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吻》 第1章 连夜赶到她的城 梁听雪赶到包厢门口时,恰好看到秦崇将新提的豪车送人。 钥匙在他修长手指上荡了一圈,玩味地放到跟前女孩的掌心里。 “喜欢?送你了。” 氛围灯恰逢其时地闪烁,旁人纷纷起哄亲一个。 秦崇笑笑没表态,转眸时,视线短暂地碰到了门口的梁听雪。 四目相对,秦崇眼底的坦然和戏谑,将梁听雪刺痛得彻底,丝毫不见对她这个合法妻子的忌惮。 故意叫她来……就为了给她看这个? 梁听雪霎时耳畔轰鸣。 下一秒,秦崇慢条斯理地敛眸,从梁听雪的角度看过去,嘴唇恰好碰到女孩仰头送上来的香吻。 秦崇英朗的侧颜唇角上勾。 没躲,在笑。 欢呼四起,梁听雪甚至感觉到激情喷洒的香槟崩到她脸上的触觉。 她没进去扫兴,转头走出了酒。 那辆车,是秦老太出钱,让梁听雪以自己的名义送给秦崇的结婚一周年纪念礼。 一眨眼的功夫,他当着她的面,送给了别人。 走到酒门口,她才惊觉起风了,心上仿佛漏了个洞,恣意狂乱的风从她胸膛穿过,毫不吝惜地带走她身上的温度。 梁听雪是秦老太物色的孙媳妇。 秦崇在秦家小一辈中能力出众,只是做事过分野。 而梁家世代书香,秦老太希望梁听雪能驯服秦崇身上的桀骜。 可是男人心里有个不告而别的白月光,对梁听雪自然是冷漠,何况她还是秦老太明着安插过来的监视者。 隐婚一年,秦崇在外面浪了一年,来者不拒,显然是用行动在与秦老太抗衡。 这段姻缘是梁听雪一厢情愿。 她不敢有过多奢望。 但无论如何,她没想到秦崇会如此直接地践踏她的真心。 她苦笑。 心神恍惚地回到林澜别院时,发现客厅的灯居然亮着。 秦崇回来了。 “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愣了愣,才继续从玄关处拿下拖鞋的动作。 沙发上的秦崇阖目养神。 落地灯的柔光将他英朗的面孔自眉弓鼻梁到下颌分割出一条完美弧度,半匿在暗中,半浮在光里,仿佛坐在那就是无边风月。 他听见梁听雪的声音,睁开眼,朝她瞥过来,“刚刚怎么不进包厢?” 他的眼神锋利又浪荡,总让人难以招架,但梁听雪此刻只感受到赤裸裸的难堪。 “那女孩子是谁?”她听见自己的嗓音有些哑。 秦崇挑了挑眉,眸中划过一丝熏醉的游离,“刚认识,忘记问她叫什么了。” 梁听雪下意识抿唇,眼神一晃,这是把她的心意,随意地送给了一个陌生人? “你生气了?要不我也送你一辆?” 她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冷了。 秦崇甚至不记得那是她送给他的车。 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用笑容掩盖心下的荒凉,“好啊,法拉利全球限量的跑车,价值不菲,能送我一辆我求之不得。” 男人淡淡睨她,深邃的眸色中半是审视,半是嘲弄,“你配吗。” “笑一个就想要一辆车,当自己多值钱?” 听到这一句,梁听雪唇角的笑容绷不住了。 秦崇一直觉得他心上人黎岁的离开是她的阴谋。 以至于这一年里,每次她努力讨好想拉近与他的关系,都被他的嘲弄掀翻。 梁听雪眼眶发酸,怕被发现情绪,快步走向了书房。 她接电话时走得急,没把笔译本合上,窗户也没有关,结果疾风登堂入室,将资料吹落一地。 梁听雪刚要伸手去关窗,头顶投下一片阴影,一道缠过来的,是秦崇身上浓重的酒气。 “跑什么?” 她开溜的样子不知为何触到了秦崇的逆鳞。 他面色阴沉,桌上剩下的一般资料也被他扫到地上。 她的腰,被死死控住了。 耳边是秦崇薄凉的话,“我哪句话说错了?” 而后,男人的大掌不由分说地将她托到木桌上,摁在寒风刺骨的窗前时,她眼底全是死寂。 “秦崇,别在这行吗?” 求饶,男人充耳不闻。 视线在她如瀑的黑发与颤抖纤薄的脊背上来回,语气无情又恶劣。 “为什么不?这不就是你想要的?” 不久后,不着寸缕的白皙上起了一层粉,晚风更急,又将她激出一身寒颤… 事后,秦崇眼底热度散得很快,在梁听雪还没消化完冰火两极的刺激时,已经阔步出了她的书房。 梁听雪抬手,遮住了自己酸酸涨涨的眼。 她明白自己对秦崇的意义何在。 与他做戏给秦老太看,帮他解决生理需求。 其他的时候,她安静隐身就好,别惹他不痛快,更别提什么其他心思。 梁听雪想,他知道那是她送的车。 他只是再告诫她,他们的纪念日毫无价值,下不为例。 一个喷嚏成功让她回过神来,鼻腔上部的疼痛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着凉的前奏。 她不敢多待,快速裹上衣服,回房给自己洗了个热水澡。 等她从浴室出来,手机界面上跳出了强台风登陆本市的提醒。 秦崇的身影匆匆从玄关处闪过,像是赶着要出门。 梁听雪眉眼一动,“秦崇,台风要登陆了,你怎么这时候出门?” 男人眉头皱成川,昭示着不耐,“你还有事?” 也不等她回应,大门一开一合,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下一秒,她手机一条群聊消息弹出秦崇圈子的群聊消息,覆盖了天气预报的界面。 最新的消息是一张图片,和一段话,发消息的人是去林城出差的周令。 「崇哥,黎岁在林城,被人灌醉了,情况很不好。」 林城? 不知所踪的黎岁…又出现了? 梁听雪还没来得及点开图细看,就看到群聊里秦崇的回复。 「地址。」 很简洁的两个字,却晃得她眼疼。 梁听雪突然明白了秦崇在着急什么。 他的心上人回来了。 他这是要风雨无阻,连夜赶到她的城。 第2章 你生什么病? 大概过了半分钟,周令像是刚想起梁听雪在群里,撤回了关于黎岁的消息。 虽是隐婚,但秦崇身边几个亲近的朋友都知道他结婚对象是她。 可秦崇发的「地址」二字始终光明正大地挂在群里。 梁听雪知道他不会撤回。 他从未承认过她小秦太太的身份,自然也不会想着顾及她的颜面。 她摁熄屏幕,头隐隐作痛。 片刻,找了药箱刚给自己冲上感冒灵,就接到了秦崇助理季骁的电话。 “小雪姐,您能帮忙劝劝秦总吗?” “因为台风缘故,所有航班停运,道路封闭,可秦总执意要自己开车去林城,别说一趟来回要五百多公里,万一在路上遇到什么危险,可怎么办……” 梁听雪突然就觉得胸腔里流窜着怒火。 连秦崇要去找心上人,都要她来操心安危吗? 但愠怒也就持续了数秒。 梁家遭难时,是秦家解囊相助,秦家对她有恩,她没什么资格耍脾气。 她浅浅提气安抚小助理,“我来跟他说。” 又深吸了一口气,给秦崇拨去电话。 对面几乎是秒接。 还没等梁听雪开口,秦崇先说了话。 “明天替我陪奶奶去参加一个活动。晚些秘书会把活动行程发给你。” 他像是习惯了对梁听雪的差遣,一开口就是命令。 一年来,他的要求永远在她之上。 这个小秦太太,她自诩做得够妥当了,结果呢? “梁听雪?你在听?” 没听到她的回答,秦崇不耐烦地问。 “在听。秦崇,你的助理担心你死在路上,让我劝劝你别去。” 秦崇那边信号并不好,更没心情理会她这句带着情绪的话。 梁听雪听到的最后一句,像是在说,不用你管。 一夜风雨交加,梁听雪睡得很不稳。 第二天顶着遮不住的黑眼圈陪秦老太出席活动。 看见来的是梁听雪,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不满,“崇儿呢?” “秦崇今天有重要的会议,特地让我陪您来。”她轻车熟路地扯着谎。 秦老太一眼看穿了她,“崇儿这是派你来敷衍我,自己又在做什么荒唐事。” 那辆由老太太买单的法拉利,让秦崇转手送给了刚认识的小姑娘,这事大概已经传到了老太太耳中。 梁听雪哄了两句,老太太不作声,她也就不再说了。 秦崇至今对这婚事仍不满意。 怎么粉饰太平都是徒劳。 这是个建筑项目的剪彩活动,秦老太太坐在前排等着开场,眼尾的余光睇向一旁的梁听雪,神色挑剔。 “以后你多跟我一起出席这样的活动,也能多接触一些优质对象。嫁到秦家一年,就算最后跟崇儿没结果,我也绝对不会亏待你,一定帮你找到一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 一年了,她还没拿下秦崇,今天这番话,已经是严重警告,直白地表达了老太太对她的失望。 梁听雪心里清楚,秦老太再喜欢她,她也始终是个外人,人家心里最重要的还是亲孙。 如果连秦老太也动摇了,小秦太太的位置,大概真要换个人来坐。 梁听雪眸色暗了暗,轻咬了一下唇,“奶奶,秦崇有心结,我打不开。解铃还须系铃人。” 秦崇满世界找黎岁找了两年。 这事在华城的权贵圈内,几乎不是秘密。 秦老太深深地剜了她一眼,“等人解了铃还有你什么事?” 直到活动结束,都没再单独和她讲过半句话。 为秦老太鞍前马后了一天,没少在雨中来回,到了晚上,梁听雪成功地倒下了。 被送到医院时人已经烧迷糊了,再醒来是挂了两瓶点滴之后。 “醒了?你现在身体虚弱,尽快联系家属到医院来。” 护士的话将她从恍惚中唤醒,梁听雪想道谢,可是一开口发现说话像刀割似的疼。 她盯着天花板发愣了一会,突然想到秦崇现在应该在陪黎岁。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她嗓子哑得厉害,抬手刚拿到手机,就看到秦崇的电话打进来。 “来安山医院,急事。” 她眉头蹙了蹙,突然意识到自己就在安山医院。 秦崇给她发的地点,是安山医院的贵宾病房。 她的预感并不好,总感觉会看到什么闪瞎她眼睛的画面。 果不其然刚走进病房两步,梁听雪的双腿就仿佛灌了铅一般,动不了了。 病床上的黎岁双目空洞,像是被抽走魂魄的娃娃,紧紧抱着秦崇的手臂。 秦崇下巴泛着青茬,略显疲态,眼中满是焦灼担忧。 看样子,秦崇似乎从找到人开始就寸步不离地守着,连衣服都是前天出门时的那一套。 梁听雪无数次看过秦崇在声色场逢场作戏的画面,杀伤力不及此时他此刻真心守护黎岁的万分之一。 她承认此刻,自己被秦崇眼底浓浓忧色灼伤了。 原来,在深爱的女人面前,秦崇真的可以卸下一身桀骜。 秦崇余光见到门口的梁听雪,丝毫没注意到她外套之下是病服,也没功夫考虑她为何来得这么快。 他只是急切地对她指了指病房里的屏幕。 “这是黎岁在日本时帮她看病的主治医生。” “医生有话要问他,你来帮忙翻译。” 原来这就是叫她来的原因。 她张了张嘴,想拒绝,可是国内这边的医生已经迫不及待,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抑郁症。” “反应性抑郁症。” “伴随刺激性记忆的丢失。” “有自杀倾向。” “两年了。” 她只好一句句翻译着医生的话,嗓子像吞刀片似的疼。 心也像被猛地揪住似的,透不过气来。 医生的问题很专业,但秦崇显然并不满意。 阴沉地盯着屏幕上那个白大褂,旋即又将目光移到梁听雪身上,“让日本的医生调出黎岁所有就诊记录。” 梁听雪舔了舔唇,喉咙似乎已经要哑得冒出烟,“日本的医生说,他没有权利这样做。” 秦崇眼中蕴着怒火,那愠怒像是对医生,更像是对她。 “告诉他,一切责任我承担。如果他因故被开除,我给他提供全日本最好的医院资源。如果不给,他现在就不用混了。” 梁听雪像是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她早该想到。 梁听雪机械地完成了所有的翻译工作,头又开始重了起来,脚底飘忽。 她刚刚出来时拔了针,这会感觉自己要烧傻了。 “让你走了吗。” 交涉了一会,日本医生像是接到什么指令,最终拿出了病例,她刚抬脚要离开,秦崇没温度的声音飘过来,“刚刚提到的所有问题,一小时内,整理一份报告给我。” 她曾经是秦崇的下属。 秦崇涉外业务多,那段时间,她做的是他翻译向的秘书。 如今她不再是他的职工,可他似乎仍使唤得顺手,丝毫不顾及她作为小秦太太的面子,更别提为了她有任何的收敛。 秦崇的助理盯着她风衣下若隐若现的病服,有几分过意不去。 “小雪姐,你是不是也生病了?” “秦总,刚刚的问题我都录音了,报告就由我来整理。” 秦崇似乎现在才注意梁听雪惨白的脸色,和她毫无生机的表情。 他眉头重重蹙起,“你生什么病?” 梁听雪背对着她,唇角扯出一抹苦涩。 他这句话好像在说,找到黎岁这个紧要关头,她连生病都不配。 第3章 帮你降温 梁听雪没回答这个问题,她鼻子被堵住了。 堵得一丝空气都进不去。 此时她的声音仿佛被铁丝磋过一样粗哑,“秦崇,你要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隐约听见秦崇的助理还在身后叫她,她没有理。 回到病房时她的手机又响了。 视线在触及“秦崇”两个字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掐断。 她猛吸了一口鼻涕,想把鼻子吸通,可惜只是徒劳。 鼻腔的酸楚激起了右眼的胀痛,眼泪哗啦啦地流。 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 要叫她翻译也好,让出小秦太太的位置也好。 天大的事,等她睡醒再说。 她点开秦崇的微信界面,推了工作室里做日语翻译妹子的微信给他。 「有翻译需求找她。」 旋即她意识模糊地看着秦崇对话框“正在输入…”的提示,果断摁下了关机键,裹上医院的白被子,闭上了眼。 再度醒过来,是被讲话声吵醒的。 她睁眼看到秦老太在她病房里,握着拐杖坐得四平八稳,而秦崇在她的床头,离她很近。 “崇儿本事可真大,自己的老婆进医院给普通病房,让不知道哪窜出来的女人住贵宾部……” “还跟宝贝似的捧着,我真是惯得你无法无天了!” 秦崇淡淡垂着眼,从秦老太的角度看,像是在乖顺地挨训又像是忏悔,可他眼底的冷漠和憎恶,只有梁听雪才看得见。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小雪醒了?”秦老太眼睛清朗的眸中闪过一丝光亮。 她略略撑起上身,扯唇,“我没事的,让奶奶费心跑一趟了。” “怎么会没事?都发烧到晕厥了,你也真是的,人不舒服昨天为什么不说?” 秦老太目光移向秦崇,语气严厉,“混账东西,赶紧把小雪转到贵宾部!” 秦崇哂笑,但戏谑的表情收敛得很快,转头朝秦老太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奶奶放心,小雪我一定好好照顾,明天就将人完好无损地交到您手上。” 秦老太冷哼了一声,没理他的话,“行,醒了就好,那我就走了,小雪没好之前你不准离开这个病房,听到没?” 秦老太走前三申五令,在病房一关的瞬间,梁听雪心里发颤。 “秦崇。” “嗯?” 看着那张笑意逐渐转成玩味的脸,她攥紧了被子。 旁人评论这位秦家掌权人,够狠,够疯。作为与他日日相对的妻子,梁听雪自然更明白他玉质金相皮囊下的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她舔舔唇,“你还有事?你忙你的,不用待在我这……” 梁听雪话没说完,秦崇的高大颀长的身子压下来,撩开她的病服,伸手寸寸往里探。 近距离对视的瞬间,秦崇乌沉的眸子漩涡似的盯着她,仿佛要将她心神全都抽走。她心跳异常地快,安静的病房里,似乎只有她的心跳声。 可下一秒,秦崇只是抽走了她腋下的体温计。 灼烫的指腹无意擦过她的柔软,不带任何挑逗意味。 可她的呼吸还是乱了。 她总是这样自乱阵脚。 发红的脸色落在秦崇眼中,戏谑的笑声泱泱荡在病房里,一瞥温度计的微型显示屏,“怎么办,更烫了呢。” 梁听雪眼中的被挑起害羞未散,转瞬变成了深深的羞耻。 他这是在恶劣地嘲弄她。 她难堪得眼睛都发胀着,“我一会自己出院。你走。” 秦崇慢条斯理地卷着袖口,“我们的小雪,感冒这么严重的病,我不贴身照顾一晚上怎么行?” 他温和地说着,眸色却是极冷,很是渗人,“奶奶都为你发话了,我可不敢怠慢。” 她知道秦老太来替她撑腰,耽误到他照顾黎岁了。 他哪里是想照顾她。 摆明了来算账的。 她抿了抿干裂的唇,“奶奶不是我请来的,你用不着这么针对我……” 秦崇皮笑肉不笑,“你不接电话,不就是为了等奶奶来给你主持公道?” 猛地,他掀开她的被子,猛地将她整个人翻了个面。 她一阵头昏目眩,慌张,“秦崇,你到底要干嘛?!” “帮你降温。” 男人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毕竟你不退烧,我也走不了,对吗。” 粗暴的动作让梁听雪手上的针移了位,她吃痛地嘶了声。 秦崇目光下移,落在她护着的手上,眉目一沉。 梁听雪将头羞愤埋在枕头里,好一会,没再感受到秦崇的任何动作。 只听见风衣布料摩擦轻微哗动声,扭头,男人几乎已经走到病房门口,只她眼中留一个高大颀长的背影轮廓。 “刚刚你全程在场。你听到黎岁情况特殊了,以后你别招惹她。”男人的声音恢复冷峭,远远地传过来。 梁听雪听得想好气又好笑。 她招惹谁了? 什么时候招惹过? 她气不过地转身坐起来,拎起一只枕头砸过去,“秦崇,这些年我招惹过谁?你的哪件风流韵事我插手了?” 枕头从秦崇臂膀打过去,即刻弹开,闷声掉落。 男人脚步停住,转过身来,不喜不怒,淡淡瞥她。 “你很清楚黎岁不一样。” “她不是我的风流韵事。” 话说得很平淡,却字字杀人诛心。 第4章 为爱发疯 秦崇走后,护士很及时地过来给她换了针。“梁小姐,您多小心些,损伤血管,药液堆积到肌肉层就麻烦了。” 她没应话。 小护士接着说,“秦先生让我们给您转病房到贵宾部。” 她摇头拒绝,“不用了,挂水就剩几个小时的事。” 次日睁眼时,她居然觉得通体畅快,退烧了,鼻子也不堵了。 台风也过去得彻底,屋外艳阳高照。 她摁下开机数秒,工作室的群聊小红框99+新消息炸到了她眼前。 还有几个未接通的语音,她应接不暇地查看。 「小雪姐,姓苏又来骚扰你了!昨天晚上居然溜进了我们工作室!!」 「雪总,快接电话呀!!」 看工作室情况不妙,梁听雪心里一沉。 她立刻从床上坐起来,一边焦急地穿上外套朝外走,一边给工作室合伙人拨去了电话。 “子惠,现在是什么情况?苏灿又做什么了?” 尤子惠,“小雪,我们已经报案了!其他都好说,主要是你的办公室被撬开了,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还拿用你的口红在墙上写下流污秽的留言,靠!这帮人真是目无王法了!” 梁听雪听着,拳头一紧。 三年前,梁听雪的弟弟染上了赌瘾被放贷的盯上,梁父急于救子,疏漏中被人构陷,丢了大学学院院长的职位不说,梁家还欠下了巨额的债。 北城苏家的无赖苏灿盯上了梁听雪,想方设法成为了梁家的债权人,要逼梁听雪就范,做他的玩物。 那个圈子口味重得很,苏灿尤其变态,梁听雪曾经不慎被他抓了,关了半天,虽然只是语言刺激,没有肉体上的实质伤害。 但差一点她的心理防线就要崩溃了。 后来是秦老太出面替梁家清偿了债务。 可因为秦崇对这桩婚事的不承认和不上心,苏灿仍旧放肆找她麻烦。 这一回,居然直接潜了她的工作室。 “我马上过来。” 梁听雪挂断电话,习惯性地点开通讯录,找秦崇的电话。 在摁下拨通键的瞬间,一个不算陌生的女声,隔着距离传来。 “你买这么多花做什么?多浪费呀?” 她循着声音抬眼看去,呼吸一滞。 住院部三楼,一大片玫瑰如火一般倾泻,从露台一直铺到黎岁的脚下。 黎岁的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没有表情,但她空荡的眼神似乎在回暖。 秦崇随性地靠在墙边,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痞劲,风流的眉眼在望向黎岁时,满是宠溺。 “喜欢吗?”男人笑着问。 眼前的两个人浸泡在潋滟的光影中,画面有多美,梁听雪眼神就有多荒凉。 她分不清刺眼的到底是玫瑰还是太阳。 就在此刻,秦崇电话突兀响起,打碎了这一场梦幻。 他沉下眉心,不悦地瞥了来电显示一眼。 下一秒,又似察觉到什么,转头,在看到梁听雪的瞬间,脸上的和煦温柔散得彻底。 取而代之的,是逐渐聚拢的冷沉。 “你有事?” 与此同时黎岁的目光也朝她投了过来,梁听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眼神出了问题,竟从黎岁病态的脸上看出了挑衅。 她只觉得呼吸困难,紧紧咬着下唇,“没事了。” 她仓促地点击着挂断键,几乎是落荒而逃。 直到回过神来打车,才发现自己的手机界面一直停在秦崇的通讯页面上。 通话记录中,清一色是她拨过去的电话,大多时候男人并不接。 她指尖微微抖了抖,退出界面,拉开网约车的门,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到西亭街。” …… 等她赶到工作室时,警察已经走了。 “小雪姐,你总算来了!” “警察已经刚给现场拍过照,你就别进去了,等我们把漆重新刷一遍后你再来。” 工作室的小伙伴拦在她面前。 刚刚在来的路上,她已经做了心理建设,她勉强扯出一丝笑,“没事,我没那么脆弱。” 但在打开门的时候还是破防了。 白墙上全是下流淫荡的话,正中央,写着巨大无比的“贱”和“骚”,触目惊心。 一屋子的污言秽语,唤醒了她极力忘记的那半日回忆,苏灿对她的羞辱如鬼藤缠住她,霎时间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控制不住地颤抖。 “别看了别看了。” 尤子惠走进来,直接把她的脸摁到怀中,阻隔了她的视线。 梁听雪闭了闭眼,深吸气,“我没事,警察怎么说?” “梁小姐,你的人身安全虽然没遭受攻击,但私闯工作室,毁坏财产,足够警方立案了,你别太担心。” 门外男人嗓音清朗,梁听雪闻言朝门外看过去,看见是隔壁律所的江律师。江书晚表情温朗,却不掩锋芒精英气场,柔和松弛的语气,莫名让人安心。 她朝他点了点头,莞尔,“谢谢江律师。” 江书晚注视着她惨白的脸,“那些人是冲你来的,近期尽量别单独行动,也别来工作室,先避一避。” 梁听雪没立刻回答,跟尤子惠退出了办公室,将门关上。 “没什么好避的。” 梁听雪表情淡淡地讲,没再让心里的恐惧外露出一丝。 “既然冲我来,那我就在这等他。总不能一直让他恶心所有人。” 视觉冲击带来的慌乱很快消散了,这里是华城,就算秦崇不管她,有秦老夫人坐镇,苏灿翻不出天。 她很快恢复镇定,只是脑子里闪过秦崇的身影时,心还是不由抽痛了一下。 她摈弃多余的思绪,开会,交代工作仍是有条不紊。 尤子惠打量着梁听雪纤细的身躯,眼中不乏担忧。 “小雪,姐给你介绍个二代贵公子?” 尤子惠是梁听雪的学姐,两个人在学校时关系不错,后来一起出来开工作室,不过梁听雪没透露过自己结婚的事。 她继续道,“你信不信,凭你的脸蛋身材,多的是有权有势的公子哥想为你出头。” 尤子惠负责工作室的商务,平常接触的人很多,认识不少富二代权二代,说要给她介绍男人,没准真能给她整出一箩筐来。 “不用了。” 梁听雪心不在焉地推脱,可尤子惠却是越说越来劲。 “真的,你没听说吗,方洲集团的秦总,前两天刚怒发冲冠为红颜,顶着台风天半夜赶到林城救自己的小女友,隔天,欺负她的人就全被秦总干得鼻青脸肿,屁都不敢放一个!” “那个小女友我认识,也是咱们外语院的,黎岁。” “我跟你说,这种看似纨绔的贵公子啊,最容易为爱发疯了!” 梁听雪怔住了,翻手机的动作也随之滞缓。 秦总,小女友,为爱发疯…… 她想不到,连在自己的工作室里也能听见自己老公和别人的爱情故事。 梁听雪声音发涩,垂眸自嘲。 “我哪配让人为我发疯。” 第5章 他来她的工作室 尤子惠,“我去?你可是华洲大学外国语学院票选断层第一的女神,你还不配?谁配呀?” 梁听雪的长相很出众。 眉目如画,言笑顾盼皆动人。 这也要是秦老太选她的原因之一,美女总是更容易虏获人心的。 不过她自己没觉得自己多好看,尤其是在秦崇面前,喜欢叫人变得卑微。 她没接尤子惠的话,眼前闪过的画面是秦崇给黎岁铺的满地玫瑰。 “这两天你先用我的办公室,我可以在公共区办公,反正我不怕吵。” 她闷闷的嗯声。 前两天的时间被剪彩和生病冲掉,其实积攒了很多工作要赶。 她去洗了把脸,简单换了一身衣服,投入工作。 忙到下班点时,尤子惠见梁听雪没任何离开的意思,抱胸走到她面前,“今天就别当劳模了?早点回家。” 梁听雪的眼睛没离开屏幕,只回道,“没事的,警察刚来过,苏灿再猖狂也不敢连续作案。” 何况工作室接了个德国企业的大单,她确实没时间多休息。 还有一个原因,是她不知道回家怎么面对秦崇。 更怕回到家,看到的只是一个空空荡荡的屋子。 尤子惠没拦着,“每次你加班,隔壁的江律师也加班,有他这个护花使者在,我倒是不担心你。” 梁听雪回想起来,她确实常常在加班时碰上江书晚,还搭过几回他的顺风车回家。 她不以为意,“江律师只是很热心。” “屁!江律师高冷得很,只对你热心,你还不懂人家是什么意思?” 江律师,高冷吗? 梁听雪垂眼,脑子里浮现江书晚的身影。 毕业于全球前10的法学院,儒雅帅气的长相,看得出常年健身的挺拔仪态和力量感。 似乎还隐约听过别人评他的颜值,是律师界天花板。 确实有高冷的资本。 尤子惠朝她抛了个媚眼,“你要是不信,看看今晚呗。江律师一准不走。” 她笑笑没有回,关于江书晚的思绪转瞬即逝。 她在工作室待了一个大夜,律所前台的灯还真亮了整整亮了一晚。 只是梁听雪压根也没把尤子惠的话没放心上,自然注意不到有人一直守着她。 到第二天,手上的活基本都清完了,警方也通知她到局里补完了笔录。 可秦崇不曾出现过。 连一个敷衍的电话也没有。 她心里不是滋味。 几乎是她开始胡思乱想的同时,日语组的组长推门而入,一脸兴奋,“小雪总,方洲集团秦总来了!贵客呀!” 梁听雪一愣,心跳不住加快,他来了? 从自己的办公室走出去,一下就看到秦崇身长玉立的身影。 秦崇似有感应地抬眸,四目相对。 她心跳不住加快,正要出声叫他,却见男人缓缓从她身上移开视线,菲薄的唇翕动。 “还剩下一份病例,什么时候能翻好?” 她身子一僵,身边的日语组组长解释道,“秦总出了10倍价格,要在2个小时内拿到几份病例的精翻本,我们正在快马加鞭地处理。” 不久前,群里还在讨论碰到个大金主了……原来是秦崇。 梁听雪的目光在瞬间变得暗淡,原来,他会踏足她的工作室,还是为了黎岁。 多在意呀,高高在上的秦总裁,为了小情人的病例本特意跑一趟。 刚才自作多情的想法像是个巴掌,狠狠朝她扇过来。 她不轻不重开口,“好。既然是贵客,你们招待好。” 转身的瞬间,她似乎听到了秦崇轻讽的笑。 她抿唇,重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 但凡他有心到她的办公室看一眼,都会发现苏灿闯入的痕迹,可他从进门到离开,根本没想过与她有交谈。 仿佛眼下唯一能牵动他神经的,只有他们手上的几份病例。 她自嘲垂下眼眸,心里泛酸。 次日回到家,秦崇不在,倒是茶几上多出了几摞资料,就那样不加掩饰地铺满整张桌子。 她不用细看都知道是黎岁病例的译本。 但译本上细心标注的笔记,却又让她移不开眼。 秦崇的字迹,标注得那样认真。 黎岁的东西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家里了,那她人呢? 不久后住进来,对她,取而代之? 她脑子正乱着,没焦点的视线触到不远处的昏暗。 家里有一只灯泡灭了。 开门的声音响起时,梁听雪手里正握着一只新灯泡,仰头望着熄灭的顶灯,心不在焉又透着几分迷茫。 她回头,视线与秦崇碰上。 空气中有片刻的死寂。 但下一秒,秦崇的目光只是薄凉掠过她手里的灯泡,仿佛看了空气一眼似的,自顾自地走进了他的卧室。 梁听雪眉心拧起。 从前他只是对她不热情,现在呢?白月光回来了,所以开始彻底忽略她了? 她握灯泡的指尖深深掐进了掌心。 半个小时后秦崇洗了澡出来,熄灭的灯已经重新亮了。 梁听雪一脸镇定地扫着地上碎了的灯泡渣。 食指上缠着的创可贴和一地狼藉,暴露了她刚才的一通兵荒马乱。 秦崇不悦地眯了眯眼,舌尖抵过一侧脸颊,“苏灿在你工作室干嘛了?” 男人没温度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她动作僵了僵。 他知道她的工作室出了事? 也对。 自从苏灿出现在秦家的地盘上,老太太除了自己上心,也嘱咐过秦崇要时刻派人保护她。 秦崇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工作室出了事。 他知道,却可以不闻不问,到门口了也不打算进她办公室看一眼。 究竟在忙着陪谁,梁听雪心里一清二楚。 “没什么。” 她从喉间挤出了三个字,偌大的空间沉默的可怕,只剩几声碎玻璃碰撞的声音在空中拉扯。 半晌,秦崇发出轻笑,“你在闹脾气吗。” 她将最后一点细碎残渣拨入畚斗,艰难地抬眼,朝男人看过去。 男人身上松松垮垮地罩着黑色浴袍,健硕胸肌露出一大半,随性地拨了拨额前濡湿的碎发,光站那就给人以血脉喷张的遐想。 可是那双不羁的眸子看向她时,却永远薄凉又无情。 他到底想听她说什么? 听她承认她难过,生气,嫉妒,然后再狠狠嘲笑,给她难堪? “我没有。” 秦崇勾起唇角,整点时壁灯全都亮起,点亮了他深邃的眼眸,“所以,以后你的事,也都不需要我管了,对吗。” 几乎是他在出口的瞬间,梁听雪明白了他的意图。 他就是要诱导她说出这一句不需要,利用她的自尊心摆脱她,提离婚,光明正大地走向黎岁。 可即便是在秦家的庇护下,苏灿尚且猖狂至此,真跟秦崇离了婚,苏灿能做出什么事来? 梁家在教育界已经不再有立足之地,没有任何后盾,她又会落入什么下场? 秦崇直勾勾盯着她陷入思忖,此时她像被架在火上的羊。 梁听雪敛了眸,刚刚执意自己换灯泡,确实有赌气的成分。可是跟不爱她的人谈什么骨气呢? 秦崇巴不得不管她。 而且老太太对她,也快没有耐心了。 到时候真被秦家扫地出门,惨的只有她自己。 将碎片包入旧衣物的同时,她已经清醒地权衡过了利弊。 她走向秦崇,她浅浅吸了一口气,鼻尖泛红,“秦崇,我们能商量一下吗?” “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黎岁。像以前一样,我不会管你跟谁在一起,也不会对你有多余的妄想。” 她说得很真诚,纤脆的小脸上没什么血色,连唇上也只是很淡的粉。 “前两年你调查秦峥身故时被人掳走,险些丧命,是我救了你。这件事奶奶不知道,我清楚你点头娶我是也是为了报答,既然是这样,你好人做到底……” 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唇,男人的脸色发沉,像是从地狱漫上来的阴厉。 梁听雪莫名发怵,咽了咽口水,却没有停下,继续道,“我会安分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你……先别跟我离婚。” 她说话的尾音有些发抖,秦崇的眸色愈发凛冽,猛地将她扯到面前,乌沉的眸子盯着她。 “想用救过我命的事,要挟一辈子?” 第6章 你的心意不值钱 梁听雪紧张的呼吸都乱了。 她不错眼地看着秦崇的表情,神经高度紧绷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她没顺着他的意思讲,所以勃然大怒了吗? 他大概以为梁家人全都骨气大过天,没想到梁听雪是个没骨头的,死皮赖脸,宁愿听他的羞辱也不愿意放手。 半晌,秦崇冰封的脸色缓下来,冷笑了声,“挺聪明。不过我劝你,还是少提两年前的事。” 男人松手后,她默默松了一口气。 她提了杀手锏,秦崇短期内打不了离婚的心思。 但她也明白这种半带着要挟的提示说多了,只会让秦崇更反感。 她定了定神,瞥了眼电子日历,突然想起秦崇的堂姐秦玉要出月子了。 小宝宝的满月宴要在秦家办,就在明天。 她自己去过参加几次秦家的宴会。 秦家亲戚多,嘴碎的人也多。她和秦崇新婚燕尔,本该出双入对的,她却总自己出现,少不了女眷对她评头论足。 “秦崇,明天小梨子的满月宴,在秦宅办。” 她见秦崇拂衣袖,捋衣领,没理她。 于是她迎上去,殷勤地帮忙打领带,朝他微笑,乖巧温柔,“你要去吗?我们可以一起。” 秦崇低头睨她,将她的小心思一眼看透。 他淡淡讥诮,“既要替你摆平梁家的麻烦事,还想让我帮你在秦家撑场子?” “我人还怪好的,是?” 她眉头皱了皱,不做声了。 自己去就自己去。 也就几个小时,熬一熬就过去了。 她情绪很淡地考虑着,明天该给秦崇找什么缺席的理由合适,又想着该替他送一份诚心诚意的礼物。 想到这里,她朝厨房挪了挪脚,拿出了做蛋糕的模具。 这时候刚好秦崇的电话响了。 他接起来的时候,回话的声音很温和。“刚准备出门了。很快就到。” 梁听雪其实很不想承认,但电话那头,一定是黎岁。 只有她能让秦崇收敛所有浪荡,只剩一腔柔软。 走神让她忽略了走到身后的男人。 直到秦崇掀翻了她刚秤好的低筋面粉,白粉在操作台上洒落一片,她才猛地惊呼,“你干什么呀?!” 她惶惑地瞪过去,得到的只有秦崇一个冷漠的眼风。 “少折腾。” “人去了就行。秦家不缺你这口蛋糕。” 梁迎雪怒极反笑,“我只是去送一份心意,这跟秦家缺不缺有什么关系?” 她的愠怒绷不住了。 满心为他打算,可在他眼里呢?她做什么都错。 “你的心意不值钱。” 梁听雪觉得,秦崇真的很懂怎么捅刀子最疼。 短短几天,就把她刀得遍体鳞伤。 他当然觉得她的心意不值钱……否则怎么会把她送的跑车转头送人呢!? 她冲着秦崇的背影狠狠踢了一脚,可是门毫不留情地被他嘭声关上了。 也将她的一腔委屈全都关在了屋子里。 …… 转日下午,梁听雪四点多就到了秦宅,客人还要一个小时才会陆续到场。 宅子里的佣人有条不紊地在忙,醒狮小灯笼从进门开始一直挂到后院,氛围很喜庆。 她常来秦家陪老太太,佣人认识她,恭敬地称她少夫人。 她笑着应声,却不知道这样的风平浪静还能维持多久。 依秦崇的性子,大概不多久就会带着黎岁进门。 “嫂嫂!” 她刚走到老太太书房前,一个娇甜的声音由远及近,回头,看见秦南沐拖着另一个女孩子的手朝她奔过来。 小丫头是秦崇的堂妹,刚上大学。 “南沐。”她笑着迎上去。 秦南沐一口一个嫂嫂嘴甜地叫着,朝另一个女孩子兴奋地介绍,“这就是我跟你提的,我家超级优秀的嫂嫂,精通7国语言呢!” 小姑娘清澈的眼睛里全是崇拜。 梁听雪有些诧异,她与秦南沐接触不多,没想过小姑娘对她的印象这么好。 “真的呀?嫂嫂你真的会7国语言?” 梁听雪和煦地笑了笑,“会7国语言这个说法挺作弊的。世界上所有的语言可以归纳成几大语系,相同语系的语言放在一起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我也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 秦南沐,“你看你看,读书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你光说嫂嫂厉害,都没说嫂嫂是美人,原来嫂嫂长得这么好看。我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你说你哥配不上她了……” 梁听雪失笑,两个小麻雀在眼前叽叽喳喳地闹着,把她夸上天,不一会又像一阵风飘走了。 “这不是崇儿媳妇吗?今天又是自己来?” 梁听雪路过的偏厅时,这句话尖锐地飘到她耳中。 梁迎雪朝偏厅瞥了一眼,秦家孙辈的大媳妇苏烟翡拿着高姿态,似笑非笑看着她,眼神里全是轻蔑。 苏烟翡和长孙秦北晟是联姻,她从嫁进秦家开始就是奔着当秦家当家夫人去的。可秦老太对梁听雪的态度很特别,让她受到了很大的危机感。 所以她常在老太太面前念叨梁听雪镇不住秦崇的话。 而秦崇从不陪她回来这一点,更给了她将梁听雪踩在脚下的底气。 “对了,你刚刚想让崇儿给你漏一些订单,崇儿媳妇就在那,你让她吹吹枕边风还不好使?” 苏烟翡笑着朝一旁的女眷说,“她哪吹得上枕边风啊,小玉刚结婚就怀上了,梁小姐都一年了肚子还没动静,可能到现在连崇儿的床都没爬上去过……” “阿崇也是真荒唐,在外头光明正大养情人,身边的姑娘天天换,结婚没个结婚的样子。” “那还不是因为有人死皮赖脸上赶着嫁过来,阿崇看到她就烦,当然在外面彩旗飘飘咯……” 第7章 用她掩人耳目 偏厅里越说越起劲,梁听雪轻轻扯唇,一脚踏入。 “都说大嫂细心体贴,今天连我们的房事都过问,果然操心得事无巨细,您辛苦了。” 梁听雪的声音不轻不重,温和却锋利。 苏烟翡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噎住了。 “我这宅子里什么时候多出来长舌妇了?” 秦老太的声音不徐不疾地从偏厅后面传过来,带着特别的威严肃厉。 她犀利的眼神扫过惊恐的苏烟翡,没多留一秒,旋即看向梁听雪,眸色很深。 一旁的管家是秦宅资深老人,说话的分量不一般,他开口道,“谁说秦崇少爷没有来?在后院见人就问''小雪在哪呢'',少夫人快过去。” 梁听雪眼底划过一丝讶异。 立刻意会,这不过是管家在给她找的台阶下。 秦崇连要来都没告诉过她,就算来了也不可能招摇地找她的。 何况他只有在嘲讽时才会学老太太叫她一声小雪。 平常对她哪会有这么亲昵的称呼。 她点点头,感激地看了管家一眼,向秦老太道,“奶奶,我先过去。” 秦老太懒得再抬眼看她,只是挥了挥手。 最讨厌的事还是碰上了。 每次听苏烟翡的阴阳怪气,她心里都很不好受。 话难听,说的却不全是莫须有。 确实是她上赶着嫁,也确实……秦崇看见她就烦。 她垂丧着脑袋,恹恹走到了后院。 后院里西斜的阳光和煦暖人。 她穿过屏门,看到男人坐在藤编蒲上,一双长腿安分地盘着,膝上躺着刚满月的小梨。 见秦崇的第一眼,她就把心看空了。 他温柔垂眸,阳光将他的头发丝都镀上光,伸出食指逗着小梨的幼嫩的小手,笑容那么好看。 秦玉笑道,“你们瞧瞧小梨这个鼻子眼睛,看着怎么像秦崇?” “当然像了,你没听人说嘛,外甥都像舅。” 秦崇闻言低笑,撑住小梨的咯吱窝将他举起来,细细地看,眉间间鲜见的温情,“你小子像我?” 梁听雪幻想无数次他成为父亲的模样,此刻,逐渐变得具象。 她空了的心又慢慢地盈满起来,情绪丝丝拉拉发酵着,又酸又涨。 她和秦崇其实在六年前就认识了,还很短暂地谈过一场恋爱。 那是她的初恋,自那以后她就没再喜欢过别人。 后来阴差阳错发生了很多事,但她面对秦崇时,总是一种很悸动的心情,怎么也浇不灭。 再后来秦老太找上她,让她和秦崇相亲,她还天真地想过时间可以消除掉一切隔阂,最终他们的感情也能回温,会有属于他们的小孩,白首偕老。 可现实一次次扇着她的脸。 时至今日秦崇对她仍是满心憎恶。 秦崇会是个好父亲,但他想要的小孩,必然不是出自她。 “什么时候到的?”秦崇的声音将她思绪扯回。 她复抬眸看过去。 秦崇单手抱着小梨望她,夕阳柔和了他眉宇间的凌厉,梁听雪觉得自己一定是迷了眼,竟然产生了被深情款款看着的错觉。 “刚到。” 秦崇将小梨子交给了月嫂,迈开长腿朝她走过来。 “走了。我们先去客厅。” 秦崇的大掌覆在她肩头时,他身上味道一并钻入她的鼻腔。 分明那么肆意张狂的男人,身上的香味却那么冷,像凛冽冰川。 下一个动作,秦崇直接隔着她宽大的外套扣住了她的腰肢,梁听雪浑身一僵。 “不是让我来配合你演戏?你怵什么?” 秦崇低语在她耳边掠过,她惊悸地抬眸,不远处的是已经聚在一块的亲戚。 这是第一回,秦崇愿意与她一起出现在秦家,光明正大牵她的手,她心尖乱颤,连呼吸都被牵制住了几分。 嘴上嘲讽她,可还是来了。 说明什么吗? 梁听雪扯着唇,侧目对上他的眸子,“这是你家,就算是演戏,也是我配合你。” 她倒是没被带偏,秦崇淡淡挑眉,“那就合作愉快。” 主角秦玉一家三口,扮相很喜庆,秦家这次的宴席没有请外宾,来的人都是梁听雪多少见过的。 主舞台上秦玉抓着小梨的小脚丫踩出满月脚印,小梨皱着一张脸不情愿,把人的心都萌化了。 梁听雪唇角弧度很深,注意力全在台上,不由自主地笑,突然间,异样的酥麻触感从指尖传过来。 她扭头看过去,对仪式毫无兴致的秦崇垂着眸,一脸轻佻相,把玩她柔软娇嫩的五指。 一根根从指尖往下把玩,摩挲,缠绕,捏紧松开。 她整个人都绷紧了,被男人指腹捻过的皮肤像是着了火,一路烧到心口。 他们俩的位置很显眼,而且椅子间空隙很大,秦崇调戏她的小动作,后面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她急促地咽了咽口水,想把手抽回来,但是被他攥得更紧了。 秦崇低笑,暧昧的动作有增无减,在摸到她食指上那处还着创可贴的伤口时,不轻不重地摁了一下。 “娇气。” 梁听雪被他干燥滚烫的大掌搅得心神不宁,察觉到他的指甲在她敏感的手心打转时,脑袋里轰然一声,羞恼抽回手,“秦崇你有完没完……” 她的声音动作都带着娇嗔,惹出身后笑声一片。 “秦崇哥,你老实点!没羞没臊没眼看!” 梁听雪身姿僵硬,根本没脸回头,明明知道是在演,可她脸烫得不行,连耳廓都发起红了,活脱脱一小娇妻。 不远处的苏烟翡对这一出打情骂俏更是始料未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像被扇过似的难看。 “行——”秦崇腔调懒懒拉长,揉着颗粒感,特不正经,听的人心颤。 “不闹你了。” 他跟着笑,笑声里带着几分肆意,手乖乖收到自己膝上,倒真是消停了。 她从波动的心潮中缓过来,原本只期待他做做样子,可是他演得这么逼真。 但凡他愿意,永远有令她招架不住的本事。 她突然在想,就算只是假的也好,假假真真,掺和久了,也变真的。 可她浮在空中的欣喜持续了不足半个钟。 一进秦老太的书房,老太太劈头盖脸朝他砸过来的砚台,让她明白了秦崇今日反常的真正理由。 “你还知道回来?” 秦老太怒目圆睁,气得手都在发抖,“你干的荒唐事整个华城都传遍了,今天要是不交代清楚,我马上让人把叫黎岁的女孩子送到你这辈子都找不到的地方!” 飞过来的砚台把梁听雪吓得一激灵,她呼吸短促地看向秦崇,男人丝毫不躲,轻抬下颌嘶了声,下巴处立刻青了一片。 她的心一下揪了起来,下意识偏过头想去摸他的脸,又想起老太太正在气头上,手就这么尴尬地悬在了空中。 秦崇眼中激起一瞬阴沉,但敛得很快,慢条斯理地捡起砚台,仍是那副痞气懒散的模样,“奶奶,这么好的日子干嘛动怒?” 砚台在他手中摩挲,他啧了声,“拿这么好的砚台砸我,您不心疼啊。” 下颌上的淤青硌在秦老太眼中,她眼中荡起几分心疼,只是语气仍然很冷硬,“你少答非所问!” “奶奶想听什么答案?” 秦崇端着一副玩世不恭,“您都一口咬定我在外面养女人,还问我做什么?” 他就那么磊落地说出来。 也不考虑此刻在他身边站着个大活人,有耳朵,也有心。 第8章 你想要小孩? 听到这话,秦老太神色更严厉,“你说话有没有考虑过别人?你当小雪不存在吗?” “小雪,奶奶在这,你有什么委屈都说出来,奶奶给你做主!” 她感受到秦崇朝她看过来,也终于明白那一句“合作愉快”是什么意思。 大庭广众,帮她长脸了。 现在该轮到她帮他粉饰太平了。 梁听雪觉得自己真可笑啊,居然有一瞬间以为秦崇是为自己而来。 原来,他只是需要用她掩人耳目,掩盖近日关于黎岁的蜚短流长。 她屏蔽了胸口不断泛出来的苦涩,朝秦老夫人笑了笑。 “奶奶,黎岁也是我的朋友,秦崇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其实我也都在场的。” “他们关系好是好,但是没有任何越轨的行为,秦崇只是在照顾老友,外面的流言捕风捉影,不是真相。” 秦崇挑了挑眉,像是在意外她会这么说。 不过她的前半句,不算说谎。 黎岁是梁教授的学生,以前常到家里吃饭。 曾经有段时间,她和黎岁看起来关系不错,虽然只是面上。 秦老太精明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足足半分钟,始终是怀疑,“小雪,你在帮他骗我老太婆?” “不敢。”她半垂眸,替秦崇说的谎话多了,此刻居然没有半点心虚。 只是秦老太那么精明的人,哪能看不出来其中的猫腻,冷冷道,“小雪,奶奶给你机会,你如果打算跟他一起叛逆,以后受了委屈我不会管你。” 梁听雪此刻脑子很清醒。 老太太在乎的哪是她的委屈。 她走到老太太面前,说了句悄悄话。 秦崇的视线一路跟过去,听不见她们说什么,也没兴趣,只是目光定在她身上。 女人肤若白雪,腰细腿长,该有料的地方很有料。 今天来秦宅,为了迎合老太太喜欢的温婉风格,她穿了一件宽大的粉花宋锦外套,将玲珑身段遮住了大半。 大气,端庄。 可宽松领口不小心露出了一截肩带,让这件宋锦就完全变了味。 他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寸寸往下。 猜宽阔外套下,大概只有薄薄一条丝质吊带裙。 人前的梁听雪,知书达理,给人距离感,是书香门第的典范。 可秦崇比谁都清楚,揭开教养端庄的面纱,这女人的底色是无穷无尽的娇软。 她说悄悄话时脸上眸色很亮,鸦羽般的睫毛扑闪,这个姿态对他不曾有过,看起来很诱人。 袖口宽大,抬手捂嘴的动作露出了一截白皙光洁小臂。 直接证实了秦崇关于吊带裙的猜想。 他清了清嗓子,喉间溢出的声音发哑,沾了女人身影的眸光似是着火。 抛开别的不说,梁听雪的长相身材没几个男人招架得住。 等到梁听雪回到秦崇身边,拉着他坐下时,秦老太的脸上已经没有愠色了,只剩下温和,还让人送了冰敷球来给他处理淤青,也不知道她到底说了什么。 不过他也懒得问,梁听雪应付秦老太一向有一套。 老太太很喜欢世界文史,梁听雪就陪着她东拉西扯,没一会就把注意力扯远了,不料就在她喝口茶的功夫,老太太又把话题引到秦崇身上。 “崇儿,你真的从来没碰过小雪??” 梁听雪双目微膛,没料到秦老太会问这么直白的问题,大概是刚刚苏烟翡的话让她听入心了。 事实不光是碰她了,而且频率还不低。 有段时间频繁到梁听雪以为秦崇动了情。后来她才醒悟,在男人多理智啊,性和爱能分得要多清楚有多清楚。 “奶奶您喜欢问这么重口味的问题?需要给您录一段看看吗?” 梁听雪喝茶掩饰尴尬,听到这句直接呛了一口大的。 “又在说什么浑话?”秦老太剜了一眼他,倒是从梁听雪红得要滴出血的脸上看到了答案。 “奶奶,我是正常男人。” 秦崇淡定一边地回着话,一边轻拍她的后背,男人的掌心隔着滑腻布料贴合在她的蝴蝶骨上,又惹起她一阵悸颤。 “您的良苦用心,我很受用。” 秦老太默默观察着两个心口不一的人,有些话没挑明了说。 “小雪,备孕的事要上心。改天到安山医院,该做的检查得做。” 她乖顺地应下。 从秦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 一直到上车时,梁听雪仍心神难定。 宴会到最后出了点小岔子,几个客人食物中毒,可进秦宅的食物都有经过专门的食物检测,于是矛盾对准了几份外带的糕点和熟食。 出事时秦崇风轻云淡,像是料到会有这一出似的,在她耳边说,秦家的一派和谐只是表象,其实所有人各怀心思,没有人是简单的,让她少掺和,别被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她突然就很庆幸秦崇扬翻她蛋糕粉。 可他就不能换一种方式表达吗?好好说,她肯定会听,还会感激。 但回想起来,秦崇似乎一直以惹她不痛快为乐。 她实在看不懂他。 她的眼神久久驻足在仿佛睡着的人身上,像是要在他无防备时看出些端倪。 没想到昏暗中的秦崇突然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她偷窥的视线来不及收回,窘迫感瞬间染红了她的脸。 “你想要小孩?” 梁听雪愣了愣,不知道秦崇从哪看出了她的心思。 她当然想。 她都幻想过无数回秦崇做父亲的模样,怎么可能不期待和他的小孩? 秦崇此时的脸上没有任何攻击性,语调有些温柔,像极了引诱她说出真心话的糖衣炮弹。 一旦她说出来,再将她的真心狠狠捏起,摔到地上踩,对此他乐此不疲。 她暗自深吸气,回答,“不想。” “不想?” “嗯。不想。” 秦崇的目光逐渐幽邃,眸色像是溺在一片雾霭里,叫人看不清喜怒。 半晌,他才开口说,“那你自己做好措施。” 梁听雪本能地嗯了声,又一怔。 如果之前是满足生理需求的将就,现在黎岁都已经回来了,他还会跟她做那种事? 她古怪地瞥了一眼秦崇,“你其实不用考虑奶奶说的话,她那边我会应付的,倒也不必非要…履行…夫妻义…” 梁听雪把自己说得面红耳赤,还没说完,耳旁响起秦崇带着强势和矫戾的话。 “小秦太太这么好当?嗯?” 秦崇神色淡淡,可那眼神中透着寒意,犀利得像要将她的衣服全都扒光。 梁听雪莫名觉得不寒而栗,不知道又触碰他哪根神经,想找点什么话题将这茬赶过去,秦崇薄凉的话就那么传了过来。 “送出去的法拉利,需要给那女孩办过户,你去办。” 她张着唇,还没来得及说话,整个人却像掉进冰窖里一样冷。 居然还想让她亲自去过户? 看着梁听雪脸上波动明显的表情,秦崇冷笑,“怎么。” “让你去,你心里不舒服?” “对我没有任何妄想,这话不是你亲口说的?” 第9章 结束这场贪念 秦崇不紧不慢敛眸,眼尾捎着对她无尽的嘲讽。 梁听雪咬住唇,没让自己的表情继续失控。 “好。我去。” 直到车子开进别院,两个人也没再说一句话,梁听雪的话就这么掉在地上了,秦崇也不管。 她突然在想,是她一厢情愿要继续这场婚姻,可是痛苦的人的,也只有她自己。 她与秦崇最初的遇见,他大概早就忘了。 梁听雪清醒地感知着痛。 也好,痛够了,也就能放手了。 车子停下来时,梁听雪第一时间开门下车,不过秦崇比她更快地摔门而去。 她在家门口怔了怔,眉头不禁皱起。 明明被羞辱的是她,他又在疯什么了? 她走进家门时,放包脱鞋什么动作都发出了不轻的声响。 可是她分明知道秦崇不会在意。 就在她暴躁地将鞋子丢进鞋柜时,头顶投下来一片阴影。 她面色不虞地仰头。 秦崇就站在她面前,不错眼地看完了她挠痒似的发泄,倒是没了刚刚的戾气,单手解了束着脖子的纽扣。 他今天身上是偏中式的白衬衣,他脖颈修长,喉间分明,纯白微立领锁住了他几分痞气,给人错觉清风朗月如谪仙。 可此刻随着他解开的动作,放荡不羁的味道铺天盖地地朝人压来。 秦崇微微倾身,眼神里说不出的野。 夹着酒气的温热气息洒在了她的脸上。 “先做还是先洗澡?” 梁听雪心尖微颤,脸几乎是瞬间就刷红了。 他想做什么,梁听雪当然一清二楚,她刚想推脱,秦崇又迫近了一步,俊朗的眉眼鼻梁近在咫尺。 “这么难决定?” 他的声线又哑又低沉,仿佛带着致命的诱哄,“那就边洗边做。” 三两句话的功夫,梁听雪的脸红了又红,被他扣住的腰上酥麻感如电流,在她身体乱窜。 她羞耻地发现自己的意志力在秦崇面前,比纸还脆弱。 明明刚刚还在被他羞辱,一转头的功夫就沉溺在他的引诱里。 梁听雪突然想抽自己,猛地闭上眼,眼前浮现的是苏灿的在她工作室留下的污话。 她是不是真的很贱? 她紧紧抿唇,强压心里的异样,“我不做。” 她猛地推开秦崇,手腕却被他重重扣住,猛地扛到肩上。 “放我下来!” 她捶打秦崇,可是抵抗完全不奏效,一路被扛到了浴室里。 “我说我现在没有这个心思。我不做!”她僵持着重复。 秦崇的心绪一直被那一根若隐若现的肩带吊着,现在哪还听得进她的反抗。 “我做就行。”秦崇摁了浴缸的蓄水键,淅淅沥沥的水流往上涨。 他将手机搁在干燥壁窗里,卷了卷衣袖。“我也没让你做过。” 他总是能轻而易举消解她的抵抗,随意地偷换了个概念,就把梁听雪要说的话全都噎在了嗓子眼。 暗哑的声音和水流声一并落在她耳中,梁听雪臊得脚指头都蜷起来了。 就在她再度恍惚之际,宋锦上的盘扣被节骨分明的大手拆了,下一秒,顺着男人压下来的动作跌坐进浴缸里。 温水的触觉不突兀,但她还是被激的打颤,她慌张地撑住浴缸扶手,刚直起身子,花洒的温水就落了下来。 下一秒,还穿着衬衣的男人也跨进浴缸,宽阔的胸膛强势地横到她面前,控住她下意识要躲闪的脑袋,强势地靠到面前。 呼吸交缠,近在咫尺。 但秦崇的目光在她唇上流连了几秒,没吻上去。 他从不吻她的唇。 像是一个禁地。 梁听雪依稀听谁说过,有些人对爱情忠心虔诚,只与一生最爱的人接吻。 可这套说辞在秦崇身上就是个笑话。 毕竟她亲眼看过秦崇和第一次见面的女人亲吻。 所以,禁忌,只是对她? 她的游神没有持续多久,男人熟稔地攻略她的敏感地带,将她的心智全都湮没。 浴室里的气氛节节升温,她的肩带凌乱地滑落在手臂上,薄薄一片的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 她满目都是秦崇颈侧性感的筋脉,湿漉漉的眼眸泛起雾霭,视点慌乱,颤得厉害。 极纯又极欲。 最叫人无法抵挡。 秦崇最后一丝理智被燃尽,欲念汹涌。 她的气息被夺走了,心神也是,没有一寸属于自己。 是不是在秦崇面前,她都会这么不争气? 理智彻底坍塌时,不和谐的铃声响了。 秦崇不耐地蹙了蹙眉,梁听雪眼角扫过他的屏幕,没反应过来那是谁。 “说。” 秦崇单手接起电话,随着对面的说话声脸上微变,覆在她腰上的手掌也倏然收住了。 “不行。她现在身体那么弱,遵医嘱,哪都不能去。” 听筒那边的分贝不低,梁听雪听不出具体说了什么,但隐约猜到这通电话从何而来。 “好。我来劝,把电话给她。” 秦崇沉默了一会,眉头越皱越紧,脸上的温度消失了,语气很冷。 “看紧她,我马上到。” 秦崇从浴缸里起身,利落地脱下湿透的衣物,掂起浴袍裹住,眼底的欲望消散,只剩一片肃萧。 她知道,事情不过是他的黎小姐任性要出门。 梁听雪抿着唇,犹豫是否该说话,却清楚不管自己说什么,秦崇都会走。 花洒仍持续地淋在她身上,像一片被采下又打湿了的海棠花瓣。 娇嫩又颓靡。 男人的眼神在她身上一晃,便伸手关掉淅淅沥沥的花洒,也彻底熄灭浴室里暧昧不清的余温。 “洗完早点休息。别感冒。” 她就这样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只觉得刚刚身上被撩拨滚烫的每一寸都是耻辱。 她看着衣衫不整的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说。 该结束了,这场贪念。 第10章 婚纱 这天上午十点,梁听雪行色匆匆赶到车管所。 她近日忙得焦头烂额,工作室被侵犯,警察表示证据不足,结局是撤案。 没给她思考的空间,又碰上大客户德国企业代表即将来访华,指定她做现场翻译。 德语她不拿手,汽车行业的专业术语多,一天24小时都恶补不过来。 差一点,她就忘了要给小姑娘办过户的事了。 抵达车管所门口时,那边已经站着个人,她认出是秦崇的助理季骁,礼貌颔首打招呼。 一见到梁听雪,季骁瞳孔都地震了。 “小雪姐?你你你怎么来了?” 这是他给秦总小情人送车办过户,被正室抓了个正着?? 完。 饭碗不保了。 “小雪姐,是这样,这位焦蕊蕊小姐是方洲集团的幸运用户,e,中了头奖……” 梁听雪礼貌一笑,“方洲集团的幸运用户,用总裁本人名下的车做奖品,你们总裁人还怪热心的。” 季骁汗流浃背。 正想着怎么找补,梁听雪从容地拿过他手上的资料,“过户我来办就行。小季,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说完,梁听雪快步走开了。 季骁替她觉得尴尬,她何尝不觉得荒唐。 她翻了翻手里的资料。 也是刚知道那女孩子的名字。 焦蕊蕊,蛮可爱的。 她拿着照片,与一旁的女孩比对。 对上了。 女孩子从头到脚都打扮得很用心,好像在期待什么似的。 可能以为今天能见到秦崇。 飘散的意识一瞬间就收住了,梁听雪没时间多想,径直走向她,“焦蕊蕊对吗?秦崇有事。过户的事情由我来代办。” 她简要说明来意。 虽然心里不舒服,但这件事一看就知道是秦崇滥情。 何况他们是隐婚,小姑娘不知道他已婚身份。 梁听雪不会为难一个无辜的人。 焦蕊蕊看着冷静走过来的女人,脸上明显神色失落,“秦少不来吗?” “嗯。有事。”她重复。“我们进去。” 焦蕊蕊落寞地跟着梁听雪进车管所,暗自打量她。 一张冷智感的脸上,五官美得很出众,自带清隽疏离的气质,丝毫不比那些女明星差。 焦蕊蕊的心往下坠了坠。 她猜到秦崇身边美女如云,却没想到随便一个都不输荧幕女明星。 这样的男人,又怎么可能真的对她一见钟情。 她笑容有些勉强,悻悻开口,“姐姐,您是秦少的秘书吗?” 梁听雪敷衍地点了下头,没打算多做解释。 焦蕊蕊撇了撇嘴,心下腹诽她高傲。 其实梁听雪在公众的印象里,确实不算亲和。 做现场翻译时她常常挂着一抹职业淡笑,但笑不及眼。 眼底是心无旁骛的沉静,加上她清冷的美人皮骨,总给人以生人勿近的清傲感。 能撼动她的无懈可击,让她频频失控,溃不成军的,大概也就只有秦崇了。 整个过程梁听雪没太理焦蕊蕊,但焦蕊蕊一直在找机会旁敲侧击地探听秦崇的事。 问七问八的,在问到秦崇是否有女朋友的时候,梁听雪正好无意识地点开了手机,刷到黎岁沉寂两年后发的一条朋友圈。 一张黎岁身穿婚纱的照片,毫无预兆地撞进她的眼帘。 她笑得温柔,和另外一个没入镜的人共握着一束淡绿捧花。 梁听雪呼吸滞了一瞬,视线短暂失焦。 只入镜一半的那只手,她一眼就认出来,除了秦崇还能有谁?? 她慌乱地点掉了大图,入眼的是黎岁的配图文案。 「期待往后与你的年年岁岁。」 她心一下子刺痛了起来。 秦崇就非要这么残忍吗? 他们都还没离婚呢,他就迫不及待要给黎岁承诺? 所以那天他急匆匆地走,是因为黎岁想去试婚纱吗? 梁听雪指尖狠狠陷入肉里。 刚刚说服自己要淡掉对秦崇的喜欢,为什么看到这张照片,还是会痛得透不过气来? “姐姐?” 焦蕊蕊小心看她异样的脸色,“你怎么啦?” 梁听雪的心绪一时归不了位,脑子里是当年他们结婚的场景。 因为秦崇不认,别说婚纱钻戒了,就连个简单的仪式都没有给她。 他们只有一张结婚证。 拍结婚证件那一天,秦崇是被老太太强压着去的,全程黑着个脸,那臭得不行的表情也被定格在了结婚证上,任谁看都清楚他有多不情愿。 她苦涩地扯了扯唇角,说不出自己对黎岁到底有多羡慕。 “我没事。” 焦蕊蕊小心看了一眼引起她不对劲的屏幕,匆匆瞥到一张婚纱照,又悄悄瞥了眼梁听雪,“姐姐,你男朋友被截胡啦?” 梁听雪唇角一扯,没理会她的猜测,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新驾驶证递给她。 “都办妥了。” 说完她抬脚就走,焦蕊蕊一愣,连忙跟上。“今天谢谢姐姐啦,我请你吃饭。” “不用。我还有工作。” 焦蕊蕊脚步停住了,就那么看着一抹高挑冷清的身影融入人群。 她冲着梁听雪的背影啧啧了两声。 好美,好神秘。 察觉到焦蕊蕊没跟上来的时候,梁听雪松了口气。 其实小姑娘人挺好的,挺活泼,她也不是故意要撂脸色的。 实在是因为她和焦蕊蕊多待一分钟,就多一分钟不自在。 谁家妻子给老公处理风流债还带笑脸相迎的。 能心平气和就不错了,也就是被她这大冤种赶上了。 上了车,等着车辆启动的间隙,黎岁的那一抹白纱又晃到眼前,她心情压抑得无以复加。 她做了个深呼吸。 事已至此,就让她保全最后一点体面。 正式的离婚,由她来提。 做完决定后,她驱车往道夫酒店。 下午两点,她要在那里今天要接洽德企代表,怠慢不得。 梁听雪走进道夫酒店大门,将与约定信息给了前台。 不久后她就被引到了酒店的西餐厅,餐厅是开放式的,她跟着服务员走到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背后。 男人转眸的瞬间,梁听雪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本以为对方是个德国人。 眼前的面孔棱角分明,眼窝深邃,但那双狭长漂亮的瑞凤眼,分明是中国人的基因。 而且是顶级好看的中国人。 不过他大概也有些欧洲血统,所以骨相尤其优越。 “kas,你好。”她略带犹疑地用德语和他打了招呼。 他微微颔首,流利的德语从他翕动的薄唇传出,声音很有磁性。 梁听雪才敢确定这就是她要找的德企代表。 虽然长着亚洲人的面孔,但看他与服务生的手势交流,他并不懂任何的中文。 话少,严谨沉稳,完全符合梁听雪对德国人的印象,大概是个德籍华人。 梁听雪正同kas核对着隔天会晤的流程,总感觉身后有目光扎在自己身上,下一秒,一个刻薄的声音传过来。 “小秦太太?约会呢?” 第11章 约会 回眸,看到秦崇的朋友吴聿径直朝她走过来,眼神轻蔑。 她眉心下陷了一秒,显然并不想碰到这号人物。 他这一句“小秦太太”是反讽,下一句“约会”,更是嘲弄。 结婚一年,秦崇身边知情的朋友个个对她嗤之以鼻。 吴聿是最会讽刺她的一个。 觉得她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招数,蛊惑了秦老太才坐上了秦家少夫人的位置。 所有人都觉得黎岁和秦崇才是天生一对。 而她单方面的爱意是不堪的,只会让人恶心。 梁听雪端坐得笔直,她并不想跟吴聿起冲突,只是淡淡笑了笑,“吴少,好巧。” 吴聿的长腿直接抵到她的桌前,略带粗鲁的动作表达着对她不爽。 “我们的群,你也在里面?看到黎岁回来的消息了吗?你还打算霸占着小秦太太的位置不放?” 他话说得很刺耳。 他们说她坏话从来都不背着说的,明目张胆,仿佛她真的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 从前对秦崇还有奢望,所以很多时候她默默忍了。可现在既然决定要离婚了,还有什么理由再随他羞辱? 梁听雪用德语和对面的男人表达了歉意,冷冷看向吴聿。 “吴少,你既然知道我在约会,杵在这张嘴就喷,不冒昧吗?” 吴聿一脸嚣张瞬间转为惊讶。 他以为梁听雪一定会极力否认自己是在约会,并且不断解释,像从前那样。 可她居然承认了?还怼他? “真的在约会?” “对。约会。”梁听雪面不改色。 对面的kas喝着咖啡,马克杯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但梁听雪似乎看到他眉尾微微挑了挑。 她心下一慌,不会能听懂中文? 但下一秒kas面无表情地放下杯子,让她觉得应该只是她自己眼花。 吴聿笑了,“你又在耍什么把戏?该不会以为这样欲擒故纵,秦崇就会上钩?少做梦了,他现在眼里只有黎岁!” 梁听雪突然就觉得好笑。 什么强盗逻辑。 总之碍着秦崇和黎岁在一起,她呼吸都是错的。 她已经懒得周旋,“吴聿,你看不出我约会对象脾气不太好吗?再不走,他要喊他的保镖来请您走了。” kas身后确实有两个保镖,她刚进门就看到了。此刻也密切地关注着他们这边。 吴聿突然打量起kas。 即便坐着,也看得出这男人身材相当高大魁梧,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吴聿的脸上划过异样,总感觉这张脸在哪里见过。 哪呢? “需要帮忙吗?” 僵持之中,沉默的kas突然开口,用德语问她。 梁听雪眼睛一亮,立刻顺竿上,“遇到一个无赖纠缠我,麻烦您让保镖帮我请走他。” kas即刻心领神会,修长的手指朝后向保镖勾了勾,指令一下,吴聿立刻两个保镖一左一右被架上了。 走的时候,骂骂咧咧的声音响彻整个西餐厅。 “谢谢。” 吴聿被人架走之后,梁听雪心里痛快,郑重其事与kas道了谢,脸上的笑容都深了几分。 女人的长相精致,出众的眉弓鼻骨隐约透着英气,不笑的时是书卷清冷的气场。 可一旦笑起来露出莹润可爱的一口皓齿,灵气便从她的唇间发梢肆意倾泻,明媚如春,叫人过目难忘。 kas颔首,收下她的感谢,将她明媚万分的笑容也一并收进眼底。 聊完了正事,她顺口介绍了华城一些好吃好逛的地方,起身道别时,对面的kas淡淡一笑。 “约会,这么快就结束了?” 字正腔圆的中文从男人的薄唇中析出时,梁听雪伸到一旁去提包的手一抖,整个人有如五雷轰顶。 “你……” 男人薄唇斜挑的瞬间,脸上尽是捉弄人的邪肆,直接瓦解了梁听雪心里对他稳重绅士的印象。 但kas片刻就收敛住了。骨节分明的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声张。 梁听雪有些恼,毕竟刚刚吴聿那些话难听,谁愿意在客户面前被诋毁,何况她刚刚顺手的利用,还被他拿来调侃。 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压低的声音里有几分埋怨,“你会中文,为什么还要装?” kas眉目沉静地回应,“我这是为了立人设。” 梁听雪,“为了立人设一天花一万,您倒是不心疼钱。” kas笑道,“这是商战中的一种手段。谈判中我可以用你翻译的时间深思一步,所以这个钱,我并不白花。” “何况美女翻译容易撩走对方的心,梁小姐,你的角色很重要。” 梁听雪浅浅瞪了他一眼。“拿一份钱打一份工。我只管翻译,色诱的事你找别人。” kas笑了笑,没再说什么,眼底幽邃转瞬即逝。 …… 梁听雪回到家的时候,秦崇正在站在鱼缸前,默然看着方寸间的浮动。 他长身玉立,侧颜染着鱼缸里的幽光,神色冰冷。 那是两只品相极好的白色蝴蝶鲤。 秦崇把它们分别养在两个黑色背景的方形鱼缸里,泾渭分明,各自美丽。 曾经,梁听雪趁秦崇出差,偷偷将两条鱼放进了同一个鱼缸中。 她在试探。 试一份被他纵容的可能。 但她等来的只有秦崇毫不留情的戳穿。 他说,“就算你把这屋子里的东西都配成对又如何?强求不欢的道理,你还不懂?” 的确。强求不欢。 结婚一年,她和秦崇就算有过最亲密的接触,也从来没在同一张床上过过夜。 生活空间轨迹亦是界限分明,她的卧室,她的书房,与他,全无关系。 原来秦崇给她的警示一直都那么明显,她怎么就执迷不悟呢? 梁听雪暗自苦笑了一下,眉宇间生出几分果决,走上前,“秦崇,我有话跟你说。” 秦崇没什么反应,梁听雪兀自开口。 “再给我半年时间,我同意离婚。” 她想好了,这半年努力些,够她攒足带父亲和弟弟出国的钱。 去苏灿找不到的地方开始新生活,到时候,也不再需要仰仗秦家的庇护。 她补充,“当然,这半年,没什么事我也不会打扰你。我可以先搬出去,不会影响你和黎岁的。” 男人始终没什么反应。 半晌才回过头来看她,眼神凉浸浸的,莫名让人害怕。 “既然还要半年,你现在跟我说这个干嘛?”秦崇眉目阴沉,仿佛听她讲了个笑话。 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见男人的薄唇再次启合。 “除非你明天就能离婚再来找我。否则不需要给我开这种空头支票。你在我这儿没有任何信誉可言。” 第12章 没有任何信誉可言 秦崇没什么反应,梁听雪兀自开口。 “再给我半年时间,我同意离婚。” 她想好了,这半年努力些,够她攒足带父亲和弟弟出国的钱。 去苏灿找不到的地方开始新生活,到时候,也不再需要仰仗秦家的庇护。 她补充,“当然,这半年,没什么事我也不会打扰你。我可以先搬出去,不会影响你和黎岁的。” 男人始终没什么反应。 半晌才回过头来看她,眼神凉浸浸的,莫名让人害怕。 “既然还要半年,你现在跟我说这个干嘛?”秦崇眉目阴沉,仿佛听她讲了个笑话。 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见男人的薄唇再次启合。 “除非你明天就能离婚再来找我。否则不需要给我开这种空头支票。你在我这儿没有任何信誉可言。” 梁听雪的眼神暗了暗,她还以为由她主动提,可以在两人之间留下一丝情分。 原来他一天都等不及了,等不及要牵起黎岁的手,要奔赴他们的年年岁岁。 垂睫,“我尽快。” 秦崇冷嗤了一声,“找到下家了?” 下家? 她马上想到是吴聿告状来了。毕竟今天下他的面子有点狠,他肯定要在秦崇面前说。 “知道那是谁吗?”秦崇问。 梁听雪本来也没有什么找下家的心思,便实话实说,“不是什么下家,只是我的客户。” 秦崇并不关心她在说什么,冷冷地发号施令。 “换一个。” “什么?”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要找下家我没意见。但是你今天见的那个人不可以。” 梁听雪一怔,心堵得慌。 她以为当了他一年的妻子,发生过那样的关系,最起码秦崇对她多少有些占有欲。 可他轻而易举就能说出“找下家我没意见”这样的话。 可见她在他的心里,果真是一点情谊都不剩。 她突然觉得很疲惫,疲惫到不想说话,没回好,也没回不好。 “梁听雪,你在听吗?” 她从鼻腔里敷衍嗯了一声,“知道了。” 默默回了自己的房间。 …… 翌日站在方洲集团门口,梁听雪才明白了那一句“换一个”是什么意思。 她犹疑地睨向一旁镇定自若的kas,“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谈判对象是方洲集团?” kas挑眉,“你只是个翻译,还要审核我的谈判对象吗?” 梁听雪惴惴不安,秦崇毕生最痛恨的就是向敌军投诚的员工。 曾经有技术团队从方洲集团跳槽到友商,秦崇在全行业封杀了那个团队。 她现在要站在他的对立面给kas争取权益,在秦崇看来,或许就跟叛徒无异。 但转念一想她不过是一个翻译,能起多大作用,而且报酬可观,她没理由拒绝。 一咬牙,她就跟kas一起进了方洲集团大门,她心里暗自祈祷,这一场会晤的主导不是秦崇。 但怕什么来什么。 在进入会议室之前,他就隐约感觉到了一双冰似黑沉的眸子朝她望过来。 不是秦崇还能有谁? 她微微有些发怵,而前头的kas已经开始了他德国人设,开口问候了一句,等着她翻译。 她立刻回神,走到kas身侧,“秦总您好,kas先生向您问侯,初次见面。幸会。我是kas先生的翻译梁听雪,希望今天与您有愉快的交流。” 梁听雪今天穿了阔版黑色西装,搭配一条棕色缎面包裙,头发干练地盘起,两颊碎发随风摇曳,唇色是偏棕调的正红色,很职业,也很明艳。 秦崇讳莫如深地收回视线,隐约笑了声,像是在对她的嘲讽。 随后微笑地望向kas,但眼中却仿佛有一眼望不穿的暗霾,“幸会。” 梁听雪知道kas拥有流畅的中文思维,比秦崇多出两倍的时间思考。 但即便如此,秦崇在整场谈判中完全不落下风,反而是一步步在主导着话语权。 在华城凭他姓秦,没有他拿不下的生意,可在国际商场,他的胆识手腕,作用远高于地位。 他在商场上一向如此,杀伐果断又游刃有余。 就在秦崇步步紧逼时,kas突然凑到梁听雪的耳边,戏谑地说。“秦崇一直在看你。” 梁听雪本能蹙了下眉,低声回复,“先生,麻烦你专心在谈判上。他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当然看我了。” kas就这样把秦崇晾着,又凑近她一些,嘴唇几乎要擦到她耳畔,掀眼看着秦崇,挑衅,“不不不,他那眼神,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绝对不会有错。” “他,对你有意思……” 嘭—— 几乎是在这句话的同时,秦崇手里的水杯落地,炸出一声刺耳巨响。 梁听雪心下一紧,目光霎时慌乱。 会议室顿时冰冷到极点。 秦崇眸色森寒,不错眼地看着梁听雪跟别的男人当众调情。 还他妈脸红了。 这女人找死? 梁听雪心下一惊,立刻远离kas站起身,“不好意思,kas先生有些不舒服,希望暂停会议。” 她话还没说完,秦崇已经将椅子蹬飞,迈着长腿走出了会议室。 “他吃醋了。”kas笑得很邪,梁听雪感觉自己头都要炸了。 “kas先生,别这样行吗?你会害死我的!” kas耸了耸肩,无辜状,“你很怕他吗?他是你的谁?” 梁听雪没有半点回应他的心思了,她发现他像是知道什么。 或许就是因为知道才指定要她做翻译。 他们结婚的消息除了几个秦崇的朋友,秦家人和少数方洲集团的员工,没人知道。 秦崇也不可能放任这个消息在大众视野中传播。 如果kas了解这个信息,那这号人物很不简单。 这时,秦崇信息进来,只有简单两个字。 「上楼。」 她知道自己已经触碰到秦崇的逆鳞了,没敢耽误,跟kas匆匆请了会假之后,就上了方洲集团的总裁办公室。 毕竟在这里工作过一段时间,梁听雪对路线很是熟悉。 一进门,秦崇坐在办公椅上,垂眸慢条斯理翻着文件,眉目清冷森寒。 “我不是告诉过你,换个人撩?” 男人淡声问她,无波无澜的声音莫名瘆人,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梁听雪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我没撩他,他只是我的客户。” “只是客户?” 感觉到秦崇平和的眼神突然变得冷峻,似是一把利刃,劈头盖脸朝她砍过来。 “什么单纯客户之间的谈话,能让你羞成那样?” 梁听雪背脊一僵,“没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当然不愿意坦白自己脸红是听到kas暧昧不明说,秦崇在关注她。 可这一副不坦白的模样在秦崇眼里,更像极了掩饰。 他站起身,目光牢牢锁住了她,阔步朝她走过来,梁听雪像感知到什么危险似的退了一步,但马上退无可退,身后已经是墙。 “既然不是,你慌什么?” 秦崇高大的身躯压过来,声线低沉,眸光里带着侵略和野性。 第13章 生日快乐,梁听雪 梁听雪此刻也有点恼怒了,但不敢表露太多,“都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客户有保密协议,不是你问什么我都能说的。” 秦崇冷哂,“是个客户你都要跟人约会,是吗?” 女人微蹙着眉心,仰头与他对视,愠怒的声音里憋着一层委屈,“行行行,就算我跟客户约会又如何?你来者不拒,我跟你学的,耳濡目染不行吗?” 情绪波动搅乱了她眼中的沉静,眼中泛起水雾,眼波澹澹,正红的唇色被她自己抿掉了一些,露出原本的裸粉,将她的完美假象全都敲碎。 秦崇眉尾一挑。 梁听雪在他面前就该这样。 生气,委屈,难过,都可以,总归不能是平静。 他也是在梁听雪身上才发现,自己有着这一面偏执又恶劣的本性。 总想欺负她,想看失控,看她哭。 尤其想到刚刚她对别的男人烟视媚行那一幕,此刻只想把她揉碎在掌心里。 他进一步桎梏她的空间,将她完全圈在气息范围内。 “就这么欲求不满。” “我老公天天在陪别人,我找人发泄一些,有什么问题……你……” 秦崇手指轻轻一挑,她的西装外套就滑落下来,莹润的肩头顿时暴露在空气中,在梁听雪还没反应过来时,秦崇俯身咬住她的肩窝,梁听雪忍不住颤抖,激灵,“秦崇想干嘛……这里是……” 秦崇手指勾掉她的内衬肩带,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这里是哪?梁听雪?要不你呼救试试?” 意识到秦崇要在这一面透明的办公室里动真格的时候,梁听雪慌了,赶紧求饶。 “秦崇,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你别乱来……我错了,是我胡言乱语……” 她肩削立挺,背脊纤薄,加上眼中的慌乱,好一副楚楚可怜。 但这里是他的地盘。她往哪躲? 梁听雪被她拽到玻璃窗前,她整个人不可遏制地发抖,耳边是秦崇的炽热,“现在怕丢脸了?刚才不是硬气得很吗?” 秦崇没动真格,只是在她脖颈处留下了一片吻痕。 后来看梁听雪都快哭了,秦崇才好心告诉她,这间办公室从外面往里看,什么都看不见。 但这不妨碍她整个人凌乱又狼狈,就像是真的做了点什么似的。 “回家去。乖。你不该招那个人。” 秦崇蹲下来,放软的语气像是在哄她似的。 梁听雪已经顾不上什么尊严面子了,挡开他伸过来的手,自顾自整理,冷淡地应他,“我不会跟他有任何工作之外的纠缠。” kas的单子不只是这一周的现场翻译。还有很多笔译工作,是他们今年最大的客户。 她不可能因为秦崇的一句话放弃,何况她本来也不允许工作被人随意干涉。 秦崇眼光变冷,“你有脸这副模样去会议室,你就去。” 她的耐心快被耗光了,一刻都不想多待,兀自出了秦崇的办公室,刚出门没两步,就看到了在外面一脸看戏的kas。 梁听雪闷头快步从他身侧经过,还是避免不了一句调侃。 “看来秦崇对你,真的很有兴趣啊。”kas意味深长。 梁听雪站定了瞪他,“先生,如果你请我当翻译不是单纯出于商务交涉的目的,是有其他所图,那我现在就终止与您的合作!” “行。”kas隐约笑了声,淡淡摆手,“以后跟方洲集团的会议我不叫你,行了吗?” 梁听雪没再说什么,抬脚离开,径自去了化妆室。kas这个人,总让她感觉透着股邪气,她打定了主意,这单生意结束后不再接他的单。 梁听雪的身影从跟前远去,kas脚尖一挪,转眸,对上身后黑凛凛的视线。 他没所谓地笑了笑,朝着秦崇摊了摊手。 …… 一整周的时间,kas信守承诺,确实没有让她再沾手任何与方洲集团的洽谈,但其他工作也不少,连周末都没得休息,一直到最后一天还忙到将近12点。 第二天,梁听雪还是起得很早。 在一丝浮光跑进了她的房间时,她就起床了,给自己化了一个很美的妆。 换上优雅的黑白山茶花套装裙。 她对镜左右转了转,“生日快乐,梁听雪。” 她扯唇,朝自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换装完毕后,她郑重其事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绒布盒子,打开,小心取下红绳手链,戴到自己的左手腕。 这是粱母逝世前挑好的。 她给梁听雪算过命,说她26岁这一年有劫数,让她务必要在这一整年,将红绳一刻不离地带在身上。 梁听雪并没有多相信命数这些东西。 但这是粱母留给她最后的念想了,她完成得很珍重。 红绳子很精致,梁听雪能想得到母亲挑选时的用心和遗憾。 她想到粱母在时日无多时,瞒着大家给所有人准备礼物的心情,眼泪就忍不住地掉了下来。 她有好多话想跟妈妈说。 想像以前一样在她面前肆无忌惮撒娇倾诉,可是都已经不可能了。 “哭什么?” 一道熟稔的声音从门外传过来,梁听雪一愣,抬头,从镜子里看到倚在门框上的秦崇,视线相撞的瞬间,她垂眸,匆匆将红绳子掩入袖子里,擦干眼泪。 “没什么。” 屋外的秦崇只是恰好路过,就看见了梁听雪对镜垂泪这一幕。 看起来伤心得很,他的步子突然就顿住了。他喉结轻滚了滚,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 他想起上一回在办公室欺负她,后来她勉强遮了自己脖子上的吻痕,还是去了会议室。 只是后半场像个机器人一样,机械地翻译着,眼神很暗淡,完全失了光彩。 是他欺负狠了? 这一周,梁听雪好像都在躲他。 现在也是,绕着他走似的,在经过他时最大程度地保持距离。看着她躲闪的模样,心里莫名就有了怒气。可是门就这么宽,她还能躲到哪。 秦崇在她走身侧遛过去的瞬间拽住了她的手腕。 “什么事?”她抬眸看他,刚哭过的眸子晶莹润泽,像洗过的黑葡萄一样明澈,有一瞬间心头亮起一丝希冀。 他会记得她生日? 秦崇喉结轻滚,“我其实没逼你离婚的意思。” 第14章 沾了黎岁的光 梁听雪眉目微动,立刻嗯了声。她还以为秦崇想起什么了呢。 原来是推卸责任来的。 梁听雪垂下眼,很快地回应他,“放心。到时候我会跟奶奶说离婚是我的意思。不会让你做坏人。” 秦崇眉目沉下来,“你非要这样说话?” 今天的梁听雪似乎打扮得很用心,可是对他这么敷衍,急着去见谁?他心里有一把发泄不出来的火,越烧越旺。 其实梁听雪本来没期待秦崇能想起她的生日。 毕竟去年新婚后的第一个生日,梁听雪满怀期待地订了座请他吃饭,结局是秦崇根本就没有露脸。 会让人失望的人,又怎么可能只让人失望一次呢? 她没理会秦崇,径自出了门。 生日这一天要开心,要笑。 今天有几个线上会,在甲方的公司开,她要做完整场记录和笔译。 一大早,她的微信就炸出了很多人,生日祝福一茬接一茬,有几个在攒局要给她过生日的,被她婉拒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她接到了尤子惠发来的照片,办公室里,大家给她的礼物已经堆成一个小山。 「小雪公主,今晚请赏脸到尼日酒店,接受来自纳西工作室全体成员最诚挚的生日祝福!」 她会心笑了笑,顺手保存了礼物小山的照片。 工作室去年就想给她过生日,今年她也正好想跟大家在一起。 开完最后一场会之后,她按时到了尼日酒店赴约。 但一进酒店大门,梁听雪就听见尤子慧大声地在与大堂经理理论,也不知道起了什么冲突。 “顶层的包间我在两个星期之前就预定了,而且你们酒店也给我发了确认短信,怎么可以如此言而无信,说取消就取消?” 大堂经理再三致歉,并表示可以赔偿三倍违约金,但尤子惠不依,“不行,今天是我们合伙人的生日,过生日最重要的就是心情,你把包厢还给我们,再多的赔偿金我们都不要!” 梁听雪听了个大概,赶忙上去拉尤子惠,“子惠,别激动,不至于。” 尤子惠从头到尾跟她说了一遍。 也不知道是哪一个二代这么猖狂,临时把整个顶楼都包了,还要强制取消所有已预订的客人。 说话间大堂经理又道了几次歉,并表示如果愿意接受取消,今晚的消费可以全免。 “?这多好啊,有冤大头愿意花钱给我过生日,我们当然要接受。”梁听雪笑吟吟地同意了。 今天她身上的色彩黑白分明,越发衬托出她本人的明艳,笑眼盈盈如水,美如尤物。 打工人被她美貌迷了眼的同时,感激涕零地向仙女深鞠了一躬。 “贵宾到了。” 酒店服务生过来与大堂经理小声耳语,身后响起一阵快而有序的骚动。 几乎就在一瞬间,她和尤子惠就被人往后压了几步,专门腾出一条路来,让给了即将过来的贵宾。 她回头一看,好大的阵仗。 秦崇白衬衣的一丝不苟地束入西裤里,领口随意地敞着,随性又矜贵。 身侧的人……毫无意外,是黎岁。 黎岁一手挽着他,一袭深红礼服盛装出席。 他的西装外套在她手上,深红与纯黑交缠,那么亲密。 尤子惠瞠目结舌,“包了顶楼的人居然是方洲集团的秦总!” 大堂经理毕恭毕敬迎上前,“秦总,包间都给您准备好了,您跟服务员过去就行,其他事情我们会摆平。” “摆平什么?我还没同意呢!” 尤子惠混迹人脉,性格虽然大大咧咧,碰到谁该低头还是相当清楚的。 可在梁听雪的事情上,她不允许将就。 公主一样的美人,从小受着最好的教育,家道中落不怨不尤,就这么争气,自己默默拼一份事业,让人忍不住心疼,想把最好的给她。 尤子惠突兀地声音引起了秦崇的注意,他朝这边看过来,视线从梁听雪身上掠过,意外短暂从他脸上划过。 梁听雪心跳空了一拍,猛地背过了身。 她拉起尤子惠往反方向走,“我的生日我最大,今天都听我的,我就想吃一顿大餐,就这么定了,谁都不准再闹!”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不想跟任何人起冲突。 尤其是秦崇和黎岁。 “尼日酒店那么多好视野的包厢,为什么一定要去顶楼?我们就非要跟人家挤在一块吗?” 尤子惠看她坚持,只好顺了她的话,“好好好,都听你的,那我去要除了顶层最好的包间,再不给我们,我就去投诉这家酒店!” 酒店的态度很好,也的确给了尤子惠第二层最好的包间。 可是偏偏就那么巧,顺着巨大的落地窗看向酒店外,视野正对着天台上那一对璧人。 “啧啧,秦总这一个晚上得花多少钱给她的小女友清场啊。” 不多久,服务员送来一瓶红酒,说是秦总给今晚被他打扰的客人送的道歉礼。 出手就是木桐酒庄正牌,价格不菲。 一桌桌送过去,光是这些红酒就要送出去大几十万,更别说包了今晚尼日酒店所有的消费了。 “那女孩子长得也就那样嘛。我们小雪姐比她漂亮多了。” “不过男人的钱在哪,心就在哪,那女孩子绝对是秦总的真爱无疑了!” 