 人财物大流通，国家的未来大有可为。 周通平、苗英杰和戚书记都啧啧称赞，秦云东眼光独具，选择的支柱产业都不可限量。 “我还有一个疑问，你说的电动车有百信机械做基础，视频采集有影踪数码的底子，但物流好像并没有龙头企业，你怎么能抗衡发达城市的大型物流企业呢？” 苗英杰又提出一个关键问题。 “临江市交通集团除了建设交通外，还有一个基础项目就是做物流，现在交通集团已经在欧洲上市，融资很理想，拿到充裕的资金不成问题。我又联合了省内外八家物流企业参股，可以用较短的时间形成一个高的物流集团。” 秦云东接着介绍临江市还有物流产业园，又有物流职业学院，既可以提供总部用地，还可以源源不断提供优秀的专业人才进入。 他特别讲了年底吃饭冲突时收编了四个物流公司后，又陆续谈了四家公司加盟，物流集团已经具备了基本雏形。 “云东真是厉害啊，一次现在意外冲突还能搞出来一次商机。” 苗英杰笑着赞许，但也不无忧虑地提醒秦云东，物流行业比较鱼龙混杂，很多经营者都有前科，想要让江湖人变得守规矩，没那么容易。或许还会惹来很多麻烦。 “我不需要给他们上思想品德课，既然这些江湖人想做生意赚钱，那就用市场观念约束他们。在商言商，与其论道德讲人品，不如讲利益定规矩。只要能赚到钱，他们自然不会惹是生非。” 秦云东早就想好如何对付江湖人，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要找到一个有魄力，值得信任的人任职物流集团的总经理。 此人既要熟悉物流行业，懂得经营管理，还有足够的手腕可以震慑物流集团内的小混混，以及没有规矩的股东。 戚书记听罢微笑着说，他认识一个人很符合这个条件。 “我有个老战友叫欧江，退伍后在省城开了一家物流公司。他是侦察兵出身，为人正直，处事果断，又有侠义精神，在物流圈子里不但没有受到欺负，还被很多人尊称为江叔。” “听上去不错啊，那就请戚书记帮我联系一下，既然江叔也在省城，明天又是双休日，我正好去拜访他。” 秦云东有了意外收获，高兴之余，马上就催促戚书记安排。 戚书记迟疑了片刻，提前给秦云东打预防针。 “我可以帮你联系他，但我不能打包票。欧江为人比较倔强，生意又做得不错，他未必愿意听你的安排。” 戚书记觉得秦云东是一座城市的一把手，虽然年轻但身份很高，如果被欧江拒绝，怕他面子上挂不住。 “没关系啦，只要有机会就要去试一试，不试怎么知道就不行呢。就算谈不拢，我也结交了江叔，以后物流方面的事也可以向他咨询求教。” 秦云东毫不在意地笑着说，他这些年跑融资跑项目，被别人拒绝过很多次，早就练成了厚脸皮。从来没有患得患失，更不会心怀怨恨。 苗英杰摇头感叹道： “云东，你走仕途真吃亏了。凭你的头脑和心理素质，想要在商界闯出名气不是难事，或许早就成了亿万富豪。” “我从没有在乎过自己能锦衣玉食，男人来这个世界走一遭，到死只是混个吃喝玩乐，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如果我能改变很多人的命运，让他们过上不敢想象的幸福生活，那才是最让我满足的事。” 在座的三人都很了解他，没人觉得秦云东是唱高调玩虚的，他说的绝对是心里话。 秦云东现在是沿海叶家的女婿，凭富可敌国的叶家，秦云东但凡有赚钱的心思，完全可以进入叶氏集团做个股东，享受财富自由的生活。 但他对财富没兴趣，既没有去叶氏集团，甚至不让叶家人在临江市做项目，哪怕是未婚妻叶安妮的钱，秦云东也给她分得清清楚楚。 吃罢饭，几个人又在客厅畅谈一番，秦云东因为第二天还要上课提前告辞。 苗英杰代周通平送秦云东，两个人说笑着沿着家属院的小路向院门口走。 两个人是多年的好友，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谈话更加放松。 秦云东笑着问：“苗司长，你一直都是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到省城了，是不是有什么任务？” “你又想套我的话，想打听内部消息？”苗英杰做着扩胸运动，“没什么任务，我胡汉三又杀回来了。” “嗯？”秦云东吃惊地停下脚步，“你调回咱们省了？” “是的，只是还没有对外公布，我已经交接完工作，这段时间回来转一转，熟悉一下环境，过了春节开完两会，我就算正式工作了。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苗英杰解释完，笑嘻嘻地歪头问。 “是够意外的，我这才明白为什么你会突然见老书记，戚书记也会在场。原来是为庆贺你走马上任啊。两位老同志的嘴真严，一点风声也不给我透露。” 秦云东长出一口气，在寒冷的冬夜可以清晰看到一缕白烟。 从他到周通平的家里，闻到浓重的香烟味，说明他们已经谈了差不多一下午，估计说的都是有关苗英杰工作的话题。 苗英杰笑了笑，拍拍秦云东的肩膀“” “他们都有很强的组织纪律观念，没有正式公布的事，当然不会随便乱讲话。我和你是无话不说的老朋友，既然你问了，我会如实相告，但你知道就行了，对外要保密。” 第713章 紫微星落入你被窝 秦云东点点头，继续向院门口走。 “你是接任省纪委书记的？” “哦？你怎么猜出来的？” “戚书记向来谨慎，不会随意去领导家吃请。你回来见老书记是人之常情，但作陪的偏偏是戚书记，这就说明你调动工作和他有关系。” “看透不说透，才是好朋友。” 苗英杰笑着说秦云东的分析能力实在太强，既然能猜出来，他也只能实话实说了。 “现在上级要求各省纪委领导要实施轮调，不能在当地时间长，因为私人感情而减弱纪律检查和监督的效果。戚书记过了年要调走，原本对调过来的纪委书记因为健康原因无法到任，结果有人就推荐了我……” 苗英杰虽然也是w省的人，但他长期担任的是地市工作，不牵扯省里的人情，而且苗英杰又在龙都工作了三年，表现很突出，因此才会被调回来接替戚书记的工作。 “恭喜你高升了，苗书记。作为朋友，我很高兴是你接班。” 秦云东微笑着伸出手。 “那就谢谢秦书记的祝贺了，以后还要对我的工作多支持啊。” 苗英杰半开玩笑地说着，紧紧握住秦云东的手。 “你说反了，我只是地级市的干部，怎么能支持你这样的省部级领导，故意磕碜我？” 秦云东甩开他的手，乐呵呵地继续向前走。 “我绝无此意，纪委的工作离不开各地的支持，很多大案都是从下面不起眼的小案捅破的窗户纸。所以每个地市包括县纪委，都需要支持省里的工作才行。” 苗英杰的意图很明显，他未来不只是关注省级大案要案，还会直接一竿子插到底，也要过问县市级的案子。 “行啊，老苗，你没有做过纪委工作，但听你这一番话很专业哩。” 秦云东微笑着点头答应，过了年就把临江市办理的案子交给省里审核。 来到政协家属院门前，两人又握了握手，秦云东坐上出租车返回党校。 他们都没有深谈，但秦云东知道苗英杰突然回来并不简单，可能孕育着一场风暴。 第二天中午，秦云东和佟阳在食堂吃饭，忽然接到了戚书记的电话。 “云东，我已经和欧江说过了，他也答应见你，晚上七点到他的公司见面。我不方便再出面，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 “戚书记太客气了，您帮我联系江叔就已经帮我大忙了，怎么敢劳驾您出面呢。再过几天就要轮训结业考试，等我考试完，好好请戚书记吃个饭。” 秦云东对戚书记确实很尊敬，心里知道他要调走还真依依不舍，他以答谢为借口就是想为戚书记送行。 他放下电话，看了看对面瞪大眼睛的佟阳，淡淡地问他怎么这样一副表情。 “云东，你真厉害啊，据我所知戚书记是个铁面无私又脾气暴躁的人，地市领导没有不怕他的。戚书记居然能帮你办事，你们好得像是兄弟，你是咋做到的？” “我天生招人喜欢呗。你别啰嗦，继续说你见栾健民的事。” 秦云东肯定不会告诉佟阳实情，索性用一句玩笑话遮掩过去。 佟阳猜想其中的水很深，他还是别再问下去了。 “云东，正如你所料，栾健民听我讲了要把云峰新城改为沙洋新城的构想，他非常高兴，连说了三个好。当着我的面就给中安姚书记打电话，夸赞我的规划非常有创意，请他即刻召开常委会研究论证，尽早拿出可行性方案实施。” 佟阳笑得很灿烂。 只要栾健民开口，姚书记肯定当圣旨听，这件事八九不离十就能很快敲定。 佟阳卸下了心理负担，栾健民也扫清了历史遗留问题，不会再担心有人拿云峰新城做文章。 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云东，我真要好好歇歇你，但我没钱没啥权力，想要感谢都不知道怎么谢才好，只能以茶代酒，聊表寸心。” 佟阳乐呵呵为秦云东倒茶。 “佟阳，你可真滑头，这么说就是不打算谢我了。” 秦云东故意沉下脸，用筷子敲了佟阳的手一下。 “你咋能这么理解我的意思呢，天地良心，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佟阳有些急了，指天指地发毒誓。 秦云东看他窘迫的样子不由笑起来。 “老佟，我给你开玩笑，你咋这么认真呢。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你有了权力，我又想找你帮忙，你会不会帮我？” “如果我有权力，只要你用得着，尽管说话，我一定给你办得妥妥的。不过……我哪有那个命哦，听上去似乎我还是在说便宜话似的。” 佟阳苦笑着摇摇头。 “老佟，你别这么自怨自艾的，我昨夜得了一个梦，有紫微星落入你的被窝，你很快就要行大运，福禄寿喜赶都赶不走。” 秦云东嚼着红烧肉，摇头晃脑地装作算命仙的腔调。 “你快拉倒，我还能有这命？奚落我也不至于这么说。” 佟阳白了秦云东一眼，抓起鸡腿咬了一口。 “老佟，我没有奚落你，虽然说了一句玩笑话，但我确实能断定你会官运亨通。” “真的？那……” 佟阳脸上闪现出光彩，急不可耐吐了鸡肉，催促秦云东讲一讲其中的缘由。 秦云东放下筷子，开始给他分析局势。 “栾健民本来就欠你人情，在督察组查过去旧案的时候，你提出的云峰新城置换方案无意是救了他一命，栾健民再不懂事，在换届的关键时刻肯定会动用影响力帮你进步，这是非常合理的推论。” “你分析得很到位，真是这个理儿。这么说……我真有可能获得提拔了？” 佟阳禁不住笑容满面。 “不只是提拔，而且还要重用。我估计栾健民早就看张市长不爽，正好趁着你搞定中安市烂尾工程之际，把你推上去取而代之。” 秦云东毫不犹豫做出判断。 佟阳顿时眉开眼笑，兴奋的双手在裤子上来回搓。 “云东，是你为我出谋划策搞出来云峰新城置换计划，你是我生命中的大贵人，此恩必报！” 第714章 听不进去就不谈 晚上七点，秦云东坐出租车来到金骑士物流公司。 这家物流公司位于省城三环外的金骑士物流产业园内。 听名字就知道产业园是金骑士公司的地盘。 金骑士占地一百亩，分为五个功能区，其中在行政办公区有两栋楼，前面的六层楼是营业办事大楼，用于工商、税务、海关、商检、银行、保险等服务，后面八层，说是产业园行政办公楼，其实就是金骑士公司大楼。 秦云东在秘书的引领下，走进行政大楼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 “江叔，客人到了。” 秘书当着秦云东的面也没有称呼职务，说明欧江肯定不喜欢别人叫他老板。 办公室里，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在办公桌后看电脑，见秦云东进来，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站起身迎过来。 “你就是秦书记，我是欧江，欢迎莅临指导工作。” 欧江的语速较快，嗓音洪亮，中气十足。 他留着短寸头型，皮肤黝黑，脸上的肌肉紧绷没有下垂，目光犀利如电。 再看欧江中等身材，虽然五十多岁了，并没有中老年男人普遍存在的肚腩，腰板挺直。 从长相到身材，从语气到气质，很明显留有军旅生涯的痕迹。 秦云东握了握他的手，微笑着说：“江叔客气了，我不是莅临指导，而是登门拜望。” “秦书记言重了，不敢说拜望，你是正厅干部，来公司串个门也必须是指导工作。” 欧江请秦云东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又让秘书沏茶。 “我听戚书记说了，你来找我有事谈，但他没有说明是什么事。这个老戚，向来口风很紧，不该说得话从来不说，平时老战友聚会也从不参加，好像总是防着别人要害他似的。” 欧江根本不和秦云东客套恭维，开口就像是在抱怨戚书记。 “请你理解戚书记，他的工作性质敏感，不想掺杂到太多人情世故里。欲戴王冠，必受其重。他能介绍我认识你，已经是破例了。” 秦云东接过秘书递来的茶杯，还不忘微笑着向他致谢。 “体制内太复杂，不是我们这些武夫能玩的转的，他这样委屈自己又何必呢。我早就劝过老戚，别在官场混了，出来跟我干，一年的工资和分红就够他干一辈子的了。可老戚就是不听，你说他是不是活该？” 欧江抱着双臂张嘴就来，说话口无遮拦，根本不在乎秦云东的感受。 听得出，欧江对体制内有很深的成见。 “江叔，你入伍参军，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流血牺牲，到底图啥？” 秦云东微笑着凝视着他。 “那还用问，保家卫国呗，这不是我玩虚的，每个男人都有英雄情怀，我就是想拿起武器和入侵者干一场，哪怕马革裹尸也毫无惧色。只可惜等不到上战场的机会，遗憾啊。” 欧江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得慷慨激昂。 秦云东点点头，慢条斯理地继续问。 “那保家卫国又为了什么？” “不让国家遭受外侮，不让人民承受炮火蹂躏流离失所，才能过上平安幸福的生活。” “江叔说得很对，军人的职业高尚而伟大，但作为公务员也有同样的使命，为老百姓过上平安幸福的生活而努力奋斗。江叔又何必怀有偏见呢？” “绕了半天，原来你是在这里等着我啊。果然是文化人啊，我说不过你。秦书记找我有什么事，我愿意洗耳恭听。” 欧江不想和秦云东做口舌之辩，但明显他对秦云东的说法不以为然，只想着赶快把他打发走。 秦云东看出他意思，却不为所动。 “临江市也有一个物流产业园，我听戚书记说，你的产业园发展得不错，所以来取取经，也是和江叔交流一下如何做好物流市场。” 他已经了解了欧江的性格和抵触心理，直接说自己的目的，恐怕就不会有回旋余地。 欧江听罢冷哼一声： “临江市有物流产业园是坐地收租的土财主玩法，只要收到入驻企业的租金就万事大吉了。你们是圈地养羊，我们不一样，民企没有靠山没有资源，只能背着猎枪出去打猎，一天没有收获就可能全家饿死。咱玩的不是一道局，道不同不相为谋。” 欧江脸上露出轻蔑的神情，毫不客气地拒绝交流。 如果是别的领导听到他这么说，或许早就坐不住悻悻告辞。 但秦云东还是稳坐不动。 “临江市前身是临县，当时缺资金无大企业，只能靠坐收地租赚点小钱贴补财政。多大的脑袋戴多大的帽子，做符合现实的事，没什么丢人的。就像我军当初艰苦到衣着褴褛，几个战士分不到一条枪，还要开荒种地养活自己。我不觉得是笑话，反而会肃然起敬，你觉得呢？” 秦云东这样的对比让欧江无言以对，脸上臊得通红。 秦云东是暗含指责他忘本了，忘记了人民军队艰苦奋斗的传统，反而像是个大财主高高在上鄙夷穷人一样。 “临江市哪里有什么资源，每走一步都是冒着风险和巨大压力，而且因为体制约束，不能像民企那样可以放开手脚做事，你又有什么心里不平衡的？” 秦云东指出欧江说话偏颇，却依然是心平气和不带任何情绪。 “现在临江市发展起来了，有足够的资金可以从收租到创办物流企业，这是做大做强的必然趋势。今天我来和你交流，是有十足诚意的。谦受益，满招损。你不要听不得别人的意见。其实你的公司危机近在眼前，千万不能自满啊。” “笑话，我的公司在省城是扛把子，放在全省也是no1，生意多到接不完。我如果有危机，那其他物流企业早就哀鸿遍野了。” 欧江撇撇嘴，觉得秦云东说话不靠谱，简直是耸人听闻。 秦云东把自己的名片放在沙发扶手上。 “既然你听不进去，那咱们就谈不下去了。不出三个月，你会主动想找我谈谈，我随时恭候。” 第715章 掐准对方的脉 秦云东离开后，欧江还没有缓过神。 本来他以为说两句不恭敬的话，秦云东会识趣地离开，但秦云东没有走。 后来他以为秦云东占了上风会继续死皮赖脸和他座谈，没想到秦云东却说走就走，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这位秦书记太怪了。 尤其是秦云东说金骑士公司有危机，欧江还想听听危机在哪，但秦云东却突然走了。 欧江最受不了有人说一半留一半，让他百爪抓心浑身不舒服。 秦云东实在太损了。 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欧江气的拿起秦云东的名片扔进字纸篓。 过了几分钟，他又把名片捡出来，擦干净放在办公桌上。 欧江盯着名片半晌，还是忍不住拿起手机。 他心里为自己找个打电话的理由。 毕竟秦云东是戚书记介绍来的客人，他没有请人家吃饭，态度也不够友好，实在交代不过去。 秦云东此时并没有离开物流园。 他和送行的欧江秘书麦超走到办事大厅门口，望着络绎不绝来办手续的人，仔细询问物流园的情况。 麦超没想到秦云东这么健谈，只能陪着他说话。 因为知道秦云东的身份，又是戚书记介绍来的，麦超不敢流露出不耐烦的神情，陪着笑脸有问必答。 此时，秦云东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就笑了。 秦云东算定欧江是个急脾气的人，如果不问清他留下的半截话，晚上肯定睡不着。 “秦书记，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说走就走呢，我安排好了皇家魅力酒店的包间，再怎么样也要吃了饭再走，不能让我这个东道主下不来台啊。” 欧江打着哈哈，调门也放缓了不少。 “江叔不用太客气，我这段时间在党校学习，晚上还要准备考试，不能回去太晚。你的心意我领了，吃饭就免了。” 秦云东来了一个欲擒故纵。 你想见面，我还不乐意哩。 “你是老戚介绍来的客人，不吃不喝就这样走了，知道的是秦书记学习任务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生我的气，这让我以后不好交代啊。秦书记放心，晚宴只有咱们两个人，不会耽误你多长时间，顶多一个小时。我现在就下去接你，咱们一起去饭店。” 欧江怕秦云东还要推辞，不容分说就挂了电话。 秦云东看了看手机，向麦超笑着摇摇头。 “江叔太客气了，这让我很为难啊。” “秦书记，江叔是一个喜欢交朋友的人，您就勉为其难。” 麦超陪笑向秦云东解释。 但他心里似乎明白了。 怪不得秦云东一直闲聊，原来是算好了欧江一定会打电话。 这位秦书记还真是个算路精准的高人啊。 晚上八点，皇家魅力酒店。 秦云东和欧江、麦超一起走进包间。 麦超明显是经常来做客，不看菜谱就快速地报出四凉六热十道菜，并特意点了一壶浠水楼前春茶。 欧江请秦云东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态度比在办公室要和蔼很多。 “秦书记可能误会我了，其实我不是一个狂妄自大的人，对各方面的意见都能听的进去。你说我公司存在危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说，所以我很想知道其中的原因。” 他拿出一支没有牌子的内部特供香烟递给秦云东。 秦云东婉言谢绝，没有接烟。 他没有因为在气势上占上风就变得盛气凌人，依然保持平易近人的态度对待欧江。 “江叔，我来之前就研究过你的金骑士公司，我又咨询过省城物流公司的老钱，今晚我提前半小时到物流园转了转，确实发现了一些隐患。” 秦云东用大量数据讲述了金骑士公司的基本情况和业绩构成，以此证明自己是有凭有据，并经过实地考察，绝不是空口说白话。 “没想到秦书记的工作作风这么细致，临江市有神奇的成绩就不足为奇了。既然秦书记替我诊断过了，那么你得出了什么结论？” 欧江有些吃惊，秦云东确实非同凡响，比起那些敷衍了事来视察的官员要扎实得多。 他心中不由对秦云东产生了几分钦佩和敬意。 “江叔，物流行业不是一成不变的，过去的经验或许就会成为公司发展的障碍，在大势到来之际，求变求新才能在竞争的风浪中乘风远行，而不会准备不足导致翻覆。” 秦云东预判，物流行业在未来十年进入爆发增长期，政策将会更加开放，国家打破地方保护主义的力度也会加强，由此引发资本如大潮般涌入行业，物流界的格局将会出现剧烈变化。 欧江听得瞠目结舌。 他大多数时间考虑的是公司日常经营，没有用心去分析研究大势。 经过秦云东的分析，欧江后背都开始渗出冷汗。 如果秦云东的判断是准确的，金骑士公司将会遇到超大型物流企业强烈压迫，过去条块分割，各自享受各自利益的时代将一去不复返。 “你说得对……的确有危机……” 欧江出神地望着落地窗外的夜景，长长出了一口气。 “大势正在逐渐形成，不变则会遭遇生存危机，而且现在省内物流界已经在变，危机更是迫在眉睫，所以我才会想和江叔探讨该如何应对。” 秦云东观察着欧江表情变化，进一步挑动他的神经。 “哦？省内物流界在变？我怎么不知道？” 欧江明显被触动，立刻转头盯着秦云东。 “咱们省物流行业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在水面之下早就暗流涌动，当你发现变化或许就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了。” “秦书记，你能不能具体说说，你发现了什么苗头？” 欧江明显露出紧张的神情。 但就在此时，麦超走过来说凉菜已经备齐，请他们就餐。 欧江对麦超打断谈话很不满意，但再急也不能忘了礼数，他只好起身请秦云东入席。 他接过麦超打开的酒瓶，亲自为秦云东倒酒。 “秦书记，这酒是老白干，不是对你不尊重，是我多少年以来都只喝老白干，也想让你尝一尝七十度的白酒，真正的男人味。” 第716章 让我情何以堪 秦云东不由咧咧嘴。 七十度？ 那和喝酒精不是一样吗？ 这么高度数的白酒，他还是第一次品尝。 欧江端起酒杯：“秦书记，我是个直性子人。初次见面，照顾不周的地方请多海涵，我先干为敬。” 说着，欧江把一两杯的老白干一饮而尽。 “我听戚书记说你是海量，我酒量不行，不能豪饮，请见谅。” 秦云东盛情难却，只好硬着头皮端起酒杯，小心翼翼抿了一口。 顿时，他感觉口中的老白干像是一条火蛇，沿着喉咙穿过食管来到胃里燃烧，呛得秦云东不停咳嗽。 欧江哈哈大笑起来。 这还是他当着秦云东第一次开怀舒心的笑。 “秦书记喝口热茶中和一下，你会感到胃里非常暖和舒服。老白干烈是烈了一点，但绵密浓稠，醇香四溢，需要你细品。” 欧江给秦云东讲述他为什么喜欢喝老白干的原因。 他十八岁参军就是侦察兵，两年后技术大比武获得军区第三名被征召加入某特种部队。 因为特种部队在高原上，每年冬天超过九个月，当时的御寒装备不像现在这么好，所以部队给他们开特例，可以执行任务的时候喝酒御寒。 “那地方是真的冷，每年都有冻伤甚至截肢的战士。如果没有老白干保护，我可能就不会毫发无损地走下雪域高原。所以我喝老白干是纪念，纪念我曾经过的那段难以忘记的岁月。” 欧江边说边独自喝，说完也喝下了半瓶酒。 秦云东被他感动得眼角湿润，他站起身举杯说： “我对江叔和守卫边陲的部队肃然起敬，没有你们的出生入死保护边疆，哪有我们能安全地生活。这一杯，我敬你，敬最可爱的人。” 秦云东一口气喝完杯中酒，又呛得不停咳嗽。 “好兄弟，就凭你这一句话，这一杯酒，我认你这个兄弟了。” 欧江拍着秦云东的后背，再次高兴地笑起来。 麦超很惊奇地看着欧江，他从来没有见过欧江在酒桌上和谁称兄道弟。 欧江见过能喝高度酒的人，也听过类似祝酒词，但他从来没有说过类似的话。 不为别的，是那些人都不走心。 但秦云东不同，欧江能感受到秦云东是发自肺腑的尊敬军人。 尤其秦云东明显不能喝高度酒，却还是毫不犹豫就喝下去，这才是欧江最感动的地方。 “云东老弟，我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市委书记，刚见面觉得你大概是有背景的人，所以我对你就有几分看不上，说话比较冲，你别介意。” “江叔，我……” 秦云东刚开口就被打断，欧江很认真地做出纠正。 “别叫江叔，差辈了。如果不嫌弃，叫我江哥。” “江哥，我哪有什么背景，本来就是农村走出来的娃。能走到今天，靠的是组织培养，也是这个变革时代的需要。” “我懂这个道理，这就是所谓时势造英雄嘛。如果没有改革开放，恐怕你也没有出头之日。老弟，你现在能否给我接着说说，咱们省物流界发生什么大事？” 欧江还是没有忘秦云东刚才遗留的话题。 他就是这样的性格，心里存不住事。 秦云东喝了一口茶，的确感觉胃里火烧一样的感觉减轻不少。 “最近省里八个物流公司准备联合起来成立集团，投入资金、资产、物流线路，准备趁着物流行业的东风大施拳脚，最初目标要成为全省的领头羊。” 秦云东毫不掩饰说出八家公司的名字，而且特别说明这八家公司在春节后就要完成合并重组。 “嘶……” 欧江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公司虽然现在是全省销售冠军，但和其他公司的差距并不大，如果这八家联手，对他的公司将会造成严重威胁。 欧江脸色阴沉地点上烟。 他开始感到巨大的压力，但嘴上却不肯服输。 “这八家公司联合起来也不算弱，但他们大多是江湖出身，只不过是为了利益捆绑在一起。论经营不是我对手。我也不是软柿子，不会被任意拿捏。而且我有一些资源可以联合，最终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那八家公司的确还不够分量，但只要再有一家，你就未必能有胜算了。” 秦云东露出一丝微笑。 “还有一家？是哪一家？”欧江疑惑地问。 “我。” “你？” 欧江震惊地看着秦云东。 “实话给你说，本来他们几家想联合，但被我截胡了。我准备组建临江市物流集团，投资二十亿，包括两百亩的物流产业园，他们答应以公司资产参股，临江市完全控股。” 秦云东观察着欧江的表情，计算他听完之后的反应。 欧江听罢，表情冷峻地抽着烟，一言不发。 麦超更是张大嘴巴，惶恐不安。 秦云东说的完全正确，只要临江市全力支持，未来的物流集团不缺资金，不缺线路，甚至不缺有经验的团队，那金骑士公司很难有招架能力。 几分钟后，欧江摁灭烟蒂，苦笑着问： “秦书记，你这是什么意思，既然你已经打算筹备物流集团和我竞争，为什么还要跑来见我，是想套我的话，还是想向我示威？” 欧江改口不在称呼兄弟，说明他已经开始视秦云东为对手。 “江哥，你误会了。如果我想套你的话，那就不必公开给你说物流集团的事。如果我想示威，咱们又不是冤家，我何必要和你过不去？”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想邀请江哥加入临江市物流集团，” 秦云东直到这时才挑破窗户纸，说出自己的来意。 欧江一脸错愕，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临江物流集团什么都不缺，唯一缺的是领军人物。江哥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我才登门拜访，请你登台拜将，统领一支规模强大的物流军团，站稳脚跟和国内的巨无霸企业一较高下。” 秦云东说着为欧江倒了一杯酒。 欧江的神色稍稍舒缓下来。 “云东，我相信我没有看错人，你是一个有品的人。但从我角度看，你是想兵不血刃吞并我的公司，这让我情何以堪。” 第717章 陪着老弟乘风破浪 秦云东微笑着摊开双手。 “江哥，你怎么能这么理解。吞并的意思是侵占别人的财物据为己有。你的公司加入临江物流集团是占有股份，拥有参与决策的权利，还可以管理整个集团公司，这能叫吞并吗？” 秦云东向欧江解释，企业之间的整合是正常的商业行为，不要觉得没面子。 为了做大做强，金骑士公司单单靠自己的实力可能需要花费漫长的时间，并且经历很多风险和挫折，欧江付出一生也未必能达到目标。 如果走重组的道路，实力将会成倍增强，抗风险能力也会提高，成功就更有把握一些。 欧江倔强地摇头表示不同意。 “如果是整合资源，我没有意见。但明显临江市仗着财大气粗绝对控股了物流集团，我们这些企业只能被你控制，哪有什么话语权？” 欧江一脸不高兴地质问。 秦云东反而心里稍感安慰。 欧江最起码已经表态不反对整合进入临江物流集团，只不过是担心自己被边缘化。 秦云东很客气地继续试探：“江哥的意思是……” “股份均等，每个人都有对等的权力。” 欧江干脆地表达自己的诉求。 “如果按江哥的意见，这个集团公司不出一年就会分崩离析。” 秦云东却苦笑着摇摇手，直接下断语否决了欧江的要求。 “哪有那么夸张，你是在危言耸听。” 欧江压根不信，还认为是秦云东不想分权，找了一个唬人的借口罢了。 秦云东微笑着为欧江续满酒。 “咱们不讲大道理，沙盘推演一下股份均等，权力相同会是什么结果，好吗？” 秦云东假定集团公司要做一个投资决定，收购一个海港码头，打通出口货物最后一公里。 有的股东认为花费太大，运营资金紧张，建议缓行。 有的股东认为码头资源有限，必须尽早购买，不能错失良机。 大家各有各的道理，争执几个月拿不出最后意见，导致码头被人抢购，落得个两手空空。 “江哥，我只是举个例子，类似扯皮的事情会发生在每一天每一件事上，集团还怎么能高效运作？” “你说的是极端例子，发生争执不可怕，只要内部协调及时，还是会最终达成一致意见的。” 欧江并不认可秦云东的说法，他认为发生争执是好事，体现了制衡和监督，防止投资冲动造成损失。 只要在做决策前和每个股东摆事实讲道理，大家会理智选择赞成最有利于集团发展的决定。 秦云东轻轻摇摇头。 “江哥是把股东理想化了，现实中未必做得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看问题的角度，每个人都有自身利益，每个人也有争权夺利的贪念，你怎么协调？” 秦云东举例说，比如欧江去协调反对派要通过一项决策。老赵提出条件，必须安插一个他的心腹做高管，老孙也提出要给他买一套别墅，老钱要求修改决策部分内容…… 如此一来，协调就会演变成收买和妥协的私下交易。 满足了一部分人的要求之后通过的决定，不一定是正确的决定。 而且还会把尔虞我诈引入集团，带坏了风气，也让勾心斗角成为常态，集团公司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还能走多远？ 秦云东又举了一个长征历史上的案例。 那时候部队也实行集体讨论决策制。 有一次，绝大多数同意进攻打谷场，只有教员反对。结果以投票方式没有采纳教员的意见。 后来的事实证明打谷场是一个陷阱，教员的决定才是正确的。 秦云东语重心长地指出，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决策不能简单靠少数服从多数。 “江哥，股份平等弊病很多，对公司造成隐形伤害也会很大。所以我是不会同意股份平等的。” 欧江是明白人，对秦云东的举例无话可说。 他沉默半晌，还是承认秦云东是对的，股份平等可能会造成大麻烦。 “江哥，临江市占有集团大部分股份，是为了在重大决策中能有效控制集团不走偏，却不会干涉集团正常的经营。会给你充分信任和授权，你尽可以放手去做。” “云东，你是一个很细致的人，咱们是第一次见面，你为啥就认定我能掌舵呢，该不会为了要我加盟才这么说的？” 欧江很直爽地挑明自己的看法。 “江哥这么说，让我坐不住了。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精于算计的人吗？我之所以认定你有能力掌管临江物流集团有三个原因，你想听就喝一个。” 秦云东笑着端起他的酒杯递过去。 欧江毫不犹豫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说，我当然想听。” 欧江抹了抹嘴角，点燃一支烟，认真地看着秦云东。 “如果我说的靠谱，那就请江哥喝了三杯酒，如果有一条不满意，我就自罚一杯。” 秦云东拿个三个酒杯放在眼前，一一倒满。 “第一，昨天戚书记推荐你，说明你是他信得过的人，而我也做了调查，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坐到全省物流行业龙头位子，证明你的经营管理是成功的。” “第二，你有正气，讲原则，不阿谀奉上，是非分明，还能上下同欲。在本省找一个能震慑和驾驭其他物流公司老板的人，非你莫属。” “第三，你是守卫边疆的军人，在艰苦卓绝环境里得到过锤炼，有着常人没有的意志力。而且我和你一样，骨子里也有英雄主义情结，真心希望你能带出一支英雄辈出，纵横寰宇的部队！” 秦云东说完，又感慨地说：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知你者，只需只言片语；不懂你的人，哪怕相处一辈子还是不懂。江哥，了解一个人不需要用时间衡量，而要看是不是能同频共振。你我能产生情感共鸣，这就是缘分。” 秦云东看了看面前的三杯酒，笑着问欧江愿意喝几杯。 欧江被秦云东说得心潮澎湃，直接一杯接一杯地喝了精光。 “哈哈，痛快！知我者，云东也。没啥说的，老弟是我的知音，我决定搭上老弟这艘即将启航的大船，陪着老弟乘风破浪远征！” 第718章 真是两难的选择 与秦云东和欧江喝酒的同时，在槐荫市，白国昌也在酒桌前正喝酒。 这是槐荫市重要的一场酒局。 作为新任槐荫市代市长，白国昌和新任市委书记廖冀一起宴请省里来的督察组。 廖冀刚从市长晋升到梦寐以求的职位上，显得春风得意，加上他的酒量非常好，敬酒、谈笑、博感情一直很活跃。 白国昌却在酒桌前刻意保持低调，不想压过廖冀的风头。 他刚来槐荫市不久，还处于观察适应阶段，凡事都尽量配合廖冀，双方的关系还算过得去。 “国昌，咱哥俩喝一个。” 趁着廖冀去别的桌敬酒，督察组的组长卫何生陪笑着向白国昌举杯。 卫何生是财政厅政策法规处的处长。 虽然他的年龄比白国昌大，又是钦差大臣一样的督察身份，但对白国昌格外殷勤。 因为卫何生知道，白国昌是曾是鲍乾清的秘书，又是鲍乾清最为倚重的人，这次外派到槐荫市，肯定是过渡，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卫何生当然不会放过这个亲近白国昌的机会。 “老卫，你还是悠着点，你有糖尿病，还是要注意身体，能不喝就不要喝。” 白国昌常年在省里工作，凭着他多年的人脉积累，可以说对省里处以上干部的情况了如指掌。 “国昌厉害啊，居然还知道我有糖尿病。呵呵，不碍事，我打了胰岛素。人生难得几回醉，更何况能和老弟你一起醉。” 卫何生乐呵呵地套着近乎。 白国昌暗自叹息，这家伙为了能有提拔的机会，简直是不要命了。 “老卫，这次你是督察组的领导，一定要关照一下槐荫市的同志们。大家都不容易，还请你手下留情啊。” 白国昌碰杯喝了一口酒，故意放大声音，以便让在座的槐荫领导能听见。 他刚来槐荫市，即使曝光再多的问题也和他没有关系。 白国昌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刁买人心。 “好说，好说，只要我能交代过去，肯定不会难为同志们。基层工作本来就难，而且肩负着改革实践的重任。改革就是探索，难免出现失误的地方，必须本着爱护干部的角度对待。” 卫何生连连点头，顺着白国昌的意思说。 “是吗？” 白国昌瞟了他一眼，放下酒杯。 卫何生有点懵。 白国昌的眼神分明是对他责备，难道他拍马屁拍错了位置？ 过了几分钟，白国昌拿出手机看了看，起身出门打电话。 他站在走廊上打完电话，转身就看到卫何生站在不远处地方，忐忑不安看着他。 “老卫，你有事？” 白国昌明知故问。 “国昌……我刚才大概是喝多了，脑子没有转过弯，没有领会你的意思……” 卫何生吞吞吐吐地说。 白国昌指了指楼梯口的休息区，两人肩并肩坐下来。 “老卫，督察工作很重要，这是年前省里最重要的工作，你要站稳立场不辱使命，为整改工作做出贡献，而不是和稀泥做老好人。” “白市长……你……” 卫何生眨巴着眼睛，一脸困惑。 他还没有搞清楚，为什么白国昌现在的说法和酒桌上的说法截然相反，这让他无所适从。 白国昌不由暗自叹气。 这家伙真是个榆木疙瘩脑袋，这么简单的话就是参不透。 “老卫，你现在的身份是督察组组长，干一行吆喝一行，槐荫市有很多恶习需要趁着整改的东风进行清理整顿，相互扯皮，推诿甩锅，任意干涉工作，有令不行，令禁不止的事不能再发生。” 白国昌已经算是直白地向卫何生透露自己的想法。 卫何生心中一惊，似乎明白了白国昌的意图。 难道白国昌是要趁着这个机会搞掉廖冀？ 这事太大了，不是他这个督察组组长敢随便动手的。 “白市长，我会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只是如果涉及到高级领导，那就不是我能做主的了。” “不能做主就上报，你不敢承担的责任，自然会有人承担，没人让你什么揽下来。但是我要提醒你树牢人民至上理念，严厉惩治群众身边的不正之风和腐败问题是大是大非问题，切不可有丝毫动摇。” 白国昌有些生气，说完就站起身径自回餐厅。 他看出卫何生不想在槐荫市得罪人，尤其是不敢得罪廖冀，生怕自己会成为炮灰。 这是一个既想向上爬，又不肯承担任何风险的家伙，终究成不了大事。 白国昌不想和他多废话，必须赶快回去。 万一让别人看到他们两个一直在外面窃窃私语，难免会引起猜疑。 卫何生呆呆坐在沙发上，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 白国昌是未来之星，他得罪不起。 而廖冀据说在龙都有关系，他也不敢怠慢。 这真是两难选择啊。 第二天，廖冀召开常委会，部署春节前后的工作安排。 其实，类似的安排年年都差不多，廖冀照本宣科讲了坚持人民至上、生命至上，绷紧安全这根弦。压紧压实领导责任、属地管理责任、部门监管责任和企业主体责任，深入基层一线督导检查，推动层层压紧压实责任链条。 白国昌随即发言表示将坚决贯彻执行会议精神，全面做好各行业领域的安全生产，防范各类事故。落实防灾减灾救灾主体责任，完善隐患排查和群防群控机制，针对性地制定防范措施，及时消除致灾因素。 他的发言稿是秘书准备好的，白国昌一个字也没有改，照着读了一遍。 其实，类似的节假日工作安排执行多年，实践证明行之有效。只要严格执行，就能确保万无一失，白国昌也不想在这方面哗众取宠。 开完会，白国昌叫住要离开的廖冀。 “廖书记，我还有事和你商量。” “国昌，我还要去走访槐荫新区的建设工程，咱边走边说。” 廖冀不由分说就向外走。 他本来留下来听白国昌汇报也不是不行，但他偏偏不愿意随了白国昌的心意，非要用行动暗示自己的权威。 第719章 不该调他来查我 白国昌心中不悦，但他不露声色跟着向外走。 “春节是我们的假期，但在欧美，二月是很多工作推进的起始阶段，我们不能放过这个时机，必须要积极开展招商工作。” “国昌，你这个想法不错，但招商局的同志们都紧张工作一年了，在阖家团圆的春节期间出国招商，很多人可能会有情绪，也会怪我们不近人情。” “不用招商局，我带着几个人去就行。” “你？” 廖冀停下脚步，诧异地看着白国昌。 “我在省里的时候就认识一些欧美的大企业领导人，只要我提前打电话给他们，见个面聊一聊招商引资的事，他们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 白国昌也停下来直视廖冀，以证实自己的主动请缨是认真的。 “这当然是好事了，你到底是年富力强啊，干事就是有冲劲，很值得我市的干部向你学习。” 廖冀满意地表扬着白国昌，心里也很高兴。 白国昌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急着想要做出成绩。 槐荫市年年招商引资完不成目标，经常受到省里的批评，现在白国昌如果能改变招商引资落后的局面，也算间接让廖冀也有了政绩，他当然乐观其成。 “如果廖书记同意，我这就准备一下，这几天就动身。” 白国昌紧跟着确认。 廖冀不假思索地点头答应，还关心地叮嘱白国昌多带些冬装。 看着廖冀上车离开，白国昌露出一丝笑容。 中午，省委党校。 秦云东和一些同学有说有笑出了教学楼，忽然听到有人叫他。 他转头看过去，却发现是省报业集团董事长兼社长闻长河。 “哎哟，社长怎么会大驾光临了？” 秦云东笑着走过去和闻长河握了握手。 “我是党校的特聘教授，上午去别的班上课，特意在这里等你一起吃个饭。” “行啊，如果在党校吃饭，我请你。要是到外面吃饭，你得请我。” “必须去外面吃饭，我受不了你们食堂做的菜，大锅熬出来的，没滋没味。” 闻长河笑着招呼秦云东坐上他的车离去。 佟阳等人都羡慕地望着远去的汽车，纷纷议论。 “秦云东厉害了，他在省里认识的干部不少，总是有领导来找他。” “是啊，闻长河是社长，挂着省宣传部副部长的头衔，居然还能和秦云东那么亲热。” “这算什么，据说鲍乾清见了秦云东都要礼让三分，真不知道他是什么背景。” 秦云东和闻长河来到一家粤菜馆，点了两个菜便开始聊起来。 闻长河并不是真的吃不惯食堂，他那么说是找借口想和秦云东单独聊。 他按秦云东的要求，派了几个记者暗访临江市督察组，现在有了一些线索，需要和秦云东通报一下。 “督察组在临江市单独约谈了一些干部，这是约谈的干部名单。” 闻长河把一张纸递给秦云东。 “他们还走访了一些企业，重点询问的是基础设施建设工程，看样子他们是想从工程上做文章。这也不奇怪，临江市的基础建设每年投资那么多钱，谁都会觉得其中不会干净。” 闻长河意味深长地看着秦云东。 督察组费尽心思查工程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肯定不只是挖出几个蛀虫，最终目标是奔着秦云东而来。 秦云东大致浏览了一下名单，便塞进口袋里。 “他们这么想确实没毛病，但临江市为了预防工程腐败，建立了三道防火墙，想要从中贪赃枉法非常困难。督察组想查也好，算是帮我再筛查一遍。” 秦云东并没有惊慌失措，依然从容淡定。 “云东，你别大意，吴凡尘带队必然会往死里查，只要有一条似是而非的问题，他就会上纲上线，搞出针对你的莫须有罪名。” 闻长河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每年将近百亿的基础设施建设，不可能保证干净的像一张白纸。 吴凡尘借题发挥的空间会非常大。 “没关系，让吴凡尘接着查，最终他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但一无所得，还会碰得头破血流。” 秦云东端起饭碗，夹了白灼菜心大口吃起来。 “哦？你有这样的把握？” 闻长河诧异地看着秦云东，实在想不出他的自信从何而来。 “闻大哥，我什么时候打过诳语。如果督察组带队的是别人，我或许还要谨慎些，但我对吴凡尘太熟悉了，他转转眼珠，我就知道他准备冒什么坏水。鲍乾清不该调他来查我，这是他最大的败招。” 秦云东很快吃完一碗米，接着又要了一份。 看秦云东很笃定，闻长河也就放下心。 “你两年前给我说，报业集团没有出路，让我早做打算。现在我按你的话去做，一直和宣传部长老孙打好关系，他过了年就要退休，已经说好向组织部门推荐我。” 闻长河顺便向秦云东介绍起自己的日后打算。 “这不是很好吗，你在报业集团的成绩很突出，在国内媒体有了不小名气，再加上孙部长的推荐，接替他的职务已经水到渠成。” 秦云东边吃边说。 闻长河看看四周，探身低声说： “但是……我的组织任命还需要常委会讨论，你知道的，没有鲍乾清点头，我很难过得去。能不能给我再谋划一下，把这件事敲死。” 他最信任，甚至很依赖秦云东。 事实证明，只要听秦云东的话，他就能一路顺风顺水。 秦云东抬眼看看他，用筷子敲敲盘沿。 “你也好意思给我说，就这两盘菜就想让我出主意，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哈哈，云东，你可真会掐点儿要条件。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闻长河忍俊不住，立刻满口答应。 他知道秦云东的人品，不会让他做违法违纪的事。 秦云东放下筷子，拿纸巾擦了擦嘴。 “这还差不多。别的要求没有，你只要帮我办一件事。尽快给我一份蒋廉妻子的资料，越详细越好，我急等着用。” 第720章 每个人都在求帮忙 闻长河懵了。 一连串的问题在脑海中浮现。 秦云东怎么会提出这个要求？ 蒋廉的妻子是谁？ 她出了什么事？ 秦云东看他吃惊的样子，笑着也拿出一张纸。 “蒋廉的老婆叫王玲，总工会下属的省职工医院的办公室副主任，其实她是靠蒋廉的脸面安置进去的。” 王玲本来自身条件并不够格，还是钟超凡书记为了照顾奔波劳碌的蒋廉，特意给王玲安排了一个相对清闲的职务，为的是让她能照顾家庭。 闻长河点点头，但还是茫然地问为什么要调查她。 秦云东无奈的叹口气： “这是我揽的闲事，为调解蒋廉和王玲的夫妻关系，我要先对王玲做个比较全面的了解。” “你可真行，居然操心到人家的家务事里。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这是吃力不讨好，说不定还会得罪蒋廉夫妻两人。我要是你，压根就不管。” 闻长河笑着摇头。 秦云东挠挠头： “我是临江市一把手，蒋廉又是临江市的核心成员，他还是钟书记亲自托付给我的人，他状态不好就可能要出问题，为了临江市，为了钟书记，我不能不管。” “好，我答应你派记者去调查一下，你什么时候要？” “我这段时间要准备考试，三天后给我材料，我会在离开党校前见一见王玲，争取能调解出眉目。” “三天时间有点紧，但我保证按时给你。现在你可以给我出主意了？” 闻长河答应得很痛快，调查一个没有什么背景的人，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秦云东这才长出一口气，坐到闻长河身旁，向他低语了几句。 闻长河吃惊地瞪着秦云东。 “你不是给我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鲍乾清喜欢玄学，又热衷研究易经和佛教，说白了，他骨子里很迷信。对付这样的人，对症下药才有疗效。” “不会，鲍乾清这么迷信吗，他每次都在大会上大谈理想和信仰……” 秦云东叹口气： “有些人就是双面人，当面做人，背后做鬼。你听我的，准没错。以前鲍乾清身边还有白国昌在可以给他提醒，现在白国昌去了槐荫市，对付鲍乾清用这一招就够用了。” 第二天，闻长河亲自到省商会拜见会长霍企天。 霍企天知道闻长河已经被列为宣传部长的候选名单，当然不敢慢待，于是热情地把闻长河迎入贵宾室，分宾主落座。 “闻社长这么忙，还要亲自跑一趟，真让我不安啊。其实你应该给我打个电话，我上门去汇报才对啊。” 霍企天笑着接过工作人员泡好的茶杯，再亲手交给闻长河。 “客气了，霍会长。再过两天，咱两家共同主办的上个年度优秀企业家评选颁奖典礼就要举办，还有一些重要的细节必须当面和你沟通敲定才行啊。” 闻长河微笑着递给霍企天一支烟。 “咱们之间的合作以报业集团为主，我是完全配合，闻社长指到哪里，我就奔向哪里。您做主就行，不用给我商量。” 霍企天很会说话，每一句都让人很舒坦，难怪鲍乾清很喜欢他。 但是闻长河知道，霍企天嘴上说尽好话，心里却是一个贪欲很强的人，没有好处可捞，霍企天啥事都不会办。 “霍会长，颁奖典礼的赞助商只付了百分之二十的赞助款，按规定，现在就要支付百分之五十的第二批款，但是对方一直拖延，还要麻烦霍会长帮忙催一下。” “这个好办，我今天就给赞助商打电话，问问他们是怎么回事。但是闻社长也要体谅企业的难处，春节前每家企业都钱紧，偿还借款和贷款，给员工发福利和奖金，也有可能周转不开。” 霍企天是在暗示赞助款不会按时给，让闻长河有心理准备。 其实是他扣住赞助款不想转账。 一千万的现金在手，他转借出去，每天吃着无本利息真香，能拖一天是一天。 闻长河心知肚明，心中暗骂霍企天真是什么钱都赚，真是个十足见钱眼开的小人。 他早就听赞助商说过，赞助款已经全额支付，只不过是按霍企天的要求先打入他的账户。因此明显是霍企天在故意克扣不给。 但是闻长河此行目的不在于此。 以他的身份，怎么会亲自过来要账。 而且，闻长河有的是办法逼迫霍企天乖乖交出钱。 因此，闻长河只是先拿赞助款当引子，先让霍企天心虚，以便更有效率低达成自己的目标。 “霍会长，赞助款的事就拜托你催一催了，还有一个事需要你帮忙。” “帮忙谈不上，闻社长直接下命令，我是万死不辞一定办到。” 霍企天看闻长河并不纠缠赞助款，他悬着的心随即落下，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你大概也听到风声了，我就要从报业集团调离。” “我听说了，闻社长就快高升了，恭喜您啊，以后我应该称呼您闻部长了。” 霍企天满脸堆笑，抱拳拱手。 “人事任命出来之前都有变数，你可不能乱讲，影响不好。” 闻长河含糊其辞地回应一句，接着微笑继续说。 “这次颁奖典礼是我在任的最后一次大型活动，我想要办的风光一些。” “我懂，您是报业集团的创始人，离开确实需要有必要留下光彩的一页。” “所以，我想请鲍省长出席颁奖典礼，算是给我个脸面。但他不是谁都能请的，所以只能请霍会长帮忙递个话。” “这个嘛……我只是个民间商会的会长，连个级别都没有，哪有资格请首长，您这是难为我啊。” 霍企天敲着沙发扶手，面露为难之色。 他心中暗自盘算，既然闻长河有求于他，这个忙不能白帮，要好好想想能从闻长河那里拿点什么。 “霍会长太谦虚了，谁不知道你是鲍乾老的红人，你说句话比谁都好使，别再推辞了。在商言商，你的公关费少不了。” 闻长河故意递出话，让霍企天可以开口。 第721章 临江企业无限风光 “闻社长太见外了，我是活动的主办方之一，办得风光，我的脸上也有光。虽然我算不上咱们省的首富，但也不至于让您花钱。既然闻社长信得过，那我就尽力试一试。” 霍企天一脸真诚，回答得八面玲珑。 “不能尽力试，而是要一定办到。霍会长，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闻长河从提包里拿出准备好的请柬，以及一个红包递给霍企天。 聊了一会儿闲话，闻长河起身告辞。 两人走到楼下时，霍企天忽然说：“我忽然想起来一件麻烦事事，看您能不能帮忙。” 闻长河暗笑，霍企天是贼不走空，肯定不会白帮忙，这不，开始要说事了。 他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霍企天。 “霍会长，有啥事尽管说。” “我有一个干女儿长得漂亮，她很想进电视台做主持人，但就是文化程度不高，又没有专业经验。我给她安排别的工作，她又看不上，真是愁死我了。” “这事简单，颁奖典礼的时候，省电视台的老王也会到场，到时候叫你干女儿来，我给她引荐一下，老王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的。” 闻长河留了一个心眼，在典礼现场推荐就是要看霍企天是不是能请到鲍乾清。 如果鲍乾清不到场，那也别指望他帮忙。 “哎哟，多谢闻社长了。您这是帮我解决了大麻烦，以后再也不用听她在耳边不停唠叨了。” 霍企天呵呵笑着，抢先一步拉开车门，请闻长河上车。 闻长河走到车门前，忽然停下脚步。 “霍会长的干女儿不少啊，安排了这个，其他干女儿找你麻烦咋办？” 闻长河不怀好意地内涵霍企天。 霍企天倒也不尴尬，嬉皮笑脸回答：“不同干女儿有不同诉求，不会都一样。” 两天后上午九点三十分。 省报业集团媒体中心，会议大厅。 2004年度优秀企业家评选颁奖典礼将在这里举行。 豪华宽敞的厅内温暖如春，来自全省商界的嘉宾陆续入场。 他们没有着急找座位坐，而是相互握手递名片热情寒暄。 商人们都很精明，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建圈子找关系。 忽然，一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气宇轩昂地走进来，会场立刻引起一阵骚乱。 “这位老板派头不小，他是谁啊？” “你连他都不认识，还敢在商圈里混吗？他是临江市交通集团董事长楚采臣，这次十大优秀企业家获奖者。” “哦，他就是楚采臣啊，我说怎么这么神气，自带大佬光环。” “那还用说，听说临江市交通集团在欧洲上市，股价已经超过十二欧元，总市值超过一百亿欧元。啧啧，那是欧元啊，换算过来就是一千亿元，换谁都会戴上大佬光环。” “这小子行啊，还能跑到欧洲上市……” “他牛什么，交通集团又不是他的，应该是临江市牛逼大了。我听说是市委书记秦云东的功劳，是他推动了交通集团上市，还买了洋人的厂，让一帮洋人为临江市打工。” “唉，我们市咋就没有秦云东呢，让我们都只有羡慕的份……” 在众人议论纷纷中，楚采臣走到第一排座位，忽然一位年轻人站起身主动和他打招呼。 “楚董事长，幸会。” “幸会，你是……” 楚采臣看对方胸前也戴着同样的贵宾标识的鲜花，知道他肯定是获奖者之一，但并不认识他。 “哦，忘了做自我介绍，我是叶旭，新旭阳地产集团。” 叶旭拿出名片递过去。 “原来你就是叶旭啊……” 楚采臣非常意外地打量着叶旭。 他知道这位秦云东小舅子的名字，但一直没有见过面。 看叶旭的年纪也就三十多岁，能进入全省十大企业家行列，简直是不可思议。 “楚董事长是大人物，姐夫又不让我投资临江市，所以你不认识我很正常。” 叶旭笑嘻嘻地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楚采臣却抓住他的手，握了握。 “不好意思，我一直都在欧洲和临江市之间来回跑，要么就是去沿海城市，所以大多数本省的企业家都不认识。” “不用解释，我也不敢说今后和你合作的话，怕姐夫骂我。” 叶旭笑着和楚采臣一同坐下。 楚采臣看叶旭年轻英俊，脸上都是阳光般的笑容，一看就是个人品不错的青年才俊。 “你姐夫……哦，秦书记管得太严了，其实你的公司既然有实力，合作建设临江市又有什么不好。” “我理解我姐夫的意思，没有抱怨过他。他其实挺难的，一心为民还有人硬要找他的麻烦，我也不想再给他添乱。” “你很懂事，秦书记确实很难。” 听叶旭这么说，楚采臣叹口气。 俗话说，出头的椽子先烂。多少人不怀好意盯着秦云东，明枪暗箭就没有消停过。 楚采臣昨天还被督察组叫去，询问了他一整天，话里话外要让他揭发秦云东。 两个人正聊着，影踪数码的白三民、红星电子的季红斌、临江银行的行长殷洪刚一起走过来。 他们俩也当选了十大企业家，也有前排就座的待遇。 “哎，你们三个搞小团伙啊，一起出发来省城，却不给我打招呼，我回去就找秦书记反映揭发。” 楚采臣笑着挨个握手。 “拉倒，你现在是千亿规模的大老板了，我们想巴结都来不及，咋敢慢待你。主要是你眼界高，根本看不上我们。” 殷洪刚笑着回怼，白三民和季红斌都同声附和。 五个人在一起谈笑风生，引得周围人又是啧啧赞叹。 “临江市果然是经济最强市啊，除了省级五个企业，临江市入选的企业就有四个，地级市优秀企业几乎被临江市垄断了。” “你这话说得不准确，应该是秦云东把地级市优秀企业完全垄断了。临江市四家大企业都是秦云东的得力干将，叶旭是叶氏集团的后生，又是秦云东的小舅子，你说我说得对吗？” “啧啧，看看人家，真让我受不了。过了年我也把企业搬到临江市，或许能沾秦云东的光也可以成为大企业。” “这个主意不错，我也有这个打算，过年就迁往临江市！” 第722章 冒出一个张天师 典礼会场内很热闹，在会场后面的贵宾室也聊得热火朝天。 几个报业集团的主要领导不断迎接来自省里的领导和专家到场，欢声笑语不断。 但闻长河在聊天之余总是偷瞄一下手表，心里忐忑不安。 他好不容易做好了局，如果鲍乾清不来，那所有心思就白费了。 九点四十分，负责在一楼接待的副总打来电话，告知鲍乾清到了。 闻长河不由长出一口气。 他没有和其他领导打招呼，匆匆向外走。 来到隔壁的房间，闻长河推门而入。 屋里坐着一个老者闭目养神。 他鹤发童颜，花白的头发挽起在头顶，用玉簪插着，他身穿白色国风大氅，白裤黑布鞋，显得恬淡优雅，仙风道骨。 闻长河走到他身边轻声说：“张天师，客人来了。” 张天师睁开眼点点头，起身跟着闻长河向电梯口走去。 鲍乾清这一段时间的心情不好，实在不想出头露面。 前些时间，他已经知道苗英杰要接替戚书记出任省纪委书记，心里就有不祥的预感。 戚书记本来就总是不买他的账，时不时和他对着干，现在又换成苗英杰，以后就更麻烦了。 鲍乾清知道苗英杰是周通平悉心培养的人，又和钟超凡有通家之好，还是秦云东的老朋友。苗英杰铁定会旗帜鲜明地站在秦云东一边，想要扳倒秦云东的困难就更大了。 但更深层的原因就更让他夜不能寐。 为什么在督察组去临江市的同时，苗英杰会突然调回来接任戚书记的职务，这里面是不是代表高层对他的暗示……或者说是一种警告。 如果鲍乾清对秦云东下手，引起上级的不满，甚至对他产生了不信任感，那就得不偿失了。 秦云东威胁的是他在w省的势力，却威胁不到他本人，鲍乾清何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冲在对抗秦云东的前列。 再者，他是派系领袖，又是一省的二把手，要和一个初出茅庐的地市级干部单挑，无论胜负如何，说出去都会令人耻笑。 怎奈他手边真的没人可以抗衡秦云东，只能由他亲自布局。 鲍乾清为了安全起见想停手，但他的布局已经就位，不是想停就能停的住。 正是因为没有考虑清楚，所以鲍乾清不想参加颁奖典礼，但架不住霍企天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勉强答应过来。 鲍乾清和秘书贾天华走出电梯，鲍乾清看到闻长河满脸堆笑迎过来，随即也露出笑容，主动伸出手。 “老闻，辛苦了，请代我向报业集团的同志们问好。” “感谢领导的关怀，欢迎领导莅临指导工作。其他领导都已经到齐，他们在贵宾室恭候您。” 闻长河微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位是……” 鲍乾清早就注意到衣着迥异的老者，看闻长河没有介绍，便主动询问。 “哦，哦，你看我忘了介绍了，这位是七星山紫皇观的张天师。仙长道法高深，我请他来一是在三天后举办的道教大会做主题演讲，二是为报业集团看看风水。” “张天师，久仰。” 鲍乾清听说过七星山紫皇观是圣地，于是饶有兴趣地走到张天师面前，伸出手。 张天师却没有握手的意思，而是右手拇指掐本手中指尖微微欠身：“居士，贫道有礼了。” 鲍乾清看张天师平淡如常，并没有因为他的官职而变颜变色，心中多了几分敬重。 “张天师须发皆白，但面如婴儿，想必是多年修炼的成果，真让我羡慕不已，却不知您多大年龄？” “僧不言名，道不言寿，恕我无可奉告。” 张天师还是一副不卑不亢，不冷不热的态度。 这一下让鲍乾清更加有了兴趣。 “入佛门就要斩断红尘，不昧因果，入道门追求的是长生成仙，所以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冒昧了。” 鲍乾清微微欠身施礼。 “居士如此有悟性，难得，难得。” 张天师的脸上闪现出诧异，说话的语气温和了一些。 鲍乾清很得意，觉得自己还是很有慧根的。 “天师是否已经看过这栋大厦的风水，有何定论？” “这栋大楼风水属中下品，运势不佳。” 张天师回答得很干脆。 “但是报业集团这两三年发展得很顺利，业绩也在中部几个省名列前茅。” 鲍乾清很疑惑，不由对张天师的能力产生怀疑。 “道家讲三元合一，所谓三元是天元、地元、人元。风水也叫堪舆，主要指的是地元。虽然此楼地运不佳，但因为顺应国之天运，下合人运，足可以弥补地运缺陷。” 张天师不慌不忙坦然解释。 “很有道理啊，国家现在蒸蒸日上，的确国运昌隆，那么人运又怎么讲？” “大楼的人运指的是当权者……” 张天师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闻长河。 “闻居士八字属土，白虎啸林的命格，主财运，可以弥补此楼地运的欠缺。” “哦？看来闻社长还真是报业集团的顶梁柱啊，有人还想建议调你走，我看你还是应该留下来。” 鲍乾清笑着也看向闻长河。 张天师的话无疑正中他的下怀。 宣传部长老孙即将退休，却推荐了闻长河接任，但鲍乾清是非常不同意的。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闻长河和秦云东走得很近，又是钟超凡提拔起来的人，鲍乾清不会允许这种人进入常委班子。 闻长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报业集团是我创建的，我对集团也有感情，能留下来继续工作当然好。领导，现在时间不早了，咱们先到贵宾室稍稍休息几分钟，颁奖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他殷勤地再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鲍乾清点点头，又转头看张天师。 “我是唯物主义者，但对儒释道的哲学思想还是很有兴趣研究的。张天师能否下午到我的办公室，咱们交流一下，请你印证我的悟性。” “居士能有此雅兴，我乐意奉陪。” 张天师略一思忖便答应了。 鲍乾清很高兴，随即指示秘书贾天华：“下午三点，你替他登门请张天师。” 第723章 你的命里有个坎 下午三点，鲍乾清正在等张天师到办公室，却接到吴凡尘的电话。 吴凡尘在电话里汇报了督察组在临江市的工作情况。 他沮丧地说，经过夜以继日的工作，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发现临江市存在严重违纪的证据。 “真是邪门了，我还没有见过这么井井有条的财务管理，每一条收支都有凭据，物品、金额、日期、经手人、审核、领料人都有据可查，完全没有纰漏。让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开展下一步工作了。” 鲍乾清对吴凡尘很失望，这点事都办不出结果，真是个废物。 他沉默半晌才斟词酌句地说： “没有严重违纪就没有一般违纪行为吗，有些反腐案件都是从极小的发现打开缺口的。” “我坚决执行您的指示精神，继续严格审查……” “你错了，这不是指示，仅仅是我提供的一个思路，具体怎么办，你还是应该按省里的文件执行。” 鲍乾清气不打一处来，及时纠正吴凡尘的话。 他才不会留下把柄被拖下水。 吴凡尘也发现自己说错了话，随之按鲍乾清的说辞纠正。 鲍乾清忍住气，又问：“樊向阳没有提供线索？” “唉，别提了，樊向阳是个滑头，我来这些天，他从没有主动找过我提供线索，即使我给他打电话约谈，他都找各种借口推脱，明显是想骑墙观望。” “先不要下结论过早，樊向阳同志是老纪委了，他不会是立场不坚定分子，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能站稳脚跟的。我会给他打电话，你们两个好好谈一谈。但是我要先打个招呼，你不要纠缠过去在中山的恩怨，端正思想精诚协作。” 鲍乾清很清楚吴凡尘和樊向阳在中山市相互看不上，关系比较紧张。 他生怕吴凡尘又摆出知识分子臭架子，在关键时刻丢掉了樊向阳这颗重要的棋子。 “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一定会尽量争取樊向阳的配合。” 吴凡尘心领神会，立刻表态服从大局。 鲍乾清又问：“临江市对督察组的反响如何？” “基本上还算配合，但我能看出来，他们有抵触情绪。” “我再强调一句，临江市是我省经济强市，切不可操之过急破坏了经济发展，你做事要策略一点，不动声色。” 鲍乾清挂了电话，握着红蓝笔轻轻敲着铺开的文件，显然有些走神。 正在此时，秘书贾天华敲敲门走进来。 “首长，张天师已经到了……” “哦，请他进来。” 鲍乾清醒过神，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整理了自己的心情，笑容满面请张天师落座。 张天师和上午一样，依然从容不迫，恬淡中见庄严。 鲍乾清判断，这位天师应该是个得道的高人，即使面对高官，还能面不改色，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他和蔼可亲地随口问。 “麻烦道长了，道长是不是第一次进省府？” “去过几个省，但到这里，还是第一次。” 张天师回答得不卑不亢，巧妙地点出自己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也见过鲍乾清同级别的领导。 鲍乾清点点头，表示相信。 就凭张天师表现出的仙风道骨，能吸引其他省的当家人不是什么难事。 他也知道规矩，不会问张天师都见过谁。 张天师不会告诉他，而且他知道也会让其他见过张天师的领导很尴尬，还不如不问。 “张天师觉得我们省府大楼风水如何？” “风水属中品，潜龙在渊的格局，先苦后甜，前期会诸事不顺，其后必会大展宏图。” 张天师下结论很快，并没有丝毫迟疑。 鲍乾清听着更加有兴趣，继续追问。 “其后……具体指的是什么时候？” “从过了春节开始，这栋楼的风水就会迎来见龙在田，形势会逐渐展现出欣欣向荣。” 鲍乾清眼前一亮，仿佛真的看到了希望。 “张天师，你上午曾说过，风水代表的是地运，没有天运和人运相辅相成，也不一定会得道最好的结果。” “这话没错，所以要让潜龙在田，还要搭配天运和人运。” “天运不成问题，现在就是人运，我是这座楼里的当家人，是不是应该算算我了？” 鲍乾清拿出提前写好的自己的生辰八字递给张天师。 张天师接过生辰八字，只看了一眼又还给他。 “你的命格算得上中上品，没有大富，却贵不可言。再看你的相格，三庭饱满，五岳朝阳，官运相生。” “是吗？那就借你吉言了。” 鲍乾清心花怒放，心情更加舒畅。 他不到一年就满六十岁了，原本只能到站退休，但按张天师的说法，他可能还会更上一步，到龙都任职。鲍乾清当然暗自高兴不已。 “只是你的命有坎，迈过去，才能一路坦途。” 张天师看鲍乾清已经被调动起来，这才微微蹙眉把话题引到关键环节。 “什么坎？” 鲍乾清果然很紧张。 “你属于典型的大器晚成型命格，五十九岁的时候会一飞冲天成为封疆大吏，但因为冲劲太猛，过犹不及盛极必衰，很可能直坠而下。” 张天师直视鲍乾清，脸色凝重。 他把鲍乾清前半生经历过的两次坎坷讲了一遍，说得分毫不差。 他又说这一次的坎是最后也是最大的坎，如果过不去不但无法富贵，甚至还有牢狱之灾。 鲍乾清眯起眼睛。 他也觉得这段时间自己总是不顺心，手下人办事也总会出纰漏，远不及以前那么得心应手。 “天师，这个坎什么时候会出现？” “这个坎叫天斩煞，在你过完五十九岁的生日后，诸事不顺，心想难成，处处受制于人。随着接近六十岁生日，你的霉运会越来越强烈并逐渐达到顶峰。” “天师，我真的必须要经历这个坎吗？” “一个人的命，天注定，半点不由人。” 张天师的话气势很盛，不容置疑。 鲍乾清身子向后靠向沙发，以掩饰自己惶恐的情绪。 “据天师看，我能避过这个坎吗？” 第724章 我是个人名义拜访 张天师果断摆手。 “天劫不能避，避了反而还有更大的灾祸，最好的办法就是应劫。接受结果，只要把劫的程度减轻即可。” 张天师的话让鲍乾清看到一丝希望，他坐直身子急切地问： “如何减轻程度？” “命在天意，运在人为。命格改不了，但运势可以改。” “有道理，怎么改运势？” “找一个命理合适的人替你抵挡天斩煞，减缓你的下坠趋势，你就有支点可以再次腾飞，才会化险为夷。” 张天师说的天花烂坠，加上他一代宗师的气度，容不得鲍乾清不信。 “天师所说的命理合适的人，我应该怎么找到？” 鲍乾清亲手为张天师沏了一杯茶，恭恭敬敬端给他。 张天师却不回答这个关键问题。 “居士，天机不可泄露，如果经过我的嘴说出来，轻则双目失明，重则危及生命，还请居士谅解。” “我理解，但只要你泄露天机是善行，不但没有天降灾祸，反而还会得道福报。我主掌一省百姓祸福安全，必能造福百姓，天师不必多虑。” 鲍乾清对道教这套说词也很懂，很快就找到安慰张天师的说法。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包推给张天师，算是冲喜挡劫。 张天师犹豫再三，最后才勉强应允。 他闭上眼，右手拇指在其余四指来回点按。 “紫薇主官运，你的命格主位在西，相生数字是六。九子坤土六生乾金，只要找到坤土命格，主位在偏西，命里有数字三，就能助你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这……让我怎么找？” 鲍乾清疑惑不解。 虽然张天师给他指出解决办法，但他却还是无从下手。 “居士，话已至此不便多言。一个人的命是要讲缘分的，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见面不相识。假如你天命所归，一定有缘分碰得到。” 张天师不愿把话说透，一切都要看鲍乾清的悟性。 他随即找了一个借口，起身告辞而去。 鲍乾清不好强留，只能让秘书贾天华把张天师送回酒店。 他在办公室转了几圈，又快步坐回办公桌后，把张天师刚才说的话记录下来。 怎么能找到这种命格的人呢？ 鲍乾清望着记事本苦思冥想。 下午五点。 秦云东考完试，现在一身轻松地走进省职工医院。 职工医院比起三甲医院规模小很多，前面的门诊楼只有五层，穿过一个只有几百平方米的花园就来到后面的十六层住院楼。 整个医院看病的病人并不多，花园里的座椅空空荡荡，坐在住院部一楼的保安都在打瞌睡，一眼可见医院的效益并不好。 秦云东乘坐电梯到位于十五楼的行政楼层，走到办公室副主任的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 “请进。” 屋里传来有气无力的女声。 秦云东推门走进去，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正在办公桌后玩手机。 “请问你是王玲同志？” 秦云东客气地问。 “是我，你是谁？” 王玲扫了一眼进来的陌生男人，很标致的俊小伙，看年纪就知道不是什么大人物。 或许是病人家属来求她办事。 于是她又面无表情地继续低头玩游戏。 “我叫秦云东。” “秦云东？” 王玲叨念了一句，忽然又抬起头。 “你是临江市的秦云东书记？” “是的，嫂子好。” 秦云东微笑着点头，把拎着的一袋子水果放在办公桌上。 王玲从来没有去过临江市，但听蒋廉多次提到过秦云东，她现在还是第一次见到本人。 “哎哟，原来还真是秦书记来了，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是你大驾光临，主要是你太年轻了……” 王玲把手机放下，站起身向秦云东伸出手。 “没关系，我多次因为太年轻被人误会，早就习惯了。” 秦云东微笑着和她握了握手，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秦书记是大忙人，怎么有空来这个破庙里看我？” 王玲为秦云东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桌子上。 她只是出于礼貌招待，但看上去并不显得特别热情。 “哦，我这段时间在党校学习，今天刚考完试才有时间，必须要第一时间拜见嫂子。” “哎哟，你可别这么说。蒋廉是你手下的兵，你是大领导，不能说拜见，只不过是过年前的拜年慰问下级家属罢了。” 王玲看了一眼水果，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屑。 很明显，她是嫌秦云东太抠门了，过年来慰问只拿这点水果，真不像是一个大领导的作派。 “我和蒋廉在一起工作是上下级关系，但我们在生活中是要好的朋友，我来看你是以个人名义的拜访，不存在工作关系中的慰问。” 秦云东微笑着纠正王玲的说辞。 如果是领导前来拜年，肯定不是一个人，送的礼物也不会只是水果。 “秦书记，你如果是个人名义过来，我想不只是看看我这么简单，你应该有什么事要说？” 王玲很聪明，马上意识到秦云东无事不登三宝殿，必定是为了蒋廉而来。 既然碰到一个聪明人，秦云东也不打算和她兜圈子，索性就直奔主题。 他讲了元旦和蒋廉一起吃饭，听蒋廉说了他的苦闷。 王玲顿时拉下脸，毫不客气地回怼。 “他还觉得苦闷，我的苦闷又给说？蒋廉自从到了综合一处，啥时候管过家。他去临江市三年，他一年能回来几次？你问问他，孩子在哪个学校，上几年级，是哪个班，看看他能不能答出来，有这样的丈夫吗？” 王玲越说越气，一连串强力输出。 秦云东并没有在意王玲的态度。 只要能把心中的烦恼说出来，气会顺一些。 从王玲的叙述中，秦云东已经明白她的不满来源。 王玲除了埋怨蒋廉不照顾家之外，更多的是表达对蒋廉没钱的不满。 秦云东耐心地听她说完，这才平心静气地开导她： “男人有事业心才是对家庭负责，但一心扑在事业上，难免对家庭照顾少，我和我老婆也是两地分居……” 第725章 心里另有盘算 秦云东的话还没有说完，王玲便抢话。 “秦书记，我听蒋廉说过，你是一把手，还有一个富姐老婆，蒋廉，钱挣不到，官也当不大，我们能和你一样吗？” 王玲是在暗讽秦云东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个女人牙尖嘴利，素质又不高，讲大道理肯定理解不了。 秦云东转动水杯，笑了笑。 “蒋廉的职务级别已经不低了，他的工资、福利，以及给你安排的工作，一般家庭哪能做得到。两口子过日子，最终图个踏实，难道你还让蒋廉以权谋私赚大钱，最后锒铛入狱吗？” “秦书记，咱别净玩儿虚的。我不是小姑娘，那么容易被你们男人骗。其实男人和女人就是那么一回事，谈情说爱都是假的，只有钞票才是实实在在的定心丸。” 王玲抱起双臂，冷笑不止。 秦云东最不爱听女人这么市侩说话，心里已经有几分不悦。 “做公务员有明确严格的纪律，你想让蒋廉怎么赚钱？” “我不管他的钱是怎么来的，蒋廉有本事结婚养孩子，他就应该有本事把我和孩子养好。” “我很好奇，你觉得多少钱能养好你和孩子？” 秦云东尽量压住火气，想要再尽力做工作。 王玲听罢喜出望外。 她以为秦云东在她的压力下，一定会想办法解决。 于是王玲掰着指头滔滔不绝算账。 “除了基本开销，蒋廉不能让我为穿着打扮发愁，住着大房子，出入有汽车，每年四次旅游，孩子出国的花费，给我父母养老看病的钱……这些条件不算过分？” “很过分。” 秦云东非常明确地回答，语气也变得不再客气。 “按你的要求，蒋廉的工资就算提高十倍也做不到，除非他敢收黑钱。但是在临江市，谁只要敢伸手，我一定会毫不留情杀无赦。” 秦云东的神色变得威严。 王玲被他的气势震慑，不敢再肆无忌惮讲话。 秦云东舒了口气，站起身。 “做人不能贪得无厌。蒋廉每月都把工资全部交给你，还安排你这么清闲又旱涝保收的工作。你们的有形无形收入已经远超过奔波劳碌的工薪阶层，你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 “我为什么要满足，如果蒋廉养不起我，那就离婚，别以为找你当说客，我就会放他一马……” “这可是你说的，那就按你说的办。我这就回去让蒋廉给你办手续，你千万别后悔，别让我看不起你。” 秦云东怒气冲冲转身就走，用力关上房门。 嘭！ 房门发出一声闷响。 王玲傻眼了。 她没想到秦云东会如此果断，根本不惯着她。 晚上，在一家饭店的包房里，传出欢声笑语。 上午荣获十大企业家的楚采臣、季红斌、白三民、殷洪刚和叶旭请秦云东吃饭。 秦云东看到自己精心培育出来的几大企业获奖，心中也非常欣慰。见王玲惹的一肚子气随之烟消云散。 “秦书记，我们几个人获奖，是临江市的荣誉，也是您的荣誉，现在我们一起敬您一杯酒，表达我们对您的敬意。” 楚采臣代表众人说了简短的祝酒词。 他很知道规矩，为了维护秦云东的权威，他在公开场合从不叫“云东”，而是对秦云东敬称为“秦书记”，“你”也换成了“您”。 “老楚这话有毛病，这又不是分糖果，谁来了都可以拿一颗。我做了点后勤工作，但你们却是冲在一线的有功之臣。荣誉是你们的就是你们的，你们当之无愧。” 众人都笑起来。 秦云东站起身，端起酒杯。 “有了荣誉就要珍惜，不能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新的一年即将开始，你们是临江市发展的重要动能，一定要做出表率。谁掉链子，我还是会打板子的，绝不会因为你们做过贡献而心慈手软。你们有再建功勋的信心吗？” “有！” 几个人一起高声回应，共饮了庆功酒。 落座后，楚采臣吃了一口菜，又叹口气。 “秦书记，我们虽然高兴，对今年的目标也有信心，但总是有人扯后腿，从中捣蛋，这让我心里有一点没底啊。” 他提及被督察组问询的事，心里非常别扭。 楚采臣担心交通集团被调查的消息传到欧洲，很可能造成股市下挫，会造成不可避免的损失。 秦云东没有感到意外，这也是他意料之中要发生的事。 “根据魔鬼定律，越是担心的事就越有可能发生，所以现在不是考虑会不会股市受影响，而是要做出方案，第一时间提振股市的信心。” 秦云东很沉着地向楚采臣提出应对方案。 他已经准备好一个临江市到外省的高等级公路工程项目，只要交通集团的股价出现巨大波动，他就会第一时间向外公布，股市会迅速做出积极回应，帮助稳定交通集团的股价。 楚采臣的脸上浮现出笑容。 “到底是能文能武的秦书记啊，什么事您都能想到前面，跟着您干真是省心啊。我必须单独敬您一杯。” 楚采臣把酒杯举到额头，再一饮而尽。 季红斌也心事重重地反映，他也被督察组问询一整天，颠来倒去地问，目的就是要查秦云东是不是在收购红星厂的过程中有经济问题。 “秦书记，督察组在临江市这么折腾，搞得人心惶惶的，大家都怕您会挨整。这样下去很影响军心士气，咱总要想办法反击啊。” 季红斌的话引起众人的响应，纷纷指责督察组无事生非，想要搞乱临江市的大好局面。 秦云东边吃菜边听他们发牢骚，等每个人说完之后，他才平静地开口： “你们已经是一流企业家了，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我问心无愧还怕他查吗？你们尽量配合督察组的工作，不要有任何对抗情绪。没有查清楚问题之前，你们要闹要反击，反而让社会上怀疑我们真有问题，只有督察组查清楚我们没有问题，那时才有主动权。” 秦云东说得很坦然。 一直没说话的叶旭却感觉秦云东心里另有盘算。 第726章 只进不出的貔貅 叶旭经过几年的历练，已经褪去青涩张狂的个性，变得稳重很多。 他能感觉秦云东肯定有计划对付吴凡尘，但叶旭却只是微笑倾听，并没有冒失开口。 宴会接近尾声，秦云东却把话题引向他。 “阿旭，听说你最近买了私人飞机？” “是有这么回事，我的公司总部一直留在省城，但在龙都建立了运营中心，我还在国内几个省有工程项目，坐火车太慢，只能……” 叶旭有些紧张的回答。 他生怕秦云东又训他铺张浪费，高调张扬。 叶旭天不怕地不怕，但一直对秦云东心存敬畏，只有秦云东有资格对他训斥。 看叶旭像是等着挨训的学生，秦云东忍不住笑了。 “我只是问问，你不用向我解释，现在你是大老板了，自己的事自己做决定。我想问问你买的私人飞机是什么型号，性能如何？” 叶旭这才松口气，马上详细介绍私人飞机的品牌、价格、油耗、舒适度、飞行半径等等。 秦云东思忖片刻，转头看向楚采臣。 “交通集团也买一架飞机。” “啊？我买私人飞机……合适吗？” 楚采臣惊讶地张大嘴巴。 他过去想也不敢想。 “没什么不合适的，你率团出国频繁，搭乘航班有诸多不便。去欧洲要飞行十几个小时，在航班上无事可做。有了私人飞机，你可以在空中开会、办公、谈话，工作效率也会提升不少。” 秦云东接着说，交通集团有私人飞机还能接送大客户，对外的形象能进一步提升，从而吸引更多的客户和资源，也有利于股价的稳定。 “交通集团市值过百亿欧元，一架私人飞机还不到五千万欧元，算不上大投入。只要是临江市批准购买，你就不用担心别人指三道四。” 秦云东的话刚说完，其他人立刻鼓起掌，表示他们很赞成秦云东的提议。 楚采臣很感动。 秦云东对他很信任，而且也很支持他的工作。 有这样的好领导当靠山，真是八辈子才能修来的福分。 宴会结束后，秦云东主动拉着楚采臣送叶旭回龙都，顺便现场体验一下私人飞机。 一路上叶旭话最多，不断向楚采臣介绍私人飞机的型号，使用过程中的注意事项，以及维护保养问题。 秦云东却闭目养神，没有参与他们之间的谈话。 他并不在意采购什么样的私人飞机，只要楚采臣提出申请，他都会批准。 这就是抓大放小，不是他操心的事，他不会浪费精力去管。 来到省城机场，秦云东、叶旭和楚采臣登上停机坪的私人飞机。 这家新旭阳公司公务机，舱壁是米白色。 靠近驾驶室的四个座椅两两相对，中间还有一个小桌子，方便四个人面对面会谈。 在座椅的左侧是一排酒柜，存储着红酒和冷饮，柜台上固定着文件筐。 在后面区域是六排两座的真皮座椅，相隔空间很大，可以舒服地放倒座椅，伸开腿睡觉。 “这架飞机最大承载乘客十六人，航程超过九千公里，最大时速每小时九百七十公里，安全性和舒适性都是世界一流……” 叶旭主动当起了讲解员，并邀请两位客人从驾驶舱一直参观到机尾。 “坐这样的飞机出行，谁还会愿意坐民航客机？” 楚采臣由衷发出感叹。 秦云东也是第一次亲身体验，他好奇地打量机舱内的豪华场景，又坐在真皮座椅上享受着全包裹的舒适感。 “呵呵，姐夫，感觉咋样，过年我请你一起坐这架飞机回沿海市，再也不怕订不着票了。” 叶旭把两杯热咖啡放在桌子上，坐在秦云东和楚采臣对面的坐椅上。 “必须的，你不来接我，我给你急。” 秦云东笑着用咖啡勺搅拌着咖啡。 “云东，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不只是为了让我体验私人飞机，肯定还有别的事？” 楚采臣歪头看着秦云东笑。 秦云东点点头。 “当着白三民他们的面，有些话我不好说，但你们两个在这里，我要交代你们一点任务。” “你为什么不和他们说，难道怕他们中间有内奸？” 楚采臣诧异地问。 “那倒不至于，我相信他们的人品，都不是糊涂的人。” 秦云东笑着摇摇头，喝了一口咖啡。 楚采臣听糊涂了。 “那你为什么要瞒着他们……” “有些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很容易会造成秘密计划外泄，而且他们也不见得能理解我的意思，做过火了很难收拾。” 秦云东意味深长地回答。 如果知道的人太多，那就不是秘密。鲍乾清和吴凡尘都能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 “明白了，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我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只要你发话，我立即执行。” 楚采臣很痛快地拍胸脯保证。 “督察组目的不单纯，吴凡尘不是为了解决问题，而是制造问题。再由着他在临江市胡搞，肯定会扰乱临江市正常的工作环境，我想让他们收手。” 秦云东摇晃着杯子里咖啡，长出一口气。 楚采臣立刻附和： “我当然赞成了，督察组简直是鸡蛋里挑骨头，吴凡尘如果不整出大乱子是不会罢休的，应该给他们当头棒喝。只不过你在酒桌上说得也对，如果不让督察组查，显得我们心虚，社会舆论对我们也不利，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有三支箭对付鲍乾清，其中一招就是七伤拳。想要反击得手，咱们就要准备好接受一些暂时的损失。” “只要损失不大，为了大局值得试一试，只是不知道你说的七伤拳指的是什么。” “让交通集团在欧洲的股价出现重挫。” “这……” 楚采臣有些犹豫了。 交通集团股价下跌哪怕一毛钱，也意味着有数千万欧元的损失。 秦云东为什么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秦云东淡淡一笑：“我就知道你属貔貅的，只进不出。话说得好听，真让你付出，你就会心疼了。” 第727章 准备好三支箭 楚采臣和叶旭都被逗笑了。 但他们一时没有理解秦云东为什么要这样干。 秦云东喝了一口咖啡，慢条斯理地说： “不过你放心，只要不断出现利好消息，股价下挫还能强势反弹，暂时的损失不但能补回来，说不定还能让股价攀上更高的位置。” “交通集团的大老板本来就是你，有你这句话垫底，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就按你的意思办。” 楚采臣不再犹豫，满口答应。 秦云东告诉他，昨天他被督察组调查，这个消息今天会传到莫斯本，交通集团的股价会下跌，但不要急着救股市，先保持沉默，等到秦云东发出指令再开始行动。 叶旭看秦云东一直没有提到他，不免有些着急，主动问他能帮什么忙。 “姐夫，过去一直都是你为我的事操心，现在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哪怕赔光了整个公司，我也不会在乎。” “阿旭，你用不着付出，只要会哭就行。” “哭？” “督察组在各地市这么闹腾，搞得鸡犬不宁，很多地市怕在风口浪尖上犯错误，都不敢开工搞建设。你只要等着记者采访你，你能有理有据地哭穷就行。” 秦云东含蓄地点了一句。 “哈哈，姐夫，您就瞧好，哭穷是我强项，保证办得漂漂亮亮的。” 叶旭马上就明白了，乐呵呵接受任务。 楚采臣听着忍俊不住。 “云东，你刚才说你有三支箭，一个是七伤拳，一个是哭穷，还有一个是啥？” “你理解错了，七伤拳的目的也是哭穷，应该说还有两支箭。” “是哪两支箭？” “恕不奉告，不关你的事就不要打听，打听多了就是病。” 秦云东笑着喝完咖啡，敲了敲咖啡杯。 “我给你们两个提供建议，既然花了几千万买了飞机，一定要在飞机的宣传上下足功夫。让大客户满眼都是公司标识，加深他们的印象，就算是小咖啡杯、咖啡垫上也必须注明公司的标志。” 第二天清晨，秦云东照常在学校操场上跑了一万米，返回宿舍时，佟阳还在蒙头大睡。 “几点了，该起床了。” 秦云东过去拍拍被子。 佟阳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打了一个哈欠。 “管它几点，考试已经考完，只剩下午开结业典礼就可以回家了。起那么早干啥？” “早睡早起是良好的生活习惯，像你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身体能好吗？” 秦云东说完就拿了换洗衣服走进卫生间冲澡。 “我还真不如你这么有毅力，好吃不如饺子，舒服不如倒着，我还是挺尸。” 佟阳咕哝了一句，从床头柜摸到烟盒，抽出一支烟点上。 这是他的习惯，早上起床必须抽一根烟，美其名曰为还魂烟。 佟阳窝在被窝里，边抽烟边看手机，忽然他看到一条短信，立刻翻身一跃而起。 咚咚咚。 佟阳用力拍着卫生间的房门。 “云东，云峰新城置换项目通过了！” 佟阳高兴地手舞足蹈。 “恭喜你啊。” 秦云东边洗澡边大声回了一句话。 “云东，我要感谢你，中午我请客，好好敬你几杯酒。” 佟阳乐呵呵地发出邀请，转身又转回被窝，激动地点上烟反复看着中安市发来的短信。 云峰县的鬼城如果成功解决，佟阳就是首功之臣，未来在市府里就有了权威，肯定会对他的仕途有促进作用。 过了一会儿，秦云东洗完澡出来，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你怎么知道云峰新城置换提案通过了？” “我刚收到中安张市长的短信，是他说的，而且还要我明天务必回去开会研究具体实施计划。” “看来还真是好消息。” 秦云东拿出电吹风吹干头发。 “这都是拜你所赐，云东，你就是我生命中的贵人。要不，咱俩拜把子做兄弟。” 佟阳乐颠颠地突发奇想。 秦云东看了他一眼。 “你的思想很危险，以为组织是哥老会吗，还拜把子，我看你离犯错误不远了。” “嘿嘿，我就是那么一说，表达我对你的感激之情，并不是真的要那么做。云东，中午想吃什么，南北大菜，满汉全席，随便你点。” “拉倒，就咱们这点工资，你还浪什么浪，省着点花，该过年了，把钱拿回家孝敬父母，给老婆孩子买新衣服，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 “请你吃饭也不用花我的钱，既然我主导云峰置换项目，那就有应酬报销的权力。” “拿公款吃喝？你真够腐败的，别拖我下水。” “哎，云东，你别说得这么难听啊，正常的交际交往，怎么就是腐败了？云峰新城置换是你的主意，按理说还要给你顾问费的，我请你吃顿饭而已，咱不会吃山珍海味，动辄花成千上万的，干嘛用大帽子扣我小小的脑袋上？” 佟阳一脸无辜的样子连声叫冤枉。 “呵呵，逗你玩的，你这个人真不识逗。” 秦云东笑着收起电吹风，又拿出电动剃须刀刮胡子。 “说真的，老佟，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已经有约会了，中午真去不了。” “约会？谁呀？情人？” “庸俗。” 秦云东白了他一眼。 “是省农业厅陆长风处长，他请我中午到家里吃饭，为了庆贺我们市拿下了高效农业项目。” “我咋听糊涂了，临江市拿下高效农业项目，应该你请陆处长吃饭，怎么反过来是他请你呢？” 佟阳摁灭香烟开始穿衣服。 “你不知道我们俩的关系，他以前是浠水县的常务副县长时，我在浠水做纪委书记，我们俩私交很好，谁请谁都没啥，只是找个由头凑一起吃个饭。我来省城学习，还没顾得上找他，现在快要走了，再不去应酬一下就失礼了。” 秦云东刮完胡子，又用醒肤水拍了拍脸颊。 “啧啧啧，云东，你这家伙是出了名的廉洁，咋天天都有人请你吃饭喝酒，你处关系难道不花钱吗？” 佟阳满腹狐疑地望着秦云东，想弄清他是怎么做到的。 第728章 言出必行兑现承诺 “历史上既有小人之交，也不缺君子之交，谁告诉你廉洁就不能广交朋友了？如果我为了追求廉洁名声闭门谢客，不结识那么多资源，临江又怎么能发展起来？” 秦云东穿好外套，向佟阳挥挥手便走出宿舍。 “高人，真是高人啊。” 佟阳倒在床上，连声赞叹。 秦云东的朋友遍天下。 比秦云东官阶高的，比他有钱的，大有人在。 但秦云东都能交往得像兄弟一样，却从来没有违反过原则和组织纪律。 这样的尺度拿捏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秦云东到菜市场买了几样食材，又买了熟食和饮料，这才来到陆长风的家。 现在是上午十点，陆长风还在上班，但他的儿子陆彤龙在家，秦云东想亲自下厨，为他们爷俩做几样菜。 陆彤龙看到秦云东，礼貌地打了招呼，接过他手里大包小包的食材放进厨房。 “秦叔叔，你这是要亲自下厨房吗？” “今天我给你露一手，看看是我做的菜好吃，还是你老爸做的好吃。” 秦云东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量着陆长风的家。 大概是因为儿子在家，陆长风的家干净整洁，不像在浠水时满屋狼藉。 “那就不必比了，肯定是秦叔叔做得好，因为我爸压根就不会做菜。” 陆彤龙沏了一杯楼前春茶递给秦云东。 “那你们平时吃饭是谁做，难道是你吗？” 秦云东接过茶杯，指了指一旁的沙发。 “我只会炒鸡蛋西红柿，天天吃同一道菜，我都快吃吐了。” 陆彤龙坐在一旁，为秦云东削苹果。 “你们爷俩也真是能凑合，我也算是服了。” 秦云东笑着摇摇头。 “小龙，我听你爸说，你一心想创业做电子商务，现在进展怎么样了？” “没啥进展，电子商务最关键是要找风险投资，但我没有资源，挺难的。” 陆彤龙说着就把削过皮的苹果递给秦云东。 “你预算需要多少投资？” “不多，也就两三个亿。” 秦云东差点没噎着。 好大的口气。 很多上百人的企业一年的营业额都没有两三亿，陆彤龙要啥没啥，居然张嘴要这么多。 “两三亿不是小数目，你拿这么多钱准备干什么类型的电子商务？” “秦叔叔，你问这么详细，是不是准备给我投资啊？” 陆彤龙眼睛里闪现出期待的光芒。 “我？我和你爸一样，只是公务员，以现在的工资水平计算，我干到退休也存不下三十万，更别提三亿了。” 秦云东笑着连连摆手。 “您谦虚了，我听我爸说，安妮阿姨是咱们国内一线富姐，拿两三亿跟玩似的。” “你安妮阿姨的钱是她的钱，我从来没有问过她有多少钱。就算安妮有钱，但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赚钱都很辛苦，我建议你不要向个人借，还是应该找风投。” “可是我爸不认识金融行业的人，我又是个小海归，根本够不着那些资本大鳄，想要烧香都找不到庙门。” 陆彤龙看秦云东不想给他投钱，满腔的希望化为乌有，不由失望地垂下头。 “小龙，别灰心。我虽然没有钱，但我可以给你支支招，或许能让你用更少的钱办成更大的事。” 秦云东咬了一口苹果，语气很轻松。 他曾经对陆长风承诺过要帮助陆彤龙实现创业梦想，按他言出必行的习惯，今天抽空过来第一个目的就是要兑现诺言。 “真的吗？” 陆彤龙的语气充满怀疑。 他虽然听父亲说过秦云东是个特别能干的领导，但他还是不信。 目前电子商务是全新的领域，很多领导干部甚至还不会上网，懂电子商务的更是凤毛麟角。 因此，陆彤龙也不相信秦云东能了解多少电子商务。 秦云东看出他的小心思，却只是平和地笑了笑。 “你别小看我，三年前我就开始在临县应用了电子商务，经济开发区当时帮助很多企业接触到电子商务，获得了可观的收益。并且我还建立了创业孵化器，扶持很多年轻人做电子商务，所以不客气地说，我算得上电子商务的先行者之一。” 秦云东难得自吹自擂一次。 陆彤龙的眼神从不屑变得稍稍尊敬。 “那好，我现在就给秦叔叔介绍一下我的电子商务网站总体规划。” 他接着开始滔滔不绝讲述自己的构想，说到激动的地方，不由站起来不断挥舞拳头。 秦云东很认真地听他说了二十分钟，却没有回应。 陆彤龙泄气了。 看来又白说了，秦云东肯定不懂电子商务，说半天还是对牛弹琴。 “小龙，我能听出你对电子商务是发自肺腑的喜爱，对电子商务也充满热情，并且，你的规划有步骤有条理，我能感觉出你的确认真考虑过。这很好，喜爱项目，并充满激情想实现，是创业成功的基础。” 秦云东喝了一口茶，先肯定了陆彤龙的态度，接着话锋一转。 “但我觉得你的规划技术含量有欠缺，最主要是不够务实。” “我没技术含量，我不务实？那好，你具体指出来，让我心服口服才行。” 陆彤龙显得有些激动，说话也变得不客气。 秦云东没有介意他的态度，开始逐条讲解他规划中的问题。 从网站开发的语言选择、数据库应用，到交互式网购体验，以及评价体系都做了阐述。 陆彤龙听傻了。 秦云东说的很多专业术语都是最新出现的概念，有的连陆彤龙都是一知半解，但是秦云东却能用通俗易懂的方式讲出来。 陆彤龙慢慢坐下，看秦云东的眼神像是学生在看老师。 秦云东说了他技术欠缺的细节后，又继续讲他的规划脱离现实部分。 “目前我国最好的电子商务平台，人家是做了几年的批发网，积攒了大量的制造企业资源，现在才开始做零售终端，利用制造企业的货源优势提供给零售网店销售，这就具备了巨大的价格优势和流量优势，而你现在是一张白纸，怎么和人家竞争？” 第729章 制止创业冲动 陆彤龙争辩说，电子商务还没有完全成熟，现在是战国时代，他仍然有机会可以在电子商务领域分一杯羹。 秦云东笑着点头。 “你这样想也没错，一个行业总是会存在机会点。但不能在模仿前人走老路，在别人的游戏规则里和别人竞争，你的机会微乎其微。就像那位风头正劲的老板说的话，学我者生，像我者死。” 他接着又耐心地分析最大的零售电子商务平台的数据，网站超过四百万件商品，季度营业额已逼近十亿，每天新增注册用户接近两万人，如此巨大的优势将无法撼动。 如果按他们的模式复制，将永无出头之日。 “你如果仔细研究就知道，人家不只是建一个网站这么简单，他们打通了整个产业链，并且完成了信用评价系统、支付保障系统、物流快递系统，这些都是浩大繁杂的工程，新创业的团队如果模仿，就要花费几倍甚至几十倍的代价……” 秦云东鞭辟入里的分析，让陆彤龙默然无语。 陆彤龙创业冲动被击溃，变得茫然不知所措。 秦云东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脱下外套卷起袖子准备做饭。 “小龙，我只是说不能简单模仿，并不是说电子商务就没有机会，但你要想办法转换主战场，实力弱小就不能和人家正面对撞。” “秦叔叔，您说的转换主战场……让我有些感觉了，但应该怎么转换呢？” 陆彤龙跟着秦云东走进厨房，帮忙摘菜。 “在美洲发现金矿后，吸引了大批淘金者去碰运气，不过大多数人空无而归，一无所获。但有人却另辟蹊径，他们没有跟风淘金，而是在矿山附近卖淘金工具，铁锹、铁镐、或者开酒馆、旅店和赌场，结果都赚得盆满钵满。” 秦云东洗好菜后熟练地切菜。 “我好像明白您的意思了，不去做不确定的事，而是把淘金客当客户，也就是说，把做电子商务的人当客户。” “我什么也没有说，你也别直线思维去想，把头脑发撒开，再多想想别的出路，不要那么着急得出答案。” 秦云东只是启发陆彤龙，怎么确定创业方向还需要靠他自己去完成。 陆彤龙现在对秦云东佩服的五体投地，围着秦云东不停问这问那，想让秦云东帮他解答自己的一些困惑。 秦云东也尽其所能回答陆彤龙问题，两人的关系越来越近。 十二点半，陆长风下班买了几个卤菜回家，推门却闻到满屋的香气，又看到秦云东端着一个砂锅从厨房出来。 “老陆，你家少爷算的真准，他说你十二点半肯定到家。” “真香啊，云东，没想到你还会做饭啊。” 陆长风走进餐厅，看到陆彤龙正在摆碗筷，餐桌上已经摆了四凉四热八个菜。 “我在你爷俩面前算是会做饭，但在我老婆面前就不敢说了。” 秦云东乐呵呵接过陆彤龙递过来的茶杯。 “那是，安妮的厨艺是大师级别的，没几个人敢在她面前说会做饭。” 陆长风洗了手，从酒柜里拿了两瓶五粮液，吩咐陆彤龙倒酒。 “小龙，你秦叔叔是大能人，以后多向他讨教。” “爸，我知道了，秦叔叔不只是能人，在我眼里他就是大神一样的存在，我连当学生的资格都没有，能给秦叔叔倒杯酒就是我的荣幸了。” 陆彤龙说着，恭恭敬敬给秦云东倒了一杯酒。 陆长风很讶异地看着儿子。 陆彤龙是个很骄傲的人，从来没有说出这样谦卑的话。 秦云东和儿子说什么了，怎么让儿子这么服服帖帖。 以后一定要咨询一下，跟着秦云东学两招。 三个人坐好后，陆彤龙端起酒杯。 “云东，欢迎你到我家做客，同时也祝贺临江市拿到了高效农业项目。我真没想到你说到做到，果然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整改，佩服。” “这都要感谢刘前进和浠水区的广大干部群众，他们不分昼夜奋战，做出了突出贡献，这次我回去还要专门给他们搞一个庆功大会，给刘前进披红戴大红花。” 两人说罢一饮而尽。 陆彤龙却笑起来：“哈哈，我在电视上经常看到那些先进斜披着红色绶带，胸前一个大红花，真够老土的，换了我真要尴尬死了。” “小龙，咋说话呢……” 陆长风怕秦云东不高兴，立刻沉下脸想要训斥。 “你是站在局外看，觉得很老土，是因为你没有过这样的立功授奖的经历。你问问你爸爸，他当年作为全省优秀县长披红戴花，心里会不会觉得尴尬。” 秦云东没有生气，反而和颜悦色地向陆彤龙做解释。 “我怎么可能尴尬呢，台下上千人鼓掌，台上是省委领导亲自给我颁奖，我当时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 陆长风回忆着当时的场景，脸上都是骄傲的微笑。 “哎哟，老爸还当过省级模范啊，你有这么风光的事，我咋不知道？” 陆彤龙感觉很意外。 在他眼里，父亲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处级干部而已。 “你爸不是张扬的人，而当时你又在国外读书，你们爷俩当时的关系也不像现在，他就是告诉你，你也不会认真听。” 秦云东的话让陆彤龙心里一颤。 他想着父亲的不容易，含辛茹苦养大他，每月的工资都给他付学费，花光了所有积蓄，甚至还要到处借钱过日子，而他对父亲漠不关心，甚至经常对父亲大发脾气。 真不应该啊。 “爸，我以前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我给您端一杯酒就当赔罪了。” 陆彤龙起身恭恭敬敬为父亲端起酒杯，说话有些哽咽。 “臭小子，少来这一套。我是你老子，怎么可能和你一般见识。” 陆长风摆着家长的架子接过酒杯，嘴里说着无所谓的话，但眼圈有些泛红。 秦云东微笑着点点头。 陆彤龙长大了懂事了。 父子俩现在关系融洽，也算是陆长风一番心血没有白费。 第730章 不敢心存侥幸 三个人又吃了一会儿，秦云东问起省农业厅对今年的工作部署情况。 “你还别说，汪厅长在会上讲了为农民办十件实事，倒是让我眼前一亮。” “哪十件事？” 秦云东非常有兴趣想知道具体情况。 陆长风趁着酒兴，掰着手指给秦云东一一详细解释。 全省主推 132个良种和51项种养成熟技术； 建立 50个农业科技示范区； 9000个科技示范户补贴 1000户农机户； 重点培育100户农机大户； 重点扶持畜牧、水产、水果、茶叶等 30家自营出口农产品加工企业； 建设40个出口农产品的原料生产基地； 扶持 20个农民领办的专业合作经济组织； 全省转移培训农村劳动力 15万人，农民科技培训100万人次； 全省新建 12户农村户用沼气池、20个大型沼气池； 畅通鲜活农产品运输绿色通道，确保运得出、行得快、走得好。完善农产品供求热线“一站通”网络建设，发展“一站通”会员 5000个，培训农业市场信息员5000名。 秦云东听得很仔细，偶尔会插话详细问内容。 陆长风说完这十件大事，其他的基本还是每年的老套路，没有什么新意。 “汪厅长还说了其他工作部署，但都是类似计划生育等问题，你不会有兴趣，所以我也没有给你提。” 陆长风乐呵呵地回答。 秦云东微笑着提醒：“老陆，你可别忘了我们，这样的政策必须照顾浠水。” “瞧你说的，浠水是我工作过的地方，也是我的家乡，只要有可能，我肯定愿意浠水每一样都能沾光。” “我也觉得你老陆不会忘了家乡人民。” 秦云东笑着举起酒杯。 “必须的，只要不违反原则，没有暗箱操作，我肯定会想着农业厅这十项实事都能落实到浠水。云东，我信得过你，只要你想做，肯定能干成，我也乐观其成。” “必须的，农业厅这十件好事，我不会让浠水落下一个。回头你把文件给我，我让刘前进和曹传承赶快准备，享受省里的政策，临江市一个也不能少。” 两人相视一笑，碰杯一饮而尽。 “老陆，你负责的是种植业管理处，种植业和天气密切相关，你有没有关注今年的天气变化？” 秦云东放下酒杯，忽然问了陆长风一个问题。 “我们和气象局有直接联系，我没有听说今年有什么问题，再说，就算今年天气有什么变化，厅里都有详细的紧急处理预案，不会有什么大的偏差。” 陆长风很吃惊，问秦云东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秦云东实话实说，不隐瞒陆长风。 “我听刘前进说，从农谚上看，咱们省西南地区将会出现大旱。我也咨询过气象局，他们说目前看不出旱情迹象，但我感觉不乐观。你看省城已经下过两场大雪，但临江市却一直没有下雪……” “刘前进所说的农谚我也知道，霜降在月头，高地也丰收；霜降在月中，寒棉也挨冻；霜降在月尾明年旱相随。但这只是农谚而已，并不是科学。我们还应该相信气象局的判断。” 陆长风笑着并不在意，还笑秦云东大惊小怪。 “老陆，我不这么看。民以食为天，农业关系着几百万临江市百姓的生计，我是一点也不敢有侥幸心理。只要有风吹草动，我就会夜不能寐不敢大意。” “问题是没有任何迹象说明过了年就会有干旱，云东，放心，别的我比不上你，但我对农业比你熟悉，你不要草木皆兵。” “老陆，如果春季真有旱情，你该怎么办？” “那也没关系，厅里有专门应对旱情的资金和设备的机制，不会眼看着旱情而束手无策。” “老陆，我相信厅里有足够的应对方法，但到那时候你就要承担直接责任，我希望你要重视起来。” 秦云东的话只说了一半，但陆长风知道，一旦省内农田出问题，第一责任人就是他。能办好没有功劳，但如果农田出现大的问题，他肯定跑不了，或许还要背锅。 “事情没有发生，我能怎么重视？” 陆长风叹口气。 作为管理部门，只能等到事发才能应急处理。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你要争取政策扶持，比如向上反映加强水利设施建设，给水工程到田间地头，不能等到旱情爆发再补救。如果损失小，你或许没事，但损失太大，你不想做替罪羊都难。” 秦云东的话已经很直白。 陆长风应该打报告要政策，提出旱灾的提前筹划。 有了这个报告作证，今后出现问题也不会追究到他的身上。 陆长风会意，连连点头。 “云东，你的提议很好，我明天就办。” “老陆，不是只落实在纸面上，还要落实在行动里，西南地区的水利建设要跟上。” 秦云东不忘进一步叮嘱他。 下午三点，省府鲍乾清办公室。 秘书贾天华呈交了报业集团的述职报告。 鲍乾清看完报告非常吃惊，报业集团去年的业绩再次按百分之三十的速度增长，其中的利润甚至超过了百分之五十。 “报业集团的业绩很亮眼，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他们的数据不会有水分？” 鲍乾清用红笔在报告上圈划数据，满意地露出微笑。 “首长，我们已经调查核实过，报业集团的数据是经得起检验的。之所以能有这么好的成绩，主要来自集团下属的文化传播公司和影视公司投资的回报。这两年的贺岁电影票房快速增长，电视剧的收视率也很高，报业集团投资的影视剧都取得了很好效果。” 从九十年代末，国内影坛开创了贺岁档先河，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只要是贺岁片都能取得不俗的票房收入。 报业集团先后投资的几家贺岁档影视剧，的确取得了十倍以上的投资回报。 鲍乾清满意的感慨：“嗯嗯嗯，闻长河还是有眼光的，不只是贺岁片拿到了巨额回报，他还开发了各种活动以及旅游线路，经济效益都有不错的表现。” 第731章 事情闹大了 贾天华跟着由衷赞叹： “首长说得极是，别看闻长河已经五十三岁了，但他的脑筋一点也不保守，开创了很多咱们省的先河……” 五十三岁？ 鲍乾清正在喝茶，突然像是被定住。 他想到了张天师说过，他需要有命格有三的人扶持才能度过天劫。 “小贾，你把闻长河的个人简历拿给我看看。” 鲍乾清喝了一口茶，看似随意说了一句。 贾天华立刻遵命，很快拿回来闻长河的个人简历放到桌子上。 鲍乾清戴上花镜，眼光迅速掠过闻长河的出生年月日。 他有生辰八字的研究基础，很快就能推算出闻长河的命格。 闻长河是土命，主位在偏西。 鲍乾清摘下花镜，沉吟不语。 按张天师的说法，鲍乾清是金命，闻长河是土命，土生金，而且命格主位在偏西，完全符合命理，应该可以辅佐鲍乾清成事。 但闻长河明显是站在秦云东一方，又怎么可能帮他度过生命中最后一道坎。 但是命理也说过，克星当煞的理论。 只要收归到自己身边，就算是命硬的克星，也会为了自己挡掉煞气。 为了慎重起见，鲍乾清决定不忙下结论。 “小贾，你把全省厅局级干部的资料都拿过来。” 鲍乾清拿不定主意，索性想自己筛查一遍。 过了十几分钟，贾天华才拿着厚厚一摞资料回来，同时还带来一份只有高级干部才有资格看的本期内参。 “这里面有w省的事吗” 鲍乾拍了拍内参，轻微蹙眉。 “首长，内参刚送来，我大致浏览一遍，觉得本期内容和咱们省高度吻合，所以想请首长鉴别一下。” 贾天华小心翼翼地回复。 鲍乾清看贾天华有些紧张，知道内参肯定牵连到自己，心中不免一惊。 他翻开内参，先看目录。 《w省督查意欲何为？》 鲍乾清看到标题就知道大事不妙。 他迅速翻开内文第一页，快速浏览一遍，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篇调查文章内容非常长，足有上万字。 不但列举了大量的事例，曝光w省督查组在各地级市的表现，以及督查对各地造成的破坏性影响。 文章通篇总结了督察组出现的六大问题。 督察组缺乏公正性和客观性；部门间协调不力；形式主义；内容重复浪费时间和资源；监督执法标准存在较大差异。 文章最后严厉地指出，在督察过程中，存在督察人员因个人偏见或利益关系而对某些单位进行不公正的督察，侵犯被督察单位和个人的合法权益。 督导组不熟悉自己要督导的领域，只能依靠培训和文件来了解政策，导致他们只能机械按照文件上的规定执行，针对同一问题的处罚标准各不相同，给企事业单位带来了困惑和不确定性。同时，部分督察人员也存在利益输送问题，导致执法不公、违规处理。 文章的最后严厉地指出，w省的督导组打着整改的旗号，行排除异己之私，摧毁改革的丰硕果实，导致地市经济发展受到严重阻碍。 比如临江市的交通集团，因为督察组不负责任的持续调查，在欧洲的股市表现一落千丈，损失超过百亿，令人痛心疾首。 而更令人不安的是，大量的干部群众受到没有根据的持续追查，地级市人心浮动人心惶惶，对于w省的公信力产生无法挽回的负面影响。 “督察组本来应该是帮助地市整顿作风，更好地服务于经济发展和深化改革，现在却变成了某些人实现一己之私的工具，何其悲哉？” 鲍乾清看完之后心惊胆战，同时也怒不可遏。 “简直是乱弹琴，吴凡尘想干什么！我让他务必慎重，不要扰乱临江市的经济发展，他为什么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鲍乾清气急败坏地拍着桌子怒吼。 贾天华不知道首长会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时被吓住，向后倒退两步不敢吭声。 鲍乾清刚要打电话给吴凡尘，突然电话响起。 是汤维汉打来的电话。 “鲍乾老，内参看了吗？” 汤维汉的语气很严肃，不像平时那么客气。 “我才看到，问题很严重啊。” 鲍乾清也不像平时的云淡风轻，说话有些心虚。 “确实严重，这份内参可以直达天庭，你我都会非常被动啊。无论如何，整改领导小组是你负责，出了这么大的事，还需要你尽快给省委一个交代，也要给上级一个交代。” 汤维汉第一次很硬气地直怼鲍乾清。 想必他也承受不住如此大的压力才会顾不得鲍乾清的脸面。 “汤维汉同志，我现在就表个态，督察组在各地的表现不是我的本意，既然出了问题，我会负责到底，一抓到底。” 鲍乾清在关键时刻也不敢再摆老资格，避无可避只能拿出担当。 “鲍乾老，现在你打开电视看一看，各电视台也在做深入采访，如果不赶快肃清消极影响，将会影响我们省改革开放的大局。” 啪！ 汤维护说完就挂了电话，根本不给鲍乾清辩解的机会。 很明显他已经出离愤怒了。 鲍乾清擦了擦额头的汗，慌忙让贾天华打开电视。 在电视里，各地市企业纷纷抱怨现在生意难做，当地招标项目没有理由延后，造成企业重大损失，很多企业欲哭无泪，扬言要上访投诉，并准备撤资离开w省。 其中，尤其是叶旭接受采访最具有煽动性。 他一脸悲戚地诉说自己在几个地市的投标工程都无限期延后，每天的经济损失超过百万，好端端的公司就要被w省玩死。 挖槽！ 叶旭是省内第一房地产公司，又是鲍乾清刚刚亲手颁发的十大企业家，现在叶旭哭诉企业要破产，对其他企业的影响会非常大。 鲍乾清看着电视节目，恨不能把派出去的督察组长都掐死。 鲍乾清铁青着脸关了电视：“混账，你传话下去，督察组暂停工作，各地督查组长明天都回来开会！” 第732章 是克星还是贵人 鲍乾清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走，心情糟糕透了。 现在就算他把督察组长都臭骂一顿，撤回所有督察组，但影响已经造成。 尤其内参是个巨大的麻烦，必须赶快澄清，消除不利影响。 鲍乾清坐回办公桌后，用座机打电话给宣传部长老孙。 老孙已经看到内参的文章，刚给内参编辑部打过电话，说尽好话想要让他们配合写一篇挽回影响的文章。 但内参的主编态度强硬，丝毫不给老孙面子，不但拒绝了他的请求，还对他掩盖事实的行为提出严厉批评。 鲍乾清听罢汇报也无可奈何，悻悻挂了电话。 嗯？ 鲍乾清拿起茶杯时，不经意地扫到闻长河的个人简历。 闻长河是报业集团的董事长，又是省报的社长，他肯定在内参编辑部有关系。 现在是一个测试的机会。 如果闻长河能帮他解决大麻烦，那就肯定是帮他渡过难关的贵人。 鲍乾清果断拨打电话给闻长河。 闻长河听完鲍乾清的要求，不但没有迟疑推脱，而且很痛快地表示马上就给内参编辑部联系。 “我和内参主编是多年的朋友，只要我去龙都，他都会请我喝两杯。鲍省长放心，事关咱们省的利益，我义不容辞。今天我就动身去龙都，当面向他陈情。” 鲍乾清对闻长河的表态颇感宽慰。 不管过去的关系如何，闻长河在关键时刻能挺身而出，比自己那些所谓心腹亲信要强得多。 “长河，你这就叫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我感谢你勇于任事的精神。” “领导，这是我应该做的，但是……我需要麻烦领导给我一样东西当见面礼。” 闻长河故意说话吞吞吐吐。 鲍乾清马上做出表态。 “长河，为了尽早消弭误会，我给你授权，应酬费用没有上限，你想拿什么贵重的物品当见面礼都可以。” 鲍乾清已经豁出去了，为了尽早解决麻烦，他不惜一切代价。 “领导误会了，我只是想请您写一副书法作品送给他，这事就十有八九能成。” “这么简单？” 鲍乾清很讶异地追问一句。 得到闻长河的确认，鲍乾清难以置信。 “长河，我虽然不忙的时候也喜欢挥毫泼墨，但充其量只是业余爱好，书法水平不能和书法大家相提并论，内参主编怎么会看得上我的书法？” “哈哈，鲍乾老太谦虚了，您的书法苍劲有力立意高远，既有入世的气度又有出世的洒脱，因此在书法圈子里颇受追捧，现在已经能卖到每平尺七万元了。” “荒谬，我写的书法能有这么好吗，长河，不要相信那些人的鬼话。炒作我的书法，只不过是因为我的职务，我的水平我自己拎得清。” 鲍乾清虽然拒绝闻长河的评价，但早已经满面笑容，像是三伏天吃冰棍，浑身都倍感舒坦。 “您就别自谦了，人家内参主编就喜欢您的作品，几次想托我请您写一幅。但我知道您很有组织纪律性，从不愿意拿书法送人，所以也没敢答应。这一次为了咱们省考虑，您就给个面子，破例写一幅。” 闻长河不落痕迹地吹捧，让鲍乾清非常受用。 “好，你说得对，为了维护咱们省的形象，我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为了不耽误你的行程，我现在就写，然后让小贾给你送过去。” “哪敢劳驾您派人送，我忙完手边的工作，一个小时后就去取，然后就直奔机场。” “好啊，我最欣赏的就是执行力强，实干兴国的同志，老孙年纪大了，办事拖拖拉拉，以后宣传工作还要靠你这样年富力强的同志担当。这一次你如果圆满完成任务，省里是不会忘记你的贡献。” 鲍乾清已经在暗中许诺，他会支持闻长河接替老孙的职务。 闻长河挂了电话长出一口气。 点上一支烟，闻长河摇摇头十分感慨。 秦云东为他策划的方案滴水不漏，把鲍乾清拿捏的死死的，真是个神人。 当天下午，秦云东参加完党校结业典礼，收拾好行李，告别轮训班的同学，走出校门坐上苗英杰驾驶的汽车。 苗英杰在省委大院住下，但因为需要等到过年后才能正式履新，他便趁此机会在全省各地自驾游，以此观察全省的民生情况。 但他一直没有去临江市，因为临江市很多人都认识他，无法起到暗访的作用。 苗英杰索性就等着和秦云东结伴回临江市。 现在时间已经到了一月底，进入春运繁忙时间，高速公路上车辆很多，苗英杰驾车只能以四十公里时速缓慢前行。 “老苗，这速度还不如坐火车，干嘛非要开车回去？” “拜托，这是春运啊，咱们能买的到火车票吗？就算勉强上去，也会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挤在过道里，想蹲一下都难，我可不想受那个洋罪。” 苗英杰叼着烟，听着音乐，倒是显得很从容。 “苗英杰同志就是富贵人家的娃，真是一点苦都不愿意受啊。不像我们穷人家的孩子……” 秦云东笑着把副驾驶座椅调整后仰，形成半躺半坐的舒服姿势。 “扯淡，别拿我的出身说事，再说我跟你急。十三年前我到临县，办公室还是平房，我和苍蝇、蚊子、蟑螂、老鼠同住，不是也没有叫过一声苦吗？” 苗英杰最不喜欢别人总说他是有背景的人。 他觉得自己的成绩都是靠自己努力奋斗出来的，并没有沾家里的光。 秦云东却不这么看。 苗英杰确实是不怕吃苦受累为临县的腾飞干了很多实事，但他顺利地拿到别人拿不到的资源，还没有受过什么阻挠，还不是因为那些那些难缠的小鬼顾忌苗英杰的背景吗。 但是秦云东也只是心里想想，并没有当着苗英杰的面说出来，不想打击这个心高气傲的朋友。 “老苗，你和素琴处得怎么样了？” 秦云东脱下外套盖在身上。 苗英杰回答得很简单：“分手了。” 第733章 剜疮就要忍着疼 秦云东非常意外。 “为啥分手，我觉得你们俩挺般配的，素琴那么有钱，对你又那么好，这样的富姐到哪里找……” “我苗英杰是贪财的人吗，我可没有因为她有钱才交往，反而是因为她太有钱了，我考虑再三才提出分手。” 苗英杰和素琴交往了一段时间，逐渐发现素琴炒不择手段炒快钱。 素琴和一波贵妇团，不但炒房子、股票和期货，还联手炒过白酒、普洱茶、食盐、大蒜等生活物资。 他们先用海量巨资囤积物资，制造市场短缺的假象，接着释放消息说生产物资的企业即将涨价，引发市场恐慌性采购囤积，他们再将物资提价倾销，狠赚一笔。 素琴的炒作行为处在灰色地带，已经涉嫌违法，只不过他们隐藏的很深，抓捕的人都是小咖炮灰，素琴才一直平安无事。 “素琴这么干很缺德，我是坚决不同意她为了赚钱没有底线害人。但她不听我的，还说男人都靠不住，还是真金白银落袋才是真的。既然她是这样想的，那我就只能选择分手，我总不能干出为虎作伥的蠢事。” 苗英杰说完叹口气。 “老伙计，我赞成你的决定。如果素琴真是这种人，对你再好也不能要。” 秦云东旗帜鲜明站在苗英杰的一边。 苗英杰不想再提素琴，转而问秦云东督察组的事。 “我已经看到戚书记给我转的内参，对咱们省的督察组工作曝光，内容触目惊心，口气非常重啊。云东，临江市交通集团真的股价大跌，损失惨重吗？” “那还能有假，昨天交通集团董事长楚采臣还向我报告，股价几乎腰斩，损失非常大。” “云东，你应该赶紧采取措施，及时把股价拉起来啊。” “我有心无力啊，楚采臣还被督察组调查，并要求他不允许离开临江市，现在外传楚采臣已经被逮捕，我们却有苦说不出，越辩解只能越引起股市的紧张。” 如果楚采臣到欧洲转一圈，流言蜚语就会消散，但现在督察组不但扣住楚采臣，还不允许他见新闻媒体，楚采臣连安抚市场的机会都没有。 “真是混账，一肚子学问都用到算计和背刺上，人品不好，读书越多越可恶。” 苗英杰忍不住骂了一句。 他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明显是指向吴凡尘。 “云东，你千万别置气，还是应该以临江市大局为重，赶快想个办法扭转不利局面，不然今年临江市会不太好过。” “身上有浓疮就必须剜掉，疼是疼了点儿，但为了健康只能先忍了。” 秦云东嘟囔了一句就闭上眼睛，似乎已经睡着。 苗英杰斜眼看了看他，又看向前方。 秦云东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是故意要让交通集团的股价下跌？ 苗英杰想到此就明白了。 肯定没错。 秦云东放任临江市经济受损，就是要让鲍乾清和吴凡尘付出代价，只有让鲍乾清感到痛，他才不会对临江市无休止地纠缠。 这是一招狠棋。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以秦云东的头脑，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对付吗？ 苗英杰实在想不通。 与此同时，槐荫市廖冀书记正在匆匆走出市委大楼。 跟在他身旁的接待办主任还在不停汇报。 “廖书记，省环保局的李局长带队下午就要到了，人家点名要见一把手，您出于礼节，还是应该见一见……” “见一把手就是见我吗？” 廖冀虎着脸反问一句，走出大楼快步下台阶。 省环保局此行是要解决槐荫市铝厂污染的老大难问题，很有可能是要让铝厂关门歇业。 铝厂是槐荫市支柱企业，一旦停工停产，对于槐荫市的经济会产生严重的问题。 但如果保护铝厂，明显又违反环境保护法，廖冀如果不执行关停的命令，很可能保不住乌纱帽。 一边是槐荫市的金饭碗，一边是自己的乌纱帽，廖冀两边都舍不得放。 无可奈何之下，他选择躲避生环保局追查，只要见不着面，李局长也拿铝厂没有办法。 “市府才是主政的单位，市长白国昌才是李局长应该找的一把手，他找我干什么。你应该打电话给白国昌，让他出面协调。” 廖冀急于把烫手的山芋甩给白国昌，让他去扛责。 接待办主任哭丧着脸解释： “您忘了吗，白市长已经带队去国外招商引资了。廖书记，再怎么说，人家是省环保局，还是李局长亲自带队……” “够了！你们随便找一个市级领导陪一陪不就完了吗，你是什么意思，非要我这个书记去听训出丑，看着我这个书记被训得像三孙子，你是不是很高兴啊？” 廖冀气急败坏地怒吼起来。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啊……李局长要见……不是一把手不见……” 接待办主任看他发脾气，又惊又怕，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 廖冀强压怒火没有再对接待办主任发脾气，省得影响自己的威信和领导力。 “我也没别的意思，你也不用那么紧张。你就给李局长说，我要去外省开会，白市长在欧洲招商引资，请他过了年再来，白市长一定当面和他沟通，李局长想谈多久，白市长就会陪多久。” “这……合适吗……白市长刚调过来，对咱们市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 接待办主任颇感为难。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白市长主抓我市经济建设，他是最合适的人选，就这么定了。” 布置完任务，廖冀再也不给接待办主任纠缠的机会，坐上车一溜烟地溜走。 廖冀的汽车离开市委大门，他才松了口气。 他听说督察组长卫何生要回省里开会，向整改领导小组汇报工作进展情况。 这可是关键时刻，廖冀必须要叮嘱几句，务必让卫何生为自己多美言几句。 当汽车进入市委第一招待所，快要行驶到贵宾楼前时，廖冀忽然拍了拍司机的肩膀。 “小赵，不要停，慢慢开往停车场。” 第734章 兼并重组失利的原因 司机答应着缓慢驶过贵宾楼，廖冀通过车窗紧紧盯着贵宾楼正门。 此时督察组长卫何生和省环保局的李局长，说笑着一起走出贵宾楼大堂，看两人的亲热劲，想必是老熟人了。 这就麻烦了。 李局长肯定会把槐荫市铝厂的污染问题反映给卫何生。 卫何生如果揪住这件事不放，那铝厂很可能会关门，几千干部和员工的安置问题就是大麻烦。 但槐荫市的经济环境不佳，财政捉襟见肘，哪有那么大的容量能安排这么多岗位。 汽车缓缓停下，廖冀没有下车，一直默默盯着卫何生和李局长。 直到李局长离开，廖冀这才长出一口气，叫司机从后备箱拿出准备好的礼物，跟他一起去见卫何生。 他快步向前走，离着老远就大声打招呼。 “老卫，这么巧，你不会是专门来迎接我的？” “廖书记？省环保局的李局长刚才还说，他来要见你谈铝厂污染的事，但你外出开会不在，他只好会省城了……你怎么在这里？” 卫何生很诧异地和廖冀说着话，很快扫了一眼廖冀背后的司机抱着两箱东西。 “哦，那个经济论坛临时取消了，我只好又回来，听说明天你要回省里开会，所以特别过来见你，看看需不需要我提供什么新材料。” 廖冀满面笑容地和卫何生握了握手，撒谎毫无心理压力，张嘴就来。 卫何生暗笑。 都是千年的狐狸，还给我讲什么聊斋。 廖冀肯定是找借口躲李局长，也肯定看到李局长离开，他才敢现身。 但卫何生并没有当面点破，热情地请廖冀上楼喝茶。 走进卫何生的房间，司机把两箱东西放在沙发旁，一声不吭地退出去。 “老卫，这是送给督察组同志们的慰问品，你们在槐荫市工作太辛苦，我工作忙也没有照顾到位，真是愧疚啊。” 廖冀边说边坐在沙发上。 “谢谢廖书记，你真是太客气了，什么慰问品？” 卫何生没有坐，站在两个纸箱前。 “一箱华子，一箱五粮液，不成敬意。” “乖乖，这还不成敬意啊。金额已经远远超过慰问品范畴了，你还是拿回去，别让我犯错误。” “这都是正常的公务接待，两箱烟酒是招待督察组同志们的，并不是给你送礼，怎么算是违纪呢？” 廖冀毫不在意地替卫何生找借口。 卫何生或者自己都拿走，或者给手下人分了，一切都凭卫何生处置。 “廖书记有所不知，我们督察组成立誓师大会上，鲍省长反复强调不要收受地方贵重礼物，超过两百块钱就是违纪行为，一经发现必将严惩。所以你别为难我，走的时候一定要带走。” 卫何生为廖冀倒茶时笑着解释，但语气却不容商量。 “卫组长坚持原则，不忘初心，果然是一位让组织放心的好同志。” 廖冀竖起大拇指夸赞，却没有答应带走礼物。 “廖书记，您找我有没有具体的事要交代？” 卫何生坐在对面，手伸入裤兜拿香烟的时候，顺手按下录音笔启动键。 “老卫，抽我的，华子的口感还是不错的。” 廖冀抢先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递给卫何生。 他自己也点燃一支烟，长叹一声开始发牢骚。 他叙说槐荫市是一个老工业区，铁锈城市，历史欠账很多，导致经济发展停滞不前。 干部群众都不满意现状，上访和围堵市府的情况屡有发生，他作为一把手压力很大，简直是度日如年，已经有严重的神经衰弱。 可是不明真相的干部群众总是误会他的一片赤胆忠心，造谣诽谤，编排各种段子恶意攻击他。 “自在不当差，当差不自在。但谁叫领导信任我，把我放在这个岗位上，我就是再苦再累，也要为数百万槐荫群众勉强维持，受再大委屈，也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 说到动情处，廖冀拿纸巾不断擦着眼角。 卫何生静静地听他倒苦水，没有接话。 他已经清楚廖冀此行目的。 廖冀是在暗示，有人检举揭发他，都存心不良，是在恶意诽谤。 但卫何生心里却暗自冷笑。 廖冀是有名的大吃大喝领导，不但花天酒地，任人唯亲，还大搞毫无意义的面子工程，大手笔挥霍着地方财政。 现在廖冀装腔作势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看廖冀暂时不说话了，卫何生这才开口： “我已经对槐荫市的情况有了初步了解，老工业区的工作的确困难，想要有大的变化，还需要廖书记再加把劲。” “话是这么说，但实际工作起来举步维艰，真是难啊。卫组长回去汇报时，如果能替槐荫市多说好话，让上级领导能体谅，我就感激不尽了。” 廖冀双手抱拳，向卫何生拱了拱。 “我会如实向上级汇报调查结果，包括你刚才的肺腑之言，我也一个字不改如实反映。廖书记，我正好也有一个问题想咨询你。” 卫何生保持着公正的第三方角度，不偏不倚却又模棱两可。 “行啊，你只管问，我一定如实回答。” 廖冀身子不由向后靠。 这是典型的防范动作，下意识拉开和对方的距离，拉满警惕心。 卫何生笑了笑，安慰道： “廖书记不要紧张，我不是正式和你谈话，只是随便聊聊。槐荫市三年前就开始推行老企业兼并重组，为何这么久还没有见到实际效果？” “原来是这事啊。” 廖冀放松了很多。 只要不是有人检举他的经济问题，其他都不是事。 他介绍说，三年前还是钟书记提出用兼并重组的方式改造老工业区。 槐荫市根据这个精神做实施方案，但钟书记都觉得不满意，一直不断修改修正，所以一直没有真正推行。 后来，钟书记调走，新上任的鲍省长又提出新思路：兼并重组不够条件的企业，必须采取壮士断腕的决心，不再给予任何财政支持，让老企业自己想办法生存，维持不下去就必须破产清算。 第735章 露出马脚 槐荫市此时一把手已经换成吴凡尘，他大力推行鲍乾清的政策，列出一系列老工厂准备清算拍卖。但遭到这些企业激烈反抗，加上媒体推波助澜，最后只能暂缓执行。 “我早就知道这样蛮干是要出大问题的，但一把手听不进去不同意见，这才让改革一波三折，最终一事无成。槐荫市被搞得灰头土脸，形象受损，想要投资的企业都取消合作意向，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廖冀幸灾乐祸，甚至开始挖苦暗讽吴凡尘。 卫何生听说过吴凡尘和廖冀不和，但没想到廖冀当着他的面公然挑明矛盾。 这种表态实属犯忌讳。 但卫何生没有制止，反而进一步挑拨。 “从我调查的结果分析，槐荫市似乎就是在执行过程中操之过急，当初如果听你的建议就不会功败垂成。” “就是嘛，看来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廖冀乐不可支，一个劲点头附和。 他以为卫何生已经站队到他这一边，那他就可以利用督察组对吴凡尘进行绞杀，顺便也是对白国昌进行敲打。 廖冀战术性地喝了一口茶，算是结束一个阶段的询问，开启下一个话题。 “再后来，临江市收购了红星电子厂，给了槐荫市一笔可观的收购资金，也算是为槐荫市的企业兼并重组开创了一个成功的先例。” “什么成功先例，那是吴凡尘在往自己脸上贴金。” 廖冀撇嘴露出鄙夷的表情。 “你这话……我该怎么理解？” 卫何生诧异地问。 “秦云东是什么人，那是个精算师，从来就不干吃亏的买卖。秦云东巧取豪夺，把一个具有经济潜力的红星厂拐跑，掏空槐荫市经济命脉，只有吴凡尘这样的人会被卖了还乐颠颠帮别人数钱。” 廖冀忿忿不平，用夹着香烟的手指用力点着茶几，烟灰被震落掉下来。 他说原本收购红星厂是好事，但应该把红星厂留在槐荫市继续发展才对，结果秦云东把红星厂连锅端，为临江市创造了一个精密电子产业链，槐荫市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卫何生觉得廖冀这么说就有些不要脸了。 据他所知，吴凡尘和廖冀都想强行让红星厂倒闭，再把红星厂的土地卖给严天庆的鑫九天公司，用于开发房地产提高gdp，还能获得数额可观的土地财政收入。 目前红星厂在临江市起死回生，效益蒸蒸日上，已经成为全省数一数二的大企业。 看到红星厂成为摇钱树，廖冀又开始眼红，反咬秦云东，这简直是十足小人嘴脸。 “廖书记，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槐荫市的环境污染。刚才省环保局的李局长向我反映，槐荫市的空气、饮用水、土壤附着重金属等指标都是全省最差的，你们对环保局的整改要求置若罔闻，挖空心思逃避检查并推卸责任……” “卫组长，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李局长对我满腹牢骚。但我给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不是我看不到污染的问题，也不是我不想改，但槐荫市有自己的困难，实际上根本改不了。” 廖冀叹口气又开始大倒苦水。 槐荫市一直都是全省的重工业基地，市财政的主要来源也是这些工厂的税收。 自从改革开放以来，老工厂的效益直线下降，导致市财政相当紧张，日常开支都成问题，更无法满足企业技术改造和设备升级的要求。 如果要治理污染，要么增加防止污染的设备，要么把工厂迁走，要么就只能关门大吉。 但槐荫市目前的状况，要钱没钱，要土地没土地，更不敢随便关停工厂出现社会动荡，因此这三样处理办法都做不到。 “环保局上嘴唇碰下嘴唇，要我们整改就算完成他们的任务了。但他们根本没有同理心，不设身处地为我们的处境考虑，听着好像特么的很容易，你让李局长当一天书记试一试，看看他敢不敢这么做！” 廖冀说到激动处，再一次拍了桌子。 卫何生却表现得不急不躁。 “廖书记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国家治理污染是下了很大决心的，而且还有很多支持政策和专项补贴。槐荫市每年都领到了治理污染的专项资金，你怎么会说没有钱呢，该不会你们把专项资金挪作他用了？” 他笑着为廖冀的茶杯续上热水，轻轻放在他面前。 廖冀答不出来，索性战术性点上一支烟，以此回避卫何生的问题。 卫何生也不勉强他回答，继续讲下去。 “槐荫市也不是没有地方迁徙工厂，环保局还为你们勘测规划了郊外瓦山作为工厂区安置点。还准备给你拨一笔搬迁补贴，但你们却把瓦山开发成了度假山庄，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卫组长，公路、电网、宿舍和生活区都要重新建设，这是一大笔钱，那点儿补贴根本不够用……” 廖冀掰着手指算费用，强行狡辩。 “补贴就是补贴，并不是全包了。你们把工厂迁移到郊外，原来的厂址可以卖地搞开发，你们应该有充足的资金可以搬迁嘛。” 卫何生把问题分析得很透彻，并不给廖冀搅混水的机会。 同时，卫何生发现了廖冀存在很大嫌疑，估计很大程度上会牵扯到经济问题。 晚上八点，临江市。 秦云东带着苗英杰回到阔别将近两个月的家。 “房间很干净嘛，简直是一尘不染，不像是离开两个月的样子。” 苗英杰随手抹了一把桌面，的确看不到灰尘。 “这都是宋天明的功劳，我去党校学习前，把家里钥匙给天明了，让他抽空帮我打扫一下卫生……没想到天明干活这么仔细。” 秦云东很意外，同时也很感动。 正在此时，厨房的房门打开，系着围裙的宋天明走出来。 “大哥，苗书记，路上堵车这么厉害，你们开车居然用了将近五个小时？” 宋天明下午三点多就听秦云东说坐车回来，没想到会用时这么久。 第736章 上下同欲者胜 “高速公路大堵车，后来如果不是交警上路疏解交通，我们恐怕就要在高速公路上过夜了。” 秦云东和宋天明握了握手，拉着行李箱去了卧室。 他没有向宋天明道谢。 那些客套话是对外人的，两人关系亲如兄弟，用不着客气。 “苗书记，恭喜啊，我听大哥说了，您已经是常委大员，省纪委书记，是我的上司，以后请多指教。” 宋天明笑嘻嘻地请苗英杰到客厅落座。 “天明，别这么说。我没有做过纪委这一行，算是新人，还要向你这个老纪委多讨教。” 苗英杰拿出烟递给宋天明。 “苗书记可不敢这么说，我还是大哥带出来的兵哩，您和大哥的关系那么好，有事你们商量就行，我算哪颗葱啊。” 宋天明拿出火机，双手捧着给苗英杰点烟。 “云东天天忙得晕头转向，哪有时间给我呢，咱们是同行，接触交流的时间更多一些。” 苗英杰知道宋天明和秦云东的关系，对宋天明说话也很客气。 秦云东换了家居服出来，递给宋天明几样在省城买的婴幼儿玩具。 他又把苗英杰带到父母住的房间，让他这两天就住在这里。 趁着苗英杰换衣服洗漱的功夫，秦云东特意问了问樊向阳这段时间表现如何。 “樊向阳总体表现中规中矩，并没有和吴凡尘搅和到一起，甚至他还刻意躲着督察组，不是去乡镇，就是到企业，凡是和督察组接洽的事都让我去办理。” 宋天明一边汇报，一边把家门钥匙还给秦云东。 “看来樊向阳真是学乖了，他这样做就是让你转告我，他不会被吴凡尘当枪使。” “我都觉得奇怪，樊向阳怎么转性了，他不是这样的人啊？” “樊向阳的确脑子不够用，肯定是有高人给他支招了。” 秦云东看看餐桌上已经摆了六个凉菜，又走进厨房，看看所有食材都已经洗好切好，只等着下锅炒菜了。 他看看腕表，预估何铸他们该到了，便笑着说： “天明，你现在做饭水平可以了，用不着我炒菜了？” “你刚回来，我也不好意思让你做菜，只要你不嫌弃，我当然可以献丑了。” 宋天明乐呵呵地请秦云东离开，他保证二十分钟就能让热菜上桌。 秦云东刚走出厨房，门铃就响起。 何铸、蒋廉和李卫华见到开门的是秦云东，感觉无比亲切。 “云东你终于回来了，我把临江市完璧归赵，总算可以睡踏实觉了。” 何铸握住秦云东的手乐呵呵地用力摇了摇。 虽然分开还不到两个月，何铸却感觉像是过去两年。 “老何，你说的也太夸张了，我看你气色蛮好的嘛，而且事实证明，你具备独当一面的能力，临江市在你的领导下依旧平稳发展。” 秦云东笑着请他们三个到餐厅落座。 “不能这么说，临江市的班底是你一手打造，干部队伍很团结，经受住了大风大浪。如果没有你在幕后指挥，光是督察组这件事就让我压力巨大。” 何铸由衷发出感慨。 蒋廉在一旁插话说，他听说吴凡尘已经回省城，好像是要参加重要的会议。 “吴凡尘把临江市折腾得不轻，好在我们经得起审查，督察组到现在也没有找到把柄。我担心他回去是找鲍乾清取经了，卷土重来又要加码捣蛋。” “你多虑了，吴凡尘恐怕回不来了，包括督察组的任务也该结束了，大家都能过一个安生的春节。” 秦云东笑着下了断语。 三位市长都眼前一亮，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们都了解秦云东，只要他做出明确结论，准确性相当高。 “云东，你这么有把握，是不是听到什么消息了？” 李卫华试探着问。 “我没有消息，因为我就是消息。” 秦云东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但三个人都似乎听懂了。 这说明是秦云东主导了一个局，逼迫督察组偃旗息鼓。 “哎哟，临江市的几位大神都来了，你们这是准备唱一出群英会？” 苗英杰换好衣服洗漱后走出卧房，一一和三位客人握手寒暄。 何铸、蒋廉和李卫华虽然都不是临县干部出身，但都知道临江市能发展到全省第一，苗英杰做出了重大贡献，因此他们对苗英杰也表现出足够的尊重。 二十分钟后，餐桌上的热菜已经上齐，众人一起把酒言欢，相互之间亲密无间。 苗英杰颇为感慨。 “要想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你们是我见过的最好的领导班子，相互信任，团结默契，肝胆与共，临江市怎么能没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只是我们几个，临江市干部队伍也有同样的风气，上下同欲者胜。” 蒋廉对此也深有感触。 “这当然要归功云东了，是他汇聚天下英才，让干部队伍的梯队建设非常完善，而且各项制度都不只是挂在墙上，而是镶嵌在每个干部的心中。” 李卫华微笑着向秦云东伸出大拇指。 “天下英才？有这么夸张吗？” 苗英杰笑着摇摇头。 临江市充其量是招揽了本省的精英，怎么可能扩大到天下。 “老李一点也没有夸张，临江市早就实行了公开招聘公务员的制度，现在临江市有百分之二十的干部来自全国各地。并且，临江市还高薪招聘了世界发达国家的各类学者做深化改革的顾问、研究院的院长、还有不少教授和教师也都是外教。” 何铸很骄傲地向苗英杰介绍，以此表明李卫华所言属实。 “不赖，不赖。临江市现在已经发展成为现代化国际大都市了，云东，你的规划都已经变成现实，我也替你高兴啊。” 苗英杰也很高兴，啧啧赞叹不已。 秦云东却只是淡淡一笑。 “临江市现在只是刚起步，有了一点点国际大都市的雏形，未来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必须请老苗伸出援手，才能让我们更多的方案落地。” 苗英杰愣住了：“我？你又想干什么，我又能为临江市做什么？” 第737章 地级市要建机场 秦云东向其他人使了一个眼色，端起酒杯。 “老苗，你作为临江市的元勋，先表态愿不愿意帮忙。” 其他几个人心领神会，也纷纷七嘴八舌附和。 “云东，你这话说得有问题，老苗是老书记了，怎么可能不帮忙？” “我相信老苗的人品，但毕竟老苗已经高升了，顾虑多，就算不答应也可以理解。” “我不这么看。我早听说过，老苗是古道热肠性情中人，对自己生活和战斗过地方，当然最有感情，我就不信老苗会不帮。” …… 苗英杰一开始有些懵，但他很快缓过神，手指着周围的人放声大笑。 “我算是掉进狼窝了，你们这是狼狈为奸啊，换着花样把我推到梯子上，然后再撤梯子让我下不来，是？云东，这肯定是你憋坏水了，别来这一套，我不傻。”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啥叫憋坏水啊。这杯酒你喝不喝，我的手都要举麻了。” 秦云东又向苗英杰举杯示意。 “问题是我不敢喝啊。”苗英杰挠挠头，“喝了酒就要办事，但我都不知道你说的事，是不是超过我的能力范围，我心里发虚。云东，能不能先说事再喝酒？” “答应办事是意愿问题，办不办成是能力问题。能力达不到，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字，现在只是问你想不想帮忙，回答这个问题很难吗？” 秦云东反而责怪起苗英杰。 苗英杰连连拱手。 “行了行了，你是本省第一才子，我说不过你。我喝不就完了吗？” 他笑着举起酒杯和秦云东碰杯，很痛快地一饮而尽。 苗英杰亮了亮杯底，表示一滴酒也不剩。 “我的态度很明确，只要为了临江市的经济和民生，我义不容辞。有困难要干，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干。” “好！” “霸气！” “老苗威武！” 几个人一起鼓掌，不断夸赞苗英杰。 “行了，我算服了你们了，粘上毛比猴子都精。” 苗英杰嘴上说不在意别人夸奖，但心里却被这几个人捧得很舒心畅快。 “云东，我酒也喝了，态度也有了，你总该说说是什么事了？” “没什么大事，看你紧张的，好像我们要把你卖了似的。” 秦云东乐呵呵为他续满一杯酒。 “我就是想在临江市建一个飞机场。” “啥玩意……飞机场？” 苗英杰正在吃菜，差点没噎住。 “是啊，飞机场，国际机场，外加民用运输机场……” 秦云东说得轻描淡写。 “我说云东你先等等，你知道民航局对机场审批有多难吗？一个地级市就要建机场，你真敢想啊。” 苗英杰连连摆手。 “如果我连想都不敢想，还有资格做临江市的一把手吗？” 秦云东心平气和地为苗英杰夹菜。 苗英杰被问住了，他沉吟片刻疑惑地问。 “我又不管民航局，你给我说有啥用？” “你们家老爷子提拔过不少年富力强的干部，现在民航局的戴局长就是其中之一，所以只有你的面子够使。” 秦云东放下筷子，很认真地对苗英杰说。 苗英杰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戴局长的音容笑貌， “戴局长……我都没有什么印象，你是怎么知道戴局长和我爷爷有关系？” “我们已经研究机场建设可行性方案一年了，对各方面关键人物进行摸底，我也是查过戴局长的个人资料才知道他曾经是你爷爷的司机。还是你爷爷慧眼识人，看这个小伙子有文化，推荐他去航空学校学习，这才有了他现在的成就。” 秦云东查了戴局长很多资料，甚至还扒出他十年前接受采访时的个人回忆文章。 苗英杰惊讶到瞠目结舌。 “我勒个去，云东，你真能钻营啊，什么陈谷子烂芝麻的事都能被你翻出来。我都不认识戴局长，也从来没有联系过，怎么帮你啊？” “你不记得他没关系，但戴局长只要记得你是他生命中贵人的孙子就行。我有他的电话但从来没有打过，过年的时候你给他打电话拜年，这不就顺利建立起关系了吗？我给你准备好了过年礼物，临江市的浠水楼前春特级绿茶……” 秦云东不紧不慢地给苗英杰安排好了联系方法。 苗英杰按住他的手腕，打断秦云东的话。 “云东，我劝你冷静一下，建机场是一笔很大的投资，你要建国际机场加运输，知道造价是多少吗，管理维护费用有多高吗，临江市能承担得起吗？” “老苗，这个问题我们早就测算过。一座高规格的国际机场造价是五百亿起，这对临江市会有些吃力，但也不是不能达到。我可以通过参股、融资、贷款和股市收益来消化。如果分三阶段工程分期建设，资金压力会更小一些。” “我说，云东，我想打听一句。” “你说。” “好家伙，跟着你干太容易了，究竟还有啥是你没有想到的？” 苗英杰的话引起众人一阵笑声。 吃罢饭，秦云东送何铸等人离开，走到停车场时，秦云东忽然开口： “我给你们商量一个事，想听取你们的意见。” 三个市长都停下脚步，望着年轻的一把手。 “现在临近春节了，我想着到春节后再上岗工作。能不能麻烦你们再多费心坚持一段时间？” 秦云东说得很客气，甚至有些不好意思。 春节对于百姓来说是阖家团圆放松的时候，但对于公务系统来说却是最紧张的时候，生怕春节时期出现大问题，所以检查安全、值班执勤都不敢有丝毫马虎。 他春节后上岗，意味着不承担春节期间的检查工作，因此秦云东心有不安。 “你这些年就没有好好休息过，提前放假一段时间也是应该的，只是……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处理，需要我们帮忙吗？” 何铸关心地问。 秦云东从来都是敬业的模范，现在突然主动提出要休假，这让何铸有些担心。 秦云东对自己的团队核心成员从不隐瞒，这一次也是实话实说。 “不是工作方面的问题，只是我的私事。我老婆所在的叶氏集团可能有重大变化，我对安妮不放心，想提前去沿海市看看。” 第738章 法家学术研究会 何铸如释重负地笑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还以为临江又有发生什么大事。临江市春节期间的工作早就安排妥当，本来也没有把你列入执勤名单，你只管回娘家。” “就是，每年的出勤统计，云东都是排在前列，早就是超负荷工作了。别说你家里有事，就算没事想休息一两个月，你也有足够的理由。” 蒋廉也表示赞同。 李卫华跟着表态，他现在全家都搬到临江市，春节无所谓回家探亲，所以他可以多承担一些，让秦云东、何铸和蒋廉可以提前回家过年。 提到回家过年，蒋廉的脸色又变得阴郁。 秦云东向三人说了感谢的话，让何铸和李卫华先走，他要和蒋廉再聊一会儿。 蒋廉点上一支烟，看何铸和李卫华各自坐车离去，他这才问秦云东有什么事要交代。 “不好意思，我未经你同意，在党校期间去医院见了你老婆王玲。” 秦云东开门见山就直奔主题。 蒋廉只是稍稍愣了愣，马上明白秦云东见王玲的意图。 “云东，我多谢你的好意，但我们俩已经形同陌路，很难再沟通，你的调解应该没什么结果？” “的确是没结果，我没有料到王玲现在眼里只有钱。既然没有感情，那就不能优柔寡断，该分就分。” “我也想过离婚，唯一犹豫不决是顾及孩子的感受。” “你的孩子年龄也不小了，他应该能理解两个合不来的人勉强在一起是荒谬的事。就算父母离婚，对他的爱也不会受到丝毫影响。” 秦云东做事从不拖泥带水。 越是瞻前顾后，短痛变成了长痛，对双方都是一种凌迟般的折磨，那又何必呢。 蒋廉一直沉默着抽烟，最终也只是说他回去再好好考虑一下。 秦云东望着一脸憔悴的蒋廉，只能暗自摇头。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蒋廉是个才华横溢的人才，面对感情却像个无所适从的小男生，不知道如何处理。 秦云东没有再劝，便和他握手道别。 说到底这是蒋廉的家务事，他不能牵扯太深，只能由蒋廉自己做决定。 晚九点二十分，省城。 卫何生得到鲍乾清的同意，没有回家，而是风尘仆仆地赶到了鲍乾清的家。 “何生同志来了？” 鲍乾清正在书房里练习书法，头也不抬地打了一个招呼。 “鲍乾老，我真荣幸，还是第一次看到您写字哩。” 卫何生脱掉羽绒服外套，陪着笑脸走到书案前。 “这有什么荣幸的，我写字只是为了修身养性，并不是书法有什么艺术价值。” 鲍乾清继续挥毫泼墨，看似自我贬低，却让人感觉到谦虚背后的骄傲。 “您一直都有竹子的品德，真是高山仰止。” 卫何生很了解鲍乾清，没有停止对他的称赞。 “竹子的哪种品德？” 鲍乾清写完字，放下毛笔，向后退了一步。 “未出土时先有节，已到凌云仍虚心。” 卫何生随即用古诗来做阐述，这也是鲍乾清最喜欢的调调。 “哈哈，小卫，你越来越会说话了。过来看看我的字。” 鲍乾清果然被捧高兴了，招招手让卫何生站到身边。 卫何生端详了一分钟，又开启了拍马屁功能。 “矜伪不长，盖虚不久。字有神韵，意境也很高远，真是绝了。” “哦？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伪善很快会被识破，弄虚作假不需要多久就会被揭穿。出自《韩非子难一》。” 卫何生非常快速地给予准确回答。 “不错，看来你的学习是用心的。” 鲍乾清很满意地夸奖了一句。 “您每次到研究会讲学，我都会认真聆听，真是获益匪浅，让我受益无穷……” 卫何生忙不迭地送出一堆高帽。 他是法家学术研究会的第二届学员，的确很用心地通读了《商君》、《慎子》、《韩非子》等法家典籍。 卫何生之所以参加郭老创办的法家学术研究会，是因为他知道这个研究会其实是鲍乾清的黄埔军校。 鲍乾清利用研究会培养有相同价值观的干部，在从中吸收有潜力的人才加入自己的派系。 卫何生凑钱交了上万元加入研究会，废寝忘食地学习就是为了博得鲍乾清的赏识。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鲍乾清三年时间把他从科长提拔为正处，并且还让他担任了这次督察组的组长。 鲍乾清让卫何生坐下，开始谈工作。 “督察组的工作繁重，还要忍受来自各方的不理解和责难，很不容易。但既然顶着压力去了，总该有些收获才对得起自己的付出。” “您说得太准确了，我在槐荫市就遇到很多阻力，如果没有意志力，还真扛不住压力。” “那好，你说说你的收获。” 鲍乾清活动着脖子，闭上眼等着听他汇报。 “因为开会的通知比较突然，我还没有写完汇总报告。今晚我回家加个班，明天开会时再提交。这里有个录音，我想请您先听一听。” 卫何生启动录音笔播放键，靠近鲍乾清放在桌子上。 录音就是廖冀下午和他的谈话内容。 趁着鲍乾清听录音，卫何生为他换了一杯茶，恭恭敬敬放在桌子上。 听完录音，鲍乾清睁开眼睛。 “小卫，说说你的结论。” “我认为录音暴露出三个问题，槐荫市班子不团结，存在内耗；其二，廖冀做事没有担当，缺乏治理能力；再有，他可能涉嫌经济问题。” 卫何生为了表示忠诚，不加掩饰地说出自己的判断。 鲍乾清拿起茶杯没有评论，转而又问对白国昌的看法。 卫何生说白国昌刚到槐荫市，做人做事都显得很低调。 “廖冀很霸道，白市长如果想做事会很难，所以我猜白市长才会有意识不想和廖冀发生冲突。” “想进厨房就不要怕热，白国昌碰到困难不要叫苦，一切靠他自己解决。如果一个廖冀都摆不平，那就说明国昌的能力有问题，更不值得帮。” 第739章 神秘女人要调走 第二天，秦云东因为还在休假期，不用去上班，于是陪着苗英杰走马观花转了一天。 苗英杰看的眼花缭乱，大为震撼。 临江市高楼林立，高架桥、立交桥、隧道、快速环线编织出快捷高效的交通网。 但是临江市又像是个建筑工地，还有多个基础设施项目正在四处开花，紧张忙碌地修建中。 过去的经济开发区现在已经变成出口加工区，过去的老工业区已经成为文化创新区，过去的都市村庄也被公寓楼和廉租房取代，干净整洁，秩序井然。 街头巷尾植被葱茏，各类汽车川流不息，街角涌现出各类公园广场，更有不少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随处可见。 临江市已经彻底告别了临县时代，正在以澎湃的气势向现代化大都市一路飞奔。 “临江市每年都有大变化，我两年没回来，很多地方都已经认不出来了。这才是我心目中临县该有的样子。云东，我很欣慰，你这么快就实现了我的理想。” 苗英杰站在临江东区建好的一期工程中山大厦楼顶，俯视四周漂亮的街景，感慨万千。 “老苗，我可不敢贪天之功，临江市有今天的发展，是你、老书记，以及几代干部群众一起努力实现的。” 秦云东接过姚琪递来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又递给苗英杰。 “但是，老苗，我很头疼出行问题啊。临江市现在城区扩大了两倍，常住人口相比临县时期，已经超过三倍，每年来临江市的海内外客商、游客，已经增加了十倍……” 临江市地处w省西南边陲，又大部分区域在山区，地理位置决定了这里的交通一直落后其他地区。 虽然现在临江市也通了铁路和高速公路，但要想迎来送往海外客人，就只能依靠省城机场落地，还要再坐几个小时的火车和汽车，显得非常不便。 苗英杰捶了秦云东一拳： “云东，你烦不烦啊，说是陪我考察，绕了一圈还是想给我做工作，让我帮忙申请临江机场。” “当然了，你作为上一届领导，对临江市的发展承担一辈子的责任。临江市的经济总量已经是全省第一，但就是因为交通问题，客商接待能力提升不上去，我非常着急啊。” “得了，得了，我怕你了。我答应今天就给戴局长打电话，行了，你就让我好好看临江市，别再拿机场的事烦我。” 苗英杰的话引起陪同参观的人一阵哄笑。 姚琪觉得不妥，苗英杰和秦云东是要好的朋友，说话很随便，但当着属下说话还是应该注意分寸。 不然的话，不一定是哪个有心人会借题发挥，编出段子在社会上流传消遣秦云东。 姚琪笑着在一旁插话。 “苗书记，我是您提拔起来的，但从来没有和您合影，这一次能不能赏个脸，咱们一起拍个照？” “这个提议好，我不爱照相，所以也没有和同志们拍照的习惯。但离开临县后又后悔，总想着过去能留下照片该多好。” 苗英杰兴致不错，非常愉快地答应了。他和姚琪合照后，又主动让其他陪同的东区干部一起合影。 秦云东趁此机会，站在一旁看手机信息，脸上流露出一丝惊异。 苗英杰都看在眼里，拍完和下属的合照，又高声叫秦云东一起合影留念。 秦云东也不爱照相，但看苗英杰兴致正浓，也就没有驳他的面子，揣好手机走到他身旁。 苗英杰边微笑面对相机，边低声问：“看你的表情，刚才有什么新情况？” “省组织部已下公文，调任蔡丽屏去槐荫任市委副主任。”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多大点儿事，还搞得你变颜变色的？” “我总觉得蔡丽屏不简单，但就是不知道她是什么来路，本来还想过年后好好找她谈一谈，没想到她却调走了。” 秦云东疑惑的不只是蔡丽屏的身份，也很诧异为什么此时蔡丽屏会调走。 苗英杰却毫不在意。 “既然你没有查出蔡丽屏有什么问题，那就不要再纠结了。你操心的都是大事，这样一个小咖就别费心了。” 秦云东笑而不答。 下午，苗英杰去傅霞家陪女儿苗雪，秦云东回到家收拾行李，做好晚上去沿海市的准备。 忽然，秦云东的手机发出震动音。 他看了一眼未知号码，马上就联想到那个把罪犯刘大成送过来的神秘人——燕青。 秦云东想了想，还是接通电话。 “秦书记，春节快到了，我是来收账的。” 电话里果然是燕青，变声器发出的嗓音阴森森的。 “燕青，我答应要办了严天庆依然有效，但我不是和你交易，你也不用威胁我，我不吃这一套。” 秦云东心平气和的回答。 “说得好听，我把刘大成交给你，有这么重要的人证在，你可以轻松惩治严天庆，但你为什么没有办！” 燕青火冒三丈，怒吼起来。 秦云东坐在床沿摇摇头。 “你真是个法盲，法律讲究物证大于人证，只有刘大成的供词算不上铁证。尤其刘大成也是犯罪分子，严天庆可以有一百种办法为自己脱罪。” “刘大成还有录音，怎么能不算物证？” “录音只能算是旁证，而且还要具备真实性、合法性、关联性和完整性。刘大成提供的录音都不具备，怎么能算是重要物证？” 秦云东问得燕青张口结舌，说不下去。 “燕青，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法院又不是我家开的。严天庆是有权势的人，如果拿不到铁证要扳倒他，难于上青天。” “那……那你打算怎么办了严天庆？” 燕青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听秦云东说得有理，他只好妥协。 秦云东回答：“想要让严天庆伏法，获得的证据不能是他的白手套，更不能是他手下，必须是严天庆本人的犯罪证据。” 燕青又来了火气：“严天庆老奸巨猾，不可能留犯罪证据，你无非是给自己找借口罢了。” 第740章 雷管和配电房 秦云东对他的猜测嗤之以鼻。 “燕青，你为什么会把刘大成救下来，辗转上千公里送给我？” “我当时是相信你是个铁面无私，不畏强权，敢于伸张正义的干部，绝不会对严天庆手下留情……” “既然你选择相信我，那就不要左右横跳。我答应别人的事就一定会去做。但做事要有周密计划，不是蛮干，更不应该无能咆哮。你要是想惩办严天庆就应该沉住气，并且积极协助我拿到证据。” 秦云东几句话再次让燕青无言以对。 “那你说，你需要我协助什么？” “首先给我一个手机号码，必须随时能和你联系。严天庆是资本大鳄，不能在金融上给他沉重打击，那就别指望那些保护他的人会抛弃他。所以我要设一个局，将严天庆打回原形……” 燕青听着秦云东简略介绍自己的计划，怒气消了很多。 “听上去还不错，但你总该有个时间限度，不能让我无限制等下去。” “年底之前，我会择机实施行动计划，当我需要你协助的时候，你要及时出手。” 不知不觉秦云东已经拿回主动权，开始给燕青下达命令。 “不行，我等不了一年。” 燕青明显愿意服从调度，但不满意时间拖得这么长。 秦云东冷哼一声： “那我问你，你既然这么苦大仇深要报复严天庆，为什么自己不动手？” “我……” “你不就是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能力，所以才会找我帮忙吗？听好了，你着急就自己干，没那个本事就听我安排。现在明白了吗？” 秦云东非常强硬地给了燕青一个选择题。 电话那边沉默十几秒钟，燕青咬着后槽牙开口： “好，我再信你一次，年底为限，到时候严天庆不倒，我就会让你倒下。再过一分钟，你就会知道，我不是只会吓唬你，我会来真的。” 燕青挂断电话，不给秦云东说话的机会。 秦云东站起身望向窗外，心中忐忑不安， 一分钟的时间太短，他也不知道燕青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几乎无力阻止事情发生。 嘭！ 窗外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声。 虽然隔着玻璃窗，声音依然清晰可辨。 秦云东寻声推开玻璃窗向下看。 原来是几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在湖边放炮玩。 孩子们惊叫着欢笑着，高兴得连蹦带跳。 看似虚惊一场，但秦云东感觉不对头。 鞭炮的声音没有这么大。 肯定是雷管！ 秦云东急匆匆出了家门，打电话给小区保安室，命令他们马上控制住湖边的男孩，收缴他们随身携带的鞭炮。 他乘坐电梯下楼，跑到湖边的时候，保安已经赶到，并且成功阻止了孩子们继续点雷管。 “秦书记，这些孩子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玩雷管。这要是躲闪不及，肯定小命难保。” 保安队长心有余悸地向秦云东做汇报。 “你们赶到得很及时，成功解救了孩子们，立功了。” 秦云东看了看雷管，上面的印章标记，应该是矿山上采矿用的雷管，威力巨大。 “队长，你打电话叫家长，批评教育后让他们把自己孩子领回去。小区必须重申规定，过年期间不允许在小区内燃放烟花爆竹。” 秦云东又走到几个孩子面前，蹲在一个个头最高的孩子面前，和蔼可亲地问。 “小朋友，你们从哪里买来的？” “不是我们买的，是一个路过的大哥哥送给我们的。他说这是威力很大的炮仗，放炮很过瘾，送我们一个人一个。” 孩子怯生生的回答。 孩子们当时高兴坏了，完全不知道雷管的厉害，也没有记住大哥哥的相貌。 这难道就是燕青搞出来的？ 秦云东暗自摇摇头。 不会的。 燕青应该了解秦云东的为人，不敢肆无忌惮拿孩子的生命开玩笑。 那又会是谁如此歹毒，光天化日之下视无辜的生命为儿戏？ 如果不是燕青所为，那他又准备干什么坏事？ 秦云东拿出手机拨打刑警袁队长，让他带人过来处理此案。 忽然，保安队长的对讲机传来惊慌失措的声音： “队长，地下停车场的配电房失火了，赶快叫人来救火……” 秦云东和保安队长带人赶到地下停车场时，停车场内已经是浓烟滚滚，一股难闻的气味呛人口鼻。 幸亏消防系统是单独线路，不在供电系统内，排气扇和喷淋头还能正常使用，才没有让火灾进一步蔓延开。 随着消防队及时赶到，迅速接管了救火现场。 为了不干扰救火，秦云东站在地下停车场外面，从远处观察了消防队救火全过程。 正在此时，袁队长赶到了地下停车场。 秦云东向袁队长说明雷管和失火情况时，消防队长走上来向秦云东汇报大火已经扑灭。 秦云东立刻询问消防队长能否查出失火的原因。 消防队长解释说，理论上失火的原因都可以查到，但这需要时间，暂时还给不出准确的结论。 “秦书记，我只能初步推测，这起失火大概率是人为纵火。我们刚排查过全市重点小区，线路不存在安全隐患，就算是过载引发起火，也不可能这么猛烈燃烧。” “明白了，我对你们的及时反应速度很满意，同志们辛苦了。既然有可能是纵火案，那就要会同袁队长一起尽早查出真相。” 秦云东回到家里，看到手机里发来一条新短信，里面没有文字内容，只有一个手机号码。 这一定是燕青的手机号，秦云东很快拨打过去。 “秦书记，这次是配电房起火，下一次就不一定是哪里了，所以你不要骗我，按时兑现你的承诺……” 燕青得意扬扬地发出警告还没说完，秦云东已经打断了他的话。 “燕青，你踩过我的底线了。由于你涉嫌纵火，咱们的合作正式取消，我不会和犯罪分子有交易。” “你……” 燕青懵了。 他本来还想威慑秦云东，没想到秦云东根本不买账。 “我会把严天庆绳之以法，但你也跑不了。只要敢在临江市闹事的人，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绝不会放过！” 秦云东说罢就挂了电话，并把燕青的手机号码拉黑。 第741章 小心处理和钱有关的事 傍晚时分，夏丰驾车把秦云东送进省城机场，停在叶旭私人飞机旁。 叶旭拉开车门，一只手搭在门沿下。 “恭迎首长搭乘新旭阳航班，祝您旅途愉快。” “行，还真像个空少。” 秦云东微笑着下车。 叶旭向夏丰微笑眨眼，又对秦云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首长登机（登基）喽……” 叶旭在秦云东面前不再是地产老板，还是那个调皮捣蛋的叶家少爷。 “不要乱叫，成何体统。” 秦云东白了他一眼，率先上舷梯走进机舱。 “欢迎秦书记，给您拜个早年。” 正副两个机长站在驾驶舱外，向秦云东敬了一个礼。 “谢谢，辛苦你们了，也祝你们新春阖家欢乐，顺心如意。” 秦云东走过去挨个握了握手，随和地聊了几句。 叶旭和拎着行李箱的夏丰走进机舱。 放好行李后，夏丰原地站着，但叶旭把他拉坐在座椅上。 秦云东回头看两人都坐下，不由觉得纳闷，跟着坐在两人对面。 “你们是不是有事要说？” “姐夫，是夏丰有事。” 叶旭看了一眼夏丰。 夏丰却紧张地低着头，鼻尖都冒出了汗。 “夏丰，你开车一路都不说，为什么到现在才想说，是不是阿旭有关系？” 秦云东越发觉得诧异。 “我……是……不是……” 夏丰结结巴巴说不出清楚。 “得了，瞧你那怂样。见了我姐夫，就像老鼠见了猫，还是我替你说。” 叶旭耐不住性子，主动抢话。 “姐夫，夏丰想找我借钱买房，我是无所谓，但他又害怕不合规矩，所以想问问你的意见。” 叶旭说着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子上。 秦云东看看夏丰，又看看银行卡。 “你借多少钱？” “二……二十万。” 夏丰的脑袋垂得更低。 秦云东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你是不是想买房子准备结婚？” 2004年，临江市的商品房的房价已经达到每平方米四千五百元，但公务员工资较低，为了稳定干部队伍，临江市根据政策进行住房补贴。 夏丰借二十万，相当于可以购买一套九十平方米的房子。 “是……秦书记……我家的条件不好，拿不出那么多钱。我的工资也不高，贷款加利息，我日常生活压力很大……所以，我想找阿旭帮帮忙，但又不知道您是不是同意……” 夏丰鼓起勇气抬起头。 如果不是家里催着结婚，夏丰实在不愿意张嘴借钱。 他认识的人都不是有钱人，能一次性借给他二十万，也不着急催着还，那就只有叶旭了。 叶旭现在已经是全省头号地产的老板，又是叶家的少爷，二十万块钱，对他来说只是毛毛雨。 因此，叶旭很痛快地答应了，但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必须让秦云东点头同意。 秦云东微笑着点点头。 “你们两个都是成年人了，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但是因为阿旭的父亲要我做他的监护人，所以我有必要提出一个条件。” “您请讲。” 夏丰听出秦云东没有拒绝，马上兴奋地眼睛都在发光。 “你借钱必须写一个借款协议，注明分期还钱的方式和时间，你们两个人都要签字确认，每人拿一份。夏丰，你要按协议要求还钱，不能出现拖延。” 秦云东说得很认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叶旭却不以为然。 “姐夫，不用这么较真，夏丰人品好，又是你的秘书，在我刚到临江市的时候也帮过我很多忙，我就算送给他二十万也没关系……” “绝对不行，你这是在害夏丰。” 秦云东摆摆手，向二人解释道： “夏丰现在已经是处级干部，未来可能还要担负更重要的工作，绝对不能在经济上出任何问题。将来如果有人拿他的房子做文章，夏丰就要出具证据，否则很容易落人口舌，有理也说不清。” 夏丰领悟到秦云东是为了他的前途着想，马上就点头答应。 “秦书记，谢谢您的提醒，我会按您的指示办，过了春节就把借款协议和阿旭签。” “这就对了，夏丰，今后凡是遇到和钱有关的事，必须小心谨慎，不要因为疏失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与此同时，省城省府。 鲍乾清主持的督察组工作会议刚刚结束。 他回到办公室落座，秘书贾天华就进来报告，吴凡尘求见。 鲍乾清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 “我现在有很重要的电话要打，让他等一小时再来。” 鲍乾清压根没有打电话，他是故意要晾一晾吴凡尘。 今天开了一天的会，督察组的组长挨个汇报工作，一直持续到下午六点。 鲍乾清随后开始挨个训话，毫不客气指出每个督察组存在的问题。 当然，每个督察组的问题各不相同，有大有小。 督察槐荫市的卫何生是最轻的，鲍乾清只是稍作批评就打住。 但对于别的地市督察组，鲍乾清的态度就越来越严厉，甚至最后激动地拍了桌子。 组长们被骂得只想找地缝钻，同时也很惊异，鲍乾清怎么对他们的情况了如指掌？ 鲍乾清尤其是对吴凡尘更是训得体无完肤，指出他泄私愤公办私仇，导致临江经济发展蒙受重大损失，导致上级高度重视，点名要对吴凡尘进行彻查。 吴凡尘听傻了，本来他还觉得自己虽然没有抓到秦云东的违纪证据，但也算是尽职尽责了，怎么反过来自己却要被拉出来祭旗？ 虽然他很委屈，但他也很懂事，挨训就要老实，只听不辩解，否则就会让鲍乾清的火气更大，那就更无法挽回。 鲍乾清一直训斥了两个小时，这才虎着脸下令，所有督察组处理好和各地市的关系后两天内撤回，并在规定时间内拿出工作总结报告，还要写出深刻检讨交纪委审查。 会议结束后，其他组长都灰头土脸，他们以为自己是钦差大臣可以耀武扬威，没想到却沦落到这个地步。 如果被纪委追查，指不定下场有多惨。 组长们纷纷往各地市跑，一刻也不敢耽误。 吴凡尘却没有走，而是想找鲍乾清讨说法。 第742章 确保自己安全上岸 吴凡尘觉得自己很冤枉，想在会后向鲍乾清解释，他在临江市完全是按照鲍乾清的部署行事，怎么却成了负面典型了。 但是鲍乾清没有马上接见，而是让他坐等。 随着一个小时过去，吴凡尘从想抱怨诉苦，到焦虑，再到惶恐不安，心情像是从悬崖跌落。 这么久也不见鲍乾清召见，该不会纪委今天就要对他进行审查？ 鲍乾清在办公室里心情也很差。 他之所以对各地督察组的所作所为很了解，主要是来自闻长河提供给他的内参记者提供的材料。 这些记者都是实地暗访，材料的可信度非常高，曝光的内容令人触目惊心。 据闻长河说，他到龙都见内参主编，人家亮出这些材料，他都无话可说，想遮掩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鲍乾清听罢也是冷汗直流。 内参可以直达天庭，万一雷霆震怒，他也要承担严重的后果。 他央求闻长河不惜代价，说服内参主编刊登一篇挽回负面影响的文章。 为了让闻长河能全力以赴，鲍乾清直接许诺只要此事安全过关，他一定会举双手赞成闻长河就任宣传部长，并在今后的工作中给予大力支持。 鲍乾清带着气急败坏的情绪召开督察组工作会议，自然不会给组长们好脸色。 他在会议上公布督察组问题，没有一个组长申辩。通过对他们的察言观色，完全可以证明记者的材料属实，鲍乾清更是透心凉。 接下来，他要考虑的是如果上层怪罪下来，他怎么妥善解决大麻烦。 实在不行就只能舍弃这些棋子，确保自己能安全上岸。 鲍乾清仔细思考后，确定没有疏漏，这才召见吴凡尘。 等到贾天华通知可以去鲍乾清办公室了，吴凡尘惴惴不安地敲响了鲍乾清办公室的房门。 “鲍乾老，我……” “凡尘同志，这边坐。” 鲍乾清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虽然鲍乾清已经没有看不出会议上的震怒，但神色格外凝重。 “凡尘，你是怎么搞的，我千叮咛万嘱咐，查问题要有所节制，不能影响当地经济发展，你怎么会搞到临江市损失上百亿！” “鲍乾老，股市涨跌本来就很正常，临江交通集团股市下跌不能算在督察组的头上啊。” “你还是敢狡辩……” 鲍乾清把显示器转一百八十度，朝向吴凡尘。 显示器上是记者摘录的欧洲媒体的报道，说明正是因为交通集团董事长楚采臣被督察组持续调查，甚至扣留审讯，这才导致交通集团股市大跌。 吴凡尘的脸色大变，连叫冤枉。 “这纯粹是造谣，一派谎言！我怎么可能扣留楚采臣，我也没有权力审讯他……” “西方媒体对我们没什么好话，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但是你的确是要求楚采臣不能出国，甚至不能离开省区范围，这算不算扣留？” 鲍乾清严肃地盯着吴凡尘。 吴凡尘张张嘴，却找不出理由辩解。 “临江市好不容易有一家在海外上市的公司，我们保护还来不及，你却给了交通集团致命一击，干出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你这个同志真让我非常痛心疾首！” 鲍乾清声音低沉，用指尖用力敲击桌面，明显是在尽量克制即将爆发的怒火。 吴凡尘闻听此言，顿时脸色煞白。 他没想到鲍乾清用词这么重，这表示后果会非常严重。 “鲍省长，我是按你的指示执行……” 吴凡尘慌不择路，说话犯了大忌。 “乱弹琴！吴凡尘同志，你不反省自己的错误，还想把我牵扯进去吗！你拿出证据，我什么时候指示过你要阻挠临江市的经济建设了？” 鲍乾清愤怒地猛拍桌子。 吴凡尘也惊觉自己的确说错了话。 攀扯自己的靠山，无异于自寻死路。 他战战兢兢站起身想要道歉认错，但鲍乾清已经不给他这个机会。 “我是不是在誓师大会上多次重申，整改是为了清本正源，为了更好地深化改革，促进各地经济发展？我看你这个同志居心叵测，投机钻营，毫无担当，我怎么会瞎了眼相信了你！” 鲍乾清出离愤怒，说话语气越来越重，几乎达到了翻脸的程度。 正在此时，办公桌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来电铃声。 鲍乾清铁青着脸拿起手机，看到是闻长河的电话号码，立刻起身不理睬吴凡尘，拉开门走到阳台上。 他接通电话就听到嘈杂的背景音。 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很明显这是一场关系融洽，其乐融融的饭局。 “长河，是不是事情有进展？” 鲍乾清的语气变得极其和蔼亲切，和刚才怒骂吴凡尘形成鲜明对比。 “鲍乾老，我现在喝多了，今天是高端局，一顿饭两万多，您可别让我自己承担……” 闻长河说话有些不利索，大概是喝多了。 “长河，你是有功之人，怎么可能让你承担，我早就说过，你外出应酬，上不封顶，不要有顾虑。” 鲍乾清立刻意识到有戏。 如果闻长河没有办出眉目，不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于是鲍乾清毫不迟疑拍着胸脯保证会报销费用。 闻长河哈哈大笑： “要不说呢，您是大家敬重的活菩萨，我们的鲍乾老呢，够意思。现在内参主编老项要和你交交心，还是你们单聊。” 鲍乾清听罢大喜。 内参老项愿意和他通话，说明事情有转圜余地。 不多时，传来老项吐字不清的声音： “老鲍，你让长河送来的墨宝收到了。绝，书法一绝啊。谢谢鲍乾老特意为我写一幅书法。” “呵呵，老项，你捧我，我心领了。只要不让你当擦屁股纸用，我已经很有面子了。” 鲍乾清难得把自己贬得一无是处。 “瞧你说的，我今天已经找人装裱好，挂在我的办公室墙上了。” 项主编说的话别有深意。 能把鲍乾清的书法挂在办公室的墙上，说明鲍乾清在这场风波中会安然无恙。 其实，这也很容易理解。 哪个人会把一个犯错误的领导书法作品，挂在自己办公室的墙上呢？ 第743章 荒冢一堆草没了 项主编并没有只是客气，该说的难听话依然毫不客气说出来。 “不过，老鲍，我不得不说，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省如此自毁长城，自己绝了自己后路。老鲍，你给我交个底，你到底有啥目的？” “天地良心，作为一省领导者，怎么可能做如此蠢事。这都是某些人拉虎皮扯大旗，假公济私，我要感谢内参的同志们及时报道，才没有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得逞。今天我已经下令召回督察组，并且命令他们作出深刻检查，还要求纪委对他们进行审查。” “这就对了，老鲍，你的确是一个讲原则，不徇私情的人，这样，等你把督察组的问题查清楚，我会亲自采访你以正视听。” “哎哟，真是太给我面子了，谢谢你信任我，支持我们的工作。这样，春季假期结束后，我邀请你来我们省好好转一转，我会亲自陪同。对了，项主编的公子刚博士毕业，如果看得上我们省的环境，那就我来安排令郎。” 鲍乾清急不可耐，已经是公开拉拢项主编。 “孩子的事先不谈，老鲍，这件事如果要了结，你需要拿出具体行动。不能只靠我给你写一篇文章。” “明白，我已经下令纪委担纲进行严肃查处。我可以表个态，无论牵扯到谁有违反组织纪律的行为，我一定零容忍，坚决与其做斗争。” 鲍乾清保证了半天，直到项主编满意，这才挂了电话长出一口气。 听项主编的意思，似乎事情还有转圜余地，鲍乾清总算心里有了底。 乱世靠枪杆子，盛世靠笔杆子。 项主编主管的内参当然非常非常重要。 能让项主编改变不好的印象，闻长河功不可没。 张天师算得真准。 鲍乾清五十九岁有个难过的坎儿，只有贵人相助才能化险为夷。 毫无疑问。 闻长河就是那个贵人。 鲍乾清下决心，今后一定要想办法拉拢闻长河加入，就算闻长河不想进入派系，最起码也不能得罪他。 鲍乾清轻松地走回办公室，坐下来看着一脸衰相的吴凡尘。 “你怎么还没有走？” 鲍乾清用厌恶的神情看了一眼吴凡尘。 吴凡尘哭丧着脸回答： “鲍乾老，我接下来该怎么做，您还没有给我指示……” “我还敢给你指示吗，没影子的事你都能编出来是我的指示，如果敢有指示，你还不把踩着我继续向上爬？” “鲍乾老，我没有这个意思。您千万别生我的气，刚才都是无心之举。我怎么会……” “吴凡尘同志，做人做事要有职业操守，像你这样为了个人利益破坏规矩的人，我是闻所未闻。既然你想明哲保身，那就不要给我谈忠诚。别让我看不起你，咱们的谈话到此为止，你好自为之。” 鲍乾清站起身，冷漠地向吴凡尘伸出右手。 这是要送客。 不想再听吴凡尘解释。 这也是划清界限。 从此和吴凡尘分道扬镳。 吴凡尘震惊地站起身。 他知道鲍乾清已经将他开除出核心团队，从此他再也没有强大的靠山保护，无疑是要被鲍乾清当作替罪羔羊扛起考察组的一切罪责。 “鲍乾老，做人不能太现实，今天你把我当垃圾抛弃，其他人会怎么想。他们都会联想到自己的未来和我一样的下场，还有几个人会为你再卖命？” “吴凡尘，你真是个投机政客，不用威胁我，难道你以为其他人都和你一样吗，现在请你离开。” 鲍乾清已经和他恩断义绝，根本不会再给他好脸色。 吴凡尘凝视鲍乾清半晌，终于确认这段关系已经无法挽回。 他忽然仰天大笑。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吴凡尘大声吟诵着走出办公室。 当天晚上，秦云东和叶旭乘坐飞机到达沿海市。 由于秦云东没有提前打招呼，就连叶安妮也不知道秦云东今天会回到沿海市。 但是在机场地下停车场，有一辆不起眼的国产越野车停在不起眼的车位上，恭候他们多时了。 当秦云东和叶旭走到车旁，司机迅速下车，对两人微微欠身寒暄，接着就把两人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越野车一路行驶，司机一直沉默寡言，直到驶入叶九唐的家，停在小楼前，他才回头笑了笑。 “二位这两天就住在这里，你们请先上楼，老爷在等你们，行李和房间由我安排。” “谢了。” 秦云东拉开车门下车，整理了一下衣服，带着叶旭来到二楼的书房。 他敲了敲门，随即推门而入。 叶九唐正在茶台前喝茶看书，见到秦云东和叶旭，微笑着招手。 “云东，阿旭，晚饭吃过了吗？” “阿公，我们在飞机上吃过了。” 秦云东随即脱下外套罩在椅背上，坐到了叶九唐的对面。 叶旭拎着一包点心放在茶台上的盘子里。 “阿公，这是w省的地方特产桃酥，您老尝一尝，比咱们的凤梨酥好吃多了。” “年轻人和老年人不一样。年轻人喜欢新奇事物，老年人更恋旧。因为是伴随我一辈子的东西，不在乎好吃不好吃的评价。” 叶九唐亲自为两个孙子辈的后生倒了两杯茶，亲手放在他们面前。 他说话向来不能从字面理解，需要揣摩他借题发挥后的意思。 秦云东无声点点头，表示他能领会叶九唐的心意。 老爷子正在做痛苦的抉择。 他的儿子都是他的心头肉，但儿子们却没有这么想，大多数都在争权夺利，有意无意摧毁叶氏集团。 如果保住叶氏集团就意味着要伤害父子感情，如果想维护父子感情，那就以牺牲叶氏集团为代价。 如何取舍真是难啊。 虽然秦云东是叶家的女婿，但到底还是外人，他不愿意介入叶家的恩怨，也不方便说什么，只能用沉默应对。 叶旭却不懂爷爷的意思，举起茶杯茫然地看着叶九唐和秦云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叶九唐转动着手串，看着秦云东：“云东，我有件事要交给你办。” 第744章 六样礼物的含义 秦云东喝了一口茶：“阿公，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我不会推辞。” 他说的很含蓄，但是也很清楚。 由于他现在是临江市的一把手，就算是在沿海市，他也不应该做和身份不相符的事。 叶九唐微笑点头。 “云东，我不会勉强你做事。最近我有个老朋友生病住院，我只是想让你陪阿旭一起去看望一下。” 就这点事？ 叶旭觉得很没面子。 看个病人，还要让秦云东陪着他去，这也太小看他了。 “阿公，我又不是三岁孩子，自己去得了，让东哥回去和安妮姐团圆。” “不要急躁，阿旭，别人说话时要稳重一些，再没有了解别人意图时，尽量不要先表态。否则你很容易陷入被动。” 叶九唐为秦云东续茶时，瞟了一眼叶旭。 那眼神中有关爱，也有责备。 叶旭连连点头，不敢再吭声。 “我的这位老朋友叫关啸南，他是我创业时期的骨干，现在是叶氏集团的股东。关啸南一直在国外生活，平时难得能见一面。前段日子他的心脏出了毛病，刚做完搭桥手术，身体正在康复中……” 叶九唐接着回忆他早年创业时，关啸南是他的左膀右臂，为集团立下汗马功劳。 因此，当集团计划上市的时候，叶九唐力排众议，为关啸南增加了集团股份份额，使得关啸南的股份越过董事会门槛，成为董事成员之一。 “关啸南是个传奇人物，二十年前也曾叱咤风云，我和他是桃园三结义的情分，所以必须去看望他。但医生认为我的身体不适合长途奔波，所以想让你们俩代我去看望。” 叶九唐说完，目光看向秦云东和叶旭，表示现在可以讲话了。 秦云东略一思忖，问：“关啸天多大年纪，什么样的性格，业余爱好是什么，忌讳什么，家庭情况如何？我们带什么礼物去，为什么要带这样的礼物……” 叶旭惊讶地歪头看秦云东。 看望病人有必要问的这么仔细吗，怎么比相亲还麻烦？ 叶九唐却满意地点点头。 秦云东做事非常向来稳妥，了解的越多才不至于在小细节上出现差错。 “关啸天比我小十几岁，已经七十岁喽。他的个性有些像他的老祖宗关羽，是个非常骄傲的人。他和一双儿女住在鹰国。他的儿子开了一家化工厂，女儿是奢侈品箱包的技术总监。” 叶九唐指了指书房桌子上放着的六个礼品盒，让他们自己去看看。 秦云东和叶旭看到没有封装的礼品盒，都很意外。 米、油、盐、酱、醋、茶。 虽然包装很精美，但礼物却非常平常。 叶旭挠挠后脑勺，转头看向叶九唐。 “阿公，送这些……不合适，我怎么看像是去赈灾救济穷人，人家再怎么说也是亿万富豪，怎么会缺这些日常用品？” “云东，你看呢？” 叶九唐坐在茶台后没有动，也没有回答叶旭的问题，而是慈祥地看着秦云东。 秦云东拍了拍叶旭，两人一同又坐回茶台。 “阿公，说实话，我也不能领会您的意思，只能斗胆猜测其中的可能性。” “没关系，你说。” “国人都知道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再大的富豪也离不开日常用品，您这是让他不要忘记初心，也不要忘了他的祖国。” “还有呢？” “开门七件事，您给了六样礼品，单单少了柴。chai和cai发言接近，意思是指无cai。我不知道您指的是关老爷子是无财，还是无才。” “呵呵，还有吗？” “我看六个礼物包装盒内胆都盖有印章，分别是礼、义、仁、厚、智、信，这六个字属于君子六德，不难看出您是在褒奖关啸天，所以您不会奚落他无才，应该指的是无财。您当然不会说他没钱，最大的可能是告诉他，您现在缺钱，需要他援助。” 秦云东一番推理分析，惊掉了叶旭的下巴。 好厉害的秦云东。 他只是看了几秒钟就能分析出这么多事。 但秦云东说阿公缺钱，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 阿公如果缺钱，叶氏集团上千亿的资产随时都可以调用。 就算阿公不用集团出钱，只要打一个电话，凭他的威望，随时筹集的资金就是天文数字。 叶九唐叹口气。 “云东，你的推测都是对的。只可惜你不能进入叶氏集团，否则我又何必天天为叶家的事操碎了心。你们现在就动身，只能委屈你们在飞机上休息了。” 半个小时后，新旭阳商务机再次起飞。 秦云东将座椅靠背放倒，盖上毛毯准备休息。 叶旭脑子里一连串的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根本睡不着。 “姐夫，你先别睡，能不能和我聊聊天？” “身体疲惫就别瞎想，想多了会得病。等办完事，回来我再告诉你。” 秦云东含糊地咕哝了一句便呼呼大睡。 午夜时分，省城。 吴凡尘从酒走出来，这才发现天空中又飘起雪花。 他从鲍乾清办公室出来，郁闷到几乎要发疯，因此才到酒买醉，借以发泄心中的怨气。 吴凡尘摇摇晃晃走到停车场，在口袋摸了半天想找汽车钥匙却怎么也找不到，不由仰天对着天空大骂。 他在咒骂老天爷对他不公平，就算他学富五车，就算他出卖人格和尊严，就算他妻离子散，但为什么还要让他仕途坎坷，碰壁到头破血流。 现在居然让他连钥匙都找不到，还在没完没了继续戏耍他。 吴凡尘接着又骂起鲍乾清，把所有能想到的脏话都骂出来，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 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后背。 “喂，喝多了就别开车了，再烦闷也要克制，公开辱骂领导，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你特么算什么东西，居然也敢管我……” 吴凡尘正在气头上，骂骂咧咧转身看。 在昏黄的灯光下，来人身穿大衣，竖起领子，叼着香烟正微笑看着他。 吴凡尘喝多了，眼神模糊又散乱，看不清来人的相貌。 “你是谁？” 第745章 英雄迟暮总让人动容 “我是救你的人。” 来人一脸微笑回答。 “就凭你？自己几斤几两没点儿数吗，一边呆着去，少特么烦我。” 吴凡尘鄙夷地哼了一声。 他已经看清楚此人的长相，笃定不认识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吴凡尘认识本省所有最有能量的人，此人绝不在这个范围内。 他现在已经是堂堂的组织部副部长，算是最靠近一省权利圈子的人物尚且无法自救，还用得着一个陌生人来搭救？ 那人被一顿看不起也不生气，反而嘿嘿笑起来。 “吴副部长，你已经落难还再摆臭架子，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你怎么认识我……你到底是谁……” 吴凡尘吃惊地问，随后又紧张地看了看四周。 “不用看，周围没人。你是真够生猛的，一下子办了俩，憋了很长时间？” 那人拿出吴凡尘掉落在包间的一串钥匙和手机，笑的很邪性。 吴凡尘心里发虚，不敢接话，夺过手机和钥匙，忙不迭打开车门。 “我给你送东西，你也不感谢一声就走，这不符合你高级知识分子的素质？” 那人手揣裤兜里，嬉皮笑脸挖苦着他。 吴凡尘此时酒劲过去，心中暗自懊悔不已。 为了排解心中苦闷，他买醉放纵，结果却被人发现，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吴凡尘强装镇定，叉着腰打量着陌生人。 “你少废话，想要钱就明说，别阴阳怪气的。” “你以为我是来敲诈勒索的吗？” 那人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一脸困惑。 “不要钱，那你要什么？” 吴凡尘心里更慌。 破财消灾是最容易摆平的事，如果不要钱，那就意味着对方的要求更加棘手。 “我不要什么，反而要送给你点儿什么。” “我……我不明白……你能不能别故弄玄虚……” “当然可以，我是来帮你，保住你的仕途，让你能顺风顺水。” “口气不小，你先自报家门，我听听你有多大能耐。” 吴凡尘虽然还是不信来人有什么实力，但也不再用鄙夷的语气说话。 “我是受人之托来见你，所以我的名字并不重要，只要你知道我不会害你就可以了。” “受人之托？那个人是谁？” “他可以挽救你前途，你想要知道就坐我的车。” 那人按了一下汽车钥匙，不远处一辆汽车清脆地回应滴滴声，车灯同时闪了几下。 “我不需要谁救，更不会上陌生人的车。如果你真不要钱，那我就走了。” 吴凡尘充满戒备地看了那人一眼，就要上车。 那人向前一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个人的名字。 吴凡尘惊讶地浑身一震。 “你是在开玩笑吗，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个人就在车里，你真不想去看看吗，错过了，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那人说着向后退了两步，似乎是耐心等待着吴凡尘自己做决定。 吴凡尘心乱如麻呆立不动，想了几分钟，最终还是咬咬了牙，迈步走过去。 刚走到那辆汽车前，车窗缓缓降下。 “老吴，你终于还是来了。” 车内很暗，只能模模糊糊看清车里人的轮廓。 但是此人的声音，吴凡尘再熟悉不过。 “我现在走投无路，已经没有选择了。” “很好，认清形势说明你很识时务。” “我不明白……” “不用你现在明白，但早晚你会都明白，上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车里的人用命令的口吻发话。 吴凡尘这次没有再迟疑，绕过车尾，拉开车门坐上车。 早上七点。 鹰国，圣乔治医院一间病房。 秦云东和叶旭带着礼物走进门时，关啸天刚吃完早餐，正靠在床头打瞌睡，对面墙上的电视播出的新闻是他最好的催眠音效。 关啸天七十三岁，雪白的头发，雪白的八字胡，深深的法令纹和厚厚的眼袋，无不说明他已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 他二十年前却是意气风发，傲视群雄的商界大佬，也是叶九唐非常倚重的第一大将，叶氏集团的头号功臣。 “爸，叶董事长派他的孙子和孙女婿来看你了。” 关啸天的儿子关鹏程凑在他耳边轻声报告。 “哦……” 关啸天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秦云东和叶旭。 “阿旭来了？辛苦你们跑一趟了，我有病在身，不能下床迎接你们了。” 关啸天吃力地坐直身子，对客人勉强笑了笑。 他对叶旭很熟悉，是看着叶旭长起来的。 但关啸天不认识秦云东，浑浊的瞳仁在秦云东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钟。 “关爷，您踏踏实实休息，对我们干嘛这么客气，我是您抱大的，听阿公说，我小时候淘气，还往你酒杯里撒过尿，您都没有和我一般见识。” 叶旭扶住关啸天，虽然嘻嘻哈哈说着笑话，但态度相当恭顺。 “哈哈哈，是的，你从小就是调皮捣蛋的一个。但不是你故意撒尿在杯子里，中医说，童子尿外用可以镇痛止血，是你阿公让你这么干的。” 关啸天提起往事，憔悴暗沉的脸色出现一丝亮光。 秦云东站在一旁很感慨。 再强大的英雄也抵不过岁月侵蚀，英雄迟暮总让人动容，心中充满悲情。 “关爷，我听关叔叔说，您的心脏搭桥手术很成功，只要好好调养，您一准能活过九十九。” 叶旭看到关啸天现在这样的状态，心里也很感伤，但也只能强颜欢笑说些宽慰的话。 “唉，我的身子骨本来就不如你爷爷，他活到一百岁没问题。我今年正好七十三，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今年这个坎，我怕很难过得去喽。人要认命，我很看得开，这辈子也知足了。” 关啸天苦笑着，有气无力摆摆手。 叶旭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介绍秦云东，把这个忌讳的话题绕过去。 秦云东向前走到床前，微笑着伸出手，轻轻搭在关啸天的手上。 “请老爷子一定要保重身体，命在天意，运在人为。我们不能和自己的命争，但可以改变运势，运势强了，当然也能影响到命。” 第746章 我会替你看护集团 秦云东说的也是宽慰话，但并不像叶旭说的那么虚，听上去更像是一种延长生命的办法。 他知道刚做过大手术的老人都会有悲观情绪，必须用站得住脚的宽心话，让老人重获信心。 “您刚才说的七十三和八十四的典故，主要出自孔子和孟子的岁数。如今医学科技进步，咱还能活不过几千年前的人吗？” 秦云东充满自信地微笑。 关啸天跟着也笑了。 “云东，虽然咱们是第一次见面，但你的名字早就把我耳朵磨出茧子了。自从你阿公第一次见到你，他就给我打电话说，上苍太眷顾他了，八十多了还能捡到宝。今天见到你，我同意你阿公的说法，叶氏集团还有救。” 关啸天另一只手在秦云东的手背上拍了拍。 秦云东心里一惊。 昨天叶九唐说的话就让他很意外，今天关啸天又说了更严重的言论。 难道叶氏集团有什么潜在的危机？ 凭叶九唐的睿智，不可能现在才看出来，那为什么叶九唐这几年从来不说呢？ 但秦云东很克制，没有立刻追问。 关啸天的身体很虚弱，必须尽快进入正题。 “关爷，阿公一直很挂念您，除了派我们俩来看望，还给您带来了礼物。” 秦云东说着回头看叶旭。 叶旭会意，立刻一一向关啸天呈现礼物。 关啸天默默看完礼物，招招手要关鹏拿准备好的文件。 “云东，我做手术前就考虑过，万一我下不了手术台，那就会给叶氏集团带来动荡。所以我签好了委托书，全权委托你代表我参加董事会议，对各项决策进行表决。” 关啸天手指着委托书，叮嘱秦云东一定要用好表决权，配合叶九唐的计划。 秦云东很为难。 他不想介入叶氏集团的事，以免将来有人会借题发挥，对他产生攻讦。 但面对关啸天的目光，以及叶氏集团的危机，他又难以拒绝老人的期盼。 “关爷，我不是叶家人，贸然进入董事会，很可能会激化矛盾，不如让叶旭加入，至少他不会引起其他叶家人的对立情绪。我保证会协助阿旭做好工作。” 秦云东希望以此为借口，让关啸天改主意。 关啸天微微摇摇头。 “不行，董事会的争斗会非常激烈，你阿公是董事长，不方便直接表明立场。而阿旭没有经验，心智也不成熟，很难抵挡住对方的攻击。只有你能镇得住场面，也有能力力挽狂澜。” 关啸天看出秦云东有思想包袱，不想参与叶氏集团争斗。 “云东，你阿公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为难你的，而现在是叶氏集团就像我一样活在坎上，过不去就可能大厦倾覆，两代人的心血付之东流，我死也不愿意看到那样的时刻！拜托你……” 关啸天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攥住秦云东的手。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逐渐急促，接着就是强烈地咳嗽。 关啸天的咳嗽引发了胸口缝线崩裂，鲜血染红了纱布。 “爸，您别激动！” 关鹏吓得喊了一声，赶紧把授权书塞给秦云东，伸手按呼叫器。 叶旭也吓慌了，立刻向外跑去叫医生。 望着咳嗽不止的关啸天，秦云东不能再犹豫了，他马上拍着关啸天的手大声说： “关爷，我答应了，我会替你看住叶氏集团，没人能伤害叶氏集团！” 听到秦云东的保证，关啸天的手松开，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经过医生及时抢救，关啸天的病情终于稳定，但他还在昏迷中一时无法清醒。 关鹏安顿好父亲，又把雇来的陪护留在病床前，这才拉着秦云东和叶旭来到会客厅落座。 “不好意思，我希望你们在我父亲醒来之前离开，防止他看到你们又激动。” “应该是我不好意思，惹关爷差点出意外，实在对不住。” 秦云东微微向关鹏欠欠身。 “这不怪你，主要是我父亲这辈子都投身在叶氏集团工作，对叶九唐老爷子感情很深，他就算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会一心盼着叶氏集团永远昌盛。你知道，他拿叶氏集团当自己的孩子看，容不得有人糟蹋。” 关鹏很有教养，并没有责怪秦云东。 秦云东也很理解关啸天的心情。 叶氏集团是他们那一代人拼尽全力打造出来的，投入一辈子的心血和感情，肯定会拼死维护。 “关叔，我听你说，关爷是受了委屈，这里面有什么故事吗？” “唉，十年前，我父亲是叶氏集团总裁，叶家那几位公子说我父亲是外姓人，不该领导叶氏集团，想了很多阴损的招术排挤打击我父亲。为了叶氏集团不内讧，我父亲忍气吞声辞去总裁职务，并来到鹰国定居，为的就是让叶家人放心。” 因为有叶旭在，关鹏说话还算客气，但他的脸色已经忿忿不平。 叶旭的脸涨的通红。 十年前他还小，并不知道其中的恩怨。虽然排挤关啸天都是他的叔叔伯伯做的事，和他没关系，但他还是羞愧难当。 关啸天忍辱拼死也要扞卫叶氏集团的利益，但叶家二代人却忙着勾心斗角，把叶氏集团当作自己的提款机，贪污挪用叶家集团资产几乎已到了不加掩饰的地步。 两相对比，叶旭心里非常难受。 关鹏接着说，当时他的父亲想退出董事会，甚至转让所有股份，以证明自己没有并吞叶氏集团的野心，但叶九唐却阻止他这么做，依然让关啸天留在董事会。 秦云东点点头，又问：“关爷在叶氏集团到底有多少股份？” “这个……具体数额我不知道，我也不关心。每个董事的股份都是公开透明的，应该很容易查得出来。” 关鹏皱着眉看着秦云东。 这么简单的问题，为什么秦云东要问，难道他对企业运营一窍不通。 秦云东看出他的心思，却只是笑了笑，站起身和他握手告辞。 “关叔，我们现在就回国了，请您转告关爷，他委托我的事，我一定照做，请他安心养病，等到尘埃落定，我和阿旭再来看望他。” 第747 年轻的阿姨 关鹏解释说，他要照顾父亲离不开医院，没有办法请秦云东和叶旭吃饭，但他已经和妹妹海伦商量过，由她出面请两人吃中午饭。 秦云东和叶旭都推辞说，关老爷子住院是大事，他们不应该再打扰。 关鹏却坚持要请客，还说这是关啸天昨天安排好的，他不能违背父亲的意愿。 “我们关家和叶家有几十年的交情，我和阿旭私交也不错，你们代表叶伯伯来看望我父亲，我必须尽地主之谊，请务必给我这个面子。” 他说完就吩咐自己的司机，开车送客人去家里休息。 秦云东和叶旭盛情难却，只好答应。 都市郊外有一座汉弗莱小镇，关家在那里有一座占地上千亩的山庄。 从关府山庄大门进入，汽车行驶在丘陵地带，满眼都是苍翠的草地，以及裁剪各种造型的冬青园艺长廊，十五分钟后才看到一座气势恢宏的哥特式城堡映入眼帘。 城堡长度超过四百米，高度近二十米却只有三层，一楼的楼层高度就有八米，显得非常宽阔大气。 两人在佣人的带领下走进一楼大厅。 叶旭欣赏着大厅内富丽堂皇的装修，不由发出一声感叹。 “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安度晚年，这是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到，关爷应该心满意足了？” “未必，他来这里定居是自我流放，我猜他根本不开心，他或许宁可住在老家的茶山上。” 秦云东背着手长叹一声。 “你说的很对，我父亲来鹰国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舒心过。” 一个身穿猎装、马裤、长筒靴的女人迎面走过来。 这个女人看上去差不多三十岁，身材窈窕，容貌端庄，气质高雅且干练。 “海伦姐，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那么漂亮。” 叶旭笑嘻嘻迎上去拥抱着关海伦，在她脸上轻吻一下。 “没大没小，我是你阿姨，不许叫姐，这不是差辈了吗？” 关海伦微笑着用手指轻戳叶旭脑门。 “我就不叫你阿姨，你才比我大五岁啊，我实在叫不出口。” 叶旭撇撇嘴。 “年龄不在大小，关键在辈分。你爷爷和我父亲是兄弟，我当然就是你的长辈。” 关海伦的目光移向秦云东，同时伸出纤纤玉手。 “你就是秦云东，安妮的未婚夫？” “我是秦云东，很荣幸能见到您。” 秦云东走过去，握了握她的手。 这个女人虽然也化妆，但她的实际年龄肯定超不过三十五岁。 关海伦是在太年轻了，甚至都没有秦云东年龄大，这让秦云东也有些抹不开称呼她“阿姨”。 不过，秦云东还是使用了“您”，含蓄表示对海伦的尊重。 “我父亲二十多岁时有了我哥哥关鹏，四十岁才有了我，所以我们出去的时候，经常被人家误以为是祖孙三代人呢。所以你不愿意叫我阿姨，也没有关系，直接叫海伦也行。” 关海伦很敏锐地看出秦云东的窘迫，直截了当地做出解释。 她一手一个挽着两人的胳膊，沿着走廊向前走。 “我刚陪我丈夫在庄园里骑马回来，他还要去办公就先走了，我向公司请了假，今天专程陪你们两位客人。” “姐夫，海伦嫁给了当地的一位市议员，现在全名应该叫海伦琼斯。我看过她结婚的视频，她的老公真叫老，五十多岁了，他们出行才像是父女俩……” 叶旭调侃的话还没说完，海伦一把掐住他的胳膊狠狠拧了一下。 “你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哎哟，疼……我收回说得话，不敢再说了……” 叶旭痛的咧嘴大叫，连连告饶。 秦云东微笑不语。 看得出，叶旭和关家的关系相当不错，说明叶旭的父亲叶安夏应该没有参与排挤关啸天的阴谋。 或许这也能说明叶九唐为什么要叶旭来的原因。 三个人走进一楼的茶歇间，这里都是鹰式风格，但落地窗前摆放着一套中式茶海，显得非常突兀。 “来，我请二位喝正宗的武夷山红茶。” 关海伦坐在茶台一侧，顺手打开电水壶烧水。 “海伦，你照顾关爷一整夜，已经很辛苦还要接待我们，真让我过意不去。” “哦？是我哥哥给你说的？” 关海伦拿起水壶，用开水浇了浇茶杯和闻香杯。 “你虽然化了妆，又骑马运动过，但眼睛发红，神情疲惫，应该是熬夜了。” “我熬夜伺候父亲是应该的，接待远方而来的客人也是应该的。本来想运动一下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些，没想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关海伦很惊奇，没想到秦云东的观察能力这么强。 三个人边喝茶，边聊了聊各自的近况，也算是相互之间增进了解。 海伦不但在鹰国结婚，而且还有两个可爱的女儿，并且她还在奢侈品公司是高管，不但管理着箱包设计，还拥有自己的全资工作室。 看来关海伦在异国他乡过的很不错，无论工作还是生活都顺心如意。 秦云东顺势介绍临江市有几家做箱包代加工的企业，具有一定生产规模，又有先进的加工设备，产品质量非常稳定，同时临江市还有出口加工区的免税政策，更具有价格优势。 关海伦抿嘴一笑，她明白秦云东的意思。于是痛快地要了临江市箱包厂的联系方式，答应第二天就交给公司有关部门去联系。 “如果条件确实不错，我会安排尽快去临江市实地考察签约。” “那就多谢您支持临江市了，我会安排好接待工作，保证贵公司绝对不虚此行。” “我并不是支持临江市，而是为了支持你。谁叫你是安妮的未婚夫呢，看在安妮的份上，我也会给你和临江市一个机会。” 关海伦说的很直接，也有些傲慢。 但秦云东并没有在意。 关海伦工作的公司是誉满全球的国际大品牌，找上门求合作的企业大有人在，能给秦云东一个机会的确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秦云东忽然问：“你在鹰国这么久，又事业有成，我想和你打听一个人，不知道你是不是认识。” 第748章 大家族盛极必衰 海伦很自信地说：“只要是稍有名气的人，我应该都认识。” “咱们国内w省有个中山市，他们在鹰国有一个办事处，负责办事处的人叫金丛亮……” “哦，我对他有些印象，在一些酒会上见过几次面，但并没有深交过。我觉得他有些……过于活跃。” 因为不知道金丛亮河秦云东的关系，海伦用词很谨慎。 秦云东笑了笑。 “金丛亮的确过于活跃，不但为中山市招商引资不择手段，甚至对临江市也伸手挖墙角。前不久他还想诱惑临江市一个企业董事长跳槽，不但许诺丰厚待遇，并且还说了我不少坏话，真是活跃到家了。” “是吗？我感觉这个人有些邪性，但没想到他会这么过分。” 关海伦知道秦云东对金丛亮的评价后，也就没有了顾虑，开始对金丛亮的所作所为吐槽。 秦云东已经从楚采臣那里知道，金丛亮为了招商引资胡作非为，联手鹰国人坑害中山市，因此也没有感到吃惊和意外。 “海伦，你说的内容属实吗，有没有证据？” “你这是要干什么……” 关海伦疑惑地看着秦云东。 金丛亮是中山市的干部，秦云东管的是临江市，又能拿金丛亮怎么样？ “我虽然不是金丛亮的领导，但我有责任向上级反映他的情况，绝不能容忍这样败坏组织，影响国格的人逍遥法外。” 关海伦想了想，答应找几个去中山市投资的外商聊一聊，从他们那里可以套取第一手材料。 中午吃过午饭，关海伦亲自驾车送秦云东和叶旭到机场。 由于他们三个人年纪相仿，又有家族之间的关系，因此聊得很开心，关系也很融洽。 汽车停在机场停机坪，关海伦打开后备箱，里面有四个精美的手提袋。 “云东，阿旭，这两个礼物是送给你们俩的，这一份是给你们阿公的，还有一份是给安妮的。” 关家一番好意，秦云东也没有推辞，表示感谢后就欣然收下。 “海伦，春节后欢迎你有时间到临江市做客，我一定好好招待。” “云东，你很有魅力和亲和力，有时间我一定去。” 随着飞机平稳起飞，很快进入巡航状态，叶旭起身为秦云东沏茶，放在桌子上。 “姐夫，现在你可以给我说了？” 原来他早就忍不住想询问这次不远万里探望病人的前因后果。 “你想问什么就问，但我不保证什么都有答案。” 秦云东打着哈欠，伸了一个懒腰。 “阿公叫我们来探望关爷，但主要目的是要拿到委托书，对吗？” 叶旭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又拿了一袋开心果放在盘子里。 看样子他是做持久战的准备，想把话题摊开说透。 “不对。” 秦云东随手剥开一粒，扔进嘴里。 “不对吗？我亲眼看见关爷把委托书交给你，如果不是阿公给他打过电话说明情况，关爷怎么可能会提前准备？” 叶旭表示不信。 “如果阿公提前让关爷准备好，那就没有必要在礼物上留暗喻，暗示自己无财，请求关爷支援。” 秦云东喝了一口茶，继续低头剥开心果。 叶旭哑口无言，想了想才点头。 “……好像是这么回事，但关爷他怎么可能猜的出……” “关爷非常睿智，也是叶氏集团的股肱之臣，他听说阿公派咱们两个探视，他大概已经猜出阿公的用意。他们两人联手打拼十几年，已经心有灵犀，根本不需要语言就能彼此了解心意。” 秦云东很感慨，也很羡慕叶九唐和关啸天超乎寻常的默契，更感叹关啸天对叶九唐的忠诚。 “姐夫，我还是不明白，阿公怎么会说自己没有钱呢？他如果没有钱，普天之下，估计没人敢说自己有钱。” “阿旭，你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叶氏家大业大，叶氏集团更是傲视群雄，但这只是表面的风光。大家族有自己的难处，盛极必衰，正所谓亢龙有悔。” 叶九唐正是看到了叶氏集团有衰退的迹象，这才痛下决心必须变革。 但是要想让一个资产过千亿的大集团完成改革，需要的资金也是天文数字，这不是叶九唐自己能负担的起。 叶旭听秦云东的分析，顿感不寒而栗。 他还以为叶家这么大的盘子，肯定会基业长青，不敢相信叶氏集团会出现严重的危机。 “那就不对了啊，既然阿公想找关爷借钱，为什么关爷只给了一张授权书？关爷的股份并不算多，就算都卖了，那也换不来所需资金啊。” “这就是关爷睿智的地方，他认为不需要投入资金也能解决集团改革。这份委托书表明了他的思路。” “什么思路？” “这个嘛……只能由阿公自己解答了，我们做晚辈的，最好不要瞎猜。阿旭，我还要提醒你一句，我们去鹰国的事一定要保密，尤其是委托书的事，更是一个字也不要提。” 秦云东按了座椅按钮，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一些。 他不是不知道关啸天的用意，但事关重大，他不能向叶旭透露。 毕竟叶旭思想还不够成熟，如果被叶家某些不肖子孙套出不该说的话，那就可能让改革功败垂成。 叶旭撇撇嘴，觉得秦云东太小看了。 “我知道事关重大，我又不是三岁孩子，知道不该说的不说。姐夫，我想知道阿公需要多少钱，我的地产公司现在发展的不错，可以帮阿公解决一部分，尽我一点心意。” “我真不知道资金的事，回去之后你可以问问阿公。” 秦云东拽过来毛毯盖在身上，困的眼睛睁不开。 不像叶旭经常出国，秦云东一直不适应倒时差。 现在是鹰国时间下午四点，但沿海时间却已经是午夜时分，秦云东的生物钟有些紊乱。 “我不问，阿公的嘴严着呢，不想说的话，他是不会告诉我半个字。这一点和你倒是挺像的……对了，姐夫，你为什么不帮忙解决阿公的难题呢？” “我怎么帮，我是个穷人，工作到现在，我的积蓄还不到六位数。在叶家，这点钱还不够给孩子们分压岁钱。” 秦云东打着哈欠摇摇头。 第749章 难以过去的坎 ！叶旭喝了一口酒，笑着说：“你是一个好官，当然没啥钱。如果你能拿出来九位数给阿公，估计安妮姐会先吓个半死。” 秦云东咧嘴笑了笑，没有回答。 “姐夫，我的意思不是让你拿钱，你最让人服气的是聪明才智，为什么不替阿公想一个不拿钱就把事办了的方案？” “你太抬举我了，我哪有那本事。” 秦云东说话像是梦呓，他已经进入半梦半醒的时刻。 “你肯定有这个本事，我以前以为阿公是天底下最有智慧的人，但是自从跟你去临江市，我可以断定你才是no1。你多谋善断，轻松化解了太多危机。如果没有你，我敢说，临江市绝对发展不到今天的境界……” 叶旭还在滔滔不绝地说话，秦云东却已经进入梦香。 十几个小时后，秦云东和叶旭回到沿海市叶九唐的书房。 叶九唐打开礼品袋，拿出关啸天送给他的礼物——一支镶着宝石的黄金权杖。 “哇，好漂亮啊。” 叶旭的眼睛都看直了。 “呵呵，阿旭，你喜欢就拿走。” 叶九唐顺手就把权杖递给叶旭。 “我只是想观赏一下，有什么资格拿走呢，借我十个胆也不敢有非分之想啊。” 叶旭笑嘻嘻地接过权杖，小心翼翼把玩。 “阿公，这个权杖有什么说法吗？” 秦云东背着手在一旁观看。 “没什么深意，只不过是关啸天以前许诺过，当我想要隐退时，他会送给我一个权杖留作纪念。” 叶九唐淡淡地回答。 秦云东心中一动。 难道关啸天是在谏言让叶九唐退休？ 这可有点逼宫之嫌啊。 叶九唐神色自若，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三个人坐回茶台前，秦云东汇报了关啸天的病情。 “关爷的心脏搭桥手术很成功，但看得出他的元气大伤，身体比较虚弱，气色也不太好，很可能要休养很长时间才能恢复。” “唉，人老了做手术很伤元气，关啸天身体一直不太好，但愿他能平安度过这道坎。” 叶九唐叹息着分了三杯茶。 秦云东又详细介绍了见关啸天的过程，同时拿出委托书递给叶九唐。 叶九唐戴上老花镜看了一遍，眼神中划过一丝悲伤。 “啸天是个实在人，我有愧于他。当年为了家族和睦，我违心同意他辞职，虽然他什么也没有说，但我知道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叶九唐摘下老花镜，把委托书还给秦云东。 “这是啸天给你的，既然你也答应了他的要求，那就收好，等到大年初五开董事会的时候，你也参加董事会。” “好。” 秦云东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委托书。 “阿旭，你辛苦了，先回房休息，我要和云东单独聊一会儿。” “好的，你们聊，我回去了。” 叶旭很识趣，知道他们要谈大事，他不能进入董事会，自然也无权旁听。 “等一等，阿旭，今晚谁打电话也不要接，以后就说当时还没有回沿海市。你明天一大早和云东一起走，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叶九唐叮嘱完，挥了挥手。 叶旭答应一声走出书房，随手轻轻关上房门。 虽然叶九唐表现和往常一样，但叶旭分明感觉到紧张的气氛。 他长出一口气向客房走，心中暗想，看来秦云东猜测的没错，叶家一定也有一个难以过去的坎。 第二天上午，叶氏集团总部岛。 叶安逸正在审阅秘书起草的春节放假工作安排，叶蒙推门走进来。 “叔，秦云东到沿海市了。”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父母住在叶权昭家，他当然要来陪父母过年。” 叶安逸瞟了一眼大侄子，心里十分不悦。 叶蒙太没规矩了，进总裁办公室居然不敲门。 “叔……” “别叫叔，这是在公司，不是在家里，能不能严肃点儿！” 叶安逸教训了一句，在文件上签了字，叫秘书拿去下发。 “坐，你接着说。” 叶安逸抬头看了一眼还在发愣的叶蒙，指了指办公桌前的座椅。 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子，他不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发脾气。 叶童规规矩矩坐下，再也不敢造次。 “总裁，秦云东是和叶旭没有搭乘航班，而是坐着叶旭的私人飞机回来的。” “阿蒙，你给我说这些干什么，人家想乘坐什么回来是人家的自由，难道你还想让我去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叶安逸不耐烦地又想训斥叶蒙。 这位长子长孙一心想接他的班，坐上总裁的宝座。 但叶蒙的表现实在拉胯，简直是扶不起的阿斗。 前几个月，叶安逸为了给他施展才能的机会，任命他去管理海航集团，但叶蒙的表现让他大失所望。 叶蒙太想表现自己，急功近利地辞退大量员工，想以此提高利润率，结果却因为熟练工人离职，导致航运业务问题频发，还被辞退的员工告到劳动部门，造成集团的形象严重受损。 叶安逸真恨不得给叶蒙几个耳光，但看在大哥的面子上，他只是把叶蒙又调回总部，出任自己的助理，并没有做任何处罚。 没想到叶蒙正事干不来，盯梢跟踪秦云东却积极的很。 他或许以为，只要阻止秦云东成为接班人，他就能手拿把掐顺利继位。 真是幼稚可笑。 “总裁，据我所知，秦云东和叶旭昨天就回来了，他们在阿公的家里住了一晚上，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干什么？” “嗯？这个消息可靠吗？” 叶安逸不由一愣。 这倒是一个异常情况。 “绝对可靠，我派人在机场盯梢，昨天下午他们亲眼看到秦云东和叶旭从一架湾流商务机上下来，乘坐阿公的汽车离开机场。” 叶蒙说的斩钉截铁。 “你父亲怎么看这件事？” 叶安逸皱起眉头，神情变得紧张。 “我爸也猜不准，所以他派我来找您商量，看能不能一起去找阿公谈一谈。” 叶蒙小心翼翼地试探。 “这倒也是一个办法，什么时间去？” 叶安逸点上一支烟，心情复杂地看向窗外。 第750章 叶家众生相 叶蒙压低声音回答：“我爸说越快越好，迟则生变。阿公不念父子情，那我们只好摊牌，让阿公到临江市，让他最喜欢的秦云东和叶安妮给他养老嘛。” 叶安逸看了他一眼，依旧保持沉默。 大哥父子俩简直是鬼迷心窍，他们还想和老爷子斗，简直不知道自己的斤两。 他们能掌握叶氏集团权力这么多年，不是靠他们多有本事，而是叶九唐一直对儿子们心慈手软姑息纵容。 如果真要翻脸，他们的胜算并不大。 叶蒙看叶安逸一直不表态，焦急地绕过办公桌。 “总裁，不能再犹豫了，叔叔们和我父亲掌握着集团的行政、人事、财务，还有重要的几个事业群，阿公孤掌难鸣，如果他不想看到集团崩盘瓦解，那就只能让出董事长的位置给您，那您就可以不受约束施展抱负了。” 叶蒙极力怂恿叶安逸带头对抗叶九唐，因为有叶安逸出面更有把握。 不仅因为叶安逸是总裁的身份，更是因为他在叶氏集团的巨大号召力和实力强大的核心团队。 但他还是太年轻，说话又显得过于急迫，反而让叶安逸对他的目的心生警惕。 叶蒙这样搞，无疑变成了叶安逸和叶九唐的硬碰硬。 当叶安逸被撞的头破血流，叶蒙就能坐收渔翁之利，真是精明得很。 叶安逸弹了弹烟灰，表情严肃地发出警告。 “阿蒙，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不要听风就是雨。我们这一代的事和你没有关系，叶家内乱伤筋动骨不是好事，你不要到处煽风点火，还是应该维护叶家大局为重。” 叶安逸说完摆摆手让叶蒙离开。 叶蒙还想劝说，但看到叶安逸严厉的眼神，不敢再多言，只能悻悻离开。 看到侄子离开，叶安逸出神地分析着面临的局势。 他本来就觉得叶九唐要在大年初五召开临时董事会有图谋，现在秦云东和叶旭提前回沿海市，而且神秘地在叶九唐家里住了一晚，这更加非同寻常。 联想到这几个月叶安妮奉命查账，还有几个叶家中生代后生加入叶氏集团的管理层，无不显示叶九唐很有可能要在董事会上做出重大决定。 莫非真的要对他下手吗？ 叶安逸再也无法安逸。 正当他如坐针毡时，忽然想到了叶旭。 对，这个傻小子最没用城府，应该可以从他那里套出真话。 叶安逸犹豫片刻，还是拨打了叶旭的手机号。 “叔，您好。” 叶旭很有礼貌地先问好。 “阿旭，你这一年干的漂亮，生意做的越来越大，还拿到了w省的优秀企业家大奖。你能这么快做到一个省的地产第一名，让我刮目相看。” 叶安逸先是表扬叶旭，让这个年轻人得意起来，才能放下戒备心。 “嘿嘿，我是叶家人，当然不能给家族丢脸呀。” 能得到叶安逸的夸奖，叶旭果然很高兴。 “不错不错，今后叶家后继有人了。听说你回沿海市了，中午来总部，我请你喝酒，听听你这一年是怎么发展的。” “多谢叔叔了，但我刚回来，家里给我做了一桌子菜，我今天不方便去总部……要不，您来我家，让小侄给您多敬两杯酒，也可以向您讨教企业管理的秘诀。” 叶旭表现的相当恭敬，至少叶安逸听不出一丝敌意。 叶安逸不由心生疑惑，难道是叶蒙判断错误，根本是虚惊一场？ “阿旭，你是今天刚回来吗，我怎么听阿蒙说你是昨天回来的？” 叶安逸索性直接摊开和叶旭对质。 叶旭心中一惊。 果然不出秦云东所料，叶蒙真的在监视他们。 秦云东早上和他离开叶九唐家的时候说，如果有人问回来的时间，只说是昨天就到了，只要不提去鹰国的事就行。 叶旭略一思忖就笑着回答： “阿蒙的消息还真灵通，难道他一直监视我吗？” “你小子现在心眼真是多了，不要误会嘛，他也是听机场的朋友说的。说你和云东昨天下午到了沿海市就住进你阿公家。” “的确如此，我和东哥是昨天下午到的沿海市。按照叶家的规矩，既然回来当然要先拜见阿公了。阿公见到我们很高兴，聊到很晚就让我们别回家打扰父母，于是我们就在阿公家住了一晚上。” 叶旭回答的很坦然，似乎没有打算隐瞒什么。 原来如此。 叶安逸听叶旭说的合乎常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既然你这次回来刚见到自己的父母，那我也不方便去打扰你们的天伦之乐，等到明天，咱们再叫上云东，我做东请你们吃饭。” 叶安逸放下电话，长出一口气。 中午，叶权昭家餐厅。 秦云东和叶安妮陪着两对父母坐在餐桌前。 作为晚辈，秦云东对四个老人端茶敬酒殷勤备至，加上他妙语连珠，使得餐厅里不断爆发出笑声。 叶安妮看着秦云东打趣道：“秦书记，你在临江市向来都是别人为你服务，现在来沿海市服务我们，是不是很不习惯？” “咋不习惯，爸爸、妈妈、岳父、岳母都身体健康，又这么疼爱我，我打心眼里觉得幸福。能为四位老人服务是我应该做到的，所以我不只是习惯，还很享受哩。” 秦云东的甜言蜜语，让在座的老人和叶安妮又是一阵欢笑。 叶权昭平时不苟言笑沉默寡言，现在见了秦云东也是满面笑容，拿女婿当儿子看。 “云东，你去年的成绩斐然，临江市异军突起，已经成为全省经济冠军，而且你还化解了叶家和乔亭之的矛盾，可喜可贺，今年预祝你再接再厉，再创佳绩。” 叶权昭第一次举杯主动向秦云东说祝酒词。 “哎呀，您讲话太有水平了，简直和我们省的汤书记对我说的话一模一样。如果您不是投身商界，现在恐怕就会成为我的顶头上司了。” 秦云东不失时机继续哄他开心。 叶权昭哈哈大笑，连连摆手。 “我知道自己的水平，能管好手里一摊子事就不容易了，哪里还能管省里的工作。要是论治理一方的能力，我确实不如你。” 第751章 是不是要调走你 叶安妮不想听这些，马上插话想要趁着全家都到齐了，应该组织一个合家旅游的活动。 此话一出，其他人都表示赞成，但叶权昭却不想去。 “安妮，你知道大年初五要召开临时董事会，你阿公要宣布几项重大改革措施，并且让董事都要拿出集团改革的思路。距离开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还有很多功课没有做，哪有心情去玩……” “爸，你在家苦思冥想也找不出灵感，不如出去走一走，获取就能有新想法。尤其还有云东陪着你，你们可以边走边聊，说不定就能碰出智慧的火花。” 叶安妮打动了叶权昭，他想想也是。秦云东才华横溢，能听听他的思路，一定会受到启发。 叶权昭点头同意后，一家人约定第二天前往沿海市郊外的凤尾山森林公园游玩。 凤尾山地势平缓，适合全家老小一起旅行，但森林公园相当大，如果想要游览一遍至少需要两天两夜。 吃罢饭，叶安妮和秦母去采购所需物品，秦云东回房间踏踏实实补了一觉。 一个多小时后，秦云东被电话震动音吵醒。 他翻过身子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没想到是乔思瑶打来的电话。 “猜猜我在哪？” 乔思瑶笑嘻嘻地问。 “不用猜，你和乔叔叔现在到沿海市了，住在我阿公的家。” 秦云东梦呓似的回答。 “咦？神了，你怎么知道的？” 乔思瑶惊讶地问。 “阿公昨天给我说了，我当然知道。” 秦云东揉揉眼睛，打了一个哈欠。 “真没劲，我本来还想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呢。” 乔思瑶不满地咕哝了一句。 秦云东笑了，乔思瑶别看过三十了，还是有小女生的习气。 “那你给安妮打电话，我没有告诉她你会来。如果她知道好闺蜜来了，肯定会非常惊喜。” “我也想打电话啊，可是你阿公和我爸都不让我说，我只好给你打电话了。” “对，你现在还不能现身，只能等到董事会召开才能公开。但是我晚上可以带安妮去阿公家，到时候你可以突然冒出来，给他一个惊喜。” “这个主意好，那你们晚上一定要过来。不让我出去，烦都烦死了。” 乔思瑶高兴地挂了电话。 秦云东知道叶九唐专程邀请乔亭来沿海市，不只是为了一起欢度春节，也是为董事会做准备。 他刚要把手机放在床头柜，突然手机又发出震动。 这次打电话过来的居然是汤维汉。 秦云东瞬间清醒过来。 “汤书记，您好，我是秦云东。” 面对省里一把手，秦云东有必要给予尊重。 “云东，我听说你到沿海市陪父母过年了？” 汤维汉语气随和，像是拉家常。 “是的，父母一直在沿海市，我平时也没时间探望。正好党校学习结束，距离过年只剩下一周时间，所以我就提前请了假……” 秦云东向他解释，心里却有些纳闷。 距离春节还不到一周时间，汤维汉此时打电话到底是什么用意？ “云东，我可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你忠于职守，在春节期间的确应该多尽孝。但是省里有重要的事和你谈，希望你回来一趟，占用不了多长时间。” “只要是工作，我当然会服从命令。汤书记，我能问问是什么事情吗？” “关于你今年的工作，省里有新安排，想听听你的意见。” 汤维汉说的很轻松，但秦云东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还没完没了啊。 鲍乾清视秦云东为眼中钉肉中刺，即使几次失败，但他肯定不会死心，说不定这次又是鲍乾清使出的新花招。 “您是我的上级领导，既然已经发话，我当然会执行。我应该什么时候找您报到？” 秦云东很沉得住气，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异常。 “越快越好，要不然就明天上午。咱们早谈完早结束，不能影响你回去过春节。” 汤维汉像是在和秦云东商量，但口吻又显得不容置疑。 秦云东看看腕表：“我现在就订票回省城，到时候见。” 他挂了电话，睡意全无。 以前鲍乾清只要有风吹草动，秦云东都会及时得到消息，但这一次却没有提前得到预警。 或许鲍乾清有所察觉，行动更加注意保密措施。 但是不管面临什么情况，都必须及时赶回去处理。 秦云东打电话订机票，这才知道临近春节，各大航空公司的机票都是一票难求，即使是除夕的票也已经售罄。 沿海市是经济强市，来自全国的各地的打工人超过五百万，绝大部分都会选择返乡过年，因此从沿海市到全国各地的火车票春早就一抢而光。 买不到车票的人又涌向航空公司，就算航班已经加到极致，还是无法满足人们的出行需求。 秦云东虽然为买不到机票郁闷，但也很羡慕沿海市。 买票难，恰恰证明了沿海市的经济发达。临江市想要赶上沿海市的发展步伐，还需要更加努力才行。 无可奈何之下，秦云东只能选择乘坐私人飞机。 虽然秦云东随便打一个电话就能使用叶旭的飞机，但他还是去找了岳父叶权昭。 叶权昭作为叶氏集团董事，家居事业群的总裁，他也拥有一架属于自己的商务飞机。 秦云东非常懂得人情世故。 他和叶旭关系再好，也不能绕过岳父找外人帮忙。 这里涉及到叶权昭的面子，以及女婿是否对岳父亲近的问题。 秦云东向叶权昭说明情况，表示麻烦借叶权昭的飞机接送他一趟。 叶权昭摆摆手，脸色阴沉下来。 “你是我的女婿，用不着说借，我的飞机就是你的，你想用随时都可以。但是，我听你的意思，是不是这一次要调走你，不让你在临江市工作了？” “我也不知道具体工作安排，只能说现在还不确定，因为重要的人事安排，组织找我谈话是要当面谈，不会在电话里直说，我只有到省城和汤书记谈完话才知道。” 秦云东坦诚向岳父做解释。 第752章 拜年话里有信息 叶权昭不无担心地看着宝贝女婿： “本来人事调动很正常，但你在临江市干的好好的，临江市还在高速发展的势头上，此时调走你意味着里面有文章，一定是有人想故意整你。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姜还是老的辣。 叶权昭虽然不在体制内，但他还是能敏锐地察觉其中的含义。 “爸，自从我走入仕途，无时无刻不在做准备。虽然我不贪恋权位，但为了实现临江市跨越式发展，我会据理力争。要是争不过，那我也能坦然接受。毕竟我是组织内的人，应该遵守组织纪律。” “很好，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人的一生不会一帆风顺，浮浮沉沉都是正常的，吃得了苦，忍得住气，耐得住落寞，才能走的更稳。” 叶权昭很欣赏秦云东的宠辱不惊，有这样的心态才不会出现更大的落差。 “谢谢爸爸的教诲，我会牢记您的嘱托。” 秦云东对岳父心怀感激。 从某个角度讲，叶权昭也算是他的知己，不但了解他而且还能给他很大的精神支持，这对秦云东来说尤其宝贵。 当叶安妮采购回来听说秦云东又要走，她的全家出行计划泡汤，不由满心失望。 “你们领导怎么能这样啊，什么话不能留到过了年再说。你好不容易有几天可以陪家里人，他们还要剥夺走，这也太过分了。” “老婆别生气，我顶多回去一天，谈完话就回来。你们先去森林公园玩，我保证赶上第二天的旅行，不会让你的合家欢计划泡汤。” 秦云东拥抱着她低声安慰半天。 叶安妮不是事业心很强的人，她的心思大部分都用在家庭，想要有一个其乐融融温馨的家。 但秦云东又是一个事业心极强的人，叶安妮为了爱情最终也只能明智做出妥协。 叶安妮头枕在秦云东胸膛上长叹一声。 “好啦，我知道你很辛苦，不想再给你添加烦恼。那你谈完话早点回来，我们在森林公园等着你。” “老婆真乖，我保证以最快速度返回。” 秦云东微笑着亲吻叶安妮耳朵。 耳朵是叶安妮的敏感点，她一下子感觉浑身发痒，笑着来回摆头躲避，但就是不舍得撒开抱着秦云东的手。 看到叶安妮情绪安定下来，秦云东这才告诉她，乔亭之和乔思瑶已经住进叶九唐的家里。 “啊？思瑶来了？那可太好了，明天我带上思瑶一起去森林公园玩，那就更热闹了。” 安妮高兴地就要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秦云东按住她的手。 “乔叔叔和思瑶来叶家的事暂时对外保密，你不能让思瑶抛头露面。” “为什么呀？出了什么事？” “这是阿公的意思，也是为大年初五的董事会做的筹划。” “原来是这么回事，真是可惜了，近在咫尺却又不能见面……” 虽然秦云东没有详细说，但叶安妮马上理解了乔家人来的用意，她只能遗憾作罢。 “不过呢，你晚上可以去见阿公，在阿公家里见见你的好姐妹，说说悄悄话，这倒是可以的。” 秦云东微笑着提出建议。 “这也行，我们好长时间没见面了，聊一晚上也聊不完呢。” 叶安妮又开心地笑起来。 “我忘了告诉你，本来乔思瑶和我商量，今晚带着你去阿公家，她会突然现身给你一个惊喜。但晚上我要回省城去不了阿公家，你虽然知道她来了，怎么着也要让她满足一下当导演的愉快心情。” 秦云东搂着她的肩膀，叮嘱道。 “没问题，我就假装不知道，让这个小妮子自以为得逞，让她好好开心一下呗。” 叶安妮抿嘴笑起来。 “老婆就是这么善解人意，真可爱。”秦云东夸奖一句，接着又嘱咐，“你和她再高兴，也别忘了要保密。戏法变漏了，想弥补也弥补不回来。” 第二天上午八点五十五分。 秦云东走进汤维汉秘书黄江涛的办公室。 “黄处，给你拜个早年。” 秦云东说着向黄江涛伸出手。 “哎哟，秦书记这么准时啊，我也给您拜年了，祝您新的一年工作顺心，临江市再创奇迹，您福禄寿喜样样红。汤书记在办公室等你，咱们现在就过去。” 黄江涛微笑着握着他的手，说着一连串的吉祥话。 秦云东心里有底了。 黄江涛是汤维汉的秘书，也是最了解此次谈话背景的人。 他的神情和祝福语都表明，这次谈话对秦云东是好事。 当秦云东走进汤维汉的办公室，看到汤维汉正在打电话，便站在门口没有动。 汤维汉一边听电话，一边招手示意秦云东过来坐下。 秦云东这才走到办公桌前坐下，耐心等汤维护打完电话。 “云东辛苦了，因为事情很重要，必须和你面谈，所以临时打断了你的假期，你爱人是不是对我很有意见？” 汤维汉说笑着，伸手在文件筐里翻找。 “我爱人知书达理，对我的工作一向支持，更不会对汤书记有意见。” 秦云东打量着汤维汉的神色，语气平静地回答。 “你有一个贤内助啊，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一个成功男人背后一定有一个默默付出的女人。不过请她放心，我不会占用你们时间太久，很快就能让你们再团聚。” 汤维汉把一张纸递给秦云东。 “这是你当时立下的军令状，我现在还给你。你出色的完成任务兑现了诺言，军令状给你留个纪念。” 汤维汉拿起茶杯发出感慨。 “我当时认为你的承诺有水分，肯定完不成翻番的目标，但没想到临江市兴建东区这么顺利，又有交通集团在欧洲上市，以及红星电子厂迅速崛起，一下子就把gdp带起来了，真是神来之笔啊。” “不瞒汤书记，我当时也没有必胜把握，也是硬着头皮写下的军令状。能成功实现诺言，还要感谢临江市的干部群众同心协力……” “云东，不要谦虚嘛。如果换一个带头人，肯定不会有如此的傲人成绩。干部群众肯定是创造历史的主力军，但你这个火车头带的好，也不能被抹杀掉功劳。” 听汤维汉的意思，秦云东长出一口气。 既然一把手如此肯定他在临江市的作用，那就不会将他调走。 第753章 又有新的职务 谈话的暖场阶段结束，两人聊的很放松，汤维汉这才把话题拉回到主题上。 “云东同志，你是知道的，去年年底，组织部巡视组到我们省把脉诊断，病症不小，全省上下都受到震动。” “我知道这件事，也看了省里传达的文件。实事求是地讲，我也脸红耳热，巡视组指出的问题，在临江市也多多少少都客观存在，我正在和班子成员商量，明年全面进行自检，尽早落实纠正。” 秦云东回答的很谨慎。 他没有借题发挥指出省里的问题，只说和自己职权范围有关的话，显示出自己懂规矩知道分寸。 汤维汉满意地点点头。 “我也说一句客观的话，临江市现在已经是我省的龙头，之所以有如此快的进步，除了临江广大干部具备开拓进取的能力，也和临江的风气正，纪律严、做实事有很大关系。能带出这样一支队伍，你功不可没。” 秦云东刚要说两句自谦的话，却被汤维汉摆手阻止。 “当然，临江市并不可能是完美无暇的。但临江市的成绩和问题，是九根手指和一根手指的关系。你应该把经验总结出来，并能向全省推广，让各地市都能取得进步。一花独放不是春，万紫千红才能春满园。对不对，云东同志？” 汤维汉有条不紊地将话题引向深入。 秦云东微笑点头，没有正面回答。 他忽然感觉汤维汉不像传说中那么不堪，他这一番话足见其很有见地。 “云东同志，你怎么不讲话呢，这可不像是一个屹立改革大浪的弄潮儿的状态，是不是有些顾虑？” 汤维汉微笑着要让秦云东表态。 秦云东马上做出解释。 “汤书记，您误会了。我只是对您的指示还没有领会，所以才不好回答。” “哦？哪一点没有领会？” “写临江市的治理经验材料没有任何问题，但我没有搞清楚您说向全省推广的方式方法，因此不好定调经验材料的写作方向。” “呵呵，你不愧是我省的第一才子，写东西很注意因人而异因地制宜，这是负责任的态度，我很欣赏。” 汤维汉并没有因为秦云东指出他的命令不清晰而不悦，反而继续夸奖着秦云东。 “云东同志，我索性给你讲的明白些，经过省里慎重讨论，决定让你加入省领导班子，主要工作就是负责对全省的干部队伍存在的问题进行整改，并提供经济发展的经验，帮助各地市能在短期内有较大的改观。” 汤维汉的话让秦云东大吃一惊，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按说一个省的龙头强市一把手进入常委，已经不是新鲜事，但在w省却是第一次。 而且，秦云东这么年轻进入省的领导班子，这在全国也算是开创先例。 对于偏保守的内陆省份，能有这样的魄力，简直令人太意外了。 这一次秦云东还真是有顾虑，迟疑着没有答复。 汤维汉继续不紧不慢地说，临江市的发展在国内都已经有了影响力，这和秦云东勇于探索不断创新有关系。省里需要有这样的领军人物出现在领导班子，打破因循守旧的格局，带动省内的改革和经济不断发展。 “年底时，省里组织了督察组到各地监督整改，但是效果非常不理想，还引发新的问题和矛盾。这种运动式纠察不符合实际，省里必须寻找新的管理方式，不但要行之有效，还要长期化日常化，所以才会做出这个决定。” 汤维汉说完，审视着秦云东的反应。 “汤书记，我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能不能给我一些时间考虑一下。” “我在电话里给你打过招呼，主要谈的就是这个事，过了年，全省的工作就要全面铺开，我们只能拿出只争朝夕的劲头迎接挑战，时间不等人啊。” “汤书记的意思我明白，但我负责这一块原来是属于鲍乾清同志的职责，那他……” “乾清同志年纪大了，精力和体力都不允许他负责太多的工作，你协助他做一部分工作，这是对他的爱护，也是对你的信任。” 汤维汉说的很含蓄，但意思已经很明确。 鲍乾清因为在整改和督察组出现的问题负有领导责任，分权就是对他工作失误的批评和惩戒。 “汤书记，我感谢领导的信任，但我能力有限，恐怕不合适协助乾清同志的工作。” 秦云东并不想牵扯太深，还是想集中精力做临江市的工作。 汤维护皱了皱眉，问：“那你觉得由吴凡尘协助乾清同志如何？” 秦云东一愣：“那就更不合适了。” “所以嘛，云东同志，你就不要再推辞了，对你的任命，既是省里的决定，也是由上级审查后的决定，你还是好好执行。” 汤维汉不给秦云东继续犹豫的机会。 “我还有两点需要说明，第一，对你的任命不妨碍你在临江市的工作，也不会对临江市的支持政策有任何改变。第二，这也不意味着翻你和乾清同志的历史旧账。希望你能腾出精力，做好新的工作。” 汤维汉是在温柔叮嘱，如果没有原则性的大错误，鲍乾清依然是二把手的地位。 他虽然知道鲍乾清曾经多次打压过秦云东，但也希望秦云东放下个人恩怨，不要在工作上意气用事。 “维汉同志，这一点请你放心，我向来公私分明，也深知组织纪律的重要性。只要是正确的事，我会完全贯彻执行乾清同志的命令。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说，不利于团结的事不做。” 秦云东这段话看似是在承诺不夹带个人情绪，准备和鲍乾清冰释前嫌，其实也是一种铺垫。 如果鲍乾清做了不该做的事，违反了组织原则，他还是会不配合，甚至会据理力争。 汤维汉当然能听出秦云东的真实用意，但他也可以接受。 “云东同志，我很欣赏你的才干和勇气，希望你进入班子后，能在2005年发挥出更大的作用，为我省的经济建设增光添彩。” 第754章 怕什么来什么 当秦云东乘坐飞机返回沿海市的时候，正值中午时分。 龙都，一家高档饭店的二楼宴会厅热闹非凡。 由于2005年是鸡年，宴会厅靠南的墙壁悬挂着一只昂首的金鸡造型立体贴画，上方有一个红色条幅：w省籍老乡会迎新春团拜酒会。 宴会厅内十五个餐桌座无虚席。 代表w省出席午宴的正是鲍乾清。 每年春节前，鲍乾清都会亲自来龙都慰问w省籍的名人，十年了，他从未缺席。 由于鲍乾清表现的很亲民，和蔼可亲又风趣幽默，因此在赢得了众多的好评，也积攒了不小的人气。 这一次同样不例外，鲍乾清依然是宴会的主角，他依然举着酒杯穿梭在各个餐桌前，和众人相互敬酒拜年，依然光彩照人。 但鲍乾清心里却非常失落。 由于督察组的问题被内参曝光，引起了上级的高度重视，虽然他极力挽回了部分不利影响，保住了自己的权力，但还是受到上级的批评，并引发了新一届领导班子的大调整。 更令他懊恼的是，戚书记临走前推荐了秦云东进入新一届常委，居然还被上级认可。 鲍乾清因为自身问题刚被修理过，不敢提出反对意见。 这就叫一辈子打雁，终被雁啄了眼。 鲍乾清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秦云东像是打不死的小强，每回被逼到绝路都能安然无恙，甚至还越打越强。 难道秦云东就是他命中的克星？ 鲍乾清不能就这样偃旗息鼓，他丢了颜面还是其次，辛辛苦苦培植的派系出现动摇，那就是不得了的大事。 因此，鲍乾清绝不会就此罢休。 鲍乾清来龙都名义上是团拜各地的老乡，实际上是要借用龙都方面的关系，积蓄力量准备再次反扑。 当他敬酒结束准备回座位，秘书贾天华递给他手机，说是封老打电话找他。 鲍乾清接过手机，把酒杯递给贾天华，快步走出宴会厅。 “封老，我代表家乡人民给您拜年了。” 鲍乾清中气十足地先开口寒暄。 “谢谢老鲍，谢谢家乡人民。我刚下飞机，没有能赶上酒会，非常抱歉，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电话里传来爽朗的笑声。 “封老千万别这么说，您一心为民，不辞辛苦在国际上为国争取权益，家乡人民非常骄傲和自豪，我也是时刻以您为楷模啊。” 鲍乾清毕恭毕敬地送出高帽。 虽然封老不见得吃这一套，但恭维话必须说出来。 这叫礼多人不怪。 “老鲍，咱都是老乡，别说这些客套话。这样，你如果不急着回去，晚上到我家来一趟，我们一起好好聊聊，我请你喝酒，算是弥补中午没有参加酒会的遗憾。” “能当面向您汇报家乡的情况是我的荣幸，只是您刚从国外回来，是不是先休息两天，我再……” “我还没有七老八十，身子骨还能撑得住。晚上来，就这样了。” 封老明显还有别的事，只说了两句话就挂断电话。 鲍乾清长出一口气。 真是天随人愿，他以为这次见不到封老，没想到峰回路转，在关键时刻封老回来了。 晚上见面时，作为封家大人物的封老，必然会过问临江市动物园园长封天强的事，鲍乾清准备好说辞，一定够秦云东喝一壶的。 鲍乾清嘴角勾起一抹阴笑，转身回到餐厅。 “鲍乾老，我来敬你一杯酒。” 同桌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举起酒杯。 鲍乾清一时记不清他是谁了，但能和他坐同一个桌子的人，必定是有身份地位的人。 他微笑着举起酒杯，同时看了一眼秘书贾天华。 贾天华立刻凑在他耳边低声说：“这位是龙都神医孟家轩。” 鲍乾清想起来了。 孟家轩在国内中医行业是着名的专家，在龙都非常有社会影响力，找他看病求医的非富即贵。 “孟老，我哪敢当得起您敬杯酒啊，还是我来敬您。” 鲍乾清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鲍乾老，老夫虽然无职务权，但从不巴结权贵，今天敬你酒是因为你肯定当得起。” 孟家轩虽然满头银发，却面色红润，背不驼眼不花，精神矍铄像是四五十岁的人。 “我通过老家的侄子知道，他们的日子越过越好，不但买了房，还开上小轿车了，这是几年前想也不敢想的事啊。能让百姓过上富足安康的生活，你这位来自家乡的父母官功不可没，当然值得我来敬酒。” 他声音洪亮清晰，满座的客人都大声叫好，一起鼓起掌来。 鲍乾清觉得很有面子，乐呵呵站起身和孟家轩碰杯。 “咱们家乡的日子确实越来越好，也请孟老多回家乡看看，给我们提宝贵意见，以利于我们更好的为人民服务。对了，孟老，您的老家是……” “临县，哦，现在是临江市喽，听说好繁华哦。” 孟家轩高兴地举杯一饮而尽。 鲍乾清却差点没噎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怎么又碰上替秦云东吹捧的人。 谁知道旁边的人都没注意鲍乾清变了脸色，都在不停问孟家轩临江市的情况。 孟家轩更加来劲，详细地叙说侄子全家从贫困到致富的过程。 他的侄子原来是临县农村人，随着临江市的发展，他和他老婆都应聘加入临江市交通集团成为一线工人。 虽然工作很辛苦，好在集团给的待遇好，工资、奖金、补贴加福利，两人每月加在一起能拿到九千块钱。 满座的人都发出一阵惊叹。 “好家伙，一个工人居然比我这个厅级干部都高出好几倍啊。” “这么好的工资条件，我都想去临江市当工人了。” “真的假的，我们家乡的人怎么没有这么高的工资？” 孟家轩得意地挥挥手，继续眉飞色舞地讲述： “不只是这些，临江市城区不断向外拓展，我侄子他们村也划入了城市，不但从此有了城市户口，而且还补偿了三套一百平方米的房子。现在我侄子妥妥的百万富翁了！” 第755章 不想接的电话 餐桌旁的人都瞠目结舌，更是七嘴八舌啧啧赞叹孟老的侄子真走运。 孟家轩高兴地合不拢嘴。 他又对鲍乾清举起酒杯： “我要感谢国家的政策好，还要感谢临江市书记秦云东清廉能干，把临县发展的这么好，完全不亚于其他省的发达城市。鲍乾老，你可要好好奖励提拔这样的好干部啊。” “好的，好的……” 鲍乾清勉强挤出笑容，他喝下的酒不再感到香醇，而是难以下咽的苦涩。 其他人还沉浸在欢乐中，根本没注意鲍乾清难堪的表情。 他们有不少人看新闻，或者去过临江市，都知道临江市发展很好，却很少有人了解到秦云东是怎么样一个人。 于是，大家纷纷询问孟家轩。 孟家轩却摇摇头，他已经三年没回老家了，对临江市一无所知，更不知道秦云东是何许人。 “我已经决定了，过年回家乡亲眼看看，如果真的发展很好，我也打算叶落归根，回去开个诊所，再带出几个关门弟子，我就在家乡养老喽。” 孟家轩眉飞色舞地讲着自己的愿望，再度引起众人的称赞。 鲍乾清实在坐不住，假装打电话又走出餐厅。 他在饭店外的花园里坐下，一肚子邪火不知道怎么发泄。 贾天华知道他不高兴，也不知道该怎么宽慰，只好从包里拿出雪茄递过去。 “首长，您先抽支烟，消消气……” “你哪只眼看到我生气了？” 鲍乾清瞪了他一眼，一把夺过雪茄叼在嘴上。 贾天华虽然做秘书的基础不错，但到底比不上白国昌贴心。 鲍乾清还在考察贾天华，有很多心里话还不能说。 “首长……要不然……咱们现在回酒店，我给老乡会的会长打个招呼……” 贾天华拿出打火机给鲍乾清点烟，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建议。 “你长点脑子好不好，我是代表省里来慰问的，不辞而别就会引来猜疑和流言蜚语，以后还怎么和这些人来往？” 鲍乾清训斥他几句就不再言语，看着冬季里的残枝败叶，触景生情不免有些伤感。 难道我真的老了？ 曾经呼风唤雨算无遗策，怎么现在连一个秦云东也斗不过了？ 忽然，他的手机响起铃声。 贾天华先拿起手机看了看，这才递给鲍乾清。 “首长，是严天庆，严董事长。您看……” “拿过来。” 鲍乾清接过电话，瞄了一眼来电显示，稍稍迟疑了几秒钟，又把手机交给贾天华。 “你替我接电话，听听他打电话的目的。” 从他知道严天庆涉嫌雇凶谋害秦云东，就一直避而不见严天庆。 这是一个不择手段的生意人，为了利益什么都干的出来。 和这种人来往，早晚会被他扯入地狱。 鲍乾清虽然不想搭理，但严天庆许诺过巨额投资w省，他又舍不得放弃这个实现政绩的机会。 贾天华接通电话，又按下免提键，方便鲍乾清能听到。 “鲍乾老，我给您拜个早年，祝您官运亨通，w省gdp全年长红……” 严天庆笑着说吉祥话。 “严老板，我是首长的秘书贾天华，首长有应酬，你有什么事吗？” 贾天华机械地回应。 “不好意思，我还以为鲍乾老会接我电话……贾处长，请转告首长，我知道他到龙都了，真诚邀请他赏光，到我的会所品尝澳洲新鲜龙虾……” 严天庆的话还没说完，鲍乾清轻轻摇摇头。 贾天华会意，直接打断严天庆的话： “严老板，首长公务繁忙，这几天的日程已经排满，实在抽不出时间。” “贾处长，请容我把话说完。” 严天庆的口气明显不悦。 他结交的都是大人物，心气自然水涨船高。贾天华这样的角色，放不进他眼里。 “我的公司最近和欧洲几个财团签了战略合作协议，可以引进大批外资投资有潜力的项目。如果你们省表现的不积极，那我就爱莫能助了。” 严天庆说话带有威胁成分，明显是想用投资当筹码。 鲍乾清一脸憎恶地向贾天华摇摇头。 “严老板，我们省当然欢迎投资，但首长确实没时间，你能不能过年后再和首长联系？” 贾天华得到鲍乾清的直接授意，说话也很有底气，不卑不亢，绝不松口。 “哈哈，贾处长好大的官威啊。好，你转告首长的时候再多说一句，我有办法可以搞定秦云东，机会就在过年的这几天。” 严天庆冷笑着挂了电话。 贾天华异常错愕地看着鲍乾清。 这个严老板居然公然要对临江市一把手下手，这也太嚣张了，首长肯定会勃然大怒。 但是鲍乾清面部表情没什么反应，只是默默抽着烟。 贾天华不由心惊。 不表态就代表严天庆说中了鲍乾清的心思。 莫非首长真有此意？ 鲍乾清沉默几分钟后，把雪茄烟扔进烟灰缸站起身。 “小贾，严天庆为什么要对秦云东起心动念？” “我……我猜不出来。” “会不会是秦云东和严天庆之间有什么猫腻，分赃不均才会翻脸？这件事务必保密，容” “有可能……” 贾天华只能含糊其辞回答。 “事关重大，我要派人暗中调查其中的原委，你一定要保守机密，不得对外泄露半个字。” 鲍乾清巧妙地转嫁焦点把自己洗脱。 贾天华还不是自己人之前，对这位秘书也要提防。 “是，首长，我保证不会触犯任何保密条例。” 贾天华神情肃然地垂手而立。 “好啦，回去继续参加宴会，不要让老乡等的时间太长。” 鲍乾清的情绪已经调整到位，向回走的步伐变得坚定而自信。 晚上十一点半，天骄大酒店。 这座酒店是w省投资建设，除了餐饮住宿经营外，同时也是w省驻龙都办事处，因此只要来龙都出差的干部几乎都会指定住在这里。 鲍乾清和贾天华从封老家里回来，走进总统套房准备休息。 由于和封老谈的不错，鲍乾清明显心情好很多，坐在沙发上甚至还哼着小曲。 “小贾，拿一支红酒过来坐，咱们聊聊天。” 第756章 在领导心中的份量 “首长，您在封老家喝了不少，现在又很晚了，还是要注意身体啊。” 贾天华嘴里劝着，但首长的命令还是要执行，他拿了酒柜里的红酒放在茶几上。 “不碍事，我的身体好得很，如果咱俩比赛俯卧撑，你根本不是我对手。信不信？” “我信，我信，瞅您走路带风就知道您的精气神比我强多了。” 贾天华看鲍乾清这么有兴致，也就打开酒瓶倒了两杯酒。 “小贾，咱们来龙都前，我走过你的办公室，听到你打电话声音很大，你和谁吵架了？” 鲍乾清拿起酒杯摇晃着查看酒色。 贾天华变得紧张起来。 他知道鲍乾清虽然在外面很随和，但对自己身边工作人员很严格，搞不好就会调离工作岗位。 贾天华刚代替白国昌成为省里第一秘，并且顺理成章接任综合一处的处长职务，熬了这么多年，仕途总算走上快车道。 他可不想触怒鲍乾清丢了锦绣前程。 “对不起，我打扰到您了。我老婆娘家出了点事，非要我出面……我不愿意……所以老婆就和我又哭又闹，影响我的工作……让我烦不胜烦……” 贾天华结结巴巴地解释。 鲍乾清露出亲切地笑容。 “我们只是私下里随便聊聊，我又没有批评你，你紧张什么。你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老婆怎么会闹的这么凶？” 上级关心下级生活是好兆头。 最起码表示上级对下属有好感，不会轻易换人。 贾天华的紧张心情得到缓解。 “说出来真不好意思，我老婆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小舅子，在娘家打伤了人，司法鉴定是轻伤。我小舅子已经在中安市云峰县拘留，大概率会被判刑。我老婆非要让我捞人，我哪能干那事，所以我们就在电话里吵起来了……” 司法鉴定是轻伤，可不是日常生活定义的轻伤，那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小贾，你做得很好，我们必须要维护司法公正。但是我们平时工作很忙，顾不了家，家属无怨无悔地支持我们的工作，他们的情绪也需要安抚，你一口回绝太绝情，也会伤了你爱人的心，处理家务事要有一定灵活性嘛。” 鲍乾清接着畅谈起夫妻如何和谐共处，如何教育子女。 贾天华装作很认真地聆听，时不时还要抛出一个幼稚的话题，让鲍乾清可以轻松展现自己的智商和情商。 但是他的心里却很困惑。 领导知道了下属的困难处境，但是无动于衷不解决，要么说明领导没本事解决，要么就是领导觉得不值得为你出手解决。 鲍乾清肯定有实力也有能力解决问题，但他就是不明说帮不帮。 这让贾天华难以确定自己在鲍乾清心目中的份量。 他不在乎小舅子被判几年，却很在意自己是不是能获得鲍乾清的信任。 鲍乾清喝完一杯酒说困了，起身回主卧休息。 他先打了一个电话给省办公厅主任高俊杰，没有提贾天华小舅子的情况，只是对贾天华进行了一番评价。 “小贾工作能力还是有的，工作态度也不错，是个不错的好苗子，做领导就要好好关心爱护有才干的年轻同志，切实解决他们的生活困难，让他们心无旁骛才能以极大的热情投身到工作中去，这可是衡量领导能力的重要指标，马虎不得。” 高俊杰听得莫名其妙，却一个劲地点头称是。 鲍乾清为什么半夜突然说这些话？ 他转念一想就猜出八九分。 肯定是贾天华的家里出了什么难办的事，这才惊动了鲍乾清。 大领导根本不会直截了当说出目的，一切尽在不言中，只看高俊杰是不是能领悟。 鲍乾清挂了电话，从行李箱里拿出一部手机，拨打电话给严天庆。 电话很快就接通。 “严老板，我忙到现在才有时间和你通个电话，没想到你还没有睡。” “鲍乾老，我一直在等您电话，没有听到您的声音，我怎么敢睡。” 严天庆自信地笑起来。 “时间很晚了，我跑了一天又累又困，你有什么计划快点说。” 鲍乾清很不喜欢严天庆这种猖狂劲，尤其是这种自以为是的笑声。 “鲍乾老，有些话不能在电话里讲，有人会监听，有人会录音，非常不安全，咱们还是见面谈。” 严天庆自从知道刘大成偷偷录音取证以后，他再也不敢掉以轻心，说话也非常慎重。 鲍乾清不想和他见面，那样的风险会更高。 于是他奚落道：“别人有钱能使鬼推磨，严老板却能使磨推鬼，你目空一切，居然也有怕的时候？” “鲍乾老，小心驶得万年船嘛。我一不留神留下尾巴，被秦云东咬的死死的，一下子让我赔出去那么多钱，我可不想再次犯错。” 严天庆提到秦云东就恨的牙根痒，却又拿他没有办法。 “非常时期还是不要见面的好，如果你非要如此，那我就只能派个人和你见面。” “那我还不如和您电话里说，省的中间传来传去，信息会失真。” “那就快讲，我已经精疲力尽，不想再磨嘴皮子了。” 鲍乾清斜靠在床头，打了一个哈欠，强打精神听严天庆讲完对付秦云东的计划。 严天庆已经知道叶氏集团在大年初五召开董事会，他判断一定事关重大的人事变动，非常有可能是大换血，现在的集团高层都会下台，换上一批叶家的后起之秀。 鲍乾清根本不在意叶氏集团怎么调整，他听着有些不耐烦。 “严老板，说重点，我对叶氏集团没有兴趣。” “呵呵，我不介绍背景，您怎么能理解其中的奥妙。叶九唐那个老家伙也会在董事会后退下来，接替他的人八成就是秦云东！” 鲍乾清本来昏昏欲睡，听严天庆说完最后一句，眼睛一下子睁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秦云东刚被选入常委班子，春风得意大施拳脚的时候到了，根本不会去做叶氏集团的董事长。” 第757章 俘获人心的手段 严天庆却哈哈大笑： “过去有句话，千里做官只为财。秦云东费劲巴哈地把临江市建设起来，但他一年的工资也不过是两万块钱，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十万、百万的赚钱，你觉得秦云东就心理平衡吗？他难道对千亿资产的叶氏集团就不动心？” “我们先不讨论，严老板请继续说。” 鲍乾清觉得严天庆说的也没错。 秦云东的工资虽然比一般老百姓高一些，但他掌握着巨大的权力，交往的都是千万和亿万富豪，不可能不产生心理落差。 他可能很清廉，不愿意收黑钱，但他是叶家女婿，完全可以正当光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成为富家翁，何必要费尽心血为他人做嫁衣。 严天庆接着说，叶家人本来就不情愿接受秦云东成为叶家女婿，现在让秦云东成为叶家话事人，叶家二代肯定会激烈反对，一场内讧在所难免。 “我已经通过中间人联系上了叶安居和叶安逸兄弟，只要秦云东辞职去叶氏集团，我就做他们的强大的外援，在董事会上阻止秦云东上位，让他鸡飞蛋打，两手空空……” 严天庆口若悬河讲着自己的计划，似乎胸有成竹。 鲍乾清点燃一支烟，快速盘算严天庆的计划可行性。 “严老板，既然你已经想透了，那就去执行嘛，为什么要对我说？” “我的计划需要鲍乾老协助完成，只要秦云东提出辞职，你不要阻止，尽快放行。秦云东没有了权力，又没有叶家人罩着，我就能随时拿捏住他。” “我心里有数，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鲍乾清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心中冷笑。 严天庆还真以为谁都是傻子，任凭他耍来耍去。 鲍乾清是何等聪明的人，怎么会上他的当。 但是鲍乾清没有戳破严天庆的鬼话，甚至还含糊其辞答应配合，就是要将计就计，逼迫严天庆对秦云东动杀机。 第二天上午，鲍乾清起床时已经八点多了。 他毕竟快六十岁，昨天一天都在喝酒，醒来的时间比平时晚了很多。 鲍乾清走出房间，一直坐在客厅沙发的贾天华立刻起身迎过去。 “首长早，早餐已经备好，您是否现在吃饭？” “昨天吃酒席没工夫吃饭，都只剩下喝酒，我确实是饿了。” 鲍乾清走到餐桌前，打开保温餐车上几个盖子看了看，是他喜欢喝的粥、包子和几样小菜。 “首长，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贾天华为鲍乾清盛了一碗粥，恭恭敬敬放在餐桌上。 他早上六点半给酒店打电话订早餐的时候，办公厅的高俊杰主任打电话给他，说是他的小舅子已经放出来了。 中安市云峰县有关方面连夜找到受害人做工作，迫使受害人改了口供，接受了贾天华娘家的赔偿款，这件刑事案丝滑地得到圆满解决。 高俊杰最后还叮嘱贾天华，让他不要有心理负担，好好服务鲍乾老，回报首长的关怀。 贾天华震惊不已，同时也非常感动。 他半夜倒苦水，一大早就传来不可思议的完美结果。 鲍乾清肯定回房间就打电话过问了此事，才会让小舅子的案件这么快逆转。 看来首长是真心对他好啊。 贾天华虽然如释重负，但也有一丝不安。 这似乎有违纪之嫌？ 鲍乾清搅动着小米粥，漫不经心地说： “不需要你感谢，以后好好教育你的小舅子改改脾气，如果再有下一次，神仙也救不了他。” “是是是，我回去一定会按您的指示办。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才好。” 贾天华把菜都端出来放在鲍乾清面前，又对鲍乾清深深鞠了一躬。 鲍乾清大笑着摆摆手： “哈哈，小贾，男人应该有男人的样子，在家就是一家之主，承担解决问题的责任，尤其不能让自己的爱人看不起。我相信经过这一次，你在家庭里就有话语权，你的爱人也会更听话，更加支持你的工作。” 鲍乾清说完指了指对面的座椅，让贾天华坐下来一起吃。 贾天华感到无比温暖，首长真是说到他的心窝里了。 老丈人家只有这一个男孩，这次贾天华能把事情摆平，今后他在老丈人家的地位也蹭蹭的涨。 “首长，您对我真是无微不至的关怀，我今后会加倍努力工作，不让您失望。” 贾天华激动的热泪盈眶。 鲍乾清点点头，低头喝粥。 他的观察能力很强，已经断定贾天华说的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孺子可教也。 鲍乾清心情很好，他又收获了一个新的白国昌。 “小贾，你的家在县城，回去不方便，你写个申请，开一辆公务车回家过年。不用再大包小包的舟车劳顿，而且会更安全一些。” 鲍乾清继续给他一个甜枣，以满足年轻人的虚荣心。 “这叫我说什么好，首长，您真是爱兵如子啊。” 贾天华几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了。 鲍乾清愉快地哈哈大笑。 与此同时，在沿海市凤尾山森林公园，秦云东和家里人第二天的旅行继续进行。 秦云东跑前跑后照顾四个老人，为他们拍照留念，倒水递零食，分别搀着他们登山涉水，做到了一个晚辈应该做的一切，四位老人都倍感欣慰。 来到游客休息区，叶权昭向秦云东招招手。 “云东，你过来，陪我坐一会儿。” “好嘞，爸，有何指示？” 秦云东笑嘻嘻地走过去，卸下背包坐在叶权昭身旁。 “昨天你回来说，你要进省里的班子了，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说实在的，我也感到担子很重压力很大，需要调整好自己的工作状态。” “我担心的不是你的能力，令我不安的是，这次任命会不会有阴谋。或许有一个陷阱……” 叶权昭看着周围的风景，却脸色阴郁。 秦云东笑着擦了擦额头的汗：“做事走正道，顺应民心，就算有人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算计我，又能奈我何。” 第758章 叔侄相互试探 秦云东像是在说大话，但只不过是为了安慰叶权昭的一句戏言。 叶权昭却没有笑。 “你别大意，事情往往福祸相依。在权力场上没有温情可言，你的风头太劲，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叶权昭虽然没有证据，但以他丰富的阅历培养出了敏锐的直觉。 所以才会提醒秦云东不要被成功冲昏头脑，时刻警惕存在的各种风险。 “谢谢爸的忠告，您说的没错，我会小心的。” 秦云东没有申辩，只是顺从叶权昭的意思点头答应。 老人的提醒是善意表达，说明他的关心，只要理解这一层意思就够了。 叶权昭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又关心地问：“我听安妮说，你们准备明年结婚？” “是的，我们俩有这样的打算，但必须要征求你们的同意。” “我们当然同意，但你阿公同意吗？” 叶权昭也知道叶九唐私下里让秦云东等五年后结婚，明年才是第四年，叶九唐会不会不高兴。 “爸，我和阿旭回来先去拜访过阿公，我也向他提出了结婚打算，他也没有意见。只是说不要冬天结婚，北方的冬天太冷，他要到临江市参加婚礼很受罪。” “那倒是，你娶安妮，就应该在临江市举办婚礼，临江元旦的时候气温会在五度以下，你阿公最怕冷，还是向后推一推，五一节应该是个不错的时间点。” 叶权昭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他其实很不愿意在沿海市办婚礼，叶安居和叶安逸等叶家人一直都歧视他，真不知道婚礼现场会不会生出矛盾和冲突。 如果婚礼在临江市就会杜绝这种情况发生，他也乐得不受那些窝囊气。 秦云东原以为老丈人不愿意他们在临江市结婚，看到老丈人这么通情达理，他也很高兴。 “那就按爸的意见办，五一节办婚礼。但是我父母也有要求，结婚典礼还要回老家再办一次，这是老家的规矩，不能破。所以我父母打算过了年就回老家，把祖宅重新修葺一下。” “既然是你老家的规矩，我就尊重，等你父母回去后，我让我的工程队去帮个忙，顶多两个月就能完工，再通风换气半年，不耽误你回老家办婚事。” 叶权昭不但痛快地答应，而且还主动承担修缮祖宅的业务。 但秦云东却皱了皱眉。 “爸，修秦家祖宅还是我来办，让您花钱不合适。” 秦云东的意思是秦家的祖宅最好是他来修，让叶家人办这事，秦父和秦母都会觉得脸上无光。 但是叶权昭领会错了。 “呵呵，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担心我把你们家的祖宅修的太好，会引起别人说三道四，对。我懂其中的道理，我也不喜欢奢华张扬的风格，绝对不会让你成为众矢之的。” “爸，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啦，你平时工作那么忙，顾不过来老家的事，你父母也没什么经验，还是我来，你就不要给我客气了，就这么定了。” 叶权昭不由分说挥了挥手站起身。 秦云东愣在当场。 他如果说秦家的事必须秦家人干，似乎打脸了叶权昭，会让他下不来台。 但如果让叶权昭去干，他又无法向自己的父母交代。 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真是为难啊。 就在秦云东全家在森林公园游玩的时候，叶安逸和叶旭已经乘坐游艇在海上共进午餐。 “三叔，您新买的游艇太潮了，一点也不符合您总裁的身份，还不如送给我得了。” 叶旭打量着充满科技感的船舱，连声赞叹。 “臭小子，胃口不小，居然打主意到我的头上了。这是最新款的游艇，超过一亿元，我可不舍得送人。再说，你常年在内地生活，那里哪有海，给你也用不上。” 叶安逸笑着扔给叶旭一支烟。 “嘿嘿，怎么没有海，龙都以前是元朝修建，蒙语把湖叫做海，所以龙都有六个海哩。我就把游艇放在北海边，肯定能镇住所有人。” 叶旭叼着烟先给叶安逸点上烟。 “你这才是有钱烧的，游艇不能驰骋在大海上，要游艇还有什么意义？你要是想那么干，自己赚钱自己买，放在沙漠里也没人管。” 叶安逸调侃着叶旭，递给他一只龙虾。 “阿旭，你去年在全国各地接了不少项目，生意越做越大了，这次回来见你阿公，他有没有夸奖你？” “似乎没夸过我，阿公只给了两个字的评价。” “哪两个字？” “还行。” “哈哈，你阿公见惯了大项目，能说你还行，就已经是夸你了。我做总裁十年，你阿公也只说过一次同样的话。” 叔侄俩边聊边吃，显得非常和谐惬意。 连吃带喝半小时后，叶安逸又把话题扯回到叶九唐身上。 “阿旭，你阿公有没有给你说大年初五临时董事会议的事？” “阿公的脾气您还能不知道，他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我又不是董事，阿公干嘛要给我说？” 叶旭无所谓地耸耸肩，继续低头吃着美味海鲜。 叶安逸不死心，继续追问： “就算不给你说，你阿公也是和秦云东说，你在一旁肯定能听到一些？” “我真不知道，阿公要是有重要的事谈，不会让无关的人参与。反正我在场的时候，阿公从没有说过。三叔，您好像很关心董事会议，是不是会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 叶旭疑惑地看着叶安逸，纯真的样子像是傻傻的小白兔。 “外面已经风传，你阿公在这次董事会有可能宣布人事调整，可能会影响集团未来的发展，我当然会很关心。” 叶安逸相信叶旭真不知情，满眼失望地应付了一句。 叶旭拿起红酒喝了一口。 “您是总裁，又兼着副董事长，既然想知道，完全可以问阿公啊，总比听别人转述要准确。” 叶安逸愁眉不展地说：“唉，你不是不知道，你阿公口风很严，只要他不想说，我就是当面问，他也不会告诉我。” 第759章 外戚都是阴谋家 叶旭乐呵呵地为叶安逸夹了一块鱼肉。 “三叔，别发愁，船到桥头自然直。我拙嘴笨舌不会安慰人，可惜姐夫带着全家到森林公园去玩了，要是他在，肯定会让您神清气爽无烦恼。” “姐夫？你不要叫的那么亲热，他不姓叶，你也不姓秦，作为叶家人，你要站稳立场，不要因为秦云东照顾过你，给你一些甜头，你就向他掏心掏肺，卖了叶氏集团还沾沾自喜。” “您这是什么话啊，秦云东是安妮姐的未婚夫，是阿公亲自选定，又是叶家上下都亲历过订婚仪式，怎么能算得上外人……” 叶旭的确很惊讶，听叶安逸的语气，似乎对秦云东充满敌意。 他还年轻，又没有介入过叶家核心权力圈子的争斗，因此完全不理解叶安逸为什么是个态度。 叶安逸冷笑一声： “安妮嫁出去就是秦家人，她也不姓叶了。秦云东顶多算得上外戚。而外戚都是居心叵测的危险人物，秦国的芈家，西汉吕家、王家，唐代的武家，哪个不是阴谋家？” 秦国时期的芈月，也就是宣太后，用外戚长期把持秦国，一代雄主秦昭襄王愣是做了芈家四十年的傀儡。 西汉初吕后当政，大肆杀戮刘家血脉，差一点就篡夺了刘邦开创的大汉江山。 西汉末年外戚王家控制大权，并且王莽最终篡位得手。 唐朝武则天的故事更是家喻户晓，人尽皆知。 叶安逸列举历史上外戚的例子，听的叶旭心惊肉跳。 “三叔，没……没那么严重，秦云东不是那样的人……” “傻孩子，虽然你已经小有成就，但你还是太幼稚。在权力和财富面前，哪有什么好坏对错，就算秦云东以前是好人，但看到千亿资产、势力遍及全球的叶氏集团，他也会变得绝情而且冷酷。” 叶安逸悲凉地叹口气，摇摇头。 “你且看，只要秦云东成了叶氏集团董事长，他一定会对叶家人大清洗，我们这些老家伙自然会被逼退位，你们这些叶家年轻人也不会再有出头之日。叶氏集团很快就要交秦氏集团喽。” “三叔可能不了解秦云东，以我和他相处三年的观察，秦云东的心思压根就不在经商上，他的理想是做国家的栋梁，造福一方的好官……” “阿旭，你怎么执迷不悟呢。秦云东过去是对外树立形象，实际上哪有那么清高的人。秦云东以前不经商，是因为他没有资源。现在他进了叶家的门，泼天富贵唾手可得，怎么会放弃？” 叶安逸激动地敲着桌子，瞪着眼睛看叶旭。 叶旭被说的没了底气。 三叔的话不无道理。 每个人都可以说不爱财，那是因为他们没有钱。 真要是把一座金山摆在他面前，人的贪婪欲望就会被彻底激发出来。 叶旭不敢保证秦云东就不会对财富熟视无睹。 不过，叶旭基于多年来亲眼见过秦云东的所作所为，他打死也不相信秦云东是阴险小人。 “三叔，现在您只是怀疑，又没有证据，这样的猜忌对秦云东也不公平。况且，我觉得阿公是个有大智慧的人，他看中的人，应该不会有错。” “你真是走火入魔，唉，我算是对牛弹琴了。” 叶安逸气恼地摆摆手，想要结束两人的对话。 看到叔叔如此上火，叶旭眼珠一转，笑着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虽然我没有什么经验，但我也有自己的公司和股东，所以对董事会的运作也不陌生。只要监督机制到位，就可以约束管理层的非分之想。所以我建议，如果董事会真的要任命秦云东统管集团，那就分权制衡，让他不能随心所欲一意孤行。” “唉，那都是最坏结果的补救措施。而且如果加入限制性条款，必须董事会三分之二通过才行，那个难度太大了。” 叶安逸连连摇手，否决了叶旭的提议。 “那我就没有办法了，反正我资历浅，在叶家也没有我说话的份，还是你们自己看着办。” 叶旭无奈地摊开双手。 “我是没有证据证明秦云东篡权，但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现在叶家要做的是彻底剪除隐患。” 叶安逸起身绕过桌子，坐到叶旭身旁。 “阿旭，你和秦云东关系很好，或许你的话能起作用。你能不能劝说秦云东主动放弃进入董事会？只要秦云东进不了董事会，大家就相安无事，我还会给他补偿。” “什么补偿？” “东欧的一座小镇，或者西欧的庄园，再或者是加勒比地区的一座漂亮的海岛，外加一亿欧元和每年叶氏集团百分之一的股份分红。秦云东可以和安妮无忧无虑地生活，过着童话般的日子。” “我必须承认，这个条件很有诱惑力，换了我也会动心。” 叶旭暗自感叹，叶安逸真的是下血本了。 “三叔，等姐夫回来，我会转达您的意思，但我不保证他能答应。” “如果秦云东不答应，那就是不识抬举，我保证他想控制叶氏集团的图谋不会得逞。” “三叔，您不会要伤害姐夫……” “瞧你想哪里了，我怎么会干那样的蠢事。使用暴力是无能的表现，凭借我们几个人在叶家的势力，足够可以阻止秦云东进入董事会。” 叶安逸握紧拳头挥了挥，露出自信的微笑。 第二天下午，秦云东一家人从森林公园回到家。 整整两天的游玩，老人们虽然精神状态不错，但也都感觉很累，叶安妮叫上四个理疗师到家里为他们按摩放松。 秦云东洗了澡换上家居服便打电话给叶旭，说自己已经到家，他随时可以来见面。 叶旭昨天电话里说有要紧的事必须当面谈。 听话听音。 叶旭的语气不像平时那样轻松自如。 秦云东就知道叶旭肯定是受人委托，要传达叶家人的交易信息。 他暗自好笑，叶家某些人草木皆兵，只要看到他出现在沿海市就疑神疑鬼，总以为他是来抢他们家的财富。 第760章 压抑太久总会爆发 很快，叶旭驾车赶过来。 他走进叶权昭的家门，看到秦云东正背着手在院子里观赏鱼缸里的鱼。 秦云东身穿白色t恤，白色卫裤，脚上穿的是拖鞋，悠闲又放松。 “姐夫，这两天玩的开心吗？” 叶旭笑嘻嘻地先打招呼。 “我是陪长辈游玩，只要他们开心，这一趟旅程就是值得的。不过，我观察凤尾山森林公园的规划很有特色，对建设临江市森林动物园很有启发。” 秦云东说着就要带叶旭进客厅。 叶旭拽了拽秦云东的袖子，低声说：“咱还是出去单独聊，你岳父太严肃，我每次看到他都有些打怵……” 秦云东打趣道：“不对，你以前见他都表现很放松啊。是不是这一次心里有鬼，所以才不敢见他？” “我光明磊落，怎么会心里有鬼？这两天，我被大伯和三叔召见，话题都离不开你，我是要转达他们的意思。但是怕你岳父听到生气，把火发到我身上，那我岂不是冤枉……” “不用解释，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走，你开车带我去兜风。” 秦云东和叶旭刚想走，不成想，叶权昭出现在屋檐下。 “阿旭，你来了，进屋说话。” “哎哟，六叔，原来您在啊，小侄给您请安了。” 叶旭眼看走不了，只能硬着头皮走向叶权昭。 三个人走进客厅坐下，叶旭打哈哈想聊森林公园旅行的事，掩盖自己来的真实目的。 叶权昭却板着脸直接打断他的话。 “我们刚回来，你就来找云东，不是没事闲聊，有什么事就直接说，我也想听一听。” 叶权昭说着，目光炯炯盯着叶旭。 那眼神仿佛是在说，少来这一套，你有事瞒不过我。 叶旭被猜中心思，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看向秦云东。 