工作室的妹子们都在调侃八卦,还说既然秦总不心疼钱,他们就要把酒店里最贵的都点个遍。 梁听雪一个晚上心绪都掩盖得很好。 这一刻突然就有些崩不住。 变相地,秦崇也算给她的生日宴买单了。 真是沾了黎岁的光。 …… 偌大的顶层海景餐厅里只落座了两个人。 黎岁看着华城的夜景风光,玻璃上倒影出秦崇英朗绝伦的侧脸,与窗外的万家灯火重叠,这一刻,她心里的悸动无以复加。 她回眸一笑,“阿崇,谢谢你。这确实是华城最美的夜景。” 秦崇慢条斯理地拿起湿手帕擦了擦手,微微扯唇,“你喜欢就好。” 优雅提琴声适时响起,气氛应该是很浪漫,可黎岁总感觉秦崇有些心不在焉。 她有些难以言喻的紧张,开口问,“阿崇,刚刚那个人是听雪吗?” 男人湿帕擦拭手微不可察地一顿,旋即漫不经心地回答,“没看清楚。” 目光落在他节骨分明的手上,黎岁神游一轮,见秦崇坐正了身子,抬眸看自己,姿态郑重。 “黎岁。” “我在听。”她内心一片兵荒马乱。 秦崇的薄唇启合,声音那么温柔,可说的话却与她想象中的南辕北辙。 “医生说你的情况不算严重,遗忘的那一段记忆是你自己选择逃避的。” “当年的事,你能回忆起来多少?” 黎岁的双手僵住,怔怔地望着他,眼神在月下闪烁不定。 半晌,喃喃自语似的说,“所以你为我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从我口中知道秦峥是怎么死的,对吗?” 第15章 不爱她的男人 秦崇不置可否,但眼神淡了。 “没事。我不逼你。慢慢来。” 两年前,秦崇的哥哥秦峥在出差途中遭遇了意外。 事发后,秦崇在遇害地点掘地三尺。 可夜以继日的搜寻,运回秦家的,却只有秦峥染了大片血迹的衣物与随身物件。 警方介入调查,一无所获。 秦崇已经用过了所有的方法,查不出秦峥的死因,查不出站在他们兄弟俩对立面的人是谁。 身故的过程,只有当时陪在秦峥身边的黎岁全程目睹了。 不巧的是,那段回忆太过血腥,她从那时晕厥后,再也记不起事故发生的任何画面。 秦崇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黎岁,却也只能耐心地帮她复苏记忆。 “阿峥,你会离婚的,对吗?当年是她逼走我的,我没有一刻在后悔……”黎岁激动起来,不断缠问。 “你会离婚对吗?对吗?” 阿峥阿峥。 秦崇眼神很冷,“黎岁,我是秦崇。” 她的精神状况是好是坏。 坏的时候,会叫他“阿峥”。 在意识混沌混乱时,总会把他当做了秦峥,将很多事情混为一谈。 “阿峥……你陪我去穿婚纱,只是哄我开心对吗,你有妻子了,你不要我对吗……” “你不要我了,对吗?” 黎岁一遍遍地追问,脆生生的小脸不见一丝血色,最后整个人不可遏制地发起了抖。 秦崇抬手揉了揉自己凸涨的太阳穴,走到她身侧,将手虚虚搭在她肩头,知道她现在受不得任何刺激。 说会。 会离婚。会娶她。 一遍一遍,笃定又耐心。 隔着距离,男女相拥的这一幕,极具冲击性地打进了梁听雪的眼中。 她以为自己已经疼到麻木了,可是现在为什么还在疼呢? 早上秦崇刚在说没逼她离婚的意思,晚上就迫不及待要向所有人证明自己对黎岁的爱。 那只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脏,又汩汩地流起了血。 够了! 她一刻都不愿意待在他们爱意浓烈的城市里了! 离婚的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 在哪挣钱不是挣? 她的心头哗然起风,恰逢天际盛开了无数烟花,燃放地点很近很近,把酒店所有客人都引到了包厢凉台。 华城在非节假日是禁燃烟火的。 但这一大片的烟花,偏偏只围绕尼日酒店盛放。 又是秦崇给黎岁准备的惊喜? 心里潮湿一片,她半垂下眼睫,找了个借口走出了包间。 麻木地走进卫生间里,强迫自己冷静。 不知道等了多久,烟花声彻底听不见了,她才重新走出来。 穿过走廊时,她听见有人唤自己。 “听雪?真是你。” 梁听雪视线往上几寸,黎岁的红色大裙摆就撞入了她的眼。 “好久不见。”黎岁笑颜如花。 梁听雪淡漠回笑。“嗯。好久不见。” “今天是你的生日啊?”黎岁看着刚推进包厢的蛋糕,眼睛狡黠地眨了眨。 “阿崇也真任性,非要把顶层所有客人都赶走,实在对不起啊…抢了你的包厢了。” 梁听雪想起有个词叫做恃宠而骄,在黎岁身上,真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说话句句带着跋扈,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病人。 不过有些心理抑郁的病人,平常确实和正常人没两样。 她知道她惹不起这人,只是客气回,“没关系。” 就算在她们接触最频繁的时候,她和黎岁的关系都算不上和谐。 大四那年梁听雪在京北外交部实习,回家少。 黎岁就天天在她家里打转,还爱说“替听雪照顾梁教授和师母”的话,没点边界感,叫人不舒服。 但梁教授就吃她殷勤的这套。 现在,显然,秦崇也吃这套。 梁听雪不想和她多纠缠,撇下一句没关系就要进包厢,可是手却被黎岁捏住。 “听雪,跟阿崇在一起这一年很辛苦?” “被一个不爱你的男人无时无刻嫌弃着,你不难受吗?” 被不爱她的男人无时无刻嫌弃。 一年了,梁听雪当然清楚那是一种怎样难堪又无力的滋味。 可她真心不想在生日夜与人起争执,更不想在黎岁面前暴露自己的窘迫处境。 梁听雪平静道,“黎岁,今天是我生日。我不想跟你吵。麻烦你也别来惹我。” 黎岁不依不饶,“可我就是喜欢惹你呀,你能怎么办?” 黎岁握着她的手越发下狠厉,晃颤得厉害,一抹阴骘的笑容在她脸上怪异地绽开。 “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梁听雪意识到她的情况不太对劲,好像处于异常激动的状态。 黎岁脸色倏然一变,大声又突兀地尖叫起来,“听雪,我没有要跟你抢阿崇,你为什么要害我?” 梁听雪倒吸了一口冷气,浑身汗毛竖起,“黎岁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你了?” “救命啊!”她抓着梁听雪的手步步往后撤,力气大得吓人。 梁听雪完全挣扎不出来,在她看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玻璃阶梯时,突然意识到黎岁想做什么,心中警铃大响。 梁听雪连忙往反方向用力拉她,一边好声相劝,“黎岁,秦崇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个人,你还有什么想不开?别做傻事啊!” 黎岁脸上突然狰狞,低声,“不够,喜欢怎么够?我要阿崇永远恨你…” 混乱中,梁听雪上臂一阵强烈刺痛感,像是被什么尖锐物体划过,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但她仍然紧紧抓着黎岁的手,“只是为了陷害我,你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吗?你真的不要命了吗?” 黎岁笑得凄凉,“当年我走,阿崇一直以为是你干的?是不是很后悔帮我买了那张飞机票?恨我?推我下去啊?推了我,就没有人阻挡你跟阿崇了!” 梁听雪指尖用力地深陷,从上臂往下流的血滴滴答答流到黎岁身上,“我松手,然后被你继续诬陷吗?” 霎时间,黎岁凄厉地惨叫一声,旋即是布料撕裂的声音,和黎岁从阶梯一路翻滚着坠落的触目惊心。 “不要——” …… 偌大顶楼,小提琴手被男人喊了停,音乐戛然而止,空气陷入一片冷沉。 秦公子浑身气压极低,手指不耐地敲在桌上,深一下浅一下,顶楼服务生个个紧张得大气不敢出。 手机界面亮着,显示正在通话中,通话对象是国内知名心理学博士汪临肃。 “她以为我是秦峥的时候,我非得配合她?你就没有别的唤醒记忆的方法?那我雇你做什么?” 秦公子倦懒嗓音夹杂着冷峭,戾气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得到,汪博士感觉他下一句就该骂自己是废物。 汪博士惶惶道,“秦总,您能配合黎小姐做记忆复苏,是最佳的治疗方案,记忆治疗和其他病的治疗并不一样……” 秦崇舌尖顶向脸颊一侧,不耐更显,“她要是一直记不起来,我天天就得陪她演戏?” 天配合也就算了。 一直拿他当秦峥,像什么话。 对面的汪博士咽了咽口水,“下一阶段会进行干预治疗,见效快,不过这对于经历过应激障碍的黎小姐来说,比较残忍,需要病人有积极配合的意愿……” 没等听完汪博士的话,男人的余光只觉一抹火红朝下跌落,将他的目光无意识地吸引过去。 他抬眸三分,脑子嗡地一声,猛地立起身。 …… 梁听雪突然一阵窒息,耳鸣失声,短暂地晕眩。 手里还有半截黎岁身上礼服的布料。 她是真疯了吗!? 什么仇有?必要她压上自己性命?! 秦崇赶到时,黎岁刚好滚落到长阶的半腰平台上,仿佛一具尸体躺在那,毫无生气。 脸上,身上,全都是血。 秦崇的眼睛一寸寸向上撩。 在看到梁听雪的瞬间,脸色如同深渊中的寒冰,冷冽刺骨,带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怖气息。 梁听雪呼吸一滞,忍不住地发着抖,半是瘫软地往下滑走,“秦…秦崇…你听我……” “我不是告诉过你,别招惹她吗!?” 男人的咆哮如幽冥飓风,把梁听雪刚刚想好的措辞全都吼乱了。 “我……” “给老子滚!!” 第16章 谁的血 秦崇抱起黎岁的身躯,最后看梁听雪那一眼,仿佛在地狱里淬过。 留下无尽死寂与恐惧。 看着男人搂着黎岁焦急飞快冲出去的身影,梁听雪的泪腺控制不住地发胀。 像是应激反应似的,眼泪完全收不住。 “发生什么事了?” 尤子惠他们起先还在包厢里,看到玻璃长阶上滚下来一个女人,跑出来看热闹,才发现梁听雪居然现场。 “你怎么流这么多血?” 尤子惠连忙扶她起身,发现她右臂热汩汩的,仔细一看,居然是一大滩血。 她也顾不上细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了,“我们快上医院!” 梁听雪六神无主,尤子惠也顾不上多想,扶着她就往尼日酒店最近的偏门带。 可是还没挨着尼日酒店门边,她们的去路就在侧门边的小径上被人拦住了。 “闯大祸了?梁听雪。” 一道男音带着调侃阴恻恻传过来。 梁听雪抬眸,对上吴聿乌灼的眼睛。 “警察现在就在外面。现在求我,我还能帮你。” 吴聿的脸色莫辩,身影拉得老长,将她和尤子惠死死罩住。 吴聿?怎么也在这?梁听雪脑子混杂无比,却又敏锐捕捉到一丝异常。 吴聿,“跟我走吗?” 尤子惠听他这么说,以为他是救星,“这位先生,听雪是无意间卷入这个事件里的,跟掉下来那人没关系,你能帮忙跟警察解释一下吗?” “她受伤了,得尽快到医院检查!” 吴聿没回尤子惠的话,视线落在她被勾出伤口的臂膀上,一言不发。 明显,在等梁听雪做决定。 虽然他此刻像是在释放善意,但莫名地,梁听雪觉得吴聿背着光的身影,仿佛长着獠牙的野兽。 警车怎么会在事发的同时赶到? 如此环环紧扣,朝她一浪浪压过来,提前安排的?楚门的世界?! 在救护车和警车交替混乱地轰鸣中,梁听雪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不对劲。 这是个圈套! 她强迫自己镇定,“不用了吴少。我没犯事,不怕警察。” 吴聿讽笑了一声,“人是被你推下楼的,证据确凿,你怎么没犯事?” 梁听雪感觉自己的身子仍旧在抖,神志却清明坚定,“就因为有这一层先入为主的假象在,我才不能跟你走。现在躲开,我更不清白。” 直觉告诉她,跟吴聿走,事情会变得更脱缰。 她必须步步为营,稍有不慎,她将万劫不复。 吴聿脸色变得难堪,“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 旋即,吴聿让开道,扭头,朝警察指了指她,完全变了一副嘴脸。 “就是她!她就是杀人犯!” 始料未及,居然直接言之凿凿,说她杀了人! 尤子惠怒目圆睁,“你瞎说什么鬼话!?谁杀人了?” 身着警服的两人走到梁听雪面前,“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尤子惠立刻扯住她,“不要,今天是她的生日,她不能再警察局里过生日!” 尤子惠拦在她面前,“你们有证据吗?凭什么抓她……” “子惠。”梁听雪冷静地制止了她,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报警好啊。” “报了警,就谁也诬赖不了我了。” 哀莫大于心死,心死了,就什么都不怕了。 吴聿冷笑了一声,“你以为这样说就能混淆是非吗?犯了法,连秦老夫人都保不住你!” “我跟你们去警局。” 梁听雪径直朝警车走过去,镇静无比,“子惠,你带他们回去,让他们不用担心,清者自清。” …… 医院里。 急救病房外,秦崇阖着眼眸,倦容掩不住。 秦崇助理季骁上前,跟他报告了黎岁的情况。 “秦总,我跟医生了解过了,黎小姐目前情况稳定,没有骨折或内伤,都是外部淤伤,也没有任何伤口。不过鉴于黎小姐的精神疾病不稳定,倒是有可能会影响恢复进程……” “没有任何伤口?” 男人敏锐捕捉到了关键字,眼神瞬间变得冷厉。 “那她身上的血是从哪来的!?” 谁的血? 倏然间,男人脑海里闪过混乱中的画面。 梁听雪白皙的手上血红一片,凌厉的鬓边亦有道道血痕。 第17章 我希望案件继续调查 “是小雪姐的血。” 季骁酸溜溜地回答,“刚刚,我看小雪姐身上的衣服都被勾破了,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说不定……” “梁听雪在哪?”男人冷声打断他。 季骁怔怔道,“小雪姐…?她被警察带走了啊…” 秦崇本就冷沉的脸色更加阴沉,“警察?谁报的警?” 不是您报的警吗?季骁就差把这句秃噜出去了。 他刚刚都看到吴少在那逮人了,装啥装。 “难道……不是您让吴少报的警?”他小心翼翼问。 秦崇眼眸如墨一样化不开的沉郁,声音凛凛发厉,“我报警抓自己老婆,你脑子被驴蹬过?” 季骁,“那可能…就是吴少会错意…” 秦崇深深吸了口气,“你都知道她被带走了,也不拦?” 季骁撇了撇嘴,小声嘀咕,“您看着也不像要管她的样子啊……” 男人脸色像砸进冰窖一样冷,季骁一哆嗦,“我马上给吴少打电话!” 沉思片刻,秦崇,“直接给陆局打。” 华城市局局长。 季骁立刻意会,从事发到现在,已经快两个小时了,再花时间了解情况,怕是更影响捞人的进程。 电话刚拨出去,秦崇直接抢了过来。 亲自沟通,好声温色,将平日里的嚣张戾气收敛得干干净净。 这是心上是有小雪姐的? 季骁也困惑。 约莫两分钟,通话结束。 他揉了揉眉心,“去把梁听雪接回来。” …… 另一边,华城警局。 刚才,梁听雪先被警察送往医院处理了伤口,之后才带回询问室里问话。 伤口似乎很深,清创时,双氧水在她伤口上沸腾着,她疼得把下唇都快咬烂了。 满眼是警察和护士冷冰冰的脸色,她知道作为有嫌疑的人,眼下没人会对她笑脸相迎。 明明知道自己应该像个大人一样扛过去,可是在得知还需要缝针的时候,她仍是不淡定地打颤。 恐慌,和从伤口处漫过来的刺痛感一下下,她眼看着针扎进皮肉,将她满心的委屈都勾了起来。 比起身体上的疼,秦崇不由分说的怒吼在她脑子里一遍遍重播,更是让她疼到心都麻木。 “姓名。” “梁听雪。” “年龄。” “26。” 报年龄的时候,梁听雪恍惚了一下。 一场生日过进了医院,又进了警局。梁听雪此时是真信了母亲的话。 26岁命里有劫。 “你与今晚发生的一起案件有关。我希望你能对我们坦诚,这对你只有好处。” 警察与她确认了基本信息,例行公事问。 梁听雪点了点头。 “报案人称,是你推搡一位女士,导致她从酒店的楼梯坠落的,是吗?” 她镇静回答,“不是。是她自己摔下去的。” 警察记录着,不时掀眼看她,“你在场的时候,有没有其他人能证明你的说法呢?” 梁听雪垂眼,静默了一会。 “我不知道是否有人目击真相,但……我有证据,可以自证清白。” …… 大约过两个小时后,梁听雪从审讯室出来。 见到出现在警局的江书晚时,她脸上显出一丝未曾预料的惊讶。 “江律师?” 她脑子里打结了一瞬。 江书晚回头,看见梁听雪上臂的衣袖被勾破了一大块,厚厚白纱布包扎着,神态狼狈中又透着几分疲乏。 他立刻上前,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肩头,“我先帮你取保。” 梁听雪这时反应过来,江书晚大概是尤子惠病急乱投医找来的人。 按道理,就算尤子惠让他帮忙取保,江书晚让律所助理来都算有心了。 可他偏偏自己跑一趟。 像一道光一样地出现。 照暖了她冰冷的心脏。 她艰难地扯唇,“不用,江律师,我自己能搞定的。” 江书晚无奈地笑了笑,“知道你不喜欢欠人情,但你自己能取保吗?还真打算在派出所过夜?” 也是。 生日这一天,再怎么说也不能在警局里过,她勉强一笑,“那我付你委托费。” 江书晚点头,“行。” 有他的出面交涉,坐到椅子上,感受着江书晚西装面料丝滑温凉,整个人逐渐松弛下来。 没一会,负责跟着她的过来告诉江书晚,可以直接将人带走了。 连取保都不需要。 几分疑惑从江书晚眼底划过,他不动声色地问了警察几句。 探听出是上头有掌权者插手保她时,他看向她的眼神,就略带一层深意。 不过梁听雪向来神秘,气质又那么出众,与上面的大人物有交情,似乎也不让人很意外。 他没有多过问,只是传达给梁听雪,“梁小姐,有人动用了关系保你,已经撤案,我们可以直接走了。” 梁听雪眉宇一沉。 秦崇插手了? 就因为提交了一份不利于黎岁的证据,就这么迫不及待要替她摆平? 这哪是要保她。 她冷冷笑,“但我希望案件继续调查。” 梁听雪抬眸,对上江书晚探究的眼眸,坚定道,“江律师,我刚才提交了一份录音笔。里面记录了发生事故前的对话。” “我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就在一个小时前,梁听雪摸到了自己口袋里的录音笔。 下午会议开到最后,她那支能直接转写文字的录音笔电量不足,她怕录着录着没电,所以就把另一只录音笔也打开了。 会议结束后她忘了关,就这么录到了现在。 一个小疏忽,成了她自证清白的关键。 她当即摸了摸手腕上的红色手绳,鼻子一阵发酸。 笃定是天上的母亲在庇佑她。 她眼眶发热,言辞坚定,“我希望案件继续,真相大白。不被上位者用强权压制。” “江律师,你可以帮我吗?” 江书晚眉尾微挑,瞬间就明白了她的处境。 “好。交给我。我们走正常流程出去。” 梁听雪朝他扬唇,“谢谢。” 不多久,江书晚就办好了流程带她走,到警局门口时,一辆黑色宾利招摇地停在她跟前。 一见她出来,季骁立刻下车,关切地看着她,“小雪姐,你还好?秦总已经撤案了,不用担心……” “我没事,季助理。” 梁听雪打断他,“你回去转告秦崇,我不会让他就这样撤案,也不会跟你回去。” 不撤案?季骁脑子还没转过弯,就看见梁听雪和江书晚说,“江律师,麻烦你送我回工作室。” “小雪姐,秦总他……” 梁听雪没再回应,扯着江书晚走。 一路上梁听雪都没怎么说话。 流光从她晶莹的眼中一遍遍描过去,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车子停到工作室门口的时候,她的心神甚至还没归位,是江书晚的声音让她回神的。 “梁小姐,还没来得及吃蛋糕?” 她眉目微动,诧异扭头看过去,“子惠告诉你的?” 江书晚将手伸到后座,拿出了一个4寸小蛋糕递到她面前。 “刚刚警察告诉我问话没那么快,我就先去对面买了蛋糕,幸好,时间还没过。” “生日快乐,梁听雪小姐。” 江书晚拆开包装,点燃了一根蜡烛。 烛光映着江书晚那张儒雅清隽的脸,她目光移到车载显示屏上,距离零点只剩下5分钟。 她忽地笑了。 没想过,最后居然是江书晚在身边陪着。 她的泪腺就像被轻柔地摁了一下,一腔酸涩涌上来,眼眶立刻就红了。 湿润的眼眸复杂万千,“谢谢你,江律师。” “许愿。” 她深吸了一口气。 在心里默念。 秦崇,往后余生,不复相欠。 第18章 隐婚夫妻 梁听雪上了楼,想在工作室简单对付一晚。 她在这里常年留着换洗衣物,时不时有急单,就是在这将就着睡的。 凌晨的工作室门口,黑漆漆一片。 可她一眼看过去便知,那里站着个人。 月光勾出了那人的侧颜轮廓。 她心里一紧。 这要是换做从前,她会欣喜若狂地迎上去。 笑问他怎么来找她,都不提前说一声。 可是刚刚秦崇那两句带着憎恨的吼声,把她彻底吼清醒了。 一个妻子生日都陪在别得女人身边的丈夫,公然给她难堪的男人,她还能期待什么? 没打算理会,快步走向工作室大门,没表情地刷开门禁走进去。 走到会议室里,拉出一张行军床,铺开,又去抱了一床被子。 “梁听雪。” 嗒的一声,会议室的灯被秦崇打开了。 照亮了她铺了一半的床,也晃亮了她身上披着男士外套,格外刺眼。 “伤哪了?” 梁听雪自顾自做事,猜出他来是为了什么,“秦总不用多说,我不允许撤案。” 秦崇蹙了蹙眉,沉声道,“在犟什么?不撤案对你有什么好处?梁听白进去还不够?姐弟俩非要在监狱里团聚吗?” 一听到梁听白的名字,梁听雪就忍不住了。 她把被子一扔,怒气从她身上的每一寸往外泄露,“我清清白白,如果你不仗势欺人,我怎么可能进去?” 秦崇额角的筋脉跳得厉害,火气也被点燃。 但想到梁听雪在局子里一待几个小时,生日也没好好过,他强压下自己的火来,“先回家。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行吗?” 她觉得好笑。 以前那样烦腻她。 现在为了黎岁,甚至要违背自己的心意给她好脸色了? “回家?” 梁听雪眸色凉浸浸,“你放心,我明天就收拾东西搬出来,不会再碍你的眼。” “我们离婚。” “明天就去民政局。” 她一字一句说。 离婚这两个字扎进耳朵时,秦崇沸腾的血气全都往头上顶,“急着对别人投怀送抱了?” “我看你跟江律师生日过得挺开心的,患难见真情?” 楼宇间的窗子,能把街道上的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刚刚秦崇就是站在这里,看见了车窗里亮起了蜡烛,又看见梁听雪冲着人含情脉脉许愿的。 梁听雪气笑了,“是有如何?我找下家你不是没意见吗?” 秦崇的脸乌云密布,一把用力抓住梁听雪的左臂,恰好扯的,就是她受伤的位置。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惊呼了一声,疼得脸色煞白。 “放开我!”她疼得整个人都在抖,血从袖管滴落,秦崇吓了一跳,马上放开了手。 旋即他又从宽大的外套里轻轻捏住她的手腕,“别动,我看看。” “不用你看!”梁听雪执拗地使着劲,不让秦崇看。 “你再挣扎一下试试?!手不要了?!” “你不动我,我怎么会挣扎?!” 梁听雪疼到眼泪完全止不住,可手上却还是发了狠,从他手中硬是将手抽出。 知道她伤得不轻,秦崇没敢再跟她硬来,“好了,不碰你!你他妈别乱动了!!” 秦崇没见过梁听雪这副模样。 像是浑身竖立尖刺的受伤小兽。 眼中闪着警惕与敌意,周身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戒备气息,随时准备对任何接近的威胁发起猛烈的攻击。 血不断从袖口往下淌,这一幕视觉冲击太强,仿佛要击穿他的心脏。 他沉住气,语调软了几分,“先去医院,好吗?不管怎么样,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梁听雪很清楚,刚刚在医院缝的针,被秦崇刚刚那样一扯,崩裂了。 可她此时偏执地不想见他,不想要看他为了黎岁做任何让步的模样。 梁听雪咬紧了牙关。 “你走。我自己会去医院。” 最终,秦崇还是被她不遗余力地赶出了门。 秦崇面向着工作室的大门,面色发冷。 这倒是第一次,梁听雪如此固执地忤逆他的意思。 他沉眉,回到车上,拨通了季骁的电话。 大概十几分钟后,两名医护来到了秦崇的车前。 男人降下车窗,指了指还亮着灯的三楼。 电话陡然响起。 “秦总,消息已经全面封锁了,尼日酒店这边所有客人的电子设备都查过,影像资料全都删除干净了。” 秦崇摁了摁额角,“有没有人拍到黎岁掉下来之前的画面?” “似乎没有,被拍到的都是黎小姐已经躺在地上的照片。” “问过事故附近包厢的客人吗?” 季骁迟疑了一瞬,“倒是有客人说……听到了黎小姐大声呼救的声音……” 秦崇这边沉默,又朝梁听雪的工作室看了一眼,眸光比月色冰冷。 “再查清楚些。” …… 后半夜,梁听雪察觉尤子惠赶过来时,已经疲乏得睁不开眼了。 刚刚秦崇叫来的医生梁听雪没再赶人走。 情绪起伏太大导致她眼皮重得厉害,实在困得不想上医院。 最后囫囵地跟尤子惠说了句没事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尤子惠把会议室锁了,没让人进来打扰她。 梁听雪一睡就到了中午。 一醒来,她就看到尤子惠那张脸放大了贴着她看。 “雪,你感觉如何?” 梁听雪记忆慢慢接续上,拿手背挡了挡阳光,又闭了一会眼。 “没事呢。”她的声音似乎还在睡梦中。 “你跟方洲集团的秦总……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尤子惠问得突然,梁听雪倏然睁开了眼。 “为什么这么问?” 尤子惠,“昨天那一出整得挺轰动,有人扒出你和秦总的关系,是……” “是什么?” 她猛地撑着上半身坐了起来,等着尤子惠的下文。 “隐婚夫妻。” 虽然秦崇封锁了消息,但是尤子惠混的圈子杂,这个传言还是落到了她耳中。 尤子惠刚听到的时候也是懵大发了。 尤其是她不止一次在梁听雪面前拿秦崇当浪荡公子典型来讲。 这俩要真是夫妻,那她就是天天拿刀往梁听雪心上捅了。 “是真的吗?”尤子惠瞪大了眼看她。 第19章 再报一次案 “不是。”梁听雪回应得很快。 在这个节点上,她一点都不想牵扯出更多的麻烦事。 尤其是她打定了离婚的主意,没必要公开夫妻关系。 尤子惠松了口气,“我就说嘛。怎么可能呢!如果秦总真的是你老公,那他就是本世纪第一大渣男!” “对了,昨天你和江律师……” 尤子惠还想问她昨天在警局的情况,被梁听雪打断了。 她打开手机,想确认一下现在传言散播的程度。 似乎不严重,起码没有暴露在公众视野中。 她也相信秦崇不会让这件事情过多发酵。 “子惠,我今天要处理的事情有点多。有几个单子你留意一下,我可能顾不上。” “放心,你忙去,有我呢。” 医生叮嘱过梁听雪,让她隔天还是要到正规医院去进行护理。 因为她说不上来到底是被什么东西刮伤,伤口又二次崩裂,自己处理怕是不够妥当。 她本来没有想要去安山医院,可是安山她的离工作室最近。她想着节约时间,又想着门诊和住院部那么远,不至于碰到不想见的人。 可偏偏就是那么巧。 梁听雪刚要进外科部,黎岁恰好被秦崇带着从电梯出现。 像是要往检验科走。 见到梁听雪的第一瞬间,黎岁就仿佛被吓到一般,脸色惨白,朝秦崇身后猛地一躲。 她脸上的淤青很严重,看起来确实像被施暴过似的。 秦崇眼睫微压,向后睨了一眼黎岁,“你怎么了?” 黎岁指尖重重抓住秦崇背后的衣摆,无言表示着她的恐慌。 见她如见煞神的这一幕,把梁听雪给看笑了。 吴聿从两人身后走出来,“岁岁当然是害怕了,被歹毒的女人从那么长的阶梯推下来,换谁谁没有阴影?” 黎岁突然上朝前两步,软软环住了秦崇的胳膊,“阿崇你别怪听雪,肯定是我的出现,搅扰了你们的生活,其实你不该找我回来……” 梁听雪又怎么会听不出黎岁这句话,是在强调秦崇对她的特别。 黎岁,“听雪,我不怪你,我也没有受多大的伤,你……” 吴聿不满斥道,“岁岁,你离她远点,不怕她再推你一把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完全将她塑造成一个恶人。 从头到尾,秦崇就这么冷眼看着她,一言不发,半晌才质问似的出声。 “伤口处理好了?” 梁听雪撇开眼,抓着手里的排号单,恹恹垂眸,“没。” 秦崇,“处理好了之后来找我。” 他的声音很平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慑。 梁听雪知道他要找她做什么。 让她解释,让她道歉,总之只要沾上黎岁的事,她就仿佛有原罪一般,怎么做都是错。 梁听雪鸦羽的眼睫半垂着,“我没什么要交代的。只要两位大少爷别来只手遮天这一出,我相信警方会给出让大家满意的调查结果,如果警方在现有证据下,还判定是我的责任,我也认。” 说完这一句她转身,可秦崇薄凉的话从她耳侧擦过。 “都撤案了还调查什么。” “你以为你昨天晚上出得来,靠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破律师?” 全球第一梯队的剑桥法学院毕业,不到30岁成为红圈律所高级合伙人的江书晚,在秦崇他们这些贵公子眼中,却只是个“破律师”。 梁听雪的身子僵住,脑子轰了一声,怎么还是撤案了? 吴聿嗤笑一声,“行了,你现在还是秦家少夫人,要是真的下狱只会拖累阿崇,你以为你这么说,就能掩人耳目了吗?” 几个人从她身边走过,她攥紧了拳,给江书晚去了电话。 “江律师,昨天你帮我取保的时候没有成功吗?为什么还是撤案?” “梁小姐,别着急。” 江书晚声音平和,带着几分安定人心的沉稳,“昨天我们确实是走了正常程序出来的。我去了解情况。” 这时候外科叫到了她的号,她也只能先压下心里的急躁,处理伤口。 从清创室出来的时候,黎岁像是专门等着她似的,就杵在科室门前。 一见她,目光立刻追过来。 “听雪,都这么长的时间了,你怎么就连个男人的心都抓不住呢?” 她的声音掖着高傲,不再有面对秦崇时的娇软。 身上披着的是秦崇的外套,站在那,就是对梁听雪的一场无声嘲弄。 梁听雪眼神发冷,“你抓得住秦崇的心,那还演昨天那一出做什么?” 黎岁纯情无辜的脸上漾开笑容,“我只是想让你认清楚现实。阿崇千辛万苦找我回来,我被他打动了。他奔向我一次,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放开他的手。” 梁听雪冷冷哂笑。 是该为他们的双向奔赴感动到流泪吗? “我现在精神状态还不稳定,有些细节记不清了。但是听雪,这件事总归我不会再追究。” 黎岁眸色亮亮的,脸上的伤也遮不住一副被泡在爱情里滋润的模样。 黎岁继续道,“昨天的事,阿崇不会听你的解释的。他只信我。” “你也别再折腾了。” 梁听雪无语笑了,“你失忆了,我可没有。” 黎岁眉心一拢,“那你想怎么样?” “我?”梁听雪,“当然是……” 她没把话说完。 当然不说。 跟恶鬼亮什么底牌。 刹那间,黎岁突然又出现了那副恐惧的表情,“听雪,我没有那意思,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演技说来就来。梁听雪立刻猜到自己背后不是秦崇就是吴聿。 她回头去看,果不其然,秦崇正从不远处阔步走过来。 真他妈该把录音笔焊死在身上。 “你又干嘛了?”男人面色不虞,质问相当明显,是对着梁听雪的。 “你觉得我能干嘛?” 也就两句话的功夫,黎岁已经又躲到秦崇的怀中,拉着他就要走。 “她是病人。你少刺激她。” 秦崇撂下了这句,就任由黎岁拽着他离开了。 梁听雪看着两个人离去的方向,眉眼里只剩下冷。 听见秦崇的警告,她心底已无波澜。 她早该从黎岁的有恃无恐中彻底醒悟了。 出了医院,她去了趟警局。 得到的回复很明确,撤案决定是上头做的,底下经手的警察干涉不了。 梁听雪两只眼睛如团着黑雾,凛凛生着寒,“那我再报一次案。” 警察撩眼瞥了一眼她,“事由?” “诬陷,诽谤。”她掷地有声。 “姑娘,那是秦家罩着的人。你确定要这么做?” 警察没办法跟她把话说得更明白,但是一句秦家罩着的人,也够敞亮了。 换言之,她没背景没权势,人微言轻,根本没办法斗得过。 梁听雪笑了。 黎岁是秦家罩着的人。那她算什么? 梁听雪郑重其事地点头。 “我确定。” 第20章 豪门太太 出警局时已经快天黑了。她去了华洲大学旧的职工宿舍楼。 如果想要清醒地将婚姻割舍,首先她要确认一件事。 宿舍楼已经很破旧了。 几乎所有的职工都已经搬到新建的公寓里。 如今梁慕清自己一个人住在这儿,倒是清静。 她拾阶而上,走到三楼,熟练地从花盆的土里拨出钥匙,深吸了一口气,强装镇定地打开门。 “爸,你在家呢?” 虽是嘴上这样问,但梁听雪对他现在在家的事无半点惊讶。 她早就摸清了梁慕清的作息。 梁慕清在简陋书房里看材料,听到声响,僵硬地转头过来,在看到梁听雪的瞬间,脸上有一丝不自然。 她走进客厅,顺手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给您找的钟点工又被您赶走了吗?” 梁慕清,“我一个人住,要阿姨干什么?我自己有手有脚,会收拾。” 梁听雪不应话了。 父女俩之间的气氛很僵。 过了一会,梁慕清才摘下眼镜,放下手上的东西,从书房走出来。 梁听雪视线触及茶几上,数份华州大学的异议申诉表,情绪复杂。 梁慕清本身是华州大学的外语院院长,成就斐然。 因为苏家的设计,被诬陷性骚扰女学生,继而被华州大学撤职,改变了他清风傲骨的一生。 申诉,证明自己的清白,已成他的执念。 梁听雪已经记不得他申诉过几次了。 他最后一次申诉已经提交了大半年,直到现在,华州大学还没给结果。 梁听雪用自己在大学里的关系探听过。 华州大学压根没打算给他返校机会。 这件事没移交给警方,由学校交涉让女学生“谅解”,已经是给梁慕清最大体面了。 梁听雪理了理自己的思绪,温声开口。 “爸,我今天来,想跟您商量个事。” “我想带您到国外去生活,远离这里的是非,等听白出来了,我也会把他接过去,我们一家人找个地方重新开始,好不好?” 梁慕清闻言,脸上没有丝毫波动。 只是冷淡道,“出什么国?” “要去你自己去,带上我干什么?” 梁听雪听着他的话,眼神往下沉了几寸。 他们父女之间的隔阂很深。 梁慕清无法接受,他被构陷到名誉扫地,险些家破人亡的地步,源头居然只是有纨绔子弟盯上他的女儿,企图摧毁梁家来得到她。 他气到发疯,明明梁听雪也是受害者,可梁慕清就是忍不住红着眼睛咒她,说她是祸患。 被革职时,梁听雪怔怔地看着一向儒雅温和的父亲,嘴里全是对她的咒骂,那一刻她的心沉到了冰窖里。 事隔一年,梁慕清后悔过。 但造成的伤害已经太深,这还是事发后头一回,梁听雪明着来看他。 梁听雪坐立不安,抠着自己的指甲缝,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气。 她嫁给秦家寻庇护的事,至今还没跟梁慕清说。 怕梁慕清那清高的性子,和豪门世家的高高在上相互看不惯。 而且当时梁慕清根本不管她,也不在意她究竟处在怎样的水深火热里,对她只有恨。 如今都要离婚了,倒也没必要再提及。 她深呼吸继续道,“爸,你也知道,北城苏家不好躲…事到如今,他仍然在骚扰我…我想,还是到国外去,才能彻底安全。” 梁慕清这才抬起头,正眼看她。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梭巡,仔细看,发现她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憔悴,身形似乎也比以前瘦了一大圈。 虽然一年里,梁听雪看似对他不闻不问,他心里清楚,每次他出趟门,回来时变得整整齐齐的屋子,都是梁听雪过来亲手打扫的。 厨房里莫名其妙多出的营养品,永远不等他吃完就又满了的米缸,油盐酱醋,全都是她添的。 她想来看他,又怕自己的出现惹他不快,就这么默默地用行动照顾他。 她多懂事啊。 梁慕清的愧疚被她的一举一动抽丝剥茧,对她的心疼霎时涌上心头。 他默了好一阵,温声开口,“小雪,爸爸从小让你接触那么多国家的语言,就是为了让你畅通无阻地去感受这个世界。如果在这你待得不舒服,那你就走出去看看。” 梁听雪怔怔抬眼,眼眶一热,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听到父亲这样温柔与她说话了。 梁慕清继续道,“但是爸爸不走,我要留在这,等华州大学给我一个交代。” 她犹豫了一阵,还是开了口,“爸,放下,他们不可能还您一个公道的。您明明知道他们都是勾结……” 梁听雪找了那个“被诬陷”的女学生无数次,人家背后是苏家,任她怎么说都没用。 梁慕清严厉地看了她一眼,“谁都能劝我放下,你可以吗?” “我会变成这样是因为谁?” “你知道我失去的是什么?只是一个公道吗?我爱惜了大半辈子的羽毛,就毁在你手上!” 梁慕清一句说得比一句重,梁听雪看着他又险些失控的样子,就明白他心里对她的怨怼仍然无法消弭。 教书人最爱惜自己的羽毛,被泼了那么大的污点在身上,得不到他满意的结果,恐怕这辈子都难以释怀。 只是梁听白还在牢里,她又怎么可能扔下父亲一个人,兀自出国呢? 她没敢继续往下听,紧紧咬着牙,一言不发地起身,快步走到门口。 在下了半层楼阶梯后,她才听到身后的一声轻叹,声音像一片迟钝的瓦。 梁慕清道,“一个人受了冤屈,只有他本人会耿耿于怀。但是如果连那个人都放弃为自己申冤,那就再也没人在意了。所有人都会以假象为真相。小雪,你就当我自私……” 像说给她听,又像是喃喃自语。梁听雪转弯下楼,到底没再回头看。 …… 短短一天,关于方洲集团掌权人和多个女人的绯闻热搜愈演愈烈。 连带将他平日纵情风月场的风流事也捅了出来。 似乎是有人有心在搞事。 梁听雪默默围观,没多大心里波动。 如今她更关注的,是自己的案件能否立案成功,自己能否清清白白。 在尤子惠家蹭吃蹭喝第三天,梁听雪差不多回复了元气。 去了定制店按照江书晚的尺码挑一件西装外套。 回工作室之前先拐了个弯进了隔壁的律所,把衣服送给江书晚,算是道谢,也算赔件新外套给他。 毕竟那天披在她肩上的西装,已经被血渍染得不像话了。 临走前,她还跟江书晚要了一份离婚协议的模板。 “有朋友要离婚?”江书晚似笑非笑地看她。 “一般开头说‘我有个朋友’的,大概率就是自己的事。” “梁小姐,你该不会是哪个豪门太太?” 第21章 什么委屈不能跟我说 其实那天晚上,听梁听雪和秦崇助理的对话,江书晚就敏感地猜到了些什么。 虽说开玩笑的语气,梁听雪却听得一阵心慌意乱,“江律师为什么会这么猜?” 江书晚和煦的笑笑,脸上没有一丝可疑,“倒不是猜,每一个来咨询离婚的女人,我们都希望是豪门太太。毕竟风险代理的费用,是跟她要争取的财产挂钩的。” 梁听雪回笑,“那要让江律师失望了,我不光没有巨额财产能争取,连协议都是来顺手牵羊的。” 江书晚抿唇笑起来,脸颊的酒窝很深,“常来牵。” “对了。那天的很抱歉。” 梁听雪已经知道了警察的处理结果,确实不是一个律师能左右的。 不过她也没告诉江书晚自己重新报了案。 毕竟与秦家对抗这种事,少牵连一个是一个。 等她从律所慢悠悠转回工作室,就看见尤子惠腾地一下就从工位上弹了起来。 尤子惠扯住她,“雪,没跟姐说实话?你还敢说跟秦总没关系?人现在都找上门了,就坐你办公室里呢!” 梁听雪的眉心重重地吊起。 他不在方洲集团处理危机公关,跑她这里来做什么? 难道是她重新报警的事又传到秦崇耳朵里了? “他什么时候来的?”梁听雪脊背不自觉绷紧。 尤子惠,“刚到,我正打算给你打电话呢。” 结婚一年,他半步都未踏入过她的工作室, 这下为了黎岁,倒是肯一连来两回。 “我晚些跟你解释。” 她紧了紧身上的包,走进办公室,嘭的一声将门关死。 她警惕地抬眸看过去,男人就坐在她常年办公的椅子上,取了一根她桌上的女士烟,慢条斯理地抽着。 整个人风平浪静,可梁听雪却看出了风雨欲来的架势。 “胡闹够了?”秦崇的声音温凉,情绪莫辩。 在安山医院对他的话视若无睹也就算了,这都几天了,也不回家,居然还跑去警局报案。 任性刺挠,也该有个度。 “我胡闹什么了?” 她下意识捏紧了手上的文件协议模板,却没察觉这一捏,“离婚协议”的字样就完全暴露在了秦崇的视野中。 秦崇的目光下移。 视线在触及某四个字的时候,周身散着戾气被完完全全挑起。 那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一脚踩入地狱。 “跟我回家,或者我现在把你扛出去。你自己选。” 梁听雪脊背发僵,她知道忤逆秦崇回事什么后果。 她一点都不想在工作室把事情闹大,更不想被工作伙伴看到她如此狼狈的一面。 紧绷绷的面孔颓下来,她无奈,“我跟你走。” 秦崇今天是自己开车来的。 一路都在限速极限试探,疯狂加速,引擎低咆,梁听雪坐得整个人心惊胆战。 没过多久,梁听雪就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对面例行公事告知她,案件决定不予受理。 她眉目一沉,下意识瞥向秦崇,男人心无旁骛开着车,头侧向他的那一边,对她的电话完全不感兴趣。 她压低了音量,质问,“为什么?” 警察,“目前没有证据足以支持立案。” “怎么没证据?”梁听雪激动地音量不自觉提高,“我不是提交了录音笔吗?” 她还想据理力争,耳边却慢悠悠传来秦崇的声音。 “省点功夫,警局不可能受理你的报案。” 梁听雪整个人仿佛被钝器狠狠砸了一锤。 她听见电话那头的警官还在解释,可时空却仿佛已经静止了。 全世界只剩下她心灰燃尽的声音。 她就保持着那个接听姿势,怔仲得指尖都僵硬。 这一瞬间,她忽然像是理解了平白受冤却无处控诉的父亲。 “那我的录音笔在哪?”她苍白地问警察最后一句。 半晌,她耳畔的手机慢慢滑落。 浑身无力地偏头看向秦崇。 这就是她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 她缓缓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我的录音笔在你那,对吗。” 秦崇没回复她的话。 英挺的高鼻之下,薄唇翕动,“有什么委屈不能跟我说?你是小孩吗?非要找警察?” 这一刻,他肆意主宰一切的上位者形象到达顶峰。 冷漠,薄凉,残忍。 梁听雪已经不对他抱任何希望,也不想争执,“我信不过你。” 这句话说得那么万念俱灰,不是气话,只是陈述事实,说她信不过。 秦崇薄凉的眉宇更添一份阴郁。 似乎从出事开始,梁听雪就没有任何想要跟他解释的打算。 她点开江书晚的微信,在编辑好信息发送之前,手机被秦崇暴力夺了过去。 “信不过我,信得过你的江律师?嗯?” “离婚协议都让他帮你,迫不及待要把你人也给他送过去了?” 梁听雪上手要去抢,“秦崇,别反咬一口,搞得好像我才是对婚姻不忠的人。从始至终都是你在越轨!我只是想证明我的清白!” 她抢,男人轻而易举反制。 梁听雪更怒,“把手机还给我!我懒得跟你再纠缠!” 秦崇猛地踩下刹车,旋即在掉头车道的红灯前三秒调转车头,“懒得跟我纠缠?就这么想离婚是吗?” “行,我现在就带你去离婚。” 这话从他冷若冰霜的嘴中说出来,梁听雪整个人都绷紧了。 她知道秦崇会说到做到,也清楚自己其实没那么有底气离婚。 梁慕清不走,她怎么可能真的那么潇洒一个人离开? 秦老太嘴上说无论她是不是秦家媳妇都会照顾她,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几分钟里,梁听雪脑子里闪过的全是现实问题。 她余光落在秦崇侧颜上,他看起来跟平常无异,冷峭的面孔不带一丝眷恋和遗憾。 他始终对这段婚姻都是无所谓的。 真的离了婚,会坠入深渊的人只有她梁听雪一个人。 可是此刻,她也放不下身段说出任何软话。 她的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烂了,就这么僵硬地看他越开越快。 终于在接近民政局的时候,她才听见自己喉间溢出了极其屈辱的两个字。 “明天。” “明天离。我今天没带证件。” 秦崇充耳不闻。 他放荡地将手肘搭在车窗上,梁听雪闭上眼,等着他对她的讽刺。 第22章 最后的机会 秦崇肯定要说她嘴硬骨头软。 说她只会说不会做。 她都做好了心理建设,但意外得很。 秦崇的车快速地从民政局掠过,耳旁没有任何对她的只言片语。 就这么一路开回了家。 到家之后,秦崇进了他的书房没再出来过,梁听雪反复和警局确认,录音笔就是被撤案的人一起拿走的。 唯一的证据已经在秦崇手中,她还能指望什么清白? 说不定一开始,录音笔就已经在秦崇手中了。就算是在证据前,秦崇也要那样偏袒黎岁吗? 她苦笑。 然而如果她真为了一身傲骨与秦崇撕破脸,之后要面临的处境,更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三心二意地开了浴室的水,想洗个热水澡让脑子清醒清醒,再去找秦崇缓和关系。 门啪嗒从外面被打开了。 梁听雪吓了一跳,下意识将双手护在胸前。 她平常的洗漱都在次卧自带的浴室里。 有浴缸的这个浴室她很少来。 但她现在上臂有伤,浴缸显然比淋浴合适得多。 秦崇显然也没想到她在里面,视线在触及她赤裸裸酮体的瞬间就移开了。 他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经过,没有半点要看她的意思。 拿走了他落在浴室里的东西,显得那么薄凉无情。 也显得梁听雪拿手挡胸的动作都那么多余。 “秦崇。”她轻抿下唇,“能帮我拆一下绷带吗?” 她正愁没借口找秦崇低头。 让他看见伤口,兴许还能勾起几分男人的不忍。 秦崇闻言脚步顿住,转过头来,目光对上她的,眼里是居高临下的审视。 梁听雪下意识护胸的动作还保持不动,眼睛水灵灵的,羞怯怯的。 明明是她喊的他,却像被他欺负了似的。 秦崇舌尖抵了抵脸侧,在他面前,她好像一直就是这样,无辜又可怜。 可是他心知肚明她的本性。 一步步走到他身边,手段全是见不得人的脏。 他眼底闪过几分难以掩盖的厌恶,三两步走到她身侧,不算温柔地抽开她缠在上臂的绷带。 那种深刻的憎恶她看见了。 清清楚楚。 她目光渐渐淡了下来。 拆到第三层的时候,一个长方形的纱布渗着血,与她受伤的皮肉紧紧贴在了一起。 撕开的时候,梁听雪轻微地倒吸着气。 一个约莫五厘米长缝合过的伤口逐渐显露,看起来很深。 秦崇眉目压沉,眉心重重地拧起。 还没认真看第二眼,梁听雪就直接转了个面,清亮的眸色不再带有一丝羞赧,大大方方地踏进了浴缸里。 “谢谢。” 从秦崇眼底看见他对她的憎恶成为本能的那一刻,梁听雪就知道她不用挣扎了。 就算以伤口博他的同情,他也一样只有厌烦。 何必自讨没趣呢。 得到的只会是他的冷讽。 秦崇帮她将门带上,浴室里的声音和她的神色一样安静,只有几丝轻微的水流声。 一门之隔,声响明明微不可察,却像吸引了秦崇全部听觉,那样搅乱人心。 他略带烦躁地低头燃了一支烟,含在唇齿间,接起了季骁的电话。 季骁,“秦总,尼日酒店的玻璃栈道是新建成的,附近没有摄像头,黎小姐和小雪姐发生争执的地方是个死角,除了之前听到几声争执的客人之外,没再找到目击证人。” 秦崇的脸被烟雾缭绕着,他启唇,“梁听雪说她昨天跟警方提交过一只录音笔,有这事吗?” “没听说。”季骁旋即又回,“我再跟警局确认一下。” “好。” 梁听雪从浴室出来时只在前胸裹了一条浴巾。 头发松松地盘着,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气,脸上热热的,是泡过澡的红润。 “过来。” 秦崇低沉的声音从主卧里传过来。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犹豫。 不想再看到他带着恨的那个眼神,不加掩饰,坦荡又刺目。 “还要在那站多久?” 秦崇的话语那么不容置喙,她最终还是走向了他。 给她上药的动作不轻,棉签在她被划开的皮肤上蹭着,好疼好疼。 疼得梁听雪想龇牙咧嘴大叫,可她不想在他面前透露半分矫情,只是紧了紧拳头。 不可遏制颤抖的身体还是暴露了她的难忍。 “疼就说出来,有人堵你嘴了吗?” 秦崇的话还是那么难听,但手上的动作却轻了不少。 “被什么东西刮的?”男人声音了带了一丝鼻音,有些许柔色。 浑厚的气息就在她耳旁,男人一手捏着棉签,另一手包裹住她的胳膊,略带粗粝的指腹在她伤口边缘打圈,有些痒,像是在分散她感知疼痛的注意力。 “不知道。没注意。” 她的鼻尖忍不住发酸,这样窝心的举动在婚后从来没有过。 她能忍受秦崇的不耐烦与蛮力,却不太能忍得了他春日融融的关心。 指腹的温度太灼人,酥酥麻麻的感觉从上臂电流一般窜到心间。 她隐约在想,秦崇一反常态的温柔是为了什么。 大概是在帮黎岁道歉,想要打消她追究责任的心思。 想到这里,她的心马上又空瘪下去。 她没办法继续自欺欺人。 秦崇对她的讨厌,像是刻在骨血里的。 她不明白,他到底哪来对她有那么深的厌恶。 但她知道她再努力也抹不掉他心中的芥蒂,何况现在还有黎岁的存在。 “秦崇,把录音笔还给我。我不报警了。” 她垂着眼睫,遮住两只失落的杏眸,面上只是服软。 “离婚的事,你可以先不公开吗?”就算是急着娶黎岁…… “就半年。可以吗?”让她再缓一缓,想想劝动梁慕清的办法。 她声音软软地恳求。 秦崇冷眼看着她。 有这姿态,她想求什么不行? 可她不求别的,也不松口离婚,只是求他先不公开。 费劲了心机要到他身边来当小秦太太,结果又这么容易放弃?真是可笑。 “凭什么?” 在梁清雪还没给出回应的时候,秦崇手上的动作渐渐粗鲁,显示着他的不耐烦。 “跟我谈条件,你首先要有这个资格。从你不是法律上的妻子开始,你就跟我毫无关系。我为什么还要顾虑你?” 梁听雪倒吸了一口气。 喘息嘶声和她几乎要皱成一团的脸一起闯入秦崇的感官,泫然欲泣的样子无端让人想揉碎。 他的手停了下来,把棉签搁到一旁,一双眸子沉如墨。 “为什么推她。” 梁听雪愣了一秒,脸上逐渐淡漠,又开始出现那种不想多说的表情。 秦崇,“警察那边根本没有你说的录音笔。” 梁听雪眉头蹙起,着急得身子微颤,“不可能!我们现在就去警局对峙!” 秦崇,“我说了,有问题在家里解决。” “警察那么忙,没空理你的破事。” “想让我隐瞒离婚半年,现在就把那天的情况说出来。” 秦崇不耐地敲了敲桌子,“最后的机会。” 第23章 我没话语权 秦崇高高在上的样子像极了施舍。 而梁听雪只能依附他的慷慨,没有别的选择。 “我没有推她。是她抓着我的手到阶梯边,自己滚下去的。” “我劝她了,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她没必要通过伤害自己来达成,但她情绪激动,我拦不住。” 秦崇眸光愈发锐利地审视,仿佛要在她的脸上探出真假。 梁听雪看着秦崇带着仇视和敌意的表情,“你信我吗?” “不信。”秦崇没有半秒迟疑。 梁听雪无奈苦笑,“你既然不信,为什么又要我说?” 纱布重新给她缠上,包扎得利落漂亮。只是他的话像凉露,仍是激得人心凉冷。 “只是想听听你会怎么诡辩。” 诡辩。 在他眼中,她就这么不堪? 秦崇站起身,整理好医药箱,盖上盖子,“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也给我打住。” “黎岁不能出事,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当然清楚秦崇不会让黎岁出事。 就算她抗争到底,非要把事情闹大,他也会一心护着黎岁。 可是就这么赤裸裸下指令,她还是像被人捏住了心脏一样难受。 她抿唇,撇开沉重情绪,终究想给自己留下最后的体面。 “明天我们离婚的事,你能帮我隐瞒半年,我就不会再追究,说到做到。” 梁听雪说到这,秦崇默声,没再应。 算默认了她的说法。 一夜很快地过了。 第二天,季骁的车一早就停在了林澜别院前。 时间比梁听雪想的要早得多。 她心神有些恍惚。 真到了离婚这一刻,她脑子里突然闪过所有与秦崇在一起的浮光掠影。 没多少美好。 大部分都是男人对她冷漠以对的画面。 “你们少惦记,梁听雪是我女朋友。” 这句微酸又自豪的话,突然在她脑子里快速闪过,她身躯猛然一震。 少年秦崇的脸,湿润的海风,硬茬的头发,拥抱的热度…… 在一瞬间全都回到她的脑海中。 她还记得,20岁的秦崇向友人宣告她是女友时,那一刻她快到要失控的心跳。 她猛地垂眸,眼眶发红,心脏被酸涩丝丝拉拉地盈满。 原来,秦崇也曾经向全世界宣告他对她的爱意啊。 那时候,少年浓烈的情感如燎原的火,不加掩饰,她又怎么想得到,后来,他眼中对她只有憎恶。 大概,秦崇真的是她的禁地。 只能远远看着。 一走进去,全是扎得人血肉模糊的荆棘。 “今天证件都带齐了?” 秦崇冷飕飕的话在耳旁响起,梁听雪一下被拉回到现实中。 这句话,很是讽人。 “齐了。” 她心里的余温被打得七零八落。 她没再犹豫,很是干脆地上了车。与其继续让他生厌,不如就随了他的心意离婚。 至于……现实处境的问题…… 她沉气,闭眼。 暂时不去想了。 车子一路朝南,并没有开到民政局,居然开往了秦宅。 梁听雪怔怔看着越来越近的秦家,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这场婚事是秦老太拍板的。 现在要离婚了,自然也是要先让秦老太太知道的。 “想好怎么说了?”一路上,男人寡淡沉默,直到车子停进了秦宅车库,才不轻不重地问她这一句。 “嗯。” 她下车,默默跟着秦崇一路走到秦老太太的书房。 秦老太太的面色很难看,一副又是上手要教事情教训秦崇的架势,“混账玩意!” 不过没等她的拐杖挥过来,梁听雪就兀自开口。 “奶奶,我有话说。” 秦老太顿下手中的动作,“小雪你要说什么?放心,就算人真的是你推的,奶奶也不会让你吃半点亏。” 秦老太语气是缓和的,但梁听雪看得出那愤怒里也包含了对她的一份不满。 不满她时至今日管不住秦崇。 听雪哭笑不得,甚至没有解释的欲望,她郑重其事地站直了身子,“奶奶,我打算和秦崇离婚了。” 她很快又补了一句,“是我的主意。” 秦老太没有想到,这话是从梁听雪口中说出来的,她慢慢了坐正的身子。 “秦崇逼你说的?” 梁听雪摇头,“离婚这件事我慎重考虑过。您总觉得秦崇贪玩,可黎岁回来的这段时间,秦崇没有再传出过一个与别人的绯闻。我想大概是因为,能真正让秦崇收心的,只有黎岁。” 秦崇双手插兜,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启合的唇,脸上的情绪晦涩不明。 “与其这样,我不如成人之美。” 她垂眸三分,苦苦地笑了下,“能和心上人在一起的人生才算圆满。至于我……” 她拿手略略挡唇,“也会找到一个知冷知热的人。” 她温软的话一字不差地钻进了秦崇的耳中,这只手挡与不挡没什么区别。 她在费心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可是在秦崇听来这个意思就转了个调。 知冷知热? 呵。 秦老太很深地看了她一眼,半晌无言。 “小雪,最近梁教授怎么样?” 梁听雪没想到老太太突然提梁慕清,一噎,“他…挺好。” 秦老太,“我这里有华洲大学给你父亲的最新回复函,你要看一看吗?” 梁听雪的眉目微漾,突然困惑得很。 回复函为什么会在秦老太手中? 就算秦家在教育界也有份量,可她昨晚秦家孙媳的身份不为外人所知,这复函再怎么样也不该在秦老太手中。 来不及多想,她接过来回复函,打开来看,内容毫无意外是驳回申诉。 “小雪,梁教授为人正直,颇有风骨,你也不希望他一直蒙冤对吗?” “此前我没有插手,也是因为了解梁教授脾气,他不想让旁人左右,他想要自证清白。” “可是都这么久了,梁教授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了吗?我想了想,还是该致电华洲大学的校长重新彻查梁教授的事情。” “一旦调查有了结果,我马上让中外语言合作中心给梁教授一个主任的职位,让他从彻底从耻辱中脱身,也让梁教授反过来,压一压华洲大学的气势。” 秦老太一句句垒过来,像是不给她思考的空间。 她双目微膛,中外语言合作中心的主任…… 华洲大学的外教,全是语言中心调派的。 梁慕清如果能上任主任的位置,往后华洲大甚至要敬他三分。 她知道梁慕清心里憋着劲。 如果能有这样的机会,真是做梦都要笑醒。 梁听雪知道秦老太在留她。 诱惑很大。 可是她又那么清楚纠缠下去的痛苦,她不想再继续下去。 “小雪,你说呢?”一句话将她从微怔中拉回来。 “奶奶,谢谢你为我父亲的考虑,可是我已经…决定…” 秦老太拉住她的手,“小雪,谁家小夫妻不打不闹?哪里要说到离婚这么严重的地步。” 秦老太扬起脸,肃厉地看向秦崇,“崇儿,你什么想法?” 秦崇脸上的表情很淡,好像他们议论的压根与他无关。 “听她的。”秦崇顿了顿,“我没话语权。” 第24章 吻 梁听雪有些愤怒地瞪过去。 秦崇挑眉,无辜状,“瞪我干嘛?本来就只有你想离婚,我只是被动接受。” 哪一步不是他在逼她?被动接受??真是讽刺至极。 “小雪,我知道你有委屈,嫁到秦家一年了,没婚礼,没蜜月,这样,趁现在集团要做公关,崇儿也要低调一段时间,就让他带你去补一补蜜月,等你们旅行回来,我们再商量婚礼的事,好不好?” 梁听雪还没点头,就听到男人接话。 “我没意见。” 说完这一句,他就走出了老太太的书房。 在门口点了根烟,燃到一半的时候,梁听雪出来了。 他深邃的眉目透过浮沉的青白烟雾看向梁听雪。 “还离吗?” 梁听雪对上他的视线,表情复杂。 今天秦老太是有备而来,要与她谈一场交易。 老太太压根也不关心她冤不冤,想不想离。 她不过是秦家一颗棋子。 反正无论她是什么心思,秦老太都会威逼利诱她同意公开已婚身份,配合秦崇洗脱流言蜚语,挽回方洲集团的形象。 上位者的一点甜头,就足够让他们放下可笑的尊严,甘之如饴地接受他们的恩赐。 “不离了。” 梁听雪摇头,眼神里没有半分光彩。 “行。”秦崇指尖将烟蒂一弹,踩灭。 “现在跟我去方洲集团。” “我们把该演的戏演完。” 从踏进方洲集团开始,梁听雪就像一只提线木偶,说什么做什么,甚至是手要怎么摆,都完全听从方洲集团的公关部的指挥。 录视频,澄清流言,用她最开始唬秦老太的版本,将整个故事编完整。 故事里她和黎岁是好朋友,梁听雪为了让好友康复,秦崇都是按照梁听雪的意思做的。 梁听雪没有做过公关。 不知道这样狗血的故事编出去多少人信,但是看热闹的人总归有了话题。 她这会才知道,秦崇压根也没打算跟她离婚。 前面种种都是在逗她? 看她陷入纠结,在车上苦思冥想蒙骗老太太的话术,结果秦崇早就想好了应对策略,也笃定她会接受秦老太的诱惑。 从头到尾,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被溜着玩。 “少夫人,请看镜头。” 摄影师的声音,和秦崇在她腰上加重的力度同时将她拽了回来,她立刻扯出一个笑。 秦崇眉目沉静地低头,将她失神而涣散的神情尽收眼底,冷笑。 “怎么。没办法跟你知冷知热的男人在一起,难受了?” 梁听雪蛾眉怒挑,“秦崇,你非要这样阴阳怪气说话吗?” “我乐意。” 虽然梁听雪的情绪很快就收住了,但是两个人气氛明显变得不对劲。 强行拍摄效果也不会好,摄像师索性喊停。 拍了几个小时,挑挑拣拣,大概够公关用的了。 一喊停,梁听雪立即被秦崇一把丢开,她甚至踉跄了小半步。 梁听雪愠怒转眸,男人已经迈步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漠然地喝起了他的美式。 变脸的速度之快,足以让在场所有员工看出此前都是假象。 工作人员识趣地走开,虚掩上门。 秦崇半垂着眼,视线里出现梁听雪踩着高跟鞋的足尖,随之而来的,是梁听雪身上清冷干净的雪松香气。 她不喜欢暖甜女香,其实和秦崇的品味很一致。 她站定,呵气如兰,“秦崇,你既然这么讨厌我,我们离婚,我给她让位,何必编一个这么牵强的故事?你和黎岁公开恋人关系更好不是吗?大家都解脱……” 男人慢条斯理地挑眉,“我就想看你难受,你没发现吗?” 说的话不着边际,像极了一个无赖。 梁听雪唇角抽了抽,“为什么?” 秦崇,“为什么,你问我?” 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相同的,讨厌一个人也一样。 梁听雪无语地哼笑了一声,忍无可忍,“拍完了,我现在能走了?” “站住。你哪都别想去。”男人的嗓音透着慵懒,磁性又薄凉。 “做戏做全套。” 秦崇走到她身后,从背后控住她,一手环过她纤细的肩,修长手指虚虚垂在她胸前。 “就算在公司里,也得公关,总要稳定军心的。”他故意地凑近,故意将灼人的热气洒在她耳鬓,恶作剧地要引起她的慌张。 压根也不是为了什么稳定军心。 他如果真想立人设,刚刚就不会那样无情地推她。 现在这一出,只是戏弄。 “难受吗?” 梁听雪低头冷笑,视线落在他戏谑的手指上。 凭什么她一个人下地狱? 她回头,几乎是在顷刻间,带着情绪的吻就那样覆上男人的薄唇。 秦崇嘴唇的触感,软的,凉的。 那瞬间,梁听雪脑子里想的居然是,这么桀骜不羁的男人,嘴唇怎么也那样软。 秦崇来不及躲,女人娇柔的唇瓣在试探,手臂如藤蔓一样缠上他的脖颈。 他微眯起的眼,瞳仁那样沉,印着她的梅子色的脸颊和微颤的眼睫,距离无限近。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梁听雪蹩脚压根没技巧的吻,却仿佛无意间拨动了秦崇心里的一根弦。 带着强烈难抵的触动,有什么东西要彻底挣脱禁锢。 “你搞什么?” 数秒后,秦崇扯开她,痞气浪荡的面孔上浮出一丝不太平。 梁听雪,“既然不离婚,我亲我老公不过分?” 她的心其实跳得飞速,这是她的初吻。 眼睛因为慌张而没完全聚焦在男人的面孔上,却轻易瞥见男人复杂而凝重的神色。 过不过分,男人并没有回应。 唯是一双幽邃的眸子,睨着她翕动的双唇,愈发幽深。 沉默令她背脊发僵,却不肯露怯,抬着脸,“不喜欢?那更好,相互折磨呗。” 不言不语的男人突然笑了,“不装了?露出真面目了?” 他的笑痕中里带着很深沉的情绪,梁听雪看不穿。 只是一句真面目,让梁听雪心里发毛。 当年她救秦崇的事,远不是表象那么简单。 他想起了什么了?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从外打开,进来的人是秦崇的执行总经理,唐伦。 唐伦进门,目光在梁听雪身上扫了眼,淡定开口,“秦总,我对财务提交的数据有几个疑问,想跟您汇报一下。” 不知道是撞见过多少次秦少爷和女人在一起,他能这样面色不改地谈论工作。 大概也是秦崇给了他可以随时打扰他与女人亲热的权限。 秦崇微微颔首,示意唐伦进来。 转眸看向梁听雪时,方才的复杂神色消失了,只剩肃冷漠然。 “你出去。” 第25章 咬一口什么感觉 此后一连几日,梁听雪都陪着秦老太出席各种画展音乐会,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就像一觉醒来,一切归位。 像她没跟秦崇翻脸过,没提过离婚,仍是秦家隐藏的乖巧孙媳。 心里闷着股气,却也只能忍着。 这天一大早,她又接到秦老夫人的电话,华城公共文化中心的科隆国际艺术展闭幕晚会,让她陪同着一起去。 她乖顺地应下。 深吸一口气,她起身洗漱。 受一家国内家具公司的委托,今日她要在线上帮忙做传译,需要两个分屏显示器和高性能电脑。 能同时呈现会议界面,语言素材和她的翻译输入看板。 这样的配置在她的工作室不是没有,但性能一般导致流畅度差,常常导致会议卡壳。 秦崇的书房里却有顶级显卡和音频系统,前几次的洽谈,她都是趁秦崇工作时间偷偷溜进去使用的。 这回她也想这么做。 想当然地以为秦崇出了门,踩着拖鞋就这么踏进去,连脚步都没有收声。 刚进门两步,熏人的烟雾就钻进她的鼻腔,她心惊肉跳抬眸,居然发现男人在家。 秦崇抬眸,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脸色清冷。 片刻,他冷漠移开眼眸,仿佛视线只是触到一团空气。 她有些紧张,已经暴露在男人的视野中,也不好退出去,就这样僵立在原地。 他通话里谈的,像是事关方洲集团这次的因他而起的口碑危机。 从他的只言片语的电话沟通中,梁听雪听出了一丝内外勾结的意味。 秦家长孙秦北晟,虽明面上在方洲集团不掌权,却暗中在各个业务板块的安插自己的势力,没少给秦崇使绊子。 当年秦峥上位时他就没消停过。 现在方洲集团的话事人是秦崇,手腕脾气都比秦峥难对付,他在面上收敛不少,可背地里仍是花样不断。 而外部有些不知死活的新权贵,仗着秦姓高位者退居二线,打方洲集团的主意不是一两天了。 秦崇面临的内忧外患,远比她了解的难顶。 “打算在那偷听多久。” 她正愣神,男人严肃的话传过来,她手猛地一抖。 抬眸,目光再次对上,白色烟雾散开,男人的面孔清晰呈现。 他穿着一身烟灰色家居服,丝质布料泛着轻浅又矜贵的柔光,此时朝她走过来,如玉面孔泛着冷意。 她心跳得厉害,即刻答话,“没有,我在没偷听……你,你今天怎么没去方洲?” 说着话的同时,她才想起秦老太让他暂时避风头,所以这段时间不去方洲也合理。 男人没理会她的废话,他垂眸睨她,居高临下,冰冷质问,“没偷听,那你在这做什么?” “这是你该来的地方?” 确实,她没资格来这。 在她搬进来第一天,他就三申五令过,他的卧室,他的书房,他的地盘不经允许,不能进入。 她抿了抿唇,有些犹豫。 毕竟知道秦崇对她有多厌烦,不愿意她踏入他的地盘半步,想必也一定不愿意她碰他的东西。 可时间快到了,耽误不起,不得不开口,“今天我有一整天的线上会议,想借你的分屏用用,我自己的设备不够流畅……” 说完,书房里安静了下来,男人只是眼眸黑幽睨她,没立即接话。 她像被剥光了一样盯着看,什么心思都无从掩藏。 片刻,男人轻哂,没半点给她面子的拆穿,“你怎么知道我的书房里有分屏?难不成我不在的时候你常进来?” 真当他不知道她偷溜进来过几回。 说句不好听的。 两年前这女人设计与他重逢,一年前又故意引起秦老夫人的兴趣,背后做了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不想拆穿罢了。 以为他好骗? 她咕咚咽了口口水,头皮发麻,“没有……我……打扫的时候看见的。” 什么叫口不择言,慌不择路,梁听雪此刻实力演示。 “打扫?”男人的轻笑像云雾一样轻,却困得人万分窘迫。 一周两次保洁上门清理,用得着她抬尊手拾掇? “梁听雪,别以为你的小动作我不知道。”下一秒,他冷冽的声音兜头罩下来,眉眼间闪过冰冷厌烦,“我最讨厌不老实的人。” 即便知道自己肯定要听一番嘲讽。 可真的听完,此时梁听雪眸光仍然不可控地暗淡下来。 要说老实,黎岁那戏精就老实? 可这话她也不敢说,只是垂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看着几句话就能被说蔫了的女人,秦崇眉梢挑了挑,薄笑。 这就扛不住了? “回来。” 懒散又强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梁听雪脚步一顿。 疑惑地转头看向那道颀长高大的身影。 “我说不借给你了吗。”男人皮笑肉不笑。 这一瞬间,他的神色又恢复平和。 “不试试求我?说不定我就借了呢?” 玩世不恭,吊儿郎当。 梁听雪眉心微不可察地下陷。 擅自进来是她不对。 可男人的刻薄和喜怒无常却不止会出现在她犯错误的时候。 这不过是个对她刁难的借口。 她不够道行,无法被戏耍之后还平静无波,不可遏制地秀眉竖挑,“秦少爷,能不这样耍人吗?” 因为要开视频,她化了妆,流畅饱满的苹果肌上有两片浮红,不知道是腮红还是气红的。 他视线从她颤抖的眼睫往下,停在她透嫩的唇上。 今天的颜色好认,是干净剔透的粉。 可前几天亲他的那口红是什么颜色? 他说不上来。 有点红,又有些紫。 像一颗熟透的樱桃,在唇角的触感绵绵温软,带着一点潮湿。 昨天的亲吻那样短暂,像是美梦刚开始就被一脚踢醒了。 那刹那感觉很难形容,又抽象又具象,一瞬间仿佛被带回赤道附近的海洋。 炽热,斑斓,无数蝴蝶和流光在他脑海中扑闪。 他喉间一阵发紧。 盯着她一张一合的晶莹唇瓣,她在说什么? 一句都没听进去。 咬一口呢? 会是什么感觉? 第26章 荆棘吻 “我求过你了,那我进去了。” 这男人真奇怪。 要耍她,看她低声下气求人。 她求也求了,他反而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时间紧迫,见男人侧了侧身,像默认借她似的,也顾不上客气了,立刻跑进去登陆了会议界面。 她戴上耳机,测试音量的声音传过来,驾轻就熟的模样真把人给看笑了。 梁听雪也察觉到自己的操作过于熟练,心虚地朝门口看了看。 倒是只见男人懒懒转身出去的背影。 她长舒一口气,定了定神,开始传译工作。 没多久,从书房传出来几句法语,流利悦耳,带着语言独特的优雅和韵律。 秦崇心神一晃。 依稀记得初遇时,梁听雪作为大学生国际辩论赛的主持人,青涩清纯,年纪那样小,却又沉稳从容,不卑不亢,充满大将风范。 惊艳到他的,就是她用多国语言念规则时,那一口流利动听的法语。 对于突然浮现在脑海中的旧忆,男人不在意地嗤笑了声。 转头的功夫就忘得一干二净。 梁听雪一整体的会议下来,已经是下午4点了。 一整天的高度紧张,到现在才得以放松下来。 收入虽可观,却也是一分付出换来一分报酬。 更没有什么睡后收益一说。 都算苦力活。 结束时,她转着脖子拉筋,目光无意间扫过秦崇书桌上的一沓股权转让书。 隔着一层透明的文件保护膜,她清晰看见协议上写的股权受让方,是黎岁。 她不自觉抬手翻了翻,指尖抖得厉害。 各行各业的优质公司,优质股。 秦崇就这样慷慨地买来,白送给黎岁。 黎岁不是华城人,是从边上小县城来的姑娘,家里不富裕,但她本人却不知哪来娇生惯养的做派,和比天高的志气。 在大学期间,除了学本专业的日语,还跑到商学院旁听投资学。 一大堆商科逻辑模型她没学会,倒是认识了很多金融专业的男生。 她以前常说自己的志向就是做投资经理,可以在各种项目中周旋,接触很多行业。 梁听雪当时只是听听笑笑,梁慕清却觉得黎岁志向远大,常夸她。 如今她看见桌上一堆的股权转让书,突然发现黎岁的梦,不是白做的。 真有男人愿意为她不着边际的梦想买单。 她苦笑了笑,摘下耳机。 心里默念三声别在意,别在意,别在意。 继续婚姻是她自己的选择。 念完,她有些麻木地朝门外走去。 男人在客厅沙发上坐着办公。 体型精壮健硕,腰背浑厚,显得架在他膝上的笔记本电脑格外迷你。 倒像她的鸠占鹊巢,令他屈尊了。 应该道个谢的。 可她在看完那一堆股权协议后,完全没有再跟他多说一句的心思。 想就这么从他身边溜过去。 男人抬眸,斜睨她,“用了我的电脑,拍拍屁股就想走?” 她站定,说了一句冷冰冰的谢。 女人面色不虞,这是又在矫情什么。 没兴趣知道。 他抻开腿朝她走过来,高大身量将她整个人罩住,大掌强势地扣在她后颈上。 梁听雪眉心一皱,“干嘛?” “干嘛?”男人学着她说话的样子,戏谑重复了一句。 “你觉得我想干嘛。” 裹在她后颈的大手收紧,拇指朝前抵起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看他。 忍了一天一亲芳泽的冲动,他目光在她唇上摩挲着,喉结上下滚动,黑眸逐渐深沉。 她肩膀不由得一耸,距离太近了,呼吸片刻就缠到了一块。 这种眼神,她熟透了,一眼便知他想做什么。 她眉心更是一皱,“我还要陪奶奶去参加闭幕晚会,时间快到了,没空陪你做那档子事!” 男人眼睛眯了眯,抵着她下颌的手更用力两分,“那你觉得除了那档子事,你对我还有什么价值?” 是是是,她对他的意义不过是泄欲的工具人。 辛辛苦苦工作一天,晚上也没得休息,要陪秦老太太出席艺术节闭幕式,还要被他无节制地索取。 对黎岁就…… 她打住自己发狂嫉妒的念头。 比什么啊。 要这么比她只会气死自己。 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蠢极了。 讨厌死了自己的不清醒。 “那你快点……我真的没时间了。”她被迫仰着头颅,眉目间浮着一层无奈。 替他解决生理需求,确实也不是她逃得过的事。 “快?你想我怎么快。” 她略带疑惑地掀眼,男人张扬锐利的五官朝她压过来,距离很近很近。 高挺鼻梁抵住了她的鼻尖时,她仍然不知道男人想干什么。 直到他侧过头,炽烈眸光垂得极低,定在她唇瓣上,她恍悟。 他的唇冰凉,碰到她的,一开始只像是蹭。 一下,两下。 像蹭在她心尖上,她紧张到咬住下唇。 “张嘴。” 也不是故意要抿唇的,只是下意识紧张的动作。 可他这样下命令的口吻,她突然就懵了。 吻她干什么?!他不是不愿意…… 秦崇眉宇沉下来。 等她,都不知道要傻愣到什么时候,直接捏住了她的脸颊,男人低头,吻住她因为外力而微微撅起的晶莹唇瓣。 梁听雪脑子轰的一声,像是有一朵蘑菇云直接在她脑子里炸开。 下一秒,他的大掌松开她的脸颊,在她怔仲间撬开她的唇齿,直接吻了进去。 软的。甜的。 不腻的甜。 唇上的纠缠像是电流一样直接穿进她心间,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有被掠夺的份,感官里全是男人淳厚的气息。 她连站都站不稳,浑身酥软,心跳加速又昏昏欲睡。 像是再继续,就要连背脊骨头都要被抽走。 宛然觉得自己在一片裹着云团的荆棘地里。 再吻下去,她要失去所有力气,只要秦崇一放手,那样尖锐的刺就会穿透她胸膛,让她血肉淋漓。 可她收不回自己的心神,任由男人托起她的双腿,架在自己窄腰间。 没任何主心骨地覆在男人身上。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男人纠缠的唇齿才离开她的。 “要继续吗。” 男人嗓音低低沉沉,掺着喘息,格外磁性,额头抵在她的额前,问她。 像是刚重新获得空气,她也喘息着,艰难地抬眼,眸色水润一片。 “不要。” 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太不好受了,她是真的不想继续下去。 可她脸的红得要滴出血来,在男人眼中更像是她别扭的口是心非。 结婚这一年里,梁听雪最爱装矜持,装镇定,装若无其事。 秦崇觉得好笑,懒懒转身,轻讽悠悠地传过来。 “随你。” 第27章 金屋藏娇 蜜月旅行定在了两周后。其实秦崇和梁听雪平常都忙得很。 但秦老夫人一发话,蜜月就变成了不得不履行的事。 而且方洲集团宣传部也提出了跟拍蜜月旅行的计划。 阵仗搞得很大,这下她想推迟都不行了。 但就是这样大张旗鼓操办的一件事,当事人梁听雪却连蜜月目的地都不知道在哪。 只不过已经应了秦老太太的好处,她也只有乖乖配合的份。 花费了一番心血,她才将两周后的工作一一安排妥当。 有个相当重要的语料库项目,洽谈时间跟蜜月旅行相撞,她也只能放手,让尤子惠自己去谈。 “没想到你都是已婚人士了,怎么瞒我瞒得这么彻底啊。” 刚得知梁听雪已婚真相,尤子惠抱怨道。 “是秦家不让你公开的?” 她嗯,有些抱歉地看向尤子惠,“对不起啊子惠,这件事瞒着你确实不应该,但……我连梁教授都没说。” 她跟子惠说的,是一年前秦老太找上她,然后直接做主了这桩婚事的版本。 而他们更早之前的故事,譬如六年前的恋爱,譬如两年前重逢,她一概没讲。 一阵意外划过尤子惠的眸子,“所以,你们只是名义夫妻?” 旋即她有些心疼,“我们小雪这么好,怎么就没找个真心实意对你好的男人呢……” 梁听雪听到“名义夫妻”四个字时,心头微颤。 秦崇花名在外,对黎岁的宠爱又人尽皆知,尤子惠会这么想,完全没毛病。 梁听雪笑容有些苦涩,“我也是为了……不再被苏灿纠缠,才答应结婚的。” 即使是在子惠面前,她也不想暴露自己一厢情愿的狼狈。 尤子惠犹疑地看向她,总觉得哪里不对,“秦家确实护得住你。不过秦少爷对你也太敷衍了点。就算只是名义夫妻,你出事的时候,怎么连个脸都不露一下?” “秦公子自己在华城横着走,就算你只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可你被骚扰,被诬陷,这么大的事,他也不知道派个人来解决,你嫁给他不就是为了……” 尤子惠嘴比脑子快,说到一半,才注意到梁听雪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她立刻住了口。 “小雪,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替你觉得不值。” 梁听雪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朝尤子惠笑了笑,“我当然知道你是为我好。” 她深吸一口气,“不值什么呀,听白老梁接二连三出事,现在我还能在华城好好待着,还能开展自己的事业,很知足了。” 她的笑容很真诚,把尤子惠看得更心疼了。 “那如果你以后遇到真正值得的人,还能跟秦崇离婚吗?” 秦家是什么家族,华城无人不晓。 高门一旦跨入,不管是什么原因,在想出来,并不容易。 “以后的事,想那么多做什么呢?”梁听雪抿唇,无奈地一笑。 尤子惠看见了她笑容里的悲伤,本来还想再说什么,到底没继续。 她转了个话题,“有个法语面译的临时订单,叫得急但价格高,涉及香料行业,这块业务你熟,你看你接不接?” 梁听雪主修法语,大学论文写的就是法国香料的营销课题。 她眼眸一亮,“香料?当然接。” 地点在铂悦天墅,是个豪宅聚集地。 开车从山坡俯视下去时,整个铂悦天墅尽收眼底。 绿化极好,十几栋别墅风格各异,栋与栋之间,绿化带环伺,采光做得甚佳。 当年别墅刚推出,就被华城巨贾富庶预定完了,没点背景的人,连看房资格都没有。 但毕竟在将在临近郊区的位置,据说也有不少人是拿来圈养自己的小情人的。 刚收到尤子惠发来的详细地址时,梁听雪心态莫名闪过一次熟悉感。 好像在哪见过? “您好,请出示身份证件。”没等她深思,保安的打断她的思路。 进门前需要实名登记,梁听雪不光是扫了脸,甚至还需要上传证件,安保措施极其到位。 外来车不让进,就停在了铂悦天墅门口的停车场。 她是乘坐摆渡车进去的。 几分钟后,摆渡车将她送到了一栋日式风格的别墅前。 别墅大门两个佣人来给她开了门,指引她进去。 日式庭院里有河,有锦鲤。 苔藓饱满,齐整地覆盖在岩石上。 处处匠心。 颇有几分宫崎骏漫画里岁月静好的味道。 梁听雪一边往里走,一边有些感叹,这环境真是美。 穿过几层透明的落地玻璃,隔着小桥流水的哗啦声,几声对话声传入他的耳中,她看过去,茶席上女人衣着贵气,富家太太一般姿态慵懒。 视线在定格到黎岁那张脸时,她心口乍然缩紧。 “听雪。” 四目相对,黎岁先出的声,完全没有任何诧异神色,似乎一早料到今天会来的人是她。 “我这儿有两个贵客,是阿崇替我从法国请来的,今天就拜托你啦。” 她笑容雅致而无害,矮式茶桌对面坐着两个外国女人,浅发,妆容得体,雅灰色套裙,脸上是标准服务式的微笑。 刹那间,梁听雪记起来,自己在哪看过这个地址。 这应该是……她丈夫的房产。 梁听雪都猜得到秦崇会如何娇养她。 给她如何好的环境、资金、人脉,让她为所欲为。 但是亲眼所见,她的住处。 她被像公主一样供起来的生活。 她的满腔满膛,仍是被酸意浸泡得透彻。 那一股酸意又顺着胸膛往上蔓延,酸到她的喉间,酸得她眼眶都胀。 “不好意思,这单子我不接。” 她紧咬着后槽牙,她挪了挪脚尖就要走。 “何必呢,听雪。” 黎岁轻羽似的嘲讽从她耳际扫过,“大老远跑一趟不容易,该还是把能赚的钱赚到手。” 两个小时,花费5位数的面译服务费,黎岁靠着秦崇实现了财富自由,职业自由。 而她自己,居然要靠这种方式将她丈夫的钱赚回来。 梁听雪停住了脚步,缓缓转头,平静地看向她。 “黎岁,你哪来的嚣张底气?秦崇如果真那么喜欢你,怎么到现在他结婚证上的人还是我呢?” 黎岁从容的面孔上出现了一丝怒意,瞬间又扬起了头颅,“在我面前,何必去苦撑你那点自尊心呢??”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 “不被爱的才叫小三。” 她说得理所应当,让梁听雪蓦地心脏收紧。 只是在面上,她仍是平静,心里的难堪没有泄露半点,“黎小姐,现在上不了台面的人是你。” 黎岁瞳孔中又闪过几丝不悦,“你得意什么?不过是不忍心你被苏灿欺负,是阿崇善良,你还以为他真的心里有你?” 她像是被兜头浇下来一盆凉水。 秦崇……连苏灿的事都跟黎岁说? 他是在与黎岁解释……他在这段婚姻中有多无奈吗? 怒意渐渐平息,心间徒生一抹荒凉。 第28章 掌中玩物 一切思绪止在她想起秦崇的那一句,别招惹黎岁。她眸子垂了下来,“如果你让我来,是想炫耀秦崇对你有多好。那我已经知道了。”“至于翻译,你找别人。”她听见自己的嗓音有些哑,转头,视线落在屋外的小桥流水,岁月静好,似乎在这一瞬间泛出了寒意。 这一整天,她都试图让工作将自己填满。 直到晚上回到家时,梁听雪仍然觉得心堵得慌。 屋子很安静,没人在家。 她想极力忽略白天在黎岁那里看到的一切,可那影像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婚后一年,秦崇夜夜笙歌,她面上表现得不在意,实际上不过是忍着难过,若无其事罢了。 可黎岁的出现,却击碎了她所有靠忍耐建立起来的稳定情绪。 她理不清自己的心绪。 更搞不懂秦崇既然讨厌她,为什么又要那样深情炽烈地吻她? 她心烦意乱地弯下腰,将额头抵在鱼缸前。 视觉微距让她有种溺在水中的假象。 她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这场婚姻既然是她先另有所图,她也该做到她自己的承诺,别对秦崇有其他的有任何奢求。 秦崇想要金屋藏娇几个女人,她心里都不该有波澜。 白色的蝴蝶鲤荡着它漂亮的鱼尾,朝她游过来,一下一下张着嘴,像是在吻她的鼻尖。 心绪渐渐放空,她朝小鱼眨了眨眼,忍不住一笑,也朝小鱼亲了一下,几乎整张脸压在了玻璃上。 反正家里也就她一个人,顾什么形象。 “你想吓死我的鱼?” 男人幽意深深的嗓音响起,梁听雪一怔。 鱼儿游开的一瞬间,她看见鱼缸里折射出男人冷峻的身影,隔着鱼缸漠然地看向她。 他……什么时候回的家? 男人冷眸微眯,又淡淡投向鱼缸,被她印出了口红印的地方。 嫌脏似的沉下眉宇。 “把鱼缸擦干净。” 梁听雪讷讷直起身子,眼里还有刚刚放空时的一抹怔仲。 “马上。” 知道秦崇宝贝这两条鱼,没想惹他不高兴。 立刻找来擦鱼缸的专用纸,将刚刚印上去的一点印子擦得干干净净。 男人没错过她此时乖巧的表情,情绪平和没有丝毫涟漪。 还有她刚刚看鱼时,脸上泛起的笑意。 还挺高兴? 男人的眉宇一沉。 梁听雪仔仔细细擦完了玻璃,一转身,对上男人风雨欲来的眼眸。 不过那乌沉沉的眼眸立刻被男人收回,他转身,大步走进自己的书房。 “过来。帮我拟份协议。” 语气不容置喙,跟往常一样差遣她差遣得顺手。 她抿抿唇,眉心微陷。 日子要如往常一样往下过,也就意味着她要继续接受他随手的差遣。 无法拒绝。 她刚将自己的心情哄好,此时并不想破坏内心的平静,只是做了个深呼吸,就跟着他进书房。 书房里在进行一个线上会议,在重新听到秦崇声音的瞬间,对面继续进行项目演示。 秦崇朝她甩过来一份文件就没理会她,继续听取汇报。 分明男人只是穿着居家服坐在家中,威凛凛的气场却和跟前坐着上百人时无异。 她翻了翻丢过来的文件,有两个合同,要合并成一份三方协议。 其中有一份是日文的。 梁听雪从小学的,其实是印欧语系的罗曼语族。 法语,西语,德语,葡语。 加上英文和中文,能熟练听说读写的一共有6门语言。 至于日语……纯是两年前为了当上秦崇的秘书而学的快餐语言。 基础不扎实,所以要翻译一份严谨的合同,并且形成三方协议,没有那么顺利。 她坐在秦崇身旁,先将合同标的、价格等重要的信息标注出来,对照着两份合同,想着捏合的措辞。 情绪稳定得像一汪波澜不惊的深潭。 男人舌尖划过腮边,看着她专注地默读时轻轻翕动的唇,眸色越来越冷。 知道她去过铂悦天府,知道见了黎岁。 可她一点要闹脾气的迹象都没有。 真这么看得开? 梁听雪翻得不顺,抬眸看见男人右侧桌上的平板,想拿来查查资料,从秦崇的身侧绕过去时,却被有一道力量重重地锁在她的腰上。 刹那间她重心不稳,直接跌坐在男人的腿上。 梁听雪疑惑抬眸,正想说什么的瞬间,秦崇摁下线上会议话筒键,对着会议室的提案人说: “废话少说。着重汇报收益部分。” 男人冷肃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梁听雪一惊,本来一句已经到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生怕自己的声音传出去半点。 她疑惑地看着秦崇,可他面无表情,只是大掌掐着她的腰身转了半圈,迫使她正面跪坐在自己身上。 “给我的三份估值报告结果差距这么大,你要我看哪个?” “如果你判断不出自己项目最适合的估值模型,那这个项目也别做了。” 他的冷言苛责从麦克风传过去,手却在梁听雪的身上游走。 秦崇没有开摄像头。 可即便只是开了语音,也像有第三个人在场似的,这暧昧姿势让梁听雪觉得慌得不行。 她是有羞耻心的,哪像秦崇……不要脸的事情做得坦坦荡荡! 她挣扎着想起来,但男人横在她身上的臂弯一动不动,青筋凸显的大手拂过她的细腰,逐渐收拢。 她心惊胆战,喉间发紧。 近距离这样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就被他牵制着,呼吸都不敢用力。 会议那头的汇报人连连道歉,重新捋了思路汇报。 这一边,男人却像是没听见似的,慢条斯理地观赏眼前人的紧张。 眼中轻佻,玩味,漫不经心。 仿佛眼前的,只是他掌中的小玩物。 他想亲就亲,逗着玩就逗着玩,不想理会时,当然也不用理。 此刻梁听雪倏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秦崇大概是被秦老夫人禁了足,不能去酒,不能去夜场,更不能去找黎岁。 所以他也只能拿她当娱乐,当消遣。 「放我下去。」 梁听雪用唇语说。 秦崇视若无睹,反而直接低颈,吻住了她的唇。 耳旁是严肃的会议报告,夹杂着几声因为接吻而发出的暗昧声音,她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阻止不了他的攻城掠地,又不敢发出声音,整个人都要疯了。 他怎么就这么恶劣?! “不想我更过分就乖一点。” 男人压低的调戏擦过她耳畔,一声闷吟带着怒意从她的喉间漫出。 她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忍不住面红耳赤。 秦崇浪笑,“麦克风我早关了,你到底在紧张什么?” 近在咫尺的舒朗眉宇捎了一抹捉弄人的得意。 梁听雪怔了一下,旋即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没等她开口,秦崇电话又响了。 他暂停会议,接通电话,寡淡嗯了一声,对面立刻毕恭毕敬,“秦总,黎小姐下一个阶段的治疗方案,我们团队已经做出来了,我跟您做个汇报。” 距离太近,梁听雪将听筒对面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梁听雪不过懵了一秒,就知道自己该回避了。 心头的酸意蓦然又袭过来,她眸色瞬间变暗,想从男人身上逃开。 可是秦崇却没有让她走的意思,仍然将她禁锢着。 对面的医生不断在陈述,第一疗程这样,第二疗程那样,生怕说得不详细,惹来秦少爷的不满。 梁听雪抿唇,脸色很不好看。 为什么秦崇一边听着黎岁的治疗方案,还要跟她一边欲望纠缠? 对她就不能有一分一毫的尊重吗?! 她很用力地推了他一下。 秦崇眉峰一蹙,抬眸,看见女人一张填满了怒意满满的脸庞。 她眼底虽是愤怒,深处却像是有一缕悲伤,几乎转瞬即逝,却那样深刻。 秦崇脸色微漾,叫停了对面的喋喋不休,“不用跟我说这么多。能治好就行。” 挂断电话的瞬间,他看见梁听雪垂下眼眸,脸上有种难以名状的落寞。 不是对他没肖想?不是不在意? 可看到梁听雪眼底闪过破碎,却男人原本已经到嘴的嘲讽话转了个弯。 “你……蜜月想去哪?” 第29章 三个人的蜜月 梁听雪垂着的漂亮睫毛,在听到这一句话时颤了颤,“你安排,我都没意见。”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烟雾,仿佛一瞬间又恢复到了毫不在意的模样。秦崇甚至不知道自己问这话有什么意义。也不知道刚刚自己心里那股奇怪的心疼从何而来。梁听雪对被她的风流韵事不为所动也好,难过伤心也好,关他什么事。别烦他就行,他在意什么。他哂笑了一声,“没意见最好。”说罢,他也不管眼前的人还在愣怔什么,伸手将她从自己身上扯开,声音透着明显不耐烦。“回你的书房拟。”……那条她配合秦崇加急拍好的澄清视频,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方洲集团搁置了。始终没发出去。他们是夫妻的新闻仍是秘密,但秦崇个人的负面新闻倒是被压得彻底。她没主导权,也就懒得多想。两周后,梁听雪是独自一人乘上私人飞机的。 直到出发这一天,她仍然不知道秦崇定的目的地在哪,只是被告知带上夏季的衣物,大概是要往南走。 在上飞机之前,季骁支支吾吾,“小雪姐,秦总要自驾去,中途还有人要接……这趟过去,您有需求就找我。” 梁听雪并不意外,只是淡淡回笑,“好。” 从季骁遮遮掩掩的态度看得出,秦崇之所以大费周章地自驾是为了谁。 还能是谁。 讽刺。 老太口中给他们欠了一年的蜜月期,秦崇要带着另一个女人。 不过此时梁听雪似乎只是心口闷,已经没有之前那种钝刀割肉的感觉了。 或者说,她是逼迫着自己不要去在意。 目的地是一个刚开发不久的度假村。 梁听雪抵达的那一刻心头隐隐感觉不对劲,这个地方她不仅待过,还是她两年前救下秦崇,陪他疗愈的地方。 当时这里还没有开发成度假村,只是一个临海小村落。 曾经她还开玩笑地跟秦崇讲过,这里的自然风光怡人,如果能被深度开发就好了。 方洲集团当时正在物色投资了度假村项目,她期待秦崇说:“如果你喜欢,我就投。” 但秦崇只是目光很懒地看了一眼窗外,评论了一句没特色。 没特色,可是意义特殊呀。 最终她也明白,只有动心的人,才会觉得与对方一起经历的人事物都特别。 无心的人,只会觉得是段无聊时光。 可能是新开发的原因,目前岛上的游客似乎并不多。 她入住的时候秦崇还没有到。 想来也是,两个开车来的人,在路上指不定就拐进哪个小树林里你侬我侬。 人家的重点可是在路途中。 她慢悠悠地把房间转了一圈,观海景视野极佳,俯览整个海岛。 客房内的装修是热带风,低奢大气。 配套设施上乘,自带小厨房,露天浴缸,游泳池,同一层有瑜伽室,普拉提健身房,大概是整个酒店的顶配。 她眸光落在一处,就多一处幻想。 秦崇在与不在,意义天差地别。 她不由去想,她孤身一人的时候,秦崇陪着黎岁在做什么? 转念又骂自己脑子不清醒。 感性和理性来回拉锯,落差感太大。 豪门权贵的圈子,得了名分却得不到爱情的女人很多,她早该试着接受现实。 经历了生日事件,她以为自己对秦崇早就失望透顶,以为就算不离婚,她也能潇洒释然。 可偏偏那天,他那样子吻她。 从白天到夜里,甚至打了电话给秦老夫人帮她推了艺术节闭幕式,只为了和她缱绻纠缠。 海岛今日天色雾蒙蒙,她心里的怅然全都被勾起。 痛定思痛,她决定出门,不再让伤感发酵。 陪秦崇在海岛疗愈那段日子,她天天徒步到海岛码头去买买海鲜给秦崇熬粥。 但现在她只想为自己做一餐海鲜盛宴。 从镇上慢慢地走回去,途经一家机车店,她稍微探了探头,就那么刚好。 路妍瞬间粘到了她身上,牢牢锁住了她。 她几乎是飞过来的,“梁听雪!怎么来这儿都不跟我说一声!?” 梁听雪朝后歪了两步,被她的蛮力推得失笑,“我也就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你还在这。” 路妍是她两年前认识的,算是她在岛上唯一的朋友。 从大城市来,到海岛上养情伤,是个有故事的女同学。 两个人对望,路妍眉梢一挑。 一副要搞事的模样。 这女人一向疯。 两年前初见的情况,跟今天的情况差不多。 不过是对视了一眼,她就被当时素不相识的路妍拉进店里,当起了“野车模”。 梁听雪心里隐隐有不安预感,“你这脑瓜子又打什么主意呢?” 两个小时后,梁听雪被她换上了一身大露背礼裙,稀里糊涂地带到了一辆国际游轮上。 嘴里说着要带她到一个好地方,结果玩这么大,直接哄着她回去拿了护照登了船。 “你这么久才来一次,今天姐务必把你招待好了,吃什么海鲜哪,海鲜天天有,金发碧眼的帅哥是天天有的吗?” 梁听雪嘴角抽搐,但是又转念一想,秦崇跟黎岁那么快乐,她也快乐一下怎么了? 加上故地遇故友,她心里其实是有几分小激动的。 “行行行,都被你绑来了,你的地盘听你的。” 一过检验口,路妍就带着梁听雪往三楼钻。 三楼是赌场,国际邮轮行到公海上,赌场会营业,不少人上游轮就是为了过把瘾。 但此时此刻,路妍显然是来早了。 游轮甚至都还没出码头,三楼别说荷官赌客了,所有游戏的灯都暗着。 “你来钓金发碧眼的,还是专门来赌的啊?”梁听雪一眼看穿她。 路妍笑得浪,“小孩才做选择,姐姐当然是都要了!” 空荡的三楼,倒也不是完全没人。 楠木红绒布会客桌子前坐了几个男女,还有几名保镖在身边候命。 其中一位径直朝她们走过来,“不好意思,目前这一层不开放,请你们尽快离开。” 路妍不为所动,直接跟会客桌旁的男人打了招呼。 梁迎雪视线跟着看过去。 这一看,整个人都僵住了。 沙发上姿态闲适,垂着手指懒散捏着洋酒杯的男人,是秦崇? 他不是应该跟黎岁在自驾路上你侬我侬吗? 她的思绪一时间无法收拢,转而又注意到,眼前这严肃的氛围不像休闲谈话,像是商务局。 而且是严禁闲人闯入那种局。 看保镖面相体格,更像打手套上了西装。 而秦崇虽仍是张弛有度,也完全没了平日里的不可一世模样。 这是在聊什么? “你喜欢这一款?”看梁听雪的视线一动不动地定在秦崇身上,路妍揶揄地问。 “看样子是个中国人,不过既然你喜欢就别矜持,在国际航班上,玩的就是心跳!” “不是……” 梁听雪还没来得及提醒她氛围不对劲,人就已经被路妍推到了秦崇身上。 这一推,太猛。 梁听雪往前一个踉跄,上半身直接趴到了秦崇的膝上。 双脚悬空,屁股正对着秦崇的脸撅着。 这姿势,要有多羞耻就有多羞耻。 第30章 招男人 “路妍你t……” 她在心里默默骂了句脏话。 男男女女的浪笑在耳旁嗡嗡作响,梁听雪面红耳赤地抬眸,对上秦崇的眼。 男人眼眸乌沉,这时格外凌厉逼人,像是要吃人似的凶。 梁听雪,够野啊。 只穿个墨绿色小吊带,两只肩头就那么赤裸着,大开背的款式,连个外套都不穿。 轻曼娇媚的模样上国际邮轮,不是来招男人的,还能是干嘛?! 梁听雪看见秦崇吃人的目光,整颗心都吊了起来。 惴惴不安地站好,不过一瞬,秦崇染着怒意的视线收了回去,恢复张弛有度的模样,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讥诮。 “秦,你选好了吗?” 坐在秦崇对面的男人用英文问他。 秦崇面不改色,脸上是只有梁听雪看得出的促狭,他轻佻地伸手,把梁听雪重新摁到腿上。 “就她。” 这是在选什么? 眼前的几个人看着,气场举止出众,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磁场。 可越是风光月霁的权贵,暗地里玩女人的花样越是变态。 路妍这才发现事况不太对劲,连忙扯过梁听雪的手,用蹩脚的英文解释,“实在不好意思,我朋友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女人。” 坐在秦崇对面的男人说,“不好意思,你们走不了了。” 他唇角浅浮着笑,脸上的阴狠却显而易见。“尤其是你朋友。” 梁听雪隐约听见身边的人叫他ryan。 “秦,你挖到宝了,好漂亮的亚洲女人。”这个叫做ryan的男人盯着她看,眼神如狼似虎。 听到这一句,秦崇睨着她的眼神更沉,皮笑肉不笑的,“是吗?” 梁听雪小咽了咽口水,让自己镇定下来,“我可以留下,请让我的朋友走。” 启唇,一口流利美式英文。 就刚刚被秦崇瞪那一眼她魂都快飞了,这会哪敢拒绝他。 但路妍不该被卷入。 在秦崇点头的同时,梁听雪立刻将路妍推了出去。 梁听雪和路妍的友谊,纯靠眼缘,没有基于半点对彼此真实身份的了解。 路妍只知道两年前梁听雪留在这个岛上,是为了照顾一个人。 但她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就是她照顾的那一个,后来还成为了她的老公。 “路妍,没事。我认识他。” 梁听雪小声在路妍耳鬓说完这一句,就被秦崇勾着腰摁回身上。 “你叫什么。” 秦崇漫不经心地问,发音亦是纯正美式,语气随性又撩人。 可梁听雪看出秦崇睨着她的眼神,是那样深不见底,松弛感却远不如平常的不可一世。 梁听雪心里打鼓,什么局,气氛这么紧张? 她舔了舔唇,“snow” 她被这气氛带得同样恐慌。 “snow?”秦崇蛮不正经地跟着念了一遍。 船舱里灯光熠熠,秦崇的脸半眀半暗,半是薄情寡义令人无法觊觎,半是风流轻佻,又像是谁都能染指。 他佯装低头弹了弹西裤上的烟灰,压低的冷讽从梁听雪的耳畔擦过,“这蜜月过得够潇洒啊。” “上船,想找什么样的男人?” 梁听雪绷紧了神经。 两只眼睛不安地乱晃着,想回头跟他解释。 但刚有回头的动作,脑袋就被男人不动声色控住了,没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 谈判一轮轮继续,涉及的交易金额很大。 梁听雪默默听着,可风月场的女人大胆又香艳的肢体勾引,却又让她频频慌神。 梁听雪在眼神在场内梭巡,越来越局促。 更让她坐立不安的是秦崇腿上的体温。 滚烫炙热。 但显然,她如此拘束的状态十分容易引人注目。 “帮我点烟。” 秦崇将打火机递给她,钢质的,上面带着秦崇指尖的余温。 梁听雪接过来,一旁欧洲女人露骨的调情话跳进她耳中,她一走神,滑脱手了。 “放松。”秦崇沉声提醒,“装也装的像点,别表现得像个小学生。” 梁听雪咬牙,“谁是小学生了?” 秦崇斜睨她。 20岁时初见梁听雪,确实清纯得像一场白雪。 可两年前的重逢,他分明看见这女人吞云吐雾,媚眼如丝,妩媚得人骨头都发酥。 现在又回到纯情小白兔的模样,越看,越叫人看不穿。 捉弄的念头止不住。 他身子往后靠,手虚虚地搭在她腰间,仰头半眯着眼,“那你学学她们?” 学她们,说浪话,调情,搔首弄姿。 四目相对,秦崇熠熠生光的眼眸灼人,梁听雪眼睛瞪得像要杀人。 她知道秦崇拿她当什么。 但是要她学风尘女,实属作践人了。 可下一秒,她还真就学着那些女人的奔放,直接面对面跨坐在秦崇膝上。 像是调情,双手搭在他的肩上,上半身贴了过去。 秦崇眯起眼看她,眼神里有收不住的浮浪,显然有几分意外。 她的红唇凑近秦崇的耳朵,声音轻飘飘,软绵绵,又带着干净清冷的香气。 “那两个说西语的人,想坑你。不打算用谈好的价格给货,现在,正在讨论到底黑你多少钱合适。” 第31章 安全感 秦崇的谈判对象里有两个西班牙人主导着价格,意见不太一致,当场争辩上了,梁听雪就一直默默在听。 她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在秦崇眼里,多像个出来发浪搞艳遇的女人。 不尽快找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秦公子发起难来绝对够她喝一壶。 做他的妻子,他可以不喜欢,不在意,甚至忽略她的存在。 可毋庸置疑,她却必须老实本分。 秦崇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旋即将她的脸转过来,正对他,用指腹风流轻佻地在她唇上摩挲。 “那他们,打算用什么理由坑我?” 梁听雪用额头抵住他,眼神里是只有秦崇看得见的游刃有余。 国际谈判场一贯是她的舒适区。 梁听雪,“他们吃定你,这么紧的时间找不到其他供货商。刚刚他们提到两个人。iguel,rafael,是他们的竞争对手,你看着发挥。” 秦崇眼动一轮,安静思忖。 她两只水眸诚恳盯着他看,戴罪立功的心情极度迫切。 香软在怀,秦崇感觉此时此刻的梁听雪就像一只不自知却活色生香的女妖。 璀璨夺目,勾魂摄魄。 “别表现出任何你听得懂西语的样子。” 秦崇不紧不慢地收紧他的手掌,禁锢住她的身躯,拉丝的眼神中几分警告的意味。 “自作聪明的人,一般都死的早。” 梁听雪身体一僵,余光看到目光不善的ryan,此刻更加凌厉地盯着她看。 像是要把她打小报告的行为一眼洞穿。 她心跳不住加速。 下一秒秦崇抬手,在她屁股上猛地拍了一下。 “你急什么?晚上有的是时间。” 空间里因为他这一巴掌和调戏,安静了一秒。 随之而来的是更肆意的嘲笑。 梁听雪脸红成猴子屁股,狠狠剜了他一眼。 秦崇笑得浪荡,虽是做戏,但梁听雪知道这一刻,绝对是真心看她出糗! 她从秦崇的腿上溜下来,忍着把秦崇掐死的冲动,躲进了卫生间。 等她从卫生间的隔间出来时,公共洗手台的镜面映出ryan的脸,两只眼睛凛凛盯着她看。 梁听雪颔首,立刻垂眸洗手,就在水流戛然的时候,她听见ryan开口说话。 “你是中国人?”是西班牙语。 他果真怀疑她在通风报信。 梁听雪心下一紧,佯装镇定地用英语回应。 “不好意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想要赶紧离开,ryan直接挡在她面前。 “你听得懂西语,别装了。谁派你来的?” 她摊了摊手,摇头,“我真的听不懂。” 可是对方不依不饶,“这么说,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妓、女?” 男人步步靠近,她身后是冰冷的洗手台,她退无可退。 梁听雪坚持不回话,仍只是英语,“不好意思,秦先生在等我!” ryan眼冒邪光,一把抓住梁听雪的胳膊,一路拖行到隔壁的客房。 梁听雪失声大叫,挣扎,奈何男女力量悬殊。 “放开我!救命!” 他猛地一推,梁听雪瞬间失去重心,栽在一张床上。 她撑起身子,想从床上爬起来。 “你承认你的是一个普通的妓、女?对吗?”ryan这回用的是英文,再一次问她。 “先生,我不是你想的那种职业!” 梁听雪翻身想爬下床,马上又被男人拽回,胡茬扫过她的脸,她心惊胆战。 “那你是什么职业?” 梁听雪抿着唇,不回答了。 这里距离公共区有一定距离,还是在客房里。 游轮上杂音多,就算她喊破喉咙,秦崇也听不见。 “先生,等等。”她控制住自己发颤的手,“我喜欢开着灯。” “你想玩什么把戏?” 梁听雪,“你总该看清我的脸。记住我的神色,动作。我不是一个普通的妓女,我不喜欢被别人混为一谈。” 她不知道自己恐惧中还能表现出什么娇滴滴的神色,但月光晃了他的脸,下流神色中确实多了一丝兴奋。 “没问题。” ryan退开了几寸,眼睛泛出饿狼一样的绿光,“我也会让你记住我有多特别。” 梁听雪身上的重量消失,可她神经却绷得更紧。 趁他走到门口开灯的间隙,梁听雪立刻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往旁边一撞。 所幸门虚掩着,她拉开,立刻死命地往公共区跑。 “秦崇!!秦崇!!”她大叫。 只是没跑出三两步,又被男人抓住,一巴掌甩得她眼冒金星,掐着脖子拽回。 “你就是个婊子,q能为了你跟我对着干?” 梁听雪疼得大叫,情急之下猛地朝ryan的裆部狠狠踹了一脚。 ryan痛嘶了一声,阴骘的像个恶鬼,冲她痛骂。 梁听雪钻了个空子,埋头朝前跑,撞进一个坚硬胸膛,她在高危急的状态中反应不过来,只是着急地要将人推开,却被人拽住了手腕,护在身后。 “怎么了?ryan?”秦崇硬而冷的声音响起,梁听雪后知后觉怔住,旋即握紧了他的手。 ryan慢了一步,直直怼到秦崇面前。 秦崇身量高,平日在人堆里是鹤立鸡群的存在,眼下和人高马大的美国人对峙,身高气场全不输对方。 “秦,那个女人,借我玩一会。” ryan脸上的凶狠还没收敛完,又腾起意味深长的笑,“那婊、子像烈酒,我喜欢。” 秦崇淡笑,笑不及眼,食指在梁听雪拽紧的手背上轻敲,仿佛在安抚她。 “我没有跟人共享的癖好。” 他语调平和,眸光锐利,“生意要继续谈,还是就此结束?” 秦崇态度很强硬,在他身后,梁听雪被莫大安全感笼罩。 ryan不甘地盯着他身后一抹墨绿的裙摆。 半晌他摆手作罢,“当然继续,没必要因为一个女人耽误正事。” 到医疗点的时候,梁听雪还心有余悸。 冰袋敷上她脸被扇肿的脸时,她一激灵往边上躲。 “别动。”他控住她的头,“自己按着。” 梁听雪被冰块激出两颗小泪珠,“他真发现我听懂西语了。” “他没发现。” 秦崇取了消毒剂,那巴掌扇得梁听雪牙齿磕破了唇。 “他只是单纯想搞你。” 梁听雪怔住,有些恼,“那你还不早点来?刚刚他差点……” “我没来吗。”秦崇慢条斯理。 一拳打在棉花上,梁听雪瞪她,秦崇抬眼,视线相撞。 下一秒,药膏不温柔地压在她嘴唇上,“你既然敢上船撩外国男人,就该想到结果。” 第32章 疑心 她痛得崩紧了肩背,眯眼,眼缝中透出男人冷沉的脸。 她心虚想反驳,却半天说不出话。 “还能坚持?”男人动作轻柔了几分,药膏的冰凉感在唇上蔓延。 梁听雪颔首。 “拿着我的筹码去玩,输个一百万再收手。” 在游轮上的事显然更重要,他并没有跟她继续计较上船艳遇这回事。 “就不能赢吗?” 秦崇没表情地回她,“赢了就再输回去。” 不久之后,船行到公海上,赌局开启,梁听雪拿着秦崇给的筹码入局。 秦崇又回到棕红定制沙发,聊的生意涉及农产品与酒水。 梁听雪想了一圈,这桩生意似乎和方洲集团没关系。 当秦崇的妻子一年,秦崇仍是个迷。 梁听雪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产业,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几重身份,多少名头。 秦崇从来不跟她说,她也没有过问的资格。 如果不是今天误打误撞碰见,她对他的行踪果真一无所知。 “请下注。” 荷官的话响起,她在big six大转盘前,随手挑了个数字。 华灯初上,场内人头攒动。 她刚下完注,背上就压过来一个力道,同时路妍的声音跳进她耳中。 “梁听雪,压这么大,哪来的筹码?” 她回头,看见路妍已经勾搭上了一个红发男人,手里提着筹码。 白天骑机车到处浪,晚上撩个帅哥小赌一把,真是好不风流。 难怪这女人赖在这小岛上不肯走了。 “你脸怎么回事?” 虽然紧急冰敷了,可是红肿哪这么快退。 她摆手,“别提了,刚刚那个大块头居心叵测,差点把我剥了。” “路妍你也悠着点,别不看场合就出手,万一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遇见硬茬怎么办?” 路妍吐着舌头跟她道歉。 “那个男人英雄救美了?”路妍指向不远处的秦崇。“你这筹码也是他给的?” 梁听雪耸肩,算是默认。 “真看上你了。”路妍多朝男人看了两眼,“记得走肾不走心,那男人一看就花花公子相。” 梁听雪一噎。 真准。 她诚心请教,“你怎么看出来他花心的?” 路妍抿了口香槟,“长得俊的男人几个不知道自己魅力大?随便一个男人都能普通且自信,那么优越又多金的男人,哪能不懂自己有多招人喜欢。” 是了,他确实非常非常招女人喜欢。 “而且你没发现吗,他刚刚就在撩你。” 梁听雪心里在笑。 秦崇撩谁都不会撩她。 又玩了几轮,就把路妍的话完全抛之脑后了。 她虽然没任何技巧和经验,但不怕输钱,自然玩得比旁人悠闲。 一副大展拳脚的模样。 在玩过一轮大大小小的游戏之后,筹码也已经输了一小半。 她还总结除了输的概率最大的几款游戏。 尽职地当着秦崇的散财童子。 玩到将近100万输光时,她带着空空如也的钱囊回去向秦崇复命。 “秦,你选的这个女人不会喝酒也不会下注,跟小女孩似的,再这样下去你的筹码都要输光了,不如我的女人跟你换?” 刚靠近一些,梁听雪就听到了这句。 ryan往秦崇的方向,推了一把自己身边的棕发女人。 “不共享,交换总可以?” 他的意图太赤裸。 从一开始,眼睛仿佛已经要钻进梁听雪的裙摆里。 秦崇闲适地抻了抻腿,没理会被推过来的女人,只是朝梁听雪无所谓地笑了笑。 “随她开心,我输得起。” 他这一眼望过来,绅士又宠溺。 微醺的眼神里深情带着钩子似的,把人的魂都勾走了。 这谁招架得住? 难怪风月场里,与他逢场作戏的女人,个个对他念念不忘。 “都输光了?” 秦崇微微仰头,睥睨地看着走到跟前的人,看她乖顺地点了点头,他眼中因为酒意摇晃出几分暗昧。 “好。我们走。” 伸手将她扯过来的瞬间,梁听雪小颠了两三步,惯性作用跌进了他怀中。 他的手在她腰上扣得紧。 很霸蛮的做派,像是宣誓主权一般,完全将她锁在自己的气息范围内。 梁听雪被烫得呼吸不稳,但看见ryan仍旧不加掩饰地看着自己,她伸手抱住了秦崇的胳膊。 还没走出两步,ryan又叫住他。 “q,i like her” “你输的钱我可以还你,这个订单我再帮你砍两成价。” 他指向梁听雪,目光像是鬼火,一副势必要将她搞到手的模样。 ryan是赌场老板? 所以,这是ryan的地盘。 她心里腾地起疑。 刚刚,秦崇晚来一步救她,是为了给ryan一点甜头吗? 拿她当交换? 她脑子里很乱,紧紧抱着秦崇的手,下意识松开了几分。 秦崇淡然一笑,懒懒的目光中却透出不见底的沉,“ryan,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挑战我的底线。” “我再说一遍,不可能。” 走到8层客舱,秦崇身形有些晃,梁听雪下意识搀扶住。 “你刚刚拽我那么紧,是怕我把你卖了?” 梁听雪没说出那一刻她的猜测,只是嗓音恹恹地回,“我看你做得出来。” 只是无论是出于惩罚,或者仅仅是对她的不上心,她都不觉得秦崇会那么做。 秦公子做任何事一向光明正大,更不屑拿女人做交易。 “给我房卡。” 秦崇不动,梁听雪就从他口袋里摸出卡片,转身,将房卡摁在门把感应器上。 他垂眸看着女人。 深色礼裙衬得她肤色更加白皙如雪,明晃晃,打眼万分。 像蹁跹的蝴蝶,刚才在赌场,多少男人的眼睛都扎在她身上。 低头时那节白嫩的脖颈那么招摇,他熏醉的眼眸凛凛发沉,俯身,直接咬了上去。 娇软白皙上立刻显出牙印。 “这么叛逆,你说我留你做什么。” 第33章 惩罚 “嘶——” 一道痛感从后颈蔓延,她痛到跳脚,却不敢说什么,只有一种风雨朝她身上压来的感觉,心里清楚这不过是惩罚的开始。 一进屋,梁听雪的整个人就被抵在了门上。 双手被秦崇单手猛地举到头顶,另一只手掐着她的下颌抬高,她后背到小腿都绷直了,被迫踮起脚尖,仍然承受不住他大得吓人的力气。 “你还没告诉我,来这里想偶遇一个怎样的男人?!” 听见男人的质问,梁听雪瞬间心慌更甚,“没……没想偶遇,我只是陪朋友来的。” “朋友?” 秦崇促狭地睨她,这里离华城上百公里,突然还能出现个朋友。 梁听雪脚尖绷得不适,却也不得不以这姿势与他解释,两年前怎么认识的路妍,这次怎么重逢,又是怎么上的船。 “以为你和黎岁还要几天才会到,所以才答应了和路妍的邀约,没想过她带我来这样的游轮上……” 听到梁听雪如此自然地提起他和黎岁,像是把她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全都归结在他身上。 秦崇的眉宇更加沉,掐着她脸的手收紧,阴影将女人彻底罩住,“这么说你来找男人,都是因为我?” “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 她急切想解释,声音却被男人另一道质问倾覆,“被我碰上,坏你好事了?” 她嘴唇轻颤,磕破的那一点深红,像是熟透的樱桃因为太过饱满而裂了缝。 鲜红招摇,引诱着人品尝。 “我一开始真的没想到会……” 她话没讲完,男人就咬住了她的唇。 恶劣地含着咬着,带着浓重的惩罚意味。 唇瓣上的伤口被他的牙齿划过,疼得她整个人都颤抖。 她做好了被折腾的准备。 却没想过他在尝到甜腥的血味后,发难的吻会慢慢变得温和。 可伤口处在灼烫的湿吻中,又疼又痒,更让人受不了。 是惩罚,又怎么可能这么快结束。 吻加深,再加深,带着浓烈的酒味,醇厚,让人不可遏制地上头。细细密密纠缠,在她透不过气时,秦崇拉开一些距离,等她缓过来,再继续深吻。 一遍又一遍。 浸染着酒味的口腔炽烈,别样令人上瘾的触觉。 似乎秦崇的每一个吻,都给她不一样的感受,那种比纯粹肉欲多了一层情绪交融的感觉,让她无从挣扎。 结束时,她眼眸中含着层层叠叠的水汽,不自觉聚成一滴泪水,往下掉。 眼泪滴在秦崇手背上,他冷讽,“哭什么?今天没我在你早就被拖到哪个角落强、奸了,还能有在我面前哭的机会?!” 几乎是一到游轮上,就被ryan盯上了,这话她没办法反驳。 她紧紧闭了闭眼,将眼中的水汽都挤出来,“你放开我,给你倒杯水喝好吗?” 语调柔软,讨好似的。 他一个晚上喝了很多酒,这会嗓子哑得发干,没拒绝。 禁锢松开的瞬间,梁听雪终于有余地调整自己的呼吸,她定了定神,接了一杯水,递过去,手又被秦崇握住。 “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嗯?”秦崇眼底神色促狭,却又有一层不可察觉的较真。 他跟哪个女人在一起她都不管,娶她倒是极其省心。 他倒也挺好奇,这样没有心的女人能给出什么答案。 没听见回答,秦崇又问了一遍,“我在问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明天帮你找找怎么样?” 缠人的话语被烈酒泡得又哑又磁性,这下梁听雪确认他是真醉的不轻了。 平常别说缠人,跟她多说一句都要不耐烦。 她睇了一眼醉酒的男人,深邃的眼眸动情似的,捎着几分红。 喝醉了,磨人劲儿风情万般。 梁听雪敛了下唇角,知道她现在说什么都不作数,也没斟酌,下意识答,“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我只喜欢过你。” 一句低语掠过耳畔,他的心脏猛地中枪。他沉目看向梁听雪,像是在甄别究竟是不是他自己的幻听。 梁听雪始终垂着眼眸,伸手解开男人的西装袖扣,解完了又抽开他的领带。 要帮他把西装脱下了时,她轻轻拍拍他的肩,示意他配合。 可男人一动不动,她抬眸,看向秦崇。 这才发现男人的眼神灼灼,不知道盯着她看了多久,眸光锐利得不像一个酒醉的人。 她后知后觉自己刚刚随口说的话,竟像一番深情告白,“我……” 秦崇又深又沉的目光止在此刻。 他撇开眼神,阖目,对她即将出口的解释毫无兴趣,“帮我再开一间房。” “你睡这。” 梁听雪瞬间心上被覆了一层霜。 不过是说了句实话,他要这样厌恶地躲开。 真的。 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留。 …… 第二天梁听雪直接穿了秦崇的衬衫,就这么去游艇里吃了午餐。 墨色的吊带裙留在了秦崇的行李箱里。 在餐厅里,他们遇见了ryan。 梁听雪这一身打扮无疑告诉了他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ryan没过来打扰,只是两个眼珠子仍然吊在梁听雪身上。 她在上船前,听见背后的ryan揶揄秦崇。 “你对一个妓、女这么上心,不怕黎小姐知道难过?” 她仿佛踩空了一脚般。 ryan认识黎岁? 什么时候开始,他和黎岁在外界眼中是一对了? 她没听见秦崇的回答。 许是海风吹散了他的答案。 船夫关闭了船舱前,她听见ryan的大笑,“我以为你多痴情专一。” 梁听雪垂眸,半晌,摇头笑了笑。 觉得自己甚至都能替秦崇解释。 因为她是他名义上的妻子,所以他有照顾义务。 仅此而已。 他甚至任由ryan当她是个妓女,没澄清半句。 …… 梁听雪回到度假村时,摄制组已经到位了。 虽然秦崇不在,但这些天摄制组也算敬业,边玩,边给梁听雪拍了不少美照。 “少夫人真好拍,怎么拍都出片。”摄影啧啧称赞。 梁听雪平常听的恭维就不少,只是淡淡笑道,“是因为景色好。” 和国内大多数小清新风不一样,度假村是热带雨林风格,一比一复刻热带雨林景观,实打实的投入。 “是呀,这度假村的景色真绝。听说是私人投资,为了哄对象开心买的。”摄影是个挺热衷唠嗑的小年轻。 “是嘛。” 真大方。 这么深情的男人怎么她就遇不上呢。 “少夫人,我把照片传你,发圈顺带宣传一下这块风水宝地。” 梁听雪笑吟吟道,“好啊。” 她喜欢发美照,也真心喜欢这个小海岛。挑了一张发朋友圈,顺便带上了定位。 第四天,她在清晨睡意朦胧中,听见屋外有哗动水声。 一推门,露天浴缸里男人壁垒分明的胸肌,紧实的腰腹肌肉群,毫无遮掩地闯进她的眼里。 性感的身躯上水珠丝丝缕缕泛着光。 秦崇舌尖抵了抵腮帮,看着愣在卧室门口视线露骨的女人。 梁听雪目光朝上,视线对上他的。 “打算站那看多久?” 第34章 禁 一大早被荷尔蒙暴击,梁听雪大脑还没完全清醒,就直接进入18禁频道。 心跳声突突作响,像跳在自己的胸膛里,又像直接跳在了耳膜上。 她连忙把自己直白的视线错开,带着几分慌乱地转身。 就在这时,身后男人沉哑的声音响起,“过来。” 他赤裸着上身在浴池里,让她过去做什么,不言而喻。 “又想看,又缩手缩脚,我怎么记得你以前还更放得开?” 男人玩味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恶劣和调侃。 梁听雪眉头一拧,他这是在提醒她两年前主动献身的事?! 那时梁家刚出了事,梁听白被判下狱,梁教授视她如仇人一样,根本没人在意她的生活也在一片水深火热里。 她只能自己寻找溺水中的浮木,那时候秦崇就是她的浮木,是她迫不及待要抓住的希望。 “那时装得那么娴熟老练,我还以为你多有经验。” 她背影僵了僵,这戏谑听得她恼怒,顾不上一路烧到耳根的滚烫异样,转身,直接脱了外披,只穿着一条棉质背心踏进他的浴缸。 裙摆立刻浸湿了,贴住她修长笔直的小腿。 一侧的肩带因为水的浮力,从肩膀上直接滑落。 梁听雪心跳如雷,却佯装一脸镇定,挑衅问,“你手机静音了吗?” 秦崇看着她强持沉静的模样,肩膀却在轻微颤抖,好笑地凑近她,问,“静音做什么?” 沾着水珠的精壮上身一靠近,梁听雪呼吸更乱了,“你别提两年前,今天是你在色诱我,你撩的火你要负责到底,别一会黎岁一个电话进来,你…半道要提裤子走人……” 话还没说完,她另一边肩上的吊带就被秦崇勾了下来。 胸前的饱满释放得彻底在男人眼前,柔软随着呼吸鼓张,白日烈光,水泽氤氲,女人睫毛慌张扑闪,视觉冲击,香艳到了极致。 …… 浴缸里的水重新换过了两轮。 梁听雪在濒临虚脱前,无时无刻不后悔自己说了让他关机的那句话。 他居然还真关。 整个海岛的景色在她眼前一通晃。 她伸出汗涔涔的胳膊,帮秦崇摁下了秦崇手机的开机键。 身后传来男人戏谑嘲笑。 “小趴菜。” 梁听雪回眸,视线落在他情潮未散的脸上。 硬生生将回怼的话咽了回去,改求饶。 事后,梁听雪拖着软绵绵的四肢回床上,没多久就被秦崇拖进了更衣室准备出门。 她身上是一条棉质长款小白裙,清纯大方。 这时梁听雪才发现秦崇穿了件清清爽爽的白t恤,健硕有劲的上臂从宽松袖口延出来,性张力爆棚又带着几分少年气。 “你今天怎么也穿得这么……”梁听雪看怔了。 在梁听雪印象里,婚后,他身上永远是商务装,虽然经常被他不正不经地敞着衣领。 在家时,家居服是绸质的,丝质的,斯文败类的模样。 性感又荒唐。 现在的模样太特别。 就像回到他跟她初遇的那一个夏天,少年热烈,鲜活,满眼是她。 秦冲走到她跟前,扯了扯她小白裙的裙摆,挑眉,“为了跟你搭?” 这句话声调不高,磁性又柔软,说得人无比心动。 梁听雪看着他翕动的双唇,想起几个小时前遍布全身滚烫的吻,梁听雪脸不由得直接刷红。 …… 拍摄地点在另一个码头旁的沙滩。 今天的气温极佳,阳光也柔和。 沙滩风光比卖海鲜的码头要漂亮,沙质柔软,热带雨林风格建筑和小木屋尽收眼底,一整个度假村主建筑都成为了背景,很是奢华。 海风很大,风灌进秦崇宽大的t恤,又撩起梁听雪的裙摆。 长发被风牵着走,隐隐掠过秦崇硬朗的下颌,两个顶级好看的人,暗流涌动地纠缠,画面打眼得惊心动魄。 只是真到了正经拍摄的时候,男人瘫着个脸,女人僵硬不知所措,毫无情感可言。 “小秦总,少夫人,两位可以来点互动。” 梁听雪眼前霎时就闪过别人拍婚纱时那些做作的假笑和僵硬的姿势,连忙拒绝,“不用了,就这么……” 话没说完整,梁听雪下巴就被秦崇勾了过去,薄唇上的薄荷香直接印在了她的唇上。 “唔……你……” 来真的?! “专心。” 带着男人浑厚气息的告诫让她脸颊不住发烫,可秦少爷在意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禁忌。 摄影师也愣了几秒,才想起来要捕捉这个画面。 秦崇的吻技很好,吻得她昏昏欲睡,她从来没想过接吻有这样叫人昏头的功效。 “收敛一点,这旁边可没有床。” 秦崇低笑着,不顾梁听雪被撩得潮红的脸色,朝摄影团队走过去。 “可以吗?” 秦崇低头看照片,节骨分明的手指在相机的触控盘上下滑动。 旋即不知道摄影师跟他说句了什么,他笑得很浪。 梁听雪别扭地清了清嗓子,跟了过去。 摄影建议再多拍几个场景,秦崇拒绝了。 “够用就行。我还有事。你们收了器械先去度假村休息。” 梁听雪讷讷听着。 这就完了? 布景一小时,拍摄十分钟。 果然只是打算露个脸好交差。 不久后一家越野车开过来。 驾驶座上是季骁。 “秦总,码头上的货都到了,梁泊哥那边人手很少,需要我带几个人人过去一起清点吗?” 季骁开口询问,听着像是项目上的事。 秦崇淡声回,“不用。” 季骁一边小心看了梁听雪一眼,“小雪姐也一起吗?” “不然呢。” 秦崇发了话,梁听雪没拒绝的余地。 不过一连在度假村里待了几天,再好看的景也看腻了。 她本来也不想回,就一起和秦崇上了车。 可是一到地方她就后悔了。 车辆行到一个偏僻码头,一抹秀丽纤弱的身影迎着风,朝他们奔过来。 “阿崇,你是怎么说服ryan帮忙谈出货的?” 黎岁不等秦崇下车,就已经热泪盈眶,“谢谢你帮我完成心愿。” 她哽咽着,“这个项目倾注了我毕生的心血,完成了这件事情,我再也没有牵挂了。” 梁听雪别开眼。 看着仓库前乌泱泱一大堆货物,让梁听雪瞬间明白了什么。 原来前几天在公海上给出去的一百万,费尽心力谈下来的生意,是为黎岁。 原来今天穿着方便施展拳脚的t恤,也根本不是为了和她搭。 矜贵的秦总裁,看样子,是为了黎岁要亲自在码头上卸货。 第35章 红绳掉了 秦崇微微蹙着眉心,“说什么傻话。” 所谓上位者为爱低头,还有什么比这更具象? 秦崇专门带她来看这一幕?这是非得叫她难堪得彻底? 梁听雪的指尖掐进了掌心。 她的心神还没回拢,烟味和一个成熟浑厚的声音从她身后不远处传过来。“这是秦峥在生前投的最后一个项目。” 她侧目,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男人。 “今天秦崇亲手完成第一次出货,也算得上是圆满。” 梁听雪面无表情地搭话,“秦崇是这么跟你们说的?” “不然呢?” 梁听雪心想,名头可真好听。 他哪是为哥哥,明明是为了黎岁。 她那天还在想,在公海上谈的生意,真不像是为了方洲集团。 方洲的所有的业务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就算是跨国合作,也完全合规合法。 昨天那天的业务很明显,走的并不是那么正的路子。 而她梁听雪胆战心惊了一晚,居然是在为黎岁的项目做牺牲。 想到这,梁听雪心情跌到的谷底。 “你也姓梁?”男人又开了口。 这一个也字,显然男人跟她是本家。 人家热络地跟她聊了这么多句,她也不好再晾着人。 她侧目看过去,扯出笑,“先生,怎么称呼?” “梁泊。”他顿了顿,“我是秦峥的合伙人。” “你好,我是梁听雪。” 男人鼻音浓重地笑笑,“我知道你。” 秦峥的合伙人? 黎岁这个项目,莫非跟秦崇的哥哥真的有关系。 不过也是,黎岁一个学外语的,哪会懂商业上的事。 梁听雪正想得出神,突然一个空矿泉水瓶砸过来,径直的砸到她的脑门上。 她蹙眉抬起头,看见秦崇投过来的挑剔眼神。 “你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盘货。” 梁听雪本来心里就不平衡,这下还想让她给黎岁的项目做事,她当然不肯。 “不方便!” 身上穿着度假风的拖地白裙,一弯腰就得走光,确实也不适合干活。 话音刚落地两秒,秦崇又朝她迎面丢过来一件t恤。 “穿上就方便了。” 梁听雪从脸上拽下来那件t恤,怒意更甚。 早知道她就跟方洲集团的摄制组一起回度假村了! 偏偏她已经知道这件事跟秦峥有关,她就算再怎么委屈,肯定也要出一份力的。秦峥生前对她照顾有加,是暖心大哥哥一般的存在。何况她知道秦峥对秦崇意味着什么。 看她耷着个脸,不情不愿的模样,秦崇三两步走到她面前,强势地上手帮她套t恤。 “手。” 穿完一只再穿另一只手。 对待小孩一样。 虽然动作不算温柔,可肢体接触毫不避讳,很明显带着意犹未尽的亲昵。 穿完衣服又要给她戴手套。 她迅速抽回手,嘟囔,“不带,丑。” 秦崇臭着脸把她手拽出来,硬带上,“等下被箱子刮了哭都来不及。” 比秦崇脸更臭的是他身后的黎岁。 那瞪过来的眼神像是刀子一样,要直接把梁听雪刮成碎片。 梁听雪实在看不懂秦崇。 既然那么在意黎岁,又干嘛在黎岁面前假模假样关心她? 难不成对黎岁,他也要来一出欲擒故纵? 想到这,她迅速抽回了手。 她才不当这个工具人。 仓库不大,加入了一些搬货工之后,整个空间满满当当的。 黎岁阿崇这阿崇那的声音,也就不轻不重地飘在了仓库的每个角落。 “阿崇,你看我脸上是不是抹到脏东西了?” 黎岁两只湿漉漉的大眼睛冲着秦崇眨巴着。 她的鼻尖蹭到了一点灰,更显得她纯真无辜,像个不谙世事的小鹿。 秦崇温和地笑了笑,递过纸巾,点了点自己的鼻尖,“这里。” “擦掉了吗?” “还有一些。” 他对黎岁倒真的是耐心十足,尊重十足。 不像对她……对她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温声款语? 总之白月光就是要捧在天上的。 那白雪呢? 白雪,最终要落在泥泞里。 梁听雪想到在船舱里秦崇对她的举动,忍不住自嘲。 “秦总和夫人的感情真好啊。” 她身边一个小女孩,刚大学毕业的模样,像是仓管员,眼神很炽热地和她搭讪。 梁听雪觉得尴尬,没搭腔。 但是小姑娘八卦的兴致似乎很浓烈,也显然是把她当成秦崇的员工了。 “姐姐,夫人叫什么呀?” 梁听雪心里泛着苦涩,觉得自己此时此刻投过去的目光,很像一个恶毒女配羡慕的眼神。 “小伊,你别乱说话。” 她抬头,是刚刚那个抽烟的梁泊。 “这位才是少夫人。” 这一解释,叫小伊的姑娘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一旁的梁听雪,尴尬只多不少,不过清冷无表情的面孔,看起来倒不像被影响。 她索性带上了耳机。 心无旁骛地做好手上的活。 将近天黑的时候,黎岁出事了。 她体力不支地晕了过去。 明明身子弱,还非要跟着搬货,劝了很多次,怎么拦都拦不住,脸色由潮红转成惨白。 纤细的身躯栽倒在秦崇怀中,秦崇一把撑住她,目色却没有多少波动。 “回镇上。通知医疗团队待命。” 梁听雪在一旁,听见秦崇的这一句,才明白原来秦崇为黎岁带了整支医疗团队来。 专程陪她过来作这一场。 难怪谁拦着黎岁,秦崇都不拦。 就这么惯着。 他早就为她做好了万全准备。 千金难买她开心。 梁听雪觉得刺眼,刺眼得她心如死灰。 “小雪姐,您也一起回?” 此时黎岁已经无力到站不稳,被秦崇一把抱起。 梁听雪心绪很淡,习惯性地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手腕上空空如也,自己的红绳不知道掉了。 梁听雪胸口骤然发紧,“我不回了……我……” 秦崇回过头来看她,“怎么了?” 她完全慌了神,对上秦崇的眼,“秦崇,我东西掉了。” “你掉了什么东西?” “红绳,我的红绳掉了。” 秦崇胳膊绷着力,有些气闷,忍着脾气,“先回镇上,明天帮你找。” 他记得她腕上的红绳,还挺好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戴上的。 可是现在哪是找一根破绳子的时候? 梁听雪已经慌得六神无主,完全不见她平常的从容,转头就往仓库里钻,“不行,我怕弄丢了,我留下来找。那是我……” 那是母亲交代她不能离身的东西…… 话还没说完,被秦崇不耐地打断,“小题大做什么?不就是一根绳子吗?能不能不闹?” 秦崇三两步跟上去,压低了声音里裹着薄薄的怒火。 荒山野岭,这里可没有什么的士和滴滴打车,他怎么可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 “我没有小题大做!” “你想救情人你去救你的,我让你留下来了吗?” 梁听雪两滴泪狠狠砸了下来,滚烫得像要在人身上烧出个洞。 第36章 对他没期待 梁泊一直冷眼旁观。 但梁听雪此刻的失控到他这个闲人都感觉不对劲,他弹了烟,“小秦总,我留下陪她找。你们有事就先回去。” 秦崇看着不顾一切跑进仓库的人,眸光比冰冷。 只一眼,转身走了。 …… 镇上,一家装修不算华丽,但干净整洁的民宿被包下来,作为照顾黎岁的临时医疗站。 黎岁的手始终紧紧攥着他,双目紧闭,两滴眼泪从眼角滑落,“阿峥,阿峥……“ 车开到一半时,她的意识又混沌了起来。 将秦崇当做了秦峥,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很多。 但再怎么讲,都没有提及当年秦峥身亡的事。 “秦先生,今天黎小姐的情绪波动大,体力透支,先给她上点滴。” 主治医生是他从京北请过来的专家,是精神与心理方面的权威,这已经是他给黎岁换的第三波团队。 秦崇点了点头,大掌在她紧攥的指尖轻拍安抚,半晌才费力抽出来。 走出房门,他朝何医生招了招手,“刚刚,她又当我是秦峥了。“ 何医生不讶异,“秦总和您哥哥长得确实七分相似,黎小姐现在心理状态还不稳定,记忆混淆是正常的。” 医生换了三波,却无一例外建议他顺着病人的错觉,在她意识混沌的时候,扮做秦峥,充当一个安抚人心的角色。 秦崇默了一会,开门见山,“她现在能做康复治疗吗?” 何医生,“关于目睹爱人去世那段回忆,我们初步判断记忆只是沉睡,不是缺失,通过康复治疗成功率不算低。只不过……“ 何医生欲言又止,秦崇眼神凌厉,“您有话直说。” 何医生道,“黎小姐是因为无法接受而导致的记忆丢失,她本人目前并不愿意面对这一份痛苦,对治疗很排斥。” 秦崇身形一动不动,捏了捏眉心。没再回话,走进病房。 大约过了半小时,黎岁醒来了。 一睁眼,看到秦崇那一刻,她眼里立刻又蓄上眼泪。 “阿崇,我是不是很任性?” 秦崇缓缓摇了摇头,温声,“你想亲手完成你和哥一起投的项目,做得很对。我相信哥知道了会很开心。” 清醒时,一提到秦峥,黎岁一如既往的眼神躲闪。 看见她的不坦然,秦崇冷眸微沉,继续道,“按照我哥的意思,他生前名下的所有资产,都转到你名下了。包括你们一起看中的项目股权,包括他打算拿来当婚房的房产。” 自然,他在强调秦峥对她有多宠,她该有所触动,不该再逃避治疗。 只不过在看到黎岁变得颓然痛苦的瞬间,他没再继续往下说。 “好好休息。” 秦崇欲走,手掌却突然被发凉的指尖握住。 “阿崇,你要去找听雪吗?” 秦崇没回答。 可是他从到镇上开始就心事重重,自始至终坐不下来。 一个人有记挂的时候,眼神和平常是不一样的。 “阿崇……我知道我回来,打扰你们了,我很不对,可是我现在只有你了……” 黎岁哽咽着。 秦崇眸色冰冰冷冷,好一会才沉气,坐下来,“黎岁,我知道你放不下哥,你把我当做他,我不介意。我也可以陪你完成秦峥对你的未尽承诺。” “但你也要明白,我是秦崇,不是秦峥,我已经结婚了,有家庭,我的妻子是梁听雪。” 秦崇每说一句,黎岁的心就沉一分,像是被绑了一块巨石,将她往深渊里拖拽。 他继续道,“如果你觉得要唤醒那段记忆太痛苦,不愿意,那我不逼你。等你病情稳定后,我让人送你回日本。或者你想去哪都可以,我会安排。” 秦峥逝世的事,在秦崇这里就是一个死结。 两兄弟早早没了父母,大七岁的秦峥对秦崇而言,不只是哥哥,更是那段被秦家抛弃的时光里,唯一能依赖的人。 光芒万丈的人就那样突然地陨落,谁不叹惋,更何况是秦崇。 时至今日,秦崇要查清当年的真相仍是深深的执念。 黎岁知道,这也是她最后的机会,可她隐约有预感,现在她连这最后的机会也要抓不住了。 她失控地抓住秦崇的手,仰头,明眸噙泪,“秦崇,陪我一晚行吗?就一晚……回到华城后,我愿意接受治疗!” …… 梁泊陪着梁听雪重新打开了封好的货。 一箱箱找过去,一无所获。 一个晚上过去,梁听雪怔怔看着天边亮起来的微光,眼中不见一丝神采。 “赌气?”男人给她递过来一瓶水。 这女孩子不遗余力要留下来,身上的白色裙摆被地板擦得乌漆嘛黑,几乎整条都被染成灰色。 可是找了一晚上,根本没见到她说的红绳。 有一种可能,是女人小心思作祟,不肯跟着走,用行动在抗议男人的花心。 她摇头。 “我母亲生前给我挑好的,最后一件生日礼物。” 她的声音很闷,一晚上哭过好几回,染上了重重的鼻音。 梁泊一怔。 现在有了些年纪,听不得小姑娘说这种话。 他摸了摸鼻头,清嗓,“秦崇刚刚发消息说要来接你的,可能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梁听雪暗下去的目光更暗了,“梁泊哥,我没期待他来。” 梁泊只是乜了她一眼,转头又进了仓库找了。 …… 秦崇赶到码头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梁泊已经眯了一觉,坐在仓库里收拾零碎。 “梁听雪呢?” 梁泊余光瞥了一眼来的人,眼底浮着对秦崇的瞧不上。 一张英朗的脸上不掩疲倦,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那一身。 可比梁泊预想的来迟了半天一夜。 把自己的老婆撂在这,忙着照顾别的女人。 秦峥秦崇两兄弟,长得极像,可人品却似乎差了一大截。 “小梁被她朋友接走了。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梁泊冷言冷语。 秦崇面无波澜地立着,“红绳子找到了?” “货箱翻了遍,没找到。” 秦崇嗤声,“瞎折腾。” “那是她妈妈留给她的最后一件礼物。”梁泊笑着,笑不及眼底。 “这个理由,够她掘地三尺吗?” 第37章 离婚律师 秦崇听见这一句,眉宇沉了几分,高大身形久久不动。 青白烟雾腾起又散去,一截烟灰被海风吹落,散在他的鞋面上。 梁泊余光瞥见秦崇愣住的身影,到底还是放下手里的活,慢慢地走到秦崇身边。 他拿秦峥当最亲的兄弟。 对他的弟弟也不可能真的不管不顾。 “当年你哥给我看过照片,里头的女孩就是你现在的老婆?” 秦峥当年,给梁泊看过秦崇的照片。 照片里是20岁的秦崇和梁听雪。 秦峥告诉他,自己弟弟交了个会说好几国语言的女孩子,还是个校花。 梁泊觉得新奇,多看了几眼那张照片,就这么记住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 秦崇眼眸微动,低头用力吸了一口烟,烟雾漫入鼓张的胸膛,烟头的猩红燃得很亮。 “除了她还能是谁。” 他的声音又沉又闷,像是竭力在压制心头的惊涛骇浪。 梁泊一只手搭在他肩头,不轻不重地拍了拍。 “那时候你跟小梁都还不到20岁?那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就走到这个地步了?” 秦崇的面孔匿在烟白中,没多解释,“中间分开了。” 梁泊似有思考,“那就更该珍惜了。走散了又聚首的人,再弄丢,多遗憾?” 秦崇默默听着,一声不响。 “不是哥多嘴。那个黎岁,当年和你哥在一起的时候,就没理会过这个项目,昨天也是,看着多有干劲似的,压根没干多少活。” “倒是小梁,自己在那默默盘货,盘得很认真,对不上的从头来过,半分不带含糊的,一张盘货表标注得密密麻麻。”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秦峥的故人……” 梁泊自觉说得有点多,没再往下讲。 “我就不多说了,谁是真心谁是演戏,你应该不瞎。” 秦崇往地上掷了烟头,目光投远,口腔里有几分血的腥甜。 “有数。” …… 海岛除了重金打造度假村,其他地段的商业化程度不高。 梁听雪失魂落魄地坐在岛上唯一的咖啡馆里,眼前的“朋友”是江书晚。 上午,梁泊困得折腾不动了,剩下梁听雪自己一个人继续找。 找到无望时,江书晚给她来了一条短信。 他说自己看见了梁听雪发的朋友圈,恰好在附近的城市开庭,也想来蹭一蹭新鲜海风。 梁听雪那一瞬间,半点没有犹豫,直接发了自己的定位。 江书晚接到梁听雪的时候,她一个人站在仓库门前,麻木地吹着海风,身上实在是太脏,像一只刚从泥土里挖出来的瓷娃娃。 江书晚吓了一跳,但毕竟是律师,没少见当事人最失控的模样,在确认她身体没有任何损伤后,什么都没在多言,带她离开,到小镇上去,进了唯一一家的咖啡店。 梁听雪不说,江书晚也就不问,只是给她点了一壶热乎的肉桂苹果茶。 这个季节的气温并不稳定。 海岛昨天还艳阳高照,宛若夏季,今天天一阴,那股热气就完全散开了,甚至穿着薄外套都觉得有些凉。 江书晚眼前失魂落魄的人,被套在宽大的外套中,显得格外娇小无助。 她没抗拒江书晚给她的外套,甚至没来得及思考,这是江书晚为她披的第二件外套了。 换到第三杯热茶的时候,茶壶玻璃茶壶碰到茶杯发出清脆的声音。 看见江书晚节骨分明的手掌时,梁听雪眼睑微颤,如梦初醒般抬眸。 “抱歉,江律师,我好像总是在最狼狈的时候麻烦你。” 江书晚唇角弯了弯,“抱歉什么。我很荣幸能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 他清隽眉目间闪过一丝深邃,里面明显是男人对女人的情愫,但梁听雪顾不上解读。 刚刚她毫不犹豫地给江书晚发定位的时候,已经想好了离婚。 什么都阻止不了她离婚。 红绳的丢失,一定是母亲对她的警示。 母亲看不下去,对她失望透顶了。 从小被妈妈捧在手心里娇养的骄傲,现在为了一个男人,不言不语地被冤枉,被羞辱。 母亲不认这样堕落没骨气的女儿了。 所以要收回给她的礼物。 一阵酸意再次刺激眼眶,梁听雪捂住脸,失声痛哭。 “没什么事过不去,会好的。” 江书晚的手在她手肘上安抚地轻拍。 一阵风铃响动,咖啡厅的门被推开。 江书晚循着声响看过去,一个身高颀长的男人径直朝他们走过来。 纵使身上的衣物被染上了泥,上位者的非凡气魄仍是从眼神仪态丝丝渗透。 四目相对,天然的敌意。 “你在这做什么?” 声音传入她的耳朵,梁听雪停止了啜泣。 秦崇的目光移到江书晚搭在梁听雪裸露的手肘上,眸色沉了沉。 她不紧不慢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静默了一会,让情绪恢复平静。 “秦崇,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 她微笑着说话,沉稳的嗓音礼貌中带着疏离,是她一贯的商务腔调。 因为涨红的眼眶和泪痕,显出几分破碎孤绝,但眼底幽深的冷意却横冲直撞朝男人碾过来。 “也是我的离婚律师,江书晚。” 第38章 可惜是演的 秦崇耳旁恍惚,拿着红绳的手默默地攥紧。 自然,他想得到她这一晚上有多煎熬。 可非得天天把离婚挂嘴边? 他瞳仁刹那间一片沉寂,旋即猛地上前一步,把梁听雪扯到跟前,想尽快离开。 “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梁听雪被他猝不及防地拉扯,虽是没防备地跌了几步,眼神里的冰冷却没有任何改变,只是缓缓地掀眼,撇开秦崇的手。 她慢慢道,“我已经打算离婚了,我们之间的对话,我的离婚律师没有不能听的。” 话音刚落,气氛仿佛落入了更深的冰窖。 江书晚是聪明人。 此前不过有所怀疑,而眼下的三言两语,完全证实了他的猜想。 梁听雪,居然真是秦家的隐藏少夫人。 人人羡慕的地位,是否因此光鲜他不知道,但梁听雪的委屈,一幕幕,那么恰好都被他看在眼中。 江书晚站起来,朝前一步,挡在梁听雪面前。 “秦先生,您有什么要跟梁小姐说的话,可以让我代为转达,当然如果您不愿意亲自沟通,可以让您的委托律师与我交流。”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模样把秦崇看笑了,他眸光冷冷略过江书晚,凌冽的眼神直勾勾朝着梁听雪来。 “答应好的事,现在想反悔?” 梁听雪定定地望过去,眸光无波澜,“对。我反悔了,我要离婚。秦老太太的好意,我梁家没福气领。” 改口得真快。 不叫奶奶,叫秦老太太了。 好一个没福气。 就在刚才,他为了一根红绳,在码头几乎要把仓库掀了了个底朝天。 而梁听雪,居然在这跟她的相好聊着她的离婚计划,互诉衷肠。 秦崇冷笑,目色像炼狱里燎上来的森寒。 他攥紧了手里的红绳,手上的筋脉一寸寸凸起。 红绳从指缝溜下半截,银坠坠在半空中,发出一声清脆响动。 梁听雪视线跟着往下,秦崇还沾着些许污泥的手,有几丝血渍。 但下一秒,她的红绳被秦崇重新严丝合缝地攥住,没露出一星半点。 梁听雪心跳一乱。 幻听? 她像是听到她的红绳上铃铛响动的声音。 秦崇身上沾着海风和泥沙气息,难道他……回码头帮她找红绳了? 怎么可能?他…… 死灰沉寂的心脏,似乎又被一根火柴一撩,不可遏制的灼热震颤。 但死灰复燃的下一秒,她的心又恢复平静。 这不可能。 她也绝不允许自己再动摇半分。 可及时隔着江书晚,梁听雪都能感受到秦崇身上瘆人的阴戾。 “那你就准备好,打一场体无完肤的官司。” 秦崇落下这一句话后,咖啡厅中的气氛有一瞬间死寂。 下一秒,咖啡机碾碎豆子的声响传过来,没有破开气氛的一丝僵硬。 旋即秦崇连个眼风都不再给,阔步走开了。 他走后,咖啡厅里仍有片刻窒息感在蔓延。 混迹华城律政圈多年的江书晚很清楚,秦崇口中的“体无完肤”是什么意思。 那人可是华城秦家的公子。 秦崇的个人律师团队,方洲集团的法务部,秦家名动全城的法律顾问。 任何一个出马,梁听雪都没任何胜算。 换做寻常委托人,他这回已经在提示风险,据实以告了。 可偏偏是梁听雪。 胸膛里的情愫明明白白告诉他,他不可能坐视不管。 “你还真是豪门太太。” 江书晚黑白分明的眸子在她身上流转,“看来我事业运来了。” 梁听雪苍白地回笑,“抱歉江律师,刚刚情况紧急,我口不择言了。我不想连累你,得罪了秦家,以后在华城难混,我会另外委托律师的。” 梁听雪又恢复到平常的模样。 清醒又从容。 似乎她的一颗心,只会被一个人搅得天翻地覆。 江书晚没脾气地笑了笑,“梁小姐觉得我不够资格帮你?”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梁听雪很真诚地回应,“江律师年轻有为,可是权贵,阶层,超出个人对抗的能力了。我们不要以卵击石。” “梁小姐,你想复杂了。” 江书晚顿了顿,“我的想法简单,梁小姐笑起来好看,所以我不想再看你哭。” 知道江书晚这是一句宽慰的话,她配合地笑了笑。 “确实,是不值得哭。” 江书晚笑颜温朗,“直接带你回华城,还是先给你找个地方洗个澡?” …… 她最终还是回了趟度假村。 昨天出门时为了拍照好看,她只背了一个小小的口红包,只放得下手机和房卡。 其他的证件行李还全都在度假村里。 从度假村门口朝里走时,遇见方洲集团公关部的员工,仍是笑着叫她少夫人。 她也淡淡回笑,没打破最后的和谐。 乘电梯,掏卡刷开方面,径直地走进去,没换鞋。 想要速战速决地离开,目光却无意识被台上的照片吸引住。 昨天刚刚拍下来的蜜月照。 这么快就有成片了。 放在最上面的那张照片,不是接吻的照片。 是深吻停下来的时,秦崇调侃叫她收敛的那一瞬间。 照片里,梁听雪两颊绯红,眼中带着小女人的羞怒,秦崇勾唇睨她,扬着下巴,脖颈筋脉分明,有点野,有点坏。 仔细看,眼里甚至还有几分汹涌却克制的爱意。 梁听雪收回视线,一下就笑了。 演技真好。 和黎岁,天生一对。 只不过接下来她不愿意继续再做这个工具人。 她转头,秦崇就坐在几米开外,背着光,神色晦暗莫辩。 “拍得好吗?” “好看。”梁听雪扯唇,点了点头。 “可惜是演的。” “以后好了,你和黎岁在一起,可以不用演了。” 秦崇的瞳孔乌沉,如一潭死水。 但他沉眉的表情也不过刹那,轻哂,“江书晚是时刻准备着接盘。任你随叫随到?” 梁听雪并没有回答秦崇这个恶劣的问题。 只是进卧室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的东西本规整得很好,没几分钟就收拾完了。 她推着箱子出来,路过秦崇的时候,沉郁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早就想让他当你的离婚律师了,对吗。” 梁听雪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之前那次我有离婚的念头,我是打算净身出户的。毕竟这段婚姻,是以我寻求庇佑为开端,我是占便宜的一方,那时候不需要离婚律师。” “可是现在,我不打算这么做了。” 在婚姻里受的每一分委屈,每一个羞辱,她都要他一笔一笔赔偿。 有了钱,保镖她自己请,房子可以另外换。 她的人生,总不可能因为苏灿的桎梏就过不下去。 也不可能因为没有秦家的庇护就转不了了。 她愿意时被护在秦崇身边,不愿意也可以自己作战。 秦崇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眼底浮着嘲讽,“行,那你慢慢算。” “列个罪证清单给我,事无巨细,能从我这拿走多少,看你的本事。” 梁听雪勾唇,笑了笑。 脸色那样惨白,不见一丝血色,却对他的嘲讽和刺激那样无动于衷。 “我会的。” 第39章 录音笔的下落 她取回了证件行李,转头就出了门。 走得毫不犹豫。 秦崇看她一步步走远,一种无法遏制的狂躁涌上胸腔。 于此同时眼前是梁听雪的决绝不回头,耳边是梁泊那一句,走散的人再聚首,弄丢多可惜。 点了根烟,整个人如匿在阴霾里。 走了好。 本来就是送上门的女人,谁在意。 烟还没抽一半,季骁的电话打进来。 “秦总,黎小姐头疼,不肯吃饭,想让您过来一趟” 秦崇的语气不冷不凉,“我是医生还是神仙?头疼找我?” 把季骁听出了一身汗。 “明白了,我绝不再因为黎小姐的事打扰您的蜜月!” 他视线凛凛地看向度假村口,梁听雪上了那辆送她回来的路虎。 江书晚的车。 季骁的声音又传过来,“对了秦总,录音笔的下落有下落了。” “按您的交代,特地避开了吴少查的,当时给小雪姐做笔录的警察,确实有收到一支录音笔。” 秦崇闻言,视线微顿,旋即问,“现在录音笔在哪?” “估计,就在吴少手上。”季骁意味深长地回答。 “想不到吴少是这样的人,他跟小雪姐有仇?对了,尼日酒店里的员工说,最开始通知前台报警的人也是吴少。” 秦崇面无表情地沉默,朝外看的眼睛似乎没有焦点,逐渐变得幽邃深沉。 …… 梁听雪确实上了江书晚的车,也在最近的服务区简单地淋了浴。 从服务区出来时,梁听雪脱掉了身上脏兮兮的裙子,顺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为了拍婚纱照,精心选的裙子,如今沾满了泥巴,再不可能洁白如初。 她曾经美好简单的心意,也再不可能回到从前。 出来时,她身上仍然披着江书晚的外套。 在萧索冷风里,梁听雪朝他走过来,清冷孤寂的模样,鬓边碎发飘动,平添几分冬季里的脆弱感。 江书晚的心不可遏制地抽动了一瞬。 “有一杯是给我的吗?”她走到江书晚跟前,盯着他手中两杯热拿铁,淡笑。 江书晚回神,不慌不忙将纸杯递给她。 “你累不累?换我开一会儿车?”她抿了口拿铁,暖意漫上胸膛。 “不用。我开。” 车子一路向北,不过梁听雪没有跟着回华城。 在快到海城的时候,她联系了尤子惠,打算下车。 乘风智能语料库的订单,尤子惠基本上谈妥,就差乘风智能大老板的拍板决定了。 昨天,尤子惠跟着乘风智能的负责人一块到海城,与乘风智能的总部进行最后的商谈。 梁听雪借机与尤子惠汇合,想在海城歇脚了三两天。 “想去海城请离婚律师?” 江书晚轻易看穿了她的企图。 被江书晚直白地揭穿,她也不瞒,笑了笑,“嗯。海城毕竟跟华城不是一个行政区,离婚律师从这边请,不会被秦家的势力影响。” 继续往北走,气温越来越凉。 江书晚又上调了一次车里的暖气。 将她伸胳膊伸腿的舒适模样看在眼中,眼底的笑意渐渐聚拢。 “行。” 她都这么坦诚了,他便没再勉强,“那我给你介绍海城打离婚官司最好的团队,你就别再推脱了。” 见她不说话,江书晚勾动唇角,“放心,我不会抽你回扣的。” 她噗嗤笑出声,“那你还是抽回扣。” 江书晚笑容爽朗温润,但儒雅的眉宇在此刻却格外深沉。 “你顺利离婚,我才有机会追你。私心这么大,哪能要你的回扣。” 这话说得也正经,也随意。 却是将心意表露得不能再直白了。 梁听雪脑子一懵,眼中的波动完全暴露出她的意外和怔仲。 江书晚看向她时眼中有火焰,梁听雪哪能感受不出来。 如果不是有爱慕和关注,又怎么会三番两次在她最狼狈时出现。 江书晚没错过她错愕的表情,“我吓到你了?” 她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有些意外。” 只是她没料想到江书晚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毕竟他那样年轻有为,在知道她已婚身份后,居然没把那层心思吓跑,反而赤诚地表露,不遮不掩。 话题戛然而止。 梁听雪没办法回应他的情感,他也没有迫切地要她的答案。 她仍然陷在泥潭里出不来,又怎么有可能去面对新的热忱。 …… 海城富恒律所,团队确实够大,也确实不怕华城当地势力的掣肘。 在梁听雪到达海城的第三天,就高效地整理了谈话清单,约梁听雪见面。 不过一见面,律师便直言,他们查不到秦崇个人财产的全貌。 “秦先生目前,名下没有任何房产车辆,唯一的房产,车辆,都在不久前转手了。” “原本持有的股权也都在上个月全都完成了转让。” 房子和股权是给黎岁的。 车子是给焦蕊蕊的。 梁听雪在心里自嘲,觉得可笑至极。 那辆车,还是她亲手转的。 “嗯。您继续。” 律师道,“梁小姐,恕我直言,秦先生似乎从一开始就对您和这场婚姻有很大的防备。” 第40章 大费周章 她突然就有些明白为什么他执意要送那辆车了。 她现在甚至相信秦崇愿意拿钱送乞丐,也不愿意给她分文。 她平静地颔首,“我找侦探查查看。” 海城毕竟和华城不在一个行政管辖区,很多事情要查,还得找另外的路子。 “还有,梁小姐,您给我们整理的那一些证据,其实并不能充分证明秦先生在婚内出轨,是过错方。” 梁听雪低头思忖,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棘手。 尽管秦崇平常的平常花名在外流,风流韵事到处飞,真的要抓他把柄却几乎找不到。 甚至那一天在日尼酒店,他那么公然地和黎岁相拥。 居然一张图片都没有外泄到网上。 她心里有些后悔,自己明明目睹了那么多次,就是没有想过任何一次记录。 “梁小姐,你想要打这场离婚官司,可能会是一个拉锯战。在搜集到充分证据之前,不要打草惊蛇,也不要贸然起诉,您尽心尽力做好妻子的角色,这样只会对你有好处。” 梁听雪听明白了,只是继续当秦家隐藏的少夫人,着实有些为难她。 她和秦崇,如今也算撕破脸了。 没跟律师多说什么,她淡淡嗯了声,“我们保持沟通。” 晚上,尤子惠被灌得烂醉回到酒店。 一见到梁听雪,激动地哇了一声,“雪,自动驾驶领域的多语种语料库,我谈成了!你知道这项目多少人盯着吗,结果是姐姐我拿下了!” 梁听雪不由自主跟着笑,“真的?太好了。” 尤子惠重重点头,“这项目,简直为你量身定制!” 看她喝成这样,梁听雪心疼,“你放心冲,后端交给我。你能接多少,我就做多少。” 尤子惠傻笑,“我们小雪公主真靠谱。” 她顾不上洗澡,直接爬到床上去,躺下,“离婚律师见了吗?怎么说呀?” 梁听雪如实回答,“律师很不错,只是目前证据不足。” “证据不足?”尤子惠瘫歪的身体突然又正了起来,抓起手机一顿敲。 “雪,姐给你介绍个侦探。” “这侦探主攻出轨渣男,现场捉奸经验丰富,特专业!” 梁听雪:…… “小雪,你听我的,这种事律师搞不定,就得找点旁门左道。” 这倒是……和律师的想法不谋而合。 梁听雪想离婚的事情,没再瞒着尤子惠。 其实那一日,尤子惠就发现梁听雪对秦崇,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满不在乎。 相反,从她不会说谎的眼中,她看到了悲伤的情愫在蔓延。 她猜到了梁听雪是喜欢秦家这位少爷的,而且不只是淡淡的喜欢。 如是,秦崇那些风流事,该有多伤梁听雪的心,她真不敢细想。 “唉,小雪,你瞒我干嘛呢,早知道是这种情况,当初我就不会天天在你面前提那渣男了。” 梁听雪无奈笑了笑,拿来毛巾帮她擦额头。 “离婚好啊,江律师可不比那纨绔公子哥差,你们好好发展,我看好他……” 说着说着,尤子惠就闭上了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梁听雪帮她擦脸的动作没停下,视线却蓦地腾空。 江书晚的身影,他坦然赤城的话语。 不过她的思绪也就抽离了一瞬。 收拾完一切后,梁听雪也躺上了床。摸着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刚刚尤子惠推送过来的侦探名片。 纯黑色的头像,名称就一个点。 还挺神秘。 没犹豫,她直接发送了好友申请。 回华城的前一天,梁听雪又去了富恒律所一趟,将她想到的,在婚姻里经历的所有细枝末节都告诉了律师。 其实梁听雪没想过走到打官司这一步。 她只是知道秦崇不会轻易放过她。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她更需要有人帮她专业地梳理出自己想表达的意思,让她在与秦崇对峙谈判时有足够的底气。 从律所出来的时候,她出乎意外看见了一个人。 周令迈着大步朝她走来,这人是秦崇的朋友,也是华城豪门圈子里排得上号的贵公子。 做风投,常年各地跑。 梁听雪一看到他,心里的厌烦就压抑不住地漫上来。 说来,最先帮秦崇找到黎岁的人就是他。 周令看见她,率先开了口,“梁听雪?你怎么也在海城?” 他的目光往后移了移,“富恒律师事务所”的大字和它特色的logo就撞击到了眼球里。 “你来富恒律所……” 周令刚想再开口问什么,梁听雪疏离又冷静的回答就传了过来。“嗯。我有事咨询。” 遇见周令,梁听雪心里其实并没有那么淡定。 她不希望自己在海城找律所的事传到秦崇耳中,但还是竭尽全力让自己看起来冷静。 周令的眼神不乏意外,眼里有几分调侃,“咨询?你不是认识了个厉害的律师吗?还用得着跑海城找律所?” 周令平常人不在华城,所以很多信息都是滞后的,前阵子黎岁受伤,梁听雪被警察带走那场闹剧,他也是才听说。 还听说梁听雪后来被江书晚带走了,明里暗里的传言,颇有几分秦公子后院起火的意思。 “周大公子。”梁听雪平静地听他说完,没什么表情地回应,“我记得我们好像不熟。” “没事,我就先走了。” 她疏离颔首,从他身边冷漠路过时,周令错愕地侧目看过去。 旋即眉梢一挑,意味深长地敛眸。 梁听雪其实并不是随和好脾气的女孩,相反,因为出身书香门第,心气挺高。 但是因为秦崇的缘故,在他们面前在他们这帮人面前姿态摆得低,也从来没有给他们撂过脸。 印象中这似乎是他第一回在他面前如此的冷漠疏离。 其实周令对梁听雪真没什么恶意,还因为当时将黎岁的行踪直接发在有梁听雪的群里,一度觉得自己做事欠妥。 刚过,他甚至想道个歉来着。 不过她这样的反应,周令倒也不觉得还需要再说什么。 他耸了耸肩,朝反方向走过去。 推开自己公司会议室的门,瞥向里面翻阅着项目书的男人。 “猜猜我看见谁了?” 秦崇连眼都没抬,也没有接他的话。 近期他在物色几家医疗板块的企业,落脚海城,就到周令这里来看看项目。 “你老婆。”周令见他不为所动,索性自己直接讲。 “我见她刚从律所出来。” 秦崇的目光凝在协议书上,旋即抬眸看向周令,微微眯了眯眼,乌沉眸子很是深邃。 周令看好戏般道,“还是全国最知名的民商诉讼领域的律所,最拿手的就是离婚诉讼。” 秦崇合上项目书,眉梢微挑,“所以呢。” “所以,你说,会不会是因为黎岁回来,梁听雪看开了,终于肯放过你了?” 秦崇沉默了几秒,旋即嗤笑了一声,“谁不放过谁?” “这不是好事吗?” 周令故作惋惜地唉了声,“梁听雪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爱上了你。” 他坐到沙发上,架起了腿,“秦少,你都把黎岁接回来了,还要让梁听雪顶着没实名的秦太太跟你?真想三妻四妾啊?” 秦崇阴恻恻看向他,“听说你这两年在外面到处飘,是为了找到被你气走的养妹,你这么闲,是已经找到周落棋了吗?” 听到周落棋的名字,周令瞬间就蔫了。 别说把他那身份特殊的养妹带回身边了,就连她现在过得好不好,身边有没有男人,周令都无从得知。 鬼丫头不想被找到,他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秦崇的目光从他失神的脸上划过,“吴聿跟城北那帮人现在还有联系吗?” 他问得漫不经心。周令心绪还在周落棋身上,心不在焉答,“吴聿啊,刚跟城北那边签了几个施工建筑的大单,一时半会儿怕是断不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吴老爷子最讨厌城北那帮人,尤其是苏家。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吴聿要跟他们混在一起。” 听到苏家,秦崇的脸色一瞬闪过阴戾,片刻恢复寻常,只是淡笑。 “是么。” …… 出了富恒律所的大楼,梁听雪走到对面去,随便点了一份关东煮填饱肚子。 尤子惠和海城的朋友约了吃饭。叫了梁听雪一起,但她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就没去凑热闹。 一辆熟悉的大g就停在一旁。 车窗里,秦崇单手撑在玻璃上,衬衣卷起露出一截小臂,肌肉线条干练,手背青筋脉络分明,指尖夹着烟,像是在等人。 完全没聊到会在海城碰到秦崇,她心跳腾地加快,想扭头离开,却听见男人冷峭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江书晚不够用吗?还让你大费周章跑来海城请律师?” 第41章 我们情投意合 他的声音仍轻佻得像一缕烟,在她耳旁飘散,却让她无法忽视。 梁听雪挪开的脚尖顿住,回头,看着他的眼睛,假装平静道。 “这是我自己的事。” 海城已然严冬,她笔直均匀的小腿暴露在冷空气里,很明显,风衣下穿的仍然是夏天的单薄纱裙。 也许是刚吃过热乎乎的东西的缘故,没觉得那么冷。 秦崇冷眼看着她,“你想好了?” 她直视着秦崇,“当然。” 秦崇无赖地挑眉,“找到我出轨的证据了?还是找到我虐待你的证据?” 他最清楚自己什么证据都不可能被梁听雪找到。 诉讼也好,调解也好,到最后她顶多是闹闹脾气,哪来的底气真离婚。 梁听雪手握成拳,背脊紧绷着。“我会找到的。” “就算找不到,我也会跟你离婚。错误的事情结束得越早越好,我解脱,你也解脱。” 男人冷笑,收回眼眸,目视前方,“梁听雪,谁给你的勇气在我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初那么迫切想嫁给我,就别妄想还能这么轻而易举地离婚。” 他身上浓郁的烟草味混进了冷风直绕她鼻尖。梁听雪沉目,“当初确实是我想嫁,但如果你不同意,谁能逼得了秦少爷你?” 秦崇眉目阴了一分,下一秒,浪荡的模样又在他脸上漾开。 “这不就是了?你愿意嫁,我愿意娶,我们情投意合,离什么婚。” 她的指甲掐进肉里,他的浪荡面孔,让她发闷的心情更加沉闷。 跟别的女人传的满城风雨,现在说与她是情投意合,这是什么地狱级的笑话? “上车,跟我回华城。” 秦崇发话,车辆开锁的声音沉闷,像是在梁听雪听觉神经上又钝钝划拨了一下。 她裹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秦崇,我律师会跟你谈。” …… 回华城后,梁听雪带着工作室前后忙了一个礼拜,做了些自动驾驶原始语料资源的积累。 正在咖啡机前萃取原液,手机振动,她一瞥,看见是私家侦探宋三的电话。 她眉心一跳。 立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才接通电话。 刚摁下接听键,他急燎燎的声音就传出来,“雪姐,咱前夫哥真是一点儿破绽都不留啊!” 私人侦探姓宋,业内都叫他宋三。 捉奸这块,他熟门熟路,共情的将所有花心浪荡的已婚男统称为前夫哥。 宋三继续道,“我跟了一礼拜,这礼拜他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开会的路上,就连进趟酒也是蜻蜓点水,我都还没潜进去呢,他就出来了。” 才一个星期,他几乎就掌握了秦崇的所有行程。 梁听雪目光落在滴滴答答的咖啡液上,眉心一拧。 “不可能呀,他以前进酒,不到凌晨根本就不出来。” 宋三,“姐,不是我吓唬您,这位爷手腕作风,华城人可都听过,别不是他已经发现您在调查他了?” “要真是这样,咱趁早收手,我可不想被人脱衣服倒挂仓库!” 梁听雪心惊肉跳想了想,完全有可能。 尤其在海城的时候,他都知道了她在找律师的事。 她如实回答,“我近期虽然没跟他接触过,但他知道我有离婚的念头。所以你说他有防备,确实有可能。” “如果你怕他发现,那我撤单,没关系的。” 对面的宋三沉默了几秒,“姐,您这么实诚,我要不继续干,不成我背信弃义了?” 梁听雪一笑,“你没发现他跟那位黎小姐有接触吗?” 她可不信整整一礼拜秦崇都没找过黎岁。 宋三,“没有,我就没见过他跟哪个女人挨边。” 就在梁听雪沉思的时候,电话那头又递过来一句话。 “姐,如果您能确定前夫哥没察觉,那要不要考虑考虑钓鱼执法,主动创造需求?” 梁听雪一时懵,“什么?” 宋三,“我找几个美女主动送他上门!?” 一上午,宋三的那句“创造需求”就一直在她耳边回响。 午饭时,游子惠从楼下打包了两份火车头河粉上楼,跟梁听雪一起吃。 尤子惠撑着头,一边嘬粉,一边说,“语料库的项目,说因为进了新的投资人,所以要重新洽谈,我觉得有点怪。” 梁听雪有些心不在焉,“怎么讲?” 项目被新的投资人介入,资金上来了,语料库需求也从自动驾驶扩展到了整个汽车行业。 工作量是之前的数倍,但报酬也提高了不少。 “就怕新投资人有新想法,万一真的把项目给别人,那我们前期工作都白做了。”尤子惠敏锐地说。 这么大的工程,交给他们一个小小工作室,甲方肯定有顾虑。 目前合同还没签,但前期工作已经铺开了。 因为和乘风智之前合作过,所以尤子惠在程序上并没有卡得那么严。 梁听雪回神看她,“那我们继续还是先暂停?你决定。” 工作室的商务一直是尤子惠负责,梁听雪无条件相信她。 尤子惠思考了一会,道,“继续。上一回和乘风合作挺愉快的,而且我都为了这个项目特地陪王总跑海城了,真有变动,不至于不告诉我。” 梁听雪,“好,听你的。“ 午饭结束后,梁听雪默默点开了自己的好友验证。 重新看了一下焦蕊蕊当时给她发的好友申请。 验证信息已经过时了。 她想起过户那天从季骁手里接过资料,里面有焦蕊蕊的联系方式。 输入号码,主动发了打招呼信息。 这时手机上的屏幕又一跳转,宋三的电话再一次打进来。 她接起,“怎么了?” “姐,终于有进展了,刚刚前夫哥跟一个女人一起进了南鲤会所!” 第42章 我教你 南鲤会所是华城首屈一指的销金窟,兜着上流人士最多秘密的地方。 很多纨绔贵公子都在那有自己的包房。 几乎是在瞬间,她的微信上收到了一张照片,只有模糊的背影,梁听雪却马上认出那就是秦崇。 她指尖一缩,“帮我盯紧了,我马上到。” 宋三负责跟踪,真正捉奸的事由梁听雪自己来,这是一开始就谈好的。 毕竟秦崇的疯和狠在华城人尽皆知,梁听雪捉奸在情在理,换做是这种私家侦探,万一真被抓到,没被卸个腿怕是出不来。 不多久梁听雪一脚油门直接到了会所边上。 碰头的时候,宋三眼前一亮。“姐?” 梁听雪风尘仆仆,盯着不远处南鲤会所的大门,“我要怎么进去?” 半个小时后。 梁听雪穿上了一身白色勾边紧身包臀裙。 紧绷绷的布料贴在身上。 还被画上了不算淡的妆。 宋三在一旁默默观察。 秦崇这位爷在华城无人不晓。 隐婚,大概率女人上位的手段脏。 爬床的,怀孕的,总归是那些套路。 可梁听雪给人的感觉和那些会耍手段的女人很不同。 虽然身材脸蛋没得挑,可更引人注目的是独一份的气质和教养。 怎么看都不像会用那些手段的人。 梁听雪嘴角抽了抽,“就不能给我个低调一点的衣服吗?” 宋三,“姐,您这身段低调不了。刚刚本来给您找了一套保洁的制服,您穿了一看就是个卧底。还不如就这么打扮。总之里头穿着暴露的姑娘多的是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原以为宋三只是一个人,没想到他居然有一个团队。 给她化妆的女孩子别看人家年轻,很有两把刷子。 她长相本来就英气,眼窝深邃,眉弓鼻梁立体。被化妆师这么一描一勾,甚至有一些混血美人的韵致在。 眼睛的形状也变了,原本秋水半含的桃眼朝上描,绘出一双猫眼,戴上口罩乍一看,她居然没认出自己! 顾不上犹豫,她问道,“我该做什么?” 宋三掏出一枚服务胸牌,“姐,您带上这胸牌,跟着我的提示进去就行,胸牌里有摄像头。您就对那狗男女,能录多久是多久。” 