秦云东微微点点头。 叶权昭阅历丰富，既然已经看穿叶旭的心思，那就不要再隐瞒。 叶旭只得一五一十讲述叶安逸的要求，叶家几个叔叔伯伯都不希望秦云东进入董事会，为此准备先礼后兵。 如果秦云东答应要求，那就给予丰厚补偿，如果不答应，他们就会不惜代价和秦云东死磕到底。 叶权昭的脸色更加阴沉，甚至能听到他咬着后槽牙发出的咯吱的声音。 他这一辈子一直都在忍受叶家嫡系的欺凌，为了不为难父亲叶九唐，他都选择默默忍受。 但前不久叶安居辱骂自己的女儿，这一次又要欺负自己的女婿，这让他忍无可忍。 “他们欺负我，我认了，现在还要针对我的孩子，真是欺人太甚！” 叶权昭怒喝一声，抓起茶杯狠狠砸在地上。 叶旭吓得浑身一震，哭丧着脸看秦云东。 “爸，您消消气……” 秦云东起身想要劝解，但叶权昭在盛怒之下，哪里能听得进去。 “阿旭，你回去转告那些黑心烂肠子的东西，就说是我说的，秦云东必须进董事会，谁敢阻拦，我豁出性命也要和他们拼到底，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好的，好的，我现在就去说……” 叶旭被叶权昭狂怒吓住了，感觉六叔随时会扑过来咬死他似的。他紧张地一边回答，一边撒腿就跑。 听到客厅摔杯子怒吼声，叶安妮慌忙跑过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刚到门口，正巧碰到叶旭慌慌张张向外走，叶安妮想叫住他，但叶旭只是向她摆摆手，一路小跑出了大门。 叶安妮走进客厅，看到父亲坐在沙发上喘着粗气，余怒未消。秦云东正在打扫茶杯碎片。 她走过去接过秦云东手里的扫帚，低声问出了什么事。 秦云东简单讲了讲叶旭刚才说过的话。 叶安妮惊讶地看着秦云东：“他们怎么会这么想，你根本就不可能进叶氏集团……” “不一定。大年初五的董事会，我已经答应阿公去参加。” 秦云东笑着向她眨眨眼。 叶安妮震惊了。 她以前很想让秦云东辞官进叶氏集团，但后来看到秦云东做官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而且她亲眼目睹在秦云东的治理下，临江市发生的翻天覆地变化。 叶安妮不得不承认，秦云东的理想很崇高，能让数百万人的生活变得更好，这是天大的功德。因此，她从此就积极支持秦云东实现自己的理想。 怎么现在秦云东变卦了？ 还没有等叶安妮问话，秦云东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叶旭，要他不要转述叶权昭的话，等晚上两人见面再详谈。 秦云东重新沏茶放在叶权昭身旁。 “爸，生气会影响身体健康，您还是要看开一些。” 秦云东坐在叶权昭一侧的沙发上，面带微笑开导老丈人。 “云东，叶家和我家的关系，你应该早就知道。我委屈求全大半辈子，今天我算想明白了，一味退让只能助长人家得寸进尺，只有勇敢回击才能真正赢得尊重。” 叶权昭抽着烟，声音异常沉重。 “爸，您的意思我理解。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过去一味忍让是不对的做法，现在太冲动也不对。斗争要讲究方式方法，有理有利有节才是正道。假如真要火拼导致叶氏集团重大损失，您赢了一口气，却付出更大的代价，真的值吗？” 秦云东平心静气地分析局势讲道理，叶权昭只是闷着头抽烟，既不争辩也不回应。 叶安妮很讶异。 叶权昭在家里永远高高在上，无人可以违逆他的命令，更不用说敢当面说他不对。 但父亲对秦云东直言不讳的批评却沉默不语，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这要是换了别人，父亲肯定会大发雷霆，但秦云东说他，他不但听了，甚至连不悦的神情都没有。 很明显，秦云东在叶权昭心目中的地位非常高，这才会让他不带任何情绪。 叶安妮挨着秦云东坐下，大着胆子附和自己的老公劝解父亲。 “爸，云东说的有道理，咱们就是为了我阿公也不能不顾一切，如果让阿公听到，他老人家该多伤心啊。” 第761章 关键的外姓董事票 “唉，我……我刚才只是气不过……这才说了过头的话。但我是不会让叶安居和叶安逸再欺负到我的头上。” 冷静下来的叶权昭也开始后悔，但他依然嘴硬不肯退让。 “爸，我理解您的心情，而且我也支持您对不公进行反击。我和阿旭联系过，晚上我会和他见面谈，如果爸信得过，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 秦云东用温和的口吻向岳父请示。 叶权昭摁灭烟蒂站起身。 “好，云东，这件事交给你办，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到底。” 晚上七点，叶安夏的家。 秦云东和叶安妮拎着礼品登门拜访。 叶安夏夫妇热情地迎接二人进客厅，对秦云东嘘寒问暖非常殷勤。 这是必然的。 他们的宝贝儿子叶旭现在出息了，再也不是过去醉生梦死的纨绔子弟，完全是秦云东教导的功劳。 “云东，我听说你进省里的领导班子了，真是可喜可贺啊。你们省里领导慧眼识珠，不过，我觉得你也是当之无愧。” 叶安夏向秦云东竖起大拇指。 秦云东很吃惊。 这项人事任命还没有正式公布，叶安夏怎么就知道了？ “您的消息蛮灵通的，不会是在我们省里有你的眼线？” 秦云东半开玩笑地问。 “哈哈，如此犯忌讳的事，我唯恐避之不及，哪还敢那么做。但是，我认识的朋友多，在你们省里也有一些朋友，我是从他们那里知道一些消息。” 叶安夏解释的模棱两可。 “啧啧，云东进了常委，那也算是封疆大吏的身份了。云东这么年轻就得到别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职位，真是鸿运当头，安妮好福气哦，你现在就算是巡抚夫人了，大年初一必须要去普陀寺上头香，感谢菩萨保佑。” 叶旭的母亲笑眯眯地拉着叶安妮的手不停恭维。 “婶婶，这可使不得。云东是有身份的人，他们组织不允许干部搞烧香拜佛这一套，我要是去上香，传出去对云东影响不好。” 叶安妮笑着摇头解释。 “哦哦哦，那就别去了，仕途重要，不能给云东添乱。” 叶旭的母亲连忙顺口答应。 他们四个聊得很热闹，叶旭坐在一旁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眼神不断瞄向客厅外，生怕叶权昭会突然出现继续向他发脾气。 五个人吃完晚饭，叶安夏邀请秦云东去他的书房喝茶，秦云东又拽上叶旭一起去。 三个男人在书房里刚坐下，叶安夏就直接问：“云东，你这趟回来是不是感觉上了战场？” “哦？您此话怎么讲？” 秦云东明知故问。 “你这次回沿海市，叶家就风传你是为了参加初五的董事会，而且还要接替你阿公的董事长职位。所以某些叶家人厉兵秣马准备要和你大战一场。” 叶安夏乐呵呵地接过儿子递来的三宝药茶。 “您相信吗？” 秦云东非常平静地问。 “怎么说呢，你刚进入省班子，正是要实现理想的关键时期，你应该没兴趣接任董事长的位置。但说句心里话，我倒是很乐意你能统帅叶氏集团。凭你的能力，肯定能把叶氏集团打造成为真正的世界级大企业。” 叶安夏瞟了一眼秦云东的表情，便低头喝茶。 他也拿不准秦云东到底选择哪个职位。 一边是理想，一边是泼天富贵，换了谁都左右为难，难以取舍。 秦云东笑了笑：“我跟您说实话，这次初五董事会，我会参加，而且就是奔着董事长的职位而来。” 叶安夏被药茶呛得剧烈咳嗽。 叶旭赶忙递给叶安夏纸巾，又捶着他的后背。 “你……你真的……这么想……” 叶安夏边咳嗽边惊奇地确认自己是不是没听清。 “是的，我是志在必得。所以我此行也是为了拉选票，等到初五董事会投票的时候，请您一定要助我一臂之力。拜托了。” 秦云东手按膝盖，向叶安夏微微欠身。 “我肯定支持你……但是……你想通过投票当选，前景不容乐观啊。” 叶安夏的咳嗽终于停止，他为秦云东分析董事会的局面。 按叶氏集团董事会的规定，董事不按股份多少，完全遵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每个董事都有一票进行投票表决。 董事会现在有十一人，叶九唐是董事长，他的六个儿子当中有四个在董事会，也就是叶安居、叶安逸、叶安夏和叶权昭。 另外属于叶家子弟的还有叶安妮。 换句话说，叶家总共有五人是董事，加上叶九唐的一票，就能超过半数，可以牢牢控制着董事会不可能伤害叶家的利益。 其他五个董事，分别是跟着叶九唐创业的元老，其中就包括关啸天。 从另一个角度讲，这五个外姓人都是叶九唐的部下，如果再加上叶九唐的一票，就能确保叶家人不能阻挠叶九唐的决策。 叶九唐设计的这个董事会结构很巧妙，无论是叶家联合还是外姓联合，没有叶九唐的同意，都不可能获得足够票数通过决议。 因此，叶九唐才会拥有绝对控制权，控制着叶氏集团按他的思路稳定发展。 但是无数历史证明，从来就没有完美的组织结构。 只要是人设计的，那就杜绝不了漏洞。 假如有一部分外姓人和一部分叶家人联合，票数就可能超过半数，从而左右董事会。 叶安夏听说，叶安居正在抓紧时间收买那五个外姓的董事。 “云东，目前来看，你阿公，你岳父，还有安妮和我，四票是铁定投给你，但你要想做董事长，那就必须再拿到两票。叶安居和叶安逸摆明和你为敌，所以你只能从外姓的五票里拿到至少两票才行。” 虽然那五个外姓董事是跟着叶九唐创业的元老，但毕竟经过二十年了，每个人都可能会改变。 曾经的忠心或许早就被贪婪取代。 谁能保证过去的忠臣会不会临阵倒戈，对叶九唐反戈一击。 秦云东平静地回答：“您分析的都非常准确，只要您可以坚定支持我，我就有信心从外姓董事手里拿到至少两票。” 第762章 怎么忍心对家族下手 叶安夏看秦云东这么自信，真不知道是应该夸奖，还是应该提醒。 以秦云东以往的经历看，他有足够的资本自信。 但是成功率太高，自信就会成了自傲，对面临的困难和危险视而不见。 “云东，你所说的‘坚定支持’，具体指的是什么？” 叶安夏翘着二郎腿微笑着问。 “所谓支持，就是要抵御诱惑，把您宝贵的一票投给我，所谓坚定支持，就是不管现场出现什么意外，都会义无反顾按我的要求去做。” 秦云东还是那么平静，却散发出隐隐约约的威严。 叶安夏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自主放下翘着的腿。 秦云东多年的一把手经历，让他在决策时会不自觉产生君临天下的气场。 毕竟他是临江市最后拍板人，统领着三千公务员，七百多万百姓，没有点儿霸气根本镇不住场面。 叶安夏是过来人，能清晰地感觉到气场逼人，他对秦云东说话的口吻开始变得有几分恭敬。 “我说句心里话，云东，无论是我个人认可你的能力，还是为了我的孩子，我当然会坚定支持你。” 他的话除了郑重表态，还透露出一个隐藏的交易信息。 叶安夏想用自己这一票，换取秦云东独揽大权后能重用叶旭。 秦云东瞟了一眼叶旭，拍拍他的肩膀。 “阿旭天性纯良，却又聪明能干，有叶家经商的优良基因，前途不可限量，以后我求着他帮忙的地方多着哩。” “哈哈，云东你别夸他，阿旭就是经不住夸奖，尾巴会翘到天上去。好在阿旭非常听你的话，今后还需要你多教导多关照。” 叶安夏心花怒放，秦云东无疑是许下承诺，肯定会重用叶旭，叶旭绝对会如愿以偿接替他进入董事会。 叶旭坐在一旁听的很茫然，他似乎能听懂父亲和秦云东的对话，却又不能完全理解。 叶安夏对秦云东的人品信得过，既然秦云东答应了，那就一定会信守承诺。 他索性就开始一一介绍五个外姓董事的经历、性格、爱好，甚至家庭情况，毫无保留地分享给秦云东。 秦云东偶尔询问几句，全程都听得很认真。 一个小时后，秦云东起身告辞，叶安夏碍于长辈的身份，便让叶旭替他送行。 秦云东、叶安妮和叶旭走出家门，来到路边的汽车旁。 “阿旭，你不要直接给叶安居和叶安逸打电话，直到他们打电话给你，询问和我谈话的结果，那时候你再说，我拒绝和他们交易，这个董事长的位置，我拿定了。” “姐……姐夫，你真的打算辞职吗，我真不敢相信……” 叶旭看看四周，难以置信地低声询问。 “我是舍不得辞职，但我没办法，阿公风烛残年最后一件心事，我必须替他完成。而且我既然要娶安妮，叶家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总不能看着叶氏集团风雨飘摇而袖手旁观。” 秦云东无奈地叹口气。 叶旭大吃一惊。 “姐夫，叶氏集团真的有大麻烦吗？” “安妮，你前几个月一直做集团的财务审计，应该比谁都清楚集团的状况。阿公已经告诉我，你提供的回报材料，那就由你告诉阿旭。” 秦云东握住了叶安妮的手。 叶安妮迟疑了一下，还是摇摇头。 她掌握的信息是集团核心机密，按集团制度，她不应该擅自对外公布。 哪怕是面对她最信任的老公，她也不会透露半个字，更何况是叶旭。 “好，安妮有职业操守，我也不勉强，还是由我来说。” 秦云东笑了笑，他不想难为叶安妮，只好还是由自己说。 “一般企业健康的负债率在百分之六十左右，房地产行业高一些，大概能达到百分之八十。超过百分之八十就很危险了，但叶氏集团的负债率超过百分之一百，答道百分之一百二十！” “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叶旭惊骇地叫了一声，他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现代企业为了有效利用外部资金，通常都会负债经营。 如果负债率过低，证明企业不擅长发挥财务杠杆作用，融资能力差。 但是过高的负债率，意味着公司承担严重的财务风险，一旦外部环境发生变化，企业就会陷入资不抵债的境地。 而叶氏集团超过百分百负债率，意味着债务已经超过资产，只要市场任何风吹草动，叶氏集团随时都会破产倒闭。 叶旭难以想象千亿规模的企业真的会一夜崩塌，但事实已经出现在眼前。 秦云东紧锁双眉继续说： “事情的确很严重，因为叶氏集团内部财务管理混乱，叶安居挪用集团几十亿在外面投资放贷，赚的钱都落入自己腰包，赔的钱却都以各种明目走账冲抵。这种无本生意让叶安居赚的风生水起，却让集团连续遭受重大损失。” “这个人渣！” 叶旭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由于叶安居这样操作，上行下效，很多集团内部的不少干部都利用职权大捞特捞，叶安居是财务总监，为了拉拢培养自己的势力，他不但不阻止，甚至还有意纵容。大大小小的蛀虫上下其手不断掏空集团资产……” 本来叶氏集团的几个事业群都是盈利状态，但每年要靠举债维持经营，很大程度上都来自内部财务监管形同虚设。 “别说了，大伯简直不是人，怎么忍心对家族财产下得去手！” 叶旭愤怒地猛踹汽车轮胎。 但是秦云东既然已经挑破窗户纸，索性就让叶旭知道全部真相。 “叶安逸虽然没有贪污挪用公款，但有人向他举报叶安居，他却坐视不管。因为他也有把柄被叶安居掌握，让他投鼠忌器，只能让叶安居为所欲为。” “三叔有什么把柄？” “他刚愎自用，几次在海外的重大收购都以失败告终，兼并的企业都是垃圾资产，却还要承担国外企业大量的负债偿还，拖欠的工人工资，以及企业税赋。亏损额都在百亿以上……” 第763章 争夺战只有一次机会 “我……我家怎么都是一帮非蠢既坏的人管理企业啊。” 叶旭无力再骂，痛苦地蹲在地上抱住头。 “叶安逸不是蠢，而是他也贪，他贪的名气、权力，为了维持自己的总裁权威，他夸下海口，三年之内，营收进入世界前五百强企业之列。但是说大话容易，想要真正实现就非常难了。” 因此，叶安逸急功近利，想用大规模兼并海外企业达到目的，结果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钱赔到姥姥家。 为了掩盖自己的决策失误，叶安逸只能求着叶安居做假账糊弄董事会和股市股民，因此叶安逸也不得不对叶安居大肆贪污开绿灯。 叶旭长叹一声站起身。 “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大伯和三叔极力阻止你当董事长，因为他们知道根本瞒不过你。你上台之日，就是他们锒铛入狱之时。” “你说的没错，虽然现在安妮查出了线索，但因为没有权力大规模彻查，所以他们还能苟延残喘，一旦我掌握了权力，他们就休想逃过这一劫。” “姐夫，我全明白了。我以前就不赞成总裁必须出自叶家人的说法，能者居之，只要把集团做好，谁干都行。现在我更是如此。姐夫，我支持你上位尽早抓出蛀虫挽救叶氏集团。” 叶旭表明态度，但还是有些不理解。 既然叶九唐已经知道他的两个儿子干的龌龊事，为什么不直接下令免掉他们的职务，及时为集团止血。 秦云东解释说，根据集团董事会规定，叶九唐只能提议罢免总裁和财务总监，但是无权直接罢免，只能由董事投票表决通过才行。 叶九唐不愿意父子反目成仇，亲手把两个儿子送入监狱，对于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是何等痛苦的事。 另一方面，叶九唐也很有顾虑，他不知道董事们是不是都被两个儿子收买。 如果不能通过罢免提案，他这个董事长的权威就会受到重大打击，两个儿子会趁机逼宫，提议罢免董事长，迫使叶九唐下台，那就更加无法收场。 而且，叶九唐和儿子之间的矛盾公开，也意味着集团资不抵债的信息公开，叶氏集团的股价必然重挫，借款人会蜂拥而至要求提前还钱，集团就会在挤兑下不可避免破产倒闭。 因此，叶九唐迟迟没有行动，也是在等待一个机会。 “现在摊牌在即，我还需要外姓董事两票才能罢免叶安居和叶安逸，并且获得董事长的职位。我们去鹰国拿到了关啸天一票，接下来还要在剩余的四个外姓董事中再拿到一票。” “姐夫，你尽管吩咐，用得着我出面的，我肯定义不容辞。就算我给那些老伯跪下磕头，我也会帮你争取回来一票。” “好兄弟，有你这句话，我就更有信心了。” 秦云东微笑着搂住叶旭的肩膀。 叶旭是富家公子，骨子里都很高傲，他能说出下跪求人的话，已经是展现出足够的决心。 秦云东接着就要给叶旭布置任务。 “我仔细研究过外姓董事，最有可能被我们拿下的人，非赵青山莫属。” “赵青山？我非常熟悉，他是元老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今年只有五十岁。他最早是阿公的小跟班，后来在阿公的调教下，逐步成为独当一面的企业核心高层。赵青山对阿公的再造之恩很感激，一直称呼阿公为干爸。” 叶旭讲起赵青山滔滔不绝，显然他和赵青山的确非常熟悉。 秦云东微微一笑： “我们只能寄希望赵青山不忘初心，知恩图报，没有被叶安居和叶安逸收买。事不宜迟，明天就是除夕，你一大早就悄悄离开沿海市，去龙都拜访赵青山，” “我去？姐夫，你不去吗？” “我早就被叶安居等人盯的死死的，我跟你去，他们肯定会制造很多障碍，所以咱们要分开行动，我会去拜访另一个董事，把他们的注意力都吸引到我这里，你去见赵青山就会轻松很多。” “可是……可是我怕我自己完不成任务，耽误你的大事……” 叶旭有些心虚，感觉压力巨大。 “阿旭，你已经不是吴下阿蒙，这几年进步很大，独自做了那么大型项目，绝对有独当一面的能力。自信一些，我对你有信心。” 秦云东很亲切地鼓励着他。 叶旭咧咧嘴：“那怎么比呢？” 他做地产业务的确很多，但从来没有承受如此大的压力。地产业务失败可以再从别的地方找业务。但叶氏集团董事长争夺战只有一次机会，是胜者通吃的结局。 如果不能大胜就是惨败。 惨败的结果就是秦云东再无可能进入叶氏集团，叶九唐黯然下台，叶安夏和叶权昭也会被逐出董事会丢掉集团内的一切职务，集团从此彻底被叶安居和叶安逸完全掌握。 最后的结局简直不堪设想。 秦云东笑了笑：“阿旭，假如你家来了一伙盗贼，他们持刀掠夺你家，还要伤害你的父母，你身边无人能帮你，你也确实打不过盗贼，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盗贼行凶？” “那怎么会呢，就算再不行，我也会和他们拼了。” “你这样想就对了，叶家到了兴衰关键转折点，你是叶家男人，不要想着靠别人来拯救，而是应该挺身而出，抱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态度，才能向死而生，博得一线生机。你只要有依靠思想，那你就是输家。” “明白了，我这就回去准备一下，天不亮就出发。” 叶旭豁然开朗，顿时生出巨大的勇气。 他转身往家走了几步，忽然又转过身。 “姐夫，我还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问。” “放弃自己的理想，你不觉得可惜吗？” “当然非常可惜，要不然你来干董事长，我还可以回去实现理想。” “别别别，你又耍我，就当我没说。” 叶旭咧咧嘴，转身就跑。 叶安妮看他的样子有些可笑，不由笑起来。 秦云东打开车门：“夫人请进，咱该回家了。” 第764章 襄帅的人品和才能 两人坐进车里，叶安妮挽着秦云东的胳膊，轻声问：“明天你要去见谁？” “梁襄。” “梁襄？你怎么会选择见他，这个人是见钱眼开的人，八成早就被大伯他们收买了。” 叶安妮明显也很了解梁襄。 梁襄以前跟着叶九唐创业时负责后勤，他当时就喜欢拿回扣要佣金，但好在他只是压榨对方的利润，并没有和供应商勾结涨价，也没有给叶氏公司带来额外的成本负担。 因此叶九唐虽然批评过他，但也没有处分过他。 梁襄虽然还占便宜，但工作上却展现出惊人的才能。 他就像是行走的电脑，各种后勤数据张口就能说出来，准确率高达百分百。 而且他的组织管理能力非常强，现在的叶氏集团总部岛就是他一手设计和建设的。 经过十年的使用，岛上各种工程质量一直都表现非常好，没有出现过一起豆腐渣工程。 因此，叶九唐虽然知道梁襄有吃拿卡要的毛病，但一直把梁襄当作核心成员重用，甚至还给了他董事职位。 秦云东已经通过叶安夏知道梁襄的经历，但叶安妮叙述的更详细一些。 回到家里，秦云东问她，梁襄以前一直是集团负责后勤保障的副总裁，为什么后来会辞职，是不是和他的贪污行为有关？ 叶安妮介绍说，梁襄六十岁的时候因为喜欢上一个歌唱家，追求了三年总算大功告成。 梁襄兑现对歌唱家老婆的承诺主动辞去副总裁职务，两人在山城买了房，过着隐居的退休生活。 “有点意思，梁襄还是个情种，不过，有个称心如意的老伴安度晚年，的确也算得上功德圆满。” 秦云东笑着赞叹。 叶安妮换了家居服，坐在沙发扶手上，搂住秦云东的脖子。 “云东，你给我分析一下，阿公知道梁襄不干净，吃拿卡要的毛病从来没改过，但为什么还那么信任他？” “梁襄人品有瑕疵，爱占小便宜，但大事不糊涂。他管着集团那么重大项目，保质保量完成，也没有损害公司的利益，这就已经算是非常优秀的职业经理人了。” 如果梁襄不贪财，但把后勤干的一团糟，损失的钱会远远超过梁襄占小便宜的钱。 没有人是完美无缺的。 好的领导都善于用人之长，又能容忍其短。 通过梁襄的例子，反而能看到叶九唐是一个杰出的领导者。 “你这么一说，好像你也很理解梁襄嘛，该不会在临江市也有这样的干部被你偏爱？” 叶安妮笑嘻嘻地问。 “这是两回事，企业以盈利为目的，可以把人品放在第二位，但是在公务员系统内，人品不好是大忌。我是不会容忍经济有问题的干部，哪怕他再能干，我也不会使用。” 理解不代表支持，秦云东非常讨厌手脚不干净的干部，只要被他发现，根本不会轻饶。 “云东，本来想好好和你过年，没想到你的工作不忙了，叶家的事又让你忙的四处奔波，咱俩总是不能安安静静在一起，好烦哦。” 叶安妮轻轻咬了一下秦云东的耳垂。 秦云东马上心领神会。 “哎哟，夫人别恼，要不咱俩一起去山城出差，这不就天天在一起了吗？” 他知道叶安妮想跟他一起去，又怕他说自己碍手碍脚，所以才会故意抱怨。 秦云东何等聪明，立刻就满足了叶安妮的心愿。 果然，叶安妮立刻笑的花枝乱颤。 “这可是你主动说的哦，我可没有逼你。” “是是是，我巴不得有夫人保驾护航，由你陪着，我才会感觉踏实。” 秦云东将她抱坐在腿上。 “安妮，我很好奇。梁襄跟着阿公创业的时候，你还小着呢，后来你又出国留学，按说不应该那么了解梁襄啊。” “我虽然和梁襄不熟，但小时候见过他多次，对他很有印象。后来我加入董事会也见过他几次，是他有一次吃饭时亲口告诉我的。” “哈哈，真有意思，梁襄居然把自己爱占小便宜的事也给你说，这个人不按常理出牌啊。” “就是啊，他没有羞愧的意思，还很得意地说他逼着供应商、材料商给他佣金，十几年下来，购买两套别墅了。” “现在咱们早点安歇，明天会会他，也让我领教一下这个怪人。” 秦云东抱起叶安妮就像大床走。 “现在还早着呢，你这个工作狂能睡得着吗？” 叶安妮微笑搂着他的脖子明知故问。 “谁说上床就是睡觉，伺候老婆也是我的工作，而且是我最喜欢干的工作。” 秦云东轻声在她耳边说。 第二天早晨四点半，秦云东和叶安妮就悄悄离开家，乘车前往沿海机场。 在高速公路上，叶安妮向后看了一眼不由惊叹了一声。 “我还以为能躲过监视，没想到停在咱家附近的那辆车已经跟过来了。这些人还真够敬业的。” “来就来呗，他们不来就不好玩了。” 秦云东靠在座椅闭目养神，内心毫无波澜。 只有跟踪的人查出他们要去的目的地，才能将叶安居和叶安逸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确保叶旭行动的隐蔽性。 两人来到机场，搭乘叶权昭的私人飞机，两个小时后就抵达山城。 在航站楼外停着一辆皇家魅力酒店的迎宾车，专程接秦云东和叶安妮入驻酒店。 到达酒店，在房间里放好行李物品，已经是早上七点三十五分。 秦云东和叶安妮来到餐厅吃早餐时，叶安妮拨打电话给梁襄。 电话刚接通，叶安妮笑盈盈地主动寒暄。 “襄帅，我给您拜年了。” 梁襄经常自诩是楚留香。 “闻君有白玉美人，妙手雕成，极尽妍态，不胜心向往之。今夜子正，当踏月来取，君素雅达，必不致令我徒劳往返也。” 小说中楚留香偷东西都会先写信给对方，词句优美，意境洒脱，梁襄大为叹服。 楚留香的绰号是香帅，因此，别人称呼他为襄帅，他会非常受用。 “原来是安妮啊，过年好，过年好，代我问你父母好。” 梁襄虽然在笑，但明显只是陪笑。 看来他已经知道叶安妮会给他打电话。 第765章 女人不只是狐狸 叶安妮对梁襄说，她和秦云东已经到了山城，准备到府上拜望。 梁襄很高兴，表示随时欢迎，中午他要设酒宴款待贵宾。 叶安妮挂了电话：“到现在为止，还算顺利哦。” 一直在发手机信息的秦云东抬头微笑：“我现在想到你最适合做什么职业了？” “什么职业？” 叶安妮感到莫名其妙。 “你最适合做我的秘书，比夏丰强多了。” 秦云东夹起一个灌汤包，放在叶安妮面前的碟子里。 叶安妮笑起来： “你肯定是哄我，以前你经常说夏丰是个很优秀的秘书，能让你夸奖就说明夏丰已经做的很好了，我怎么比得了。” “夏丰再好，也没有老婆贴心啊。不但把行程安排的妥当，还替我预约好了梁襄，我只要出席就行了，一点也不需要操心。” “对我评价这么高啊，只可惜你们有纪律，男领导不能用女秘书，要不然，我还真很乐意做你的女秘书。” “就算没有这样的纪律，谁敢用叶氏集团董事当秘书？你一年的工资和分红就抵得上我干一辈子的收入了。真是用不起啊。” “嘻嘻，反正是你养我，我可以不要工资，白给你当秘书，去哪找这样的好事啊。” 叶安妮心里不轻松，她说笑只是为了让秦云东能稍稍放松。 两人吃过早饭回到房间，叶安妮紧张地说，他们吃饭的事后，有两个男人就在餐厅门口来回晃，看到他们离开，那两个人就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这俩人肯定是大伯他们派来监视我们的人。” “嗯，我猜他们现在就站在咱们房间门口。” 秦云东却满不在乎，哼着歌打开叶安妮的行李箱。 “那怎么办，要不要我通知保安，把他们赶走？” 叶安妮更加紧张。 “你可别赶他们走，阿公会不高兴的。” 秦云东挑了一套粉色中式棉袄，铺在床上。 “阿公？监视我们的人和阿公有什么关系。” 叶安妮迷茫地看着秦云东。 “小傻瓜，监视你的人如果被你发现，那监视的水平也太差了。这两人是阿公家里的保镖，你难道认不出吗？” 秦云东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 叶安妮的眼睛瞪大了。 她这才明白，原来是阿公不放心，特意派人保护他们。 “我不认识阿公的保镖很正常啊，大家闺秀不能向男人那样，眼睛到处乱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哩。” 叶安妮放松下来，准备换衣服。 秦云东帮她拉下后背的拉链，微笑着问： “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样，教导的很严格，走路目不斜视，过马路岂不是很危险？” “讨厌，又拿我开涮。出席公共场合才会目不斜视，又不是到哪都这样，我出去玩的时候，看到的景致比你看到的多。” “这倒是实话，男女本来就不同。” “你怎么扯到性别问题了？” “有科学数据证明，女人的视野比男人更宽阔，就好像电影院里的大屏幕和手机竖屏的区别。” “真的假的啊？” “你在路上看到一个美女或者帅哥，会不会多看两眼？”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当然会啦。” “不只是你，其他女人也都喜欢看帅哥，迎面过来的帅哥只扫一眼就已经完成接信息，做到不动声色。但男人看到大街上走过来的美女，要转动脖子目不转睛地看。还被骂成色眯眯，其实男女都色，但只有男人挨骂，你说男人多冤枉啊。” “哈哈，你的嘴太损了，绕着圈子说女人才是色狼，对不对？” 叶安妮笑着转身搂着秦云东的脖子。 “宝宝误会了，女人大多没有攻击性，不能算是狼，所以把女人比喻成狐狸精还真是恰当。就比如你……” 秦云东还没有说完，叶安妮就将他推倒在床上。 “现在我就让你看看，女人不仅是狐狸，还能做狼。” 叶安妮说着就扑了上去。 一个小时后，两人说笑着手挽手走出房间。 那两位保镖果然就站在门前，看两人走出十米远，这才默默跟着走。 秦云东走到电梯间，回头向他们招招手。 “别距离那么远，一起走。” 两个保镖听话地快走几步，跟着走进电梯。 “阿公家有十三个武功很好的保镖，你们排第几？” 秦云东微笑着看他们。 “我是叶九，他是叶十二。这次奉命保护秦先生和安妮小姐，请您吩咐。” 叶九面无表情地回答，简洁明快，没有废话。 “辛苦两位兄弟了，过年了，图个吉利。” 秦云东说了一句，叶安妮从包里拿出两个沉甸甸的大红包递给两个保镖。 叶九迟疑了一下，微微鞠躬接过红包。 “谢秦先生赏。” “不客气，等到了梁襄的家，你们跟着进去，但没有我的命令，不要有任何行动。” “是，秦先生。” 四个人来到一楼，皇家魅力酒店的总经理带着十几个经理迎上来，都是一脸的阳光灿烂。 “安妮小姐，秦先生，春节快乐，恭喜发财。” 在他们眼里，叶安妮是叶家人，又是集团董事，当然要把她排在秦云东前面。 “我现在是秦太太，你们一切都听秦先生吩咐。” 叶安妮纠正了总经理的说法，神态雍容华贵，仪态端庄。 “是是是，秦先生，请您吩咐。” 总经理点头哈腰向秦云东赔笑。 “准备一辆路虎，不用要司机，让我的人驾驶，我们要外出办点事。” 秦云东也没有客气，直接发布命令。 短短一分钟，一辆豪华路虎越野车就停在酒店大堂外的旋转门前。 叶十二围着汽车转了一圈，带上白手套，率先坐到驾驶座椅上。 叶九则是迅速观察周围的环境，拉开后车门，请秦云东和叶安妮上车。 虽然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每个人蕴含的杀气让经理们不敢靠近汽车，只是站在门前挥手送别。 汽车驶入酒店，秦云东看了一眼腕表。 他虽然要去拜访梁襄，但还是记挂着叶旭拜访赵青山是否顺利。 第766章 你是来做说客的 叶旭沉不住气，不像秦云东那样从容不迫，在秦云东和叶安妮在酒店里吃早餐的时候，他已经走进了赵青山家的大门。 正在吃早餐的赵青山穿着睡衣迎过来：“阿旭，你这么早跑来，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家里一切安好，我是代表父母来给赵叔拜年。” 叶旭笑嘻嘻地把一个礼品袋递过去。 “哎哟，你可吓坏我了，我还以为你阿公出了什么事。你小子也真是的，拜年也不用来这么早啊。” 赵青山埋怨着叶旭，接过礼品袋放在茶几上。 “我不是想着赵叔过年肯定应酬多，早点见到您，省的来了却见不到，让我空跑一趟。” 叶旭这才感到自己有些冒失，但还是很快找了一个理由。 “今天是除夕，阖家欢聚的日子，我能去哪里应酬。你还没有吃早餐，一起吃点。” 赵青山拉着就往餐厅走。 “赵叔，我在飞机上吃过了。您家里人都在吃早餐，我去不合适，还是在客厅里等。” 叶旭看赵青山穿着睡衣，家眷估计也都才起床，他贸然到餐厅就会让家眷很尴尬。 “也好，你先坐一会，我去去就来。” 赵青山看叶旭很懂事，吩咐佣人给叶旭沏茶，他没有回餐厅接着吃饭，而是回房间换衣服。 虽然叶旭只是叶家的小字辈，但毕竟是叶家公子，赵青山不能慢待，穿着睡衣见贵客，实在不够礼貌。 叶旭独自坐在客厅，拿出手机给秦云东发信息，报告已经见到了赵青山，准备开始正式谈判。 秦云东却回复说，不要直奔主题，谈判必须要有铺垫，先谈人情事故，只要感情到位了，什么都好说。 叶旭觉得秦云东说的有道理，自己还是太心急，把问题想简单了。 如果他求赵青山投票支持秦云东，但赵青山一口回绝，那就会非常被动，无法在谈下去。 只是…… 他和赵青山虽然熟悉，但并没有什么私交，现在该怎么和赵青山谈感情？ 正在此时，赵青山换好衣服走进客厅。 “阿旭，我听说你在w省已经是地产大亨了，果然是你阿公的血脉，经商的领悟力不是常人所能及。” 赵青山乐呵呵递给叶旭一支香烟。 叶旭得到提醒，脑子一下子变得敞亮。 对呀，要想得到赵青山共情，那就从自己的创业故事开始聊起。 “赵叔，您还是别夸我了，我创业是被阿公逼的，一开始也没当回事，以为创业很简单，所以去了临江市还做过一些荒唐事，甚至还为了女人被打的住进医院。” “哦？还有这样的事？” 赵青山吃了一惊，禁不住好奇心问叶旭出了什么事。 叶旭由此打开话匣子，也没有避讳自己出丑的事，讲述了自己的创业历程。 赵青山很有兴趣地听着，是不是还爆发出爽朗的笑声。 等到叶旭讲完，赵青山笑着点头。 “创业都不容易，秦云东对你的帮助确实很大，但主要还是你小子争气，没有给叶家丢脸。” “赵叔，秦云东不只是对我提供帮助，他简直就是我的导师，一步步教会我做人做事，在每一个重要的节点，都是他的指点才让我顺利获得突破。没有他在，我还是会一事无成。” 叶旭极力夸赞秦云东，就是要让赵青山留下深刻印象。 赵青山沉默片刻，好奇地问： “你对秦云东评价很高嘛，秦云东从来没有经商经历，他凭什么能做到料事如神的？” “赵叔，我也曾经问过秦云东同样的问题，他只是笑笑，说是只要掌握生意的底层逻辑，按市场规律办事，那就肯定不会出错。不过，我是一点也没听懂。您能不能给我批讲一下？” “秦云东说的没错，不管做什么行业的生意，都有同样的底层逻辑，赚钱都是赚的信息差。” 生意人掌握的信息比客户全面和深入。 客户因为不了解产品，不知道优缺点，不清楚成本费用，生意人才会有灵活空间可以驾驭客户的购买行为。 叶旭装作恍然大悟，伸出大拇指连声赞叹。 “赵叔不愧是我阿公的得意弟子，叶氏集团的董事，一句话就总结到位了，真是一位高人啊。” “哈哈，阿旭，你这样说就太恭维我了，真正的高人只有你阿公，我学了半辈子，还是只学到你阿公商道的皮毛，根本算不上高人。” 赵青山嘴上谦虚，但心里很舒畅。 叶旭觉得谈的效果不错，应该可以谈正事了。 “赵叔，我听阿公说，大年初五，你们要开临时董事会，您肯定到时候会到沿海市？” 叶旭看赵青山正要拿烟，他连忙拿出自己的香烟。 “是的，既然是你阿公要召开董事会，我肯定要去参加。” 赵青山接过烟，淡淡地回答。 “赵叔，我还听说，这次临时董事会很重要，阿公要进行人事调整，他也打算退休了……” 叶旭拿起打火机打着火，左手护着火苗递到赵青山面前。 赵青山看了他一眼，还是叼着烟凑过去点着。 “阿旭，董事会的事是集团公司的核心机密，你虽然是叶家人，但不属于董事会成员，不应该随便打听，这不合规矩。” 赵青山语气平淡地拒绝透露消息，并且还暗藏责备叶旭的意思。 叶旭被说的有些脸红，他辩解道： “赵叔说得很对，我本来不该打听，但事关叶家的未来，我作为叶家一份子，当然会非常关心。” 叶旭的话更让赵青山不满，，但是他看在叶九唐的面子，不能向叶旭发脾气。 “阿旭，你绕了一圈，我好像才明白过来，你拜年是假，想要打听董事会的人事安排，是不是你有什么想法？” 叶旭被问的无可躲藏，索性直接说明来意： “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进董事会，我也知道秦云东是董事长的热门人选，所以想要请您帮忙支持秦云东。” 赵青山皱紧眉头：“你是为秦云东当说客的？” 第767章 统帅不是最能干的人 叶旭思忖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我是为秦云东拉票的，根据董事会规定，我这样做并不违规，对？” “董事会的纪律条例确实没有禁止拉票，但我很奇怪，你是叶家人，应该给你三叔拉票才对，怎么会替一个外姓人跑前跑后呢？” 赵青山面无表情地提出问题，看不出他的心思。 “赵叔，你不也是外姓董事吗，怎么能向叶家人那样有门户之见呢？” 叶旭准确抓住了赵青山的逻辑漏洞，让赵青山无法辩驳。 “赵叔，我虽然是叶家人，但我从不认为叶氏集团就必须是叶家人担纲。集团不是家天下，能者掌握权柄才能带来基业长青，企业能永续发展，提供丰厚的利润，最终受益的，大部分都是叶家人，这又何乐而不为……” 叶旭把在飞机上准备好的说辞，源源不断讲出来。 赵青山沉默抽着烟，凝视着叶旭，似乎是有意让他唱独角戏。 叶旭有些不适应他审视的目光，低下头继续说： “我虽然年轻，但也算是在商界摸爬滚打了几年，还是能分得清孰优孰劣。遍观董事会和集团里的各位总裁，我认为最合适的统帅，非秦云东莫属。” “阿旭，你历练的时间太短，想法还不成熟，什么人是合适的统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赵叔，您说说看，集团内部还有谁比秦云东更有能力？” 叶旭一脸不服气，开始向赵青山叫板。 “这就是你不成熟的地方。你以为统帅就是能力最强的人吗？” 赵青山嘴角向上勾，露出一丝不易觉察地笑容。 “那当然了，统帅没有本事，怎么能带领企业走上正确的道路？” 叶旭倔强地争辩。 赵青山弹了弹烟灰。 “问你一个问题，明朝抗倭第一名将是谁？” “这个问题中学生都能回答，当然是戚继光。” “但东南抗倭的统帅是文臣胡宗宪，为什么不是戚继光？” 赵青山意味深长地问。 叶旭哑口无言。 “阿旭，现实不是评书小说，统帅往往并不是最能干的人。做统帅需要具备上级能信任，对任务有超强执行力，对核心骨干有沟通协调能力，对下级赏罚分明恩威并济的管理能力。” “可是……我认为秦云东具备您所说的所有能力。” “呵呵，秦云东从没有在集团工作过，有些董事甚至都不认识他，何来的信任？” 赵青山又把叶旭问住。 叶旭憋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叶安逸做的肮脏事。无论如何，叶安逸是他的三叔，家丑不可外传。 “秦云东在临江市做一把手三年，他的人品和能力有口皆碑，您尽可以调查。秦云东绝对是顶尖级人才，集团不用秦云东将会是最大的错误，今后一定会后悔莫及。赵叔，您就相信我，我愿意用性命担保……” 叶旭已经急了，语带哽咽，眼圈开始发红。 赵青山歪头看叶旭，突然笑起来。 “至于吗，阿旭，你怎么还是这么孩子气。你已经是大老板了，怎么，还要像孩子那样哭鼻子吗？” 他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叶旭，长叹一声。 “好，既然你已经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到时候我会投票给秦云东。” 啊？ 叶旭惊愕地抬起头。 赵青山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阿旭，我愿意投票给秦云东，不是我相信他，而是因为相信你。看到你是发自肺腑地支持秦云东，我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多谢赵叔，多谢赵叔，我保证秦云东不会让你失望的。” 叶旭高兴地跳起来，不停给赵青山鞠躬。 虽然赵青山挽留他吃午饭，但叶旭根本坐不住，乐呵呵婉言谢绝就匆匆离开赵家。 他想第一时间给秦云东报喜。 赵青山站在落地窗前看叶旭远去的背影，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是的，阿旭已经走了，这孩子太纯真善良，我骗了他，心里还真有些过意不去……” 与此同时，山城。 秦云东和叶安妮乘车来到山城郊外的一座风景优美的山区。 这里是山城着名的别墅区。 在山区起伏的平地上，各种造型的别墅掩映在榕树和鲜花之中，与山景浑然一体，相映成趣。 路虎车经过二十分钟的行驶，终于停在半山腰的一栋别墅院子前。 这里就是梁襄的家。 别墅是一栋四层半月型海派建筑，大概是和那位歌唱家的品味相符合。 在别墅前还有近五百平方米的绿地，能在寸土寸金的别墅区保留这么大片的绿地，足见梁襄的财力非同一般。 路虎车刚停稳，别墅的院门完全打开。 梁家的两个保镖向司机叶十二招招手，意思是让他直接开进别墅院子里。 梁襄则是站在别墅前，笑眯眯地望着由远及近的路虎车，等着迎接到访的客人。 他已经近七十岁，但头发依然是自然黑色，身体硬朗，尤其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汽车停在梁襄身旁，秦云东先下车，微笑着向走来的梁襄抱拳拱手。 “梁爷，新年大吉大利，祝您万事遂心，全家康健。” “你就是秦云东，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天一见，人如其名，英气逼人啊。” 梁襄没有摆架子，对秦云东表现出足够的尊重。 叶安妮下车后递给梁襄礼物，又左右看看：“襄帅，怎么没见您的夫人呢？” “山城电视台搞春节联欢，她受邀去参见演出了。幸亏安妮提前打招呼，我才没有跟着她去参加联欢。我老了，最受不了那样的热闹，还是耳根子清净些好。” 梁襄指了指耳朵，苦笑着摇摇头。 秦云东向他介绍了叶九和叶十二，但只说是随行的助理。 梁襄也没有在意，说既然是一起来的，那就一起进屋坐。 于是一行人一起走进别墅。 “梁爷，你的家很特别啊，从外面看像是民国风，里面这么宽敞，倒像是英伦风。” “不错，室内装修设计来自关啸天在鹰国的家，我很喜欢宽阔感和纵深感。云东，你认识关啸天吗？” 梁襄看似无意地随口问了一句。 秦云东马上警觉。 梁襄是在试探，还是已经知道自己的行踪？ 第768章 异乎寻常的顺利 秦云东不动声色地回答：“当然认识，我阿公多次提到过关啸天，称赞他是诸葛再世，关羽重生。忠义礼智信兼备。” 他含糊其辞地表态，没有正面回答。 并且，他特意把叶九唐对关啸天的评价说出来，为的是接下来如果梁襄纠缠不放，他就把话题岔开到关啸天的经历上。 梁襄只是撇撇嘴，但什么也没有说。 秦云东敏锐地抓住了他的神情变化。 看样子梁襄很在乎对关啸天的评价，说明他以前肯定对关啸天受到重用耿耿于怀。 再进一步推断，梁襄肯定自视甚高，觉得自己至少和关啸天是同级别的人才。 这倒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走进贵宾室，梁襄请客人们落座，又指挥佣人上茶和点心。 “时间过得真快，现在安妮已经嫁为人妻，但她蹦蹦跳跳走进小学校门的可爱样子，仿佛就在昨天。” 梁襄望着叶安妮，禁不住感慨万千。 他身体健康，现在还能跑半程马拉松，所以一直觉得自己还年轻，可是他熟悉的人或者长大，或者故去，仿佛是在提醒他，不管承认不承认，他的确老了。 叶安妮善解人意，知道梁襄有些伤感，马上转换话题。 “云东，你知道吗，梁爷在创业团队管理后勤，也是叶家人的大总管。阿公和我父亲都四处奔波谈生意的时候，是梁爷承担了照顾叶家人生活的责任，兢兢业业没有出过一次差错。所以梁爷在叶家人眼里，就像是一家人一样。” 叶安妮的话让梁襄非常欣慰地笑了。 “有安妮这句评价，我就算没有白白付出。好在叶家第三代都成长起来了，阿蒙、阿旭、安妮将来会是叶氏集团的顶梁柱，我也很有成就感啊。” 梁襄和叶安妮聊着天，眼角余光却打量着叶安妮身边的年轻人。 他是第一次见秦云东，但秦云东的名字这几年不断传入他的耳朵里，让他对秦云东非常好奇。 秦云东是什么样的人，居然可以搅动叶家上下不得安生？ 不过，梁襄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连叶安逸都会害怕秦云东。 秦云东看似温文尔雅的面相，实则有统帅凛凛之风骨。 相由心生。 以前秦云东是穷人家的孩子，又做过严厉上级的秘书，所以他习惯于隐藏自己的志向，好像是人畜无害的谦君子。 当秦云东终于有机会展现自己的才能，掌握了地市一把手的权力，他骨子里的霸气就不可避免地外露出来。 梁襄暗自惊奇，难怪叶九唐如此看好秦云东，甚至要把叶家的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他。 秦云东的确是罕见的英才。 但是，秦云东太强，对于叶氏集团，对于叶家，是好事，还是坏事？ 而秦云东坐在那里，只是面带微笑听他们回忆往事，没打算插话，他也暗自揣摩判断梁襄的个性特点。 梁襄忽然转头问：“云东，我知道你阿公非常看好你，肯定会提起创业往事。” “是的，阿公给我讲过他和五个兄弟闯天下的故事，只要说到梁爷你们五个，阿公就会眉飞色舞，仿佛年轻了十几岁。” “哈哈，你阿公是我们的带头大哥，我们都是他的小弟，也是他的学生。拼了几十年，结局都还不错，像我这样置下这么大的产业，我很知足，也很感激你阿公。” 梁襄稍稍停顿，话锋一转：“你阿公把关啸天比作诸葛孔明和关羽，那他有没有对我进行过评价？” 原来梁襄还是对秦云东刚才的话耿耿于怀。 “梁爷在阿公的心目中，那就是汉初三杰的化身啊，既能像萧何源源不断提供后勤保障，也能像张良那样出谋划策，就算是让梁爷开拓市场，您也是韩信，攻必克，战必胜。” “哈哈，过了，对我的评价有点过了，担不起啊。” 梁襄大笑着连连摆手，心里却像是吃了蜜，甜到了骨头里。 “一点儿也不算过。梁爷是创业元老重要代表之一，没有你们的打拼，怎么会有现在叶氏集团？成就谁都看得见，每个享受幸福生活的叶家人都应该向元老们致敬。” 秦云东说得很动情，梁襄明显开始激动，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 这么多年叶家人从来没有这样说过话，叶安逸和叶安居都没有感恩之心，甚至暖心的话都没有说过一句。 两相对比，高低立见。 梁襄很快镇定下来，调整好心态。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和你阿公一起创业，本来也没有考虑让后代报答，只要你们过得衣食无忧就行。云东，可惜你选择的是仕途，如果你能成为集团公司的领袖该多好。” 梁襄不无遗憾地叹息。 叶安妮一看有门，立刻接话。 “梁爷，云东已经准备辞职准备加入董事会，请您多多支持。” “哦？是吗？” 梁襄没有看叶安妮，而是向秦云东提问。 秦云东没想到叶安妮会沉不住气，直接把此行目的摊开。 他只好点头解释：“阿公希望我接手，我盛情难却只好答应。” “原来是这样啊，那可真是集团之福啊。我明白你们为什么来找我，呵呵，放心，我肯定会支持你一票。” 梁襄没有迟疑，很痛快地答应下来。 叶安妮高兴得几乎要笑出声。 本来她还以为梁襄爱占小便宜，说不定会提出交易条件才肯答应，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把事情办成，这还真是意外的惊喜。 “多谢襄帅了，您不顾个人私利，一心为集团着想，这种精神太让我感动了。” “不用谢，不用谢。我支持秦云东也是为自己的私利着想。他能让集团腾飞，我的股份分红自然水涨船高嘛。” 梁襄笑着举起茶杯，以茶代酒和秦云东碰了碰杯子。 “云东，中午留下来吃饭，我想听听你的经历，肯定会精彩纷呈。” “梁爷，咱们改日再交流。今天是除夕，我还要赶回去向阿公汇报工作，晚上要陪父母守岁……” 秦云东放下茶杯站起身就要告辞。 第769章 他的承诺不会兑现 叶安妮错愕地看了一眼秦云东。 梁襄答应在董事会议投票支持，这是非常大的恩情，无论如何都应该留下来陪他吃饭喝酒，怎么能达到目的就走，这似乎不近人情。 但秦云东已经说出口，而且已经起身告辞，叶安妮只好也跟着站起身。 “好，你们既然还有很多事要忙，那我也不好勉强，回去代我给你阿公问个好。” 梁襄也没有勉强，亲自送行到别墅外。 他非常客气地和秦云东、叶安妮挥手道别，目送路虎车离开。 梁襄看汽车远离，笑容立刻消失。 忽然，他的背后闪出一个人影。 “梁爷，我没有骗你，秦云东自己说要抢班夺权，我可没有冤枉他。” 洋洋得意说话的人正是叶蒙。 他昨天就到了梁襄家，代表叶安居做工作，试图阻止秦云东拉票。 梁襄回头看看叶蒙，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我其实无所谓谁做董事长，只要给的价钱合适，我就给谁投票。小子，记着大年初五之前给我打钱。” “梁爷，我不会让你失望，您就等着数钞票。” 叶蒙向梁襄拱拱手，坐进接他的汽车，快速驶离梁家。 半个小时后，路虎车下山回到山城市区内，叶安妮这才疑惑地询问： “云东，我想了半天也想不通，你为什么拒绝梁襄的邀请，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失礼？” “安妮，你看到的是假象，梁襄的承诺根本不会兑现，他用的是稳兵之计，召开董事会的时候，他一定会把票投给叶安逸。” 秦云东说得很平静，叶安妮却大吃一惊。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该不会是你的猜测？” “观察一个人是否撒谎，不能只听他说什么，要留心他的每一个细节。” 秦云东接着分析梁襄的言谈举止中出现的问题。 首先是梁襄的双眼总是滴流乱转，不敢直视秦云东，说明他的话言不由衷，所以才会下意识躲避目光交汇，以免被察觉谎言。 其次，秦云东从叶九唐那里知道，梁襄十几年前就和关啸天较劲，争夺集团总裁的职务，但未能如愿，因此对关啸天有很强的敌意。 梁襄和关啸天有矛盾，按常理说，梁襄应该尽量回避关啸天的话题。 但梁襄故意把话题扯到关啸天身上，说明他已经知道秦云东到访的目的，所以想套话试探秦云东是否去过鹰国，就是想知道是否得到了关啸天的支持。 叶安妮听傻了。 她这才知道自己和秦云东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云东……你还有什么别的发现吗？” “梁襄主动说出希望我能做集团领袖，就是想要知道我竞选董事长的事是否属实。” “这个老狐狸……太狡猾了。” 叶安妮有些慌了。 她抢话说出秦云东拉票目的，是好心办坏事，把秦云东置于被动中。 “梁襄知道了我的初衷，但他无意中也暴露了自己。梁襄肯定提前知道初五董事会的内容，也知道我出任董事长的计划，所以才会故意引领话题。” 秦云东露出一丝冷笑。 “对不起，云东，是我把你的计划搞砸了……” 叶安妮低下头，内疚地低声道歉。 “没关系啦，有失必有得。我也从梁襄说的内容中断定，叶安居和叶安逸的人已经提前找过他，而且很可能达成了幕后交易。” 秦云东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 叶安妮歪头看秦云东：“你知道是什么交易吗？” “非常简单，梁襄很喜欢占便宜，这一次肯定会利用自己的投票权和叶安居交换利益，所以我们来山城只能无功而返了。” “云东，你那么聪明，难道想不出办法挽回？” “梁襄留我们吃饭，他本来想待价而沽，希望我们抬高价钱，他就可以把自己的收益最大化，但是我不屑和小人做交易，所以不会给他谈判的机会。” 秦云东背后有叶九唐、叶权昭和叶安夏，当然有实力收买梁襄。 但收买这种无情无义，眼里只有钱的人，有违秦云东的做人原则。 路虎汽车刚驶上高架桥，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叶九突然转过头说： “秦先生，后面有三辆面包车来者不善，很可能对咱们不利。” 他汇报时并不慌张，仿佛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 只不过是因为叶九经验丰富，十年的跟踪和反跟踪经历，让他见怪不怪。 但情况无疑很严峻，三辆面包车差不多就有二十人，肯定是要对他们发动袭击。 秦云东没有回头查证，他相信叶九的判断没有错。 “前面一公里有匝道，下高架桥沿着建设路向东走，再右拐进入纱厂街。我们下车步行，叶十二继续开车引开跟踪车辆。” 秦云东看了看前面的道路指示牌，随即沉着镇定的做出部署。 “步行？” 叶安妮困惑地看着秦云东。 坐在车上还安全些，步行意味着就要和这么多人面对面较量。 她和秦云东都不会格斗技能，只靠叶九一个人，岂不是更危险。 “纱厂街是老工厂区，那里胡同多，居民区多，可以摆脱歹徒的追击。这辆路虎目标太大，在市区里又不能全速行驶，如果被截停，我们就更危险。” 秦云东慢条斯理地做出解释，既是回答叶安妮，也是说给叶九听。 叶九点点头，转过身对开车的叶十二转述了秦云东的命令。 叶十二瞟了一眼后视镜中的秦云东，他此时甚至比叶安妮还紧张。 他们是保镖，接受任务保护秦云东和叶安妮，如果他开车安全离开，保护对象却出现伤亡，他回去该怎么交代。 秦云东好像察觉出他的不安，向前探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公让你们俩听我的，那就按我的吩咐做事，就算出事也不是你的责任，执行。” “是，秦先生。” 叶十二紧绷嘴唇点点头，轻转方向盘，驶入匝道下高架桥。 叶安妮却没有那么淡定，她回头看看疾驰靠近的面包车： “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穿高跟鞋了，跑也跑不快，成为你的拖累。” 第770章 将计就计瓮中捉鳖 秦云东笑着摇摇头。 “以后别这么说了，你永远都不是我的拖累。放心，用不着你跑，你会非常安全。” 车内其他人都很诧异。 秦云东这么有把握吗？ 他们虽然都没有问追踪的人是谁，心里都知道，幕后主使肯定是叶安居和叶安逸。 这意味着两人已经撕破脸，如果阻止不了秦云东拉票，那就让秦云东物理消失。 在这么严峻的处境里，秦云东真的能如此轻松吗？ 此时，后面紧跟的面包车上，有一个头目看到路虎车驶入匝道，随即拿出手机报告： “老板，他们好像发现我们了，正在改变路线。” “发现就发现，到这个时候了，就算他们逃到天边，你们也要追杀到底！只要完成任务，酬劳再翻十倍。干。” 叶蒙咬着牙恶狠狠地发出指令。 他在面包车后面两百米远的越野车上督战，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路虎车按照秦云东的规划，很快拐到纱厂街，迅速停在路边。 秦云东、叶安妮和叶九用最快的速度下车，闪身进入一个窄胡同。 叶十二踩油门驾车快速离开。 面包车拐到纱厂街，继续追路虎车，浑然不知已中了金蝉脱壳之计。 随后跟来的叶蒙无意间看向右侧的胡同，发现叶安妮的身影刚拐过胡同的弯道。 “停车！” 叶蒙大喝一声，让司机紧急刹车。 “秦云东真够狡猾的。” 叶蒙冷笑着拨打电话给前面的头目，要他们立刻掉头回来，从各个方向包抄这片区域，务必不要让秦云东和叶安妮溜走。 头目乐不可支。 “老板，秦云东是不是吓傻了，弃车步行不是自寻死路吗？我从小就在这一片生活，对纱厂太熟悉了。” “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们要动作快，尽早完成任务撤离，不要留下证据。我就在这里等你们胜利的消息。” 叶蒙让司机把汽车停在路边，两个保镖站在汽车前后保护，他接着向父亲叶安居打电话通报最新进展。 而此时，秦云东拉着叶安妮的手快步穿过两条胡同，紧随其后的叶九已经听到纷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回头望过去，五六个戴着棒球帽的人，把帽檐压低，伸手插进棉衣里握着凶器。已经追了上来。 眼看一场大战不可避免，叶九索性停下脚步，双拳紧握拦住追过来的歹徒，他怒目而视，但手心里紧张地出了汗。 凭他的本事，搞定这几个人还是有把握的，但三辆面包车不可能只有这几个人，其他人如果从不同方向杀过来，靠他自己很难确保秦云东和叶安妮安然无恙。 “叶九，不要恋战，继续走。” 秦云东在前面叫他一声。 叶九只能服从命令，面向歹徒，一步步向后退，时刻预备对方突然出击。 忽然，胡同前面有人叫嚷：“他们在这里，堵住了！” 叶九的心彻底凉了。 前后被堵，他一个人怎么应付。 秦云东突然低喝一声：“叶九，跟我走！” 叶九回头看，秦云东从胡同中间的岔路拐入幸福胡同。 幸福胡同更狭窄，宽度只适合一个人通过，如果对面来人，只能侧身互让才能通过。 这简直是死地，毫无腾挪的空间。 叶九想提醒却来不及了，秦云东已经和叶安妮一前一后走进窄胡同。 叶九没办法，只好咬牙从腰带上抽出一支橡皮棍，用力一甩，橡皮棍从几寸伸展出二尺长。 紧跟着到胡同口的歹徒们迟疑着没敢靠近，都聚集在胡同口。 他们都很鸡贼，能看出叶九不是善茬，谁也不想走在最前面和叶九拼命。 叶九紧盯着歹徒继续倒退，双方陷入短暂的僵持状态。 歹徒的头目赶到胡同口，看到一群手下怯懦不前，不由勃然大怒，连踢带骂驱赶着众人向前。 叶九看歹徒拿着砍刀和匕首依次走过来，心中不由叹气。 恐怕这一次，他很难看到春节了。 忽然，他听到脑后有人叫：“站住！” 叶九一惊，立刻转头看。 前方秦云东和叶安妮距离胡同口只有几米远，胡同口站着两个身穿特警作训服的战士，威风凛凛堵在胡同口前。 “前方有重要活动，闲人不许靠近，掉头回去！” 一个特警向秦云东摆摆手，表情非常严肃。 秦云东继续向前走：“我就是秦云东，张秘书长应该已经给你们打过招呼了？” “你是秦云东？” 特警上下打量了他几秒钟，拿起手中对讲机汇报。 另一个特警向胡同深处看，发现有一群拿着凶器的人正在靠近。 他立刻按住耳麦向内保大队长报告： “有十几个不明身份的人，手持凶器沿着幸福胡同试图靠近首长。” 这还了得！ 内保队长马上下令做好战斗准备，并调派人员增援幸福胡同，同时封锁纱厂街区域，对进出人员严格审查。 此时，山城市委张秘书长闻讯跑过来，满面春风地向秦云东伸出手。 “哎呀，秦书记你好，你怎么会在除夕到山城来……” “张秘书长，后面有人要暴力袭击我，这就是你们山城的治安现状吗？” 秦云东不客气地打断张秘书长的寒暄，手指着后面拿凶器的歹徒。 由于秦云东、叶安妮、叶九挡住了歹徒们的视线，他们看不见前面的情况，只全神贯注盯着叶九，寻找破绽发动进攻。 张秘书长踮起脚尖歪头看了一眼，不由又惊又恼。 “这是怎么搞的，哪里攒出来的一帮鸟人，居然光天化日之下手持凶器，赶快汇报你们周队长，立刻抓捕，不要放走一个……” “报告首长，我已通知周队长，增援队伍马上赶到。您和……秦书记先到安全地方，我们保证不会让一个歹徒落网。” 特警的话提醒了张秘书长，不能让秦云东一直在这里站着。 张秘书长赶忙抓住秦云东的胳膊向前走。 “秦书记，李书记正在和社区的干部群众联欢座谈，他叮嘱我把您送到会场。活动结束后，他请您吃饭……” 第771章 预则立，不预则废 秦云东不是碰运气正好见到李春洋，而是他刚到山城就已经计划好。 今天他在吃早饭的时候，特意给山城市委书记李春洋发信息，说是特意来观摩学习先进城市春节期间的工作安排。 李春洋很快回复了信息，表示热烈欢迎秦云东到来，并要请他吃中午饭。 他们两人是不同省的地市级一把手，本来就接触不多，也没有多少交流的机会。 但两年前，李春洋率领代表团到临江市考察，秦云东亲自全程陪同，并毫无保留分享了自己的执政理念。 当时李春洋就对临江市高速发展留下深刻的印象，更是对秦云东的锐意改革的格局大为折服。 秦云东也知道山城是另一个省的明星级地市，经济规模已超过省会城市，因此也对李春洋很佩服。 两人英雄相惜，从此建立起了不错的私人关系，而且两座城市之间也紧密的联系。 正因为两人的友情很好，秦云东才会放心把到山城的安全底线托付给李春洋。 秦云东等人走出幸福胡同，前面是一个小广场，纱厂街办事处就坐落在广场西侧。 在办事处的会议室，李春洋正参加迎新春联谊活动。 参会的大多数都是街道办事处所属社区和居民代表。 容纳一百多人的会议室座无虚席，虽然市里领导都在，但气氛总体很轻松和谐。 在张秘书长的带领下，秦云东和叶安妮走进会议室侧门，叶九看秦云东安全了，便征得秦云东同意，只身前往接应叶十二。 正在发言的李春洋看到秦云东进来，向他招招手算是打招呼，并没有停止自己的讲话。 张秘书长把两位客人安置在李春洋身后的最后一排座椅，并亲自给他们端来两杯茶。 “秦书记，让您受惊了，作为东道主，我先向您道歉。现在内保大队已经行动，相信很快会给您一个交代。” 张秘书长很担心刚才的恶性事件会破坏山城的形象，造成不可挽回的消极影响。 秦云东低声回答： “我感谢山城方面及时阻止了针对我的暴力事件，我也相信山城的办案能力，一定能查出真相。希望能向我通报办案结果，并把幕后主使绳之以法。” “没问题，即使你不说，我们也会及时向你通报进展。多谢秦书记通情达理，否则这件事曝光，很多同志的前途都要受影响。” 张秘书长长出了一口气，便告辞走出会议室。 叶安妮这才有机会轻声问秦云东，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她到现在还像是在做梦一样。 秦云东淡淡一笑，随即解释： “我来山城之前就想过最坏的结果，包括梁襄被叶安居收买，叶家不肖子孙阴谋在山城对我们下毒手。那我就必须提前做出应对，或者是反击计划。” “原来你早就有计划，刚才真是让我紧张得要命。”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如果不提前做好计划，我怎么敢让你冒险。” 秦云东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叶安妮抿嘴笑了。 秦云东的话让她感觉很幸福。 有一个如此关心保护自己的老公，真是满满的安全感。 “云东，你刚才说你做的是反击计划，也就是说，当我们安全后，你就会对幕后凶手实施反击？” “你说得不准确。当他们对我们实施行动的时候，他们自己也会陷于危险之中。” 秦云东故意引诱歹徒跟到李春洋的会议前，就是要把矛盾转化为山城和歹徒的冲突。 山城警方全力出击，幕后黑手落网只是时间问题。 叶安妮太佩服秦云东了，如果这不是在公开场合，她肯定会给秦云东一个大大的拥抱。 “云东，如果大伯的人落网，会不会让他更加疯狂对付你？” “叶安居如果识时务，他就应该识趣地认怂投降，我或许还能放他一马。如果他还敢轻举妄动，那就是自找更大的霉运。” 秦云东说完，指了指前面讲话的李春洋，暗示叶安妮不要再说话，以免打扰会议的正常秩序。 李春洋此时耐心地听取居民各种意见，并提出深化行政服务中心的改进措施。 秦云东这两年一直关注综合性行政服务机构的发展，正好实地观摩山城方面在这个问题上的实践经验。 一个小时后，在欢快的音乐中座谈会结束，李春洋转身走向秦云东。 “云东，不好意思，开会时间有点长，已经快一点了，慢待你了。” “这说的是哪里的话，你能让我旁听这么重要的座谈会，我收获很多，感谢你还来不及哩。” 秦云东和李春洋握了握手，又把叶安妮介绍给他认识。 李春洋知道秦云东的未婚妻是叶氏集团的董事，他的态度更加热情。 如果能借着认识叶安妮，促使叶氏集团进入山城，那今年的招商引资的压力就会减轻很多。 李春洋让秘书定最好的饭店，准备盛宴款待秦云东夫妇。 正在此时，张秘书长匆匆走过来。 “秦书记，那伙人已经被一网打尽，现在尽数押回去审讯，据他们的头目交代，他们不是山城人，而是麻城人……” 张秘书长心情很好，这么快能抓到人，并且还证明不是山城人所为，也算是为山城的治安挽回了一些面子。 “怎么回事？” 李春洋感觉莫名其妙，忍不住问。 张秘书长不敢隐瞒，就把秦云东遭遇歹徒围追堵截的事讲了一遍。 李春洋非常震惊，不由沉下脸。 张秘书长忙接着汇报：“我们得到消息立刻展开围捕，现在已经有二十人落网，缴获了一批作案工具。只要经过审讯，保证二十四小时之内就能查明真相。” “这么明显的案子还需要二十四小时吗，必须限时破案！明天上午叫刘局长到我办公室，我要听他的汇报，所有涉案人员必须全部到案！” 李春洋盛怒之下，敲着桌子发出命令。 在他的治下，居然有歹徒光天化日手拿凶器伤害高级干部，李春洋实在下不来台。 第772章 败家子流亡海外 秦云东理解李春洋的情绪，换了是他，也肯定会同样的恼怒。 因此，秦云东笑着打圆场： “春洋兄，刚才张秘书长说了，歹徒是外来的，并不是山城人。而且我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能把歹徒一网打尽，如此高效的办案效率，让我非常佩服。说句实话，我对山城警方及时救援非常感谢。” 谁都能听出，秦云东是在替警方说好话。 李春洋的脸色略微好转。 “云东别客气，山城一直有优良的治安环境，绝不允许有滋生犯罪的温床。咱们现在去吃饭，我敬你几杯酒，给你和弟妹压惊。” 十几分钟后，一行人乘车前往凯旋酒店。 趁着李春洋向叶安妮套近乎，秦云东低声问张秘书长，抓到的人当中有没有沿海叶家的人。 张秘书长回答说，没有听说有什么大人物，都是麻城有案底的一批混混。 “难道叶家人会针对您……” 张秘书长十分震惊。 他也知道秦云东是叶家的女婿，叶家人会对自己的家人如此绝情。 莫非是什么豪门恩怨？ 秦云东摸了摸下巴，笑了笑： “我只是猜测，算不上证据。有可能是和叶氏集团初五的董事会选举有关。” “原来是这样，我一定提醒办案人员注意这个情况。不过……秦书记，为了能尽早破案，您是否今天能安排时间，让市局专案组找您做个笔录……这是办案的必要程序……” “我理解，而且会全力配合专案组的工作，随时欢迎他们做调查。” 秦云东很痛快地答应下来。 他相信这次遭遇袭击，肯定和叶安居或者叶安逸有关系。 只要山城警方咬着不放，叶安居之流就会陷入被动，秦云东在董事会的选举中就有了更大的把握。 与此同时，叶蒙乘坐的汽车已仓皇逃出山城，沿着高速公路疾驶。 叶蒙心有余悸看看车后面，没有发现有警车追赶，他这才惊魂未定。 本来他守在纱厂街，踌躇满志等着好消息传来，结果却等来了大批警车将交通要道全面封锁。 叶蒙怎么也没有料到，情况会发生巨大逆转。 他从追杀猎物的猎人，转眼就变成被围猎的猎物。 好在叶蒙表现镇定，拿出自己的名片和身份证表明身份，只说是来山城考察项目。 警察的注意力都放在缉捕江湖混混，看叶蒙像个绅士，绝对不像是个拿着凶器的恶人，因此也就放他离开。 但叶蒙不敢心存侥幸，害怕那些混混把他供出来，因此马不停蹄地逃离是非之地。 叶蒙擦了擦冷汗，第一反应就是给父亲打电话。 叶安居听罢差点休克过去。 “孩子，你怎么会干这样的蠢事！我让你去拜访梁襄，只要阻止秦云东获得支持就行了，你为什么要自作主张雇凶杀人？” “爸，我……我不放心……梁襄是个财迷，我们能收买他，秦云东也能收买他，万一梁襄在董事会突然变卦，我们就阻止不了秦云东了。与其处处防守，不如让秦云东消失，我们才能高枕无忧。” 叶蒙哭丧着脸辩解。 “愚蠢！” 叶安居急得拍桌子。 “秦云东是个人精，多少人想要杀他，他都能毫发无损，你以为你有这个实力吗？就算你真要下手，至少也要撇清自己的嫌疑。你不但亲自出面雇凶，还现场指挥，这不是在自掘坟墓吗？只要有一个人指证你，你就死定了！” “爸……我……我该怎么办？” 叶蒙吓得已经带着哭腔求救。 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子弟，平时夸夸其谈，目中无人的骄狂自恋，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其实他是个百无一用的败家子，压根就没有实际能力，却什么都敢干。干错了又不承认自己的过失，不是把错误推给别人，就是要父亲替他擦屁股。 叶安居再恼火，事已至此，他也不能眼睁睁看儿子跳入火坑而不救。 “你不要回来了，立刻就近搭乘飞机出国避风头。没有摆平之前，千万不要回国。” “爸……我不想走……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叶蒙大失所望。 他如果逃出去，那就意味着彻底失去董事长的竞争资格。 做叶家的当家人，一直是他的梦想。如果就这样放弃，他万分不甘心。 “唉，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你自己毁了大好前途，那就应该认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还年轻，以后还有很多机会，不要在乎一时的得失。现在你要是被警方抓了，什么机会也都没有了。傻儿子，别浪费时间了，快点走。” 叶安居安排儿子去欧洲，叮嘱他要隐藏起来，不可抛头露面被人盯上。 叶蒙知道自己面临严重的刑事指控，就算是父亲也保不住他，叶蒙这才只好答应。 啪！ 叶安居挂了电话，一股无明火无处发泄，便抓起茶杯砸在地上，接着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 他现在后悔得要命。 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单独让叶蒙去山城。 儿子血气方刚，做事冲动，不计后果这才铸成大错。 不过，叶安居没有怪叶蒙，反而对秦云东越发憎恨。 如果不是秦云东横插一杠，怎么会让他的宝贝儿子漂泊海外。 秦云东！ 叶安居咬牙切齿，想要找秦云东拼命。 忽然，他的手机响起来电铃声。 叶安居拿起来看是个陌生号码，但归属地显示是山城市。 “哪位？” 叶安居控制住紧张的情绪，语气和缓地问。 “请问，你是沿海市叶氏集团的叶安居先生吗，你的儿子是叶蒙？” 对方问得似乎很客气，但语气却很生硬。 “你是谁？” “我是山城警察局的黄警官，你的儿子叶蒙涉嫌参与一起伤害案件，但他的手机一直关机，我们只好请你通知叶蒙，请他到警察局接受调查。” 黄警官说话毫无感情色彩，只是例行公事走一个流程。 叶安居眼前发黑，差点晕过去。 山城警方的动作好快啊。 从案发到现在只有两个小时，警方就已经锁定叶蒙。 第773章 趁火打劫的胃口 “你们一定是误会了，或者是有人诬告他。叶氏集团享誉世界，阿蒙是叶氏集团的总经理助理，怎么可能涉嫌犯罪……” 叶安居脑子轰轰乱响，他还想为自己的儿子辩护，但黄警官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叶先生，我们不会无缘无故打电话找他，无论是人证，还是物证，我们都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他参与了案件。如果他能到案解释并证明自己是无辜的，那当然再好不过。作为公民，你有义务提供协助。” “叶蒙不在家，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你是他的父亲，想必叶蒙会和你联络，我希望你能劝他理智点，尽快来说明情况。拖延时间于事无补，并且我很负责任地说，逃避对他很不利。” 黄警官已经是明确发出警告。 叶安居听得心惊肉跳，只好叹口气：“好，我联系上他会劝他配合调查。” 放下电话，叶安居惊恐不安地在屋内来回打转。 趁着还没有最后定案，必须要想办法把事情摆平。 思来想去，他决定还是先找叶安逸碰碰运气。 叶安逸是叶氏集团的总裁，认识很多台上台下的大人物，或许可以向山城警方施加压力，把叶蒙的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但是，当他打电话时却发现叶安逸的手机关机，问了叶安逸的秘书才知道，叶安逸作为赞助方之一，受邀到龙都参加春晚节目拍摄，手机全程关闭，只能等到午夜之后才能联系。 叶安居无奈地挂断电话。 他不能等到午夜，现在必须争分夺秒托人情挽救儿子的命运。 其实，叶安居知道还有一个人，比叶安逸出面求情更有把握。 那就是叶家的当家人——叶九唐。 但叶安居不敢找自己的父亲叶九唐求援。 叶九唐很有原则性，倘若知道叶蒙做出非法的事，肯定不会帮忙。 同时，叶九唐更喜欢秦云东，如果他知道叶蒙要杀秦云东，那就不只是不会帮忙，大概率会气得宰了叶蒙。 那还能找谁求救？ 叶安居脑袋都快想破了，却找不到合适的人。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严天庆的身影。 叶安居不由眼前一亮。 对呀，严天庆才是最合适的一个。 严天庆是国内名声赫赫的金融家，认识的权贵数不胜数。 叶安居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给严天庆打去电话。 “严老板，新年好啊，恭喜发财，日进斗金。” 叶安居以前看不上严天庆，并且在金融行业还是竞争对手，因此对严天庆向来嗤之以鼻。 但时势比人强，叶安居再也不敢傲慢对待严天庆，说话甚至都用上了阿谀奉承的语气。 “没想到会接到叶大哥的祝福，我很意外，但也很高兴，祝你全家安康，新春快乐。” 严天庆跟着说了一连串的祝福语。 他和叶安居的个性正好相反，只要有利可图，哪怕是杀父仇人，严天庆都愿意交往。 叶安居看严天庆对他还算客气，感觉此事有门。 “严老板，我有一个棘手的事，想请你帮忙。” “哦？叶大哥是何许人也，居然要开口求我，想必是非常难的事，我不一定能帮得上忙。要不，先请你说说是什么事。” 严天庆的恭维话蕴藏了预防针——如果我不帮忙，你别责怪。 叶安居病急乱投医，来不及再摆谱，只能实话实说。 严天庆听罢也暗吃一惊。 叶蒙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对秦云东下手。 只可惜叶蒙有勇无谋，不能伤害到秦云东身上，反而让自己陷入绝境。 “叶大哥，恕我直言，贵公子太莽撞了。他那么高的身份，怎么会行此下策！秦云东是一方大员，政界明日之星，贵公子却要伤害他，这简直是骇人听闻的重罪，恐怕难以善了。” 严天庆唉声叹气地抒发感慨，表示此事非常非难难办。 他还引用在龙都听到的内部消息，秦云东深受上级器重，已经列为重点考察的干部名单。此时叶蒙却要杀他，试问谁敢替叶蒙开脱？ 他半真半假地吓唬叶安居，直吓得叶安居手脚冰凉。 “严老板，我知道此事很难，所以才求到你的门下。只要能让我儿子度过一劫，我就是倾家荡产也会报答你恩情。” 叶安居几乎是哀求严天庆，并暗示会竭尽所能给严天庆好处。 “叶大哥别谈钱，谈钱就外气了。你容我想一想。” 严天庆故意沉吟片刻，忽然扭转话题。 “我听说叶氏集团初五会有一次临时董事会？” “是的……” 叶安居应付着回答，但是心里却很纳闷。 “那我就明白了，叶氏集团的董事梁襄就住在山城，秦云东和叶蒙在山城发生火并，说明你们董事会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决定，所以他们两个都是为了去说服梁襄的支持。至于重要的事嘛……很大概率是董事长和总裁的人事变动？” 严天庆果然才思敏捷，很快就推理出其中的缘由。 叶安居沉默不语，算是默认。 严天庆笑了起来： “叶大哥，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我对叶氏集团很有兴趣接手，如果你能支持我进入叶氏集团董事会做董事长，我将十分感激，并会报答你的支持。” 严天庆毫不掩饰提出了交易条件。 叶安居吓了一跳。 严天庆好大的胃口。 他这是要控制叶氏集团啊。 但现在叶安居不敢拒绝，生怕得罪严天庆，那就再也没有谁能救自己的儿子了。 “严老板是富甲天下有实力的人，叶氏集团怎么能入你的法眼？” 叶安居打哈哈想糊弄过去。 “叶大哥，此言差矣。我一直是做投资生意，很少触及实业，但叶氏集团是国内民企数一数二的大集团，我就喜欢有规模有实力的企业。” 严天庆很清晰地表达自己的诉求。 叶安居看躲不过去，只好找理由推辞：“叶氏集团是叶家的企业，董事长和总裁都是叶家人的特权，外姓人不被考虑。严老板再提别的条件，我肯定答应。” 第774章 承诺什么不重要 严天庆冷笑一声，索性摊牌。 “老叶，事到如今你还在做春秋大梦。难道你看不透现在的局势吗，我做不了董事长，那就是秦云东做。你支持我，我担保你儿子能安全上岸，如果你不支持，那就是秦云东上位，他会放得过你和你儿子吗？”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叶安居出了一身冷汗。 严天庆说得没错。 遍观叶家五十岁以下的人，没有一个能和秦云东相提并论，而且差距巨大。 一旦秦云东掌权，肯定会对他进行清算。 他做过的所有烂事都会被刨出来，足可以让他坐牢坐到死。 他的儿子叶蒙也不会有好下场，就凭他曾想谋杀这一件事，叶蒙就注定死无葬身之地。 既然叶蒙无法继位，那还不如让严天庆掌权，最起码可以保住他们父子俩安然无恙。 “严老板，我肯定会支持你，但你不是集团股东，没有过董事的门槛，按规章制度也不可能进入董事会，更不用提当董事长了。” “这个简单，我现在就可以收购叶氏集团的股份，一方面我从股市购入，另一方面，我从董事和股东那里购买，只要你从中协调，想进董事会并不难。” 严天庆听出叶安居已经动摇，不由信心大增。 “那……那就试一试……但我希望我儿子的事能让我心安……” “这事包在我身上，不出三天，我会让你心安。虽然不会彻底解决，但我也能让贵公子洗脱嫌疑。” “那好，严老板，咱们分工一下。我帮你收集股份，你帮我平事，三天后我们看看彼此的诚意和能力。” “没问题，就按你说的办。” 严天庆放下电话，露出狞笑。 他是做空股市的高手，这一次准备拿叶氏集团开刀，经过深入分析，他发现叶氏集团内部出现内讧和资金链紧张的问题，这是做空的最佳时机。 叶氏集团是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如果操作得当，他有把握榨干叶氏集团，获得惊人的投资回报。 晚上十点。 秦云东和叶安妮回到沿海市，刚下飞机就看到叶旭亲自驾车迎接他们归来。 “姐夫，安妮姐，辛苦了。你们谈得怎么样，梁襄愿意支持吗？” 叶旭拉开车门请两人上车，迫不及待地问。 叶安妮没好气地咕哝了一句：“我们差点没命，哪还有心思谈别的。” “怎么回事？” 叶旭的笑容顿时消失，震惊地看向秦云东。 “边走边说。” 秦云东疲惫地坐进车里。 叶旭感觉事态严重，连忙启动汽车，驶出机场。 秦云东把今天到山城的事讲了一遍。 叶旭听得目瞪口呆，他没有料到秦云东到山城还有如此凶险的经历。 “姐夫，是哪个王八蛋敢对叶家人下手？” “现在还在侦查期间，山城警方初步怀疑是叶蒙组织策划了这次袭击行动。” “什么？叶蒙！” 叶旭握方向盘的手一哆嗦，汽车随即也摇晃了一下，冲到了另一个车道。 他赶忙稳住方向，好在深夜的汽车也不多，只是虚惊一场。 “开车小心点，别这么毛毛躁躁的！” 叶安妮吓了一跳，从后面拍了叶旭头顶一巴掌。 “真没想到叶蒙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叶蒙虽然心眼小，但他应该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叶旭摸着脑袋，难以置信地摇摇头。 秦云东面无表情看着窗外烟花绽放在天空：“我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但警方拿到了歹徒的口供，还有叶蒙出现在案发现场的视频，叶蒙想摆脱嫌疑已经很难了。” “这家伙简直疯了……要不要给阿公汇报？” 叶旭长叹一口气。 叶九唐如果知道自己的孙子干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肯定会痛心疾首。 秦云东轻轻摇摇头： “瞒是瞒不住的，阿公的两个保镖已经提前回来，估计现在阿公已经知道了。” 秦云东在山城除了和李春洋吃饭之外，又去警局听取了专案组的通报，看到警方掌握的证据。 他大致已经断定，叶蒙肯定是袭击案的主谋。 听秦云东这么说，叶旭更加担心。 “姐夫，如果真是阿蒙所为，阿公会不会气出病来？” “你不用担心，阿公是见过大风浪的人，不会被这点事扰乱方寸。” “这倒也是，阿公不是一般人，他肯定能挺住。” 叶九唐闯荡二十年，什么艰险的环境都经历过，意志力已经千锤百炼，没有那么容易被击倒。 放下心之后，叶旭向秦云东详细讲述了见赵青山的经过。 最后，叶旭很欣慰地表示，赵青山是一个识时务者，他这一票一定可以让秦云东顺利当选下一届集团董事长。 “阿旭，你已经尽力了，说服赵青山的过程很精彩，我很高兴看到你正不断进步。但我要提醒你一句，对方说什么承诺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分析判断对方会不会去做。” 秦云东没有什么情绪变化，似乎也不关心赵青山。 叶旭困惑不解。 当时秦云东要他去拜访赵青山，说是非常重要的行动。但现在他完成了任务，秦云东似乎并不在意结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云东和叶安妮回到家里，双方的父母聚集在客厅里看电视。 “你们回来了，一起看春晚。” 叶权昭平静地指了指身边的沙发。 他是四个老人中唯一知道秦云东和叶安妮到山城出差的人。 虽然叶权昭很想知道见梁襄的结果，但当着秦父秦母的面，他又不想搅乱除夕阖家团圆的气氛。 “云东，你吃饭了吗，我留着你最爱吃的佛跳墙……” “妈，我们俩吃过饭了，但既然是您留的菜，吃得再饱也要再吃些。” 秦云东的嘴很甜，说的叶母很开心，她立刻吩咐佣人去加热佛跳墙。 叶母对女婿格外照顾，惹得叶安妮噘嘴抗议。 “妈，你怎么总是照顾云东，也不管我吃没有吃饭，好像他是你亲儿子似的。” 叶安妮只是装作不高兴，其实只是撒撒娇活跃气氛。 第775章 叶家人也该消费降级了 四位老人都笑了。 “傻丫头，你妈对云东很好，是为了让他对你再好一些。说到底，还是心疼你的。” 秦父乐呵呵地开导叶安妮。 秦母招手叫过来叶安妮，把剥好的橘子放在她手里。 “咱娘俩坐一起看春晚，大忽悠系列最后一部，已经开始了。” “还真是的耶，以前卖拐卖轮椅，今年真要卖担架吗？” 叶安妮亲昵地挽着秦母的胳膊坐在一起，掰一半桔子给秦母。 叶权昭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心情非常舒畅。 这才是家庭的氛围啊。 他一辈子拼死拼活，就是希望能家庭和睦，老人健康，儿女孝顺。 现在，叶家和秦家亲如一家人，女儿乖巧，女婿能干又孝顺，叶权昭感觉很幸福。 《功夫》小品的喜剧效果拉满，逗得全家人前仰后合，欢笑声不断。 电视里，范厨师神情淡定地说： “从你一进屋，你分别用了苦肉计、欲擒故纵计、师徒配合砸车计、稀里糊涂突然落锤计，我只用了一计……” 大忽悠马上接话：“将计就计。” 叶权昭听着台词，不由瞟了一眼正在吃佛跳墙的秦云东。 他发觉小品里的台词，仿佛就是在说秦云东。 不管谁用各种办法对付秦云东，但秦云东总是能将计就计巧妙化解。真是不可思议的神奇。 老丈人看姑爷，真是越看越喜欢。 没过多久，屋外的鞭炮声变得密集，随着电视里主持人的倒计时结束，鞭炮声和烟花绽放声达到了巅峰。 农历新年正式到来。 秦云东和叶安妮逐一向四位老人鞠躬拜年。 根据沿海市的风俗，只要没有结婚就可以领红包，叶权昭分别送给秦云东和叶安妮各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元的大红包。 他为了避免秦父和秦母尴尬，特意说明这是四位老人一起送的红包，只为了讨个吉利。 叶安妮拿出提前到寺庙开光求来的小叶紫檀手串送给老人们。 全家人都拿起红酒举杯，叶权昭朗声道：“农历新年是鸡年，雄鸡一唱天下白，预祝咱们都新年行好运，扫除阴霾，吉瑞当头！” 大年初一。 按叶家的规矩，所有家族成员都要去叶九唐家里拜年聚餐。 从上午九点开始，叶氏家族各类豪华汽车就络绎不绝停在叶九唐家对面的广场上，仿佛是大型豪车展会现场。 其实，叶九唐的家距离其他叶家人的住所都不远，但叶氏家族的人已经形成相互攀比的习惯，必须在新年展示出自己新座驾，最起码不能被同族的人看不起。 因为来拜年的人实在太多，不可能都涌入一进院子的正堂，于是叶氏宗族的人按辈分和年龄分批进入。 年轻人不敢在叶九唐家里喧闹，站在广场上抽烟聊天等待管家通知时，免不了又相互炫耀自己的财力。 忽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远处驶来的汽车。 不是汽车太过豪华，而是汽车太普通，而且还是一辆国产品牌的商务车。 更令人惊奇的是，这辆汽车是叶旭驾驶。 “不对啊，阿旭装什么洋相，以往都是他最嘚瑟，现在他已经有自己的地产公司，反而开这样的车现眼，他又抽什么风？” “难道他的公司出问题了，才会落魄到这样的地步？” “就算阿旭公司黄了，他老爹是集团董事，又掌管着集团投资融资项目，怎么可能置办不起一辆好车呢？” 在众人议论中，叶旭穿着笔挺西装下了车，毫不在意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大大方方地拉开后车门，搀扶着父母下车。 叶安夏有些不自然地环顾四周，低声埋怨儿子： “臭小子，我给你钱让你换车，你好歹买个像样点的，怎么买个国产车？” 在叶家，开一辆奥迪都属于低档货，更别说是国产车，这也太没面子了。 “爸，你这是老眼光了，现在国产车质量已经今非昔比。外国人瞧不起我们，我们自己也瞧不起自己，那国产车还能有出头之日吗，我就是要支持国货，扭转叶家奢靡媚外的风气。再说，现在集团的形势不好，叶家人也该消费降级，为集团分忧了。” 叶旭说得理直气壮。 叶安夏看着儿子发愣。 儿子这两句说得很硬气，颇有主见。 这小子出去闯荡几年，几乎和以前判若两人了。 “是啊，集团每年给家族所有人派发分红，还要给每家巨额的过年费，这的确是个越来越沉重的负担了。你能想着为家族生意分忧，我很欣慰，那就听你的。” 叶安夏长出一口气，带着夫人向叶九唐家走去。 因为他在集团内的重要地位，叶家的年轻人都对他很恭敬，纷纷向叶安夏拜年。 叶安夏夫妇微笑着回应，拿出准备好的红包，每个人一份。 等到叶安夏走远，年轻人又都聚拢在叶旭身旁。 “阿旭，你这车有啥说道，为啥大年初一开这样的破车？” 有个叫叶斌的年轻后生递给叶旭一支烟，代表大家好奇地询问。 “这辆车大有来头，你们都是凡眼俗人，当然不懂其中的门道了。” 叶旭故作鄙夷地哼了一声。 “是吗，旭哥，那你给我们讲一讲其中的道理，让我们也开开眼。” 几个叶家后生憋住笑，以为叶旭是硬拗，所以坏坏地挤兑叶旭。 叶旭撇撇嘴，回头指了指国产商务车。 “这款车曾经参加过博鳌论坛，g20峰会，中非论坛，上百个各国领袖都坐过。你说这个车是破车，难道你们比一百多个元首还牛逼，比参加会议的数百个全球企业领袖还狂妄？” 他一句话就怼得一帮人哑口无言。 叶旭吸了一口烟，一脸不屑地接续说： “你们别忘了自己是哪国人，被人家经济殖民还摇旗呐喊，鄙视自己国家生产企业。说轻了，是你们为虎作伥，说重了，你们和汉奸有啥区别？” 听叶旭一番奚落，众人脸红脖子粗，却又无法反驳。 本来叶家子弟还相互炫富，争先恐后驾驶欧美最新款汽车，现在却兴致全无，个个都很尴尬。 第776章 面子上的胜利毫无意义 叶旭只吸了两口烟就扔在地上踩灭。 “咱都是叶家人，过着顶尖的优渥生活，但不能忘乎所以。咱也是这个国家的一分子。叶氏集团能兴旺发达，靠的是国家政策和民族崛起的大环境，不知道回馈国家，反而替国外品牌张目，早晚会遭到反噬。” 众人哑口无言。 但大家暗自埋怨叶旭不懂事，大年初一说这种话实在不吉利，喜庆的情绪也被搅得烟消云散。 叶旭也不在意这群人的想法，看到叶权昭家的两辆汽车驶入停车位，便走过去拉开第一辆车的车门。 “六叔六婶吉祥。” 叶旭笑得很灿烂。 “阿旭过年好。” 叶权昭下车时顺手给他一个红包。 其他叶家的年轻人都没有过来，装作没看见叶权昭一家人。 他们都继承了父辈的传统，继续嫌弃叶权昭私生子的身份，拒绝和叶权昭有什么来往。 叶权昭也见怪不怪，也不和这些子弟打招呼，带着夫人径直走进叶九唐家的大门。 秦云东和叶安妮身穿正装，从另一辆车下来。 “安妮姐，姐夫，鸡年大吉。” 叶旭又走过去拱手笑道。 “阿旭，祝你今年发大财，美梦成真。” 叶安妮笑着回应吉祥话。 秦云东看了一眼远处十几个年轻人，扬了扬下巴： “那些人都是叶氏家族的人？” “是的，但他们都不是阿公的直系，很多都是堂叔家的孩子，有的只是远房亲戚。他们和他们的家人都在叶氏集团工作，普遍都是中层干部或者副总……” 叶旭简略介绍了叶家子弟的来历，又低声说： “其实，他们大多数没什么本事，只是仗着姓叶，就能拿着几十万的年薪混日子。这就是叶安逸总裁广受家族人支持的原因。” “呵呵，我理解，拿高薪还不用干活，这么美的事，换了是我也支持，而且我还会供着叶安逸的牌位，一天三炷香，祈祷他能长命百岁永远在总裁的岗位上。” 秦云东故意放大声音，明显是在挖苦讽刺叶家子弟。 有些人已经听到，立刻转头瞪着秦云东。 “云东，小声点，我们家本来就在叶家被排挤，你就别给我们再拉仇恨了。” 叶安妮有些紧张地低声提醒。 “叶家的问题已经很严重，大家如果都不敢面对，甚至视而不见，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泰坦尼克号撞上冰山？” 秦云东并没有听叶安妮的劝告，反而声音变得更大。 “秦云东，你别太放肆了。这是叶家的地盘，你就是一个外戚，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桑骂槐。收回你的话，向我们道歉，否则要你好看。” 叶斌一脸怒容走过来，看他的架势，仿佛一言不合就要打架。 “阿斌，你别犯浑啊，今天是大年初一，又是在阿公的家门口，你要是敢打架，后果……” 叶旭向前走两步，挡住秦云东。 秦云东没等他说完就把他拉到一旁，直视走过来的叶斌。 “你就是叶斌，集团人力资源部的一个副经理，对吗？” “是又怎么样，你只不过是一个地级市的官，在沿海市有啥可嚣张的。我在叶氏集团见过的大官多了去了，你算老几，能拿我怎么样？” 叶斌表情骄狂，根本不把秦云东放在眼里。 “叶斌，初五我就要进入董事会了，只要我拿到总裁的职位，第一个就解雇你，并且调查你是否涉嫌职务犯罪。你不是问我能拿你怎么样吗，这就是我给你的事先通知。我建议你过年都吃点，进去之后就不是想吃什么都能吃到了。” 秦云东背着手紧盯他的双眼。 叶斌惊呆了，他没想到秦云东会来这一手。 “你想诈我吗，就凭你能做总裁？你要先问问叶家人是不是答应。” 叶斌虽然依然嘴硬，但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有底气。 “你不信是你的自由，好在时间就快到了，你最好做最坏打算，别到时候什么都来不及准备。你不了解我，只要我想做的事，那就一定能做到。现在，给我让开道。” 秦云东阴沉着脸发出警告。 叶斌感觉到秦云东散发出凛凛杀气，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几步。 此时，叶九唐的管家走过来，对秦云东微微欠身： “老爷发话，请秦先生和安妮小姐进正堂。” “好的，我们这就去。” 叶安妮挽着秦云东的胳膊，在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地跟着管家走进大门。 多年来，叶安妮和叶家人聚会，她和父亲总是备受尖酸刻薄的奚落。 这一次秦云东替她出了气，第一次扬眉吐气压制住所有叶家子弟。 她开心得要命。 看到秦云东和叶安妮离开，有人就开始向叶斌起哄。 “我还以为你多能耐呢，怎么秦云东说两句话，你就蔫了？” “阿斌就会打嘴炮，你为啥不敢给秦云东干一架？” “真够怂的，被秦云东吓唬一下就没胆子了，真给叶家人丢脸。” 面对众人的嘲笑讥讽，叶斌满脸通红，只能勉强装作镇定的样子为自己辩解。 “我……我是让着他，不想和他一般见识。” 叶斌心里却在打鼓。 如果秦云东真的当了总裁，那他干过的缺德事就会被翻出来，的确够他坐十年八年牢了。 他越想越心虚，再也顾不上斗嘴，拿出手机躲得远远的，给自己父亲打电话求证。 叶旭冷眼旁观这一幕，心里很纳闷。 秦云东向来稳重，做事稳准狠，不会逞口舌之快把自己的计划提前暴露。 他对叶斌发出威胁，使叶斌和其他叶家人丢了面子，替叶安妮一家人出了气。 但叶家人很快就会知道他的计划，那就会抱团阻击他上位。 面子上的胜利毫无意义，反而因为树敌过多，增加上位的困难度。 这又何必呢。 今天秦云东怎么如此冲动？ 事情果然如叶旭所料。 很快，秦云东要进入叶氏集团董事会的消息，通过手机信息传遍了叶氏家族。 叶家人的想法各有不同，但大多数都在暗地里串联，绝不允许秦云东染指叶氏集团。 第777章 儿子要和老子摊牌 叶九唐似乎并不知道叶氏家族已经人心惶惶。 他依旧满面春风地接受秦云东和叶安妮的拜年，并亲手递给他们红包。 “云东，你和安妮明年结婚，今年一定要提前做准备，所以我已经批准在叶氏家族的土地上给你们划拨一块地，作为你们两口子在沿海市的家。” 叶九唐乐呵呵地叮嘱他们尽快确定设计稿，春天开始建造，夏末就能完工，再通风半年，正好在明年结婚时可以入住。 秦云东有些迟疑，但叶安妮高兴地连连答应。 当他们聊天的时候，坐在正堂里的叶安居和叶安逸却正交头接耳。 “安逸，看到短信了吗，这一次你总该相信我了。秦云东亲口威胁叶斌，这是迫不及待的宣战，我们真的没有退路了。” 叶安居凑在叶安逸耳边低声说。 “我知道了，等陪老爷子吃完饭，咱们就邀请其他叶家人到你家聚会，大家一起商量对策。只有所有人抱团，才能迫使老爷子改变主意。” 叶安逸铁青着脸做出部署。 “这就对了，我坚决支持你的决定。” 叶安居长出一口气。 只要叶安逸肯站出来，叶家大部分都会群起响应，此事就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成功。 他又看向不远处的秦云东，暗自咬牙切齿。 就让秦云东再得意几天。 过了初五，他就会让秦云东和叶权昭家付出惨重的代价。 在随后的家族宴会上，异乎寻常地非常和谐顺利，叶九唐看上去非常满意。 但是叶安夏却感觉不对头。 往年都会发生一些摩擦，但这一次实在太平静了，甚至拌嘴的事都没有发生。 这绝对不是好事。 眼前的平静很可能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吃完午饭，叶氏族人纷纷告辞离开，转而聚集到叶安居家的后花园里。 他们默默喝着茶，表情都很凝重，仿佛叶家的末日即将到来。 但他们大多数都只是集团的中层，无力改变集团的决策，只能等待叶安逸和叶安居拿出解决办法。 在书房里，叶安居和叶安逸正在商量对策。 两人分析了当前的局面一致认为，董事会表决结果是关键。 如果能拿到六票就能阻止秦云东加入董事会，秦云东就无法担任集团总裁，所有的问题也就可以迎刃而解。 “十个董事之中，五个是叶家董事，五个是外姓董事，除了咱们两个人之外，叶权昭、叶安夏和叶安妮的票肯定投给秦云东，所以我们只能向外姓董事寻求帮助……” 叶安逸皱着眉抽烟，他觉得要从五个外姓董事中获得四个人的支持，难度相当大。 “你不用担心，外姓董事们拿股份无非是为了赚钱，只要钱到位，什么事都能谈。我已经和他们都初步联系过，愿意用两倍的价格收购，有几个已经答应转让股份。” 叶安居自信满满地露出笑容。 叶安逸倒吸一口凉气。 “两倍收购？那就是上百亿啊，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不瞒你说，我已经联系了鑫九天的严天庆，他愿意出钱购买股份……” “严天庆？” 叶安逸惊讶地张大嘴巴。 “是的，严天庆想进入咱们的董事会……” 叶安居的话还没有说完，叶安逸立刻摇手。 “绝对不行！大哥，你难道不知道严天庆是什么人吗，这家伙吃人不吐骨头，在圈子里已经臭大街了。他为了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要是被他粘上，他至少能扒你一层皮。” “安逸，现在你告诉我，是秦云东的威胁大，还是严天庆的威胁大？” 叶安居平静地提出了一个选择题。 叶安逸怔了怔，站起身来回踱步。 “安逸，我能不知道严天庆是恶狼吗，但秦云东是猛虎。对付恶狼还有办法，但猛虎如果发威，我们就很难将其制伏。用恶狼击败猛虎，再想办法赶走恶狼，这才是最稳妥的方案。” 叶安居毫无保留讲出了自己的计划。 “大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严天庆不只是恶狼，他还是狡猾的老狐狸和阴险的毒蛇。如果要利用严天庆，必须要提前给他戴上紧箍咒，以防他掉头伤人。” 叶安逸思考了一分钟，直接开出条件。 严天庆可以进董事会，但不允许出任董事长和总裁，也不能干涉叶氏集团的经营管理。 叶安居答应马上给严天庆打电话，转达叶安逸的意思。 严天庆接到电话，心中暗骂叶家二兄弟真鸡贼。 既要他出钱搞定董事，又不让他插手叶氏集团的事务，便宜都让他们占了。 但严天庆表面上很痛快地答应下来。 “你们放心，我自己有集团公司，忙都忙死了，没精力管叶氏集团的事。你们就是让我做叶氏集团的总裁，我还不愿意哩。只要每年分红按时到位，其他的事，我懒得管。” 叶安居挂了电话，高兴地咧嘴笑道： “大事已成，现在该给家族的人分配任务了？” “首先，家族的人进行串联，联名上书董事会，表明抵制秦云东的态度，如果董事长一意孤行，集团公司将会通过罢工进行抗议，签名上书的人越多越好。” “这个办法不错，我可以代表你和家族的人说。” “另外，我再联系供应商和合作伙伴，要求他们也写信支持原来的高层团队，如果集团换人，他们就停止和叶氏集团的合作。” “高！实在是高！这样的话，老爷子就要承受众叛亲离的局面，我猜他不敢惹众怒，只能牺牲秦云东，以便息事宁人。” 叶安居抚掌大笑。 “就算老爷子妥协，我们也不能罢休。趁着各方的压力，我们要证明老爷子年纪大犯糊涂，决策产生重大错误已不适合再担任董事长职务，建议老爷子退休回家养老。” 叶安逸冷冷地说出自己的最终打算。 如果不能把叶九唐赶出去，只要有机会，叶九唐还会反攻倒算，给他们致命一击。 必须让叶九唐失去权力，才能彻底消除隐患。 第778章 抽中上上签 叶安居连连点头赞扬三弟想得周到。 这一串组合拳打出去，肯定能让叶九唐无法招架。 他还建议，当叶九唐退休后，还要清洗一遍董事，把叶权昭、叶安夏和叶安妮都踢出董事会。 两人相视一笑。 如此以来，董事会就成了叶安逸和叶安居的天下，再也无人可以约束。 与此同时，秦云东带着父母，再加上叶权昭和叶安夏全家，一起到沿海市郊外的普陀寺游玩。 由于沿海市的风俗习惯是大年初一进寺庙许愿，因此寺内香烟缭绕弥漫，人潮汹涌川流不息。 老人们一起排队到大雄宝殿上香祈福，秦云东则和叶旭站在殿外，欣赏明朝留下的石碑。 秦云东看着碑文连连赞叹，不但碑文辞藻华美，而且书法也是一流，极具艺术价值。 叶旭却不想听秦云东讲解，忍不住发出抱怨。 “姐夫，我觉得要出大事了，你怎么还有闲心研究碑文？” “危言耸听，现在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能有什么大事？” 秦云东仍然在仔细研读碑文，毫不在意叶旭的焦虑不安。 “我没有说国家大事，国家大事也轮不上我操心，我只关心叶家的大事。” 叶旭哭笑不得。 “叶家能有什么事，中午吃饭的时候多和睦，你看阿公笑得多开心。” 秦云东随口应付了一句，拿出手机拍碑文。 叶旭有些急了： “和睦？你没看到和睦的背后暗藏杀机吗？” “你怎么看出有杀机的？” “往年叶家人都会来普陀寺上香祈福，但今天只有我们几个在寺庙里，其他叶家人都没有出现，这就是危险信号。” “阿旭，你现在越来越老练了，能从细节推测出全局，这叫做知微见着，不简单啊。” 秦云东笑着拍拍叶旭的肩膀，向他竖起大拇指。 “姐夫，我没想让你夸我，我是想让你尽快想办法应对大伯他们的阴谋诡计。” 叶旭无奈地苦笑摇头。 “你知道他们的阴谋诡计了？” “我……我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我怎么对付他们？还是顺其自然，不要疑神疑鬼自乱阵脚。阿旭，做事要沉得住气，你应该学阿公，把隐忍不发学到精髓，你就可以出师了。” 秦云东笑了笑，向走出大雄宝殿的叶安妮招招手。 叶安妮拿着一根竹签，蹦蹦跳跳走过来。 “云东，你看，我抽签抽到了上上签。大吉大利，百事顺遂。” “是吗，还是我老婆手气好，让我看看。” 秦云东很有兴致地拿过竹签读了一遍： 时凶遇太平，门中井水情；昌荣如日月，夜郎遇文星。 “和尚说，这是上吉之卦，灾去终吉之兆。” 叶安妮开心地递给他一张解卦的纸。 秦云东看了一遍，笑着递给叶旭。 “阿旭，的确是好兆头，你看完就会安心了。” “我才不信什么抽签算卦，我命由我不由天，还是脚踏实地做事。” 叶旭一脸不屑地推开解卦纸。 叶安妮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一次能抽中上上签，却被叶旭扫了兴致。 “不许胡说，你在寺庙里说大不敬的话，小心遭报应。普陀寺的卦很灵的，初五的董事会肯定能平安顺利，就算有挫折，也能灾去终吉。” 叶安妮狠狠瞪了叶旭一眼。 现在叶氏集团面临生死考验，秦云东被卷入漩涡之中，更需要有精神支持鼓励，叶旭却不懂其中的道理，还给她泼冷水，让她不免有些恼火。 叶旭一下子明白过味来。 “哦，是是是，我也听父母说普陀寺的抽签很灵的，安妮姐抽中的上上签一定能带给董事会好兆头。” 叶旭赔笑讨好着叶安妮，又像是对秦云东给予安慰。 秦云东当然理解叶安妮的苦心，他把解签纸叠好放在口袋里，又拍了拍口袋。 “俗话说，心诚则灵。安妮这一份诚心，感天动地，肯定能给我带来好运气，我必须好好收藏。” “这才对嘛。爹妈都出来了，咱们继续参观游览，为初五的会议沾沾仙气。” 叶安妮转怒为喜，挽住两个男人的胳膊，开心地向前走去。 随后的三天时间里，秦云东一直陪家人吃饭、逛街、看电影，晚上又去观赏烟花秀，到小剧场看演出。 秦云东过着难得的休闲惬意的居家生活。 但叶旭却如坐针毡。 他这些天利用各种场合打听叶安居和叶安逸的情况，但始终不知道他们会有什么计划。 初四晚上，叶旭邀请一帮叶家子弟泡酒，在灌了他们几瓶人头马之后，终于听到惊天的消息。 他趁着叶家子弟玩嗨的空档溜出包间，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给秦云东打电话。 “姐夫，你在哪里？” “这么晚了，我还能在哪里，当然在被窝里。” 秦云东说话懒洋洋的，听语气应该已经睡下，却被叶旭的电话吵醒了。 叶旭看看腕表才发现，现在已经过了午夜。 “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我得到一条消息，必须要向你报告。” “没关系，你说。” “姐夫，我刚才和几个叶家堂兄弟喝酒，灌醉他们打听到大伯他们的险恶计划。” 叶旭说着，警惕地向四周张望。 “阿旭，你现在怎么改行当特工了？” 秦云东还在拿他取乐，看来对叶安居的计划还没有足够重视。 “姐夫，你认真点听我说完。” 叶旭有些急了，说话也变得不客气。 “大伯他们已经暗自串联家族上百人，联名写信给董事会，要求禁止你加入董事会。如果董事会批准你进入董事会，他们就集体罢工，让集团经营停摆。” 叶旭一口气说完情报，又怕秦云东没有明白后果的严重性，接着说明情况。 “集团总部各部门大部分都是叶家人控制管理权，如果他们罢工，集团各个事业群都会受到直接影响，而且还会引起股市恐慌抛售，那叶氏集团的损失就大了。” “还有吗？” 秦云东还是懒洋洋的语气，并没有变得紧张。 第779章 下棋要看十步外 “这还不够严重吗，如果还有别的，那叶氏集团就该地动山摇了。姐夫，你是不是睡迷糊了？” 听秦云东麻木不仁的态度，惹得叶旭简直要急疯了。 “很遗憾，阿旭，的确还有更严重的。四个外姓董事已经签署了转让股份协议，其中就包括赵青山，他们把股份都卖给了严天庆。” “什么！” 秦云东说得很平静，叶旭却差点晕倒。 “还有，叶安逸已经胁迫和收买了集团的供应商、融资商和银行，让他们也联名通知董事会，他们只认可叶安逸做总裁，如果换人，他们就停止和叶氏集团的合作。” “天呐，姐夫……难道……你早就知道了……可是……你为什么还……” 叶旭惊恐之余脑子已经不够使了，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姜还是老的辣。 叶安居和叶安逸组合拳打出，招招都能毙命，简直无法破解。 看样子，这两个人已经撕破脸要向叶九唐叫板了。 “阿旭，我给你讲过，只要我做总裁，叶安逸必然会被解职失去权力，叶安居会因为侵吞企业资产而锒铛入狱，所以他们一定会疯狂对抗，无所不用其极。他们所做的事都在我意料之中，我有什么可意外的？” 秦云东打了一个哈欠，又接着劝解： “你能有警惕性，表现很好，但稍稍晚了一些，如果我现在才知道，那做什么都来不及了。今后你要谋定而后动，下一步棋之前就要预判十步以上的变化。唯有如此，你才能占尽先机争取主动。好啦，明天就要开董事会，我要早点休息，你继续玩。” 秦云东教导叶旭两句就挂了电话，让叶旭在酒走廊上独自凌乱。 叶旭感觉天旋地转，只能背靠墙壁勉强站住。 他哆哆嗦嗦拿出香烟点燃，连续狠狠吸了几口，想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以为自己的情报足够震撼，没想到秦云东的信息更是炸裂。 严天庆是资本大鳄，人品差到极点。 如果让他进入集团董事会，叶氏集团的劫难就会开启，叶安居和叶安逸疯了吗？ 他们难道和慈禧有相同的思维，宁与外贼，不与家奴？ 无论是哪一条奸计得逞，秦云东都不可能进入董事会，除非阿公要冒着集团公司垮台的风险。 但是阿公怎么可能舍得自己几十年的心血化作乌有。 叶旭本来以为初五的董事会将是一场激烈的决战。 现在看来，还没有开展就已经注定失败。 叶旭郁闷得仰天大吼一声。 他真是憋屈得要发疯了。 叶旭再也没有兴致喝酒，独自一人中途退场回到家里。 他走到父亲的房间前，举起手想敲门听听父亲的分析，但想了半天还是转身默默离开。 算了。 秦云东说得对，此时大局已定，就算是告知父亲也没有什么意义，反而让父亲难受得睡不着觉。 叶旭只能寄希望秦云东有什么惊天妙手可以力挽狂澜。 回到自己的房间，叶旭没有开灯就仰倒在床上。 他大睁双眼看着黑洞洞的天花板，想了很长时间也想不到秦云东如何破解。 大年初五。 叶氏集团总部岛。 在董事长小楼内的会议室里，叶权昭和叶安夏先走进会场。 整个会议室内已经打扫干净，空调的温度定在叶九唐最舒适的二十六度上。 会议桌上摆放着鲜花，每个座位前的桌上都放着茶杯和记事本。 但是除了四个工作人员之外，没有见到其他董事的身影。 “奇怪了，还有十分钟就要开会，怎么只有咱们两个到？” 叶权昭看了看腕表，皱着眉头咕哝了一句。 “大概是太享受过年的气氛，董事们还没有进入状态。无非是迟到几分钟，不着急。” 叶安夏点上烟，坐在自己的排序座位上。 他还是老神在在的样子，似乎这次董事会的内容和他没有太大关系。 叶权昭却坐卧不安。 他知道这次董事会非同小可，直接关乎他的家庭命运。 如果秦云东不能进入董事会，意味着叶安居和叶安逸已经有实力挑战叶九唐，并能将他踢出董事会，甚至罢免所有职务。 要是那样的话，叶权昭恐怕连沿海市都待不下去，只能背井离乡去女婿的一亩三分地过隐居的生活了。 正在此时，叶安居快步走进来，微笑着对二人双手合十。 “过年好啊，今年是鸡年，鸡同吉，看来咱们叶氏集团又将是大展宏图的好年景。” “大哥，你这话我爱听，叶氏集团要借你吉言了。” 叶安夏乐呵呵地向叶安居竖起大拇指。 但是叶权昭却冷着脸看手机，假装没听见。 他对这个大哥心怀怨恨，从没有消解过。 不只是因为叶安居羞辱过女儿叶安妮，还因为叶安居一直都以嫡系自居，从没有停止过对叶权昭的欺凌。 虽然叶权昭不搭理叶安居，但叶安居却主动走到叶权昭身边没话找话。 “权昭，你在董事的位置坐了多少年了？” “我老了，记不得了。” 叶权昭头也不抬地应付了一句。 “我比你老，但我的记性比你好，你已经在这把椅子上坐了十五年，是不是该挪挪窝了？” 叶安居不怀好意地对叶权昭挑衅。 叶安夏暗自叹气，大哥一直都欺负叶权昭，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不肯罢休。 他怕叶权昭受不了，立刻插话转移话题： “大哥，眼看开会的时间就要到了，怎么董事们还没有到齐？” “呵呵，这次董事会注定不会到齐了，五个外姓董事都不回来了。” 叶安居背着手，得意扬扬地踱步回到自己的座位。 “什么意思，董事会有一半人都来不了，那还怎么开会？” 叶安夏一副吃惊的神情。 叶权昭不由得也抬起头，错愕地看向叶安居。 “不好意思，我现在通知你们，在鹰国的关啸天做心脏手术来不了，其他四位董事已经决定退出董事会，并把股份转让给了鑫九天公司董事长严天庆。” 叶权昭一拍桌子怒道：“乱弹琴！这些董事严重违反董事会的章程，没有董事会同意，他们无权私自转让股份！” 第780章 有什么脸面谈论尊长 “董事会章程只是说需要先通报董事会，但并没有说严禁私下转让。权昭老弟，你也算是在商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了，难道不知道‘需要’和‘严禁’在法律上的区别吗？” 叶安居笑着摸了摸满头白发。 叶权昭被噎得说不出话。 现在已经很清楚了，叶安居早就蓄谋已久，并且还咨询过律师，钻了董事会章程的漏洞。 事已至此，叶权昭也是回天乏术。 “大哥，严天庆是条毒蛇，让他进来会对集团公司不利的……” 叶安夏虽然没有像叶权昭那样暴怒，但脸色也非常难看。 “没办法，为了保护叶氏集团，必须棋行险招。集团利益有可能会受损，但总比某些人把叶家的财富连锅端走……要强得多。” 叶安居瞟了一眼叶权昭，说话阴阳怪气，就是在暗指秦云东。 “小人之心。” 叶权昭虎着脸冷哼一声。 叶安居并没有生气，反而笑起来。 “叶权昭，你这么气急败坏是不是心虚了。我又没有说谁是王莽，你跳出来保护自己的女婿，反而暴露了自己的狼子野心。” 他已经胜券在握，用不着和失败者一般见识。 “贼咬一口，入骨三分。你不要血口喷人……” 叶权昭气得浑身哆嗦。 “哎哟，我没听清，你说谁是贼？我是叶家堂堂嫡系长子，说我是贼，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早晚父亲的基业会传给儿子，用得着偷吗，只有私生子才有可能干出偷盗的事。” “大哥，别说话这么难听，咱们都是叶家人……” 叶安夏实在听不下去，刚要劝解就被叶安居打断。 “你闭嘴，为了想让你儿子攀上秦云东这棵树，你和私生子沆瀣一气，丢尽了叶家的脸面，也是一个势利小人！” 叶安居绷着脸，指着叶安夏恶狠狠地骂起来。 叶家二代的兄弟们彻底撕破脸皮了。 忽然，秦云东和叶安妮走进会议室。 “我在外面就听到屋里狂吠不止，还以为谁家的链子没有栓好，怎么把疯狗带进来了。进来一看，原来是大伯您啊。” 秦云东带着微笑，却毫不留情地对叶安居反唇相讥。 “大胆！你目无尊长，难道你就是这样为官一方？果然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 叶安居盛怒之下也不顾及自己是长辈身份，居然又和秦云东对骂起来。 但他找不出秦云东的把柄，只是恶意谩骂，简直像是泼妇骂街。 “叶安居，你为老不尊，对得起阿公一世心血打造的基业吗？你挪用公款祸害集团利益，任人唯亲拉帮结派，现在又迎敌入关出卖叶家利益，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你连做人的资格都没有，还有什么脸面谈论尊长！” 秦云东言之有物，说的都是有凭有据，把叶安居骂得狗血喷头。 叶安居气得浑身发抖，但他却没有勇气反驳，只能拍着桌子连呼放肆。 “叶权昭，你就是这样教育子女的，怎么能这样给我说话！” 他说不过秦云东，只好又转移焦点，冲着叶权昭吼叫。 秦云东知道自己的老丈人不善口舌之辩，马上跟进应答。 “叶安居，你说别人之前先照照镜子，看看你教育的好儿子的德行。叶蒙骄狂傲慢目中无人，却是腹内空空草包一个。阿公尽心想培养他，但他不思感恩努力进步，反而发展到涉嫌杀人犯罪。你的好儿子，简直和你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秦云东翻出叶蒙老底凌厉的输出，让叶安居无力抵抗，心中更是惶恐。 “你这是污蔑……我要告你诽谤……” 叶安居领教了秦云东厉害，只能虚弱地发出威胁。 他这才看到，屋里的叶权昭、叶安夏、叶安妮都站在秦云东一边，他陷入完全孤立之中。 “我污蔑你？呵呵，山城警方通缉叶蒙的通告已经发出，你是不是说他们也污蔑你？” 秦云东乘胜追击，准备一鼓作气打灭叶安居的嚣张气焰。 正在此时，叶安逸和严天庆一起走进会场。 “秦云东，你怎么会在这儿？现在要召开董事会，不允许你撒野，你没有资格进来，给我出去！” 叶安逸虎着脸向秦云东挥了挥手。 “我没有资格？那严天庆又有什么资格？他就算收购了四个外姓董事的股份，但董事会并没有批准他成为董事，他凭什么能进来开会？” 秦云东背着手走到叶安逸面前，来回看着叶安逸和严天庆。 严天庆叼着烟，傲慢地看着秦云东，挺了挺胸脯却不屑于回答。 叶安逸皱了皱眉，拿出四张授权书。 “虽然严天庆现在还不是董事，但四个外姓董事都签了委托书，委托严天庆代为参加董事会，并享有投票权。这个解释很合理，你现在可以出去了……” 唰！ 叶安逸的话还没说完，秦云东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抖开。 “不好意思，我也有委托书。因为关啸天董事动手术无法参会，他委托我代为参加，所以我也可以参会，有权力代表他投票。” 叶安居、叶安逸和严天庆都愣住了。 叶安逸接过来委托书看了看，的确是关啸天签字盖章的委托书，但他不死心，还想要挑出其中的毛病，阻止秦云东参会。 “不用看了，我打电话给关啸天确认过，秦云东可以参会。” 不知何时，叶九唐出现在会议室门口。 他威严地扫视会场众人，走向董事长坐席。 严天庆虽然狂妄，但看到叶九唐还是不敢造次，主动赔笑伸出手。 “九爷，您老好啊……” “罢了，既然你也是受委托参会的，那就欢迎你。” 叶九唐没有正眼看他，直接在座位上坐下。 他到底是叶家的族长，集团的灵魂人物，其他人在他面前都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会场里陷入沉寂。 “该来的总要来，该说的总要说，既然躲不掉，那就不妨摊开在台面上讲。”叶九唐淡定地招手示意：“该坐，我们现在开会。” 第781章 唇枪舌剑话诚信 参会的七个人纷纷落座。 秦云东、叶安妮、叶权昭、叶安夏坐在会议桌一侧，叶安居、叶安逸和严天庆坐在另一侧，泾渭分明。 “这是我作为董事长最后一次主持会议，也是董事到场最少的一次。原本我还想为自己的事业画上完美的句号，看来我是想多了。” 叶九唐虽然在笑，但笑容里隐藏着淡淡的哀伤。 他是在为那四个外姓董事的背叛而难过，也是为两个儿子的逼宫而伤心。 叶安居和叶安逸却没有为父亲着想，他们相互对视一眼，都在为父亲说“最后一次”而激动不已。 看来叶九唐主持召开本次董事会，还真的是要进行交接班大调整。 幸亏他们提前做好了准备，董事长职务志在必得。 叶九唐戴上老花镜，翻开会议议程表。 “这次董事会是我提议召开的，议题只有两个，第一个议题是调整董事会成员，第二个议题是关于我辞去董事长职务，在董事内选举产生新一届董事长人选。” 叶九唐摘掉花镜，看着眼前的七人。 “昨天，叶安逸董事向我汇报过，四位董事的股份已经转让给了严天庆先生，也就是说，严天庆符合董事股份的条件，他希望董事会能确认严天庆为新一届董事的人选。” 叶九唐作为董事长还是按照老规矩，只是主持会议，并不直接参与讨论。 “下面，请严天庆先生做陈述，然后各位董事可以质询，也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 叶九唐向严天庆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严天庆面带笑容站起身。 “尊敬的董事长和各位董事，你们当中，除了叶安妮小姐外，其他人都和我见过面交流过，大家都算得上老熟人了。但是为了尊重董事会的规定，我就简短做个自我介绍。” 严天庆说是简短，但吹嘘自己的财力和能力，整整用了二十分钟。 到了结尾处，严天庆说了几句恭维叶氏集团，表达如果有幸当选董事，愿意全力支持集团发展的场面话。 严天庆坐下后，叶安居和叶安逸立刻鼓掌，其他人则是冷眼旁观。 为了能让严天庆顺利过关，叶安居和叶安逸一前一后抢先开始质询。 他们提出的问题都是送分题，可以让准备充分的严天庆轻松回答。 在他们眼里，严天庆入围新董事是板上钉钉的事，这些质询无非是走过场。 “其他人还有什么要问询的吗，如果没有，现在就开始投票表决。” 叶九唐的话音刚落，秦云东就站起身。 “我有几个问题，想请严天庆先生如实回答。严先生是否有背信弃义的经历，是否出卖过自己的生意伙伴，是否趁火打劫兼并过合作企业？” 秦云东的话犹如一颗炸雷，炸得严天庆和叶安居、叶安逸脸色发黑。 “秦云东！你这是恶意搅闹会场，挑衅候选董事，严先生可以拒绝回答不相关的问题。” 叶安居气得拍着桌子大吼。 “叶安居董事，你凭什么说我是恶意搅闹，挑衅候选董事？根据叶氏集团章程第六张第八条规定，入选董事的条件除了占有股份符合条件之外，人品和操守是重点审核的要素。难道候选董事只要有钱，哪怕是大流氓头子，叶氏集团也会吸纳进董事会？” 秦云东平静地第叶安居发出连续两个反问，同时捎带着又骂了严天庆。 叶安居被问懵了。 他不知道章程第六张第八条的内容，只能茫然地看向叶安逸。 叶安逸也早就忘了章程内容，他只能铁青着脸呵斥秦云东。 “秦云东，你的问题的确充满恶意，我们选的是有丰富商界经历的人，不是选道德楷模。在商界里流传一句话，商场如战场。面对激烈的市场竞争，兵法三十六计当然都可以使用。你所谓的背信弃义和趁火打劫，都是误导性言论。” “我同意商场如战场的说法，也同意选董事不是选道德楷模。但无论企业还是个人，做事都要有底线。‘诚’是为人之道，‘信’乃立业之本，阿公白手起家创立叶氏集团，之所以能走到今天，靠的就是诚信。” 秦云东拍了拍手边的叶氏集团职工手册，推给了叶安逸。 “在集团手册里，载明诚信是企业的基本原则，你作为总裁，该不会说一套做一套，难道不知道失去信用就是自掘坟墓吗？” 叶安逸看着张张嘴说不出话。 秦云东也不想再和他纠缠，目光转向严天庆。 “严天庆先生，如果你心怀坦荡问心无愧，大可拍着胸脯否认。我现在代表的是关啸天董事提问，请你正面回答。” 秦云东眼睛紧紧盯着严天庆。 严天庆犹如被架在火上烤，后背不断出汗，但他只能硬着头皮硬拗下去。 “我当然可以正面回答，我经商几十年，从来不存在背信弃义的事。秦云东，我的回答，你满意否？” “当然不满意。” 秦云东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摞文件袋。 “我这里有你在近十年来屡次背弃盟约，撕毁协议，反戈一击的经典案例，大概有二十三起。我相信，你做的还远不止这些。你当着这些人证物证，还想继续说你是诚信的人吗？” 严天庆又遭到重重一击，脸色变得惨白。 他没想到秦云东会出现在董事会上，更没有想到秦云东早就开始收集不利于他的证据。 “你……你真阴险……我不相信文件袋里有什么证据，无非是你想栽赃构陷我的黑材料，完全不属实。” 严天庆只能继续咬牙硬挺不承认。 秦云东一脸严肃地点点头，随手拿起一个文件袋。 “这个是你的公司在浠水假冒环境鉴定文件，制造的污染三个村庄，致使六个村民得病身亡，二十多人身染慢性病的案子。这里有大量的人证材料，还有你认罚的亲笔签字，难道是我栽赃你？” 他说着，愤怒地把文件袋重重摔在桌子上。 啪！ 清脆的声音在会场内格外响亮。 第782章 情势急转直下 秦云东接着又拿起第二个文件袋。 “这是你虚假承诺，制造投资煤矿有巨额回报的假象，导致上百人跟随你投资买矿，以至于血本无归倾家荡产，这里有相关部门的调查结果以及处罚通知，难道是我陷害你？” 秦云东接着又拿起一个文件袋。 “这是你的好朋友，龙腾地产集团老板万世康的自述材料，正面你在w省地产价格战期间，背信弃义偷袭龙腾地产股市恶意收购股票，难道是我构陷你？” “够了！” 严天庆招架不住，终于破防。 “我是来做董事的，不是来受审的。你们看着秦云东如此羞辱我，怎么能无动于衷。” 他恶狠狠看着叶安居，仿佛是在暗示，如果他不能成功当选董事，那他就不会再管叶蒙的死活。 叶安居也急了。 如果任由秦云东发挥下去，严天庆就会越来越被动。 因为董事会有会议记录，很容易流传出去。到时候就更难收场。 “秦云东，你费劲心思想要阻止严天庆先生进入叶氏集团是何居心。我不承认你的指控，现在我要求立刻投票表决，我欢迎严天庆加入集团董事会！” 叶安居说着就先举起手。 只要投票，他和叶安逸有两票，再加上严天庆手里掌握的四票，铁定可以确保严天庆顺利当选。 叶九唐敲了敲桌子。 “我现在是董事长，要不要投票，我说了才算。安居，你应该安安心心听大家讲完话，这么着急投票，是要破坏我立的规矩吗？” 叶九唐责怪地看了叶安居一眼，但并没有言辞激烈的训斥。 但他的威严尚在，只是一眼，就让叶安居浑身一抖，放下手不敢吭声。 “严天庆先生，你的人品是什么样子，我早有耳闻，其实不用秦云东拿证据，我也知道你不适合出现在叶氏集团董事会名单中。” 叶九唐说得很直白，一点也不给严天庆留面子。 “九爷，你不同意也只是一票而已。叶氏集团董事会的规矩是你自己定的，所有大事都要投票决定，你总不会自己立的规矩自己破坏，这似乎也是不讲诚信？” 严天庆点上烟，毫不客气地予以反击。 他是不管不顾了，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呵呵，严先生说得没错，你放心，我当然会讲诚信，该投票就会投票。你和我的两个儿子以为你们手握六票就能控制局面，其实我作为董事长有特别权力，可以要求在股东大会再次投票推翻董事会的决定，你照样进不了叶氏集团。” 叶九唐接过工作人员递上的茶杯，慢条斯理地传达他会继续阻止严天庆入局的信号。 有资格参加股东大会的有上百人，凭借叶九唐的号召力，的确有可能会实现目标。 严天庆笑了起来。 “九爷，何必那么麻烦呢。叶氏家族占据股东一半份额，他们都已经联署反对秦云东进入董事会，说明他们会投我的票。你何必非要和整个家族为敌呢？” “叶氏家族占股东人数并不到一半，还有超过半数的人是不受我不争气的儿子控制，所以我还有不小的机会。” “九爷，另外的外姓股东也未必会听你的，他们虽然敬重你，但他们也要为自己的股份收益考虑。在金钱面前，亲情尚且不堪一击，更何况是外姓人的感情呢。” 严天庆弹了弹烟灰，慢慢站起身。 “我经商半辈子，总结过很多经验，其中一条就是人性本恶，唯利是图。只要有钱，我批个麻袋也是有个性；要是没钱，我就算穿貂皮，别人也怀疑这是从哪捡的。只要他们能拿到足够的好处，什么人品和操守都会忽略不计。” 严天庆转头看向秦云东。 “顺便告诉你，你准备的黑材料没什么卵用，我已经向股东们发了信息，只要股东大会投票给我，我保证他们今年分红时可以多拿百分之二十。你猜怎么着，已经有三十多人给我回复，承诺会在股东大会上坚决支持我担任董事长。你的那些道德感，有个屁用。” 严天庆又得意扬扬地把目光投向叶九唐。 “九爷，我劝你识时务，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老老实实把位置传给我，我会让叶家人继续过着好日子，你也不至于众叛亲离，还可以做叶家的老祖宗，受儿孙的膜拜，何乐而不为呢？” “哦？我不信你能给股东分红增长百分之二十，画大饼容易，但股东也不是傻子，凭什么你张嘴说说就信你？” 叶九唐对严天庆的话嗤之以鼻。 的确。 这么大的企业集团需要很大的资金量维持运营，能增加这么高比例的分红几乎是不可能的。 “九爷说得没错，但我不是空口说白话，我已经和叶安逸先生签过协议，组建一个信托基金，专门用作补贴分红。如果今年年底集团无法按承诺分红，基金就会拿出钱贴补。” 严天庆拿出一份协议书举在手里展示给大家看。 同时，叶安逸也点点头表示确有其事。 秦云东惊讶得连连摇头： “我不信你会这么干，如果叶氏集团出现亏损，你的基金能拿出那么多钱贴补吗，这肯定是一场骗局。” “哈哈，秦云东，我承认，你确实是一个能力超强的好官，但要是论到玩金融，你就就是一个小学生水平。只要掌握了金融杠杆，那就可以用一元钱撬动起一万块钱的利润。你和我比还差得远哩。” 严天庆已经稳稳占据上风，他说话也越来越狂。 秦云东紧紧皱着双眉，仿佛已经无计可施。 叶九唐低头喝茶，似乎也束手无策。 叶安夏抽着烟一语不发，叶权昭则是绝望地闭上眼长叹一声。 叶安妮倒是很平静，她能接受回归普通人生活的状态。 只要能和秦云东生活在一起，她并不在乎有多少财富。 看到他们都哑口无言，严天庆开心得不要不要的。 能同时击败秦云东和叶九唐，严天庆感觉是他这一辈子最高的荣誉。 “九爷，别浪费时间了，现在宣布投票。对了，请把董事长人选的投票一并加上，我不但要成为董事，还要做到你的位置上去。” 第783章 黄粱熟了，梦也该醒了 叶九唐直视叶安逸，但叶安逸低下头故意躲避他的目光，叶九唐不由心中隐隐作痛。 这是他最看好的儿子，也是他苦心栽培十几年的接班人。 叶安逸多次流露出想接任董事长的职务，甚至还为此闹过情绪。 但现在严天庆公然说要做董事长，叶安逸不但默认，而且还暗中帮严天庆篡权。 “安居、安逸，你们口口声声说不允许叶氏集团被外姓人掌控，以前你们说誓死扞卫叶家人的权益，现在怎么都哑巴了？” 叶九唐苦涩地笑起来。 但这两个儿子都沉默无语。 想想真滑稽。 叶安居和叶安逸先是挤走了关啸天，现在又极力阻止秦云东。但却对严天庆听之任之。 叶九唐彻底失望了。 “好，既然严天庆已经为了篡权下了血本，那我就满足你们的要求，现在开始投票。同意严天庆加入叶氏集团董事会的人请举手。” 结果如设想一样。 叶安居和叶安逸低头举起手。 严天庆举起手时，还故意伸出四根手指，示意他代表了四个董事投票。 六比五。 毫无疑问，严天庆顺利通过。 “现在进行董事长人选投票，同意严天庆担任董事长的人请举手。” 再次六比五。 严天庆毫无悬念再次当选。 叶九唐在选举结果上签了字，捧着茶杯站起身。 “恭喜你了严天庆董事长，我的秘书和律师会配合你交接，完成法律文件更替。现在你来主持会议，我现在已经无职务权，先行一步了。” “恭送九爷，有空常回来看看。” 严天庆喜笑颜开地大声为叶九唐送行。 叶权昭板着脸站起身，心情差到极点。 叶安居和叶安逸把持了叶氏集团，他的事业也就走到头。 “云东、安妮，咱们去陪陪你阿公。” “慢着！” 叶安居拦住叶权昭的去路。 “你想干什么？” 叶权昭瞪起双眼，怒视着他。 他为了父亲和家族和睦，忍气吞声多年，现在既然都撕破脸，他也就无所畏惧，只要叶安居再敢出言不逊，他立刻就会新账老账一起算。 叶安居感觉不妙，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说话也变得和气了一些。 “权昭，我和严董事长商量过了，董事会要进行改组，你和你的女儿，还有叶安夏，必须退出董事会。你们签了确认书，领了董事分红后再走也不迟。” 叶安居把提前准备好的董事离职确认书和三张银行卡摆在桌子上。 叶安逸傲然站起身，手指着叶权昭和叶安夏，插话说： “我作为集团总裁，还有一件事通知你和叶安夏，你们两个的事业群总裁职务，即日起被解职。如果想拿到解职补偿就必须配合审计和交接工作……” 叶权昭懒得搭理他，抓过签字笔，迅速签上名字，扔下笔就走。 叶安夏长叹一声也签了字，追上叶权昭离开会议室。 秦云东收好文件袋，看叶安妮也签过字，便陪着她向外走。 忽然，秦云东又转过身，从桌子上拿走三张银行卡。 这是董事离职给的补偿，又不是叶安居的恩赐，凭什么不拿。 “秦云东，你不是到处拉票想当董事长吗，现在走什么啊，我们还要投票看你是不是有机会当董事哩。” 叶安居扬眉吐气地对秦云东尽情嘲讽。 秦云东却一如既往地平静。 “叶安居，你白活了六十多。严天庆是什么人，你没点逼数吗？你把他拱上位，你和叶安逸的利用价值也就到头了。接着就该轮到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大戏上场。人在做，天在看，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哥俩好自为之。” 秦云东走到门口，转身又指了指严天庆。 “人生剧本还很长，终究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人生得意须尽欢，好好享受胜利。一旦黄粱熟了，你的梦也就该醒了。” 秦云东搂着叶安妮的肩膀笑着离开。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安居眨巴着眼睛，迷惑地看着严天庆。 赶走了眼中钉肉中刺，他本来应该高兴，但看到父亲和叶安夏、叶权昭离开，他却感到莫名不安。 这三人虽然总是和他作对，但却是集团的顶梁柱，缺了这三人，谁能代替？ “秦云东只不过是逞口舌之快罢了，不用搭理这些失败者。你们哥俩坐，我们要先确定下一步工作安排。” 严天庆大大咧咧坐到董事长的坐椅上。 叶安居和叶安逸彼此对视一眼，想起秦云东刚说过卸磨杀驴，心里都惴惴不安。 “二位，我觉得九爷规划的董事结构很不错，所以我打算继续沿用。叶家占五个董事名额，另外五个由我指定。你们觉得怎么样？” “应该，应该。” 叶安居和叶安逸马上支持。 既然有五个叶家的名额，他们就能继续保住董事职位。 “另外，安逸兄，你可以继续任总裁，我安排了鑫九天的一位高级经理人担任常务总裁，协助你做好集团工作。安居兄，你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不适合做财务这种劳心劳脑的工作，还是让你的儿子叶蒙来做。” “可是……阿蒙的官司还没有了结……他怎么能……” “阿蒙的事需要有个过渡期，但很快就会没事的。当然，在他回来之前，集团财务的工作不能停，所以我选派了鑫九天的财务副总监来暂时代理。” 严天庆拿出一支雪茄烟点上，美美地吸了一口。 虽然花费了几百亿才并吞了叶氏集团，代价是高了一些，但叶氏集团有过千亿的资产，总体来说还是一桩非常完美的交易。 今天下午全国商界就会一片轰动，他掌控的资产再次翻倍，已经登临全国民企巅峰。 他的丰功伟绩必定载入史册，足可以笑傲江湖。 叶安居和叶安逸却面如死灰。 他们并不傻，已经知道严天庆就要实施鸠占鹊巢的计划。秦云东的预言这么快就成了现实。 严天庆装也不装，直接向他俩挥起屠刀。 但事已至此，他们无力反抗，后悔也来不及了。 第784章 商界传奇英雄的手段 初五傍晚，龙都。 郊外的山脚下，夜空不断被绚丽的烟花划破，照亮了漫天的洋洋洒洒的雪花。 一栋别墅内，却如盎然的春季，温暖又舒适。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在宽阔的客厅里，一场晚宴正在热闹地进行中。 新国基董事长时新站起身。 “今天是初五，按我们的风俗习惯，春节期间的禁忌都从今天可以打破，因此也称为破五，今天也是送穷迎财神的日子。我很荣幸能迎接真正的财神九爷到龙都，九爷，我喝三杯酒以示敬重之意，您随意。” 时新说完就连喝三杯。 六张餐桌的八十多人一起鼓掌叫好。 时新生性骄傲，又是国内地产的龙头级企业老板，能让他如此放低姿态，除了叶九唐，还能有谁。 叶九唐端坐在首席正中，看时新喝完，这才微笑着举起一杯酒。 “承蒙时总摆宴款待，老夫不胜感激。我老喽，不敢和你拼酒，只此一杯相陪。但我又觉得礼数不周，其余两杯由我的两个儿子代替，万望海涵。” 叶九唐喝了一杯后，叶安夏和叶权昭起立，各自拿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原来，叶九唐离开叶氏集团总部之后就没有回家，汇合随后赶来的秦云东、叶安妮、叶权昭和叶安夏，搭乘飞机直飞龙都。 下了飞机，叶九唐和秦云东等人就乘坐时新派来的专车，将他们迎入这栋别墅，和提前来到的叶权昭和叶安夏的家眷和佣人团聚。 这栋别墅是时新的度假和请客人办派对的专用场所，地方够大，房间够多，安排几十人吃住不成问题。 到了晚上，时新带着十多个龙都商界的顶流大佬都过来拜会叶九唐。 时新考虑到叶九唐不适应北方寒冷的冬季，不方便外出吃饭，因此贴心雇请了龙都的名厨团队在别墅内为叶家人接风洗尘。 叶九唐仿佛没有受到上午董事会的影响，满面春风地和大佬们畅谈天下事。 但叶旭直到现在还没有从打击中缓过神，蔫蔫地坐在一个餐桌前，始终打不起精神。 他倒不是因为父亲被逐出董事会，失去了投融资总裁的职务而生闷气，而是对叶安居和叶安逸厚颜无耻出卖叶家利益而忿忿不平。 同时，他也在生秦云东的气。 秦云东在他心目中是神一样的存在，居然也能中计败下阵来。 尤其是他已经提醒示警，秦云东还是无动于衷不做任何改变，简直是匪夷所思。 “阿旭，别只顾着发呆，快吃菜啊，等一会儿咱哥俩还要去主桌敬酒哩。” 秦云东微笑着为他夹了一个珍珠丸子。 “我想不通，吃不下，气饱了。” 叶旭气哼哼地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到现在还想不通，真是让我失望，说明你的火候不到，还要继续学习啊。” 秦云东捏起一块羊排，有滋有味地吃着。 “你别奚落我，我知道自己不行，但你不一样啊。阿公对你寄予厚望，把叶家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但你却大意失荆州，叶氏集团成了严天庆囊中物，你还好意思吃饭。” 叶旭憋了一天多情绪被秦云东点燃，立刻火力全开。 周围几个人都惊讶地看着秦云东和叶旭，以为他们俩要吵架。 “不好意思，他喝得有点多，我带他出去醒醒酒。” 秦云东怕叶旭搅闹了晚宴气氛，只好拽着叶旭走进一楼的贵宾室内。 “阿旭，我给你说过，你要只看到事物表面，就会做出错误的判断。你遇到不如意的事就只顾着闹情绪，今后怎么成为叶家的顶梁柱？” 秦云东关上房门，把叶旭按坐在沙发上，又给他沏了一杯茶。 “我能没情绪吗，沿海叶家啥时候也没有这么窝囊过，自己的老窝都被严天庆给抄了，我像个丧家犬慌慌张张逃难到龙都，真是奇耻大辱！” 叶旭的嗓门调高八度，眼眶里已经有了泪水。 “阿旭，冷静一下。我问问你，阿公是商界的传奇人物，严天庆在他老人家面前，提鞋的资格都没有，阿公难道会这么轻易被击败吗？” “阿公年纪大了，脑筋跟不上也很正常啊。” 叶旭拿起抽纸擦擦眼泪。 “你敢质疑阿公不行，这话大逆不道啊。我再问你，你知道这个别墅是谁的吗？” 秦云东为自己沏茶后，微笑着坐在叶旭对面。 “时新的呗。” 叶旭低着头小声咕哝。 “其实不是时新的，三年前，阿公让时新帮忙买下这块地，建了这个别墅，户主写的是你的名字。” “啊？这是什么意思……” 叶旭茫然地抬头看向秦云东。 “我说的意思是，阿公三年前就已经料定今天的结局，所以他早就安排好了这一步。” 秦云东看着杯子里飘动的茶叶，淡淡地回答。 叶旭瞠目结舌，张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旭，事情哪里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今天董事会的结果，严天庆并吞叶氏集团，都来自阿公的设计。所有人都在无意之中一步步按阿公的设想在走，这才是商界传奇英雄的手段。” 秦云东喝了一口茶，满意地点点头。 叶旭却震惊到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怎么可能……阿公故意要让严天庆拿走叶氏集团……绝对不可能！” “阿旭，你先别急着叫嚷，耐心点听我讲完，你就会明白了。” 秦云东不满地瞪了叶旭一眼，是在责备他不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失去理智除了让事情变得更糟，几乎没有任何好处。 叶旭看懂了秦云东的眼神，知道应该闭嘴，不能总是没有意义的插话。他终于逐渐冷静下来，拿出香烟点上，等着听秦云东的叙述。 秦云东喝了一口茶，背靠沙发背，开始详细地回忆四年前的一幕。 “四年前，我到沿海市和安妮订婚，当时并不知道阿公还另有安排。在我准备回临江市的时候，阿公和我单独长谈了很长时间，其中谈到了他对叶氏家族和叶氏集团深深的忧虑……” 第785章 帮他解脱亲情纠葛 时间倒退到四年前。 在叶九唐家的书房里，打发走了叶安妮，房间里只剩下秦云东和叶九唐在茶台前聊天。 “云东，你初次来沿海叶家，该见的叶家人也都见了，也去了总部岛游览过，现在谈一谈你对叶氏家族的印象。” “阿公，说句实话，我初来乍到，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叶家的富贵荣华已经登峰造极了。” “呵呵，云东，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是没有见识的人，而是含蓄地批评叶家骄奢淫逸。” “阿公，我记得《道德经》有句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叶家虽然富有，但如此奢华不知收敛，只怕不是吉兆。” “我没看错你，你有格局，有理想，不会被物欲和贪念左右。你的忧虑也是我的忧虑，但是叶家人都没有看到危机就在眼前。我就像是一个讨人嫌的乌鸦，家族的人都觉得我老了，说话不中听，而且还絮絮叨叨，聒噪得很。” 叶九唐笑起来。 秦云东只是陪着笑了笑。 他不了解叶家，也不了解叶九唐，言多必失，因此选择了多听少说。 叶九唐为他倒了一杯茶，轻轻放在秦云东面前。 “云东，我很欣赏你的沉稳谨慎，深谋远虑，很多人到了我这个岁数也不如你。我很认真地请你考虑一下自己的前途，能不能放弃仕途，来叶氏集团工作？我可以把董事长的职务交给你做。” “阿公，谢谢你的信任，但我有自己的理想，没有经商的能力。况且叶家人才济济，也不缺我这个外姓人。” 秦云东明确拒绝了叶九唐的邀请，而且暗示叶家人排外的气氛很重，就算他做了董事长，也压根指挥不动那么多的皇亲国戚。 叶九唐思忖片刻，微微点点头。 他能鉴识出秦云东不是在客气，而是真不想从商，那他就不会再勉强。 “云东，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你既然已经和叶家有亲戚关系，我还是要麻烦你帮我一个忙。” “阿公太客气了，我和安妮订婚，就算是叶家的晚辈，只要力所能及，我就会全力以赴完成您交代的事。” “那就好，我先给你讲一讲叶家面临的危局，让你能有所了解。” 危局？ 秦云东心头一紧。 但他并没有变颜变色，而是认真聆听叶九唐继续讲下去。 据叶九唐讲，他为了培养儿子叶安逸，五年前已经完全退出经营管理，完全由叶安逸统领全局。 但近两年，他通过蛛丝马迹感觉到叶氏集团出现严重问题，但叶安逸和叶安居一直在刻意向他隐瞒。 叶九唐也没有公开质疑，而是通过自己的老部下进行暗中调查。 经过一年多的调查，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叶九唐已经知道叶氏集团出现资金困难，资金链有断裂的危险。 叶九唐觉得不可思议，五年前他把集团公司交给叶安逸的时候，叶氏集团还在大幅度盈利，怎么短短的几年时间就爆发如此严重的危机。 吃惊之余，叶九唐意识到问题肯定不是来自经营，绝对和叶安逸和叶安居个人有关系。否则这两个宝贝儿子不会藏着掖着。 很明显，资金问题不是出自贪墨，就是决策出现重大失误。 为了查明真相，叶九唐私下委托一家审计公司，秘密安插进集团公司进行深入秘密调查。 随着调查深入，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叶安居挪用公款建立自己的公司在外面放贷，只要是出现死账就挂在集团公司账上，盈利就偷偷揣入自己的荷包。 而叶安逸不但自己穷奢极欲享受物质生活，为了刁买人心，还狂撒福利给叶氏家族。 又因为他好大喜功，多次投资兼并国外大型企业失败，这才导致叶氏集团家底几乎被掏空。 叶九唐闻讯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难过。 他的两个儿子为了一己之私，居然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但他们不思悔改，还千方百计隐瞒不报，致使问题越来越严重。 照这样下去，叶氏集团就算是金山也会被这二人挖空。 知道真相，叶九唐却陷入痛苦的抉择。 如果公开叶安居和叶安逸的罪行，不但会让集团形象严重受损，股东会非常不满，会导致两个儿子吃一辈子牢饭。 虎毒不食子。 叶九唐真下不去手。 但是，如果他视若不见，集团公司就会继续衰落，很可能万劫不复。 叶九唐对谁都没有说，但心里备受煎熬。 “云东，如果换做是你，你该怎么做？” 叶九唐的目光中充满期待。 听叶九唐的讲述，秦云东也很错愕。 他时常听说过儿子坑爹的事，但没有想到叶家的儿子居然能坑到这样的地步。 不过，秦云东也很感动，叶九唐深埋心中的秘密能和他这个外姓人讲，足见老人对他的信任。 “阿公，如果是我，我会选择公私分明。父子情深是私情，集团公司不只是您家的事，关乎到数百股东，上万员工的利益，那就必须大公无私。” 秦云东不假思索给出自己的答案。 叶九唐长出一口气：“是啊，大公无私……” 他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很显然，他内心中早有此意。只不过需要有一个人能替他去做，帮他解脱出亲情的纠葛。 “阿公，这件事交给我去做，我会尽快拿出方案，交给您审核。” 秦云东不用叶九唐把话说透，他主动承担了重塑叶氏集团的重任。 不久，秦云东写了一个初步方案发邮件给叶九唐，两人利用电子邮件往来不断修改方案。 因为事关重大，秦云东和叶九唐极为慎重，方案定稿已经过去了一年之久。 秦云东算得上天才，叶九唐是名满天下的人杰，二人联手，可见这个方案何等的缜密。 “即使我们经过精心计算，但方案毕竟是方案，后来出现了一系列事情，不是我们能预料到的，因此，我们又根据新加入的条件继续修改。就这样，直到半年前才最终确定。” 第786章 漫长的计划 秦云东的最初计划，为了不造成集团动荡，主打的就是润物细无声。 通过扶持品行好能力强的年轻一代经理人，让他们进入集团中高管理层，熟悉业务流程，逐步替换掉叶安居和叶安逸在集团内部的势力，最终把这两个不孝子架空并清退出董事会。 这个李代桃僵的计划已经实施了两年，年轻的经理人们已经遍布集团公司所有部门，他们虽然都不是正职，但已经熟悉业务和部门人事，随时可以替代叶氏家族的高级经理。 “阿旭，你当时说叶氏家族的人串联，想用罢工威胁阿公，其实这个企图根本不成立。只要阿公一声令下，将闹事的叶家部门经理辞退，集团可以不受任何影响。” “怪不得我昨天晚上提供情报，你毫不在乎，原来姐夫两年前就洒下种子了。” 叶旭这才恍然大悟，万分钦佩秦云东的深谋远虑。 “姐夫，叶安逸纠集合作伙伴、供应商、投资商和银行，威胁阿公不得更换叶安逸，这个事，你和阿公是不是也有应对办法了？” “是的，三年前我和阿公就讨论过叶安逸和叶安居的反击手段，早就料到他们会用这一招。” 叶氏集团的合作伙伴大多都是和叶九唐合作多年，知道叶九唐的人品和能力，根本不是叶安逸能抗衡的。 所以合作伙伴在接到叶安逸的指令后，大多数都第一时间报告给了叶九唐。 叶九唐让他们表面上服从叶安逸的指挥，协助他清理门户。 对于少数叶安逸发展的合作伙伴，叶九唐已经暗中找好了替代者，就算这些合作伙伴死心塌地跟着叶安逸，他们的力量也成不了事，可以一夜之间被踢出叶氏集团的合作名单。 可悲的是，叶安逸直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以为自己有逼宫的资本，却不知道自己早就四面楚歌。 “好厉害的布局啊，见招拆招，简直滴水不漏……” 叶旭高兴地直搓手，但他转念一想就又叹口气。 “可惜百密一疏，你和阿公没有料到严天庆突然入局，让你们的计划功亏一篑。” “呵呵，你理解有偏差，不是严天庆入局，而是故意把他引入这个局中，为的就是搂草打兔子，顺手铲除这个祸害。” 秦云东早就想办了作恶多端的严天庆，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严天庆老奸巨猾，虽然干尽缺德事，但他从不留扳倒他的证据，就像是缩进龟壳里的老乌龟，让人无处下嘴。 半年前，严天庆雇佣慕强物流老板刘大成，在高速公路发动袭击，想要把秦云东置于死地。 秦云东因此改变思路，不再寻找严天庆的犯罪证据。 与其费尽心思用法律手段惩办严天庆，让他坐几年牢出来继续害人，不如一劳永逸让严天庆倾家荡产。 严天庆有金钱至上的价值观，那就让金钱反噬他，才是严天庆罪有应得的正确处置办法。 “严天庆贪心不足蛇吞象，利用不齿的办法接连让商界有名的大佬栽跟头，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用同样的办法继续猎杀越来越大的目标，在他的菜单里，最大的一道主菜就是叶氏集团。” 叶九唐知道严天庆是叶氏集团的隐患，而且他也担心睚眦必报的严天庆还会想办法伤害秦云东，所以很快同意秦云东修改方案，锁定严天庆。 首先要做的事，就是如何把严天庆引入此局。 叶九唐早就知道叶安居私自建立了自己的投融资公司，操盘手就是公司挂名的老板老姚。 于是，叶九唐命令叶九和叶十二秘密挟持老姚见他。 当他把叶安居挪用和侵吞公款的罪证摆在老姚面前，老姚立刻知道事态严重性，只要叶九唐提交证据，老姚就会成为主犯之一被判重罪。 老姚是聪明人，马上认怂表态会戴罪立功，完全服从叶九唐的指挥。 随后，叶九唐公开任命叶安妮为财务副总裁，代表董事会全面审计集团公司账目。 此举是施加压力逼迫叶安居还钱。 叶安居一时无法凑齐二十亿元，只得听老姚的建议寻求融资。 老姚便联系严天庆借钱，并按叶九唐的安排透露叶氏集团父子不和，叶安逸和叶安居有篡权夺位的心思。 严天庆闻之大喜过望，贪念顿起。 他早就想做一票大的，叶氏集团无论规模还是市场影响力，在国内民营企业都是首屈一指。 如果能控股叶氏集团，可以包装几大事业群分拆上市大捞特捞，严天庆也会从此成为众望所归的国内金融第一人。 这样顶级的名利双收，对于严天庆的诱惑实在太大。 于是他派人对叶氏集团的情况做了调查，不但证实了叶安逸早就想坐董事长宝座，而且还意外得知，秦云东有可能辞官接任叶九唐的消息。 秦云东多次坏了严天庆的好事，让他损失惨重，因此严天庆对秦云东恨之入骨，他更不会放弃阻击秦云东的机会。 只要联合叶安居和叶安逸控制叶氏集团董事会，就会让秦云东陷入困顿中。 官也辞了，董事长的职务也没戏了，甚至在叶家也混不下去，秦云东失去了靠山和资源，想要收拾秦云东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 一方面贪心高涨，另一方面是报复心强烈，促使严天庆下定决心加入叶氏集团夺权大战。 严天庆担心自己的资金不足以撬动叶氏集团，他便到欧美进行大规模融资，承诺把叶氏集团的海外资产低价变卖偿还贷款。 “就这样，严天庆手握千亿资金入局，把身家性命都押在股权大战中。” 秦云东微笑着摇摇头。 他之前预估严天庆会受到重大打击一蹶不振，但没想到严天庆如此疯狂地拿出全部资产并且还要大量贷款，这简直是飞蛾扑火自掘坟墓。 叶旭听得如痴如醉。 他今天算是大开眼界，知道什么才是顶级的商业暗战。 “姐夫，你的意思是……阿公放弃董事长职务，也是故意丢给严天庆的甜枣？” 第787章 不是别人，就是你 秦云东笑了笑，微微点头。 叶旭的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 他兴奋地拿出一支烟，恭恭敬敬递给秦云东。 “姐夫，这支烟必须抽，我听着真带劲，你继续讲。” “你怎么不生气了？瞧你刚才那个样子，仿佛我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似的。” 秦云东没有接烟，用手点着叶旭调侃他。 “姐夫，我错了，我道歉。您是宰相之才，肚里不只是能撑船，还能行驶航空母舰，别跟我一个小屁孩一般见识。” 叶旭满脸赔笑，低头哈腰向秦云东赔不是。 秦云东这才接过香烟。 他平时不抽烟，只不过在特殊情况下，为了表明姿态联络感情才会偶尔抽一根。 叶旭连忙凑过去拿火机点烟。 “姐夫，现在董事会都让严天庆霸占去了，叶氏集团岂不是成了他的了，你和阿公还能有办法扳回来吗？” “不着急，严天庆还有大把的钱没有套牢，让他先嚣张几天。这家伙虽然玩金融是好手，但做实业却狗屁不通。等榨干了他的钱，让他清理叶家的门户，我们再行动。” “清理叶家门户？你的意思是让严天庆把叶安居和叶安逸踢出董事会？” “那就太便宜这两个大逆不道的孽畜了。” 秦云东长长吐出一缕烟。 叶九唐这两个逆子不但犯下渎职贪墨大罪，甚至还逼迫父亲叶九唐退位，开门揖盗把集团拱手相让。 秦云东在董事会上痛骂他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是随便说说，这已经是对他们下了判决书，怎么可能放过叶安居和叶安逸。 “姐夫，我同意你的说法。大伯和三叔耗干了叶家资产，败坏了叶家的风气，为了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干出丧心病狂的勾当，的确是罪不容赦。但是他们毕竟是阿公的亲儿子，阿公真舍得吗？” “阿公给我说过一句话，足以表达他的心意。” “什么话？” “自己的路自己走，自己造的孽自己还。” 叶旭听罢，低头不语。 阿公说出这番话，他的心里该是多痛苦多无奈啊。 秦云东摁灭香烟站起身。 “宴会还没有结束，咱们应该赶快回去，不然就是对客人们不尊重了。” “姐夫，我还有一个问题。你说你竞选董事长只是为了让严天庆他们上钩，其实你根本没有想做董事长，对吗？” “当然，我只是帮助阿公清理门户，重振叶氏集团，压根也没有想过加入叶氏集团，更没有想过去做董事长。” 秦云东笑了笑，拉开房门。 “姐夫，我真是觉得太可惜了，阿公毕竟年纪大了，他应该享受晚年的时光，不应该再操心劳力，而叶家子弟都不够资格接任，只有姐夫你才是最佳人选。你就不能再考虑一下……” 叶旭不死心，还想说服秦云东留在叶氏集团。 “谁说叶家无人能接替，我和阿公都认为有个人完全胜任。” “是吗，谁？是你岳父，还是我爸？” 叶旭惊讶地问，他的脑子里迅速闪过一连串的人选，但都觉得不合适。 叶权昭有管理能力，但个人性格有欠缺，没有亲和力和协调能力。 父亲叶安夏虽然有亲和力和协调能力，但魄力和决断力不够。 秦云东笑着用手指点了点叶旭的肩膀。 “不是别人，就是你。” “姐夫，别开玩笑了，你又耍我……” “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阿旭，三年前，阿公为什么要让你创业，逼着你来临江市？” 秦云东微笑着问他一个极其简单的问题。 叶旭一脸错愕地愣在原地。 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此时好像才意识到阿公让他跟随秦云东创业的确有深意。 秦云东告诉他，叶九唐自从对叶安逸彻底失望之后，首先想的是让秦云东接任，但后来他发现秦云东志不在此，这才把锁定到叶旭身上。 当时叶旭虽然是个纨绔子弟，但叶九唐却能看出叶旭聪明伶俐，在叶家孙子辈的子弟中有亲和力和影响力，隐隐有领导者的气质，最重要的是叶旭天性善良，三观很正。 因此，叶九唐和秦云东商量，让他帮忙教育提携叶旭，顺便观察叶旭是否值得培养。 “阿旭，说句心里话，当初我并不看好你。但三年来你的表现可圈可点，成长速度之快超乎我想象。我不得不承认，阿公选择你做接班人，很有眼光……” “姐夫，你先等等。不是我推辞，我真不是那块料。我知道自己的斤两，没有资格做阿公的接班人。” 叶旭连连摇手。 “命里只有八斗米，走遍天下也不会满一升。你的斤两你真的知道吗？不要妄自菲薄，你的上升空间还大得很。你如此看不上自己，难道是要证明阿公看走了眼？” 秦云东接着告诉叶旭，叶九唐就是为了保护叶旭，才会主动制造出秦云东想做董事长的谣言，把叶安居和叶安逸的注意力都集中到秦云东身上，而没有针对叶旭做小动作耍阴招。 叶旭又震惊又感动。 原来他是在秦云东和叶九唐两人联手的呵护之中，才有了安全的成长时光。 “姐夫，我虽然有了一些成就，但我知道那都是你带给我的。如果离开你，我啥也不是。所以我真的对自己没信心，也不觉得自己能领导叶氏集团。” “阿旭，你能这么想就很好嘛。有些人稍有成功就尾巴翘到天上去，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你能保持冷静就比大多数人强。虽然我的确帮你了几次，但那是因为你足够能干足够勤奋，否则，我就算累死也带不动一个笨蛋。” 秦云东拉着他的胳膊向餐桌走，凑在他耳边说： “阿公知道你成为w省地产龙头企业，他高兴地说，他当年创业用了三年才在沿海市站稳脚跟，你却能三年成为省冠军，比他强多了。” “姐夫……千万别这么说……无论环境，还是资源，我根本没资格和白手起家的阿公比。” “阿旭，别压力太大，等到重新夺回叶氏集团主导权，阿公会带你几年，还有我老丈人和你爸会协助你。我相信你一定会大放异彩，我看好你哟。” 第788章 龙都雪中情 吃罢晚饭，时新和十二个大佬都没有走，受叶九唐邀请到贵宾室喝茶。 名义是喝茶，其实是一场重要的会议。 叶九唐招手叫过来叶权昭和叶安夏作陪。 “云东，你要不要一起去坐一坐？” 叶九唐当然想让秦云东参加会议，但他也知道，秦云东有官员身份，不一定适合出现在商界密谈的场合。因此他才用征求的语气，让秦云东自己做决定。 “阿公，我还是陪家里的老人。”秦云东走过去，低声说，“刚才我已经把计划告知阿旭了，您看是不是叫上他去参加？” 叶九唐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叶旭，微笑着向他招手。 “阿旭，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一起去。这样高端的聚会，非常难得，你会学到很多本事。” “是，阿公。” 叶旭快步走过来，伸手搀着叶九唐的胳膊。 不料，叶九唐将他的手推开。 “阿旭，我教你第一个原则，不要在商业伙伴面前显示自己的虚弱，除非你想搞砸项目。” 叶九唐笑着向前走去。 叶旭回头看看秦云东，咧咧嘴，转身紧紧跟在叶九唐身后。 秦云东双手揣裤兜，看着他们走进贵宾室，长出一口气。 三年的计划进展顺利，他感觉轻松很多。 “云东，你不用去开会吗？” 叶安妮送长辈回房间休息，穿上羊绒大衣，戴着俏皮的海军帽，脚上是长筒过膝皮棉靴，端庄典雅还有些小性感。 “瞅瞅我媳妇穿的这一身，绝对对得起你的盛世容颜。” 秦云东后退一步，啧啧称赞。 叶安妮被夸得心花怒放，忍不住咯咯地笑。 “我早就听说龙都有大雪，特意买了这套衣服，想在雪地里漫步欣赏雪景。” “你说得没错，龙都的雪景必须要欣赏。走，我陪你去踏雪寻梅，这在沿海市是见不到的景致，非常值得体验。” “哇，我好幸福哦。” 叶安妮高兴地取来秦云东的大衣，又特意为他围上羊绒围巾。 两人手挽手走出别墅房门。 虽然别墅在郊外，但基础设施很完善，周围的路灯发出温暖明亮的光线，把周围的景物照得清清楚楚。 漫天的大雪还在下，尽心尽力妆点着冰雪世界，宛如仙境一般。 两人并肩沿着道路向前走，脚下传来的咯吱踩雪的声音，听上去很美妙。 “云东，我看你和阿旭谈了很长时间，你们回来后，阿旭就不再生气，你给他说什么了？” 叶安妮挽着秦云东的胳膊，生怕会突然滑倒。 “哦，阿旭很生气，我怕他会失态，只好把秘密计划告诉他。” “我也很生气，眼看着大伯他们小人得志的嘴脸，气就不打一处来，你也告诉我计划呗，让我也能睡个安稳觉。” 秦云东停下脚步，凝视着叶安妮。 叶安妮有些慌，马上摇摇手。 “我是不是犯规了，你不想说就不说，就当我没说过。” “我当然不能随便告诉你，除非你亲我一下。” 秦云东双手揽住叶安妮的腰。 “讨厌……” 叶安妮微笑着踮起脚尖，献上香吻。 秦云东把她抱得更紧，不让她停止接吻。 这一吻就是三分钟。 在路灯下，万籁俱寂的郊外，两个恋人的拥吻让冰天雪地也有了温情。 “唔唔唔……你怎么这样啊，差点把我憋晕了。” 叶安妮挣扎着推开秦云东，大口喘着粗气。 “没办法，你的吻太上头，比美酒更易醉，不舍得松口啊。” 秦云东乐呵呵地拍拍叶安妮帽子上和肩膀上的雪花。 “你呀，真让人受不了。” 叶安妮笑着紧紧拥抱秦云东，俏脸贴在他的胸膛。 “我怎么了？” 秦云东歪头看着叶安妮的侧脸。 “你高大英俊又能干，嘴还特别甜，我能找到这样的老公，赚大发了。” 叶安妮抬起头，看着秦云东的眼睛，满脸都是幸福。 “不只是这么多，来，让你再多赚点儿。” 秦云东突然将她抱起来，继续向前走。 “哇，我要被你甜化了。” 叶安妮开心地拍拍秦云东的脸颊，向他飞吻。 秦云东信守诺言，把和叶九唐制定的秘密计划又对叶安妮讲了一遍。 叶安妮听得目瞪口呆，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了，老婆？” 秦云东忍不住问。 “你和阿公都太厉害了，能想出这样缜密的方案。老公，我现在越来越怕你了。” 叶安妮轻轻靠在秦云东的臂弯。 秦云东停住脚步，奇怪地问：“这叫什么话，为什么会怕我？” “老公，我就是长了一百个脑袋都赶不上你，要是有一天你把我卖了，我肯定都不知道，还会傻乎乎帮你数钱呢。” 叶安妮说着，挣脱秦云东的公主抱。 秦云东抱她这么久，她心疼自己男人会累着。 “傻媳妇，我哪舍得卖你呢，给个金山都不卖。” 秦云东笑起来。 “那要是两座金山呢？” “不卖。” “三座呢？” “不卖。” “多少座金山，你才肯卖？” 女人就是这么无厘头，总要把男人问到cpu烧掉为止。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卖了你，我还能活吗，我要是死了，给我世界所有的金山又有什么意义。” “不许说死，多不吉利。” 叶安妮伸手捂住了秦云东的嘴，在她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浓情蜜意。 “好好好，不说了。咱们再往前走一个十字路口，就能眺望到龙都的夜景了。” 秦云东拉起她的手就要继续走。 “我不想看了，咱们回去。” 叶安妮拽住秦云东，转身向回走。 “老婆是累了，还是没兴致了？” 秦云东搂着她的肩膀关心地问。 “我不累，的确没兴致看雪景了。” 叶安妮的脚步明显加快。 “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秦云东觉得莫名其妙。 叶安妮扑哧一笑。 “老公刚才的话让我太感动了，我已经动情了，想赶快回去犒劳犒劳老公。” 叶安妮这么大胆地说话，让秦云东不由自主握紧了她的小手。 “怎么了，你不想吗？” 叶安妮眯起眼看他。 万种风情的表情。 “瞎说什么呢，我的意思是……抓紧时间，咱还是跑回去。” 第789章 有时候爱就是罪 第二天早上七点，龙都的大雪已经停止。 别墅餐厅内，秦家人和叶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早餐。 大家的情绪稳定很多，昨天匆匆离开沿海市，大多数人都彷徨失措，现在大家却神情很放松，有说有笑议论着龙都的大雪，商量要不要中午应景吃一顿涮羊肉。 叶旭 叶九唐没参与讨论，很专注吃着早餐。 他掰开馒头，蘸了点豆腐乳放进嘴里，就着八宝粥细嚼慢咽。 “云东，今天是初六，我记得你说过，你该回临江市了，对吗？” “是的，初八就正式上班了，我要提前回去调整状态，做好工作之前的准备。今天早上五点已经雪停了，不会影响下午的航班正常飞行。” 秦云东回答得很简短，却讲述得很完整。 叶九唐笑着点点头，转头看叶旭： “阿旭，云东在临江市是一把手，又在当地工作四年，按说，他已经完全适应工作环境，但他依然对工作一丝不苟，很值得你学习啊。” “是，阿公说得对，姐夫一直都是我学习的榜样。” 叶旭向秦云东做了一个鬼脸，笑嘻嘻地回答。 叶九唐转而又对秦云东说：“新年开局要走得稳，全年才能走得顺利。你的父母就留在龙都，你的岳母和安妮会照顾他们，你尽管放心工作。” 叶安妮面露失望之色。 她本来想带着父母去临江市，没想到爷爷却做这样安排，又把她和秦云东隔开。 但这是爷爷的命令，她只有低头从命。 叶九唐看出叶安妮的心思，慈祥地笑了。 “安妮，你依然是集团的董事，过些日子还要重回沿海市，帮阿公治理叶氏集团。等集团稳定了，我会让你做个逍遥董事，那时候你就可以天天陪云东了，好不好？” 叶九唐非常和蔼地和叶安妮商量，并没有霸道的命令。 对于从来说一不二的叶九唐来讲，他能这样做，很大程度是给秦云东面子。 “阿公，我知道了，一切听阿公的安排。” 叶安妮很懂事地应承。 “看到你和云东这么恩爱，难舍难离，我心里很欣慰啊，但是没办法，叶家急需度过危机，我只能做拆散你们的恶人了。不过，以后我会给你们补偿。” 叶九唐站起身，招手叫秦云东跟他到书房去。 看着祖孙二人离开，叶旭对叶安妮眨眨眼： “姐，阿公说正月十五之前，咱们肯定能回沿海市。” “这么说，不出十天，严天庆就要完蛋了？” 叶安妮立刻领悟出叶旭的意思。 “拿回叶氏集团控制权，姐就是集团的财务总监，不出半年就可以卸任，到那时候，你就可以自由自在地陪姐夫了。” 叶旭已经明确提出了时间安排。 “唔哟，阿旭现在还真有点未来董事长的样子了，到时候如果不放我走，我就找你算账。” 叶安妮的脸色开始阴转晴。 “安妮，你就放心。阿旭能有进步多亏了云东和你的照顾，他怎么敢骗你呢？” 叶安夏忍不住乐呵呵地插话。 他现在是世界上最开心的人了。 以前他蒙在鼓里，还以为叶九唐让叶旭创业是为了获得经验，协助秦云东坐稳董事长的宝座。 但是昨天晚上他才知道，秦云东竞选董事长只是幌子，自己的儿子才是叶家的真命天子。 知道真相后，叶安夏笑得合不拢嘴，就是做梦都会笑醒。 秦云东和叶九唐走进书房后，非常贴心地搀扶着叶九唐坐下，又拿了茶杯为阿公沏茶。 叶九唐微笑着看他，暗自惊奇。 秦云东制定的计划已经胜券在握，如果换了别人，肯定会居功自傲得意洋洋，但秦云东还是一如既往地谦恭礼貌。 这就是高境界的人特有的定力。 “云东，过来坐，我给你说说昨天晚上和龙都十三大佬谈话的结果。” “阿公，其实您不用给我说。我的使命已经完成，接下来大佬们出手，必定大功告成。” 秦云东把茶杯放在叶九唐面前，坐在他的身旁。 “云东，这是你制定的计划，你难道不想看到计划的结局，享受胜利者的喜悦？” “阿公，我本来就是协助您才做的这个计划，您才是最应该享受结局的喜悦。” “呵呵，云东，我理解你。作为官员，你本不该介入叶家的内部权力之争，但你又是叶家的女婿，不得不被卷入其中。所以，你才会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选择激流勇退，不想再介入。” “阿公圣明。” 秦云东笑着承认叶九唐猜中了他的心思。 “但是，我还真想知道，当您拿回叶氏集团的主导权，您会怎么处理叶家那些背叛你的人？” “我还没有想好处罚的办法，你有什么建议？” 叶九唐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汤。 秦云东心里一沉。 老爷子没有说实话。 他已经拿定主意，只是不想说出来而已。 不想说只有一种可能，老爷子要对叶氏家族进行大清洗了。 “我没有建议，这是叶家的事，您是族长，当然有权做任何事。” 秦云东也不想说破，只是敷衍了一句。 他本意是想让叶九唐惩罚叶安居和叶安逸就行了，对其他串联逼宫的叶家子弟从轻发落。 但秦云东也清楚，叶九唐是一代枭雄，表面上慈祥又温暖，但内心却坚硬如石。当他做出决定，那就绝不会心慈手软。 劝是劝不住的，反而会让叶九唐对自己有隔阂，那就制造出更多的麻烦。 为了叶安妮一家人今后的处境，秦云东决定还是不说为好。 “云东，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金刚怒目，所以降伏四魔。两者虽形相、作法不同，但都是为了度化众生而使用的法门。” 叶九唐大概也猜出秦云东想劝他手下留情，所以才意味深长解释了自己的决定。 他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侧身面向秦云东。 “我很后悔当初在叶安逸排挤关啸天的时候，我顾及父子之情站到了叶安逸一边。因为我心生私念，才导致叶安逸日益骄纵生出心魔，把叶家推向灾难的边缘。有时候，爱，就是罪。” 第790章 咱俩又在一起搭档了 下午四点，秦云东搭乘航班，从龙都飞到省城。 他走出航站楼，听到停在路边的轿车鸣笛声。 苗英杰打开车门，向他挥了挥手。 “秦书记，过年好啊。” “苗书记，好大的官威啊，过年给你发信息你都不回。” 秦云东撇撇嘴，拒绝和苗英杰握手，拉着行李箱绕到车后。 “我能不知道你给我发信息是什么意思，我哪敢回啊。” 苗英杰打开后备箱开关，帮着把秦云东的行李箱放进汽车后备箱。 “我能有啥意思，只是拜年问候，又不是举报你，你怕什么？” 秦云东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 “拉倒，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肯定是逼问我民航局戴局长对临江市建设机场的事，对？” 苗英杰笑着坐进驾驶座椅。 “完犊子了，咱们十几年交情，让你说得这么不堪，心里哇凉。” 秦云东从提包里拿出两条华子递给他。 “到底是叶家女婿，出手就是阔绰。我正好没带烟，正想着去哪买，这一下省钱了。我不白抽你的烟，也给你准备一份礼物。” 苗英杰乐呵呵地拆开包装，拿出一支烟点上，发动汽车驶出停车位。 “难道戴局长同意临江市建飞机场了？” 秦云东一下子不淡定，侧过身子急不可待地询问。 “哪有那么容易，我春节期间去戴局长家做客，把你的想法告诉他，他只是说原则上没有问题，但具体要看考察和审查的结果。” 苗英杰接着说，机场审批流程包括机场选址、机场选址报告、可行性研究报告、机场总体规划和飞行程序审批、初步设计和施工图设计、开工备案和施工、工程验收等环节。 机场建设还需要获得省市政府、省发改委、环保、交通等部门的书面意见，还要完成环评、水保、地震、安全评估等手续。 “因为机场审批这么多环节，每个环节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来处理和审批。快的话，至少也要半年，如果有一个环节出问题，那就可能拖延两年以上。总之，建设机场很复杂，你要做好充分心理准备。” 苗英杰摇摇头，他听戴局长给他分析其中的过程，感觉头都是大的。 建设机场牵扯单位和机构太多，这都是不确定因素，搞不好就会成为烂尾项目，好心却办不成好事。 秦云东倒是很平静。 “只要戴局长没有直接拒绝，那就成功了一半，接下来就按民航局的要求逐项落实。只要用心，我就不信做不成。” “云东，你现在已经进入常委班子了，很有可能很快进省工作。我劝你还是慎重点，这些高难度的项目暂时别搞，省得给你的前途带来不可预测的后果。” “和尚还知道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我为了进步就畏首畏尾躺平不干，那我是进步还是在退步？只要我负责临江市一天，我就会为这座城市多干一天的实事。能不能升职，并不重要。” 秦云东的确不在乎晋升，甚至不想调进省里。 如果在省里不能主抓经济建设，只分管鸡毛蒜皮的小事，他还真不想去。 下午五点半，汽车进入省委家属院，停在一排联体别墅前。 秦云东走进苗英杰的家，四下打量了一下：“你已经是四号大人物了，也不好好装修一下，搞得这么简朴，是不是为了树立形象？” “我没那么多心眼。现在就是我一个人住，装修那么好给谁看。而且我在纪委工作，铁定没有那么多客人敢来，先这么凑合着。房间已经收拾好，你稍稍休息一下，咱们就开饭。” 苗英杰把车钥匙扔在桌子上，指了指客房的位置。 “哎哟，老苗，行啊，你啥时候会做饭了？” 秦云东拉着行李推门进去。 “瞧不起人啊，我今天就给你露一手，让你看看我的水平。” 苗英杰推开厨房的门，一股香味瞬间飘出。 “不赖啊，这香味真地道，正宗的老武家牛肉汤的味。” 秦云东探出头，赞叹了一句。 “你算说对了，当年我在临县的时候，正儿八经跟着老武学过做牛肉汤，绝对正宗。” 苗英杰去机场接秦云东之前就开始炖汤，这三个小时下来，汤正肥，肉已烂。 当秦云东洗漱换了衣服走到餐厅，餐桌上已经摆上了砂锅牛肉汤和四盘牛肉冷盘。 “这叫全牛宴，先尝尝汤，美得很。” 苗英杰为秦云东舀了一碗汤，洒上姜末葱花。 “确实美得很，喝牛肉汤，葱花是灵魂。” 秦云东喝了一口汤，赞不绝口。 苗英杰又打开一瓶白酒，为秦云东斟满酒。 “云东，这杯酒祝你春节好，也祝你进班子，咱俩又能在一起搭档了。” 苗英杰面带笑容说着祝酒词，看得出他是由衷的高兴。 “我也祝你新官上任烧好三把火，为咱们省整肃吏治做出成绩。” 秦云东碰了碰他的酒杯，说的既是祝酒词，同时也是心里话。 两人喝了一会儿酒，秦云东忽然问： “老苗，你打算怎么烧三把火？” “打铁还需自身硬，第一把火肯定要整顿内部，严肃组织纪律性。” “不错。” “第二把火是民心之火，对百姓呼声最高的问题进行重点解决，让老百姓知道纪委老虎苍蝇一起打，只要赢得民心就能调动起参与积极性，今后的工作就好开展。” “同意。” “第三把火要查出典型案件，敲山震虎形成高压态势，遏制腐败案件增长。” “哈哈，老苗，你这三把火都在关节上，我全力支持你的工作。” 秦云东很高兴，主动敬了苗英杰一杯酒。 “云东，你不能只是嘴上说支持，还要拿出行动。” “拿出行动？怎么讲？” “我离开w省几年，对咱们省的情况不熟悉，查处典型案件，你要给我提供信息啊。” 苗英杰为秦云东倒了一杯酒。 秦云东喝了一口汤，笑着点点头： “你还别说，我真可以给你提供一个线索，但是不是能查下去，那就要看你的勇气和魄力了。” 第791章 我的直觉没错过 苗英杰摆摆手：“我根本不会有什么顾忌，只要有过硬的证据，不管他背后的靠山有多硬，我一样敢虎口拔牙。” 秦云东把中山市住欧洲代表处主任金丛亮违纪的事讲了一遍。 苗英杰听得双眉越皱越紧。 “我听说过金丛亮是中山市招商的红人，但没想到他居然干出这么多违法乱纪的勾当。这种蛀虫必须要严厉打击！” “老苗，你要是动金丛亮，那就必须过姜南风这一关。你在中山市干过，应该知道姜南风不好对付，他也是有背景的人。” “姜南风是一个老狐狸，的确不好对付。不过，只要指控金丛亮有铁证，我才不管姜南风会怎么想。如果有证据证明是他授意金丛亮违法乱纪，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办了他。” 苗英杰说得斩钉截铁，但他也再三强调了必须有证据。 秦云东微微一笑： “你想要真相并不难，只要两个女人愿意配合，你肯定能有巨大收获。” “哦？是哪两个女人？” “一个是鹰国的关海伦，另一个是刚上任槐荫办公室副主任的蔡丽屏。” 秦云东介绍了他是如何认识关海伦，以及关海伦答应帮忙调查金丛亮的过程。 “云东，原来你早就准备了，那可太好了。我认为，蔡丽屏是金丛亮的未婚妻，肯定会想法设法保护金丛亮，甚至会通风报信，所以只能暗中监视调查。能立案正式调查金丛亮的人，肯定是关海伦。” “我同意你的一明一暗调查方法，但我不同意你对蔡丽屏的判断。” “说说你的理由。” “蔡丽屏是个很有头脑和见地的女人，她不会不知道金丛亮在鹰国的风流韵事，她却能不动声色继续伪装她和金丛亮的恩爱关系，其中必有别的缘由，只要稍有压力，她才不会保护金丛亮，甚至会丢车保帅，主动向你提供金丛亮的违纪证据。” “这是你的猜测，还是已经有蔡丽屏的线索？” 秦云东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凭直觉，虽然不一定正确，但到现在，我没有错过。” 第二天上午，秦云东拉着行李箱走出苗英杰的家门。 他和送行的苗英杰握了握手，坐进夏丰接他的轿车内离开省委家属院。 苗英杰转身要回家，却意外地看到联体别墅的另一边，鲍乾清在自家院子里正凝视着秦云东乘坐的汽车，似乎在想什么。 “鲍乾老，过年好啊。大年初一的时候，我本来还想到你家里拜年，但家里没人，你是去孩子家度假了？” 苗英杰大大方方走到鲍乾清家的小院前，向他打招呼。 “呵呵，你猜得没错，过年前，儿子就接我去海滨岛了，我今天才回来。英杰，进来坐。” 鲍乾清微笑着走到院门前，打开铁栅门。 “不坐了，你刚回来需要休息，我就不打扰了。云东昨天晚上坐飞机从沿海市回来，顺路来看我。我们不知道你回来了，否则肯定会一起来给你拜个晚年。” 苗英杰站在原地没动。 他一直看不上鲍乾清，从心里就不想和他来往。 “云东肯定是骗你了，他不是从沿海市飞回来的，而是从龙都回来的？” 鲍乾清微笑着瞟了他一眼。 “你是怎么知道他是从龙都回来的？” 苗英杰心中一动。 莫非这个老家伙一直在监视秦云东？ “呵呵，我有一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告诉我，初五沿海叶家内讧，叶九唐和秦云东都被驱逐出沿海市，他们跑到龙都投靠新国基老板时新……怎么，云东没有告诉你吗？” 鲍乾清发自内心的笑容映在脸上，可见他是多么幸灾乐祸。 “是吗，云东没有说啊，这家伙真是的，发生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真不够朋友。” 苗英杰昨晚已经听秦云东讲过，他面对鲍乾清只是装傻而已。 他心里已经明白，告诉他这件事的，肯定是严天庆。 “哈哈，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家丑不可外扬嘛。秦云东聪明一世，过年栽了一个大跟头，面子上过不去，不说也是情理之中。” 鲍乾清仰天大笑，充满了报复后的快感。 苗英杰暗自发笑。 你且等着，过不了几天，你就笑不出来了。 在高速公路上，秦云东坐在副驾驶座椅和夏丰聊天，主要还是打听这一段时间临江市的情况。 当听说临江市过年期间平安无事，秦云东悬着的心才放回肚里。 “你买房了吗？” 秦云东聊完工作后就开始关心起自己秘书的个人问题。 “我买了一套房，距离单位很近，和您住的小区也很近，都是在五百米范围内。今后您再找我，我就不必大老远赶路了。” 夏丰提到房子就很开心。 他从小到大都是和父母住一起，而现在他拥有了自己的住房，就要有男主人的体验了。 但他也留了一个心眼，没敢提他买房的时候还特意找了何铸，让何铸打电话给开发商打招呼，拿到内部价，又省了好几万。 这事要是让秦云东知道，说不定就会挨批。 “你准备什么时候和婉月办喜事？” 秦云东习惯性地把座椅向后倾斜，准备要打个盹儿。 “因为新房还在装修，我们打算十一结婚。到时候，还麻烦秦书记给我们当证婚人。” “必须的，不让我证婚，我还不答应哩。对了，你安排一下，趁着刚上班没啥事，我去婉月家走动一下，和他们见个面。” “秦书记，您天天都很忙，不用为我的事费心……” 夏丰婉言推辞，但心里很感动。 秦云东虽然对他要求很严，但在生活上像大哥照顾弟弟一样照顾他，有这样好的领导，真是十分幸运。 “小夏，你不知道其中的道理，男人结婚就会多出很多杂务，如果得不到婉月和她家里人的理解支持，你会在工作和生活之间来回摇摆，既影响工作，也会影响家里的和谐。我先给他们讲道理，也是为你以后继续专注工作铺好路……” 秦云东还没说完，他的手机发出震动音。 第792章 但求无愧我心 秦云东看了一眼手机来电号码，是闻长河。 他接通电话就抢先说拜年话，但话还没说完，就被闻长河打断。 “云东，我没得罪你？” 听声音，闻长河显得很不高兴。 “我的大哥啊，大过年的，你这是哪里来的邪火？” 秦云东感到莫名其妙。 “昨天你到省城，只见苗英杰，怎么不见我？” “你就是为这事啊……”秦云东挠挠头，只好解释：“我下午五点多才到省城，第二天一大早就回临江市，实在不想麻烦大哥您再张罗……” “你怕麻烦我，就不怕麻烦苗英杰？你这个理由不成立，是不是苗英杰是纪委书记，你就优先安排？” “我去，你咋能这么想呢？我从来没有这个想法，我找老苗是为了谈工作。” 秦云东只好把找苗英杰谈飞机场建设的事说了一遍。 “大哥，你现在也是班子成员，正儿八经的宣传部长，我也得罪不起你啊。别像小孩子一样斗气，过几天我专程去龙都向部长大人赔罪，还不行吗？” “这还差不多，别来龙都又把我忘了，那我可真生气了。” 闻长河知道这时才算缓和了口气。 秦云东刚挂了电话，又有人不断打电话进来。 从陆长风到秦双保，从罗氏地产的罗会斌到省党校的张处长，几乎都是埋怨秦云东到省城不打招呼。 秦云东只好挨个解释了一遍，才算把这些人安抚住。 “邪了门了，他们咋都消息这么灵通。” 秦云东揣好手机，纳闷地咕哝了一句。 “您昨天打电话给我，让我到省城接您。我就向何铸市长申请用车，大概是何市长告诉他们的，他们可能是想着您会和他们见个面。” 夏丰笑着做出自己的猜测。 “过年怕打扰，我设置了限制呼入，上高速公路才调整回来。是我疏忽了，如果昨天恢复手机功能就好了。” 秦云东苦笑着摇摇头。 他的话刚说完，又是一波接一波的电话打进来，忙得秦云东接电话用了三个小时的时间，直到下了高速公路，回到临江市自己的家。 夏丰把行李送进屋里，一直垂手而立，等着秦云东打完电话。 “秦书记，现在已经一点多了，要不要我去买些吃的？” “不用，等会儿老何、老蒋和天明都会过来，咱俩都饿不着。你先坐，我去洗一洗。” 秦云东拉行李箱走进卧室。 夏丰当然不能在书记家里干坐着，那就太没眼力见了。 他脱下外套，拿了扫帚打扫地面卫生，拖完地又擦家具。 十几分钟后，秦云东走出卧室，随手递给他四条华子。 “两条给你爸，另外两条给你老丈人，你不许截留。” “秦书记，这叫我说什么好，过年我没有给您送礼，反而让您给我……” “快点放你包里，我就拿了六条烟，另外两条给了老苗。如果让老何他们看到，我可变不出那么多烟了。” 秦云东向来反对干部之间相互送礼，因为这一套很容易演变成行贿和受贿。 但是给下级礼物还是可以的。 正在此时，门铃响起，宋天明、何铸和蒋廉都拎着菜走进来。 有一段时间没见，所有人见面都倍感亲切，相互握手问好。 秦云东刻意观察蒋廉的神态，觉得他的情绪还不错，难道他家里的矛盾已经解决了？ 由于众人拿的菜都是半成品，只要加热配调料就可以食用，因此没过多久，餐桌上就已经有了丰富的菜肴。 “云东，我听说你要进省里的班子了，是不是真的？” 蒋廉不愧是做过全省第一秘的人，省里遍布眼线，总能第一时间知道内情。 “是有这么回事，汤维汉书记在年前找我谈过话，我想推辞都不行，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秦云东也没有隐瞒，开诚布公地承认。 “这怎么能行呢，你要是调到省里，临江市怎么办？” 何铸露出忧虑的神情。 “汤书记说过了，我还在临江市工作，只是多了一项协助省里推进经济改革的任务。” “原来是这样，那还好，老蒋给我说的时候，把我吓了一跳。临江市的发展正在关键期，云东绝不能离开。” 何铸长出一口气，他算是踏实了。 “但是云东今后就更忙了，我还真是担心你能否扛得住这么大的工作量。” 蒋廉提出了自己的担心。 “我已经想好了，临江市今后的工作主要交给你们俩负责，我会退到幕后做你们的后勤部长。你们俩的工作能力我很放心，所以我可以不管临江市的具体事务，这样就能腾出时间完成省里的交代的工作。” 秦云东笑着向二人拱拱手。 宋天明却困惑不解。 “我真搞不懂省里干嘛要这样使用秦书记，临江市是全省经济的火车头，不能有丝毫闪失，为什么还要让秦书记分心做别的事？” “我可以替云东回答你这个问题。”蒋廉放下筷子，“临江市可以比肩国内任何发达城市，但咱们省还有几个落后的城市太落后。如果不能尽快解决，临江市没有良好的外部环境，早晚也会受拖累。” “对，是这个意思。”何铸喝了一口酒，“鲍乾清耍权谋天下无敌，真要抓经济就差多了。只能是云东这样的帅才出山，才会给落后地区一点希望。我说得对，云东？” “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欠发达地区是否有起色，还要看他们的领导班子是否称职用心，他们要是躺平不干，累死我也带不动。” 秦云东狼吞虎咽吃完一碗饭，这才苦笑着摇头。 “他们凭什么不干？既然尸位素餐，那还留着他们干什么，直接把他们调走，留出位置给愿意干的人。” 宋天明果断地做了一个下切的手势。 蒋廉笑着摇摇手。 “天明，你还年轻，有些人有些事背后有复杂的博弈关联，不是那么简单的说换就换。况且，云东也没有撤换地级市干部的权力。搞不好还真是出力不讨好……” 秦云东端起酒杯插话：“既然答应做，那就尽力做好，结果无所谓，但求无愧我心。” 第793章 天时地利人和凑齐 大年初八，秦云东召开了全市各部门主要领导工作会议。 这场会议是他党校毕业重回工作岗位的见面会，也是新一年工作动员会。 秦云东在会上要求，主要领带干部迅速调整状态，从年味重走出来，让工作紧张起来，以“慢不得”的危机感，“等不得”的责任感和“拖不得”的紧迫感，自我加压，为新年开门红起好步、打好底、开好局。 “产业兴则经济兴、产业强则临江强。我们临江市在新的一年依然要发挥自己的优势，在工业、农业、服务业和基础设施方面精耕细作，构建现代化产业体系。” 他举例说明，过去是一个企业对另一家企业的竞争，逐步发展为产业链之间的竞争，现在更进一步迭代升级到体系之间的竞争。 “过去是点对点的一维竞争，后来是线对线的二维竞争，将来会发展到面对面的三维立体竞争。临江市要确保自己的领先地位，就必须下大力气进行体系化建设，用强大的体系对抗越来越激烈的市场竞争。” 所有干部都听得很用心，也对秦云东的规划目标表示赞同，大家都信心十足地保证能百分百完成自己的工作计划，绝不会为临江市的发展拖后腿。 这就是一把手的作用。 以高瞻远瞩的大格局指明正确的方向，再凝聚起所有人的战斗力，调动所有资源去达成目标。 秦云东在临江市具有崇高的威望，不只是来自他的权力，还来自他四年以来连续取得的骄人政绩。 一个百战百胜的将军，他统领的往往也是士气最高，战斗意志最强的部队。 秦云东率领的正是这样的一支大军。 正是有这个底气，秦云东也对新的一年充满信心。 几乎与此同时，槐荫市也在召开全市干部动员会。 但和临江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槐荫市的干部都显得心不在焉，对台上廖冀的讲话毫不关心。 有些人在翻看报纸，有些人在玩手机上的游戏，更有些人低着头打瞌睡。 不是他们故意如此，而是廖冀讲话都是假大空，发言稿还是几年前的内容，只是稍作修改，毫无新意。 坐在廖冀身旁的白国昌看着台下的散兵游勇，眉头紧锁，心里只想骂娘。 如果是他主持会议，现在早就拍桌子了。 可惜，他只是二把手，廖冀在场的情况下，还要表现出上下有序的氛围，只能憋着气陪坐。 在过年的时候，白国昌曾想去海滨岛，面见正在度假的鲍乾清，陈述他对廖冀的不满。 但鲍乾清却毫不犹豫拒绝了他的请求。 鲍乾清要他冷静，不要寄希望靠上级插手帮他的忙。 “你如果不能适应，那就认输得了，我可以给你换个岗位。你应该学学秦云东，他在没有靠山的情况下，自己能打拼出一片天地，这才叫本事。” 又拿秦云东和他比！ 白国昌一肚子火。 这几年鲍乾清简直魔怔了，总是会时不时提起秦云东，以至于白国昌怀疑，鲍乾清不提秦云东还会不会说话了。 显而易见，鲍乾清对白国昌是寄予厚望的，认为白国昌是唯一能对抗秦云东的人。 但是这样的厚望，压的白国昌喘不上气。 秦云东实在太强了，无论是个人能力还是管理能力，简直像是难以逾越的大山，让白国昌毫无胜算。 白国昌长出一口气，望着乱哄哄的台下观众，心中不由暗想： 如果秦云东在这里，他又会怎么处理？ “好啦，我的话就到这里……白市长，你也来说两句。” 廖冀好不容易讲话结束，他这才轻飘飘地把话语权转交给白国昌。 白国昌能说什么？ 廖冀已经把新的一年工作部署讲了，白国昌除了支持廖书记，讲一些团结的话，不可能再有发挥的空间。 于是，白国昌只是简单说了几句话套话，年后第一次会议就这样草草收场。 白国昌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像是吞进一只苍蝇，难受的他直想吐。 他打开办公室的窗户，任由冷风迎面吹来，借此让自己冷静下来。 忽然，房门敲响，办公室副主任蔡丽屏走进来。 “白市长，午宴的时间快到了，您什么时间出发？” “午宴？什么午宴？” “按槐荫市的老规矩，年后第一次会议也是团拜会，参会的各位领导干部都要聚餐……” “搞什么搞！” 白国昌终于忍无可忍爆发了。 “槐荫市穷的都要当裤子，这帮蠢货就知道大吃大喝，怎么就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您消消气，小声点儿，传出去影响不好。” 蔡丽屏快步走过去，把窗户关上。 白国昌只是一时冲动，当他被提醒，随即闭嘴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 “白市长，您别着急，槐荫市是老工业城市，很多习惯根深蒂固，想要改变需要时间。” 蔡丽屏把白国昌的茶杯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时间？我哪有时间和他们磨啊，眼睁睁看着其他城市都在热火朝天向前跑，而槐荫市还在原地踏步。不进则退，说不定今年槐荫市就要垫底，我还有什么颜面见人。” 白国昌深深叹口气，痛苦地靠向沙发背。 “等不及也应该耐住性子，时机未到，再着急也没用啊。” 蔡丽屏抿嘴一笑。 白国昌看了她一眼，显出惊愕的神情。 蔡丽屏的话里有话，而且直击他的心思。 “蔡副主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国昌眯起眼试探着问。 “省里新一届班子刚调整完，新任的纪委书记苗英杰肯定要闹出点儿动静，秦云东也进了班子，以秦书记的个性，他也不会容忍槐荫市就这样持续下去。天时地利人和马上就凑齐了，您为什么不再忍耐一段时间？” 蔡丽屏面不改色地说出一番道理，白国昌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女人对全省的局势洞若观火，居然比他还看得通透，真不简单啊。 但蔡丽屏说的话很有道理，对白国昌非常有启发。 第794章 不要被人当枪使 “蔡副主任请坐，以你之见，我应该怎么做？” 白国昌不由自主对蔡丽屏变得很客气。 蔡丽屏没有坐，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白市长取笑了，我只是个副主任，哪里敢指点您什么。我只是觉得现在应该和光同尘，该出席的宴会就要出席，既可以对干部进行考察，也可以拉近感情，为发生巨变做好人事处理的准备。” “你的建议很好，那就按你的意思办。” 白国昌冷静下来，认可了蔡丽屏的判断。 他应该静观其变，不能自乱阵脚。 白国昌忽然也明白鲍乾清为何不对廖冀采取行动的用意，原来他也是在等着秦云东和苗英杰出手啊。 同时，白国昌可以断定，蔡丽屏被调到槐荫市肯定别有深意，说不定就是为了帮助自己而来。 这个女人的能力很强，是一个可以倚重的好帮手。 三天后。 w省的常委会准时召开，除了对全省的经济工作进行部署外，也重新调整了工作分工。 秦云东除了继续担任临江市一把手外，还分管全省的工业升级改造工作。 这个分工实际上是分走了鲍乾清的权力，也是对鲍乾清这方面工作成效的否定。 如此打脸，换了谁都不会好受。 不过，鲍乾清并没有流露出不满，或者抗拒的情绪，反而非常高兴地表示完全支持常委会的决定，并表示会全力配合秦云东的工作。 鲍乾清对秦云东的热情态度，似乎两个人的关系好得不得了。 似乎处心积虑与秦云东作对的人，从来就不是他鲍乾清。 这让在场的人都不得不佩服鲍乾清能屈能伸，关键时刻还真拉得下脸皮。 只要自己不尴尬，那么尴尬的就是别人。 鲍乾清对秦云东大加赞赏后，又对苗英杰继续输出溢美之词。 苗英杰不像秦云东一笑了之，他直接反将一军。 “乾清同志是最了解我们省情况的领导，还请您布置纪委的重点工作方向，以便纪委切实为咱们省的经济建设保驾护航。” “英杰同志问得好，咱们省现在经济改革出现两极分化，优秀的代表就是临江市，完全可以和发达省份的城市媲美，但也有不长进的地区，比如槐荫市。” 鲍乾清面不改色地进行分析，让人感觉他绝对是大公无私。 “槐荫市每次改革都雷声大雨点小，虎头蛇尾，不了了之。这就不能用能力不足来搪塞，其中有没有渎职或者利益输送问题呢，我认为有必要进行查实。” 鲍乾清说完，微笑着看向汤维汉。 汤维汉点点头表示同意。 “乾清同志反映的这个问题必须得到重视，我们不能再放任后进地区的现状而无动于衷，必须要完整的把脉，找出病症到底在哪，不应该让槐荫市这样的地方拖后腿，影响我省经济发展的大局。” 两位重量级人物的发言已经确定了工作方向。 常委会很快通过决议，任命秦云东为第一工作组的组长，对槐荫市的经济发展进行全面审查，苗英杰为第二工作组的组长，对槐荫市可能存在的违纪行为进行查实。 会议结束后，闻长河拉着秦云东和苗英杰到他的办公室坐，准备中午一起去吃饭。 闻长河使用秦云东教的计策，用一位张天师就搞定了鲍乾清，不但顺利接任宣传部长的职务，而且还和鲍乾清相处得很融洽。 因此，闻长河觉得欠了秦云东一个天大的人情，总是想尽快找机会答谢秦云东。 “云东，我怎么看你在会上很少说话，是不是还不适应？” 闻长河为二人沏了茶，乐呵呵坐在两人对面。 “周通平老书记教导过我，人到新环境应该少说多观察，以免出丑或者陷入被动。在省里的班子会上就更应该谨慎，我还在学习中。” 秦云东笑着端起茶杯。 闻长河知道秦云东只是开玩笑。 秦云东是个豁达又有气度的人，他绝不会紧张拘束，之所以不说话，很可能另有原因。 “你和英杰是老搭档了，这一次又一起配合工作，我相信肯定会有很大收获。” “老闻，你以前是报业集团的扛把子，对槐荫市应该也很了解？” 苗英杰已经进入状态，开始第一轮的调查研究。 “英杰，你也长期在本省为官，对槐荫市当然也很了解，我掌握的资料和你知道的差不多。槐荫市之所以现在不断退步，是有客观原因和主观原因叠加的结果。” 闻长河认为，客观上讲，槐荫市是老工业基地，的确遗留问题很多，历史包袱也很重。 但是从主观因素看，槐荫市几任领导班子都存在问题，这才使得槐荫市日渐衰落。 尤其是这一任的领导班子，廖冀表现得就很差劲。能力上碌碌无为，生活上奢靡不检点，人品上毫无担当，又嫉贤妒能，而且传说他还有经济问题。 苗英杰早就听说过廖冀的为人，但他也感到有些奇怪。 “既然廖冀不适合做主政一方，为什么这么多年，他还能屹立不倒呢？” “具体情况不清楚，只是风传廖冀上面有关系，所以才会在槐荫市横行霸道多年，却安然无恙。” “那就更奇怪了，既然廖冀有这么硬的关系，为什么还赖在经济落后的槐荫市，而不去油水更多的别的地方？” “这我就不知道了，只能靠你们俩去槐荫市查出真相了。” 闻长河说完，看秦云东依然沉默寡言，望着茶水出神。 “云东，你的状态不对劲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鲍乾清为什么那么主动把槐荫市树立为负面典型，他又有什么目的？” 秦云东放下茶杯，又把目光移向窗外。 “管他有什么目的，只要槐荫市确实存在问题，那我们就去查。” 苗英杰并不在乎秦云东提的问题。 “老苗，我同意你的看法。但我们也要万分小心，不要在调查过程中被人当枪使。要知道，鲍乾清的爱徒白国昌也在槐荫市……还有那个蔡丽屏。” 秦云东像是对苗英杰提醒，又像是喃喃自语思考问题。 第795章 每个地区都不能少 苗英杰拍拍茶几，打断秦云东的思考。 “云东，先别考虑那么多，咱们下午要向汤维汉和鲍乾清汇报成立工作组的计划，现在还是先想眼前的事……” 他的话还没说完，手机响起信息提示音。 “鲍乾清发的信息，他很热心地给我推荐了前任槐荫督察组的卫何生组长加入工作组，他这是啥意思？” 苗英杰看了一眼短信，转手递给秦云东。 闻长河笑了起来。 “这个卫何生很会钻营，他借钱买会员加入法学研究会，对外宣称是鲍乾清的学生。卫何生只是一个副处级别的干部就能担任督察组的组长，可见鲍乾清很认可这个弟子啊。” 他的话阴阳怪气，嘲笑意味很浓。 秦云东看完短信内容，把手机又还给苗英杰。 “从客观上讲，这个推荐非常合理。卫何生毕竟在槐荫市调查过将近一个月，对那里的情况有所了解，带着他去肯定会有帮助。” “表面上是这个意思，但鲍乾清派出嫡系卫何生是为了监视我，还是想影响办案方向？” 苗英杰递给闻长河一支烟，眼睛却看着秦云东。 “老苗，你想多了。鲍乾清是圆滑世故的老油条，不会如此明显挑战你的权威。我倒是觉得，他是真心想帮你。” 秦云东拿起火机给闻长河点烟，闻长河却摆摆手，自己拿出火机点上烟。 闻长河不是不给面子，而是出于尊重。 从来都是弱势方给强势方点烟，闻长河不想在秦云东面前摆谱。 苗英杰沉吟片刻还是摇摇头：“我想不通，鲍乾清为什么要帮我？” “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帮你就是帮他自己。” 秦云东分析说，鲍乾清把白国昌调往槐荫市，本意就是让白国昌补齐基层工作资历，拿到骄人的政绩可以获得快速提拔。 但廖冀不识时务，把持权力卡住白国昌，不给他发挥的空间。 鲍乾清怎么能容忍廖冀破坏他的计划，肯定会毫不犹豫拔除这个钉子。 但是廖冀也有后台，鲍乾清不想得罪廖冀的靠山。 所以，鲍乾清在常委会上引导话题，现在又推荐人才，其目的就是要借苗英杰的手扳倒廖冀。 “云东分析得很靠谱，非常符合鲍乾清不粘锅的个性。” 闻长河频频点头表示赞同。 “还真让云东说着了，鲍乾清真要把我当枪使啊，我要是偏不随他的愿呢。” 苗英杰很厌恶被当猴耍的感觉，脸上已经有了不悦的神情。 “老苗，别置气。你换个角度想一想就会释然了。” 秦云东拍拍他的肩膀，为他进行分析。 廖冀的确不称职，很可能还涉嫌贪腐，打击这类干部本来就是纪委的职责。 上一任纪委戚书记嫉恶如仇，肯定不会对廖冀的行为坐视不管。 但几年下来，廖冀稳如泰山。 这说明他的后台很硬，而且还有鲍乾清明里暗里的掣肘，戚书记那么强势的人也拿廖冀没办法。 现在苗英杰要侦办廖冀，只凭勇气是不够的，否则就会重蹈戚书记的覆辙。 借助鲍乾清想扳倒廖冀的意图，可以让侦办工作少了阻挠更加顺利一些。 “鲍乾清拿你当枪使，你何尝也不是在拿他当枪使？只要能打击贪腐，你又何必在意鲍乾清的小聪明。” 秦云东一番话，说得苗英杰豁然开朗。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茅塞顿开，受教了。” 苗英杰喜笑颜开，向秦云东抱拳拱手。 闻长河在一旁暗自惊叹。 秦云东的思辨能力出类拔萃，真让他望尘莫及。 下午，秦云东和苗英杰准时到汤维汉的办公室，汇报工作组的计划安排。 汤维汉对二人表现出非常热情的态度，嘘寒问暖，谈笑风生。 大概是因为这二人已经是班子成员，不再是普通的下属。 经过几分钟的闲聊之后，汤维汉才把话题转移到了正题。 “我省的经济发展态势很好，但有几个地区不尽如人意，如果落后地区不能短期内有起色，将会严重影响我省前进的步伐。迈入小康社会，实现共同富裕，咱们省每个地区都不能少。” 汤维汉的话不算唱高调。 作为一省头号人物，当然操心的是全省整体发展。 临江市做得再好，也无法代表全省的经济数字。 秦云东和苗英杰都默默点头，表示理解和支持汤维汉的思路。 汤维汉继续说道： “槐荫市是我省老工业区，过去对我省的经济建设做出过突出贡献，现在槐荫市出现困难局面，省里一直高度关注，想尽办法重振槐荫市，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取得预期效果……” 汤维汉的笑容消失，脸色变得凝重。 他没有提一句鲍乾清的政策错误，但秦云东和苗英杰都心知肚明。 “云东、英杰，你们是我省的精英干将，这次派你们两个去，足见省里的重视程度。希望你们能为槐荫市找到病灶，开出药方，让槐荫市重现往日的辉煌。” 汤维汉的口才不错，只说了十分钟，把工作组的意义讲得一清二楚。 秦云东和苗英杰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发言，体现的是对领导的尊重。 汤维汉拿起茶杯，微笑着继续说： “乾清同志已经打电话给廖冀同志，把常委会的决定通知了他，廖冀同志还是识大体顾大局的，他表示坚决拥护组织决定，欢迎你们为槐荫市把脉。他能有这个态度，有利于你们开展工作。” 汤维汉说得很轻松，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但秦云东觉得此事未必那么简单。 廖冀桀骜不驯，如果知道要调查他，哪能这么顺从。 “你们二位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只要有利于槐荫市的经济发展，我和省里都会全力支持。” 汤维汉把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时间才是秦云东和苗英杰能自主掌握。 “汤书记，我深知工作组的担子不轻，对于推动我省深化改革高质量的经济发展意义重大。” 秦云东先表态自己能理解省里一片苦心，以证明他和汤维汉的思路保持高度一致。 第796章 唯一的毛病就是太合适 秦云东接着说：“我认为工作组要能完成使命，工作必须体现出细致和耐心。我希望能组建起一支高质量的团队，扎扎实实深入研究槐荫市，但这需要时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仓促上马反而欲速则不达。” 他婉转地提出自己的两个要求，第一是要有足够的权力，第二是不要给工作组施加压力，不要催促工作组拿出成果。 汤维汉并不糊涂，他很快就理解了秦云东的意思。 “云东，我给你表个态，经济工作组由你全权负责，我和省里其他同志不会干涉，也没有时间要求。你可以放开手脚工作，槐荫市如果不配合，省里一定会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 他又直接对苗英杰做出相同承诺。 “英杰同志，你的纪律检查组享有同样的权力，只要发现违法乱纪的案例，无论涉及谁，你都可以一抓到底，省里就是你的坚强后盾。” 一把手说到这个份上，足以表明态度了。 秦云东和苗英杰从办公室出来，秘书黄江涛迎上来。 “秦书记，经济领导工作组的办公室已经准备好，我带您去看看。” “有劳黄处了，年过得怎么样，家里老人身体还好？” 秦云东边走边和黄江涛聊着天，显得关系很亲近。 跟在他们身后的苗英杰，感觉有些怪。 秦云东在临江市忙得四脚朝天，怎么会和黄江涛这么熟悉？ 三个人走到配楼的一间办公室，宽大的办公桌，厚重的真皮沙发，实木办公家私都显得很有气派。 “秦书记，请您验收一下，哪里不合适，您尽管提出来。” “唯一的毛病就是太合适了。” 秦云东轻轻摇摇头。 黄江涛不知道秦云东的意思，纳闷地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秦云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要求去看看工作组员的办公室 黄江涛打开隔壁办公室的房门。 这里的办公室有两百平方米，分别放着六个办公桌和全套的办公设备。 秦云东背着手沿着过道走到对面的墙前。 黄江涛低声问苗英杰：“苗书记，秦书记这是什么意思？” “他怕孤单，不想单独坐一间办公室。” 苗英杰点上烟，笑着向黄江涛眨眨眼。 多年的相处，他更了解秦云东。 秦云东是一个不讲排场的人，而且向来不喜欢豪华办公环境。 他认为一个人习惯了舒适环境，必然会讲究锦衣玉食，那就距离违法乱纪不远了。 秦云东用脚步丈量了办公室的面积，走到黄江涛面前。 “这间办公室够大了，六个人办公太奢侈。你在里面用玻璃墙隔出一间九平方米的办公室，我坐在那里就好，再隔出一间问询室。办公室房门换上防盗门，房间内外要安装监控设备……” 秦云东站在白板前，用笔画出草图，并标注出尺寸。 黄江涛吃惊地看着草图，试探着问：“这样合适吗？” “大班长授权我，工作组的事我说了算，麻烦你就按这个改。” 秦云东放下笔，不容置疑地下达命令。 第二天，沿海市叶氏集团总部岛。 严天庆坐在董事长办公室，看着电脑屏幕脸色铁青。 鑫九天的股市表现非常亮眼，股价涨幅连续一周都领先大盘。 但严天庆却笑不出来。 他是金融大玩家，知道这样的上涨意味着有人正在操作收购鑫九天公司。 虽然严天庆知道危险就在眼前，但他却无能为力。 对方的实力太强大，无论他如何向市场释放股票，都无法阻止对方不顾一切的收购行动。 更何况，他掌握的股票并不多。 早些年，严天庆为了筹集资金，已经多次稀释股份，包括他在内的所有董事会成员的股份都只在百分之十五以内。 按现在对方收购的速度进行下去，不出一个星期就会成为鑫九天第一大股东。 严天庆追查到收购方是一家证券公司，但无论公司还是法定代表人，他都没有听说过。 很明显，这个证券公司是临时组建，就是对着他而来。 对方刻意隐藏了身份，就是不想让他提前知道是谁在操盘。 严天庆直到消息后，无暇顾及是谁在恶意收购鑫九天，他急需的是保护鑫九天不会落入别人之手。 他几天前已经开始行动。 严天庆通过收买一些股评家放出风声说，鑫九天的股价已经超出实际价值数倍，还让媒体转发消息说鑫九天入主叶氏集团的消息不实，甚至还说严天庆身患重病准备退休。 他之所以散布这么多不利于自己的消息，都是为了让鑫九天的股价下跌，为他筹集资金回购股票做准备。 同时，他还拜访多个大股东，希望他们能把自己的股份转让给他，以便他还能控制董事会的决策权。 事与愿违，负面消息毫不起作用。 在那家证券公司不断购入鑫九天股票的实际操作中，谣言不攻自破，反而刺激了股民更热烈追捧，鑫九天的股价还在攀升。 而股东们眼看着股价扶摇直上，谁也不肯卖出股票给严天庆，都在坐等泼天富贵到来。 况且，就算股东们同意卖给他股票，严天庆也已经没钱了。 在严天庆成功吞并了叶氏集团后，还没有等他高兴两天，他就不断卷入到大麻烦中。 首先，叶氏集团原来的董事和股东要求他马上支付现金买走股份，如果不答应，他们就按协议内容向法院提出诉讼。 严天庆不得不就范，按协议高价收购了董事和股东的股份。 如果他拒绝，作为董事长的他就会被追究责任，公司和他的个人财产将冻结，他也会成为限制高消费的失信人。 但这还只是刚开始。 接着，叶氏集团多笔贷款已经到期，而集团账上的流动资金已接近枯竭，还必须靠他贴补一部分资金才能按时还贷。 严天庆这才明白过来，叶氏集团早已经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叶安居和叶安逸隐瞒真相，结结实实骗了他。 第797章 小人以利聚，以利分 身为叶氏集团财务总监的叶安居，竟然说不清这么多贷款的用途和去向，而叶安逸也是一问三不知。 这两个叶家宝贝，一个是没头脑，另一个是不高兴，真让严天庆欲哭无泪。 更让严天庆恼火的是，经过他亲自带人查账才知道，贷款所得资金都被投资到正在股市大肆收购鑫九天的证劵公司里。 相当于叶氏集团把贷款的钱都投给收购严天庆的证券公司，但贷款还要让严天庆负责还。 这波操作，简直太逆天了！ 严天庆差点没气死。 但这还没有完。 叶氏家族又开始作妖。 无论哪一家的婚丧嫁娶住院治病，甚至换车换房搞装修，都要集团给钱随份子出补贴。 一贯冷血的严天庆当然不惯着这种吃大户的毛病，无论是谁要钱，一律拒批。 叶氏家族的人顿时炸窝，不是上岛闹事，就是堵着总部岛渡口哭天抹泪，在总部上班的叶家子弟还搞出罢工请愿的戏码，让集团总部运营几乎瘫痪。 紧跟着，供货商要结款，下游经销商要返点奖励，国外的投资商要现金分红，还有各式各样的商业诉讼官司也发来通知书，要求董事长出庭…… 严天庆眼花缭乱，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找他要钱的手。 做企业难，做大企业更难，做家族式的大企业难上加难。 严天庆是金融游戏的高手，但治理大企业却只是新手村的菜鸟，还不到十天，他就被折磨得几乎要崩溃。 直到此时，他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早知如此，打死也不会沾叶氏集团。 只不过，后悔已经晚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强撑下去。 严天庆把叶安逸和叶安居招到办公室，没好气地要求他们摆平这么多麻烦事。 “让我出面摆平也行，但我需要权和钱。” 叶安逸说得很直白。 他也生了一肚子怨气。 以前他是集团总裁，几乎是一言九鼎，但现在严天庆搞了一个常务总裁，只要那人不点头签字，叶安逸签字下命令都不好使。 这让叶安逸大为恼火，但因为严天庆现在是老板，叶安逸也无可奈何。 “你要权，我给你。要钱，我一分钱没有。” 严天庆没好气地拉下脸。 “严董事长，这么多事情都是钱引起的，你不给我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怎么能摆平？” 叶安逸虎着脸回怼。 严天庆被噎住了，他只能转脸看叶安居。 “你是财务总监，千亿规模的集团，你找不出来钱？你是干什么吃的！” 严天庆一股子邪火都射向叶安居。 “严老板，叶氏集团本来就资金紧张，所以我才供你上位，本来指望你能带来流动资金，谁知道你也没有钱。没钱你进集团干什么，起哄吗？” 叶安居也毫不留情地拍桌子怒斥。 他之所以也这么气盛，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叶蒙。 严天庆答应好好的，可以利用关系让涉嫌蓄意杀人的叶蒙，洗脱罪责平安回家。 但过去这么长时间，严天庆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脱，明显是欺骗了他。 叶安居现在也非常后悔，真不该让严天庆入主集团。 以前父亲叶九唐在位，从来没有鸡犬不宁的事发生，他这才知道只有父亲坐镇，叶氏集团才能平安无事。 而严天庆比起父亲差得太远，再这样折腾下去，集团倒闭就是迟早的事。 既然大厦将倾，叶安居也就没有什么可顾忌的，直接怒怼严天庆，丝毫不留情面。 “你们哥俩这是要造反啊，再给我嘚瑟，我随时可以让你们卷铺盖滚蛋！” 严天庆拍案而起，指着二人鼻子痛骂。 “我早就不想干了，你爱找谁找谁，有本事把我的股份也买走，我也落个清净。” 叶安逸冷冷地丢下一句，怒气冲冲离开房间。 “我也不伺候了，姓严的，我警告你。如果正月十五之前，你不能让我的阿蒙脱罪，那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叶安居咬牙切齿跟着离开。 “滚！都给我滚！” 严天庆怒吼着把茶杯摔出去，接着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过了几分钟，严天庆忽然又跳起来。 他似乎已经完全想明白了。 叶家肯定是串通一气挖坑让他跳。 叶安居和叶安逸引他入局，叶九唐把资产转移走，给他留下了一个债务缠身的公司，就是要利用他的钱为叶氏家族买单。 能做这么严密计划让他上当的人，肯定不是叶家这两个草包，而是叶九唐和秦云东。 “特么的，玩的真好啊，居然敢阴老子，你们也不打听打听，谁敢让老子吃亏谁就是死路一条。” 严天庆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他的杀心随即生起。 严天庆打电话让自己人接管了集团总裁和财务总监职务，命令他们马上把集团值钱的海外资产折价出售，拍卖所得主要用于收购鑫九天的股份，力保老巢的控制权。 他又打电话给逃往国外的段成峰，向他转账一千万，让他雇佣杀手到沿海市，劫持叶安居和叶安逸，强迫他们交出家产后立刻灭口。 严天庆顿了顿觉得还不解气，又特别交代段成峰，一不做二不休，让杀手再干掉叶九唐和秦云东。 只要得罪过他的人，一概不放过。 “要死大家一起死，谁怕谁！” 严天庆咬牙切齿地发狠。 段成峰接到转账的一千万，便在欧洲悬赏一百万寻找高水平杀手团队。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不到二十四小时，陆陆续续就有人打电话找他咨询。 但是段成峰都觉得不太满意。 主要是因为这些老外对国内的情况一无所知。 不了解国情，很可能会任务失败，那么刺杀目标就会警觉，如果再想行刺就更难了。 段成峰不能冒这个险。 正在他发愁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又接到一个咨询电话。 对方一开口说国语，段成峰就喜出望外。 这才是他要找的最佳人选。 段成峰简单了解后，觉得对方蛮专业，于是约好时间和地点，迅速驾车来到同城的一家小酒馆。 第798章 为什么你的眼睛看不见 段成峰走进酒馆时，正值下午四点，酒馆里除了卡座坐着一个男人，没有别的客人。 那男人一直低着头在玩手机，但他按要求在桌子上放着一份当地的报纸和一杯威士忌酒。 段成峰走到卡座前仔细打量男人。 此人中等身材，体型匀称，从容貌看大概三十岁左右，很英俊的一张脸。 段成峰确信他是东方面孔，不是混血，更不是老外。 “嗨，我是老段。” 段成峰坐在那人对面，微笑着伸出手。 “燕青。” 燕青放下手机，伸手过去自报家门。 “兄弟这么年轻，还这么帅……” 段成峰握着燕青的手没有松开的意思，甚至还用大拇指轻轻抚摸他的手背。 “年轻和帅，不代表不会用刀。” 燕青没有挣脱，冷漠的回答。 “小兄弟，你的手光滑细腻，能握得住刀？” 段成峰松开手，双手扶着桌沿就要起身。 忽然，他的身子僵住了。 他的领带从打结处齐齐断开，飘落在桌子上。 “刀不一定要握。” 燕青摊开左手。 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薄如蝉翼的刀片，闪着寒光。 段成峰拿起桌子上的领带看看切口，又低头看看毫无痕迹的衬衣。 这一刀的速度、角度、力度完美无缺。 “咱可以谈生意了。” 段成峰慢慢坐下。 他解开剩余的领带，连同桌子上的一截领带装进口袋，顺手拿出一个u盘推给燕青。 “四个目标的照片和资料都在里面。” “什么时候动手？” 燕青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插上u盘。 “明天开始，按顺序逐一交货，半个月之内完成。” 段成峰向台里的侍应生招招手，要了一杯加冰威士忌。 燕青专心地翻看u盘内的资料，嘴角微微撇了撇。 段成峰喝了一口酒，又点上一支烟，打量着面前这位帅哥。 “以我的阅历来看，你真不适合做杀手。” “为什么？” 燕青看着电脑屏幕，眼皮也不抬。 “杀手的外表越普通越好，扔进人堆就找不到的那一种。你太帅，太容易引人注意。作为杀手，长得好看就是缺点。” 段成峰笑着又喝了一口酒。 “老段，你看着像是上流社会生意人，但说话又像是杀人越货的江湖人。伪装得不错。” 燕青合上笔记本电脑，凝视着他。 “混江湖嘛，必须要会伪装。” 段成峰龇牙笑了笑，举起酒杯示意要和燕青碰杯。 “你怎么知道我的容貌不是伪装出来的？” 燕青举杯。 “你如果戴了面具，我肯定能看出来，没有什么能骗过我的眼睛。” 段成峰喝了一口酒，自信地笑了。 “酒里有迷药，为什么你的眼睛看不见？” 燕青抿了一口酒。 段成峰的脸色变了，他低头看着手里的酒杯。 但他的眼睛已经花了，手的知觉正在快速消失。 啪！ 酒杯从他手中滑落，侧翻在桌子上。 酒液滴落在他的腿上，但他已经感觉不到腿的存在。 “狗娘养的，你为什么要下药？” 段成峰咒骂一句，却已无力做出任何动作。 “段成峰，你帮严天庆雇佣慕强物流老板刘大成刺杀秦云东，事情败露逃到这里。就你这样的道行，还敢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燕青放下酒杯，从容不迫地从段成峰口袋里拿出手机和钱包。 “你……你到底是谁？” 段成峰绝望地意识到大限已到。 “你喝糊涂了吗，我是浪子燕青。看在你要死的份上，我告诉你真相。严天庆是我要杀的人，只要杀了叶安居和叶安逸，我就能取得他的信任接近他，剩下的事就简单了。” 燕青翻看着钱包里的证件和银行卡。 “求求你别杀我……我给你打配合……严天庆才不会怀疑你……” 段成峰面如死灰苦苦哀求。 “说得很有道理，严天庆打电话找不到你，他就该疑神疑鬼了。” 燕青第一次笑了。 他只是吓唬一下段成峰，没想到效果这么好，不用他要求，段成峰就知道该做什么。 “是是是，我活着，对你的行动有好处。” 段成峰看到一线生机，马上连声附和。 为了求生，他哪里还在乎严天庆的死活。 当天下午，槐荫市。 廖冀在西山疗养院召集心腹开会。 他的心腹们来自市、区、县重要部门，被人称为廖冀的八大金刚。 往日这八人见到廖冀就兴高采烈，争相拍马奉承，场面气氛总是欢快又热烈。 但是这一次却大大不同，八大金刚都脸色凝重，大有灾祸即将临头的感觉。 “瞧瞧你们的德行，一个个像是霜打的发蔫茄子。我还没死呢，你们就准备哭灵了？” 廖冀不满地训斥着众人。 他的话很重， “廖书记误会了，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省里派了两个工作组来槐荫市，对我们的压力很大。” 市财政局的钱局长带头向廖冀解释。 “扯淡，你们早有这样的压力，何至于把秦云东和苗英杰招来。我天天督促你们好好工作，拿出像样的政绩让我也长长脸，可是你们就是特么的烂泥扶不上墙。” 廖冀黑着脸继续训斥。 如果是对其他干部，廖冀还会克制一些，但这都是他的心腹，那就压根不会客气。 众人被骂了半个小时，没有一个辩解，他们都低垂着头，甘心情愿当廖冀的出气筒。 廖冀骂累了，心气也顺了不少，语气便缓和了很多。 “好啦，鲍省长给我打电话说了，工作组不是针对槐荫市的，主要是对全省gdp排在后五名的地市进行摸底，帮扶落后生。虽然脸面不好看，但也不是为了整你们。” 廖冀心里很清楚，工作组没那么简单，很可能就是冲着他来的。 但他为了稳定军心必须这么说。 八大金刚果然都抬起头，神色也轻松了不少。 廖冀环视众人发出警告： “但是，你们也不要麻痹大意。回去之后自查自纠，过去的问题要尽快弥补，积压的事情要尽快推进。谁不长眼谁倒霉，被工作组抓到把柄，到时候别再求我擦屁股。” 第799章 不被发现就是没问题 所有人又都面露难色，钱局长仗着和廖冀私交不错，再次带头提出意见。 “廖书记，您是知道的，槐荫市是个穷地方，因为缺少资金，每个单位手里都积压了很多事情。没钱还要让我们弥补，我们都是有心无力……” “愚蠢！弥补是让你解决问题吗？这都想不明白，我看你还是不要再干了。” 廖冀恼火地瞪着钱局长。 弥补问题，可以是掩盖问题，也可以是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只要不被上级发现问题，那就是没有问题。 “哦，我明白了，我一定好好弥补。” 钱局长醍醐灌顶，马上点头哈腰地表示服从。 与此同时，在槐荫市轴承厂调研的白国昌走出车间，吩咐宣传部李副部长支走跟随拍摄的市电视台摄制组。 白国昌和厂长项东方一起沿着内部道路边走边聊。 “项厂长，你们是为数不多还能盈利的老国营厂，刚才你说的经验很有意义，整理一下就可以向其他企业推广。” “白市长，我的经验都是无奈之举，只能是勉强维持，最终活得还是艰难。我看还是不要推广了，说出去也让人笑话。” 项东方苦笑着摇摇头。 他今年已经六十多岁，是轴承厂上一任的副厂长。 三年前，轴承厂和其他大型国企一样，几乎无法维持正常经营。 在广大职工的呼声中，已经退休的项东方又被召回，继任新一届厂长。 项东方上任后凭借他多年的人脉，签下了一些购货合同，同时他缩减行政部门，把富余人员转岗到厂办的第三产业。 通过一系列开源节流的办法，总算把轴承厂从倒闭的危险中拉回来，甚至还能稍有盈利。 但是项东方心知肚明，目前工厂状况只能勉强生存，通过这样的方式想发展，只能是痴人说梦。 白国昌停下脚步，递给项东方一支烟。 “东方同志，不要妄自菲薄。你能在艰困的环境里顽强生存下来，本来就很不容易，对于咱们市陷入困难的企业，很有借鉴意义。” “白市长，我能说句心里话吗？” 项东方迟疑地接过香烟。 “我来调研就是要听真话，有什么就说，这是非公开场合，你说过头话也不算犯错误。” 白国昌很和气地鼓励着他。 “白市长，我觉得要想彻底扭转轴承厂和其他国企的局面，必须要学习红星电子厂。” 项东方鼓起勇气讲出了他早就憋在心里的话。 “红星电子厂之前的状态还不如轴承厂，但是自从他们搬迁到临江市，每年都有大变化，去年已经成为全省工业企业的领军人物，也成了临江市的纳税大户。” 他提到红星厂和临江市，白国昌的脸色就变得不自然。 又是一个为秦云东唱赞歌的人。 白国昌虽然心中不悦，但他为了能创造政绩，只能硬着头皮听下去。 “国企必须改制才有活路，改制不是一卖了之，而是要改变经营思路，加大扶持力度，升级设备、培养人才、瞄准世界先进技术，制造适合全球市场的产品。” 项东方既然开口，索性就滔滔不绝把话说完。 “去年我去红星厂参观，季红斌厂长深有感触地说，实践证明，秦云东书记的思路是正确的。只要方向对头，红星厂的奇迹也可以复制到其他国企身上……” 项东方提到红星厂，满眼都是羡慕和钦佩，明显是心向往之。 白国昌默默听项东方说完，回头看看远远跟着的随行人员。 “老项，我也跟你说句心里话，从主观上讲，我是赞同临江市的做法。我也认可这是一条成功之路。”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我对廖书记讲过，他当即就否定，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白市长果然是全省第一秘，水平就是不一样，槐荫市总算有希望了。” 项东方激动地扔掉香烟，双手紧紧握住白国昌的手。 “老项，你先别激动。我说我同意你说的都对，但不代表槐荫市就能去做。” 白国昌平静的语气给项东方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白市长，你……” 项东方一脸失望，缓缓松开握着的手。 “项厂长，你听我说完。临江市是我省最发达的城市，基础设施发达、产业链完善、资金雄厚，还有很高的知名度和广阔的市场。槐荫市这些方面都不具备，很难模仿临江经验。我们的国企改制，必须要根据实际情况，走一条适合自己的路。” 白国昌非常真诚地想和项东方交心，不希望让这位老同志丧失希望。 “那么，白市长是否找到这一条路了？” 项东方语气低沉地问。 “我来槐荫市的时间太短，现在还没有成熟的方案，所以才来做调研嘛，你们需要给我时间，耐心点儿。” 白国昌有些尴尬，只能拿客观原因搪塞。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项东方长叹一声，轻轻摇摇头。 白国昌的脸微红，这位老厂长明显是在讽刺他。 但为了保持自己亲民形象，白国昌只能隐藏自己不悦的情绪，表现出和蔼大度的气质。 “老项，我也想一夜之间让老工业区焕发青春活力，但槐荫市没有这个能力啊，所以请你要理解我的难处。” 他的态度起到了不错效果。 项东方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毕竟白国昌是市长，自己应该表现出足够的尊重。 “白市长，我刚才说话太冒失，请你原谅。但我是心里真着急啊，我等得起，市场等不起，不出两年，轴承厂的产品就会被淘汰，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是啊，市场等不及啊。” 白国昌长出一口气。 不只是市场等不及，他也等不及，如果这两年不能做出成绩，他可能就此止步，这辈子的前途或许就算走到头了。 项东方凑近白国昌低声说：“白市长，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愿意干实事的人，和廖冀不一样。我还有一句心里话，不知道能不能讲？” 第800章 对手也能变队友 白国昌微微一怔。 听项东方的口气，似乎接下来想说的话很敏感。 但白国昌没有迟疑，点了点头：“请讲。” “我是大型国企的厂长，挂着的是厅级，我想联合几位国企厂长到省里谏言，呼吁撤换廖冀，换你来主政槐荫市。” “东方同志，不团结的话要慎言。” 白国昌下意识地连忙阻止。 “我是半截入土的人了，为了上万职工的身家性命，我不在乎是不是给我处分。槐荫市不能再任由廖冀折腾了。你有知识有水平，又有鲍省长的信任和支持，我相信你肯定会让槐荫市重获新生……” 项东方不死心继续给白国昌戴高帽，怂恿他支持换人行动。 白国昌心里当然乐观其成，嘴上却不能答应。 “东方同志，我请你严肃负责地考虑问题。身为组织一分子，非常有必要讲规矩，讲纪律，讲大局观，不能意气用事。” “我明白，请白市长放心，我会有分寸。” 项东方智力在线，听出白国昌的真实意思。 作为一个城市的二把手，白国昌不能出面参与，甚至不应该知道而不制止，但他却采取了模棱两可的态度。 这就相当于默许了。 白国昌离开轴承厂回到办公室，仔细想了想项东方说过的话。 他脑子里涌现出新想法。 秦云东可以激活红星厂，他为什么不能扶持起轴承厂呢？ 不用管全市企业是不是能突破困境，只要有一个光鲜亮丽的轴承厂成绩，他就可以得到社会上的赞誉和上级的认可。 白国昌激动地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他发现了多快好省创造奇迹的秘诀，一下子变得轻松很多。 忽然，桌子上的手机响起来电铃声。 他走过去看了一眼，马上就抓起手机接通电话。 “首长好，您有什么指示？” “国昌，新年后的工作状态怎么样？” 电话里传来鲍乾清亲切的声音，白国昌倍感温暖。 “首长，我刚从轴承厂调研回来，对于槐荫市国企改革有了一些收获，正想向您汇报。” 白国昌没有直接回答鲍乾清的问题，却用自己的工作汇报完美做了回答。 “呵呵，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不错，继续保持住。但汇报的事就不必给我说了。下周三秦云东率领工作组到槐荫市，你和他交流一下自己的思路，效果会更好。秦云东有丰富的国企改革经验，你要虚心求教，我相信你们会碰撞出更多的奇思妙想。” 鲍乾清淡然拒绝了白国昌汇报的要求，巧妙地把工作组到槐荫市的日期告诉了白国昌，又暗示让他和秦云东处好关系。 白国昌久在鲍乾清身边工作，对他说的含义可以达到心有灵犀的程度。 “我会按首长的指示办，请您放心，工作组到槐荫市，我会积极配合秦云东的工作，并真诚向他学习。” “那就好，今年我省的重点任务就放在欠发达地区的提升上，对槐荫市的国企支持政策力度很大，希望你能抓住这个机会，为我省经济发展做出贡献。” 鲍乾清鼓励了几句就挂断电话。 白国昌听懂了鲍乾清的意思，心情更加舒畅，甚至还笑出声。 鲍乾清是在含蓄告诉他，工作组的任务完成后，他就会取代廖冀成为一把手，而且鲍乾清还为他准备了资金支持，就是要把他打造成为今年最闪亮的明星。 鲍乾清还有一层意思，为了能扳倒廖冀，要求白国昌务必要放下成见，争取和秦云东形成盟友关系，这样才能确保他的晋级更加顺利。 白国昌想了想，打电话给蔡丽屏，要她到办公室来一趟。 从秦云东在浠水纪委工作的时候，蔡丽屏就和秦云东共事，后来也一直是秦云东的下属。 毫无疑问，蔡丽屏应该非常了解秦云东。 白国昌需要更深入研究秦云东，投其所好，才能让秦云东对他有好印象。 第二天上午，沿海市外普陀寺。 叶安居被免职后，一直忿忿不平。 他享受了大半辈子荣华富贵，没想到晚年却失去权利，儿子也流亡海外不敢回家。 叶安居没有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是把这一切都算在严天庆的头上。 如果不是严天庆搞鬼，他怎么会沦落到这个份上。 眼看严天庆霸占了叶氏集团作威作福，叶安居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今天他约了叶安逸乘坐游船到海上散心，也是要商量让严天庆物理消失。 为了保密期间，叶安逸亲自驾驶游艇，带着大哥在大海上漫无目的兜风。 两人彼此都在发牢骚，都觉得上了严天庆的当，费尽心思却输光了一切。 “我已经准备联系几个江湖人，正月十五找机会办了那个畜生。” 叶安居倒了一杯酒递给正在驾船的叶安逸。 “大哥，严天庆得罪了太多人，但这家伙鬼得很，至今都能安然无恙，你找到人靠谱吗？” 叶安逸关掉发动机，任由游艇在大海上漂浮。 “我找的人是顶级高手，花了大价钱，绝对万无一失。” 叶安居咬着后槽牙回答。 “还是预防万一，咱们最好在正月十五之前出国，先做好不在场证据，以免被牵扯进去。” 叶安逸很谨慎，并不想因为严天庆而毁了自己的后半生。 “我无所谓啦，现在我丢了董事，没了财务总监的官职，孩子成了逃犯，我和你也成了大逆不道的不孝子，真是人生失败的典范啊，活着还有啥意思。” 叶安居苦笑着一口气喝完了酒。 忽然，一个身穿潜水衣的人推门走进来。 “我听完你的话也觉得你生不如死，的确不该活着。” “你……你是谁……” 叶家二兄弟都吓得浑身哆嗦。 “我叫燕青，是严天庆派来杀你们的人，正好听见你们也不想活了，那我岂不是很省事了？” 燕青旁若无人地走到酒柜前，似乎是要在琳琅满目的酒中选一款中意的。 叶家二兄弟瞬间都脸色煞白。 叶安居破口大骂：“严天庆这个混蛋，真是个白眼狼，居然还要赶尽杀绝……” 第801章 暗访槐荫城 叶安居的话还没说完，燕青大笑起来。 “你刚才还说要雇人杀他，其实你们和严天庆彼此彼此，都是狼心狗肺。但你们错就错在动手太慢。富家子弟到底都是废物，杀个人还要拖拖拉拉瞻前顾后。” 燕青拿了一瓶可乐，顺手捏了酒柜里的一块碎冰。 他自顾自打开瓶盖，边喝边盯着二兄弟。 叶安居吓得连连后退： “小兄弟，咱们素昧平生，无仇无怨，你何必要替严天庆卖命。这样，他花多少钱雇你，我按十倍价钱雇你……” 叶安居还没说完，一块碎冰呼啸而至击穿了他的脖子。 他手捂脖子，背靠驾驶台缓缓歪倒，鲜血从指缝间不断涌出。 “救命啊！” 叶安逸吓得大声惨叫，他顾不上看大哥是死是活，没命地向舱外逃。 燕青也不着急追赶，只是冷冷一笑。 在茫茫大海上，叶安逸又能跑哪里。 燕青从酒柜里挑了度数高的烈酒倒在驾驶舱内和叶安居的身上，并拍了照片。 他拿起茶几上的打火机引燃大火，不慌不忙走出船舱，顺便还带上舱门。 扑通！ 船尾听到落水声，燕青喝着可乐走过去，看到叶安逸套着救生圈正在大海里拼命向远处游。 这个笨蛋。 燕青轻蔑地笑了。 游艇距离岸边有十几公里，以叶安逸五十多岁的年纪，累死他也游不到。 燕青对叶安逸不感兴趣，也懒得追上去。 只要按顺序先杀了叶安居，就能取得严天庆的信任，以后接近他就容易得多。 燕青把照片传给段成峰，跳下游艇，把捆扎在船底的水中推进器取下并启动。 他在推进器的带动下，在海中快速向岸边飞驰。 在他的后面，游艇燃起熊熊大火，继而发生剧烈爆炸。 价值过亿的游艇顷刻间灰飞烟灭。 严天庆看到段成峰传给他的照片，只看了几秒钟就不动声色地把照片删除。 他看了一眼电脑屏幕，略一思忖，打电话给段成峰。 “这个干活的人做得不错，该给他的钱给他，另外再加十万奖金。” “是，老板。” 段成峰简短回答完，心有余悸看了看栅栏对面的蒙面人。 自从他被关押到地下室的铁笼内，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蒙面人换班盯着他。 每当来电话，蒙面人就把手机递过栅栏，使用免提功能监督他接听电话。 “我现在要改变计划，下一个袭击目标改为收购鑫九天股票的证券公司。把公司的经理和操盘手做掉。你转告燕青，完成这项任务，酬金加倍。” “是，老板。但燕青请我转告您，叶安居临死前交代，在您的办公室有炸弹装置。” 严天庆吓得从椅子上弹起，慌忙走出办公室。 段成峰按照蒙面人提供的文字稿，一字不落地照念。 “如果想拆除必须使用叶安居的指纹解锁，叶安居本来想用这个法子保命，但燕青切了他的手指没留活口。” “燕青真是个干净利索的狠人啊，我喜欢这样的人。炸弹的事不用管，我也早就不想在岛上呆了。沿海市是叶家的地盘，我留在这里早晚会被暗算。我现在回龙都，等燕青办了证券公司的事，我要见见他。” 严天庆带上他的保镖匆匆走出董事长办公楼，乘直升飞机离开叶氏集团总部岛。 燕青听到汇报，气得跺了跺脚。 严天庆回龙都就更不好办了，还不如在岛上刺杀有把握。 燕青以为编一个谎话就能上岛接近严天庆，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打草惊蛇，吓跑了严天庆。 现在他还要为严天庆杀人，心里非常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第二天，秦云东和苗英杰坐长途车来到槐荫市城关镇。 他们对外宣称工作组下周到槐荫市，却出其不意微服私访，就是要看看槐荫市实际情况。 城关镇是槐荫市的西门户，与城区只隔着一条外环路。 长途汽车站只是一片带围墙的空地，大客车进进出出非常繁忙。熙熙攘攘的出行人群，大多数都背着大包小包，步履匆匆登上发往各地的汽车。 站内扩音器里一直循环播放《2002年的第一场雪》和《快乐崇拜》，莫名显得有些喜感。 秦云东穿牛仔裤和黑色羽绒服，背着背包走下长途车，像是一个旅行的背包客。 “老苗，这一路坐下来，有啥感触？” 秦云东随口问苗英杰。 “说实话，槐荫市段的市级公路该修了，一路上坑坑洼洼，颠簸得我的老腰都要散架了。” 苗英杰下车后就捶着腰，龇牙咧嘴地回答。 槐荫市除了连接省城的省道还像模像样，其他公路都出现路面开裂、凹陷，路肩坍塌，路基两侧树林带无人管护等各种各样问题。 秦云东对这次体验也深有同感。 “是啊，交通建设不只是发挥连接外部的作用，而且还是展示城市形象的重要体现。槐荫市的公路养护不到位，首先就会在投资商心目中大打折扣。” 秦云东到路边商店买了两盒十块钱的香烟，顺手递给苗英杰一盒。 苗英杰感到很奇怪，咕哝道： “你不是不抽烟吗，就算送我烟，最起码也应该是二十五块钱一盒的，你这看不起谁呢？” “我问过售货员，十块钱的烟在这里已经算是高档烟了，他们不像你有几十块钱的烟抽。” 秦云东走出长途汽车站大门，拆开烟盒封条四下张望。 在靠围墙的一排小吃摊前，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卸下背着的大号编织袋坐下，擦着汗要了一碗鸡蛋汤面条。 秦云东凑过去递上烟。 “老乡，打听一下，你这是要去哪？” “外出打工呗。” 汉子对陌生人充满警惕，但看到是十块钱的香烟，还是伸手接过来。 “我看今天这么多人，他们也都是外出打工的，为啥不等到过了元宵节再走？” 秦云东陪笑问。 汉子点上烟，憨厚地笑了笑。 “大城市大多数都是初八之后就开工，不早点过去，工作就不好找了，谁还敢等到正月十五再走。” 第802章 蛮横的房东 秦云东点点头，又问：“现在已经正月十二了，你怎么出行这么晚，不怕找不到工作？” “我打工的地方近，坐车到临江市只要三个多小时。我所在那个厂开工是明天，所以我不着急。” 汉子看秦云东不像是坏人，大概是城市人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出于好奇才会和他搭讪。 因此，他也放下戒备实话实说。 “临江市再近也不如槐荫市近，你干嘛不就近找个工作？” 秦云东和善的继续问。 汉子把烟掐灭，夹在耳朵上。 “槐荫市但凡有临江市一半好，就算老天爷睁眼了。槐荫市就是个破落户，那么多工厂停产，工人都闲着没事干，我去能有啥好工作。” 他顺手接过摊主做好的面条碗，拿筷子挑起面条吹了吹，大口吃起来。 坐在一旁的一个年轻农民工听了半天，此时他忍不住插话抱怨。 “我在槐荫市打工过，一个月没干完我就走了。他们工资太低，还不到人家临江市三分之一。撇家舍业外出，不就是多赚点钱吗，像槐荫市这样的鬼地方，打死我也不想再去了。” “槐荫市也没有像你们说的那么夸张？我看槐荫市也是高楼大厦，看样子也不差嘛。” 秦云东当然知道槐荫市的情况，这么说就是故意刺激他们多说一些。 果然，吃面条的中年汉子摆摆手，龇牙笑起来。 “你是外地人，不知道槐荫市情况。我听说过槐荫市流传的顺口溜，槐荫好，大小贪官如荒草，尘土飞，野鸡叫，工人饿得满街倒。” 他的话音未落，周围吃饭的农民工爆发一片笑声。 苗英杰听得脸上挂不住，槐荫市被百姓说得如此不堪，他都感到太丢人。 “编顺口溜的人还真是个人才，只是我不太明白，啥叫尘土飞，野鸡叫？” 秦云东虽然能猜出八九，但还是想确认一下。 “槐荫市上一任书记是吴凡尘，这一任是廖冀。老百姓取个谐音骂他们哩。” 年轻的农民工又插话解释。 秦云东还想问，苗英杰却拉着他离开。 “你还真坐得住，我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廖冀也太不像话了，干了这么多年，搞得天怒人怨，我这次肯定饶不了他。” 苗英杰气哼哼地说。 “老苗，你要冷静。我在临江市推动改革之初，也曾被老百姓奚落过。只凭几句民谚流传不能算证据，或许只是调侃而已，咱们还要继续调查看看。” 秦云东很平静地劝解着，穿过外环路来到槐荫市城区。 “我还不知道临江市老百姓是咋奚落你的，说来听听？” 苗英杰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劲缠着秦云东问。 秦云东拗不过，只好笑着背诵调侃他的顺口溜： “云东书记管事多，见钱眼开都好说，扒房扩路通大路，资本老财同一桌。” “这不是扯淡吗，你不走市场化道路搞基础建设，哪有临江市的今天。” 苗英杰为秦云东打抱不平。 “改革初期很难，老百姓不理解，说些尖酸刻薄的话，咱们主政者都要能容忍。好在有了不错的结果，老百姓这样的抱怨也就烟消云散了。” 秦云东和苗英杰边说边沿着街道走到了工业区。 此时已经到了中午，街道两边的饭馆迎来了客流量高峰期。每家饭馆里都是人声鼎沸，显得很热闹。 “我猜你会去那一家饭店吃饭。” 苗英杰指了指不远处一家名叫李师傅的川菜馆。 “你咋猜得这么准呢？” 秦云东微笑着问。 “因为整条街的饭店，只有他家没有食客。” 苗英杰推门走进饭馆。 李师傅川菜馆不算小，大小餐桌有十六七个，却连一个客人都没有。 在收银台里面，一位中年妇女低头抹眼泪。 收银台外面餐桌前，一个男人坐在凳子上沉默地抽着烟。 “老板，你们还做生意吗？” 秦云东径直走过去。 “不干了，去别家吃。” 中年男人没好气地挥了挥手。 “这条街上的饭店没座了，你能不能给我们弄点吃的，我们都饿坏了，谢谢你们啊。” 秦云东不但不走，反而卸下背包，坐在男人身旁。 “你……你聋了？饭店黄了，我们正在等房东交接，做不了饭菜，你们爱去哪去哪吃。” 这位老板气不打一处来，嗓门开始提高。 “这么好的地段，你们怎么会做不下去？” 苗英杰一边问，一边挨着秦云东坐下。 老板还没见过轰不走的客人，正想发脾气，收银台里的妇女站起身。 “二位客人，别为难我们了，我们已经够糟心了，你们走……” 话还没说完，饭店的门推开，三个人大摇大摆走进来。 走在前面带路的是房东，他进来就大声吆喝。 “李师傅，都收拾好了，快点走。” 房东的眼睛扫过秦云东和苗英杰，以为是饭店老板找来搬家的帮手，因此也没有当回事。 “只要你把押金退了，我们现在就走。” 李师傅失魂落魄地站起身。 “押金？什么押金？” 房东揣着明白装糊涂。 “您别开玩笑，我们租房子的时候，交了两万块钱押金的，我这里还有收据。” 老板娘看房东想赖账，拿着收据走出台。 “给脸不要脸是，那好，我给你算算账。” 房东却不看收据，冷笑着指指饭店四周。 “我一年前租给你的时候，这里是四白落地干净整洁的新房子，你的装修破坏了我的商铺原来的样子，我要求你恢复原状并给我赔偿损失。” “你……你……” 李师傅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我，如果不是我心善，不要你再装修回原来的样子，你花的钱就不止两万块了。人要知道感恩，别太贪。赶快给我麻溜地走。” 房东理直气壮的手指饭店门，开始轰人。 老板娘的眼泪一下子又流出来。 “没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我们干得好好的，你就要收回房子，我们不同意，你就派人三天两头找茬闹事，生生把生意搅黄。我们都认了，啥也不说了，可是你总不能连押金也不给啊。” 说着，老板娘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第803章 借事造自己的势 李师傅忙把老板娘拽到身后。 “你太过分了，我要去告你。” “告我？哈哈，好啊，你随便告。这个店是钱公子看上的，他爸是局长，你告告试试，看看槐荫市谁会搭理你？只要你敢告状，那就不是两万能解决的。李师傅，你不会想后半辈子在里面蹲着？” 房东摇头晃脑猖狂至极。 他身后的两个打手大笑起来。 “无耻！” 苗英杰实在听不下去了，拍案而起。 “你算哪根葱啊，居然敢对我吹胡子瞪眼，不想混了！” 房东勃然大怒，向后招招手，两个打手立刻向苗英杰逼近。 秦云东怕苗英杰吃亏，跟着站起身。 “看你的作派，应该是道上的？” “你还行，招子够亮的。我告诉你，这片地商铺都是我们天王山的盘口，你要是识相就劝李师傅识相点。如果不是上面传话让我这段时间收敛点，现在我就能把你们揍得满地找牙。” “我正好也认识一位大哥，在槐荫地面上吃得开，要不要请他过来盘盘道？” “哎唷，在槐荫市还没有人大过我们天王山的主。你还不服不忿，行啊，尽管叫人过来，我等着称称你大哥的斤两。不过，我没时间多等，给你半小时，时间一到就别怪我下手无情。” 房东大马金刀坐下，拿出香烟点上。 李师傅夫妇都吃惊地望着秦云东和苗英杰。 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这两个陌生人为啥要主动卷入这场纷争。 但是人家能出手相救，李师傅心怀感激。 秦云东拿出手机拨打了白国昌的电话。 白国昌正在食堂里吃饭，看到秦云东的电话不由一愣。 “秦书记，吃了吗？” 白国昌非常客气地打招呼。 “白大哥，我刚到你的地盘，还没来得及吃饭就碰到了天王山的弟兄。” 秦云东满脸堆笑地说着话，时不时瞅一眼房东。 白国昌听得莫名其妙。 什么乱七八糟的，难道秦云东喝多了？ 但是白国昌转念一想就觉得不对劲。 “秦书记，你到槐荫市了？” “是啊，中午刚到，本来是想拜会你的，没想到惹出一档子不愉快的事。” “你在哪，我带人过去接你。” 白国昌已经明白了。 秦云东吃饭的时候遇到麻烦，他又不愿意暴露身份，所以才会这样说话。 问清了秦云东所在位置，白国昌也没心思吃饭，叫上秘书就往外走。 “你去开车，咱们去工业路的李师傅川菜馆……对了，你知道什么是天王山吗？” “白市长，天王山是一个物业服务公司……嗯……老板有一些江湖背景……” 秘书吞吞吐吐地说。 白国昌倒吸一口凉气。 从秘书的言辞表情，他已经得出重要判断。 其一，天王山是打着合法公司的江湖背景团伙。 其二，这个团伙背后有靠山，所以秘书才会欲言又止。 其三，天王山的人正在招惹秦云东，搞不好要伤害到秦云东。 这还得了。 白国昌立刻打电话给警察局长薛震，命令他亲自带刑警探员到李师傅饭馆。 薛震低声为难地解释，他在大饭店里正在参加廖冀主持的宴会，贸然离场不合适。 白国昌心中一动，这倒是一个让廖冀背锅的好机会。 “好，你叫刑警大队副队长郑苍龙带人过去，要快，半个小时内必须赶到。” 白国昌故意不提秦云东，说完就挂了电话。 薛震长出一口气，马上打电话给郑苍龙，要他按白国昌的要求行动。 廖冀看他一直接打电话，不满地问：“有什么大事吗？” “白市长的电话，他说老工业区那边可能出事了，要我派人过去看看。” 薛震随口解释了一句。 “白国昌真是大惊小怪，屁大的事都要找局长解决，那还要下面人干啥。” 廖冀没当回事，继续和贵宾觥筹交错。 白国昌坐进车里想了想，又打电话给槐荫日报的总编，要他亲自去现场暗访，拍下照片和视频作为证据。 “你记住，写好的文章不要发在槐荫媒体上，你把稿件转给省报，以省报记者的名义发。” “好的，白市长，我按您的指示办。” 总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因为白国昌不只是市长，而且还是省内有名的笔杆子，也是槐荫市文化界的领军人物，所以总编责无旁贷严格执行。 这就是白国昌要达到的目的。 他很清楚，想要在槐荫市立住脚，钱袋子、印把子和笔杆子，至少要占一样。 因此，他到槐荫市首先建立了文化精英圈子，把笔杆子们聚集在他的身边。 廖冀是个粗人，不知道笔杆子的厉害。 有时候一支笔胜得过千军万马。 安排好一切，白国昌这才坐车赶到了李师傅川菜馆。 他和秘书走进饭馆，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错，秦云东的确是被困住。 但令他后怕的是，秦云东身旁还坐着苗英杰！ 幸亏他反应足够快，不然这二位要是在槐荫市出了事，他也逃不脱责任。 “白大哥来了？” 秦云东微笑着拱拱手。 看他轻松的样子似乎压根就不怵那三个混混。 叫白国昌来，其实是要考验他的处置能力。 “秦兄，苗兄，久违了。” 白国昌也笑着向秦云东和苗英杰抱拳。 坐在另一张餐桌的房东等人都忍不住笑出声。 他们以为来的会是多么威猛的大汉，没想到进来的也是个白面书生。 “你就是他们的大哥吗，在哪混？” 房东撇着嘴，一脸戏虐。 “先别管我在哪混，你先自报家门。” 白国昌不慌不忙坐在房东对面。 “天王山，虎爷的人，现在知道我们的厉害了？” 房东一脸得意。 “我没听说过什么虎爷，能不能说个大点儿的腕？” 白国昌摇摇头，眼神中更多的是蔑视。 秦云东在一旁插话：“这位房东说了，他们是因为钱公子出头，据说钱公子的父亲还是某位局长。白大哥，这你总该听说过了？” 白国昌仰头想了想：“槐荫市所有局长之中，只有财政局的局长姓钱，难道会是他？” 第804章 你没有承担责任的资格 “那就应该是了，财政局够分量，要不然也不会让虎爷这么重视。” 秦云东笑着点头。 苗英杰鼻孔里哼了一声：“钱局长黑白通吃啊，果然是个大人物。” 房东看这三人聊得火热，压根就没搭理他的意思，自尊心受到了很大伤害。 “喂，你们有完没完，现在说说正题，你们不是想替姓李的出头吗，我告诉你们，没戏。就你们三块料，完全不够资格，不想见血就躲远点。” “哎哟，好大的口气，我看看你能让谁出血。” 随着说话声，郑苍龙带着两个便衣走进来。 “你特么……” 房东刚要骂大街，看到是郑苍龙，他顿时怂了。 “郑队，您怎么有空来了？” 房东谄媚地笑着，递过去一支烟。 郑苍龙正眼也不看，直接把他推到一边。 他向秦云东和苗英杰点点头，走到白国昌身旁。 “白市长，我奉命赶到，请指示。” 白市长！ 房东吓得浑身颤抖不止。 他这才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了。 白国昌扬了扬下巴。 “你，现在把那个虎爷叫过来。” 白国昌懒得问房东的名字，这种小卡拉米没资格说自己的名字。 “报告……我……我该怎么说……” 房东规规矩矩站在白国昌面前，大气也不敢出。 “该怎么说怎么说。” “是……” 房东背过身拿出手机哆哆嗦嗦给虎爷打电话。 白国昌也拿出手机拨打槐荫市纪委书记凡名的手机号。 秦云东和苗英杰没有说话，默默看着白国昌如何处置。 李师傅夫妻相互看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立刻拿起暖水壶给在座地倒水。 “这位客人，刚才是我态度不好，请您多担待。你们二位还吃饭吗，我冰柜里还有食材，这就去给你们炒几个菜……” “好啊，我也想试一试你的厨艺怎么样，就来麻婆豆腐和水煮肉片。” 秦云东微笑着点头答应。 李师傅夫妻两个立刻奔进厨房开始忙碌。 白国昌打完电话叹口气。 “我来之前打电话给薛震局长，他说陪领导吃饭没空，现在打电话给凡名书记，他说他正在开会也没空。虽然我是市长，但很多事都举步维艰啊。” 他以倒苦水的方式向秦云东和苗英杰告状。 白国昌隐含地说明他很想做事，但主要干部都是廖冀的人，他处于被架空的境地。 “这也太不像话了，还有一点组织纪律性吗，我给凡名打电话……” 苗英杰心生不悦，拿出手机。 秦云东却伸手按住他的手。 “苗书记请息怒，咱们是来搞调研的，也不了解凡名同志的情况，还是等工作组到了槐荫市，你再正式找凡名同志谈一谈。” 秦云东看出白国昌的意思，他不想苗英杰被牵着鼻子走。 苗英杰似乎有所领悟，点点头又揣回手机。 白国昌暗自失望，但神色自若地招手叫过来郑苍龙，给他们相互介绍。 “这位是槐荫市刑警……” “白市长，不用介绍，我和郑队是老熟人了。当年在高速公路上有人袭击我，如果不是郑队处置得法，我怕是性命难保了。” 秦云东笑着向郑苍龙伸出手。 “秦书记好，苗书记好。” 郑苍龙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并没有是大领导而表现出特别的姿态。 白国昌坐下后，询问秦云东和苗英杰怎么会到槐荫市。 秦云东笑着说： “我和老苗都不喜欢坐而论道，所以我们和工作组成员分别都槐荫市进行体验式调研。这比看文字稿更能有深刻了解。” 白国昌随即恭维了几句。 但他心里却不以为然。 秦云东和苗英杰肯定是来暗访的，但既然二人不愿意说破，白国昌也不想继续追问。 秦云东转而问郑苍龙，为何几次严打后，槐荫市仍然会有江湖人横行霸道。 “很简单，一座城市如果有虎爷这样的人存在，肯定是保护伞还在呗。” 郑苍龙还是以前的性格。 他从不拐弯抹角，也不管别人的感受，有什么就说什么。 郑苍龙一股脑地把这几年的糟心事说出来，他们费劲抓了虎爷的人，不是被要求放人，就是重罪轻判，非常打击士气。 秦云东很了解郑苍龙的性格，所以才故意引导他说出来。 只有这样，苗英杰和白国昌就没有退路，必须一查到底了。 几个人正聊着，虎爷带着一个律师匆匆走进饭店。 虎爷已经年过六十，满头银发，但神情却一点儿也不慈祥，凶恶的眼神和脸上的横肉依然让人印象深刻。 “白市长，这都是误会，误会啊。我疏于管教，下属胡作非为，还让白市长操心，老朽罪过。” 虎爷向白国昌连连鞠躬道歉。 “你不用来这一套，你的公司问题相当严重，想把自己摘出去不是靠嘴，给我道歉也没有用。” 白国昌坐着没动，上下打量着虎爷。 市长说“相当严重”，已经是非常严厉的说法。 虎爷心里也发怵。 他转过脸恶狠狠盯着房东，厉声质问。 “我早就多次提醒过你们，做生意要讲诚信，一切照章办事，不允许吃拿卡要欺负租户。你怎么全当耳旁风？阿俊，你当着白市长的面自己说，是谁让你这么干的？” “没人让我干，是我为了完成业绩，使用了不正当手段，我愿意向李师傅赔礼道歉，并向他们做出经济补偿。一切后果都由我承担，完全和公司无关。” 叫阿俊的房东乖巧地替虎爷证明，毫不犹豫地揽下所有罪责。 丢卒保车的伎俩怎么瞒得过三位精英。 秦云东和苗英杰开始吃饭，表明了不参与的态度。 “你承担责任，你有这个资格吗？你所谓的不正当手段是对承租人辱骂、恫吓和威胁，这是涉黑，是严重的犯罪行为。” 白国昌语气很平静，双手捧着茶杯在手里不断转动。 但他下的结论却如炸雷，惊得虎爷变了脸色。 “白市长，您言重了，这……这咋叫涉黑犯罪呢？我们可都是守规矩的生意人啊。” 虎爷勉强挤出笑容，想要为自己辩解。 “你是不是守规矩，我会调查。现在说说钱局长的事。” 第805章 得民心者得天下 白国昌盯着虎爷，表情非常严肃。 他根本不在乎李师傅和虎爷发生什么纠纷，这点小事也用不着他这个大市长亲自过问。 白国昌更在乎的是钱局长。 自从他从秦云东嘴里知道这个商铺牵扯到钱公子，白国昌就见猎心喜。 因为钱局长是廖冀的心腹，如果借此机会搞掉钱局长，无疑会大大削弱廖冀的权威，对于扳倒廖冀将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所以白国昌想通过威胁虎爷，寻求突破口，在苗英杰在场的情况下，把钱局长拉入调查的黑名单中。 秦云东听白国昌这么问，却心中叹气。 白国昌没有做过基层工作，明显还是不成熟。 白国昌拿到他给的线索，不该这么快就把这张牌胡乱打出去。 钱公子牵扯到商铺纠纷案，只是阿俊随口一说，没有经过调查，没有拿到过硬的证据，并不能说明钱公子有什么错，更不能说明钱局长的问题。 不出所料，虎爷并没有被白国昌的气势吓倒。 “钱局长？哪个钱局长，我只是个小企业老板，怎么可能和局长拉上关系？” 虎爷是老江湖，装糊涂的本事大得很。 白国昌看没有诈唬住虎爷，这才意识到自己心太急了。 但他不能被虎爷问得无话可说，不但自己尴尬，而且还会被秦云东和苗英杰耻笑。 “你装傻充愣不配合，那就是自愿放弃将功抵过的机会喽？” 白国昌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郑苍龙。 “郑队，阿俊涉嫌敲诈勒索，这位老虎是阿俊的老板，都交给你带回去调查清楚。这是我和上级领导亲自督办的案子，谁讲情就让他找我，你必须不徇私情依法执法。” “是，白市长。” 郑苍龙有了白国昌亲口授权，顿时来了精神，回答得非常干脆。 他挥挥手让门外的便衣都进来。 “把虎爷和阿俊等三人分别带上车，回去后询问。” 郑苍龙刚说完，虎爷身旁的律师伸手阻拦。 “请等一等。郑队，虎爷是我的当事人，他并没有犯罪的证据，也不是这起冲突的当事方。警方当然可以要求我的当事人配合调查，我们也会积极配合，但他不需要也不应该被押上警车。” “请你注意自己的措辞，我们并不是押送。我忘了大老板都有专车，那你们就跟着警车一起去刑警队。” 郑苍龙很痛快地答应了律师的要求，这样的情况下，量虎爷也不会跑。 他又转身叮嘱李师傅夫妇，等领导用餐结束后，他们拿着租赁协议等证据也要去刑警队录笔录， 众人离开后，饭店重新变得安静，秦云东和苗英杰也吃完了饭。 “李师傅，你的厨艺很地道，算账。” “首长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您二位只是吃我的两个家常菜，我如果还收钱，那就太不是东西了。” “呵呵，李师傅，我们都是公务员，到饭店吃饭不付账，那我们也会被骂不是东西。你忍心让老百姓戳我的脊梁骨骂吗？” 秦云东从钱包里拿出五十元递过去，李师傅却死活不收。 正在僵持时，白国昌推开秦云东的钱，拿出五十元塞进李师傅的手里。 “老李，他是上级领导来暗访，我是东道主理应招待，所以他的钱你不能收，我的钱你必须收。我们都有纪律，你不会为了几十块钱的饭钱，让我写检查受处分？” “这……那就谢谢白市长了……您给我们主持公道，真是槐荫市的青天大老爷啊。” 李师傅感动地含泪向白国昌连连鞠躬。 “你千万不能这么说，青天大老爷是封建思想，我们都是公仆，本来就应该这么做。” 白国昌嘴上说着漂亮话，但心里很美。 他通过这件事忽然有了灵感。 得民心者得天下。 今后他应该多取悦平民，让他的口碑能迅速传播开来。 挟持着强大民意，今后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秦云东和苗英杰告别李师傅走出饭店，坐进白国昌的专车。 “二位领导，到我的办公室喝杯茶？” 白国昌坐在副驾驶位置，侧转身看向后座的二人。 秦云东摆摆手纠正白国昌。 “国昌，你别这么称呼我。我和你行政级别一样，怎么能算你的领导。老苗同志妥妥的省纪委书记，正儿八经比咱俩级别高，他才是咱俩的领导。” “我也不想被称呼领导，都是同志关系，只要不是正式场合就称呼随便点，别搞得我们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苗英杰笑着接过白国昌递过来的一盒芙蓉王，悄悄把十块钱的香烟还给秦云东。 秦云东撇撇嘴，把香烟塞进裤兜。 “国昌，我们不是正式开展工作，只是非正式调研，去你的办公室不合适，你还是带我们找个国营大厂转转。” “你说的有道理，那就……去轴承厂。” 白国昌当然会推荐轴承厂，厂长项东方已经明确表示会支持他。 当着秦云东和苗英杰的面，项东方一定会为他说好话，无形中又会为自己的形象加分。 白国昌在路上滔滔不绝介绍轴承厂的资料。 他确实是做过认真调研，不但非常熟悉轴承厂的情况，甚至大量的技术数据和财务数据都可以信手拈来。 苗英杰随口又问起槐荫市其他国企情况，白国昌都能做到有问必答，而且言之有物。 一位市长能把一个工厂了解到这样的程度，已经非常难得了。 苗英杰对白国昌的好感度大幅度提升。 “国昌，槐荫市在我省的经济排名持续下滑，眼看就要吊车尾了。省里提出明确要求，槐荫的经济必须尽快扭转，你有什么好思路吗？” “老苗，我认为解决槐荫市经济停滞的关键，在于解决大型国企问题。我可以断言，只有激活国企，不出三年就能让槐荫市经济触底反弹，并为槐荫市带来源源不断的动力。” 白国昌回答得很果断。 没有丝毫迟疑，说明他想了很久，已经有了成熟的方案。 第806章 相互依靠相互成就 秦云东也暗自点头。 他也认为槐荫市想要腾飞就必须依靠现有资源。 毫无疑问，巨大的国企资源就是最好的抓手。 苗英杰有多年基层工作经验，他完全能理解白国昌的思路，于是他继续追问。 “国昌，你打算用什么办法激活国企呢？” “苗书记，您是我省县域经济改革的先驱，连续八年都是全省最优秀的县委书记。您是我学习的前辈，我真诚地向您求此药方哩。” 白国昌出于谨慎没有回答，反而用恭维的方式，把皮球踢给苗英杰。 苗英杰当然明白白国昌的心思，但他也对白国昌的称颂很受用。 “时代不同环境不同，我的那些经验未必适合槐荫市。如果你想找人交流，那就应该和云东多交流，他在治理城市建设，抓经济发展上是顶尖的高手啊。” 苗英杰的反应也很快，笑着又把皮球踢给了秦云东。 秦云东轻轻摇摇头：“难怪国足不给力，原来踢球的高手是你们啊。” 苗英杰和白国昌都笑起来。 汽车拐入轴承厂大门，已经得到通知的项东方厂长高度重视，早已率领厂里高层在办公楼前列队欢迎。 “欢迎苗书记莅临指导工作。” 项东方首先向苗英杰伸出手。 他虽然不认识苗英杰，但认识秦云东，看到和秦云东一起坐在后座的人，不难猜测出此人就是新任纪委书记。 白国昌怕苗英杰不认识项东方，马上在一旁介绍： “他就是轴承厂的项东方厂长，是槐荫市的黄忠，也是轴承厂德高望重的老领导。” “我看项厂长的精气神就知道，这位一定是让轴承厂起死回生的东方同志。” 苗英杰微笑着双手握着项东方的手，用力晃了晃。 能得到省里领导这么高的赞誉，项东方开心极了。 “苗书记过誉了，轴承厂能渡过难关，主要是厂里上下一心团结奋战的结果，我又算得了什么。” “东方同志不能这么说，轴承厂能创造奇迹，广大职工是主要力量，但也不能否认英雄的贡献。你和工友是相互依靠，相互成就，缺一不可。” 苗英杰的话击中了项东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倔老头一下子热泪盈眶。 “苗书记……您说的暖心窝话，让我觉得所有辛苦付出都值了。但我当不起英雄二字……” 项东方低下头用手抹了抹眼睛。 秦云东心里有些发酸。 这个老头非常不容易，为了挽救轴承厂几乎是用命在拼。 但不怕流血的英雄，却怆然落泪，真让人唏嘘不已。 他拿出纸巾递给项东方。 “老项，你是国企艰苦奋斗的典范。苗书记称呼你是英雄，你当之无愧。” “苗书记、云东书记，你们别见笑，我年纪大了，眼眶浅，有泪存不住，太没出息了。” 项东方赶忙用纸巾擦擦眼泪，不好意思地道歉。 他这几年多次到临江市考察过红星电子厂，也多次拜访过秦云东，因此和秦云东很熟悉，也非常钦佩这位最年轻的一把手。 “老项，你没啥不好意思的。白市长刚才说得很对，你就是槐荫市的黄忠，体现了忠义二字。对国家国企赤胆忠心，对轴承厂义不容辞，值得我们学习啊。” 苗英杰拍拍项东方的后背，示意他该介绍其他厂领导了。 项东方会意，赶忙介绍完随行人员，又带着三位领导参观车间。 与此同时，廖冀刚结束宴请，酒足饭饱坐进车里，准备去私人会所放松。 忽然，车门打开，薛震惊慌地俯身报告：“秦云东和苗英杰到槐荫市了。” “什么！他们什么时候到的？” 廖冀一下子坐正身子，招手让薛震坐进来说话。 “我半个小时前接到了钱局长的电话，说郑苍龙把虎爷和他的手下人抓走了，他让我给郑苍龙打个电话把人放了。我觉得这事不急，而且总是当着客人面打电话也不礼貌，所以宴会结束后我才打电话给郑苍龙……” “你脑子进水了？我问你秦云东和苗英杰，你给我说这些干什么！” 廖冀不耐烦地打断薛震的话，脸上已经带出愠怒。 “您别急啊，请听我说完。郑苍龙当即就拒绝，说是抓虎爷和阿俊是执行白市长的命令。我威胁他说要不要廖书记亲自打电话，没想到郑苍龙居然说，廖书记最好别搅进来……” “郑苍龙敢这么说？反了他了。如果不是看他还算能干，我早就把他发配到乡镇了。他还真以为我不能怎么样他吗，明天你就把他调走。” 廖冀闻听勃然大怒。 “我当时训斥他太狂妄，没想到郑苍龙说他处理虎爷，不只是白市长的命令，而且还是因为虎爷和苗英杰、秦云东起了冲突。郑苍龙幸灾乐祸地说，如果苗书记知道是廖书记要求放人的，那廖书记要不要承担这个后果。” “嘶……虎爷这个倒霉玩意，惹谁不好，干嘛要惹苗英杰。” 廖冀倒吸一口凉气，心里也开始发慌。 他在龙都的靠山很有实力，并不怕鲍乾清敢对他下手，所以他才会骄横跋扈。 但苗英杰是个例外。 苗家在龙都的势力更强大，不是他的靠山惹得起。 因此，他的靠山专门给他打电话，叮嘱他要收敛，别和苗英杰发生冲突。 廖冀当然照做，但他的手下人却不知死活还是惹下大麻烦。 “虎爷知道的事太多了，万一他松口，后面的事就不好说了。廖书记，现在怎么办？” 薛震不停擦着额头的汗，说话都在发抖。 “你干嘛这么紧张，难道你在虎爷那里也有股份？” 廖冀非常奇怪薛震如此失态，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 “没有，没有，如果我有股份，虎爷就会第一时间直接给我打电话了。” 薛震极力否认，他此时失去廖冀的信任，那就意味着失去靠山，再也无人为他遮风挡雨。 “那你怕什么，不许隐瞒，必须向我老实坦白交代。” 廖冀更加狐疑，紧紧盯着薛震。 第807章 干大事而惜身 薛震看瞒不下去了，只好向廖冀说实话。 原来薛震喜欢赌博，每年都会到境外过瘾。 但十赌九输，薛震不知不觉已经输掉了上千万元。 这些钱都不是他的，而是他挪用的公款，眼看窟窿大到弥补不上，薛震只好向钱局长求救。 钱局长倒是很够意思，答应给他平事，但提出了一个条件：要他保护虎爷及其公司，并让虎爷的人管理工业区治保联队。 薛震被逼无奈只有答应，但他也提出条件——不能向虎爷说出他的身份。 “如果虎爷供出了钱局长，钱局长这家伙肯定会供出我。那我就完了……” 薛震哭丧着脸交代完，眼巴巴看着廖冀。 廖冀并没有生气，因为他也心虚。 他的很多支出都来自钱局长的孝敬，如果钱局长出了事，他的经济问题也会曝光。 廖冀默默抽了两支烟，反复权衡利弊得失。 “没有隐患，你就安全了。” 廖冀冷漠地说出自己的决心。 薛震惊讶至极，不由打了一个寒战。 在他心目中，廖冀是能量极大的人，肯定可以轻松保他过关。 万万没想到，廖冀居然会让他杀人灭口。 “这样做好吗……走了这一步就没回头路了，廖书记，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那你就别干了，现在回去收拾东西跑路还来得及。见小利而忘命，干大事而惜身，你也就是这点出息了。你趁早腾出位置，我找个更合适的人顶替。” 廖冀冷冷地摁灭烟蒂，转头看向车窗外。 “廖书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这就去处理。” 薛震很快选择执行廖冀的命令，推门下车。 他能走到今天，完全是因为廖冀的提拔。 失去如此的身份和社会地位，还要做一辈子逃犯，那不如去死。 廖冀对秘书景通下令回办公室，随时准备苗英杰和秦云东到访。 “廖书记，要不要给苗书记先打个电话，这样可以主动一些。” “现在才讨好已经来不及，还不如当作不知道。你赶快通知咱们的人，皮紧点儿，不要再给我惹事了。” 廖冀拿出手机拨打了龙都的电话。 他预感到一张大网正在张开，必须尽早安排好退路。 在轴承厂内，参观完车间后的秦云东等人都转回到会议室。 项东方亲自做了工厂目前情况汇报，赢得了秦云东和苗英杰的掌声。 “项厂长创造了一个奇迹，能把资不抵债的轴承厂拉回到正轨，这是了不起的成绩啊。” 苗英杰高度评价项东方。 “苗书记、秦书记，说句实话，轴承厂的生存危机还没有度过，只是暂时可以喘口气。我对轴承厂的未来非常忧虑，搞不好，我刚扒到井沿就又会跌下去。” “哦？项厂长很有忧患意识嘛，你具体说说你的理由。” “轴承厂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小问题就不用说了，最大的两个隐患却是致命的。其一是产品缺乏核心竞争力，其二是没有战略自主性。” 项东方说得很笼统，让苗英杰一时没理解其中的含义。 秦云东随口插话解释： “我把项厂长的话翻译成大白话，轴承厂就两个事，一个是没钱，另一个是没权。” 全场爆发出一阵笑声，轴承厂的干部都鼓起掌来。 项东方笑着连连点头。 “秦书记是内行，他说得很白话，但也一语中的。没钱，轴承厂就不能买设备，不能技术研发，不能培养安心工作的技师。没权，轴承厂就不能自已做主决定人事权、财权，不能制定适合市场的战略……” 他解释完直勾勾看着秦云东。 项东方已经接到了省里的文件，知道秦云东现在是主抓经济改革的常委，又是槐荫市经济工作组的组长，是槐荫市国企改革的关键决策人。 他很信任秦云东的能力，只有他来主导，才能把深陷泥潭的槐荫市的国企拉出来。 苗英杰也看向秦云东。 “秦书记，你不能只当翻译官，还应该拿出解决办法？” 全场又是一阵哄笑，又是热烈的鼓掌。 工厂的经理们都知道秦云东的事迹，他是化腐朽为神奇的神医，可以把一个濒临破产的红星电子厂改造成全省最优秀的企业，每年盈利能超过槐荫市生产总值。 因此，大家对他都寄予厚望。 秦云东却没有得意忘形。 “我刚领命组建经济工作组，目前只是来槐荫市调研，哪有什么解决方案。而且工作组只是提供建议，并不能取代白市长的工作。而且，你们的白市长能力很强，对国企改革已经有了完整思路。” 秦云东把话题焦点对准了久久没有发言的白国昌。 此时出风头，肯定会让白国昌有不被尊重的感觉，非常不利于今后的工作。 他给白国昌在聚光灯下展示才华的机会，才能促使白国昌投入全部精力。 白国昌感激地看了一眼秦云东，他很清楚秦云东是礼让他，维护他在槐荫市的权威。 秦云东如此大度，博得了他的好感。 “秦书记客气了，你是我省no1，是你亲手打造出经济最发达的临江市，我本不该班门弄斧。但既然秦书记点将，那我就只好说说我的思路。我要提前声明，这只是思路，还没有细化到解决方案程度。” 白国昌这次没有再谦虚，直接讲述自己对轴承厂改革的看法。 他从加强产品科技成分和创新能力讲起，谈到完善管理制度体系，提升管理技术含量，加强人才培训，降低经营风险，加强与国际市场的接轨和互动，以及强化互联网推广的方法。 白国昌本来就理论水平很高，加上这段时间扎扎实实调研，他的思路清晰有说服力，每一条都能对应轴承厂的弊病。 工厂干部们都听得很认真，心中也对这位年轻的市长增加了几分认同。 “说到底，我说的这些，绕不出秦书记所说的钱和权的问题。但我正起草向省里的报告，申请内容就是要技改资金和给轴承厂放权，并在减税减负上提供政策支持。” 白国昌的话音未落，工厂领导们都忍不住鼓起掌。 第808章 耍小聪明终害己 项东方一边鼓掌，一边感到纳闷。 白国昌才调研过轴承厂，当时项东方提出资金支持的时候，白国昌一直谈槐荫市财政困难，省里也不会给钱，怎么这么快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 虽然他疑惑，但他还是很高兴。 至少白国昌的话让厂里的干部吃了定心丸，对于安定队伍还是有很大帮助。 开完会已经到了傍晚，秦云东看暗访已经破功，再转下去也失去了意义，于是让白国昌安排一辆汽车送他们俩回省城。 白国昌想了想，让秘书坐项东方的车回去，他要亲自送秦云东和苗英杰回去。 “我正好要回家处理一些事，顺便到省里跑一跑资金，干脆就由我做二位的司机。” 白国昌笑着接过秘书递来的车钥匙。 秦云东和苗英杰都知道白国昌想在路上继续谈工作，回去之后肯定要找鲍乾清汇报情况，因此也没有推辞。 三人婉言谢绝了项东方晚上请客吃饭的邀请，告别厂里欢送的干部，踏上返程之路。 “老苗，你们坐大巴来槐荫市，一路上感觉怎么样？” 白国昌驾车驶入高速公路后随口问。 “你们槐荫市也就高速公路到城区的道路还行，其他的路简直糟糕透了。我就不明白，你们每年的道路养护费都花哪去了？” 苗英杰想起来的路上坑坑洼洼的路面，忍不住吐槽。 “槐荫市财政几乎枯竭，能按时发工资就不错了，真没钱养护道路，现在你们知道我有多难了？我也想对国企改革动大手术，但没米下锅，我也只能干瞪眼。” 白国昌深深叹息着摇摇头。 “没钱？不会，省交通厅每年都会拨款给你们养护省道，难道你们把这笔钱也挪用了？” 苗英杰错愕地瞪起眼睛。 “唉，反正现在就咱们三个私下聊天，我给你交个底，至少五年来，槐荫市的养护费的确都被挪用。” 白国昌很痛快地承认了。 他反正是刚上任没多久，即使出问题也算不到他头上。 “廖冀的胆子真不小，这是违反财经纪律，难道不怕受查处？” 苗英杰面露不悦的责备。 “老苗，你过去一直守着经济最好的临县，没有经历过苦日子。现在财政困难的地市，谁没有挪用资金的行为？省里不是不知道，但省里也钱紧，没那么多钱救济欠发达地区，所以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只是警告但从没有处理过谁。” “是呀，省里也有很多项目都眼巴巴等着投资，的确无暇顾及地市。但廖冀未免也太大胆了，居然敢挪用专项资金长达五年，早晚要上清单。” 苗英杰说着看了看一直看手机的秦云东，却发现秦云东的脸色不对。 “云东，出了什么事？” “哦，是家务事。” 秦云东收起手机看向窗外。 刚才他收到叶安妮发来的消息。 叶安居和叶安逸驾船出海，游艇发生火灾，两人双双毙命。 秦云东不相信这是意外。 他知道叶安逸新买的游艇是国际一流品牌的顶尖类型游艇，不可能出现如此重大事故。 除非是有人故意纵火。 最大的嫌疑人，毫无疑问肯定是严天庆。 秦云东太了解严天庆的为人，这家伙为了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如果真是严天庆干的，那么大概是他们出现激烈的内讧，才会让严天庆痛下杀手。 秦云东最担心的是严天庆继续铤而走险，会威胁到叶九唐和叶安妮的安全。 他刚才发信息提醒叶安妮减少外出注意安全，没想到叶安妮也提醒他同样的话。 秦云东并不担心自己，却有件事让他想不通。 视严天庆为死敌的燕青，为什么一直没有动静？ 按理说，燕青会趁着严天庆在沿海市的机会下手，但到现在也没有听到燕青的消息，这小子还在等什么？ 秦云东还在思考时，白国昌忽然向他发问。 “云东，你对我的国企改革思路有什么意见，不妨说出来，我很想听听你的心里话。” “还是算了，心里话一般都不是好话。” “没关系，你尽管批评，我这点涵养还是有的，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 白国昌想要拉近和秦云东的关系，必须要保持思想一致，才能得到秦云东的认可。 所以白国昌有心理准备，不管秦云东说什么难听话，他都会忍耐住，绝不和秦云东发生冲突。 秦云东沉默片刻，还是决定开诚布公地敲打白国昌。 “国企靠自己改变命运很难，概率非常低。你提出的思路好是好，但不符合实际情况。除非你把所有资源投给轴承厂，让这个厂出成绩还是可行的。但为了救活一个厂，放弃其他工厂，这是在作秀，后果也很严重。” 秦云东望着窗外，直言不讳地说出自己的看法。 白国昌心中暗惊。 秦云东好厉害。 他似乎已经察觉出白国昌的企图，所以才如此针对性地发表评论。 白国昌快速分析了一下局势，决定不能骗秦云东，而且也不可能骗得了秦云东，还不如实话实说更保险。 “云东，我当然希望槐荫市的国企都有美好的未来，但我的资源有限，如果平均分给每家企业，那就一个也救不活。还不如先救轴承厂，等他们发展起来，我就有更多的资金救下一个。这个想法不应该算作秀？” 白国昌赌对了。 秦云东果然对白国昌这么坦诚说心里话，感到非常满意。 “国昌，我很高兴你和我交心。但你有没有想过，其他国企可能熬不到轴承厂复兴的时间就关门大吉了。五十万的下岗大军会有难以预料的事发生，真的出现大乱子，你要负主要责任。” 秦云东接着劝说白国昌打消这个想法。 省里是希望槐荫市的国企能整体盘活，带动槐荫市整体好转。 所以，白国昌只救轴承厂的思路和省里解决国企的初衷不相符，根本算不上成绩，甚至还因为其他国企陆续倒闭，成为白国昌的一大罪状。 秦云东是在告诉白国昌，耍小聪明抄近道出成绩，最终会害死自己。 第809章 最好不要对我龇牙 秦云东句句直击白国昌自私自利的阴暗内心。 白国昌听得冷汗直冒。 秦云东实在太可怕了。 “云东，我承认自己的思路不够周全。但我也有难处，我只有请一桌客人的钱，却来了十桌客人，你让我怎么办？” 白国昌多少有些不服气，总觉得秦云东是故意打压他。 槐荫市的条件摆在这里，换了谁也解决不了。 “这好办，让每个客人拿一部分钱，别说十桌客人，就是百桌客人你也请得起。” 秦云东回答得相当轻松。 “我……我没听明白……” 白国昌惊奇地看了一眼后视镜。 “说白了就是股份制改造，槐荫市国企不追求绝对控股权，只要保持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比例即可。相当于每家企业自筹了足够的资金，你也不需要头疼资金不足的问题……” 秦云东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又看到叶安妮发来最新的信息。 “我也想过股份制改造，但超级难啊。这些企业效益都不好，别人凭什么要投资入股？” 白国昌开始又有了几分自信。 他以为秦云东有什么奇思妙想，结果秦云东想的也和他差不多。 苗英杰看秦云东低头发信息，便代他回答。 “吸引投资入股需要包装，要会讲财富故事，自然会吸引到投资。实在不行，也可以签订对赌协议，让投资商放心。” “对赌协议？老苗，这些朝不保夕的国企能拿什么和投资商对赌？” “土地呗，现在房地产热的发烫，很多大牌公司四处找地囤地，槐荫市好歹也是地级市，土地的升值空间还是有的。” “这不对，云东当年为了保住国企，设巧计阻止严天庆在槐荫市收购三星电子厂，怎么现在你们又要卖掉国企？” “两码事。对赌协议的意思是让投资商放心，他们的投资不会打水漂。只要国企争气，能两三年之内扭亏为盈，投资能见到回报，商人们也就会安心很多。” 就算今后国企还是经营不善破产倒闭，只要有土地质押，投资商就亏不了钱。 苗英杰接着建议，寻找投资不能找房地产行业的企业，因为这类人眼里只有建房子赚快钱，今后也会变着花样坑国企套取土地。 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倒是有点意思，我要好好考虑一下。” 白国昌心动了。 苗英杰给出的融资方案应该有可行性。 如果能通过社会融资成功，确实一下子就能解决掉国企改革中的最大障碍。 秦云东发完信息，接着苗英杰的话题继续给白国昌支招。 “融资之前，槐荫市的国企先要进行第一轮重组，产品相近的企业进行合并，形成企业集团。规模大了好包装，而且融资也能融到大价钱。” “云东，我们市的国企都是乞丐了，你还要合并成企业集团，这不就成了丐帮了吗？” 说着，白国昌自己先笑了。 “越是穷越要抱团，市场竞争中有很多猛虎恶狼，弱小的企业很容易被吃掉，当你大到一定程度，猛兽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 秦云东详细为白国昌解释了企业重组的意义，若干国企经过合并重组，可以推行现代企业制度，精简行政后勤编制，生产资料进一步优化，市场资源也能重新配置。 先练内功，有个面向市场竞争的基本阵型，不但更有利提高竞争力，对外融资就更有说服力。 白国昌从刚开始的戏虐逐渐变为敬重。 秦云东把投融资研究得这么透彻，怪不得临江市似乎有永远花不完的钱。 无论大搞基础建设和企业升级，临江市总能全面推行畅通无阻。 秦云东的确有两把刷子。 汽车驶入省城市区，快到省委大院时，天已经黑了。 秦云东提议到附近的餐馆吃饭，白国昌把他们送到饭店门口，却说自己和家里人说好回家吃饭，便和他们告辞而去。 苗英杰感觉很奇怪。 秦云东很节俭，平时不愿意在外面花钱吃饭，今天这是怎么了。 “咱们俩应该识趣点儿，白国昌开车必去鲍乾清家汇报工作，你和鲍乾清住同一排别墅，白国昌当着我们的面去鲍乾清家，肯定会很尴尬。” 秦云东笑着走进饭店。 苗英杰十分感慨。 “云东，你真是心细如发，这点事还要操心，我是不在乎他白国昌找谁。” “话不能这么说，白国昌一直想回避他和鲍乾清的关系，不希望别人觉得他是靠着老领导上位。咱给他留点脸面，没啥不好的，至少白国昌想凭自己的努力干事业，这一点应该鼓励。” 秦云东选了一个餐桌坐下，随即叫要来菜谱点了几个菜。 “我看白国昌的确是想干事，但他的动机不纯，他只是为了捞资历，趁着鲍乾清在位的时候能快速提拔。这种政绩观很扭曲，你别对白国昌期望值过高。” 苗英杰是基层历练十年之久的人，对白国昌的小心思一眼就能看透。 “老苗，我问你，槐荫市谁做一把手更合适，是廖冀，还是白国昌？” 秦云东笑着为苗英杰倒了一杯茶。 “他俩都不是合适人选。” 苗英杰果断地摆摆手。 “如果必须从他们两个之中选一个呢？” 秦云东依然追问。 “那当然是白国昌了，廖冀简直混蛋透了。” 经过这次暗访，苗英杰对廖冀已经厌恶透顶。 “是啊，两害相权取其轻。白国昌最起码还想办实事，客观上能推动槐荫市经济发展。我不是看好白国昌，只是在现在的情况下，必须要给白国昌支持和鼓励，让他把工作开展下去。” 秦云东的解释很中肯，苗英杰也只能点头同意。 “不过，我要提醒你。你今天帮了白国昌，这小子是不会感恩的，等他得势一定会把你当主要敌人，就像他的上司鲍乾清一样。” “谢谢提醒，我帮白国昌不是为了让他念我的好，而是为了槐荫市百姓。以后他最好不要对我龇牙，鲍乾清这头老狐狸都拿我没办法，更何况是一个小崽子。” 第810章 自信不是别人给的 白国昌果然如秦云东所料，他此时已经走进鲍乾清的家。 鲍乾清的门不是谁都能进来的，只要是没有预约，大多数人都会吃闭门羹。 但是白国昌拥有特权，只要他来，鲍家的佣人不会阻拦，甚至还会亲热地和他打招呼。 白国昌走进书房，看到鲍乾清一如既往在吃饭后要练习书法。 “首长，我来了。” 白国昌走到桌案前，低头看着宣纸上写下的几个字：“志之难也，不在胜人”。 鲍乾清看了一眼白国昌，继续挥毫泼墨。 “你知道，我接下来写的是哪几个字？” “志之难也，不在胜人，在自胜也。” 白国昌熟读韩非子的典籍，鲍乾清的考题自然难不住他。 鲍乾清脸上露出微笑。 “还没吃饭，我叫张阿姨给你留了几个菜，你先去餐厅吃饭，吃完我们再聊。” 鲍乾清的话就像是父亲对儿子的语气。 “我看到首长就不觉得饿了，还是先汇报。” 白国昌心中涌过一阵暖流。 他知道鲍乾清对他是真的好，这辈子能遇到这样的领导，真是上辈子积了大德。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该吃就吃，该忙就忙，这才是做大事的心态。心中有事就吃不下饭，说明你的心还没有安定。” 鲍乾清说着已经飘逸地写下了“在自胜也”。 白国昌长出一口气，默默退出书房。 张阿姨已经端了两个家常菜、一笼包子和一碗粥放在餐桌上。 白国昌洗了手坐在餐桌前开始狼吞虎咽吃饭。 当他快要吃完的时候，鲍乾清端着茶杯走进来。 白国昌刚要站起身，鲍乾清示意他继续吃饭。 “边吃边说，抓紧时间说完，早点回去看看你的父母。” 鲍乾清坐在他对面，点燃一支烟。 白国昌听话的开始讲述，秦云东和苗英杰到槐荫市暗访的事，并且重点谈了秦云东的国企改革建议。 鲍乾清没有插话，耐心地听白国昌讲完。 “国昌，你认为秦云东的建议可行，想要按照此执行，对？” “是的，抛开政见对立的矛盾，秦云东的改革措施很有见地，我觉得是解决槐荫市国企问题的最好的方案。所以我赶来向您汇报，听取您的指示，请您把把关。” “秦云东是个实干家，也有丰富的经验，但秦云东能做成的事，你未必能做。你要按他的思路做事，风险很大，你切忌冲动，花些时间反复权衡再决定。” 鲍乾清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秦云东很有能力，做事非常细腻，无论个人魅力和临场反应都无人能比。 白国昌和秦云东相比就显得稚嫩，他刚接触基层工作，对工作缺乏前瞻性，也无法预估各种不可预知的问题。 只要有一个环节没有考虑到位，一旦爆发危机，白国昌自己很难摆平。 听鲍乾清捧秦云东贬低自己，白国昌热血上涌颇为不服。 “首长，你把我放在槐荫市就是相信我能干出一番事业，我相信只要给我支持政策，我的表现不会比秦云东差。” “你这句话就显示出差距了。秦云东在临江市工作之初，他可没有给谁要过支持政策。一个人的自信不是别人给的，是长在他的dna里。” 鲍乾清望着白国昌的神情，不由笑了。 看白国昌要辩解，鲍乾清摆摆手。 “你回去思考一个星期，再写一份详尽的国企改革方案。等秦云东率领工作组到槐荫市后，你先让他参与修改，如果你们俩都确定就报上来，我该支持还是会支持。但你要想好，这次实施改革事关你的前途，你没有失败重来的机会，务必要大获全胜。” “是，我遵照您的指示办。” 白国昌如释重负，脸上的表情也放松很多。 “国昌，你认为槐荫市那位虎爷的事会有什么结果？” “我有直觉，虎爷肯定牵扯财政局和警察局，这两个单位都是廖冀的心腹把持。只要突破了虎爷，廖冀及其团伙就会被揪出来。” “虎爷有那么重要吗？” “我认为相当重要。” “那你为什么要把虎爷留在槐荫市，交给槐荫警局？” 鲍乾清意味深长地看着白国昌。 白国昌一下子醒悟，他犯了一个大错。 “我现在就让郑苍龙把虎爷押到省城……” 他倏地站起身拿手机。 “以我来看，虎爷如果真的是突破口，那他现在恐怕已经开不了口。” 鲍乾清微笑着摇摇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白国昌的心悬起，紧张地拨打了郑苍龙的手机。 “郑队，虎爷和他的同伙交代问题了吗？” “白市长……一个小时前，虎爷在审讯中突然不省人事，已经送去医院，目前正在抢救。” “怎么搞的嘛！你为什么不早点报告？” 白国昌变了脸色，气急败坏大声申斥。 “我正在医院等化验结果，想查明情况后再向您汇报……” 郑苍龙做的当然合情合理。 他如果只是通报消息，对其他事一问三不知，那就更加失职。 鲍乾清向白国昌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要冷静，不要在下属面前失态。 白国昌缓缓坐下，抓了抓头发。 “郑队，你不用解释了。你我都清楚，虎爷出意外不单纯，现在的关键是抓紧时间进行补救。你亲自带人查抄虎爷的办公室和他的家，把核心成员扣留。我申请省厅派人督办此案。” 白国昌挂了电话，懊恼地把手机扔在餐桌上。 “用不着沮丧，凡事要往好的地方看。虎爷出事恰恰证明某些人做贼心虚，反而把自己暴露出来。只要继续强力施压，有些人就会扛不住。” 鲍乾清非常淡定地为白国昌布局下一步的工作。 白国昌不得不承认，鲍乾清老谋深算，远超过他的能力。 “首长，这一次的意外事件会不会成为压垮廖冀的一根稻草？” “不会。廖冀不是草包，否则他也不会在任上多年而不倒。不过，廖冀也会因此付出惨重的代价，你可以趁机收割权力，进一步壮大自己的声势。” 第811章 虎落平阳被犬欺 就在白国昌和鲍乾清密谈的同时，在龙都的严天庆已经准备跑路了。 虽然严天庆想尽办法扭转股市不利局面，但收效甚微，这两天鑫九天的股市继续上扬。 很明显，对方已经下定决心，不控股鑫九天誓不罢休。 严天庆更难受的是叶氏集团的股市却接连重挫，已经跌入垃圾股的行列。 他想抽调叶氏集团的资金支援鑫九天的打算，彻底没指望了。 更让严天庆绝望的是，他已经从内线得到确切消息，这次股市突袭战的策划人就是叶九唐。 叶九唐没有因为被赶出叶氏集团而名誉扫地，他在商界的号召力依然强大。 这一次叶九唐联合了十三家龙头企业对鑫九天公司进行联合绞杀。 严天庆的实力的确很强，他单独抗衡任何一家都不会落于下风。 但这次是十四家企业一起上，严天庆根本无法抵挡。 这也是严天庆长久以来违背商业道德，最终导致触众怒，也是他咎由自取。 严天庆苦心经营二十年的鑫九天公司大势已去，叶九唐控股鑫九天几乎没有悬念。 不难想象，叶九唐只要成为鑫九天最大股东，一定会以牙还牙，不但会把严天庆踢出董事会，而且还会展开对他不正当竞争和其他违法行为的调查。 严天庆已经回天无力，只要被调查，他干过的脏事足可以枪毙他十回了。 他只能趁着鑫九天还没有对外公告，迅速逃到国外。 但是叶九唐仿佛早就预料到他要外逃，因此已经提前报案，导致严天庆根本无法通过正规渠道出境。 严天庆心中更慌，他不断向收买的大人物求援，结果却无一例外，没有人接他的电话。 他咒骂这群衣冠禽兽不仗义，却没想过，他就是不仗义的代表人物。 无奈之下，严天庆只好花大价钱买下江湖门派的走私船，犹如难民藏身船底鱼虾之中，侥幸躲过检查，驶入公海。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船头，大海上的雾气依然很重，货船像是在云里穿行。 此时，严天庆被拽上甲板，泡了一夜的海水，他双腿几乎失去知觉。 严天庆再也没有往日不可一世的神采，浑身腥臭地趴在甲板上不停喘息。 “啧啧啧，这不是金融界大佬严老板吗，怎么混到这样的地步了？” 这是一个女人调侃的声音。 而且声音非常熟悉。 严天庆抬起头，先是看到一双高跟鞋，接着是皮裤和皮衣，再往上看是一张无比精致的俏脸。 就算是阅女无数的严天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罕见的极品美女。 只要是男人，都不可能不对这个女人动心。 但是这个美人，他肯定没见过。 “你是谁？” 鲍乾清挣扎着背靠栏杆坐起身。 “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不是你把我整过容送给了封老，现在怎么就不认识了？” “你是……李艳？” 鲍乾清惊讶得瞪大眼睛。 “还不错，总算记起来了，说明你老人家还没有糊涂。来人啊，把我干爹搀到座位上。他是体面人，小心伺候。” 李艳挥了挥手。 站在她身后的两个大汉立刻架起鲍乾清，把他拖拽到甲板上的沙滩椅上。 “艳子，你难道又整容了，我真是一点也认不出你了。” 严天庆眯起眼看了看周围，除了李艳之外，还有一个英俊的青年，戴着太阳镜酷酷地坐在他对面。甲板周围还有六个大汉脸朝外警戒大海的情况。 “当然喽，哪个女人都不会拒绝有极致的容颜。这几年我已经整容多次了，身上已经没有原装的地方了。” 李艳妩媚地一笑。 “好女儿，我又渴又饿，先让我吃完饭，咱们再聊。” 严天庆虽然知道李艳来者不善，肯定不是救他，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周旋下去。 “没问题，在你的七个干女儿之中，我是最贴心的一个了。” 李艳招招手，一个大汉推着一个餐车来到她身旁。 “这里都是你爱吃的，粉蒸排骨、三分熟的黑胡椒牛排、孜然羊排，还有燕窝粥和澳洲红酒，怎么样，我没有记错？” 李艳掀开餐车上的玻璃盖子，浓郁的香味立刻散发出来。 “不错，不错，晓楠果然是我的小棉袄，赶快给我……” 严天庆本来就饥肠辘辘，闻到香气就更感到饥饿难耐。 但是李艳只是让他看看，随手又盖上。 “您别猴急猴急的，有失体面。咱们先谈一谈正事，然后再吃饭，好不好嘛？” 李艳撒娇似的噘起嘴。 “艳子，别逗干爹了，你想要什么就直说，我已经落魄成这个样子，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严天庆吞咽口水，露出可怜巴巴的样子。 “干爹，我是你七个女儿之中对你最好的，你是不是应该把国外的资产都让我继承？” 李艳笑嘻嘻地问。 “艳子，你不怕被噎死吗？” 严天庆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 “哎哟，吓死我了，你还想毒打我吗？” 李艳拍着胸脯，依然笑着。 一直没有说话的年轻人突然出手，一拳打在严天庆的小腹 嘭！ 严天庆连同椅子被打出去一溜滚。 两个大汉迅速又把他架回来，扔在李艳脚下。 严天庆不停地咳嗽，每咳嗽一次，血就从嘴里喷出一次。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茫茫大海上，你的命掌握在我手里，想开点，没有命，你攒那么多钱又有什么意义？” “李艳，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表子，如果不是我把你送入豪门，你到现在还是临县开发区的小会计……” “干爹，别出口伤人嘛，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改改你的脾气，你还会再挨一拳。燕青刚才没用力，不然的话，他一拳就能要了你的老命。” 燕青？ 严天庆震惊地望向陌生的年轻人。 “你……你不是我雇佣的杀手吗，怎么会和李艳……” “老东西，这就不是你操心的事了，现在按李艳说的做，如果再不识抬举，那六个人各有十八种办法让你吃尽苦头。” 第812章 一切都是刚刚好 燕青面无表情地发出威胁。 严天庆低下头喘息几口，抬起头问：“现在几点了？” 李艳很意外，但还是看看腕表：“八点二十分，你问时间干什么？” “你不是想拿钱吗，我想知道距离温斯顿银行开门还有多长时间。” 严天庆趴在地上，又是不断咳嗽。 “这就对了嘛，好死不如赖活着，拿钱买命很划算的。” 李艳随手从餐车里拿了一瓶矿泉水扔在严天庆身旁。 她也担心严天庆这么久没喝水，别没拿到钱就先挂了。 严天庆渴坏了，看到水就忽然来了精神，打开瓶盖一口气把水喝完。 “干爹，你把账户和密码写出来，我会给你一份粉蒸排骨，以资奖励。” 李艳咯咯地笑着，充满了报复严天庆的快感。 “艳子，我给你这么好的前途，你不应该恩将仇报……” “严天庆，你的脸皮也太厚了。我们都是你的棋子而已，你说打就打，说杀就杀，我们甚至连你养的狗都不如。” 李艳怨毒地盯着严天庆，眼神中已经有了杀气。 严天庆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他只好用虚弱的声音说出了三个账户名和密码。 “你别耍花样，如果有一个是错的，那就只能切指以示惩戒……” “我存在欧洲各大银行的钱都必须我亲自去取才行。我要是死了，你们拿到账户密码也没有用，现在快点给我吃的。” 严天庆已经豁出去了，他的态度变得强硬。 李艳有些含糊地看看燕青。 燕青微微点点头。 李艳让人把饭菜递给严天庆，却不给他餐具，就是要继续羞辱他。 严天庆饿极了，他不顾身份，用手抓了一把米饭塞进嘴里，又狼吞虎咽地吃着牛排。 “李艳，其他几个女人是不是也和你勾结在一起，看我失势，你们就扑上来要我的家产？” “我们整容后彼此都没见过面，又不知道联络方式，怎么可能聚在一起对付你。我不需要别人帮忙，一个人就足够拿捏你了。” 李艳自信地扬起下巴。 “别吹牛了，我还能不知道你的成色。如果没有那几个娘们怂恿，没有这个小白脸当打手，就凭你也敢和我比划，除非是在床上。” 严天庆挑衅般地竖起中指。 燕青又忍不住暴怒，冲过去飞起一腿。 “我去你大爷的……” 这一脚将严天庆踹出去几米远。 李艳看严天庆狼狈的姿势，大笑起来。 “这是贱骨头，非要讨打，你说你……” 李艳的话音未落，严天庆突然跳起身越过围栏，直直地坠入大海中。 谁也没有想到严天庆会来这一手，不由都大惊失色。 “这家伙想自杀！” “快停船！” “赶快下去把他捞起来，不能让他死了……” 一群人乱了阵脚，嚷嚷着向船尾跑去。 虽然货轮停止前进，但严天庆已经在船尾一百多米远的距离，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还没有等船上的人下去，在雾气中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 很快一艘快艇出现在严天庆身旁，艇上的两个人捞起严天庆，调转船头飞一样地消失在浓雾中。 “真特么的邪门了，严天庆怎么知道有人接应？” 燕青咒骂着就指挥货船放下快艇，他要把严天庆抢回来。 “不用追了，雾气这么大，小心中了埋伏。反正他们跑不了，到了那边，自然有人等着迎接他。” 李艳倒是不着急，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中。 下午，国内商圈到处流传一连串令人震惊的消息—— 鑫九天被叶九唐收购，严天庆已畏罪潜逃，叶九唐同时收回了叶氏集团的控制权。 很多人对叶九唐佩服得不得了。 这个商界大佬刚开始似乎是被严天庆算计了，最终结果却是叶九唐狠狠算计了严天庆一把，让不可一世的严天庆输得体无完肤。 每个人也都在嘲笑严天庆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主动招惹叶九唐。 但叶九唐知道赢得并不轻松，过程非常凶险，如果走错一步就可能万劫不复。 幸亏有秦云东缜密的设计，才有了最后取胜的结果。 他当然不会对商界说出真相。 一方面是不能给秦云东的仕途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另一方面，让商圈流传他的厉害，便能震慑很多潜在的竞争对手。 叶九唐任命叶安夏为鑫九天的董事长，让他处理鑫九天的账务，搜集严天庆的罪证。 他则带着家人凯旋而归回到沿海市。 叶九唐迅速改组了叶氏集团董事会，引入包括叶旭、时新、乔亭之在内的新一代董事成员。 同时，他又罢免开除了大批叶氏家族在集团内部的经理人，把位置都留给一批外姓经理人。 其中，集团新任总裁是大病初愈的关啸天，叶旭被任命为总裁助理，叶权昭提拔为常务副总裁，叶安妮坐稳了财务总监的职务。 因为叶氏家族的人大多都暗中勾结叶安居和叶安逸，参与了夺权内斗，所以，当叶九唐进行内部大清洗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反对。 曾经非常困难的管理层改组，却因为这次风波，变得非常轻松搞定。 叶九唐用高昂的代价，换来叶氏集团进入去家族化的现代企业革新的新阶段。 当然，对于叶九唐来说，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叶氏集团只用一周时间就完成了高层改组，叶九唐亲自打电话给秦云东，向他通报叶氏集团的最新情况。 而此时，秦云东率领工作组刚入住槐荫市第一招待所。 “阿公，祝贺您的计划圆满完成，接下来您要注意身体，不要过度劳累。有关爷在，您大可放心。” “云东，我要纠正你的说辞，这个计划不是我的，而是我们的。没有你精妙的一石多鸟的计策，根本不会取得如此完美的结果。” “阿公，我很遗憾大伯和三叔不幸离世，我的策划出现失误，这让我于心不安。” “你的策划有失误吗，我不这么看，一切都是刚刚好。” 叶九唐显得非常平静。 秦云东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第813章 谁能分得清敌友 秦云东对叶九唐的平静感到不可思议。 叶安居和叶安逸阴谋夺权，的确做的非常过分，也让人非常寒心。 不过，身为人父，当得知不孝儿子身亡的消息，大概都还会悲伤难过。 这是血缘亲情的正常反应。 但叶九唐却平静如水，压根听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叶九唐曾说过，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暗示秦云东做事不能有妇人之仁。 秦云东对此不以为然。 至少他不会为了掌控权力和财富，就对亲情冷漠到麻木不仁。 “阿公，我听说您在查严天庆的黑账，您可要注意安全，严天庆收买了不少大人物，他们大多还在中枢关键位置，只怕那些人会对您不利。” “严天庆在他的领域是天花板级的存在，所以他才会不可一世，以为他能主宰一切，这就是他最大的败因。人不能得意忘形，须知一个道理，天外有天。” 叶九唐看似没有回应秦云东，却已经把话讲得很明白。 看似一场激烈搏杀的商战，其实是来自更高维度的较量。 严天庆和他的利益联盟比其他企业的维度更高，所以他们才能实施降维打击，轻松击败大多数企业。 现在严天庆团伙之所以这么快倒台，那是来自更高维度的强力碾压。 这就是天外有天。 叶九唐是在告诉秦云东不用担心，严天庆背后那些人自身难保，不敢把他怎么样。 秦云东当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他比叶九唐看得更深。 九天之上看似宁静，实则碰撞、解构、再组合、再碰撞，循环往复从未停止过。 因此，叶九唐如果以为博弈是对立阵营之间的对抗，那就相当危险了。 今天是敌人，明天就是盟友，今天是殊死搏斗，明天又相敬如宾。 是敌是友，谁能分得清？ 中午，廖冀和白国昌一起出席了欢迎宴会，接待秦云东挂帅的工作组。 宴会按照秦云东的要求，宴会在招待所内举行，餐桌平均每人一个菜，菜的市场价格不允许超过三十元，不允许喝酒喝饮料，不允许赠招待烟，不允许送礼物…… 廖冀心中非常不爽。 秦云东故作清廉，岂不是衬托他带领槐荫市干部大吃大喝？ 真是沽名钓誉。 不爽归不爽，但秦云东犹如钦差的身份，廖冀只能一一照办。 廖冀先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欢迎致辞，对秦云东的能力恭维一番，继而又表示槐荫市将全力以赴配合工作组的工作，以早日让槐荫市的经济腾飞。 紧跟着，白国昌也即席发言，大致内容和廖冀相仿，象征着他严守规矩，紧密团结在廖冀身后的姿态。 轮到秦云东致辞时，他先介绍随行的工作组成员，包括了省内外的专家学者，以及省内优秀企业代表，接着才对槐荫方面的招待表示感谢， 秦云东还重点贴心地安抚廖冀等人。 工作组的任务主要是深入调研，提出意见和建议，不存在清算和追究责任的问题。因此希望双方能真诚合作，共同努力为槐荫市发展做贡献。 廖冀对秦云东的发言很满意，只要不是刻意找他麻烦，那一切好商量。 宴会结束，秦云东和廖冀等人在招待所的会议室举行了第一次联合工作会议。 秦云东开诚布公地宣布工作计划和日程，请槐荫市方面提供相关人员陪同调研，同时要求槐荫市提供各种经济数据和原始材料和凭据。 “我先打个招呼，我需要了解槐荫市的真实情况，在调研过程中难免会遇到干部职工说怪话和坏话，请要有容人雅量，不要大棍子扣帽子穿小鞋，不要搞秋后算账。” 秦云东清晰明白地提醒在座的人，他的这个要求是工作组的红线，谁踩过这条线，那他就会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廖冀马上表态支持。 “我一直也告诫槐荫市的同志，要允许别人讲真话，干部如果都瞒上欺下掩盖真相，那就会误导市里做出错误的决策，简直是祸国殃民的犯罪行为。” 廖冀说得非常严肃，用指关节敲着桌面环视在座的领导干部。 “廖书记的确三令五申提出踏实做事，老实做人，我们都牢记在心。秦组长请放心，槐荫市的广大干部群众是有这个觉悟的。” 钱局长立刻附和廖冀，不愧是心腹之人。 秦云东微笑点头。 “钱局长说得好，今天下午工作组的几位专家到财政局查数据资料，找相关负责人谈话，相信你会积极配合，为其他部门单位做出表率。” “那是必须的，从我向下，每个人都会认真配合。” 钱局长拍着胸脯打包票。 会议结束后，秦云东送廖冀和白国昌等人下楼。 廖冀准备上车时，忽然问：“苗书记的工作组什么时间到？” “我们分属不同的工作，我不清楚纪律检查的事，如果有疑问你可以直接和苗书记联系。” “好，秦书记有什么事需要协调，随时可以和我联系。” 廖冀坐上车，眉头紧皱。 他并没有把秦云东的工作组放在心上，反正是抓经济改革，对他没有什么实质影响。 而苗英杰的工作组是要调查经济方面的违纪问题，这就和他息息相关了。 但和秦云东高调亮相不同，苗英杰的工作组虽然到了槐荫市，却又像是人间蒸发，根本找不到其踪迹。 苗英杰到哪里了？ 忽然，薛震打来电话，向他报告说，纪委工作组已经到了交通局。 “他们为什么要去交通局，难道交通局有什么问题被发现了？” 廖冀错愕地问。 “我也不太清楚，听交通局的老方说，苗英杰要调查养护费使用情况。” 薛震受廖冀指派，专门盯梢两个工作组的行踪，他做这种事非常擅长。 廖冀长出一口气。 交通局的方局长不属于他的人，就算查出什么，那也和他没有关系。 苗英杰把精力放在交通局，廖冀就会觉得更安全。 “虎爷那边情况怎么样？” 廖冀最关心的还是极有可能引发溃堤的虎爷。 第814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薛震压低声音报告说，据医院诊断，虎爷属于突发性脑溢血，现在处于深度昏迷，治疗前景不乐观，就算抢救过来也可能是植物人。 廖冀满意地露出笑容，语气却很严肃。 “虎爷的家属有没有提出什么要求？” “没有，虎爷的两个儿子乖得很，不会在这个时候找麻烦。” 薛震没有正确理解廖冀的意思，说的内容背道而驰。 “不可能，父亲在警局出意外，生命垂危，做儿子的怎么会无动于衷。你的确查清楚了吗？” 廖冀心里暗骂薛震是猪脑子，这点事也转不过弯。 “哦，是的，是的，经过廖书记这么一提醒，我想起来了。虎爷的两个儿子听闻噩耗悲愤不已，强烈要求查明真相，给他们一个交代。” 薛震在廖冀谆谆教导下终于醒过味。 他深深佩服廖冀足智多谋。 “那问题就严重了。你要安抚虎爷家属的情绪，亲自彻查此事。虎爷是关押期间突发重病，郑苍龙及其手下是不是存在滥用私刑，不顾及虎爷健康长时间审讯的问题？一旦发现证据，绝不护短，严肃处理当事人。” 廖冀随即给出明确指示。 他就是要借此事换掉愣头青郑苍龙，以避免今后此人成为隐患。 “是，廖书记，我亲自去办，今天就让郑苍龙去交警大队报到。” 薛震也早就想收拾郑苍龙，现在廖冀既然已经发话，他的底气更足。 “我要去龙都出差几天，你要坚守岗位保证工作组的安全，尤其是秦书记和苗书记不能出现任何闪失。你要保持通讯二十四小时畅通，有问题可以随时找我。” 廖冀是借着开会的名义离开，是他的靠山提出的建议。 这么做有两个好处。 一方面是保持和工作组的距离，避免直接面对质询陷入困境；另一方面也是让他在龙都活动，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为离开槐荫市做好准备。 随后几天里，秦云东和工作组成员分头走访了数十家国企和中小企业，大小座谈会一共进行了八场，数据统计资料搜集超过3个g。 因为有了针对性极强的大量调研，再加之上一周在省里做的数据信息积累，秦云东对槐荫市的基本情况已经了然于胸。 周末，白国昌邀请秦云东到郊外乾坤湖钓鱼。 他名义上是说放松一下，其实是想探一探秦云东是否已经有了完整的解决方案。 万顷乾坤湖碧波荡漾，灰鹭和野鸭在湖面上悠闲地游弋，周围树林里偶尔传来几声鸟鸣，这里的确是喧闹都市外难得的僻静之地。 在湖心岛有一圈临湖而建的游廊，坐在廊边的藤椅上，架起鱼竿就能惬意地享受钓鱼乐趣。 今天虽然是双休日，但来钓鱼的人不多，秦云东和白国昌特意选择了一处远离钓友的地方。 他们要了一壶茶和几碟零食，下好鱼钩半躺半坐着开始聊天。 “国昌，这是个好地方啊，你经常来吗？” “我哪有那么多时间，只是偶尔陪同到槐荫市的老领导来这里垂吊。” “钓鱼考验心性，我猜你的钓鱼技术不怎么样。” “云东兄能掐会算，我的确水平很差，那你的钓鱼技术应该很好喽？” “我也是门外汉，以前跟着周通平书记和其他老干部学过钓鱼，但我的修行不够，钓鱼的水平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有一次鱼咬钩了，我当时只顾着看手机没有察觉，结果鱼把钓竿都拽跑了，真是糗大了。” 秦云东闭上眼，微笑着回答。 农历初春二月，虽然依然寒意料峭，但中午前后已经有了初春的暖意。 秦云东沐浴在阳光里，感觉浑身暖洋洋的，生出些倦意，不由打起哈欠。 “看来云东兄这段时间调研太辛苦，还不到中午就已经困了。” 白国昌为秦云东倒了一杯茶。 “我干的就是这个工作，没啥辛苦的。这里的环境太适合隐士的生活，我只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便是人间好时节了，必须抓紧时间享受啊。” 秦云东坐起身拿起茶杯感慨了一句。 “云东兄，我必须打扰你的半日闲了。” 白国昌从包里拿出一份方案递过去。 “这是我写了一个星期的国企改革方案，融入了你提出来的国企改制思路。云东兄是这方面的专家，请给予批评指正。” “我就知道你叫我来放松一定有事，这不是又让我加班了？” 秦云东接过方案打开先翻看概要和目录。 “云东兄别见怪，我也是压力巨大。今年槐荫市能不能有大的突破，那就要看国企改革是不是能成功。时间不等人，每过一天，对我来说如同是倒计时逼近交卷的日子。” 白国昌抽了一口烟，望着水面上的野鸭，慢慢吐出一缕青烟。 他越来越感觉事态正朝着不利于他的方向发展。 鲍乾清去年被内参批评，今年又把秦云东调上来分走鲍乾清一部分权力，这就是危险的信号——上级逐渐对鲍乾清失去信任。 照这样的趋势，鲍乾清顶多干到年底就会离开岗位。 失去靠山，白国昌想进步就难了。 他必须尽快有拿得出手的政绩，在鲍乾清还有权力的时候，可以拉他一把。 白国昌非常焦虑，每一天都过得很煎熬。 因此，他才会对国企改革倾注了心血，也想赶快借助秦云东的智慧拿出成绩。 “国昌，你的这个方案总体思路是对的，关键在于落实的步骤和计划。你写的还是太虚，不具有可操作性。这个方案提交上去，一定会被打回来，必须大幅度修改才行。” 秦云东挑选了几个章节看了看，马上就发现问题。 白国昌被说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他毕竟是鲍乾清的秘书，文字功底是公认的优秀者。 但现在他是有求于秦云东，只能忍住不满的情绪，装作诚恳的样子向秦云东讨教。 “云东兄，这只是一个草案，我知道其中肯定有很多方面不够成熟，需要修改的地方很多，这就必须请你这位大神帮忙指教。” 第815章 脸面根本不重要 白国昌把姿态放得很低，甚至是低声下气地央求。 他已经感悟到，为了前途，所谓的脸面根本不重要。 秦云东其实也不是故意要伤害他的自尊心，只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他翻开目录页面，指出白国昌写作的毛病。 “方案的结构主方向，从国企改革的可行性调整成融合槐荫市经济建设的正向论证。省里领导都知道槐荫市国企改革很有必要，所以才会派我来，你就不用再花几万字教育领导。” “我……同意。” 白国昌稍稍思考就发现秦云东说得非常正确。 如果领导看到他写的改革可行性，说不定就会恼火，似乎白国昌是责怪领导都是保守派，压根不懂国企改革的急迫性。 如果给领导留下这个印象，那他的方案的确很难通得过。 “方案中的数据来源不能仅仅提供槐荫市的统计数据，还要扩充到国内和国际上企业改革的数据资料。还要记住，数据不要大量使用列表展示，而是要调整成动态图才更直观和形象。” “我同意。” 白国昌忽然有了新灵感，按秦云东的要求修改，一下子就让方案有了高大上的感觉。 “你写的方案总共有八个部分，其中第七部分的宣传策略要去掉，改成风险评估。把同类改革失败的案例写透，提出槐荫市国企改革有能力规避这些风险。你不要担心领导会被吓住，他们都是见过世面的人，都有抗风险的心理素质。” 秦云东把方案还给白国昌，伸手抓起一把碟子里的花生。 “好的，我记录一下你的意见。” 白国昌变得兴奋了，他手忙脚乱拿出笔，飞速地在方案上记录秦云东说过的话。 “方案中的第三部分是改革策略，第四部分是改革领导小组的理论和技能培训，应该合并成一个章节。第五部分是改革投资和成本控制，领导对此非常关心，但你写的内容不足也不细。领导会认为你并没有考虑成熟，这份方案就很难获得认可。” 秦云东吃着花生米，慢条斯理继续发言。 白国昌非常吃惊。 秦云东前后只看了几分钟就能说出如此详细的问题，真让人匪夷所思。 “国昌，我建议你分别去省财政、税务、工商、工业和信息化等部门，讨论力所能及支持政策和控制成本费用的方法。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为你的方案提供新思路，增添更多亮点。” 秦云东不担心白国昌在跨部门协作方面会被拒绝。 白国昌虽然离开鲍乾清到基层工作，但省里的人脉关系还在，而且谁都知道他依然是鲍乾清最贴心的人，没人会刁难他，反而会主动为他想办法，提供支持政策。 “哎呀呀，多谢云东兄，你真是个天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一下子豁然开朗，明白方案怎么写了。” 白国昌一边记录，一边咧嘴不停地笑。 他算是服了。 秦云东的能力真不是盖的。 “国昌，你不能只是感谢，那太没诚意了。” 秦云东把花生壳扔进垃圾篓，拍了拍手。 “那你说，想让我们怎么做才算有诚意，是不是中午请你喝酒？” 白国昌很开心地把方案放回包里。 “我听说郑苍龙被调到交警大队了，他是执行了你的命令才会被人针对，希望你过问一下，不要浪费掉这个人才。” “哦？这个星期我一直忙着写方案，没有注意人事调动，我现在就打电话问问是怎么回事。” 白国昌皱着眉拿出手机拨打薛震的电话。 他能猜出这是廖冀打击异己的手段。 但这样也是好事。 廖冀彻底和郑苍龙站在对立面，那就意味着多了一个敌人。 此时白国昌要是能重用郑苍龙，绝对可以收服此人为己所用，无疑是在警队多了一个心腹。 “薛局长，我想知道郑苍龙为什么被调离刑警队？” 白国昌故意用稍快的语速讲话，就是要让薛震知道他现在很不满意。 薛震早就准备好理由，于是把虎爷的事讲了一遍，认为郑苍龙必须负责，所以才会把他调离刑警队。 “白市长，我这样做其实是在保护他，并没有别的意思。等到事情平息，我会找适当时机把他再调回去。” 薛震说得八面玲珑，让白国昌找不到发脾气的机会。 “你还真是用心良苦，不愧是郑苍龙的好领导。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没必要为了没有证据的投诉而委曲求全。现在省里的工作组正在我市办公，但咱们的经济犯罪侦查支队配合方面很不能令人满意，还是把郑苍龙调往经侦支队。” 白国昌似乎是在商量，但口气却不容置疑。 “这个……好，我会在下一次办公会议上提议，只要大家没有什么意见……” 薛震不敢直接抗命，但他还是想找借口拖延不办。 “薛局长，我要查看调离郑苍龙的办公会议记录，下午送到我的办公室。” 白国昌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也压根不相信薛震经过开会讨论郑苍龙调职。 如果薛震拿不出证据，他就是违纪行为，白国昌自然可以以此为借口任意发挥。 “呵呵，白市长，今天是双休日，我怎么能麻烦领导加班呢，这样，我现在就先调郑苍龙去经侦队，回头再在办公会议上说明一下。您看这样可以吗？” 薛震随口撒谎被抓住把柄，他也不敢再抗命，只好选择服从白国昌的命令。 看到白国昌挂了电话，秦云东笑着为他倒了一杯茶。 “国昌，你还真有两下子，只是几句话就把事情搞定，佩服。” “这都是小事，如果我连薛震都摆不平，那就不用在槐荫市混了……” 白国昌的话音未落，他的钓竿猛地抖动一下。 “哈哈，我先钓到鱼了！” 白国昌高兴地叫了一声，他俯身要拿鱼竿，但还是晚了一步。 鱼竿倏地一下子掉入湖面，飞速地向远处移动。 秦云东望着目瞪口呆的白国昌忍俊不住，不由仰天大笑起来。 第816章 捡芝麻丢西瓜 “国昌，我刚说过我的糗事，没想到你当仁不让，也要表演给我看，是不是故意的？咱们都不是钓鱼的人，别在这里装样子了。你已经达到目的，我也该回去收拾行李，准备回省城了。” 秦云东乐呵呵站起身。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工作组今天就要撤回去了吗？” 白国昌措手不及，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是的，工作组一周时间的调研工作已经结束，专家和学者还有别的事要做，而我的组员也该回去写调研报告，再留在槐荫市已经意义不大了。” 秦云东伸了一个懒腰，拿起自己的包。 “能不能晚几天再走，工作组的同志们这么辛苦，我必须安排给你们送行。” 白国昌有点舍不得秦云东离开，但既然秦云东已经做了决定，他也无法强留。 “不用安排什么送别仪式了，槐荫市不富裕，能省就省。国昌，你修改完方案估计还要用一周时间，我们可以在省城碰个头，再把方案过一遍，不耽误这个月呈递到常委会上讨论。” 秦云东能读懂白国昌的心事，直截了当说出来，算是给白国昌吃了定心丸。 “你既然要走，那中午我请你吃饭。放心，我花自己的钱请客，主要是还想就方案修改再请教你一些问题。” 白国昌对秦云东心服口服，不肯放过任何讨教的机会。 秦云东笑着拍了拍白国昌的肩膀： “你对工作有这么认真的态度，我相信槐荫市的国企改革一定会有回报。好，今天就宰你一次，咱们吃一顿好的。就算你的咨询费。” 第二天，省城。 秦云东在办公室开完会，分配好调研报告的撰写工作，刚坐回办公桌，苗英杰就走进来坐在他的对面。 “我听说你们昨天回来了，过来看看你。怎么样，收获不小？” “老苗，你们纪检组真是神出鬼没，我在槐荫市住了六天，从头到尾也没看到你的踪影。” “咱们俩坐长途汽车去槐荫市暗访，不是发现他们道路养护有问题吗，我后来安排纪委同志再次调查了交通局的情况，没想到约谈交通局副局长时没问几句话，那家伙就破防了。所以我乘胜追击，端掉了一个贪污挪用养护费的团伙，涉案金额高达五百多万。” 苗英杰很得意，抽着烟还一个劲地笑。 “不赖啊，这么快就能破案，你真是个福将。” 秦云东夸奖了他一句。 “福将不福将得先放一边，我没有白忙，应该是旗开得胜，说明我做纪委工作也算合格。” 苗英杰一直担心自己不适应纪委工作，这次侦办成功，让他树立起了信心。 “当然合格，就是有捡芝麻之嫌。” 秦云东为他倒了一杯茶。 捡了芝麻，却丢了西瓜。 这可不是什么好词。 “你这是啥意思？” 苗英杰被浇冷水，有些笑不出来。 “交通局的案子并不大，也不重要，只能算是虾米级别，交给槐荫市纪委的凡名处理就可以了。你老苗可好，动用全部资源查这个案子，简直就是大炮打蚊子，非常划不来。” 秦云东和苗英杰是老朋友，对他说话用不着拐弯抹角，说得相当直白。 “五百多万啊，这还算是小芝麻吗，那你给我说说，槐荫市还能有啥大西瓜？” 苗英杰不服气地反问。 “老苗，咱们去槐荫市是为了国企改革，应该相互配合。我管的是将来时，你要做的是现在时。你应该围绕国企做文章，把破坏改革的隐患清除干净，国企改革才能轻装前进。你一门心思抓交通局养护费的案子，是不是失焦了？” 秦云东没有埋怨苗英杰的意思，但足以让苗英杰警醒。 槐荫市国企改革是槐荫经济发展的关键，秦云东和苗英杰的精力都应该投放在同一个目标上。 如果害虫还在，国企改革就会依然困难重重，很容易被带偏方向，导致改革栽跟头。 苗英杰的好心情彻底消失，开始感到懊悔。 “你批评的对，看来我是急于求成了。” “老苗，你也别着急，亡羊补牢，犹未晚也，咱们还有时间纠偏。” “云东，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我现在就调整方向跟进。” “你我去暗访的时候，偶遇虎爷这档子事，这就是很明确的线索。” 秦云东向他介绍虎爷在警局突然昏迷不醒，被医院诊断为脑溢血，随后郑苍龙因此被调离。 “依我之见，虎爷的脑溢血出现的非常蹊跷，其中必有妖孽作祟。” “云东，既然医院已经有诊断结果，那就有可能是真的意外，我们没有证据就怀疑是人为因素，有点阴谋论的味道？” 苗英杰刚接触纪委的工作，思想上还没有适应。 “老苗，你此言谬矣。办案就是先有怀疑才有后续的求证，不怀疑哪里来的线索？” 秦云东耐心地给他分析，虎爷手下的阿俊无意之中提到了钱公子，又因此牵扯出钱局长，随后虎爷在审讯过程里就出现脑溢血，这一切很难不让人产生怀疑，虎爷的意外是要杀人灭口。 “我们先假设钱局长和虎爷存在利益输送问题，才能寻找虎爷的公司是不是得到过钱局长的格外照顾。如果找不出证据，才能证明怀疑是错的，继而排除钱局长的嫌疑。所以，通过逻辑推理的怀疑，是破案的起始点。” “云东，经过你这么一说，我似乎找到一点感觉了。那我是不是应该启动对钱局长的调查？” “钱局长是廖冀的心腹，你调查钱局长有可能打草惊蛇。为了稳住他们，我建议你重点调查虎爷的手机通讯、银行转账明细、财政局项目发包等环节，只要找出和钱局长有频繁往来的证据，那时候再公开调查。” “行，就按你的意思办。” 苗英杰坐不住了，立刻起身回去重新安排部署。 秦云东送走他，刚要指导工作组撰写报告，他的手机就传出震动音。 看到是何铸打来的电话，秦云东心里咯噔一下。 何铸平时很注意尽量不打扰秦云东，这次打电话，说明临江市出大事了。 第817章 我宁愿是虚惊一场 秦云东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关上房门才接通电话。 “老何，临江出什么事了吗？” “确实是出大事了，刘楼镇岳王村发现疑似禽流感。” 何铸的声音略显紧张。 禽流感！ 秦云东刚要坐下就又立刻站起身。 “查清是哪一型病毒了吗？” 禽流感在十九世纪只是轻度鸡瘟的一种，直到1997年出现首个直接感染人类致死的h5n1亚型病毒，这才引发全球的高度关注。 “目前还不能确认病毒类型，临江市还不具备检测鉴定能力，只能说是疑似禽流感。” 据何铸介绍，前天岳王村养鸡专业户刘满堂发现鸡舍里出现两只死鸡，他担心出现鸡瘟，所以马上联系当地的兽医。 兽医上门检查也以为是鸡瘟，只是做了鸡舍的消毒处理，便带着死鸡回到刘楼镇兽医站。 到了昨天上午，经过解剖化验，兽医站的技术人员刘双喜判断死鸡的症状高度吻合高致病性禽流感。 刘双喜迅速上报给站长，站长认可了他的诊断，随即再上报给刘楼镇政府和市兽医站。 随着层层汇报，信息传递到常务市长蒋廉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今天上午。 蒋廉看到上报材料虽然意识到问题严重，但如何决策却犹豫不决。 因为材料都只是说疑似禽流感，并没有给出确切结果。 如果采取大规模扑杀和隔离行动，而最终检验结果又证明不是禽流感，造成的巨大损失是要负责的，而且也无法向村民们交代。 他思来想去也无法下决心，只能又找何铸汇报。 何铸同样犯难，但还是很快做出行动。 他下令将采集病料送国家禽流感参考实验室进行确诊，同时上报省动物卫生监管局。并拨打电话请示秦云东。 听完何铸的陈述，秦云东不假思索立刻做出决定。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宁愿是虚惊一场，也不能拿村民和市民的生命开玩笑。老何，你亲自挂帅统筹指挥，立即采取措施封锁岳王村，扑杀刘满堂养鸡场周围3公里范围内的所有家禽，并对5公里范围内的家禽进行强制免疫。我现在就赶回临江市。” 既然秦云东拍板了，何铸也就不再迟疑，放下电话就按要求开始部署。 秦云东挂了电话就命人安排汽车，并把工作组的工作委托给副组长代管，他便匆匆找汤维汉汇报工作。 汤维汉听完秦云东的汇报，也有些难以抉择。 “云东，这不是小事，你做决定一定要慎重。只是听到猜测就搞得鸡犬不宁，不但经济会受损失，对我们的公信力也是极大的损伤。国家家禽流感参考实验室确诊时间不会超过三天，我建议你要有定力等待。” 汤维汉说的很客观，心里却并不赞同秦云东的做法 为官最忌讳冒进，严格按程序和流程走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汤维汉就是靠着稳健不犯错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让他跟着秦云东冒险，他是不会接受。 “汤书记，您的意思我明白，但疫情扩散的速度太快，机会窗口期非常短，放任几天就可能严重到无法收拾。为了避免最坏情况发生，我还是坚持临江市立刻行动起来，如果真是虚惊一场，我会向乡亲们道歉。我也相信淳朴的村民们会理解。” 眼看秦云东如此坚持，汤维汉也就不再劝。 反正秦云东已经表态会承担责任，如果出了问题也不会牵扯到他的身上。 “好，我们确实应该以人民的生命安全为重，省里会提供你需要的一切支持。” “谢谢汤书记，我想请您给省动物卫生监管局下令派出专家组，到刘楼镇指导疫情扑灭工作，再请您指示卫生和民政部门做好救灾的物资保障调拨。” “好，我随后就会交给乾清同志办，你回去坐镇指挥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随意进入疫区。” 汤维汉很爽快地答应了秦云东的要求。 反正组建专家组和调拨救灾物资都需要时间。 他可以拖到确诊结果出来再决定是否行动。 秦云东独自驾车离开省城，用最快的速度返回临江市。 下了高速公路，秦云东没有回家也没有回办公室，而是直接赶往刘楼镇岳王村。 距离岳王村还有三公里就碰到了一个临时检查站。 道路上有一辆执勤标识的依维柯汽车横在道路上，在车前放着一个禁行交通标志，只留下一个车道可以通行。 两个身穿白色无菌连体防护服的人站在通道口，挥舞着小红旗让驶来的车辆掉头离开。 秦云东驾车驶过来时，特意降下车窗。 “你怎么不听话呢，掉头绕路，前面的岳王村路段禁止通行。” 戴着口罩的“小白人”嘶哑着嗓音大声喊叫。 秦云东停下车，探出头想要自报家门。 忽然，依维柯车上跑下来一个同样穿着连体防护服的人。 “秦书记，您回来了。” 那人把口罩扒拉到下巴上。 原来是浠水区纪委书记万劲松。 “劲松同志，岳王村的情况怎么样了？” 秦云东推门下车。 “岳王村的局势很平稳，村民得到通知后都很配合，自觉地居家隔离。村里的养鸡场、养鸭场，村民自己养的鸡鸭鹅都已扑杀，正在消毒掩埋中。我负责隔离第一道防线的劝退工作，那两位同志都是刘楼镇的工作人员。” 万劲松回答得简短却又能把秦云东关心的信息说得很清楚，当过编辑的人就是不一样。 “我现在要去岳王村看看，你继续执勤。” 秦云东说着就要开车门，却被万劲松拦住。 “秦书记，根据疫区相关规定，您进入岳王村之前要穿防护服，车辆也需要消杀处理。” “哦，既然有规定，那我服从。” 秦云东笑了笑，跟着万劲松登上依维柯。 万劲松边走边嘱咐两个小白人把秦云东的汽车四个车轮喷洒消毒剂。 秦云东登上依维柯，接过万劲松递来的一瓶矿泉水，顺便看看腕表。 还好，现在还不到下午三点。 第818章 深入疫区视察 万劲松从车后座上的纸箱里拿了一套防护服和口罩。 “秦书记，好久没有和您聊天了，没想到禽流感会给我一次机会。” 万劲松撕开外包装递过去。 “呵呵，还真是这么回事。记得我刚到浠水工作的第一天，在早餐摊前就碰到你，当时你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绝对是个愤青。想想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事，但现在你的变化很大，而且已经是令人敬畏的万书记了。” 秦云东边说边开始穿防护服。 “秦书记就别笑话我了，别看我岁数比您大，但当时的我的确很幼稚，如果不是您提携，我哪有今天。” 万劲松帮助他穿好防护服，又把口罩递过去。 “不能这么说，当初你为了调查浠水酒厂付出相当大，今天你得到的一切，是靠你自己的努力，并不是我提携。如果你没有能力，我就是想照顾你也无能为力。” 秦云东戴上口罩辞别万劲松，驾车继续向岳王村进发。 又过了一个检查站，终于到达村口。 已经得到万劲松通知的村口执勤人员抬起横杆，示意秦云东开车进去。 岳王村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街道上都是身穿防护服的小白人，有的背着药箱挨门挨户做检测， 有的在沿街喷洒消毒剂。 整个村庄都弥漫着刺鼻的气味，气氛更显得紧张又压抑。 汽车停在村委会门前，浠水区委书记刘前进和刘楼镇的女镇长刘娟迎出来。 秦云东刚下车没有打招呼，直接问刘前进：“有没有被感染的村民？” “刘满堂出现发烧和咳嗽症状，已经被送往市人民医院。我们为了保险起见，把他的家人也一起送医院检查，其他村民暂时没有发现症状。” 刘前进请秦云东进村委会，但秦云东摇手拒绝。 “没时间唠嗑了，我先看看村里的情况，然后还要赶回去召开会议。咱们边走边说，刘娟，你是一线总指挥，有困难就提出来，无论什么要求，我无条件支持。” 秦云东不用带路，径直向刘老三家走去。 他过去在浠水工作时，走遍每个乡镇村，尤其对岳王村更熟悉。 刘前进和刘娟只能陪在他身后。 “秦书记，我先汇报我们的工作。接到市政府的命令，我们马上成立防控高致病性禽流感疫情指挥部。应急分队由镇全体包村干部、治安联防队派出所全体干警等组成。各村也成立了禽流感防控工作小组。” 刘娟面对大领导并不发怵，思路清晰，条理清楚。 “做的不错，防疫要讲效率但工作必须细致，为了达成此目标，必须要有层层组织，分工明确，还要责任到人。” 秦云东是在表扬刘娟，也是在提醒她要把工作分解到位。 眼看快要到刘老三家，刘前进抢先跑了几步敲院门，同时高手叫道：“老三快开门，秦书记来看你了。” “秦书记来了？” 随着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刘老三打开院门。 一年多没见，刘老三并没有显老，红光满面身子骨硬朗。 “老哥，是我回来了，你身体还好？” 秦云东微笑着拍拍他的胳膊。 “好好好，秦书记，快进来，我给你沏茶……哎，不行，秦书记还是别进来了，我们全村有毒了，别传染你。” 刘老三说着就主动向后退，想保持和秦云东的距离。 “老哥，你理解的不对，不是你们这里有毒，只是出现了一种病菌。只要大家按要求做好防护，肯定会平安无事的。” 秦云东笑着摘下口罩走进院子。 刘前进和刘娟彼此看了一眼，也默默摘下口罩。 “原来是病菌啊，庄稼人身体好，有啥可害怕的。” 刘老三松了口气。 “老哥，你也不能放松警惕，禽流感病菌没有毒气那么可怕，但不认真对待还是很危险的。你心脏做过手术，更要当心些。” “晓得哩，只要是你秦书记说的话，我都听。” 刘老三的老伴为秦云东搬了竹椅，又张罗着为他沏茶。 “不是听我的话，是要听科学的话，刘娟镇长和前进书记带人来是帮助乡亲们抗病菌防疫，你要积极配合他们的工作，早日赶走病菌恢复生活生产。” “行哩，我听你和前进书记的话，不会给政府添乱。其实前进和娟姑奶也不容易，冒着风险来我们村帮忙，我们不憨不傻，都记着他们的好哩。” 刘老三乐呵呵地接过刘前进递来的香烟。 秦云东先是一愣，继而猜想刘娟是不是和刘老三是亲戚关系，所以论辈分刘老三才会叫年轻的刘娟为姑奶。 秦云东并没有询问他们之间的关系，而是和蔼地对刘老三说： “因为要防止病菌相互传染，这一段时间乡亲们只能留在家里。镇里会安排人给你们送吃的喝的，如果有别的要求，你就给刘娟讲，她如果慢待你，你就打电话给我，告她的状。” 秦云东笑着接过刘老三递来的粗瓷缸大茶杯。 “不用告状，娟姑奶他们已经给我们送米、面、油、蔬菜、猪肉和鸡蛋，我咋感觉有病菌的日子，我过的更舒坦了呢？” 院子里的人都笑起来。 秦云东很欣慰，刘前进和刘娟的工作到位，村民又通情达理情绪稳定，这就为赢得防疫胜利奠定了基础。 “老哥，你的儿子和闺女还在大城市打工吗？” “早就不去大城市了，他们现在都在临江市里的大企业工作，专门赚外国人的钱。离家近能经常回来看我，收入比大城市还高，谁还愿意跑那么远打工。” 刘老三露出知足的笑容。 刘前进在一旁插话解释说，刘老三的儿子在交通集团旗下的电动工程车装配车间工作，女儿在出口加工区的影踪数码工作，现在都已经是工长级别，每月工资、补助加奖金能拿五六千块钱。 “好家伙，这么有钱啊，比我的工资都高。” 秦云东故作惊讶地说。 “秦书记，他们还不是托你的福吗，没有你这样的好领导，哪有他们的好日子过。” 刘老三两口都笑的合不拢嘴。 第819章 禽流感真的来了 秦云东很敏感，立刻对老两口的说辞予以纠正。 “话不能这么说，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你们应该感谢国家的政策好。老哥，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咱们未来的日子肯定比现在还要好。” 众人聊了一会儿，秦云东告辞离开，又随机探视几家村民。 村民们都认识秦云东，非常高兴地接待他。 在和村民们的谈话中，秦云东明确感觉到他们大致都和刘老三一样的态度。 他们对镇政府的防疫措施表示理解，对提供给他们的生活照顾很满意，每个人都开朗乐观，对战胜禽流感很有信心。 秦云东心里有底了，他往回走的时候又对刘前进和刘娟的工作表示赞许和鼓励。 “对了，刘娟，刘老三为什么不叫你镇长，一直称呼你姑奶呢？” “秦书记，刘楼乡有百分之四十人口都姓刘，彼此拐弯抹角差不多都能攀上亲戚。据说我家五代之前和刘老三家有亲戚关系，论辈分我是他的姑奶，所以刘老三逢人就说，镇长是他姑奶。我也没办法，索性就随他那么叫。” 刘娟笑着解释。 “刘楼乡历史悠久，这种情况很普遍，亲戚套亲戚，相互见面先论族谱，所以浠水地区一直都有很强的宗族意识，非常不好管理。” 刘前进随即发出感慨。 “这事要一分为二地看，咱们组织内部绝对不允许出现宗族势力，但是在地方上，宗族也能起到一定积极作用，互帮互助，团结友爱，只要运用得当，反过来也会让你的工作开展得顺利一些。” 秦云东走上一处坡地，指了指村外的高山。 “你们的防疫工作进入稳定阶段后，一定要注意搜集相关物证，包括到山林里搜寻，如果看到死掉的野禽小心封装起来，上交给省防疫部门研究，以便查找出这次禽流感的来源。” “秦书记，您真的断定是禽流感吗？到现在国家实验室还没有给出最终结论。” 刘娟很年轻，没有什么顾忌，问得很直接。 “我们确实要等到诊断结果才能确认，但只要有逻辑推理能力就可以进行自行判断。不断死掉的家禽和刘满堂的发烧咳嗽存在一定联系，禽流感的概率非常大。” 秦云东走下坡地，对刘前进和刘娟交代防控禽流感的重点。 不只是对岳王村和附近两个自然村进行调查，还要在浠水区范围内全面开展免疫普查，做到所有村镇无死角。 同时，秦云东叮嘱二人要扎实做好禽舍消毒，严格实行全封闭管理，全方位开展防控知识宣传，强化组织保障和物资保障措施。 刘前进眉头紧锁，感觉秦云东布置的任务一下子提高了数十倍工作量，真担心浠水区人手不够，恐怕难以完成新交代的任务。 秦云东摇摇头，拍了拍刘前进的后背。 “同志哥哟，你的眼界要放开一些。不要以为禽流感是浠水区的事，其实他是临江市，甚至是全省的大事。” 秦云东半开玩笑地提醒刘前进。 刘前进试探着问：“您的意思是不是说全省都会派人增援我们？” “人员调配不需要你操心，我回去就会进行人员部署，你需要多少人，我就能给你安排多少人。省里的专家组也会下来指导工作，不会让你们一个浠水区单打独斗。” 秦云东的话让刘前进为之一振，立刻有了底气。 下午四点三十分，临江市各单位的主要负责人均已到达会议室。 他们大多数都心情复杂，很担心禽流感万一失控，将会严重打击临江市蓬勃的经济发展。 “何市长，我听说秦书记已经去了岳王村，是不是真的？” 临江东区书记姚琪关心地问。 “是的，秦书记开车到临江市的时候已经通知我，他先去到疫区视察，然后再回来开会研究防控对策，他现在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何铸很平静地回答，但他的眼睛却时不时扫过腕表，心中有些不安。 “秦书记是临江市的统帅，他怎么能冒险去疫区，万一病倒了怎么办？老何，你应该阻止他去才对。” 副市长李卫华不由埋怨起何铸。 “老李，你不是不了解秦书记，他要做的事，谁能拦得住？” 何铸摊开双手露出苦笑。 “瞧你们把我说得那么霸道，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能乱讲。” 话到人到，秦云东风尘仆仆走进会议室。 全体干部不由都站起身，对秦云东行注目礼。 何铸和蒋廉先后和秦云东握了握手，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关心的千言万语有都似乎已说完。 李卫华皱了皱鼻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秦书记，你身上什么味啊，怎么这么难闻。” “消毒剂的味，我从岳王村回来要穿越三道封锁线，每到一处就会被喷洒消毒，我也差点被呛晕。不过，为了开会时保证你们的安全，我也只能忍了。” 秦云东笑着把羽绒服脱掉，让工作人员拿到外面，他示意大家都坐下正式开会。 “这次开会的内容，想必大家都知道，我就不再赘言。我从省城回来去了岳王村，那里的情况比较稳定，刘前进和刘娟工作很得力，这就为我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秦云东没有多余的废话，开门见山通报岳王村的情况。 何铸听出他的嗓音有些嘶哑，亲自给他端来一杯热茶。 秦云东端起茶杯，又轻轻放下。 “在回到市区后，我顺路去了一趟人民医院，询问了刘满堂的病情。医生说他被送来后初步诊断是急性呼吸道感染，就在给他做化验的时候，刘满堂的病情急转直下，出现呼吸困难和昏厥症状……” 参会的人都脸色凝重地默默聆听，他们心里已经猜出八九。 刘满堂不是普通发病，肯定是禽流感感染的结果。 “医院方面正抢救刘满堂，化验的结果也要等明天才能拿出来。但我和大家想的都一样——禽流感真的来了。” 秦云东扫视会场，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会场内一片寂静。 第820章 咱都是为了临江未来 “能确定禽流感更好，省的有一部分同志还存在侥幸心理。现在没啥可说的了，无论疫情有多严重，咱们只能团结一心共渡难关。” 何铸率先表态。 大家都心情沉重地轻轻点头。 “同志们，我们虽然很快做出反应，在岳王村等地进行了防控，但形势依然严峻。我们不知道还有哪些县镇村也存在禽流感尚未发现。所以需要我们统一思想，增强防控的危机感和紧迫感。要迅速行动，采取切实可行的措施，启动防控预案……” 秦云东再三强调，哪怕经济上受到损失，但一定要保证人民群众生命安全，绝对不能发生人的感染。 这是防疫工作的底线，也是最高指导原则。 为了更加高效的运作，秦云东布置了临江四大班子领导分工负责，每个县区保证有两到三名市领导指导防控工作。 秦云东接着一口气发布了一连串的指示。 宣传部印制禽流感科普知识宣传册，明天向疫区和禽类相关的市场发放，必须做到家庭和摊主都能收到。对百姓进行健康教育，增强防控禽流感知识。 工商局主要加强市区禽类市场的防控。尤其是刘楼镇以及周边地区的市场，加强执法巡查进行地毯式排查，务必消除隐患。 卫生局组织各医院医护人员和市疾控中心工作人员组成医疗队，在疫区全面开展排查，切断传播途径，严格消毒，并把消毒药品发放到每家每户。同时采取泥封堆肥等方式，妥善处理禽类粪便。 公安部门调派警力支援疫区，在刘楼镇外围再建立三道防线，昼夜值班，对过往车辆人员进行严格细致的检查和消毒，严防疫情向周边地区扩散。 …… 秦云东讲完了工作部署，挨个询问每个部门负责人是否完全了解自己的职责。 直到每个部门负责人都能完整复述才满意点头。 他接着把防控禽流感指挥部分为两部分，前线指挥部设立在刘楼镇，那里距离疫区很近，方便随时掌握疫区的变化并能及时做出反应。后勤指挥部设立在市府，主要向疫区提供物资保障，监控市区情况，接收省里和其他兄弟市的支援物资。 “前线指挥部由我负责，后勤指挥部由蒋廉同志负责。如果没有其他问题，各单位立刻行动起来，哪个部门贻误战机，我必严肃处理。” 秦云东很少当众说狠话，当他板着脸发出警告，众人都不禁悚然。 他们都知道秦云东的脾气，只要他说口，那就一定会兑现。 何铸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秦云东，他想提出异议但还是放弃了。 无论再有意见，何铸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和秦云东唱反调。 “接下来一段时间，大家都会很辛苦，但为了临江市八百万人民，所有辛苦都是应该的，散会！” 秦云东说完就起身先退场。 他回到办公室让夏丰沏好三杯茶。 “小夏，明天我去刘楼镇，你就不要跟着去了。我安排你担任后勤指挥部运输队的负责人，你安排好车辆运输，必须要保证生活和医疗物资源源不断供应疫区。” 秦云东坐在办公桌后挥笔写调令。 “秦书记，我有意见，您为什么要这么安排，我只想跟着你去疫区。” 夏丰难得一次当面顶撞秦云东。 “疫区有风险，你五一要结婚，马上要办终身大事，我不想你出意外。” 秦云东抬起头，把调令交给夏丰。 夏丰执拗地扭过头背起手不接。 “秦书记，您向来讲公平公正，从来对谁都一视同仁，我不想让您为了我遭人非议。我如果因为怕死而做逃兵，那我以后还有什么脸见同事，我拒绝您的照顾，您就让我跟您去。” “你呀……真是个倔驴。” 秦云东放下调令，长出一口气。 夏丰受他影响太深，不知道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此时，房门推开，何铸、蒋廉、李卫华走进来。 “三位领导请坐，请上座，喝茶，喝好茶。” 秦云东起身请三人坐沙发，他自己坐在椅子上。 “哎哟，茶都沏好了，算得真准啊。” 李卫华捧着茶杯微笑着赞叹。 “不用算，老何在会上拉长脸，谁看不出他要兴师问罪啊。” 秦云东笑着看向何铸。 “我就是想不通，我是市长，防控疫情责无旁贷，你为什么把我排除在外？” 何铸虎着脸拿出烟点上。 他的确很生气。 市长不能参与抗疫，肯定会遭人非议，而且他被排除防控疫情之外，意味着他的重要性并不高。 这让何铸的自尊心受到很大伤害。 “老何，我对刘楼镇的情况比你熟悉，而且我在那里坐镇可以随时协调各方面的工作，还能及时向省里反馈问题要资源。所以我去更合适。” 秦云东的理由无懈可击，谁都无法反驳。 “那……那我可以做后勤指挥啊。” 何铸只好退让一步。 “老何，你善于宏观管理，但如果论心细如发，能把千头万绪安排得井井有条，还是蒋廉兄更胜一筹。而且他在省里人脉极广，协调省里的支援有很大优势。” 秦云东的理由依然非常充分，何铸说不出半个字，只能闷头抽烟。 看何铸郁闷的表情，蒋廉和李卫华都笑起来。 “云东，你就别逗老何了，我猜你肯定对他另有安排？” 李卫华老神在在向秦云东眨眨眼。 “还是老李狡猾啊。” 秦云东俯身向前看着何铸。 “老何，咱们不能把所有精力都投放在疫情上，八百万人口的城市，数千企业不能停下来等我们防疫成功。临江市如果gdp陷入停滞，想要再启动就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我想也不敢想出现那样的后果。” 何铸犹如醍醐灌顶，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他好像明白秦云东的真正用意。 秦云东真诚地继续说：“老何，我和老蒋拼命保护临江市不受伤害，你和老李也在拼命保护临江的发展不受影响。咱们说到底都是为了临江市的未来啊。咱四个既要把疫情扑灭，又要保证全面实现年初确定的经济社会发展的各项目标，你就别再计较了。” 第821章 自古英雄出炼狱 何铸摁灭烟蒂，向秦云东伸出手。 “云东，是我格局小了。我会和老李一起抓好经济，提升民生，安抚人心，托住临江人民的希望。你在前线多保重，一定要注意安全。” “老何，你也保重。我相信临江市的干部队伍值得信任，人民群众都能识大体顾大局，我们上下一心肯定能夺取抗疫的最终胜利。” 秦云东用力握了握何铸的手。 第二天上午，秦云东和市委一批干部抵达刘楼镇政府。 镇政府外的广场已经搭建起十几个两层活动板房，分门别类放着米、面、油、调味品、蔬菜、饮用水、药品等物资，板房外有几辆大货车正在卸货，另一边有厢货车正在装货，准备送往各个被隔离的村庄。 秦云东刚下车就看到迎面走过来的抚远区书记曹传承。 “老曹，你怎么在这里？” 秦云东握了握他的手。 “秦书记，抚远区没有防控禽流感的经验，我昨天开完会就带着一部分干部来取经，现场观摩学习，回去之后可以指导各村镇防疫操作，现在正准备回去哩。” 曹传承穿着军大衣，在他身后跟着同样穿着军大衣的十几个人。 他们的眼睛都布满血丝，神情疲惫，应该是奔波了一夜。 “老曹，你的工作态度值得表扬，但我对你的做法不赞成。区长带队过来学习就行了嘛，你的岁数大了，今后不要熬夜，太伤身子。回去之后，你坐镇指挥，让年轻干部多跑跑。如果你累倒了，抚远区一摊子事可怎么办。” 秦云东微笑着叮嘱曹传承。 “嘿嘿，秦书记，咱不能双标。昨天你冒险进入疫区，怎么没想到如果倒下了，临江市这么一大摊子事该怎么办？” 曹传承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让秦云东哑口失笑。 “好好好，我承认错误，你也要引以为戒，今后不要擅离职守，不允许离开指挥岗位。” 秦云东又叫来曹传承身后的抚远区长许峰，让他负责监督曹传承。 “许区长，你们回去要仔细检查村镇农贸市场、禽类市场和饭店，反复过筛不要遗漏。如果发现疑似病例，必须第一时间上报曹书记并要求防疫部门到现场勘察，不得隐瞒不报。” “秦书记放心，我们已经巡查过一天了，回去之后还要再反复巡查巡检，疫情不结束就不会停止。如果我玩忽职守，您来取我项上人头。” 许峰笑嘻嘻的举起手拍拍自己的脖子。 他和秦云东同龄，是名牌大学的博士，已经在抚远区工作两年。 曹传承在一旁不满地呵斥：“你严肃点，当着秦书记的面，又是这么要命的事，别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 秦云东替许峰打圆场：“我了解许峰，他就是这样的个性。能在大战前心态放松很重要，太紧张反而会把事情搞糟。” 曹传承也不是真的生气。 他只是担心秦云东不喜欢许峰的做派，所以才会明着骂许峰，本意却是保护他。 “秦书记，您公务繁忙，我就不耽误您了。我们现在就回抚远区开会布置任务。” “老曹，许峰，抚远区的旅游业可能会因为禽流感造成负面影响，你们一定要想办法稳住局面，必要时给予旅游从业者补助。告诉大家熬过这段时间，旅游的前景还是光明的。” 秦云东送曹传承上车时还不断叮嘱。 “秦书记，我们已经制定了多个预案，保证会把损失减到最小程度，抚远区不会让你分散精力，你就踏实地主持抗疫大业。” 许峰信心十足地保证，和秦云东握握手便嘻嘻哈哈上车。 “这个许峰，总是这个浮躁的样子，一点儿也不稳重。” 曹传承无奈地摇摇头。 “老曹，你这么看不上他，那我就把他调走，正好园林局野生动物园少一个园长。” 秦云东眯着眼看许峰的背影。 “秦书记……那不好，这小子虽然狂，但还是有些本事，让博士去动物园，有点屈才了……” 曹传承有些慌了，赶忙求情。 “哈哈，老曹，你咋不装了？你这点儿心思瞒不过我，当面训子，背后教妻，你这是护犊子啊。你这个未来的女婿，前途不可限量，你哪舍得让我把他发配。” 秦云东听说过，许峰和曹传承的女儿谈恋爱半年了，所以才会打趣他。 “秦书记，我原本不同意他们谈恋爱，但两人已经生米做成熟饭，我也没办法。现在的年轻人……唉……” 曹传承一脸苦相，摇头叹息。 “呵呵，老曹，你是怕别人说你和女婿把持着抚远区，对？不要忧谗畏讥，许峰有才华，在抚远的政绩有目共睹，他又不是靠你的裙带关系上位，你应该有底气。” 秦云东靠近曹传承低声嘱咐他。 “只不过你确实应该给许峰好好谈谈，他如果还想进步，就应该去掉一些张狂。人可以有傲骨，但不能有傲气。” “秦书记，我没少说他，但他总是当耳边风，一点儿也不收敛。您要是有时间，能不能和他好好谈一谈。许峰非常佩服您，您的话他肯定能听进去。” 曹传承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苹果，用纸巾擦了擦递给秦云东。 “那就不要谈，没有经历过坎坷磨难，许峰还以为他是天下第一流人才，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我想想怎么让他受点苦，实践出真知嘛。” 秦云东接过苹果咬了一口。 “秦书记……你可别把他整塌架了，许峰是要脸的人，万一受不了……” 曹传承又开始心疼自己未来的女婿。 “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打击老天真。自古英雄出炼狱，从来富贵入凡尘。醉生梦死谁成气，拓马长枪定乾坤。” 秦云东笑着吟诵一首诗，接着认真地劝慰曹传承。 “老曹，如果许峰是金子，他就应该不怕火炼，如果被炼成渣滓，那他的成色本来就不行。早点看出他的造化，对你，对你女儿，都是一件好事。” 第822章 我赌两个月内获胜 秦云东送走了抚远区观摩团，这才走到远远站着的刘前进和刘娟面前。 “前进，你坚守疫区没有去开会，昨天会议传达的文件看到了吗？” “看到了，秦书记，您安排得非常细致，我和同志们都很振奋，士气非常高涨。” 刘前进拉开玻璃门请秦云东和其他市里来的干部进办公楼。 “这次临江市不惜一切代价要打赢防控禽流感战役，你和刘娟以及刘楼镇的同志们是中坚力量，枪炮弹药都给你备足，你们可别掉链子。” 秦云东走上二楼，来到会议室。 “秦书记放心，市里增援的医生、护士、防疫、警员、电力、通讯等生力军都已经到位，您又亲自坐镇指挥，我们绝对有信心完成您交付的任务。” 刘娟笑盈盈地做出保证。 当她拿起暖水瓶准备倒水，夏丰抢先接过来。 “绿茶不能直接用开水泡，还是我来。” 夏丰捏了茶叶放进保温杯，打开矿泉水瓶倒进一些水，这才把暖水瓶中的开水冲入杯子。 刘娟站在一旁细心观察，暗暗记住夏丰的沏茶次序。 秦云东站在墙上一幅刘楼镇地图前，全神贯注听刘前进汇报进展。 刘前进用记号笔在地图上标注疫区，以及人员驻守的位置。 “截止到前一个小时，刘楼乡又发现三个村的五个村民有发热咳嗽的症状，第一时间已经送医，只要是病人接触过的人也都送到医院检查。此外，您指示搜寻山林有了新发现，我们已经陆续找到了十二只野鸭，七只大雁、三只喜鹊……” 他边说边用红笔画出新增疫区。 看着越来越大的区域，秦云东却神色自若。 “无论发现多少都要封锁起来，虽然办法笨一些，但现在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他心里知道，随着拉网式巡查，肯定会有越来越多新发现，最困难的时候还没有到来。 好在发现的早，目前防疫的阵型已经展开，确保疫情不外散还是有把握的。 秦云东看刘楼镇防疫片区负责人都已经赶到，这才走到会议桌前。 “同志们辛苦了，你们都是身在一线的战斗员，我代表临江市八百万人民向你们致以崇高的敬意。” 看似是官话，但此时此刻是出自一把手的问候，成了最让人动容的贴心话。 片长们都眼中含泪热烈鼓掌。 “刘楼镇距离市区只有十七公里，如果我们防不住，高致病性禽流感就会在一天之内传入人口密集的城区，后果不堪想象。所以我们退无可退，必须严防死守不能有半点松懈。” 秦云东简单地向众人介绍了防疫的重要性，接着便开始部署刘楼镇防控职责。 “刘楼镇成立防控工作指挥部，负责全镇的协调领导、人员调度和组织实施。镇办公室负责上传下达，掌握工作动态，及时汇总报告。应急分队听从镇指挥部的统一调遣,及时开展现场处置。” 秦云东正式任命刘娟为刘楼镇总指挥，直属上级是浠水区书记刘前进。 他示意夏丰为大家分发连夜印制的手册。 “市防疫部门已经联合卫生局、兽医站等单位对疫情做出分析，制定了疫情控制和扑杀的技术方案，现在分发给你们执行手册。你们比照手册的程序，落实责任片区内的免疫登记、封锁、扑杀、无害化处理、消毒、免疫五个环节，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 秦云东又指了指坐在身旁的洛勇强。 “这位是临江市警察局的副局长洛勇强，他就是浠水人，你们很多人都应该认识他。洛副局长亲自带队来支援你们，协助完成疫区和受威胁地区封锁和强制扑杀、强制免疫工作，还要负责疫区内安全保卫和社会治安。” 洛勇强表情严肃地站起身，向众人点点头便坐下。 秦云东又向众人介绍了工商局的干部，他们是指导镇工商所的工作，以有力手段禁止疫区内禽类市场交易，打击违法经营畜禽及产品的行为。 另外，卫生局的干部和医疗专家，将辅助镇卫生院监测禽流感在刘楼镇的传播状况，并安排了在重点区域进行人员抽查检测。 “同志们，禽流感虽然有致命性，但现在医疗手段已经可以攻克病毒。只要发现得早，完全可以治愈，所以大家要安抚群众不要有思想包袱，感觉身体不适就要及时反映，我们都会积极干预，确保从今往后疫区不死一人……” 秦云东为了节省时间，语速很快地结束了讲话。 当他询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时，一个片长怯生生地举起手。 “秦书记，同志们和村民们都问过我一个问题，禽流感防控到什么时间能结束，我也不知道，所以没办法回答……” 片长的话引来众人的附和。 他们都有过类似的经历。 村民们虽然都理解防疫，但又不想一直被困在家里。 如果隔离时间太长，只怕很难稳定住局面。 秦云东面对分子在第一线的片长不能说假话，也不想说似是而非的虚话，这是对他们的不尊重。 “说句实话，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防控，要看发病人数和禽类感染数是否归零。解除隔离要有科学依据，不是我能决定的。” 秦云东不隐瞒，实话实说，让众人都沉默下来。 他们虽然都懂秦云东说的道理，但没有期限，让大家心里很茫然。 刘娟见状，笑着插话： “大家也别着急，我知道禽流感这个词是几年前看新闻知道的，禽流感年年都有，但你们看那些地方都没有超过三个月的，咱们这里又不搞特殊化，我估摸着咱也和其他地方一样。” 众人都笑了。 刘娟这样的回答毫无科学性可言，但让大家都看到了希望。 刘前进马上跟进鼓劲： “我也觉得刘镇长说得有道理，咱们市的防控动作很快，秦书记又把工作安排得这么细致，我就不信禽流感能在咱们这里长时间存活下去。我赌了，咱们两个月内获胜！” 第823章 人吃马喂，日耗千金 刘前进的话引来一片掌声和叫好声。 秦云东看着众人的笑颜，顿时感慨。 他从中学了一条新经验。 在危机中，人们需要的不是理性论证，而是感性的希望。 人能忍受痛苦地坚强活着，就是因为还能心头有希望。 人如果绝望，也就失去了继续活着的勇气。 会议结束后，大批人马分头行动，屋里只剩下秦云东、刘前进和刘娟。 “秦书记，您别怪我在会上乱说话，乡镇工作不能讲太多道理，大多数人听不懂，而且还觉得是我们拿话绕他们。” 刘娟不好意思地向秦云东解释。 “刘娟，你说的也不能算错，的确禽流感疫情很少能超过三个月，只要控制得法，甚至都不会出现死亡案例。” 秦云东并没有责备刘娟，反而对她的话表示赞同。 “秦书记，您既然知道我说的没错，干嘛不直接告诉大家，也好让大家有盼头？” 刘娟很纳闷，忍不住提出疑问。 刘前进赶忙从中解围。 “秦书记是全市一把手，他说话最有分量，当然要十分谨慎。哪像你即使信口开河，听的人都是老百姓，不用担心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 刘前进的话很有道理，刘娟摸了摸头发，笑着吐吐舌头。 秦云东也笑了。 “你们俩说得都对，我最近接触的人大多数是领导，不知不觉说话也开始不接地气，我要反思自己是不是开始有些官僚主义了。” “秦书记，我可没有说您官僚主义……” 刘娟变得紧张，赶忙为自己的话辩解。 “我知道，我的反思和你没有关系，现在你去忙，出了镇子就要穿好防护服，你也要提醒大家不要怕麻烦，防护服和口罩必须穿戴，离开疫区必须脱掉放入污染物回收站。千万不要因为自己的疏忽，把病毒带出疫区。” “好的，我现在就再提醒一遍片长们。” 刘娟拿起对讲机，风风火火地走出会议室。 此时夏丰已经把镇办公室的三部座机电话迁到会议室。 秦云东为了检测座机电话，随便拿起一部电话的听筒，拨打蒋廉的电话。 “老蒋，你那边是不是开始进入工作状态了？” “秦书记，我上午已经联系了民政部门和防疫部门，他们都说已经调拨好物资，但还没有等到上级的通知，现在暂时不能发货。你觉得是不是鲍乾清又捣鬼，故意拖延？” “这一次不一定是鲍乾清，很可能是汤维汉的意思。” 秦云东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茶。 他认为，鲍乾清现在为了白国昌的前途，努力不招惹秦云东，希望秦云东帮助白国昌搞好国企改革，所以他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为难临江市。 反倒是汤维汉在临江市的疫情没有确认之前，不想大张旗鼓闹出大动静，主要是不想担责任。 蒋廉冷笑一声。 “这个时候还在划拉自己的算盘，真他娘的好算计。” “老蒋，慎言。” 秦云东立刻打断他的话。 蒋廉如果身边有人听到他在发牢骚，很可能会传到汤维汉的耳朵里，这对蒋廉非常不利。 “云东，我是着急啊。咱们市里的救灾物资有限，不算隔离的百姓，只算参与刘楼镇防疫的人员就有上千人。人吃马喂，日耗千金啊。省里不及时调拨，如果都靠我们自己解决，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你也不用太着急，国家家禽流感参考实验室顶多再有两天就能拿到结果，到时候确定是禽流感，汤维汉一定会迅速支援。只要咱能挺过三到五天，物资问题就能彻底解决。” “好，我调拨天的物资还是没问题的，但你要保证一周后能有大批物资补充，否则咱们就断顿了。” 蒋廉不是虚张声势，他说的是实情。 临江市准备的抢险抗灾物资大多是用于旱情和水灾，几乎没有储备疫情的相关物资。 防疫药品、防护装备、消毒品和消杀设备、检测试剂等物资数量有限，而且日消耗量很大，想要抵御大规模疫情还远远不够。 秦云东也有些心虚，如果汤维汉三天后行动迟缓，他总不能让前线奋战的工作人员，都身处危险之中。 “老蒋，你先打电话给防疫物资生产商家询价，如果价格合适可以先采购一周的使用量。其他的我来想办法，总之不能让防疫物资卡壳。” 秦云东挂了电话，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广场装卸物资的现场陷入沉思。 夏丰远远看着他敬爱的秦书记，误以为秦云东正在苦思冥想搞来防疫物资。 他鼓起勇气走过去。 “秦书记，我有一个办法，可以筹集到防疫物资。” “哦？你有什么办法？” 秦云东很意外地转过身。 “我觉得可以利用互联网做文章，只要在网上发布消息，肯定会引来很多人关注，自然而然会有人踊跃捐款捐物，很快就能让物资到位。” 夏丰讲了近期互联网信息引发的群体性事件，他认为互联网爆发出惊人的传播力，临江市完全可以借用这种新兴的资源解决自己的问题。 秦云东却轻轻摇了摇头。 “你的用意是好的，但我们不能这么做。疫情还没有确认，我们发布信息就是不负责任，有违反组织纪律之嫌。要是信息被人炒作，任意扭曲原意，可能引起临江市百姓的恐慌，还可能造成临江市和省里的误会，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秦云东还是很欣慰，夏丰能为他出主意想办法，证明他的能力已经在提升。 夏丰没有因为提议被否决而沮丧，反而倍感轻松。 秦云东能不假思索地指出他的提议有问题，说明秦云东早就考虑过。 也就是说，秦云东肯定已经有别的办法解决防疫物资不足的问题。 “秦书记，您肯定有好办法筹集到防疫设备，能不能先给我说说？” 夏丰高兴地为秦云东的保温杯续上热水，恭恭敬敬递给他。 秦云东接过杯子，又转身看向窗外。 “我的办法就是——坐等。” 第824章 借势者如凤舞九天 “坐等？” 夏丰惊讶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四年来一直跟随秦云东左右，看到的都是秦云东积极主动去创造机会，从来没有见过秦云东会坐等机会到来。 按秦云东以前的习惯，肯定又要训夏丰不该问的不要问。 但这次秦云东却破天荒地为夏丰讲解其中的原因。 “你能想到借用互联网资源，就几乎和我的想法吻合了。只不过我不会主动发信息，而是算准了互联网会有人主动发信息，我只需要坐等信息发酵就可以拿过来为我所用。” 随着互联网发挥出新兴媒体巨大能量，很多人也都想在互联网扬名立万。 于是有不少人开始挖空心思到处找猛料发布，以引起广泛关注，从而让自己名利双收。 临江市出现禽流感的新闻肯定是热点，只要有人知道就会迫不及待地发布出去。 这时候秦云东就掌握了主动权。 因为不是临江市发布的，所以上级不能怪罪他。 又因为是民间的信息，所以大部分内容都是猜测和杜撰，秦云东可以在辟谣的情况下，顺便策略性地把临江市面临的困境说出去，从而诱发新一波的关注。 “这就是我的策略，借力打力，顺势而为，推波助澜，坐等收获。” 秦云东用探寻的目光看向夏丰，似乎是问他能否明白。 夏丰低头想了几分钟，忽然抬起头。 “孙子曾说过，借力者明，借智者宏，借势者成。借力者如鹰击长空，借智者如龙腾四海，借势者如凤舞九天。秦书记，您的策略精髓来自于此？” “夏丰，你倒是真让我刮目相看，你已经开窍了。” 秦云东微笑着点头赞许。 事情发展得很快，一个小时后，临江市惊现禽流感的信息已经出现在最大的论坛上，并很快得到各种转发，迅速传遍整个互联网。 到了下午，各类媒体的电话就打到临江市宣传部求证。 宣传部早就得到命令，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说正在调查中，如果有消息会对外发布。 媒体愈发觉得其中有问题，通过各种关系直接打电话给秦云东、何铸和蒋廉，但三人的手机都由秘书挡驾，根本找不到本人。 于是，媒体的兴趣被激发出来，不但抢着发消息，并且派出记者前往临江市采访。 但是从全国各地到临江市的记者却进入不到刘楼镇。 各条到刘楼镇的道路都被封锁，联防队员对记者的所有问题都不予以回答，只是很客气地阻挡记者进入。 记者们拿不到一手信息，只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的就在封锁线前现场直播，有的采访临江市区的居民，也有的打电话给省宣传部的闻长河部长。 闻长河还蒙在鼓里，一开始他还不信，还笑着说绝对是谣言，如果临江市有疫情，他不可能不知道。 但打电话的人越来越多，他也心里没了底，便打电话给秦云东。 此时天已经黑了，秦云东正在疫区几个自然村巡视，夏丰走到他身旁低声说是闻部长的电话，请示他要不要接听。 秦云东拿过手机，接通电话。 “闻部长，你好……” 还没有等他说完，闻长河立刻打断他的话。 “云东，临江市是不是出现禽流感疫情了？” “是的。” 秦云东回答得很快，一下子让闻长河不知所措。 “既然有疫情，为什么你不上报，省里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新闻媒体却知道了，这让我很被动，你这是要犯错误的……” “老闻啊，你怎么能偏听偏信呢，怎么能不调查研究就给我定罪呢。我知道疫情第一时间就向汤书记做了汇报，怎么能说我隐瞒不报呢？” 秦云东也打断他的责怪，理直气壮地反问。 闻长河一下子被问住了，他的气势降低很多。 “汤书记知道，那他怎么不打招呼，不布置防控工作安排呢？” “你应该问他才对，他没义务对我解释，我哪知道。” 秦云东说话很冲。 给闻长河的感觉，秦云东肯定憋了一肚子火。 “云东，你别有情绪，我等一会儿就去问他。你现在告诉我疫区的情况，严重吗？” “很严重，现在已经发现五个自然村出现禽类死亡的案例，还有十几个村民发烧咳嗽，已经送往医院治疗，今后几天很可能还会发现新增病例。” 秦云东戴着口罩走路，打电话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我的天，这么严重了？云东，你要注意安全，我现在就给汤维汉打电话。” 闻长河匆匆挂了电话，又马上给汤维汉打电话。 汤维汉正在泡脚看电视，播出的正是他最喜欢看到体育新闻。 听到手机响，汤维汉本来不想接，但看到是闻长河打来的电话，这才不情愿地关了电视声音，接通电话。 “长河，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吗？” 汤维汉的话有责备之意，像是在暗示，如果没有大事就别浪费他的时间。 “汤书记，现在外面都已经闹翻天了，你一点也不知道吗？” 闻长河非常意外，也非常恼火。 秦云东在临江市苦苦支撑，各种媒体的禽流感疫情新闻已经在制作，很快就会掀起惊涛骇浪。 但汤维汉却四平八稳得令人难以置信。 “汤书记，现在各地记者都来咱们省了，到明天就会新闻满天飞，您总要指示我一下该怎么回应记者的提问。” 闻长河压住火气，语带讥讽地问。 “记者？他们来我们这里干什么，难道是谁惹的祸……” 他刚开始还有些迷糊，但话没有问完，忽然意识到肯定是临江市的禽流感曝光了。 闻长河也不想兜圈子，直言不讳地告诉他新闻媒体情况。 汤维汉并没有紧张，他思忖片刻后说： “事情是这样的，云东给我说过临江市发现疑似病例，我告诉他先做二级响应，等着国家实验室拿出结论再决定。你和媒体沟通一下说，没有科学结论，现在传播的内容都属于谣言，请他们不要不负责任地报道，因此造成的损失，我们将追究责任。” 第825章 瞌睡有人送枕头 闻长河无语。 汤维汉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问题严重性，闻长河心急如焚。 “汤书记，我刚打电话询问过秦云东，临江市发现五个村有禽类死亡，十几个村民发烧咳嗽，禽流感的信号已经相当明显。舆论已经铺天盖地，不只是电视和报纸，更重要的还是互联网上的传播，此时压制舆论只能是火上浇油。” 闻长河告诉汤维汉，找他求证的媒体包括了内参和影响力巨大的媒体，难道省里还要对他们发号施令，进行威胁吗？ 汤维汉坐直身子，一脸的诧异。 “临江市的情况有这么严重吗，为什么秦云东没有向我汇报？” 汤维汉开始紧张，他感觉事态正在走向失控的边缘。 但是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先推责，把所有责任都甩给秦云东。 闻长河更加来气。 “你答应调拨的物资不发，组建的防疫和医疗专家组还在待命。云东同志肯定是有意见的，如果他误会省里是有意拖延，他再汇报工作还有什么作用？” “真是滑稽，长河同志，你说话要有凭据。我只不过要得到国家实验室的检测结果，才能有的放矢开展支援。这是老成谋国，怎么算是拖延呢？” 汤维汉非常在意闻长河的说辞，不高兴地为自己辩护。 闻长河不想和他论战，直截了当地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处理。 “你是宣传口的专家，这块应该是你拿方案才对。” 汤维汉虎着脸，说话的语气也开始带有情绪。 如果是一般下属这么和他说话，他大概率早就震怒了。 只不过因为闻长河是宣传部长，又是班子成员，汤维汉不能随意发脾气罢了。 “维汉同志，我建议明天上午召开班子会，到时候必须拿出省里的统一意见。我才能根据组织决定和媒体进行交流。” “好，既然你提成请求了，那就明天开会讨论。” 汤维汉负气挂了电话。 他不是没有涵养的人，闻长河几句不中听的话也不至于让汤维汉破防。 鲍乾清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让闻长河明确知道，他已经很生气，不要挑战他的权威。 一把手生气，后果都会非常严重。 但是挂了电话，汤维护也有些心虚，再也没心思泡脚看电视了。 看来临江市真的疫情严重，他没有及时部署防疫措施，很可能会遭到很多人的非议。 虽然他按程序办事，没人会说他办错了。 但仍有人会借题发挥，指责他没有担当，对人民群众健康的麻木不仁。 这个罪名被按在脑袋上，就会极大挫伤他的权威。 必须要想办法脱困。 汤维汉擦干净双脚，穿着拖鞋在屋里来回踱步。 正在此时，秘书黄江涛忽然打来电话。 “汤书记，半个小时之前，民政局在省城的一处仓库失火，造成重大安全事故，目前已经有三人死亡，五人严重受伤，估计伤亡人数还会增加。” “马上派车过来，我要到现场看一看。” 二十分钟后，换好衣服的汤维汉匆匆走出家门，坐上自己的专车。 “江涛，具体说说事故的经过。” 汤维汉阴沉着脸发问。 黄江涛半转身向车后座的一把手汇报情况。 这次失火主要是两个搬运工抽烟导致。 一个小时前，两辆大货车在仓库卸货，几个搬运工干活的时候一直抽着烟，其中一个人的烟蒂没有踩灭，导致医用酒精燃烧。 当警报器响起时，仓库管理员、保安和搬运工冲进仓库救火，但今晚的风太大，火借风势燃烧剧烈，不但没有扑灭大火，反而大火将他们围困在仓库里。 “目前可以确认的是烧死了一名仓库管理员、一名保安和肇事的搬运工。还有多名烧伤的患者。参与救火的人几乎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其中有五个工友烧伤程度最严重，很可能性命保不住……” “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真是惨痛的教训啊。” 汤维汉叹息着摇摇头。 当专车驶入省城第五仓储基地时，远远就看到五号仓库的大火还在熊熊燃烧。 此时仓库里烈焰飞腾，火舌不断从门窗窜出。 仓库外围停着三辆消防车，全副武装的消防队员正在尽力灭火，只能控制住火势蔓延，但一时半很难扑灭大火。 “这简直是犯罪，把这个仓储基地的负责人叫过来！” 汤维汉的专车停在警戒线之外，他下车背着手看着仓库大火，显得严肃又凝重。 “汤书记，我已询问过，据说基地总经理有病住院，今晚值班的经理外出不在现场，打电话联系不上他。” 黄江涛马上给予回答。 “乱弹琴，值班经理去哪值班了？派警员查出他的位置，把他抓回来！” 汤维汉脸色铁青。 “好的，您看要不要请消防中队的负责人，先向您汇报情况？” 黄江涛试探着请示。 “灭火是头等大事，不要打扰他的工作，你打电话通知鲍乾清同志和苗英杰同志过来一趟。” 汤维汉吩咐黄江涛先给苗英杰打电话，等几分钟再给鲍乾清打电话。 他表面很严肃，但心里早就乐开花。 这场大火来得正是时候，可以把不作为的黑锅甩出去了。 这就好比是正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好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正在此时，省委秘书长、省城市委书记伍东等人也赶到现场。 这么重要的仓储设施失火，又伤亡多人，大家都不敢掉以轻心。 所有人下车先后和汤维汉打招呼，但汤维汉只是默默点头，对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大家看一把手情绪不佳，便识趣地闭上嘴，围绕汤维汉周围陪着观看灭火现场。 过了十几分钟，苗英杰赶到了火灾现场。 “英杰同志，你来得很快嘛，没打扰你休息？” 汤维汉显示出迥异的态度，他不但主动向苗英杰打招呼，还向他伸出手。 “我哪有休息，槐荫市专案组正在开会研究案情，所以我来得快一些。汤书记，这是怎么回事？” 苗英杰和汤维汉握了握手，吃惊地看着触目惊心的现场。 第826章 指桑骂槐的图谋 汤维汉对苗英杰简单介绍了起火原因。 “这个仓储基地是我省重要的抢险救灾物资储备仓库，也是驰援临江市疫区的转运站，何等的重要，却因为一些同志的散漫懈怠工作作风导致付之一炬，还有这么多伤亡，真让我痛心又愤怒。” 他的话不只是说给苗英听。 汤维汉环视周围的干部，脸上的表情很严肃，以此表示他的重视程度。 汤维汉知道苗英杰和秦云东的私交深厚，所以故意加上物资是用于支援临江市的话，就是要刺激苗英杰的愤怒情绪。 “的确太不像话了，我不相信这么重要的基地，居然连最基本的禁烟纪律都无法执行。指不定其中隐藏了什么猫腻，我现在就启动调查程序。” 苗英杰果然非常恼火。 其他干部也能看出汤维护非常不满，于是跟着苗英杰附和。 汤维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不置可否，招手叫过来秘书黄江涛。 “英杰同志都已经到了，乾清同志怎么还没有过来？” “我给鲍省长打电话转达您的指示时，他还在宴请国外代表团。他说现在离开不合乎礼节，半小时之内宴会就会结束，他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黄江涛明白汤维汉的意思，所以故意大声报告，要让周围的干部都能听得到。 周围人都心里觉得鲍乾清做得不妥，以人为本是最高原则，在人命关天的关键时刻，他怎么能为一场酒宴姗姗来迟。 但大家慑于鲍乾清的强势，没有一个愿意说出心里话。 汤维汉看目的达到了，见好就收。 “我们需要办现场会，既要布置这次大火的善后处理工作，还要对大火暴露出的问题进行讨论，举一反三，迅速在全省范围内进行安全生产大检查，坚决杜绝此类情况再发生。” 他吩咐众人一起到办公楼会议室开会，又故意命令黄江涛把仓储公司值班经理叫来汇报情况。 所有人都在会议室坐好，热茶已经喝了半杯，却仍不见仓储基地的值班经理到。 “怎么搞的，还没有联系上值班经理吗？” 汤维汉故意不满地问黄江涛。 “报告首长，今天晚上值班经理脱岗，我通知省厅派警员查找值班经理。现在查明，那位值班经理在洗浴中心赌博，警员已经押着他在回来的路上。” 黄江涛不紧不慢地回答。 众人一片大哗，纷纷指责值班经理太不像话，不但脱岗还参与赌博，必须要严肃处理。 “这个仓储基地隶属于民政厅，问题不能都算在值班经理的头上，领导不力，监管不严，上行下效，才会酿出大祸。查就要从源头查起，必须彻查到底！” 刘秘书长阴沉着脸说出自己的意见。 会议室内突然安静下来。 民政厅的周善财厅长是鲍乾清的人，要想动周善财就可能会得罪鲍乾清，谁也不想趟浑水。 伍东想替周善财说话，但看到汤维汉的脸色又闭上嘴。 汤维汉会给鲍乾清面子，但不会对他客气，自己还是别贴上去找骂了。 苗英杰知道周善财和鲍乾清的裙带关系，但他却并不在乎得罪鲍乾清。 “我同意刘秘书长的意见，为了对人民负责，为了以儆效尤，不能只拍苍蝇不敢动老虎。” “英杰同志说得好，我们必须本着为人民负责的态度，不能再一团和气，睁一眼闭一眼，那是不负责任的态度，也是渎职行为！” 刘秘书紧跟着附和苗英杰，就是要把苗英杰架起，当作砍向鲍乾清的利剑。 就在此时，一位警员敲门走进会议室，向汤维汉报告，值班经理已经带到。 “好啊，把这位老兄带进来，让我们见识一下他无法无天的嘴脸。” 汤维汉语带讥讽地点点头。 值班经理进屋前听警员说，居中而坐的是汤维汉，省里班子成员就来了一半。 他这次闯祸算是闯到天上了。 值班经理吓得双腿发软走不动道，只能被两个警员架进会议室，靠着墙根才能勉强站着。 “你的姓名、年龄、工龄、职务？” 汤维汉像是审犯人，冷冷地问。 他平时很和善，甚至显得有些窝囊，但现在却难得展现出杀气腾腾的气势，还真让人心生敬畏。 “我……我叫栾为民……三十六岁……在仓库工作……十年了，现在是民政厅直属仓储基地副总经理。” 栾为民浑身抖得像是打摆子，声音像冬季寒风中的瑟瑟枝头枯叶。 “你的名字起的真好，为民，为民，栾副总，你告诉我，什么叫为民？” 汤维汉怒极而笑。 栾为民大脑一片空白，垂着头不敢直视汤维汉寒冷目光，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汤维汉也没想让他回答。 他翻看着黄江涛拿过来的栾为民的个人档案，继续审问： “栾为民，失火的仓库里是存放着什么物资？”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知道失火仓库的保管是谁？” “我……我不知道……” “你知道搬运工干活的时候抽烟，导致这场大火吗？” “我……我不知道……” 栾为民脸色苍白地摇摇头。 全场领导都瞠目结舌。 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对自己的本职工作一问三不知的干部。 汤维护敲了敲档案。 “栾为民，你还真是个人才啊，十年时间就能从货车司机一跃成为副处级干部，那就给我们介绍一下你的丰功伟绩？” 汤维汉目光炯炯紧盯着栾为民。 栾为民无言以对，只能又低下头。 刘秘书长冷哼一声：“既然你不好意思炫耀，我来替你解释。你是走了周善财的门路，这才得到火箭提拔，对？” 刘秘书长这是在问栾为民送命题啊。 “我……我和周厅长非亲非故，纯粹是上下级关系。” 栾为民激灵打个寒颤，他不敢说实话，硬着头皮不肯定认。 参会的人心中都很吃惊。 刘秘书长似乎并不关心这起失火案，他图穷匕见，目标直指周善财。 第827章 细思极恐的推理 汤维汉觉得刘秘书长的锋芒太露，问得太直白不利于隐藏意图，反而会把矛盾激化。 他迅速转换话题。 “栾为民，我告诉你，失火仓库里存放着大量的防疫物资，是准备发往临江市用于抗击禽流感的救命装备，现在被你的玩忽职守一把火烧光。如果造成防疫失败，你就是罪大恶极的犯罪！” 栾为民沉默无语，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闭上眼放弃了为自己辩解。 汤维汉紧皱双眉对苗英杰下令： “英杰，你先把他规起来，交纪委同志查清他所有的问题，尽早向常委会做案情报告。” “好的，汤书记，我现在就去办。” 苗英杰起身挥挥手，让警员押着栾为民到教育基地。 办完留置手续后，苗英杰等着办案的纪委干部赶过来会审时，找个僻静的地方打电话。 “云东，你还在刘楼镇吗？” “必须的，不在这里坐镇，我回家也睡不安稳。” 秦云东坐在会议桌前翻看笔记本电脑，浏览着关于刘楼镇禽流感疫情的新闻。 “现在刘楼镇的情况怎么样？” 苗英杰关心地问。 “我们已经筛查了两天，现在算是完全封锁住了疫情扩散，只是疫区内受感染的人数还在上升。估计至少还需要半个月的时间，疫情最难的时刻才能度过……” 秦云东看夏丰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便走过去轻轻给他盖上了军大衣。 苗英杰知道秦云东忙碌了一整天，现在肯定身心俱疲，不想再占用他的休息时间，便简短地通报了省城仓储基地失火案。 秦云东听着苗英杰讲述，走出会议室站在走廊上。 苗英杰通报案件结束后，忿忿不平地说：“栾为民简直是狗胆包天，这一次我要让他和他的靠山付出惨重的代价。” “老苗，我建议你冷静点儿，慢慢审别着急下结论，” 秦云东并没有勃然大怒，反而显得很平静。 “你这是啥意思，因为栾为民的渎职，造成防疫物资巨大损失，还出现重大伤亡，汤维汉要我抓紧时间审结，我怎么能慢慢来？” 苗英杰很奇怪秦云东的态度。 “这个案子看似很简单，根本不用多想就能下结论，但我总觉得蹊跷，或许其中的水很深呐。” 秦云东看着办公楼对面小广场上的板房区。 到了晚上，车水马龙的装卸物资的场面已经消失，除了巡逻队员外，那里一片宁静。 苗英杰对秦云东的说法很诧异。 “你咋知道水很深，难道你早就知道那个仓储基地的事？” “我真不了解仓储基地的情况，甚至都没有去过。” “那你是……” “我只是通过你的描述，觉得有悖常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预感。” “你还真成了半仙，只是听我说了说就知道有隐情，那你告诉我，你发现什么蹊跷？” 苗英杰并不是奚落秦云东，他知道这位朋友非常睿智，有常人无法企及的判断力。 “刘秘书长是汤维汉以前在省厅的副手，他们俩关系亲密无间，所以刘秘书长针对周善财，肯定是和汤维汉套好招了。” 秦云东不想有人听见他的分析，便顺着楼梯走上楼顶天台。 “这个我也能看出来，但无论他们俩私交多好，还是他们想针对谁，都不应该会妨碍我查案？” 苗英杰还是没有听懂秦云东的意思。 秦云东没有回应苗英杰的提问，继续沿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 “也就是说，汤维汉是想要趁机把周善财拉下马换上自己的人，但此举必然引起周善财背后靠山鲍乾清的不满，这两股势力的矛盾会逐渐浮现出水面。” 苗英杰却不以为然。 谁都知道汤维汉是受鲍乾清推荐才一步步高升，他也对鲍乾清很尊敬，以至于做了一把手，还在被鲍乾清压制。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厅长的位子就和鲍乾清反目成仇？ 但苗英杰只是心里不认同秦云东的判断，却没有马上提出不同意见。 秦云东接着说第二个理由。 “我相信栾为民是通过门子搏上位的，但这种人往往很精明，而且栾为民以前是仓储基地的大货车司机，他真的傻到不知道仓库分门别类存放的物资，你相信他真的那么愚蠢吗？” 这一下倒是把苗英杰问住了。 是啊，栾为民在仓储基地工作十年，除非智力障碍，否则他早就应该对基地各仓库了如指掌。 “老苗，我们再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你是栾为民，面对灾祸降临，肯定会有自保行为，不是竭力辩护就是求饶，但他却一句哀求的话都没有说，这难道不奇怪吗？” “嘶……云东，你的意思是……栾为民是有意认罪，所以他才会不辩解不求饶？” 苗英杰细思极恐，觉得后背开始发凉。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推理下去，栾为民极可能提前知道今晚会失火，提前做好了扛罪的准备，所以他才会放弃狡辩的打算。 这么说，今晚不是失火，而是人为纵火！ “老苗，我没有下任何结论，只是客观描述栾为民行为不合理的地方。所以我才觉得蹊跷，才会觉得案中有案，或许水深得很。” 秦云东在天台上来回踱步，尽量压低声音和苗英杰交谈。 “云东，你这个分析很吓人啊，仓储基地失火案很可能演变成纵火案，或许其中有重大的贪腐问题，所以才会不惜铤而走险，纵火烧仓库以平账！” 苗英杰越想越觉得秦云东说得极有道理。 他不由有些激动，还有一丝莫名的兴奋。 如果在他的主导下查出厅局级大案，那绝对是非常有成就感的人生经历。 “老苗，没有证据就都是猜测，你要冷静，慢慢查别急着下结论。” 秦云东笑着重复自己的说法。 此时的苗英杰才明白秦云东话中的深意，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云东，不管怎么说，一把大火烧了那么多防疫物资，说不定会断顿，你那边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 “我从不担心这个，现在大批物资已经在路上，省里给不给我调拨，问题都已经不大了。” 秦云东仰望着半空中的皓月，长长出了一口气。 第828章 不顾团结不懂规矩 忽然，秦云东接到了叶安妮打来的电话，这才注意到他们约定通话的时间已经过了。 “不好意思，安妮，我刚才接老苗的电话，没来及给你打电话。” “没关系的，我只是担心你在疫区出意外，听到你的声音知道你现在很安全，我就放心了。刘楼镇现在情况怎么样，能稳定吗？” 叶安妮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 秦云东回答：“从现在情况看，至少没有出现最差的结果。禽流感没有外溢，被感染的村民都及时得到救治，除了最先出状况的养鸡专业户刘满堂和兽医之外，其他人病情很稳定，料无大碍。” “你辛苦付出肯定有收获啦，我老公是最棒的。” 叶安妮笑嘻嘻地为秦云东打气鼓励。 秦云东笑了。 他有叶安妮的精神支持足矣。 秦云东询问叶氏集团的改革推进是不是顺利， 叶安妮说集团最大的改革来自对叶氏家族的清理整顿。 叶九唐改变了过去重用叶氏的传统，进入集团管理层的条件一视同仁，都必须经过人事部的考察和评估，没有真才实学的叶家子弟都被辞退。 “集团一下子空出一百多个管理岗位，完全被外姓有才能的人接任。集团的拉帮结派，排挤外姓人的风气发生扭转，风气也变得越来越好。” 叶安妮说得很开心，看样子她是完全支持爷爷的改革措施。 秦云东也很高兴叶九唐终于摆脱了家族成见，这就会让集团向着现代企业迈出一大步。 “叶旭这小子表现得怎么样，没有让阿公失望？” “受阿公很认可阿旭的能力，采纳了阿旭的很多建议，比如压缩经营项目，不再盲目搞大而全，每年因此可以省下了数亿元的管理成本和费用。” “阿旭表现得确实不错，不过，还是阿公厉害，当初相中阿旭，我还有些怀疑。现在看来，阿公识人的能力的确更胜一筹。” “嘻嘻，你就别谦虚了。阿公和阿旭都说，如果不是你手把手教阿旭，他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进步……对了，沿海市警方已经有了大伯之死的新发现，他们怀疑大伯是被谋杀，然后凶手为了毁尸灭迹才烧掉了游艇，听着很吓人的。” “哦？” 秦云东虽然隐隐约约觉得叶安居和叶安逸之死不是传说中的自杀或者意外，但听说他们是被谋杀的，还是感觉很吃惊。 “云东，你觉得凶手是谁，会不会是严天庆？” “没有证据不好说，但严天庆的确嫌疑最大，也不知道这家伙逃到哪里了，到现在也没有他的消息。今后你和家里人外出要带保镖，千万不要大意。” “阿公一直很小心，雇请了安保公司的团队保护，我担心的是你，以后你也要注意安全。” 叶安妮又告诉秦云东，叶九唐特别任命乔亭之管理鑫九天，主做国际金融业务，乔亭之和乔思瑶已经定居在龙都。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才挂了电话。 秦云东回到会议室，坐在笔记本电脑前继续看新闻。 没想到省城仓库大火的消息已经在最大的论坛上有了几个帖子。 只不过拍照的人明显是在仓储基地外拍摄，除了看到一些浓烟升起，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到。 秦云东拿起茶杯笑了笑。 汤维汉一直都是老好人的形象，尤其是对鲍乾清更是尊敬加恭敬。 没想到这一次汤维汉居然敢公然搞掉周善财，他该怎么面对鲍乾清呢？ 几乎与此同时，鲍乾清已经乘坐自己的专车来到仓储基地。 他本来不想来，还暗自埋怨汤维汉毫无主见，什么事都要他出面解决。 无非是仓库的失火，用得着让他亲自出面去解决吗？ 但后来伍东偷偷给他打电话通风报信，说是汤维汉似乎有意识要把失火的责任上升到厅长周善财头上。 鲍乾清很吃惊，这才坐车过来想要及时制止汤维汉的莽撞行为。 汽车进入仓储基地时，仓库的大火已经被扑灭，除了空气里的焦糊味，已经看不到着火的迹象。 等鲍乾清走进会议室，却发现现场办公会已经散了，屋里只有汤维汉、黄江涛、消防队的中队长，以及仓储基地的办公室主任。 “老汤，我来晚了。” 鲍乾清大步流星走过去，先和汤维汉握了握手，又把手伸向中队长。 中队长向他敬了一个礼，这才握手寒暄。 末了，中队长又对汤维护说： “二位领导，大火已经扑灭，事故现场也拉了警戒线。战士们都很疲乏了，如果没有别的指示，我带队伍回营地，等天亮后我带人过来再勘察火灾现场。” “好的，同志们都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 汤维汉对中队长表示感谢，又让黄江涛和办公室主任代为送行。 黄江涛等人都很明白，汤维汉这么安排，其实是有意识要和鲍乾清单独谈话。 等会议室只剩下汤维汉和鲍乾清时，汤维汉微笑着请鲍乾清落座。 “鲍乾老，这么晚了就没必要专程跑一趟，等明天咱们再聊也来得及。” “我也不想来，但既然你一把手都到了，我如果不来就是不顾团结不懂规矩，所以再累也要过来，只可惜还是来晚了。” 鲍乾清话里有话，看似是说自己，但却是在暗中指责汤维汉打破默契，不提前和他打招呼就要对他的人下黑手。 汤维汉深深叹口气。 “鲍乾老，你是不知道今天那位值班经理栾为民有多可气，不但是草包一个，而且所作所为极其恶劣，惹怒了所有参会的干部，这样的人不从重从快处理，实在是无法交代。” 汤维汉把栾为民的情况介绍了一遍。 “这家伙也太不像话了，简直是混入我们队伍中的败类。我支持把这个家伙双规，必须用严厉手段处理以示效尤。” 鲍乾清听的也是直皱眉，不得不表态支持汤维汉的决定。 他心里却很迷惑。 栾为民如果脑子还算正常，他就不应该混蛋到这种程度。 难道这个家伙还另有隐情？ 第829章 真正高手在临江 鲍乾清暂时顾不上多想，一个栾为民何足挂齿，最主要是保住周善财。 “严肃纪律，纯洁队伍是必要的，但我们也要注意分寸，不能斗争扩大化。如果波及无辜者，挫伤了广大干部的积极性，那就得不偿失了。” “鲍乾老，我同意你的观点，所以我提醒苗英杰同志，调查结果要经得起时间检验，办成证据确凿的铁案。绝不能伤及无辜，寒了同志们的心，需要稳定干部队伍，不能扰乱正常的工作秩序。” 汤维汉看似是在认可鲍乾清，却在表达另外两层意思。 第一是卸责，汤维汉又发挥自己甩锅的特长，把责任推给了苗英杰。 同时他也是在含蓄告知鲍乾清，纪委对栾为民立案调查是众人亲眼见证，不是他故意找茬。如果纪委顺带查出民政厅其他问题，那也属于纪委权力范畴，他不能干预。 鲍乾清微微一笑。 “看来我多虑了，汤书记胸怀全局，考虑的很全面。” 他心里却相当不爽，汤维汉是不愿意松口还要继续追查啊。 作为他们这个级别的干部，一般情况下不会把话摊开了说。 意思到了就行，剩下的就自己体会。 “汤书记既然已经安排妥当，那我就放心了。我现在大概血压有些高，头有点晕，那我就先告退回去吃药休息，不能耽误你的工作。” 鲍乾清起身告辞。 此时已经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 既然汤维汉难得跳出来试探他的底线，那他就要静下心来想出方案展开反击。 在回去的路上，鲍乾清坐在车里一言不发。 他迅速演算仓库失火的前因后果，眉头几乎拧成一个疙瘩。 秘书贾天华看出鲍乾清心事重重，情绪不好。 他非常敏锐地分析出肯定是鲍乾清和汤维汉之间谈话闹得不愉快。 “首长，我在楼下问了仓储基地的几位干部，发觉这次失火后续会惹大麻烦啊。” “什么麻烦？” 鲍乾清漫不经心地问。 “这个仓库主要是为临江市调拨抗疫物资的中转仓库，一把火烧掉这么多物资，不但临江市的防疫工作会受到影响，而且还会被全国媒体上纲上线，闹出更大的风波。” “你言过其实了，一次普通的仓库失火至于惊动全国媒体吗？” “您刚从国外回来，还不知道临江市的疫情消息已经传播到全国。汤书记坚持要等国家实验室的确诊结果再行动，秦云东的抗疫行动只能是单打独斗，而且还不能对外公开承认疫情。舆论本来就对此非常不满，现在又出了抗疫物资被烧，指不定又要出什么阴谋论哩。” 贾天华为鲍乾清介绍情况，也是在不动声色地为他输送弹药。 鲍乾清的眼睛睁开，目光从贾天华的背影慢慢移向窗外。 “汤书记做得不能算错，没有国家级实验室出具证明，他不能仅凭猜测就下令封锁临江市。万一决策失误，造成社会恐慌引发动荡，他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只说了一半的话，还有一半没有说出口。 汤维汉闻知临江市出现禽流感，至少要内部启动应急预案，让各部门进入战前动员，统一对外口径给舆论一个交代。 像汤维汉这样一味掩盖真相，真的被媒体掀开盖子，那就彻底被动了。 “天华，你从哪里知道临江市的禽流感消息传遍全国了，我怎么看报纸没有任何消息呢？” “首长，消息主要是依靠互联网在进行传播，现在我国的网民已经有几亿了，只要哪里发生新闻事件，不超过一个小时就会在全国散播，这种新的传播类型被称为病毒传播学。” “互联网这么厉害了，让我看看网上的消息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鲍乾清很惊讶地转过头。 他平时很少上网，更谈不上研究互联网，获得消息的方式主要还是靠传统媒体，以及内参和文件。 想必汤维汉也不知道互联网的威力，还以为封锁住传统媒体就能阻止消息传播。 贾天华打开笔记本电脑，用手机热点连接上网，迅速点开几个大型网媒的首页，递给鲍乾清。 鲍乾清戴上花镜，低头仔细翻看着有关临江市的新闻。 汽车驶入省委家属院，停在鲍乾清家门口，鲍乾清这才合上笔记本电脑交给贾天华。 “形势严峻啊。” 鲍乾清聊下一句话，嘴角上扬，推门下车。 他已经找到对付汤维汉的思路了。 回到家里，鲍乾清让贾天华打电话告知民政厅长周善财，提前结束在外地考察，迅速坐飞机返回省城来见他。 鲍乾清走进书房打开电脑，让贾天华给他讲解互联网传播的方式、类型、流程等内容，算是快速科普了一遍互联网传播学基础知识。 经过两个小时的讲解，鲍乾清基本上已经搞明白了互联网是如何进行指数级传播的。 在贾天华的指导下，鲍乾清注册了账号，并亲自在最大的论坛上发了一组他去国外考察拍的城市街景照片。 没过几分钟，帖子就有数万人浏览，还有上百人留言评论，甚至还有部分网友因为拍摄的是哪座城市展开激烈争论。 “有点儿意思，难怪现在的年轻人都热衷上网，就连我的孙子都成了小网虫。” 鲍乾清不断刷新帖子，看着还在不断上涨的浏览量，微笑着夸赞了一句。 贾天华为鲍乾清沏了一杯茶，放在桌上。 “首长，互联网现在已经成了重要的舆论阵地，蕴含着强大的能量，大有可为啊。” “是的，不学习新的科学技术，那就会和新时代脱节，就像这次临江市禽流感事件，因为我们不重视互联网，造成了很多负面影响，教训很深刻。” 鲍乾清摘下花镜，指了指书桌对面的椅子，示意贾天华坐下。 “天华，你现在是互联网的高手，我也要向你这位小老师多学习。” “首长，我算不上什么高手，平时工作忙，只是偶尔使用。其实咱们省的真正互联网高手都来自临江市。” 第830章 办事应得的报酬 “临江市？又是秦云东？” 鲍乾清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 “是的，临江市四年前就已经开启了电子商务，三年前秦云东更是召开全市新闻工作会议，亲自主抓媒体宣传转型和互联网建设。三年过去了，临江市培养了一大批互联网人才，他们已经形成了完整的传播矩阵，为临江市传播形象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 贾天华以前在省综合一处整理过临江市经济发展经验汇总，看到过临江市对互联网的长期耕耘的报告，他对秦云东的高瞻远瞩非常钦佩。 “好厉害的秦云东，事事都能提前布局，总会走在时代前沿，难怪临江市发展这么快……” 鲍乾清轻轻转动着茶杯，又陷入沉思。 贾天华看看腕表，时间已经过了午夜。 “首长，现在已经很晚了，您该休息了。” “不忙，周善财应该就要到了，今晚必须和他好好谈谈，不然今后他就要被动了。” 鲍乾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首长对周厅长真是太好了，他的下属出了这么大的问题，您却要为了他操这么多心。” 贾天华深有感触地恭维了一句。 “很多有能力的同志工作出现失误，甚至做过了头，按道理是应该被拿下的。但国家培养一位高级干部不容易啊，总不能犯错就杀无赦。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犯了错改了就是好同志嘛，该保还是要保一保，这就是我的责任担当。” 鲍乾清说得很动情，语气略显沉重。 “首长，我说句心里话，能跟着您做事，我三生有幸。” 贾天华的确不是恭维，说的都是发自肺腑的心里话。 他在组织里工作压力很大，做什么事都很顾忌，生怕一不小心触犯纪律高压线毁掉自己的前途。 有了这么宽厚待人的领导，真是满满的安全感。 “哈哈，天华，你这样想就不对了。我们都是为国家和人民做事，你不是为我做事。你要提高觉悟，说话要严谨。万一刚才的话传出去，还以为我是鲍家帮的总瓢把子，那就给有心人落下口实喽。” 鲍乾清笑得很开心，但还是不忘叮嘱贾天华，心里知道就行了，不用说出来。 “天华，我对互联网只是刚入门的小学生，还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我想咨询你一下。” “首长请说，如果我回答不出来，保证二十四小时之内给您找出标准答案。” “假如，我说的只是假如啊。假如有人把汤书记在禽流感上不作为的事发在网上，有没有办法查出他是谁？” 鲍乾清看似在探讨一个互联网话题，但贾天华马上就明白他的用意了。 这不是假如，而是鲍乾清就打算这么干。 “首长，从技术角度讲是能查出来的。因为每台电脑都有ip地址，也就是说是电脑上网的身份证，有关方面完全可以查出是哪一台电脑发的信息。” “那如果发信息者不用自己的电脑，比如去网，或者到别人家上网发信息，那不就查不出了吗？” “就算有人这样做，还是能查出来的。2002年，我国已经规定上网要登记身份证。2003年起，个人开通网络需提供者实名申请登记并分配ip地址。所以，只要想查，顺藤摸瓜还是能找到发信息的人。”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我国已经有了防范意识，这就好。” 鲍乾清身子向后靠，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 贾天华略一沉吟，缓缓站起身。 “首长，我只是说从技术角度上讲，是能够查出来发信息的人，但也有很多人可以利用技术手段制造出虚拟ip地址，我就认识这样的人。” 他是用身体语言说明，他愿意去实施鲍乾清的计划。 鲍乾清轻轻点点头，拿出一支雪茄烟递给贾天华。 “明天就要开常委会了，又是一个忙碌的日子。” “首长，明天我请假半天，有些家务事需要处理，下午就能回办公室报到。” 贾天华毫不迟疑地接过来，如同接了一道圣旨。 鲍乾清对贾天华的举止很满意。 他拿起手机拨打了伍东的电话。 “伍东，天华的爱人在供销社工作，作为一个大学本科学历的人才，在商场里当会计有些屈才。” “首长批评得对，是我对人才爱护不够，后天我会亲自打招呼，给她安排到市委接待办。” 伍东心领神会，马上满口答应。 贾天华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口。 他虽然说了感谢的话，但没有再感激涕零的激动。 这是他为鲍乾清办事应得的报酬。 就在此时，周善财风尘仆仆赶到了鲍家，推门走进书房。 贾天华马上很识趣地起身告辞，并轻轻关上书房的门。 鲍乾清已经换了严肃表情，脸色阴沉地上下打量站在面前的周善财。 “你倒是很悠闲啊，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有心思在外面游山逛水。我要是不催你回来，你是不是还要玩个十天半个月？” “嘿嘿，老领导，您要理解我的苦衷啊。兄弟们跟着我干了一年，不挣什么钱，如果我再不安排考察旅游安抚人心，今后队伍不好带啊。” 周善财嬉皮笑脸地说着，也不管鲍乾清是不是让他坐，直接一屁股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 他很早以前就是鲍乾清的下属，凭借察言观色和能言会道，深得鲍乾清赏识，跟随着鲍乾清一路提拔才坐到厅长的位子上。 因此，周善财在鲍乾清面前总是表现出自家人的随便。 “你知道仓库着火的事吗？” 鲍乾清脸上依然没有笑模样，语气很严厉。 “我已经知道了，是汤维汉的秘书黄江涛打电话找我时候说的。不就是着火吗，用得着兴师动众找我回去处理，我又不是消防队的……” 周善财满不在乎地拿出香烟点着。 啪！ 鲍乾清一拍桌子。 “你这个蠢货！” “老领导，您……您干嘛发这么大的火啊……” 周善财吓了一跳，赶紧摁灭香烟，不由自主陪笑站起身。 第831章 讲义气是缺心眼 “这是普通的失火吗，你知道烧的是什么物资吗，你知道现在临江市出现禽流感，正在等待防疫物资吗？” 鲍乾清拍着桌子一连串地斥责。 周善财很少看鲍乾清发这么大的脾气，这才感觉气氛不对。 “老领导，请容我解释。不调拨物资不是我的责任，是汤维汉下令只准备但不发物资……” “那老汤也没有让你烧物资啊。你看看你选的什么人，那个叫……栾为民的，他和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能提拔到仓库副总的岗位上，是不是你收了他的好处？” “栾为民？他和我没关系啊，他是林副厅长安排的，真的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所谓的林副厅长就是林翔，虽然他和周善财关系不错，但并不是鲍乾清的人。 看周善财赌咒发誓，鲍乾清的火气这才稍稍降低了一些。 “林翔肯定有问题，你给我说句实话，你和林翔之间有没有经济利益？” “老领导，我向您保证，我和林翔虽然关系还可以，但都是平时吃吃喝喝，没有任何经济关系。您教导的话，我都记着。绝不会在经济上栽跟头。” 周善财再次信誓旦旦地保证。 鲍乾清对他还是了解的，周善财虽然没啥本事，又喜欢聚众喝酒，但他胆子没有那么大，经济上还算干净。 “哪怕栾为民是林翔的人，也作为一把手，怎么能对属下不管不问呢。栾为民出大问题，你不但没有脸面，而且也难逃领导责任。” 鲍乾清虽然还是生气，但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恼火。 “老领导，您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对我发这么大的脾气？我到现在还有些发晕，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仓库失火和栾为民渎职，都是仓储基地的总经理负责，最多到分管仓储的林翔的级别，怎么会和我有关系呢？” 周善财站着没敢动，茫然中带着委屈。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错在哪里，活该被拿下。” 鲍乾清无奈地点手让他坐下，又从抽屉里拿出雪茄烟扔给他一支。 周善财忙拿出火机给鲍乾清点烟。 鲍乾清斜着眼看到他戴的腕表。 “真是出息了，居然还有瑞士名表？” “哎，老领导，我哪有钱买那么贵的表，这是高仿，不是原装的。” 周善财怕鲍乾清不信，忙摘下手表放在桌子上。 “你脑子是不是被门夹过，不是真表戴着装什么大尾巴狼。如果被人拍下来发到网上，你有嘴也说不清。赶快扔了，不许在公开场合戴。” 鲍乾清看也不看手表，又是对周善财一顿数落。 但他的语气更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唠叨。 周善财不敢再嬉皮笑脸，把手表揣进兜里。 “善财，你好好想想，这段时间有没有得罪过汤维汉？” 鲍乾清停止说教，终于转移话题。 周善财惊异地摇摇头。 “汤书记最关心的抓经济建设，几乎对民政厅不管不问，我很少见他的面，甚至连私下里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怎么可能会得罪他？” “那我就明白了，汤维汉是要找替罪羊。他已经知道舆论风向不利于他，所以他需要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正好你的仓库失火，为他找到了一个极好的借口。” 鲍乾清吐出一口烟，笑着摇摇头。 他非常精准地推理出汤维汉的动机，反而心情好了很多。 鲍乾清最担心汤维汉此时要和他发生冲突，如果掌控不了一把手，他以后想要推行政策就变得非常艰难。 还好， 汤维汉只是为了找个替罪羊。 但周善财却急了。 “汤维汉也太不厚道了，为了让自己过关，居然拿我开刀……老领导，我知道错了，您可不能碍于情面，对我见死不救啊。” “哪有什么办法呢，你有错在先，是自己把刀把子递给他。” 鲍乾清没好气地抢白他。 生气归生气，但多事之秋，还是应该先稳定住队伍。 “东汉末年，曹操和袁绍在官渡对峙，曹军粮草即将耗尽。无奈之下，曹操让管粮官压缩士兵口粮，惹得将士怨声载道。曹操叫来管粮官说，我想向你借一物，以安抚众心，你千万不要吝啬。管粮官问借什么东西，曹操回答，借你的人头……” 鲍乾清慢悠悠地说起了三国故事。 周善财听得莫名其妙，但他知道鲍乾清善于用典故讲道理，只能耐着性子听下去。 “……管粮官叫冤，说自己没有错。曹操回答，我知道你没有犯错，但不杀你，军队必然哗变。曹操以盗窃官粮的罪行处斩管粮官，军队果然怨气少了很多。” 鲍乾清拿起茶杯，看着周善财，似乎是询问他是否听懂了。 周善财叹口气。 “我就是那个管粮官呗。无论我是不是有错，汤维汉就是要拿我昭告天下，说是我办事不力才导致没有及时调拨防疫物资。” “汤维汉并不是针对你，他只是想推卸责任罢了。碰巧民政仓库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当然会把这件事无限放大。” “算我倒霉了。老领导，难道我真的躲不过这一刀吗？” “汤维汉向民政厅甩锅，你为什么不甩锅给林翔呢？只要有人能做替罪羊，汤维汉并不在乎替罪羊是谁。” 鲍乾清说罢低头喝茶。 周善财先是一喜，觉得老领导给他出的主意肯定可行。 但转念一想又有些不安。 “谢谢老领导的锦囊妙计，只是……我这样做，是不是对林翔不仗义啊？” 周善财和林翔是酒友，私交很好，现在让林翔当替死鬼，周善财良心过不去。 鲍乾清白了他一眼，冷笑着点头： “想仗义也可以，那你就把所有责任都一肩扛下，看看林翔是感激你，还是嘲笑你缺心眼？” “我……” 周善财被噎得说不出话。 他当然不愿意以牺牲前途来展示仗义。 如果他失去了权力和地位，林翔会趁机攫取他的位子，并把单位里的烂账都推给他负责。 到那时候，他或许就又做了林翔的替罪羊。 在官场讲义气，的确很缺心眼。 第832章 会议上集体逼宫 想了半天，周善财下定决心。 “老领导，我想明白了。林翔和我非亲非故，又不是您的人，我没必要考虑他。您看下一步我该怎么做？” “你能想通这个道理，说明你还有救。今晚你就别睡了，现在立刻通知没有去旅游的留守干部到失火现场开会，立刻让财务和纪委全面介入审查仓储基地和林翔，务必抢先一步拿到证据，化被动为主动。” 鲍乾清挥挥手，让周善财马上执行命令。 周善财感激地向老领导鞠躬说感谢的话，转身就要走。 “你等一等，善财，你查别人的时候也要自查自纠，能洗清的就洗清，该遮掩的就遮掩，不要落把柄在别人手里。明天……哦，应该是今天，开过常委会就要对你的单位进行审查，所以你一定要动作快。你干净了，我才有底气替你说话。” 鲍乾清的目光柔和很多，只有是自己人，他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第二天上午，汤维汉主持召开班子会议。 除了一个出差的常委，以及在临江市指挥防疫的秦云东，其他班子成员都已经到齐。 会议进程果然如鲍乾清所料。 汤维汉指向性非常强，矛头直指民政厅仓储中心暴露的问题，含沙射影地指出问题的根子来自民政厅的班子，要求审查不设上限，无论牵扯到谁，必须严惩不贷。 鲍乾清听着汤维护慷慨激昂的发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他眼角的余光却不停扫过几个常委。 这几个人不属于他的圈子，他们接下来的表态将决定事情的走向。 忽然，鲍乾清锁定脸色阴沉的宣传部长闻长河。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闻长河不赞成汤维汉的做法。 谁都知道，闻长河和秦云东的交情匪浅。他一定是想尽快支援临江市的抗疫，而不想在关键时刻，在民政部门的问题上浪费精力。 张天师算得真准啊，闻长河果然是他福星。 这次扭转局面就要靠他了。 “乾清同志，你有什么意见？” 已经定好调子的汤维汉，微笑着请鲍乾清发言。 “为了节约大家的时间，汤书记说过的话，我就不再重复了。这里我先表态支持汤书记的指示精神。腐败不只是来自经济问题，不作为也是一种腐败，我们也必须予以高度重视，高举反腐大旗，发现问题就要严肃查处，绝不姑息……” 鲍乾清先是顺着汤维汉的意思讲了一分钟，接着口风就开始转变。 “反腐要常抓不懈，经济建设也不能懈怠，而临江市突发疫情也要尽早遏制，千头万绪麻烦着哩。这就为我们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抓主要矛盾，处理紧急重要的问题才能提高效率嘛。” 他环视一圈，刻意在闻长河身上多停留几秒钟。 “我的意思是查处仓储基地的工作交给苗英杰同志去做，其他同志是不是一起商量一下防控临江市的禽流感问题呢？” 鲍乾清微笑着看汤维汉，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实际上是把话题抛给了闻长河。 还没等汤维汉开口，闻长河立刻附和。 “我同意乾清同志的意见，近期临江市的禽流感疫情已经成了全国关注的话题，我们需要尽早行动起来，全力支持临江市的防疫斗争。” 闻长河的话让汤维汉很不高兴。 “长河同志，不要危言耸听嘛。现在国家实验室并没有得出结论，临江市是不是禽流感疫情尚未可知，哪里就有全国关注的事？我早就说过，我们作为领队干部，不能听风就是雨，要根据科学依据做决策，要有战略定力。脑子发热，拍脑袋做决定要不得。” 汤维汉说话很重，他是想趁着批评闻长河压住其他常委跟进，不让话题被带偏。 岂料闻长河并没有识趣闭嘴，反而进一步抗争起来。 “汤书记，我认为我们作为领导干部，首先要坚持以人民利益为重。人民的根本利益是至高无上的利益，其他利益不可比拟。既然临江市已经出现疑似病例，那就应该至少启动三级预案，对疑似疫区进行管控。等待诊断结果才开始行动，这是对人民生命安全不负责任。” 全场一下子惊呆了。 闻长河公开和一把手唱对台戏，在w省的历史上相当罕见。 汤维汉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鲍乾清却悠哉游哉地喝着茶，瞄向斜对面的伍东。 伍东会意，这是要求他跟着发言了。 “我也说两句，长河同志的建议很好，现在临江市的疫情，哦，疑似疫情已经满城风雨，我们不做出及时调整，只会让流言蜚语继续扩散，非常不利于控制局面。我同意立刻启动紧急预案，全面支援临江市的防控行动，也算是给社会一个交代。” 他的话音未落，其他几个常委也纷纷附和。 汤维汉一下子陷入孤立，变得非常被动。 鲍乾清看火候差不多了，用手指弹了弹面前的麦克风。 “同志们，我来说两句，汤书记的决定和大家的决定并不矛盾，防控疫情的决策需要科学依据，办事要符合程序，这才能做到万无一失嘛。不过，长河同志的提议也应该考虑，以人为本，群众的安全大如天嘛。” 鲍乾清先和稀泥，又转向汤维汉开始逼宫。 “汤书记，你看是不是先启动三级应急预案，我和你一起再到临江市实地考察一下，了解情况再做进一步的决定？” 鲍乾清还是用请示的口气柔和地说话，但大势已成，汤维汉如果还要反对，那就真的危及自己的权威了。 权力只是符号工具，本质是人心。谁获得大多数人的认可，谁才真的拥有权力。 虽然汤维汉名义上拥有最大的权力，但此时却好像只能屈服。 正在此时，黄江涛忽然匆匆走进来，递给汤维汉一张传真件，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汤维汉边听边很快地浏览一边传真件。 看他的表情变化，鲍乾清已经猜出八九分，心中一阵窃喜。 第833章 此事绝对完不了 汤维汉清清嗓音，环视会场众人。 “同志们，现在接到了国家禽流感参考实验室的传真函，根据临江市提供的采集病料已经确诊，临江市的确存在h5n1亚型高致病性禽流感。” 常委们的神情立刻变得凝重而紧张。 汤维汉早有心理准备，反倒显得很平静。 “我现在宣布临江市刘楼镇为疫区，我省启动防控疫情二级预案。我要求临江市严肃认识到防控禽流感疫情的极端严峻性，一定要突出重点，抓住重要环节，依法科学规范操作，防止疫情蔓延，防止人的感染，把工作做实。保持清醒头脑，维护正常秩序。其他各地市也需要提高戒备，加强对禽类市场的检疫检测，不得瞒报……” 汤维汉说得很流畅，明显是早就打过腹稿。 他其实一直也很有压力，在做决策时左右摇摆，既想控制疫情，又担心疫情是一场乌龙，引发社会恐慌性动荡。 现在总算靴子落地，他也不用再备受煎熬，因此行动起来也非常快。 既然有了科学诊断，所有的争议也就不存在，众人又表现出团结的状态，根据汤维汉的指示，按照预案里的工作分工，马上开始行动。 严肃追查民政部门的事情也因此流产，为鲍乾清和周善财争取到了珍贵的时间。 汤维汉回到办公室，淡定的神情突然消失。 他抓起烟灰缸狠狠砸向地面。 今天他在常委会上遭围攻，不知是窝囊，而且是奇耻大辱。 黄江涛听到响动，马上推门走进来。 “首长，您这是……” “没事，失手了，你去忙自己的。” 汤维汉不想告诉自己的秘书实情，摆摆手让他离开。 黄江涛答应着，但还是先收拾了地上的烟灰缸残片。 他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忽然又转过身。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互联网上出现不少针对首长的不利信息，我已经通知有关部门追查。” “互联网？什么不利信息？” 汤维汉一脸茫然。 黄江涛知道汤维汉基本不上网，给他解释也解释不清。 他索性直接打开办公桌上的电脑，把几个主要网媒网站打开，调取关于汤维汉在禽流感疫情的不作为表现文章，展示出来给汤维汉看。 汤维汉现在还在气头上，没心思看，只是挥了挥手让黄江涛离开。 他在屋里来回走了两趟，忽然站住。 刚才他只是出于气愤没有仔细思考，现在冷静下来他明白过味。 他在常委会上是遭遇设计好的一场阴谋啊。 背后的策划人肯定是鲍乾清。 因为汤维汉想动周善财，鲍乾清就使出计策反制。 汤维汉冷哼一声。 他本来就是想找个背锅的，把不响应防疫的罪责扛下，并没有想把周善财怎么样。 但鲍乾清却让他在班子成员面前出丑，挑衅他的权威。 那此事就绝对完不了，不拉周善财下马，他岂不是就被鲍乾清随意拿捏了？ 汤维汉开始较劲，既然是你鲍乾清先动手，那就别怪我反击了。 他伸手拿手机，准备指示苗英杰直接开启调查周善财。 还没有等他拨打电话，办公桌上的红色座机响起铃声。 汤维汉赶忙放下手机，接起电话。 “维汉，你是怎么搞的，为什么临江市有疫情，你却推三阻四迟迟没有行动？” 电话里传来不悦的埋怨。 “这里面有误会……” 汤维汉听出是谁，不由自主弯下腰，向对方解释自己的理由。 “不用解释了，就算你不知道临江市是不是真的有禽流感，至少你也应该从群众的安全角度做出适当措施嘛，只是一味地坐等，不就是怕担责吗？我的同志哥，你这是官本位思想作祟。” 对方已经开始给汤维汉贴上负面标签，这让汤维汉诚惶诚恐。 电话那头的人也没打算听汤维汉说什么，居高临下地下达命令： “现在已经确定是致命性禽流感，你必须全力以赴遏制病毒扩散，率领全省干部群众团结一心，尽速打赢这一场抗疫保卫战，决不允许禽流感影响到全省经济发展的大局。” 对方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鲍乾清依然惊魂未定，不知道对方怎么会知道消息这么快。 直到此时，他的目光才看向电脑屏幕上不利于他的新闻采访。 难道对方看到这些文章，才会兴师问罪的？ 很快，省里的决定传达到临江市。 蒋廉看到文件长出一口气。 防疫物资即将见底，他本来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 当蒋廉把好消息传给秦云东时，秦云东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老蒋，你不要太乐观。昨天晚上防疫物资中的医疗装备大部分被烧毁，重新采购和调拨需要时间，没有那么快能送到。” “那怎么办，浠水区和抚远区的需求量越来越大，超过我们的预期，照这样的趋势，撑不过一周了。” 蒋廉摸着着急上火肿起来的腮帮子，感觉一阵阵的疼痛。 “我只是说省里的物资调拨还需要时间，并没有说防疫物资不能按时到。” 秦云东乐呵呵地说了一句，蒋廉听糊涂了。 “你一会儿说不会按时到，一会儿又说会按时到，我怎么不明白你说的是啥意思啊。” “哈哈，老蒋，你平时那么聪明，怎么会树林里放风筝——绕住了？难道防疫物资只能靠省里划拨吗？” “哦，我懂了。你说的是社会捐助物资会及时送达。云东，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经过秦云东的提示，蒋廉一下子明白过来。 秦云东回答，在前天他就和乔亭之打过招呼，请他帮忙在国内外市场采购物资，昨天他又让珍珍利用临江市的互联网传播矩阵向社会请求援助。 今天上午他已经得到回复，乔亭之组织了大批防疫物资发往临江市。 互联网上也有不少企业积极响应，正准备扩大生产量为临江市提供各种医疗物资。 “老蒋，你今天会非常忙，肯定陷入无数咨询电话的海洋中。我建议你召集市府工作人员组建热线组，减轻你的负担。” 第834章 有人在涌泉报答你 随后的一周时间，大批的物资陆续抵达临江市，证明了秦云东预判的准确性。 蒋廉看着源源不断的防疫物资清单，开心地咧嘴大笑，肿起来的腮帮子也迅速不治而愈。 这一天，秦云东从刘楼镇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处理公务。 得到消息的蒋廉匆匆来见他，刚走进办公室就看到秦云东正在审批各种积压的文件，在沙发和椅子上还坐着六七个人正在等待。 “老蒋，如果没有紧急的事，你就再多等等。” 秦云东向他交代了一句话，继续低头看文件。 “你忙你的，我先到夏丰屋里坐一会儿。” 蒋廉看秦云东脸色憔悴，又胡子拉碴，不免有些心疼。 他到隔壁夏丰的办公室，夏丰也正忙着把积压的文件归类整理。 “蒋副市长，您请坐，我给您沏茶。” 夏丰打了一个招呼，放下手中的文件。 “不用你沏茶，接着忙。你们俩都这么忙，秦书记是不是还要回刘楼镇？” 蒋廉捏了一撮茶叶放进杯子，到饮水机前接水。 “是的，处理完工作，今晚就要回去。” 夏丰说着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你可别吓我，不会把h5n1带回来了？” 蒋廉笑着坐在沙发上。 “呵呵，蒋副市长别担心，我们回来之前都体检过，保证没有问题。我咳嗽主要是镇子夜里冷，我们都是在会议室的沙发上凑合着睡，大概是没盖好被子，有点小感冒。” 夏丰看着文件内容，头也不抬地解释。 “这怎么能行呢，夏处长，我这就要批评你了，你是秦书记的大秘，不照顾好他，你这是失职啊。” 蒋廉本来想抽烟，看夏丰咳嗽，又把烟盒揣进口袋。 “蒋副市长，您想抽烟就抽，不碍事。我也想给秦书记找个好好休息的地方，但他不让。您是知道秦书记脾气的，他说出口，我就必须执行。” 夏丰凭着对蒋廉的了解，没有回头就知道他肯定想抽烟。 蒋廉笑了笑，拿出香烟点上。 虽然夏丰级别低，又很年轻，但因为他是秦云东的秘书，那就不能只看作是一个普通的处长。 “照顾秦书记是你的职责，他不同意也不行。这样，我给刘前进打个电话，让他在办公楼腾出房间，我再送过去两张床和床上用品。你们能休息好，工作起来才更有体力和精力。” 蒋廉说着拿出手机就要打电话。 “蒋副市长，您千万别张罗。刘前进已经向秦书记提出类似的建议，但秦书记直接拒绝。他说很多驻村的干部夜晚只能睡帐篷，我们能在有空调的会议室里休息，已经很照顾了。” 夏丰整理完文件，这才走过去，坐在蒋廉对面。 “云东是个以身作则的好领导，值得我们学习。但他好比是三军统帅，很多大事需要他处理，得到照顾也是理所应当。这事不能完全听他的，我来安排，你别管了。秦书记要是批评你，你就说是我下的命令。” 蒋廉拨打电话给仓库，让他们准备两张折叠钢丝床，再配备四套被褥，今晚之前送往刘楼镇政府办公楼会议室。 他也知道秦云东很较真，即使给他在办公楼腾出休息的房间，秦书记肯定不会答应。 如果只是弄个折叠床，秦云东应该不会拒绝。 打完电话后，蒋廉让夏丰说说刘楼镇的情况。 夏丰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应该说刘楼镇已经基本控制住疫情不再蔓延，但现在情况还不稳定，主要是强制免疫的物资还没有到，大家都担心疫情会有反复。” 免疫物资主要是疫苗，这不是随便就能采购到的，必须要靠上级单位调拨。 两人正说着，夏丰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 秦云东已经处理完公务，请蒋廉去他的办公室。 当他看见蒋廉推门进来，立刻微笑着迎过去。 “老蒋，我听说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市内多个单位巡视，从工商局、医院、民政局、城管，从早忙到晚，每天工作超过十二个小时，真是辛苦了。” “你大班长都亲临前线，我哪敢在后方偷懒。比起你，我的辛苦都不算事。” 蒋廉没有坐沙发，而是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说明他要向秦云东汇报工作。 秦云东也跟着坐回办公桌后。 蒋廉拿出一摞汇总表递给秦云东，又翻看着记事本报告各地支援临江市的物资情况。 从他报的数字看，基本生活物资非常充足，棉衣棉被、各类矿泉水、速食品、卤制品和开封即食的零食相当丰富。 秦云东翻看报表笑着点头。 “这么多生活物资，就算刘楼镇所有人吃三个月都吃不完。这才叫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你召开新闻发布会，感谢善举之外，呼吁大家不用再捐了。临江市会记住这个恩情，渡过难关后，我们也必将积极回馈社会。” 秦云东心里感觉很温暖。 国人在大灾大难面前表现出的团结和善良，举世罕见。 这才是文明，家国情怀刻在每个人的基因中，国家的未来大有可期。 “呵呵，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这是我国知恩图报的传统美德。秦书记，有人已经开始涌泉报答你的恩情了。” 蒋廉笑着眨眨眼。 秦云东却很迷惑，听不懂蒋廉的弦外之音。 “嗯？我怎么不明白你说的意思？” “你还记得年湾吗，就是你在莫斯本救下来的那个要自杀的画家。” 蒋廉给了秦云东一个提示。 秦云东想了半天才点点头。 “我想起来了，那是个落魄的中安云峰县人。我帮他在莫斯本摆摊创业，和咱们市的老魏鞋厂合作卖运动鞋。他怎么了？” “这小子遇到你算是遇到贵人了，现在年湾已经不再落魄，他发大财了。” 蒋廉微笑着点了一根烟，摇头感慨。 “你怎么知道？” 秦云东很奇怪，蒋廉怎么对他了解得这么清楚。 蒋廉眯起眼伸出一根手指：“年湾昨天晚上给临江市捐款一百万欧元。” 第835章 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 一百万欧元！ 相当于一千万块钱。 秦云东大吃一惊。 年湾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赚这么多钱。 而且，这还仅仅是他捐的钱。 蒋廉介绍说，他收到国内外很多捐款，但这么大额的欧元个人捐款，年湾是最高的。 当工作人员看到百万欧元的巨额捐款后，按照规定必须进行核实，她通过汇款方留下的手机号码联系上了年湾。 据年湾讲，他当时穷困潦倒，差点投湖自杀，是出差莫斯本的秦云东书记救了他，还热心为他进行创业辅导，甚至还找到临江市的老魏鞋厂与他合作，让他当年就还完了所有留学欠款，还净赚了几十万欧元。 有美术功底的他设计了几款跑鞋样式，在欧洲市场意外火爆，已经有几个投资商主动找上门，为他投资了三千万欧元创建运动鞋设计公司，他现在已经成为妥妥的成功人士。 当他在网上和老魏鞋厂方面得知，临江市遭遇禽流感袭击，他马上就捐了一百万欧元。 年湾动情地说，他捐钱绝不是一时冲动，也没有花钱营销的意思。吃水不忘挖井人，秦云东书记对他又再生之恩，大魏鞋厂又在临江市，现在临江市遇到困难，他必须表达心意。 说到此，蒋廉笑着伸出大拇指。 “我的秦大书记，你为临江市积得功德，最终为临江市迎来了福报。” “老蒋，这里是办公室，说话要谨慎些。功德和福报是唯心主义说法，你的思想可不能滑坡啊。” 秦云东微笑摆手。 他听说了年湾捐款的事，心里很高兴。 秦云东不在意年湾能捐款多少，就算捐一块钱，那也是一份心意。 年湾能知恩图报，他非常欣慰。 “老蒋，等疫情结束后，我们在刘楼镇茶场山上建一座纪念碑，把捐款捐物的个人、企业和部门都镌刻上去，让刘楼镇永远记住支援过临江市的善良人。” “我同意，的确应该的，这也是爱国爱家乡的教育嘛。我补充一条，只要是捐助者，我们就发证书，只要他们来刘楼镇，凭证书就可以参观所有景点，还能领一级茶叶半斤。你觉得行不？” “太行了。既报答了人家的支援恩情，还能带动临江市的旅游业。哈哈，老蒋，你这一招很漂亮嘛。” 秦云东笑着连连夸赞。 蒋廉接着汇报说，省里已经发来通知，农业部领导和国内着名防疫专家率领专家组明天要到临江市，指导疫情防控工作。 “云东，省里已经任命你这位省常委为组长，副省长谷国斌为副组长，各省直相关部门领导为组员的防疫领导小组。你作为组长，迎接专家组时要注意形象。今天别回刘楼镇了。理个发，洗个澡，在家里好好休息一夜。” “我看过这个通知的传真件，专家组来是好事，但我还是在刘楼镇恭候，你和何铸负责在临江迎接招待。” “这……不妥，人家来的都是省部级大人物，你是临江市一把手，应该全程陪同才对。别因为接待规格出问题，让人家觉得你太傲慢。” 蒋廉好心地提醒他。 专家组都来自龙都，也是可以和上层说得上话的人。 他们对秦云东的印象好坏，有可能影响上级对秦云东的看法，继而会影响秦云东的前途。 秦云东对此却不以为然。 “专家组成员大多数是医学专家和畜牧专家，他们本来就不喜欢应酬，这次到临江市又不是来旅游的。如果咱们班子成员都在临江市内，反而会让他们觉得我们只会阿谀逢迎，对疫情不重视，肯定会挨批。” 专家们不喜欢务虚。 云里雾里说客套话，对他们而言，肯定浑身不舒服。 专业人就去做专业事。 让他们直接开展工作，他们会更舒服一些。 蒋廉沉默地抽着烟，心里权衡秦云东说的话。 他过去作为省委书记的秘书，有很丰富的接待经验，知道秦云东对专家的判断还是准确的。 但是这次来的不只是专家，还有高级领导，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云东，有些领导非常计较接待规格，如果你不出面陪同，他们会认为不被重视，后果会非常严重……” 蒋廉苦口婆心劝诫秦云东一定不能大意。 但秦云东不容他说完就打断。 “现在是疫情期间，我们都放下手边工作伺候上级，万一疫情出了乱子，是上级负责，还是你我负责？” “你怎么说话的，招待怎么能叫伺候……” 蒋廉不高兴地瞪起眼。 但他的话没说完就闭嘴了。 这里不是私下场合，秦云东是一把手，蒋廉不应该公开顶撞。 再生气，也不能不守规矩。 秦云东也醒悟过来，自己的话可能让蒋廉误会了。 他并没有说蒋廉伺候上级，也不可能指责蒋廉溜须拍马。 秦云东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华子，撕开包装拿出一支递过去。 “老蒋，你咋那么敏感呢，我又没有说你。咱们是啥关系，你心里没点数吗？” “我真没数，你教教我，咱是啥关系。” 蒋廉没好气地说，但还是接过了香烟。 “咱是战友，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临江市是我们一起护卫的阵地。” 秦云东笑着起身为蒋廉点烟。 他把和解姿态拉满，蒋廉不悦的神情舒缓很多。 “云东，我是为你好，是想让你在上级面前好好表现。你怎么把我说得像是个没有原则的小人……” “哎呀呀，我就知道你小心眼。天地良心，我可从来没有那么看你，我只是说说组织内不好的现象。” 秦云东坐下后把打火机放在烟盒上，一起推到蒋廉面前。 “老蒋，我在市里多次告诫同志们不要阿谀奉承上级，做人要踏实做工作，一切看成绩和结果。如果我教导下属半天，自己却屁颠屁颠讨好上级，那不是纯纯打自己的脸吗？今后我还怎么有脸教育下级？” 秦云东端起茶杯长出一口气。 “能在临江市实现我的理想，让八百万百姓的日子生活富足安乐，我很知足了。说句实话，作为男人，谁不想有一番成就。我当然也想进步，但违背初心的进步，我真的不想干。” 第836章 专家组里的大神 第二天上午十点，何铸、蒋廉、李卫华和樊向阳，在市府办公楼前，迎接专家组和省防疫领导小组成员。 两辆从省城驶来的商务车停在迎接的队伍前，第一辆车率先走下来的人让蒋廉差点停止呼吸。 钟超凡！ 曾经的老领导突然出现，何铸也惊讶地愣在当场。 “何市长，小蒋副市长，你们不够意思啊，怎么不迎接我呢？” 钟超凡笑着走过去伸出手。 何铸这才回过神，激动的双手握住钟超凡的手。 “我没料到您会来……我彻底懵了……热烈欢迎钟书记……” 何铸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言辞颠三倒四有些可笑。 “我不是专家组成员，所以不在名单里。我只是临时受委托来考察刘楼镇的疫情，顺便也看看临江市的发展现状。” 钟超凡简单做了说明，又和蒋廉握手。 “临江市的领导班子藏龙卧虎都是精英，你能完全融入临江市的团队，我很欣慰。” “钟书记，我一直牢记您的教诲，怎么敢让您失望。临江市的风气很正，不排外，没有派系，我工作得很舒心。” 蒋廉也很激动，但他却并没有失态。 钟超凡只是点点头，又和其他人握手寒暄。 专家组成员依次和迎接的临江市干部握手， 从第二辆商务车下来的副省长谷国斌走过来和何铸握了握手。 “何市长，怎么没有看到秦书记？” 谷国斌明显有些不悦。 “秦书记在刘楼镇，已经准备好迎接专家组和领导小组。” 何铸还没有意识到谷国斌情绪不对，只是简单回答。 “这么多领导来关心临江市，秦书记这点时间都抽不出来，临江市的疫情是很严重，还是只有秦书记一个人在忙？” 谷国斌阴阳怪气，明显是在说秦云东沽名钓誉，装样子博取清誉。 蒋廉马上跟进解释。 “我们班子成员有分工，秦书记负责的是解决疫区协调管理工作，他常驻刘楼镇，现场处理问题更有效率，确实离不开人……” 谷国斌没等他说完，虎着脸就向前走。 何铸和蒋廉对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跟随客人走进办公楼。 在会议室里，蒋廉作了临江市疫情和防疫主题报告。 他讲了半个小时就结束，没有一句废话，干货满满，绝不拖泥带水。 专家们都鼓起掌，看得出他们都很认可蒋廉这样的工作作风。 当何铸邀请钟超凡讲话的时候，钟超凡却拒绝了。 “我受上级委托来调研禽流感疫情响应机制，并没有防疫的任务，我就不在这里占用大家宝贵时间。现在有请专家组的组长，我国着名防疫专家丘继承接着发言。” 丘继承五十多岁的年纪，高高的发际线，厚厚的眼镜片，简直是权威大佬的标配。 在众人的掌声中，丘继承轻咳一声，操着浓郁的南方口音开始讲话。 “蒋副市长的介绍很有质量，对我们了解刘楼镇疫情帮助很大。但是蒋副市长刚才的言辞中有对国家禽流感参考实验室的抱怨，似乎是嫌实验室给出的结论太晚，这里我要说明一下。” 他扶了扶眼镜，看向蒋廉。 “禽流感参考实验室是最权威疫情分析和诊断机构，不只是临江市一家会呈交采集的病例，实验室每天接到全国各地大量的疑似禽流感的病原体标本，他们需要逐一化验、分析和判断，非常消耗时间，这就是实验室为什么要三天才能拿出确诊结果的原因，请临江市理解。” 丘继承心平气和地做出解释。 当蒋廉刚要说明自己没有抱怨的意思，丘继承却没给他机会，又继续往下说。 “现在我代表专家组向临江市的领导通报一下我们的工作安排。首先，我们会去刘楼镇实地考察各村，了解你们的防疫真实情况。接着，专家组中的两位专家要对动监所、市兽医站、各县市区农业局长、畜牧局长、兽医站长及刘楼镇政府及疫区工作组负责人进行培训，然后就要向疫区投放禽流感疫苗……” 何铸和蒋廉等人都频频点头。 丘继承这个办法是对的，只靠专家组几个人防疫不现实，最关键环节是要培训出一支队伍，让他们成为防疫骨干力量。 “丘组长，我提一个建议，专家做培训讲座的时候，我们派人全程录像，制成光盘，发放到疫区各乡镇，以便对广大群众进行宣传。” 蒋廉很快给出了补充意见。 “这当然好，只要你们有播放设备，我们也乐观其成。毕竟禽流感防疫就是要发动群众，形成人民战争的局面才是最有效解决防控疫情的手段。” 丘继承对蒋廉的提议很满意，很痛快地表示同意。 “丘组长，我不懂您的专业，但我很想知道，禽流感疫苗效果如何？” 何铸提出问题的时候，生怕丘继承误会，他尽量满脸堆笑，表示自己绝不是怀疑，只是单纯的咨询。 “禽流感疫苗是我国自主研发的疫苗，是重组禽流感病h5n1亚型re-1株灭活疫苗，也是全世界第一个产业化，并得到大规模应用的h5亚型流感病毒反向遗传疫苗。对于控制家禽禽流感疫情，阻断h7n9病毒由禽向人传播等都可以发挥出立竿见影的防控效果。” 丘继承毫不犹豫地做出自信回答。 疫苗还能立竿见影？ 该不会是吹过头了。 众人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丘继承。 一直认真旁听的钟超凡，此时忽然插话： “你们或许还不知道，这款在国际上享有声誉的疫苗，就是丘继承同志研制的。为2004年我国禽流感阻击战的阶段性胜利，做出了重大贡献。” 临江市的干部都发出一片赞叹，紧跟着便热烈鼓掌，大家的信心倍增。 有这么一个防疫大神到场，刘楼镇的疫情应该手拿把攥了。 轮到谷国斌发言时，他却显得很低调，推说组长是秦云东，还是等到了刘楼镇，由秦云东发言。 他大概以这种法式，继续表达对秦云东的不满。 第837章 处处留心皆学问 蒋廉也不勉强，于是征求钟超凡的意见： “现在快到中午了，我们在酒店准备了迎接午宴。散会后吃完午饭再去刘楼镇……” “你不用问我，应该问丘组长。” 钟超凡转头看向丘继承。 “依我看，欢迎宴会就免了，我们都去刘楼镇吃饭，正好看看疫区的同志们都吃的什么，是否符合防疫标准。我建议，我们立刻动身去刘楼镇！” 丘继承快人快语，说着就站起身。 钟超凡跟着也起身。 其他人也就不再说什么，一场会议就此匆匆结束。 蒋廉和何铸陪着来到商务车前，钟超凡拦住两人。 “你们既然已经分工，何铸抓经济，蒋廉抓防疫后勤，那就不要跟着我们去刘楼镇了，你们各司其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别耽误自己的本职工作。” “那……我们听钟书记的，您什么时候回市区，我们接着要向您汇报工作。” 何铸笑着询问。 “这要看情况，等我见了秦云东再决定。我回来之前给你们打电话。” 钟超凡说完就登车离去。 何铸挥手向商务车致意，轻轻感叹道：“钟书记还不到六十岁，白头发已增加不少啊。” “他现在管这么事，肯定操心的地方很多，能不老吗？” 蒋廉吩咐自己的秘书回他的家打扫卫生，准备迎接钟超凡在家里住。 他又拿出手机给秦云东打电话，告知专家组和防疫领导小组要去刘楼镇吃饭，请他提前做好准备。 两辆商务车穿过六道封锁线才来到镇政府小院，秦云东带着刘前进和刘娟等工作人员列队欢迎。 秦云东见到钟超凡下车忙迎上前，面对三年前倾尽全力支持他搞改革的老领导，秦云东也很激动。 “云东，你神色不太好，是不是休息不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钟超凡很亲热地拍了拍秦云东的肩膀。 他看到自己亲选的改革大将，高兴的心情溢于言表。 “谢谢钟书记关心，我还年轻，完全顶得住。” 秦云东很尊敬钟超凡，就像是面对周通平一样，完全当作自己的人生导师对待。 钟超凡含笑点头，又把秦云东介绍给了身后的丘继承。 丘继承握了握秦云东的手，上下打量着秦云东，脸上有了一丝笑模样。 “我来的路上看到你们对疫区的封锁隔离，做得非常好，每个工作人员都配备了防护装备，执行措施很到位，看来你还真有一套，难怪钟书记夸你一路。我很好奇，据我所知，临江市从来没有出现过禽流感，你是怎么把防疫措施做到这么细致和专业的？” “我久仰丘老的大名，今天非常荣幸见到您。我和临江市的确都是第一次遭遇禽流感的袭击，我是因为拜读过《人禽流感预防和治疗》这本书，照葫芦画瓢学着做的。” 秦云东也不隐瞒，直截了当地回答。 “哦？秦书记看过我的书？” 丘继承很讶异。 他的着作太冷门，一般书店也不可能上架，真不知道秦云东是怎么看到的。 “去年我国有些地区出现禽流感，我当时就很关注，所以通过省防疫部门的推荐，买了几本您的着作，没想到这一次真的就用上了。我是现学现卖，肯定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请丘老别见笑，给予批评指正。” 秦云东说得非常客气，完全是学生求教老师的态度。 “哎呀呀，不得了，秦书记未雨绸缪的大局观真让我钦佩啊。如果各地领导能像你这样用心，哪里还有什么办不成的事。” 丘继承震惊之余，对秦云东更是刮目相看。 钟超凡在一旁也表示赞许。 “这就叫处处留心皆学问，机会永远是留给有准备的人。难怪疫情来的时候，你的反应这么快，又做得这么专业。” 钟超凡和丘继承一直和秦云东说话，谷国斌被晾在一旁，心里真不是滋味。 众人走进食堂，都露出意外的神情。 他们以为疫区很艰苦，都做好了吃方便面的准备。 不料，食堂柜台上摆放着十多样荤素伙食。 从红烧肉、排骨、炖鱼、到豆干炒西芹、麻婆豆腐，甚至还配有紫菜蛋花汤，色泽漂亮，香味扑鼻。 大家啧啧赞叹，都说没有想到会是这么好的伙食。 “你是不是为了迎接我们才做了这么多好吃的，平时能吃上这么好的饭菜吗？” 钟超凡背着手刻意询问。 “疫区内的伙食天天如此。参与防疫的同志们很辛苦，也有一定的危险性，必须在伙食上给予照顾。因此，我给所有市直机关有食堂的单位下命令，让他们按菜单各自承包一道菜，做好后送到刘楼镇。” 秦云东介绍说，刘楼镇的食堂主要承担了餐饮中转的职能，除了提供给镇政府附近的工作人员就餐外，还要分门别类打包送往各村的工作组。 这套程序实际操作很有效，基本上可以保证上千人每天三餐的伙食。 丘继承赞叹之余又问，能否真的可以保证驻村的工作组都能获得同样的伙食。 秦云东点头回答： “疫区驻村工作组的伙食标准和这里一样，只要他们点好餐，厨师会根据订单用保温餐盒盛好饭菜，再用面包车送到村里，保证大家能吃饱吃好。” 秦云东让夏丰给客人们发了饭票，让大家根据自己的喜好自主打菜就餐。 众人都很有兴趣地各自打饭，围坐在几个大的餐桌前吃饭。 看钟超凡吃了几道菜，秦云东笑着问：“钟书记觉得饭菜质量如何，能不能和您的单位相比？” 钟超凡回答说，这都是大锅里熬炖的菜，肯定没有小炒锅做得好吃，但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这也就是临江市，家底厚，供应得起。换了其他经济欠发达地区，根本承担不起这样的伙食标准。” 钟超凡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 秦云东笑着纠正：“钟书记，其实欠发达地区也能做到，主要是看决策者愿不愿意这么做。” 第838章 到底有什么魔法 钟超凡并不在意秦云东当众和他唱反调。 “云东，你说说看你的理由？” 秦云东分析，高致命性禽流感疫情虽然严重，但因为爆发点通常都是农村，只要发现的早，隔离措施有力，不至于造成城市经济停摆。 即使是全省排名垫底的地级市，拿出一两千万投入抗疫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况且还有国家和省里拨付的专项资金，以及来自社会各界热心的捐助。 因此，抗击禽流感疫情的资金都不是大问题。 如果有地市没有体恤照顾防疫的工作人员，主要原因有两个。 其一，防控疫情资金没有统筹规划好，有的地方大量浪费，有的地方捉襟见肘，是人为因素导致资金总是不够用，这才会缩减对工作人员的食宿福利待遇。 其二，专项资金遭到挪用，更严重的是存在贪渎行为，只能苦一苦工作人员和百姓，替他们弥补窟窿。 “钟书记，这就是我的理由。提供工作人员待遇，压根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人为造成的。” 秦云东实在太敢说了。 这无疑是在指责以前出现过疫情的地区。 得罪人的话不能说，至少不应该公开说。 秦云东难道不懂这里面的忌讳吗？ 餐桌周围鸦雀无声，大家不安地看向钟书记。 钟超凡却显得很平静，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饭。 “防疫问题很复杂，有的是猝不及防遭遇战，抗疫过程中又会出现不可预测黑天鹅事件，需要很强的调度能力。临江市防疫资金如果能做到物尽其用，钱尽其用，那就是很宝贵的经验，今后可以作为应急处理的案例进行推广。” 钟超凡轻描淡写地把话题引向临江市，也是在为秦云东留下转圜余地。 吃罢午饭，所有人穿上防护服，坐上商务车来到岳王村实地考察。 岳王村由于正处于严格的隔离防疫，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街道上空空荡荡，偶尔有几个背着药箱匆匆走过的工作人员。 “这里就是岳王村，是刘楼镇发现禽流感的地点。目前三公里范围内的各村均已落实责任片区内的免疫登记，严格执行封锁、扑杀、无害化处理、消毒、免疫五个环节，禽类传染源已经切断，人类居家隔离也切断了传播途径。” 秦云东下车后向专家组和防疫领导小组做了简单介绍。 “你们有没有进行每日采样？” 丘继承拿出相机拍摄着周围的场景。 “这里的工作人员每天都会对村民进行检测，随机在池塘、道路、屋顶和树下取样送防疫部门化验。” 秦云东又补充说，这都是照着丘继承着作里的操作步骤执行的。 丘继承很满意地点点头。 众人先来到村头刘满堂的养鸡场，这里彻底消杀后完全封闭，大门上还贴着封条。 “丘老，我到现在也不清楚，为什么岳王村会出现禽流感？” 秦云东搀扶着丘继承走上高坡。 “根据你们提供的病原体取样分析，应该是候鸟携带国外的病原体传染了刘满堂的鸡舍。刘满堂天天在养鸡场很容易被感染，接着就会传染自己的家人。他的家人又会传播到其他村民。” 丘继承举起望远镜看着远处的山林，又看了看养鸡场不远处的湖面。 他的结论也证实了秦云东推论非常正确。 “丘老，我研究禽流感的起源，无非是一种普通的鸡瘟。按理说，鸡瘟再迭代也只是对禽类有影响，怎么会到了本世纪出现对人的致命性病毒呢？” “哦，这里面有很复杂的病毒变异过程，动物中的致命病毒也有可能对人产生影响。” 丘继承说着转身向坡下走。 秦云东赶忙扶着他的胳膊，陪着他下坡。 “丘老，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禽流感是人为制造出来的？” “人为？你以为是生化武器吗？你有证据吗？” 丘继承颇为意外，斜眼看了看秦云东。 “丘老，您在书里说过，科学家们一直在研究禽流感病毒的起源和传播机制，但直到现在也找不出答案。做学问不就是应该先大胆假设，再小心求证吗？” 秦云东微笑着解释。 “你这话私下里说说可以，不能对外讲，搞不好要闹出国际上的纠纷。” 丘继承凑在秦云东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又向他眨眨眼。 秦云东心领神会，笑着点头。 谷国斌远远看着秦云东和丘继承有说有笑显得很亲热，感到非常意外。 丘继承虽然没有什么行政级别，但他是国内最具影响力的医学专家之一，有上达天听的能量。 因此，很多领导都对丘继承很客气，但丘继承向来不卑不亢，对什么样的大员高官都保持距离。 秦云东到底有什么魔法，居然第一次见面就哄得这个老头这么喜欢亲近他。 钟超凡招手叫秦云东到身旁，指了指养鸡场。 “像这样的禽类专业户，在疫区有多少个？” “疫区涵盖了六个村，有养鸡专业户八家，养鸭专业户六家，养鹅户五家，其他养鸽子、观赏鸟等专业户有十二家。为了防止禽类彼此传染，包括村民自己家养的禽类都已经完全扑杀，蛋类也已经销毁。” 秦云东回答得很快，数字也很详细。 钟超凡眉头紧皱，凝视着秦云东。 “这么大规模地销毁，必然对专业户和村民们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你们有什么补偿措施？” “我们根据市场价格，制定了禽流感扑杀禽类养殖户的补偿标准。雏鸡每只二到三元，成年鸡每只十二到三十元。雏鸭是三到四元，成年鸭是十八到二十元，只雏鹅是四到六元，成年鹅是二十五到三十元。其他雏禽是十五元，成年种禽是三十五元左右……” 秦云东不假思索地报出补偿标准。 并且，他还说明，补偿之所以有范围，是因为禽类有品种、代次和日龄大小的区别。这要根据实际情况确定补偿金额。 众人都暗自赞叹，秦云东做事如此细致，不但面面俱到，而且很有条理。 秦云东名不虚传。 第839章 晾他，是让他摆正位置 不过，钟超凡并没有停止问询。 “补偿的价格还算公道，但禽类补偿谁来定价，申请补偿的流程是什么，村民多长时间可以领到钱？” 钟超凡问得非常细致，显然是很关心农民的权益能否切实有保障。 “禽类补偿确定由养殖户、村委会和农业局共同协商确定，养殖户提交申请文件，“一卡通”卡号，经过初步审核通过，农业局公示补贴对象信息，公示不少于7天。公示无异议后，区财政局根据农业局出具的补贴发放意见，将补助资金直接发放到村民的银行卡里。” 秦云东又特别说明补偿资金的来源和流程。 钟超凡这才满意地露出笑容。 “农民的利益绝不能被侵占，这是稳定大局的大事，应该加强审计和监督，绝不能让有些人钻漏洞。凡是侵害农民利益的单位和个人，必须严厉打击，绝不能手软。” “钟书记放心，我对临江市的干部队伍还是有信心的。而且临江市也有一套完整的监督机制，不会给居心叵测的人留下任何机会。” 秦云东非常自信地做出保证。 钟超凡却不以为然，提醒他要谨防人性之恶。 “古人有云：见三岁孩童抱金砖于闹市，世人皆魔鬼。” 他的意思是，面对这么一大笔补偿资金，很难不让人动心起念，巧立名目克扣并占为己有。 秦云东却笑着接钟超凡的话： “我听说还有下一句：遇笑脸弥勒旁立护法韦陀，群魔皆圣贤。” 秦云东是暗示，人为了利益可以变魔鬼，但只要制度到位，对贪渎零容忍的严厉法律法规，就算是奸佞之辈也不敢有非分之想。 钟超凡哈哈大笑起来。 “云东，你对得好啊，那我就等着看结果了。” 众人又乘车视察刘寨村时，还没有进入村口时，丘继承让司机停车。 “那里有个小伙子正在取样。” 在汽车右前方的树林前，一个小伙子蹲在地上，手握着一只乌鸦，正在全神贯注给乌鸦抽血。 “那是兽医站的技术员刘双喜，就是他率先发现疑似禽流感病例并及时上报的。” 秦云东轻声向丘继承做介绍。 “我要近距离观察一下，你们不要打扰他。” 丘继承说完就下车，安静地走到刘双喜背后，观察着他采样的手法。 刘双喜先是在乌鸦翅膀底下静脉取血，这是准备做血清血检测。接着又用棉试纸从乌鸦咽喉和泄殖腔擦拭纸取样，这是做病原血检测。 看上去，刘双喜的动作很熟练，也很轻柔，以避免乌鸦受伤。 看到刘双喜完成采样把乌鸦放走，丘继承才走过去打招呼。 “小同志，你在干什么呢？” “活禽取样，做化验检测的。” 刘双喜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两辆商务车，说话的口气很恭敬。 虽然丘继承穿着防护衣戴着口罩，刘双喜看不出他是谁，但能坐高级商务车过来的人，想必就是大领导。 “禽流感h5n1病毒能致人死命的，你就不害怕吗？” 丘继承非常和善地问。 “嘿嘿，只要穿上防护服，戴口罩、手套和帽子，捂严实了就不用害怕。我了解禽流感的传播途径，所以一点也不担心。” 刘双喜把取样试管上记上日期和标号，放进药箱。 “小伙子，爆发疫情后，你采集过多少样品了？” 丘继承很喜欢这位憨厚的年轻人，又走近一步询问。 “记不得了，我们团队有四个人，大概每天要采集两百多个样品。除了采环境样品，还要采集活禽血清血检测和病原血检测，天天如此都忙晕了。这一阵一直加班做检测，很多人都在关注我们疫区的情况，只能快马加鞭了。” 刘双喜拍拍膝盖上的灰尘站起身。 丘继承故意问：“你这么辛苦，没有意见吗？” “秦书记一直在我们身边，不分白天黑夜忙碌，有时候他还亲自取样。大领导都身先士卒，我一个小兵还能有啥意见。” 刘双喜笑了笑，向丘继承挥手告别，走进树林里继续自己的工作。 丘继承回到车上，拍拍秦云东的肩膀。 “这个小伙子不错，又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你可一定要重奖，不然的话，我就把刘双喜带走，让你失去一个人才。” “丘老，照您这么说，我还真不能给他重奖了。” 秦云东双手摊开，无奈地摇摇头。 丘继承愣住了。 “为什么？” “您能看上刘双喜是他的福分，他能得到您的指点，今后肯定更有出息。我怎么能毁了刘双喜的前程？” 秦云东微笑着做出解释。 “哈哈，这可是你说的，等疫情结束，我就真把他带走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哦。” 丘继承对刘双喜的喜爱之情不言而喻，他对秦云东的好感也充分展现出来。 一个小时后，两辆商务车又驶入刘楼镇政府大院。 丘继承没有打算上楼休息，而是准备带领专家组直接去市防疫部门听取进一步报告。 秦云东对这位老专家颇为敬重，看他执意要走也不便挽留，于是在车边握手送别专家组。 看到商务车离开，钟超凡瞟了一眼不远处正在抽烟的谷国斌，低声对秦云东说： “你是省防疫领导小组的组长，怎么从始至终都没有搭理谷国斌，他是副组长，你这样的态度成问题，难道他得罪过你？” “钟书记，我和谷国斌并没有个人矛盾，之所以这样对他，是故意晾晾他，让他摆正位置。” 原来蒋廉上午打电话给秦云东，除了通知钟超凡和专家组到刘楼镇，同时也把谷国斌当众奚落秦云东的话也讲了一遍。 秦云东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不会因为谷国斌几句不中听的话而发怒。 但是谷国斌表现出的状态却让秦云东心生警惕。 副组长公然对组长出言不逊，代表了谷国斌内心深处的不服气。 如果不及时给他一点颜色看，谷国斌备不住会在今后的工作中闹出什么幺蛾子。 第840章 算计的精准到位 钟超凡转身走向院外：“防疫领导小组该开会了，你忙，我去物资发放点看一看。” 他是来考察临江市防疫的，并不想介入太深。 钟超凡也相信秦云东肯定能搞得定谷国斌，用不着他多操心。 秦云东忙让夏丰陪同钟超凡，并叮嘱夏丰要照顾好钟书记。 此时，刘前进开着他的越野车进院，停在秦云东面前。 “秦书记，我找你汇报情况……” 刘前进开车门下车。 秦云东打断他的话：“事情急吗？” “那倒是不急……” 刘前进还没有说完，秦云东指了指钟超凡和夏丰远去的背影。 “夏丰身旁的是钟超凡书记，他来考察疫区，我担心夏丰对刘楼镇的情况不熟悉。你来得正好，现在就过去和夏丰一起陪钟书记。天黑之前请钟书记回来，咱们三个一起吃饭。” “我的天，那是钟书记啊，行，我现在就过去。” 刘前进忙大步追过去。 秦云东把车停在开到泊车位，下车后慢悠悠穿过防疫领导小组组员身旁。 “现在大家到会议室，我们要开第一次碰头会。” 秦云东径直走上楼梯，根本不看谷国斌。 谷国斌傻了眼，十分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一直都对大红大紫的秦云东十分看不上。 这个年纪轻轻就能主政一方的秦云东，实在太嚣张，全省上下都要看他的脸色，甚至汤维汉和鲍乾清都要让他三分。 凭什么？ 临江市能发展得好，也不是秦云东的功劳。 那是周通平设计的临县改革战略，苗英杰花费九年实施打下的坚实基础，后来又有钟超凡拿出各种支持政策给秦云东，这才有了临江市现在的辉煌。 换了谁都一样能做出政绩，秦云东只不过是运气好，摘到了本来就成熟的果实。 秦云东有什么可牛气的！ 谷国斌到临江市前，本来就打算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一次教训。 但他没想到秦云东如此硬气，从始至终都不正眼看他，让他在防疫领导小组成员面前丢脸到家了。 他一直忍着气，以为秦云东送走专家组和钟超凡后，应该要给他打招呼，他的面子不但能保得住，而且还可以顺便再讥讽秦云东几句。 这一次他又失算了，秦云东还是没有搭理他。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作为一个副省级高级干部，到地市受到如此冷遇，谷国斌真想跺脚就走，但他又不敢任性妄为。 刘楼镇禽流感疫情已经成了全省工作的重点，也是舆论关注的焦点，因此，防疫领导小组责任很大，他如果闹情绪负气离开，那他就成了众矢之的。 人家秦云东坚守刘楼镇，还要忙着接待龙都来的领导和专家，只是没有照顾到你的面子，你就耍脾气，这就是高高在上的官僚主义思想作祟。 谷国斌面对这样的指责，他根本无法辩解，就此成为破坏防疫大局的坏典型。 他能承担得起这样的严重后果吗？ 正在他进退维谷之际，省宣传部焦副部长走过来打圆场。 “老谷，组长要开会，咱们还是赶快上去，开完会咱就可以回省城了，如果拖到晚上才返程，高速公路上行车不安全。” 焦副部长这是给他一个台阶，也是给他提了一个醒。 省防疫领导小组是在省里办公，秦云东是在镇里指挥，彼此很少见面，忍一时就各管各的，何必非要闹得满城风雨。 想到此，谷国斌打碎牙往肚里咽，阴沉着脸向组员们挥挥手，带头走进办公楼。 来到会议室，众人发现秦云东正拿着暖水瓶给组员们的茶杯里倒热水。 “诸位都是省里的领导，平时工作忙，难得到刘楼镇。我请你们品尝当地的楼前春，这可是特级品，香得很哩。国斌同志是喝茶行家，你给点评一下。” 秦云东虽然是地市厅级干部，但他毕竟也是新任省常委，又是防疫领导小组的组长，级别比在座的都高，能做出亲自沏茶的举动，算是高看他们一眼了。 看来秦云东没有生气的意思，还向谷国斌发出和解的信号。 大家都松了口气，纷纷摘掉口罩按次序坐好，会议室内的紧张气氛也缓和不少。 “闻着就知道是好茶，尤其是秦书记亲自沏的茶，准错不了。” 焦副部长乐呵呵地率先表达对秦云东的亲近意思。 他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闻长河和秦云东关系不一般，给秦云东面子就是给闻长河面子，回去之后也有交代。 同时，焦副部长又看向谷国斌，向他挤眉弄眼。 “老谷，你以前就品过楼前春，给我们说说秦书记沏的茶咋样？” 焦副部长和谷国斌是老乡，两人平时关系就很好。 他早就知道谷国斌对秦云东羡慕嫉妒恨，甚至公开放话诋毁过秦云东。 这次来刘楼镇，谷国斌不出意外吃瘪，那就要引以为戒，别再死扛。 何必非要和秦云东过不去。 谷国斌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哼了一声： “不怎么样，这是秋茶，比起春茶差了一个档次。” 谷国斌的气没有消，虽然是坐下喝了秦云东倒的茶，但还是忍不住要给秦云东办个难堪。 全场气氛一下子又冷下来。 包括在焦副部长在内，众人都暗自埋怨谷国斌没事找事。 本来谷国斌可以从秦云东铺好的台阶上下来，顺利修补好两人之间的关系，但他偏要再惹出事端。 秦云东握有权力，又是全省的宝贝，你谷国斌只是排位靠后的副省长，干嘛不知死活非要和他斗？ 大家不安地看向秦云东。 从秦云东一下午的表现看， 秦云东并没有拉下脸，反而露出笑容。 “老谷果然是行家，这茶的确是去年的秋茶。今年春茶采摘时间没到，能不能顺利喝上春茶，就要看大家能不能团结一心，让刘楼镇的疫情安然度过。” 众人连连点头，心中却十分震惊。 原来秦云东早就算好谷国斌会说什么，然后借着他的话引出团结抗疫的话题，并敲打谷国斌不要搅乱防疫的大局。 秦云东果然不好惹，算计得真是精准到位。 第841章 暴击后有甜枣 谷国斌没办法接话，更不可能回怼，只能低头战术性喝茶。 秦云东又没有说他不讲团结，他如果回应就是捡骂。 好在秦云东也只是说了一句，接着就翻开记事本，正式进入开会环节。 “同志们，我们是省防疫领导小组，不只是要实现刘楼镇防疫的胜利，还要以此为契机，抓好全省的防疫工作。既要在全省范围内开展检疫检测，杜绝其他地市出现高致病性禽流感的隐患，促进畜牧业和农村经济发展，确保人民群众健康安全。” 秦云东的定调很高，让在座地有些措手不及。 他们原以为是配合刘楼镇的防疫，没想到秦云东已经在看向全省的防疫工作。 秦云东提出了六项工作目标，预防为主，依法防疫，依靠科技，完善预案，加强防疫体系建设，突出重点，提高防控工作的针对性。 根据规划的目标，秦云东又对领导小组细分出六个小组，各自按目标制定工作计划，并给出了完成进度的时间表。 “同志们，各地区、各部门对防疫的严峻形势不可低估，对防控疫情的难度不可低估，对疫情一旦暴发可能带来的危害不可低估，切实增强责任感和紧迫感，加大防范力度，做好应对准备。” 秦云东结束了讲话，端起茶杯询问大家的意见。 谷国斌把笔扔在记事本上，率先提出异议。 “云东同志，我认为你对领导小组的职能理解有偏差。省里之所以成立领导小组是为了配合临江市的防疫工作，尽快消灭疫情恢复生活生产，你的工作部署和省里的要求不符嘛。” “国斌同志，省防疫领导小组的格局要大，要有全局观。如果只是盯着刘楼镇局部疫情，有必要成立这么高规格的领导小组吗？” 秦云东引用丘继承的原话，这一波刘楼镇的疫情是由来自国外候鸟引发的，那就不能想当然地以为刘楼镇疫情是孤立的，似乎临江的疫情结束就天下大吉了，这是严重错判形势。 “国斌同志，我想问问你，如果候鸟引发了别的地市出问题，省防疫领导小组是不是有责任？如果失去防控先机，导致疫情蔓延，算不算渎职？” 秦云东的语气逐渐变得严厉。 谷国斌无法辩解。 但他也被秦云东的话激怒了。 “云东同志，你用不着这样危言耸听，我是不同意你的做法，如果你坚持一意孤行，那我就会辞去防疫领导小组副组长的职务。” “好啊，你打辞职报告，我向省委呈交。” 秦云东没有迟疑立刻点头答应，接着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 谷国斌又一次自取其辱。 他本来想用辞职威胁，迫使秦云东收回工作计划，没想到却把自己推到无路可退的境地。 谷国斌知道对抗组织安排辞职的后果，他是真不敢走出那一步。 他只能厚着脸皮冷笑一声： “你想让我辞职，没那么容易，我还是等着你来撤。” 谷国斌的副组长是省委任命，秦云东对他的任免只有建议权，却无权撤换。 他明显是在耍赖，就是要再次挑战一下秦云东。 “你是副组长，我没撤你的权力，但调整你的工作分工，我还是能做到的。” 秦云东面无表情地回怼回去。 谷国斌一下子脑袋缺氧，心里开始发慌。 大家也都倒吸一口凉气，明白秦云东这句话的含义。 虽然你谷国斌是副组长，难道秦云东就真拿你没办法吗？ 秦云东完全可以凭借组长的指挥权把你架空，让你什么也管不了。 他也可以把谷国斌放在最吃苦受累又不出成绩的地方，让他想哭都找不到坟头。 看到谷国斌变了脸色，秦云东知道威慑的目的达到了。 但现在是防疫关键时间，他不想再生枝节，扰乱防疫的工作秩序。 他是组长，总不能任由二人撕破脸进行下去，必须及时止住。 “国斌同志，我提醒你，在全省上下一致抗议的大局前，你的大脑还是应该清醒一点，不要信口开河不负责任。” 秦云东的言辞虽然还是很严厉，但明显其中留下了转圜余地。 只要谷国斌能服软，这件事也就可以翻篇了。 焦副部长当然能听出秦云东又留了台阶，他马上再次打圆场救老乡。 “老谷向来工作认真，自从组织任命他当了副组长，他吃不好睡不好，一心想着防控刘楼镇疫情，难免火气大了一些。老谷，你的确需要冷静冷静。” 焦副部长再次使眼色，又朝着记录员努了努嘴，让谷国斌赶快就坡下驴，别再找别扭。 这次是防疫领导小组的正式会议，会议记录是要报送省委并且要入档案的。 刚才秦云东和谷国斌的对话都被记录，对谷国斌非常不利。 谷国斌也知道不能再任性下去，只好闭嘴不再硬怼，明显是认怂了。 秦云东扫视了全场众人，看这些人都受到震动，他第二个目的也已经达成。 只有让小组成员都明白他的态度，不敢再试图对抗他的决定，今后的工作就会顺利推进。 他又把目光移向谷国斌。 “冷静就算完了吗，防疫过程中的卫生体系搭建，装备和设备的采购一大摊子事，你老谷不做，我就和你没完。” 秦云东给了谷国斌暴击，接着就要给他一个甜枣吃。 他是在提醒谷国斌，防疫体系搭建是肥差，其中有很多项目可以让他成为香饽饽。 谷国斌是排位靠后的副省长，没有多少权力，属于核心圈子外的人。 但他主抓全省防疫体系建设，那就意味着很多单位和企业都会求上门，他瞬间就会成为焦点人物。 而且只要他能完成秦云东的规划，他的政绩就会耀眼夺目摆在那里，无人可以掩盖。 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工作，傻子才不会接。 谷国斌茅塞顿开，顿时转怒为喜，脸上的表情已经出现一丝笑容。 他轻咳两声，自觉地顺着秦云东的说法找台阶下。 第842章 你的脑袋被驴踢了 “云东同志，我对全省百姓的安危重视程度也不亚于你。我主要是认为工作要分轻重缓急，目前刘楼镇的疫情是重中之重，应该先处理妥当才有精力再逐步推向全省的检疫检测。当然，你是组长，既然你决定了，我执行就是。” 谷国斌被收服了。 秦云东也跟着放缓了语气。 “省防疫领导小组的工作重心要面向全省，绝不能让刘楼镇的危机重演。刘楼镇的疫情趋于稳定，胜利结束只是时间问题，所以我们用百分之二十的精力支持刘楼镇抗疫工作即可。” 秦云东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刘楼镇的疫情刚被确认是高致病性禽流感，秦云东就能断言胜利在望，让大家难以置信。 他们哪里知道，正是因为秦云东的快速决策，在h5n1病毒还没有大规模蔓延开的时候，刘楼镇已经实现彻底隔离，阻断了疫情传播途径。 根据临江市多次检疫检测的结果看，其他区县都没有发现禽流感，所以秦云东才有底气敢说出疫情胜利近在眼前的话。 会议进行到傍晚才结束，省防疫领导小组成员没有吃晚饭，立刻告辞返回省城。 在疫区吃饭总归不自在，而且他们心里对秦云东也很敬畏，所以他们宁可饿着肚子回省城，也不想和秦云东一起吃晚饭。 到了晚上七点，钟超凡和刘前进、夏丰才回来。 为了聊天方便，四个人点了餐到会议室吃饭。 “钟书记，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本该好好接待，但不巧是疫情期间，招待不周的地方，请您多包涵。” 秦云东在刘楼镇多日，破例第一次端起酒杯向钟超凡敬酒。 “天灾不可测，好在我也不是一个计较的人，允许你下次补一顿好的。” 钟超凡微笑着和秦云东碰了碰酒杯，但至少稍稍抿了一口。 “钟书记考察过刘楼镇，对我们的工作有什么指示？” 秦云东小心翼翼地问。 他一直很担心自己有疏漏的地方，正好有经验丰富的钟超凡可以审核把关，帮他找出查遗补缺。 钟超凡摆摆手。 “我没什么可以指示的地方，你做得很优秀，有很多地方超乎我的想象。刘楼镇的防疫经验需要好好总结，我回去也要向领导大力推荐。” 钟超凡对临江市的防疫措施给出了肯定的评价，秦云东心中才稍感宽慰。 “前进，你下午跑来找我，是要汇报什么事？” “秦书记，我上午去医院看望了养鸡专业户刘满堂，他现在的情况还是不乐观，身上插了很多管子，看着就让人发怵。据医生说，他的肺部受感染很严重，能不能保住命还很难说。” 刘前进说着就深深叹口气。 秦云东眉头皱了皱，心中也很不安。 “我和刘满堂认识多年，这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这次疫情，他是唯一一个危重病人，必须要不惜代价把他救活过来。” “秦书记，我也是这么给医生说的。但医生说，刘满堂的医疗费已经超过十万了，他家经济不富裕，恐怕承受不了接下来几十万的费用，所以我跑回来就是要向您请求帮助。” 刘前进眼巴巴看着秦云东，生怕他会讲原则不讲情面。 “前进同志，我这就要批评你了。” 秦云东果然板下脸，神情也变得严肃。 “秦书记，我……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先借他钱看病，以后他康复再慢慢还……” 刘前进结结巴巴地解释。 “刘书记，你怎么忘了我说过的话，受感染的村民医疗费一律由临江市政府承担。你为什么要让刘满堂家承担医疗费？” 秦云东很不高兴地敲着桌子质问。 “我……原来秦书记是这个意思啊……” 刘前进这才放下心，傻笑着解释说，刘满堂的医疗费一直都是浠水区垫付的，没有要刘满堂出钱。 但是没想到刘满堂的医疗费金额这么大，他摸不准是不是有超标的规定，所以才会向秦云东请示。 “你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什么叫一律由政府承担，谁告诉你说有上限的？” 秦云东不满地骂了他一句。 刘前进嘿嘿傻笑着举起酒杯，说他纯属瞎猜误事，愿意自罚一杯。 钟超凡在一旁忍不住笑了。 “云东，你和刘前进虽然私交不错，但也不能骂人，有话好好说嘛。” 他看似是批评秦云东，其实是为了给刘前进找台阶，以免让他下不来台。 秦云东点头：“我和刘前进是多年的朋友，也是习惯这么和他说话了，钟书记批评得对，今后我要注意。” 刘前进连忙摇手解释。 “钟书记，您别误会。秦书记这么说算不上是骂人，反而是好朋友之间才说的词，他是我的老上级了，也是我的好朋友。我听他这么说我还很高兴，说明秦书记没把我当外人看。” 刘前进继续说明，他做了十年乡镇基层工作，像秦书记这么说话是稀松平常的事，大家都不会当回事，更不会红脸。 钟超凡笑起来： “前进啊，你干嘛那么紧张，我也只是私下场合随便说说罢了。况且我又不在省里工作了，还能把云东怎么着？” “钟书记，您是大领导，又是临江市的指路人，在我们这里一言九鼎，谁会不紧张啊。” 刘前进嬉皮笑脸给钟超凡续酒。 其余人都笑起来。 四个人聊得很开心，一个小时后晚餐结束，刘前进告辞离开。 秦云东为钟超凡沏上茶，两人开始畅谈国内外的最新局势。 由于钟超凡长期考察欧美各国，他谈到西方经济和科技的发展都是最新的消息，秦云东听得很专注，时不时也发表自己的看法。 “钟书记，从您的信息中，我更有感觉了，咱们超越列强应该希望非常大。或者说，我们这一代人就能看到国家真正的崛起。” 秦云东兴奋地用拳头砸了一下桌面。 “何以见得呢？” 钟超凡微笑着问。 秦云东答道：“列强党同伐异内耗不断，除了打压其他国家进步之外，自己不思进取全无斗志，这样的社会氛围焉能不颓废沉沦？” 第843章 六百年后的机会 秦云东原本以为列强还在专注发展，没想到资本的贪婪本性，让他们抛弃了低利润的制造业，一门心思扑向金融业。 一个国家如果制造业被剥离，如同人的骨骼被摘除，凭什么能屹立在民族之林？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秦云东原本计算，对方年均百分之三的增长率，我国要保持两位数的增长才能在三十年到四十年后登上世界之巅。 但从钟超凡提供的情况看，根本用不了这么久。 二十年足矣。 钟超凡笑着摇摇头。 “云东，你计算得太理想化，事情发展不容乐观。国际发展竞争向来就不是公平竞争，列强亡我之心不死，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被我们超越？只要感觉受到威胁，他们一定会发起疯狂围攻，不惜代价也要把我们打压下去。今后的斗争会越来越残酷，你要有充分心理准备。” 钟超凡的话无疑是一盆凉水，浇灭了秦云东的兴奋，促使他冷静下来。 是啊，国际竞争遵循的是零和博弈的丛林法则。 列强为了继续站在金字塔顶端，展开的是生死搏杀，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展开经贸金融扼杀战，甚至有可能包括……战争。 那时候才是最危险的时刻，别说保持高速增长，处理不好或许还会出现经济衰退。 最要命的是，这场危机已经可以预见，但避无可避，除了迎战别无选择。除非，放弃崛起。 秦云东感觉到了重重压力。 “既然已经预料到未来的危险，那我们应该怎么准备？” “云东，你感觉到压力了？其实，你也不必太在意，该来的总会来，这是成长必然要面对的阶段。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钟超凡捧着茶杯，微笑着看秦云东。 “我的确有压力，但没有胆怯。您说得对，既然必然要受惊涛骇浪的洗礼，那就投身其中罢了。” 秦云东从来就不是脆弱的人，而且他的抗压性极强，甚至还因为预知到前途艰险，他更激发出旺盛的斗志。 钟超凡走到墙上挂着的地图前，手指从国境外的海洋一路游走。 “国际局势风云变幻，但应对办法很简单，不管外面怎么狂吠，埋头继续发展经济。只要练好绝世神功，手握倚天剑，任他来的是什么魑魅魍魉，我们都有斩妖除魔的底气。” “钟书记，我看您指的路线似乎意有所指？” 秦云东缓缓站起身。 “哦？你说说是什么意思？” 钟超凡转头看向秦云东。 “这条路线似乎是郑和下西洋第七次路线，也是远航最远的一次，船队直达红海。” 秦云东有些激动了。 他似乎预感到钟超凡看似无意画出线路的含义。 “到底是省里第一翰林啊，你的历史功底扎实得很。你再说说，郑和是什么时候下西洋的？” 钟超凡不是出考题，而是进行提示。 “郑和船队首次航行始于永乐三年……哦，我的天！”秦云东忽然低声惊呼，“永乐三年就是公元1405年，到今年整整六百年！” “六百年前，郑和的船队何等强大，完全可以傲视环宇，只可惜我们错失了大航海时代。六百年后，我们不会再失去一次登顶的机会。云东，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钟超凡敲了敲地图。 秦云东盯着墙上的地图不由热血沸腾。 “救济生灵须豪杰，力挽狂澜真英雄。刺破苍穹天瓢水，洗尽百年战血红！” 第二天，省城民政厅。 在厅长办公室，周善财正襟危坐，副厅长林翔和纪委书记鸣演坐在他对面，共同向他汇报仓储基地失火的调查结论。 “……综上所述，此次失火的直接原因是搬运工李福违反规定，擅自抽烟引燃医用酒精所致。但也暴露了仓储基地纪律涣散，管理松懈，干部毫无责任心的重大失职行为。” 鸣演读完调查报告，抬头看周善财。 周善财依然低头看调查报告副本，沉默不语。 林翔有些着急，打破沉默问：“周哥，你……” 周善财抬头白他一眼，眼神中充满了不满。 “我说错了，周厅长，您对失火的结论还有什么指示？” 林翔赶忙改口，态度也随之变得谦恭。 “这是你们调查的最终结论吗？” 周善财拍了拍桌子上的调查报告。 “我们都签了字，而且还盖着公章。当然，在没有您审批之前，肯定算不上最终结论。” 鸣演很乖巧地吹捧着周善财。 “我相信你们两个，既然你们都签字确认了，那我就认账了。” 周善财说着拿起桌子上的座机，打电话叫办公室主任来一趟。 两人相互看了看，如释重负，脸上露出笑容。 当办公室主任进来后，周善财把报告原件递给他。 “这份报告是林副厅长和鸣演书记共同撰写的，我一字未改，你原封不动交给省纪委苗英杰书记，他还等着要这份报告。” 林翔和鸣演脸上的笑容都瞬间凝固。 但他们刚才已经把话说满，现在想要反悔已经没有理由。 “二位，现在我们谈谈责任问题。一把大火烧了防疫物资，造成社会上恶劣影响，甚至还惊动了半个常委会到现场。不处理几个人，怎么能交代过去？” 周善财的话没毛病。 林翔也早有准备。 他拿出一份处理意见，放到办公桌上。 “周厅长，我这里列了一份名单，仓储基地高层负责人全部严重警告处分，并调离工作岗位，中层干部撤换三分之二，仓库保管员全员辞退，重新招聘上岗。您觉得行吗？” “你还真够狠的，仓库保管无职务权，出事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你把他们都辞退，让他们怎么生活？” 周善财很吃惊，林翔平时对谁都称兄道弟，没想到为了保护自己，居然下手如此绝情。 “我也没办法，谁叫仓库出了大问题，还是被汤书记抓了个现行，那就只能算他们倒霉。” 林翔龇牙笑着递给周善财一支烟。 周善财接过香烟，漫不经心地问： “仓储基地的干部处理就算完事了吗？你负责管理仓储基地，难道就没有责任吗？” 第844章 为朋友提供上中下三策 林翔立刻委屈地摊开双手叫冤。 “我虽然主管仓储基地，但也是宏观管理，具体是仓储总经理负责。我平时工作那么忙，总不能天天看着他们？” 林翔胡搅蛮缠，想要让周善财放他一马。 谁知道周善财学着他的口吻，反将一军： “我也没办法，谁叫仓库出了大问题，还是被汤书记抓了个现行，那就只能算你们俩倒霉。尤其是林翔，栾为民是你推荐才出任副总经理的，他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的责任是推卸不掉的。” 周善财指了指林翔和鸣演。 鸣演也不想辩解，反正他是纪委书记，只要厅里出了违纪问题，他或多或少都有责任，想赖也赖不掉的。 “周老板，您就直说，想怎么处理我们俩？” 鸣演闷头抽着烟，一副认命的样子。 “两位兄弟别叫屈，这次惹祸是惹到天花板了，咱们的领导责任明摆着，别说你们，我也跑不了。咱们都要向省委做检查，接受处分，只能先混个态度好，其他就听天由命了。” 周善财眯着眼看了看对面的二人的神色。 “周哥，您和鲍乾老关系那么好，能不能在他面前替兄弟们捎个话，请他高抬贵手，别往死里整我们……” 林翔知道周善财是鲍乾清的嫡系，周善财大概率不会有大事，但是他们两人的下场就不好说了。 周善财却摇头拒绝了他的请求。 “就是因为谁都知道我和鲍乾老的关系，所以他老人家为了避嫌，肯定会主动回避，咱都别指望他了。” 周善财建议二人回家休息两天，写一份检查交给省委，然后耐心等待省里的处理决定。 说是建议回家休息，其实就是下命令停职。 周善财说得很委婉，就是给他们面子。 两个人如果不识相拒绝离职，那就相当于和周善财彻底撕破脸皮。 这样做对他们并没有好处。 林翔和鸣演只好点头答应，垂头丧气地离开办公室。 周善财看他们离开，悄悄打电话给办公室主任，让他依计而行。 很快，民政厅上下小道消息不胫而走—— 林翔和鸣演涉嫌渎职和经济问题，已经被停职接受省纪委调查，并且省纪委正在追查二人的同党。 如果不想被牵连，最好马上找周善财说明情况，坦白交代检举揭发，才能将功折罪争取主动。 一霎时，民政厅上下人心惶惶。 林翔和鸣演的下属都害怕被怀疑遭到停职处理，那就意味着熬到的位子彻底丧失。 就算停职后能恢复职务，但履历上就留下一个污点，想再进步就难如上青天。 于是，有越来越多的人找周善财交心，一方面赌咒发誓自己没有违法乱纪，另一方面检举揭发林翔和鸣演的不法行为。 周善财表面严肃，心中却很得意。 他这一招发动群众的策略非常有效，越来越多的线索都掌握在手里。 第二天，周善财亲自带着挑选出来的材料拜见苗英杰。 苗英杰高度赞扬了周善财的配合调查的态度。 看着如此多的揭发材料，他不禁心中窃喜。 这些天来，纪委一直审讯栾为民，却迟迟没有进展。 这家伙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对抗到底，一直沉默拒不交代问题。 没想到周善财给苗英杰送来大礼，证明栾为民的确是行贿林翔获得的仓储基地副总的职务。 甚至还有证据证明栾为民甘愿成为林翔的白手套，侵吞各类救灾物资。 有了这些材料，那就不怕栾为民不开口招供。 苗英杰送走周善财后，稍稍冷静下来，心里又有些不放心。 万一周善财提供的证据有水分，万一栾为民还是死扛不招呢？ 他越想越没底，便打电话给他最信任的人——秦云东。 秦云东刚送走钟超凡，正在巡视疫区的情况。 听完苗英杰的讲述，秦云东笑了： “老苗，这点事还用问我？周善财提供的证据，你派人核实不就行了吗。只要掌握了直接物证，就算栾为民拒不交代，也能把他和林翔等人法办。” “秦书记啊，这点道理我能不懂吗？但是省委命令我限期侦办，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调查啊。节省时间最有效的途径，就是让栾为民开口招供。” 因为舆论发酵，仓储基地的失火案已经有各种版本的阴谋论。 有传言甚至说是汤维汉授意纵火，以此来拖延救灾物资支援临江市。 汤维汉闻讯震怒，命令苗英杰限期侦破，其实也是为了尽早还自己的清白。 苗英杰也是承受不小的压力，这才着急上火向秦云东问计。 秦云东思忖片刻，给了苗英杰上中下三策。 “老苗，我认为上策是找汤书记做工作，请他务必冷静。侦办案件要尊重事实，想办成铁案需要有过硬的证据，那就需要时间。请他宽限几个月，你就一定能拿下这个案子。” 秦云东其实是劝苗英杰不要急躁，办案沉不住气就可能走弯路，欲速则不达。 “云东，说实在的，我觉得老汤是不会答应的。这里面涉及到他的清誉，老头子特别爱惜自己的羽毛，他根本不会同意宽限时间。” 苗英杰其实是在找借口。 他是很要面子的人，省里一把手托付他完成任务，如果他不能把事做得漂亮，他自己都觉得很丢人，更何况也会影响他在纪委中的威信。 秦云东已经猜出苗英杰的心思，他也只能叹口气： “那就用中策，抽调全省的纪委精兵强将兵分几路，按图索骥，不分昼夜落实线索和审讯嫌疑人。在强大的形势压力下，肯定会有嫌疑人顶不住破防。只要出现突破口，你就可以直捣黄龙了。” “你这个计策好是好，但抽调全省各地的纪委干部参与案件，只怕各地不配合，给我的都是残次品，拖拖拉拉再也搞不完。而且，我不了解林翔和鸣演，这俩家伙要是和栾为民一样是死硬分子，那就又形成持久战了。” 苗英杰否决了秦云东的中策，急不可耐地问：“云东，我想听听你的下策。” 第845章 放在古代就是酷吏 秦云东迟疑片刻，觉得下策有些不妥，但为了老朋友，他还是说出来。 “下策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你调樊向阳主办此案，他有办法让栾为民和林翔开口。” “樊向阳？不错，不错，这家伙放在古代就是妥妥的酷吏，让他撬开栾为民的嘴应该很有希望。” 苗英杰大笑起来。 他虽然在中山市任职市长的时候非常讨厌樊向阳的办案作风，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轮到他有棘手的案子时，他才觉得让樊向阳去冲锋陷阵，真香。 秦云东听苗英杰如此开心，便不放心地提醒他： “老苗，你使用樊向阳一定要慎重，尽量控制住他不要出格。如果不给他戴上紧箍咒，这家伙就可能给你惹出是非。” “老伙计，你就放心。这个道理我能不懂吗。樊向阳是条狂躁的藏獒，必须给他戴电击项圈，必要时候给他几下，让他收敛一些。” 苗英杰兴冲冲地向秦云东道谢，立刻就挂断电话。 秦云东还没有来得及再叮嘱两句，见苗英杰这么着急，也只能作罢。 下午，樊向阳就收到省纪委的调令，任命他为专案组的组长，立刻到省城报到。 樊向阳先打电话给秦云东，汇报省纪委调他办案的事。 他已经被秦云东收拾得服服帖帖，从不敢乱说乱动，遇事都要先打电话请示。 秦云东佯装不知情，简单地表达同意省纪委的决定，只要樊向阳把市纪委的事安排好就可以去报到。 樊向阳本来不想去。 他和苗英杰在中山就关系紧张，现在苗英杰主管省纪委，他去了之后，苗英杰会不会找机会公报私仇？ 但再不想去，他也不能违抗命令，樊向阳把纪委的工作和宋天明交代清楚，硬着头皮开车赶回省城。 当他敲响苗英杰办公室房门时，心里依然在打鼓。 但他没想到苗英杰见到他进来，不但笑脸相迎，而且还亲切握手让烟递茶。 樊向阳当然很上道。 既然顶头上司表现的礼贤下士，他也就表现得恭恭敬敬，给足了苗英杰的面子。 两人的关系就在一来一往的交谈中逐渐拉近了一些，苗英杰这时才引入正题。 “老樊，你听说民政厅仓储基地失火这件事吗？” “我听说了，现在失火案在网上流传得很广。” 樊向阳回答得很有心机，他不想让苗英杰误会，所以故意说明他是在网上看到的，省里没有人告诉过他实情。 苗英杰点点头，把失火案的详细情况介绍了一遍，又谈到汤维汉书记和众常委都很关注这个案子。 “老樊，你是纪委老人了，经验丰富，尤其是预审这一块，更是全省最强水平。所以我把你调过来，专门负责这个案子，希望你能尽速侦破，对省委和社会有个交代。” “苗书记谬赞了，我这两把刷子怎么能和省纪委的同志们相提并论。我担心自己能力不足，辜负了您的期望，影响办案大局……” 听到苗英杰这么夸他，樊向阳心里很得意，但该谦虚的话，他一句也不能少。 樊向阳脑子里快速权衡利弊，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苗英杰之所以能把自己调来办案，肯定是这个案子很棘手，他办不下去了，这才想到要用他试一试。 如果他能办好这个案子，不但可以证明他的专业能力，还能受到苗英杰以及省委的赏识，说不定就能得到拔擢，向上再进一步。 苗英杰摆摆手，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好啦，老樊，时间紧迫，我们就不要再三辞三让客套下去。由于省纪委办公环境有限，所以专案组办公地点安排在省廉政教育基地里，所有的案件卷宗也都存在那里。你即刻走马上任。需要我提供支持的，只要不违反原则，我都会鼎力支持。” 苗英杰说罢就伸出手，准备结束第一次谈话。 樊向阳也就顺水推舟，握住苗英杰的手。 “苗书记，我会竭尽全力办妥此案。” 樊向阳刚要起身离开，苗英杰忽然又叫住他。 “你等一等，临别我要嘱咐你两句。” 苗英杰的脸色变得严肃，甚至严厉。 “你审案子可以充分发挥你的特长，但不要做出格的事，我要办成铁案，不能出现屈打成招的问题，更不能出现伤亡。一旦你出了违纪问题，我会亲自办你的案。” 苗英杰是在警告樊向阳，又像是暗示他可以采取非常手段，只要别过火就行。 樊向阳心领神会。 “苗书记放心，我是老纪委了，咱家的规矩我是懂的，绝不会做出违纪的事。” 樊向阳辞别苗英杰，在办公室主任的引领下赶到了廉政教育基地。 在基地办公楼的三楼有两间办公室用于专案组办公，五名专案组成员齐刷刷列队欢迎新任组长到来。 樊向阳一一握手，听他们自我介绍后，笑着说： “同志们都很年轻嘛，我和你们比起来才知道长江后浪推前浪。” 组员们都笑起来。 樊向阳开场白像是开玩笑拉关系，其实他是对这群菜鸟的失望。 这么重要的案子，怎么着也要派些老手搭档，怎么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但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苗英杰为他配备的都是没有经验和阅历的菜鸟，他才更容易控制他们做事。 “同志们，我们时间紧任务重，多余的废话就不说了。咱们现在就开会研究案情，你们负责让我尽快进入工作状态，和你们保持同步。” 樊向阳走到会议桌前，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又卷起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劲头。 年轻的组员们齐声答应，纷纷坐在会议桌周围。 从他们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们都很钦佩樊向阳的工作作风。 组长是个干实事的好领导，跟着他一定能得到锻炼。 樊向阳的确是个有冲劲的人，尤其是光明前途摆在眼前的时候。 他精力充沛地开了一夜的案情说明会，基本上掌握了失火案的全部情况。 樊向阳心中已经有了判断：失火案应该是纵火案！ 第846章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樊向阳有多年侦办案件的经验，培养了他异于常人的灵敏直觉。 仓储基地的失火过于蹊跷，如果不是有人暗中操控，绝不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发生。 但是为什么要故意纵火，而且还把造成失火的搬运工以及仓库保管一起烧死，樊向阳还没有把握确定真实的原因。 但这已经足够了。 侦办案件最令人头痛的是找不到侦破方向。 现在樊向阳已经有了感觉，接下来只需要按此路径抽丝剥茧，相信肯定会有大的收获。 而且樊向阳也可以断定，能实施纵火的人，职务肯定不低。 樊向阳充非常自信，他继续追查下去，肯定能办出轰动一时的大案。 但他却又犹豫不决。 周善财是鲍乾清的人，查民政厅意味着和鲍乾清过不去。 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就算没有查到周善财身上，周善财也难辞其咎。在他的部门里居然有这样的骇人事件，周善财都难逃被处分的下场。 鲍乾清会不会迁怒于他，从此让他永无出头之日？ 樊向阳举棋不定，无法取舍。 他让组员们先去吃早餐抓紧时间补觉，自己却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桌子上堆积三尺高的卷宗，陷入激烈的思想斗争。 苗英杰给了他一次机会，同时也将他推入巨大的漩涡中。 干不出成绩，苗英杰肯定不满，干出成绩，又要与鲍乾清结仇。 真是让他为难，不知该如何取舍。 此时，他忽然想起了秦云东。 自从他投靠秦云东以来，一直和秦云东阵营的人相安无事，这也是他难得的一段舒心的时光。 伴随着对秦云东越来越深入的了解，樊向阳越来越庆幸自己没有和秦云东为敌。 这个年轻的一把手，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一等一的杰出人才，也是他见过的最有魄力的领导。 找秦云东说说心里话，他才是唯一有资格指点迷津的人。 樊向阳拿定主意，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房门拨通了秦云东的电话。 此时是早上六点二十分，秦云东正在刘楼镇的食堂吃早餐。 听到手机震动音，秦云东瞟了一眼来电号码是樊向阳，不由心中一动。 这么早樊向阳打电话，一定有重要的事要报告。 秦云东并没有马上接通电话，而是继续喝粥。 对于樊向阳这样的人，一定要十分小心对待。 不但时刻要控制住他时不时冒头的邪念，还要让他时刻感觉天威难测，不敢轻举妄动。 秦云东等到樊向阳打了第二次电话，他才接通电话。 “老樊，这么早吃过饭了？” 秦云东故意吸溜吸溜喝着粥，让樊向阳知道他正在用餐，根本没有把他的电话当回事。 “秦书记早，我是想给您汇报一下我到专案组的情况。” 樊向阳恭恭敬敬地回答。 “你不要坏了规矩，专案组是保密级别很高的单位，你怎么能随便对我说案情，这是严重的违纪行为。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秦云东冷冷地说完，迅速挂断电话。 他这是给樊向阳明确信号，做人做事要守规矩。 破坏规矩表忠心，他不吃这一套。 樊向阳挨了批，还是不死心，再次拨通秦云东的电话。 “秦书记，您误会我了，我没有要泄露案情的意思。只是想向您汇报我的思想问题，请大班长为我开示。” 这个理由很充分。 樊向阳是临江市的班子成员，秦云东作为一把手，相当于班子中的班长。 抓思想工作，是班长的一项基本工作。 “说，你有什么思想问题？” “秦书记，我处于两难境地，似乎做什么都会得罪其中一方，实在想不出如何妥善处理的办法……” 樊向阳尽量不提案情，转弯抹角讲出自己的困境，想要听听秦云东对他的点拨。 秦云东对樊向阳欲盖弥彰的说法心知肚明。 “老樊，这种情况没有标准答案，一切都要看你对局势的判断。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选择站队，不要只看现在的权势，还是要看长线，眼光放远些。” 秦云东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樊向阳恍然大悟。 对呀。 鲍乾清虽然高高在上，但他今年就要退休，到时候人走茶凉，鲍乾清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根本不可能为樊向阳再提供什么帮助。 苗英杰更年轻，资历完整，家族背景深厚，肯定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未来之星。 投入苗英杰阵营，借助他的飞黄腾达肯定能沾光捞到好处，而且是长达十年以上的资源。 樊向阳下定决心。 他要把这个案子当作投名状，争取获得苗英杰好感，被他接纳。 至于鲍乾清嘛……让他一边玩去！ 下午三点，樊向阳把组员小胡和小青叫进自己的办公室。 这二人，是昨天晚上开会时表现相当不错的年轻人，聪明、用心、对工作热情，最重要的是，他们都表现出对樊向阳的崇敬。 “小胡，小青，我决定由咱们三个组成预审组，集中精力对付栾为民，争取在四十八小时之内撬开他的嘴。” 樊向阳接着布置具体任务。 他先审讯栾为民四个小时，小胡和小青不用协助，只需要在一旁观摩和学习。 如果四个小时之内拿不下栾为民，那就换小胡继续审讯四个小时，如果还是没能让栾为民开口，那就换小青主审四个小时。 询问话题完全照搬樊向阳的内容，就是不给栾为民喘息的机会，对栾为民极限施压，务必摧毁他的心理防线。 “谢谢组长的信任，可是我才进入纪委不到一年，没有什么工作经验，担心会完不成您交代的任务……” 小胡虽然很兴奋能独当一面，却又疑虑重重，对自己的能力明显不够自信。 樊向阳笑了笑，安慰道： “不要有压力，你们在审讯栾为民时，完全按我说的做就算完成任务，只要记住一点，不给栾为民休息睡觉的时间。” “樊组长，这样做不合规矩……我觉得……这么做有逼供的嫌疑……” 小青在一旁鼓足勇气提出异议。 第847章 你现在的处境像弃子 樊向阳一脸严肃地盯着小青。 “你是不是对栾为民的案子还不熟悉？” “报告组长，我对栾为民案子的所有内容都了如指掌。” 看到组长似乎对她工作态度有质疑，小青马上为自己辩护。 “那你告诉我，从掌握到的情况看，栾为民是个什么人？” “报告组长，栾为民工作期间擅离职守聚众赌博，造成二死十二伤的严重后果，抗疫物资遭受重大损失。同时他还涉嫌行贿，以及对抗组织审查。” 小青不点回答得很快，回答的内容也比较全面。 “小青同志，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就算审不出栾为民的口供，就凭掌握到的证据和线索，咱们就能完全认定，栾为民是一个严重违纪违法的坏分子？” “当然可以，栾为民肯定是个罪大恶极的罪犯！” “那就对了。纪律条例是打击违法乱纪的人手段，不是栾为民之流的保护伞。如果我们对栾为民讲道义，那就是助长了违纪人员对抗审查的嚣张气焰，就是对我们的事业不忠诚啊。” 樊向阳用指尖敲着桌子，看着面前的二人，目光中流露出严厉的责备。 小青羞愧得低下头不作声了。 樊向阳点燃一支烟继续做工作： “省委下达了限期破案的指示，苗书记压力很大，能不能按时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事关我们纪委的荣誉，也是对我们这些人的考验。我们给违纪人员讲公平公正，却被上级认为是酒囊饭袋，你认为对我们是不是公平？” 年轻人自尊心的火焰被他瞬间点燃。 小青猛地抬起头：“组长，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就对了，非常时期必须使用非常手段。据我判断，栾为民不开口交代问题是因为背后牵扯更大的犯罪团伙，如果我们不抓紧时间，那就会给犯罪团伙留下湮灭证据，逃避制裁的机会。马虎不得哦，我的同志。” 小胡和小青连连点头，他们都很信服樊向阳的判断。 于是二人齐声回答：“您下命令，我们会按您的指示执行。” 下午四点。 樊向阳带着小胡和小青一起走进审讯室，正式提审栾为民。 栾为民坐在受审椅子上，他头发蓬乱，胡子拉碴，低垂着脑袋，浑身上下都透露出生无可恋的状态。 “栾为民，咱们先简单认识一下，我叫樊向阳，负责你的案件的组长。” 樊向阳把手提包放在桌上。 栾为民抬起头，眼光空洞地看着樊向阳。 他依然没有说话，一切都无所谓的态度。 “栾为民，你很了不起啊，小小的副处级干部，居然能惊动全省为你忙碌。” 樊向阳讥讽地说着，从提包里拿出两条烟和两罐茶叶。 他是给栾为民一个明确信号。 这次提审将会旷日持久，樊向阳做好了长期对峙的准备，不达目的，他是绝不会善罢甘休。 栾为民抿了抿嘴唇，又无力地垂下头。 人为刀殂，我为鱼肉，他根本没得选择。 樊向阳打开卷宗：“你的姓名？” 栾为民沉默不答。 “你的年龄？” 栾为民依然不说话。 樊向阳连续问了六个基本问题，栾为民没有说一个字。 看样子栾为民是打算对抗到底了。 小胡和小青的怒火被点燃，真恨不得过去给他几个耳光。 樊向阳却毫无波澜，情绪依然平静。 “栾为民，你以为装聋作哑就能糊弄过去吗，我见你这号人见多了，咱们可以试一试，看谁先没有耐心。” 樊向阳点了一支烟，上下打量着栾为民。 “你以前只是仓储基地的司机，几年下来，火箭般获得提升到副总经理的位子，真是让我刮目相看，给我介绍一下经验，让我也好好学习一下。” 樊向阳转入正题后的第一个问题，并没有问失火案，而是目标明确指向失火案背后的故事。 栾为民铐在椅子上的手下意识握成了拳头。 樊向阳看在眼里，心中暗喜。 他还以为栾为民有多头铁，看来他也不过如此。 栾为民之所以能扛到现在，不是心存希望，那就是出于恐惧。 他肯定觉得他扛下失火的罪，他背后的人肯定会报答他，早晚他还会有希望享受荣华富贵。 或者，他知道他背后的人有很大能量，只要他招供，他背后的人就会对他和他的家人下毒手。 樊向阳经历过的案子太多，栾为民这种心理状态，他太了解了。 “栾为民，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下围棋，还参加过各类比赛，有业余三段的水平。如果想调查你的上司中，有谁对围棋有兴趣，应该不难？” 樊向阳继续抛出诱饵，端详着他的神态变化。 栾为民握拳的手忽然松开了。 樊向阳马上知道自己的问题没有切中要害，通过调查业余爱好追到他的靠山的思路不正确。 他随即又更改了话题。 “能达到业余三段，在围棋爱好者中已经算是一流高手了。我想咨询你一下，围棋中常用的弃子战术，究竟是想要达到什么作战意图？” 栾为民还是一言不发。 小胡有些受不了，大声呵斥：“栾为民，你这个败类，放老实点，问你问题就要回答……” 樊向阳向他摇摇手，让他不要插话。 “栾为民，我也喜欢下围棋，当然，我的水平不如你高，但是我还是愿意班门弄斧，和你交流一下弃子的妙用。” 樊向阳站起身，走到栾为民面前。 “在围棋中，有意识舍掉自己的棋子，换取更大的利益，这就叫弃子，对吗？” 他向栾为民吐了一口烟，像是在看到手的猎物一样盯着他。 栾为民别呛的咳嗽几声，却还是不吭声。 “你现在的处境，像不像弃子？如果你认为还会有人搭救你，或者你完成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壮举后，那些人会给你赏赐，那你就错了，你的利用价值用完就废了，没人会心疼你……” 樊向阳绕到栾为民身旁，凑在他耳边不紧不慢地说： “弃子就是弃子，被牺牲就是你的宿命。” 说完，樊向阳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848章 做出成绩比扯淡更有脸面 栾为民被他突然拍肩膀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由哆嗦了一下，惊恐地抬起头看樊向阳。 樊向阳微微一笑： “弃子有五个用处：争先、取势、入局、成杀、谋和。而你背后的人，拿你当弃子最大的可能性是谋和。而谋和的本质是止损。栾为民，你要拎清楚局势。人家偷驴你拔橛儿，天底下有你这么傻的人吗？” 初次交锋，虽然栾为民没有说一句话，但樊向阳已经对栾为民的心理状态了然于胸。 这个家伙不说话，并不是天不怕地不怕，而是处于恐惧。 栾为民害怕只要开口，他就守不住脆弱的心理防线，所以他才咬紧牙关，一个字也不说。 但这样的抵抗不会持久，通过疲劳轰炸，还是很容易让栾为民彻底崩溃。 樊向阳很得意，他的部署肯定会取得丰硕战果。 与此同时，省防疫领导小组的第一号文件下发各地市，要求全省各地开展严格的检疫检测。 槐荫市同样收到了通知。 廖冀虽然召开常委会按通知部署预防禽流感的工作，但他心里却不以为然。 他认为秦云东是被禽流感整怕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所以才整出来这个通知。 廖冀压根就不信通知里说的那么邪乎。 槐荫市距离临江市有三百公里，禽流感疫情怎么可能越过几个地市在槐荫市出现呢？ 而且，他本来也不必操心，预防禽流感是市政府负责，出了问题正好可以拿白国昌问罪。 廖冀轻描淡写地交给白国昌负责执行就宣布散会，但白国昌却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槐荫市的城市管理不如临江市规范，各种自发形成的集市和路边摊零星散乱全市，管理起来非常困难。 而且槐荫市的都市村庄也有很多，人口密集程度堪比沿海发达城市。 只要有一个商贩卖了含有h5n1病毒的鸡鸭鹅，那就会迅速波及大量人口，孱弱的槐荫医疗卫生系统招架不住，就会形成又一波感染高峰。 后果相当严重。 白国昌回到市府，召集市级领导班子开会讨论应对之策。他还刻意点名，让办公室副主任蔡丽屏旁听会议。 诸位副市长和直属部门的局级干部，看到蔡丽屏出现在会场，不由相互之间迅速传递异样眼神。 按蔡丽屏的级别，本来没有资格参加，白国昌如此安排，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蔡丽屏落落大方地迎接着每个打量她的眼神，压根没有心虚的意思，反倒让众人显得多少有点猥琐。 白国昌先读了一遍省防疫领导小组的通知，又传达了市常委开展全市防疫检疫的决定。 “同志们，禽流感疫情已经在临江市闹得鸡犬不宁，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死人，但财政和经济发展都不可避免受到了很大影响，这是深刻教训。我们要防患于未然，坚决杜绝高致病性禽流感在我市出现。” 白国昌先表了决心定了调子，其他人也就只能围绕着如何防疫开展讨论，不会再说些质疑防疫必要性的废话。 他又让主抓文教卫的副市长，根据临江市提供的防疫工作经验，草拟防疫行政命令、各部门工作安排，物资调度以及防疫奖惩措施等。 “同志们，临江市面对突如其来的禽流感是闭卷考试，从结果看，效果还是不错的。咱们是开卷考试，拿着临江市给的答案照抄，总应该不比临江市差？” 白国昌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没想到却迎来不少人吐槽。 “临江市是我省最发达的经济强市，他们有钱有资源，我们是经济吊车尾的穷地方，怎么能和他们比？譬如赔偿养殖户的金额，我们哪里赔得起哟。” “秦云东是省里的宝贝，又是省常委，省里能不惜代价帮他，我们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省里看我们就是拖后腿的三孙子，想要让省里支持，那简直比去西天取经都难。” “就是嘛。人家秦云东在临江市就是土皇帝，一言九鼎，干部和群众都不敢违逆，他指到哪里，全市就干到哪里。咱们是啥，各定各的调，各吹各的号，我们撅屁股前面干，有人在后面拆着台。出力不落好，还要扛起所有责任，真特么比窦娥都冤。” …… 白国昌没想到他一句居然引起大家这么大反应，有些不知所措。 但他毕竟也不是菜鸟，很快就镇定下来。 “同志们的精神状态很成问题，要不要一起去医院检查检查？” 白国昌敲了敲桌子，威严地扫视众人，压住了大家的满腹牢骚话。 “临江市的确是经济最发达城市，但当年临江市还是临县，是我省最不发达的西南地区一个穷县。人家能取得这样的成绩，是真抓实干奋斗出来的。而槐荫市当年是雄踞全省的工业重地，落到今天的天地，我们有啥资格说临江市和秦云东的怪话？” 看大家都低头不语，白国昌也不再敲打，缓和口气继续说： “我们坐在这里大声埋怨，难道禽流感就会绕着槐荫市走吗？临江市是临江市，我们是我们。该做的工作还要做，知耻而后勇，做出成绩比扯淡更有脸面。” 他随即布置各部门按照临江市的经验编列自己的工作计划，明天开会汇总讨论修正完善，后天就向全市推行。 “我有言在先，谁如果推诿扯皮不按工作进度完成任务，我会上报常委会建议换人来做，没有谁可以例外，你们自己掂量着办，散会！” 白国昌站起身，看了一眼蔡丽屏，第一个转身走出会议室。 等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刚坐下，蔡丽屏就推门走进来。 “白市长，您在办公会议上表现得太帅了，好霸气的男人哦。” 蔡丽屏没有等白国昌发话，微笑着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是吗，我哪有什么霸气，纯粹是被气的。” 白国昌摇头叹口气，心里却因为蔡丽屏的吹捧倍感舒服。 第849章 我的钟子期是红颜 白国昌一直都是别人的随扈幕僚，虽然多次被表扬文采飞扬，尽忠职守，却从没有被称赞过霸气。 蔡丽屏的话，让他有了十足的成就感。 “白市长，您那么有涵养，怎么会真的生气。我觉得您是故意为之，就是要找机会敲打那些不思进取的人。或许您已经打算借用禽流感疫情这股东风，想要火烧赤壁了。” 蔡丽屏抿嘴一笑，意味深长地说出白国昌的心思。 槐荫市的干部队伍人浮于事，拉帮结派勾心斗角，却不能勇于任事。 白国昌早就有大换血的意思，只是他根基太浅，想要实施调整实在太难。 但这一次禽流感疫情到来，却给了白国昌千载难逢的机会。 白国昌笑了笑，喝了一口茶。 “蔡副主任，你是被埋没的人才，在整个槐荫市的干部队伍中，你的格局和判断力远超其他人。” 白国昌绝不是出于商业互捧，而是说的真心话。 凭他在省里接触过的很多大人物的阅历，白国昌和蔡丽屏谈过几次话后，就已经确认蔡丽屏不是等闲之人。 白国昌未来想要在槐荫市有所作为，需要有一个智商和情商相匹配的人能出谋划策。 毫无疑问，蔡丽屏就是他要找的人。 “白市长太高看我了，我哪算什么人才，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充其量就是耍小聪明，比起您简直就不值一提。” 蔡丽屏通过白国昌举杯的幅度判断出茶杯里快没水了，便主动拿起茶杯到饮水机前续水。 她故意不选择蹲下接水，而是背对白国昌弯下腰，完美地勾勒出蜜桃臀的完美曲线。 “蔡副主任，你觉得我市防控禽流感的关键在哪里？” 白国昌翻看着临江市提供的防疫经验材料，随口问了一句。 蔡丽屏转头看白国昌对她的搔首弄姿毫无反应，没有感觉失望，反而心中对白国昌很欣赏。 男人对美色不动心，一般有三种可能。 要么，他心里有别的女人； 要么，他对女人没兴趣； 要么，他有更大的欲望，抑制住了色欲。 从白国昌的表现看，他应该属于第三种男人。 蔡丽屏这么多年来或主动或被动接触过很多精英型男人，能对她没有什么反应的男人屈指可数。 除了白国昌之外，只有秦云东。 只不过秦云东是因为心中有叶安妮，才会对蔡丽屏视若无物。 白国昌却是因为对仕途有野心，才不会自动忽略其他欲望。 这样的男人够专注，才会走得足够远。 “白市长，槐荫市已经千疮百孔，根本无力防控。当今之计换人是关键，不然的话，我只能祈祷禽流感不会出现。” 蔡丽屏把茶杯放在桌子上，端端正正重新坐下。 白国昌抬起头想了想，长出一口气。 “当然，我也希望不要触霉头，但禽流感来了也是好事，拿百姓的几条命，换来槐荫市从上到下的洗心革面，或许也是幸事。” “白市长心怀苍生却没有妇人之仁，是个做大事的英才。” 蔡丽屏笑得更加妩媚。 “哦？你真是这么想吗？” 白国昌审视着蔡丽屏的表情。 “少数人的牺牲固然是悲剧，但能换来槐荫大治，死得其所，当然也是槐荫市之幸。” 蔡丽屏回答得冠冕堂皇。 “我认识的人很多，没想到我的钟子期却是一个红颜美人。” 白国昌欣慰地连连点头。 “俞伯牙弹琴，钟子期听琴，知音千古佳话，是您抬举我了。” 蔡丽屏柔声回应，同时向白国昌瞟了一眼。 这一瞥，说不尽风情万种。 但白国昌却仍然没有什么变化。 “蔡副主任，我任命你做防疫指挥部巡视组的组长，对各单位防疫工作进行督查，你有权要求各单位整改。对于不服从命令的人，除正职外的干部外，你可以随机进行处理。” “这样做合适吗？” 蔡丽屏微微皱了皱眉。 “你害怕了？” 白国昌目光敏锐地盯着蔡丽屏。 “我只是个副处，您给我这么大的权力肯定会引来非议。” 蔡丽屏垂下眼帘，慢悠悠地解释。 “你可以打消这个顾虑，我会全力支持你的工作。只要能出色地完成工作，你很快就会成为正处。” 白国昌非常果断地做成承诺，不只是要做她的靠山，还要一路提拔她。 “但是……有不少人都有廖书记撑腰，你坚持处理干部，那就和廖书记的关系搞僵。如果你承受不住压力收手，你的权威就会受到很大影响。白市长，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蔡丽屏不放心地抬眼看白国昌。 白国昌如果扛不住压力，大不了埋头装孙子，他是鲍乾清的人，没人敢把他怎么样，但她就不会那么走运了，很可能所有火气都会撒在她身上，她无可避免会成为牺牲品。 这个风险实在太高。 “你说的这个问题……需要咱们两个一起解决。” 白国昌微微一笑，指了指蔡丽屏。 “我？” 蔡丽屏感到莫名其妙。 她只是个办公室副主任，职位不高，没有实权也没有靠山，凭什么和白国昌并肩承担？ 白国昌却不给她答案，而是拿了一张纸，龙飞凤舞写字。 “你是聪明人，明白我的意思，而且你一定有办法让别人无法找麻烦。” “白市长，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我相信我的眼光没错，你绝对有这个能力。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把这几个单位的位子拿到手，我都可以无条件支持你。” 白国昌写了几个部门的名字，递给蔡丽屏。 “既然你想好，我好像也只有试一试了。” 蔡丽屏接过纸看了看，又还给他。 她要让白国昌相信，她不会留下任何危及他的证据。 蔡丽屏起身告辞。 “白市长，我现在着手做准备，但还有一件事想要请你帮忙。” “你说。” “甄宣投资集团的老板宣锐想认识一下你，请给个机会，一起吃个饭。” “宣锐是谁？” 白国昌皱了皱眉。 他为了树立清廉形象，向来刻意躲避和商人交往。 但蔡丽屏就要开始和他合作，他不能不给蔡丽屏面子。 第850章 进步之路将一马平川 蔡丽屏看出白国昌不想见，于是笑着解释： “宣锐可不是一般商人，他是宣家的公子，汤书记见他还亲热地称呼小锐哩。” “宣家公子……汤书记……难道他父亲是宣南林？” 白国昌一下子想起来了。 蔡丽屏微微点点头。 白国昌不再犹豫，满口答应。 “好，你安排一下，今晚就可以见面。” 宣南林是二十年前的红星电子厂书记，现在是部级单位的一把手。 既然是宣家的公子想见面，这个面子必须给，同时也是给了蔡丽屏面子。 但白国昌也很戒备。 宣锐有老爹做靠山，就连汤维汉都要给他面子，又何必非要通过蔡丽屏求见。 其中难道还有别的文章？ 晚上七点，槐荫市西郊的佩恩私人会所。 白国昌为了避嫌，没有坐自己的专车，而是打出租车前往会所。 他在路上接到蔡丽屏的电话，报了出租车的车号。 半个小时后，汽车停在一座典雅的徽派风格院门前。 保安看了一眼出租车的车牌号，直接递给司机一百元。 他又走到后车门向白国昌敬了一个礼，非常客气地请他下车。 白国昌刚下车，保安挥挥手让出租车司机立刻离开。 保安转向白国昌再次敬礼： “白先生，我们准备了一辆车接您去餐厅，宣公子已经在那里恭候您了。” 会所占地面积相当大，接白国昌的豪车行驶了十多分钟，才来到一座灯火辉煌的六层楼前。 蔡丽屏看到汽车过来，亲自打开后车门，请白国昌下车。 或许是平时见惯了蔡丽屏的职业套装，现在看到她穿着精致彩虹条纹羊绒衫，黑色半身长裙和红色高跟鞋，感觉整个人靓丽很多。 “蔡姐，你今天很漂亮。” 因为是私下场合，白国昌没有再称呼她的官衔。 “谢谢你的夸奖，我带你去见宣公子，请跟我来。” 蔡丽屏优雅地做了一个手势，提前半个身位走进餐厅。 两人穿过奢华装修的走廊，蔡丽屏敲敲门，侧身推开门，向白国昌示意请进，自己却没有打算进入。 当白国昌走进富丽堂皇的包间，蔡丽屏轻轻带上房门。 宣锐微笑着走过来几步，向白国昌伸出手。 “国昌，欢迎你啊。” “宣公子，久闻大名了，见到你很荣幸。” 白国昌握了握他的手，说着不冷不热的客套话。 他看包间里只有宣锐一个人在，大概知道宣锐肯定不只是见个面那么简单，大概是要找他谈正事了。 白国昌坐下后，看了看二十人台的餐桌，笑着问：“只有我们两个人吃饭？” “是的。人多话多，容易带偏话题，而且还会把咱们见面的事传出去，影响也不好。” 宣公子很上道，懂得私密性对干部赴宴非常重要。 或许也是因为私密，他才会选择在会所见面。 白国昌明显是领情了。 “宣公子很用心。”他看看房间的环境，“两个人吃饭，这么大的房间有点奢侈了。” “没办法，会所的房间都很大，既来之则安之。国昌，你到槐荫市有一百天了，初次在基层工作，感觉能适应吗？” 宣锐端起茶壶为他倒茶。 白国昌指尖轻轻敲了敲桌子，算是答谢。 “说实在的，刚来槐荫市的时候还不适应，基层工作不好做，气氛也有天渊之别，不过现在已经慢慢习惯了。” “不是我挑拨你和鲍乾老的关系啊，当我听说他把你派到槐荫，我就很不理解。你是鲍乾老最得意的门生，甚至是亲如父子的关系，他怎么给你弄到这么一个铁锈区来，感觉像是发配啊。” 宣锐的目光扫过白国昌，发现他并没有表现出对鲍乾清不满的神情，便马上就改口。 “现在我明白了，鲍乾老用意很深，真是一片苦心啊。锦上添花不是真本事，如果调你去临江市，再折腾也还是第一名，显不出本事。但是你要能让槐荫市触底反弹，那影响就大很多了，你的进步之路将一马平川。” “你高看我了，我如果能止住槐荫的颓势，经济指标不再下滑，那就已经烧高香了。触底反弹的事，想也不敢想。” 白国昌非常丝滑地避免提及鲍乾清，从头到尾只说自己。 这是秘书的基本素养，无论何时都不会在公开场合评价自己的老板。 此时四道凉菜四道热菜已经上齐，虽然没有摆满一桌，但每个菜都很昂贵，属于精品中的精品。 白国昌打开五粮液的瓶盖，倒满分酒器，双手捧着放在宣锐面前。 他原本不可能给一位商人如此高的礼遇，之所以高看宣锐，完全是因为宣锐父亲的身份。 “宣公子，我酒量不好，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咱们相互不劝酒，你属于能者多劳。” 白国昌又为自己面前的分酒器倒满了酒。 宣锐大笑。 “人叫人，千声不应；货叫人，点首即来。我用不着劝酒，只要我的大礼端上来，你自然会喝。” “宣公子，你是场面人，应该知道组织内有严明的纪律，什么样的大礼，我都不能收。” 白国昌马上出言阻止。 宣锐傲然摆摆手。 “放心，我不会害你。黄白之物配不上兄弟的济世之才。我的大礼正是你现在最需要的礼物，必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哦？什么礼物，我倒是来了兴趣想看看。” “国昌，我知道你现在想通过国企合并重组推动国企改革，带动槐荫市的发展。这个思路没有问题，但是实际操作会非常困难。” 虽然国企都朝不保夕，国企领导层也都知道重组是个好办法，但是涉及自身利益，那就会出现重重阻碍，或许会让改革无疾而终。 究其原因，合并重组的本质是权力的重新洗牌。 多家企业合并在一起，那么多总经理和副总经理，总有一大批人会丧失权力。 又有谁会甘心出让自己的权力？ 宣锐对槐荫市国企改革的分析正中白国昌的心思。 白国昌不由问道：“宣公子有什么好办法解决这个难题？” 第851章 国企改革三步骤 宣锐笑着点头：“我的办法就是送给你大礼，怎么样，是不是值得你喝一杯？” “值得喝两杯。” 白国昌从分酒器倒了两杯酒，快速连续喝完。 “不瞒宣公子，你说的正是我最顾忌的地方，改革的初衷是好的，但既得利益集团需要稳定。他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最担心的就是他们会把改革搅黄。” 白国昌也不再隐瞒，开诚布公地和宣锐交心。 “国昌勿忧，摆平利益集团有三个步骤，可以兵不血刃解决难题。” 宣锐的眼睛又瞟向分酒器。 白国昌会意，他也不废话，又倒了三杯酒。 “你说一个步骤，我喝三杯酒，宣公子，我的诚意还行吗？” “哈哈，你非常有诚意。那我就说说，你自己衡量。利益集团能团结在一起，是因为利益捆绑。只要利益能得到满足，他们就没有理由闹情绪搞破坏。我说的第一个办法是权利置换。” 宣锐提出成立一个国企改革顾问委员会，安置那些淘汰下来的既得利益者。 只要级别提升，给的待遇和福利足够高，就会有相当一部分年纪大的人选择放弃国企权力。 “人生如白驹过隙，所为好富贵者，不过欲多积金钱，厚自娱乐，使子孙无贫乏。卿等何不释去兵权，择便好田宅市之，为子孙立永远之业；日饮酒相欢，以终其天年。” 宣锐引用的是宋太祖杯酒释兵权时曾说过的话。 他说完递给白国昌一支烟。 白国昌摇摇手，仰头看着对面墙上悬挂着的八骏图，仔细思忖一会儿，微微点了点头。 “为了让国企改革成功，花钱养一批虚衔干部，总比他们捣乱的代价低，总体来说，很划算。” 他拿起酒杯连喝三杯。 “但是……槐荫市的国企数量很多，肯定有人天生就爱权，万一死活不放弃权力，又该怎么处理？” “别急，我刚才说的是第一步，接下来就要解决你所说的问题。” 宣锐点燃一支烟，继续说他的第二步骤。 “第二步，我称之为威慑。利益集团中肯定有刺头，那就要利用你手中的权力让他们知道厉害。通过纪委和审计部门持续追查，那些人不可能那么干净，只要找到把柄，先规起来几个，其余人就会掂量自己敢不敢再头铁。” 白国昌笑了笑，又喝了三杯酒。 “顾问委员会虽然是养老院，但他们聚在一起，难免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如果继续用别的方式调皮捣蛋，我又该如何处置？” “进入顾问委员会的人都是厂里的高层领导，他们多年来多多少少都有矛盾，只要略施手段，在级别、福利和待遇上故意区别对待，老顾问们就会自己先掐起来，哪有什么精力再和你调皮捣蛋呢？这就是我说的第三步，分化瓦解！” 宣锐摁灭了香烟，微笑着做了一个请继续喝酒的手势。 白国昌笑着摇摇头，一边倒酒一边发出感慨。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宣公子对时局把握洞若观火，不走仕途，真是可惜了。” “我家老爷子的官职够高的了，但他辛苦一辈子，薪水加在一起连一辆超跑车都买不起。人生何必出将入相，再大的官，没有钱也不是自由身。” 宣锐拇指和食指搓了搓，微笑着向白国昌眨眨眼。 白国昌却摇摇头，对宣锐的说法不以为然。 “咱俩不一样，我不贪财也不好色，为的是要造福一方青史留名。” “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国昌，人各有志，我很尊重你的选择。国家的确需要你和秦云东这样的栋梁，让我敬你一杯酒，祝你前程似锦。” 宣锐不想和白国昌争辩，只是稍稍点拨一下就又转了口风。 两人接着连吃带喝聊起来槐荫市的国企改革，宣锐又主动提及可以配合白国昌做国企领导层的工作。 他的父亲宣南林是红星电子厂的老书记，在槐荫市国企圈子名声显赫，宣锐出面撮合，相信大部分国企高层领导都要给几分面子。 白国昌闻之大喜过望，当即表示请宣锐加入国企改革领导小组。 宣锐却一口回绝。 他说自己对官职没有兴趣，也不愿意受约束，只肯以私人身份私下里协助白国昌。 直到酒席散场时，宣锐也没有提吃饭的目的，白国昌终于按捺不住。 “宣公子是大忙人，你找我吃饭，应该还有别的事？虽然我不喜欢和商人来往，但你既然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还是愿意帮个小忙。” 白国昌主动递话，是想要捆绑宣锐协助他完成国企改革。 宣南林在槐荫市的威望很高，宣锐肯定能起到扫清障碍的关键作用。 宣锐淡淡一笑。 “国昌，我这个人喜欢交朋友，到哪里玩都有知己相陪，是人生一大乐事。你不要有疑虑，我要找人帮忙还不至于找到你的头上。” 宣锐说得很狂，似乎不给白国昌面子，但白国昌也必须承认，宣锐说的是实话。 凭他父亲的光环，宣锐的确不缺帮手。 白国昌放下心，精神也随之松弛下来。 只要不违反原则，能交到宣锐这样的官宦之后，对自己的未来也大有帮助。 宣锐细心地叫手下人开一辆普通国产轿车，送白国昌离开。 看白国昌离开，蔡丽屏从一旁的阴影里走出来。 “宣公子，今晚有收获吗？” “白国昌是个人才，野心勃勃又小心谨慎，这样的人会走得稳，而且走得长远，慢慢培养着，今后有大用。” “那主子该怎么奖励我呢？” 蔡丽屏笑盈盈地伸出手。 “你推荐有功，今晚就让你侍寝，以资奖励。” 宣锐搂住蔡丽屏的肩膀。 “说得好听，你是想奖励你自己？” 蔡丽屏娇嗔一声，却乖乖地贴紧了宣锐。 “有了白国昌，你那位挂名的未婚夫金丛亮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我也不打算再保他，你心疼吗？” 宣锐带着蔡丽屏向不远处的一栋别墅走去。 第852章 这是天大的功劳 蔡丽屏撇撇嘴：“我无所谓，本来和他在一起，就是因为你要考察他，既然他的考察通不过，他该死就去死，关我什么事呢？” “大气，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个性，拿得起放得下，深得朕心，不枉我培养你一场。” 宣锐笑着轻吻着她的秀发。 两人走进别墅，蔡丽屏忽然幽幽地问： “你会不会哪一天看我没利用价值，也会一脚把我踹开？” 蔡丽屏抬头凝视着宣锐的眼睛。 “没有利用价值，我当然不会再用。你已经挣够了我给你的钱，被我抛弃是解脱，你可以舒舒服服过自己的日子，难道不幸福吗？” 宣锐揽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凌晨三点，省廉政教育基地客房部。 在一间客房里，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寂静。 樊向阳掀开被子，抓起床头柜上的电话。 “怎么样？” 他低沉着嗓音问。 “栾为民开口了，只是……他可能精神不正常……” 小青紧张地低声汇报。 “我这就过去。” 樊向阳挂了电话，打开台灯迅速穿衣服。 连续不断十一个小时的审讯，栾为民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在审讯椅子上嚎啕大哭，不停骂着自己不是人，同时也痛骂林翔和鸣演。 他的声音凄厉像是鬼哭狼嚎。 小青站在审讯桌后，远远看着发疯的栾为民，不知所措。 正在此时，樊向阳推门而入。 小青像是看到救星，连忙解释：“组长，我只是按您的要求审讯，没有干别的……” 樊向阳向她摆摆手，径直走到栾为民面前。 “栾为民，你冷静一下……” 樊向阳的话不起作用，栾为民还在沙哑着嗓音哭嚎。 樊向阳沉默地看了半分钟，确认栾为民不是装的，这才回头吩咐： “小青，你打电话叫医生过来，先给他打一针镇静剂。” 很快，基地医生背着药箱匆匆走进来。 他很快检查完，走到樊向阳身边说：“不能再审了，他的精神有问题，我建议马上送医院。” “不行，栾为民好不容易才攻破心理防线，此时如果就医，他缓过这个劲就又恢复抗拒状态。必须趁热打铁，让他迅速交代问题。” 樊向阳铁青着脸断然否决医生的建议。 医生不安地看看栾为民，显得犹豫不决。 “我是专案组的组长，你按我的命令行事，出了问题我负责。马上给他注射镇定剂，记住要一半剂量，不要让他睡着了。现在立刻执行我的命令！如果你再拖延，我就怀疑你是他们一伙的，立刻将你也留置处理！” 樊向阳发出威胁后，用力推了一下医生肩膀。 医生踉跄一步，他也不想牵扯进案子里，只好按樊向阳的命令从事。 注射镇定剂过后，栾为民果然停止哭嚎，有气无力地斜靠在受审椅背，眼神空洞地不停抽泣。 樊向阳挥挥手让医生出去，他从桌子上拿了一支烟点上吸了两口，这才塞到栾为民的嘴唇上。 “栾为民，只要你老实交代，马上就能回房间休息，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再也不用这么辛苦死扛。你说你这是图什么呢，保护那些人又有什么意义？” 樊向阳柔声开导，并用纸巾擦掉栾为民满脸的眼泪和鼻涕。 栾为民眼光呆滞地看着樊向阳，微微点头。 “我交代……我好困……我明天要去找李福……我好饿……我说实话……” 栾为民说得前言不搭后语，明显精神出现错乱。 樊向阳却不肯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他继续引导栾为民说下去。 “栾为民，你说的李福就是那个烧仓库的搬运工，他已经被烧死了，你不交代，他的亡魂不会放过你，因为是你害死他的，对吗？” 栾为民眼中突然显现出惊恐，他不停用力摇头。 “李福，不要找我，不是我要害你，这都是林翔的主意，是他让我烧仓库，我才雇你帮忙。你肯定不会去救火，被烧死也肯定是林翔害你的，你去找他才对……” 他虽然说得很含糊，但樊向阳和小青都听得非常清楚。 栾为民的口供总算得到了。 樊向阳兴奋起来。 “栾为民，李福一口咬定是你害他的，林翔是高级别干部，肯定不会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他还在进一步刺激栾为民，想要得到更多的线索。 “去年别的省爆发禽流感急需防疫物资，他就把储存物资偷偷拿出去高价卖了，赚了好几百万。他以为我们省不会有禽流感，却没有想到这么快临江市就出现疫情。他怕事情曝光就要坐牢，所以想用失火平账……” 栾为民又开始哭嚎起来。 “真的是他让我干的，我也没办法啊。林翔的结拜兄弟是周善财，周善财的靠山是鲍乾清，我哪敢不从啊……” 樊向阳迅速瞥了一眼正在录制的摄像机，嘴角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这就妥了。 栾为民一下子把犯罪链条都补充完整了。 看到栾为民状态又开始疯疯癫癫，樊向阳这才叫来等着外面的医生，让他联系医院送栾为民就医治疗。 “你听好了，我派小胡和几个战士一起去看护栾为民，不允许有人接触他，并确保他的人身安全。” 十五分钟后，小胡和医生一起，在武警和保安的协助下，把栾为民抬上担架，坐上救护车驶出教育基地。 栾为民拿出香烟点燃狠狠吸了几口，这才愉快地喷出长长的烟雾。 “组长，我……我是不是犯错误了……” 小青可怜兮兮地站在樊向阳身后，浑身不断颤抖。 “哪有的事，小青，你没有错，而是立了大功。等我向苗书记汇报完案情进展，一定要好好奖赏你。现在回去睡一觉，好好放松一下。” 樊向阳亲切地安抚小青，好言想劝把她送回宿舍楼。 看到小青上楼，樊向阳马上回审讯室，调来审讯栾为民的笔录材料，快速浏览一遍。 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啊。 他必须第一时间向苗英杰报喜。 樊向阳来不及等天亮了，他迫不及待驾驶轿车向省委家属院驶去。 第853章 杀伐果决才是领导的样子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正在熟睡的苗英杰睁开眼睛。 他打开台灯揉揉眼看腕表，现在是凌晨四点四十五分。 谁这么早打电话。 苗英杰迷迷糊糊看了看手机来电显示，一下子清醒过来。 樊向阳！ 他这么早打电话，一定是案子有重大进展。 苗英杰深呼吸一口气接通电话。 “老樊，什么事？” 他克制住激动的心情，故意表现出平静的语气。 “苗书记，栾为民招供，案情有重大突破，我必须立刻当面向您汇报。” 樊向阳回答得很急切。 “那就来我家。” 苗英杰觉得事情小不了，他马上翻身下床。 “我已经到你家门口了。” 樊向阳的回答让苗英杰很惊讶，他快速穿上睡衣，打开房门。 果然看到樊向阳就站在门前。 苗英杰招招手让他进来，随手关上房门。 “苗书记，打扰你休息了。” 樊向阳一脸疲惫地道歉，不失时机地打了一个哈欠。 苗英杰对他的工作作风很满意，不等他汇报工作就先递给他一支烟。 “你和同志们都很辛苦，你先坐，我昨天熬的粥，加热一下就能吃。” 苗英杰说着就走进厨房。 虽然他很想知道结果，但现在必须沉得住气，不能表现得太急躁。 樊向阳非常开心。 顶头上司一大早亲自给他熬粥喝，这待遇应该是罕见的待遇，说明苗英杰对他非常重视。 这是非常完美的开始，接下来他汇报案情，又会让苗英杰见识一下他的真本事。 表扬、褒奖、晋升…… 美好的前途指日可待了。 十分钟后，苗英杰端了热气腾腾的黑米粥和两笼包子。 两个人在餐厅里边吃边谈工作。 “老樊，栾为民是不是已经招供了？” 苗英杰夹起一个包子放在樊向阳的碟子里。 “栾为民不但招供了，而且还供出重大线索，由于牵扯到高层，超过专案组的权限，我做不了主，只能第一时间向您汇报，请您做指示。” 樊向阳开始口若悬河地汇报，他从连夜开案情讨论会，一直讲到栾为民在精神崩溃后招供。但他刻意跳过用车轮战极限施压的做法。 苗英杰闻听瞠目结舌，大脑几乎宕机。 他以为仓库失火案只要让栾为民认罪伏法，顶多再追究民政厅管理疏失的责任，就算完成任务。 没想到还失火案只是开胃小菜，后面才是惊天大案。 不但攀扯到民政厅的一二把手周善财和林翔，甚至隐隐约约也有鲍乾清的影子。 “老樊，这事非同小可，绝不能信口开河，栾为民不会是为了减轻罪责想把水搅浑？” 苗英杰紧皱双眉提醒樊向阳。 “苗书记，以我多年的办案经验，栾为民肯定不是瞎编乱咬。” 樊向阳信心十足地向苗英杰分析失火案。 经过专案组的调查可知，栾为民不是第一次值夜班，过去几年他虽然算不上兢兢业业，但也能遵守仓储基地的规章制度，做到按时到岗，按时巡查仓库。 但失火案当晚，他不但脱岗，还公然去洗浴中心吃喝享乐打牌赌博。 一般来说，违反纪律的人都会尽量隐藏行踪，但栾为民却选择人多眼杂的洗浴中心，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丑事，这样的表现很反常。 樊向阳研究完案件就已经做出推断，栾为民是有意识让更多的人为他作证，证明失火和死人的时候，他不在火灾现场。 栾为民为什么知道当晚会有大事发生，为什么不惜冒着渎职的罪责也要脱岗外出？ 真相只有一个，失火是假象，真正着火的原因是有人纵火，栾为民不但知情，还做了自以为聪明的选择。 他是想用承担渎职小罪，避免扛上纵火杀人的大罪。 但这就又牵扯出新的疑点。 谁要纵火，为何纵火点选择的是防疫物资。 经过突审栾为民，攻破了他的心理防线，这才让疑点有了完美的解释。 副厅长林翔倒卖防疫物资牟取暴利，又因为临江市的疫情需要调派防疫物资，面临犯罪真相败露的危险。 因此，林翔铤而走险，怂恿他提拔的栾为民实施纵火平账。 烧了（liao），烧了，一烧百了。 苗英杰气得站起身猛拍桌子：“无耻！丧心病狂！” 他气愤地在餐厅里来回踱步，却还是压不住满腔怒火。 樊向阳看着苗英杰，继续汇报。 “林翔肯定有重大嫌疑，他和周善财私交甚密，而周善财又是鲍乾清的老部下，是鲍乾清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或许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关系网，林翔才敢肆意妄为。我来是向您汇报，想征得您的许可，对林翔和周善财立案调查。” 樊向阳是想趁热打铁，把案件引向深入。 只要搞出动静越大，扬名立万的机会也就越大，他的升职权重也会随之增大。 苗英杰站住了。 提到鲍乾清，他变得举棋不定。 苗英杰并不怕鲍乾清的权势，但如果调查鲍乾清的心腹，鲍乾清肯定会极力阻挠，必然在全省引发动荡，苗英杰不能蛮干，必须要为大局负责。 况且，案件如果真的牵扯到鲍乾清这一级别的中管干部，省纪委也无权直接调查。苗英杰向上反映就必须拿出过得硬的证据。 但现在樊向阳立案的理由都来自栾为民的口供，以及逻辑推理，并没有任何实质证据。 孤证不立。 要立案调查林翔和周善财还不是时候。 苗英杰缓缓坐下，点了一支烟陷入思考。 樊向阳识趣地埋头喝粥，静静等待苗英杰做出决定。 但是他心里却对苗英杰的表现很失望。 怎么提到鲍乾清，苗英杰就怂了？ 如果樊向阳是向秦云东汇报，秦云东绝不会像苗英杰这样犹豫不决。 秦云东杀伐果决，绝对是霸气十足，才是樊向阳最欣赏的领导应该有的样子。 在这一方面，苗英杰的差距实在太明显。 苗英杰把一根烟抽完，才做出决定： “立案的理由不充分，只能采取调查方式进行。但调查要隐秘，注意方式方法，在没有拿到确实证据前，可以问询，但不允许留置任何嫌疑人。” 第854章 是刀，不是执刀人 “好，苗书记，那我就按你的指示执行。” 樊向阳没心思继续停留，略感失落地告辞离开。 苗英杰收拾完餐具看看腕表，已经清晨五点半了。 他没心思再睡觉，在客厅里继续来回踱步。 樊向阳临走前已经不再称呼“您”，而是“你”，说明樊向阳对他有意见了。 苗英杰只能苦笑。 樊向阳不当家，没有全局眼光，不知道其中的风险有多高。 但是樊向阳也代表了纪委同志们的情绪，如果他太顾虑得失，那就会失去下属们的尊敬和信任。 今后他还怎么带队伍？ 苗英杰该怎么取得其中的平衡呢？ 思来想去，苗英杰拿不定主意，忽然他想到了秦云东。 秦云东计谋过人，肯定能帮他解决目前的难题。 想到此，苗英杰再也坐不住了，他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想了想又改了主意。 电话里讲不清，还不如当面谈。 苗英杰以调查防疫物资失火案的名义，亲自驾车来到临江市刘楼镇。 刚开完会的秦云东见到苗英杰很意外。 从时间看，苗英杰是五点多从省城出发的，这么早过来找他，肯定有大事发生。 “老苗，你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安排开工作。现在我要去几个村巡视……” 秦云东握了握他的手，请他落座。 苗英杰却摆摆手，没有坐的意思。 “没关系，我跟着你去巡视，一方面看看疫区的情况，另一方面也不耽误我给你说点事。” “这样也好，那就一起走，我开车带你转转，路上你也可以休息一下。” 秦云东能猜到苗英杰谈的事很敏感，不能让第三个人听到，因此他让夏丰在镇上留守，亲自开车带苗英杰下村。 在路上，苗英杰给他转述了樊向阳审案的重大发现。 秦云东听罢笑起来。 “这个樊向阳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你们省纪委几天都拿不下的口供，他去之后当天就突破栾为民，的确不简单啊。老苗，你没问问他，他凭什么这么快拿到口供的？” “我没问，也懒得问，反正案件审理有了结果就行。” 苗英杰没心思管樊向阳用的手段，他一心想要的是秦云东给他拿个主意。 秦云东还没有来得及说，汽车已经进入岳王村。 接下来，秦云东召集驻村干部谈话了解情况，又走访了几户村民询问生活物资发放问题，又打气鼓励他们坚持下去。 苗英杰看秦云东确实很忙，他也不好意思打扰，只是默默全程陪同。 直到巡视结束，两人坐上车，秦云东发动汽车时正式回答了苗英杰的问题。 “你对樊向阳的指示是对的，缺乏立案基本条件就不能立案，先秘密调查林翔倒卖防疫物资，如果证据确凿，再立案也不迟。” “但樊向阳认为，只要调查防疫物资，肯定惊动林翔。不能立案就无法控制住他，如果林翔毁灭证据或者外逃，那案子功败垂成再也查不下去了。” “老苗，倒卖价值数百万的物资是小事吗？其中参与的人不在少数，林翔有多大本事可以把这么多证人证物毁灭？” “樊向阳也担心林翔外逃……” “林翔短期内不可能外逃，他以为自己很安全，还有鲍乾清可以依靠，这种人都不舍得手中的权力，不到万不得已，他是舍不得离开的。” “可是樊向阳说……” 苗英杰还是不放心，想要继续追问，却被秦云东打断。 “老苗，你不觉得可笑吗，樊向阳是你的下属，怎么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秦云东白了苗英杰一眼，驾车驶出岳王村。 苗英杰的脸有些红了。 他经过秦云东的提醒，才发现自己的确受樊向阳的影响，自己却没有认真思考过办案的方向。 秦云东叹口气。 “老苗，樊向阳是锋利的刀，但他不是执刀人，如果刀失去控制，最终会害己伤你啊。” “是的，我会好好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急功近利，反而被樊向阳掌握了主动。” 苗英杰不是固执的人，经过秦云东的提醒，他意识到自己的确出了问题，不由有些后怕。 秦云东知道苗英杰是聪明人，不用多言就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他接着把话题又转回案子。 “老苗，既然林翔涉嫌倒卖防疫物资，查起来其实并不难，只要沿着资金链追查，不用闹出多大的动静就能对贪腐者一击致命。” “云东，我也想过追查资金链，但又担心林翔倒卖物资是和另一个省的民政部门勾连，我要是去人家的地盘，追查人家的部门，对方恐怕没那么配合，可能会久拖不决。林翔一旦得知消息并做出补救，无疑会增加办案的难度。” “你不用去另一个省的民政部门查账，只要通过银行追查民政部门的对公账户就能知道收款方是谁。如果我猜得不错，一定是林翔的白手套公司。你再突审这家公司的负责人，清查那段时间的进出物资，大概率就会水落石出。” 秦云东说得云淡风轻，已经替苗英杰算好了接下来的所有步骤。 时间又过去三天，槐荫市。 蔡丽屏带着巡检组成员到北郊农贸市场暗访。 当她发现一个卖活鸡的商户不能出具检疫证明时，立刻找来农贸市场管委会主任，质问他为什么不执行市政府预防禽流感的规定，怎么会让没有检疫过的活鸡公开销售。 蔡丽屏知道这位主任是市工商局长的远房亲戚，因此故意当着市场内的商户和消费者的面，用极其严厉的言辞斥责。 那位主任果然中计，火冒三丈地和蔡丽屏对骂起来，而且还态度嚣张地发出威胁，他要让蔡丽屏没有好下场。 蔡丽屏毫不示弱，马上给白国昌打电话告状。 白国昌一声令下停了主任的职务，在关闭农贸市场同时把违规商户的活鸡取样化验。 两天后，省防疫部门给出了检测结果，确认肉鸡带有明显的h5n1病毒。 消息传来，全市皆惊。 霎时间槐荫市风声鹤唳。 家家户户人心惶惶，都不敢再买市场上的肉鸡。 第855章 借势而为得大位 白国昌立刻召开问责大会，严厉痛斥相关部门不负责任，当即宣布工商局、警察局、卫生局和疫情发生所在地的负责人停职检查。 他随即又任命了新局长人选，迅速启动二级应急预案，展开全市最严格的检疫检测活动。 虽然这几位被停职的领导都是廖冀的人，但廖冀闻听此事也没办法干预。 廖冀之前同意预防禽流感管理办法，防疫不利的干部可以就地免职。 作为防疫总指挥，白国昌并没有越权。 廖冀只能埋怨几位停职的领导不争气。 其实他不知道，这是白国昌和蔡丽屏合谋演出的一场戏。 蔡丽屏利用以前在浠水区的关系，拿出了一个携带病毒的样本，在活鸡取样的时候偷偷调包。 白国昌顺心如意地利用禽流感疫情，不断蚕食廖冀的地盘，换成自己人控制了多个部门。 随着白国昌不断换人，廖冀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但因为白国昌掌握着防疫舆论，他如果从中阻拦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因此他也只能吃个哑巴亏。 但被停职的警察局薛震却忍不下这口气。 他要报复白国昌，敢得罪他的人必须付出代价。 薛震找到天王山的阿俊，编造出虎爷就是白国昌设计下毒害成植物人的，让他找白国昌复仇。 阿俊本来就是一个混人，被薛震煽动起来就纠集几个同门的混混，按薛震提供的信息，在白国昌在外面饭馆吃饭时，突然出手行刺。 但白国昌料到有人要对他下手，暗中安排了郑苍龙等人保护。 就在阿俊刚行动时就被郑苍龙拦截，经过一番搏斗，阿俊被击毙，天王山团伙遭到重拳出击而覆灭。 但是鲍乾清却依然震怒，几次下令要继续追查。 他不相信这些混混敢对一个市长下毒手，背后一定有黑手没有落网。 而且鲍乾清也正好利用此事大做文章，准备对廖冀摊牌。而廖冀背后的靠山因为白国昌遭到袭击也不好干涉阻挠。 于是，在鲍乾清亲自督办下，薛震最终落网。而薛震为了减轻罪责选择检举揭发，钱局长等人的腐败案件随之暴露。 半个月后，槐荫市的中高层干部大批落马，让人惊叹不已。 廖冀因此也受到牵连，不但被迫做了深刻检讨，还背着处分被调离槐荫市。 至此，白国昌成了最大的赢家，不但接替廖冀成为槐荫市一把手，而且还将原来的廖冀派系的人彻底清理出局，开启了属于他的新时代。 而在临江市，由于连续十四天没有再新增病例，经过专家组的讨论，秦云东做出决定，刘楼镇解除隔离。 消息传开，刘楼镇一片欢腾，锣鼓喧天，鞭炮昼夜不停，饭店酒馆全都爆满，所有人都在庆贺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也是祝贺临江市取得了抗疫的全面胜利。 秦云东总算可以松口气，但他来不及休息，第二天便参加了临江物流集团成立大会。 经过三个月的谈判和整合，来自全省的二十八家物流企业齐聚临江，他们用自己的公司的所有资产参股集团，成为股东之一。 临江市物流集团通过整合各地物流企业，几乎占据了百分之六十的市场份额，一跃成为全省物流行业的巨无霸。 原来的省城金骑士物流公司老板欧江，被任命为物流集团总经理，他在大会上雄心勃勃地提出宏伟规划，要在未来十年耕耘国内外市场，目标是要做世界知名的物流企业。 秦云东全程出席并讲了祝贺词，他却很显得很冷静，只是希望三年时间完成内部整合，建立起规范的现代企业制度。对于集团未来的前景，他却只字不提。 因为他明白，看似强大的物流集团只是二十多个公司组合出来的，有点像江湖门派推选出武林盟主，还不能算是真正的正规军。 想要成为世界级企业，不能好高骛远。 忙完了临江物流集团的成立大会，秦云东又马不停蹄回省城和经济领导小组成员汇合，第三次赶赴槐荫市进行国企改革的指导。 当秦云东到槐荫市委看到白国昌时，微笑着和他握手，祝贺他晋升为一把手。 “国昌书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没想到你的进步这么快。不过，凭你的能力，这也是早晚的事。” “云东同志，谢谢你的夸赞，我其实心理压力更大，权力越大责任越大，此言不虚啊。” 白国昌说着客套话，但脸上还是禁不住露出春风得意的笑容。 他接着逐一介绍身后的欢迎人员。 一朝天子一朝臣。 白国昌主政后，更换了大批干部，的确需要再认识一下。 “这位不用我介绍了，郑苍龙现在是警察局的局长，也是政法委书记。” “秦书记好！” 郑苍龙向秦云东敬了一个礼。 秦云东微笑着和他握了握手。 “苍龙是我的老朋友了，为人正派，原则性强，办案经验丰富，肯定在新的工作岗位上会再创佳绩。” 秦云东以前就欣赏郑苍龙，看他晋升也很高兴。 白国昌介绍到蔡丽屏时，特意笑着对秦云东说：“这位美女也不用我介绍，蔡丽屏同志是你的老部下，临江市的精英，现在已经是市委副秘书长。” “丽屏同志的确和我认识时间很长了，我刚到浠水做纪委书记的时候，她就是副书记。恭喜你，蔡丽屏同志，看到你的进步，我非常欣慰。” 秦云东很意外，但还是向蔡丽屏伸出手。 蔡丽屏马上握住他的手，礼节性地微笑点头。 “秦书记，我现在是白书记手下的兵，但我也是您带出来的兵，希望今后能继续得到您的指导和帮助。” “白书记才华横溢，是我省难得的精英，我都要向他看齐，你跟着他学足够用了。” 秦云东微笑作答。 他既是恭维白国昌，也是含蓄拒绝了蔡丽屏套关系。 秦云东早就觉得这个女人不一般，现在白国昌刚坐稳一把手的宝座就把她提拔起来，说明两人之间很有默契。 第856章 实施细则不用想 众人来到会议室，白国昌殷勤地请秦云东在主位落座，他率领槐荫市的干部坐在秦云东左边，省经济领导小组在右边落座。 白国昌先代表槐荫市对省经济领导小组表示欢迎，并表达了对经济领导小组协助槐荫市经济改革的感谢。 “同志们，省里已经批了我市的国企改革方案，我们要坚决落实省里的决策部署，以整合国企资源，实现现代化改造升级、新技术前瞻布局、装备制造规模化发展为方向，践行国企初心使命，着力提升质量效益……” 白国昌侃侃而谈几乎不看讲稿，可以想见，这是他亲自撰写的稿子，因此才能烂熟于心。 蔡丽屏偷偷瞟了一眼秦云东，发现他一直低头做记录，脸上表情很专注。 蔡丽屏这才松了口气。 她多年以来都是秦云东的部下，一直对这位领导又敬又怕。 秦云东的远见卓识以及文韬武略让蔡丽屏崇敬。 他的刚直不阿，清廉为公，嫉恶如仇又让蔡丽屏胆怯。 这才白国昌让她负责槐荫市和省经济领导小组的工作对接，马上要伴随秦云东左右，蔡丽屏不由自主就开始心虚。 秦云东目光如炬，心细如发，蔡丽屏生怕在细节上出问题，一旦被秦云东盯上就快要倒大霉了。 随着热烈的掌声响起，轮到秦云东发言。 “在座的槐荫市的同志们很多都是生面孔，但我能感觉到同志们朝气蓬勃，都有想干实事的愿望，非常难能可贵，我们要进行改革就需要有这样的精气神！” 秦云东的话又引来一片掌声。 他一句话就说到在座干部的心里，干部们都不由挺直了腰杆。 “槐荫市的改革千头万绪，不能胡子眉毛一把抓，因此省里和白书记把经济改革的突破口选在了槐荫市的国企改革上。我们接下来围绕国企改革，要做大量的工作。” 秦云东很快进入讲话主题，围绕着改制、精益管理、技术升级、纪律建设、配套建设、市场销售六个方面进行阐述。 他的讲话没有文采飞扬的空话，满篇都依托详实的数据，以及操作性极强的改革具体措施，为参会人员提供了扎扎实实的干货。 会场内鸦雀无声，大家都在飞快地记笔记，尽可能记录下秦云东讲的每一句话。 秦云东已经指明了方向和前进的每一步，根本不需要他们再苦思冥想该怎么实施。 众人心里连呼过瘾，对槐荫市的未来充满信心。 白国昌虽然也在记录，心里却备受打击。 秦云东的实战经验实在太强，他的讲话就是国企改革方案的细则，不用再讨论，只要按秦云东的思路实施，那就一定能达成目标。 这就是差距，太过明显的差距。 白国昌惊叹之余也很困惑。 秦云东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为了防治刘楼镇的疫情一直都非常忙碌，他哪里来的时间和精力，为槐荫市国企改革考虑的这么多？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秦云东已经准备结束自己的讲话。 “同志们，改革需要奋斗精神，必然饱含艰辛，大家要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不过，我们走过的每一步路，迈过的每一道坎，办成的每一件事，取得的每一个进步，都是在为槐荫市的明天而战，历史不会忘记你们今天的付出，槐荫市的七百万人民也不会忘记！” 开完会，秦云东和经济领导小组的组员们一起入住槐荫市委第一招待所。 秦云东进入房间没关门，想加速室内的空气流通，他刚拉开行李箱，蔡丽屏出现在房门外，敲敲门却没有进来。 “秦书记，午餐就安排在招待所餐厅，白书记十二点准时过来请经济领导小组的同志们吃饭。” 蔡丽屏知道秦云东的个性，她也不敢随便抛媚眼，一脸正经地向秦云东汇报工作。 “我知道了，进来坐，蔡副秘书长。” 秦云东指了指房间里的沙发。 蔡丽屏走进房间却没有关门，她是想以此表明自己没有任何想法，让秦云东放心。 “秦书记怎么带的行李这么少，如果有需要添置的物品，您千万别给我客气，我会尽早安排妥当。” 她看似讨好，实则是试探秦云东在槐荫市停留的时间。 “谢谢你，不必麻烦了，我这次来只住一个晚上，明天下午我就要回临江市。” 秦云东把带来的几件衣服挂入衣柜。 “您这么快就走啊，真是太遗憾了，我听了您的精彩演讲非常钦佩，但也有一些不理解的地方，还想趁着您在，好好向您求教哩。” 蔡丽屏为秦云东倒了一杯茶，表现出难舍难分的样子，心里却非常开心。 总算不用长时间提心吊胆地在秦云东身边了。 她的心理压力顿时大大缓解。 “蔡副秘书长，其实方案和实施细则都已经完成，只要大家团结一心不怕吃苦受委屈，埋头认真执行，不理解的地方自然就会理解。更何况还有白书记和领导小组的专家们在，他们会给你进行解答。” 秦云东忙完，坐在蔡丽屏的对面。 “蔡副秘书长，你是来自浠水的干部，咱们也同事一场，我想和你私下里聊几句话。” “秦书记别客气，您尽管指示。” 蔡丽屏摆出端庄坐姿，双目直视秦云东，显得极其乖巧温顺。 “蔡副秘书长，你是聪明人，但聪明要用在工作上。做出成绩，自然会获得青睐，受到大家的尊重。” 秦云东早就听说蔡丽屏在浠水区很有名气，她喜欢指点江山，为别人晋升和人事调动出谋划策。 蔡丽屏看大势很准，帮不少人如愿以偿获得功名，因此她很吃得开，成为不少官员的座上宾。 秦云东对这样的行为很不满，但还没有等他腾出手处理，蔡丽屏已经调到槐荫市。 既然蔡丽屏不归他管了，秦云东也就不打算再追究。 但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因此秦云东才非常婉转地提醒蔡丽屏，不要把聪明用在人事之间的明争暗斗。 