牌子上就“服务员”简简单单三个字。 掂在手里质感是不错。 可就一股浓烈的草率感。 这么出名的会所,服务员铭牌难道不该是一一定制的? 宋三看出她的怀疑,立刻解释,“这您就不懂了,这会所里的服务员戴的都是这牌,大道至简,大道至简!” 她将信将疑,但没时间多想。 会所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偌大无垠的前厅跟五星酒店没区别,她从员工通道里穿出来,直接抵达五楼。 根据宋三的提示,她抵达5532房门口,门口是准备好的茶壶点心,她只要推进去就可以。 她咽了咽口水,深吸气,抚平心绪,推门走了进去。 她将推车的动静尽可能放到最轻,一进门,就看见秦崇独自一人,在包房里倚在木质躺椅上假寐。 身上是纯白色浴袍,胸前肌肉半掩,半躺的姿势让他本就分明的下颌线条更加完美。 如果男人也可以用媚骨天成来形容,那一定就是秦崇这样的。 梁听雪一时看懵了头。 才想起自己进来的是干嘛的。 她不动声色环视了一圈。 不对啊。 女人呢?! 跟他在一起的女人呢? 继续往四处眺,偌大包厢空荡荡,卫生间的门也是敞着的,一点动静都没有,不像有人。 她眉心拧紧,一起来的女人,临时有事也不是没可能。 她小心翼翼在他面前的桌上摆好茶点,尽量延缓自己的动作,同时又生怕自己弄出一星半点的声响。 “泡白茶。” 男人突然出声,梁听雪吓得一激灵,抬头看,幸好没睁眼。 就在水烧开的瞬间,推门而入的动静响起,梁听雪的心跳砰砰加速了起来。 “秦少,久等了。” 梁听雪动作一顿,怎么是男人的声音? 那男人走到秦崇身侧,坐下。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了一家医药外包企业投资项目。 梁听雪差点没被眼前正儿八经的聊天搞蒙,这什么情况啊,说好的捉奸现场呢?! 此时,她很想对着宋三给的通话设备破口大骂,但眼下,找个机会尽快脱身才是正事。 秦崇对那男人聊的项目兴趣不大,李也便换了个话题,“听说近日秦少爷收心不少啊,这是打算走进婚姻的围城了?” 秦崇未置可否。 李也调侃,“城南汪家,沈家,城西陈家,都跟你联姻的心思可都写在明面上,还是说,真像传言那样,要娶那位黎小姐?” 秦崇斜倚的姿势没变,只是懒懒睁眼,“你都从哪听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还用听说嘛?上回汪家的家宴,二小姐那个看您的小眼神,像是恨不得立马就嫁不是?” “上戏毕业的,据说在校就被好几个导演相中了演女一,汪二小姐长相是真没的说。” 秦崇看起来很迷茫,像是想不起汪二小姐是哪位似的,半晌才回了一句,“一般。” “汪二小姐还叫一般?那哪位千金能入您的眼?” 城南汪家,梁听雪是听说过的。 尤其是汪二小姐汪如砚,那可是华城的大红人。 没想到女明星也会对秦崇一见倾心。 不过也不奇怪,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相貌身材,在华城,少不了被千金名媛当做最佳选项。 梁听雪有些出神,下一秒,却听到秦崇半是随性半是认真的回答。 “我早结婚了。” 啪嗒—— 这一句被男人不徐不疾地说出来,梁听雪手一抖,白瓷茶碗撞出清脆一声响,她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听见声响,秦崇眼皮一挑,随意地往女人的方向瞥了瞥。 这一眼随意得就像一缕轻烟,立刻飘散。 应该没被认出来。 可梁听雪的心跳还是跳到了嗓子眼。 秦崇说得轻描淡写,真假不明,李也蹙眉,“不可能,你结婚这么轰动的事,我能不知道?” “随你信不信。” 李也狐疑朝她看了一眼,这一看,眼神定住了。“不是,妹妹啊,谁教你白毫银针这样泡?” 梁听雪背脊一僵。 泡茶她不在行,也压根不知道自己拿的是什么白毫银针。 重要的是把话题引到她身上,她要吓死了,像只全羊一样等着被烤。 “我找专业泡茶师过来。” 她夹着嗓子说,心惊胆战,打算撤。 秦崇的目光又一次在女人身上蜻蜓点水地掠过。 白色制服将女人的曲线展露无疑,裙摆很短,仅到腿根,跪坐姿势尴尬,两膝局促地并拢着。 捏着茶壶盖的手抖得像筛糠。 秦崇轻笑了声,眸色在刹那间转深。 “不用,倒了重来。” “我教你。” 第43章 我就喜欢这样的 座上贵公子神色温和,温朗如玉。 “把滤网拿开。白毫银针,贵在毫。” 秦崇声音捏得很轻,逗小动物似的,几许声调柔和的鼻音,听得人都酥了。 秦崇对女人,一贯温柔又耐心。 印象中,他似乎只对她梁听雪一个人冷脸以对。 她收回心绪,赶紧拿掉滤网,又要冲茶汤。 “不急,三十秒,茶汤呈淡青色再倒。” 梁听雪乖乖收手等着。 秦崇教一步,她做一步。 一旁的李也饶有兴致看着,笑而不语。 像秦崇这样的贵公子,想要攀附的姑娘太多。 今天明天后天,什么场合都能窜出个姑娘来装偶遇,装邂逅。 阻隔不断,索性就由着女孩来。 李也看出这个姑娘压根也不是会所里的人,故意逗她,“你手上不留指甲,不是弹琴就是做按摩的?” 也是好心给女孩子个表现的机会。 钢琴,房间里有。 浴汤,房间里也有。 可就这么恰好,梁听雪啥也不会,傻眼,呆在原地。 李也看她不动,“身材不错,学跳舞的?” 尴尬了。 跳舞,梁听雪也不是没试过,跳起来手和腿都有自己的想法。 秦崇似笑又不笑,解围似的,“正好我想泡个脚。” “去打水。” 梁听雪在浴汤池旁磨蹭,悬着的心松懈了几分,一知半解地听着他们的谈话。 “国内临床cro市占率超5了,8年净利润增长60倍,势头很强。” “主市场还是北美。” “ipo之前入手?” 她知道秦峥是生前是玩投资的,是全国排得上号的资本新贵。 现在,秦峥一手创办的资本公司,秦崇聘了专业团队在管理。 大概十分钟后,梁听雪弄出来了一盆乌漆嘛黑,冒着热气的水。 两个男人视线落在那盆水上,不约而同沉默。 李也顿时绷不住,大笑,“弄得跟药膳似的,这是准备把你煮了还是炖了?” 梁听雪脸热得能煎蛋。 很显然,在花瓣和药包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她恼,夹着嗓子,“败火的。” 秦崇唇色那么红,很明显是上火好嘛?! 李也笑岔气,索性敞开了调侃,“我就想知道这姑娘到底是谁安排来的。谁的品位,居然觉得你会喜欢这样的。” 不少人聊生意还是热衷美人计,先送个美女讨欢心。 清纯大学生,都市丽人,喜欢什么样就送什么样。 秦崇顺着他的话,“怎么不喜欢?我就喜欢这样的。” 梁听雪脑子一懵。 李也打趣,“喜欢又呆又傻的?” 她抬眸,撞进秦崇又混又懒散的笑涡中。 “中看不中用的。” 李也饶有意味笑,起身,“行,那我还是不打扰了秦公子了。” 门一关,不同寻常的气氛荡开。 梁听雪大气不敢出,低垂着眼,一心一意盯着他的脚指头。 凭印象里几个脚底板的穴位囫囵一通按。 她心里乱七八糟,更重要是怄火,明明上来捉奸来的,到最后还给秦崇洗上了脚。 “败火的方式有很多种,你可以选一种更直接的方式。” 男人不紧不慢地开口,指腹拂过她的眉眼,她吓得脖颈都僵了。 “中…中药调理更加……” 还没等她落话,男人的手绕过她的腰身,一道力压了上去,整个人就这么被提到了他的腿上。 他的手慢条斯理地伸到她胸前,薄笑声如烟草,模糊又醇厚。 “谁让你来的?我老婆?嗯?” 浑然霸蛮的气息,梁听雪太熟悉,她惊悸地想挣扎,强势的禁锢,动弹不得。 “来捉奸?” 梁听雪一句话都不敢说,只顾着摇头,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 “她让你怎么做?” 那双精锐的眼底是看穿她的犀利,距离那样近,一双大掌在她的腰上日日缠游……他怎么可能认不出她…… 梁听雪吓得呼吸都要停滞了。 下一秒,秦崇毫不客气地扯下她的胸牌。 声音变得冷无波澜,“回去告诉她,想要什么,自己回家跟我说。” “再有下次……” 男人薄凉又狠戾的话说一半,留一半。 梁听雪出包厢的时候双腿都是软的。 玩心眼子,她果真玩不过秦崇的万分之一。 她只能庆幸秦崇没认出她,否则当场就能让她跪了。 不敢停留太久,走到会所外整个人才摊下来。 说什么回家,有什么必要? 已经到这个地步,他图好聚好散? 不过是想继续折辱她罢了。 …… 周一早晨,梁听雪刚到工作室,就看见尤子惠在接电话,不知道听见了什么,脸色阴沉。 她到自己办公室放好了提包,转身出来时,尤子惠刚好掐断电话。 “怎么了子惠?” 尤子惠骂了句脏话,“语料库的项目,今天开启动会,乘风智能那边没叫上我们。” 梁听雪面色一凛,“所以,新资本入局,直接把我们给换了,是吗。” 资本就是大爷,而她们作为乙方,被换掉甚至没有一句通知。 尤子惠难以接受,也气不过,眼眶腾地红了,“敢情我那么多顿酒都白喝了吗?我们辛苦了两周准备工作……” 梁听雪知道这个单子拿得多不容易,她拍了拍尤子惠的肩。 “别急子惠,座谈会在哪?我们过去看看。”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杀到了甲方公司门前。 人被不客气拦在会议室外,黑色沉木大门紧闭。 “我们找王总。” 工作人员客气而冷漠,“王总在开会,暂时不方便会见。” 尤子惠叹,“新入局的应该是大人物,话语权远在之前的甲方之上。” 所以换掉他们,甚至不需要协商,不需要告知。 “都怪我太信他,之前合作过,回头客了,所以没签协议就让你们动工了,我的问题。” 两个礼拜没日没夜的付出就这么白费。 尤子惠觉得对不起同事,忍了一路的眼泪在这时候掉了下来。 梁听雪连忙掏纸巾给她擦,“傻瓜,失信于人的不是你,你哭什么。” 这时会议室大门从里头被打开,走出来一个人。 “听雪,子惠?” 梁听雪眸色一亮,“师哥?” 出来的人是宁子钦,外语院师兄,也是如今语言中心的副主任。 “你们怎么在这?” 尤子惠委屈得不行,倾诉欲上来,句就把前因后果倒苦水似地说出来。 “被溜了?” 咨询服务行业,容易被白嫖,被溜,宁子钦自己做过企业,深有感触。 他思考了一瞬,据实以告,“现在这个项目,指定语言中心联合高校来承接了。” 语言中心?高校? 梁听雪觉得奇怪。 一个政府下设的平台,怎么会接触商业订单? 没等梁听雪多考虑,就听见宁子钦说,“不过既然你们都已经参与了,没理由就这也让你们就这么白干,你们跟我进来。” 梁听雪和尤子惠对视了一眼,立刻跟上。 一进门,会议室前头端坐着黎岁,正儿八经在提案。 “其实语料库的建立,翻译部分交给高校学生,完全做得来,而且对学生是很好的锻炼机会……” 而项目的“新投资人”,就在会议室的最后面坐镇。 梁听雪不可思议地看过去,秦崇也恰好掀眼。 目光触碰。 几日过去,秦崇上位者的凌人姿态没变。 对黎岁的宠爱也没变。 黎岁想要的项目,秦崇管他碰了谁的利益呢。 抢来给她便是。 第44章 正面刚 “不是冤家不聚头啊。原来咱外语界现在也兴带资进组的。”尤子惠掩嘴嘲讽。 梁听雪冷冷笑。 “你老公,现在在里面当别人的靠山呢。” 梁听雪没回应,一双眸子不知道载着什么情绪。 两人就这么风风火火地跟着宁子钦进门。 她们进门时,黎岁正聊着她的畅想。 满屋子的人都对她洗耳恭听。 看到梁听雪时,黎岁的眉心一拧。 而会议室最后面的男人只转动着一双眼,古井无波看着两个闯进来的人。 宁子钦的落座打断了一瞬会议,他趁机发言,“王总,我的两位学妹说,这个订单之前已经承诺给她们承接了,有这回事吗?” 原先敲定合作的王总,此时面色不虞地站起来,“尤小姐,梁小姐,不好意思。这个项目,方洲集团作为最新且占股最大的投资股东,已经指定由语言中心的黎老师来承接了。” 短短一周时间。 黎岁摇身一变,成了语言中心黎老师了? 梁听雪觉得这世界,真是过分好笑了。 尤子惠冷笑,“王总,分明都许诺给我单子了,我们连资料都开始整了,现在反悔是不是有背诚信啊?” “我可没跟你们签合同,再说,就算签了合同,法律都允许变更,大家都是开门做生意,尤经理不会这么幼稚?” 王总脸色难看,朝着后座的秦崇颔首道歉,“小秦总,不好意思,当中有些误会,我会处理好的。” 秦崇不过拨弄着袖扣,无动于衷。 但这一冷脸,足够让姓王的心里打鼓。 他立刻拨了电话,“马上叫两个保安上楼!” 梁听雪目光扫过黎岁的脸,隐约地看见了她唇边得意的笑容。 刺眼万分。 抢男人她自诩比不过。 可在她的一亩三分地蹦跶,黎岁想错了。 梁听雪兀自在宁子钦身边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既然是个座谈,我对这个项目交给高校有几个疑问,说出来大家一起探讨如何。” 知性温润的声音在会议室中漾开,有那么几秒钟,会议室落针可闻。 宁子钦开口帮衬,“这位是我的学妹,也是知名教授梁慕清的女儿,通多国语言,也对这个项目有所了解,想必见解也是有益的。” 宁子钦朝她点头,她收敛了唇边浅薄笑意,不徐不疾开口。 “先说企业与高校建立合作的时间成本。鹿州大学,校企合作项目立项平均时间为半年,华州大学,最快记录是3个月,华城外语院,平均5个月。” 自幼在华大职工校舍长大,她对高校的了解,自是深入。 “再说师生团队组建,给学生做语料库的语言模型、标注规范等等的前期培训所需时间,两周内能搞定,都算快的。” “粗略计算,前期耗在高校沟通和学生培训的时间,起码半年。” “而学生能做的工作,都是项目前端的基础性工作。前面这近半年的工期打水漂,值不值,各位领导心里有数。” “二是学生团队完成度的问题。不是学生不够努力,而是华城高校几大语种教学的水平良莠不齐。各语种学生对语言掌握的程度也不在一个水平上。到最后,语料库怎么对齐多语言翻译之间的颗粒度?又如何保证语料库的整体翻译风格统一?” “最后,学外语的学生中,有工科行业经验的少之又少,自动驾驶涉及的术语又多又杂,让对行业陌生的学生直接参与工作,能把项目做成什么样?” 梁听雪每说一句,黎岁的脸就黑一分。 因为她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 她求助似的看向秦崇,男人姿态闲适,无所谓的模样,也完全没有要打断她的意思。 相反,他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弧度很淡很淡,但是黎岁却看得真真切切。 她双唇紧抿,防备地看向梁听雪。 从始至终,梁听雪没有一句恶意贬低,也没有一句不中肯。 宁子钦轻咳,“说得不错,通过语言中心来组织学生做项目的设想固然好,但确实过于理想化,我也担心项目最后烂尾,最终损失的是秦总和王总的利益。” 梁听雪,“王总。” 王总本来就冒着冷汗,被梁听雪一点名,肩膀一抖。 “我听子惠说,这个语料库是个急单,所以我们才提前布置人手做准备。合作靠的是双方诚意,但显然,我们的诚意没有得到您的尊重。” 她微笑,“我们不比资本,人微言轻,但也有自己的底线。以后您有什么着急的需求也别往我们那塞。” 她的目光轻飘飘略过秦崇和黎岁,站起身。 “子惠,我们走。” 走出会议时,尤子惠整个人仍然是愣着的。 直到下了楼,她才回过神来,雀跃地拉住梁听雪的手臂。 “我的雪,你这波正面刚,真的是帅爆了!” 第45章 我很绝望,你满意吗 梁听雪长长舒一口气,“子惠。” “嗯?” “我,好,痛,快,啊!!” 梁听雪闭眼大呼一声,有种憋屈很久后的舒畅,眉里眼里都是笑。 尤子惠都忘了多久没看她这么笑了。“啧。值了。“ 梁听雪的笑容没持续多久,因为随之而来的问题很现实。 “子惠,这个项目我们争取不到了。黎岁想要的项目,秦崇不可能给我们的。“ 过嘴硬一时爽,就算她一语中的地说出所有问题,秦崇不到一个小时就能让人给出解决方案。 那可是秦崇。 子惠笑笑,“没关系,让你在那黎绿茶面前过一回嘴瘾,我都算回本了。” 工作室开了这么久,除了长期合作的那些,新单子其实都靠尤子惠在觅食。 想起尤子惠那几天专门为了这个项目跑海城,被灌酒,最后还是拿不下来,她心里也难受。 “以后我和你一起跑市场。” “行啦,不用你。”尤子惠无所谓笑了笑,“等着,有这一个大单,说明我们工作室的名头真的打响了。” 她志气满满,“下一个大单,马上就到!”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尤子惠发现自己的吉言并没有实现。 相反,新单子一个都谈不成,长期合作的老顾客也有几分切断联系的意思了。 她旁敲侧击,套出了当中的猫腻,脸色非常难看。 “雪,你老公掐咱们订单呢。“ ”这是打算要在业界封杀你?” 梁听雪愣了愣,气笑了,他的心上人,真是说不得,碰不得。 一说她,连她吃饭的饭碗都要砸了。 “我去找他。” 尤子惠拉住他,“秦崇封不了全世界的单子,他封一个我就找下一个,没关系的,你不用去求他。更不要因为这件事动摇你离婚的决心。” 梁听雪笑道,“放心,现在谁都动摇不了我离婚的决心。可这件事情因我而起。我去解决,我不能让你的努力一直泡汤。” 她当天进了方洲集团,集团前前后后认识她的员工,仍尊重地叫她一声少夫人,但没有一个人告诉她秦崇在哪。 显然,是不可能让她轻易见到的。 但她不想去家里找他。 如果这个举动有逼她回家低头的意味在,那她更不能回。 她果断再次点开了刚加上的宋三。 那头消息回得很快,「姐,咱前夫哥现在在华城对台开发区呢,不过没见着他身边有小情人啊?」 宋三:「前夫哥是真帅。」 往下立刻又弹出了两张照片。 照片中秦崇在闲适在酒店包厢里,神态松弛,与人谈笑风生。 梁听雪:「地址发我。我有其他事堵他。」 两个小时后,梁听雪顺利赶到了对台开发区的招待酒店包厢门口。 包厢门半掩,梁听雪站在门口,朝里探视。 这一探,立刻撞进一道视线中,犀利,冰冷,深不见底。 秦崇冷笑,梁听雪宁可追到这来,也不肯回家一趟。 到底在犟什么? 当下,秦崇的眼神就有种要将她捏碎的欲望。 但下一秒,他慢条斯理敛眸,仿佛她不存在。 秦崇出来过两次,身侧都有人。 从包厢移到酒店会议室,全程,秦崇都没有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 直到他被簇拥着送出会议室,回房间前,他眼神才堪堪在梁听雪身上停了两秒,又寡淡地移开。 她跟上,硬着头皮去堵门,心想这还不如回家。 “不是跟我说话都要律师在场吗?” 整整三个小时,这是秦崇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梁听雪怕被他推进门,可更怕他不让她进门。 她调整了语气,“谈公事。” “公事?”他脱外衣,摘袖口,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看。 “梁经理打算怎么谈?” 冰冷又赤裸的眼神,眸中热度不断攀升。 她太清楚那是什么意图。 也清楚不睡这一觉,什么都免谈。 “到床上能谈吗?”她主动问。 整个过程,她都竭力想表现出性冷淡的样子,最好将他的欲望全熄灭。 又或者,没感情的性爱机器,让人越做越下头。 可秦崇的唇覆上来的那一瞬间,像羽毛那样轻,又那样滚烫。 将她的感官恣意拉扯,无限放大,再激起她所有的敏感,诱她无尽沉溺,无从躲藏。 事后,男人指尖夹着烟,丝丝缕缕往上腾,他透过白雾,居高临下审视她。 满意她在情潮中拼命克制,却无力招架的反应。 无尽沉沦。 “要跟我聊什么,给你三分钟。” 听见秦崇的施舍时,梁听雪软得像一滩烂泥。 耻辱地强迫自己坐起来。身上是被扯碎的不堪。 “秦总满意吗?”她掀眼皮看过去,眼底死气沉沉。 “满意的话,能给我和工作室留条活路?” 秦崇慢条斯理敲落一截烟灰,“我没给你留活路吗。” 梁听雪抿紧了唇。 她想起来,后续王总确实有再联系过尤子惠,说这个项目可以由纳西工作室和语言中心共同承接。 当下就被尤子惠果断拒绝。 共同承接说得好听,到头来一定是工作室干累活,语言中心的黎老师名利双收。 尤子惠为她的颜面考虑。 不希望她看着狗男女的脸色做事,更不希望她为别人做嫁衣。 她嗤笑,“秦总,你那是给活路,还是让我们白白帮你的黎老师铺路?” 秦崇笑了,笑意却渗人,“不接受?” 梁听雪抿着唇,死盯着他看,一言不发。 眼尾的潮红不知道是情事带来的,还是因为委屈。 可怜又倔强。 像什么。 像沟壑间的花,分明娇嫩易碎,却要叫人跋山涉水,临危涉险才能攀折。 秦崇喉结上下滚动,神色中的隐忍不易察觉,“带学生的事不用你操心,报酬是之前的三倍,这样也接受不了吗?“ 梁听雪松怔。 三倍的价格,工作量不变,就算全让工作室兜底,都是赚的。 豪掷千金,为了帮黎岁打响名声,可真是够下血本。 “接吗?梁经理。” 秦崇冷冷盯着她,像是知道她一定会低头。 “接。” 果然,梁听雪一秒都没有迟疑。 秦崇随手丢了烟蒂,披上浴袍,眼中看透她的轻蔑。 “这个金额,比你到海城请离婚律师起诉我拿到手的要多得多。” 梁听雪的五指慢慢地收紧,那天看到的人居然真的是秦崇。 他对她的行踪,掌握得一清二楚。 有所防备,那她做再多工作也白费功夫。 “秦崇,你为什么不跟我离婚?“ 她声音中透着几分真诚,”好聚好散,可以。我不过是想要一笔钱,钱对你来说不算事。” 秦崇偏头,眸光清冷寡淡,不见一丝温意。 “没睡够,算理由吗?” 梁听雪忍无可忍,抬手想给秦崇一巴掌,但一巴掌打掉工作室的一线生机,不值。 还是忍了。 下床,穿上外套,里面的衣服被撕开的口子太大,她跟真空没两样。 “这副样子去哪?” 秦崇声线极冷,她同样神色冷漠,执意拉开门。 “三分钟到了。就不多打扰秦总了。” 下一秒,门被身后的男人猛地关上,手腕也被死死扣住。 “跟我说话非要丧着个脸?” 梁听雪仰头,对上他愤怒的面孔,笑,“秦崇,你给过我脸吗。” “你不就喜欢看我走投无路的样子吗?” “你不就喜欢把我推进火海,再踩进冰窖,让我一遍遍心死吗?” “那我告诉你,现在,我很绝望,你满意吗?” 第46章 祝你成功 梁听雪面无表情说着话,死寂却从眼中丝丝流泻。 秦崇眼中霎时氤氲出化不开的阴骘,也不过一瞬。 他要她绝望吗。 好像不止。 可是看她七零八落的模样,好像心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抽疼。 “你睡这。我走。” 秦崇有心让她好好休息,第二天也有心等她一起回去的。 临近中午敲门时,却发现她早走了。 给她送来的衣服也没穿,就那么傲骨铮铮撑着一身破烂回去了。 他视线落在她原封不动的袋子上,眸光寒过冬日。 梁听雪是连夜赶回华城的。 她想趁秦崇不在家,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好。 推门,一股清新冷冽的气味扑进鼻腔,那么熟稔,那么好闻。 住了一年才明白,这里压根不算她的归宿。 虽是迟钝,现在醒悟还不算晚。 天还没亮,她就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完,拖着一只笨重的大行李箱从公寓出来,径直奔向尤子惠的家。 尤子惠应门时,刚起床不久,咬着牙刷看着风尘仆仆赶过来的梁听雪,有些错愕,但还是帮着她一起将东西拎进门,“谈得怎么样?” 梁听雪,“语料库的单子照旧,价格翻了三倍。” 她微笑看着尤子惠,“以后你有长期室友了,拿下大单,房租还有人分摊,开不开心?” 尤子惠走面色凝重,走回浴室吐掉一大口泡沫,急匆匆又走出来,“你怎么答应了呢?这个项目我们不做了,给十倍都不做,只要他别再插手我们其他单子就谢天谢地了。” 梁听雪,“三倍价格为什么不做?不过是帮黎岁打个名气就能多挣两倍的价格,既然他愿意漏财,那我们就拿。” “窝囊费啊。” 尤子惠哼声,“真是搞不懂了。” 知道梁听雪已经下定决心离婚,有些话她也不藏着掖着了。 她揩掉嘴旁的泡沫,“中环街奢侈品牌柜姐跟我关系不错,她告诉我,黎岁拿着你老公的副卡在那儿大出血呢,搞得自己像是正室一样。” 副卡? 果然,有的是钱给黎岁血拼。 对她,一毛不拔。 没情绪。 梁听雪坐下来喝了口水,平静地将这个消息转给了宋三。 焦蕊蕊的信息这时跳了出来。 那天她发送了好友申请,焦蕊蕊很快就接受了。 朋友圈里每天都在分享生活,吃的喝的玩的。 还有那辆从天而降的法拉利。 很开朗的姑娘。 梁听雪不知道秦崇对她有几分喜欢。 但是乐意把车子白送给她,总归不会反感。 「这辆车我开着不顺手,有几个问题想请教秦少,姐姐能帮我约吗?」 问句下面带了一个很可爱的小狗表情包,祈求。 梁听雪这回没犹豫,纤长指尖敲出一行话。 「秦崇的行程发你,自己去找他。」 焦蕊蕊回复得很快,字里行间透露着小姑娘见心上人的雀跃。 梁听雪笑了笑,她回,「祝你成功。」 华城另一边,铂悦天府。日式庭院溪流澹澹。 黎岁坐在窗前,修长手指在屏幕上左右滑动,翻看刚接到几张相片。 她轻笑一声,“梁听雪,真够蠢的,我还没做什么呢,她自己就想离婚了。” 她将手机放下,漫不经心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指尖。 新做的指甲在手心蜷了蜷,艳丽的正红色,赏心悦目。 电话那头嘲讽,“勾引完秦峥又勾引秦崇,你是真够不要脸的啊。” 黎岁毫不在意地笑,“你就别好意思说我了,你要脸?” 要脸做什么呢。 没有一颗强心脏,凭她的出生背景,又怎么可能如愿以偿地站到顶端。 何况有秦公子这样的捷径,她又怎么可能眼睁睁放过。 “行了,赶紧下个猛药让他们离了。拖泥带水,没点魄力。” 从二楼往下睨见秦崇进门的身影,黎岁眉梢一挑,“不说了。我现在就去下个猛药。” 沉静的屋宇陡然响起一阵急促脚步声。 旋即一抹披着宽大罩衫的女人从二楼一路小跑而下,像是不遗余力在奔像他。 “阿峥。”她笑着,温柔低唤。 脚步止在他面前,女人轻曼,秀丽,宛然飞舞的蹁跹仙子。 秦崇站在庭院门口,听见从她口中跳出“阿峥”两个字时,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没等他做反应,黎岁就上前拽住了他的胳膊,仰头。 可下一秒,笑颜仿佛被风吹散,神色变得委屈破碎。 黑色长发散在瓷白面孔上,被风轻轻扬起,更添一道无助感。 “阿峥,你还记得我带你见过的梁教授吗?我之前告诉过你,他是我最敬重的人……” “我不在国内这两年,没想到他竟然被扣上了骚扰女学生帽子梁教授绝对是被陷害的,我绝不不信他会做那样的事!” 言语间,两行清泪从她脆弱的脸颊滚落,“阿峥,你就当是为了我,你帮帮梁教授,帮他洗刷冤屈,行吗?” 第47章 梁听雪,你够有种啊 她知道一旦喊着秦峥的名字提要求,秦崇势必不会拒绝。 这是她的杀手锏,危险,随时有可能将她自己推入深渊,可她却不得不孤注一掷。 秦崇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带着审读,而她目光坚定,不避不移。 “怎么了,阿峥?” 黎岁苍白着脸,挂着泪痕,楚楚动人,“你在听我说话吗?” 秦崇终是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秦峥和黎岁打得火热那几年,他在国外,很多事情了解得并不多。 但帮梁慕清正名的事,他本来也要做。何况他确实也还缺一个角色,来把故事说圆。 …… 当晚,霓虹会所。 酒过三巡,秦崇闲适地靠在软沙发里,侧目看向吴聿,“梁听雪的案子,有没有留下什么。” 吴聿六分醉,神志飘忽地跟着节奏晃,“放心,都解决了。” “解决什么了?”秦崇风轻云淡。 吴聿双腿交叠,后仰,“那女人留着后手呢,居然随身揣着录音笔。” 吴聿嗤笑一声,“不过放心,我已经把对黎岁不利的东西全部都删干净了。” “是吗?”秦崇面无表情,“你什么时候跟黎岁这么好了?” 吴聿抬起熏醉的眸子,“什么?” 秦崇将手边的酒杯悬空一大截,就这么嘭声重重砸在桌上,一滩酒水从杯中震出来。 鼓点密集,包厢的热络没有被他打断,但吴聿却瞬间从酣醉中清醒过来。 秦崇冷脸看着他,眼中凌厉不加掩饰,“我说,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帮黎岁掩藏罪证了?” 吴聿心下一沉,“阿崇你别误会,我对黎岁没有非分之想。我只是看不惯梁听雪欺负她。” 秦崇的盯视像一团幽火,吴聿没缘由惊惧。 谁都以为他们关系铁。 可他再清楚不过,自两年前秦崇出过事归来,像是换了一个人,变得喜怒莫辨,没人看得穿他到底在想什么。 和他们这帮人说是朋友,玩在一块,不过因为仍有利益往来。 下一秒,秦崇低笑着敛眸,“你紧张什么。删了就行。” “但现在,让人把录音笔送过来。” 面上是兄弟,事实上在秦崇面前,谁也不敢造次。 秦家的地位决定了面前这位,发话不容置喙。 吴聿没胆不从,立刻让人去取。 秦崇收回睥睨的眼,阖眼等着。 他喝了不少。 眼前影不是影,人不是人。 满脑子是他回家时看到的画面。 梁听雪的衣橱空了,抽屉也空了。 所有的日化用品被她打包带走,连一只牙刷,一条浴巾都不剩。 就像这个屋子里从来没存在过梁听雪这个人。 可她身上的气味却残留在空间里,每一寸,似有若无,在他嗅觉里反复搅扰,在他心上轻挠,挠得人无比恼怒。 这女人是真的狠下心不跟他过了。 包厢的另一边在摇人玩火焰深水炸弹,吵闹声让人头晕,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这时候,从人群里窜出一张甜美的脸庞,兴奋又胆怯靠近,“秦少。“ “您还记得我吗?我是焦蕊蕊,那天收了您的车,没来得及感谢您……“ 梁听雪赶到包厢,看到的一幕,是宋三被扒得只剩一条内裤,跟立式话筒绑在一起,被迫唱歌。 宋三雪白精瘦的小身板上绑着几根领带,神色痛苦,视觉冲击极强。 她浑身一僵。 硬着头皮走进去,可还没挨近宋三,就被两个人彪形大汉架住了。 完全动弹不得。 她抬眸,黑色软沙发里的男人菲薄的唇一张一合,声音冰冷。 “梁听雪,你够有种啊。” 他的衬衣领口解开着,颈侧静脉随着他随性抻筋的动作分明毕露,浑身上下透着戾气。 视点触碰到男人一侧的焦蕊蕊时,整颗更是心吊到半空中。 将行程泄露给焦蕊蕊,她承认有钓鱼的意思。 可是就算有故意的成分,撩不撩得动是另一回事,愿者上钩,她又没指使焦蕊蕊做什么出格事。 没等她想明白,秦崇走到梁听雪面前,捏住了她的下颌。“敢设计我?” 梁听雪心惊胆战。 秦崇抓了她的侦探,认定焦蕊蕊是她放来的鱼饵。 不当众剥她一层皮,他哪肯放过。 梁听雪绷紧了神经,“秦崇,你先把人放了。” “放了谁?”秦崇转头去看被绑在话筒上的宋三,“那个宋三?” 他的笑容阴恻恻,“那可不行,头回见敢调查我的,这么有意思的人,怎么可以放?” 梁听雪咽了咽口水,“是我雇他,他只是执行。” 秦崇轻哂,“这么喜欢看我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啊?“ 他转身,随手搂住一旁衣着暴露的女人坐到沙发上,无情朝梁听雪笑了笑,“那你看个够。” 梁听雪下意识咬唇,挣扎着,可动弹不得。 视点中焦蕊蕊一张脸苍白得不像话,梁听雪自知是连累了她,“你先让蕊蕊回去,她无辜的。“ 秦崇慢条斯理地转头,半阖目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焦蕊蕊,轻笑,“吓着了?” “刚刚,不还要跟我去方洲集团上班呢?” 焦蕊蕊根本不知道自己从一进包厢就被看穿了,句就被套出了话。 不过一个大二学生,城府心机和这些上流公子哥根本没办法比,现在更是大祸临头的感觉。 焦蕊蕊摇了摇头,“没,没有……” 秦崇朝门的方向偏了偏头,“回家去。” 对女孩子,秦崇倒是有态度柔和。 焦蕊蕊惊慌失措地推门出跑了。 门慢慢回弹。 秦崇仰头,接过了膝上女人抵过来的烟,慵懒地吞云吐雾。 “梁听雪,阿崇这些年还真是白罩着你了。”吴聿拿着酒杯走到她跟前,“你还学人捉奸。” 她双唇抿唇一条线,直直看向秦崇,“你到底要怎样?” 秦崇不为所动,他身上的女人倒是相当卖力在点火。 “秦少,我们就在这??”调情调的气氛热烈,他膝上的女人发问。 秦崇眯了眯眼,脉络分明的手指将她隔开了几寸,“有观众,你可以?” 女人娇嗔,“能跟秦少一晚,直播都行。” 秦崇不置可否地倚在沙发上,女人见他不抗拒,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女人的靡靡软音袭耳,梁听雪下意识闭眼,不去看眼前的荒唐。 “把眼睛睁开。”秦崇的口吻是命令的。 梁听雪一动不动,秦崇凌厉的目光移向一侧的保镖。 “帮她把眼睛睁开。” 第48章 别再记吃不记打 保镖毫不怜香惜玉,强行将她的头抬起来,又把她眼睛撑开。 粗糙手指刮过脸颊,梁听雪全身的血都冷了,深深的恐惧从她眸色中跑出来。 男人微敞着腿,任由女人撩拨,身子随性朝后仰着,从头到尾透着前所未有的矫戾。 她知道,秦崇不解气,今天这出根本收场不了。 乖顺睁着眼,暗中蓄力,突然发狠一低头,咬住了一旁男人的胳膊,死命挣脱。 清楚她是什么身份,保镖也不敢真的蓄力抓她,失去重心的瞬间,她趁机撞上了茶几。 上面烟灰缸酒瓶倒了一地,惹出大动静。 主动撞的。 可她没想到桌角凹进腰里,这么疼。 尖锐的痛感从腰上蔓延开,疼得手脚都蜷了起来,动不了了。 沙发里的秦崇朝她看过来,黑压的眸子里多了几分阴沉。 他身上的女人再想攀附上秦公子,也明白这场面不能造次。 明眼人都看懂了,这个女人在秦公子心里有份量。就算不是正室,大概也是他极为在乎的女人。 否则在人前一向洒脱坦然的秦少爷,又怎么会公然将戾气和愤怒释放得彻底。 可在她还没来得及躲开时。 秦崇已经用力将人甩开,“滚。” 梁听雪疼出了眼泪,大口吸气,秦崇瘫着张脸,面无表情地看出她的把戏。 梁听雪觉得此刻,他身上衬衣可怕,笔挺的西裤可怕,眼睛鼻子嘴唇,就连头发丝都可怕。 可她也顾不上其他,她只是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 僵持半晌,她终于听见吴聿在赶人,宋三浑身的领带也被松绑下来,放了。 偌大空间里,只剩两人。 梁听雪一直趴在桌边,低头缓解疼痛。 身后的男人的脚步,由近及远,一步步,像砸在她神经上。 她艰难地抬眸,“你到底要怎样?” 她眉心蹙起,眼眸半睁,疼得咬烂了唇畔。 鲁莽了,撞个半身不遂还不是自己惨。 “活该。“ 秦崇的鞋面抵住她猫腰蜷起的小腿侧,垂眸俯视,面不改色地扫过她的脸颊。 ”我分明当面警告过你,别再有下次。“ 梁听雪她心头过电一样战栗。 那天在南鲤会所,他果然还是认她出来了。 要她泡茶,要她洗脚,耍着她玩。 他视线朝下几分,落在她捂住的腰侧。 从她苍白的面色看出了她有多疼。 秦崇伸手扶在她脸上,又将她的下巴挑起,“我都说了,想要什么回家告诉我。你倒好。一声不吭把东西都搬走,什么意思?” 梁听雪疼得脑子发晕,她强撑着仰头,咬唇,眼中汲出泪,“我要跟你说的,都已经说过了。” 秦崇面色无虞,“你跟我说过了?想要离婚?是吗?” 梁听雪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还是咬咬牙,一闭眼,点头。 “对,秦崇。我们离了。” 眼睫垂下的瞬间,生理性眼泪就滚了下来,砸在秦崇的手背上。 秦崇的视线追随着那一滴泪。 刹那间,这女人连日以来的所有委屈模样铺天盖地,悬到他眼前。 像经年累月烙印眼中的视觉残像,挥之不去。 像是突然间,所有的怒意都被她的眼泪敲碎。 秦崇抬眼,视线对上。 将她的泪痕抹掉,“那以后不能再说了。我不喜欢听你天天提离婚,我们也不会离婚。我说清楚了吗。” 梁听雪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反应。 她没点头也没摇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哑得厉害,发不出她想要的声音。 像是刚刚那句话,已经花光了她所有力气。 秦崇俯下身来,戾气逐渐驱散,“好。不说了。回家。” 梁听雪呼吸还乱着,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什么,整个人就被秦崇抱了起来。 公主抱。 就那么大剌剌地抱出酒,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惊诧的眼光来回扫在他们身上,他也不避讳。 到车前,司机打开门。 她本以为秦崇会把她自己一个人放在后座上。 没想到他不放手,抱着她弓腰进了后座,直到他坐稳了,梁听雪人还在他怀中。 她一侧腰疼得厉害,没支撑点,只能紧紧靠着秦崇的胸膛。 后座的车门被关上,隔绝车外一切声响,有一瞬仿佛坠入真空,只剩他们俩。 秦崇心跳声强健有力,透过她耳膜直通心脏。 淡淡的冰川香被威士忌掩盖,酒香浓稠得直白,无法忽略。 “需要去医院吗?“ 她感受到秦崇说话时胸腔的震动。 “不用。“她鼻尖发酸。 “那我帮你揉揉。”秦崇右掌搭在她右侧的腰上,帮她捂着,帮她揉。 突如其来没缘由的好脾气。 她心尖颤巍巍,潮湿一片。 何苦故作深情。 她想从他身上下来,手腕推他胸膛,马上被抱得更紧,“别动了,坐好。“ 像在哄。 “把行李搬哪去了?乖,现在去拿回来。” 他嗓音很哑,像是揉着沙粒的温柔。 可仍是个命令,没得商量的强势,不许她搬出去住。 没再追究她招来侦探和焦蕊蕊的事,算留情面了吗。 她不敢再忤逆。 “在锦年公寓。” 一个小时后,黑色商务车停在了锦年公寓前。 尤子惠睡得早,接到梁听雪的电话时,已经见了一回周公了,迷迷糊糊一睁眼,看见墙上的时钟。 半夜两点,她一怔。 把梁听雪那口大行李箱搬到门口,还想好好问问是怎么回事,没想到根本没见到人。 门口只有一个彪形大汉。 “听雪呢?“她紧了紧随意披在身上的外衣,防备地问。 “少夫人跟小秦总在车上,尤小姐,您把行李交给我就好。” 倒是礼貌。 这一句少夫人,尤子惠才终于对梁听雪是豪门媳妇有了实感。 她不放心,又回播了一通电话。“雪,你真没事?要不要我下去接你上来?“ 梁听雪,“我没事,放心交给他。“ 膝上明明坐着个人,秦崇却没感觉出多少重量,真是瘦的很。 两只眸子那么乖巧地垂着,很听话的模样,却不知道脑子里又在盘算什么。 秦崇阖眸仰着头,手掌虚虚搭在她腰间,有些痒。 不一会,男人发出均匀呼吸声。 梁听雪掀眼看了看他。 清楚这一切不过是他的酒后反应。 一时暴戾,一时温柔。 别当真。 别再记吃不记打。 第49章 就会跟我横 次日是周六,下午三点,梁听雪接到了秦家管事的消息。 说秦老太太要见她。 彼时她刚打算开始做一份法语翻译,不得不匆匆搁置,先往秦家老宅赶。 她和秦崇最近掐得这么厉害,秦老夫人肯定有所耳闻。 具体到底了解到什么程度,梁听雪还不清楚。 最惨的情况,是秦老太已经知道她雇佣了离婚律师和侦探,打算要和秦崇对抗到底。 梁听雪进秦家的时候,老太太在书房里写字。 她叫了人,秦老太太充耳不闻,毛笔没停,就这么晾着她。 面对秦老太,她还是有几分忐忑在的。 纵使有手心向背时,秦崇毕竟是人家的亲孙,有所偏袒是正常的,秦老太对她已经够好了。 她乖乖站着,捱冷脸。 中途不少人进出,都看到了她被老太太故意撂在一旁,苏烟翡从她面前经过时,嘲讽的眼神更是直接。 “又不是贵女,嫁进秦家本来就高攀了,怎么连最起码的老实本份都做不到?” “大嫂好意提醒你一句,奶奶已经动了给崇儿重新找媳妇的心思。你啊,好自为之。” 低声朝她说完这两句,苏烟翡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梁听雪略有松怔,下一秒,秦老太搁下手中的毛笔的动静就传了过来。 她抬眸,就看见秦老太隔着案牍透过熏香烟雾,淡淡看她,“小雪,蜜月过得怎么样?” 梁听雪抿了抿唇,实话实说,“不好,吵架了。” 秦老夫人表面上镇静和气,“你这回倒挺诚实。” 她心里发着虚,抿了抿唇。 “小雪,你是我选的人,我一直觉得我没看走眼。什么事该做,什么不该做,你有分寸,可是最近你做的事,让我太失望了。” 她深吸气,低着头,“奶奶,是我做事欠考虑了。“ 秦崇的出轨证据没收集上来半点,雇侦探还刚刚被秦崇抓包,她哪有底气说什么。 秦老太缓声告诫,“行了,因缘际会,都不是偶然,你们到底是夫妻,以后做事,留三分余地。就算要散,也不是这种方式。” 就算要散,也是秦家将她扫地出门,哪轮得上她来做主。 她心里明白这意思。 “蜜月照片我看了,拍得还是不错的。”秦老太声音缓下来,也没再多苛责。 梁听雪陪着笑,“海岛景色很好,奶奶如果愿意,下次陪您去走走。” 老太太眉目冷淡,点头,“有心了。” “下周二灵鹰寺祈福,空出时间来,跟我去一趟。” 她抬起杏眸答应,温顺乖巧,不知道自己到底何去何从。 “好。” 老太太摆摆手,“去。南沐那小丫头在后院做烧烤呢,你也去热闹热闹。” “北晟夫妇也在呢,崇儿脾气臭,家族关系你得帮他维系。北晟近来消停了不少,是你们的大哥,如论如何一家人要和和气气。” 秦北晟夫妇从不给她任何好脸色看。 曾经老太太偏袒,不必要的碰面允许她不去。 如今,倒是要强迫她去碰钉子。 她垂睫应声,没多留。 秦老夫人意料之外的是,前脚梁听雪从书房离开,后脚秦崇就来了。 两人刚好错开。 “奶奶,梁听雪来过?” 秦老太看着进门的秦崇,眼底划过意外,“你倒是敢回来。” 秦崇眉梢一挑,随性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拿了颗桃子往上抛,接起,啃了一口,“怎么?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敢回来?” 刚捅过篓子,就敢这么招摇地回秦家,也不怕再挨她的打,秦老太无奈,“你就折腾,混小子,反正我这把老骨头,现在也打不动你了。” 秦崇满无所谓,身子一歪,“大不了您再把我赶出秦家呗。我又不是没经历过。” 闻言,秦老太像被击中了似的,有一瞬间满目苍凉。 当年因为秦老太爷的错误决断,秦峥秦崇两兄弟被秦家抛弃了三年。 秦峥从小就少年老成,城府极深,三年的驱逐,更让他的性子更讳莫如深,也更让人畏惧。 可秦崇打小就嘴甜,招人疼。 找回来时,十几岁少年身上平添的戾气,一度让秦老太痛心疾首。 对秦崇,秦老太自觉是怎么弥补都有亏欠的。 只是秦家的担子在他身上,平日里不免严苛斥责。 见他流露几分少年时的心性,心坎不自觉软下来,“崇儿,你如果真对小雪不满意,咱换个人,也不是不行。” 秦崇面色平静,却有一抹幽邃从眼中一闪而过,“现在才想起换人?您不是对您自己亲手挑选的人很有信心?” 秦老太眼底有几分不满和刻薄,“我看中她知书达理,得体大方,哪想到的她也是个不知轻重的丫头。” “配你,还是要真正名门望族的后代。” 秦崇鼻腔里溢出很轻的嗤声,“您不是最喜欢小雪?这下,说不疼就不疼了?除了她,谁有耐心陪您今天看画展明天逛庙堂?” 秦老太道,“我想找个看艺术展的伴还不容易?最重要的是得合你的心意。” 秦崇掏了掏耳朵,“行了,您别费这心思了。跟谁结婚,对我来说都一样。” 他答得轻飘飘,乍一听只觉得秦公子还是没收心没玩够,混不吝样。 她啧声,“你啊。” 今天秦家厨房放假,临走前帮忙架了户外炭火。 这是秦南沐的主意,说是亲手要给家人做一顿好吃的。 梁听雪刚进后院,好吃的没看见,只看见被烟火熏得满脸通红的秦南沐。 秦北晟矜雅挽着衣袖,没什么表情地帮忙递着调味料,苏烟翡则是在身旁完全不动。 梁听雪礼貌问候过哥嫂。 一见梁听雪,苏烟翡立刻站起来,“听雪来啦,听说你厨艺好,南沐都快被熏成炭了,你快接手,让南沐歇歇。” 苏烟翡一副心疼小姑子的好大嫂模样,差遣梁听雪却是顺手得很。 哪听来她厨艺好了? “真的吗嫂嫂?“ 秦南沐一脸看救世主的模样。 梁听雪哭笑不得,“应该能弄熟。” 其他她也保证不了。 秦北晟不冷不热地朝她颔首,在苏烟翡带秦南沐去洗手后,也走开了,到池塘边喂鱼。 秦崇对她的冷淡,连带着招来了整个秦家对她的忽略。 华城顶尖的家族,本就有高人一等的心态,没什么存在感的弟媳,更不值得秦北晟多句寒暄。 她没在意,倒也习惯看秦家人的冷脸。 往食材盒看了看,黑毛和牛上脑,牛舌,肋条,还有几个部位她分辨不出来,这么好的肉,让她和秦南沐来做,心里只有三个字。 真糟蹋。 取了几片厚肉排,就这么上架烤,看着滋滋冒起的油发呆。 烤架烘得人很热,她脱了外衣,身上只穿了一件乳白色薄针织,软软糯糯地贴在她的皮肤上。 庭院里的风一吹,胸线腰身全都掐得严丝合缝。 纤腰上无一点赘肉,该哪是哪。 两侧的头发徐动,阳光来勾边,美出了一副岁月静好,海晏河清。 时不时有热油喷溅,吓失神的她小幅度地往后退。 乖乖软软的小媳妇模样,落在刚进院的人视线里,秦崇沉眸冷哂。 “你就会跟我横。” 第50章 手感 梁听雪闻声抬头,神经被猛地戳了一下。 男人迎着光,西斜将他硬冷薄情的面孔照得一清二楚。 她眉头一皱,立刻垂眼。 “你怎么会来?” 秦崇没搭腔,将她浑身上下看了一遍。 抬手,摁在她右腰上。 看到梁听雪痛得立刻像触电一样弹开,秦崇脸黑了两分。 今天一大早被紧急会议叫走,忙到中午才想起昨天在酒的事。 昨晚喝大了,梦里梦外的事混在一起,不确定发生过什么。 梁听雪这明显受伤的表情,倒证实他不确定的部分都是真实发生的了。 他眯着眼阴沉沉地睨她,摘下两枚袖扣,丢进梁听雪的手中,撸起袖子。 “我来烤,你一边待着去。” 梁听雪一动不动,给烤肉翻了个面,没让位置的意思,“用不着你。” 给台阶也好,献殷勤也好,梁听雪不想要。 搞成现在这样,她面子丢光了,骨气也被打没了。 里里外外全碎了一遍。 指望她给什么好脸色。 秦崇瞥了一眼她,直接抽走了她手里的烤肉架,“你在秦家被欺负,丢的是我的人。” 说得是,秦崇哪会给她台阶下。 梁听雪在心里腹诽,嫌她丢人,直接离婚不好? 她抿了抿唇角,站一旁,收手看着,到底没说出口。 “怎么还让阿崇烤上了?“ 昨天的事闹得连苏烟翡都知道了,她刚打算回来端架子敲打梁听雪,就看到烤肉架前换了个人。 苏烟翡目瞪口呆,“你俩和好了?” 秦南沐从她身后蹦出来,嬉笑,“大嫂,崇哥跟嫂嫂那是相爱相杀,越打感情才越好,你不懂啦。” 苏烟翡嘀咕,“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们感情好了?” 秦崇掀眼,冷眼略过苏烟翡,瞥向小姑娘,声音冷峭,“秦南沐,你过来。” 秦南沐小心咽了咽口水,刚乖乖走到他面前,脸蛋就被人重重地揪起来,“你使唤你嫂子挺顺手啊?!” 秦南沐的脸被秦崇揪得变形,喊冤都没地方吱声,龇着嘴喊疼。 梁听雪连忙上去拍掉秦崇的手,“你干什么,跟南沐没关系的,是我自己想玩。” 面上教训秦南沐,实际上不就是在警告苏烟翡? 苏烟翡整个人都懵了。 两个人不是正掐得凶吗? 怎么是这一副不分青红皂白护着梁听雪的模样? 她憋屈,可面对秦崇这号人物,苏烟翡不敢端架子,只能讪讪地笑。 秦崇性子脱缰,连老太太都管不住,偏就有将秦家产业带得蒸蒸日上的本事,让人羡慕又恨得牙痒。 秦崇眸子盯住秦南沐,“过来打下手。” 秦南沐只好泪眼汪汪地跟上。 半小时后,烤物陆陆续续端了上来。 卖相极佳,香气四溢。 梁听雪不由看了秦崇一眼,眼中的意外太明显。 秦崇,“不用这样看我。我本来厨艺就很好。” 是很好,只是不屑给她做。 她轻哼,扭头要去摆碗筷,刚拿起一个碗,就被人挤进了院子餐桌的角落。 梁听雪胳膊推了推他,“我坐外面,坐这不方便我做事。” 秦崇一动不动。 意思很明显。 这是不让她沾手任何活。 秦南沐早就没心没肺地吃了起来。 结果就只能是苏烟翡忙前忙后,倒酒,拿碗筷,拿蘸碟。 “谢谢大嫂。” 梁听雪从苏烟翡手中接过碗的时候,苏烟翡气得火都快从鼻孔里冒出来了。 她瞥了眼秦崇,男人正襟危坐,吃烤肉都有一股慵懒矜贵的劲儿。 想起他在一大帮外人面前给黎岁坐镇的姿态,现在的袒护就像他随手施舍的小恩小惠,激不起她心里半点波澜。 秦北晟,“夫妻两个在家闹闹就算了,别扯到外边去,阿崇,你的形象代表着整个秦家,要特别注意。“ 秦崇没什么表情地回,“大哥说得是。” 碰杯,面上和气,梁听雪知道,事实上并不如此。 当年秦北晟和秦峥斗得狠,手段不干净,被秦老太勒令禁止沾手方洲集团,才消停。 秦北晟现在面上是一副无欲无求,谁知道他私底下的排兵布阵。 家业,权利,名誉,越是烈火烹油的家族,越多内部缠斗。 秦家注定不太平。 愣神时,梁听雪的眸光落在薄烧肥牛上,下一秒,一大盘肥牛被秦崇倒进了她碗里大半。 她吓了一跳,进了碗里又不好意思送回去,就往秦崇碗里堆,“吃不了这么多的。” 秦崇唇角勾起一抹笑,“让你吃你就吃。” 与此同时,秦崇坚硬的膝盖在桌子底下朝她顶过来,一只大手暗戳戳绕到她没受伤的腰侧,有一下没一下地捏她腰上的肉。 梁听雪整个人身子一绷,下意识要躲,又碍于在人前不敢有大动作。 她身上的针织衫很柔软,又带着一丝丝扎手的触感。 就好像不让人痛快地舒坦。 可就是这一丝扎人的手感,又让人无法遏制地想继续深探。 想把她身上的软刺彻底磨碎。 肥牛烤得很好,梁听雪竭力忽略腰上那只手,专心吃饭,可是这只手越来越起劲。 她拿眼睛瞪过去,秦崇只是挑了挑眼皮,手上动作更加放肆。 两个人互动的小动作完全落在对面三个人的眼中。 苏烟翡都还来不及说什么,秦南沐就咯咯笑起来,“大嫂刚刚还问我,哪只眼睛看见崇哥和嫂嫂感情好”。 “我现在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第51章 撑腰 都说爱不爱看细节。 哪个女人不喜欢夹菜盛汤这样贴心的小举动?秦北晟和苏烟翡是联姻,平日里相处就像谈公事似的,眼前秦崇和梁听雪这出蜜里调油,实在让人眼红。 苏烟翡心里酸溜溜,“奶奶又不在这,你们就用不着人前做戏那套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呗。” 谁不知道是梁听雪上是巴着嫁进来的,跟苏烟翡这种与秦家门当户对的不同。 秦崇也不是真的喜欢她,两人不过是在装。 苏烟翡在自我安慰。 秦崇状若无意地问了一嘴,“秦诺秦林最近成绩怎样。“ 苏烟翡一怔,“中规中矩。“ 秦南沐匆匆咽下一口肉,忙不迭开口,“大嫂,你对中规中矩有什么误解?秦诺那小子,就语文英语能看,带点逻辑的科目,那是完全没眼看啊。” “秦诺好赖还有拿得出手的,秦林更惨,就没有他学得会的科目,全军覆没!“ “也不知道我们秦家这基因是怎么生出这俩笨……“ 嘴比脑子快,说到这,秦南沐突然就闭嘴了。 秦家个个高才生,智商基因绝对优异,秦南沐要继续说下去,等于赤裸裸在表达,笨就是遗传了苏烟翡。 梁听雪低头努力憋着笑,压得唇角都在抖。 再看一眼话题始作俑者,仍然云淡风轻,慢条斯理抿酒。 苏烟翡气得脸涨红,“南沐你少说两句!” 秦南沐瘪嘴,“不让我说,那你别让我给他们补课啊。“ 秦北晟的脸黑得彻彻底底,“你怎么管的孩子?不行就带去补习班,这种成绩说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 秦崇很有煽风点火的本事。 曾经有,现在更是。 而这一句挑拨,居然是为了她。 看着梁听雪有人撑腰的模样,苏烟翡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她什么都不敢说,只能自己默默往下咽。 秦南沐自知说多了,朝梁听雪吐了吐舌头,连忙把话题扯开,“来嫂嫂,我们也喝一个!” 饭后在院子里喝茶解腻。 秦崇独自站在秦宅人工湖旁,背影看起来很寂寥。 在秦南沐的怂恿下,梁听雪刚刚也喝了点小酒,眼下难以名状的情绪上涌。 没一会管家过来,和秦崇低声交谈。 “报告出来了……” 梁听雪坐的亭子距离有些远,她看见管家微微摇了摇头,她听得模模糊糊,也没有刻意想去偷听。 “……年轻时落的病根,常年用药导致肾损坏,毒素积累太严重,现在一礼拜要做一次透析……” 说的大概是老夫人的身体。 梁听雪有些讶异。 方才见老夫人,貌似气色不错,没想到听起来有些严重。 “老夫人最期待崇少爷你的孩子出生,平常没跟你多讲,只是自己在佛堂前求……” 听到这一句,梁听雪默默转开了头。 今天算暖和,在院子中盖着薄毯抿着茶,梁听雪身子歪歪斜在椅背,昏昏欲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再睁眼时,只见秦崇站在她面前,挺拔高大,影子将她整个人都罩住。 “走了,回家。” 回家。 多么稀松平常的字眼,从秦崇口中说出来却稀奇。 可他这两天又不吝惜,对她说了一次又一次。 可不可以理解为,她魂牵梦萦了六年的人,专门跑这一趟,不惜沾了一身他讨厌的烤肉味,只为了来接她回家? 半酣醉中,她面上浮着一层粉色,抬起的眼眸雾潮潮,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要他牵。 小女孩似的。 秦崇眼底浮笑,一拽,毯子滑落到地上,人就结结实实圈在怀中。 再下一秒,双脚离地,她又被他横抱了起来。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梁听雪臊的慌。 这可是秦宅。 “嗯?“ 秦崇踏着青石板,月色浓稠,廊灯清亮,两个人缠在一起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风月场里浸泡惯的男人,随便一低头睨她两眼,都暧昧得叫人心动。 他拉长了话音问,“刚刚伸手不是要我抱意思?“ “当然不是。” 她挣扎出他的臂弯,身后是秦崇的隐隐笑声,被风捎到她耳边,那么放肆,又仿佛是宠,无端在人心间搅扰,兵荒马乱。 她快步上了车。 秦崇从另一边上了车,“奶奶刚刚说你了?“ 昨天他醉得厉害,身边的人居然也都犯浑,没安排人清理酒的传闻。 等季骁赶到的时候言论已经小有传播,就这么进了老太太耳中。 梁听雪摇头,“没有,她没怎么说我。” 她突然察觉昨天季骁开来接他们的,就是这辆车。 被他抱在怀中,不准她动弹的画面历历在目,脸颊上似乎还残留着秦崇胸膛的温度。 她脸有些红,不自然地朝车窗外看。 怎么又这样了。 心跳加速头昏脑涨的,刚刚明明还那么清醒的,一顿酒又要落入陷阱? 不行不行。 “还在吃避孕药?“ “当然。”听见这个问题,梁听雪回答得一秒都不犹豫。 秦崇目色很沉。 知道她有离婚的心思,可是听到她这么理所应当的态度就让人不爽。 梁听雪没回头,没发觉秦崇的异样。 对她来说避孕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离婚也一样。 他的暂时不放过,也不妨碍他们俩总有天要一拍两散。 梁听雪几乎是贴着车窗坐,眼睛描着街边景,坐得离秦崇老远。 突然手上一道力压下来,整个人就被扯了过去,绵软软的线衣和微皱的衬衣熨贴在一起。 梁听雪下意识侧目,撞进他旋涡般的眸色中。 “给我生个孩子。我们好好过。” 第52章 知冷知热什么样 他声音压得低,带着蛊惑。 如果不是梁听雪清清楚楚看见了他说话的唇形,压根也不信这话是他说的话。 她鸦羽般的睫毛垂着,遮住了大半她情绪。 想见秦崇的小孩,大抵是秦老夫人如今唯一未遂的心愿。 老夫人不喜欢黎岁,秦崇再想娶她,也不会挑在这个节点上。 想要孩子,当然是哄她梁听雪生一个最容易。 她虽是懵懂仓促地踏入婚姻。 但对象毕竟是秦崇,是她喜欢了多年的人。 她又怎么甘愿真的沦为生子的工具。 刚刚的滤镜碎得彻底,瞬间,清醒在她脑子里完全占据上风。 昏暗中叫人看不出她一身软刺又变得尖锐。 …… 一个小时后,林澜别院的灯光亮起。 迎面朝她走来的男人衬衣下摆随性地垂着,不正不经。 偏偏连这副模样也没有半分不修边幅的邋遢,反而更显浮浪公子的慵懒。 男人在她面前站定,暧昧不清地挡住她去洗澡的路。 到她跟前,脚步没停下,直接撞上,搂了她满怀。 他垂眸,“为什么我洗出来的衣服,跟你洗的不是一个味道?” 梁听雪冰封的心绪还没解冻,低低压着眼睫,面无表情。 以前,她会将自己的香水滴在秦崇卧室的熏香机里。 木质雪松香。 也会用这个香味给他熏衬衣。 这是她暗戳戳的心思。 好让秦崇随身带一层她的淡香,仿佛真的日夜耳鬓厮磨那样。 这么羞耻的事她当然不会讲出来,却没想到秦崇能注意到那么细微的香气。 “换洗衣液了。”她随口一答。 她现在哪有心思再为他做这些事。 秦崇,“那就换之前的。” “绝版了。” 秦崇眸子深深,不喜,不悦,毫不掩饰。 “哪个牌子的洗衣液能绝版?” “我刚刚说的话,你没听进去是吗。” 他指的是那一句“好好过”。 好好过,意味着以前她会为他做的事,以后也要继续做。 她怀疑秦崇从来都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包括给他衣服熏香这样的小事。 他只是不戳穿。 不代表他不知道她曾经的小心思,他也完全了解她此时此刻的敷衍。 当然,也意味着以前对他充耳不闻的风流荒唐,以后也要继续装聋作哑。 “知道了。” 她敛眸,想从他身侧绕过去,秦崇的话从她头顶传过来,“你很不情愿?” 他也不恼,径直走进她房间,从她梳妆柜上提溜起那瓶香水,“是这瓶?” 梁听雪眉头瞬间拧起来。 那香水可贵,她花自己的钱买的,凭什么随他用? 不止香水,她的衣服提包首饰,她的床品洗护,全部是她自己一分分挣来的! 想起尤子惠说黎岁拿着他的副卡血拼,还有他在包厢里给女孩子一掷千金的阔气,梁听雪气就不打一处来。 立刻跑过去拦,“不给!” 晚了一步,香水稳稳被他抓在手中,高高举起。 梁听雪伸手去够,眼看着要拿到了,秦崇就又举高一点。 软软又扎人的毛线衣拂过他手腕,他逗猫遛狗似的玩。 梁听雪愤怒地揪着他的衬衣。 “你想要自己去买!别用我的东西!我穷,不像你生下来就躺钱堆上!” 提钱,分明知道她在气什么,可秦崇就跟听不见似的。 散漫地搁下她的宝贝,一把将她拦腰抱起,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故意激怒她。 “不给,那我只好闻你身上的。” 秦崇握在她腰上的手收紧,挺鼻梁搁在她肩窝上,鬓角的理得干净的头发轻刮她脸颊。 她浑身打颤,等她反应过来秦崇真正想做什么时,人已经被抵在了墙上。 等她反应过来秦崇真正想做什么时,人已经被他带到主卧,搁在了床沿,双膝被顶开,炙热覆下来。 一闻闻了大半个晚上,她怒气腾腾地回屋,身上的热度一时阻隔不断。 梁听雪在心里腹诽,无赖!!怎么有人这么会耍流氓!! 好一会才冷静下来,熟练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板药片。 长期口服的避孕药,她定着闹钟服用,没落下过一天。 刚刚被秦崇缠着,错过闹钟,可就算她上头到分不清东南西北,吃完这回事她也不会忘。 掐开药片薄膜,打开床头的苏打水,抿了口仰头,吞下。 一系列操作后,余光扫到门口的男人,她猛然一惊。 男人宽肩阔背的轮廓几乎将门框撑得满满当当,昏暗中,一双眼眸尤其亮。 “吃的什么。” 她捏药片的手紧了紧,到底没说谎,“避孕药。” 谎称维生素什么的,被他发现,更惨。 秦崇就那么站着,也不进来,一双眼睛凉浸浸。 “秦崇,我不想那么早要小孩。” 不想破坏暂时的宁静,她主动开口。 “是不想早生,还是根本没打算生?”秦崇淡声问,语调是能淬出冰的冷。 梁听雪抿唇,紧张地攥紧棉被。 很怕下一秒秦崇过来抠她嘴,让她吐。 他做得出来。 “我只是不想这么早,工作室刚步入正轨,我还想拼两年。可以吗?” 他背着光,除了那双尤其明亮的眼,梁听雪看不出他的表情,可他身上的冷意却丝丝缕缕地漫过来,急剧地侵占她的空气。 半晌,她才听见他薄凉入骨的嗓音,“药都吃了,装什么商量。” 秦崇将她的手机抛过去,落在她床上,沉闷弹了一下,就陷入了棉被里。 瞬间,房间里堕入沉默的死寂。 旋即他笑出声,声音那么冷,“梁听雪,是我对你太纵容了吗。” 嘭声刺耳,门被他狠地关上。 梁听雪随着那一下,肩背猛地一抖。 一整夜她都没怎么睡安宁。 第二天故意磨蹭得晚了些,出房门时,客厅有搁下茶杯的细微声音。 秦崇居然还在。 一想到秦崇昨晚,暴怒到像要剥她皮的模样,她神经绷了绷。 “你倒是能睡。” 男人平和寡淡地抬眼看她,一身丝质睡袍,斯文败类模样。 他收了电脑,起身,“过来吃饭。” 梁听雪一怔,脚步立刻跟上。 餐桌上有配粥小菜,有简单家常版的三明治,豆浆牛奶。 梁听雪朱唇微张,两只杏眼睁得圆鼓鼓,一副被震惊的小模样。 昨晚事后,秦崇好脾气地抱她去洗澡。 漫不经心似的问她,“梁听雪,你的知冷知热什么样?” 她随口瞎答,“给我做饭,接我下班,抱我睡觉。” 反正笃定秦崇一个都做不到。 没跟她继续计较那片避孕药,还早起给她做饭,真转性了? 她惴惴坐到秦崇对面,小眼神不安地乱瞥。 秦崇盛了洲递到她跟前,也给自己盛了一碗。 性子桀骜也不妨碍他连吃饭都透着一股贵族气质,多平常的动作,没缘由,就是好看。 “你家梁教授的复函。” 他将信封推到她跟前。 她眼帘下压,目光落在信封上。 其实不用拆开看,秦老太出面,一定能拿到证实梁教授清白的复函。 这会她明白了。 秦崇不是转性,这是要彻底困住她。 拿人手短,如果她接过来,就彻底再别想提离婚的事了。 什么时候生小孩,生几个,自己的身体也不再由她。 “晚上有事,接不了你下班。送你上班可以。” 男人下颌微抬,逆光的面容没什么温度,宽阔肩背被浮光描上边。 不像丈夫。 更像一个她迈不过去的轮廓,一堵墙,一座山。 第53章 那是你老公的钱 她知道他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他只是在通知她。 她很想告诉秦崇,这样形式化的知冷知热她不需要,这样高高在上的施舍,她不喜欢。 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堵住她嘴巴的,不只是眼前这一封复函。 梁听雪忍不住脊梁往下缩了缩,还是抬起手,接过了信封。 打开,垂眸时,眼睫颤颤,将字句一一咬在唇齿间,详细默读。 读完,她如释重负一般松了口气。 最起码,梁教授因她而起的灾祸,要结束了。 “送我去华大旧职工宿舍。” 她垂眸抿笑,几许无奈,几许释怀。 秦崇冷眼看她一副把自己交代在这的模样。 不过这会,没心思哄她。 一路无话。 下车前,梁听雪侧目看向秦崇,唇边提起一个笑弧,浅浅的,乖巧好看。 “晚餐想吃什么?“ 算在回应他那一句“好好过”。 梁听雪的话来得有些突然。 秦崇冷沉的眸色像被撬开一丝裂缝,只是从梁听雪这个角度看过去,仍是面无表情。 “海鲜粥。” 他说他想吃海鲜粥。 是她两年前在海岛上给他做过最多次的食物。 她笑容加深了一些,可眼中没有一丝涟漪。 “好呀。“她应。 下车,慢慢踱步到三楼,想从花盆里找钥匙开门,又有些犹豫。 这复函由她带过来,怕会让他生疑。 于是又从三楼下来,回到宿舍楼前。 打开信笺,掏出手机拍下来做备份,才将信封塞进了职工楼已经老得生锈的信报箱。 一想到梁教授看见这封复函的表情,她不由得眼眶湿润。 从宿舍楼出来,她直接去西堤商圈找尤子惠碰头。 下午语料库的项目要开启动会,时间还早。 其实两个人也就隔了个周天没见面,尤子惠却觉得替她担忧了一个世纪。 一见面,尤子惠就恨不得将她转个圈看看有没有缺斤少两。 “前天大半夜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又搬回去了?“ 梁听雪没来得及跟她细说,其实也没什么好说,只是苦笑道,“这婚要离,没那么简单了。“ 尤子惠看梁听雪一副被拿捏的模样,唇角压了压。 关于豪门的秘闻她也不好多探听。 嫁豪门不容易,一脚踏进去,想再出来,更是没那么简单。 “雪,你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落秦少爷手里了?“ 梁听雪摇头,对尤子惠不避讳,“我们家老梁的事你知道?“ “梁院长被革职的事?“ 尤子惠也是华大外语院毕业的,还上过梁教授的课,这么轰动的事情她自然是知道的。 “嗯。秦家已经介入了。要帮他正名。“ 利益交换。 捏把柄也好,给好处也好。 总之上位者想要拿捏一个人,有的是办法。 尤子惠捏了捏她的苦瓜脸,调笑,“也是。我们梁听雪才貌双全,妥妥的豪门优选儿媳啊,握在手上哪那么容易让你跑了。“ 尤子惠摆明是在逗她笑,梁听雪也配合地笑了。 一时间改变不了的事情,两个人很默契地没再多聊。 下午,两人抵达乘风智能会议室时,黎岁被乘风智能的职员前簇拥着,一呼百应的架势。 “这位小姐倒真是气派了。”尤子惠冷笑。 秦崇今天倒是再亲自跟来。 “aar家的最新款,国内就一件,还没进国门就被预定了,现在穿在她身上。” 尤子惠的注意力没从黎岁身上移开过。 梁听雪抬眼看过去,黎岁身上穿着一件介于灰色和绿色之间的风衣,质地款式都是出挑的精良。 就算不知道那是什么国际大牌预订款,也看得出是奢华大牌货。 这种档次的奢侈品,以谁的名义才能定得到,猜都猜得出。 一张鹅蛋脸也养护得水灵灵,跟刚被秦崇找回来时比,简直换了个人。 一副被养得又贵又娇的模样。 梁听雪没多大情绪。 工作嘛。 给钱,什么人都得见。 刚刚和乘风智能的人同一部电梯上楼,她听见一个经理对两个新入职的小姑娘耳提面命。 “把黎小姐照顾好,以后不愁和方洲集团合作的机会。” 慢慢的,整个华城都会知道黎小姐是秦崇的心上宠。 也许熬到那天,她这个隐婚妻子就能解脱了。 黎岁朝她们这边看过来,施施然笑,“来啦。那我们开始。” 会议前半段在讨论语料库的学生课程设计,跟梁听雪的工作室没关系,她半懒着听,有些犯困。 直到一张初步规划表在会议屏幕上投放出来,梁听雪的名字赫然在课程组的名单内。 黎岁特意回头看她,捕捉住她错愕的神情,轻轻哼笑,“鉴于我们的梁经理有丰富的ai和汽车行业项目经验,就由你来负责这块的学生培训。” 梁听雪拧眉,“不好意思,纳西工作室这边把控的是纯商业部分的内容交付,不参与学生培训,这是此前就谈好的。” 也不算是谈好的,是秦崇在床上时允诺她的。 也是因为有秦崇这一句承诺,她才接下的项目。 “听雪不愿意吗?” 黎岁眨眨眼,绕着发尾玩,“那天你说得那么多,我还以为你有多专业呢,难不成只会提问题,不会解决问题?” 梁听雪轻哂,没被带偏,“和专不专业无关。这不是我该解决的问题。我只会根据合同做事。” 乘风经理狗腿地附和着,“那合同上还有一条,‘负责配合甲方项目推进过程中的其他工作’呢。” “就是,梁经理,给学生上课,这就是需要配合的工作之一啊。怎么,给了三倍价格,你以为就做这点活?” 尤子惠无语笑了,“搁着等我们呢?那按照你的说法,你说帮你提鞋有益于项目,我也得提?” “尤经理,话别说这么难听,我们这个项目算半公益,造福学生的事,多做算积德不是吗。” 吃相真是有够难看。 梁听雪和黎岁视线碰在一块,火药味蔓延。 可她那瞬间想到的仍是秦崇那句别招惹。 还有梁教授即将翻身的事。 她不想在此之前再有任何变故差错。不过是多加工作量给她,也不是不能应对。 “也不是不行。”她朱唇轻启。 干脆的应话让尤子惠猛地一噎,看向她,“梁听雪你疯了?” 梁听雪不紧不慢继续道,“需要我承担的培训工作,精确到课时量,做个补充协议。今天之内敲定下来,超过补充协议的,我不会再认。” 尤子惠立刻喊停,“关于工作量,我们要开个内部会评估,会议先暂停半小时。” 尤子惠把梁听雪推出会议室,戳她脑袋,“当软柿子当上瘾了你?” 梁听雪耸肩,“本来就多拿了钱,上几节课也好,这钱拿了更问心无愧。” 尤子惠要气蒙了,“小姐,那是你老公的钱!!你怎么拿都问心无愧好吗!!” 第54章 自作多情什么 梁听雪抿抿唇,“工作嘛,一码归一码。” 尤子惠啧声,掐自己的人中,“我的雪啊,礼貌是留给人的,对待恶狗,你就得以恶制恶!” 梁听雪笑着推她下楼,“行啦,请你喝杯凉茶消消气。” 进一家咖啡店,梁听雪认认真真掏出了平板分析工作量,尤子惠反而淡定下来,神色悠悠地翻起了菜单。 梁听雪,“你干嘛?不是要讨论工作量?” 尤子惠翘脚仰进咖啡店沙发,“不用讨论了,等着,姐有办法。” 二十分钟后,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从街对面走过来,梁听雪恰好抬头,视线撞上。 她一愣,拧眉瞪向尤子惠,“江书晚就是你说的办法??” 尤子惠朝门口看,眯眼坏笑,“来得够快的啊。“ 一身黑色棒球服,被男人的肩背骨骼撑得挺括高级,可这行头,看着像休假日被强行拉出来似的。 梁听雪低声,“你干嘛又拉上江律师啊?” 她心里是不愿意扯上江书晚的。 尤其是跟秦崇有关的项目。 容易惹是非。 何况那次在车上,江书晚把话说得那么直白。 回应不了感情,梁听雪心里自然有一把尺,她就应该将他隔得远远的,免得他真搅进这趟浑水中。 后来回了华城,要还给他在海岛时借给她的外套,还是直接放在律所前台拜托转交的。 说话间,江书晚已经一脚迈进的咖啡店,径直朝她们走过来。 尤子惠朝江书晚狡黠一笑,又回头对梁听雪眨眨眼,“纳西工作室如果遇到法律问题,可以随时呼叫,这话可是江律师自己说的。” 江书晚耸耸肩,循着她的最后一句话回应,“确实是我说的。” 梁听雪一掌呼到尤子惠肩上去,“人家随便说的,你还真不客气!” 江书晚的时间可是掐分钟算钱的。 白嫖是人情,付费又太贵,怎么算都不划算。 江书晚眉梢挑了挑,“听雪,我来都来了,不请喝杯咖啡?” 梁听雪后知后觉怠慢,立刻问,“当然请,你想喝什么?” 短短一个月从“梁小姐”到“听雪”,尤子惠八卦地笑起来,嘴角咧到了耳根。 梁听雪补充,“咖啡可以请,但是事情就不麻烦江律师了。” 江书晚低头看着她,浅笑很是打眼,“别这么大负担,你们工作室帮我校对过海外文件,我只是礼尚往来。” 尤子惠露出女流氓的微笑,“就是,江律师说是为了你来的了吗?人家是为了我,你自作多情什么!” “你!”梁听雪语塞,被气到肺疼。 江书晚朗笑了声,淡定坐了下来。 “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十分钟后,三个人一起进了乘风智能的会议室。 江书晚是专攻民商法的律师,手握华城几家大企业资源,在华城小有名气。 他们上楼时,黎岁在秀她刚做的美甲,看见江书晚,目光一顿。 乘风智能的经理认出江书晚,意外,“您是那位做上市的江律师?” 江书晚礼貌颔首,从容大方地拉开一张椅子坐,“梁经理和尤经理是我的朋友,听说需要拟一份补充协议,我上来帮忙看看。” “方便印一份原合同给我吗?“ 谦逊温和的姿态却难掩锐气,一上来就是主场的气势,乘风的经理为难地看向黎岁。 黎岁皮笑肉不笑地看过来,“搬救兵啊?“ “救兵?“尤子惠打了个响舌。 ”承认自己小人作恶了?你没使坏需要什么救兵。“ 黎岁哼笑出声。 什么上市律师,再出名有什么用。 到头来不还是服务行业,在资本面前,仍然是拿钱听人差遣的玩意。 “没关系,去打印一份给江律师。” 合同呈上来,翻开,男人一边看合同,一边微旋腕骨,脉络分明节骨有力,动作莫名帅。 乘风那边的经理都是商务向的。 没个专业法务在场,江书晚这个咖位的律师出现,看起来都有些紧张。 梁听雪和尤子惠对看一眼,暗戳戳乐。 他指尖轻敲桌,“有争议的是‘负责配合甲方项目推进过程中的其他工作’的条款,对?“ 他目光扫了一圈,确认争议焦点。 “其实这个条款呢,仅仅针对合同上所指的项目。例如配合出席今天这场会议,或是在项目期间及时向甲方反馈进度,这些是梁经理该履行的义务,也是这个条款设定的意义。” “至于给学生上课,与本份合同的约定完全没关系,自然不是梁小姐该承担的工作。“ “江律师这话说得就不对了。“黎岁笑笑,”甲方有要求,乙方当然要满足,像她们这种小公司,能拿得到项目就要谢天谢地了,谁还拿着合同较真。“ 江书晚将合同放在膝上,又翻了翻,犀利瞥了一眼黎岁,举手投足透着股松弛感,“看模板,是方洲集团出的协议。” 黎岁,“江律师眼力不错。“ 他掀眼,突如其来的轻笑,“黎小姐今天是代表方洲集团来做工作部署?” 这一笑一问,不失礼貌,却让人心里不悦,数秒之后黎岁才回应,“你要这么理解也没错。” “那黎小姐最好慎重些。”江书晚面不改色推开合同,旋开矿泉水瓶。 “方洲集团一年花上百万的法律顾问费,为的是详尽廓清权利义务,可不是为了占乙方小便宜的这种不得体的勾当。” “绝了。”尤子惠悄悄在梁听雪耳边,“你看黎岁的脸,比上次被你干翻时还要绿。” 梁听雪噗嗤笑出声。 一个小时后,散会。三个人清清爽爽地出了乘风智能的大门。 “送你们回工作室?”江书晚双手揣兜,唇边弧度随性帅气。 到最后黎岁也没占着便宜,江书晚没松口,一堂课都没让塞给她。 “不用了,今天已经……” 梁听雪刚想拒绝,就听见尤子惠扯着嗓子喊,“哎哟,江律师是为了送我回工作室,觉得让你跟在后头跑不好,勉强让你上车的,你又在自作多情什么。” 第55章 顾盼生情 梁听雪拳头攥得紧紧的,简直想撕烂尤子惠的嘴。 出了写字楼,一抬头黎岁站在路边。 身边两个乘风智能的职员寸步不离地陪同,她中款风衣下是两条修长笔直的裸腿,表演美丽冻人。 “黎小姐,我们派车送您回去。” 黎岁莞尔,“不用,我有人接。” 话刚落地,一辆迈巴赫稳稳停在了黎岁身前。 司机下车,是秦崇的秘书。 拉开车门时,车里男人矜贵的身影隐隐约约,一闪而过。 “阿崇!”黎岁上车,伴着一声娇媚的唤。 梁听雪瞥了眼手机屏幕。 现在是下午四点半。 因为要来接黎岁,所以没空接她下班。 她兀自笑了下。 挺好。 看样子,连海鲜粥都省得熬。 转回视线时,尤子惠正在跟江书晚约饭,“江律师晚上有空吗?” “今天多亏你啊,这顿饭必须请!” 江书晚目光扫过梁听雪,笑了笑,“这顿饭,我还真得应下,省得有人总觉得欠着我人情。” “那就这么定了!” 梁听雪眸光闪过一丝怔仲,有些犹豫,“我可能……” “你可能啥,人家都来接黎小姐了,难不成还能回家跟你吃饭?”尤子惠毫不客气戳穿。 显然,他们三个人都看见了接黎岁的人是谁。 梁听雪抿了抿唇角,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说什么。 虽说她也不觉得秦崇会回去吃她的海鲜粥,出于安心,她还是给秦崇发了条短信。 「你晚上还回家吃饭吗?」 直到三个人都已经坐在餐厅里了,对面都还没有回。 菜都还没上齐,尤子惠就接到了一通商务电话,走到门口去接了半天。餐桌前突然就只剩下两人,梁听雪尴尬地低头扣手机,算着秒等尤子惠回来。 江书晚看着她坐立不安,一声轻笑溢出喉间,“听说你回绝了海城那边的律师团队了。不离婚了?” 梁听雪嗯了声,扯唇,“暂时不打算了。” 江书晚无奈笑笑,“好可惜。我还以为有机会了。” 梁听雪闻言一顿,视线还停留在被她打开了无数次的,秦崇的对话框上, 下一秒,她摁熄了屏幕,不再折腾手机。 抬眸,认真道,“江律师,你配得上更好的。” 就算顺利离了婚,她也不觉得配得上江书晚的一片心意。 真离了婚,到时候,她就是二婚女人了,哪配得上华城律师界天花板? 何况她清晰地感知过喜欢一个人是什么心情。对江书晚,她只有感激。 “发好人卡?”他嗤声低笑,眼底的无奈和惋惜毫不掩饰。 “说哪的话?”她反驳,“我是真的这么想。” 江书晚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了会,这才笑。 很牵强,但也无能为力。 “不管是什么原因暂时绊住你。” “只要你想,我随时愿意帮你离开那片泥潭。” …… 回到家的时候还没过八点。 林澜别院最里层的独栋别墅暗着。果不其然,秦崇没回来。 她慢悠悠进门,没开灯,换鞋的动作有些懒。 一手提着刚顺道去买的东西,一手拨着鞋,哪想得到黑暗里居然站着个人。 秦崇挺括的轮廓就横在她面前,漆黑深眸被月光晃出幽邃光亮。 她一惊,拿鞋的手不稳,猛地就往前栽。 “你在家怎么不开灯啊?!” 一个臂弯帮她扶了一下,下一秒,她结结实实扑进男人的胸膛。 “去哪了?我的海鲜粥呢?”沉哑的声音传到耳际。 秦崇结实手臂将她禁锢得紧,这么近的距离,她闻见他身上有一股甜香。 奶腻味。 明显是和女人刚结束。 怎么好意思质问她?! 梁听雪下意识蹙眉,想要推开他的臂弯,推不动,桃花眼睁圆了瞪他。 “看见你接黎岁了。给你发消息问,你没回,想来你是有大餐吃的。所以和朋友临时决定了聚餐。这个点回来是怕你半夜饿,熬粥两个小时,正好给你做一顿夜宵。” 她提前彩排好的话,本来应该要说得滴水不漏,可被她沾染了愠怒的语气这么一说。 酸溜溜的,像吃醋。 秦崇本来绷着一张冷冰冰的脸,被她这副又想淡定,又淡定不下来的模样逗笑了。 眉眼带怒的女人,可爱至极。 “你这段话打腹稿了?” 想到她在路上惴惴不安考虑怎么跟他解释,笑声从他胸腔腾起,再溢出他的喉间,懒散戏谑将她整个人泱泱笼罩。 梁听雪好气好气。 她想完全践行自己说过的那段话,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对他跟谁在一起都不介意,不过问。 可是见到他,情绪总这样不受控制。 “那江书晚就是你临时组局的朋友?” 秦崇臂弯的力道收紧,几分警告意味。 梁听雪转着眼珠,解释道,“江律师今天帮了工作室的忙,我不想欠他的。请吃饭还人情还不是最直接。” 很明显,这一句也打过草稿了。 秦崇促狭地盯着她看,可她这副忍不住生他气的模样,倒让他生气不起来。 八点整,别墅的灯按时通亮。 梁听雪一张怒意未消的脸就这么撞进眼帘。 眉宇间拧着的小疙瘩还没抹平,桃花眸水波澹澹,小脸滑嫩,细腻绒毛都看得见。 梁听雪刚适应昏暗光线,一下不适应地眯了下眼。 闭眼的瞬间,唇上压下来男人的吻,像电流触及她,不过几秒钟,浅尝辄止。 “我没跟她一起吃晚饭。” 梁听雪眼神一软,他在解释? 顾盼生情的眼眸近在咫尺,那么黑沉,又那么亮。 她有些透不过气,推了推他胸膛,“我去给你做饭。” 说着就要躲开,被揽回来,整个人被他单手抱起,放在不高不矮的置物桌上。 梁听雪双脚悬空,几分不安,十指很快被他抓住,紧紧扣着。 四目相对,眼底雾气无从隐藏,她别开眼,“你不是说你没吃饭?” “不急。” 腰上的大掌拂过她后背,收紧,捏着她的下颌抬起,热吻再次贴上她的唇,这一次,霸蛮又放纵。 第56章 说谎精 梁听雪不想继续的,不想在让情愫荒蛮生长,可男人禁锢太深,压根不给她走神的机会。 接过吻的女人眼中起了雾霭,眉梢发丝都是媚。 秦崇眼动一轮,想起曾经,直白的目光很坏。 刚交往那时候,梁听雪很矜持,很收敛,每次亲她她都躲,他还以为是她不喜欢。 秦崇低着嗓音哂笑,“我对你好像有什么误会。” 梁听雪还没缓过神,一愣,“什么误会?” 秦崇低颈,重新在她唇瓣上亲了一下,低哑嗓音性感,“误会,你不喜欢这样。” 梁听雪一怔。 一直以为亲吻是他的什么禁区。 可那双薄唇不知道吻过多少人的嘴。 也对。他怎么会有禁忌!? 她秀眉拧起来,“你没有误会,我就是不喜欢。” 她红着脸颊,嘴唇被亲得有些肿,明眸里有快溢出来的盈盈水光,像刚朵被滋养灌溉的花。 这他妈叫做不喜欢?! 秦崇蹙了蹙眉,又是哪来的口是心非。 刚从秦崇怀中溜出来,梁听雪拐进厨房的脚步又被牵制。 她扭头,男人腿抵住她,随着他不耐扯下领带的动作,筋脉遒劲的脖颈野蛮凸涨。 “说谎精。” 她不作声了,六年的喜欢有多不堪,被他反复拿来捏碎。 她才不要再沦落。 以后她的心意都收得要齐齐整整,不露出任何马脚。 心里这么想着,她答,“海鲜粥再不熬,真的要等很久了。” 总归是被放过了,进厨房,把米泡上,清洗虾蟹,脑子里有一瞬间空白。 太久没做过,该先放什么来着? 挠了挠额角,迷茫,点开了搜索软件找做法。 找到了一个视频,看一步做一步。 看她现学现卖,掰蟹的手法生涩得很,秦崇无语地眯了眯眼。 她以前也这样? 两年前在海岛上,明明看起来贤惠上了天。 日日把屋子打扫得纤尘不染,熬粥煲汤,没有不会的。 再回想起前几日她在烤肉架前一惊一乍的架势。 果然,那时候都是假象。 “需要我帮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的男人出了声,梁听雪转过头去看,才惊觉男人根本没走开。 秦崇在餐台那站着。 也没有把玩香烟什么的浪荡动作,没有斜倚歪靠,风流和戾气都收敛得完完整整。 就那样安静地盯着她看。 梁听雪心跳漏了一拍。 那眼神,直白,赤裸,莫名让人想起了20岁时的秦崇。 “不用。”她很快收回慌乱的视点。 赶他,他也不走,梁听雪只好不管他,可是那道视线就那么一直粘在她身上,不加掩饰,坦荡无砥。 到底又想怎么捉弄她。 半个小时后,她盯着那道灼热,将汤锅呈到桌上,再拿出一只碗摆上,“可以吃了。” 她逃也是的离开厨房,进浴室,打开花洒。 氤氲将她整个人裹住,她闭眼。 眼前浮现少年秦崇的一举一动。 少年从来不加掩饰,一个目光就能让爱意汹涌倾泻,朝人疯狂席卷,刻骨铭心。 回望叫人心酸。 从浴室出来,她直接躲进了被窝里,没再出房间的门。 迷糊要睡着的时候,门从外面被打开,旋即,一侧床垫软蓬蓬地向下塌陷,她身子一歪,直接滑进了一个怀抱。 她吓了一跳,猛然睁眼,“你干嘛?” 秦崇,“抱你睡觉。” 梁听雪:…… 什么知冷知热,什么接她下班陪她睡觉,她现在恨死了自己的胡说八道。 她试着挣脱,“你睡觉不是不能有人在身边的吗?“ 结婚一年,从未有过同床共枕。 秦崇胳膊从她身后绕过来,干燥温暖的大掌包裹住她的手,将她整个身体都拉进怀中。 “试试看。“ 这声音很懒,像快睡着了似的,可温热的气息在她脖间,一阵阵,不轻不重,却让人忽视不了。 压在她腰侧的胳膊格外安分。 唯是他的十指仍然扣在她指缝间。 这个动作,只有在他动情时才有。 男人的手指微微收拢,黑暗中,她连指缝都紧张,相触肌肤神经,似乎敏感到了极致。 她逐渐口干舌燥,脑子里自动悬浮上限制级画面,肩膀缩着,不敢动,连呼吸都小心谨慎起来。 身体崩得像一块铁,她身后的男人忍不住笑出声。 “这怎么睡。“ 她猛闭眼,竭力阻隔18禁的念头,“怎么不能睡。“ “换个方式陪你睡也行。“ 他说着“陪你睡“三个字的时候,咬字尤其玩味。 怎么可能真的给她春日融融好脸色,分明还是想着狎玩。 电话响了。 “秦总,黎小姐状态不对劲,突然不断在喊……” 手机刚接通的间隙,黎小姐三个字就招摇地进入了梁听雪的耳中。 她一下子就挣脱开男人的禁锢,往床的另一边挪。 听着电话那头的汇报,焦虑的神色从他脸上一晃而过。 他薄唇微敛,“我知道了。” 目光下意识移向一旁盯着他看的女人。 梁听雪的一双眼中没有失落,没有恼怒,毫无波澜。 甚至慷慨地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冲着房门口的方向,朝他做了个请的姿势。 还想配上一句您自便。 “一会帮我把门关上。“ 她卷了卷被子,将自己拢紧,连脸都包住了一半。 闭上眼,羽长的睫毛覆在眼下,这般认命又乖顺。 男人胸腔升腾起一阵躁郁,眉头拧得很紧。 最终是什么都没有说,抬脚走了出去。 这一夜很长,长得她不断陷入不同的梦境里。 梦里,少年秦崇和身为丈夫的秦崇是两个人,交替着在她面前出现。 曾经相处的好多细枝末节回到梦里,成了记忆的延伸。 她梦回那年国际辩论赛,初见,秦崇混进国际学生中做自我介绍,大庭广众之下,对她炙热告白。 他说,“you had at hello“(我对你一见钟情。) 长相惊艳的男孩子拿着话筒,眉目情深,在国际学生中引发轰动,惊叫呼声连连。 梦里她一如当初,心间开起一朵花。 下一幕,她掏出着自己的一颗心,小心翼翼地捧着,去找他。 被拦在酒包厢门外,里面便是秦崇,近在咫尺,可她却怎样都迈不进去。 分明视线对上,秦崇却对她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她奋力拍门,却见他漫不经心和旁人调侃,梁听雪太好追了,没劲,玩一玩就算了,当不了真。 刹那间,她捧在手里炽烈跳动的心脏变冷,变暗。 一幕幕浮光掠影闪过,男人的态度逐渐由热忱转为冰冷,最终重叠成同一个轮廓。 男人回头,眼睑薄凉掀开,毫无温度说,“你处心积虑到我身边,我不放过你,你这辈子都别想好过。” 第57章 当女儿一样对待 她醒不过来,梦中的空间再度切换,来到她未曾经历过的婚礼现场。 梁慕清挽着她一步一步走向秦崇,分明是那样温馨美好的画面,可她心里的慌张几乎要溢出胸膛。 每一步,都那样沉重,双腿像灌铅似的,像是有人不断推着她朝前走。 周围围绕着他的亲朋好友,可她却连一丝笑都挤不出来,而后走到秦崇面前,他从秦崇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的脸。 那张脸不属于梁听雪,而是黎岁。 她从梦中惊醒过来时,后背上全都是冷汗。 一时间梦境现实真真假假,无从分辨。 浑噩中,她大口大口呼吸着,下意识拿起床头的水杯,呷了一口。 水凉,刺得她浑身激灵。 她突然清晰地想起一件事。几年前,秦崇承认喜欢黎岁这一幕,是真实存在的。 原来她珍藏在心的少年,也没有一刻属于她。 从始至终,对她不过是无心的招惹。 是尝鲜,是挑战。 她呆坐在床上,平静下来时,心间只剩下麻木。 又是一周的周末。 这天上午十点,梁听雪到华州大学旧职工楼。 平常这个点,梁慕清一般在图书馆看材料,她就固定来帮梁慕清打扫卫生。 不碰面,倒是成了父女俩的默契。 她从花盆中找出钥匙,打开门时,居然发现梁教授今天破天荒在家,还自己把家里里外外拾掇了一遍。 “爸没去市图书馆?”她愣了愣。 梁慕清新理了寸头,短茬茬,遮不住满头白发。 从前,梁教授还会让楼下的理发师帮忙挑挑白头发,而现在白头发已经多得挑不动了。 梁慕清放下手里的茶杯,看向她,“来了。” 他穿着西装外套,身板凛凛正正,仿佛回到了他意气风发那时,只是白发和皱纹,昭示着苍老已经被时光深深种在了他的身上。 不过两年,就被蹉跎了的老态不掩。 也万幸,只是两年。 梁听雪知道,一切变化都源于那封复函,看着他振作的姿态,她突然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她浅浅吸鼻,鼻头有些酸,“爸,我去买菜,中午一起吃好不好” 好想吃你做的煎鱼,焖豆腐,拍黄瓜 她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梁慕清冷冷打断,“楼下随便找个餐馆吃。我有事跟你说。” 想撒娇的话卡在了喉间,她讷讷地打住。“好。” 一顿饭吃得温吞沉默。 快吃完了,梁慕清才开口说,“污蔑我的那个学生,终于肯说实话了。华州大学重新出了复函,证实我的清白。” 梁听雪没问过秦崇复函是怎么出的。只是现在看梁慕清对结果毫不怀疑,说明秦老夫人将事情办得很妥当。 她微笑,“您的坚持是对的。” 梁慕清苍凉一笑,“是我以前的一个学生出面解决的。” “想不到,我这老头的清白名誉,除了我自己,居然还有人在乎。” 听到这一句,梁听雪心头划过一丝异样。 他是在怪她这个当女儿的,甚至没他一个学生上心吗?她觉得自己心里泛起了细碎的刺疼。 可这件事情本来就不能表露出与她有关。 更不能体现是秦家出面,她心里再苦,也只能自己咽下。 三十年任教生涯,梁教授桃李遍布世界,说是学生出面,确实合情合理。 想到这,梁听雪又记着回头要给秦老太打电话道谢。 梁慕清她给他盛的汤喝完,搁下碗筷。 郑重其事道,“听雪,长了副好皮囊不是坏事,但如果自身行为不检点,是很容易惹是非的。” “一个人要被看见,首先是人品才华,其次才是容貌。你以后要更加谨言慎行。” “你看你妈妈,长得多好看,可你看她这一生,打扮朴素,落落大方,她该是你的榜样” 梁听雪在听到“不检点”三个字的时候,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砸中似的。 被骚扰被侮辱,是她的错? 曾经的父亲,会在她穿公主裙时不遗余力地夸她好看,会告诉她女性的美是多样的,会将全世界温柔地捧到她面前 怎会与眼前迂腐赞同被害者有罪论的人是同一人? 梁听雪神情复杂看着梁慕清,可一看见他沧桑的面容,反驳和委屈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没过几天,梁听雪接到了语言中心宁子钦的电话。 说语言中心聘请了梁教授做中心主任,要开欢迎宴,邀请她一起去。 语言中心主任的位置,是秦老夫人许诺她的。她听到的时候并不意外。 只是前几日梁慕清对她说的话,她并没有那么容易释怀。 “师兄,你们聚。我晚上要加班,就不去了。” 宁子钦,“如果抽得出时间还是来一趟,就在富春酒楼,离你工作室也近。梁教授一直以你为傲,这么重要的场合,你怎么能不出现?” 听到富春酒楼时,梁听雪内心有一丝触动。 富春酒楼是华城老牌酒楼,消费不高,但菜色可口,小时候逢年过节,梁听白那小馋鬼就要吵着梁教授带一家人到那开小灶。 每次去,梁慕清都会点她最爱吃的几样菜,那时候一家四口,多温馨。 那时候,梁慕清对她的偏心不加掩饰,她以为那慈爱的目光,永远都不会熄灭。 回忆到这,她的神色变得温和又复杂,终究是没有一口回绝。 “好,我忙完就过来。” 当晚,梁听雪因为接待了一个客户耽搁了一会,到富春酒楼的时候,已经有人先到了。 “梁老师我敬您,恭喜您走马上任!” 她轻快的步伐,在听到黎岁的声音时猛然停住了。 下一秒,入耳的是梁慕清沧桑又诚恳的声音,“真是多亏你。如果没有你帮我劝那位女学生说出实话,我也不可能这么顺利洗脱冤屈。” 黎岁,“梁教授,你能收我当干女儿吗?我从以前就很羡慕听雪,有您这样一位好父亲。” 梁教授朗声笑笑,“当然,你是我最喜欢的学生,我从以前就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第58章 怎么又在哭 拿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她身体在包厢门口僵立住,如五雷轰顶。 梁慕清口中,所谓帮他洗脱罪名的学生,是黎岁? 她艰难地抬眼,透着门缝,她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是她的丈夫秦崇。 他面孔风轻云淡,身姿温润而泽,堂正又随性地站在黎岁身后。 梁听雪气得整个身子都在发抖,抖得不像话,秦崇分明知道自己为了洗脱梁教授的冤屈,付出了什么! 可他一言不发,就那么任由黎岁向梁教授邀莫须有的功! 她这一瞬间,愤怒得想冲进去给秦崇和黎岁一人一个巴掌。 可这是梁教授的宴席,她毁得起吗?她小心谨慎地走到这一步,不就是为了让梁教授重新挺直身板做人吗? 这一瞬间,秦崇朝门口瞥过来。 看见一双不解的眸子里,愤怒,茫然,挣扎,好些情绪铺张在她的脸上,浓稠直白,化不开。 “听雪,怎么不进去?” 身后的宁子钦刚到,看见梁听雪怔愣在包厢门口,出声叫她。 包厢门被他打开,随着声响,梁慕清的目光也朝门口看过来。 眼中的冷漠一闪而过,和煦的笑容,消失无踪,“你怎么来了?” 这句话一出口,气氛降到冰点。 包厢里的所有人都诧异地朝梁听雪看过来,眼神中都是探究。 眼看气氛尴尬,宁子钦开口解围,“梁教授,是我通知听雪来的,今天庆祝您加入语言中心,我想着听雪一起来,人多更热闹。” 几道目光将梁听雪扎得几乎千疮百孔,原来,他是特意来赴他好学生的宴请。 根本就没有叫她来的打算,甚至厌恶见到她。 前几天会在家里等她,也是为了对她耳提面命,让她别再惹祸端,别再弄污他的羽毛。 是宁子钦想当然了。 “既然来了,就进来坐。”梁慕清不冷不热地开口。 她强迫自己扯出一抹笑,“恭喜了,梁教授。” 一瞬间被激起的悲愤,遮掩不住,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努力平静地说,“我在附近有点事,只是刚好路过上来看看,就不打扰你们庆祝了。” 梁教授的眼底划过一丝复杂,“行,那你就去忙。” 她双唇抿得紧,仿佛一条直线,下巴因为情绪些许失控而有一些颤抖。 转头那一瞬间,仿佛有眼泪从她的眼角划过。 随着关门声,包厢安静得落针可闻。 半晌,是梁慕清开的口。 “大家坐。” 富春酒店包厢门口的走廊并不宽敞,她失魂落魄地离开,甚至感受不到自己两条腿正朝什么方向走。 “听雪,这么巧?在这都能遇见你。” 失神的眼眸触及男人干净的袖口,她仰头,看见了一张清隽的脸,神情和煦。 她勉强笑了一下,“江律师,在这儿有应酬?” “老同学聚餐。”他道,下一秒,他看见她紧攥袖口的拳头,“你怎么了?” 任凭她再怎么压制,她身上强烈的愤怒情绪都太明显,像是连头发丝都在伤心生气,江书晚一眼看穿她的不对劲。 “没什么。” 情绪到了临界点,她也顾不上礼不礼貌,只是摇了摇头,“江律师,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从江书晚跟前走开,快步进了电梯。 直到电梯发出吱呀声,下了一层又被打开,一个服务员推进来一架上菜的小推车进来,梁听雪才后知后觉自己上错了梯了,这大概是个货梯。 她默默地退到电梯内的一角,盯着电梯里的银白的四壁失神。 明明她什么也没做。 可偏就像今天所有事情都与她作对一样,小推车滚轮在电梯口的卡槽里一颠,一盘冷盘牛肉就这么随着惯性朝她泼过来。 她下意识朝角落躲,但空间本就有限,红色辣油刹那就染上她的裙摆,往下渗,乳白旗袍洇上一块硕大的污渍。 那块红油飘着让人难以忍耐的味道,她双唇抿到颤抖,很崩溃。 推车的服务员惊慌失措,“不好意思美女,我帮你擦擦。” “不用了!” 她直接跑出了电梯,推开了一旁的安全通道。 门嘭声关上的时候,她双腿一软。 昏暗而冗长的安全通道内,微弱的应急灯光忽明忽灭。明灭中她最后一丝所谓成年人的体面瓦解了。 眼泪不住夺眶。 秦崇究竟是多不在意她的感受,才会让黎岁沾梁教授的事? 明明知道梁教授对她的憎恨误解那样深。 明明知道她和黎岁不对付。 但凡有心,都会知道刚刚那一幕对她冲击有多大。 她顺着墙在角落,肩膀遏制不住地颤抖,用力捏着自己的胳膊,不想让自己的哭声蔓延。 但压抑的啜泣声在触及冰冷门扉又立刻回荡,在狭长的通道里格外清晰。 楼上,安全通道门被吱一声推开,走进来了一个人。 男人朝下垂睫三分,找到缩在地上的人影。 刚才,他被黎岁匆匆喊到富春酒楼,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场。 然后就在黎岁和梁教授动人的师生叙旧中,看到了门口错愕的梁听雪。 一切都发生得突然。 梁教授对黎岁热情,对亲生女儿凉薄,更是让他始料未及。 他掏出一根烟咬在唇齿间,目光穿透夜色,凝视着梁听雪,仿佛要将她的每一个颤抖都尽收眼底。 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头抽丝剥茧。 约莫过了两分钟,女人的抽泣声渐渐平缓。 男人将烟熄灭。 正要朝下走,此时下一层的安全通道门也被推开,一道黑影将半扇安全通道的门撑得满满当当。 “你怎么了?怎么又在哭?” 梁听雪哭得整个人发麻,透着眼前朦胧水幕,瞥见整洁西裤和铮亮皮鞋,她认出这道清朗男音的主人。 是江书晚。 这是头一回,听见江书晚与她讲话的语气如此严肃。 “梁听雪,到底是什么生活,值得你这样委屈的去过?” 第59章 宠小三宠到老丈人面前 秦崇脚步止在楼道间。 看见江书晚靠近梁听雪的刹那,脸色骤冷。 他敲着楼梯金属扶手,声响不轻不重地在空间里漾开。 江书晚抬头,两个男人就这么对视上。 盯着楼上傲慢骄矜的贵公子,江书晚视线不避不移。 这是第三次,他看见梁听雪哭。 这回他没有再退让的理由。“梁听雪,起来,跟我走。” “阿崇,你在这儿吗?” 此时楼上的门再一次被推开,带出些许光线。 下一秒,走廊灯应声亮起,黎岁带着娇嗔的声音飘了过来。 “阿崇,在这里干什么,欢迎宴都开始了。” 黎岁走进应急通道,循着秦崇的视线看过去,看见梁听雪和江书晚,眉梢微扬。 “听雪,你说你有事,就是和这位江律师有约?” 她笑得饶有兴致,“你跟这位江律师关系还真好。” 梁听雪不知道为什么楼道里突然变得这么热闹。 但听经黎岁声音的刹那,她将眼泪擦干,抬起头。 江书晚适时地伸手,手掌在她臂弯处撑了一下。 “还好吗。” 梁听雪扶着江书晚站起来,用手指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他的手掌,又立刻松开。 “我没事。谢谢。” 朝楼上走到黎岁面前,冷嘲,“我跟江律师的关系,好的过你和我老公?” “听雪,今天可是梁老师的欢迎宴,你有什么个人情绪,能不能” 黎岁话没说完,一道掌风狠狠刮向她的脸颊。 “啪!” 骨骼肌肉碰撞的声响,清脆地在逼仄的空间里回荡。 黎岁愣住了,伸手捂住脸,即刻楚楚可怜地盈上泪光,往秦崇怀中一躲。 “听雪,你为什么打我?” 这不是在梁慕清面前,她还有什么好顾及? “梁听雪你在做什么?”秦崇皱起眉。 哦。 忘了还有个黎岁的救世主在场。 梁听雪冷冷笑,“难怪秦公子要隐婚。宠小三宠到老丈人面前还不被发现,很刺激?” 秦崇眉目阴冷,“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梁听雪盯着男人怀里的人,“黎岁,抢东西抢上瘾了是吗?抢男人不够,还要抢爸爸。” “你这么有本事。那麻烦你让秦崇跟我离婚。这婚能离,我认你这个姐!” 黎岁退无可退,在秦崇怀中彻底哭成了泪人,“阿崇,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听雪这样误会我?” 秦崇眉目沉沉,拽开她,“够了,打人还嚣张上了?!” 梁听雪怒极反笑,“我还就打她了。你心疼,那你打回来!” 她撩开自己鬓边的发,将脸送到秦崇面前,恨意从她紧抿的唇角,吊起的眉梢丝丝缕缕倾泻。 “来,你打。” 女人满脸的怒与恨,眸光寒冷得像要将人冻住,刚哭过的眼眸,又将委屈暴露的彻彻底底。 抛开大度理性,露出所有情绪,不加掩饰,模样横冲直撞打进他的眼底,无缘由将他的心疼全都勾起。 偏偏有江书晚碍眼地站在她身后,偏偏她说,“有本事让秦崇跟我离婚。” 秦崇凛凛冷笑,“你觉得现在有人给你撑腰是吗?” 天旋地转,梁听雪突然觉得,再说一句都好多余。 她扭头,径直拽住江书晚的衣袖离开。 “梁听雪,你站住。” 察觉秦崇想追过去的动作时,黎岁眉心一皱,猛地将自己的身体重心靠过去,“阿崇,我头好疼,好像很有模糊的记忆片段” 秦崇视线猛地抽回,落在黎岁皱紧眉头的脸上,立刻将人扶稳,“想到什么了?” 富春酒楼一旁是人工湖。 以前一家人吃饱就会来湖边散步。 那时候,梁听白老要跟她赛跑。 前面的他们在追逐,一双父母在身后,喊他们小心,一路是笑。 冷风倏然袭面,像一记耳光,将她从回忆里抽醒。 眼眶陡然又发酸,下一秒,身前的视线被阻隔,冷风也被男人阻断,江书晚就这么将她环在胸前,用宽大的外衣,裹住她。 “别再哭了。”语气温柔又带着些许命令。 她麻木留下两行泪,想推开,“江律师,别。我身上刚刚被菜汁沾上了。别又弄脏你的外套。” 江书晚笑,“我不介意接受第二件你赔给我的衣服。” 这是第几回? 他像带着光亮的神,将她从不堪漩涡里拯救出来。 “就当是满足我的心心念念,让我抱一会你。” 谁会在生活摇摇欲坠时,拒绝温暖踏实的怀抱? 可梁听雪的脚步仍是坚决地朝后撤,她不是没有分寸感的人。 江书晚没勉强,只不过胸腔中顶着的那一股闷气,愈加澎湃。 “上车。天冷。” 回到车上,江书晚从中控台的暗格中掏出了一枚u盘。 递给她。 梁听雪疑惑地侧目。 “这是秦先生在婚内和女孩子纠缠不清的证据。” 她心里猛然一沉。 江书晚认真看着她,“之前你不让我插手,我也不希望给你留下不择手段的印象,所以没给你。” “现在我打算交给你,你想怎么用,你决定。” 那是一枚金属磨砂u盘,冷冷泛着幽光。 梁听雪心间一寸寸发胀,眼眶也跟着酸,这哪是不耗费功夫能查到的证据。 她何德何能,让江书晚帮到这个份上。 她沉眉的表情让江书晚敏锐感觉到她又要哭,心里又万分清楚,她又在觉得受不起。 “我可不是白帮你。后天这边有个ipo项目的合规尽调转场,我需要访谈一些海外高层和供应商,想请你帮我做翻译。” 梁听雪侧目,“什么语言?” “英文。” “英文?”她困惑,“江律师不是剑桥毕业的?” 江书晚,“虽然我是听得懂,但是保荐机构的经理也会去,我可没时间一边做面谈,还一边给他们做翻译。” 梁听雪明白了,虽然知道做一场翻译的劳务费和江书晚给的这份资料,根本不等价。 但她仍然觉得好接受得多,笑了笑,“没问题,以后有需求随时呼我。” 转天,方洲集团。 秦崇到得晚,重要会议从上午十点排到了下午三点。 中午好不容易有个间隙,季骁递上了从科技西城送回来的录音笔。 这是一款老式录音笔,市面上几乎已经看不到了,数据修复并不容易。 “秦总,最后一段5个小时的录音,已经修复好了,音频做了备份,发到您邮箱上了。” 秦崇脱下西装的动作在听到这话时顿了一秒,继而利索地将西装搁到季骁手上。 “5个小时?” 季骁,“挑重点倍速听,1个小时就够。” 他重新坐了下来,“好。你先帮我挪开下一个的会议。” 第60章 是我教你这么自私自利的 华城另一头,梁听雪正在良湾酒店里看着江书晚给她的证据。 昨晚从江书晚车上下来,梁听雪没回家,也没打算再去打扰尤子惠。 进良湾酒店,开了间房住下来。 此前,她有过不少次到酒接秦崇回家的经历,但对他的风流韵事大部分都只是匆匆一瞥。 在别人口中,秦崇在风月场上是女人见一眼就会沉沦的程度。 这还是第一次,在脑子里将传闻和影像重叠。 照片中,秦崇与形形色色女孩子举止动作有几许暧昧,但似乎都是点到即止。 也许是世家教养,许是逢场作戏,让他在沉沦声色场中仍张弛有度。 足够让女人沉沦,也足够自己清醒抽身。 她知道,如果真的打起离婚官司,这些证据只够证明秦崇爱玩,不足以证明他对婚姻不忠。 但如果被秦老夫人看见这些,要秦家掀起风浪,却是绰绰有余的。 正盘算怎么跟秦崇谈,电话急促地响起来。 一接通,尤子惠的声音火急火燎传了过来。 “小雪,你方便来一趟乘风智能吗?” 梁听雪,“怎么了子惠?是发生什么情况了吗?” 她提前跟尤子惠交代过,这两天居家办公,让子惠带工作室的几个员工先进项目。 尤子惠那边似乎环境有些嘈杂,她压了压嗓音,“黎岁把梁教授搬来了,说要开临时会议正等着你呢“ 梁听雪脑袋懵了片刻,“梁教授?“ 尤子惠,“是啊你家梁教授。” 她又道,“梁教授的面子我们可不敢随便驳,你手上的事不急,还是来一趟。” 梁听雪眉头紧锁,心情瞬间又跌倒谷底。 “好,就来。” 四十分钟后,梁听雪到了乘风智能。 会议室气氛森严,工作室这边的尤子惠,面对梁教授没了气焰。 刚看到梁听雪的身影出现在会议室门口,尤子惠马上出了门,将她拉到一边。 “这是什么阵仗?你爸和黎岁怎么站在同一阵营?他不知道黎岁跟你老公搞在一起?“ 梁听雪老实交代,“梁教授不知道我跟秦崇结婚的事。” 尤子惠: 梁听雪又补充,“黎岁是他最喜欢的学生。“ 尤子惠: 这关系真的,好。颠。 尤子惠白眼翻上了天,“我瞎了我瞎了。这什么孽缘啊。” 梁听雪,“不说了,我先进去。” 尤子惠,“需不需要我留下帮你?客户那边我可以推掉。” 尤子惠本来打算带员工进项目后就撤的,后面还有商务洽谈,她已经推迟了一小时。 梁听雪摇头,小声道,“去忙你的,把我们的人都先带走。黎岁这是要搞事。今天别想好好工作了。” 她定了定神,稳步走进会议室。 目光扫过梁慕清,梁慕清端坐的挺直板正,有些清傲地垂眼,并没有看她。 梁听雪在会议室里拉开一张椅子,坐好。 将目光移到黎岁身上。 “黎小姐,今天又有什么事需要开临时会议?“ 黎岁挑挑眼皮,笑开,“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语言中心刚聘请的主任,前华洲大学外语院院长,知名语言学教授,梁慕清。” 黎岁眼中写着骄傲,这个头衔由她说出来,倒像是她以一己之力为梁教授平反,洗脱冤屈。 梁听雪深深吸气,告诫自己冷静。 黎岁继续道,“联合高校筹建语料库的项目,我们的梁主任高度关注,所以今天也亲自来参会。” 她肩膀朝前探,朝梁听雪眨眨眼。 “听雪,我们课程组研究后,觉得还是教学工作需要你的加入。如果你觉得这部分工作超出了原本的范围,那你开个价,我帮你跟方洲集团额外申请一份报酬。” 额外申请报酬,呵呵。 这副以方洲集团少夫人自居的模样,因为秦崇光明正大的偏宠,大抵在外人眼里毫不违和。 大概是经历过太多次黎岁的恃宠而骄,梁听雪此刻心理防线没有被她突破一丝一毫。 只是淡定地坐着,背脊直挺挺,神色沉静,“黎小姐,这件事与钱无关。” 梁慕清此刻开口,语气温和,“听雪,我也是刚听说你和语言中心,和方洲集团一起合作了这个项目。方洲集团是有社会担当的大企业,给学生创造接触项目的机会,不容易,也难得方洲集团觉得你能在项目里发挥作用,你应该鼎力支持。” 态度不强硬,但却不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很明显,梁慕清觉得自己点头,就能够替她做主。 像曾经他不经过她的允许,让她在无数公共场合秀外语,那是来自父亲的强压,她一度无从拒绝。 她蹙眉看向黎岁,她装得那样纯良高尚,嘴角那抹阴笑几乎微不可察。 梁听雪明白,要是加入课程组,就黎岁这种睚眦必究的性格,以后小鞋多的是要她穿。 她平复心绪,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沉稳。 “在合作洽谈阶段,纳西工作室就明确过不掺和教学,只负责商务。我相信分工明确,大家各司其职,对项目的顺利开展更有好处。” “而且鹿州大学有语料库翻译学专业,凭方洲集团财力,把整个教研组聘请过来都行。我毕竟没有任过课,参与教学确实不合适。” 梁听雪仍是从容淡定,得体回应。 梁慕清神色一变。 “什么叫掺和?“ “梁听雪,是我教你这么自私自利的?” 第61章 说她尖酸刻薄 话音落,乘风智能几个经理的奚落目光尽数落在她身上。 探究,惊讶,嘲弄。 两个人都是姓梁。 这句话带着责备的话,无疑将两个人的关系直白剖给了所有人。 这是老子在训女儿。 梁听雪心口一窒,被梁慕清这句“自私自利”直接训红了眼。 她觉得无比难堪,一呼一吸心口都像胸口压着巨石一样沉重。 她声音激动,辩解,“不是的,梁教授,您不了解情况,我们工作室规模不大,目前的工作量已经饱和,如果大包大揽,恐怕连本职工作都……” 梁慕清不由分说打断,“我了解到的情况,是你没有半点情怀和担当!” “梁听雪,你这你叫我心寒,我叫出来的女儿,走出社会之后,就这么唯利是图?” 一句句重话砸过来,她想起梁教授两年前的崩溃,将消极情绪不遗余力倾泻在她身上那一幕。 梁听雪此刻感觉血液都冷了,连体面地笑一笑都做不到。 她此时还苦苦在婚姻旋涡里挣扎,多半是为了梁慕清,可他…… “你跟我出来!” 梁慕清落下这句话,笔直的身躯立起,径直走出了会议室。 梁听雪眼睛不可遏制地泛着红,垂眼遮住一切难堪,压根也坐不住,快步跟着梁慕清起身。 经过对面一排座位时,身后传来黎岁轻飘飘的嘲弄。 “不听话,可不就是要教训吗?” “听雪,这些年你也没少挨阿崇的训,怎么就学不乖呢。” 她没察觉自己的指甲陷进掌心,只觉得像被泼了一桶冰。 从头到脚的凉。 梁慕清站在乘风智能隔壁的接待室门口,双手背在身后,见她出来,示意她进门。 关门的瞬间,空气中蔓延着令人窒息的安静。 梁慕清不紧不慢地开口,“小雪,这件事我已经答应黎岁了,没有商量的余地。” 梁听雪看着眼前的父亲,只觉得陌生得很。 “梁教授,我还没那么大本事去讲情怀,讲行业担当。我只是个普通人。能养活我的工作室,为我的员工争取最大利益,就是我梁听雪的担当了。” “抱歉,您的要求我做不到。” 梁慕清神色凌厉,“怎么?翅膀硬了,我还管不动你了?” 她眸色渐冷,“您管过我吗?” “看见女儿被针对,被强压,您不心疼,而是选择加入施压的队伍,这叫管吗?” 梁慕清儒雅的面孔变得扭曲,“你说的什么话?梁听雪,你怎么会变得这么尖酸刻薄?” “是。我变得尖酸刻薄。因为我无依无靠,寄人篱下了两年!”她眼眶发红。 “这两年我住哪,您知道吗?我过什么样的生活,您知道吗??” 梁慕清厉斥,“梁听雪!我们家的祸患因你而起,难道你不该反省自己吗??你在这里跟我大声什么?” 梁听雪冷笑,“听白入狱,您被革职,您把这一切祸源都归到我头上,可您又想没想过,听白没贪念,会犯法吗?您没有疏忽,会被趁虚而入吗?整件事情我又做错什么了?我甚至什么都没做!” “你!” 梁慕清膛目,气到说不出话,他没想到他乖顺的女儿有一天会这样对他说话。 明明她应该背负自责过一辈子,她怎么不是罪魁祸首? 半晌,梁慕清情绪缓下来,语气不复刚刚的激烈,“小雪,爸爸知道你的考虑有你的道理,但是今非昔比,黎岁身后是秦家的掌权人,你就算有委屈,也多担待一些。” “我刚上任语言中心主任,这是我经手的第一份成绩,你就当帮帮爸爸的忙,好吗?” 梁听雪怔怔看着梁慕清。 一向逼视权贵,清高为天的梁教授,居然会…… 她没想过这样的话会从梁慕清的口中说出来。 “爸…”她一时间语塞,看着他白发苍苍的模样,说不出反驳的话。 “其实……” 她知道曾经的梁慕清再也回不来了。 可终究是父女。 她沉重地吸气,冷冷气息灌入胸腔,一片酸涩漫开。 她敛眸,“我想想。” 她从接待室出来,回会议室时,里头多出来一个人。 她怔仲看过去,只见一道高挺的身影,坐在会议室中。 见是方洲集团的那位,梁慕清快步走过去,于此同时秦崇也站了起来,扣紧了身上的纽扣,站得板正挺直。 没了平常玩世不恭的模样,那份名门望族的教养,就从他谦和的眉眼丝丝缕缕流泻出来。 “秦总今天还亲自来,项目的问题我们都已经协调好了,您出资培育学生,已经是教育界的星光领路人,就不必再挂心小事了。” 梁慕清对秦崇的恭维,梁听雪没眼看。 心里很难受。 他的脊梁,是被她这个引以为傲的女儿敲碎的。 她的头颅也为了他低下无数次。 可结果,父女俩仍是越走越远。 秦崇长身玉立,丝毫没有上位者的姿态,“梁教授言重了。” 想来,秦崇第一次见梁教授,是为了黎岁。 现在的温和恭谦,也是为了给黎岁长面子。 一屋子围着黎岁转的人,是她的父亲,她的丈夫。 她垂眸,梁听雪心口溃烂到麻木,站在会议室门口,没任何言语。 梁听雪发红的眼眶,隔着距离进入了秦崇的眼中,他心脏像被刺痛了一瞬。 “不过有件事,可能方洲这边传达得不到位,我还是亲自跟梁教授商议清楚的好。” “您的爱女梁听雪曾经在方洲集团工作过,责任心强,能力出众。但毕竟领域不同,要她参与课题设计,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关于学生培训,我们会另外成立工作组,师资支持方面的问题,您不用担心。” 梁听雪听见这一字一句从那张薄唇说出,顷刻从松怔中回神,眼睑轻抬,看向秦崇。 立刻碰上男人的视线。 那道视线伴着会议室其他探究的目光,一起朝她看过来。 梁听雪不太敢信他是专门为她说话而来,但又觉得一切都太晚。 对她来说早就没了被解围的欣然。 乘风的几个人似乎是第一次看见大佬和黎小姐意见相左,下意识看向黎岁,又看向梁听雪,眼观鼻鼻观心,气氛微妙。 黎岁脸上的不悦一闪而过,随后又是笑盈盈的模样,“阿崇,我理解不对,你告诉我就是,哪需要特意跑这一趟?” 第62章 没印象凶过她 秦崇嗯声,“以后方洲集团这边的意思,会有专门的负责人传达。” 秦崇的话一出,等于是在打黎岁的脸,告诉所有人,黎岁与方洲集团无关。 黎岁眉眼沉凝片刻,又立即换上笑容,“这样也好,方洲有专门的人跟进,更能保障工作的顺利进行,还是你想得周到。” 梁听雪麻木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只想尽快逃离这个炼狱。 然而,大佬现身,激起了乘风经理的表现欲,他提议几方一同展示项目的最新进展。 梁听雪没办法,也只能代表工作室做了汇报。 会议持续了一个小时,终于宣告结束。 她身心俱疲,不管是梁教授还是秦崇,她都没有交流的欲望,一散会,她就先人一步从消防通道走了。 避着所有人。 可在抵达写字楼大堂时,她仍然不凑巧地碰上了那两人。 秦崇鲜见对黎岁冷着脸,黎岁姿态低低。 “阿崇,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任性不配合治疗了。你别生气……” 梁听雪冷笑。 秦崇这是爱之深责之切? 回想刚刚在会议室那一幕,以为秦崇来给自己解围,果然是想多了。 她在拐角处默默等了一会,等两人走远了,才朝大堂外走。 可是始料未及,还没走两步,一辆黑色大g停到面前来。 车窗摇下,露出男人朗目剑眉的面孔,侧脸被浮光切割得立挺分明。 车上后排座位只有一个人,不见黎岁的身影。 “上车。” 秦崇朝她瞟眼,姿势不动,只是下命令似的说了两个字。 梁听雪目光冷冷地掠过那一张脸,见惯了他这副救世主的腔调,只是自己朝前走,没理会。 某人早就该懂她。 冷着一张脸不声不响,最是她难过失望的表现。 秦崇没勉强她,一路让司机开着20迈的速度,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侧。 光天化日,车窗就这么降着,秦崇也不怕被曝光? 梁听雪被跟得有些烦躁。 秦崇一向善弄人心,不逼迫,坦荡荡的步步相随。 换做不谙世事的单纯女孩也许早就沦陷,可惜她也算看清了那一张多情面孔下的薄情寡义,哪能再轻易上当。 梁听雪不愿意地接受他的狎弄,更不想再听见任何动摇的话语。 她加快了速度逃走,却没注意路口小半截阶梯,脱脚,重心不稳,细细尖尖的鞋跟一歪。 膝盖磕在坚硬冰冷的水泥地上,一阵剧烈的疼。 该死! 昨天她没有回家,身上的衣服鞋子都是临时从线上商店下单的,脚上这双高跟鞋还没走习惯,这会鞋跟直接就折了。 大g的车门不徐不疾地打开,秦崇一躬身,两条修长笔直的腿出现他低头的眼帘中。 “扭脚了?” 她知道这男人又要笑话她,委屈一瞬间涌上来。 “不关你事。” 片刻都不想抬眼,她索性将两只鞋都脱下,直接赤脚,朝他的反方向跑。 两只细嫩的脚底板就这么硌在大马路上,秦崇视线凛凛,额角鼓张得厉害。 “不穿鞋瞎跑什么!?” 秦崇伸手去拉她,被她一甩,试图将她整个人扛起来,她挣脱得更厉害。 小小娇娇的模样,跟他抵抗的时候力量却大得吓人。 完全不让他近身。 “秦总,公共场合请自重!我打过车了,麻烦你别再跟着我。” 语气近乎冰冷,却被她不平的气息染上几分急促。 秦崇气笑了,“我跟你自重什么?” 梁听雪觉得心累,称她的父亲做梁教授,隐瞒婚事,让所有人以为黎岁是他的正牌女友,现在问她自重什么? 她只觉得解释没劲,几分漠然和麻木划过她的脸,视线朝后,“我的车到了。” 她朝后几步,拉开网约车的门,突然整个人被拦腰扛起,力道大得挣不脱。 “你干什么?!放开!!” 秦崇当然不是治不住她。 三分力就够让她挣扎不得,只在于他想不想。 眼下这个情况,显然很有这个必要。 人被他扛上了车,车门在紧闭的瞬间落锁。 他握住她鞋跟绷断的那条那只脚腕,视线向上蔓延,在膝盖处的丝袜被钢筋水泥破开一个口,淤青带血的伤口显出来。 “疼吗?” 梁听雪不作声地用力地将脚缩回,不想承受他的目光,也不想再承他半分情。 车门落锁的同时,司机稳稳地起步往前开。 她知道她下不了车了,低头,平静地付掉3块钱打车违约金,就把目光彻底抛向窗外,拒绝任何沟通。 秦崇看着她冷漠的模样,面色不善。 想到那只刚送回来的录音笔,胸口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透不过气来。 录音笔里的资料删得太彻底,修复费了些时日。 也是到了今天,他才听完了事故前发生的对话。 他刚知道黎岁的离开跟梁听雪无关。 更没想过黎岁对梁听雪有这么深的恶意,似乎此前的交集并不简单。 昨天梁教授庆功宴黎岁那番话,在梁听雪心里引起了多大的风波,可想而知。 持续录了5个小时的音频,他完完整整听了,自然也听见了自己对她怒吼的那两句话。 他甚至没有任何印象自己对她那样凶过。 可那声音恐怖阴森,任谁听了都害怕。 他侧目看过去,女人双手环胸,端坐得笔直,侧着头的脖颈绷着,明显的防御姿态。 脑子里在想什么,怨他吗? 他沉目,喉结上下滚动,“梁教授的事情,是我考虑不周。” 梁听雪像是没听见似的,没有任何反应。 坐在另一端的男人不由自主想起昨天晚上追出去时,她被别的男人搂在怀中的模样。 一瞬间,冷光从他瞳孔掠过去。 “承诺你项目的人是我,出问题,为什么不愿意找我说?” 第63章 最致命的那一刀 她心里一阵酸疼。 秦崇对黎岁的偏袒,一句句,仍在耳畔。 她又怎敢对他有所依赖。 纵使麻木的心又被翻出云雨,面上,她一声不吭,对他的话语没任何反应。 秦崇脑子很沉,对她这模样无能为力。 车很快开到了林澜别院。 秦崇下车,也就绕到另一端的功夫,梁听雪已经光着脚走了好几步路。 脚底板都红了。 这么娇,短短几个月却接二连三地受伤。 秦崇三两步到她身侧,刚想将她抱起来,却被她抢先开口。 “别碰我。” 他冷冷凝望那个背影,眼底蒙上阴翳。 刚伸过去的指尖甚至还没碰到她,都觉得扎手,像个刺猬不让人碰。 秦崇的脑子嗡嗡作响,好赖人是带回家了。 从脑子里搜寻曾经梁听雪说过的话。 依稀记得她说过喜欢华城四合院子家的菜肴。 一个小时后,只做现场的四合院子料理店,为这位秦家这位大爷破例送了一桌鲜品。 他叩了叩从刚刚一直紧闭的次卧房门,“梁听雪,出来吃饭。” 半晌,没有回应。 他下意识要直接推门进去,动作却又在拧下门把的时候停住了。 他哪里会不清楚这样是不对的。 他什么都懂,只是一直任由自己的恶劣发酵。 他挠了挠额头,没进去打扰。 梁听雪从房间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 膝盖上的伤口已经简单处理过了。 刚搬回来没多久的大行李箱,重新被她推了出来,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寒意。 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传过来,秦崇的眉峰重重提起,抬眸,“又想走?” 梁听雪眸光扫过搁在客厅的“四合院子”餐袋,独特的菜肴香味似有若无地袭来,可她的眼底没有一丝涟漪。 她将行李箱推到门口,又折回来,在单人沙发上坐下。 不紧不慢地从自己的提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再拿出一个u盘。 动作那样慢,却不见一丝犹豫。 秦崇甚至不需要打开,都能猜到是什么。 刹那间,他的脸色变得冰冷异常,眼眸深处仿佛积聚着即将倾泻的风雨,暗潮汹涌。 梁听雪撩眼看他,男人身上穿着睡衣,也丝毫未减那股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质与不容置喙的骄矜,她努力忽略他天生自带的凛然气魄。 “秦崇,我跟你谈一谈。” 他冷笑,“又想离婚?怎么不让你的江律师来?怕我欺负他?” 梁听雪没有理这句无理的话,径自说道,“这些,是你在婚内和女人暧昧的证据。有照片,有视频。每一张都可以清晰地看出那是你。” 她顿了顿,“这些东西,只要出现在公众面前,对秦家,对你秦崇,或是对方洲集团,绝对都是巨大的打击。” 离婚证据做不了,但要将秦崇推到风口浪尖,绰绰有余。 “我的诉求很简单,第一,当年秦家帮梁家偿还的债,一笔勾销。第二,我们和平离婚。如果你同意,这些照片将永远不会出现在公众眼前。” 本来,她计划用一大半积蓄来偿还秦家帮梁听白付的赌债。 而梁慕清不愿意随她出国,最起码她要有请得起保镖看着他的能力。 如今,如果债务可以一笔勾销,那她想出国,也不会那样捉襟见肘。 “一笔勾销?” 秦崇一下就笑了,散漫和讥笑从他的眉眼和笑声中渗透出来,给人以无形的压力。 他瞥了眼压在u盘下的文件,抽出来,戏谑地翻开那一纸罪证。 “我看看。” 这份材料是此前富恒律所帮她梳理的书面陈述,详细地陈述了婚后,秦崇每一次对她的伤害。 数秒,秦崇抬眸,“我们从哪一条开始聊?” 梁听雪微怔,“什么?” 秦崇读出声,“第一条,女方送给男方的结婚礼物,被男方在酒随意送给刚认识的女孩,并且让女方去过户。” “第二条,女方高烧39度,被男方要求到情人病房做翻译。” 梁听雪紧抿着唇,觉得前所未有的耻辱。 秦崇的双眼无辜地从纸上移动到梁听雪的脸上,“我做这些事,你很难过吗。” 梁听雪重重地皱起眉,被他的行为激怒,胸口起伏不定,“我难不难过不是重点!” 秦崇指节敲了敲文件,慢条斯理,“这当然是重点,我做的事让你难过才会情感破裂,情感破裂才需要离婚。” “所以,快告诉我,你多难过?” 秦崇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眉宇间透着一股子纨绔的不羁和恶劣。 梁听雪怒极反笑,“看来我们没有聊的必要了!以这份资料作为起诉状,我们法院见!” 说罢,她站起身,坚决地拖上行李,往门口去。 秦崇面孔蒙上一层阴骘,眸光随着她坚决的步伐看过去。 乌沉,深不见底。 “梁听雪,你有多无辜,又有多清白?” “口口声声说救了我一命,可最致命的那一刀,不也是你捅的吗?” 第64章 她就是我女朋友 秦崇的声音单薄寒凉地飘过来,梁听雪猛然刹住了脚步。 她呼吸一滞,身形微微晃动,艰难地转头,“你记得?” 两年前,秦崇调查秦峥身故原因时之所以会被掳走,可以算,完全是因为梁听雪的无心之过。 她在无意间捅过他腹部一刀,虽然初心是为了要制止杀红眼的秦崇真闹出认命。 可伤害是实实在在的,秦崇也因为那一刀被对方带走的。 等她找到秦崇的时候,秦崇记忆被改变了一部分,她一直以为,连带着她的失误的那一刀也被抹去,可他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吗?” 梁听雪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秦崇站起身,高大身形一步步靠近,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神经上,阴影深重,将她整个人罩住。 “那是是误伤我不想的”梁听雪很想镇定地说出当时的真相,可她紧张到整个人打颤。 捅伤他的事,梁听雪从没主动交代过。 毕竟秦崇被掳走,直接导致了秦峥案子调查中断,错过最佳调查时间。 秦峥是秦崇最亲的人,她怕秦崇知道后会恨她,所以没有磊落承认。 但这件事,她确实不无辜。 “你说是误伤就是误伤?”秦崇眼神如刀,“怎么证明?” 冷冷的笑意从她耳边刮过去,“我确实什么都忘了,独独记得你扎我那一刀,你说,我怎么可能放过你?” 梁听雪紧紧咬着唇,“我没有证据,但捅你那一刀确实是失手,你可以去查,我不怕查。” 秦崇面无表情地掐住她的下颌,“事情过了这么久,你要我查什么?” “如果不想坐牢,乖乖的,别再给我提什么离婚。” 梁听雪绝望地闭眼,“那我就去坐牢。” “你坐牢。”秦崇冷笑。 “书香门第梁家,听雪听白姐弟双双入狱,你是不想让你爸活了对?” 梁听雪彻底垮了,身子直接瘫在一旁的边柜上,往下滑。 秦崇双手撑起她的肩,支起她瘫软的身子,摁在墙上。 压低的嗓音揉着冷峻胁迫,“就算要离婚也是我先来提。梁听雪,我不想离,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婚。” 他感受到自己喉间的振动,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有一刹那,秦崇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甚至分不清是自己的瞳孔在颤抖,还是眼里的女人在颤。 这不是他第一次失控。 缓过来时,梁听雪已经慌不择路地逃回了次卧。 他按了按自己的额角。 长腿迈到沙发边,重新坐下。 两年来,秦崇无数次堕入同一个梦中梦。 梦里他无数次回到两年前,回到梁听雪刀口向他那一瞬间。 一次次经历着梁听雪毫不犹豫地捅向他的绝望。 紧接着他从第一层梦里醒来,又梦见自己的身边躺着梁听雪,而他的双手不可遏制地掐向她的脖子,直到她没了呼吸,雪白面孔再无一丝血色。 他惊觉,怒吼,崩溃到绝望,可是怎么都醒不过来。 像个无穷无尽的梦魇,周而复始,不断循环。 这时他的手机响起,在茶几上小幅度地震动。 响了好一阵,他才像突然有了意识一般,抬手拿起手机,接通电话。 “顾林,什么事。” 他咽了口口水,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嘶哑,顾林隔着听筒都感觉得出他浓浓的疲惫。 “你的症状又出现了?” 作为为数不多知道秦崇心理状况的人,顾林一听就知道他状态不对。 “嗯。” “我告诉过你几次了,一有症状就必须告诉我。如果不是我今天刚好打这个电话,你打算拖多久才说?” 顾林声音轻和,却多少带着医学生的严厉。 秦崇摁了摁眉心,不耐地在手机上敲了敲,“我不是你的病人。” 顾林,“但你是我的研究对象。” “治不好你,我毕业都毕不了,你抽时间来一趟,还是我回国找你,选一个。” 秦崇拒绝的话刚要脱口而出,却下意识撇向那道禁闭的房门。 他仰头,沉气,闭上眼。 “过段时间我会去一趟旧金山。能不能毕业看你自己的本事。” 挂了电话,秦崇的目光落在漆黑夜色里,一片深沉。 两年前的事情,他一直没有调查过。 他怕。 怕一切是梁听雪的阴谋,再假意救起他。 怕梁听雪为了秦家少夫人的位置,无所不用其极。 梦里的背叛感太让人绝望。 就像薛定谔的猫,他不查,永远存在两种可能。 一旦真相是他所怀疑的那样。 他还能允许梁听雪跟无事人一样,在自己眼前晃? 可她现在努力想摆脱他的样子,却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为了攀高枝而不择手段的人。 “秦总。” 季骁的响应很快,是秦公子贴身助理该有的利落。 “帮我查个事。” 转天是江书晚让梁听雪一起去做企业尽调的日子。 江书晚在帮一家医药企业做上市合规筹划,其中有几个高管来自海外。 这一天她磨蹭到没时间才起,因为昨天目睹了秦崇失控的模样,没睡好,这会眼底吊着两只黑眼圈,用两层遮瑕好不容易才遮住。 万幸屋外一片清明,秦崇似乎早就出门了。 她心有余悸。 但她也明白了一件事。 挣扎没有用,就算真的有秦崇将她送进警局的那一天,没有自证清白的证据,仍是他只手遮天,她百口莫辩。 原来在秦崇的记忆里,她那样不堪,所以根本不打算放过她,非要将她绑在身边,折磨她。 堂堂秦公子,想查什么查不到呢,但他却没有任何调查清楚的打算,就凭着一个模糊的印象,要给她定死罪。 心凉。也头疼。 她收拾好自己后,尽快驱车到了央湾区的商圈。 在地下停车场,停好车时,隔壁的车突兀地摁了一下车喇叭。 她下意识看过去,只见停在自己一旁的车里驾驶座里坐着个人。 江书晚唇边噙着一抹笑意,撑着头,悠闲地看着她。 隔着两道玻璃,两人相视,梁听雪一愣。 她停车技术不好的,刚刚没空注意那是谁的车,只顾着停车,跟锯木头似的来回拉扯了三趟才停好,怕是都被江书晚看见了。 她立刻下了车,“这么巧?我们同时到?” 江书晚眼中聚着笑意,“也不算同时。” “我到得早,所以在车上多待了会,看美女停车看了十分钟。” 梁听雪尴尬又无奈,“怎么江律师嘴也这么损。” 他视线在她身上打量,相当意外地发现常年裙装的梁听雪,今天居然穿了一条黑色西裤。 朝他走过来时,右脚有一些小心谨慎,江书晚敏锐地察觉了什么。 “又受伤了。” 梁听雪松怔,“我瘸得这么明显?” “怎么回事。”江书晚刹那收起笑容,面容有些严肃,视线落在她右腿上。 她赶紧佯装轻松地活动了一下,“不碍事的,只是膝盖擦破了皮。” 她在避嫌。 江书晚忍住了看看她伤口的念头,只是无奈道,“你还真是三天两头就受伤。” “我今年估计是犯太岁。”她笑着瞎扯。 见梁听雪一派轻松模样,他没再说话,两个人上了电梯。 在希达医药的门口跟保荐机构先汇合,然后一起进了希达医药的大门。 这个药企这两年备受关注,不少投资机构盯着,想注资,但拿不到名额。 现在筹划要股改上市,在资本圈里更加炙手可热了。 保荐机构是经盛资本,委托江书晚的律所进行合规尽调。 尽调的过程很冗长。 江书晚问得很详细,可以听得出来,他敏锐地发觉了境外高管的一些异常行为。 尽调对象里第三个人,是个美国女人,个子高挑,性感热辣,一上来,眼睛毫不掩饰地往江书晚身上瞟。 一见她,江书晚的动作也有些异样,但梁听雪没多想,只当他们应该认识。 正逐字逐句地翻译着往来对话时,突然那个女人指着江书晚,朝梁听雪一笑,“hey, can you ask hi for if he''s avaible?”(能帮我问问他是不是单身吗?) 这句话甚至不需要翻译。 还不等梁听雪说什么,江书晚直接抬起了头,手握拳状,搁在唇边清了清嗓子,“no,i’ taken”(我有对象了。) 女人脸色略显失望,“you jt want to let down easy,right?”(你只是为了让我好受一些?) 江书晚笑了笑,反手在梁听雪桌前点了点,“i a seriolyshe is y girlfriend”(我认真的,她就是我女朋友。) 第65章 女朋友? 女人有些惊讶,眼神在梁听雪脸上端详,很快耸了耸肩。 梁听雪眉心微蹙了一下。 下一秒就听见江书晚靠过来,手握成拳放在唇边低声道歉。 “抱歉,那个女人已经不分场合骚扰过我好几次了,你好心帮我挡一挡。” 在这么严肃的场合,那女人还能问出这种问题,确实轻佻了些。 梁听雪听他这么说,当然不好驳他面子。 但是现场毕竟还有保荐机构的人在,此刻全都侧目朝他们看过来,笑容意味深长。 等那女人走了之后,经盛资本的王肃笑道,“江律师深藏不露啊,竟然有这样一位漂亮又有才华的女朋友。” “难怪海外业务做得那么好,原来是强强联手的情侣拍档。” 江书晚俊朗的眉目含笑,不否认,也不解释。 这让梁听雪有些如坐针毡,却也只能尴尬赔笑。 不过这个话题只是小插曲,很快就翻页了。 这时她手机上进了一条讯息,是秦崇发来的。 「晚上想吃什么。」 梁听雪猜不中秦崇的心思,也不想猜。 她只知道秦崇不会放过她,可她现在没想好怎么应对。 梁听雪片刻都没迟疑,葱白般的手指敲下两个字,「有约。」 那头没再回应。 她放下手机,将注意力集中到访谈中。 后面又谈了两个高管人员,连线了一个海外最大交易额的供应商,尽调面谈才算完全结束。 几个券商保荐组的人被企业带去看业务生产线,会议室里只留下了江书晚和梁听雪两个人。 “江律师,给你拖后腿了。没碍你事?”梁听雪抱歉道。 虽说访谈的大部分问题都是通用语言,但是还是不乏有一些财务和法律上的术语,她翻译得有些坎坷,后来有几次,江书晚自己用英文进行了沟通。 这家药企发展势头非常好,她挺怕碍了江书晚的事。 江书晚笑笑,“你肯陪我来,是在长我的脸,怎么可能碍我事?” 梁听雪听了,心稍微放下来些,“那就好。看来我得多向您学习。” 江书晚表情始终和煦,“其实我觉得你的逻辑语言能力那么强,过个法考应该很简单。” 梁听雪失笑,“别了,大概是学了太多门语言,我都觉得现在什么东西都记不住了。” 江书晚,“那你是不了解大脑运作机制,用对方法,记忆都是越开发越好的。” 梁听雪举手投降,“得,我就是想偷个懒,你放了我。” 这两人有说有笑,隔着玻璃打进了某人的眼中。 不远处的男人,面色结冰。 他身旁的李也一侧目,就看到秦崇阴沉沉的面色,他敏锐地问,“认识的?” 李也顺着秦崇的目光看过去,“那姑娘有点眼熟,看着像……” “李经理!” 这边,保荐机构的王肃一行返回会议室,恰好两拨人恰好在门口碰上。 王肃见到李也身边的秦公子,两眼放光,“听说希达医药在股改前要引进的新投资是方洲集团的秦总,今天算是见上了!” 在华城,只有秦崇挑项目,没有项目是他拿不下的。 他就是顶级资源,顶级资本。 即便是炙手可热的希达医药,只要秦公子想,人家也会自动让出名额来。 华城像经盛资本这样的机构,个个巴不得抱紧他的大腿。 李也不置可否,正式引荐了一下,“秦总,这位是经盛资本王肃经理,经盛资本杀出重围,拿下希达医药的保荐人,也算是颇有魄力。” 秦崇淡淡颔首,对经盛资本没多少兴趣,乌沉眸子不加掩饰地落在梁听雪言笑晏晏的脸上。 女人今天穿黑色西裤搭配白色衬衣的行头,跟她身旁的江书晚,居然有几分情侣装那意味。 多看一秒,他视线中的锋芒就更冷了一分。 秦崇径直走进了会议室,整个人的气场愈发冷沉。 李也刚才自己琢磨了一通,想起南鲤会所里见到的那位“中看不中用”的美女,觉得跟眼前这女孩子很像。 但眼前的女人干练沉静,似乎和呆头呆脑那位又有天壤之别。 窸窣的脚步声引起了梁听雪的注意,她看过去,触上秦崇冷冽阴郁的眼眸,心脏倏然收紧。 按道理说,正常的工作局碰见,根本不需要紧张。 可她身边站着的人是江书晚。 一个清楚她已婚身份,却又直言不讳要追求她的人。 两个人如果能顺利达成离婚意向也就罢了。 偏偏秦崇根本不许。 这种情况下让他撞见自己和江书晚一起,跟直接挑战他的底线没区别。 王肃见状连忙跟上,正愁没机会跟秦崇搭话,现在立刻将话茬补上。 “秦总,这我们委托做股改尽调的江书晚律师,江律师在上市方面经验丰富,这一次尽调也给希达医药提了很多有效整改建议。” 王肃说话的瞬间,秦崇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 “是么。” 江书晚不紧不慢地起身,宽肩挡在梁听雪面前,直接挡住秦崇落在梁听雪身上的一半视线,客套地笑,“秦总,又见面了。” “两位认识?”王肃问。 秦崇视线幽回,移到江书晚身上,寸寸生寒。 但下一秒,唇边勾起一个笑弧。“不光认识,我们还是校友。” 江书晚镇定自若回应,“在国外念大学的时候,秦总的聚会可不少,我也有幸参加过一回。” 秦崇面上客气,眼底却是不把对方放在眼里的疏离,“是江律师难请。” 两个身量优越的男人客套寒暄。 从气场上秦崇是压制方,但江书晚也不差。 不知道为什么,李也感觉到了一种剑拔弩张的怪异气氛。 正想拉着秦崇走,却听见王肃道,“那太好了!午饭我们安排在潇湘馆,既然秦总跟我们江律师认识,可否赏脸一起用餐?” 李也不是第一天认识秦崇,这人哪是那么好请的主儿,正要替他拒绝。 却没想到下一秒,会从秦公子口中蹦出两个字。 “好啊。” 梁听雪完全感受到了秦崇身上的戾气,忙道,“江律师,我下午还有工作,就不跟你们一起吃饭了。” 王肃哎了一声,“江律师,让你女朋友一起嘛,以后还有很多境外尽调,很多面译的合作机会,大家一起聊一聊。” 王肃话刚落地。 梁听雪背脊发僵,心下瞬间凉了半截。 秦崇略过江书晚,重新瞥向梁听雪,“女朋友?” 语调讥讽,几分散漫,几分凌厉。 第66章 家务事 梁听雪面色发僵,解释,“不是的,是江律师人气太旺,不想被女孩子纠缠,刚刚拿我当挡箭牌了。” 她看着秦崇要将她撕碎的目光,已经顾及不上江书晚的面子了。 王肃,“哦……是这样啊,看两位那么默契,我还以为是真情侣呢。” 迎着秦崇几分倨傲的神色,江书晚面色不改。 仍是和煦,眼中却透出一丝深意,“目前,确实还是我一厢情愿。” “但以后的事,就不好说了。” 梁听雪几乎要心梗了,江书晚怎么偏偏要补这一句。 越说,越会让秦崇误会。 “我先走了。” 她背上包,也顾不上跟江书晚再说什么,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修罗场。 她步子都还没迈出去,秦崇懒散温吞地说道,“江律师,你这心仪对象,很不给你面子啊。” 话语间带着风流笑意。 “心仪对象”。 这说法,简直是恶意十足的挑衅。 王肃只当是两个人关系好的调侃,帮着说,“梁经理,如果没有特别赶的事还是一起去,别让江律师丢面子啊。” 梁听雪抓着背包肩带的指尖紧了紧,脚步顿住,进退两难。 江书晚并没有被挑衅激起波澜,仍是从容儒雅,“有事就先走,没关系的。” 秦崇一副看好戏的浑蛋模样,懒懒看向她,静候她的反应。 话说到这份上,她不去,显然真的太拂江书晚的面子。 她抿了抿唇,转过身来,“王经理说得有道理,以后合作机会很多,一起吃饭多交流也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为了工作。 倒是把自己摘得够干净。 秦崇冷冷一笑,散漫地迈开步子,在王肃一群人的簇拥中先走了出去。 包厢里,秦崇在主客位,江书晚被王肃拉着坐在秦崇一旁作陪。 梁听雪坐得离他们远远的,有意避开的模样。 虽是定了包厢雅座,毕竟是中午,不沾酒,当工作餐吃,也算快。 王肃难得逮着跟秦崇碰面的几回,兴奋得没怎么吃,整个过程中,几乎一直是他在说。 秦崇回应不多,但态度也算和气。 王肃殷勤地提议,“其实江律师对这个项目的尽调很深入了,有些结论可以共享的。” 秦崇,“不必了。我有自己的尽调团队。” 江书晚,“尊重独立性,我不接受两方委托。” 话音刚落,两个男人几乎同时说话,剑拔弩张的气氛更加强烈。 王肃尴尬地干笑了两声。 又继续找别的话题。 好不容易熬到饭局结束,梁听雪借着上卫生间的契机,从一行人里脱离出来,想自己尽快溜走。 不料刚出卫生间,就被秦崇拦住了去路。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挺能左右逢源?” 秦崇高大身形在她眼前挡着,神色肆无忌惮,也不管这算是公关区域。 虽是不悦,她到底是忌惮他昨晚眼底一片血红的模样。 “刚刚的事情,我跟你解释过了,只是帮忙,不是什么左右逢源。” 秦崇端着一副纨绔浪荡相,侧着头,将她扯过来,低下脖颈,嘴唇几乎擦过她的脸,“如果我没出现,你晚上的约,又是跟江书晚?” 梁听雪只觉得脸上痒,被三两个路过的人看着,浑身不自在,连忙挣脱开,“当然不是。” “那是跟谁?” 秦崇不依不饶地将她扯回来,力道有点大。 她没掌握好重心,膝盖上的痛感漫上来,她嘶了声。 这时候,江书晚刚好从包厢门口过来,看见梁听雪皱起眉吃痛的模样。 他的面色当即凝住了,径直朝梁听雪直奔过来,“没事?” 本能地躬下身子,想拉起她的裤管,去看她腿上的伤。 梁听雪一愣,立刻收回腿,“不用,我没事。” 江书晚手掌微顿,不紧不慢直起身子,看着秦崇,目光凝肃。 “秦总,听雪她腿上有伤,麻烦你别这样用力拉扯她。” 秦崇脸上的嘲讽更加明显了。 连身上有伤都要迫不及待翻出来给江书晚看,跟他诉苦? 秦崇撩眼,看向江书晚,眸色晦暗阴沉,“江律师,你在华城也算混出点名堂了。可别因为管别人家的闲事,葬送了大好前程。” 这句带着威胁的话,把梁听雪听出了一身冷汗。 江书晚多说一句关心的话,在秦崇这就多一条罪证,这下更是解释不清了。 “江律师,麻烦你先走,这件事跟你无关。” 她冲着江书晚使眼色,示意他别出头。 江书晚站立在原地,一动没动,没理会她的暗示,脸上也没有任何退缩。 “你不用怕他的威胁,你的事我管到底。” 梁听雪脸更沉了,“我的事你管不了,也不需要你管,这是我的家务事!” 再说下去,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压住秦崇的火。 突然撂冷脸,要撇清关系。 江书晚当然知道她态度急转直下,是因为什么。 但听见那一句“家务事”时,心口仍然像被锤子砸了一下。 他不知道秦崇都这样对她了,还有什么让她放不下。 但江书晚目前没有身份和立场,对梁听雪的事情过问更深。 秦崇淡淡看着眼前这两人。 为了彼此,一个装冷漠,一个固执守护。 气笑了。 “真是感人。” 听见秦崇这句调侃,她抿紧了唇。 转头,朝他露出一个比哭难看的笑容,“我开车了,送你回方洲集团好吗?” 声音很温柔,但话尾在抖。 很明显,她很紧张。 江书晚沉沉屏息着,头疼欲裂。 但他知道此时的梁听雪,根本不会跟他走。 他继续待下去,只会让梁听雪的处境更难。 他一句话都没再说。 转身离开。 梁听雪绷着的弦并没有因为江书晚的离开而松下来。 还在等秦崇的回应。 看她这副为了别的男人委曲求全的模样,他原本就沉的眸色更沉了。 “走。”她讨好地拉了拉男人的衣袖。 划过他金属质感的袖扣,冰冰凉凉,跟男人凛凛气场一样让人窒息。 第67章 乖个什么劲 秦崇没继续在酒店跟她僵持,跟着她走到车旁,拉开的是副驾驶的门。 才发现副驾驶上堆着东西,压根也坐不了人。 更坐不下像江书晚那样高大的男人。 他视线扫过女人的提包,化妆包,还有座位底下的两双高跟鞋。 这还是第一次让秦崇上她这辆小破车。 看到秦崇停在乱七八糟的副驾前,她急忙道,“我忘记收拾了,你坐后面。” 她尽量表现的乖顺,可很快,她就发现的温驯没有消弭秦崇的戾气半分。 “你现在收拾。” 是命令。 他就那么站着,喊她收拾,人也不退开,堵得就剩一个缝隙。 摆明要戏弄她。 梁听雪咬了下唇,只好有些狼狈地躬下腰身,钻进副驾里。 一瞬间,裤子布料将她的曲线绷紧。 同时,大腿后侧避无可避地贴到了秦崇的腿上。 以一种极度羞耻的姿势趴在秦崇身前。 她咬牙忍了,知道秦崇没那么容易放过她。 好在她动作利索,将副驾上的东西规整好,往后丢,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就结束了这场恶作剧。 一路上,梁听雪小心谨慎地握着方向盘,秦崇没说话,她也没打破暂时的宁静。 到方洲集团大楼前时,她开口,“晚上的约,我推掉了,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秦崇扬长而去。 回应她的,是一个摔门的嘭声。 梁听雪吓了一跳,从车门下方拿了瓶矿泉水呷了一口。 没空多想,缓了缓心神便驱车离开,到乘风智能的项目上。 正式启动后,梁听雪接触的是乘风智能的技术端人员。 没有商务口那些经理的势利眼,气氛融洽多了。 进乘风,走近语料库专用会议室时,她恰好听见技术总监宋雅琪暴怒的声音传过来。 “语言那头送过来的原始语料样本重复太多了,格式也是一锅乱,遇见乱码也没删除,压根不像清洗过的数据,这让我们怎么用?!” “难不成我们还要帮学生批改作业??“ 她一旁的技术经理接话,“这只是刚开始,现在的量,帮他们修正都需要耗费3个人天的力气,接下去的数据量越来越大。“ “老大,要不让工作室那边帮忙改改?“ 根据合同约定,学生负责通用部分的数据,而梁听雪的工作室负责专业术语的部分。 两个子板块互不干涉,各自完成开发。 还没等梁听雪有什么反应,宋雅琪暴怒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了。 “你想什么呢?就王胜那出尔反尔的态度,梁小姐还能在项目上挑大梁,我们把人供起来都来不及,你还想着给人甩锅!?“ 直呼总经理的大名,也是个不怕事的主儿。 梁听雪默默观察了她一段时间,三十出头,性格爽利。 虽然交流不多,但实属乘风智能里头为数不多智商在线,三观正,逻辑又正常的人了。 听到这一句,梁听雪礼貌敲了敲会议室的门,走了进去。 “宋总。“ 宋雅琪眉宇一挑,“梁经理。“ “没打扰你们谈话?“ 技术人员立刻尴尬得想遁地,“不好意思梁小姐,我刚刚“ “没关系。”梁听雪朝宋雅琪看过去,“宋总,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宋雅琪眉宇舒展,笑,“当然没问题。“ 两人进了宋雅琪的办公室,“随便坐,梁经理。” 梁听雪开门见山。“宋总,接下来我们俩合作会很紧密,我想我这边的工作计划,与您同步一下更好。” 宋雅琪给她倒了一杯茶,“这样当然好。叫我雅琪就行的,我也没大你几岁。” “好。” 梁听雪笑,好看的眼眸弧度下饱满的卧蚕聚起来,“雅琪姐。” 宋雅琪笑着应声,随后叹了口气。 “刚刚你也听见?语言中心那边给过来的数据果然是一坨屎。“ “我跟王胜也说了很多次,他压根也不听,就知道一味捧那什么黎小姐的臭脚,结果出问题不还是得我们技术部门兜着?” “哦,我们牛马的命就不是命了?” 听她说话,梁听雪忍不住想笑,这个技术大佬,还挺接地气。 她清了清嗓子,“我想跟您同步的,就是这件事。“ “虽然我不参与教学,但通用语料库部分的数据,工作室这边也会独立做一份给你当备用。如果学生的数据确实不可行,好歹能够不耽误语料库如期交付。” 宋雅琪腾的两眼放光,“你说真的?” “真的。“梁听雪眼底聚笑,“这是我们工作室在开工之前就商量好的交付方案。“ 黎岁的方案,其实只要是干实事的人都听得出来,最终会是一个巨大的烂摊子。 总有人得兜底。 比起到最后要给一个漏洞百出的资源库做修复,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做一个好用的。 她顿了顿,“只不过怕节外生枝,所以明面上我们会按照合同先做专用部分,完成后,再做通用部分。这件事只告诉了宋总您,也是想让您吃一颗定心丸。您就先当做不知道。“ 在职场上释放善意,其实是一件需要很谨慎的事。 被坑过多次,梁听雪自然懂得要将良善底子收起来的道理。 但宋雅琪不做作不忸怩的性格,她觉得可信,也不想让人付出无谓的牺牲。 “你哪是给我定心丸,简直是速效救心丸啊!“ 宋雅琪感动得像是要痛哭流涕。 从她办公室出来,天也快黑了。 尽管猜到秦崇不会很早回,但她还是在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之后立刻回了家。 秦崇把话说得明明白白,她也清楚,只要男人不放过,她这婚离不了。 如是,就别做无用功了。 她甚至在思考男性的邪恶面,猜测秦崇就是喜欢看她苦苦挣扎却插翅难飞的模样。 那如果更乖顺一些,百依百顺,是不是就更容易惹他烦腻? 到时候会放她走吗。 想得头疼,索性不想了。 自己简单吃过饭后,她播了个意大利电影磨耳朵。 临近片尾时她几乎睡着了,却被车辆驶入的前灯晃醒。 她就连忙走到玄关处。 外面的人比她更快将门打开。 高大健硕的人影脚步沉沉进门,她连忙扶住摇晃的身影,极其浓重的酒气迎面扑来。 “怎么喝这么多。” 她躬身将拖鞋摆到他脚边,“自己能换吗?” 秦崇透着迷离的眼看向她。 扬起的小脸饱满剔透,因为刚眯了一觉,眉目间的水汪汪,明澈澈。 其实他不至于醉到不能自理。 但他的两条腿就是一动不动,想看看她接下来怎么做。 男人不回应,她还真蹲了下来,给他解开皮鞋系带。 “抬抬脚。”她柔色说。 秦崇仍是没动作,只是低颈俯视她。 女人如削的肩头挂着吊带和薄衫,再往下那一片令人昏头的风景,因为倾身的姿态若隐若现。 小模样是真招男人。 秦崇半酣的眼乌沉沉地盯住她。 今天为什么这么乖? 平常的反骨去哪了? 这是有多怕他对江书晚做点什么? 梁听雪低头费劲地帮他抬着沉重的腿,哪里知道此刻越温顺,越是触及他的逆鳞。 “你乖个什么劲?” 第68章 陪秦少爷玩,玩尽兴 男人被酒精浸染过的嗓音又沉又哑,带着天然令人恐慌的威慑。 “什么?”梁听雪突然心里一抽,再次仰头。 秦崇的眼神比刚进门时要冷三分,低头睥睨她的眼神仿佛要将她撕碎。 他捏住了她的下颌,直接将她的脸往上拽。 梁听雪疼得嘶声,被迫直了身体,他还要往上抬,她不得不垫起脚尖,“秦崇,你放手行吗,很疼” 她眉梢微蹙,不知道哪里又惹他了。 秦崇松了一分力,却仍是迫使她抬着下颌的姿势,“就这么怕我动你的江律师?嗯?” 梁听雪一哆嗦,他这股气憋着没发泄出来,这事情恐怕没完。 她呼吸发重,“没有,我跟江书晚真的什么都没有。” 秦崇哂笑,“什么都没有,他还好心帮你搜集证据?” 她心跳空了一拍。 秦崇怎么会知道资料是江书晚给的?!他到底还知道什么 她将唇抿得发白,心跳快跳出胸膛了,急迫解释,“是我委托他的,他只是拿钱办事。” 江书晚好不容易在华城的商界混出名堂,成为排得上号的资本市场律师。 而秦崇这位爷,却能轻而易举让他的努力付之一炬。 她没办法给江书晚感情上的回应。 但最起码,她不能连累无辜。 她舔舔唇,又补充了一句,“秦崇,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别牵扯别人,好吗” “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跟他的接触。” 他凝视着眼前的女人,粉唇一张一合,看她为了别的男人低声祈求,心口猛地燃烧起炙热的火。 梁听雪话说一半,唇瓣被狠狠地咬住,下巴的桎梏被男人松开,下一秒,整个人双脚悬空,被秦崇抱起来,搁在了玄关鞋柜上。 男人掐着腰的力道很重,青筋一缕缕暴起,恶劣的摩挲揉按。 她不舒服地承受着,难受得皱起了眉。 前面的男人滚烫炙热的吻,身后一排冰冷的壁画框,将她背脊硌得生疼。 梁听雪呼吸被掠夺得彻底,想躲,偏偏秦崇的禁锢强硬霸蛮,后颈被死死控住。 男人咬得太狠,梁听雪疼得眼眶都红了,也反咬了他一口,口腔刹那里漫出一股甜腥味,不知道究竟谁咬的更狠。 “秦崇放开我,你疯了吗?!” 她抗拒得剧烈,秦崇倏然停下了所有动作。 退开,梁听雪才终于重新透过气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他凝视着她,罩衫半挂臂弯,凌乱,潋滟,唇瓣又红又肿,随便一欺负,都是这副不胜撩拨的模样。 他冷笑,慢条斯理地走向客厅沙发,目光重新看向梁听雪,懒散地坐下,“你觉得江书晚很无辜,是吗?” 梁听雪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男人再次开口,“过来。” 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坐上来,主动点。” “让我满意了,兴许能放过你的江律师。” 她眼底凉意沉沉,已经发现自己现在对秦崇再温顺都没用了。 这种折辱她的游戏,他要玩一辈子。 今天破了这个底线,明天还会有更过分的。 她下颌紧紧绷着,朝前几步,不近不远地与他倨傲的眼神对视。 “秦崇,我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秦崇面无表情,即便是坐着,身上仍是压迫人的气场。 “你不打算过来?” ”行啊。” 见他起身要走,梁听雪连忙快步走过去,拉住他,怕他真的发怒。 她将秦崇重新拉到沙发上,一咬牙,跨坐上去。 “秦崇,我们的婚姻有问题,其实是我们两个人自身的问题,跟黎岁没关系,跟江书晚也没关系” 她想冷静地分析给他听,腰肢却突然被人重重地捏住,她疼得嘶了声。 “跟我调情,还非要提别的男人的名字?” 男人视线凛凛,侧颈的青筋脉络凸起,昭示着他的野性。 “你最好快点。我已经快没耐心了。” 他在提醒她,这不过是彻头彻尾的玩弄,他根本也没打算和她好好过。 梁听雪放弃挣扎,颤巍巍地伸手,去解开男人的纽扣,下巴和身子都抖得厉害。 这种屈辱,让她委屈羞愤到了极点。 眼底的水雾聚成两滴眼泪,从她眼眶中溢出来。 啜泣声可怜又烦人。 眼泪滴滴答答打在秦崇的衬衣上,湿了一小块,又迅速洇开。 像是直接打在他的心尖上。 他半点心思都没有了。 无论是欢愉还是戏弄。 他抓住梁听雪发凉的手,眼底的嫌弃赤裸裸,“我干嘛了?让你哭成这样?“ “陪秦少爷玩,玩尽兴。” 她咬着牙,一字一顿说,手指挣脱男人的大掌,继续解他的纽扣。 男人看着她一张被眼泪濡湿的小脸,委屈包裹着她被磨得所剩无几的傲气。 “停下。”嗓音低沉如同暮钟,发号施令。 她动作停下,下巴仍紧紧绷着。 秦崇指腹不温柔地擦掉她的眼泪,沉了口气,“不跟江书晚再来往,你自己说的,能做到?” 第69章 同心牌 隔天,梁听雪醒来时,发现自己回到了次卧里。四肢百骸都酸胀得不行,提醒着她昨天几乎彻夜的贪欢。她后来发现,秦崇根本也不醉。 强势想要她,态度不容拒绝,真正到床上的时候却又慢下来了。 看似薄情的双唇在她身上一点一滴探索,耐心地等她完全卸下戒备才攻池掠地,让她一遍一遍,毫无保留地沉沦在欢愉的浪潮里。 明知道是陷阱,可后来还是完全昏了头。 直到清晨,身上仍然残留男人的气息,炽烈滚烫。 可昨天事后,秦崇让她回自己房间,她累到爬不起来,阖着沉重的眼皮,没力气挪窝。 男人还是执着地把她抱了出来。 不允许她在他房间里过夜。 可真行。 她揉了揉突突的太阳穴,手机日历提示今天是要陪秦老太上山求福的日子。 秦老太就千叮万嘱她空出时间一起来。 红绳弄丢后,她心里始终隐隐不安,也确实想来一趟寺庙。 陪老太太听经要花一天,她特意早到了一钟头,先去宝殿添香火,求平安符。 青砖瓦瓦。 经书声声悬在耳畔。 一身水绿色旗袍,站在香火烟尘间,墨色披风鼓张翻飞。 她躬下身,虔诚祈祷,黑眸里是看不透的静默。 一口气求了五张符,对求福的仪式她一知半解,僧人没有阻止,她就多求一些。 一早,香客不多,庙外锻炼晨跑的人却不少。 庙外有一棵月老树。 年复一年,无数男女诚心上山,将自己和心上人的名字写在同一张许愿牌上。 满枝的同心牌摇摇晃晃,撞击出清脆铜铃声响,染红了寺庙一角,在冷色晨光中尤为招摇。 她将平安符捏在手中,视线被吸引,不由朝寺庙外走,走到月老树下,远远,看到一个娇小熟悉的人。 秦南沐? 视线相撞,秦南沐一怔。 猛地,秦南沐就把手里的同心牌掖到了身后。 梁听雪也愣了一瞬,唇角即刻扯出一个弧度,走过去,“别藏啦,我都看到了。” 秦南沐也不是忸怩的性子,见收不住,索性拿了出来,笑得有些羞涩,“嫂嫂,你怎么也来这么早呀。” “我来求平安福。”梁听雪答。 目光好奇地梭巡她的同心牌。 “这么快就有想绑定一生的人了?”她揶揄地笑。 梁听雪看清了她红色木牌,男孩子的名字很阳光。 “你同学?” 秦南沐笑着摇头,“他大我好几岁呢。” “嫂嫂,我跟你说了,你可要帮我保密呀!” 秦南沐食指靠在嘴唇上,怎么看怎么还是个小孩。 才二十岁,就想着要把喜欢的人写到同心牌上了。 梁听雪忍俊不禁,“知道啦,我不会说出去的。但是你还小,现在决定一辈子的事,早了。” 秦南沐眼珠子转了转,“那嫂嫂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哥的呀?” 突如其来的反问,她一怔。 她无可救药地爱上秦崇,可不就是秦南沐现在这个年纪开始的吗。 秦南沐故作神秘地凑近,“嫂嫂你知道吗,只要提到我秦崇哥……不管多少次,你都会脸红耶……” 心动这件事可真没道理。 遮住了嘴巴,喜欢就从眼里跑出来。 再遮住眼睛,对一个人怦怦心跳的感觉,仍是从身上的每一寸丝丝外泄。 她羞恼,一嗔,脸更红了。 “秦南沐!” 秦南沐咯咯笑,她没说谎,之前她憋着,是因为没跟漂亮嫂嫂单独相处的时间。 秦南沐老早就想调戏她了。 梁听雪脸红了又红,更加羞耻地想起两年前,她也在这颗月老树上系自己和秦崇的同心牌。 “我要去找个解不开的地方挂了同心牌了,嫂嫂你不准偷看!”秦南沐脚步轻快地走开。 梁听雪失笑。 月老树很大很大,让人一仰头看不到边,只看到红稠垂满满树冠。 成千上万人白首偕老的心愿。 当年她也一样,怕自己的牌被别人挤掉,特意系在了一个角度很刁钻的树窝里。 多可笑。 时过境迁,故地重游。 一个荒唐的想法钻到她脑子里。 难不成跟秦崇斩不断姻缘,是因为同心牌的缘故? 那她拆了,是不是就能顺利摆脱这段孽缘了? 她静默了一会,凭着印象去找那个树窝。 踩上树坛,还够不着。 搬一旁的小椅子叠上。 虽然穿了裙装,可因为要上山的缘故,穿了平底鞋,轻盈盈就登上了与树窝平齐的高度。 她伸手在里头掏了掏。 逐一翻看,再翻到一半时,还真给她找到了当年她的那张同心牌。 她囫囵往四周瞥了几眼,没人。 于是毫不犹豫就把同心牌给解了。 置气似的扔到地上,跳下小椅子。 “烂姻缘,踩碎算了!” 不甚解气地踩了几脚,最后一脚,一个不小心,蹬飞了。 牌子从地面顺滑地擦过,没入一堆红泥里。 她心跳腾地加快,总感觉有一道视线扎在她的背上。 又心虚地四周环视了一圈,好在没人看见她的失态。 时针指向上午十点,她匆匆从侧面进了寺庙,径直上了二楼秦老太专用的禅房。 一推门,苏烟翡伴在秦老太身侧,秦南沐还没见人影。 “奶奶。大嫂。” 她扯出笑容,陪老太太听诵经,秦南沐大抵是坐不住的,所以还没开始,应该只是等她。 秦老太很淡地应了声,甚至没有抬眼看她。 走过去正打算坐正时,僧人开口问秦老太是否开始,秦老太却摆了摆手,示意苏烟翡将她扶了起来。 秦老太慢慢起身,“劳师父再等等,诵经晚些开始,我们要先去一趟百子堂。” 这不是梁听雪第一次一同来,那位诵经先生也不是第一次见她。 秦家的各种关系,僧人都清楚,秦北晟已经有一儿一女,能让秦老夫人大费周章地来百子堂求子,只能是因为秦崇。 僧人起身,“我引您过去。“ 梁听雪屁股还没碰到坐垫,又立刻尴尬地站了起来。 出了禅房,苏烟翡端着一副大嫂的姿态,佯装关心,“听雪,这都一年了,蜜月也补了,肚子该有动静了?” 梁听雪从她看似关切的话里听出了阴阳怪气,抿唇淡笑,“大嫂挂心了,大概是孩子的缘分还没有来。” 一听她这么说,苏烟翡就更来劲了,“听雪,你进秦家门,奶奶喜欢你,但长辈的心思和男人毕竟不一样。“ “你都知道阿崇心思在外边,这男女之事,你要是不主动,和孩子哪来的缘分??“ “你不上心,我们来一百次百子堂都没有用啊……“ 老夫人神色寡淡地听着,完全没有要拦着苏烟翡的意思。 梁听雪很明显地感觉到,秦老夫人对她的不满,在加剧。 此前对她的宽容和疼爱已经所剩无几。 她指尖紧了紧,想解释什么,可苏烟翡喋喋不休仍在继续,她插不进话。 “今天就大嫂跟奶奶在,听雪,你就实话实说,阿崇是不是……” 这时候身后一道吊儿郎当又夹着不悦的男音,朝她们碾压过来。 “我什么?大嫂,你是怀疑我不行?” 第70章 最近吃得好 梁听雪愣住了,扭头,就看见秦崇站在距她们一米之遥的地方。 不知道将苏烟翡的话听了多少进耳朵里。 今天穿了一件黑色风衣,阔肩撑的轮廓利落潇洒,下唇埋在高领线衣里,头发松蓬蓬,少了平常的斯文败类样。 可眸子阴恻恻盯着苏烟翡看,半分不叫人轻松。 “阿崇,你什么时候来的……”苏烟翡心慌意乱,只见秦崇一挑眉。 “我记得没错,大嫂的哥哥是男科副主任?” ”大嫂怀疑我的能力,要不劳您帮我约个号?“ 话里话外明明在编排梁听雪,怎么偏偏被曲解成那个意思了,她得罪谁都不敢得罪他。苏烟翡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秦崇没理会,大步走向老太太。 一见秦崇,秦老夫人冷冰冰的神色绽出一抹喜悦,“崇儿,今天打算上山,怎么没提前说一声?“ 秦崇闷笑,“我又不是上山找您来的,跟您说个什么劲。“ 他身后跟着寺庙方丈,笑着走上前,先是跟秦老太问候。 而后目光在梁听雪面孔上打量,“这位就是令孙的夫人?“ 他走到梁听雪面前,“阿弥陀佛,刚刚秦施主带了您的随身物件来,拜托我在放在主殿,随菩萨圣诞日开光,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施主本人了。” 方丈笑行合十礼,“施主慈眉善目,禅心永驻。“ 秦老夫人眼神在秦崇身上探究,缓缓笑道,“也算对小雪上心了。“ 梁听雪合十回礼,默默听着,心里笑笑不作声。 打死她都不信秦崇愿意为了她特意跑上山一趟。 他肯定拿了黎岁的东西来给人祈福的。 大概是什么很明显的女子物件,所以被方丈默认是秦崇妻子的东西了。 她心里没什么波澜。 秦崇现在就算给黎岁上太空去摘月她都不觉得稀奇。 “哎哟,阿崇少爷,嘴唇上这是怎么了?” 秦崇下巴一抬,下唇上的一道深血色咬痕暴露了出来。 随行的管家一惊,呼出声来。 梁听雪脑子一懵。 昨天明明他先咬的她,她嘴唇上没留伤痕,他倒是被咬得厉害。 那股甜腥味的记忆像是回到她口腔里,原来那是秦崇的血。 秦崇毫不避讳地看向她,一挑眉,“被狗咬的。” 梁听雪脸腾地红起来,一下红到了耳根,羞愤地瞪他。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出了是怎么回事,包括刚才脱口而出的管家。 秦老太神色平静又意味深长,朝秦崇斜睨,“你啊,就爱瞎说话。” 管家嚯了声一乐,掌心拍嘴,“是我瞎说,是我的问题。“ 成年男女的话题,在老者和佛门境地面前适时停下了。 但梁听雪的脸就像关了火却仍沸腾的汤锅,热度压根也降不下来。 手掌被男人裹住的瞬间,她直接用指甲狠狠掐住了他手心的肉。 秦崇低头,与她耳鬓厮磨。 “把你厉害的,有狗牙,还有猫爪,你到底是什么品种?” 苏烟翡蓦地慌神,但一瞬间又定下心来,那牙印是不假,但是不是梁听雪咬的就另当别论。 在老太太面前难不成他还敢认别的女人,她在心里仍是对梁听雪轻蔑,不信她能收服秦崇。 秦南沐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秦崇哥,你说谁是猫猫狗狗呢!?“ “白瞎了刚才我们嫂嫂去给你求平安符的心意!” 又尖又甜的嗓音,直接戳穿了是她咬的秦崇,还把她求平安符的事给秃噜出去了。 秦崇撩眼,眼底深意悠悠,“确定有给我的?” 梁听雪唇角一抽,“当然有。” “是吗。”他伸手,手心向上。 讨要。 梁听雪紧张地攥住了手里的包,“回去再给你。“ 求来的平安符,她逐一写了名字的。 自己的,梁慕清的,梁听白的。 还有几个朋友同事的,就是没有秦崇的。 “我现在就想要。“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包就被秦崇直接抢了过去。 平安符就放在包里最显眼的大隔间,秦崇施施然伸进去拿出来,摊开那一叠平安符。 慢条斯理翻了两遍,果不其然,没找到他自己的名字。 但还算她脑子没坏,也没给那姓江的求。 男人挑着眉等她的解释。 梁听雪自己绷不住了,抿唇小声道,“应该是落下了,我回去找找。” 秦崇低声冷哼,没拆穿。“行啊,我陪你去。” 秦老太看着他们气氛微妙,轻捋了一下银色头发丝,“既然都来了,你们俩自己到百子堂去,求子,还是要本人更有诚心。” 是命令,还让方丈一定带他们,看着他们诚心诚意跪在送子观音面前。 梁听雪跪在软垫上,诚心诚意和观音道了歉,嘴唇蠕了蠕,心里默念不要小孩。 “我听见了。“身旁高大的男人突然开口,声音低低沉沉。 梁听雪吓了一跳,“你听见什么?” “听见你跟观音说……别让你怀孕。” 他的话从她耳涡里撞进去,梁听雪倒吸一口冷气。 在神佛面前,她不敢否认,可又不敢承认,侧目的身姿僵硬,尬在原地。 “干嘛。”男人低笑两声。 “我又不逼你。我也觉得别怀这么早。” “毕竟,孕早期要禁欲,最近吃得好,一下子吃素,我还不适应。“ 男人低下颈,在她耳边,百无禁忌。 第71章 编红绳 他咬字重点,在“吃“。 最近什么最近。 可不就是昨天。 他的唇舌从她自己目光触及不到的地方吻过去,刺激得她受不了,让她周身细胞都在叫嚣,都在颤。 不该有的画面出现,她又羞立马站起来就扭头走,“没诚心再求,都是亵渎!“ 秦崇在她身后低笑,阔步走到她身侧,扣住她的手腕。 不往禅房走,反而她把拽到了庙外。 一步步靠近月老树时,梁听雪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秀眉竖挑看向他,“来这干嘛?” 秦崇微微侧目,慢悠悠道,“你刚刚,自己一个人在这玩什么呢?” 她心下猛然一沉,眼睫飞速颤抖,下意识瞥向那堆红泥。 刚刚觉得背上扎到一道目光,是秦崇看着她? 明明检查过身边没人的,见鬼了?! “什么我玩什么?奶奶该找我了,快进去“ 她想尽快拽他走,没想到秦崇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地将手伸进自己的口袋。 从风衣兜里悠悠扯出一块蹭上红泥的同心牌。 梁听雪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你在跟踪我?” 她慌乱地伸手想把东西抢回来,早知道刚刚就该直接丢进火堆里烧了! 秦崇挑眉,随便一抬手,就将同心牌举到她拿不到的位置。 仰头,凸起的喉结更加明显,长手长脚动作玩味,不徐不疾照着念,“秦崇,梁听雪,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落款时间,2022年7月。” 他垂眼,戏谑地看着干瞪眼的女人,“原来你这么早就想嫁给我了?” 梁听雪轰地一下气血上蹭。 那时候她被苏灿逼得近乎要走上绝路,与秦崇的重逢,就像是一线生机,一束希望,是她迫不及待想要抓住的光。 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居然连玄学都用上了。 她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秦崇握在手上嘲笑? 秦崇拨了一下牌上的铃铛,一声脆响荡漾在两人间,“拆了又是什么意思?离婚的念头还没断干净?” 这回怎么圆。 圆不上。 她心死地闭上眼,“你管我什么时候想嫁给你,反正现在不想了,离不离婚我说了不算,我自己挂的东西我自己拆,总不犯法??” 秦崇眼眸寒凉,冷冷哂笑,“是吗。费心思嫁给我,半途又想甩了我,看不出来你是这种渣女?” 渣女?? 老天爷。 真是开了眼了。 “我渣女?我好心跟你解绑,好让你跟你心上人奔赴你们的年年岁岁还不好?” 发觉自己情绪波动的声音,梁听雪感觉自己像一只躁郁的鸡。 秦崇淡淡睨她,跟没听见似的,“重新挂上就作数了。” “你刚刚一共踩了10脚。现在写10个,重新挂上去。” 梁听雪蓦地一怔,深深看了秦崇一眼,觉得荒唐,“我都没有跟你过的心思了,写10遍又有什么用?再写100遍也是不灵的。” 这话像根针似的,往他心里扎。 “没有跟我过的心思,你就走得了?”他语气里已经有很重的不耐。 “写不写?” 梁听雪也就嘴上敢杠一杠。 秦崇想做什么,不管威逼还是利诱,一定是要达到他的目的的,反抗有没有用,她最清楚。 她不甘不愿地走到卖同心牌的地方。 幽幽瞪了男人一眼,被他冷峻的眼神杀了回来。 只能将脸转回来,跟卖木牌的人说,“要十个。” 卖木牌子的大叔看了她一眼,没多说,直接抓了一把给她。 “写什么啊。” 她没点好气。 秦崇一下就笑了。 到底哪来的硬气让她对他摆臭脸的? “你不知道该写什么?行。那换一句。” 他正色道,“秦崇梁听雪。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这一句话,说得正正经经。 郎朗磁性声音像是与风同频,一同穿过她的胸膛,直袭心脏。 梁听雪指尖发颤。 和她那一句白首偕老大差不差的意思。 却因为“生死”二字,宿命般的令人心悸。 风不期地吹来,她身上的斗篷猎猎,扬起一个优美的圆弧,轻而缓地与他风衣相撞。 为什么要一次次给她设下这样温柔的陷阱? 狠心猎人,换个猎物行不行? 她眼眶蓦地发胀,不自然地别开眼。 “乖一点。好好写。” 说没有触动是假的,可是她立刻想明白了,秦崇就算真的想跟她白头,也是为了折磨她到白头。 她到底在感动什么劲? 她眉眼沉了沉。 秦崇倒是很有耐心,她写一个,他挂一个。 