第857章 有足够筹码才叫板 蔡丽屏连连点头。 “秦书记说的很对，我会牢记您的教诲，改掉自以为是的毛病，一心铺在工作上。” 蔡丽屏离开房间后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她在秦云东面前感受到泰山压顶般的压力，真让她喘不上气。 下午，省城机场。 从国外开会回来的汤维汉，乘车直接来到廉政教育基地。 他在国外就接到苗英杰的电话，告知民政仓储基地失火案已经完成侦查，但因为牵连出案外案，需要当面向他汇报。 汤维汉预感此事不小，但在国外打电话不方便，因此汤维汉并没有详细询问，而是说好回来之后当面谈。 当汽车在教育基地办公楼前停稳，苗英杰和樊向阳走上前迎接。 黄江涛先下车，准备开后车门，没想到被樊向阳抢先一步拉开车门。 樊向阳满脸堆笑地打招呼：“汤书记，您好。” 黄江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又埋怨地看向苗英杰。 这是哪里蹦出来的傻缺，居然一点规矩都不懂。 苗英杰耸耸肩，笑而不答。 他知道樊向阳太想进步了，又因为他破案有功，所以才急于像一把手献殷勤。 苗英杰很理解樊向阳的心理，想争取进步也没错，但坏了规矩只能是弄巧成拙。 汤维汉下车后疑惑地看了看樊向阳，看样子并不认识他。 作为省内一把手，他很少下地市，大部分时间都是鲍乾清在跑，汤维汉只和地市一把手认识。 “英杰同志，这段时间辛苦了。” 汤维汉直接走向苗英杰，同时伸出手。 “汤书记，您比我们辛苦。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同志叫樊向阳，是临江市的纪委书记，临时调来负责仓储基地失火案的专案组组长。这次案件取得突破，樊向阳起到了关键作用。” 苗英杰转而向汤维汉介绍樊向阳。 他要展示出自己的高风亮节，让樊向阳明白他不会和手下人争功，用不着这么着急地表现自己。 苗英杰是隐含的奚落樊向阳， 樊向阳也知道自己太着急了，禁不住红着脸傻笑，没敢再出风头。 “哦，原来是向阳同志，你可是远近闻名的纪委大将，等一会而就由你给我做个汇报。” 汤维汉微笑着握了握樊向阳的手，心里却对樊向阳很看不上。 他经过苗英杰的介绍，已经想起来樊向阳是谁了。 樊向阳以前是中山市的纪委书记，属于姜南风提拔起来的干部，后来又巴结上鲍乾清踹开姜南风，现在樊向阳又被秦云东收服，明里暗里开始针对鲍乾清。 樊向阳就像是吕布，三姓家奴，毫无做人底线。 但既然樊向阳能破案，那就有利用价值，汤维汉还是对他表现出热情。 汤维汉、苗英杰和汤维汉一起走进办公楼内的会客室。 黄江涛为汤维汉沏了茶便识趣地退出房间，反手关上门。 汤维汉端起茶杯吹了吹漂浮着的茶叶： “我们闲话少叙，先谈工作，向阳同志，既然你是具体办案负责人，那你就直接开始。” 他非常关心失火案的原因，是因为民政厅的周善财是鲍乾清的人，他很想知道是不是会查出周善财是幕后大boss，是不是能牵扯上鲍乾清。 他以前在鲍乾清面前唯唯诺诺，只是忌惮鲍乾清广博的资源，不想撕破两人的关系。 自从鲍乾清在槐荫市的国企改革栽了跟头，又在之后的督察组巡查闹到龙都方面震怒，各地市怨声载道，汤维汉意识到鲍乾清没有想象的那么强大。 此时又加之他力排众议扶持秦云东收购红星电子厂，使得红星厂重新焕发活力，一跃成为全省明星级企业，为汤维汉树立了威望，也让他有了自信的底气。 汤维汉觉得自己行了，有足够的筹码和鲍乾清较量一下。 谁愿意做一个被架空的儿皇帝呢？ 因此，汤维汉紧抓仓储基地失火案不松手，就是要再给鲍乾清来一次沉重打击。 樊向阳清清嗓音开始从审讯栾为民入手，介绍了取得栾为民的口供，又顺藤摸瓜继续追查倒卖防疫物资的贪腐案。 “我们在苗书记的英明指挥下，从资金走向入手，已经查到了倒卖防疫物资的公司。经过多方查证，这家公司就是林翔的白手套。现在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林翔就是物资倒卖案的元凶巨恶。” 樊向阳直到最后才顺带提到苗英杰，算是给自己上司留了一点脸面。 汤维汉不动声色地问：“你的汇报这就算完了？” 他的语气明显失望，还有一点点不满。 “汤书记，我的汇报完了，您有何指示……” 樊向阳有点蒙圈。 他还以为汤维汉会大大地夸奖他一番，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态度。 樊向阳不知道自己哪点说错了，赶忙向苗英杰投去救助的目光。 苗英杰抽着烟观察汤维汉，他也感觉蹊跷。 按说汤维汉和鲍乾清是盟友关系，听说倒卖物资贪渎案没有牵连周善财，也就不会影响到鲍乾清，他应该很开心才对，怎么会显示出这样的神情？ “向阳同志，做任何事都要有辩证法思维，不能割裂孤立地看待事物发展，而是要从整体把握矛盾的实质。什么是主要矛盾，什么是次要矛盾，这是一个关键性地问题。不懂辩证法，做工作也会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汤维汉的话维度太高，樊向阳听的如坠云雾，根本不明白汤书记的意思。 樊向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涨红了脸，再次看向苗英杰。 苗英杰比樊向阳的理论水平高，他能明白汤维汉的意思，这让他心中暗惊。 汤维汉是要继续深挖民政厅的案子，无疑是把矛头指向了周善财。 难道汤维汉和鲍乾清的联盟关系已经结束，还要借用民政厅的案子威胁鲍乾清？ “汤书记，樊向阳同志只是汇报了目前为止办案的情况，因为已经办到了厅级干部，还有可能涉及更高级别的同志，为慎重起见，我们才会请示您对下一阶段工作进行部署。” 苗英杰试探的话说中了汤维汉的心思，汤维汉露出一丝笑容。 第858章 权利面前没真盟友 “英杰同志拿捏分寸很好，知道什么是可为，什么是不可为。樊向阳同志，你要好好向苗书记学习啊。” 汤维汉语重心长地看向樊向阳。 樊向阳还是似懂非懂，但也只能连连点头称是。 “英杰同志，我早就表明过态度，对于组织内部的腐败问题要有零容忍的决心，始终保持高压态势，发现一起查处一起，无论涉及到谁也要一查到底，绝不手软。” 汤维汉为了强调自己的决心，伸手用力挥了挥。 苗英杰点头，却没有说话。 他等着汤维汉给出明确授权。 “你们的工作还是很有效率的，也有突出的成绩，这么快能连破两案，那就应该再接再厉，继续深挖下去，肃清民政厅内的腐败问题。” 汤维汉也没有迟疑，直接给出了苗英杰最想要的结果。 苗英杰摁灭香烟，对樊向阳下令： “向阳，遵照汤书记的指示精神，现在就采取行动，双规林翔等涉及防疫物资倒卖案的人员，持续打击贪腐，勿枉勿纵，尽速给省里交出完美的答卷。” 一个小时后。 正在龙都开会的鲍乾清接到周善财发来的信息，这才知道林翔被双规，民政厅班子三分之一成员落马。 鲍乾清大惊失色，再也无心开会，匆匆走出会场给周善财打去电话。 “善财，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会这么严重？” “我也不知道啊，纪委没有通知我就来了大队人马，把三位班子成员从会场抓走，还有一队直接去了林翔的家，把他也带走了。我想问带队的樊向阳，那家伙很牛气，反而训斥我不该违反纪律乱打听。” 樊向阳这个狗奴才，回头我会好好收拾他。 鲍乾清心中暗骂一句。 他迅速调整好情绪，语气平静地告诫周善财。 “关键时刻不要惊慌失措，沉住气才能稳定军心。善财，我再问你一句，你有没有卷入林翔的不法事情里？这个时候你要是对我撒谎，那就是你自作孽不可活了。” “哎呀我的老领导，我还是那句话，我受您的教育多年，绝干不出违纪的事。如果我对您撒谎，那就让我家永世为草根，没有翻身的一天。” “扯淡，你这发的什么狗屁誓，草根是什么，那是广大人民群众。你的思想很不对头，早晚会出事。” 鲍乾清低声怒斥周善财。 但他心里明白，周善财是个官迷，能发这个毒誓，说明他说的是实话。 “是是是，老领导，我也是一时心急，说片场话刹不住车，您多包涵。刚才的话我收回，我再给您发个誓……” 周善财不停道歉，他紧张到说话都有些哆嗦。 “算了，发誓如果有用，那还要纪委干什么。只要你没有事就行，我两个月前让你和林翔切割，你办得怎么样了？” 鲍乾清低声询问，警惕地转头向四下看。 他的身后除了秘书贾天华外，并没有其他人。 “领导，我两个月前就对林翔做了停职处理。趁他不在，我已经清查了他负责过的项目，我保证没有参与过。除了大吃大喝之外，我和他没有经济上的往来。” “那就好，你要保持镇定，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如果纪委找你核实情况，你要老老实实回答，不要心存侥幸隐瞒而被人抓住把柄。其他的事，我会处理。” 鲍乾清挂了电话，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坐下。 根据周善财的汇报，纪委肯定是掌握了林翔违纪的确凿证据，否则不会展开这么大的行动。 但林翔到底犯了什么事，严重程度到底有多大，鲍乾清却毫不知情。 鲍乾清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你去给纪委里的关系打个招呼，问问林翔出了什么事。” 他说完不等对方开口就挂了电话。 鲍乾清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看来血压又在剧烈升高。 他长出一口气，靠向沙发背，闭上眼睛调整自己的情绪。 “首长，您的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吃片高血压的药？” 贾天华说着已经把药片递过去。 鲍乾清睁眼看了看贾天华，听话地拿过药片含在舌下。 “纪委行动为什么会选择今天，今天是什么日子呢？” 鲍乾清咕哝了一句，继续闭上眼睛。 “今天是汤书记从国外回来的日子。” 贾天华反应很快的答复。 鲍乾清的眼睛立刻睁开。 “你说得没错，汤书记刚回来，纪委就开始行动，真是巧得很。” 鲍乾清坐直身子，喃喃自语。 贾天华继续试探着问：“首长，如果家里出了事，咱们是不是提前回去？” “那倒不必，事情已经发生，再回去也没有意义。我们不在省城，反而能从外面观察得更清楚。这就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鲍乾清接过水杯喝了一大口，把药片送下肚子。 傍晚，槐荫市。 正在轴承厂食堂，秦云东和项东方等厂领导吃饭谈工作，忽然接到了苗英杰的电话。 秦云东听了一会儿就站起身走出包间，来到食堂外的空地。 他看看四周无人才大笑起来： “老苗，你涉嫌违纪啊，这么重要的行动和汤书记的谈话内容，你居然向我泄密。” “这怎么算泄密呢，你是常委成员，原本就不能瞒着你，而且咱俩又是哥们，你那么讲原则，我对你十万个放心，你不会干扰办案进程。” 苗英杰同样站在空地上，廉政教育基地办公楼后的空地上。 “老苗，你打电话不是只为了给我通报情况？” 秦云东太了解苗英杰了，所以才会明知故问。 苗英杰当然是有疑惑想要让秦云东帮忙解析。 他到现在还想不通，汤维汉为什么要选择和鲍乾清对着干，他们俩一直是盟友，联手把持全局不香吗？ 秦云东却对汤维汉的转变洞若观火，毫不迟疑地为他解答。 “权力面前没有什么真正的盟友。只有没安全感的人，才总会想着结盟。汤维汉是忍学高手，隐忍多年之后，现在他觉得自己的翅膀硬了，可以和鲍乾清比划一下了。” 第859章 居心叵测的公子 两强结盟绝对不会长久。 除非是强弱互补的关系，才有可能达到动态平衡。 但只要出现此消彼长，平衡被打破，盟友马上就会反目，撕毁盟约，反手背刺，在历史上屡见不鲜。 是啊。 只要有可能翻盘，哪个男人甘心久居人下。 汤维汉已经五十八岁了，即将迎来夕阳西下的时候，他找到最后的机会必然振衣而起，放手一搏。 苗英杰听完分析，长长叹口气。 “云东，我同意你的判断，我也能理解汤维汉的心情。你觉得汤维汉有几成把握能翻盘？” “老苗，你不是喜欢唱《山丘》这首歌吗，歌词就有答案。” 秦云东笑着抛出一个谜语让苗英杰猜。 “拉倒，我没心思猜，你还是直接给我答案。” “还未如愿见着不朽，就把自己先搞丢。不自量力地还手，直至死方休。” “嘶……” 苗英杰吸了一口凉气。 很明显，秦云东并不看好汤维汉的前景。 “云东，汤维汉未必没有机会。我在龙都两年，知道汤维汉在龙都也有关系，而且是很硬的关系。” “汤维汉的问题不在于关系硬不硬，鲍乾清在龙都也有自己的关系网，比较起来，谁也无法取得压倒性的优势。” “那他们的胜败关键在哪里？” “能量和心态。” 行百里者半九十。 一百里路程走了九十里只相当于走了一半。 大多数人能走完九十里，但会倒在剩下的十里的路上。 为什么会如此。 因为太多人的走完九十里时，积攒的能量已经消耗干净，心态发生不可逆转的暴躁。 能量来源不只是来自上层建筑，还来自统辖范围内的下属。 汤维汉获取能量的广度和深度都不如鲍乾清。 从心态上看，汤维汉以为自己现在不拼，以后就没有机会了，现在的机会是他这辈子绝无仅有的，兴废荣辱在此一举。 这是最要命的赌博心态。 当汤维汉梭哈所有赌注之后，他的情绪就不再受他控制。 一夜暴富的心态扭曲了他的理智判断，失败的概率会猛增。 苗英杰听着秦云东的分析，最终也只能叹口气表示认同。 “现在汤维汉已经亮剑了，而我成了他刺向鲍乾清的剑，我又该如何自处？” “老苗，你这样理解就错了。你走的是正路，做的是你职责范围内的事，只要遵照纪律条例的规定，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何必纠结他们二人的争斗？” 秦云东安慰几句苗英杰后挂了电话。 他微微摇摇头，想干点正事实在不容易，总是要被无休止的阴谋和算计所打扰。 吃罢晚饭，秦云东和白国昌乘坐一辆车返回招待所。 因为国企整合的工作出乎意料地顺利，白国昌兴致很高，话也明显多了不少。 “秦书记，你的思想工作能力很强啊，项东方那么强势的人，最终也答应做整合后的副董事长，把董事长和总经理的位子都让出来了。” “这不是我的劝说奏效，而是项东方本人识大体顾大局。如果遇上一个官迷，我就是口吐莲花也没有用。国昌，我怎么听项东方提到了宣锐，这里面有他什么事？” “哦，我还没有来得及给你介绍。” 白国昌随后把宣锐请他吃饭，献计献策的事讲了一遍。 “宣锐到底是大宅门出来的公子，考虑事情很有见地，而且还帮助我跑了几家企业，说服了这些国企高层服从大局，积极配合改革改制，这才会有咱们顺利的推进方案落实。” 白国昌对宣锐赞不绝口。 秦云东只是笑了笑，没有正面回应。 他很诧异，宣锐的聪明才干超过了他此前的判断。 建立国企改革顾问委员会的办法确实非常巧妙，既可以安置多余的国企高层干部，又可以起到分化瓦解反对派的作用。 但同时，秦云东又产生疑惑。 宣锐的家庭背景很强大，按理说，白国昌这样级别的干部，宣锐应该不屑于刻意巴结奉迎，那他为什么如此积极地替白国昌办事？ 这位宣公子深藏不露啊。 当天晚上七点十分，省城廉政教育基地。 樊向阳叫来小胡和小青到他的办公室。 “上次审讯突破栾为民，你们两个做出了突出贡献。苗书记让我转告你们两个继续努力，等到结案后会给你们嘉奖庆功。” 樊向阳先对他们进行表扬，以激发起年轻人的成就感和荣誉感。 “请领导放心，我会好好干，不辜负领导对我的期望。” 小胡高兴地搓搓手，他已经感觉到晋升之路已经就在脚下。 但小青却没有那么忘乎所以。 她是亲眼看到栾为民被逼疯的样子，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组长，栾为民已经被诊断为精神失常，我觉得不能……” 小青是想劝樊向阳不要再使出灰色边缘的审讯手段，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但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樊向阳及时给予制止。 “小青，审案子不是批评教育，你面对的是犯罪嫌疑人，他们如毒蛇猛兽一样危害国家和人民的利益，栾为民为了自己的私利所作所为令人发指。对犯罪分子的怜悯就是对同志的冷酷无情，小青，你的立场如果站不稳，那我就要怀疑你对事业的忠诚了。” 樊向阳皱紧眉头，目光死死盯着小青。 他颇为严厉的语气让小胡和小青都变得紧张。 如果小青被认定立场不坚定，别说晋升提拔了，恐怕连现在的工作都要丢掉。 小青又急又委屈，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幸好小胡马上替她解了围。 “组长，没那么严重，小青是女孩子，多少有点心软，但我可以担保，她的立场绝对没有问题。” 小胡陪笑着拿出烟递过去。 樊向阳只不过是吓唬吓唬小青。 现在他手下都是新兵蛋子，只有小胡和小青还算机灵。正是用人之际，他并没有真的想把小青踢出局。 樊向阳接过小胡的香烟，瞟了一眼手足无措的小青，神色稍稍舒缓。 第860章 居心叵测的公子 “用不着你担保，咱们用行动来证明。咱们三个还是按照上次的分工进行审讯，这次还是我先来，我们以三天为限，必定能突破林翔。” 樊向阳布置完任务，特意关心地让小胡和小青抓紧时间吃饭，准备好资料，晚上八点正式开始审讯。 两个年轻人如释重负，答应着退出办公室。 走向客房部的路上，小青感激地向小胡致谢。 “谢谢你，小胡，没有你替我说话，组长肯定要把我换下了。” “不用谢，咱们是一起分进来的，当然能帮忙就要帮。不过……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那就让我请你吃顿饭。” 小胡乐呵呵地说。 “你说反了，应该是我请你吃饭才对。” 小青抿嘴笑了。 “我咋能让漂亮的女孩子请客呢，那也太没眼力见了。你能答应和我吃一顿饭，已经很给我面子了。” 小胡一直暗恋小青，巴不得有机会能和小青单独在一起。 “油嘴滑舌。” 小青娇嗔一声，含笑低头加快脚步向前走。 “小青，你答应了？” 小胡赶忙追过去，迫不及待地问。 “你定时间。” 小青害羞地低声说了一句。 “一言为定啊，你不许反悔。” 小胡心里乐开了花。 当小青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并反锁。 她躲进卫生间打开淋浴，这才躲在一旁拨打电话。 瞬间电话接通，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 “樊向阳有什么动作？” “他今晚就要审林翔，我想阻拦，惹得他要把我调离。” 小青打开提包，拿出一支烟点上。 她的神色已经不再单纯，变得成熟而冷漠。 男人沉吟片刻，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咕哝：“林翔能扛过去吗？” “樊向阳是老江湖，审讯水平很高，心硬如铁。林翔没有受过专业训练，肯定抗不过去，招供是迟早的事。” 小青弹了弹烟灰，悲观地给出自己的判断。 “那就只能让林翔彻底闭嘴了。” 电话中的男人下了决心。 “你不会是让我去干脏活？” 小青冷冷地问。 “不会，你是我们培养的纪委种子，怎么舍得现在就废掉。你按樊向阳的指示去做事，踏踏实实寻求进步，没有拿到权力之前，我不会让你做任何危险的事。” 男人马上安抚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小青关掉淋浴，走到窗前望着对面的双规专用的六层小楼，眯着眼想心事。 晚上八点，樊向阳带着小青和小胡走进审讯室。 林翔坐在审讯椅子上，目不转睛看着进来的樊向阳等人，一副恶狠狠的神情。 樊向阳并不在意林翔的目光，他还是老办法，边自我介绍边拿出两条烟和两罐茶叶。 这是向林翔暗示，如果不交代问题，樊向阳就要和他死磕到底。 “樊向阳，你不要猖狂，为了你的前途，你好好想想后果，别不给自己留退路。” 林翔向樊向阳发出死亡威胁。 “多谢你的提醒，现在你准备好了吗，我们现在开始。” 樊向阳面无表情地回答。 他根本不理会林翔的叫嚣，翻开卷宗点燃一支烟。 “林翔，你应该很清楚，如果我们没有掌握足够证据，作为民政厅二把手，你也不会被叫到这里问话。你不是小角色，我建议你识时务，老实交代，争取主动。”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我清廉勤政，问心无愧，你就算罗织罪名也是枉然，公道自在人心。” 林翔紧紧盯着樊向阳冷笑不止。 樊向阳歪头看着他的神情，一声不响地抽烟。 两人彼此对视了一根烟的功夫，林翔笑不出来了，他的目光开始游离。 有时候沉默更有杀伤力，足可以让人心虚不已。 “林翔，表演得差不多就得了，我给你机会，你要是放弃，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我有什么错，你不能为了捞取资本就把栾为民的错硬安在我身上。我虽然提拔了栾为民，但不代表我要为栾为民做的一切负责。” 林翔的气焰明显减弱，说话也不再底气十足。 “栾为民几年前只是仓储基地的专职司机，何德何能可以连续提拔做到副总经理的职务？” “司机怎么了，难道司机就不能成为领导？古代还知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这个同志的思想很成问题啊。我有权力根据实际情况，提拔我的职权范围内的所有人。就算有失察的地方，那也算不上大问题。你凭什么要把我留置？” 林翔发觉樊向阳问的是人事任命问题，说明纪委掌握的线索并不多，他便有了对抗底气。 樊向阳一直围绕栾为民被提拔的事不断追问，就是要给林翔造成错觉。 等林翔逐渐放松时，樊向阳突然拍案而起。 “林翔！你教唆栾为民杀人放火，销毁倒卖防疫物资证据，其心可诛！事到如今还丧心病狂对抗组织审查，我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樊向阳发动进攻的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 林翔如五雷轰顶，顿时变了脸色。 “你……你……血口喷人……我没有……” 一贯能说会道的林翔嘴唇颤抖，结结巴巴吐字不清。 “栾为民银行账户几年前提走五十万，不到一个月他就升职科长，你父亲就突然买了一套房，其中有没有关联？” “辉佳公司老板是谁的老乡，隐藏的神秘股东是谁？” “辉佳公司怎么能畅通无阻拉走仓库里的防疫物资，谁给他们批的条子？高价卖掉的六百七十万元被谁拿走了？” …… 樊向阳绕过桌子走向林翔，不断提出一连串的疑问，让林翔无从招架。 林翔面如土色，浑身不停发抖。 樊向阳站在他面前，冷酷地俯身凑近林翔的脸。 “林翔，我给你机会你不珍惜，现在你拒绝回答也没关系，我问的每个问题都有足够的证据，你死定了。” “冤枉……你真歹毒，就是要害死我……” 林翔嘴里嘟囔着，忍不住眼泪哗哗地流。 樊向阳向后倒退一步，他已经看出林翔彻底破防了。 第861章 用纸也能割脉 樊向阳觉得很奇怪。 这家伙怎么这么怂。 只一个回合就完败，亏他还是厅级干部，怎么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还不如栾为民的心理素质。 他担心林翔也会像栾为民那样被逼疯，不敢再给他施加压力。 樊向阳还想借助林翔的口供继续深挖，只要能把周善财引入案子里，汤维汉肯定会非常高兴，那他的升职就是板上钉钉了。 他鼻孔里哼了一声，语气变得柔和。 “林翔，希望你认清形势，只要你能检举揭发重大线索，也算是戴罪立功，这是我给你找的一条出路。今天就这样了，你回去好好想想，不要再浪费掉最后的机会。” 樊向阳说完，挥挥手命令把林翔押回房间。 林翔的双腿软得像面条，根本走不动，还是被人架着拖行出去。 “这孙子不会是吓尿了？” 樊向阳转过身，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 小胡和小青一起热烈鼓掌，向他的精彩审讯致敬。 “组长，你真帅，我们佩服的五体投地。” 小胡伸出大拇指由衷地称颂。 “哈哈，小意思啦。只可惜林翔太次，害得老子准备这么多材料都用不上，真是意犹未尽啊。” 樊向阳得意地发出狂笑。 “组长给我们上了生动的实战课，够我们学几年了。组长，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小青忽闪着长长的睫毛，像是学生对老师一样的尊敬。 “林翔已经缴枪，但他的精神已经在崩溃边缘，今晚就不要再审了。等他情绪稳定十二个小时，我们再继续工作。你们今晚可以放假放松一下，明天我们就能轻松摘果实了。” 樊向阳高兴之余，把一条烟送给小胡，把茶叶送给小青。 小胡很机灵，马上建议出去找个饭馆好好吃一顿，他请客庆祝专案组即将大功告成。 樊向阳本来就喜欢大吃大喝，但是办案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天天在教育基地忙碌，食堂的饭菜早就吃腻了。 现在小胡的建议正中他的心思。 樊向阳微笑着用卷宗轻拍小胡的脑门： “年轻人别大手大脚花钱，你刚参加工作才挣几个钱，请客的钱都是父母给你的生活费？咱们专案组有充足经费，今天我批准了，所有在家的专案组成员都去吃，我好好犒劳大家！” “组长万岁！” 小胡乐呵呵地振臂高呼。 小青却在一旁提醒了一句：“咱们都离开了，那些留置人员如果有情况怎么办？” “小青警惕性蛮高的嘛，不错，有进步。” 樊向阳笑眯眯地夸奖了她一句。 “不过，你的提醒纯粹是多虑了。这里的防守等级很高，每一楼层还有基地值班人员监视每个房间。留置人员跑不出去也不会有捣乱的机会，放心吃你的。” 樊向阳得意忘形了。 他带着专案组成员到大饭店甩开腮帮子大吃大喝，对组员的轮番敬酒也来者不拒。 吃完饭趁着酒兴又去ktv唱歌，结果喝得酩酊大醉，回到教育基地的客房，他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 咣咣咣…… 樊向阳被一阵紧似一阵的砸门声吵醒。 他看看时间是凌晨四点，不由得咒骂了一句，但还是摇摇晃晃起床开门。 房门外站着小胡和小青，两人都气喘吁吁，神情都很慌乱。 “组长……大事不好了……林翔割腕自杀了！” “什么！” 樊向阳的脑袋像是遭到重击，差点没坐地上。 一个小时后，苗英杰被电话铃声惊醒。 他看看手机来电显示是樊向阳，不由叹口气。 这家伙怎么总是这么早打电话，早晚会被他折腾成神经衰弱。 但苗英杰接通电话没听几秒钟就从床上坐起。 “你们专案组是怎么搞的嘛，那么大一个活人都看不住！” 苗英杰怒吼了一句，赶忙穿好衣服，亲自开车前往教育基地。 当他赶到林翔的房间时，刑警队的警员已经在房间里有条不紊地勘察现场。 樊向阳在走廊上正抽烟，看到苗英杰出现，连忙丢了烟蒂迎上前。 “苗书记，我……” “去专案组办公室，坐下来慢慢说。” 苗英杰虽然气恼，但还没有失去理智。 审问林翔涉及机密，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透露出去。 樊向阳垂头丧气地带着苗英杰来到他的办公室。 “你喝酒了？” 苗英杰早就闻到樊向阳一身酒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想痛斥樊向阳。 他不是给樊向阳留面子，而是要给自己保留颜面。 毕竟樊向阳是他调来办案的人，樊向阳出丑，他也脸上无光。 “昨晚审讯林翔异常顺利，专案组的同志们都很兴奋，他们想要庆祝一下，我也觉得同志们这段时间很辛苦，所以……” “所以你就在办案关键时刻违反纪律？你瞅瞅你这个样子，醉眼惺忪，站也站不住，还有点领导的体面吗？那些组员都是年轻人，你就是这样给他们当表率的？” 苗英杰虎着脸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开启猛批模式。 樊向阳不敢再解释，只能低着头站在办公桌前挨训。 训了十分钟，苗英杰停住了。 发泄邪火于事无补，还是尽快转入正题。 在苗英杰的询问下，樊向阳一五一十地开始汇报。 教育基地夜晚都有楼层值班人员，每隔一个小时就巡视楼层房间一次。 凌晨四点，值班人员走进林翔的房间，看到他闭眼躺在被窝里像是正在熟睡。 看似没有问题，但值班人员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值班人员大惊之下掀开被子，这才看到林翔早就割腕自杀了。 “留置人员甚至皮带和鞋带都不让带入，林翔拿什么割脉？” 苗英杰觉得难以置信。 “他是把写材料的复印纸叠起来压实，依靠纸张锋利的边缘划开口子的。” 樊向阳低头小声解释。 “不可能，纸张那么软薄，怎么可能成为刀子？” “苗书记，据刑警介绍，纸是由植物制成，其中含有植物纤维，纸的边缘看似光滑，其实在显微镜下可以看到，它的边缘是不规则锯齿状的，就像一把锋利的锯子，可以割开皮肤。复印纸厚，只要纸和手是垂直角度，林翔划的速度够快，那就不亚于一把刀。” 第862章 控制与反控制 苗英杰觉得不寒而栗。 他不知道不起眼的纸张居然还能成为伤人的利刃。 不过，这都是细节问题，苗英杰也不想深究。 而樊向阳带人出去喝酒放松一下，其实也能理解。 就算他们都留在教育基地里，也不可能阻止林翔之死的发生。 苗英杰现在已经冷静下来，招呼樊向阳坐下。 “老樊，你觉得林翔真的是自杀吗？” 他拿起樊向阳办公桌上的烟盒，抽出两支。一支扔给樊向阳，另一支叼在嘴上。 樊向阳看领导的脸色有所好转，忙为他点烟，把夜审林翔的情况讲了一遍。 “我昨晚审问过林翔，他的抗压性很差，完全是一个色厉内荏之徒，贪婪而又惜命。况且以他的阅历，肯定想不出这样的死法。即使想得出，百分之百对自己下不去手。所以，我的直觉判断，林翔是他杀，不是自杀。” 樊向阳低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言之有理啊，我也有这样的揣测。自杀是需要勇气的，以林翔的个性，应该没有这个胆量。” 苗英杰频频点头，同意樊向阳的看法。 如果是他杀，樊向阳和教育基地就不存在疏失之罪，间接也让纪委当家人苗英杰，摆脱了颇为难堪的处境。 “林翔死了，不但倒卖物资的案子无法再查下去，而且通过林翔做污点证人查别的案子的设想也落空，现在案子很棘手啊。老樊，你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苗英杰用商量的语气问，展示出他对樊向阳的器重。 樊向阳又来劲了。 他冲了一杯热咖啡，恭恭敬敬地放到苗英杰面前。 “苗书记，我觉得如果林翔是他杀，恰恰说明我们正在逼近事实真相，所以有人害怕了，这才铤而走险杀人灭口。这也间接证明林翔倒卖物资还有别的原因，还有隐藏更深的黑手。” “分析的很有道理，你接着说。” 苗英杰深受启发，不由兴奋起来。 樊向阳略一思忖就给出了一个方案。 “我们将计就计，表面上准备结案，让对手放松警惕，暗地里追查林翔的所有社会关系，尤其是筛查比他级别更高的人，看看他们是不是有不正当经济往来。苗书记，您觉得是否可行？” “很好，那就按你的思路先办着，同时我要求刑警对外保密，只说林翔遇袭正在抢救，对方只要沉不住气再次冒头发动袭击，那就正好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妙计！苗书记这是打草惊蛇之法，引蛇出洞，高，实在是高。” 樊向阳啧啧赞叹。 他心里却觉得苗英杰出的是馊主意。 敢潜入教育基地，突破重重防线杀了林翔的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刺客怎么可能不知道袭击目标是死是活。 苗英杰玩这样的心眼，实在有点low。 但是樊向阳必须赞同顶头上司的方案。 因为他知道，获取苗英杰的信任和支持，比抓凶手查贪腐重要多了。 苗英杰对樊向阳的吹捧很受用。 不是苗英杰喜欢听阿谀逢迎，而是拍马屁代表的是下属的顺从和敬畏。 秦云东说樊向阳很难驯服，但苗英杰却觉得他已经轻松控制住这匹野马。 两人商量已毕，苗英杰又召见已经勘验完现场的刑警队长，了解他们的侦查结论。 刑警队长对省纪委书记的问话，当然不会有任何隐瞒。 “因为现场勘检刚结束，还有很多侦查工作没有启动，现在只能说我的初步判断。我认为这是一起谋杀案。凶手不但作案经验丰富，对教育基地环境和值班程序很了解，而且肯定和死者的关系非常熟悉。” “我们也是这样推测的，但为什么能排除是自杀？” 苗英杰追问是要落实细节，以便他向汤维汉汇报时不至于被问住。 “林翔如果是自杀，在失血过程中，会表现出疼痛、恐惧和绝望的神态。但林翔无论表情和躺的姿势，都表现得很安详，这不符合常理。” 据刑警队长分析，死者之所以有异于常理的死法，很可能是先被凶手用药物迷倒，再放到床上。凶手才能从容不迫地实施割腕，再从容不迫地盖上被子离开。 苗英杰记录下刑警队长的描述，继续问： “基地双层楼有严密的监控系统，凶手为什么能轻而易举进出而不被发现？” “我查过监控室的录像，在林翔死亡前后的十五分钟内，监控视频信号传输的线路被人操控，根本没有拍下来当时的场景。” “原来是这样啊，没想到凶手还有如此高科技的水平。” 苗英杰很震惊，监控摄像居然也能是假的，真是太神奇了。 “苗书记，这其实并不难做到。监控视频采集信号也要靠线路传输，只要凶手在线路节点上动手脚，重复播放十几分钟前的画面就可以欺骗监控员的眼睛。” “队长，按你的推理，难道凶手是内部人员作案？”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也可能来自基地外。因为清晨五点会有垃圾车进来，清理基地内的生活垃圾，凶手可以昨天潜入垃圾车进基地潜伏，今天五点再借垃圾车离开。” “什么！” 樊向阳瞪大眼睛，汗毛都竖起来。 他五点的时候站在走廊上给苗英杰打电话，曾经看着垃圾车不紧不慢驶出基地大门。 这要是眼睁睁看着凶手从自己眼皮底下溜走，那简直太丢人了。 刑警队长瞟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想什么。 “我只是推测一种可能性，并没有说凶手真的躲在垃圾里进出。事实真相还要经过侦查才能知道。” 刑警队长是给樊向阳一个台阶下，不想让他太难堪。 苗英杰合上记事本，向刑警队长伸出手。 “同志们辛苦了，我们会全力配合你们的工作，希望你们早日破案。” 他很客气地把刑警队长送出门外。 苗英杰转头又对樊向阳严肃下命令。 “警察做他们的事，你的专案组也不能停下，继续审查其他民政厅留置人员，但要吸取这次事件的教训，不允许再出现类似问题。” 第863章 我的评价就两个字：活该 中午时分，槐荫市。 秦云东和白国昌单独在招待所食堂的包间里吃饭。 白国昌知道秦云东吃完饭就要回临江市，他必须尽地主之谊出面相送。 “云东，你为什么那么着急回去。临江市的干部都是你培养起来的精英，放在全省任何地级市都是拔尖的人才，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白国昌为秦云东倒了一杯酒。 他不在乎秦云东回去做什么，他担心的是秦云东离开会影响他的国企改革成果。 现在槐荫市的改革正在起步，不能有丝毫闪失。 秦云东理解白国昌的心情，笑着也拿起酒瓶为他倒酒。 “如果是日常工作，我完全可以放手让他们去做，丝毫不担心他们的工作状态。我回去有两件重大的事要处理，不亲自把关，的确放心不下。” “居然能让你这位运筹帷幄的大神都心神不宁，我能问问临江市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白国昌开始好奇了。 “抗旱和飞机场建设。” 秦云东并不隐瞒，回答得相当干脆。 “我听说过临江市要建飞机场，这的确是大事，解决了我省西南地区空运的问题。但抗旱也算是大事吗，我们省属于半干旱气候，旱情隔三岔五就会出现。咱们有成熟的应急方案和充足的救灾资金和物资，用得着你如此重视？” 白国昌不以为然地笑了。 他暗自揣测，秦云东肯定是找借口，他不放心的是自己的权力被架空，总要时不时回去宣誓主权罢了。 秦云东看他的笑意就能猜出他在想什么。 对于这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行为，秦云东见怪不怪，也并没有刻意非要解释。 “国昌，槐荫市的国企改革主力军是你和槐荫市的干部群众。方案已经确定，细则也已经落实，还有经济领导小组的专家在，我是不是在槐荫市都不影响改革推行。等我忙完槐荫市的事就会回来，只要你遵循两个原则，改革就不会出什么意外。” “是哪两个原则？” “第一是人民利益至上原则，遇上麻烦事，可以先苦干部，不能苦百姓。” “我支持你的观点，稳定社会大局就要以群众利益为出发点，第二个原则是什么？” 白国昌答应得很痛快。 “第二个是渐进原则，遇到问题要有解决问题的耐心，不要回避也不要跳过问题。不然的话会让问题越来越多无法收场。” “总体来说，你是提醒我欲速则不达。现在槐荫市改革的氛围不错，又有省里的资源和你、宣锐的支持协助，我相信没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 白国昌表现得很淡定，信心也很足。 秦云东感觉白国昌回答得太快了，肯定没有仔细想。 但白国昌已经是地方大员，秦云东的建议只能说一次，再多说就不合适了。 吃完饭，告别白国昌，秦云东坐车返回槐荫市。 在路上，秦云东很意外地接到汤维汉的秘书黄江涛打来电话，要他今天回省城，准备第二天早上参加临时常委会。 秦云东叹口气，他的计划又要被打乱了 “黄处，这次会议的主题是什么？” “鲍乾清同志和苗英杰同志要做关于民政厅林翔等人严重违纪问题的情况通报。这是我省罕见的大案和窝案，汤书记极其重视，要求常委必须参加，不允许请假。” 黄江涛照本宣科，并没有提供更多的信息。 秦云东心里很吃惊，难道汤维汉真的要发起总攻了？ “据我所知，省纪委昨天刚把林翔等人双规，怎么这么快就有了结果？” 秦云东确实纳闷，案子还没有审完，怎么就要拿结论，是不是太性急了？ “秦书记，您或许还不知道，林翔今天清晨已经死在教育基地。主要嫌疑人已经死了，鲍乾清同志提议结案，不能搞的民政厅人心惶惶，日常工作都无法开展。” “林翔死了？” 秦云东震惊得脱口而出。 “是的，苗英杰书记已经向汤书记和乾清同志做了相关汇报，所以才会有明天临时常委会讨论。秦书记，您明天参加会议没有问题？” “请转告汤书记，我在回临江市的路上，需要先回去处理点事。明天的常委会，我会按时参加。” 秦云东挂了电话，望向车窗外，心中倍感疑惑。 林翔刚被留置，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肯定不是自杀，那会是谁要害他？ 根据苗英杰之前的描述，林翔肯定是因为涉嫌倒卖防疫物资而被双规，也就是说，害死林翔的人肯定和倒卖物资有关，又是谁这么着急杀人灭口？ 下午四点，临江市抚远区，水库宾馆。 来自全市的农业相关的单位和部门负责人尽数到场，参加秦云东亲自主持的全市抗旱工作会议。 每个参会的人都很纳闷，过去几年临江市风调雨顺，并没有出现旱情，秦云东开这个会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临江市财力雄厚，又有充足的物资保证，就算今年会有旱情也足以应付，至于这么如临大敌的吗？ 秦云东仿佛知道大家的心思，正式讲话开始部分就回答了众人的疑问。 “大家有没有相同的感受，每次发生自然灾害，我们才行动起来，忙得四脚朝天，整月不着家，而且还总是忙中出错，救灾的效果大打折扣。” 众人听得都连连点头，他们都经历过救灾，秦云东的描述就是他们当时的状态。 秦云东接着把省气象局的报告读了一遍，报告指出，今年夏天省西南地区有很高概率出现高温旱情。 他再结合民间农谚得出结论：今年必有严重的旱情。 因此，尽早开始行动才是取得抗旱胜利的关键。 秦云东环视会场内的听众，表情非常严肃。 “自然灾害中的地震，确实无法提前做出准备。但旱涝这样的灾害只要有规划到位，完全可以降低甚至清除灾害。可是我们有些地方却干出荒唐事，平时不管不问，到了干旱严重程度才翻山越岭找新水源，看似为民不辞劳苦，我的评价就两个字：活该！” 第864章 抗旱也要未雨绸缪 秦云东的话让会场的人都震惊了。 往年积极抗旱的地区，很多都来自找水源缓解旱情而获得嘉奖。 但在秦云东眼里，这样的积极分子不但无功反而有过。 平时不做抗旱准备工作，有了旱情临时抱佛脚，劳民伤财，也无法弥补前期旱情造成的粮食减产，他们凭什么还能成为先进单位？ 全场沉默片刻，接着爆发一片掌声。 虽然秦云东说得很刺耳，但大家都能接受。 况且，秦云东本来就在全市干部队伍中威信很高，他说的话几乎没有人质疑。 秦云东接着讲了临江市所属的县区农业，关乎市区八百万百姓的粮袋子和菜篮子，稳民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临江市成立三年来还没有出现过旱情，但今年夏天将会是考验我们的时刻。我们要把抗旱工作摆在更加突出位置，切实做好防长旱、抗大旱、救大灾的准备。扎实做好‘五保一防’工作，尽全力把旱灾影响降到最低，坚决守护好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 所谓的“五保一防”，即保饮水、保粮食、保供电、保生态、保安全、防高温干燥环境中的森林火灾。 秦云东已经表态，台下的听众知道一把手就要开始分配任务，他们纷纷拿出记事本准备认真记录。 “从即日起，各县市区强化督查，加大投入，加强对水库、山塘、渠道等水利设施的除险加固，为抗大旱、抗长旱打下坚实的基础。” “市农业局要制定农业防灾减灾工作督导办法、农业抗旱救灾技术指导服务工作方案和技术服务资料。并组建农技人员进乡村、进企业、进农户，抗旱服务全覆盖，送灌水到田、送机具到村、送技术到户。” “农业局还要紧盯关键作物、关键环节、关键区域开展抗旱技术服务。做好种子、肥料、农药等救灾物资的调剂调运，指导农户搞好抗旱机械设备的检修维护，切实做好物资保障。” “水利局组织机械和人力，实施河道清淤、疏浚、维护、灌区改造等作业。” “抚远水库是我市重要的战略用水储备，一定要管好用好，对水库主干渠，库区全面清查，发现问题必须第一时间解决。保证旱情期间不间断提供生产生活用水。” “金融和保险机构也要行动起来，确保旱情资金使用，启动农业保险理赔绿色通道，协调农业保险参保公司尽快查勘、定损、理赔到户，减轻农户因旱情带来的经济损失，保护农民种植养殖的积极性。” …… 秦云东滔滔不绝讲了一个半小时，把抗旱救灾的工作，事无巨细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接下来，秦云东又请省农业厅的技术人员为大家介绍最新的抗旱设备。 技术员在投影幕布上显示出节水高效滴灌管、绞盘式喷灌机、平移式自动灌溉机等先进节水设备，并详细介绍了设备性能指标，以及节水的功效。 干部们都看得津津有味，听说节水设备只需要传统浇水种地用水量的一半，大家都惊叹不已，接着就展开热烈的讨论。 秦云东敲了敲桌子，让大家保持安静。 “传统的大水漫灌既浪费水资源，又容易导致土壤板结，遇到倒春寒还有可能遭受冻害，必须进行精准节水灌溉。现在正是小麦需水关键期，也是使用和推广小麦节水浇灌技术的最佳时期。各区县务必要立刻行动起来，谁也不许拖后腿。” 秦云东直接下命令，每村限时铺设好微喷带。 微喷带，是直径约4厘米的带状设备，上面布满细密出水孔，可以通过压力调节实现“细雨”式均匀喷洒到庄稼上。 这种设备适应强，各种田间地头都可以架设，哪怕是高山上的茶场都可以应用。 忽然，抚远区长许峰站起身大声问：“秦书记，微喷带好是好，但费用怎么算？” “微喷带的费用并不高，每亩铺设费用也就是100元左右，临江市的农户都应该有这个经济能力。” 省厅技术员马上代为解答。 但许峰却并不满意。 “农户是能拿出百块钱，但他们心理上都把钱看得很重，让他们拿钱就像剜肉一样疼。想要让他们同意铺设微喷带并拿钱，农民还以为我要乱摊派变相收费，这就需要逐户做思想工作。但您给的期限只有一个月，这让我们很难完成。” “那你的意思呢？” 秦云东不动声色地问。 “我认为，让农民用微喷带，他们尝到甜头自然阻力就小，我才能按期限完成您的工作部署。” 许峰向秦云东提出建议，并看向四周的干部。 当他看到有些人跟着附和，不由洋洋自得。 秦云东皱了皱眉，却不动声色地点将：“刘前进在吗？” “在！” 刘前进从人群中站起身。 秦云东慢条斯理地问：“你同意许峰的意见吗？” “我不同意。” 刘前进大声回答。 “说说你的理由。” 秦云东拿起茶杯，鼓励刘前进发言。 刘前进转身看向许峰。 “许区长说的似乎有道理，但其实是逃避困难，想把工作甩给市里，这不是一个负责的态度。” 刘前进本来就直爽，又由于他对许峰狂妄早就有意见，因此说出话来很不客气。 “你……别乱扣帽子，我怎么就不负责任了……” 许峰被当众指责，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气得他火冒三丈。 “基层工作难做，谁都知道。但遇到困难就向上推，这不是一个基层干部应该有的觉悟。费用都让市里承担，好人都让你做，谁也不得罪，哪有这样干工作的？你这是自私自利，不敢面对困难，难道我说的有错吗？” 刘前进毫不示弱，继续强行输出。 “说大话谁不会，我就问问你，敢不敢当众立下军令状，一个月内就能完成任务？” 许峰气得头发蒙，冷笑着回呛。 “有啥不敢的，我把话撂在这里，如果一个月内我完不成任务，立刻引咎辞职，换能干的人接替，我毫无怨言。怎么样，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如果我做到了，你该怎么办？” 刘前进大大咧咧地说着，挑衅式地逼问许峰。 第865章 没资格躺在功劳簿上 许峰一下子被逼到墙角。 他不想打赌，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怎么能输了脸面。 “许区长，别怂啊，上！” “刘前进太欺负人了，许区长，跟他干一架，怕什么怕。” “小许，我支持你，打赌就打赌，谁怕谁啊。” 周围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一个个起哄架秧子，脸上露出坏笑。 许峰被众人用话架着，实在下不去，只能梗着脖子硬气一回。 “刘前进，只要你凭自己的本事，在一个月内，让你辖区的所有田地建成微喷带，钱也能收齐，那就算我没能耐，我辞职不干了。” 好！ 全场一起喝彩，掌声不绝。 秦云东坐在主席台上安静地喝茶，并没有阻拦的意思。 他要让干部们能充分地暴露出自己的真实心态。 很多人看到秦云东皱起眉，面露不悦，马上就意识到闹过火了，于是纷纷闭嘴不再吱声。 全场逐渐安静下来。 秦云东用手指轻轻敲了敲麦克风： “刚才刘前进和许峰愿意在工作上比学赶超，态度很好，但拿职务打赌是非常错误的，你们的职务是国家和人民赋予的权柄，岂能儿戏？我对你们两个提出严肃的批评，并要求你们两天内做出深刻的检查。” 他一句话就让全场干部变得紧张起来。 他们刚才也拿打赌辞职的事起哄，同样也是秦云东批评的对象。 “刚才许峰同志讲的抗旱困难，的确现实存在，但刘前进同志的发言值得你深思。凭什么你是抚远区的区长？不是因为你有博士学历，不是因为你有个性，而是因为你能担负责任，能解决抚远区的问题，可以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 秦云东没有看许峰，而是扫视全场的干部。 很明显，他这些话是要说给在座的所有人听。 “干工作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发现问题，想办法解决问题，才是履行职责的正确态度。在其位就要谋其职，遇到困难就束手无策，只想推给上级解决，那要你干什么？难道是让你做官老爷，在群众面前抖威风吗？难道是让你做好好先生，谁也不得罪吗？” 秦云东的语气逐渐严厉，参会众人都低下头不敢和秦云东的眼神接触。 秦云东很有涵养，很少能看到他会当众发火，但只要发脾气，那就一定会有干部落马。 此时谁也不想触霉头，还是躲着点儿好。 许峰平时在抚远区狂傲惯了，但在秦云东面前，他也不敢造次，和大家一样低头不语。 秦云东其实没有真生气，只不过借机会敲打众人。 这些年下属工作都很不错，他表扬的话太多，斥责的话讲得太少，干部们逐渐滋生出骄傲自满的情绪。 秦云东就是要以许峰事件为契机，对所有人进行一次思想教育。 “现在临江市干部队伍有非常不好的苗头，以为临江是全省龙头，你们就是天下第一了。思想松懈，恃宠而骄，责任心丧失，干活挑肥拣瘦，抢名利锱铢必较。看看你们刚才的样子，目无会场纪律，煽风点火上蹿下跳，还有一点领导干部的样子吗？” 他说着敲了敲桌子，面沉似水。 众人大气也不敢出，有人后背开始发凉。 “临江市的改革远没有结束，谁也没资格躺在功劳簿上。我先给你们打个招呼，今年临江市将进行全面整风，不合适担任领导职务的人，必须下岗。你们好自为之，散会！” 秦云东合上记事本，率先走出会场。 干部们面面相觑，相互埋怨对方不该当着秦书记的面翘尾巴，这一下惹出大麻烦了。 很快，秦云东发脾气的消息在临江市传开，干部们悚然而惧。 他们都知道秦云东说到做到，铁腕治理毫不留情，每个人都暗自祈祷别做了负面典型。 临江市的工作氛围一下子紧张起来。 抚远区委书记曹传承从省里开会回来，傍晚到家听女儿说许峰在会上惹祸，气得他把许峰叫到面前一顿数落。 “我早就说过你要学会夹着尾巴做人，别人在会上都不说，你干嘛要做出头鸟。被秦书记瞄上，你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许峰是个很骄傲的人，怼天怼地怼空气，毫无角色。 但他也有怕的人。 除了敬畏秦云东之外，就是不敢对曹传承犟嘴，毕竟这是他未来的老丈人。 “我也不是无理取闹，说的也是工作中的问题，我哪知道秦书记会发这么大脾气。” 许峰心虚地为自己辩解。 “我就说你不懂规矩，你还不服气。你要是给秦书记提抚远区的困难，应该私下里沟通，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困难是什么意思，这是有意识给领导唱反调，办领导难堪。你难道还想做反对派领袖啊，瞧把你能的。” 曹传承其实知道许峰没有那个心思，许峰只是想出风头罢了。 但出风头太危险，尤其是在组织内部，不知深浅出风头就是嫌死的不够难看。 站在一旁的女儿曹芮听着心惊肉跳，忙坐到曹传承身边撒娇。 “许峰一直把秦云东书记当偶像看，他怎么会反对秦书记呢，这是天大的冤枉。爸，您去给秦书记讲讲情，饶了许峰这一次。” “秦书记已经放话要开展整风运动了，我求情又有什么用。许峰又不是孩子，那么大的人了，总该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曹传承连连摇头叹息。 “您说得对，我不需要您求情，我说过的话我负责，现在我就写辞职报告，大不了不干了。” 许峰的自尊心受到伤害，他梗着脖子准备破罐破摔。 曹芮气得瞪了许峰一眼。 “许峰，你就别添乱了。你好不容易当上区长，只要你辞职，你所有的辛苦就付诸东流了，傻不傻啊。” 她又转头拿起桌子上的香烟递给父亲。 “爸，你说现在该咋办啊。” “咋办，凉拌。” 曹传承接过烟，没好气地咕哝了一句。 如果不是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他根本不想管许峰。 第866章 不自知怎么算得上聪明 气话不能当真。 曹传承嘴上抱怨，但该替女婿想办法还是要想。 “许峰，我只问你一句话，铺设微喷带，你有没有信心按要求完成？” “……有。” 许峰想了想，还是轻轻点头。 “你不是说农户因为要掏钱铺设微喷带会抵触吗？” 曹传承有些发蒙。 “我建立了农业供销公司，农户安装微喷带不用拿现钱，只要签协议把收成交给供销公司代为销售，供销公司会替农户掏钱安装。这样做的话，农户不花一分钱安装了微喷带，供销公司也可以有稳定的农产品，实现双赢。” 许峰终于把自己的方案讲出来。 “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能想出办法，干嘛还要在大会上抖机灵？” 曹传承完全明白了，但也几乎要气晕过去。 许峰是想耍小聪明，先抛出问题，再讲出解决办法，以显示自己的本事，也可以让秦云东和全体干部对他高看一眼。 聪明反被聪明误。 好端端的事愣是被许峰玩砸了。 晚上八点，秦云东考察完各地农田，如约来到邻居宋天明的家。 宋天明打开门，看到拿着两盒礼物的秦云东不由笑了。 “秦书记，你不让我们送礼，怎么自己却要坏规矩？” “我反对的是拿礼物行贿干部，并不反对正常的人际交往。巧欣生孩子后，我还没有来过你家，这次来做客总不能空手而来，所以买了婴幼儿用品。” 秦云东走进客厅，把礼物放在茶几上。 宋天明笑着表示感谢，又说田巧欣带着孩子回娘家，家里只剩他一个人。 两人来到餐厅，桌子上已经摆好四菜一汤。 两个人彼此太熟悉，根本不需要客套，秦云东坐下后就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烧茄子。 “天明，樊向阳借调到省纪委，临江纪委的工作都交给你了，感觉怎么样，还能罩得住？” “纪委班子成员也都很配合我的工作，我没有感到什么压力。秦书记，我能问一下吗，樊向阳到省纪委到底是办什么案子，多久能回来？” 宋天明解释说，他和班子成员讨论过，目前的分工不合理，想要重新调整，但需要樊向阳点头同意才行。 秦云东想想宋天明已经是代理市纪委书记了，机密可以传达到这个层级。 他把樊向阳调查民政厅案件的过程讲了一遍。 “樊向阳的心思都在专案组，巴望着留在省里能进班子，所以不会在意你做内部调整。你只要打电话给他，他不会驳你面子，肯定能同意。” 秦云东说完扒拉着米饭，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宋天明很意外，但也同意秦云东的判断。 樊向阳如果真的能侦破民政厅的窝案，那肯定是立下大功，大概率是会得到晋升。 “秦书记，您刚才说林翔死在教育基地，这让我想起过去浠水县的黄浩局长也是被谋害在教育基地，我猜很可能林翔也是被谋杀的？” “我有这样的预感，但没有现场勘察，也不了解具体情况，所以也不好下结论。明天开常委会，听完汇报才能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省里会因为此事出现震动。” 秦云东叹口气。 真是多事之秋。 省里不稳定，会影响各地市的经济发展。 忽然，他的手机发出震动音。 秦云东看到是曹传承，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老丈人要为自己的女婿求情了。 他刚接通电话，曹传承立刻赔笑问：“秦书记，吃饭了吗？” “老曹，你从省里开会回来了？” 秦云东像是没事人似的和他打招呼。 “我才回来没多久，秦书记有空吗，我想当面向您汇报旅游会议的精神，还想和您谈谈我对旅游项目的几点设想……” 曹传承打着哈哈找借口想见秦云东当面谈。 “旅游的事找蒋廉副市长谈就行了，我不能越俎代庖，干涉他的职责范围，这不是让我坏规矩吗？” 秦云东不但回绝他的请求，还故意提到规矩，隐含是对许峰的批评。 曹传承知道瞒不过秦云东，只好干笑着说实话。 “秦书记，被内涵我了。我回来听许峰汇报了，当时就对他严厉批评。这小子实在太嚣张，干了这么多年，还是不懂规矩。但是我向您解释一下，许峰绝没有叫板您的意思，他就是嘚瑟过头了。” 曹传承把许峰完成铺设微喷带任务的思路讲了一遍。 “老曹，你不说还好，说了许峰的想法，他的行为就更恶劣了。拿严肃的工作当作他的秀场，简直是无组织无纪律，必须要严肃处理。” 秦云东没有被曹传承的话打动，反而显得更加生气。 “别介，秦书记，您是爱才的人，又有容人雅量，不会和他一般见识。” 曹传承没想到起了副作用，心里开始发慌，一个劲赔不是说好话。 秦云东却没有给曹传承留面子，甚至连他一起批。 “老曹，许峰虽然是人才，但他恃才放旷，根本不把纪律放在眼里。如果不改掉臭毛病，将来必定会捅大篓子，你现在护犊子是害了他。” “那……那您打算怎么处理他？” 曹传承看秦云东在气头上，不敢再多嘴。 “先让他干着，等旱情结束后，看他的表现再做出进一步处理决定。” 秦云东说完就挂了电话，继续神色自若地吃饭。 一直在一旁倾听的宋天明，这才开口： “许峰才思敏捷，但有时候狂地没边了，确实需要震慑他一下。” 宋天明以为秦云东只是吓唬许峰，不会真舍得处理。 秦云东摇摇手。 “玉不琢不成器，许峰只是璞玉，必须要经过多番打磨才行。许峰如果不懂得约束自己，他就难成大器。” “聪明点不好吗，总比那些榆木疙瘩干部要好很多。”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许峰连自己的优缺点都搞不清楚，哪里算得上聪明。而且自以为聪明的人，往往会干出愚蠢无比的事。造成的危害，不必笨蛋低。将来他走成什么样子，全靠他自己的造化。” 第867章 随心所欲的权谋和智慧 第二天上午八点五十五分，汤维汉走进省委会议室房间。 屋内的班子成员，包括秦云东在内，基本都已到齐。 汤维汉和众人打了招呼，坐下后看了一眼左侧鲍乾清的空座位，又看了看腕表。 “现在只剩下两分钟了，乾清同志怎么还没有来？秘书长，你去……” “不用请，我来了。” 鲍乾清拿着一个记事本，端着自己的茶杯走进会场。 “人年纪大了总是丢三落四，刚走进省委办公楼，这才发觉没有带记事本，只好又回去拿。这就叫起个大早赶个晚集。” 鲍乾清笑眯眯地坐在自己的座位，毫无压力地扯着闲篇。 “好啦，我们现在正式开会。” 汤维汉没有接鲍乾清的话，低头掀开记事本。 “会议主题大家都事先知道，苗英杰同志，就请你先介绍一下民政厅失火案侦查情况。” 他边说边用红蓝铅笔敲着记事本，表现出霸气侧漏的强大气场。 看样子他是憋足了劲头开这次会议。 大家相互交换着眼神，不同程度能嗅到隐隐约约的火药味。 组织部长不想掺和进战斗，马上先打预防针： “汤书记，龙都的刘老坐飞机到省城，十一点我要去机场接机陪同，要是一上午开不完，我就要请一个假……” 汤维汉马上伸手打断他的话。 “你让副秘书长去接机，你好好开会。谁手头没有一摊子事，不管怎么忙，常委会一定要开好。如果全省最高级别会议都不能保证参会，传出去还以为我们省极其散漫，不开好班子会，很多大问题不能及时得到纠正。我这个班长如何向上级和人民交代？” 汤维汉说话很严厉，组织部长识趣地闭上嘴。 为了给鲍乾清一个下马威，汤维汉必须确保常委们都在场，以此树立起自己的权威形象，昭告天下，全省的核心只能是他汤维汉。 他所说的大问题，不是指组织部长，而是暗指鲍乾清。 鲍乾清心知肚明，开始了以退为进的正式开场。 “汤书记说得很对，这次会很重要，是应该引起我们高度的重视。咱们就听大班长的，把会议开好开透。” 鲍乾清含笑看了看参会的常委们。 他表现出很守规矩也很有维护团结的意识。 汤维汉心中暗喜。 这次会议果然是天赐良机。 鲍乾清表现得如此恭顺，看来也知道民政厅的事情闹大了，他也要受到某些牵连，只能委曲求全。 汤维汉决定乘胜追击，坚决打击掉鲍乾清的气焰。 “乾清同志的觉悟很高，那我们正式开始，老规矩，畅所欲言。英杰同志，从你开始。” 汤维汉自信满满地向苗英杰点点头。 苗英杰打开一份准备好的发言稿，轻轻嗓音开始讲话。 “大家都知道，民政厅下属的二级机构仓储基地前些日子发生火灾，不但防疫物资蒙受巨大损失，而且还造成二死六伤的严重后果。在汤书记的指示下，纪委对责任人栾为民进行双规调查……” 苗英杰的报告很详细，从栾为民招供提供线索，到追查倒卖物资，再到林翔等民政厅高级干部被双规调查，他一口气讲了一个小时。 其他常委都是第一次听到如此详尽的报告，不由都惊得瞠目结舌。 他们都难以置信，林翔居然利欲熏心，胆大妄为，在大家眼皮底下干出这么大的案子。 不少人也暗自瞟向鲍乾清。 谁都知道民政厅的一把手就是鲍乾清的心腹爱将。 出了这么大的事，周善财难辞其咎，鲍乾清也风险难料。 鲍乾清却神色坦然，除了低头记笔记之外，偶尔专注看着苗英杰频频点头。 苗英杰接着讲到昨天凌晨四点，林翔被害身亡。 “根据刑警队现场勘察以及对死者解剖化验结果可以断定，林翔之死是一次蓄意谋杀案。有人想杀人灭口，阻止纪委继续追查。我们正配合刑警追查凶手，同时也在加紧时间审讯倒卖物资的从犯。” 苗英杰说到此就算汇报结束，目光扫过汤维汉和鲍乾清。 汤维汉摘掉老花镜，放在记事本上。 “骇人听闻啊，同志们。失火案变成纵火案，纵火案变成倒卖物资案，倒卖物资又变成凶杀案。咱们省民政厅的表现，真是难得的西洋景，让我大开眼界啊。” 汤维汉把义愤情绪拉满，目光扫视班子成员。 “民政部门的问题不单纯啊，绝不是偶然产生这么多离奇的案子，而是多年来一系列错误造成的。林翔死了，民政部门问题就算结束了吗？怕是没那么简单……” 汤维汉开始偏离案件，准备把话题引向周善财。 鲍乾清紧跟着接话。 “汤书记提出的问题振聋发聩，反腐永远在路上，这句话既前瞻又有现实意义。其他单位是不是也存在类似问题？确实不得不引起我们的警觉和思索……” 鲍乾清不显山露水把话题又扯到全局，闪过民政厅的问题。 “乾清同志，你的警觉和思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汤维汉低头看着记事本，似乎是随意地打断了鲍乾清的讲话。 其实这一问是挖了陷阱的，简直是送命题。 如果鲍乾清说是听完汇报材料才警觉，那他之前干什么了，至少也是失察之过。 如果鲍乾清说是之前就有警觉，那为什么不尽早查办，直到现在捂不住了才肯说出来，这是妥妥的姑息纵容之罪。 鲍乾清答不好，就会把自己也捎带进去。 “汤书记，你可能想不到，我是在今年春节后，读了您在全省廉政建设扩大会议上的讲话稿之后，才开始有所警觉。” 鲍乾清没有犹豫，回答的也很坦诚。 秦云东暗自佩服。 鲍乾清的权谋和智慧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 鲍乾清的意思是，你汤维汉年初的时候强调反腐和纠察，为什么没有查出民政厅的问题，难道你只是喊喊口号？ 两个都是烂苹果，到底谁才是最烂的那一个？ 第868章 斗而不破的策略 汤维汉被鲍乾清轻松偷袭，搞得一时反应不过来，有些接不上话，显得很被动。 鲍乾清并没有继续揶揄汤维汉，他带上花镜翻开记事本。 “我向汤书记和大家做一个关于省府管理民政厅的情况说明。” 鲍乾清说得心平气和，不带任何情绪。 他懂得拿捏分寸。 讨论不是争论也不是辩论。 讨论就是好好商量，不阴阳怪气也不急赤白脸。 面对汤维汉的咄咄逼人，鲍乾清选择斗而不破。 所谓的斗而不破的策略，就是要表现出，有理、有利、有节。 有理，即自卫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有利，即胜利原则，不斗则已，斗则必胜，不搞无把握的斗争。 有节，是指休战原则，绝不无止境地斗下去，要有节制，围三缺一，给对方留有退路。 盟友和敌人经常会随外部环境改变而改变。 昨天是盟友，今天可能成为敌人。今天是敌人，明天也可能还会成为盟友。 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把路走死。 “这阵子民政厅出了不少事，社会上议论纷纷，组织内也是传言四起。我虽然不主管民政厅，但作为省府主管领导，我不会推卸自己身上的责任。因此我和省府的主要领导，不但多次要求周善财同志强化管理自查自纠，而且也亲自到民政厅及其下属单位进行走访调研……” 鲍乾清开始详细讲述他多次约谈周善财，亲自下令审计审查民政厅的资金和物资账目，并组织民政厅退休老同志座谈，还设立了举报电话和举报信箱。 从他的讲话看，鲍乾清无非是想让大家都了解，他并没有护着民政厅，反而使用了多种严厉手段审查，以此说明他心怀坦荡，问心无愧。 汤维护耐着性子听着，心中逐渐急躁。 如果任由鲍乾清洗白自己，这家伙就会从疑似周善财和林翔的保护伞，变成了大公无私的典范。 想要把鲍乾清批倒批臭的计划就会落空。 不能再让鲍乾清表演下去了，汤维汉再次打断他的发言。 “既然乾清同志主动讲了，那我和英杰同志也给你交个底。对周善财这个人，我们已经观察了一个阶段。这个人思想品质很成问题，不但和犯罪分子林翔走得很近，两人还私下里结拜兄弟，完全丧失了基本原则。” 汤维汉又用红蓝铅笔敲着桌子，加重自己说话的分量。 “我的问题是，你既然已经调查了一段时间，那么，周善财对林翔的犯罪事实到底掌握了多少，比如仓储基地失火案和物资倒卖案，他作为一把手，难道就一点也不知情？” 汤维汉立正把周善财作为突破口，想要让鲍乾清再次陷入被动。 鲍乾清当然很快就明白了汤维汉的用意。 “维汉同志，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周善财和林翔是一伙的，所以才会在林翔即将暴露时把他停职的？从我调查的结果看，绝对不是这样的。如果你有疑问，可以让英杰同志开展更严厉的调查。不要认为周善财是我的老部下就有所顾忌，在大是大非面前，我是不徇私情的。” 鲍乾清很干脆地挑明了汤维汉隐藏的潜台词。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 流言来自似是而非的猜测，但只要把事实摊开在桌子上，反而会让流言戛然而止。 汤维汉似笑非笑地发起新一轮攻势： “乾清同志如果再早几年不徇私情就好了，民政厅也不会积累出这么多问题，也不会搞到震惊全国的地步……” 他的意思是说，正是因为周善财和鲍乾清存在私情，所以周善财才敢为所欲为，监督机制在周善财面前不起作用。 但是他的语速慢，节奏连接不紧，说的内容有些含糊，没有给鲍乾清沉重打击。 鲍乾清抓住这个缺陷，迅速抢断发言，输出自己的观点，把话题重新带回对自己有利的方向。 “所以，我也认为民政厅出了问题，我有领导责任，有了错就必须承认，不认账是不行的。二十年前周善财就是我的下属，我也不能不承认，我们之间的私交是客观存在的。也就是因为这一层关系才让我放松了监管，给民政厅带来了后遗症，想到这些，我的心情是很沉重的。” 鲍乾清如此主动承担责任，又让汤维汉措手不及。 汤维汉原本以为鲍乾清为了个人形象，百般抵赖不肯承认过错。如果这样的话，汤维汉就可以继续上纲上线批评鲍乾清。 没想到鲍乾清没按汤维汉的剧本演，可以不惜名声受损也干净利索地承认错误。 “关于这一点，我愿意在班子会上作出深刻的检查，也希望同志们不留情面地对我进行批评。我特别提出一个建议，鉴于周善财涉嫌重大违纪问题，他已经不适宜再做民政厅一把手，应该将此人坚决地撤下来。” 鲍乾清挥了挥手，颇有大义灭亲的决绝和果断。 他非常完美地带给常委们一种印象，他是敢作敢当的好领导。 汤维汉当然不能允许鲍乾清抢回主动权，又一次强行打断他的丝滑输出。 “我们先讨论民政厅暴露的整体问题，人事问题以后再议。” 汤维汉知道再不清晰表达自己的意图，鲍乾清还能闪转腾挪，常委们也无从认清现在的局势。 “民政厅的问题让人痛心，必须彻底反省。治重病需要猛药，今天咱们不能一团和气了。乾清同志，你滥用权力任人唯亲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周善财之流的进入领导岗位，给人民带来多么大的危害，而你的情况可以说是相当危险，已经走到悬崖上了。” 汤维汉板着脸用铅笔再次敲击桌面。 汤维汉的话犹如一颗炸弹，在会议室轰然炸响。 参会的人大多都错愕地看向汤维汉。 谁不知道汤维汉和鲍乾清是盟友关系，而且还是鲍归汤随的结构。 今天汤维汉怎么会和鲍乾清翻脸，说出这么重的话？ 第869章 回旋镖打回来 鲍乾清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只是低着头做记录，神色坦然，仿佛汤维汉是在说别人。 这份定力的确超乎常人。 汤维汉已经突破了心理障碍，索性把话继续引向深入。 “纪检部门上任戚书记和现在的英杰同志都认为，乾清同志有很多问题已经讲不清楚。你只是在周善财身上出问题吗，你的心腹爱将吴凡尘犯了错误还能官运亨通，赵祥国被双规两次还能坐上电力公司总经理的宝座，你明里暗里保护他们，真的只是因为疏忽失察吗？” 汤维汉讲的话透露出杀气腾腾，令人不寒而栗。 只要坐实了指控，鲍乾清就不只是失去权力这么简单了。 汤维汉豁出去了，既然下决心摊牌，那就必须彻底给鲍乾清干熄火才行。 秦云东冷眼旁观，却暗自摇头。 汤维汉还是太心急了。 看似汤维汉在气势上压倒了鲍乾清，但汤维汉的弹药总感觉外强中干，杀伤力不大。 无论是周善财、吴凡尘和赵祥国，这些例子都缺少实打实的证据，很难对鲍乾清一击致命。 汤维护是自我感觉良好的无效发言。 鲍乾清慢慢放下笔，摘掉花镜。 “维汉同志，我以人格向在座的同志们保证，我和周善财之间，包括我提起来的每一名干部，都是量才使用，不存在个人利益关系，也不存在任何个人动机。” “不能说没有个人动机，你提拔的人眼里只有自己的前程，以及给他们前程的你。而你也无非是在利用他们大搞小圈子，巩固自己的权力嘛。” 汤维汉再一次挑明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事。 这就犯了职场大忌。 不该说在台面上的话，非要说出来，会让听者觉得汤维汉没有智慧，也缺乏人品雅量。 鲍乾清嘴角轻轻上挑。 汤维汉啊，你就这点水平，我还以为你能跟我表演一次精彩的斗法呢。 鲍乾清心里有底，神情更加从容不迫。他也不插话，任由汤维汉继续说下去。 “乾清同志，我虽然说话尖刻了一些，但为了纯洁我们的肌体，我又不能不说。把你当同志，我才会说出刺耳的话。为了解决你的问题，我是慎之又慎，既不能放弃原则，又要保护你，就是希望你主动把问题讲讲清楚，向组织交底交心。” 汤维汉态度严肃地说着劝降的话，想让鲍乾清彻底放弃抵抗。 “我很痛心啊，国家培养一位高级干部不容易，可是你这个同志心里头有没有人民呢？就算有，恐怕也不及你的权欲万分之一。你要认真反省哩，开完会要向省里和上级做检查交代。” 汤维汉看鲍乾清一直低头做笔记，以为他已经认怂了，不由得扬起威严的头颅扫视全场，真有君临天下的畅快感。 “大家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如果没有那就散会。” 汤维汉合上记事本，准备凯旋而归了。 “维汉同志，我还有话要说。” 鲍乾清向学生在课堂上一样举起手臂，表情平静地看向汤维汉。 他刚才就是要让汤维汉尽情表演，等着看他到底有多少猛料弹药。 所以，鲍乾清才会忍辱负重，以退为进隐忍不发。 现在看汤维汉把该说的都说了，他这才要真正发起进攻。 “那你就说。” 汤维汉大度地笑了笑，重新把记事本翻开。 本来已经起身的常委们只好又纷纷坐回坐椅。 “今天开会的主题是民政厅一系列案件的通报和研究，不是针对我个人的审查会。如果是针对我个人，那就没必要开常委会，我直接去英杰同志办公室谈就行了，呵呵。” 鲍乾清语气很轻松，甚至还开启了玩笑。 “但是我很不解啊，当我针对省府监督不利作出检讨后，汤维汉同志就把矛头对准了我，这是不是跑题了？咱们还是应该继续讨论民政厅案件的问题，支持并指导纪委继续办案，对不对，维汉同志？” 鲍乾清笑着看向汤维汉。 汤维汉没有笑也没有回应，只是用戒备的目光扫视一言不发的常委们。 难道鲍乾清还有花样，或者他的盟友要跳出来救主吗？ 看汤维汉不说话，鲍乾清还是表现得很有风度，并不计较。 “刚才我说过，为了查明民政厅的问题，省政府进行了多方审查审计。现在基本可以得出结论，民政厅之所以暴露出这么多问题，主要在于内部组织涣散，监督机制缺失，负责思想建设的副书记丧失原则，和林翔一伙人沆瀣一气，才导致民政厅内不良风气愈演愈烈……” 鲍乾清把矛头直接对准民政厅第一副书记肖芳。 汤维汉握铅笔的手一下子握紧。 他终于明白鲍乾清为什么一直都胸有成竹，对他的攻击一直都心平气和。 原来他的杀手锏在这里啊。 汤维汉是省内一把手，主管体系思想建设、监督和管理，肖芳是负责民政厅思想建设的副书记，她出了问题就会牵连汤维汉存在失职失察问题。 最要命的是，肖芳是汤维汉着力培养的中年干部之一，而且还是他表扬过的优秀干部典型。 汤维汉当年之所以提拔任命了一批单位副书记，主要是抵消鲍乾清在各单位的羽翼影响力。 但现在却变成了鲍乾清攻击他的标靶。 汤维汉彻底被动了。 刚才他严厉批评鲍乾清任人唯亲培养小圈子，现在回旋镖打回来，让他自取其辱。 省城市委书记伍东不失时机地垫砖：“乾清同志，大家都不了解肖芳，您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一下她的问题。” 他就像是相声里的捧哏角色，就是要铺垫气氛，让鲍乾清紧抓肖芳问题持续发挥。 鲍乾清笑了笑，对伍东的配合很满意。 “早在三年前，肖芳就已经和林翔私通。她不但任由林翔安插栾为民这样不符合条件的干部，对林翔的人马违纪偏袒保护，甚至还专管厅内的小金库，供圈子里的人吃喝挥霍……” 鲍乾清列举了大量收集的举报材料，以此证明肖芳的严重问题。 汤维汉听得脸色铁青如坐针毡。 第870章 展示最后的倔强 鲍乾清脸色凝重地看向常委们，痛心地说： “如果肖芳能担负起职责，民政厅何至于如此腐化堕落。那我们就要问了，为什么肖芳的问题迟迟得不到问责？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这是您，维汉同志一手提拔的人才啊。我不知道这些问题，您是不是清楚……” 鲍乾清还是不急不躁地平稳发挥，句句都像是钢刀刺向汤维汉。 宣传部长闻长河有点看不过去，省里正副班长相互伤害，此事传出去非同小可。 他端起一个茶杯走到汤维汉身旁，把茶杯放下时询问：“维汉同志，要不要暂时休会？” 闻长河把台阶递给汤维汉，是想要争取时间私下沟通解决矛盾。 但汤维汉却已经无路可退。 如果他就坡下驴休会，肯定被视为败阵认输。 他想拿捏鲍乾清不成，反被一击绝杀，成为常委们的笑柄，今后他还有何颜面继续做一把手。 “不用休会，我是个老兵，只会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从不退却。” 汤维汉只能不顾闻长河的好言相劝，必须硬撑下去以找寻反败为胜的时机。 他不看鲍乾清，低垂眼帘看着自己的记事本，尽力克制住怒火。 “我现在就回答乾清同志的问题，我每年都会考察各单位副书记的工作，从没有懈怠过。至于肖芳出问题，那是周善财、林翔团伙腐蚀拉拢的结果，这和我选择提拔肖芳的初衷没有直接联系！” 汤维汉说着用拳头砸向桌面，震得茶杯上的盖子跳起又落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的回答斩钉截铁，可惜明显双标，不能服众。 他选肖芳是因为出于公心，怎么能又怀疑鲍乾清选周善财就不是出于公心？ “维汉同志，公道自在人心，我又没有说是你的责任，不用这么火气大。我还是相信你是个好同志，绝不会和肖芳有什么利益关系。” 鲍乾清心底都在发笑，但他没有回怼，而是不计前嫌地大方为汤维汉人品背书。 看似鲍乾清很大度，但他心里很清楚，常委们都是拔尖的精英，用不着他费劲说明，谁心里都门清。 汤维汉的人设，以及刚才对鲍乾清猛烈批评都已经站不住脚了。 “同志们，民政厅的教训是深刻的，也为我们敲响警钟。如果从严治理成了空洞的口号，全面监督成了打击政敌的武器，那么我省经济改革和发展的百年大计将会走向歧路，我们都会成为时代的罪人。” 鲍乾清开始不点名地抨击汤维汉，字字诛心，让听者冒出冷汗。 汤维汉被刺激的血压迅速飙升。 “肖芳的问题，我认领了。只要是我省干部队伍的思想建设出问题，作为一把手，我都不会推卸责任，包括对你乾清同志的思想问题，我也会负责到底！” 汤维汉虽然还在和鲍乾清激烈交锋，但他已经开始晕眩，不由得双手扶住桌沿勉强支撑。 秦云东本来不想搅和进他们两人的斗争中，但看到汤维汉的气色不对，担心他会出事，这才紧跟着插话。 “维汉同志，乾清同志，民政厅的案子没有出最终结果，还不忙于进行检讨。如果现在定性，不利于纪委的同志办案。我建议会议暂时告一段落，给纪委同志们一些时间查清问题再进行细致讨论。” “我同意云东同志的提议，咱们现在做结论，英杰同志会很为难，还是缓一缓再说。” 闻长河也看出汤维汉要撑不住了，马上附和秦云东。 一直没有说话的苗英杰心领神会，迅速跟进附议。 于是，其他常委也陆续发言表示赞同。 鲍乾清遵循有理有利有节的方针，看到稳操胜券也就见好就收。 “既然大家都提议会议结束，我也同意。最后，我再说明一点，希望维汉同志不要因人废言，不要把同志的善意提醒曲解。只要维汉同志能从思想上正视自己不作为的作风，给全省干部带来的消极影响，并在今后的实际工作中积极改正。” 汤维汉知道自己再硬挺也没机会赢鲍乾清，只能勉强同意散会。 他咬了咬牙，站起身展示最后的倔强。 “我知道自己不是完人，在多年的工作中犯过这样那样的错误，也曾为了一团和气而妥协让步，但有一点我俯仰无愧，我从没有丧失原则，从没有背叛过信仰和良知……” 汤维汉刚说完，忽然两眼一黑瘫倒在地。 常委们顿时乱作一团，附近的几个常委马上跑过去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抢救。 鲍乾清临危不乱立刻下命令。 “你们别动他，高血压不能随意动。你把他的领带解下来，解开扣子，你去通知秘书黄江涛快拿降压药，你去打电话叫救护车……” 鲍乾清是出于真心想要抢救汤维汉的命。 此时汤维汉要是真的嘎了，鲍乾清作为当事人也有一定责任。 随着一通忙碌，救护车把汤维汉拉走，常委们这才松口气。 伍东点上一支烟，笑着对鲍乾清说：“汤书记病倒了，乾清同志，你要把这副担子担起来，继续领导全省的发展大计啊。” 他肯定是幸灾乐祸，汤维汉倒下了，鲍乾清就成了一把手，接下来他的日子也会好过多了。 鲍乾清看着救护车远去，轻轻点点头。 “我作为副班长责无旁贷，但你们都是班子成员，也要多一份责任感。在眼下当口，大家要各司其职，省内的局势不能乱，各项工作还要继续推进。” 这场临时常委会以戏剧性的方式就此结束。 出于礼貌，秦云东向鲍乾清辞行。 鲍乾清对他表现得很客气，不但叮嘱他要继续协助槐荫市的国企改革，还打算请他留下来一起吃饭。 秦云东婉言谢绝了邀请，准备动身返回临江市。 当他来到停车场，看到苗英杰和闻长河在等他，秦云东知道自己中午回不去了。 “云东，到我家坐坐，你也认认门，别每回到省城都找借口不见我。” 闻长河笑着拉开车门。 第871章 知己不知彼 闻长河的家位于省城南郊报业集团小区，这里依山傍水，还有近百亩果木园，是一个生态环境相当不错的地方。 也许正是因为舍不得这样的好地方，闻长河即使调离报业集团，依然住在这里。 秦云东和苗英杰走进闻长河的家就赞不绝口。 房间是复式结构，足有两百平方米，装修得古色古香，很有文化氛围。 闻长河的妻子去龙都陪儿子上学，偌大的房子只有他一个人住，显得有些冷清。 “老闻，你在报业集团当董事长赚多少钱啊，怎么买得起这么好的房子。如果我能有这样的安乐窝，这辈子也值了。” 苗英杰参观一圈，赞不绝口。 “别人问我，我还能吹个牛，但苗书记问我这个问题，我可是吓得不敢吱声。” 闻长河乐呵呵地把洗好的铜涮锅放在餐桌上，装好炭引燃。 他又端上来两盘凉菜，扔给苗英杰一盒烟，接着又去忙着去厨房收拾涮菜。 秦云东夹了一片牛肉放进嘴里，替闻长河向苗英杰解释。 “报业集团兼具事业单位和国企性质，工资、奖金、福利都和效益挂钩。这几年报业集团盈利都能超亿元，老闻是董事长，住得好，拿得多也很正常。” “原来报业集团这么赚钱啊，这么好的单位，老闻为啥要离开，换了我真舍不得。” 苗英杰拆开烟盒的封条，看闻长河端着菜过来，先递给他一支烟。 “我本来也不舍得，但云东劝我尽早离开，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听人劝，吃饱饭嘛。” 闻长河坐下来后赞扬说，秦云东当时对传统媒体的分析条理清楚，数据详尽，非常透彻，几乎就是一篇完美的论文。 “你要是夸别人，我不信。但要是夸云东，我绝对服气。云东的大局观在咱们省应该首屈一指，听他的准没错。” 苗英杰连连点头附和。 “英杰，咱们要实事求是啊。俗话说文无第一，你居然敢说云东是咱们省第一名，是不是吹捧得有点过了？” 闻长河笑着连连摇头表示不信。 “你别不信，前几天我和云东打电话时，他就已经预测汤维汉不是鲍乾清的对手，今天上午开会的结果也证明了云东预言的准确性。谁要是不服气，换他来试一试？” 苗英杰把秦云东的分析过程讲了一遍。 闻长河啧啧称奇，拿了一瓶好酒分了三杯。 “云东，给我们说说今天开会的情况，我想听听你对这两人的剖析。” “背后议论领导不合规矩，你们俩一唱一和地给我挖坑，我不会上你们的当。” 秦云东笑着摇摇头。 “我们是自觉地开展会议成果讨论，不算是议论领导，咱又不是给领导造谣，怎么就不合规矩呢？” 苗英杰和闻长河你一言我一语缠着秦云东，非要让他讲一讲。 秦云东知道这二人不达目的不会罢休，只好先约定不要外传。 此时铜涮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三人分别下了羊肉卷边吃边喝边聊。 “云东，你觉得汤维汉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吗？” 闻长河关心地问。 “据我看，汤维汉已经没啥机会，他只能趁着住院辞职，这大概是他最理智的选择了。” 秦云东夹了羊肉卷蘸了蘸芝麻酱。 苗英杰和闻长河吃惊地对视一眼，感觉不可思议。 “汤维汉不会这么脆弱，只是一次挫败，难道他就崩溃了？” “不是因为这次开会输给了鲍乾清，而是鲍乾清已经布好局，汤维汉是聪明人，他不会再做无谓的反抗，以免输得更惨。” “鲍乾清是怎么布局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在仓储基地失火的第二天，网上已经到处在传，因为汤维汉害怕承担责任，迟迟不批准发放防疫物资，导致临江市防疫形势吃紧。这个传言广泛散布，对汤维汉的影响非常大。”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传言是鲍乾清释放出去的？” “是的，只有鲍乾清才能从周善财那里得知不发放防疫物资的真相，也只有鲍乾清才有动机故意败坏汤维汉的形象。当然，他不是为了临江市疫情，而是要给汤维汉一次警告。” 秦云东分析说，汤维汉本来是想把不发放防疫物资的责任推给这次失火。 因此，汤维汉才会大动作在仓储基地召开现场会，安排苗英杰彻查民政厅。 他算定这么大的案子，鲍乾清没有胆量敢公然包庇周善财。 汤维汉以为会转移舆论焦点，既可以把周善财当作防疫物资的替罪羊，又可以给鲍乾清一次打击。 汤维汉知己不知彼，盘算得很精明，但触碰到了鲍乾清的底线。 鲍乾清的势力范围绝不允许别人染指。 派系是他的病根子，鲍乾清别无选择，只能奋起反击。 于是，两个人各不相让，越闹事越大，到了无法收场的地步，这才有了常委会上两人摊牌的一幕。 现在的局面对汤维汉极为不利。 他不但之前为了避免担责，固执地等待疫情结论，而迟迟不支援临江市抗疫。 民政厅连续出现大案，从掌握的情况看，幕后的主要元凶是林翔和肖芳相互勾结。 林翔不是鲍乾清的人，肖芳却是汤维汉力荐的心腹，汤维汉少不了失察之过，还被肖芳牵连有串谋的嫌疑。 在这样的情况下，汤维汉还怎么能在一把手的位置坐得住？ 闻长河听罢摇头叹息。 “云东，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我还有一点不明白。汤维汉也不是糊涂人，民政厅牵扯这么多人，为什么他就那么相信肖芳是干净的？” 他其实心理上更愿意看到汤维汉获胜。 毕竟鲍乾清实在不好对付，只要不是他的人马，随时都可能遭到排挤。 秦云东笑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这就是灯下黑效应，汤维汉靠肖芳给他消息，不自主就会把肖芳视同自己的耳目，他怎么会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呢？” “云东，我也有些疑惑，汤维汉和鲍乾清打交道多年，怎么就不了解鲍乾清的手段呢？” 苗英杰也对汤维汉落败很遗憾。 如果鲍乾清因此又晋升一步，今后纪委的工作就更难开展。 第872章 不在其位却谋其政 秦云东不假思索地回答： “人在做抉择时，往往会做出主观判断，只想着对自己有利的一面，下意识忽略或者逃避风险，那就会和实际情况脱节。汤维汉太想掌权了，潜意识里就不愿意承认危险的存在。其实只要他冷静下来分析征兆，就应该避免和鲍乾清争斗。” “是吗，都有什么征兆？” 苗英杰非常惊讶，秦云东几乎没有接触过民政厅的案子，怎么就能发现问题，这也太神奇了。 秦云东伸出三根手指。 “其一，互联网散布的流言蜚语；其二，周善财做出林翔等人停职检查的处分；其三，周善财开始内部审计并进行两轮人员大调动。” 这三件事分开看，或许还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但是连在一起就必然得出一个结论：鲍乾清已经提前布局，紧锣密鼓地收集有利证据，清洗和修改不利于周善财的实证。 如果汤维汉能观察到这一个变化，那就应该知道自己已经落后，再想抓周善财的把柄几乎不可能。 “汤维汉不甘心，他幻想能通过纪委深挖到周善财的黑材料，以便打击到鲍乾清。做事要谋定而后动，而不是跟着感觉走。这大概就是汤维汉和鲍乾清之间的差距。” 秦云东的话让苗英杰和闻长河都陷入沉思。 他们有时候也会出现和汤维汉一样的毛病，不是边干边想办法，就是先干了再说。 苗英杰喝了一口酒，又问： “云东，你已经看过了纪委提供的纵火案和物资倒卖案的详细资料。我们审问了民政厅其他涉案人员，但几乎没有什么收获，案件几乎陷入停顿。你认为接下来案子应该怎么走？” “老苗，这是你的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似乎不该干涉你的办案？” “你也太小心了，我是请教你办案的思路，怎么可能是你干涉办案。我这是要群策群力，发动群众，谁又能说我做得不对呢。” 苗英杰硬拗的话把秦云东和闻长河都逗笑了。 “云东，这里就咱们三个，关上门说的话，出你的口，入我们的耳，你还能对我们两个不放心吗？” 闻长河在一旁帮忙做工作。 秦云东挠挠头，只好叹口气问： “林翔之死的调查结果出来了吗？” “除了断定是一起谋杀案外，现在还没有什么进展，所以现在几乎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去，包括樊向阳也束手无策。” 苗英杰直言不讳地回答。 “今天鲍乾清说了肖芳，这不就是给你指明了办案方向了吗，肖芳或许值得你下工夫查一查。” 秦云东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肖芳也在留置人员名单里，但几次审讯也没有得出结果。肖芳只承认和林翔是情人关系，帮林翔等人管理过小金库，关于倒卖物资等问题，她一概说不知道。” “这个女人肯定是在撒谎，林翔能把小金库交给她打理，肖芳不可能不知道倒卖物资的事，继续审问一定有收获。” 秦云东想了想又说，最好让樊向阳出面约谈周善财，凭樊向阳的经验和能力，或许能找出周善财的破绽。 苗英杰对此表示怀疑。 “周善财是鲍乾清的心腹，有鲍乾清撑腰，周善财肯定很有底气，我担心樊向阳也会忌惮三分，很难有什么突破。” “除了汤维汉之外，樊向阳是最希望把鲍乾清拉下马的人。他当初投靠鲍乾清才到临江市工作，后来多次不听鲍乾清招呼，做了很多违背鲍乾清旨意的事。樊向阳生怕鲍乾清会报复他，只有搞掉鲍乾清才能自保。” 秦云东笑着举起酒杯说，只要给樊向阳这个机会，他一定会死死咬住周善财不放。 苗英杰想了想，觉得秦云东说得很有道理。 反正现在办案几乎停滞，不如就放手让樊向阳去碰碰运气。 吃罢饭，秦云东返回临江市，苗英杰回到纪委便找樊向阳布置约谈周善财的任务。 樊向阳不用苗英杰多说就心领神会，但他却似乎很有顾虑。 “苗书记，您是知道的，周善财仗着有靠山，向来都飞扬跋扈。我就算想见他，但他不配合工作，我又能拿他怎么样？” 樊向阳只是找借口，他有自己的想法，想要趁此机会能获得好处。 上午常委会发生的事，樊向阳已经知道，他对汤维汉大失所望。 本来还指望以后可以依靠汤维汉，谁知道汤维汉那么弱，一次交锋就被鲍乾清爆锤。 樊向阳非常恐慌，他深知鲍乾清最在乎的是忠诚，最恨的就是背叛。 如果鲍乾清真的被扶正，恐怕第一个收拾的人就是他。 所以，樊向阳就想趁着鲍乾清还没有正式掌权，迅速得到提拔，只要他能晋升省级干部，大不了不在本省混，到哪里都照样有好的待遇和福利。 苗英杰当然知道樊向阳的心思，只要能完成办案任务，他也可以满足樊向阳的心愿。 “老樊，我已经向汤书记推荐你做省纪委副书记，但你需要拿出足够亮眼的成绩，只要用心办案，还怕没有光明的前途？” 苗英杰已经明示，趁着汤维汉还在，赶紧把案子办完，有功之臣不会被忘记。 樊向阳顿时兴奋起来。 “既然苗书记这么说了，我还有啥可说的，现在我就联系周善财约他见面谈。” 他起身告辞苗英杰，兴冲冲返回教育基地就给周善财打电话。 此时，周善财正在槐荫市。 名义上他要视察全省各地仓储基地的消防安全，实际上他是要见白国昌，听取鲍乾清对他的指示。 因为周善财已经成了众矢之的，鲍乾清不方便再直接见他，以免落人口实，因此他让白国昌代为见周善财，帮他度过眼前的难关。 白国昌陪着周善财视察仓库，两人边走边聊，随行人员都识趣地远远跟在身后，谁也没打算削尖脑袋想偷听。 “白书记，我或许这是最后一次见你了，今天你必须好好请我腐败一次。” 周善财阴沉着脸长叹口气。 第873章 倘若生气中他计？ “老周，你别开玩笑，周围的人听到，你又要惹事。” 白国昌微笑装傻，似乎听不懂周善财要表达的意思。 “奶奶的，老子谨小慎微不犯错，到头来还是被小人算计。反正我现在已经是臭狗屎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回去之后就要大难临头，如果不疯狂享受一把，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周善财忍不住不停发牢骚，暗含着对鲍乾清的抱怨。 “老周，凡事要先沉得住气，不可自乱阵脚。我告诉你，如果不是首长在常委会据理力争，你现在哪里还能悠闲地四处走动？” 白国昌笑眯眯地安抚着他，又详细介绍了今天上午常委会上，鲍乾清和汤维汉激烈交锋的过程。 最后，白国昌转达了鲍乾清的话，现在是关键时刻，必须谨言慎行，如果自甘堕落，那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 周善财听罢惊得目瞪口呆，继而又喜笑颜开。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各地巡视消防安全，并不知道常委会里发生了什么。 周善财听白国昌通报完情况，心底的阴霾随之一扫而空。 “老领导就是老领导，汤维汉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真是苍天有眼，我总算躲过一劫。国昌，汤维汉病倒，是不是意味着老领导要执掌帅印了？” 周善财迫不及待向白国昌求证。 “理论上还有多种可能，但首长晋升为一把手的几率很大，所以你一定别在这个时候掉链子，不但让人抓住把柄，而且还会连累到首长。” 白国昌转头看看远处的随行人员，刻意压低了音量。 “不会的，不会的，我只是发牢骚，真让我那么做，我也没那个胆量。我发誓绝不会让老领导为难，不会给他老人家脸上抹黑。” 周善财乐呵呵连连答应。 他没想到省里变化这么大，看来想要飞黄腾达，必须要有一个靠谱的靠山才行。 跟着鲍乾清混前程准没错。 “老周，你要体谅首长的不容易，省里情况很复杂，他也需要平衡各方的利益，不能树敌过多，因此要委屈你一段时间了。” 白国昌尽量使用温和的措辞，以免周善财心生猜忌。 “不碍事，该委屈就要委屈，我信得过老领导……老领导打算怎么委屈我？” 周善财答应得很痛快，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放心。 鲍乾清不会干出舍车保帅的计策？ 白国昌看着远处的人群，神色自若地回答： “你是民政厅的正职，必须要为民政厅的问题承担领导责任。首长也是迫于压力，只能先将你免职。你先蛰伏一段时间，等风声过了，首长必然会重新启用你。” “……行……我也知道给老领导添麻烦了……这也是我自找的，怎么敢埋怨老领导呢？” 周善财答应得很勉强，但又不得不答应。 白国昌看出他有失望的情绪，于是再次安抚他几句，同时交代他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 “你被免职后，省纪委肯定会约谈你，反正你没有参与过林翔涉案的脏事，当然也用不着担心什么。只要熬过一段时间，那就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樊向阳是条疯狗，栾为民和林翔都被他逼疯。我也有些心里没底，你要教教我该怎么对付樊向阳。” 周善财听到樊向阳的名字就打怵。 他实在担心樊向阳也使用同样手段实施逼供。 “据我们内心提供的消息，樊向阳善于使用心理战，利用精神疲惫精神不注意的机会，通过胁迫、恐吓和虚张声势达到目标。只要你心中无鬼，不要撒谎，也不要有对抗情绪，他问什么就答什么，他那一套也就没用了。” 白国昌说得轻描淡写，似乎只要按他的要求做，绝对保证周善财可以过关。 周善财低头思考半天，还没等他说话，手机忽然响起。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立刻瞪圆眼睛举起手机向白国昌示意。 是省廉政教育基地办公室电话，想必是樊向阳！ “槐荫市地邪，说到樊向阳他就找上门来了。” 白国昌微笑着示意他不用怕，只管接电话听他说什么。 周善财只好听命接通电话，按下免提键，深吸一口气气定神闲地问： “你好，哪位？” “我是纪委专案组的樊向阳，善财同志，你好！” “哦，是向阳同志啊，你可是大忙人，找我肯定有大事？” “咱们都忙，我也不敢耽误你的工作，长话短说了。我想和你当面谈谈民政厅的纵火案和物资倒卖案，善财同志什么时候有时间？” 樊向阳说得很客气，但也透露出不容拒绝的语气。 周善财有些心慌，看了一眼白国昌。 白国昌向他点点头，示意他不要躲避，应该立刻答应。 周善财只好又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的回答： “没问题，我早就说过全力配合纪委的工作，但是我现在不在省城，正在省内巡视仓储消防安全，今天是槐荫市，下一站是……” “善财同志，专案组这边很忙，你能不能抽空回来一趟，我们谈完后你再继续你的巡视？” 樊向阳打断了周善财的话，语气也变得不耐烦。 周善财心里不爽，但也无可奈何只能答应。 “好，我明天上午回省城，到时候再和你联系。” “麻烦你了，咱们一言为定，我恭候你大驾光临了。” 樊向阳说完就挂了电话，根本不和周善财废话。 周善财挂了电话低声骂了一句。 白国昌却笑了。 “他人气来我不气，我本无心他来气。倘若生气中他计，气下病来无人替。” 吟诵完诗，他拍拍周善财的肩膀。 “走，跟我回办公室，我和你好好排练一下，然后晚上一起喝个大酒为你壮行。” 白国昌看似对周善财很亲热，但他心里其实不想管周善财的事。 周善财肯定被纪委盯着，如果白国昌和他走得太近，肯定会被牵连进去。 明知对自己有影响，但白国昌不能不这样做。 鲍乾清吩咐的事，他必须去做，而且还要做得稳妥。 第874章 请财神爷帮帮场子 下午四点，秦云东回到临江市浠水区。 他在刘前进的陪同下深入各村田间地头检查抗旱进展情况。 “秦书记，从去年年底到现在，临江市一直没有大的降雪和降雨，冬旱直接连接到了春季旱情。根据气象台的预报，未来几十天也不会有大的降雨。” 刘前进望着一望无际的天地，面露愁容。 “是啊，旱情比我们预估的还要严重，而且我们要做好从春旱一直到夏旱的准备。” 秦云东在田埂蹲下，抓了一把泥土看了看。 “不会有这么严重？如果一直持续到七八月份，那就是特大旱情了，别说粮食颗粒无收，恐怕人和牲畜的饮用水都成大问题了。” 刘前进的脸色更加难看。 在他记忆里，十几年前曾有过恐怖的画面，堰塘干涸，河水断流，田地皲裂…… 如果梦魇再次上演，对于临江市将是一场灾难。 秦云东扔掉没有水分的泥土，拍了拍手。 “咱不能带有侥幸心理，一定要做最坏的打算，才能争取最好的结果。一定要立足抗大旱、抗长旱，集中人力物力财力，采取有效措施，全力以赴做好抗旱工作，从现在开始就要把粮食安全摆上重要议事日程。” 秦云东站起身，走到身后的随行人员。 “咱们市里各单位负责人也都看到了，现在旱情发展得很快，虽然你们大多数都和农业无关，但如果我市的农业歉收，百姓粮袋子和菜篮子都会出大问题，直接影响民生大局，请各位财神爷伸出援手帮帮场子。” 临江市的年预算已经分给全市各单位，秦云东虽然是临江市一把手，他能掌握的资金所剩无几，要想加大抗旱的力度，那就只能说服各单位抽血了。 全市各局的负责人面面相觑，都表现出不乐意的表情。 “你们别哭丧着脸，有啥话就直说，我是在和你们商量，又不会怪罪你们。” 秦云东背着手心平气和地看着众人。 “秦书记，您要我们出多少啊？” 经开区的区委书记辛胜利小心翼翼地问。 “不算多，两千多万，你们这么多部门分摊一下也没多少钱。” 秦云东耐心地给大家解释投资领域。 打深井、扩大固定泵站、建设新的移动泵站，从抚远水库两级提水，兴修灌溉渠、堰塘、拦水垱坝，采购新型节水灌溉设备，人工降雨等等。 大家都没说话，但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辛胜利为难地解释说，经开区因为承接了出口加工区项目，现在属于投资阶段还没有见到效益，预算经费本来就捉襟见肘，实在没能力拿出多少钱。 “但秦书记发话了，我就是再难，也要想办法挤出一点儿。我回去召集经开区各单位开会，东拼西凑也要拿出一百万。” 辛胜利一脸的大义凛然，逗得秦云东笑起来。 “辛胜利，你小子现在真成了老财迷。你掌管着最赚钱的经开区，每年的预算占比是各区中最高的，你才拿这么一点儿，难道还要我感谢你吗？” 秦云东摇摇手指不答应，要求辛胜利把捐助金额再翻一番。 辛胜利还没有说话，其他单位的领导就开始插话哭穷。 “秦书记，我局每年预算就这么多，本来就不够用，现在还要输血，真是有心无力啊。” “就是，我们工业局要保持增速，那就要有更大的投资拉动，确保我们稳坐全省经济第一大市的地位。抽调资金会影响我们的年度计划安排，如果影响增速，何市长肯定要打板子的。” “秦书记，您多次强调预算非同儿戏，您也保证过会足额给我们预算，不会朝令夕改，现在您又要让我们掏钱，这不是违反您制定的规矩吗？”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各有各的道理，但目的都很明确——尽量少拿钱。 秦云东挥挥手，面带不悦。 “我要求你们有大局观念，整体意识，你们却当耳旁风。如果咱们的粮食和蔬菜绝收，引起物价飞涨，你们那点预算还够用吗？看似是救农业，何尝不是你们在自救？你们都是临江市的单位，看到本市农业面临危机，难道不应该主动施以援手？” 看到秦云东不高兴了，所有人都不敢再吭声。 “我是说过必须严肃对待预算工作，但也不能机械地理解就不能动用预算应对危机。你们不要有本位主义思想，只扫自家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这是很危险的。” 秦云东虽然严厉批评了众人，但他也知道下属确实有难处，每个单位都顶着巨量的任务压力很大，现在让他们挪用预算也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毕竟临江市还是要靠他们去具体办事，秦云东不能太过强硬以免挫伤大家的积极性。 “你们回去开会讨论一下，尽可能地拿出资金，实在拿不出多少钱的，可以出人出力参加义务劳动，帮助农村修渠筑坝打井，或者提供物资或车辆，咱们是在同一个锅里搅匀的，我看看谁好意思在危难之际袖手旁观。” 秦云东挥了挥手，让众人解散。 当大家逐渐散去，刘前进有些不安地低声请示： “秦书记，大家都有难处，能捐助多少是多少，资金不足的地方，我发动群众自己解决……” “你能解决个屁。浠水区重点发展农业，本来预算就不多，你哪来的钱购买抗旱设备和物资？我给你张罗抗旱资金，你别给我撤火装好人。如果影响粮食和蔬菜收成，我就砍了你的头。” 秦云东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刘前进嘿嘿笑着摸了摸后脑勺。 “我不是怕您为难嘛，如果真的凑不够那么多钱，您的话已经撂出去，那威信该怎么维护？” “这个你就不懂了，我已经想好两千万资金的出处，他们拿多少都不妨碍你的抗旱行动。” 秦云东背着手走上坡地，手搭凉棚向四下看。 “啊？您既然有钱，干吗还要逼他们呢？” 刘前进吃惊之余又非常不解。 第875章 逼着他承担责任 “我是故意找茬的，就是要给他们一次受教育机会。” 秦云东脸上露出笑容。 各个单位部门负责人都是人尖，他们几年来都保持全省领先的排名，谁也不想被第二名超越。虽然心气很高，但这也带来隐忧。 他们都只顾着自己大步向前，整体意识逐渐淡化。 秦云东就是要利用抗旱的借口，强化全市一盘棋的观念，让这些骨干都能超越部门利益把眼界打开。 他没有明说自己的真实用意，刘前进也不敢问，但他还是很高兴的。 只要秦云东说抗旱资金没有问题，那就绝对不是问题，刘前进也就会轻松很多。 “秦书记，能不能给我透露一下，您这两千万是从哪里筹集到的？” 刘前进屁颠屁颠跟在秦云东身后，来到自己的越野车旁抢先拉开车门。 秦云东坐进车里，拿出手机翻看着回答： “社会募集、企业赞助、银行贷款、省里补助，七七八八应该差不多了，但省里划拨抗旱资金是大头，你要负责去争取过来。” “我？我这点能量，怕是没资格……” 刘前进非常意外，站在车门旁发愣。 “陆长风是负责农田建设的处长，懂得特大旱情的严重后果，他又是浠水人，你的老领导，你做工作比谁都有条件。” 秦云东又说他已经给陆长风通报过浠水的旱情，陆长风答应明天带人到浠水巡视。 他要求刘前进趁着这个机会，一定要让陆长风打报告申请专项资金给临江市。 刘前进这才明白秦云东的用意，他大喜过望坐到驾驶座椅。 “嘿嘿，我虽然和陆处长非常熟悉，但我一直都是他的下属，肯定没有您和他的关系好啊。秦书记，还是您在陆处长面前有脸面，您又特别会做思想工作，只要您开口……” 刘前进陪笑希望秦云东能出面见陆长风。 只要秦云东开口，陆长风肯定不会拒绝。 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秦云东就没好气地训斥他没出息。 “说到天边，抗旱也是你负责。我给你出了主意想了办法，你还想着让我去求人，你咋那么舒心呢？啥事都让我干，你是干啥吃的？” “秦书记，您别急啊。我不怕吃亏受累，就怕我搞不来拨款，耽误的是抗旱大事，我真担不起责任。” “刘前进同志，我是信任你的，你总不能连自己都信不过？凡事不要想着靠我出面替你摆平，你自己就不能有一点开拓精神吗，如果你还想继续进步，就应该能独当一面，有所担当。” 秦云东说的是真心话。 刘前进是有能力的人，但总是不够自信，这将阻碍他继续进步。 秦云东必须要逼着他独立承担责任。 另外，秦云东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确实没有精力事必躬亲。 刘前进看秦云东态度坚决，他也不敢再多嘴，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晚上六点三十分，秦云东回到市内，走进一家中档餐厅。 坐在大堂内的夏丰立刻起身迎过来。 “秦书记，您来了？” 夏丰理了发，身穿一套崭新的西装，看上去比平时更加精神。 今天是秦云东早就约好要见夏丰女朋友一家人的日子，因此夏丰非常重视，这才会特意收拾搭理自己。 “不错嘛，这精气神真像是新郎官。” 秦云东笑着夸奖他一句，挥挥手让他带路。 两人走进一间包间，屋里正在谈话的五个人都马上站起来。 夏丰的父母夏卫东和李银凤多次见过秦云东，因此毫无拘束地上前和秦云东握手寒暄。 夏丰的女朋友婉月和父母却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秦云东，手足无措地跟在夏父身后，紧张到大脑一片空白，准备好的开场白都忘得一干二净。 “这位是婉月的父亲郑必成，母亲王雪霞。老郑，秦书记特别随和，你不用紧张，” 夏父看婉月的父母有点犯傻，干脆就主动向秦云东介绍。 “郑老师好，王老师好，你们都是特级教师，算得上高级知识分子了。婉月姑娘是幼师，真是标准的书香门第，夏家能和你们做亲家，也算是有福了。” 秦云东微笑着主动伸出手。 “秦书记谬赞了，我们都是教书匠而已，不敢自称是高级知识分子。夏丰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我们对他都很满意。” 看到这座城市的一把手如此有亲和力，郑必成稍稍松弛了一些。 众人坐下之后，婉月在夏丰的暗示下，立刻给秦云东倒茶。 婉月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人长得很漂亮，性格活泼外向。 秦云东看了她一眼，笑着问： “婉月，夏丰比你大五六岁，你不嫌他年纪太大吗？” “怎么会呢，我就喜欢年纪大一些的男人，显得很成熟，也才会疼我爱我让着我。” 婉月落落大方地回答，并笑嘻嘻地抬眼看了看夏丰。 秦云东笑着点点头： “丈夫应该让着点自己的妻子，但妻子也要体谅丈夫，这才能夫妻和睦，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得幸福长久，对吗？” “秦书记说的太对了，我会支持夏丰的工作，不会拖他的后腿。” 婉月果然聪明伶俐，马上意识到秦云东表达的意思。 秦云东之所以要抽空和婉月一家人坐下来吃饭，也是要叮嘱他们一番。 他见多了家庭不和睦会给男人带来的巨大负面影响，甚至能断送男人的前程。 夏丰是他的秘书，虽然级别不高，却有不小能量。 如果郑家人受人委托，向夏丰提出不合规矩的要求，那就会给夏丰带来很大压力，很可能导致夏丰出现违纪的问题。 秦云东对夏丰要求很严，但也对他寄予厚望，不想看到夏丰会走上歧路。 因此，他有必要借着见面的机会，敲打一下婉月及其父母。 郑必成到底是高级教师，很快就理解了秦云东的用意，他马上表示绝不会为难夏丰做不该做的事。 婉月却表示不同意。 “秦书记，如果夏丰结婚后不忠出轨，我找您告状，肯定是让夏丰为难的事，难道我也不能说吗？” 第876章 反腐败任重道远 桌前的人都笑起来。 秦云东微笑着对婉月讲解： “婉月，如果夏丰做了对不起你的事，那就是他不仁在先，你当然可以向我告状。但我要告诉你一点，我们组织有严格的纪律，如果你告夏丰出轨，我一定按纪律条例处理，夏丰就会被开除公职，所以你告状要有铁证，而且你愿意承担后果。” “这么吓人啊，那我还真不敢随口乱说话了。” 婉月吓得吐了吐舌头。 夏卫东听罢微微皱了皱眉，张张嘴却没有说出口。 秦云东却敏感地察觉他有话要说。 “老夏，你是不是有事要说？” “秦书记，你们真的纪律这么严吗，为啥工业遗址公园管委会的主任潘大业就能胡搞……” “你又犯老毛病了，总是爱管闲事，你又没有证据，别瞎说。” 夏卫东的话还没说完，李银凤立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制止他继续讲下去。 李银凤暗示他们都在遗址公园打工，工作清闲收入也不错，别给自己找麻烦丢了工作。 不料，夏卫东还来劲了。 “我咋会瞎说呢，在潘大业的办公室，我亲眼看见一个妖艳的女人坐在他腿上……” 夏卫东忽然想到婉月在场，他也就不好意思继续描述细节，声音变成了小声咕哝。 “……反正是干那事，他也是干部，为啥就敢那样呢？” 餐桌前的气氛也变得紧张，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秦云东。 秦云东的脸色阴沉下来。 “老夏，我们的纪律的确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我欢迎你举报。” 他吩咐夏丰给宋天明打电话反映这件事，让宋天明尽早调查清楚，他要亲自听取汇报。 郑必成感觉夏卫东这样说话会让秦云东下不来台，他插话想给秦云东找台阶。 “其实，我们市民都觉得临江市这几年变化挺大的，除了城市环境越来越美，越来越时尚，再有就是公务员的素质也提高很多。以前门难进脸难看的情况少多了，而且很少听说办事必须送礼拿钱，这都是秦书记治理的功劳啊。” “老郑说得对，”夏卫东也意识到不该搅乱气氛，马上附和，“我们厂有些人也在别的城市打工，他们说相比而言，临江才是最清廉最肯为老百姓办实事的地方。” 秦云东长出一口气：“我也相信临江市绝大多数公务员还是好的，但我也不能否认临江还存在藏污纳垢的地方。反腐败任重道远，什么时候也不能松懈啊。” 第二天上午九点，宋天明推门走进秦云东的办公室。 “秦书记，您昨晚交代我调查潘大业的事已经有眉目了。” “你效率很高嘛，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秦云东很意外，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这种乱搞男女关系的事不难查，只要发动群众，潘大业就很难隐藏得住。我们调取了遗址公园的监控，走访了公园的工作人员，现在已经查明那个女人是一家饭店的公关经理，她利用姿色引诱潘大业这样的干部去她的饭店吃喝。” 宋天明坐下后翻开卷宗，递给秦云东。 秦云东看了看那个公关经理的资料，抬起头觉得很费解。 “我们已经三令五申杜绝公款消费，潘大业怎么能经常出入高档场所，还能躲得过审计审查？” “潘大业不是用公款吃喝，而是利用职权胁迫公园的供应商为他买单。那些供应商不敢得罪他，为了维持长期的供货关系只能就范。” “潘大业倒是真的煞费苦心啊。这种变相腐败必须遏制，你拿个解决方案，再以潘大业为典型，展开全市大清查，对那些管不住嘴，管不住腰带的干部一律从严处分，那些利用干部捞好处的商人也不能放过。” 秦云东冷哼一声，把卷宗扔在桌子上。 他叮嘱宋天明，不要只查大吃大喝的腐败问题，还要深查这些人都和谁吃的饭，为什么要一起吃饭，没准就会发现更多的反腐败线索。 宋天明笑着拿起卷宗。 “您这个办法真高明，我们一定按您的指示深挖下去。对了，我给樊向阳打过电话了，他同意纪委班子重新工作调整。” “他还说什么了？” “樊向阳说他现在是背水一战，无论输赢大概都不会回临江市了，他让我以后自己做决定就好，不用和他打招呼，我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宋天明起身为秦云东的茶杯续了开水。 秦云东只是稍稍想了想就明白樊向阳的意思。 “很好理解，樊向阳因为紧跟汤维汉打击周善财，已经彻底得罪了鲍乾清。如果他查不出周善财的问题，他肯定会遭到排挤和打压。如果他能扳倒周善财，他就会立下大功而晋升。所以他才会说无论输赢都不会回临江市了。” 秦云东说的非常准确。 樊向阳就是这样的想法。 他此时正和刚赶回来的周善财握手寒暄，显得很轻松，但他心底里却很焦急。 这次谈话很可能就是樊向阳命运的转折点。 “谢谢周厅长对我工作的支持，麻烦你在百忙之中跑一趟，实在是迫不得已。请你理解。” 樊向阳陪着笑脸递给周善财一支烟。 同时，他在仔细打量周善财的神情变化。 只要是被纪委约谈，心里没鬼的也会发虚，更何况心中有鬼的人。 但令他吃惊的是，周善财却表现得非常坦然。 “老樊，你这个烟太冲，还是抽我的烟。” 周善财很热情地把一盒苏烟递给樊向阳。 “这可是好烟，不便宜啊。” 樊向阳端详着烟盒发出感慨，明显是话里有话。 “是啊，不便宜，以我的工资肯定抽不起，这还是一位女人送给我的。” “哦？能让女人送你这么贵的烟，老周你艳福不浅啊。” “哈哈，我哪有这种好事。这是我去槐荫市检查仓储基地的时候，到他们市委做客，蔡丽屏副秘书长送给我一盒烟，说是他的未婚夫金丛亮喜欢抽这种烟，她就随身带了一盒应酬时候用。” 周善财故意提到蔡丽屏，也在打量樊向阳的反应。 第877章 当奉职死节官下 樊向阳不动声色，但心里却很吃惊。 周善财或许已经知道蔡丽屏和樊向阳有过风流韵事。 此时提到蔡丽屏，无非是要威胁他。 樊向阳倒不是因为丑事被揭露而吃惊，他已经离婚了，目前是单身，他要和哪个女人来往都不是大问题。 让他吃惊的是，周善财怎么会知道？ 首先，蔡丽屏肯定不会说。 她现在刚晋升副秘书长，如果她招供就是自毁前程。 以蔡丽屏的聪明，断然不会干这么傻的事。 那就是只有一种可能。 鲍乾清在临江市肯定有卧底，从头到尾都是在暗中监视。 好阴险的鲍乾清。 樊向阳点上一支烟，笑着点头称赞香烟质量不错。 “现在我们谈正事，以免耽误你的正常工作。” 樊向阳翻开文件夹，第一个问题就问周善财是否和林翔结拜过把兄弟。 “就算有过。” 周善财回答得模棱两可。 “我怎么理解周厅长这句话呢，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樊向阳立刻追问。 “事情是这样，我和林翔以前是工作上的搭档，难免接触的机会就多，男人之间沟通感情靠的是喝酒，所以我们俩逐渐成了酒友。有一次喝多了，我们在周围人的起哄中就结拜为兄弟。但这只是醉后的戏虐，不能当真。” 周善财回答得轻描淡写，却已经把自己摘干净。 “戏虐？你们结拜之后公然称兄道弟，你不知道你的行为属于结拜兄弟、相互提携的江湖习气，严重影响地方组织生态，属于等违纪行为吗？” 樊向阳紧盯着周善财问。 “我对此的回答主要是两条，第一，结拜兄弟不是我的本意，纯粹是酒后失态。第二，我也认识到自己的疏忽，事后碍于情面没有及时制止林翔四处散布，造成了恶劣影响，我会做出深刻反省。” 周善财很巧妙地把错误说成疏忽，把检讨说成反省，避重就轻显得那么自然。 “善财同志，你这是严重违纪行为，只是说疏忽恐怕是过不了关的。” 樊向阳摁灭烟蒂，语气变得严肃。 “向阳同志，纪律条例中说严重违纪的认定，是要结合实际情况具体分析，综合考量行为主体、行为动机、行为方式、行为结果等诸因素，严格精准作出处分决定。结拜兄弟的行为肯定不对，但你断章取义认定我严重违纪，应该难以服众？” 周善财不愠不怒，回答的思路清晰，滴水不漏。 樊向阳对周善财刮目相看。 他以为周善财只是靠巴结鲍乾清升职，并没有真本事。 这次初步交锋才发觉周善财口才很好，反应也很敏捷，想要从谈话中抓到漏洞并不容易。 “正因为你和林翔拜把子，民政厅内无人敢管林翔，林翔才能够有恃无恐，胆大妄为到倒卖防疫物资，直接导致腐败大案和纵火案，败坏了形象，造成难以挽回的恶劣影响，这难道还不够严重？” 樊向阳非常严厉地发出质问。 周善财却依然不急不躁，神态从容不迫。 “向阳同志，林翔严重犯罪的确人神共愤，但你把林翔的倒卖物资罪责推到我身上，就有点罗织罪名的意思了。结拜兄弟和林翔的违法犯罪，并不存在直接因果关系。” “林翔仗着和你的关系为所欲为，为什么就不是因果关系？” “向阳同志，在民政厅内的人都知道，我属于不管事的厅长，具体工作都分给班子成员。林翔常务副厅长，他才是实权派，而且他还和副书记兼组织部长肖芳是情人关系，也和纪委书记凡鸣是结拜兄弟，有没有我这层关系，他一样可以畅通无阻地贪腐。所以……” 周善财点上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慢悠悠向樊向阳吐出一缕青烟。 “……向阳同志，你要站稳公正公平的立场，不能学酷吏周兴和来俊臣，小心有一天，你也会向他们那样，搞一出请君入瓮的戏码。” 这已经是毫不避讳的威胁和挑衅了。 樊向阳撇了撇嘴，对周善财的话不屑一顾。 “自古酷吏分两种，一种如周兴来俊臣，通过残酷刑罚打击异己。另一种是严刑峻法，毫不徇私。我自问这么多年来从没有干过刑讯逼供的事，但不徇私情的事，我是经常干。身固当奉职死节官下，难道不是在为了公平正义？” 他引用的“身固当奉职死节官下”这句话，来自汉景帝时期的酷吏郅都所言，意思是说，我会尽职守节，死而无怨。 樊向阳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确实镇住了周善财。 周善财在白国昌的辅导下，连夜排演过如何对付樊向阳，但从没有料到樊向阳会如此倔强，甚至对威胁都毫不在乎。 这还是那个三姓家奴吗？ 啥时候变得这么正义感爆棚了？ 周善财心发虚，目光也变得散乱。 樊向阳立刻抓住了周善财的心理变化。 “你刚才这番话非常不得体，我已经录下了你的话，随后我会提交苗英杰书记，他会判断你是否是在威胁办案人员。” 樊向阳指了指桌子上的录音笔，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善财。 “你……你怎么能未经允许就录音？我只是开玩笑，你……” 周善财慌了。 他刚才只是被樊向阳逼急了，信口说了一句。 没想到却被樊向阳抓个正着。 “昨天我就给你说过，你来专案组是正式约谈形式，我当然要做必要的录音取证，难道你不懂什么要约谈，还需要给你再三叮嘱吗？咱们接着谈下一个问题。” 樊向阳不客气地回怼一句。 看周善财慌慌张张的样子，樊向阳已经明白了，刚才他对答如流是有高人指点过，并不是周善财有这个能力。 毫无疑问，这位能力强的高人肯定就是鲍乾清的得意门生白国昌。 樊向阳大喜过望。 只要不是周善财有这个本事，那就好办了，他很快就能让这个家伙露出原形。 樊向阳翻开记事本，信心十足地继续进行询问。 第878章 阶层跃升有代价 “善财同志，林翔设立小金库的事，你知道吗？” “我只是听说过，也询问过林翔，他不承认有此事，我也就没有再追问。” 此时周善财明显底气不足，再也没有刚才那样的淡定。 他后悔得要命，为啥不按白国昌交代的有问必答，非要自作聪明威胁樊向阳。 现在被拿住把柄，他已完全陷入了被动。 “你没有追问还是佯装不知？你和林翔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每个月还能外出豪华旅游，难道你不知道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嗯……我……我是问过，但林翔说企业赞助，我也就没有再问……” 周善财因为一时出错，他的心有点乱，被台词也显得磕磕绊绊。 “呵呵，你回答得挺好，反正林翔已经死了，既然死无对证，你干嘛这么紧张。” 樊向阳狠狠地挖苦了他一句。 周善财没敢接话，他不能再犯错误，既然白国昌没有教他答案，他就一声不吭地抽着烟。 樊向阳看他的状态，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周善财，你可以推说不知道小金库，但你能保证没有拿过林翔的钱吗？” “我为官清廉是有目共睹的，你不信可以调查，我也以人格保证，别说是林翔，我谁的钱都没有拿过。” 周善财对此还是很有信心的，他的确从来没有受贿过，这也是他最不怕查的底气。 “你弟弟周善喜以前只是个体服装店老板，三年前突然开公司，注册资本就达到三百万元，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我不知道，我和弟弟平时不太来往，我也从来没有管过他的事，他用谁的钱和我没有关系。” 周善财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一阵狂跳。 按樊向阳的意思，周善喜能做大公司是接受了林翔的投资。 如果真是这样，弟弟真要坑死哥哥了。 樊向阳笑着合上记事本。 “老周，谢谢你配合我的工作，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下一次谈话还希望你继续配合。” 这就结束了？ 周善财非常疑惑，樊向阳怎么会在此时鸣金收兵呢？ “向阳同志，我以为只谈这一次，还有必要继续谈吗？” 周善财站起身狐疑地问。 “没有结案之前，随时都会有新证据出现，有必要的时候，当然还会再约谈证人。当然，如果案件涉及到官阶更高的人，询问你的人就不一定是我了，或许会变成苗书记和其他人。” 樊向阳很热情地送周善财离开。 他洒下了猜忌的种子，就等着在周善财心底里发芽开花结果。 但是樊向阳也有不安的地方。 周善财特别提了蔡丽屏，用意到底是什么呢？ 他回到办公室关门打电话给蔡丽屏。 在电话里，向蔡丽屏透露了周善财说过的话。 蔡丽屏沉默片刻才回答： “我的确是在槐荫市参与接待了周善财，但我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话，更不可能给他香烟。当着那么多的人，尤其是白国昌在场，我干嘛要冒傻气去巴结即将下台的周善财呢？” “我知道周善财是撒谎，但我搞不清楚他为什么要提及你，想要靠绯闻威胁我，不可能做得到啊？” 樊向阳百思不得其解。 “老樊，你理解的有问题。周善财虽然不算什么人物，但他背后有鲍乾清撑腰。周善财提到我的名字，只是转达了鲍乾清给你发出的信号，他对你了如指掌，如果你不收手，他一定会对你出手。依我看，汤维汉还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是你，得饶人处且饶人。” 蔡丽屏对这位老情人很有人情味，推心置腹地劝他给自己留退路。 樊向阳却一阵冷笑。 “屏儿，咱都有一身本事，但在这个世道几乎不可能出人头地。只不过是因为咱们都出身草根。” “是的。” 蔡丽屏轻声叹息。 “你我能爬到现在的位置，靠的都是不要脸。你出卖身体，我出卖人格，无非是想鲤鱼跳龙门，得到阶层跃升。别人骂你是碧池，骂我是三姓家奴，但不这样做，又凭什么能和那些人平起平坐？” 樊向阳只有在蔡丽屏面前，才会把心底里的真话说出来。 蔡丽屏也没想到樊向阳会说得这么直接，一时大受震撼，沉默不语。 樊向阳点上一支烟，以平息越来越激动的情绪。 “我的年纪越来越大，如果不赌一把，仕途可能就此终止。我到临江市已经看出鲍乾清不是秦云东的对手，所以我想依靠这位明日之星的力量再进一级。所以我不得不对秦云东交投名状。现在的我，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和鲍乾清对抗到底。” 樊向阳不惜得罪鲍乾清也要抓背景深厚的封田强。 他还在督察组入驻临江市时，拒绝出卖秦云东和其他临江市干部，彻底和鲍乾清撕破脸。 但樊向阳不后悔，他已经判断出鲍乾清虽然有权有势，但已经处于衰退。而秦云东虽然看似单打独斗，但他的权力和影响力正与日俱增。 最重要的是，秦云东干的是实事，让临江市老百姓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樊向阳看在眼里，心里也慢慢起了变化。 秦云东走的是正道，他的前途远比只会内斗的鲍乾清要远大得多。 跟对人，比做对事，要重要得多。 樊向阳从此下定决心紧跟秦云东，哪怕做秦云东手里的刀也在所不惜。 蔡丽屏叹口气：“老樊，你既然已经决定站队秦云东，干嘛又要为苗英杰卖命？” “宝贝儿，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苗英杰和秦云东是盟友，苗英杰能调我来负责专案组，肯定是来自秦云东的推荐。我跟着苗英杰，如同是跟着秦云东，压根就没有区别。” 樊向阳笑着做出自己的解释。 “好，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好自为之，多注意安全。如果有过不去的坎，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蔡丽屏对樊向阳的说法并不认可。 她知道秦云东和樊向阳不是一路人，说不定秦云东就是拿樊向阳当耗材，只要起到打击对手的作用后就可以丢弃不用。 但她不忍心打击樊向阳，还是由着他的感觉走。 第879章 都在心神不宁 离开教育基地的周善财，坐车直奔槐荫市。 但他已经等不及面见白国昌，直接拨打电话通报了见樊向阳的过程。 白国昌听罢直皱眉，毫不留情地直接批评。 “老周，你被纪委约谈，还敢威胁专案组，谁让你这么说话的？” “唉，老弟，我知道错了。你是不知道，我提蔡丽屏的名字，但樊向阳根本不在乎，他还盛气凌人地拿我当犯人审讯，我气不过，所以一时冲动才多嘴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再后悔也没用了。先别说这些，你的弟弟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之前没有告诉我？” “天地良心，我是真不知道我弟弟的事，我们很少来往，我应酬多出差多，平时自己的家都很少回，哪里顾得了我弟弟。” “现在你就给他打电话，必须要问清楚情况，不能有任何拖延。” 白国昌说完就挂了电话。 周善财也来不及顾及白国昌对他的态度，忙打电话给弟弟周善喜。 周善喜接到电话也没有多想，按大哥的要求讲述自己成立公司的经过。 他的一个朋友肥仔在龙都闯荡发了财，周善喜闻讯到龙都想跟他混。 肥仔却提出要和他合作，建一个中高档连锁餐饮公司，专注在w省发展。 肥仔不但投资还提供团队，周善喜只要负责日常管理即可。 这是天大的好事，周善喜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现在这家叫天璇的餐饮酒店已经在全省七个地市开了分店，生意一直都很火爆。 周善财听了半天也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于是打断弟弟的叙说，直截了当地问： “给你投资的人里面有没有包括林翔？” “林翔不是你的结拜兄弟吗，如果他给我投资，你还能不知道？” “别给我兜圈子，直接告诉我答案。” “当然没有了，我的饭店是肥仔投资的，压根就没有林翔什么事。而且，林翔也到过天璇饭店吃饭，他也从来没有给我提过投资饭店的事。” 这就奇了怪了。 莫非是樊向阳故意搅混水，让他自乱阵脚？ 周善财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他命令弟弟给肥仔打电话，问他的投资里面是否有林翔给的钱。 他一定要调查清楚才能踏实。 下午，临江市。 秦云东带着班子成员，接待民航局的考察团队吃过饭，又陪着他们到规划的飞机场地址进行实地勘察。 由于前期铺垫得不错，民航局的工程师和技术人员都对秦云东有好感，在勘测结束后就直接挑明选址没有问题。 秦云东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选址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一环。 因为临江市经过几年大规模开发，所剩的机场位置已经不多了，只要选址能确定，下面的审批手续就不是难事，投资建设就可以逐步展开。 秦云东还没有来得及松口气，刘前进的电话就打过来。 刘前进垂头丧气地说，他没能完成任务，陆长风拒绝给临江市划拨抗旱资金。 “你真是个笨蛋，这么简单的事都能搞砸。” 秦云东虽然是骂了他一句，却是笑着说的，似乎早就料到刘前进会出师不利。 “陆长风真是屁股决定脑袋，人家是省厅里的人了，所以总是给我强调厅里没有预算外的钱，而且旱情还没有严重到必须救急的地步，他不能批这个钱……” 刘前进唉声叹气的汇报。 秦云东打断他的唠叨，紧跟着问陆长风还说什么了。 “陆处长已经看过田地的旱情，他认为我们的抗旱措施都很给力，足以抗击大的旱情，再大规模投入完全没有必要。” 刘前进回答得有气无力。 秦云东看看腕表，没有再和他废话。 “老陆现在还在浠水吗？” “他已经准备回去了，我实在留不住，这才偷偷出来给你打电话报告。” “你告诉他先别走，我这就过去见他。他现在回去，到了省城也下班了。今晚我请他吃饭，完事就跟我回家住，明天一早再走。” “秦书记，陆处长还带着两个人哩……” “笨蛋，你把那俩安排到浠水招待所住嘛，要最好的房间，不能有任何慢待。” 秦云东说完挂了电话，把何铸叫到身边。 “老何，民航局的客人就交给你了。我要赶到浠水见陆长风，说什么也要让他把抗旱资金批下来。” “云东，瞧你忙的，陆长风即使不愿意给资金，我们自己也有办法凑齐，你千万别着急上火。” 何铸很心疼秦云东来回跑，低声宽慰着他。 “那怎么行，咱的钱还要做很多大事，啥事都要自己解决，那还要省厅干啥。与其让他们胡乱批钱搞项目，不如我截胡用在正地方。” 秦云东乐呵呵地拍拍何铸的胳膊，悄悄离开现场，坐车赶赴浠水区刘楼镇茶场。 在茶场的办公室里，陆长风和两个省厅的工作人员正在喝茶，听茶场的场长汇报茶叶的收成和品质管控。 刘前进心不在焉地作陪，他一会儿看腕表，一会儿又看向窗外，扭来扭去的不得安生。 陆长风被他的样子逗笑了。 “前进，你怎么还是猴脾气，咋就坐不住呢？” “陆处，我已经没完成任务，如果你又走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秦书记交代。” 刘前进难为情地摸摸后脑勺。 “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我既然答应等着云东，当然不会一走了之。赶快去给我们准备点吃的。喝了一下午茶，我的胃早就空了。” 陆长风拍拍肚子，站起身。 “刘楼镇的镇长刘娟亲自下厨正在做饭，都是山里的野味，也是您最爱吃的几道菜。领导坐，您别站起来啊，搞得我怪紧张的。” 刘前进跟着站起来，似乎是要随时防止陆长风逃跑。 “你这个刘前进，怎么像是看犯人呢，我坐了一下午，活动活动都不行吗？” 陆长风气乐了。 “此山是我开，此茶是我栽，要想走也行，留下抗旱财。” 随着说话声，秦云东推门走进来。 第880章 铺垫的很到位 陆长风大笑不止。 “云东，我就知道你不会放过我。我要是回去，你肯定会追到省城去，还不如留下来说清楚，不管结果如何，我先宰你一顿再说。” “老陆，别说得这么现实，耽误咱的情分。工作是工作，友谊是友谊，谈不成业务，这顿饭该请还是要请的。” 秦云东握了握陆长风的手，紧跟着又和陆长风带来的两个人握手寒暄。 刘前进看到秦云东来了，长出一口气。 “陆处长早就饿了，咱的楼前春就是好茶，喝上一两茶就把肠胃涮干净了，咱到餐厅边吃边聊。” 他觉得秦云东来了，这事就算搞定了。心情放松下来，说话也开始变得流利多了。 “是吗，老陆饿了？这就要批评你刘前进不会办事了。既然大处长已经饿了，你至少先上点麻辣羊蹄或者风干兔头啥的，让老领导先闷两口酒解解馋啊。” 秦云东拉着陆长风就往外走。 陆长风憋不住了。 “你这嘴啊，就像是小扇子，总能把人往舒服的地方扇。前进本来是想先给我整点菜的，但我觉得还是等你一起吃，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和你一起吃饭，老得劲了。” 一行人说笑着走出办公室，沿着碎石子小路拐到后面的茶场食堂。 此时还不到饭点，食堂内还没有吃饭的人，显得很冷清。 在一扇屏风隔开的靠窗户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十个菜。 红烧野兔、野山椒炒牛肉、烤羊腿、板栗炖山鸡、野蘑菇炖豆腐、炒野山菜、野蒜炒鸡蛋、凉拌蕨菜、炒花生米和野菌汤。 虽然品相不好看，但却香味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夏丰拿了四瓶五粮液放在桌子上，和刘娟各打开一瓶酒正在往酒杯里倒酒。 陆长风看了看，虽然很满意，但也有一些不放心。 “这一桌菜不便宜啊，再加上四瓶好酒，咱们严重超标了？” 他望向秦云东想要确认一下。 刘娟很机灵，在一旁抢先做汇报说明。 “陆处，五粮液是秦书记自己拿的酒，不算公款消费内。野菜和菌类，都是茶场周围山里采摘的，野兔和山鸡是茶场巡护队员打的，成本几乎是零，牛肉和羊肉是从山下村民那里买来的，价格也很便宜。我保证这一桌子菜绝不会超标。” 按刘娟的算法，以陆长风处级用餐标准，绝对在标准范围之内。 更何况还有秦云东这位厅级干部在，用餐的标准更高，因此更不用担心超标的问题。 刘前进紧跟着笑着解释。 “有秦书记和您在，我们就算有超标的心，也没有超标的胆子啊。您就踏踏实实坐。” “那就好，云东，请上座。” 陆长风后退半步，向秦云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周围的人中，秦云东的级别最高，按规矩就应该上座。 “咱们虽然是谈工作，但我们这次吃饭不要讲公务宴请规矩，还是你老陆上座。” 秦云东硬是拉着陆长风坐到首席位置，他坐在一旁相陪。 夏丰和刘前进虽然也都是处级干部，但也知道秦云东的用意，分别拉着省厅的两位科长靠前坐，刘娟和场长自觉地坐在末席。 酒过三巡后，秦云东并没有提抗旱救灾的事，而是询问陆长风的儿子陆彤龙的近况。 陆长风笑着说，自从上一次秦云东和陆彤龙深谈过一次后，陆彤龙打消了做电子商务网站的事。 陆彤龙聘请了几个网站开发技术人员，设计出一款网站页面布局的新技术，他向几个大的网站推荐后获得积极评价，现在已经把技术转让出去，赚了六百多万元。 “这小子给了我三百万，说是补偿这么多年，我为他上学花的钱和欠的债。一下子让我无债一身轻了，这都要感谢你的功劳。云东，啥也别说了，我必须敬你一个酒。” 陆长风乐呵呵站起身，双手端起酒杯送到秦云东面前。 秦云东站起身接过酒一饮而尽。 “说实在的，我也没想到你儿子的脑子这么灵光。老陆，你是苦尽甘来，等着享你儿子的福。” 秦云东微笑着拍了拍陆长风的肩膀。 陆长风开怀大笑。 刘前进看陆长风心情很好，认为秦云东已经铺垫得很到位。 如果他不能跟进做陆长风的工作，那就太失职了。 “陆处，我也给你敬个酒……” 刘前进走过去为陆长风续满一杯酒。 “你敬什么酒？” 陆长风微笑着问他。 “当年你在浠水县做书记的时候，手把手教我怎么做行政工作，没有你的言传身教，哪有现在的我……” 刘前进说着陆长风的恩情，眼睛却看着省厅来的两位科长。 显而易见，他是故意替陆长风树立人设，传播口碑。 陆长风当然心里很舒服，但他表面上却连连摆手。 “我不是为了让你感恩，只是尽了我的职责。这些是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不要再提什么感恩的话，想喝酒就别找借口，我可以陪你喝一杯。” 陆长风兴致很好，拿起酒杯就喝。 刘前进喝了一杯酒后，满脸堆笑地继续说： “陆处，不是我恭维，您教我如何做一名好干部，的确让我受益一辈子，现在秦书记认可我，浠水父老乡亲觉得我干得还行，全都来自您的指导和教诲，我怎么敢忘呢？” “前进，能做个好干部不容易，你现在进步很大，继续保持。我和秦书记都很看好你，别给我们掉链子。” 陆长风亲手为刘前进倒了一杯酒。 刘前进忙双手端酒杯表示感谢。 “我绝不会让老领导失望，但我工作遇到困难的时候，还要请老领导给予支持帮助啊。” “哈哈，好你个刘前进，绕了一大圈，费尽心思给我灌迷魂汤，原来还是为了抗旱资金的事啊。那我可不敢喝了，你先坐，我给秦书记先说几句话。” 陆长风摆摆手，阻止刘前进走过来。 他转身对秦云东说：“云东，我从上午就来临江市，考察了浠水地区的几个村。的确看到了旱情，也听刘前进汇报了你布置的抗旱任务。我觉得旱情并不算严重，而你的前瞻性计划很好，根本不需要再扩大投资抗旱了。” 第881章 我有两难自解的办法 刘前进没想到陆长风还是如此坚持，不由得失望地轻叹口气。 秦云东很不满意刘前进插嘴，把他的公关节奏打乱，让说服工作变得困难。 但事已至此，秦云东也没办法挽回，只能喝着菌汤，示意陆长风把话说完。 “云东，咱们共事很久，我了解你的工作作风，你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凡事都是做最坏打算以争取最好的结果。很多时候，你都是对的，但这一次你明显多虑了。” 到底是老朋友和老同事，陆长风确实对秦云东的决策很熟悉。 “旱情确实是出现了，但也不像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咱们省本来就是半干旱地区，农作物多次改良后都有很强的耐旱性，加上抚远区水库和纵横交错的灌溉渠和围堰塘，足可以保证农耕不会受很大影响。” 陆长风点上一支烟，分析了旱情走势，不认为旱情的严重程度会大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他含蓄地指出，秦云东只是听一些老农民说几段农谚就神经过敏，实在没必要。 “气象局说旱情有概率延长，并没有说一定会有大旱。投入大笔资金和人力物力，对于很多地市都是很难承受，就算是临江市是否值得如此浪费民力呢？” 陆长风继续谈到省农业厅因为投资推广高效农业，资金非常紧张，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让农业厅批准划拨抗旱资金，恐怕很难通得过。 他滔滔不绝讲了十几分钟自己的理由，秦云东一直没有插话，耐心听他讲完。 “老陆，你既然了解我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那就应该知道我做出决定之前是有一定把握的，绝不是仅凭直觉做事。这次旱情也绝不是我危言耸听。气象局是没有肯定说必有大旱，但也没有说一定就没有。” 接着，秦云东讲述了他多次和村民探讨旱情。 农民祖祖辈辈在地里刨食，对土地和天气的关系非常敏感，积攒了大量的农业知识。 不能说农民不懂现代科学，就可以忽略他们最宝贵的实践经验。 秦云东还和气象局的专家探讨了近三十年的临江地区气象历史资料，他可以有把握今年的旱情将会是历史上罕见的大旱。 “按我的推算，旱情会在五月份之后，从临江市蔓延到中部和东部地区形成夏旱。到时候处于干旱加高温的环境，农业厅就算砸锅卖铁，也失去了抗旱最佳的时机。老陆，你主管农田建设，如果我省农业出现歉收，你敢说你没有责任吗？” 秦云东手指敲着桌沿，毫不客气地发出灵魂拷问。 陆长风的脸色变得凝重，他抽着烟看着桌子上的菜久久没有说话。 这倒不是因为秦云东说了重话让他恼火。 而是秦云东描绘的大旱结局，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如果全省农作物大幅度减产，导致物价不稳影响民生，省里肯定震怒究责，他这个农田建设管理处的处长就是第一批洗净脖子挨刀的。 陆长风的确负不起这个责任。 看场面陷入僵局，陆长风的脸色也不好看，跟随他下乡的张科长赶忙打圆场。 “秦书记，您说得句句在理，但是我们陆处也有自己的难处。他如果没有证据就打报告向上申请抗旱资金，厅里领导不会同意，还可能会批评我们陆处假公济私，巧立名目为自己的家乡争取利益。我们具体做事的也难啊。” 张科长说完摇头叹息。 能和陆长风一起来的人，必定是陆长风信得过的心腹。 秦云东也就没有把这位张科长当外人看。 “张科长，如果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会怎么选？” “我……这事还要问我们陆处……我没资格选，一切听领导安排。” 张科长把问题抛给陆长风，自己则保持置身事外。 秦云东也没觉得张科长做得油滑。 张科长展现出做下属的本分，不该他说的话，他不能随便接话。 秦云东瞟了一眼迟疑不定的陆长风。 “老陆，我倒是有一个两难自解的办法，你要不要听一听？” “云东，咱俩是啥关系，你干嘛那么客气，有啥话只管说。” 陆长风为之一振。 他知道秦云东是要给他出主意了，而且肯定还是最佳的解决问题方案。 “老陆，我建议你写一份全省旱情评估报告，摆事实讲道理，在后面列举出应对策略，包括兴修水利和抗旱资金物资储备。这不是申请拨款，只是一份报告，可以避免厅里领导猜疑，也暗中实施了申请资金的行动。” 秦云东为陆长风续满一杯酒。 陆长风沉思片刻，轻轻摇摇头。 “你的办法好是好，但报告形式没有急迫性，领导可能看完就没有下文，最终不了了之，那岂不是和你希望的拨款结果有很大差距吗？” “呵呵，老陆，无论领导做出什么反应，结果对你我都会很有利。” “这……怎么讲？” “领导如果批了资金，你好我好大家好，全省的农业都会躲过一场劫难。如果领导不批复报告而结果真的出现大旱，那就不是你的责任了，因为你已经提前向上级预警过，板子不会打在你身上。” 秦云东的分析让陆长风眼前一亮。 对啊，只要报告上交，那就如同把定时炸弹移交出去，他就安全了。 “云东，你的这个办法的确很妙。但还有一点，如果上级不划拨资金，临江市的抗旱行动怎么继续下去？” “放心，这笔钱肯定还是我的。” 秦云东摆摆手，成竹在胸地回答。 “怎么可能……我不明白……” 陆长风又露出困惑的表情。 秦云东笑了笑，为他答疑解惑。 “如果出现大旱，农业厅就该大量拨付救灾抗旱资金，而作为重灾区的临江市将会首当其冲得到支援，只要老陆你按旱情等级标准划拨资金，临江市肯定还是能拿到这笔钱。” “对对对，哈哈，云东，你真是精明过人，啥事都被你算计得这么清楚。” 陆长风再次喜笑颜开。 第882章 替对方考虑利益得失 秦云东的办法不但帮他解决了责任问题，而且还让他不用担责就能拨钱给临江市。 这样的好主意必须采纳。 但陆长风转念一想，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云东，虽然你早晚会拿到资金，但省厅拨付的钱可能要到夏天大旱临头才能到账。你现在正建设的抗旱工程，会不会因为没钱而停工？” 陆长风不知不觉开始为临江市的抗旱操心。 秦云东还是表现出云淡风轻的淡定。 “不会，我可以向银行贷款继续施工，等省厅的资金到位，我再还钱给银行。只要统筹规划到位，旱情就能减轻到最低限度，偿还贷款加利息之外，临江市还可能会剩余一笔不菲的抗旱资金。” “哈哈，我算服了，云东，你这是乾坤大挪移啊。”陆长风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不过，你剩余的钱也不会放进临江市的账户，到时候还会被追回的。” 秦云东白了他一眼，撇嘴道： “我有那么傻吗，临江市广大干部和群众辛辛苦苦奋战该得到的资金，只要进了临江市的帐，我就不会让它再被拿走。” “那你就要应付农业厅事后的审计，如果被发现你截留抗旱资金，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陆长风好心提醒秦云东不要犯错误。 “省厅恐怕来不及审计抗旱资金就要拨付下一轮资金，我是替他们省了来回拨付的麻烦，他们还要感激我哩。” 秦云东微笑着示意两位科长继续吃菜。 他夹起一块板栗放在陆长风的碟子里。 “我又听不懂了，厅里为啥还要拨付下一轮资金？” 陆长风有些晕了。 他几乎跟不上秦云东的思维节奏。 “很简单，大旱之后必有大涝，憋了大半年的降水肯定会突如其来。临江市除了防旱还要防涝，怎么可能不申请资金支援？” 浠水地区本来就是多雨地区，三天两头会下雨。经历这么久的干旱，只要下雨就不会小，肯定会形成较大规模的涝灾。 “有道理，很有道理啊，云东，你的思路总是那么超越常人，想得很远又很细致。今天我又跟你学了一招。那我就把防涝也写入报告，你没意见？” 陆长风拿起酒瓶为秦云东倒酒。 “我当然没意见，能为全省农业做出点贡献，我求之不得。现在就盼望着省厅能勇于任事，不要总是事到临头才疲于应付。” “唉，按程序走，谁也没有错。如果不按程序办事，那就要冒很大的风险，谁也不愿意拿自己的仕途开玩笑。所以，大概率省厅是不会批复的。” 陆长风深有感触地叹息一声。 秦云东也苦笑着摇摇头，他赞同陆长风的判断，但他对此也无可奈何。 看着两位领导碰杯喝酒，刘前进和刘娟相互对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对秦云东的崇拜。 秦云东只用了十几分钟就把抗旱资金的事安排得妥妥当当，让陆长风心悦诚服的全盘接受，这样的水平，他们学一辈子也学不来。 吃完饭，众人走出食堂。 陆长风和两位科长站在汽车旁，低声讨论着什么。 刘前进和刘娟趁机走到秦云东身旁表达对他的敬意。 “秦书记，您怎么这么厉害，说服人的本事太酷了，能不能教我一招半式的啊。” 刘娟笑嘻嘻的央求秦云东。 “就是就是，秦书记，我把事办砸了，心里拔凉，没想到您三言两语就逆转了形势，这也太高深了，我也想好好学习。” 刘前进跟着附和，他对秦云东佩服的五体投地。 “其实一点也不难。前进，你错就错在不要总是强调自己的苦难，站在自己立场上让对方帮忙，那就是给对方找麻烦，让对方下意识想拒绝。只要你站在对方立场上，替对方考虑利益得失，那就很容易让对方配合。” 秦云东背着手微笑看着两位下属。 刘前进和刘娟不停点头，他们都在琢磨着秦云东所说的道理，心中已经有所领悟。 一个小时后，秦云东领着陆长风回到自己的家。 “老陆，你是不是没有喝好，要不要我再陪你喝两杯？” 秦云东说着就拿出一瓶酒和两个酒杯放在茶几上。 “哎呀，你神了，你咋知道我没有喝好？” 陆长风心里很温暖，他笑着拿出口袋里的香烟，脱下外套扔在一旁。 “你是当年浠水县的酒神，一个人有两三斤的酒量，晚上吃饭为了在你的下级面前保持形象，所以你是强忍着没多喝，对？” 秦云东拿来袋装的花生米和锅巴，撕开后散在茶几上。 “到底是老哥们了，还是你了解我。我就是特别喜欢和你喝酒，不但喝得敞亮，还能涨学问。” 陆长风为秦云东倒了一杯酒。 “云东，我还有一个担心，你推断的大旱如果没有出现，临江市贷款投入的工程建设就会形成巨大的资金压力，到时候你就该被动了。你觉得特大旱情真的会到来吗？” “推论就是推论，当然可能会判断失误。但临江市搞的抗旱工程不会浪费，反而会促进高效农业的推广，节约大量的水资源，我认为还是值得的。” 秦云东端起酒杯和陆长风碰了碰。 “说到银行贷款嘛，其实我也只是那么一说，为的是让你带来的两位科长体会到临江市不容易。今后你要拨款给临江市，他们就会成为你最坚定的支持者。” “好家伙，云东，你连我的人都算计到了。但我很纳闷，听你的话茬，你难道不用银行贷款就能开工建设抗旱工程？” 陆长风吃惊地盯着秦云东，搞不清秦云东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呵呵，临江市有交通集团，是欧洲上市公司，我筹集资金并不算特别难。让交通集团出资建设，然后再用省厅拨款支付交通集团建设费用是最好的方式。如果真的没有出现旱情，那我就用机场建设项目弥补交通集团的损失，肉烂在锅里，亏不了。” 秦云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第883章 工作作风专项整治 几天后，秦云东安排的抗旱工程已经进入正轨，飞机场建设的初期考察也顺利通过，他终于可以腾出手要进行整风运动了。 秦云东先在常委会上讲了抗旱任务布置过程中出现的问题。 他总结干部们暴露出思想松懈、纪律散漫，只追求狭隘的政绩观，不顾及大局，一切以本单位利益出发的本位主义。 如果任由其滋生蔓延，临江市将会自食恶果。 “临江市这几年的确有突出的进步，但这也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虽然多次获得各方面的赞誉，但是我们要有清醒的头脑，无论取得多大的成就，都不能骄傲自满，必须始终坚定信念不忘初心，才能始终保持战斗力，不褪色不变质。” 秦云东的话说的很重。 很多常委都很诧异。 有人心里不以为然，认为秦云东此举不合时宜。 临江市刚经历过禽流感风波，又因为抗旱折腾到大家都要保农业生产，现在稍稍稳定就又要整治工作作风，这会导致干部队伍精疲力尽，无法集中精力抓经济建设。 何铸和蒋廉因为早已经听秦云东说过整顿的想法，所以并没有感到意外。 “我坚决支持秦书记的决定，我们某些领导干部现在有骄傲娇气矫情的公主少爷病，不愿作为，不敢担当，不思进取，不真不实，不知敬畏，确实需要专项整治。” 何铸率先发言，毫不犹豫地表态支持。 “我赞同何市长的讲话，也支持秦书记的正确决定。各级部门各单位都应该把完善体制机制作为改进作风狠抓落实的治本之策，建立工作落实闭环管理机制，把好的经验固化下来，上升为制度，推动各项工作科学化、制度化、规范化。” 蒋廉跟着发言，同样旗帜鲜明地表态支持秦云东。 他们二人的发言是为秦云东的整治行动背书，再次确立了秦云东的核心领导地位。 其他常委本来就没有什么意见，见三驾马车口径一致，会议很快就通过了秦云东的提议。 秦云东对此很满意，但他同时也看出有人心里有意见只是不方便说出来。 于是，他直言不讳地替某些常委说出心里话。 “或许有人认为我这是瞎折腾，会影响今年经济目标达成。但我要特别说明，作风问题关乎执政根基，关乎民心所向，关乎临江的发展。问题不解决，发展就会失去动力来源，甚至会形成巨大阻力。” 秦云东要求大家严肃对待整治工作作风的行动，凝聚共识才能推进工作狠抓落实，取得实实在在的成效，让干部队伍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形成齐心顺劲的工作局面。 在随后成立的工作作风专项整治领导小组中，秦云东亲自挂帅，班子成员任副组长，可谓是临江市分量最重的一个工作组。 秦云东分派给纪委代书记宋天明和市委组织部长葛恢宏，共同起草整治工作计划、实施办法、奖惩标准等细则。 他要求起草的文件要遵循“八不八要”原则。 要和组织核心保持一致，不阳奉阴违； 要遵守民主集中制，不独断专行、软弱放任； 要依法行使权力，不滥用职权、玩忽职守； 要廉洁奉公，不接受影响执行公务的利益； 要管好身边人，不允许利用本人的影响谋取私利； 要公道正派用人，不任人唯亲、拉帮结派； 要艰苦奋斗，不奢侈浪费、贪图享受； 要务实工作，不弄虚作假、与民争利。 临江市即将展开工作作风整治专项行动的消息，很快就在全市范围内传播开。 所有干部都为之震动，每个人都变得更小心谨慎，唯恐成为负面典型。 随后的半个月时间内，秦云东亲自带队视察了每个单位。 他组织班子成员开会学习全面从严治理工作作风的重要性，认识改进作风狠抓落实的重要性和紧迫性，强调单位的主要领导要以高度的思想自觉、行动自觉推动作风建设走深走实。 单位领导们都心知肚明，秦云东是在行动之前先吹吹风。 谁如果还不听招呼，那下来就等着迎接秦云东的霹雳手段。 因此，秦云东所到之处，每个单位都明确表示坚决贯彻执行市常委会的决议精神，做到主动抓落实、自觉抓落实，形成精进争先的新变化、新形象和新成效。 秦云东知道有些人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未必会在行动上有多积极。 但他认为这个结果完全可以接受。 不管下属是不是阳奉阴违，只要他们公开表了态，客观上起到了塑造整顿氛围的作用。 如果谁违反了规定，那就只能自食其果。 经过半个月的筹备，治理工作作风的第一阶段——下基层大接访办实事的行动正式开始。 秦云东要求每个单位建立民生项目清单，协调解决群众关心和社会关注的热点难点问题。 当行动如火如荼地开展时，秦云东却悄然离开了临江市。 他只需要把握方向定下规则，具体行动就用不着他亲力亲为了。 秦云东拎着水果来到省城人民医院，看望还在住院的汤维汉。 汤维汉已经失势，谁去看他就会被认为是和鲍乾清过不去。 但秦云东不在乎。 无论作为下属，还是常委成员，秦云东出于礼节都应该去探视，这是做人的基本道理。 秦云东穿过门诊楼前往住院部，路过中间的花园时，他无意中瞥见了坐在轮椅上的汤维汉。 汤维汉此时坐在轮椅，正由老伴陪着在花园里晒太阳。 他因为常委会受到强烈刺激，高血压猝发脑梗，虽然经过抢救已经脱离危险，但也留下了后遗症，左腿几乎失去知觉无法行走，注定难以恢复。 经过这一次生死劫难，汤维汉整个人瘦了一圈，神情落寞又憔悴。 “汤书记，你好啊。” 秦云东距离他还有几米远就打招呼。 汤维汉寻声望过去，发现是秦云东时，他内心涌过暖流，眼角有些湿润。 第884章 他自带大佬气场 “哦，是云东啊。恕我腿脚不便，不能起身相迎了。” 汤维汉拍拍腿，苦涩地笑了笑。 “您还给我客气什么，踏踏实实坐着。” 秦云东走过来把礼物递给汤维汉的老伴，慰问了她几句。 汤维汉的老伴非常明事理，微笑着拜托秦云东照顾汤维汉，她拎着礼物先回病房，为他们腾出谈话的空间。 “云东，你是少数几个能来看我的人，而且是不带目的，不看我笑话，你是唯一一个。” 汤维汉非常感慨。 当然，他指的是常委一级的人，而不是自己的下属。 鲍乾清曾经带着几个在省城的常委来看过他，但明显是幸灾乐祸，而且还明里暗里逼迫他提前打报告退休，把权力交给鲍乾清。 这群人就在汤维汉病床前逼宫而毫无愧色，这让汤维汉大彻大悟。 “我不怪任何人，只是很后悔自己的心态失衡，本不该发生的事还是在我身上发生了。唉，惭愧啊。” “汤书记，并不是所有人都趋炎附势。比如闻长河同志，他是到龙都参加新闻发言人制度的培训学习，苗英杰同志到国外调查一起贪腐案件，他们知道我来看望你，都委托我向你致以问候，希望你早日康复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秦云东面带微笑安慰着汤维汉。 “谢谢大家了，但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现在形同残疾，有心无力喽。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打腹稿，向上级递交辞职申请。” 汤维汉捶了一下腿，深深低下头。 秦云东看得出，汤维汉不舍得辞职，但他也有自知之明，不用等组织找他谈话，他应该主动让位。 “汤书记，我认识着名老中医孟家轩，医道高明，他或许能帮你恢复健康。” “哦？你认识孟老？” 汤维汉非常惊讶。 孟家轩是中医界的泰山北斗，大名鼎鼎，他的徒弟大多数都已经是国医水准。只不过孟家轩年纪大了，除了顶级人物之外，他已经不再接诊。 没想到秦云东不但认识孟家轩，还能让他亲自出诊，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秦云东解释说，孟家轩祖籍临县，现在年纪大了想叶落归根，春节的时候回到临江市游历，对城市建设大为赞赏，随即决定迁回故乡安度晚年。 春节后，孟家轩求见秦云东，双方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会谈。 秦云东对这位老中医闻名已久，因此非常客气，见面如弟子见老师一样尊敬。 而孟家轩听秦云东讲述了对临江市未来规划的介绍，对这位父母官渊博的知识，出众的才华，以及礼贤下士的风度都喜爱得不得了。 听说孟家轩要回家乡定居，秦云东大喜过望，马上给出自己的建议。 他要专门为孟家轩建造一个医学院以及附属中医院，培养出大量的医学人才服务家乡人民。 孟家轩本来就有反哺家乡的想法，秦云东的提议正合他的心意，当即满口答应。 目前，因为孟家轩翻修祖宅的工程浩大，医学院和附属中医院也在建设中，所以孟家轩仍住在龙都，只是每隔一周就会回临江市。 汤维汉听完秦云东的讲述，不由心生希望。 孟家轩是一代名医，或许真的有妙手回春之术可以让他迅速康复。 “云东，那就拜托你请孟老了，我倒不是非要康复做官，只是我还不到六十岁就成了残疾，实在不忍心成为家里人的累赘。” “汤书记，我明白，这事就交给我。今天我给孟老联系，确定他老人家的日程安排，我再通知你。” “云东……谢谢你……” 汤维汉望着秦云东百感交集。 他曾经帮助鲍乾清打压过秦云东，秦云东不是不知道，但却不念旧恶，在他跌入人生低谷时，还能伸出温暖的手相助。 秦云东是何等胸襟和气量！ 真是日久见人心。 只可惜，汤维汉知道秦云东的品行时，似乎一切都太晚了。 当秦云东送他回病房，搀扶着他躺下。 汤维汉忽然攥住秦云东的手腕：“云东，我现在还没有退，你有什么困难，我可以说得上话。” 他实在过意不去，不想欠秦云东人情。 只要秦云东开口，无论是什么请求，他现在肯定都会答应。 这是多好的一次机会。 但秦云东却再次让他吃惊。 秦云东笑着拍拍他的手背，轻轻摇摇头。 “谢谢汤书记关心，只要想干点事，怎么会没有困难呢，但我还能应付。你需要彻底放松下来，什么恩恩怨怨都放下，心静了才能有助于你康复。” 他拒绝得很干脆。 汤维汉却半天才反应过来。 人家不领情，以汤维汉的身份，总不能舔着脸非要争。 因此汤维汉也只能点头作罢。 秦云东陪他聊了一会儿，说是要赶到槐荫市检查国企改革的工作，于是起身告辞离开病房。 汤维汉的老伴对秦云东的儒雅气度赞不绝口，同时他也很纳闷。 “你马上就要退了，除了你的秘书黄江涛，其他人都不来了。秦云东怎么会对你这么好，难道他还能指望你东山再起？” “你不懂，有人通过下注攀附权贵站队，希望能飞黄腾达。但秦云东不是那样的人，他用不着搞这一套。” 汤维汉闭上眼睛，轻轻捶着自己的额头。 “秦云东不是没啥背景吗，他不靠上级赏识怎么可能得到晋升机会呢？” 老伴非常惊奇，几乎不敢相信还有这样的人存在。 “秦云东出身布衣，的确没啥背景，但刘备也是草根，就算织席贩履，可就是不做曹操和袁绍的小弟，虽然辛苦却也开创了自己的事业。人各有天命，秦云东用不着攀附谁，他自带大佬气场，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开天地见众生。” 汤维汉说着，忽然睁开眼。 他刚才只是随口回答老伴的问题，没想到却惊住了他自己。 秦云东凭一己之力顶住了他和鲍乾清的重重压力，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难道秦云东真的是天命之人？ 第885章 老百姓的命也是命 秦云东回到槐荫市，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 他在路边摊吃了一碗馄饨，便独自走访了几个国营企业。 下午四点，秦云东回到市委招待所，召集省经济领导小组开会，听取他们这段时间的工作汇报。 综合不同渠道的信息，秦云东知道现在国企改革正在稳步推进，并没有出现大的波动，一切都还算顺利。 “怪不得我离开快一个月，你们居然一个电话也不打，我还以为你们在槐荫市乐不思蜀把我忘了哩。” 秦云东开了一个玩笑，引起大家的笑声。 不过，秦云东还是很欣慰的。 第一个月不出大事，说明既得利益者已经得到了安置，接下来的都是细节问题，难度会小很多。 忽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哭腔叫嚷。 “秦书记，秦书记在吗……” “老太太，秦书记在开会，你不能打扰领导……” “我不管……我今天见不到秦书记……我就去死……” 秦云东听到后马上站起身，快步打开会议室的大门。 门外站着两个保安一前一后又拉又扯，想要阻挡一位老太太进会议室。 老太太有五十多岁，灰白的头发蓬乱，一脸悲愤眼中含泪，执拗地反抗着保安的拉扯。 “你们干什么，给我住手！” 秦云东大喝一声。 老太太吓了一跳，停止挣扎抬眼看向秦云东。 “报告，我们没干什么，老太太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是维持秩序……” 两个保安吓得立正敬礼。 秦云东却没有搭理他们，走过去轻轻搀扶老太太的胳膊。 “老人家，我就是秦云东，你找我有什么事？” “秦……云……东……我找的是秦书记……” 老太太有点反应不过来，小声咕哝着。 “老人家，我叫秦云东，官职是书记。在这个招待所里，只有我一个姓秦的书记。” 秦云东很耐心地向老太太解释。 “我想起来了，秦书记就是叫秦云东，我找的就是你。” 老太太忽然双膝跪地嚎啕大哭。 “秦书记，你要给我做主啊，我的儿子死得好冤……” 她撕心裂肺的哭声，让周围的人无不动容。 秦云东从老太太的状态看，足可以断定她不是无事生非的人，肯定背负着巨大的创痛。 “老人家，咱不兴这个，你跟我到会议室，有什么冤屈坐下慢慢说。您老别上火，万一哭坏身子，那不是把事都耽误了？” 秦云东马上把老太太扶起来，好言想劝，搀着她走进会议室。 会议室里的人自觉让椅子，有的倒水，有的拿毛巾。 秦云东拉把椅子，和老太太面对面坐着。 “老人家，今天我什么都不干了，只听你说话，别着急，你慢慢说。” “秦书记，您是好人啊，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和善的干部。” 老太太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着感激的话。 秦云东没有插话，只是微笑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老太太的情绪逐渐稳定开始叙述自己的惨痛经历。 她是槐荫市人，家住解放路矿山机械厂家属院。 老伴十五年前因为车间事故去世，她拉扯着唯一的儿子长大。 她的儿子叫甘兴，今年二十八岁，是矿山机械厂的技术员。 去年甘兴找了一个叫佳慧的女朋友。 佳慧不但漂亮而且还很本分贤惠，老太太非常满意。 本来小两口计划今年五一节结婚，老太太也期待着家里添丁进口，日子更加幸福美满。 不成想，春节前甘兴和佳慧一起在外面吃饭，遇到一个喝醉酒的小伙子，看到佳慧长得漂亮就顿生歹意，非要强迫佳慧去他那一桌陪酒。 佳慧当然不从，甘兴又怎么能看着自己的未婚妻遭到调戏，于是就和那个小伙子发生口角冲突。 醉汉同桌的人见状都冲过来，不由分说殴打甘兴和佳慧，那个醉汉更是恼羞成怒拔刀连刺甘兴几刀，导致甘兴血流如注。 看出了事，醉汉和同伙也不抢救，一哄而散逃之夭夭。 甘兴被紧急送往医院，但还没有送上手术台就已经含恨离世。 老太太说到此又伤心地伏在会议桌嚎啕痛哭。 满屋的人听得都愤慨不已，纷纷痛斥这伙人简直禽兽不如。 秦云东紧皱双眉，轻轻拍着老太太的后背。 “老人家，那伙歹徒后来怎么样了？” “他们后来都被抓了，但是刚过了春节，我就听说那个杀我儿子的凶手被释放了。” “为什么？” “人家说他有病，属于保外就医……” 老太太双手捂着脸，抽泣着哭诉。 秦云东身子向后靠，脸色异常阴沉。 “秦书记，我听人家说，他后台硬，关系多，只要说句话就能没事。但我的儿子就这么白死了，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吗……” 老太太异常悲愤地望着秦云东。 秦云东的心像是被捅了一刀，难受得翻江倒海。 他恨不得亲手剁了那个凶手，但他还没有失去理智，只是深呼吸一口气。 “老人家，您先别难过，我需要先了解情况才能给你答复。你等我一会儿，我现在就打电话。” 秦云东起身掏出手机就往外走。 经济领导小组的副组长是发改委的李副主任，他紧跟着秦云东走到门口。 “秦书记，我的意见是把这位大姐送往信访办。咱们出面说明情况，让他们抓紧时间上报。您看行不行？” 李副主任五十多岁了，阅历丰富，处事也相当谨慎。 秦云东是临江市的书记，不是槐荫市的一把手。 他如果牵扯到这个案子里，不符合组织原则，属于越界行为，很容易和槐荫市当地部门发生冲突。 秦云东一听也开始犹豫了。 李副主任提醒得没错，他的确没有权力管槐荫市的案件。 虽然他挂着省常委的头衔，但也只有抓经济的职责，没有在槐荫市的执法权。 老太太很敏感，看到秦云东露出为难的神情，马上就慌了。 “秦书记，你不管我了？” 她站起身颤颤巍巍走向门口。 李副主任马上走到秦云东前面，拦住老太太。 “这位大姐，秦书记不是槐荫市的书记，你应该找槐荫市政府处理，秦书记爱莫能助。” 第886章 管这个事不算越权 老太太非常绝望地看着秦云东。 “我不懂你们谁管谁，但我就认准你秦书记了。我的亲戚是在红星电子厂上班，他告诉我说秦书记是青天父母官，只有你才不畏权贵敢为老百姓做主。秦书记，我辛辛苦苦找你两个月，今天才算看到你，老百姓的死活，你要管啊。” 老太太一时激动到浑身打晃，看样子随时都要摔倒。 秦云东连忙搀住她，想要张嘴安慰，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的确非常为难。 李副主任招手让两个组员把老太太搀扶坐下。 他低声对秦云东说：“秦书记，你要是为难，这事就让我处理，我现在就带她去信访办。” 秦云东伸手拦住他。 “不行，既然她指名道姓找到我，我怎么能不管。” “秦书记，咱是经济领导小组，有自己的职责，你这么横插一杠子，这不是等于干涉人家的工作吗？” “李副主任，经济领导小组的确不能越权，但我也是省常委，对不属于自己分管的工作，有权从全局出发关心和研究，积极提出意见和建议。因此，我管这个事也算不上越权。” 秦云东已经下定决心要管这件事。 但李副主任还是顾虑重重。 他还想接着劝秦云东要冷静，但秦云东却摆摆手。 “现在先要确认老人家说的是不是实情，如果是，那我就必须为她申冤，这也是为维护槐荫市的社会稳定做贡献，为槐荫市政府排忧解难。我们都说人民利益至上，老百姓找上我了，我怎么能不管不问，更何况这还牵扯到人命关天的大事。” 秦云东知道老太太除了找他之外，肯定被逼得没办法了。 如果他不管，说不定老太太就会走极端，那将会让矛盾激化到无可挽回的程度。 秦云东不再和李副主任多说，直接走到老太太面前，俯身柔声安慰。 “老人家，你放心，这件事我会过问，并且会在核实完情况后给你一个明确答复。你带申诉材料了吗？” “带了，带了，秦书记，真是太谢谢秦书记了。” 老太太擦擦眼泪，忙从挎包里拿出厚厚一摞纸，双手递给秦云东。 秦云东让人复印一套材料，把原件以及自己的名片一起给了老太太。 “我现在派车送你回去，你耐心等待几天，如果一周之内没有音信，你就直接给我打电话。” “秦书记，您真是我家的大恩人，我代死去的孩子谢谢您了。” 老太太说着又要下跪。 秦云东劝住她，让两个保安开车送老太太回住所。 他叮嘱保安把人送回家后不要急着离开，陪老太太在家呆着，直到有警察去接替。 两个保安知道秦云东是省里来的大领导，别说招待所的所长，就是槐荫市的书记白国昌见秦云东都非常尊敬，保安当然毫不犹豫答应照做。 秦云东随后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关上房门开始认真阅读老太太的申诉材料。 看完两遍后，秦云东认为此事大概率是真的，不会是老太太虚构的故事。 秦云东随后打电话给槐荫市警察局长郑苍龙。 郑苍龙虽然不喜欢官场寒暄那一套，但他对秦云东一直很尊重，接通电话后他也能主动客套几句。 “苍龙同志，闲话少叙，我很严肃地问你一起案件，你务必要如实回答。” 秦云东直截了当地说明，甘兴的妈妈前来申诉，他现在要了解甘兴案件的始末缘由。 郑苍龙没有感到意外，毫不迟疑地就详细汇报了整个过程。 他提供的信息和老太太叙述的基本一致，而且条理更清楚，内容更详实。 秦云东确认了老太太说的都是实情，悬着的心就放下一大半。 只要确有其事，他就能帮老太太讨回公道。 “凶手是谁，什么背景？” 秦云东直奔主题，问到了最核心的问题。 郑苍龙也没有推脱，回答得也很快。 “凶手叫封畏，二十二岁，无业游民。他的父亲是封天恩，在本省的十几个地市都有服装批发市场，据说个人资产超过亿元。” “封畏凭什么可以保外就医？” 秦云东表露出不满的情绪。 似乎是在质疑郑苍龙是不是特别照顾有钱人。 郑苍龙本来是个沾火就着的人，但这一次却显得很淡定。 “封家提供了封畏身患绝症的证明，经过省医院做鉴定认可封畏身患白血病晚期，槐荫市看守所随即出具《暂予监外执行决定书》。流程合规，手续齐备，程序上没有瑕疵。所以……” 郑苍龙回答得很机械，像是在背诵流程条例。 “你这套说辞骗鬼去。真的是没有瑕疵吗？一个患白血病晚期的人，怎么可以像正常人那样在饭店里吃饭喝酒，又怎么有精力和甘兴发生冲突，哪里来的体力可以行凶杀人并能极短时间逃离现场？” 秦云东一连串的质问，语气逐渐变得严厉。 “秦书记，封畏的资料全部合规，我们委托指定的省级医院进行病情诊断或组织病情复查，认定封畏是白血病晚期，看守所的评审委员会，根据诊断证明等材料，集体研究认为封畏符合保外就医条件，我只能按标准流程执行。” 郑苍龙倒是显得不急不躁，继续给秦云东做出解释。 秦云东沉默片刻，忽然叹口气。 “看来靠你是靠不住了，甘兴妈妈的安全交给你负责了，如果她出了意外，我就拿你是问。” “秦书记放心，我负责槐荫市百姓的安全，保护甘兴妈妈，责无旁贷。我现在就安排人手布置任务。” 郑苍龙一本正经地做出保证，随后客气地向秦云东请示得到同意后才挂了电话。 秦云东摇了摇头。 自从他在老太太的申诉书上看到封畏的名字和基本资料介绍，他就立刻联想到临江市去年处理过动物园的园长封天强。 他们都是来自临江封家大氏族。 郑苍龙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这次交谈却装犊子打太极，看来他的身边肯定有封家的党羽，有很多事他不方便直接说。 第887章 疖子破了用手挤 封氏家族，是历史中跨越数百年的望族。 根据《临县志》记载，临县的起源就是封氏家族的封地。 虽然随着历史变迁，封家几经沉浮再也不像祖上那么风光，但依然维持临县几大家族之首的地位。 封氏家族祖祖辈辈一代代传承，平时扶危济困、捐助教育、修桥补路，小荒年免租免息，大荒年施舍粥米赈济灾民。 能做到这一步，就已经能赢得了名士的口碑，以及临县百姓的敬仰。 封家缓和了和穷人之间的社会矛盾，方便家族更好地扎根深耕。 正是因为成长环境优良，再加上封氏家族雄厚的教育水平，因此培养出大批的精英，走出临县，开枝散叶遍布全国，他们进一步拓展封家的影响力，使得封家安稳绵延繁衍至今。 秦云东初到临县就听苗英杰提到过封家，要他不要低估封家在本地的影响力。 只不过封氏家族还算本分，对秦云东的改革基本上也很配合，从来没有激烈反对过，因此彼此相安无事多年。 自从封天强被查之后，听说包括鲍乾清在内的人都找樊向阳说过情，秦云东开始对封家心生警惕。 他通过各种关系逐渐了解到封家的势力，的确令他惊叹不已。 封家不显山不露水，但编织出的盘根错节关系网络，绵密复杂到几乎难以撼动。 现在他又碰到了牵扯封氏家族的案子，本来不归他管，他尽可以躲开这么棘手的矛盾冲突。 但秦云东不是不敢碰硬茬的人。 而且，封家的祖籍地就在临江市，如果不把封家震慑住，未来说不定还要出更大的麻烦。 疖子破了用手挤，长痛不如短痛。 秦云东管定了！ 他不动声色地开车返回省城，在路上，他约正忙于办民政厅案的樊向阳晚上吃饭。 樊向阳很意外秦云东此时会找他，但他也没有推辞，而是满口答应。 晚上八点，秦云东和樊向阳在一家不起眼的中档饭店包间见面。 “老樊，咱们都是自己人，没必要拐弯抹角，我就直说了，我是为一个案子而来。” 秦云东随即把在槐荫市偶然接下来的甘兴案讲了一遍。 樊向阳边听边在心里琢磨。 秦云东并不是槐荫市的领导，又不分管司法纪委口，干嘛如此重视此案，还亲自开车大老远跑来见他？ “老樊，你怎么看这个案子？” “秦书记，凶手能以白血病晚期的名义保外就医，我认为是弥天大谎，肯定是每个环节都被买通，形成相互勾结的窝案。” 樊向阳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到底是纪委的骨干，分析判断能力非常强。” 秦云东露出一丝微笑，连声夸赞樊向阳的能力。 “我这两下子怎么能和秦书记比呢。” 樊向阳先恭维了秦云东，接着话锋一转继续说： “秦书记大老远跑来给我说案子，是想让纪委插手追查此案，对吗？” “是的，如果只是让警察机关重审，恐怕会受到很大阻力，而且让他们自己推翻自己的结论几乎不可能。我没有时间和他们磨嘴皮，只能另辟蹊径。老樊，这件事还需要你亲自操刀，才能披荆斩棘打通一条路。” 秦云东很喜欢樊向阳这么直接对话。 能和智力在线的人聊工作也是一种享受。 樊向阳点燃一支烟，为难地向秦云东解释。 “秦书记，本来你发话，说啥我都要接着。但现在我负责民政厅的案子，天天忙得不可开交。精力和人力都有限，而且苗书记不发话，我也不能自作主张……” “我已经给老苗说过了，他在国外回不来，原则上同意让你负责这个案子，只要咱们两能达成一致，他没有意见。” 秦云东说着，把他和苗英杰交谈的短信内容展示给樊向阳看。 这只是一种姿态，表明秦云东说的都没有任何水分。 樊向阳当然知道他不能看，也没有资格看。 他把手机又推给秦云东。 “秦书记，我还能不信任您吗，但我还是困惑不解。省纪委那么多有能力的干部闲着，为什么非要让我参与此案？” 樊向阳很精明，他已经瞧出其中有蹊跷，似乎秦云东心里已经认定办甘兴案的人必须是他。 秦云东也不打算再隐瞒。 “老樊，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凶手是谁，你不想知道吗？” “秦书记请讲。” “凶手是封畏，封天恩的小儿子，而封天恩是封天强的本家堂哥。” 樊向阳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难怪秦云东会指定樊向阳办案，原来又是封家人的案子。 封家能打通保外就医所有环节，足可见他们的影响力之强大。 秦云东不选别人办案，是担心那些人也承受不起压力，会向封家屈膝投降。 但樊向阳不同，他不但不畏封家的势力，而且还能抗住鲍乾清的说情。 就凭这一点，就足以赢得秦云东的信任。 而且，樊向阳已经得罪了封家，这次领衔办案只不过是再多增加一次而已。 秦云东看樊向阳迟迟不作声，于是笑着问： “你怕了？” “我没什么怕的，又不是第一次办封家。” 樊向阳略微迟疑了一下，摇摇头否认自己胆怯。 他嘴很硬，但他的迟疑已经说明他有些心虚。 樊向阳查办封天强时，封家只是托人说情，并没有实质上的营救，更没有对樊向阳秋后算账。 这大概说明封天强在封家体系内，只能算是一个边缘人物。 而现在要彻查封畏和封天恩，樊向阳或许就没有那么运气了。 秦云东手里转动茶杯，看着樊向阳淡淡一笑。 “老樊，我给你说句心里话。你办了封天强就得罪了封家，后来又得罪了替封家说情的鲍乾清。除非你尽早解甲归田，否则你今后将无处施展才华，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你的理想终究会是一场空。” 秦云东的话正中樊向阳藏在内心深处的隐忧。 樊向阳手上一哆嗦，茶杯倾覆，茶水流到了他的裤子上。 第888章 做就要把事做绝 樊向阳低声咒骂一句，忙拿纸巾擦拭裤子。 同时，他也趁机向秦云东说出心里话。 “秦书记，我当初为了执行您的命令，才会义无反顾地拿下封天强。封氏家族看不上封天强，所以才没有对我攻击，鲍乾清忙着大事来不及收拾我，所以我还算安稳地做到现在。如果此事再对封家人下手，新仇旧恨就会都翻出来，我担心……” “老樊，我很欣赏你，是因为你是个当机立断的狠人，怎么现在却瞻前顾后了？这说明你当初并没有下背水一战的决心啊。做大将者，切忌有侥幸心理。你能安稳到现在，并不是封家人和鲍乾清对你手下留情。” 秦云东撇撇嘴，端起茶杯。 听秦云东这么说，樊向阳完全出乎意料。 “那他们因为什么才对我……” “那是我请钟书记在龙都找封老打了招呼，又请原中山市周通平书记和浠水县魏郡书记一起见了封氏族长摆事实讲道理，这才有了你现在的安稳日子。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你只是不知道有人默默为你遮风挡雨。” 秦云东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时故意稍稍用力放在玻璃餐桌上。 啪的一声脆响，让樊向阳浑身一震。 “秦……秦书记……您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樊向阳如梦初醒，额头渗出一层汗珠。 他发现自己之前的判断都是错的，也才搞清楚是秦云东在背后为他善后。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难道是向你买好，让你记住我的恩情？老樊，你办了封天强是为民除害，为临江市整顿吏治做贡献。我是临江市一把手，当然会尽力保护你，而不需要你感激我。” 秦云东正色回答。 “是是是，秦书记教训得对，是我格局小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应该感谢您的。秦书记，我不敢说敬酒，只能说甘愿自罚三杯。” 樊向阳规规矩矩站起身，拿起酒杯继续喝完。 秦云东摆摆手让他落座。 “虽然他们不会再计较你之前对封家做过的事，但这个梁子还是结下了。如果你想仕途晋升，封家和鲍乾清是不会给你机会的。这个道理你懂吗？” “我懂，那……秦书记……我说句不怕您批评的心里话，我还是很想进步的。您能不能给我出出主意，怎么才能摆脱这样的不利局面？” 樊向阳恭恭敬敬为秦云东倒了一杯酒。 他很清楚知道秦云东从不把他当正人君子看，他也索性不再装，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反而不会那么拧巴。 秦云东点点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我让你负责查办封畏的案子，就是给你一个机会，让封家和鲍乾清都无法再阻止你的晋升之路。” “我听不明白……” 樊向阳确实糊涂了。 不去招惹封家还被封家嫉恨，以至于现在举步维艰。 秦云东反而是让他继续招惹，难道就不怕封家暴怒吗？ “你不明白是你太爱算计眼前得失，而不去推算更深层的原因。” 秦云东边吃饭边侃侃而谈。 封家的势力虽然很强大，但再大还能大过一个国家？ 他们如果敢惹到天威震怒，只要雷霆劈下，封家几代人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就会灰飞烟灭。 明白这个道理，那就应该知道怎么做。 只要把事情闹大，才会让封家不但不敢嚣张跋扈，甚至还会帮助樊向阳铲除不肖子孙，以保全家族基业。 “要么别做，做就要把事做绝。有些事在台面下或许可以轻松勾兑，但只要摆到台面上，谁敢肆意交易那就会万劫不复。” 秦云东冷峻的目光凝视樊向阳。 樊向阳被深深震撼，不由自主深深点了点头。 秦云东才是真正的狠人啊。 幸亏秦云东不屑于玩弄权术，否则凭他的才智和果决，十个鲍乾清也顶不住。 “秦书记，恕我愚昧迟钝，这些路数应该走，我想也想不明白，只能向您表个态，我完全听您的调遣。您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干。” 樊向阳被秦云东的气势震慑，说话乖得像个受气包，压根看不出酷吏的样子。 但是他脑子转得快，底线守得紧，面子看得透，凭这点儿功夫，还是能继续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 秦云东低声给他布置完第一阶段任务，便不再继续说下去。 樊向阳是个执行能力很强的人，但眼光窄，格局小，又喜欢算计。 如果说多了，反而会让他胡思乱想产生动摇。 秦云东转而询问他目前办理民政厅案子为什么会进入瓶颈。 樊向阳对秦云东已完全臣服，根本不敢隐瞒，于是和盘托出。 “根据专案组的调查，周善财除了吃吃喝喝有违纪行为外，的确没有大的经济问题，也不是林翔一伙的。但到底怎么给周善财定性，我还一直犹豫不决。” “你这不是瞎耽误工夫吗，既然已经查明周善财没有严重违纪和犯罪的证据，那就应该结案了事，难道你真的要罗织罪名栽赃给周善财吗？” “我也不想啊，但按苗书记布置任务的意思看，民政厅的案子最好挖到周善财头上，把他拉下马才能重挫鲍乾清……” 樊向阳压低声音向秦云东交底。 秦云东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敲着桌子呵斥。 “老樊，你是老纪委了，怎么能这么糊涂呢。纪委遵循的是以事实为基础，以纪律条例为准绳，公正公平地履行职责，怎么能变成内斗的工具呢？你如果不尽早收手，早晚会遭到反噬。” “可是苗书记他……哦，那我听您的。” 樊向阳本来还想辩解，但看秦云东面露不悦便很快顺着他的意思做。 “我晚上会和老苗好好聊聊，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你今后按章办事，不要只顾着揣摩上意，而不问是非公理。” 秦云东暗自叹息。 樊向阳的专业素质很高，但他急于求成不走正道，大概前途也不会太好。 但他的价值观已经形成，想改变他的思想几乎是不可能的。 樊向阳还是自求多福。 第889章 家族历史不一般 秦云东和樊向阳吃完饭，连夜开车返回槐荫市。 在路上，秦云东看看已经到了晚上十点三十五分，便打电话给苗英杰，通报了和樊向阳谈话的主要内容。 毕竟苗英杰是纪委书记，动用他的资源，秦云东必须要打招呼。 苗英杰此时正在鹰国出差，因为两地的时差是八个小时，现在鹰国是清晨六点半。 他来鹰国是为了搜集金丛亮违纪的证据，经秦云东的推荐，他和团队成员一直住在关啸天的庄园内。 现在的苗英杰正在庄园内的草地上散步，听完秦云东的讲述，他不由笑起来。 “樊向阳滑头得很，总是对我明里暗里提要求讲条件。你却能把这个刺头调理得服服帖帖，让他干啥他就干啥。云东，回头你要教我几招。” “老苗，樊向阳仗着自己有些本事就要价，你不能惯着他，越纵容越不好管理。只要做好随时让他走人的心理准备，你就不会再对他客气。” 秦云东随口说了两句，但他的心思不在如果管控樊向阳，而是关心苗英杰的取证进展。 苗英杰似乎知道他的心思，没有等他问就主动回答。 “托你的福，关海伦和关鹏对我们一行很照顾，吃得好住得好，出行也有专车和司机。关海伦引荐了多个当地商人，我获取了很有价值的线索，可以说不虚此行，过两天就可以满载而归了。” “那就好，你出差辛苦了，我做东摆接风宴。” 秦云东长出一口气。 金丛亮是个关键人物，只要打开突破口，又可以清理出一批省内的蛀虫。 “老苗，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樊向阳说是你授意他要抓周善财的，是不是确有其事？” “哪有这回事，我是让他勿枉勿纵，必须将林翔团伙一网打尽，包括林翔后面的靠山和保护伞，一个都不要放过。周善财如果涉案，那就严惩不贷，如果他没有问题，干嘛要抓他？这个樊向阳，怎么能这么理解我的意图呢？” 苗英杰很震惊，对樊向阳也很恼火。 幸亏秦云东发现了樊向阳罗织罪名的企图，否则自己也会被樊向阳拖下水。 秦云东倒是放松下来。 只要不是苗英杰的初衷就好。 他可不想多年的老朋友会在权力的角逐中逐渐黑化。 “老苗，这就是你的责任了，你下达命令不够清晰，这才让樊向阳这样逢迎上司的人有想象的空间。我建议你给樊向阳再下一道旨意，明确你的态度。” “知道了，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两人结束通话后，秦云东望着黑漆漆的前方深吸一口气。 看似事情都在按他的思路发展，但封家势力到底会做出什么反击，他也心里没底。 必须提前想好万全之策啊。 第二天上午，省纪委突然开展行动，针对封畏保外就医事件，约谈涉及申请、鉴定、审批、执行所有环节的负责人。 从省职工医院到看守所所长，从司法局到槐荫市警察局长郑苍龙，都被请到省纪委喝咖啡。 樊向阳不愧是预审高手，只用了半天时间就攻破了医院鉴定科长的心理防线，招供他受贿十万元，为封畏开出白血病的虚假证明。 同时，看守所长也被查出巨额资产来历不明，当场被决定双规禁见。 郑苍龙虽然没有查出问题，但也受到严厉批评，要求其即刻纠正错误严格执法。 郑苍龙的态度也很端正，一方面向省纪委做检讨，另一方面布置警队抓捕封畏归案。 只不过封畏提前得到通风报信，畏罪潜逃不知去向。 翌日下午，正在国外度假的封氏家族的族长封百川，带着随行人员在山里打猎结束，所有人返回山谷中的营地，喜笑颜开地统计猎物，准备晚上开篝火烧烤派对。 坐在露营折叠椅上的封百川看着家族年轻的后生朝气蓬勃的样子，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封百川已经年过六十岁，身材高大挺拔，深褐色的皮肤泛着岁月的光泽，鼻梁高挺和眼窝深邃，那双狭长的眼睛透着沉稳内敛和威严睿智。 封百川每年都要带着选拔出来的家族年轻人到这里度假。 说是度假，倒不如说是通过打猎和野外生存训练，打造封家后辈的意志力和凝聚力。 这是他们家族的光荣传统，一代接一代都是如此。 封家的祖先最早是来自大漠深处的部落，随着民族融合的浪潮，逐渐移居到长城以南，后来因为战功赫赫被敕封亭侯，从此定居在临县境内。 历经几百年的时间磨砺，封家已经完全融入儒家文化圈。 但和别的大家族不同，封家强调的是文治武功，即使封家以文博取了功名和利禄，却没有忘记自己祖先的基因，依然保留着尚武精神。 忽然，天空中由远及近，飞来一架直升飞机徐徐降落在千米之外的空地上。 封百川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此时有人来造访，肯定有大事发生。 真是一天的闲暇时光都不给啊。 封百川心中暗叹。 自从他担任族长的十年里，几乎每天都有封家的事要处理要摆平，他已经心生倦怠。 飞机上走下来的是封天恩，他和迎接的人微笑握手，谈笑自若。 但是封百川却能看出他是故作轻松。 八成又是他的宝贝儿子惹事了。 封百川摸了摸修剪得一丝不苟的灰白胡须，静静观察封天恩的表演。 按辈分排序，他是封天恩的堂叔，对这位侄子的野心了如指掌。 封天恩早就想做族长，私下里到处拉拢送好处给封家长辈，就是希望在下一届选举中能取而代之。 封百川早就不想做劳心劳力的族长，但他不认可封天恩的人品，这家伙要是做了族长，指不定要干出什么毁灭家族的勾当。 此时，封天恩走到封百川面前，右臂横在前胸微笑鞠躬行礼。 “百川叔，小侄给您见礼了。” “天恩，坐。这是后生们的训练营，你大老远跑来，是不是手痒也想打猎？” 封百川坐着没动，只是指了指一旁的坐椅。 第890章 族长有辱家族荣誉 “唉，我哪有那心思，我的儿子小畏出事了，我的道行太浅，已经罩不住了，只能劳烦族长帮忙救命。” 封天恩坐下后，收起笑容露出愁容。 “救命？有这么严重吗，小畏出什么事了？” 封百川露出惊奇的表情。 封家的家规很严，几乎没出过大奸大恶之人，这才保证了家族能平安数百年不倒不散。 当然，这也不是说封家没出过违法犯罪的子弟，只不过罪行都不大，依靠封家的势力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封畏能出什么事，还能到性命不保的地步？ 面对自家的族长，封天恩也不需要拐弯抹角，直接讲出封畏出事的过程。 “春节前小畏在槐荫市和他的几个哥们喝酒，因为喝多了，看到一个小娘们有姿色，想请她陪哥们喝酒乐呵一下，当时许诺喝一杯给一千块钱。那个小娘们不给面子就算了，还骂小畏是流氓。您说，这不是作死吗？” 封天恩委屈地摊开双手，觉得儿子受到了极大侮辱。 “更可气的是，小娘们的爷们也跳出来跟着骂，结果把小畏骂急眼了，直接给那个男人一耳光。按说挨一巴掌就忍了呗，但那男人是个死心眼，非要还手殴打小畏。小畏的哥们便跑过来助战，一不留神就把那个男人捅死了……” “死了？谁干的？是小畏吗？” 封百川惊愕地睁大双眼，急促地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当时一片混乱，不知道是谁干的啊，结果警方非要说是小畏干的，就把他抓走了。” 封天恩忿忿不平，竭力为儿子辩护。 “警方为什么要抓小畏，有什么证据？” 封百川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仿佛能洞穿封天恩内心。 “唉，警方说那把刀是小畏的，刀上只有小畏的指纹，而且还有那个惹祸的小娘们做的口供。但这是千古奇冤啊。” 据封天恩说，封畏拿出刀只是吓唬那个男人，不料那个男人就攥住封畏的手腕去抢，在来回拉扯中封畏失手，刀捅进了男人的小腹。 就在封畏刚拔出刀时，不知道被谁撞到了胳膊肘，导致刀再次扎入男人小腹。 “族长，您想一想，如果小畏的刀被那个男人抢去，小畏就会遭到同样下场。所以小畏才会拼命夺刀失手伤了那个短命鬼，根本怨不得小畏……” “后来呢？” 封百川能听出封天恩是在狡辩，但他没心思追究细节。 现在最主要是搞清楚事情结果。 “后来小畏和他的哥们都被抓了，我担心小畏年轻不懂其中的险恶，万一被刑讯逼供屈打成招，那就无可挽回了。所以我就联系了一些人，判定小畏身患绝症需要保外就医。谁知道小畏刚放出来一个多月，死者的母亲四处告状，结果现在又要抓小畏回去……” “小畏现在被抓了吗？” 封百川再次打断他的叙述。 “还没有，小畏得到消息后就第一时间逃到国外了，现在槐荫市警方下了通缉令，看样子不抓到小畏是不会罢休的。” 封天恩忽然双手捂脸，哽咽起来。 “百川叔，请您救救小畏。他是我的儿子，也是您的孙子，您不能看着自己的族人被害死啊。” “天恩，别哭了，娘们似的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子，那么多后生都看着呢，别让他们笑话。死者是什么人，有什么背景？” 封百川说话很柔和，却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仿佛一座历经风雨却屹立不倒的山岳，令人心生敬畏。 封天恩也不敢再装哭，马上回答： “死者叫甘兴，没啥背景，只是槐荫市一个国企的技术员，家里人除了那个惹祸的小娘们之外，只有个刚退休的老娘。” “既然没有背景，那位老太太怎么有这么大的能量逆转方案呢？” 封百川再次抓住关键点询问。 封天恩连忙解释： “我听咱的人说，老太太找到了秦云东告状，秦云东又找了省纪委的樊向阳具体侦办，所以才会被逆转。” “秦云东……樊向阳……” 封百川仰起头，眯着眼睛看向山顶的夕阳。 他心中快速做着判断。 封天恩把事说清楚了，应该不会有假，但具体细节肯定是在撒谎。 他的儿子封畏从小就练习拳脚兵刃，同时对付几个人也不在话下。 一个厂里的技术员大概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么可能是封畏的对手？ 很大可能是封畏年轻气盛，又喝了酒丢了面子，所以才会起了杀心。 这个小畜生平时就飞扬跋扈，横行乡里屡教不改，现在终于迎来劫煞，真是咎由自取。 封百川本来就不想管，又听说秦云东已经插手此案，他就更不愿意犯险。 封家的祖宅在临江市，秦云东又是临江市的父母官，封百川当然对秦云东深入研究过。 秦云东不是一般干部，他既嫉恶如仇，为人正直，又智慧过人诡计多端，而且他的政绩斐然，赢得了临江市绝大多数百姓的拥戴。 对这样的人，封百川很识趣地尽量避免冲突，因此他也经常告诫族人，尽量配合市府的工作，不要当出头鸟。 之前，临江市动物园园长封天强被查办，他只是给龙都方面的封家人打了个招呼，要他们通过鲍乾清施压秦云东放人，以此测试秦云东的手腕。 没想到秦云东的反应很快，找到钟超凡摆平了龙都封家人，又找了周通平和魏郡见他摆事实讲道理，暗示他不要插手正常办案。 中山市的老书记亲自登门见，这给了封百川台阶，他也就见好就收，不再过问封天强的事。 不成想，这一次又碰上秦云东出手了。 该怎么做才能有最好的结果呢？ 封天恩看到封百川一直沉默不语，心中老大的不痛快。 他一直觉得封百川太软弱，根本不适合做族长。 封家本族、外戚、朋友、同学、故吏，有一定影响力的人多达数百人，这么好的资源不知道利用，一味忍让退避，简直有辱家族荣誉。 第891章 这一招对症下药 “百川叔，您给个痛快话，您的孙子小畏，到底还救不救了？” 封天恩已经表现出不耐烦的神情。 “天恩，做事要有定力，别火上房似的乱了方寸。事关人命，这么大的事，必须考虑周全。小畏又不是现在就拉出去枪毙，你着什么急？” 封百川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封天恩噎得说不出话来。 “天恩，你的叙述只是你一家之言，我必须要进行核实，这样才能对症下药。如果小畏真的受到冤枉，我自然会出手相助，不会让小畏吃亏。” 封百川只是训了一句，转而又开始安抚。 “百川叔，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如果小畏真的被证明是故意杀人，难道您就不管了吗？” 封天恩不放心地追问。 封百川心中冷笑，看来这位侄子还是心虚，这已经算是不打自招了。 “如果小畏故意杀人，我当然不管。古代皇帝还能说出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我们只是一个家族而已，又凭什么去和官府争？” “百川叔，你……你怎么能这么冷酷无情。封氏家族完全有能力自救，为什么非要牺牲自己人，这会让族人寒心！” 封天恩板起脸开始硬怼。 封百川却没有生气，他转头只是看看封天恩，又头枕椅背闭上眼睛。 “天恩，我希望你要慎言，祖训供在祠堂，你从小就应该能熟练背诵过，杀人、作奸犯科者除去族谱逐出族门，这一条你该不会忘记？” “我……” 封天恩想张嘴，却无言以对。 “封家几百年不倒，不是靠着鱼肉百姓，也不是因为敢对抗官府。为了救你的儿子，要搭上全族人的未来，你是不是太自私了，心中有没有这个家族？” 封百川缓缓睁开眼睛，盯了他一眼。 这句问话语气很重。 显然，封百川已经摆明态度，他不会保护一个杀人凶犯。 “小侄不敢，承蒙您的教诲，小侄告退。” 封天恩嘴上说得很谦恭，他起身行礼，转身愤然离去。 既然封百川不救，那他就闹个天翻地覆，看你如何收场。 时间又过去三天，秦云东一直在槐荫市忙着监督国企改革的进程。 这一天中午，郑苍龙打电话给他，想请秦云东吃饭。 秦云东答应了，但提出吃饭地点就在市委招待所，饭菜质量不错，最主要是价格很实惠。 郑苍龙按时来到招待所餐厅，两人随便找了一个餐桌坐下。 “秦书记，我请您吃饭是带着诚意的，您没必要替我省钱。” 郑苍龙拿起茶壶，为秦云东倒了一杯茶。 “我猜得没错的话，你找我是为了谈甘兴案件的，既然吃饭只是个形式，那就真没必要多花钱。” 秦云东一边回答，一边点了四菜一汤。 郑苍龙向秦云东让烟，见秦云东摆手，便自己叼了一支烟点燃。 “秦书记真是料事如神，甘兴案子重新审理，到今天已经结案，我需要向您进行专题汇报。但我也确实很想请您吃顿饭，并不是只为了汇报工作。” “我也能猜到你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哦？秦书记说说看。” “你明知道封畏保外就医是徇私舞弊，但你却无能为力，所以你为甘兴母亲出主意，让她找我告状，结果不出你的意料，我果然被你算计了。” 秦云东微笑着喝了一口茶。 郑苍龙扑哧一声笑出声。 “秦书记，您虽然都说中了，但我咋听着不是味呢？普天之下，谁有本事能算计您呢，我就更没资格了。该说不说，秦书记果然侠义，为了百姓发声挺身而出，力挽狂澜终于没有让罪犯逍遥法外。” 郑苍龙竖起大拇指，由衷地发出赞美。 “嗯？你是说封畏已经落网了吗？” 秦云东很惊奇。 他前几天还听说封畏已经逃出国，怎么这么快就能抓到他？ “还没有抓到封畏，但是案子已经审结，确定封畏是杀人凶手，并且并无绝症，剩下的就是通缉捕人，早晚会让封畏伏法。” 郑苍龙接着把审理的过程讲了一遍，那些做伪证，导致封畏潜逃的腐败分子都已经落网。 此时点的菜都已经上桌，秦云东拿起筷子示意郑苍龙一起吃饭。 “你打算怎么抓封畏？” “不好办啊，据出入境记录看，封畏逃出去的地方和我国没有司法引渡协议，想抓他非常难。所以我想请您给出出主意，怎么才能早日抓住这个小崽子。” “这事怎么能问我呢，我又不是神仙，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秦云东把京酱肉丝平摊在烙馍上卷好，递给郑苍龙。 “秦书记，别人这么说，我信。但您有的是办法，只是不肯说罢了。” 郑苍龙接过烙馍咬了一大口。 “别给我戴高帽，我要是有跨国抓人的本事，早就高升了。” 秦云东笑着摇摇头。 “槐荫市多年没有出过故意杀人案，我必须尽快结案，给槐荫市百姓一个交代。秦书记，您就直接开价，啥条件我都答应。” 郑苍龙吃完烙馍抹了抹嘴角，双手搭在膝盖上坐直身体，认真地看着对面的秦云东。 真是聪明伶俐的郑苍龙。 他已经猜到了秦云东的想法。 “苍龙破雾跃苍穹，驾雨携风气势雄。苍龙啊苍龙，你还真对得起我的名字。” 秦云东即兴作诗点头赞许。 他也就不再逗郑苍龙，随即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封畏是被娇纵惯的纨绔子弟，天不怕地不怕，只要能巧妙地刺激到他，这二货脑子发热，肯定会不知死活地返回。” “妙计，但我怎么能刺激到他呢？” “封畏自视甚高，觉得没有他做不了的事。那就找个他最看不上的人，利用互联网平台出言不逊百般挑衅他，让他的自尊心受到极大打击，二货必然恼羞成怒，潜回来报仇，你就有机会实施抓捕了。” “有道理，很有道理啊……秦书记这一招真是对症下药啊。” 郑苍龙抚摸着下巴下面的刀疤，沉思良久后露出笑容。 秦云东放下筷子：“我给你出了主意，接下来就该你来帮我解决问题了。” 第892章 无奈又要管闲事 “秦书记，您尽快指示，我但凡能做到，绝对会全力以赴。” 郑苍龙略显紧张地表态。 他认为秦云东让他帮忙，事情肯定小不了。 “没那么严重，我只是希望你在抓获封畏之前，一定要好好保护甘兴的家人，防止有些人要害那位勇敢的老太太。” “原来是这事啊，不用秦书记叮嘱，我一定会好好保护甘家人，保证她的安全。” “你最好再派一名心理医生去看望，上一次我看老太太的精神状态非常差。失去相依为命的儿子，肯定对她打击很大。心理医生要定期为她进行心理辅导，避免悲剧重演。” 秦云东心心念念的居然是一个素昧平生老人的安危。 郑苍龙有些感动，秦云东名不虚传，果然是心系百姓的好干部。 “哎哟，秦书记，我可算找到你了。” 话音未落，餐厅门口有个人大步走过来。 秦云东看到是省环保局的李局长，起身和他握了握手。 “李局，这么巧，你也到槐荫市出差了？” “我们环保局几乎每个月都要来几趟，我上午听说你来槐荫，立刻就赶过来。” “先坐下，吃饱饭再说事。” 秦云东招手叫服务员拿菜谱添菜。 “秦书记，还是我来点餐。” 郑苍龙递给李局长一根烟，快步走向服务员。 “兄弟，随便点，我请客。” 李局长扭头向郑苍龙喊了一句。 “得了，今天是郑苍龙局长请我吃饭，你算是赶上了，还是让他请客。老李，你火急火燎找我有什么事，难道是临江市有污染问题？” 秦云东笑着拿起茶壶为他倒茶。 虽然李局长年纪比秦云东大很多，级别也相同，但秦云东是常委，李局长怎么能让秦云东给他倒茶。 李局长抢过茶壶，先给秦云东续满茶，这才给自己倒茶。 “秦书记，临江市历来都是全省环保模范，如果临江市有环保问题，那其他地市还能看吗？我这一次找你，是为了槐荫市铝厂污染问题。” “你开什么玩笑，槐荫市的污染，你应该找白国昌解决。” “秦书记，槐荫铝厂是挂牌督办污染项目，以前廖冀做一把手时拖着不办，现在换了白国昌还是不办。刚过完春节，我就被上级叫到龙都当面严厉批评，你评评理，槐荫市不配合，我想办也办不成，冤不冤啊？” 李局长用毛巾擦着手，不停发牢骚。 他向秦云东透露，上级生态环境保护督察组，收到槐荫铝业有限公司信访举报超过三百件，可以说民愤极大。 “那你也应该找鲍乾清或者汤书记反映情况，请他们给槐荫市下命令嘛，找我算怎么回事？” 秦云东摇摇头，继续埋头吃饭。 “汤书记现在还在住院，鲍乾清袒护他的心爱弟子，我是一点招也没有了。秦书记，你是省经济领导小组负责人，还是能对白国昌说上话的。槐荫铝厂的事不能再拖了，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啊。” 李局长唉声叹气连连拱手。 “老李，不是我不帮忙。我负责协助槐荫市经济转型，完全和环保项目无关。我随便干涉人家的事，不利于团结，也影响国企改革的进程……” “哎，秦书记，我可听说了，你帮着一位老太太逆转了槐荫市对犯罪分子保外就医的决定。刑事案也和经济转型无关？你能帮百姓伸张正义，难道就不能帮百姓争取到安全的生活环境？” 李局长说得振振有词。 秦云东哑然失笑。 人家李局长反问得有理，他确实无法自圆其说。 帮甘家老太太已经让槐荫市方面很被动，现在如果他还要插手槐荫市污染问题，肯定会让白国昌和其他干部很不满。 他们会认为秦云东的手伸得太长，好出风头。刁买人心占尽好事，坏人却都让槐荫市承担。 那以后还怎么能相互配合搞好国企改革。 秦云东非常为难地叹口气，他是真不想再管了。 李局长看秦云东不说话，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正好此时郑苍龙回来，他马上递过去一支烟。 “郑局，你是槐荫市本地人，知道不知道你们市的呼吸道疾病、神经系统疾病、贫血一直都在我们省处于高位？” “我……我不知道……李局，我不是医生，没有数据和资料，真的不掌握情况。” 郑苍龙一头雾水，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这都是铝中毒引起的，就是因为铝厂铝厂在生产过程中释放粉尘和其他有害气体，受影响的民众体内不断累积铝元素，造成严重的、不可逆的身体损伤。” 李局长看似是在给郑苍龙普及铝污染的知识，其实主要是说给秦云东听。 秦云东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却只是低头吃饭不想回应。 郑苍龙也能领会到李局长的用意。 作为槐荫市人，郑苍龙当然希望尽快治理当地的污染。 他希望能帮助李局长说服秦云东，于是不动声色地搭腔。 “李局如果不说，我还不知道铝厂的污染那么严重。” “不只是废气污染，铝厂在生产过程中会产生磷、镍等超标废水，如果直接排放会对水体造成严重污染。电解槽大修渣、炭渣和铝灰等危险废物，如果不处理还会对土壤和地下水造成污染。” 李局长滔滔不绝地介绍铝污染的严重性，眼角的余光偷偷瞄着秦云东的表情。 秦云东再也不能无动于衷，只好放下筷子拿起餐巾纸。 “李局，我不是不知道铝厂的污染危害，我只能找白国昌谈一谈，让他能多重视环境污染的问题。但我不能要求白国昌行使权力，这样做坏规矩，请你理解。” “理解，当然理解。只要秦书记愿意帮忙和白国昌沟通，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李局长乐呵呵地以茶代酒，碰了碰秦云东的茶杯。 他知道秦云东只要答应，那就会很认真去做，绝不会敷衍了事。 秦云东却只能叹气。 他现在碰到类似的事越来越多，很多人慕名找到他，求他出面解决问题。 这绝不是好现象。 第893章 友好的气氛荡然无存 吃完饭，秦云东准备去找白国昌谈谈，李局长本来想跟着去，秦云东却阻止了他。 如果白国昌看到他们两个一起，以为秦云东是逼着他就范，肯定有抵触心理，反而不利于达到目的。 李局长只好勉强答应留下来等秦云东回来。 二十分钟后，秦云东在白国昌的秘书引领下走进办公室。 白国昌的办公室看上去空无一人。 秘书把沏好的茶放在茶几上，满脸堆笑地解释： “白书记上午参加国企改制顾问委员会成立大会，中午宴会多喝了几杯，正在贵宾室休息。秦书记请坐，我这就去请白书记出来。” 秘书说完就退出办公室。 秦云东很惊讶，据他所知，白国昌除了为鲍乾清挡酒时喝过酒，平时基本上不喝酒。 白国昌今天怎么会喝得这么多？ 秦云东看到墙上挂着的一幅装裱在镜框里的书法——兴利除害，无所不可。 他不由走到近前，仔细欣赏。 不用看署名，秦云东就能认出是鲍乾清的作品。 作为鲍乾清最看重的弟子，白国昌有鲍乾清的题词很正常。 但鲍乾清把苏轼的这句话送给白国昌，却非常大胆和直白。 无所不可，翻译过来就是没有什么不能做。 鲍乾清是在鼓励白国昌放手去做，但这样的鼓励会不会又要害了白国昌？ “我见过秦书记的字，潇洒飘逸，应该也是书法大家？” 白国昌走进办公室，面带倦容双眼布满血丝。 “我只是练过硬笔书法，像毛笔这样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技能，只能是鲍乾老能驾驭得了。” 秦云东转过头，关心地问他身子怎么样，如果身体不适可以回去休息一下。 白国昌摆摆手，邀请秦云东在沙发上落座。 “今天顾问委员会成立，那些企业的董事长和总经理都很配合地加入，去掉我对国企改制最大的心病，我非常欣慰。” 国企合并后有一批干部失去了权力，把他们纳入顾问委员，既给了面子也给了里子，因此那些干部都很识趣地接受现实。 只要他们不带头闹事，国企改革就闯过了最大的难关。 怪不得白国昌兴致这么高。 他侃侃而谈在顾问委员会成立大会和午宴上的见闻，时不时还发出笑声。 秦云东喝着茶，耐心地听他说话，这也是礼貌的表达方式。 过了半小时，白国昌似乎才回过神。 “我喝了酒话太多，实在不好意思。秦书记，你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有三件事需要和你沟通一下。第一个是封畏的保外就医案。因为被害人的母亲找到我告状，有人劝我不要插手，可是我觉得如果把老太太推给你，会让你很被动……” 秦云东主动提及此事，就是要表明他很在意白国昌的感受。 白国昌笑着摆手打断秦云东的话。 “秦书记，这个事我早就知道了，我的态度很明确，您是在为槐荫市化解矛盾，不存在越位的问题，您做得非常到位。正是因为您及时出手，才避免了槐荫市出现更大的丑闻，基于这一点，槐荫市上下都应该感谢您才对。” 白国昌说得很真诚。 秦云东微微一笑。 白国昌到底是省里下来的才子，有格局也有学识，懂得其中的道理，那就不需要秦云东再多说什么。 “第二件事，国企改革的框架已经搭建好，政策、资金、权益和安置等问题都已经落地，经济领导小组的工作也就告一个段落，我打算明天就带队返回省城，向省里做阶段汇报。” “好，感谢省经济领导小组的辛勤工作，没有您和小组成员的大力协助，就不会有槐荫市现在的大好局面。我也会写一份报告，对您和其他同志们的工作致以敬意和感谢。” 白国昌现在已经很有信心。 无论秦云东是否坐镇槐荫市，白国昌觉得自己都可以搞得定。 白国昌接着又问：“那么，秦书记所说的第三件事又是什么呢？” “槐荫铝厂的环境污染问题。” 秦云东回答的同时，仔细观察白国昌的面部表情。 白国昌稍稍愣了一下。 看来秦云东抛出的环保话题出乎了他的意料。 白国昌不是不知道铝厂污染是上级督办的典型案例。 如果按相关法律执行，铝厂就会停产关门。 但铝厂是纳税大户，槐荫市财政的支柱，如果铝厂垮了，槐荫市的财政就会出现危机。 别说国企改制，就是日常给公务员发工资都会捉襟见肘。 因此白国昌和廖冀一样，明知道铝厂违法，但还是投鼠忌器不采取实质行动。 “秦书记，你怎么突然关心环保了，是不是省环保局的李局长请你当说客了？” 白国昌笑着打哈哈，不想正面回答。 “国昌同志，环保对于一座城市的可持续发展意义重大，如果槐荫市上了环保黑名单，百姓的健康无法保障，谁还会来投资？这会阻碍你的改革大计，马虎不得。况且，上级已经点名槐荫铝业，如果再不整改，你也会受到牵连啊。” 秦云东没有提环保对环境的危害，而是从白国昌的角度考虑污染对他个人的影响。 只有这样才能引起白国昌的足够重视。 白国昌果然收起笑容。 但他并没有答应秦云东的治理污染的要求，而是先辩解槐荫市一直在进行环境保护。 “秦书记，槐荫市不是所无作为，潘全功市长已经向我汇报过的污染情况，并且也对铝厂做了严厉的经济处罚，责令他们限期整改，这也算是很到位了？” 白国昌还想和稀泥，打马虎眼，把大事化小。 但秦云东却不吃他这一套。 “只有罚钱和口头警告，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污染问题。那些罚款对于铝业公司来说是九牛一毛，他们边交罚款边继续排污，难道这就是你们治理污染的工作到位？” 秦云东毫不客气地掀起槐荫市环境治理的遮羞布，这让白国昌非常尴尬。 两人刚才友好的气氛随之荡然无存。 第894章 承担不起的历史责任 白国昌带着不满的情绪，向秦云东发起强力输出： “云东同志，槐荫市不比临江市，你们家底厚实，大企业众多，东方不亮西方亮，砍了一个企业不会伤筋动骨。但槐荫市不行，一个铝厂就贡献了财政的百分之二十。我不能为了环保，让这座城市陷入停摆状态，那才是最大的不负责任。” 白国昌说着，用指关节敲击着桌面。 秦云东看了他一眼，端起茶杯，冷冷地回答： “我知道铝厂对槐荫市的重要性，也能理解潘全功市长很有压力，但对于污染问题，我们要站在大局上考虑，不能听之任之，必要时就需要牺牲眼前利益。” 秦云东在原则问题上又展现出绝不妥协的气势。 白国昌还想争论，但他在关键时刻还是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秦云东的立场属于大局正确，白国昌再争辩也只能是诡辩，不符合上级的指示精神。 况且，秦云东还是省常委成员，白国昌不能由着性子向秦云东发难。 沉默了几分钟，白国昌缓和语气开口： “唉，现在槐荫市面临的问题，就是经济发展和环境污染之间的矛盾问题。我如果停掉铝厂，没有了废气、废水和污染物，但槐荫市的财政收入锐减怎么办，铝厂几千名工人就业谁解决，依靠铝厂过生活的商家和企业没了收入，会不会接连倒闭？” 白国昌用推心置腹的谈话方式，向秦云东提出了一连串尖锐的问题，以此说明自己是进退两难，身不由己。 秦云东随即也放缓语气，平心静气向白国昌做工作。 “现在不治理污染，槐荫市上下一片祥和，财政收入稳定了，工人们和商家也都照常赚钱，但不出五年，槐荫的下一代恐怕再也没有干净的空气可以呼吸，再也没有干净的饮用水，甚至连地里种的庄稼都不能吃。国昌同志，你准备好承担如此的历史责任吗？” 秦云东故意提及历史责任，就是要提醒白国昌掂量一下。 如果白国昌还想仕途进步，他在槐荫市做过的事就会被不断检视。 只要槐荫市真的出现严重的环境污染问题，今后肯定会成为一个污点永远伴随白国昌，想擦也擦不掉。 秦云东这句话果然起到效果。 白国昌明显是被打动，低下头陷入沉思。 槐荫市只是白国昌的起手式， 有鲍乾清做靠山，他只是来完善自己的履历，只要能让落后的城市出现经济崛起的苗头，他就有资本得到快速升迁。 所以，白国昌对槐荫市并没有什么长远打算。 污染不污染，他也毫不在意。 但秦云东的话让他猛然警醒。 如果槐荫市遗留了历史烂账，无疑是给政敌准备好了弹药，只要白国昌向上跃升，竞争者肯定会抛出这个杀手锏，把白国昌打回原形。 看来，不重视治理环境污染，还真的要冒很大风险。 “秦书记，你说得振聋发聩，让我认识到环境对槐荫市的重大影响。我已经决定了，即使影响经济增长，我也要彻底治理环境污染，留下碧水蓝天给后代子孙。” “国昌，你能有这样的觉悟，我非常欣慰。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秦云东当然知道白国昌为什么会这么快有巨大的思想转变。 不管白国昌如何考虑自己的利益，好在他客观上能为环境保护做出抉择，也算是善莫大焉。 “秦书记，我虽然表了决心，但你必须帮帮我，如果动了铝厂，槐荫市财政收入的窟窿该怎么解决，这么多工人该如何安置？” 白国昌追问得很及时，他不能让秦云东隔岸观火，必须把秦云东拉入环境整治的工作中。 “槐荫铝业是我省第一家电解铝企业，也是全国八大铝厂之一。该企业为我省特别是槐荫市的经济社会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所以我的意思不是要把铝厂一关了之，只要铝厂能符合环保条件，当然允许铝厂继续经营。” 秦云东早就想好处置铝厂的方案，对白国昌的请求毫不犹豫就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他不假思索地给出一系列解决方案。在热电厂煤棚、卸煤沟出口加装封闭式颠煤装置、排灰库内新增轮胎冲洗装置，减少车辆带出的粉煤灰粉尘排放；对脱硫渣放料点全封闭，配套建设收尘罩和除尘设施，减少脱硫石膏放料过程中产生的粉尘……” 其他如噪声整治，排污整治，处置废渣产生的基坑治理修复等细节也给出了详细的解决方案。 白国昌听傻了。 大量的专有名词都是他第一次听说，就是想记录都不知道该怎么记。 “哎呀，我的秦书记，你太神了。怎么对整治铝厂的环境污染这么熟悉，简直就是个环保专家啊。” 白国昌感觉匪夷所思。 “呵呵，国昌，临江市前两年一直在做环境保护的工作，各式各样的污染治理，我都深入研究过，所以还算有所了解。但是专业度肯定不及真正的专家，顶多是民科水平，你别被我忽悠住。” 秦云东没有洋洋得意炫耀自己的知识积累，而是很谦虚地自黑一把。 “佩服！盛名之下无虚事，你又让我见识了什么才是优秀的一把手。不过，云东，我还有一个棘手问题……” 白国昌钦佩之余，又显得忧心忡忡。 秦云东一下子就猜中他的心事。 “你是想问治理污染的资金？” “的确是这个问题。铝厂治污需要增加昂贵的设备，槐荫市没有财力支持，我该去哪里找资金？” 治理环境污染需要大笔投资，按照秦云东刚才提出的规划，购置专用设备少说也要过三亿，这还不包括其他装备和基建设施，以及对周围百姓的补偿。 秦云东对资金问题已经想好了办法，因此显得很淡定。 “你放心，只要你真心治理铝厂污染问题，上级、省里都会给你支持，不足部分可以让企业赞助。” “企业赞助？不可能？企业为啥要为铝厂治污赞助呢？” 白国昌瞪大眼睛，似乎秦云东说的是天方夜谭。 第895章 谦谦君子之风 秦云东微微一笑，给白国昌一个提示： “国昌，按环境保护法的要求，污染防护距离内居民必须搬迁并安置。据省环保局估算，槐荫铝厂周边涉及两个自然村和一个社区，三百七十户村民，两千三百四十五户居民，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的天……” 白国昌低声惊呼，他已经领会了秦云东的意思。 安置这么多搬迁居民，相当于新建一个超大型社区。 房地产开发商可以把政府规划的七层楼改为二十层，并且一到三层是商铺，不但可以安置全部移民，还可以对外销售价值十几亿的房子。 最吸引人的地方是，从土地使用权出让金、土地征用及拆迁补偿费、项目报批报建费、规划设计费、勘测丈量费、公共配套设施费、开发间接费，都由槐荫市承担，甚至还包括搬迁居民的购房成本。 只要槐荫市把国企改制空出来的二环内足够大的土地拿出来招标，只需要增加一个条件，必须赞助用于铝厂改造的一亿元才有资格获取这个大单。 对于地产开发商来说，即使捐了一亿也不算什么，这仍然是利润丰厚的生意，必然趋之如鹜。 “这就是用国企改制腾出土地置换社会资金，不但铝厂环保设备有了，受污染之害的村民得到保护，还解决了国企搬迁后当地消费不足的问题。一举三得，我给你出的这个主意，是不是值一顿晚饭？” 秦云东介绍完自己的思路，对白国昌开了一句玩笑。 “值一顿晚饭？云东，你这个主意值一辈子的晚饭了。” 白国昌一拍大腿，兴奋地大笑起来。 “那就事不宜迟，趁着国企改制的东风，赶快把铝厂的环保整改纳入进来。国昌，你要是操作得当，我担保你一定会获得更多资金支持，更会得到上级的表扬和青睐。” “说得对，说得对，我现在就召集班子和铝厂负责人开会，研究制定实施细则。” 兴奋之余，白国昌站起身就要打电话。 “不着急现在开会，还是等明天。” 秦云东跟着起身拦住他。 “为什么要等明天，既然觉得可行，那就要立刻落实，拖一天又有什么意义？” 白国昌不解地看着秦云东。 “明天我和经济领导小组走了之后，你再开会讨论，并且最好把省环保局的李局长也邀请过来开会，这样更有利于树立你的权威。” 秦云东向前一步，低声说出自己的理由。 白国昌恍然大悟。 秦云东不想让别人看到是因为他做了工作，白国昌才开始行动。 这是要把功劳都推给白国昌。 白国昌感动地握住秦云东的手，用力摇晃着。 “云东，你是有谦谦君子之风。我欠你这个人情，将来一定加倍奉还。” “国昌，我不需要你报答什么。只要心系百姓，我也会祝福你能不断取得进步。” 秦云东的说完，瞟了一眼墙上的书法便告辞离去。 白国昌回头看到鲍乾清写的“兴利除害,无所不可”，他已经明白了秦云东委婉表达的意思。 无论出发点有多好，干事还应该有底线，不能不择手段，更不能牺牲百姓利益换取自己向上爬的台阶。 白国昌长出一口气：“秦云东，真是个另类啊。” 他随即打电话叫来市长潘全功和副秘书长蔡丽屏，准备先小范围讨论秦云东的解决方案。 白国昌放下电话，看了看腕表，正好是下午四点三十分。 与此同时，鹰国，现在是上午八点三十分。 一架直升飞机降落在凯恩山脉中的私人庄园一片草地上。 中山市驻欧洲办事处主任金丛亮，身穿羽绒大衣从直升飞机跳下来。 螺旋桨卷起的凛冽寒风让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初春的鹰国依然阴冷，丝毫感觉不到暖意。 金丛亮快步走向迎接他的封天淮，握了握手。 “天淮，族长召唤我有什么大事发生？” “不清楚。” 封天淮面无表情地转身拉开车门。 他五十多岁的年纪，长须已经灰白。 但他体型依旧保持匀称没有走样，在这样的阴冷天气里，只穿一套春秋季的亚麻唐装。 封天淮是封百川的心腹之一，也是话最少的人。 他就是“人狠话不多”的最佳注释。 金丛亮不敢多嘴，跟着钻进轿车。 轿车行驶了两公里，穿过大门敞开的院子，停在一栋中式海派别墅前。 金丛亮跟着封天淮走进别墅，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后花园的暖房。 暖房超过五百平方米，栽种的各种奇花异草争奇斗艳。 能在如此恶劣的天气能看到如此奇景，得益于暖房内的温度维持在二十八度。 金丛亮刚进来就瞬间汗流浃背，不由自主脱去羽绒大衣。 “丛亮，你来了？” 封百川背着手从花丛中间的石子小路走过来。 他也是一身的春季亚麻套装，只不过他的衣服是黑色，封天淮是灰色。 “族长，您老好啊。” 金丛亮微笑着单臂横在前胸，深深鞠躬行礼。 “免了，坐。” 封百川坐到一排葡萄藤下的藤椅上。 封天淮随即拿起藤桌上的红酒，倒入两只碧绿的墨玉杯。 金丛亮坐在藤桌对面的椅子上，正襟危坐一言不发地等着封百川发号施令。 “丛亮，我听说中山市要你回去述职了？” “是的，每年驻外机构都要在这个时候回去汇报去年的工作，再布置今年的任务。我明天动身回去，一周后就能回来。” 金丛亮回答得简短，但已经说得很清楚。 封百川拿起酒杯含了一口酒在嘴里，闭上眼睛体会红酒的味觉享受。 过了一分钟咽下后，他扬了扬下巴，让金丛亮品尝。 “夜光杯里溢彩，葡萄架下飘香。祁连山外酿琼浆，醉倒三军兵将。” 封百川摇摇头低声赞美美酒。 金丛亮喝了酒，却没有族长的文采，只能连连点头表示认可。 “你回去后，我有事要请你帮忙。” 封百川把玩着墨玉酒杯，目光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 第896章 没机会活到被抓 “族长干嘛那么客气，您尽管吩咐，我必须把您交代的事办得妥妥的。” 金丛亮端着酒杯，满脸堆笑。 “封畏的事，你听说了？” 封百川声音带着几分慵懒，似乎有些疲惫。 “听说了一些……” 金丛亮搞不清楚族长的意图，没敢多说话。 “封畏在国内惹了大麻烦，封天恩为了救儿子跑来找我求助。但我不方便出面，只能请你在国内周旋，看看能不能把这孩子的事抹平。” 封百川嘴角微微上扬，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我一定尽力而为……但我不知道这件事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不敢说有把握完成族长的命令。” 金丛亮谨慎地回答，打好预防针，省的办不成会引起族长的不满。 “如果封畏真的这辈子再也回不去，那只能算是他命不好。” 封百川先安慰金丛亮不要有压力，接着又告诫他不要动用封家关系，尽量不要让封家人卷入。 “你去疏通各个关节，无论花多少钱，那都不叫事。” “是，族长，我会守规矩服从您的命令。” 金丛亮表面恭敬，心中却暗喜。 财运到了，想挡也挡不住。 他只要在跑关系的过程中巧立名目，封家就会源源不断给他送钱，这可是最好赚钱的买卖了。 封百川抿了一口酒，继续叮嘱： “你回国后马上见封天恩，把救人的计划说给他听，劝他要稳住神沉住气，别做出格的事。闹得太凶，不但封畏的事不能善了，他也有可能被盯上。另外，你要让他答应，事情没有眉目之前，不要让封畏回国。” “族长的安排是为了天恩好，我相信他能理解您的一片苦心。” “丛亮，你很聪明，我相信你有办法稳住他，不至于给你的任务添麻烦。” 封百川把酒杯放在桌子上，站起身。 这是结束谈话的意思。 金丛亮起身鞠躬告退。 看金丛亮离开暖房，封百川重新坐回藤椅。 从葡萄藤后走出一人。 他正是封氏家族的副族长，也是封百川的军师——封天伦。 “族长，金丛亮已经被苗英杰盯上了，就这么放他回去，是不是风险太大了？” 封天伦边说边给封百川的酒杯里续酒。 “金丛亮并不了解封家的事，即使被抓也不会危害到我们。更何况，他没什么机会还能活到被抓。” 封百川懒懒开口，却隐隐透出一丝冷意。 他没有拿自己的酒杯，反而把金丛亮刚才喝过的酒杯扔进垃圾箱里。 第二天下午，金丛亮乘坐飞机抵达省城机场。 他刚出现在航站楼，暗中盯梢的侦查员就立刻报告给了苗英杰。 苗英杰长出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他就是用金丛亮回国述职的时机，把他抓获归案。 现在金丛亮果然只身回来了。 苗英杰已经胜券在握，变得非常沉稳。 既然金丛亮已经是瓮中之鳖，想跑已经不可能，不妨继续跟踪，看看还能不能掌握金丛亮新的线索。 “不要惊动目标，继续监视，发现情况随时向我报告。” 苗英杰放下电话，高兴地搓了搓手。 金丛亮如果招供，姜南风不但难辞其咎，而且极有可能也牵扯进骗取招商补助的案子中。 苗英杰有种即将完成报复的快感。 金丛亮遵照封百川的命令，没有任何耽搁，他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临江市。 在途中，金丛亮打电话给封天恩，告诉他自己已经回来，奉命找他协商营救封畏的办法。 封天恩很意外。 他亲自去求封百川，结果却被断然拒绝，怎么现在又张罗着派金丛亮来帮忙呢？ 但是封天恩也高兴，反正只要是为了帮他的儿子就行。 他立刻表示会摆宴席为金丛亮接风。 晚上八点，金丛亮赶到了皇家魅力酒店。 封天恩和另外两个封氏家族的人，热情地把金丛亮迎入包间。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纪委的侦查员也跟踪而至，并在隔壁房间布置了窃听器，对他们进行严密监控。 在饭局中，封天恩敬酒之余，还不忘吐槽封百川年纪大了，做事优柔寡断才让封畏有家不能回。 其他两人也在附和，有意无意地提出封天恩才是封氏家族今后的希望。 金丛亮听得心惊肉跳。 他昨天看出封百川不喜欢封天恩，现在就完全明白了。 原来封天恩有夺位的野心啊。 如果他和这几个人喝的时间长了，谁知道会不会引起封百川的猜忌。 于是，在和封家三人喝了几杯酒后，金丛亮主动引入正题，想尽快结束宴会。 “天恩，你家少爷到底是因为什么非要弄出人命？” “唉，关起门来说实话，小畏从小都是被他妈妈惯坏了，又仗着从小练过功夫，经常一言不合就打架斗殴。我以前总是骂他不长脑子，想打人就让小弟上，干嘛非要自己动手，早晚会惹大麻烦，没想到被我不幸言中了。” 封天恩对无辜之人遇害毫无愧疚之意，只是抱怨儿子打人不懂得避祸，可见此人也绝非善类。 金丛亮打心眼里就看不上这样的角色。 就凭封天恩这水平，压根就不是封百川的对手，还装什么装。 “天恩，小畏弄死的那个人是谁，怎么这一次搞出这么大动静？” “那个死鬼啥也不是，本来我已经疏通好关系，把小畏保外就医了。谁知道死者的老娘找到了秦云东。我真后悔没有狠下心把那个老婆子送去见她儿子，才会把事情搞到无法收拾。” “这事的确麻烦了……” 金丛亮听说是秦云东插手，整个脑袋都觉得疼。 他太清楚秦云东是什么人品，也知道秦云东的手腕很硬，想瞒过秦云东的眼睛把封畏的事摆平，那比登天都难。 封天恩看金丛亮面露难色，心里顿感失望。 他还以为金丛亮能有什么本事，原来听到秦云东的名字，也只能是束手无策。 封天恩沉默片刻，替金丛亮想了一个办法。 “丛亮，你不是和秦云东认识吗，能不能你找他谈谈，只要他不管这件事，我送给他一栋别墅答谢。” 第897章 机关算尽误性命 金丛亮鼻孔哼了一声，连连摇头。 “拉倒，秦云东的老婆是沿海叶家，论官场势力叶家可能没有封家大。但要是论财富，叶家抵得上十个封家。你觉得秦云东缺一栋别墅吗？” 封家所在的临江市归秦云东管辖，三年了，封天恩居然还不知道秦云东的背景，可见这样的人完全是没脑子的匹夫。 “如果实在不行，那就只能让秦云东人间蒸发了。” 封天恩咬牙切齿地咕哝，目光中闪过一丝寒光。 金丛亮吓了一跳。 有什么样的儿子就有什么样的爹。 这父子俩怎么都蠢出天际了？ “天恩，冲动是魔鬼啊。秦云东是临江市一把手，又是省常委，你敢搞他，只怕封家整个势力都会被连根拔起片瓦不留，考虑考虑后果。” 金丛亮敲了敲桌沿，紧张到说话都有些发抖。 封天恩瞪起眼，气哼哼地问金丛亮能有什么办法。 金丛亮一时也想不出办法，只能转达封百川的口谕，要求封天恩要沉住气，别给家族惹出大麻烦。 “别说了！封百川老糊涂了，如果只做缩头乌龟，不能让人畏惧，以后谁还会把封家当回事？好汉做事好汉当，这事就由我自己单独干，不会牵连他！” 封天恩猛地一拍桌子，愤愤地提高嗓门。 金丛亮震惊之余刚想劝，忽然他又改了主意。 为什么不怂恿封天恩去干呢？ 如果封天恩计划失败被抓，金丛亮也没有任何损失。但天恩真的能除掉秦云东，也算是替他抹平了心理阴影，为今后开拓临江市铺平道路。 何乐而不为呢？ “天恩，你说的都是醉话，我不会当真。反正我已经把族长的话带到，你要是不听，那我只能告辞了。” 金丛亮跟着也拍桌子，愤愤然站起身。 他就是用这样的姿态进一步激怒封天恩。 “好好好，金丛亮，你这个狗仗人势的东西，赶快给我滚出临江市，如果让我再看到你，小心把你的脖子拧断！” 封天恩果然中计，立刻摔了酒杯咆哮起来。 金丛亮也不说话，拎起背包转身就走，出了房门才露出一丝微笑。 他走到酒店大堂，坐在休息区拿出手机。 金丛亮按规矩打电话给封天伦，汇报了见封天恩的过程。 当然，他的汇报是经过篡改和演绎，把自己描述成为苦口婆心忍辱负重的劝导，结果换来封天恩不停的辱骂，甚至还威胁要杀他。 “天伦，我现在真难受啊，长这么大，还没有人如此侮辱我。天恩后来居然连同族长也骂，简直是疯了。” 金丛亮语带哽咽地说着。 “实在太过分了，你是族长的信使，他居然还如此狂妄，我现在就打电话好好说他。我给你一个电话，你找叫燕青的人过去保护你。他的功夫很好，能确保你的安全。辛苦了，你到中山市后好好休息，明天我让封天恩向你道歉。” 封天伦说完就挂了电话。 金丛亮几乎笑出声。 封天伦此时给封天恩打电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正在气头上的封天恩肯定会和封天伦吵翻天，更会加强他要行刺秦云东的决心。 很快，封天伦把燕青的手机号发来，金丛亮随手拨打电话，很快电话接通。 燕青听金丛亮说了地址，建议他不要这么晚回中山市，以免路上出危险。 “你就住皇家魅力酒店，那是叶家的五星级大酒店，封天恩也不敢胡来。等你开好房间就给我说房间号，我会暗中保护你，等明天天亮我们再出发去中山市。” 燕青果然很有经验，把事情布置得井井有条。 金丛亮想想也对，便到服务台订了房间，跟随服务员来到电梯间。 电梯到后，他和服务员刚进入，一个年轻人随后也走进电梯。 “先生，麻烦你帮忙按三楼。” 年轻人轻轻拍拍站在楼层按键前的金丛亮肩膀，说得非常客气。 “没问题。” 金丛亮心情很好，顺手按了三楼按键，转头还和年轻人聊了两句。 他根本不知道，这位年轻人就是燕青。 很快三楼到了，燕青走出电梯，四下看看便径直推门走进封天恩订的包间。 此时封天恩还在喝着酒痛骂金丛亮不是东西，而两个封家的长辈不但不劝，还跟着附和拱火。 忽然，三个人看房门推开，一个年轻人走进来。 “这是你来的地方吗，给我滚出去！” 封天恩不认识来人，以为对方走错房间，张口就骂。 燕青却不恼，反而笑着向他们笑笑，倒退着拉开房门。 就在他走出的瞬间迅疾扬起手，三道寒光激射飞向屋内的三个人。 燕青也不看是否射中目标，转身进入步梯间，匆匆下楼而去。 过了五分钟，隔壁监听的侦查员一直听不到动静，感觉不妙，相互商量了一下，这才派一个人过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当那名侦查员推开房门，不由自主惊叫一声。 封天恩和另外两人背靠椅子，一动不动，无一例外眉心都有一个血痣。 另外两个侦查员立刻冲过来，看到此情此景，其中一个立刻打电话报警，另一个马上询问跟踪金丛亮的侦查员：“金丛亮在哪？” “他进入房间后就没有出来。” “盯住了，我马上向苗书记汇报。” 侦查员打电话时，苗英杰正在和樊向阳讨论民政厅专案如何结案。 当他听完汇报便大吃一惊。 “金丛亮呢？” “他入住临江皇家魅力酒店房间后一直没有出来。没有您的命令，我们没有采取行动。” “已经出了命案，性质变了，立刻实施抓捕。” 苗英杰挂了电话，一脸严肃地看向樊向阳。 “金丛亮涉嫌贪渎，他刚从鹰国回来就在临江市出事了。你现在跑一趟，如果他还在，你亲自把他带回来。如果他出了意外，你就和临江市警方联手迅速破案。金丛亮案子的具体情况，我随后会告诉你。” “好的，我现在就带人出发。” 樊向阳毫不迟疑地起身就走。 第898章 过河拆桥架空权力 樊向阳虽然没有参与过金丛亮的案件，但看苗英杰的神色，八成这个案子不会小。 苗英杰让他去，也意味着要他接任办案。 这是一个大案，又该自己露脸了。 樊向阳摩拳擦掌下了楼，带着小胡和小青，驾车直奔临江市。 苗英杰攥着手机在办公室里忐忑不安地来回踱步，等着前方的消息。 他很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如果金丛亮刚下飞机就被逮捕，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多事。 如果金丛亮出事，他辛辛苦苦搜集这么多证据就没用了，而且他怎么向提供线索的秦云东交代。 过了十分钟，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苗英杰条件反射般地马上接通电话。 “说。” “苗书记，金丛亮死了。” 侦查员沮丧的报告。 苗英杰无声叹息一声垂下头。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据侦查员报告，他们向酒店方面出示证件说明情况时，临江市警方已经到了。 众人一起到金丛亮的房间门，无论是按门铃还是砸门，屋里都没有动静。 最后众人只能合力破门而入，这才发现金丛亮倒在卫生间内，淋浴喷头还在不停出水。 发现金丛亮的时候，他的脉搏和心脏都已经停止跳动，瞳孔也已经放大。根本没有抢救的可能了。 从现场看，屋内没有外人进入的痕迹，也没有搏斗的迹象。 金丛亮的死因还不能确定，只能验尸后才能有结论。 苗英杰无奈地挂了电话，缓缓坐到沙发上。 抽了两支烟后，他逐渐恢复理智，接受既定事实。 苗英杰稳住神打电话给樊向阳，先说了金丛亮已死，接着把金丛亮涉嫌严重违纪犯罪的事实讲了一遍。 “老樊，据侦查员报告，金丛亮回到国内就约了封天恩，他们是密谋解救封畏。但后来发生激烈争吵不欢而散，又过了十多分钟，封天恩和金丛亮先后被杀。” “苗书记的意思是，金丛亮和封天恩发生内讧？”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叙述侦查员的报告。我认为他们之间无论发生了什么，侦查命案就交给警方，你的主要工作是，先去临江市先了解情况，然后明天赶到中山市，继续深入调查金丛亮涉嫌骗取招商渎职的违纪行为。” “明白了，我会按照您的指示认真执行公务。请您派人把金丛亮相关卷宗带到临江市，我要连夜研究案情，为调查做好准备。” “没问题，我这就派专人送过去。辛苦了，老樊。” 苗英杰挂了电话，派人押运金丛亮案件卷宗去临江市。 安排完工作之后，他犹豫了一下，又拨打秦云东的手机号码。 秦云东的手机一直占线。 苗英杰把手机扔在一旁，点燃一支烟走到窗前。 想着错综复杂的局面，他的大脑也一片混乱，急需有人能帮他理顺。 除了秦云东之外，他还真不知道还有谁是可靠人选。 一支烟没有抽完，他的手机忽然响起悦耳的铃声。 苗英杰赶忙拿起手机看，果然是秦云东打回来了。 “老苗，晚上十点是我和安妮固定联络的时间，你有什么事？” 秦云东说话总是平静如水。 这份淡定让苗英杰非常羡慕。 苗英杰很快把金丛亮回国到临江市被杀的事讲了一遍。 秦云东很讶异，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老苗，不用失望，其实你掌握的证据已经很多了。你去鹰国搜集的人证和物证，足可以突破中山市贪腐团伙的防线。” 秦云东安慰的话像是春风，让苗英杰心里很温暖，焦躁的情绪得到了缓解。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安排樊向阳接手此案，明天就直奔中山市开展全面调查。” “老苗，我觉得樊向阳不适合去查这个案子，最好还是换别人。” “为什么？” “樊向阳以前在中山市工作了十几年，肯定会和市里的干部有这样那样的矛盾。如果嫌疑人以此为借口，说樊向阳有公报私仇之嫌申请回避，那就会导致调查取证被拖延。” “有道理……可是我已经任命了樊向阳，现在又取消任命，是不是显得我朝令夕改不够严肃？” 苗英杰非常懊丧，他情急之下让樊向阳接手金丛亮的案件，没考虑周全，现在看来确实会带来不必要的纠纷。 “老苗，工作出现失误就勇敢承认失误，为了面子而掩盖失误，只能让事情变得更麻烦。这样，你再给樊向阳一个比较重要的案子，只要有利于他能获得大功劳，樊向阳也不会有什么情绪。” “那好，正好有不少举报信反映省电力公司的问题，我就让樊向阳去调查。电老虎的问题很容易引起社会关注，樊向阳肯定乐意出这个风头。” “大主意你拿，纪委的事，我还是不碰为好。明天我带队回省城后，我们见面谈。” 秦云东说的是心里话。 如果不是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他压根不想管别人家的事。 他自己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实在没有精力多操心。 第二天上午，秦云东婉拒了白国昌要设宴欢送经济领导小组的邀请，坐上大巴车返回了省城。 代理一把手工作的鲍乾清很快接见了领导小组全体成员，听完秦云东的工作汇报，鲍乾清随即对经济领导小组成员致以亲切问候，表达了省里充分肯定领导小组的工作成绩。 说完了一番客气话后，鲍乾清又开始讲了一堆废话，诸如经济领导小组的工作伟大意义等等。 只是到了最后，鲍乾清非常委婉地说经济领导小组是临时性机构，需要理顺上下级关系才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秦云东心中冷笑。 鲍乾清现在的权欲实在太大了。 他看到汤维汉已经失势，再也没有人能约束，他趁着经济领导小组刚取得阶段成果，立刻解散小组，架空秦云东，不但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还能重新掌握经济主导权。 不过，秦云东毫无波澜，反而觉得是解脱。 他终于可以集中精力在临江市的经济建设上，亲手实施他的宏大计划。 第899章 巧遇两位同道人 开完会后，秦云东按鲍乾清的指示，解散了经济领导小组，先让他们回家休息两天，再各自回原来部门报到。 他看还不到下班时间，不便打扰苗英杰工作，便打算去医院看望汤维汉。 秦云东离开省委大院，在附近街道的商店里买了水果，刚站到路边要打车，没想到一辆满车泥点的越野车停在他身旁。 “云东，你这是要去哪？” 汽车后车窗降下，露出陆长风的笑脸。 “哎哟，这么巧，老陆，你这是去哪了，搞得灰头土脸的，像是逃难似的。” 秦云东看着陆长风头发上都是灰蒙蒙的，知道他肯定是下乡了，但还是忍不住开玩笑。 “我去查看省城郊外的灌溉工程才回来，你去哪，我送你一程。” 陆长风推开车门。 “你也不说回城前洗一洗车，这么脏，太影响市容市貌了，坐着不嫌磕碜啊。” 秦云东虽然一脸不屑，但还是坐进汽车。 “捎我去人民医院一附院。” “谁病了？我认识吗？”陆长风让司机开车去人民医院，又随口问了一句。 “你肯定认识。” 秦云东笑了笑，忽然心中一动。 现在倒是一个让陆长风认识一把手的机会。 陆长风马上好奇地问：“我认识？谁啊？” “是汤书记，他因为脑梗动手术，一直还在住院，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我？得了，我的级别太低，哪里轮得上我看巡抚大人。” 陆长风乐呵呵地摇摇头。 “此一时彼一时，想必你也有耳闻汤书记的情况，他现在是人未走，茶已凉。以前挤破头想接近他的人，现在都巴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 秦云东叹口气。 陆长风面带不悦地挥了挥手： “如果真是像你那么说，我就必须去看望一下。我最见不得势利小人，咱做人还是应该有人情味。” “老陆同志是个实在人啊。但是我先说好啊，现在代理巡抚和汤巡抚不对付，你去看汤巡抚，小心今后会被穿小鞋。” “怕个球，鲍乾清如果连一个处级干部都容不下，那我还干个毛线。你不怕影响前途，我还怕个什么劲。” 陆长风对秦云东的提醒满不在乎。 但他说得也很有道理。 鲍乾清只会对有威胁的干部有戒心，像陆长风这样的级别，鲍乾清压根也不会放在眼里。 汽车十几分钟后来到人民医院附近的街道，秦云东让司机靠边停车，拉着陆长风提前下车。 由于人民医院是全省最好的三甲医院，吸引了全省的病患慕名求医。 这里天天都是人山人海，医院门口的道路，白天都属于极度拥堵的状态。要想在医院找到停车位，更是比登天还难。 因此，秦云东选择趁早下车，省得被堵在里面寸步难行。 “云东，你等一会儿，我再买点牛奶什么的，总不能空手过去。” 陆长风打了一声招呼，立刻跑进超市。 秦云东拎着水果也不能进超市，只好站在路边等他。 忽然身后传来诧异的声音： “秦书记，您怎么在这里？” 秦云东回头看到来人是周通平。 “老书记好，我刚从槐荫市回来，准备去医院看汤书记……您这是……” 秦云东解释着，眼睛看向周通平拎着的一盒冬虫夏草。 “巧了，我也是刚回来，也是要去看看汤维汉。你站在这里干什么，莫非能掐会算，专程在这里等我？” 周通平笑起来。 “陆长风去买礼物了，我在等他……既然是这样，那还是我来帮您拿。” 秦云东立刻接过礼品盒。 “陆长风？就是以前浠水县的常务副县长？” 周通平以前是中山市的市委书记，浠水县就在他的治下，他现在还能记住自己的下属，已经很不容易了。 “哈哈，老书记，您的记性真好。不过，陆长风做过县长，也做过县委书记，现在已经是农业厅主管农田建设的处长了。” “不错不错，能到省里做干部，上升的空间要大很多。” 周通平对陆长风没啥印象，但只要是他的下级能有进步，他还是蛮高兴的。 两人正在聊，陆长风抱着两箱牛奶走出来。 看到周通平，他立刻赔笑上前打招呼。 周通平认出眼前这位像农民工的下属，不用猜也知道他是下乡才回来。 “病房里需要干净的环境，你到医院后好好收拾一下，别这一副尊荣见汤书记，显得不够尊重。” “是是是，我到医院就把外套脱了。” 陆长风对周通平很敬畏，答应得也很痛快。 三人一起步行进了医院，陆长风跑到卫生间去洗脸，秦云东和周通平站在外面等他。 “云东，我已经知道你在槐荫市所做的国企改革，无论是方案和实施计划都做得非常好。我们经济科技委员会准备两个月后去考察。如果结果令人满意，我就打算向上级推荐你的改革成果。” 周通平本来不苟言笑，但现在却抑制不住对秦云东的喜爱。 这位以前的秘书越来越表现出超越常人的视野、勇气、格局和魄力，不但让临江市雄霸全省，而且还能统筹规划，引领其他城市顺利地完成转型，这简直是天才级的水准。 秦云东为他挣足了脸面，难怪周通平会喜不自禁。 “老书记，这份改革方案不能算是我单独完成的，其中凝聚了很多人的聪明才智……” 秦云东不想把成绩占为己有，但周通平却摇摇头，不赞成他的说法。 “就算你没有写过方案一个字，那又如何？云东，你饱读史书，应该知道其中的道理。统率的价值不在于起草方案，而是在众多方案中能挑选出最优秀者，并果断决策和管理过程。” 周通平微笑着讲出自己的道理。 这个道理，秦云东当然知道，他也不得不点头称是。 周通平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地叮嘱： “云东，你的才干不只是州郡层级，应该有更好的前途等着你。你要珍惜自己走过的路，无论前面有多艰难，你都要咬牙挺过去。” 第900章 不惜余力推荐朋友 在病房里，汤维汉背靠被子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黄江涛坐在病床旁给他读报纸。 省报的头版几乎都被鲍乾清占据，哪怕鲍乾清陪环卫工人一起吃饭都被放在头版上刊登。 汤维汉知道，鲍乾清这样的操作，无非是在造势也是在造神，塑造他的正面且光辉的形象。 鲍乾清是在向全省干部明示，他就是即将走马上任的当家人。 所有聪明人都要抓紧时间站队，这或许是他们能提拔晋升的最好机会。 汤维汉面无表情地听着，没有任何反应。 忽然，他听到敲门声，这才睁开眼睛。 “小黄，你去开门，应该是周通平来看我了。” 汤维汉下意识摸了摸脸。 他不想在周通平面前显现出颓废消极的样子。 当他看到黄江涛领进来的人，除了提前打过招呼的周通平之外，还有秦云东和陆长风。 “哎哟，周老，你一个人来就行了，怎么还带着大队人马保驾呢？” 汤维汉看到秦云东就心情大好，笑着向周通平伸出手。 “你冤枉我和他们两个了，我们是碰巧遇到一起的。再说，他们早就不是我的人马了，各自都有事业。” 周通平握住汤维汉的手，接着询问他的病情。 “多亏了云东请来了国医泰斗孟家轩，孟老为我诊断后，进行了第一轮针灸治疗，我的腿就好像有了一点知觉，果然是神医啊。我真的要谢谢云东，没有你就请不来孟老，没有孟老施以妙手，我就不可能有一丝希望。” 汤维汉回答周通平的问题，眼睛却看向秦云东，目光里充满了感激。 “汤书记，您别客气。我只是起了牵针引线的作用，要感谢的话，还是应该谢谢孟老。等我下午回去，一定向孟老转达您的谢意。” 秦云东还是表现出不争功的姿态，这令汤维汉更加钦佩他的为人。 “周老，强将手下无弱兵，你的子弟兵果然不同凡响，颇有汉武帝时期卫青的风范。居功不自傲，遇士大夫以礼，与小人有恩，上不疑，下不忌，是少有的奇男子啊。” “汤书记过誉了，秦云东还不到四十岁就主政一座城市，我一直担心他历练不够，处理政务难免会显得稚嫩和冲动，以后还需要你能多多指点。” 汤维汉给出了非常高的评价，周通平心里非常爽快，嘴上当然不会那么说。 “周老，你这样说就不客观了。谁说年轻就一定会稚嫩呢，云东善谋用事，算无遗策，就算是我们这一代人也很难匹敌，我很看好云东，他将来的成就不在你我之下。” 汤维汉此言一出，黄江涛和陆长风都非常震惊。 汤维汉已经是省部级官员，比他还要高的级别简直不敢想象。 秦云东连忙纠正汤维汉的说法： “汤书记，您这么说我，我承担不起。其实我还有很多缺点和短板，需要继续提高自己的管理水平。比如，踏实肯干，身先士卒，我就比不了陆长风同志。他为了兴建水利，多次亲临现场疏通河道沟渠，能和工人们并肩奋战，同甘共苦，这样的精神才更难能可贵。” 秦云东很丝滑地把话题转向陆长风。 陆长风措手不及，被秦云东表扬得涨红了脸，却想不起怎么接话。 汤维汉微笑着打量陆长风，轻轻点点头。 虽然陆长风匆忙之间收拾了自己的仪容仪表，但他衣服和运动鞋上的污渍还在，可以很容易判断他的确是从一线工地回来的。 汤维汉其实已经对秦云东的心思心领神会。 秦云东这是有意识向他推荐陆长风，希望他能提拔重用陆长风。 汤维汉早就听说过陆长风，知道是陆长风带领着浠水摘掉了全省贫困县的帽子，并让浠水的经济驶入高速发展的快车道。 “陆长风，我记得没错的话，你现在已经是在农业厅工作？” “是的，汤书记，我在农业厅农田建设管理处已经工作三年了。” “你在省厅三年，对我省的农业种植情况应该很了解，你在工作中有什么感受，或者好的想法，不妨说出来听听？” “嗯……” 陆长风被问蒙了。 他本来以为只是看望汤维汉，说几句鼓励安慰的话就可以走了。 陆长风怎么也没想到，省里的一把手会主动问起他的工作。 由于他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紧张到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秦云东。 “陆处长，别紧张，咱们汤书记平易近人，你有什么想法就大胆说出来。即使说错了，汤书记也不会责怪你。你就从和我聊过的抗旱工作说起。” 秦云东一边安抚，一边暗示他要抓住机会。 毕竟能在汤维汉面前展示才能，并不是随便哪个干部都能碰得到。 秦云东怕他不知道怎么开场，还贴心地提示他从刚提交的抗旱报告开始讲，这是陆长风最熟悉的领域。 得到秦云东的鼓励和引导，陆长风便开始从今年有很大概率会出现历史罕见的旱情开始讲起。 他反映农业厅往年的抗旱过去被动保守，往往是出现旱情才火烧眉毛地开始布置抗旱任务。其实应该向临江市学习，化被动为主动，在旱情没有爆发时就应该做好所有准备，只有这样才能把旱情损失降到最小。 陆长风讲了几分钟后逐渐进入状态，他也不再紧张，熟练地列举大量的数据材料，旁征博引，从抗旱讲到高效农业，从种植讲到养殖，从产业化讲到科技农业的展望。 他讲得几乎刹不住车了，一口气谈了将近一个小时。 周通平不由对陆长风刮目相看。 陆长风看上去憨厚得像是老农民，但讲起农业俨然是一位专家级人物。 难怪秦云东会用心推荐陆长风，人家肚子里是真有货啊。 汤维汉听完陆长风的长篇大论，带头为他鼓掌并着实夸奖了他一通。 但他心里却按捺不住狂喜。 从陆长风的汇报中，汤维汉找到了可以反击鲍乾清的机会。 第901章 按我说的去做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眼看快要到中午便告辞离开。 黄江涛送走客人返回，看到汤维汉双目微闭，盘腿坐在床上，正在练习孟家轩传授的气息引导术。 “首长，中午快要到了，我去给您打饭？” 黄江涛从床头柜拿出饭盒。 “小涛，不着急打饭，你现在打电话联系农业厅的齐厅长，我有事找他面谈，让他下午务必来一趟。” 汤维汉依然闭着眼，但给出了明确指示。 黄江涛很意外。 汤维汉住院后一直很消沉，从不打电话给下属。 但他并没有问，答应着拿出手机就打电话。 齐厅长是汤维汉的老乡，两人私下里经常来往，因此对汤维汉的召唤满口答应。 黄江涛打完电话向汤维汉做汇报。 “齐厅长下午三点过来，首长，需要我做什么准备吗？” “我和老齐只谈养生，你送他出去后和他打招呼办两件事。” “您请讲。” “第一件事，请齐厅长一个月内找个合适理由提拔陆长风，我要还人情给秦云东，这个事务必办好。” “好的，首长。” 黄江涛心领神会。 他上午已经看出汤维汉对陆长风的印象不错，提拔一下完全可以理解。 况且，汤维汉的腿能逐渐恢复，最大功臣是秦云东。 提拔秦云东的朋友陆长风，也是对秦云东变相还了人情。 汤维汉继续下命令： “第二件事，陆长风提交的旱情和抗旱报告要修改，着力强调旱情严重性，申请的抗旱专项资金要增加十倍，然后提交给鲍乾清，请他迅速拨款支持。” “这……” 黄江涛明显有些犹豫，欲言又止。 “怎么？” 汤维汉淡淡地问。 他虽然没有睁开眼，但已经能猜到黄江涛脸上的表情。 黄江涛向前一步，走到汤维汉身旁，低声提醒： “首长，我理解您这么做，是想引起鲍乾清对旱情的重视，能让抗旱有更充足的资金。但据我对鲍乾清的了解，越是夸大旱情这样，鲍乾清越不信任，很难获得他的批准。” “你还能有我了解鲍乾清吗，我还没有老糊涂，按我说的去做。” 汤维汉回答的非常平静，但口气已经趋于严厉。 十二点二十分。 苗英杰赶到了饭店包间，看到屋内只有秦云东和陆长风。 “咦？老书记呢？” “老书记已经走了。他刚到饭店门口就有人打电话，约他一起吃饭。他说是过去的红星厂的老同事们，从龙都路过省城，他必须要回去陪。” 秦云东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苗英杰坐首席。 苗英杰也没客气，无论年龄还是级别，他坐首席都是应该的。 “老陆，有一段日子没见了，你的工作还好吗？” 苗英杰拿起热毛巾擦着手，问一旁的陆长风。 “苗书记，我的工作还算顺利，一切都好。” 陆长风不是苗英杰的朋友，因此显得很拘谨，回答问题时态度很恭敬。 “老陆，别这么拘束，今天是私人聚会，不用称呼官称。你和云东是朋友，我和他也是朋友，合并同类项，你我也应该是朋友嘛。” 苗英杰很随和地笑了笑。 陆长风连声称是，却没有把他的话当真，依然双手递烟过去。 领导不摆架子是展现亲民形象，下属千万别以为真的可以搂肩搭背。 秦云东给苗英杰倒了一杯茶： “吃完饭我就要回临江市了，你有什么要捎带的？” 秦云东隐含的意思是问苗英杰，有没有对金丛亮案件要交代什么话。 苗英杰颇感遗憾，本来还想和秦云东多聊聊，没想到他这么着急走。 “你总是来去匆匆的，下午怎么回临江？” “坐大巴，比坐火车快而且方便，又不用赶点，关键是座椅很舒服。” “正好我派李磊去临江市接替樊向阳，下午你做他的车回去，商务车比大巴车更舒服些，还能一直给你送到家门口。” “能省钱当然是好事。” “拉倒，你现在像土财主似的，谁不知道你大笔一挥就给交通集团搞了一架私人飞机，简直是暴发户嘛。” 三个人都笑起来。 秦云东解释说，交通集团已经是欧洲的上市公司，讲究一些排场是必须的，有利于开拓欧美市场。 “临江市交通集团的英文全称喷涂在机身上，往返欧美各国，这本来就是流动的广告，还是非常划算的。” “得了，我又没想查你，至于这样解释吗？伙计，李磊对临江封家不熟悉，需要你在路上给他普及一下知识，好让他心里有数。” 苗英杰明显对秦云东很亲近，说话也大大咧咧的，完全是朋友之间说话的语气。 秦云东吃了一口毛血旺，辣的他一个劲吸凉气。 “老苗，你在临县做了九年书记，肯定比我更了解封氏家族，为啥不直接向李磊说明？” “云东，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对和当地家族乡绅向来都不想接触，这类事我都交给县长杨期去办。我除了和封家的族长封百川谈过几次话，别的封家人基本都不认识。” “其实我对封家了解也不多，只是见过封家的族长封百川一次。封天恩有几个批发市场，去年在发展物流行业会议上，我听封天恩讲过一次话。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和他单独交流过。” 秦云东转头看向陆长风，笑着问他知不知道封氏家族更多的信息。 陆长风摇摇头，他一直都是低头拉车的干部，不热衷人际交往，更别说操心外县的家族。 “我的确不了解封氏家族，但我觉得魏郡应该和封氏家族有不少交往，是不是可以向他咨询？” 陆长风介绍说，过去临县、浠水和抚远县的大家族之间的来往很频繁，魏郡退休后担任过浠水魏氏家族的族长，应该少不了和封家接触。 “你提醒的很对，我回去之后就和他好好聊聊。” 秦云东笑着点头。 虽然他曾经严厉批评过魏郡担任宗族头目违反了组织纪律，魏郡很快幡然醒悟辞去了族长职务，但毫无疑问，魏郡肯定对封家非常了解。 第902章 队长的逻辑推理 吃罢饭，李磊专案组的汽车也已经到了。 苗英杰送秦云东到车边时，忽然小声对他说： “云东，我要提醒你一句。据纪委派出的侦查员报告，封天恩为了救他的儿子封畏，曾扬言要对你下毒手。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唉，我年年经历这种事还少吗？我自己都已经麻木了。听几句狗吠就被吓住，我早就回家当家庭煮夫了。” 秦云东不在意地笑了笑，挥手告别苗英杰和陆长风上车。 回到临江市后，秦云东和李磊顾不上休息，直接到临江市刑警队，召开金丛亮命案研讨会。 参加会议的除了刑警袁队长之外，还有新任局长洛勇强，以及中山派来的代表——警局纪委书记葛远山。 秦云东和临江市的干部们简单打了招呼，又和葛远山握了握手。 “葛书记，你来的不巧啊，卫敏局长被调往龙都参加一个重要的专案组，你们老同学没有能碰面。” “秦书记，我来是为了工作，小敏去龙都也是工作，我们都会以工作为重。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没什么好遗憾的。” 葛远山笑着回答。 如果没有秦云东的暗中协助，他是不可能这么快就获得提拔和晋升。 因此面对仕途上的贵人，葛远山非常恭敬。 秦云东坐回首席，摆摆手让众人都坐下。 “大家都是熟人，对于案件也都多少有所了解，所以我就免了开场白。袁队长，你现在就开始汇报。” 随着会议室内的投影机射向幕布，袁队长清清嗓音开始发言。 “昨晚八点左右，金丛亮和封天恩等三人在308房间吃饭。” 投影幕布上出现酒店监控节选视频，可以清楚看到金丛亮和封天恩有说有笑走进包间。 “根据省纪委侦查员的录音判断，双方主要是商量如何为封天恩儿子销案，本来气氛还不错，但到了九点十分，金丛亮和封天恩爆发了口角冲突。接着，金丛亮就拿着包离开了包间。” 随后现场播放了侦查员录下的金丛亮和封天恩的谈话内容。 有所人都屏住呼吸，听的很专注。 紧跟着，酒店监控视频显示出金丛亮拎着包匆匆走出包间，乘坐电梯离开。 “等一下。把金丛亮放大，重新播放一遍他走出包间的视频，注意他的表情。” 秦云东忽然阻止袁队长的汇报。 袁队长有些不解，但还是向工作人员示意服从命令。 随着金丛亮的影像被放大到了整个屏幕，大家惊讶地发现金丛亮板着脸走出包间后，脸上的神情忽然放松了，甚至嘴角还微微上勾，像是得意到笑起来的神情。 袁队长瞠目结舌。 李磊暗自心惊，好犀利的秦云东，只是看了一眼视频就能捕捉到这么微小的细节。 “袁队长，这说明什么情况？” 秦云东看着画面向袁队长提问。 “嗯……这是不是说明……争吵是金丛亮故意挑起来的，所以……他才会有这样的表情。” 袁队长忽略了金丛亮微笑的细节，一下子打乱了他的思绪，但秦云东点名问他，袁队长只好结结巴巴现场给出自己的推测。 “你说的有道理，继续。” 秦云东并没有再问，摆摆手让袁队长接着汇报。 袁队长长出一口气，让纷乱的思绪稳定下来。 “金丛亮下楼在大堂的休息区打了一个电话，后来就订房再次乘坐电梯去客房。请注意，尾随金丛亮进入电梯的年轻人就是凶手。” 幕布上出现一个中等身高的年轻人，他刻意低头又压低了棒球帽，因此看不出他的容貌。 在电梯间里，年轻人和金丛亮有短暂的交谈，接着就在三楼出了电梯。 “九点二十五分，凶手推门走进308包间，只十几秒钟就又出来，他走进步梯间后就从监控中消失不知去向。” 袁队长说完，不自信地看了一眼秦云东。 但秦云东并没有再打断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投影画面。 “据现场勘测可以得出结论，凶手是在六米之外投掷凶器刺杀得手的。封天恩等三人被三棱金属钉射穿眉心，因为钉上涂有毒药，三人几乎是瞬间失去生命体征。刺客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刺杀动作，足见对方是一个功夫高、心理素质强的职业杀手。” 幕布上展示出从三人颅内提取的三棱金属钉多角度照片。 会议室内一片惊叹。 这么远距离瞬间夺人性命，足见凶手的招法精准与狠毒。 而且，这种金属钉虽然非常锐利，但能刺穿坚硬的颅骨，手上的劲道真令人难以置信。 “九点三十五分，在获得苗英杰书记的批准后，省纪委会同出警的警员破门进入金丛亮的房间，但金丛亮已经死在卫生间内。据法医鉴定，金丛亮是中毒而亡，死亡时间在九点二十分至九点三十分之间……” 袁队长说到此，幕布上出现金丛亮卫生间的照片，地上的画着金丛亮倒毙的白线。 “金丛亮身上没有外伤和淤痕，也没有发现针孔，他的口腔内也没有检测出毒物，说明金丛亮不是因为外力强行让其中毒的。而且在金丛亮从包间出来到进入客房这段时间，一直都有监控视频证明他没有吃喝过任何东西也没有抽烟。” 袁队长接着摘读了金丛亮验尸报告，虽然能判断金丛亮死于中毒，但具体是哪类毒药，还需要时间做进一步检测。 袁队长扫视会议室内的参会者，稍稍停顿说出自己的结论。 “由于金丛亮的胃里都是当晚吃的食物，我初步认为，金丛亮是在包间内饮酒进食吃下了毒物，也就是说，凶手很可能就是封天恩。” 他的结论说完，目光扫过众人。 秦云东作为会议中最高官职的人，不方便率先讨论。 如果他第一个发言，大家必然都不敢提出反驳意见，最终可能演变成他在下达指示，别人也只有服从执行的份。 那就失去讨论的意义。 因此，秦云东只是看着记事本，闭口不谈案情。 第903章 激烈的案情讨论 洛勇强看秦云东不说话，摸不准领导的意图，而且他作为代局长，也担心影响下属讨论的积极性，所以也没打算第一个质询。 而李磊和纪委的同事不熟悉刑侦，又是刚接手金丛亮的案子，所以只是旁听而不想参与讨论。 由此，会议室内变得一片沉寂。 秦云东看大家都不说话，便看向葛远山，鼓励他先放第一炮，不能让会议冷场。 葛远山领悟到秦云东的意思，便率先打破沉默。 “袁队，我有一个问题想咨询一下。” “葛书记，请讲。” 袁队长很客气地向葛远山点点头。 葛远山随即问： “侦破案子的基础首先要看犯罪的动机。我没有搞清楚，封天恩和金丛亮有何难以化解的恩怨情仇，必须要选择置对方于死地？” 葛远山问到了核心问题，也说出了众人的疑惑的地方。 袁队长显然吸取了刚才的教训，很谨慎地先做了一个免责声明。 “葛书记，因为案发是昨天，时间仓促，所以我的结论只推理，只是提供侦破的思路。” “袁队，我理解你的意思，咱们是案情研讨会，为了早日破案，大家都可以畅所欲言，经过头脑风暴或许还会有新的解题思路。” 葛远山微笑着替袁队长铺垫好台阶，省的出现逆转时，袁队长可能下不来台。 袁队长这才对自己的结论做出进一步解释。 “我和同事们调取了纪委的监控音频，以及酒店监控视频，并查阅了金丛亮和封天恩等死者的手机和随身物品，从综合信息看，金丛亮回国后就直奔临江市和封天恩见面，说明封天恩营救封畏的心情非常急迫。” “我同意。” 葛远山点头赞同。 “封天恩想谋害秦书记，以扫清救儿子的障碍，而金丛亮坚决反对，这就是两人发生冲突的焦点，也足以形成杀人的动机。” 袁队长分析说，谋害城市一把手铁定是捅破天的大案，金丛亮肯定会受牵连，彻底毁掉自己的前途，因此他才会极力劝阻。 后来，金丛亮看无法改变封天恩的决心，为了自保，他叫来杀手抢先干掉封天恩，以此消除隐患。 而封天恩担心金丛亮因为胆小会举报他，一旦事情败露，不但救不了自己的儿子，还会把自己也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因此就在酒中下毒杀人灭口。 “只不过这两人都不知道，在他们起杀心的时候，对方也做了同样的事，这才导致最后双双毙命的结果。” 袁队长讲了自己的推理过程，用眼神向葛远山示意，请他提意见。 葛远山虽然感觉袁队长的推理不对劲，但又一时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虽然他是科班出身，但长期呆在森林警察部队，刑侦方面几乎没有经验，敏感度并不高。 秦云东看葛远山哑火了，便直接点将洛勇强继续质询。 洛勇强指了指投影幕布上金丛亮的照片： “袁队，我认为金丛亮虽然涉嫌违纪和犯罪，但他不是江湖人，恐怕没有江湖里打打杀杀的思维。只是因为担心自己受牵连而起杀心，似乎和他的性格不一致。而且，他离开包间时明显是在笑，而不是暴怒，似乎也很难解释他的真实动机？” “洛局，人的心态不是一成不变的，很多案例表明，大多数犯罪并不是理性行为，而是一时冲动造成的悲剧。虽然金丛亮离开包间后露出笑容，但谁能断定他的笑是什么意思？是得意的笑，是怒极而笑，还是准备犯罪时的阴狠笑？” 袁队长据理力争，完全不落下风。 虽然袁队长说话很冲，但洛勇强没有生气，他了解袁队长的性格，知道他对事不对人，并没有对局长不敬的意思。 “袁队，我不是说金丛亮就不会杀人，而是他缺乏激情杀人令人信服的逻辑。就算封天恩真的要害秦书记，也不代表会严重影响到金丛亮的前途。” 洛勇强分析说，假如秦书记受到伤害，只要没有证据能证明金丛亮参与其中，那金丛亮就不会被拖下水。 从录音里金丛亮劝封天恩的语气中不难判断，金丛亮没有气急败坏，而是很理智地劝解封天恩放弃愚蠢的想法。 “而且，从录音看，封天恩当面威胁过金丛亮，但这就奇怪了，如果他真的已经对金丛亮下毒，何必还要威胁他？在金丛亮离开后，封天恩还在怒骂不止，非常不合常理。” 洛勇强的反问引起其他人的赞同。 袁队长却仍然不服气。 “洛局，封天恩下毒后故意说这些话，才会让身边的人为他作证，这不正说明封天恩狡猾阴险吗？” 秦云东看两人争执不下，笑着示意二人暂停。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但是我也有一些疑问。金丛亮为什么会这么积极介入封家的事？他和封家是什么关系？” 所有人面面相觑，没有人知道答案。 同时，大家也很奇怪，在争论命案的时候，秦云东怎么会跳脱问一个不相干的事？ 秦云东没有等袁队长回答，继续问下去： “金丛亮和杀手一起乘坐电梯，杀手还拍了拍金丛亮的肩膀，难道他们不知道电梯里有监控，为什么还要有意让别人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 即使按袁队长的推理，金丛亮是故意反其道而行，让别人认为他不会傻到和杀手在一起，以此证明自己的无辜。 但是金丛亮为什么非要如此冒险，他和杀手没有交集岂不是更安全？ 袁队长再一次无言以对。 此时的他开始对自己的推理产生动摇，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判断出错。 好在秦云东也没有再问下去，便直接开始布置任务。 “洛局和袁队，你们把刚才大家提出的疑问收集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案件突破口。李磊和其他纪委同志去中山市后，建议你们也着手调查金丛亮和封家的来往关系。咱们多角度分进合击，我想查出高价值的线索还是很有希望的。” 第904章 试玉要烧三月满 第二天上午，秦云东主持召开常委会，检查工作作风专项治理的成果。 组织部长介绍了本次治理行动的总体情况，整顿工作作风聚焦在完善体制机制。各级各部门各单位都建立了工作落实闭环管理机制，围绕工作链构建责任链，优化完善各项制度139项。 “我们树立凭能力用干部、以绩效论英雄的用人导向，持续完善干部考核任用机制。在一线发现、培养、选拔、使用干部，让优秀者优先，有为者有位，吃苦者吃香。” 组织部长的发言赢得了一片掌声。 秦云东也笑着称赞组织部长的发言结构清晰、亮点突出，很有说服力。 紧跟着，代理纪委书记宋天明汇报了开展查作风、查责任、查漏洞、查落实、问初心、问担当、问短板和问成效的“四查四问”行动，着力解决了“看得见的管不着，管得着的看不见”的问题。 纪委会同组织部门从群众反映最强烈的六类不正之风入手，持续开展整顿懈怠疏忽、不作为和乱作为的工作作风，一级抓一级、层层抓落实的工作推进机制，处分处理了一批表现欠佳，能力不适任的干部。 经过一个多月的基层治理，取得了阶段性成效，一大批作风问题得到有效解决，群众的满意度逐步提升。 秦云东肯定了纪委和组织部的工作，再三强调作风建设永远都是进行时，两个部门任重道远。 “我们现在的治理有一个怪现象，一抓就好，一松就反弹，这说明根治作风病不可能一蹴而就，要有保持抓铁有痕、踏石留印的持之以恒的精神，只有一年接着一年抓下去才能真正见成果。” 秦云东又对常委们提出要求，整治工作作风力戒形式主义，防止“两张皮”，把工作成效作为一切工作的最终检验。作风大转变才能推动工作大提升，实现作风建设和经济社会发展的大促进。 “主动认识问题是清醒，敢于正视问题是自信，能够解决问题是能力。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常委同志要以身作则，加强组织领导，落实领导责任，作风建设才有强大动力，形成上下同欲者胜的局面。” 开完会已快到中午，秦云东在食堂匆匆吃完饭就前往抚远区视察抗旱工程。 在曹传承和许峰带着区里一众干部陪同下，秦云东随机抽查一个村庄。 当看到各村都已经把微喷带安装到位，遍布田间的微喷带通过出水孔喷洒出水花，滋润着干旱的田地，秦云东感到非常欣慰。 但是他没有忘记许峰说过的话，转头特意问： “许峰，你以前不是说村民都不配合，微喷带无法按时安装到位吗？” “秦书记，我那是抖机灵想显摆，说话做事都太轻浮。这段时间我已经向区委班子做了检讨，并向市组织部和纪委写了材料，深刻反省自己的散漫工作作风，保证以后严格要求自己，严肃认真地对待工作，做一名懂规矩守纪律的干部。” 许峰再也没有以前吊儿郎当的样子，规规矩矩地做着检讨。 在这次整顿工作作风的行动中，因为纪委和组织部派来的调查组公示了抚远区群众对区里工作的意见，这让自以为是的许峰被深深触动。 以前他看抚远区的各种数据都能名列前三位，总觉得自己的工作非常优秀，直到看到群众反映了这么多问题，他才知道自己欠缺的还有很多。 秦云东看他认错的态度很诚恳，脸上露出笑容。 “老曹，我知道你很爱护许峰，不是出于私情而是爱惜人才。但今天我要给你一句忠告，试玉要烧三月满，辨材须待七年期，今后对许峰要严格管理，你的纵容和娇惯只能是害了许峰。” “是是是，秦书记说得对。以前我总觉得许峰是博士，有文化思想活跃，做事很勤奋，为抚远经济腾飞立下汗马功劳，所以就一直宠着惯着。现在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也已经向组织部做过检讨。” “老曹，你别顺着我说好话，我要看实际表现。如果日后发现许峰或者别的下属出问题，我肯定要拿你是问，到时候别说我没有提前打招呼。” 秦云东虽然语气随和，但无异于是向曹传承发出明确警告。 曹传承连连答应，感觉后背发凉。 作为区委书记，不能有效管理下属就是失职。 而秦云东对待此类问题向来会追究领导责任，铁面无私，翻脸不认人。 只不过，像曹传承这种临江创始元老人物，秦云东还是给予特殊对待。 但也只是原谅一次，却绝不会再给曹传承第二次机会。 秦云东叉着腰眺望一望无际的农田，随口问： “许峰，你是如何判断今年的旱情？” “秦书记，我同意您的观点，今年的旱情会非常严重。从去年冬季开始就降水量极少，到现在也没有下过一次雨，临江市我觉得旱情恐怕会延长到夏季了。” “是啊，我也担心这个问题，虽然我们上了节水灌溉设备，但能不能撑到夏季，我心里也没有什么把握。” 秦云东忧心忡忡地皱紧双眉。 虽然抚远区的水资源丰富，但大多数都处于深山中，想要使用就必须投入巨资，临江市的财力暂时还顾及不到。 临江市能依托的只有抚远水库。 但因为长期不下雨，干流和很多支流，也相继出现了水量补给明显减少、径流量降低、水位下降等问题。 水库得不到充足的补充水源，目前水位已经下降超过百分之二十，这是很惊人的示警信号。 再任其发展，水电站发电会受影响，农田灌溉、牲畜饮用水、工业用水，以及市民的日常生活都将受到威胁。 尤其是对于临江市这样高速发展的城市来说，严重旱情会导致难以承受的经济损失。 正因为此，秦云东才会出现少见的忧虑。 许峰当然也能理解秦云东的心情，他试探着建议： “秦书记，要不然现在就启动二级预案。” 第905章 同维度内解决问题 临江市的抗旱应急预案分为四级：轻度、中度、严重和特大干旱。 二级预案属于严重干旱情况下的应急响应机制。 秦云东轻轻摇摇头：“沉住气，还不到时候。”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同意升级应急预案。 “秦书记，您向来高瞻远瞩未雨绸缪，应该清楚现在不采取断然措施，真到了用水紧张的时刻就什么都晚了。如果从现在开始，对全市用水进行严格管控，那就会缓解干旱时期的水资源紧张的矛盾，撑过夏天也不会有问题……” 许峰振振有词，认为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你别着急讲理由，现在给你时间好好想一想，如果按你的设想实施，会产生什么后果？” 秦云东看了他一眼，继续沿着农田外的小路向前走。 许峰没再像以前那样喋喋不休，而跟在秦云东和曹传承身后边走边思考。 秦云东却似乎没有再被旱情困扰，见到田间的村民就会主动走过去打招呼，和他们聊聊家长里短，询问使用节水设备的感受。 村民们大多数都多次见过秦云东，知道秦书记平易近人没什么官架子，因此和他交谈也没什么压力。 