凭身高优势挂得巨高无比,让她拆都拆不走。 她抬头看,往上爬时裤管细碎的摩擦声就在她耳边,长身玉立的男人,在一片红绸中,心无旁骛地打着结。 见她捏着毛笔晃神,他跳下书坛,搭在她的肩背上,“写字要专心,诚心。” 明知道她不会有诚心,就这一副霸蛮得连她内心都要掌控的模样。 她匆匆垂眸,写完最后一个。 写到笔下的最后一个「说」字,竖弯钩笔锋字遒劲有力,笔末刺拉拉,张扬奔放。 秦崇提起来,微风曳响铜铃,三两下字迹就干了。 没再往树上挂。 直接揣进了他风衣的大兜里。 她也懒得去琢磨男人这样做的心思。 反正他就是要折腾她,折磨她。 两个人在庙外,在月老树下搞完这一通,秦崇仍然没有从禅房走的意思。 “去哪呀?” 秦崇牵着她的手散漫地走,越走,离寺庙越远。 半晌,才懒懒地回了她一句,“去哪,都比听经好。” 这倒也是。 不经商量,不由分说,向往东就往东,向往西就往西。 这种事在秦崇身上,叫随心所欲。 而在她身上,叫擅自做主。 他们之间的不平等关系,在两年前重逢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自此再难翻身。 她默默地瘪了瘪嘴。 可是天气清朗,今日这气温在冬天里,算很温暖,漫无目的走,似乎也合适。 不知不觉,走到了绕着寺庙建起来的天街。 街边大多是廉价小店,胜在古色古香,青石板小路被阳光微风烘得干干净净。 “姑娘,编红绳吗?自己带,送男朋友都行,避小人保平安,更重要的是,自己编的心意更足。” 不起眼的小店里,老妇温和的吆喝不讨人嫌。 但在她眼中,世间唯一有意义的那条红绳,已经被她那样粗心地弄丢在海岛的码头上了。 梁听雪不但没兴趣,还勾起了些不太好的回忆。 她皱眉想快点走过去,手却被男人握住,被迫停住了脚。 “要么。” 秦崇睨她,那兴致盎然的眼神,好像在示意让她给他编。 梁听雪才不乐意。 何况堂堂秦少爷怎么可能带三块一根的绳子?没准她编好的下一秒就要被他扔掉。 “才不要,干嘛浪费这时间。”她小声咕哝。 “你时间很贵?”秦崇斜了她一眼,旋即和气地冲老妇人说,“给我来一根。” 老妇人眉开眼笑地打量,“先生人高马大,手围大概配22的手绳,选60厘米的红绳就够。” 秦崇眉目平和,将梁听雪的手腕扯到老妇人跟前。 “给她的,我来编。” 第72章 不及他虔诚眉眼 梁听雪表情微怔,以为自己刹那间耳鸣了。 “你编?” 显然,老妇人也怔了一瞬,但即刻将话接过去。 “姑娘手腕这么细,15厘米就够了。” 梁听雪的手腕被他拿着,细细嫩嫩的,好像确实一折就会断。 “是么。” 秦崇接过红绳,在她手上比比划划。“编长些,不怕长胖了勒手。” 略带粗粝指腹将她的手翻来翻去,她脸颊灼烫。 老妇人大概也是头回见男人编绳,女人在他心里什么地位,可想而知。 一定是被纵着惯着娇养的美人。 两个人都长得那样好看,气宇非凡,赏心悦目,尤其是男人,举手投足全是矜贵,男女间的关系真不好瞎猜。 “姑娘的手真漂亮。” 说完这一句,老妇人也不多说了。 店铺古朴简陋,秦崇倒是不嫌弃。 拿过店里的一张小凳子,就那么将就地坐,跟着指导专心编了起来。 平日里,男人那双手,用来签字,决定项目生死,决定资金走向。 而现在仔仔细细绕着红绳,为她。 她蓦地心头发颤。 有些事,压根也不跟她的理智走。 譬如决绝想抽身却仍与他纠缠不清的此刻。 譬如她潮红不断的脸,和想要举起手机拍下男人这一幕的欲望。 明明这个男人昨天还恶劣得让他掉眼泪,偏偏今天又这样玩深情。 店里还有不少编绳的小姑娘,朝他们看过来,对男人是星星眼犯花痴的目光,对梁听雪是嫉妒加艳羡。 男人对她们的眼神不避不讳,做什么都是一副磊落坦荡的模样,天生优渥的上位者的气场。 反而是梁听雪被看得面红耳赤的。 她也不想被错误的感觉带着走,也不想再让胸腔的柔软继续发酵下去。 “秦崇,别玩了。” 她催促,“回去。奶奶该找我了。” “你急什么。” 秦崇慢悠悠答她,眼眸盯着丝线,不慌不忙,“我在这,奶奶不会催你。” 这倒是真的。可梁听雪不知道他今天突然哪来的好性子。 耳旁荡着老妇人那句“自己编更有心意”,身子被暖洋洋的日头蒸着,脑子里很乱很乱。 约莫半个钟头过去,男人从小竹凳站起来。 他提起她的右手,在她腕间圈了三圈,打上结。 筋脉分明的大手和她白嫩的细腕纠缠,夺人心目的打眼。 一个结被他打得那么认真,那么仔细。 庙宇在望,天街老树清风,都不及他虔诚的眉眼半分。 她气息乱了。 可她不敢再动心。 像是知道这样好脾气的秦崇,很快就会消失。 随之而来的是那张阴晴不定的面孔,随时会变成要她踩入地狱的罗刹。 “你这什么表情?”秦崇冷下眉眼,掐住她脸颊的肉。 这不该是让人感动到落泪的场合? 怎么梁听雪绷着张脸,盯着红绳的眸光凉飕飕的,像是跟那绳子有仇? 这男人下手总是没轻没重,梁听雪眼睛眯起来,嘶了声,“编得这么丑,我还不能嫌弃了?” 细活这种事,还真不适合男人。 规整是规整,可整根红绳被男人的大力道捋得硬邦邦的,完全丧失了作为手链的灵动美感。 秦崇也不否认,“丑的好,丑的辟邪。” 梁听雪: 她反抗也没有用,红绳索在她腕上绑得扎扎实实,铁丝似的,她都怀疑连剪刀都剪不断。 “先戴这个。”他说。 先,是什么意思? 梁听雪等着他的下文,可男人也没再说什么,大掌裹住她的手,朝天街另一边走。 再走下去都要下山了,可男人还拉着她闲逛。 直到午饭时,两个人才回到寺庙里陪老太太吃斋饭。 “我让厨房备了些药膳,你们跟着日子吃,一顿都不准落下。” “还有崇儿,接下来烟酒该戒要戒,小雪,你可要盯紧他。” 饭后,秦老夫人耳提面命,这回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严肃。 秦崇懒懒散散回,“一时半会,戒不了。” 这句话招来了秦老夫人的一杖。 下手很重,听着都疼。 梁听雪吓得心跳加速起来。 秦崇倒像个没事人一样,拉着梁听雪就走。 上车后,秦崇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我觉得梁教授对我印象挺好的。” “嗯。”不知道秦崇为什么讲这个,她敷衍地应话。 如今的梁教授脊骨仍然挺直。 但那份清高傲气却早被磨平了几分。 对待秦崇这样不可一世的公子哥,竟然也能曲意逢迎。 算不算好事,她不知道。 “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 她刚在秦崇的车上坐好,听见男人的话,侧目看他,没太懂秦崇又想做什么。 从海岛回来,直接就被老太太训斥了,婚礼的事情也再没提起过。 可她想起黎岁穿婚纱的模样,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心堵。 她懒懒恹恹地回,“奶奶没再提办婚礼,我们就别折腾了。” “折腾?”秦崇的脸又黑了起来。 梁听雪连忙改口,“我是说都行。” 话题戛然而止,车厢里安静到了极点。 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触发秦崇黑脸开关的。 第73章 造谣 语料库的项目正式铺开,宋雅琪给梁听雪安排了一个独立的办公室。 同一层楼的另一侧就是语料库的专用会议厅。 工作环境舒适又便利。 更重要的是,秦崇出面之后,商务和教学还真彻底分来开,黎岁没再到她眼前瞎晃过,让她心情舒畅了不少。 “女神,快休息一下,吃水果啦。“ 敲门进来的人是技术助理小奈,端着洗好的果盘进来,笑吟吟叫人。 刚毕业的女大学生,眼睛往梁听雪身上看的时候,就挪不开了。 那场梁听雪将黎岁怼得哑口无言的会议,她作为技术老大的助理也参会了。 那一番从容不迫又有理有据的发言,让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的小助理对着梁听雪两眼放光。 从那之后少女就有了职场奋斗目标。 就要成为这样又美又飒又出色的人! 当然,梁听雪美得太出尘脱俗,要美到这个高度,似乎没那么容易。 早上刚来的时候,梁听雪还是一头青丝垂肩如瀑。 估计是工作时嫌碍事,这时用一只铅笔将头发盘到了脑后,露出线条完美的肩颈,真像天鹅一样优雅漂亮。 梁听雪发现她注视自己的眸光,停下手中的活,抬眸淡笑。 “小奈,跟你们老大说别再这样客气了,进项目两个礼拜,我感觉自己都长胖了不少。“ 宋雅琪自从知道她会给项目兜底后,就把她供起来了。 每天水果,蛋糕,下午茶,一整天轮番没停地供应着。 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女神多吃点,不用担心,我们部门有经费,花不完!“ 梁听雪笑容深了些。 “好好好,那你帮我一起端到会议室,我自己也吃不完,让大家都来吃。“ 这一笑,好看的度弧下,两只饱满的卧蚕更明显了,如细腻笔触勾画的眼型,裹着两只水波澹澹的杏眸,好美。 颜奈这回见识了,什么美人如玉,柔情绰态,什么明眸善睐,夸赞大美人的词汇放在梁听雪身上,统统不过分。 “没问题!“ 颜奈立刻捧起果盘,跟着一道出了门。 水果盘被水晶玻璃罩着,很精致,一看就是高端酒店的特供。 宋雅琪那样性格直爽的人,招进来的员工和她一样没什么心眼,好相处。 会议室的气氛融洽,跟技术交流了几句后,她自己回了办公室。 途经安全通道时,猝不及防,两道男人的声音,撞进了她的耳中,对她的议论肆无忌惮。 “那姓梁的翻译很懂攀高枝啊。“ “她长这样的脸,又是那样的身材,作为男人,不用勾引我也都要着了她的道!“ 梁听雪蹙起眉,朝楼道的玻璃看进去,恰好看到商务男经理用手在自己前胸笔画出一个大波。 一阵浪笑从楼道传出来。 “明面上端着一副高冷端庄,背地里谁知道什么样。“ “我跟你说,那张脸一看就闷骚,暗地里,指不定怎么勾引人,说不定早就给我们王总送上门,床单都滚烂了!“ “要不然技术部那边怎么可能好生伺候着??肯定是王总的授意。“ “你还别说,我们王总,面上看着怕夫人,实际上换女人比换衣服还勤。送上门的怎么可能不要。” “那姓梁的要是没勾引人,我到直播跨银江裸泳!” 又一阵粗鄙的笑声戏谑。 梁听雪眸色沉沉,直接推开了楼道的门。 吱呀一声响,商务口的两个经理朝她看过来。 一瞬间夹烟的手有些僵,但是流里流气的态度一点没收敛,“梁经理抽烟不?要不要给您来一支?“ 梁听雪面容沉静而冰冷,“关经理范经理,我听见你们在造我的黄谣了。“ 被她这样赤裸裸拆穿,显然有些意外。 “在我印象中,没得罪过二位?“ 关勒哼了声,“梁经理,你太敏感啦,我们说的又不是你,你激动什么?“ “再说了,就算我们说的是你,你有证据吗?” 被当场抓包,两人没有一丝一毫心虚,反而猖狂至极。 有些男人仗着自己两腿间多了根肋骨,还真以为自己是称霸天下的主。 梁听雪不想多说什么,直接拨通了乘风智能王胜的电话。 短暂的接通提示音后,梁听雪开口,“王总。” 冷静克制的声音漾在楼道中,“您有两名员工,造谣我勾引您,事关您的名誉,对话我已经录下了,希望您能妥善处理。” 关勒脸色微变,立刻要抢她的电话,被她敏锐地躲过了。 她利落地拉开门,“有这功夫抢手机,还不如想想一会道歉要用什么姿势。” 十分钟后,三个人都出现在了王胜的办公室里。 她临时录的音,恰好从那一句两人妄议王胜“换女人比衣服还勤”开始。 王胜的脸色难堪,腿朝关勒踹过来,“吃饱了闲得慌?工作量嫌少?” 关勒敛着笑,“就是工作压力太大,我们才聊个天解解压,王总您看,压力带来的负面情绪我们都自己消化了,算不算您的三好员工啊?” 王胜又一脚踹过去,“嘴上没个把门的玩意,你少在我老婆面前瞎说!” 梁听雪见事态不对劲,“王总。“ 她厉声厉色,“贵司两位经理妄议女性,造谣诽谤,您是在纵容今天这件恶劣的事情吗?!” 王胜朝她看过来,态度随意,“那梁小姐想怎么处理啊?“ “我要诚心而郑重地道歉,否则,我将追究贵公司二位经理的刑事责任。” 王胜笑笑,“我们是合作方,平常开开玩笑无伤大雅,当然了,玩笑开太过了,是这俩混小子不对。道歉是应该的。” “你们俩,快给人梁听经理道歉!“ 关勒笑着,看笑话似的提起眉峰,轻浮浅薄道,“对不起啊~我的梁小姐。“ 很明显,这道歉跟诚心和郑重都没有半毛钱关系。 王胜看似调解,实际上却是拍板似的语气“好了好了,梁小姐,关勒也道过歉了,这件事就这么过了。“ 梁听雪气笑了,想就这么了结了? 诚然,梁听雪小看了男性之间,在骚扰和诽谤女性这件事上对彼此的包容度。 这王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梁听雪面色冷冰冰,“王总觉得,这道歉这叫做有诚意吗?“ 关勒语气轻蔑,“行啦,别再做影响我们合作的事了好吗?梁听雪小姐?“ 像再追究下去,就是梁听雪在大题小做,在破坏合作。 “人家女艺人长得更漂亮,天天被成千上万的人评头论足,人家有要求全国人民一个个排队去道歉?” 第74章 有想我吗 从王胜办公室出来时,关勒和范建走在她前头,这回说话声更加放肆。 “几斤几两不清楚,一个乙方,嚣张个什么劲儿?” “当自己是黎小姐吗?她要是上头有秦总罩着,我还真得她跪下了道歉!” 梁听雪攥紧了拳头。 忍住了想冲过去打人的冲动。 从小到大,她受到的骚扰就没断过。 那两个经理现在更加知道惹她花不了什么代价,日后怕是更加猖獗。 如果是她个人的订单,她丢了也要追究到底。 可工作室不能缺了这个单。 沉气,息事宁人。 但始终有一股郁闷憋在心里。 …… 上回从灵鹰寺回来后,秦崇就出差了。 整整两周,秦崇给她绑的红绳,她一刻都没有摘下来过。 两人的关系好像有变化,又好像不那么明显。 她摸不准秦崇对她的态度。 兴许只是一时兴起,就像他对外面的女人那样,今天喜欢清纯的,明天喜欢妩媚的,喜好一阵阵地换。 可能现在,觉得哄哄她也挺好玩。 平日里他们联系少,秦崇这一走大半个月,等他回来时,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又会怎样。 回到家时已经快八点了,林澜别院的独栋别墅仍是空荡荡的。 白天,被乘风商务经理的那一出搞得她整个人心绪很淡,晚饭也没胃口。 就在她打算早点洗澡时,接到了秦崇助理季骁的电话。 “少夫人,您准备一下出门,我大概半个小时后会到林澜别院。” 梁听雪迷糊,“什么事?” 季骁从那边答,“秦总让我接您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呀?” “您到了就知道。” 秦崇在洛杉矶,这会那头是凌晨,她没打电话过去问。 何况秦崇要卖关子,她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有些恼,但还是穿好了衣服在林澜别院等季骁。 一个钟头后,车辆停在了城西一家游泳馆的前面。 季骁下车给她开门,“少夫人请。” 梁听雪还不知道秦崇在卖什么关子,一走进去,只见有人往泳池里被人不断倒着冰块。 池边站着两个赤裸上身瑟瑟发抖的男人。 “关勒?” 她刚看清楚发抖男人的脸,迎面走过来了一个人。 魁梧高大,是跟在秦崇身边保镖余凡人,曾经是特警,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见梁听雪时,总会很刻意地笑一下。 可是他不知道,他笑起来比面无表情的时候更吓人。 余凡人毕恭毕敬道,“少夫人,下午冒犯了您的那两个人,如果直接扔到银江里,怕是到时候不好捞,您说是不是?” 他顿了顿,“不过秦少爷说了,既然他们开口想游银江,还是应该满足他们。” “银江现在的水温在5摄氏度左右,这个泳池,水温偏高,我们倒点冰块下去,这样比较逼真。” 梁听雪一时间听得云里雾里,直到看到余凡人再次笑起来,她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她唇角一抽,这事做得……果然很秦崇。 听见这一句“少夫人”,关勒的心彻底凉了,“少……少夫人,是我们有眼无珠,我们不该……啊……” 话都不让说完,关勒直接她旁边的人被踹进了泳池里。 关勒矮矮胖胖的,被丢进去到时候,像一枚炸弹一样发出巨响。 很快,被丢进水里的两个人扑腾着将头露出水面,嗷嚎,大呼小叫着,游泳馆的照明灯直白没温度,把他们的脸照得更加惨白,“少夫人,饶命啊,这个水要冻死人了……求您……高抬贵手……” 说不痛快是假的,在看到关勒被吓得直哆嗦的样子时,她心里一直压着的郁结一下子消失了。 辱蔑女性满嘴喷粪的人,活该受点教训。 梁听雪没拦,冲余凡人一笑,“谢谢凡哥了。” 余凡人朝她颔首,又对着池子里的人发话,“秦少爷帮你们调查过了,银江江面最窄的一处,是1100米。” “游够11个来回就能上来了,也不多,两位赶紧的!” 见到梁听雪是这态度,两个人没了办法,吭哧游了起来。 即便知道秦崇本性喜欢捉弄人,替她出头也不说明什么,但她仍然觉得心头有点暖。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她掏出来一看,是秦崇。 她接起来,男人声音带一点鼻音,几分困倦,几分慵懒,“解气吗。” 磁性低沉的声音刻意带着蛊惑的哑。 从梁听雪的耳膜碾过去,像一股电流从她心间穿过。 她不自觉手指一蜷,一丝笑意从她脸上一晃而过。 “干嘛让人大冬天去游泳啊?” 她故意要把语气压得冷静,可她不知道,克制的欣喜早就从她明媚的嗓音流泻出来,传到了大洋的那一边。 秦崇低笑了声,“你嫁给我,不就是怕被欺负被占便宜?我总得发挥点作用,不是么。” 她问,“你怎么知道的?” 以他和乘风智能的合作深度,他想知道她被欺负了并不难。 可是他连那关勒说一句“游银江”的调侃话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真不懂秦崇的眼线,到底布得有多密。 怎么知道的,男人没有回答,只是说,“既然图我罩着你,以后遇到事情,能第一个告诉我吗。” 这话,比情话动听,也比恶语伤人。 她当然也这样想。 可失望积攒了那么深。 硬生生,将她想要求助他的欲望全都撕烂。 梁听雪没说话,走到游泳馆外,沉默的间隙里,听筒中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没听到她回应,男人唤了她一声。 “梁听雪。” 他叫这一句,像呢喃呓语,尤其轻柔性感,月色揉在水波里,在她心坎蓄起一汪春池。 涟漪荡荡。 眼中晃着月色,她低低应了声嗯。 “有想我吗?” 第75章 病态婚姻 梁听雪耳边滚烫,下意识装聋作哑,“什么?” 秦崇的低笑声传过来,她抿了抿唇,指尖捻住两周之前他给她带上的红绳,心口发涨。 “我明天回家。” 梁听雪一愣,“回回家吃吗?” 听到自己突然磕巴的声音,她心梗地发现,这句话被她说得像是多期待似的。 该死。 “我是说,我明天可能没空给你做饭,我要加班的” 她找补了句,但是男人的笑已经在她耳边戏谑漾开,明明白白感受到了她的不自在。 “要吃你做的。多晚都等。” 梁听雪飞速地回应了一句知道了,心跳异常地挂断了电话。 想抽自己。 一次又一次被这男人操控心神。 不甘愿,却无能为力。 可她这样子,和记吃不记打的小孩有什么区别?? 平复了一会思绪,梁听雪回到游泳池旁,两个经理已经被捞上来了,一个剧烈呛咳着,一个裹着单薄的浴巾瑟瑟发抖。 余凡人眼尾的余光看见梁听雪,立刻拎起两人扔到她面前,“跟少夫人道歉!” 关勒哆哆嗦嗦地抬头,目光触及梁听雪神色清雅的脸,立刻扇了自己一耳光,“秦少夫人,我的浑蛋,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 梁听雪眉头蹙了蹙,“以你的话说,如果我不是秦少夫人,就活该被你冒犯,是吗?” “不是不是,我” “关经理,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没道理成为你茶余饭后造黄谣,波脏水的对象。” 关勒连忙点头,刚又想说什么,被自己的连环喷嚏打断。 梁听雪也懒得再听。 她可不信一顿教训就能治好直男癌。 她看向余凡人,“凡哥,差不多就放他们走。冻感冒还要出医药费。不值得。” 余凡人看向两人,“今晚的事,和少夫人的身份,你们要是敢往外泄露一个字” “不敢不敢” 梁听雪讷讷听见这句。 虽然帮她出了头,但还是交代了要隐瞒她的身份。 不打算公之于众,那跟她提婚礼又是为什么? 大洋另一边。 返程之前秦崇到顾林的学校时,她已经安排好了模拟诊疗室。 顾林的教授是秦峥的故友。 当年顾林意外在教授那里听到秦崇的病例,跟她的研究方向如初一撤,硬是磨着教授答应让他做自己的研究对象。 秦崇也算是在顾林这里“治疗”了两年,没人比她更明白秦崇的心理障碍。 顾林将钢笔帽扣上,询问。 “最近的噩梦频率,从每周三次增加到每晚两次了,对吗?” 秦崇半躺在治疗椅上,无意识摩挲着沙发躺椅扶手,嗯声。 他的领口板正地系到最上面一颗纽扣,喷张的筋脉却从侧颈隐隐浮现。 顾林眼神无意识触碰到他完美的下颌线和喉结,滞了一秒,立刻收回视线。 “每一次,都梦见妻子对着你捅刀子,然后你掐死了她,对吗?” 秦崇疲惫的阖目,瞳仁不安稳地颤动。 “是。” 梦里的画面越来越清晰。 他尝试过无数方法,想改变后半段他掐死梁听雪的梦境,通通失败。 他越靠近她,噩梦就越真实。像什么预言,秦崇不敢多想。 顾林点头,递上两枚戒指。 “现在,用左手触摸这枚银戒的冰凉质感,回想你被刺伤的瞬间。再用右手触摸这枚木戒温润纹路,代入你掐住她脖子时的感觉。” “我们现在做一个解离测试,试着将梦境的对象转移。” 秦崇跟着指令,缓缓坠入梦境。 梦里,他仍是在一瞬间回到那个血腥味蔓延的仓库,梁听雪毫不犹豫地刺穿他的小腹,他举起千斤重的手,折断了梁听雪的脖颈…… 顾林语言的指引,徒劳无功。 秦崇的瞳孔骤缩,额角沁出汗,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捏着木戒的右手几乎要将戒指捏碎。 顾林发现不对,迅速按下录音笔暂停键,一遍起身调暗灯光,一遍引导,“秦先生,现在不是两年前的平县,你在诊疗室里,或者想象在银色月光下,你绝对安全,梁小姐也绝对安全。” …… 哥特式建筑的尖顶划破云层,松节油与试剂撞出了类似海盐焦糖的气息。 出了模拟诊疗室,秦崇整个人泡在风中,恢复平日里的慵懒闲适。 顾林递给了秦崇一杯热茶。 “你还好吗?” 男人喝热茶喝得像在喝威士忌,性感融在了骨子里,“我习惯了。没什么。” 秦崇这种陷在半真半假梦魇的病例,其实很常见。 但是会直接影响到他对现实认知的严重程度,多半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顾林默默瞥了一眼秦崇。 像这样身材精壮健硕,皮囊完美的男人,谁能想得到他已经饱受精神折磨了两年? “其实,你可以选择跟梁小姐离婚的。你甚至不敢跟她同床共枕,这样的婚姻,继续下去有什么意义?” 对这样的病人着来说,最好的方式就是远离梦魇的源头。 顾林很清楚,秦崇的梦魇源自那位梁小姐。 能在经历那么大的伤害之后还要选择继续在一起,是什么国色天香?有机会她倒想见见。 秦崇迎风伫立着,头发被风吹动。 好一会,他幽深的眸色才恢复平静。 “我试过了。” 顾林,“试过什么?” 试过折磨,漠视,冷嘲热讽,没逼走她。 讽刺的是,当她真有了离婚的念头,他发现放不开手的人根本不是梁听雪。 他声音沉闷,“离不了。” 声音裹在风中,呼啸而过,却深刻地掠下冷意。 顾林眉头微不可察地轻蹙了一下,“为什么?” 秦崇默了片刻。 两年前,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反复在做这个梦,他冷静切断了和梁听雪的所有联系。 但当梁听雪以相亲对象再次出现在他眼前时,秦崇根本压不住看她走向自己的欲望。 即便知道纠缠中会有多煎熬。 如今,他更清楚自己不可能放过她。 顾林看着男人眼中一晃而起的阴邃。 她缓缓道, “梦魇,会强化你对你妻子的仇恨。” “你们在一起都不会好过。” “总之,作为朋友,我还是建议你尽快结束这段病态婚姻。” 第76章 少爷,喝汤 秦崇说要回家这一天,恰逢语料库试跑的日子。 梁听雪一早就到乘风智能待着。 从碰面会,到一轮又一轮的测试,再到数据的反复调整,一整天,脚步几乎没有停歇。 几个小时的高度紧绷在跑通的瞬间松懈下来。 一抬头,梁听雪才发现天居然都黑了。 她猛一激灵,立刻一路小跑回办公室。 秦崇确实说过多晚都等她,但她可没胆量真让秦公子等到三更半夜。 她不由自主加快了拾掇东西的速度,匆匆忙忙地往大门外跑。 脚步一急,就容易失控。 一拐弯,劈头盖脸撞上一个高高大大的人,她收都收不住急促的脚步,浑身一僵,就这么直挺挺撞进人的胸膛。 “抱歉……”一瞬间她视点混乱,又有一股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尖。 “急什么?” 下一秒,熟悉的声音响起。 她一抬头,秦崇就站在她面前,乌沉眸子被楼道微光点亮,闪着碎光,星星熠熠。 “急着见我?” 男人眉梢一挑,仍是那副浪荡模样。 她瞳孔震惊,“你什么时候到的??” 秦崇眼动一轮,故作思忖,风流懒意从他的眉梢映出来,“从你拍自己脑袋那时候。” 他到乘风智能一小时了。 进门抬脚坐进了王胜给他专门安排的泡茶室——她办公室上一层的正对面。 一垂眼,就将梁听雪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中。 看她忙起来走路都颠着小跑。 尤其,为了集中注意力,啪啪拍自己脑袋那两下的模样,秦崇没缘由觉得好笑。 “既然说了等你,肯定会等,别把自己拍傻了,本来也不聪明。” 梁听雪一怔,羞愤地蹙起眉,“跟见你有什么关系,我平常工作就这样的。” 男人哦了声,语调拉得老长,很是玩味。 “没看出来,你还真比我忙。” 是真的很忙,男人目光移到她唇上,口红颜色都淡没了,也没顾上补。 健硕的胳膊朝她一揽,手掌没搭在她肩头,直接搡了一把她的头发。 发丝细软,掌心蹭上她饱满头颅的温度,女人淡淡的浮香钻进鼻腔,挠人心痒。 男人直接压着她的后脑勺,往怀里带。 另一只手将她手里的电脑包接过去,动作随意又那样周到。 她诚惶诚恐。 这姿势太亲昵,太像热恋,四周没人,可男人的坦荡给她错觉,就算有人看着,也不影响他对她的关切体贴。 半个月没见,可以不联系,不想不念。 可是再一次见到男人的脸,心头仍像揣了一直小兔,扑通扑通,铺天盖地都是自己的心跳声。 又在给她灌什么迷魂汤,要怎么保持理智,不被逗着玩。 她收住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屏息问,“你有没有先垫垫肚子吗?” “没。” “说了等你。” 回到家,她才发现秦崇已经安排了四合院子的一桌菜,她有些惊讶。 其实她今天确实打算做饭的。 甚至一大早,就用秦家厨房送来的药膳炖了汤。 上个礼拜,秦宅送来了一大箱东西,有食材,有药材,有炖汤用的药膳,还有保健品。 秦家往日就隔三岔五往这里送东西,不奇怪。 但这回,多了几罐叶酸,和一些女性复合维生素,上面仔细标注了食用禁忌和频率。 很显然,是老太太找人特别搭配的,明里暗里,都在提醒她备孕。 她抿着唇,只从箱子里拎出一包药膳,将其他东西原封不动地盖了起来。 秦崇到家后电话仍是没断过。 听内容,像是在国的项目还有些未尽事项,仍需要他做决断。 从他的薄唇传出流利的美音,挂断电话时,梁听雪刚好把所有外食包装打开,随口问,“什么时候改的口音?” 他大学是在y国念的,曾经操着一口英伦腔,优雅绅士。 秦崇轻掀眼,“有人说美音性感,我特意学的。” 梁听雪鄙夷地翻了个白眼。 听哪个小姑娘瞎说的?!没点判断力吗?被人哄得连口音都改了。 美音怎么可能有英音的醇厚撩人? “性感吗?” 秦崇卷了袖子,在她对面坐下来,不依不饶问。 秦崇的美音,弹音足,发音也够慵懒,确实很好听。 但她就不想痛快承认了,“就那样。” 秦崇压了压眉,显然不满意她的态度,“就那样是哪样?” 在外面,秦崇对女人一向有求必应。 一想起他为了哄哪个女孩子,还特意下了功夫练习,梁听雪眉眼更沉一分。“谁说性感你去问谁啊,问我做什么?!” 秦崇脸色更臭了,“你真不记得了?” 要她记得什么啊。 难不成想把这锅扣在她头上,女人太多记混了?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盛了碗汤,没什么好态度地搁在他面前,“秦少爷,喝汤。” 她叫他少爷,这称呼久违了。 初见时,梁听雪看他哪哪都不顺眼,叫他少爷,是调侃,是鄙夷。 可他应得享受。 没脸没皮,半分不介意她的瞧不上。 此刻再听见她叫,他居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面色缓了缓,端起他面前的汤碗。 但他只喝一口,脸色就变得异常难看,“梁听雪你什么意思?” 她不悦地回,“什么什么意思?特意为你熬的呀。” 男人眉眼晦涩,雾沉沉,凉浸浸。 “特意?为我熬的?你确定?” 梁听雪觉得莫名其妙,“不然呢?我还敢亏待秦少爷不成?” 秦崇无语笑了,“那我多喝几碗?” 梁听雪将汤直接推到他面前,“你喝你喝。” “全是你的。” 秦崇的脸色瞬息万变,“行。” 梁听雪压根没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自顾自地吃。 吃饱收拾完都11点了,她连忙进屋冲澡,放松紧绷绷的神经。 裹上浴袍,裸露的脚板刚踏出浴室,人突然就被抱了起来。 她一声惊呼,摊开的胳膊紧急收回,下意识死死勾住了男人的脖子,惊魂未定。 “你在我门口干什么?吓死我的!” 她身上带着蒸汽的热度,脸色娇嫩粉润,男人卷着她的臂膀坚硬如铁,气息沉重,肌肉血液像是流窜着火,格外滚烫。 “接下来该干什么你不知道?” 梁听雪脸蹭到他结实的胸膛上,他的胸腔像是要爆开一样狂野遒劲。 她一懵,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放我下来,我来例假了!” 例假? 男人的脑门突突的厉害。 “你来例假,给我炖牛鞭,找死还是想让我死?!?” 第77章 方法多的是 禁欲半个月,一上来整了个猛的。 然后告诉他自己来了例假。 要不是他认识梁听雪多年,真要怀疑这女人如果不是先天克他,就是想害死他。 梁听雪在听到牛鞭两个字的时候,脑门也像被雷正中劈了一道雷一样,彻头彻尾地懵逼了。 “牛牛鞭?奶奶送来的药膳,怎么会有” 两个人干着瞪眼,梁听雪被滚烫气息也烫得整个人火辣辣。 突然想到了那天在寺庙里的对话,她立刻要从男人怀里挣脱出来,把自己摘干净。 “谁让你那天乱说什么要挂男科的?被奶奶听进去了?这回可不得帮你大补?这可不是我的问题” 男人可算见识了什么叫做过河拆桥,气笑了,几乎是在她耳边咆哮。 “你他妈够没良心,我瞎说是为了谁??哪个男人乐意当众咒自己不行的??” 那时候她正被苏烟翡为难得紧,秦崇那一通已读乱回完完全全是为了她。 梁听雪这下悻悻地闭上了嘴。 也不挣扎了。 老老实实窝在他臂弯里,“那那现在怎么办啊?” 软软的语气更添一把火,他的眸光落在她微张的唇间,目光定了定,她一惊,立刻捂住了嘴。 “不行!!” 某些成年人的花活,她虽然没试过,但听过。 男人此时不恼,反而有几分意外从眼间穿梭过,挑眉,“原来你懂?看来懂的还不少?” 梁听雪想抽自己,下意识绷紧了唇线,“没有,我不懂。” 男人哂笑,“不懂啊,我教你。” 身后触及柔软的羽绒被,男人吻下来,她倒是想挣扎。 可男人唇齿在她颈间烫过着。 没过一会就被吻得晕头转向,她撑着为数不多的意志力,抵开男人健硕的胸膛,“真不行还得过一天” “第几天?” “第六天”她犹犹豫豫回答。 这个答案,秦崇如果真想要,似乎也不会顾那么多。 男人喉间滚了滚,呼吸沉重,欲念让他浑身紧绷灼烫,声音在暗夜里尤其蛊惑,“方法多的是你担心什么?” 翌日,梁听雪在乘风智能楼下推开肯爷爷的门。 点了帕尼尼和热苹果美式做早餐,取好餐时,去路被人一拦。 “一起吃?” 江书晚低头睨着她,眼神有几许复杂。 这些天,梁听雪都没有回工作室。 江书晚发消息给她,她也事隔很久才浅回一句。 「在忙。」或者是「我没事。」 很冷淡。 明显是在避嫌,躲他。 梁听雪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江书晚,她扯扯唇,“江律师,好巧。” “不巧。” 江书晚没笑,眼神很直白,“特意来找你的。” 梁听雪一瞬就敛了笑,立刻垂眸避开他的眼神。 “别这样江律师,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我很好,不会离婚,也不可能回应你的感情。再这样找我,你会遭殃的。” 女人面若桃花,眸子亮亮的,长风衣衬得她高挑的身材更修长。 没说谎,是确实过得不错。 只是她蹙眉说话的神色很严肃,也很无情,这很伤人。 江书晚喉结缓慢地滚了滚,苦涩在喉间蔓延。 “好。” 江书晚淡笑了笑,“你别紧张,我只过来是亲眼看看你,确认你没事而已。” 另外半截的话,他咽着,没往下再说。 梁听雪抿唇,却又知道自己越决绝,江书晚就越安全。 “不用担心我。如果有需要帮忙的海外业务,你告诉子惠,我会安排人做的,别跟我们客气。” 说罢她扬长而去。 本来就是打包带走的,没打算在店里吃。 上了乘风智能的电梯,盯着电梯跳动的楼层时,江书晚清朗的嗓音再度响起。 刚才,匆匆从江书晚身侧经过时,他说,“我那句话随时有效,只要你愿意迈出一步,其他事多交给我。” 她重重呼了口气。 走进会议室时,一大股芝士味涌出来,“谁带来这么多零食?” 她走到宋雅琪身边,宋雅琪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那位黎小姐呗,说什么从国特意带回来的,破芝士片有什么好吃,这是怕大家不知道她去了趟国。” 梁听雪像被闷棍敲了一下。 秦崇去美国是带着黎岁一起的。 难怪这些天黎岁没在她眼前晃悠过。 “那这又是什么?” 梁听雪瞥了眼桌上另外一堆包装精美的盒子。 宋雅琪,“还是黎小姐,说是她的自创香水品牌,给大家试用。不得不说,跟着秦家少爷谈恋爱,真是实现梦想和财富自由的好路子啊。没想到,都21世纪了,想要跨阶层,仍是靠找男人最快。” 梁听雪觉得挺可笑。 她拿了一瓶看了看,香水品牌的名字用艺术体绘着。 叫「山与山」。 “崇”和“岁”,都是山字头。 可真浪漫。 她告诫自己别去想,屏蔽这俩人。 秦崇爱带谁出国,爱给谁实现愿望都不关她的事。 她只是因为离不了婚,才继续待在他身边的。 又不是不清楚他是怎样的人。 道理她都懂。 只是心里升腾的那股愤懑怎么也压不下去。 多可笑,她的感动廉价到一根红绳,一次出头,又让她神魂颠倒。 看着梁听雪瞬息万变的表情,宋雅琪道,“怎么着?心动了?也想找男人跨阶级?” 梁听雪噗嗤一笑,却苦涩,“没黎小姐那本事。” 宋雅琪乐了,“你这叫不叫徒有虚表啊?不过靠山山倒,靠树树摇,靠男人男人跑,还是靠自己最好。” 两人瞎扯了一阵,梁听雪回了办公室。 临近下午时,梁听雪刚从技术部出来,无意间瞥向悬空的楼宇中部,就看见上一层的窗前,伫立着一个男人。 男人与身旁的人说着话,眼神往她的方向瞥。 像是在看她,又像并没有将视点落在她身上。 梁听雪面色很冷,她快步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此时她一点都不想见到秦崇。 她知道自己该心如止水,不管秦崇哄别的女人也好,哄她也好,只要她不期待不在意,就不会受伤。 回办公室把门关上,想静下心来再处理一些工作。 手上还有一份技术部给出来的报告,要查阅。 尤子惠也接了新单子,流转到她这里来,需要她做任务分解。 事情其实很多,完全够她在办公室待到后半夜。 可下一秒,办公室的大门却被推开了。 男人径直走进来,抵在她的办公室桌前。 “该下班了,梁经理。” 男人笑意隐隐,梁听雪面无表情,“我今天还有工作,晚上就不跟你一起吃了。” 秦崇问,“什么工作?” 她摊了摊手上的文件。 “好,我等你。” 她蹙眉,“你在哪儿等?” “就在这儿。” 秦崇迈着长腿走到她办公室的沙发旁,抻腿闲适地坐下来。 梁听雪眉头绷紧。 乘风智能所有的办公室都是全透明的,而且她这间办公室的沙发就在玻璃门的一侧。 正值下班点,办公室外人来人往,秦崇就跟一尊大佛似的,招来了所有人的注目礼。 揣测的目光轮番来回在他俩身上。 宋雅琪和颜奈路过的时候,更是仿佛头顶了一对巨大的问号。 紧接着梁听雪的手机叮叮两声,来自宋雅琪的黑人问号脸,和颜奈的猫猫疑惑表情包同时跳了出来。 梁听雪有些憋不住了,看着沙发上镇定自若的男人。 “秦少爷,好玩吗?” 第78章 重瓣尤金妮玫瑰 秦崇朝她一瞥,“玩?” 梁听雪的眼神眯了眯,“不怕隐婚的事情被知道了?” 秦崇秦崇抚了抚西裤,站起来。 眼底神色锋利,“怕的人是我?” 梁听雪,“不然呢?” 男人他走到她面前,撑着桌子俯下身,宽肩厚背的轮廓罩住她。 “梁听雪,倒打一耙还是你厉害。” 梁听雪抬头,视线对上的瞬间,她看见男人神色坦荡。 他说,“我怕过什么?从我娶你那刻起就没想过要瞒着谁。” 梁听雪,“谁倒打一耙了?” 这句话刚说完,梁听雪脑子里乍现一年前,他俩刚从民政局出来时的场景。 她想到什么似的猛地抬头,却只见男人伸手合上她的笔记本电脑,拿到手上,另一手拎起她的包。 “行了。” “不急的工作明天再做,跟我去个地方。” 去什么地方?梁听雪刚想问,却见男人已经拎着她的东西大步走了出去。 半小时后,车开进了华城高奢的私人地段。 再往里走,进了一个山庄,有一些会员制的奢侈品牌就聚集在此。 察觉到季骁停车时,梁听雪下意识朝窗外看,却见车门外已经有人毕恭毕敬迎着,等车停好后,服务周到地拉开车门。 “秦先生,梁小姐,请。” 进一个别墅,入门,华丽橱窗里婚纱目不暇接。 她微愣,没想到秦崇带她来的地方是婚纱馆。 秦崇从后面靠近过来,大掌扶在她后腰,自然而然揽住她,进了间贵宾包房。 婚纱顾问拿着册子过来,询问她,“梁小姐,您喜欢什么样的风格?” 顾问的笑容得体大方。 可暗戳戳打量她,又跟其他顾问眉来眼去的神色,却逃不过梁听雪同为女人敏感的察觉。 她不由在想,上回秦崇带黎岁试婚纱的地方,也是这? 等她走后,她们该议论什么? 会不会在数这是秦公子带来的第几个女人? 她脑子里瞬间弹出了她们笑着聊八卦的画面,凝着眉,几乎是脱口而出,“中式礼服有吗。” 她不会当众抹了秦公子的面子,可她真的不想穿婚纱。 顾问接过话茬,微笑道,“中式主题可以做一个。” “但主纱也是必不可少的。” “梁小姐心里有中意的风格吗?没有的话,我先跟您介绍,或者直接去挑一挑都行的。” 她瞥了秦崇一眼,低着嗓音回,“我不喜欢婚纱,就不挑了。”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但声音再低,男人都听见了。 从进门开始就绷着个脸,这一脸不情愿给谁看? 秦崇眼眸沉色,“是不喜欢婚纱,还是不想为了我穿?” 梁听雪唇角抿了抿,没应。 婚礼顾问像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连忙道,“梁小姐,您别这么说,没有女人不喜欢婚纱的,肯定只是没看对眼。这样,我先去给您挑一些款式和材质,您先稍作休息。” 梁听雪自然感觉到了秦崇的低气压,也不想激化矛盾,直接对着顾问说。 “我直接跟你去挑。” 说罢就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梁小姐,其实您身材这么好,就连缎面紧身婚纱都能驾驭,不穿婚纱真的可惜了。” 即使裹着一件到脚踝的长款黑色呢大衣,眼尖的顾问仍是一眼看得出她的好身材。 梁听雪笑了笑,没说话,跟着进婚纱展馆。 不得不说,确实没有女人招架得住婚纱的魅力。 蕾丝的,镶钻的,丝绸的,刺绣的。 宫廷风,现代风,酷飒风,公主风。 都是出自顶级大师的手笔,很容易让人产生全试一遍的欲望。 她抿了抿唇,“有中式馆吗?” 顾问明明都看见了她眼中的光亮,此刻有几分死鸭子嘴硬的意味在。 她保持着礼貌,“有中式馆。不急梁小姐,我们一个个逛过去,只要您看中的,都试试。” 半个小时后,贵宾室的门被重新打开。 梁听雪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员工,手捧着一件婚纱,一件中式秀禾。 秦崇朝那件婚纱睨了一眼,瞬间气笑。 粉不拉几的,这叫什么婚纱?! 男人这一笑,脸色一点都没有缓,反而比面无表情比起来,更是迫人的低气压,让顾问完全慌了神。 “秦先生,这件粉纱……是我们的镇店款。不少客户想穿,都没能穿出它的韵味。我们看梁小姐气质身材绝佳,所以才想推荐她试一试。” 秦崇一句话都没说,梁听雪就径自入了试衣间。 走出来时,男人仍旧垂着眼看他的平板,拉开帘幕的声音那么大,他像是故意的,不抬头看她。 “秦崇。” 她喊了句。 毕竟是头一回穿婚纱。 几缕不安从她发红的脸颊跑出来,娇艳艳,明晃晃。 顾问惊叹,“梁小姐真的太适合这件裙子了,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样!” 秦崇漠然的姿势定格了几秒,这才勉强地抬眼。 看过不少婚礼现场新郎两眼放光的场景,此前秦崇觉得都是放屁。 但此时,他承认视线触及她身披婚纱的模样,有那么几秒钟他大脑一片空白,浑然移不开眼。 纱裙仿佛从她的白嫩透粉的肌肤里长出来,他说不出这一眼有多惊艳。 配上她今天随性的白开水妆,整个人如一朵重瓣尤金妮玫瑰。 娇柔而高贵。 缓缓朝他走来,一步一绽放。 秦崇喉间滚动,声音低低的,裹着热度的哑沉。 “怎么就不愿意穿白纱?” 梁听雪走到他跟前,层层叠叠的纱裙漫到他的皮鞋上,她问,“这件不好看吗?” 他胸腔里的怒火,被她轻言细语这一问,几乎全散了。 第79章 傻子一样两头空 怎么会不好看。 薄如蝉翼的细纱地裹着她玲珑的娇躯。 任谁,都穿不出这样脱俗如玉,又轻曼如脂的味道。 他乌灼的瞳仁映着那道白皙娇粉,眸色又深又沉。 “再多挑几件。” “白的。” 他强调。 梁听雪眉头一蹙,他都陪别人试过白纱了,也有人为他穿了,为什么还要强迫她? 她怎么会不知道白纱意义特殊,没有女人会不期待自己披上圣洁的白纱。 可他跟别人做过的事,梁听雪就是不想再跟他做一次。 “白色太普通了。”她撇开眼。 顾问适时地插话,“梁小姐,白色的风格很多种,如果觉得常规款式的太普通,我们新到很多走秀款,就您的身材气质,没有驾驭不了的。” 她还没回话,秦崇比她先开口,“拿过来看看。” 但她明白在外人面前,她是没任何资格驳秦少爷面子的。 不久,贵宾室推进来了满屋华丽,没给她拒绝的余地。 她抿唇,只能硬着头皮挑。 选了简约法式缎面,还选了重工刺绣的宫廷风,没选浪漫的公主风。 堪比模特的优越的骨架和身材很好地消化了所有,大气风格的婚纱不断往这边送。 都是尖货,梁听雪慢慢开始挑花了眼,几乎拒绝不了任何一款。 渐渐有种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 试得尽兴了,也没再管沙发上办公的秦先生。 左转转右转转,臭美都写在了脸上。 在加上顾问在一旁是不是赞美惊叹,完全上了头。 “梁小姐,再试试这件?法国瑟希设计师独家新款。全球独一件。” 无意间,透过巨大的试衣镜看向沙发上当背景的男人。 秦崇唇角勾着,就那样在镜子里与她四目相对。 似笑非笑的表情带着戏谑,男人肯定在心里笑她,笑她明明就很喜欢,一开始还要装。 “不试了。”她皱眉,又有一种上当的感觉。 “试够多了。” 她有些恼地拉上了试衣帘。 没出息,怎么又这样。 自愿的,雀跃地走进他的荆棘地。 可她又想,摆脱不掉的话,能在其中有几分享受,也要比每天苦大仇深的好。 做小秦太太,总该有点福利才对。 拉开帘子的时候,换回了她自己的牛仔印花裙和黑色大衣。 “梁小姐,您最中意哪一件?” 她盯着秦崇,眸光里划过一丝挑衅,“我试过的,想都要。” 笃定秦崇在外挥金如土的人设不会崩。 她就这么大胆地开了口。 随便一件都是收藏级的婚纱,神不知鬼不觉卖掉两件,就算打个八折便宜出,都够她赚个几百万了。 秦家替梁听白还的债,其实没有人让她还。 但如果是秦崇送给她的东西,那她拿来做什么都是她的自由。 虽说拿秦崇的钱,还给秦家,逻辑上有些奇奇怪怪。 但秦公子乐得给女人挥金如土,今天花的钱明天转头忘,她作为他的合法妻子,更应该要得心安理得。 沙发上的秦先生挑了挑眉,“胃口这么好?” 秦崇伸手捏住那张送过来的小脸,抬起她的下巴。 低声在她耳鬓说,“这婚纱店,我是隐名股东。换句话说,这些婚纱,都是你的。你想要,可以随时让人送。” 她眉头一蹙,换句话说,一件都不让她带走? 之前有离婚心思时,她听律师给她分析过,秦崇名下没有任何资产,大概是用了暗股的方式进行操控,譬如这家婚纱馆,就是妥妥的一座资产库。 “不过”他声音仍然压低着,眸色骤然玩味又犀利,“如果有人藏着偷偷转卖的心思……那就另当别论。” “另当别论”四个字一边说,一边戳她的脑袋,她愣愣被她一下下点着头后仰,表情逐渐转为羞愤。 秦崇抻腿站起来,和风细雨第对顾问说,“她试过的都要了。不过要寄放在贵馆做养护,打理费用一并结算。” 结什么结?还不是自己给自己打钱。 梁听雪咬牙切齿。 真不知道是这男人是太了解她,还是眼光太过毒辣,她的小心思是一点瞒不过他。 既然是暗中持股,顾问自然不清楚秦崇在婚纱馆的身份。 只对秦先生这大金主两眼发亮,冷静接过卡,“没问题,秦先生。” 上车时,梁听雪心里的气恼还没消停。 脸上仍带着被一眼看穿的羞怒。 继而思绪又飘到离婚律师跟她说,秦公子防她像防贼,以至于名下不放任何财产的话。 明明对谁都慷慨大方,就对她吝啬得不行。 知道这男人不会对她真心好,可是豪门所有不圆满的婚姻里,最起码,不被爱的女人不都占着“财”的一头吗? 她这样也没爱,也没财的,傻子一样两头空。 一想到黎岁那什么自创品牌,用飘逸字体写的logo“山与山”,她整个人更不好了。 她头朝外扭,坐得靠边,气炸毛的小猫样。 男人笑意含含混混,硬朝她身边挤过来。 伸手扯她的发尾绕圈,气息覆盖下来,梁听雪没好气地挤开他。 “走开。” 男人笑了,眼底满是睥睨,“脾气越来越大了,我惯的你?” 第80章 我心里哪两个 她扭着头的姿势僵了僵。 人前也好,私下也好,她确实没有任何能够对秦崇看脸色的底气。 但她就是收不住对秦崇的小性子,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矫情。 “我没有。” 秦崇冷嗤了声,自然是知道她这通无厘头的火从哪来。 “缺钱花?” 她抿抿嘴,不作声了。 工作室的运营成本不高,但也不低的。加上自己和梁慕清的日常开支,她要花的钱真不少。 况且跟秦家的债务关系没两清之前,她心里始终有块石头压着。 赚的每分钱都不可能随心所欲。 进入华城资产最雄厚的秦家,日子却过得紧巴巴。 可她能说什么呢。 晚风吹进车窗里,刚刚在婚纱店的荒唐念头也一下廓清了。 欠秦家的债务,还是要靠她自己赚的钱来还才踏实。 男人懒懒换了条腿架着。 “把工作室搬过来。金融中心,国际大厦,空着的场地随你挑,水电房租帮你免。” 梁听雪猛一扭头,两只大眼睛睁圆了看他。 华城的心脏位置,cbd最核心的,寸土寸金的金融中心,国际大厦,随她挑? 秦崇坦荡荡地迎视她,“怎么。不是缺钱?” 这是敞亮告诉她,除了方洲大厦,华城最贵两个写字楼也是他的地盘。 梁听雪突然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他的资产量。 兴许他随口透露的,只是冰山一角。 但她那小小工作室哪用得上那么高档的办公室。 “不用了,我们住不起那么好的。” 秦崇冷冷睨她,视线带着压迫感,“你是住不起,还是舍不得你的江律师啊?” 她一时没转过弯,“跟江书晚又有什么关系?” 即便她和江书晚办公地点近,抬头不见低头见,梁听雪也把界限划得一清二楚。 哪像某些人,自己浪荡成什么样。 她绷了绷唇角,“我又不是秦少爷你。没精力在心里同时放两个人。” 秦崇促狭的神色一瞬间化开,风流散漫在他的眉眼间漫开。 “两个?” 他浪笑着凑近她,在她耳旁低低地问,“我心里哪两个?” 梁听雪肩膀一僵,又想抽自己了。 这话说得,像是把她自己也算进去了似的。 秦少爷心里就黎岁一个人。 往后排,莺莺燕燕还有那么多。 哪来她的位置? 比纸薄的脸皮腾地透出粉红,“有一千个也不关我的事!” 看她整个人像气鼓鼓的河豚,男人的笑容更加肆意,眼神很野。 梁听雪简直要难堪到钻洞,身子下意识往一旁躲,却被男人直接捞得更近了。 他食指将她耳后的碎发一勾,盈盈发丝缓缓飘落到两颊,凌乱,妩媚,更是好看。 “整理一下,这周把场地定下来,下个月我找人给你搬工作室。” 梁听雪: 车子走到一半,秦崇接了个电话,临时调头,又去了郊区的酒庄。 随着调转车头偏离的重力,梁听雪眉心轻蹙。 “那你放我下车,自己打车回家。” 秦崇没有让司机靠边停车的意思,只是道,“急着回家做什么。酒庄的菜品不错,你去尝尝。” 那酒庄,梁听雪是知道的,一帮贵公子消遣娱乐的地方。 可她现在完全不想再跟那些秦崇的朋友有任何交集。 她听够了冷嘲热讽。 秦崇不过瞥过来一个眼风,就看透她心思似的,闲散开口,“你自己在餐厅吃,没人会去打扰你。” 梁听雪蓦地侧目。 心头恍然。 秦崇眼不瞎耳不聋,怎么会不知道那些人对她的奚落。 知道,却一直放任他们对她鄙夷。 她突然不知道该不该为他一时兴起的关怀觉得开心。 半小时后,酒庄二楼,酒廊包间的门虚掩着。 秦崇到的时候,周令已经醒了一瓶红酒,坐在包厢里朝外观景。 他刚进门,甚至都还没有开口,周令就腾地站了起来,“卧槽,你眼光够毒辣,希达医药真的有问题。” 秦崇神色如常地瞥了他一眼,脚步停在长桌前,拿起桌上的文件,打开翻了翻。 “我亲自去试点看过,临床数据是批量生产的,专人专职在做伪造这事。” 周令啧啧两声,“简直了,他们是怎么过审的?还有,你是怎么看出这家药企有问题的?” 秦崇看了两眼后撇下材料,迈腿走过去。 坐到黑色真皮沙发上,神色很淡薄。“从籍籍无名到无数人向我推荐这个项目,中间只经历了半年的时间。” “你觉得一家药企,能在半年内沉淀出这么大的成绩么。” 周令闻言一顿,“就因为这?” 秦崇面无表情看向他,“不然?” 周令在一旁挑了挑眉,幽幽道,“负责这项目的尽调律师,是你老婆那姘头?” “姘头”两个字从周令嘴里蹦出来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秦崇眼底闪过一抹阴冷杀气。 周令一激灵,“我说错了吗,不是姘头,你赶尽杀绝干嘛?” 秦崇皮笑肉不笑,“曝光无良药企,我是在积德行善。” 周令嚯了一声,感觉自己眼瞎了。 “您不光积德行善,还普度众生呢。” 周令,“既然这样,为什么还不把梁听雪放生?” 秦崇一眼剜过去,“你最近挺闲?” 周令身子朝后仰,意味深长,“希达医药股份改制都进行一半了,这件事要是爆出来,保荐机构要遭大殃。” 楼下。 梁听雪和法国大厨聊得火热。 秦崇没有骗他,这里的菜肴确实无与伦比的好吃。 明明食材还是那些食材,可是都有一股别样的风味,把食材的鲜度最大程度地提了起来。 “合胃口吗?”法国厨师笑着问她。 在华城,要遇见漂亮的客人不难,但要遇见长得漂亮,法语又好的客人可真不容易。 梁听雪竖起大拇指,“特别美味!” 遇到梁听雪,终于可以不用再说蹩脚中文,法国厨师不遗余力的给她做了所有新品,还专门请她特意开了瓶红酒。 虽然梁听雪不能喝,但还是礼貌地品了几口。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怎么才喝了两口酒,就感觉整个人暖洋洋的,晕晕乎乎的。 还觉得自己身轻如燕,世界很美好。 明明以前能喝半杯的呀? 秦崇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一副熏醉半酣的模样。 脸蛋通红,双眼迷离。 他不禁眉宇一沉,“喝了几杯成这样了?什么酒量自己心里没数?” 梁听雪缓慢地伸出自己的手指,数出五个指头,努力稳住手掌,摆到秦崇面前。 秦崇面色一凛,“喝了5杯??” 梁听雪用力摇头,“5口,我只喝了5口呀。” 秦崇冷冷看向法国厨师,“你给她做什么什么菜?” 法国厨师面露惶色,挺了挺背脊,清嗓子,一字一顿。 “白葡萄蛤蜊” “勃艮第红酒炖牛肉” “还有茅台醉虾。” 第81章 他对我不好 秦崇扫了眼桌上只剩下半份的牛肉,一堆已经剥完了的虾壳。 一旁还搁着杯几乎见底的红酒。 他视线转回大厨身上,眼神阴沉沉。 “让客人试新菜,不需要问人酒量?” 法国厨师一脸尴尬,菜肴使用的的酒浓度都是正常量,但凡有点酒量都不会有问题。 可对于某些不会喝酒的人来说,这些菜下肚,就像是混着喝了很多种酒似的。 大厨急得飙出法语,还引来酒庄负责人的道歉。 梁听雪脑子懵懵的,并没有察觉什么异常,只觉得突然很热闹。 “j''adore!” 她边笑边挣扎着往自己嘴里送用一只葡萄酒炖的蛤蜊,被秦崇一把摁下了。 她张着嘴巴没吃到,皱起眉头来,“你干嘛呀?干嘛不给我吃好吃的?!” 秦崇眉梢轻蹙,“回家给你吃。” 将梁听雪从餐桌前捞起来,梁听雪哼了一声,“我还没吃完,我才不走。” 可是手仍然下意识的绕过他的脖子他的背,牢牢搂住了他的脖子。 突然间,酒气和女人的香气一起朝他扑过来,撩得他胸口发热。 “那你给我打包。” 秦崇冷嗤,“还敢吃?你刚吃了东西,等于喝了杯威士忌。” 梁听雪手掌劈头盖脸朝他盖过去,“怎么可能?我就吃了几口牛肉。” 秦崇脸上生生挨了她一掌,鼻骨的痛感瞬间袭来,“你给我老实点……” 知道她酒量不好,却没想过她喝醉了会这样,一会抓他头发,一会打他脸,摁都摁不住。 她也自己不知道怎么了,做梦似的好不真实,很想放飞自我,可是腰被秦崇扣着,完全动不了。 她有些生气。 醉眼对上他的视线,突然用双手捧住了秦崇的脸。 梁听雪的两只眼睛睁得老大,在男人脸上端详。 秦崇挑眉,刚想问她看什么这么认真,就看见她红唇翕动,唇瓣中蹦出了一个字。 “丑。” 丑?? 秦崇腾地气笑了,“梁听雪,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一旁的大厨和餐厅员工已经惊呆了。餐厅经理急得拽住梁听雪,被秦崇的眼神杀了回去。 梁听雪浑然不觉,瘪瘪嘴,又伸手去抓他头发。 男人原本一丝不苟的三七分背头被抓乱了,一贯从容有余的秦公子,此刻竟然显得有几分狼狈。 这会周令从酒庄廊道走出来,刚到餐厅就看到梁听雪被秦崇扛在肩上,女人不安分的双手在秦崇头发上作乱。 周令在心里卧槽了一声。 真人版在太岁头上动土? 绝。 刚要开口调侃,脑子里却不自觉闪过周落棋的脸。还有她跟他一贯没大没小,恃宠而骄的模样。 眼前这两个人,像极了他们的从前。 周令心头泛起一阵苦涩,莫名眼热,羡慕。 经过秦崇的时候,他说,“不肯放手就好好珍惜。” 秦崇,“你发什么神经。” 他被梁听雪折腾得不行,压根没时间理会周令在煽情什么。 强行将梁听雪带走,塞进了车里。 中间,有一小段路风还挺大。 梁听雪以为吹吹风就能清醒过来,没想到这一吹,头更懵了。 她努力他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想让自己赶紧醒过来,但是后劲好像越来越大。 “梁听雪,你给我下来。” 这女人在车里扒拉天窗,发现打得开,居然还想从车顶爬出去。 “干嘛呀?” 她放飞的心情更热络了,简直想要和太阳肩并肩。 可是秦崇一直抓着她,不让她起飞。 梁听雪怒了,像是有什么执念似的,又去伸手去抓他头发。 司机相当有眼力见地升起了挡板。 秦崇眉眼阴沉地将她的爪子钳住,下一秒却听见女人酣醉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满。 “你抓我干什么呀,这样好看。” “这样才像我的秦少爷。” 她将他的头发彻底抓乱,碎发往前散在额头上。 上位者的精锐感消弭了几分,反是有了些少年感。 “秦少爷。”她喊。 出声的瞬间她眼眶蓦地发红,声音低低的,委委屈屈。 “为什么娶我的人是他,不是你?” 秦崇控着她的手倏然一顿,冷冷眯眼,“他是谁?” 梁听雪脑子迟钝地转了一圈,再抬起头来,眼眸湿润。 “他他也是你呀。他是另外一个你。” “可是他对我不好。” 随着话音落下,梁听雪鸦羽长睫垂下来,两颗眼泪在下一瞬掉落。 秦崇浑身猛地一颤。 才意识到,梁听雪是在跟6年前的他说话。 她眼神迷离,喃喃重复,“他对我不好,很不好。” 这话,这眼泪,像把枪,子弹直接穿过他的胸膛。 他喉间上下一动,嗓音干哑。 “他对你不好,那你为什么要嫁给他?” 梁听雪熏醉的眼眸微抬,“因为他跟你很像不对,我跟你说过了,他就是你。” “他不喜欢我。” “你也是。” “你也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 梁听雪一句比一句小声,夹杂着啜泣,眼泪不断线地掉着。 眼泪鼻涕都蹭在了他的衬衣上,幼稚鬼的模样,他明明该嘲笑她。 可是秦崇一片悸颤的心脏,却让他什么嘲笑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喉间像是堵着一团棉花似的,好半晌才沉声道,“那以后对你好,行不行?” “我才不要。” 她鼻音很浓,狂摇着头。 “他对所有女人都很好,那我就不要他对我好了。” 秦崇好气又好笑,“我怎么就对所有女人都很好了?” 梁听雪抽鼻子,桩桩件件地控诉。 一会说他拿她当住家保姆,一会说她的生日他从来不记得。 最后,说他在结婚纪念日把她送的车给别的女人时,秦崇睨着她的眼神幽幽。 “你也知道那是结婚纪念日。” “亲手做的蛋糕送给别人吃,拿奶奶的破车糊弄我,算什么事?” 第82章 浪子回头 气氛拱到这,秦崇质问的欲望腾然升起。 他缺车子吗? 这女人在结婚纪念日那天一大早起床做蛋糕,边做边笑,笑得那么甜蜜,结果呢?给哪个狗男人吃了?! 他连蛋糕的影子都没看见!! 他掐住她的下巴,“梁听雪,到底是谁该给谁解释?” “什么解释?” 感受到女人身体发沉地瘫在自己身上。 紧接着,他就看见梁听雪迟钝地眨两下眼睛,彻底闭上,紧接着脑袋一歪,靠到他胸膛上直接睡了过去。 眼睫毛上还濡湿一片。 秦崇垂眸看着发出均匀呼吸的女人,腾地一下气笑了。 艹。 就顾着自己喊委屈??秦崇捏了一把女人的脸。 可她真喝大了,没给半点反应。 转天梁听雪醒来的时候,头不疼,可是四肢酸得不行。 像是连夜跑了一场全马。 但是记忆断在了酒庄的餐厅那会,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她脑子里连模糊的片段都没有了。 她揉了揉酸得不行的胳膊,只想起来一件事。 莫名其妙,搬工作室就成了秦崇的命令。 说好听是在帮她宠她,给她华城最好的场地开公司。 说得不好听,是男人的领地意识作祟,见不得她工作室旁边有江书晚这对她虎视眈眈的男人。 否则要心疼她,哪需要等到现在。 到工作室,跟尤子惠提这事的时候,还怕她不同意,毕竟尤子惠住在原本的工作室附近,工作室一搬,通勤时间成本都变高了。 没想到尤子惠一蹦三尺高,“每个月省下三千,临近最优客户圈,还看华城最靓江景,傻子才不搬!” 尤子惠啧啧两声,“看来,咱小秦太太也不是徒有虚名的嘛。” 梁听雪微笑,“我有名吗。” 这话一出口,梁听雪自己陷入了沉思。 昨天试完婚纱在回家路上,秦崇将她圈在怀里,问她什么时候带他见梁教授。 那正经等着见老丈人的样子,可不像在开玩笑。 好像真的打算将一年前欠下的所有都补给她。 见长辈,办婚礼,将她公之于众。 莫不是真的浪子回头? 人类总擅于联想。 她脑子里猛猛蹦出来画面,是秦崇将同心牌揣进口袋里的模样。 下一个跳进脑子里的词,是长相厮守。 光是回忆起他近乎深情的眼睛,她都觉得脸烫。 尤子惠干笑的两声打算她的思路,“起码你有地,不亏了。” 她完全能理解尤子惠的快乐。 对于靠自己一步步打拼的人来说,偶尔有资源加持都觉得幸运。 一早季骁联系过她,给了几个场地让她选。 随便一个都是高层办公室,朝向华城江景一面,最小的一间,都比小工作室宽绰了两倍有余。 虽然秦崇对她一向时冷时热,但梁听雪了解这个男人。 他很少给她承诺,但只要答应的事,他一定会做到。 说了给场地,她不需要担心哪一天他会再收回去。那不是他的风格。 梁听雪笑,“那就恭喜我们。” 下午,梁听雪进乘风智能时,莫名觉得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气氛说不上的怪。 几天不见得关勒复工,见到梁听雪,伸着他一条胖腿,当她眼瞎似的横在她面前,要绊倒她。 嚣张得瑟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她收住了脚步,凛然转头看他,“关经理,你有什么事吗?“ 关勒冷笑,“梁小姐啊,你这人报复性重也就算了,居然冒充秦少夫人,找人揍我们,这种事你还真做得出来?“ 关勒那天应该是被冻得不清,此时说话都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可这一点都不妨碍他的嚣张。 “你以为秦总多看了你两眼,跟你说两句话,就真以为他能罩着你?“ “你有能耐也让秦总每天车接车送啊?屎壳郎装知了,还想一步登天??人家黎小姐才是秦总的正牌女友,你这不入流的小三!“ 梁听雪算是无语到了。 她做什么了?就小三? “挨揍没挨够?”她冷冷道,皮笑肉不笑。 关勒,“你还嚣张上了??要不你现在给秦总打个电话,证明你真的是小秦太太?” 她面无表情回应,“我跟你们有什么好证明。” 迎面走过来宋雅琪和小奈,之前一见她就热情招呼,今天跟不怎么认识她似的,小奈好赖还礼貌跟她笑了一下,宋雅琪直接是一张臭脸,从她身边经过。 她眉头蹙了蹙。 秦崇给黎岁撑腰的画面先入为主,前几天又不加遮掩地与她在这暧昧不明。 她大概明白了。 在乘风员工的眼中,三个人之间的故事走向被歪曲解读成了什么样。 回想起前几天宋雅琪发给她的黑人表情包,她还没好好回应,想跟上去,却被关勒又拦住的去路。 “走什么走?那天把我们的面子放在地上踩,你走得掉??” 她扫向关勒拉住他的那只手,眼神凌厉逼视。 “光天化日,关经理最好放尊重些。” 就这一眼,让关勒有些被震慑的感觉,旋即他松开手。 “这事我们没完!” 在乘风办公室,他们总归是不敢做什么的。 她走到宋雅琪办公室门口,正想敲门,小奈恰好从里头出来。 “女神” 小奈一见她,就往办公室外推了她几步。 “小奈,谁在对我的事嚼舌根?”她开门见山地问。 小奈有些欲言又止,“有同事说……看见您对秦总投怀送抱好几次……秦总没拒绝……这事还传到黎小姐耳中了。” 黎岁直接在乘风智能里上演了一出美人垂泪,还说她认命,对那样站在顶峰的男人,没办法要求一心一意。 一波博同情,不过几天的以讹传讹,她成了被人深恶痛绝的插足者。 她眸色凉浸浸,又一次觉得自己低估了黎岁的能耐。 “我们宋总最讨厌小三,您还是别进去了,她对您不会有好脸……” 小奈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宋雅琪从办公室里推门走了出来。 “颜奈,你嫌工作量太少了是?在这瞎聊什么??” “抱歉梁经理,我先走了。”小奈立刻收了声,麻溜滚蛋了。 颜奈一走,气氛腾地紧张起来。 “你有事吗?梁经理。” 宋雅琪冷面冷眼看着她,好脸色消失殆尽。 第1章 连夜赶到她的城 梁听雪赶到包厢门口时,恰好看到秦崇将新提的豪车送人。 钥匙在他修长手指上荡了一圈,玩味地放到跟前女孩的掌心里。 “喜欢?送你了。” 氛围灯恰逢其时地闪烁,旁人纷纷起哄亲一个。 秦崇笑笑没表态,转眸时,视线短暂地碰到了门口的梁听雪。 四目相对,秦崇眼底的坦然和戏谑,将梁听雪刺痛得彻底,丝毫不见对她这个合法妻子的忌惮。 故意叫她来……就为了给她看这个? 梁听雪霎时耳畔轰鸣。 下一秒,秦崇慢条斯理地敛眸,从梁听雪的角度看过去,嘴唇恰好碰到女孩仰头送上来的香吻。 秦崇英朗的侧颜唇角上勾。 没躲,在笑。 欢呼四起,梁听雪甚至感觉到激情喷洒的香槟崩到她脸上的触觉。 她没进去扫兴,转头走出了酒。 那辆车,是秦老太出钱,让梁听雪以自己的名义送给秦崇的结婚一周年纪念礼。 一眨眼的功夫,他当着她的面,送给了别人。 走到酒门口,她才惊觉起风了,心上仿佛漏了个洞,恣意狂乱的风从她胸膛穿过,毫不吝惜地带走她身上的温度。 梁听雪是秦老太物色的孙媳妇。 秦崇在秦家小一辈中能力出众,只是做事过分野。 而梁家世代书香,秦老太希望梁听雪能驯服秦崇身上的桀骜。 可是男人心里有个不告而别的白月光,对梁听雪自然是冷漠,何况她还是秦老太明着安插过来的监视者。 隐婚一年,秦崇在外面浪了一年,来者不拒,显然是用行动在与秦老太抗衡。 这段姻缘是梁听雪一厢情愿。 她不敢有过多奢望。 但无论如何,她没想到秦崇会如此直接地践踏她的真心。 她苦笑。 心神恍惚地回到林澜别院时,发现客厅的灯居然亮着。 秦崇回来了。 “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愣了愣,才继续从玄关处拿下拖鞋的动作。 沙发上的秦崇阖目养神。 落地灯的柔光将他英朗的面孔自眉弓鼻梁到下颌分割出一条完美弧度,半匿在暗中,半浮在光里,仿佛坐在那就是无边风月。 他听见梁听雪的声音,睁开眼,朝她瞥过来,“刚刚怎么不进包厢?” 他的眼神锋利又浪荡,总让人难以招架,但梁听雪此刻只感受到赤裸裸的难堪。 “那女孩子是谁?”她听见自己的嗓音有些哑。 秦崇挑了挑眉,眸中划过一丝熏醉的游离,“刚认识,忘记问她叫什么了。” 梁听雪下意识抿唇,眼神一晃,这是把她的心意,随意地送给了一个陌生人? “你生气了?要不我也送你一辆?” 她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冷了。 秦崇甚至不记得那是她送给他的车。 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用笑容掩盖心下的荒凉,“好啊,法拉利全球限量的跑车,价值不菲,能送我一辆我求之不得。” 男人淡淡睨她,深邃的眸色中半是审视,半是嘲弄,“你配吗。” “笑一个就想要一辆车,当自己多值钱?” 听到这一句,梁听雪唇角的笑容绷不住了。 秦崇一直觉得他心上人黎岁的离开是她的阴谋。 以至于这一年里,每次她努力讨好想拉近与他的关系,都被他的嘲弄掀翻。 梁听雪眼眶发酸,怕被发现情绪,快步走向了书房。 她接电话时走得急,没把笔译本合上,窗户也没有关,结果疾风登堂入室,将资料吹落一地。 梁听雪刚要伸手去关窗,头顶投下一片阴影,一道缠过来的,是秦崇身上浓重的酒气。 “跑什么?” 她开溜的样子不知为何触到了秦崇的逆鳞。 他面色阴沉,桌上剩下的一般资料也被他扫到地上。 她的腰,被死死控住了。 耳边是秦崇薄凉的话,“我哪句话说错了?” 而后,男人的大掌不由分说地将她托到木桌上,摁在寒风刺骨的窗前时,她眼底全是死寂。 “秦崇,别在这行吗?” 求饶,男人充耳不闻。 视线在她如瀑的黑发与颤抖纤薄的脊背上来回,语气无情又恶劣。 “为什么不?这不就是你想要的?” 不久后,不着寸缕的白皙上起了一层粉,晚风更急,又将她激出一身寒颤… 事后,秦崇眼底热度散得很快,在梁听雪还没消化完冰火两极的刺激时,已经阔步出了她的书房。 梁听雪抬手,遮住了自己酸酸涨涨的眼。 她明白自己对秦崇的意义何在。 与他做戏给秦老太看,帮他解决生理需求。 其他的时候,她安静隐身就好,别惹他不痛快,更别提什么其他心思。 梁听雪想,他知道那是她送的车。 他只是再告诫她,他们的纪念日毫无价值,下不为例。 一个喷嚏成功让她回过神来,鼻腔上部的疼痛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着凉的前奏。 她不敢多待,快速裹上衣服,回房给自己洗了个热水澡。 等她从浴室出来,手机界面上跳出了强台风登陆本市的提醒。 秦崇的身影匆匆从玄关处闪过,像是赶着要出门。 梁听雪眉眼一动,“秦崇,台风要登陆了,你怎么这时候出门?” 男人眉头皱成川,昭示着不耐,“你还有事?” 也不等她回应,大门一开一合,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下一秒,她手机一条群聊消息弹出秦崇圈子的群聊消息,覆盖了天气预报的界面。 最新的消息是一张图片,和一段话,发消息的人是去林城出差的周令。 「崇哥,黎岁在林城,被人灌醉了,情况很不好。」 林城? 不知所踪的黎岁…又出现了? 梁听雪还没来得及点开图细看,就看到群聊里秦崇的回复。 「地址。」 很简洁的两个字,却晃得她眼疼。 梁听雪突然明白了秦崇在着急什么。 他的心上人回来了。 他这是要风雨无阻,连夜赶到她的城。 第2章 你生什么病? 大概过了半分钟,周令像是刚想起梁听雪在群里,撤回了关于黎岁的消息。 虽是隐婚,但秦崇身边几个亲近的朋友都知道他结婚对象是她。 可秦崇发的「地址」二字始终光明正大地挂在群里。 梁听雪知道他不会撤回。 他从未承认过她小秦太太的身份,自然也不会想着顾及她的颜面。 她摁熄屏幕,头隐隐作痛。 片刻,找了药箱刚给自己冲上感冒灵,就接到了秦崇助理季骁的电话。 “小雪姐,您能帮忙劝劝秦总吗?” “因为台风缘故,所有航班停运,道路封闭,可秦总执意要自己开车去林城,别说一趟来回要五百多公里,万一在路上遇到什么危险,可怎么办……” 梁听雪突然就觉得胸腔里流窜着怒火。 连秦崇要去找心上人,都要她来操心安危吗? 但愠怒也就持续了数秒。 梁家遭难时,是秦家解囊相助,秦家对她有恩,她没什么资格耍脾气。 她浅浅提气安抚小助理,“我来跟他说。” 又深吸了一口气,给秦崇拨去电话。 对面几乎是秒接。 还没等梁听雪开口,秦崇先说了话。 “明天替我陪奶奶去参加一个活动。晚些秘书会把活动行程发给你。” 他像是习惯了对梁听雪的差遣,一开口就是命令。 一年来,他的要求永远在她之上。 这个小秦太太,她自诩做得够妥当了,结果呢? “梁听雪?你在听?” 没听到她的回答,秦崇不耐烦地问。 “在听。秦崇,你的助理担心你死在路上,让我劝劝你别去。” 秦崇那边信号并不好,更没心情理会她这句带着情绪的话。 梁听雪听到的最后一句,像是在说,不用你管。 一夜风雨交加,梁听雪睡得很不稳。 第二天顶着遮不住的黑眼圈陪秦老太出席活动。 看见来的是梁听雪,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不满,“崇儿呢?” “秦崇今天有重要的会议,特地让我陪您来。”她轻车熟路地扯着谎。 秦老太一眼看穿了她,“崇儿这是派你来敷衍我,自己又在做什么荒唐事。” 那辆由老太太买单的法拉利,让秦崇转手送给了刚认识的小姑娘,这事大概已经传到了老太太耳中。 梁听雪哄了两句,老太太不作声,她也就不再说了。 秦崇至今对这婚事仍不满意。 怎么粉饰太平都是徒劳。 这是个建筑项目的剪彩活动,秦老太太坐在前排等着开场,眼尾的余光睇向一旁的梁听雪,神色挑剔。 “以后你多跟我一起出席这样的活动,也能多接触一些优质对象。嫁到秦家一年,就算最后跟崇儿没结果,我也绝对不会亏待你,一定帮你找到一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 一年了,她还没拿下秦崇,今天这番话,已经是严重警告,直白地表达了老太太对她的失望。 梁听雪心里清楚,秦老太再喜欢她,她也始终是个外人,人家心里最重要的还是亲孙。 如果连秦老太也动摇了,小秦太太的位置,大概真要换个人来坐。 梁听雪眸色暗了暗,轻咬了一下唇,“奶奶,秦崇有心结,我打不开。解铃还须系铃人。” 秦崇满世界找黎岁找了两年。 这事在华城的权贵圈内,几乎不是秘密。 秦老太深深地剜了她一眼,“等人解了铃还有你什么事?” 直到活动结束,都没再单独和她讲过半句话。 为秦老太鞍前马后了一天,没少在雨中来回,到了晚上,梁听雪成功地倒下了。 被送到医院时人已经烧迷糊了,再醒来是挂了两瓶点滴之后。 “醒了?你现在身体虚弱,尽快联系家属到医院来。” 护士的话将她从恍惚中唤醒,梁听雪想道谢,可是一开口发现说话像刀割似的疼。 她盯着天花板发愣了一会,突然想到秦崇现在应该在陪黎岁。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她嗓子哑得厉害,抬手刚拿到手机,就看到秦崇的电话打进来。 “来安山医院,急事。” 她眉头蹙了蹙,突然意识到自己就在安山医院。 秦崇给她发的地点,是安山医院的贵宾病房。 她的预感并不好,总感觉会看到什么闪瞎她眼睛的画面。 果不其然刚走进病房两步,梁听雪的双腿就仿佛灌了铅一般,动不了了。 病床上的黎岁双目空洞,像是被抽走魂魄的娃娃,紧紧抱着秦崇的手臂。 秦崇下巴泛着青茬,略显疲态,眼中满是焦灼担忧。 看样子,秦崇似乎从找到人开始就寸步不离地守着,连衣服都是前天出门时的那一套。 梁听雪无数次看过秦崇在声色场逢场作戏的画面,杀伤力不及此时他此刻真心守护黎岁的万分之一。 她承认此刻,自己被秦崇眼底浓浓忧色灼伤了。 原来,在深爱的女人面前,秦崇真的可以卸下一身桀骜。 秦崇余光见到门口的梁听雪,丝毫没注意到她外套之下是病服,也没功夫考虑她为何来得这么快。 他只是急切地对她指了指病房里的屏幕。 “这是黎岁在日本时帮她看病的主治医生。” “医生有话要问他,你来帮忙翻译。” 原来这就是叫她来的原因。 她张了张嘴,想拒绝,可是国内这边的医生已经迫不及待,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抑郁症。” “反应性抑郁症。” “伴随刺激性记忆的丢失。” “有自杀倾向。” “两年了。” 她只好一句句翻译着医生的话,嗓子像吞刀片似的疼。 心也像被猛地揪住似的,透不过气来。 医生的问题很专业,但秦崇显然并不满意。 阴沉地盯着屏幕上那个白大褂,旋即又将目光移到梁听雪身上,“让日本的医生调出黎岁所有就诊记录。” 梁听雪舔了舔唇,喉咙似乎已经要哑得冒出烟,“日本的医生说,他没有权利这样做。” 秦崇眼中蕴着怒火,那愠怒像是对医生,更像是对她。 “告诉他,一切责任我承担。如果他因故被开除,我给他提供全日本最好的医院资源。如果不给,他现在就不用混了。” 梁听雪像是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她早该想到。 梁听雪机械地完成了所有的翻译工作,头又开始重了起来,脚底飘忽。 她刚刚出来时拔了针,这会感觉自己要烧傻了。 “让你走了吗。” 交涉了一会,日本医生像是接到什么指令,最终拿出了病例,她刚抬脚要离开,秦崇没温度的声音飘过来,“刚刚提到的所有问题,一小时内,整理一份报告给我。” 她曾经是秦崇的下属。 秦崇涉外业务多,那段时间,她做的是他翻译向的秘书。 如今她不再是他的职工,可他似乎仍使唤得顺手,丝毫不顾及她作为小秦太太的面子,更别提为了她有任何的收敛。 秦崇的助理盯着她风衣下若隐若现的病服,有几分过意不去。 “小雪姐,你是不是也生病了?” “秦总,刚刚的问题我都录音了,报告就由我来整理。” 秦崇似乎现在才注意梁听雪惨白的脸色,和她毫无生机的表情。 他眉头重重蹙起,“你生什么病?” 梁听雪背对着她,唇角扯出一抹苦涩。 他这句话好像在说,找到黎岁这个紧要关头,她连生病都不配。 第3章 帮你降温 梁听雪没回答这个问题,她鼻子被堵住了。 堵得一丝空气都进不去。 此时她的声音仿佛被铁丝磋过一样粗哑,“秦崇,你要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隐约听见秦崇的助理还在身后叫她,她没有理。 回到病房时她的手机又响了。 视线在触及“秦崇”两个字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掐断。 她猛吸了一口鼻涕,想把鼻子吸通,可惜只是徒劳。 鼻腔的酸楚激起了右眼的胀痛,眼泪哗啦啦地流。 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 要叫她翻译也好,让出小秦太太的位置也好。 天大的事,等她睡醒再说。 她点开秦崇的微信界面,推了工作室里做日语翻译妹子的微信给他。 「有翻译需求找她。」 旋即她意识模糊地看着秦崇对话框“正在输入…”的提示,果断摁下了关机键,裹上医院的白被子,闭上了眼。 再度醒过来,是被讲话声吵醒的。 她睁眼看到秦老太在她病房里,握着拐杖坐得四平八稳,而秦崇在她的床头,离她很近。 “崇儿本事可真大,自己的老婆进医院给普通病房,让不知道哪窜出来的女人住贵宾部……” “还跟宝贝似的捧着,我真是惯得你无法无天了!” 秦崇淡淡垂着眼,从秦老太的角度看,像是在乖顺地挨训又像是忏悔,可他眼底的冷漠和憎恶,只有梁听雪才看得见。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小雪醒了?”秦老太眼睛清朗的眸中闪过一丝光亮。 她略略撑起上身,扯唇,“我没事的,让奶奶费心跑一趟了。” “怎么会没事?都发烧到晕厥了,你也真是的,人不舒服昨天为什么不说?” 秦老太目光移向秦崇,语气严厉,“混账东西,赶紧把小雪转到贵宾部!” 秦崇哂笑,但戏谑的表情收敛得很快,转头朝秦老太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奶奶放心,小雪我一定好好照顾,明天就将人完好无损地交到您手上。” 秦老太冷哼了一声,没理他的话,“行,醒了就好,那我就走了,小雪没好之前你不准离开这个病房,听到没?” 秦老太走前三申五令,在病房一关的瞬间,梁听雪心里发颤。 “秦崇。” “嗯?” 看着那张笑意逐渐转成玩味的脸,她攥紧了被子。 旁人评论这位秦家掌权人,够狠,够疯。作为与他日日相对的妻子,梁听雪自然更明白他玉质金相皮囊下的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她舔舔唇,“你还有事?你忙你的,不用待在我这……” 梁听雪话没说完,秦崇的高大颀长的身子压下来,撩开她的病服,伸手寸寸往里探。 近距离对视的瞬间,秦崇乌沉的眸子漩涡似的盯着她,仿佛要将她心神全都抽走。她心跳异常地快,安静的病房里,似乎只有她的心跳声。 可下一秒,秦崇只是抽走了她腋下的体温计。 灼烫的指腹无意擦过她的柔软,不带任何挑逗意味。 可她的呼吸还是乱了。 她总是这样自乱阵脚。 发红的脸色落在秦崇眼中,戏谑的笑声泱泱荡在病房里,一瞥温度计的微型显示屏,“怎么办,更烫了呢。” 梁听雪眼中的被挑起害羞未散,转瞬变成了深深的羞耻。 他这是在恶劣地嘲弄她。 她难堪得眼睛都发胀着,“我一会自己出院。你走。” 秦崇慢条斯理地卷着袖口,“我们的小雪,感冒这么严重的病,我不贴身照顾一晚上怎么行?” 他温和地说着,眸色却是极冷,很是渗人,“奶奶都为你发话了,我可不敢怠慢。” 她知道秦老太来替她撑腰,耽误到他照顾黎岁了。 他哪里是想照顾她。 摆明了来算账的。 她抿了抿干裂的唇,“奶奶不是我请来的,你用不着这么针对我……” 秦崇皮笑肉不笑,“你不接电话,不就是为了等奶奶来给你主持公道?” 猛地,他掀开她的被子,猛地将她整个人翻了个面。 她一阵头昏目眩,慌张,“秦崇,你到底要干嘛?!” “帮你降温。” 男人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毕竟你不退烧,我也走不了,对吗。” 粗暴的动作让梁听雪手上的针移了位,她吃痛地嘶了声。 秦崇目光下移,落在她护着的手上,眉目一沉。 梁听雪将头羞愤埋在枕头里,好一会,没再感受到秦崇的任何动作。 只听见风衣布料摩擦轻微哗动声,扭头,男人几乎已经走到病房门口,只她眼中留一个高大颀长的背影轮廓。 “刚刚你全程在场。你听到黎岁情况特殊了,以后你别招惹她。”男人的声音恢复冷峭,远远地传过来。 梁听雪听得想好气又好笑。 她招惹谁了? 什么时候招惹过? 她气不过地转身坐起来,拎起一只枕头砸过去,“秦崇,这些年我招惹过谁?你的哪件风流韵事我插手了?” 枕头从秦崇臂膀打过去,即刻弹开,闷声掉落。 男人脚步停住,转过身来,不喜不怒,淡淡瞥她。 “你很清楚黎岁不一样。” “她不是我的风流韵事。” 话说得很平淡,却字字杀人诛心。 第4章 为爱发疯 秦崇走后,护士很及时地过来给她换了针。“梁小姐,您多小心些,损伤血管,药液堆积到肌肉层就麻烦了。” 她没应话。 小护士接着说,“秦先生让我们给您转病房到贵宾部。” 她摇头拒绝,“不用了,挂水就剩几个小时的事。” 次日睁眼时,她居然觉得通体畅快,退烧了,鼻子也不堵了。 台风也过去得彻底,屋外艳阳高照。 她摁下开机数秒,工作室的群聊小红框99+新消息炸到了她眼前。 还有几个未接通的语音,她应接不暇地查看。 「小雪姐,姓苏又来骚扰你了!昨天晚上居然溜进了我们工作室!!」 「雪总,快接电话呀!!」 看工作室情况不妙,梁听雪心里一沉。 她立刻从床上坐起来,一边焦急地穿上外套朝外走,一边给工作室合伙人拨去了电话。 “子惠,现在是什么情况?苏灿又做什么了?” 尤子惠,“小雪,我们已经报案了!其他都好说,主要是你的办公室被撬开了,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还拿用你的口红在墙上写下流污秽的留言,靠!这帮人真是目无王法了!” 梁听雪听着,拳头一紧。 三年前,梁听雪的弟弟染上了赌瘾被放贷的盯上,梁父急于救子,疏漏中被人构陷,丢了大学学院院长的职位不说,梁家还欠下了巨额的债。 北城苏家的无赖苏灿盯上了梁听雪,想方设法成为了梁家的债权人,要逼梁听雪就范,做他的玩物。 那个圈子口味重得很,苏灿尤其变态,梁听雪曾经不慎被他抓了,关了半天,虽然只是语言刺激,没有肉体上的实质伤害。 但差一点她的心理防线就要崩溃了。 后来是秦老太出面替梁家清偿了债务。 可因为秦崇对这桩婚事的不承认和不上心,苏灿仍旧放肆找她麻烦。 这一回,居然直接潜了她的工作室。 “我马上过来。” 梁听雪挂断电话,习惯性地点开通讯录,找秦崇的电话。 在摁下拨通键的瞬间,一个不算陌生的女声,隔着距离传来。 “你买这么多花做什么?多浪费呀?” 她循着声音抬眼看去,呼吸一滞。 住院部三楼,一大片玫瑰如火一般倾泻,从露台一直铺到黎岁的脚下。 黎岁的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没有表情,但她空荡的眼神似乎在回暖。 秦崇随性地靠在墙边,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痞劲,风流的眉眼在望向黎岁时,满是宠溺。 “喜欢吗?”男人笑着问。 眼前的两个人浸泡在潋滟的光影中,画面有多美,梁听雪眼神就有多荒凉。 她分不清刺眼的到底是玫瑰还是太阳。 