有的村民见了秦云东就立刻掏出香烟递过去，秦云东很自然地接过香烟，蹲在田埂上和村民一边抽烟一边唠嗑。 站在路边的曹传承轻轻碰了碰低头不语的许峰。 “别瞎琢磨了，好好学着点秦书记和群众是怎么交往的，你能做到这样的状态才算是真的合格了。” “曹书记，我表现也不能算差。我见村民也没有吹胡子瞪眼，哪次不是笑脸相迎啊。” “你的笑能和秦书记一样吗，看着就是居高临下的傲气，一点儿也不真诚。村民对你是敬畏，对秦书记那才叫亲如一家人。” 曹传承啧啧赞叹着拿出香烟点上。 “喂，曹书记，你干嘛总打击我啊。” 许峰不乐意了，扭脸瞪着曹传承。 他在曹传承面前一直都是恃宠而骄，今天还是第一次被曹传承当众数落。 “不是我打击你，是遵循秦书记的指示对你严格要求。咋啦，你不服气？” 曹传承转身正对许峰，他也瞪起眼睛。 “服，我服了，我哪敢不服气啊。” 看未来老丈人面带不悦，又听他说是执行秦云东的旨意，许峰一下子秒怂。 秦云东走访了整个村的农田抗旱建设，准备乘车去浠水区。 许峰实在憋不住，上前询问： “秦书记，您让我考虑启动二级预案的后果，我想了一路，也没有觉得哪里有错。虽然群众的生活会有些不便，工厂的生产受一些影响，但对抗旱大局还是有利的，您能不能给我指点一下，我到底哪里有错？” 许峰担心秦云东误会，还特意解释自己没有闹情绪，也不是抬杠，是真心想知道秦云东是怎么考虑的。 秦云东微笑点点头。 他很欣赏许峰这样的态度，不懂就问，不做唯命是从的下属。 秦云东把陪同人员都召集在一起，以回答许峰的问题形式给他们上课。 “我们都是做决策的人，要有系统概念，要极其慎重看待拍板的后果。绝不能为了解决一个问题，却造成连锁反应出现更多问题……” 根据先生活、后生产的抗旱指导原则，如果启动二级应急预案，将会直接导致临江市内企业用水被限制，大量企业的生产将会因此受到严重影响，牵连到企业收入锐减、财政减少、影响工人们的生计，进一步波及第三产业的兴衰。 秦云东深入浅出地讲了十几分钟，众人都听得很专注，纷纷表示已经领会到秦云东的决策思路。 许峰也心悦诚服地表示自己今后要学习系统论思想，决策要从全局层面考虑，增加决策的科学化和规范化。 秦云东能看出许峰是最有领会能力的干部，他临上车时特意对许峰说： “能成大事者，身必有静气，知止而后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静则无咎。遇到问题，首先想办法在同维度内解决。升高解决问题的维度，反而会让问题扩大化，出现更多新问题，那就得不偿失了。” “同维度内解决问题？” 许峰看着秦云东的专车离去，嘴里叨念着，脑子里快速盘算该怎么做。 下午四点，秦云东在浠水区城关镇检查农田抗旱情况。 由于浠水区已经是高效农业示范区，因此在节水方面的工作比抚远区更规范。 大量的农田已经覆盖上大棚，各种类型的节水设备已经得到广泛应用。 “在大棚内，滴灌和喷灌技术能够精准地给予作物所需的水分，减少蒸发和浪费，特别是在咱们这样的半干旱地区，温室大棚技术能够有效降低对地下水和水库的依赖。” 刘前进很得意地夸下海口，浠水区的农田的水资源使用量可以降低百分之四十，完全可以承受严重级别的干旱。 他随手抓起一把泥土展示给秦云东看，土壤的湿度非常理想，没有出现干结现象。 “秦书记，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您当初逼着我争取高效农业项目，真是无比英明的决定啊。我算是尝到甜头了，正准备继续扩大温室大棚面积，百分之百覆盖浠水区内所有农田。” “浠水区做得确实不错，值得表扬。温室大棚技术不只是要在浠水区完成覆盖，还要推广到全市所有农田。” 秦云东非常满意地肯定了刘前进的功劳。 他转身叫过来已经升任市宣传部长的珍珍，要她多宣传浠水的高效农业项目，让其他区镇村都能领会到温室大棚的好处，扫清观念上的障碍。 “秦书记，我必须向您提意见了。” 珍珍噘起嘴，故作严肃状。 众人听罢皆惊，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珍珍作为临江市有名的大美女，虽然天生就有被宠的优势，但敢当众对一把手提意见，胆子也算够大的了。 “哦？你要提我什么意见？” 秦云东没想到珍珍会突然发难，觉得很意外。 第906章 侧面了解情况 珍珍并不怯场，毫不迟疑地回答： “要想让我完成您交代的任务，您就应该主动现身，做推广温室大棚的代言人，这次不能再躲着不上镜了。” 珍珍的话迎来一片笑声。 谁都知道秦云东做事高调，做人却极其低调。 每次新闻媒体跟随他采访宣传，他都明令禁止不准拍摄他本人，而要把镜头对准一线的干部群众。 “我觉得珍珍说得对，秦书记，您能露脸宣传温室大棚，肯定比明星代言更有效果。” 刘前进乐呵呵地附和。 “群众更愿意看到能让他们得到实惠的信息，还是直接宣传温室大棚。看我的脸又不会让他们吃饱饭，有啥可拍摄的。” 秦云东摆摆手还是不同意。 “秦书记，话不能这么说，您说为啥很多企业不惜重金都要找形象代言人呢？百姓信得过的人说的话，胜过千万字的宣传材料。您不能只布置任务，一点支持都不给？为了咱市的抗旱大局，您就牺牲一回。” 珍珍不由分说，招呼记者过来拍照。 秦云东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配合着记者的要求拍照片。 “珍珍，还是你厉害，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秦书记被驳倒，到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刘前进凑过去轻声在她耳边夸奖。 “你可别乱开玩笑，坏了秦书记的形象，你得罪不起。” 珍珍撇撇嘴，白了刘前进一眼，但她还是抑制不住露出笑容。 拍完照片，秦云东和众人离开温室大棚又走访了一些村民，便结束了视察行程。 秦云东打发走随行人员，这才问刘前进：“魏郡在哪？” “他已经到了区委，我安排他在我的办公室等您。” “等一会儿我见他要谈一些事情，涉及到保密话题，需要单独谈，你必须回避。” 半个小时后，秦云东推开刘前进办公室的门。 魏郡看到秦云东就要从沙发上起身。 秦云东快走几步搀住他。 “魏老，不用客气，快请坐。” “秦书记是临江市的书记，我现在只是组织内普通一员，当然要讲礼数的。” 魏郡陪笑说着恭敬的话。 以前的魏郡摆老资格，认为秦云东当年是他的下属，所以退休后在秦云东面前还是以领导自居。 自从因为魏氏家族对抗拆迁的问题，秦云东对魏郡进行过严厉批评。魏郡受到震撼教育后明显摆清了自己的位置，再看到秦云东就客气很多。 秦云东也没有因为魏郡退休而慢待他，也不会对魏郡做过的错事而心生嫌隙，始终保持着有礼有节的态度。 “魏老，我有一件事需要咨询您。” 秦云东为他的茶杯续完水，这才坐在他的对面。 “秦书记，只要我知道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就好，我想了解关于临江封家，你能不能把你知道的情况给我讲一讲？” “封家出什么事了？” “封家的确出了问题，但现在是调查期间，我不能讲细节，请您理解。” “哦哦哦，我理解，不该问的不能问。” 魏郡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始给秦云东介绍他所知道的封氏家族的事。 封氏家族是数百年存在的古老家族。 在家族历史上有出将入相的显赫，也有摇摇欲坠的衰败。既有忠君爱国的名臣，也有卖主求荣的奸佞。有赈济一方的善人乡绅，也有横行乡里的豪强恶霸。 多少代沉沉浮浮，毁誉参半的封家盘踞临江地区却能不散不倒，可谓是一个奇迹。 现在封家的族长是封百川，其父、祖父和曾祖父也都是族长，可谓是家族中的嫡系正脉。 封百川是全职族长，在社会上无职无权，靠着充沛的人脉和资源，管理家族事务，精心打理封家的产业。 在他的领导下，封家有逐步复兴的迹象，不但产业全部盈利，而且封家在官场和商界的资源越来越雄厚。 但是封百川已经六十多岁了，精力和体力都已经不足，他正在考虑隐退，从“天”字辈的封姓中选择接班人。 魏郡讲完之后，秦云东略一沉吟，问：“既然封百川是嫡系正脉，又是四代继承族长，为什么他不让自己儿子继承下去？” “这有两个方面的原因，其一，封百川的两个儿子都在国外生活，一个是艺术家，另一个是科学界，他们对担任族长毫无兴趣。其二，封氏家族内部早就有意见，反对封百川垄断族长之位，如果封百川传位给儿子，恐怕封家就会面临分裂的危险。” 魏郡之所以对封家了解很多，主要是因为魏家和封家有长期的联姻关系，两个家族是亲戚关系，彼此走得很近。 “魏老，你觉得封百川是什么样的人？” 秦云东平静地发问。 “百川此人很不错哦，为人知书达理又谦逊低调，既热心慈善，又能支持本地经济发展，他还有经营头脑，对本族人也颇为照顾。” 看魏郡的样子，对封百川是真心赞誉，绝不是信口开河。 秦云东摸了摸下巴，又问：“魏老对封天强和封天恩了解吗？” “封天强不属于嫡系，属于边缘人物，出席各种典礼和宴会都没有见过他出席，所以我对他不熟悉。封天恩的血缘更靠近封百川这一支，我对他还算了解一些。” 封天恩掌握着全国各地封家开设的批发市场，从纺织品、衣服、箱包到玩具，每年的销售额超过十亿，也算是封家的实权人物，是核心成员之一。 封天恩没有多少文化，胆子非常大，在批发市场内私下买卖违禁品牟取暴利。 虽然封天恩脾气暴躁，对下属非打即骂，但他也能信守承诺，许诺过的奖金奖励都会按时兑现，绝不拖欠，因此他在封家子弟中的威信也很高。 魏郡叹口气：“我以前做魏家族长的时候，封天恩还多次给我送礼，想要拉近和我的关系。我当时就觉得此人野心很大，拉拢我是为了给他夺权造声势。我不想介入封家内部的事务，所以对他一直保持距离。” 第907章 哪里有什么旱情 魏郡宦海沉浮多年，当然不会为了钱失去对大局的把控。 他非常得体地保持中立，不和封家任何人关系过于紧密，反而让封家人对他都很信任。 秦云东沉思片刻又问：“魏老，封天恩有没有仇家？” “仇家？” 魏郡马上意识到不对。 秦云东平时工作那么忙，关心的都是大事，不会和他扯闲篇。 这就说明封家出了大事，而且很可能是封天恩引起的。 秦云东说是找他咨询，该不会是怀疑他和封天恩穿一条裤子。 秦云东看出魏郡的心思，淡淡一笑。 “魏老，虽然我不能告诉你整件事，但我可以给你证实一件事，封天恩前天晚上被杀了。” “被杀了……” 魏郡惊得瞠目结舌。 但他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我虽然以前认识封天恩，但平时和他没有来往，最近这几年我除了去看望孩子外，一直都深居简出，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仇人。” 魏郡直勾勾看着秦云东，似乎是表明他说的是心里话，并没有隐藏什么。 “魏老，我相信你说的话都是负责任的。另外，我很好奇，魏家和封家一般什么事情会相聚，见面都会聊些什么话题？” 秦云东微笑着继续问。 魏郡心里又是一紧。 看来秦云东已经盯上了大家族的问题，接下来可能又要有大麻烦了。 “秦书记，魏家和封家距离不远，通婚是很普遍的现象，时间长了，彼此之间的亲戚关系也是逐渐叠加，所以逢年过节和红白事相聚频繁，再有就是两边重要人物的生日、晋升、开公司也会相互邀请参加宴会。聊天也没有固定话题，天南海北什么都聊。” 魏郡回答得很笼统，似乎回答了问题，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说。 秦云东沉默片刻站起身。 “多谢魏老协助，我让刘胜利派车送你回去，以后有时间请多留意有关封天恩的信息。另外，今天我们谈话内容请你对外保密。” 魏郡回到家已经到了傍晚。 他走进自家院子里望着夕阳想了半天，还是拿出手机拨打电话给封百川。 “百川，你在哪？” “原来是魏郡老弟啊，我在鹰国谈生意，大概还要再住半个月。老弟，没事过来玩，所有费用我包了。” 封百川对魏郡很客气，虽然魏郡早就辞去族长的职务，但魏郡在魏家的影响力无人可及。 “你不知道封天恩已经死了吗，怎么能不回来主持丧事？” 魏郡非常诧异。 作为封家的族长，封百川肯定应该在第一时间知道封天恩被杀的消息。 封天恩算得上封家核心成员之一，他的死本来应该是封家的大事。 可是，封百川为什么像是没事人似的，还要继续留在鹰国？ “魏郡老弟，你有所不知，我正在鹰国商业谈判到了关键时刻，事关封家的未来，此时离开就会前功尽弃。所以，我本人回不去，但我已经派了封天伦回去料理后事。” 封百川的解释在情在理。 但魏郡却感觉他在找借口。 “百川，我听说封天恩死于谋杀，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切都按警方侦查结论为主，我只能祈祷天恩能进入天堂，让凶手绳之以法。” 封百川唉声叹气，仿佛此时他非常悲伤。 与此同时，省城。 鲍乾清在办公室正接见农业厅的齐厅长。 他忙了一天，现在感觉精疲力尽。 不服老不行啊。 他真想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但齐厅长非要找他汇报，鲍乾清虽然不喜欢汤维汉提拔的干部，却又不能不听旱情汇报，万一出了问题，他承担不起责任。 鲍乾清边听边看全省旱情报告，看到后面附件的抗旱专项资金申请时，顿时心头火起。 三百七十亿元！ 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难道把他当凯子耍吗？ “老齐，你所说的全省旱情达到严重级别，根据是什么？” 鲍乾清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 “鲍代书记，报告里写的旱情等级是根据国家标准制定，指标包括降水量和降水量距平百分率、标准化降水指数、相对湿润度指数、土壤湿度干旱指数和帕默尔干旱指数……” 齐厅长看出鲍乾清不悦，却依然不急不躁，说话慢吞吞的。 鲍乾清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我问的是你怎么知道全省旱情达到严重级别了？我才从地市回来，槐荫市和中安市还在下雨，哪里有什么旱情！” 鲍乾清皱着眉严厉地问。 “报告上已经说得很明确，我们是预估夏天会有高温干旱现象，而且我省西南地区的中山市和临江市已经出现春旱，很可能会逐渐蔓延到全省……” 齐厅长平静地为自己辩解。 “乱弹琴！你说预估又说有可能，我们干工作怎么能凭主管推测呢，没有科学数据，只是你主观预估有，如果到时候没有呢？你负得起责任吗？” 鲍乾清忍无可忍，怒目而视。 “鲍代书记，我不同意你的观点，如果每件事都要等到发生才做决策，那还要我们干什么？我想请问，写论持久战的时候有啥科学数据，算不算主观推测？” “你这是抬杠！” 鲍乾清快气疯了。 他敲着桌子上的报告，脸涨得通红。 “这份报告被驳回了，而且我还要对你不认真的工作作风提出严肃批评。不要仗着有后台就可以为所欲为！” “驳回报告是你的权力，你也要为此承担责任。我还问一下，我哪里不认真了，我的后台是谁，你怎么看出我为所欲为了？” 齐厅长拿回报告，依旧要纠缠下去。 鲍乾清冷笑一声： “你提出的问题只能由你自己回答，回去好好反省你的态度，如果不想干了，那就赶快写辞职报告，我马上签字。农业厅离了谁都照转！” 鲍乾清随即给秘书贾天华打电话，要他过来送齐厅长出去。 “你说得没错，不只是农业厅，就算是咱们省也一样，离了谁都照转。” 齐厅长站起身笑了笑，哼着歌扬长而去。 第908章 这活不是谁都能干的 齐厅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电话给汤维汉，没想到接电话的是黄江涛。 黄江涛解释说汤维汉正在进行针灸治疗不方便接电话。 齐厅长点上烟笑道：“黄处长，请你转告汤书记，鲍乾清已经否决了农业厅的抗旱报告。” “我就知道抗旱报告不会通过。” 黄江涛深深叹口气。 “哦？你怎么知道会结果的？” 齐厅长微笑着问。 “明摆着的事，三百七十亿元的抗旱资金申请，鲍乾清肯定无法答应。而且，鲍乾清又对汤书记的嫡系非常不友好，更不会批准了。” 黄江涛沮丧地回答。 “哈哈，黄处果然是人才，未卜先知能掐会算啊。” 齐厅长忍不住笑出声。 黄江涛觉得很纳闷。 申请报告被驳回，为什么齐厅长还那么开心呢？ “齐厅长，你是不是也知道会被鲍乾清否决，但为啥不劝阻汤书记，非要碰这个钉子呢？” “黄处长问到关键之处了。你既然能想得到，为什么汤书记就想不到呢，难道汤书记还不如你吗？” “你的意思是……” 黄江涛忽然醍醐灌顶，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汤维汉得知陆长风提到抗旱报告，预估今年会出现严重旱情后马上就想到了对付鲍乾清的办法。 农业厅呈交抗旱报告，只要被鲍乾清否决，鲍乾清就掉入了陷阱中。 一旦旱情如期而至，但全省并没有做任何提前准备，肯定会造成巨大损失。 事后肯定要追查责任，齐厅长因为递交了抗旱报告，不会承担什么责任。但否决报告的鲍乾清就要承担全部后果。 如果旱情没有出现，齐厅长也不会受到任何批评，毕竟抗旱防涝工程本来就应该做，齐厅长什么时候打报告都是理直气壮。 为了让鲍乾清能否决这份报告，汤维汉指使齐厅长翻倍增加资金，又故意把全省旱情写得严重无比，再加上齐厅长阴阳怪气的挑衅，鲍乾清想不上当都难。 姜还是老的辣啊。 黄江涛心中暗自赞叹。 但同时他也隐隐不安。 汤维汉和齐厅长为了斗倒鲍乾清，拿全省的旱情做武器，丝毫不顾及农业安危，这样做合适吗？ 三天后，临江市。 交通集团董事长楚采臣按预约好的时间，来到秦云东秘书夏丰办公室门前。 “夏处，秦书记在吗？” “哦，楚董事长……您还真准时啊。” 夏丰看看腕表，楚采臣来到的时间和预约时间分毫不差。 “商人嘛，守时也是诚信的一种体现嘛。” 楚采臣跟着夏丰走进秦云东办公室，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楚董事长先坐一下，秦书记开会可能延时了，但肯定不会让你等太久。” 夏丰熟练地沏了茶，放在茶几上。 “今儿开的什么会，怎么让秦书记这么重视？” 楚采臣拿出一盒国外的香烟，先递给夏丰一支。 夏丰摇摇手，表示上班时间他不抽烟。 “秦书记这段时间一直忙抗旱的事，今天是和农业局、气象局以及浠水区和抚远区主管领导讨论人工降雨实施办法。” “是该下点雨了，现在地面干土层越来越深，再不下雨还真会影响咱们市的民生稳定。夏处，这次打算怎么人工降雨？” “反正无非是飞机、火箭和高炮这些手段，具体用哪一类，那就需要气象局根据实际天气情况来定了。” “夏处，我觉得，这点事不至于让咱秦书记亲自坐镇？” “人工降雨实施当然不需要秦书记过问，但秦书记这次开会目的，是制定天气安全能力提升行动计划，包括了市场化人工影响天气经费投入模式、分级财政保障机制、需求提报机制、协调联动机制等等。总之，秦书记是要把人工影响天气的规范制定出来。” “秦书记还真不容易，他这活不是谁都能干的。换了我，干不了仨月就得直接干休克了。” 楚采臣一番感慨引得夏丰笑起来。 “你们笑什么呢？” 话音未落，秦云东端着茶杯走进办公室。 “我们在笑自己没本事为您分忧，瞧把您累成什么样了，都是属下失职啊。” 楚采臣开着玩笑站起身。 “别没正形，这是什么地方，严肃点儿。” 秦云东笑着坐到办公桌后。 “秦书记，楚董事长，你们谈。” 夏丰看秦云东回来，他也就没必要再陪楚采臣。 “夏处，等一等。” 楚采臣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他。 “我很快就要出国去欧洲三个月，肯定赶不上你的婚礼了。这是我的贺礼，提前给你，先向你表示祝贺。” 楚采臣就这么当着秦云东的面给夏丰红包，让夏丰手足无措，不由紧张地看向秦云东。 秦云东翻开记事本，头也不抬地说： “关于领导干部参加红白喜事，没有禁止性规定。但如果随礼了，要符合咱们市的经济水平、风俗习惯和个人经济能力，不能明显超出正常礼尚往来的情形。” “秦书记，我当着你的面给夏处长随礼，就是担心你会黑着脸查夏处长。我的礼金不多，也就五百块钱，算不上违纪？” 楚采臣笑嘻嘻地把红包塞进夏丰的手里。 原来他也担心会触犯秦云东的底线，干脆就故意让秦云东亲自监督检查。 “五百块钱不少了，但是对你这位年薪几百万的国企老板就太寒酸了，怎么着也要给个五六万。” 秦云东笑着喝了一口茶。 他的意思无疑是在默认，五百块钱还算在许可范围内。 “您别考验我了，我有经济能力给，但我可没那个胆子敢给。” 楚采臣向夏丰眨眨眼，摆摆手让他离开。 夏丰这才回过神，对楚采臣说了感谢的话，拿着红包退出办公室。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夏丰立刻关上门，背靠房门打开红包。 里面的确是五百元的现金，但还有一张百货公司的消费金卡。 这种金卡不是优惠打折卡而是充值卡，最低充值金额也要超过一万元。 去百货公司购物，金卡就能当现金刷卡用。 夏丰端详着金卡出神，一番犹豫后还是揣进兜里。 第909章 吃不到肉也要带一层皮 在办公室里，秦云东听取了楚采臣对交通集团的业绩汇报。 临江市交通集团在春节后业绩表现强劲，尤其是开拓欧美市场势如破竹，凭借低成本和高效率，一路攻城略地所向披靡。 在欧洲股市方面，交通集团因为业绩突出，股价也在稳步上扬，总市值已经超过三百亿欧元。 秦云东听完汇报很振奋，连声夸赞： “交通集团的发展思路是对的，如果只靠临江市给生意就太没出息了，应该大刀阔斧在海外市场赚取外汇，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但是高兴归高兴，秦云东很快又冷静下来。 “老楚，你别只报喜不报忧，交通集团还有什么问题，你也要如实反映。” “我也正是为了报忧而来。” 楚采臣拿出一份国外媒体写的新闻报道，近日在欧洲也成立了一家叫皇冠的交通集团，他们是几家交通建设巨头重组打造的大型基建公司，资本超过一百亿欧元，拥有世界顶尖的十大基建机械装备，以及上千名一流的工程师和技师。 “我已经证实过消息的可靠性，这就是一个重大威胁。竞争对手无论从资金、技术和装备上都远胜过我们，而且人家还有主场优势，恐怕我们未来几年增长的速度会大大降低。” 楚采臣的确压力很大。 但是面对如此强劲对手，谁都会感到胆寒。 秦云东却是例外。 “老楚，不用担心多了一个对手，你反而还要心存感恩之心，感谢老天给你塑造出这样的对手。” “这……我不理解……我为什么要感恩？” “有高水平的对手在，你才能有奋勇向前的目标，才会逼你不断挖掘潜力赶超对手，原来预估的全面现代化目标才能提前达到，有人帮你进步，你是不是要感激人家？” 秦云东说得如此轻松，也让楚采臣很意外。 楚采臣苦笑着摇头：“我要是被对手挤兑死了，还要感激他们吗？”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世界市场这么大，你吃不下，他们也占不完。况且，你还有我们国家更好的主场优势，我们正在高速发展基础建设，比欧洲的盘子要大得多。他们有什么资格能挤死你呢？” 秦云东淡然处之，根本就不相信欧洲的企业有那样的本事。 他也多次到过欧美考察过当地的企业和市场，对欧美企业竞争能力有清醒认识。 “欧洲目前的确比我们的技术先进，但他们也有无法克服的致命缺陷。比如他们高昂的成本和费用，懒惰的工人群体，充满个人主义的心理状态，都会大大削弱他们的竞争力。貌似强大的巨人，只不过是充气的气球，我坚信笑到最后的人必然是我们。” 秦云东表现出乐观主义情绪，并没有感染到楚采臣。 楚采臣挠挠头，提出自己的观点： “秦书记，咱不能盲目乐观。我们的工作效率来自我们工人不要命的连轴奋战，但还是比不过人家的先进技术带来的超强效率。比如隧道掘进的盾构机，我们自己没能力制造，完全靠进口。如果人家断掉供货，我们就只能放弃隧道合同，这就是显而易见的现实差距。” 他想给秦云东泼冷水，让他能冷静一下。 但秦云东却不改初衷，依旧笑得很从容： “前几天，钟超凡书记给我透露了一个消息，欧洲某个盾构机制造企业经营不善正在寻求股权转让，如果我们能和他们达成交易，咱就拥有了世界上最先进的全系列隧道盾构机的核心技术。这就大大缩短我们研发进程，通过消化吸收很快成为自己的独门秘技。” “我在欧洲也听到过一些风声，但这样的谈判费时费力，而且欧洲人朝三暮四左右摇摆，想要达成协议的希望渺茫，所以我也没有太放心上。” “老楚，这就是你不对了，明明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凭啥试也不试就放弃？换了是我，肯定扑上去咬定就不撒嘴，就算吃不到肉，我也要带下他一层皮。” “哈哈，云东，我信，你真干得出来。” 楚采臣被秦云东恶狠狠的话逗乐了。 秦云东却没有笑，正色继续说： “咱国家在装备制造上奋起直追，和欧美的差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缩小，超越他们只是时间问题。只要核心技术掌握在我们国家手里，谁还能断得了你的供？这是必须跨过的一道坎，千万不能轻易放弃。” “秦书记，就算我们有心收购他家的股份，他们的公司比我们要大很多，咱无疑是在蛇吞象。” “就算是蛇吞象又怎么样，商界历史上这样的案例还少吗？只要你能谈下来，资金我想办法解决，怎么样？” 秦云东毫无意外地又揽下最难的事。 “我算服了你了。” 楚采臣笑着点燃一支烟。 “云东，你知道吗，现在咱国家的某位经济学家已经公开放话，说咱们工业制造水平极低，超过欧美纯粹是白日做梦，还是等一百年以后再说。” “你别提什么经济学家，他们大部分人对产业和产品狗屁不通，满嘴都是从西方学来的新潮的词。你问问他们懂什么是装备制造业吗，不懂产品，不懂市场，不懂产业，但喷起来一个比一个起劲。我不懂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养着这群草包。” 秦云东充满鄙夷地也发了一顿牢骚。 楚采臣吓了一跳，忙向秦云东摆摆手。 “秦书记慎言啊，这个圈子里的人能量不小，你就别再给自己找麻烦了。” “我去他大爷的，一群打着西方思想钢印的货色还能把我怎么样？在他们眼里，我们就应该永远跪在金字塔最下端，向洋大人双手奉献血汗任其压榨？” 秦云东来了火气，说话也变得越来越冲。 楚采臣太了解秦云东了，此时不能再进行这个话题，必须要转移他的注意力。 他轻咳两声：“云东，我从外地刚回来，听说金丛亮死在咱们临江市了，是不是真的？” 第910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 “是的，金丛亮即将被省纪委双规，却在回国当天被毒死在临江皇家魅力酒店。” 秦云东并不瞒着楚采臣。 一方面金丛亮之死已经瞒不住，另一方面楚采臣是市级国企董事长，享有正处级待遇，也有资格了解实际情况。 “金丛亮原本还是很有能力的，走上歧途落得这样的下场，真让人觉得惋惜。” 楚采臣回忆说，金丛亮上大学期间开公司时，双方建立过业务关系，后来金丛亮创业大获成功，二十三岁就已经是千万富翁，当时何等风光。 后来金丛亮通过公务员考试，又获得姜南风青睐，连续被提拔成为浠水县的县长，而当时秦云东也只是临县的县长。 金丛亮本来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拥有不亚于秦云东的辉煌前程，但贪念和嫉恨心让金丛亮滑下深渊。 听着楚采臣的追忆，秦云东也很感慨。 “金丛亮一辈子都以聪明自居，但最终聪明反被聪明误，死于非命也是咎由自取。人啊，还是应该保持几分纯真，清醒认识自己的斤两。” 忽然，秦云东想起楚采臣曾在莫斯本见过金丛亮。 “老楚，咱们去莫斯本借壳上市的时候，金丛亮不是约你喝酒谈心，还要挖你做外资的白手套，想在国内建一个地产公司吗？” “是的，当时金丛亮说外商可以投资三百亿欧元，想趁着我国房地产兴起时捞一笔。” 楚采臣进一步说明，他当时就拒绝了金丛亮的邀请。 因为他承诺过秦云东把交通集团做成世界级企业，那他就不会背信弃义中途变卦。 而且，君子取财有道，楚采臣非常抵触帮着外国人攫取国人财富。 “老楚，你为人正直又有爱国心，我是早就知道的。要不然，我也不敢把交通集团全权交给你负责。” 秦云东笑着夸奖楚采臣一句，转而问他后来是不是和金丛亮又有联系？ “我这么问你，不是信不过你，而是想搜集金丛亮的线索。他掌握着贪腐集团的证据，现在意外身亡，很多线索要重新建立起来。” 秦云东担心楚采臣多心，以为怀疑他的忠诚，因此进行一番解释。 “我理解秦书记的意思。其实我和金丛亮一直都有联系，毕竟我们相识二十年，私交一直都不错。” 楚采臣回忆说，自从和金丛亮在莫斯本分开后，双方还多次在电话里谈过房地产项目。 金丛亮在一次谈话里透露，投资地产的资金有一半来自鹰国的大财团，另一半来自国内的投资，但具体是谁，金丛亮却不肯透露，只是说来自省内。 “省内？” 秦云东很惊讶。 金丛亮所说投资房地产有三百亿欧元，一半就是一百五十亿，相当于一千五百亿元。 省内谁有这么雄厚的财力投资？ 上午十点，中山市。 市委会议室内，坐着中山全体常委，以及省纪委书记苗英杰和专案组李磊一行。 李磊做了主题发言，对金丛亮涉嫌联合外商欺诈投资补贴和土地，以及金丛亮大肆收受招商贿赂，在国外道德败坏严重违纪的情况，进行详细通报。 当李磊念到了和金丛亮违法违纪关联的干部名字时，常委们都噤若寒蝉，各个忐忑不安。 姜南风更是脸色铁青，一根烟接一根烟地抽着，几乎把自己笼罩在烟雾里。 由于纪委的保密工作做得很扎实，姜南风一直被蒙在鼓里。 金丛亮被杀的消息传到中山市，姜南风还没有意识到金丛亮涉及严重贪腐。 直到今天早上，听说苗英杰亲自带队到中山市，姜南风才猛然醒悟过来。 但是一切都晚了，他连补救的时间都没有。 李磊的通报非常详实，时间、地点、人名、招商的金额，以及招商后的补贴和土地使用情况都说得一清二楚，毫不含糊。 可见省纪委已经完全掌握了金丛亮的犯罪证据，并且和金丛亮有交易的干部一个也跑不了。 中山市从常委到处级干部，大部分都要落马，形容地震都是轻的，简直就是溃坝似的灾难。 姜南风作为一把手，就算没有查出问题，但他的领导责任根本推卸不掉。 而负责审理此案的是苗英杰，当年苗英杰做中山市长的时候，姜南风排挤过他，现在苗英杰杀回来还能轻饶他？ 更何况，省里是鲍乾清把持，现在人家攥住他的把柄，他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 照目前局势看，姜南风能够引咎辞职都算是最轻的，搞不好就会被双开。 他内心一团乱麻，几乎到了崩溃边缘。 当李磊的通报结束后，全场鸦雀无声，气氛压抑到极点。 苗英杰环视众人，声音低沉地发言： “我认识在座的每一个人，咱们以前在一起共事过，听到金丛亮案件的通报，我内心和你们一样沉重，真是触目惊心，好端端的中山市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的发问无人回答。 或者说，没有一个人有底气敢正视苗英杰提出的问题。 “招商引资本来应该正当光明进行，但很多干部把自己的招商任务委托给金丛亮，并将大笔招商资金一并送给金丛亮挥霍，对资金情况不管不问，这都是民脂民膏，那些人拿来做交易却大方的很，眼不眨手不软……” 说到最后，苗英杰突然用力拍在桌子上，声调升高八度：“简直混蛋透顶！” 常委们都被苗英杰的怒斥吓的浑身一震，却依然无人说话。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现在到了清算时候了，希望那些违法违纪的干部认清现实，不要抱幻想，老实交代自己的问题，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 苗英杰拿出拟好的名单当场宣读，涉案的干部都被一一带出去。 有人垂头丧气地乖乖走出去，有人却吓得腿已经发软，只能被人架出去。 不多时，房间内常委只剩下姜南风一个人。 苗英杰盯着姜南风没有说话。 姜南风知道轮到自己了。 第911章 老将威名震中山 姜南风脸色煞白地摁灭烟蒂，颤颤巍巍站起身，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 “人为刀殂，我为鱼肉。苗英杰，我栽到你手里，我认命，想羞辱我就尽管来。” “姜书记，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有一点儿书记的体面吗？不知道反省自己的过失，还想把自己的落马视作权力斗争的牺牲品吗？就你这点觉悟，活该走到这一步。你回家后好好反省，限令你三天时间内写出交代材料。” 苗英杰鄙夷地冷笑一声，摆摆手让人带他离开。 姜南风一愣，他以为自己也要被双规，没想到只是回家反省。 不过他也明白，苗英杰并不是对他手下留情，而是没有找到他的罪证，这才落得个闭门思过的处理结果。 即使如此，姜南风的双腿还在不停发抖。 为了最后的尊严，姜南风硬撑着自己向外走。 他走出办公楼刚下台阶，迎面看到周通平正从一辆汽车下来，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他。 姜南风一阵眩晕，险些栽倒，幸好身边的纪委工作人员架住他，将他塞进轿车内。 周通平摇摇头，叹口气，大步走进办公楼，在贾天华的引领下走进会客室。 鲍乾清和省组织部长正站在窗前，看押送中山常委们的汽车鱼贯驶出市委大院。 看到周通平进来，鲍乾清微笑着和他握手。 “通平同志，看你背不驼走路虎虎生风，身子骨还很硬朗啊。” “这要得益于我坚持锻炼身体，免疫力还不错，能抵御病毒的侵蚀。” 周通平一语双关。 鲍乾清点点头，请他坐下。 “通平同志，你应该已经知道中山的情况了，现在班子已经倒了，急需一个对中山非常熟悉的同志稳定住局面。经过省里慎重考虑，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怎么样，老帅出山，有没有信心？” “在中山困难时刻，我不会推辞，定当不辱使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老将威名震中山，百战功成浩气传。通平同志，希望你以高度责任感出色完成上级的重托，同时也请注意身体健康，我不要你死而后已，只要中山光明的未来。” 中山惊天大案震动全省，同时震慑了相同问题的干部。 于是很多胆小的人主动找纪委坦白交代，争取主动最起码换来从轻发落。 经此连续破获倒卖物资案和中山招商案，苗英杰确立了权威，名声大振。 苗英杰也没忘记论功行赏，对立功人员都给予拔擢奖励，樊向阳也顺利进入省纪委常委行列。 因为樊向阳调职，宋天明也名正言顺接替了临江市纪委书记一职。 一天后的深夜，潜逃国外的封畏又秘密翻越国境回来了。 郑苍龙按照秦云东的计策找了一个封畏的死对头，江湖人称“种马”的混混，在封畏经常去的论坛上大肆嘲弄封畏，并和封畏包养的情人秀恩爱刺激封畏。 这让封畏出离愤怒，再加上他的父亲封天恩遇害，让封畏感到绝望，他自知失去父亲的保护就会面临无穷的死亡威胁。 因此，封畏脑子发热决定先干掉种马，再追查杀害父亲的凶手复仇。 封畏以为自己很有本事，但他只不过个纨绔子弟，平时借助家族的势力才能为所欲为。真到单打独斗的时候，他就显示出幼稚的一面。 封畏傻乎乎地在网上约种马单挑，结果刚到约定地点就被埋伏的警察制伏，很快被押回槐荫市。 经过郑苍龙亲自审讯，封畏很快交代了自己杀人的过程，自此封畏杀害甘兴一案画下句号。 三天后，临江市。 封天恩的遗体被火化，祭奠活动算是正式结束。 白事执事人封天伦在饭店摆下酒宴，答谢参加追悼会的亲朋好友。 因为坊间盛传封天恩要谋杀秦云东，再加上封畏戴着镣铐祭拜父亲，后面还跟着五六个警察，很多人参加追悼会只是送了礼金就走，生怕被牵扯上关系。 参加仪式的人很少，留下来吃饭的人就更少，连十个人都不到。 “亏得天恩兄弟生前那么仗义，结果送他走的人，坚持到最后的只剩下咱们几个，真是世态炎凉啊。” 封天伦叹口气摇摇头。 “话也不能这么说。”魏郡忍不住辩解，“天恩脾气太爆，他不反省自己的儿子杀了人家儿子，还要为了救儿子杀秦书记，公道自在人心，大家觉得天恩做得不对，怎么可能给他送行？” “魏大爷，这是我爸的白事，他做得再不对，你也不能这样说话，这是对死者大不敬，懂不懂？如果不是看在你和我们家关系还不错的份上，我现在就把你打出去！” 封候瞪起眼睛，恶狠狠向魏郡发出警告。 他是封天恩的大儿子，也继承了封天恩的性格，同属于混不吝的类型。 魏郡哼了一声，站起身： “老夫说的是实情，不爱听就算了。我对封天恩也算仁至义尽，不欠你们这顿白饭，现在告辞了。” “魏叔，别生气，封侯是年轻人，您别给他置气，这里就是您德高望重，又是魏家的当家人，如果饭不吃酒不喝，那我们不但得罪了您，也得罪了魏家，这让我怎么向族长交代。” 封天伦搀住魏郡的胳膊，不断赔礼道歉，好说歹说才算又让魏郡坐下。 看封侯还要说话，封天伦瞪起眼睛： “封侯，你他娘的把嘴闭上，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魏叔说的是实话，也是好话，你咋就分不出好歹呢？” 封天伦在封家的地位仅次于封百川，因此封侯虽然红了眼却只能听话地闭嘴抽闷烟。 很快，酒宴正式开始，封天伦先敬了大家三杯酒，接着又让封侯代表他母亲端酒答谢客人。 封侯挨个端酒，到了魏郡面前黑着脸只是端酒却一句话也不说。 魏郡心中也恼火，但也不愿招惹他坏了大家的兴致，也默默接过酒杯喝了。 封天伦看两人最起码都能让彼此面子过得去，这才放下心。 第912章 步步都是追杀陷阱 封天伦盛了一碗菌汤，双手递给魏郡。 “魏叔，我们族长特意叮嘱我，见到您就邀请您去鹰国玩一玩，他很想念您。” “多谢族长的好意，但鹰国太远，我得过脑梗，又是老胳膊老腿受不了颠簸，还是等他回来，我们哥俩一起好好耍耍。” 魏郡婉言谢绝，但心里不免狐疑。 封百川三番五次想要他去鹰国，绝不是游玩那么简单，肯定找他有大事要商量。 但是封家最近已经被秦云东盯上，还是敬而远之为妙。 大家吃喝半个小时后，封天伦对封侯交代： “猴子，你现在继承了你父亲的产业，如果资金上遇到困难，尽管给我说。但是不一定要吸取教训，收收你的脾气，别再惹是生非，好好做生意。” “天伦叔，我父亲就这样白死了吗？等我把他们的仇报了，我肯定好好听你的话。” 封侯因为喝多了酒，眼底都是血丝，乍看上去像是一匹要吃人的恶狼。 “你咋这么虎呢，杀你爹的凶手是谁，你又不知道，报什么仇。还是交给警方，等破案后真相大白，他们就会替你报仇的。” 封天伦白了他一眼，口气严厉地训斥。 啪！ 封侯把酒杯狠狠砸在地上。 “我把话撂在这，杀父之仇不报，我誓不为人！谁也别想阻拦我，小心崩上血！” 封侯说完起身就走。 “这孩子，彪呼呼的，咋就听不进去好赖话呢？” 封天伦无奈地摇头叹息。 “天伦，你可看好他，这小子早晚会给封家惹大麻烦的。” 魏郡不放心地叮嘱封天伦。 “魏叔，您老亲眼看见了，该说的我已经说了，这小子油盐不进，我是真没辙。按我们家族的祖训，杀人奸淫者，必须从族谱中剔除，收回封家资产。族长念在天恩魏封家立过功劳的份上没有赶尽杀绝，已经非常照顾封侯了，但他……唉。” 封天伦的话引起餐桌前的封家人忿忿不平。 “族长对天恩太仁慈了，按理说就应该把那些批发市场收回来，交给遵纪守法的人。” “封天恩居然敢杀受人爱戴的秦云东书记，封侯比他爹还猖狂，族长这样纵容，早晚还会给封家惹祸，我们的名声都会葬送在这家伙手里。” “就是，我们都对封侯不放心，这家伙肯定会把封家的资产败光，咱必须向族长申诉请愿，必须把批发市场收回重新分配。” …… 众人越说越激动，口径一致地要求封百川遵守族训，不能袒护违规的封天恩。 但是魏郡暗自发笑，这些人是想接着重新分配批发市场的利益，争取为自己分得一杯羹。 原来如此。 魏郡忽然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封天伦在煽风点火。 他表面上是维护封天恩一家人的权益，其实是挑起众人对封天恩的不满，就是要实现拆分封天恩管理的资产。 好阴险的封天伦。 但是…… 这是封天伦的意思，还是不在场的封百川的意思呢？ 封侯还不知道他走之后群情激奋，早已经把他树立为靶子。 他恨恨地回到家里，随即打电话召集平时和他关系不错的一群封家年轻人议事。 但他没想到，刚说出替父报仇的心思，那些狐朋狗友立刻就怂了，找不同借口纷纷溜走。 封侯气得脑袋发晕，在屋子里破口大骂封家都是无情无义之人。 忽然，他的叔叔封天魁来访，听完他的抱怨，不但没有劝他息怒，反而告诉他一个惊天的秘密。 “傻侄子，你知道你父亲为什么会遇害吗？” “天魁叔，你难道知道？” 封侯一下子来了精神，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封天魁。 封天魁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压低嗓音继续问： “你知道你父亲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 封侯迷茫地摇摇头。 他平时只顾着吃喝玩乐，几乎不和父亲交流。 “你爸曾经找过我和几个天字辈的人商量，他想替你争取拿到族长的职务，把封家的未来交给你才能发扬光大。” 封天魁充满感情地拍拍封侯的肩膀。 封侯听傻了。 “让我做族长？这是真的吗？” “你父亲说，你虽然年少贪玩，但你有与生俱来的霸气和魄力，具备王者之相，比起封百川谨小慎微，更能把封家带上天下第一族的巅峰啊。” “爸……” 封侯恍然大悟，禁不住泪流满面。 他这才知道原来最欣赏自己能力的居然是父亲，而且一直默默为他上位奔走忙碌。 封侯无比感动，也无比自豪。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豪杰，看来父亲也是认可他的。 “现在你再猜，你父亲是谁害死的？” 封天魁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 封侯低头想了想，突然抬起头，眼眸中闪过一丝寒光。 “我知道了，肯定是封百川和封天伦惧怕我父亲夺权，才会采取暗杀手段……好狠的百川叔啊。我说那些混蛋听说我报仇，马上就躲得远远的，原来凶手就是族长！” “嘘……傻小子，有些话只能心里知道，千万不能说出来，小心祸从口出。” 封天魁连连摆手，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 “什么族长，在我眼里，他就是待宰的羔羊。我现在就去鹰国干掉他，拿回属于我的族长大位！” 封侯热血上涌，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大杀四方。 “你咋这么冲动呢，你一个人去岂不是羊入虎口？必须做好充足准备，不战则已，战之必胜。” 封天魁开始教导他如何能取胜。 首先要把不满封百川的势力都串联拉拢在一起，再收买刺客和杀手，寻找时机猝然发难，则一击必中，大事可成。 封侯频频点头，佩服地伸出大拇指。 “天魁叔，你真是当代诸葛亮，谋划的计策天衣无缝。那就按你的计策执行……” 忽然，封侯又盯着封天魁上下打量。 封天魁心中一惊，以为封侯发现什么破绽。 “侄子，你干嘛这么看我？” “天魁叔，你别想骗我。你这么上心为我出谋划策，是不是想要什么好处？” 封侯得意地露出笑容。 第913章 人工降雨不能只算经济账 封天魁松了口气，这傻小子还真是个草包啊。 “猴子，你果然是一代英主的底子啊。你爸真没看错人，你的眼真够毒的。那我就实话实说，等你事成之后，能不能把鹰国的家族生意，让我儿子打理？” “哈哈，我还以为你要什么呢。能得到封家所有资产，鹰国那点生意有能算什么。我不是一个吝啬的人，只要能帮我办成事，我立刻兑现承诺。如果违背誓言，天打雷劈……” 封侯还没说完，天空隐隐传来几声炸响，让他变得无比尴尬。 其实那不是打雷。 临江市气象局在全市各地陆续发射二十七枚增雨碘化银火箭弹，陆续在半空中炸响。 不多时，雨滴从空中直坠而下，打在干燥的土地上溅起泥点。 秦云东背着手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窗外开始下雨，长长出了一口气。 忽然，办公室房门推开。 “秦书记，终于下雨了。” 夏丰兴高采烈走进来。 这两天气象局一直使用增雨火箭弹，但适合降雨的云系却飘忽不定，前面发射三轮都没有起到效果。 这一次总算看到效果，所有参与人工降雨的人都总算可以放松一下紧张的情绪。 “是啊，总算是下雨了，但究竟能降雨多少还不好说，只能看老天爷是不是给面子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他的手机发出震动。 秦云东看了一眼手机信息，是魏郡发来的十几条信息，汇报他参加封天恩葬礼以及聚餐时的情况。 这个老头很上道嘛。 秦云东坐在沙发上看信息时，办公桌上的座机响起铃声。 他继续看短信，指了指座机，示意夏丰去接电话。 夏丰接听电话一会儿，按住话筒转头汇报： “是气象局的同志打电话，汇报说目前上升气流不足，增雨火箭弹携带催化剂很难达到云中有效部位，这次降雨只能缓解本市旱情，但还无法解除旱情，请您指示下一步行动。” “你告诉气象局的同志，不要急躁，我们不争一时得失，细水长流慢慢再找机会。旱情不解除，人工降雨行动就不会终止。” 秦云东边说边打字，回复魏郡信息。 夏丰向气象局领导转述秦云东的指示后放下电话。 “秦书记，咱们这三天时间已经发射超过一百发增雨火箭弹，差不多耗费三十万元，相当于每天十万元。如果天天这样消耗到夏天，临江市就要投入超过上千万，是不是费用有点大？” “如果单从经济账上算，人工降雨投入的资金，相比因为干旱造成的农业和工业损失，付出的代价并不算高。” 秦云东连发两条短信，伸了一个懒腰，站起来。 “再说，人工降雨不能只算经济账。保民生，稳民心，保经济，促发展才是我们的根本目标，为此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今天想省一千万，明天就可能让你赔上几十亿都弥补不了的稳定。小夏，管理一座城市要考虑全局，不能小家子气哟。” 秦云东笑着挥挥手，准备带夏丰去农田看看降雨的情况。 与此同时，槐荫市。 白国昌刚从国企改革顾问委员会回到办公室，马上打电话叫来蔡丽屏。 “丽屏同志坐，我这一段时间忙，没有顾得上和你谈话，你要节哀顺变。” 白国昌指的是金丛亮被杀的事。 虽然金丛亮有严重的违法违纪的事实，但蔡丽屏作为金丛亮的未婚妻，至少应该给予口头慰问。 “谢谢白书记的关心，金丛亮虽然是我的未婚夫，但自从他去了鹰国出任中山市办事处主任后，我们之间很少联系，关系早就名存实亡。所以我现在心情很平静，感觉不到悲伤。” 蔡丽屏低垂着头，幽幽地发出叹息。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也很庆幸你们之间的关系很简单，如果你被金丛亮拖下水，我会失去一个很优秀的同事。” 白国昌看着蔡丽屏情绪低落，心中很感慨。 女人还是比男人有感情，即使再不爱了，还是会因为男人的不幸而悲伤。 “我的确不知道金丛亮的事，更没有参与过他做的事。白书记，您要相信我。” 蔡丽屏拿出纸巾擦了擦眼角。 “我可以相信你，但是你因为和金丛亮存在过关系，因此必须要接受组织的审查，这是必须的程序，希望你能理解。” “我懂规矩，我会好好配合。” “那就好，从今天起，你暂时停止职务，由咱们纪委的同志陪同你去省纪委接受问询。希望能早日还给你清白，你就能彻底解脱回来继续工作。” 白国昌尽可能柔和地安抚着蔡丽屏。 他不是一个随便动感情的人，更没有对蔡丽屏有什么非分之想，只不过是因为欣赏蔡丽屏办事的能力，舍不下得力的下属。 蔡丽屏似乎早有准备，并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我什么时候出发？” “你交代一下工作，回家收拾收拾，明天早上七点，纪委的小张会开车送你去省城。” 白国昌最头疼女人在他面前又哭又闹，看蔡丽屏还算平静，他也就放下心。 蔡丽屏只是微微点点头，站起身就准备离开。 “等一等。”白国昌绕过办公桌向她伸出手，“祝你好运，早去早回。” “谢谢。” 蔡丽屏有些意外，但还是握了握他的手。 但白国昌并没有松开手。 “去了之后只回答该回答的，多说多错，少说少错。” 白国昌低声叮嘱了一句，这才松开手。 他这样做意义不大，却表达出明确信号，他是把蔡丽屏当自己人看。 蔡丽屏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只用了半小时就交接完工作。 因为她以前干过纪委的工作，得知金丛亮出事，她就知道要过审查关，因此早就有所准备。 回到家后，蔡丽屏从厨房抽屉的夹层里拿出一张电话卡，安装到一部手机后乘电梯来到楼顶天台拨打电话。 不一会儿，宣锐接通电话，询问她现在情况如何。 蔡丽屏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金丛亮到底是不是你派人做掉的？” 第914章 我是你最后的防线 “怎么会呢，我有必要杀金丛亮吗？” 宣锐惊讶地笑起来。 “你当然有动机，金丛亮是被你蛊惑才会想到诈欺招商补贴，如果他被审讯就会把你供出来，你这位宣大公子也会锒铛入狱。” 蔡丽屏平静的回答。 “女人真是敏感，你怎么知道他就会不知死活地招供，金丛亮比你聪明，他无非是坐几年牢，随后就会被保外就医，还能在我的资助下活得欢蹦乱跳。但是他要是胡乱说话，那就是自掘坟墓……” 宣锐悠哉悠哉地吸了一口烟才继续说： “你觉得以我的身份和智商，会杀人吗？人只有失去控制的时候，才会用愚蠢的办法解决问题。杀人灭口看似干净利落，其实又会产生新问题，让自己陷入更深的漩涡中不能自拔。” 宣锐说的是心里话。 他骨子里非常骄傲，不可能干没有技术含量的活。 蔡丽屏明显是被说服打消顾虑，她长出一口气。 “我明天早上要去省城接受审查，估计至少一周不能回槐荫市。” “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不要估计得太乐观，你至少要有三个月被审查的心理准备，才不会只过一周时间就产生焦躁不安的情绪。” “宣公子提醒得对，我会调整心态。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你本来和金丛亮就没有什么利益瓜葛，纪委审查也查不出任何问题，别有心理压力。只要你不作死，你就不会死。” 金丛亮语气轻松，显示出他掌握一切的自信。 蔡丽屏被逗笑了：“拜托，我为什么要作死？” “很多人就是死于话多，本来可以轻松解决的问题，反而会因为自己话太多，无意之中露出破绽，被人家一举攻破防线。” “宣公子和白书记嘱咐我的话几乎一样。” “哦，白国昌说什么了？” “他叮嘱我，多说多错，少说少错。” “白国昌不愧是跟着鲍乾清多年的人，见过世面。不过也说明他很有心机，的确是个不错的苗子。你按他说的做，白国昌不会对你置之不理，他会动员关系保你过关。只要你自己别浪催。” “讨厌，我哪有你说的那么浪，白国昌愿意帮我，那你呢？” 蔡丽屏的声音又开始发嗲。 “有白国昌在就够用了，根本用不着我。”宣锐低声笑道。 “我不，我想听你亲口说会帮我。” 蔡丽屏拿出女人看家本领，对男人楚楚可怜地撒娇。 “这么说，我是你最后的防线，实在摆不平了，还有我。” 宣锐说得斩钉截铁。 蔡丽屏听得心花怒放。 晚上八点钟，槐荫市委家属院。 姜南风在自家的书房来回踱步，书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 昨天是省纪委规定的最后一天写材料的日期，他虽然已经交了稿子，但能不能过关，他一点把握都没有。 如果被认为交代问题的态度不好，他大概连留在家里的资格也不会再有，只能去教育基地和自己的班子成员汇合了。 姜南风一天没吃东西，但没有一丝饥饿感，有的只是烦躁和绝望。 三天前的他刚回家还暴怒不止，认为是被苗英杰罗织罪名遭到报复。 但经过两天的沉淀，他逐渐冷静下来，开始对照省纪委的案情通报，回忆这些年金丛亮的所作所为。 不看不知道，仔细看过资料，姜南风吓得脖子后直冒冷风。 以前的他只看到金丛亮的招商成果显着，却没有深究这些外资的实际情况。 省纪委的材料证实，金丛亮招来的外资企业，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假冒企业，为的就是骗取中山市给出的招商补贴。 这些所谓外企白用土地和水电，享受着三年免税政策，拉来的都是国外的垃圾生产线设备，安装时找了无数理由拖延着，以至于三年后宣布关门协议都没有生产一件产品。 更有甚者，有些外企拿到土地后打着做配套设施的旗号建起楼盘，私自对外销售，大捞一笔就卷款不见踪影。 另外，有做二房东，私自转租厂房或者写字楼的，有违规招加盟商的，还有更改经营范围的，也有用垃圾设备做抵押骗银行贷款的…… 欺骗手法五花八门，不胜枚举。 直到此时，姜南风才意识到，处于对金丛亮的信任，这些年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造成中山市几十亿资产重大损失。 姜南风开始怒骂金丛亮坑死他，但那又有什么用，金丛亮已经死了。 即使姜南风没有参与欺诈，也没有拿过金丛亮一分钱好处，但所有的责任都无一例外需要他来扛。 姜南风汗如雨下，即使现在明白了，但为时已晚。 大错已经造成，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姜南风不得不承认自己出现严重疏失，却在写交代材料的时候无法正视这一切。 人在危机来临的时候，都会下意识为自己开脱，找替罪羊证明自己没有责任。 姜南风也是如此。 他写交代材料时，先抱怨招商任务过于严苛，致使干部们铤而走险，才会有意无意伙同金丛亮搞欺诈。 接着他又推卸责任说都是下属没有遵纪守法恪尽职守，致使假冒外企能躲过严密的监督。 他是一把手又不是全能的神仙，下级不作为，并且和金丛亮沆瀣一气，才导致他出现误判。 最后他又指责苗英杰不问是非，一心想公报私仇，陷害他，毁掉他的声誉。 姜南风熬了一夜又一天，洋洋洒洒写了一万多字，按规定时间上交。 现在距离他交材料已经过去一天，直到晚上八点也没有消息传来。 姜南风烦躁的情绪无以言表。 忽然，房门想起门铃声。 一个留守的纪委干部起身打开房门，走进来的是新任市委书记周通平。 姜南风一见就知道大事不妙，他上交的材料肯定没有通过审查。 “老姜，听说你三天来都没有好好吃饭，这样可不好。” 周通平把带来的一只烧鸡和一瓶酒放在茶几上。 第915章 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老周，你是来看我笑话就直说，没必要遮掩什么。” 姜南风面无表情地盯着烧鸡，心情非常复杂。 “老姜，何必说气话，我们共事过十年，虽然彼此在工作上有矛盾，但还不至于让你怀疑我的人品？” 周通平说得心平气和。 姜南风想了想，的确如周通平所说。 当年周通平是市委书记，姜南风是市长，两人搭档十年。 姜南风不喜欢周通平的强硬工作风格，但对周通平正直君子的人品却很认可。 周通平做人做事都很坦荡，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而且现在周通平重新回来做书记，姜南风几乎成了阶下囚，没什么资格赌气闹情绪。 “老周，坐下来再说。” 姜南风放缓语气，也算是给自己一个台阶。 周通平脱掉大衣交给自己的秘书，坐到一侧的沙发。 两人喝了一杯酒后，周通平撕下一只鸡腿递给姜南风。 “老姜，我不用你问，先告诉你我来的目的。你写的交代材料没有过关，苗英杰书记对你的态度很不满意。我看在咱们十年交情的份上，主动请求先做你的思想工作，希望你不要再顾左右而言他，正确对待自己的问题。” “我当然承认我在工作上有疏忽和失误，用错了人，偏听偏信，给国家和人民造成巨额损失，这个账，我没有不认。” 姜南风接过鸡腿，狠狠咬了一大口。 他既是饿了，也是在撒狠。 “老姜，你还是没有认清自己的问题。你只是工作疏忽和失误吗，你这是犯罪行为，是滥用职权罪！” 周通平毫不客气地敲着桌子申斥。 “你……你……” 姜南风刚咽下鸡肉，听到周通平给他的定性，被噎的发出剧烈咳嗽。 周通平招招手，让站在不远处的秘书给姜南风倒杯水。 “因为你的纵容和独断专行，造成中山市直接经济损失超过六个亿。滥用职权罪是怎么定义的，违反规定处理公务，致使公共财产、国家和人民利益遭受重大损失的行为，我说得没错？” “不要危言耸听，我只是被金丛亮蒙蔽，并没有违反规定处理公务……” 姜南风喝了一口水，忙不迭地为自己辩解。 “老姜，你这样说就睁眼说瞎话了。你指责招商规定、下级失职、苗英杰打击报复，却没有反省过你自己的问题。老实说，只要你能严格把关，加强事前事中事后的层层监管，金丛亮还能有机会肆无忌惮地招摇撞骗吗？” 周通平摆事实，举人证说明，当监管部门提出异议，却遭到姜南风的严厉批评。 姜南风不但要求招商属于特事特办，所有监管部门必须开绿灯不许监管，而且还允许外商的投资金额不必先进入监管账户。 正是因为姜南风违规处理公务，才导致所有监管环节形同虚设，为金丛亮和不法外商铺平了道路。 姜南风被说得哑口无言，面如死灰。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干过的事，只是心里不愿承认。 现在被周通平一一端上台面，姜南风最后一点心理防护被摧毁。 “周……周书记，你别说了，我知道我有罪于中山人民，愧对组织的信任……” 姜南风双手掩面，低声抽泣起来。 周通平转动着酒杯叹口气。 “老姜，中山市蒙受如此惨重的损失，你却一味地逃避追责，这是极其不负责任的。希望你认清现实，认真交代问题，主动揭发不法线索，给自己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周通平喝了一口酒，站起身。 “我请苗英杰书记再宽限三天给你，这是给你宽大处理的最后机会。我相信你不会再浪费时间。” 说完，周通平穿上大衣，嘱咐纪委工作人员给姜南风弄点饭，便走出他的家。 周通平坐上车后打电话给苗英杰，简单叙述了见姜南风的经过。 “英杰，我很确定姜南风会老实交代问题，你就放心。” “老书记真是太帅了，我本来还担心不好审姜南风，您一出马就把这个刺头搞定了，真要好好谢谢您的大力协助，我明天就去中山市，上门请您老吃顿顺口的大餐。” 苗英杰非常高兴，对周通平连声感谢。 “用不着你请客，专心办你的案子，今晚我就要去临江市了，明天不一定回得来。” “老书记，您这就不对了，我请您吃饭，您不领情，却又跑去找秦云东。您得一碗水端平啊，就算秦云东是你的眼珠子，那我也应该是另一个眼珠子才对啊。” 苗英杰不满地提出抗议。 周通平被苗英杰逗得哈哈大笑。 “臭小子，你现在是省纪委的书记了，怎么说话还这么孩子气。我找云东不是和他喝酒扯闲篇，而是上门求援。” “求援？这么严重的字眼，到底是咋回事？” “唉，经过这几天审计查账，我才知道，中山市现在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姜南风和他的班子成员只顾着做表面文章，大搞形象工程，其实家底很薄，必须要尽快调整产业结构。而临江市的产业聚集很完备，我要请云东帮个忙。” 周通平在中山市做了多年一把手，虽然离开四年，但还是能很快熟悉当地情况。 他的经验很丰富，刚上任三天就能抓住中山市的核心关键问题，并且也有了解决方案。 这让苗英杰对这位老上级非常佩服。 真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老书记，您就为这事还要连夜去临江啊，其实您只要一个电话，秦云东肯定会亲自登门见您的。” “不能这样讲，工作是工作，个人关系是个人关系，必须要分清。我代表的是中山市，云东代表的是临江市利益，我们最好通过协商解决。我不能倚老卖老，那样对云东不公平。” “老书记，您真是一位有风范的好领导啊，难怪能培养出云东这样的干部。” 苗英杰由衷地表示钦佩。 周通平是老资格的干部，秦云东以前是他的秘书，但周通平没有居高临下摆老资格，这样的豁达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第916章 面对求援，救还是不救 晚上十点二十分，周通平和程秉义市长的专车进入临江市委第一招带所，在贵宾楼前停下。 提前得到消息的秦云东、何铸、蒋廉和李卫华早就等在楼前。 看到车子停稳，秦云东亲自上前拉开车门：“周书记，一路辛苦了。” “秦书记、何市长，不好意思，这么晚到访，打扰临江的同志们休息了。” 周通平下车后和秦云东、何铸亲切握手。 他现在是中山一把手来见临江一把手，必须使用正规的礼仪规范。不能把秦云东视作曾经的秘书，也不能当作晚辈。 秦云东又向程秉义握手寒暄。 “程市长，好久不见了，能再见到您，我非常高兴。” 秦云东说的是心里话，他对程秉义有亲切感也是有原因的。 程秉义以前是中山组织部长，在秦云东走马上任浠水纪委书记时，是他亲自到浠水宣布的任命决定，是秦云东启动单飞模式的见证人。 后来姜南风正式上台后，千方百计把他排挤出核心圈，放到市政协养老等待退休。 人算不如天算。 因为姜南风等班子成员集体垮塌，周通平被临危任命重新执掌中山市，程秉义在周通平的推荐下一跃成为中山市新一届市长。 “秦书记，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当初送你到浠水县，我认为你会是个好纪委书记，但没想到还是小看你了。干了半辈子组织工作，眼力还是没修炼到位，真是惭愧啊。” 程秉义哈哈大笑着锤了秦云东肩头一拳，抑制不住对秦云东的喜爱。 秦云东笑着摇摇头： “程市长别这么说，我当初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结果，只是低头拉车，拉到哪里算哪里。” “不错，不错。行笃实，弃浮华；驽十驾，功自成。” 程秉义化用《荀子·劝学》“驽马十驾，功在不舍”的典故，以此赞扬秦云东不求千里之速，但持十驾之恒的态度。 但把秦云东比喻成跑不快的马，这让周通平很有意见。 “老程，我问问你，秦书记如果是驽马，在你眼里谁才是千里马？” “我就是比喻秦书记脚踏实地，志在千里，应该也不算有啥毛病。瞅瞅，周书记又开始护犊子了，在他面前就不能说秦云东一句坏话，夸一句也要被他挑刺。” 众人都笑起来。 “亏你当年高考还是本省的文科状元，比喻得非常不恰当。” 周通平撇撇嘴，还是不肯罢休。 秦云东见他们又斗嘴，马上岔开话题。 “二位老领导，你们是先到房间休息一下，还是现在就去浠上客饭店吃饭？程市长是浠水人，他过去到浠水县，每次都必去浠上客饭馆。” 秦云东记性很好，这多年还记得程秉义的习惯，这让程秉义很舒服。 “那就满足程市长的心愿，咱们边吃夜宵边聊。” 周通平不想让司机和秘书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便指示两人的司机和秘书在招待所用餐，自己和程秉义上了秦云东的车。 何铸、蒋廉和李卫华则坐第二辆车跟在后面。 李卫华坐在副驾驶位置转过头，笑着给后面的何铸和蒋廉发烟。 “我和周书记认识多年，知道他不喜欢抽烟，咱三个烟鬼先在车里过过瘾，到了饭桌上就别抽烟了。” “老李，周书记这么着急赶过来，云东干嘛还把咱三个叫过来作陪，到底有什么大事？” 何铸接过烟，一脸狐疑地问。 “云东也没有给我交底，估计是公事。” “废话，这还用估计吗。我和老蒋都和周书记、程市长不熟，如果不是公事，叫我们来干啥。” 何铸白了李卫华一眼，转头看向蒋廉。 蒋廉点燃烟，降下车窗。 “我觉得周书记是来寻求帮助的，咱临江市大概要输血给中山市了。” 车上三人都沉默下来。 其实他们都能猜出周通平和程秉义来的目的。 中山市经过一场剧烈地震，很多被掩盖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姜南风举债大搞面子工程拉高gdp，却美其名曰是基础建设投资，为的是千秋万代。 但中山市家底不足以支撑大规模债务，现在想还到期贷款都很难。省里会给他一定的资金和政策扶持，但不会替中山市抹平债务。 周通平这么着急赶过来，肯定是为了让临江市支援。 虽然临江市是经济强市，但越是向高质量目标发展，需要的资金越大，加上大笔的资金还要用于民生福利，让老百姓能有更多的获得感。 因此，临江市的财政也非常紧张，以至于秦云东也在想尽办法做融资周转，实在帮不了中山市。 只不过，秦云东和周通平的私交深厚，众人皆知。他真拉得下脸拒绝周通平吗？ 如果秦云东真的心软答应支援中山市，那临江市又该如何解决巨大的资金缺口？ 何铸抽完一支烟，率先开口： “老李，你是咱市的财神爷，一定要把好关。该提出反对意见就要提，不能为了给云东面子活受罪。” “老何，没那么严重。云东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他知道咱们市的情况，不会干出咱喝西北风让中山市吃肉的傻事。” “不好说，云东是个重情义的人，尤其是对周通平，云东拿他当恩师尊敬。现在周通平当面求他拉一把，云东不可能狠得下心。你说呢，老蒋？” 何铸又看向蒋廉，他的意思很明确。 秦云东不方便拒绝，他们三个人就要做黑脸的坏人，必须口径一致当场拒绝周通平。 蒋廉摁灭烟蒂，笑着摇摇头。 他分析说，秦云东不是独断专行的人，向来遵守民主集中制原则，做重大决策都会提前和他们商量，这一次应该也不会例外。 “如果云东有需要，当然就由我们替他解围，但估计你的计策用不上。凭云东的智慧，咱能想到的，他应该早就想到了。他要是想让咱唱黑脸，肯定提前给我们打招呼了。他只是让咱们出面陪酒，说明他已经有所安排，咱稍安勿躁，且看情况怎么发展。” 第917章 胸有成竹待来客 一行人走进浠上客饭馆，来到预订好的包间。 夏丰早就在包间等待，他点的凉菜已经摆上桌，酒正香，茶正热。 周通平进屋就和夏丰握了握手。 他见过夏丰多次，对这个年轻秘书印象很好。 夏丰隐隐约约有秦云东的影子。只要再经过一段时间历练，他的未来大有可期。 众人按行政级别排好座次落座。 秦云东亲自为周通平倒了一杯茶： “您这几天肯定很忙，我看您有些疲劳。再忙也别忘了按时服药，过了十一点就该休息。” 秦云东在周通平面前一直保持着做秘书时的体贴和细心。 周通平心里暖洋洋的，但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唉，想不忙都不行啊。上任四天有太多的事要做，稳定干部队伍、人事调整、审查审计、调整年度经济发展目标，哪一样事都不能拖延。我是套上笼头的驴，该拉磨时就不能停。” 周通平用热毛巾擦着手，苦笑着摇摇头。 何铸在一旁插话：“周书记这活的确不好干，一座城市的班子崩塌是最坏的结果，想要重新搭建起班子队伍非常难？” “的确如此。在我被任命当天，我就召开全市领导干部大会，通报了姜南风等人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进行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的决定，并表示坚决拥护省里的决定……” 周通平打开他随身带的提包，拿出两条华子。 “这个会议必须尽早开才能起到警钟长鸣的作用，中山市廉政建设和反腐败斗争形势仍然严峻复杂，坚决打好反腐败斗争攻坚战持久战总体战。” 他拆开外包装，除了没有给秦云东之外，分别给了每人一包烟，剩余的都堆在餐桌上。 周通平微笑着说他知道临江市的三位市领导都喜欢抽烟，他特意买了两条烟随意抽，千万别拘束。 为了怕大家还是不好意思抽烟，周通平第一个点着火开始抽烟。 何铸等人陪笑表示感谢，彼此望了望，心里都有数。 周通平能做到这一步，说明他为了求援，已经豁出去了。 秦云东知道周通平有心脏病，不适宜抽烟，但他能理解周通平的心意，便也不再阻止。 他举杯站起身先致欢迎词，周通平也将了几句感谢招待的客套话，标志着宴席正式开始。 何铸先举杯向周通平敬酒说吉祥话： “周书记，我来敬您一杯酒，祝您重新出山能万事如意，大展宏图。” “多谢何市长的美意，但我只是救火队员，临时拉来救场的。我的任务是确保中山市局面稳定下来，所以我顶多干这一届就会离任。大展宏图还是要交给年富力强的继任者，我是轮不上了。” 周通平微笑着碰了碰何铸的酒杯。 程秉义也在一旁附和： “周书记组建起来的新班子大多数都是老人，我再干两年也到了退休年龄，到时候也该卷铺盖让位子了。再也不需要案牍劳形，开开心心和老哥们一起安享晚年了。” 程秉义说话也不藏着掖着，显示出他的直率。 其实以前他很谨慎，绝不会这么说话。 大概是靠边站这两年，程秉义已经放弃进步的想法，所以才显露出无所谓的态度。 蒋廉赔笑站起身为他端起一杯酒。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您们是国家和中山市的宝贵财富，是中山改革发展的奠基者、实践者和见证者，为我们这些晚辈后生树立了光辉榜样。我相信中山市肯定能在周书记和程市长的带领下走向辉煌。” 蒋廉不愧做过省里一把手的秘书，即兴发挥就是优秀的小作文，说得程秉义开怀大笑。 “蒋副市长是人才啊，全省都说云东网罗人才有一套，这些年临江市藏龙卧虎，几乎涵盖了本省大部分精英，难怪临江市发展得这么好。” 酒桌上的气氛非常和谐，周通平和程秉义也喝得很畅快。 众人边吃边喝，不由自主把话题引向了中山市这次剧烈震荡。 相比周通平出言谨慎，程秉义就显得活跃很多。 他不但详细讲述了落马干部的违纪情况，还对省里不作为颇有微词。 “这次问题出在中山市，但财政厅和审计局难道就没有责任吗，正是他们的不作为才会让中山违反财经纪律的问题始终没有被发现，只处理中山市干部而对监管不力的单位却没有追责，我认为很没道理，还不是因为那些人是鲍乾清的……” 程秉义喝了几杯酒进入状态，开始不断发表攻击性言论。 周通平皱了皱眉，打断他的话。 “这些事都不是我们该议论的，事情已经是这样了，相信上级也不会没有说法。咱们主要职责是带领中山市迅速走出阴霾，让经济转入正常轨道。” 他说话很管用，程秉义立刻就闭嘴不说了。 “老书记，您对中山市未来发展有什么打算？” 秦云东顺着周通平的话，主动带入正题。 其实，他在得知周通平接任中山市一把手的时候就知道，这位老上级肯定要找他帮忙。 当去年得知金丛亮欺诈招商补贴后，他就一直很关注中山市的情况。 在成为省经济领导小组的组长后，秦云东研究过全省各地市的经济数据，尤其是对中山市的研究格外仔细。 他当时就已经断定中山市出了大问题，只是没有爆发出来而已。 秦云东当时就估算过姜南风暴雷后，中山将会陷入经济危机，临江市紧邻中山市必然也受到波及。因此，他考虑过多种办法来解决中山市的问题。 今天，周通平给他打电话，秦云东不但知道他来的目的，而且也已经想好了整套解决方案，所以他才会显得胸有成竹。 听到秦云东询问，周通平长出一口气。 他本来是一个很要强的人，真的让他开口求人，尤其是求秦云东，总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现在倒好，秦云东主动开口为周通平铺垫好了台阶。 接下来，周通平就不必挖空心思找话题了。 第918章 形势危如悬崖边 周通平轻轻叹口气： “云东啊，中山市的经济状况不容乐观，大量的贷款陆续到期需要偿还，税收收入却逐年降低，财政收入捉襟见肘难以为继。下半年公务员的工资都不一定能全额发了……” 周通平当着众人讲出中山市的现实处境，何铸等人非常意外。 一方面他们没料到周通平说得这么直接。 另一方面，他们也没想到中山市的困难这么严重。 周通平弹了弹烟灰，继续说道： “我看过中山市今年的规划，完全是不切实际地说大话说鬼话，如果按他们的路子执行，中山市只怕要当裤子了。” 周通平根据掌握到的实际情况，果断终止中山市的经济计划，命令把一些毫无用处的广场、塑像、旅游景点和度假村等项目全部停工。 同时，他决定裁撤掉公款豢养的委员会、协会和学会二十七个，甚至还下令暂停中山市的艺术馆、剧团、博物馆、图书馆、报纸、电台和电视台等单位的运营。 “中山市已经走到了悬崖边，所有养闲人、不能创造经济收入的单位统统关掉，我知道其中也有创造精神文明的单位被裁撤是不对的，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非常时期必须用非常手段。” 周通平还是展现出铁腕治理的形象，他做事向来简洁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秦云东当然很了解周通平做事的风格，但何铸等人却觉得周通平下手太狠了点儿。 “周书记，我能理解您的苦衷，大规模裁撤是为了节省开支。但那些都是有事业编制的人，您打算怎么安置他们？” 何铸惊奇地提出自己的疑问。 “无论是裁撤还是暂停运营的单位，所有人员放两年的无薪假，期间只发生活费，当然他们的统筹金还是要交的。如果有人不同意，那就请辞职自寻生路，我是没有办法养活这么多人。” 周通平解释说，他做出的这个决定，已经提前给鲍乾清打过报告，省里原则上也同意了他的改革方案。 鲍乾清当然会同意，如果他不同意就只能大规模给中山市注入资金，但省里也没有那么多资金可以给中山市。 何铸等人听罢都心情沉重。 中山市如果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周通平也不想被万人唾骂，这的确是迫不得已。 原先他们三个还想阻止秦云东支援中山市，听完周通平的讲述，他们又都犹豫自己是不是真的应该冷血阻止。 周通平沉吟片刻，说：“云东……你在中山市也工作多年，应该对中山市也有很深的感情……嗯……所以呢……” 他实在不好意思张嘴，以至于说话结结巴巴。 “好啦好啦，老周，你抹不开面子，那就由我这个脸皮厚的人来说。” 程秉义挥挥手打断周通平的话。 他看向秦云东，刚要张嘴，秦云东却抢先说话。 “我认为开源节流都要抓，中山市只是节流不开源，那就只是减缓了衰退的速度，并不能改变中山市的不利局面。” 秦云东不想让两位老同志没有脸面，索性主动把自己的思路讲出来。 “在苗英杰担任中山市的市长期间，我们也探讨过中山的规划。只不过很疑惑，苗英杰很快被调走，这才没有实践我们的蓝图。现在周书记回来了，我趁机向周书记和程市长再介绍一下我的思路。” 秦云东先从地理环境入手，分析中山市之所以是全省西南门户，得益于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 中山市百分之九十都属于平原地区，原来的临县、浠水、抚远等县都是大半面积在山区或盆地，只有走到中山市才算告别山区进入四通八达的交通网络。 中山市有四条铁路线穿过城区，分别和国家骨干网无缝衔接。从中山起运的物资可以借助这些铁路抵达全国各地，也可以抵达沿海城市，通过航运送往全世界。 另外，中山市还相邻三条高速公路，可以快速把货物送至全省乃至全国。 秦云东当年和苗英杰合作建立了一条铁路货运线，专门运送临江市的产品和原材料到中山市。看重的就是中山市的交通便利的地理优势。 “如果姜南风那时候不否决苗英杰的规划方案，现在中山就已经成为全省最重要的物流集散地。只靠物流这一项，中山市就能轻松实现小康水平。” “云东，真的可以做到吗？我要科学数据能佐证你的论述。” 周通平非常狐疑秦云东的规划可行性。 他当然知道中山市的铁路交通网，但要实现大型物流集散地，只靠交通优势还是远远不够的。 秦云东微微一笑，从夏丰手里拿过一本厚厚的可行性报告，递给周通平。 “您要的详细数据都在报告里，我简单给您汇报一下报告的内容。” 由于方案的起草和论证都来自秦云东，他可以非常清晰地讲解报告内容。 据秦云东说，中山市具备交通枢纽地位，也就拥有多式联运潜力。可以辐射200公里半径内的经济圈，包括了临江市、槐荫市、中安市和省城。 这些城市各具特色，从矿产资源、重工业、轻工业、高新技术产业，以及各种配件和批发市场，中山市完全可以协同周边产业链。 周通平戴上老花镜，边翻看报告边听秦云东做介绍，不断地轻轻点头。 报告内写得非常详尽，各种数据图表应有尽有。 并且，报告内还有彩色模拟图，清晰规划出智能化仓储中心、分拣配送区、冷链仓储、车辆调度中心、信息控制中心、配套服务区（车辆维修和加油站）。还包括了信息化系统和自动化设备，都有详细的性能介绍。 甚至报告还细化到产业园区内的内部管理、各项规章制度、消防等级、危化品存储资质、应急预案体系。 周通平越看越喜欢，有了这份报告，基本上就不用再动脑子，只要按照报告执行就能拥有现代化的物流基地。 当翻看到投资费用估算时，周通平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第919章 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 物流基地前期投入预计达到十二亿五千万！ 周通平把报告放在桌子上，敲了敲封面又摇摇头。 “云东，这份报告写得非常详尽，可见你是极其用心了。只是这个投资额实在太高了，如果加上中山市配套设施，比如公路、铁路支线、基地的三通一平、网络等费用，中山市将无力承担。” 周通平否决报告就是一个理由——没钱。 秦云东算准了周通平会提到资金问题，他淡然一笑： “老书记，看着数额很大，如果细细拆借，您会发现其实中山市投入只需十分之一。” “哦？” 周通平眼前一亮，又拿起报告翻到投资费用预估的章节。 秦云东站起身走到他身旁，指着罗列的明细逐条向他做介绍。 “比如征收土地、场地平整、道路、管网的建设明细，由于您停掉了大型广场和公园项目，只需要把土地用途变更为物流基地即可，因为广场和公园前期都进行了基础建设，这笔费用您不就节省了吗？” “对啊，我怎么把这茬忘了。按这样操作，广场前期投入就有了价值，真是绝妙的腾笼换鸟之术啊。” “您再看建筑费用的明细，也就是仓储厂房和办公楼等设施建设费，这一块也不需要您再投，因为广场周边就是那些洋骗子用过的厂房和写字楼，只要把它们收回稍作改装就可以用于物流产业。” “对对对，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利用中山市遗留的烂尾产业园改头换面做物流，中山市的确不需要再巨额投入。这样做既解决了投入资金的难题，而且也解决了遗留的烂尾问题。云东，你这一招非常高明。” 周通平理解了秦云东的思路，不由兴奋地拍案叫绝。 但很快他又开始发愁。 “云东，不瞒你说，中山市现在几乎是负债过日子，就算是一两个亿，我也拿不出来啊。” “您能拿出来，而且您还不止一两个亿，最起码有五六个亿的余钱。” “钱在哪？我怎么不知道？” 周通平迷惑地盯着秦云东。 秦云东笑着指了指东方。 “当初我建临江东区的时候没钱，忽悠姜南风给我投资建楼。现在中山大厦已经成了东区的地标建筑，如果您缺钱就卖掉那栋大楼，现在东区的土地增值非常快，我保证您最起码能拿到五个亿的现金。” “我的乖乖！我还真没想到姜南风还有聪明的时候，哈哈……倒酒，给我倒酒，我要和云东喝一个。” 周通平开心地大笑起来。 夏丰立刻拿过酒瓶跑过去，却又很机灵地把酒瓶递给秦云东。 让秦云东倒酒，才是正解。 “老书记，您的心脏不好，少喝点儿。” 秦云东边告诫，边给周通平的酒杯里倒了三分之一的酒。 周通平没说什么，拿起酒杯和秦云东碰了杯便一饮而尽。 “云东，你把什么事都算到了，但估计你算不到，我是不会卖楼筹钱的。” 周通平向秦云东眨眨眼，露出得意的笑容。 “哦？我的确没想到，您不是缺钱吗，怎么又不卖楼了？” 秦云东微笑着问。 “临江东区还没有建好，楼盘就增值这么快，我又不傻，干嘛只顾眼前利益呢，中山大厦不能卖，让它继续增值下去。我只需要把楼抵押给银行，贷个两亿即可，只要建起来物流基地，中山市就可以稳住神了。” 周通平开心地拍拍秦云东的胳膊。 “还是您老奸巨猾。” 秦云东竖起大拇指。 周通平又爆发出爽朗的笑声。 “且慢！就算有了物流基地，那怎么实现短期内盈利呢？” 程秉义非常担心，如果建设周期过长，中山市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秦云东自信地回答： “中山利用现有烂尾的广场、产业园和写字楼做基础，预计两个月就能完成初步改建，第三个月就能开张营业。仓储租赁费、物流服务费、包装、保险代理、维修、餐饮、住宿、娱乐等等都是收入来源。” “不！必须一个月内完成改建，第二个月就要营业。”周通平很有气势地挥了挥手，“这是中山市头等大事，我亲自现场督察，日夜赶工，我就不信一个月完不成改建！” 周通平不是说大话。 他是有名的拼命三郎，只要是重点项目，他都会冲在一线，现场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秦云东这方面的很多习惯也是来源于受他的影响。 程秉义还是顾虑重重：“就算咱建好了物流基地，那又该怎么运营？没有物流企业，没有物流人才，我们守着空场地吗？” 周通平愣了愣，回头看秦云东。 秦云东从容作答： “程市长不用担心，临江市就有全省最大的物流集团，也有一所物流职业学院。临江物流集团只要入驻，就会吸引大量的同行企业进驻。而物流职业学院的优秀学生也能优先向中山市提供，保证都是专业型人才。” 何铸、蒋廉和李卫华相互交换眼神，也都暗自伸出大拇指赞叹。 他们不是称赞周通平，而是对秦云东由衷的佩服。 秦云东这份报告给了周通平，肯定能解决中山市面临的危机，而且临江市又没有投资一分钱，真是聪明至极。 程秉义所有顾虑打消，不由鼓掌赞叹： “云东不是人才，而是人杰啊。顺，不妄喜；逆，不惶馁；安，不奢逸；危，不惊惧。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今天我猜算领教到云东运筹帷幄的风采。” “老程，不要太捧云东，他还年轻，应该以棒喝为主，省得把他惯坏了。” 周通平摇摇手指，笑眯眯地纠正。 “你这个老周啊，我说云东是驽马，瞧你不乐意的，我现在说他是上将军，你又不愿意。合着我说他啥都不行，只有你才能说他呗。” 程秉义大笑起来。 秦云东看了看腕表，对周通平提醒说已经过十一点了，别再熬夜，请他回招待所休息。 周通平略一思忖，果断地挥了挥手。 “不住临江市了，我和老程连夜会中山市，明天就开会研究这份报告，争取早日开工！” 第920章 反询问能力非常强 秦云东送两个老人回招待所，路上秦云东一直劝周通平别那么辛苦，住一晚上再走，但怎么也劝不住。 周通平执行力超强，心里存不下事，只要下了决心，他就一刻都不会耽误。 回到招待所大门前，周通平和程秉义的司机和秘书已经带车在门前等待。 下车后，周通平依次和何铸等人握手道别。 他唯独没有和秦云东握手。 视若亲人就不需要握手的礼节。 秦云东为周通平拉开车门，提醒了一句： “周书记，据我们预测，今年将会出现夏旱，请您给予关注，做好抗旱的准备。” “抗旱不足虑，中山属于半干旱地区，几乎年年都在抗旱，物资充足经验丰富。我现在最关心的还是财政压力，这才是最要命的。” 周通平说完就钻进车里。 看着两辆汽车消失在夜幕里，李卫华回头笑着问秦云东： “周书记不卖中山大厦，你难道真的没想到？”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什么都想得到？” 秦云东轻轻挥挥手，坐上自己的车离去。 蒋廉笑着拍拍李卫华的肩膀： “你问的问题有毛病，看来你的城府不够深，缺练。” “我问得有毛病？” 李卫华迷茫地看着蒋廉。 “好酒要温，好剑要藏。” 蒋廉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笑着走向自己的轿车。 “他说的是啥意思？” 李卫华还是没有听懂，又看向何铸。 “你的确多余问，周通平的心思都被秦云东点破，那老领导还能高兴起来吗？示弱示拙，不耍小聪明，给对方留面子，这才是为人处世之道。学着点。” 何铸解释完也钻进自己的车。 李卫华摸摸鼻子，琢磨了片刻才感叹：“真是一帮人精啊。” 第二天上午十点，省城纪委办公楼。 蔡丽屏从车上下来，环视四周，不免有些紧张。 虽然她没有参与金丛亮欺诈案子，但她毕竟还有别的违法乱纪行为，心里怎么能不发虚。 “蔡副秘书长，请跟我进去。” 槐荫市纪委的小张很客气地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虽然蔡丽屏被停职，但她的职务还被保留，因此小张对她还保持了相当的尊重。 省纪委谈话室。 “蔡丽屏同志，这次请你来协助调查金丛亮的问题，希望你积极配合，如实回答。” 第二纪检监察室主任李磊，同时也是中山专案组的组长，慢条斯理整理着厚厚的卷宗。 “我会遵守组织纪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他的对面，身穿合体职业装的蔡丽屏，以得体的坐姿优雅地喝着热水。 “你是怎么认识金丛亮的，何时正式确定未婚妻的身份？” 李磊翻看着材料，头也不抬地开始发问。 “我们两个是四年前经朋友介绍认识的，相处两年后彼此印象不错，于是决定签订终身大事。只不过金丛亮被调往鹰国出任办事处主任，所以才把婚期拖延下来。” 蔡丽屏右手指甲轻叩一次性纸杯，语速不急不缓。 “也就是说，你和金丛亮保持了长达四年的关系，而且还是非常亲密的男女关系，对吗？” 李磊抬起眼盯着蔡丽屏。 “对……可以这么说。” 蔡丽屏本来还想进一步解释，但想起宣锐和白国昌的嘱咐，于是只回答问题就闭上嘴。 “据我们调查，金丛亮的违纪问题从五年前就开始了，你和他四年，总该知道一点儿他的违纪事实？” 李磊没有看出蔡丽屏的异样，又低下头翻看档案袋里的资料。 “我没有察觉。” 蔡丽屏回答得很干脆。 “你再好好想想，金丛亮就算再会隐藏，在长达四年的时间里，他无论如何不可能瞒得过枕边人。更何况你曾经在纪委工作过，不是一般家庭妇女，最起码的警觉还是有的？” 李磊板着脸看她，明显对蔡丽屏的回答不满意。 “金丛亮进入体系之前是个年轻成功的商人，二十多岁就已经有千万身家。平时他为我买车买房买首饰和衣服，我怎么知道他花的是他自己的钱，还是违纪得来的？” 蔡丽屏不急不躁地反问。 她问得很有道理。 只靠工资过生活的公务员，很容易被查出超过他经济能力的问题。 但金丛亮是千万富翁，怎么能从花销上查出他的钱来路不正？ 李磊没有回应，直接绕开经济问题，继续往下问。 “你有没有陪同金丛亮出席一些场合，见过一些商人，听他们讲过做生意的事？” “我说过了，金丛亮大学创业时的身份是商人，他结交的朋友很多也是生意上认识的，他们经常聚会谈到生意的事，以我个人来看，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蔡丽屏回答的合情合理，看似滴水不漏。 李磊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继续翻看资料。 他已经感觉到蔡丽屏做好了充分准备，回答问题以偏概全，用普遍问题隐藏特殊问题，说明她的反询问能力非常强，现在再问下去没有意义。 “蔡副秘书长，金丛亮和过去的商人朋友正常交往当然没有问题，但我们都知道金丛亮涉嫌严重的违法乱纪行为，他不可能隐藏得那么完美，肯定会在日常生活中露出蛛丝马迹。我希望你留在省城再认真回忆几天。” 李磊把卷宗合上，拿过来书记员的问询记录翻看了一下。 “你需要书面交代你和金丛亮来往的细节，同时回答几个问题，第一，是谁介绍你和金丛亮认识的；第二，金丛亮密切交往的都有哪些人；第三，他带你都去哪些地方旅行，哪些地方有他的房产……” “不好意思，我打断您一下，我和金丛亮交往四年，很多事都记不清了，而且有很多人都只是在酒宴上加过一面，我甚至都想不起他的长相，恐怕写的材料会挂一漏万。” “没关系，你能想起多少就写多少，你漏掉的，我以后会帮你再回忆起来。” 李磊拍了拍桌子上一摞卷宗。 第921章 这种人是喂不熟的狗 蔡丽屏只好起身，跟着纪委的工作人员离开会谈室。 李磊来到隔壁的监控室，一位工作人员随即汇报，谈话桌下的隐藏摄像机，拍到蔡丽屏右腿每分钟抖动一百三十一次，远超测谎基准值。 “这个记录只能作为参考依据，还不能断定蔡丽屏一定撒谎，但我可以肯定，她有事隐瞒没讲。” 李磊点上一支烟，匆匆吸了几口就摁灭，走到苗英杰的办公室门前敲敲门。 “请进。” 听到苗英杰的声音，李磊推门走进去，却发现苗英杰正在和一个中年男人在谈话。 “苗书记，我不知道您有客人，要不等一会儿我再来汇报工作……” “李主任，先别走，既然你来了，那就给你介绍一下新来的副书记——古安江。” 苗英杰热情地和他们相互介绍，并明确说古安江今后就是李磊的直接上级。 古安江站起身和李磊握了握手。 李磊看古安江满头白发，肤色暗沉，脸上的皱纹如沟壑，一点儿也不像皮肤光洁红润的大多数领导，倒像是个老农民。 “古副书记是支边干部才回来的？” “李主任不愧是纪委的骨干，好眼力，我的确支边四年，刚调回来。” 古安江咧嘴笑了笑，露出发黄的牙齿。 “支边都是甘于奉献的好干部，今后我要向您多学习。” 李磊看到顶头上司也只能没话找话地恭维。 “这都要感谢秦云东书记，没有他推荐，我也不会有甘于奉献的机会。” 古安江笑着回答，但他的笑容非常复杂，至少其中有一丝怨恨。 苗英杰在一旁看到古安江的神情，心中不由一紧。 只有怀着刻苦仇恨，才会有古安江这样的状态。 苗英杰很吃惊，秦云东怎么得罪他了？ “李磊同志，你既然汇报工作，那就去我办公室谈，别耽误苗书记的工作。” 古安江转身就要向苗英杰告辞。 “李磊，你先去古副书记办公室等一会儿，我还有话要和古副书记说。” 苗英杰感觉有必要敲打一下古安江，让他安分守己一些。 等李磊退出去之后，苗英杰一脸严肃地让古安江落座。 “老古，既然今后你是班子成员，我需要提醒你几句。” “苗书记请讲。” “我不清楚你和秦云东之间的恩怨，但纪委是重要单位，需要公平公正地担负起责任，而不能公器私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苗英杰不是在提醒，而是明白无误地发出警告。 他不希望古安江手握权力，肆意对秦云东实施报复。 “嘿嘿，苗书记果然是秦书记的好朋友，我还什么也没有做，你就要保护他，真够仗义的。” 古安江语带讥讽地阴笑起来。 苗英杰面沉似水，一言不发盯着古安江。 他心里有了不祥预感，古安江明显是把他的话当耳边风，很可能就是冲着秦云东来的。 “律人者必先律己，执纪者必先守纪。纪检监察机关是管监督的，必须以更高的标准、更严的纪律要求自己，尤其是领导干部，必须做到自身廉自身正。我把丑话说前面，如果你有违纪行为，我会毫不犹豫把你拿下。” “苗书记，你口气有点大了，我是副书记，你无权撤换我的职务。” “不信就走着瞧，看看我是不是能说到做到。” 苗英杰板着脸，一字一顿地清晰地发出威胁。 “那好，我拭目以待。苗书记，告辞了。” 古安江毫不在意地起身，微微向苗英杰点点头，转身走出办公室。 他用实际行动无视苗英杰的警告，而且还用嚣张的姿态进行挑衅。 苗英杰气得干瞪眼，但他拿古安江没有办法。 总不能因为几句顶撞的话，就和人家搞到剑拔弩张的地步，传出去显得苗英杰太没有涵养了。 但苗英杰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古安江肯定不是随便说说，只要给他机会，他一定会对秦云东不利。 苗英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给秦云东打招呼，让他也好有个准备。 秦云东正坐车前往临江物流集团，他和董事长欧江约好要中午吃饭，顺便谈一谈入驻中山物流基地的事。 看到是苗英杰的电话，秦云东很快接通电话。 “老苗，我正想找你，民航局那边还需要麻烦你跟进一下，机场的事……” “云东，临江飞机场的事先放一放，我这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向你通报。” “哦？什么事？” 秦云东已经感觉到苗英杰的语气不对，不由坐直身子。 “你还记得古安江，他曾是浠水县纪委副书记，后来上高原去支边了。” “我当然知道，他怎么了？” “古安江已经回来了，被任命为纪委副书记，今天来找我报到。” “那不是挺好吗，古安江在艰苦的环境里支边四五年，回来必须给个好的待遇。” “云东，是不是你让他去支边？我看他的意思，似乎对你积怨很深。” “是的，是我让他去支边的。” 秦云东很坦然地承认确有其事。 他接着向苗英杰介绍了当时的背景。 当时古安江作为浠水纪委三号人物，参与调查了浠水内涝腐败案。 但他为了一己之私，不敢得罪当时的县长赵祥国，不但对调查工作推诿卸责，而且还受赵祥国指使，公然违纪串联其他班子成员签署不符合事实的结案报告，造成了恶劣影响。 秦云东当时本着维持安定团结的目的，让他去支边，以换取对他的违纪行为不再追究，属于变相保护了他。 “当时古安江向我承认错误并鞠躬道谢，怎么现在又变成他心藏怨恨呢？” 秦云东觉得古安江态度转变非常可笑。 苗英杰听罢已经心里有底，只要秦云东行的正走的端，那苗英杰也能理直气壮对付古安江。 “有些人骨子里就属于品质恶劣的人，对他再宽容都无法感化他的心，老百姓称呼这种人是喂不熟的狗。云东，你还是太心善，换了我早就把他双开了。” 第922章 两碗米饭决定投资 秦云东苦笑着解释：“我没有追究古安江，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想影响方书记。” 方书记为官清廉嫉恶如仇，是秦云东很尊敬的老干部。 而古安江是当时中山纪委方书记提拔的干部，如果严厉处分了古安江，那就会让方书记清誉受损，对他的形象是重大打击。 苗英杰长出一口气。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完全理解你做出的决定。云东，不管怎么样，你要多留个心眼，对古安江时刻提防些。今后我也会严密观察他的动向，及时向你通报。” “老苗，你说的也太夸张了，有必要搞得这么紧张吗？” “喂，你可不能大意，很多大人物能闯过大风大浪，往往会在小河沟里翻船。小人之所以可怕，是因为他们完全没有道德约束，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言之有理，那就麻烦你多操心了。” 秦云东看到汽车已经进入临江物流集团，不想和苗英杰再讨论古安江，随口应付着挂了电话。 他并没有轻忽古安江，只不过是觉得古安江既然要对付他，那就是他的事，不希望把苗英杰牵扯进来。 秦云东很快就做出判断，古安江此时被调回来任命为省纪委副书记，肯定是有意安排的。 这个在幕后调动棋局的人又会是谁呢？ 汽车停在物流集团的附楼餐厅门前，欧江带着几个集团高层鼓掌欢迎。 秦云东推门下车，完全把古安江的事抛在脑后，神色自若地和欧江等人握手，随后在众星捧月般的簇拥中走进餐厅的包间。 包间内穹顶垂落三层叠瀑式水晶吊灯发出璀璨的亮光。 墙面以浅金暗纹壁布与胡桃木护墙板交织，镶嵌青金石拼花腰线。 墨玉色岩板转盘置于整块黑檀木雕花圆桌上，孔雀蓝真皮座椅缀以24k金扣饰。 桌子上的水晶高脚杯与鎏银骨瓷相映，暗藏式灯带沿天花金箔勾边流淌，氤氲出琥珀色的尊荣光晕。 “欧董事长，物流内部餐厅装修得这么豪奢，有必要吗？” 秦云东低头看了看银线织出的祥云纹手工地毯，不由皱起眉头。 “秦书记被生气，您坐下来听我解释。” 欧江拉着秦云东居中而坐，亲自为他倒了一杯茶。 据他介绍，临江物流集团和一家装修公司签署了常年合作协议。 装修公司知道物流集团的大客户非常多，主动要求装修一个包间，相当于为自己做广告。 “我答应了他要求，但没想到他们装修得这么豪华，不过，效果还真不错，很多客户都赞不绝口，纷纷要了他的联系方式，这算不算三赢的局面？” 欧江解释完，秦云东也露出笑容。 “原来是这样，这家装修公司的脑子够活的。不过你也太好说话了，怎么不让他们把所有包间都让他装修完呢？” 秦云东的话引起众人一片欢笑。 “云东书记，我就是想让他装修，但人家也得干啊。就这个包间用的都是真材实料，造价超过百万了，装修公司如果把十个包间都装完，估计他们也快该破产了。” 欧江笑着为秦云东夹了一块酱牛肉。 虽然包间装修得很豪华，但欧江知道秦云东的身份特殊，点的是十样家常菜，而且酒席也没有备酒，不会给秦云东惹来非议。 秦云东对欧江的安排很满意，但他也知道欧江有酒瘾，于是特意叫服务员给客人们拿白酒。 “我下午还有公务不能喝酒，你们随意喝。” 他端起一碗米饭，风卷残云般吃完。 在秦云东要第二碗米饭时，这才把中山市即将打造物流基地的消息公布出来。 欧江听罢不由神色凝重。 “这可不是好消息，如果中山市也搞物流，他们仗着交通优势，未来会成为我们的强劲对手。” “那你打算怎么应对呢？” “我刚听您说这事，还来不及多想，容我和集团骨干开会讨论后再向您汇报。” “那我给你出个主意，想不想听？” 秦云东伸手接过米饭，又开始快速扒拉着菜吃起来。 “秦书记的办法肯定是好办法，我们求之不得啊，您给我们讲讲。” 欧江非常高兴，神情专注看着他。 “趁着中山还没有成型的物流企业，你们应该马上找中山市谈全面物流合作签协议，抢先一步入驻中山物流基地。” 秦云东擦了擦嘴，拿起茶杯看着认真聆听他讲话的众人。 “临江物流集团这样做，就是支持中山的物流发展战略，中山方面求之不得，会给你们很好的政策。而你们签了战略合作协议，又抢占了物流基地最好的资源，相当于遏制了中山市发展物流企业的可能，把威胁消化于无形。” “秦书记此计甚妙！” “秦书记这一招太高明了！” “我赞成！” 餐桌前的众人一致喝彩鼓掌。 欧江作为董事长表现得很慎重，他凝神沉思没有那么快表态。 秦云东也没有催他，招呼众人喝酒吃菜，接着自顾自吃自己的米饭。 欧江喝了一口酒，试探着问： “秦书记的思路肯定没错，但中山市能答应我们的条件吗？” “他们会答应的。”秦云东边吃边回答，“你们都知道中山市出了问题，他们急需稳住局面，你们去投资无异于雪中送炭，中山市方面目前只顾眼前过关，根本来不及想得长远，这才是咱们物流集团千载难逢的时机。一旦错过，后悔莫及。” “有道理，很有道理，秦书记，那我们今天拿出一个草案，明天我就亲自去中山市摸摸底。” 欧江打消顾虑，很快就拍板决定。 “欧董，你如果决定明天去，我现在就给周书记打电话，让他亲自接待你。只要周书记点了头，剩下的事就好办多了。” 秦云东放下碗筷，拿起餐巾纸擦嘴。 “哎哟，秦书记肯给我们铺路，那当然求之不得了。” 欧江高兴地咧嘴笑起来。 秦云东随即站起身： “临江物流是临江市投资的企业，我当然要尽心尽力。咱们就这样说定了，你们接着吃好喝好，我还有事，现在告辞了。” 第923章 大树下长不出别的大树 秦云东说走就走，夏丰连忙拎着包跟着向外走。 欧江等人猝不及防，刚起身想送他，却被秦云东婉拒。 望着秦云东匆匆离去，欧江十分感慨。 “大家瞅瞅，这就是咱临江市的一把手工作作风。秦书记是大领导，都能表现出时不我待的干劲，咱们做企业的都应该汗颜啊。酒不喝了，大家赶快吃，吃完回去开会。” 夏丰开车驶出临江物流集团的大门，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的秦云东。 “秦书记，到省城机场还要几个小时，您要不先打个盹？” “你想问什么就问，拐弯抹角的，累不累？” 秦云东低头发手机信息，不用抬头就猜出夏丰的心思。 夏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秦书记，我有些不理解，您对周书记非常敬重，又为他献计献策，为啥今天中午又给欧江出主意要扼杀中山可能出现的物流企业？” “你是不是觉得我两面三刀，口蜜腹剑？” 秦云东发完信息，微笑着问。 “冤枉，打死我也不会那么猜测您啊，我就是脑子笨，转不过这个弯……” 夏丰怕被秦云东误会，忙不迭地解释。 秦云东探身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别解释了，说多反而会越描越黑。我只给你开个玩笑，不用那么紧张。” 秦云东伸了一个懒腰。 “我虽然很尊敬周书记，但我是临江市的干部，不能不为临江市的利益考虑。我也很担心中山市会在日后形成大的物流企业，那就会让临江物流集团处于被动，所以必须抢先占领中山市物流市场。大树下就再也长不出别的大树。” “我明白了，您这算是各为其主，容不得私情。临江市有您在，我真的觉得很踏实。” 夏丰举起右手伸大拇指晃了晃。 秦云东今天又给他上了一课，让他学会了如何处理公和私之间的矛盾。 “秦书记，我还有一个问题。临江物流集团本来就是您掌控的，为啥您不直接向欧江下令？” “临江物流集团虽然是临江市占绝对股份，但具体干活的都是入股的私营企业。如果他们还没有理解，而我直接命令他们那么干，时间久了就会产生猜忌，反而会影响物流集团的发展。” 秦云东站在他们利益角度上给他们讲道理，他们就能愉快地接受，执行起来也会专心致志。 这也是股东过多必须要使用的技巧。 夏丰豁然开朗，对秦云东膜拜之情又上升到新的高度。 三个多小时后，秦云东搭乘的民航客机直飞龙都。 与此同时，古安江走进了位于反腐倡廉教育基地的蔡丽屏住的房间。 蔡丽屏坐在书桌前正在写交代材料，听到房门响，只是稍稍停顿一下，她没有回头继续奋笔疾书。 “小蔡，多年不见，你的身材还是那么好。” 古安江背着手站在蔡丽屏背后，歪头欣赏着浠水大美女的倩影。 蔡丽屏听到熟悉的声音，这才缓缓转过头望过去。 “哎呀，老古……真的是你吗？” 蔡丽屏惊讶地张大嘴巴。 “是不是我老得不成样，你不敢认了？” 古安江微笑着回答。 蔡丽屏走到他面前，一双大眼仔细端详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温柔的关切。 “你头发白了，人也黑了瘦了……快请坐……你给我说说，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蔡丽屏拉着古安江的手，让他坐在唯一的椅子上，自己则坐在床沿。 其实，蔡丽屏反应非常迅速，她已经从古安江的神态上判断出，古安江一定到了省纪委担任要职，并且很可能主管金丛亮的案子。 这可是难得的人际关系，必须要抓牢，以后很可能会起到保护她的作用。 “怎么过来的？一开始是熬，后来就习惯了。前些时间，我被查出心脏的二尖瓣关闭不全，这是长期高原反应引起的，再呆下去就有生命危险，所以只能让我回来了。” 古安江非常简短地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二尖瓣关闭不全，这种病一旦发作，轻则呼吸困难，重则会出现急性左心衰竭，甚至心源性休克。 “天啊，老古，真让你受罪了。” 蔡丽屏双眼含泪，轻轻拍拍他的手背。 古安江感受到美女带来的温暖慰藉，冷漠的目光也柔和很多。 他当初在浠水的时候就暗恋上了蔡丽屏，但他自行惭秽，知道蔡丽屏不会看上他。 现在再次见到蔡丽屏，也是古安江长久以来的心愿。 “来人，给蔡副秘书长拿些水果，她又不是留置人员，只是住在这里配合调查，她的待遇要好一些。” 古安江对基地工作人员提出了明确要求。 工作人员不敢怠慢，立刻答应转身照办。 蔡丽屏假装此时意识到古安江的身份，露出惊讶的样子。 “老古，你怎么在这里……” “我刚到省纪委，主管几个纪检监察室，负责中山市贪腐渎职案子。” 古安江简单自我介绍后，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交代材料。 “我才知道你是金丛亮的未婚妻，所以被请来协助办案。怎么样，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咱们同事一场，我能做到的，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谢谢，我一切都好，没什么要求。现在只想着早点完成对我审查，我住在这里真不习惯……” 蔡丽屏伤感的眼神打量着房间，幽幽的叹口气又低下头，一副无助的弱女子状态。 古安江涌出对心爱的人保护欲，声音更加柔和。 “丽屏，你以前就主管教育基地，应该比别人更懂规矩。既来之则安之，耐住性子，不要有心理压力。只要审查过关，你很快就会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 “我明白，谢谢你的鼓励，古副书记。” 蔡丽屏情绪低落地点头。 但她心里很欣慰。 古安江虽然因为纪律规定不能向她交底，但他说的话已经证明，专案组依然把她列在协助调查的范围。 蔡丽屏禁不住猜想，古安江突然出现，到底是巧合，还是宣锐或者白国昌特意调过来保护她的？ 第924章 没有打不开的锁 古安江和蔡丽屏又聊了几句就站起身准备告辞。 “不打扰你了，继续写材料，晚上我请你一起吃个饭。” 虽然蔡丽屏接受组织调查，但并不属于留置人员，也没有住在戒备森严的双规楼内。 她的自由空间更大一些，只要不离开教育基地就可以随意在院子里散步、餐厅用餐。 蔡丽屏自然满口答应，陪笑送古安江出门。 望着桌子上的水果和写了一半的材料，蔡丽屏露出一丝笑容。 凭着女人与生俱来的直觉，蔡丽屏知道古安江对自己垂涎依旧，利用好这个优势，她必然能平稳渡过难关。 下午五点十分，龙都机场。 秦云东拉着行李箱走出航站楼，立刻被寒冷的空气包围。 初春的龙都现在正处于倒春寒，温度比临江市低了七八度。 厚重的雾霾遮挡了下午的光线，宛如已经到了深夜。通过航站楼前的路灯，可以清晰看到飘舞的碎雪。 “秦书记，一路辛苦。” 临江市招商局的孙局长和司机一起快步迎上来。 秦云东把行李箱交给司机，握了握孙局长的手。 “你约陈总什么时候见面？” “晚上九点，在国贸大厦的咖啡厅。” 孙局长紧走两步，抢先拉开车门。 “还有时间，等一会儿去咱省的办事处吃碗炸酱面，我最得意那一口。” 秦云东笑着钻进车内。 汽车在雪雾中快速驶向龙都城区。 这一次孙局长到龙都招商，目标是光伏、教育培训和数控机床三个行业。 起初招商工作很顺利，教育培训和数控机床的大型企业对临江市非常有兴趣，谈判进展也很理想，但国内领军的光伏企业贤龙绿能却一口回绝。 贤龙绿能是着名的太阳能光伏发电和能源综合服务商，他们的单晶硅片、电池组件、工商业光伏解决方案都在业内赫赫有名，也是秦云东亲自圈定的招商重点。 孙局长费尽口舌做工作，但贤龙的老板陈贤龙却态度坚决毫不妥协。 陈贤龙给出的拒绝理由是，临江市不具备产业环境，软硬件指标都不合格。 无奈之下，孙局长只能向秦云东汇报情况，想放弃贤龙绿能，再找别的光伏企业谈。 秦云东却立刻否决了孙局长的提议，他要亲自来试一试才肯罢休。 “秦书记，陈总非常顽固，我已经江郎才尽，真是搞不定了。” 孙局长苦笑着摘下老花镜，擦拭镜片上凝结的白雾。 “没有打不开的锁，关键问题是要有匹配的钥匙。陈贤龙有心锁，必然就有对应的办法打开。只要有百分之一的机会，那就绝不轻言放弃。” 秦云东望着窗外簌簌飘落的雪片，打开保温杯喝了一口热茶。 “是的，是的，秦书记说得对。是我的工作思路不到位，借此机会正好可以现场学习观摩秦书记亲自示范的工作技巧，这可是千金难买的机会啊。” 孙局长嘴上乐呵呵说着恭维话，心里却不服气。 说豪言壮语容易，但有些事并不是靠表决心就能实现。 与其和对方死缠烂打浪费时间，还不如及时放弃更有效率。 他不理解秦云东为什么如此看重贤龙绿能，光伏产业又不是只有他们一家。 晚六点三十分，汽车停在天骄大酒店大堂门口。 这座酒店是w省投资建设，除了餐饮住宿经营外，同时也是w省驻龙都办事处。只要来龙都出差的干部几乎都会指定住在这里。 听说秦云东到了，办事处汪主任连忙迎出门外。 虽然汪主任也是正厅级干部，但秦云东还有省常委的光环，汪主任就必须要高规格接待。 “欢迎秦书记莅临指导工作，我已经备好了薄酒为秦书记接风洗尘。” 汪主任满脸堆笑地紧握着秦云东的手。 “感谢汪主任盛情，但我等一会儿还要去见重要的客人，接待酒宴就免了，给我来一碗炸酱面就行。汪主任，今年明前茶还没有到季节，这是去年的明前楼前春，你先喝着，等新茶下来，我第一时间给你送。” 秦云东笑着婉拒邀请，同时把礼品盒送到汪主任手里。 驻京办是很重要的外派机构，其职能概括来说就是“一联两接三协助”。 一联指的是联系在龙都的家乡名人，干部、企业家、学者、艺人等等，只要有名气，都会被特备关照。 两接就是接待从家乡来的领导以及接访来龙都的上访群众。 三协助就是协助w省各地市招商引资，协助在龙都的本省务工人员解决问题，以及协助省里到各部委跑资金。 秦云东最看重的是，驻京办是功能强大的人际关系桥梁，到龙都办事能够得到驻京办的协助，往往就会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因此，秦云东一直都很注意维护着和驻京办的友好关系，只要来龙都出差，他总是会细心带上临江的土特产，见汪主任从来没有空过手。 也正因为此，汪主任对秦云东也非常热情。 这倒不是因为汪主任喜欢收礼，他在龙都经费充足，交际广泛，什么样的礼物没有见过，压根也不会在意什么土特产。 汪主任最在乎的是秦云东对他的态度。 无论秦云东是周通平的秘书，还是后来纪委书记、县长、县委书记和市委书记，秦云东并没有因为职务的改变而在态度上有变化，他对汪主任都是一以贯之的尊重。 “哎哟，楼前春，谢谢云东啦。自从我喝了楼前春，什么龙井碧螺春，都已经不喝了，还是咱家乡的茶地道。” 汪主任笑呵呵地接过礼品盒，转手递给服务员。 “你先到客房稍事休息，我这就安排厨师给你单做一份炸酱，拌进面条里才是打鼻香哩。” 汪主任有说有笑地送秦云东到电梯间，两人有说有笑显得非常亲热。 过了半小时，秦云东洗漱后换了一套崭新的西装。 他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衣着还算满意，便准备下楼吃饭。 但走到门口，秦云东想了想又把领带解下扔在床上。 第925章 不行春风难得秋雨 秦云东去见陈贤龙不是个人行为。 他代表着的是一座城市的脸面，即使用真诚打动贤龙绿能，那也要分清楚身份和地位。 秦云东乘坐电梯来到四楼的餐厅，刚走出电梯就看到汪主任和孙局长等招商局的工作人员。 “云东，你真是一表人才。就凭你的颜值，进入演艺圈也会成为大明星。” 汪主任看着焕然一新的到秦云东，不由啧啧赞叹。 “汪主任，您就别拿我开涮了。” 秦云东笑着连连摆手。 他转头让孙局长等人先进餐厅吃饭，他有事要单独和汪主任谈。 望着其他人离开，汪主任诧异地问秦云东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 在他的记忆里，秦云东很少会有类似情况发生。 “汪主任，我有一件私事需要麻烦你。” 秦云东把他和古安江过去的恩怨简单讲了一遍。 “这个姓古的怎么恩将仇报呢，他当时干的事足可以让他丢官罢职，你放过他，他还要找你麻烦，这也太不是东西了。” 汪主任不出意外地替秦云东打抱不平。 “我做事不求回报，也不在意他不领情，但我很有兴趣想知道，他支边期间的情况，以及他是调回咱们省到纪委工作，靠的是哪个路子的资源。” 秦云东预料到古安江一定会报复，作为省纪委副书记的能量不会小，他要为将来可能出现的冲突做好准备。 秦云东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未雨绸缪知己知彼是他的惯常做法。 只有调查清楚古安江的情况，他才能因势利导找出最佳对策。 “龙都的各种关系我都有，想要调查一个小小的古安江不在话下。这事交给我，不出半个月就可以给你结果。” 汪主任拍着胸脯保证。 “我就知道汪主任神通广大，只有你才能有这样的本事。” 秦云东笑着邀请汪主任进去吃炸酱面，却被他拒绝了。 这么多年来秦云东从来没有为私事求他帮忙，好不容易开口一次，汪主任非常重视，他领了任务就想立刻开始推进，给秦云东一个满意的结果。 在吃炸酱面的时候，秦云东听了招商小组的汇报，对陈贤龙的表现有了全面了解。 “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这样分工，我和孙局长一起去见陈贤龙，你们几个在房间修改协议文本，把我列的这几项内容添加上去，措辞上更严谨些。不要明天陈贤龙签合作意向协议书的时候出现异议。” 秦云东把一张纸递给招商局的副局长。 满座听罢皆惊。 秦云东或许有办法能搞定陈贤龙，但他只谈一次，明天陈贤龙就能签协议，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 晚八点五十五分，龙都国贸大厦六楼咖啡厅。 秦云东走进咖啡厅便听到了轻柔的勃拉姆斯《间奏曲》，低音提琴的震颤在空中飘荡，柔和进浓郁的咖啡气味，以及红茶的陈香。 孙局长忽然微笑抬手打招呼，同时在秦云东耳边低声介绍： “靠窗边中间那一桌，坐着的就是陈贤龙，旁边那个年轻人是他的助理张……” “张永，毕业于鹰国名牌大学，材料科学与工程专业的博士，才加入贤龙绿能一年，深得陈贤龙的器重，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 秦云东望着远处陈贤龙和张永，低声替孙局长说完张永的简历。 “秦书记，您……” 孙局长睁大眼睛，震惊地看着秦云东。 他这才发现秦云东居然比他了解的还要多。 秦云东没有时间解释，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在前面带路先见客人再说。 在一百米之外的陈贤龙和张永已经站起来，目视着孙局长和秦云东。 “陈总，跟着孙局长的人难道是临江市委书记？” “是的，那人就是秦云东，我刚在网上搜了搜他的资料。” 陈贤龙背着手微笑回答。 “他……好年轻，好有气质啊。” “呵呵，他能坐到临江市一把手的位子，靠的可不是年轻和气质。” 陈贤龙说着，已经迎着走过去。 孙局长紧走两步来到陈贤龙身旁：“陈总，这位是……” “不用介绍了，大名鼎鼎的秦书记，天下谁人不识君。” 陈贤龙微笑着向秦云东点点头。 商务礼仪中有握手的规矩。 身份高的人有权决定是否握手。 因此陈贤龙并没有先伸手，这说明他为人很谨慎，并没有像某些成功人士那样目空一切。 “陈总是令人敬仰的产业开创者，你对国家和世界科技发展的贡献，历史不会忘记，人民不会忘记。” 秦云东微笑着伸出手。 陈贤龙马上握住秦云东的手，他的眼眶有些湿润。 话不在多，而在于精准。 秦云东成功击中了陈贤龙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他半辈子都在研究光伏技术，遭遇过很多技术公关的失败，受尽了怀疑、嘲讽、讥笑，创业时又几次走到绝境，负债累累的他差点走上绝路。 终于，陈贤龙熬到了苦尽甘来。 他现在的事业如日中天，成为行业的领军人物，而他的身家也超过亿万。 鲜花、掌声、赞美几乎每天都包围着他。 但他想要的不是这些，正如秦云东所说，他要的是在光伏科技上的历史定位，要的是人民对他的认可。 “秦书记过誉了，您请坐。” 陈贤龙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做了一个手势便坐回自己的座位。 他知道秦云东来见他的意图，绝不能在商务来往中真的动感情。 “陈总，你的贡献给予什么赞美都不过分。绿能是大势所趋，因为您和其他科研人员的贡献，才让这项功在千秋的技术这么快实现应用造福人类。” 秦云东继续肯定陈贤龙的贡献的同时，也借着柔和的灯光打量着陈贤龙。 陈贤龙已经六十多岁，动作稍稍有些迟缓，但体型还很匀称，精神依然矍铄。 最重要的是，陈贤龙并没有表现出志得意满的暴发户心态，反而显得谨慎到有些拘谨。 在秦云东看来，所谓的陈贤龙很顽固，只不过是他有科研人员的倔强和自信特质罢了。 第926章 润物细无声的谈判 “秦书记，我谢谢你的赏识，我也大致了解过你过去的经历，对你在百姓中的好口碑而钦佩。而且你以地方首长的身份能冒雪来见我，非常让我感动。但我还是那句话，我们公司不考虑在地市发展，请你理解。” 陈贤龙说话还是那么直言不讳，完全不给秦云东开口的机会。 秦云东早有准备，对陈贤龙的只是笑了笑，拿起咖啡杯。 “临江市的招商工作由孙局长负责，我不谈生意，只是结交朋友，不知道陈总是否和我想的一样？” 秦云东说到这个份上，陈贤龙怎么可能驳面子。 “秦书记是给我面子，我当然求之不得……” “那太好了，陈总还没有去过临江市？” 秦云东面带微笑，很快接话并把话题转移到临江市。 “没有……” 陈贤龙刚回答，又被秦云东立刻接住。 “那就太遗憾了，有时间请务必到临江市玩，我会全程做好东道主。” “好的，有时间我一定去看看。” “陈总，临江市位于半干旱地区，虽然叫临江，但周边并没有大江大河，你知道这个名字的来历吗？” 秦云东很快抛出一个问题，引起了陈贤龙的兴趣。 “哦？既然没有大江大河，为什么要叫临江市？” “临江市是以临县为主，辅以浠水县和抚远县组成，三年前才升格为地级市。当时临县和浠水县都没江河，抚远县虽然水资源丰富，但很多都是在深山里穿行，根本无法使用……” 经过水利部门多年的努力，抚远地区才有一条稍有规模的河流被引入城区。 当地百姓亲切地把这条河叫做不悔江。 当时的省委钟超凡书记对秦云东说，临江市有这么好的水资源却用不到，大量的农田只能靠一条不是江的江水维持。这就像是镜中花水中月，只能看却得不到。 钟超凡特意定下临江市的名字，看似是要让秦云东早日完成水资源的充分利用，其实钟超凡还有更深的寓意，那就是让临江市艰苦奋斗，把不可能的事变为现实。 陈贤龙被秦云东的叙述打动，频频点头： “别人以为这只是不切实际的口号，但我能理解你们钟书记的心思。如果我没有把不可能的事变为现实的梦想，恐怕早就坚持不到今天了。” “陈总说得没错，只有坚持信仰的人，才能知道其中的含义，才能义无反顾无惧苦难去完成。” 秦云东的话让众人动容。 孙局长面露惭色。 他在接秦云东时心里还认为秦云东是在灌输鸡汤，现在却感觉秦云东就是说给他听的。 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孙局长马上插话： “陈总，我可以作证，秦书记这四年来做了很多我们都认为不可能的事，没有秦书记石破天惊的开创精神，那就不会有临江市的今天。” 孙局长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主动讲了秦云东亲自推动的几个经典案例。 临江东区没有资金巧建设，激活老国企红星厂，交通集团欧洲借壳上市…… 孙局长口才不错，每一个案例都讲得活龙活现，让陈贤龙和张永听得津津有味。 “我已经大致看过临江市的介绍，一个县级城市只用三年时间就跃升到全省第一名，我相信没有秦书记超乎常人的能力推动，根本不可能创造这样的奇迹。” 陈贤龙对秦云东微笑点头，目光中都是赞赏。 “临江市取得的成就并不是我的功劳，而是临江市八百万人民共同奋斗的结果。” 秦云东说得云淡风轻，接着把话题又转移到了陈贤龙身上。 “陈总，你的经历我也早有耳闻，你大学毕业后进入科学院就一直研究光伏发电技术，在硅材料提纯和组件封装的eva胶膜、玻璃等材料的研发上都成果颇丰，大大提高了组件的机械强度和防水性能。” “哦？秦书记这么了解我，真让我意外。” 陈贤龙的确很吃惊。 在他接触的各地市招商人员中，几乎都是只谈论招商政策和环境优势，从来没有人如此深入了解光伏的技术。 秦云东看陈贤龙的神色，心中非常高兴。 他期待的火候已经到了。 秦云东早就计划了说服陈贤龙的策略，目前进展非常顺利。 先让陈贤龙产生情感共鸣，接着让他有认同感，等到铺垫结束之后，秦云东这才丝滑地转入真正的话题。 “临江市的制造业很发达，电力供应压力大，但全国的电力供应都很紧张，无法特殊照顾临江市，这就逼着我不得不研究如何解决电力供应问题。现实情况迫使我不得不研究各种电力供应方法，所以，我才会接触到光伏发电。” 秦云东介绍说，正是他早就在研究光伏，所以能理解陈贤龙的技术含金量，认准了贤龙绿能肯定可以在低碳环保的趋势下，可以解决临江经济发展碰到的电力供应难题。 说到自己的专业，陈贤龙立刻成了男主角，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公司的优势，以及过去兴建的光伏发电站案例。 秦云东不失时机地插话询问具体技术参数，像硅片生产的柴可拉斯基法、硅片切割的厚度、光伏电池涂抹抗反射涂层等等。 陈贤龙能和同样专业的人对话显得很兴奋，谈的兴致越来越高，从眉飞色舞到手足舞蹈，逐渐进入忘我的状态。 秦云东忽然插话询问，硅片如何能做到最佳的光电转换效率。 陈贤龙回答说，硅石提纯为多晶硅，多晶硅在特定温度下熔化并凝固成硅锭，然后再被精密切割成200微米的薄片就可以实现理想的广电转换。 秦云东把握时机突然叹口气： “可惜了。” “什么可惜了？” 陈贤龙正说得来劲，不由一愣。 “我们本地有一家企业生产多线切割机，采用金刚石线细小线材，可以进行高效切割硅片，厚度能控制在150微米。如果不能融合进陈总的工艺流程里，是不是太可惜了？” “临江市有这样的企业？” 陈贤龙的眼睛顿时瞪圆了。 第927章 刻印在心，持正于行 秦云东稳稳地端起咖啡杯： “陈总，临江市有装备制造产业园，其中的好企业卧虎藏龙，希望你有时间去考察。” “真没想到临江市有这么好的企业。” 一句话说得陈贤龙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自主转头看了看张永。 张永立刻打开笔记本电脑。 秦云东知道，张永是要上网查资料，以确认信息是否真实可靠。 但只要陈贤龙有这样的动作，那就说明他是真的动心了。 “陈总，我很好奇，为什么你那么坚决不去临江市发展，难道真的是因为临江市的软硬件环境不合你的要求？” “唉，不瞒秦书记说，光伏产业技术门槛很高，但组装并不复杂，不需要什么严格的要求，我只是托词，主要是被你们省骗怕了。” 陈贤龙叹口气。 他以前也想在经济欠发达地区建厂，以降低成本费用。 槐荫市得到消息，当时槐荫市的市长廖冀，亲自带队登门诚邀陈贤龙去当地发展。 廖冀给出了建厂、三年免税、免水电，给予优先担保贷款等等诱人的招商政策。 陈贤龙被吸引住了，再加上槐荫市有很多装备制造大型国企，也不缺熟练工人，他考察了两次后就决定投资槐荫市。 但是，当他完成了投资，把设备运到槐荫市进行安装调试时，工厂却被查封了。 经过多方打听，陈贤龙才知道，廖冀给他的是有法律纠纷的土地，根本不能使用。 陈贤龙气不过，找廖冀要说法。 廖冀却躲着不见，只是让秘书带话，槐荫市履行了协议内容，土地和厂房都给了贤龙绿能，并没有违约，还警告陈贤龙不要闹事。 陈贤龙一纸诉状告了槐荫市，却陷入了旷日持久的调查取证中，直至今日也看不到结案的希望。 “槐荫市给我造成了巨额损失，更可气的是打乱了我的战略部署，让我失去了获得融资的机会，并且还因为产能不足丢了大单。”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陈贤龙听说是w省的地市招商就一头火，面都不见就赶走了招商的人。 临江市招商局算是最坚持的一个，不但三番五次登门，而且还托了不少关系要见陈贤龙。 看在关系的面子上，陈贤龙不得不见孙局长。他不想提伤心事，用临江市不符合条件为理由，想打发走孙局长。 原来如此。 孙局长这才明白其中的原委，禁不住心生愧意。 他没有调查清楚情况，以为见了面谈及临江市的优势就能手拿把掐。 没想到陈贤龙在槐荫市被寒了心，孙局长没找到病根，再努力都没有意义。 他想起秦云东说的话，“没有打不开的锁，关键问题是要有匹配的钥匙”，孙局长当初以为只是心灵鸡汤，现在才知道此话有多准确。 秦云东来龙都之前已经调查过陈贤龙，对于他在槐荫市的经历也早就了解，但他还是耐心听陈贤龙讲完，这才开口表态。 “陈总，我听说过你的不愉快经历，我代表我省向给你造成的困扰表示歉意。我在此保证会加速审结此案，给贤龙绿能一个公正的结果。” “你？你不是临江市的书记吗，怎么……” 陈贤龙狐疑地上下打量秦云东。 孙局长连忙在一旁说明：“秦书记不只是临江市的一把手，同时还兼着省常委，绝对有权力过问此事。” “秦书记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这么年轻……哦，对不起秦书记，我没有不敬的意思……” 陈贤龙刚发感慨就发觉自己失言了。 在体制内，当面说官员年轻，有隐含说官员不成熟、没阅历、能力弱等负面评价的意思。 “陈总不用道歉也不用解释，从我承担的责任看，我的确算是年轻，或许是因为年轻，我才会不知天高地厚。” 秦云东不在意地笑了笑。 他接着介绍了槐荫市最近的情况变化，廖冀已经调离，现在正在进行全面治理整顿，贤龙绿能的官司已经没有最大的阻碍，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 “陈总，临江市从过去偏远的县城一路发展到今天，已经是省内第一经济强市，靠的不是欺骗式的竭泽而渔，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好的口碑，不会有这么多企业在临江市扎根发展。” 秦云东把自己的执政理念简化为通俗易懂的语言耐心讲给陈贤龙。 诚信、清廉、高效是基础，强化基础建设、秉公执法、开设大批的职业技术学院，建立出口加工区，利用互联网进行宣传，都是在建设优质的营商环境，以吸引鸾凤入巢来。 陈贤龙听得很认真，不住地点头表示认同。 当他看到张永向他暗示，临江市的确有多线切割机设备制造企业，心里已经下了决心。 “秦书记，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我们只是朋友间的闲聊，没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陈总有问题就尽管说。” “现在反腐倡廉的力度越来越大，某些干部和民企来往而落马，这种寒蝉效应已经让干部不敢和企业来往，这让我们遇到困难想请政府协助变得越来越困难，不知道您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 “呵呵，陈总，我有必要先纠正你的看法。干部被处理是因为违纪犯法，这和民企正常来往扯不上关系。我曾对临江市的干部多次说过，构建亲清政商关系，关乎经济繁荣发展，也是临江社会进步的标志。” 秦云东知道陈贤龙是担心自己是民营企业会遭受不公平待遇，所以才会转弯抹角提意见。 其实，回答陈贤龙这个问题很容易，秦云东在临江多次谈到过如何界定符合规矩的政商关系，所以根本想也不用想。 秦云东先毫不犹豫指出陈贤龙的错误观念，再摆明立场，以打消陈贤龙的顾虑。 “我对对政商关系的定义是，坦坦荡荡接触，干干净净交往，对企业有雪中送炭和雨中打伞的责任感，做到有求必应，无事不扰，刻印在心，持正于行。” 第928章 我才能睡一个踏实觉 陈贤龙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从心底里高度认可秦云东的说法，他又何尝不希望政商关系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秦云东接着又举例说明，经过多年的打磨，现在的临江市对国企、外企和民企都能一视同仁，早就破除市场准入、政府采购、招投标等隐形门槛，创造出国企敢干、民企敢闯、外企敢投的制度环境。 “陈总，不知我说的是否回答清楚陈总的问题了？” 秦云东微笑着问。 “秦书记回答得非常清楚，看来是我以偏概全了，如果早两年能了解到秦书记和临江市的情况，我何至于明珠暗投，上了廖冀的当？不是我吹捧您，以秦书记的观念，在国内绝对是一流水平。” 陈贤龙发自内心地对秦云东表示钦佩。 他的话也在明确传达，他已经心属临江市。 孙局长暗自高兴，只要秦云东能顺势接几句话，贤龙绿能投资项目肯定就没跑了。 但秦云东接下来却出乎他的意料。 秦云东看了看腕表：“哎哟，不知不觉和陈总聊了一个多小时了。陈总年纪大了，还是应该早些休息，要不然我们就先告辞了。” 他说着就站起身，系上西装纽扣。 孙局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又不敢问，只能跟着拎起包起身。 “秦书记这就走了吗……” 陈贤龙先是一愣，转念一想就暗自发笑。 秦云东这是玩的欲擒故纵，逼着我主动表态投资临江市。 如果我就是不说，看你怎么下得来台。 想到这里，陈贤龙跟着站起身： “秦书记日理万机，我也不敢挽留，那就等以后有时间再聚。” 陈贤龙微笑着相送，他故意不提投资的事，就是想看看秦云东如何把事圆回来。 “欢迎陈总有时间到临江市做客，如果我没有出差的话，一定亲自陪你转一转。我推荐你去我们抚远区的长寿村住一段时间，肯定会让陈总越活越年轻。” 秦云东微笑着和陈贤龙握了握手，转身就走。 陈贤龙再次深感意外，但他自己把话说死，只能把秦云东送到咖啡厅外的电梯间。 “秦书记，您明天如果有时间，我想请您吃个饭，不知道是否赏脸？” 陈贤龙知道今晚已经不可能再谈什么，只能主动约第二天见面。 “陈总的好意我心领了，明天上午我就要出国去欧洲，临江交通集团有一个项目需要我出面应酬一下，所以还是等以后有时间再聚。” 秦云东回答得很客气，但是态度也很明确。 他对招商贤龙绿能并没有强烈企图心，似乎只是顺其自然，不强求。 看着秦云东和孙局长走进电梯，陈贤龙有些犯傻。 他实在摸不准秦云东此行的意思。 如果秦云东不在乎贤龙绿能的话，为什么坐飞机赶来和他见面？ 如果秦云东在乎，为什么根本不提招商的事？ “陈总，咱们是再回去坐一会儿，还是送您回家？” 张永看电梯已经下行，陈贤龙却还愣在原地，便轻声请示。 “小永，你说这位秦书记唱的是哪一出？” 陈贤龙皱着眉走回咖啡厅。 张永招手让服务员再拿两杯咖啡，这才笑着说： “我觉得秦书记不是为了招商而来的。” 张永一句话就让陈贤龙非常惊讶。 他转动着咖啡杯想了想，轻轻摇摇头。 张永把咖啡递给他，轻声说出自己的理由。 “陈总还记得吗，秦书记刚坐下就说过，他不谈生意，只是结交朋友，也就是说，他找您只是交流，并不是为了招商。” “秦云东说那句话只是客套话，他不可能为了和我交流，搭乘飞机跑一趟。” “陈总，我觉得秦云东只是每天上午要从龙都机场出发去欧洲，顺路过来找您谈话的。” 张永给出了自己的判断，听上去也很有道理。 陈贤龙却还是半信半疑。 “这只是你的主观感觉，有什么证据吗？” “陈总请想一想，秦云东虽然介绍临江市的投资环境，却从没有提一句请您投资的话。” “小永，你还年轻，不懂商务谈判技巧。他不提招商是因为他是一把手，大人物都只务虚，出面只需要谈氛围。秦云东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围绕着招商，只是把具体谈生意都会交给手下人。” 陈贤龙笑着摆摆手。 张永看陈贤龙还是不信，身子向前探。 “陈总，您知道秦云东到欧洲去见谁吗？” “见谁？” 陈贤龙立刻被吸引住。 “欧洲光伏的龙头企业汉斯光能。” 张永打开笔记本电脑，把显示屏转给陈贤龙。 那是来自国汉斯光能的官方网站，首页有一条新闻，预告汉斯光能准备迎接临江市领导协商合作事宜。 陈贤龙看完后心里一凉，他茫然地抬起头。 “秦云东这是什么意思，既然他想和汉斯谈合作，为什么又要招商局找我们谈？” “你们聊天的时候，我查过秦云东在临江市的讲话，他说今年的招商重点之一是新能源产业，要实现内外双修，不但要建立国内的光伏产业链，还要购买光伏电池制造的专利。我猜，秦云东就是按这条思路再推进。” 张永给出了自己的推理答案，一下子让陈贤龙醒悟过来。 “小永，你的推断很有道理，秦云东八成就是这个意思。” 陈贤龙有些坐不住了。 秦云东有这样的战略眼光，肯定不会只是随便说说。 秦云东讨论半天光伏技术，陈贤龙还以为他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学识，现在看来，秦云东其实是想通过陈贤龙，验证光伏技术的发展路径，为他去汉斯光能做准备。 真是变化多端的秦云东。 他利用陈贤龙的错觉，不显山不露水地了解到了光伏技术信息。 陈贤龙立刻做出指示： “小永，你马上给孙局长打电话，请他明天到公司来谈投资临江市的细节。” “好的，陈总。但现在有点晚了，还是明天再……” “不行，夜长梦多，必须今晚敲定，我才能睡一个踏实觉。” 第929章 预告片能算欺骗吗 秦云东坐车返回天骄大酒店时，又在低头看手机短信。 孙局长想了半天，实在憋不住，于是转过身看向车后座的秦云东。 “秦书记，您和陈贤龙谈得那么好，为什么不趁热打铁敲定招商的细节？” “老孙，ab两点之间，从a端到b端，怎么走才最快？” 秦云东没有抬头，先给孙局长出了一道题。 孙局长猝不及防，愣了几秒钟才回答：“两点之间当然是直线最短。” “看来你的注意力不够集中，我问的是两点之间什么最快。” “两点之间既然直线最短，当然也是按直线走才是最快的方法。” “错。应该是曲线最快，几何学中叫做‘最速曲线’，这和孙子兵法中的‘以迂为直’是一个道理……”秦云东抬起头看他一眼：“不要着急，他会主动联系你的。” 孙局长被说得如坠云雾中。 他默默转过身看向前方，压根不信陈贤龙真的能打电话。 突然，他的手机响起铃声。 孙局长马上低头看了看来电显示。 是张永的手机号码。 孙局长下意识看向后视镜里的秦云东。 难道真的被秦书记猜中了？ 孙局长忐忑不安地接通电话：“张助理，你好……” “孙局，打扰您了。陈总希望明天和你正式谈投资临江市的细节，您看明早九点见面，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一定按时到贵公司。” 孙局长大出意料之外，高兴得满口答应。 挂了电话，他转过头向秦云东汇报。 秦云东波澜不惊地“嗯”了一声： “明天签了意向协议，你就抓紧时间回临江市。回去之后向何市长做详细汇报，让他做好接待陈贤龙考察的准备。” “秦书记，我……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陈贤龙会主动打电话的？” “嘿嘿，是的。您料事如神，但我现在还没有转过弯，就是赢了都不知道怎么赢的，请秦书记为我指点指点。” 孙局长毕恭毕敬地讨教。 “这是一个谈判策略，就是要利用陈贤龙和张永的小聪明，让他们主动帮你把招商工作做完。” 秦云东收起手机，为他讲述其中的道理。 他来龙都之前已经做了充足的功课，深入了解过陈贤龙的个人和在槐荫市被骗的经历。 秦云东分析判断陈贤龙是个学者型的老板，在技术上非常有才华，但商业经验却不多，所以才会傻傻地被廖冀骗。 知识分子出身的老板通常都有自信和傲气的性格。 如果平铺直叙招商，他们就会觉得奇货可居，不仅会摆出高姿态等着孙局长求他，还要在招商上提出更高的价码，争取更多的优惠政策。 为了不给陈贤龙这个机会，那就必须绕个弯和他谈。 一方面让他知道临江市非常适合光伏企业的运营，另一方面又要反向操作，摆出不强求的姿态，不给陈贤龙拿捏临江市的机会。 因此，秦云东来龙都之前，先给汉斯光能联系，说是对购买他们专利技术和合作建厂有兴趣，希望尽快达成协议。 汉斯光能是上市企业，必然会第一时间对外放出利好消息，刺激公司在股市上的表现。 秦云东是利用他们公布出的消息，让陈贤龙明白，临江市即使没有贤龙绿能投资建厂，一样会发展光伏产业。 如果贤龙绿能不及时投资进来，一旦临江市和汉斯光能达成协议，那将会成为国内非常有潜力的竞争对手。 因此，陈贤龙才会迫不及待主动要求投资临江市，并且还会答应临江市提出的条件。 “老孙，谈判双方是在博弈控制权，我们失去控制权，那就只能任由陈贤龙予取予求。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们就算争取到了贤龙绿能投资也属于谈判失败。” 秦云东解释完再次低头看手机。 孙局长算是服了。 他第一次亲身体会到一把手惊人的智斗能力。 “秦书记，您简直是神来之笔，我只是凡人，一辈子也学不来啊。不过，陈贤龙如果没有看到汉斯的新闻，您的策略不就实战不出来了吗？” “不会。我故意说临江市有生产多线切割机的企业，就是要让张永去查。张永为了显示自己是职业经理人的素质，肯定还会查更多的信息，以备他的老板问询。所以，陈贤龙肯定会知道汉斯的新闻。” “高，实在是高。原来秦书记把张永也研究透了。” 孙局长咧咧嘴，不可思议地摇头感慨。 忽然，他似乎又想起什么，倏地又转过身。 “秦书记，我负责招商贤龙绿能，已经搜集了详细的优势资料，我怎么不知道咱们临江市有生产多线切割机的企业？”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这个企业到现在还没有开始经营哩。” 秦云东自己先笑起来。 他为了搭建光伏产业供应链，一直发动各种关系寻找和光伏产业相关的设备商。 当得知国内有一家名不见经传的生产多线切割机的企业，他便迅速派出副市长李卫华去考察，并以现金参股的形式投资该厂，唯一的条件是让那家企业搬迁到临江市。 那家企业虽然研发成功先进的切割工艺，但苦于没有名气也缺乏资金正在发愁时，听到临江市给出这么好的条件，当然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 李卫华刚签完协议就把该企业列入装备制造产业园名录，并把他们网站的地址电话都改成临江市。 今天上午，该企业才正式启动搬迁，一个月后才有可能正式开始经营。 孙局长听得直咋舌。 “我的天啊，这么悬。秦书记，您这还没开始经营就敢拍胸脯，算不算和廖冀一样欺骗陈贤龙啊，万一那个老头知道真相，会不会又要骂我们不讲诚信？” 秦云东打了一个哈欠：“那家企业的确研发成功了150微米切割工艺，他们很快就会在临江市扎摊经营业，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怎么能算欺骗呢？顶多算是我放了预告片给陈贤龙，他纵然知道也会理解的。” 第930章 不要给别人轻视你的机会 第二天早上六点零五分，天骄大酒店的自助早餐刚开始供应，秦云东拉着行李箱第一个走进餐厅。 临江赴欧洲代表团在蒋廉的带领下搭乘火车快要到龙都了，秦云东吃罢早餐就要出发去机场和代表团汇合，搭乘航班飞往欧洲。 秦云东刚端着盘子选取食物，孙局长急匆匆走进餐厅。 “秦书记，司机正在检查汽车，保证不耽误送您去机场。” “哦，麻烦你了，司机同志还没吃早餐，让他过来先吃饭。” “不用麻烦了，司机喜欢喝羊肉汤，他检查完车辆就去外面汤馆吃饭。” 孙局长说着也拿了餐盘，跟在秦云东身后取了食物，一起坐在餐桌前。 “秦书记，您觉得我今天和陈贤龙谈判，胜算大不大？” “不大。” 秦云东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红豆粥。 孙局长本来就紧张，听完后更加紧张。 “这……这该怎么办？这么关键时刻，您却要出国，我要是搞砸了，耽误您的大政方针，我实在承担不了责任。” 孙局长一脸苦笑，可怜兮兮看着秦云东。 秦云东被他的样子逗笑了。 “按我昨晚说的去做，我保证你能完美完成任务，但你要是见陈贤龙还这么紧张，那就铁定搞砸。” “我能不紧张吗，陈贤龙能答应在临江市建厂就不错了，你又写了那么苛刻的要求，我看着直发愁。陈贤龙说不定当场就会翻脸……” 孙局长知道秦云东不喜欢畏惧逃避的干部，但他还是猛倒苦水，可见压力巨大。 秦云东用勺子敲了敲碗边。 “喂喂喂，有完没完了，现在你吃饭，只能听我说话。” 看到秦云东不高兴了，孙局长这才闭上嘴。 秦云东边吃边耐心地向孙局长讲临江市发展光伏产业的构想，以及光伏未来的光明前景。 在秦云东看来，能支撑临江市光伏产业必须有龙头企业的推动力，而贤龙绿能的实力强，老板陈贤龙是科研人员出身，为人正派讲诚信重感情，是最适合的人选。 但陈贤龙也有自己的毛病，傲气、格局小、眼界也不高。 对这样的人必须采取压迫式手段，先逼迫他入局，以后他会慢慢理解秦云东是为他好。 秦云东说完也已经吃完饭，他看看腕表，快到出发的时间。 “孙局，你只管按我的要求去做，如果没有成功，责任在我，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秦云东的话很解压，孙局长的心情逐渐平复。 “秦书记，我没有想卸责的意思……您交给我的任务，我全力以赴想完成，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失误让您失望……” “孙局，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其实是咱们市拔尖的招商人才，创造过骄人的成绩。你应该保持自信，才有气势能震慑陈贤龙。记住，招商成败不重要，临江的形象不能丢。你代表的是临江市，不要给别人轻视你的机会，祝你好运。” 秦云东说罢握了握孙局长的手。 孙局长目送秦云东离开，琢磨着秦云东的话，慢慢找到了谈判的感觉。 上午九点整。 孙局长带着招商团队按时抵达贤龙绿能公司，继续和陈贤龙进行投资谈判。 由于秦云东昨晚铺垫到位，双方接下来的谈判非常顺利。 陈贤龙主动说要在临江市投资建厂，投资规模达到五个亿，这也是贤龙绿能投资地市最高记录。 他本来以为孙局长会高兴地跳起来，没想到这位局长脸上并没有开心的神情。 “感谢陈总对临江市的信任和支持，做出这么大规模的投资，我能深切体会到陈总的诚意，不过，秦书记昨天指示，要求我和您商量一下，对合作协议内容进行小小的调整。” “怎么调整？” 陈贤龙愣住了。 “秦书记希望贤龙绿能不只是在临江市投资建厂，最好能把研发中心也放在临江市。” 孙局长微笑着看了一眼秦云东昨天给的字条。 陈贤龙想了想，既然投资这么大的厂，成立研发中心也是应该有的配置。 “好，我答应了。我很钦佩秦书记，既然是他的指示，我一定支持。” 陈贤龙很会说话，对着孙局长奉承秦云东，表明他和秦云东的关系，借此抬高自己的身价。 “陈总，秦书记还希望您能出资支持临江市光伏联合实验室，并允许实验室共享贤龙绿能的技术。” 孙局长又提出一个更为惊人的要求。 贤龙绿能的谈判团队都变了脸色。 陈贤龙的脸色也阴沉下来。 他本来以为自己做出这么大的投资项目，孙局长应该感恩戴德才对，没想到他还能提出这么苛刻的条件。 “孙局长，据我所知，临江市并没有光伏产业，做光伏实验室纯粹只为了博取名气，我真不理解，临江市怎么也喜欢面子工程。” 陈贤龙心中不悦，说话变得不客气。 “陈总，我已经和您谈过，未来十年，光伏是我市重点扶持的新兴产业。第一阶段标志项目就是引进光伏龙头企业，建立光伏联合实验室，以及成立新能源职业学院。我们从零开始，绝不是做面子工程，而是脚踏实做事。” 孙局长毫不犹豫驳斥了陈贤龙的错误认识。 接着，他再次阐述了临江市对光伏产业的规划纲要，并请贤龙绿能公司认清形势，抓住难得的机遇实现双赢。 孙局长说得很硬气。 因为秦云东已经给他交过底，孙局长也就不再对陈贤龙唯唯诺诺，表现得相当自信。 他甚至明示，光伏产业发展规划是秦云东制定的，没有人能阻挡规划落地实施。 “陈总，临江市对光伏企业招商，不仅仅为了多一个能纳税的企业，而是要形成临江市未来的支柱产业。如果陈总不能理解其中的重大意义，我们可以考虑换一家志同道合的光伏企业合作。” 孙局长说罢就安静地喝茶，等着陈贤龙做出决定。 陈贤龙没料到孙局长居然态度这么强硬，完全没有前两天谨小慎微的样子。 这反而让陈贤龙更加确信，秦云东肯定在光伏产业上设计好了大棋局。 他不能失去这个机会。 第931章 不辱使命终见真章 陈贤龙放下架子，语气的柔和地向孙局长解释： “孙局长误会了，我不是轻视临江市成立光伏实验室，反而我很欣赏你们认真的态度。为实验室投资没问题，只是光伏技术是每个企业的核心机密，秦书记这样的要求太强人所难了。” “我可以向陈总解释我们成立联合实验室的初衷，我国光伏产业之所以发展缓慢，主要是因为各自为战，相互防范，甚至不停窝里斗。如果我们不抱团发展，打通光伏产业链的技术壁垒，那就会永远落后于欧美，只能做产业组装的下游业务。” 孙局长接着说，秦云东书记正是因为看到这个现状，他想尝试一套新的方法整合全供应链资源，促进光伏产业加速实现商业应用。 加入临江市光伏联合实验室的企业都将是行业内的精英，每家企业能拿出资金和技术实现共享，肯定会带动行业的整体技术进步，也有利于制定光伏制造的标准，避免大量的资源浪费。 “陈总，我可以向您透露一个信息，秦书记去欧洲是要洽谈和国际大厂汉斯光能的技术合作。汉斯光能对此非常有兴趣，他们已经初步同意给联合实验室授权使用他们的技术。陈总，您能凭自己的技术，实现真正的世界级光伏企业吗？” 孙局长按照秦云东交给他的话术，几乎一字不差地说给在座的每个人听。 贤龙绿能的谈判团队都深受触动，不由自主认同孙局长说得有道理。 陈贤龙被孙局长问得哑口无言，他默默地拨弄着签字笔，权衡着利弊得失。 在二十一世纪之初，我国的光伏虽然进入高速发展期，还有一些企业成功到海外上市，但总体来说，行业顶尖技术还是被欧美掌握，国内企业绝大多数都要购买国外的知识产权才能完成光伏制造。 秦云东以联合实验室的名义，实现技术共享和共同研发，从逻辑上的确可以加速产业整合，使每个参与企业受惠。 陈贤龙虽然在光伏电池封装领域有很强的技术，但放在光伏全产业链来说，只是一小块而已，而且严格意义上也算不上核心技术。 如果按照秦云东的规划，以自己的技术换取产业链每个环节的先进技术，绝对是物超所值，贤龙绿能将会补齐短板，形成有核心竞争力的优势。 倘若贤龙绿能拒绝秦云东的要求，不但不会影响临江市联合实验室的运作，反而会让自己被隔绝在技术核心圈子之外，只会把自己的路越走越窄。 孙局长看陈贤龙一直沉默不语，便试探地问他的决定。 陈贤龙环视参加谈判的代表们，缓缓地说： “成立联合实验室的想法很好，但要制定严格的规范化制度，以免造成企业之间的矛盾和冲突。如果是别的地市提出这个概念，我肯定不答应。但我信得过临江市，相信秦云东书记的能力和人品，所以……我答应了。” 陈贤龙现在已经没有要价的优势，攻守易型，谈判主动权已经掌握在临江市手里。 谈判双方团队都情不自禁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孙局长鼓掌的同时长出一口气，他很担心按秦云东交给的办法会玩砸了，没想到最终结果如此理想。 随后，他把昨晚起草好的投资意向协议递给陈贤龙审阅。 陈贤龙却看也不看。 “既然是秦书记亲自定下的协议内容，我就不用看了，现在我们就签了它。” 孙局长在签约仪式上签名字的时候，笔尖微微颤抖。 他既是激动也是欣慰。 此时他真想让秦云东亲眼看到这一幕。 他不辱使命，完成了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吃罢午饭，孙局长带领招商团队回酒店整理行装，辞别汪主任，准备返回临江市。 汪主任亲自到酒店门口送他们上大巴车，微笑着挥手和众人道别。 大巴车刚离开，五辆豪华越野车组成的车队陆续停在酒店大堂门前。 汪主任看了一眼车队都是临江市的牌照，不由好奇临江市有谁会长途跋涉驾车来龙都。 “三姨夫，您老好啊。” 封侯从中间一辆车上跳下来，单手解开墨绿色羊绒围巾的动作慢得像是在表演。 他一摇三晃走向汪主任，同时张开双手，铂金袖扣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光。 “哎哟，小猴子啊，你接你爸的班，不好好打理生意，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出来玩。” 汪主任向后退一步，防止被封侯抱住。 大庭广众之下，他还要保持必要的身份尊严。 他娶的是封侯的三姨，也算是半个封家人。 靠着和封家的关系，汪主任被一路提拔，捞到驻京办主任的肥差，稳坐十年不倒。 作为封侯的三姨夫，汪主任知道这位外甥不务正业又混不吝，现在看到他就一脑门官司。 “姨夫，我一路开车到龙都，可不是为了玩。我有大事要办。” 封侯拿出一支天价香烟递给汪主任。 “你要是有大事，干嘛还要开车来，这么远的道，又累又危险，何必呢？” 汪主任接过香烟，瞟了一眼从车上下来的八个身材魁梧的大汉。 从神态和气质上不难看出，这些人都不是善类。 汪主任暗自叫苦，封侯这趟进京，备不住又要惹大麻烦。 “我沿途到各地市，看到庙就烧香，遇到佛就磕头，只有开车才最方便。” 封侯为汪主任点上烟。 他所说的佛和庙，暗指的是封家在各地的人脉关系。 汪主任很意外，轻声问他要干什么。 “我在守孝期还能干什么，无非是替我父亲还愿，该答谢就答谢，该清算就清算。” 封侯发着狠说出一句话。 汪主任觉得后背发凉，他知道封侯所说的清算，就是要替封天恩复仇。 “猴子，你可别犯浑，你现在就是你家唯一的男人了，如果惹出了事……” “这些话我都听腻了，姨夫，快给我来个总统套房，颠了一路，我特么都快散架了。” 第932章 你要识大体顾大局 封侯不耐烦地阻止汪主任的劝说。 他早就腻歪透了。 封侯一路拜码头，想拉封氏家族的人支持他做族长，但结果让他大失所望。 几乎他见过的每个人都劝他打消念头，认为他这么胡来不会有好下场。 封侯是一根筋的人，只要他决定做，那就不可能收手。 因此封侯干脆就和各地的江湖组织联系，拿钱开路就容易的多。 一路走下来，封侯从江湖组织中优中选优，雇佣了顶级的打手充当他的保镖，今后稍加训练就可以组织一支刺客战队，帮助他夺取族长大位。 汪主任无奈地替外甥办好入住手续，看封侯带人走进电梯，他忧虑地叹口气。 他虽然依靠封家有了前途，但他却尽量和封家保持距离，怕的就是封侯这样的人会给他带来灭顶之灾。 怕什么来什么，封侯看来已经注定要生事了。 他回到办公室给老婆打电话，询问封侯在临江的所作所为，听完妻子的讲述，汪主任心里更加惊惧。 封侯这混小子居然公开叫板封百川，这不是嫌自己的命长吗？ 封百川遍布眼线，不可能不知道封侯的打算，说不定一路监视他到这里。 如果封百川认为汪主任和封侯是一伙人，那汪主任还能有好果子吃，轻则丢了官职，重则就会稀里糊涂做了冤死鬼。 汪主任在办公室里正不知所措，忽然他的手机响起铃声。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顿时像是掉入冰窖。 是封天伦的电话号码。 看来他猜测得没错，封侯的一举一动都被人家掌握，那小子还浑然不知。 汪主任硬着头皮接通电话：“天伦兄，有何贵干？” “汪主任是明白人，应该懂得明哲保身。封家向来不会让自己人为难，所以从来没有找过你办为难的事，你最好也不要让封家为难。我这样说，你应该懂？” 封天伦笑着说话，但汪主任听得头皮发麻。 “我懂，我懂，我也是这个意思。我虽然是封家的亲戚，但我求的就是安稳，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天伦兄，我郑重向你保证，我绝不会牵扯家族内部事务，当然也不会选择性站队。” “那就好，不过，老汪，我有句话要说前头，如果你觉得你是封侯的姨夫，必须要帮他场子，那也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会表示尊重和理解。” “不，不，在大是大非面前，我不会徇私舞弊。你放心，我是有觉悟的人。” “你能表明态度，我很欣慰。家族不会让你帮什么忙，你踏踏实实做你的事。如果封侯让你做为难的事，那就需要你提前打招呼，以免被我误会。” “明白，明白，多谢天伦兄体恤，封侯在我的一亩三分地有什么动作，我都会向你及时通报。” 汪主任汗流浃背说好话表忠心，直到封天伦满意地挂了电话，汪主任这才像虚脱一样倒在座椅上不停擦汗。 晚上七点，封侯在保镖的前呼后拥坐车离开酒店，来到郊外的奉天小镇。 封侯把车停在隔壁街区的饭店门口，安排保镖去吃饭，他独自一人拐过街巷，走到一座神秘的园林建筑门前。 之所以说神秘，是因为这座明清时期的园林建筑，既没有牌匾也没有张灯结彩，大门紧闭，从不对外开放。 封侯来到偏门，轻轻敲了敲门环，等铁门上的门洞打开，他把一张卡片递过去。 很快铁门打开一条缝隙，封侯闪身走进园林的二进院子。 院子里只有地面上亮着昏暗的景观夜灯，指引着石径小路通向湖边的半月形古建筑。 在门卫的带领下，封侯走进雕梁画栋的客厅。 屋内只亮着落地纱灯，照亮八仙桌上的珐琅彩茶壶茶杯，以及四碟零食和水果托盘。 一位穿西装戴金丝眼镜的中年人坐在桌旁，慢条斯理剥开心果吃，看样子他也是刚到没多久。 “你来了，坐。” 中年人头也不抬地指了指桌子对面的空座椅。 封侯平时很嚣张，但是在中年人面前却显得非常恭顺，他先是向中年人微微鞠躬，这才老老实实坐下。 “小侯，我奉命捎话给你，你不该惹麻烦，闹出这么大动静，对家族不是好事。” 中年人平静地说着，眼睛却一直盯着开心果。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换了谁都不可能咽下这口气。” 封侯拎起茶壶为中年人的空茶杯里倒茶。 “你怎么知道是封百川所为，有证据吗？” 中年人不动声色地问。 “我没证据，但用脚后跟想就知道肯定是封百川所为……” 封侯气鼓鼓地说，他的父亲封天恩因为之前串联家族内的人，准备阻止封百川把持族长之位传给他的后代。 封百川听闻风声肯定怀恨在心，这才利用金丛亮做局，施以借刀杀人之计除掉封天恩。 中年人边听边稳稳地剥着开心果，神态一如既往地平静。 “小侯，不管你是用脚后跟想还是用脑子想，没有证据就是没有证据，只靠猜测定罪难以服众。” 中年人捏起一粒开心果放进嘴里，第一次正视封侯。 “警方已经在调查封家，你此时却不顾大局还想火拼，难道你不怕引火烧向家族？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小侯，首长让我劝你，此事到此为止。” “那我爹也不能白死，二爷爷是家族里德高望重的人，我只能央求大伯替我主持公道，不能让封百川一手遮天。” 封侯依旧不依不饶，铁了心要讨说法。 中年人面带不悦。 这个封侯也太给脸不要脸了，居然还敢忤逆首长的指示。 “首长已经定调，此事到此为止，你不要招惹族长，族长已经答应会好好照顾你。你要识大体顾大局，今天就谈到这里了。” 中年人不想再和封侯纠缠，直接下逐客令。 封侯倏地站起身，转身就走。 “站住。” 中年人感觉封侯听不进去，向他发出警告。 “我最后劝你一句，你爹压根不是封百川的对手，更何况是你。回去好好想一想，不要再一意孤行。” 第933章 以后没事别乱八卦 “多谢你提醒，我的事我做主，愿赌服输。” 封侯梗着脖子大步走出屋外。 他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仿佛一片枯叶，随时会被风吹散。 中年人摇摇头，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首长的话已经带到，只不过那个混小子没有听进去，我担心他还要闹事。”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纵然屋里只有他一人，但他似乎还是担心被人听到。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你回去，话已带到，我的义务也算尽到，剩下的就看老天是不是眷顾他。” “是，首长，您看要不要我再给百川打个电话，让他忍让些，现在风紧，还是尽量避免被别人抓到攻击您的机会。” 中年人非常周到地提出建议。 电话里沉默片刻，接着一声叹息。 “不必了，百川是个明白人，不用提醒他。你提醒他也是给他压力，似乎是我在偏袒封侯。一切顺从天意。封家兴盛这么多年，也活该有此一劫。” 第二天上午，秦云东率领代表团坐车抵达汉斯光能总部。 代表团刚下车就看到汉斯大楼正门口悬挂着横幅写着汉字：欢迎临江市贵宾来访。 在横幅两边挂着中式红灯笼，地上铺着红地毯，颇有喜气洋洋的氛围。 蒋廉笑道：“秦书记，汉斯很有诚意啊。” “我们是潜在大客户，他们当然会巴结了，咱不能被他们忽悠晕了。” 秦云东淡淡地说了一句，率先走下大巴。 一群迎接的人正中，是一位身材高挑，金发碧眼的二十多岁的女人。 她听到身边的人介绍下车的人就是秦云东时，神色颇为意外，但她还是热情地伸出手。 “欢迎秦先生，没想到你这么年轻，这么英俊。” “谢谢，我也没想到汉斯公司的ceo是一位顶级美人，而且也这么年轻。” 秦云东握着她的手，落落大方地用英语回应。 他知道这位漂亮的洋妞是汉斯公司的总经理罗妮娅。 “秦先生的英语很标准，比我说的流利多了。” 罗妮娅笑着继续恭维，明显是被秦云东出众的气质迷住了。 随着代表团成员下车，罗妮娅指了指汉斯办公楼。 “秦先生，我们的办公楼其实就是一个大型的应用场景展示厅，整栋大楼的外墙隐藏着2300块单晶硅组件和1800平方米薄膜电池，可以为我们的办公楼输送百分之三十的电力供应。” 罗妮娅知道秦云东会英语，她干脆亲自做秦云东的导游。 她随手按下遥控器，整面墙的薄膜太阳能板缓慢翻转，露出背后密密麻麻的二极管阵列，幽蓝的led灯带沿着电路纹路次第亮起。 临江市代表团都被震撼到，不少人拿起相机和手机拍摄着不可思议的一幕。 秦云东对这一场景也印象深刻，同时也是表达对东道主的友善，他对罗妮娅不吝赞美之词。 众人来到演示厅，参观了光伏模组、电池和其他配件，并观摩了罗妮娅亲自做的演讲演示。 秦云东不得不承认，目前欧洲的光伏技术的确相当优秀，远超贤龙绿能的水平。 看来国内的光伏产业发展任重道远。 但秦云东在提问环节特意问到光伏产品的市场价格，通过罗妮娅的介绍，秦云东敏锐地察觉，汉斯公司虽然光伏技术很强，但价格高得离谱，根本不具备大规模应用价值。 随后的提问再次证明他的判断很准确。 汉斯公司全年的销售额很高，但销售量始终不高。 这或许就是欧洲光伏企业致命的短板，不解决成本问题，他们迟早会被市场淘汰。 “秦先生，您对我们公司有何评价？” 罗妮娅结束演讲和问答环节后，主动向秦云东提问。 “毫无疑问，汉斯公司的光伏技术，就像是罗妮娅女士的颜值和才华，给我和我的同事们都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这也说明我们不远万里来求爱是值得的。” 秦云东说的是实话，但也极为巧妙地恭维了罗妮娅。 汉斯公司的人发出一片笑声和掌声。 罗妮娅显然更为开心，笑得春心荡漾。 眼看就要到中午，按照确定的日程安排，众人来到汉斯公司餐厅，一起参加自助餐式的欢迎酒会。 蒋廉找机会凑在秦云东耳边说： “云东，你别再勾搭罗妮娅了，这位ceo顶不住你的花言巧语，恐怕要被你拿下了。” “别瞎说，你咋这么庸俗呢。这是国际场合，注意你的形象，把心思用在工作上。” 秦云东低声提醒蒋廉，还要微笑着和汉斯高管举杯致意。 “我可没瞎说，你没看到罗妮娅一个劲给你放电吗。都说洋妞奔放，我现在算是见识到了。” 蒋廉吭哧吭哧地憋着笑。 秦云东诧异地看向罗妮娅，没想到罗妮娅此时也正看他。 眼神相碰，秦云东分明能察觉出罗妮娅的确有含情脉脉的意思。 秦云东冲罗妮娅笑了笑，转过身对蒋廉轻声说： “我勒个去，这一下坏菜了，我只是礼节性的赞美，没有想勾搭她，你说咋办？” “有啥咋办的，我们羡慕还来不及呢，你就为国争光呗。” 蒋廉低下头轻笑起来。 “别扯咸的淡的，我是那种人吗。老蒋，下午谈判你来主持，我尽量闭嘴不说，省得误会加深。” “这怎么行，你不能说改就改呀。谈光伏需要有专业知识储备，我是一点准备都没有，怎么主持谈判……” 蒋廉吃惊地连连摆手。 他这才发觉自己刚才开玩笑有点大，秦云东太洁身自好，大概已经认真了。 “我相信你有足够定力，肯定有办法抵挡美人计。云东，你再想想，咱们来找汉斯合作，关系着临江市未来几十年的发展，兹事体大，你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就退缩啊。咱心里又没鬼，怕什么洋妞投怀送抱啊。” 蒋廉为了挽回自己多嘴造成的麻烦，不停地给秦云东做工作。 没想到秦云东却笑了。 “后悔了，以后没事别乱八卦。” 第934章 性价比决定主导者 蒋廉这才发觉自己上当了。 原来秦云东根本没当回事，反过来在逗他。 “云东，你真能忽悠，连我都被你骗了。” 蒋廉连连摇头。 秦云东笑了笑： “老蒋，咱不开玩笑了。这次谈判对我们很重要，如果谈不下来，联合实验室就没有核心技术，贤龙绿能和其他光伏企业就可能打退堂鼓，咱的光伏产业规划就要被拖延。” “伙计，我知道此行的意义，你会尽力配合敲边鼓，为你助声势。” 蒋廉弹了一下酒杯，一饮而尽。 下午两点，双方的谈判代表来到汉斯办公楼的会议室。 圆形会议室悬浮在两栋办公楼之间的空中连廊上方，直径五十米的玻璃穹顶铺满柔性薄膜太阳能板。阳光穿透双层中空玻璃时，纳米级镀膜会将紫外线折射成光谱渐变的光瀑，在乳白色大理石地面上投射出流动的极光纹路。 环形会议桌由回收海洋塑料与竹纤维复合制成，表面嵌着压力感应式触控屏。当与会者落座时，桌沿自动升起三十七度倾斜角的亚克力挡板，内置微型风力发电机将气流转化为电力，为每个人的无线麦克风充电。 临江市的五名谈判代表都啧啧赞叹，对汉斯光能在地毯可再生能源上的技术进步钦佩不已。 “我想知道这间会议室是来自谁的设计，真是天才般的构想。” 秦云东早就知道这是汉斯的女儿罗妮娅设计，却佯装不知。 他刻意表现出对会议室设计的喜欢，还故意向罗妮娅询问。 罗妮娅面带得意地微笑着耸耸肩，却没有回答。 汉斯公司的副总裁马上接话介绍说，这家公司是汉斯先生创建，三年前公司成功上市时，正在读新能源工程硕士专业的罗妮娅为公司设计了这座新办公楼。 “原来是出自ceo之手啊，真是天使般的灵动，真让我钦佩之至。” 秦云东故作惊讶，看着罗妮娅赞不绝口。 罗妮娅听惯了别人的恭维，但秦云东的夸奖却与众不同的好听。 她故作深沉地说着感谢的话，心里早就乐开花。 坐在秦云东身旁的蒋廉又在偷笑。 幸亏秦云东对叶安妮一往情深，不然的话，就凭他的甜言蜜语，不知道会迷倒多少女人。 众人又聊了一会儿，和谐的气氛也烘托得差不多了，谈判才算正式开始。 “秦先生，我们对临江市提出建立联合实验室的建议有浓厚的兴趣，原则上非常乐意参与。” 罗妮娅先做出礼节性表态。 秦云东并没有着急回应，他在等着罗妮娅说出“但是”二字。 果然，罗妮娅紧跟着话锋一转： “但是，鉴于贵国光伏技术水平距离我们还有十年以上的差距，因此我们不能拿出最先进的技术共享，只能和你们分享五年前的汉斯非核心技术成果，我认为足以表达我公司的诚意了。” “请原谅，我不同意你的观点。” 秦云东竖起食指摇了摇。 “没关系，秦先生可以说说你的理由吗？” 罗妮娅没有任何负面情绪，她笑容灿烂地看着秦云东。 秦云东转头看了一眼夏丰， “我这里有一套我国光伏产业发展的资料，可以请汉斯公司的朋友们看……” 秦云东刚说到此，夏丰已经起身把装订整齐的资料逐一放到汉斯谈判方的手边。 这套资料涵盖了国内一线光伏企业的技术优势说明，当然，只是泛泛而谈，并不涉及技术核心机密。 秦云东看到汉斯的谈判代表都在认真看资料，他随即说出自己的想法。 “现在光伏产业开始进入应用阶段，各种技术都在突飞猛进发展，目前是行业最关键时刻。谁能掌握性价比最高的产品，谁就是行业发展的主导者。” 秦云东看了看众人的表情，继续说： “当今市场竞争不再是单个企业之间的竞争，而是产业链之间的竞争。就像汉斯光能，虽然掌握了光伏电池制造领域的先进技术，但在材料提纯、生产、切割和光伏组件组装都存在质优价更贵的问题，如果不尽快改变，肯定会处于被动的局面。” 他的格局很高，也说中了汉斯公司的隐忧，罗妮娅等人不由都把目光看向他。 秦云东知道谈判对手已经心动，心中也更有底气。 “尊敬的罗妮娅女生，先生们，我国目前在光伏电池方面还存在差距，但在其他产业链上都展现出很强的技术，而且我们在土地、人工、制造费用、物流等环节具有压倒性的成本优势。” 秦云东摊开双手，微笑着看向罗妮娅。 “联合实验室的本质是要打造一条超强产业链，奠定市场领导者的地位。我建议你们用理性平等的心态看待合作伙伴，我们也用最先进的提纯、切割、封装和组装技术共享给你们，所以不存在汉斯单方面吃亏的问题。” 全场一片安静。 汉斯的谈判团队都在轻轻点头。 不难看出，他们至少是认同秦云东的观点。 蒋廉轻咳一声，紧跟着插话： “我可以再给各位举个例子，当年在pc市场上，苹果因为技术的优势占据主导地位，但在后来的微软、英特尔和ib三家联合的供应链优势面前被彻底击溃。我希望咱们是联盟者，不希望看到汉斯成为光伏业的苹果。” 蒋廉跟着介绍了临江市的优势，高效的政府形象、优良的营商环境、国家级出口加工区、完备的装备制造业、巨量成熟的技术工人、现代化的物流、在建的国内一流机场…… 他说的内容都有事实依据，但也巧妙地增加一些水分，以展示临江市强大的工业水平。 由于蒋廉的外语水平也很强，他不需要翻译，在各种枯燥的数据引用中不断讲小故事，并引用欧洲的典故辅以说明，让汉斯团队不但能听懂，而且还听得兴趣盎然。 秦云东用眼角余光打量着罗妮娅的反应。 他知道罗妮娅是创始人汉斯的女儿，也是公司最有影响力的人，只要能说服她，这件事就算是成功大半。 第935章 谈判就是妥协的艺术 罗妮娅左臂横在胸前，右肘搭在左臂上，手托下巴听得很专注，却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等蒋廉讲完，汉斯团队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到罗妮娅身上。 他们已经被秦云东和蒋廉的观点征服，但最终拍板的人是ceo，他们都在等待罗妮娅做结论。 罗妮娅耸耸肩，对秦云东报以微笑。 “秦先生，我不得不承认，你和蒋先生扭转了我的观点，我准备好的谈判资料大多数都没有用了。但有一点，汉斯光伏技术专利是世界领先的，我们提供技术无异于商业自杀，此事非同小可，我不能不慎重对待。” 她用遥控器打开投影机，指着幕布闪现出的一串数字： “汉斯光能在我们的小镇实现覆盖，量产线已达到213的稳定输出，这是一个傲人的成就，引发了世界轰动。也就是说，我们完全有能力自己完成全供应链。至于成本嘛……随着规模做起来，成本优势自然而然会体现出来，我们有足够耐心等待。” 罗妮娅的意思很明显，只要安装量足够大，生产成本就会大幅度降低，并不一定非要依靠临江市才能获取全产业链优势。 秦云东并没有慌乱，依然从容淡定含而不露。 他预估过汉斯公司的各种谈判手段，对罗妮娅的说法也早有准备。 “罗妮娅女生，请问贵公司一线工人的年收入是多少？” “差不多是五万五千欧元。” “罗妮娅女士，那你知道临江市的工人年收入吗？” “不知道。” “临江市在我省是经济发达城市，2004年工人平均年收入是两万块钱左右。如果按汇率折算，临江的工人干一年的收入，还不及汉斯工人干半个月拿的多。” “哇！” 汉斯代表们瞠目结舌，不由都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叹。 秦云东环视众人的表情，又看向罗妮娅。 “临江市两个工人组成家庭就可以够一家五六口生活，也就是说，临江的生产生活价格都非常低。请问，汉斯做多少年，做多大的销量才能抵消临江的成本优势？” 罗妮娅哑口无言。 这样的人工成本和制造成本，汉斯公司根本无法撼动。 “罗妮娅女士，我再给你分享几条信息：国际光伏大厂first r、dassault、safran都在与我国洽谈建厂投资，而thales、lde、金磁会社已经宣布把太阳能组件价格下调12……” 秦云东提供的信息并不是什么秘密，汉斯公司也都知道。 罗妮娅的笑容消失，精修的眉毛微微抖动。 如果不是因为她知道市场正出现激烈变化，汉斯也不会想到要和临江市开展合作。 秦云东又看向汉斯团队成员。 “毫无疑问，接下来的十年，光伏产业将会进入空前激烈的混战局面，剩者为王的时代即将到来。在这样残酷的环境中，即使汉斯公司有耐心等待，只怕股东和股市不会有耐心。” 秦云东说完拿起咖啡杯，微笑着向汉斯工作人员示意。 工作人员迅速拿着咖啡壶过来为他续杯。 罗妮娅已经被秦云东逼到绝路，想要抵抗已经没有意义。 她沉吟片刻说： “秦先生，我想暂停谈判，大家先休息半小时，你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麻烦工作人员带我们到空中花园，我可以尽情欣赏周围美丽的风光。” 秦云东喝了一口咖啡就站起身，带着团队成员走出会议室。 来到楼顶，初春的寒意尚未褪尽，汉斯大厦的空中花园已涌动着生机，各种绿植如翠玉晶莹剔透色泽饱满，展现出旺盛的生命力。 钢化玻璃围栏外，施普雷河裹挟着未融的残雪蜿蜒而过，对岸中世纪的古堡轮廓被雾气晕染成一幅油画。 蒋廉点燃一支烟，跟着秦云东走到悬空的弧形观景台。 “看来效果不错，罗妮娅坐不住了。” “罗妮娅大概是趁着休息时间向她父亲汇报，索要圣旨去了。” 秦云东轻轻敲了敲护栏，手指传来湿润的凉意。 他能猜出观景台用的是再生木材与玻璃纤维复合材料，心里很感慨汉斯公司对环保的追求很执着，体现到方方面面的细节中。 蒋廉背靠护栏，深深吸了一口烟：“你准备得很充分，理由很有说服力，我很看好最后的结果。” “现在还不好说。我听说汉斯这个老头迷之自信又很倔，不知道罗妮娅是否能说动他。” 看着河上成群的白嘴鸦飞掠而过，秦云东轻轻摇摇头。 “无所谓啦，我同意你的判断，汉斯如果不抓紧时间和我们合作，他的公司就有衰退的风险。所以汉斯虽然倔，但市场压力会让他低下高傲的头。” 蒋廉叼着烟，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东南角错落排列的蓄水陶罐群。 这些陶罐和竹管相连，通过滴灌系统滋养着攀援在金属网格上的金盏花。 秦云东长出一口气：“为了尽快达成目的，咱们也要做出必要的让步，不可能所有好事都让咱们占了。” 蒋廉不在意地笑了笑：“没关系，反正咱也没啥投入，该妥协就妥协，只要协议达成，咱就是稳赚不赔。” 此时，一位汉斯谈判代表匆匆走上楼顶，直奔秦云东而来。 “秦先生，我们董事长想请你单独到办公室聊聊。” 在董事长办公室里，除了罗妮娅在场，还有个瘦小枯干的老头坐在轮椅上。 秦云东一眼认出老头就是公司创始人汉斯，却没有想到他会坐轮椅。 汉斯看到秦云东就笑着挥手致意。 “请原谅，我在上个月滑雪时不幸大腿骨折，所以没有出面迎接尊贵的东方客人。” “没关系，你的腿伤严重吗？” 秦云东走过去和他握了握手，关切地问。 “没有太大的事，只不过需要在轮椅上坐三个月。秦先生请坐，品尝一下我自酿的黑啤，绝对比你喝过的任何啤酒都要美味。” 在汉斯的家乡，喝啤酒就像是国人喝茶一样普及。 秦云东接过罗妮娅递来的啤酒杯，看了看琥珀色啤酒。 “祝你健康。” 秦云东先向汉斯举杯致意说句普及度极高的祝酒词，这才喝了一小口。 第936章 咱们市第一金牌业务员 “味道怎么样？” 汉斯充满期待地问。 秦云东放下酒杯，坐在沙发上。 “酒体绵密如天鹅绒，入口柔和有柑橘的味道，麦芽甜香与啤酒花的醇香搭配完美。汉斯先生，你应该是采用低温慢发酵的方法酿出的啤酒？” “哇，秦先生是喝啤酒的大行家。” 汉斯高兴地伸出大拇指。 “品酒不算什么，汉斯先生的自酿技术高超才值得钦佩。我能喝出你恪守传统与追求极致的态度，在每一口麦芽的绽放中，我都能体会到您的认真和执着。” 秦云东微笑着也伸出大拇指。 “哇哦，秦先生的夸奖如同是一首优美的诗，不愧来自我最崇敬的东方大国，说出话来就有迷人的意境之美。” 汉斯哈哈大笑，非常热情地让秦云东继续饮用。 他从茶几上橡木盒里拿出一支雪茄烟递给秦云东，看秦云东摇手便自己点燃一支。 “秦先生，刚才的会谈内容，罗妮娅已经给我说过了。我非常赞同秦先生的观点，现在光伏产业日渐成熟，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我的公司也不能落后。但我公司现在掌握的技术是我十年的心血，你让我拿出来和别人共享，我真是接受不了。” 汉斯谈到自己的专利技术，脸上的笑容消失，变得稍稍有些激动。 秦云东静静地看着汉斯，等着他把话说完。 汉斯沉默了十几秒后，平复好情绪，重新换上笑容。 “秦先生，我是有诚意和你达成合作的，所以我提出一个建议，请你考虑。我们的技术不能无偿提供，但可以授权临江联合实验室使用我们的技术，专利授权费从每兆瓦28欧元降到15欧元。”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秦云东的神色。 “为了展现诚意，我们汉斯光能将派出专业团队参加联合实验室的研发工作，如果发展出新一代技术，我们愿意和合作伙伴无偿共享。你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其实，这个提议的确很有诚意。 秦云东和蒋廉等人多次研究过谈判的底线，让汉斯公司授权使用专利技术也是能接受的选项之一。 之所以要在谈判过程中争取共享技术，完全是来自谈判技巧。 漫天要价，就得还钱。 如果不开出一个高标准条件，怎么可能得到专利技术的授权。 而且，汉斯还主动把授权费降低了几乎一半。 虽然目的已经达到，但秦云东却并没有急于答复。 他还要再争取一下利益。 “汉斯先生，你知道我的身份，我不是商人，不想在谈判细节上来回拉扯。看在你受伤还要亲自和我谈的面子上，我可以退让一步，但我有三个要求，如果不能达成，我会很没有面子。” “你说。” 看到秦云东不再坚持无偿使用专利技术，汉斯悬着的心放下。 “我接受你的建议，但汉斯公司需要扩大在临江市的投资，并且承诺在盈利情况下，每年都要不低于百分之二十的投资增幅。” “呵呵，这个没问题。只要盈利，我当然很乐意继续扩大投资。第一期建厂的投资，我会从八千万欧元上浮到两亿欧元，是否能让秦先生满意？” “成交。我的第二个条件，汉斯公司在临江市建立发电站，为飞机场提供太阳能工程，需要提供千分之五的低息贷款，贷款期限十五年，并且在前五年内仅需支付利息。” “这个……” 汉斯没想到秦云东会提出这么苛刻的要求，这样做的话，汉斯光能的投资几乎赚不到钱。 秦云东看出汉斯不太乐意，准备给他上一课。 “汉斯先生，我国有句俗话叫做堤内损失堤外补。意思是在一个地方亏了，还能在别的地方弥补回来。” “哦？秦先生的意思是……” “只要汉斯公司在临江市投资建厂并拿下大单，标志着汉斯光能打开了东方大国巨大的市场。这是重大利好消息，肯定能刺激汉斯光能股价攀升。股市上赚的钱远远超过你在临江的投入，难道不是最佳的投资选择吗？” “哈哈……” 汉斯突然爆发爽朗的笑声。 他是技术人员出身，对金融运作并不精通，秦云东的话让他茅塞顿开。 股市表现最关键因素不在于企业盈利能力，而是能否给股民信心。 只要能讲好临江投资的故事，为股民描绘出蓝图，那就一定会让汉斯光能的股价攀升。 “秦先生说得好，我答应了。你的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我想请汉斯先生为我提供自酿啤酒的配方，这个技术转让可以？” 秦云东微笑着举起啤酒杯向汉斯示意。 汉斯再次仰天大笑。 “秦先生太风趣了，我很喜欢你的性格。我有预感，咱们双方的合作一定非常长久，而且会非常愉快。罗妮娅，给我倒一杯啤酒，我要和秦先生痛饮。” 罗妮娅听话地递给汉斯一杯啤酒，同时也主动给自己倒了一杯。 她非常开心，以她的直觉，能和秦云东合作，肯定是汉斯公司最明智的投资项目。 接下来，谈判双方回到会议室，听着罗妮娅当即宣布最终决定。 众人都异常惊讶。 本来预计要几天的谈判，这么快就结束了？ 回到酒店，蒋廉听完秦云东讲述见汉斯的过程，乐的合不拢嘴。 “云东，你可真行啊。汉斯建发电厂和路灯改造工程几乎白送一样，这可给我们电力供应解决大问题了。” “瞧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的大市长，你能不能稳重点。” 看蒋廉手舞足蹈的欢喜劲，秦云东不由撇撇嘴。 “开玩笑，你还说我没见过世面。汉斯公司投资是两亿欧元啊，相当于二十亿元，放到全国也算得上超级大单了。云东，你绝对是咱们市第一金牌业务员。” 蒋廉用力拍了一下秦云东肩头。 秦云东被拍得龇牙咧嘴，却也忍不住笑起来。 “老蒋，我最看重的还是联合实验室终于有眉目了，有了汉斯光能率先加入，咱的光伏产业链就能快速完成，这可能是临江市未来几十年的增长新动力啊。” 第937章 小酒馆里说未来 第二天上午九点，秦云东和罗妮娅联合召开新闻发布会，正式宣布双方达成合作意向协议。 罗妮娅还向媒体透露，汉斯公司将很快派出代表团回访临江市，并对营商环境进行考察。如果达到标准，双方将在临江市正式签署战略合作协议，并投资建设汉斯在国外的超级工厂。 秦云东也代表临江市欢迎汉斯的投资，并表示将会为汉斯提供最优质的服务，协助汉斯开拓东方大国市场。 同时，秦云东又宣布一个爆炸性的决定。 临江市将进行大规模太阳能建设，第一阶段的光伏发电厂和临江飞机场供电工程，都将邀请汉斯公司参与建设。 消息迅速传开后，当天汉斯光能的股价就扶摇直上，由于欧美股市并不存在涨跌停板制度，汉斯光能的市值疯涨了近百分之三十。 汉斯公司上下都喜气洋洋，尤其是有股份的高层干部，更是个个都喜笑颜开，纷纷赞扬罗妮娅投资决策之英明。 因为秦云东和代表团完成任务准备提前回国，罗妮娅挽留不住，于是在当地最好的酒店为临江市代表团设宴送行。 宴会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后尽欢而散，罗妮娅却对秦云东难舍难分，提出邀请秦云东到楼上的咖啡厅再聊一聊。 秦云东觉得不妥，他向罗妮娅解释，作为国家干部，他要遵守外事纪律，不能单独行动。 如果想聊天，他只能再带一个人跟随。 罗妮娅虽然不理解，却也没有再坚持，答应了秦云东的条件。 于是，秦云东向蒋廉说明情况，请他一起和罗妮娅聊。 蒋廉答应可以去，但他烟瘾大，不知道罗妮娅是否允许抽烟。 “蒋市长，你在我面前可以随意抽烟，但我们这里公众场合是禁止抽烟的……只有一个小酒馆除外。你要是想抽烟，咱们现在就去那里，我请你们两位绅士去喝啤酒。” 罗妮娅一手挽住一个男人的胳膊，有说有笑地离开酒店，横穿过马路就来到一家“橡树桶”小酒馆。 酒馆内黄铜吊灯在胡桃木梁下摇晃，光斑照在酒柜后的橡木桶，泛着时光久远的光泽。 酒柜上方悬挂着一个电视，正在播放一场足球赛直播。 大半客人都仰着头神情专注看比赛，间或爆发出欢呼或咒骂声。 三人选择远离电视的角落坐下，罗妮娅点了三杯啤酒和一份爆米花。 “秦先生，临江市有这种小酒馆吗？” 罗妮娅脱去大衣，墨绿色羊绒紧身衫包裹着雕塑般的曲线，高领将修长的脖颈隐入阴影，洁白的珍珠项链随呼吸轻颤。 “临江没有专门喝啤酒的小酒馆，基本上都是和吃饭关联的小饭馆。男人们聚在一起喝的大多数是白酒，配上各式各样的小菜，而不是爆米花。等你到临江，我和蒋先生会陪你体验。” 秦云东边说边接过服务员递来的扎啤杯放在罗妮娅面前。 “祝健康！” 三人一起碰响扎杯。 黑啤的泡沫顺着杯沿溢出，在暖光下凝成琥珀色的珠链。 “秦先生，蒋先生，你们和我们这里的政客完全不一样，让我很意外。” 罗妮娅微笑着拿起一粒爆米花放进嘴里。 “有什么不一样？” 蒋廉点上烟，好奇地询问。 “我们的政客不学无术，眼里只有选票和捐款，每天像不入流的演员一样拙劣表演，根本不会真的关心企业，更不会向秦先生那样对产业有深刻的理解。” 罗妮娅回答蒋廉的问题，眼睛却瞟向秦云东。 秦云东笑着摇摇头。 “我不能和你比，你才是光伏专业人士，我更有兴趣研究光伏产业的发展，以及对未来人类生活的影响。” “那也很好啊，我们的精力都用在光伏微观技术上，很少仔细思考你所说的大局。秦先生，你对我们公司的未来有什么判断？” “这个嘛……我还不熟悉汉斯公司的情况，无法客观评价。” 秦云东含糊其辞不想回答。 汉斯光能是临江市的大客户，他如果对罗妮娅肆意评价她的公司，很可能会横生枝节。 “你不要有顾虑，秦先生，我们只是朋友在小酒馆里私下谈话，请你放下身份，也不要把我看作汉斯的ceo，好吗？” 罗妮娅拿起扎啤杯。 秦云东迟疑了一下，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我先声明，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不代表临江市的看法。我个人认为，汉斯未来最好的选择是做类似英特尔的公司。”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罗妮娅困惑地问。 秦云东拿起一粒爆米花放在手里： “英特尔公司是生产cpu芯片的大公司，占据大部分市场份额，但他没有去做计算机生意，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计算机厂商都是英特尔的客户，他贸然做计算机就会和自己的客户形成竞争关系，导致客户会放弃采购，直接影响他的主业生意。” “对，你说的没错。还有一点，芯片公司专注在算力，不具备集成能力，也没有成本优势，贸然做计算机，英特尔没有把握能赢。” “非常正确。” 罗妮娅频频点头同意秦云东的分析。 “罗妮娅小姐，我认为，汉斯公司也应该学习英特尔，专注在太阳能电池领域的技术研发，这样才能让全世界的光伏企业成为你们的客户，这样也更符合汉斯公司技术型公司的气质。” 秦云东解释了自己的看法，又笑着再次说明，这只是他个人看法。 罗妮娅紧皱双眉，看着桌子上的啤酒陷入沉思。 很明显，秦云东的看法对她触动很大。 昨天上午，秦云东提出的全产业链整合，成本优势竞争力等概念，让她很受启发，同时也让她产生对公司前途的忧虑。 按秦云东的逻辑推演下去，光伏行业的未来必然来自东方大国。 欧洲技术再强也迟早会被赶上，但东方大国的成本优势，欧洲却无法比拟，市场竞争的胜负在开始阶段似乎就已经注定。 第938章 临江有最干净的光 看罗妮娅一直在想心事，秦云东和蒋廉对望一眼，没有去打扰她。 蒋廉扬了扬下巴：“云东，看上去不错啊。” 秦云东转头看，在不远处窗前的餐台旁，一位服务员正用木勺将焦糖洋葱酱缓缓浇在烤猪膝上，油脂滴落时腾起的白烟模糊了玻璃窗上的冰花。 “他们压根不会烧菜，比咱们的卤猪蹄差远了。” 秦云东撇撇嘴，一脸嫌弃。 蒋廉笑着摇头： “云东，你不能拿我们的美食和他们比较，咱来这里要入乡随俗，注重体验嘛。” “我不像你对西餐那么宽容，吃饭要吃出历史和文化，咱更懂如何在柴米油盐里修行，能炖煮出大千世界的悲喜，他们只注重形式，压根就不懂食材精髓。” 秦云东次出国到欧美，最让他接受不了的就是当地饭菜质量。 “你们在说什么呢？” 罗妮娅回过神，却听不懂两个男人用汉语说话。 “我们在讨论你到临江市后，我们应该用什么美食款待你。” 蒋廉当然不会告诉她实情，随口撒了个谎遮掩过去。 “你们真好客，我是一个素食主义者，只要不是肉类，我都可以接受。” 罗妮娅微笑着抚弄了一下头发。 她深灰色羊毛与她金色卷发有冷暖对比，左侧耳垂缀着微型几何切割的钛金属耳钉，随动作折射出青春的光泽。 “你什么时候到临江市考察？” 秦云东顺势引入正题。 “我需要开会讨论考察细节、组建考察团……大概需要一周左右时间。” “请到时候记着带来贵公司董事会的正式决议，以及技术转移的具体路线图。” “秦先生，我建议临江市联合实验室要加入我们公司的名字……比如临江市汉斯联合实验室……” “这个不行，联合实验室的所有权和管理权，必须由临江市掌握，包括命名权。汉斯只是合作伙伴之一，你如果加上名字，我无法向其他伙伴解释。” 秦云东毫不客气立刻回绝。 罗妮娅歪头看着秦云东。 “秦先生，联合实验室对我们公司形象有帮助，只要你答应让我们享有冠名权，我们会捐助一百万欧元……” “罗妮娅，联合实验室是临江市的资产，这是原则问题，不能拿金钱交易，我不会更改实验室的名称。如果你想提高公司形象，办法有的是，没必要在原则问题上为难我。” 秦云东态度依然坚决，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蒋廉有些紧张，生怕惹恼了罗妮娅，把合作关系搞僵。 “秦先生，”罗妮娅轻轻舒了口气，“您知道为什么选择临江吗？” 秦云东看着她没有做声。 罗妮娅看向窗外的明月：“因为临江市有最干净的光。” 第二天上午，省城教育基地。 古安江看完蔡丽屏写的交代材料，拿起架在烟灰缸上的香烟。 “李主任，你怎么看这份材料？” 他眯起眼看着办公桌对面的李磊。 “古副书记，蔡丽屏不愧在纪委工作过，材料写得详细有逻辑，格式也非常工整规范。但我总觉得她在隐瞒某些情况。” 李磊一脸严肃地看着桌子上的材料。 “呵呵，李磊同志，我们办案子需要讲证据，不能只凭感觉，更不能做有罪推定。你觉得她有所隐瞒，这不能算是证据，又怎么能让领导信服呢？” 古安江用和蔼的语气和李磊探讨，没有一点儿官架子。 但是领导的和蔼并不一定是发自内心，和蔼的背后很难说隐藏了什么真实想法。 李磊刚刚接触古安江没多久，还不熟悉顶头上司的习性。 他迟疑片刻，鼓起勇气回答： “古副书记，我不是对蔡丽屏有罪推定，只是觉得材料中有蹊跷，蔡丽屏并没有给我合理的解释。” “你说说你认为的蹊跷表现在哪里？” “蔡丽屏和金丛亮没有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据我了解，他们二人的关系非常密切，金丛亮做过的事，蔡丽屏不可能一无所知。” “还有吗？” 古安江脸上还带着笑，心里却老大不痛快。 他最烦别人说蔡丽屏和其他男人的事，尤其是那个死鬼金丛亮。 想到金丛亮霸占蔡丽屏四年，古安江心中的醋坛子就被打翻，真不是滋味。 “古副书记，我在浠水区调查过蔡丽屏的表现，有人反映蔡丽屏和多位领导的关系都不正常……” “李磊同志，你不要总是把案子扯到捕风捉影的男女关系上嘛，这非常不严肃。” 古安江忍无可忍打断李磊的话，脸色也变得难看。 李磊看领导不高兴，心中一惊，忙解释： “我不是那个意思，也不是说蔡丽屏生活作风不检点。有人反映蔡丽屏为多位干部出主意谋划过晋升，而且几乎百分之百都被验证她的计策有效果。” “哦……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古安江的脸色缓和下来，但他的态度已经有些不耐烦。 李磊隐隐感觉古安江不对劲。 “古副书记，我的调查说明蔡丽屏是有心机有能力的女人，绝不像她自己描述的那么单纯。即使金丛亮没有告知，蔡丽屏也有足够的能力判断出金丛亮从事不法行为，我认为蔡丽屏存在很大嫌疑。” 李磊干脆挑明了自己的判断，这也是试探古安江的心思。 “蔡丽屏毕竟长期在浠水县工作，对浠水的环境，以及秦云东的工作风格都很了解，所以提供给干部有价值的建议，并不代表蔡丽屏就一定会对金丛亮有所察觉。有句俗话不是说过吗，女人在感情上的智商几乎为零。” 古安江板着脸摇摇头，再次否定了李磊的推论。 李磊再傻，此时也能听出古安江是在替蔡丽屏说话。 领导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他就是要保蔡丽屏。 那再说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李磊失望地走出古安江办公室，越想越憋屈。 他认真执行的案子却得不到上级的支持，古安江反而公开站在被调查人立场上阻挠办案。 这叫特么什么事。 李磊在走廊上犹豫了一分钟，还是敲响了苗英杰办公室的门。 第939章 谁是那个救美的英雄 “请进。” 苗英杰在屋里正在看各地汇总的简报，看是李磊进来，便招呼他坐下。 “苗书记，我想向您反映情况，又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李磊表情复杂地开口，显得犹豫不决。 “你既然进来，说明你已经做出决定，那你就有什么说什么。” 苗英杰平静地回答。 他看李磊这么迟疑，敏锐地判断出他是要说关于古安江的事。 李磊鼓足勇气把他和古安江谈话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苗书记，我觉得古副书记这样似乎不妥，他的立场明显是站在了蔡丽屏一边，如果领导先入为主，会让我们这些具体办事的人很难做。” 李磊低头不敢看苗英杰，说完等着苗英杰表态。 苗英杰拿起桌上的烟递给他一支。 “你反映情况又没有错，为什么这么胆怯呢，这可不像是纪委虎将的本色啊。” 苗英杰说笑着点燃一支烟，把打火机递过去。 李磊忙摆手，从兜里拿出自己的打火机。 “我之所以有顾虑，是因为我担心您会觉得我是越级告黑状，对领导说三道四，不守本分。” “你想多了，如实反映情况是每个人的责任和义务，是对组织负责的表现。古副书记是你的直接领导，你对他有看法不找我，还能找谁。” 苗英杰鼓励了李磊几句，但他又觉得应该慎重些，于是又把话往回收。 “况且，你反映的情况只是质疑古副书记在工作指导上的态度，并没有告古安江违法乱纪，算不上告黑状。” “是的，是的，我的确是就事论事，没有别的想法。” 李磊连连点头称是，他看苗英杰没有责怪他的意思，甚至主动为他开脱，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李磊同志，你向来有责任心和正义感，我很看好你。至于你反映的情况嘛……这样，我找古副书记谈谈心，旁敲侧击提醒一下，希望他能摆正立场。” “好的……苗书记，您看我应该服从古副书记的工作安排，还是应该……” 李磊舒了口气，接着试探苗英杰的口风。 “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古副书记只是希望你能找到证据，他让你不继续查蔡丽屏了吗？” 苗英杰意味深长地反问。 李磊听明白苗英杰的意思，这是让他继续追查蔡丽屏，不要受古安江的影响。 “我明白了，苗书记，我不打扰您了，您先忙。” 李磊摁灭烟蒂站起身就要走。 苗英杰向他摆摆手，让他坐下。 “你着什么急，我还有话没说完。” “苗书记您请指示。” “我给你提个建议，既然蔡丽屏在这里查不出什么问题，一直扣着也不是事。你不如欲擒故纵，然后再打草惊蛇。” “欲擒故纵……打草惊蛇……” 李磊叨念着苗英杰的话，一脸狐疑。 他理解苗英杰说的意思，但不清楚苗英杰为什么说这个话。 难道苗英杰也是为了要放蔡丽屏走，故意用这样的话忽悠他？ 苗英杰看出他的心思，于是放低声音说： “蔡丽屏是一个人精，你调查她一无所获，能不能换个思路，从金丛亮这根线查起。金丛亮在抚远县当县长的那段时间，听说他在当地很嚣张，查出线索的希望更大些。” “您提醒得很对，我把调查的重点都放在中山市，没有花力气查金丛亮在抚远县当县长的时间段。” 李磊眼前一亮。 蔡丽屏和金丛亮交往就是从金丛亮当县长时开始的。 如果深挖金丛亮在抚远县的所作所为，或许就能连带出蔡丽屏的线索。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确认苗英杰是真心要办蔡丽屏的，否则他也不会出这样的主意。 “李磊同志，放松对蔡丽屏的监视，必然会让她和她的同伙思想松懈，你暗中在抚远取证受到的阻挠力度就会小很多。如果能当收集到有力的线索后，稍稍对外放出风声，或许就会让蔡丽屏乱中出错。” “苗书记，您这个法子真绝了，我会按您的指示做。” 李磊非常钦佩地连声赞叹。 “我再提醒你，不要让蔡丽屏感觉你放她太突然，这两天必须加大询问力度，让她只能疲于招架，不给她喘息的机会。等放她出去后，她紧张的情绪一旦释放就很难再提高防备意识。” 苗英杰继续细心叮嘱执行细节。 看来他想这个计划不是一天两天了。 “苗书记，我可以按您的要求做，但那样的话，我就被架在上面不能松口放她走，到时候谁来救她离开？” “放心，有的是人要做善人，我想看看谁是那个救美的英雄。” 苗英杰露出一丝微笑。 得到苗英杰授意后，李磊完全放开手脚。 他采取的是车轮战，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十二点连续询问，甚至蔡丽屏吃饭都在问询室解决，几乎不给蔡丽屏休息的时间。 蔡丽屏表现得很稳定，既没有抱怨也没有恼火，非常配合李磊的询问。 这倒让李磊不得不佩服蔡丽屏的心理素质真的够硬。 但也让他更坚信这个女人一定隐藏着天大的秘密。 古安江先坐不住了，他几次叫李磊到办公室汇报工作，先是暗示让李磊放松对蔡丽屏的侦讯，看李磊阳奉阴违就是不照办，后来古安江勃然大怒，直接拍桌子怒斥李磊。 “你怎么搞的，我三番四次告诉你不要对蔡丽屏上手段，为什么你不听招呼？” “古副书记，我是遵照苗英杰的命令行事，他是正职，我怎么敢不服从他的命令？你们都是领导，最好还是先沟通好，别让手下人为难。” 李磊不卑不亢地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古安江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不听苗英杰的警告，以至于两人的关系非常紧张，现在被苗英杰动用权力拿捏住，古安江确实无可奈何。 按他的脾气，他肯定不愿意服软。但为了搭救自己的梦中情人，古安江只能硬着头皮来找苗英杰交涉。 苗英杰见他进办公室，表现得不冷不热，虽然请他坐下，却没有一丝笑模样。 第940章 说明你没有见过世面 “苗书记，我听李磊说，是您授权他突击审讯蔡丽屏……” 古安江尽量摆出下级对上级的姿态，以避免紧张关系再升级。 “我纠正一下你的措辞，对蔡丽屏不是审讯而是问询。” 苗英杰冷冷地打断他的话，一点也不给他留面子。 “好好好，是我用词不当。”古安江在权力面前也只能认怂，“苗书记，蔡丽屏只是配合调查，不是双规人员，李磊使用的手段有点过了？” “我交代李磊必须保证蔡丽屏三餐按时吃饭，休息时间不少于八小时，这难道也算过分？”苗英杰义正严词地质问，使得古安江的怒火开始燃烧。 “苗书记，李磊是不是过分，你我心知肚明，我希望你不要公报私仇，有什么火尽管朝我来，拿一个弱女子撒气算什么男人！” “蔡丽屏不是什么弱女子，她涉及到中山市最严重的违法乱纪大案，为什么不能查？你是纪委的高级干部，在大是大非面前要站稳立场。我倒想问问替一个嫌疑人说情，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安江同志，你已经很危险了。” 苗英杰毫不退让，针锋相对地反驳古安江。 古安江看谈不下去了，倏地站起身。 “既然我说的你听不进去，我现在就向上级反映你的问题。” “这是你的权力，我不会干涉。但我要提醒你，这样意气用事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苗英杰不但不怕，而且似乎还有意刺激古安江把事情闹大。 古安江怒气冲冲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随即拨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另一端的人听古安江说完，沉默片刻叹息道： “老古，我给你说过，在省纪委不要惹苗英杰，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算了，你斗不过苗英杰，告状的事以后不要提，而且我还要劝你，火气小一些，对你的身体没好处，对你的前途更没有好处。” “怎么？你也会怕苗英杰？” 古安江非常吃惊。 “老古，你问的这个问题就说明你没有见过世面。这个圈子是相生相克的共生关系，不存在怕不怕，而是值不值。你不知道苗英杰的背景，苗家上两代积攒下的功德，不是你能想象的。别说是我，就是我背后的人都要礼让苗家几分。” “那我……” 古安江脸色发白，他这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 “你先冷静两天，不要再和苗英杰产生冲突。两天后主动找苗英杰承认错误，就算交不了朋友，也要争取和平共处的局面。” 还没等古安江回应，那人就已经挂了电话。 古安江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发愣。 他以前只是浠水县纪委副书记，后来又支边四年，几乎没有在高层次权力圈混过，就像是一个愣头青闯入了黑暗森林。 与此同时，槐荫市的白国昌书记也正在焦头烂额中。 本来槐荫市的国企改革推进一帆风顺，但自从蔡丽屏离开后，白国昌就诸事不顺。 先是改革后的国企出现不适应症，几个大厂合并后缺乏协调，各自为战，并没有形成规模效益，反而造成资源浪费，产生大量不合格产品。 再不想办法扭转，今年的别说盈利了，能不出现巨额亏损就要谢天谢地了。 接着，国企改革顾问委员会的老干部们又闹出冲突。 他们都以自己的资历为荣，相互看不上，为配车、排序、座次等细节都会争得脸红脖子粗。 白国昌刚出面摆平一件事，另一个冲突就又爆发。 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 白国昌被折腾得烦不胜烦，后来他干脆交给秘书长去处理，自己撒手再也不想管。 但秘书长威望不高，又缺乏处理矛盾的技巧，他出面根本镇不住这群老干部，还激化出新的矛盾，以至于又影响了改革后的国企职工，造成越来越大的冲突。 白国昌本来想找秦云东帮忙，但转念一想只能放弃，鲍乾清把经济领导小组解散，人家秦云东没有授权只能爱莫能助。 而鲍乾清向来是不沾锅，遇到激烈矛盾就甩锅，根本指望不上。 白国昌又想联系宣锐出面安抚，但宣锐一直在国外谈生意，短期内回不来。 绕了一圈，白国昌发现自己没了得力帮手，简直是寸步难行。 此时白国昌越发想念蔡丽屏。 如果蔡丽屏在，至少会安抚住顾问委员会那些老家伙，不至于秘书长那样的火上浇油。 事情已经非常急迫，白国昌不能再等了，他丢下所有事情独自驾车返回省城求见鲍乾清。 下午，白国昌走进鲍乾清的办公室。 鲍乾清看到自己的得意门生，立刻放下笔，微笑着起身相迎。 “国昌，很久没见了，你还知道来看我啊。” “首长，看到您身体健康，我非常高兴。” 白国昌感动得几乎要落泪。 “哈哈，我很想健康，但我们要讲唯物，不服老不行啊，最近眼睛花得厉害，精力也不够喽。” 鲍乾清拉着白国昌坐在沙发上。 “首长日理万机也要注意休息，省里千钧担子都在您肩上，一定要注意劳逸结合。” “放心，我倒不了。你来找我是不是为了槐荫市的事？” 鲍乾清因为还要开会，没时间多客套，很快转到主题上。 “槐荫市最近国企改革出现波折，老干部、企业高层、职工都出现不安定因素。如果不是问题出现失控的风险，我实在不敢打扰首长。” “你真糊涂，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你才想起让我……” 鲍乾清下意识又想甩锅，但看着嫡传弟子殷切的目光，他又把话止住，转而叹口气： “说，你让我帮什么？” “首长，我自己的责任自己担，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但我需要有得力的人帮我解决问题。” 白国昌先给鲍乾清吃了一颗定心丸，不让他感觉为难。 鲍乾清慢悠悠喝了一口茶，翻了翻眼皮： “国昌，你的表态很好，你想用所谓的得力的人，就是秦云东？” 第941章 一通电话轻松捞人 白国昌知道鲍乾清不喜欢秦云东，但他也没打算否认。 “首长，解决槐荫市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请秦云东出面。他在担任经济领导小组负责人期间，走访过所有国企。他这个人非常有亲和力，又有魄力，应该能震慑得住那些闹事的人。” “国昌，我劝你最好不要用秦云东。” 鲍乾清摇摇手，算是否决了白国昌的提议。 “我如果没有机会进龙都，那就会在今年退休，我可以不在意秦云东，但你却必须要把秦云东当作头号对手看待。他现在已经够火了，你再给他添加光环，那就会永远活在秦云东的阴影中。” 鲍乾清考虑得很长远。 他对白国昌的实力很看好，目前白国昌只是基层工作经验不足，但早晚会一路上扬。 白国昌在上升过程中，肯定会和秦云东形成竞争关系，因此现在就要对秦云东严防死守，不能再给他加分。 白国昌很了解鲍乾清的想法，他先提出请秦云东，只不过是虚晃一枪。 “首长，如果不能用秦云东，那我就只能请您给苗英杰打电话，把留置在教育基地的蔡丽屏放出来。” “蔡丽屏？她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被纪委留置？” 鲍乾清皱了皱眉。 他自诩伯乐，本省有才干的人，没有他不认识的。 蔡丽屏的是何许人，居然让白国昌专门跑来要保她出来。 白国昌很快介绍了蔡丽屏的简历，也如实说明蔡丽屏因为金丛亮而被留置。 “国昌，金丛亮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他的女人靠得住吗？” 鲍乾清的眉头皱得更紧。 他甚至怀疑白国昌是不是被这个女人迷惑，这才找理由想把蔡丽屏捞出来。 “首长，我和蔡丽屏的关系很清白，只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虽然我不能保证蔡丽屏就一定没涉及金丛亮的问题，但我能保证蔡丽屏的确有才能，可以顺利解决国企问题。” “蔡丽屏凭什么能解决国企问题？” “首长，经济领导小组在槐荫市指导国企改革时，蔡丽屏代表槐荫市全程参与，她不但熟悉国企改革的内容，而且秦云东亲口对我说过，他对蔡丽屏的能力非常认可。” 白国昌此时撒了谎，秦云东并没有向他提到过蔡丽屏。 他此时为了骗老领导出手，不得不把秦云东搬出来。 白国昌太了解鲍乾清，只要是秦云东认可的人，鲍乾清一定会非常重视。 果然，鲍乾清没有再说话，他背靠沙发想了一会儿，便走到办公桌前拿起座机听筒。 不一会儿，电话接通。 “英杰，我给你打听一个事。你们是不是留置了槐荫市副秘书长蔡丽屏同志？” 鲍乾清刻意在蔡丽屏后面加上同志二字，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哦，是的，蔡丽屏因为涉及金丛亮的案件，被我们留下来协助调查。乾清同志，您有什么指示吗？” 苗英杰没想到会是鲍乾清亲自出面过问蔡丽屏，不由觉得很纳闷。 蔡丽屏何德何能，怎么能惊动鲍乾清？ “英杰，现在审查的结果出来了吗？” “还没有结果，正在审查中。” “也就是说，你们没有被查出蔡丽屏同志有问题？” “暂时没有。” “那就先放了，蔡丽屏同志在槐荫市的工作很重要，现在槐荫市急需她出面处理问题。” 鲍乾清非常干脆地给苗英杰下达指示。 苗英杰明白了，原来想保蔡丽屏的人是白国昌。 “乾清同志，这样不妥。蔡丽屏还有问题没有交代清楚，带病上岗不合规矩啊。” 苗英杰故意推脱，不想这么容易就答应鲍乾清的要求。 “英杰，我们不能教条主义哟。具体问题要具体分析嘛。不能因为你们有怀疑，就不顾槐荫市的现实需要，如果导致槐荫市出现混乱，责任很大哩。再说，你们放了人也不是说她就没有问题，如果今后发现证据，再继续审查也来得及嘛。” 鲍乾清轻车熟路地打着官腔给苗英杰做工作。 作为全省一把手能说到这个份上，苗英杰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坚持己见。 “好，既然是您的指示，我这就给下面打招呼，让他们暂停审查。” “这就对了嘛，正好白国昌同志到了省城，你直接把蔡丽屏交给他带走，这也算是对白国昌同志的考验。只要你们有需要，他务必保证蔡丽屏随时能回去报到。” 鲍乾清很鸡贼。 他故意这么说，既是趁热打铁让苗英杰尽快放人，也是把锅甩给白国昌。 经过这一波操作，他又可以置身事外。 不过，白国昌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好歹鲍乾清的确把蔡丽屏捞出来了，换别人根本做不到。 等到鲍乾清放下电话，白国昌赶紧站起身连声致歉。 “首长，我很惭愧，给您添麻烦了。” “国昌，俗话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觉得只要此人有才干，疑人也要用。但你务必要保持清醒头脑，不要被蔡丽屏蛊惑丧失原则，导致自己的前途尽毁。” “我会把首长的话刻在心里，时刻谨记。” 白国昌感激地向鲍乾清深深鞠了一躬。 一个小时后，蔡丽屏办完手续，申请疲惫地走到教育基地门前的停车场。 她一眼看到白国昌站在汽车旁向他招手。 蔡丽屏顿时热泪如断线的珍珠扑簌簌落下。 “好端端的哭什么，快点上车，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了似的。” 白国昌打开汽车后座的门。 “谢谢白书记了，您不知道在这里我有多辛苦，如果不是您来救我，恐怕我就熬不过去……” 蔡丽屏哽咽着说了一句，捂着脸坐进车内。 白国昌叹口气：“别胡思乱想，好在你现在没事了，今后你的路还很长，好好珍惜。” 在办公楼上，李磊目送白国昌的汽车驶出教育基地，拿起手机拨打电话。 “苗书记，他们已经走了。” “你带人现在就出发去临江市，记着，到了临江市后，你要先向秦书记报到，再和宋天明同志交流一下。临江市能全力配合，调查工作进度会加快很多。” 第942章 今后不进威虎山 秦云东回到临江市后，把布局光伏产业的工作转给蒋廉，他腾出时间还要继续关心抗旱的问题。 何铸却找上门，邀请他一起去视察临江东区的建设进度。 秦云东笑着拒绝。 “老何，我刚从欧洲回来，你就让我安生几天。临江东区由你坐镇，还有姚琪前线指挥，根本用不着我去看。” 其实，秦云东不去的主因是避嫌。 临江东区建设是何铸亲自主管的项目，他去视察仿佛是对何铸不放心似的。 何铸不管那些，拉着他就走。 “云东，东区一期已经完工，你作为总设计师不看看自己的成果，怎么说得过去。你给把把关，能通过你的法眼，我才能安心推进下一阶段工作。” 秦云东拗不过，只好跟着何铸前往临江东区。 初春的临江阳光明媚，树枝已发新芽，春风渐暖，柳絮正飞舞。 黑色公务车碾过新城大道新铺的沥青路面异常平稳。 秦云东和何铸并肩坐在车后座，观赏着沿途的风光。副驾驶座上散落着几份文件，最上面那张《东区一期配套设施建设进度表》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老何，一期入住情况怎么样？” 秦云东看着一座座空荡荡的写字楼、小区和街道，神色像是进入倒春寒。 “东区姚琪书记给我汇报时说，入住率是百分之三十五。” “听上去还可以，但真的有这么高的入住率吗？” “哦，业主买了房并不着急住，这里毕竟刚建成，配套设施还跟不上。幼儿园、学校、医院、商超都还在装修阶段。” 秦云东没接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车过商业步行街时，他摇下车窗。 空荡荡的商铺前方有临时搭建的售楼处，玻璃幕墙倒映着对面未完工的写字楼骨架。 风卷起地上的宣传单，其中一张贴在了车窗上，“首付5万入住临江曼哈顿”的字样清晰醒目。 汽车驶入位于东区中心的政府大院。 大院迎面有景观石，正对办公大楼是小广场，广场上铺设了草地，草地边缘是环形双车道和步行道，看上去非常和谐美观。 此时在草地上，有几个工人正在给景观树苗挖坑。 “停车。” 秦云东下车走到草地上，看着胸径超过二十厘米高度超过七米的香樟，根部还缠着保湿用的草绳。 “我记得这里以前有树龄超过二十年的槐树，怎么不见了？” “姚琪认为槐树景观效果不好，香樟树形雄伟壮观，四季常绿，防风隔音，又自带香气，夏季还能驱蚊灭虫，是非常理想的景观树种。” 何铸看着四周已经栽种了几棵香樟，他自我感觉还不错。 此时，姚琪和其他干部都一路小跑着围拢过来。 秦云东转身不悦地看向姚琪： “是你决定砍了槐树，移栽樟树的吗，知道不知道这会造成多少资源浪费？” “槐树不搭调，我只是想维护政府的形象……” 姚琪小心翼翼地赔笑解释。 她心里却不以为然，不就是砍了几棵槐树吗，秦书记不至于这么严肃。 “姚琪同志，你这不是维护政府形象，而是在破坏政府形象。” 秦云东的定性很严厉。 他很少如此公开批评干部，今天说了这么重的话，让姚琪和其他干部都脸色大变。 “姚琪，香樟主要生长在南方，需要温暖湿润的环境才能正常生长，再加上这大片的草地，你打算用多少水来维持你的景观形象？” 原来秦云东是为了强调节水重要性啊。 姚琪赶忙解释说，这些香樟树都经过北方气候改良，对湿润气候的要求已经降低。 何铸看姚琪没有明白秦云东的意思，忙摆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姚琪，香樟树和草地确实不适合我们这种半干旱地区，再改良也需要大量的水资源。我们市目前正不惜代价抗旱，东区领导们没有贯彻执行市里的节水倡议，这是非常错误的示范。你们要立刻改正错误，而不是在这里辩解。” 何铸用眼神示意姚琪不要再解释，赶紧执行秦云东的命令。 姚琪会意，立刻认错： “秦书记和何市长的批评很及时，我们检讨。从今往后，临江东区保证一切实事求是从实际出发力行节水。我们立刻整改，拆除喷泉、更换耐旱树种、把草坪改为渗水砖。” 姚琪的反应很敏捷，很快就给了合格答案。 她说着挥挥手，区长等人马上答应，分头开始打电话安排整改。 秦云东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我们要求全市节约用水，自己却铺张浪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们还怎么有脸去要求别人？东区的整改不应该只是我看到的部分，应该是自查自纠，不只是节水，节电、节约费用、保护原生态环境都要纳入整改范围。” “好的，我们一定按秦书记的指示认真落实，一个月之内全部整改到位，并向市政府和您做详细的报告。” 姚琪主动给出具体时间，看秦云东点头，这才松了口气。 “秦书记、何市长，请到办公室坐。” “不了，你们不整改到位，我今后就不进威虎山。” 秦云东继续给姚琪施加压力。 他叫上姚琪等人跟他去建好的写字楼和小区实地考察。 当几辆车刚在小区售楼部前停下，秦云东接到了苗英杰的电话。 秦云东听到鲍乾清亲自出面要保蔡丽屏，马上离开人群走向一边。 何铸和姚琪等人只能原地站着等他。 售楼部经理跑出来请他们进去休息，却没有一个人动。 “何市长，秦书记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刚见面就凶我一顿。” 姚琪从包里拿出一盒华子递给何铸。 何铸抽了一支烟出来，把烟盒又还给姚琪。 临江东区的区长很机灵，立刻抢先拿出打火机为何铸点烟。 何铸深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 “秦书记从欧洲回来，对我说人家欧洲的环保意识很强，让他深受触动。看到你们这样不顾及环保，两相对比强烈，他肯定会有火气。” 第943章 我应该是什么档次的老板 临江东区的区长不识时务的插话： “欧洲都是发达国家，咱是发展中国家，能比得了吗？如果啥都强调环保，咱是自己把自己的手脚捆住，今后还怎么跨越式发展呢？” “你这个同志观念有大问题，谁说跨越式发展就必须牺牲环境了？浠水的岳王村当年因为环境污染闹出人命，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何铸不满地瞥了他一眼。 区长尴尬地笑了笑，闭嘴不敢再胡乱说话。 姚琪却帮腔道： “何市长，我在欧洲求学多年，知道他们有环保意识，但过犹不及，他们的环保很偏执，对经济发展起到了阻碍作用。” “姚琪，你说的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我们不会学欧洲走极端，但发展经济的确不能忽视环保，而且现在大势所趋，已经不是我们要不要环保的问题，而是不做就要付出代价的问题。” 何铸提到了十年前《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签署，我国积极参加，并计划在七年后，向企业收取二氧化碳排放税。 如果企业和地市不重视低碳环保的推行，很快就会面临沉重的财务负担。 在何铸向临江东区干部普及环保知识的时候，秦云东已经听完苗英杰的叙述。 秦云东笑着夸赞道： “老苗，你处理得很老道，这才是你的真实的水平啊。” “瞧你说的，干了这么多年，要是没有一点儿水平，难道我是个饭桶草包吗？” 得到秦云东的赞扬，苗英杰非常开心。 “哈哈，老苗，我可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你能把一个孱弱的临县建设成为全省第一县，没有你的贡献，哪有临江市的现在，所以足见你的水平比我要高。” 秦云东并不是言不由衷，他对苗英杰的能力一直都很欣赏。 “拉倒，云东，你是在损我？我自问自己水平应该属于上乘，但和你比起来还是不够看。” 苗英杰投桃报李开始夸奖秦云东。 秦云东回头看了看站在远处等他的众人。 “老苗，你给我打电话，不只是想说这些？” “我知道现在是工作时间，不耽误你工作了，我说这么多，是想让你抽空帮我想想，蔡丽屏和鲍乾清、白国昌是不是同一个利益集团。另外，我给你打个招呼，李磊正在赶往临江市，你一定要见见他，给他提供方便。” “你是领导，你说了算，等李磊到了，让他给我打电话。” 秦云东挂了电话，快步走向众人：“你们怎么还不进去？” 人群中有人抢先回答： “您是这座城市的大老板，您不进去，谁敢进，那也太不懂事了。” 他本来是想显示自己的存在感，以半开玩笑半恭维的方式引起秦云东的注意。 不料，其他人都一脸震惊地望着他，像是看一个傻子。 秦云东本来已经一只脚跨入售楼部，听到这句话后转过身。 这位抖机灵的男人，四十岁左右，大背头，笔挺的西装，脸上带着谦恭的笑容。 秦云东不认识他，于是问：“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单位的？” “韩北坡，东区商务局……局长。” 韩北坡发觉秦云东的眼神不对，这才感觉自己可能有些冒失，但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出错。 秦云东冷冷地问：“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我……” 韩北坡被秦云东的威严震慑得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秦云东扬了扬下巴： “哦，对了，你叫我老板，那我是饭店老板，还是小卖部的老板？” “秦书记……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些小老板怎么能和您相比……” “小老板不配，那我应该是什么档次的老板？” “不……您不是老板……什么老板都配不上您……” “那就是说我做不了老板呗，你还懂相面啊，没想到临江东区人才济济，要不要再给我相个面，看看我能干什么？” “我……我不会相面……” “你不会相面，怎么说我是老板？” “您是市委书记……不是老板……” 韩北坡被追问得难以招架，脸红脖子粗，汗流浃背。 何铸看韩北坡被挤兑得语无伦次，准备给他找个台阶下。 “小韩，你知道你是什么问题吗？” “何市长，我心态幼稚，嘴太欠，我检讨。” 韩北坡擦了擦额头的汗，连连道歉。 秦云东背着手，板着脸质问姚琪： “他还是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他是怎么通过工作作风整顿的？” “秦书记，韩局长上周刚从省发改委调过来，他没有参加整顿工作作风的活动。” 姚琪也被秦云东的严厉搞到心里发慌。 听说是发改委来的干部，秦云东知道是何铸老单位来的人，那就需要给何铸留个面子。 “姚琪，你现在给他补补课，我也看看你是不是称职。” 秦云东把问题抛给姚琪。 姚琪深深吸口气，看向韩局长。 “称呼领导‘老板’，是媚权和依附的表现，是官本位思想和官僚主义作风。会损害同志之间的平等关系，忘记为民服务的宗旨意识。在整顿工作作风中，市里明确禁止称呼领导干部‘老大’和‘老板’等不规范的称呼。韩局长，听明白了？” “听……听明白了……谢谢姚书记指教。秦书记，我深刻反省，回头写深刻检查向您提交。” 韩局长脸色煞白地检讨。 “写什么检查，意识问题不解决，写一万字的检查也没用。你要多照镜子，勤正衣冠。” 秦云东说完径直走进售楼部。 何铸走过韩局长身边，拍拍他的肩头： “这里是临江市，没有那些风气，你要把聪明劲用在工作上，要想讨上级欢心靠的是成绩，别总想着拉近与上级的距离。” 韩北坡呆在原地像是石化。 他内心几乎崩溃。 刚上任没多久就一句话惹恼了临江一把手，彻底搞砸了自己的前途，韩北坡只觉眼前一片灰暗。 姚琪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低声安慰： “你不要有思想包袱，秦书记向来就事论事，只要今后能出成绩，秦书记照样会表扬你，提拔你。” 第944章 让东区成为投资新热土 在售楼部里，罗氏地产的罗天荣已经赶到，见到秦云东非常恭敬地握手寒暄。 “秦书记，好些日子没有见您了，这次有机会见到您，我真高兴。” “天荣，自从你父亲把公司交给你大哥，你现在已经是集团副总，又是临江市分公司的总经理，有没有压力？” “压力肯定有，不过，临江市发展一日千里，市委市政府和临江东区为商界创造出这么好的环境，罗氏地产只需顺势而为，一定也有光明的未来，对此，我非常有信心。” 罗天荣说话很得体，恭维在座干部能做到不留痕迹，让人听着很舒服。 秦云东暗自点头，罗天荣这三年潜心经商，的确比以前进步多了，神情也不再是过去不谙世事的轻浮，已经像是稳重老练的生意人。 秦云东和何铸等众人落座后，罗天荣亲自做专题汇报。 “尊敬的秦书记、各位领导，衷心感谢各位莅临城市之巅生态社区视察指导。作为我市首个低碳环保社区试点项目，我们始终以“全生命周期宜居典范”为目标推进建设。” 罗天荣面带微笑，站在投影幕布前，配合实景照片详细地介绍社区的情况。 “项目总建筑面积28万平方米，现已完成投资12亿元，建成高档家居精装住宅826套，配备信息化社区管理平台、生态主题园林及8000平方米的泛会所，有太阳能恒温泳池、星空、私宴厅等。目前签约入驻业主248户，招商引进高端品牌商户12家，社区幼儿园即将开学……” 一幅幅照片的细节都能显示出罗氏地产非常用心，可以看出罗天荣对这个新社区寄予厚望。 秦云东等人都听得很认真，时不时在本上记录要点。 罗天荣话锋一转，开始谈到社区建设面临的困难。 “……尽管项目荣获“临江优秀地产项目”候选资质，但当前面临两大攻坚课题：一是整体入住率仅30，夜间人气值仅为日间的18；二是商业配套空置率达60，主力店招商受阻。商户普遍担忧初期客流量不足导致运营风险，部分已签约商家申请延期开业……” 罗天荣接着又汇报他的三大对策，如策划周末市集、亲子研学等活动；优化商业动线布局，将首层临街商铺改造为24小时无人便利店、社区共享办公空间等轻资产业态；计划以“保底租金+流水分成”模式减轻商户的顾虑。 “恳请市政府在以下方面给予支持：一是协调公交线路增设社区站点，提升通勤便利性；二是将给予商户租金补贴；三是建设市级地产交易平台，更加宣传力度。我司承诺将加快剩余6栋住宅交付，力争年内实现50入驻率目标。以上汇报，请各位领导批评指正。” 罗天荣演讲结束，向听众深深鞠了一躬。 他的汇报时间不长，却已经面面俱到，既有成绩也说问题，同时有解决方案和请求，既避免技术化的描述，保持简洁易懂，又使用大量数据，很有说服力。 全场响起一片掌声。 何铸站起身，朗声发言： “秦书记在繁忙的公务中抽出宝贵的时间来考察，足以说明市委对临江东区的重视程度，下面欢迎秦书记为东区的建设作重要指示。” 全场再次响起掌声。 秦云东起身微笑着向众人示意。 “罗总的汇报很精彩，逻辑清晰，层层递进，语言规范，还能言之有物，完全可以当作行文的模版使用。不过，罗总明明是向市政府提出请求，何市长却在踢皮球，让我回答就有越俎代庖之嫌啊。” 秦云东的话引来一片轻笑。 “好，既然我来了，不说几句也不好，那就代何市长说两句。” 秦云东坐下后翻看着自己记录的要点，又看向罗天荣。 “罗总有两个问题，入住率和配套空置率；提出三个对策和三个请求，对？” “是的，秦书记。” “入住率低是因为客户希望配套设施完善，而商人因为业主不足不愿意亏损营业，这样就形成鸡生蛋、蛋生鸡的难题。业主和商户都在等对方，这就让罗总很难受了。” “您说的没错，的确是这样的局面。” “其实，这是个普遍存在的现象，并不特殊。从国内外成功的案例分析看，配套设施先行，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秦云东没有回应罗天荣的请求，而是先婉转地说明罗天荣的对策出发点就不对。 分不清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罗天荣想从业主和商户两个方向同时做工作，结果还是不能解决问题。 “如果关键点找到了，接下来就应该想办法解开这个死结。配套设施需要政府做出必要的推动，学校和医院应该先行，我建议在东区建市实验小学、一中分校和市人民医院分院，优质资源先到位，才能吸引潜在买房者的积极性。” 秦云东接着又部署未来的光伏联合实验室和高精尖专家社区、市文化艺术中心和歌舞剧团都设定在东区，以提升东区的高品质。 同时，定期在东区举办艺术展和歌剧、芭蕾、交响乐演出，充分展现出文化氛围。 “对对对，秦书记说的太好啦，如果真能落实，所有问题就迎刃而解。” 罗天荣高兴地咧嘴笑起来。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秦书记设计的格局很大，不只是解决罗氏地产的问题，而是要全面解决东区现存的空置率低的所有问题啊。” 姚琪作为东区书记当然也很高兴，能得到市里这么大的支持力度，她的头疼事也迎刃而解。 秦云东接着吩咐宣传部长珍珍准备对外发布消息，东区将会全面安装太阳能发电系统，成为全省第一个太阳能示范区，每户都能得到政府补贴的廉价电力供应。 品质高档的居住环境、优质配套设施齐备、文化格调拉满的城市氛围、环境友好型生态环境，这些因素叠加，必然会让东区成为投资新热土。 第945章 行百里者半九十 下午三点，临江市委。 李磊在夏丰的陪同下走进了秦云东办公室的门。 “李磊同志，一路辛苦了。” 秦云东站起身向他伸出手。 “秦书记，这次我带队来临江市麻烦您了。” 李磊握了握秦云东的手。 “都是为了工作，不用客气，坐下来谈。”秦云东拿起座机，“勇强，李磊同志到了，你过来一下。” 秦云东放下电话对李磊解释，临江警方对金丛亮的侦查从没有放松，今天可以一起谈一谈案情。 “秦书记，能不能叫上宋天明同志，苗书记特别叮嘱说，希望我能得到临江纪委的配合。” 李磊接过夏丰递来的茶杯。 本来他这么说话是犯忌讳的，似乎是拿要苗英杰来压秦云东。 但谁都知道秦云东和苗英杰是好朋友，李磊也相信秦云东不会有被冒犯的感觉。 果然，秦云东很痛快地再次打电话给宋天明，要他过来开个临时会。 放下电话，秦云东并没有问金丛亮案情的事，只是和李磊聊省纪委的日常工作。 因为秦云东是常委，又和苗英杰私交深厚，李磊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只要秦云东问到什么，他就回答什么。 十几分钟后，洛勇强和宋天明几乎同时赶来。 四个人就在办公室里开了一个案情通报会。 李磊作为申请协助方，首先做了金丛亮案件进展通报。 中山市历年招商项目中，经过金丛亮之手的项目就占据百分之九十三。 可以说，金丛亮已经完全控制了中山市的招商引资，他在其中左右逢源大发其财。 现在已经查明，金丛亮涉嫌勾结外商欺诈招商补贴七千余万元。 他还利用中山有招商引资指标的干部急于完成任务的心态，要求给他好处和活动经费。那些干部大多数都满口答应，这些年金丛亮从中获利超过三千万元。 金丛亮三年时间就迅速成为亿万富豪。 秦云东心中异常愤怒，为了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他转头看向窗外飘着零星柳絮，和煦的阳光在玻璃窗折出长长的光影。 “现在涉案的中山干部都已经被处理，违纪的双开，违法者已经移交给司法部门。目前只有金丛亮的未婚妻蔡丽屏，还在甄别审理中。” “蔡丽屏？” 洛勇强的目光迅速扫过秦云东。 毕竟蔡丽屏是浠水县的老人了，洛勇强对她非常熟悉。 秦云东因为已经从苗英杰那里知道蔡丽屏涉案，因此显得不动声色。 他问及中山市委书记姜南风的情况，李磊回答说，姜南风因为提供了一些重要信息，现在已经把他移交到上级单位处理。 秦云东点点头，让洛勇强介绍侦办金丛亮被杀案的进展。 洛勇强汇报说，经过有关单位再三确认，金丛亮的确死于中毒。 毒药的成分非常特殊，药性挥发也很缓慢，大致可以稳定维持四十八小时以上。 只不过，高度白酒可以破坏稳定，使得药性在十五到半小时之内激发。 由于金丛亮遇害当天是从鹰国回来，期间没有和别人接触过，直接从省城回到了临江市见封天恩。 “根据目前的线索汇总，我们有理由怀疑，金丛亮被人下毒是在鹰国，而不是封天恩所为。” 洛勇强把检验报告先递给秦云东。 秦云东没有看，直接交给李磊。 李磊翻看了一下报告，脸色变得抑郁。 他以为金丛亮专案快要结案了，除了蔡丽屏有嫌疑之外，其他涉案人员已经全部捕获，没想到现在鹰国又冒出新情况。 如果犯罪分子在国外就非常棘手，就算确认身份，能不能被引渡回来受审都很难说。 难道这个案子会拖的旷日持久？ “勇强同志提供的线索很重要，如果金丛亮真的是在国外被人下毒，极有可能是同伙杀人灭口，是不是说……国外还有一些漏网之鱼？” 李磊试探着问。 “李磊主任，金丛亮在国外中毒，还不能说明金丛亮在鹰国还有同伙。” 洛勇强摇摇手，对他的结论不认可。 “哦？为什么？” “因为有多种可能性还不能排除，比如国内的同伙听闻风声到鹰国找金丛亮灭口，比如金丛亮在国外得罪了什么人，不是因为本案而被下毒。所以，现在下结论还太早。” 洛勇强平静地分析，给李磊带来一丝希望。 “但愿金丛亮的同伙来自国内，如果是老外在国外犯案，抓捕的难度那就太大了。” 李磊拿出香烟递给洛勇强一支。 洛勇强接过烟继续报告。 “金丛亮在临江市有三套住宅，分别在四年前购置了抚远县、浠水县和临县各一套，都是超过一百五十平方的大户型，而且都是一次性付清房款。” 临江市警方搜查了这三套住宅，结果一无所获，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李磊点头：“据我们掌握的资料，金丛亮名下除了临江市的三套住宅和中山市、省城的两套外，还有二十七套房产，主要集中在发达省份，看得出他是在做住宅投资。我们也都联合当地警方进行了搜查，但也都没有收获。” 一直没有说话的宋天明突然开口： “我曾经跟踪过蔡丽屏，亲眼看到过蔡丽屏和金丛亮进当时的临县酒店幽会。如果金丛亮在临县有自己的住宅，为什么他还要和蔡丽屏开房？” “哦？是吗，宋书记四年前就怀疑蔡丽屏了？” 李磊为之一振，充满希望地看向宋天明。 “当时浠水县警察局黄浩局长因为涉嫌严重违法乱纪被留置在教育基地接受审查，却在留置期间被害。后来警方查明，杀人凶手是教育中心的副主任于尧，而当时蔡丽屏是主管教育基地的县纪委副书记，我怀疑蔡丽屏有重大嫌疑。” 宋天明回忆了黄浩被害案，于尧潜逃至今也杳无踪迹，因此也无法证明蔡丽屏是否真的是幕后真凶。 “原来是这么回事。” 李磊出神地看着自己做的笔迹，似乎得到新的启发。 第946章 陈年旧案被翻出 秦云东用杯盖撇去浮沫，深褐色的茶汤在青瓷杯里微微荡漾。他的目光落在李磊带来的黑色公文包上，那里露出半截省纪委的红色编号标签。 “李磊同志，你说一说想要我们如何配合你的工作。” 秦云东的日程安排得很满，原本接见李磊是挤出来的时间，他没时间继续耗下去。 李磊回过神，抱歉地笑了笑。 “耽误秦书记工作了，不好意思。我带调查组来临江市是为了调查金丛亮在抚远县期间有无违纪行为。想请宋书记派人参与我们的调查，毕竟我们对四年前的抚远县很陌生。有当地同志协助，对我们的工作会有很大帮助。” “没问题，天明，你如果手上没有大案要案，干脆亲自参与调查。” 秦云东直接拍板。 宋天明本来就不甘心查不出蔡丽屏，借此机会正好可以完成夙愿，因此他不假思索就答应下来。 李磊接着说：“我还想把黄浩案作为重要的目标纳入此次调查中，需要洛局长给予配合。” “这个也没问题，勇强，你把当年负责侦办黄浩案的史队长调去协助办案，同时要求他确保省纪委同志的人身安全。” 秦云东同时又叮嘱宋天明，必须高规格照顾好省纪委来的调查组的生活起居。 李磊知道自己该走了，他立刻收拾好公文包站起身。 “太感谢秦书记了。您工作繁忙，我们就不耽误您了，我和宋书记、洛局长去纪委再商讨具体协调细节，如果有重大发现，我再向您汇报。” “李主任客气了，如果有重大发现，涉及机密的部分，你只需对苗书记汇报即可。我会遵守组织纪律，不干涉也不过问你的调查。” 秦云东知道规矩，不会因为李磊的几句客套话就忘乎所以。 不该他过问的事，他也真没心思多管。 宋天明带着洛勇强和李磊走进他的办公室，马上就有说有笑给他们俩倒茶递烟，明显比在秦云东办公室活跃很多。 “天明书记，你是不是特别怕秦书记啊，我怎么觉得你回到自己地盘，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李磊端起茶杯笑着问。 洛勇强用夹着烟的手晃了晃。 “天明才不会怕秦书记哩，他和秦书记是一起从中山市委调到浠水县工作，秦书记把他当作弟弟看，两人私下里的关系真是亲如兄弟。” “你怎么知道我不怕秦书记？”宋天明笑着坐下，“秦书记公私分明，私下里对我确实不错，但在工作上对我极其严格，我挨他训的次数也最多，所以进他办公室我就打怵。” “哈哈，难怪你会这么想。秦书记看人的目光很犀利，像x光一样能把人看得一清二楚，我见他两次也会莫名感到心虚。” 李磊主动说着自己的感受，其实他也在有意识和两个人培养共同语言，以方便和他们即将开始的合作。 三个人聊了一会儿闲嗑，直到史队长走进办公室。 经过简单介绍寒暄后，史队长详细厘清黄浩被杀案件的细节。 宋天明补充说，正是因为这个案子，秦云东书记把教育基地的管理权交给宋天明，并让蔡丽屏只负责内勤事务。 李磊做完记录，他要求宋天明和他一起马上动身去抚远区，找到曾经和金丛亮共事过的干部面谈，史队长带齐黄浩案的卷宗到抚远汇合。 他是调查主办方，宋天明和史队长只是配合，当然也没有话讲，答应按他的要求照做。 一个小时后，李磊带着省纪委调查组的三个人和宋天明到达抚远区委，第一个要见的人当然是书记曹传承。 宋天明刚介绍了李磊的身份，曹传承不由浑身一哆嗦。 他自觉没犯什么错误，至于惊动省纪委专门成立调查组找他吗？ “老曹，你别紧张，李主任来抚远区是为了调查以前抚远县金丛亮的事。金丛亮任县长时，你是县委书记，对金丛亮的了解应该更全面，所以李主任才专程来见你。” 宋天明看出他非常惊恐，便尽量安慰他。 “明白，明白。金丛亮违纪被害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一定积极配合，有问必答，不会有半点隐藏。” 曹传承稍稍心安，忙表明配合的态度。 李磊和调查组成员都坐下，开门见山就让曹传承先对金丛亮的工作能力和个人品质做出评价。 曹传承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一五一十地作答： “我个人觉得金丛亮个人能力很突出，思想活跃，有创新意识，也很有魄力。只是为人霸道高傲，固执己见，听不得别人的意见。而且还……风流成性。” “风流成性？能不能具体谈一谈？” 李磊立刻追问。 曹传承感觉纳闷，这位李主任咋像是八卦媒体的记者，对绯闻这么有兴趣。 他心里想，嘴上却不会那么说。 “抚远县的人都知道金丛亮好色，不但对身边的女同志毛手毛脚，而且抚远县内无论大姑娘小媳妇还是寡妇，只要稍有姿色被他看上，他都不放过，经常有人家的亲属跑到我这里告状……” “你作为书记，为什么不管？” 李磊的脸色阴沉下来。 曹传承顿时心惊解释说，他不是不管，而是管不了。 金丛亮是县长，他没权力处理同级别干部。 他向浠水县的上级——中山市的姜南风书记反映情况后，姜南风根本不当回事，还训诫他要以大局为重，不要在男女问题上给金丛亮穿小鞋。 金丛亮正是因为有姜南风撑腰，所以才在抚远县为所欲为。曹传承眼看管不了，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李磊没有罢休，继续追问：“金丛亮和蔡丽屏交往后，他还有风流韵事吗？” 曹传承叹口气：“金丛亮好色是天性，有没有蔡丽屏，他都那个德行。就是后来和蔡丽屏确立关系，他照样还是我行我素。蔡丽屏不是不知道，但似乎根本不在乎，我还觉得纳闷，怎么这个女人的心这么大。” 第947章 不能先入为主看人 李磊迅速和宋天明交换了眼神，低头把曹传承的原话记录下来。 “听说介绍金丛亮和蔡丽屏认识的人，就是你们当时县接待办的副主任林倩倩？” “我不知道，我对金丛亮的事从来不过问，省得惹出大麻烦还要替他擦屁股。金丛亮和谁交往，我根本没兴趣知道。” 曹传承点燃烟，一个劲地摇头。 李磊看出曹传承是一个胆小怕事，不敢得罪人的角色。 “我们调查林倩倩时才知道她已经一年前离职，那你知道林倩倩最近的情况吗？” “我不知道，林倩倩是金丛亮的情人，这才调进接待办，我对这样的女人躲还来不及，怎么还能削尖脑袋打听呢？” “你怎么知道林倩倩是金丛亮的情人？” 李磊还不知道这个情况，一下子来了精神。 曹传承苦笑一声： “金丛亮这个人很张扬，尤其是他认为征服女人有成就感，所以经常当着我的面夸耀他的本事。是他亲口说的，林倩倩迷得他神魂颠倒，他才理解啥叫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那就没错了，林倩倩肯定是金丛亮的女人。 但这又带来一个有趣的问题，林倩倩既然是金丛亮的情人，为什么还要做媒婆，把情人转介绍给蔡丽屏呢？ 李磊知道，问曹传承肯定没用，所以直接转移到下一个问题。 “金丛亮在抚远县工作期间，有没有违纪违法的事情？” “我没有听到这方面的传言，应该没有？” 曹传承显得没有底气，说话有些模棱两可。 “应该？你当年是抚远县的一把手，难道对金丛亮的经济问题也不管不问？” 李磊神色变得严肃。 “我虽然是一把手，但我也不能随意干涉县政府的工作，而且县纪委和财政审计也没有反映过情况，我也没有收到过企业和民众的来信来访，总不能凭空就怀疑金丛亮有问题？” 曹传承为自己振振有词的辩解，显得理直气壮。 “曹书记，你当年是一县的书记，对干部监管是你的工作，有推卸不掉的责任。怎么能只要没人反映情况就当无事发生，你不知道监督的方式方法，我可以告诉你。日常管理监督、群众监督、舆论监督、内部监督，可以采用的方法很多，就看你愿不愿去做。” 李磊语气严厉地对他驳斥。 曹传承虽然有些不服气，但李磊代表的是省纪委，因此曹传承只能闷头抽烟一语不发。 宋天明怕把关系搞僵，也担心李磊只顾着逞口舌之快忘了自己的任务。 “李主任，现在时间不早了，如果暂时没有别的问题，咱们该去查看金丛亮的住宅了。” “好，曹书记，你再想一想还有金丛亮的问题，我随时欢迎你主动打电话联系。” 李磊说罢也不握手，径直离开办公室。 曹传承不满地对宋天明咕哝道：“你看看这是什么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性格不同，做事方法也不一样。李主任不是针对你，他在省纪委是有名的脾气大本事大的人，你多理解。” 宋天明笑着安慰了曹传承几句，追下楼看到李磊走到车边，正要拉门上车。 “李主任，你不会真的生气了？” “天明，我不明白，秦书记是神一样的存在，按理说，强将手下无弱兵，他怎么会容忍曹传承这样的人继续担任抚远区的书记呢？” 李磊看不上曹传承，而且觉得曹传承毫无担当，只是个混日子躺平的干部。 宋天明笑着和李磊一起上车。 “李主任，你对曹传承还不了解，他给你留下这样的印象也不奇怪，但曹传承不是你想的那样。” 宋天明接着向李磊介绍，曹传承是受中山市长吴凡尘提拔的干部，但他在吴凡尘要整当时的临县县委书记秦云东的时候却直接拒绝，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吴凡尘。 如果曹传承真的没有担当，是不会冒这么大风险拒绝自己的靠山和顶头上司。 李磊听罢有些吃惊，他很意外曹传承居然可以做到常人做不到的决绝。 “既然曹传承这么勇敢，为什么表现得像是见问题就躲的窝囊废呢？” “每个人的工作风格不同，曹传承属于无为而治类型，他无论和哪一任县长搭档，都会选择让县长放手去做。不贪权，不争名，这样的一把手也很难得。只不过曹传承运气不好，遇到金丛亮才显出他的无为而治有缺陷。” 宋天明接着举了一个反例，抚远县划归临江市后，区长许峰带领抚远区实现腾飞，各项经济指标都很亮眼。究其原因有许峰的能力贡献，当然也有放权给许峰的曹传承的贡献。 经临江市组织部门搞的调研结果显示，曹传承在干部群众中的口碑很好，威信也很高，这就说明曹传承并不是一个混日子躺平的干部。 “很多基层团结很不好，内斗引起消耗的案例数不胜数，曹传承能做到这一步也需要勇气和魄力。咱不能因为曹传承和你想的不一样，就认为他是无能的躺平者。” 宋天明苦口婆心劝李磊收起自己的脾气，能够设身处地站在基层角度客观评判。 李磊听完沉默一路。 直到汽车停在金丛亮所买的住宅前，李磊才开口： “天明，你说的有道理，我确实先入为主了。等我再观察观察曹传承，如果是我错了，我会向他赔礼道歉。” “你能听得进逆耳忠言，善莫大焉。” “哈哈，天明，你少给我下套。我说的是假如我看走眼，我才会道歉。你的话我也不会全信，我会自己去判断。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挺会做思想工作的，这一点我很佩服你。” “用不着佩服我，我这都是跟着秦书记学到的皮毛，你如果佩服的话，应该佩服秦书记才对。” 两人边说边走到一排连体别墅前，正中间移一栋别墅的大门贴着封条。 史队长带着两个警察已经站在别墅门口等着他们。 第948章 揭开荧光颜料的秘密 史队长向李磊报告说，黄浩的案卷都在警车上，随时都可以办借阅手续。 “先不急。”李磊看了看封条上的印章，“史队，封条是你家的，还是你来撤掉，我们一起进去看看。” 推开鎏金包边的雕花铜门，众人走进金丛亮的家。 史队长随手打开客厅的灯，三层挑空客厅中央，镀金枝形水晶吊灯亮起，把整间客厅照得通亮。 小牛皮沙发前的茶几是金丝楠木制作，金丝纹路在灯光下闪现出高贵的气氛。 整面墙的博古架上陈列着天青釉盏和青花梅瓶等质地精美的瓷器，还有十几种造型独特的青铜器。 “看似简单装修，其实价值不菲啊。” 李磊原地转了一圈，意有所指地感叹。 “金丛亮本来就是千万富翁，他有这个财力。” 史队长已经来过多次，对室内装修已经不在意。 他主动说明，金丛亮的家已经过彻底检查，现在可以随意走动检查，不用担心破坏痕迹。 李磊上二楼来到主卧，这里的装修风格和楼下几乎一样，低调之中见奢华。 “史队，你们都查出什么线索了吗？” 李磊拉开主卧衣帽间的门，里面欧洲定制西装按色系排列，领带夹全是不同造型的纯金打造。 “金丛亮定期雇人打扫卫生，屋里非常干净，只有清洁工留下的足印和指纹。” 史队长分析说，大概是因为金丛亮出国三年，根本没有时间回来住，所以才查不出他的痕迹。 “没想到金丛亮这么注意保洁啊，宋书记怎么看？” 李磊又看了看浴室，干干净净亮洁如新。 “我猜未必是因为他爱干净，保养只是为了转手卖个好价钱。” 宋天明跟着李磊走出卧室，又走进书房。 推开通体黑檀木门，二十平米书房最醒目的是东边七层紫檀书柜。 书柜里有藏青色函套里压着线装《四库全书》，以及全套的二十四史，以及其他历史专着。 西墙悬着幅裱在铅板上的《千里江山图》，展开的画芯右下角洇着可疑褐斑。 北侧红木书案摆放着笔墨纸砚，镇纸是枚刻满经文的沉香木，书案旁边立着带密码锁的恒温酒柜。 李磊敲了敲干净的书案：“这里是不是应该有一台电脑？” “没有，金丛亮一直用笔记本电脑，从不用台式机。” “这是个好习惯，杜绝了可能出现的泄密问题。” 李磊打开书柜，看着里面摆的整整齐齐的书籍。 “这小子还有时间读二十四史吗？” “恐怕他没这个心思，现在的人书柜里的藏书都是当装饰，只怕一辈子也没想过打开一本书看看。” 宋天明讲出自己的猜测。 史队长笑着在一旁证明，他们每一本书都翻查过，的确都像是新书一样崭新。 “沽名钓誉充斯文。” 李磊撇撇嘴，关上书柜的门。 他很失望，这栋别墅已经被警方严密检查过，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他又不是刑侦专业，那就更看不到异常。 “我已经都看过了，如果宋书记没有什么问题，咱们就回去。” “这么快就走，岂不是白来一趟？” 随着说话的声音，秦云东走进书房。 “秦书记？您怎么来了？” 李磊、宋天明和史队长都很惊奇。 秦云东本来下午视察农业抗旱项目，没想到会到曹传承的电话，报告李磊对他的态度很恶劣，让他非常气愤。 听曹传承说完，秦云东安抚了他两句，答应马上找李磊谈谈。 秦云东打听到李磊去了金丛亮在抚远的家，便带着夏丰赶过来。 他看众人都很意外，笑着说他只是碰巧路过，顺便过来看一看。 “你们查到什么了？” 秦云东也好奇地看着书柜里的书。 “这里被保洁打扫得干干净净，又被警方查了几遍，实在找不出什么了。” 李磊双手揣裤兜耸耸肩。 “那我试一试手气，或者能有奇迹发生。” 秦云东的手指划过二十四史，停在辽金史的书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书脊上点了点。 他把史书放在桌子上。 众人都好奇地聚拢在他身旁，默默看着秦云东翻阅，他们也希望真的能从中找出线索。 纸页翻动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但随着一页一页翻过，大家都失望了。 这本书和别的书一样，崭新得像是从来没有翻过。 李磊嘴角微勾。 故弄玄虚，看你秦云东该如何收场。 秦云东翻完书想了想，转头吩咐夏丰找超市借一支验钞笔。 不一会儿，验钞笔拿来，秦云东把书翻到扉页，打开验钞笔扫过空白处。 哇！ 几个人惊叹之余，眼睛都瞪圆了。 在验钞笔扫过的地方，明显出现一串清晰的数字。 “真是神了，秦书记，您是怎么知道这本书里有秘密？” 史队长惊讶极了。 “瞎猜的。” 秦云东开了一句玩笑，转而问解释说，金丛亮曾经向曹传承夸耀过，他的家族是宋代时期金朝的贵族。 正是因为这条线索，秦云东才会选择找出辽金史书籍查找线索。 “金丛亮上大学期间创业，曾经做过一个荧光剂项目赚了很多钱。荧光颜料是有机络合物，研磨细化，发光率高，通常是无色或浅白色，正常光线无法识别，必须使用紫外线灯照射才能显出文字或图案。” 原来是这么回事。 众人恍然大悟，向秦云东投去钦佩的目光。 李磊却羞愧得无地自容。 他找曹传承问了半天，几乎一无所获。 秦云东却能把得到的信息汇总并灵活应用，立刻就能发现这么重要的线索。 这就是两人之间的差距。 李磊从刚才的看笑话心态，转变成对秦云东的钦佩。 怪不得苗英杰书记如此看重秦云东，看来秦书记还真有两把刷子。 “秦书记，这一串数字代表什么意思？” 宋天明看着抄在本子上的数字，百思不得其解。 秦云东摇摇头：“我现在也不知道数字的含义。但金丛亮既然这么小心保存这串数字，说明它对金丛亮非常重要。” 第949章 驭人之术在恩威并济 众人下楼准备离开，秦云东路过博物架时，被一个造型独特的青铜器吸引，不由停下脚步。 那是一个神兽坐姿造型铜器，整体高度三十厘米，但神兽气势威严而神秘，从兽首、爪子到身体曲线都刻画得细致入微，栩栩如生。 “秦书记，我当时看到这些青铜器也很惊奇，肯定不是夏商周青铜器的宏大厚重，如果不是金丛亮收集的物件肯定价值不菲，我甚至都怀疑这个铜器是当代人的作品。” 李磊凑过去想要展示自己的学识，拉近和秦云东之间的关系。 “这当然不是当代作品，而是金朝有名的铜器，名字就叫金代铜坐龙，是金朝中期皇室的御用辟邪器物。” 秦云东拿起铜器，为大家解析金朝龙造型的特点。 “金中都出土的铜坐龙，一般都没有鳞纹，尾巴还上翘，也有叫铜坐兽的，它们跟龙既有某种联系，又有不小的差别。这件精美的文物充分体现了金朝铜器制造业的发达。” 听着秦云东的讲解，众人频频点头。 因为秦云东刚才已经说过金丛亮和金朝的关系，所以大家也都理解金丛亮为何要摆上这么多金朝的文物。 秦云东仔细端详铜坐龙，看着青绿色的铜锈在灯光下泛着幽光。 他拿起铜坐龙翻看底部，发现刻着极小的篆体“金”字，笔画间残留着暗红色污渍。 秦云东不动声色地把铜坐龙放回原位。 “这属于金丛亮名下的赃物，等案子结了就留在临江市博物馆，肯定是一件有观赏价值和研究价值的重要文物。” 几个人走出别墅，秦云东把李磊单独叫到一边。 “李磊同志，你的任务是来调查金丛亮专案，不要没有依据就扩大调查范围，先入为主地对自己的同志猜疑和不信任。这样的工作方式会让你失焦，也是让临江市的干部队伍产生不必要的动荡。” 秦云东神情严肃地向他提出忠告。 他可以配合李磊调查，但又要避免李磊的调查造成临江市的不稳定。 要知道，省纪委来临江市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他的一言一行会被放大解读，令接受调查的干部承受很大压力产生抵触心理，非常不利于调查工作顺利进行。 作为临江市的一把手，秦云东必须要妥善保护自己的干部，不能让事情演化成鸡飞狗跳，满城不得安宁的事件。 李磊有些脸红。 他知道秦云东单独找他谈话，其实是给他留着颜面，如果当着众人的面训斥他，那就会让他无法在临江市立足。 “我知道了，秦书记。我对曹传承同志的态度过于生硬，让调查问询变了味，我会及时向曹传承同志道歉，并向您保证会积极调整心态，不会再犯类似错误。” “那就好，李磊同志，今晚七点我请你和调查组的同志们吃饭，到时候会有专车接你们去饭店，请安排好自己的日程按时出席。” 秦云东握了握李磊的手就上了自己的专车离去。 他根本不征求李磊的意见，如同下命令一样干脆。 这样做是显示自己的权威，也是间接对李磊施加压力，让他意识到来临江市不能肆意妄为，如果秦云东不高兴，李磊就别想踏踏实实完成任务。 秦云东在车里给史队长打电话，让他送完卷宗回金丛亮的家带铜坐龙回刑警队，有案情需要面谈。 接着，他又给曹传承打电话，告诉他已经找李磊谈过话，李磊表示会当面道歉。 “老曹，杀人不过头点地，既然李磊已经表态道歉，好歹人家也是省纪委主任级别干部，你也要表现出大度和解姿态，得饶人处且饶人，别让人家觉得你老曹小肚鸡肠像个娘们。” “好说，好说，您秦书记既然开了金口，我没二话，您叫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只要李磊给我台阶，我也不会傻的梗着脖子就是不下来。我老曹绝对给够李磊面子，不会让他憋屈。” 曹传承颇为感动，同时也很欣慰。 他只是反映了情况，说出自己的委屈，秦云东马上就为他出头，替他铲掉不平事，这样的领导谁不死心塌地拥护。 秦云东放心地挂了电话，没想到苗英杰的电话紧跟着就打过来。 “苗书记，有何见教？” “云东，李磊这小子做事是把好手，但做人有点虎，他没给你添麻烦？” “哈哈，老苗，你真是操不完的心啊。一个主任出趟差，你三番五次打电话，累不累啊。放心，李磊蛮不错的，很有责任心，是个优质潜力股。只要你老苗再调教两年，一准会给你露大脸。” 秦云东嘻嘻哈哈地和苗英杰聊着天，没有提李磊刚来就闹出的不愉快，甚至一个字的坏话都没有说。 他知道自己说话的分量，如果他告状，李磊的前途就大概率到此为止了。 秦云东不会那么做。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他很乐意不计前嫌给人留机会。 苗英杰听罢稍稍放心，但他还是担心李磊会惹事，因此挂了电话就又给李磊打电话。 李磊看到是苗英杰的电话，心中暗叫不妙。 难道是秦云东不解气，又找苗英杰告黑状了？ 李磊忐忑不安接起电话：“苗书记，您有什么指示？” “李磊，我刚给秦书记打过电话，询问你在临江市的表现。” “秦书记……怎么说？” “秦书记夸你半天，看来他对你很满意。” “是吗？” 李磊暗自惭愧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该怀疑秦云东的人品。 同时，李磊对秦云东心怀感激。 苗英杰当然不知道李磊复杂的心理活动，自顾自地继续叮嘱： “虽然你的表现还可以，但你一定要记着，外调要和当地干部群众保持团结，你咋咋呼呼的脾气也要收敛，维护好咱们省纪委的形象。遇到困难的事多向秦书记请教汇报，必要时可以给我打电话，切不可率性而为。” “是，苗书记，我一定按您的指示执行。” 李磊放下电话擦了擦额头的汗。 第950章 缺少串珍珠的线 当史队长赶回刑警队，秦云东正在和洛勇强、袁队长三人谈金丛亮被害案。 “秦书记，我护送省纪委调查组回招待所，办理借阅黄浩案卷宗手续，接着返回金丛亮的家拿回铜坐龙，特此向您报告。” 史队长复述了自己执行任务的过程，并把铜坐龙放在秦云东面前。 “史队办事极为稳妥，从无差错，我向来很放心。快坐，喝一杯我亲手泡的茶。” 秦云东微笑着招呼史队长坐下。 他拿起铜坐龙又仔细看了看。 “袁队长，把卫敏给你保管的那把钥匙给我。” 几年前，案犯兰辉在看守所被杀，警察局卫敏局长亲自主持侦破工作，不但迅速查出看守陈其昌是凶手，而且还从陈其昌的衣柜夹层里找出一把小巧的钥匙。 袁队长从案卷中拿出一个塑料袋，倒出一把迷你版的小钥匙递给秦云东。 秦云东拿钥匙插入铜坐龙底部的篆体“金”字的第一个横上。 没想到非常顺利地插进去。 洛勇强、袁队长和史队长不由都瞪大眼睛屏住呼吸。 这把钥匙放了几年，他们始终不知道有什么用，没想到今天终于找到出处。 秦云东舒了口气，捏着钥匙轻轻来回转动几下。 嗒！ 铜坐龙轻轻响了一下，底部微微隆起一个长条形。 秦云东捏住长条边框，慢慢取下来。 原来是一个长方形的u盘。 众人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袁队，找技术人员试一试，看看能否读取u盘内容。” 秦云东随手交给史队长，又拿起茶几上的抽纸擦了擦手心。 “是。” 袁队长小心翼翼接过u盘，一路小跑离开办公室，很快又气喘吁吁跑回来。 他速去速回，就是不想错过秦云东的案情分析。 “我的乖乖，今天真是意外惊喜不断啊。原本省纪委是查金丛亮的案，结果牵连出黄浩案，现在又带出兰辉案。这一把有可能把几个旧案一并侦破了。” 洛勇强喜不自胜地忙给秦云东茶杯里续水。 “这就叫拔出萝卜带出泥，只要保持耐心，早晚会有合适的时机出现，让无头案有重大线索。” 秦云东也很高兴，乐呵呵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秦书记，您可真神了。给我们讲解一下，您是怎么发现这个秘密的？” 史队长迫不及待地询问。 “不是我神，而是巧合。我得知金丛亮是金朝贵族的后裔，从那以后就对金朝的历史留意研究。我见过类似的铜坐龙研究论文。这次无意之间在金丛亮家的博物架上看到铜坐龙，马上就意识到底座部分不对劲。” 秦云东拿起铜坐龙，用放大镜展示龙的后肢位置。 “铜坐龙能立起来，完全靠后肢支撑，但这里却出现一片铜锈。我当时就很好奇，为何别的地方都好好的，只有这一片有锈迹。我怀疑后肢底座部分是合成上去，为了避人耳目，所以才会用做锈的手法，遮挡焊接缝隙。” 当秦云东翻过来底部，看到篆体“金”字上有微小缝隙，他一下子联想到卫敏在陈其昌衣柜里搜到的小钥匙。 经过用钥匙测试，完全证实了秦云东的推理非常准确。 “秦书记说的看似简单，其实真的不容易。这里涵盖了多条信息，如果没有机敏的快速归纳能力，根本不知道这个铜坐龙有这么重要的价值。” 洛勇强连连感叹。 史队长揉了揉鼻子，问：“秦书记，您为何当时不说，难道信不过李磊？” “我倒不是怀疑李磊，案情侦破过程需要保密，当时在场的人太多，难免会把我的发现走漏出去，一旦传到犯罪嫌疑人耳朵里，很有可能出现变故。” 秦云东解释完，让袁队长负责画出拓扑图，帮大家厘清其中复杂的关系。 袁队长受命在白板上先写下金丛亮、黄浩和兰辉的名字，接着在他们的名字下列出牵连到案子里的人物名单。 林倩倩、蔡丽屏、于尧、陈其昌、赵祥国、魏郡、甘歆…… 洛勇强和史队长看着白板上越来越多的人名，不由自主都紧蹙双眉。 这三个案子似乎都是独立成案，就算蔡丽屏也只是牵连两个案子，而看不出其他人能和三个案子都发生联系。 秦云东单手托腮看着白板，他也有些恍惚。 他认为这些案子有内在联系，但现在却看不出所以然。 犹如一串珍珠散乱，缺少一根线把珍珠连起来。 “现在情况就是这样了，如果u盘能给我们带来新线索，或许就能把这些案子一并解决。” 袁队长用记号笔在白板上敲了敲。 但事情并不顺利。 刑警技术人员前来报告，u盘有复杂的密码保护，需要时间破解，至少一个月看不到u盘中的内容。 “不着急，好事多磨嘛，这么久都等了，再多等几个月也不是不能接受。” 秦云东心态很好，依然保持不急不躁的状态。 他准备离开之前，叮嘱袁队长调查金丛亮在抚远县期间关系最近的人，或许也能捞出有用的线索。 袁队长很纳闷，既然李磊已经在调查，他再去调查，这不是在做无用功吗？ 秦云东却笑了：“李磊调查的都是和金丛亮共事的干部，以金丛亮的聪明，他不会向这些人泄露证据。我觉得靠这些人提供证据会很难，所以我建议你去调查被李磊忽视的群体。” “忽视的群体……秦书记，您能不能具体举例，什么人才算被忽视的群体？” 袁队长茫然地望着秦云东。 “比如给金丛亮开过车的司机、金丛亮经常光顾的超市、饭店、酒店、ktv、酒的老板和服务员，以及他家的物业和保洁等等。” 这些人都不是干部，在金丛亮眼里只是小角色，他很有可能对这个群体不设防，很多不该说的话，金丛亮很有可能会无意之间泄露出来。 袁队长连连点头：“秦书记的指示很英明，这个被忽视的群体的确有可能知道金丛亮的秘密。我这就亲自带人去抚远县，找到当事人挨个筛查。” 第951章 请尊重我们的意见 洛勇强看秦云东布置完任务，他拿出一张照片递过去。 “秦书记，你认识此人吗？” 照片是皇家魅力酒店监控视频翻录下来的，分辨率还可以，能清晰地看出照片里英俊的年轻人五官。 “不认识，他是谁？” 秦云东仔细看了看，摇摇头又把照片还给洛勇强。 “此人就是杀害封天恩等三人的凶手，我们技术人员经过调整，把这个凶手的容貌复原出来了。” 据酒店大堂的服务员说，他给金丛亮倒水的时候，听他提到过一个人的名字——燕青。 “燕青……” 秦云东不由又拿过来照片看了又看。 照片上的燕青神色自然，既不惊慌，也没有杀人的凶恶，仿佛就是吃饭的客人。 一个年轻人有这样的心理素质着实不易。 秦云东咀嚼着这个名字，喉结上下滚动。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一年前，严天庆刺杀秦云东失败后，慌不择路便要杀刘大成灭口。 当时就是这个叫燕青的人救了刘大成并送给秦云东，想要把严天庆置于死地。 秦云东为了给严天庆致命一击，并没有按燕青的要求做，从此燕青和他反目成仇，甚至用炸弹来威胁秦云东。 没想到这一次无意之中碰到燕青，而且还第一次看到他本人的照片。 洛勇强知道燕青想找秦云东的麻烦，看秦云东这么认真端详照片，便轻声介绍： “秦书记，我们检查过全市的监控系统，已经画出此人的运动轨迹，他是在金丛亮到临江市同时到的皇家魅力酒店，在杀了封天恩之后就坐车离开了临江市。” “你觉得燕青比起大盗幽灵如何？” “完全是两个级别的选手。燕青是个职业杀手，不但武功高强，比幽灵更狠辣，而且反侦察能力相当强，绝对不好对付。” “那就奇怪了，燕青有这么高的本领，他自己就可以找严天庆麻烦，为什么非要委托我报复严天庆？” 秦云东放下照片，摸了摸下巴。 “秦书记的疑问只能等到抓到燕青才能有答案。可惜这家伙跑得太快，杀了人几乎不做停留，立刻就离开了临江市。目前我们已经把照片呈送上级单位，请求上级协查。” 洛勇强遗憾地摇摇头。 秦云东不在意地笑了笑。 “你也不用着急，燕青早晚还会来找我。我和此人曾经通过几次电话，差不多能判断出他是一个好勇斗狠的人，既然他敢公开挑衅我，那就不会轻易放过我。” “秦书记，这就是我最担心的地方。燕青已经展示出他超强的使用暗器的能力，您的安全就是个大问题。我们开会专门讨论过，准备选派两个特勤队员对您实施贴身保护……” “用不着那么紧张，为一个犯罪分子搞到神经兮兮的，简直成了笑话。我以后会多注意，但贴身保护就免了。” “秦书记，请尊重我们的意见，您的安全问题不是小事，如果出了意外，我们都负不起责任，对临江市乃至全省都会引起动荡。您需要贴身保护，而且还要大量减少不必要的外出活动。” 洛勇强难得有一次对秦云东的命令拒不执行。 看得出，他对燕青展现出的能力颇为忌惮。 秦云东笑着摆摆手。 “勇强，你的好意我领了，但我不会因为一个燕青而改变自己的工作习惯。你知道我会经常走访社区、厂矿、农村，难道为了安全，我就躲起来不敢接触老百姓，不敢去调研这座城市？这是向邪恶势力低头，我不会那么做。” “秦书记，如果您不听我的意见，那我就向省委汇报，希望他们能给您下指示。” 洛勇强确实急了，他也不管秦云东爱听不爱听，执意要让秦云东按他的要求做。 “你长本事了，敢威胁我。” 秦云东白了他一眼，拿起茶杯喝茶。 办公室里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看秦书记不高兴了，袁队长挤出笑容，替洛勇强做解释。 “秦书记，洛局没有要对抗您的意思。您的安危关系着临江市的大局，我们对您负责，也是对临江市负责。现在咱们市有多家企业已经上市，更有交通集团在海外上市，您要是出问题，肯定会对咱市的股市表现造成冲击，那损失就大了……” 袁队长投其所好，站在影响经济发展的角度试图说服秦云东。 洛勇强受到启发，连忙跟着补充： “还不止如此哩，您现在是省常委，如果有意外，不只是我们警方就有推脱不掉的干系，就算何市长和蒋副市长都会因此受到牵连……” “行了，你们少在这里危言耸听。” 秦云东摆摆手打断他们的话。 但是他们的劝解，秦云东还是听进去了。 “贴身警卫可以跟着我，但不能妨碍我正常工作，就这么定了。” 秦云东算是妥协了一步，紧跟着站起身就走，不给洛勇强再纠缠的机会。 看着秦云东的汽车远去，袁队长无奈地说： “洛局，现在咋办，秦书记已经不高兴了，咱不让他接触群众，他肯定会恼火，但他要是到处走，人多眼杂，就算两个贴身警卫也照顾不过来啊。” “咱的秦书记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这样，我去找内卫支队长通报情况，请求他们支援，你去一趟影踪数码，谈一谈上马监控人脸识别。” 洛勇强说干就干，索性直接走向自己的汽车准备落实。 袁队长赶忙跟着他提醒： “洛局，现在人脸识别系统还是新兴事务，识别准确率不高，还不到百分之三十，现在加入我们的道路监控系统，可能会出现误报漏报……” 洛勇强打开车门，也打断袁队长的话： “不管那么多了，有总比没有好，如果只靠警察排查，临江八百万人口的城市，根本就查不过来。况且，现在的科技一日千里，我相信人脸识别技术很快会得到完善。” 洛勇强说完就驾车而去。 袁队长想想，洛局长说得有道理，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了。 他也不再上楼，跟着开车离开刑警队，前往出口加工区。 第952章 突飞猛进的新技术 袁队长把车停到影踪数码院内，抬头看看二十层的高楼，不由内心一阵感叹。 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真叫快。 影踪数码的老板白三民当年只是个维修电器的小老板，这才过了几年，已经成为全省赫赫有名的高科技公司。 现在的影踪数码已经获得六轮风险投资，很快就要上市，白三民铁定会登上全省富豪榜前五十名。 人的成功，往往是六分努力三分运气和一分贵人扶持。 白三民就是这个说法的完美例证。 他靠天赋和拼命努力才有了傲视同行的技术，又因为运气好，碰到秦云东这个贵人的大力扶持和帮助，这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袁队长走到大楼的玻璃门前，玻璃门立刻打开。 “欢迎袁队长莅临我公司考察指导工作。” 不知道从哪里发出柔和的声音向袁队长打招呼。 袁队长很诧异地抬头看了看，电脑合成声音应该来自门框上方的嵌入式音箱。 真是邪门了。 电脑怎么知道是他来公司？ 袁队长走进办公楼大厅，负责接待的姑娘已经笑盈盈向他走来。 “袁队长您好，我们董事长在研发中心，他吩咐我带您过去，请这边走。” “我没有提前打电话，白三民怎么知道我来了？” 袁队长跟着秀丽的接待小姐向电梯间走去。 “哦，我们研发的第三代人脸识别系统，在您的汽车进入院子的时候就已经判断出您的身份。由于您是董事长的朋友，他会第一时间收到信息，所以他就吩咐我接待您。” 接待小姐回答得很清晰也很自信。 “我的乖乖，我坐车里都能被识别出来身份？” 袁队长惊奇到难以置信。 “是的，只要视频监控的分辨率达到要求，甄别就不是难事。” 接待小姐按下电梯键，和袁队长一前一后进入电梯。 “我以前来考察过你们公司的人脸识别系统，当时的识别率只有百分之二十多，没想到现在人脸识别有这么先进了。” “哦，那是两年前的事了，我们公司已经完善了模型结构设计、失函数设计、无监督学习算法和分布式自学习算法，现在的识别准确率已经提升到百分之八十。” 很显然，这位接待小姐对公司的情况非常了解，回答得相当流利。 电梯来到九楼研发中心，经过一道门禁关卡，接待小姐把袁队长带到贵宾接待室。 “请稍等，董事长马上就来。” 接待小姐为袁队长端上一杯水，向他微微鞠躬就退出房间。 袁队长刚喝了一口，身穿白色防尘衣的白三民就走进房门。 “袁队长，欢迎光临啊，您有两年没来我公司了？” 白三民热情地和袁队长握了握手，在袁队长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现在的白三民比几年前胖了不少，以前消瘦的脸已经变得富态。 而且，白三民的状态也不再是没见过世面唯唯诺诺的小人物，他的言谈举止更像是一位踌躇满志的成功企业家。 “我是刑警队长，经常到你公司，会给你带来麻烦，不知道的还以为白大老板犯事了。” “哈哈，袁队说笑了。您的单位是我们公司的大客户，您来指导工作实属正常。袁队是大忙人，这次来肯定不是串门讨水喝的？” 白三民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拿出一盒华子递给袁队长。 袁队长点上烟，讲述了临江市要全面升级视频监控系统，首先就要添加人脸识别系统。 “那太好了，我们公司的人脸识别已经有了质的飞跃，可以满足临江市基本安防的需求。” 白三民高兴地从身边的文件架上拿出一摞人脸识别的资料，摊开在袁队长面前。 袁队长忙摆手。 “我对人脸识别技术是门外汉，看也看不懂，你还是用通俗易懂的方式给我简单介绍一下。” “好的，随着生物技术、计算机视觉、大数据、云计算、芯片等技术的迅速发展，人脸识别技术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因为优化了算法，我们可以实现人脸视图采集、人脸定位、人脸识别预处理、身份确认以及身份查找。” “我没资格评价你们的技术，我只要结果，刚才听接待小姐说，你们的识别准确率在百分之八十，的确很有进步，但还有百分之二十的误报率，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主要是人脸识别的底库规模还不够大，只要能拥有超过十亿级别的数据库，才能抑制人脸检索的误报。所以我们在外国人、婴幼儿和老人的算法上有缺陷。” 白三民接着又提到其他误报率的原因，比如运动模糊和失焦模糊、面部有口罩和墨镜遮挡物、低的光照强度和对比度、视频传输由于编解码过程产生的人脸信息丢失等问题，都会导致准确率下降。 袁队长边听边点头，表示他听懂了。 “我可以理解你的意思，技术发展不是一蹴而就的，我们一起努力慢慢来。老白，我想问问，如果我给你一个目标的面部特征，你能否运用人脸识别，准确地找出这个人吗？” “这个人不能运动过快，脸上不能有遮挡物，再有就是不能在无光线的环境里。排除这些因素，我的人脸识别技术就能几秒钟之内在人群中捕捉到此人。” “那就太好了，老白，你明天带上你的系统，我们先做模拟测试，如果效果不错，我们就在一周内升级全市的安防系统。” “这么急？” “怎么？你是不是吹牛皮，根本做不到？” “那倒不是，咱们临江市的监控系统都是我们做的，有了高清摄像头和顶级视频采集卡做保障，我对我的技术应用很有信心。只不过，升级系统是一个复杂的工程，还要配合大量的人脸识别数据库和大型服务器，不可能这么快升级系统。” “那我告诉你为什么要着急升级系统。” 袁队长从公文包里拿出燕青的照片，放在茶几上，推给白三民。 第953章 你的酒吧是怎么开起来的 “此人叫燕青，身背命案，并且还扬言要对秦云东书记下毒手。老白，秦书记的安危，很大程度要依赖你的人脸识别系统了。” 袁队长说着，指尖情轻轻敲了敲照片。 白三民顿时收起笑容，下颌线也紧绷起来。 他拿起照片端详着燕青，沉默片刻才说： “人脸识别需要3d建模，只靠一张照片不够，必须有侧脸、大角度仰脸和低头，最好还有他本人的视频。” “没问题，这张照片就是从监控视频里截图下来的，你提出的要求，我都能满足。现在我就可以打电话把整个视频源文件发给你。” “这个混蛋。” 白三民对着照片咕哝了一句。 他站起身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 袁队长也不打扰，默默抽烟等着白三民开口。 白三民思考了几分钟，缓缓坐回沙发。 “袁队，如果能帮秦书记，我自然责无旁贷。但要建立复杂的系统，并且还要预设临江市各种场景模型，靠我们公司现有人手肯定不够……” “老白，只要不是核心技术人员，你需要多少帮手，我都能给你找来。” “不需要高技术人员，只是要建立大数据模型，如果一周时间完成，那就需要上万人分区域完成现场扫描建模。” “我会向洛局长申请，调配全市干警参与工作，并且还可以让各个街道办事处、厂矿企业协助。还有其他问题吗？” “剩下的就是硬件问题，临江市的监控还有死角盲区，需要进行增加新设备达到全覆盖，另外还需要大量的服务器进行计算和检索……” “你列出所需设备和采购金额，我请洛局长写申请找何市长审批，估计问题不大。老白，燕青是个穷凶极恶的歹徒，你务必要把人脸识别系统切实发挥出作用，为了秦书记的安危，拜托你了。” 袁队长站起身向白三民拱手。 “袁队放心，秦书记对我有再造之恩，我肯定倾尽所有协助警方保护秦书记的安全。” 白三民也郑重地起身表决心。 晚上九点，中山市一间酒。 霓虹灯管在玻璃幕墙上流淌着液态蓝光，合成器电子乐裹胁着威士忌与汗水的味道弥漫在空中，舞池挤满了伴随音乐蹦跳狂喊的人群，尽情发泄着工作和生活的压力。 老板肥仔站在三楼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人气爆棚的场地，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热茶。 他的办公室隔音很好，一楼震耳欲聋的声音在这里什么也听不到。 忽然，房门敲响，一位服务生带着临江刑警队史副队长和抚远分局的王副局长走进来。 “老板，就是他们二位找您。” “你下去。” 肥仔挥挥手打发走服务生，放下茶杯笑着伸出手。 “史队、王局，欢迎你们来玩，喝点什么？” “我们没有钱到你这里玩，好家伙，一瓶啤酒就二十块，你这下刀也太狠了。” 王副局长坐下后，边感慨边四下打量办公室。 “哈哈，酒都这个价，你看客人这么多就知道，人家来就是图个痛快，钱不钱的都无所谓。你们二位来我的小店，尽管可着劲地造，所有费用都包在我身上。谁叫咱是老乡，又是多年的朋友。” 肥仔给两位领导各到一杯醒好酒的红酒，自己却依旧喝着茶。 史队长看了他一眼：“是不是跟着领导开车养成习惯了，不喝酒只喝茶。” “嘿嘿，您说的一点没错。我以前在抚远县给领导开车十年，从来没有喝过酒，十年安全驾驶无事故不是白来的。” 肥仔得意地炫耀着过去的辉煌。 “是呀，这个酒也不是白来的？” 史队长意有所指地跟着问了一句。 “哦……呵呵……开个小店……不值一提……对了，史队长的酒量是有名的好，等你走的时候，我让人给你搬一箱好酒。王局，我这里有一箱上好的龙井，你也捎走。” 肥仔装傻顾左言他，明显是在回避史队长的话题。 “肥仔，你这么搞就没劲了。我们来找你有正事，别扯没用的。” 史队长端起酒杯闻了闻酒味就又放下酒杯。 “啥事，不至于我犯了什么法，我可是好人一个，照章纳税，不卖假烟假酒，规规矩矩做生意，老老实实做人……” “你如果是老实人，那天底下就没有不老实的了。”史队长哼了一声，“说说，你这个酒是怎么来的？” “家里凑钱，朋友帮衬，又贷了款，怎么了，这也犯法吗？” 肥仔继续装疯卖傻，带着笑意看着史队长。 “你家在抚远的农村，有个毛的钱。你的那些狐朋狗友不找你借钱就不错了，你还贷款？你家四白落地，拿什么抵押？” 史队长也微笑着看肥仔，逐一揭穿他的谎言。 “肥仔，我们不会没有证据就找你，找你了解情况是对你客气，别给机会不知道珍惜。” 王副局长喝了一口红酒，慢悠悠地提示。 肥仔不笑了。 