就在此刻,秦崇电话突兀响起,打碎了这一场梦幻。 他沉下眉心,不悦地瞥了来电显示一眼。 下一秒,又似察觉到什么,转头,在看到梁听雪的瞬间,脸上的和煦温柔散得彻底。 取而代之的,是逐渐聚拢的冷沉。 “你有事?” 与此同时黎岁的目光也朝她投了过来,梁听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眼神出了问题,竟从黎岁病态的脸上看出了挑衅。 她只觉得呼吸困难,紧紧咬着下唇,“没事了。” 她仓促地点击着挂断键,几乎是落荒而逃。 直到回过神来打车,才发现自己的手机界面一直停在秦崇的通讯页面上。 通话记录中,清一色是她拨过去的电话,大多时候男人并不接。 她指尖微微抖了抖,退出界面,拉开网约车的门,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到西亭街。” …… 等她赶到工作室时,警察已经走了。 “小雪姐,你总算来了!” “警察已经刚给现场拍过照,你就别进去了,等我们把漆重新刷一遍后你再来。” 工作室的小伙伴拦在她面前。 刚刚在来的路上,她已经做了心理建设,她勉强扯出一丝笑,“没事,我没那么脆弱。” 但在打开门的时候还是破防了。 白墙上全是下流淫荡的话,正中央,写着巨大无比的“贱”和“骚”,触目惊心。 一屋子的污言秽语,唤醒了她极力忘记的那半日回忆,苏灿对她的羞辱如鬼藤缠住她,霎时间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控制不住地颤抖。 “别看了别看了。” 尤子惠走进来,直接把她的脸摁到怀中,阻隔了她的视线。 梁听雪闭了闭眼,深吸气,“我没事,警察怎么说?” “梁小姐,你的人身安全虽然没遭受攻击,但私闯工作室,毁坏财产,足够警方立案了,你别太担心。” 门外男人嗓音清朗,梁听雪闻言朝门外看过去,看见是隔壁律所的江律师。江书晚表情温朗,却不掩锋芒精英气场,柔和松弛的语气,莫名让人安心。 她朝他点了点头,莞尔,“谢谢江律师。” 江书晚注视着她惨白的脸,“那些人是冲你来的,近期尽量别单独行动,也别来工作室,先避一避。” 梁听雪没立刻回答,跟尤子惠退出了办公室,将门关上。 “没什么好避的。” 梁听雪表情淡淡地讲,没再让心里的恐惧外露出一丝。 “既然冲我来,那我就在这等他。总不能一直让他恶心所有人。” 视觉冲击带来的慌乱很快消散了,这里是华城,就算秦崇不管她,有秦老夫人坐镇,苏灿翻不出天。 她很快恢复镇定,只是脑子里闪过秦崇的身影时,心还是不由抽痛了一下。 她摈弃多余的思绪,开会,交代工作仍是有条不紊。 尤子惠打量着梁听雪纤细的身躯,眼中不乏担忧。 “小雪,姐给你介绍个二代贵公子?” 尤子惠是梁听雪的学姐,两个人在学校时关系不错,后来一起出来开工作室,不过梁听雪没透露过自己结婚的事。 她继续道,“你信不信,凭你的脸蛋身材,多的是有权有势的公子哥想为你出头。” 尤子惠负责工作室的商务,平常接触的人很多,认识不少富二代权二代,说要给她介绍男人,没准真能给她整出一箩筐来。 “不用了。” 梁听雪心不在焉地推脱,可尤子惠却是越说越来劲。 “真的,你没听说吗,方洲集团的秦总,前两天刚怒发冲冠为红颜,顶着台风天半夜赶到林城救自己的小女友,隔天,欺负她的人就全被秦总干得鼻青脸肿,屁都不敢放一个!” “那个小女友我认识,也是咱们外语院的,黎岁。” “我跟你说,这种看似纨绔的贵公子啊,最容易为爱发疯了!” 梁听雪怔住了,翻手机的动作也随之滞缓。 秦总,小女友,为爱发疯…… 她想不到,连在自己的工作室里也能听见自己老公和别人的爱情故事。 梁听雪声音发涩,垂眸自嘲。 “我哪配让人为我发疯。” 第5章 他来她的工作室 尤子惠,“我去?你可是华洲大学外国语学院票选断层第一的女神,你还不配?谁配呀?” 梁听雪的长相很出众。 眉目如画,言笑顾盼皆动人。 这也要是秦老太选她的原因之一,美女总是更容易虏获人心的。 不过她自己没觉得自己多好看,尤其是在秦崇面前,喜欢叫人变得卑微。 她没接尤子惠的话,眼前闪过的画面是秦崇给黎岁铺的满地玫瑰。 “这两天你先用我的办公室,我可以在公共区办公,反正我不怕吵。” 她闷闷的嗯声。 前两天的时间被剪彩和生病冲掉,其实积攒了很多工作要赶。 她去洗了把脸,简单换了一身衣服,投入工作。 忙到下班点时,尤子惠见梁听雪没任何离开的意思,抱胸走到她面前,“今天就别当劳模了?早点回家。” 梁听雪的眼睛没离开屏幕,只回道,“没事的,警察刚来过,苏灿再猖狂也不敢连续作案。” 何况工作室接了个德国企业的大单,她确实没时间多休息。 还有一个原因,是她不知道回家怎么面对秦崇。 更怕回到家,看到的只是一个空空荡荡的屋子。 尤子惠没拦着,“每次你加班,隔壁的江律师也加班,有他这个护花使者在,我倒是不担心你。” 梁听雪回想起来,她确实常常在加班时碰上江书晚,还搭过几回他的顺风车回家。 她不以为意,“江律师只是很热心。” “屁!江律师高冷得很,只对你热心,你还不懂人家是什么意思?” 江律师,高冷吗? 梁听雪垂眼,脑子里浮现江书晚的身影。 毕业于全球前10的法学院,儒雅帅气的长相,看得出常年健身的挺拔仪态和力量感。 似乎还隐约听过别人评他的颜值,是律师界天花板。 确实有高冷的资本。 尤子惠朝她抛了个媚眼,“你要是不信,看看今晚呗。江律师一准不走。” 她笑笑没有回,关于江书晚的思绪转瞬即逝。 她在工作室待了一个大夜,律所前台的灯还真亮了整整亮了一晚。 只是梁听雪压根也没把尤子惠的话没放心上,自然注意不到有人一直守着她。 到第二天,手上的活基本都清完了,警方也通知她到局里补完了笔录。 可秦崇不曾出现过。 连一个敷衍的电话也没有。 她心里不是滋味。 几乎是她开始胡思乱想的同时,日语组的组长推门而入,一脸兴奋,“小雪总,方洲集团秦总来了!贵客呀!” 梁听雪一愣,心跳不住加快,他来了? 从自己的办公室走出去,一下就看到秦崇身长玉立的身影。 秦崇似有感应地抬眸,四目相对。 她心跳不住加快,正要出声叫他,却见男人缓缓从她身上移开视线,菲薄的唇翕动。 “还剩下一份病例,什么时候能翻好?” 她身子一僵,身边的日语组组长解释道,“秦总出了10倍价格,要在2个小时内拿到几份病例的精翻本,我们正在快马加鞭地处理。” 不久前,群里还在讨论碰到个大金主了……原来是秦崇。 梁听雪的目光在瞬间变得暗淡,原来,他会踏足她的工作室,还是为了黎岁。 多在意呀,高高在上的秦总裁,为了小情人的病例本特意跑一趟。 刚才自作多情的想法像是个巴掌,狠狠朝她扇过来。 她不轻不重开口,“好。既然是贵客,你们招待好。” 转身的瞬间,她似乎听到了秦崇轻讽的笑。 她抿唇,重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 但凡他有心到她的办公室看一眼,都会发现苏灿闯入的痕迹,可他从进门到离开,根本没想过与她有交谈。 仿佛眼下唯一能牵动他神经的,只有他们手上的几份病例。 她自嘲垂下眼眸,心里泛酸。 次日回到家,秦崇不在,倒是茶几上多出了几摞资料,就那样不加掩饰地铺满整张桌子。 她不用细看都知道是黎岁病例的译本。 但译本上细心标注的笔记,却又让她移不开眼。 秦崇的字迹,标注得那样认真。 黎岁的东西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家里了,那她人呢? 不久后住进来,对她,取而代之? 她脑子正乱着,没焦点的视线触到不远处的昏暗。 家里有一只灯泡灭了。 开门的声音响起时,梁听雪手里正握着一只新灯泡,仰头望着熄灭的顶灯,心不在焉又透着几分迷茫。 她回头,视线与秦崇碰上。 空气中有片刻的死寂。 但下一秒,秦崇的目光只是薄凉掠过她手里的灯泡,仿佛看了空气一眼似的,自顾自地走进了他的卧室。 梁听雪眉心拧起。 从前他只是对她不热情,现在呢?白月光回来了,所以开始彻底忽略她了? 她握灯泡的指尖深深掐进了掌心。 半个小时后秦崇洗了澡出来,熄灭的灯已经重新亮了。 梁听雪一脸镇定地扫着地上碎了的灯泡渣。 食指上缠着的创可贴和一地狼藉,暴露了她刚才的一通兵荒马乱。 秦崇不悦地眯了眯眼,舌尖抵过一侧脸颊,“苏灿在你工作室干嘛了?” 男人没温度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她动作僵了僵。 他知道她的工作室出了事? 也对。 自从苏灿出现在秦家的地盘上,老太太除了自己上心,也嘱咐过秦崇要时刻派人保护她。 秦崇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工作室出了事。 他知道,却可以不闻不问,到门口了也不打算进她办公室看一眼。 究竟在忙着陪谁,梁听雪心里一清二楚。 “没什么。” 她从喉间挤出了三个字,偌大的空间沉默的可怕,只剩几声碎玻璃碰撞的声音在空中拉扯。 半晌,秦崇发出轻笑,“你在闹脾气吗。” 她将最后一点细碎残渣拨入畚斗,艰难地抬眼,朝男人看过去。 男人身上松松垮垮地罩着黑色浴袍,健硕胸肌露出一大半,随性地拨了拨额前濡湿的碎发,光站那就给人以血脉喷张的遐想。 可是那双不羁的眸子看向她时,却永远薄凉又无情。 他到底想听她说什么? 听她承认她难过,生气,嫉妒,然后再狠狠嘲笑,给她难堪? “我没有。” 秦崇勾起唇角,整点时壁灯全都亮起,点亮了他深邃的眼眸,“所以,以后你的事,也都不需要我管了,对吗。” 几乎是他在出口的瞬间,梁听雪明白了他的意图。 他就是要诱导她说出这一句不需要,利用她的自尊心摆脱她,提离婚,光明正大地走向黎岁。 可即便是在秦家的庇护下,苏灿尚且猖狂至此,真跟秦崇离了婚,苏灿能做出什么事来? 梁家在教育界已经不再有立足之地,没有任何后盾,她又会落入什么下场? 秦崇直勾勾盯着她陷入思忖,此时她像被架在火上的羊。 梁听雪敛了眸,刚刚执意自己换灯泡,确实有赌气的成分。可是跟不爱她的人谈什么骨气呢? 秦崇巴不得不管她。 而且老太太对她,也快没有耐心了。 到时候真被秦家扫地出门,惨的只有她自己。 将碎片包入旧衣物的同时,她已经清醒地权衡过了利弊。 她走向秦崇,她浅浅吸了一口气,鼻尖泛红,“秦崇,我们能商量一下吗?” “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黎岁。像以前一样,我不会管你跟谁在一起,也不会对你有多余的妄想。” 她说得很真诚,纤脆的小脸上没什么血色,连唇上也只是很淡的粉。 “前两年你调查秦峥身故时被人掳走,险些丧命,是我救了你。这件事奶奶不知道,我清楚你点头娶我是也是为了报答,既然是这样,你好人做到底……” 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唇,男人的脸色发沉,像是从地狱漫上来的阴厉。 梁听雪莫名发怵,咽了咽口水,却没有停下,继续道,“我会安分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你……先别跟我离婚。” 她说话的尾音有些发抖,秦崇的眸色愈发凛冽,猛地将她扯到面前,乌沉的眸子盯着她。 “想用救过我命的事,要挟一辈子?” 第6章 你的心意不值钱 梁听雪紧张的呼吸都乱了。 她不错眼地看着秦崇的表情,神经高度紧绷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她没顺着他的意思讲,所以勃然大怒了吗? 他大概以为梁家人全都骨气大过天,没想到梁听雪是个没骨头的,死皮赖脸,宁愿听他的羞辱也不愿意放手。 半晌,秦崇冰封的脸色缓下来,冷笑了声,“挺聪明。不过我劝你,还是少提两年前的事。” 男人松手后,她默默松了一口气。 她提了杀手锏,秦崇短期内打不了离婚的心思。 但她也明白这种半带着要挟的提示说多了,只会让秦崇更反感。 她定了定神,瞥了眼电子日历,突然想起秦崇的堂姐秦玉要出月子了。 小宝宝的满月宴要在秦家办,就在明天。 她自己去过参加几次秦家的宴会。 秦家亲戚多,嘴碎的人也多。她和秦崇新婚燕尔,本该出双入对的,她却总自己出现,少不了女眷对她评头论足。 “秦崇,明天小梨子的满月宴,在秦宅办。” 她见秦崇拂衣袖,捋衣领,没理她。 于是她迎上去,殷勤地帮忙打领带,朝他微笑,乖巧温柔,“你要去吗?我们可以一起。” 秦崇低头睨她,将她的小心思一眼看透。 他淡淡讥诮,“既要替你摆平梁家的麻烦事,还想让我帮你在秦家撑场子?” “我人还怪好的,是?” 她眉头皱了皱,不做声了。 自己去就自己去。 也就几个小时,熬一熬就过去了。 她情绪很淡地考虑着,明天该给秦崇找什么缺席的理由合适,又想着该替他送一份诚心诚意的礼物。 想到这里,她朝厨房挪了挪脚,拿出了做蛋糕的模具。 这时候刚好秦崇的电话响了。 他接起来的时候,回话的声音很温和。“刚准备出门了。很快就到。” 梁听雪其实很不想承认,但电话那头,一定是黎岁。 只有她能让秦崇收敛所有浪荡,只剩一腔柔软。 走神让她忽略了走到身后的男人。 直到秦崇掀翻了她刚秤好的低筋面粉,白粉在操作台上洒落一片,她才猛地惊呼,“你干什么呀?!” 她惶惑地瞪过去,得到的只有秦崇一个冷漠的眼风。 “少折腾。” “人去了就行。秦家不缺你这口蛋糕。” 梁迎雪怒极反笑,“我只是去送一份心意,这跟秦家缺不缺有什么关系?” 她的愠怒绷不住了。 满心为他打算,可在他眼里呢?她做什么都错。 “你的心意不值钱。” 梁听雪觉得,秦崇真的很懂怎么捅刀子最疼。 短短几天,就把她刀得遍体鳞伤。 他当然觉得她的心意不值钱……否则怎么会把她送的跑车转头送人呢!? 她冲着秦崇的背影狠狠踢了一脚,可是门毫不留情地被他嘭声关上了。 也将她的一腔委屈全都关在了屋子里。 …… 转日下午,梁听雪四点多就到了秦宅,客人还要一个小时才会陆续到场。 宅子里的佣人有条不紊地在忙,醒狮小灯笼从进门开始一直挂到后院,氛围很喜庆。 她常来秦家陪老太太,佣人认识她,恭敬地称她少夫人。 她笑着应声,却不知道这样的风平浪静还能维持多久。 依秦崇的性子,大概不多久就会带着黎岁进门。 “嫂嫂!” 她刚走到老太太书房前,一个娇甜的声音由远及近,回头,看见秦南沐拖着另一个女孩子的手朝她奔过来。 小丫头是秦崇的堂妹,刚上大学。 “南沐。”她笑着迎上去。 秦南沐一口一个嫂嫂嘴甜地叫着,朝另一个女孩子兴奋地介绍,“这就是我跟你提的,我家超级优秀的嫂嫂,精通7国语言呢!” 小姑娘清澈的眼睛里全是崇拜。 梁听雪有些诧异,她与秦南沐接触不多,没想过小姑娘对她的印象这么好。 “真的呀?嫂嫂你真的会7国语言?” 梁听雪和煦地笑了笑,“会7国语言这个说法挺作弊的。世界上所有的语言可以归纳成几大语系,相同语系的语言放在一起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我也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 秦南沐,“你看你看,读书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你光说嫂嫂厉害,都没说嫂嫂是美人,原来嫂嫂长得这么好看。我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你说你哥配不上她了……” 梁听雪失笑,两个小麻雀在眼前叽叽喳喳地闹着,把她夸上天,不一会又像一阵风飘走了。 “这不是崇儿媳妇吗?今天又是自己来?” 梁听雪路过的偏厅时,这句话尖锐地飘到她耳中。 梁迎雪朝偏厅瞥了一眼,秦家孙辈的大媳妇苏烟翡拿着高姿态,似笑非笑看着她,眼神里全是轻蔑。 苏烟翡和长孙秦北晟是联姻,她从嫁进秦家开始就是奔着当秦家当家夫人去的。可秦老太对梁听雪的态度很特别,让她受到了很大的危机感。 所以她常在老太太面前念叨梁听雪镇不住秦崇的话。 而秦崇从不陪她回来这一点,更给了她将梁听雪踩在脚下的底气。 “对了,你刚刚想让崇儿给你漏一些订单,崇儿媳妇就在那,你让她吹吹枕边风还不好使?” 苏烟翡笑着朝一旁的女眷说,“她哪吹得上枕边风啊,小玉刚结婚就怀上了,梁小姐都一年了肚子还没动静,可能到现在连崇儿的床都没爬上去过……” “阿崇也是真荒唐,在外头光明正大养情人,身边的姑娘天天换,结婚没个结婚的样子。” “那还不是因为有人死皮赖脸上赶着嫁过来,阿崇看到她就烦,当然在外面彩旗飘飘咯……” 第7章 用她掩人耳目 偏厅里越说越起劲,梁听雪轻轻扯唇,一脚踏入。 “都说大嫂细心体贴,今天连我们的房事都过问,果然操心得事无巨细,您辛苦了。” 梁听雪的声音不轻不重,温和却锋利。 苏烟翡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噎住了。 “我这宅子里什么时候多出来长舌妇了?” 秦老太的声音不徐不疾地从偏厅后面传过来,带着特别的威严肃厉。 她犀利的眼神扫过惊恐的苏烟翡,没多留一秒,旋即看向梁听雪,眸色很深。 一旁的管家是秦宅资深老人,说话的分量不一般,他开口道,“谁说秦崇少爷没有来?在后院见人就问''小雪在哪呢'',少夫人快过去。” 梁听雪眼底划过一丝讶异。 立刻意会,这不过是管家在给她找的台阶下。 秦崇连要来都没告诉过她,就算来了也不可能招摇地找她的。 何况他只有在嘲讽时才会学老太太叫她一声小雪。 平常对她哪会有这么亲昵的称呼。 她点点头,感激地看了管家一眼,向秦老太道,“奶奶,我先过去。” 秦老太懒得再抬眼看她,只是挥了挥手。 最讨厌的事还是碰上了。 每次听苏烟翡的阴阳怪气,她心里都很不好受。 话难听,说的却不全是莫须有。 确实是她上赶着嫁,也确实……秦崇看见她就烦。 她垂丧着脑袋,恹恹走到了后院。 后院里西斜的阳光和煦暖人。 她穿过屏门,看到男人坐在藤编蒲上,一双长腿安分地盘着,膝上躺着刚满月的小梨。 见秦崇的第一眼,她就把心看空了。 他温柔垂眸,阳光将他的头发丝都镀上光,伸出食指逗着小梨的幼嫩的小手,笑容那么好看。 秦玉笑道,“你们瞧瞧小梨这个鼻子眼睛,看着怎么像秦崇?” “当然像了,你没听人说嘛,外甥都像舅。” 秦崇闻言低笑,撑住小梨的咯吱窝将他举起来,细细地看,眉间间鲜见的温情,“你小子像我?” 梁听雪幻想无数次他成为父亲的模样,此刻,逐渐变得具象。 她空了的心又慢慢地盈满起来,情绪丝丝拉拉发酵着,又酸又涨。 她和秦崇其实在六年前就认识了,还很短暂地谈过一场恋爱。 那是她的初恋,自那以后她就没再喜欢过别人。 后来阴差阳错发生了很多事,但她面对秦崇时,总是一种很悸动的心情,怎么也浇不灭。 再后来秦老太找上她,让她和秦崇相亲,她还天真地想过时间可以消除掉一切隔阂,最终他们的感情也能回温,会有属于他们的小孩,白首偕老。 可现实一次次扇着她的脸。 时至今日秦崇对她仍是满心憎恶。 秦崇会是个好父亲,但他想要的小孩,必然不是出自她。 “什么时候到的?”秦崇的声音将她思绪扯回。 她复抬眸看过去。 秦崇单手抱着小梨望她,夕阳柔和了他眉宇间的凌厉,梁听雪觉得自己一定是迷了眼,竟然产生了被深情款款看着的错觉。 “刚到。” 秦崇将小梨子交给了月嫂,迈开长腿朝她走过来。 “走了。我们先去客厅。” 秦崇的大掌覆在她肩头时,他身上味道一并钻入她的鼻腔。 分明那么肆意张狂的男人,身上的香味却那么冷,像凛冽冰川。 下一个动作,秦崇直接隔着她宽大的外套扣住了她的腰肢,梁听雪浑身一僵。 “不是让我来配合你演戏?你怵什么?” 秦崇低语在她耳边掠过,她惊悸地抬眸,不远处的是已经聚在一块的亲戚。 这是第一回,秦崇愿意与她一起出现在秦家,光明正大牵她的手,她心尖乱颤,连呼吸都被牵制住了几分。 嘴上嘲讽她,可还是来了。 说明什么吗? 梁听雪扯着唇,侧目对上他的眸子,“这是你家,就算是演戏,也是我配合你。” 她倒是没被带偏,秦崇淡淡挑眉,“那就合作愉快。” 主角秦玉一家三口,扮相很喜庆,秦家这次的宴席没有请外宾,来的人都是梁听雪多少见过的。 主舞台上秦玉抓着小梨的小脚丫踩出满月脚印,小梨皱着一张脸不情愿,把人的心都萌化了。 梁听雪唇角弧度很深,注意力全在台上,不由自主地笑,突然间,异样的酥麻触感从指尖传过来。 她扭头看过去,对仪式毫无兴致的秦崇垂着眸,一脸轻佻相,把玩她柔软娇嫩的五指。 一根根从指尖往下把玩,摩挲,缠绕,捏紧松开。 她整个人都绷紧了,被男人指腹捻过的皮肤像是着了火,一路烧到心口。 他们俩的位置很显眼,而且椅子间空隙很大,秦崇调戏她的小动作,后面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她急促地咽了咽口水,想把手抽回来,但是被他攥得更紧了。 秦崇低笑,暧昧的动作有增无减,在摸到她食指上那处还着创可贴的伤口时,不轻不重地摁了一下。 “娇气。” 梁听雪被他干燥滚烫的大掌搅得心神不宁,察觉到他的指甲在她敏感的手心打转时,脑袋里轰然一声,羞恼抽回手,“秦崇你有完没完……” 她的声音动作都带着娇嗔,惹出身后笑声一片。 “秦崇哥,你老实点!没羞没臊没眼看!” 梁听雪身姿僵硬,根本没脸回头,明明知道是在演,可她脸烫得不行,连耳廓都发起红了,活脱脱一小娇妻。 不远处的苏烟翡对这一出打情骂俏更是始料未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像被扇过似的难看。 “行——”秦崇腔调懒懒拉长,揉着颗粒感,特不正经,听的人心颤。 “不闹你了。” 他跟着笑,笑声里带着几分肆意,手乖乖收到自己膝上,倒真是消停了。 她从波动的心潮中缓过来,原本只期待他做做样子,可是他演得这么逼真。 但凡他愿意,永远有令她招架不住的本事。 她突然在想,就算只是假的也好,假假真真,掺和久了,也变真的。 可她浮在空中的欣喜持续了不足半个钟。 一进秦老太的书房,老太太劈头盖脸朝他砸过来的砚台,让她明白了秦崇今日反常的真正理由。 “你还知道回来?” 秦老太怒目圆睁,气得手都在发抖,“你干的荒唐事整个华城都传遍了,今天要是不交代清楚,我马上让人把叫黎岁的女孩子送到你这辈子都找不到的地方!” 飞过来的砚台把梁听雪吓得一激灵,她呼吸短促地看向秦崇,男人丝毫不躲,轻抬下颌嘶了声,下巴处立刻青了一片。 她的心一下揪了起来,下意识偏过头想去摸他的脸,又想起老太太正在气头上,手就这么尴尬地悬在了空中。 秦崇眼中激起一瞬阴沉,但敛得很快,慢条斯理地捡起砚台,仍是那副痞气懒散的模样,“奶奶,这么好的日子干嘛动怒?” 砚台在他手中摩挲,他啧了声,“拿这么好的砚台砸我,您不心疼啊。” 下颌上的淤青硌在秦老太眼中,她眼中荡起几分心疼,只是语气仍然很冷硬,“你少答非所问!” “奶奶想听什么答案?” 秦崇端着一副玩世不恭,“您都一口咬定我在外面养女人,还问我做什么?” 他就那么磊落地说出来。 也不考虑此刻在他身边站着个大活人,有耳朵,也有心。 第8章 你想要小孩? 听到这话,秦老太神色更严厉,“你说话有没有考虑过别人?你当小雪不存在吗?” “小雪,奶奶在这,你有什么委屈都说出来,奶奶给你做主!” 她感受到秦崇朝她看过来,也终于明白那一句“合作愉快”是什么意思。 大庭广众,帮她长脸了。 现在该轮到她帮他粉饰太平了。 梁听雪觉得自己真可笑啊,居然有一瞬间以为秦崇是为自己而来。 原来,他只是需要用她掩人耳目,掩盖近日关于黎岁的蜚短流长。 她屏蔽了胸口不断泛出来的苦涩,朝秦老夫人笑了笑。 “奶奶,黎岁也是我的朋友,秦崇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其实我也都在场的。” “他们关系好是好,但是没有任何越轨的行为,秦崇只是在照顾老友,外面的流言捕风捉影,不是真相。” 秦崇挑了挑眉,像是在意外她会这么说。 不过她的前半句,不算说谎。 黎岁是梁教授的学生,以前常到家里吃饭。 曾经有段时间,她和黎岁看起来关系不错,虽然只是面上。 秦老太精明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足足半分钟,始终是怀疑,“小雪,你在帮他骗我老太婆?” “不敢。”她半垂眸,替秦崇说的谎话多了,此刻居然没有半点心虚。 只是秦老太那么精明的人,哪能看不出来其中的猫腻,冷冷道,“小雪,奶奶给你机会,你如果打算跟他一起叛逆,以后受了委屈我不会管你。” 梁听雪此刻脑子很清醒。 老太太在乎的哪是她的委屈。 她走到老太太面前,说了句悄悄话。 秦崇的视线一路跟过去,听不见她们说什么,也没兴趣,只是目光定在她身上。 女人肤若白雪,腰细腿长,该有料的地方很有料。 今天来秦宅,为了迎合老太太喜欢的温婉风格,她穿了一件宽大的粉花宋锦外套,将玲珑身段遮住了大半。 大气,端庄。 可宽松领口不小心露出了一截肩带,让这件宋锦就完全变了味。 他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寸寸往下。 猜宽阔外套下,大概只有薄薄一条丝质吊带裙。 人前的梁听雪,知书达理,给人距离感,是书香门第的典范。 可秦崇比谁都清楚,揭开教养端庄的面纱,这女人的底色是无穷无尽的娇软。 她说悄悄话时脸上眸色很亮,鸦羽般的睫毛扑闪,这个姿态对他不曾有过,看起来很诱人。 袖口宽大,抬手捂嘴的动作露出了一截白皙光洁小臂。 直接证实了秦崇关于吊带裙的猜想。 他清了清嗓子,喉间溢出的声音发哑,沾了女人身影的眸光似是着火。 抛开别的不说,梁听雪的长相身材没几个男人招架得住。 等到梁听雪回到秦崇身边,拉着他坐下时,秦老太的脸上已经没有愠色了,只剩下温和,还让人送了冰敷球来给他处理淤青,也不知道她到底说了什么。 不过他也懒得问,梁听雪应付秦老太一向有一套。 老太太很喜欢世界文史,梁听雪就陪着她东拉西扯,没一会就把注意力扯远了,不料就在她喝口茶的功夫,老太太又把话题引到秦崇身上。 “崇儿,你真的从来没碰过小雪??” 梁听雪双目微膛,没料到秦老太会问这么直白的问题,大概是刚刚苏烟翡的话让她听入心了。 事实不光是碰她了,而且频率还不低。 有段时间频繁到梁听雪以为秦崇动了情。后来她才醒悟,在男人多理智啊,性和爱能分得要多清楚有多清楚。 “奶奶您喜欢问这么重口味的问题?需要给您录一段看看吗?” 梁听雪喝茶掩饰尴尬,听到这句直接呛了一口大的。 “又在说什么浑话?”秦老太剜了一眼他,倒是从梁听雪红得要滴出血的脸上看到了答案。 “奶奶,我是正常男人。” 秦崇淡定一边地回着话,一边轻拍她的后背,男人的掌心隔着滑腻布料贴合在她的蝴蝶骨上,又惹起她一阵悸颤。 “您的良苦用心,我很受用。” 秦老太默默观察着两个心口不一的人,有些话没挑明了说。 “小雪,备孕的事要上心。改天到安山医院,该做的检查得做。” 她乖顺地应下。 从秦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 一直到上车时,梁听雪仍心神难定。 宴会到最后出了点小岔子,几个客人食物中毒,可进秦宅的食物都有经过专门的食物检测,于是矛盾对准了几份外带的糕点和熟食。 出事时秦崇风轻云淡,像是料到会有这一出似的,在她耳边说,秦家的一派和谐只是表象,其实所有人各怀心思,没有人是简单的,让她少掺和,别被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她突然就很庆幸秦崇扬翻她蛋糕粉。 可他就不能换一种方式表达吗?好好说,她肯定会听,还会感激。 但回想起来,秦崇似乎一直以惹她不痛快为乐。 她实在看不懂他。 她的眼神久久驻足在仿佛睡着的人身上,像是要在他无防备时看出些端倪。 没想到昏暗中的秦崇突然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她偷窥的视线来不及收回,窘迫感瞬间染红了她的脸。 “你想要小孩?” 梁听雪愣了愣,不知道秦崇从哪看出了她的心思。 她当然想。 她都幻想过无数回秦崇做父亲的模样,怎么可能不期待和他的小孩? 秦崇此时的脸上没有任何攻击性,语调有些温柔,像极了引诱她说出真心话的糖衣炮弹。 一旦她说出来,再将她的真心狠狠捏起,摔到地上踩,对此他乐此不疲。 她暗自深吸气,回答,“不想。” “不想?” “嗯。不想。” 秦崇的目光逐渐幽邃,眸色像是溺在一片雾霭里,叫人看不清喜怒。 半晌,他才开口说,“那你自己做好措施。” 梁听雪本能地嗯了声,又一怔。 如果之前是满足生理需求的将就,现在黎岁都已经回来了,他还会跟她做那种事? 她古怪地瞥了一眼秦崇,“你其实不用考虑奶奶说的话,她那边我会应付的,倒也不必非要…履行…夫妻义…” 梁听雪把自己说得面红耳赤,还没说完,耳旁响起秦崇带着强势和矫戾的话。 “小秦太太这么好当?嗯?” 秦崇神色淡淡,可那眼神中透着寒意,犀利得像要将她的衣服全都扒光。 梁听雪莫名觉得不寒而栗,不知道又触碰他哪根神经,想找点什么话题将这茬赶过去,秦崇薄凉的话就那么传了过来。 “送出去的法拉利,需要给那女孩办过户,你去办。” 她张着唇,还没来得及说话,整个人却像掉进冰窖里一样冷。 居然还想让她亲自去过户? 看着梁听雪脸上波动明显的表情,秦崇冷笑,“怎么。” “让你去,你心里不舒服?” “对我没有任何妄想,这话不是你亲口说的?” 第9章 结束这场贪念 秦崇不紧不慢敛眸,眼尾捎着对她无尽的嘲讽。 梁听雪咬住唇,没让自己的表情继续失控。 “好。我去。” 直到车子开进别院,两个人也没再说一句话,梁听雪的话就这么掉在地上了,秦崇也不管。 她突然在想,是她一厢情愿要继续这场婚姻,可是痛苦的人的,也只有她自己。 她与秦崇最初的遇见,他大概早就忘了。 梁听雪清醒地感知着痛。 也好,痛够了,也就能放手了。 车子停下来时,梁听雪第一时间开门下车,不过秦崇比她更快地摔门而去。 她在家门口怔了怔,眉头不禁皱起。 明明被羞辱的是她,他又在疯什么了? 她走进家门时,放包脱鞋什么动作都发出了不轻的声响。 可是她分明知道秦崇不会在意。 就在她暴躁地将鞋子丢进鞋柜时,头顶投下来一片阴影。 她面色不虞地仰头。 秦崇就站在她面前,不错眼地看完了她挠痒似的发泄,倒是没了刚刚的戾气,单手解了束着脖子的纽扣。 他今天身上是偏中式的白衬衣,他脖颈修长,喉间分明,纯白微立领锁住了他几分痞气,给人错觉清风朗月如谪仙。 可此刻随着他解开的动作,放荡不羁的味道铺天盖地地朝人压来。 秦崇微微倾身,眼神里说不出的野。 夹着酒气的温热气息洒在了她的脸上。 “先做还是先洗澡?” 梁听雪心尖微颤,脸几乎是瞬间就刷红了。 他想做什么,梁听雪当然一清二楚,她刚想推脱,秦崇又迫近了一步,俊朗的眉眼鼻梁近在咫尺。 “这么难决定?” 他的声线又哑又低沉,仿佛带着致命的诱哄,“那就边洗边做。” 三两句话的功夫,梁听雪的脸红了又红,被他扣住的腰上酥麻感如电流,在她身体乱窜。 她羞耻地发现自己的意志力在秦崇面前,比纸还脆弱。 明明刚刚还在被他羞辱,一转头的功夫就沉溺在他的引诱里。 梁听雪突然想抽自己,猛地闭上眼,眼前浮现的是苏灿的在她工作室留下的污话。 她是不是真的很贱? 她紧紧抿唇,强压心里的异样,“我不做。” 她猛地推开秦崇,手腕却被他重重扣住,猛地扛到肩上。 “放我下来!” 她捶打秦崇,可是抵抗完全不奏效,一路被扛到了浴室里。 “我说我现在没有这个心思。我不做!”她僵持着重复。 秦崇的心绪一直被那一根若隐若现的肩带吊着,现在哪还听得进她的反抗。 “我做就行。”秦崇摁了浴缸的蓄水键,淅淅沥沥的水流往上涨。 他将手机搁在干燥壁窗里,卷了卷衣袖。“我也没让你做过。” 他总是能轻而易举消解她的抵抗,随意地偷换了个概念,就把梁听雪要说的话全都噎在了嗓子眼。 暗哑的声音和水流声一并落在她耳中,梁听雪臊得脚指头都蜷起来了。 就在她再度恍惚之际,宋锦上的盘扣被节骨分明的大手拆了,下一秒,顺着男人压下来的动作跌坐进浴缸里。 温水的触觉不突兀,但她还是被激的打颤,她慌张地撑住浴缸扶手,刚直起身子,花洒的温水就落了下来。 下一秒,还穿着衬衣的男人也跨进浴缸,宽阔的胸膛强势地横到她面前,控住她下意识要躲闪的脑袋,强势地靠到面前。 呼吸交缠,近在咫尺。 但秦崇的目光在她唇上流连了几秒,没吻上去。 他从不吻她的唇。 像是一个禁地。 梁听雪依稀听谁说过,有些人对爱情忠心虔诚,只与一生最爱的人接吻。 可这套说辞在秦崇身上就是个笑话。 毕竟她亲眼看过秦崇和第一次见面的女人亲吻。 所以,禁忌,只是对她? 她的游神没有持续多久,男人熟稔地攻略她的敏感地带,将她的心智全都湮没。 浴室里的气氛节节升温,她的肩带凌乱地滑落在手臂上,薄薄一片的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 她满目都是秦崇颈侧性感的筋脉,湿漉漉的眼眸泛起雾霭,视点慌乱,颤得厉害。 极纯又极欲。 最叫人无法抵挡。 秦崇最后一丝理智被燃尽,欲念汹涌。 她的气息被夺走了,心神也是,没有一寸属于自己。 是不是在秦崇面前,她都会这么不争气? 理智彻底坍塌时,不和谐的铃声响了。 秦崇不耐地蹙了蹙眉,梁听雪眼角扫过他的屏幕,没反应过来那是谁。 “说。” 秦崇单手接起电话,随着对面的说话声脸上微变,覆在她腰上的手掌也倏然收住了。 “不行。她现在身体那么弱,遵医嘱,哪都不能去。” 听筒那边的分贝不低,梁听雪听不出具体说了什么,但隐约猜到这通电话从何而来。 “好。我来劝,把电话给她。” 秦崇沉默了一会,眉头越皱越紧,脸上的温度消失了,语气很冷。 “看紧她,我马上到。” 秦崇从浴缸里起身,利落地脱下湿透的衣物,掂起浴袍裹住,眼底的欲望消散,只剩一片肃萧。 她知道,事情不过是他的黎小姐任性要出门。 梁听雪抿着唇,犹豫是否该说话,却清楚不管自己说什么,秦崇都会走。 花洒仍持续地淋在她身上,像一片被采下又打湿了的海棠花瓣。 娇嫩又颓靡。 男人的眼神在她身上一晃,便伸手关掉淅淅沥沥的花洒,也彻底熄灭浴室里暧昧不清的余温。 “洗完早点休息。别感冒。” 她就这样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只觉得刚刚身上被撩拨滚烫的每一寸都是耻辱。 她看着衣衫不整的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说。 该结束了,这场贪念。 第10章 婚纱 这天上午十点,梁听雪行色匆匆赶到车管所。 她近日忙得焦头烂额,工作室被侵犯,警察表示证据不足,结局是撤案。 没给她思考的空间,又碰上大客户德国企业代表即将来访华,指定她做现场翻译。 德语她不拿手,汽车行业的专业术语多,一天24小时都恶补不过来。 差一点,她就忘了要给小姑娘办过户的事了。 抵达车管所门口时,那边已经站着个人,她认出是秦崇的助理季骁,礼貌颔首打招呼。 一见到梁听雪,季骁瞳孔都地震了。 “小雪姐?你你你怎么来了?” 这是他给秦总小情人送车办过户,被正室抓了个正着?? 完。 饭碗不保了。 “小雪姐,是这样,这位焦蕊蕊小姐是方洲集团的幸运用户,e,中了头奖……” 梁听雪礼貌一笑,“方洲集团的幸运用户,用总裁本人名下的车做奖品,你们总裁人还怪热心的。” 季骁汗流浃背。 正想着怎么找补,梁听雪从容地拿过他手上的资料,“过户我来办就行。小季,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说完,梁听雪快步走开了。 季骁替她觉得尴尬,她何尝不觉得荒唐。 她翻了翻手里的资料。 也是刚知道那女孩子的名字。 焦蕊蕊,蛮可爱的。 她拿着照片,与一旁的女孩比对。 对上了。 女孩子从头到脚都打扮得很用心,好像在期待什么似的。 可能以为今天能见到秦崇。 飘散的意识一瞬间就收住了,梁听雪没时间多想,径直走向她,“焦蕊蕊对吗?秦崇有事。过户的事情由我来代办。” 她简要说明来意。 虽然心里不舒服,但这件事一看就知道是秦崇滥情。 何况他们是隐婚,小姑娘不知道他已婚身份。 梁听雪不会为难一个无辜的人。 焦蕊蕊看着冷静走过来的女人,脸上明显神色失落,“秦少不来吗?” “嗯。有事。”她重复。“我们进去。” 焦蕊蕊落寞地跟着梁听雪进车管所,暗自打量她。 一张冷智感的脸上,五官美得很出众,自带清隽疏离的气质,丝毫不比那些女明星差。 焦蕊蕊的心往下坠了坠。 她猜到秦崇身边美女如云,却没想到随便一个都不输荧幕女明星。 这样的男人,又怎么可能真的对她一见钟情。 她笑容有些勉强,悻悻开口,“姐姐,您是秦少的秘书吗?” 梁听雪敷衍地点了下头,没打算多做解释。 焦蕊蕊撇了撇嘴,心下腹诽她高傲。 其实梁听雪在公众的印象里,确实不算亲和。 做现场翻译时她常常挂着一抹职业淡笑,但笑不及眼。 眼底是心无旁骛的沉静,加上她清冷的美人皮骨,总给人以生人勿近的清傲感。 能撼动她的无懈可击,让她频频失控,溃不成军的,大概也就只有秦崇了。 整个过程梁听雪没太理焦蕊蕊,但焦蕊蕊一直在找机会旁敲侧击地探听秦崇的事。 问七问八的,在问到秦崇是否有女朋友的时候,梁听雪正好无意识地点开了手机,刷到黎岁沉寂两年后发的一条朋友圈。 一张黎岁身穿婚纱的照片,毫无预兆地撞进她的眼帘。 她笑得温柔,和另外一个没入镜的人共握着一束淡绿捧花。 梁听雪呼吸滞了一瞬,视线短暂失焦。 只入镜一半的那只手,她一眼就认出来,除了秦崇还能有谁?? 她慌乱地点掉了大图,入眼的是黎岁的配图文案。 「期待往后与你的年年岁岁。」 她心一下子刺痛了起来。 秦崇就非要这么残忍吗? 他们都还没离婚呢,他就迫不及待要给黎岁承诺? 所以那天他急匆匆地走,是因为黎岁想去试婚纱吗? 梁听雪指尖狠狠陷入肉里。 刚刚说服自己要淡掉对秦崇的喜欢,为什么看到这张照片,还是会痛得透不过气来? “姐姐?” 焦蕊蕊小心看她异样的脸色,“你怎么啦?” 梁听雪的心绪一时归不了位,脑子里是当年他们结婚的场景。 因为秦崇不认,别说婚纱钻戒了,就连个简单的仪式都没有给她。 他们只有一张结婚证。 拍结婚证件那一天,秦崇是被老太太强压着去的,全程黑着个脸,那臭得不行的表情也被定格在了结婚证上,任谁看都清楚他有多不情愿。 她苦涩地扯了扯唇角,说不出自己对黎岁到底有多羡慕。 “我没事。” 焦蕊蕊小心看了一眼引起她不对劲的屏幕,匆匆瞥到一张婚纱照,又悄悄瞥了眼梁听雪,“姐姐,你男朋友被截胡啦?” 梁听雪唇角一扯,没理会她的猜测,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新驾驶证递给她。 “都办妥了。” 说完她抬脚就走,焦蕊蕊一愣,连忙跟上。“今天谢谢姐姐啦,我请你吃饭。” “不用。我还有工作。” 焦蕊蕊脚步停住了,就那么看着一抹高挑冷清的身影融入人群。 她冲着梁听雪的背影啧啧了两声。 好美,好神秘。 察觉到焦蕊蕊没跟上来的时候,梁听雪松了口气。 其实小姑娘人挺好的,挺活泼,她也不是故意要撂脸色的。 实在是因为她和焦蕊蕊多待一分钟,就多一分钟不自在。 谁家妻子给老公处理风流债还带笑脸相迎的。 能心平气和就不错了,也就是被她这大冤种赶上了。 上了车,等着车辆启动的间隙,黎岁的那一抹白纱又晃到眼前,她心情压抑得无以复加。 她做了个深呼吸。 事已至此,就让她保全最后一点体面。 正式的离婚,由她来提。 做完决定后,她驱车往道夫酒店。 下午两点,她要在那里今天要接洽德企代表,怠慢不得。 梁听雪走进道夫酒店大门,将与约定信息给了前台。 不久后她就被引到了酒店的西餐厅,餐厅是开放式的,她跟着服务员走到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背后。 男人转眸的瞬间,梁听雪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本以为对方是个德国人。 眼前的面孔棱角分明,眼窝深邃,但那双狭长漂亮的瑞凤眼,分明是中国人的基因。 而且是顶级好看的中国人。 不过他大概也有些欧洲血统,所以骨相尤其优越。 “kas,你好。”她略带犹疑地用德语和他打了招呼。 他微微颔首,流利的德语从他翕动的薄唇传出,声音很有磁性。 梁听雪才敢确定这就是她要找的德企代表。 虽然长着亚洲人的面孔,但看他与服务生的手势交流,他并不懂任何的中文。 话少,严谨沉稳,完全符合梁听雪对德国人的印象,大概是个德籍华人。 梁听雪正同kas核对着隔天会晤的流程,总感觉身后有目光扎在自己身上,下一秒,一个刻薄的声音传过来。 “小秦太太?约会呢?” 第11章 约会 回眸,看到秦崇的朋友吴聿径直朝她走过来,眼神轻蔑。 她眉心下陷了一秒,显然并不想碰到这号人物。 他这一句“小秦太太”是反讽,下一句“约会”,更是嘲弄。 结婚一年,秦崇身边知情的朋友个个对她嗤之以鼻。 吴聿是最会讽刺她的一个。 觉得她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招数,蛊惑了秦老太才坐上了秦家少夫人的位置。 所有人都觉得黎岁和秦崇才是天生一对。 而她单方面的爱意是不堪的,只会让人恶心。 梁听雪端坐得笔直,她并不想跟吴聿起冲突,只是淡淡笑了笑,“吴少,好巧。” 吴聿的长腿直接抵到她的桌前,略带粗鲁的动作表达着对她不爽。 “我们的群,你也在里面?看到黎岁回来的消息了吗?你还打算霸占着小秦太太的位置不放?” 他话说得很刺耳。 他们说她坏话从来都不背着说的,明目张胆,仿佛她真的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 从前对秦崇还有奢望,所以很多时候她默默忍了。可现在既然决定要离婚了,还有什么理由再随他羞辱? 梁听雪用德语和对面的男人表达了歉意,冷冷看向吴聿。 “吴少,你既然知道我在约会,杵在这张嘴就喷,不冒昧吗?” 吴聿一脸嚣张瞬间转为惊讶。 他以为梁听雪一定会极力否认自己是在约会,并且不断解释,像从前那样。 可她居然承认了?还怼他? “真的在约会?” “对。约会。”梁听雪面不改色。 对面的kas喝着咖啡,马克杯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但梁听雪似乎看到他眉尾微微挑了挑。 她心下一慌,不会能听懂中文? 但下一秒kas面无表情地放下杯子,让她觉得应该只是她自己眼花。 吴聿笑了,“你又在耍什么把戏?该不会以为这样欲擒故纵,秦崇就会上钩?少做梦了,他现在眼里只有黎岁!” 梁听雪突然就觉得好笑。 什么强盗逻辑。 总之碍着秦崇和黎岁在一起,她呼吸都是错的。 她已经懒得周旋,“吴聿,你看不出我约会对象脾气不太好吗?再不走,他要喊他的保镖来请您走了。” kas身后确实有两个保镖,她刚进门就看到了。此刻也密切地关注着他们这边。 吴聿突然打量起kas。 即便坐着,也看得出这男人身材相当高大魁梧,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吴聿的脸上划过异样,总感觉这张脸在哪里见过。 哪呢? “需要帮忙吗?” 僵持之中,沉默的kas突然开口,用德语问她。 梁听雪眼睛一亮,立刻顺竿上,“遇到一个无赖纠缠我,麻烦您让保镖帮我请走他。” kas即刻心领神会,修长的手指朝后向保镖勾了勾,指令一下,吴聿立刻两个保镖一左一右被架上了。 走的时候,骂骂咧咧的声音响彻整个西餐厅。 “谢谢。” 吴聿被人架走之后,梁听雪心里痛快,郑重其事与kas道了谢,脸上的笑容都深了几分。 女人的长相精致,出众的眉弓鼻骨隐约透着英气,不笑的时是书卷清冷的气场。 可一旦笑起来露出莹润可爱的一口皓齿,灵气便从她的唇间发梢肆意倾泻,明媚如春,叫人过目难忘。 kas颔首,收下她的感谢,将她明媚万分的笑容也一并收进眼底。 聊完了正事,她顺口介绍了华城一些好吃好逛的地方,起身道别时,对面的kas淡淡一笑。 “约会,这么快就结束了?” 字正腔圆的中文从男人的薄唇中析出时,梁听雪伸到一旁去提包的手一抖,整个人有如五雷轰顶。 “你……” 男人薄唇斜挑的瞬间,脸上尽是捉弄人的邪肆,直接瓦解了梁听雪心里对他稳重绅士的印象。 但kas片刻就收敛住了。骨节分明的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声张。 梁听雪有些恼,毕竟刚刚吴聿那些话难听,谁愿意在客户面前被诋毁,何况她刚刚顺手的利用,还被他拿来调侃。 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压低的声音里有几分埋怨,“你会中文,为什么还要装?” kas眉目沉静地回应,“我这是为了立人设。” 梁听雪,“为了立人设一天花一万,您倒是不心疼钱。” kas笑道,“这是商战中的一种手段。谈判中我可以用你翻译的时间深思一步,所以这个钱,我并不白花。” “何况美女翻译容易撩走对方的心,梁小姐,你的角色很重要。” 梁听雪浅浅瞪了他一眼。“拿一份钱打一份工。我只管翻译,色诱的事你找别人。” kas笑了笑,没再说什么,眼底幽邃转瞬即逝。 …… 梁听雪回到家的时候,秦崇正在站在鱼缸前,默然看着方寸间的浮动。 他长身玉立,侧颜染着鱼缸里的幽光,神色冰冷。 那是两只品相极好的白色蝴蝶鲤。 秦崇把它们分别养在两个黑色背景的方形鱼缸里,泾渭分明,各自美丽。 曾经,梁听雪趁秦崇出差,偷偷将两条鱼放进了同一个鱼缸中。 她在试探。 试一份被他纵容的可能。 但她等来的只有秦崇毫不留情的戳穿。 他说,“就算你把这屋子里的东西都配成对又如何?强求不欢的道理,你还不懂?” 的确。强求不欢。 结婚一年,她和秦崇就算有过最亲密的接触,也从来没在同一张床上过过夜。 生活空间轨迹亦是界限分明,她的卧室,她的书房,与他,全无关系。 原来秦崇给她的警示一直都那么明显,她怎么就执迷不悟呢? 梁听雪暗自苦笑了一下,眉宇间生出几分果决,走上前,“秦崇,我有话跟你说。” 秦崇没什么反应,梁听雪兀自开口。 “再给我半年时间,我同意离婚。” 她想好了,这半年努力些,够她攒足带父亲和弟弟出国的钱。 去苏灿找不到的地方开始新生活,到时候,也不再需要仰仗秦家的庇护。 她补充,“当然,这半年,没什么事我也不会打扰你。我可以先搬出去,不会影响你和黎岁的。” 男人始终没什么反应。 半晌才回过头来看她,眼神凉浸浸的,莫名让人害怕。 “既然还要半年,你现在跟我说这个干嘛?”秦崇眉目阴沉,仿佛听她讲了个笑话。 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见男人的薄唇再次启合。 “除非你明天就能离婚再来找我。否则不需要给我开这种空头支票。你在我这儿没有任何信誉可言。” 第12章 没有任何信誉可言 秦崇没什么反应,梁听雪兀自开口。 “再给我半年时间,我同意离婚。” 她想好了,这半年努力些,够她攒足带父亲和弟弟出国的钱。 去苏灿找不到的地方开始新生活,到时候,也不再需要仰仗秦家的庇护。 她补充,“当然,这半年,没什么事我也不会打扰你。我可以先搬出去,不会影响你和黎岁的。” 男人始终没什么反应。 半晌才回过头来看她,眼神凉浸浸的,莫名让人害怕。 “既然还要半年,你现在跟我说这个干嘛?”秦崇眉目阴沉,仿佛听她讲了个笑话。 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见男人的薄唇再次启合。 “除非你明天就能离婚再来找我。否则不需要给我开这种空头支票。你在我这儿没有任何信誉可言。” 梁听雪的眼神暗了暗,她还以为由她主动提,可以在两人之间留下一丝情分。 原来他一天都等不及了,等不及要牵起黎岁的手,要奔赴他们的年年岁岁。 垂睫,“我尽快。” 秦崇冷嗤了一声,“找到下家了?” 下家? 她马上想到是吴聿告状来了。毕竟今天下他的面子有点狠,他肯定要在秦崇面前说。 “知道那是谁吗?”秦崇问。 梁听雪本来也没有什么找下家的心思,便实话实说,“不是什么下家,只是我的客户。” 秦崇并不关心她在说什么,冷冷地发号施令。 “换一个。” “什么?”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要找下家我没意见。但是你今天见的那个人不可以。” 梁听雪一怔,心堵得慌。 她以为当了他一年的妻子,发生过那样的关系,最起码秦崇对她多少有些占有欲。 可他轻而易举就能说出“找下家我没意见”这样的话。 可见她在他的心里,果真是一点情谊都不剩。 她突然觉得很疲惫,疲惫到不想说话,没回好,也没回不好。 “梁听雪,你在听吗?” 她从鼻腔里敷衍嗯了一声,“知道了。” 默默回了自己的房间。 …… 翌日站在方洲集团门口,梁听雪才明白了那一句“换一个”是什么意思。 她犹疑地睨向一旁镇定自若的kas,“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谈判对象是方洲集团?” kas挑眉,“你只是个翻译,还要审核我的谈判对象吗?” 梁听雪惴惴不安,秦崇毕生最痛恨的就是向敌军投诚的员工。 曾经有技术团队从方洲集团跳槽到友商,秦崇在全行业封杀了那个团队。 她现在要站在他的对立面给kas争取权益,在秦崇看来,或许就跟叛徒无异。 但转念一想她不过是一个翻译,能起多大作用,而且报酬可观,她没理由拒绝。 一咬牙,她就跟kas一起进了方洲集团大门,她心里暗自祈祷,这一场会晤的主导不是秦崇。 但怕什么来什么。 在进入会议室之前,他就隐约感觉到了一双冰似黑沉的眸子朝她望过来。 不是秦崇还能有谁? 她微微有些发怵,而前头的kas已经开始了他德国人设,开口问候了一句,等着她翻译。 她立刻回神,走到kas身侧,“秦总您好,kas先生向您问侯,初次见面。幸会。我是kas先生的翻译梁听雪,希望今天与您有愉快的交流。” 梁听雪今天穿了阔版黑色西装,搭配一条棕色缎面包裙,头发干练地盘起,两颊碎发随风摇曳,唇色是偏棕调的正红色,很职业,也很明艳。 秦崇讳莫如深地收回视线,隐约笑了声,像是在对她的嘲讽。 随后微笑地望向kas,但眼中却仿佛有一眼望不穿的暗霾,“幸会。” 梁听雪知道kas拥有流畅的中文思维,比秦崇多出两倍的时间思考。 但即便如此,秦崇在整场谈判中完全不落下风,反而是一步步在主导着话语权。 在华城凭他姓秦,没有他拿不下的生意,可在国际商场,他的胆识手腕,作用远高于地位。 他在商场上一向如此,杀伐果断又游刃有余。 就在秦崇步步紧逼时,kas突然凑到梁听雪的耳边,戏谑地说。“秦崇一直在看你。” 梁听雪本能蹙了下眉,低声回复,“先生,麻烦你专心在谈判上。他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当然看我了。” kas就这样把秦崇晾着,又凑近她一些,嘴唇几乎要擦到她耳畔,掀眼看着秦崇,挑衅,“不不不,他那眼神,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绝对不会有错。” “他,对你有意思……” 嘭—— 几乎是在这句话的同时,秦崇手里的水杯落地,炸出一声刺耳巨响。 梁听雪心下一紧,目光霎时慌乱。 会议室顿时冰冷到极点。 秦崇眸色森寒,不错眼地看着梁听雪跟别的男人当众调情。 还他妈脸红了。 这女人找死? 梁听雪心下一惊,立刻远离kas站起身,“不好意思,kas先生有些不舒服,希望暂停会议。” 她话还没说完,秦崇已经将椅子蹬飞,迈着长腿走出了会议室。 “他吃醋了。”kas笑得很邪,梁听雪感觉自己头都要炸了。 “kas先生,别这样行吗?你会害死我的!” kas耸了耸肩,无辜状,“你很怕他吗?他是你的谁?” 梁听雪没有半点回应他的心思了,她发现他像是知道什么。 或许就是因为知道才指定要她做翻译。 他们结婚的消息除了几个秦崇的朋友,秦家人和少数方洲集团的员工,没人知道。 秦崇也不可能放任这个消息在大众视野中传播。 如果kas了解这个信息,那这号人物很不简单。 这时,秦崇信息进来,只有简单两个字。 「上楼。」 她知道自己已经触碰到秦崇的逆鳞了,没敢耽误,跟kas匆匆请了会假之后,就上了方洲集团的总裁办公室。 毕竟在这里工作过一段时间,梁听雪对路线很是熟悉。 一进门,秦崇坐在办公椅上,垂眸慢条斯理翻着文件,眉目清冷森寒。 “我不是告诉过你,换个人撩?” 男人淡声问她,无波无澜的声音莫名瘆人,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梁听雪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我没撩他,他只是我的客户。” “只是客户?” 感觉到秦崇平和的眼神突然变得冷峻,似是一把利刃,劈头盖脸朝她砍过来。 “什么单纯客户之间的谈话,能让你羞成那样?” 梁听雪背脊一僵,“没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当然不愿意坦白自己脸红是听到kas暧昧不明说,秦崇在关注她。 可这一副不坦白的模样在秦崇眼里,更像极了掩饰。 他站起身,目光牢牢锁住了她,阔步朝她走过来,梁听雪像感知到什么危险似的退了一步,但马上退无可退,身后已经是墙。 “既然不是,你慌什么?” 秦崇高大的身躯压过来,声线低沉,眸光里带着侵略和野性。 第13章 生日快乐,梁听雪 梁听雪此刻也有点恼怒了,但不敢表露太多,“都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客户有保密协议,不是你问什么我都能说的。” 秦崇冷哂,“是个客户你都要跟人约会,是吗?” 女人微蹙着眉心,仰头与他对视,愠怒的声音里憋着一层委屈,“行行行,就算我跟客户约会又如何?你来者不拒,我跟你学的,耳濡目染不行吗?” 情绪波动搅乱了她眼中的沉静,眼中泛起水雾,眼波澹澹,正红的唇色被她自己抿掉了一些,露出原本的裸粉,将她的完美假象全都敲碎。 秦崇眉尾一挑。 梁听雪在他面前就该这样。 生气,委屈,难过,都可以,总归不能是平静。 他也是在梁听雪身上才发现,自己有着这一面偏执又恶劣的本性。 总想欺负她,想看失控,看她哭。 尤其想到刚刚她对别的男人烟视媚行那一幕,此刻只想把她揉碎在掌心里。 他进一步桎梏她的空间,将她完全圈在气息范围内。 “就这么欲求不满。” “我老公天天在陪别人,我找人发泄一些,有什么问题……你……” 秦崇手指轻轻一挑,她的西装外套就滑落下来,莹润的肩头顿时暴露在空气中,在梁听雪还没反应过来时,秦崇俯身咬住她的肩窝,梁听雪忍不住颤抖,激灵,“秦崇想干嘛……这里是……” 秦崇手指勾掉她的内衬肩带,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这里是哪?梁听雪?要不你呼救试试?” 意识到秦崇要在这一面透明的办公室里动真格的时候,梁听雪慌了,赶紧求饶。 “秦崇,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你别乱来……我错了,是我胡言乱语……” 她肩削立挺,背脊纤薄,加上眼中的慌乱,好一副楚楚可怜。 但这里是他的地盘。她往哪躲? 梁听雪被她拽到玻璃窗前,她整个人不可遏制地发抖,耳边是秦崇的炽热,“现在怕丢脸了?刚才不是硬气得很吗?” 秦崇没动真格,只是在她脖颈处留下了一片吻痕。 后来看梁听雪都快哭了,秦崇才好心告诉她,这间办公室从外面往里看,什么都看不见。 但这不妨碍她整个人凌乱又狼狈,就像是真的做了点什么似的。 “回家去。乖。你不该招那个人。” 秦崇蹲下来,放软的语气像是在哄她似的。 梁听雪已经顾不上什么尊严面子了,挡开他伸过来的手,自顾自整理,冷淡地应他,“我不会跟他有任何工作之外的纠缠。” kas的单子不只是这一周的现场翻译。还有很多笔译工作,是他们今年最大的客户。 她不可能因为秦崇的一句话放弃,何况她本来也不允许工作被人随意干涉。 秦崇眼光变冷,“你有脸这副模样去会议室,你就去。” 她的耐心快被耗光了,一刻都不想多待,兀自出了秦崇的办公室,刚出门没两步,就看到了在外面一脸看戏的kas。 梁听雪闷头快步从他身侧经过,还是避免不了一句调侃。 “看来秦崇对你,真的很有兴趣啊。”kas意味深长。 梁听雪站定了瞪他,“先生,如果你请我当翻译不是单纯出于商务交涉的目的,是有其他所图,那我现在就终止与您的合作!” “行。”kas隐约笑了声,淡淡摆手,“以后跟方洲集团的会议我不叫你,行了吗?” 梁听雪没再说什么,抬脚离开,径自去了化妆室。kas这个人,总让她感觉透着股邪气,她打定了主意,这单生意结束后不再接他的单。 梁听雪的身影从跟前远去,kas脚尖一挪,转眸,对上身后黑凛凛的视线。 他没所谓地笑了笑,朝着秦崇摊了摊手。 …… 一整周的时间,kas信守承诺,确实没有让她再沾手任何与方洲集团的洽谈,但其他工作也不少,连周末都没得休息,一直到最后一天还忙到将近12点。 第二天,梁听雪还是起得很早。 在一丝浮光跑进了她的房间时,她就起床了,给自己化了一个很美的妆。 换上优雅的黑白山茶花套装裙。 她对镜左右转了转,“生日快乐,梁听雪。” 她扯唇,朝自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换装完毕后,她郑重其事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绒布盒子,打开,小心取下红绳手链,戴到自己的左手腕。 这是粱母逝世前挑好的。 她给梁听雪算过命,说她26岁这一年有劫数,让她务必要在这一整年,将红绳一刻不离地带在身上。 梁听雪并没有多相信命数这些东西。 但这是粱母留给她最后的念想了,她完成得很珍重。 红绳子很精致,梁听雪能想得到母亲挑选时的用心和遗憾。 她想到粱母在时日无多时,瞒着大家给所有人准备礼物的心情,眼泪就忍不住地掉了下来。 她有好多话想跟妈妈说。 想像以前一样在她面前肆无忌惮撒娇倾诉,可是都已经不可能了。 “哭什么?” 一道熟稔的声音从门外传过来,梁听雪一愣,抬头,从镜子里看到倚在门框上的秦崇,视线相撞的瞬间,她垂眸,匆匆将红绳子掩入袖子里,擦干眼泪。 “没什么。” 屋外的秦崇只是恰好路过,就看见了梁听雪对镜垂泪这一幕。 看起来伤心得很,他的步子突然就顿住了。他喉结轻滚了滚,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 他想起上一回在办公室欺负她,后来她勉强遮了自己脖子上的吻痕,还是去了会议室。 只是后半场像个机器人一样,机械地翻译着,眼神很暗淡,完全失了光彩。 是他欺负狠了? 这一周,梁听雪好像都在躲他。 现在也是,绕着他走似的,在经过他时最大程度地保持距离。看着她躲闪的模样,心里莫名就有了怒气。可是门就这么宽,她还能躲到哪。 秦崇在她走身侧遛过去的瞬间拽住了她的手腕。 “什么事?”她抬眸看他,刚哭过的眸子晶莹润泽,像洗过的黑葡萄一样明澈,有一瞬间心头亮起一丝希冀。 他会记得她生日? 秦崇喉结轻滚,“我其实没逼你离婚的意思。” 第14章 沾了黎岁的光 梁听雪眉目微动,立刻嗯了声。她还以为秦崇想起什么了呢。 原来是推卸责任来的。 梁听雪垂下眼,很快地回应他,“放心。到时候我会跟奶奶说离婚是我的意思。不会让你做坏人。” 秦崇眉目沉下来,“你非要这样说话?” 今天的梁听雪似乎打扮得很用心,可是对他这么敷衍,急着去见谁?他心里有一把发泄不出来的火,越烧越旺。 其实梁听雪本来没期待秦崇能想起她的生日。 毕竟去年新婚后的第一个生日,梁听雪满怀期待地订了座请他吃饭,结局是秦崇根本就没有露脸。 会让人失望的人,又怎么可能只让人失望一次呢? 她没理会秦崇,径自出了门。 生日这一天要开心,要笑。 今天有几个线上会,在甲方的公司开,她要做完整场记录和笔译。 一大早,她的微信就炸出了很多人,生日祝福一茬接一茬,有几个在攒局要给她过生日的,被她婉拒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她接到了尤子惠发来的照片,办公室里,大家给她的礼物已经堆成一个小山。 「小雪公主,今晚请赏脸到尼日酒店,接受来自纳西工作室全体成员最诚挚的生日祝福!」 她会心笑了笑,顺手保存了礼物小山的照片。 工作室去年就想给她过生日,今年她也正好想跟大家在一起。 开完最后一场会之后,她按时到了尼日酒店赴约。 但一进酒店大门,梁听雪就听见尤子慧大声地在与大堂经理理论,也不知道起了什么冲突。 “顶层的包间我在两个星期之前就预定了,而且你们酒店也给我发了确认短信,怎么可以如此言而无信,说取消就取消?” 大堂经理再三致歉,并表示可以赔偿三倍违约金,但尤子惠不依,“不行,今天是我们合伙人的生日,过生日最重要的就是心情,你把包厢还给我们,再多的赔偿金我们都不要!” 梁听雪听了个大概,赶忙上去拉尤子惠,“子惠,别激动,不至于。” 尤子惠从头到尾跟她说了一遍。 也不知道是哪一个二代这么猖狂,临时把整个顶楼都包了,还要强制取消所有已预订的客人。 说话间大堂经理又道了几次歉,并表示如果愿意接受取消,今晚的消费可以全免。 “?这多好啊,有冤大头愿意花钱给我过生日,我们当然要接受。”梁听雪笑吟吟地同意了。 今天她身上的色彩黑白分明,越发衬托出她本人的明艳,笑眼盈盈如水,美如尤物。 打工人被她美貌迷了眼的同时,感激涕零地向仙女深鞠了一躬。 “贵宾到了。” 酒店服务生过来与大堂经理小声耳语,身后响起一阵快而有序的骚动。 几乎就在一瞬间,她和尤子惠就被人往后压了几步,专门腾出一条路来,让给了即将过来的贵宾。 她回头一看,好大的阵仗。 秦崇白衬衣的一丝不苟地束入西裤里,领口随意地敞着,随性又矜贵。 身侧的人……毫无意外,是黎岁。 黎岁一手挽着他,一袭深红礼服盛装出席。 他的西装外套在她手上,深红与纯黑交缠,那么亲密。 尤子惠瞠目结舌,“包了顶楼的人居然是方洲集团的秦总!” 大堂经理毕恭毕敬迎上前,“秦总,包间都给您准备好了,您跟服务员过去就行,其他事情我们会摆平。” “摆平什么?我还没同意呢!” 尤子惠混迹人脉,性格虽然大大咧咧,碰到谁该低头还是相当清楚的。 可在梁听雪的事情上,她不允许将就。 公主一样的美人,从小受着最好的教育,家道中落不怨不尤,就这么争气,自己默默拼一份事业,让人忍不住心疼,想把最好的给她。 尤子惠突兀地声音引起了秦崇的注意,他朝这边看过来,视线从梁听雪身上掠过,意外短暂从他脸上划过。 梁听雪心跳空了一拍,猛地背过了身。 她拉起尤子惠往反方向走,“我的生日我最大,今天都听我的,我就想吃一顿大餐,就这么定了,谁都不准再闹!”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不想跟任何人起冲突。 尤其是秦崇和黎岁。 “尼日酒店那么多好视野的包厢,为什么一定要去顶楼?我们就非要跟人家挤在一块吗?” 尤子惠看她坚持,只好顺了她的话,“好好好,都听你的,那我去要除了顶层最好的包间,再不给我们,我就去投诉这家酒店!” 酒店的态度很好,也的确给了尤子惠第二层最好的包间。 可是偏偏就那么巧,顺着巨大的落地窗看向酒店外,视野正对着天台上那一对璧人。 “啧啧,秦总这一个晚上得花多少钱给她的小女友清场啊。” 不多久,服务员送来一瓶红酒,说是秦总给今晚被他打扰的客人送的道歉礼。 出手就是木桐酒庄正牌,价格不菲。 一桌桌送过去,光是这些红酒就要送出去大几十万,更别说包了今晚尼日酒店所有的消费了。 “那女孩子长得也就那样嘛。我们小雪姐比她漂亮多了。” “不过男人的钱在哪,心就在哪,那女孩子绝对是秦总的真爱无疑了!” 工作室的妹子们都在调侃八卦,还说既然秦总不心疼钱,他们就要把酒店里最贵的都点个遍。 梁听雪一个晚上心绪都掩盖得很好。 这一刻突然就有些崩不住。 变相地,秦崇也算给她的生日宴买单了。 真是沾了黎岁的光。 …… 偌大的顶层海景餐厅里只落座了两个人。 黎岁看着华城的夜景风光,玻璃上倒影出秦崇英朗绝伦的侧脸,与窗外的万家灯火重叠,这一刻,她心里的悸动无以复加。 她回眸一笑,“阿崇,谢谢你。这确实是华城最美的夜景。” 秦崇慢条斯理地拿起湿手帕擦了擦手,微微扯唇,“你喜欢就好。” 优雅提琴声适时响起,气氛应该是很浪漫,可黎岁总感觉秦崇有些心不在焉。 她有些难以言喻的紧张,开口问,“阿崇,刚刚那个人是听雪吗?” 男人湿帕擦拭手微不可察地一顿,旋即漫不经心地回答,“没看清楚。” 目光落在他节骨分明的手上,黎岁神游一轮,见秦崇坐正了身子,抬眸看自己,姿态郑重。 “黎岁。” “我在听。”她内心一片兵荒马乱。 秦崇的薄唇启合,声音那么温柔,可说的话却与她想象中的南辕北辙。 “医生说你的情况不算严重,遗忘的那一段记忆是你自己选择逃避的。” “当年的事,你能回忆起来多少?” 黎岁的双手僵住,怔怔地望着他,眼神在月下闪烁不定。 半晌,喃喃自语似的说,“所以你为我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从我口中知道秦峥是怎么死的,对吗?” 第15章 不爱她的男人 秦崇不置可否,但眼神淡了。 “没事。我不逼你。慢慢来。” 两年前,秦崇的哥哥秦峥在出差途中遭遇了意外。 事发后,秦崇在遇害地点掘地三尺。 可夜以继日的搜寻,运回秦家的,却只有秦峥染了大片血迹的衣物与随身物件。 警方介入调查,一无所获。 秦崇已经用过了所有的方法,查不出秦峥的死因,查不出站在他们兄弟俩对立面的人是谁。 身故的过程,只有当时陪在秦峥身边的黎岁全程目睹了。 不巧的是,那段回忆太过血腥,她从那时晕厥后,再也记不起事故发生的任何画面。 秦崇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黎岁,却也只能耐心地帮她复苏记忆。 “阿峥,你会离婚的,对吗?当年是她逼走我的,我没有一刻在后悔……”黎岁激动起来,不断缠问。 “你会离婚对吗?对吗?” 阿峥阿峥。 秦崇眼神很冷,“黎岁,我是秦崇。” 她的精神状况是好是坏。 坏的时候,会叫他“阿峥”。 在意识混沌混乱时,总会把他当做了秦峥,将很多事情混为一谈。 “阿峥……你陪我去穿婚纱,只是哄我开心对吗,你有妻子了,你不要我对吗……” “你不要我了,对吗?” 黎岁一遍遍地追问,脆生生的小脸不见一丝血色,最后整个人不可遏制地发起了抖。 秦崇抬手揉了揉自己凸涨的太阳穴,走到她身侧,将手虚虚搭在她肩头,知道她现在受不得任何刺激。 说会。 会离婚。会娶她。 一遍一遍,笃定又耐心。 隔着距离,男女相拥的这一幕,极具冲击性地打进了梁听雪的眼中。 她以为自己已经疼到麻木了,可是现在为什么还在疼呢? 早上秦崇刚在说没逼她离婚的意思,晚上就迫不及待要向所有人证明自己对黎岁的爱。 那只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脏,又汩汩地流起了血。 够了! 她一刻都不愿意待在他们爱意浓烈的城市里了! 离婚的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 在哪挣钱不是挣? 她的心头哗然起风,恰逢天际盛开了无数烟花,燃放地点很近很近,把酒店所有客人都引到了包厢凉台。 华城在非节假日是禁燃烟火的。 但这一大片的烟花,偏偏只围绕尼日酒店盛放。 又是秦崇给黎岁准备的惊喜? 心里潮湿一片,她半垂下眼睫,找了个借口走出了包间。 麻木地走进卫生间里,强迫自己冷静。 不知道等了多久,烟花声彻底听不见了,她才重新走出来。 穿过走廊时,她听见有人唤自己。 “听雪?真是你。” 梁听雪视线往上几寸,黎岁的红色大裙摆就撞入了她的眼。 “好久不见。”黎岁笑颜如花。 梁听雪淡漠回笑。“嗯。好久不见。” “今天是你的生日啊?”黎岁看着刚推进包厢的蛋糕,眼睛狡黠地眨了眨。 “阿崇也真任性,非要把顶层所有客人都赶走,实在对不起啊…抢了你的包厢了。” 梁听雪想起有个词叫做恃宠而骄,在黎岁身上,真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说话句句带着跋扈,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病人。 不过有些心理抑郁的病人,平常确实和正常人没两样。 她知道她惹不起这人,只是客气回,“没关系。” 就算在她们接触最频繁的时候,她和黎岁的关系都算不上和谐。 大四那年梁听雪在京北外交部实习,回家少。 黎岁就天天在她家里打转,还爱说“替听雪照顾梁教授和师母”的话,没点边界感,叫人不舒服。 但梁教授就吃她殷勤的这套。 现在,显然,秦崇也吃这套。 梁听雪不想和她多纠缠,撇下一句没关系就要进包厢,可是手却被黎岁捏住。 “听雪,跟阿崇在一起这一年很辛苦?” “被一个不爱你的男人无时无刻嫌弃着,你不难受吗?” 被不爱她的男人无时无刻嫌弃。 一年了,梁听雪当然清楚那是一种怎样难堪又无力的滋味。 可她真心不想在生日夜与人起争执,更不想在黎岁面前暴露自己的窘迫处境。 梁听雪平静道,“黎岁,今天是我生日。我不想跟你吵。麻烦你也别来惹我。” 黎岁不依不饶,“可我就是喜欢惹你呀,你能怎么办?” 黎岁握着她的手越发下狠厉,晃颤得厉害,一抹阴骘的笑容在她脸上怪异地绽开。 “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梁听雪意识到她的情况不太对劲,好像处于异常激动的状态。 黎岁脸色倏然一变,大声又突兀地尖叫起来,“听雪,我没有要跟你抢阿崇,你为什么要害我?” 梁听雪倒吸了一口冷气,浑身汗毛竖起,“黎岁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你了?” “救命啊!”她抓着梁听雪的手步步往后撤,力气大得吓人。 梁听雪完全挣扎不出来,在她看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玻璃阶梯时,突然意识到黎岁想做什么,心中警铃大响。 梁听雪连忙往反方向用力拉她,一边好声相劝,“黎岁,秦崇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个人,你还有什么想不开?别做傻事啊!” 黎岁脸上突然狰狞,低声,“不够,喜欢怎么够?我要阿崇永远恨你…” 混乱中,梁听雪上臂一阵强烈刺痛感,像是被什么尖锐物体划过,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但她仍然紧紧抓着黎岁的手,“只是为了陷害我,你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吗?你真的不要命了吗?” 黎岁笑得凄凉,“当年我走,阿崇一直以为是你干的?是不是很后悔帮我买了那张飞机票?恨我?推我下去啊?推了我,就没有人阻挡你跟阿崇了!” 梁听雪指尖用力地深陷,从上臂往下流的血滴滴答答流到黎岁身上,“我松手,然后被你继续诬陷吗?” 霎时间,黎岁凄厉地惨叫一声,旋即是布料撕裂的声音,和黎岁从阶梯一路翻滚着坠落的触目惊心。 “不要——” …… 偌大顶楼,小提琴手被男人喊了停,音乐戛然而止,空气陷入一片冷沉。 秦公子浑身气压极低,手指不耐地敲在桌上,深一下浅一下,顶楼服务生个个紧张得大气不敢出。 手机界面亮着,显示正在通话中,通话对象是国内知名心理学博士汪临肃。 “她以为我是秦峥的时候,我非得配合她?你就没有别的唤醒记忆的方法?那我雇你做什么?” 秦公子倦懒嗓音夹杂着冷峭,戾气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得到,汪博士感觉他下一句就该骂自己是废物。 汪博士惶惶道,“秦总,您能配合黎小姐做记忆复苏,是最佳的治疗方案,记忆治疗和其他病的治疗并不一样……” 秦崇舌尖顶向脸颊一侧,不耐更显,“她要是一直记不起来,我天天就得陪她演戏?” 天配合也就算了。 一直拿他当秦峥,像什么话。 对面的汪博士咽了咽口水,“下一阶段会进行干预治疗,见效快,不过这对于经历过应激障碍的黎小姐来说,比较残忍,需要病人有积极配合的意愿……” 没等听完汪博士的话,男人的余光只觉一抹火红朝下跌落,将他的目光无意识地吸引过去。 他抬眸三分,脑子嗡地一声,猛地立起身。 …… 梁听雪突然一阵窒息,耳鸣失声,短暂地晕眩。 手里还有半截黎岁身上礼服的布料。 她是真疯了吗!? 什么仇有?必要她压上自己性命?! 秦崇赶到时,黎岁刚好滚落到长阶的半腰平台上,仿佛一具尸体躺在那,毫无生气。 脸上,身上,全都是血。 秦崇的眼睛一寸寸向上撩。 在看到梁听雪的瞬间,脸色如同深渊中的寒冰,冷冽刺骨,带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怖气息。 梁听雪呼吸一滞,忍不住地发着抖,半是瘫软地往下滑走,“秦…秦崇…你听我……” “我不是告诉过你,别招惹她吗!?” 男人的咆哮如幽冥飓风,把梁听雪刚刚想好的措辞全都吼乱了。 “我……” “给老子滚!!” 第16章 谁的血 秦崇抱起黎岁的身躯,最后看梁听雪那一眼,仿佛在地狱里淬过。 留下无尽死寂与恐惧。 看着男人搂着黎岁焦急飞快冲出去的身影,梁听雪的泪腺控制不住地发胀。 像是应激反应似的,眼泪完全收不住。 “发生什么事了?” 尤子惠他们起先还在包厢里,看到玻璃长阶上滚下来一个女人,跑出来看热闹,才发现梁听雪居然现场。 “你怎么流这么多血?” 尤子惠连忙扶她起身,发现她右臂热汩汩的,仔细一看,居然是一大滩血。 她也顾不上细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了,“我们快上医院!” 梁听雪六神无主,尤子惠也顾不上多想,扶着她就往尼日酒店最近的偏门带。 可是还没挨着尼日酒店门边,她们的去路就在侧门边的小径上被人拦住了。 “闯大祸了?梁听雪。” 一道男音带着调侃阴恻恻传过来。 梁听雪抬眸,对上吴聿乌灼的眼睛。 “警察现在就在外面。现在求我,我还能帮你。” 吴聿的脸色莫辩,身影拉得老长,将她和尤子惠死死罩住。 吴聿?怎么也在这?梁听雪脑子混杂无比,却又敏锐捕捉到一丝异常。 吴聿,“跟我走吗?” 尤子惠听他这么说,以为他是救星,“这位先生,听雪是无意间卷入这个事件里的,跟掉下来那人没关系,你能帮忙跟警察解释一下吗?” “她受伤了,得尽快到医院检查!” 吴聿没回尤子惠的话,视线落在她被勾出伤口的臂膀上,一言不发。 明显,在等梁听雪做决定。 虽然他此刻像是在释放善意,但莫名地,梁听雪觉得吴聿背着光的身影,仿佛长着獠牙的野兽。 警车怎么会在事发的同时赶到? 如此环环紧扣,朝她一浪浪压过来,提前安排的?楚门的世界?! 在救护车和警车交替混乱地轰鸣中,梁听雪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不对劲。 这是个圈套! 她强迫自己镇定,“不用了吴少。我没犯事,不怕警察。” 吴聿讽笑了一声,“人是被你推下楼的,证据确凿,你怎么没犯事?” 梁听雪感觉自己的身子仍旧在抖,神志却清明坚定,“就因为有这一层先入为主的假象在,我才不能跟你走。现在躲开,我更不清白。” 直觉告诉她,跟吴聿走,事情会变得更脱缰。 她必须步步为营,稍有不慎,她将万劫不复。 吴聿脸色变得难堪,“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 旋即,吴聿让开道,扭头,朝警察指了指她,完全变了一副嘴脸。 “就是她!她就是杀人犯!” 始料未及,居然直接言之凿凿,说她杀了人! 尤子惠怒目圆睁,“你瞎说什么鬼话!?谁杀人了?” 身着警服的两人走到梁听雪面前,“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尤子惠立刻扯住她,“不要,今天是她的生日,她不能再警察局里过生日!” 尤子惠拦在她面前,“你们有证据吗?凭什么抓她……” “子惠。”梁听雪冷静地制止了她,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报警好啊。” “报了警,就谁也诬赖不了我了。” 哀莫大于心死,心死了,就什么都不怕了。 吴聿冷笑了一声,“你以为这样说就能混淆是非吗?犯了法,连秦老夫人都保不住你!” “我跟你们去警局。” 梁听雪径直朝警车走过去,镇静无比,“子惠,你带他们回去,让他们不用担心,清者自清。” …… 医院里。 急救病房外,秦崇阖着眼眸,倦容掩不住。 秦崇助理季骁上前,跟他报告了黎岁的情况。 “秦总,我跟医生了解过了,黎小姐目前情况稳定,没有骨折或内伤,都是外部淤伤,也没有任何伤口。不过鉴于黎小姐的精神疾病不稳定,倒是有可能会影响恢复进程……” “没有任何伤口?” 男人敏锐捕捉到了关键字,眼神瞬间变得冷厉。 “那她身上的血是从哪来的!?” 谁的血? 倏然间,男人脑海里闪过混乱中的画面。 梁听雪白皙的手上血红一片,凌厉的鬓边亦有道道血痕。 第17章 我希望案件继续调查 “是小雪姐的血。” 季骁酸溜溜地回答,“刚刚,我看小雪姐身上的衣服都被勾破了,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说不定……” “梁听雪在哪?”男人冷声打断他。 季骁怔怔道,“小雪姐…?她被警察带走了啊…” 秦崇本就冷沉的脸色更加阴沉,“警察?谁报的警?” 不是您报的警吗?季骁就差把这句秃噜出去了。 他刚刚都看到吴少在那逮人了,装啥装。 “难道……不是您让吴少报的警?”他小心翼翼问。 秦崇眼眸如墨一样化不开的沉郁,声音凛凛发厉,“我报警抓自己老婆,你脑子被驴蹬过?” 季骁,“那可能…就是吴少会错意…” 秦崇深深吸了口气,“你都知道她被带走了,也不拦?” 季骁撇了撇嘴,小声嘀咕,“您看着也不像要管她的样子啊……” 男人脸色像砸进冰窖一样冷,季骁一哆嗦,“我马上给吴少打电话!” 沉思片刻,秦崇,“直接给陆局打。” 华城市局局长。 季骁立刻意会,从事发到现在,已经快两个小时了,再花时间了解情况,怕是更影响捞人的进程。 电话刚拨出去,秦崇直接抢了过来。 亲自沟通,好声温色,将平日里的嚣张戾气收敛得干干净净。 这是心上是有小雪姐的? 季骁也困惑。 约莫两分钟,通话结束。 他揉了揉眉心,“去把梁听雪接回来。” …… 另一边,华城警局。 刚才,梁听雪先被警察送往医院处理了伤口,之后才带回询问室里问话。 伤口似乎很深,清创时,双氧水在她伤口上沸腾着,她疼得把下唇都快咬烂了。 满眼是警察和护士冷冰冰的脸色,她知道作为有嫌疑的人,眼下没人会对她笑脸相迎。 明明知道自己应该像个大人一样扛过去,可是在得知还需要缝针的时候,她仍是不淡定地打颤。 恐慌,和从伤口处漫过来的刺痛感一下下,她眼看着针扎进皮肉,将她满心的委屈都勾了起来。 比起身体上的疼,秦崇不由分说的怒吼在她脑子里一遍遍重播,更是让她疼到心都麻木。 “姓名。” “梁听雪。” “年龄。” “26。” 报年龄的时候,梁听雪恍惚了一下。 一场生日过进了医院,又进了警局。梁听雪此时是真信了母亲的话。 26岁命里有劫。 “你与今晚发生的一起案件有关。我希望你能对我们坦诚,这对你只有好处。” 警察与她确认了基本信息,例行公事问。 梁听雪点了点头。 “报案人称,是你推搡一位女士,导致她从酒店的楼梯坠落的,是吗?” 她镇静回答,“不是。是她自己摔下去的。” 警察记录着,不时掀眼看她,“你在场的时候,有没有其他人能证明你的说法呢?” 梁听雪垂眼,静默了一会。 “我不知道是否有人目击真相,但……我有证据,可以自证清白。” …… 大约过两个小时后,梁听雪从审讯室出来。 见到出现在警局的江书晚时,她脸上显出一丝未曾预料的惊讶。 “江律师?” 她脑子里打结了一瞬。 江书晚回头,看见梁听雪上臂的衣袖被勾破了一大块,厚厚白纱布包扎着,神态狼狈中又透着几分疲乏。 他立刻上前,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肩头,“我先帮你取保。” 梁听雪这时反应过来,江书晚大概是尤子惠病急乱投医找来的人。 按道理,就算尤子惠让他帮忙取保,江书晚让律所助理来都算有心了。 可他偏偏自己跑一趟。 像一道光一样地出现。 照暖了她冰冷的心脏。 她艰难地扯唇,“不用,江律师,我自己能搞定的。” 江书晚无奈地笑了笑,“知道你不喜欢欠人情,但你自己能取保吗?还真打算在派出所过夜?” 也是。 生日这一天,再怎么说也不能在警局里过,她勉强一笑,“那我付你委托费。” 江书晚点头,“行。” 有他的出面交涉,坐到椅子上,感受着江书晚西装面料丝滑温凉,整个人逐渐松弛下来。 没一会,负责跟着她的过来告诉江书晚,可以直接将人带走了。 连取保都不需要。 几分疑惑从江书晚眼底划过,他不动声色地问了警察几句。 探听出是上头有掌权者插手保她时,他看向她的眼神,就略带一层深意。 不过梁听雪向来神秘,气质又那么出众,与上面的大人物有交情,似乎也不让人很意外。 他没有多过问,只是传达给梁听雪,“梁小姐,有人动用了关系保你,已经撤案,我们可以直接走了。” 梁听雪眉宇一沉。 秦崇插手了? 就因为提交了一份不利于黎岁的证据,就这么迫不及待要替她摆平? 这哪是要保她。 她冷冷笑,“但我希望案件继续调查。” 梁听雪抬眸,对上江书晚探究的眼眸,坚定道,“江律师,我刚才提交了一份录音笔。里面记录了发生事故前的对话。” “我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就在一个小时前,梁听雪摸到了自己口袋里的录音笔。 下午会议开到最后,她那支能直接转写文字的录音笔电量不足,她怕录着录着没电,所以就把另一只录音笔也打开了。 会议结束后她忘了关,就这么录到了现在。 一个小疏忽,成了她自证清白的关键。 她当即摸了摸手腕上的红色手绳,鼻子一阵发酸。 笃定是天上的母亲在庇佑她。 她眼眶发热,言辞坚定,“我希望案件继续,真相大白。不被上位者用强权压制。” “江律师,你可以帮我吗?” 江书晚眉尾微挑,瞬间就明白了她的处境。 “好。交给我。我们走正常流程出去。” 梁听雪朝他扬唇,“谢谢。” 不多久,江书晚就办好了流程带她走,到警局门口时,一辆黑色宾利招摇地停在她跟前。 一见她出来,季骁立刻下车,关切地看着她,“小雪姐,你还好?秦总已经撤案了,不用担心……” “我没事,季助理。” 梁听雪打断他,“你回去转告秦崇,我不会让他就这样撤案,也不会跟你回去。” 不撤案?季骁脑子还没转过弯,就看见梁听雪和江书晚说,“江律师,麻烦你送我回工作室。” “小雪姐,秦总他……” 梁听雪没再回应,扯着江书晚走。 一路上梁听雪都没怎么说话。 流光从她晶莹的眼中一遍遍描过去,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车子停到工作室门口的时候,她的心神甚至还没归位,是江书晚的声音让她回神的。 “梁小姐,还没来得及吃蛋糕?” 她眉目微动,诧异扭头看过去,“子惠告诉你的?” 江书晚将手伸到后座,拿出了一个4寸小蛋糕递到她面前。 “刚刚警察告诉我问话没那么快,我就先去对面买了蛋糕,幸好,时间还没过。” “生日快乐,梁听雪小姐。” 