他摸了摸脖子上的大粗金链子，拿起桌子上的烟，也不让烟，自顾自点了一支。 “想找我了解情况就说，啥叫不知道珍惜，我听不懂你们的意思。” “我刚才已经问了，你的酒是怎么开起来的？” 史队长眯起眼看肥仔。 “我也说过了，凑钱开的，你爱信不信。” “凑钱？这个酒转让费上百万，你又重新装修又花了上百万，你哪里来的钱可以凑出几百万，说给我听听，让我长长见识。” 史队长翘起二郎腿，不慌不忙地追问。 “这是我的商业机密，恕不奉告。” 肥仔脸色已经阴沉下来，语气也变得强横。 “哎哟，长脾气了？好，既然你给脸不要，那咱就换个地方单聊。” 王副局长拿出一张传唤证，展开后拍在茶几上。 肥仔看到传唤证瞬间秒怂，紧跟着又换了一副谄媚的笑容。 “大哥，两位大哥，咱有话好说嘛，用不着来这个？” 肥仔点头哈腰地给两人让烟。 史队长一巴掌打飞了香烟。 “少来这一套，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的酒是怎么开的？” 第954章 雨夜惊魂的回忆 肥仔看史队长已经不耐烦，只好乖乖重新坐下，不敢再东拉西扯。 如果真的惹毛了史队长，肯定会被带回临江市，到时候不但还要老实交代，而且吃住都只能在栅栏里。 “我的确没钱开酒，真的是找朋友借的钱，我没有骗你们。” 肥仔一脸真诚地望着对面的两人。 “谁借的你钱，你借了多少？” 史队长立刻追问。 “我……借的是……金丛亮的钱，前后借了三百五十万。” 肥仔知道史队长肯定有备而来，撒谎也没用。 “你只不过是当年县政府给金丛亮开车，居然有这么大的面子。金丛亮为什么答应借给你这么多钱？” 史队长语带嘲讽地问。 肥仔竖起大拇指，一脸敬佩地说， “金县长为人仗义，好结交朋友，挥金如土，仗义疏财……” “你拉倒，别给我说评书。金丛亮是什么德行，我能不知道？他除了在漂亮女人面前装逼，啥时候肯给男人掏钱，他能不讹你钱就算对得起你了。” 王副局长直接打断肥仔的话，压根就不信肥仔的说词。 史队长看看腕表站起身： “时间不早了，既然这位表演艺术家这么有演出的瘾，那就带回去给我的同事们好好演一出，反正不要钱，爱演多久就演多久。” “别别别，史队您别急，因为时间久了，我一时也回忆不起来，您容我好好想想。” 肥仔一脸苦相央求着。 “肥仔，你也用不着试探。给你交个底，金丛亮虽然死了，但省纪委并没有停止调查，除了中山市的问题，还要查抚远的问题。你要是没事，我们不会找你，如果你心存侥幸想蒙混过关，我保证你会把肠子悔青。” 史队长冷冷地看着他。 肥仔低下头，还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王副局长知道他有顾虑，于是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 “肥仔，你是不是害怕一旦说出真相，这个酒就不是你的了？但你可以换个角度想一想，你虽然没有来钱的门路，但你至少还是自由的。如果你顽抗到底，酒没了，你也进去了，那不是满盘皆输？” 王副局长的话触动了肥仔。 他想想也觉得是这个理。 而且王副局长已经提到酒，这就说明警方已经调查清楚。 肥仔拿起茶杯，又放下，转而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老实交代，因为三年前，我知道了金丛亮的秘密，他才送给我这个酒，叫我离职到中山市做生意。我觉得挺划算的，所以就……” “这个酒的老板是金丛亮？” 史队长立刻打断他的话追问。 肥仔连连摇手： “我不知道是不是金丛亮的店。当时我来到酒时，已经有装修公司正在重新改造完毕，营业执照和各种手续都已经以我的名义办完，我接手就开始经营，也没敢多问。” “好，你说说，金丛亮有什么把柄被你抓到了？” “我曾经是抚远县政府司机班的一名司机，四年前，金丛亮做县长时平时都是他自己开车，只有在接待领导和贵宾，酒局应酬时才用司机。因为我能说会道，金丛亮很喜欢我，所以他碰到事都会指定我开车……” 夏天的一个晚上，电闪雷鸣，肥仔在家正吃晚饭，忽然接到金丛亮的电话，要他开车到中山度假村送人。 肥仔当时不想去，他听天气预报说，中山市正在下暴雨。 这么大的雨，他要从抚远县赶到中山市，还要沿着盘山公路到半山腰的度假村，危险系数不小。 但金丛亮在抚远县权势很大，如果得罪了他，肥仔就别想在司机班待下去。 因此肥仔硬着头皮答应了。 他一刻也不敢怠慢，先赶到县政府取了一辆越野车，冒雨赶到度假村，停在金丛亮住的独栋别墅门前。 不一会儿，金丛亮架着一个衣冠不整的女人踉踉跄跄走出来，打开后车门将她塞进去。 金丛亮塞给肥仔一个地址，并给他几张百元钞票，要他送女人回中山市某小区，今后对谁都不要提及此事。 肥仔心知肚明金丛亮肯定没干好事，但他不想惹事又有钱赚，于是满口答应。 因为夜晚没有光线，加上雨太大，肥仔小心翼翼地放慢车速下山。 他借着偶尔迎面过来汽车的灯光，从后视镜瞟了一眼那个女人。 女人歪着头闭着眼，脸上表情有些痛苦，时不时会哼哼几声。 八成是喝多了，现在正难受。 肥仔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很漂亮，而且还很妖艳，能让男人一眼就想入非非。 等到汽车驶入市区来到小区门前停下，肥仔转过头想问女人住哪栋楼，要不要送她到楼下。 女人似乎是睡着了，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肥仔趁着叫醒她的机会揩油，拍了拍女人的大腿。 但女人还是一动不动。 肥仔感觉不对劲，探过身子推了推女人的肩膀。 没想到女人的身子无力地瘫倒，并滚下座椅。 肥仔感觉大事不妙，忙下车打开车门，将她拽到座位上。 但女人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肥仔他哆哆嗦嗦伸手指在女人鼻孔下试了试。 没有呼吸！ 肥仔吓得连连倒退，脚后跟被马路牙子绊倒，一屁股坐在水坑里。 现在怎么办？ 如果报警或者叫救护车，那他就说不清楚了，而且还会牵连到金丛亮。 肥仔想起金丛亮，马上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县长……那个……那个女人……死了……” 肥仔控制不住的浑身颤抖，说话也结结巴巴吐字不清。 金丛亮并没有吃惊，而是低声咒骂了一句。 “你在哪？” “我……我在小区门口。” “你别紧张，或许女人还有救，你开车去华林堂诊所，让他们诊断一下，我这就给他们打电话。” 肥仔仿佛看到了希望，马上跑步上车，按金丛亮提供的地址，一溜烟地开车到诊所。 诊所门前有两个男人已经准备好了担架，打开车门把女人抬进诊所中。 肥仔还想跟着进去，却被诊所的人拦住。 第955章 意外得到的线索 “哥们，你把人送到就算完成任务，现在没你的事，赶快走。” 说话的人是个中年男人，他身穿白大褂看似是医生，但他目光阴冷，更像是个杀手。 肥仔被震慑到，慌忙解释： “我们领导让我送人过来，如果不看诊断结果，我没办法向领导交代。” “你们领导只是让你送人，没让你管别的。好奇心太重，对你没好处，走。” 中年男人瞪着他，仿佛肥仔只要在多嘴，他就会扑上来。 肥仔惊慌失措转身上车，驾车飞驰出几公里才靠边停车给金丛亮汇报情况。 金丛亮平静地夸奖他几句，说他办事得力，现在马上回去，明天见面再详谈。 肥仔如蒙大赦，再也顾不得雨大风大，驾车飞驰回到抚远县。 当他回到家里，心里还在怦怦乱跳。 第二天上班后，金丛亮说要出去视察，特意指定肥仔开车。 在车里，金丛亮威胁肥仔不要泄露昨晚的秘密，否则就会惹祸上身。 肥仔连连发誓绝不外传，把昨晚的事烂到肚里。 金丛亮这才又安抚拉拢肥仔几句，又说在县里开车很辛苦也不赚钱，他可以送给肥仔一个发财的机会，接手价值五百万的酒，从此可以做人人仰慕的大老板。 肥仔狂喜不已。 他很清楚金丛亮这是要收买他，但他很乐意接受这笔交易。 反正自己没有做亏心事，只要嘴严点儿就能拿到几百万元的酒，这次是赚大发了。 “没有超过一周，金丛亮就通知我可以接手酒了，我很快办理了辞职手续来到中山市。从那以后，我做酒生意顺风顺水直到今天。” 肥仔详细供述完整个过程，这才仰脖喝下一大杯红酒。 史队长和王副局长对望一眼，都判断肥仔这一次应该说的是实话。 “肥仔，你有没有问起那个女人是死是活？” 史队长严肃地提出问题。 “没……没有，我肯定宁愿彻底忘掉那个女人，金丛亮肯给我几百万的酒，证明那个女人一定有一个大秘密，如果我还到处说这件事，金丛亮只需要花几万块钱就可以弄死我，我哪有那么傻。” 肥仔用力摇着头，说出的理由也能站得住脚。 “你以为你不傻吗？自作聪明的蠢货。” 史队长白了他一眼。 “史队，您看看营业执照，上面是我的名字。我只是保守一个秘密就能拿到几百万的酒，难道是我傻吗？” 肥仔一脸不高兴地反驳。 王副局长笑起来： “傻小子，这个酒的法人代表是你，但公司的股份中，你的持股比例还不到百分之三。换句话说，这个酒的真正主人并不是你，只要出了事，你就一定是最先被抛出去当替罪羊的那个。” 肥仔当场石化。 “我们已经查明，这家酒的老板是林倩倩，金丛亮的情人之一，人家在出国之前变更法人代表，拉你进来只是找个看场子的，你还真以为金丛亮会给你这么一大笔财富吗？” 王副局长忍住笑继续说，他们请中山市警方协助调查的时候得知，这个酒这几年一直存在黄赌毒问题，警方没有对酒采取行动，主要是为了掌握犯罪团伙的供应链，以便将其一网打尽。 “肥仔，你应该谢谢我们，如果不是我们及时查清楚情况，你就不知不觉做了林倩倩的替死鬼。” 王副局长说完，肥仔的冷汗不停落下。 难怪金丛亮当年说股份分红必须押五年，防备他口风不严出卖 这能怨谁，还不是怪他起贪念，法律知识又淡薄，才会上了金丛亮的当。 “我真不知道酒还有这么多破事，王局、史队长，你们要为我做主啊。” 肥仔哭丧着脸大声叫冤枉。 “行了，我们自然会向中山警方实事求是说明情况，只要你配合调查，也会有立功赎罪的表现，就看你如何表现了。” “我一定配合，绝不会再有隐瞒，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老实交代。” “那你就再讲一讲，金丛亮为什么要包下别墅，如果只是他一个人风流，用得着那么大的别墅吗？” “这个我不知道原因，领导不说，下属肯定也不敢多嘴问。当时我开车只是停在别墅的大门前，金丛亮没有说让我进去，我也不敢擅自行动啊。” 肥仔害怕史队长和王副局长不相信，他一个劲赌咒发誓，急得鼻尖都渗出汗。 史队长思考了片刻，问：“你开车到别墅前，看到周围有什么汽车吗？” 一句话提醒了肥仔。 “当时别墅外的确停了两三辆高档轿车，车主人肯定也在别墅里。” “你还记得那些车号吗？” “当时雨大太黑，我真是看不清轿车的车牌号。就算当时还记得，但已经过去了四年，我也根本记不起来了……” 肥仔说到此，忽然低下头苦思冥想。 史队长看出他似乎回忆起来什么，偷偷向王副局长摆摆手，让他不要再追问，让肥仔不受打扰地尽情思考。 “对了！”肥仔抬起头，“当我发现那个女人没气以后就给金丛亮打电话汇报，他当时骂了一句，捂住手机麦克风，但他没有捂严实，我隐隐约约听到，金丛亮似乎是在和屋里的人商量，他好像说……冰艳，有麻烦了……” 史队长心中一动。 他好像听秦云东说起过一个女人的名字就叫什么冰艳，但他一时又想不来全名。 史队长站起身走动房间一角，打电话给秦云东。 此时的秦云东刚请省纪委调查组吃过饭回到家，看到是史队长的手机号码，知道史队长肯定有重要的事要汇报，他便接通电话。 “史队，有什么事吗？” “秦书记，我按您的指示调查和金丛亮相关的周边人，果然有收获。我发现和金丛亮关系很近的司机有问题，晚上和抚远分局的王副局长到了中山市，正在对这个司机调查取证。” 秦云东笑了：“史队长效率很高嘛，查出什么问题了？” 第956章 江湖门派大会盟 秦云东听史队长讲述问询肥仔的过程，换上家居服和拖鞋，走到客厅打开电水壶开关。 正当他把茶叶放到杯子里的时候，他的手忽然停住。 “冰艳……难道是肖冰艳？” “对对对，您这么说，我忽然想起来了，金丛亮说的名字应该就是肖冰艳，前浠水县纪委副书记郑省身的前妻。” 经过秦云东提醒，史队长一下子想起来了。 肖冰艳不只是郑省身的前妻，还和当时中山市的市长吴凡尘有染，而且还是吴凡尘前妻关兰的闺蜜。 秦云东平静地拿起温度达到七十度的水，倒入茶杯。 “史队，现在还不好确认。冰艳这个名字在女人中很普及，不见得就是肖冰艳。即使是肖冰艳，也未必是郑省身的前妻肖冰艳。因此你还要进一步落实才能做判断。” “是的，秦书记。但这个线索很重要，我觉得有必要开展对肖冰艳的调查。” “史队长，你是刑警副队长，该对谁调查，不应该给我说，我也不方便发表意见。我建议你还是向洛局长汇报，听听他的意见。” “是，秦书记。” 史队长挂了电话，长出一口气。 如果肖冰艳真的卷入案子，那就可能又是一个大突破。 他神清气爽地走回肥仔面前： “看你的态度还不错，我们就不把你带回去了。不过，你不要以为你就过关了，从现在开始，你要认真回忆有关金丛亮的线索，如果想起来什么就及时打电话找我。” 他说完向王副局长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就离开办公室。 走到一楼，史队长向顾客中的两个便衣微微点点头，让他们留下来继续监视。 回到车里，王副局长拿出烟递给史队长一支。 “咱俩配合得不错，你唱黑脸，我唱红脸，一唱一和就把肥仔给弄晕了。” “是的，如果咱不演一出，肥仔这个滚刀肉还不让人烦死。接下来，咱们再去找金丛亮的一个姘头，你还要接着和我配合，” 史队长发动汽车刚起步，突然一辆跑车呼啸从车头前掠过，差点两车相撞。 跑车一个漂亮的漂移准确进入车位。 “沃草，咋开车的！” 王副局长吓了一跳，降下车窗大声骂了一句。 “算了，现在的年轻人开车没规矩，你要是当真那就生不完的气。” 史队长驾车缓缓驶出停车位，看了一眼跑车上下来的人，不由皱了皱眉。 那不是封侯吗？ 他的父亲才死没多久，这家伙就跑到酒里玩，这也太过分了。 封侯下车后潇洒地向上抖了一下烟盒，准确叼住弹起的香烟。 提前来占车位的打手们聚拢过来。 “大哥，刚才那辆车里的人骂你，要不要我们去把他办了。” 其中一个人挽起袖子，指着史队长的汽车告状。 封侯不知道那是史队长的车，但看出那是一辆非常便宜的国产车。 他鄙夷地哼了一声： “穷逼，理他干什么，以我的身份和这种穷逼计较，赢了也不光彩，反而让江湖好汉耻笑。” 他在前呼后拥中大摇大摆走进酒。 封侯来酒并不只是为了玩，他主要目的是要联合中山市的江湖门派，为他即将开始的夺权行动增加同盟军。 当他来到二楼包间，屋内的六个人都站起来迎接他。 “封公子，我们给您请安了。” 这几个凶神恶煞的人见封侯都很客气，一个个抱拳拱手作揖。 据说这些人是中山及周边镇的江湖门派掌门人。 虽然听着好听，但这些所谓江湖门派无非是街头巷尾的混混和二流子组成的团伙。 这些掌门人也都是只有吹牛的水平，却都是没见过世面的痞子。 “免了，免了，诸位都是江湖好汉，是我敬仰的人，我可受不起你们的参拜。” 封侯说得很客气，但他却根本不回礼，昂首阔步坐到首席位置。 “哥几个，选这个地方就是为了开心，今晚你们随便玩，费用都是我的。” “好！” “封公子霸气！” “谢谢封公子啦。” 六个掌门人都眉开眼笑，一脸谄媚地奉承。 这个酒美女如云但消费水平很高，他们根本消费不起。 现在有人愿意买单，那可真是天降大馅饼。 封侯摆摆手，继续说： “在玩之前，咱们还有一个正事要商议，商量妥当再玩也不迟。” 他挥挥手让人上酒。 顿时上千块钱一瓶的白酒、红酒和洋酒摆了一桌子，紧跟着一只烤全羊也端上桌。 这么高档的酒制作的烤全羊，其价格可想而知。 六个掌门人被封侯的财力镇住，闻着羊肉的香气，他们馋的流口水，对封侯更是加倍奉承。 封侯微微一笑，卷起袖子，接过保镖递来的一把兰博刀，亲自为众人分肉。 “诸位或许都听说了，我爹是被人谋害而死，这个仇我不能不报。今天我邀请诸位好汉会盟，就是要请你们帮衬一把。只要我的愿望达成，哥几个不但有肉吃，而且我保证你们都会富甲一方。” 这把兰博刀非常独特，刀刃寒气逼人，刀背则是锋利锯齿，整体看上去让人不寒而栗。 但封侯所说的内容更让在座的掌门寒到骨髓。 瞅封侯的架势，这是要组织人马去杀人啊。 掌门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一个个都面露惊恐。 封侯边割肉边继续说： “愿意跟我干的，咱今天就盟誓，生死相随。不想干的，我也不勉强，但我已经把秘密说出来了，那就只能委屈你被看押一个月，不得和外人接触。” 掌门面面相觑。 他们不由后悔不该来赴宴，少吃一顿大餐，少玩一次女人虽然可惜，但也不至于丢命啊。 现在倒好，想走已经走不了，直接被封侯控制了。 六个掌门相互看一眼，马上心领神会。 好汉不吃眼前亏。 封侯喜欢听什么，他们就说什么，只要能回去就行。 “封公子，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听的义愤填膺，只要您用得着，我是万死不辞。” “俺也一样！” 众人纷纷附和，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气概，把义薄云天的氛围完美烘托出来。 第957章 让矛盾化解在基层 一周后，槐荫市。 白国昌召集国企改革领导小组成员，在他的办公室开碰头会。 已经升任副组长的蔡丽屏第一个发言，报告目前国企出现不稳定因素的分析和整改工作。 “从我了解到的情况看，国企因改革出现的矛盾和冲突，主要来自国企上层的利益分配问题，很多人在关停并转中损失了权力，这才导致累积的不满情绪爆发。” 蔡丽屏非常自信地总结了原因，小组成员都不持异议。 本来就是如此。 那些被排挤出核心圈的厂长和总工程师，因为心里不平衡，总是明里暗里挑事，这才会引起企业内部动荡不安。 蔡丽屏环视众人，接着讲下去： “这半个月以来，我深入出现矛盾的企业，从公司中高层入手，结合车间班组长和一线工人，召开各类型会议二十六场，为他们摆事实讲道理，现在大多数企业都表现出通情达理的态度，负面情绪得到良好控制，内部秩序初步稳定。” 蔡丽屏报出一串数据，从开会的频率、参会人数、会议后的满意度调研，佐证她的工作富有成效。 不过，蔡丽屏也不只是报喜不报忧，随后她又汇总开会时企业代表提出的各类问题，向白国昌统一做出汇报。 “企业高管和工友们的问题五花八门，经过梳理可以分四类问题，一是国企重组后的战略方向不清晰；二是组织架构不合理；三是集团和子公司的权责不明确；四是薪酬体系不公平。” 蔡丽屏汇报到此结束，如果解决这些问题，那就不是她能决定的，只能交给白国昌决定。 白国昌先肯定了蔡丽屏的工作态度和取得的成绩，但又把她提出的问题踢了回去。 “你们都是深入一线的成员，对于企业提出的问题，应该更有发言权，先讲讲你们的解决之道？” 他跟随鲍乾清时间长了，潜移默化学会了如何踢皮球玩不粘锅那一套。 蔡丽屏也没有直接回应，而是推给了常务副市长季仙洲。 “季副市长，您是常务组长，又是经济学博士，肯定有真知灼见。” 她非常崇敬地看着季仙洲，像是学生在看老师。 蔡丽屏并不是想巴结季仙洲，而是严守规矩。 国企改革领导小组的组长是白国昌，下设两个副组长，蔡丽屏是一个，还有一个就是新调来的常务副市长季仙洲。 论职务和级别，蔡丽屏都不适合带头发言，应该让季仙洲成为主角。 季仙洲五十多岁，戴着厚厚的近视镜，看上去就是个满腹经纶的学者。 听蔡丽屏如此恭维，季仙洲没有自鸣得意，反而颇觉为难。 他的个性很谨慎，并不喜欢张扬。 季仙洲沉吟片刻才开口： “白书记，我才来一星期，虽然挂了副组长的名，跟着蔡副秘书长去了几个企业，但对于槐荫市的改革方略理解不够，不宜发表意见，还是听其他同志的意见。” “老季谦虚谨慎，非常值得我们学习，那就先从丽屏同志开始。” 白国昌对季仙洲表现的很客气。 但他心里却对这位新来的副市长很不看好。 季仙洲是省城大学三级教授，有正厅的级别，但没有在基层的历练，就算他学富五车，充其量也就是个耍嘴皮子的，别想指望他有什么建树。 而且，白国昌还知道类似的前车之鉴。 吴凡尘也是教授出身，但是在中山市的表现乏善可陈，还因为任人唯亲，大搞团团伙伙而备受争议。 白国昌本来不同意给他派来一个不能干实事的人，但在鲍乾清的说服下，最终还是勉强答应。 鲍乾清即使暂代一把手，也不能都由他说了算，他必须顾及方方面面的利益。 白国昌理解鲍乾清的无奈，更不会不给恩师面子。 蔡丽屏听白国昌点她的名，便有条不紊提出自己的主张。 “这四个方面的问题，又可以归纳为两个大问题，即权力和收益。我认为国企刚刚经历整合形成六大集团，但集团公司还不稳定，基础不牢，应该先赋予各子公司较大的权限，独立面对市场竞争的压力。” 蔡丽屏的思路是把人财物决定权交给子公司，集团公司只起到监管作用，不干涉子公司的经营和管理。 这样做最大的好处是把矛盾消解在各个子公司范围内，解除集团公司统筹统管的压力，以便腾出精力专注在战略层面的制定，慢慢磨合子公司之间的协调配合。 “请同志们注意，我所说的这个思路只是暂时的，只要集团公司内部整合到位，可以逐渐收权，最终达成现代大企业的运作模式。以上是我不成熟的想法，既然白书记点将，我就抛砖引玉，请同志们批评指正。” 蔡丽屏讲完，向白国昌微微点点头。 白国昌满意地露出微笑。 蔡丽屏的主张正合他意。 “同志们对丽屏同志的解题思路怎么看？” 白国昌虽然心里同意，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马上表态，更不能为蔡丽屏背书，以免其他人不敢再说不同意见，给人留下他偏听偏信阻塞言路的印象。 但其他人都不是傻子，通过察言观色就知道白国昌已经认可蔡丽屏的提议。 “蔡副秘书长思路清晰，见解独到，我举双手赞成。” “丽屏同志的方案是经过实事求是的调研得出来的，我认为可行。” “我也同意蔡丽屏同志的方案，矛盾多来在基层，那就让矛盾化解在基层，只要子公司用心办事，绝大多数问题都可以在基层圆满解决。” 看到这么多人口径一致的支持，白国昌心中很高兴。 “大家既然都同意丽屏同志的方案，那就这么定了。老季和丽屏牵头制定改革细则，下周在常委会讨论，通过后即刻推出实施。” 白国昌很有效率地拍板后，直接宣布散会，并叫上蔡丽屏一起去他的办公室。 季仙洲欲言又止，虽然在会议上没有说话，但总感觉白国昌的决定太草率。 第958章 什么样的干部才合格 季仙洲回到办公室，皱着眉头思考再三，还是觉得白国昌的做法实在不妥。 涉及全市国企改革这么大的事，仅凭蔡丽屏一个人说就定了？ 他实在想不通，于是拿起手机，准备向他背后的靠山汇报情况。 忽然，办公桌上的座机响起铃声。 原来是白国昌让他过去一趟。 季仙洲走进市委书记办公室，白国昌正在接电话。 “季副市长，您请这边坐。” 蔡丽屏马上站起身抢先打招呼。 她沏茶倒水，在白国昌的办公室显得无拘无束，足见她在白国昌心目中的位置。 白国昌接完电话，绕过办公桌也坐在沙发上。 “老季，你刚调来，本应该让你熟悉一段时间再谈具体工作安排，但槐荫市正处于改革的关键时期，大量的工作需要有人做，我只能勉为其难请你负责国企改革领导小组的工作，你一定要理解。” “我也感谢白书记对我的信任，只是我仓促上阵，肯定有考虑不周的地方，如果有让白书记不满意的地方，还请您多体谅。” 季仙洲对白国昌拿出标准的下级对上级的姿态，显得彬彬有礼。 白国昌对季仙洲的印象好了很多。 这位教授比高傲的吴凡尘还是懂得人情世故。 “老季，你是经济学博士，在高校是财政金融专业的教授，国企改革正需要你这样的理论家监督把关定准星，加上执行力很强的丽屏同志去实践，你们的组合肯定是珠联璧合相得益彰。我对接下来的国企改革很有信心。”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既然季仙洲很上道，白国昌也不吝赞美之词。 “白书记，不是我推脱责任。槐荫市的国企事关重大，而我对槐荫市的国企缺乏了解，还是以蔡丽屏同志为主，我打辅助为妥，给我一段时间适应期。” 季仙洲内心就是想推卸责任。 他不看好蔡丽屏的规划，如果让他负责，出了问题扛责任就太冤枉了。 蔡丽屏微笑着连连摇手： “使不得，季副市长德高望重，怎么能给我打下手，这要是传出去，指不定多少人骂我不懂规矩，小人得志就猖狂。” 两个男人都笑起来。 白国昌本来就是客气一下，他内心还是倾向于让蔡丽屏总负责。 见季仙洲主动后退，白国昌随即顺势做出决定。 “老季不计较面子和权力，这是对工作高度负责的态度，我非常欣赏。我的想法也是如此，只要谁能把槐荫市的经济建设做出贡献，我都恨不得当众给他鞠躬敬茶喽。丽屏同志，此时此刻，你应该勇于承担责任，当仁不让，别再顾及什么闲言碎语了。” 他的话很中肯，季仙洲也连连表示认可。 蔡丽屏看两位领导都已经同意，她也就不再推辞，爽快地答应下来。 “季副市长，我可以起草下一阶段的改革方案，放权给国企子公司，但您在这方面的理论基础扎实，一定要帮我把把关，严格要求我，拜托了。” “这个没问题，你写方案的时候，我也好好阅读秦云东书记的国企改革总体规划，理解一下他的思路，不至于让改革走偏。” 季仙洲扶了扶眼镜，很认真地回答。 说到秦云东，这倒是给白国昌提了一个醒。 虽然不能让秦云东再插手槐荫市，但让他提供想法还是可以的，反正没什么人能知道内幕，改革的成果就只有白国昌才能享用。 “对了，老季，既然你想研究国企改革总体规划，不如直接去临江市拜访秦云东书记，面对面交流总比看文字稿更能把握到位。” 白国昌说干就干，起身坐回办公桌就给秦云东打电话。 不一会儿，白国昌笑盈盈又坐回沙发。 “我已经给秦书记打个招呼，他很欢迎你到临江，这样，你先看一天规划，后天就去临江市。” 白国昌直接下命令，不给季仙洲商量的空间。 此时在临江市，秦云东把手机揣进口袋，心中不免叹息，白国昌真是太心急了。 他知道槐荫市的国企改革出现波折，但这都是可以预料到的事，压根不算大问题。 白国昌却明显慌了手脚，急切地想变更规划，这样可能会引起更大的麻烦。 虽然秦云东不认可白国昌随意调整，但他已经不负责经济改革，只能由着白国昌去做。 秦云东走回到会议现场，继续参加干部选拔集体谈话会。 因为坚持不懈地开展整顿不正之风活动，有一批干部被处分，新一批干部走上了空出来的岗位，取得了超过前任的成绩。 即使如此，秦云东还是不放心，特别召开这次座谈会，亲自要和干部们面对面交流。 因为属于非正式会议，秦云东并没有正襟危坐给他们讲大道理，而是在现场摆上花生瓜子和水果，演变成了非常轻松的茶话会。 “你们都是登上领导岗位的新人，很多人我都不认识，不妨大家挨个做自我介绍。我提一个要求，今天咱们只谈成绩，好好做自我表扬，不许自我批评。” 干部们都乐了。 他们还是第一次体验到领导公开说只听成绩的会议。 秦云东就是要培养他们的信心，勇于表现自己，不能感觉做领导就像是有了原罪，整天要受批评和检讨。 他很认真听着每个人的发言，最后都会给予轻松幽默的点评，使得会场不断爆发出笑声。 听完大家的自我介绍，秦云东并没有开始主讲，而是问大家有什么想问他的问题。无论工作还是生活的问题，他都会有问必答。 因为前期铺垫得好，干部们放松下来，都抢着举手向秦云东提问。 “秦书记，您觉得什么样的干部才是合格的干部？” 秦云东不假思索地回答：“有坚定的理想信念，有干大事的情怀，有挑重担的魄力，有全局思维，能勤学善思，勇于实践，最后一点，慎重使用权力。能做到这些，在我眼里就是合格的干部。” 第959章 出门不捡钱就算丢的主 有一个女干部眨巴着眼睛接着提问： “秦书记，您前面说的我们都能理解，但什么叫慎重使用权利？” “你们知道我们的权力是怎么来的吗？” “人民给的。” “对。我们不是权力所有者，公器要公用，私用即盗。人民把权力交给我们，交的是责任和信任。权力越大，责任越大，经受的考验也越多，要能体察民情、了解民意、集中民智、珍惜民力，切不可对群众失去敬畏之心，感恩之心。” 秦云东耐心地讲道理，干部们纷纷低头快速记笔记。 他们都知道秦云东不只是嘴上说说，他四年来的每一天，都无愧于他说的每一句话。 那位女干部放下笔，感慨地问： “秦书记，您一直不惜余力地推动临江市的发展，对很多行业都了如指掌，我很想知道，您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学松树。” 秦云东指了指屋外的一排松树。 “学松树？” 众人都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秦云东。 “松树有好品格，傲寒不傲天。” 秦云东微笑着剥了一粒花生放进嘴里。 大家齐刷刷看向户外的松树，越琢磨越觉得秦云东的话很有内涵。 “咱们做干部的，不要有傲气，也不要拿工作忙当借口，当今新事物新知识层出不穷，要想跟上时代的步伐，那就要永不懈怠，只争朝夕，勤奋学习。把学习作为一种责任、修养和觉悟。” 秦云东进一步解释了正确对待学习的态度。 最后，秦云东又对他们表达了殷切的希望： “你们都是年轻有为的干部，做出了成绩，赢得了口碑，获得了群众的认可和信任，这表明以实绩论英雄、靠人品争先进，是干部的成功之道。希望你们记住自己的成绩，珍惜自己的努力，不断进取，永不褪色。” 当他刚讲完话，全场干部起立热烈鼓掌，向秦云东致以敬意的同时，也是在表达自己的决心。 秦云东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没想到何铸和蒋廉已经等他多时了。 “看这烟灰缸里的烟头，你们坐了不短的时间了，怎么不给我打招呼，我也好提前结束会议。” 秦云东接过夏丰递来的茶杯，坐在两人的对面。 “吏良，则法平政成。年轻干部座谈会很重要，关乎临江市的未来，我们怎么敢打扰呢？” 蒋廉笑着把烟蒂摁入烟灰缸。 “是啊，为国家者，进取莫若才，守成莫若德。临江市需要德才兼备的干部群体，这是经济发展的基础保障，真不敢有丝毫懈怠。” 秦云东自我检讨说，他曾经有一段时间只顾着抓经济，忽略了干部队伍建设，立刻就出现了散漫、不作为、乱作为等乱象，他想起来真有些后怕。 “云东，你也不用太过苛责，咱们临江市的干部队伍整体还是no1，到哪里都是一支特别能战斗的队伍。对此，我非常有信心。” 何铸笑嘻嘻地安慰着秦云东。 “那也不能放松警惕，学好千般难，学坏一出溜。历史上由盛转衰的例子比比皆是，咱不能自我安慰，你们俩时不时也要多提醒我。” 秦云东低头叹口气，忽然他又抬起头。 “你们俩怎么一起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今天龙都方面发来一份传真，你看到了？” “我不知道啊，今天一大早我就外出视察、接待企业、开会，这才刚进办公室。” 秦云东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看到桌子上摆着一份传真件。 “不用看了，我给你简单说两句就行。”何铸又点上一支烟，“上峰指示，要在临江市召开全国会议，主题是学习临江经验现场会。” “这么夸张，咱也没啥了不得的成绩啊……” 秦云东咕哝了一句，快速浏览完文件又坐回沙发。 “你可不能妄自菲薄，咱的gdp放在全国肯定算不上最好，但是在中西部地区绝对够份儿，无论gdp总量、增长率、人均gdp，还是组织建设、民生福利，我们哪一样都拿得出手。” 何铸很不满秦云东贬低自己，颇为自得地伸出大拇指。 “不管怎么说，上级交代的工作必须落实。两个月后要办全国会议，咱要商量一下筹备工作。” 蒋廉拿出记事本放在腿上。 “你说得对，会议肯定要办……” 秦云东头枕沙发，指尖敲着扶手，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你是不是又打什么歪主意了？” 何铸微笑着问。 “咋说话呢，我想一想如何落实领导布置的任务，咋就成了打歪主意？” 秦云东不满地瞟了何铸一眼。 “得了，我还能不知道你。您是个雁过拔毛，兽走留皮，出门不捡钱就算丢的主。” 何铸叼着烟，一脸坏笑。 秦云东倏地向前探身，压低声音说：“知我者，老何也。” 三个人一起大笑起来。 秦云东又后仰身背靠沙发摸摸下巴，啧啧道： “全国会议啊，每个省都有几个地市领导到场，这排面不搭个顺风车，真是亏大了。你们也帮我好好盘算一下，咋能把这个东风用好。” “我倒是有个思路，想不想听？”蒋廉微笑着问。 “必须要群策群力，你说，你说。”秦云东连连点头。 “向上级申请一个高档次的会展，帮着咱们把旅游项目做起来。” 蒋廉介绍说，每年国家会举办文旅产业高峰会，同时也要办文旅推介会，肯定能吸引很多游客来临江市参观，顺便还能游览临江市的旅游项目。 “我觉得还是搞一场航空展，为咱们的机场造造势，顺便看看能不能在航空领域找到招商机会。” 何铸受到启发，跟着也出了一个主意。 两个人开始争论办哪个展会才更有价值，秦云东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做出回应。 何铸向蒋廉摆摆手，看向秦云东。 “咱俩别争了，云东是大班长，看他投票哪个展会？” 秦云东笑了笑：“我干嘛要投票，两个展会我都要，而且还不止是展会，咱们还要做更多的事。” 第960章 年龄小就可以任性 秦云东送走何铸和蒋廉后，又仔细看了一遍省里发来的文件。 他非常惊讶。 上级不动声色地对临江市进行全面调查，包括城市管理部门综合能力，城市运行效率，社会稳定程度和社会服务水平，以及教育、医疗、文化、体育等公共服务。 调查形式包括实地考察、问卷调查及暗访，还使用了问卷调查覆盖市民满意度。 所有这些行动持续了两个月，他居然一无所知。 上级的严谨的态度让秦云东肃然起敬。 同时他也很欣慰，有这样严肃认真，不搞形式主义的上级，真是国之大幸。 秦云东从文件的行文中看到是联合宣传部进行调查，便打电话给闻长河。 “闻部长，你不够意思啊，上级调查临江市，这么大的事情，你一点儿信息也不透露，这不是要我好看吗？” “难得啊，秦书记还有对自己不自信的时候？” 闻长河正坐车前往中山市，他受周通平书记的邀请，要为物流基地一期工程剪彩。 听到秦云东抱怨，他解释说，上级安排他配合调查，提前说明一定要取得真实可靠数据，不允许打招呼，如果泄密要负违纪责任。 “云东，我去过临江市多次，知道临江市是真的优秀，根本不用提前准备，谁去都会说好。上级不是已经审查通过了吗，这说明临江市是经得起考验的。” 闻长河担心秦云东真的对他有误会，不停地解释安抚。 秦云东却不依不饶。 “老闻，不管你怎么说，反正你欠我一个人情，必须还我。” “云东，你啥时候学得这么赖皮了。我说了半天，你怎么还讹上我了？” 闻长河面带微笑问。 他和秦云东交往多年，知道秦云东这是故意找茬，肯定要找他办事。 秦云东哼了一声：“谁叫你是我哥呢，不讹你讹谁？” “这话说的，我都还不了嘴……” 闻长河挠挠头，干笑起来。 “咋啦，你不乐意？” 秦云东故意使性子胡搅蛮缠。 他不怕闻长河生气，这只不过是好朋友之间的斗嘴，反而透着两个人的关系亲密。 果然，闻长河笑起来： “老弟说的没毛病，谁叫我是你哥呢。你想让我干啥就直说，我都认。” “欧洲的汉斯公司代表团已经考察了一周时间，明天就要来签合作协议，你要带着驻本省的媒体过来捧场，还要把新闻通稿发到全国媒体上。” 秦云东终于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 闻长河觉得很纳闷： “一个招商引资的签约仪式，至于搞这么大吗？我就算邀请那些记者，他们也未必有兴趣来啊。” “那就要看闻部长的魅力了，反正我不管，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秦云东以年龄小的弟弟姿态，继续向闻长河“撒娇”。 闻长河还就吃这一套，他笑着叹口气： “行行行，我答应。云东，我算是服了你了，我又没有干啥事，倒好像我真的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似的。” “别抱屈了，咱哥俩有一阵子没见了，想你了呗，找个借口让你来喝酒，你咋还不乐意？” “我勒个去，云东，你这小嘴叭叭的，两头堵我。我要是不去就里外不是人了，哈哈。” 闻长河被讹反而心情很愉快地答应了。 秦云东的目的达到，立刻转移话题。 “我怎么听着你电话里的背景音像是在高速公路上，您这是打算去哪公干？” “我去中山市，见你的老领导周通平，他搞了一个物流基地项目，让我去捧场。正好你明天有活动，中山市和临江不远，我今天在中山市停留一天，明天就能找你报到。” “哎哟，这么巧，老书记也给我发邀请函了，我也准备去中山市参加剪彩和签约仪式，那咱们不就可以提前见面了吗？想到即将见到大哥，我心潮澎湃……” “拉倒，别忽悠我了，我见你浑身脑袋疼，一不留神就又让你讹上了。今晚你要是不陪着我喝到心理平衡，我就和你没完。” “嘿嘿，我铁定陪啊，这么好的大哥，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谁让你不高兴，我第一个不答应。” 秦云东笑嘻嘻地挂了电话，看看腕表也该出发了，便带着夏丰前往中山市。 与此同时，李磊已经回到省纪委，立刻风尘仆仆敲响苗英杰办公室的房门。 苗英杰也很想知道李磊的收获，他特意取消当天的所有公务，专门要听取李磊的汇报。 据李磊汇总报告，他在临江市抚远区调查了八天，先后走访了和金丛亮共事过的干部，并且查了金丛亮经手的工程项目，但都没有发现他本人有收受贿赂等违纪问题。 但临江警方根据秦云东的指示，调查了曾经和金丛亮接触过的县工作人员、企业、饭店酒店和娱乐场所的老板，挖掘出不少隐藏的案情。 金丛亮的情人林倩倩，以其家人的名义开办多家企业，在金丛亮的帮助下，从抚远县拿到很多工程项目，通过转包发包方式攫取大量的利益。 同时，他利用职务便利在业务合作、人事安排等方面谋利，并非法收受巨额财物。 “再有，金丛亮廉洁底线失守，道德败坏；腐化堕落，搞权色、钱色交易。违规持有非上市公司股份，违规干预和插手执法活动。总体来说，金丛亮严重违反组织纪律、廉洁纪律、工作纪律和生活纪律，性质严重，影响恶劣。” 李磊整整用了两个小时，总算把金丛亮在抚远县的问题汇报完。 苗英杰把笔撂在桌子上，气的久久说不出话来。 李磊拿出一支烟，递给苗英杰。 “苗书记，我走之前向秦云东书记做了必要通报，他对此很重视，已经责令检察机关接手查办曾经向金丛亮行贿的企业。” “那个林倩倩呢？” 苗英杰点上烟，板着脸问。 “林倩倩和家人三年前变卖转染所有财产，离开抚远到了国外，现在要追查就很难了。” 李磊遗憾地摇摇头。 第961章 猝不及防的小危机 “林倩倩是金丛亮和蔡丽屏的介绍人，本来还想通过她了解蔡丽屏的情况，没想到她居然是金丛亮的女人，这说明其中肯定另有蹊跷。只可惜这么重要的证人却跑路了，查蔡丽屏的线索这一下就都断了。” 苗英杰叹口气，郁闷地狠狠吸了一口烟。 “苗书记，也不见得线索断了。我们在追查金丛亮的司机时，意外得到一条线索……” 李磊复述了史队长去中山市酒查肥仔的经过。 肥仔主动提及金丛亮似乎和肖冰艳鬼混在一起，也就是说肖冰艳可能知道蔡丽屏的真实面目。 苗英杰很诧异地问：“肖冰艳是谁？” “肖冰艳也很神秘，她是原溪水纪委副书记郑省身的前妻，又疑似和吴凡尘有绯闻，而且她还和吴凡尘的前妻关兰是同事兼要好的闺蜜。” 李磊是从秦云东那里听来的关于肖冰艳的资料介绍。 苗英杰听完更觉得这个案件出乎意料地复杂，案件之中套案件，小案件连出大案件，而大案件背后似乎还有更大的案件若隐若现。 “现在似乎肖冰艳又成了一个焦点人物，她牵连着关兰案、吴凡尘案、金丛亮案，还有蔡丽屏案。真是波谲云诡疑窦丛生啊。” 苗英杰有感而发地说了一句。 “苗书记，我也有同感。我建议把追踪的目标锁定在肖冰艳身上，只要有突破，很多悬而未决的案件或许就都能真相大白。” 李磊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越是复杂的案件，他就越是感觉兴奋。 苗英杰默默抽完一支烟，才给出自己的决定。 “立案容易，但到底应该怎么查？没有搞清楚案子的背景资料，说不定会让办案的方向走偏。我建议你先研究一下省纪委相关档案，以及肖冰艳的个人资料，然后我们再开会讨论。” 第二天上午八点三十分，临江市，皇家魅力酒店，会议中心主会场已经妆点完毕。 市政府办公室赵主任在酒店经理等人的陪同下走进主会场，验收签约仪式的场地布置。 在主席台上的背景墙悬挂着巨型led屏幕，循环播放着光伏板在临江市山区铺展的动画影像。 两侧立柱缠绕着仿真常春藤，叶片间暗藏微型射灯，随着灯光变幻投射出\"新能源·新临江\"的光影标语。 贵宾席座椅选用真皮沙发，后面的嘉宾席统一都用金边软座椅，整整齐齐排列了两百个。 赵主任登上主席台，着重查看签约台。 两张签约桌摆在正中央，桌面镶嵌着太阳能电池模样的铜制浮雕，在灯光里泛着幽微蓝光。 赵主任歪头看了看，手指轻轻推动桌子上蒋廉和罗妮娅的桌签铭牌调试间距。 铭牌相距28厘米，恰好是国际礼仪标准中的黄金距离。 “赵主任来验收，要不要我走场彩排一下？” 珍珍身穿一套淡蓝色旗袍礼服走上主席台。 她本来就天生丽质，加上精心设计的发型和妆容，更是美得让人窒息。 “不愧是临江第一美女，简直没治了，肯定能把来的老外都镇住。” 赵主任呵呵笑着，不吝赞美之词。 “美什么美，我都三十多了，怎么好意思和年轻人比美。秦书记非要赶鸭子上架，我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珍珍微笑抱怨的同时，右手背贴在a4腰上。 她只是随随便便一个叉腰的动作，都那么婉约动人。 “你的年龄正是女人最美的时候，既有完美的容貌，又有迷人的气质，这不是二十岁小姑娘能比得上的。你做过电视主持人，肯定可以完美胜任主持人的角色。那真是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 赵主任的话还没说完，灯光突然熄灭，房间陷入黑暗之中。 “沃草，怎么搞的，这是特么怎么回事？” 赵主任勃然大怒，再也顾不得拽文，直接咆哮着爆粗口。 酒店经理也傻了眼，连忙拿出对讲机询问。 “电工说配电变压器出故障，这一层都没电了。” 经理擦着额头的冷汗，向赵主任汇报。 “你知道不知道今天开会的级别有多高，国外大集团领导要参加，省市领导会出席，全国大媒体和欧洲媒体都会现场采访，你要让临江市丢丑到全世界吗？” 赵主任大声怒吼。 他内心紧张到几乎要崩溃。 会场布置和流程安排由他负责，现在距离开会还有一个小时突然停电，这是重大事故。 秦云东治军以严格着称，如果真的导致签约仪式无法正常举行，他根本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行了，老赵闭嘴！你再骂也骂不来电，现在要赶快采取补救措施。” 珍珍忍无可忍，推了他一把，大声呵斥了一句。 赵主任顿时醒悟过来，气哼哼喘着气却不再吭声。 珍珍走过去问酒店经理，有没有停电应急预案。 “有……我已经通知工程部切换至柴油发电机供电，让他们紧急抢修受损变压器……只是……半个小时来不及修复……” 酒店经理也紧张到说话结结巴巴，说不出整句。 “怎么会停电了？” 突然在黑暗中传来秦云东的声音。 秦云东昨天参加完中山市的物流基地剪彩仪式，今天一大早就和闻长河、周通平一起坐车回临江市。 因为路上车少，他们比预定的时间早到半个小时。 珍珍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寻声走向秦云东。 “秦书记，变压器出故障，这一层刚停电……” 珍珍是在场唯一镇定的人，只有她能快速给出清晰的报告。 秦云东叫过来酒店经理，询问他柴油发电机能支撑多少载荷，供应多长时间电力。 “这一层各种大功率灯源很多，我们的柴油发电机大约只够保证照明两个小时。” 一场签约仪式加上新闻发布会，两个小时肯定不够。 酒店经理战战兢兢地回答，等着秦云东劈头盖脸对他臭骂。 但他想错了。 秦云东不但心平气和，而且还好言安慰他。 “你不用紧张，突然之间停电，你也不想看到，咱们一起想办法先解决问题。” 第962章 临时发挥成了神来之笔 秦云东看看腕表，现在已经八点四十六分。 距离会场开放时间只剩下十四分钟。 现在想换场地肯定来不及了。 秦云东略一思索，很快做出决定。 “为了保证签约仪式正常举行，发电机只提供主会场电力供应，其他照明线路都不送电。” “云东，从电梯口到主会场还有一段距离，你总不能让客人们都摸黑到会场？” 闻长河在一旁提醒他。 “这个好办，酒店搜集尽量多的蜡烛，把户外草坪上的长信宫灯仿制品都搬过来，从电梯口一路铺设到主会场门口。或许这样的氛围更有文化感觉。” 秦云东笑着摆摆手，让酒店经理迅速执行，务必十分钟之内完成。 他叫过来赵主任，让他派人调集其他酒店的柴油发电机支援，再准备足够的柴油确保持续发电。 “秦书记，原计划签到是放在会场外，但现在太暗了，怎么签到？” 赵主任此时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向秦云东请示。 “你咋是个死脑筋呢，命人把签到台直接摆到一楼的电梯口，签到发礼物一切照常进行。” “是，是。” 赵主任连连答应，挥挥手带人撒丫子往外跑。 秦云东转身又吩咐珍珍： “贵宾室不能用了，汉斯公司的客人来了之后只能直接进入主会场，你准备好歌曲伴奏，九点到九点半的时间交给你了，一定要把气氛搞起来。” “不会，秦书记，您让我唱歌？我又不是专业歌手……” 珍珍瞪大双眼，吃惊地看着秦云东。 “你是播音系的高材生，唱歌跳舞都很专业，我相信你肯定唱得非常好听。” 秦云东微笑着鼓励着她。 “可是……我总不能一口气唱半小时？” “你别那么傻嘛，作为主持人，唱一两首歌，接着说笑话、玩互动，这对你一点都不难。你表演节目就可以把灯光调暗可以节省电力，救场如救火，快去准备。” 此时，主会场的灯光突然亮起。 珍珍哑光唇釉在暖光灯下泛出瓷器般的光泽。 “你可真会算计……哎，秦书记，我要请那位女ceo现场唱歌不算失礼？” 珍珍脑筋转得很快，已经想到了演出细节。 “这个主意不错，罗妮娅是个落落大方的女强人，你邀请她互动，我想她不会拒绝。” 秦云东微笑着点头同意。 珍珍抿了一下嘴唇，笑嘻嘻地转身找调音师。 秦云东又让工作人员把贵宾室准备好的茶叶和礼物都搬运到贵宾席，并细心吩咐对国外来的客人要用清香型茶叶沏茶，以免他们不适应。 一直背着手观察的周通平露出笑容。 他对秦云东临危不乱，指挥若定的举措很满意。 “周书记，您先坐，我要到一楼去迎接汉斯光能的客人。闻部长，帮我照顾一下老书记。夏丰，你去给两位领导沏茶。” 秦云东简单交代完，匆匆走出会场。 来到一楼时，何铸和蒋廉正好在外面下车。 秦云东走到旋转门前，简单给他们说明情况，让他们有心理准备。 何铸点上烟，笑着点头： “真有你的，居然这样凑合着还要按时举行会议。” “没办法，罗妮娅他们订了今天晚上的航班回国，我们没机会改时间了。而且因为停电就取消签约仪式，显得咱也太脆弱了。” “那倒是，咱还是按原计划进行，汉斯公司的人应该也能理解。” 何铸刚抽完一支烟，载着汉斯光能代表团的商务车已经驶入酒店院门。 当罗妮娅率先走下车，看到秦云东迎接她，不由笑着说：“你真是个大忙人啊，我来临江市，你只是第一天陪我，接下来就不见人影了。” “不是我不想陪，主要汉斯公司投资设厂接洽的是市府。作为书记，我不能干涉何市长和蒋副市长的职责。你这样抱怨，难道他们二位没有照顾好尊贵的客人吗？” 其实，秦云东是有意识躲着罗妮娅不见，他也担心闹出不该有的绯闻，那就把事情高乱套了。 罗妮娅向何铸和蒋廉点点头。 “他们二位市长很照顾我们，让我们领会到东方大国的好客之道，留给我们很美好的记忆。” 众人说着话走进大堂，秦云东示意罗妮娅到电梯口的签到台前签名。 他向拿着指引牌匆匆过来的赵主任示意，要他留下来接待全国各地的媒体记者，不要到处乱跑。 罗妮娅在秦云东、何铸和蒋廉的陪同下坐电梯来到三楼会议中心。 电梯门刚打开，罗妮娅就是一愣。 周围一片漆黑，有两溜烛光照着中间的道路直到二百米外的会场。 最特别的是，蜡烛安放在双手执灯跪坐的古代宫女铜像的灯座上。 宫女一手执灯座，另一手用宽的衣袖似在挡风，神态恬静优雅端庄。 “y god，真是太震撼了……真要把我美哭了。谢谢秦先生，你太用心让我欣赏到这么美丽的作品。” 罗妮娅双手合十挡住嘴，她看着眼前的宫女灯，感动得双眼含泪。 “这是我国着名文物仿制品，西汉长信宫灯是汉代青铜器，也是国宝级的文物。” 秦云东微笑着为罗妮娅介绍。 他不由感叹，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真是美轮美奂，甚至可以跨越国界，跨越文化。 身后的老外们也都啧啧赞叹，照相机闪光灯不停闪烁。 何铸和蒋廉相视而笑。 看来秦云东临时发挥成了神来之笔，效果出奇的好。 “各位贵宾请进会场，我们在会议前还准备了小节目带给你们。” 秦云东优雅地伸手示意。 罗妮娅向秦云东甜甜一笑。 她认定这一切都是秦云东精心策划，完全是为了接待她。 真是个温暖的绅士啊。 罗妮娅满怀期待跟随秦云东走进会场。 秦云东先向罗妮娅介绍了闻长河和周通平，经过简单寒暄，汉斯代表团成员陆续坐下。 罗妮娅轻声问身边的秦云东有什么节目。 秦云东微笑指了指舞台：“美女将为汉斯的贵宾献歌一曲，祝愿你们万事如意。” 第963章 有惊无险顺利过渡 秦云东不知道珍珍会唱什么歌，他只是随嘴一说。 反正罗妮娅听不懂歌词，随便他怎么编。 正在此时，会场的灯光暗下来，只留下舞台上微弱的背景灯。 会场内一片安静。 忽然，追光灯亮起。 珍珍微笑着站在麦克风前。 她穿着淡蓝色丝绸旗袍，领口三寸滚着孔雀绿掐牙绣，盘扣是工匠用银丝绕成的并蒂莲，随着呼吸在锁骨间轻轻摇晃。开衩处若隐若现的玉腿，像是莫奈笔下的睡莲在丝绸上游弋。 “哇，她美得无懈可击。” 罗妮娅边鼓掌边摇头惊叹。 珍珍优雅地向台下观众微微点头致意，随着萨克斯前奏响起，她向前走了两步，几乎将话筒抵在下巴。 小小少年，很少烦恼， 眼望四周阳光照。 小小少年，很少烦恼， 但愿永远这样好。 …… 珍珍用的是气声唱法，唱起歌来像是凑在情人耳边的呢喃。 尤其是“小小少年很少烦恼”的“恼”字尾音突然转成气泡音，像是从喉间挤出的玫瑰气泡， 让人无不沉醉其中。 “oh，y god！”罗妮娅激动地伸手握住秦云东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 虽然听不懂歌词，但她从悠扬的旋律中还是一下子听出来，这是她的国家在1970年拍摄的一部电影插曲。 时光荏苒，她早就忘了这部电影和这首歌，珍珍的歌声唤醒了她尘封的记忆，让她想起了和爷爷在一起度过的无忧无虑的童年。 秦云东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激动，但他却很紧张。 幸亏光线很暗，别人看不到罗妮娅握着他的手，但如果被媒体记者看到，他想解释清楚都难了。 “这首歌来自贵国的电影插曲《小小少年》，电影在我国公映的时候风靡一时，每个经历过八十年代的观众，对这首歌都耳熟能详。” 秦云东凑近罗妮娅为她介绍，很自然地把手抽出。 “我知道，我知道，这个旋律很美，我的爷爷也很喜欢……只可惜他前年去世了。” 罗妮娅眼睛里饱含泪水。 秦云东这才知道罗妮娅为何失态抓住他的手，原来这首歌让她动了追思之情。 在珍珍唱歌期间，一波接一波的媒体记者和企业代表陆续从后门走进会场。 他们都很惊奇，没料到这里居然会有演出，一个个都轻声轻脚找座位坐下倾听。摄影和摄像记者拿着相机和摄像机走到台前，长枪短炮对着珍珍不断拍摄她动人的风采。 在台上，珍珍已经唱到结尾。 当她唱至\"放眼世界多美好\"时，看向台下的罗妮娅的位置，伸出手臂，食指指着她，微笑着有意使用英语改歌词为“看到临江才知道世界多美好”。 随着一遍一遍重复歌词，珍珍的歌声越来越小，伴随着追光灯的熄灭而完美结束。 几秒钟后，全场的灯光瞬间明亮，珍珍向台下的观众深深鞠躬。 观众则全体起立，向珍珍热烈鼓掌欢呼，向她优美的歌声致敬。 “感谢大家，感谢大家，请嘉宾们就坐。” 珍珍不断向大家挥手致意。 “大家好，我是本次会议的主持人珍珍。在会议正式开始前，为了活跃气氛，我在这里献歌一曲，代表了临江市人民对远道而来的汉斯公司的贵宾真挚欢迎。” 珍珍又把最后一句话用英语重复了一遍，并向罗妮娅招招手。 罗妮娅和代表团成员集体起立向珍珍再次鼓掌。 秦云东暗自感叹，珍珍就是为舞台上而生的。 她在大场面表现出得体而优雅的气度无人可及。 “罗妮娅，我作为东道主表现了好客之道，接下来是不是你代表汉斯公司为在座的领导和嘉宾也表演一个节目？” 珍珍即兴向罗妮娅发出邀请。 罗妮娅露出惊讶的神情，她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连连摆手。 珍珍却不管她的推脱，直接鼓掌大声说道：“让我们以热烈掌声有请罗妮娅女士！” 在众人的掌声中，罗妮娅无法再拒绝，她只能求援似的看向秦云东。 秦云东笑着对她说：“放松些，你就把今天的会议当做是派对，无论你表演什么，只要大家一起开心就好。” 罗妮娅向秦云东撇撇嘴，耸了耸肩，脱掉西装外套，顺着台阶走上舞台。 她张开双臂先拥抱了珍珍，祝贺她演出圆满成功，接着两个女人手拉手走到麦克风前。 “感谢临江市的这么多天的款待，尤其是今天，让我见识到了东方大国的历史、文化和气度。我原以为临江人会是内敛、严肃、不苟言笑，没想到会是如此开放和开明，我非常喜欢这样的氛围。谢谢临江市，谢谢秦云东书记。” 罗妮娅微微鞠了一个躬。 珍珍作为临时翻译，把罗妮娅的话传达给在座的嘉宾。 台下马上用热烈的掌声回应。 “上台前秦书记要我放松，表演什么都可以。好，秦书记，等会我唱歌时，你千万不要后悔说过的话。” 罗妮娅向秦云东做了一个鬼脸。 全场一片哄笑。 秦云东端着微笑着竖起大拇指。 罗妮娅随即演唱了一首颇为流行的《 is bonita》。 这首歌拉丁味道十足，具备奔放、热烈、欢快的气氛，节奏感极强。 热带小岛的微风 所有的自然，野性和自由 这是我向往的地方 美丽的小岛 而当桑巴乐又奏响 艳阳高高升起 萦绕在我耳畔，灼烧着我的双眼 告诉你我爱你 你说你也爱我…… 罗妮娅唱得出乎意料地好，嗓音兼具青春的清透感与成熟歌者的叙事张力。尤其是边唱边随着节奏小幅扭动，体现出她的舞蹈有专业技能。 汉斯公司成员一起起立，有节奏地鼓掌、吹口哨、伴唱，卖力为罗妮娅加油打气。 秦云东虽然没有站起身，但也在微笑着鼓掌。 蒋廉悄声对何铸说：“云东这一招还真灵，瞧把这帮老外给嗨的，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停电的事。” 何铸点点头，暗自松口气。 秦云东这家伙还真行，一波操作愣是把不利局面扭转成锦上添花的加分项。 第964章 推荐一个不踏实的干部 一曲唱罢，全场爆发雷鸣般掌声。 罗妮娅经过唱歌跳舞，白皙的脸上晕染出红色，她已经完全放开，开心地向台下飞吻感谢。 珍珍走上前夸了她几句，接着又随即采访罗妮娅对临江市的印象。 “刚到临江市就让我很震撼，没想到临江市是一座不亚于欧洲的现代化都市。这里的人民热情好客，自然风景优美，工业发达，城市整洁，但让我印象最深的是你们的美食。” 罗妮娅回忆了她陪同秦云东和蒋廉在汉斯公司外的小酒馆喝酒的经历，又提及刚到临江市第一天晚上，秦云东和蒋廉如约陪她去了武家牛肉汤馆，喝白酒吃凉菜品牛汤。 “哇，秦先生点了十几种凉菜，各个都非常好吃，尤其是牛肉汤，简直让我爱死了。我同时感到很惭愧，在我的家乡喝酒，我只能请他们两个吃爆米花。” 经过珍珍的翻译，台下的来宾都笑起来。 珍珍趁势继续询问罗妮娅对临江市的考察结果是否满意。 罗妮娅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还一个劲表达投资临江的决定太晚了。 听着两个美女一问一答，观众们都听得津津有味。 秦云东低头看了看腕表，时间已经到了九点二十七分。 他向珍珍举杯示意，拖过半小时的任务已经完成，该正式开会了。 接下来的签约仪式和新闻发布会都进行得很顺利。 秦云东代表临江市送给罗妮娅一只定制瓷瓶。 这是临江市工艺美术厂手绘的天青釉瓷瓶，上面装饰画是穿着旗袍的罗妮娅半身肖像画。 罗妮娅惊喜不已，对这个瓷瓶赞不绝口。 随后罗妮娅赠送给临江市慈善机构十万欧元，以表达汉斯公司对临江市的敬意。 在一片闪光灯闪烁以及鼓掌声中，本次会议圆满落下帷幕。 众人离场的时候，会议中心楼层的电力已经修复，整个楼层重现灯火璀璨。 汉斯公司代表团参加了欢送午宴，便乘坐大巴去省城机场，搭航班回国。 蒋廉、珍珍和赵主任作为代表，护送客人到省城机场，以表达临江市的尊客之礼。 周通平和闻长河吃罢饭也告辞离开。 秦云东和何铸又把他们送上车，目送他们离开，这才长出一口气。 虽然出了点儿小意外，但结果还算令人满意。 “云东，真是辛苦你了。今年开春以来最大的一个项目算是瓜熟蒂落，正式落户临江市了。” 何铸美滋滋地点上烟。 按照他的2005年规划，今年招商引资总额要完成一千亿元，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目前搞定了汉斯光能和贤龙绿能两大国内外巨头投资，接下来配套的光伏产业会络绎不绝来到临江市。 就凭这个产业就能有将近两百亿的投资规模，为何铸完成全年目标开了一个好头。 “老何，你是统领全局的人，不能把招商局的工作揽过来自己做。把压力传导出去，下放权限给招商局，但同时必须要担得起责任，受得起审计审查，能做到这一点，你就不用操心了。” 秦云东低声向何铸提建议。 “我也想完全交给他们做，但他们还不能独挑大梁，类似今天停电的突发事件一旦出现，他们就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回过头来还要找我解决。” 何铸苦笑着摇摇头。 秦云东双手揣兜仰起头想了想。 “招商局的同志都很努力，也有才干，但现在缺一个有魄力有创新意识的局长，所以才让招商工作显得不给力。老何，要不要我给你推荐一个人？” 招商局归市政府管辖，秦云东只能以推荐的方式和何铸商量，不能直接决定。 “好啊，能入你法眼的人肯定错不了，你推荐的人，我认识吗？” 何铸显得很有兴趣。 秦云东淡淡一笑：“抚远区的区长许峰。” “许峰？这小子行吗？我听说你才严厉批评过他……” 何铸没想到秦云东会选许峰，显得有些犹豫。 作为自己的下属，何铸当然很了解许峰。虽然许峰的确很机灵，但总给人一种不踏实的感觉，这在体制内是很要命的缺陷。 “我批评他是因为他犯错误，不代表否定他的能力。许峰有学识，勤奋肯干敢干，还有创新思维，他有可能会给招商局带来新气象。” 秦云东却不这么认为。 他认为许峰给人不踏实的感觉，恰恰证明了许峰的能力。 许峰和浠水区的刘前进是两种性格的人。刘前进属于守成型干部，就是放在哪里都让人感觉踏实。而许峰则是进取型干部，经常做别人不敢想、没做过的事。 但许峰也不是天马行空地蛮干。 从许峰执掌抚远区这些年结果来看，抚远区各项经济指标都非常优秀，由此也证明了许峰的能力。 何铸明显被说得心动了。 “我其实也觉得许峰很灵动，是个值得培养的人。既然你大班长推荐他了，那我就试一试。” “何市长千万不能这么说。”秦云东笑了，“我只是推荐人选，没有想插手市府的人事管理，用不用许峰，都是你的权力，你可以不必听我的。” “云东，你不至于这么看我。我可没有觉得你插手干涉，咱俩谁不了解谁，都是为了临江市好，我同意调任许峰，这事就这么定了。” 何铸把烟蒂扔进路边的烟灰缸，向秦云东挥挥手就走向自己的专车。 秦云东笑着摇摇头，何铸虽然改变很多，但有时候还是那么任性。 “秦书记，您好。” 背后忽然听到有人打招呼，秦云东回头看到有一个中年男人远远走过来。 但两个身穿西装的精壮男人突然从两侧出现，拦住了那位男人。 那男人先是一愣，接着对秦云东大声说：“秦书记，我是季仙洲，白书记给您打过招呼。” “原来是季副市长，不好意思，咱们是第一次见，我还不认识你。你不是应该明天才来临江市吗，怎么提前到这里来了？” 秦云东摆摆手让两人闪开。 第965章 遵守组织纪律不会有错 两个精壮的汉子贴身保护秦云东的内卫队员，得到秦云东的命令，听话地向两边避让一步。 但他们有任务在身，对陌生来人还是不敢大意，一直紧紧盯着季仙洲的一举一动。 秦云东虽然不认识季仙洲，但看此人五十多岁，一身学究气质，肯定不是什么坏人。 季仙洲握住秦云东的手，用力握了握。 “秦书记，我昨天读了您主持修订的槐荫市国企改革规划，心情很激动，实在等不及要来和您交流。今天上午到临江市，听说您正在这里开会，我就赶过来先感受一下您的风采。” 季仙洲激动得有些发抖。 他没有客套，而是有感而发。 季仙洲是省城大学的教授，但因为本省是内陆欠发达地区，缺少季仙洲研究的标本，所以多年来经常去国外以及沿海大城市考察，却很少到本省做调研。 临江市刚成立的时候，他来过一次，当时并没有感觉临江市有什么发展前途。 因此三年来，季仙洲再也没有到过临江市。 这次他一大早赶到临江市，立刻就被震撼到。 高大的楼群一眼望不到头，立交桥的六个匝道口同时亮起红黄相间的led指示灯，早高峰的车流密密匝匝，车尾灯编织出经纬的光。 这才三年啊。 临江市犹如破茧成蝶，已经成为当之无愧的现代化大都市。 季仙洲先去了市委，听说秦云东外出参加会议，立刻就赶过来，想近距离观察秦云东的表现。 他听到秦云东在签约仪式上致辞，勾勒未来十年临江市的发展蓝图，看到秦云东在答记者问时的气定神闲机敏过人，已然万分折服。 秦云东不了解季仙洲的心路历程，对这位中年学者溢于言表的激动很错愕，但他还是很客气地邀请他一同上车回办公室再详谈。 在回去的路上，秦云东详细了解了槐荫市国企出现风波的原因，以及白国昌处理问题的办法。 他只是听季仙洲讲话，没有发表一个字的意见。 回到办公室，秦云东让夏丰把下午的日程推迟到明天，接着亲自给季仙洲倒了一杯茶。 “老季，我早有耳闻，你是我省着名经济学者，在研究国际财政金融风险方面有独到见解。我对此也很有兴趣，早就想找个专家好好探讨如何借鉴国际先进经验，在财政金融方面做出探索。” 秦云东说的是客套话，但也并不是完全虚词。 他虽然对国内的经济专家持怀疑态度，但遇到基础理论问题，他也会虚心向专家求教。 季仙洲听得非常高兴。 “那可太好了，秦书记有大多数干部不具备的广阔视野，您能从财政金融着手调整城市经济非常具有前瞻性。利用积极的财政政策，完全可以影响金融市场的资金流动，进而可以调节城市经济发展的节奏。” “到底是专家啊，一言中的。我的初步设想就来源于此。老季，你觉得我以哪些城市为参考范本更合适临江的发展呢？” “恕我直言，国内城市的财政政策都受到制约，基本上偏保守，不适合做参考。如果秦书记想锁定研究对象，我意见您可以着重研究欧洲的冰国首都雷克。” 季仙洲毫不犹豫做出推荐，他这几年经常去冰国做研究，对这个国家翻天覆地的变化留下深刻印象。 “哦，我看过一些雷克的资料。他们大规模实施银行私有化，鼓励银行业对外扩张，从2000年到去年，五年时间取得了惊人的成绩。雷克的银行业总收入超过冰国的国民生产总值。” 秦云东手捧茶杯侃侃而谈，从容不迫地和季仙洲做交流。 “看来秦书记是真的研究过啊，您的学习态度让我钦佩不已。难怪临江市有如此强劲的发展，您证明了一把手必须具备国际前瞻性，才可以让城市持续屹立在潮头。” 季仙洲高兴地咧嘴笑。 他这些年也是第一次碰到一位如此重视财政金融的领导，发自内心地和秦云东有亲近感。 “话不能这么说，临江的发展是集体智慧的结晶，我本人并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秦云东不喜欢被人吹捧，及时纠正季仙洲的说辞，继而把话题引向槐荫市。 “老季，你给我通报了蔡丽屏提出放权子公司的解决方案，因为我没有实际调查起因，所以也不好判断这个方案的优缺点。既然白书记已经同意，那就去做。只不过……” 秦云东再次斟酌了一下用词，才接着说： “无论采用什么方法，首先要对症下药，如果病症诊断错了，下药就会出现偏差，不但治不了病，还可能诱发更多的问题。所以，我建议，你们的方案可以先和企业交流，倾听他们的意见，再选一个试点看看效果。” “对对对，秦书记的建议很中肯，符合科学精神，我一定会把话转述给白书记。” 季仙洲对秦云东谨慎的态度很欣赏，当然举双手赞成。 他略一思忖，紧跟着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秦书记，我看过您主持撰写的槐荫市国企改革规划。咱们关起门来说，我认为蔡丽屏的方案不符合您的规划思想。如果放权给子公司，那集团势必被架空，这就和做大做强的初衷相违背了。” 季仙洲接着忧虑地说，子公司拿到人财物的自主权，完全脱离了集团层面的掌控，相当于改革轰轰烈烈闹腾这么久，一瞬间就又退回老路，还是各个企业单干。 兜兜转转回到，国企改革的意义何在？ 秦云东低头看着茶杯，轻声笑了笑。 他同意季仙洲的判断，但经济领导小组已经解散，他的权力也被鲍乾清收走。 现在就算看出白国昌有倒退的迹象，秦云东却无力阻止。 况且，他和季仙洲是第一次见面，知人知面不知心，很多话不能直白地说，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纠纷。 秦云东沉吟片刻才回答： “老季，条条大道通罗马，改革的道路有很多种，未必白书记的方法就不行。你既然是白书记的下级，那就应该服从他的指挥，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遵守组织纪律总不会有错。” 第966章 没做亏心事为何要跳楼 季仙洲听着默然无语。 他倒不是觉得秦云东这么说有什么不对，而是因为秦云东说到了他的痛处。 季仙洲以前是教授和学者的身份，到哪里都有鲜花和掌声。 他听了朋友的怂恿走上仕途，并没有大展宏图的成就感，却失去了做学问的尊严和自由。 做什么事都要小心翼翼请示汇报，说什么话都要再三掂量才开口。 后悔啊，早知道还不如不离开学校。 秦云东看他的神情落寞，大概能猜出他大概在槐荫市的工作很不如意。 他很贴心地主动转移话题。 “老季，你在省城大学认识物流系的李忠平老实吗，他现在是临江市物流学院的校长。” “省城大学的教师有四千五百多人，我不可能认识所有人，但知道李忠平辞职到临江市的事。听说李忠平是因为和学生的绯闻待不下去，到临江市是他最好的选择。” 季仙洲摇摇头，摘下眼镜擦了擦。 “警方已经查实，李忠平的绯闻是一起栽赃陷害的恶性案件。你既然听闻李忠平的事，那就应该也听说物流系主任林非自杀的事？” 秦云东有意识替李忠平申辩，接着问了一个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当时秦云东为了安抚姚琪，特意到省城和她的丈夫李忠平面谈，但很快发现李忠平所谓的绯闻疑点重重。 秦云东主动联系女学生青黛在熏园谈判，结果发现青黛和饭店老板杨金石是同伙，为的是败坏李忠平的名声。 据杨金石交代，背后黑手就是省城大学物流系的系主任林非。 只可惜警方找林非时，他已经从办公楼上跳下去，以至于这个案件不了了之。 但秦云东却一直没有忘记此事，现在正好可以向季仙洲侧面了解。 季仙洲戴上眼镜，有些忿忿不平： “学校内部谣传说林非嫉贤妒能陷害李忠平，事情败露后跳楼，纯粹是一派胡言。” “哦？据你看，林非没做亏心事，为什么会跳楼？” “我不知道原因，但我和林非相识多年，我们俩是学校里最有名的藏友，我对他很了解，知道林非向来与人为善谨小慎微，绝做不出那样的蠢事。” 季仙洲接着说，他和林非都喜欢收藏文玩字画，休息时间经常相伴到各类文玩市场淘宝。 但他们俩纯粹是业余爱好，不为了赚钱牟利。 林非虽然在学术上乏善可陈，但他懂得团结，热心帮助物流系的老师解决工作和生活上的问题，因此他的威信很高，被教师们亲切地称为物流系的后勤部长。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单单对李忠平下黑手，非要除之而后快呢？ “老季，消消气，我们只是闲聊。真相是藏不住的，早晚会有大白于天下的那一天。” 秦云东没有正面回应，只是好言安慰，并且还表达自己也喜欢藏品，想找机会欣赏一下季仙洲的藏品。 季仙洲说藏品都在家里，如果秦云东出差到省城，他很乐意请秦云东到家里吃饭欣赏藏品。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季仙洲看时间不早了便起身告辞。 他很识趣，秦云东推掉工作日程陪他谈了这么久，已经很给面子了，再耽误秦云东的工作就太没眼力见了。 秦云东把他送出办公室，握手时叮嘱他不要参与实施国企改革，遇坑要会躲避。 季仙洲嘴上没说什么，心中却发慌。 在回去的路上，季仙洲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再也没有回槐荫市的兴致，于是他命令司机改变路线返回省城。 季仙洲到省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他来不及吃饭，直接来到副省长谷国斌的家里。 谷国斌很热情地把他让入书房。 “老同学，你上任以来咱们还是第一次见面，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做常务副市长很威风？” 谷国斌和季仙洲是恢复高考后一起考入省城大学同系同宿舍的同学，关系自然非常好。 为了扩充自己的势力，谷国斌费尽口舌终于说服季仙洲走入仕途。 谷国斌非常看好季仙洲优秀的背景，将来必然会成为他得力的帮手。 “威风个鬼哟，我现在脑袋都大了几倍，现在后悔受你蛊惑进了不该进的圈子，肠子都悔青了。” 季仙洲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就开始发牢骚。 “怎么回事，白国昌对你使性子耍威风了？” 谷国斌的脸色阴沉下来。 “那倒没有，人家对我客气得很。但我不是傻子，就像秦云东所说，这种客气不是好兆头，背后一定有雷等我踩。” 季仙洲唉声叹气地仰靠在沙发上。 “秦云东？他干嘛要挑拨离间，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谷国斌听到秦云东的名字，顿时心里就冒出无名火。 他带队去临江市考察禽流感疫情时，曾经因为狂妄被秦云东不动声色地收拾了一次，丢尽了颜面，从此谷国斌对秦云东就怀恨在心。 “秦云东不是挑拨离间，他是为我好，不想让我掉进漩涡里。” 季仙洲当然不会被谷国斌牵扯鼻子走。 他解释说，白国昌受到国企改革出现波动的压力，擅自调整了改制政策，很有可能造成更大的问题。 如果季仙洲此时牵头去执行白国昌的计划，万一出问题，很有可能就称为替罪羊。 谷国斌此时好像才明白过味来，沉吟半晌狐疑地问： “秦云东和你又不认识，为什么他要帮你，这其中会不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你没有接触过秦云东，不知道此人精明过人，有杀人于无形的本事。就连鲍乾清都经常败给此人，你可别被他算计了。” 谷国斌对秦云东已经有心理阴影，总是把秦云东往坏的地方想。 “国斌，做人要厚道，怎么能随便揣测别人的善意呢。槐荫市本来和秦云东没有关系，他平时那么忙，完全可以置之不理。是我主动找他求教，他真诚待我，详细给我解释槐荫市的国企改革的规划，还给我指出可能的陷阱，秦云东够意思了。” 季仙洲相信自己的目光没有错，秦云东绝不是阴险的人。 第967章 金蝉脱壳避开陷阱 谷国斌沉默片刻点点头： “老季，我信得过你，你完全可以按秦云东的说法做，我只有一条，你要挺住，既然已经离开高校到槐荫市工作，那就不能再想退路。你无功而返，难道不怕被人耻笑？” 谷国斌现在最担心的是季仙洲打退堂鼓。 他有自己的野心，而季仙洲就是他计划中关键棋子。 现在w省局势很微妙，汤维汉脑梗可能要提前退休，鲍乾清的年龄到了，秋天就可能要退下，这是一个天赐良机。 谷国斌很自信，通过铺垫和运作，完全有可能把自己的副省排位尽量向前提，最好能排在副省前两位。 此时他未雨绸缪，要培养出自己的势力范围。 因此谷国斌好不容易为季仙洲争取到了一个理想的位子，只要白国昌升迁，季仙洲肯定会升任市长，正好可以和他遥相呼应，相互配合。 听罢谷国斌的劝解，季仙洲叹口气。 季仙洲也知道自己肯定回不去高校了，而且谷国斌的话也打动了他。纵然他能灰溜溜回去，也肯定会非常贬损自己的形象。 “国斌，我既然已经决定走入仕途，肯定不会甘心不战而退，我尽量快些适应槐荫市的环境，进入自己的新角色。” “这就对了，你踏踏实实地工作，有什么困难只管找我，咱们是老同学老朋友，我会尽全力支持你的工作。” 谷国斌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他了解季仙洲的性格，所以一直没有说实情，到现在季仙洲还不知道谷国斌拉队伍的想法。 季仙洲虽然答应继续在槐荫市工作，但还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国斌，白国昌就要公布放权给国企集团子公司新的方案，我和秦云东都认为这个方案有大问题，但白国昌已经让我担任领导小组的第一副组长，分明是让我承担责任。你有没有办法让我避开这个坑？” “这个嘛……” 谷国斌有些为难。 他当然不想让季仙洲成为白国昌的替罪羊。 但他无权直接给白国昌下命令，让白国昌改变人事任命。 如果这样做，那就是干涉地市工作，尤其是干涉鲍乾清得意弟子的工作，后果相当严重。 季仙洲早就想好了办法，随即低声说： “我有一计，可以躲开无妄之灾。” “什么计策？” “金蝉脱壳。” 季仙洲解释说，他因为学术研究的原因，一直和欧洲的冰国关系非常好。 他可以联系冰国金融部门向w省发出中小企业融资合作邀请。 因为是融资合作，意味着有可能冰国投资w省，鲍乾清必定会同意接受邀请。 谷国斌主管全省中小企业，理所当然可以提出组织代表团前往考察。 而季仙洲是有名的财政金融方面的专家，又对冰国非常熟悉，谷国斌完全有理由把季仙洲列入代表团成员名单。 “只要到冰国考察十天半个月，白国昌的国企改革计划肯定已经进入实施阶段，那就和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了。” 季仙洲说罢，以期待的眼神看向谷国斌。 谷国斌想了想，微笑点头：“此计甚妙，你联系好冰国，其他的事我来办。” 此后的一周时间，季仙洲慢条斯理地修改蔡丽屏给的国企改革方案，拖到省里下一纸公文，要他参加赴冰国考察团，季仙洲还没有修改完。 白国昌没办法，只好把季仙洲移交的修改稿给蔡丽屏，让她完成剩余部分，尽快组织实施。 蔡丽屏听罢就一脸不高兴。 “季仙洲是有名的大学者，他改个方案怎么会用这么久，我怀疑他故意不办事，是不想承担责任。这是个老狐狸，您可要放着他一点儿。” 蔡丽屏瞧出蹊跷，提醒白国昌注意。 白国昌笑了笑，以他跟随鲍乾清多年的阅历，怎么可能看不出季仙洲的心思。 “丽屏，季仙洲刚来槐荫市就负责这么大的事，胆怯想自保，是正常的心理反应。他以为我让他做替罪羊，所以他挖空心思想躲出国外，我可以理解。但他不想一想，如果顺利完成国企改革，这是何等荣光的事，他自愿放弃是他的损失。” 白国昌的宽容来自他的自信。 他认为自己的改革调整思路绝对是成功之道。 要不是季仙洲是常务副市长，白国昌是不愿意把立功的机会给他的。 既然季仙洲临阵退缩，那就正好随了白国昌的心意。 季仙洲是个典型的学者作风，说起话来口若悬河，真的要实施就瞻前顾后，手足无措。 经过测试，白国昌也放心了。 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季仙洲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今后槐荫市还是他的天下。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是人间四月天。 清明节的前一天，封氏家族的族长封百川回到临江市。 封百川长期住在鹰国，但祭奠封氏祖先的日子，作为族长，他不能不回来主持大典。 而清明节也是封侯期待已久报仇的日子。 封侯虽然已经三天闭门不出，但打进打出的电话异常忙碌。 他需要不断确认封百川的一举一动，还要检查结盟的江湖门派刺杀行动的准备情况。 封侯完全进入状态，既紧张又很兴奋。 感觉自己像是运筹帷幄的司马懿，只要出手就可以夺了封百川的大位。 只要清明节当天，封百川到祖坟祭拜，那他就插翅难飞在劫难逃了。 而封百川似乎对封侯的谋逆一无所知，还是按照往年那样接见封氏家族成员，解决他们的问题，处理彼此之间纠纷。 封百川处理族人之间的矛盾，不能是审案断案的思路。族人没有谁对谁错，只要封百川主持利益重新再分配，什么问题都能解决。 由于他的地位和威慑力无人可及，前来寻求公道的封氏族人都得到了能接受的结果，大多都是一脸怒容进来，欢天喜地地离开。 到了傍晚时分，封百川处理完最后一起纠纷，洗洗手准备吃晚饭。 忽然，封天淮走进餐厅向他报告：“秦云东来了。” 第968章 久旱之后必有大灾 封百川似乎料定秦云东必来，因此平静地起身，带着手下人出了餐厅来到正堂房间。 秦云东带着夏丰和两个内卫队员，正悠闲地欣赏墙壁上的字画和置物架上的古董。 “欢迎秦书记到访，恕本人没有远迎之罪啊。” 封百川一脚跨入正堂屋就笑着打招呼。 秦云东转过身看向封百川，微笑着走过去伸出手。 “百川先生好气色啊，我也是路过封寨听说你回来了，特意来看看你。” “岂敢岂敢，您是一方大员，我是升斗草民，不敢劳烦秦书记贵足踏贱地。请坐，上好茶。” 封百川非常谦恭地示意秦云东先坐。 秦云东摇摇手没有坐。 “喝茶就免了，刚才听天淮先生说，你正要用晚餐，能不能让我凑个摊？” “当然可以，只是……我的晚餐极其简单，一碗小米粥，两个馒头，四碟咸菜，怕不合您的胃口。要不等一等，我重新安排……” “不用，喝粥吃馒头就咸菜，也是养生之道。我本来就是农家子弟，吃这些才是家常便饭。现在就走，免得小米粥凉了。” 秦云东说完就率先向屋外走。 封百川马上跟上两步，带着秦云东走向餐厅，同时吩咐封天淮通知厨师再添几样家常菜。 穿过月亮门，来到二进院的餐厅。 餐桌上果然只摆着小米粥、馒头、芥菜、榨菜、豇豆和雪里蕻。 “不错，不错，看着就非常有食欲。” 秦云东坐下后摆摆手然夏丰和两个内卫队员也坐下一起吃。 “我年纪大了，晚上吃不了油腻，但秦书记正当壮年，吃这些太素了。请秦书记稍坐片刻，炒菜马上就到。” 封百川在秦云东身旁坐下，示意封天伦和封天淮也落座。 “百川先生这次回来祭祖没有发现异常情况吗？” 秦云东接过一碗小米粥，用筷子在粥里搅了搅。 封百川暗自心惊，难道秦云东已经知道他的计划了？ 但他表面上非常淡定，看不出一丝心里波澜。 “是吗？我回来之后就从早忙到晚处理家族内的事务，还真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情况。有劳秦书记给我指点，临江市都有什么异常？” “唉，现在已经四月了，除了几场效果不佳的人工降雨，临江市半年来一直没有下雨。今年说不定春旱会延伸到夏旱，一场特大旱情看来是注定了。” 秦云东叹口气喝了一口小米粥。 “原来您指的是旱情啊。”封百川悬着的心放下，“临县、抚远县本来就干旱少雨，甚至有过颗粒无收的历史事件，这也算不得异常情况。我相信在秦书记英明领导下，临江市的旱情会平稳度过。” 封百川面对年龄比自己小很多的秦云东，依然保持着无比谦恭的态度，甚至多少还有些谄媚。 这也算是把人情做到了极致。 秦云东笑着摇摇手： “在古代如果久旱不下雨，皇帝还要下罪己诏承担责任，我又怎么担得起英明二字。现在我是忧心忡忡夜不能寐，请问百川先生有无良策？” “我见识浅薄，哪里有什么良策。但为了临江市的苍生，我愿意代表封家捐款捐物抗旱救灾，以聊表寸心。” 封百川以为秦云东是来募捐的，马上主动表态愿意捐助。 “百川先生爱家乡的拳拳之心可以与日月同辉，我代表临江市表示感谢。” 秦云东笑着夸赞一句，坦然接受。 此时六盘家常炒菜上桌，封百川也彻底放松，开始和秦云东谈笑风生。 吃罢晚饭，秦云东起身告辞，封百川率领众人相送。 走到院门口，秦云东指了指当空皓月： “百川先生，古籍《荆州占》说，月与太白合，是旱情之兆，预示有血光之灾。不知道是不是灵验？” 秦云东看似随口闲聊，却让封百川一下子又紧张起来。 “秦书记，那都是封建迷信，不可当真。” “不见得，久旱之后必有大灾，这是有逻辑基础的，不能算是迷信。人的欲望得不到满足，正常途径无法获取，那就采取暴力手段解决，难道不是历史上时常发生的事？” 秦云东笑着看封百川，他的眼眸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他不是在说笑，而是有明确的内涵。 自从封天强、封畏、封天恩陆续出事，封侯又扬言报仇，秦云东一直关注这个封氏家族。 他是在告诫封百川，处理好封侯的事，绝不能影响临江市维稳大局，破坏临江市安全的环境。 封百川微微欠身，满脸堆笑地回答： “秦书记说的对，旱情导致颗粒无收，百姓无法生活就会引起社会动荡。但在当下，临江市财力雄厚，百姓丰衣足食，一场旱情不会影响临江市的安定团结。” 封百川既是回答了秦云东表面的问题，又是做出了保证。 聪明人不需要把话说白，各自都留有余地，才不至于覆水难收。 送走秦云东，封天伦和封天淮陪着封百川来到二进院子里散步。 “族长，秦云东来者不善啊，我觉得他是在向您发出警告。” 封天伦不知道封百川是否理解秦云东的来意，试探着讲出自己的判断。 “天伦，不要想那么多，明天祭祖结束后我就回鹰国，你带上一千万元的支票捐款给临江市政府，别让秦书记说我言而无信。” 封百川绕开封天伦的话题，并不想分析秦云东的意图。 “遵命，族长，那……明天祭祖还按原计划行动吗？” 封天伦小心翼翼地请示。 “明太祖朱元璋在给功臣们摆下的庆功宴上说，金樽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封百川看着天上的月亮，摘下白玉菩提手串在手里拨弄。 “我明白了，现在我就去办。” 封天伦微微欠身鞠躬，转身匆匆离去。 “秦云东说的很对，人的欲望真是可怕啊。” 望着天空中的明月，封百川喃喃自语着，似乎很有感触。 封天淮以为是说给他听的，马上接话：“封侯那小子自己敢动大逆不道的念头，纯属活该。” 第969章 很多人不知道斤两 秦云东坐车离开封寨，直接前往省城机场。 他前两天接到省里下的通知，每个地市都要派主管财政金融的副市长以上级别干部组团赴冰国考察。 临江市分管财政和金融的是副市长李卫华，但他还在莫斯本参加会议。 秦云东对冰国金融业的爆发增长很有兴趣，于是主动要求参加考察团。 没想到今天下午准备行装的秦云东接到洛勇强的电话，报告封百川回到临江市。 清明节是封氏家族固定的祭祖大殿的日子，到时候遍及全国的临江封家人都回来扫墓。 但今年封家可能要出事，封天恩被杀后，他的儿子封侯一直扬言要替父报仇，而且很有可能把封百川当作报复的对象。 作为警方，当然不愿意看到出现恶性案件。 但是封家的人脉深厚，关系网错综复杂，洛勇强拿不准如何对封家实施布控，所以才向秦云东请求协助。 秦云东这才抽时间亲自到访封寨，向封百川含蓄地打招呼，要他不要轻举妄动。 他相信封百川听得懂他的意思，而且封百川也含蓄答应不会给临江市找麻烦。 夏丰边开车边问：“秦书记，这个封侯也太大胆子了，哪有杀人还提前到处宣扬，难道他脑子不正常？” “封侯鲁莽但不是傻。他这样到处吆喝，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如果封百川对他下手，很容易成为最大的嫌疑人。而且他这样做，能塑造自己可以抗衡族长的形象，为自己篡位打基础。” “啊？封侯这种人还想当族长，这不是开玩笑嘛。”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不只是封侯，很多人也都不知道自己的斤两，除非头撞南墙，摸到血，知道疼，才会幡然醒悟。” 秦云东转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内卫队员开的车，稍稍想了想，接着对夏丰交代 “我出国这一段时间，你让周旸、王爵盯着封寨的动静，有重要情况随时可以向我汇报。” “秦书记，洛勇强局长已经安排警员盯防了，您干嘛还要派他俩去盯梢？” “封家的势力很庞大，警方未必没有封家人。周旸和王爵是外地人，又是特种兵转业进入内卫部队的，背景很干净，我观察他们一段时间，对他们还是放心的。” “明白了，我会交给他们秘密去办。秦书记，如果突发情况，他们能随机处置吗？” “不行，他们没有执法权，除非阻止正在发生的犯罪行为，否则绝不能越界。” 秦云东长出一口气看向窗外。 虽然封侯戾气很重，但好在封百川还算理智，为了封氏家族，他也不会搞到无法收场。 但是封家实在复杂，又树大根深，不断出现的问题说明封氏家族是个隐患，还是要想办法彻底解决。 三个多小时后，秦云东到了机场贵宾休息室。 全省各地级市代表都基本到齐，看到秦云东突然出现，众人都很惊奇。 “云东，真没想到临江市的代表是你啊。” 中安市的常务副市长佟阳看到秦云东，立刻笑嘻嘻地伸手迎过去。 作为副厅级干部对省常委加正厅级干部直呼其名，明显不够礼貌。 但佟阳如此称呼秦云东，却合情合理。 因为去年，他在省委党校和秦云东同住一个寝室，虽然只有三个月，但已经建立了相当好的私人关系。 有了同窗同学的这一层关系，佟阳直呼其名才不突兀，反而显得很亲热。 秦云东本来就对这些规矩不在意，看到是佟阳打招呼，很自然地和他握手。 “老佟，过年后升任常务副市长，你不打招呼不请客，很不够意思啊。” 去年秦云东连续帮佟阳出主意解决了云峰新城棘手的烂尾项目，还出谋划策帮他修复了和前任市委书记栾健民的关系。这才让佟阳走上晋升的快车道。 佟阳叹口气，凑近秦云东耳边低声说： “别提了，本来我是可以任正职的，谁知道从财政厅空降过去魏副厅长做了市长。我只能屈居做了个常务副市长。栾健民只是秘书长，没有人家关系硬。” 佟阳没有细说，但秦云东也知道，他说的魏副厅长的关系指的是鲍乾清。 “老佟，你以前是第五副市长，现在排第一副市长，已经进步很大了，你还是知足常乐。” 秦云东笑着安慰他。 两人正聊着，副省长谷国斌和季仙洲、卫何生一起走进贵宾室。 “秦书记，听说是你主动要求参加考察团，让我很意外。” 谷国斌走过来打招呼，但脸上的笑容非常不自然。 他是省部级但没进常委，秦云东虽然是正厅级，却有常委的身份，明显压了谷国斌一头。 这次考察团，谷国斌是团长，但偏偏成员中有秦云东，他的团长权威受到抑制，到底该怎么处理他和秦云东之间的关系呢？ 秦云东看出他心中所想，主动表态说： “李卫华副市长赶不回来，我是顶替他来的。作为团队成员，我会遵守考察团纪律，服从你的指挥，圆满完成考察任务。” 秦云东是在安抚谷国斌不要有顾虑，他只是跟随考察学习，没有想出风头别苗头。 谷国斌微笑点头，心里踏实很多。 虽然他对秦云东怀恨在心，但他又不得不承认秦云东是个君子。 只要秦云东说过的话，那就绝对能做到。 秦云东没想和谷国斌多聊，他又向季仙洲打招呼热情握手。 “老季，我是诚心诚意去冰国学习，你非常了解冰国情况，到时候还请你给予指点。” 秦云东当初看到省里的通知就知道，这次考察必定是季仙洲的主意，想要通过出国考察躲避槐荫市的国企改革的责任。 但看透不能说透，秦云东对谁也没有提及，这也是给季仙洲留面子。 “很高兴能和秦书记同行，我也很乐意为你效劳，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提出来。” 季仙洲没有谷国斌的私心杂念，对秦云东也心存感激，因此说出话来也非常真诚。 第970章 大家族的清明祭拜 跟在季仙洲身旁的卫何生面带微笑看着秦云东，却没有主动打招呼的意思。 卫何生知道鲍乾清和秦云东的关系比较紧张，而他又公开对外说他是鲍乾清的学生。按理说，他不应该对秦云东表现出热情的态度。 但出于礼节，他又不能对秦云东视而不见，那就坏了场面规矩。 于是卫何生只能一脸傻笑在一旁站着。 秦云东却没有那么多顾忌，很坦然地主动向他伸出手。 “老卫，祝贺你新任副厅长，以后请多关照临江的发展。” “秦……秦书记好，只要力所能及……我一定全力支持。” 卫何生明显没有想到秦云东会和他攀谈，以至于他说话磕磕绊绊，显得有些尴尬。 秦云东向他点点头，转身和佟阳、季仙洲走到地市干部中间。 由于临江市的地位，秦云东的威望，地市干部们都很乐意和他交流，气氛热烈而友好，欢声笑语不断。 反而是谷国斌和卫何生被晾在一边，觉得非常没趣。 “谷副省长，您怎么会把秦云东召进代表团了？” 卫何生远远看着秦云东，小声询问。 “我吃饱了撑的吗，召秦云东对我有啥好处。是他主动要求加入，我还能表示不同意？” 谷国斌没好气地回怼一句，就近坐在沙发上。 他看了看腕表，心中叹气。 本来他还想到了冰国购物、旅行、泡酒，好好放松一下。 现在秦云东跟着去，他根本不敢乱说乱动，避免被一身正气的秦云东抓住把柄。 不能随心所欲散心，他干嘛要带队出国自讨苦吃？ 现在谷国斌虽然后悔，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走一程。 第二天清晨六点，临江市千岁岭。 山脚下的台阶处有一个汉白玉牌坊，六柱五间三重檐的制式显出森严法度。 额枋上书写着“封氏留余”四个鎏金大字，那是光绪二十年巡抚大人的墨宝。虽然光泽已经完全暗淡，仍能辨出苍劲的笔锋。 中门两壁有石鼓浮雕，分别是出将和入相的主题。 西侧立柱下蜷着只老猫，尾巴扫过基座上的铭文： “留有余，不尽之功还造化；留有余，不尽之禄还朝廷；留有余，不尽之财还百姓；留有余，不尽之福还子孙。” 老猫忽然立起，警惕地看着浓雾深处的道路。 似乎感觉到危险，老猫快速钻入不远处的杂草丛。 不多时，一辆接一辆的汽车驶来，从轿车、越野车、商务车到中巴车和大巴车，都在牌坊外的空地上停下，并排列整齐。 封百川从车上下来，接过封天淮递过来的紫檀木杖，对着牌坊深鞠一躬，带头穿过牌坊登上青石台阶。 身后三百余族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身穿唐装，没有人说话，依次屏息跟随族长拾阶而上。 这座千岁岭是封家的祖产，也是历代封家先人墓葬之地。 因此这座山在封氏族人的眼里，无异于是一座圣山，无不小心翼翼，不敢喧哗造次。 千岁岭并不高，海拔高度不过五百米，但因为是盘山道路，加上有老人和儿童，因此走的很缓慢。 经过一个小时，封百川走到半山腰的昭穆堂门前。 他虽然六十多岁了，但体力非常好，气不长出，面不更色。 封百川看了一眼杖头雕着的螭吻兽首沾满露水，在熹微晨光中泛着幽光。 他又抬头看了看矗立六百余年的昭穆堂，长有三十米，高度达到十米，三重檐顶隐在铅灰色云层里。 “族长，封侯就在上山的队伍中，他没有带武器，也没有发现非封氏家族的人跟随。” 封天淮在一旁轻声报告。 “这种事不要给我讲，你和天伦自己去处理就行，我要专心办好祭祖盛典。” 封百川根本不在意，拄着登山杖走进昭穆堂正门，又从后门走出。 这里是一个面积一千平方米的广场，正前方居中的位置设立了高三米的主祭台。 主祭台前的青铜鼎足有两人高，鼎身蟠螭纹间积着经年的香灰，此刻正腾起袅袅青烟。 族人们已陆续来到广场，按辈分站好位置。 “吉时已到，有请族长登台——” 司仪拖长的尾音穿透浓雾，在广场上空飘荡。 随着台上八名壮汉敲起摄人心魄的大鼓，封百川昂首挺胸顺着台阶走上主祭台。 他接过三支紫竹净香，屈膝半跪于蒲团之上，腕间白玉菩提与石阶相击发出清响。 “公元二零零五年四月五日……”祝祷声自云端垂落，六旬老人中气十足的声音回荡在山谷。 台下跪在最前排的白发老人手捻佛珠，神情专注闭目倾听。 最后排的孩童根本不懂大人这是在干什么，忍不住打着哈欠仰头望天，百无聊赖看着盘旋在天空的一群寒鸦。 当封百川念到“伏惟尚飨”，鼓声应声而鸣，急促而有节奏的声音震得梁间积尘簌簌而落。 封百川站起身时，目光很快扫过封侯。 封侯站在人群中，冷冷地盯着他看。 这小子目露凶光，一脸杀气，真的要动手啊。 封百川暗自冷笑，却不动声色地下了主祭台，径直走向后面的大殿。 长生殿里供奉着封家历代先人的牌位，密密匝匝的小叶紫檀牌位一层层向上堆叠，占据了整整一面墙。 随着一阵山风吹过，裹挟着松脂清香扑面而来。 封百川感觉周身都生出寒意。 忽然，他眼角余光瞥见西侧月洞门闪过半截黑影，消失在浓雾中。 “族长，有情况。” “莫慌，只要不冲撞典礼仪仗，全都由着他去。” 封天淮待要追去，却被封百川扯住衣袖。 敌不动，我不动。 想在他面前使用调虎离山之计，犹如关公面前耍大刀。 封百川和几个同辈分的老人先行三拜九叩大礼，接着起身走向大殿后门。 站在门口就能看到一望无际的封家先人的墓碑。 “族长且慢出去，我有话当着祖先和族人说。” 封侯忽然大喝一声，打破了庄严肃穆的祭拜氛围。 第971章 连续反击掌握主动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封侯分开人群走进大殿。 封百川威严地直视着封侯。 “现在是本族的大典，岂能视同儿戏？就算是天大的事，也必须等到礼仪结束，退下！” “少来这一套，你是不是心里有鬼，才不敢让我说话？” 封侯毫不畏惧，瞪大眼睛向封百川怒吼。 “大胆！你怎么敢这样对族长说话！” 封天淮高声怒斥。 封百川摆摆手，阴沉着脸扫视殿内外的族人。 “诸位同族乡亲，不是我不按规矩祭祖，是封侯在逼我。如果我不答应就会引起流言蜚语，所以我只能让他说，列祖列宗和大家都做个见证，看看该怎么处理此事。” 封百川先铺垫好气氛，这才扬扬下巴让封侯说话。 此时的封侯已经豁出去了，根本不怕封百川的威胁。 “封百川，别再假仁假义地装君子了。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我只问你一个事，是不是你指使杀了我的父亲？” 此言一出，众人都惊呼一声，狐疑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封百川。 “不是。” 封百川毫不犹豫否认了封侯的指控。 “我就料定你会抵赖，封百川，你敢在这里发毒誓吗？” 封侯踌躇满志地继续逼问。 “我发誓没有指使任何人杀任何人，如果我撒谎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永世不得超生。” 封百川神色坦然，拍着胸脯发誓。 众人又是一片惊叹。 “族长发了最毒的毒誓，肯定心中没鬼啊。” “族长这么多年带着大家过上好日子，救济孤寡，让族人享受上学、医疗，还提供每年的分红，这样的好人怎么可能杀人？” “封侯，你小子别血口喷人。相比族长的人品，你简直就是无赖，我们压根就不信你的话。” 大家都站在封百川一边，纷纷指责封侯。 封侯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他自顾自分析他父亲遇害的前因后果。 “你当初拉拢我的爷爷竞选族长，并许诺干够十年就把位置让给我父亲。我爷爷信了你的鬼话辅助你如愿以偿。但是你却背信弃义自食其言，干了十五年也没有把大位给我父亲。封百川，你敢否认吗？” 封侯理直气壮地发出质问。 他有证据可以证明，根本不怕封百川抵赖。 封百川却很平静：“你把话说完，我一并再回答你。” “行，我不怕你否认，不信就试试看。后来，我弟弟封畏惹了官司的时候，我父亲去求你帮忙搭救，你却当场拒绝。眼睁睁看着族人被抓被杀，你为了保护自己竟然表现得如此冷血。” 封侯再次对封百川发起声讨。 封百川只是气定神闲地听着，根本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气急败坏，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姜还是老的辣。这个老贼还真能装。 封侯气的转过头不看封百川，开始走近观众继续叙说： “我父亲气不过，准备要联合其他长辈竞选族长，没想到你却派人行刺，还把罪责推给外人。敢做不敢当，真是无耻小人行径！” 封侯越说越激动，开始破口大骂。 族人一时也分辨不出封侯说的是不是真的，都把目光看向封百川。 封百川耐心听他讲完，这才冷笑一声挖苦： “封侯，你现在长本事了，居然还能编出这样的故事妖言惑众。” “别废话，你敢否认我说的话吗？” “法律上讲，谁主张谁举证，你有本事就拿出证据来。就凭你自说自话就想让大家相信你，天底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封百川很狡猾，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刺激封侯把底牌都打出来，他才好见招拆招。 封侯还是太嫩了，他立刻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 “这是你为了拉拢我爷爷写的承诺书，上面明确说明你答应十年后把位子传给我父亲。上面有你的签名和手印，白纸黑字，你还想继续抵赖吗？” 众人一片哗然。 “封侯，你拿出一张纸就能证明是我写的吗，难道就没有人模仿我的签名吗？指纹也可以通过指纹覆盖膜伪造，你不懂吗？” 封百川淡淡地反问了一句，立刻把不利局面扭转过来。 众人又频频点头，觉得封百川说的这种可能性也不能被排除。 “这……这怎么可能……” 封侯眨巴着眼睛，陷入迷茫中。 “你觉得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了？我回去就可以当众向大家展示其中的奥妙。当然，伪造文书的办法很多，远远不止这一样。” 封百川走近众人。 “我们换一个角度来说，即使是真的，难道就不允许我换人做族长吗？众人都在这里，有谁认为封天恩适合做族长，又有谁愿意支持他？” 他提出的问题立刻得到呼应。 几位老人纷纷摇头。 他们一致认为，封天恩骄横跋扈，动不动就喊着打打杀杀，绝不是一个好人选。而且他本人利用批发市场的条件，做了不少非法勾当。 如果封天恩做了族长，肯定会让封氏家族麻烦不断，甚至还有灭顶之灾的可能。 听到舆论转向，封侯有些慌乱，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击。 他不知道这几位老人是封百川提前预备好的托儿，就是为了引导舆论。 封百川趁热打铁继续说： “封畏在槐荫市调戏民女杀害人家的丈夫，引起社会公愤。我们是知书达理的家族，难道不问是非，只顾着保护自己的族人为非作歹？再说，族训有明文规定，如果有族人违法犯罪，家族不允许包庇，而且还要从家族中除名。大家再评评理，我做得对不对？” “对！封畏怎么这么缺德，简直是禽兽不如。” “我们不允许封家有害群之马，不允许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很多大家族一夜之间崩塌，都是因为纵容袒护，最后祸及全族。咱们封家不能那么做。” 众人再次一面倒地支持封百川。 封百川看着目瞪口呆地封侯，继续心平气和地说：“封畏的案件已经引起省纪委的重视，如果我动用关系包庇封畏，那就会让我们家族成为众矢之的。封家的名声臭了，谁还愿意和我们做生意，大家的分红如何保证？” 第972章 人性的复杂变化 封百川提到封氏家族的分红，一下子挑起众人敏感的神经。 趁着改革开放的东风，封氏家族集体同意，把封寨所有人的房子作抵押贷款启动资金，成立了一家家用电器进出口公司，从此开始跻身商业洪流。 经过十年的发展，现在封氏集团已经成为国内一流的跨境商贸企业，经营范围涵盖了轻工产品、重工装备制造、矿产、林业和石化产品，为封氏家族带来滚滚财源。 封氏家族有超一流的福利待遇，家家别墅都是建造，包括装修、家电、汽车，都由封氏集团提供，甚至还细致到每个月的肉蛋奶粮油都可以定量领取。 每个封家人从出生就有补贴补助，教育、婚姻、医疗到丧葬的所有开销也都由封氏集团承担。 而且，每年三月，封氏集团都派发利润分红，每个封寨家庭至少可以领到十万元。 也就是说，封氏家族的人即使什么都不干，日子也过得相当滋润。 吃水不忘挖井人。 封氏家族的人都明白，这一切都得益于封百川集资办企业，又把企业做大做强的功劳。 因此，封百川在家族里的威望如日中天。 两年一届的族长选举，封百川都以百分之九十的得票率连续连任，根本无人可以撼动。 现在封百川刻意提到生意和分红，就是在敲打族人，别吃饱了撑的，把家族的未来交给不靠谱的人手里。 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封侯要是当上族长，封氏集团还能有前途吗，每家每户的福利和分红还能持续有吗？ 一位封家老人颤颤巍巍指着封侯的鼻子骂道： “你这个找倒霉的混蛋玩意，你也不想一想，你能活的人五人六，全靠百川十年奋斗带给你家的好处。你不知道感恩就罢了，还要栽赃陷害族长。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就休想得逞！” 有了长者带头，其他人更是义愤填膺，一起指责封侯昧良心。 “族长对你们家已经够好的了，封天恩何德何能，却一直掌管着全国的批发市场生意。如果不是族长再三保着封天恩，他早就应该被换掉了。” “猴子，你狂什么狂，从小到大你打架斗殴被抓，哪一次不是族长把你保出来，没有他老人家，你早就到沙漠里蹲班房哩。” “族长，你太仁厚才纵容出来不肖子，这次绝不能轻饶了他！” 族人们早就顾不得问是非对错，每个人都想着自己的小九九。 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幸福生活，就算是封百川真的杀了封天恩那又怎么样。 封侯被骂得狗血淋头，他始料不及愣在当场。 他还是太年轻，无法理解人性的复杂变化。 此时的封侯很受伤，族人怎么都一副恨不能让他死的架势，他还没来得及抛出重磅证据，怎么就彻底输了？ 看到大势已定，封百川扬起下巴，居高临下的架势盯着封侯。 “封侯，你现在如果迷途知返，当众承认错误，真诚地悔过，看在你父亲和你弟弟封畏的情面上，我会既往不咎。” 封百川表面上展现出宽宏大量的气度，其实暗含着再次用封天恩的死，以及封畏被判死刑来刺激封侯。 封侯果然暴跳如雷破口大骂。 “封百川，你就是一个十足的混蛋，别把自己的打扮得像是无辜者，我掌握着你杀我父亲的证据。别以为你能控制这些见利忘义的族人，我就拿你没办法。你等着，我现在就把证据交给警方，让他们收拾你这个王八蛋。” 封侯破防了，他只顾骂着痛快，把封氏家族的人都捎带一起骂。 吵架斗嘴，是最愚蠢的解决问题方式。 人只顾着逞口舌之快，就会忘了自己要达成的目标，还堵死了自己的所有退路。 封百川暗喜，现在要是弄死封侯，族人肯定会觉得大快人心，不会再有人对他有半分怜悯。 “封侯，你口口声声说有证据，为何不当着列祖列宗和族人的面讲出来。这不正好可以让我无言以对，自绝于族人吗？难道你又在虚张声势，其实根本拿不出证据？” 封百川故意趁着封侯失去理智，再次激他出手。 “封百川，这是你说的，别后悔！” 封侯果然中计，他拿出手机晃了晃。 “诸位，这里面有一条短信截图，是封百川发给刺客的格杀令，明确对我父亲下毒手。我现在群发给你们，让你们认清封百川的歹毒嘴脸！” 他早就提前准备好，说完随手一摁，众人的手机的信息提示音就此起彼伏响起来。 族人们都满腹狐疑地低头看手机。 手机短信只是一张截图，上面显示封百川的手机号和手机机主交谈的内容。 机主先汇报金丛亮已经离开包间，目标还在包间里吃饭，请示封百川是否可以动手。 封百川说等金丛亮回房间再行动，并嘱咐要办得干净利索。 族人们看后都大惊失色，抬头默默看向封百川。 封百川也收到了图片短信，他看着哑然失笑，轻轻摇摇头。 “怎么样，封百川，你也无法辩驳了？” 封侯得意扬扬的狞笑。 他以为就凭这个证据就可以把封百川击倒。 岂料，封百川收起笑容叹口气。 “封侯，你以为我和你是同样的智商吗，真是可笑可叹可悲。” “你无话可说就在这里装腔作势，真够恶心。现在难道你还不认罪伏法？” 封侯自以为掌握了主动，自信心又满血归来。 “封侯，我很好奇，你既然有这个证据，为什么不直接提供给警方，将我绳之以法？” “我是要当着族人的面揭露出你的真面目。” 封侯挺了挺胸脯，大义凛然慷慨陈词。 “你这个理由不成立，以你的口才和我辩论，你没有任何胜算，还不如交给警方，一下子就能置我于死地，这岂不是更有效率更痛快？” 封百川微笑着看封侯，像是看着已经掉入陷阱的猎物。 封侯看族长没有丝毫惊慌，心里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第973章 好厉害的杀人不沾血 封百川是个老狐狸，精于谋划，而且阅历丰富。 但是，看到这么重要的指控证据却丝毫不惧，难道他早就准备好了应对之策？ “你说我的理由不成立，那你觉得我是怎么想的？” 封侯说话开始心虚。 “依我看嘛……封侯，你只是拿一个假的图片妖言惑众，在我头上扣屎盆子，逼迫我向你求饶，再拱手把族长的位子交给你坐，对吗？” “你……你胡说……我……我只想着替父报仇，绝不在乎族长的职务……” 封侯被说中心思，下意识赶忙否认，却没有注意到封百川的重点，是说图片是假的。 有些族人禁不住摇头。 封侯听不出族长说话的要点，就这点道行还敢和族长当面硬刚，简直是自不量力。 这一局，封侯输定了。 封百川大笑起来。 “封侯，我说你的图片是假的，你不否认，而是很快辩称你不贪恋权位，这就恰恰说明你就是觊觎族长之位。小孩子没深沉，这不是你能玩得起的游戏，你还要继续执迷不悟吗？” 他当着众人的面再次给封侯一次机会。 其实他说话充满嘲讽，封侯又一次被他牵着鼻子走。 “少给我绕圈子，我发的图片千真万确，绝无虚假的可能。” 封侯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但他已经和封百川撕破脸无路可退，只能对抗到底。 “那好，既然你说图片是真的，我请问，你哪里来的短信截图，怎么证明是我发的短信？” “是别人给我的……” 封侯迟疑片刻，眼睛不由自主在人群中来回搜索。 “别人？当着父老乡亲的面，你给大家指出来是谁给你的，如果你说不出来，那就是故意制作假图栽赃陷害，我可以告你诽谤之罪。” 封百川步步紧逼，丝毫不给封侯躲闪的机会。 众人也都七嘴八舌跟着起哄，甚至奚落封侯想夺权想疯了。 封侯火冒三丈，不管不顾地指向人群。 “你们闭嘴，是封天魁叔给我提供的，难道你们会怀疑他的人品？” 他的话让喧嚣的人群都突然安静下来，目光一下子集中在封天魁身上。 封天魁在家族中的地位也很高，“天”字辈中可以排名前五。 这样的人物当然不会像是封侯那样信口开河。 如果是封天魁提供的截图证据，没准可能是真的。 封百川向封天魁招招手： “天魁，既然人家点名，那你就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把话说清楚。” 他的神情变得严肃，似乎对封天魁心怀不满。 封天魁缓步走出人群，来到封百川和封侯的面前。 “族长，您不用问，我现在就向大家说清楚。”他转身看向大殿内外的族人，“乡亲，我在这里对天盟誓，封侯说我提供图片证据，是一派胡言，我从来就没有那么做过。” 他不紧不慢的证词宛如一颗炸弹，顿时让族人一片喧嚣，每个人都在痛骂封侯。 封侯面如死灰，难以置信地望着封天魁。 他彻底懵了。 这一段日子里，封天魁一直积极怂恿封侯报仇夺权。 他不但给封侯提供短信截图，还说亲眼见过刺客，愿意作为证人在关键时刻出手扳倒封百川。 正是因为有封天魁的撑腰打气，封侯才会变得有恃无恐。 面对封天魁毫无征兆地背刺，封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犹如深陷世界末日。 “天魁叔……你……你怎么能……” 封侯气到极致，脑子一片空白，说话也变得异常迟钝。 “我怎么了，难道你还让我承认从来不存在的谎言？小猴子，我对你搬弄是非牵扯我进局，非常失望也非常生气。” 封天魁正色的教训封侯。 “你真是太幼稚了，编造谎言也要合情合理嘛，如果族长要害你爹，他能直接和刺客互发信息留下证据？难道你觉得我会和你一样，提供这么拙劣的把戏就能陷害族长？” 他的话其实是在提醒族人，不要被短信截图蒙骗。 族人们频频点头，觉得封天魁说得非常有道理。 同时，众人都出离愤怒，纷纷大声疾呼要封百川动用家法，把封侯从家族中除名，将他赶出封寨。 封百川显出很为难的样子，低头叹息似乎在做痛苦的抉择。 封侯脸色煞白，向后倒退两步，来回看着封百川和封天魁。 他现在已经明白过来。 这一切都是封百川布好的棋局。 为的就是不懂刀兵击垮他，彻底让他在封氏家族无立锥之地。 自始至终，他都是一枚棋子，自以为是地上蹿下跳，现在想想有多可悲。 此时，有一个人从后门走进大殿，低声向封天淮说着什么。 突然，封侯放声狂笑。 “好厉害的杀人不沾血的计策啊，百川叔，你够狠。”他又瞪着血红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无非是一死而已，既然我没有活路，你们也休想有好日子过。” 他已经走投无路却不肯认输，只能继续放狠话求得心里安慰。 他准备好的江湖盟军，现在是他唯一翻盘的机会。 只要他发出行动命令，周围埋伏的江湖人就会杀过来，到时候，封百川和封天魁等羞辱他的人都跑不了。 要死大家就一起死！ “封侯，你这个吃里扒外丧心病狂的畜生！” 封天淮突然插话，大声怒斥封侯。 他边骂边公布封侯的计划。 “你在封寨拉不到同盟者，便一路北上经过七个城市，收买了八个江湖门派，想要借用外人的刀对本族人大开杀戒。小小年纪，心肠何其歹毒！” 他故意扭曲信息，不说是封侯联络江湖门派是要杀封百川，而是把杀人的范围扩大到整个家族。 族人听到后又是一片怒骂声。 封侯像是突遭五雷轰顶，双腿开始发软。 封天淮把他的行踪说得这么清楚，说明封百川早就监视他的一举一动，那他的借助江湖门派武力夺权的计划就不可能实现。 “封侯，你的计划失败了，不听族长的劝告一意孤行，那就只能算是你咎由自取。”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封天淮双手攥成拳，缓缓走向封侯。 第974章 计划完美落幕 封侯脸色铁青连连后退。 封天淮是封家武功最好的人，想要和他较量，封侯必输无疑。 “就凭那些泥坑里的泥鳅，你还能够掀起什么大浪？我告诉你，临江市警方早就得到情报，知道有人要在封家祭祖现场制造麻烦，你召集来的人无一例外都被擒获。他们已经供出你是幕后老板，现在你也该和你的队伍汇合了。” 封天淮一脸嘲弄地靠近，随时都会出手擒拿。 一败涂地的封侯彻底破防了。 “不，我不去……我是封家公子，怎么能去蹲苦窑干苦力，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被你们抓到……” 封侯突然转身发足狂奔，冲入人群中。 族人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看到封侯逃出大殿，一群年轻人呐喊着冲出去要抓他归案。 封天淮转过身看封百川，嘴角微微上扬。 他如果不想让封侯逃走，封侯就只有束手就擒地份。 但他会严格执行族长的命令，就是要让封侯逃出去。 封百川转身紧走两步，双膝跪倒在牌位前放声大哭。 “列祖列宗在上，我封百川愧对你们，家族出此败类，我要负最大的责任啊。” 看封百川老泪纵横，痛苦万状，几个族人连忙过去搀扶低声安慰。 封百川半晌才止住悲伤，难过地摇摇手。 “你们不用劝我，在我的管理下，封家连续出不肖子孙，我罪责难逃。现在我宣布引咎辞职，承担族长失察之罪。” 几个族人都大惊，苦苦相劝。 封百川最后才勉强答应，干到秋天换届选出新族长才退出。 众人都暗叹封百川真是品德高尚的好族长，同时也对未来族长之位蠢蠢欲动。 封侯沿着千岁岭下山道路落荒而逃，但后面的封家子弟紧紧追赶，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眼看就要被追上，而山下有大批警察堵住了道路。 封侯绝望之下，放弃继续逃跑，发疯一般开始和封家子弟展开激烈搏斗。 就在警察逼近过来的时候，封侯索性抱住其中一个族人，想要和他跳崖同归于尽。 好在族人在落下悬崖的刹那被其他人硬拉住，才躲过一劫。 而封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直接坠到山下而亡。 消息很快传到封百川耳朵里，他再一次嚎啕大哭当场晕倒，被人紧急送医急救。 封天伦、封天淮和封天魁彼此看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至此，封百川除掉封侯的计划完美落幕。 洛勇强忙了三天，把抓到的人仔细审完，通报各地警方迅速出击剿灭这些为害一方的混混和渣滓。 案情结束后，他打电话向秦云东做了详细汇报。 秦云东此时还在冰国考察金融业，听完洛勇强的汇报，他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但他考察日程安排的很满，没有精力多思考，只能等到回去之后再研究。 不过，从结果看还是令人满意的，除了封侯畏罪自杀外，没有其他伤亡。 警方迅速抓获二十多人的犯罪团伙，确保临江市平安无恙。 晚上，秦云东吃完饭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没有坐下就听到门铃声。 打开房门，原来是季仙洲来访。 “云东，感觉不累的话，我想和你谈点事。” “老季，别那么客气，欢迎你还来不及呢，快请进。” 秦云东把他让进屋里，特意拿出楼前春为他沏了一杯茶。 季仙洲喝了一口茶，慢吞吞说明来意。 槐荫市的国企改革调整方案已经通过常委会讨论，今天全权交给蔡丽屏实施。 “云东，我听到秘书给我传达的这个消息，总感觉心惊肉跳的，你有什么样的感觉？” “我的感觉和你差不多，对于修改后的方案不看好，大概率用不了多久，肯定又会引起新一波动荡。” 秦云东不避讳自己的想法，直言相告。 “我也是这样判断的，咱们俩是英雄所见略同啊。我所担心的是，当我回去之后，槐荫市出现各种问题，到时候很可能又推给我帮他们擦屁股，我怎么能躲得开。总不至于让我再次出国考察？” 季仙洲非常忧虑地讲出心里话。 通过这段时间和秦云东的接触，季仙洲对秦云东的学识、人品和魄力都很仰慕。 他无形之中对秦云东充满了信任感，愿意和他讲自己不方便说的话。 “老季，我是这样看的。如果白国昌的计划推行不下去，肯定要进行再次修正。而那个时候正是你提出自己提议的最佳时候，白国昌有很大概率会批准你的方案。你执行你自己的方案，工作起来肯定更加得心应手。” 秦云东不希望季仙洲再躲，不能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和清誉，就拒绝干上级安排的工作。 作为槐荫市的常委之一，需要站出来担当的时候就一定要勇于承担责任，千万不能做长腿将军。 季仙洲很好奇地问，啥叫长腿将军？ 秦云东笑着解释，古代有将军畏敌如虎胆怯不敢迎战，看到敌人攻杀过来，他不是带领部下溃逃就是干脆撇下部队，一个人化妆而逃。因此历史上就给这种人送了一个绰号，叫做长腿将军。 虽然秦云东是开玩笑，但季仙洲听罢满脸不高兴。 他非常敏感，以为秦云东是在挖苦嘲讽他。 “秦书记，我不是一个不敢承担责任的人，但承担责任要有条件，那就是必须符合实际情况，不能瞎指挥。否则，我岂不是成了炮灰和替罪羊？” “老季，你看看你又多心了。我只是提醒你注意影响，没有指责你的意思。话又说回来，你说的符合实际情况这句话本身就有问题。” “啥？符合实际情况也能有问题？我们不是倡导实事求是的精神吗？” 季仙洲感觉秦云东是在抬杠，内心更加不满。 秦云东歪头看了看他，问：“你真的理解什么叫实事求是吗？” “实事求是就是按照实际情况办事，难道不对吗？” 季仙洲虎着脸反问。 秦云东微笑着摇摇手。 “你回答得不完整，‘实事’，才是按实际情况办事，你忽略了‘求是’，也就是说要研究实事的内在客观规律。忽略了求是，办事就只看表面，却看不见本质。我说的对吗？” 第975章 脑子发热会万劫不复 季仙洲眨巴着眼睛被问住了。 他虽然精通经济学，但对辩证唯物哲学却是业余水平。 很明显，在哲学层面，他辩不过有扎实理论基础的秦云东。 不过，季仙洲不想认输，他是着名学者，怎么可能丢了颜面。 “云东，那你说说看，咱们在冰国考察银行业的蓬勃发展，考察的是实际情况还是本质？” 季仙洲脑子反应很快，随即找到了应对的办法，想把辩论的方向转移到自己熟悉的领域。 “老季，我们当然是考察实际情况，至于本质是什么，还要进行进一步剖析。” 秦云东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给予回答。 季仙洲不由笑了。 “我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同，冰国金融业创新性发展，表里如一，哪里还有什么其他本质问题，你还打算怎么剖析？” “老季，我还正想和你聊聊考察的心得，你认为冰国的金融业很完美吗？” 秦云东没有笑，而是很认真地问。 季仙洲扶了扶眼镜，端起茶杯战术性喝茶。 他领教了秦云东的厉害，不敢再随意说话，生怕又被揪住毛病。 沉吟片刻，季仙洲用严谨的措辞回答。 “世界上从来不存在完美的事物，冰国的金融行业自然也有不足，但总体来说，非常适合我国地方银行和信用社的借鉴。” “你真这么想……” 秦云东皱了皱眉，轻轻摇摇头。 “谷副省长和其他领导考察后都大受震撼，他们都赞不绝口。难道秦书记看出什么问题了，请不吝赐教。” 季仙洲有些不高兴，语气之中带着嘲讽。 他觉得秦云东肯定是想鸡蛋里挑骨头，搞标新立异凸显自己与众不同。 秦云东却没有理会他话里带刺，先分析冰国金融业创造奇迹的。 冰国在北极圈附近，面积相当于w省三分之二，大部分区域是冰川和火山，不适合居住，人口三十五万，以前主要产业只有渔业。 1998年，冰国确定金融业为支柱产业，快速推进国有银行私有化，并制定法律彻底放弃对金融管制。 在政策的刺激下，冰国的富商开始全面投资金融行业，并以惊人的超高利息吸纳资金，以宽松的条件发放贷款，供冰国人民买房置产创业收购外企。 在很短的时间里，普通百姓通过贷款享受到别墅豪车和高品质生活，在加杠杆的过程中，房地产被炒热，房价在七年时间内上升三倍。 因为冰国市场很小，不能满足金融业的胃口，于是在三大银行的带领下，以高利率与低管制的开放金融环境，对外大举发债，吸引海外投机资金不断涌入。 随着社会资源向金融业倾斜，冰国三分之一劳动力人口都参与到金融行业，毫不夸张地说，冰国几乎全民都在疯狂玩金融。 在一片投资狂热中，到今年年初计算，冰国股票市值相比十年前翻了八倍，人均gdp收入超过六万欧元，可以排在世界第五名。冰国拥有的海外资产已经超过三年前的五十倍。 季仙洲听到此，微笑着插话： “秦书记，你对冰国的考察很认真，说的都是实情，这不正说明金融对国民经济有巨大的推动作用吗？试想一下，如果临江银行也能效仿，凭借临江市雄厚的资产和人脉关系，迅速让临江市gdp翻番不成问题。” 季仙洲兴奋地为秦云东描绘着动人心魄的未来。 的确，临江市比其他地市更有优势，具备了启动金融改革的所有条件，只要拿冰国的金融机构做模板，很容易能大获成功。 “临江市肯定不会学冰国，而且我还会向其他地市提出警示，谁脑子发热，谁就会让一座城市万劫不复。” 秦云东说得很平静，却让季仙洲听得目瞪口呆。 “秦书记，你让我很失望。我还以为你是具有超前思维的人，没想到你这么保守。拒绝新模式是自我设限，白白放弃这么好的历史机遇，你会成为临江市历史的罪人。” 季仙洲变得激动，敲着桌面，说话的嗓门也开始升高。 秦云东很惊讶地看了季仙洲一眼，不由笑起来。 “老季，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给我戴这么大的帽子，我恐怕戴不上。” “好好好，对不起，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话。”季仙洲恢复了一些理智，“秦书记，你为什么如此抵触冰国的金融模式？” “很简单，没有监管的高杠杆高风险项目，临江市绝对不会碰。” 秦云东翘起二郎腿，掸了掸裤脚的灰尘。 “我反对你的判断，冰国是放松监管，不是没有监管。高杠杆不意味着高风险，你要知道，冰国的信用级别达到最高的3a，这是全世界最高的信用级别了。” 季仙洲又开始变得激动。 他研究冰国多年，出书做演讲赢得了不少赞誉，现在被秦云东贬得一文不值，的确让他难以接受。 秦云东盯着季仙洲问：“信用级别是谁评出来的？” “国际三大权威评级机构，难道你还怀疑他们的信誉？” 季仙洲一脸不屑地看着秦云东。 “老季，你是有威望的经济学者，怎么能盲目相信评级？只要评级是人做出来的，那就会出现偏差。为何你盲目相信别人的判断，而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相信学过的经济学理论？” 秦云东脸色一沉，发出严厉质问。 季仙洲被噎得说不出话。 沉默片刻，他才问：“你我也是人，你怎么能断定你比评级机构还正确？” “我是基于对经济学的理解，以及对亲自调查的事实做出的判断。冰国的金融监管形同虚设，三大银行的资产远超他们国家的gdp，这就是极其危险的信号，我不相信这种增长模式能持续多久。” 秦云东继而解释，冰国三大行涉足跨国投机的套利交易，也就是从低利率的外国或者国际投资客手上借出资金，再投入欧洲收益丰厚的债市。 冰国玩得风生水起，似乎有永远花不完的钱。 但他们的金融风险也正在悄无声息地叠加，暴雷是迟早的事。 第976章 财富如梦幻泡影 季仙洲的脸涨得通红，不停地摇手表示不信。 “秦书记，你这是杞人忧天，危言耸听。能做金融资本的人，是这个地球上最聪明的群体，他们会有办法抵御你所说的风险，你的悲观判断只是理论上存在，其实根本不可能发生。” “最聪明的人？” 秦云东哼了一声，露出鄙夷的浅笑。 “你要是连这个都不信，我真觉得你是在抬杠。” “哈哈，老季，你干嘛那么敏感，我没有否认玩金融的都是聪明人啊。” “可是你的态度……” “我的意思不是否认那些人聪明，而是因为他们太聪明了，所以才会对风险视而不见。” “此话怎讲？” “聪明人只喜欢做加法，挖空心思想得到更多利益，当出现巨额回报的机会时，他们会在乎国家破产，会顾虑老百姓的死活吗？” 秦云东抛出灵魂拷问，季仙洲却无法回答。 趋利避害是人性。 面对巨大的利益诱惑，的确没有几个人能抵挡。 如果金融家能赚到大钱，即使已看到了危险，他们也不会舍得收手。 秦云东接着分析说，冰国是个小国，抗风险能力本来就差，他们却维持与欧元挂钩的联系汇率制度。 冰国2004年的gdp只有一百多亿，但外债已超过八百亿美元。一旦全球流动性紧缩来袭，冰国不能偿还到期债务就会破产，金融神话也会随之崩塌。 “老季，咱们省属于欠发达地区，禁不起高风险操作，临江市走到今天不容易，是几代人筚路蓝缕艰苦奋斗才有了今天的成绩，如果我脑子发热搞金融投机，结果把临江市家底败光，那才是临江历史的罪人。” 秦云东望着窗外幽绿的极光，深深叹口气。 季红斌被秦云东的话打动，激动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云东，你的心情我理解，虽然我不能接受你的观点，但咱们也别再争论了，一切交给时间去评判。我还想问问，你既然觉得冰国金融会触雷，那你预估触雷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不好说，冰国的危机是不断累积，很难预测具体什么时间爆发。但以我分析，全球金融强国——漂亮国的经济周期决定了冰国破灭的时间。” 漂亮国是全球金融强国，他利用升息降息手段可以制造出全球流动性扩张还是紧缩。 从历史上漂亮国的经济运行规律看，一般都是每隔十年经历一次扩张和收缩的周期。 据此推论，秦云东认为冰国暴雷的时间应该在2008年前后。 季仙洲站起身：“好，还有三年时间可以验证。到时候谁输了，谁请赢家喝大酒。” 秦云东跟着起身，握住他的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第二天上午，考察团成员乘车前往雷克郊外的渔港参观。 这个时节的北极圈处于极夜向极昼过渡期，虽然已经十点，天色看上去仿佛是晨曦。 在零下十度的气温里，海水裹挟着浮冰撞向防波堤，将码头的铁质地板染成铁锈色，雷克渔港的钢架码头在风雪中震颤。 靠在岸边的三十多艘拖网渔船的桅杆上挂着蓝冰，穿防水服的渔民正将银鳕鱼码进冷藏集装箱。垂死挣扎的鳕鱼从鳃里喷出水，瞬间凝成细小的冰晶在甲板上滚动。 嘭！嘭！嘭！ 五米外的海关仓库响起香槟开瓶的脆响，三个穿貂皮大衣的银行职员一人拎着一瓶昂贵的香槟，边喝边走向仓库外的运钞车。他们的软牛皮手工皮鞋踩碎了结冰的鱼鳞，其中一人腕间的百达翡丽闪着绿光——那是他在上周金融街拍卖会的拍品。 秦云东裹紧羊绒大衣，踩着一地碎冰，走进渔港里的鳕鱼加工厂。 二十米高的鳕鱼加工流水线正在轰鸣，工人们将银白色鱼货码放整齐，加工传送带发出垂死般的嗡鸣。 “这是我们新推出的渔业贷款套餐。”厂长擦着额头的汗珠向客人们介绍，“只要购买超过一个集装箱，就可以获得年利率5的优惠。” 秦云东的目光扫过堆积如山的鳕鱼内脏处理罐，那些黏稠的暗红色液体正通过管道排入峡湾，在浮冰间晕染出诡异的油膜。 “这是我国独具特色的‘鳕鱼经济学’，我们用渔业补贴支持渔业信贷资产证券化，创造了年化18的理财产品。渔民们因此而受益，很多人已经是百万富翁。毫不夸张地说，我们的渔民收入不亚于欧美任何一个地方的精英白领。” 陪同参观的冰国官员非常骄傲地向东方大国客人炫耀本国先进的金融创新模式。 谷国斌频频点头啧啧称赞，代表团成员也惊叹冰国的金融业渗透到日常生活中，难怪这个国家的人民各个都腰缠万贯。 只有秦云东的眉头皱得更紧，紧绷嘴唇望向港口方向，几艘破冰船正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搁浅的金属鲸群。 参观完渔港，一行人坐上大巴驶往雷克市府。金融街的霓虹灯还在闪烁，写字楼的电子屏滚动播放着雷克雅未克房价走势图，折线图如同火箭升空般刺破云层。 秦云东看着车窗外繁华到物欲横流的街景，心中的阴霾却越聚越多。 他想起前两天和冰国经济学家们座谈，有位银行首席经济学家非常得意地介绍，正是因为他们发明了最完美的金融模型，才造就了冰国的经济奇迹。 秦云东当时就问这位专家，高杠杆下的金融风险巨大，有什么办法可以预防风险？ 那位首席专家满不在乎地说，只要本国货币与欧元保持3的利差，绝不会有任何风险。他们有大量的资金可以维持利差空间。 秦云东暗自摇头。 冰国所谓的大量资金只不过是大量负债，资金流动性发生紧缩，他们凭什么保证？ 全国上下都在玩信贷金融，又没有实体支柱产业，一旦有风吹草动，又靠什么能度过危机？ 秦云东看着车窗外的飘雪，恍惚间像是看到燃烧的欧元残片。 第977章 未来的族长正得意 当秦云东在雷克市府座谈时是上午十一点，因为时差关系，临江市已经是晚上七点多。 封百川从医院回到家，封家的几个老人马上向他汇报封侯事件后续。 封侯的母亲乔慧没有给封侯开追悼会，现在封侯的遗体已经火化，骨灰放在家里，没有按规矩埋在家族墓地。 “这样不合适？” 封百川坐在太师椅上轻轻摇头。 “族人都知道封侯大逆不道的事，乔慧很识趣，知道没脸安葬封侯到封家墓地。她还找我求情，希望族长大人有大量，看在封天恩当年辅佐族长的份上，不要把封侯除名。” 一位封家老人吞吞吐吐向封百川转述。 看得出他虽然接受乔慧的委托，但面对族长还是难以启齿。 封百川脸色悲伤地叹口气。 “人死如灯灭，过去的恩怨就算了，你告诉乔慧，安心把封侯安葬了。所有的费用还是家族出，封天恩和封侯的抚恤金按惯例每月给她，不会少一分钱。” “族长真仗义，封侯干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您还能以德报怨，真是宽宏大量的仁君。” 老人感激地连连拱手道谢。 “别这么说，我又不是皇帝，别说什么仁君。咱都是封家人，砸断骨头连着筋，再大的怨恨也要适可而止。唉，棍棒之下出孝子，慈母底下多败儿，以后咱要多定一条规矩，严格要求封家的后生，不要再出现类似的人伦惨剧。” 封百川抚摸着颌下胡须，哀伤地做反思。 众人都点头称是，纷纷赞成族长的提议。 看族长神情疲惫，大家不敢多打扰，说了一些慰问致意的话就起身告辞离去。 封天伦送走众人回来，封百川已经换了一套衣服在餐厅里喝粥。 “天伦，我今晚就回鹰国，家族的事就靠你主持了。” 封百川指了指身旁的座椅，让他一起吃饭。 “族长放心，我一定好好办差，不会让您失望。” 封天伦规规矩矩坐下。 他心中暗喜，族长这么安排，那就有了要让他接班的意思。 在族长信任的人当中，封天淮是武夫，足够忠诚，但没有统御族人的能力。而封天魁虽然有计谋，却没有决断力，亲和力也不够。 能够得到族长信任，年富力强又有才华，具备综合能力的人，除了他封天伦，还真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人选。 “天伦，封侯都和哪些人勾结，是不是都已经查清了？” 封百川夹了芥菜丝放进嘴里，嚼得咯吱作响。 “回族长的话，封侯前些日子联系了二十多个封家人，但是都被拒绝，他这才收买江湖门派的打手，现在那些门派都被警方一网打尽，后患皆被剪除……” 封天伦的话还没有说完，封百川摆摆手。 “我听说……封侯到龙都……找老爷子了？” 封百川不在乎那些鱼龙混杂的江湖人，甚至也不在意封家有人和封侯联系，他唯一担心的就是龙都老爷子对封侯的态度。 “据驻京办的老汪报告，封侯的确去找老爷子了，老汪派人盯梢，但没敢靠近，不知道具体谈什么了。从封侯回来的神色看，老爷子应该没有答应封侯的要求。” “按理说老爷子应该给我打招呼，为什么直到今天也没有给我打电话？” 封百川喃喃自语，又像是让封天伦给出答案。 “族长，要不然，我去一趟龙都拜访老爷子，当面向他汇报封侯的事，看看他老人家怎么说。” 封天伦提出建议，也是告诉族长他也不知情。 “你去龙都记着带上千岁岭的泥土，老爷子喜欢捏一撮泡水喝。” 古人认为家乡土含有熟悉的微生物和矿物质，有助于调节肠道菌群，可以防治水土不服，泡水饮用是补充微量元素和调节身体。 “族长，我已经给乔慧办好了护照，她明天安葬完封侯，后天对外说出去散心，我安排好她秘密去鹰国找您汇合。” 封天伦讨好地向封百川报功。 “嗯，务必保密。” 封百川面无表情继续喝粥。 他早就垂涎乔慧的美色，虽然乔慧已经四十多岁，但容颜不老风韵犹存。 封百川对封天恩全家男人费尽心思下毒手，除了达到稳固权力斩草除根的目的之外，也是为了得到乔慧。 吃罢饭，封百川和封天淮带着几个保镖乘车赶往省城机场。 封天伦心情愉快地回到自己的家，叫妻子巧儿摆上酒席，他要先庆贺自己终于熬出头。 巧儿得知封天伦有望坐上族长的宝座，高兴得合不拢嘴。 要知道，封氏家族的族长掌握着过百亿的资产，年薪加分红就有上千万，而且还能享受到帝王级别的地位，这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泼天富贵。 巧儿殷勤地为封天伦斟酒，还讨好似地为他按肩捶腿，简直要把他宠上天。 “老公，如果你做了族长，先把咱儿子安排到集团里当个副总什么的，既不干活受累，还能拿年薪福利……” “你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我刚当上族长，怎么能为自己儿子谋福利。老族长和其他老家伙都看着呢，我要是以权谋私，恐怕一届都干不完就会被搞下来。” 封天伦立刻拒绝，不满地训斥巧儿自己的老婆。 巧儿噘嘴不乐意地咕哝：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有了权力不用，族长的差事岂不是白干了？” “做事要懂得深藏不露，把事做了还让别人说不出，你看老族长干了多少缺德事，但啥时候都让族人感恩戴德，把人卖了还让那人帮着数钱，这才叫本事。” 封天伦美美地喝了一口酒，得意地传授自己的心得体会。 “啊？老族长都干过什么缺德事了？” 巧儿大惊，凑过去小声问。 封天伦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立刻惊惧地向巧儿摆手。 “不许打听，把刚才的话都忘掉，如果你走漏一丝风声，咱俩带儿子都死无葬身之地。” 正说着，他的手机响起信息提示音。 巧儿瞥了一眼桌子上的手机屏幕，惊讶地发现是乔慧发来的信息，询问封天伦后天是不是陪她一起出国。 “这是咋回事！你和那个狐狸精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巧儿厉声质问，尖厉的声音震得窗户哗啦啦响。 第978章 你真是我的贤内助 “你这个蠢婆娘，嚎什么丧。乔慧那样的女人，是我能碰的吗？” 封天伦吓得赶忙捂住巧儿的嘴。 巧儿并不蠢。 她从封天伦的话里咂摸出味道，立刻惊讶地问： “你的意思是族长和乔慧……” “我的姑奶奶，你别那么大声啊，想死也要挑好日子。” 封天伦紧张的一脚踹在巧儿腿上。 巧儿挨了打却气消了。 虽然男人没有亲口承认，但看他害怕的样子就知道，肯定乔慧出国肯定是找族长去了。 只要自己男人没有偷腥就行。 她抿嘴一笑。 “老公啊，乔慧什么时候出国？” “不该问的别问。” 封天伦白了巧儿一眼，低头给乔慧发短信。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在她走之前，送她几样好东西。以前她来咱家串门，对我那一套和田玉首饰爱不释手，这次她离开，我打算送给她。” “那套首饰是我花上百万元买来送给你的，你咋这么舍得送人？” 封天伦惊诧巧儿刚才还气得骂人，怎么转脸又显得这么亲热。 “傻老公，乔慧是去攀高枝了，这对你是个机会。如果伺候好了乔慧，你就有了内应。以后有什么风吹草动，你不都能提前知道了？而且她还能在关键时刻替你说好话……” “沃日，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样的心思。不错不错，你真是我的贤内助。” 封天伦露出笑容。 他的确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巧儿非常及时地替他弥补上了缺失。 “乔慧后天一大早就走，我亲自送她去省城机场，然后我要去龙都一趟。乔慧出国的事是秘密，你可千万不要对外人提及，无论谁问，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第二天上午，封天伦带着几个下属来到临江市政府。 会议室特意制作了一个背景板，为封寨及封氏集团捐赠抗旱资金，举办简朴的新闻发布会。 封天伦在新闻媒体面前，拿出准备好的稿子，充满激情地演讲。 “……临江市的旱情已经持续了六个月，持续的旱情刺痛着封寨的心，在秦云东书记为核心的市领导正在夜以继日指挥抗旱，封寨责无旁贷，特捐赠一千万元，支持市委市政府打赢抗旱保家乡的战斗！” 两个封氏集团的下属抬着一个硕大的支票背景板走上演讲台。 全场随即爆发一阵热烈的掌声。 封天伦微笑着向坐在主位的常务副市长蒋廉点点头，继续念自己的稿子。 “在此，我特别感谢临江政府的快速响应，以及社会各界爱心人士的鼎力支持。抗旱不是一个人的战斗，而是需要全民同心。我们呼吁更多企业加入援助行列，用责任筑牢生命防线。请相信，今天播撒的善意种子，终将在明天长成庇荫临江的绿荫！” 封天伦的演讲很精彩，台下的听众也被封寨人的善举而感动。 蒋廉却面无表情，他知道这笔捐款是秦云东上门要来的。 封氏集团本来很有实力，但他们无论对过去的临县，现在的临江市遭遇到的困难，向来都是袖手旁观的态度。 大概是他们的势力很强，对临江市一直瞧不上眼。 因此，蒋廉对封氏家族也没什么好感，只是迫不得已出席而已。 等封天伦讲完话，蒋廉上台先是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接着又表示会把这笔捐助资金用于购置应急送水车、铺设临时输水管网、采购耐旱作物种子，并为特困家庭提供生活保障。 最后两人在支票背景板前握手合影，这场简短的发布会就算结束。 蒋廉很客气地和封天伦话别，便直接到何铸的办公室。 何铸正在看一份文件，抬头看是何铸就笑着问：“钱拿到手了？” “封百川太精明了，捐一千万还要搞新闻发布，一点亏都不吃。” 蒋廉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拿出烟递给何铸。 何铸接过烟，龇牙笑了笑： “伙计，封百川能捐一千万给临江市，这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你只是出席一下就能拿到钱，也不吃亏嘛。” “我觉得很特么掉价，交通集团、影踪数码、红星电子等十几个企业都是五千万起步，人家啥要求也没有，连新闻报道都不要。你再看看封氏集团这个德行，做人的差距就是大啊。” 蒋廉点上烟后，把打火机摔在办公桌上。 何铸却不生气，反而大度地笑了笑： “老蒋，别闹情绪嘛，封氏集团主要做进出口贸易，平时也不给我们找麻烦，该交的税也交，总的来说还是个规矩的企业。再说人家捐钱提个要求也不算过分，一千万也不少了。” “老何，那一千万是云东上门要来的，不是封百川主动给的。而且封氏集团把总部一直都设在鹰国，在我们这里只是个分公司而已，交那点税还好意思提？封百川把封寨建设得像世外桃源，却对临江市不管不问，他是要做独立王国啊……” “得了，得了，人家捐钱本来是好事，你怎么还一肚子邪火。换了其他地市，看到一千万还不乐的冒出鼻涕泡。翻篇了，不提封百川了，你看看这个。” 何铸乐呵呵劝着蒋廉，随手把文件递给他。 这是省里下发的文件，明天在省城举办地产项目现场会，要求各地市务必带团参加。 蒋廉看了看文件，便又推给何铸。 “你别让我去啊，我瞧不惯伍东小人得志的脸。” 蒋廉以前在省里工作，没少接触省城市委书记伍东，他对此人逢迎拍马鲍乾清的嘴脸颇为厌恶。 “省里的命令是常务副市长带队，你不去，难道还要我去吗？你去是看人家省城如何靠地产项目拉动地方经济的，又不是专程去看伍东的脸。” 何铸弹了弹烟灰，把文件又推给蒋廉。 “那我也不想去，咱们市是房地产发展落后地区，去了之后肯定要被鲍乾清数落。你还是找别的副市长去，就说我生病住院了。” 蒋廉再次把文件推给何铸。 第979章 这次指示有些烧脑 何铸的脾气很大，如果换了其他下属拒绝执行命令，他早就勃然大怒。 但蒋廉不是一般人，他当然不能对核心成员发脾气。 “老蒋，我让你带队去省城还有几件事要办，没办法换人。” “什么事？” “鲍乾清要听取临江市举办优秀城市现场会的准备工作汇报；省农业厅要听取咱们市旱情汇报；省纪委也要听咱们对整顿工作作风的成果汇报，你说，哪个副市长可以替代你去汇报？” 何铸又把几分文件依次摆在蒋廉面前。 蒋廉没词了。 真的能替代蒋廉办这么多事的人，除了何铸就是秦云东。 秦云东出国考察去了，何铸今天就要去龙都参加临江机场论证会，除了他，确实也没别人了。 蒋廉叹口气，不情不愿地把几份文件叠好对折。 “行，我现在就去准备。” “这就对了，老蒋，记着把夏丰带上。” “夏丰……你的意思是云东要回来了？” 蒋廉刚站起身就又坐下来，脸上露出笑容。 “瞅瞅你，属狗脸的样子。让你去开会就苦大仇深，听说云东回国，立刻就满面春风了。” 何铸大笑起来。 他说，秦云东已经打过电话，明天中午他和考察团一起搭乘民航客机回到省城。 “我早就答应云东到我家做客，总是没时间，这一次算是我还愿了。” 蒋廉一扫阴霾，乐呵呵地离开办公室。 下午，省城。 鲍乾清在办公室看完秘书贾天华起草的讲话稿，摘下花镜放在桌子上。 “小贾，你的进步很大，这篇稿子写得既有扎实理论又能结合实际，既通俗易懂，又能把道理说的透彻。不错，已经有一些白国昌的水平了。” 鲍乾清和蔼的夸赞让贾天华非常有成就感。 他把沏好的茶轻轻放在桌上。 “谢谢首长鼓励，我的进步都是您悉心帮助的结果，以后我会以白书记为榜样加倍努力，不辜负首长的期望。” “很好，有这样的决心，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好。这篇稿子就这么定了。” 鲍乾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等着秘书再说下一件事。 贾天华拿出一个卷宗放在鲍乾清面前的桌子上。 “财政厅的魏副厅长调到中安市后，现在他们推荐了新人选……” “他们推荐的是谁？” 鲍乾清不打开卷宗，随口问。 贾天华提前已经熟读过档案，立刻汇报： “于琼菲，综合处的处长，她今年四十八岁，在职……” “你去给郑厅长打个招呼，这个人不能用。” “是。” 贾天华先表达接受任务的态度，却没有动，也没有问具体操作方法。 他很沉稳的静等鲍乾清思考清楚。 鲍乾清沉默十秒后，端起茶杯。 “见郑厅长的时候，明里暗里都不要提我，你也不要有任何涉及到这次人事变动的话，就算是他提了，你也不要接话，让他自己琢磨你找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明白，首长，我把您修改的讲话稿重新打印出来就去。” 贾天华回到办公室修改讲话稿时，脑子里却在想着怎么执行鲍乾清的命令。 他很了解鲍乾清的想法，调走魏副厅长出任中安市的市长，是给财政厅政策法规处的卫何生处长腾地方。因此，鲍乾清肯定不允许于琼菲占这个位置。 只是…… 鲍乾清给他的指示有些烧脑。 既要打招呼，又不让提及人事任命的事，怎么才能让郑厅长心领神会？ 这是不是鲍乾清对他的一次考验？ 半小时后，贾天华走进财政厅郑厅长的办公室。 “郑厅长好，打扰您了。” “贾处长别客气，欢迎你随时过来指导工作。” 郑厅长很热情地和贾天华握了握手，请他坐下。 虽然论官职和级别，郑厅长都可以不对贾天华这么客气，但谁叫贾天华是鲍乾清的秘书，那地位就不能用级别来衡量。 “最近郑厅长很忙？” 贾天华坐下，随手把自己的茶杯放在桌子上。 “确实忙，最近省里很多项目都要展开，上级还有一些考核和审计，魏副厅长又调走不在，忙得我焦头烂额。” 郑厅长和贾天华聊着天，心里却能猜出他突然到访肯定和鲍乾清有关。 但是郑厅长不会问鲍乾清有什么指示。 这么问好像是暗示贾天华就是一个传声筒，对第一秘书不够礼貌。 因此，郑厅长非常沉着地等着贾天华先开口。 贾天华向四周看了看，打开杯盖：“哎呦，没水了……” “我的失误，忘了给你倒水了，刚烧开的水，正合适续茶。” 郑厅长从办公桌拐角辅台拿起电水壶，推开贾天华的手，亲自把水倒入贾天华的茶杯里。 “谢谢啊。” 贾天华没有喝水，而是拿起茶盖重新盖回杯子上。 郑厅长盯着贾天华的举动暗自猜想，贾天华肯定不是专门过来喝水的。 他到底要干什么，或者说，鲍乾清到底要干什么？ “郑厅长，我建议您不喝水的时候一定要盖好杯子。要是不盖好杯子，说不定会有啥不合适的东西就进来了。灰尘啊，柳絮啊，虫子啊，混进您的杯子里，那就喝得不是味了。所以，不该进来的就不能进。” 贾天华用温和的语气聊着天，同时意味深长地看着郑厅长。 他心中暗自期待，这么明显的表达，郑厅长只要智商在线，肯定能明白其中的含义了。 “你的提醒很重要，我今后要多留意。” 郑厅长心里明白了，贾天华就是为了谈杯盖而来的。 不该进来的就不能进。 这明显说的就是上报副厅长人事的事。 看来鲍乾清必定否决了于琼菲这个人选。 贾天华看郑厅长若有所思，想必是在思考他的话。 既然目的达到了，贾天华不能再给郑厅长更多的记忆信息，让他想起这次来访就只有涉及杯盖的话，不会被其他信息干扰。 贾天华端起茶杯站起身告辞。 “不打扰您了，我也没啥事，路过来看看您。您先忙，有事需要我的时候，您随时联系。” 第980章 杯盖的哑谜有答案 郑厅长送走贾天华后，坐下后没心思工作，开始琢磨该怎么处理鲍乾清丢过来的麻烦事。 鲍乾清明确反对于琼菲升职，又不明说，这种事也不罕见。 领导嘛，干涉下级单位人事任命，传出去会引起议论，终归影响不好。 财政厅也并不是非要升职于琼菲，完全是因为谷国斌打过招呼，郑厅长不好驳面子。 郑厅长虽然是鲍乾清提拔的，但他并不属于鲍乾清派系的人，也没有意图攀鲍乾清的高枝。所以，他不会因为鲍乾清让他干啥，他就必须干啥，但鲍乾清毕竟是上级，他的指示还是应该听的。 现在的他很为难，一边是鲍乾清，另一边是谷国斌，两边都不能得罪。 但用不用于琼菲的决定，就会变成他跟谁走得更近，必然会得罪另一方。 郑厅长越想脑子越混乱，实在想不出妥善解决的办法，只能打电话叫来人事处的方处长一起商量。 鉴于方处长是他的心腹，郑厅长用不着向贾天华那样打哑谜。 他把贾天华转达鲍乾清的意思说了一遍，直接询问他的意见。 方处长听得头皮发麻，苦笑着摊开双手。 “领导，这事……既然都是高层参与，只能您拿主意，我哪够资格做决定……” “老方，你不要有顾虑嘛，我们只是私下里沟通，又没有非让你扛责任，有什么害怕的？” 郑厅长不满地敲了敲桌子。 既然领导定性是私人咨询，方处长这才犹犹豫豫地开口： “从人事处的职能看，我是为单位匹配人力，人力要想发挥能力就需要领导支持，鲍乾老现在不支持于琼菲，那就算勉强提拔了她，未来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还会影响厅里工作开展，相当于厅里的运转因为她而被卡住。” “嗯嗯嗯，你分析得很有道理。” 郑厅长很专注听着，拿着保温杯上的杯盖在桌子上来回转动。 得到领导的认同，方处长说话有了底气。 “再从于琼菲同志的得失分析，如果她升任后干不出成绩也会相当尴尬和被动。如果继续在综合处当处长，反而保持灵活的态势，将来可以继续进步，或者推荐她到其他厅任职，鲍乾老都不会为难她。这对于琼菲的前途不是坏事。” “有道理，你继续说。” 经过方处长入情入理的分析，郑厅长的思路逐渐变得清晰。 “基于此，我认为可以答应鲍乾老的要求，放弃使用于琼菲。我可以找她做工作，安抚好她的情绪，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谷副省长那边需要沟通……” 方处长说着用眼神示意郑厅长。 说服谷国斌的工作，只能由一把手亲自去办，方处长没有这个资格。 郑厅长眯着眼睛想了想，看了看腕表，把杯盖放回保温杯。 他拿起座机拨打谷国斌的手机号码。 半晌，电话终于接通。 “谷副省长辛苦了，您在冰国考察得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 郑厅长没有直接提人事变化，寒暄也是在测试谷国斌的情绪。 如果谷国斌心情不好，那他就再等机会说，省得把事情彻底搞砸。 “老郑，我正想着回去找你好好谈谈。我考察的收获蛮大的，人家一个三十多万人口的小国家，居然能干到人均收入超过六万欧元，完全靠的是金融创新能力强。今后咱们省的经济发展，财政厅是大有可为啊。” 谷国斌非常高兴地大声说话，像是找到了致富法宝。 郑厅长现在满脑子都是于琼菲人事安排，对谷国斌说的金融创新没有兴趣。 既然谷国斌心情很好，那就可以引入正题了。 “领导，我这两天联系了其他厅的重点攻坚项目，发现于琼菲同志擅长的领域和即将开展的重点项目相比，虽然接近但不完全匹配，需要重新调整对她的任命。” 郑厅长一个字也不提鲍乾清的事，斟词酌句婉转表达不准备启用于琼菲。 “嗯？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谷国斌正在兴头上，没想到郑厅长突然转移话题，一下子没有转过弯。 “我的意思是于琼菲同志如果带队落实这么多项目，现在看来还可以，但未来几年承担攻坚项目就稍显稚嫩，我建议再找一个技术专项更匹配未来需求的人。” 郑厅长找了一个充分的理由。 他了解谷国斌不愿意承担用人不当的责任，如果使用于琼菲过于冒险，那就可能会牵扯他的前途。 谷国斌沉默片刻，给出了模棱两可的回答。 “你是财政厅的主管领导，你看着办。” 看着办，是授权，也是威胁，或者是在观察授权后的结果。 不出问题一切都可以商量，如果出现问题，那就秋后算账。 “好的，谷副省长，我就按您的指示处理了。” 郑厅长挂了电话，长长出了口气。 在他看来，鲍乾清态度明确，而谷国斌迟疑不定，那他就按表态最坚决的一方靠拢，至少暂时可以把棘手的人事安排处理完。 他随即又打电话给贾天华。 “贾处，你提醒我盖杯子太及时了，我刚盖上杯子，一只苍蝇就趴在杯盖上。这杯子啊，该盖上就得盖上，不然就啥东西都掉进杯子里了。” 郑厅长也在打哑谜。 他是在向贾天华确认于琼菲的人事问题是不是有变化。 如果鲍乾清又改主意，不再封杀于琼菲，郑厅长就会罢手。 “那就对了，郑厅长记着盖杯子，绝对会有好处。” 贾天华笑着发出一个毫不含糊的信号。 郑厅长得到确认信息，随即公开表达自己的决定。 “对了，贾处，我还要通知你一件事。经过我厅人事处反馈的意见，我们发现于琼菲同志有些能力方面的欠缺，因此厅里决定撤回对于琼菲同志的人事推荐报告。实在不好意思，给贾处长添麻烦了。” 郑厅长没有提是遵照鲍乾清的指示，而解释说完全来自内部的决定，这就撇开了贾天华上午来施压的事。 “没什么麻烦的，既然你们厅里做出决定，我这就把人事推荐函退给方处长。” 贾天华放下心，他的任务已经达成，可以向鲍乾清回复了。 郑厅长挂了电话，吩咐方处长尽快落实，以免夜长梦多。 第981章 不争职位，争尊严 方处长却没有动。 “于琼菲不能做副厅长，她肯定会有情绪，您看能不能给她一些补偿，哪怕是许愿也好……” “老方，你这样想就不对了，她只是被推荐，上级审核没有通过是很正常的事，于琼菲凭什么要补偿。她要是有情绪，可以给她带薪假休息半个月，顶多也就是这些了。你找她谈话，不要提鲍乾清，就说是厅里决定的。” 郑厅长不满地挥挥手，直接拒绝了方处长的建议。 方处长只好起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电话给予琼菲，约她到人事处面谈。 直到快下班了，于琼菲才推门走进方处长的办公室。 “于处，你还是来了，快请坐。” 方处长似笑非笑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并没有站起身。 “您通知我的时候，我正在视察彩票中心，没办法及时赶回来。” 于琼菲感觉出方处长的态度不对劲。 前些日子，她获得副厅长人选推荐时，方处长见她都毕恭毕敬，现在见面却懒得站起来，难道推荐情况有变？ “于处，我代表组织通知你，我省正在推行机构深化改革，干部选拔机制正在经历规范化和透明化的转型期，财政厅作为试点单位需要做出表率，经过郑厅长批准，厅里半年内冻结人事变动。所以，副厅长的选拔暂停……” 方处长编了一个谎话，自认为还能说得过去。 房间里安静下来。 玻璃幕墙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空调出风口的风声都清晰可辨。 于琼菲震惊地瞪大眼睛。 “于处，咱们厅最近在搞干部年轻化试点，你年富力强，有能力也有政绩，只要沉住气耐得住，前途还是非常光明的……” 方处长还想说点安抚的话，化解于琼菲的负面情绪。 “光明？是有光明无前途？方处长，你何必处心积虑撒谎？如果是干部” 于琼菲气得浑身发抖，发出一连串的质问。 “于琼菲同志，注意你的言辞，什么叫处心积虑撒谎，你说话要负责。” “少来这一套。我走过了初始推荐、组织考察和民主推荐三个阶段，怎么就突然叫停了？我赞成干部选拔机制改革，但改革怎么可能如同儿戏！” 于琼菲厉声质问。 方处长脸色变得铁青。 他很含蓄地表达了于琼菲被淘汰的信息，换了其他人早就痛快地接受结果。 谁都知道，仕途起起伏伏很正常，忍不得一时气，那就只能葬送自己的前途。 这个女人发起疯来，不管不顾，简直不可理喻。 方处长虽然恼火，但于琼菲是谷国斌打过招呼的，说明这个女人也有背景，他只能尽量克制。 他慢条斯理地翻动着文件，抽出夹在中间的会议纪要复印件： “这是班子会的记录，第三页第四条专门提到了干部选拔纪律。”泛黄的纸张在他指间簌簌作响，“于处长应该比我更清楚，有些事情不是能力够就能……” “姓方的，你给我说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该烧香都烧过了，到底得罪了哪位尊神，在这个时候背刺我，就算是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 于琼菲不依不饶，声音逐渐大起来。 她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注意你的措辞，组织已经决定，怎么能任由你撒泼耍混！于琼菲，我提醒你，现在你的态度非常危险，在不知收敛，你要犯大错误的。” 方处长终于变了脸色，拍着桌子痛斥。 于琼菲的火气一下子消散。 她终于清醒过来。 再和方处长争执没有任何意义，反而自己的不当言论会给自己挖下大坑。 “我明白了。”于琼菲愤然拎起包，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组织既然有综合考虑，我完全服从安排。” 她冲出办公楼时天色已暗，坐进车里的时候，她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为了争取副厅长的职位，她几乎散尽家财上下打点，本以为十拿九稳，却最终还是黄粱一梦。 难道就这样算了？ 于琼菲不是轻易言败的人。 她连续多年荣获全省财税改革先进个人，去年查处违规社保资金，硬是顶着压力追查到底，被视为财经女侠。 女侠怎么可能怯阵，她只会越挫越勇。 现在于琼菲已经不是在争职位，而是要争自己的面子和尊严。 于琼菲擦了擦眼泪，长出一口气迅速做出对局势的分析判断。 方处长明知道她是受到谷国斌推荐，居然还敢对她拍桌子威胁，看来背后的势力肯定大过谷国斌，绝不是郑厅长这个级别。 所以，她找厅里或者组织部投诉不可能扭转局面。 于琼菲思忖片刻，咬咬牙，拿出手机拨打了封百川的电话。 “族长，这么久了，你咋不给我打电话呢？” 于琼菲努力调整好情绪，表现出娇嗔的语调。 她的丈夫是封氏家族的人，五年前为了她能坐上综合处的处长，他们两口一起登门求封百川。 封百川嘴上满口答应，却迟迟没有行动。 眼看初选即将开始，于琼菲急得如热锅上蚂蚁，三番五次给封百川打电话求他帮忙。 后来封百川突然主动给她打电话，说他在酒店房间等她面谈。 于琼菲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但她有不服输的性格，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不允许自己失败。 因此，她只是稍作犹豫，还是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 欲望得到满足的封百川这才告诉她，他已经动用关系替她拿到了处长职位，只要她不动声色耐心等待组织决定即可。 于琼菲心理平衡了。 她和封百川之间是一次公平交易，完全可以接受。 听到于琼菲充满诱惑的声音，封百川嘿嘿低声笑起来。 “菲菲，你这个小狐狸，别给我演戏了。我猜你肯定是碰上什么过不去的坎了？” 封百川心里明白，他和于琼菲之间没有什么真感情。 两人彼此都是为了满足，只不过一个是为了身子，另一个是为了事业。 第982章 刺激后台出手相帮 听到封百川的声音，于琼菲的记忆突然闪回那个雨天，酒店落地窗的一边是暴雨如注，另一边她急促的呼吸在玻璃窗上形成一片雾的朦胧。封百川就在她耳边低笑。 “族长，有人欺负我，取消我的副厅长候选资格，您要给我做主啊。” 于琼菲说到最后故意发出喘息声。 她明白男人都喜欢这种充满欲望的调调。 “哦？我已经给谷国斌打过招呼，难道还不好使吗？” 封百川很意外，眉头不由皱起。 此事不简单。 一个副厅长的职位，居然还有比谷国斌更大的人物计较，真是匪夷所思。 “族长，我刚被方处长羞辱了一番，他压根就不把谷国斌放在眼里，肯定有更硬的人。” “那就不好办了。菲菲，算了，你不就是想做副厅长吗，过些日子我给找个别的单位……” 封百川想要退缩。 为了一个副厅职位，犯不着再动用关系争。 不到万不得已，大能量的关系不能随便使用。 “我不嘛，我受不了老方对我的态度，如果厅里的人都知道我落选，肯定觉得我不行了，今后我在综合处的工作怎么开展，我的面子往哪里放……” 于琼菲的话没有说完就闭上了嘴。 她意识到这样的理由对封百川不适用。 封百川并不在乎她，也肯定不会为了她的感受而出手相助。 她必须要站在封百川的角度，说出能打动封百川的理由。 “族长，这个副厅长的职位很重要，能主管到全省的基建和地产项目投资，肯定能为咱们封氏集团的投资保驾护航……” 于琼菲绞尽脑汁想理由，说话的语速也放慢了不少。 封百川望着鹰国小镇外烟波浩渺的湖泊，沉默听着，没有打断她。 他对投资w省没有兴趣，对于琼菲的理由自然也不放心里。 封百川一心想着的是即将到来的乔慧，因此也不在意是不是再来一次交易。 但他喜新不厌旧，还是尽量想维持和于琼菲的关系，哪天和乔慧玩腻了，还可以再品尝这位职场女精英。 于琼菲善于察言观色，她说了半天，封百川却没有回应，已经能说明他的态度。 用美色无法吸引，用金钱诱惑也不灵，那就只能刺激封百川的权欲。 “族长，我觉得厅里否决我，肯定是鲍乾清的授意。” “哦？你是怎么感觉的？” 封百川果然立刻有了回复。 “我刚才忽然想起政策法规处的处长卫何生，他是鲍乾清法学研究会的学生。鲍乾清踢开我，肯定是准备让卫何生上位。” “嘶……” 封百川倒吸一口凉气，脑子里犹如划过闪电。 他感觉于琼菲这次猜测很靠谱。 大概率就是鲍乾清捣的鬼。 封百川对鲍乾清的不满由来已久。 当年鲍乾清为了讨好苗家阻止他做县长，为了讨好严天庆不给他工程项目，后来封天强被秦云东抓，老爷子请鲍乾清出面放人，但鲍乾清只是打了一个电话了事。 现在鲍乾清又出面阻挡于琼菲升职，桩桩件件累积起来，让封百川变得愤怒。 “菲菲，你不要闹事，先请假一段时间，等我的消息。” 封百川说完就挂了电话。 于琼菲长出一口气，露出满意的笑容。 封百川这么说话，暗含就是他要出手了。 于琼菲相信，整个w省，无人能挡得住封百川的攻击。 第二天上午十点，省城地产经济发展现场会如期举行。 来自全省所有地市的主管副市长带领相关单位负责人一起参加。 警车护驾的车队匀速行驶在省城东三环的道路，坐在第三辆商务车上的蒋廉整理着深蓝色领带，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真皮座椅。 “各位领导，我们这次去的是一个新建的示范社区，锦绣花园项目占地面积126公顷，容积率28，绿化率达45。引进德国全智能安防系统，每平米造价较周边楼盘高出……” 省城接待办的工作人员站在前排座椅前，面朝十几个地市领导机械地背诵着解说词。 蒋廉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看向气势恢宏的绵延几公里的拆除现场，推土机、挖掘机、打桩机等发出巨大的噪音，制造出来的尘土随风四散飞扬。 看着冒烟的废墟，蒋廉想起三天前在网上流传的省城强拆事件造成的伤亡，不由轻轻摇摇头。 这两年秦云东一直强行阻止临江市大力发展房地产的策略，从省城的实践结果看，或许秦云东是对的。 车队鱼贯驶入锦绣花园，稳稳地停在装修典雅的的接待中心门前。 蒋廉在厅局级干部之中走进富丽堂皇的大厅，玻璃穹顶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让室内产生如梦如幻的视觉效果。 大厅正中央是一个八十平方米的巨大沙盘，可以全景俯视整个社区布局。 伴随着周边的森林，社区上百栋高楼宛如绿色海洋中的珍珠项链，与蜿蜒的人工河相得益彰。 “欢迎同志们来到省城，来到获奖无数的美丽锦绣花园。” 省城市委书记伍东西装革履招呼众人围拢在沙盘周围。 他举起激光笔，红色光点落在沙盘中央的别墅区。 “我们创造性地采用土地置换模式，通过级差地租理论实现资源优化配置。去年出让的32宗地块，平均溢价率达到惊人的178，直接带动gdp快速增长……” 伍东踌躇满志地环视众人，把目光落到蒋廉身上。 “蒋副市长，你们临江市要加油了，现在省城的gdp已经快速赶上。不出意外的话，到了今年年底，我们必定超过临江市，重夺gdp第一名！” 伍东的嗓门陡然提高，像是怕大家听不见。 作为省会城市被临江市压过一头，伍东一直觉得憋气，现在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哇！ 全场一片惊叹，随即掌声响起。 蒋廉笑了笑，没有回应。 身穿高级制服的讲解员，用另一支激光笔紧跟着介绍： “别墅区是我们的明星户型，四室两厅双卫设计，挑高六米的客厅配有全景落地窗。首批业主入住三个月来，周边家电卖场销售额同比上涨230，装修市场的销售额实现十倍增长！” 第983章 地产经济后进生 各地市的领导都吃惊地看着沙盘，小声议论着，每个人都怦然心动。 比起临江市费力打造产业链，不断提升制造业向高精尖方向发展，省城的模式就简单太多了。 不就是卖地盖房子吗，这种活谁都会干。 既不用研究产业战略，也不需要招商引资，甚至连房子都不用盖，卖掉土地收了钱就座等gdp迅猛攀升，想想都觉得过瘾。 蒋廉是唯一心静如水的人。 他端了一杯现磨咖啡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穿着统一制服的保洁人员正在擦拭儿童游乐区的器械，金属表面倒映出他们僵硬的笑容。 此时的伍东被当作明星一样围拢，不停回答着各方的提问，他春风得意的神态，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俗话说一招鲜吃遍天，伴随着国家的经济发展，房地产行业的春天已经来临，而且正走向火热的夏天，诸位不要学临江市。秦云东费尽心血搞出来的成长率在大势面前，也只不过是沧海一粟。只要诸位学好省城成功的精髓，我保证你们都可以顺利超越临江市。” 伍东得意忘形，开始大放厥词。 蒋廉本来不想和他发生冲突，看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不由开始反击。 “请问伍东书记，我听说上个月有业主因为学区划分问题集体上访，还有强拆出现了伤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会议室骤然安静下来，空气里漂浮的尘埃都凝固了。 伍东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勉强笑了笑。 “那都是个别现象，我们不要揪着局部小问题用放大镜找毛病，应该看整体，看大局嘛。就像股市总有波动期。关键是我们要把握住发展的主旋律……” 他的狡辩之词还没有说完，屋外就传来一阵喧嚣声。 负责维持秩序的警方和闻讯跑来找伍东请愿的被强拆户发生推搡，骂声、哭声和吵闹声此起彼伏。 众人都望向窗外，一些外省的媒体记者甚至跑出去不停拍照。 伍东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他狠狠瞪了一眼跟在他身旁的柳副局长。 “赶快把人清理出小区外，下午鲍乾老就要来开会，这么乱糟糟的样子成何体统。” 柳副局长立刻答应，急匆匆走出接待中心。 伍东又命令宣传部长去劝媒体回来，务必要封锁消息，不允许一条新闻刊登出来。 “但是……他们都是外省的，还有国外的……我下令，他们也不听啊。” 宣传部长有些为难。 他能管住本地的媒体，却怎么管得住那么多其他地方的记者。 “我交给你了，你就要执行命令。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完成任务。你要是没能耐就早说，我现在可以不让你干。” 伍东咬牙盯着宣传部长。 宣传部长只好叹口气，跟着柳副局长跑到户外。 蒋廉喝了一口咖啡，不屑地看了看伍东，又转过身看向另一侧的窗外。 那里有穿橘红色工装的施工队正在给紫藤花架喷漆，化学药剂的味道随风飘进会议室，有股刺鼻的气味。 下午两点，与会嘉宾吃过自助餐，来到二楼的会议室，正式开始房地产经济发展会议。 随着一阵热烈掌声，鲍乾清笑容满面走上演讲台。 蒋廉故意坐在最后一排，抱着双臂冷眼旁观，懒得对他鼓掌致敬。 忽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老蒋，怎么坐后面了，真的要当后进分子？” 秦云东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身旁。 蒋廉的脸色顿时阴转晴。 “你啥时候回来的？” “一个小时前考察团就回到省城了，我知道你们在这里开会，打车过来学习一下。怎么样，上午的现场会有啥收获？” 秦云东把西装外套脱掉，搭在椅背上。 “还收获？我差点没被伍东嚣张的样子气死。” 蒋廉凑在秦云东耳边，低声讲了伍东挑衅的场面。 “这丫有病，自吹自擂我理解，非要再踩临江市一脚，那就不厚道了。” 秦云东笑着拿出口香糖分给蒋廉一片。 “何止不厚道，他们简直伤天害理。你没有看到，他们强拆太多地方，引起很多矛盾和纠纷，甚至还出现伤亡。为了自己的政绩，伍东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蒋廉把口香糖塞进嘴里，用力嚼着。 一个小时后，鲍乾清的讲话已经接近尾声，忽然他脱稿道： “同志们，就在今天上午，我接到国家发改委的电话，人家提醒我说，咱们剩第一季度固定资产投资增速又掉到全国倒数第三了。听罢，我的脸在发烧啊。” 鲍乾清的脸上已经没有笑容，变得非常严肃。 台下的观众鸦雀无声。 大家都猜测笑面虎鲍乾清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但鲍乾清只说了一句题外话，很快又转回主题。 “为此，省里决定要组建房地产投资集团，以省城为样板，加快推行房地产拉动经济的总体战略，迅速追赶先进兄弟省市。我不指望咱们能傲视群雄，至少也不能做吊车尾的省份……” 鲍乾清目光炯炯扫视台下观众，忽然他看到了坐在最后一排的秦云东，不由一愣。 本次会议的名单里没有秦云东，他怎么跑来了？ “诸位，我已经为大家准备好了充足弹药，完全可以全方位推动各地市房地产的升级。只要你们认真做事，我相信就能创造出一个接一个的奇迹。在这里，我拜托大家了。” 本来鲍乾清讲完就没事了，但他好死不死，非要把矛头对准秦云东。 “秦云东同志，你们临江市要加把劲，本来你们是条件最好的城市，完全可以趁着房地产的东风再上一层楼，但你们却行动迟缓，瞻前顾后，最终被省城反超，这个教训是深刻的，一定要好好反思。” 鲍乾清也很得意，他总算有机会打击一下秦云东的狂傲。 以前临江市是第一经济强市，他对秦云东再不满，也要礼让几分。 现在省城获得这么好的成绩，终于给了鲍乾清教训秦云东的底气。 第984章 透支子孙后代的生存 伍东听说秦云东在场，忍不住从第一排站起身向后看。 “云东同志也来了？” 伍东松了松领带，深灰色定制西装的暗纹在吊灯下泛着冷光。他起身时带动座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秦云东嚼着口香糖，解开袖口的纽扣，平静地向伍东挥挥手。 “热烈欢迎啊。咱们两个市虽然存在竞争，但也是兄弟城市。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可以咨询我，我保证毫无保留给你指导，协助临江市再次腾飞。” 伍东又忍不住开始卖狂。 他盼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怎么能放过当众对秦云东的揶揄。 “伍市长说得很对。省城去年土地出让金同比上涨280，真是啥事不用干，躺着就能赚得盆满钵满。只是……” 秦云东的声音像浸过冰水的绸缎。 他长时间坐飞机回来，多少有些疲惫，本来不想和鲍乾清、伍东之流发生冲突，但伍东偏偏要主动发难，那他就不得不做出回击。 “我想请教伍东书记，农田变成别墅区是不是违规？滨江地王拍卖是不是存在重大纰漏？十七块地皮闲置超过两年，杂草长得比围墙还高，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秦云东站起身，双手揣兜径直走向伍东。 蒋廉看着秦云东的背影不由露出笑容。 伍东敢惹秦云东，纯粹是自取其辱。 “去年，省城房产局长携款潜逃，三个楼盘同时停工，七位农民工讨薪跳楼事件，五千户业主拿不到房产证，超过十家地产商擅自更改容积率，修改公摊建筑面积等等，省城是怎么处理的，结果如何？” 秦云东一连串发问非常犀利，全场肃然地看向伍东。 伍东知道秦云东说的确有其事，他却不了解详细内容。 他只关心gdp和财政收入，其他事情都漠不关心。 现在被秦云东现场揭开遮羞布，伍东慌了手脚却回答不出来，脸红得像猴屁股。 “云东同志，你不能用个别问题抹杀省城取得的成绩。去年我市房地产投资拉动gdp快速增长，税收贡献率逐年向好。你知道吗，房地产行业带动多少就业，拉动多少产业购销两旺，地产经济是拉动城市发展的一剂良药……” 伍东叉着腰看秦云东，一副要吵架的架势。 秦云东走到伍东面前站住，瞟了一眼伍东领带上金镶玉的领带夹。 “良药？是饮鸩止渴。伍东同志知道吗，省城每卖出四套商品房，就有三套被用作投机筹码。省城财政收入的68来自土地出让金，教育和医疗投入却连年负增长。这不是发展，这是透支子孙后代的生存根基！” 此言一出，会场内的人都瞠目结舌。 秦云东太敢讲话了，不只是在训斥伍东，而且也在打脸鲍乾清，甚至是直接否定了房地产行业。 台上的鲍乾清实在听不下去了，不得不敲了敲麦克风开始发言。 “云东同志，你否定房地产行业对经济的贡献，是一家之言，而且观点很偏激嘛。改革是摸着石头过河，交学费不可避免的。省城地产取得的成绩和存在的问题，是一根手指和九根手指的关系，大可不必上纲上线。” 鲍乾清听出秦云东对省城的房地产有深入研究，肯定掌握了大量不利证据。 此时不能再让秦云东发言，以免地市干部思想上受到冲击，把他定的基调打乱。 “云东同志，你刚出国回来旁听会议，精神可嘉，但不要做出不负责任的情绪性发言，组织纪律还要不要了？安定团结要不要了？慎言，我的同志。” 鲍乾清敲打了秦云东两句，不容秦云东讲话，接着挥挥手草草宣布既定政策不变就散会，一脸不悦地带头离开会场。 伍东却还不服气，想要为自己扳回面子。 “云东同志，我对你不负责任发言很有意见。” “我倒想问问，我那句话不负责任了？” “省城因为发展房地产行业才有了充足财政，可以助力医疗和教育的发展。就说新规划的中央商务区，我们现在正在建设三家三甲医院和五所重点中小学……” “新建的商务区需要扎堆这么多好的医院和学校吗？省城老城区是居民聚集区，医院和学校资源匮乏，为什么你不优先布局？” 秦云东嚼着口香糖哂笑。 伍东张口结舌无法回答。 秦云东索性替他回答： “你这样操作压根就不是为了医疗和教育的发展，而是为了哄抬中央商务区的房价！当居民负债率突破警戒线，当实体店铺价格飞涨造成物价攀升，当一家三代人节衣缩食为一套房还贷三十年，难道这就是我们要奋斗的未来？” 开会的各地市干部都没有动，静静看着两个人的攻防，心里已经判断出胜负已分。 伍东第一次领教了秦云东的口才，知道不是秦云东的对手。 “我只知道要奋斗就会有牺牲！” 伍东哼了一声，拎起公文包灰头土脸地离开会场。 秦云东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口气。 省城有这么好的资源不会用，只知道靠土地财政走捷径，今后伍东可以一走了之，留下的烂摊子又是谁来承受。 周围很多干部和秦云东招招手算是打招呼，满怀心事默然离场。 “云东，你这番话讲得太好了，我要整理出来在咱们内部传达。现在时候不早了，到我家坐坐。” 蒋廉微笑着走过来，轻轻拍拍秦云东胳膊。 当他们走出接待中心时，有几位地市干部叫住秦云东。 “秦书记有时间吗，我们想和你交流一下土地财政的问题。” 其中一位干部递给秦云东一支烟。 秦云东停下脚步，推开香烟，和善地望着他。 “欢迎交流，你想讨论哪一方面的问题？” “我们都同意你指出的土地财政的弊端，但土地财政目前真的适合城市发展，你看那些发达城市也都是土地出让金占据财政收入的很重的比例，总不能像你所说，土地财政一无是处？” 第985章 何不去自己买一套房？ 秦云东摇摇手：“我不反对土地财政，而且临江市也有土地出让金收入来源。我的意思是土地财政要有限度，不能只想着土地财政一条路。” 他接着又拿省城举例，根据公开数据，省城七成购房者月供占收入60以上。 如果家庭收支如此紧绷，肯定会节衣缩食抑制消费。 大家都不愿意花钱，第三产业如何维系，这对于城市的发展伤害性很大。 如果工作出现变动，或者经济紧缩周期出现，购房者将无法按期还贷，业主断供事件必然会发生。省城商行房地产贷款占比超过百分之四十五，一旦出现大面积坏账，金融风险就已经形成，那对于城市来说是不可承受之重。 更可怕的是房子商品化会带来一系列社会问题。 学区房将会让有钱人占尽优势，教育公平就无从谈起。 企业发现炒房的利润远远大于生产利润，谁还会安心生产。 房子成了结婚的必要条件，让两个年轻人消耗掉人生最宝贵的三十年…… “让住房回归居住本质，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这才是我们奋斗的理想。当房子变成丈量人性的唯一标尺，当钢筋混凝土压垮人间温情，我们究竟在为什么样的未来买单？” 秦云东的目光看向夕阳，他的心情很沉重。 一个小时后，秦云东带着夏丰，跟随蒋廉回家。 “哎哟，秦书记来了，您快坐。老蒋，你招呼客人，香烟和茶叶都在茶几上。” 蒋廉的妻子王玲很热情地和秦云东打了招呼，又赶忙跑回厨房继续炒菜。 去年秦云东观察蒋廉和王玲的关系非常紧张，便去王玲所在的职工医院拜访她，希望和王玲好好谈谈，促成两人和解。 没想到王玲的态度很恶劣，这让秦云东大为恼火，当场就训斥了王玲一顿，并扬言支持蒋廉和她离婚。 或许是因为秦云东发了狠话，王玲之后对蒋廉的态度大为好转，两人又和好如初。 秦云东虽然很欣慰，但也很奇怪。 王玲一直抱怨蒋廉总不在家，收入又低，她怎么会发生一百八十度变化。 秦云东怀疑，背后肯定另有原因。 “老蒋，你以前是在省里工作二十年的处级干部，怎么会住这么小的房子？” 秦云东第一次到蒋廉家做客，非常奇怪蒋廉的家只有六十平方米。 “我在房改时买了一套一百五十平方米的房子，王玲在她单位也买了这套小一些的房子，原本打算等孩子结婚的时候能有个窝。后来我到临江市工作，经常不回家，王玲就把大房子租出去，带着孩子搬进这个小房子。” “租房可以补贴家用，这个安排也合理。” 秦云东接过蒋廉递来的茶杯，微笑着点头。 王玲端着炒好的一盘菜，快步走过来接话。 “不只是补贴家用，现在省城出租房子很抢手哩，我们家大房子一个月就能收入五千块租金，快要抵得上我半年工资了。” “原来是嫂子发现了生财之道啊，我真没想到省城租房这么贵，能租得起每月五千块的房子，何不去自己买一套房子？” 秦云东这才明白，王玲用蒋廉的房子创收，让家庭收入有了明显改善，所以才会心情大为好转。 “秦书记您不知道，人家租房是为了开公司，租在省委家属院可以方便接触很多大人物，而且没人敢进院子里查他们，所以非常划算哩，你说商人的脑子灵光不灵光？” 王玲喜笑颜开解释完，转身又去厨房。 秦云东歪头看看蒋廉：“那个公司没问题，别给你招惹出麻烦来。” “没问题，公司老板是宣锐，他只是把我的房子当作他公司的办事处，并不买卖东西。你也知道宣锐的背景，他肯定也不会乱来。” 蒋廉不在意地回答。 宣锐？ 秦云东心中一动却没有再问。 他现在越来越发现宣锐比他想象的复杂，似乎很多事都和宣锐有关系。 很快，餐桌上摆满了菜肴，王玲洗了洗手挨着蒋廉坐下。 秦云东从背包里拿出一套精美的化妆品，递给王玲。 “嫂子辛苦了，这是我从冰国带回来的礼物，听说非常有名，不成敬意。” “哎哟，这套化妆品的确名气很大，谢谢秦书记了，您真是懂礼数又细心的好领导。” 王玲开心地收了礼物，殷勤地打开一瓶五粮液，亲自给秦云东斟满酒。 她当然记得秦云东曾经训斥过她，但事情过去了，她也有了不菲收入，所以一句往事也不提。 四个人喝了见面酒开始吃菜，秦云东对她的厨艺赞不绝口，接着有意无意夸奖着蒋廉在临江市的优秀表现。 王玲很聪明，知道秦云东是想让她多理解蒋廉的辛苦。 “唉，老蒋就是一个工作狂，家里的事什么都不管，孩子上学他没时间送，连我生日他都记不住。上次我妈高血压住院，他硬是一次都没有来看望过……” 王玲说着说着又习惯性地抱怨。 蒋廉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虎着脸辩解道： “你妈只是调养，又不是多大的病，当时秦书记去党校学习，何市长又出差在外，我哪有时间回得来……” 眼看两人又要开始新一轮争吵，秦云东笑着插话进来。 “嫂子，你误会老蒋了，他其实对家里感情很深，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他一个人在临江市住，家里墙壁上挂着的是你们三口各个时期的合照写真，几乎挂满了一面墙。我那时候才知道嫂子年轻的时候貌美如花，能嫁给老蒋，真是老蒋的福气啊。” “我老了，人家早就对我视而不见。” 王玲的情绪被蒋廉带偏，只是勉强笑了笑。 “当然是喽，老蒋办公室的书柜正中间放的也是你们三口最近的合影，看上去很温馨。而且老蒋还特意找过国医大师孟家轩老先生，咨询他怎么治疗高血压，还预约下周给他岳母看病。” 秦云东微笑着继续替蒋廉解释。 第986章 留下三分给儿孙 “我听说过孟家轩，他能给我母亲看病就太好了。” 王玲的脸色逐渐阴转晴。 蒋廉很惊讶地看秦云东。 他从来没有找孟家轩说丈母娘的病，秦云东怎么公然撒谎呢。 秦云东用脚踢了蒋廉一下，暗示他一定要配合。 反正孟家轩就在临江市，无非是回去补救，不耽误给王玲的母亲看病就行。 蒋廉听话地低头喝酒，算是默认此事。 秦云东拿起王玲的酒杯： “嫂子，我听老蒋说过不止一次，他当年一心扑在工作上，家里大小事务全是你母亲操持，他一直都很感激。现在岳母生病，他怎么会不挂念在心里。” “算他还有良心。” 王玲眼圈发红地瞟了蒋廉一眼，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蒋廉也被秦云东说得有些愧疚。 他确实说过以前是丈母娘帮忙照顾孩子和家庭，现在想想丈母娘病了，他的确应该有所回报。 只是他脑子里都是临江市的工作，把丈母娘的病忽略了。 秦云东又给蒋廉倒了一杯酒。 “老蒋，嫂子说的也有道理，咱们工作的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让家里人过得幸福，但幸福的基础是表达感情。你闷在心里不说是不对的，今后既要好好工作，也要拿出时间和精力投身在家里，工作和生活不能顾此失彼，要能均衡。” “是的，我检讨，以前是我做得不够好，今后我一定改正。” 蒋廉没有再辩解，拿起酒杯一口气喝完。 王玲很感动秦云东说得入情入理，也很高兴蒋廉能当着她的面如此痛快接受批评愿意改变。 “秦书记，您别说老蒋了，我做得也不好。脾气来了就冷言冷语，对老蒋不温柔体贴。他去临江那么久，我一次都没去看过他。想想我做得真是过分……” 王玲开始为蒋廉说好话，也主动做自我批评。 蒋廉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小玲，对不起，这些年我确实忽略了你们的感受。\" 王玲眼眶湿润：\"我不是要你放弃工作，只是希望你能多关心一下我和孩子。\" 秦云东满意地点点头。 “你们的态度都很好，夫妻嘛，就是应该相互理解，相互包容。老蒋为工作付出，是为临江全市人民负责；嫂子为家庭付出，维系家庭美满和睦。我自告奋勇做监督人，今后你们谁做得不对，我就要严肃批评了哈。” “那敢情好，我巴不得秦书记能监督哩。” 王玲破涕为笑。 秦云东趁热打铁，主动表示代替蒋廉参加后面两天的会议。趁着双休日，让蒋廉带着王玲和孩子去郊外转一转，巩固双方达成的共识。 “云东，你出国多日很疲惫了，我怎么能让你代我开会，还是我来……” “老蒋，别争了，这次会议没有什么意义。你是临江市的擎天白玉柱，你的家庭美满，工作稳定发挥对临江市非常重要，对我也很重要。我是一把手，就这么定了。” 与此同时，鲍乾清和伍东、省商会霍企天会长在商会的会所里吃饭。 鲍乾清的心情已经恢复过来，他和霍企天谈笑风生。 但伍东一直闷闷不乐很少插话。 很明显，他还没有从下午和秦云东的论战的挫败感中解脱出来。 “鲍乾老，我听说您要组建房地产投资集团，不知道掌舵人是哪位？” 霍企天陪笑为鲍乾清换了一杯茶。 “有几个候选人，现在还没有确定。” 鲍乾清不动声色地回答。 “鲍乾老，我给您推荐一个人……” “你？那怎么行呢，房地产投资集团是要掌管全省的房地产大势，你们商会都是中小企业，哪里担得起这么重要的岗位。” “您老误会了，我推荐的不是商会里的人。” “谁？” “龙都经济研究中心一级研究员丁苗雨。” “丁苗雨……没听说过。” “丁苗雨是名牌大学金融博士，在鹰国金融街工作三年，善于使用金融手段进行组合投资，可以把一块钱魔术般地转变出一百块。因此，别看她是女的，却获得了鹰国金融领域很多赞誉。” “有点意思……她多大年纪，现在是什么情况？” “丁苗雨四十多岁，现在已经回国，暂时就职龙都经济研究中心，她是一级研究员。” 龙都经济研究中心是权威机构，能在那里担任一级研究员，足以说明她的能力。 “这样，你尽快安排她来见面谈一谈。” 鲍乾清对于钱生钱的人才很有兴趣。 房地产投资集团听上去名头不小，其实掌握的现金流并不大。如果想控盘一个省，现有的资金还远远不够。 如果有人能把资金扩大一百倍，鲍乾清当然求之不得。 “的嘞，我明天就给她打电话。” 霍企天很高兴地连声答应。 看到霍企天那么开心，鲍乾清有了些许狐疑。 “企天，你怎么会认识这样顶级专家，其中不会是有什么猫腻？” “我哪敢给您玩什么猫腻啊，事情是这样的，咱们国家有一个顶级猎头公司一直都盯着这些头部人才，他们只要完成一个人的签约，就能获得客观收入。我们商会也在和这家猎头公司合作，所以我才知道丁苗雨这样的人物。” 猎头公司每完成一单合约，他们就能收入人才年薪的百分之十佣金。 头部人才都是高额年薪，假如年薪是一千万，他们一次就能拿到一百万的酬劳，这比做企业更能轻松赚钱。 听完霍企天的讲解，鲍乾清摇头感慨： “现在真是世界变化快，当个人才中介居然也能赚大钱……伍东，你还在想秦云东的事？” 他转头看沉默不语的伍东，才发现他一直都心不在焉。 “我在复盘下午和秦云东的论战，到现在我都不明白。明明是我占据上风，怎么就稀里糊涂被秦云东打败了？” 伍东挠挠头，叹口气。 鲍乾清哈哈大笑。 “你败就摆在太聪明了。如果你只保留三分聪明，你就前途无量了。” “首长，此话怎讲？” “聪明人都太乐观，不给自己留余地，这才容易被打击。精三分，傻三分，留下三分给儿孙。” 第987章 十年旧案又翻出 伍东茫然地眨巴着眼睛不解其意。 鲍乾清无奈地看他一眼，只能向他解释。 “精，不是聪明，是认知清醒。傻，是主动示弱的大智若愚。留三分的意思是要给自己预留空间。你争强好胜，这才会自取其辱，说明你的修炼还不够。” “我……我哪能跟您比啊。” 伍东被说的面红耳赤，只能陪笑承认，心里却有些不服。 鲍乾清看出他的心思，进一步发出警告： “《道德经》说‘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锋芒过露易招祸患。以后不要轻易不要和人发生纷争。” “我肯定听您的指示，但我还有一点不明白，秦云东为什么也不知道收敛，是不是也修炼不够？” “他和你不一样，他没有主动显示锋芒，是你挑衅在前，他只是出于自卫。如果自卫没有威慑力，那还能叫什么自卫。” 鲍乾清已经显示出不耐烦。 伍东很听话，也很聪明，却总是不用在正地方。 忽然，他的手机收到一条新信息。 鲍乾清打开看完，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收起来。 “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接着玩。” 他起身摆摆手阻止两个人送他，带着贾天华走出会所。 贾天华边走边让司机开车到门口。 就在鲍乾清刚走出会所，公务车及时听到了他身旁 坐进车里后，鲍乾清拿出手机又看了一遍刚收到的信息。 “首长，我们去哪？” 坐在副驾驶的贾天华转头请示。 “回家，我累了。” 鲍乾清把手机揣回口袋，缓缓闭上眼睛。 贾天华偷偷看了看后视镜，凭直觉判断出鲍乾清肯定遇到事了。 但首长不说，他也不敢自作聪明去问。 鲍乾清回到家里，径直走进书房并随手关上房门。 他坐在书桌后打开台灯，戴上花镜，又调出手机信息仔细端详。 那条信息的附件是一张照片——车祸现场。 在中山市一条湿漉漉的街道上，侧翻的宝马轿车撞在路灯墩上。 前车窗玻璃裂成密密匝匝的蜘蛛网状，看不见车内的情况。 油箱受到猛烈撞击已经变形，汽油渗出，在路灯照耀的地面，泛出五彩斑斓的光泽。 鲍乾清仔细看看车牌，目光又移向图片右下角一行日期。 1996年8月7日5点03分。 鲍乾清把手机放下，把花镜摘下。 这就没错了，的确是十年前的杀人现场！ 他尘封的记忆被这张照片激活，逐渐变得清晰。 十年前，鲍乾清还是省政府秘书长时，他主持起草了全省国企改制行动路线图，并且先以中安市为试点进行了两年的探索。 由于他掌握着巨额国企改制资金，以及国企人事大权，所以他很快就成为万众瞩目的实权人物，也因此吸引了很多想趁机大捞一笔的官宦和巨富。 他们对鲍乾清使尽招术，高官厚禄和金钱美色，想要在国企改制中分的一杯羹。 不过，他们都太不了解鲍乾清了。 他对自己的处境非常理智。 看似风光，实则处于风暴眼中。 只要他敢起心动念，一旦把握不住随时都会身败名裂。 因此鲍乾清虽然和这些人周旋，对谁都客客气气，但说到收购国企或者参股入股，鲍乾清都会转交给下面人按规定操作，不给任何人破例。 鲍乾清本来以为可以平安落地，没想到却栽在自己老婆手里。 鑫九天的老板严天庆非常会钻营，打通了很多关系，见到了鲍乾清的夫人。 他派出得力干将蓝可欣，通过陪聊、陪吃、陪玩，迅速成为鲍夫人的座上宾。 蓝可欣后来设局，打麻将故意输给鲍夫人十几万元。 鲍夫人推说只是玩玩，算不得真，死活不收钱。 蓝可欣就以支持鲍乾清的儿子鲍振邦在海南创业的理由，送给鲍振邦一套海景别墅。 鲍夫人心疼儿子，在半推半就中接受了别墅。 但她知道鲍乾清肯定不答应，因此瞒着他长达半年之久。 后来严天庆以此为理由，要求鲍乾清为他收购一家国企大开方便之门。 鲍乾清很吃惊，回到家里逼问自己的老婆才知道事情真相。 但为时已晚。 别墅已经在他的儿子名下，并且已经入驻半年。 鲍乾清此时有口难辩，根本说不清。 但严天庆惹错了人。 鲍乾清向来算计别人，被严天庆算计让他勃然大怒。 他自视甚高，一辈子都以操控别人为最大成就。严天庆这样搞他，简直是莫大的羞辱。 既然严天庆敢搞他，他如果不反击，今后还怎么在政商两界混。 鲍乾清用他老婆的手机给蓝可欣发了打麻将的信息，还说鲍乾清到时候想和蓝可欣单独聊一聊。 蓝可欣喜形于色，以为鲍乾清认怂了，肯定要和她商量幕后交易。 于是蓝可欣连夜赶到中山市，却被鲍乾清安排的人马挟持，并在清晨制造了一起车祸，让蓝可欣当场毙命。 鲍乾清接着命令当时负责中山市警局的伍东，当即以传唤取证的名义扣押严天庆，并查抄了他的公司和住所。 鲍乾清几乎是摆明自己的态度。这既是杀人灭口，也是给严天庆发出警告。 胆敢对他心存不轨，想要拖他下水的人，他不介意用最狠的方式物理消灭。 严天庆当时还是个不大的公司，他见识到鲍乾清的凶狠，马上认怂服软。 他委托了上层人物从中协调，表明道歉认罪的态度，除了上交证据外，还让股东以别的公司名义向鲍振邦的公司投资。 鲍乾清看严天庆还算上道，他也不想把事情做绝，于是就放了严天庆并设宴款待。 两人不打不相识，一顿酒宴泯恩仇。 鲍乾清以为此事做的天衣无缝，没想到今天又被神秘人的信息提及，让他震惊不已。 这个车祸现场的照片肯定不是伪造的，的确是现场的照片。 难道严天庆又跑回来，准备再次讹诈他？ 但严天庆哪里来的这么近距离拍摄照片？ 会不会是伍东装傻卖楞，拿出陈年旧案做文章，想要胁迫他？ 第988章 心知肚明的挑战 鲍乾清轻轻摇摇头。 伍东还是忠诚的，他知道鲍乾清的手段，不敢明目张胆的反水。 那又会是谁呢？ 神秘人给他发信息，到现在却一直沉默，他到底想达成什么目的？ 鲍乾清正忐忑不安苦思冥想，忽然桌上的手机响起铃声。 他犹豫了一下，拿起手机。 没想到又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男女动作不堪入目。 鲍乾清皱了皱眉，放大照片看，他的手忽然抖了一下。 男主角居然是卫何生。 鲍乾清把手机撂在桌子上。 他已经明白了。 原来这位神秘人是为了财政厅副厅长的职位。 他否决了于琼菲候选人资格，就是为了让卫何生上位。 神秘人先拿十年前的旧案，又曝出卫何生的生活作风糜烂。 很显然，神秘人是无声地逼迫鲍乾清改变决定，否则他就会让鲍乾清和卫何生声名狼藉，臭名远扬。 鲍乾清拿出一支烟点上，盯着手机盘算着自己的行动方案。 如果按十年前的脾气，鲍乾清肯定会和对方斗到底。 但鲍乾清眼看就六十岁了，他的血性已经大不如以前。 而且，他这十年沉浸在法家和道家的学问中，知道以暴制暴的风险太大，搞不好就会玉石俱焚。 鲍乾清熬到这个地位，已经有了很多顾虑，不会再任性而为。 但就这样屈服，他也不甘心。 而且，就算认怂，他也要知道输给了谁。 鲍乾清抽完一支烟，摁灭烟蒂拿起桌子上的座机听筒。 “小贾，给我查查于琼菲的个人资料，包括她的社会背景，务必要详细。你亲自做，不要委托别人，也不要对外透露。” “是，首长，我马上着手办。您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查完就过来当面报告，我现在坐等你的结果。” 鲍乾清挂了电话，洗洗手，准备练习书法，就算是熬夜也要等到贾天华的结果。 一直等到凌晨三点，贾天华匆匆走进他的书房。 贾天华双手呈送一个厚厚的文件袋： “首长，您要的资料都在这里了。” “不急，你先口头汇报于琼菲的主要社会关系。” 鲍乾清在字台前还在写字，显得非常专注。 “于琼菲的丈夫叫封天爵，临江市封寨人，现在是省建筑工程设计院的副院长……” “等一等。” 鲍乾清放下笔直起腰。 封寨人，那不就是封氏家族的人吗？ 他拿起文件袋坐回书桌后，翻找到封天爵的档案仔细阅读。 贾天华为鲍乾清重新沏茶，把茶杯轻轻放在鲍乾清手边，静静矗立等着领导指示。 鲍乾清还没有把封天爵的档案看完，但心里已经全明白了。 原来是封百川导演了这一场戏。 于琼菲是封氏家族的媳妇，她被通知失去升职的机会，肯定会找封百川告状。 不管封百川是怎么考虑的，结果说明他确实出手了。 鲍乾清有些自责。 他一心想提拔卫何生，并没有认真研究于琼菲的背景就草率地做出决定。 现在惹得封百川出重手，为了一个副厅长职位，如果两人斗的两败俱伤又何必呢？ “小贾，文件先放我这里，你抓紧时间休息，上班后把封天爵的资料再搞的详细些，中午之前我要看到。” 鲍乾清头也不抬地挥挥手。 他要熬夜把所有资料看完，这样才能亡羊补牢找到反击的机会。 贾天华想劝鲍乾清休息，但看他那么专注，没敢再唠叨，只能默默退出书房。 虽然鲍乾清没有说一句发生了什么事，但从他表现看，应该是于琼菲的事情出了天大的麻烦。 贾天华开始变得忐忑。 难道是自己的工作出现纰漏，把事情搞砸了？ 第二天上午，全省地产经济会议继续举行。 伍东听从鲍乾清昨晚的劝告，没有再表现出不可一世的架势，也没有和秦云东发生冲突。 他向大家宣布，原定主持会议的鲍乾清临时有重要的事情处理，脱不开身，会议日程临时调整为参观访问样板社区建设。 所谓的参观考察，只不过是自由活动的代名词。 秦云东本来也没有想没有跟队去参观社区，而是带着夏丰和市农业局的干部去农业厅，汇报临江市农业旱情近况。 来到农业厅，秦云东先到农田管理处找陆长风。 没想到处里的人却说，陆处长前天已经获得提拔，现在已经升任副厅长。 “哎哟呵，这么大的喜讯，老陆居然一个字也没提，口风够紧的。” 秦云东很意外，但也为老朋友获得进步而高兴。 在专人的带领下，秦云东来到陆长风新的办公室。 陆长风正在和一个中年男人谈话，看到秦云东进来，陆长风马上起身迎过来。 “怎么是你来了？我还以为是蒋廉副市长做汇报。” 陆长风用力握了握秦云东的手。 “听说陆处成了副厅长，老蒋倍感压力，这不，换我主动上门拜码头了。” 秦云东笑着向他拱手。 “别那我开涮了，我就是提拔也只是副厅，老蒋三年前就是副厅了，他有个屁压力。” 陆长风压根就不信。 他指了指已经站起身的陌生男人，向秦云东介绍： “这位是咱临江地区的老乡，吴随斌同志，现在他是财政厅农业农村处的处长，我们俩正在讨论抗旱资金的问题。” “不用介绍了，我和吴处长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只要是临江市的名人，我们市委都已经纳入了数据库，只要每次回到家乡的名人，我们都有专人接待。老吴，请一定要对家乡的抗旱工作多关照。” 秦云东很主动地向吴随斌伸出手。 “秦书记说得对，我参加过几次秦书记亲自参加的茶话会了。但我要先声明，我只是执行上级领导的指示，抗旱资金不是我能决定的，请秦书记多体谅。” 吴随斌躬身双手握住秦云东手，说的时候很不好意思。 临江市给外地的名人很多政策，替他们维护祖宅，保护他们的祖坟墓碑，这让常住外地的临江人都感动不已。 现在临江市面临百年不遇的干旱，吴随斌却帮不上忙而感到羞愧。 秦云东笑着说：“我可以体谅你，但如果我给你拿出方案，你要是还做不到，我就不能体谅了。” 第989章 发行抗旱专项债券 “秦书记，你要是有好方案可以说服我们郑厅长，我当然愿意为家乡人民力所能及提供倾斜政策。” 吴随斌当然连声答应。 “吴处长这个态度还像是临江人。” 秦云东笑着伸出大拇指。 陆长风请大家一起坐下，好奇地问： “云东，你已经想出什么好方案了？” “算不上好方案，应该是比较合适现在情况的方案。临江市为了抗旱，每天都在不停消耗资金，如果再不注入资金，只靠临江市财政支持，恐怕熬不过夏天。” “那你说说，是什么样的方案？” 陆长风和吴随斌几乎异口同声地发问。 “发行抗旱专项债券。” 秦云东直截了当地提出自己的设想。 专项债是筹集资金建设某专项具体工程而发行的债券。 申请地方专项债有九大类，其中就包含农林水利，临江市的申请完全符合相关规定。 “专项债？”吴随斌皱了皱眉，“这恐怕不行，专项债券的发行主题是省政府，临江市无权自行其是……” “省政府是发行主体，可以转贷给临江市，责令临江市实施。” 秦云东已经测算过，因此没有等吴随斌说完，他已经快速回答出来。 吴随斌接过陆长风递来的香烟，低头默默盘算。 陆长风觉得秦云东的方案有点悬。 “云东，你现在提出发行专项债有些晚了？专项债的申报流程包括项目储备、项目申报、方案编制和方案评估发行，从你们撰写到审查审核的周期很长。等你们撰稿完成，恐怕夏天就过去了。” “嘿嘿，老陆，不瞒你说，临江市已经完成所有意见书、可行性研究报告、绩效评价、收益与融资自求平衡测算方案等等，还有四证一书都已经准备齐全。” 秦云东笑着说完，看了一眼临江市农业局的局长。 局长立刻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摞打印装订好的文件。 陆长风和吴随斌都惊呆了。 秦云东的思维总是出人意料，而且他只要想好了就会马上行动，速度和效率都让人瞠目结舌。 吴随斌抽出《收益与融资自求平衡测算方案》翻了翻。 “秦书记，按规定，你的项目收益必须高于本金，收益覆盖比大于12倍。临江市真的测算过，并且保证能做到吗？” “我们当然测算过，临江市的收益来自农副产品销售收入、物流收入、水电和太阳能和采矿权收入。发行债券两个亿，我有信心可以按时偿还。” 秦云东在宏观上做了表态，紧跟着临江农业局长又引用方案内容，给出了更详细的说明。 陆长风和吴随斌都频频点头。 他们不得不承认，临江市所做的测算很扎实，数据令人信服。 吴随斌感慨道：“久闻秦书记做事有魄力，真是名不虚传。地方专项债还处于探索阶段，临江市的方案就已经具备了可操作性，我非常佩服。” “佩服就免了，整套方案是我市农业局经过几个月日夜不停奋战完成，付出了这么多心血，不是为了拿出来炫技的，而是要切实落地，造福临江市农业。” 秦云东拍了拍一尺厚的文件。 陆长风碰了碰吴随斌： “秦书记的意思，你听明白了吗？我说服齐厅长出具相关证明文件，你说服郑厅长核准临江市的专项债，剩下的事就是秦书记的事了，他能不能拿到省里的批文，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好，但我听说，你们齐厅长上个月找鲍乾清要抗旱资金，结果被训得狗血淋头。我们郑厅长向来听鲍乾老的指挥，他恐怕不会批，我还是找卫何生处长碰碰运气。” 吴随斌摇摇头叹息一声。 “卫何生？他不是政策法规处的处长吗，怎么还能有权力批准专项债？” 秦云东刚和卫何生一起去冰国考察回来，对卫何生也算是很了解。 他很好奇，卫何生怎么能有这么大的能量。 吴随斌看看夏丰等人，压低声音对秦云东耳语： “您不知道我们财政厅内部的事，最近魏副厅长去中安市任市长，空缺出一个副厅职。这个职务本来是鲍乾清留给卫何生的，谁知道郑厅长没有领会首长的意图，推荐了综合处的于琼菲处长。” 秦云东笑着点头不语。 但他心里却不是这么看。 郑厅长是老油条，不可能不懂其中的门道。 他同意推荐于琼菲，说明于琼菲背后有背景，而且肯定也拿了于琼菲的好处。 所以郑厅长才会装傻向组织部推荐，希望鲍乾清一不留神可以蒙混过关。 就算被鲍乾清否决，他因为已经推荐过了，对于琼菲也有交代。 吴随斌苦笑着继续说： “听说，昨天鲍乾清清很恼火，专门派他的秘书贾天华找郑厅长施加压力。郑厅长只好把于琼菲拿下，惹得于琼菲对人事处的老方大吵大闹。秦书记，您现在知道卫何生的能量了。只要能说服卫何生，他去鲍乾老做工作，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我明白了，老吴，你按你的意思去做，让你费心了。” 秦云东不想牵扯进他们单位的人事争斗。 只要能把事情办成，他也不管吴随斌使用什么方法。 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吴随斌带上一套临江市专项债申报材料先回去研究。 秦云东在陆长风亲自陪同下，来到齐厅长办公室。 齐厅长对秦云东很热情，把他让到沙发就座，问寒问暖，沏茶倒水，礼数很周全。 他是汤维汉的心腹，当然知道秦云东对汤维汉很够意思，他这也算是投桃报李。 “云东，最近临江市的旱情如何？” 齐厅长于情于理都必须关心。 “临江市的旱情很不乐观，我们气象部门的人天天仰头看天，都快成了望天石了。” 秦云东叹口气。 “他们看天干啥，还想求雨不成？” 齐厅长笑起来。 “气象局专门有一支增雨火箭团队，天天盯着云的变化。除了很少几次有符合人工降雨条件的云层路过，其他时间几乎是万里无云，他们束手无策啊。” 第990章 需要你们操这个心吗 秦云东接着汇报说，临江市从去年入冬就没有下过几场雨，现在已经到了四月，旱情丝毫没有结束的迹象。 持续的高温少雨天气，让全市百分之八十的农田面临重度旱情的威胁，抚远水库的水位下降很厉害，已经影响了发电量，甚至浠水区有部分群众面临饮水困难，临江市每天都要派出送水车才能勉强维持。 “临江市的事态很严重啊。” 齐厅长的笑容消失，表情变得凝重。 陆长风在一旁插话说，幸亏临江市提前做了充足准备，节水设备普及启用，这才勉强维持住农业生产的需求。要是换了别的地市，遭遇如此旱情，农田恐怕早已经绝收。 齐厅长认真听完两人的汇报，并没有随即表态。 他看了看腕表：“不只是临江市，全省三分之一地区不同程度出现旱情，因此厅里邀请其他相关单位举行联席专题会议，专门研究抗旱，请秦书记一起讨论对策。” 农业厅三楼会议室的空调发出嘶哑的轰鸣。 秦云东坐在齐厅长身旁，目光扫过围坐在椭圆形会议桌旁的各色面孔，再次通报了临江市的旱情。 省气象局的专家把投影幕布上的全省农业分布图转换为遥感卫星红外线模式，屏幕上大片橙红色区域像溃烂的伤口。 “秦书记的通报符合我们的检测数据，近年来，受厄尔尼诺现象以及全球变暖等因素的综合影响，我省部分地区遭遇严重干旱，降雨量相比常年同期偏低39，严重干旱导致农作物减产、农村饮水困难、生态退化，严重威胁粮食安全、饮水安全和生态安全，已成为制约我国经济发展的重要因素……” 大家都沉默看着卫星图，对专家的判断都没有异议。 齐厅长摸了摸半白的鬓角，用钢笔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以你们气象局的预估，我省今后的旱情何时能够缓解？” “据我们省气象局的综合分析，未来四十天的降水概率不足10，估计旱情至少要继续维持两到三个月。” 专家的话让众人的心里都沉甸甸的。 再持续三个月那还得了，不只是今年的农业收成不保，只怕上千万人口都要面临缺水的困难境地。 “想必同志们都知道现在的局势了，全省农业如果不能尽快有所行动，那将会重创我省的农业生产。现在必须行动起来，启动抗旱一级应急响应预案。” 齐厅长先定了调子，转而看向财政厅的副厅长李建国和农业农村处的处长吴随斌。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一级响应就必须财政厅尽速划拨资金。 李建国推了推眼镜：“齐厅长，不是我们不愿意配合，去年修缮防汛设施已经超支了八千万。”他举起手中文件，“这是今年全省的财政预算表，农业专项拨款比往年大幅度提升，此时追加资金，我们有困难……” “你什么意思，难道要让全省农民喝黄泥汤？” 齐厅长抓起桌上的旱情简报，纸张在指间簌簌作响。 “你们知道吗，槐荫市西郊的天河渠已经断流十八天，昨天有老农背着输液袋到政府讨水，事情已经严重到影响社会稳定，高高在上的人还有心思扒拉算盘珠子？” 他不是针对李建国，而是指桑骂槐指责鲍乾清。 李建国苦笑着垂下眼帘，拨弄着手里的圆珠笔。 全省一盘棋，他不能只为了农业放弃其他投资，那样同样会引起社会不稳定。 但李建国没有说出口。在齐厅长气头上争辩，只能激化矛盾，起不到解决问题的目的。 会议室陷入短暂的寂静。 窗外传来洒水车的音乐声，悦耳的《希望的田野》听着让人如坐针毡。 身为财政厅一员，吴随斌总不能看着副厅长被怼而无动于衷，他看了一眼秦云东，想让他帮忙解围。 “秦书记，你刚才不是提起过，可以发行抗旱专项债券解决资金问题吗？” 吴随斌趁势抛出秦云东的设想，也是帮临江市造势。 齐厅长很意外的转头看秦云东。 “哦？这个想法很新颖嘛，发行专项债券应该可以解决资金不足的问题。具体应该怎么做，秦书记不妨讲一讲。” 秦云东猝不及防，明显很为难。 他原本是想在常委会上提出议案，争取省里研究通过。 这么大的事，省里还没有点头，他大张旗鼓谈论专项债，会给人感觉他是制造舆论逼迫省里同意。 这样操作坏了规矩，也可能无形中增加了省里批准的阻力。 吴随斌是好心办了麻烦事。 但既然已经挑明了专项债话题，秦云东又不能不回答。 他把在陆长风办公室所讲的思路又重复了一遍。 “……临江市需要两亿额度，年息控制在42以内……” “临江市真是狮子大开口，秦书记要两亿，那其他地市也都照此办理，全省的专项债还不成了天文数字？” 李建国连连摇头。 “临江市启动了大规模的地下管网改造，节水设备覆盖率超过85，这在全省都是独一份。哪个地市比得上临江市的投入，同样可以狮子大开口。关键问题不是债券的上限，而是有没有能力支付到期债务。” 秦云东显示出强势的一面。 他的意思是，其他地市可以随便开价，但不具备还款能力就莫开尊口。 “临江市需要两亿并不是乱讲，我有足够的实际数据支撑。抚远水库的淤积量比年报多出17，主坝渗漏点检测异常。专项债不仅要解决灌溉，还要预留排险资金，用于加固堤坝和购置移动式净水设备……” “秦书记，你不要太乐观。你以为财政厅是开印钞厂的，要多少就有多少吗？去年国债还本付息就占了财政收入的17……” 李建国开始不满，放下茶杯磕在桌上发出声响。 “老李，临江市有公认的健康稳健的财政，去年全市税收增长18，其中35来自新引进的高新技术产业，我们有足够的能力还本付息。发行债券可以由市财政担保，临江银行负责债券承销，需要你们操这个心吗？” 第991章 谁都难过美人关 秦云东变得不客气，说话直戳李建国的肺管子。 他向来就是这样的接人待物准则——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要是给脸不要，那就别怪我撕下你的脸。 李建国脸色骤变，噎得他说不出话来。 但他知道自己的斤两，有火也不能发。 秦云东不但是经济强市的一把手，还是省常委委员，李建国不敢和他硬刚。 齐厅长暗自高兴。 财政厅的人都是鼻孔向上，这次被秦云东怼到熄火，也算是替他出了一口气。 会议主题很顺畅地进入到专项债的申报和实施细节讨论上，秦云东因为早就研究过专项债，因此成为当然的主角。 他不但规划了专项债的整个流程，而且还把发行和支付环节都做了部署，俨然成为总指挥。 下午，秦云东又来到省纪委见到苗英杰。 苗英杰同样召开了干部会议，让秦云东介绍春节后，临江市轰轰烈烈的工作作风治理整顿行动成效。 他组织这次会议良苦用心。 反腐不能是单纯办案，事后惩处再多也无法弥补造成的损失。 反腐更重要的课题是预防腐败。 从数据分析看，很多腐败干部的，通常都是从不正之风开始。 秦云东防微杜渐整顿不正之风的做法，深合苗英杰的思路。 “临江市开展群众身边不正之风集中整治的工作方案，也有责任清单，任务分解到责任科室，每一项任务细化责任分工，层层压实主体责任，清单式推进集中整治各项工作，形成齐抓共管，协调推进工作合力。” 作为临江市委书记，秦云东亲自制定和组织实施整顿工作作风的工作，因此谈及整顿行动不用准备发言稿。 他信手拈来，以大量例证介绍了临江市的心得体会，从细化任务清单、系统谋划整治、统筹调度三个方面论述了实际执行要明确整治重点，提升整治实效。 台下的省纪委干部大多数都听得很认真，不停地记着笔记，暗叹临江市工作扎实和细致。 坐在秦云东身旁的苗英杰对会议效果很满意。 他暗自庆幸没有让纪委副书记古安江参加会议，否则这家伙看到秦云东一旦犯浑就打乱了他的工作部署。 古安江其实也不想这么早和秦云东发生冲突。 他刚刚修复和苗英杰的关系，保住了自己的实权，在没有抓到秦云东的违纪证据之前，他必须隐忍不发。 本着眼不见为净的准则，古安江出差前往槐荫市巡视，其实他也想蔡丽屏，趁此机会想再见见梦中情人。 蔡丽屏没有让他失望，不但亲自设宴接待他，而且还全程陪同他巡视。 古安江很开心，巡视过程都是满脸笑容，说话也很和善。 到了傍晚，蔡丽屏不但再次请他吃饭，而且还是在她的家里。 古安江受宠若惊，更是飘飘然心里无限遐想。 当他按响了蔡丽屏家的门铃，房门很快打开，蔡丽屏笑盈盈出现在他的面前。 蔡丽屏没有再穿职业装，而是特意选择了那条深v领真丝吊带长裙，墨绿色如深夜的湖水，隐约透出的肤色在灯光下泛着柔光。 “老古，欢迎你来做客，快请进。” 蔡丽屏微微侧身，丝绸裙摆如流水般滑过脚踝，露出穿着银色细带高跟鞋的修长双腿。 她眼角微挑，眼线勾勒出的弧度恰到好处，既显风韵又不失庄重。 “丽屏，你今天真美。” 古安江的双眼无处安放，上下扫视，看不完的风情万种。 “瞧你那傻样，快进来。” 蔡丽屏嫣然一笑，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餐厅里，水晶吊灯投下柔和的光晕。 蔡丽屏引导古安江入座，纤细的手腕上翡翠镯子与珍珠耳环相映成趣，举手投足间尽显成熟女性的魅力。 五十岁的古安江目光难以从她身上移开，仿佛回到了几年前初见时的悸动。 “尝尝这个，我亲手做的东坡肉。” 蔡丽屏亲手夹了一块肉，起身放到对面古安江的碟子里。 她俯身时胸前的沟壑若隐若现。 古安江喉结不由自主滚动了一下。 红烧肉哪里比得上美女秀色可餐。 蔡丽屏看出古安江魂不守舍，嘴角不易察觉地上扬。 “老古，今天我看到简讯，秦云东正在省纪委授课哩。” 蔡丽屏抿了口红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摇晃，如同她眼中的思绪。 她故意把话题引向秦云东，以测试古安江的反应。 “他爱去那里就去那里，和你我没有关系。” 古安江听到秦云东的名字就吃不下去，神情也变得严肃。 “你说的也是，我自己都有操不完的心，还管人家的事干嘛。” 蔡丽屏幽幽的叹口气，脸上的笑容也完全消失。 “你怎么了，是不是开展工作不顺利？” 古安江看美女不高兴了，马上换了一副关切的神情。 “可不是嘛，白国昌书记让我负责槐荫市的国企改制，本来我计划放权给子公司，让他们能灵活应对市场竞争，谁知道国企顾问委员会的几个老同志不高兴了，天天找我闹，说我破坏国企改革。” 蔡丽屏满腹委屈地噘起嘴，像是随时都要落泪。 “岂有此理，那些老家伙真把自己当根葱了？说好听点是顾问，说不好听的就是养老院，他们自己不知道斤两，居然还要干涉你的工作。丽屏，别搭理他们，都退休了还能蹦跶几天。” 古安江气的大手一挥，替蔡丽屏打抱不平。 “老古，你不知道，我一直都让着他们，谁知道他们把我的谦让当作软弱可欺，还要到龙都告我，你说我就是一个弱女子，怎么会和他们结那么大的仇怨。我刚刚获得自由，他们就又想让我二进宫……唉……做事咋就那么难……” 说着说着，蔡丽屏已经双目含泪，语带哽咽。 “反了天了，真是老而不死是为贼。丽屏，你别难过，有我在，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 古安江被美女突然落泪搞得手足无措，抽了几张餐巾纸递过去。 第992章 妥协不是溃败的旗帜 蔡丽屏抽抽搭搭接纸的时候，两人的手相碰。 古安江立刻感觉到手指触碰到周敏细腻光滑的手背，不由微微一颤。 “老古，谢谢你，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对我知冷知热了。但是你别惹他们，这些老干部都是厅局级，别看半退休了，能量还大得很，你犯不着为了我耽误前途。” 蔡丽屏擦了擦眼泪，反过来劝阻古安江。 男人此刻都不想在深爱的女人面前认怂，更何况是偏激的古安江。 “我为了你不受欺负，啥都豁得出去。你告诉我，那几个老家伙的名字，我替你出出气。” 趁着酒劲，又为了讨好美女，古安江已经上头了。 蔡丽屏张张嘴，又叹口气摇摇头。 “算了，大不了我再放低身段求他们放过，就算那个史刚对我再动手动脚，我也不会再使性子了。” “什么！老色胚居然敢……”古安江拍桌子愤然而起，“史刚是谁，我一定办了他。” “老古，你千万别乱来，快坐下。” 蔡丽屏吓得花容失色，起身抓住他的衣袖。 因为两人靠得很近，蔡丽屏发间的茉莉香气若有若无地飘入古安江的鼻中。 在暖色光的映衬下，蔡丽屏的脸庞被镀上一层金边，美艳而危险。 但古安江却被冲动左右，抑制不住地抱住了蔡丽屏。 “丽屏，你放心，我不会乱来，也肯定不会牵连到你，肯定能把事办得滴水不漏。”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 蔡丽屏带着哭腔凝视古安江，楚楚可怜的样子让古安江的保护欲爆棚。 古安江大着胆子吻向蔡丽屏的嘴唇，但蔡丽屏却及时伸手挡住。 “老古，你不会是因为馋我的身子，才会说出讨喜的话？” 蔡丽屏很清楚，此时绝不能委身古安江。 男人得到了她的身子，奋不顾身的劲头就会少了大半。 必须吊着他，看到吃不到，才会让古安江无所畏惧。 “丽屏，你怎么能这么看我，我暗恋你多年，感情一直都是真挚的，绝不是那种玩弄女性的禽兽。” 古安江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 他仿佛受到很大的侮辱，脸色变得很难看。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蔡丽屏像是很惶恐的想解释。 古安江摇摇头，沉吟片刻下定决心。 “为了证明我的真心，你就看我的行动。” 古安江毅然转身离去，任凭蔡丽屏怎么苦劝都义无反顾。 嘭！ 看着房门关上，蔡丽屏脸上露出笑容。 她优雅地原地转了一圈，连衣裙摆张开，像是巨大的罩子，可以把古安江牢牢罩住。 “白书记，古安江明天就会行动了。” 蔡丽屏坐回餐桌旁，打电话给白国昌的同时，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 “呵呵，丽屏果然是魅力无限，非同凡响啊。” 白国昌微笑着赞扬了一句。 他和蔡丽屏知道古安江要来，就一起商量制定出借刀杀人之计。 带头反对他们改革计划的史刚是国企老厂长，也是反对派中威望最高，骨头最硬的一个， 白国昌和蔡丽屏拿史刚没办法，恰好古安江不请自来，正好可以善加利用，把古安江变成手中的快刀。 “白书记别捧我了，我哪有那么什么魅力无限，至少就没有能进您的法眼。” 蔡丽屏咯咯地笑着娇嗔。 她这也是在暗示，她是喜欢白国昌的，只要白国昌给句话，她就会投怀送抱。 “丽屏，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明天继续吊着古安江，千万别让他冲动劲消散。” 白国昌淡淡地说了一句就挂了电话。 他也用实际行动告诉蔡丽屏，他不会为了女人而失去理智。 想要爬得高，就要专注，对各种诱惑视而不见。 蔡丽屏把手机扔在桌子上，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她心里很不痛快，感觉受到莫大羞辱。 晚上九点，省城。 鲍乾清闭门研究了一天一夜的资料，他现在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双眼几乎都睁不开。 真是老喽，不服不行。 过去他为了督促重大工程保持进度，曾经三天三夜不合眼，照样还能生龙活虎。 现在只是二十四小时不睡觉就已经像是虚脱一样。 鲍乾清随便洗了个澡，并没有回卧室休息，而是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他现在已经对于琼菲了如指掌，也对封百川的企图完全掌握。 鲍乾清经历的大风大浪太多了，他可以有十几种办法发起强力反击。 但最终他都放弃了。 他选择了看似最怂的做法，想要在和封百川的争斗中做出妥协。 时代不同了，他的年纪也早就过了以牙还牙的时候。 妥协从来不是溃败的旗帜，是雄鹰在暴风雨中收拢翅膀，不肯把能量随意挥霍。 鲍乾清又推演了一遍结果，这才回到卧室拿起电话。 “小贾，你现在给郑厅长打电话，表达我同意于琼菲升职的意思，规矩还是上一次的规矩，不要提到我，不要明说，让他自己去领悟。” “好的，首长。我这就打电话。” 贾天华挂了电话感觉很纳闷。 鲍乾清很少会朝令夕改，这一次到底怎么回事？ 不过，既然首长已经下令，他就必须遵照执行。 贾天华拨打了郑厅长的电话，脑子快速盘算好说辞。 不一会儿，电话已接通。 “贾处，这么晚了打电话，不知道有何差遣？” 郑厅长说话还是那样，似乎是恭维，又像是在开玩笑。 “郑厅长，我忽然想起上次见面，你办公室的窗户似乎一直都是开着的，难道你不怕有灰尘吹入屋子里？” “嗯？” 郑厅长感觉纳闷，贾天华怎么这么晚问起窗户？ “贾处，灰尘会进屋，但屋子里没有新鲜空气对身体更不好，两害相权取其轻，所以有必要每天打开窗户几个小时。” “郑厅长说得很有哲理，财政厅通风换气的做法很正确，的确不能一直关着，接着坚持做。” 贾天华乐呵呵说完，礼貌地道了晚安就挂断电话。 郑厅长看着手机又开始琢磨贾天华说话的意图。 昨天看到窗户开着……的确不能关……做法正确，坚持做…… 郑厅长很快就猜中了贾天华的哑谜谜底。 第993章 人事安排一夜反转 我勒个去。 鲍乾清这是玩人啊。 他和人事处的方处长为了执行鲍乾清的旨意，已经结结实实得罪了于琼菲，双方几乎已经撕破脸，他现在又改主意，这可怎么转回这个弯呢？ 郑厅长心里暗骂，却又无可奈何。 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只能去执行。 郑厅长拨打了方处长的电话，转达了鲍乾清的意思。 方处长当时就炸了。 “你们搞什么搞，这是让我挖好坑，让我往里跳，还要让我填土自己埋啊。我执行老家伙的命令已经得罪死了于琼菲，她要是上台，第一个就是要整死我。到那个时候，你们连个屁也不会放。我特么真是天底下第一号冤大头……” “老方，别骂骂咧咧的，注意你的身份。” 郑厅长虽然觉得方处长确实冤，但他何尝不是也得罪了于琼菲。 心里再有火，也要管住自己的嘴。 掀桌子在官场是最糟糕的选择。 郑厅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强硬下命令。 “老方，你现在就给于琼菲打电话，组织部对你资格审查已经结束，明天会在厅常委会上讨论决定人选，希望她要摆正思想，耐心等待，不要有情绪。你记住，还是老规矩，不要提及鲍乾清。” “好，我执行命令，但是于琼菲上来后，你可别见死不救。” 方处长也知道规矩，骂归骂，他又能怎么样，该执行还要去执行。 他挂了电话连续抽了五支烟，这才拿出手机拨打电话给予琼菲。 于琼菲已经请假，由闺蜜们陪着在沿海市度假散心。 此时她们正在海边酒里喝酒，由于音乐声很大，于琼菲并没有听见手机铃声，她只顾着玩傻瓜拳游戏。 还是坐一旁的闺蜜看到手机亮了，便拍拍于琼菲指了指手机，笑问是不是情人有约。 于琼菲看到方处长的名字，立刻拿起手机匆匆走出酒。 她知道方处长已经和她撕破脸，没有大事根本不会和她联系。 此时方处长能主动打电话，大概率是为了副厅长人选的事。 她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接通了手机，平静地“喂”了一声。 方处长先傻笑了一声，这才问：“于处，在外面度假还好？” “你管得着吗？” 于琼菲故意语气冷淡的回应。 “于处，别这样，你也知道我是办事的，不是决策者。完全是身不由己……” 方处长低三下四地不停解释。 于琼菲心里有底了，看来还真是事情已经逆转了。 她激动地握紧了手机，却以不耐烦的口气要结束对话： “你有事没事，我正忙着，要不就这样。” “别，别，我有事。” 方处长看于琼菲不买账，只好不再解释自己的苦衷。 “我们谈过之后，我把你的意见转达给厅领导，领导很重视，专门组织讨论你的问题，现在让我向你传达指示。组织部撤销暂停人事变动的决定，你的资格审查已经过关，明天厅里领导会集体讨论副厅长人选，你的希望很大。” “哎哟喂，没想到您这么仗义，看来我错怪您了，是不是要给您磕一个啊。” 于琼菲毫不留情地嘲讽他。 到这个时候了，方处长还想把好事往自己的身上揽，真让她觉得恶心。 “嘿嘿，别客气了，咱们都是多年的老同事了，彼此知根知底，你是咱们厅最能干的处长，你不被提拔，我真觉得说不过去。” 方处长厚着脸皮继续套近乎。 “行了，我知道这个事了，请转达领导，我坚决服从厅里的决定。” 于琼菲说完就挂了电话，仰天发出长长的尖叫。 她兴奋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这一次完美的翻盘太解气了。 于琼菲激动地马上给封百川打电话，向他报喜并表达了感激之意。 本来她还想调调情，想约封百川好好回报。 不料封百川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声“知道了，好好干”，接着就挂了电话。 虽然通话时间很短，但于琼菲却能听到背景音有女人的声音。 那种婉转低吟，不用想就知道，女人此时有多舒坦。 累不死你这个老色鬼。 于琼菲低声骂了一句，却依然笑容绽放。 明知道封百川和女人滚床单，但并不影响于琼菲的心情。 她本来就和封百川没啥感情，对他有多少女人不会吃醋，也不感兴趣。 于琼菲已经决定今晚就结束度假飞回省城，明天第一时间得到任命就走马上任。 她实在担心煮熟的鸭子又飞了。 于琼菲刚要走，听到有人在叫她： “真是太巧了，这不是菲姐吗？” 路边一辆汽车前，一位穿着得体的男人微笑着向她打招呼。 “是你……” 于琼菲惊讶地上下打量男人。 白国昌！ 鲍乾清前任秘书突然在酒现身，这绝不是巧合。 “菲姐，我们到车里聊一会儿。哦，不会占用你很长时间。” 白国昌拉开商务车的车门。 “好。” 于琼菲知道白国昌肯定不会和她闲聊，他是带着鲍乾清的命令而来。 商务车上的第二排座位已经转过来，和第三排座位相对。 两人上了车，相对而坐。 于琼菲才观察到在车前和车后分别站着两个男人，背对汽车警惕地向四周张望。 “菲姐，我一个小时前到临江市，一个小时后就要离开，咱们长话短说，可能有些话就不讲究尺度，请不要见怪。” 白国昌彬彬有礼地先打预防针，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递给于琼菲。 “谢谢，我不会抽烟。你来回跑一趟这么辛苦，就是为了找我谈话？” 于琼菲把香烟推回去。 “别客气，菲姐，我知道你会抽烟，难道就因为我不是封百川，所以你才不想抽烟？” 白国昌微笑着点上香烟，又递给她。 于琼菲脑子轰的一声响，几乎坐不住。 她的确不抽烟，只不过是因为封百川喜欢看女人抽烟的样子，她才会在幽会的时候在封百川面前装个样子。 白国昌的话说明，他已经知道于琼菲和封百川的关系。 第994章 这才是高手的招式 出轨对于一般出轨的女人倒也不算太大事，但对于琼菲这样的身份，绝对是踩了组织纪律的红线。 只要事情公开，她别说提拔，就是公职也别想保住。 但于琼菲不是菜鸟，知道白国昌挑明隐私不是要毁了她，而是要当作筹码谈交易。 “开价。” 于琼菲接过香烟，垂下眼帘捏着烟嘴来回搓动。 “菲姐是明白人啊，不能被提拔的确可惜。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这才是真明白。” 白国昌又抽出一支烟点上。 “你想让我投靠鲍乾清？” 于琼菲抬起头，直视白国昌。 “老人家研究过你的资料，觉得你和你丈夫都是可造之材，送上门的富贵，为什么不要？” 白国昌向于琼菲脸上缓缓吐了一口烟。 他所说的老人家，当然指的是鲍乾清。 “咳咳咳……” 于琼菲被呛得不停咳嗽。 “看来你还真不会抽烟，为了取悦封百川伤害自己的身体和名誉，这又何必呢？” 白国昌叹息一声，把车窗降下一点，留出缝隙散烟雾。 于琼菲没有吱声，她脑子快速盘算着得失利弊。 很明显，白国昌是拉她加入鲍乾清派系。 本来于琼菲也无所谓，有了强有力的靠山，她扶摇而上当然求之不得。 但鲍乾清的目的肯定没这么单纯。 “白书记……” “这不是公开场合，请叫我国昌。” “国昌，老人家能看得上我，我受宠若惊，只是不知道……什么样的投名状才让他满意。” “老人家有伯乐识人之才，果然没有看走眼。其实你也不用担心交不起投名状，老人家只是希望知道封百川的消息。” “让我做内鬼吗？” “菲姐误会了，你和你丈夫知道他的消息就提供，不知道就算了，不会勉强。” “这么简单？” “老人家的耳目很多，有没有你提供都无所谓。但老人家最在乎的是忠诚，向来不喜欢首鼠两端的人。” 鲍乾清的想法很明确，加入他的派系，为了升迁可以脚踏两只船，但绝不允许背刺。 当鲍乾清拿到于琼菲出卖封百川的证据，于琼菲就休想再回到封百川阵营。 于琼菲低头不语。 白国昌也没有再说话，默默抽着烟等待于琼菲做出决定。 他心里很佩服鲍乾清这一招非常高明。 表面上看，鲍乾清被迫向封百川妥协退让，丢了脸面。 实际上，鲍乾清却把封百川挖空心思推上去的人马收为己有，并成为打入封氏家族的钉子，鲍乾清赚大发了。 不显山露水就完成了转化，这才是高手的招式。 白国昌望着于琼菲，恍惚间想起来蔡丽屏。 他接到蔡丽屏汇报拿下古安江电话的时候，是在驶往酒的路上。 蔡丽屏是个很能干的女人，但于琼菲也非常干练，这两个女人各有千秋，都会让男人吃大亏。 以后对女人一定要小心，轻视就可能造成翻车的严重后果。 忽然，于琼菲坐直身子，优雅地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向白国昌。 “投入产出比很高的事，为什么不做。” “菲姐圣明，恭喜你，于副厅长。” 白国昌微微欠欠身，打开车门。 事情很顺利解决了，比他预定的时间提前了半小时。 白国昌现在就可以飞回槐荫市，不耽误睡个好觉。 第二天下午五点半，省城。 秦云东参加完全省地产经济会议，味同嚼蜡，实在没有兴致继续当伍东的陪衬。 秦云东留下房产局局长，继续参加明天声势浩大的房地产展销会，他要带着夏丰和农业局长等人回临江市。 没想到吴随斌得知秦云东要走，盛情挽留他在省城吃顿饭，并邀请前临县书记苗英杰和前浠水县书记陆长风一起陪同，以表达他作为临江籍人的心意。 秦云东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未来临江市农村有很多项目还要依仗财政厅的扶持，不能只靠农业厅副厅长陆长风周旋。 吴随斌是财政厅农业农村处的处长，直接和他建立更深的关系，才能更有效率达成目标。 晚上七点，在一家中档饭馆的包间里，秦云东、吴随斌、苗英杰、陆长风、夏丰、临江农业局局长等人欢聚一堂。 吴随斌不但殷勤为客人们斟酒布菜倒茶，还不断讲述青少年时期在临县的美好回忆。 他不只是为了请家乡来的客人吃顿饭，更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而做的公关。 在座的秦云东和苗英杰都是省常委，陆长风又是农业厅副厅长，这都是他最宝贵的资源，将来肯定能助力他的进步。 因此，吴随斌表现得非常活跃，尽量把气氛烘托到位，让几位领导对他留下深刻印象。 他的酒量不错，居然可以和浠水酒神陆长风打成平手，这让大家对他刮目相看，纷纷拍手叫好。 在吃饭期间，秦云东特意问起李建国副厅长和郑厅长对于发行专项债的态度。 吴随斌回答说，李副厅长对发债有抵触，但郑厅长似乎很有兴趣，已经开会讨论过发债的可行性。 “这件事在厅里分成两派，至于能不能成，很可能要看明天新上任的于琼菲副厅长的态度。” “哦？你昨天不是说副厅长的位置是留给卫何生的吗，怎么于琼菲成了摘桃人？” 秦云东很意外也很有兴趣。 以他多年的经验看，这不是简单的人事波动，很可能代表了背后惊心动魄的争斗。 “秦书记，我没有骗您，昨天人事处的确说要暂停副厅长选拔，但是今天上午厅里开会突然宣布任命于琼菲为副厅长，搞得大家都不知所措。” 吴随斌怕秦云东误会他是满嘴跑火车的人，不但解释，还拿出手机让秦云东看他拍的任命通知。 秦云东笑着把他的手机推回去。 他要是看了，那真就是不信任，会让吴随斌非常尴尬。 “看来这位于琼菲副厅长能量不小啊，居然能让厅里反复无常，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陆长风喝的酒多了，说起话来少了顾忌。 第995章 轻薄桃花逐水流 “老陆，翻篇，你又不是财政厅的人，别瞎搅和，咱还是多说说家乡建设。” 苗英杰觉得他说话欠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少提敏感话题。 但是吴随斌却因为也喝多了酒，又急于表现自己，抢过话继续讲于琼菲。 “苗书记，陆副厅长说的还真没错。您知道吗，于琼菲按说也算得上半个临江市人，她老公就是封寨人，封氏家族的能量在咱们省无人可及。从结果看，于琼菲能翻盘，肯定是封家人在背后使劲了。” 秦云东再次感觉很意外。 他还真不知道于琼菲居然是封家的媳妇。 秦云东不由看了一眼夏丰。 夏丰向他点点头，表示吴随斌的话没错。 夏丰就像是大容量存储器，在他的大脑里保存着临江市各类数据，随时可以提供秦云东查询。 秦云东感觉有趣。 于琼菲被拿下肯定是鲍乾清的主意，现在于琼菲被正式任命，鲍乾清不可能不知道，必然是他也同意了。 但于琼菲上位就是打了鲍乾清的脸，以鲍乾清的性格，他能咽下这口气吗？ 除非…… 除非于琼菲又和鲍乾清达成交易。 对，肯定是这样。 秦云东的手指在桌沿敲了敲，脸上露出笑容。 “云东，你在那里笑什么呢？” 苗英杰好奇地问。 “没什么，我忽然想起一句古诗，癫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觉得很有趣。” 秦云东不想直说，随口给了一个暗示。 “你就扯。” 苗英杰笑着推了秦云东一把。 其实他很了解秦云东，已经从这句诗里咂摸出滋味。 这是杜甫的诗，用拟人化手法将柳絮和桃花比作趋炎附势之徒。 秦云东此时说出这句诗，寓意不言自明。 第二天一大早，秦云东便返程，上午十点就已经回到临江市。 他刚进办公室，提前得到消息的何铸和李卫华紧跟着走进来。 “云东，这趟出国有没有带回点纪念品？” 何铸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一摞材料扔在茶几上。 “冰国除了捞鱼就是玩金融，实在没啥可带的，他们倒是有深海鱼油，但我对那些保健品持怀疑态度，想来想去，给你带来几张冰国最大银行发行的债券，你留个纪念。” 秦云东从公文包的文件袋里拿出几张债券递给他。 “好家伙，这一张就是上万欧元啊，你不怕被告涉嫌受贿？” 何铸拿起一张债券欣赏着图案设计。 “我倒是想发财，哪去找这么好的事。这是去参观冰国最大银行时，人家赠送的样品，一毛钱也换不出来。” 秦云东笑着坐下。 “我听说过冰国的金融行业这些势头很猛啊，三大银行在欧洲横扫各个国家，收购房产土地，参股企业，买股票、债券、航空公司，甚至买足球队，几乎是财神爷转世，有花不完的钱。” 李卫华拿起一张债券边看边啧啧称奇。 他很遗憾回来晚了，要不然也想去冰国实地考察一番，看看北欧渔民是怎么创造奇迹的。 “别去看了，我得出结论是，冰国的金融奇迹就是吹出来的泡沫，是资本流动性扩张周期的资本过剩怪胎。” 秦云东摆摆手，介绍了他在冰国的所见所闻，也提到了他和季仙洲关于冰国金融泡沫的争论。 “我认为，冰国的资产价格严重偏离他们拥有的资产内在价值，现在冰国的金融繁荣是虚假的，不可持续的，是由非理性投机和资本市场狂热推动。一旦资本流动进入收缩周期，冰国只怕连条裤衩都剩不下。” 秦云东给出的结论，让何铸和李卫华都沉默不语。 他们都是经济和金融方面的行家，虽然都信服秦云东的分析，但对于谷国斌有意推动金融改革深感忧虑。 谷国斌从冰国考察回来，当天就接受了本省媒体的采访，对外放风说要学习冰国的金融创新经验，更换新赛道，推动本省经济实现跨越式发展。 现在秦云东旗帜鲜明的观点和谷国斌的看法截然相反，却很难扭转当前的局面。 何铸忧心忡忡地问： “云东，如果省里真的推动冰国式的金融改革，估计试点会放到我们这里，那我们该怎么办？” “在常委会，我会坚决反对，省里未必能通过谷国斌的议案；第二，就算通过，我也会拒绝把金融改革试点放在临江市；第三，就算我不拒绝，试点也不可能放在临江市。” 秦云东手指点了点茶几上的债券，充满自信地做出判断。 如果无法挽回省里的决心，他就只能力保临江市置身事外。 何铸对秦云东的判断表示质疑。 “未必，咱们临江市一直是经济强市，综合指标名列前茅，类似金融试点我们这里最合适。” 秦云东虽然是常委委员，但人单势孤，就算有苗英杰和闻长河可以支持，但还是不足以阻止决议。 如果决议指定让临江市做试点，秦云东真的抗命不从，那就是严重违纪行为。 秦云东安慰道：“能成为试点城市，不但会金融放权，还有资金扶持。这么好的事，有很多人都会抢着要，无论是鲍乾清还是谷国斌都会优先照顾自己的子弟兵，根本轮不上临江市。” 说罢，秦云东又叹口气。 他实在不想看某些人听风就是雨，劳民伤财瞎折腾，但如果常委会真的通过谷国斌的议案，他还真是无能为力。 何铸表示赞同，长出一口气点点头。 “云东分析得对，我猜伍东是最积极的一个。他做梦都想超过我们夺回gdp第一的宝座，所以这次金融改革试点，他一定会挤破头去抢。凭着他和鲍乾清的关系，肯定轮不上我们。”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争不到政策扶持没有恼火，反而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李卫华看两人谈得差不多了，便把桌子上的资料推给秦云东。 “既然谷国斌的金融改革和我们临江市没啥关系，那咱们就进入下一个议题。” 第996章 流血五步，天下缟素 “这是什么？” 秦云东随手拿起材料翻看。 “你上个月不是要求交通集团和欧洲的法蓝盾构机公司进行参股谈判吗，经过一个月的接触，楚采臣发来了汇报材料，法蓝公司狮子大开口，要价相当高，毫无诚意，老楚打报告请求终止谈判，放弃参股计划。” “真的有这么难吗，要价高说明还有得谈，就这样放弃是不是有些可惜了？” 秦云东看完楚采臣的报告，还是有些不死心。 毕竟交通集团急需的就是基建关键设备，如果能完成超大型机械设备的技术引进，对交通集团的发展至关重要。 “云东，你是了解老楚的，他是个谈判行家，但凡有希望，他是不会放弃的。我和老楚打电话聊过，他气得够呛，直接开口骂娘了。” “哦？能让老楚爆粗口也不容易啊，不就是条件苛刻点吗，至于让脾气好的老楚破防？” 秦云东很吃惊。 楚采臣是他认识的人当中，非常有涵养的人，接人待物都是温文尔雅，文质彬彬。 秦云东和楚采臣一起和商人谈判，有时候秦云东已经忍不住发脾气，楚采臣却还能不急不躁，继续维持自己的风度。 这次肯定是老外彻底把楚采臣惹毛了。 但秦云东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事能让楚采臣勃然大怒？ 李卫华摘下眼镜擦了擦。 “据老楚说，法蓝公司的老板叫让披度，这家伙是个优越感十足的人，尤其是对我国充满了不屑，楚采臣据理力争一忍再忍，但后来让批度已经公然用挑衅我国的侮辱性词语，这就把楚采臣彻底惹恼了。” “楚采臣这个窝囊废，怎么不敢跟他打一架呢？” 秦云东怒了，把汇报材料狠狠扔在桌子上。 李卫华扑哧一声笑了。 “云东，你也这么冲动，楚采臣是欧洲上市公司的董事长，怎么可能和别人谈判还扑上去打架呢？他肩负重任，不会不计后果。” “扯淡，谈判不爽还能杀人，谁说谈判就不能打架？” 秦云东站起身虎着脸来回走动。 “危言耸听，我咋没听说过？” 李卫华戴上眼镜，微笑着问。 “怎么没有，战国时期就有唐雎、蔺相如，荆轲，他们都有‘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的勇气，难道我们还不如古人？换了我，敢羞辱我的国家，我当场就打他丫的……” 秦云东越说越来气，声音变得越来越大。 何铸起身拽住他。 “行行行，秦爷，你是条汉子，我服了you，我的大班长，请注意点影响，这是在工作场合，别影响大家的情绪。” 他强行把秦云东按在沙发上，又端起茶杯塞进秦云东的手里。 秦云东刚才在气头上，经过提醒，觉得自己大呼小叫却是欠妥，于是闷头喝茶不再说话。 何铸递给李卫华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 “老李，我看就同意楚采臣的申请，终止谈判，并把法蓝公司拉入黑名单，今后临江市永远不再和这种公司合作。” 何铸这么说是为了给秦云东解气，他还向李卫华眨眨眼睛，希望他配合一下。 “我同意何市长的意见，只是法蓝公司控制着盾构机百分之八十的市场，如果不合作，交通集团现在的项目就无法使用超大型盾构机。是不是……有点……不符合实际情况……” 李卫华说着，斜眼看了看秦云东。 秦云东哼了一声，但没有说话。 他在尽力调节自己的情绪，不想再次失去理智发言。 何铸挠挠头叹口气： “老李说得也对，但法蓝公司的确太气人了，我们怎么才能既要报复他，又不伤害自己的利益呢？” 他是有意识把话题抛给秦云东，借此希望他能冷静下来。 秦云东放下茶杯，重新拿起法蓝的资料仔细阅读。 “你们俩别演戏了，我刚才有些失态，我道歉，但我也不是二货，生完气就过去了，怎么可能没完没了。” “这就对了嘛，咱要为临江市负责，只为了出气伤害到临江市就不对了。” 何铸微笑着拍了一下秦云东的肩膀。 只要秦云东恢复理智，何铸和李卫华就都放心了，凭秦云东的智慧，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根本不是难事。 李卫华把香烟靠近烟灰缸弹了弹烟灰。 “二位领导先听听我的建议，法蓝公司的确伤害了我们的感情，这笔账必须要还，但不是现在。国内也有企业在研发超大型盾构机，等再过两年，交通集团执行完手里的大单就和 国内企业合作，在盾构机市场上狠狠教训一下法蓝公司……” “要想报仇就从现在开始，干嘛要等两年。万一那个让批度突然嘎了，我找谁算这笔账呢？” 秦云东边看资料边咕哝了一句。 “可是现在我们正在租用他们的设备，报复他们不就是惩罚我们自己了？” 李卫华很讶异秦云东似乎并没有消气，还在耿耿于怀想要报复。 秦云东指了指资料上的表格。 “法蓝公司的资产负债表并不好看，他们属于高负债企业，完全靠着股市撑着，如果在股市上偷袭，这家公司就算不崩，也会进icu病房了。” “啊？你不至于玩这么大。” 李卫华瞠目结舌。 他以为只是让法蓝公司损失市场份额就算报复了，没想到秦云东是想要了法蓝公司的命。 “怎么不至于，我倒是觉得有可行性。法蓝公司凭借盾构机还想吊着卖，那就把他挤兑到崩盘，我就是要看让披度跪下来认罪求放过。” 秦云东合上资产负债表，看向何铸和李卫华。 “可是……虽然法蓝公司属于高负债，但他在股市的市值很高，是交通集团市值的三倍，我们很难在股市上做空干掉他。” “谁说要用我们的钱做空？” 秦云东嘴角微微一勾，目光看向茶几上的债券。 何铸和李卫华顺着秦云东的目光看到债券就明白了。 秦云东是要借用冰国银行的财力去打击法蓝公司。 第997章 强者尽其所能 “这样做能行吗？冰国的银行干嘛要听你的摆布？” 何铸觉得秦云东的想法在理论上可行，但实际操作却没那么简单。 “现在霉国向全世界释放大量货币，冰国利用高息吸纳了大量的资金，三大银行有的是钱，他们缺的就是可以炒作的项目。如果能收购上市的法蓝公司，再专卖给我们，冰岛方面肯定乐意接受。” 秦云东对此很有把握。 金融资本不喜欢做实业，只要能实现资本增值就行。 李卫华却觉得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如果冰国银行花了巨大代价才收购了法蓝公司，肯定会开出高于他们付出的价格卖给我们，咱们能接这种天价的公司吗？” “只要高价能及时赚回来，接了也无妨。” 秦云东有自己的考虑。 虽然法蓝公司的收购战会打得很惨烈，导致买下这个公司的价格水涨船高。 但股市只要看到未来有确定性的收益，只要交通集团接手，一定会推动法蓝公司股价攀升，足以抵消溢价收购的损失。 李卫华还是觉得风险很大。 交通集团正在实施几个大型项目，资金链已经很紧张，拿不出那么多收购资金。 如果动用临江市财政，那就必须经过上级部门的严格审查。以他的观点看，极大概率是不会获得批准。 “老李，临江市还有很多项目也急等着用钱，而且我也知道财经制度很严格，所以也没有打算动用财政完成收购。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个杠杆，利用国内的资源和临江市的号召力，把资金准备充足。” 秦云东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一个初步的计划在心里描绘成型。 他说干就干，马上打电话把楚采臣从莫斯本召回，要当面听他详细说明和法蓝公司的谈判过程。 何铸和李卫华都默不作声。 他们俩和秦云东共事多年，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已经下了决心，肯定要对法蓝公司开战。 秦云东是一把手，最后拍板者，对临江市负全责的人，他定下的事，何铸和李卫华不会拆台。 虽然何铸和李卫华对斗倒这个欧洲的巨无霸企业心中没底，但基于对秦云东的信任，他们也没有再提出异议，非常默契地开始思考如何配合秦云东的行动。 只不过，他们心里都很疑惑。 秦云东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怎么会为了法蓝公司几句挑衅的话就决意发动胜负难料的商战？ 第二天上午，楚采臣风尘仆仆推开会议室大门时，看到秦云东、何铸、蒋廉、李卫华，其他市常委同志、以及几个区委书记都在等他。 如此阵仗让楚采臣很意外。 “老楚，辛苦了。”秦云东起身和楚采臣握了握手，“咱们今天这个会，你是主角，现在开始。” 握手代表了秦云东对他工作的肯定。 不说客套话，要他立刻开始汇报，说明秦云东对此事极为重视。 楚采臣坐下后，一边从公文包里拿汇报材料，一边开始详细讲述他和法蓝公司谈判的历程。 他一个月前奉秦云东的指示，联系法蓝公司洽谈投资合作。 法蓝公司既不拒绝也不答应，迟迟不做正面回应。 楚采臣没办法，托了不少人情疏通关系，这才总算见到了法蓝公司老板让披度。 让披度一开始似乎很热情，对楚采臣提出的参股和邀请到临江市投资设厂都很有兴趣。 他满口答应会认真考虑，还让楚采臣详细写一份合作方案，并且重点介绍交通集团和临江市的经济情况，限令三天之内交给他，他开会讨论后就会第一时间给予答复。 楚采臣以为合作的事有希望，回去之后召集一个班子夜以继日地汇编出详细的资料，派专人送给让披度。 没想到接下来，让披度像是失踪了，三天又三天，还是没有得到法蓝公司的消息。 楚采臣打了多次电话，让披度根本不接，这让楚采臣既纳闷又生气。 他没想到号称最讲信誉的欧洲企业居然是这样的作派，这不是把人当猴耍吗。 生气归生气，楚采臣依然不想放弃，他亲自赶到法蓝公司外的酒店，打听到让披度就在公司，便直接闯进让披度的办公室，当面质问他为何如此无礼。 让披度正坐在沙发上看球赛，没想到楚采臣会突然现身，先是很吃惊，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楚先生，我没有邀请你，你擅自闯入我的办公室，是谁无礼？别以为你们东方人穿上西装就能和我平起平坐，你们有这个实力吗？” 让披度没有请楚采臣坐下，而是靠向沙发，双脚跷在茶几上，晃着双腿挑衅着楚采臣。 楚采臣没料到让披度撕去伪装后居然是一副无赖的本相。 “让披度先生，如果你不认可我们，大可以直接回绝，为什么还要答应我可以继续谈……” 楚采臣忍住气，还想最后再争取一次。 “哈哈，我只是很好奇，你们东方人为什么如此自不量力，所以想看看你的交通集团和你背后的临江市到底有什么实力。” 让披度用脚后跟敲了敲茶几上楚采臣写的临江市介绍资料。 “临江市2004年gdp只有四千亿元，只相当于四百亿欧元，我的市值就抵得上你们城市一半，你拿什么给我谈合作，要不要先让我去做临江市几年市长，教教你们什么是商业经济？” “让披度先生，你这样做一点也不像绅士，更像是个恶棍。” 楚采臣知道自己被耍了，他咬着牙尽量控制自己即将爆发的愤怒。 “哈哈，楚先生恼羞成怒了。”让披度拍手大笑起来，“你们的文化太落后，所以你们才只适合种地，别妄想踏入上流社会。看在你透露临江市情报的份上，我奖赏你一句我们文化的精髓：the strong do what they can, the weak suffer what they t” 在坐的人都是临江市精英，他们都能听懂这句外文的含义—— 强者尽其所能，弱者忍其所受。 这句话出自古希腊历史学家修昔底德《伯罗奔尼撒战争史》，是米洛斯着名的强权逻辑。 第998章 不战则已，战之必胜 何铸直接抓起茶杯又重重放下，青瓷与红木相撞迸出清脆声响。 “无耻！流氓！” 他的脾气本来就很大，现在听楚采臣的汇报，气得他当场就大声咒骂。 其他参会的人也都气炸了，各个都在怒骂让披度的霸道霸凌的丑恶嘴脸。 秦云东反而是众人中最淡定的一个。 他左手拇指反复摩挲着茶杯边缘，右手轻轻敲了敲的桌面，要求大家保持安静，等楚采臣说完再议论。 等会场逐渐安静下来，楚采臣喝了一口茶继续说。 他看出让披度毫无诚意，也不想和这个恶棍再废话，准备转身离开。 但是让披度站起身叫住他。 “交通集团也算是我们的客户，我多少会给你一个面子。这样，如果你们真的愿意投资我的公司，那就拿出百分之三十的交通集团股份置换我公司七点五的股份，并且交通集团的管理层百分之八十人员必须由欧洲人担任，你要珍惜这个机会哦。” 让披度高高扬起下巴，把讹诈说得似乎是恩赐。 “天狂有雨，人狂有祸。做人狂妄自大，必然自取其辱，让披度先生，我也送你一句东方的智慧：好胜者必遇其敌，强梁者不得其死。” 楚采臣说完就愤然离开法蓝公司。 蒋廉听罢带头夸赞道：“老楚说得不错，很给力。” 何铸却阴沉着脸没吭声。 他现在同意秦云东的说法，为啥楚采臣不暴揍让披度一顿呢？ 楚采臣望向秦云东，看到他只是低头在记事本上写写画画，并没打算表态。 “秦书记，各位领导，以上就是我在法蓝公司的遭遇，所以我才打报告建议放弃投资法蓝公司的设想，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合作。” 楚采臣介绍完情况，打开记事本，等着领导班子质询，以及秦云东做出指示。 参会的人不约而同都看向秦云东。 秦云东放下笔，平静地环视众人。 “本来我想让同志们依次发言，但刚才大家的愤怒情绪已经说明一切，我们就不必逐一表态了。法蓝公司让披度不是个案，在欧美存在相当数量的同类型的人，他们遵循的都是丛林法则，海盗逻辑，落后不会受到一丝尊重，反而会刺激他们把我们榨干榨净。” 秦云东并没有局限在法蓝公司这一件事，而是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让众人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让披度听不懂温良恭俭让，他只知道拳头和钞票构成的实力。那好，我们就用他听得懂的方式告诉他，谁如果招惹临江市，挑衅我的国家，他就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这就是教员说过的，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众人都用力点头，他们理解了秦云东的想法。 何铸和李卫华也才明白，秦云东为什么非要对法蓝公司强力回击。 还是秦云东高瞻远瞩，考虑得更长远啊。 “同志们，五十年前，一场悲壮的立国之战，让我们享受和平红利到今天。现在我们在经济上要打一场立威之战，只有取胜，我们的企业，我们的品牌才能获得最起码的尊重，才能让自诩贵族的欧美人不得不低下他们不可一世的脑袋。” 秦云东的话掷地有声，参会的人热血沸腾，禁不住一起热烈鼓掌。 “同志们，我们在战略上藐视法蓝公司，但在战术上切不可大意。法蓝公司是一个老牌的欧洲机械装备公司，技术和财力都属于一流，我们必须要有长时期艰苦作战的准备，并积攒出充足的反击手段，不战则已，战之必胜。” 秦云东统一了临江市骨干的思想，赢得了大家的支持，接下来才是最难的具体实施环节。 他旋即宣布组建一个法蓝公司专案组，由秦云东亲自挂帅做组长，李卫华、楚采臣出任副组长，负责落实专案组的决定。 秦云东带着李卫华和楚采臣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开始商量实施步骤。 首先，秦云东亲自去龙都和沿海市，以说服上级领导的同意，国家级大企业的支持，以及国内投资商的鼎力协助。 接着，他又指示李卫华向冰国三大银行发出邀请函，请他们下个月参加在临江市举办的投融资高峰论坛。 其实，论坛只是个幌子，最主要是把冰国的资本大鳄请来，引导他们加入对法蓝公司的股市袭击行动。 李卫华马上提出自己的意见。 “云东，你的想法肯定没错，但临江市只是内陆一个地级市，不足以吸引冰国三大银行来参加。即使勉强来人，通常也不是决策者。啥事也做不了主，来了等于没来啊。” “老李，你真是贵人多忘事。”秦云东笑着拍了拍桌子上的台历，“下个月国家举办的临江经 验现场会就要举行，所以这个论坛不是临江市主办，而是国家在办。冰国人能不兴高采烈来参加吗？” “对对对，你不提醒，我把这事都快忘了。云东，你可真行，随手一抓就是筹码。那三个银行肯定对广袤的东方市场垂涎三尺，绝对会哭着喊着要来。” 李卫华兴奋地直拍自己的大腿。 “我们做一个局，扯虎皮拉大旗，让三大银行发生误判，以为他们出手协助办了法蓝公司，就是开拓国内市场的投名状。这样他们就很有积极性，不在意狠狠捅法蓝一刀。你们策划一下剧本，要反复排演几遍，千万别玩砸了。” 秦云东闻了闻杯中的楼前春茶的清香，却又似乎是闻到了即将开战的硝烟。 李卫华和楚采臣相互对视，不由哑然失笑。 秦云东做事往往出人意料，亦正亦邪总能让人措手不及。 “云东，那我呢，你给我分配啥任务？” 楚采臣摩拳擦掌地问。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亲手报仇雪耻。 “老楚，你的工作最简单。在欧洲工作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要不动声色，不再提法蓝公司一个字。” 秦云东向楚采臣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这……这是为啥啊？” 楚采臣露出不悦的神情。 第999章 县官不如现管 楚采臣以为秦云东是责怪他没有办好法蓝公司的事，不打算给他任务。 “老楚，你咋还吊脸了？你不动就是你的任务，别小看这个任务，对于我们的计划完成至关重要。” 秦云东拿过桌子上李卫华的烟盒，抽出一支递给楚采臣。 “我不明白……” 楚采臣莫名其妙，但还是接过来香烟点上。 “你聪明一世，怎么糊涂一时呢？据你所说，让披度骗你写了临江市的经济数据，你以为是他真的想调查临江市吗？” 秦云东歪着头看他。 “难道不是吗？” 楚采臣一脸迷茫。 秦云东只好提示他。 “让披度是一个极度歧视我们的人，他如果在乎临江市，那就自相矛盾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嗯？对啊……那他这是……” 楚采臣意识到的确有问题，他震惊地看着秦云东，但还是没有转过弯。 “老楚，你还真是树林里放风筝——绕住了。” 秦云东笑起来。 李卫华却已经明白了。 他点着桌子对楚采臣解释：“这还不简单，让披度背后有人怂恿他这么干。” “哦，对对对，但……谁会对临江市的经济数据有兴趣呢？” 楚采臣如梦初醒，紧跟着又开始犯迷糊。 秦云东看着窗外随风漫天起舞的柳絮，长出一口气。 “是谁还不好说，但必然是对临江市不怀好意的人。所以你肯定会是被他们重点盯防的人，你什么都不做，反而会让他们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去。” “我全明白了，我起到的是疑兵之计的作用，” “是的，只要他们无所适从，那就给我争取到了时间，可以从容排兵布阵，给他们实施突然打击。” “遵命，秦书记，我会好好完成自己的工作。” “你先别急，我还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秦云东转动着茶杯看着桌子上让披度的照片。 “让披度很傲慢，觉得欧洲人比我们优等。那你就雇佣欧洲保镖保护你，并派出暗哨查出谁在暗中监视你，顺藤摸瓜找出背后的主使，我很想知道谁对临江市这么有兴趣。” 下午三点，秦云东的专车来到封寨的村委会楼前。 封天伦没想到秦云东突然到访，慌忙带着村干部向外迎，但秦云东已经和夏丰走进来。 “秦书记，欢迎，欢迎，我们不知道您回来，有失远迎……” 封天伦看到秦云东就有莫名的紧张。 秦云东在临江市威望如日中天，百姓把他吹得神乎其神，封天伦心中有鬼，总是担心会被看出来。 “我多次来封寨算得上是熟人了，你就别客气了，迎不迎接都不碍事。” 秦云东微笑着握了握他的手。 “那怎么行呢，您是临江市的父母官，按规矩也必须要迎接的，否则董事长又该批评我不会办事了。” 封天伦满脸堆笑，对秦云东点头哈腰。 秦云东在众星捧月的簇拥下走进村委会的贵宾室。 到底是全省第一富裕的村庄。 贵宾室布置的富丽堂皇，完全可以和五星级酒店媲美。 秦云东落座后，众人这才按次序坐下。 “我这次来是专程向封寨表示感谢的。在临江市遭遇百年不遇的旱灾时，封寨人踊跃捐款，是对市委市政府的大力支持，也体现出封寨百姓爱家乡，共克时艰的善意。” “多谢秦书记的肯定，封寨做得还很不够，我们今后会以您的指示为鞭策，力所能及为临江市贡献自己的力量。” 封天伦看秦云东和颜悦色，忐忑心情安稳了一些，说话也变得流畅。 “很好，天伦很有觉悟，我很欣慰。封百川董事长呢，我怎么听说他前一段住院了？” 秦云东接过茶杯，关切地问。 “唉，不瞒您说，董事长也是封氏家族的族长，当他看到封侯不幸坠崖，一时悲伤过度才晕倒。幸亏医院救治及时，他很快恢复健康。我建议他老人家到国外散散心，省得睹物思人又开始难过。所以，董事长已经去了鹰国。” “原来是这样，百川先生年纪大了，你安排得很周到。我听说封氏集团在鹰国的盘子不小，他到鹰国也要注意健康，不要太忙碌，别累坏了身子。” 秦云东说得很得体，却又似乎有很深的含义。 封天伦猜不准秦云东真正表达的意思，他不敢多嘴，只是含糊其辞说着感谢领导关心的话。 秦云东也不再解释，随便问了问封寨目前的情况，还有没有需要市政府出面解决的问题，便起身告辞。 他在封寨前后停留不过四十分钟，封天伦对秦云东此行的真正目的却摸不着头脑，只好打电话向封百川做了通报。 封百川听完沉吟片刻，就已经猜到了秦云东的意图。 “秦云东对封氏集团注册在鹰国表达不满，他一心想让封氏集团转回临江市。”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呵呵，秦云东想多了，咱们怎么可能回临江呢，有他在，什么事都管得死死的，哪里还有钱可以赚。” 封天伦嬉笑着连连摇头。 封氏集团在鹰国多年，扶持买通了大量的官员和议员，各类灰色业务都顺风顺水，哪里敢 搬回临江市。 封百川却没有笑，他慢吞吞地说： “我们当然不会迁回临江市，但秦云东既然发话了，如果不买账就是不给他面子，终归不太好。” 他懂得县官不如现管的含义。 就算封家人有权有势，但封寨就在临江市，秦云东如果不高兴，想找封寨的麻烦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总不能每次出事都求人摆平，迟早也会把人情用尽。 “族长，那您的意思……” “封氏集团有几个项目还算干净，我先迁回一个子公司到临江市，算是给秦云东脸面，他如果懂事就不会再为难我了。” “这个法子好，您准备让哪个项目迁回去？” 封天伦不给任何建议，摆出封百川决定什么他就做什么的顺从姿态。 封百川却把决策权交给他：“你从移民中介和进出口代理这两个公司中选一个。” 第1000章 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第二天上午，鲍乾清主持召开常委会。 除了还在养病的汤维汉外，包括秦云东在内的委员都准时出席。 这次常委会的主题只有一个，讨论谷国斌的金融创新实施方案。 由于方案已经提前发给委员们，参会的人都已经看过，因此会议直接就从讨论方案的可行性开始。 “冰国主权财富基金年化收益率38，不良资产率007！人家三万人口就可以玩转全球资本，而我们省呢，八千万人口却经济欠发达，搞企业竞争不过沿海发达地区，想要打翻身仗，那就学习冰国经验，从金融创新入手就能轻松超越所有兄弟省份。” 谷国斌说到激动处，将鎏金文件夹拍得啪啪作响。 他虽然是副省长，但排名靠后，进不了常委会，这次因为研究他的方案，谷国斌才第一次在常委会做阐述，可想而知他是志在必得，为自己将来的进步打下坚实的基础。 “刚才国斌同志已经做出总结陈述，下面哪位同志发言？” 鲍乾清微微低头，目光从花镜上沿投向全场的委员，最后落到了秦云东身上。 “云东同志也是考察团成员，亲自体验过冰国的金融创新，应该更有发言权。” 鲍乾清语气轻松地点将。 既然被点名，秦云东直言不讳地开炮。 “我坚决反对冰国模式，理由很简单，冰国是高息揽存获得资金，是金融泡沫的产物，和金融创新不搭界。” 秦云东开的第一炮就不讲情面，直接震惊全场。 谷国斌的脸顿时气得通红。 秦云东却根本不在乎他的反应，继续说： “去年冰国首都雷克港吞吐量暴跌22，股市k线图如断崖般倾泻，捕鱼船队都抵押给国外银行，只看字面上的收益率，不过是电子屏上的彩虹屁，毫无参考价值……” 秦云东无情地深扒冰国金融隐患。 会议室一片寂静，每个人还没有从震惊中醒过味。 鲍乾清暗喜，但表面上却看不出一丝情绪变化。 他用眼角余光看向谷国斌，内心幸灾乐祸。 谷国斌为了能趁着省里可能出现的人事变动，想要更进一步，于是太急于表现自己。 虽然鲍乾清绝不会让他的图谋得逞，但他却故意大度地同意召开常委会讨论谷国斌的方案。 他算定秦云东一定会站出来批评这个金融创新方案。 因为鲍乾清很清楚秦云东的为人。 秦云东对于损害公共利益的事，肯定会强力狙击，有“虽千万，吾往矣”的精神。 “云东同志，你的依据似乎还不够充分。” 鲍乾清的声音像老式算盘珠碰撞。 “乾清同志，诸位委员，我有切实证据，三天前冰国央行紧急加息至15，而存款保险基金已亏空17亿。他们所谓金融创新，不过是把渔业贷款打包成cdo，再卖给北欧养老基金……” 秦云东亮出笔记本上欧洲金融媒体的一篇报道。 “秦云东！你是有意识和我唱反调，请不要为了个人恩怨抵触金融创新，丧失历史机遇！” 谷国斌把领带打结处拽了拽，似乎是让他能透过气。 “国斌同志，咱俩是谁在发泄情绪，不就事论事？我们讨论的是冰国金融算不算创新，你怎么把矛头指向我和你的矛盾呢？” 秦云东毫不含糊地回怼他后，又继续自己的话题。 他必须不被干扰，在投票表决前把自己的观点说完。 “冰国有个神话故事，叫做芬里尔巨狼吞噬日月。国斌同志没听说过‘诸神黄昏’吗？当冰国所有衍生品合约到期时，他们的神话就会变成维京战船触礁的残骸！我们是不是要承担同样的后果，如果出现全省金融动荡，你敢不敢承担所有责任？” 秦云东啪地合上记事本，死死盯着谷国斌。 谷国斌不敢接话。 他深知在常委会上的每一句话都会被记录，绝对不能说错一句话，以防将来成为他的罪证。 看谷国斌被怼得无话可说，鲍乾清只能出面打圆场。 “要我看呢，谷国斌同志的方案也有可取之处，不能一概否决。毕竟冰国的金融创造了奇迹，我们不能照搬照抄，但对我们还是有借鉴意义的嘛。” 鲍乾清的发言分量很重，伍东等人立刻积极响应表示赞同。 谷国斌对鲍乾清投去感激的目光。 虽然鲍乾清没有完全同意他的方案，至少也肯定了一部分，因此谷国斌也表态同意鲍乾清的观点。 而苗英杰和闻长河却沉默不语，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秦云东顿时成了孤家寡人。 鲍乾清摘下花镜， “金融创新一定要做，但必须吸纳云东同志的主张，要谨慎，绝不能惹出大乱子。我的意见呢，谷国斌同志的方案进行修改，交给省内外的经济学家再讨论，形成最终版本交给上级审核决定，同志们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局势已经完全明朗，秦云东根本无力阻止。 “乾清同志和大家都同意，我也只能服从。但请在会议记录标明，我本人保留意见。” “秦书记见过冰国凌晨三点的鱼市吗？”谷国斌志得意满地以胜利者自居，“当鳕鱼价格波动03，整个国民经济就跟着震颤，这就是金融市场的力量。不是谁保留意见就能阻挡的！” “我只知道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秦云东冷冷地做出反击后，又看向鲍乾清。 “散会！” 鲍乾清佯装没看见也没听见，收拾起记事本率先走出会议室。 伍东忙紧跟着他走回鲍乾清的办公室。 “鲍乾老，如果上级批准设立金融试点，请您把机会留给省城。” 伍东一直担心临江市gdp会在年底再次反超省城，如果能拿到金融试点城市的政策，那就十拿九稳会夺回gdp第一名。 那他的提拔也会水到渠成。 “你倒是真会抢机会啊。”鲍乾清翻了一下白眼，“金融试点是个烫手山芋，你别光顾着抢，小心烫着手。” “就算金融试点出问题也是几年后了，只要我这一届能出政绩，管他以后谁扛责任呢。” 当着鲍乾清的面，伍东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第1001章 你要办好这件事 鲍乾清手指敲了敲桌面，严肃地发出警告： “你不要信口开河，这番话有严重的思想问题，很危险哩。” “是是是，我顺嘴说秃噜了。不过，您老放心，这也就是当着您的面，换个环境，我绝不会说。我向您保证，今后我一定注意不说过头话。” 伍东说着会注意，但神态完全满不在乎。 他自视是鲍乾清的子弟兵，对鲍乾清内外两张脸很熟悉了，因此一点儿也不担心鲍乾清会生气。 “你早晚会毁到你的嘴上。” 果然，鲍乾清只是叹口气接过伍东递来的华子，并没有继续批评。 “您就放心，我绝不会给您老丢脸，在您那么多弟子当中，还不是我最忠诚，最能理解您的精神要义？” 伍东笑嘻嘻地递给他一支华子。 他说的也不能算错。 如果不是因为他有领悟能力，对命令不打折扣执行，鲍乾清也不会一路提拔他到这么高的位置。 鲍乾清把香烟架在烟灰缸上。 “伍东，金融试点需要基础条件，比如金融市场的成熟度，宏观经济的稳定度，政策体系健全，产业结构优化，健全的风险防控机制等等。按说，临江市的条件比省城好，人才也有很多。让秦云东去操盘，把握性更大一些。” 鲍乾清随手拿过一张纸，用签字笔在上面随手写着字。 伍东听着觉得不对劲，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 鲍乾清这是有意让临江市接金融创新试点，那省城就会丧失一次赶超临江市的机会。 “秦云东不能啥好事都占啊，我的实力也不差。各大银行和投融资机构设立的分行和办事处都在省城，经过前一阶段的地产经济拉动，省城的经济呈现蓬勃发展的态势，我有大把的资金可以抵御金融创新可能出现的阵痛……” 伍东站起身，双手扶着办公桌，上身向前探，一副猴急的样子。 “坐不住了？你还是修炼不到家，越是不顺的时候，越要深藏不露，不让对方察觉出自己的底线在哪里。这一点上，你比秦云东差远了。” 鲍乾清摆摆手让他坐下。 他把自己写的字推给伍东。 伍东低头看时，先是茫然，稍稍想了想，突然露出惊惧的神情。 稿纸上不断重复着一串日期。 1996年8月7日5点03分。 当时伍东还是中山市警局的局长，他办案很多，按说不会这么快想起十年前的往事。 之所以还能记起来蓝可欣车祸案，是因为鲍乾清给他打招呼，要他往交通事故方向办案。 伍东当时正在寻找靠山想获得提拔，在明知道车祸有问题的情况下，他却没有任何犹豫，按鲍乾清的意思结了案。 “您这是怎么了，难道有人翻出来十年前的事？” 伍东压低声音问。 “封百川。” 鲍乾清把纸收走，用打火机点着，再拿起架在烟灰缸上的香烟，借着燃烧的纸点燃。 “他？”伍东再次感到吃惊，“他怎么会知道……” 话还没说完，看到烟雾缭绕中，鲍乾清正眯着眼打量他。 伍东马上举起手发誓。 “如果是我泄密背叛您，天打五雷轰，让我不得好死。我真没有向任何人透露半个字，那件事我已经烂在肚子里……” “我知道不是你，紧张什么。” 鲍乾清吐了一口烟，微笑着摇摇手。 他经过仔细观察伍东的表情，可以判断出伍东的表情变化是发自内心，的确不是伍东走漏了消息。 伍东长出一口气。 “您和封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为啥他要抖搂出这事？” “为的是一桩人事提拔案，但这都不重要。”鲍乾清轻描淡写地说，“我现在想知道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 伍东摁灭烟蒂，靠向椅背仰头敲着额头苦苦回忆。 “当时办案的是中山市交警部门，带队的是……” “路宗良，现在的中山警局办公室主任，十年前是交警交通管理科的副科长。” 鲍乾清弹了弹烟灰，淡淡地给伍东标准答案。 他这两天该回忆的都回忆了一遍，该调查的也都调查过。 “对对对，就是路宗良。”伍东一下子想起来了，又向前探身，“会不会是这小子出问题了？” “这应该是你给我的答案。” “我？可是我已经不在警局多年，很多关系都没了，想调查有些……” 看到鲍乾清一声不响盯着他，伍东赶忙转了口风。 “我今天就侧面了解一下路宗良的情况，看看他是不是和封家人搅和到一起了。” 伍东似乎明白过来，鲍乾清只能靠他去调查，如果找别人，只会让隐藏的秘密暴露得更快。 鲍乾清的神情也缓和下来，继续替他支招。 “其实调查这事一点也不难。现在中山市警局局长是严富有，他是你的老部下，该给的面子肯定会给你。严富有又和路宗良的关系很好，肯定非常了解路宗良的一举一动，只要他肯给你说实话，调查也就是一个小时的事。” “行，等一会儿我就给严富有打电话……” “打电话没有压迫感，也不知道对方所处的环境，不知道对方心理变化。必须当面谈，才能把握节奏，实现意图，明白吗？” “我下午直接去一趟中山市，说是要和周通平交流地产经济发展，到了晚上再单独约严富有吃饭面谈。” 伍东的确很机灵，很快按照鲍乾清的意思给出了自己的执行方案。 “很好，记住说话的尺度，不要留下把柄。等你办好这件事，省城就能得到金融创新试点城市，好好办。” 鲍乾清不失时机抛出一根胡萝卜，以此激励伍东能更加积极办差。 伍东咧嘴开心地笑了。 这个交易很划算，只不过是吃顿饭打听消息而已。 “的嘞，您等我的好消息。” 他刚站起来要走，忽然又想起来什么，再次低声请示。 “如果真是路宗良向封百川透露了消息，我该怎么办？” “我说过，你要办好这件事，难道你不理解吗？” 第1002章 见怪不怪，其怪必败 鲍乾清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 伍东的心顿时悬起。 他确实把鲍乾清交代的事想简单了。 鲍乾清不只是让他查清谁泄露消息，还要让他清除掉隐患。 伍东本心不想干，但他又不能不办。 毕竟他早就牵扯进此事，如果不处理干净，早晚会成为随时引爆的雷，把他的前途炸的灰飞烟灭。 就在伍东和鲍乾清谈话的同时，秦云东和闻长河也在苗英杰的办公室交谈。 “云东，你为什么打招呼不让我们在常委会上发声？明明你的理由是正确的，却被谷国斌和鲍乾清联手围攻，可是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修理。” 苗英杰明显很生气，脸色依旧很难看。 “老苗，今天的态势你也看到了，就算你和老闻加入辩论也于事无补。自从统战部长孙方磊等人调走，常委会只剩下我们区区三个人，根本不能左右最后的决议，那又何必非要争论不休呢？” 秦云东还是想维持哪怕是表面的团结。 如果常委会每次争得脸红脖子粗，传出去对w省的影响很不好。 讨论问题有理说理，不能拉帮结派，形成决议后再不高兴也应该执行。 秦云东想要常委会恢复到本来应该有的样子。 闻长河对此表示认同。 “要想成为强大的组织，必须要有规矩有纪律，云东不计个人得失，格局很大，值得我学习啊。” “老闻，您就别这么捧我了，我还需要您帮个忙哩。” “咱俩没话说，云东，你说，只要我有能力，怎么帮都没啥问题。” “我需要借用宣传部门的关系替临江市吹吹牛，具体宣传什么请让我暂时保密，下个月求到你头上，千万别掉链子就行，我先给闻部长交个定金。” 秦云东笑着从提包里拿出一罐楼前春，递给闻长河。 “搞得那么神秘干啥，临江市本来就很优秀，宣传也算不上吹牛。” 闻长河乐颠颠把茶叶放入自己的包里。 “喂，云东，你当着我的面送礼，胆子不小啊，简直不把我放眼里。” 苗英杰不满地插话。 “一罐三两茶又不值多少钱，你还想告我啊，本来还想给你一罐，那就算了。” 秦云东拿出一罐茶晃了晃。 “送给我的还想拿回去，想得美。” 苗英杰一把抢了过去，打开盖子撕开密封包装闻了闻，连声赞叹是好茶。 “楼前春茶叶已经改良过两代了，抓口有劲，满嘴栗香，五杯打底，六杯留香，这个茶是刚采摘下来的雨前茶，肯定是茶中的极品了。” 秦云东送完礼，笑着拎起公文包就要告辞。 “哎，别走啊，咱哥仨有些日子没聚了，中午我做东，好好聊聊。” 闻长河拽住秦云东，生怕他真的跑了。 秦云东抱歉地笑了笑：“下次，我真有事。现在不走就赶不上航班了。” “你要去哪？” “去龙都拜会几个商界大佬，平时想约到他们不容易，好不容易答应今天见我，我不能爽约啊。” “老闻，让云东走，他有很多事要忙，别耽误正事，中午我陪你吃饭。” 苗英杰很了解秦云东。 他只要出差就一定是有大事。 秦云东和苗英杰、闻长河走出办公室，正巧看到樊向阳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 “哎哟，秦书记，您什么时候来的？” 樊向阳虽然已经提拔为省纪委的副书记，但看到秦云东还是保持着上级见下级的礼节。 “我来省里开个会，现在准备走了，老樊，恭喜你升职啊，我告诉过你，苗书记是非常赏识有能力的人，现在你信了？” 秦云东微笑着和他握手。 “苗书记的确是伯乐，爱惜人才重用人才，我干着也很顺心。” 樊向阳顺着秦云东的意思夸奖苗英杰。 “得了得了，你们俩说相声呢，一个捧，一个逗，配合真是默契啊。” 苗英杰好像不在意樊向阳的恭维，但还是忍不住露出开心的笑容。 秦云东刚走出办公楼，樊向阳忽然追出来。 “秦书记，我想单独和你聊两句。” 樊向阳特意看了看苗英杰和闻长河。 面对顶头上司说这话犯忌讳，但樊向阳知道秦云东和苗英杰私交深厚，苗英杰必然不会多心。 果然，苗英杰没有什么不悦的神情，他和闻长河直接和秦云东握手道别就走回办公楼。 苗英杰心里知道，樊向阳必然是要向秦云东汇报古安江的事。 秦云东把包递给夏丰，看看腕表和樊向阳走到树荫下。 “老樊，我要赶航班，只能停留几分钟，有什么事就直说。” “秦书记，您在临江市对我不计前嫌大胆使用，而且没有您推荐，我也到不了省纪委。所以虽然不关我的事，但我还是想提醒您注意古安江的动向。” 樊向阳一脸关切地提醒秦云东。 “古安江怎么了？” 秦云东没有诧异的表情，非常平静地看着他。 “我已经盯了古安江一段时间了，这家伙不安心工作，反而到处搜集您的黑材料，我看他失去理智了，这条疯狗只要找到机会就会咬人。” 樊向阳一脸嫌弃地评价古安江。 虽然他办案也不讲规矩，但他至少还有底线，不会罗织罪名陷害人。 “谢谢你的提醒。”秦云东微笑点头，“古安江在浠水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到现在也没啥长进，见怪不怪，其怪必败。我当年就不怕他找麻烦，难道现在会在意他搞小动作？” “那就好，我也相信古安江和您斗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根本是自不量力。” 樊向阳长出一口气。 但他的眼神里似乎有些失望。 秦云东早就看出樊向阳的小心思。 他特意提醒秦云东注意安全，有很大原因是想借秦云东的手整垮古安江。 古安江是第一副书记，如果扳倒了他，樊向阳就有机会向前再近一步。 但秦云东并没有被樊向阳打小报告而激怒，从容不迫的态度说明秦云东不会对古安江主动攻击。 樊向阳的打算彻底落空。 第1003章 灵光乍现的启发 秦云东能看透樊向阳的想法，但并没有打算挑破他的意图。 水至清则无鱼。 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有同样的觉悟。 只要樊向阳不踩过红线，秦云东也能容忍他某些不合规矩的行为。 樊向阳目送秦云东上车离去，心中若有所失。 忽然，一辆纪委的汽车停在他面前。 司机下车向樊向阳打招呼：“樊副书记，您好。” “小马，准备出差吗？” “是的，第十监察室要去槐荫市办案。” 司机刚说完，办公楼里走出三个第十纪检监察室的工作人员。 “樊副书记好，有烟吗？” 为首的副科长小胡，嬉笑着向樊向阳伸出手。 因为之前他和小青协助樊向阳审理林翔和栾为民有功，破格提拔做了副科长，所以他对樊向阳有与众不同的亲昵感。 “臭小子，见了领导不让烟，还要讹领导的烟抽，你简直逆天了。” 樊向阳笑骂了一句，还是给三个人发了烟，并把烟盒直接塞进小胡的手里。 “嘿嘿，谢谢樊哥了，谁叫您平易近人呢。” 小胡乐呵呵拱手抱拳，转身就要上车。 “等一等，你们去槐荫市干什么，那里出了什么事？” 樊向阳紧跟着问了一句。 “槐荫市锦绣电器厂的原厂长史刚涉嫌贪污和贱卖国有资产，我奉命带他回来接受质询。” 小胡对樊向阳不设防，轻易地说出本该保密的行动。 “奉命？奉谁的命？” 樊向阳继续追问。 “当然是我们十室主任的命令了……”小胡接着低声说，“我听说背后其实是古安江副书记的指示。不过，您别说是我告诉您的。” 小胡之所以这么小心翼翼的，是因为古安江分管的是第一到第四纪检监察室，而第九到第十四纪检监察室，恰恰是樊向阳负责。 第一至第八纪检监察室的职责是履行依纪依法监督。 第九至第十四纪检监察室的职责，主要是履行执纪审查和依法调查处置。 除非是组建专案组，否则执行审查和调查都应该交给樊向阳来处理。 但古安江根本没有给樊向阳打招呼，绕过他直接向第十纪检监察室下达命令，这也是严重的越界行为。 樊向阳没有生气，反而非常高兴。 现在掌握了古安江的把柄，他可以向苗英杰理直气壮投诉，并让古安江颜面扫地。 但樊向阳表现得很冷静，他并不想这样做。 虽然苗英杰不会袒护古安江，但古安江的违规算不上太大的事，顶多开会遭到批评，再写检讨就翻篇了。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樊向阳敏锐地察觉古安江不惜违规也要去做，背后肯定有不能摆在台面上的原因。 他一定要查个清楚，找到古安江掩盖的秘密。 小胡等人坐车离开后，樊向阳没有回办公室，而是打电话给红星电子集团董事长季红斌，询问锦绣电器厂史刚的情况。 虽然红星电子现在已经是临江市的企业，但季红斌在槐荫市国企圈多年，对史刚等国企领导都很熟悉。 当季红斌听说史刚涉嫌贪污和贱卖国有资产，直呼肯定是冤案。 他认为史刚是一个正直讲原则的人，在槐荫国企干部中的威信很高，也深受锦绣电器厂职工的爱戴，绝做不出违法违纪的勾当。 樊向阳问：“如果史刚真的这么这么优秀，那就可能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他。你知道史刚得罪过谁？” “我们做领导的，执行人事任免、制度执行、利益分配等权力时，不可能有皆大欢喜的结果。史刚在锦绣电器厂做了十几年的厂长，肯定会得罪不少人。” 季红斌不假思索地给出答案。 同时他补充说，史刚在生活上是个很和蔼可亲的老人，从没有听说他和谁拌嘴吵架过。 在他看来，肯定是因为工作上的恩怨，才有人故意制造冤案。 樊向阳顺着他的话接着又问： “能往死里整史刚，说明不是一般的矛盾，你知道史刚和谁在工作上存在很大的恩怨？” “锦绣电器厂前年进行过一轮改制，史刚被选为董事长，他把厂里的经营管理权交给总经理。最起码三年以来，我没听说过史刚和谁产生过巨大的矛盾。我也实在想不通，谁这么丧心病狂对付一位爱厂如家的老同志……” 季红斌忿忿不平。 史刚在新一轮的改制中已经被剥夺了董事长的职务，现在就是顾问委员会成员，他没有了权力也不会和别人产生利益冲突，怎么还是躲不过阴狠的暗箭。 樊向阳突然手一抖，手机差点脱手滑落。 季红斌的话给了他灵光乍现的启发。 樊向阳在季红斌的谈话中找到了破解谜题的线索。 那就是改制。 现在槐荫市正在进行新一轮改制，蔡丽屏负责具体实施。 蔡丽屏和古安江是多年前的同事，而且从古安江照顾接受审查的蔡丽屏的举动看，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很可能是因为史刚阻挠了蔡丽屏的工作，古安江才会跳出来为蔡丽屏扫清障碍。 对，肯定是这样。 樊向阳兴奋地挂断电话。 假如事实真相真是如此，那古安江就是严重的违纪行为。 “哈哈，古安江，这才叫自作孽不可活啊。” 樊向阳小声咕哝了一句，立刻奔向停车场。 他要赶到槐荫市亲自做调查，以证实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樊向阳刚拉开车门，忽然听到有人在和他打招呼，回头看到小青从一辆车里走下来。 “樊副书记，我刚从检察院回来，您这是要出去啊？” 小青和小胡一样，因为参与了审讯民政厅窝案而破格提拔为第十二纪检监察室的副科长。 “哦，是的，有个案子需要出差。” 樊向阳对小青的印象深刻，别看她还只是新人，但在工作上的进步非常大，比起小胡更有前途。 “我买了两盒烟，想着办事方便一些。谁知道检察院的同志不抽烟。”小青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两盒烟，“樊副书记，有什么大案别忘了再带带我哦，我还想多向您学习进步哩。” 第1004章 总算可以安全上岸 樊向阳接过烟很感慨。 纪委的地位比检察院高，但小青却会买烟送人，看到樊向阳能主动搭讪要求进步。 这说明小青比小胡懂得人情世故。 这是圈子里混出来的基础条件。 未来小青肯定能提升很快。 “小青，你要是今天不忙，那就跟我一起去槐荫市暗访，这也是难得的一次锻炼机会。” 樊向阳一直认为小青和小胡都是他带出来的新人，也是因为他才提拔，所以有意无意把小青当作自己的人看。 “那可是太好了，我来为领导开车，您坐后排休息。” 小青喜笑颜开拉开后车门。 有美女作伴，还这么温柔体贴，樊向阳的心情大好。 在路上，樊向阳把他发现古安江以权谋私的线索讲了一遍。 小青不安地看了看后视镜： “樊副书记，您这样做似乎也不合规矩，万一被古安江倒打一耙，咱们岂不是也很被动？” 她的担心很有道理。 古安江的职务和级别都比樊向阳高，现在樊向阳不请示不汇报就监视古安江，的确有违反纪律之嫌。 “做事要有灵活性嘛，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全看你怎么说。我们不说是搜集古安江的不利证据，只说是接到举报调查槐荫市违纪问题，顺便得知史刚遭到打击陷害的线索就行了。” 樊向阳从后面欣赏着小青的天鹅颈，更加耐心地教导。 “我懂了，樊副书记这一招真高明，我又学到了一个本事。” 小青笑嘻嘻地吹捧着樊向阳。 樊向阳的心情更加舒畅，一路上有说有笑，仿佛不是查案，而是趁着明媚的春光去旅行。 晚上六点四十分，中山市。 严富有亲自开车带着伍东来到中山度假村，请他吃中山上的野味大餐。 伍东用热毛巾擦着手，看着桌子上的美味佳肴，面露不满： “桌子上的野味都是上了国家重点保护名录的，你这是知法犯法，胆子越来越大了。” “我平时是不吃的，但老领导来看我，怎么着也要让您吃点滋补品。这是我的一片心意，您就勉为其难，我保证下不为例。” 严富有微笑着给伍东斟酒让烟。 十年前，伍东是中山市警局局长，严富有还只是办公室副主任。 但因为严富有阿谀奉承，把伍东照顾得无微不至，深得伍东的赏识，因此提拔的速度非常快。 “那就说好了，下不为例。咱们要做表率，为老百姓树立保护野生动物的正确观念。” 伍东接过香烟点上，轻描淡写地就警告了一句就夹起一块斑鸠肉塞进嘴里。 他知道斑鸠肉能补肾虚，当然要好好补一补。 两人推杯换盏开始吃喝，聊着过去的美好时光，彼此心情都非常好。 伍东看严富有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尊敬，心里也就有了底，便故意把话题引向路宗良。 “老严，我记得当年那个交警副科长路……路什么来着……” “路宗良，十年前就是交警副科长，现在已经是办公室主任了。” “对对对，就是那个路宗良，当年我看他就是脑子灵活，很会办事的同志。” “伍书记，要不说您是伯乐呢，一眼就看出路宗良是人才。我也是后来慢慢和他处久了，才感觉出来这个人不错，懂规矩，执行力强，办事还稳妥。” 严富有紧跟着夸奖起路宗良。 伍东可以判断出，严富有和路宗良的关系肯定不错，否则严富有不会不假思索就认同。 “老严，局办公室是个要害部门，必须要安排信得过的人担任主任一职，说明你对他视为心腹啊。” “嘿嘿，那是自然。我启用路宗良做主任超过五年，他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办事极为妥帖。” “但是我听说，这个人曾经为了他的儿子，一次就得罪了秦云东和苗英杰两位领导，这可不算是办公室主任应该有的水平啊。” “唉，的确有这事，路宗良就是这点不好，他太娇惯自己的儿子了。后来害得我三番五次向苗英杰赔礼道歉，再加上姜南风的面子，苗英杰这才算是放过了我和路宗良。” 严富有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还心有余悸。 苗英杰严厉整顿了中山市警局，不但记大过处分了路宗良，还把严富有排挤出常委名单。 不过，阴差阳错有了好的回报。 后来金丛亮招商案败露，中山市常委集体落马，严富有很幸运地躲过了一劫。 伍东笑起来：“这就应了鲍乾老常说的那句话，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但这个教训必须吸取，要好好说说路宗良，别那么嚣张跋扈，早晚会让他碰到硬茬，撞得头破血流。” “是是是，我也是这么说过他，这家伙后来收敛很多，不再多喝酒，还把儿子送到欧洲，也算是彻底杜绝再惹出麻烦的隐患。” “哦？路宗良这么有钱吗，还能让儿子在国外生活？” 伍东开始警觉起来。 “嘿嘿，不瞒您说，路宗良自己私下里还有自己的公司，承揽了很多交通业务，赚得盆满钵满。” 严富有真是把伍东当自己人看，什么情况都不隐瞒。 “路宗良这是严重违纪，肯定是你罩着他的，你从中又拿了多少好处？” 伍东斜着眼看他。 “我只是拿了点干股，有钱大家赚嘛。” 严富有赔笑解释，他丝毫不当回事。 “老严，现在的局势已经不是十年前了，而且周通平的为人你是知道的。如果还不知道收手，那就再也吃不了野味，只能进去啃窝头了。” 伍东没有和他嬉皮笑脸，很严肃地发出警告。 作为省城的一把手，又是省常委，他很清楚现在的反腐高压态势是玩真的，谁碰高压线都不会有好下场。 “您说得对，周通平老书记是个铁面无情的人，我肯定不敢再干了，还让路宗良把公司解散，以免被人告刁状无法脱身。当时路宗良还舍不得，不过后来他还是执行了，现在我算是安全上岸，心里也踏实了。” 严富有长出一口气，又给伍东递上一支烟。 第1005章 拜入门下需有三条件 伍东没有接烟，而是从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烟盒。 “抽我的，这是上个月我跟鲍乾老去欧洲考察时，有个市长送给我的当地烟。不如咱的香烟好，就算是尝个新鲜。” “哎哟，我还真没有见过这种香烟，伍书记能带着，肯定是好玩意了。” 严富有端详着烟盒，却看不懂上面的外文，只能谄媚地奉承着伍东。 他点燃一根抽了一口，略略皱了皱眉。 嘴巴里都是可可的味道，虽然香的浓郁却总是感觉怪怪的。 伍东饶有兴致看着他的表情，还问他怎么样。 “您觉得怎么样？” 严富有耍了一个心眼，反问伍东。 只要伍东说不好，他就会跟着批评欧洲人没文化。 如果伍东说好，他就会说欧洲人真是高档。 一切紧跟领导喜好，才能不掉队。 “鲍乾老评价说，这款烟口感细腻，丰满悠长，而且香醇，犹如一杯经过时间沉淀的陈年美酒，让人回味无穷。” 伍东说话也绕着弯，不说自己的感受，特意提到鲍乾清。 “哎呀呀，鲍乾老算是点评到我心里去了。我也有同感，只是没有鲍乾老那么有文采，想说又说不出来。大首长的水平就是高！” 严富有伸出大拇指，钦佩到崇拜的样子。 伍东笑了：“既然你也喜欢，那就把这盒烟送给你了。” “哎呀呀，这多不好意思，我必须要回敬您一箱华子，不然我可不好意思白拿。哦，对了，鲍乾老既然也抽烟，那就请您转送给他老人家一箱。” 严富有不由分说，立刻叫来服务员，让她搬两箱烟放进伍东的车里。 他要想晋升，伍东和伍东背后的鲍乾清，无疑是最便捷的天梯。 伍东非常满意严富有表现出的积极态度，但还是摆手阻止了他。 “老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鲍乾老非常清廉，向来不收礼，你别好心办坏事。如果他知道你送几万元的礼物，不但不会高兴，说不定还会要求纪委查你。” “是吗，我早就听说过鲍乾老两袖清风，是干部的楷模，现在听你这么说，我更是肃然起敬。伍书记，您看我有没有机会当面聆听鲍乾老的教诲，让我的觉悟能进一步提高？” 严富有并没有让服务员停止搬运。 鲍乾清不收礼，那就都给伍东，反正伍东和鲍乾清本就是一体，送给谁都一样。 只要能获得鲍乾清的认可，成为他麾下的一员，这些礼物都是毛毛雨。 伍东喝了一口蛇汤，慢悠悠地说：“想见老爷子的人多了去了，但不是谁都能获得他的青睐。你不提前做好准备，就是见了面又能怎么样？” “伍书记，我真是太想进步了。麻烦您给我指个道，我应该怎么做什么准备？” 严富有把椅子拉近伍东，虔诚求教。 伍东边喝汤边伸出三根手指。 “看在咱们私交不错的份上，我可以给你透露一下，你至少要满足三个条件。” “哪三个条件？” “第一，高调做事，低调做人。有拿得出手的政绩，但又能团结同志，不四处树敌。即使对政敌也有包容性，不会恶意排挤打压。要知道，把人逼到绝路上，那后果就不可控了。” “我懂这个道理。我完全符合这个条件。”严富有非常自得地炫耀，“在我们局里，我和班子成员的关系一直都维护得非常好，就算是和我不对付的局纪委书记葛远山，我们也能相安无事，彼此客客气气。” 严富有还举例说明，在他主持工作以来，中山市的治安持续向好，刑事案件逐年下降。虽然比不上临江市和省城，但在全省也能稳居前三名。 伍东心里暗笑，严富有又在吹牛，但他并没有打算戳破谎话，因为他来的目的，本来就不是考察治安。 “第二个条件是，有大局观和集体意识，为了能达成目标，不在意眼前得失。在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有冲突的时候能摆正位置，能够牺牲个人利益来成全集体利益。” 伍东所说的集体利益，其实是指的派系利益。 派系里的每个人如果只顾自己，不顾同派系的人，那就是失去生存的基础。 严富有对此心知肚明。 “我举双手赞成这一条，我是纪律部队出身，能深切体会到集体的意义。集体能够优化个人力量的组合，实现优势互补，产生出强大的合力，这种集体的力量可以完成许多个人无法实现的任务。” 严富有说得很漂亮，但他没有提牺牲个人利益的事。 加入派系本来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如果为了派系牺牲个人利益，那他干嘛还要加入？ 为了掩饰自己的想法，严富有发表了慷慨激昂的集体主义精神的论述，接着就赶快转移话题，询问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伍东眯起眼睛淡淡地说： “第三个条件最关键，那就是必须忠诚。他老人家最恨的就是背叛。如果有人对集体丧失信心，卖主求荣，他老人家会记他一辈子。” “这是当然了，就算是我也非常痛恨属下的背叛，尤其是那种有奶就是娘的属下，我是坚决不用。” 严富有回答得很爽快，他感觉自己已经考核通过了，因此充满期待地看着伍东。 伍东对他的话不以为然，鼻孔哼了一声： “这年头，口不对心的人还少吗？嘴上说些漂亮话，肚子里却净是花花肠子，谁忠谁奸还要看实际行动。” “伍书记，您难道还不信任我？” 严富有看上去很受伤，像是受到了羞辱，神情很痛苦。 “老严，我信得过你，但信不过你身边的人。如果你身边的人是定时炸弹，你又能如何获得信任？” 伍东已经要进入核心话题，中指的指尖重重敲了敲桌面，已强调严肃性。 “我身边的人？定时炸弹？谁？” 严富有很意外，又特别警觉地发出三连提问。 “还能有谁，就是你的心腹路宗良。” 伍东的眸子里已经闪现出寒光。 第1006章 巧合的交通事故 严富有睁大眼睛看着伍东，眼神里都是茫然和狐疑。 “这……不会……路宗良……怎么会是定时炸弹？” “你这就是典型的灯下黑。只戒备外人，却对自己的心腹丧失警惕。很危险啊，我的同志。” 伍东用力拍了一掌严富有的肩膀，起身走出包间。 严富有虽然还是糊里糊涂，但还是连忙跟上伍东的脚步。 接下来要谈的话很敏感，绝不能在包间里说。 两人一起坐进伍东的轿车里，伍东这才向严富有说出自己的判断。 根据刚才两人的谈话，以及伍东从中山其他警局老部下了解到的情况，他已经可以得出结论。 路宗良去年警局人事调整中没有得到晋升，非常失落，已经在其他场合抱怨过严富有不仗义。 今年年初，周通平赴任中山一把手，严富有害怕周通平会从严治理，逼迫路宗良解散两人开的公司，断了路宗良的财路。这让路宗良心怀不满感觉自己要成为弃子。 路宗良这两个月一直在寻找新的靠山，很可能已经归顺了封百川，并且还交上了投名状。 “封百川？什么投名状？路宗良想要出卖我？” 严富有听得心惊胆战。 “你算哪颗葱，封百川是什么样的人物，怎么能看得上你？” 伍东撇撇嘴，对严富有报以嘲讽的冷笑。 严富有的老脸一红，但也没心思争辩，进一步问：“那他的投名状是什么？” 伍东指了指天：“我们刚才一直在聊谁？” “路宗良要出卖鲍……” 严富有下意识捂住了嘴，把剩下的话强行按回去。 这实在惊悚。 却又总感觉不真实。 路宗良只是地市里的副处级干部，怎么可能知道鲍乾清的把柄。 但是严富有不敢也不愿意细究。 无论鲍乾清有什么问题，严富有都宁愿不知道。 “伍书记，我对路宗良的所作所为真是一点也不知情啊，如果不是您说的，打死我也不相信路宗良居然是这样的卑鄙小人。” 严富有的话里有话，似乎是对伍东的判断有怀疑。 伍东当然能听出他的意思，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是办公室文员出身，我可是从一线刑警干起来的，什么人没见过，什么案子没经历过？只要有几个简单的线索，再复杂的案子，我也能破解。你比得了吗？” “是是是，我是肉眼凡胎，我承认确实比不了您。您认定路宗良有问题，我当然相信……接下来，我该怎么处置这个内奸？” “等我离开后，你叫他来当面对质，劝他回头是岸，不要再执迷不悟。否则，封百川也保不住他。” “好的，伍书记，我按您的指示办。” 严富有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推门下车时双腿都有些发软。 专车启动时，伍东降下车窗对他叮嘱： “这是挽救路宗良最后的机会，也是对你的考验，一切都看你的表现了。” 严富有失魂落魄回到包间，心中暗骂路宗良真是狼心狗肺，干了这么大的事居然也不给他透露半个字，真让他被动到家了。 等稳定好情绪，严富有给路宗良拨打电话，让他到度假村来一趟。 严富有害怕路宗良推脱不来，因此故意隐瞒不说原因，只是撒谎说和几个外地来的大老板聚餐，想让他认识一下。 只要是做生意发财的事，路宗良都非常热衷。 果然，路宗良听罢就爽快地答应了。 “严局，我就在中山下的酒店里吃饭，十分钟之内准到。” 严富有抽着烟在包间里自斟自饮，琢磨着该怎么给路宗良谈话才能取得最好的效果。 但是他已经抽了半包烟，还没有见路宗良到，不由心中不满。 这小子现在真没规矩了。 以前严富有一个电话，路宗良总会第一时间赶到。 现在时间过去半小时了，路宗良竟然还没有到。 他不耐烦地拿出手机要打电话，没想到手机却响起来。 严富有看到是路宗良的电话，接通后立刻就训斥：“你特么是属王八的吗，怎么这么慢……”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听到电话那头传来陌生的声音。 “严局，我是交警五大队的冯宽，路主任在中山上出车祸，人已经死了。” “什么！”严富有的脑袋轰的一声像是要炸开，“车祸现场在哪？” “在中山的盘山公路上，距离度假村有八百米。” “我这就过去。” 严富有挂断电话，匆匆赶赴出事地点。 在车祸现场，一辆重型吊车停在路边，垂下的钢索深入悬崖。 一辆拖车安装好了肇事的黑色越野车，正驶离堵塞的车道下山。 两个交警站在路两侧正指挥来往车辆交替慢速通行。 严富有下车拍了拍路边的交警：“哪一位是冯宽？” 交警马上认出是局长到了，立刻敬礼：“严局长，我就是冯宽。” “你说说事故的过程。” 严富有威严地背着手，神情凝重地盯着冯宽。 冯宽介绍说，交通事故发生在半个小时前，路宗良驾驶的是帕萨特轿车和迎面驶来的越野车相撞，帕萨特轿车被撞下十五米落差的悬崖。 交警接到越野车司机的报警赶来，第一时间就是到悬崖下救人。 “我下到悬崖下，看到汽车已经摔得变形，路宗良主任早就停止呼吸。我把他拖拽出来准备吊上去时，您正好打电话过来……” 冯宽还没有解释完，严富有紧跟着问肇事司机在哪，他的口供是什么。 冯宽汇报说，肇事司机已经被带走，准备对他进行酒精测试。 “肇事司机供称，他和朋友们在度假村吃饭，他临时有事提前退场。行驶到此处，迎面的车辆违规使用远光灯，照得他看不到路况才造成这次事故。” “冯宽，我想听听你对这起交通事故的判断。” “严局，因为还没有来得现场勘查，我只能说说自己的目测判断。我觉得肇事司机说的基本可信，他拐弯过来迎面突遭远光灯照射，肯定会造成暂时致盲。看不见道路的情况下，他下意识想尽量躲避右边的峭壁，向左打方向就会造成和上山车辆侧撞……” 第1007章 权柄重器岂能儿戏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和同志们都辛苦了，继续工作。” 严富有和冯宽握握手，又问路宗良的遗体送到哪家医院，便坐上车离开事故现场。 在路上，严富有降下车窗吹着夜风，山风裹胁着潮湿的草木气息涌进车厢。仪表盘顶灯在他侧脸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他的指节捏得骨节发白，以克制住内心深处不断涌现的恐惧。 他不相信路宗良经历的是交通事故。 哪有这么巧合。 伍东离开之前，要他打电话约路宗良在度假村见面，其实就是要借他之口让路宗良上山，这样才能下手。 如果将来调查路宗良之死，必然是看到他严富有是最后一个打电话的人，如果怀疑路宗良之死是凶杀，那他就是首要嫌疑人。 而躲在幕后的伍东却毫无瓜葛。 好阴险的伍东啊。 汽车停在医院急诊楼门前，严富有独自走进急诊大厅，消毒水味刺得鼻腔发酸。 严富有无力地坐在候诊椅子上，背靠冰凉的大理石墙，看着护士站电子钟跳动的红光，拿出手机拨打了伍东的电话。 “伍书记……” “老严啊，咱们才分手就打电话，这么不舍得我吗？” 伍东的语气很轻松，还在开玩笑，没事人似的。 “路宗良死了。” 严富有的心情糟透了，没心思和伍东演戏。 “是吗？你确定他是真的死了？” 伍东好像很惊奇，又好像是让严富有确认路宗良的确死透了。 “交通事故，摔下悬崖，死得结结实实。” 严富有盯着自己鞋尖在地砖上的投影，面无表情地回答。 “啧啧啧，真是人有旦夕祸福啊，好端端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唉，这也没法子，人的命，天注定。我现在正在回省城的路上，你代我向他的家属致以最亲切的慰问。” 伍东像是痛失好友般的伤感，但语气中带有一丝戏虐的成分。 严富有无名火起，想要骂娘。 他不是为了路宗良打抱不平，而是因为路宗良之死，他想到自己的下场。 但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下。 只要他敢说过头的话，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个路宗良。 “好的，我会把您的慰问带到，不打扰您了……” 严富有神情疲惫地要结束对话，却被伍东拦住了。 “老严，省里评选治安优秀城市，中山市极有可能入选，省厅的包洪波厅长对你的能力很欣赏，说不定这一次你就要入省厅做副厅长了，恭喜你啊，老严。” “唉，伍书记，路宗良突然死了，我心情不太好，等我缓缓再联系。” 严富有挂断电话，坐在急诊楼大厅里的椅子上。 他确实心情糟糕透了。 省厅的副厅长职位和他的局长职位各有千秋，算不上是什么真正意义的升迁。 而且，副厅长有九个，他去了排不到前面，只能是打杂的一个，还不如做握有实权的市局局长。 伍东到底是什么意思？ 明升暗降，不让他留在中山市，是要排挤他吗？ 严富有的脑子更糊涂了。 伍东却非常开心，两个小时后回到省城见到鲍乾清，他就忍不住炫耀式地宣布，他已经完成任务。 鲍乾清默默听他说完，却摇摇手埋怨他操之过急。 “伍东啊，你这事办得草率了。路宗良是可以争取过来的，至少要问问他都和封百川说过什么，封百川对他都有什么部署。现在人没了，很多线索就彻底断了。” “我……我一心想着早点消除隐患，不能影响大局，所以……” 伍东的得意劲消失了，低着头为自己辩解。 鲍乾清拿出一支雪茄烟递给伍东。 能为他不惜以身试法的人，应该被奖励，而不是苛责。 “那个肇事司机稳妥吗？” 鲍乾清摩挲着黄花梨手串，檀香混着血腥味在檀木书柜间游走。 “稳得很，合作多年了，从来没有出过纰漏。他如果被判进去蹲几年，我也会按时给他安家费，比外面的白领高多了。他很信任我，会很安心地在里面管住嘴。” 伍东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肇事司机的相貌无奇的容貌。 谁能想到此人善于利用各种工具制造意外事故，杀人于无形逍遥法外长达十年之久。 鲍乾清没兴趣知道此人的经历，对于杀人见血的事，他向来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等司机出来就送他和他的家人出国，他在国内就还是新的隐患，必须清理干净。” “好的，这事我保证办好。” 伍东应付着回答，其实他才舍不得把这个人送走。 这么好用的刀，他必须留着，随时可以为他解决天大的麻烦事。 鲍乾清把手串戴到手腕上，拿起一支雪茄烟。 “我再说下一个问题，严富有给你打电话报信，你为什么不按我说的给他奖励。许诺他做什么副厅长，这简直是胡闹。” “我让他升官，难道他还不高兴？” 伍东又开始嬉皮笑脸耍宝。 鲍乾清白了他一眼。 “严富有是市局正职，你给他的是厅里副职，他会高兴吗？你不要总是用完就扔，长此以往谁还愿意为你卖命呢？” “鲍乾老，我没有要抛弃严富有，只是想给他一个意外惊喜。现在他很失落，但过两天突然任命下来，他成了民政厅一把手，那满足感就会加倍……” “扯淡，玩心机权术要分场合。人事权是重器，岂能儿戏？严富有本来就惶惶然怕自己出事，你突然给他来这一手，有可能会逼着他做出错误决定。你马上给他打电话补救，否则就会出事。” “没那么严重……”伍东还想啰嗦，但看到鲍乾清严厉的目光就拿出手机，“我听您的，您说什么我就执行什么。” 刚验尸结束的严富有安慰了一下路宗良的妻子，又和几个赶来的市局领导商量后续的工作。 正在此时，他收到了伍东的电话。 严富有快步离开人群，来到僻静的角落里接通电话。 市局纪委书记葛远山表面上和几个领导交谈，眼角的余光却留意到严富有神情的变化。 他感觉出严富心事重重，而且对路宗良之死的反应很异常。 第1008章 微表情暴露心机 市局里的人都知道，路宗良和严富有亲如兄弟。 但现在路宗良意外身亡，严富有却心不在焉，表面的悲伤像是装出来的。 葛远山心中起疑。 难道路宗良之死不是意外？ 葛远山想到此不由心惊，更加有意识地暗中观察严富有。 此时的严富有完全没有注意到葛远山，他正专心致志听伍东的解释。 “老严，我在路上的话没说完，我有三套方案供你选择，刚说完第一种，你就挂电话，真是个急脾气。” “不是我脾气急，是几位市局的领导都来医院了，打电话不方便。不好意思啊，伍书记，您现在可以接着说。” “我还是长话短说，三个方案分别是，省厅第三副厅长，民政厅常务副厅长，槐荫市局长并能进常委，你可以任选一个，鲍乾老都可以满足。” 伍东解释说，周通平是个铁面无私的人，像是海瑞一样疾恶如仇，在他手下工作都需要十二万分的小心，稍不留心就会被他拿下。 因此，严富有最优选择是尽快调离中山市，避免被查出问题就再也不好安排。 “老严，你千万别多心，鲍乾老都是在为你着想，他老人家还邀请你在周日到他家做客，到时候好好和你谈一谈工作。” 伍东说着，看向书桌对面坐着的鲍乾清。 鲍乾清微微点点头，对伍东说的话表示认可。 严富有听完后，心情大好，浑身舒坦。 “感谢伍书记，感谢鲍乾老抬举，我周日一定去拜访，全面汇报我的工作和思想。” 他没有给伍东说选择哪个方案，只是想再考虑考虑，当着鲍乾清的面再说。 好在伍东也没有催他，只要安抚目的达到，他也就放心了。 严富有挂了电话长出一口气，之前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能见到鲍乾清就很难，到他家里做客的待遇就更难得。 这说明鲍乾清已经同意他的加入，严富有的前途变得无比光明。 “严局，打扰一下。” 背后突然传来葛远山的声音，惊的严富有浑身一震。 “远山，你怎么走路没声音，突然说话吓我一跳，有什么事？” 严富有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故意拍着胸脯开了一句玩笑。 “不好意思啊，严局，刚才周书记已经知道路宗良主任出事了，他打电话找你，你那边一直占线，周书记又找我询问，可是我不了解具体情况……” 葛远山轻声向严富有解释。 “哦，我现在就给周书记打电话。时间不早了，你通知大家都回去，明天一大早我们开会讨论路宗良和办公室主任人选问题。” 严富有躲闪着葛远山的目光，交代完就转身打电话。 葛远山是警校毕业的高材生，通过观察严富有的微表情变化已经认定他肯定有问题。 但是他没有实际证据，无法直接向周通平或者市纪委汇报。 葛远山回到家时，家里人都已经入睡。 他站在阳台上，点燃一支烟。远处的城市灯火通明，车流如织。在这片繁华背后，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今晚他近距离看严富有，发现他眼神游离飘忽，呼吸频率紊乱，嘴角上扬但眼部肌肉僵硬，如同“扑克脸微笑”。 微表情不受人控制，往往会在不经意间暴露人内心的紧张、恐惧或欺骗意图。 这代表了严局长藏着重大隐情。 难道严富有和路宗良之死有关联？ 葛远山被偶然的发现搞得心神不宁，他知道自己正站在职业生涯的十字路口。 如果要查明原因就要继续收集证据，那就必须冒着巨大的风险，一旦被局长发现，后果会非常严重。 理智告诉葛远山，最好就此收手，维持表面的平静。 但人有时候不能太理智，还是需要理想主义支撑。 葛远山想起在警校里教官说过：“正义要有真相为基础，寻求真相需要付出最大的勇气。” 以前他还以为这只是一句永远正确的废话。 但现在他才体验到知道这句话真是无比现实。 看似理所当然的勇气，在残酷现实面前，又有几个真的做得到。 抽了两根烟后，葛远山长出一口气做出决定。 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必须走下去。 他不想和任何人为敌，但要对得起自己的职位，对得起自己在警校立下的誓言。 第二天清晨六点三十分，龙都。 在天骄酒店的自助餐厅，秦云东和夏丰正在吃早餐。 不同于秦云东狼吞虎咽吃饭，夏丰看着盘子里的饭菜却苦着脸，没有一点儿胃口。 “小夏，怎么不动筷子？”秦云东打趣地说，“吃饭不积极，脑壳有问题。” “秦书记，昨晚我替您挡酒，喝了快一斤了，现在能坐在这里就已经是奇迹了，真是一点也吃不下去。” 夏丰揉着太阳穴有气无力地摇头。 昨晚秦云东参加一场酒会，在座十几个人都是龙都商界头面人物，众人都向秦云东敬酒，秦云东酒量不好，有心不喝却盛情难却。 关键时刻还是夏丰挺身而出，帮着秦云东喝了大部分的酒，直到喝到不省人事。 幸亏吃饭的地方就在天骄酒店，夏丰被服务员架回房间，一觉睡到今天早上被秦云东叫起来吃早餐。 “这你就不懂了，喝多了酒更应该吃早餐，不然你的胃早晚会造反。热乎乎的小米粥非常养胃。放心，只要小口慢喝，肯定不会让你吐。” 秦云东把小米粥推给夏丰。 领导既然已经说了，夏丰只好强忍胃部不适，喝了一口粥。 秦云东很快就吃完了早餐，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 他看着夏丰难受的样子，微笑着说： “谢谢你帮我挡酒，但要量力而行不要勉强。喝坏了身子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今后不要再这么做了。” “秦书记，那么多人一起敬您，我要是袖手旁观，岂不是失职？” “昨晚只有十几个人，如果是几十人，你喝到住院也挡不完。你的心思是好的，但挡酒不能只靠勇，要多想想策略和技巧。” 第1009章 两个截然相反的版本 秦云东告诉夏丰，挡酒的方式有很多种，除了主动代饮之外，还有转移话题、以茶代酒、幽默化解等。每种方法都有适用的场景，需要根据具体情况选择。 夏丰听得心悦诚服，不由暗自赞叹。 秦云东不愧是秘书出身，有实战经验，而且还具备强大的沟通能力和应变能力，替领导解围的方法简直可以写一本书了。 不知不觉夏丰已经喝完了一碗粥，果然觉得胃里非常温暖舒服，就连昏昏沉沉的脑袋似乎也清醒很多。 “秦书记早啊，早餐怎么样，合胃口吗？” 不知何时，驻京办的汪主任端着自选的菜肴，出现在秦云东身后。 “老汪，你起得也很早啊，昨天晚上我在你的一亩三分地请客吃饭，想请你赏光却怎么也联系不上。” 秦云东邀请他坐下的时候，非常自然地解释了没有请汪主任的原因。 “昨天晚上我就在楼上的包间，因为陪部里的几个领导吃饭，直接把手机关了。” 汪主任笑眯眯地坐在秦云东身旁。 “难怪你是咱们省的宝贝，我们见那些领导难得要命，你却能坐一起吃喝，真是比不了啊。” 秦云东适时的恭维汪主任，给他戴上高帽。 汪主任被夸的心情愉悦，笑得每条皱纹都在绽放。 “云东，别这么说，我干的就是这活，而且在龙都，比您们更方便处关系。” 汪主任摸了摸口袋，转脸看向夏丰。 “夏处，我没带烟，麻烦你帮我到大堂拿几盒华子。” “行行行，汪主任稍等。” 夏丰立刻起身出去，走进电梯却按了自己房间所在的楼层。 汪主任并不是真的想抽烟，而是找借口支开他，想要给秦云东说些机密的话。 夏丰早已不是菜鸟，对场面上的话已经分辨得很清楚。 汪主任看夏丰离开，低声对秦云东说： “上一次，你让我帮忙了解古安江在边疆的经历，我现在已经基本摸清楚了。本来想给你打电话，没想到你来龙都，正好可以当面谈。” “到底是汪主任啊，办事就是有效率。” 秦云东微笑着端起咖啡杯，看了看周围餐桌前的客人。 汪主任边吃边说，古安江在边疆某地任交通厅副厅长，工作很勤奋，取得了不小成绩。 但古安江和商人打得火热，称兄道弟完全不避讳，引起了厅里的部分领导不满。 只不过没有切实的证据能证明古安江有受贿的行为，因此最终都不了了之。 去年冬季，古安江在高原隧道工程的视察中突遭大风雪，他很快出现感冒发烧的症状。 发烧在内陆是小病，但在高原上，发烧很可能会要人命。 古安江被众人紧急送到医院医治，经过医生检查诊断为心脏左心室衰竭。 因为医疗条件所限无法做手术，后来又被空运转回内地医院经过抢救才算保住一条命。 虽然命保住了，但他也落下了后遗症——心脏的二尖瓣关闭不全。 古安江这种病轻则呼吸困难，胸闷乏力，重则会诱发心力衰竭和肺水肿，那就有生命之忧。 因此组织上决定不再安排他回边疆工作，让他进疗养院算是养他下半辈子。 但是古安江却坚决要求回w省工作，说是不想躺倒在功劳簿上，还愿意为国家贡献自己的力量。 因此，组织经过慎重考虑，结合他本人的意愿，把他调入本省的省纪委任第一副书记。 古安江支边前在浠水县是处级干部，三年后直接升正厅，这可称得上火箭般的升职速度。 不过，破格提拔也算是组织上对他奉献边疆因工患病的奖励。 听罢汪主任的介绍，秦云东轻轻叹口气。 “照你这么说，古安江确实是有功的，为了工作还差点死在高原上，能获得如此提拔也在情理之中。” “呵呵，云东，别那么早下结论，我刚才说的只是一个版本故事。” 汪主任笑着拿鸡蛋在桌上敲了敲。 “哦？难道古安江是黑神话经历？” 秦云东已经听出汪主任的意思。 汪主任再次环顾四周，凑近秦云东耳边低声讲了另一个版本的古安江。 据有关知情人透露，古安江的确利用职务之便大肆收受贿赂，批了不少项目回馈给商人。 因为他是纪委出身，反侦察能力很强，违纪违法的事都做得滴水不漏，让当地纪委无从查处。 不过，古安江拿到钱并没有用于物质享受，而是投资在人际关系上。 他三年时间，打造出一个支边干部系的人情网络。 因为支边，很多干部调回内地都升职很快，因此古安江掌握的资源也很丰厚，甚至可以碰触到高层圈子。 古安江因督导工作患病，只是当地为了维护形象，对外公开的说辞，以掩盖尴尬的真相。 其实，他是因为和一个女干部在野外风流，遇到暴风雪引起的发烧。 古安江做完手术后就已经痊愈，并没有留下后遗症。 他利用医院的关系出了一份心脏病的假证明，就是不愿意再在边疆呆下去。 大概是意外的生病动手术，让古安江改变了人生规划，他想趁着自己的关系网还能利用，为自己博取更好的前途。 因此，他在住院期间不断疏通关系，不惜砸重金要调回w省，结果也如愿以偿。 “云东，我给你说的这个版本，意外不意外？” 汪主任自己先憋不住笑出声。 “从我了解的古安江个性看，我一点也不意外，他肯定干得出来这些事。” 秦云东手捧咖啡杯，脸色阴沉地看向落地窗外。 他一点也不觉得这事有多可笑。 古安江如此肆无忌惮的违纪行为，令他非常愤慨。 在他眼里，如果古安江在边疆确实做出贡献，他可以不计前嫌，宁愿对古安江的无礼做出必要的忍让。 如果古安江采取卑劣的手段骗取组织照顾，还要在本省兴风作浪，那秦云东就不会退让，而且还会和他做针锋相对的斗争。 “老汪，古安江能进入省纪委，是哪尊神给开的门？” 秦云东的双眸已经有了寒意。 第1010章 这才符合组织流程 汪主任摆摆手：“云东，我替你打听古安江的事，纯粹是帮忙，涉及别的人和事，你不该问，我也不会说。” 他拒绝得很坚决，因为秦云东触及到他的做人原则。 古安江和汪主任不想干，挖他的黑材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如果因为调查古安江，损害到他的圈子，他就不会再乐意帮秦云东了。 秦云东点点头表示理解，很快就转移话题不再提要求。 他不能让所有人都有同样的信仰和觉悟，因此尊重汪主任的选择，不会轻易让他为难。 今后还有很多事需要借用汪主任的资源，没必要为了这点事影响到双方的交往。 行有所止，言有所界，对人对事不越界，保持边界感很重要。 秦云东和汪主任聊了一会儿就告辞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还有很多棘手的事要做，只有等处理完重要的事，他才能集中精力对付古安江。 他洗了澡正在换衣服，忽然接到了葛远山的电话。 秦云东很奇怪。 现在是上午七点四十五分，这么早葛远山打电话，难道有什么大事发生？ 但葛远山是中山市的干部，有什么事不能向周通平汇报，为什么要找他？ 秦云东接通电话，热情地先打招呼：“远山，好久不见了。” “秦书记，不好意思这么早给您打电话，我有重要的事向您汇报。” 葛远山翻来覆去想了一夜，觉得自己人微言轻不足以成事，应该寻找一个能力更强，有实力又值得信任的人帮忙才行。 而这个人非秦云东莫属。 秦云东是省常委委员，有足够的分量，而且还是个是旷世奇才，算无遗策，更是一个品行声誉颇佳的人物。 更重要的是秦云东也很欣赏他，葛远山能从森林警察支队升到如今的职位，秦云东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听葛远山说有重要的事，秦云东稍稍迟疑了一下。 但他还是觉得葛远山为人谨慎，不会不懂越界的后果，可能真有什么周通平处理不了的大事。 于是，秦云东谨慎地回答：“你是中山市的干部，不要说汇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我可以给你提供建议。” 葛远山没心思遣词造句，很快通报了昨晚路宗良死于车祸的事，接着把他观察严富有的结论也讲了一遍。 秦云东听罢非常意外。 他万万没想到中山市还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你怀疑严富有和路宗良之死有关，但是你并没有任何证据，所以你无法向周书记反映情况，对吗？” “是的，我确实没有证据，但我又断定严富有肯定不对劲，至少他是知道路宗良之死不是意外事故。您作为常委委员，我向您汇报情况，提出自己的质疑，应该不算坏规矩？” “你是尽职尽责的好同志，但的确有破坏规矩的嫌疑。此事非同小可，我建议你不要擅自行动，还是应该先和周通平书记汇报，按他的指示办，这才符合组织流程。” “可是……周书记是个做事严谨的人，肯定不相信无凭无据的话，我汇报也没有用。” “远山，如果上级不同意你调查严富有，那就说明你的举报苍白无力。领导如果相信一面之词，那岂不是变成偏听偏信的昏君了？” “秦书记，这是不是像悖论？领导要证据，但又不允许我调查取证，我去哪拿证据？” 葛远山说出自己的困惑，不知道该怎么办。 秦云东却笑了。 “远山，你是因为路宗良之死而怀疑严富有的，为什么非要执拗地调查严富，何不从路宗良之死着手调查？” 秦云东以疑问句方式，为葛远山指出一条路。 如果葛远山能证明路宗良之死不是交通事故，而是死于谋杀。那就有可能顺藤摸瓜查到严富有的问题。 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秦云东的话让钻牛角尖的葛远山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谢谢秦书记的提醒，我知道怎么办了。” “远山，我再提醒你一句，调查要讲究策略，不要出现正面冲突，另外，你要注意安全。” “多谢秦书记提醒，我会按您的指示办。” 葛远山的思路已经清晰，高兴地挂了电话。 秦云东把手机揣进口袋，眉头不由皱起。 他就是个善于观察微表情的高手，相信葛远山的判断不会有错。 如果是这样的话，严富有的确有重大嫌疑。 但严富有牵扯有多深，他撒谎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上午十点，秦云东准时走进新国基集团总裁办公室。 推开厚重的胡桃木门，檀香与油墨气息交织着扑面而来。 这间二百平方米的办公室，像一座微型美术馆。 东侧落地窗垂落着靛青暗纹真丝窗帘，墙面通体覆盖着手工夯制的夯土墙，隐约可见夯土中掺入的碎瓷片在阴影里泛着幽蓝微光——这是时新从老宅拆迁时带回的明代遗存。 正对门窗的东南亚黑酸枝办公桌上，镇纸是两尊殷商时期的青铜鸮卣。 墨迹未干的《亚洲货币波动模型推演》手稿边缘，压着半片干枯的银杏叶。桌角三部座机电话旁，躺着本1987年版《国富论》，书脊处贴着泛黄的便签，潦草记着\"1992春，剑桥答辩前夜重读\"。 时新看到秦云东，从办公桌后起身向他伸出手：“欢迎秦书记莅临视察。” “哎哟，我的老师啊，您怎么开这个玩笑，我是来看望您，您说这话是撵我走，还是要打我的脸？” 秦云东没有和时新握手，而是规规矩矩欠身鞠躬。 几年前，他和时新在沿海市第一次见面，时新对博学多才的秦云东喜爱得不得了。在叶安夏的见证下，秦云东拜时新为师，跟他学习经济学和工商管理。 “哈哈，云东，没必要这么多礼。咱们到茶台那边坐，我给你准备了2004年诺贝尔经济学获奖者的《货币总量与产出》原版书。” 在办公桌对面的落地窗前，摆放着一张精致的茶台，紫檀嵌螺钿的案面不过三尺见方，却暗藏玄机：六道深浅不一的凹痕是历代主人校勘《盐铁论》时茶盏留下的印记。 第1011章 金融女精英出场 “老师的这个茶台价值不菲？” 秦云东坐下，手指轻轻掠过茶台。 “不算太贵，也就三百多万，比我的心理价位少了两百万。” 时新打开点火开关，青铜风炉点燃松枝烧水，茶台周围渐渐有了淡淡的松香。 “云东，你对《盐铁论》也有研究吗？” “《盐铁论》是西汉昭帝时期朝廷内的经济会议纪要，是世界上讨论国家和市场之间关系的早期最丰富的文献。有人曾说，半部《论语》治天下，一部《盐铁论》可以富天下。” “不错，看来你确实博览群书。这部着作当中，有哪些话是你最有感触的？” “富在术数，不在劳身，利在势居，不在力耕。勤苦劳作带不来国库充盈，财税收入增长要有规划，还要因势利导培养增长点。” “你的观点和经济圈的人不一样啊。他们对这段文字的解释是，生产制造不会国富民强，大力发展金融才是实现财政快速增长的途径。” 时新把烧开的水，倒入明代执壶中。 杯托是青铜爵改制，三足铸着“谷贱伤农”的甲骨文，流口处錾刻的供需曲线却用03毫米的游标卡尺精度向右上方倾斜。 “我知道现在这样的观点很盛行，欧美国家的第三产业都非常发达，尤其是以金融行业为主力，所以我们有些经济学者都一门心思鼓噪要以金融立国。” 秦云东看着滚水注入建水紫陶的公道杯，杯壁受热逐渐显出窑变云纹。 “听你的意思，你不但反对经济学者的观点，而且好像抵触心理很重嘛。” 时新浇着黄杨木茶盘里的汝窑天青釉的禅定杯，悬壶高冲三匝。 开水水雾漫过案头悬挂的\"稳健的货币政策\"书法卷轴。 壶嘴喷薄的水珠坠入汝窑公道杯，恰似央行公开市场操作室里跳动的逆回购招标数字。 水珠落杯时的清脆声，暗合2005年三次存款准备金率调整的节奏。 秦云东抚摸着茶盘西南角嵌着枚宋代交子铜版拓片，语气不容置疑地回答： “那些经济学者的建议绝不能听，我国是发展中国家，绝不能学西方模式，不可能把百分之七十的人口送入服务业。” “那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模式才最好呢？” 时新从紫砂罐中取出2003年陈年白毫银针，茶叶簌簌落入温润的建水紫陶壶中。 “我们早就总结了自己的模式，那就是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 秦云东不假思索地回答。 忽然，办公桌上的内部电话响起铃声。 时新接起电话听了听，说了一句“让他进来”，便挂了电话。 “丁苗雨不请自到，正好可以参与咱们的话题。” “丁苗雨是谁？” “她曾经是鹰国大学金融系教授，后来在金融街做过财务重组顾问和投资顾问，颇有些手段，现在她已经回国，现在是龙都经济研究中心的一级研究员。” “嚯，名头不小啊，这应该是正经的经济学家？” “云东，你别说话那么损，好歹来的就是客，还是要给人家留点面子。” 时新把沏好的茶递给他。 房门响起敲门声，丁时新的秘书推开房门，丁苗雨走进办公室。 她留着干练的短发，身着精致合体的米色西装套装，脚上是黑色高跟鞋，看上去得体、清新又洒脱。 “时大哥，不好意思，我没有预约，没打扰到您？” 丁苗雨优雅地向时新微笑，同时眼角余光瞟了一眼秦云东。 “苗雨，过来坐，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时新没有起身，而是沏了一杯茶，放到秦云东对面桌边。 他在商界的身份和地位很高，能让他起身迎接的人，屈指可数。 丁苗雨坐下后看了一眼秦云东：“这位是……” “秦云东，临江市委书记。他刚到，我们还没有喝一口茶。” 时新简短地介绍了一句。 “原来你就是秦……秦书记啊，久仰了。” 丁苗雨惊奇地向秦云东伸出手。 她没有想到秦云东这么年轻，而且还英俊儒雅。 “幸会。” 秦云东客气地握了握她略显冰凉的小手。 “我们以后会经常见面，请多关照了。” 丁苗雨小指微微翘起举起茶杯，姿势很优雅，融合了鹰国下午茶的端庄。 “经常见面？” 秦云东心中一动。 “是的，受鲍省长的邀请，我已经去过你们省，并且和他深谈过一次。我已经答应出任你们省的房地产投资集团的总裁。” 丁苗雨微笑着耸耸肩。 “是吗，那就恭喜你了。” 秦云东猜测被证实，心里暗叹鲍乾清看来是下决心要大力发展地产经济了。 时新听罢很惊奇： “你刚从鹰国回来时，我就邀请你加入，你当时拒绝了，现在怎么又想通了？” “时大哥的集团公司已经成型，而且各方面表现都非常优秀，我去您公司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而且……没有挑战性的工作，我是不做的。” 丁苗雨拿出一支女士香烟点燃，旁若无人地吸了一口。 时新对丁苗雨的骄傲很宽容。 “不管你在哪里干，只要能学以致用，为国家为社会做贡献，都比呆在研究机构里做学问要好。” “时大哥，您好像看不上做学问的人哦？” 丁苗雨敏锐地察觉出时新隐藏的态度。 时新不方便说出对经济学者的不屑，只是笑而不答。 秦云东立刻插话，替时新解围。 “我认为国内的经济学者普遍存在问题，不结合实际，不做实地考察，只是教条地用西方经济学来检验国内的经济情况，人云亦云，拾人牙慧，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不研究这样的学问就算国人有福了。” 秦云东点评得非常辛辣，这让丁苗雨非常不舒服。 丁苗雨学了半辈子西方经济学，却被秦云东贬得一无是处，这简直就是挑衅。 “秦书记，西方经济学是研究现代社会经济运行规律的基石，事实反复证明西方经济学理论的准确性，为什么不能用于对我国经济运行的考察呢？” 第1012章 实者虚之，虚者实之 丁苗雨的面容带着瓷胎般的冷釉感，明显对秦云东表达不满。 秦云东笑着点头。 “西方那些大牌的经济学家多次预言，因为不符合经济学理论，我国的经济发展即将崩溃，但我国就是在崩溃论调里迅猛发展。丁总认为西方经济学，真的能解释我们的经济规律吗？” 他的反问让丁苗雨眉头微蹙，精心化妆也遮挡不住眉宇间的细纹。 经过短暂的思索，丁苗雨很快组织起反击： “经济学家可能会出错，但经济学是科学，绝不会有错。秦书记，难道还要怀疑科学吗？” “丁总的问题很搞笑啊。” “什么意思，难道我说错了吗？” “科学是方法论，是实现目标的工具。科学怎么不会犯错？科学就是在自我否定不断革新中不断发展起来的。如果按你的说法，我们还在相信的心说，还在相信两个大小不一样的铁球会分先后落地。” 丁苗雨一时被噎得无法回答。 秦云东却依然不依不饶继续发表自己的看法。 “科学的精神是什么，怀疑、求真、实证、探索、创新的批判精神。人类更应该信仰的是科学精神，相信科学本身就是迷信，就是在反科学！” 秦云东的话越来越犀利。 丁苗雨无法抵挡，心情凌乱一地。 时新轻轻摇摇头，示意秦云东不要再讲下去。 “大家都是在闲聊，无所谓对错，表达出自己的观点就够了。”他怕丁苗雨下不来台，马上转移话题，“对了，苗雨，你找我有什么事？” 丁苗雨狠狠瞪了秦云东一眼，故意侧身看向时新。 “哦，我来是向您打个招呼，下个月我就要去w省担任房地产投资集团总裁。您是地产业内的泰山北斗，以后请您多指教，业务方面也请您多帮忙。” “没问题，能帮忙的地方，我会义不容辞，但实在帮不了，你也别见怪。” 时新说得模棱两可，像是答应了，又像是什么也没答应。 “那就多谢时大哥了，既然您和秦书记还要谈话，我不方便再叨扰，告辞了。” 丁苗雨本来还想好好和时新聊一会儿，但秦云东完全破坏了她的心情，打乱了她的节奏，让她再也没情绪做下去。 时新象征性地挽留了几句，便起身和丁苗雨握了握手，让秘书代为相送。 看丁苗雨离开，时新指了指秦云东，笑着给出评语。 “你还是太年轻，火药味太浓，颇有点当年我的风采。” “我就是见不得有人还在鼓吹西学价值观，我们付出的代价还小吗？” 秦云东长叹一声。 “不用担心，我们的当家人前年去哈佛演讲，提及我国的古代金融智慧，这就是一个坚持走自己道路的信号，那些吃过的苦头不会再有了。” 时新为秦云东续了热茶，接着说： “现在我国的大战略正稳步推进，西部大开发、沿海三角洲全面升级、振兴老工业基地、中部崛起、高速铁路建设全面铺开、汇率机制改革提倡共同富裕的目标。” “您说得没错，真是大手笔啊，老师，这就是我想要的局面。如果我预测没错的话，十年后我们就会有质的飞跃。” 秦云东兴奋地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时新很欣赏秦云东的性情，微笑着又给他续茶。 “云东，你昨天说要收购法蓝公司，这对于临江市也是大手笔啊。你有把握吗？” “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百分之四十的把握还是有的。” “哈哈，够了，能有百分之四十已经足够风险投资蜂拥而上了。”时新大笑起来，“但我怎么有不一样的感觉呢，总感觉收购法蓝公司只是你虚晃一枪。” “到底是老师啊，什么都瞒不过您的法眼。但我也不是真的玩虚的，虚虚实实，亦虚亦实，如果对手强力反扑，我就是虚招，如果对手无力应对，我就是实招。” 秦云东捏起碟子里的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 “兵者，诡道也。实者虚之，虚者实之。这一套被你玩得驾轻就熟。” 时新笑着点头夸赞。 他虽然和秦云东很少交流，但两人心有灵犀一点通，就凭秦云东的一句话，时新已经知道秦云东的商战思路。 “霉联储在2001年1月至2003年6月，共计十二次降息操作，联邦基金利率从百分之六点五降到百分之一，标普500开启了上涨之路。” 时新蘸了蘸丁苗雨茶杯里的残茶，在桌面画出一条曲线。 “虽然经济开始复苏，但霉国的房地产泡沫加剧和通胀开始攀升，霉联储从去年四月开启了新一轮加息周期。今天的消息，霉联储基准利率已经从百分之一上升到百分之二点九五。” “老师，你觉得他们的加息会停止吗？” 秦云东担心的事正在发生。 如果霉联储持续加息，必然会引发各个国家的外资出走潮，全球经济又会迎来一次严重的冲击。 “我判断他们今年加息不会停止，如果通胀没有降下来，明年他们还会加息下去，基准利率有可能会超过百分之五。我邀请发改委专家做了压力测试，如果霉联储持续加息到明年第三季度，资产折现率将下探至百分之七点二……” 时新用抹布擦掉茶台上的曲线水渍。 他从1983年开始经历过六次霉联储剧烈升降利率，现在已经波澜不惊。 秦云东眼前一亮：“如果是这样的话，正好覆盖并购法蓝公司的成本。” 时新微微一笑，继续蘸了蘸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一个三维坐标系。 “x轴是霉联储利差，y轴是我们的有效汇率，z轴是冰国的外汇储备曲线。” 时新边说边点了点曲线图。 秦云东盯着曲线图看了片刻，又捏了一个花生米放在冰国曲线之下。 “这就是说，冰国外资正在蠢蠢欲动，迫使他们三大银行要搞出大动作，分担越来越高的金融风险。” 秦云东很感谢时新给他的指点，他的脑海里迅速修正了自己的进攻方案。 第1013章 现在的局面越来越复杂 下午三点二十分，波音787降落在沿海市机场时，舷窗外正掠过成群白鹭。 秦云东和夏丰下飞机，乘坐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 他来沿海市不想引起关注，因此也没有让叶安妮到出口处接机。 秦云东知道叶家买断的停车位的区域，不假思索径直向前走。 夏丰拉着两个行李箱紧紧跟在他身后。 在他们俩后面，内卫队员周旸和王爵不紧不慢地跟随。 “云东！” 叶安妮从一辆迈巴赫车上下来，高兴地向秦云东跑来，紧紧拥抱着他。 她的杏仁眼里溢满了温情，眼尾一粒小痣被睫毛投下的阴影变成朦胧的月牙。鼻梁挺直却不失柔婉，唇色是哑光珊瑚红，说话时梨涡浅现，总让秦云东感觉到温暖的阳光。 “安妮，我发现你现在更漂亮了。” 秦云东在她的额头轻吻了一下。 叶安妮抿嘴一笑，像是得到了最大的奖赏。 “谢谢老公夸奖，咱们回家。”她向秦云东身后的夏丰微微点点头，“小夏，欢迎你到沿海市做客。” “谢谢……嫂子。” 夏丰本来想叫“姐”，但为了表示自己和秦云东的关系，他还是临时改了称呼。 叶安妮嫣然一笑，按了一下汽车遥控器，汽车后备箱缓缓升起。 夏丰拉着行李走到叶安妮面前低声说：“秦书记还有两个警卫员跟来了……” “哦？那就座一辆车，这车够大。” 叶安妮看了一眼秦云东一眼，似乎是埋怨他怎么不提前打招呼。 “我叫你亲自开车来，就是为了拉上我们四个人。” 秦云东不在意地拉开副驾驶车门，拿起放在车座上的《金融时报》，坐进车里后打开报纸看了看。 叶安妮等夏丰和两个警卫上车后，这才坐到驾驶位置。 “高卢银行刚下调法蓝公司评级。”她瞥了一眼秦云东拿着的《金融时报》，“高卢国财团今早增持了百分之五的空头头寸。” 叶安妮天天和秦云东通电话，知道他对法蓝的计划，因此也特别留意这家公司的新闻和信息。 秦云东放下报纸，思索着看向车外。 “真是让我意外，难道有人对法蓝公司也有兴趣，准备对他们下手？” “叶氏集团欧洲公司并没有发现异常，应该是法蓝公司公布的业绩没有达到市场预期，所以才会引起市场的负面反响。” 叶安妮边说边启动汽车驶出停车场。 “没有那么简单，如果只是业绩不如预期，没有严重到要下调评级。这些步骤很熟悉，似乎就是有预谋地准备做空法蓝公司。” 秦云东轻轻摇摇头。 现在的局面越来越复杂了。 汽车回到叶权昭家，秦云东走进院门，远远看到秦家和叶家的四个老人，都站在堂屋门前的台阶上正在等他。 秦云东一下子忘掉了工作上的压力，感觉无比温暖和轻松。 这就是家的意义。 在你心力憔悴疲惫不堪的时候，家庭就是避风港和世外桃源。 傍晚六点，省城，廉政反腐教育基地。 史刚闭着眼直挺挺躺在床上，像是个死人。 古安江背着手站在床边，冷冷地盯着这位六十多岁的老人。 “史刚，你还真刚。从留置到现在，你一直用绝食的方式对抗组织调查，这不是英雄好汉的行为，再不知道收手，后果非常严重。你要考虑清楚。” 古安江想起蔡丽屏说史刚曾经非礼她，心中就充满怒火，对史刚不会有丝毫怜悯。 但是古安江是他下令留置的，如果出现意外，他也要承担责任。 因此他才迫不得已亲自过来做工作。 但史刚像是真的死了，充耳不闻，一动不动地继续躺着。 他当然不是死人，只是因为被诬陷有重大经济问题，史刚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却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他才选择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 看史刚不搭理他，古安江恨不能过去暴揍他一顿。 只是身后还有纪委专案组成员小胡等人，古安江只能干瞪眼，瞅着油盐不进的史刚，束手无策。 小胡看他被晾着很尴尬，便走过去试探着提出建议。 “古副书记，我看史刚带很大情绪。实在不行，那就在这里审。如果他能交代清楚，证明没有问题，自然气消了。如果他自知罪行败露，肯定也没底气再对抗下去。” “好，你们可以试一试，有消息就向我汇报。” 古安江借机下台阶，悻悻地离开。 他不是没想过对史刚上手段，但史刚有严重的心脏病和高血压，真要是当场嘎了，古安江就彻底被动了。 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老家伙又绝食，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古安江的预料。 古安江刚发动汽车，蔡丽屏的电话打过来。 他只好熄了火，拿起手机接通电话。 蔡丽屏非常急切地询问。 “老古，我才听说，省纪委把史刚带走了，这不会是你的主意？” “丽屏，你向我打听调查的事是违规行为，不要再问了。” “你真讨厌，人家是担心你嘛。” 蔡丽屏的娇嗔像是一股电流，让古安江浑身麻酥酥的，舒坦到每个汗毛孔都张开。 “这事和你没关系，我说到做到，敢欺负你的人，他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古安江用充满男子汉气概的语气对蔡丽屏大声说，心里非常得意。 梦中情人经过这事，肯定会对他一往情深投怀送抱。 “老古，你对我真好……” 蔡丽屏的声音又开始哽咽。 古安江最受不了女人的眼泪，立刻制止道： “哎呀，哭什么哭，你们女同志就是眼窝子浅，好啦，等我办直了史刚，我再和你好好讲。” “老古，周末有时间吗，我想约你去我们槐荫市郊外钓鱼散心，然后我请你吃烧烤喝大酒。” “好，一言为定。” 古安江高兴极了。 女人不喝醉，男人没机会。 蔡丽屏主动邀请喝酒，看来大事已成。 他追求美人的计划进展得相当顺利。 但是他不知道，刚才蔡丽屏已经把通话内容做了录音。 古安江在电话里亲口承认是他要报复史刚，和蔡丽屏没有关系。 有了这个录音，蔡丽屏就安全了。 纵然史刚真的出现意外，她也不会受到任何牵连。 第1014章 高端局不是我们能玩的 在史刚所住的房间里，小胡已经连续问了二十分钟，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史刚甚至眼睛都没睁开过。 小胡年轻气盛，对史刚不搭不理的态度激怒。 “史刚！不要倚老卖老，你要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别以为装死狗就能蒙混过关！” 小胡怒气冲冲地大喝一声。 史刚忽然睁开眼，眼神如刀直刺小胡。 “年轻人，嘴上积点德。按岁数，我都可以做你爷爷了。按贡献，我十五年上交的税收足可以买下半个槐荫城。你文不会诗词歌赋，武不能安邦定国，学什么不好，非要做酷吏，真是案上一点墨，人间千点血。” “你……你……” 史刚尖酸刻薄的话就气得小胡脸红脖子粗。 小胡刚要发作，身后的工作人员轻声提醒：“胡副科长，史刚有严重的心脏病和高血压，他如果受到刺激，万一……” 小胡没脾气了，他也不想因为赌气，闹出人命毁了自己的锦绣前程。 他忍了忍，缓和语气做工作： “史刚，你想斗嘴，说明你还没有心死，那就起来吃了饭，明天我再正式和你辩论一番。” 小胡向书记员挥挥手，结束询问走出房间。 他回到自己住的房间，拨打电话向古安江汇报。 古安江现在的心情不错，没有训斥小胡无能，但也没有给小胡什么明确指导，只是下命令让他继续审理，不要让史刚闲下来。 “古副书记，史刚摆明了是要对抗审查，但他的身体不好，我把握不好这个度……” “年轻人不要有那么多顾虑，史刚是弹簧，你弱他就强。该怎么审就怎么审，不要被他要挟。” “可是……史刚万一……” 小胡的话还没有说完，但古安江已经挂断电话。 小胡虽然年轻还稍显稚嫩，但并不代表他傻。 古安江明显是要让他强行审讯，但要是真的出了人命，古安江能为他扛起责任吗？ 小胡心里忐忑不安，他想了想又打电话给小青，想问问她的看法。 小青虽然没有答应小胡的追求，但也没有明确拒绝，这就让小胡以为她只是害羞，因此小胡想当然地以为小青就是自己的女朋友。 “小青，你在哪？” “我正在执行调查任务，你有什么事吗？” 小青站在宾馆房间的阳台上，看着槐荫市的夜景，淡淡地回答。 听说是执行任务，小胡也就没办法再继续问下去，否则就是违法保密纪律。 小胡毫无保留地叙述了古安江要他主持审讯史刚的情况。 小青听罢微微蹙眉。 “你就是你，谁的枪都不要做。出了事，使用枪的人说是枪走火，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你这杆枪会被认为不合格而拆解废掉。” “小青，你说得对极了，我也正是有这个担心才请你帮我筹划一下。古副书记给我下命令，我不能不执行，但我执行后出了问题，我又害怕他拿我当替罪羊。你说我该怎么办？” “小胡，咱们身处一线，只要按规矩办事，那就不会瞻前顾后左右为难。你所在的纪检监察室不归古副书记管，他已经越界了，你如果听他的命令，又该怎么向樊副书记交代？” “我……” 小胡再次无言以对。 他当然知道古安江把手伸到樊向阳管辖的区域内不对，但古安江是第一副书记，拥有的权力比樊向阳大。小胡想获得古安江的青睐，为自己更进一步增加新筹码。 小青不由暗自摇头。 既想巴结上司，又不想承担风险，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小胡，别耍小聪明，高端局不是我们能玩的。作为下级，你我想平安，那就要确保自己守规矩，不被高层的争斗裹胁。我建议你先向樊副书记汇报，由他决定你下一步该怎么做。” “好，我再好好考虑一下。” 小胡的回答很勉强，看来他并没有听进去小青的劝说。 小青叹口气挂了电话，从阳台走进房间。 此时在沙发上，樊向阳和槐荫市轴承厂长项东方相对而坐，正在谈论史刚的事。 “樊副书记，我可以担保，史刚是个值得信任的好同志，绝不会有违法违纪的行为。他的人品有目共睹，这一定是有小人恶意栽赃陷害！” 项东方忿忿不平地敲着桌子。 樊向阳神色严肃地听着，心里却非常高兴。 项东方和史刚在槐荫市都是德高望重的国企领导，他们二人的能量都不低。 古安江把这两人都得罪了，以后有他受得。 项东方提交了一封几十位国企领导的联名伸冤信，又详细讲述了史刚清廉为公的几个例证。 “老史为槐荫市为国企拼搏了大半辈子，如今却是如此下场，这简直是骇人听闻，令人寒心。槐荫市国企推举我做代表，要向上级请愿，强烈要求查明事实真相，还史刚清白，严惩背后的黑手，绝不能任由好人流汗又流泪，甚至要流血。” 最后，他痛心地结束了自己的发言。 樊向阳合上记事本，递给项东方一支烟。 “老项，我到槐荫市办理别的案子，没想到会碰到你，更没想到会听闻到这样的事。我不了解情况，不方便做出什么表态，请你理解。” “我理解，但我也听说您是一位不畏强权，刚正不阿的好领导，所以我听说您在槐荫市，才会第一时间跑来找您汇报情况。我相信您一定会秉公办理还史刚一个公道。” 项东方接过烟，拿出火机先给樊向阳点上烟。 他虽然有恭维的成分，但也不全是吹捧。 樊向阳抓过封家人封天强，主持侦办民政厅窝案，都能做到有始有终，敢于硬碰硬，这样的干部非常难得。 樊向阳很诧异，脸上不由浮现出欣慰的笑容。 他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口碑这么好，已经博得了一批人的拥护甚至爱戴。 樊向阳之所以敢对别人不敢碰的人物硬刚，完全是出自私心和讨好上司，却无意之中让不明真相的舆论替他进行了正面宣传。 第1015章 没有这么大的胃口 这可是难得的形象，以后必须要善加利用。 “老项，别给我戴高帽子，赢得百姓的信任和拥护，一定要做到公平公正和公道，讲原则讲程序讲正气。” 樊向阳谦虚了几句，紧跟着话锋一转： “老项，你给的这些材料，我明天就可以转交苗书记，请他慎重考虑槐荫国企同志们的意见和建议，但是作为经验丰富的老同志，你也应该知道要时刻准备着多条腿走路，才能笃定前行，行稳致远。” “多条腿走路？”项东方叹口气，“樊副书记，我已经见过白国昌书记，向他进行了申诉。但他好像没有引起重视，只是说要相信组织能查明情况，让我耐心等待这类没意思的套话。” “相信组织是对的，但组织也要相信群众，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这是唯物辩证观。” 樊向阳莫名其妙谈起哲学问题。 项东方听得一头雾水。 “是的，樊副书记说得没错……” 项东方感觉樊向阳话里有话，似乎是在向他暗示什么。 但他的脑子并没有转过弯。 看到项东方一脸茫然，樊向阳只好再次启发他： “每一部历史都是不断获得群众支持的历史，组织群众、发动群众和依靠群众，是我们基本原则，也是不断取得胜利的最大法宝。送你这句话，希望我们能共勉。” “哦，是的，组织群众发动群众……我明白了。樊书记，我会按您的指示办。” 项东方经过再三提示终于清醒过来。 他的确明白樊向阳的意思了。 “哎，老项，我哪有什么指示，你可不要乱说话。” 樊向阳赶忙撇清关系，不想被项东方带进沟里。 “呵呵，是是是，槐荫市发动群众肯定和樊副书记没有关系，我保证不会提到您。” 项东方乐呵呵地起身告辞。 樊向阳把他送出门外，这才转身回来坐下。 “小青，刚才是谁给你打电话？” 樊向阳翻看着项东方带来的联名信，随口发问。 “是小胡的电话，他已经开始突击审讯史刚了。” 小青没有替小胡打掩护，直截了当就把小胡说过的话向樊向阳做了汇报。 “这个小胡，无组织无纪律，真是让我失望。” 樊向阳并没有生气，只是叹息一声。 “樊书记，您让项东方发动群众，会不会闹出大乱子？万一以后追究责任，会不会牵扯到您身上？” 小青绕过小胡的话题，表达出对樊向阳的担心。 这是很强烈的暗示。 只有自己人才会有担心。 小青就是以此来说明她站在樊向阳这一边的人，绝不会和小胡一样首鼠两端。 樊向阳依旧看着联名信没有抬头。 “小青，有很多事的出发点都是好的，怕就怕歪嘴的和尚念偏经。反映群众的呼声没有错，如果出现过激行动，那就是组织者的问题，和我有啥关系？” “肯定没关系。”小青轻笑起来，“看来樊书记都已经想妥，是我多嘴了。” “这怎么能算多嘴呢，善意的提醒，我还是能听得出来的。谢谢。” 樊向阳抬起头，看着小青微微一笑，难得表现出大度和温柔。 小青为他的茶杯续满水，轻声问：“时候不早了，樊书记还需要我陪着吗？” 这是极其暧昧的请示。 如果领导有需要，她很愿意留下来。 樊向阳却装傻看了看腕表：“一不留神，时间过得这么快。你赶快回自己的房间休息，明天一大早咱们就要回省城了。” 他不是正人君子，但也不是一个色鬼。 不该碰的女人，他是不会碰的。 第二天上午九点，沿海市，叶氏集团总部岛。 秦云东在叶安妮的陪同下来到岛上，第一站当然先去拜访董事长叶九唐。 叶九唐每天只有上午在办公室停留两个小时，其他时间就会呆在自己的家里，看看书，喝喝茶，散散步，保持着半退休的状态。 看到秦云东伴随着咸涩的海风走进办公室，叶九唐放下手里的文件，慈祥地向秦云东露出微笑。 “云东，你有事才肯回来，没事就不知道看看我。” 虽然他的话里有埋怨，但更多的是宠爱之情。 “阿公，我的确忙，脱不开身。而且叶氏集团正在转型中，我也害怕耽误您的工作啊。” 秦云东向他鞠躬致晚辈见长辈的礼节。 “我没什么忙的，具体工作都交给你老丈人、叶安夏和叶旭去办，我只是偶尔动动嘴皮子，啥活也不干，你能耽误我什么工作。” 叶九唐说着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让秦云东坐下。 “你给我的计划书，我已经看过了。你的胆子很大，居然要吃下法蓝公司。要知道，法蓝公司是高卢国第一流的企业，临江市还没有这么大的胃口，小心吃撑了，消化不良。” 叶九唐屈指叩了叩黄花梨案头的计划书，腕间沉香手串撞在案角铜磬上，发出一声闷响。 “阿公，临江市确实没有这么大的胃口，但北方集团和新国基集团联合入局，那就足够吃得下法蓝公司。” 秦云东不动声色地回答。 北方集团是超大型国企，每年的营收超过临江市全年gdp五倍，绝对是世界级的大企业。 “哦？看了你去龙都收获颇丰嘛，北方集团的李总答应做你的盟友了？” “是的，北方集团本来就有意要引入超大型盾构机技术，只不过他们一直和另一家公司谈判。李总听我的计划后很有兴趣，很爽快就答应了。” 北方集团能收购法蓝技术当然是好事，就算收购不成，但这个消息也足以成为筹码，刺激谈判对手加速完成技术转让进程。 叶九唐微微点头表示认可，但同时也很不解。 “云东，你不是一直想让临江市发展盾构机吗。如果北方集团抢走法蓝，你费尽心思最终却一无所得，这又图什么呢？” 秦云东笑了笑：“只要是我国的企业掌握该技术，我都乐观其成。更何况北方集团得手后，答应拿出盾构机技术和临江市分享，所以我并不是一无所得。” 第1016章 神秘的金融机构 秦云东接着说：“我就是要让欧美企业知道，挑衅临江市就要付出代价，为今后临江的企业扩张市场，创造出友好的外部环境。” 秦云东此举算经济小账，更算未来的大账。 因此，无论是什么结果，他都能接受。 叶九唐接过叶安妮递来的汝窑天青釉茶盏，望着杯中的茶汤轻轻一笑。 “五年前冰国火山爆发，火山灰让欧洲航空业停摆三个月。我当时买看跌期权，小赚了七亿美刀。那时候我就有很明确的体验，欧洲看似强大，实际上却极其脆弱，尤其是勾心斗角相互拆台屡见不鲜。你利用冰国银行打击高卢企业，我认为是可行的。” 叶九唐举起茶盏，抬眼看向秦云东。 “你提到壮大我国企业实力，维护我国企业尊严，更是大是大非的问题，我必须支持。” “多谢阿公支持。” 秦云东感激地也举起茶盏。 他的心彻底踏实了。 有北方集团、新国基集团和叶氏集团联合协助，法蓝公司的命运也就已经注定。 从叶九唐的董事长小院出来，秦云东和叶安妮又来到总经理办公楼，见到了刚开完会的总经理叶旭。 “姐夫，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叶旭笑嘻嘻地拨开秦云东伸出的手，一把抱住了秦云东。 “拜托你稳重点，你小子已经是大集团的总经理了，怎么还真么顽皮。” 秦云东推开他，戏虐地拨乱了他的头发。 “哈哈，我是总经理不假，但在姐夫加老师面前，我哪敢端架子，那不是纯粹找抽吗？” 叶旭亲热地拉着秦云东坐在沙发上，让秘书赶快沏茶。 “姐夫，你和阿公谈妥了吗，他老人家是不是已经同意你的计划了？” “阿旭，先别管阿公的意见，你也看过计划书了，你觉得这个计划可行吗？” “嗯……姐夫的计划向来很有魄力，这次是蛇吞象的打发更加刺激。更何况，叶氏集团只是摇旗呐喊造势，又不必真的付出什么，我没啥意见，跟着姐夫干就是了。” 叶旭很有气势地挥了挥手。 叶安妮在一旁捂嘴笑了：“够仗义的嘛，你姐夫没白疼你。” “那是当然了，我能有今天，完全是靠姐夫一路栽培。不说别的原因，仅凭这一条，我也会支持姐夫的决定。” 叶旭接过秘书递来的茶杯，双手恭恭敬敬递给秦云东。 “阿旭，你不要冲动。无论是什么样的关系，在商言商，还是要理智对待。” 秦云东是来寻求帮助的，却反过来劝叶旭冷静。 他不想利用叶旭对他的信任，让叶旭做出后悔的决定。 “既然姐夫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在商言商提一个条件。” 叶旭正襟危坐，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你说说是什么条件，狮子大开口的条件，我肯定答应不了。” 秦云东微笑看着他。 叶旭向他眨眨眼： “不管是临江市，还是北方集团，如果收购了法蓝公司，必须让叶氏集团承揽欧洲上市的业务……嘿嘿……也让叶氏集团喝点肉汤……这个条件不过分？” “原来是这个条件啊，不过分，一点也不过分，而且我还求之不得。” 秦云东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叶氏集团的金融公司实力雄厚，熟悉欧美金融圈，对于国内企业海外上市有很多经验，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合作伙伴。 “阿旭，我昨天看到金融时报的新闻，法蓝公司连续出现负面消息，这里面有什么内幕吗？” “这……这我还真不知道。叶氏集团的项目太多了，我没时间留意这些小事。你要是想知道，我建议你去找我爸问问。” “不用找，我来了。” 随着说话声，叶安夏拿着一个档案袋走进来。 他也看过秦云东计划，知道秦云东已经到沿海市，找他谈金融合作是必须。 作为主管叶氏集团金融的副总，叶安夏也不需要秦云东亲自拜访，他主动来找秦云东。 大家一阵寒暄后再次落座，叶安夏随即回答秦云东刚才的疑问。 最近法蓝公司的负面消息确实不少，叶安夏也留心开展调查，发现鹰国有一个金融机构是幕后的推手。 但是这家金融公司为何要做空法蓝公司，现在还查不出原因。 “这是一家有五十年历史的老牌金融公司，向来以稳健谨慎着称，因为低调，很少有人关注到他们。从现在的股东和操盘人的经历看，几乎没有和临江市或者法蓝公司有瓜葛的人，所以这才让很多人很迷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叶安夏说完，把搜集到的这家名叫詹姆士金融公司的资料交给秦云东。 秦云东翻看着资料也觉得纳闷。 “不要只看这家公司的基础资料，他们肯定还有不便公开的原因。咱们应该重点关注这家公司有决策影响力的人物，调查他们的背景和身边人，我不相信他们这么做和临江市无关。” 秦云东让叶安夏调集人手开始调查，又拍了几张詹姆士金融公司的资料，发给楚采臣和关海伦，请他们协助调查。 “哎，姐夫，现在已经中午，别再满脑子想着詹姆士公司了，我好好请你吃一顿，安妮姐马上要跟你走了，下次想见安妮姐就没现在这么容易了。” 叶旭不由分说，拉起秦云东，又叫上父亲叶安夏和叶安妮一起回沿海市区吃饭。 叶安妮之所以此时辞职，是有很多原因造成的。 她和秦云东商量好明年要结婚，需要时间做好结婚的准备工作。 而且，秦云东的父母也不愿意一直在沿海市生活，千好万好都不如自家好，老两口想回老家了。 所以，叶安妮她上一周辞去财务总监的职务，并且获得了董事会的批准。 这一次秦云东来沿海市就是要接叶安妮和父母一起回去。 众人有说有笑来到海边的一家餐厅，刚走出电梯，秦云东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走进包间。 秦云东大吃一惊：怎么会是她？ 第1017章 惊觉逃犯就在眼前 秦云东虽然只是看到背景，但从走路姿势看上去，总感觉那人像是青黛。 去年，秦云东调查姚琪丈夫李忠平出轨一事，在省城熏园见到过自称是小三的学生青黛。 但秦云东很快就查明，李忠平是被陷害，遭到青黛和熏园老板杨金石合谋陷害。 为此，青黛和杨金石因为敲诈勒索罪被判刑坐牢。 作为从犯，青黛只是被判拘役六个月，现在算算，确实服刑的时间也到了。 青黛跑到沿海市是洗心革面，还是会重操旧业？ 秦云东回头向夏丰使了一个眼色。 夏丰向他点点头，表示他已经看到疑似青黛的女孩，会过去证实一下。 当秦云东等人都进了包间，夏丰拉上内卫队员周旸和王爵站在走廊上。 他拿出手机让两人看了看青黛的照片，又指了指青黛进入的包间。 “这个女孩叫青黛，因为犯罪被判了六个月，现在大概已经刑满释放，但她还可能涉嫌另一桩刑事案。因为青黛认识我，我不方便过去。周旸，你进去看看都有谁和青黛在一起。” “小事一桩，我现在就去。” 周旸启动衬衣纽扣摄像头的开关，大摇大摆走过去，径直推开包间的房门。 房间里除了青黛外，还有一个男人在坐。 那男人看到周旸一愣，警惕地问：“你找谁？” “咦？这不是202房间吗……” 周旸装作疑惑地看向那男人。 “这是201,202在隔壁。” 男人长出一口气，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不好意思，走错房间了。” 周旸微笑着向那男人和青黛笑了笑，转身走出房间。 他快速来到步梯间，把录制好的图像连接到读卡器给夏丰看。 夏丰看到那男人的样子觉得很眼熟，却一时想不起会是谁。 但他既然有印象，那就肯定不是无名鼠辈，有必要进行监控。 夏丰先让周旸在暗中监视，过一个小时再让王爵来换班。 “夏处，我有点饿了，能不能给我安排点儿吃的，先垫一垫。” 周旸拍了拍肚皮，陪笑提出请求。 “这个好办，当地最有特色的就是香脆爆汁烧鹅，解馋又管饱。我个人出钱给你买整只。” “哎哟，谢谢夏处，让您破费了。” 周旸咽了一口 夏丰让王爵先进包间陪秦云东，他乘坐电梯到一楼卤味区。 他看着厨师利索地斩切烧鹅，脑子里还在苦苦思索那个男人是谁。 但说来也奇怪了，越是想从脑子里调出资料，却总是一片空白。 看厨师已经切好烧鹅，夏丰拎着餐盒转身离开，忽然，听到另一位厨师叫了一声：“鱼加热好了，谁要的鱼？” 夏丰顿时站住。 他的记忆被厨师的叫声激活。 于尧！ 没错，就是那个刺杀浠水县警局局长黄浩的人。 追捕三年了，于尧却杳无音信像是人间蒸发。 夏丰没有见过于尧，只是凭借整理过的资料才记住了此人。 没想到居然在这里撞上了。 千万不能让他逃了。 夏丰撒腿往回跑，来不及坐电梯，顺着步梯冲到二楼。 周旸站在步梯口，抽烟看着青黛所在的房间，尽职尽责监视。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周旸回头看夏丰气喘吁吁上楼，不由笑起来。 “夏处，您可太热心了，我饿是饿，但又不是饿得半死，没必要这么着急……” “周……周旸……那个男人是杀人犯……抓他……” 夏丰抓住周旸的衣袖，上气不接下气地焦急地说。 “真的啊，这可是好事，我还没有碰到过杀人犯哩。你等着，我这就去把他抓过来。” 周旸的眼睛亮了。 他要是能抓到通缉要犯，那可是要立大功的。 周旸挽起袖子就要去，夏丰又拽住他。 “别急……于尧曾经是散打冠军，又是特勤队员……你打不过他……还是叫王爵一起去……” “散打冠军咋啦，我是特种兵，谁怕谁啊。” 周旸热血沸腾，碰到硬茬对手让他更加兴奋。 他年轻好胜，毫无畏惧想要去单挑，因此周旸甩开夏丰的手向包间大步走去。 夏丰知道劝不住，跺了跺脚，快步走到秦云东所在的包间，推开门向王爵招招手。 秦云东看夏丰脸色不对，问道：“有什么情况？” “没啥情况，我找王爵办点事。” 夏丰当着叶家人不好直说，只能含糊其辞地回答。 王爵已经大步走到门口，夏丰拉着他就向青黛所在的包间跑。 “周旸去抓逃犯，逃犯曾经是特勤队员，又是散打冠军，我怕他有危险，你赶快去帮他一下。” “我嘞个去。” 王爵脸色变了，疾步冲进了201包间。 包间里的餐台已经翻倒，杯盘碗碟一地狼藉。 青黛昏倒在餐桌旁，半边脸明显已经肿起来。 王爵瞥了她一眼，又奔向打开的窗户向下看。 周旸正在奋力追赶于尧。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海滩向远处的椰树林跑去。 王爵还算冷静，他先拿出手铐把青黛铐在餐桌腿上，对赶过来的夏丰叮嘱： “夏处，你打电话报警，先把这个女人控制起来，或许能问出重要线索。我去帮周旸，秦书记的安全就靠你了。” 说完，王爵按窗框飞身跳出去。 夏丰跑到窗口向下看王爵追向周旸，心里忐忑不安。 “到底出了什么事？” 秦云东和叶旭等人已经走进包间。 原来秦云东看夏丰的脸色就知道出了大事，他放心不下，跟着夏丰走过来。 “秦书记，我看到和青黛约会的人是于尧，所以让周旸和王爵抓捕……” “于尧？浠水县教育基地那个于尧？” 秦云东反应很快，马上想起来那个通缉要犯。 “是，就是他。” 夏丰非常肯定的回答。 “你怎么搞的，办事这么草率，为什么不向我汇报？于尧有功夫，又是个杀人逃犯，怎么能让周旸和王爵去冒险？” 秦云东看了看被铐着的青黛，又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我看到是于尧，有些着急了……” 夏丰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沉住气，把本来可以稳稳搞定的事搞到险象环生。 第1018章 惊心动魄地抓捕行动 秦云东没有听他说完，转身吩咐叶旭： “请你的司机开车赶过去帮忙抓逃犯，再给警方高层联系，让他们派最近的警员增援并封锁这个区域，不要让逃犯脱逃。” 秦云东知道，叶家在沿海市的影响力无人可及，叶旭一个电话就能引起警方高度重视，肯定比普通报警有效得多。 叶旭没有多说一句废话，马上按秦云东的命令执行。 他的司机本身也是保镖，格斗的水平很高，而且还有合法防身武器。他们完全有资格做帮手。 此时，正值中午时分，强烈的光线照在沙滩上反射出耀眼的光。 但在茂盛的椰林里，光线一片昏暗，椰影在正午烈日下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于尧逃进椰林后放慢了脚步，不再那么惊慌失措。 这一大片椰林的尽头和群山相连。 只要躲进山里，哪怕警方组织上千人搜捕，也很难找得到他。 现在的关键是干掉紧追不舍的人，才能安全脱身。 于尧转身站住，脱掉湿漉漉的t恤，从腰间拔出匕首，后背蜈蚣状的旧疤随着肌肉起伏蠕动。 追赶过来的周旸看于尧的架势，知道这是要和他玩命了，周旸也放慢脚步，以调整自己的呼吸和心率，为即将开始的格斗调整状态。 “警察？” 于尧看周旸毫无畏惧，做出的戒备动作明显是训练有素。 “于尧，放下武器，你逃不掉。” 周旸看了一眼于尧手里的匕首，那不是普通的刀具，而是军用三棱短剑。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到此，于尧脚尖挑起半截椰壳，踢向周旸。 周旸侧身刚让开，于尧已经飞扑而至，短剑斜劈过来。 散打冠军名不虚传。 于尧的爆发力惊人，动作既迅疾又精准，比潮水更凶猛。 周旸没想到对方出手这么快，虽然躲开了致命袭击，但衬衣前胸被划开道口子，结实的胸膛被划开浅浅的口子，血流不止。 “不赖呀，能躲过我这一击的人，算得上好汉。” 于尧赞叹一句，却没有停下继续进攻的动作。 虽然刀劈空了，但他流畅地贴近改为肘击。 周旸曲左臂格挡的同时，右拳闪电般向于尧的太阳穴打去。 他已经算好时间，哪怕于尧用刀刺过来，他的拳头也会提前一秒钟击中对方。 太阳穴是头部最脆弱的地方，只要被他打中，于尧不死也会晕倒。 这是拼命的打法。 只有热血青年才敢如此不要命。 于尧畏惧了，迅速向后跳出一步，躲开周旸致命一击。 第一个照面结束。 两个人彼此都了解到对方的实力和意图。 “哥们，为了抓我玩什么命啊。你已经受伤了，失血过多会休克，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于尧并不是害怕，而是很欣赏周旸。 在周旸身上，他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也是如此血气方刚。 “让我放过你？做梦！” 周旸不顾鲜血已经湿透衬衣，话到人到，勇猛地向前进攻。 对方手持利刃，他必须贴身肉搏才能限制对方发挥。 于尧也知道周旸的企图，他在后退的过程中不断挥匕首反击。 周旸清楚自己流血不能久战，必须用最短的时间制伏对方。 因此他采用冒险的方式，在于尧的动作中间寻找空隙贴上去。 嗖！ 匕首刀锋再次划破他的肩胛。 周旸的拇指也已锁扣住对方腕部麻筋。 “窝艹！” 于尧顿时觉得整个右臂酸麻到几乎失去知觉。 还没容他做出补救动作，周旸提膝撞到了他的小腹。 匕首落地。 于尧身子飞出，狠狠撞到椰树上，无力地摔落在地。 周旸松了口气，看来战斗已经结束了。 被他的膝盖撞到，哪怕是一摞砖也会撞得粉碎，更何况是人。 周旸低头看了看皮开肉绽的肩胛，才觉得疼痛难忍，左臂几乎已抬不起来。 胜负只在刹那之间，幸好站着的人是他。 但还没等他抬起头，于尧已从马丁靴抽出又一把匕首，腾空而起直取周旸的咽喉。 于尧不愧曾是特勤队散打王，严格的训练让他身体耐受力远胜过常人。 匕首的寒光闪入周旸的眼睛。 周旸想再做任何动作都已不可能，只能咬牙准备承受刺入身体的剧痛。 嘭！ 于尧在空中被赶来的王爵一脚踹在桥熊，身体像断线的风筝，向后飞出。 “我去，你怎么才来……” 周旸只说了一句，就再也站不住，一头栽倒。 王爵顾不上看周旸，紧跟着冲向于尧。 不解决掉这个悍匪，王爵也没办法安心救周旸。 于尧连续两次遭到重击，身体也有些吃不消。 他看到又来了一个不要命的主，而且功夫也不亚于刚才的小子，于尧的心态几乎要崩。 但于尧知道被抓的后果就是死路一条，他必须做困兽犹斗才能换来一线生机。 于尧翻身而起，瞪着血红的眼睛，挥刀迎着王爵冲来。 王爵看到周旸的伤势，知道于尧的确不好对付，他奔跑中一脚踢起地上的椰子壳，先减缓于尧进攻的速度，接着抽出皮带向于尧兜头甩过去。 啪！ 金属皮带扣打中于尧的眉骨。 眉骨撕开，血流如注。 于尧闷哼一声向后不断倒退。 王爵一招得手，不断挥舞皮带狠狠向于尧抽打。 于尧虽然一只眼睛已经被血糊住，但还是很敏捷地闻风躲闪，同时瞅准时机挥刀劈向皮带。 皮带遇到刀锋像纸一样被轻易隔断。 于尧紧跟着一脚踹在王爵的小腿上。 骨骼碎裂的脆响让王爵眼前发黑，禁不住单膝跪地。 他看着于尧举刀刺来，紧急抓起地上的椰壳格挡。 椰壳被刺裂，刀尖距离王爵的右眼只有一厘米。 王爵却已反手将椰壳尖锐的碎片刺入于尧的手背，贯穿到掌心。 “啊！” 于尧一声惨叫，手里的匕首失去了方向。 王爵侧身咬住刀柄，同时用另一只手上的椰壳碎片狠狠刺入于尧的大腿内侧。 大腿内侧的动脉被刺断，于尧再也无力站住，翻身倒地，腿上的血滴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 第1019章 你检讨有什么用 王爵忍受小腿传来的剧痛，扑过去夺过匕首抵在于尧的咽喉。 于尧突然露出狰狞的诡笑。 王爵这才发现他右手按着一枚手雷引信，青绿色的手雷在一束阳光下泛着死光。 “你赢了。”于尧脸上的肌肉不停抽搐，“但你要跟着我一起下地狱，到那里咱们再打……” 他说着向上挺脖子，让刀锋划破咽喉。 真是个亡命徒。 王爵惊呆了，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但他的小腿已经骨折，这么近的距离，想安然无恙脱身毫无可能。 就在于尧松手的刹那，突然有一个人飞扑过来死死按住他的手。 原来是周旸爬过来，在关键时刻救下王爵。 周旸夺过手雷，奋力扔向远处。 轰！ 手雷在几米外的树后爆炸。 如果不是椰树挡着，这么近的距离，两人非死即伤。 周旸大笑起来：“我爱椰树……” 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晕了过去。 此时在饭店包间里，秦云东等人静静看着满桌子的菜肴却无人动筷，原来的轻松欢乐的气氛早就荡然无存。 叶安妮挽住秦云东的胳膊，轻轻拍着他的手背，无声地安抚着他。 夏丰紧张得不停抖动双腿，一遍又一遍看腕表。 现在他后悔得要命，为什么做出那么傻的决定，让周旸孤身犯险。 如果周旸真的出现意外，他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突然，叶旭的手机铃声响起，在寂静的包间里显得异常响亮。 叶旭忙抓起手机，看看来电显示，向秦云东点点头便接通电话。 他是在表示，是他的司机打来的电话。 叶旭听着电话，只是“嗯”了几声，没有问话。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着叶旭，想从他的表情中猜测出是什么结果。 “好，你不要回来，跟着过去，我们随后就到。” 叶旭随即挂了电话，看向秦云东。 “我的司机说，那两位内卫队员都受伤了，但没有生命危险。” 此言一出，所有人如释重负，不由自主同时松了口气，脸上出现了笑容。 夏丰双手合十，仰天看着吊灯嘴里不停咕哝，不知道在感谢哪位神仙保佑。 秦云东铁青的脸色稍有缓和。 “逃犯呢？” “死了。” 叶旭进一步介绍说，他的司机开车到椰林边，下车进入椰林却找不到他们。 后来听到爆炸声，司机才寻声找到了周旸和王爵。 当时两个人和逃犯都是一身血，看样子搏斗的相当惊心动魄。 司机为周旸进行简单包扎的时候，几位警员也赶到了现场并呼叫了救护车。 现在周旸和王爵都已经在警员的保护下送往医院。 那片椰林已经封锁，有很多警察正在勘察现场取证。 “逃犯死就死了，只要周旸和王爵没出意外就好。” 秦云东站起身，带着众人往医院赶。 他们来到急诊室，被守在病房门口的警察挡住去路，不允许他们接近伤员。 叶旭随即给刑警队长打电话，请求行个方便。 刑警队长还在椰林主持搜证，听说是叶家人要探望，简单问了问情况，便同意他们探视几分钟。 此时的周旸已经缝合好伤口正在输血输液，王爵的小腿上打了石膏，两人看到秦云东都微笑着轻轻挥挥手。 秦云东依次和两人握手慰问，夸奖他们的勇敢，并叮嘱他们安心在沿海市养伤，沿海市警局局长洛勇强会带人过来协助当地警方开展工作，到时候也希望他们能配合调查。 “你们是勇斗歹徒的英雄，为沿海市破获大案做出突出贡献。我会为你们请功，现在你们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我会尽力满足。” 秦云东柔和地询问。 “没啥要求，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只是……” 周旸的眼睛看向夏丰。 夏丰充满愧意地向他笑了笑。 “……只是夏处给我买的烧鹅，我只是闻着香味却一口没吃，现在饿得要命。” 周旸顽皮地向夏丰眨眨眼。 大家一起笑起来。 秦云东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烧鹅是发物，现在受伤不能吃。等你和王爵养好伤，我保证请你们吃个够。” 在医生的提醒下，众人只能挥手向二人道别。 走出急诊大楼，夏丰再次向秦云东做检讨。 或许是看到两位队员都没有生命危险，秦云东的心情还不错，并没有再怒斥他。 “作为他们的领导，进退失措，做出冒失的决策非常不应该。如果他们牺牲，你检讨道歉还有什么用。你的检讨肯定要做，但不是现在，回去之后再好好反省。” 下午，洛勇强带着临江警方组成的专案组赶到沿海市。 他们先和沿海警方进行案情交流，接着又一起审讯了青黛，忙到傍晚才来叶安妮的家，向秦云东汇报情况。 原来于尧这几年潜逃出国外，近日才又偷渡回到沿海市。青黛以个人的名义租了一套公寓，和于尧一起居住。 今天中午，于尧要离开沿海市，两人第一次到饭店想吃一顿告别午餐，没想到恰巧被秦云东发现行踪。 秦云东很奇怪地问：“青黛怎么会和于尧有联系？” “青黛供称，她是盖亚团伙成员，本来不认识于尧，是受团伙指派来沿海市为于尧打掩护。” “盖亚？” 秦云东微微皱了皱眉。 “我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个团伙的名字，但听青黛说，这个团伙已经成立多年，主要在北方几个大城市活动。但青黛只是外围成员，不了解这个组织的核心情况，只是感觉盖亚团伙很有钱，而且也很有实力。” 洛勇强把审讯记录递给秦云东。 从审讯记录看，青黛交代她是一年前进入盖亚组织外围，受命栽赃李忠平是她第一次执行任务，但初出茅庐就栽了一个大跟头，正巧撞到秦云东的枪口上。 秦云东随口问：“青黛怎么这么积极配合，以前为什么她不老实交代？” “这一次于尧碰到周旸抓捕，他第一反应就是把青黛扔出去阻拦周旸。因此青黛才终于清醒地意识到，她只是被人利用随时可以被牺牲的工具，所以她才会非常配合审讯。” 第1020章 守不住底线才会沉沦 秦云东看完审讯记录，心里涌现出新的判断。 如果青黛的交代可信，那么省城大学物流系主任林非之死，肯定也和盖亚组织有脱不了的干系。 “于尧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秦云东把审讯记录还给洛勇强。 “沿海市警方检查了于尧的手机，也去搜过于尧和青黛住的房子，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于尧过去曾经是特勤队员，又在纪委干过，反侦察的能力很强，痕迹都做过精心处理。” 洛勇强遗憾地摇摇头。 秦云东端起茶杯想了想，又放下茶杯。 “勇强，我想见见青黛，或许能从她那里找出一些线索。” “那当然可以了，秦书记有很强的逻辑推理能力，如果能亲自出马，我当然求之不得。只是……您的身份这么高，审问一个小太妹，是不是有些……” “都是为了工作，还能计较什么身份。明天我就要回临江市，现在咱们就去。” 秦云东站起身说走就走。 沿海市拘留所，审讯室。 秦云东在洛勇强和沿海市刑警队长的陪同下，一起坐在桌后，打量着坐在审讯椅上的青黛。 青黛低垂着头，长发几乎盖住了她的脸。 在她头顶的白炽灯似乎接触不良，有时候会忽然暗一下，把青黛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只被钉在墙上的蛾。 “青黛，我问你几个有关于尧的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 秦云东翻开记事本，看了看准备好的几个题目，钢笔尖碰在“于尧”的名字旁凝成黑点。 “报告政府，我一定如实交代。” 青黛有气无力的回答。 看来她拘役期间还是学会了规矩，比以前要懂事了很多。 但是青黛明显没有听出是秦云东审问她，神态没有任何变化。 秦云东平静地问： “于尧平时抽的是什么烟？” “他抽的是雪茄，我没见过那个牌子，听于尧说是罗密欧雪松，国际顶级雪茄品牌。” 青黛抬起头用手指把头发随便梳理一下，露出半边乌青的脸。 看来她还是很爱美的，垂头用头发挡着脸，就是为了不让伤痕被别人看到。 秦云东点点头：“于尧说得没错，罗密欧雪松的价格确实非常昂贵。” 青黛双眼无神地看着空调出风口，风吹出来时发出轻微嗡鸣。 “每次他点烟前都要用银质雪茄剪，剪口刻着外文，于尧说那是冰国语——萨迦。” 青黛似乎沉浸在回忆中，说话的声音很轻。 秦云东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因为去过冰国，对萨迦不陌生。 萨迦，翻译过来的意思是“事迹”。 《萨迦》这本书，记录着中世纪冰国的英雄传说故事合集。 秦云东沉着地问：“难道于尧这些年是在冰国度过的？” “于尧给我说，他在冰国住了三年，非常享受极夜的生活，因为他的内心就是永夜……我也一样。” 青黛又垂下头，神情黯然。 看得出，她曾经真的爱上了于尧，认为两人是同病相怜。 因为爱了，所以当于尧绝情地把她当挡箭牌，她才会如此痛苦。 “你知道于尧是个杀人的逃犯吗？” 秦云东依旧平静地问。 “我知道他杀过人，而且不止一个。所以他洗澡时会往浴缸倒威士忌，说这样能遮掩杀气。他和我亲热后，睡觉时总喜欢钻进军用睡袋，说这样才能获得安全感。” 青黛苦笑着摇摇头。 她现在好像才明白是她自作多情了。 于尧只顾着自己能睡安稳，从来没有顾及她的感受。 秦云东示意洛勇强给她倒杯水，再给她一盒烟。 “你们俩在沿海市多长时间了？” “三十五天。” 青黛看到香烟，眼睛立刻亮起，回答问题也更快。 “于尧在沿海市期间接触过谁吗？” 洛勇强为她点着烟，把打火机放在审讯椅上。 青黛深深吸了一口烟： “没有，他一直窝在家里，吃饭、锻炼身体、睡觉，醒过来再吃饭、锻炼身体，每天都是如此。我就是他的奴仆，他需要什么，我都要满足。吃的、喝的、抽的，包括我的身子……” 她说着话，烟雾从嘴里不断冒出，显得有些诡异。 “是谁给你下命令，你们怎么联系？” 洛勇强紧跟着追问。 抽过烟的青黛似乎恢复了一些精气神，第一次看向审讯桌后的人。 “我们有一部专门用于联系的手机，上线每天打一次电话，我和于尧分别和对方单独谈十分钟。只要我说钱不够用，就会有人转钱到我的银行卡。所以，我和于尧一直都没有见过组织里的人……” 青黛的目光扫过秦云东，稍稍愣了愣。 她感觉在哪里见过这位英俊的男人，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洛勇强继续审问： “你再仔细想一想，于尧有没有说过他离开沿海市要去哪里，要干什么？” “我说过很多回了，我真不知道。于尧很懂规矩，不该给我说的话，他从来不说。” 青黛明显被这个问题问烦了，说话又开始带抵触情绪。 秦云东向洛勇强招招手，让他回来坐下，示意他不要着急。 “青黛，你年轻漂亮又聪明，本来应该生活阳光充满快乐，身边不缺优秀的男生追求，为什么却成了杀人逃犯的玩物，活得如此灰暗，如此失败？” 秦云东没有审问，反而和青黛聊起她的人生。 大概是被说到痛处，青黛的手哆嗦了一下，半截烟掉在地上。 “这有什么好说的，我无权无势，想生活得好一些，想出人头地，结果只能遭受社会毒打呗。” 青黛咬了咬嘴唇，露出玩世不恭的神情。 “你是在推卸责任找借口，在我国。绝大多数人都无权无势，他们生活都有或大或小的改善，有几个像你这样成为社会边缘人？毫不客气地说，你沦落到这个地步，谁也怨不得，完全是你自己造成。” 秦云东放下茶杯，神情非常严肃。 “你爱慕虚荣，物质欲望太强，为了钱葬送了女孩子最珍贵的自尊自爱，守不住底线才会逐步沉沦。你不反思自己的过失，把所有错都一股脑推给社会，除了增加负面情绪，对改善你的生活又有什么好处？” 第1021章 击溃心理防线 秦云东直视青黛，目光灼灼像是利剑。 青黛心虚地垂下眼帘，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 “随便你怎么奚落，我无所谓。” 她拿起打火机不停地打火，大概是因为紧张，却总是打不着。 在火光闪烁中，秦云东敏锐地发现她的手腕处有一片金粉，模模糊糊，若隐若现。 秦云东不动声色地继续自己的问话： “我不是奚落你，而是给你讲道理。你为了钱加入盖亚组织，参与了各种犯罪，难道也是社会逼着你做的吗？青黛，林非之死和你没关系吗？” “我做过的事已经得到惩罚，有必要再教训我吗？” “你做过的事都受到惩罚了？不见得，物流系的主任林非之死，和你没有关系吗？” 秦云东突然提到林非，青黛浑身一震，惊惧地抬起头仔细看他。 “你……您是秦书记……”直到此时，青黛才记起来眼前这个男人是秦云东，“林非主任跳楼是自杀，和我有什么关系？” “据你的同伙，熏园老板杨金石供称，他和你敲诈李忠平是受林非指使。就在警方去找林非的时候，他突然跳楼，不能说和你没有关系？” “您……你没有证据，不能随便联想。” 青黛的眼神飘忽不定，说话已经没有底气。 她的紧张情绪怎么能瞒得过秦云东的眼睛。 秦云东却没有再问林非的事，突然转换了话题。 “于尧在沿海市都去过哪些地方？” 他向前倾身，指节叩在铁质审讯桌上，震得笔录纸簌簌作响。 “他去过……没有……他一直在家……” 青黛一时没有转过弯，差点说漏嘴。 她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三天前她特意去美甲店做的法式水晶甲，此刻断裂的碎屑混着汗水黏在皮肤上。 秦云东的钢笔尖在纸上戳出黑洞：“我再给你一点提示——午夜后，他经常去哪里？” “真的没有……” 青黛猛地抬头，神情更加慌张。 “青黛，你之前老实交代，就是想在关键问题上隐瞒，对？” 秦云东走到青黛面前，以增加对她的压迫感。 “青黛，其实你交代不交代，我们也能查出来。但只要警方发现你做伪证，那你就会罪加一等。我给你十秒钟考虑清楚，否则就送你回去，你就再也没有机会弥补自己的过失。” 秦云东蘸着杯子里的水，在审讯椅上写下了bjj三个字母。 青黛的脸色大变，青黛的呼吸变得急促。 秦云东抬起手腕看着腕表开始倒计时。 “十、九、八……” “我……我真不知道……” 青黛慌张的样子像是掉进陷阱里的狐狸。 秦云东不为所动。 “……四、三、二……” “等一等！我说。” 青黛的心理防线被攻破，指甲抠进木椅裂缝，几乎能听见自己声音里混着哭腔。 她以前见识过秦云东的本事，现在又发现秦云东似乎已经对她的秘密了如指掌。 在秦云东面前耍聪明，最终倒霉的是自己。 这一次秦云东给了她明确无误的提示，如果再不主动交代，真的可能没有机会了。 “于尧每隔三天就会在午夜后外出去，参加地下赌拳擂台赛……” 青黛随后供出于尧所去的地下擂台赛的地点——bjj俱乐部。 这家俱乐部表面是教南美洲格斗术，在国内散打爱好者圈子里很有名气。 但是大多数学员并不知道，午夜后，俱乐部会在地下室举办押注胜负的擂台赛。 bjj俱乐部居然是地下赌拳之地。每周有三天举办赌拳比赛。 拳手的比赛几乎没有防护装备，也没有对击打危险部位的限定，因此比赛总是会见血，拳手受重伤的情况很常见。 大概血腥场面很刺激，反而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观赏，并且还以赌博为乐。 于尧本来就是格斗高手，再加上他要保持随时战斗的状态，因此也成为参与赌拳的拳手之一。 他的比赛胜率很高，每一场至少会有一千块钱起步的报酬。 于尧只是拿比赛当作训练，他不在乎酬金，不在乎名声，也不在乎胜负。 所以他很配合老板，老板要求打假拳，他不但不会拒绝，反而按要求尽心尽力配合演出。 操控一场假拳，老板赚得盆满钵满，于尧也能获得上万元的佣金。 但于尧无论赚了多少钱，都会原封不动交给青黛，一分钱也不留。 他就像是出门辛苦打工的丈夫，把钱都留给妻子。 正是因为此，才让青黛对于尧动了感情。 “我以为于尧是真心对我好，直到他为了保命，把我推给警察，我才知道自己是自作多情了……我的梦才醒过来……” 青黛说着，眼泪奔涌而出。 听着青黛的交代，洛勇强和沿海市的刑警队长都吃惊又钦佩地看向秦云东。 没想到秦云东参加审讯居然能挖出这么大的线索。 同时他们也很好奇，秦云东为何会对于尧的情况如此了解？ 秦云东命人带走哭得梨花带雨的青黛。 他问沿海刑警队长：“你知道这家俱乐部在哪吗？” “bjj俱乐部在沿海市格斗圈里小有名气，而且教练都是来自美洲的格斗高手，所以我和同事也去过那里，与国外的格斗师切磋交流过。” 刑警队长回答得很沮丧。 他没想到俱乐部居然在他眼皮底下还敢赌拳，这让他的自尊心颇为受伤。 “抓住俱乐部老板和那几个拳师，肯定会对破案的进展有帮助……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秦云东看看腕表，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 案发过去这么长时间，足够俱乐部里的不法分子闻风潜逃。 “有枣没枣先打三杆子，秦书记，您先在我办公室坐一会儿，我这就带人去抄了这家俱乐部，回来再向您汇报。” 刑警队长怒气冲冲召集一批人马向外跑去。 秦云东刚走进刑警队长办公室，洛勇强已经迫不及待发出一连串的问题。 “秦书记，您是怎么知道青黛撒谎，怎么知道于尧会外出，而且还能知道bjj俱乐部？” 第1022章 再慌乱也不能寻死路 秦云东背着手看墙上的照片，不在意地回答： “实话实说，我并不知道bjj俱乐部的存在，都是青黛自己说的。” “这……这怎么可能……” 洛勇强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青黛一直想隐藏俱乐部的秘密，如果不是秦云东给出她暗示，她怎么可能主动交代。 “我只是看到青黛手腕上有金粉，那是现在年轻人参加活动的时候，贴的纹身贴纸留下来的痕迹。虽然青黛已经揭掉贴纸，但那些金粉不容易洗掉，我还能看到bjj的轮廓。” 秦云东利用青黛心虚的心理状态，故意用水写出bjj，就是要让青黛做出错误判断，误以为秦云东已经掌握了俱乐部的情况。 “原来是这么回事……”洛勇强还有疑问，“青黛不是一个菜鸟，您怎么能确认她真的会做出误判？” “青黛当然是个小狐狸，但她并不是个训练有素的特工，只要稍稍调整审讯节奏就能让她露出马脚。” 秦云东使用了常规审讯技巧。 他先用林非之死调动青黛，让她以为秦云东要深究林非的死因。青黛不由自主把精力转移到有关林非的攻防上。 看到青黛中计，秦云东迅速把话题转移回于尧，并写下bjj字母。 青黛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又在秦云东的倒计时催促下，防线瞬间崩溃，这才不打自招。 “秦书记好厉害！比我这种专业的审讯水平，还要高出不止一个段位啊。” 洛勇强由衷地赞叹。 “你审讯是专业，难道我不专业吗，别忘了，我是纪委出身，对审讯技巧也不陌生。” 秦云东笑着弹了弹荣誉柜里的奖杯。 “我差点忘了，您的确在浠水做纪委书记的时候亲自审理过不少案子。” 洛勇强嘿嘿笑着摸了摸后脑勺。 “秦书记，我还想请教一个问题。您成功诈取青黛交代重要线索之前，已经知道于尧会在午夜后外出，关于这一点，您是基于什么做出的判断？” “青黛此前说了，于尧抽烟是顶级雪茄烟，用威士忌洗澡，这种人有很强的炫耀心态，怎么可能躲在屋里独享？锦衣夜行，尊贵不能让别人看到，他肯定会非常失落。” 秦云东分析，于尧为了金钱才犯险受雇杀人，绝不是忍受孤独寂寞的人。他不会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不出去，但为了安全起见，他又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抛头露面。 因此，于尧午夜后外出是最佳选择。 “我本来以为于尧会去高档消费场所挥金如土，确实没想到于尧还能参加擂台赌拳。青黛给我们意外礼物，那就只能笑纳了。” 秦云东笑着转身坐回沙发。 洛勇强为他倒了一杯水：“您的逻辑推理能力已经很强大了，总不至于是神仙，事事都能未卜先知。” 他接着好奇地问起省城大学物流系主任林非之死。 虽然这个案子不归临江市管，但秦云东给他提及过，他也就很想知道案子的结果。 “秦书记，您是不是到现在都不相信林非是自杀？” “我当然相信警方的结论，林非的确是自己跳楼的，但我对造成他跳楼的原因有疑问。” 秦云东曾经和出身省城大学教授的季仙洲聊起过林非，总体看来，林非为人谨慎，不是一个遇事冲动的人。 林非既不会用下三滥手段栽赃本系的教授，更不会惊慌失措到跳楼的地步。 洛勇强沉思片刻提出异议。 “根据我的经验，有些人看似沉稳，但在突如其来的压力下，也会犯低级错误。林非是系主任，如果被抓就会毁了自己的前程和声誉，说不定就会选择一死百了。” “警察找林非是正常询问，并没有证据定他的罪。林非还有很多机会可以自辩清白，事情还没有糟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更何况他还有强大的靠山，林非再慌乱也不至于自寻死路。” “靠山？林非的靠山是谁？” 洛勇强更加好奇，探过身子低声询问。 秦云东手握杯子，看了他一眼。 “林非有个亲弟弟在民政厅做常务副厅长。” “啊？原来林非的弟弟居然是林翔！” 洛勇强震惊地瞪大双眼。 秦云东喝了一口茶，轻轻点头： “林翔和民政厅的厅长周善财是拜把子兄弟，周善财又是鲍乾清的心腹。你认为林非有这么深的关系，他真的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吗？” “您分析得对，看来林非之死的确疑点重重。如果不是林非想死，那就是有人逼着他跳楼……这里面的水真特么的深啊。” 洛勇强点上烟，背靠沙发仰起头，很感慨地发出一声叹息。 “那问题就来了，林非只是大学里的系主任，平时就是和季仙洲这样的朋友钓鱼、收集文玩，怎么就会妨碍别人的事，以至于不死都不行了？” 秦云东看向窗外的夜空，像是在问洛勇强，又像是在自说自话。 洛勇强沉默了几分钟，忽然有了想法： “林非先跳楼，后来林翔又被谋杀……秦书记，会不会林非之死和民政厅窝案有关系？” “应该不会，林非是去年秋天跳楼自杀，民政厅是今年春天才出的事，时间跨度有点大，林非应该不会掺和到民政厅的案子里。” “那我就真不知道了。”洛勇强苦笑着摁灭烟蒂，“让我侦破刑事案还可以，但要侦破反腐案子，我的脑子就不够用了，还是要靠您了。” 秦云东笑着摆摆手：“我现在又不是纪委，靠我是靠不住的。临江市有一堆麻烦事需要处理，我哪有那么多精力去管别人的事。” 正说着，他的手机发出震动声。 秦云东发现是中安市常务副市长佟阳的来电，不由拍了拍自己的嘴唇。 “沿海的邪，我刚说完，别人的麻烦事就找上门了。” “哈哈，这叫能者多劳。” 洛勇强忍俊不禁。 秦云东只好接通电话，平静地打招呼：“老同学，你好啊。” 佟阳笑着回答：“秦大书记，十万火急，请速来救命啊。” 第1023章 项目里隐藏制衡 “老佟，你不是喝多了找我解闷？我现在正忙着，没工夫和你闲扯，没正事我就挂电话了。” 秦云东和佟阳在省党校学习期间是同寝室舍友。 别看佟阳四十多岁，但活泼好动，尤其是喜欢和秦云东开玩笑。 “别别别，我真有事，实在想不清楚如何处理，特意向你求教。” 佟阳怕秦云东挂电话，语气开始变得认真。 他确实有事。 最近金融试点城市已经获得批复，省里马上就要讨论安排承接的城市。 中安市一把手刘阳华听说这个消息，也动了争取落户中安市的心思。 他把跑项目的工作交给佟阳，要他务必办妥。 佟阳知道此事后想推辞，但刘阳华已经做了决定，他找什么理由都没用。 他知道金融试点城市落户中安市的希望渺茫，但要是没有跑成就会陷入尴尬境地，非常有损他的威信。 如果他不执行一把手的命令，双方的关系今后就不好处了。 佟阳思来想去找不出解套的办法，只能打电话向秦云东求援。 秦云东摸了摸下巴，笑了：“我多少也了解一些中安的情况，根本不具备金融试点城市的条件嘛。老佟，你是不是得罪过刘阳华，他是找借口要你好看？” “真是天地良心，我怎么会得罪刘书记呢，而且，我们都是中安本地的干部，都和刚调过来的老魏处不好。此时此刻，刘书记怎么会挤兑我呢。” 佟阳这是在含蓄地表达了中安市的情况。 财政厅的魏副厅长到中安市做市长，但他的脾气大架子大，引起中安市本地干部的不满，很快形成了两派的对峙局面。 市委书记刘阳华和佟阳是站在同一立场上的合作者，不可能故意难为佟阳。 秦云东暗自摇头。 “老佟，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帮你，你还是私下里和刘阳华沟通一下。既然你们关系还不错，那你就问问他的真实想法。” “刘书记有脑梗迹象现在已经住院准备动手术，我就是和市里的主要领导一起看望他的时候，他亲口交代的任务。老刘就要动手术了，我怎么还能拿工作的事打扰他。” 佟阳唉声叹气地讲完，又开始给秦云东做工作。 “云东啊，你是省委委员，能不能帮忙在开会前帮我和其他常委打个招呼，替中安市争取一下？” “够呛。你也知道常委会的情况，鲍乾清不点头，只靠我私下里做工作根本没用。我劝你还是别对我抱希望。” “别介啊，云东，你的老家在云峰县陶村，那是咱中安市的人，怎么也要为家乡人民谋点福利？” 佟阳烦躁地打开窗户，解开深灰色衬衫第三颗纽扣。 他没有什么背景，在省里递得上话的也只认识秦云东。 如果秦云东不肯帮忙，他就山穷水尽了。 “老佟，我劝你冷静一下，中安市的经济发展还是应该走实体经济的道路，别总是想利用金融一夜暴富。投机取巧走捷径不会有好结果，金融一点儿也不好玩，搞不好就会惹出大乱子。” 秦云东敲着沙发扶手，语气变得严厉。 他本来就不看好冰国的金融模式，现在更会阻止家乡也卷入其中。 佟阳失望地深深叹息，沉默无语。 秦云东能感觉出佟阳的失落，又不忍心让老同学下不来台。 他便缓和语气替他分析刘阳华的动机。 “老佟，你也别着急。据我看，刘阳华不是真的要金融试点城市指标。”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佟阳点上烟，望着窗外市政府院子里的街灯，没好气地咕哝。 “你仔细想一想，刘阳华即将动手术，按说就应该把权力移交给魏市长，根据你刚才告诉我的情况，说明刘阳华想制衡魏市长，才会把最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嘶……” 佟阳猛然抬起头，脑海中忽然犹如闪电绽开，一下子点亮了混沌的思路。 秦云东分析得很有道理，刘阳华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只要佟阳跑这个大项目，他就有权动用全市的资源，也能抗衡魏市长做出的不合理决定，保护刘向阳派系的干部不受排挤。 “云东，我同意你的分析，但是我既然承担任务，那就要为结果负责……” 佟阳更担心的是影响自己的进步。 “你想多了，无论是刘阳华，还是魏市长都知道，你去做的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要尽力了，谁也不会拿这件事压制你。” “话是这么说，但官字两个口，备不住老魏会借题发挥……” “呵呵，我也算服你了，你脑子怎么这么笨呢？” 这是非常犯忌讳的一句话，也就是秦云东和佟阳关系近才能这么说。 “我确实不如你脑子灵，但是也不至于说我笨？” 佟阳立刻提出抗议，但并没有任何不满。 “跑金融试点是个大项目，你需要配备一个高档次的工作小组，为什么不把魏市长派系的人拉进来呢？” 两个派系的人都在工作组里，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大家谁也没理由埋怨谁。 佟阳用力拍了拍额头，大笑起来： “我真是笨啊，这点事也没有转过弯。云东，你给我支的招很对路，我这就按你的指示办。” “别恶心我了，咱俩是同级，我对你有什么指示。老佟，我再给你指条明路，中安市想要金融试点肯定没戏，伍东在省城，白国昌在槐荫市，怎么着也轮不上中安市，但你可以利用这个由头争取其他资源。” 秦云东对鲍乾清很了解，他为了树立自己的形象和威信，喜欢搞平衡，用资源收买人心。 只要佟阳尽力去争取，鲍乾清虽然不会给中安市指标，但也会尽量满足佟阳提出别的要求。 只要佟阳拿到了省里的支持政策，那也算虽败犹荣。 佟阳心底阴霾完全消散，他频频点头，高兴得合不拢嘴。 “还是秦书记足智多谋啊，我明白该怎么做了。云东，我又欠你一个人情，今后有需要，我肯定加倍奉还。” 第1024章 聪明人也会干蠢事 “行，我记住了，老佟，别耍嘴把式，到时候看你的实际行动了。” 秦云东挂了电话，伸了个懒腰。 一直旁听的洛勇强不由笑着伸出大拇指。 “秦书记，难怪您在地市人缘那么好，各地对您都很尊重，现在我才知道，您真是他们的及时雨啊。” “唉，这也是没办法。本来工作是单纯的事，结果却总是因为各种利益纠缠变得复杂无比。” 秦云东摇摇头。 两人又聊了十几分钟，沿海市的刑警队长回到办公室。 他向秦云东汇报说，那家bjj俱乐部的老板和几个国外来的拳师已经跑了，从一片狼藉的办公室看，他们走得很匆忙。 “我们查抄了这家俱乐部，把办公室里的文件和电脑都收缴回来，还在地下室查抄到赌拳用具，甚至还查到了十几把自制枪械。” 刑警队长心有余悸。 幸亏是秦云东审出这么重要的线索，剪除了隐患。 如果哪一天这群人真的吃枪械闹出大案，而警方还不知情，那就是严重的失职行为。 “有没有查出有关于尧的线索？” 秦云东现在只关心于尧准备去哪里，想要执行什么任务。 “暂时还不知道，我们需要整理完文件才能从中找出于尧的线索。” 刑警队长解释说，bjj俱乐部主要嫌疑人都逃了，而普通员工都不知道实情，只能依靠文件资料筛选出有价值的信息。 “需要多长时间？” “大概……需要一周时间。” 秦云东表示理解。 既然等不来需要的信息，秦云东起身准备告辞。 “好，请队长费心了，如果找出线索，请迅速通报洛勇强局长。” “秦书记太客气了，您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您。只要发现于尧的线索，我保证第一时间汇报。” 第二天中午，秦云东带着家人搭乘航班回到省城。 秦父秦母知道叶权昭已经把陶村老家的房子翻修完成，便提出直接从省城回老家。 他们年纪大了，一心叶落归根，哪里也不想去了。 因为秦云东还要在第二天开常委会，腾不出时间陪同他们回去。叶安妮主动要求陪老人回老家。 秦云东稍稍想想也就答应了，他让夏丰跟着回去，有些跑腿的事也可以帮个忙。 “你们先回去，我明天开完会，后天回老家和你们汇合。” 秦云东也不放心，他还不知道老丈人把老家的房子翻修成什么样子，万一搞得太招摇，负面影响太大，他就只能推倒重来。 一家人找了个饭馆吃了中午饭，叶安妮打了一个电话，省城的皇家魅力酒店立刻派来一辆高档商务车，载着他们返回老家。 秦云东也不想住酒店，看看还不到下午上班时间，于是打电话给苗英杰，要在他家借宿一晚。 苗英杰得知秦云东已经到了省城，很高兴地说：“别说借宿这种话，太外气，我刚到家，正要吃饭，你过来。” 秦云东打车来到省委家属院，敲响了苗英杰的家门。 房门很快打开，苗英杰歪头看向秦云东身后。 “你不是说要接父母和安妮回来吗，他们在哪？” “别找了，他们回陶村老家了，就我一个人。” 秦云东推开苗英杰走进屋门换拖鞋。 “那也好，没有老人在，我们聊工作也就不用受约束。” 苗英杰拉着秦云东往餐厅里走。 秦云东还在疑惑苗英杰说话的意思，看到樊向阳迎过来，这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秦书记，您好。” 樊向阳抢先向秦云东打招呼。 “老樊，你也在啊，中午别犯酒瘾，现在已经有规定，工作期间不允许饮酒。” 秦云东握了握他的手，随口提醒一句。 “不喝，我们不喝酒。我再有酒瘾，这点纪律观念还是有的。” 樊向阳笑着指了指桌子上的大桶饮料。 三人落座后，秦云东推说已经陪父母吃过饭，问他们怎么这么晚才吃饭。 “老樊在槐荫市调查了几天，带回来国企数十位干部的联名信，言辞激烈抗议省纪委留置史刚，我看完联名信和各类证明资料，这才想起来还没有吃午饭，所以才刚和老樊回家，准备边吃边谈。” 苗英杰扬了扬下巴。 樊向阳立刻从包里拿出厚厚的档案袋递给秦云东。 秦云东把档案袋推开。 “我现在的事已经够多了，这是你们纪委的事，我还是少掺和。” 秦云东说的是心里话。 他不是铁人。 临江市千头万绪那么多事，还要筹备对法蓝公司的围歼战，秦云东已经感觉很疲惫，真心不想再管别的。 “别介啊，这事也和你有很大关系，你怎么能不管呢？” 苗英杰乐呵呵撕下一只鸡腿递给秦云东。 “你说说理由，为啥和我有关系？” 秦云东接过鸡腿，放在碟子里。 “你曾经是省经济领导小组的组长，槐荫市国企改革是你策划并推动的。对？” 苗英杰慢条斯理地问。 秦云东不得不承认。 “是，没错。” “史刚正是因为坚定支持你的改革方针，才会激烈反对白国昌和蔡丽屏调整改革方案，所以他才会惹了这次大祸。你还能说和你没有关系吗？” 苗英杰歪头看秦云东，笑得很自信。 秦云东皱了皱眉。 “不对，我听说史刚是因为之前的经济问题才被查办的，这和国企改革有啥关系？” “云东，你故意装傻，史刚带头反对白国昌改革措施没两天，他就被查到尘封多年的经济问题，哪有那么巧的事，难道不知道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吗？” 苗英杰用食指敲着桌沿，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 “这是阴谋论，白国昌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做这么蠢的事？” 秦云东很意外。 白国昌是鲍乾清的心腹，应该会用更聪明的办法处理反对意见。 这样下三滥的手法，不该是白国昌这样智商的人能干出来的。 苗英杰哼了一声：“我阴谋论？你听听樊向阳实地考察的结果。” 第1025章 我们不是封建王朝 樊向阳弹了弹烟灰，淡淡地说， “自从史刚被带走，蔡丽屏公开宣称，别怪没打招呼，谁如果再阻挡改革，那就是在走史刚的老路。” “岂有此理，这是公然威胁，谁给她这么大的胆量！” 秦云东气愤地瞪圆眼睛。 其实他们心里都知道，蔡丽屏如此嚣张，那是因为背后站着白国昌为她撑腰。 樊向阳继续说： “槐荫市的国企都噤若寒蝉，任由蔡丽屏把集团的权力分配给子公司。但在台底下，国企高层干部都忿忿不平，正在筹划要把事情搞大，不能让蔡丽屏一手遮天……” “糊涂！谁出的馊主意？必须阻止国企干部的冲动，国企一乱，槐荫市经济就会受到重创。” 秦云东主动拿过文件袋，抽出联名信扫视签名人员名单。 樊向阳不动声色地看着秦云东。 “秦书记，要想平息槐荫国企的冲动行为，要么放了史刚，要么让白国昌取消自以为是的改革方案，回归到您的正确改革方向上。但恕我直言，白国昌都很难做得到。” “槐荫市不是白国昌的，涉及到几百万市民的生活，做不到也要做，我来想办法。” 秦云东看着联名信，随口回答。 樊向阳轻声劝道： “秦书记，我倒是觉得槐荫市闹得凶才是最佳选择，只要造成国企动荡，白国昌势必倒台，鲍乾清的势力也会得到一次沉重打击，他的位子也会摇摇欲坠……” 啪！ 秦云东狠狠拍了一下餐桌。 “樊向阳同志，你的思想很危险。我们不是封建王朝的派系，难道也要不顾国家不顾百姓地大搞内斗？无论做什么事都应该以人民利益为核心考虑，而不是拿人民当枪使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样做，你不觉得很无耻吗？” 秦云东毫不留情地怒斥樊向阳。 樊向阳的脸涨得通红，低下头抽烟不再作声。 他本来就是要挑拨国企起来闹事，现在被秦云东看破目的，吓得他不敢再多话，省得让秦云东怀疑到他头上。 苗英杰看秦云东发脾气，马上站出来打圆场。 “云东，别激动。老樊只是提供一个解决方案，如果不合适可以否决，没必要上纲上线嘛。” “老苗，你怎么也这么糊涂。樊向阳提出的这叫什么方案，这是肆无忌惮挑起内乱，逼着鲍乾清和白国昌为了自保升级反击，那槐荫市就会元气大伤，你忍心让无辜百姓为此受难吗？” 秦云东可以在很多事上灵活，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向来立场坚定明确，毫不含糊。 苗英杰也哑口无言。 餐厅里变得一片沉寂。 “我下午去找鲍乾清谈此事，然后去槐荫市找白国昌和项东方商量解决办法，请你们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在此事上火上浇油。” 说罢，秦云东起身愤然离开。 苗英杰的脸色变得铁青，看着秦云东离开一言不发。 樊向阳却叹口气，轻声挑拨：“秦书记太霸道了，骂我就算了，怎么能这么不给您面子。” “老樊，拿酒！” 苗英杰赌气似的要喝酒，明显是对秦云东表达不满。 下午刚上班，秦云东就来到鲍乾清秘书贾天华的办公室门前，要求见鲍乾清。 贾天华却为难地解释说，鲍乾清下午安排接见的日程已经排满，不好再安排了。 为了佐证自己不是故意搪塞，他还把下午的日程表交给秦云东看。 秦云东没办法，只好让贾天华给安排一辆汽车，他现在去槐荫市一趟。 无论如何，他都要尽力阻止槐荫市可能爆发的动荡。 下午两点半，载着秦父秦母、叶安妮和夏丰的商务车汽车进入云峰县三家镇。 三家镇是个极其普通的小镇子，面积不大，只有横竖四条主干道，街道两侧大多都是三到四层高的楼房，商铺林立人流熙攘，看着很热闹。 只要穿过三家镇就快到老家了，秦父和秦母的心情更加高兴，向叶安妮介绍熟悉的每条街道。 “爸，云东小时候也经常来镇子里玩吗？” 叶安妮对三家镇有兴趣，是因为这是秦云东童年呆过的地方。 “呵呵，云东大多数时间来镇子里，可不是为了玩，他要帮我一起拉土特产到供销社卖。” 秦父回忆说，秦云东八岁就会骑二八大杠自行车，但是他当时太小，个头太矮，坐到车座就够不着脚踏。 秦云东只能右腿从自行车的横梁下穿过踩脚踏，弯曲着膝盖背靠斜梁骑车。 即使这样还只能踩半圈。屁股左右扭来扭去，看着很滑稽。 叶安妮和夏丰想象着秦云东小时候骑车的场面，都被逗得笑个不停。 “爸，咱家姓秦，为啥住的村子叫陶村呢？” 叶安妮又好奇地问了一个问题。 “嘿嘿，你婆婆姓陶，我当然就是陶家的上门女婿呗。” 秦父摸着胡子笑起来。 过去上门女婿名声不太好听，社会地位也不高。 幸亏秦母家人对秦父很好，拿他当亲儿子看，没有让他受过什么委屈。 而且现在人们的观念也不一样了，秦父也早就能坦然面对自己的身份。 吱—— 突然，汽车猛地刹车，车里几个人都没有防备，身子撞到前面的座椅后背。 叶安妮被撞得头昏眼花，但她还是赶紧站起身，走向前面秦父和秦母的座位。 “爸妈，你们没事？” “没事，没事。” 两个老人额头已经出现淤青，但还是勉强笑着摇手。 “你怎么开车的！” 夏丰恼的起身训斥司机。 “我……我好像撞人了……” 司机脸色苍白，哆哆嗦嗦地回答。 一车人都傻了。 “发什么愣，快下去看看。” 夏丰反应最快，第一个开门下车。 他发现围观的人越聚越多，已经把道路封死。 车头前，有个光头年轻人蜷缩在地，双目紧闭，嘴角和鼻子下都有血迹，不停哼哼着。 夏丰想看看年轻人的神智是否还清楚，蹲下身轻轻拍拍他：“同志，同志……” “同什么志，叫爹也没用，把人撞成这样，别想说两句好听的就能跑！” 人群前一位满脸横肉的中年人，抱着胳膊发出冷笑。 第1026章 我连两万块钱都没有 夏丰又看了看光头男，这才站起身看向横肉男人。 “你说得对，今天不解决完问题，谁也别想走。” “解决问题有那么难吗，给十万块钱，啥事不能解决。” 中年人看向豪华的商务车，嘴角略略撇了撇，这辆商务车价值上百万，能坐得起这种车的人，拿十万块钱消灾绝对不是事。 “还是先抢救伤员，再请交警过来勘察现场，给出结果再说钱的事。” 夏丰说完拿出手机，他已经观察过，光头男虽然嘴上哼哼，但脸上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如果受伤很重，他也不会在地上来回扭动。 所有这些迹象都说明，这是光头男和横肉男合伙搞出的一场碰瓷敲诈闹剧。但夏丰不再冒失，还想要再确认一下。 一般情况下，只要说把伤员拉到医院，并让交警过来，通常碰瓷团伙就会阻止，并强迫他拿钱私了。 谁知道，横肉男表情不变，也没有过来抢夺手机，甚至还笑着点头：“你这样做就对了，说明你还算讲良心。” 夏丰有些发愣，难道自己判断错了？打了急救和报警电话的时候，叶安妮和司机下车走过来。 “小夏，这是怎么回事？” “嫂子，你先回车上陪叔叔阿姨，这里由我来处理。” 夏丰担心叶安妮会受到伤害，劝她离开是非之地，又让司机回去关紧车门车窗，保护好秦家人。 不多时，救护车呼啸而至，戴着口罩的医护人员下车查看伤员，夏丰跟着走过去。 “请问他受伤严重吗？” “很严重，肋骨骨折，腰椎和颈椎也很严重，必须赶快回医院急救。” 医生说得斩钉截铁，夏丰听得瞠目结舌。除非他眼瞎了，难道全身骨折的人还能在地上来回翻滚？ “你确认你的判断没有错？” 夏丰狐疑地扫过医生和护士，感觉很不对劲。 “你是谁，有什么资格怀疑我？” 医生很不高兴地反问夏丰，忽然人群外传来警笛声，两个穿制服的警员挤进人群。 “谁报得警？” 警员扫视众人，目光落在夏丰身上。 “我报的警。” 夏丰走过来：“你是肇事司机？” “他不是司机，是车里的乘客，那个司机不敢出来，怕被乡亲们揍死。” 横肉男已经走到跟前，说话显得不怀好意。 警员没有再搭理夏丰，径直走到车门前向司机招招手。司机很清楚流程，拿着行车证和驾驶座下车递给警员。警员翻了翻证件，质问：“你知道你严重超速吗？” “我不知道啊……我是按正常车速行驶……这条街限速标志是五十公里，我没有超速……”司机弱弱的辩解。 “你这是四十公里时速吗，怎么这么不老实。制动印长超过四米，初时速估算超过八十公里。还想抵赖吗？严重超速还造成行人重伤，不但要吊销驾照、还要拘留的。” 警员指了指车后的轮胎印，态度更加严厉，司机吓得双腿发软几乎要坐在地上。 “这么短的车印有四米吗？你们也不实地测量，看一眼就能得出结论？”夏丰立刻提出质疑，他明显看出刹车印迹不足两米，这里的警员似乎和医生一样，也是脑筋出问题。 “你怎么这么多事，我说是多少就是多少，你再多嘴，我就按妨碍公务处理。” 警员用手指点了点夏丰的肩膀，发出警告。 “那你说，现在怎么处理？”夏丰板着脸，直视警员。 “既然你这么好管事，那就和跟我们走一趟。” 警员让司机把商务车开到交警队等候处理，又叫上横肉男作为现场证人一起坐警车回去。 夏丰让司机服从命令，便跟着警员坐上面包车，他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能出什么幺蛾子。 很快，面包车驶入三家镇派出所院内。 夏丰知道，本省乡镇不设立专门的交警队，交通管理职责通常由当地派出所代行，所以他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你们在车里先呆着，不许离开派出所。” 两个警员下了车，径直走进不远处的办公室。 横肉男的眼睛瞟了夏丰一眼，搭讪道：“你很有主见，换了别人，此时早就吓尿了。” “咱别浪费时间，既然他们腾出空间给你，有啥话你就说。” 夏丰看向窗外，漫不经心地回答。 “行啊，年纪轻轻有这样的眼光，说明你不一般。贵姓，在哪里发财？” 横肉男还没有见过如此沉稳的年轻人，多少有些发虚，想套夏丰的身份。 “咱别废话，我还有事要办，你开价。” 夏丰看看腕表，冷冷的回答。 “换别人，这事想私了，没有五十万办不到。我敬你有胆色，给你打个四折，二十万，怎么样，我够意思？” 横肉男不再装了，直接喊价，夏丰鼻孔里哼了一声：“不怎么样，别说二十万，我连两万块钱都没有。” “你逗我玩呢？能坐得起一百多万的奔驰商务车，连两万都没有？我可不是吃素的，今天要是拿不出来钱，你们一车人就休想离开三家镇。” 横肉男的表情变得狰狞。 “你们团伙摊子不小，胆子也不小，还能限制别人的人身自由吗？” 夏丰转过头打量着横肉男。 “三家镇有自己的规矩，花钱就能消灾，否则就是你自找苦头。兄弟，别硬抗了，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车上的老人着想。一把年纪，还要跟着你担惊受怕，你于心何忍？” 横肉男看出夏丰气质不同凡响，因为不了解夏丰的身份，也不敢向往日那样动手耍狠，只是用口头威胁吓唬夏丰。 夏丰被提醒，秦父和秦母还在车上，的确不能让老两口受惊吓：“好，我没有带那么钱，打个电话找朋友送钱来。” 夏丰拿出手机晃了晃。 横肉男微笑点头，根本没有阻拦，他似乎对自己掌握主动权很有信心。 但他没有想到夏丰的能量远远超过他的想象，夏丰一个电话直接拨打给了佟阳。 第1027章 到这里都要抱头蹲着 佟阳看到是夏丰的手机号，不由觉得奇怪。 他和秦云东私交很好，没必要经过秘书这一道关。 佟阳之所以有夏丰的手机号，是因为秦云东经常开会或者出国，时常手机处于关机状态。为了能及时联系到秦云东，佟阳才会保存了夏丰的手机号码。 “夏处，有何指示？” 佟阳接通电话便用半开玩笑的方式打招呼。 “伙计，可算找到你了，请帮我一个忙。” 夏丰的语气像是和自己的老朋友聊天。 伙计？ 佟阳听得有点头蒙。 夏丰挺能摆谱啊，敢给我叫伙计。 就算是秦云东的秘书，也不至于对一位常务副市长这么讲话。 还没有等他缓过神，夏丰紧跟着又说： “我在云峰县三家镇遇到道上的朋友，需要上供二十万块钱。我琢磨着在云峰县地盘上，也就你是最有钱的人了，能不能尽快送钱来。我还带着叔叔和阿姨，可不想在这鬼地方过夜。” 夏丰说着看向横肉男。 横肉男微笑点头，还伸出大拇指，无声地表扬夏丰说得很好。 佟阳的脸色大变。 夏丰的意思分明是说他在三家镇被挟持了——而且，秦云东的父母也在场。 “好好好，我这就过去，你具体位置在哪？” 佟阳抓过来纸笔，迅速准备做记录。 “我在……”夏丰四下张望，直接把手机递给横肉男，“咱这是在哪？” 横肉男满不在乎接过手机：“这里是三家镇派出所，你最好麻利点，下班时间还没见到钱，我就只能把他们都拘起来……”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我警告你不要乱来……” 佟阳匆匆写下地址，并向横肉男发出警告。 “哈哈，我乱来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告诉你，我是西霸天，别说你是云峰县的土财主，哪怕是中安市的大富豪，到了三家镇都要给我抱头蹲着。” 横肉男非常狂妄地仰天大笑。 “好好好，算你狠，一个小时之内我就到。” 佟阳气的直接挂了电话。 他随即拨打中安市警局向宗南局长的电话，简要说明情况，要他亲自调派特警解救人质。 向宗南大吃一惊，背后都要冒出冷汗。 秦云东的家属和秘书在三家镇被挟持，这可是惊天大案。 “佟常务，我会亲自处理这件事，保证在半个小时之内，抓捕所有歹徒，安全解救所有人质。” “向局长，此事和三家镇派出所有关联，对方很嚣张说明他上面有保护伞，请你务必保守秘密，不但要抓住歹徒，还要顺藤摸瓜把保护伞揪出来。” 毕竟作为警察局长的向宗南是市常委委员，佟阳虽然对三家镇派出所卷入案件很恼火，但还要给他三分面子。 不用佟阳嘱咐，向宗南也知道事态极其严重。 由于三家镇派出所有重大嫌疑，他的领导责任就肯定背上了，如果不能展现出铁腕手段揪出幕后靠山，他也难辞其咎。 佟阳放下电话带上司机亲自赶往云峰县三家镇。 于公于私，他都必须亲自出面解决此事。 从中安市区到三家镇是一个小时车程，但特警队驻地就在云峰县，一旦展开行动，十几分钟就能到达三家镇。 佟阳在车上看看腕表，暗自祷告但愿不要出意外，否则他无法向秦云东交代。 此时在派出所的院子内，夏丰已经回到了商务车上。 “小夏，处理结果是什么？” 叶安妮看到夏丰就急切地询问。 “嫂子，我们碰到碰瓷团伙了，他们索要二十万，不给钱不放人。不过，我已经打电话通知中安市常务市长佟阳，相信很快就能解决了。” 夏丰从车载冰箱里拿出瓶装矿泉水，递给秦父秦母和叶安妮。 “三家镇也太猖狂了，光天化日就敢敲诈勒索。爸妈，你们还是别回老家了，这里毫无安全感，我和云东肯定也不放心啊。” 叶安妮虽然很生气，但更多的是忧虑秦父秦母的生活环境。 “安妮，其实三家镇和陶村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好人，我们生活大半辈子，一直都是安居乐业的，并没有觉得这里乱……” 秦母为家乡极力辩解，她不喜欢别人说家乡坏话，但事实摆在眼前，她的辩解也变得苍白无力。 车里沉默片刻，夏丰试探着征求叶安妮的意见。 “嫂子，你看需不需要向秦书记汇报一下？” 夏丰虽然把事情安排好了，但这么大的事瞒着秦云东，他总觉得欠妥。 “先不忙，你已经给佟副市长联系过了，那就别让云东担心了，等到事情有了结果再给他说。” 叶安妮发话，夏丰松了口气。 他知道秦云东非常忙碌，最好不要因为家里的事打乱了秦云东的工作节奏。 难得书记夫人很体谅，夏丰也解脱了知情不报的责任，当然会如释重负。 又过了几分钟，叶安妮望着安静的派出所院子，疑惑地问：“那帮人干什么去了，怎么不管我们了？” “他们知道咱们是外地人，在三家镇肯定跑不了。而且佟阳已经答应过来送钱，他们也就不会着急。” 二十万块钱，在三家镇这样的地方，绝对是一笔巨款。 横肉男他们肯定因为得到意外横财，现在正商量怎么分赃。 忽然，一辆救护车驶入派出所院子，后车门打开，医生和光头男一起跳下车，向迎出来的横肉男相互击掌庆贺。 叶安妮眼尖，惊呼道：“那个光头不是被撞的人吗……怎么……” “他们都是一伙的，只是相互配合演戏。” 夏丰已经见怪不怪，平静地向叶安妮解释。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麻烦演戏，还要动用医生、护士和警员一起配合？” 叶安妮感觉不可思议。 “这都是为了应付我们将来投诉，他们可以拿出现场照片、诊断证明、还有证人证词，我们却拿不出任何证据，告到哪里都没有用。” 夏丰现在已经想明白了整件事的逻辑，心中感叹这伙人真是碰瓷高段位的团伙。 光头男此时回头看了一眼商务车，对着靠近车窗的夏丰和叶安妮挥挥手，得意地摆出胜利的手势。 叶安妮气得握紧拳头，恨得牙根痒。 第1028章 很多事要适可而止 嘭！ 一辆涂着迷彩的越野车撞开院门口的横杆，疾驰进入院内没有减速，向横肉男和光头男冲过去。 “有人砸场子，抄家伙！” 两个歹徒边喊，边拔出腰间刀鞘里的砍刀，隐藏在走廊的柱子后。 屋里的两个警员和医生手忙脚乱抄起电棍向外跑。 吱！ 越野车急刹车还没有停稳，四个车门瞬间全部打开，四只微冲瞄向了迎面过来的歹徒。 “不许动！” “放下武器！” 特警齐声大喝。 光头男和两个医生都吓傻了，不由自主扔了手里的电棍，举起双手。 两个警员和横肉男还算反应快，转身逃回办公室，想从后窗户溜走。 嘭！ 后窗户的玻璃被撞碎，两个全副武装的特警破窗而入，分别踹翻了两个警员，将他们摁住，麻利地戴上手铐。 横肉男仗着地理环境熟悉，掉头推开套间的房门冲进去，沿着步梯冲上二楼，翻身上房顶。 他的双脚刚站稳房顶的琉璃瓦，忽然听到嗖的划破空气的尖锐的声响，紧跟着“啪”的一声。 横肉男脚边的琉璃瓦被击碎，一些碎屑刺入到他的脚踝和小腿。 他闷哼一声单腿跪地，惊恐地向对面望去。 在临近的四层楼顶趴着一个狙击手，戴着消音器的枪口正冷冷地瞄着他。 窝拷，这是什么阵仗？ 抓他居然还用狙击枪？ 横肉男吓得不敢再跑，他顾不得疼痛，举手扯破喉咙大叫：“别开枪，我投降！” 半分钟不到，特警队已经制伏了所有歹徒。 随后一伙人齐刷刷面朝墙壁，抱头跪在屋檐下。 此时的他们已经失去了往昔的嚣张，一个个浑身颤抖怂的一批。 他们手酸向放下手，立刻脑袋就会挨上一巴掌，只能咬着牙继续抱头坚持。 这伙人也很奇怪，抓了他们也不问话也不带走，就是让他们这样跪着，这是几个意思？ 又过了十多分钟，向宗南和佟阳几乎同时赶到。 两人听完特警队长的汇报，知道人质安然无恙，歹徒都已抓获，不由都松了口气。 佟阳让向宗南区审问歹徒，他走进商务车，向秦云东家属道歉，并致以最亲切的慰问。 秦父秦母听说这是中安市的父母官，马上表态感谢佟阳的救援，大度地表示不会再追究。 叶安妮却不乐意了。 “佟副市长，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中安市这样的恶劣治安环境，还怎么让人放心投资和居住？” “我和云东书记是同窗好友，让你们受到惊吓，我于心不安，弟妹别生气，请给我时间调查清楚，我肯定要给你和云东一个解释。但是请不要因为这次不愉快的事件，对中安市的整体治安环境产生不好的印象。” 佟阳满脸堆笑的解释，几乎有些低三下四。 他话里话外都在说他和秦云东是好朋友，请叶安妮不要把事情搞大。 因为他早就知道叶安妮是沿海叶家的大小姐，又是叶氏集团的核心高层，绝对得罪不起。 叶氏集团影响力巨大，如果让叶安妮不高兴，那就不只是中安市的投资口碑彻底砸了，甚至市里一些干部都可能保不住乌纱帽。 更何况，叶安妮还是秦云东的未婚妻，如果叶安妮吹吹枕头风，说不定秦云东对佟阳的印象就彻底改变，那对佟阳的损失就更大了。 “佟副市长，感谢您及时救援，我会向秦书记如实汇报，秦书记想必也会对您表示感谢。” 夏丰的话既是说给佟阳，也是说给叶安妮听的。 他毕竟是体制内的人，知道很多事要适可而止。 佟阳已经尽量放低身段，而且人家也是第一时间解救了他们，更不应该让佟阳下不来台。 叶安妮当然能听出夏丰的劝告，便不再为难佟阳，只是扭头看向车窗外还在生闷气。 佟阳觉得没趣，只能乐呵呵问秦父秦母是要回老家陶村看看，还是要住一段时间？ 秦父回答说：“陶村是我的根，别的地方再好，也不如自己的家乡好。我们哪也不去了，打算把老骨头就埋在这里。” “秦叔对家乡的感情让我很感动，也让我很惭愧，我有责任让二老和广大乡亲安居乐业，安度晚年，但我做得还很不够。秦叔，这样，我亲自送你们回老家。也让我认认门，以后少不了会上门拜望。” 佟阳不等秦父秦母推辞客套，直接下车挥挥手命令警车开道，他的专车殿后，护送秦云东家属回家。 秦父秦母觉得过意不去，想让夏丰去劝阻佟阳。 夏丰笑着劝他们听从佟阳的安排，否则佟阳会觉得秦父秦母还在生气。老两口这才只好作罢。 其实夏丰知道佟阳还有一层意思。 佟阳生怕秦父秦母会在家乡再次碰到不愉快的事，所以他要大张旗鼓陪同回去，让县、镇子、村的人都能得到暗示，谁敢难为秦父秦母，那就是给他作对。 夏丰觉得这样挺好，至少会让秦父秦母的生活很安逸，无人敢惹麻烦。 等车队进入陶村停在秦家祖宅前时，全村的人都被吸引纷纷站在路边远远观望。 秦父秦母看到修缮一新的祖宅，先是很震惊，接着又感动得热泪盈眶。 祖宅占地不过两进院落，东西不过十五步，夯土墙基座宽如老牛卧姿，半人高的青砖包角上爬满忍冬藤。 院门是两扇老柏木拼成的窄门，门框包浆早被时光磨得温润发亮。铜兽首门环原已锈成青灰色，如今用鱼鳔胶补了缺角，兽眼处嵌两粒黑瓷珠，倒比旧时更显精神。 推门走进天井小院，青石板铺地，在东西两侧厢房的屋檐下留着水槽，迎面正堂屋门楣悬着光绪年的\"耕读传家\"匾额经过修复，焕发出古朴的庄严感。 “不错，不错，这就是我记忆里的祖宅样子，简直和五十年前一样。” 秦父高兴地连连点头。 夏丰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心中也感觉踏实了。 这样的宅院虽然经过翻修，但和同村的农舍特点相仿，显得很和谐，并没有突兀感。 关键是没有奢华感，显得古朴得体而自然。 这样的祖宅翻修，不会给有心人借题发挥攻击秦云东任何机会。 第1029章 都是警力不足惹的祸 叶安妮看着两位老人相互搀扶着站在夕阳下开心的笑容，不觉眼眶湿润了。 携子之手，与子偕老。 两位老人风雨兼程相互依靠几十年还能如此恩爱，真让她羡慕和尊敬。 人活到白发苍苍时，才能大彻大悟，活出个明白。 富贵名利都是过眼云烟，只要相爱的人能陪伴一生，此生已足矣。 叶安妮抹了抹眼角的泪，快步走过去挽住秦母的胳膊： “您二老住的屋子在北房，坐北朝南，冬暖夏凉，咱进去看看。” “好好好，一起去看看。” 秦父秦母都很开心。 三人上了两层台阶，推开朱红色门走进北屋。 北屋有三间房构成，中间房子是中堂，二十平方米，是会客之用。对着房门的墙上挂着匾额——淳厚绵延。 匾额两侧是一副对联：施惠勿念，受恩莫忘。 匾额下是两把太师椅以及中间的八仙桌，东西两侧靠墙各摆着一对太师椅和案几。 “东侧的房间是你们的卧室，西侧的房间本来是书房，但按你们的意思，把书房改成了她的手工坊。” 叶安妮笑嘻嘻地介绍。 “那敢情好，我们俩都不看书写字，要什么书房，还不如给我一个地方织个毛衣做个刺绣更实在。” 秦母看着手工坊的布局，尤其是一面墙的各种丝线面料，开心得合不拢嘴。看她的架势恨不得现在就开始工作。 佟阳站在天井庭院没有跟着进去参观，他递给夏丰一支烟。 “好雅致的院落，让我一下子想起了陶渊明。” “那我猜肯定是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 夏丰笑着拿出打火机给佟阳点烟。 佟阳吸了口烟，朗声背诵： “园日涉以成趣，门虽设而常关。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 他受到氛围的感染，兴致不错。 但还没有等他说完，背后就传来一阵掌声。 “佟副市长好诗，果然是大才子啊。” 随着声音走进天井的是云峰县的县长贾仁厚和三家镇的书记陶立明。 贾仁厚得到陶立明汇报，这才知道佟阳和向宗南指挥特警队突袭了派出所，抓获了六名内外勾结的碰瓷敲诈团伙。 贾仁厚大惊，三家镇是他的辖区，警方没有给他打招呼而直接出击，而且是佟阳和向宗南亲自现场指挥，这说明问题相当严重。 他问陶立明具体情况，但陶立明一问三不知，而且说话颠三倒四，应该是吓得不轻。 “你老实给我说，你和碰瓷团伙有没有关系？” 贾仁厚皱着眉问。 “我发誓，我真和他们没关系……我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陶立明结结巴巴地回答。 “发誓有屁用，你是干什么吃的，三家镇屁大的地方，居然在你眼皮底下闹出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知道，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贾县长，天地良心啊，虽然镇子小，但我管理的十九个村委会，现在出现严重旱情，我天天都在各村忙……” “得了，得了，我能不知道旱情，用不着你给我说。现在你知道佟副市长到哪去了？” “我听说他陪着那辆商务车去了陶村……” “陶村？”贾仁厚有些奇怪，但他还是立刻做出决定，“越早见面越能争取主动，咱们马上去陶村。” 陶立明不敢单独见佟阳，一直等到贾仁厚到了镇子才跟着他来到陶村。 当到了陶村，看到警车和商务车都停在一条小巷口，贾仁厚下车先找了一个村民问情况才知道，原来是秦云东的父母回来了。 贾仁厚当即就懵了。 他把陶立明拉到一旁，低声斥责：“你为什么不早说秦云东的老家就在陶村，这一下你惹大祸了。” “不是我不说，是您没有问我啊。贾县长，现在咋办？” 陶立明眨巴着眼睛，哭丧脸回答。 贾仁厚气得直翻白眼。 “咋办？凉拌，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只有先挨训再道歉，看看能不能混过这一关。” 贾仁厚叹口气，这才带着陶立明走进秦家的院子。 佟阳回头看到是贾仁厚，刚才的笑容顿时消失。 “贾仁厚，三家镇是归你管，三家镇无法无天，你这位县太爷该当何罪？” “我三月份才刚到云峰县上任，对县里的情况还不熟悉。不过，我绝不推卸责任，所以带着三家镇的书记陶立明向受害人赔礼道歉，并由他向您解释。” 贾仁厚一本正经地向佟阳解释，不但陈述了自己不承担责任的理由，还把陶立明推到前面当作挡箭牌。 佟阳的目光中充满寒意地盯着陶立明，似乎是等他主动开口。 “佟副市长……我……我得知情况后立刻打电话给派出所所长……情况大致是这样的……” 陶立明身体不断发抖。 因为中安地区出现百年不遇的旱情，各地农村出现抢水、抢灌溉工具，以至于打架斗殴和盗窃案件频发。 三家镇派出所只有八个人，却管理着十九个自然村，包括所长、指导员、副所长及户籍、内勤等警员都全员上岗，天天都奔波在各个村之间。 为了弥补人员不足的问题，派出所大量招聘了社会人员担任协警，参与交通疏导、治安巡逻等执法辅助工作。 “佟副市长，三家镇派出所这段时间都在各村出警，没有精力管理镇子里的情况，没想到那些协警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竟然敢私自穿上警服勾结社会上的地痞干出了影响恶劣的事件……” 陶立明擦着额头的汗，结结巴巴说了半天才总算解释完。 佟阳不得不承认，陶立明的理由符合实际情况，完全站得住脚。 因为旱情蔓延，中安市各乡村纷纷告急，治安案件也大幅度提升，以至于乡镇派出所都忙得四脚朝天也无法应付。 因此，中安市常委会通过了向宗南的提议，大规模扩招协警以缓解警力严重不足的问题。 由于招聘过于仓促，几乎没有对招进来的协警进行审查，以至于鱼龙混杂出现了很多违纪违法的现象。 第1030章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三家镇派出所暴露出的问题，只是众多问题之一。 只不过因为受害人是秦云东的家属，引起佟阳的重视才显得问题很严重。 听完陶立明的汇报，佟阳的气消了大半。 只要派出所干警没有参与碰瓷团伙的犯罪，那社会影响就会小很多。 “你别想着解释完就没事了，你们镇的派出所对协警既不岗前培训也不做思想教育，说到底，监管不力的责任是逃不掉的。” 佟阳虽然表情还很严肃，但明显已经不会再发脾气。 看到佟阳不再生气，贾仁厚马上抢着表态。 “佟副市长的指示很重要，我们一定要吸取教训，坚决杜绝此类事情再度发生。陶立明同志必须要在县委会上做出深刻检讨，派出所所长和指导员也要严厉处分……” “是是是，我一定反省检讨，绝对不会再出类似问题。” 陶立明虽然附和，却暗骂贾仁厚真不厚道。 为了避免被追责，贾仁厚先把他当替罪羊，现在看领导没追究的意思，他又当好人显得他有担当，真他么的会来事。 夏丰冷眼旁观，暗自摇头。 三家镇暴露的问题很严重，但因为陶立明一番话，佟阳高高举起的棒子又轻轻放下，有这样的领导，中安市早晚还会出问题。 叶安妮和秦父秦母从北屋出来，佟阳命令陶立明向他们又介绍了情况，并再三表示道歉。 秦父秦母看到镇书记的态度如此诚恳，加上陶立明也是陶村人，所以也就表态不会追究，甚至还替陶立明向佟阳说好话。 佟阳对此很满意。 只要秦云东的父母不追究，那秦云东就不会生气，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老贾、立明，虽然秦叔是忠厚仁者，对你们的领导责任既往不咎，但你们不要觉得此事过了就算完了，秦叔年纪大了，现在回村生活，你们要多多照顾他家的生活，不要疏忽怠慢。” “请佟副市长放心，秦叔是看着我长大的，我看待秦叔就像亲叔叔一样，绝对错不了。” 陶立明此时已经不再紧张，说话也利索很多。 秦父憨厚地微笑点头，心里却一阵感慨。 他因为是陶家的上门女婿，在陶村经常被歧视。陶立明从小就调皮捣蛋，不但带头辱骂过他，而且还纠集几个孩子欺负年幼的秦云东。 直到秦云东狠狠揍了他一顿，陶立明这才变得老实。 秦父心里清楚，陶立明能如此谄媚和巴结，不是他变好了，而是惧怕秦云东掌握的权力。 佟阳打发走贾仁厚和陶立明，到正堂屋里又聊了一会儿，婉言谢绝了秦家人留他吃饭的邀请，以处理公务为理由准备告辞。 “今天有点晚了，明天我派人来请秦叔秦婶和弟妹，到中安市一起吃个饭。我和云东是同窗好友，必须要尽地主之谊，敬请赏光。” 佟阳是副市长，他既然当面发出邀请，秦父秦母也无法拒绝只能答应下来。 秦父等人送佟阳到院门前，夏丰又继续送佟阳上车。 在车边，佟阳停下脚步，微笑着问：“夏处，你是不是对我处理决定有异议？” 夏丰很惊讶。 看似大大咧咧的佟阳，观察得却细致入微，早就发现夏丰的神情异样。 “既然佟副市长问了，恕我直言，我觉得不该草率做出处理决定，派出所的责任疏失只是表象，却代表了县镇两级主要干部的不作为。” 夏丰非常坦诚地回答。 “那按你的意思应该怎么处理？” 佟阳不动声色地问。 “从主管治安的副县长到警察局长，再到镇领导都要进行调查，找出存在的漏洞，防微杜渐才能亡羊补牢，防止类似事件不断发生。” 夏丰按照临江市的标准作业流程进行回答。 “哈哈，到底是秦书记的秘书，话不多，但都在点子上。”佟阳笑着拍拍夏丰的胳膊，表达亲热的意思，“但是，中安市不是临江市，各类关系很复杂，做事就不能这么简单。” 临江市由于秦云东几年铁腕治理，各种乌烟瘴气的乱象已经不存在，所以能用最直接的办法有效管理干部队伍。 但中安市各种关系盘根错节，人心和思想都无法统一，像夏丰的建议，在中安市根本无法执行，很大程度会因为或明或暗的阻力而不了了之。 “小夏，你知道这位贾仁厚县长是什么背景吗？” “我不知道。” “贾仁厚以前只是中安市文明办的一个小科长，之所以能这么快提拔起来，那都是沾光他的弟弟贾天华。” 啊？ 夏丰先是惊讶，接着恍然大悟。 他见过鲍乾清的秘书贾天华，难怪看贾仁厚这么眼熟，原来两人是亲兄弟。 “小夏，我只是举个例子，中安市还有很多类似情况。所以不是我不追究，完全是因为中安市不具备临江市的条件。唉，我很羡慕临江市的吏治清明，那会减少太多内耗，所以我非常钦佩秦书记的能力和魄力。” 佟阳意味深长看了夏丰一眼钻进车里。 夏丰目送车队离去，心里不由暗自庆幸。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平时不觉得什么，今天和中安市做对比，才知道临江市真是幸运。 上苍有眼，天降秦云东到临江市任职，不但改善了一方经济环境，而且还让临江市有了难得的浩然正气。 夏丰看看腕表，拿出手机给秦云东拨打电话。 不管秦云东怎么忙，秦父秦母在三家镇出的事，他必须向秦云东汇报。 此时的秦云东已经到了槐荫市，现在正在轴承厂的董事长办公室，听项东方汇报情况。 秦云东看到夏丰打来电话，知道肯定父母那边有大事发生，否则夏丰是不会随便打电话打扰他。 秦云东让项东方暂停汇报，起身走到窗前接通电话。 听完夏丰的汇报，秦云东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小夏，你处置得很得当，表现得也很冷静，我要谢谢你保护了我的家人。明天就是周末，你在陶村先住下，顺便调查一下附近几个村的抗旱和治安情况，等我处理完槐荫市就过去汇合。” 第1031章 深得甩锅真传 秦云东挂了电话，看着窗外想了想，便转身来到项东方面前。 “老项，你反映的情况我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现在咱们去纺织机械厂看看，你再联系几个联名信上的干部一起去，咱们开一个现场会。” “行，我按您的指示办。” 项东方满口答应，立刻安排汽车。 虽然他已经六十多了，但对三十多岁的秦云东非常尊敬，内心充满信任和期待。 目前能挽救槐荫市的希望全部寄托在秦云东身上了。 二十多分钟后，秦云东和项东方乘坐的桑塔纳2000进入纺织机械厂。 车轮碾过减速带时，轮胎碾碎了路面积水里泡发的《槐荫晚报》。 头版头条油墨未干：“市属国企改革永远是进行时”。 秦云东看完槐荫市国企改革调整方案，把目光投向纺织机械厂院内锈迹斑斑的车间厂房。 在一段车间的外墙上书写着大大的仿宋体标语：史刚无罪，还我厂长。铁锈混着石灰泛着血丝般的光泽。 秦云东按下车窗。空气里浮动着机油与茉莉花香的诡异混合，那是纺织女工们晾晒的被单在消毒。 除此之外，秦云东还能嗅到厂区里有压抑中躁动的气息。 汽车停在办公楼前，秦云东下车看到不远处的小广场上，不断有工人在集结，有扩音器在反复播放《咱们工人有力量》的歌曲。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秦云东直接询问迎接他的纺织机械厂的总经理王德发。 “秦书记，我给您说实话，午夜零点开始，纺织机械厂就要停工，明天七点几个厂的工人都会去皇宫静坐。” 槐荫市政府修建的金碧辉煌，因为建筑外形酷似宫殿，才被当地人戏称为皇宫。 秦云东脸色凝重地看看几个厂的主要干部，挥挥手：“你们先上去，等我打个电话，咱们再一起开个会。” 王德发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看秦云东的脸色不好看，便把要说的话咽下，带着众人默默走进办公楼。 秦云东拿出手机远远拍了一张工人聚集的照片，然后发送给鲍乾清和白国昌。 秦云东走向小广场，站在不远处观察。 有一个上年纪的工人正在大声演讲，痛斥白国昌和蔡丽屏的不公不义，鼓动大家抗争到底，不救出史刚绝不罢休。 很多工人鼓掌欢呼响应，群情激昂，气氛相当热烈又含着一丝悲壮。 秦云东的心揪起，看样子工人们决心很大，想要空口劝阻他们根本不可能。 忽然，他的手机发出震动音。 是鲍乾清打来的电话。 “云东，你发的照片是什么意思？” 鲍乾清的语气很严肃，很显然，他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秦云东把他得到消息赶到槐荫市了解到的情况讲了一遍。 “乾清同志，必须要做出及时妥善处理，否则矛盾一触即发，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我就给白国昌打电话，要他马上和你取得联系。我正准备飞鹰国考察项目，既然你到了槐荫市，那就委托你全权处理。同时我再通知苗英杰同志和省国资委的左辉同志协助你，务必要平息事端，妥善处理矛盾。” 鲍乾清办事很老道，很快做出工作安排。 他挂了电话，随即拨打白国昌的电话。 随着电话接通，鲍乾清听到嘈杂的背景音，白国昌明显在参加宴会。 “首长，我在出席投资商晚宴，您有什么指示……” 白国昌边说边走出包间。 “你还有功夫吃饭，没看到秦云东发的照片吗？” 鲍乾清无名火窜起。 作为一方大员，必须要有防微杜渐的能力，绝不可能让事情发展到无法收场地步。 而白国昌直到事情即将爆发还浑然不知，这真让他失望。 “秦云东发照片？我不知道啊，我今天和投资商一直洽谈国企改革的融资方案……” “槐荫市国企马上就要闹出停工示威静坐的大新闻，还谈什么融资。你这是怎么搞的嘛，到现在还像梦游，真是麻木不仁！” 鲍乾清忍不住发了脾气。 白国昌像是突然遭到五雷轰顶，惊得瞠目结舌。 “怎么会这样……秦云东怎么知道的……这不会是他捣的鬼……” 白国昌在震惊之余，下意识想甩锅出去。 这一点倒是得到了鲍乾清的真传。 “乱弹琴！秦云东是什么人，那是走一步看十步的主。他如果搞事情，用得着自己跳出来？你不想着怎么解决问题，先想着解决提出问题的人，你脑子怎么像是一盆糊涂酱！” 鲍乾清敲着沙发扶手，声音提高怒斥白国昌。 白国昌被骂醒了，也终于恢复到了理智状态。 “首长，我一时糊涂，说了过头话。现在我就给秦云东联系，问清楚情况尽快解决。” “我已经授权秦云东解决槐荫市国企问题，你要服从他的指挥，按他的要求执行，不允许打折扣，明白了吗？” “我明白，坚决执行首长的指示。” 白国昌立刻明白鲍乾清命令里的含义。 槐荫市要出大事，白国昌没有能力解决，只能让更有能力的秦云东扛事。 如果秦云东平息了矛盾冲突，白国昌自然是最大受益者。如果秦云东没能搞定局面，那就要承担所有责任，白国昌依然会安然无恙。 白国昌挂了电话长出一口气，赶快翻看秦云东发来的照片，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他以为通过抓史刚可以震慑住国企改革中不听话的刺头，没想到反而激化起矛盾，险些毁了他的仕途。 该死的蔡丽屏。 白国昌心里暗骂蔡丽屏给他出的馊主意，却没有想是他采纳了蔡丽屏的建议，真正负责任的应该是他自己。 抽了一支烟，稳定好情绪，白国昌打电话给秦云东。 秦云东此时已经在会议室，默默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愤怒声讨白国昌。 当他看到是白国昌打来的电话，便示意众人保持安静。 “国昌，你好。” 秦云东平静地打招呼。 会议室里众人立刻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盯着秦云东。 第1032章 直接切入矛盾焦点 “云东，不好意思，我没有及时看到你发的照片。刚才首长已经给我打电话说了，我会全力配合你的工作。” 白国昌面带微笑，把语速保持尽量平稳。 “国昌，请你和蔡丽屏同志、纪委书记凡名一起来纺织机械厂，我正在和各厂的主要领导开会，希望你们也来参加，争取今晚讨论出一个方案。” 秦云东没有和他客气，直截了当提出要求。 “嗯……云东，我正在招待十几个投资商，现在离开影响不好，你看能不能让蔡丽屏和凡名先去，我再让常务副市长季仙洲代表我参加，我授权他可以现场代表我做决定。怎么样？” 白国昌用商量的口气征求秦云东的意见。 他也留了一个心眼，绝不把自己置身于风暴旋涡中。 “好，无论谁来，只要能解决问题就好。” 秦云东知道白国昌的小九九，但他没有勉强便挂了电话。 白国昌松了口气，马上打电话给蔡丽屏和凡名，简要说明情况后命令他们立刻前往纺织机械厂，在秦云东的指挥下，尽可能和国企干部进行有效沟通。 蔡丽屏听说出大事了，本能地拒绝不想去。 “白书记，那些国企干部都是大老粗，他们情绪上来根本不讲道理，现在他们把所有矛头都对准我，如果我去，岂不是火上浇油，不利于安定团结。” 蔡丽屏很清楚，此时她去纺织机械厂，必然会受到劈头盖脸的谩骂指责。 但这还是轻的。 蔡丽屏一直都畏惧秦云东，现在秦云东又成了她的上司，以秦云东的脾气，她恐怕会受到严厉处分。 但是白国昌不给她任何退缩的空间。 “丽屏，你不要面对问题有畏惧情绪嘛，他们都是国企干部，又不是土匪，不敢把你怎么样。国企改革调整方案是你做的，你最熟悉调整的原因，希望你摆事实讲道理，争取得到大家的理解。好了，赶快去，秦书记还在等你。” 白国昌说完就果断挂断电话。 蔡丽屏气得把手机扔在桌子上，咬了咬嘴唇才没有把脏话讲出来。 白国昌无情无义，但她又不能不去，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换了衣服驾车前往纺织机械厂。 当蔡丽屏走进会议室，立刻就闻到浓烈的茉莉花茶和烟草的混合气味。 满屋的人都一声不吭看着她，其中也包括了刚刚赶到的季仙洲和凡名。 蔡丽屏装作不在意国企干部们的敌意，微笑着向秦云东点点头打招呼： “秦书记，我接到白书记的电话就赶来了……没迟到？” “坐，蔡副秘书长，现在就等你来了。” 秦云东指了指季仙洲旁边的空座位。 蔡丽屏踩着七厘米高跟，如荷叶随风摇摆走过去，优雅地坐下。 秦云东环视会场，表情严峻地说： “我受乾清同志的委托，召开本次座谈会。会议的背景，大家都知道，我这里就不赘述了。现在要达成一个目的，通过协商解决槐荫市和国企职工之间的矛盾。无论如何，城门失火，不能殃及池鱼，槐荫市和数百万群众不能因为你们的矛盾而付出巨大代价。” 秦云东此时更像是裁判员，他不着急判断是非对错，而是先定下会议调子。 在座的人对此都没有意见。 大家都在槐荫市工作和生活，谁也不想真的让槐荫市经济受到重创。 秦云东翻开记事本，他已经汇总了国企干部们提出的意见。 “第一条，纺织机械厂原董事长史刚的问题。”秦云东抬起头看向凡名，“凡名同志，你来向大家介绍一下史刚的经济问题都有哪些。” 秦云东不说废话，直接切入双方矛盾的焦点。 国企干部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凡名身上。 凡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秦书记，事情是这样的，发现史刚涉嫌违纪，留置史刚在教育基地，都是省纪委直接行动，我和市纪委的同志都不知情。所以……” 凡名双手摊开，苦笑着摇摇头。 “我可不可以理解你的意思是，市纪委没有发现史刚存在经济问题，对？” “嗯……可以这么理解。” 凡名迟疑了几秒钟，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那好，明天上午省纪委的苗书记等人就会来槐荫市，到时候让他们给大家做案情介绍。你们同意吗？” 秦云东目光看向国企干部。 “秦书记，我们就是要为老厂长讨个说法，我愿意用项上人头担保，史刚绝对是被无耻小人栽赃陷害！” 王德发的吼声嘶哑，眼睛里都是血丝，像是愤怒的猛虎愤然盯着蔡丽屏。 所有人都知道，王德发口中的“无耻小人”骂的就是她。 蔡丽屏也心知肚明，她知道此时不能胆怯，不能回避，否则就会引来更多的攻击。 “王德发总经理，请注意你的措辞，你的项上人头能抵得上国法吗？史刚涉嫌经济问题就应该被调查，这本来是我们组织内规定的程序，你有什么资格大呼小叫干扰纪委同志办案？” 蔡丽屏毫不妥协地直视王德发的目光，目光里也有一丝凶狠。 秦云东摆摆手，阻止王德发说话。 王德发太不稳定，如果再口不择言带着情绪发言，那就会让会议进程彻底失控。 “老王是多年的劳模，右手无名指在保护纺纱机时被齿轮绞断，他三十年兢兢业业奉献，从普通工人成长为纺织机械厂的高级干部。我相信王德发同志有觉悟放下个人情绪，遵守组织纪律，相信纪委同志能秉公调查清楚史刚同志的问题。” 秦云东的话在情在理，又对王德发的光荣事迹充满敬意。 王德发安静下来，默默地抽起烟不再叫嚷。 秦云东不想继续纠缠史刚案，立刻转到第二个敏感话题。 “据我找相关同志了解的情况看，大家对槐荫市调整国企改革方案的反对意见很大。蔡丽屏同志，现在请你向大家介绍一下，槐荫市为何要调整国企改革的方向？” 秦云东面无表情点名蔡丽屏。 第1033章 速战速决的座谈会 蔡丽屏已经有心理准备，她慢慢打开自带的保温杯，喝了一口玫瑰茶。 “秦书记，各位同志，槐荫市的改革调整是因势利导的结果，不是改革小组拍脑门做出的随意的决定。国企兼并重组形成集团后面临很多问题，集团的决策不符合现实情况，子公司无法协调配合，导致国企迟迟不能形成生产力。” 蔡丽屏说得很有逻辑，态度也很诚恳。 “同志们，我国已经进入wto几年了，大家也应该要有市场观念。政府不可能把一切都包办起来，最终还是要靠企业自负盈亏杀出血路。而且，槐荫财政已无力再承担国企负担。关于这一点，在座的国企干部们都应该心知肚明？” 蔡丽屏振振有词，从宏观角度看，她说的不能算错。 项东方接过话，发表了自己不同的看法。 “据我所知，槐荫市推动国企改革，省里给了相当大的资金支持，并不是完全依靠本地财政？” 项东方不像王德发那样带着火药味，态度很平和地向蔡丽屏发问。 蔡丽屏战术性举起茶杯喝茶，借此回避不答。 项东方看出蔡丽屏不想回答，便继续说： “秦书记早就说过，重组后的集团公司必然存在磨合期，需要有耐心逐步解决暴露出的问题。现阶段国企改革出现的问题，并没有超出秦书记的预判，有必要自废武功，推倒重来吗？” “项董事长，你只见树木不见森林，哪里知道槐荫市的难处。市财政捉襟见肘，白书记拆了东墙补西墙，殚精竭虑费尽心血独撑危局。哪有时间和财力继续耗下去？同志们，你们要有大局意识嘛，不要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 蔡丽屏有意识批评项东方，顺便挑起众人的敏感神经。 她就是故意要激怒大家，把会议搅乱开不下去，这样才能全身而退。 蔡丽屏的小伎俩怎么能瞒得过秦云东。 他立刻接过话来：“蔡丽屏同志，我提醒你注意。槐荫市国企改革，是上报省里经过批准才推行的。你们调整了改革方案，为什么不上报，擅自推行未经批准的方案，不符合程序，是错误的行为。” 秦云东的表态引来全场干部的一片掌声。 大家本来要发火的情绪被秦云东两句话安抚住。 蔡丽屏转动着茶杯，笑了笑。 “秦书记，改革就要承担风险，您在临江市的改革不也存在多次抗议不遵吗？如果改革事事都要请示汇报讨论决定，那我们就什么也不要做了。如果按您的定义，槐荫市难道还要再次推倒重来吗，那么政府的威信还要不要，谁还敢尝试改革？” 蔡丽屏这是故意搅乱焦点，带乱会议节奏。 但秦云东何等聪明，压根不会顺着她的话题说。 “蔡丽屏同志，临江市如果有抗议的事例，请你尽快写份材料报给省委，我可以做出解释。但是现在槐荫市必须停止擅自做出的改革调整方案，把你们的方案先报省委，经过常委会讨论后再决定如何实施。季仙洲同志，你的意见呢？” 秦云东不想再给蔡丽屏胡搅蛮缠的机会，直接点名让季仙洲表态。 季仙洲轻咳一声：“我来的时候，白书记特意叮嘱过我，一切以大局为重，无条件支持秦书记的安排。所以，我没有意见，一切按秦书记的指示办。” 季仙洲先说是执行白国昌的指示，接着又支持秦云东的指示，有这两个大个顶着，他也就无所谓了。 况且，季仙洲本来就看出槐荫市的国企改革调整方案有问题，现在正好借秦云东的手，彻底否定这项不伦不类的方案。 秦云东对季仙洲及时的表态很满意，他看了看腕表： “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们不要把座谈会开成马拉松。我现在提出几条意见，请大家举手表决。第一，槐荫市改革调整方案暂停实施，依旧按原方案推进工作。” 他说完率先举起手。 国企干部纷纷跟着举手表示支持。 季仙洲和凡名稍稍迟疑了一下，也举起手。 只有蔡丽屏慢悠悠喝了一口茶：“我保留意见。” “好，你当然有权保留意见。第二，国企必须继续维持生产，不允许停工，更不允许鼓动工人们静坐示威扰乱公共秩序。不管是谁策划组织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只要及时停止，一切既往不咎，不翻旧账。” 这次是季仙洲、凡名和蔡丽屏率先举起手。 国企干部们都看向项东方和王德发，迟迟不举手。 项东方瞟了一眼秦云东，看秦云东用钢笔尾端轻轻敲击着记事本，显得从容淡定。 “秦书记，我支持您的意见，希望在您的监督下，能还史刚一个清白。” 项东方说完坚定地举起手。 在他的带动下，其他国企干部也就纷纷举手同意。 只有王德发倔强的摇头。 “秦书记，我不是反对您，只是信不过小人作祟，所以我保留意见。” “根据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大家算是通过我的建议了。王德发同志，我提醒你，虽然你有权保留意见，但既然形成会议决议，那你就应该无条件执行。如果纺织机械厂出现违背决议的事，我第一个就处分你。” “放心，秦书记。我王德发没有那么糊涂，遵守组织纪律的观念，不比任何人差。” 王德发说着狠狠瞪了蔡丽屏一眼。 秦云东暗自松口气，虽然问题还没有彻底解决，但至少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明天省纪委苗书记就要到了，凡名同志，项东方同志，还有王德发同志，你们三个人明天参加案情说明会。其他人继续专注经营，安抚工人的情绪，务必要保护好槐荫市得来不易的局面。谢谢同志们对我工作的大力支持，现在散会！” 会后，秦云东在办公楼前和参加会议的国企干部依次握手道别。 他不再像开会时那么严肃，微笑着和每个人寒暄，以安抚每个人的情绪。 第1034章 难道真的有经济问题 因为秦云东曾多次实地调研过槐荫市国企，对这些干部非常熟悉，可以轻松叫出每个人的名字。 而这些干部接触过秦云东后，都被他的个人魅力所折服，对秦云东的人品和学识也非常钦佩，因此国企干部都争先恐后和秦云东握手，表现出朋友间的轻松自然。 站在一旁的季仙洲看着眼前的一幕，非常感慨： “我现在才知道秦云东为什么威信那么高，影响力那么大，今后我要好好学啊。” “季副市长干嘛这么谦虚，秦书记的学识肯定没有你高，您可是堂堂大教授啊。” 蔡丽屏抿嘴笑得很妩媚。 她现在的心情也很轻松。 虽然最终不得不暂停她主持的改革方案，但秦云东在会议上不但没有狠批她，而且还在王德发要骂娘的时候还保护了她。 反正蔡丽屏已经表现出对白国昌的效忠，白国昌也就不会再怀疑她的忠诚，今后她肯定还会被器重。 季仙洲笑着摇摇手：“教授的学识就像是在一英寸的地方挖出一公里的洞，太专注深度就没有广度。秦云东不一样，他是个通才，综合能力远远超过我，我只能望其项背。” “您真有古君子之风啊，佩服。” 蔡丽屏随口恭维一句，瞟了一眼人群中的秦云东，她也不去打招呼，悄然驾车先行离开。 在路上，蔡丽屏拨通了宣锐的电话。 “报告给你一个坏消息，秦云东来槐荫市，刚开了一个会议，把我的国企改革调整方案冻结了。” “秦云东怎么会又插手槐荫市了？他有什么权利干涉槐荫市的工作？” 宣锐推开身上的佳人，走进书房并关上门。 蔡丽屏简单说明会议背景，叹口气：“我本来就担心国企干部会闹事，现在不出所料。宣公子，你操之过急，才把事情搞砸了。” “废话，我能不急吗，如果槐荫市国企改革真的按秦云东思路走，我还怎么控制国企优良资产？这个秦云东，真是瞎操心，又不是临江市的事，他那么积极干嘛。” “宣公子，我劝你还是早点放弃，叫今天来的那些投融资商都撤走，只要有秦云东介入的事，你肯定没戏唱。” “事情还没有结束，你不要下结论太早，谁说就一定没有机会呢？” 宣锐迎着暖暖的夜风，看着龙都的繁华夜景，脸上依然保持自信的笑容。 第二天上午九点。 秦云东带着项东方和王德发走进槐荫市委会议室。 白国昌、季仙洲、凡名和蔡丽屏一起站起来和他们握手。 “白书记，要不要我再向你通报一下昨晚的座谈会情况？” “秦书记不用客气，季仙洲同志和蔡丽屏同志都向我汇报过了。我还是那句话，坚决支持秦书记的决策，不会有任何抵触情绪。” 白国昌坦然的微笑，看样子确实也没受到影响。 他热情地请众人落座，看看腕表问蔡丽屏： “苗书记和左辉主任什么时候到？” “我们已经到了。” 没等蔡丽屏回答，会议室的房门推开，苗英杰和省国资委主任左辉走进来。 在他们身后跟着国资委的几个工作人员，以及省纪委古安江、小胡等人。 古安江眼角余光看到在座的秦云东，板着的脸更是冷若冰霜。 “欢迎两位领导莅临指导工作。” 白国昌作为东道主第一个起身和来宾依次握手让座看茶。 秦云东并没有像古安江那样装作看不见，他主动向古安江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等众人寒暄已毕，秦云东作为主要负责人正式主持会议。 “现在槐荫市国企干部群众对史刚案非常关心，社会影响也很大，经过省委和上级批准同意，省纪委可以公开史刚案的细节，以正视听，安定槐荫市的局面。下面就请苗书记发言。” 秦云东说完关闭面前的麦克风，向苗英杰点点头。 昨晚，秦云东已经提前和苗英杰沟通过，因此，苗英杰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省纪委对原槐荫市纺织机械厂董事长史刚展开调查，是由副书记古安江同志全权负责，还是让安江同志亲自介绍案情。” 苗英杰点上烟，看向古安江。 古安江昨晚一整夜都在整理材料，现在他的眼眶周围黑黢黢一片，明显是没有休息好。 “好，我就向同志们介绍一下史刚案情。由于还没有完成调查，很多材料都属于机密，请大家要遵守保密纪律，不要对外公开，否则就属于严重的违纪行为。” 古安江先是故作神秘地做出保密声明，这才打开卷宗，拿出厚厚一摞文件。 项东方和王德发都紧张地看着古安江的一举一动，忐忑不安地揣测古安江到底掌握了什么资料。 万一真的有铁证证明史刚的确违法乱纪，那对他们俩来说简直是莫大的打击。 蔡丽屏也很紧张，古安江是为了她才有意栽赃陷害史刚。 古安江能拿出什么令人信服的证据，不但自圆其说，还可以通过秦云东和苗英杰的审查。 搞不好，古安江就会栽个大跟头，再也爬不起来。 如果古安江为求自保，把她出卖，那她也就彻底凉了。 “我们调查史刚是因为一封检举揭发信。” 古安江把检举信复印件交给小胡，让他分发给参会的人。 “虽然检举人没有署名，但因为他的举报内容很详实，而且还附带各种财务凭据和照片，这就不能不引起我的重视。” 古安江大致介绍了举报信内反映史刚的两个经济问题。 其一，1997年收受两个下属贿赂，为违规提拔升职开后门。 其二，1998年纺织机械厂建设家属院时，史刚把工程交给没有资质的建筑商，存在权钱交易重大嫌疑。 王德发看完沉默不语。 他记得破格提拔的事，当时他也觉得这两个人不合适，但史刚是一把手，拥有绝对权力。别人连问的资格都没有。时间长了，大家也就渐渐淡忘了。 现在举报信旧事重提，王德发也开始犯迷糊，难道史刚真的存在经济问题？ 第1035章 两个人的供词有问题 古安江见王德发打蔫，心里更有底气。 “我们找到那两位已经调离槐荫市的干部核实情况，他们都承认向史刚行贿，一个送了价值九千八百元的烟酒，另一个为史刚的孙子送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价值一万两千元。同志们，如果这不叫受贿，那我就不知道某些人还有没有立场。” 他说到最后，指关节敲了敲桌面以加重语气。 全场鸦雀无声。 白国昌和蔡丽屏都表情轻松地露出笑容。 古安江还真有两把刷子。 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找出证据并办成铁案，足见其水平不是一般的强。 秦云东仔细看完两位行贿干部的证词，抬起头问： “古副书记，这两个人的供词可靠吗？” “当然，我亲自审问过，经过再三核实，还能不可靠吗。除非秦书记先打标签，觉得我不可靠。” 古安江说话很冲，公然在会议上回怼秦云东。 “这两个人的供词有问题，不足采信。” 秦云东并不在意他的态度，脸上的神情依然平静。 闻听此言，全场一阵骚动。 王德发立刻抬起头看向秦云东，眼神中多了一丝希望。 古安江心中恼火却也不能发作，他还不敢对秦云东有太过分的挑衅。 “呵呵，秦书记是我以前的老上级，果然是比我强啊。只看了几分钟就能瞧出毛病，真让我钦佩啊。我虚心求教秦书记，供词哪里有问题？” 古安江明显带有讽刺挖苦的意味。 秦云东举起供词晃了晃： “行贿时间不对。供词上说他们是1997年8月29日行贿，9月2日就获得提拔任命。根据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条例规定，入选干部要经过五到七天的公示，他们既然已经入选，为什么还要行贿？就算行贿，为什么会选择在敏感的公示期间？” 众人都看向古安江，感觉这的确是一个bug，不合常理。 古安江对此却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回答。 “秦书记，请您再仔细看看供词。他们两人已经交代过，史刚的孙子当时刚考上大学，史刚为了给孙子礼物，这才要了笔记本电脑，史刚还想替孙子在大学里铺路，于是要了高档烟酒准备行贿给大学里的负责人……” 古安江回答得很自信，还不忘再对秦云东阴阳怪气一次。 秦云东看向季仙洲：“季副市长以前是省城大学的教授，请问大学新生报到时间是什么时候？” 季仙洲没料到秦云东突然发问，稍微想了想，回答说是8月27日到28日。 秦云东追问：“省城大学报到时间有没有调整变化过？” “省城大学很保守，什么东西定下来就基本上不会改。反正我在省城大学十几年，新生报到时间从来没有改过。” 季仙洲非常肯定地给予答复。 “省城大学新生报到时间是8月27日到28日，史刚为什么在孙子已经入校的29日才想起来要笔记本电脑和高档烟酒？” 秦云东向古安江抛出问题，请他解释史刚为什么有如此蹊跷的举止。 “或许……大概……可能是刚临时想起来索要财物……” 古安江结结巴巴地说完，低头假装做记录，以躲避秦云东犀利的目光。 谁都看得出，古安江已理屈词穷，只不过是在没理硬拗。 秦云东脸色一沉： “或许？大概？可能？古副书记，这是一位纪委高级干部审案子的态度吗？没有证据就应该去调查落实，怎么能在严肃场合里不负责任地信口开河？” 秦云东已经掌握了主动权，对古安江的批评自然也就站得住脚。 古安江真憋气。 他看过不下七八次供词，认为绝对没有漏洞，没想到秦云东只看了一遍就问得他哑口无言。 千算万算，还是棋差一着。 古安江只专注在供词内容，忽略了现实中时间线存在逻辑漏洞。 被秦云东点中死穴，古安江不能自圆其说，意味着证据链条崩裂。 现在该如何收场？ 秦云东却并没有说完，继续对供词提出新的质疑。 他回忆说，在他到槐荫市做国企改革的调研和实施，曾经多次和史刚交流过。 史刚当时抱怨国企在槐荫市成了唐僧肉，谁都想要吃一口，吃喝拿要，成了普遍现象。 为了给纺织机械厂经营创造良好的外部环境，史刚不得不答应很多无理的要求，其中包括接收不符合要求的人在纺织机械厂任职。 秦云东拿起材料：“这两个人的简历说明，他们来自槐荫市老干部局和文联，都是科级干部，却进入和他们专业毫不相干的纺织机械厂，并在1997年又同时被提拔为副处级干部，在1999年又几乎同时调到省厅工作。有这种能量的人，用得着行贿史刚吗？”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从这两个人的经历看，摆明是曲线调动升职的操作。 能一路畅通无阻地调到省里工作，肯定背景不简单。 史刚只是市属国企领导，根本没这个能量。 极大可能性，只是被动服从别人的指示，过过手而已。 王德发来了精神，激动地站起身： “时隔八年，如果不是秦书记分析提醒，我几乎想不起来了。这两个人当年在厂里非常散漫，每个月除了领工资，平时都请病假，见都见不到面。他俩根本不把老厂长放在眼里，又怎么可能给老厂长送礼？” 他的话又引起项东方一番感慨。 项东方发言说，史刚的无奈不是个别现象，在槐荫市各国企都有类似的经历。看着国企的厂长很风光，其实哪个人都受过来自市里的压力。 白国昌满脸不高兴。 怎么分析着史刚的案情，又扯到槐荫市头上了。 他敲了敲桌子：“老项说话要负责任，或许以前国企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但现在槐荫市还有这样的事发生吗，如果有，现在就告诉我，是哪个部门去骚扰国企，我现在就让纪委去查办！” 项东方不吭声了。 他本来只是想说明史刚有很多无奈，没有要指责槐荫市的意思。 第1036章 手段不能太阴暗 看到白国昌生气，项东方懒得解释，省地发生争执，让会议主题变了味道。 秦云东不想参与白国昌的情绪管理，随即又把话题拉回史刚案。 “苗书记，史刚案逻辑不清，事实不明，证据有争议，我建议不采纳古安江同志提交的这些结论，需要重新调查。” “可以。回去之后我们班子成员开个会，专门讨论一下。” 苗英杰回答得很痛快，没有替古安江辩解，也不给古安江留下争辩的时间。 古安江正在六神无主，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只能默认。 秦云东趁热打铁，继续建议省纪委释放史刚。 “史刚个性倔强，没提供任何供词，说明他对留置非常抵触。史刚有严重的心脏病和高血压，情绪激动可能有生命危险，而且槐荫市目前局势不稳定，为了安抚人心，我建议还是让史刚回家。只要限制离开槐荫市，不妨碍继续要求他配合调查。” “这个……等我们开会讨论再决定，我现在还无法直接回答。” 苗英杰回答得含糊其辞，完全不像以前那样充满魄力。 秦云东忍不住多看苗英杰一眼。 或许是两人太熟悉，秦云东一直没有留意观察苗英杰，现在才感觉出苗英杰的异样。 秦云东不能让苗英杰表态得模糊不清，这会让项东方和王德发不满，很可能无法安抚激动的工人，还会埋下动荡的隐患。 “苗书记，我是处理槐荫市国企事件的主要负责人，请你配合我的工作。” 秦云东说得很客气，态度却很坚决，就是要求苗英杰放人。 “好，我回去马上开会讨论，如果没有出现别的线索，当然会放人。” 苗英杰虎着脸无奈地给出了还算清晰的回答。 但是他的情绪不对头。 秦云东想了想，或许是因为昨天怒斥苗英杰，让他下不来台，到现在还生气。 苗英杰不是心胸狭窄的人，怎么会为了几句难听话就和他生气？ 项东方和王德发面露喜色，禁不住偷偷握了握手。 由于秦云东及时介入，不但改革调整方案暂停，史刚也能放回来，他们的诉求都得到满意的回馈，项东方和王德发的心情自然好了很多。 会议结束后，苗英杰收拾好东西，板着脸离开。 秦云东刚要去追苗英杰，但白国昌走过来叫住他： “秦书记，到我的办公室坐坐，我想和你沟通下一步的工作。” 白国昌的心情也不好。 他主动的调整方案夭折，原来计划好的投融资就无法进行，这让他有很强的挫败感。 秦云东无法拒绝白国昌的邀请，只能看着苗英杰走进电梯。 苗英杰坐车返回省城的路上，心情烦躁地抽着烟。 忽然，他的手机响起。 樊向阳打来电话，想要知道会议结果。 苗英杰没好气地简单说了秦云东要求尽快放人。 “啊？秦云东这样做，古安江会同意吗？” “他不同意就要解释他提供的证词为什么出现那么大的纰漏，只怕他没那个胆量。” “纰漏？难道您告诉秦云东，我去槐荫市调查的结果了？” 樊向阳的语气里带有一丝失望和埋怨。 樊向阳和小青秘密在槐荫市调查，已经查出史刚并没有经济问题。 所有的一切，都是古安江主导的栽赃陷害。 樊向阳回来之后向苗英杰做了秘密汇报，还出主意说，等槐荫市工人们走上街头，几十家企业停工停产，引起社会剧烈反响之后，再瞅准时机抛出证据。 古安江必将被彻底扳倒，还会因为恶意陷害而锒铛入狱。 如果史刚被释放，那计划的槐荫市的动荡局面就不会出现，打击古安江的分量也会减弱很多。 因此樊向阳以为苗英杰已经把他掌握的证据告诉了秦云东，才会演变成现在的结果。 苗英杰哼了一声：“不用我告诉他，他自己看出古安江提供的材料有重大问题。古安江心虚得连屁也不敢放，老老实实接受了秦云东的命令。” 他接着把秦云东发现的疑点讲了一遍。 樊向阳倒吸一口凉气。 好厉害的秦云东。 古安江的专业技能那么强，又准备了几天时间，按说可以做到天衣无缝。 但秦云东只是看看资料就能轻松发现破绽，实在是逻辑推理的鬼才。 “苗书记，您真的要放了史刚？” “那有什么办法，秦云东是鲍乾清任命的负责人，按理说，我就应该配合。而且史刚案已经被秦云东完全摊开在阳光下，我有什么理由不放人？” 苗英杰摁灭烟蒂，又深深叹口气。 昨天秦云东对他怒斥，确实伤了他的自尊心。 苗英杰向来心高气傲，自认为自己是个好官，但秦云东却把他比作不顾百姓生死，只想着争权夺利的恶官，这让他无法接受。 但是冷静下来，苗英杰仔细想想秦云东的话，似乎也有道理。 为了扳倒古安江，眼睁睁看着槐荫市经济受到重创，的确欠考虑。 樊向阳并不知道苗英杰的心路历程，还在怂恿苗英杰继续纵容古安江。 “苗书记，古安江是个偏激型人格，肯定不甘心在秦云东面前丢脸。我可以去刺激他一下，再给他多一点时间，古安江肯定会对史刚上手段，只要史刚犯病嘎了，那事情就会朝着有利于我们的方向发展……” 樊向阳费尽心思要说服苗英杰，但苗英杰听的不寒而栗。 “老樊，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我警告你，不要有这样的念头，你的思想已经非常危险，千万不要乱来，此事到此为止。” 苗英杰立刻喝止樊向阳，态度极其严肃，不容置疑地发布命令后就挂了电话。 他以前同意樊向阳的计划，利用古安江、白国昌办的冤案，彻底将他们清理出去，也是对鲍乾清一次沉重打击。 但秦云东骂醒了他。 无论目的有多崇高，如果运用的手段太阴暗，又有什么底气说自己是好官？ 而他再次听到樊向阳居心叵测的建议，真有些后怕。 第1037章 守江山的最大秘诀 还是秦云东说得对。 江湖规矩是大哥带小弟，而不是小弟带着大哥混。 大哥要能驾驭小弟，而不是稀里糊涂被小弟指使上贼船。 好险啊，差点就被樊向阳带上不归路。 苗英杰擦了擦额头的汗。 他忍不住拿起手机，主动给秦云东打电话。 秦云东此时正在白国昌的办公室谈话，看到来电显示是苗英杰，便顺手接通电话。 “老苗，开完会你怎么走了，我本来还想和你聊聊……” 秦云东还是老朋友的语气，丝毫没有因为发生不愉快而有改变。 “云东，我赶回去是要执行你的指示，尽快让史刚回家。” “扯淡，你是省纪委书记，常委排名比我靠前，我哪敢指示你啊。开会时，我只是提出建议，请求你给予配合，绝没有别的意思。” 秦云东说得很真诚，笑得很坦荡。 苗英杰不由也笑起来。 有秦云东这样的朋友真好，用不着钩心斗角，不用时刻防备。 “你什么时候回临江市，樊向阳手里掌握了一部分史刚被陷害的证据材料，等我回去就给你传真过去。” “老苗，你是省纪委的负责人，我相信你能处理好，如果需要狗头军师出主意，我倒是可以掺和一下。” 秦云东像是在幽默自黑，又是在对苗英杰暗示，该出手就出手，用不着有什么顾虑。 挂了电话，秦云东向白国昌示意，让他继续讲。 白国昌的手指在《市属国企改革调整方案》上敲出节拍，烟灰簌簌飘落。 “秦书记，我的调整方案是实事求是为原则，现在正稳步推进，很快就能见到成效。在关键时刻你下令暂停，无疑是对改革进程的破坏，我很想不通你为何要做出这样的决定。” “很简单，无论你觉得方案多完美，但是得不到广大国企干部群众的支持，你的方案必定无法落实。” 秦云东不管白国昌的脸色有多难看，毫不客气地给予回答。 “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国昌同志，你做出决定之前，有没有广泛征求国企干部群众的意见？槐荫市国企即将大面积停工停产，工人还要上街头，你还怎么能认为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你这是严重脱离群众啊。” 秦云东继续批评白国昌自以为是，只是和几个幕僚商量一下就把省里批准的方案推倒重来，而且并没有进行细致调研，也没有考虑国企的具体情况，这就属于典型的官僚主义作风。 “秦书记，你对槐荫市的评价太过分，我不敢苟同。那些工人只知道盯着自己的荷包，懂什么全局观念，我要是听他们的，那就什么改革都不要做了。” 白国昌扯松领带，气得满脸通红。 秦云东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告诫他说话不要带情绪，不要影响理智判断。 他接着反问白国昌，工人们如果真的抵制改革，那么省里批准的国企改革方案，为什么能得到工人们的支持？ 白国昌被问住了，只能战术性低头抽烟。 秦云东没指望他能回答，继续分析说，工人们之所以支持原方案，那是因为经济领导小组和槐荫市政府事先深入到每个企业做过大量调研，并且在制定方案时公开征集工人们的意见。 国企干部群众知道改革的目的和意义，都表现出积极支持的态度，并没有计较自己在改革中的得失。 “国昌同志，工人们是有觉悟的，能通情达理，并不是你说的那么市侩。我们组织是工人阶级先锋队伍，但是你却对工人有根深蒂固的偏见，这尤其让我非常震惊。” 秦云东的话让白国昌慌了手脚。 立场问题是最严重的指责，分分钟就能因此而受到处分。 “秦书记，别误会，我没有那个意思，刚才只是因为太失望，说了一些过头的话……我收回刚才的话……” “国昌，你很有才华，但长期高高在上的工作环境，让你完全脱离了群众，甚至把群众放在对立面，这可不是我们组织所允许的，希望你好自为之。” 秦云东是正人君子，只是提出一次警告，并没有要借此发挥让白国昌难以自处。 他耐心地给白国昌做思想工作，坚定不移地走群众路线，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这不是漂亮口号，而是组织人民、带领人民打江山、守江山的最大秘诀。 秦云东劝他不要只是围着商人转，多坐坐群众的矮板凳，多走走入户的田间路，用耳倾听民声、用脚丈量民情、用心感知民意。只有这样，思路才能清晰，位子才能坐得牢靠。 白国昌因为严重的失言，心里发虚，再也不敢硬刚秦云东，只能频频点头称是。 “国昌同志，我听说你联系了十几个投资商准备购买国企公司的股份，有没有这回事？” “有这么回事。” 白国昌知道抵赖不了，只能承认。 “你宣称可以控股，甚至可以变更经营范围，这么大的事，你不请示汇报，不向国资委打招呼，怎么能自作主张呢？你以为生米做成熟饭，上级就只能默认吗？你是在犯有一个严重错误，我的同志。” 秦云东看了一眼《市属国企改革调整方案》，语气逐渐变得严厉。 白国昌后背有些发凉。 他以为给鲍乾清汇报过就可以放开手脚干，现在却被秦云东全盘否定，而且连续评价是严重错误。 白国昌听得心惊胆战，刚才兴师问罪的劲头已经荡然无存，忙不迭承认错误。 “秦书记的批评很及时，让我醍醐灌顶。我太想尽早出成绩，结果就犯了冒进的错误，如果不是有你踩刹车挽回局面，我就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真是教训深刻啊，我必须反省……” 白国昌认怂了。 秦云东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又提醒了他几句就起身告辞。 毕竟秦云东只是来救火的，稳定住局面就不能再插手槐荫市的工作。 槐荫市当家人是白国昌，今后还要靠他维持槐荫市的局面。 第1038章 给开发区当托儿 秦云东走后，白国昌在办公室里想了几分钟后，打电话叫来蔡丽屏。 蔡丽屏走进办公室就看到白国昌坐在沙发上脸色不太好看，便关心地问他是否身体不舒服。 白国昌拍拍沙发让她坐到身边。 蔡丽屏很惊讶，白国昌从来都和她刻意保持距离，怎么这一次这么主动？ 难道白国昌想通了，真的要和她发展关系？ 她没有犹豫，微笑着紧挨白国昌坐下。 “你能确认没有把柄落在古安江手里？” 白国昌凑进蔡丽屏低声询问。 “原来您是想问这个呀……” 蔡丽屏略感失望，她这才知道自己自作多情了。 白国昌并不是对她有兴趣，而是关心古安江留下的烂摊子会不会牵扯到他本人。 蔡丽屏不动声色地调整好心态，表示说古安江对史刚的陷害，纯粹是他自作主张。 “我保证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过古安江策划的事，无论是当面还是电话里，都没有涉及过史刚的经济问题。” “那就好。”白国昌长出一口气，“你今后尽量别联系古安江，他现在晦气得很，搞不好就过不去这一关。” “我明白。但是古安江还有用，他在纪委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可以获得很多有价值的信息。这条线最好还是保留。” 蔡丽屏不想失去古安江的庇护，关键时刻还用得着他挡子弹。 白国昌沉思片刻，觉得她说的也有点道理，便答应了蔡丽屏的建议，只是提醒她要注意分寸，千万别让古安江抓到把柄。 蔡丽屏满口答应，接着询问那些来槐荫市的投资商该怎么办？ 白国昌刚缓和的脸色又变得铁青。 他好不容易请来了这么多投资商来协助国企改革，昨天的晚宴还宣称要全力支持投资商，现在突然被秦云东强行叫停，让他非常被动。 但白国昌再恼火也没有办法，木已成舟，这次投资商的考察行动只能作罢。 “丽屏，我现在脑子乱得很，你和季仙洲代我去和投资商们见个面，说是省里有政策变化，原来的行程取消，以后再找机会合作。” 白国昌又故技重施，把难办的事推出去。 “白书记，快到中午了，您要不要请秦云东吃个饭，我好提前准备订房间。” 蔡丽屏明知白国昌不会有好脸色，却故意还要问。 “秦云东既然要我和群众坐一条板凳，那他就应该先做出表率。大街上的板凳那么多，还用得着坐我的板凳吗？” 白国昌阴阳怪气的回答。 以他现在的心情，肯定没有任何请客吃饭的兴趣。 “这样不大好，毕竟秦云东刚授权主管槐荫市的国企改革，如果闹得不愉快，那就连转圜的空间都没有了。” 蔡丽屏小心翼翼劝白国昌要冷静，官场什么时候都不能意气用事。 其实白国昌说的也是气话，他还不至于蠢到要和秦云东翻脸。 “你通知季仙洲陪秦云东吃饭，就说我下午要到农村考察抗旱情况。” “好的，我这就去办。” 蔡丽屏走得很快，回来的速度也不慢。 她向白国昌汇报，秦云东已经走了。 “走了？他去哪里了？” 白国昌很纳闷，同时也觉得浑身轻松。 蔡丽屏回答：“季副市长给秦云东打电话邀请他吃饭，秦云东说槐荫市已经初步稳定，他坐长途车回老家了。等安顿好家里人，他视情况变化再决定是不是回槐荫市。” 秦云东真的走了。 他只是当救火队员，目前火已经灭了，他也就没必要再在槐荫市浪费时间。 秦云东让季仙洲派人把他借省委的汽车还回去，他饭也没吃就乘坐大巴回到云峰县。 从县长途汽车站下车，秦云东感觉有些饿了，他打算就近吃个饭，再乘坐中巴车到三家镇。 他走进一家小饭馆，因为已经过了饭点，只有零星几个客人在吃饭。 秦云东点了一碗油泼面，刚坐下就被墙上的广告宣传画吸引住—— “云峰经济开发区：投资沃土，兴业福地！” 秦云东歪头很有兴趣地看着宣传内容，不由哑然失笑。 云峰开发区招商行业无所不包，似乎只要是开公司，都有条件进入开发区。 这样的宣传，只能起副作用。 开发区如此饥不择食，肯定效益很差。 “客人是外地来做生意的吗？” 饭店老板把香气扑鼻的油泼面放在桌子上。 “你看我像是做生意的吗？” 秦云东拿起筷子拌着面，微笑反问。 “我开饭馆多年，看人很准的，一瞧你的气质和举止，我就知道你是做大买卖的。我说得没错？” 老板大概是闲了，直接坐在过道对面的长条凳上，想和秦云东唠嗑。 “嗯，老板的眼神很准，我的确也做点生意。” 秦云东随口应付着点点头，开始大口吃饭。 老板很得意地笑起来。 “你如果真想在我们县做生意，我建议你去开发区开公司，三年免税免租金免水电，这样的好事去哪里找？” “老板，你是不是在给开发区当托儿啊，怎么这么热心？” 秦云东看了他一眼，往面里浇了一勺辣椒油。 “当着真人不说假话，开发区给饭店都布置任务，只要介绍五个客商到开发区，他们就免收我一个月的管理费。如果客商能签约，他们就免我一年的管理费。” 老板心直口快，实话实说。 “老板很实在，我喜欢有啥说啥的人。” 秦云东笑着夸奖一句，继续埋头吃饭。 没有正面回答就意味着他对开发区没兴趣。 老板不死心，拿出一支烟放到秦云东碗边。 “这个月我送过去四个人了，只差一个就能免一个月的管理费。能不能劳驾去一趟开发区，只要你在管委会登记一下就行，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就算帮我一个忙，这碗油泼面算我请你了，我还保证开车送你来回……” 老板絮絮叨叨做工作，也不在乎秦云东是不是厌烦。 秦云东吃得很快，老板的话还没说完，他已经吃完一大碗面。 他拿出一张现钞递过去：“面钱照付，不耽误帮你的忙。” 第1039章 有种就抓我试试 饭馆老板的车是一辆还算干净的面包车。 除了前排两个座位外，后面的车座都已拆除，明显是老板改造成拉货的专用车。 秦云东之所以答应去开发区，除了可以成全老板之外，他也想亲身体验一下老家县里的开发区。 云峰县本来就不大，面包车行驶了十多分钟，穿过一个横跨公路上的牌坊，就进入了位于外环路附近的云峰县经济开发区。 守在开发区大门前的第一个五层建筑就是管委会。 秦云东下车走进管委会，在老板指点下随便编了一个公司名字和公司介绍，随便写投资金额，留下自己的手机号，再在意向投资协议上签了个名字，就算完成整个流程。 这样就完了？ 秦云东很诧异。 管委会工作人员既不核实他的身份，连公司的情况都不问一句，甚至饭馆老板公然教秦云东编投资额，工作人员也充耳不闻。 招商工作如此敷衍了事，秦云东觉得不可思议。 饭馆老板看出秦云东的心思，乐呵呵地解释说，中安市下达给云峰县招商引资指标，但县里哪有那么多的资源招商。于是上下很默契地用意向协议糊弄过关。 秦云东非常不理解，这不是自己骗自己吗，对云峰县有啥好处？ 老板笑道：“你知道我开饭馆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应该是赚钱。” “暂时不赚钱也没关系，只要饭馆能维持下去，我就有希望能赚到钱。当官的也一样，他们最希望的是保住自己的乌纱帽。” 老板低声对秦云东解释着，还故作神秘地向秦云东眨眨眼。 秦云东拍拍他的肩膀，夸赞道：“还是你通透。” 两人走出管委会上车，老板感谢秦云东帮忙后就要送他回长途汽车站。 秦云东却没打算这么快走，他提出既然来了，那就在开发区转一转再走。 “开发区真没啥可看的，大多数都是卖饲料、种子和化肥的二道贩子，有个食用菌厂就算是开发区里最高大上的企业了。” 饭馆老板虽然这么说，但为了感谢秦云东帮忙，还是很痛快地答应开车带他兜一圈。 面包车绕过管委会办公楼驶入厂区。 秦云东看到的和老板说的大致一样，基本都是和农业相关的企业。 这样的开发区根本没有前途。 面包车拐了一个弯，突然紧急刹车。 前面道路到处扔着已经长成的杏鲍菇，大多数都被推土机碾压的惨不忍睹。 不远处的厂房围墙已经被推倒，可以看到车间前停着两辆挖掘机和几辆卡车，一群人正在相互推搡谩骂，看样子情绪都非常激动。 “那就是开发区最好的食用菌厂，咱还是撤，搞不好要见血。” 饭店老板说着就挂了倒挡，准备躲开。 “你先别急，等我下车后你再走。” 秦云东说着已经推开车门。 “喂，你疯了吗，那些人马上就要干起来了，你看热闹也要先保命啊。” 饭店老板刹住车，一把拽住秦云东的衣袖。 “我就是看到要闹出人命才必须要阻止，怎么能装作看不见呢。” 秦云东坚定地拨开他的手。 “你这个人……真怪……那我……” 老板没想到文雅的秦云东能不畏危险，不由肃然起敬，但是他很犹豫要不要跟着秦云东下车。 “你不用过去了，去了也帮不上忙。你先打电话报警，再去管委会请负责人过来调解。” 秦云东说完跳下车，整理了一下衣服，大步向食用菌厂走去。 他边走边打电话给佟阳。 佟阳很快接通电话，笑着打招呼：“云东，我中午和秦叔、秦婶、弟妹一起吃饭，现在正送他们回陶村……” 秦云东打断佟阳的话：“我在云峰县经济开发区，这里正发生恶性强拆，很可能会酿成流血事件，你马上赶过来，我现在要先阻止他们。”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踩着碎砖乱石，从围墙的缺口走进厂区。 此时双方已经举起铁锹、棍棒，一场械斗即将爆发。 秦云东一个箭步跳上卡车踏板，伸入车窗用力按住喇叭。 大卡车喇叭使用的是气喇叭，可以发出超过一百分贝的高亢刺耳声音，一下子把周围人震得纷纷捂住耳朵向后躲，同时都用愤怒的目光看向秦云东。 “你们都放下凶器，知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吗？你们是严重的犯罪，谁敢动手就要付出十年以上的自由代价！” 秦云东毫不在意充满敌意的目光，手指众人大声呵斥。 两边的人都被秦云东的霸气镇住，一时都安静下来。 “你是谁？有什么资格干涉开发区的拆迁工作，小心我告你妨碍公务。” 一位穿西装打领带的中年人向秦云东走过来。 “是你组织的强拆行动？你是哪个单位的，谁给你的胆子可以肆意妄为？” 秦云东冷冷地问。 “我是谁？哼，我就是开发区管委会主任，只要是开发区的地盘，我说的就是王法。我再警告你一次，如果你还从中作梗，我就视同你和食用菌厂的歹徒是一伙的，连你带他们一起抓起来。” 管委会主任目露凶光，大声威胁秦云东。 “一个县里的管委会主任，无非是科级干部，不入流的玩意，还能有这么大的官威，你说拆就拆，说抓就抓。孙子，我不信你有这个能耐，有种就抓我试试。” 秦云东跳下汽车踏板，一脸怒然向他逼近。 管委会主任被骂懵了，他担心秦云东要先动手揍他，于是连连后退，向周围人怒吼。 “你们特么看猴戏呢，还不抓住这个疯子。” “我看你们谁敢动他！” 食用菌厂的一位身材魁梧的工人看出秦云东是帮他们，马上手持武器站在秦云东前面，不让对方过来。 秦云东轻轻拍拍他的后背，耐心地劝阻他。 “你让开，我不会有事，我就是想让他抓，只有抓了我，这事就好办了。你和工人们不要动手，我保证你们会有公正的结果。但是你们要参与斗殴，那有理也就变得没理了。” 第1040章 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好兄弟，我听你的。” 大汉虽然满腹狐疑听不懂秦云东的意思，但秦云东能不怕危险挺身而出，就冲这份仗义，他还是愿意相信秦云东一次。 秦云东从大汉身边走过，故意靠近逼过来的拆迁队成员。 “你们打算怎么抓我，有没有带手铐。如果怂了，赶快赔礼道歉做出赔偿，我可以既往不咎。” 秦云东故意看向管委会主任，进一步刺激他。 “小子，你还真够狂的啊，别以为我不敢动你，来人，把他押往警局。到那里看谁先怂。” 管委会主任咬牙切齿地挥手下命令。 忽然，远处传来刺耳的警笛声，一辆警车和一辆凯美瑞飞速驶入食用菌厂。 管委会主任看到下车的是县长贾仁厚和警局局长段少波，立刻笑容满面迎过去。 “贾县长，段局，你们怎么来了，这点小事我能办妥……” “少废话，秦书记在哪？” 贾仁厚擦着额头的汗，急匆匆四处张望。 他是接到佟阳的电话才知道自己又要惹祸了。 贾仁厚气得快要吐血。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三家镇碰瓷案刚消停，怎么开发区又给他惹出大祸。 他恶狠狠看着管委主任，心里暗骂，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怎么会碰到这么多傻缺。 “秦……秦书记……是谁？” 管委会主任莫名其妙地问。 贾仁厚猛然看到被拆迁队围着的秦云东，顾不上回答管委会主任，立刻满脸堆笑迎过去。 “秦书记，您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也好迎接……” “别过来，我已经被那位主任押起来，准备送警局吃苦头，你小心别受连累。” 秦云东向他摆摆手，阻止他靠近。 贾仁厚很尴尬地站住，但他知道秦云东为什么会生气。 他转过身厉声怒斥：“张主任，你这是怎么搞的，野蛮拆迁，还要持械闹事，简直是丧心病狂！” 张主任被骂得狗血淋头，瞠目结舌。 “贾县长……我……我执行的是您的命令……” “闭嘴，我让你目无国法了吗，我让你使用暴力了吗，你这个同志怎么毫无担当，像条疯狗乱咬，品质怎么这么恶劣！” 贾仁厚气的嗓门提高了八度，指着张主任的鼻子破口大骂。 张主任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把上司出卖的严重后果，面如死灰地赔礼道歉，索性把所有责任都一肩扛下。 秦云东抱着双臂默不作声看着贾仁厚的表演，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 正在此时，又一辆商务车驶入现场，佟阳、秦父秦母、叶安妮和夏丰都下车向秦云东走过去。 秦云东先和佟阳握了握手，又安慰父母和叶安妮不要担心。 佟阳看了看现场的状况，心里就明白了八九分。 他虽然恼火贾仁厚丢人现眼，但云峰县毕竟是中山市的地盘，说得过重，对他的影响也不好。 佟阳陪笑对秦云东说：“秦书记，这里说话不方便，你看要不要换个地方，我们一起把事情搞清楚。” “佟副市长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到这个厂子的办公室谈。” 秦云东不会不给佟阳面子，但是他绝不会现在离开工厂。 佟阳很无奈，但也只好答应。 他知道秦云东的脾气，这事不解决肯定完不了。 秦云东转身问食用菌厂的人们：“你们的老板在吗？” “在！我就是！我叫满文化……秦书记好。” 那位魁梧的汉子扔掉手里的铁锹举起手。 通过几个人的谈话，他知道秦云东的身份肯定很高，要不然，颐气指使的云峰县长不会点头哈腰像是个哈巴狗。 “满文化？好名字，你让你的人散开，贾县长也会让拆迁人员撤出工厂。麻烦你带我们去你的办公室，我们一起开个会讨论解决办法，行吗？” 秦云东对他非常亲切，让满文化备觉温暖。 他连连答应，边挥手让工人们解散，边主动在前带路去他的办公室。 秦云东让叶安妮带父母回商务车等着，他和佟阳、贾仁厚、段少波、张主任先后走进办公室 “秦书记，刚才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的身份，叫您兄弟，实在是冒昧。” 满文化叫人搬椅子，自己亲自为进来的领导们沏茶倒水。 “这有什么可道歉的，我们和群众本来就是一家人，亲如兄弟，你那么称呼我没有错，我还很高兴哩。” 秦云东接过满文化递过来的茶杯，坐在单人沙发上。 佟阳、贾仁厚和段少波也在长沙发落座。 只有张主任不敢坐，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口，汗如雨下也不敢抬手擦。 秦云东先问满文化为什么会发生暴力拆迁的事。 满文化狠狠瞪了张主任一眼，对秦云东解释说，他们厂的效益很好，在开发区也是纳税大户。 谁知道上个月张主任叫他去办公室，要求他限期一个月搬到开发区另一个区域，并答应给他一定的补偿。 满文化坚决反对，因为种植食用菌需要恒温恒湿的环境，为此，他投入巨资为几个车间都装配了相关设备。 一旦拆迁，不但设备会减少寿命，而且正在生长的食用菌也会受很大影响。 张主任压根不听满文化的解释，强硬要求一个月内必须迁走，否则就带人暴力强拆。 满文化急了，他说双方签的有合同，开发区不能擅自毁约，如果逼他拆迁，他就会拿着合同到法院告开发区不讲诚信。 张主任压根不在乎，还说风凉话鼓励他抓紧时间去告。但搬迁的期限只要到了，他就会入场拆除所有建筑。 满文化不服气，找到贾县长投诉张主任，但贾县长却让他服从命令，还警告他不要惹是生非，否则就是自讨苦吃。 “我气不过，准备抗争到底，但我没想到张主任还真敢说干就干，今天下午直接派推土机推倒了我厂的大门、围墙和仓库，把准备发货的杏鲍菇全部丢到街上……” 说到此，满文化委屈地流下眼泪，哽咽到说不下去。 第1041章 不该单方面违约 贾仁厚听到满文化提到他，马上偷瞄秦云东的反应，他快速思考着该怎么向秦云东和佟阳做解释。 佟阳听完勃然大怒，他没有质问贾仁厚，而是把怒火都投向张主任。 “开发区的做法令人发指，简直是土匪！必须追查所有相关人员的责任！” 张主任吓得魂飞魄散。 他忙辩解：“佟副市长请听我解释，我们好不容易谈妥一家国际品牌，投资超过八千万，还能带动上千人就业。我们县上下都很重视，贾县长亲自挂帅督导这个招商引资项目……” 好死不死，张主任又抬出贾仁厚做理由，这让贾仁厚非常恼火。 “张主任，你自己的问题自己说清楚，不要东拉西扯。” 贾仁厚指着张主任怒斥。 张主任看贾仁厚瞪着眼的凶相，懊丧地低下头。 他心里暗骂贾仁厚真不是个东西。 之前他找贾仁厚汇报时说过，食用菌厂不同意搬迁，但贾仁厚当即就明确地向他指示，为了外商能顺利进驻开发区，必须清除所有障碍，必要时可以动用一切手段。 张主任当时有顾虑，但贾仁厚却信誓旦旦给他打气：“凡事由我顶着，你怕个锤子。” 现在求锤得锤。 当锤子敲下来的时候，贾仁厚却远远躲开了。 信了这样的上司，那简直是妥妥的炮灰。 秦云东没有搭理张主任，转而询问贾仁厚：“你们招的是什么国际大厂，食用菌厂怎么就妨碍他们了？” “那是一家欧洲大品牌，人家要建一个占地三百五十亩的厂区，并且要隔开农药饲料化肥企业在一起，我们为此重新规划园中园，对方很满意，但这个新园区正好涵盖了满文化的工厂，所以我们才动员食用菌厂搬走。” 贾仁厚介绍完情况，无奈地说，云峰县没有什么支柱企业，人家欧洲大公司愿意投资八千万建厂，还能提供就业岗位一千八百个，绝对是云峰县的最大招商项目了。 为了留住otion公司，云峰县班子会通过决议，为了云峰县的未来着想，务必全面满足客户的要求，谁敢阻挠都会被严厉处理。 贾仁厚看了看满文化，语带不满地说： “有些人只是扒拉自己的小算盘，斤斤计较，不理解县里的良苦用心，对抗县里决策，人为制造冲突。往轻里说，这是典型的小农意识，说重了，这就是刻意破坏安定局面，阻挠全县经济发展的步伐……” “贾县长，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怎么可能是坏人……我……” 满文化没啥文化，被贾仁厚说得脸红脖子粗，却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秦云东示意满文化不要接话，继续询问贾仁厚。 “我很好奇，欧洲大品牌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会选择云峰县？” 秦云东确实很不理解，云峰县没有像样的主业，也没有完整的供应链，到底是什么样的企业愿意投资欠发达的云峰县？ “公司名字叫otion，是欧洲着名的健身品牌。创始人和秦书记一样，老家都是在云峰县。为了回报家乡……” “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叫年湾。” 秦云东打断贾仁厚的介绍，大致已经猜出是谁。 “是啊，秦书记也知道他？年湾很不得了，现在已经是欧洲一流健身运动品牌的老板，公司正在筹划上市，听说他的身价已经超过一亿欧元，可以说是云峰县籍最有钱的人……” 贾仁厚以为秦云东听到年湾的大名就会改变态度，于是来了兴致开始介绍年湾在莫斯本从练摊创业到大获成功的神奇经历。 贾仁厚听说年湾的经历后，组团赶赴莫斯本拜访年湾，竭力做工作请他为家乡投资建厂。 年湾没有推辞就很快就承诺愿意为家乡人民做贡献。 他当即命令公司总经理亲自出面落实，尽快实现在云峰县建厂的计划。 没过一周，otion公司考察团就到了云峰县，该公司的总经理到开发区实地考察后画了一幅草图，要求建立一个园中园，这幅图就把食用菌厂涵盖在内。 “秦书记，年湾对家乡是一片赤诚之心啊，但感情归感情，生意归生意。他的总经理提出的建厂选址要求，我总不能说办不到，那就显得我们太没诚意了。所以我才会答应，并让食用菌厂搬迁腾地方……” “贾县长，不用解释了。”秦云东摆摆手，“不管云峰县有什么理由，既然开发区和食用菌厂签了合同，那就不应该单方面违约。如果协商不成，那就还要按合同办事。现在讲求的是依法治国，诚信立县嘛。” 满文化立刻高兴地站起身举大拇指赞成： “是哩，秦书记说到我心里去了。人都应该讲诚信，凭啥来个大企业就要牺牲我。我也没少为云峰县纳税做贡献……” 秦云东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以免让贾仁厚下不来台，后面的事情就不好解决。 他转头看向贾仁厚，放缓语气耐心地给他做工作。 “云峰县如果因为年湾财大气粗就随意撕毁协议牺牲食用菌厂，那想投资云峰县的企业会怎么看云峰县，谁还敢相信云峰县做出的承诺，这不是自己砸自己的招牌吗？” 秦云东虽然说话还算客气，但明显是责怪贾仁厚和云峰县领导班子见利忘义的短视行为。 贾仁厚尴尬地笑了笑，接着又叹口气： “秦书记说的道理，我们做基层工作的都明白。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云峰县家底薄，招商任务重压力大。如果因为建厂选址做不到位，最终把这八千万投资搞黄了，我和县委都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损失，也负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贾仁厚表面上是表达自己的难处，却又很含蓄地在说秦云东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做基层工作很难，上级领导可以说正确的漂亮话，但要基层完成任务又不违规，哪有那么好的事。 最后都是上级做好人，坏人都是基层干，基层简直是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 第1042章 电话震惊所有人 秦云东听出贾仁厚很不服气，于是拿出手机： “你不就是怕年湾会不高兴吗，我来给他打个招呼，让他重新考虑选址的事，这事也就可以翻篇了。” “秦书记……您要慎重啊……年湾虽然是云峰人，但人家也是欧洲大老板，不一定听您的……” 贾仁厚紧张地提醒秦云东。 他实在担心秦云东耍官威把年湾惹恼，导致所有人的努力付之东流。 秦云东低头翻着手机通讯录，淡淡地回答： “如果我说不动年湾，我赔给你一个价值八千万的项目，怎么样？” “秦书记误会……我没那个意思……我有年湾的手机号码……” 贾仁厚嘴上说误会，心里倒是很开心。 秦云东当着众人的面能说出承诺，那他就没那么担心了。 “不用了，我也有他的手机号。” 秦云东拨打年湾的手机号，特意把手机放在茶几上。 贾仁厚很诧异，但悬着的心也落地了。 看样子秦云东不只是知道年湾的名字，还和年湾有过联系。 说不定秦云东和年湾还真有点交情，说几句好话，年湾会卖给他人情。 很快，电话接通。 秦云东有意识按下免提键，以便让屋里的人都能听到两人的对话。 “秦书记，看到您能给我打电话，我真开心到要命啊。” 年湾的声音很激动也很兴奋。 办公室里的人无不惊讶地看着秦云东。 从年湾的语气不难判断出，秦云东在年湾心目中的分量有多重。 真是邪门了。 一位欧洲的亿万富豪，怎么会对临江的市委书记如此毕恭毕敬？ “突然给你打电话，没打扰你的工作？” 秦云东拿起茶杯，平静地问。 “没有，没有，在我这里，您永远都是第一位的，天大的事都要靠后。秦书记，您是不是要交代我什么事？” 年湾乐呵呵地询问。 “我现在回云峰县办点事，才知道你要在家乡投资建厂，我代表家乡人民感谢你发达不忘家乡的情义啊。” 秦云东不兜圈子，直接引入正题。 “您千万不要说感谢的话，没有您，哪有今天的我。我一直牢记您的话，哪一天出息了，别忘了自己的家乡。呵呵，秦书记，我没记错？” 年湾的话再次震惊了全场。 这里面有个大故事啊。 年湾是靠着秦云东才发迹，他们居然都不知道。 秦云东淡然回答：“我只是帮你一个忙而已，你的成功主要是靠你自己的努力。对了，有件事要找你商量。” “秦书记，您对我不要那么客气，有什么指示尽管吩咐。” “云峰县经济开发区的领导现在有些为难，你公司总经理画的厂址草图包含了一家食用菌工厂，人家现在搬迁有困难，你看你能不能调整一下？” 秦云东刻意隐藏了细节，他当然不会告诉年湾，为了他的厂址之争，差点闹出流血事件。 “这种小事还用得着您开口啊，让贾县长给我说一声就行。厂址在哪里都无所谓的，制鞋厂没有那么多要求。您既然在云峰县，那就麻烦您帮我选，您说把厂设在哪里，我就定在哪里。” 年湾回答的很快，根本没有任何犹豫，而且还充分表达了对秦云东的信任。 秦云东又和年湾聊了一会儿就挂了电话。 “贾县长，你是否还觉得满意？” 秦云东看了贾仁厚一眼，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茶。 贾仁厚似乎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由衷地夸赞： “满意，满意，秦书记，我服了。” “我用不着你服气，现在我想知道接下来开发区如何解决食用菌厂的事。” 秦云东先帮云峰县解决了招商问题，接着就要替满文化讨要说法。 贾仁厚迟疑了一下才回答：“我……我回去就开班子会研究，然后尽快拿出整改意见。” 秦云东明显对他的答复非常不满意，但又不方便直接批评。 毕竟云峰县归中安市管，贾仁厚是佟阳的下属，再怎么样也要给佟阳留面子。 “佟副市长，你看呢？” 秦云东故意问佟阳。 佟阳知道秦云东的心思，同时他也对贾仁厚的拖延态度很不高兴。 “你们云峰县怎么搞的，这么简单的事还要凑一起研究，办事效率这么差，难怪到现在也没什么起色。常委会已经授权你全权负责，你为什么还推三阻四，难道是一把手会暗中刁难你？” 佟阳很严厉地质问，却也给贾仁厚留了足够的转圜空间。 “书记对我很信任，我们合作的也很默契。我还是对全县最大的招商项目有压力，所以才患得患失，我检讨自己的态度，收回我刚才说的话。” 贾仁厚看佟阳真的生气了，稍稍想了想随即做出决定。 第一，经济开发区三天内重新设计规划年湾公司的厂址，满文化的食用菌厂不用搬迁。 第二，开发区暴力拆迁造成食用菌厂的损失，三天内评估核算后给予赔偿，并向满文化赔礼道歉。 第三，经济开发区张主任态度恶劣，做事简单粗暴，险些酿成流血事件，给予免职调离开发区的处理。 第四，云峰县做出深刻反省，同时全面整顿工作作风，并向中安市呈送检讨和整改报告。 “以上四条是否妥当，请佟副市长指示。” 贾仁厚非常恭敬地询问。 秦云东暗自点头，这位贾仁厚虽然人品堪忧，但还是有些工作能力。 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有条不紊做出靠谱的决定，还能说的条理清楚，也算是难得了。 佟阳沉思片刻，又追加了一条。 “开发区所有工作人员要进行长期的普法教育，不允许再出现以权代法，违背诚信的事件。” “好的，我这就着手执行佟副市长的指示。” 贾仁厚特意用记事本记下，态度非常端正。 秦云东见此事已经告一段落，也没有再发表意见，起身告辞要和家里人回陶村。 佟阳很主动地提出跟着秦云东一起回陶村，他还有很多事情想向秦云东讨教。 贾仁厚送走秦云东和佟阳等人，又安抚了满文化几句，准备回县委汇报情况。 张主任哭丧着脸拦住他：“贾县长，我怎么办，真的要免我的职吗？” 第1043章 如果你愿意试一试 贾仁厚踹了他一脚，恨恨地说：“咋啦，免职是最轻的，你敢在佟阳和秦云东面前出卖我，我都恨不能宰了你。” 张主任知道自己犯了大忌，因此挨了踢也不敢动，只是哀求贾仁厚给他一次机会。 贾仁厚无奈地叹口气。 “没机会了，算你小子倒霉，正好撞在秦云东的枪口上。能不被法办就算有造化了，你还奢望保住位子吗？” “贾县长，我可是您提拔起来的，如果我丢官罢职，您的面子往哪里放啊，县里有人会偷着乐看您的笑话。” 张主任这一招很管用，贾仁厚的脸色变了。 他和一把手的关系很僵，为了争夺控制权一直都在暗斗中。 如果张主任栽了，会影响他的号召力，那问题就太大了。 “谁说你会丢官罢职了，只不过换个单位罢了。你把开发区的事料理干净，不要再惹是生非，然后到县政府报到，办公室主任的位子由你来坐。” 贾仁厚说完就坐上自己的专车，扬长而去。 一个多小时后，秦云东回到陶村祖宅。 他看完翻修的房舍，表情一直都很平静。 “云东，你对装修不满意吗？” 叶安妮猜不透秦云东真实的想法，禁不住担心地问。 “怎么会不满意呢，完美到完全超乎我的想象，我今晚就打电话向老丈人表示感谢。” 秦云东露出微笑让叶安妮放心。 其实他心里有些不安，叶权昭主持翻修的祖宅还是有些过头了，没必要搞得这么好。 如果有些人借题发挥散布谣言，又会惹出不少事端。 但他也清楚，叶权昭很用心替他装修房子，他不能埋怨老丈人这份心意。 秦云东请父母回房休息，他招呼佟阳到中堂坐下喝茶。 “老佟，那个贾仁厚是不是和鲍乾清的秘书贾天华是亲戚关系？” “哎哟，云东，你的眼很贼啊，竟然一眼就能看出。不错，贾仁厚就是贾天华的哥哥。” “我看贾仁厚和贾天华长得很像，而且你对贾仁厚明显有偏爱，所以我才会猜测两人肯定是一家人。” 秦云东笑了笑，转移话题询问中安市的旱情。 这个话题正中佟阳下怀。 “云东，中安市虽然偶尔也下雨，但雨量都太小，现在的旱情变得越来越严重。虽然中安市的抗旱设备已经开始部署，但气象局给出的报告很悲观，他们预估旱情会持续到六七月份。如果真是如此，中安市的农业收成就肯定歉收……” 作为中安市的常务副市长，除了金融行业，佟阳对中安各个行业的变化都要操心。 中安市气象局和农业局的报告触目惊心。 去年冬季的降雪量比均值低了37，今年入春又提前断汛。 农业局测算过，现有水库蓄水量只够维持到五月下旬。 前天佟阳去抗旱第一线，亲眼看到干土块摔在地上能碎成齑粉。 秦云东为佟阳续了一杯水，询问中安市去年新建的智慧农业示范区，有套土壤墒情监测系统，为什么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 佟阳扯松领带的手顿了顿。 他继而解释说，示范区确实配备了国外的滴灌设备，但覆盖面积不到全市耕地的12。 而且那些设备需要配套的地下管网改造。 秦云东很遗憾地摇摇头。 他介绍说，临江市抗旱的主力军就是埋在农田下的毛细管网。 毛细管网配合土壤湿度传感器，可以实现精准灌溉。 去年年底，临江市农业局测算过，有了毛细管网，即使持续干旱，设施农业的损失率也能控制在3以内。 “这么说……你们去年就预见到今年有严重的旱情？” 佟阳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老佟，旱情不是突然降临的怪物，而是缓慢逼近的灰犀牛。如果去年你听我的加大投资力度，现在就不会这么难受。但中安市到现在也没有形成系统化抗旱体系，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求雨等着看老天爷是不是赏饭了。” 秦云东无可奈何摇摇头。 “不是我不听你的建议，中安市的情况很复杂，有些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只是副市长，很多时候不是我能左右的。但现在中安市旱情很严重，车撞树上才知道拐了，大鼻涕流到嘴里才想起来甩了。” 佟阳轻轻敲着太师椅扶手，感慨地长出一口气。 秦云东被逗得哈哈大笑。 佟阳忽然身子向前倾：“云东，不开玩笑了。你的能力有目共睹，肯定有办法帮我解决中安市的抗旱问题。” “不是我不给你说，是说了也没有用。人误地一天，地误人一年。我们去年就开始部署，大量采用了节水灌溉装备。现在中安市才准备抗旱，但时机已经丧失。想补救已经来不及了。你还是按往年的抗旱标准程序执行。” 秦云东看向中堂外的一丛竹林，原本翠绿的枝叶被强烈的阳光照射的泛着刺眼的光。 佟阳不死心，继续用家乡的名义给秦云东做工作，非要让他指条明道。 秦云东摸了摸下巴：“我们招商局最近谈妥一家企业入驻临江市，他们的设备或许你能有兴趣……” “什么设备？” 佟阳眼前一亮，感觉有戏。 “他们开发了一种移动式渗灌机组，单机日供水量可供十五亩农田。我还没有见过实物，原本是要准备留着给临江市用，如果你愿意试一试……” 秦云东的话还没有说完，佟阳已经迫不及待拨打手机给自己的秘书。 “立刻通知水务局、应急办、各区县负责人，十分钟后在防灾指挥中心召开紧急会议！” 佟阳大声下达命令，挂断电话后转向秦云东：“你刚才说的设备，能给我备多少货？” “他们做的也不多，只有六台。但操作人员必须现场培训，那些老式水带接口和你们现有管网不兼容。” “好，我都要了，现在我就回去开会敲定采购，明天就派人拿支票上门采购。” 佟阳说话间已经向外匆匆走，仿佛害怕秦云东反悔，因此着急忙慌地飞奔而出。 第1044章 以暴制暴的回忆 傍晚，秦云东和叶安妮陪父母吃过晚饭后，一家人走出小院到村外的田边散步。 槐花在暮色里簌簌飘落，田埂上弥漫着槐花淡淡的香气。麦田被夕阳染成金黄色，在晚风中如波浪荡漾向远方。 田垄深处传来犬吠，惊起数只偷食的麻雀，展翅疾飞过叶安妮的头顶。 叶安妮吓得惊叫一声，双手护住秀发，腕间的钻石手链折射出迷人的光泽。 “安妮别怕，麻雀很灵巧，撞不到你。” 秦母抿嘴笑起来。 她很喜欢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妇。 虽然是顶级豪门的大小姐，叶安妮却没有颐指气使傲慢傲娇的大小姐病。 叶安妮善良体贴温润如玉，这些年照顾秦父秦母无微不至。 不知不觉中，秦母已经把叶安妮当作自己的女儿疼爱。 “妈，云东小时候是不是很淘气啊？” 叶安妮看看前面陪父亲聊天的秦云东，挽住秦母的胳膊轻笑着问。 “云东小时候很内向，见了陌生人就怯生生的，别人和他说话，他就脸红害羞，像个小姑娘。” 秦母乐呵呵地回忆着儿子的童年。 叶安妮咯咯地笑：“是吗？云东还会害羞啊，真让我非常意外啊。” “那你觉得他小时候应该是什么样？” “我觉得云东应该是村子里的孩子王，从小就能指挥孩子们调皮捣蛋。所以长大后他才能把一座城市治理得那么好。” “呵呵，女大十八变，男大也会变的。云东到乡里上初中时，打了第一次架才变得像个男孩子了。” “啊？云东还打架啊，快给我讲一讲，他是怎么打架的？” 叶安妮对秦云东所有事都非常感兴趣，迫不及待想知道他所有的过去。 秦母回忆说，秦云东进入三家镇中学后，个头长得很快，人也壮实了不少，但还是斯斯文文的，一副老实孩子模样。 有一次，秦云东放学回家看到同村同校的孩子陶立明正在谩骂秦父，还用路边的石子投掷秦父。 秦父为人宽厚，对同村人看不起上门女婿的习性也习以为常，更不会和淘气的孩子置气，他只是摇摇头叹口气，还是赶自己的路。 秦云东躲在树后，看父亲走远，这才骑上自行车追上陶立明和三个孩子。 陶立明看到秦云东过来更加来劲，想要在小伙伴面前显示自己小霸王的气势，于是站在路中间准备揪住秦云东好好欺负一次。 不料，秦云东骑车不减速，而是笔直冲过来，这是有意识要撞人啊。 陶立明慌得赶忙向一边让，更让他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秦云东从自行车飞扑下来，一下子把陶立明撞到在地。 还没有等陶立明缓过神，秦云东的拳头就如暴风雨般砸向陶立明。 陶立明被打得眼前金星乱冒，哭爹叫妈地呼唤同伴帮忙。 三个孩子一起冲上来帮忙，拉开狂怒的秦云东。 但暴怒的秦云东再次扑向陶立明，无论其他孩子怎么打他，秦云东就是不还手，而是认准了陶立明，拼命追逐着陶立明发狠暴揍。 直到把陶立明打得跪地认怂认错，秦云东这才停下手，一句话不说，骑上自行车扬长而去。 回到家，秦父和秦母看到秦云东衣服沾满泥土，多处地方被撕破，而且脸上胳膊上都有淤青的伤痕，忙问秦云东出了什么事。 秦云东却撒谎说是骑车摔到沟里，决口不提打架的事。 第二天早晨，秦云东骑车上学，刚出村口就被陶立明的两个二十多岁的堂哥拦住暴打一顿。 秦云东护着头一声不吭。 等他们打累了，警告秦云东后才离开，秦云东忍着痛一言不发骑车上学。 陶立明看到鼻青脸肿的秦云东，嚣张地叉着腰大声挖苦，以找回自己挨打的面子。 秦云东就当没听见，安安稳稳地上课没有任何反应。 陶立明以为秦云东被打怕了，谁知道下午放学回村的路上，秦云东再次冲出来暴打他一顿，直到把他打得再次下跪求饶。 秦云东毫无畏惧和陶立明较量了几次，陶立明彻底被打怕了，主动找秦云东认错和解。 从此，秦云东在学校里一举成名，再也没人敢欺负他，甚至还培养出一批小迷弟，自愿跟随秦云东。 叶安妮听完秦母的讲述，惊叹道：“云东好猛啊，我还不知道他这么酷。” “你这是说啥疯话哩，怎么还能夸他？” 秦母轻轻拍了叶安妮的胳膊一下。 当初只不过是秦云东运气好，才没有惹出更大的祸事。 陶立明天性不坏，只是个淘气的孩子，不是街头流氓，他的家里人也明事理，没有升级冲突。 不然的话，云东可能为了赌气造成伤残，他这辈子就毁了。 锋利的刀子易折断，做事不能不计后果蛮干，不懂自保还怎么保护家人？ 叶安妮笑着歪头枕着秦母的肩头： “妈，我就是看云东哪里都好，总想夸夸他吗。您老放心，云东早就从大男孩成长为成熟的男人了。他那么睿智，懂得‘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的道理。” 秦母听不懂叶安妮引用的《道德经》里的话，但意思还是差不多能理解。 她笑着点头：“云东确实长大了，尤其是跟随周通平老书记做秘书后，性格变得很沉稳，我现在对他非常放心。” 秦云东并不知道叶安妮和母亲一直在聊他，他和父亲聊得更多的是农田的旱情。 秦父蹲下身，在麦田里抓了一把泥土。 他用手捻了捻，又闻了闻，丢掉泥土，拍了拍手。 “现在还不到农历四月就这么热，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碰到，看来旱情一时半会完不了。” “爸，咱们家乡以前是如何抗旱的？” 秦云东自从以优异成绩考上云峰县一高后，基本上就不再下地干活，和农村生活渐行渐远。 “那又啥办法，尽量想办法挑水浇地呗。附近找不到水源就去远的地方找，实在找不到就只能去拜龙王庙求雨喽。” 秦云东很惊奇：“咱们这里还有龙王庙，我怎么不知道？” 第1045章 神仙不如在人间 “咱们陶村没有，只有在云峰县和沙洋县交界的龙首岗有龙王庙，距离咱们这里有五六十里哩。四十年前遇到一次大旱，我和同村的几个人去求过雨。” 秦父从兜里拿出一盒华子，抽出一支叼在嘴唇上。 亲家叶权昭为秦家翻修祖宅后，还特意给他留了两箱华子，足够秦父抽一年了。 “是吗，那结果怎么样，求下来雨了吗？” 秦云东微笑着拿过秦父手里的火机，为他点烟。 “啥用都没有，该不下雨还是不下。”秦父笑了笑，“其实大家都知道龙首岗的龙王庙不灵，只不过是为了求个希望，自我安慰罢了。” “听您的话茬，还有别的龙王庙灵验？” 秦云东敏锐地捕捉到秦父话里的重要信息。 “当然有啦，我听说中山市的中山有个龙王庙非常灵验。因为有龙王保佑，中山市一直都风调雨顺，从来就没有经历过旱情。” 秦父非常肯定地给出答案。 秦云东不由哑然失笑。 “爸，你别忘了，我毕业后就一直在中山市工作，应该算是很了解中山市的情况。以前的临县、浠水和抚远县都是中山市管辖，临县干旱，浠水多内涝，抚远经常有洪水威胁，怎么可能风调雨顺？” “这个……虽然你说的没错，但是毕竟没有受灾嘛，这不就说明龙王爷灵验吗？” “那是周通平老书记带领干部群众兴修水利、抗旱防涝的工作很出色，是大家伙团结一心奋斗出来的，不能往龙王爷脸上贴金？” 秦云东伸了一个懒腰，享受着微凉的夜风裹挟着土地的气息拂过面颊。 他没有想和父亲辩论世上有没有龙王。 一把年纪了，很难再纠正他的思想，由他去。 秦父却很较真地为秦云东普及知识： “中山上的龙王真的很灵的，因为那里是千年福地，历史上很多修道多年的人，都会到中山验证自己的修为，很多人成功地羽化成仙……” “爸，我觉得当神仙不如在人间，难得的幸运碰到国泰民安的时代，我可舍不得去做无欲无求的仙人。” 秦云东看光线越来越暗，便和父母一起回家。 在正堂陪父母聊了一会儿天，劝父母回卧室休息，秦云东走到天井院子忽然站住，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 “云东，你怎么了？” 叶安妮很奇怪地问。 “没，没什么，只是我爸提到中山，让我想起来夏丰父亲送给我的那块石头了。”秦云东从沉思中缓过神，摇头笑了笑，“我可能想多了，不会有这么神奇的事。” 秦云东牵着叶安妮的手，一起走进东厢房。 东厢房是由互通的三间房组成，中间是会客厅，靠北的是卧室，靠南是书房。 卧室里的中式家具很简单，除了衣柜和化妆台外，就是一张镂雕螭龙纹月洞门架子床。 刚进屋，叶安妮就抱住秦云东，枕在他结实的前胸。 “相公，要不要妾身服侍您洗个澡呢？” 叶安妮伸手抚摸着秦云东下巴上长出的胡茬，笑嘻嘻地问。 “安妮，老家的环境不够好，委屈你了。” 秦云东抱歉地笑了笑。 叶安妮在沿海市和父母一起住，但她自己单独住别院，拥有的面积已超过秦家整个祖宅。 “傻瓜，有什么委屈的，我觉得挺好啊，非常温馨，这才是家的样子。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觉得很幸福。” 叶安妮并不是哄秦云东高兴，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虽然她在叶家锦衣玉食，享尽荣华，但她并不快乐。父亲的庶出身份让她倍感压抑，豪门内部激烈的斗争异常残酷，毫无家的感觉，更像是无情的战场。 而在秦家，秦父秦母对她很宠爱，秦云东对她一往情深，叶安妮要的就是这样的家。 秦云东捧起叶安妮的脸，轻轻吻了吻她的前额。 “你已经辞职了，今后就打算做全职太太吗？” “当然了，这是我最大的理想，相夫教子，做个贤妻良母，对别的事没兴趣。” “呵呵，那我的压力好大啊，不知道工资够不够养活你和孩子。” “我好养活的，不吃肉，不穿绫罗绸缎，可以不坐专车，不出席聚会。孩子是咱俩的，咱俩各出一半钱，你就不会有多大压力……” 叶安妮极力证明自己是个不花钱的妻子，惹得秦云东一阵大笑。 叶安妮只是装可怜，她虽然辞职，但她的个人身家早就过亿，完全可以过上无忧无虑的财富自由生活。 但她为了尊重秦云东，也为了不给秦云东的事业找麻烦，她愿意把生活品质降到普通百姓的标准。 秦云东伸食指挡住她的嘴，阻止她说下去。 “乖，你的钱是你的，家里的生活费都有我来负责，嫁给我就要听我的安排，不许给我争。” “好，我听你的。如果我想吃冰淇淋没钱就向你伸手要，你别烦老婆总是要钱。” 面对秦云东的“霸道”，叶安妮早就有心理准备，所以很痛快地答应了。 秦云东笑起来：“哈哈，你不用给我要零花钱，我的工资原封不动都给你，随你支配。反而是我需要钱会伸手给你要，到时候老婆不要学貔貅，只进不出。” “嘻嘻，不会的。我把你的钱投入股市，一年至少能让收入翻番。” 叶安妮把炒股说得很轻松，但她绝不是吹牛。 她在叶氏集团担任过财务总监，亲自和很多大资本大投行的专家交流过，对操作股市的认知水平远超过一般的股民。 “炒股啊，你可要悠着点。” 秦云东担心的不是叶安妮会炒股失败，而是担心她会利用叶氏集团广博的人脉关系搞内线交易。 叶安妮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信心满满地做出解释： “我早就查过《干部个人证券投资行为若干规定》文件，国家允许干部正常证券投资。我不会去做明令禁止的事，保证赚的每一分钱都是干干净净的，绝不给你添麻烦。” 第1046章 制衡胡作非为之事 “不错嘛，看来你真的认真学习过文件。只要不违反规定，你想怎么用钱都行，我不会过问。” 秦云东笑着轻轻捏了捏叶安妮的鼻子。 只要不违纪，他当然也想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第二天早晨六点。 秦云东已经起床，他看叶安妮正睡得香甜，便轻手轻脚出了卧室带上房门，走出东厢房来到天井小院。 忽然，西厢房的屋门打开，夏丰走出来打招呼：“东哥早。” 秦云东向夏丰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惊扰还在熟睡的家人。 两人一起走出院门，沿着村里的小路散步。 此时的阳光刺破云层，邻居家晾衣绳上的水滴滴落，在晒得发白的粗布上晕开深色痕迹。 牛车轱辘碾过坑坑洼洼的石子路，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 秦云东走到村口老槐树下，看见一望无际的麦田升起薄雾，恍若给天地蒙了层浸水的宣纸。 “你昨天晚上去云峰县，他们开发区的情况怎么样？” 秦云东不放心贾仁厚，担心他说一套做一套，所以才派夏丰杀个回马枪，暗中检查经济开发区的执行情况。 夏丰汇报说，他先在开发区内转了转，看到食用菌厂门前道路已经打扫干净，推倒的一片围墙外拉起隔离带。 厂里车间的灯光全都亮起，拉货的汽车进进出出，看样子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经营状态。 夏丰又打电话向满文化求证，结果也证实了他的判断。 张主任已经被免职，开发区的常务副主任暂时主持工作。 食用菌厂的经营恢复如常，没有人来找麻烦。 “有您和佟副市长监督，贾仁厚哪敢耍什么花样。” “不见得，贾仁厚的弟弟是贾天华，有鲍乾清这个靠山，贾仁厚未必会怕我。” 秦云东做着扩胸运动，呼吸着新鲜空气。 通过夏丰的汇报和他的亲自观察，秦云东预感到贾仁厚有意在云峰县培植势力，为他今后更上一层楼打基础。 开发区的张主任，三家镇的陶立明，极有可能都是贾仁厚所谓的自己人，贾仁厚肯定会努力保住他们。 这也是秦云东非常忧虑的地方。 人一旦有了派系思想，那就会不问是非，丧失原则。 贾仁厚如果真的得势，云峰县的未来堪忧。 因此，秦云东必须要给贾仁厚找一个制衡者，这样才能抑制贾仁厚的胡作非为。 “小夏，现在说说云峰县的书记翟振强。” “翟振强四十六岁，云峰县三家镇人。从村委会主任、镇长、镇委书记、云峰县副县长、县长，一直干到了现在的县委书记，履历很完整，群众口碑良好。” 夏丰非常流利地汇报说，翟振强的工作能力没话说，但为人太耿直，而且办事比较武断，得罪了不少人，在干部内的口碑就差很多。 翟振强是原中安市委书记，现任省府秘书长栾健民提拔起来的干部。 所以，中安市的领导干部们对翟振强也只是心怀不满，却并没有刻意打压他。 翟振强或许也是依靠栾健民的关系，在云峰县说一不二，但上个月贾仁厚调任县长，却多次在常委会上提出不同意见，让翟振强很难堪，两人的关系变得越来越紧张。 秦云东对夏丰的调查工作很满意，但又奇怪夏丰怎么会得到这么多有价值的信息。 夏丰笑着回答：“云峰县委办公室副主任翟有德是我老丈人的远房亲戚，去年老丈人过生日，我才和他见过一面，没想到这次就用上了这个关系。” 秦云东也笑了：“人际关系也是生产力啊。” 两人沿着村外的道路转了一圈，夏丰又汇报了他前天到附近各村做的旱情调研。 虽然三家镇各村的旱情刚刚显现，但比起临江农业更严重，今年的收成锐减已经无可挽回。 “幸亏我们临江市提前做了部署，大规模兴修水利、节水灌溉又不间断地人工降雨，这才稳定住局面，但从我了解的情况看，三家镇、云峰县乃至中安市的抗旱都是仓促上马，这种补救办法效果就差很多。” 夏丰含而不露地借机恭维秦云东未雨绸缪的英明。 秦云东却没有什么高兴的样子，他望着麦田更多的是深深忧虑。 临江市就算能安然度过百年难遇的旱情，但如果其他地方农业损失严重，各种不利的影响一样会波及到临江市。 两人回到家里时，秦母和叶安妮已经做好了早餐。 一家人吃完饭后，秦云东对父母说，今天下午他就要回临江市，走之前会到云峰县采购生活用品。 秦母心疼儿子花钱，连忙回答说家里什么也不缺，用不着再添置东西。 正在此时，忽然听到有人敲院门。 夏丰连忙跑去开门，过了片刻又回来报告，原来是三家镇的书记陶立明前来拜访。 秦云东笑了笑：“陶立明不到八点就来拜访，如果工作有这个劲头，三家镇早就富了。” 他虽然有讽刺的含义，但还是让夏丰请他进来。 叶安妮想起秦母说的小时后秦云东暴揍陶立明的事，不由抿嘴暗笑。 “你笑什么？”秦云东奇怪地问。 “没什么呀，你去迎接客人，我去烧水准备沏茶。” 叶安妮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说心里话，笑盈盈地起身走向厨房。 在夏丰的引领下，陶立明带着几个镇子里的工作人员拿着米面蛋油走进院子里。 “云东，我来看望叔和婶子了。” 陶立明看到秦云东没有叫官称，表明他是以私人身份来串门，想以此拉近彼此的关系。 “来就来嘛，你拿东西干嘛？” 秦云东走下台阶和陶立明握了握手。 “唉，我昨天才知道秦叔和婶子搬回来了，想着叔和婶没来得及备吃食，所以就买了些送来。我作为晚辈见叔婶是正常走动，而且这是我自掏腰包，绝对不是公款。” 陶立明知道秦云东是远近闻名的清廉，因此第一时间先做出声明，省得被秦云东拒收。 第1047章 高考是命运的分水岭 秦云东说了两句感谢的话，请陶立明进中堂见父母。 但在转身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夏丰。 夏丰马上会意，拿了几瓶水走向镇工作人员。 陶立明进屋马上规规矩矩向秦父和秦母鞠躬。 “叔，婶子，我来向你们问安了。” “立明，干嘛这么客气，快坐。” 秦父和秦母都很热情地和陶立明打招呼，秦父还特意塞给他一盒华子。 虽然陶立明小时候多次挑衅过秦父，但那都是小孩子不懂事，善良的秦父和秦母都不会嫉恨过去的事。 陶立明坐下后，再次为秦父秦母遭遇碰瓷而道歉。 秦云东代替父母回答，这个事他已经知道了，既然碰瓷团伙已经被抓，那就用不着再放心上。 他接着叮嘱陶立明要吸取教训，不能对关键部门不管不问。 “你接下来都有什么工作要做？” 秦云东本来是要转话题，随便和陶立明聊几句。 不料，陶立明却误会了，他误以为秦云东并没有罢休，督促 “所长免职，指导员受处分记打过，派出所取消评今年先进的资格，并要向叔叔婶子登门道歉，所有协警进行一次普法教育。” 陶立明陪笑看秦云东，观察他是否对处理结果满意。 秦云东摆摆手：“处理三家镇派出所，是云峰县和中安市警局的事，我只想问问，镇的警力今后应该怎么安排？” 秦云东的意思是，由于镇里派出所人员太少，肯定无法完成当地治安维护，很大程度只能依靠编外协警协助。 但协警良莠不齐，治理不到位就是帮倒忙，给当地治安环境制造出更大的麻烦。 陶立明搓搓手，表情非常尴尬。 “云东……哦，不，秦书记……这也应该是上级思考的事，我只是个镇一级的干部，根本不能做什么事，说了也没人听。” 既然谈到工作，陶立明就不能在直呼秦云东的名字，说明他还懂规矩。 正在此时，叶安妮端着托盘走进中堂，把四盏茶按顺序分别端给了秦父秦母和陶立明。 “谢谢，我比云东大一岁，那就称呼你弟妹了。弟妹漂亮又有气质，真是和云东太般配了。” 陶立明赶紧夸奖叶安妮，却没敢接茶杯。 按职务级别，秦云东都远远高于他，先给他递茶，是官场大忌，因此他死活也不敢僭越秩序。 叶安妮直接端了茶杯放在陶立明座椅旁的案几上。 “别客气了，你是来看我的公公婆婆的客人，云东只是作陪，当然要以客人为先。” 叶安妮解释完，嫣然一笑转身把最后一杯茶递给秦云东。 秦云东接过茶，示意叶安妮坐在同侧的太师椅上：“安妮说得对，这里是我爸妈的家，咱还是按家乡的规矩来。你是客人，自然要高看一眼。” 叶安妮听话地坐下，一本正经地顺着秦云东的话接着说：“我听说你和云东从小就是要好的朋友，所以就不要再客气了。” 秦云东疑惑地看着叶安妮，真不知道她听谁说的。 陶立明的脸有些红。 “我小时候不懂事，皮得很，是云东帮我走上正道。我们在初中的时候处得不错，后来考高中，云东是全县的状元考上县一高，我只上了一个普通高中，想好好处关系也不可能了。” 他表情尴尬地挠挠头。 陶立明内心很感慨，过去他不信，现在他不得不承认，高考绝对是改变命运的分水岭。 陶立明本来家境比秦云东好，但是高考后，秦云东又以全省第一的成绩考入名牌大学，顺利进入市一级公务系统，从此发展得一发不可收拾。 而陶立明是从三流大学毕业，从村支书做起，熬了这么久才刚坐到镇的一把手。 双方的差距如此巨大。 秦云东不想让陶立明太难堪，也不想跑题，于是以非常轻松的语气说： “立明，咱俩的关系还是不错的，而且现在又不是正式场合，我也没有质询你的意思，只是私下里问问镇子里的情况，你不要紧张。” “是的，是的。我不紧张。” 感觉出秦云东并没有因为父母受到惊吓而怪罪他，陶立明的心情逐渐平稳下来。 他先是诉苦自己的不容易，既要完成上级布置的各项任务，还背着招商指标，既要操心经济建设，又要顾及民生和社会稳定，现在旱情越来越严重，他还要主持抗旱工作，忙得焦头烂额。 “我现在天天失眠上火，感觉都快得抑郁症了。” 陶立明说着，习惯性地抽起烟来。 秦云东看他一脸痛苦的神色，应该说的是心里话。 “你既然工作压力这么大，为什么不向县长反映呢？他至少应该给你提供一些帮助，至少也会给你一些建议。” 秦云东故意引入贾仁厚，想要测试陶立明的态度。 “你就别提了，贾县长上来之后就请所有镇的一把手吃饭喝酒，称兄道弟套近乎。但我清楚，他只是为了笼络人心，拿我们当驴使唤，既要完成他的任务，还想要出更大的成绩，能不给我加码就不错了。” 陶立明长叹一声，连连摇头。 秦云东注视着陶立明的言谈举止，感到很意外。 按说，陶立明是懂规矩的人，不应该在别人面前抱怨自己的顶头上司。 他怎么公然对秦云东说出对贾仁厚如此评价？ 稍稍一转念，秦云东已经猜出他的来意。 陶立明不是一个特别有能力的干部，肯定在重压之下心力憔悴，又赶上三家镇出了恶性碰瓷事件，这对他的仕途简直是毁灭性打击。 陶立明能看出贾仁厚不会保护他，担心因为此事而被贾仁厚拿来祭旗，大概昨天他已经看出佟阳对秦云东非常恭敬，只要秦云东能介绍佟阳收纳他，贾仁厚就不敢把他怎么样。 所以，陶立明才会一大早跑来，是想趁着秦云东回来，想攀上秦云东这层关系寻找安全感。 秦云东翘起二郎腿，淡然地回答：“立明，不要抱怨贾县长，你应该多从自身找找原因。” 第1048章 我愿意替你化解误会 陶立明好像才回过神，刚才自己可能失言了。 他连忙矢口否认，想做出补救：“秦书记误会了，我没有抱怨贾县长的意思……” 秦云东摇摇手指，示意他不要抢话。 “立明，无论干什么工作，首先是能做出成绩。只要你有政绩，你的位子就无人可以替代。如果你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谁保你都没有用。” 秦云东的意思很清楚，自立自强才是关键，不能寄希望自己加入哪一派。如果没本事，就算是托关系勉强进入派系，那也只能成为派系炮灰。 陶立明明显没有听明白，还按着自己的思路继续往下说。 “秦书记，咱关起门来说句掏心窝的话，上面如果没人赏识扶持，只靠我撅屁股凹腰干死也难出成绩，而且我干出成绩也没人赏识，还有可能给别人做嫁衣裳……” 他此时几乎已经挑明了来意——他就是要请秦云东帮忙寻找靠山。 对于秦云东来说，陶立明的企图早就在意料之中。 秦云东端起茶杯，漫不经心地说， “立明，你如果真的需要赏识扶持，而贾书记不能理解你，那你可以去找翟振强书记谈一谈嘛。翟书记也是从村支书做起，应该对你的苦衷感同身受，只要你思路对头，我相信他是能给予帮助的。” 秦云东顺着陶立明的话提到了翟振强，非常自然，不露任何痕迹。 “翟书记？他……他对我有些误会……” 陶立明有些吞吞吐吐。 他解释说，贾仁厚请本县的十一个镇书记私下里吃饭，有八个镇书记不是事先给翟振强打报告，就是事后找翟振强汇报请客的过程。 而剩余的三个镇书记中，另外两个明显是投靠贾仁厚，只有陶立明冒傻气。 陶立明没想过要投靠贾仁厚，但他偏偏也没有给翟振强打招呼，还以为只是普通的饭局而已。 结果，翟振强对他有了猜忌，态度也变得冷漠很多。 秦云东不由笑了。 “立明，我觉得你小时候挺聪明的嘛，怎么会一点儿敏感性都没有呢？你要是只有这样的觉悟，我看你很难再进步了，还不如尽早转行。” “秦书记，我当时只是错估了形势，以为书记和县长不至于刚搭班就伤和气，我压根不知道翟书记早就和贾县长有过节。” 陶立明唉声叹气地喊冤枉。 后来，他才知道，贾仁厚以前是中安市文明办的科长，曾经因为评选文明县到云峰县考察。 翟振强对这位科长避而不见，甚至也不安排请客吃饭。 贾仁厚觉得受到屈辱，一怒之下取消了云峰县评选文明县的资格。 翟振强也很恼火，直接把贾仁厚告到中安市委书记刘阳华那里。 在刘阳华点名批评贾仁厚后，贾仁厚对翟振强就怀恨在心，但翟振强自认为比贾仁厚级别高，压根就不甩他。 谁知道造化弄人，在贾天华被提拔为鲍乾清的秘书后，贾仁厚跟着鸡犬升天，被迅速提拔为文明办副主任，并调到云峰县挂职锻炼做了县长。 “原来是这么回事。” 秦云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陶立明马上跟着说：“我现在是把两个顶头上司都得罪了，看在咱是同村地份上，能不能帮我和佟副市长说说，请他帮个忙，调我到市里工作……” “你不要总是想着走后门，对佟副市长的影响不好。而且你没有政绩，让他以什么理由调动你？” 秦云东毫不迟疑地直接否定了他的请求。 看秦云东态度坚决，陶立明顿感失望，于是摁灭烟蒂站起身。 “好，我也不敢难为你，那我就告辞了……” 陶立明向秦父和秦母鞠躬道别，转身失魂落魄地走出中堂。 秦父和秦母心软，低声劝秦云东能不能帮帮陶立明。 秦云东微笑着点头答应，跟着陶立明走出中堂。 当陶立明出了院门，准备上面包车的时候，秦云东及时叫住他。 “立明，你先别急，虽然我不能做违背组织原则的事，但我还是愿意替你化解和翟振强的误会。” “那当然好啊，如果翟书记能放下成见，我的日子也就好过多了，谢谢你……” 陶立明喜出望外，马上激动地握住秦云东的手。 秦云东笑着提醒：“八字还没一撇，你先别谢，万一翟振强不给我面子，你感谢的话岂不是白说了？” “不可能办不成的，我知道翟书记非常仰慕你，如果你亲自给他说，翟书记一定会言听计从。” 陶立明咧开嘴傻笑。 秦云东叮嘱道： “总之，你别抱太大希望，我下午先到县里见翟振强做工作，如果谈出不错的结果，翟振强会主动给你打电话，但你要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即使没有达到目的，也要端正态度，不受情绪影响好好工作。” 秦云东说完再次和他握了握手。 陶立明连连答应，喜笑颜开地上了车。 他真没想到秦云东居然还会为了他的事可以跑一趟县城，这可是太有面子了。 汽车刚出村口，坐在后排座位的镇工作人员把两百块钱现金递给陶立明。 “这是啥意思？” 陶立明借过钱莫名其妙看着他。 “秦书记的秘书夏丰问了问咱们送的米面油的钱，就拿出钱硬塞给我……” 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回答。 “你这个熊货，怎么能要他的钱，快停车！” 陶立明急得大吼一声。 面包车随即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停住路中央。 陶立明刚要下车去换钱，工作人员拦住了他。 “陶书记，我本来是不接的，但夏秘书说，秦书记从来不收礼，如果不想毁了秦书记的名声，那就必须结算清楚。而且他还让我给你捎个话：下不为例。” 夏丰留下的话明显是警告。 如果陶立明还不知好歹，接下来可能就要被纪委调查了。 陶立明愣了愣，挥挥手让司机继续开车。 他感慨地叹口气：“本来我以为只是一二百块钱的东西，不算是违纪……秦书记名不虚传，我算是服了。” 第1049章 堪称狂热的铁粉 下午两点，秦云东和叶安妮辞别父母，乘坐商务车返回云峰县开发区。 汽车驶入食用菌厂大门，停在办公楼前。 秦云东下车看到推倒的围墙已进行了修补，厂区内的经营秩序非常平稳，仿佛暴力拆迁的事从未发生。 “欢迎秦书记莅临视察工作。” 老板满文化一路小跑从车间来到秦云东面前，笑容很灿烂。 “我要纠正你的说法，我只是私人串门，没有公务性质，不能叫莅临视察。”秦云东握了握他的手，“这两天怎么样，开发区方面有没有兑现承诺？” “报告秦书记，开发区表现还不错，围墙已经修好，损坏的杏鲍菇已经赔偿，新上任的主任给我道歉，免掉了我三个月的管理费。” 满文化心里很感动。 秦云东是临江市的大领导，为了他这个不大的工厂，还不辞辛劳来核查情况。 这份真诚的态度，比起中安市的干部要强太多了。由此不难想象，临江市为啥能成为全省第一经济强市。 满文化热情地邀请秦云东到办公室坐，他昨天特意买了临江浠水出的楼前春特级茶，正好请秦云东品尝。 秦云东笑了：“楼前春特级茶很贵的，你怎么舍得买？” “报告秦书记，上一次您来帮我主持公道，我只泡了不入流的花茶给您喝，心里很过意不去。您是临江市的一把手，我买二十斤楼前春茶，也是为了向您表达感谢之意。” 满文化这一点就比陶立明聪明，花几万块钱示好，却不会给秦云东添麻烦。 秦云东果然很高兴：“你能支持临江出品的茶叶，我要谢谢你才对。” 厂长办公室的档案柜里果然堆满了茶叶礼品盒。 秦云东笑着提醒他，如果茶叶只是用于招待客户，那就不能这样储存，最好有个冰柜低温保存。 满文化嘿嘿笑着点头：“我文化程度不高，只想着怎么赚钱，从来没有享用过这么好的茶，所以也不懂里面的门道。” 他刚拿出礼品盒，夏丰上前接过来，为他演示怎么冲泡高档绿茶。 等夏丰把沏好的茶递给满文化后，满文化闻了闻茶香，轻轻抿了一口，不由赞叹道：“好茶就是不一样，贵是贵了点，但真香啊。” 屋里的客人都笑了。 秦云东看看腕表，对满文化说： “老满，再过几分钟就有客人来，到时候你先如实汇报强拆的情况，然后你带着我的爱人去参观一下你的车间，好吗？” “中哩，中哩。秦夫人如果看得上咱的食用菌，那就每样都带走一些。” 满文化嘴里答应着，心里却很好奇来的客人是谁。 刚喝了半杯茶，办公室的房门打开，翟振强大步走进来。 满文化看到是县委书记到访，不由吓了一跳，忙起身率先迎上去问候。 翟振强只是向他点点头，径直走向起身的秦云东。 “秦书记，接到您的电话时，我还在从临江市回来的路上，没想到您会在我的地盘上，真是太巧了。” 翟振强嗓门洪亮，满脸带笑。 “哦，振强同志到临江市有事吗？” 秦云东和他握了握手，能感觉出翟振强粗糙如砂纸的手非常有力。 “当然是为了抗旱。云峰县的旱情越来越严重，我听说临江市比我们的旱情爆发的早了几个月，但却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我非常震惊，于是带队去临江市考察了一圈。” 翟振强边说边和叶安妮、夏丰握了握手，眼睛却只看着秦云东。 这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明显表示翟振强根本不把秦云东身边的人当回事。 秦云东因为对翟振强有所了解，知道这就是他的个性，也没有计较。 大家重新坐下后，秦云东把刚沏好的茶推到翟振强面前。 “那正好，你考察临江的抗旱发现什么问题，可以和我谈谈。” “发现问题？哈哈，哪有什么问题，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临江市干旱已经长达半年，但是农田到处都是绿油油的，真是滋润的要冒油。看到您规划的抗旱措施和设备，我又佩服的五体投地。秦书记，您真是我们的标杆，做什么事都那么完美……” 翟振强说起来就滔滔不绝，尤其是对秦云东的颂扬不吝赞美之词。 谁都能看出，翟振强是个性格豪爽毫不做作的人，不会阿谀奉承那一套。能大加赞扬秦云东，堪称是狂热的铁粉。 秦云东听他说完，微笑着摇摇手：“临江市的抗旱没有那么完美，我也没有那么强，你不知道，我这半年来都是吃不好睡不安，被干旱折磨到要抑郁了。” “那您就更伟大了，不像中安市那些干部，旱情来了就知道装模作样视察、开会、作报告，结果还是该吃吃该喝喝，啥屁招也没有，真是一群吃白饭的玩意……” 翟振强心直口快，直接发起牢骚。 秦云东拍了拍他的后背，阻止他再继续讲下去： “你有福了，满老板新买的我们临江名产楼前春特级茶，这可是正品明前茶，快尝一尝。” 秦云东的提醒很管用。 翟振强没有再继续吐槽，他喝了一口茶，连连点头。 忽然，他转头看向满文化：“满老板，我回来的路上听说你的厂出事了，你怎么还有闲心买这么好的茶？” 满文化趁机把遭遇强拆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翟振强双眉紧锁，把茶杯墩到茶几上：“简直是土匪行为！开发区归贾仁厚管，出了这么恶劣的事，明天我要开会好好问问，他这个县长是怎么干的，用的都是什么人！” 秦云东看了看叶安妮。 叶安妮知道接下来秦云东要谈正事，不方便她和满文化在场。 她起身笑着对满文化说：“满老板，我喜欢煮菌汤，但还没有见过食用菌是怎么生产出来的，能不能带我去参观一下？” 因为秦云东已经提前打过招呼，满文化立刻答应着起身带着叶安妮和夏丰离开办公室。 秦云东抱起双臂，对翟振强说：“老翟，你的情绪不对头，似乎对贾县长很有意见嘛。” 第1050章 做事要徐徐图之 翟振强仰慕秦云东很久，对秦云东也不隐瞒，直接把他和贾仁厚之间的矛盾讲了一遍。 “贾仁厚当时不过是一个文明办的科长，居然摆出钦差大臣的模样，跑到云峰县作威作福，现在贾仁厚刚到云峰县就到处拉帮结派搞对立，把好端端的云峰县弄得乌烟瘴气，这种人如果不腐败，我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 翟振强把积攒的怨气发泄出来，依然恨意难平。 秦云东平心静气听他说完，感觉和夏丰反映的情况基本吻合。 “老翟，气大伤身，不要动肝火，你要学会收敛自己的脾气，无论对你的身体，还是对工作都很有帮助。” 秦云东拿起翟振强的茶杯想要为他续水。 翟振强怎么能让秦云东为他接水，他马上夺回自己的杯子，又拿起秦云东的茶杯走向饮水机。 “秦书记，我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如果贾仁厚真的能一心为民好好做县长，我不会揪住过去的事不放，还会主动和他修补关系。但贾仁厚所作所为，压根就是德不配位，让我看不起，我一定要和这种人斗争到底。” 翟振强接了水，重新坐回沙发，依然怒气冲冲。 “但是你们既然是搭班，总不能因为矛盾影响接下来的工作。这么大的一个县，如果因为你们的内耗导致群众利益蒙受损失，你于心何忍呢？” 秦云东转动着手里的茶杯，注视着翟振强。 翟振强被问住了。 他的火气也随之降低不少。 其实他也知道贾仁厚背后有一个给鲍乾清做秘书的弟弟撑腰，他想从争斗中获胜的概率微乎其微。 县委书记和县长互不配合，最严重的情况会导致云峰县的公务系统出现瘫痪。 作为一把手的翟振强，肯定要负主要责任。 “秦书记，您是大能人，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您会怎么处理？” 翟振强这是有意向秦云东请教。 秦云东笑着摆摆手：“咱俩脾气秉性不同，解决办法的手段也不会一样，适合我的，不一定适合你。我的招术教给你也没用，你肯定学不会。” “我如果和贾仁厚斗下去，肯定会伤害云峰县，如果听之任之，那就会让他把云峰县带坏风气，一样伤害群众利益。我真难啊，要不然我打报告调离算了，眼不见心不烦。” 翟振强长叹一声，从裤兜里拿出一盒价值十块钱的香烟拍在桌子上。 秦云东看着杯子里的茶汤色泽，轻声说：“苏东坡曾说过，欲善其事，必先知其当然，至不惧，而徐徐图之。你要好好揣摩。” “啥意思？”翟振强一脸困惑，“秦书记，我学问不高，听不大懂文言文。” “苏东坡的话翻译过来就是说，想做好一件事，就应该像是熬汤，规划好实施步骤，不急不躁，小火慢炖终有结果。其中的要义是徐徐图之。” “秦书记，我怎么能徐徐图之？” “剪其羽翼，断其枝蔓，分其手脚，堕其意志，何愁大事不定？” 秦云东这次不用翟振强再问，主动为他解释对付贾仁厚的策略。 翟振强并不是大老粗，这么多年在仕途上摸爬滚打，他也有一些见识。 在秦云东的讲解中，翟振强很快掌握了其中的诀窍，他不由仰天大笑。 “秦书记妙计，我一定按您的指示办。” “如果贾仁厚心底真的仁厚，这个计策不会给他造成伤害，但他要是利益熏心，那就是咎由自取了。” 秦云东计算好的每一步都给贾仁厚留了机会，也算是仁至义尽。 翟振强得到了秦云东的指点，信心大增，所有的郁闷烟消云散。 秦云东喝了一口茶，看看腕表到了返程的时间。 他和翟振强一起走出办公室，边走秦云东边把陶立明的事说了一遍，请他不要误会陶立明，希望双方能尽快达成和解。 “陶立明是贾仁厚积极争取的干部，在这个关键时候，你要更积极主动些，能把陶立明争取过来，可以让他成为你手中最有杀伤力的暗器。” 秦云东吩咐的话，翟振强当然言听计从。 “秦书记既然说了，我等一会儿就给陶立明打电话。但我不明白，陶立明的能力一般，怎么能成为最有杀伤力的暗器？” 翟振强觉得不可思议，实在想不通陶立明有什么他没看到的本事。 “老翟，前年有个不错的电影《无间道》，你看过吗？” 秦云东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了弯子。 “名字听说过，但我对港片没啥兴趣。” 翟振强很纳闷秦云东怎么又把话题引导到电影上。 “那就抽时间好好再看看，对你会有帮助。” 秦云东不愿意过多解释，只是让翟振强自己去体会。 辞别了翟振强和满文化，秦云东等人乘车离开食用菌厂。 叶安妮向秦云东介绍车间里看到的各式各样的食用菌，香菇、草菇、木耳、银耳、猴头、竹荪、松口蘑、口蘑、灵芝、牛肝菌等等，种类齐全、干净，没有任何科技狠活，而且价格出乎意料的低。 “满老板让我看了他们的出厂价，我才知道食用菌这么便宜，全都是黑心的中间商把持着最大利润。” 叶安妮兴高采烈地说，她一下子买了二十多箱拼装食用菌，满文化虽然说要赠送，但叶安妮还是坚持按出厂价全额支付。 秦云东这才回头看了一眼车尾堆满的食用菌箱子，惊讶地问： “你买的也太多了，咱俩吃得完吗？” “吃不完就送人啊，何铸、蒋廉、天明、夏丰……”叶安妮掰着指头说了一大票人的名字，“这么多人，我还害怕不够呢。我给满文化留了联系方式，回头不够就让他再给我发。” “你倒是提醒我了，如果真的好吃，那就让他在临江市再开一个厂，那还不是随吃随有吗？” 秦云东开始盘算把食用菌厂放到浠水，增加农业多样性的可行性。 忽然，他的手机发出震动音。 秦云东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没想到居然是临江宣传部的珍珍。 第1051章 危机公关要情绪清零 “珍珍，有什么事吗？” 秦云东望向窗外才发现汽车已经驶入高速公路的匝道。 “秦书记，抚远区出事了。” 珍珍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 “出了什么事，慢慢讲，不着急。” 秦云东预感到事情不会小，否则珍珍也不会打电话给她。 但他说话的语气还是那么轻松，只有这样才能影响珍珍的情绪。 果然，珍珍说话的语速不再那么快。 原来抚远区在长寿村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游客，有很多游客在临行前都会在硒湖边打水，希望走了之后还能喝上富含硒的矿泉水。 但硒湖岸边坡度陡又很湿滑，打水的游客多了，偶尔会有游客不慎滑落水中，差点酿成大祸。 于是，抚远区就在硒湖建了一个一百米长的栈道，可以延伸到深水湖的区域，方便游客可以在栈道上取水。 本来这是一个可以不错的点子，既可以方便游客，又能为硒湖增加一个景致。 不料就在一个小时前，硒湖的栈道突然垮塌，造成十几名游客掉入湖里。 虽然经过紧急救援，落水的游客最终都已救出，但还是有两个年老的客人因为受到惊吓而引发心脏病和高血压，现在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 各路媒体闻听这个消息，正在蜂拥赶来采访报道。 珍珍是宣传部门负责人，也是她向抚远区建议修建观光取水的栈道。 现在出现意外，珍珍需要紧急灭火控制舆论，努力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但她对抚远突发落水事件还没有做深入了解，也不知道送医的两个老人医治的最终结果，不知道回答记者提问的尺寸拿捏，这才在六神无主的情况下向秦云东请示。 秦云东立刻询问落水的老人的情况，当得知老人并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心脏和血压还不稳定，还不知道最终结果。 秦云东松了口气。 只要游客没有出现伤亡，处理起来就好办得多。 他略微想了想，首先肯定了珍珍及时管控舆论的做法。 如果不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各种谣言和传闻就会满天飞，想要再拨乱反正就要付出更多的精力和时间。 “珍珍，你就是媒体人出身，和记者沟通有先天优势。我不用给你专业建议，只是提醒你在回答记者之前，务必要先把情绪归零。” “情绪清零？秦书记，这……怎么讲？” 珍珍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概念，感觉非常新鲜。 秦云东解释说，记者为了获取有对抗性的新闻，往往会采取纠缠和挑衅性提问，以激怒被采访者。而基层应对媒体现场采访的时候往往中招，时常会发生翻车，导致传播结果更加糟糕。 究其失败原因，最主要是接受采访时，新闻发言人控制不住情绪，做了对抗性发言。 “珍珍，我能听出你有些急躁，这是接受采访时的大忌，你要先让自己彻底冷静。” “秦书记，您不知道，当我知道这个消息，我是连担心带生气，血压噌就上来了。” 珍珍担心两位游客的情况，同时生气的是，观光栈道是她设计的，建成之后有了效益，本来上上下下都高兴，没想到今天会出了这事。 她向何铸市长简要汇报后，先和抚远区书记曹传承去医院看望游客，现在还要赶到现场听取专业勘察结果汇报。 “我恨不得把造栈道的施工方和监理方全都叫过来，挨个抽耳光，他们把我的五一节出行计划都毁了。” 珍珍咬着牙恨恨地说。 “采访你的记者不不知道你的心情，他们也不会替你想这么多。你必须把自己抛到一边，这就是情绪清零。” 秦云东嘱咐珍珍，只有自己不带任何情绪，带着尊重记者的态度上场，被采访的成功几率就稳妥了一半。 珍珍明白了秦云东的意思，如果她要是急躁和抵触，说得越多，翻车就越严重。 但是她觉得很难把握尊重到哪个程度才算合理。 秦云东告诉她，所谓的尊重，是尊重提问方的情绪，不代表什么话都说，不需要完全按记者的提问回答，不需要回答每一个问题。 “我给你一个三段式回答模板。第一段，确认局面性质；第二段，清晰处理程序，模糊处理细节；第三段，关心受害者。” 秦云东随即给她演示了如何运用三段式模板表明官方的态度。 “目前在硒湖发生的栈道坠落事故，造成多人受伤送医。事发时桥上人数在承重范围内，周围没有人破坏使用栈道，天气环境、地质条件也在合理范围内。我们初步推断这是一起因为栈道自身问题导致的事故……” 秦云东的话还没说完，珍珍就插话表达质疑： “秦书记，调查还没有结束，我刚上来就定性，是不是风险有点大？” 珍珍是诚心诚意地求教，但敢打断秦云东的话，还质疑秦云东的方法，在临江市数不出五个人。 秦云东并没有在意珍珍的态度，平心静气地给出解答： “栈道有质量问题是记者们的直觉判断，你满足了记者们的心理预期，更能稳住他们的情绪。使用‘初步推断’这样的词，只是代表了一种可能性，而不是定性，所以回旋余地非常大。回避质量出问题，记者就会判断你在逃避责任，这就没必要，也容易翻车。” “我懂了，呵呵，秦书记好厉害哦。您接着说，怎么叫清晰处理程序，模糊处理细节？” 珍珍在秦云东的开导下，思路逐渐清晰，心里已经有了底。 秦云东接着给她举例说明： “临江市有关部门接下来会对栈道的相关责任方进行调查，确定发生事故的原因及责任人。只说这一句就够了，清晰表达一定会追查原因和责任人，却又模糊调查程序的细节，因为细节要以后续正式调查报告为准。还要不要我再给你举例第三段怎么说？” “不用了，谢谢秦老师的指点，我好歹也是传媒大学的高才生，要是啥也不懂，那岂不是吃白饭的吗？” 珍珍咯咯地笑起来。 第1052章 共生共存是天道 挂了电话，秦云东长出一口气，执掌一个城市看似威风，但每天都可能要面对类似突发事件，如果没有抗压性和好身板，真会扛不住。 忽然，坐在身旁的叶安妮靠过来，低声说：“你对珍珍那么耐心，是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 看来只要是女人都爱吃醋。 哪怕是温柔大方的叶安妮也不例外。 “珍珍漂亮吗，我咋觉得漂亮这个词只配我老婆拥有呢？” 秦云东马上给出贴心的答案。 叶安妮扑哧笑出声。 “不要讨好老婆就不顾客观事实，珍珍的确是临江市的第一美女，我要是男的，也不可能不心动。” “你这样讲也不客观，俗话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就算美女能美如天仙，也不可能让世间所有男人喜欢。就像我，只喜欢老婆这一款。” 秦云东笑嘻嘻地握住了叶安妮的手。 叶安妮哼了一声，脸扭过去，但还是抑制不住灿烂的笑容。 她其实很放心秦云东，知道他一心忙事业，又特别谨慎，绝不会在男女问题上犯错误。 但每次碰到秦云东和美女下属说话，叶安妮还是忍不住会心生醋意。 汽车抵达临江市，天色已晚。 商务车停在小区楼下，夏丰叫来物业帮忙把行李和食用菌箱子搬上楼后就告辞离开。 秦云东送他出门时，细心地叮嘱夏丰请司机吃个饭再给他安排到招待所住一夜，不要让司机直接返回省城，以免疲劳驾驶出意外。 叶安妮看到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几乎和她离开时没有什么区别，心里非常高兴。 她见秦云东关上房门，家里只剩他们两人，便扑进秦云东怀里，笑着夸奖： “秦书记平时工作那么忙，还知道打扫房间，真是个爱干净的乖宝宝。”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先去洗一洗，我做一顿好吃的，庆祝女主人回家。” 秦云东笑着拍拍她的后背。 “既然我是女主人，当然是我主内喽。你很辛苦了，还是你先去洗洗澡，我来准备晚餐。” 叶安妮说是这么说，但她只是扭了扭身子，不愿撒手。 秦云东心知肚明。 他一把抱起叶安妮：“我的晚餐就是你。” 叶安妮咯咯笑着故作挣扎：“不要啊，至少先洗个澡……” 女人说不要，还不是半推半就。 “饿极了，不想洗。” 秦云东很蛮横地走进卧室把她放在床上。 叶安妮白皙的脸上一片潮红，搂住秦云东热烈的亲吻。 秦云东笑着趴在她耳边说：“女色狼。” 叶安妮咯咯地笑，翻身把秦云东压在身下：“你是我的，我想怎么色，是我的权利。” 与此同时的鹰国，正值上午十一点钟。 和煦的阳光照在生机盎然的花园内，却照不进幽深的古堡中。 鲍乾清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悠闲地喝着红茶，欣赏着花园的景致。 高大宽敞的客厅里只有他和秘书贾天华，显得颇为清净。 贾天华却没有鲍乾清的雅兴，他低头看了看腕表，忍不住低声抱怨： “这个封百川也太摆谱了，居然敢让您等他二十分钟也不露面。” “你怎么不转换思路想一想，到底是我在等他，还是他在等我？” 鲍乾清提出一个玄妙的反问。 贾天华被问懵了。 他想了想，不由露出笑容。 “是的，封百川请您来做客，他不会无缘无故迟到，肯定是在和您较量定力。您的修为那么高深，此时的他或许已经撑不住了。” 他很钦佩鲍乾清六十岁了，还能有如此敏锐的思维转换能力，这的确是有足够的阅历和修行才能达到的境界。 “人类发展到今天，其实是和自然界相互利用的结果。并不是人类真的是万物之灵，你说说看，是人类驯化了小麦？还是小麦驯化了人类？” 鲍乾清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两个大拇指以对方为轴心无意识转动。 贾天华又被问住。 他极力思考着鲍乾清问题背后的含义。 忽然，背后传来爽朗的笑声。 “鲍乾老的问题很深刻啊，人类大规模种植小麦获得食物彻底解决生存问题，但小麦也因为被人类选中，可以借助人类之手清除竞争对手，让自己的基因万代传播。这就是相互利用，共生共存。” 封百川身穿对襟中式衬衫和亚麻白色长裤，仙风道骨般出现在客厅。 鲍乾清起身向他伸出手： “知我者，百川兄。” “君是万物之灵，我是小麦，不懂这层关系，还能有活路吗？” 封百川乐呵呵握住鲍乾清的手，几乎已经挑明了他的用意。 “百川兄很通透，难怪封氏家族能千年不倒不散，反而开花结果枝叶繁茂。” 鲍乾清坐回沙发，乐呵呵接过封百川递来的雪茄烟。 “共生共存是天道，对封氏家族而言，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 封百川自己也点上一支，笑盈盈看着鲍乾清。 这是在鹰国，他不必把鲍乾清当作封疆大吏，而只看作可以交易的谈判者。 鲍乾清不想在虚头巴脑地盘道，他环视客厅，淡淡地问： “百川兄把这里当家了，是不是有意要在异国他乡安度晚年？” “谁都想叶落归根，我这是没办法的事。秦云东不懂共生天道，我只能避其锋芒，不想惹祸上身，这也叫做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封百川看到管家走进客厅就知道午餐已经备好，便邀请鲍乾清和贾天华去餐厅就餐。 “秦云东怎么着你了，以百川兄的能力和关系网，居然会如此害怕一个后生，我是断然不会信的。” 鲍乾清边走边摇头。 “秦云东虽然很有能力，但他纵然浑身是铁能打几颗钉。我担心的是他背后的大势，秦云东能横空出世，说明国内的风向正在转变。我为封氏家族遮风挡雨，在此重要隘口，不能不谨慎从事。” 封百川毫无顾忌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那就是没有把鲍乾清当外人看。 换句话说，封百川把鲍乾清当作同类人。 第1053章 不偏是中，不易是庸 餐厅圆形餐桌上有四凉四热八个菜，各个造型精美，宛如艺术品。 鲍乾清落座后，用热毛巾擦了擦手。 “百川兄，你刚才说国内的风向正在转变，我很有兴趣想听你好好讲一讲，什么风，怎么转变？” “岂敢，我在乾清老面前议论国政，那是班门弄斧，孔老夫子面前卖三字经。” 封百川笑着为鲍乾清斟满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顺手把酒壶递给贾天华。 他为省部级领导倒酒理所应当，但贾天华还没有这个资格。 鲍乾清不动声色地端起酒杯： “你对时局的判断肯定来自封家老爷子，他老人家是国之栋梁，我在他面前才是班门弄斧。” “老爷子惜字如金，不会和我谈论国家大事。这都是我自己瞎琢磨出来的，让您见笑了。” 封百川跟着举杯，轻轻碰了碰鲍乾清的酒杯，说了几句祝酒词。 看封百川不愿意讲，鲍乾清也没有再勉强。 鲍乾清算定封百川请他来家里做客，肯定不是只为了套近乎，吃吃喝喝。 大概率是为了求和。 毕竟为了财政厅副厅长的职位，封百川拿陈年往事威胁鲍乾清，这件事如果不给一个说法，鲍乾清不会放过他。 因此，鲍乾清掌握着主动权并不着急，静静等待封百川开出价码。 封百川看似云淡风轻，为鲍乾清介绍菜品，又谈到鹰国的名胜景点，接着扯到了封氏家族的源远流长的历史。 鲍乾清嘴上附和，心里很纳闷。 封百川为什么明知道他很熟悉封氏家族的历史，为什么还要再讲一遍。 正在此时，封百川从封家历史讲到了北宋的新党和旧党之争。 “鲍乾老，您知道吗，我最欣赏的是新党领袖王安石和旧党领袖司马光的友谊，这两人虽然政见不合，但彼此欣赏，关键时刻都有意放了对方一马。” 王安石得势掌权的时候并没有对司马光赶尽杀绝，还能以国士相待，给了司马光崇高的待遇。 后来司马光掌权时，虽然对新党的政策全部推翻，流放了不少新党官员，但他坚决拒绝打击王安石，还称颂了王安石的优秀品质。 鲍乾清熟读历史，当然了解王安石和司马光之争，但他只是点头却没有接话。 他明白，封百川这是拿历史当引子，终于要说正题了。 “鲍乾老，您看秦云东像不像王安石？” 封百川笑容满面地问。 “这个比喻有些欠妥，王安石是宰相，秦云东只能算是知府，级别相差非常巨大。” 鲍乾清低头喝了一口羊肉汤，轻轻摇摇头。 “我指的不是级别，而是秦云东的个性。王安石说，天变不足畏，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秦云东就有点王安石的一往无前的劲头。” 封百川递给鲍乾清一支烟。 “你这么说倒是有些道理，但秦云东太年轻了，还不能理解‘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的道理。他不懂不激进调和折中，追求平衡与和谐的意义。” 鲍乾清接过烟电商，把打火机扔在桌上。 他的眼神变得阴冷，继续说：“所以，在历史上，改革派的下场都不太好，秦云东不知收敛或许会重蹈覆辙。” “鲍乾老一语中的，秦云东现在被塑造成为全省的改革派领袖，看似风光无限，但过犹不及，他的危机正在累积，最终结果会让他掉入深渊。” 封百川连连点头表示认可。 鲍乾清很意外，感觉封百川这么不是随便说说，可能会有什么针对秦云东的行动。 这或许是封百川的鱼饵，就是要引出他的兴趣，鲍乾清很想知道，但还是忍住没有问。 鲍乾清要看封百川到底能忍多久。 三个人吃了三十多分钟，彼此都只是闲聊，谁也没有提正事。 鲍乾清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丢在桌上。 “百川兄，谢谢你的招待，我下午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鲍乾清说着就要起身。 封百川微笑着劝阻： “鲍乾老，先别急着走。按考察团的行程，你们要和几个鹰国投资商见面。我已经邀请他们来我家喝下午茶，您无需车马劳顿，可以稳坐钓鱼台等他们自己上钩。” “百川兄的消息真够灵通的，既然你想做好人，为什么不做到底呢？” 鲍乾清并没有坐下，只是斜着眼发问。 他是在发出警告，如果封百川再兜圈子，他就会取消下午的行程。 封百川看鲍乾清已经不高兴，他索性摊开牌。 “鲍乾老，有一件事，我必须向您做出解释，否则我于心不安。” “哦？什么事？” 鲍乾清故意装糊涂。 “财政厅的于琼菲是封家的媳妇，她一心想要升任副厅长，打电话给我副族长封天伦求援，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封天伦做了不得体的蠢事。” 封百川把所有责任都推给封天伦，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鲍乾清压根不信他的鬼话。 敢和他叫板作对，只能是封百川亲自谋划，封天伦绝没有这个胆量。 但这层窗户纸万万不能捅破，否则双方都没有妥协的余地。 发生火并对谁都没有好处。 鲍乾清继续装傻：“原来是这样啊，封天伦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了。” “唉，我很晚才知道，本来想登门找您致歉。但没有诚意，您的门槛是跨不过去的。” 封百川果然按照鲍乾清的估计，准备要开出条件求和解了。 “现在你有用什么跨门槛呢？” 鲍乾清气定神闲地点起一支烟。 “您主管着全省的经济建设，所以这次带队来欧洲招商引资，以推动您制定的六大基础设施项目。我可以在您离开鹰国之前，协助您完成投资协定的签约，一个月内让第一期十亿欧元资金落实到位。” 封百川注视着鲍乾清，试探他是否对条件满意。 这个条件确实很吸引人。 十亿欧元就是一百亿元，的确可以缓解最急迫的启动资金问题。 但是鲍乾清很能沉得住气，他面无表情地弹了弹烟灰：“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第1054章 两个老狐狸的谈判 封百川知道鲍乾清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区区一百亿并不能满足他的胃口。 “鲍乾老，我知道您主导的房地产投资集团已经开始运营，手里也缺资金。我可以和其他几个投资商投资五亿欧元，以示支持地产投资集团的开发。” “呵呵，百川兄，咱们省虽然不是发达省份，但五亿欧元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 鲍乾清明显是对封百川的条件看不上。 他在于琼菲人事任命上栽了跟头，不是这点钱可以打发的。 封百川也知道鲍乾清没那么容易被满足。 他微笑着提出了交换条件。 “如果封氏集团能参与全省第一批地产土地开发，我在鹰国的投资商很乐意追加五十亿欧元融资给地产投资集团。” “利息怎么说？” 鲍乾清紧跟着追问。 “地产投资集团三年内只要能还完本金，利息就是零，一分钱利息都不收。” 封百川很大气地挥挥手。 鲍乾清虽然有些心动，但他还是觉得不太满意。 拿到没有利息的五百亿元，转手高息对企业放贷，啥也不用干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的确非常有吸引力。 但如果不设期限白用五百亿，岂不是更好的事？ 鲍乾清没有应允，而是默默地抽烟。 封百川没有再追加资金的意思，但也没有催他做决定，这就是在表明封百川的底线—— 如果鲍乾清还不满足，封百川也不打算再追加投资额，那意味着双方的谈判破局。 鲍乾清当然不会让谈判破局。 他大老远率团来鹰国就是吸引投资的，如果达不成目的，他既没面子，也会面临因为资金短缺无法推动的窘境。 鲍乾清揉了揉太阳穴，苦笑着岔开话题： “或许是老了，最近总有些心神不宁的……” “我猜猜看，您的心神不宁，是不是来自十年前的旧病要发作了？” 封百川意味深长地问。 十年前的伪造交通事故的凶杀案，当然是鲍乾清最大的心病。 “哦？那你觉得为什么会旧病发作了？” 鲍乾清皮笑肉不笑地问。 十年前，他一时愤怒，让他后悔了十年，注定还要纠缠他一生。 虽然他在笑，但眼神里的寒光让封百川不寒而栗。 他戳中了鲍乾清最敏感的神经，鲍乾清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封百川也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为了于琼菲这样的女人踩到鲍乾清的底线，真是不值得。 他回避开鲍乾清犀利的眼神，轻咳两声：“我猜发病来自路宗良？” 这个答案当然在鲍乾清的意料之中。 否则，他也不会让伍东出马，迅速铲除掉这个叛徒。 但鲍乾清还是继续盯着封百川的表情，判断着他是否还隐藏着什么。 鲍乾清继续追问：“我很不理解，路宗良为什么会对你说？” “男人的背叛通常就是三个原因，前途、财富和女人。很不幸，路宗良三样都占全了。” 封百川非常沉着地举起茶壶为鲍乾清倒茶。 他的手非常稳定，没有丝毫颤抖。 “哪个女人？” 鲍乾清盯着封百川手里的茶壶，心里一阵发慌。 路宗良因为前途渺茫，没有了赚钱的路子，才会投靠封百川，鲍乾清并不意外。 但令他意外的是，路宗良居然还有情人，也就是说，路宗良很有可能把秘密告诉了女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意味着秘密有扩散的危险。 封百川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餐桌另一端的贾天华。 贾天华正襟危坐，平静地看着鲍乾清，随时等待鲍乾清的召唤。 他非常聪明，虽然两个省内最有权势的老人都刻意不直接讲出凶杀真相，但他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 贾天华非常震惊，没想到他最仰慕的首长居然有如此暗黑的历史。 但同时他也能理解。 要想行走在权力场上，那就别用世俗的道德来评判。 攫取权力的路上，谁都有见不得光的一面。 现在封百川看他，无非是让鲍乾清下命令让他走开。 贾天华也做好了起身回避的准备。 鲍乾清看了一眼贾天华，向封百川摆摆手：“天华是我的人，你尽管说。” 贾天华心中涌过一阵暖流。 首长对他如此信任，让他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气。 封百川打量了一下贾天华，这才看向鲍乾清：“那个女人就是关兰的闺蜜肖冰艳。” “肖冰艳？” 鲍乾清再次被震惊到了。 他认识肖冰艳。 当年中山市的教授市长吴凡尘的妻子关兰，曾经勾引过他，他也顺水推舟有了一段风流韵事。 在那段期间，关兰还把自己的闺蜜肖冰艳介绍给鲍乾清认识，鲍乾清对肖冰艳的姿色颇为深刻，惊为天人。 只不过鲍乾清年纪大了，力不从心，而且他也尽力克制自己的欲望，以免前途因为女人翻船。 所以，那段左拥右抱享尽人间欢乐的日子非常短暂，只是两三天的功夫，鲍乾清就彻底和两个女人断绝了关系。 现在鲍乾清听说肖冰艳居然连路宗良的床都上过，让他像是吃了一个苍蝇，恶心的想吐。 鲍乾清心里暗骂肖冰艳是个贱人，但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百川兄，秘密就是秘密，如果被不想干的人知道，那就不是秘密了。” “鲍乾老说得极是，我自然不会讲出去，因为除了败坏江湖规矩和我的信誉，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封百川的理由靠得住。 他是大家族的族长，随随便便散播鲍乾清的隐私，只能让大人物们对他心生戒备，不愿和他来往，这是自掘坟墓的做法。 鲍乾清一声不吭抽着烟，似乎还在等封百川说出他最想要的话。 封百川自然清楚鲍乾清的心思。 他笑着看向贾天华：“吃饭前我说过，大自然是相互利用共生的关系，人类离不开小麦，小麦也不能缺少人类大规模种植，相互依存才能在物种竞争中遥遥领先。小麦供给我营养，我当然会为了小麦铲除杂草，杀灭虫害，保护小麦不受侵害。” 第1055章 我也要参与高端局 贾天华不置可否地和封百川对视。 他心里却明白封百川的意思，他是要主动替鲍乾清杀人灭口，以保护鲍乾清平安无事。 但封百川还有另一层意思。 干脏活也不能是无偿的，没有回报的事，封百川不会去干。 鲍乾清弹了弹烟灰，从容的开出条件。 “百川兄，你能投资五十亿欧元地产投资集团，我很欣赏你的魄力。地产投资集团会给你留了三个董事名额，希望你积极出谋划策，为家乡的经济发展贡献聪明才智。” 能有董事的名分，加上庞大的资金，就能参与决策，影响地产投资集团的运营。 今后，省内大部分的商用土地开发，还不是封百川说了算？ 这个回报足够高了。 封百川即使修炼的段位够高了，也难免显现出喜形于色。 “多谢鲍乾清栽培，封氏集团一定不负众望，尽其所能支持您的工作，为家乡经济腾飞做出自己的贡献。” 两人握了握手，一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贾天华轻轻出了一口气。 他知道两人的交易达成了。 首长大概率也会安全了。 鲍乾清放下酒杯，用雪茄指了指贾天华： “百川兄，我再给你介绍一下贾天华。为了防止董事会、经理滥用职权，损害国有资产利益，地产投资集团设置监事会，贾天华同志已经被任命为三位监事之一，代表政府行使监督职能。当然，他属于兼职性质，日常工作还是我的秘书。” “哎哟，失敬失敬，天华老弟，为未来同在地产投资集团合作愉快，咱们俩必须喝一个。” 封百川对贾天华的态度明显改观，从不屑一顾变成了称兄道弟。 贾天华很震惊，他从没有听说过对自己的任命啊。 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这肯定是鲍乾清临时决定。 鲍乾清是要利用贾天华控制住地产投资集团，说白了主要是控制封百川。 如果封百川食言，没有替他铲除隐患，他就能让封百川所有投资都打水漂，一分钱也别想赚到。 这就是恐怖平衡的手段。 贾天华很激动，他第一次领略到高端局的魅力。 虽然鲍乾清和封百川从头到尾都是谈笑风生，亲如一家人，但暗含着的刀光剑影相互激烈博弈，不亚于打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战役。 贾天华暗自下决心： 我也要成为高端局的一员，而不只是旁观者。 第二天，临江市。 清晨六点三十分。 晨跑回来的秦云东，手里拿着刚送来的报纸，打开厨房的房门。 叶安妮正在做早餐，满屋都飘着诱人的香气。 “做什么好吃的，怎么这么香？” 秦云东从后面轻轻揽住叶安妮的小蛮腰。 “今天让你尝尝我们家乡的特色早餐，面线糊加马蹄酥。我起来晚了，你要稍等一会儿哦。” 叶安妮因为昨夜春风二度，略显慵懒，说话也变得娇滴滴的。 秦云东看帮不上什么忙，在她脖颈后轻轻吻了吻走出厨房。 简单冲了一个澡，秦云东在餐厅坐下打开w省日报。 果然，在第二版刊登了临江市抚远区硒湖栈道垮塌新闻。 由于他已经知道事件，所以重点看的是珍珍答记者问的一段。 记者提出的问题五花八门，有问硒湖栈道是否有质量问题，有的问采购时是否验证了厂家的合格证明，有的关心安装后是否进行了耐用性检测，有的则问管理部门是否进行了定期维护检测。 记者提出的问题合情合理，虽然针对性很强，但没有带有挑衅性的言辞。 看来珍珍对待记者的公关处理是到位的。 珍珍完全按照秦云东指导的三段论模板进行回答，逻辑严谨又保持灵活性，完全可以被读者接受。 珍珍在最后说，目前伤者都已送医，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本应是美好的旅游度假，却经历了这种不该发生的事情，我们对受伤游客的情况非常关心非常抱歉，对伤者情况，我们会保持跟踪，妥善处理。 秦云东放下报纸，长出一口气。 珍珍的回答很不错，整个采访的进程也都牢牢掌控，可以成为危机公关的典范案例。 “开饭喽。” 叶安妮端着一碗香喷喷的面线糊放在秦云东面前。 “好香啊。辛苦你了，你坐，我来端。” 秦云东赞扬了一句，立刻起身去厨房。 老婆做饭需要得到肯定，也要身体力行做出体贴的举动，这样才是一个暖男基本操作。 两人坐下来吃饭时，叶安妮问：“夏丰的婚礼要在五一节举行，眼看就要到了，咱应该送什么礼物？” “送什么礼物你来定，但价格不能超过五百块，更不能直接送钱，这是我给夏丰定的规矩。” 秦云东把马蹄酥掰碎放进碗里。 “这不合适，夏丰是你的秘书，跟着你快五年了，工作兢兢业业，为了保护你不顾性命。人家夏丰一辈子的大事，咱好歹也表示一下心意。” 叶安妮出身豪门，以前参加关系一般的婚礼最低起步也是八千八。 现在要参加秦云东的秘书婚礼，只拿五百块钱实在太磕碜。 “安妮，你这样理解就错了。夏丰是拿国家的俸禄，为国家工作，不是我的家臣和奴仆。我为什么要对他搞特殊化？” 秦云东一脸严肃地指出，这个口子打开，想关就关不住了，所有干部有样学样，请客送礼的风气就会泛滥，各种隐藏的腐败行为就会沉渣泛起。他不能正己，怎么有底气正人？ 看到秦云东不高兴了，叶安妮连忙陪着笑脸，抓住秦云东的衣袖晃了晃： “老公，我错了，我就是给个建议，你觉得不行，我按你的意思办就是了。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安妮，我没生你的气，但你不知道，官场远比商场复杂，一不小心就会犯大错。尤其是对秘书更要严格要求，夏丰和我最近，很多人会变着花样腐蚀他，我真担心他会抵御不了诱惑。夏丰结婚后，你要和他老婆多说着点，提醒他们不要被拖下水。” 第1056章 我钟意这个方案 秦云东轻轻拍着叶安妮的手背，说话的语气非常柔和，几乎像是父亲对女儿的态度。 他知道自己在叶安妮心中的位置很重要，可能会因为过于严肃无意之中吓住叶安妮。 叶安妮其实从小就很独立坚强，并没有那么脆弱。 但秦云东表现出对她很在乎，这让叶安妮非常幸福。 “云东，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其实非常喜欢夏丰，对他寄予厚望，所以才会对他很严格。放心，我会拉着宋天明的老婆田巧欣一起做兼职监督员，替你看好夏丰。” 叶安妮很顺从地转变思路，表示会协助秦云东的工作，以便让他开心。 秦云东微笑着夸奖叶安妮一句，继续吃饭。 叶安妮忽然顽皮地问：“咱们明年五一也要办婚事，我要好好装修一下房子，秦书记对此有什么指示精神吗？” 秦云东微笑回答：“你了解我的底线，我的工资也都在你手里，装修的风格和所需花费，全有你定，我都能接受。” 吃罢饭，送走秦云东，叶安妮收拾完房间便离开家门。 她来到一家合资车的4s店，全款买了一辆中档家用轿车。等着提车的时候，又打电话给启航装修公司，邀请设计师玛丽莲到家里谈装修的事。 由于玛丽莲为市委家属院多个业主有过设计案例，还是田巧欣向叶安妮推荐了这位才华横溢的设计师。 一个月前，叶安妮已经在电话和网上和玛丽莲进行过交流，达成了新房装修设计意向协议。 所谓的新房，是临江市委市政府为了拉动临江新区的入住率，准备把家属院搬到新区已经建好的一个小区内。 在田巧欣的帮忙下，玛丽莲已经实地勘测过秦云东的新房，并给出了几套设计方案。 后来在叶安妮提出意见后反复修改，这一次既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也是定稿的时间。 一个小时后，叶安妮开车回到家，玛丽莲随后也如约而至。 “叶小姐，没想到你这么漂亮哦。首先祝贺您即将迈入婚姻殿堂，另外也感谢您选择我们公司。” 穿高档职业装的玛丽莲微笑着向叶安妮点头，耳垂上的翡翠坠子随着动作轻晃，在阳光下泛着幽光。 “谢谢你，请坐。你喝咖啡还是茶？” 叶安妮很喜欢玛丽莲的优雅气质，热情地把她带到客厅落座。 “还是喝茶，我知道叶家就是靠茶叶起家，跟着肯定能喝到最有品味的茶。” 玛丽莲微笑着回答中带着恭维。 她经过多方打探，已经知道这位一把手的夫人的背景，不免对叶安妮更加仰视。 趁着叶安妮去沏茶，玛丽莲打量着秦云东的假，心里不免有些激动。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本市一把手的家里做客。 如果能拿下这个单子，业内知道是她主持装修秦云东的家，那么她在临江市就会一跃成为顶流设计师。 叶安妮把沏好的茶递给她，便迫不及待想要看设计效果图。 “叶小姐……哦，应该称呼秦夫人才对……根据咱俩的沟通，我反复修改后拿出了三套设计方案供您选择。” 玛丽莲从包里拿出苹果笔记本电脑，调入三维设计稿，请叶安妮阅览的同时，滔滔不绝讲着设计的要点和特点。 叶安妮看得很仔细，是不是还问出几个专业级的问题。 玛丽莲先是很讶异，但转念一想也就理解了。 作为国内顶级豪门，叶安妮什么样的房子没见过？ 叶安妮看完方案，沉思了片刻，目光直接跳过前两个方案，停留在第三份文件上。 她翻阅着设计图和材料清单，嘴角微微上扬。 “我还是钟意这个方案。” “秦夫人，我不得不夸您，只有您这样的身份才能一眼看出这个设计的价值。这个方案非常完美地匹配秦书记和您的气质，内敛有气度，典雅又温馨。只是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玛丽莲面露喜色，不断恭维着叶安妮，却又不得不给她提个醒。 “秦夫人，这个方案比较贵，奢华经典型的价格是十八万八千元。” 玛丽莲当然知道这点钱对叶安妮不算什么，但这个钱在2005年的临江，几乎是普通家庭几年的收入。 秦云东以清廉闻名，他能接受如此装修吗？ 今天叶安妮答应了，但明天秦云东如果否决了这个方案，她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叶安妮微微一笑：“秦书记说了，家里装修的事他不管，一切都听我的，你只管装修就是了。” 半个小时后，玛丽莲离开秦云东的家，开车驶出市委家属院就把车停在路旁，开心地拨打电话汇报情况。 “万总，叶安妮果然选了奢华经典型的价格，还交了五万块钱定金。我们商量妥了，筹备一周时间就可以进场装修了。” “很好，我知道你出马就十拿九稳。但我给你提出一个要求，进场装修的时候，你把所有材料都换成顶级配置，争取工程造价达到八十万。” 电话里传来启航装修公司老板万有福高兴的声音。 “啊？您这是图什么啊，这样干的话，不但一分钱赚不到，还会赔到姥姥家了。” 玛丽莲震惊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万有福毫不犹豫地给出确认。 “赔钱是我的事，你只管按我的吩咐做，我给你的提成一分钱不会少，不会让你白干。” “那您给我的提成按十八万提，还是八十万提？” 玛丽莲反应很快，马上准备趁火打劫。 万有福却并没有生气，反而大笑起来。 “你还真是财迷啊，哈哈，我按八十万给你提，满意了？但是有一条，必须要对业主保密，不要透露一个字，否则你就一分钱提成拿不到。” “的嘞，你是老板，我听您的。” 玛丽莲挂了电话露出笑容。 她猜万家福肯定要行贿秦云东才会不惜血本。 不过，这和她没关系，只要能拿到高额提成就行，她也不想掺和老板的交易。 万有福此时也很开心，他随即拨打了封天伦的手机报喜。 第1057章 你的问题别想甩出去 封天伦听罢很满意，微笑着说： “老万，干得不错。你放心，你的所有损失，我给你弥补，另外再给你十万元奖励。但是我要装修期间的所有证据，务必能证明秦云东的装修花了一百万。” “封总，您这是要干什么啊，不会有什么事，我只是个小人物，别惹出祸事，让我倾家荡产？” 万有福忐忑不安地询问。 “我是有事求秦书记帮忙，又不是要陷害他，你怕什么。就算秦书记发现了，你就全推给我，和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但是我警告你，说是价值一百万的装修，你不要打埋伏。坏了我的大事，那后果就很严重了。” 封天伦发出了明确无误的警告。 万有福连说不敢，挂了电话不由心有余悸。 他不是因为担心秦云东被栽赃，而是担心自己耍心眼会露馅。 一个月前，万有福无意之间向封天伦说起过，叶安妮准备装修新房结婚，而装修的单子可能要落入他们公司。 封天伦当即就决定，当叶安妮决定装修房子，万有福就要按一百万级别的装修造价实施。中间无论差多少钱，封氏集团会给予补贴。 万有福很鸡贼，他想只付出八十万，还想从封天伦手里再捞一笔钱出来。 但没想到，封天伦会提出要所有施工的明细账目，万有福想贪的打算也就此泡汤。 毕竟封家在临江市的势力，他根本惹不起。 下午三点，秦云东来到抚远区长寿村，查看硒湖栈道垮塌事故现场。 事故现场周围拉起的警戒线还有撤除，已经提前到场的干部们分散在警戒区内，对断裂的栈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秦云东眉头紧锁走上断裂的栈道上。 天空阴沉，山风裹胁着湖水的腥气扑面而来。 湖面上散落着混凝土碎块，断裂的钢筋像折断的肋骨刺向天空。 秦云东弯腰拾起一块混凝土残片，指腹蹭过蜂窝状的气泡，脸色更加凝重。 “初步勘察结果出来了吗？” 秦云东问身旁的抚远区书记曹传承。 曹传承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学生，说话没有平时的底气。 虽然这起事故肯定不会牵连到他，但作为抚远区的一把手，他实在下不来台。 曹传承勉强打起精神，介绍说，硒湖周围的地质条件并不理想，砂土松散、土质软黏，土体的侧压力和重力作用会使周边土石失去平衡。 支撑力本来就不够，又加之上栈道打水的人数众多，总荷载超过极限承载能力，栈道下方的支撑柱发生严重移位，这才导致栈道垮塌。 “当然，地质不利条件并不是主因，专家组初步认定是施工方的设计本身就有问题，为了节省费用，在材质上偷工减料……不过，具体责任认定还要等省里专家复核。” 秦云东没说话，从栈桥走下，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监理单位标识牌上——“省城宏远工程监理公司”。 他召集干部们围拢过来，接过夏丰递来的事故现场勘察报告书，转头看向长寿村景区管委会周主任。 “你作为景区总负责人，说说你的看法。” “这……这应该只是个意外……我们严格按程序招标，施工方有合法资质……” 周主任脸色惨白，额角渗出冷汗。 “合法资质？”秦云东打断他的话，晃了晃手里的报告书，“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混凝土试块强度只有设计值的47？为什么监理报告和现场检测结果相差三倍？” 周主任无言以对，浑身抖成一团。 秦云东失望地摇摇头。 他给了周主任辩解的机会，但看来他是真的支棱不起来。 秦云东看向周围的干部，提高嗓音宣布： 由于寿村景区管委会周主任监管不力，分管工程建设的副主任刘志军玩忽职守，造成栈道垮塌事故，也造成了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 有鉴于此，经市委研究决定，对周主任给予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同时调离管委会降职使用。 刘志军已经免职，并交纪委继续调查其违规违纪行为。 众人聆听事故的人事处罚决定，全场悚然，鸦雀无声。 大家都觉得秦云东的处罚有点重了。 一次没有伤亡的事故，其实给予通报批评限期整改就可以了，没必要一下子把管委会两个主管干部都拿下。 但秦云东向来对犯错误的干部处罚极其严厉，大家早就习以为常。 而且，秦云东在临江市的威信非常高，没有人敢当面质疑，于是都默然无语。 “周主任错愕地抬头，嘴唇颤抖地辩解：秦书记……这对我不公平！栈道是刘志军副主任主持修建，施工方偷工减料才……” 秦云东毫不客气地直接打断周主任的甩锅。 “刘志军和施工方的责任肯定跑不了，但你的问题也别想甩出去。你作为管委会主任，是不是要承担领导责任？据调查组的报告，硒湖栈道出现位移现象不是第一次，职工向你反映情况，你为何充耳不闻无动于衷？” 秦云东继续质问，硒湖既然修了栈道，为何没有建立应急响应机制？ 如果不是不远处几名职工舍命救助落水老人，很有可能造成大量伤亡，难道只是因为没有死人，就能减轻周主任怠政的责任？ 秦云东的话掷地有声，众人无不动容。 周主任也低下头没有勇气再多说一个字。 秦云东环视在场干部，神情严峻地说： “今天请你们来这里开现场会，不是陪绑的，也不是让你们看笑话的。主要是让你们吸取教训，保持高度警醒以迎接五一节，以及接下来的全国会议在临江市的召开。” 秦云东的话让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秦云东是以“窥一斑可知全豹”的态度，以硒湖事故作为典型，要给全市干部敲警钟。 秦云东最后说：“我希望你们以高度责任感，持续抓好安全生产，对隐患排查要严肃整治，专项治理措施落实，确保隐患动态清零，坚决防范类似事故重复发生。” 第1058章 启动二级抗旱响应 随后的一周时间内，临江市展开拉网式检查，对生产生活的各类隐患进行排查处理。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由于平时不够重视，很多隐患都被拖延下来，逐渐积累显现出高度风险苗头。 比如临江市家庭使用天然气的阀门和软皮管，在这次清查中发现有75家庭存在漏气的现象。极有可能产生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有些农村的老式房屋已经达到危房标准，只要一场大雨就可能坍塌。 有的小区楼道内私扯电线现象严重，火灾隐患早已超过危险标准。 …… 逐渐地，干部们在实践中都理解了秦云东推动安全大检查的重要性，也为自己而庆幸。 幸亏发现得早，不然出了事，那就不是给个处分那么简单了。 周末上午，鲍乾清率领招商引资代表团的航班平稳降落在省城机场。 迎接他的专车刚驶上高速公路，鲍乾清却突然下达指令：“先不要回市区，绕道农业示范园看看。” 汽车从高速公路的岔路驶入农业示范区。 沿途广告牌上“万亩生态稻田”的宣传画，与车窗外枯黄的稻穗形成刺眼对比。 在欧洲的时候，鲍乾清一直保持和国内的联系，省内的简报每天照常向他提供，鲍乾清已经知道全省的旱情正在蔓延。 正因为此，鲍乾清顾不得坐了十二个小时的飞机，急着要看看实际状况发展到什么地步。 车队停在农业示范区的农田旁的实验楼前。 鲍乾清下了车，望着不远处的农田，那些本该泛着水光的稻田此刻如同被火燎过的地毯。 “欢迎首长来农科院三所视察。” 从楼里走出几个人，为首的正是农业厅的齐厅长，在他后面是副厅长陆长风和科研所的几位领导。 鲍乾清不看齐厅长，手指着农田问：“这就是你们说的万亩生态稻田？” “乾清同志，我记得没错的话，上个月我曾向您汇报过全省的旱情即将到来，但您还说我危言耸听，拒绝拨付抗旱资金……” 齐厅长并没有打算给鲍乾清面子，开口解释的话就把鲍乾清噎得翻白眼。 “齐厅长，做事要有大局观念。”鲍乾清突然拔高声音，惊飞了几只停在电线杆上的麻雀，“省里财政紧张，你难道不知道体恤省情吗？省财政拨给农业的预算，你把三分之一用在什么‘高效农业展示区’上了，为什么不先用于抗旱？” 鲍乾清不等齐厅长再回嘴，挥挥手率先走进研究所办公楼。 这个齐厅长自以为是汤维汉的人，经常敢当面顶嘴，让鲍乾清厌恶之至，却又拿他没有办法。 来到会议室，鲍乾清坐下后指了指座椅，让农业厅各位干部坐下。 他来此不是要和齐厅长吵架拌嘴，而是要听取农业厅给的汇报，抗旱刻不容缓，他已经来不及计较齐厅长的态度。 陆长风打开ppt，为鲍乾清做了全省旱情整体汇报。 “截止今日，全省受旱面积已达32，其中绝收面积达到……” 投影幕布上出现的一幅《全省旱情分布图》，红色预警区域已经连成一片，看上去惊心动魄。 鲍乾清忍不住打断陆长风的发言，他脸色铁青地看向齐厅长。 “老齐，你是怎么搞的，现在如此严重的旱情，你还对外说什么旱情是局部的，总体可控，这样的发言很不责任嘛。” 鲍乾清敲着记事本，下意识想甩锅。 “乾清同志，上个月我确实提交了旱情预警报告。但当时您要求农业厅不要传播恐慌情绪，对外统一口径说局部旱情可控，怎么现在又说我的发言不负责任？” 齐厅长扯松领带，发出怒不可遏的质问。 会议室内骤然安静。 鲍乾清这才发觉自己焦躁下犯了一个错误。 齐厅长的资历和背景都很强，不是那么容易拿捏。 “从今天起，启动二级抗旱响应。”鲍乾清最终拍板，“财政厅紧急拨付5000万抗旱资金，由谷国斌同志任组长，齐厅长担任抗旱领导小组副组长，省气象局、水利厅、交通厅、财政厅和主要领导分别担任抗旱领导小组组员，后天召开全省电视电话会议，散会！” 他根本不等齐厅长再开口，铁青着脸站起身径直走出会议室。 很快，消息传到了临江市。 秦云东听陆长风说完鲍乾清在农业示范区的表现，不由笑了起来。 “我算是服了，齐厅长够生猛的，他哪里来的勇气？” “齐厅长今年要退休了，升职无望，那就无所顾忌，这大概就是无欲则刚。” 陆长风感叹地长出一口气。 “齐厅长可以无欲则刚，但鲍乾清不会吃他那一套，能容忍齐厅长犯上，大概还有汤维汉书记的面子。” 秦云东笑着给予补充。 陆长风不赞同秦云东的推测。 “汤书记还有面子吗，鲍乾清公然和他在常委会上撕破脸，怎么可能对齐厅长另眼看待。” “老陆，汤书记已经转院去龙都了，这就非常敏感了。鲍乾清能屹立多年不倒，最大的秘诀就是不把后路走绝。” 秦云东给出意味深长的解释。 陆长风心中一动。 秦云东明显是话里有话啊。 陆长风压低嗓音问：“云东，你的意思……汤书记还能死灰复燃？” “老陆，我可没有那么说，只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切皆有可能。” 秦云东挂了电话，又看看省里发来的传真文件。 这个抗旱领导小组中，谷国斌只是挂个名，他不懂农业和水利，因此真正的决策人只能是齐厅长。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配置。 有齐厅长在，临江市的抗旱债券推行起来就不会再有阻碍。 忽然，浠水区委书记刘前进推门探头向里张望。 看到秦云东打完电话，这才急匆匆走进办公室。 “秦书记，您刚才打电话占用了接见我的时间，我要求弥补回来。” “前进啊前进，你还真是一点也不吃亏啊，算盘珠都扒拉到我头上了。”秦云东笑着点头，“我不贪污你的时间，再给你多增加二十分钟。” 第1059章 领导又有重大决策 “嘿嘿，秦书记够意思。” 刘前进坐在办公桌对面，随即又起身，把茶几上的烟灰缸放在办公桌上。 从他的举止就能看出，他和秦云东的关系很近，即使在办公室也非常放松。 刘前进点燃一支烟，递给秦云东一份浠水区最新农业统计数据报告： “秦书记，感谢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听取我的汇报。浠水区的情况总体稳定，得益于市委的正确领导和您的提前部署……” 刘前进驾轻就熟地介绍着浠水区农业情况。 他很乐观地判断，到五月底进入夏收、夏种、夏管的三夏季节，面临百年一遇的旱情，浠水区即使不能实现夏粮增产的目标，也不会低于去年的水平。 秦云东认真听着刘前进的汇报，同时快速浏览着报告中的每一个数据。 十五分钟后，刘前进结束了汇报，乐呵呵又点燃一支烟： “浠水当地的老农民都说，他们从没见过也没听说过，遇到这样严重旱情，还能有长势这么好的庄稼。秦书记比求龙王爷降雨好使，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这些话到此为止，今后不要再说。”秦云东摇了摇手指，“你是区委书记，要有原则立场，散布这些言论是错误的。” 他接着说，浠水区抗旱工作能取得非凡成就，是浠水区上下一心共同拼搏出来的，不是靠他就能实现的。 刘前进嘿嘿笑着点头，但还是忍不住发表不同意见： “您不是也常说吗，要想火车跑得快，全凭车头带。临江市如果没有您的规划和指挥，怎么可能有现在的大好局面。您瞅瞅周围几个地市，土地都干得冒青烟了，大面积绝收。说到底，就是当家人水平不行……” “喂，刘前进，你咋越说越来劲了。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胡说。要是再听你说类似的话，小心我会处分你。” 秦云东不满地敲了敲桌子。 他只想竭尽全力维护临江市的农业生产不滑坡，从没有想过要和其他地市争高低。 刘前进这些话传出去，让那些地市一把手情何以堪，刘前进简直是妥妥的就是给他拉仇恨。 “嘿嘿，秦书记，我只是单独汇报说点心里话，怎么会傻到到处传播呢？我懂您的意思，绝不会给您添麻烦……” 刘前进又想拿烟，却发现烟盒里已空。 “秦书记，给根烟抽呗。” 他把空烟盒拧成麻花状，扔进垃圾篓。 “人家都是给上级送烟，你咋好意思在领导这里蹭烟呢？吸烟有害健康，你还是多喝茶。” 秦云东虽然嘴上数落着刘前进，但还是拿起内线电话，让夏丰送一盒烟进来。 刘前进接过香烟向夏丰致谢，随口问夏丰的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夏丰不能像刘前进那样在秦云东面前那么随便，只是说了一句“还好”，就退出了办公室。 秦云东的目光看向窗台上的盆栽绿萝。 “前进同志，浠水区的抗旱成绩有目共睹，市委市政府对浠水区干部群众的努力提出表扬，也对你的工作表示肯定。不过……” 秦云东的目光移向刘前进，稍作停顿，继续说： “不过，今天找你来，不是单纯听抗旱汇报的。” 刘前进看秦云东神情有些严肃，不由自主摁灭刚点燃的香烟，坐着身子。 “您有新的指示？” 作为秦云东的老部下，刘前进能感觉出秦云东又有重大决策了。 秦云东喝了一口茶，微微点点头。 “是关于防汛的。” “防汛？！” 刘前进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有毛病。 “对，防汛。” 秦云东又点点头，目光灼灼直视刘前进。 “秦书记，这……这咋突然说防汛了，现在全市乃至全省都在抗旱啊！” 刘前进一脸震惊地看着秦云东。 “去年冬季降水比往年少三成，今年开春又持续干旱，这种情况在历史上出现过几次？” 秦云东手捧茶杯，靠向椅背。 刘前进完全没有准备，一时之间回答不出来。 秦云东伸出三根手指：“近五十年有三次，1961年、1986年和1998年。” 刘前进眨巴着眼睛想了想，表示同意。 秦云东长出一口气： “这三个大旱的年份之后都发生了特大洪灾。气候变化中有一个‘补偿效应’，当干旱持续一段时间后，大气中的水汽积累到一定程度，遇到合适的天气条件就会形成极端降水。这也就是农谚所说的‘大旱之后必有大涝’。” “但是……秦书记……现在的旱情这么严重，水库水位已经降到历史低位，河道干涸，怎么会有涝灾？” 刘前进还是感到难以置信。 秦云东指了指窗台上的绿萝。 “如果花盆里的土一个月不浇水，现在突然往里面浇水，会发生什么？” “长期干旱导致土壤吸收能力变差，浇水时，水会飞溅出花盆……嘶……” 刘前进回答时，忽然明白秦云东的意思了。 长期持续处于干旱状态下的土壤，土壤颗粒之间的连接强度会降低，造成土质疏松。此时一 旦遭遇强降雨，雨水不会被土壤迅速吸收，而是会直接流过不透水的干燥土地，然后凭借极大的动能冲走地面上的一切，引发山洪、滑坡和泥石流等灾害。 秦云东看到刘前进已经理解他的想法了，也就不必再给他解释原因。 “大家都被旱情牵着鼻子走，才会忽视潜在的风险。我让市气象局做过专题分析，今年汛期一旦有强降雨，强度将达到1998年的水平。正因如此，我们必须未雨绸缪。” 秦云东目光越发坚定。 “1998年？那可是百年一遇的特大洪水啊！” 刘前进意识到事态非常严重，眉头皱得更紧。 秦云东从文件篮里拿出一份气象局沙盘推演的报告。 “根据气象局建立模型进行推演，如果连续一周降雨超过200毫米，不悔江水位会大幅度上涨，城区的积水会提高到四十厘米，远远超过临江市全城现有的排水承载能力。” 第1060章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秦云东说完涝灾的结果，沉默地看着刘前进。 刘前进翻阅着气象局的报告，越看越是后背发凉。 “可是……现在我们一直在抗旱……如果又要准备防汛……大家可能会有情绪……” 刘前进抬起头，说话也有些结结巴巴。 “前进，你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你当过村支书、乡长、县长，应该最了解农业的情况。那些干涸的河床、皲裂的土地，一旦遭遇强降雨，你应该很清楚会是什么结果。如果暴雨来临再行动，所有的付出都会随着洪水冲得干干净净，一根毛都剩不下。” 秦云东绝不是危言耸听。 如果真的有强降雨持续一周，秦云东的预言都会变成现实。 刘前进拿起烟灰缸上架着的香烟，手指颤抖地重新点燃。 “秦书记，我……有点跟不上您的思路了。” “这是很自然的事。”秦云东语气缓和了些，“你的职务决定了你就是应该细致入微的工作，解决当下问题，本来就不需要考虑得太多，想的太杂。” 秦云东接着说，目前浠水的抗旱工作非常出色，但还不是可以休息的时候，还需要动员基层干部群众再继续努力，分出大部分精力投身在防汛工作上。 “我没问题，督促下级工作也是分内之事。请您指示，我应该从哪些方面着手准备。” 刘前进经过秦云东的开导，已经意识到防汛问题的严重性，接受任务也很痛快。 秦云东满意地点点头： “周一将召开防汛抗旱工作会议，我会成立市一级防汛指挥部，你参加完会议回去就开会传达会议精神，成立区一级指挥部，由你担任总指挥。对应急预案反复进行演练，发现问题及时修正。” 秦云东拿出一摞图纸，先布置防汛施工任务。 好在抗旱的时候，全市已经对水库、河道、堤防进行过全面排查并进行了修整。这就大大降低了施工的负担。 秦云东指着设计图纸，要求刘前进在山区多增加引水槽，减轻山体垮塌和泥石流的潜在威胁，并且要在山脚下低洼区域新增加几十处蓄水池以降低洪水对农田的侵害。 同时，秦云东要求刘前进对防洪设施要多复查、抽查和检测，决不允许硒湖栈道劣质工程再次出现在浠水区防洪工程上。 “你必须储备足够的防汛沙袋石块以备不时之需，浠水区所属村镇都要组织联防队，持续进行防汛演练。这是抗灾的最后防线，一定要提高重视程度。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组织村民转移，要做到不死一人。” 秦云东告诉他，防汛物资由市民政局统一调配，帐篷、冲锋舟、救生衣、饮用水、速食品、药品等，都会保证充足供应，及时支援。 “是，秦书记。我保证完成任务。” 刘前进快速记录着秦云东的指示。 但是刘前进合上记事本，又有些迟疑。 “秦书记，我只有一个问题，现在大家都专注抗旱保收成，让他们突然掉头防汛，我担心群众会转不过弯，可能有抵触情绪，不太好做工作。” “做思想工作没有那么难，只要把理由讲深讲透，我相信绝大多数群众会理解支持的。只要你和浠水干部冲锋在前做出表率，群众就会跟上来。就像开车，启动时最耗油，只要车子跑起来，反而变得省油又跑得快。” 秦云东的比喻很形象，刘前进不由咧嘴笑着点头。 夏丰走进房间，提醒刘前进会谈超时，该结束了。 刘前进随即起身向秦云东告辞。 秦云东送他到门口忽然问道：“你有没有听说一句古话‘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刘前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文化水平不高，没听过这句话。” “善于打仗的将领通常都默默无闻，因为他们不打无准备之仗，开战之前就已经掌握了必胜的优势。不用经过惨烈的战争，付出高昂的代价。” 秦云东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继续说： “我尊重防洪抢险中出现为了救人勇于牺牲的英雄事迹，但我更希望浠水不要出现这样的英雄事迹。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懂。秦书记的意思是，只要提前做好扎实的防汛工作，本就不该出现险情，也就不必出现流血牺牲。” 刘前进反应很快，给出了标准答案。 傍晚，秦云东忙了一天才回到家。 刚进屋就听到卧室里传来几个女人的说笑声。 他能听出那是叶安妮、田巧欣和婉月的声音。 再有一周，婉月就要和夏丰结婚了，肯定是叶安妮把她们叫到一起说婚礼的事。 以前秦云东独住的时候，回到家就是冷冷清清，现在叶安妮回来了，又拉来女人做客，家里仿佛一下子多了不少烟火气， “你回来了？” 听到关门声，叶安妮从卧室里走出来。 “巧欣和婉月也在啊？” 秦云东低头换鞋，随口问。 “对呀，今天是周末，我们上街购物去了，为婉月添点行头。” 叶安妮笑嘻嘻地伸开双臂给秦云东一个拥抱。 “哎哟妈呀，你们都老夫老妻了，还在我们面前秀恩爱啊。” 田巧欣走出卧室故作惊讶地大声叫了一句。 跟在她身旁的婉月掩嘴偷笑。 “什么老夫老妻，我们俩还没结婚呢，我都可以给夏丰当伴郎了。” 秦云东微笑着做了一个手势，请她们到客厅坐一坐。 “谁敢让大哥当伴郎啊，您能当主婚人就是天大的福分了。” 田巧欣笑嘻嘻地坐在秦云东身旁。 只要不是公开场合，田巧欣都是跟着宋天明称呼秦云东为大哥。 秦云东没承认过，但也从不纠正宋天明两口对他的称呼。 在他心里，本来就视宋天明为弟弟，把田巧欣当弟妹看。 “巧欣，不是每次过周末，天明都要回浠水看你和孩子吗，这次怎么你会来市区了？” “还不是嫂子叫我来的，她说话即使圣旨，我怎么敢奉旨而行呢。” 田巧欣抢着接过叶安妮递来的茶杯，转手放在秦云东面前。 第1061章 必须给老领导面子 “巧欣真是巧嘴，说得真够夸张的。”叶安妮坐在秦云东另一侧，“我们这么长时间没见面，我想妹妹了，叫你来聚一聚怎么啦，好像多勉强你似的。” “哎哟，我的好嫂子，我那么说是代表你在我心目中崇高的地位，难道有啥不对的吗？大哥，你评评理，是我错了，还是你老婆太刁蛮？” 田巧欣说完，两个女人先笑成一团。 秦云东不由想起钱钟书先生的一句话： 有鸡鸭的地方，粪多；有女人的地方，话多。 他自然知道不需要他回答什么，这只是两个女人相互打趣而已。 秦云东看向一直微笑不作声的婉月。 “婉月，婚礼筹备得怎么样，需要帮什么忙尽管说。” “多谢秦书记关系，我们准备得差不多了。秦书记太忙了，周末还要加班，您可要注意休息。” 婉月起身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盒营养品，“这是我爸经常用的保健品，效果挺好的，有空您试一试。” 婉月的举动让叶安妮和田巧欣都很意外。 跟着婉月逛了一天，一直没有听婉月提及过要送秦云东礼物，可见这个小丫头很有城府，不像表面这么单纯。 秦云东微笑着回答：“谢谢啊，你的心意我领了，东西拿回去。咱们都是工薪阶层，赚钱不容易。今后欢迎你常来玩，但不要再拿东西了。” 他对送礼之人向来没好脸，能和颜悦色劝阻婉月，是给夏丰留面子。 “秦书记，您有所不知，我爸以前在边疆插队多年，这种沙漠里生长的肉苁蓉很常见，并不值多少钱。我爸知道这是好东西，所以才要我给您带来。您给我们做主婚人，按规矩该送红包答谢，但又怕坏了您的规矩，所以才想着送肉苁蓉代替，我真没别的意思……” 婉月表情很真诚，说得也在情在理，逻辑清晰。 秦云东想了想，回头看叶安妮。 “你看婉月都这么说了，你就收下。”他向叶安妮使了个眼色，又转头对婉月说，“咱先说好，下不为例。” 叶安妮会意。 她见过肉苁蓉，知道市场价格。 等一会儿婉月走的时候，她会按秦云东的意思，给婉月包个红包，算是买下这盒营养品了。 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准备吃饭，忽然秦云东的手机发出嗡嗡的震动声。 秦云东看到是周通平打来的电话，便接通电话走进书房。 “老书记，您好。” 秦云东关上房门，坐在书桌后。 周通平没有转弯抹角，直截了当地提到了硒湖栈道事故。 “施工方是省城的四方景观工程公司，老板是红星厂老同事的孩子，他想托我给你打个招呼，能不能私下和解，不要闹得不愉快。” “老书记，您怎么也学着当说客了？” 秦云东笑着打哈哈，心里却很奇怪。 周通平是一个疾恶如仇的人，更不可能为违法的事情求情。 今天是怎么了？ 周通平解释说，他和那位老同事有四十年的交情，狠心拒绝实在于心不忍。 四方公司也没有推脱责任，只是怕打官司对公司影响不好，想和长寿村景区达成私下和解，周通平觉得也算合理，所以才给秦云东打电话说明情况。 “云东，我虽然做中介人，但没有干涉你的意思。如果你不想和解，那就按你的意思办，我这里都没有问题。” 周通平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想要秦云东妥协的意思，又说明不会因为秦云东拒绝而心怀不满。 到底是宦海沉浮大半辈子的主，坚持原则又具有灵活性。 “您都开口了，我怎么着也不能让您的脸掉地上，这样，让他们老板给我打电话，或者来临江市一趟，我可以当面和他谈一谈。如果他有诚意解决问题，我也尽量给他机会。” 秦云东回答得也很有技巧。 既体现了对周通平的尊重，也保持了必要的空间，没有完全把话说死。 周通平很满意秦云东给他面子，高兴地说尽快让对方打电话和秦云东沟通。 秦云东没等他放电话，忽然问起中山市警局办公室主任路宗良交通事故调查的结果。 周通平回答说，交警部门勘察现场已经有结论，交通事故主要是因为路宗良驾驶汽车不当使用远光灯，加上越野车司机躲避操作不规范，才导致路宗良车毁人亡的结果。 “云东，你怎么会对这个案子有兴趣，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周通平很敏感地问。 “都不是，我只是和路宗良有过一面之缘，所以才会问问。” 秦云东没有告诉周通平自己的怀疑。 人命关天的事，无凭无据，随意乱说，不符合秦云东的个性。 现在既然交警部门已经有了结论，他也就只能相信是自己想多了。 秦云东刚放下电话，并没有离开书房。 以他的判断，四方公司一旦得到周通平的消息，肯定会趁热打铁，第一时间联络他。 果然，没有过三分钟，四方公司老板何茂才便打来电话。 “非常抱歉给秦书记添麻烦了，我已离开中山市，半个小时后就能到临江市，想向秦书记做事故的专题汇报，顺便一起吃个饭。” 何茂才很婉转地表达了自己是和周通平在一起。 他请秦云东吃饭也是周通平的意思，希望秦云东别拒绝。 秦云东稍稍想了想就答应了。 一来是给周通平的面子，二来也是想听一听，何茂才如何解释事故原因，看看背后还有没有抚远区干部涉及腐败。 秦云东先打电话给硒湖事故调查组打电话问了问调查进展，又给宋天明打电话询问景区管委会副主任刘志军交代的内容。 两通电话打完差不多也过去半个小时，秦云东穿上外套，向叶安妮说明情况，又和两位客人简单打了一个招呼就离开家门。 田巧欣坏笑着问：“嫂子，大哥来去自由，你也不管？” 叶安妮把烧好的菜端上桌：“他为了工作忙得昏天黑地，我帮不上忙，为什么还要添乱？” 第1062章 事故应该有个了结 “不见得，大哥那么帅，又掌握临江最高的权力，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要投怀送抱哩。要是我，到了晚上就不许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之内。” 田巧欣向叶安妮眨眨眼。 叶安妮为客人倒红酒，淡然回答： “两个人过日子，最怕的是猜忌。男人就是男人，不要试图用女人的思维控制他。我敢保证，你如果这样做，肯定适得其反，逼着男人离你而去。” “真的吗，我不信。男人就是长不大的孩子，你要是管着点儿，他没准就给你惹出点麻烦。” 田巧欣撇撇嘴表示不同意。 “女人操心会老得快，别当天明的妈妈，做回你自己妻子的身份。” 叶安妮笑着举起酒杯。 婉月忍不住笑出声，但她很快就捂住嘴。 她感觉自己的笑声会让田巧欣多心，以为自己是在嘲笑她。 田巧欣听叶安妮的话很不服气，喝了一口酒反唇相讥： “按你的逻辑，你是想让大哥当你的爸爸喽，只怕大哥太忙，没工夫娇惯你这个女儿。” “我只做好妻子的本分就好，尊他如父，敬他如兄，怜他如子。” 叶安妮很直率地给出自己的答案。 “哇，安妮姐说得好动人哦。” 婉月面露崇拜的神色。 “切，你别被忽悠了，嫂子是找到一个顶流精英男才这么说，这是像咱俩臭显摆呢。” 田巧欣的话让叶安妮和婉月又笑起来。 田巧欣忽然又叹口气，表情变得很认真： “不开玩笑了，嫂子，你没有在体系里工作过，体会不到大哥的艰难。想做成一件事非常不容易，而大哥四年来做成了无数的事，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如果今后你觉得受冷落了，希望你多体谅他。” “知道啦，我的田大书记，我有思想准备，不会让你大哥两面受罪。” 叶安妮微笑着碰了碰田巧欣的酒杯。 田巧欣不知道叶氏家族的女人对被冷落已经免疫，这都不能被称为问题。 叶氏家族的几代男人都忙着在全球到处做生意，有的甚至一两年不回家，叶家的女人们也已经习惯了，反而觉得天天能陪在身边的男人不正常。 晚上七点三十分。 秦云东走进一家别致的西餐厅。 坐在落地窗前的何茂才立刻起身迎过来： “秦书记，我是何茂才，多谢您赏脸。” 何茂才四十多岁的年纪，一套中式长衣长裤，厚底老爹运动鞋，留着波浪卷的长发，前面用发箍露出宽阔的额头，后脑勺还用头绳系着马尾辫，似乎感觉这样才有艺术家的气质。 “何老板，幸会。” 秦云东握了握他的手，对他还算客气。 两人坐下后，秦云东点了一份黑胡椒牛排和一杯咖啡。 “听周书记说，你父亲也是红星厂的？” 秦云东接过他的名片看了看，放在桌角。 “是的，家父以前是红星厂的车间主任，当时就觉得年轻的周书记有可造之材，对周书记提携过。” 何茂才明显是在炫耀。 秦云东大致明白了，周通平给他打电话说情，大概也是想还了这份人情。 “何老板，现在咱们谈谈正事，你给我说说硒湖栈道为什么会垮塌？” 秦云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我承认栈道确实有质量问题，当时我觉得这是一个小项目，所以也没有当回事，直接交给我公司的一个部门去操作。谁知道他们为了出成绩，居然偷工减料弄虚作假，我也是被这帮家伙骗了。” 何茂才恨恨地解释说，因为他的公司做业务必须要有百分之五十的毛利，项目经理为了中标，擅自把价格降低。为了能达成毛利率，他这才在材料上动手脚，导致出现这么大的事故。 “我得知此事后非常生气，立刻进行内部调查，把涉事项目部经理带员工全部开除。信誉和质量是我们企业的根基，我对此绝对是零容忍……” 何茂才还要口若悬河说下去，秦云东却摆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秦云东没兴趣听他东拉西扯模糊焦点，而是要继续聚焦事故责任问题。 “何老板，既然你也承认质量有问题，为什么不配合调查，为什么事发几天都不露面，打电话要你们来解决问题，为什么不来？” 秦云东用刀叉切着牛排，斜眼看了看何茂才。 何茂才对此早有准备，他想也没想就探身轻声说： “不瞒秦书记，我之所以没来临江市解决问题，主要是心里害怕。” 何茂才边说边拍拍自己的胸脯，装出来惊恐之色。 “你怕什么？” “我是省城一家民营企业，到地级市做业务一直都没安全感，担心出事故会被有关部门任意宰割。今天旅游局罚款，明天水利局要赔偿，后天是警察、交通、工商局……我的乖乖，上供的钱远远大于事故的赔偿金，我哪能赔得起啊。” 何茂才哭丧着脸，对着秦云东大倒苦水。 秦云东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临江市这些部门把你当作唐僧肉了？” 何茂才怕秦云东不高兴，马上撇清和临江市的关系。 “误会，您误会了。我说的是其他地市，不是指的临江市。但我不了解临江市，害怕也会碰到这样的遭遇，所以想着还不如交给法院判，” “你现在能找我谈，怎么就不怕了？” “我后来托人想私下里了结此事，这才听说您是周书记的得意门生。周书记和家父是老朋友，所以才跑到中山市拜访周书记，这才有了咱们见面……” 何茂才的意思很明显，正是因为有这一层人际关系，所以他才不怕来临江市解决问题。 秦云东点点头，不动声色地说： “何老板，你既然有诚意找我谈事故解决办法，这个态度值得肯定。你来说说你的打算。” “秦书记，我说说我的观点，请您批评指正。这次事故说白了，是我们有错在先，但如果景区管委会认真把关，也就不会出现令人遗憾的栈道事故，对？” 何茂才看上去恭恭敬敬，实在非常狡猾地把自己的责任甩锅给了景区。 第1063章 智商不够也要硬凑？ 秦云东无动于衷地扬了扬下巴，让他把话说完。 何茂才终于说出自己的要求：“损毁的栈道由我们重新修复，绝对保证工程质量。但是来自旅行社以及受伤游客的赔偿，还是应该由景区方面承担。您看我的提议很合理？” 何茂才满脸堆笑，笑容里隐藏着商人的狡诈。 秦云东歪头看他一眼：“你的逻辑过于清奇，让我很震惊。” “您不认可我的解决方案？” “你这根本不叫解决方案。”秦云东笑了笑，“比如你抢我的钱，被判了十年，你却狡辩说是因为我没有防卫意识，所以要承担一半责任。你见过有这么无耻的歹徒吗？” 何茂才被噎得说不出话，一张脸涨得通红。 秦云东说了这么重的话，看来已经谈不下去了。 但何茂才喝了一口酒后，又很快变得镇定。 “秦书记，我如果和你做一笔交易，是不是就可以通融一下？” “交易？” 秦云东拿起咖啡杯，饶有兴致地问。 “我公司能中标硒湖栈道项目，是因为贿赂过临江市招标办马副主任，以及长寿村管委会副主任刘志军。在我们合力操盘下，我才轻而易举中标。” 何茂才详细交代，按照原来的招投标设置的门槛，中标单位应该优先考虑临江市的相关公司，但马副主任却删除了这个限制条款。 而管委会副主任刘志军则是把施工技术参数泄密，并按何茂才的要求进行调整，因此才能让何茂才的公司顺利入围并中标。 “秦书记，如果你能让我过了这一关，我愿意作为污点证人指控马副主任和刘志军。” 不得不说，何茂才的交代吸引住了秦云东。 秦云东沉思片刻，狐疑地问：“我不能听你一面之词，空口无凭，你有证据吗？” “我当然有证据。” 何茂才有备而来，立刻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桌子中央。 秦云东瞟了信封一样，继续切着盘子里的牛排。 “这里面是什么？” “都是您想要的证据，有录音u盘，我请他们吃喝嫖赌的发票。还有给他们银行卡的转账凭证。” 何茂才压低声音轻声回答。 接着，他拍了拍信封后坐直身子。 “秦书记如果不信，可以现在就查看，如果您能答应交易，这些证据就是您的了。” 何茂才说完又把信封向秦云东的方向推了推。 秦云东没有说话，自顾自吃着切好的牛肉。 何茂才神情专注地盯着秦云东的一举一动。 等秦云东吃完牛排，用餐巾纸擦了擦嘴，手指向信封摸过去。 何茂才一下子屏住呼吸。 但秦云东的手却滑过信封拿起咖啡杯。 “何茂才，你来过临江市吗？” 秦云东忽然莫名其妙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 何茂才有些懵，但还是回答： “以前没来过，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就能把我约到这个比较偏僻的西餐厅，你好像对临江市很熟悉嘛。” 秦云东向服务员举起咖啡杯示意添咖啡。 “我……我只是开车路过，随便选的地方。” 何茂才随口回答。 “这就不符合常理了，你是来求我办事，就算不去找个五星级饭店，至少也要先问问我的意见。难道一个市委书记在你眼里，只配在这里吃简易牛排？” 秦云东微笑着喝了一口热咖啡。 “我……我向您解释过了，我很紧张，不想被人发觉，所以才到僻静的地方。我绝没有慢待您的意思。” 何茂才急的赌咒发誓。 秦云东笑着摆摆手。 “我没有责怪你的礼数不周，只是觉得奇怪。” “奇怪？有什么奇怪的？” 何茂才的脸色微变，勉强笑了笑。 “你智商不够，没人怪你，但你干嘛还要往前凑？” 秦云东放下咖啡杯，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 “秦书记……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何茂才被看毛了，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 “何茂才，你当然知道我的意思，要不然你就太没意思了。”秦云东看了看信封，“这里面装的是栽赃我的东西，只要我碰了，隔壁座位的那两个好汉就会挺身而出，对？” 秦云东故意提高嗓音，转头看向过道另一侧的卡座。 卡座的两个人赶忙把头转向一边，不敢和秦云东目光相碰。 何茂才的脸色变得煞白。 “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没有见到你之前就已经猜到了。何茂才啊何茂才，我还以为你是个人物，本来还想和你切磋一下，没想到你啥也不是，真让我失望。” 秦云东摇头叹息一声。 原来，秦云东出门之前和硒湖事故调查组，以及市纪委审查刘志军专案租沟通过，现已把四方景观工程公司调查得一清二楚。 公司老板何茂才因为赌博成性，公司早就朝不保夕，根本无力接下栈道建设项目。 而且，因为招投标杀价的缘故，栈道工程已经是微利项目，按理说四方景观工程公司接这样的工程毫无意义。 但让专案组困惑不解的是，何茂才的确大手笔贿赂了刘志军，贿赂的金额远超栈道工程的盈利额，专案组实在不明白，何茂才这是图什么？ 秦云东把前因后果想了一遍，却很快就得出结论。 这是一个阴险的陷阱，前面铺垫了这么久，主要目的就是要陷害他。 何茂才只不过是幕后黑手的一枚棋子而已。 幕后黑手先是知道何茂才父亲和周通平的关系，接着就让何茂才参加临江市的工程建设，故意使用劣质材料制造事故。 接着，黑手又支使何茂才利用周通平向秦云东求情，秦云东因为是周通平出面，一方面会给何茂才单独见面的机会，另一方面也会放松警惕。 何茂才在吃饭时假装和秦云东做交易，拿出有诱惑力的所谓“证据”材料。 只要秦云东打开信封，里面肯定是银行卡之类的“受贿证据”，再由旁边的录像取证，就可以当场抓秦云东受贿现行。 真是缜密阴狠的计策！ 第1064章 铤而走险也救不了你 秦云东扬了扬下巴：“你是不是特别想看到我打开信封，现在麻烦你帮忙打开，我的确有兴趣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宝贝。” 何茂才实在坐不住了，拔腿就想跑。 但背靠背的卡座坐着的两个人突然起身将他摁坐在座位上：“我们是警察，你老实点！” 过道对面的那两个年轻人慌了，站起身就想溜。 但在他们面前忽然出现三个人，拦住去路。 为首的正是市纪委书记宋天明。 “我们是临江市纪委的，请你们亮明身份，配合调查。” 宋天明拿出工作证向两人晃了晃。 两个年轻人忙拿出证件示意：“都是自己人，别误会，我们是在执行公务。” 宋天明看看证件又看看两人的脸，吩咐人看住他们，便走到秦云东身旁，把证件递给他。 “这两人是省纪委第二纪检监察室的。” “二室的？” 秦云东看了看证件，拿起手机打电话给第二纪检监察室主任李磊。 “李主任，你们二室是不是有两个人……王峰和徐建平？” “是的，二室的确有这两个人，您怎么会提到他们？” 李磊客气的语气中显得很诧异。 秦云东大致能判断出李磊并不知情。 “你的这两位宝贝正在临江市，就在我面前。” 秦云东目光扫过两个垂头丧气的年轻人。 “什么？他们俩去临江市干什么？” 李磊感到莫名其妙，同时也意识到出大事了。 “他们涉嫌和一个违法嫌疑人勾结，想对我实施钓鱼执法，你身为二室主任难道不知情吗？” 秦云东的语气越发严厉。 “怎么会这样!我真不知情啊……他们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 李磊慌得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 敢对地市一把手钓鱼执法，简直闻所未闻。 在他对面坐着的苗英杰疑惑地看着他，搞不清楚李磊怎么会惊慌失措到这个程度。 “你亲自向苗书记汇报，然后到临江市来一趟，我要当面听你解释！” 秦云东说完就挂了电话，示意警察打开信封。 警察谨慎地带上手套，当着众人的面从信封里拿出物品。 果然是一张银行卡、一张转账一百万的凭证和一万欧元的现钞。 秦云东冷笑一声：“何茂才，你还真是个赌徒，铤而走险救不了你破产结局，还要让你搭上一辈子的自由，值得吗？” 何茂才斗大的汗珠不停顺着脸颊流淌，体如筛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秦云东让警察把何茂才押走，招招手让王峰和徐建平过来坐。 “我给你们一次机会，现在坦白还来得及，但明天你们的李主任来临江市，你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秦云东气定神闲喝了一口咖啡，看着面前两人。 但王峰和徐建平却低垂着头一语不发。 秦云东也懒得等他们招供，放下咖啡杯便命令将二人扣押在教育基地。 随着警察和纪委撤离，西餐厅重新安静下来。 刚目睹了警察抓人，几桌客人赶快结账走人，生怕被牵连进去。餐厅内只剩下秦云东和宋天明这两个客人，以及噤若寒蝉的服务员。 “秦书记，您是怎么提前知道何茂才有问题的？” 宋天明一脸佩服地询问。 当秦云东要他通知警局并带着纪委的人来西餐厅，宋天明还没有意识到会有这么严重的事件发生。 “我向你询问刘志军交代的问题时，是你说刘志军承认收受何茂才六十万元贿赂。按理说，何茂才也犯了行贿罪，此时应该跑路才对。但他托人情见我，还想和我计较事故赔偿。如果不是脑子有病，就是对我有算计。” “您分析得很对，何茂才打着周通平书记的名义来见您，这一手很容易让人麻痹大意，放松警惕，稍有疏忽就中招，换了我可能就中招了，策划此计的人真不是一般人啊。” 宋天明感慨地摇摇头。 他又问秦云东下一步该怎么办。 秦云东让宋天明和洛勇强分工，连夜对王峰、徐建平和何茂才进行突击审讯，务必在周一前拿到口供。 “天明，巧欣还在我家里吃饭，你先把她送回家，再回去审讯。” “田巧欣又不是孩子，用不着我送她回去。现在浠水又不是县城，而是临江市的一个区，都在一个城市里，她自己打的回去就行了，用不着非要我送她。” 宋天明不想耽误审讯时间，尤其是嫌疑人刚被抓的时候，趁着他们心理出现紊乱，刚容易形成突破。 “本来夏丰就要送婉月，我让他顺路把巧欣送回家。” 秦云东伸手招呼服务员结账。 不多时，服务员拿着账单走来。 她看到秦云东指挥人马抓走了三位客人，虽然不认识秦云东，但不用猜就知道此人绝对不好惹，因此她满脸赔笑小心翼翼地把账单展示给秦云东看。 秦云东看着账单，随口问：“你们老板呢？” “我……我们老板周末通常都不在店里……先生，是账有问题，还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服务员吓了一跳，说话都在颤抖。 秦云东向她和善地笑了笑：“我只是随口问问，别误会，你的服务非常好。” 或许是因为秦云东的笑容很迷人，或许是因为秦云东温文尔雅的气质，服务员马上就不再感到害怕。 秦云东阻止宋天明掏钱，他付完账和宋天明走出西餐厅。 “大哥，您是不是觉得这家饭店老板有问题？” 走到街头，宋天明回头看了一眼西餐厅。 他很了解秦云东的习惯，如果饭店老板没有问题，秦云东是不会特意问服务员。 “我只是好奇，何茂才为什么要选择在这里和我见面，到底是随机的，还是被指定的？你调查一下这个饭店的背景，对任何细节都要认真筛查。” 秦云东心里并不轻松。 何茂才负债累累却能获得百万级别的注资，省纪委是何等敏感部门，却被人随意调动。 能设局到这样的程度，说明幕后黑手势力强大，而且绝不会只有这一招。 第1065章 肯定是受人指使 与此同时的省城。 苗英杰家里的气氛非常压抑。 刚才秦云东打电话质问李磊，让李磊非常惊骇。 而当李磊把情况向苗英杰汇报后，苗英杰也很震惊。 苗英杰请李磊到家里吃饭，本来气氛很放松，两人聊得也很尽兴。没想到秦云东的一通电话，把轻松欢快的氛围全部打破。 苗英杰本来想直接打电话给秦云东了解更多情况，但他转念一想就放弃了。 本来他的下属在临江市被扣押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而且还是涉嫌钓鱼执法，这就让苗英杰非常尴尬。 还是先冷静下来做内部调查，然后再讨论决定该怎么处理才最稳妥。 “苗书记，您觉得秦云东书记说的是不是实情？” 李磊先打破沉默，试探着询问。 “我选择相信秦云东，他非常谨慎，不是一个满嘴跑火车的人，也不会夸大其词，以我对他的了解，实际情况可能比他说的更严重。” 苗英杰捏起一颗花生米，搓开表皮扔进嘴里。 他的确了解秦云东的人品和性格，毫不犹豫相信秦云东的说辞。 “但是……直接扣押我们的人，似乎太不给面子了。好歹我们是他的上级单位，出了问题也应该及时交给我们带回来查嘛。” 李磊低声抱怨，他感觉有些下不来台。 “秦云东做得没有错，他第一时间就通知了你，还让你向我汇报，又主动让咱们明天到临江市领人，完全符合规矩。而且，他还是给你留面子了，并没有直接给我打电话，否则你就会非常被动。” 苗英杰说得没错。 李磊是王峰和徐建平的直接上司，这两个人出了事，李磊应该是最先被怀疑的对象。 但秦云东并没有选择怀疑李磊，还能主动说明情况，的确已经给了很大的面子。 经过苗英杰提醒，李磊的脸有些红，他刚才对秦云东抱怨的话有点不识好歹了。 “苗书记，我先向您检讨，是我管理疏失，造成王峰和徐建平出了问题……” “还没有到检讨的时候，先解决问题再说。你先给我说说王峰和徐建平的基本情况。” “好的。”李磊整理了一下思路，“王峰和徐建平都是最近一期通过省考进入单位的，由于是新人，彼此还不熟悉，我只是直观感觉这二人工作还算踏实，待人接物也中规中矩，并没有什么异常的行为。” 李磊接着介绍，王峰和徐建平都是本省人，一个来自槐荫市农村家庭，另一个是省城人，他们应该以前不认识，也没有亲戚关系。 苗英杰端起酒杯示意李磊继续喝。 他通过简单的动作显示出对李磊的信任。 李磊虽然有时候不懂变通，但这也恰恰说明他做事讲原则的个性。 苗英杰喝了一口酒，头也不抬地剥花生。 “王峰和徐建平很年轻，也和秦云东没有私人恩怨，以前相互不认识，综合这些信息，不难得出一个结论，他们肯定是受人指使。” 苗英杰抬起头，眯着眼看向李磊，似乎是想向他征求意见。 李磊连忙点头表示同意苗英杰的推理。 苗英杰把花生米放进嘴里，咬得咯嘣作响。 “那么，幕后主使肯定和秦云东有很强的恩怨，而且有很强的势力。只有如此，才可以让两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舍弃前途，知法犯法。” 苗英杰继续推理，已经转变为幕后人画像。 “苗书记，您这么讲……我马上就想起一个人，非常接近您的推理——古安江。” 李磊之所以这么想是很自然的事。 古安江对秦云东的敌视态度，人尽皆知。 他又是省纪委二把手，掌握着丰富的资源和强有力的权力。 因此，古安江成为最大的嫌疑人，当之无愧。 苗英杰拍拍手，接过李磊递来的香烟。 “虽然没有证据，但古安江肯定有嫌疑，现在必须要对他采取必要措施，不能让他凭空消失了。” “我明白，现在我就派人控制住他。” 李磊答应一声拿出手机就要打电话。 苗英杰摇摇手指，阻止他打电话。 古安江是二号人物，苗英杰无权对他采取行动，更别说李磊。 “我会让樊向阳盯着古安江，再去找鲍乾清汇报情况。你今晚就带人出发去临江市，和宋天明一起办案，只要有进展，随时向我汇报。” “好的，我现在就带人出发……” “等一等。”苗英杰皱眉看着李磊，“你这次一定要选信得过的人，不要再因为双面人而犯下错误。” 李磊面红耳赤地发誓：“如果再因为选错人导致案情出现重大挫折，您可以取我项上人头。” 苗英杰故意敲打李磊，是要引起他足够重视，看李磊已经做出郑重承诺，便挥挥手让他执行任务。 等李磊离开，苗英杰琢磨了几分钟，打电话给秦云东。 问清事情的前因后果，苗英杰对秦云东也介绍了自己的决定，请秦云东给李磊调查提供协助。 “云东，依你看，谁是幕后的主使者？” “不好说，等等看今晚的审讯结果。” 秦云东回答得非常平静。 他此时已经回家，坐在书房里正在研究防汛的资料，对钓鱼执法的事似乎已经不再关心。 苗英杰想到了周通平，忍不住问：“你给周书记说了吗？” 苗英杰盲猜周通平如果知道肯定会非常恼火，他好心好意帮助老同事，结果差点把秦云东害了。 秦云东回答说，他在回家的路上就给周通平通报了情况。 他本意并不想让周通平难堪，但此事的性质很严重，秦云东必须要及时告知，这样才能在省纪委调查的时候，周通平不至于一无所知。 周通平听完之后沉默很久，随后语气沉重地向秦云东道歉。 秦云东听着不是滋味。 这还是他听周通平第一次道歉。 周通平是自尊心很强的人，如果不是内心极度愧疚，绝不会向曾经的秘书道歉。 秦云东想安慰周通平，但没说几句话，周通平就挂了电话。 第1066章 老虎屁股摸不得 秦云东很了解周通平，知道老书记的心情肯定非常不好受，说不定已经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估计老爷子今晚要彻夜难眠了。 苗英杰叹口气，又询问了几句秦云东的工作安排，准备挂电话。 秦云东忽然叮嘱他，今晚发生的针对他的钓鱼执法事件，先不要对鲍乾清说。 苗英杰感到莫名其妙。 “云东，你这是啥意思，发生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向省里一把手汇报？” “老苗别误会，我没有不让你汇报，只是希望你不要过早汇报，等到审讯的结果出来形成结论，再在常委会上提出更加稳妥。” 秦云东解释说，这次省纪委两个人被卷进去，苗英杰会承受很大压力。不如先查清楚案子再公开汇报，这样做才能争取主动。 苗英杰却表示不同意。 “如果得不到鲍乾清的授权，我就无法对古安江采取措施，很可能会让案件查不下去。而且这个案子根本瞒不住多久，如果鲍乾清怪罪下来，我岂不是更加被动？” “老苗，我只是提出建议，你当然有权不采纳。如果你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那就照着做。” 秦云东妥协退让了。 前一阶段他曾经因为脾气太冲，把他和苗英杰的关系搞得很僵。秦云东经过反思，觉得自己做得的确不成熟。 苗英杰论资历、年龄和地位，都比他要高，他如果一直表现得太强势，肯定会对苗英杰造成自尊心伤害。 为了不让两个人的友情出现破裂，只要是苗英杰决定的事，秦云东尽量给予尊重。 况且，秦云东只是凭直觉预感苗英杰找鲍乾清汇报不是好主意，但他也拿不出什么证据能证明。 苗英杰挂了电话，看看腕表已经晚上九点多。 他没有把秦云东的话放心上，穿上工装，来到隔壁别墅院门前按响门铃。 当苗英杰走进鲍乾清家的客厅，鲍乾清从书房里背着手慢步走出来。 “英杰，我吃完饭刚坐下起草抗旱电视电话会议的讲稿，没想到你就来了，发生什么大案了吗？” 鲍乾清摘了老花镜，示意苗英杰坐下说话。 他看似闲聊，其实是给苗英杰打预防针——如果苗英杰没有大事，那就趁早离开，他还有大事要忙。 “乾清同志，您猜对了，的确有大案子刚刚发生，我必须要向您汇报。” 苗英杰神情凝重，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哦？什么案子？” 鲍乾清心中一凛，看样子案子的确不小。 苗英杰直接向鲍乾清介绍了秦云东被钓鱼执法，目光中仔细观察鲍乾清的神态变化。 他来找鲍乾清汇报案子，也是在测试鲍乾清的反应。 苗英杰总觉得即使是古安江对秦云东再有恩怨，也没这个胆子敢钓鱼执法。 说不定古安江也是一枚棋子，在古安江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当靠山。 苗英杰不由自主联想到鲍乾清。 鲍乾清虽然和秦云东没有个人恩怨，但两人之间因为立场不同，选择的道路不同，其实彼此也是矛盾重重。 所以，苗英杰对鲍乾清也不得不有所怀疑。 鲍乾清听完苗英杰的汇报，脸上的笑容已经变得冷峻。 “你亲自确认过了？” 鲍乾清狐疑地看着苗英杰，他似乎还是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苗英杰深深点点头。 “我已经和秦云东通过电话，刚才我的汇报，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苗英杰从鲍乾清的言谈举止判断，应该不是他授意做的，但苗英杰总感觉鲍乾清又似乎知道些什么。 鲍乾清猛地拍了一掌沙发扶手，愤然起身来回踱步。 “一个地市书记，又是常委委员，居然也会被下三烂的手段陷害，简直是骇人听闻！省纪委的人居然也被人家指使利用，简直是一大丑闻。英杰，你对此要负领导责任，想推是推不掉的。” 鲍乾清手指着苗英杰，提高了嗓门。 苗英杰很诧异，鲍乾清怎么会对他声色俱厉。 “乾清同志，我没有想推卸责任，但现在还不是讨论负责的时候。我希望省纪委内部调查和外部调查同时开展，只要问题查清楚，该负的责任，我会毫不含糊地承担。” 苗英杰尽量保持克制，平心静气地向鲍乾清请示，希望他亲自指挥彻底清查。 “苗英杰同志，你怎么不认清形势呢？从林翔被杀案、金丛亮贪腐案、史刚蒙冤案都是不了了之，到现在又出了一个钓鱼执法案。省纪委三番五次出现差错，证明了你的工作能力是带着问号的。我要向上级请示，派专案组彻查纪委暴露的所有问题。” 鲍乾清毫不犹豫地摆明自己的态度。 苗英杰没想到鲍乾清根本不关心案件审理，而是把矛头对准了他，不由倏地站起身。 “你既然说了，那我也只能表示尊重，要不要先把我隔离审查？” 苗英杰气呼呼地反怼一句。 “英杰同志，不要有情绪嘛，我这是从工作出发，也是为了你好。当初上级准备任命你做纪委书记时曾征求我的意见，我是有承担一些风险的心理准备的。现在看来……我是感情用事了。” 鲍乾清表面上是要缓和紧张的气氛，实际上只是转换节奏继续拱火。 苗英杰瞪圆眼睛却无法辩驳。 鲍乾清是一把手，他有权对下属进行点评，虽然尖酸刻薄了一些，但也找不出什么毛病。 鲍乾清坐下后端起茶杯，继续着强力输出： “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时间久了，一些同志的长处短处就能看出来了。实事求是地说，你做临县书记时工作不错，可你这个同志啊，做纪委书记独当一面的能力和魄力确实也差了点儿。” “乾清同志，你具体说说，我怎么就能力和魄力差了？” 苗英杰不知不觉被鲍乾清带偏了。 鲍乾清却不急不躁，不留情面地回答： “刚才我说的三个案子，你办出结果了吗？我急你不急，也不知道一天到晚都想些什么。现在你有什么不服气的，叉腰站着对我说话，魄力倒是蛮大的嘛。不要纪律了？不要规矩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老虎屁股摸不得？” 第1067章 身居暗处的投资商 苗英杰站在当场气得差点吐血。 但鲍乾清说的话又都是他三言两语无法回答清楚的。 苗英杰搓了搓脸，尽量压制住怒火。 “鲍乾清同志，这三个案子为什么办不下去，林翔案牵扯到你老下级周善财，金丛亮案子牵扯到蔡丽屏，却是你出面保她，史刚案又和你得意门生白国昌有关，你心里没点数吗？” “苗英杰同志，注意你的言辞，你已经涉嫌诽谤。如果撒泼耍混，我看你这个纪委书记还是不要干了。” 鲍乾清阴沉着脸发出警告。 他是故意让气头上的苗英杰主动提出辞职。 但苗英杰并不是愣头青，不会上鲍乾清的当。 “你以为我会赌气辞职吗，让你失望了，我这个纪委书记还要继续干下去，就是为了给纪委同志们一个公道的评价，我也要继续干下去。” 苗英杰愤怒的回答，让鲍乾清的脸色变得铁青。 鲍乾清听出苗英杰隐隐的威胁之意。 苗英杰上下打量着鲍乾清，冷笑道：“纪委是双重领导体制，我又是常委委员，没有上级的红头文件，你鲍乾清撤不了我的职，少在我面前耍威风。” 说罢，苗英杰拂袖而去。 鲍乾清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出神地坐着没动。 他对付苗英杰这种自尊心强好面子的人，轻车熟路。 鲍乾清听苗英杰汇报的时候，马上就想起了在鹰国听封百川说要收拾秦云东。 能组织起这样的陷阱，很大可能就是封百川所为。 而他是抱着乐观其成的态度，坐山观虎斗，当然不会给苗英杰提供任何线索。 但是老谋深算的他已经发觉苗英杰在暗中观察他的神情变化，这让他非常紧张。 因为微表情不受人控制，骗不了有经验的观察者。 如果再围绕钓鱼执法的事说下去，很可能会不自觉地露出马脚。 所以，鲍乾清才会故意转移话题，用言辞激怒苗英杰，使苗英杰忘了汇报的初衷是要获得授权进行全面检查。 现在苗英杰走了，鲍乾清拿起手机要给封百川打电话询问，但很快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敏感时刻还是要小心谨慎些，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鲍乾清对封百川的大胆妄为很惊讶，他实在看不出封百川为何要花这么大代价针对秦云东。 难道秦云东已经对封氏家族产生巨大的威胁了？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鲍乾清喃喃自语地起身，摇摇头走向书房。 第二天是周日，秦云东原本计划要陪叶安妮去新房看装修公司入场装修。 但因为昨晚突发钓鱼执法案件，秦云东只能取消计划，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听取案情汇报。 上午九点三十分。 宋天明、洛勇强和李磊准时走进办公室。 他们虽然都熬了一夜，但精神状态还不错。 三人看到秦云东正在为他们沏茶，洛勇强微笑着问： “怎么能让秦书记亲自沏茶呢，小夏呢？” “夏丰五一节就要结婚，没剩几天了，尽量给他留点时间准备婚事，所以今天没有叫他来加班。” 秦云东绕回办公桌后，示意他们就座。 “秦书记真是爱兵如子啊。” 李磊坐下后翻开文件夹，不忘恭维一句。 “谈不上爱兵如子，条件许可的情况下，能照顾就照顾，这也是人之常情。”秦云东翻开记事本，“下面我们正式开始，你们谁先发言……勇强局长，你带个头。” 洛勇强随即开始汇报。 他亲自审讯何茂才并没有费太大功夫，何茂才就在惊恐中完全做出交代。 何茂才的确是因为烂赌城性，把好端端的公司搞到即将破产倒闭。 半年前，有个叫李光明的投资商愿意为他投资弥补所有亏损，却没有控股的打算，仍然交给他运作。 三个月前，李光明要求何茂才必须拿到临江市抚远区长寿村景区硒湖栈道建设工程。 既然是大股东提成要求，何茂才非常积极地运作，最终通过行贿的手段得以中标。 李光明又以节约成本创造利润为理由，要求何茂才使用假冒伪劣产品修建栈道。 何茂才虽然赌博，但他毕竟是行业内的专家，对此大惑不解。 他主动解释说，如果用李光明给出的材料参数，绝对会造成栈道垮塌，如果出现死伤，公司不但面临巨额赔偿，还要背负法律责任。 而且，监理公司现场监督，根本不允许使用劣质材料施工。 但是李光明宣称，他已买通了监理公司，施工不会遇到任何阻碍。如果出事就推给手下项目经理担责，所需赔偿费用他会全额承担。 李光明看何茂才还在犹豫，便威胁说，如果何茂才不答应，他就撤资撤股让公司倒闭，何茂才欠下的大笔赌债就会无力偿还，下场可想而知。 看李光明心意已决，何茂才也不敢再坚持，只能硬着头皮去干。 结果不出所料，栈道很快垮塌。 闻听消息后的何茂才急忙联系李光明。 李光明却很镇定，他提醒何茂才利用其父和周通平的关系联系秦云东，可以花钱贿赂秦云东私了。 何茂才却听闻过秦云东清廉的口碑，觉得秦云东肯定不答应，更不会受贿。 李光明说认识省纪委的人，可以用钓鱼执法的方式构陷秦云东受贿，以逼迫秦云东答应私了。 何茂才也是无路可走，只能按李光明的安排，先联系了周通平，有跟随两个自称省纪委的人到临江市见秦云东。 “接下来的事，秦书记都是亲身经历者，何茂才交代的内容完全吻合警局现场录像的过程。” 洛勇强汇报完后，等着秦云东做指示。 秦云东停下笔，沉思片刻问：“到西餐厅会面是谁的主意？” 洛勇强翻了翻口供，答： “何茂才供称，李光明在此期间一直遥控指挥，包括西餐厅也是李光明提前订好的。” 又是李光明。 秦云东对这位神秘的投资商越发有了兴趣。 他拿起茶杯问：“有没有开始调查李光明？” 第1068章 运筹帷幄的水平 洛勇强又拿出一份卷宗，翻开封面。 “据何茂才描述，这位李光明是欧洲白人，五十二岁，本名叫布兰特李，到咱们国内做生意几，入乡随俗取了本土名字叫李光明。因为时间太短，还来不及确认何茂才的口供真实性。” 洛勇强说着，把卷宗递给秦云东。 秦云东扫了一眼只有半页纸的卷宗，笑着点点头。 “看来人家早就想好退路，只要李光明在欧洲，我们就无法把他抓获归案，何茂才的再怎么交代都没有意义。” 秦云东把目光移向宋天明。 宋天明知道该自己发言了。 “昨晚我和李磊主任联合审讯了王峰和徐建平，过程同样很顺利，王峰和徐建平都不认罪，反而觉得自己很冤枉。” 据二人交代，他们本来在中山市调查金丛亮案件，昨天下午忽然接到古安江电话命令，要他们协助何茂才侦办临江市一起索贿案，要求他们现场录像，并在干部拿赃款时当场拿下并连夜带回省城。 因为古安江是省纪委副书记，两人也没有多想就答应下来。从始至终，两人都不知道抓的人会是秦云东，更不知道自己是钓鱼执法。 “他们二人说接到古安江的电话，是手机还是固定电话？” 秦云东翻看着口供问。 “是固定电话。来自古安江办公室的电话号码。” 李磊补充说，接电话的是王峰，他的手机存着通联记录中，确实有古安江办公室的电话号码。 “这倒是有点意思。你们二位有什么结论？” 秦云东微笑着摸了摸下巴。 李磊谨慎地回答说，王峰和徐建平都是新人，又很年轻，平时工作很踏实，应该没有知法犯法的胆子。 他没有说结论，但不难看出，他是相信王峰和徐建平没有撒谎。 宋天明因为对秦云东很熟悉，不需要像李磊那样拐弯抹角。 “我观察这两个人受审录像，能判断出他们是无意之中被人当枪使，尤其是王峰痛哭流涕不停地喊冤，看他脸上肌肉组织的调动，应该是发自真心的痛苦和难过。” 宋天明的判断几乎和李磊一模一样的看法。 秦云东转动着手里的笔，看着面前的口供材料，沉默不语。 洛勇强知道秦云东正在思考，他拿出香烟分别递给宋天明和李磊，三人默默地抽着烟，等待秦云东最终的决定。 他们一根烟没抽完，秦云东把圆珠笔扔在桌子上。 “勇强，你再审何茂才，重点问他赌博的细节，让他交代赌博常去的地点、每次输赢金额，以及认识的赌徒或者赌场老板。” “是，开完会我马上去提审何茂才。” 洛勇强快速在本上记录命令，但他困惑的表情并没有瞒得过秦云东。 秦云东随即解释说，何茂才山穷水尽时李光明突然出现，未免太凑巧。 以他的判断，说不定正是李光明和赌场相互勾结设圈套，才会让何茂输光了家产。 只要找到去年底何茂才经常去的赌博场所和赌场老板，或许就能把李光明的身份搞清楚。 “秦书记说得有道理，我知道该怎么问何茂才了。” 洛勇强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秦云东又转头看向宋天明。 “王峰和徐建平如果指控古安江骗了他们，现有的口供并不能作为证据，你继续提审二人，要他们仔细回忆古安江打电话的细节，以及有没有别的人证，找不到线索，他们就很难自圆其说。” 秦云东接着又对李磊叮嘱，请他直接向苗英杰请示，因为涉及到古安江，临江市扣押的三个人最好不要带回省城，以免出现意外。 李磊当然理解秦云东周到的考虑，让他请示苗英杰更符合纪委内部流程，异地看押嫌疑人也有利于保存证人和证据。 因此，李磊马上答应下来，并立刻起身到室外的走廊打电话。 宋天明接着汇报说，昨晚秦云东让他调查西餐厅，目前已经掌握了基本信息。 西餐厅的老板是外省人，来临江市开店已经十年，生意不算好，但也从不亏钱。饭店老板还有其他生意，平时很少来店里。 “继续查这个老板在临江市的社会关系，我猜肯定会有大收获。” 秦云东毫不犹豫的断言让宋天明和洛勇强都很惊讶，忍不住都笑了。 “秦书记，您怎么觉得有戏，能给我们讲一讲其中的道理吗？” “这很简单嘛，李光明的计划很周密，他指定的西餐厅应该和计划实施有直接关系，而且也早就做好被调查的准备。这位老板常年不去饭店就是很好的托词，查到他也可以推得干干净净。” “我明白了，西餐厅老板越是看似无辜，越是有重大嫌疑。老板的社会关系中肯定藏有蛛丝马迹。” 宋天明精神为之一振。 他正愁无从下手，秦云东就为他指明了一个方向。 正在此时，李磊匆匆走进来，把手机递给秦云东：“苗书记要亲自和你谈。” 秦云东接过电话：“老苗，有何指示。” “指示个球，我还能指示你？”苗英杰的手机背景音很嘈杂，听着不很清晰，“你给李磊交代的几件事都没问题，我批准了。” “老苗，你是在火车上吗，这是去哪出差？” 秦云东感觉很奇怪。 按说出了这么大的事，苗英杰应该在省城坐镇指挥，怎么会擅自离开呢？ 苗英杰昨晚在鲍乾清家里窝着一肚子气，他越想越恼火，一大早就坐上去龙都的火车，准备向上级反映鲍乾清的违规违纪问题。 秦云东听罢心中着急，但是当着三个下属的面又不方便明说，索性以信号不好挂了电话。 等宋天明他们离开后，秦云东这才重新打电话给苗英杰。 “老苗，很多事都要等着你处理，此时千万不要冲动。你到下一站就返回省城，不要再赌气任性了。” 苗英杰咬着后槽牙恨恨地说：“云东，你不知道鲍乾清昨晚说话有多过分，奶奶的，居然欺负到我头上了，这一次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第1069章 成年人要及时止损 秦云东对苗英杰的表态哭笑不得。 “老苗，我知道你上面有人，但鲍乾清也不是没人罩着，你扳不倒他，反而还会让上级对你产生不好的印象。” 作为上级来说，最担心的是班子成员不团结，相互拆台内斗不止。 这样既增加内耗无法有效工作，又会带坏风气在社会产生消极影响。 因此很多省市班子虽然不团结，但至少也会台面上保持必要的和谐，以免会被上级批评和处分，对大家都没有什么好处。 如果苗英杰气急败坏告御状，但鲍乾清却一直表现很大度，很容易让上级判断出是苗英杰在挑起事端。 在苗英杰拿不出可靠的铁证之前，鲍乾清很大几率会继续留任，而苗英杰极有可能会被调走甚至被边缘化。 这对苗英杰实现理想将会是重大打击。 “老苗，成年人要学会及时止损，既然看到前方无望达到目标，那就应该停下来好好思考该怎么调整计划，而不是脑子发热总想和对方同归于尽。你这也是对自己的人生不负责任嘛。” 秦云东苦口婆心，耐心细致地向苗英杰分析局势，终于让苗英杰对抗的情绪稍稍降温，开始变得理智和冷静。 “云东，我昨晚已经和他撕破脸了，我们俩都说了狠话，就算我息事宁人，纪委的工作也不好开展，所以我还是去一趟龙都，如果能请来尚方宝剑，也算是不虚此行。” 苗英杰还是坚持要去龙都，就算扳不倒鲍乾清，至少也可以利用上级的授权，压制住鲍乾清的嚣张气焰。 秦云东却笑了起来。 “老苗，不要悲观。你和鲍乾清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你认为受辱就会激烈反击回去，但鲍乾清不会耿耿于怀，你信不信，等到周一开会的时候，他还能再次对你满脸春风。” “我没有鲍乾清的脸皮厚，不该认怂的时候我认怂，那我的抑郁症就快到了。” 苗英杰长叹一声。 “你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一点委屈也受不得。”秦云东也叹口气，“伙计，以我的经验看，在单位里掀桌子是大忌，抛开损害你个人职业形象先不说，破坏团队，激化矛盾，说到哪里都是你的责任。掀桌子很痛快，但被逼复原桌子，你就很尴尬了。” “你说咋办，难道我就忍气吞声，任凭鲍乾清糟践？” 苗英杰虽然逐渐被说服，但还是转不过弯。 “鲍乾清为什么要糟践你呢？你昨天晚上找他谈是要授权调查古安江，后来被鲍乾清带偏了方向，你也就稀里糊涂上当跟着他节奏起舞。说不好听的，你是在自己糟践自己。” 秦云东是看在和苗英杰是多年朋友的份上，才会不客气地指出他的问题。 苗英杰沉默片刻终于承认错误：“云东，你昨天劝我不要给鲍乾清汇报，我没有听你的，这才闹得很不愉快。从这方面讲，我确实是自取其辱。” 秦云东笑了，他没有看错人。 苗英杰虽然骨子里很高傲，但他有宝贵的反省能力，知错就改不会硬拗，有这样的品质，苗英杰还是很有希望的。 “老苗，鲍乾清那么说你只是为了激怒你，其实你应该对自己有客观评价。从你上任以来，你整顿了省纪委内部纪律，端掉了民政厅和中山市的贪腐窝案，这是了不起的成绩，不是鲍乾清能抹杀的，你完全可以昂首挺胸问心无愧。” 秦云东适度的肯定和赞扬，让苗英杰非常受用，不由心情放松很多。 人在钻牛角尖的时候，觉得是碰到多么了不得的大事。 但只要放松下来再看，其实只是可有可无的一桩小事而已，根本就没有那么严重。 苗英杰答应返回省城，他心里暗自感激秦云东在关键时刻阻止了他的冲动，无异于挽救了他的前途和理想。 周一上午九点。 省常委会例会如常举行。 苗英杰提前十分钟走进会议室，发现几个常委已经到了，居然鲍乾清也在坐。 鲍乾清看到苗英杰马上热情地招手让他坐下，顺手又递给他一条欧洲的香烟。 “英杰，你来得正好，我去鹰国的时候和当地的侨胞座谈，有个朋友送我一条当地香烟，我嫌太冲抽不习惯，你喜欢劲大的烟，这条烟就请你帮我消灭。” 鲍乾清像是没事人似的谈笑风生，似乎周六晚上压根就不存在两人之间的冲突。 苗英杰经过秦云东的开导，此时也已经心平气和，他微笑着接过香烟，还不忘说一句感谢的话。 鲍乾清大笑着摆手：“咱们在座的都是工作上的搭档和同志，没必要客套。英杰，你周六晚上的建议很好，我经过慎重考虑，准备拿到今天的班子会上作为议题讨论。” 这是他在向苗英杰主动示好，以缓和双方剑拔弩张的矛盾。 鲍乾清经过一天的思考，决定置身事外不偏向任何一方。 封氏家族的隐形势力太大，正好借苗英杰之手，沉重打击到封氏家族和封百川的嚣张气焰，也算是为他报了财政厅副厅长位子之争的一箭之仇。 苗英杰欣然同意。 他心里暗赞鲍乾清的确很有手腕，处理人际交往时，无论雷霆还是雨露都能拿得起放得下，果然是技高一筹。 同时，苗英杰也暗自钦佩秦云东审时度势的高超水平。 看来秦云东已经把鲍乾清研究透了。 事情发展的结果正如秦云东所料，甚至像是按照秦云东编写的剧本在演。 开会前不到一分钟，秦云东才风尘仆仆从临江市赶到会场，他冲着鲍乾清微微点头就坐到了会议桌的末席。 鲍乾清看常委们都到齐了，清清嗓音开始主持会议。 “同志们，今天我们讨论的议题有两个，一个是全省抗旱的部署，另一个是关于秦云东同志险遭陷害的处理意见。” 常委们都很困惑也很吃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秦云东身上。 秦云东一语不发，神情却显得从容淡定。 第1070章 防汛只能靠自己 鲍乾清拿出起草好的抗旱发言稿开始念。 “同志们，我省正经历有气象记录以来最严重的干旱，全省水库蓄水量同比下降38，21个县市达特旱等级，秋粮作物受旱面积突破800万亩。这场旱情关乎粮食安全、民生底线和发展大局。现就抗旱救灾工作作出如下部署……” 常委们人手一份边听边画着重点，标记出要提的意见地方。 其实，在座的都听过类似的抗旱部署很多次，内容上大同小异。 像什么“构建‘四线作战’体系、落实‘三区差异’策略，建立‘五级包保’机制”等等，都是过去常用的套路，只是其中的数字会有上下浮动。 格式虽然相同，但每个人也都看得很认真。数字的变化代表全省旱情程度，不能不引起大家的关注。 “即日起全省暂停非必要施工用水审批，违规放水者依法追究刑责。对挪用抗旱资金、虚报灾情单位挂牌督办，主要责任人就地免职。建立“日调度、周通报”制度，省纪委监委全程介入督查。” 鲍乾清神情严肃地宣布抗旱纪律，实施严厉的管控。 但是苗英杰却暗自摇头。 规定太空，留给各地操作空间很大，并不能有效保护水资源充分利用。 “非必要施工用水”，什么叫非必要呢？ 各个单位可以找出各式各样的证据，说明自己的都是必要施工用水，这让纪委督察无法实操只能沦为空谈。 鲍乾清说到最后，摘下花镜巡视全场： “同志们，抗旱救灾已进入决战阶段。各级各部门要发扬“抢晴天、战雨天”的抗灾精神，以战时状态确保人畜饮水有保障、秋粮丰收有保证、社会大局不失控，向全省人民交出合格答卷！” 全场响起一片应激性掌声。 鲍乾清的脸上露出笑容。 他知道这是礼节性掌声，是不是出自真心不重要。最起码每个人都鼓掌了，说明都很尊重他的权威，这才是他最在乎的。 “下面请大家对全省抗旱工作的讲话提出意见和建议，这也是我们今年抗旱的纲领性文件，所以大家要畅所欲言，把这个讲话进一步充实润色好。” 鲍乾清的目光直接看向秦云东。 “我抽查调研了部分地市，发现临江市的抗旱工作无疑是最优秀，动手早、做扎实、效果好。云东同志，你先给大家讲一讲临江市的心得体会，也算是给大家到来启发。” 鲍乾清很少当众正面评价临江市，更罕见给了秦云东出风头的机会。 大家都觉得这是因为鲍乾清为了抗旱迫不得已给秦云东高光时刻。 秦云东却能猜出鲍乾清真实的心理变化。 鲍乾清当众示好，是为了撇清周六晚上钓鱼执法的关系，不让别人猜疑到他的身上。 这是补偿心理。 恰恰证明了鲍乾清最起码提前知道会有针对他的行动。 秦云东虽然心里像明镜似的，但脸上没有任何异常。 他轻轻嗓音打开面前麦克风的开关。 “临江市委认为，抗旱不是消防救火，而是长期的、持续性的重要工作。所以我们常年都很重视抗旱的基础建设，水利、灌渠、机电井等的建设和保养一直都在做，并且在抗旱农作物种子的选择，以及节水设备上也加强了力度……” 秦云东没有提前准备，但每一件事都是他亲力亲为，因此讲得非常流畅。 常委们听得津津有味，不停地做笔记。 还是秦云东言之有物，满满都是干货啊。 鲍乾清心里不是滋味。 他能看出大家对秦云东的讲话更爱听，完全超过对他讲话的认可。 但是鲍乾清一直面带微笑，看不出他任何不满。 等秦云东讲完，全场爆发热烈的掌声。 “这才是真正抗旱应该有的样子。” “如果抗旱都和临江市这样，哪还能有这么严重的旱情。” “临江市经验必须要向全省推广，才不至于每次抗旱都抗旱的被动局面。” …… 面对常委们的纷纷赞扬，鲍乾清也频频点头表示认可。 他随口总结了秦云东提出的经验要点，接着说： “我建议政策研究室和农业厅、水利厅把临江抗旱经验深入研究，汇集成书向全省乡镇县市相关单位发放。我省用五到十年时间，把临江经验推广到每一个乡村，彻底解决干旱的问题！” 鲍乾清的提议随即在掌声中通过。 秦云东却不以为然。 鲍乾清为了赢得口碑和形象，完全是信口胡说，完全不顾实际情况。 临江市之所以能做得这么好，是因为有雄厚的财政资金和超强的基础建设能力，还有团结一心的干部群众积极拥护。 其他地市不具备这样的条件，你让他们怎么学？ 反正鲍乾清今年就要卸任，他才不会操心五年后的事，这是在给下一任领导挖坑啊。 秦云东当然不会当众说出自己的想法，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说。 “同志们，我们在动员全省力量抗旱的时候，也不能对防汛掉以轻心。我建议在抗旱工作的同时，加入防汛条款，双管齐下力求稳妥推进农业稳定发展。” 秦云东的提议让众人都很意外。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没有转过弯。 抗旱已经火烧眉毛了，咋又跑题到防汛上了？ 鲍乾清用红蓝笔在讲话稿敲了敲。 “云东同志的提议出发点是好的，我原则上同意。只是我省财政压力很大，像是拉满的弓弦，实在无力同时做两件事。咱们还是实事求是，先赢得抗旱的伟大胜利再说。但我同意在讲话稿里添加防汛的提醒，这样就更完善了。” 姜还是老的辣。 鲍乾清这样操作也是为了撇清自己的责任。 反正没钱投入防汛，写几个字在讲话稿里也不要钱。 真要是防汛出事了，他因为提前说过，当然就不存在什么领导责任。 秦云东暗自叹口气，老滑头这样敷衍，防汛就成了毫无意义的空谈。 看来防汛只能靠临江市自己了。 第1071章 深藏不露选边站 接下来的第二个议题，鲍乾清没有自己讲，而是点名让苗英杰发言。 苗英杰提前准备好了案情报告，现场发给常委每人一份。 常委们听着苗英杰念稿，看着手里的资料，无不露出震惊的神情。 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居然还有人敢对省常委的市一把手下黑手。 苗英杰汇报完，常委们个个都义愤填膺。 “谁如此胆大妄为，必须绳之以法，决不轻饶！” “耸人听闻啊，我省还有这样的惊天大案，必须从快从严查办。” “台前的三个人不是真凶，幕后黑手必须揪出来，严惩不贷。” 苗英杰又拿起一份文件向众人示意： “同志们，这是昨天审讯三个嫌疑人的最新口供，我今天早上才拿到。因为时间来不及，所以没有给诸位打印。” 苗英杰总结了何茂才、王峰和徐建平的口供，更是引来一片哗然。 谁都没有想到幕后黑手会是省纪委的二号人物古安江。 苗英杰不用大家提问，又简单介绍了古安江的经历，以及他曾在浠水县做纪委副书记时与秦云东结下的怨恨。 闻长河听罢敲了敲桌子，怒斥道：“真是乱弹琴，支边是国家大政方针，怎么还成了他疯狂报复的理由？此人邪得很，完全是混入队伍中的败类！” 苗英杰趁机接话：“古安江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这个嫌疑了，前一段时间槐荫市国企改革中，因为国企领导史刚的反对，古安江就将他留置审查，后来证明史刚的问题纯粹是子虚乌有。” 常委们的意见趋向一致，纷纷同意免除古安江的职务。 鲍乾清喝着茶没有加入讨论，但在他心里并不认可苗英杰的判断。 很明显，苗英杰是在有意引导常委们认定是古安江所为。 从苗英杰刚才的通报看，除了王峰的证言对古安江不利，但并没有指控古安江的直接证据。 而且，史刚案还没有结案，不能说古安江就是故意栽赃史刚。 退一万步讲，就算古安江栽赃过史刚，那也不代表他就会对秦云东做同样的事。 鲍乾清猜想，苗英杰之所以咬定古安江，不是因为他们之间有矛盾，就是为好朋友秦云东铲除敌人。 如果是以前，鲍乾清会阻止苗英杰这么做，以保护古安江为己所用，将来可以作为打击秦云东的一张牌。 但这一次，他要站在苗英杰一边。 “大家讨论的差不多了，时间也快到中午，我们现在就表决。英杰同志提议解除古安江职务，同意的请举手。” 说完，他第一个举起手。 看到鲍乾清表了态，伍东等人紧跟着也举起手，随后常委们也都举手同意。 只有秦云东没有举手。 “我是当事人，为了公正起见，不方便参与表决。” 秦云东随口给出了合理的解释。 于是，苗英杰的提议顺利获得通过。 鲍乾清随后总结道：“根据程序规定，我们常委的决定在征得上级纪委同意后，报上级审批。在此期间，古安江同志暂停执行职务。散会！” 中午，秦云东和闻长河来到苗英杰的家。 苗英杰早上买了饺子皮，自己盘好饺子馅，三个人围坐在客厅沙发上开始包饺子。 “英杰，你倒了多少香油啊，饺子馅香过头了。” 闻长河侧过脸打了一个喷嚏。 “不好意思，早上盘馅的时候，不小心香油瓶掉到馅里了。” 苗英杰嘿嘿笑着解释。 “我去，你这是香油馅的饺子啊。” 秦云东包着饺子大笑起来。 “哎，我说云东，我感觉你举手表决免去古安江职务时，似乎不太同意？” 闻长河包饺子的速度很快，而且还能包出各种花样。 “您老英明，我的确觉得古安江涉嫌钓鱼执法的证据不清楚，不该这么快就下决定。” 秦云东很干脆地承认。 “云东，这难道不够清楚吗，古安江有动机、有前科、有人证，他肯定参与了对你的陷害。” 苗英杰放下饺子，拍拍手拿起一支烟。 看他的架势是要准备和秦云东来一场论战。 秦云东不紧不慢地说：“我们常说办案要办成铁案，要经得起历史检验。你对古安江的指控缺乏直接证据，还不能形成逻辑链条。” “你认为的具体疑点是什么？” 苗英杰点燃香烟，叼在嘴上继续包饺子。 “王峰虽然说是古安江的电话指示，但王峰是新人，虽然见过古安江但几乎没有实际接触过。他怎么断定的确是古安江打来的电话呢？” 秦云东抬头看了苗英杰一眼，把包好的饺子放到笼屉上。 苗英杰自信地摆摆手： “王峰怎么可能分辨不出古安江的声音呢，况且，座机号码确实是来自古安江办公室。我拿到供词后，专门调查过监控录像，古安江在王峰接电话的时间内就在办公室内，这还能有错吗？” 苗英杰很得意地看向闻长河，他感觉已经可以稳住秦云东了。 不料，秦云东只是淡然一笑： “据我所知，国外有两种手段可以实现盗用电话号码。其一是虚拟拨号，第二是改号器，都可以实现虚拟任何想要的电话号码。” “是吗？居然还有这些玩意……但是也不能排除就是古安江打的电话啊。” 苗英杰虽然还在辩解，但心里确实变得没底了。 “至少古安江被质询的时候，可以用这样的理由为自己辩护。你拿不到直接打电话的证据，只靠推理是不会被采信的。” 秦云东慢条斯理的回答。 “云东说得有理，这里面确实存在一个漏洞。英杰，你要想办法弥补。” 闻长河看看饺子包得差不多了，拍拍手站起身，主动端到厨房准备下饺子。 苗英杰沉默不语，从冰箱里拿出四样下酒菜摆在餐桌上。 “老苗，你下午不去单位了吗，怎么还敢喝酒？” 秦云东洗过手，看苗英杰倒酒，不由笑着提醒他。 “我下午坐火车向上级纪委通报省里的决议，所以不用上班。你下午回临江市也得四个小时，喝酒也没事。老闻爱喝不喝，不管他了。” 苗英杰笑着倒了两杯酒，递给秦云东一杯。 第1072章 再不吃饺子就没了 闻长河正好端着两份饺子过来，听到苗英杰的话就不乐意了。 “英杰，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你们俩喝酒让我看着，不合适？” “老闻，云东比我更像是纪委书记，他严格遵守工作时间不许喝酒的规定，我为你找不到理由啊。” 苗英杰乐呵呵地递给闻长河一支烟。 “我下午也要去龙都开会，讨论六月初召开的临江现场会宣传工作，所以喝酒当然也没问题了。”闻长河抄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云东，你的抗旱经验非常好，这次又在全省立下一个新标杆，我向你祝贺。” “还有我。” 苗英杰也举起酒杯。 “老闻真是做宣传的好手，祝酒词信手拈来，佩服佩服。” 秦云东笑着和两人碰杯，却只是抿了一口。 他什么都不甘人后，唯独看到白酒就发怵，实在不敢和苗英杰、闻长河两人叫板。 好在这是朋友间的聚会，苗英杰和闻长河也知道秦云东的酒量，谁也没有非逼着秦云东一口闷。 闻长河喝完第一杯，夹了一个饺子：“云东，刚才你和英杰讨论古安江的话题很有意思，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判断的，是不是你认为古安江也是被陷害的？” “我也没证据，不好说古安江是不是被陷害，只能就事论事说证据不足。” 秦云东夹了一块拌小葱的豆腐。 有句俏皮话说，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 无论古安江如何对他，秦云东都会站在公正立场上看问题，是非分明。 “我倒是觉得，反正古安江不是什么好鸟，就算是他冤枉的也是报应，纯粹活该。” 闻长河却根本不想要什么是非，他只觉得扳倒古安江很痛快。 “其实不用利用这个陷阱，古安江也会倒台，又何必要让幕后黑手得逞呢？” 秦云东解释说，古安江肯定在办史刚案过程中夹杂着个人的情绪，这件事早晚会查得水落石出，古安江因此会受到处分也是必然的。 但这次钓鱼执法案里，古安江成为矛盾的焦点，从逻辑上有很大问题。 古安江不是傻子，他如果真的策划实施钓鱼执法，绝不会自己站在台前，把自己变成众矢之的。 因此，大概率古安江也是牺牲品，是李光明一伙人算计好的一步棋。 只不过，秦云东还没想清楚，李光明把古安江牵扯进来，想要达成什么目的。 苗英杰听罢倒吸一口凉气。 “云东，你的意思是……李光明团伙陷害你还没有完，他们还有下一手棋？” “我有这个预感，但也只是预感，没有任何证据。” 秦云东吃了一个饺子，连声称赞苗英杰盘的馅真香。 “那现在怎么办，省里的决议已经通过，我们想改也改不了啊。” 闻长河端起酒杯又一饮而尽。 “确实如此，既然有了决议，那就只能等着上级的审批了。”秦云东边吃边说，“不过，我估计李光明等人很快就要出牌了。” “我们也不能干瞪眼瞪着对手出牌，是不是也应该有反击的手段？” 苗英杰意识到问题没那么简单，心情也变得紧张。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但问题是我们手里的信息太少，还搞不清楚李光明等人怎么做，这场仗还真不好打。” 秦云东说得严重，但神情似乎很轻松，并没有什么压力。 他还笑着让苗英杰去拿点蒜，摇头晃脑说“饺子不吃蒜，香味少一半”。 闻长河感觉有戏。 “云东，我觉得你肯定想好办法了，要不然胃口不至于这么好。” “瞧你说的，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有没有办法也要吃饭啊。” 秦云东剥着蒜，乐呵呵地回答。 闻长河和苗英杰不甘心，交替缠着秦云东透露一下应对之策。 秦云东被磨得没办法，这才放下筷子： “能不能打对方一个反击，关键点在鲍乾清身上。” “鲍乾清？……难道他才是幕后的黑手？” 闻长河和苗英杰彼此对视一眼，脸上都是震惊和不解。 秦云东笑着摆摆手，否定了两人的猜想。 “鲍乾清才不会搞这一出，他要是整人有的是办法。能想出这个主意的人，必定是不在朝，而在野。” 在野？ 苗英杰毕竟做过临县十年的县委书记，他一下子就猜到秦云东指的是封氏家族。 “云东，你难道怀疑是封百川搞的鬼？” “差不多，几率不会低于百分之五十。” 秦云东举起酒杯向二人劝酒。 闻长河喝了一口酒问苗英杰，封百川是谁。 苗英杰就把封氏家族的情况介绍了一下。 听说封氏家族有如此大的人际关系网，闻长河吃惊不已。 “云东，你是怎么得罪封家了？” “得罪的地方太多了。” 秦云东放下酒杯，自顾自吃着饺子。 从临江市动物园的园长封天强开始算，被秦云东撤换的临江市干部有一大半都是封家的关系网中的人。 而且，秦云东严厉打击的挖沙、走私和其他灰色行业中，绝大多数也和封家有直接利益关系。 更不要说秦云东直接干涉了槐荫市封畏杀人案，导致后来封畏、封天恩以及封侯被杀。 对于隐藏在民间势力庞大的封氏家族来说，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封百川估计早就开始布局要对秦云东下手，周六的钓鱼执法案只是个开始，远远没有结束。 闻长河和苗英杰听罢都觉得事态比他们想象的更加糟糕，不免对秦云东的安全更加担心。 沉默片刻，闻长河问：“那……鲍乾清难道和封百川联手要对付你？” “以我对鲍乾清的个性了解，他不会联手做这种事，但他肯定知道，而且采取的是默许的态度。或许鲍乾清很乐于看到二虎相争的局面。如果我赢了，铲除本省隐藏的最大势力，如果我输了，铲除我这个最大的威胁，怎么算，他都是赢家。” 秦云东抬起头才发现二人没有动筷子，直勾勾看着他。 他笑着催促道：“你们吃啊，咱是吃饭又不是相面，你们再不吃，饺子就没了。” 第1073章 让他成为迎敌前锋 苗英杰这才缓过神，叹口气，不由赞叹鲍乾清真是一条老狐狸。 闻长河并不同意苗英杰的评价。 接触久了，他才发现鲍乾清不只是老奸巨猾，其实蛮可怕的。 “其容也，肃若松柏；其心也，幽如冥界。” 闻长河听说过鲍乾清不少逸闻，无不说明鲍乾清拥有高超的手腕，可以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云东，你刚才说反击的关键是鲍乾清，是不是要和他合作对付封百川？我劝你要小心点，那可是与魔鬼打交道啊。” “放心，我不会和鲍乾清做交易。”秦云东耸耸肩，“鲍乾清想要坐山观虎斗，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我要让他成为迎击封百川的前锋。” 闻长河和苗英杰都吃惊地睁大眼睛。 他们想不通，秦云东靠什么能拿捏住千年老狐狸。 秦云东却对他们的问题笑而不答，在两人继续追问时，他摇了摇手指笑着说： “韩非子说，事以密成，语以泄败，故谋不可众。你们不要问，只等着看好戏。”秦云东学着2001年热门电视剧《大宅门》白景琦的语气，“你们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下午，古安江从外地出差回来，走进办公楼才得知自己被停职的消息，甚至办公室的房门都进不去了。 他愤怒地找苗英杰说理，敲了半天门也没反应，不由握拳开始拼命砸门以发泄不满。 办公室主任闻讯带着两个工作人赶过来。 他面带微笑劝阻道：“安江同志，苗书记下午出差不在单位，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咱们去我的办公室喝杯茶，好好谈……” 办公室主任虽然说话很客气，但已经不再称呼他古副书记。 而且，主任的笑容不阴不阳，像是和善又像是幸灾乐祸，看上去就令古安江非常不舒服。 “这是怎么回事，苗英杰凭什么要停我的职，就算是停职也要走程序，为什么不找我面谈，为什么不开班子会议，为什么……” 古安江不顾形象，对着办公室主任大吼大叫。 “安江同志请自重，请维护严肃的办公环境，不要大声喧哗，有道是有理不在声高，你好好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别让大家看不起你。” 办公室主任的脸色逐渐冷峻，语气也已经变得冷冰冰。 古安江火冒三丈，但他知道再闹的后果，说不定办公室主任会直接叫工作人员把他控制住，那他的颜面就再也保不住了。 “好好好，你和苗英杰等着，我现在就去找鲍省长申诉，你们会后悔的。” 古安江咬牙切齿撂下狠话，转身就要走。 “安江同志，不要浪费时间了，停职的命令是省常委会的决议，找首长也没用。我劝你回家好好反省自己的问题，对了，在停职期间不要离开省城，随时准备接受调查。” 办公室主任说的话犹如一记重拳，让古安江几乎晕倒。 他转回头问：“我到底哪里出错了，你让我反思什么？” “对不起，我无权向你透露一个字，你自己做的事自己还没数吗？”办公室主任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意，“如果你现在想回家，我可以给你派一辆车送你……” “用不着。” 古安江恨恨抛下一句话刚要走，却被办公室主任身后的工作人员拦住去路。 “你们想干什么？” 古安江有些发慌，以为要把他送往教育基地。 “安江同志，走之前要交出携带的卷宗、工作证、工作用手机、房屋钥匙，并在通知书和收条上签字确认。” 办公室主任翻开文件夹递给古安江。 古安江知道反抗是徒劳的，只能让结果更加无法收拾。 他一言不发签完字，把拎着的公文包打开，把所有物品倒在地上，以表达自己的愤怒，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 “古安江，你好歹也是高级干部，玩这一套毫无风度，只能证明你是个巨婴，非常不体面。” 办公室主任看他一眼，又是讽刺挖苦输出。 他叹口气挥挥手让工作人员让开道路，亲自蹲下身检查收缴的物品。 “我的体面我会找回来的，你等着瞧。” 古安江自知理亏，咬咬牙含恨走出省委大院。 他回到自己的家，愤怒的情绪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肚子疑惑。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难道是因为史刚的案子？ 不对，史刚案还没有结案，他有检举信和正当理由留置史刚，顶多说他办案不当，也不至于严重到要停职的地步。 古安江烦躁地在屋内来回踱步，想得脑子都要炸裂，却想不出自己犯了什么严重错误。 他忽然拿出手机，拨打蔡丽屏的电话。 这个女人很聪明，而且还有不少重量级人脉，或许她能告诉自己真相。 蔡丽屏接通电话，甜丝丝地打招呼：“安江，你怎么舍得给我打电话了？” 古安江哪有心思和蔡丽屏玩暧昧，他立刻把自己被停职的事说了一遍。 蔡丽屏听罢一下子惊得目瞪口呆。 她本以为古安江算得上省内大员，可以成为长期利用的对象。不料，古安江这么快就倒了。 古安江的免职决定能在常委会获得通过，说明古安江肯定犯事已经捅破天。 “丽屏，你消息灵通，能不能给我透露一下，到底是因为什么停我的职？” 古安江不知道蔡丽屏怎么想的，还以为自己是蔡丽屏的情人，她一定会在关键时刻帮他一把。 “老古，我真不知道什么情况。你不给我说，我还不知道有停职的事。” 蔡丽屏有些后悔不该接古安江的电话。 现在古安江八成已经被监控，说的每句话都要万分小心。 既然接了电话，那就不能贸然挂断电话，以避免被监听人员误以为她心虚。 古安江失望地坐进沙发：“我只能靠你了，你帮我打听一下，到底是哪里出的问题。” 蔡丽屏谨慎地回答：“老古，组织上既然做出决定，你就应该无条件服从，积极配合调查。我相信组织会查清你的问题。” 古安江顿时心里拔凉。 第1074章 以弱胜强的高手 古安江心凉不只是因为蔡丽屏拒绝帮他，更是因为蔡丽屏划清界限的绝情。 这个小娘们是怕被连累，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亏得我当初还那么一往情深地冒险帮她出气。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最毒不过妇人心。 古安江心中愤怒，但并没有直接怼脸开骂。 “丽屏，凭咱俩的关系，凭我帮你几次，你也应该雪中送炭？” 古安江话里已经有了一丝威胁。 如果蔡丽屏袖手旁观看他落马，他就会把史刚案子的起因供出来，让蔡丽屏也别想安生。 “老古，你这话要说清楚，我们只是老同事关系，没别的任何关系。我理解你现在心情不好，但也不能信口雌黄，污蔑我们纯真的同志友情，这不是端正态度反省自己的方式。” 蔡丽屏毫不犹豫马上自证清白，防止被拖下水。 “蔡丽屏，你这个贱人，我算瞎了眼怎么……” 古安江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但他还没有说完，蔡丽屏已经果断挂了电话。 蔡丽屏把手机扔在办公桌上，脸色变得煞白。 如果古安江真的像是疯狗乱咬，很可能会牵连到她。 省纪委的李磊到现在还盯着她，以前有鲍乾清和古安江替她挡着，现在如果再落入李磊的手里，她很难再全身而退。 蔡丽屏坐卧不安时，忽然座机响起电话铃声，是白国昌要她过去一趟。 不用想，白国昌肯定也是为了古安江的事。 蔡丽屏只能收拾好心情，匆匆走进白国昌的办公室。 白国昌脱了外套正在打开空调。 他看到蔡丽屏，指了指椅子：“我刚回来，首长给我打过招呼，古安江出事了，你不要再和古安江有任何形式的接触，以免被怀疑和古安江有瓜葛。” “古安江出了什么事？” 蔡丽屏心惊胆战地缓缓坐下。 白国昌叹口气，把古安江参与钓鱼执法，陷害秦云东的事情说了一遍。 蔡丽屏惊得几乎停止呼吸。 “古安江疯了吗？……不可能……他是老手了，怎么可能犯这样愚蠢的错误？” 蔡丽屏连连摇头，觉得难以置信。 “我起初也不信，但参与钓鱼执法的纪委工作人员咬定就是古安江下达的命令，此人还有来自古安江办公室电话的通讯记录，八成古安江太冲动，被那个商人何茂才给忽悠了。” 白国昌给蔡丽屏倒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 蔡丽屏魂不守舍地转到茶杯，脑子里飞快地评估目前的局势。 白国昌敏感地发觉她神色不对，狐疑地问：“你怎么回事，难道你已经提前知道了？” “我……几分钟前，古安江打电话给我，说他已经被停职了，我不知道原因……” 蔡丽屏结结巴巴地解释。 “我去……”白国昌倒吸一口凉气，“算了，不知者不怪，但从今往后不要再和古安江联系。” 白国昌虽然没有责备蔡丽屏，但他已经开始心生警惕。 看来蔡丽屏没有听他的话，这段时间还是和古安江有联系。 如果开始追查古安江的问题，那就不可能放过蔡丽屏，而蔡丽屏又和白国昌走得太近，那就意味着白国昌不可避免也要被卷入其中。 蔡丽屏策划的铲除史刚的计划，白国昌不但知情而且还表示同意，此事一旦被坐实，他就会栽大跟头，前途将会一片灰暗。 白国昌不由想起鲍乾清之前警告过他，不要太相信女人。 男人对弱不禁风的女人通常会放松戒备，还会生出满满的保护欲。 其实，女人是以弱胜强的高手，她们通过展示柔弱而占尽便宜，最终让男人吃尽苦头却有苦说不出。 现在看来鲍乾清的话没有错。 蔡丽屏在被调查的过程里，完全可以用弱女子的形象示人，把史刚被诬陷的事都推到白国昌的身上，蔡丽屏大概率不会有事，而白国昌就难以自圆其说。 白国昌现在后悔得要命。 他欣赏蔡丽屏的能干，自以为是地以为可以驾驭蔡丽屏，而事情的发展逐渐不可控，他才惊觉似乎自己才是被蔡丽屏利用的人。 必须尽快撇清关系，建立防火墙，不能让火延烧到自己身上。 白国昌想到此已下定决心。 “丽屏，古安江落马肯定是既定事实。为了避免古安江乱咬害人，你去国外休假两三个月避避风头。你找个理由提出申请，我来签字批准。” “好的，我听您的。” 蔡丽屏温顺的答应。 她心里却比谁都清楚，白国昌这是为了怕牵连他，才让她到海外躲避调查。 说不定这一走，她就很难再有回来的时候。 只不过，蔡丽屏并没有被抛弃的念头，反而暗自高兴。 她已经赚够了钱，与其呆在这里可能会面临牢狱之灾，不如赶快出逃，一劳永逸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白国昌既然批准她离开，出国就是名正言顺的事，蔡丽屏可以从容处理自己的财产转移。 晚上七点，蔡丽屏去逛商场，经过反复测试确认无人盯梢，这才从步梯来到商场地下停车场。她坐上一辆早已等候的汽车，来到槐荫市郊外的乾坤湖。 在万顷乾坤湖的西北角有一个私人会所，汽车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直接驶入大门，停在餐饮区的一座幽静的小院里。 蔡丽屏下车看看对面挂着红灯笼的房间，轻轻吐口气，快步走过去推门而入。 房间装饰的古色古香，仿古宫廷纱灯散发着暖色光，照亮了餐桌旁坐着的宣锐和一位贵妇。 此时二人正谈笑风生，根本没有注意到蔡丽屏进来。 “哎哟，我还以为是宣公子又泡到什么美人了，原来是老情人啊。” 蔡丽屏提高嗓门打招呼，含笑向他们走去。 贵妇斜倚在i高背椅里，阿玛尼黑裙领口低到乳峰上方，像是立体的v字，与清晰的事业线相映成趣。 “听着就有醋意，放心，我不和你争宠。” 她回头看看蔡丽屏，嫣然一笑。 这位美艳又邪魅的贵妇就是肖冰艳。 第1075章 几辈子花不完的钱 肖冰艳虽然已经过了四十岁，但因为保养得好，乍看之下仿佛三十岁出头。 “丽屏，你来晚了，一定要先喝三杯罚酒。” 她晃着杯中威士忌，冰球撞在杯壁上的脆响。 “我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这才在商场里来回溜达超过半个小时，脚脖子都肿了，你不心疼就罢了，还要罚我就有些说不过去。” 蔡丽屏噘嘴像是撒娇，走过去先按住宣锐的肩膀，手指轻轻捏了捏。 “艳姐是给你开玩笑，她不疼你，谁疼你。”宣锐替蔡丽屏打圆场，“赶快坐下说说白国昌为什么要赶你走？” 宣锐接到蔡丽屏的电话，已经知道下午发生的事，他这才要蔡丽屏当面谈谈。 蔡丽屏没想到肖冰艳也在场，但因为彼此都很熟悉，她也没有什么忌讳，详细地把今天下午的事讲了一遍。 最后，蔡丽屏说了自己的看法，她认为白国昌为了自保，不会再重用她，恨不能让她立刻消失。 肖冰艳听罢哼了一声： “白国昌和他的主子一个德行，平时看着道貌岸然的，其实都是不负责任的臭男人，真让人看不起。” 她说的主子，宣锐和蔡丽屏都知道指的是鲍乾清。 宣锐忍不住调侃：“艳姐给出的评价，没人敢抬杠。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比你更了解鲍乾清，就连他有几根毛，艳姐都一清二楚。” “去死你。” 肖冰艳白了宣锐一眼，紧跟着扑哧又笑出声。 这一怒一笑，着实妖娆可人，宣锐也被撩拨得心神摇荡。 蔡丽屏暗叹肖冰艳真够骚的，这份勾人的本事，她自愧不如。 “宣公子，事已至此，我已经没啥利用价值了，所以打算向你申请退休，然后出国享受自己的人生了。” 蔡丽屏如释重负般拿起筷子吃菜。 宣锐看了一眼肖冰艳，目光里有催促的意思。 肖冰艳点点头，微笑着对蔡丽屏说：“丽屏，你想不想在走之前，再玩一票大的？” “大的？有多大？” 蔡丽屏很意外，但明显也很有兴趣。 肖冰艳从鎏金烟盒里拿出一支细长的女士烟递给蔡丽屏。 “鹰国辛普森电力公司准备出售百分之二十的股权，比市值低百分之三十，非常划算。如果你能说动省里的电力公司收购这家外企，你可以获得百分之五的佣金。” 肖冰艳说着，美甲敲在鳄鱼皮面发出脆响。 据她介绍说，辛普森电力公司是一家百年历史的老牌企业，技术专利有八千多个，掌握着非常多的尖端电力设备，还有遍及全球的销售渠道。 这次辛普森公司之所以想对我国出售股权，是因为他们想打入国内市场，需要寻找到有实力的商业伙伴能通过利益捆绑长期合作。 “百分之五是多少？” 蔡丽屏有些动心了。 “百分之二十的股权开价是十六亿欧元，你自己算一算。” 肖冰艳微笑着向蔡丽屏眨眨眼。 “我的天，那就是八千万欧元啊。” 蔡丽屏轻呼一声，激动的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 她攒了宣锐给她的五年的钱，只不过是六十万元，换算下来也只是六万欧元。 如果有八千万欧元，她就不用再工作，享受几辈子也花不完的钱。 但是蔡丽屏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 “有这么好的事，为什么要告诉我，你和宣公子的人脉关系比我强，干嘛要送钱给我？”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倒是想赚钱，但没有那个命。咱们省电力公司的老总是赵祥国，那可是你的老情人了，在他面前，谁有你的面子大？” 肖冰艳咯咯地笑起来，引得胸前山峦也在抖动。 赵祥国在浠水做县长的时候，勾引收买蔡丽屏，以便在纪委里安插自己的眼线。 后来随着赵祥国被调走，两人的关系才不得不结束。 蔡丽屏挺了挺腰，觉得肖冰艳说的也是事实。她对赵祥国很熟悉，说服赵祥国收购辛普森股权并不算难。 “行，我反正明天移交工作，把申请报告交给白国昌就没事了，下午就可以去省城找赵祥国先试探他的反应。不过，咱们先小人后君子，你们二位不会平白无故给我送蛋糕，还是干脆地说，你们打算分多少？” 蔡丽屏果然聪明，知道宣锐和肖冰艳肯定要分一杯羹。 “呵呵，我们要的不多，辛普森公司给五个点的佣金，我们俩各要一个点，剩下三个点都是你的。够意思？” 宣锐直到此时才插话。 “咱们在商言商，投入与产出应该成正比。你们拿走两个点没问题，但你们在其中能做些什么？” 蔡丽屏很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想分钱就要有对等付出，否则就不应该分她的钱。 一个点就是一千多万欧元，蔡丽屏当然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这么多钱被拿走。 “你这个小蹄子真是财迷心窍啊，如果不是我提供信息，不联系辛普森公司，你凭什么能赚这个钱？” 肖冰艳也没生气，而是笑着和她讲道理。 蔡丽屏不得不承认肖冰艳确实应该拿。 宣锐晃动着酒杯说：“这次收购要花十六亿外汇，不是赵祥国一个人能做主的，很多衙门都需要打点疏通，没有我出面做工作，哪怕赵祥国答应你的请求，他照样啥也做不成。” 蔡丽屏只好点头表示认可。 但是她的心里还是舍不得丢弃了两个点，简直像是割肉一样难受。 肖冰艳举起酒杯：“丽屏，有钱大家赚才能走得稳走得长，如果斤斤计较，失去了合作伙伴，那是自断财路。想开些，预祝我们的生意圆满成功。” 第二天上午。 欧洲莫斯本市政大厅。 秦云东率领代表团乘坐飞机准时抵达后，在交通集团董事长楚采臣、子公司赛克总经理沃伦斯基的陪同下，直接坐车参加当地的政要和名流举办的欢迎仪式。 秦云东满面春风地接受了莫斯本美女敬献的鲜花，和市长及议员依次握手寒暄，并一起合影留念。 秦云东向来不喜欢讲排场，但这一次却是例外。 因为这一切都来自他的亲自安排。 第1076六章 登门下最后通牒 秦云东来欧洲是奔着法蓝公司而来。 之所以大张旗鼓作秀，他是要给对手制造错觉，以为他只是来视察交通集团的工作。 中午参加完欢迎午宴，秦云东就和夏丰、楚采臣坐上商务车前往玛塞。 虽然莫斯本和玛塞分属两个国家的城市，但因为两地距离很近，也就是两个小时的车程，由于欧洲内部一体化，经过国境就像是通过高速公路收费站一样简单。 下午三点四十分，汽车已经来到玛塞郊外的安纳西小镇。 “秦书记，这里就是法蓝公司。” 楚采臣指了指街道对面的工厂大门。 他介绍说，法蓝公司的面积相当于半个小镇，有六个生产车间，两个研发中心，一栋四层的办公楼。此外还有宿舍楼、餐厅、运动馆和停车场，是一座配套设施齐全的现代化工厂。 秦云东看了看法蓝公司的大门，拍了拍司机的肩膀：“开进去，我要见见那位傲慢的让披度先生。” 楚采臣颇感意外，原定计划中并没有秦云东要和让批度见面的安排。 而且让披度是个傲慢又狂妄的白人，搞不好又会冒犯秦云东，以秦云东的脾气怎么忍得住气，接下来两人真的发生冲突，那秦云东就会因为违反外事纪律而遇到大麻烦。 “秦书记，我们晚上七点还要和冰国的三大银行的行长共进晚餐，时间恐怕不够用，还是等以后单独找时间再见。” 楚采臣尽量找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阻止秦云东见让披度。 “耽误不了多少时间，顶多十多分钟。” 秦云东根本没有在意，坚持要进去工厂，楚采臣没办法只能闭嘴。 让披度此时正在办公室听汇报，忽然接到大门口的门卫电话。 “让他们进来。” 让披度放下电话就是一阵大笑。 几个下属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都陪着干笑两声。 “临江市最高官员来了，看来他们是举白旗了。” 让披度得意扬扬地说，因为楚采臣对他不尊重，因此他下令故意让交通集团租用的盾构机连续出现故障。 修一次要十天，一天维修咨询费就要收上千欧元，交通集团哪能折腾得起。 楚采臣肯定知道这是让披度故意整他，所以临江市的高官不得不亲自上门赔礼道歉，希望法蓝公司能放过他们。 下属们这才明白过来，纷纷恭维老板手腕真是高。 “老板，我建议让他们不要租，改为买下来，把用了十年的盾构机当新设备卖给他们，狠狠敲他们一笔。” 一位下属马上献计献策。 让披度微笑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既然临江市的高官来了，我怎么能让他空手而回。不是买一套，而是要把仓库里吃灰的三套老旧盾构机都高价卖给他们，还要让他们说谢谢。” 此言一出，众人哄堂大笑。 办公室充满了欢乐气氛。 正在此时，秦云东和楚采臣、夏丰推门走进办公室。 随着楚采臣的介绍完秦云东，让披度只是点点头，像对待下属一样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 “秦先生，请坐。” 让批度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盛气凌人地看着秦云东。 秦云东并没有坐椅子上，而是走向沙发坐下。 “你们玛塞市的市长见我都要在大门外迎接，让披度先生，你比你们市长都拽嘛。” 秦云东用流利地高卢语说着，翘起二郎腿，斜眼看着让批度。 让披度有些坐不住了。 秦云东的气度不凡，再加上他的身份特殊，肯定是在一些场合见过玛塞市长。如果被市长知道他这样的态度，只怕以后会对他很有意见。 让披度站起身，干笑着走到沙发区，坐在秦云东对面。 “秦先生来我的公司就是谈生意，我就只能按生意场上的规矩接待，强者才有资格制定规则，不是吗？” 让披度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炫耀。 “强者制定规则是海盗逻辑，这叫霸道，不是王道。根本就不是一个可以持久的思路，让批度先生，你这样的想法很幼稚。” 秦云东撇撇嘴，对让披度流露出不屑的神情。 让披度眨巴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又不想落入下风，于是只能反问。 “我倒是要请教一下，什么是王道？” “诚者有信，智者不惑，勇者无畏，仁者无敌，这就是王道。这是五千年文明智慧，你从打家劫舍的祖先那里是学不来的。” 秦云东语气里充满讥讽和嘲弄。 让披度恼羞成怒却又没有知识储备无力反击，只能板着脸岔开话题： “秦先生，我们还是转入正题，你来我公司有什么目的？” “当然是来谈盾构机的事。要是看小丑表演，我有的是地方。” 秦云东依然牙尖嘴利，丝毫不给让批度面子。 他的姿态表明，他绝不是来举白旗投降的。 让披度非常意外，这完全不是他心目中的剧本。 “秦先生，既然你想谈生意，那就平心静气地谈，请不要语言攻击，这样很不体面。” 让披度为了能对临江市敲竹杠，只能暂时忍耐。 “你之前不正是如此对楚采臣董事长百般羞辱吗，这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在我面前谈体面，简直是穿着衣服的猴子非要装人的模样。” 秦云东迅速回击之后，不等让披度再说话，直接开始谈起盾构机项目。 “让披度先生，交通集团租用法蓝盾构机，本来是你的重要客户，但你在设备上动手脚敲诈维修费，这样做同样非常不体面，没有任何诚信可言，我劝你悬崖勒马，否则，你要承担一切后果。” “后果，哈哈，我倒想听听你能把我怎么样？” 让披度仰天大笑，像是听到最好笑的笑话。 除了霉国有盾构机，只有他家有，而且论产品质量和效能都比霉国要强。 秦云东的威胁对让披度来说，无非是虚张声势而已。 秦云东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腕表：“让披度先生，我给你五天的时间改正错误，向交通集团赔礼道歉并支付延误工程的赔偿。” 第1076六章 登门下最后通牒 秦云东来欧洲是奔着法蓝公司而来。 之所以大张旗鼓作秀，他是要给对手制造错觉，以为他只是来视察交通集团的工作。 中午参加完欢迎午宴，秦云东就和夏丰、楚采臣坐上商务车前往玛塞。 虽然莫斯本和玛塞分属两个国家的城市，但因为两地距离很近，也就是两个小时的车程，由于欧洲内部一体化，经过国境就像是通过高速公路收费站一样简单。 下午三点四十分，汽车已经来到玛塞郊外的安纳西小镇。 “秦书记，这里就是法蓝公司。” 楚采臣指了指街道对面的工厂大门。 他介绍说，法蓝公司的面积相当于半个小镇，有六个生产车间，两个研发中心，一栋四层的办公楼。此外还有宿舍楼、餐厅、运动馆和停车场，是一座配套设施齐全的现代化工厂。 秦云东看了看法蓝公司的大门，拍了拍司机的肩膀：“开进去，我要见见那位傲慢的让披度先生。” 楚采臣颇感意外，原定计划中并没有秦云东要和让批度见面的安排。 而且让披度是个傲慢又狂妄的白人，搞不好又会冒犯秦云东，以秦云东的脾气怎么忍得住气，接下来两人真的发生冲突，那秦云东就会因为违反外事纪律而遇到大麻烦。 “秦书记，我们晚上七点还要和冰国的三大银行的行长共进晚餐，时间恐怕不够用，还是等以后单独找时间再见。” 楚采臣尽量找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阻止秦云东见让披度。 “耽误不了多少时间，顶多十多分钟。” 秦云东根本没有在意，坚持要进去工厂，楚采臣没办法只能闭嘴。 让披度此时正在办公室听汇报，忽然接到大门口的门卫电话。 “让他们进来。” 让披度放下电话就是一阵大笑。 几个下属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都陪着干笑两声。 “临江市最高官员来了，看来他们是举白旗了。” 让披度得意扬扬地说，因为楚采臣对他不尊重，因此他下令故意让交通集团租用的盾构机连续出现故障。 修一次要十天，一天维修咨询费就要收上千欧元，交通集团哪能折腾得起。 楚采臣肯定知道这是让披度故意整他，所以临江市的高官不得不亲自上门赔礼道歉，希望法蓝公司能放过他们。 下属们这才明白过来，纷纷恭维老板手腕真是高。 “老板，我建议让他们不要租，改为买下来，把用了十年的盾构机当新设备卖给他们，狠狠敲他们一笔。” 一位下属马上献计献策。 让披度微笑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既然临江市的高官来了，我怎么能让他空手而回。不是买一套，而是要把仓库里吃灰的三套老旧盾构机都高价卖给他们，还要让他们说谢谢。” 此言一出，众人哄堂大笑。 办公室充满了欢乐气氛。 正在此时，秦云东和楚采臣、夏丰推门走进办公室。 随着楚采臣的介绍完秦云东，让披度只是点点头，像对待下属一样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 “秦先生，请坐。” 让批度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盛气凌人地看着秦云东。 秦云东并没有坐椅子上，而是走向沙发坐下。 “你们玛塞市的市长见我都要在大门外迎接，让披度先生，你比你们市长都拽嘛。” 秦云东用流利地高卢语说着，翘起二郎腿，斜眼看着让批度。 让披度有些坐不住了。 秦云东的气度不凡，再加上他的身份特殊，肯定是在一些场合见过玛塞市长。如果被市长知道他这样的态度，只怕以后会对他很有意见。 让披度站起身，干笑着走到沙发区，坐在秦云东对面。 “秦先生来我的公司就是谈生意，我就只能按生意场上的规矩接待，强者才有资格制定规则，不是吗？” 让披度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炫耀。 “强者制定规则是海盗逻辑，这叫霸道，不是王道。根本就不是一个可以持久的思路，让批度先生，你这样的想法很幼稚。” 秦云东撇撇嘴，对让披度流露出不屑的神情。 让披度眨巴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又不想落入下风，于是只能反问。 “我倒是要请教一下，什么是王道？” “诚者有信，智者不惑，勇者无畏，仁者无敌，这就是王道。这是五千年文明智慧，你从打家劫舍的祖先那里是学不来的。” 秦云东语气里充满讥讽和嘲弄。 让披度恼羞成怒却又没有知识储备无力反击，只能板着脸岔开话题： “秦先生，我们还是转入正题，你来我公司有什么目的？” “当然是来谈盾构机的事。要是看小丑表演，我有的是地方。” 秦云东依然牙尖嘴利，丝毫不给让批度面子。 他的姿态表明，他绝不是来举白旗投降的。 让披度非常意外，这完全不是他心目中的剧本。 “秦先生，既然你想谈生意，那就平心静气地谈，请不要语言攻击，这样很不体面。” 让披度为了能对临江市敲竹杠，只能暂时忍耐。 “你之前不正是如此对楚采臣董事长百般羞辱吗，这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在我面前谈体面，简直是穿着衣服的猴子非要装人的模样。” 秦云东迅速回击之后，不等让披度再说话，直接开始谈起盾构机项目。 “让披度先生，交通集团租用法蓝盾构机，本来是你的重要客户，但你在设备上动手脚敲诈维修费，这样做同样非常不体面，没有任何诚信可言，我劝你悬崖勒马，否则，你要承担一切后果。” “后果，哈哈，我倒想听听你能把我怎么样？” 让披度仰天大笑，像是听到最好笑的笑话。 除了霉国有盾构机，只有他家有，而且论产品质量和效能都比霉国要强。 秦云东的威胁对让披度来说，无非是虚张声势而已。 秦云东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腕表：“让披度先生，我给你五天的时间改正错误，向交通集团赔礼道歉并支付延误工程的赔偿。” 第1077章 怒而兴师，愠而致战 让披度和下属们都惊呆了。 他们没想到秦云东会如此强势，更没想到秦云东还敢下最后通牒。 “秦先生，你是不是对形势有误解，在盾构机行业，我是老大我说了算，你懂不懂什么叫绝对实力？” 让披度生气地用大拇指使劲点了点自己的胸脯。 秦云东没有搭理他，继续按自己的节奏说：“我们讲究先礼后兵，如果到期没有看到你有所行动，我就会做出相应措施，到时候就不是道歉赔偿那么简单了，你自己考虑清楚。” 说完，秦云东站起身，带着楚采臣和夏丰扬长而去。 让披度目瞪口呆。 愣了半晌，他才缓过神，开始大发雷霆。 “通知交通集团，我们之间的租赁协议取消，追回法蓝盾构机，维护人员撤回，他们想打官司请随意。我倒要看看，失去我们的盾构机，秦云东还能傲多久！” 让披度气恼得摔了茶几上的酒杯。 但这样的惩戒力度还不够。 在下属面前被秦云东一番奚落，丢了颜面失去了威严，这个面子必须找回来。 于是，让披度继续下令，散布法蓝公司已经停止和交通集团的合作关系，筹集资金做空交通集团的股票，让秦云东承受一次重大打击。 而此时，秦云东等人已经在返回莫斯本的途中。 楚采臣神情复杂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心里惴惴不安。 现在交通集团在欧洲、非洲以及东南亚都有基础工程建设，少不了使用盾构机，现在秦云东把法蓝公司惹翻了，接下来失去盾构机技术支持，工程不可避免要受到严重影响。 如果不能按合同如期完成，交通集团将面临巨大的损失。 楚采臣非常上火，如果不是秦云东搞出来的后果，他恐怕早就要发脾气了。 秦云东却好像没事人似的，还在和夏丰聊着玛塞的趣闻，似乎对让披度的事毫不在意。 汽车进入莫斯本，秦云东似乎才意识到楚采臣一直没说话，似乎很有情绪。 “老楚，有什么话就说出来，憋着不难受吗？” 秦云东笑着问。 “我哪敢啊，秦书记拍板的事，我从来都只有听命的份。” 楚采臣说话有气无力的，听得出他的确心里有意见。 “哎哟喂，听听这一肚子委屈的劲，夏丰，快给咱楚大老板上根烟，让他好好缓缓。” 秦云东大笑起来。 夏丰忙拿出自己的香烟，却被楚采臣挡住。 楚采臣从提包里拿出一盒没拆封的华子扔给夏丰，自己又拿出半盒华子点上。 “秦书记，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啊。我不明白，您大老远到欧洲，干嘛要和让披度那种恶棍斗气，您真的想打击他，更应该秘密进行，现在打草惊蛇，让他有了防备，岂不是失去了突然行？” 楚采臣一股脑地说出自己的不满。 “你还有一层意思没说出来，现在你有工程项目正在使用法蓝的盾构机，你担心他会停止技术支持，以至于项目不得不停工。对吗？” 秦云东早就看穿了楚采臣真实想法。 楚采臣无奈地点头笑了笑。 “秦书记是知道孙子兵法的，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交通集团打下基业不容易，咱不能因为恼怒而蒙受巨大损失，我不能理解为何您去要激怒让披度，这非常划不来。” 楚采臣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的疑惑，也是在劝秦云东不要被愤怒冲昏头脑。 “你的记性很好，孙子兵法火攻篇的确有这么一句。”秦云东点点头，反问：“但你为什么不换个角度，是谁在怒而兴师，是谁在愠而致战？” 楚采臣一下子被问住了。 但他的脑子忽然清醒过来。 “秦书记，您的意思是……您是故意去激怒让披度的？” “哈哈，老楚，你还不算笨。” 秦云东大笑起来。 楚采臣来了精神。 这说明秦云东已经做好开战准备，要对法蓝公司进行全面进攻。 他探过身子问：“秦书记，您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开战？” 秦云东向他介绍说，他一直在和欧美的金融资本进行沟通协商，调集的资金量现在已经差不多了，只要冰国三大银行今天洽商决定参加，那就相当于给法蓝公司股市来一颗震撼核爆。 楚采臣兴奋地鼓掌喝彩。 “我还以为让那些金融资本谈判会是个漫长的时间，没想到会这么快！” “按说那些金融资本是没那么容易进场对战，但法蓝公司又贷款了十亿欧元，表面上是要在霉国建厂，其实是为了弥补他们流动资金不足。内部消息一旦曝光，一定会让法蓝公司吃不了兜着走。闻到血腥味的金融资本，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 秦云东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嘴角露出微笑。 他拜托叶氏集团在欧洲的金融公司一直盯着法蓝公司在金融的一举一动，凭借叶家人的熟络关系网，非常容易能获得法蓝公司的内部信息。 正是因为看到了巨大的机会，秦云东这才亲自来欧洲督战，准备给法蓝公司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汽车驶入交通集团赛克子公司办公楼下，秦云东等人和临江市代表团成员齐聚在会议室。 秦云东向众人介绍了去法蓝公司的情况。 “我激怒让披度，以这个家伙的个性必然疯狂报复，中断租赁合同，散布不利于交通集团的消息，对交通集团股价进行打压，都是一望可知的选项。哼，我就是要他这么干，这样他才会死得透透的。” 秦云东笑着公布了自己的用意，让众人做好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周时间的股市大战。 楚采臣这才知道秦云东带来的代表团成员都是金融方面的专家。 他们虽然不能直接进行欧洲股市操作，却能为交通集团的应战出谋划策，与各国的金融资本进行战术协调，并遥控指挥股市之外的各类行动。 看着秦云东不慌不忙地部署，一霎时，楚采臣有了大战将至的紧张感和兴奋感。 他很兴奋，这次又要亲身见证历史性的一幕了。 第1077章 怒而兴师，愠而致战 让披度和下属们都惊呆了。 他们没想到秦云东会如此强势，更没想到秦云东还敢下最后通牒。 “秦先生，你是不是对形势有误解，在盾构机行业，我是老大我说了算，你懂不懂什么叫绝对实力？” 让披度生气地用大拇指使劲点了点自己的胸脯。 秦云东没有搭理他，继续按自己的节奏说：“我们讲究先礼后兵，如果到期没有看到你有所行动，我就会做出相应措施，到时候就不是道歉赔偿那么简单了，你自己考虑清楚。” 说完，秦云东站起身，带着楚采臣和夏丰扬长而去。 让披度目瞪口呆。 愣了半晌，他才缓过神，开始大发雷霆。 “通知交通集团，我们之间的租赁协议取消，追回法蓝盾构机，维护人员撤回，他们想打官司请随意。我倒要看看，失去我们的盾构机，秦云东还能傲多久！” 让披度气恼得摔了茶几上的酒杯。 但这样的惩戒力度还不够。 在下属面前被秦云东一番奚落，丢了颜面失去了威严，这个面子必须找回来。 于是，让披度继续下令，散布法蓝公司已经停止和交通集团的合作关系，筹集资金做空交通集团的股票，让秦云东承受一次重大打击。 而此时，秦云东等人已经在返回莫斯本的途中。 楚采臣神情复杂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心里惴惴不安。 现在交通集团在欧洲、非洲以及东南亚都有基础工程建设，少不了使用盾构机，现在秦云东把法蓝公司惹翻了，接下来失去盾构机技术支持，工程不可避免要受到严重影响。 如果不能按合同如期完成，交通集团将面临巨大的损失。 楚采臣非常上火，如果不是秦云东搞出来的后果，他恐怕早就要发脾气了。 秦云东却好像没事人似的，还在和夏丰聊着玛塞的趣闻，似乎对让披度的事毫不在意。 汽车进入莫斯本，秦云东似乎才意识到楚采臣一直没说话，似乎很有情绪。 “老楚，有什么话就说出来，憋着不难受吗？” 秦云东笑着问。 “我哪敢啊，秦书记拍板的事，我从来都只有听命的份。” 楚采臣说话有气无力的，听得出他的确心里有意见。 “哎哟喂，听听这一肚子委屈的劲，夏丰，快给咱楚大老板上根烟，让他好好缓缓。” 秦云东大笑起来。 夏丰忙拿出自己的香烟，却被楚采臣挡住。 楚采臣从提包里拿出一盒没拆封的华子扔给夏丰，自己又拿出半盒华子点上。 “秦书记，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啊。我不明白，您大老远到欧洲，干嘛要和让披度那种恶棍斗气，您真的想打击他，更应该秘密进行，现在打草惊蛇，让他有了防备，岂不是失去了突然行？” 楚采臣一股脑地说出自己的不满。 “你还有一层意思没说出来，现在你有工程项目正在使用法蓝的盾构机，你担心他会停止技术支持，以至于项目不得不停工。对吗？” 秦云东早就看穿了楚采臣真实想法。 楚采臣无奈地点头笑了笑。 “秦书记是知道孙子兵法的，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交通集团打下基业不容易，咱不能因为恼怒而蒙受巨大损失，我不能理解为何您去要激怒让披度，这非常划不来。” 楚采臣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的疑惑，也是在劝秦云东不要被愤怒冲昏头脑。 “你的记性很好，孙子兵法火攻篇的确有这么一句。”秦云东点点头，反问：“但你为什么不换个角度，是谁在怒而兴师，是谁在愠而致战？” 楚采臣一下子被问住了。 但他的脑子忽然清醒过来。 “秦书记，您的意思是……您是故意去激怒让披度的？” “哈哈，老楚，你还不算笨。” 秦云东大笑起来。 楚采臣来了精神。 这说明秦云东已经做好开战准备，要对法蓝公司进行全面进攻。 他探过身子问：“秦书记，您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开战？” 秦云东向他介绍说，他一直在和欧美的金融资本进行沟通协商，调集的资金量现在已经差不多了，只要冰国三大银行今天洽商决定参加，那就相当于给法蓝公司股市来一颗震撼核爆。 楚采臣兴奋地鼓掌喝彩。 “我还以为让那些金融资本谈判会是个漫长的时间，没想到会这么快！” “按说那些金融资本是没那么容易进场对战，但法蓝公司又贷款了十亿欧元，表面上是要在霉国建厂，其实是为了弥补他们流动资金不足。内部消息一旦曝光，一定会让法蓝公司吃不了兜着走。闻到血腥味的金融资本，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 秦云东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嘴角露出微笑。 他拜托叶氏集团在欧洲的金融公司一直盯着法蓝公司在金融的一举一动，凭借叶家人的熟络关系网，非常容易能获得法蓝公司的内部信息。 正是因为看到了巨大的机会，秦云东这才亲自来欧洲督战，准备给法蓝公司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汽车驶入交通集团赛克子公司办公楼下，秦云东等人和临江市代表团成员齐聚在会议室。 秦云东向众人介绍了去法蓝公司的情况。 “我激怒让披度，以这个家伙的个性必然疯狂报复，中断租赁合同，散布不利于交通集团的消息，对交通集团股价进行打压，都是一望可知的选项。哼，我就是要他这么干，这样他才会死得透透的。” 秦云东笑着公布了自己的用意，让众人做好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周时间的股市大战。 楚采臣这才知道秦云东带来的代表团成员都是金融方面的专家。 他们虽然不能直接进行欧洲股市操作，却能为交通集团的应战出谋划策，与各国的金融资本进行战术协调，并遥控指挥股市之外的各类行动。 看着秦云东不慌不忙地部署，一霎时，楚采臣有了大战将至的紧张感和兴奋感。 他很兴奋，这次又要亲身见证历史性的一幕了。 第1078章 感谢国家给了王牌 李卫华却显得很沉稳，他弹了弹烟灰，为秦云东提醒： “秦书记，我们也要想到及时弥补自己的损失问题。法蓝公司中断租赁协议，交通集团的工程就会受影响，我们如何能把损失减到最小限度？” “不会有什么损失，让法蓝公司中断租赁协议，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秦云东踌躇满志地摇摇手。 “没有法蓝盾构机，大型基建工程该怎么进行？” 李卫华和楚采臣几乎异口同声地提出疑问。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向让批度提出五日的最后通牒吗？” 秦云东微笑着看着二人。 两人都困惑地摇摇头。 秦云东这才公布自己一直隐瞒的重大消息。 在本世纪初，“隧道掘进机关键技术研究”被列入国家“863计划”，国家已经在全力研发国产盾构机。 十八人研发小组刚成立时，面对的一片空白，没有现成的图纸，没有可供参考的经验，也没有足够的设备支持。 但研发人员没有被困难吓倒，从零开始，夜以继日奋力攻克一个又一个难关，用手工绘制设计图，通过反复试验验证模型，花了整整5年时间，攻克了盾构机中最核心技术难题，技术参数可以媲美欧美同类型产品。 秦云东前一段时间去龙都拜访大企业，就是专程参观了国产盾构机，这才让他有了对法蓝公司的必胜把握。 “国内大型集团已经研制成功我国第一代超大型盾构机，预计在四月三十日正式闪亮登场！” 全场顿时掌声雷动。 楚采臣鼓掌最用力，以至于双手都一片通红。 只有他才能深深体会到盾构机被卡脖子的屈辱，法蓝公司租赁盾构机可以随便开价，也可以随便让盾构机罢工，维修时还傲慢地拉起警戒线，禁止交通集团工作人员靠近。 现在有了国产盾构机，屈辱史也被终结。 楚采臣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秦云东微笑着向众人示意保持安静。 “这个消息要保密，当几天后国产盾构机消息正式发布，正好也是法蓝盾构机取消租赁协议的时间。传达到世界时，大家并不会认为是法蓝公司在惩罚交通集团，而是交通集团不再使用法蓝盾构机，相当于给法蓝公司又释放一次核爆……” 秦云东的话还没有说完，楚采臣已经兴奋地站起身插话：“这个消息绝对可以击垮法蓝公司，让他们的股价崩盘！” “楚老板是临江市第一大老板，千万要保持风度，且听我把话说完。”秦云东开了一句玩笑，摆摆手让楚采臣坐下，“法蓝公司还会得到一个更坏的消息，那就是盾构机的价格，各位猜猜国产盾构机报价是多少？” 李卫华扶了扶眼镜：“现在世界超大型盾构机的价格是欧美把控，一台单价在三千万欧元以上。为了打开知名度抢占市场，我大胆猜测咱们的国产机应该五折起。” “李副市长的胆子还不够大，猜得就没什么魄力了。” 秦云东笑着摇摇头。 “啊？低于欧美盾构机一半价格还不算低吗？” 李卫华吃惊地望向秦云东。 秦云东微笑着竖起食指：“一折。” 全场一片寂静，大家都大眼瞪小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秦云东再次确认：“说的，诸位没听错，欧美报价是三千万欧元，我们国产机报价是三百万欧元。” 顿时会议室一片哗然。 “好家伙，这也太便宜了，简直是白菜价。” “这样的价格简直比租赁价格还低，谁还会愿意买欧美的盾构机。” “这简直就是王炸，一炸一个不吱声，谁还能与咱的盾构机竞争？” 楚采臣兴奋地直搓手。 他已经在心里盘算，如果国产盾构机对外发售，他就打算一次性购入十台，再也不用费尽心思拿着租赁盾构机来回在各个项目里周转。 秦云东站起身，环视众人提高嗓门说： “感谢国家的科研工作人员，给了我们一张王牌，有国家强有力的支撑，我们有没有信心打赢这一仗？” “有！” 全场齐声呐喊。 晚上六点，秦云东在下榻的酒店设宴款待冰国的三大银行的行长。 为了保密起见，参加宴会的只有秦云东和李卫华，其他人都在另外的房间吃饭。 楚采臣因为常住莫斯本，因此以东道主的身份招待代表团成员。 他很贴心地在菜品上下了功夫，中餐美食和西餐特色菜混在一起上，搞了一个中西合璧，让国内来的人能吃饱吃好。 在吃饭过程中，楚采臣到外面打了一个电话，等他准备回房间时，看到夏丰站在走廊上似乎刻意在等他。 “小夏，你五一节要结婚了，但四月三十日才能回去，真是辛苦啊。” 楚采臣笑着拍拍夏丰的肩膀。 “既然拿这份工资吃这一碗饭，那就没啥可说的。况且，我非常自豪能成为临江市崛起的参与者。” 夏丰回答得十分干脆。 “不错，不错，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小夏，你有这样的觉悟非常好，我很看好你，以后你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楚采臣说着就要拿烟给夏丰。 夏丰抢先递给楚采臣一支烟，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一起递过去。 “啥意思，信封里是什么？” 楚采臣接了烟，却没有接信封，一脸疑惑地看着夏丰。 “去年你给我一张至尊购物卡，我老婆花了三千块钱买了一个包，我把三千块钱现金和购物卡一起还给你。” 夏丰低垂着眼帘回答。 “小夏，你别想多了。这是我本人送给你的新婚礼物，没有别的意思……” 楚采臣诧异地想把信封推回去。 夏丰却态度坚决地抓住楚采臣的手，把信封执意塞进他的手里。 “楚董事长也别多想，我也没别的意思，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真不该接受这样的馈赠，金额太大，有违纪之嫌，你也不想让我蜕化成收受贿赂的干部，让秦书记失望？” 第1078章 感谢国家给了王牌 李卫华却显得很沉稳，他弹了弹烟灰，为秦云东提醒： “秦书记，我们也要想到及时弥补自己的损失问题。法蓝公司中断租赁协议，交通集团的工程就会受影响，我们如何能把损失减到最小限度？” “不会有什么损失，让法蓝公司中断租赁协议，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秦云东踌躇满志地摇摇手。 “没有法蓝盾构机，大型基建工程该怎么进行？” 李卫华和楚采臣几乎异口同声地提出疑问。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向让批度提出五日的最后通牒吗？” 秦云东微笑着看着二人。 两人都困惑地摇摇头。 秦云东这才公布自己一直隐瞒的重大消息。 在本世纪初，“隧道掘进机关键技术研究”被列入国家“863计划”，国家已经在全力研发国产盾构机。 十八人研发小组刚成立时，面对的一片空白，没有现成的图纸，没有可供参考的经验，也没有足够的设备支持。 但研发人员没有被困难吓倒，从零开始，夜以继日奋力攻克一个又一个难关，用手工绘制设计图，通过反复试验验证模型，花了整整5年时间，攻克了盾构机中最核心技术难题，技术参数可以媲美欧美同类型产品。 秦云东前一段时间去龙都拜访大企业，就是专程参观了国产盾构机，这才让他有了对法蓝公司的必胜把握。 “国内大型集团已经研制成功我国第一代超大型盾构机，预计在四月三十日正式闪亮登场！” 全场顿时掌声雷动。 楚采臣鼓掌最用力，以至于双手都一片通红。 只有他才能深深体会到盾构机被卡脖子的屈辱，法蓝公司租赁盾构机可以随便开价，也可以随便让盾构机罢工，维修时还傲慢地拉起警戒线，禁止交通集团工作人员靠近。 现在有了国产盾构机，屈辱史也被终结。 楚采臣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秦云东微笑着向众人示意保持安静。 “这个消息要保密，当几天后国产盾构机消息正式发布，正好也是法蓝盾构机取消租赁协议的时间。传达到世界时，大家并不会认为是法蓝公司在惩罚交通集团，而是交通集团不再使用法蓝盾构机，相当于给法蓝公司又释放一次核爆……” 秦云东的话还没有说完，楚采臣已经兴奋地站起身插话：“这个消息绝对可以击垮法蓝公司，让他们的股价崩盘！” “楚老板是临江市第一大老板，千万要保持风度，且听我把话说完。”秦云东开了一句玩笑，摆摆手让楚采臣坐下，“法蓝公司还会得到一个更坏的消息，那就是盾构机的价格，各位猜猜国产盾构机报价是多少？” 李卫华扶了扶眼镜：“现在世界超大型盾构机的价格是欧美把控，一台单价在三千万欧元以上。为了打开知名度抢占市场，我大胆猜测咱们的国产机应该五折起。” “李副市长的胆子还不够大，猜得就没什么魄力了。” 秦云东笑着摇摇头。 “啊？低于欧美盾构机一半价格还不算低吗？” 李卫华吃惊地望向秦云东。 秦云东微笑着竖起食指：“一折。” 全场一片寂静，大家都大眼瞪小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秦云东再次确认：“说的，诸位没听错，欧美报价是三千万欧元，我们国产机报价是三百万欧元。” 顿时会议室一片哗然。 “好家伙，这也太便宜了，简直是白菜价。” “这样的价格简直比租赁价格还低，谁还会愿意买欧美的盾构机。” “这简直就是王炸，一炸一个不吱声，谁还能与咱的盾构机竞争？” 楚采臣兴奋地直搓手。 他已经在心里盘算，如果国产盾构机对外发售，他就打算一次性购入十台，再也不用费尽心思拿着租赁盾构机来回在各个项目里周转。 秦云东站起身，环视众人提高嗓门说： “感谢国家的科研工作人员，给了我们一张王牌，有国家强有力的支撑，我们有没有信心打赢这一仗？” “有！” 全场齐声呐喊。 晚上六点，秦云东在下榻的酒店设宴款待冰国的三大银行的行长。 为了保密起见，参加宴会的只有秦云东和李卫华，其他人都在另外的房间吃饭。 楚采臣因为常住莫斯本，因此以东道主的身份招待代表团成员。 他很贴心地在菜品上下了功夫，中餐美食和西餐特色菜混在一起上，搞了一个中西合璧，让国内来的人能吃饱吃好。 在吃饭过程中，楚采臣到外面打了一个电话，等他准备回房间时，看到夏丰站在走廊上似乎刻意在等他。 “小夏，你五一节要结婚了，但四月三十日才能回去，真是辛苦啊。” 楚采臣笑着拍拍夏丰的肩膀。 “既然拿这份工资吃这一碗饭，那就没啥可说的。况且，我非常自豪能成为临江市崛起的参与者。” 夏丰回答得十分干脆。 “不错，不错，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小夏，你有这样的觉悟非常好，我很看好你，以后你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楚采臣说着就要拿烟给夏丰。 夏丰抢先递给楚采臣一支烟，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一起递过去。 “啥意思，信封里是什么？” 楚采臣接了烟，却没有接信封，一脸疑惑地看着夏丰。 “去年你给我一张至尊购物卡，我老婆花了三千块钱买了一个包，我把三千块钱现金和购物卡一起还给你。” 夏丰低垂着眼帘回答。 “小夏，你别想多了。这是我本人送给你的新婚礼物，没有别的意思……” 楚采臣诧异地想把信封推回去。 夏丰却态度坚决地抓住楚采臣的手，把信封执意塞进他的手里。 “楚董事长也别多想，我也没别的意思，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真不该接受这样的馈赠，金额太大，有违纪之嫌，你也不想让我蜕化成收受贿赂的干部，让秦书记失望？” 第1079章 进入市场的护身符 夏丰为楚采臣点上烟，向他做解释。 “我起初拿购物卡的时候就心里不踏实，我没啥积蓄，又要给老婆买礼物，所以当时还是没有抵御住诱惑私自接受了。但这个购物卡折磨我许久，让我吃不好睡不好。现在我还给你，就算是去了心病，我也就能在秦书记面前堂堂正正做人。” 夏丰长长出了一口气。 “小夏，你……好，我收下了。真对不住，是我考虑不周，让你一直心神不宁。不过，你的表现值得表扬，秦书记培养你的心血没有白费。” 楚采臣痛快地把信封揣进口袋。 夏丰能抵御住诱惑让他欣慰，但更感慨秦云东以身作则感染教化了夏丰。 如果换了那些吃拿卡要的领导，再纯真的秘书也难以清白。 两个小时后，秦云东和李卫华送走客人，叫上楚采臣到房间里喝茶聊天。 “谈妥了吗？” 楚采臣迫不及待地问。 “那还能有啥不妥的，这些洋人看到待宰的猎物，亲娘老子都顾不上了。我们谈的不是要不要参加，而是猎物应该怎么分。” 李卫华伸了一个懒腰。 冰国三大银行并不在乎什么盾构机，也不在乎什么是知识产权，他们最在乎的是能不能资本增值。 因此，冰国银行要的是吞并的市场动作，只要能刺激自己的股票上涨就行。他们计划收购法蓝公司，等到股市热乎劲逐渐消退，他们就用处理废铜烂铁的价格甩卖给交通集团。 这样的话，冰国银行获得了资本增长，交通集团获得了法蓝公司的技术专利，大家各取所需实现共赢。 楚采臣不由好奇地问：“那其他金融资本参战，他们能获得什么呢？” 秦云东揉了揉太阳穴：“他们通过拉高再砸盘的做空股市操作，已经挣得盆满钵满，对于如何处理猎物没兴趣。” 楚采臣暗自咂舌。 还没有启动作战就已经知道胜负，而且还把战利品都分配完毕。 这才是高端局的气质。 十几家金融资本如同群狼围猎，法蓝公司貌似强大，其实也只不过是一头插翅难逃的野牛。 “如果已经形成必杀局，那就没啥可说的，按计划执行就是了。但是，既然国产盾构机已经研制成功，我们还要花钱收购法蓝公司，拿他们的技术专利有什么用？” 楚采臣望向秦云东，提出他很困惑的一个问题。 “我们要的不是他们的技术，而是进入欧美市场的护身符。” 秦云东捋了捋头发，向楚采臣做出解释。 欧美的专利保护法是一个绵密的大网，既是保护自己的专利技术，也可以用来限制竞争者进入他们的市场。 比如我国的盾构机虽然都是自己的研发，但只要法蓝公司拿出相近的技术专利，控告我国的盾构机抄袭，那欧美各国就会以此为依据，不问是非，全力帮助法蓝公司对我国盾构机实施法律打击。 到那时，我国盾构机要么被迫接受天价罚款，并给法蓝公司年年支付专利使用费，要么就只能选择退出欧美市场。 “这样的案例层出不穷，让我们企业多次蒙受不白之冤，损失惨重。因此，我们必须把法蓝专利技术都拿到手，防患于未然。” 秦云东苦笑着摇摇头。 欧美人市场竞争能力越来越差，但暗算和打劫的本事却是首屈一指。 为了能平稳进入优质市场，就算吃亏，也要把法蓝公司收购过来。 李卫华笑着拍拍秦云东的胳膊，安慰道： “其实，法蓝公司是上百年历史的盾构机大厂，他们的刀盘和主轴承制造技术也有自己的特点，拿过来提供给我国盾构机大厂做参考，也算是充分利用剩余价值。这笔买卖还算划得来。” “就是，就是，老李说得很有道理。就比如主轴承，那是盾构机的心脏，承载着巨大的切削力和重量，是最容易磨损、最难设计制造的部件。我们科研人员能参考法蓝公司的技术，肯定会对提高我们的产品有借鉴作用。” 楚采臣跟着附和。 秦云东微微点点头，转动着茶几上的茶杯，若有所思地说：“计划已经敲定，那就严格按计划推进，无论出现什么意外，都要坚定不移地执行下去。” 李卫华和楚采臣相互看了一眼，心中都很纳闷。 秦云东的布局已经非常严密，他们实在看不出哪里还能出现意外情况。 莫斯本时间此时是晚上十点，而在省城是第二天清晨六点。 在一栋高档公寓内，赵祥国已经从沉睡中醒过来。 他歪头看看躺在一旁还在熟睡的蔡丽屏，轻轻起身坐在床沿，把扔在地上的裤子捡起来摸到裤兜里的香烟。 昨天晚上赵祥国接到蔡丽屏的邀请电话来赴宴，吃了不到一个小时的饭，两人就都急不可耐地从餐厅纠缠着进入卧室。 本来这也没什么，老情人了嘛，旧情复燃亲热一次很正常。 但现在回忆昨晚吃饭时候，蔡丽屏劝说他收购鹰国辛普森电力股权，他当时精虫上脑也没有多想就答应了，现在再想想就觉得没那么简单。 赵祥国心里是很乐意参股辛普森电力，这不但可以获得很多电力技术专利，还能让他一举成名天下知。 是的，w省能参股世界级企业辛普森电力，绝对是个大新闻。很有可能成为他东山再起的契机。 但冷静下来想一想，这可是价值上百亿的收购股权案，即使他是省电力公司的一把手，那也无权自作主张。 国资委、发改委、财政厅都要进行审核审查，只要有一关没有放行，这个收购案就会胎死腹中。 赵祥国默默抽着烟，忽然感觉一只手轻轻拂过他的脊背。 “你醒得这么早啊？” 蔡丽屏慵懒沙沙的嗓音听上去还是那么有诱惑力。 “是不是抽烟弄醒你了？” 赵祥国没有回头，还是照旧抽着烟。 “昨晚睡得太早，也该醒了嘛。你是不是在想辛普森电力呢？” 蔡丽屏从身后揽住赵祥国的腰，把脸贴在他的后背，打了一个哈欠。 第1079章 进入市场的护身符 夏丰为楚采臣点上烟，向他做解释。 “我起初拿购物卡的时候就心里不踏实，我没啥积蓄，又要给老婆买礼物，所以当时还是没有抵御住诱惑私自接受了。但这个购物卡折磨我许久，让我吃不好睡不好。现在我还给你，就算是去了心病，我也就能在秦书记面前堂堂正正做人。” 夏丰长长出了一口气。 “小夏，你……好，我收下了。真对不住，是我考虑不周，让你一直心神不宁。不过，你的表现值得表扬，秦书记培养你的心血没有白费。” 楚采臣痛快地把信封揣进口袋。 夏丰能抵御住诱惑让他欣慰，但更感慨秦云东以身作则感染教化了夏丰。 如果换了那些吃拿卡要的领导，再纯真的秘书也难以清白。 两个小时后，秦云东和李卫华送走客人，叫上楚采臣到房间里喝茶聊天。 “谈妥了吗？” 楚采臣迫不及待地问。 “那还能有啥不妥的，这些洋人看到待宰的猎物，亲娘老子都顾不上了。我们谈的不是要不要参加，而是猎物应该怎么分。” 李卫华伸了一个懒腰。 冰国三大银行并不在乎什么盾构机，也不在乎什么是知识产权，他们最在乎的是能不能资本增值。 因此，冰国银行要的是吞并的市场动作，只要能刺激自己的股票上涨就行。他们计划收购法蓝公司，等到股市热乎劲逐渐消退，他们就用处理废铜烂铁的价格甩卖给交通集团。 这样的话，冰国银行获得了资本增长，交通集团获得了法蓝公司的技术专利，大家各取所需实现共赢。 楚采臣不由好奇地问：“那其他金融资本参战，他们能获得什么呢？” 秦云东揉了揉太阳穴：“他们通过拉高再砸盘的做空股市操作，已经挣得盆满钵满，对于如何处理猎物没兴趣。” 楚采臣暗自咂舌。 还没有启动作战就已经知道胜负，而且还把战利品都分配完毕。 这才是高端局的气质。 十几家金融资本如同群狼围猎，法蓝公司貌似强大，其实也只不过是一头插翅难逃的野牛。 “如果已经形成必杀局，那就没啥可说的，按计划执行就是了。但是，既然国产盾构机已经研制成功，我们还要花钱收购法蓝公司，拿他们的技术专利有什么用？” 楚采臣望向秦云东，提出他很困惑的一个问题。 “我们要的不是他们的技术，而是进入欧美市场的护身符。” 秦云东捋了捋头发，向楚采臣做出解释。 欧美的专利保护法是一个绵密的大网，既是保护自己的专利技术，也可以用来限制竞争者进入他们的市场。 比如我国的盾构机虽然都是自己的研发，但只要法蓝公司拿出相近的技术专利，控告我国的盾构机抄袭，那欧美各国就会以此为依据，不问是非，全力帮助法蓝公司对我国盾构机实施法律打击。 到那时，我国盾构机要么被迫接受天价罚款，并给法蓝公司年年支付专利使用费，要么就只能选择退出欧美市场。 “这样的案例层出不穷，让我们企业多次蒙受不白之冤，损失惨重。因此，我们必须把法蓝专利技术都拿到手，防患于未然。” 秦云东苦笑着摇摇头。 欧美人市场竞争能力越来越差，但暗算和打劫的本事却是首屈一指。 为了能平稳进入优质市场，就算吃亏，也要把法蓝公司收购过来。 李卫华笑着拍拍秦云东的胳膊，安慰道： “其实，法蓝公司是上百年历史的盾构机大厂，他们的刀盘和主轴承制造技术也有自己的特点，拿过来提供给我国盾构机大厂做参考，也算是充分利用剩余价值。这笔买卖还算划得来。” “就是，就是，老李说得很有道理。就比如主轴承，那是盾构机的心脏，承载着巨大的切削力和重量，是最容易磨损、最难设计制造的部件。我们科研人员能参考法蓝公司的技术，肯定会对提高我们的产品有借鉴作用。” 楚采臣跟着附和。 秦云东微微点点头，转动着茶几上的茶杯，若有所思地说：“计划已经敲定，那就严格按计划推进，无论出现什么意外，都要坚定不移地执行下去。” 李卫华和楚采臣相互看了一眼，心中都很纳闷。 秦云东的布局已经非常严密，他们实在看不出哪里还能出现意外情况。 莫斯本时间此时是晚上十点，而在省城是第二天清晨六点。 在一栋高档公寓内，赵祥国已经从沉睡中醒过来。 他歪头看看躺在一旁还在熟睡的蔡丽屏，轻轻起身坐在床沿，把扔在地上的裤子捡起来摸到裤兜里的香烟。 昨天晚上赵祥国接到蔡丽屏的邀请电话来赴宴，吃了不到一个小时的饭，两人就都急不可耐地从餐厅纠缠着进入卧室。 本来这也没什么，老情人了嘛，旧情复燃亲热一次很正常。 但现在回忆昨晚吃饭时候，蔡丽屏劝说他收购鹰国辛普森电力股权，他当时精虫上脑也没有多想就答应了，现在再想想就觉得没那么简单。 赵祥国心里是很乐意参股辛普森电力，这不但可以获得很多电力技术专利，还能让他一举成名天下知。 是的，w省能参股世界级企业辛普森电力，绝对是个大新闻。很有可能成为他东山再起的契机。 但冷静下来想一想，这可是价值上百亿的收购股权案，即使他是省电力公司的一把手，那也无权自作主张。 国资委、发改委、财政厅都要进行审核审查，只要有一关没有放行，这个收购案就会胎死腹中。 赵祥国默默抽着烟，忽然感觉一只手轻轻拂过他的脊背。 “你醒得这么早啊？” 蔡丽屏慵懒沙沙的嗓音听上去还是那么有诱惑力。 “是不是抽烟弄醒你了？” 赵祥国没有回头，还是照旧抽着烟。 “昨晚睡得太早，也该醒了嘛。你是不是在想辛普森电力呢？” 蔡丽屏从身后揽住赵祥国的腰，把脸贴在他的后背，打了一个哈欠。 第1080章 谁听谁犯迷糊 “辛普森电力出售股权的事实在太大，我需要仔细斟酌一下。”赵祥国把烟蒂摁进烟灰缸，“我上午开个会研究，下午有消息再通知你。” 说罢，赵祥国开始穿衣服。 激情过后，赵祥国就没什么兴趣和蔡丽屏继续缠绵。 两个人都是成熟的成年人，没有必要装得多纯情。 况且，他是省电力公司一把手，必须趁早离开，以免被人发觉他偷腥，再惹出绯闻影响形象。 “老赵，这件事看似很大，其实我已经帮你打理好一切了，只要你提出申请，接下来就会一路绿灯。 easy。” 蔡丽屏重新躺下，笑盈盈看着赵祥国的背影。 赵祥国愣了愣，转头看向蔡丽屏。 “你的话让我心底发凉，你这么积极地给我做工作，不会是挖了一个坑？” “瞧你说的，你多了解我啊，我的坑深浅，你能不知道？” 蔡丽屏捂着嘴咯咯地笑。 赵祥国对这样暧昧的玩笑没兴趣，他捡起地上的衬衣顺手拍了拍。 “丽屏，你从中能拿多少好处？” “一点点而已啦，我要出国了，走之前想赚点生活费，不然到了霉国，难道我还能刷盘子混饭吃？但是你不一样，如果能完成收购股权，你就彻底财富自由了。” 蔡丽屏微笑着直视赵祥国的目光。 “我能财富自由？” 赵祥国穿上衬衣，苦笑着摇头。 他虽然是电力公司一把手，但工资也高不了多少，如果不是有高额的招待费打底，他根本就撑不住奢华的生活。 “当然可以啦，辛普森公司报价是十六亿欧元，但我可以和他们打招呼，你报十八亿，多出的那部分，你可以和辛普森公司七三开。这是核心商业机密，辛普森公司绝对不会散播出去。” 蔡丽屏淡淡地给出了提议。 赵祥国觉得天旋地转，几乎要晕过去。 他系纽扣的手停住了，缓缓坐在床沿，想要缓解血压升高带给大脑的冲击。 这也是人之常情，有希望拿到一个多亿的欧元，谁听谁不犯迷糊？ “老赵，你在仕途浮浮沉沉，受尽世态炎凉，那么玩命工作也晋升无望，还不如让自己活得更舒坦一些。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失去，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蔡丽屏凑近赵祥国耳边，柔声做思想工作。 她的话不多，但句句都说到赵祥国的心里，让赵祥国深受触动。 赵祥国又点燃一支烟，默默抽了一口，递给蔡丽屏。 “丽屏，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但此事非同小可，容我考虑几天再给你答复。” “老赵，你变了。”蔡丽屏吸了一口烟，轻轻吐出烟雾，“过去的你果敢坚毅，做事当机立断，从不犹豫不决，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唉，你懂什么。孙悟空刚出道目空无人多猖狂，只要被压在山下五百年，出来之后不是照样见了佛祖菩萨都乖得像个孙子。更何况是我这样的凡夫俗子。我已经被双规过两次，不想再来一次。” 赵祥国自嘲地叹口气，站起身时顺手捡起西装外套。 看赵祥国要走，蔡丽屏赤脚追出卧室：“老赵，我提醒你做决定要快。辛普森公司的股权转让不会等你，如果被其他公司捷足先登，你就算想明白了，恐怕桃子也早就被别人摘走。” “我懂，今天晚上给你电话。” 赵祥国没有回头，打开房门径直离开。 蔡丽屏望着房门关闭，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她很了解赵祥国，知道他已经动心，这笔生意就要瓜熟蒂落了。 上午七点三十分，槐荫市。 白国昌在家里边吃早餐边看电视新闻，忽然听到手机信息提示音。 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是一个未知号码，短信内容只有一个阿拉伯数字“2”。 这是鲍乾清和他的约定，只要看到“2”，说明鲍乾清有隐秘的事情要和他谈。 白国昌走进书房，从抽屉下的缝隙里拨出一张电话卡，装进一部老旧的手机。 他凭着记忆拨打了一个手机号码，随后接通时听到了鲍乾清的声音。 “国昌，我听说蔡丽屏提交出国休假申请？” 鲍乾清明显是在外面散步，背景音还能听到广场舞的音乐旋律。 “是的，首长。我感觉蔡丽屏要出事，所以鼓励她先出国避避风头，不要被调查时口不择言。” 白国昌谨慎地选择用词，但也要让鲍乾清知道蔡丽屏会牵扯到他。 “你真糊涂，如果蔡丽屏被查出有事，而你又批准她出国，那所有的责任全部都要你承担。” 鲍乾清不满地发出警告。 “可是……她不走，如果调查的时候说是我授意栽赃史刚，那我就彻底被动了。” 白国昌感觉事态严重了，说话也不再斟词酌句，表达开始变得直白。 “蔡丽屏有证据吗？” 鲍乾清沉声问。 白国昌马上否认：“我不会落下任何纸面的东西，蔡丽屏口头向我请示，我也是口头同意。” “只要你不承认，蔡丽屏的口供不会被采信，你紧张什么？” 鲍乾清戴着太阳镜在公园里遛弯，时不时眼珠四下乱转，观察周围的情况。 “首长，难道蔡丽屏被查出什么问题了？” 白国昌小心翼翼地试探。 鲍乾清叹口气：“蔡丽屏的问题不少哩。” 昨天晚上，省厅的包洪波厅长找鲍乾清汇报，说是沿海市警方得到一条对蔡丽屏极为不利的证据。 蔡丽屏以前在浠水纪委时，分管反复教育基地。 当时浠水警局的局长黄浩涉嫌违纪被留置，却被人谋杀在教育基地。 刺杀黄浩的是教育基地工作人员于尧，他几年来一直在逃，前一段死在了沿海市。 于尧的家属去认尸时，意外地提供给警方一个线索，蔡丽屏和于尧有不正当男女关系。 就凭这一条，蔡丽屏就被锁定为重大犯罪嫌疑人。 “蔡丽屏身上的疑点太多，在金丛亮案和史刚案都存在嫌疑，而且她可能还涉及别的经济问题。国昌，此时此刻，不要再设法保护蔡丽屏了，否则你这辈子都擦不掉污点。” 鲍乾清的语气变得非常严肃。 第1080章 谁听谁犯迷糊 “辛普森电力出售股权的事实在太大，我需要仔细斟酌一下。”赵祥国把烟蒂摁进烟灰缸，“我上午开个会研究，下午有消息再通知你。” 说罢，赵祥国开始穿衣服。 激情过后，赵祥国就没什么兴趣和蔡丽屏继续缠绵。 两个人都是成熟的成年人，没有必要装得多纯情。 况且，他是省电力公司一把手，必须趁早离开，以免被人发觉他偷腥，再惹出绯闻影响形象。 “老赵，这件事看似很大，其实我已经帮你打理好一切了，只要你提出申请，接下来就会一路绿灯。 easy。” 蔡丽屏重新躺下，笑盈盈看着赵祥国的背影。 赵祥国愣了愣，转头看向蔡丽屏。 “你的话让我心底发凉，你这么积极地给我做工作，不会是挖了一个坑？” “瞧你说的，你多了解我啊，我的坑深浅，你能不知道？” 蔡丽屏捂着嘴咯咯地笑。 赵祥国对这样暧昧的玩笑没兴趣，他捡起地上的衬衣顺手拍了拍。 “丽屏，你从中能拿多少好处？” “一点点而已啦，我要出国了，走之前想赚点生活费，不然到了霉国，难道我还能刷盘子混饭吃？但是你不一样，如果能完成收购股权，你就彻底财富自由了。” 蔡丽屏微笑着直视赵祥国的目光。 “我能财富自由？” 赵祥国穿上衬衣，苦笑着摇头。 他虽然是电力公司一把手，但工资也高不了多少，如果不是有高额的招待费打底，他根本就撑不住奢华的生活。 “当然可以啦，辛普森公司报价是十六亿欧元，但我可以和他们打招呼，你报十八亿，多出的那部分，你可以和辛普森公司七三开。这是核心商业机密，辛普森公司绝对不会散播出去。” 蔡丽屏淡淡地给出了提议。 赵祥国觉得天旋地转，几乎要晕过去。 他系纽扣的手停住了，缓缓坐在床沿，想要缓解血压升高带给大脑的冲击。 这也是人之常情，有希望拿到一个多亿的欧元，谁听谁不犯迷糊？ “老赵，你在仕途浮浮沉沉，受尽世态炎凉，那么玩命工作也晋升无望，还不如让自己活得更舒坦一些。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失去，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蔡丽屏凑近赵祥国耳边，柔声做思想工作。 她的话不多，但句句都说到赵祥国的心里，让赵祥国深受触动。 赵祥国又点燃一支烟，默默抽了一口，递给蔡丽屏。 “丽屏，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但此事非同小可，容我考虑几天再给你答复。” “老赵，你变了。”蔡丽屏吸了一口烟，轻轻吐出烟雾，“过去的你果敢坚毅，做事当机立断，从不犹豫不决，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唉，你懂什么。孙悟空刚出道目空无人多猖狂，只要被压在山下五百年，出来之后不是照样见了佛祖菩萨都乖得像个孙子。更何况是我这样的凡夫俗子。我已经被双规过两次，不想再来一次。” 赵祥国自嘲地叹口气，站起身时顺手捡起西装外套。 看赵祥国要走，蔡丽屏赤脚追出卧室：“老赵，我提醒你做决定要快。辛普森公司的股权转让不会等你，如果被其他公司捷足先登，你就算想明白了，恐怕桃子也早就被别人摘走。” “我懂，今天晚上给你电话。” 赵祥国没有回头，打开房门径直离开。 蔡丽屏望着房门关闭，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她很了解赵祥国，知道他已经动心，这笔生意就要瓜熟蒂落了。 上午七点三十分，槐荫市。 白国昌在家里边吃早餐边看电视新闻，忽然听到手机信息提示音。 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是一个未知号码，短信内容只有一个阿拉伯数字“2”。 这是鲍乾清和他的约定，只要看到“2”，说明鲍乾清有隐秘的事情要和他谈。 白国昌走进书房，从抽屉下的缝隙里拨出一张电话卡，装进一部老旧的手机。 他凭着记忆拨打了一个手机号码，随后接通时听到了鲍乾清的声音。 “国昌，我听说蔡丽屏提交出国休假申请？” 鲍乾清明显是在外面散步，背景音还能听到广场舞的音乐旋律。 “是的，首长。我感觉蔡丽屏要出事，所以鼓励她先出国避避风头，不要被调查时口不择言。” 白国昌谨慎地选择用词，但也要让鲍乾清知道蔡丽屏会牵扯到他。 “你真糊涂，如果蔡丽屏被查出有事，而你又批准她出国，那所有的责任全部都要你承担。” 鲍乾清不满地发出警告。 “可是……她不走，如果调查的时候说是我授意栽赃史刚，那我就彻底被动了。” 白国昌感觉事态严重了，说话也不再斟词酌句，表达开始变得直白。 “蔡丽屏有证据吗？” 鲍乾清沉声问。 白国昌马上否认：“我不会落下任何纸面的东西，蔡丽屏口头向我请示，我也是口头同意。” “只要你不承认，蔡丽屏的口供不会被采信，你紧张什么？” 鲍乾清戴着太阳镜在公园里遛弯，时不时眼珠四下乱转，观察周围的情况。 “首长，难道蔡丽屏被查出什么问题了？” 白国昌小心翼翼地试探。 鲍乾清叹口气：“蔡丽屏的问题不少哩。” 昨天晚上，省厅的包洪波厅长找鲍乾清汇报，说是沿海市警方得到一条对蔡丽屏极为不利的证据。 蔡丽屏以前在浠水纪委时，分管反复教育基地。 当时浠水警局的局长黄浩涉嫌违纪被留置，却被人谋杀在教育基地。 刺杀黄浩的是教育基地工作人员于尧，他几年来一直在逃，前一段死在了沿海市。 于尧的家属去认尸时，意外地提供给警方一个线索，蔡丽屏和于尧有不正当男女关系。 就凭这一条，蔡丽屏就被锁定为重大犯罪嫌疑人。 “蔡丽屏身上的疑点太多，在金丛亮案和史刚案都存在嫌疑，而且她可能还涉及别的经济问题。国昌，此时此刻，不要再设法保护蔡丽屏了，否则你这辈子都擦不掉污点。” 鲍乾清的语气变得非常严肃。 第1081章 弃子终将被抛弃 “首长，我现在怎么办？” 白国昌没有料到蔡丽屏居然会卷入凶杀案，一下子慌了手脚。 鲍乾清沿着湖边走到僻静的地方。 “你首先要做争取主动，以实际行动告诉外界，你和她划清界限。所以你要驳回蔡丽屏的申请，不允许她出国。然后让市纪委对她开展调查，将她的活动范围限制在槐荫市范围内。” “好的，我一定照办。” 白国昌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做完这些事，你要托人给蔡丽屏捎话，要她管住自己的嘴，那就可以给她一条生路，不然的话，神仙也救不了她。” 鲍乾清说完，不等白国昌回答就挂了电话。 他不能打太久电话，以免引起别人的怀疑。 如果不是因为要保护白国昌，鲍乾清根本不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 上午九点三十分，蔡丽屏办完银行转账，刚坐进轿车里，忽然接到槐荫市纪委工作人员打来的电话。 “蔡副秘书长，接到上级通知，全市处级以上领导要参加廉政建设学习培训，请您下午三点准时到市纪委教育基地会议室报到。” 工作人员说得很官方，虽然客气但是没有什么感情色彩。 蔡丽屏微微皱了皱眉：“我已经提交休假申请，现在正准备出国旅游，应该不用参加活动……” “不好意思，蔡副秘书长，你的休假申请暂缓批准，白书记要求全市领导干部必须参加，请您遵守纪律，按要求执行命令……” 工作人员非常坚持，丝毫没有妥协的余地。 “好啦好啦，等我先请示白书记再说。” 蔡丽屏用不耐烦的语气挂了电话。 其实，她的内心慌的一批。 休假申请没有获得批准，说明出了大事。 或者更确切地说，她已经被白国昌当作弃子抛弃了。 蔡丽屏双手用力抓了抓头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现在再打电话给白国昌求证毫无意义，事情已经发生，胡思乱想救不了自己，现在必须抢时间自救。 蔡丽屏立刻拨打电话给宣锐，开口第一句就是“我遇到大麻烦了”。 宣锐听罢低声骂了一句，他也没想到事情怎么会突然急转直下。 “你不能回槐荫市，只要回去就会被扣住，你先留在省城，还住在我的那套公寓里。放心，那个地方绝对安全，一年半载不会查到那里。” 宣锐给蔡丽屏出主意，安抚她等着赵祥国确定收购辛普森电力股权，他再安排她出境。 蔡丽屏却紧张地要求立刻出国，多待一天，危险就会增加一倍。 宣锐千方百计安慰蔡丽屏，要她沉住气。为了今后出国能有天堂一样的生活，无论如何也要咬牙坚持做完这一单生意。 其实在宣锐眼里，蔡丽屏死不死都无关紧要，但辛普森电力股权收购是大单，必须要把钱赚回来。 蔡丽屏也不傻，感觉出宣锐更在乎钱，而不会管她死活。说不定为了自身安全，宣锐还会选择杀人灭口。 她虽然爱钱如命，但也不会为了钱不要命。 蔡丽屏假意答应，刚挂断电话就又拨打电话：“天伦哥，能不能帮我去鹰国……” 一个小时后，封百川在鹰国的住宅里被电话铃声吵醒。 封百川迷迷糊糊打开床头灯，看看闹钟是凌晨两点。 他拿起手机看到是封天伦打来的电话，接通后不满地问：“什么重要的事不能等天亮再说吗？” “哦，对不起，我忘了时差，还以为鹰国那边也是上午十点……族长，真抱歉打扰您……” 封天伦只是撒个谎，他只是装作不知道时差。 “别废话了，既然已经被你吵醒了，那就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封百川坐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 “族长，蔡丽屏大概是真的遇到麻烦了，她请求我送她到您这里。” 封天伦忙不迭把蔡丽屏给他叙述的事讲了一遍。 “蔡丽屏为什么这么早在省城？” 封百川忽然问了一个封天伦没有准备的问题。 “我……我没有问……” 封天伦结结巴巴答不上来。 封百川喝了一口水，沉思片刻又问： “槐荫市纪委举办学习培训，为什么蔡丽屏会怕成这个样子？” “我……没有问……” “蔡丽屏有宣锐、白国昌、古安江护驾，这些人为什么不管蔡丽屏？” “我……” 面对封百川一连串的问题，封天伦一个也答不出来，不由冷汗冒出。 封天伦开始后悔，自己没有查清情况就急于汇报，一下子把自己的失职暴露无遗。 “天伦，你平时很谨慎，这一次怎么如此冒失？” 封百川怪罪一句，却也没有听封天伦解释，直接下令让蔡丽屏直接给他打电话。 挂了电话，封百川回头看看床上正在熟睡的乔慧，拿着手机轻轻走出卧室。 封百川走进客厅，为自己冲了一杯咖啡，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 十五年前，蔡丽屏还叫封丽屏，是封百川亲自挑选出来胸大有脑能做大事的美人。 为了巩固自己的地盘，封百川每年都选拔一批年轻的封家子弟安插到全省各个系统，蔡丽屏就是其中之一。 在他亲自调教下，聪明的蔡丽屏成长很快，进入浠水县纪委后还成为管控中山市、浠水县、抚远县和临县的首领之一。 这些年蔡丽屏暗中为他办了不少事，包括奉命刺杀了黄浩，几乎没有让他失望过，可以说是他很满意的得力下属。 现在蔡丽屏主动打电话示警，肯定不是因为她神经过敏，以蔡丽屏的能力，绝对是棘手的麻烦事。 封百川要搞清楚，这个麻烦到底有多大。 忽然，他的手机来电铃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蔡丽屏非常恭敬地打招呼：“族长，我是丽屏，打扰您休息了。” “丽屏，不着急，天塌不下来，你慢慢讲。” 封百川非常沉稳地安抚蔡丽屏，同时慢慢喝着咖啡。 蔡丽屏为了能把事情说清楚，先从她调到槐荫市讲起，谈到秦云东主持的国企改革，又说到金丛亮和史刚案，以及宣锐和肖冰艳怂恿她说服赵祥国收购辛普森电力股份，这才说到槐荫市纪委给她打电话的事情。 第1081章 弃子终将被抛弃 “首长，我现在怎么办？” 白国昌没有料到蔡丽屏居然会卷入凶杀案，一下子慌了手脚。 鲍乾清沿着湖边走到僻静的地方。 “你首先要做争取主动，以实际行动告诉外界，你和她划清界限。所以你要驳回蔡丽屏的申请，不允许她出国。然后让市纪委对她开展调查，将她的活动范围限制在槐荫市范围内。” “好的，我一定照办。” 白国昌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做完这些事，你要托人给蔡丽屏捎话，要她管住自己的嘴，那就可以给她一条生路，不然的话，神仙也救不了她。” 鲍乾清说完，不等白国昌回答就挂了电话。 他不能打太久电话，以免引起别人的怀疑。 如果不是因为要保护白国昌，鲍乾清根本不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 上午九点三十分，蔡丽屏办完银行转账，刚坐进轿车里，忽然接到槐荫市纪委工作人员打来的电话。 “蔡副秘书长，接到上级通知，全市处级以上领导要参加廉政建设学习培训，请您下午三点准时到市纪委教育基地会议室报到。” 工作人员说得很官方，虽然客气但是没有什么感情色彩。 蔡丽屏微微皱了皱眉：“我已经提交休假申请，现在正准备出国旅游，应该不用参加活动……” “不好意思，蔡副秘书长，你的休假申请暂缓批准，白书记要求全市领导干部必须参加，请您遵守纪律，按要求执行命令……” 工作人员非常坚持，丝毫没有妥协的余地。 “好啦好啦，等我先请示白书记再说。” 蔡丽屏用不耐烦的语气挂了电话。 其实，她的内心慌的一批。 休假申请没有获得批准，说明出了大事。 或者更确切地说，她已经被白国昌当作弃子抛弃了。 蔡丽屏双手用力抓了抓头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现在再打电话给白国昌求证毫无意义，事情已经发生，胡思乱想救不了自己，现在必须抢时间自救。 蔡丽屏立刻拨打电话给宣锐，开口第一句就是“我遇到大麻烦了”。 宣锐听罢低声骂了一句，他也没想到事情怎么会突然急转直下。 “你不能回槐荫市，只要回去就会被扣住，你先留在省城，还住在我的那套公寓里。放心，那个地方绝对安全，一年半载不会查到那里。” 宣锐给蔡丽屏出主意，安抚她等着赵祥国确定收购辛普森电力股权，他再安排她出境。 蔡丽屏却紧张地要求立刻出国，多待一天，危险就会增加一倍。 宣锐千方百计安慰蔡丽屏，要她沉住气。为了今后出国能有天堂一样的生活，无论如何也要咬牙坚持做完这一单生意。 其实在宣锐眼里，蔡丽屏死不死都无关紧要，但辛普森电力股权收购是大单，必须要把钱赚回来。 蔡丽屏也不傻，感觉出宣锐更在乎钱，而不会管她死活。说不定为了自身安全，宣锐还会选择杀人灭口。 她虽然爱钱如命，但也不会为了钱不要命。 蔡丽屏假意答应，刚挂断电话就又拨打电话：“天伦哥，能不能帮我去鹰国……” 一个小时后，封百川在鹰国的住宅里被电话铃声吵醒。 封百川迷迷糊糊打开床头灯，看看闹钟是凌晨两点。 他拿起手机看到是封天伦打来的电话，接通后不满地问：“什么重要的事不能等天亮再说吗？” “哦，对不起，我忘了时差，还以为鹰国那边也是上午十点……族长，真抱歉打扰您……” 封天伦只是撒个谎，他只是装作不知道时差。 “别废话了，既然已经被你吵醒了，那就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封百川坐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 “族长，蔡丽屏大概是真的遇到麻烦了，她请求我送她到您这里。” 封天伦忙不迭把蔡丽屏给他叙述的事讲了一遍。 “蔡丽屏为什么这么早在省城？” 封百川忽然问了一个封天伦没有准备的问题。 “我……我没有问……” 封天伦结结巴巴答不上来。 封百川喝了一口水，沉思片刻又问： “槐荫市纪委举办学习培训，为什么蔡丽屏会怕成这个样子？” “我……没有问……” “蔡丽屏有宣锐、白国昌、古安江护驾，这些人为什么不管蔡丽屏？” “我……” 面对封百川一连串的问题，封天伦一个也答不出来，不由冷汗冒出。 封天伦开始后悔，自己没有查清情况就急于汇报，一下子把自己的失职暴露无遗。 “天伦，你平时很谨慎，这一次怎么如此冒失？” 封百川怪罪一句，却也没有听封天伦解释，直接下令让蔡丽屏直接给他打电话。 挂了电话，封百川回头看看床上正在熟睡的乔慧，拿着手机轻轻走出卧室。 封百川走进客厅，为自己冲了一杯咖啡，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 十五年前，蔡丽屏还叫封丽屏，是封百川亲自挑选出来胸大有脑能做大事的美人。 为了巩固自己的地盘，封百川每年都选拔一批年轻的封家子弟安插到全省各个系统，蔡丽屏就是其中之一。 在他亲自调教下，聪明的蔡丽屏成长很快，进入浠水县纪委后还成为管控中山市、浠水县、抚远县和临县的首领之一。 这些年蔡丽屏暗中为他办了不少事，包括奉命刺杀了黄浩，几乎没有让他失望过，可以说是他很满意的得力下属。 现在蔡丽屏主动打电话示警，肯定不是因为她神经过敏，以蔡丽屏的能力，绝对是棘手的麻烦事。 封百川要搞清楚，这个麻烦到底有多大。 忽然，他的手机来电铃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蔡丽屏非常恭敬地打招呼：“族长，我是丽屏，打扰您休息了。” “丽屏，不着急，天塌不下来，你慢慢讲。” 封百川非常沉稳地安抚蔡丽屏，同时慢慢喝着咖啡。 蔡丽屏为了能把事情说清楚，先从她调到槐荫市讲起，谈到秦云东主持的国企改革，又说到金丛亮和史刚案，以及宣锐和肖冰艳怂恿她说服赵祥国收购辛普森电力股份，这才说到槐荫市纪委给她打电话的事情。 第1082章 责任是男人的宿命 蔡丽屏接着分析说：“族长，以属下分析，白国昌不批准我的请假，肯定是发生了他也扛不起的大事。或许是以前做过的事已经被败露，属下生死是小，但要是连累到封氏家族，我万死难辞其咎，所以才会向天伦大哥求援。” “你的分析很有道理。”封百川很赞赏蔡丽屏冷静的头脑，“但是……你为什么没有提前汇报白国昌要让你出国避风头的事？” “属下以为只是短期躲一下，等风平浪静的时候，我还能再回槐荫市继续工作，没必要为了小事打扰族长清修。” 蔡丽屏回答得非常诚恳。 但是封百川大笑起来。 “你这个小蹄子聪明过头了，还想糊弄我吗？” “属下不敢。” “你做内线多年，做腻了，想要趁着这个时机出国，不再受封家、白国昌、宣锐的控制，找个地方躲起来过自己的日子。” “……” 蔡丽屏握手机的手心开始出汗。 封百川太厉害了，一下子就点中了她心中所想。 干了这么多年的缺德事，蔡丽屏累了腻了怕了，却看不到这种见不得光的人生什么时候是尽头。 她总想逃得越远越好，以免遭受报应当头。 所以，她故意隐瞒出国的消息不向封天伦报告，只想在加勒比地区找个小国家，隐姓埋名度过余生。 蔡丽屏咬咬牙，低声说：“属下知罪，请族长责罚。” 既然现在被封百川点破，蔡丽屏能做的就是不狡辩，不求饶，除了等待处罚，她什么也做不了。 “你何罪之有，我为什么要罚你？丽屏，你是为封氏家族做过大贡献的人，我本就应该早点让你上岸，给你一个优渥的生活，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受苦了。” 封百川说得很动情，声音都在颤抖。 蔡丽屏再次被戳中心底最柔软的部分，顿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罢了，罢了，丽屏，你想回来就回来，我让天伦安排偷渡路线，保你平安无事来鹰国。咱们爷俩好好聚一聚，我会答应你所有要求，送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封百川的话很温暖，让蔡丽屏压抑多年的郁闷统统化解。 “多谢……族长……” 蔡丽屏感动到痛哭流涕。 封百川挂了电话，拿出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滴。 瞬间，他的脸色又变得寒气逼人。 “你这个贱人，居然敢背叛我。” 封百川咬了咬牙，一口气喝完咖啡。 他恨不能现在就亲手宰了蔡丽屏，但他却不断提醒自己要保持冷静，还不到动用家法的时候。 鹰国辛普森电力公司有十六亿的股权出售，这是一笔大买卖，他无论如何也要把这部分利润抢到手再说。 四个小时后，朝霞映满莫斯本天空。 秦云东沿着莫斯本海边正在慢跑。 在他身后不远处，夏丰气喘吁吁地努力跟上秦云东的步伐，但彼此距离还是越拉越远。 “秦……秦书记，您慢点跑……我不行了……” 夏丰上气不接下气地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在沙滩上。 他看着秦云东已经跑远，只能摇摇头，脱下跑鞋摘掉袜子，让双脚完全释放。 夏丰知道秦云东多年来一直保持晨跑的习惯，他也想跟着伴跑，但每次都跟不上，用不了十几分钟就败下阵来。 忽然，他的手机响起，是未婚妻婉月的电话。 “月月……中午……吃的啥好吃的……” 夏丰开口打招呼时，还在大口喘息着。 “哎哟，你这是怎么啦，听声音怎么不对啊，不是在干坏事？” 婉月哧哧的偷笑。 “你在临江是下午，我这里是清晨，正陪秦书记晨跑哩，哪有干坏事的机会……” 夏丰躺着沙滩上，看着朝阳下滚滚而来的海浪，脸上露出坏笑。 “呸，不要脸，有机会，你还真干啊。如果我听秦书记说你睡了金丝猫，看我不给你咔嚓了。” 婉月气哼哼地发出威胁。 “你瞧你，咋不识逗呢。有秦书记在，给我一万个胆也不敢啊。更何况，俺心里都是你，什么金丝猫、绿丝猫都不好使……” 夏丰乐呵呵地说着甜言蜜语。 “这还差不多。”婉月嫣然一笑，“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能按时回来吗，别让我一个人参加婚礼，那可丢人丢大了。” “必须赶回去啊，秦书记说了，我们四月三十号一大早就走，到晚上七八点就能到家了。” 夏丰盘腿坐起来，给了明确的保证。 两人又甜言蜜语聊了半天，直到夏丰看到秦云东原路折返跑回来，他才赶忙和婉月匆匆道别挂了电话。 秦云东来到他面前停下脚步：“瞧你笑的那么灿烂，估计是和新娘子打电话了？” “是的，她总是担心咱们四月三十号回不去，所以每天都要确认一下，女人真够啰嗦的。” 夏丰穿上鞋站起身。 “可以理解，这是女人一辈子最大的事，无论是谁都会非常在乎。在女人心目中，丈夫是她的世界中心，所以你也不要嫌她啰嗦，换了别的男人，她还懒得啰嗦哩。” 秦云东笑着往回走。 “那您觉得男人最应该在乎什么呢？” 夏丰跟上秦云东，好奇地问。 “责任。” 秦云东不假思索地回答。 男人很累，是因为背负着太多责任。 对父母、妻子、儿女、朋友、事业、理想，无不要承担责任。 但，这又是男人的宿命。 不愿承担责任的男人，还能算男人吗？ “夏丰，我昨天听楚采臣说了，你已经把购物卡还给他，我很欣慰，你承担起了责任，没有让我失望。” 秦云东说得很放松，没有批评夏丰的意思，甚至还流露出欣赏的意思。 “您……您已经知道了？我一直没敢给您说，有愧于您对我的教导……” 夏丰面红耳赤地低下头。 秦云东点点头：“你虽然收购物卡不对，但因为是楚采臣给你的结婚礼物，不存在钱权对价交易，只能说你和楚采臣做得欠妥，但也算不上违纪。我批评了楚采臣，但对你还是应该表扬的。你能严格要求自己，我很高兴。” 第1082章 责任是男人的宿命 蔡丽屏接着分析说：“族长，以属下分析，白国昌不批准我的请假，肯定是发生了他也扛不起的大事。或许是以前做过的事已经被败露，属下生死是小，但要是连累到封氏家族，我万死难辞其咎，所以才会向天伦大哥求援。” “你的分析很有道理。”封百川很赞赏蔡丽屏冷静的头脑，“但是……你为什么没有提前汇报白国昌要让你出国避风头的事？” “属下以为只是短期躲一下，等风平浪静的时候，我还能再回槐荫市继续工作，没必要为了小事打扰族长清修。” 蔡丽屏回答得非常诚恳。 但是封百川大笑起来。 “你这个小蹄子聪明过头了，还想糊弄我吗？” “属下不敢。” “你做内线多年，做腻了，想要趁着这个时机出国，不再受封家、白国昌、宣锐的控制，找个地方躲起来过自己的日子。” “……” 蔡丽屏握手机的手心开始出汗。 封百川太厉害了，一下子就点中了她心中所想。 干了这么多年的缺德事，蔡丽屏累了腻了怕了，却看不到这种见不得光的人生什么时候是尽头。 她总想逃得越远越好，以免遭受报应当头。 所以，她故意隐瞒出国的消息不向封天伦报告，只想在加勒比地区找个小国家，隐姓埋名度过余生。 蔡丽屏咬咬牙，低声说：“属下知罪，请族长责罚。” 既然现在被封百川点破，蔡丽屏能做的就是不狡辩，不求饶，除了等待处罚，她什么也做不了。 “你何罪之有，我为什么要罚你？丽屏，你是为封氏家族做过大贡献的人，我本就应该早点让你上岸，给你一个优渥的生活，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受苦了。” 封百川说得很动情，声音都在颤抖。 蔡丽屏再次被戳中心底最柔软的部分，顿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罢了，罢了，丽屏，你想回来就回来，我让天伦安排偷渡路线，保你平安无事来鹰国。咱们爷俩好好聚一聚，我会答应你所有要求，送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封百川的话很温暖，让蔡丽屏压抑多年的郁闷统统化解。 “多谢……族长……” 蔡丽屏感动到痛哭流涕。 封百川挂了电话，拿出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滴。 瞬间，他的脸色又变得寒气逼人。 “你这个贱人，居然敢背叛我。” 封百川咬了咬牙，一口气喝完咖啡。 他恨不能现在就亲手宰了蔡丽屏，但他却不断提醒自己要保持冷静，还不到动用家法的时候。 鹰国辛普森电力公司有十六亿的股权出售，这是一笔大买卖，他无论如何也要把这部分利润抢到手再说。 四个小时后，朝霞映满莫斯本天空。 秦云东沿着莫斯本海边正在慢跑。 在他身后不远处，夏丰气喘吁吁地努力跟上秦云东的步伐，但彼此距离还是越拉越远。 “秦……秦书记，您慢点跑……我不行了……” 夏丰上气不接下气地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在沙滩上。 他看着秦云东已经跑远，只能摇摇头，脱下跑鞋摘掉袜子，让双脚完全释放。 夏丰知道秦云东多年来一直保持晨跑的习惯，他也想跟着伴跑，但每次都跟不上，用不了十几分钟就败下阵来。 忽然，他的手机响起，是未婚妻婉月的电话。 “月月……中午……吃的啥好吃的……” 夏丰开口打招呼时，还在大口喘息着。 “哎哟，你这是怎么啦，听声音怎么不对啊，不是在干坏事？” 婉月哧哧的偷笑。 “你在临江是下午，我这里是清晨，正陪秦书记晨跑哩，哪有干坏事的机会……” 夏丰躺着沙滩上，看着朝阳下滚滚而来的海浪，脸上露出坏笑。 “呸，不要脸，有机会，你还真干啊。如果我听秦书记说你睡了金丝猫，看我不给你咔嚓了。” 婉月气哼哼地发出威胁。 “你瞧你，咋不识逗呢。有秦书记在，给我一万个胆也不敢啊。更何况，俺心里都是你，什么金丝猫、绿丝猫都不好使……” 夏丰乐呵呵地说着甜言蜜语。 “这还差不多。”婉月嫣然一笑，“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能按时回来吗，别让我一个人参加婚礼，那可丢人丢大了。” “必须赶回去啊，秦书记说了，我们四月三十号一大早就走，到晚上七八点就能到家了。” 夏丰盘腿坐起来，给了明确的保证。 两人又甜言蜜语聊了半天，直到夏丰看到秦云东原路折返跑回来，他才赶忙和婉月匆匆道别挂了电话。 秦云东来到他面前停下脚步：“瞧你笑的那么灿烂，估计是和新娘子打电话了？” “是的，她总是担心咱们四月三十号回不去，所以每天都要确认一下，女人真够啰嗦的。” 夏丰穿上鞋站起身。 “可以理解，这是女人一辈子最大的事，无论是谁都会非常在乎。在女人心目中，丈夫是她的世界中心，所以你也不要嫌她啰嗦，换了别的男人，她还懒得啰嗦哩。” 秦云东笑着往回走。 “那您觉得男人最应该在乎什么呢？” 夏丰跟上秦云东，好奇地问。 “责任。” 秦云东不假思索地回答。 男人很累，是因为背负着太多责任。 对父母、妻子、儿女、朋友、事业、理想，无不要承担责任。 但，这又是男人的宿命。 不愿承担责任的男人，还能算男人吗？ “夏丰，我昨天听楚采臣说了，你已经把购物卡还给他，我很欣慰，你承担起了责任，没有让我失望。” 秦云东说得很放松，没有批评夏丰的意思，甚至还流露出欣赏的意思。 “您……您已经知道了？我一直没敢给您说，有愧于您对我的教导……” 夏丰面红耳赤地低下头。 秦云东点点头：“你虽然收购物卡不对，但因为是楚采臣给你的结婚礼物，不存在钱权对价交易，只能说你和楚采臣做得欠妥，但也算不上违纪。我批评了楚采臣，但对你还是应该表扬的。你能严格要求自己，我很高兴。” 第1083章 你搞砸，我丢人 秦云东碰碰他的胳膊，笑着安慰他不要心理压力过大。 “秦书记，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夏丰试探着问。 秦云东回答说，他一开始并不知道，前些天是叶安妮发现告诉他的。 叶安妮陪婉月逛街，发现婉月拎着一个奢侈品牌的包，问了婉月之后才知道是夏丰拿购物卡买的包。 秦云东得知后没有声张，就是要看看夏丰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你是我的秘书，如果不知道反省，继续使用购物卡消费，虽然不算违纪，但我会直接把你调到清水衙门里，不再使用你。” 秦云东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他对身边的人会要求得比一般人更严格。 他再三教导身边的工作人员，勿以恶小而为之。 很多腐败就是从小事开始，逐渐激发出贪婪的欲望，变得欲壑难平，以权谋私大搞权钱交易，才会最终身败名裂。 如果夏丰坏了他的规矩，他也会毫不留情给予处理。 夏丰后背冒出冷汗，心有余悸地说：“幸亏我及时回头，要是因为此被调离，这将是我一辈子最大的损失。” 秦云东停下脚步。 “说真的，等你休完婚假，我真的要把你调走。” “不会……秦书记……您不是原谅我了吗……怎么还要赶我走？” 夏丰脸上苍白，急得几乎要哭出来。 “我不是因为你犯错误要赶你走，而是要你去担当大任。” 秦云东笑着拍拍他肩膀。 对于夏丰的安排，秦云东早有打算，这一次和夏丰单独交流，就是要提前打招呼，让夏丰做好心理准备。 “最近抚远区出了硒湖栈道垮塌事件，看似已经解决，其实背后还隐藏巨大的问题。曹传承年纪大了，思想趋于保守，不太愿意承担责任，这就放任纵容下属懈怠甚至阳奉阴违。没有一个有担当敢负责任的区委书记，抚远区的未来很让我担心。” 秦云东叹口气，继续向前走。 他已经下决心尽快换帅，才不至于让核心行政区之一的抚远区出现大滑坡。 虽然临江市现在人才济济，但是让谁去接任曹传承的职务，一直让秦云东无法取舍。 在秦云东心目中，抚远区的一把手要有大局意识、超前思维、统御能力、还要有冲劲和活力、最重要的是讲原则，敢负责，才能带出好风气。 于是，秦云东把目光锁定在了夏丰身上。 夏丰跟随他五年了，受他潜移默化的影响，夏丰进步很快，在各方面都有成熟的表现。 而且因为夏丰的特殊身份，才能迅速进入角色开展工作，换了别人恐怕镇不住曹传承带出的下属。 尤其是在购物卡事件中，秦云东不动声色地一直观察，结果夏丰的表现令他非常满意，这才让秦云东下了决心。 夏丰听着秦云东的讲述，心情很复杂。 他本意不想离开秦云东，但他又知道去抚远区是人生重要的一步，这是秦云东对他的肯定，也是对他的期望。 沉默半晌，夏丰才终于点点头：“秦书记，我向来服从您的指挥，这一次也不会例外。我服从您的命令。” “夏丰，你不要这么说。我是代表组织给你谈话，你要服从的不是我的命令，而是组织决定。重振抚远区的重任交给你，你不要掉链子，万一你搞砸了，我也跟着丢人。” 秦云东让夏丰今天就回临江市，组织部会找他谈话，接着潜心研究抚远区的经济和民生发展数据，为五一节后上任做好准备。 夏丰很吃惊，但也知道这是秦云东的好意，是让他提前回去准备婚礼。 “秦书记，您还是让我留下来，我要站好最后一班岗，也想亲身经历收购法蓝大战的过程，这是千金难买的人生经历，我不想错过。” 夏丰充满期待地看着秦云东。 秦云东轻轻摇摇头：“恐怕不行，我让你回去还有重要的事要办。” 他四下看看，凑近夏丰耳边，低声说了一会儿。 “原来是这样，那好，我保证完成任务。” 夏丰不再坚持留下，很痛快地做出承诺。 与此同时，省城是下午三点钟。 赵祥国走进办公室，兴冲冲给蔡丽屏打电话：“班子会已经同意我带代表团，三天后去鹰国考察辛普森电力公司，就股权收购进行前期接触和谈判。” “老赵就是老赵，办事还是这么有效率，爱死你了。” 蔡丽屏高兴地直接来了一个飞吻，并表示她刚刚抵达鹰国，随时恭候他的光临。 “昨天你还说回槐荫市，没想到你现在就到鹰国了，真是个神出鬼没的小妖精。” 赵祥国很高兴能去国外和老情人一起幽会一起赚钱，根本没有深想其中的蹊跷。 蔡丽屏在封天伦的安排下，昨天藏身货船的集装箱里混出国境，并在海外的码头用其他身份坐飞机抵达鹰国，并见到了封百川。 她也知道封百川不会白白救她，因此很主动就交代了辛普森电力出售股权的信息，并讨好般地说愿意把所得佣金尽数奉送。 封百川一眼看穿蔡丽屏的小心思，无非是想用辛普森电力项目保自己的性命。 他暗自冷笑，表面上却表现出很欣慰的神情。 封百川向蔡丽屏介绍说，他已经查明辛普森电力确有出售股份的计划。 他不认识辛普森电力董事长乔治，虽然托了几个关系想见乔治，但都被断然拒绝。 蔡丽屏很快提及肖冰艳肯定认识乔治，所以乔治才会把股权认购的业务交给肖冰艳负责。 只要肖冰艳答应合作，那见到乔治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封百川听后大喜，于是让蔡丽屏联系肖冰艳，邀请她谈一谈合作。 肖冰艳接到电话，听说蔡丽屏已经逃到鹰国投靠封百川，肖冰艳虽然有些意外，但也并没有表现出不悦。 听完蔡丽屏转达封百川的意思，肖冰艳稍稍想了想就答应可以见面。 当肖冰艳随后把消息转达给宣锐时，却撕去雍容大度的伪装，把能想起的脏话统统骂了一个遍。 第1083章 你搞砸，我丢人 秦云东碰碰他的胳膊，笑着安慰他不要心理压力过大。 “秦书记，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夏丰试探着问。 秦云东回答说，他一开始并不知道，前些天是叶安妮发现告诉他的。 叶安妮陪婉月逛街，发现婉月拎着一个奢侈品牌的包，问了婉月之后才知道是夏丰拿购物卡买的包。 秦云东得知后没有声张，就是要看看夏丰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你是我的秘书，如果不知道反省，继续使用购物卡消费，虽然不算违纪，但我会直接把你调到清水衙门里，不再使用你。” 秦云东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他对身边的人会要求得比一般人更严格。 他再三教导身边的工作人员，勿以恶小而为之。 很多腐败就是从小事开始，逐渐激发出贪婪的欲望，变得欲壑难平，以权谋私大搞权钱交易，才会最终身败名裂。 如果夏丰坏了他的规矩，他也会毫不留情给予处理。 夏丰后背冒出冷汗，心有余悸地说：“幸亏我及时回头，要是因为此被调离，这将是我一辈子最大的损失。” 秦云东停下脚步。 “说真的，等你休完婚假，我真的要把你调走。” “不会……秦书记……您不是原谅我了吗……怎么还要赶我走？” 夏丰脸上苍白，急得几乎要哭出来。 “我不是因为你犯错误要赶你走，而是要你去担当大任。” 秦云东笑着拍拍他肩膀。 对于夏丰的安排，秦云东早有打算，这一次和夏丰单独交流，就是要提前打招呼，让夏丰做好心理准备。 “最近抚远区出了硒湖栈道垮塌事件，看似已经解决，其实背后还隐藏巨大的问题。曹传承年纪大了，思想趋于保守，不太愿意承担责任，这就放任纵容下属懈怠甚至阳奉阴违。没有一个有担当敢负责任的区委书记，抚远区的未来很让我担心。” 秦云东叹口气，继续向前走。 他已经下决心尽快换帅，才不至于让核心行政区之一的抚远区出现大滑坡。 虽然临江市现在人才济济，但是让谁去接任曹传承的职务，一直让秦云东无法取舍。 在秦云东心目中，抚远区的一把手要有大局意识、超前思维、统御能力、还要有冲劲和活力、最重要的是讲原则，敢负责，才能带出好风气。 于是，秦云东把目光锁定在了夏丰身上。 夏丰跟随他五年了，受他潜移默化的影响，夏丰进步很快，在各方面都有成熟的表现。 而且因为夏丰的特殊身份，才能迅速进入角色开展工作，换了别人恐怕镇不住曹传承带出的下属。 尤其是在购物卡事件中，秦云东不动声色地一直观察，结果夏丰的表现令他非常满意，这才让秦云东下了决心。 夏丰听着秦云东的讲述，心情很复杂。 他本意不想离开秦云东，但他又知道去抚远区是人生重要的一步，这是秦云东对他的肯定，也是对他的期望。 沉默半晌，夏丰才终于点点头：“秦书记，我向来服从您的指挥，这一次也不会例外。我服从您的命令。” “夏丰，你不要这么说。我是代表组织给你谈话，你要服从的不是我的命令，而是组织决定。重振抚远区的重任交给你，你不要掉链子，万一你搞砸了，我也跟着丢人。” 秦云东让夏丰今天就回临江市，组织部会找他谈话，接着潜心研究抚远区的经济和民生发展数据，为五一节后上任做好准备。 夏丰很吃惊，但也知道这是秦云东的好意，是让他提前回去准备婚礼。 “秦书记，您还是让我留下来，我要站好最后一班岗，也想亲身经历收购法蓝大战的过程，这是千金难买的人生经历，我不想错过。” 夏丰充满期待地看着秦云东。 秦云东轻轻摇摇头：“恐怕不行，我让你回去还有重要的事要办。” 他四下看看，凑近夏丰耳边，低声说了一会儿。 “原来是这样，那好，我保证完成任务。” 夏丰不再坚持留下，很痛快地做出承诺。 与此同时，省城是下午三点钟。 赵祥国走进办公室，兴冲冲给蔡丽屏打电话：“班子会已经同意我带代表团，三天后去鹰国考察辛普森电力公司，就股权收购进行前期接触和谈判。” “老赵就是老赵，办事还是这么有效率，爱死你了。” 蔡丽屏高兴地直接来了一个飞吻，并表示她刚刚抵达鹰国，随时恭候他的光临。 “昨天你还说回槐荫市，没想到你现在就到鹰国了，真是个神出鬼没的小妖精。” 赵祥国很高兴能去国外和老情人一起幽会一起赚钱，根本没有深想其中的蹊跷。 蔡丽屏在封天伦的安排下，昨天藏身货船的集装箱里混出国境，并在海外的码头用其他身份坐飞机抵达鹰国，并见到了封百川。 她也知道封百川不会白白救她，因此很主动就交代了辛普森电力出售股权的信息，并讨好般地说愿意把所得佣金尽数奉送。 封百川一眼看穿蔡丽屏的小心思，无非是想用辛普森电力项目保自己的性命。 他暗自冷笑，表面上却表现出很欣慰的神情。 封百川向蔡丽屏介绍说，他已经查明辛普森电力确有出售股份的计划。 他不认识辛普森电力董事长乔治，虽然托了几个关系想见乔治，但都被断然拒绝。 蔡丽屏很快提及肖冰艳肯定认识乔治，所以乔治才会把股权认购的业务交给肖冰艳负责。 只要肖冰艳答应合作，那见到乔治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封百川听后大喜，于是让蔡丽屏联系肖冰艳，邀请她谈一谈合作。 肖冰艳接到电话，听说蔡丽屏已经逃到鹰国投靠封百川，肖冰艳虽然有些意外，但也并没有表现出不悦。 听完蔡丽屏转达封百川的意思，肖冰艳稍稍想了想就答应可以见面。 当肖冰艳随后把消息转达给宣锐时，却撕去雍容大度的伪装，把能想起的脏话统统骂了一个遍。 第1084章 玩就玩他个心惊肉跳 “老娘辛辛苦苦做了一个局想赚点钱，都被毫无诚信的蔡丽屏给破坏了。封百川属貔貅的，肯定会吃独食吃到骨头渣都不剩。” 肖冰艳愤愤地宣泄着自己的愤怒。 但她说的是实话，辛普森电力出售股票就是一个骗局！ 鹰国辛普森电力公司的确是名牌大厂，但它徒有其表，因为鹰国经济发展持续低迷，辛普森电力公司也受到连累，连续多年业绩出现萎缩，只不过他们通过虚造财务数据，才会让公司的业绩看上去还算理想。 实际的情况却恰恰相反，辛普森电力公司眼看就要资不抵债，宣告破产倒闭了。 辛普森电力的老板乔治不甘心就这么倒闭，他通过关系找到肖冰艳，想要利用她在国内关系，找个冤大头国企买下辛普森的股票，可以从中大捞一笔。 肖冰艳才不管什么国有资产流失，只要有利可图，她什么都能出卖。 因此，肖冰艳和乔治一拍即合，大包大揽实施骗局。 肖冰艳第一反应就想到了省电力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赵祥国。 以赵祥国好大喜功的性格，肯定愿意参股世界级大品牌企业，只要给他一点好处，这事就肯定能成。 谁知道赵祥国对肖冰艳很提防，根本不给她接近的机会。 无奈之下，肖冰艳想到蔡丽屏和赵祥国是老情人，肯定能说服赵祥国做冤大头。 本来事情进展得还算顺利，谁知道蔡丽屏突然出事，结果就引发一连串无法控制的事件，以至于封百川现在插手进来要分一杯羹。 肖冰艳虽然没有见过封百川，但对封百川的品行早有耳闻。 封百川不但贪婪，而且下手凶狠，听说还会采用暴力手段对不听话的合作者实施物理消灭。 和封百川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捞不到好处，还会面临非常危险的处境。 相比肖冰艳的气急败坏，宣锐却冷静得多。 “还是合作，蔡丽屏已经说服赵祥国，封百川对衙门的影响力不亚于我，而且他在鹰国有广泛人脉，如果你拒绝合作，封百川照样会见到乔治，并能把事做成，那咱就更是鸡飞蛋打，什么也捞不着。” 宣锐搂着肖冰艳的肩膀，劝她还是要接受现实。 肖冰艳抖了抖肩膀，埋怨道：“你怎么那么心大，如果封百川摆你一道，你能怎么着？” “我希望封百川不要那么做。”宣锐淡淡地说，“我也不是吃素的，我得不到的东西，其他人也休想得到。封百川敢动我的蛋糕，他也会空欢喜一场。” “你真有克制他的办法？” 肖冰艳惊异地问。 “当然，我和鲍乾清家的公子鲍振邦是好哥们也是生意上的伙伴，只要鲍乾清不批省电力公司的收购申请，封百川只能干瞪眼没有办法。” 宣锐没有吹牛，他有不少生意都是和鲍振邦合伙做。 让鲍振邦向他老子说明真相，鲍乾清铁定不敢批准赵祥国的项目。 肖冰艳这才转怒为喜。 “既然如此，那咱们一起去见封百川谈判？” “我家老爷子毕竟有官职，我还是应该保持低调，不让老爷子为难。艳姐，还是你飞一趟鹰国，凭你的美色和头脑，足够对付封百川了。” 宣锐微笑着找借口拒绝出面。 他对封百川也很忌惮，真不知道这个老狐狸会不会使诈。 莫斯本时间上午十点，楚采臣拿着报纸匆匆走进秦云东下榻酒店的房间。 “秦书记，法蓝公司的声明已经刊登在各大新闻媒体上了。他公开宣称已经和我们终止盾构机租赁协议……让披度不出所料开始行动了。” 楚采臣把本地报纸递给秦云东。 秦云东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展开报纸认真阅读。 从报纸上的声明看，法蓝公司指责交通集团不认真履行协议，野蛮操作盾构机频繁出现事故，而且交通集团擅自拆解盾构机部件有盗窃专利技术之嫌。 法蓝公司在一再警告无果的情况下，为了保证自己的尖端技术不泄密，这才果断取消租赁协议，并从此之后终止和交通集团一切合作。 “呵呵，写的内容很精彩，也很有煽动性。让披度还是有两把刷子，知道要抢占道德制高点，煽动欧洲民粹为其背书。” 秦云东看完后把报纸随便扔在茶几上，继续慢悠悠喝茶。 楚采臣紧张地点燃一支烟，继续汇报： “莫斯本股市刚开盘，交通集团的股价就开始下跌，跌幅快要超过3了……” “老楚，你至于这么紧张吗，怎么手指都在颤抖？” 秦云东歪头看着楚采臣发笑。 楚采臣没心思和秦云东逗着玩，他试探着问：“要不要现在就开始护盘行动？” “不着急，十点刚开盘，如果你现在就护盘，说明你是有准备的，反而会导致让披度不敢放手一搏。再等一等，等到跌幅超过35再进行少量资金护盘，要把猝不及防的慌乱演到位，这才能给让披度造成错觉。” 秦云东摸了摸下巴，向楚采臣微微一笑：“挖下深坑等虎豹，撒下香饵钓金鳌。沉住气，伙计，玩就玩个大的，玩就玩他个心惊肉跳。” 上午十点四十分，玛塞，安纳西镇，法蓝公司总部。 让披度坐在会议室，咬着雪茄正在看投影幕布上的交通集团股市k线图。 “老板，您发布的声明真是效果显着，刚开盘四十分钟，交通集团的股价就跌了3，看样子还会继续跌下去。” 下属满脸堆笑地向让披度汇报。 “哈哈，这只是刚开始，今天交通集团的股价至少下跌20才有点意思。” 让披度斜坐在高背椅，双脚搭在会议桌，志得意满地说出自己的预估。 “会跌这么多吗，那可是多年不见的最大跌幅了？” 下属像相声捧哏演员，为让披度量活铺垫发挥的话题。 让披度阴阴地笑着回答：“交通集团目前的项目工程正好面临隧道开挖，现在没有了盾构机，他们难道用凿子挖山吗？工程拖延，不能按时完工，交通集团的股票就会自由落体，以头撞地！” 第1084章 玩就玩他个心惊肉跳 “老娘辛辛苦苦做了一个局想赚点钱，都被毫无诚信的蔡丽屏给破坏了。封百川属貔貅的，肯定会吃独食吃到骨头渣都不剩。” 肖冰艳愤愤地宣泄着自己的愤怒。 但她说的是实话，辛普森电力出售股票就是一个骗局！ 鹰国辛普森电力公司的确是名牌大厂，但它徒有其表，因为鹰国经济发展持续低迷，辛普森电力公司也受到连累，连续多年业绩出现萎缩，只不过他们通过虚造财务数据，才会让公司的业绩看上去还算理想。 实际的情况却恰恰相反，辛普森电力公司眼看就要资不抵债，宣告破产倒闭了。 辛普森电力的老板乔治不甘心就这么倒闭，他通过关系找到肖冰艳，想要利用她在国内关系，找个冤大头国企买下辛普森的股票，可以从中大捞一笔。 肖冰艳才不管什么国有资产流失，只要有利可图，她什么都能出卖。 因此，肖冰艳和乔治一拍即合，大包大揽实施骗局。 肖冰艳第一反应就想到了省电力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赵祥国。 以赵祥国好大喜功的性格，肯定愿意参股世界级大品牌企业，只要给他一点好处，这事就肯定能成。 谁知道赵祥国对肖冰艳很提防，根本不给她接近的机会。 无奈之下，肖冰艳想到蔡丽屏和赵祥国是老情人，肯定能说服赵祥国做冤大头。 本来事情进展得还算顺利，谁知道蔡丽屏突然出事，结果就引发一连串无法控制的事件，以至于封百川现在插手进来要分一杯羹。 肖冰艳虽然没有见过封百川，但对封百川的品行早有耳闻。 封百川不但贪婪，而且下手凶狠，听说还会采用暴力手段对不听话的合作者实施物理消灭。 和封百川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捞不到好处，还会面临非常危险的处境。 相比肖冰艳的气急败坏，宣锐却冷静得多。 “还是合作，蔡丽屏已经说服赵祥国，封百川对衙门的影响力不亚于我，而且他在鹰国有广泛人脉，如果你拒绝合作，封百川照样会见到乔治，并能把事做成，那咱就更是鸡飞蛋打，什么也捞不着。” 宣锐搂着肖冰艳的肩膀，劝她还是要接受现实。 肖冰艳抖了抖肩膀，埋怨道：“你怎么那么心大，如果封百川摆你一道，你能怎么着？” “我希望封百川不要那么做。”宣锐淡淡地说，“我也不是吃素的，我得不到的东西，其他人也休想得到。封百川敢动我的蛋糕，他也会空欢喜一场。” “你真有克制他的办法？” 肖冰艳惊异地问。 “当然，我和鲍乾清家的公子鲍振邦是好哥们也是生意上的伙伴，只要鲍乾清不批省电力公司的收购申请，封百川只能干瞪眼没有办法。” 宣锐没有吹牛，他有不少生意都是和鲍振邦合伙做。 让鲍振邦向他老子说明真相，鲍乾清铁定不敢批准赵祥国的项目。 肖冰艳这才转怒为喜。 “既然如此，那咱们一起去见封百川谈判？” “我家老爷子毕竟有官职，我还是应该保持低调，不让老爷子为难。艳姐，还是你飞一趟鹰国，凭你的美色和头脑，足够对付封百川了。” 宣锐微笑着找借口拒绝出面。 他对封百川也很忌惮，真不知道这个老狐狸会不会使诈。 莫斯本时间上午十点，楚采臣拿着报纸匆匆走进秦云东下榻酒店的房间。 “秦书记，法蓝公司的声明已经刊登在各大新闻媒体上了。他公开宣称已经和我们终止盾构机租赁协议……让披度不出所料开始行动了。” 楚采臣把本地报纸递给秦云东。 秦云东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展开报纸认真阅读。 从报纸上的声明看，法蓝公司指责交通集团不认真履行协议，野蛮操作盾构机频繁出现事故，而且交通集团擅自拆解盾构机部件有盗窃专利技术之嫌。 法蓝公司在一再警告无果的情况下，为了保证自己的尖端技术不泄密，这才果断取消租赁协议，并从此之后终止和交通集团一切合作。 “呵呵，写的内容很精彩，也很有煽动性。让披度还是有两把刷子，知道要抢占道德制高点，煽动欧洲民粹为其背书。” 秦云东看完后把报纸随便扔在茶几上，继续慢悠悠喝茶。 楚采臣紧张地点燃一支烟，继续汇报： “莫斯本股市刚开盘，交通集团的股价就开始下跌，跌幅快要超过3了……” “老楚，你至于这么紧张吗，怎么手指都在颤抖？” 秦云东歪头看着楚采臣发笑。 楚采臣没心思和秦云东逗着玩，他试探着问：“要不要现在就开始护盘行动？” “不着急，十点刚开盘，如果你现在就护盘，说明你是有准备的，反而会导致让披度不敢放手一搏。再等一等，等到跌幅超过35再进行少量资金护盘，要把猝不及防的慌乱演到位，这才能给让披度造成错觉。” 秦云东摸了摸下巴，向楚采臣微微一笑：“挖下深坑等虎豹，撒下香饵钓金鳌。沉住气，伙计，玩就玩个大的，玩就玩他个心惊肉跳。” 上午十点四十分，玛塞，安纳西镇，法蓝公司总部。 让披度坐在会议室，咬着雪茄正在看投影幕布上的交通集团股市k线图。 “老板，您发布的声明真是效果显着，刚开盘四十分钟，交通集团的股价就跌了3，看样子还会继续跌下去。” 下属满脸堆笑地向让披度汇报。 “哈哈，这只是刚开始，今天交通集团的股价至少下跌20才有点意思。” 让披度斜坐在高背椅，双脚搭在会议桌，志得意满地说出自己的预估。 “会跌这么多吗，那可是多年不见的最大跌幅了？” 下属像相声捧哏演员，为让披度量活铺垫发挥的话题。 让披度阴阴地笑着回答：“交通集团目前的项目工程正好面临隧道开挖，现在没有了盾构机，他们难道用凿子挖山吗？工程拖延，不能按时完工，交通集团的股票就会自由落体，以头撞地！” 第1085章 我不会袖手旁观 下属们立刻哄堂大笑，紧跟着你一言我一语地吹捧老板足智多谋。 “误了工期，交通集团面临重大损失，股民们当然会抛售股票。” “老板还准备了充足的做空资金，交通集团的股票很快就要玩完了。” “穷困落后的东方古国非要和我们老板斗，真是自不量力。” 忽然，有一位工作人员报告，交通集团的股票突然止住下跌，开始小幅上扬。 让披度却毫不在意地撇撇嘴： “切，这都快一个小时了，交通集团才组织资金进场护盘，就这点水平还想和我斗，哼，立刻加大资金砸盘，让他继续下跌，但不要一锤子砸死，我要慢慢玩死他。” 果然，当法蓝的做空资金再度出手，交通集团的股价就掉头再度下跌。 在此期间，虽然交通集团几次护盘，但都被法蓝公司轻松击败，直到中午收盘时，交通集团的股价已经下跌了5。 “交通集团实力太弱，真没意思，我现场督战实在太高看他们了。” 让披度站起身，一脸不屑地看向下属们： “我去高尔夫球俱乐部吃午饭，接着陪客户打一场球。下午开盘后你们乘胜追击，等到下午收盘必须让他们跌够30。这就是敢挑衅我的下场！” 中午，莫斯本酒店餐厅。 秦云东和楚采臣、李卫华等代表团成员一起吃自助餐。 因为法蓝公司正在被逐步引入预设战场，三个人心情都不错，吃饭时候的氛围也都很轻松。 “云东，夏丰调去抚远区，那谁来接他的岗位？” 楚采臣很遗憾夏丰调走，更好奇谁会成为秦云东下一任的秘书。 “市委办公室主任曾征求过我的意见，我没有特别的要求，综合一处的同志们都很优秀，选拔谁都没关系。” 秦云东回答得模棱两可，他边吃边看上午的股市资料，尤其对法蓝的资金投入很关心。 李卫华看秦云东心思都在资料上，回答得太敷衍，便主动对楚采臣介绍说： “市委办公室已经确定好了人选，秦云东的新任秘书是综合一处的副处长武辰。” 武辰，三十四岁，临江市本地人。以前在省军区机要室工作过，为人正派，对工作一丝不苟，执行力强，文笔水平也很优秀。 楚采臣点头：“在军队干过，那一定有很强的组织观念和纪律性，这一点肯定符合云东选人的条件。” “不止如此，武辰还有两个得天独厚的条件。一个是武辰身体条件好，适合高强度工作；另一个嘛，武辰家里人和云东交往密切，算是老朋友关系了。” 李卫华乐呵呵地回答。 “哦？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楚采臣好奇地看向秦云东。 秦云东斜眼看看李卫华，轻轻摇摇头： “老李，你这么说容易引起误解，让不明真相的同志误以为武辰真的和我有什么关系似的。” “哈哈，我这不是故作神秘，逗逗老楚嘛。”李卫华笑着做出解释，“武辰的父亲就是享誉临江市的武家牛肉汤馆的老板。这些年云东经常去他家饭店，和老武熟得不得了。” “原来是这么个交往密切啊。那我和老武的关系也很好啊，每次回临江市我都会喝牛肉汤。” 楚采臣忍俊不俊。 秦云东把股市资料递给楚采臣。 “下午的股市操盘由老李和你指挥，不要着急决战，牢牢吸引法蓝公司的注意力即可。如果打得太狠，目空一切的让披度就会落荒而逃，那就会给后面的计划造成变数。” “你不坐镇怎么能行，难道现在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 楚采臣非常意外地问。 秦云东吃完最后一口汉堡包，擦着手说： “我们和法蓝公司的股市大战都在计划中，由你们二位大神坐镇就够了。我抽出时间去看看年湾，听说那家伙卖运动鞋卖发了，正准备并购咱市的老魏鞋厂上市，我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云东，虽然老魏鞋厂是临江市的企业，但你也不能因为鞋厂被收购而不高兴。这是企业之间合法的市场行为，我们不能干涉那么多。” 李卫华微笑着提醒秦云东。 秦云东对临江是的企业都爱护有加，希望他们都能发展壮大，但那只是希望，不代表每家企业都能如他所愿。 老魏鞋厂的产品虽然质量没得说，但老魏的观念比较保守，不关心市场，只是老老实实给欧美品牌做代工。 以前在年湾落魄到要投湖的时候，秦云东救了年湾，还把老魏鞋厂拉来帮助年湾创业。 几年下来，年湾设计的运动鞋大获成功，在资本的扶持下已经在欧洲站稳脚跟，反过来要收购老魏鞋厂，成为年湾资产的一部分。 这有点像是恩将仇报，把当年的恩人变成下人的剧本。 因此，李卫华担心秦云东会不高兴。 秦云东把餐巾纸扔在餐盘上，端起咖啡杯。 “我是那种小气的人吗？我从来没有说过临江市的企业是非卖品，只要能给企业好的出路，我都会理解支持。我去参观年湾的公司，是要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听一听他的规划。老魏这家伙忒老实，我替他把关。就像是嫁闺女，我也要找个好婆家？” “云东，你真逗，自己还没有结婚就操心嫁闺女的事，你还真是操不完的闲心啊。”李卫华哈哈大笑，“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收购兼并都是市场行为，你是市委书记，不要涉入太深，防止商界对咱们的改革开放有误解。” “我们和西方国家的市场经济不同，企业收购不是单纯追求利润最大化，而要更多考虑社会效益和公平性，收购要能促进产业升级和经济结构的优化。我不会强行干预，但也不会袖手旁观。” 秦云东最担心的是老魏鞋厂还有上千名员工，他们在收购后的权益如何保障。 如果收购的利益都被鞋厂的高层带走，扔下烂摊子让临江市擦屁股，那秦云东肯定不会答应。 第1085章 我不会袖手旁观 下属们立刻哄堂大笑，紧跟着你一言我一语地吹捧老板足智多谋。 “误了工期，交通集团面临重大损失，股民们当然会抛售股票。” “老板还准备了充足的做空资金，交通集团的股票很快就要玩完了。” “穷困落后的东方古国非要和我们老板斗，真是自不量力。” 忽然，有一位工作人员报告，交通集团的股票突然止住下跌，开始小幅上扬。 让披度却毫不在意地撇撇嘴： “切，这都快一个小时了，交通集团才组织资金进场护盘，就这点水平还想和我斗，哼，立刻加大资金砸盘，让他继续下跌，但不要一锤子砸死，我要慢慢玩死他。” 果然，当法蓝的做空资金再度出手，交通集团的股价就掉头再度下跌。 在此期间，虽然交通集团几次护盘，但都被法蓝公司轻松击败，直到中午收盘时，交通集团的股价已经下跌了5。 “交通集团实力太弱，真没意思，我现场督战实在太高看他们了。” 让披度站起身，一脸不屑地看向下属们： “我去高尔夫球俱乐部吃午饭，接着陪客户打一场球。下午开盘后你们乘胜追击，等到下午收盘必须让他们跌够30。这就是敢挑衅我的下场！” 中午，莫斯本酒店餐厅。 秦云东和楚采臣、李卫华等代表团成员一起吃自助餐。 因为法蓝公司正在被逐步引入预设战场，三个人心情都不错，吃饭时候的氛围也都很轻松。 “云东，夏丰调去抚远区，那谁来接他的岗位？” 楚采臣很遗憾夏丰调走，更好奇谁会成为秦云东下一任的秘书。 “市委办公室主任曾征求过我的意见，我没有特别的要求，综合一处的同志们都很优秀，选拔谁都没关系。” 秦云东回答得模棱两可，他边吃边看上午的股市资料，尤其对法蓝的资金投入很关心。 李卫华看秦云东心思都在资料上，回答得太敷衍，便主动对楚采臣介绍说： “市委办公室已经确定好了人选，秦云东的新任秘书是综合一处的副处长武辰。” 武辰，三十四岁，临江市本地人。以前在省军区机要室工作过，为人正派，对工作一丝不苟，执行力强，文笔水平也很优秀。 楚采臣点头：“在军队干过，那一定有很强的组织观念和纪律性，这一点肯定符合云东选人的条件。” “不止如此，武辰还有两个得天独厚的条件。一个是武辰身体条件好，适合高强度工作；另一个嘛，武辰家里人和云东交往密切，算是老朋友关系了。” 李卫华乐呵呵地回答。 “哦？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楚采臣好奇地看向秦云东。 秦云东斜眼看看李卫华，轻轻摇摇头： “老李，你这么说容易引起误解，让不明真相的同志误以为武辰真的和我有什么关系似的。” “哈哈，我这不是故作神秘，逗逗老楚嘛。”李卫华笑着做出解释，“武辰的父亲就是享誉临江市的武家牛肉汤馆的老板。这些年云东经常去他家饭店，和老武熟得不得了。” “原来是这么个交往密切啊。那我和老武的关系也很好啊，每次回临江市我都会喝牛肉汤。” 楚采臣忍俊不俊。 秦云东把股市资料递给楚采臣。 “下午的股市操盘由老李和你指挥，不要着急决战，牢牢吸引法蓝公司的注意力即可。如果打得太狠，目空一切的让披度就会落荒而逃，那就会给后面的计划造成变数。” “你不坐镇怎么能行，难道现在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 楚采臣非常意外地问。 秦云东吃完最后一口汉堡包，擦着手说： “我们和法蓝公司的股市大战都在计划中，由你们二位大神坐镇就够了。我抽出时间去看看年湾，听说那家伙卖运动鞋卖发了，正准备并购咱市的老魏鞋厂上市，我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云东，虽然老魏鞋厂是临江市的企业，但你也不能因为鞋厂被收购而不高兴。这是企业之间合法的市场行为，我们不能干涉那么多。” 李卫华微笑着提醒秦云东。 秦云东对临江是的企业都爱护有加，希望他们都能发展壮大，但那只是希望，不代表每家企业都能如他所愿。 老魏鞋厂的产品虽然质量没得说，但老魏的观念比较保守，不关心市场，只是老老实实给欧美品牌做代工。 以前在年湾落魄到要投湖的时候，秦云东救了年湾，还把老魏鞋厂拉来帮助年湾创业。 几年下来，年湾设计的运动鞋大获成功，在资本的扶持下已经在欧洲站稳脚跟，反过来要收购老魏鞋厂，成为年湾资产的一部分。 这有点像是恩将仇报，把当年的恩人变成下人的剧本。 因此，李卫华担心秦云东会不高兴。 秦云东把餐巾纸扔在餐盘上，端起咖啡杯。 “我是那种小气的人吗？我从来没有说过临江市的企业是非卖品，只要能给企业好的出路，我都会理解支持。我去参观年湾的公司，是要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听一听他的规划。老魏这家伙忒老实，我替他把关。就像是嫁闺女，我也要找个好婆家？” “云东，你真逗，自己还没有结婚就操心嫁闺女的事，你还真是操不完的闲心啊。”李卫华哈哈大笑，“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收购兼并都是市场行为，你是市委书记，不要涉入太深，防止商界对咱们的改革开放有误解。” “我们和西方国家的市场经济不同，企业收购不是单纯追求利润最大化，而要更多考虑社会效益和公平性，收购要能促进产业升级和经济结构的优化。我不会强行干预，但也不会袖手旁观。” 秦云东最担心的是老魏鞋厂还有上千名员工，他们在收购后的权益如何保障。 如果收购的利益都被鞋厂的高层带走，扔下烂摊子让临江市擦屁股，那秦云东肯定不会答应。 第1086章 不是能力问题 吃罢饭，秦云东给年湾打了一个电话，说自己已经到了莫斯本，想要去他的公司看看。 年湾听罢非常高兴，马上亲自开车到酒店接秦云东。 秦云东下楼时才发现天空已经下起绵绵春雨，当他看到站在豪车旁的年湾，不由心生感慨。 年湾身着昂贵的波西米亚风格的羊毛衫，西裤和皮鞋一眼看上去同样价格不菲。他的波浪卷落肩长发披散开，充满了成功艺术家的气质，与当年那个落魄到要投湖的画家简直判若两人。 “秦书记，再次见到您，我真是太高兴了。” 年湾快步迎过来，伸开双臂就要拥抱秦云东，腕间的百达翡丽名表闪过耀眼的光。 “别这样，我不习惯西方这种礼节。” 秦云东向后退一步，向年湾伸出手。 “对不起，秦书记，我一时高兴忘了您的身份，这样的拥抱礼确实不合适，对不起……” 年湾握着秦云东的手，连声道歉。 秦云东并没有在意，目光看向年湾身后的豪车，啧啧称赞： “年湾，你确实抖起来了，这辆车至少要百万欧元？” “差不多五百万欧元。” 年湾的眼睛里带着骄傲，但面对秦云东，他不敢太嘚瑟。 “秦书记，这不是我的意思，投行的专家说，开豪车也是公司上市包装的组成部分，我只能听他们的。” 年湾说着，快步走到车旁，拉开副驾驶车门，弯腰做了一个请上车的优雅动作。 “资本真是魔幻啊，能让人下地狱，也能让人上天堂。” 秦云东意味深长地感慨一句，坐到副驾驶座椅上，那种柔软细腻的包裹体验让人有安全感和舒适感。 “资本就像是画家手中的笔，凭空就能绘出你想要的任何东西。” 年湾没注意秦云东说的含义，乐呵呵地随即驾车离开酒店。 他在路上向秦云东介绍了他如何利用设计运动鞋挣到第一桶金，又在三轮天使投资中疯狂成长，现在已经跻身欧洲一流运动品牌的行列，正在向上市公司进发。 秦云东参观了年湾的直营专卖店、研发中心和办公大楼，接着又在年湾的盛情邀请下，来到年湾位于黄金海岸线的海景别墅做客。 秦云东来到二楼宽阔的阳台上，听着雨声看海潮奔涌，颇有一种厚重的年代感味道。 “秦书记，我说了一路，您却基本上没有任何评论，是不是有批评的话不方便说？我一直把您当作生命中的贵人和导师，您不妨有话直说。” 年湾走到阳台上，递给秦云东一杯气泡酒。 他到底是艺术家底子，有非常敏感的直觉。 “你想多了，我没有什么要批评的话，这次参观考察带给我不少启发。就凭这一点，我还要谢谢你。” 秦云东微笑着向他举杯。 “岂敢岂敢，秦书记，我不是当面吹捧您。以您的才华和魄力，如果投身商界，绝对是一骑绝尘，我就是拿望远镜也看不到您的背景，怎么敢说能对您有启发。” 年湾的确说的是心里话。 秦云东当年只是吃一顿盖浇饭的功夫，就能点石成金，成就年湾现在的风光。 因此年湾对秦云东是由衷的钦佩。 秦云东摆摆手，开始进入此行最重要的话题。 “我听说你打算收购老魏鞋厂？” “是的。” “别的品牌都只想找鞋厂代工，为何你非要收购厂子呢？” “我的品牌相比世界级大品牌没有什么议价能力，大品牌可以做制造端的轻资产，我还达不到那样的水平。” 年湾的运动鞋虽然已经在欧洲占有一席之地，但和那些世界级大品牌相比，差距还是蛮大的。 生产量上不去，代工大厂不会给世界大品牌同样水平的代工费。单价成本就没有优势。 而且，代工厂的生产线都会优先照顾大品牌，年湾也没什么话语权。 碰壁几次，年湾想明白了，与其和大品牌争成本优势，不如争单价利润率。 “老魏鞋厂和我合作很长时间，质量非常好，价格也公道，所以我打算收购老魏鞋厂，让他们专心致志为我工作，我就能拿到生产绝对控制权。” 年湾毫无保留讲出自己的打算，没有把秦云东当外人。 秦云东立刻追问：“老魏鞋厂只为你一家生产，那就用不了那么多生产线，剩余的鞋厂工人怎么办？” “既然不需要那么多工人，那就按法律相关规定执行呗。秦书记请放心，该赔偿的，我一个子也不少给。” 年湾很轻松地回答完，接着兴致勃勃地开始讲，他会引入更多的新设备，可以减少更多的工作岗位，让生产线提高三倍的效率。 秦云东沉默无语看着大海没有搭腔。 年湾这时才感觉到秦云东似乎不太高兴，他请秦云东到客厅就座，小心翼翼地询问秦云东是不是自己哪句话不对。 秦云东把酒杯放在茶几上，直言不讳地说， “老魏鞋厂的工人大多数都是跟着老魏干了五年以上，他们不再年轻，除了做鞋以外几乎不会别的技能。我希望你考虑工人的难处，尽量在鞋厂内部进行安置，而不是赔点钱就完事了。” “我的秦书记啊，您要考虑企业的难处啊。做企业是要赚钱的，我收购老魏鞋厂又不是做慈善。按劳动法规定，该企业承担的，我理所应当承担，但是不该企业承担的，您这样的要求……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年湾双手摊开，陪笑解释。 秦云东却没有笑。 “我看过你的专卖店，也看过你的研发中心，一双球鞋能卖上千欧元，而老魏那边的制作费才十欧元左右，你赚的是暴利，应该知足了。拿出一部分钱担负社会责任，不是能力问题，而是愿不愿意的问题。” 秦云东的话逐渐变得严肃。 年湾这才发现秦云东并不是随口说说，而是非常认真的态度。 原来秦云东此行就是为了工人啊。 年湾也收起笑容，默默点燃一支烟，一语不发。 第1086章 不是能力问题 吃罢饭，秦云东给年湾打了一个电话，说自己已经到了莫斯本，想要去他的公司看看。 年湾听罢非常高兴，马上亲自开车到酒店接秦云东。 秦云东下楼时才发现天空已经下起绵绵春雨，当他看到站在豪车旁的年湾，不由心生感慨。 年湾身着昂贵的波西米亚风格的羊毛衫，西裤和皮鞋一眼看上去同样价格不菲。他的波浪卷落肩长发披散开，充满了成功艺术家的气质，与当年那个落魄到要投湖的画家简直判若两人。 “秦书记，再次见到您，我真是太高兴了。” 年湾快步迎过来，伸开双臂就要拥抱秦云东，腕间的百达翡丽名表闪过耀眼的光。 “别这样，我不习惯西方这种礼节。” 秦云东向后退一步，向年湾伸出手。 “对不起，秦书记，我一时高兴忘了您的身份，这样的拥抱礼确实不合适，对不起……” 年湾握着秦云东的手，连声道歉。 秦云东并没有在意，目光看向年湾身后的豪车，啧啧称赞： “年湾，你确实抖起来了，这辆车至少要百万欧元？” “差不多五百万欧元。” 年湾的眼睛里带着骄傲，但面对秦云东，他不敢太嘚瑟。 “秦书记，这不是我的意思，投行的专家说，开豪车也是公司上市包装的组成部分，我只能听他们的。” 年湾说着，快步走到车旁，拉开副驾驶车门，弯腰做了一个请上车的优雅动作。 “资本真是魔幻啊，能让人下地狱，也能让人上天堂。” 秦云东意味深长地感慨一句，坐到副驾驶座椅上，那种柔软细腻的包裹体验让人有安全感和舒适感。 “资本就像是画家手中的笔，凭空就能绘出你想要的任何东西。” 年湾没注意秦云东说的含义，乐呵呵地随即驾车离开酒店。 他在路上向秦云东介绍了他如何利用设计运动鞋挣到第一桶金，又在三轮天使投资中疯狂成长，现在已经跻身欧洲一流运动品牌的行列，正在向上市公司进发。 秦云东参观了年湾的直营专卖店、研发中心和办公大楼，接着又在年湾的盛情邀请下，来到年湾位于黄金海岸线的海景别墅做客。 秦云东来到二楼宽阔的阳台上，听着雨声看海潮奔涌，颇有一种厚重的年代感味道。 “秦书记，我说了一路，您却基本上没有任何评论，是不是有批评的话不方便说？我一直把您当作生命中的贵人和导师，您不妨有话直说。” 年湾走到阳台上，递给秦云东一杯气泡酒。 他到底是艺术家底子，有非常敏感的直觉。 “你想多了，我没有什么要批评的话，这次参观考察带给我不少启发。就凭这一点，我还要谢谢你。” 秦云东微笑着向他举杯。 “岂敢岂敢，秦书记，我不是当面吹捧您。以您的才华和魄力，如果投身商界，绝对是一骑绝尘，我就是拿望远镜也看不到您的背景，怎么敢说能对您有启发。” 年湾的确说的是心里话。 秦云东当年只是吃一顿盖浇饭的功夫，就能点石成金，成就年湾现在的风光。 因此年湾对秦云东是由衷的钦佩。 秦云东摆摆手，开始进入此行最重要的话题。 “我听说你打算收购老魏鞋厂？” “是的。” “别的品牌都只想找鞋厂代工，为何你非要收购厂子呢？” “我的品牌相比世界级大品牌没有什么议价能力，大品牌可以做制造端的轻资产，我还达不到那样的水平。” 年湾的运动鞋虽然已经在欧洲占有一席之地，但和那些世界级大品牌相比，差距还是蛮大的。 生产量上不去，代工大厂不会给世界大品牌同样水平的代工费。单价成本就没有优势。 而且，代工厂的生产线都会优先照顾大品牌，年湾也没什么话语权。 碰壁几次，年湾想明白了，与其和大品牌争成本优势，不如争单价利润率。 “老魏鞋厂和我合作很长时间，质量非常好，价格也公道，所以我打算收购老魏鞋厂，让他们专心致志为我工作，我就能拿到生产绝对控制权。” 年湾毫无保留讲出自己的打算，没有把秦云东当外人。 秦云东立刻追问：“老魏鞋厂只为你一家生产，那就用不了那么多生产线，剩余的鞋厂工人怎么办？” “既然不需要那么多工人，那就按法律相关规定执行呗。秦书记请放心，该赔偿的，我一个子也不少给。” 年湾很轻松地回答完，接着兴致勃勃地开始讲，他会引入更多的新设备，可以减少更多的工作岗位，让生产线提高三倍的效率。 秦云东沉默无语看着大海没有搭腔。 年湾这时才感觉到秦云东似乎不太高兴，他请秦云东到客厅就座，小心翼翼地询问秦云东是不是自己哪句话不对。 秦云东把酒杯放在茶几上，直言不讳地说， “老魏鞋厂的工人大多数都是跟着老魏干了五年以上，他们不再年轻，除了做鞋以外几乎不会别的技能。我希望你考虑工人的难处，尽量在鞋厂内部进行安置，而不是赔点钱就完事了。” “我的秦书记啊，您要考虑企业的难处啊。做企业是要赚钱的，我收购老魏鞋厂又不是做慈善。按劳动法规定，该企业承担的，我理所应当承担，但是不该企业承担的，您这样的要求……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年湾双手摊开，陪笑解释。 秦云东却没有笑。 “我看过你的专卖店，也看过你的研发中心，一双球鞋能卖上千欧元，而老魏那边的制作费才十欧元左右，你赚的是暴利，应该知足了。拿出一部分钱担负社会责任，不是能力问题，而是愿不愿意的问题。” 秦云东的话逐渐变得严肃。 年湾这才发现秦云东并不是随口说说，而是非常认真的态度。 原来秦云东此行就是为了工人啊。 年湾也收起笑容，默默点燃一支烟，一语不发。 第1087章 不要成为资本的奴隶 秦云东打量着豪宅，继续对年湾说：“你想说什么就说，不用抵触。我找你商量老魏鞋厂即将出现的下岗工人问题，又不是非要强迫你。” “秦书记，不是我不给您面子，我也有难处。您不能只看贼吃肉，不看贼挨打啊。我也不是每双鞋都能卖出去，出现货不对路，意味着大批的鞋子就会积压，所有的风险、损失只能我承担。那时候，哪个工人会管我死活？少一分钱工资，他们就会给我闹……” 年湾不住发牢骚，非常婉转地说明秦云东的要求强人所难。 那么多企业还想逃避劳动法的要求，年湾觉得自己依法经营就不应该再被指责是为富不仁了。 秦云东看他越说越激动，不由笑着摇摇手。 “年湾，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刚才我说过了，我是本着和你商量的态度进行谈话，如果你真的违反劳动法，我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秦云东接着给他做工作，临江市的体制和莫斯本的体制不同，追求的是共同致富和社会和谐。 他希望年湾能力所能及不要把下岗工人推向社会，转为内部消化。 “年湾，你现在只是刚刚开始发展，只要上市成功，你会迎来新一轮爆发性增长。如果到了扩产的时候，没有相应的成熟的技术工人，是不是会直接造成你的损失？” 秦云东问的意图很明显，其实还是劝年湾不要辞退工人。 年湾虽然觉得秦云东的理由也算合理，但是那个爆发性增长什么时候到来，他也没有底。 “秦书记，咱们国家人口众多，如果真的遇到扩产增加人手，我再招聘也来得及嘛。” 年湾虽然态度依然毕恭毕敬，但并没有打算答应秦云东的要求。 “那你的判断就错了，你以为我国还会一直保持低端制造的环境吗？国际局势和国内的经济发展都会逼迫我们产业升级，不远的将来，大批的剩余劳动力将会进入服务业和中高端产业，进厂做鞋的总人口不会增长，反而会大幅度下降。” 秦云东随便举了几个例子，比如电脑行业、汽车行业、造船业等产业正吸引大批劳动力转型，服装、鞋帽等小商品的工厂越来越难招到工人。 “要是那样的话，我就把厂迁到东南亚呗，那里的劳动力丰富，工资也不高。” 年湾低头抽烟，明显开始抬杠了。 “你可以在东南亚建厂，但是你有相应的产业聚集区吗，很多制鞋的技术积累不是一个新厂就能很快适应的。不过，你如果真的不情愿，我也不会勉强你，咱们的谈话就到此为止。” 秦云东说着就站起身。 年湾忙起身阻拦。 “别，别，秦书记，您好不容易来莫斯本，怎么能说走就走呢。我答应认真考虑，想一想怎么安置工人，好不好？” 年湾好说歹说总算让秦云东重新落座。 他命令管家安排晚餐，准备好好敬秦云东几杯酒。 年湾虽然有时候也会有犟脾气，但他还是从心底里感激秦云东的救命之恩和再造之恩。 秦云东也不想把两人的关系搞僵，于是把话题转向中安市云峰县老家的情况。 年湾说他已经收到云峰县经济开发区的设计图，大致情况还算满意，最近就准备派人过去签协议。 忽然，年湾眼前一亮。 “秦书记，我想到办法了，老魏鞋厂的多余工人可以去云峰县嘛。新厂没有成熟的技术工人，正好可以让老魏鞋厂的人去做骨干……” “哎，你这个态度还算是走心了，能主动替工人想出路，不错。” 秦云东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您交代的事，我哪敢不走心啊，”年湾也跟着笑起来，“我其实刚才也下决心了，就冲您的面子，我哪怕花钱养着那些工人，也不能让您的脸掉地上。” “那就有些过了。我还是那句话，我是和你商量，不想逼迫你答应。” 秦云东笑着再次重申自己的原则。 年湾心里觉得秦云东真是做官的料，嘴上说不强迫，其实行动上完全是胁迫嘛。 但他也总算松口气，不管怎么样，秦云东是他的恩人，为了回报恩情，吃点亏就吃点亏。 两人到餐厅用餐时，气氛重新又变得轻松。 年湾亲自为秦云东倒了一杯白酒，双手捧着敬酒。 “秦书记，我有今天全是仰仗您的扶持，啥也不说了，全在酒里，我结结实实给您敬酒了。” “年湾，别客气了。”秦云东站起身也端起年湾的酒递过去，“你今天答应给老魏鞋厂的工人们一条出路，你这就算回报我了，今后咱们就不提报恩的事了。” “两码事，一定要分开。” 年湾不同意秦云东的说法，心中忽然觉得很感动。 秦云东一心只想着不相干的工人，从没有为自己向年湾要求什么。 这样的官员足够令人敬重。 “秦书记，您是有大智慧的人，今天看完我的公司情况，能不能给我指点一二？” 年湾说着又给秦云东满了一杯酒。 “你现在已经是运动鞋大亨了，比我要专业得多，我没有什么可以指点你的。我只是想提醒你，要能驾驭资本，而不是被资本挟持，最后成为资本的奴隶。” 秦云东毫不客气地给出忠告。 他已经看出年湾得意忘形，全然忘记自己的实力还达不到上市的水平，完全是资本画出的一张大饼。 如果做实业不看产品和市场，只是以资本增值为目标，那就不可避免成为资本欺骗股市的工具。 金融资本在上市圈钱后可以潇洒撤出，但年湾就要承担他承担不起的股价增值目标。 爬得太高，就要准备跌下时有多重。 但是年湾只是表面上点头答应，心中却不以为然。 此时点头已经被表面的成功冲昏头脑，根本听不进去秦云东劝告。 人在执迷不悟的时候，劝说什么都没用，秦云东想了想，忽然问： “年湾，你能不能开辟第二类业务，做做艺术品的生意？” 第1087章 不要成为资本的奴隶 秦云东打量着豪宅，继续对年湾说：“你想说什么就说，不用抵触。我找你商量老魏鞋厂即将出现的下岗工人问题，又不是非要强迫你。” “秦书记，不是我不给您面子，我也有难处。您不能只看贼吃肉，不看贼挨打啊。我也不是每双鞋都能卖出去，出现货不对路，意味着大批的鞋子就会积压，所有的风险、损失只能我承担。那时候，哪个工人会管我死活？少一分钱工资，他们就会给我闹……” 年湾不住发牢骚，非常婉转地说明秦云东的要求强人所难。 那么多企业还想逃避劳动法的要求，年湾觉得自己依法经营就不应该再被指责是为富不仁了。 秦云东看他越说越激动，不由笑着摇摇手。 “年湾，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刚才我说过了，我是本着和你商量的态度进行谈话，如果你真的违反劳动法，我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秦云东接着给他做工作，临江市的体制和莫斯本的体制不同，追求的是共同致富和社会和谐。 他希望年湾能力所能及不要把下岗工人推向社会，转为内部消化。 “年湾，你现在只是刚刚开始发展，只要上市成功，你会迎来新一轮爆发性增长。如果到了扩产的时候，没有相应的成熟的技术工人，是不是会直接造成你的损失？” 秦云东问的意图很明显，其实还是劝年湾不要辞退工人。 年湾虽然觉得秦云东的理由也算合理，但是那个爆发性增长什么时候到来，他也没有底。 “秦书记，咱们国家人口众多，如果真的遇到扩产增加人手，我再招聘也来得及嘛。” 年湾虽然态度依然毕恭毕敬，但并没有打算答应秦云东的要求。 “那你的判断就错了，你以为我国还会一直保持低端制造的环境吗？国际局势和国内的经济发展都会逼迫我们产业升级，不远的将来，大批的剩余劳动力将会进入服务业和中高端产业，进厂做鞋的总人口不会增长，反而会大幅度下降。” 秦云东随便举了几个例子，比如电脑行业、汽车行业、造船业等产业正吸引大批劳动力转型，服装、鞋帽等小商品的工厂越来越难招到工人。 “要是那样的话，我就把厂迁到东南亚呗，那里的劳动力丰富，工资也不高。” 年湾低头抽烟，明显开始抬杠了。 “你可以在东南亚建厂，但是你有相应的产业聚集区吗，很多制鞋的技术积累不是一个新厂就能很快适应的。不过，你如果真的不情愿，我也不会勉强你，咱们的谈话就到此为止。” 秦云东说着就站起身。 年湾忙起身阻拦。 “别，别，秦书记，您好不容易来莫斯本，怎么能说走就走呢。我答应认真考虑，想一想怎么安置工人，好不好？” 年湾好说歹说总算让秦云东重新落座。 他命令管家安排晚餐，准备好好敬秦云东几杯酒。 年湾虽然有时候也会有犟脾气，但他还是从心底里感激秦云东的救命之恩和再造之恩。 秦云东也不想把两人的关系搞僵，于是把话题转向中安市云峰县老家的情况。 年湾说他已经收到云峰县经济开发区的设计图，大致情况还算满意，最近就准备派人过去签协议。 忽然，年湾眼前一亮。 “秦书记，我想到办法了，老魏鞋厂的多余工人可以去云峰县嘛。新厂没有成熟的技术工人，正好可以让老魏鞋厂的人去做骨干……” “哎，你这个态度还算是走心了，能主动替工人想出路，不错。” 秦云东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您交代的事，我哪敢不走心啊，”年湾也跟着笑起来，“我其实刚才也下决心了，就冲您的面子，我哪怕花钱养着那些工人，也不能让您的脸掉地上。” “那就有些过了。我还是那句话，我是和你商量，不想逼迫你答应。” 秦云东笑着再次重申自己的原则。 年湾心里觉得秦云东真是做官的料，嘴上说不强迫，其实行动上完全是胁迫嘛。 但他也总算松口气，不管怎么样，秦云东是他的恩人，为了回报恩情，吃点亏就吃点亏。 两人到餐厅用餐时，气氛重新又变得轻松。 年湾亲自为秦云东倒了一杯白酒，双手捧着敬酒。 “秦书记，我有今天全是仰仗您的扶持，啥也不说了，全在酒里，我结结实实给您敬酒了。” “年湾，别客气了。”秦云东站起身也端起年湾的酒递过去，“你今天答应给老魏鞋厂的工人们一条出路，你这就算回报我了，今后咱们就不提报恩的事了。” “两码事，一定要分开。” 年湾不同意秦云东的说法，心中忽然觉得很感动。 秦云东一心只想着不相干的工人，从没有为自己向年湾要求什么。 这样的官员足够令人敬重。 “秦书记，您是有大智慧的人，今天看完我的公司情况，能不能给我指点一二？” 年湾说着又给秦云东满了一杯酒。 “你现在已经是运动鞋大亨了，比我要专业得多，我没有什么可以指点你的。我只是想提醒你，要能驾驭资本，而不是被资本挟持，最后成为资本的奴隶。” 秦云东毫不客气地给出忠告。 他已经看出年湾得意忘形，全然忘记自己的实力还达不到上市的水平，完全是资本画出的一张大饼。 如果做实业不看产品和市场，只是以资本增值为目标，那就不可避免成为资本欺骗股市的工具。 金融资本在上市圈钱后可以潇洒撤出，但年湾就要承担他承担不起的股价增值目标。 爬得太高，就要准备跌下时有多重。 但是年湾只是表面上点头答应，心中却不以为然。 此时点头已经被表面的成功冲昏头脑，根本听不进去秦云东劝告。 人在执迷不悟的时候，劝说什么都没用，秦云东想了想，忽然问： “年湾，你能不能开辟第二类业务，做做艺术品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