江书晚拆开包装,点燃了一根蜡烛。 烛光映着江书晚那张儒雅清隽的脸,她目光移到车载显示屏上,距离零点只剩下5分钟。 她忽地笑了。 没想过,最后居然是江书晚在身边陪着。 她的泪腺就像被轻柔地摁了一下,一腔酸涩涌上来,眼眶立刻就红了。 湿润的眼眸复杂万千,“谢谢你,江律师。” “许愿。” 她深吸了一口气。 在心里默念。 秦崇,往后余生,不复相欠。 第18章 隐婚夫妻 梁听雪上了楼,想在工作室简单对付一晚。 她在这里常年留着换洗衣物,时不时有急单,就是在这将就着睡的。 凌晨的工作室门口,黑漆漆一片。 可她一眼看过去便知,那里站着个人。 月光勾出了那人的侧颜轮廓。 她心里一紧。 这要是换做从前,她会欣喜若狂地迎上去。 笑问他怎么来找她,都不提前说一声。 可是刚刚秦崇那两句带着憎恨的吼声,把她彻底吼清醒了。 一个妻子生日都陪在别得女人身边的丈夫,公然给她难堪的男人,她还能期待什么? 没打算理会,快步走向工作室大门,没表情地刷开门禁走进去。 走到会议室里,拉出一张行军床,铺开,又去抱了一床被子。 “梁听雪。” 嗒的一声,会议室的灯被秦崇打开了。 照亮了她铺了一半的床,也晃亮了她身上披着男士外套,格外刺眼。 “伤哪了?” 梁听雪自顾自做事,猜出他来是为了什么,“秦总不用多说,我不允许撤案。” 秦崇蹙了蹙眉,沉声道,“在犟什么?不撤案对你有什么好处?梁听白进去还不够?姐弟俩非要在监狱里团聚吗?” 一听到梁听白的名字,梁听雪就忍不住了。 她把被子一扔,怒气从她身上的每一寸往外泄露,“我清清白白,如果你不仗势欺人,我怎么可能进去?” 秦崇额角的筋脉跳得厉害,火气也被点燃。 但想到梁听雪在局子里一待几个小时,生日也没好好过,他强压下自己的火来,“先回家。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行吗?” 她觉得好笑。 以前那样烦腻她。 现在为了黎岁,甚至要违背自己的心意给她好脸色了? “回家?” 梁听雪眸色凉浸浸,“你放心,我明天就收拾东西搬出来,不会再碍你的眼。” “我们离婚。” “明天就去民政局。” 她一字一句说。 离婚这两个字扎进耳朵时,秦崇沸腾的血气全都往头上顶,“急着对别人投怀送抱了?” “我看你跟江律师生日过得挺开心的,患难见真情?” 楼宇间的窗子,能把街道上的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刚刚秦崇就是站在这里,看见了车窗里亮起了蜡烛,又看见梁听雪冲着人含情脉脉许愿的。 梁听雪气笑了,“是有如何?我找下家你不是没意见吗?” 秦崇的脸乌云密布,一把用力抓住梁听雪的左臂,恰好扯的,就是她受伤的位置。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惊呼了一声,疼得脸色煞白。 “放开我!”她疼得整个人都在抖,血从袖管滴落,秦崇吓了一跳,马上放开了手。 旋即他又从宽大的外套里轻轻捏住她的手腕,“别动,我看看。” “不用你看!”梁听雪执拗地使着劲,不让秦崇看。 “你再挣扎一下试试?!手不要了?!” “你不动我,我怎么会挣扎?!” 梁听雪疼到眼泪完全止不住,可手上却还是发了狠,从他手中硬是将手抽出。 知道她伤得不轻,秦崇没敢再跟她硬来,“好了,不碰你!你他妈别乱动了!!” 秦崇没见过梁听雪这副模样。 像是浑身竖立尖刺的受伤小兽。 眼中闪着警惕与敌意,周身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戒备气息,随时准备对任何接近的威胁发起猛烈的攻击。 血不断从袖口往下淌,这一幕视觉冲击太强,仿佛要击穿他的心脏。 他沉住气,语调软了几分,“先去医院,好吗?不管怎么样,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梁听雪很清楚,刚刚在医院缝的针,被秦崇刚刚那样一扯,崩裂了。 可她此时偏执地不想见他,不想要看他为了黎岁做任何让步的模样。 梁听雪咬紧了牙关。 “你走。我自己会去医院。” 最终,秦崇还是被她不遗余力地赶出了门。 秦崇面向着工作室的大门,面色发冷。 这倒是第一次,梁听雪如此固执地忤逆他的意思。 他沉眉,回到车上,拨通了季骁的电话。 大概十几分钟后,两名医护来到了秦崇的车前。 男人降下车窗,指了指还亮着灯的三楼。 电话陡然响起。 “秦总,消息已经全面封锁了,尼日酒店这边所有客人的电子设备都查过,影像资料全都删除干净了。” 秦崇摁了摁额角,“有没有人拍到黎岁掉下来之前的画面?” “似乎没有,被拍到的都是黎小姐已经躺在地上的照片。” “问过事故附近包厢的客人吗?” 季骁迟疑了一瞬,“倒是有客人说……听到了黎小姐大声呼救的声音……” 秦崇这边沉默,又朝梁听雪的工作室看了一眼,眸光比月色冰冷。 “再查清楚些。” …… 后半夜,梁听雪察觉尤子惠赶过来时,已经疲乏得睁不开眼了。 刚刚秦崇叫来的医生梁听雪没再赶人走。 情绪起伏太大导致她眼皮重得厉害,实在困得不想上医院。 最后囫囵地跟尤子惠说了句没事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尤子惠把会议室锁了,没让人进来打扰她。 梁听雪一睡就到了中午。 一醒来,她就看到尤子惠那张脸放大了贴着她看。 “雪,你感觉如何?” 梁听雪记忆慢慢接续上,拿手背挡了挡阳光,又闭了一会眼。 “没事呢。”她的声音似乎还在睡梦中。 “你跟方洲集团的秦总……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尤子惠问得突然,梁听雪倏然睁开了眼。 “为什么这么问?” 尤子惠,“昨天那一出整得挺轰动,有人扒出你和秦总的关系,是……” “是什么?” 她猛地撑着上半身坐了起来,等着尤子惠的下文。 “隐婚夫妻。” 虽然秦崇封锁了消息,但是尤子惠混的圈子杂,这个传言还是落到了她耳中。 尤子惠刚听到的时候也是懵大发了。 尤其是她不止一次在梁听雪面前拿秦崇当浪荡公子典型来讲。 这俩要真是夫妻,那她就是天天拿刀往梁听雪心上捅了。 “是真的吗?”尤子惠瞪大了眼看她。 第19章 再报一次案 “不是。”梁听雪回应得很快。 在这个节点上,她一点都不想牵扯出更多的麻烦事。 尤其是她打定了离婚的主意,没必要公开夫妻关系。 尤子惠松了口气,“我就说嘛。怎么可能呢!如果秦总真的是你老公,那他就是本世纪第一大渣男!” “对了,昨天你和江律师……” 尤子惠还想问她昨天在警局的情况,被梁听雪打断了。 她打开手机,想确认一下现在传言散播的程度。 似乎不严重,起码没有暴露在公众视野中。 她也相信秦崇不会让这件事情过多发酵。 “子惠,我今天要处理的事情有点多。有几个单子你留意一下,我可能顾不上。” “放心,你忙去,有我呢。” 医生叮嘱过梁听雪,让她隔天还是要到正规医院去进行护理。 因为她说不上来到底是被什么东西刮伤,伤口又二次崩裂,自己处理怕是不够妥当。 她本来没有想要去安山医院,可是安山她的离工作室最近。她想着节约时间,又想着门诊和住院部那么远,不至于碰到不想见的人。 可偏偏就是那么巧。 梁听雪刚要进外科部,黎岁恰好被秦崇带着从电梯出现。 像是要往检验科走。 见到梁听雪的第一瞬间,黎岁就仿佛被吓到一般,脸色惨白,朝秦崇身后猛地一躲。 她脸上的淤青很严重,看起来确实像被施暴过似的。 秦崇眼睫微压,向后睨了一眼黎岁,“你怎么了?” 黎岁指尖重重抓住秦崇背后的衣摆,无言表示着她的恐慌。 见她如见煞神的这一幕,把梁听雪给看笑了。 吴聿从两人身后走出来,“岁岁当然是害怕了,被歹毒的女人从那么长的阶梯推下来,换谁谁没有阴影?” 黎岁突然上朝前两步,软软环住了秦崇的胳膊,“阿崇你别怪听雪,肯定是我的出现,搅扰了你们的生活,其实你不该找我回来……” 梁听雪又怎么会听不出黎岁这句话,是在强调秦崇对她的特别。 黎岁,“听雪,我不怪你,我也没有受多大的伤,你……” 吴聿不满斥道,“岁岁,你离她远点,不怕她再推你一把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完全将她塑造成一个恶人。 从头到尾,秦崇就这么冷眼看着她,一言不发,半晌才质问似的出声。 “伤口处理好了?” 梁听雪撇开眼,抓着手里的排号单,恹恹垂眸,“没。” 秦崇,“处理好了之后来找我。” 他的声音很平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慑。 梁听雪知道他要找她做什么。 让她解释,让她道歉,总之只要沾上黎岁的事,她就仿佛有原罪一般,怎么做都是错。 梁听雪鸦羽的眼睫半垂着,“我没什么要交代的。只要两位大少爷别来只手遮天这一出,我相信警方会给出让大家满意的调查结果,如果警方在现有证据下,还判定是我的责任,我也认。” 说完这一句她转身,可秦崇薄凉的话从她耳侧擦过。 “都撤案了还调查什么。” “你以为你昨天晚上出得来,靠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破律师?” 全球第一梯队的剑桥法学院毕业,不到30岁成为红圈律所高级合伙人的江书晚,在秦崇他们这些贵公子眼中,却只是个“破律师”。 梁听雪的身子僵住,脑子轰了一声,怎么还是撤案了? 吴聿嗤笑一声,“行了,你现在还是秦家少夫人,要是真的下狱只会拖累阿崇,你以为你这么说,就能掩人耳目了吗?” 几个人从她身边走过,她攥紧了拳,给江书晚去了电话。 “江律师,昨天你帮我取保的时候没有成功吗?为什么还是撤案?” “梁小姐,别着急。” 江书晚声音平和,带着几分安定人心的沉稳,“昨天我们确实是走了正常程序出来的。我去了解情况。” 这时候外科叫到了她的号,她也只能先压下心里的急躁,处理伤口。 从清创室出来的时候,黎岁像是专门等着她似的,就杵在科室门前。 一见她,目光立刻追过来。 “听雪,都这么长的时间了,你怎么就连个男人的心都抓不住呢?” 她的声音掖着高傲,不再有面对秦崇时的娇软。 身上披着的是秦崇的外套,站在那,就是对梁听雪的一场无声嘲弄。 梁听雪眼神发冷,“你抓得住秦崇的心,那还演昨天那一出做什么?” 黎岁纯情无辜的脸上漾开笑容,“我只是想让你认清楚现实。阿崇千辛万苦找我回来,我被他打动了。他奔向我一次,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放开他的手。” 梁听雪冷冷哂笑。 是该为他们的双向奔赴感动到流泪吗? “我现在精神状态还不稳定,有些细节记不清了。但是听雪,这件事总归我不会再追究。” 黎岁眸色亮亮的,脸上的伤也遮不住一副被泡在爱情里滋润的模样。 黎岁继续道,“昨天的事,阿崇不会听你的解释的。他只信我。” “你也别再折腾了。” 梁听雪无语笑了,“你失忆了,我可没有。” 黎岁眉心一拢,“那你想怎么样?” “我?”梁听雪,“当然是……” 她没把话说完。 当然不说。 跟恶鬼亮什么底牌。 刹那间,黎岁突然又出现了那副恐惧的表情,“听雪,我没有那意思,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演技说来就来。梁听雪立刻猜到自己背后不是秦崇就是吴聿。 她回头去看,果不其然,秦崇正从不远处阔步走过来。 真他妈该把录音笔焊死在身上。 “你又干嘛了?”男人面色不虞,质问相当明显,是对着梁听雪的。 “你觉得我能干嘛?” 也就两句话的功夫,黎岁已经又躲到秦崇的怀中,拉着他就要走。 “她是病人。你少刺激她。” 秦崇撂下了这句,就任由黎岁拽着他离开了。 梁听雪看着两个人离去的方向,眉眼里只剩下冷。 听见秦崇的警告,她心底已无波澜。 她早该从黎岁的有恃无恐中彻底醒悟了。 出了医院,她去了趟警局。 得到的回复很明确,撤案决定是上头做的,底下经手的警察干涉不了。 梁听雪两只眼睛如团着黑雾,凛凛生着寒,“那我再报一次案。” 警察撩眼瞥了一眼她,“事由?” “诬陷,诽谤。”她掷地有声。 “姑娘,那是秦家罩着的人。你确定要这么做?” 警察没办法跟她把话说得更明白,但是一句秦家罩着的人,也够敞亮了。 换言之,她没背景没权势,人微言轻,根本没办法斗得过。 梁听雪笑了。 黎岁是秦家罩着的人。那她算什么? 梁听雪郑重其事地点头。 “我确定。” 第20章 豪门太太 出警局时已经快天黑了。她去了华洲大学旧的职工宿舍楼。 如果想要清醒地将婚姻割舍,首先她要确认一件事。 宿舍楼已经很破旧了。 几乎所有的职工都已经搬到新建的公寓里。 如今梁慕清自己一个人住在这儿,倒是清静。 她拾阶而上,走到三楼,熟练地从花盆的土里拨出钥匙,深吸了一口气,强装镇定地打开门。 “爸,你在家呢?” 虽是嘴上这样问,但梁听雪对他现在在家的事无半点惊讶。 她早就摸清了梁慕清的作息。 梁慕清在简陋书房里看材料,听到声响,僵硬地转头过来,在看到梁听雪的瞬间,脸上有一丝不自然。 她走进客厅,顺手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给您找的钟点工又被您赶走了吗?” 梁慕清,“我一个人住,要阿姨干什么?我自己有手有脚,会收拾。” 梁听雪不应话了。 父女俩之间的气氛很僵。 过了一会,梁慕清才摘下眼镜,放下手上的东西,从书房走出来。 梁听雪视线触及茶几上,数份华州大学的异议申诉表,情绪复杂。 梁慕清本身是华州大学的外语院院长,成就斐然。 因为苏家的设计,被诬陷性骚扰女学生,继而被华州大学撤职,改变了他清风傲骨的一生。 申诉,证明自己的清白,已成他的执念。 梁听雪已经记不得他申诉过几次了。 他最后一次申诉已经提交了大半年,直到现在,华州大学还没给结果。 梁听雪用自己在大学里的关系探听过。 华州大学压根没打算给他返校机会。 这件事没移交给警方,由学校交涉让女学生“谅解”,已经是给梁慕清最大体面了。 梁听雪理了理自己的思绪,温声开口。 “爸,我今天来,想跟您商量个事。” “我想带您到国外去生活,远离这里的是非,等听白出来了,我也会把他接过去,我们一家人找个地方重新开始,好不好?” 梁慕清闻言,脸上没有丝毫波动。 只是冷淡道,“出什么国?” “要去你自己去,带上我干什么?” 梁听雪听着他的话,眼神往下沉了几寸。 他们父女之间的隔阂很深。 梁慕清无法接受,他被构陷到名誉扫地,险些家破人亡的地步,源头居然只是有纨绔子弟盯上他的女儿,企图摧毁梁家来得到她。 他气到发疯,明明梁听雪也是受害者,可梁慕清就是忍不住红着眼睛咒她,说她是祸患。 被革职时,梁听雪怔怔地看着一向儒雅温和的父亲,嘴里全是对她的咒骂,那一刻她的心沉到了冰窖里。 事隔一年,梁慕清后悔过。 但造成的伤害已经太深,这还是事发后头一回,梁听雪明着来看他。 梁听雪坐立不安,抠着自己的指甲缝,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气。 她嫁给秦家寻庇护的事,至今还没跟梁慕清说。 怕梁慕清那清高的性子,和豪门世家的高高在上相互看不惯。 而且当时梁慕清根本不管她,也不在意她究竟处在怎样的水深火热里,对她只有恨。 如今都要离婚了,倒也没必要再提及。 她深呼吸继续道,“爸,你也知道,北城苏家不好躲…事到如今,他仍然在骚扰我…我想,还是到国外去,才能彻底安全。” 梁慕清这才抬起头,正眼看她。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梭巡,仔细看,发现她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憔悴,身形似乎也比以前瘦了一大圈。 虽然一年里,梁听雪看似对他不闻不问,他心里清楚,每次他出趟门,回来时变得整整齐齐的屋子,都是梁听雪过来亲手打扫的。 厨房里莫名其妙多出的营养品,永远不等他吃完就又满了的米缸,油盐酱醋,全都是她添的。 她想来看他,又怕自己的出现惹他不快,就这么默默地用行动照顾他。 她多懂事啊。 梁慕清的愧疚被她的一举一动抽丝剥茧,对她的心疼霎时涌上心头。 他默了好一阵,温声开口,“小雪,爸爸从小让你接触那么多国家的语言,就是为了让你畅通无阻地去感受这个世界。如果在这你待得不舒服,那你就走出去看看。” 梁听雪怔怔抬眼,眼眶一热,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听到父亲这样温柔与她说话了。 梁慕清继续道,“但是爸爸不走,我要留在这,等华州大学给我一个交代。” 她犹豫了一阵,还是开了口,“爸,放下,他们不可能还您一个公道的。您明明知道他们都是勾结……” 梁听雪找了那个“被诬陷”的女学生无数次,人家背后是苏家,任她怎么说都没用。 梁慕清严厉地看了她一眼,“谁都能劝我放下,你可以吗?” “我会变成这样是因为谁?” “你知道我失去的是什么?只是一个公道吗?我爱惜了大半辈子的羽毛,就毁在你手上!” 梁慕清一句说得比一句重,梁听雪看着他又险些失控的样子,就明白他心里对她的怨怼仍然无法消弭。 教书人最爱惜自己的羽毛,被泼了那么大的污点在身上,得不到他满意的结果,恐怕这辈子都难以释怀。 只是梁听白还在牢里,她又怎么可能扔下父亲一个人,兀自出国呢? 她没敢继续往下听,紧紧咬着牙,一言不发地起身,快步走到门口。 在下了半层楼阶梯后,她才听到身后的一声轻叹,声音像一片迟钝的瓦。 梁慕清道,“一个人受了冤屈,只有他本人会耿耿于怀。但是如果连那个人都放弃为自己申冤,那就再也没人在意了。所有人都会以假象为真相。小雪,你就当我自私……” 像说给她听,又像是喃喃自语。梁听雪转弯下楼,到底没再回头看。 …… 短短一天,关于方洲集团掌权人和多个女人的绯闻热搜愈演愈烈。 连带将他平日纵情风月场的风流事也捅了出来。 似乎是有人有心在搞事。 梁听雪默默围观,没多大心里波动。 如今她更关注的,是自己的案件能否立案成功,自己能否清清白白。 在尤子惠家蹭吃蹭喝第三天,梁听雪差不多回复了元气。 去了定制店按照江书晚的尺码挑一件西装外套。 回工作室之前先拐了个弯进了隔壁的律所,把衣服送给江书晚,算是道谢,也算赔件新外套给他。 毕竟那天披在她肩上的西装,已经被血渍染得不像话了。 临走前,她还跟江书晚要了一份离婚协议的模板。 “有朋友要离婚?”江书晚似笑非笑地看她。 “一般开头说‘我有个朋友’的,大概率就是自己的事。” “梁小姐,你该不会是哪个豪门太太?” 第21章 什么委屈不能跟我说 其实那天晚上,听梁听雪和秦崇助理的对话,江书晚就敏感地猜到了些什么。 虽说开玩笑的语气,梁听雪却听得一阵心慌意乱,“江律师为什么会这么猜?” 江书晚和煦的笑笑,脸上没有一丝可疑,“倒不是猜,每一个来咨询离婚的女人,我们都希望是豪门太太。毕竟风险代理的费用,是跟她要争取的财产挂钩的。” 梁听雪回笑,“那要让江律师失望了,我不光没有巨额财产能争取,连协议都是来顺手牵羊的。” 江书晚抿唇笑起来,脸颊的酒窝很深,“常来牵。” “对了。那天的很抱歉。” 梁听雪已经知道了警察的处理结果,确实不是一个律师能左右的。 不过她也没告诉江书晚自己重新报了案。 毕竟与秦家对抗这种事,少牵连一个是一个。 等她从律所慢悠悠转回工作室,就看见尤子惠腾地一下就从工位上弹了起来。 尤子惠扯住她,“雪,没跟姐说实话?你还敢说跟秦总没关系?人现在都找上门了,就坐你办公室里呢!” 梁听雪的眉心重重地吊起。 他不在方洲集团处理危机公关,跑她这里来做什么? 难道是她重新报警的事又传到秦崇耳朵里了? “他什么时候来的?”梁听雪脊背不自觉绷紧。 尤子惠,“刚到,我正打算给你打电话呢。” 结婚一年,他半步都未踏入过她的工作室, 这下为了黎岁,倒是肯一连来两回。 “我晚些跟你解释。” 她紧了紧身上的包,走进办公室,嘭的一声将门关死。 她警惕地抬眸看过去,男人就坐在她常年办公的椅子上,取了一根她桌上的女士烟,慢条斯理地抽着。 整个人风平浪静,可梁听雪却看出了风雨欲来的架势。 “胡闹够了?”秦崇的声音温凉,情绪莫辩。 在安山医院对他的话视若无睹也就算了,这都几天了,也不回家,居然还跑去警局报案。 任性刺挠,也该有个度。 “我胡闹什么了?” 她下意识捏紧了手上的文件协议模板,却没察觉这一捏,“离婚协议”的字样就完全暴露在了秦崇的视野中。 秦崇的目光下移。 视线在触及某四个字的时候,周身散着戾气被完完全全挑起。 那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一脚踩入地狱。 “跟我回家,或者我现在把你扛出去。你自己选。” 梁听雪脊背发僵,她知道忤逆秦崇回事什么后果。 她一点都不想在工作室把事情闹大,更不想被工作伙伴看到她如此狼狈的一面。 紧绷绷的面孔颓下来,她无奈,“我跟你走。” 秦崇今天是自己开车来的。 一路都在限速极限试探,疯狂加速,引擎低咆,梁听雪坐得整个人心惊胆战。 没过多久,梁听雪就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对面例行公事告知她,案件决定不予受理。 她眉目一沉,下意识瞥向秦崇,男人心无旁骛开着车,头侧向他的那一边,对她的电话完全不感兴趣。 她压低了音量,质问,“为什么?” 警察,“目前没有证据足以支持立案。” “怎么没证据?”梁听雪激动地音量不自觉提高,“我不是提交了录音笔吗?” 她还想据理力争,耳边却慢悠悠传来秦崇的声音。 “省点功夫,警局不可能受理你的报案。” 梁听雪整个人仿佛被钝器狠狠砸了一锤。 她听见电话那头的警官还在解释,可时空却仿佛已经静止了。 全世界只剩下她心灰燃尽的声音。 她就保持着那个接听姿势,怔仲得指尖都僵硬。 这一瞬间,她忽然像是理解了平白受冤却无处控诉的父亲。 “那我的录音笔在哪?”她苍白地问警察最后一句。 半晌,她耳畔的手机慢慢滑落。 浑身无力地偏头看向秦崇。 这就是她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 她缓缓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我的录音笔在你那,对吗。” 秦崇没回复她的话。 英挺的高鼻之下,薄唇翕动,“有什么委屈不能跟我说?你是小孩吗?非要找警察?” 这一刻,他肆意主宰一切的上位者形象到达顶峰。 冷漠,薄凉,残忍。 梁听雪已经不对他抱任何希望,也不想争执,“我信不过你。” 这句话说得那么万念俱灰,不是气话,只是陈述事实,说她信不过。 秦崇薄凉的眉宇更添一份阴郁。 似乎从出事开始,梁听雪就没有任何想要跟他解释的打算。 她点开江书晚的微信,在编辑好信息发送之前,手机被秦崇暴力夺了过去。 “信不过我,信得过你的江律师?嗯?” “离婚协议都让他帮你,迫不及待要把你人也给他送过去了?” 梁听雪上手要去抢,“秦崇,别反咬一口,搞得好像我才是对婚姻不忠的人。从始至终都是你在越轨!我只是想证明我的清白!” 她抢,男人轻而易举反制。 梁听雪更怒,“把手机还给我!我懒得跟你再纠缠!” 秦崇猛地踩下刹车,旋即在掉头车道的红灯前三秒调转车头,“懒得跟我纠缠?就这么想离婚是吗?” “行,我现在就带你去离婚。” 这话从他冷若冰霜的嘴中说出来,梁听雪整个人都绷紧了。 她知道秦崇会说到做到,也清楚自己其实没那么有底气离婚。 梁慕清不走,她怎么可能真的那么潇洒一个人离开? 秦老太嘴上说无论她是不是秦家媳妇都会照顾她,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几分钟里,梁听雪脑子里闪过的全是现实问题。 她余光落在秦崇侧颜上,他看起来跟平常无异,冷峭的面孔不带一丝眷恋和遗憾。 他始终对这段婚姻都是无所谓的。 真的离了婚,会坠入深渊的人只有她梁听雪一个人。 可是此刻,她也放不下身段说出任何软话。 她的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烂了,就这么僵硬地看他越开越快。 终于在接近民政局的时候,她才听见自己喉间溢出了极其屈辱的两个字。 “明天。” “明天离。我今天没带证件。” 秦崇充耳不闻。 他放荡地将手肘搭在车窗上,梁听雪闭上眼,等着他对她的讽刺。 第22章 最后的机会 秦崇肯定要说她嘴硬骨头软。 说她只会说不会做。 她都做好了心理建设,但意外得很。 秦崇的车快速地从民政局掠过,耳旁没有任何对她的只言片语。 就这么一路开回了家。 到家之后,秦崇进了他的书房没再出来过,梁听雪反复和警局确认,录音笔就是被撤案的人一起拿走的。 唯一的证据已经在秦崇手中,她还能指望什么清白? 说不定一开始,录音笔就已经在秦崇手中了。就算是在证据前,秦崇也要那样偏袒黎岁吗? 她苦笑。 然而如果她真为了一身傲骨与秦崇撕破脸,之后要面临的处境,更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三心二意地开了浴室的水,想洗个热水澡让脑子清醒清醒,再去找秦崇缓和关系。 门啪嗒从外面被打开了。 梁听雪吓了一跳,下意识将双手护在胸前。 她平常的洗漱都在次卧自带的浴室里。 有浴缸的这个浴室她很少来。 但她现在上臂有伤,浴缸显然比淋浴合适得多。 秦崇显然也没想到她在里面,视线在触及她赤裸裸酮体的瞬间就移开了。 他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经过,没有半点要看她的意思。 拿走了他落在浴室里的东西,显得那么薄凉无情。 也显得梁听雪拿手挡胸的动作都那么多余。 “秦崇。”她轻抿下唇,“能帮我拆一下绷带吗?” 她正愁没借口找秦崇低头。 让他看见伤口,兴许还能勾起几分男人的不忍。 秦崇闻言脚步顿住,转过头来,目光对上她的,眼里是居高临下的审视。 梁听雪下意识护胸的动作还保持不动,眼睛水灵灵的,羞怯怯的。 明明是她喊的他,却像被他欺负了似的。 秦崇舌尖抵了抵脸侧,在他面前,她好像一直就是这样,无辜又可怜。 可是他心知肚明她的本性。 一步步走到他身边,手段全是见不得人的脏。 他眼底闪过几分难以掩盖的厌恶,三两步走到她身侧,不算温柔地抽开她缠在上臂的绷带。 那种深刻的憎恶她看见了。 清清楚楚。 她目光渐渐淡了下来。 拆到第三层的时候,一个长方形的纱布渗着血,与她受伤的皮肉紧紧贴在了一起。 撕开的时候,梁听雪轻微地倒吸着气。 一个约莫五厘米长缝合过的伤口逐渐显露,看起来很深。 秦崇眉目压沉,眉心重重地拧起。 还没认真看第二眼,梁听雪就直接转了个面,清亮的眸色不再带有一丝羞赧,大大方方地踏进了浴缸里。 “谢谢。” 从秦崇眼底看见他对她的憎恶成为本能的那一刻,梁听雪就知道她不用挣扎了。 就算以伤口博他的同情,他也一样只有厌烦。 何必自讨没趣呢。 得到的只会是他的冷讽。 秦崇帮她将门带上,浴室里的声音和她的神色一样安静,只有几丝轻微的水流声。 一门之隔,声响明明微不可察,却像吸引了秦崇全部听觉,那样搅乱人心。 他略带烦躁地低头燃了一支烟,含在唇齿间,接起了季骁的电话。 季骁,“秦总,尼日酒店的玻璃栈道是新建成的,附近没有摄像头,黎小姐和小雪姐发生争执的地方是个死角,除了之前听到几声争执的客人之外,没再找到目击证人。” 秦崇的脸被烟雾缭绕着,他启唇,“梁听雪说她昨天跟警方提交过一只录音笔,有这事吗?” “没听说。”季骁旋即又回,“我再跟警局确认一下。” “好。” 梁听雪从浴室出来时只在前胸裹了一条浴巾。 头发松松地盘着,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气,脸上热热的,是泡过澡的红润。 “过来。” 秦崇低沉的声音从主卧里传过来。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犹豫。 不想再看到他带着恨的那个眼神,不加掩饰,坦荡又刺目。 “还要在那站多久?” 秦崇的话语那么不容置喙,她最终还是走向了他。 给她上药的动作不轻,棉签在她被划开的皮肤上蹭着,好疼好疼。 疼得梁听雪想龇牙咧嘴大叫,可她不想在他面前透露半分矫情,只是紧了紧拳头。 不可遏制颤抖的身体还是暴露了她的难忍。 “疼就说出来,有人堵你嘴了吗?” 秦崇的话还是那么难听,但手上的动作却轻了不少。 “被什么东西刮的?”男人声音了带了一丝鼻音,有些许柔色。 浑厚的气息就在她耳旁,男人一手捏着棉签,另一手包裹住她的胳膊,略带粗粝的指腹在她伤口边缘打圈,有些痒,像是在分散她感知疼痛的注意力。 “不知道。没注意。” 她的鼻尖忍不住发酸,这样窝心的举动在婚后从来没有过。 她能忍受秦崇的不耐烦与蛮力,却不太能忍得了他春日融融的关心。 指腹的温度太灼人,酥酥麻麻的感觉从上臂电流一般窜到心间。 她隐约在想,秦崇一反常态的温柔是为了什么。 大概是在帮黎岁道歉,想要打消她追究责任的心思。 想到这里,她的心马上又空瘪下去。 她没办法继续自欺欺人。 秦崇对她的讨厌,像是刻在骨血里的。 她不明白,他到底哪来对她有那么深的厌恶。 但她知道她再努力也抹不掉他心中的芥蒂,何况现在还有黎岁的存在。 “秦崇,把录音笔还给我。我不报警了。” 她垂着眼睫,遮住两只失落的杏眸,面上只是服软。 “离婚的事,你可以先不公开吗?”就算是急着娶黎岁…… “就半年。可以吗?”让她再缓一缓,想想劝动梁慕清的办法。 她声音软软地恳求。 秦崇冷眼看着她。 有这姿态,她想求什么不行? 可她不求别的,也不松口离婚,只是求他先不公开。 费劲了心机要到他身边来当小秦太太,结果又这么容易放弃?真是可笑。 “凭什么?” 在梁清雪还没给出回应的时候,秦崇手上的动作渐渐粗鲁,显示着他的不耐烦。 “跟我谈条件,你首先要有这个资格。从你不是法律上的妻子开始,你就跟我毫无关系。我为什么还要顾虑你?” 梁听雪倒吸了一口气。 喘息嘶声和她几乎要皱成一团的脸一起闯入秦崇的感官,泫然欲泣的样子无端让人想揉碎。 他的手停了下来,把棉签搁到一旁,一双眸子沉如墨。 “为什么推她。” 梁听雪愣了一秒,脸上逐渐淡漠,又开始出现那种不想多说的表情。 秦崇,“警察那边根本没有你说的录音笔。” 梁听雪眉头蹙起,着急得身子微颤,“不可能!我们现在就去警局对峙!” 秦崇,“我说了,有问题在家里解决。” “警察那么忙,没空理你的破事。” “想让我隐瞒离婚半年,现在就把那天的情况说出来。” 秦崇不耐地敲了敲桌子,“最后的机会。” 第23章 我没话语权 秦崇高高在上的样子像极了施舍。 而梁听雪只能依附他的慷慨,没有别的选择。 “我没有推她。是她抓着我的手到阶梯边,自己滚下去的。” “我劝她了,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她没必要通过伤害自己来达成,但她情绪激动,我拦不住。” 秦崇眸光愈发锐利地审视,仿佛要在她的脸上探出真假。 梁听雪看着秦崇带着仇视和敌意的表情,“你信我吗?” “不信。”秦崇没有半秒迟疑。 梁听雪无奈苦笑,“你既然不信,为什么又要我说?” 纱布重新给她缠上,包扎得利落漂亮。只是他的话像凉露,仍是激得人心凉冷。 “只是想听听你会怎么诡辩。” 诡辩。 在他眼中,她就这么不堪? 秦崇站起身,整理好医药箱,盖上盖子,“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也给我打住。” “黎岁不能出事,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当然清楚秦崇不会让黎岁出事。 就算她抗争到底,非要把事情闹大,他也会一心护着黎岁。 可是就这么赤裸裸下指令,她还是像被人捏住了心脏一样难受。 她抿唇,撇开沉重情绪,终究想给自己留下最后的体面。 “明天我们离婚的事,你能帮我隐瞒半年,我就不会再追究,说到做到。” 梁听雪说到这,秦崇默声,没再应。 算默认了她的说法。 一夜很快地过了。 第二天,季骁的车一早就停在了林澜别院前。 时间比梁听雪想的要早得多。 她心神有些恍惚。 真到了离婚这一刻,她脑子里突然闪过所有与秦崇在一起的浮光掠影。 没多少美好。 大部分都是男人对她冷漠以对的画面。 “你们少惦记,梁听雪是我女朋友。” 这句微酸又自豪的话,突然在她脑子里快速闪过,她身躯猛然一震。 少年秦崇的脸,湿润的海风,硬茬的头发,拥抱的热度…… 在一瞬间全都回到她的脑海中。 她还记得,20岁的秦崇向友人宣告她是女友时,那一刻她快到要失控的心跳。 她猛地垂眸,眼眶发红,心脏被酸涩丝丝拉拉地盈满。 原来,秦崇也曾经向全世界宣告他对她的爱意啊。 那时候,少年浓烈的情感如燎原的火,不加掩饰,她又怎么想得到,后来,他眼中对她只有憎恶。 大概,秦崇真的是她的禁地。 只能远远看着。 一走进去,全是扎得人血肉模糊的荆棘。 “今天证件都带齐了?” 秦崇冷飕飕的话在耳旁响起,梁听雪一下被拉回到现实中。 这句话,很是讽人。 “齐了。” 她心里的余温被打得七零八落。 她没再犹豫,很是干脆地上了车。与其继续让他生厌,不如就随了他的心意离婚。 至于……现实处境的问题…… 她沉气,闭眼。 暂时不去想了。 车子一路朝南,并没有开到民政局,居然开往了秦宅。 梁听雪怔怔看着越来越近的秦家,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这场婚事是秦老太拍板的。 现在要离婚了,自然也是要先让秦老太太知道的。 “想好怎么说了?”一路上,男人寡淡沉默,直到车子停进了秦宅车库,才不轻不重地问她这一句。 “嗯。” 她下车,默默跟着秦崇一路走到秦老太太的书房。 秦老太太的面色很难看,一副又是上手要教事情教训秦崇的架势,“混账玩意!” 不过没等她的拐杖挥过来,梁听雪就兀自开口。 “奶奶,我有话说。” 秦老太顿下手中的动作,“小雪你要说什么?放心,就算人真的是你推的,奶奶也不会让你吃半点亏。” 秦老太语气是缓和的,但梁听雪看得出那愤怒里也包含了对她的一份不满。 不满她时至今日管不住秦崇。 听雪哭笑不得,甚至没有解释的欲望,她郑重其事地站直了身子,“奶奶,我打算和秦崇离婚了。” 她很快又补了一句,“是我的主意。” 秦老太没有想到,这话是从梁听雪口中说出来的,她慢慢了坐正的身子。 “秦崇逼你说的?” 梁听雪摇头,“离婚这件事我慎重考虑过。您总觉得秦崇贪玩,可黎岁回来的这段时间,秦崇没有再传出过一个与别人的绯闻。我想大概是因为,能真正让秦崇收心的,只有黎岁。” 秦崇双手插兜,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启合的唇,脸上的情绪晦涩不明。 “与其这样,我不如成人之美。” 她垂眸三分,苦苦地笑了下,“能和心上人在一起的人生才算圆满。至于我……” 她拿手略略挡唇,“也会找到一个知冷知热的人。” 她温软的话一字不差地钻进了秦崇的耳中,这只手挡与不挡没什么区别。 她在费心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可是在秦崇听来这个意思就转了个调。 知冷知热? 呵。 秦老太很深地看了她一眼,半晌无言。 “小雪,最近梁教授怎么样?” 梁听雪没想到老太太突然提梁慕清,一噎,“他…挺好。” 秦老太,“我这里有华洲大学给你父亲的最新回复函,你要看一看吗?” 梁听雪的眉目微漾,突然困惑得很。 回复函为什么会在秦老太手中? 就算秦家在教育界也有份量,可她昨晚秦家孙媳的身份不为外人所知,这复函再怎么样也不该在秦老太手中。 来不及多想,她接过来回复函,打开来看,内容毫无意外是驳回申诉。 “小雪,梁教授为人正直,颇有风骨,你也不希望他一直蒙冤对吗?” “此前我没有插手,也是因为了解梁教授脾气,他不想让旁人左右,他想要自证清白。” “可是都这么久了,梁教授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了吗?我想了想,还是该致电华洲大学的校长重新彻查梁教授的事情。” “一旦调查有了结果,我马上让中外语言合作中心给梁教授一个主任的职位,让他从彻底从耻辱中脱身,也让梁教授反过来,压一压华洲大学的气势。” 秦老太一句句垒过来,像是不给她思考的空间。 她双目微膛,中外语言合作中心的主任…… 华洲大学的外教,全是语言中心调派的。 梁慕清如果能上任主任的位置,往后华洲大甚至要敬他三分。 她知道梁慕清心里憋着劲。 如果能有这样的机会,真是做梦都要笑醒。 梁听雪知道秦老太在留她。 诱惑很大。 可是她又那么清楚纠缠下去的痛苦,她不想再继续下去。 “小雪,你说呢?”一句话将她从微怔中拉回来。 “奶奶,谢谢你为我父亲的考虑,可是我已经…决定…” 秦老太拉住她的手,“小雪,谁家小夫妻不打不闹?哪里要说到离婚这么严重的地步。” 秦老太扬起脸,肃厉地看向秦崇,“崇儿,你什么想法?” 秦崇脸上的表情很淡,好像他们议论的压根与他无关。 “听她的。”秦崇顿了顿,“我没话语权。” 第24章 吻 梁听雪有些愤怒地瞪过去。 秦崇挑眉,无辜状,“瞪我干嘛?本来就只有你想离婚,我只是被动接受。” 哪一步不是他在逼她?被动接受??真是讽刺至极。 “小雪,我知道你有委屈,嫁到秦家一年了,没婚礼,没蜜月,这样,趁现在集团要做公关,崇儿也要低调一段时间,就让他带你去补一补蜜月,等你们旅行回来,我们再商量婚礼的事,好不好?” 梁听雪还没点头,就听到男人接话。 “我没意见。” 说完这一句,他就走出了老太太的书房。 在门口点了根烟,燃到一半的时候,梁听雪出来了。 他深邃的眉目透过浮沉的青白烟雾看向梁听雪。 “还离吗?” 梁听雪对上他的视线,表情复杂。 今天秦老太是有备而来,要与她谈一场交易。 老太太压根也不关心她冤不冤,想不想离。 她不过是秦家一颗棋子。 反正无论她是什么心思,秦老太都会威逼利诱她同意公开已婚身份,配合秦崇洗脱流言蜚语,挽回方洲集团的形象。 上位者的一点甜头,就足够让他们放下可笑的尊严,甘之如饴地接受他们的恩赐。 “不离了。” 梁听雪摇头,眼神里没有半分光彩。 “行。”秦崇指尖将烟蒂一弹,踩灭。 “现在跟我去方洲集团。” “我们把该演的戏演完。” 从踏进方洲集团开始,梁听雪就像一只提线木偶,说什么做什么,甚至是手要怎么摆,都完全听从方洲集团的公关部的指挥。 录视频,澄清流言,用她最开始唬秦老太的版本,将整个故事编完整。 故事里她和黎岁是好朋友,梁听雪为了让好友康复,秦崇都是按照梁听雪的意思做的。 梁听雪没有做过公关。 不知道这样狗血的故事编出去多少人信,但是看热闹的人总归有了话题。 她这会才知道,秦崇压根也没打算跟她离婚。 前面种种都是在逗她? 看她陷入纠结,在车上苦思冥想蒙骗老太太的话术,结果秦崇早就想好了应对策略,也笃定她会接受秦老太的诱惑。 从头到尾,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被溜着玩。 “少夫人,请看镜头。” 摄影师的声音,和秦崇在她腰上加重的力度同时将她拽了回来,她立刻扯出一个笑。 秦崇眉目沉静地低头,将她失神而涣散的神情尽收眼底,冷笑。 “怎么。没办法跟你知冷知热的男人在一起,难受了?” 梁听雪蛾眉怒挑,“秦崇,你非要这样阴阳怪气说话吗?” “我乐意。” 虽然梁听雪的情绪很快就收住了,但是两个人气氛明显变得不对劲。 强行拍摄效果也不会好,摄像师索性喊停。 拍了几个小时,挑挑拣拣,大概够公关用的了。 一喊停,梁听雪立即被秦崇一把丢开,她甚至踉跄了小半步。 梁听雪愠怒转眸,男人已经迈步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漠然地喝起了他的美式。 变脸的速度之快,足以让在场所有员工看出此前都是假象。 工作人员识趣地走开,虚掩上门。 秦崇半垂着眼,视线里出现梁听雪踩着高跟鞋的足尖,随之而来的,是梁听雪身上清冷干净的雪松香气。 她不喜欢暖甜女香,其实和秦崇的品味很一致。 她站定,呵气如兰,“秦崇,你既然这么讨厌我,我们离婚,我给她让位,何必编一个这么牵强的故事?你和黎岁公开恋人关系更好不是吗?大家都解脱……” 男人慢条斯理地挑眉,“我就想看你难受,你没发现吗?” 说的话不着边际,像极了一个无赖。 梁听雪唇角抽了抽,“为什么?” 秦崇,“为什么,你问我?” 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相同的,讨厌一个人也一样。 梁听雪无语地哼笑了一声,忍无可忍,“拍完了,我现在能走了?” “站住。你哪都别想去。”男人的嗓音透着慵懒,磁性又薄凉。 “做戏做全套。” 秦崇走到她身后,从背后控住她,一手环过她纤细的肩,修长手指虚虚垂在她胸前。 “就算在公司里,也得公关,总要稳定军心的。”他故意地凑近,故意将灼人的热气洒在她耳鬓,恶作剧地要引起她的慌张。 压根也不是为了什么稳定军心。 他如果真想立人设,刚刚就不会那样无情地推她。 现在这一出,只是戏弄。 “难受吗?” 梁听雪低头冷笑,视线落在他戏谑的手指上。 凭什么她一个人下地狱? 她回头,几乎是在顷刻间,带着情绪的吻就那样覆上男人的薄唇。 秦崇嘴唇的触感,软的,凉的。 那瞬间,梁听雪脑子里想的居然是,这么桀骜不羁的男人,嘴唇怎么也那样软。 秦崇来不及躲,女人娇柔的唇瓣在试探,手臂如藤蔓一样缠上他的脖颈。 他微眯起的眼,瞳仁那样沉,印着她的梅子色的脸颊和微颤的眼睫,距离无限近。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梁听雪蹩脚压根没技巧的吻,却仿佛无意间拨动了秦崇心里的一根弦。 带着强烈难抵的触动,有什么东西要彻底挣脱禁锢。 “你搞什么?” 数秒后,秦崇扯开她,痞气浪荡的面孔上浮出一丝不太平。 梁听雪,“既然不离婚,我亲我老公不过分?” 她的心其实跳得飞速,这是她的初吻。 眼睛因为慌张而没完全聚焦在男人的面孔上,却轻易瞥见男人复杂而凝重的神色。 过不过分,男人并没有回应。 唯是一双幽邃的眸子,睨着她翕动的双唇,愈发幽深。 沉默令她背脊发僵,却不肯露怯,抬着脸,“不喜欢?那更好,相互折磨呗。” 不言不语的男人突然笑了,“不装了?露出真面目了?” 他的笑痕中里带着很深沉的情绪,梁听雪看不穿。 只是一句真面目,让梁听雪心里发毛。 当年她救秦崇的事,远不是表象那么简单。 他想起了什么了?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从外打开,进来的人是秦崇的执行总经理,唐伦。 唐伦进门,目光在梁听雪身上扫了眼,淡定开口,“秦总,我对财务提交的数据有几个疑问,想跟您汇报一下。” 不知道是撞见过多少次秦少爷和女人在一起,他能这样面色不改地谈论工作。 大概也是秦崇给了他可以随时打扰他与女人亲热的权限。 秦崇微微颔首,示意唐伦进来。 转眸看向梁听雪时,方才的复杂神色消失了,只剩肃冷漠然。 “你出去。” 第25章 咬一口什么感觉 此后一连几日,梁听雪都陪着秦老太出席各种画展音乐会,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就像一觉醒来,一切归位。 像她没跟秦崇翻脸过,没提过离婚,仍是秦家隐藏的乖巧孙媳。 心里闷着股气,却也只能忍着。 这天一大早,她又接到秦老夫人的电话,华城公共文化中心的科隆国际艺术展闭幕晚会,让她陪同着一起去。 她乖顺地应下。 深吸一口气,她起身洗漱。 受一家国内家具公司的委托,今日她要在线上帮忙做传译,需要两个分屏显示器和高性能电脑。 能同时呈现会议界面,语言素材和她的翻译输入看板。 这样的配置在她的工作室不是没有,但性能一般导致流畅度差,常常导致会议卡壳。 秦崇的书房里却有顶级显卡和音频系统,前几次的洽谈,她都是趁秦崇工作时间偷偷溜进去使用的。 这回她也想这么做。 想当然地以为秦崇出了门,踩着拖鞋就这么踏进去,连脚步都没有收声。 刚进门两步,熏人的烟雾就钻进她的鼻腔,她心惊肉跳抬眸,居然发现男人在家。 秦崇抬眸,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脸色清冷。 片刻,他冷漠移开眼眸,仿佛视线只是触到一团空气。 她有些紧张,已经暴露在男人的视野中,也不好退出去,就这样僵立在原地。 他通话里谈的,像是事关方洲集团这次的因他而起的口碑危机。 从他的只言片语的电话沟通中,梁听雪听出了一丝内外勾结的意味。 秦家长孙秦北晟,虽明面上在方洲集团不掌权,却暗中在各个业务板块的安插自己的势力,没少给秦崇使绊子。 当年秦峥上位时他就没消停过。 现在方洲集团的话事人是秦崇,手腕脾气都比秦峥难对付,他在面上收敛不少,可背地里仍是花样不断。 而外部有些不知死活的新权贵,仗着秦姓高位者退居二线,打方洲集团的主意不是一两天了。 秦崇面临的内忧外患,远比她了解的难顶。 “打算在那偷听多久。” 她正愣神,男人严肃的话传过来,她手猛地一抖。 抬眸,目光再次对上,白色烟雾散开,男人的面孔清晰呈现。 他穿着一身烟灰色家居服,丝质布料泛着轻浅又矜贵的柔光,此时朝她走过来,如玉面孔泛着冷意。 她心跳得厉害,即刻答话,“没有,我在没偷听……你,你今天怎么没去方洲?” 说着话的同时,她才想起秦老太让他暂时避风头,所以这段时间不去方洲也合理。 男人没理会她的废话,他垂眸睨她,居高临下,冰冷质问,“没偷听,那你在这做什么?” “这是你该来的地方?” 确实,她没资格来这。 在她搬进来第一天,他就三申五令过,他的卧室,他的书房,他的地盘不经允许,不能进入。 她抿了抿唇,有些犹豫。 毕竟知道秦崇对她有多厌烦,不愿意她踏入他的地盘半步,想必也一定不愿意她碰他的东西。 可时间快到了,耽误不起,不得不开口,“今天我有一整天的线上会议,想借你的分屏用用,我自己的设备不够流畅……” 说完,书房里安静了下来,男人只是眼眸黑幽睨她,没立即接话。 她像被剥光了一样盯着看,什么心思都无从掩藏。 片刻,男人轻哂,没半点给她面子的拆穿,“你怎么知道我的书房里有分屏?难不成我不在的时候你常进来?” 真当他不知道她偷溜进来过几回。 说句不好听的。 两年前这女人设计与他重逢,一年前又故意引起秦老夫人的兴趣,背后做了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不想拆穿罢了。 以为他好骗? 她咕咚咽了口口水,头皮发麻,“没有……我……打扫的时候看见的。” 什么叫口不择言,慌不择路,梁听雪此刻实力演示。 “打扫?”男人的轻笑像云雾一样轻,却困得人万分窘迫。 一周两次保洁上门清理,用得着她抬尊手拾掇? “梁听雪,别以为你的小动作我不知道。”下一秒,他冷冽的声音兜头罩下来,眉眼间闪过冰冷厌烦,“我最讨厌不老实的人。” 即便知道自己肯定要听一番嘲讽。 可真的听完,此时梁听雪眸光仍然不可控地暗淡下来。 要说老实,黎岁那戏精就老实? 可这话她也不敢说,只是垂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看着几句话就能被说蔫了的女人,秦崇眉梢挑了挑,薄笑。 这就扛不住了? “回来。” 懒散又强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梁听雪脚步一顿。 疑惑地转头看向那道颀长高大的身影。 “我说不借给你了吗。”男人皮笑肉不笑。 这一瞬间,他的神色又恢复平和。 “不试试求我?说不定我就借了呢?” 玩世不恭,吊儿郎当。 梁听雪眉心微不可察地下陷。 擅自进来是她不对。 可男人的刻薄和喜怒无常却不止会出现在她犯错误的时候。 这不过是个对她刁难的借口。 她不够道行,无法被戏耍之后还平静无波,不可遏制地秀眉竖挑,“秦少爷,能不这样耍人吗?” 因为要开视频,她化了妆,流畅饱满的苹果肌上有两片浮红,不知道是腮红还是气红的。 他视线从她颤抖的眼睫往下,停在她透嫩的唇上。 今天的颜色好认,是干净剔透的粉。 可前几天亲他的那口红是什么颜色? 他说不上来。 有点红,又有些紫。 像一颗熟透的樱桃,在唇角的触感绵绵温软,带着一点潮湿。 昨天的亲吻那样短暂,像是美梦刚开始就被一脚踢醒了。 那刹那感觉很难形容,又抽象又具象,一瞬间仿佛被带回赤道附近的海洋。 炽热,斑斓,无数蝴蝶和流光在他脑海中扑闪。 他喉间一阵发紧。 盯着她一张一合的晶莹唇瓣,她在说什么? 一句都没听进去。 咬一口呢? 会是什么感觉? 第26章 荆棘吻 “我求过你了,那我进去了。” 这男人真奇怪。 要耍她,看她低声下气求人。 她求也求了,他反而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时间紧迫,见男人侧了侧身,像默认借她似的,也顾不上客气了,立刻跑进去登陆了会议界面。 她戴上耳机,测试音量的声音传过来,驾轻就熟的模样真把人给看笑了。 梁听雪也察觉到自己的操作过于熟练,心虚地朝门口看了看。 倒是只见男人懒懒转身出去的背影。 她长舒一口气,定了定神,开始传译工作。 没多久,从书房传出来几句法语,流利悦耳,带着语言独特的优雅和韵律。 秦崇心神一晃。 依稀记得初遇时,梁听雪作为大学生国际辩论赛的主持人,青涩清纯,年纪那样小,却又沉稳从容,不卑不亢,充满大将风范。 惊艳到他的,就是她用多国语言念规则时,那一口流利动听的法语。 对于突然浮现在脑海中的旧忆,男人不在意地嗤笑了声。 转头的功夫就忘得一干二净。 梁听雪一整体的会议下来,已经是下午4点了。 一整天的高度紧张,到现在才得以放松下来。 收入虽可观,却也是一分付出换来一分报酬。 更没有什么睡后收益一说。 都算苦力活。 结束时,她转着脖子拉筋,目光无意间扫过秦崇书桌上的一沓股权转让书。 隔着一层透明的文件保护膜,她清晰看见协议上写的股权受让方,是黎岁。 她不自觉抬手翻了翻,指尖抖得厉害。 各行各业的优质公司,优质股。 秦崇就这样慷慨地买来,白送给黎岁。 黎岁不是华城人,是从边上小县城来的姑娘,家里不富裕,但她本人却不知哪来娇生惯养的做派,和比天高的志气。 在大学期间,除了学本专业的日语,还跑到商学院旁听投资学。 一大堆商科逻辑模型她没学会,倒是认识了很多金融专业的男生。 她以前常说自己的志向就是做投资经理,可以在各种项目中周旋,接触很多行业。 梁听雪当时只是听听笑笑,梁慕清却觉得黎岁志向远大,常夸她。 如今她看见桌上一堆的股权转让书,突然发现黎岁的梦,不是白做的。 真有男人愿意为她不着边际的梦想买单。 她苦笑了笑,摘下耳机。 心里默念三声别在意,别在意,别在意。 继续婚姻是她自己的选择。 念完,她有些麻木地朝门外走去。 男人在客厅沙发上坐着办公。 体型精壮健硕,腰背浑厚,显得架在他膝上的笔记本电脑格外迷你。 倒像她的鸠占鹊巢,令他屈尊了。 应该道个谢的。 可她在看完那一堆股权协议后,完全没有再跟他多说一句的心思。 想就这么从他身边溜过去。 男人抬眸,斜睨她,“用了我的电脑,拍拍屁股就想走?” 她站定,说了一句冷冰冰的谢。 女人面色不虞,这是又在矫情什么。 没兴趣知道。 他抻开腿朝她走过来,高大身量将她整个人罩住,大掌强势地扣在她后颈上。 梁听雪眉心一皱,“干嘛?” “干嘛?”男人学着她说话的样子,戏谑重复了一句。 “你觉得我想干嘛。” 裹在她后颈的大手收紧,拇指朝前抵起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看他。 忍了一天一亲芳泽的冲动,他目光在她唇上摩挲着,喉结上下滚动,黑眸逐渐深沉。 她肩膀不由得一耸,距离太近了,呼吸片刻就缠到了一块。 这种眼神,她熟透了,一眼便知他想做什么。 她眉心更是一皱,“我还要陪奶奶去参加闭幕晚会,时间快到了,没空陪你做那档子事!” 男人眼睛眯了眯,抵着她下颌的手更用力两分,“那你觉得除了那档子事,你对我还有什么价值?” 是是是,她对他的意义不过是泄欲的工具人。 辛辛苦苦工作一天,晚上也没得休息,要陪秦老太太出席艺术节闭幕式,还要被他无节制地索取。 对黎岁就…… 她打住自己发狂嫉妒的念头。 比什么啊。 要这么比她只会气死自己。 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蠢极了。 讨厌死了自己的不清醒。 “那你快点……我真的没时间了。”她被迫仰着头颅,眉目间浮着一层无奈。 替他解决生理需求,确实也不是她逃得过的事。 “快?你想我怎么快。” 她略带疑惑地掀眼,男人张扬锐利的五官朝她压过来,距离很近很近。 高挺鼻梁抵住了她的鼻尖时,她仍然不知道男人想干什么。 直到他侧过头,炽烈眸光垂得极低,定在她唇瓣上,她恍悟。 他的唇冰凉,碰到她的,一开始只像是蹭。 一下,两下。 像蹭在她心尖上,她紧张到咬住下唇。 “张嘴。” 也不是故意要抿唇的,只是下意识紧张的动作。 可他这样下命令的口吻,她突然就懵了。 吻她干什么?!他不是不愿意…… 秦崇眉宇沉下来。 等她,都不知道要傻愣到什么时候,直接捏住了她的脸颊,男人低头,吻住她因为外力而微微撅起的晶莹唇瓣。 梁听雪脑子轰的一声,像是有一朵蘑菇云直接在她脑子里炸开。 下一秒,他的大掌松开她的脸颊,在她怔仲间撬开她的唇齿,直接吻了进去。 软的。甜的。 不腻的甜。 唇上的纠缠像是电流一样直接穿进她心间,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有被掠夺的份,感官里全是男人淳厚的气息。 她连站都站不稳,浑身酥软,心跳加速又昏昏欲睡。 像是再继续,就要连背脊骨头都要被抽走。 宛然觉得自己在一片裹着云团的荆棘地里。 再吻下去,她要失去所有力气,只要秦崇一放手,那样尖锐的刺就会穿透她胸膛,让她血肉淋漓。 可她收不回自己的心神,任由男人托起她的双腿,架在自己窄腰间。 没任何主心骨地覆在男人身上。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男人纠缠的唇齿才离开她的。 “要继续吗。” 男人嗓音低低沉沉,掺着喘息,格外磁性,额头抵在她的额前,问她。 像是刚重新获得空气,她也喘息着,艰难地抬眼,眸色水润一片。 “不要。” 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太不好受了,她是真的不想继续下去。 可她脸的红得要滴出血来,在男人眼中更像是她别扭的口是心非。 结婚这一年里,梁听雪最爱装矜持,装镇定,装若无其事。 秦崇觉得好笑,懒懒转身,轻讽悠悠地传过来。 “随你。” 第27章 金屋藏娇 蜜月旅行定在了两周后。其实秦崇和梁听雪平常都忙得很。 但秦老夫人一发话,蜜月就变成了不得不履行的事。 而且方洲集团宣传部也提出了跟拍蜜月旅行的计划。 阵仗搞得很大,这下她想推迟都不行了。 但就是这样大张旗鼓操办的一件事,当事人梁听雪却连蜜月目的地都不知道在哪。 只不过已经应了秦老太太的好处,她也只有乖乖配合的份。 花费了一番心血,她才将两周后的工作一一安排妥当。 有个相当重要的语料库项目,洽谈时间跟蜜月旅行相撞,她也只能放手,让尤子惠自己去谈。 “没想到你都是已婚人士了,怎么瞒我瞒得这么彻底啊。” 刚得知梁听雪已婚真相,尤子惠抱怨道。 “是秦家不让你公开的?” 她嗯,有些抱歉地看向尤子惠,“对不起啊子惠,这件事瞒着你确实不应该,但……我连梁教授都没说。” 她跟子惠说的,是一年前秦老太找上她,然后直接做主了这桩婚事的版本。 而他们更早之前的故事,譬如六年前的恋爱,譬如两年前重逢,她一概没讲。 一阵意外划过尤子惠的眸子,“所以,你们只是名义夫妻?” 旋即她有些心疼,“我们小雪这么好,怎么就没找个真心实意对你好的男人呢……” 梁听雪听到“名义夫妻”四个字时,心头微颤。 秦崇花名在外,对黎岁的宠爱又人尽皆知,尤子惠会这么想,完全没毛病。 梁听雪笑容有些苦涩,“我也是为了……不再被苏灿纠缠,才答应结婚的。” 即使是在子惠面前,她也不想暴露自己一厢情愿的狼狈。 尤子惠犹疑地看向她,总觉得哪里不对,“秦家确实护得住你。不过秦少爷对你也太敷衍了点。就算只是名义夫妻,你出事的时候,怎么连个脸都不露一下?” “秦公子自己在华城横着走,就算你只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可你被骚扰,被诬陷,这么大的事,他也不知道派个人来解决,你嫁给他不就是为了……” 尤子惠嘴比脑子快,说到一半,才注意到梁听雪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她立刻住了口。 “小雪,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替你觉得不值。” 梁听雪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朝尤子惠笑了笑,“我当然知道你是为我好。” 她深吸一口气,“不值什么呀,听白老梁接二连三出事,现在我还能在华城好好待着,还能开展自己的事业,很知足了。” 她的笑容很真诚,把尤子惠看得更心疼了。 “那如果你以后遇到真正值得的人,还能跟秦崇离婚吗?” 秦家是什么家族,华城无人不晓。 高门一旦跨入,不管是什么原因,在想出来,并不容易。 “以后的事,想那么多做什么呢?”梁听雪抿唇,无奈地一笑。 尤子惠看见了她笑容里的悲伤,本来还想再说什么,到底没继续。 她转了个话题,“有个法语面译的临时订单,叫得急但价格高,涉及香料行业,这块业务你熟,你看你接不接?” 梁听雪主修法语,大学论文写的就是法国香料的营销课题。 她眼眸一亮,“香料?当然接。” 地点在铂悦天墅,是个豪宅聚集地。 开车从山坡俯视下去时,整个铂悦天墅尽收眼底。 绿化极好,十几栋别墅风格各异,栋与栋之间,绿化带环伺,采光做得甚佳。 当年别墅刚推出,就被华城巨贾富庶预定完了,没点背景的人,连看房资格都没有。 但毕竟在将在临近郊区的位置,据说也有不少人是拿来圈养自己的小情人的。 刚收到尤子惠发来的详细地址时,梁听雪心态莫名闪过一次熟悉感。 好像在哪见过? “您好,请出示身份证件。”没等她深思,保安的打断她的思路。 进门前需要实名登记,梁听雪不光是扫了脸,甚至还需要上传证件,安保措施极其到位。 外来车不让进,就停在了铂悦天墅门口的停车场。 她是乘坐摆渡车进去的。 几分钟后,摆渡车将她送到了一栋日式风格的别墅前。 别墅大门两个佣人来给她开了门,指引她进去。 日式庭院里有河,有锦鲤。 苔藓饱满,齐整地覆盖在岩石上。 处处匠心。 颇有几分宫崎骏漫画里岁月静好的味道。 梁听雪一边往里走,一边有些感叹,这环境真是美。 穿过几层透明的落地玻璃,隔着小桥流水的哗啦声,几声对话声传入他的耳中,她看过去,茶席上女人衣着贵气,富家太太一般姿态慵懒。 视线在定格到黎岁那张脸时,她心口乍然缩紧。 “听雪。” 四目相对,黎岁先出的声,完全没有任何诧异神色,似乎一早料到今天会来的人是她。 “我这儿有两个贵客,是阿崇替我从法国请来的,今天就拜托你啦。” 她笑容雅致而无害,矮式茶桌对面坐着两个外国女人,浅发,妆容得体,雅灰色套裙,脸上是标准服务式的微笑。 刹那间,梁听雪记起来,自己在哪看过这个地址。 这应该是……她丈夫的房产。 梁听雪都猜得到秦崇会如何娇养她。 给她如何好的环境、资金、人脉,让她为所欲为。 但是亲眼所见,她的住处。 她被像公主一样供起来的生活。 她的满腔满膛,仍是被酸意浸泡得透彻。 那一股酸意又顺着胸膛往上蔓延,酸到她的喉间,酸得她眼眶都胀。 “不好意思,这单子我不接。” 她紧咬着后槽牙,她挪了挪脚尖就要走。 “何必呢,听雪。” 黎岁轻羽似的嘲讽从她耳际扫过,“大老远跑一趟不容易,该还是把能赚的钱赚到手。” 两个小时,花费5位数的面译服务费,黎岁靠着秦崇实现了财富自由,职业自由。 而她自己,居然要靠这种方式将她丈夫的钱赚回来。 梁听雪停住了脚步,缓缓转头,平静地看向她。 “黎岁,你哪来的嚣张底气?秦崇如果真那么喜欢你,怎么到现在他结婚证上的人还是我呢?” 黎岁从容的面孔上出现了一丝怒意,瞬间又扬起了头颅,“在我面前,何必去苦撑你那点自尊心呢??”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 “不被爱的才叫小三。” 她说得理所应当,让梁听雪蓦地心脏收紧。 只是在面上,她仍是平静,心里的难堪没有泄露半点,“黎小姐,现在上不了台面的人是你。” 黎岁瞳孔中又闪过几丝不悦,“你得意什么?不过是不忍心你被苏灿欺负,是阿崇善良,你还以为他真的心里有你?” 她像是被兜头浇下来一盆凉水。 秦崇……连苏灿的事都跟黎岁说? 他是在与黎岁解释……他在这段婚姻中有多无奈吗? 怒意渐渐平息,心间徒生一抹荒凉。 第28章 掌中玩物 一切思绪止在她想起秦崇的那一句,别招惹黎岁。她眸子垂了下来,“如果你让我来,是想炫耀秦崇对你有多好。那我已经知道了。”“至于翻译,你找别人。”她听见自己的嗓音有些哑,转头,视线落在屋外的小桥流水,岁月静好,似乎在这一瞬间泛出了寒意。 这一整天,她都试图让工作将自己填满。 直到晚上回到家时,梁听雪仍然觉得心堵得慌。 屋子很安静,没人在家。 她想极力忽略白天在黎岁那里看到的一切,可那影像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婚后一年,秦崇夜夜笙歌,她面上表现得不在意,实际上不过是忍着难过,若无其事罢了。 可黎岁的出现,却击碎了她所有靠忍耐建立起来的稳定情绪。 她理不清自己的心绪。 更搞不懂秦崇既然讨厌她,为什么又要那样深情炽烈地吻她? 她心烦意乱地弯下腰,将额头抵在鱼缸前。 视觉微距让她有种溺在水中的假象。 她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这场婚姻既然是她先另有所图,她也该做到她自己的承诺,别对秦崇有其他的有任何奢求。 秦崇想要金屋藏娇几个女人,她心里都不该有波澜。 白色的蝴蝶鲤荡着它漂亮的鱼尾,朝她游过来,一下一下张着嘴,像是在吻她的鼻尖。 心绪渐渐放空,她朝小鱼眨了眨眼,忍不住一笑,也朝小鱼亲了一下,几乎整张脸压在了玻璃上。 反正家里也就她一个人,顾什么形象。 “你想吓死我的鱼?” 男人幽意深深的嗓音响起,梁听雪一怔。 鱼儿游开的一瞬间,她看见鱼缸里折射出男人冷峻的身影,隔着鱼缸漠然地看向她。 他……什么时候回的家? 男人冷眸微眯,又淡淡投向鱼缸,被她印出了口红印的地方。 嫌脏似的沉下眉宇。 “把鱼缸擦干净。” 梁听雪讷讷直起身子,眼里还有刚刚放空时的一抹怔仲。 “马上。” 知道秦崇宝贝这两条鱼,没想惹他不高兴。 立刻找来擦鱼缸的专用纸,将刚刚印上去的一点印子擦得干干净净。 男人没错过她此时乖巧的表情,情绪平和没有丝毫涟漪。 还有她刚刚看鱼时,脸上泛起的笑意。 还挺高兴? 男人的眉宇一沉。 梁听雪仔仔细细擦完了玻璃,一转身,对上男人风雨欲来的眼眸。 不过那乌沉沉的眼眸立刻被男人收回,他转身,大步走进自己的书房。 “过来。帮我拟份协议。” 语气不容置喙,跟往常一样差遣她差遣得顺手。 她抿抿唇,眉心微陷。 日子要如往常一样往下过,也就意味着她要继续接受他随手的差遣。 无法拒绝。 她刚将自己的心情哄好,此时并不想破坏内心的平静,只是做了个深呼吸,就跟着他进书房。 书房里在进行一个线上会议,在重新听到秦崇声音的瞬间,对面继续进行项目演示。 秦崇朝她甩过来一份文件就没理会她,继续听取汇报。 分明男人只是穿着居家服坐在家中,威凛凛的气场却和跟前坐着上百人时无异。 她翻了翻丢过来的文件,有两个合同,要合并成一份三方协议。 其中有一份是日文的。 梁听雪从小学的,其实是印欧语系的罗曼语族。 法语,西语,德语,葡语。 加上英文和中文,能熟练听说读写的一共有6门语言。 至于日语……纯是两年前为了当上秦崇的秘书而学的快餐语言。 基础不扎实,所以要翻译一份严谨的合同,并且形成三方协议,没有那么顺利。 她坐在秦崇身旁,先将合同标的、价格等重要的信息标注出来,对照着两份合同,想着捏合的措辞。 情绪稳定得像一汪波澜不惊的深潭。 男人舌尖划过腮边,看着她专注地默读时轻轻翕动的唇,眸色越来越冷。 知道她去过铂悦天府,知道见了黎岁。 可她一点要闹脾气的迹象都没有。 真这么看得开? 梁听雪翻得不顺,抬眸看见男人右侧桌上的平板,想拿来查查资料,从秦崇的身侧绕过去时,却被有一道力量重重地锁在她的腰上。 刹那间她重心不稳,直接跌坐在男人的腿上。 梁听雪疑惑抬眸,正想说什么的瞬间,秦崇摁下线上会议话筒键,对着会议室的提案人说: “废话少说。着重汇报收益部分。” 男人冷肃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梁听雪一惊,本来一句已经到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生怕自己的声音传出去半点。 她疑惑地看着秦崇,可他面无表情,只是大掌掐着她的腰身转了半圈,迫使她正面跪坐在自己身上。 “给我的三份估值报告结果差距这么大,你要我看哪个?” “如果你判断不出自己项目最适合的估值模型,那这个项目也别做了。” 他的冷言苛责从麦克风传过去,手却在梁听雪的身上游走。 秦崇没有开摄像头。 可即便只是开了语音,也像有第三个人在场似的,这暧昧姿势让梁听雪觉得慌得不行。 她是有羞耻心的,哪像秦崇……不要脸的事情做得坦坦荡荡! 她挣扎着想起来,但男人横在她身上的臂弯一动不动,青筋凸显的大手拂过她的细腰,逐渐收拢。 她心惊胆战,喉间发紧。 近距离这样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就被他牵制着,呼吸都不敢用力。 会议那头的汇报人连连道歉,重新捋了思路汇报。 这一边,男人却像是没听见似的,慢条斯理地观赏眼前人的紧张。 眼中轻佻,玩味,漫不经心。 仿佛眼前的,只是他掌中的小玩物。 他想亲就亲,逗着玩就逗着玩,不想理会时,当然也不用理。 此刻梁听雪倏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秦崇大概是被秦老夫人禁了足,不能去酒,不能去夜场,更不能去找黎岁。 所以他也只能拿她当娱乐,当消遣。 「放我下去。」 梁听雪用唇语说。 秦崇视若无睹,反而直接低颈,吻住了她的唇。 耳旁是严肃的会议报告,夹杂着几声因为接吻而发出的暗昧声音,她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阻止不了他的攻城掠地,又不敢发出声音,整个人都要疯了。 他怎么就这么恶劣?! “不想我更过分就乖一点。” 男人压低的调戏擦过她耳畔,一声闷吟带着怒意从她的喉间漫出。 她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忍不住面红耳赤。 秦崇浪笑,“麦克风我早关了,你到底在紧张什么?” 近在咫尺的舒朗眉宇捎了一抹捉弄人的得意。 梁听雪怔了一下,旋即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没等她开口,秦崇电话又响了。 他暂停会议,接通电话,寡淡嗯了一声,对面立刻毕恭毕敬,“秦总,黎小姐下一个阶段的治疗方案,我们团队已经做出来了,我跟您做个汇报。” 距离太近,梁听雪将听筒对面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梁听雪不过懵了一秒,就知道自己该回避了。 心头的酸意蓦然又袭过来,她眸色瞬间变暗,想从男人身上逃开。 可是秦崇却没有让她走的意思,仍然将她禁锢着。 对面的医生不断在陈述,第一疗程这样,第二疗程那样,生怕说得不详细,惹来秦少爷的不满。 梁听雪抿唇,脸色很不好看。 为什么秦崇一边听着黎岁的治疗方案,还要跟她一边欲望纠缠? 对她就不能有一分一毫的尊重吗?! 她很用力地推了他一下。 秦崇眉峰一蹙,抬眸,看见女人一张填满了怒意满满的脸庞。 她眼底虽是愤怒,深处却像是有一缕悲伤,几乎转瞬即逝,却那样深刻。 秦崇脸色微漾,叫停了对面的喋喋不休,“不用跟我说这么多。能治好就行。” 挂断电话的瞬间,他看见梁听雪垂下眼眸,脸上有种难以名状的落寞。 不是对他没肖想?不是不在意? 可看到梁听雪眼底闪过破碎,却男人原本已经到嘴的嘲讽话转了个弯。 “你……蜜月想去哪?” 第29章 三个人的蜜月 梁听雪垂着的漂亮睫毛,在听到这一句话时颤了颤,“你安排,我都没意见。”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烟雾,仿佛一瞬间又恢复到了毫不在意的模样。秦崇甚至不知道自己问这话有什么意义。也不知道刚刚自己心里那股奇怪的心疼从何而来。梁听雪对被她的风流韵事不为所动也好,难过伤心也好,关他什么事。别烦他就行,他在意什么。他哂笑了一声,“没意见最好。”说罢,他也不管眼前的人还在愣怔什么,伸手将她从自己身上扯开,声音透着明显不耐烦。“回你的书房拟。”……那条她配合秦崇加急拍好的澄清视频,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方洲集团搁置了。始终没发出去。他们是夫妻的新闻仍是秘密,但秦崇个人的负面新闻倒是被压得彻底。她没主导权,也就懒得多想。两周后,梁听雪是独自一人乘上私人飞机的。 直到出发这一天,她仍然不知道秦崇定的目的地在哪,只是被告知带上夏季的衣物,大概是要往南走。 在上飞机之前,季骁支支吾吾,“小雪姐,秦总要自驾去,中途还有人要接……这趟过去,您有需求就找我。” 梁听雪并不意外,只是淡淡回笑,“好。” 从季骁遮遮掩掩的态度看得出,秦崇之所以大费周章地自驾是为了谁。 还能是谁。 讽刺。 老太口中给他们欠了一年的蜜月期,秦崇要带着另一个女人。 不过此时梁听雪似乎只是心口闷,已经没有之前那种钝刀割肉的感觉了。 或者说,她是逼迫着自己不要去在意。 目的地是一个刚开发不久的度假村。 梁听雪抵达的那一刻心头隐隐感觉不对劲,这个地方她不仅待过,还是她两年前救下秦崇,陪他疗愈的地方。 当时这里还没有开发成度假村,只是一个临海小村落。 曾经她还开玩笑地跟秦崇讲过,这里的自然风光怡人,如果能被深度开发就好了。 方洲集团当时正在物色投资了度假村项目,她期待秦崇说:“如果你喜欢,我就投。” 但秦崇只是目光很懒地看了一眼窗外,评论了一句没特色。 没特色,可是意义特殊呀。 最终她也明白,只有动心的人,才会觉得与对方一起经历的人事物都特别。 无心的人,只会觉得是段无聊时光。 可能是新开发的原因,目前岛上的游客似乎并不多。 她入住的时候秦崇还没有到。 想来也是,两个开车来的人,在路上指不定就拐进哪个小树林里你侬我侬。 人家的重点可是在路途中。 她慢悠悠地把房间转了一圈,观海景视野极佳,俯览整个海岛。 客房内的装修是热带风,低奢大气。 配套设施上乘,自带小厨房,露天浴缸,游泳池,同一层有瑜伽室,普拉提健身房,大概是整个酒店的顶配。 她眸光落在一处,就多一处幻想。 秦崇在与不在,意义天差地别。 她不由去想,她孤身一人的时候,秦崇陪着黎岁在做什么? 转念又骂自己脑子不清醒。 感性和理性来回拉锯,落差感太大。 豪门权贵的圈子,得了名分却得不到爱情的女人很多,她早该试着接受现实。 经历了生日事件,她以为自己对秦崇早就失望透顶,以为就算不离婚,她也能潇洒释然。 可偏偏那天,他那样子吻她。 从白天到夜里,甚至打了电话给秦老夫人帮她推了艺术节闭幕式,只为了和她缱绻纠缠。 海岛今日天色雾蒙蒙,她心里的怅然全都被勾起。 痛定思痛,她决定出门,不再让伤感发酵。 陪秦崇在海岛疗愈那段日子,她天天徒步到海岛码头去买买海鲜给秦崇熬粥。 但现在她只想为自己做一餐海鲜盛宴。 从镇上慢慢地走回去,途经一家机车店,她稍微探了探头,就那么刚好。 路妍瞬间粘到了她身上,牢牢锁住了她。 她几乎是飞过来的,“梁听雪!怎么来这儿都不跟我说一声!?” 梁听雪朝后歪了两步,被她的蛮力推得失笑,“我也就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你还在这。” 路妍是她两年前认识的,算是她在岛上唯一的朋友。 从大城市来,到海岛上养情伤,是个有故事的女同学。 两个人对望,路妍眉梢一挑。 一副要搞事的模样。 这女人一向疯。 两年前初见的情况,跟今天的情况差不多。 不过是对视了一眼,她就被当时素不相识的路妍拉进店里,当起了“野车模”。 梁听雪心里隐隐有不安预感,“你这脑瓜子又打什么主意呢?” 两个小时后,梁听雪被她换上了一身大露背礼裙,稀里糊涂地带到了一辆国际游轮上。 嘴里说着要带她到一个好地方,结果玩这么大,直接哄着她回去拿了护照登了船。 “你这么久才来一次,今天姐务必把你招待好了,吃什么海鲜哪,海鲜天天有,金发碧眼的帅哥是天天有的吗?” 梁听雪嘴角抽搐,但是又转念一想,秦崇跟黎岁那么快乐,她也快乐一下怎么了? 加上故地遇故友,她心里其实是有几分小激动的。 “行行行,都被你绑来了,你的地盘听你的。” 一过检验口,路妍就带着梁听雪往三楼钻。 三楼是赌场,国际邮轮行到公海上,赌场会营业,不少人上游轮就是为了过把瘾。 但此时此刻,路妍显然是来早了。 游轮甚至都还没出码头,三楼别说荷官赌客了,所有游戏的灯都暗着。 “你来钓金发碧眼的,还是专门来赌的啊?”梁听雪一眼看穿她。 路妍笑得浪,“小孩才做选择,姐姐当然是都要了!” 空荡的三楼,倒也不是完全没人。 楠木红绒布会客桌子前坐了几个男女,还有几名保镖在身边候命。 其中一位径直朝她们走过来,“不好意思,目前这一层不开放,请你们尽快离开。” 路妍不为所动,直接跟会客桌旁的男人打了招呼。 梁迎雪视线跟着看过去。 这一看,整个人都僵住了。 沙发上姿态闲适,垂着手指懒散捏着洋酒杯的男人,是秦崇? 他不是应该跟黎岁在自驾路上你侬我侬吗? 她的思绪一时间无法收拢,转而又注意到,眼前这严肃的氛围不像休闲谈话,像是商务局。 而且是严禁闲人闯入那种局。 看保镖面相体格,更像打手套上了西装。 而秦崇虽仍是张弛有度,也完全没了平日里的不可一世模样。 这是在聊什么? “你喜欢这一款?”看梁听雪的视线一动不动地定在秦崇身上,路妍揶揄地问。 “看样子是个中国人,不过既然你喜欢就别矜持,在国际航班上,玩的就是心跳!” “不是……” 梁听雪还没来得及提醒她氛围不对劲,人就已经被路妍推到了秦崇身上。 这一推,太猛。 梁听雪往前一个踉跄,上半身直接趴到了秦崇的膝上。 双脚悬空,屁股正对着秦崇的脸撅着。 这姿势,要有多羞耻就有多羞耻。 第30章 招男人 “路妍你t……” 她在心里默默骂了句脏话。 男男女女的浪笑在耳旁嗡嗡作响,梁听雪面红耳赤地抬眸,对上秦崇的眼。 男人眼眸乌沉,这时格外凌厉逼人,像是要吃人似的凶。 梁听雪,够野啊。 只穿个墨绿色小吊带,两只肩头就那么赤裸着,大开背的款式,连个外套都不穿。 轻曼娇媚的模样上国际邮轮,不是来招男人的,还能是干嘛?! 梁听雪看见秦崇吃人的目光,整颗心都吊了起来。 惴惴不安地站好,不过一瞬,秦崇染着怒意的视线收了回去,恢复张弛有度的模样,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讥诮。 “秦,你选好了吗?” 坐在秦崇对面的男人用英文问他。 秦崇面不改色,脸上是只有梁听雪看得出的促狭,他轻佻地伸手,把梁听雪重新摁到腿上。 “就她。” 这是在选什么? 眼前的几个人看着,气场举止出众,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磁场。 可越是风光月霁的权贵,暗地里玩女人的花样越是变态。 路妍这才发现事况不太对劲,连忙扯过梁听雪的手,用蹩脚的英文解释,“实在不好意思,我朋友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女人。” 坐在秦崇对面的男人说,“不好意思,你们走不了了。” 他唇角浅浮着笑,脸上的阴狠却显而易见。“尤其是你朋友。” 梁听雪隐约听见身边的人叫他ryan。 “秦,你挖到宝了,好漂亮的亚洲女人。”这个叫做ryan的男人盯着她看,眼神如狼似虎。 听到这一句,秦崇睨着她的眼神更沉,皮笑肉不笑的,“是吗?” 梁听雪小咽了咽口水,让自己镇定下来,“我可以留下,请让我的朋友走。” 启唇,一口流利美式英文。 就刚刚被秦崇瞪那一眼她魂都快飞了,这会哪敢拒绝他。 但路妍不该被卷入。 在秦崇点头的同时,梁听雪立刻将路妍推了出去。 梁听雪和路妍的友谊,纯靠眼缘,没有基于半点对彼此真实身份的了解。 路妍只知道两年前梁听雪留在这个岛上,是为了照顾一个人。 但她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就是她照顾的那一个,后来还成为了她的老公。 “路妍,没事。我认识他。” 梁听雪小声在路妍耳鬓说完这一句,就被秦崇勾着腰摁回身上。 “你叫什么。” 秦崇漫不经心地问,发音亦是纯正美式,语气随性又撩人。 可梁听雪看出秦崇睨着她的眼神,是那样深不见底,松弛感却远不如平常的不可一世。 梁听雪心里打鼓,什么局,气氛这么紧张? 她舔了舔唇,“snow” 她被这气氛带得同样恐慌。 “snow?”秦崇蛮不正经地跟着念了一遍。 船舱里灯光熠熠,秦崇的脸半眀半暗,半是薄情寡义令人无法觊觎,半是风流轻佻,又像是谁都能染指。 他佯装低头弹了弹西裤上的烟灰,压低的冷讽从梁听雪的耳畔擦过,“这蜜月过得够潇洒啊。” “上船,想找什么样的男人?” 梁听雪绷紧了神经。 两只眼睛不安地乱晃着,想回头跟他解释。 但刚有回头的动作,脑袋就被男人不动声色控住了,没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 谈判一轮轮继续,涉及的交易金额很大。 梁听雪默默听着,可风月场的女人大胆又香艳的肢体勾引,却又让她频频慌神。 梁听雪在眼神在场内梭巡,越来越局促。 更让她坐立不安的是秦崇腿上的体温。 滚烫炙热。 但显然,她如此拘束的状态十分容易引人注目。 “帮我点烟。” 秦崇将打火机递给她,钢质的,上面带着秦崇指尖的余温。 梁听雪接过来,一旁欧洲女人露骨的调情话跳进她耳中,她一走神,滑脱手了。 “放松。”秦崇沉声提醒,“装也装的像点,别表现得像个小学生。” 梁听雪咬牙,“谁是小学生了?” 秦崇斜睨她。 20岁时初见梁听雪,确实清纯得像一场白雪。 可两年前的重逢,他分明看见这女人吞云吐雾,媚眼如丝,妩媚得人骨头都发酥。 现在又回到纯情小白兔的模样,越看,越叫人看不穿。 捉弄的念头止不住。 他身子往后靠,手虚虚地搭在她腰间,仰头半眯着眼,“那你学学她们?” 学她们,说浪话,调情,搔首弄姿。 四目相对,秦崇熠熠生光的眼眸灼人,梁听雪眼睛瞪得像要杀人。 她知道秦崇拿她当什么。 但是要她学风尘女,实属作践人了。 可下一秒,她还真就学着那些女人的奔放,直接面对面跨坐在秦崇膝上。 像是调情,双手搭在他的肩上,上半身贴了过去。 秦崇眯起眼看她,眼神里有收不住的浮浪,显然有几分意外。 她的红唇凑近秦崇的耳朵,声音轻飘飘,软绵绵,又带着干净清冷的香气。 “那两个说西语的人,想坑你。不打算用谈好的价格给货,现在,正在讨论到底黑你多少钱合适。” 第31章 安全感 秦崇的谈判对象里有两个西班牙人主导着价格,意见不太一致,当场争辩上了,梁听雪就一直默默在听。 她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在秦崇眼里,多像个出来发浪搞艳遇的女人。 不尽快找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秦公子发起难来绝对够她喝一壶。 做他的妻子,他可以不喜欢,不在意,甚至忽略她的存在。 可毋庸置疑,她却必须老实本分。 秦崇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旋即将她的脸转过来,正对他,用指腹风流轻佻地在她唇上摩挲。 “那他们,打算用什么理由坑我?” 梁听雪用额头抵住他,眼神里是只有秦崇看得见的游刃有余。 国际谈判场一贯是她的舒适区。 梁听雪,“他们吃定你,这么紧的时间找不到其他供货商。刚刚他们提到两个人。iguel,rafael,是他们的竞争对手,你看着发挥。” 秦崇眼动一轮,安静思忖。 她两只水眸诚恳盯着他看,戴罪立功的心情极度迫切。 香软在怀,秦崇感觉此时此刻的梁听雪就像一只不自知却活色生香的女妖。 璀璨夺目,勾魂摄魄。 “别表现出任何你听得懂西语的样子。” 秦崇不紧不慢地收紧他的手掌,禁锢住她的身躯,拉丝的眼神中几分警告的意味。 “自作聪明的人,一般都死的早。” 梁听雪身体一僵,余光看到目光不善的ryan,此刻更加凌厉地盯着她看。 像是要把她打小报告的行为一眼洞穿。 她心跳不住加速。 下一秒秦崇抬手,在她屁股上猛地拍了一下。 “你急什么?晚上有的是时间。” 空间里因为他这一巴掌和调戏,安静了一秒。 随之而来的是更肆意的嘲笑。 梁听雪脸红成猴子屁股,狠狠剜了他一眼。 秦崇笑得浪荡,虽是做戏,但梁听雪知道这一刻,绝对是真心看她出糗! 她从秦崇的腿上溜下来,忍着把秦崇掐死的冲动,躲进了卫生间。 等她从卫生间的隔间出来时,公共洗手台的镜面映出ryan的脸,两只眼睛凛凛盯着她看。 梁听雪颔首,立刻垂眸洗手,就在水流戛然的时候,她听见ryan开口说话。 “你是中国人?”是西班牙语。 他果真怀疑她在通风报信。 梁听雪心下一紧,佯装镇定地用英语回应。 “不好意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想要赶紧离开,ryan直接挡在她面前。 “你听得懂西语,别装了。谁派你来的?” 她摊了摊手,摇头,“我真的听不懂。” 可是对方不依不饶,“这么说,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妓、女?” 男人步步靠近,她身后是冰冷的洗手台,她退无可退。 梁听雪坚持不回话,仍只是英语,“不好意思,秦先生在等我!” ryan眼冒邪光,一把抓住梁听雪的胳膊,一路拖行到隔壁的客房。 梁听雪失声大叫,挣扎,奈何男女力量悬殊。 “放开我!救命!” 他猛地一推,梁听雪瞬间失去重心,栽在一张床上。 她撑起身子,想从床上爬起来。 “你承认你的是一个普通的妓、女?对吗?”ryan这回用的是英文,再一次问她。 “先生,我不是你想的那种职业!” 梁听雪翻身想爬下床,马上又被男人拽回,胡茬扫过她的脸,她心惊胆战。 “那你是什么职业?” 梁听雪抿着唇,不回答了。 这里距离公共区有一定距离,还是在客房里。 游轮上杂音多,就算她喊破喉咙,秦崇也听不见。 “先生,等等。”她控制住自己发颤的手,“我喜欢开着灯。” “你想玩什么把戏?” 梁听雪,“你总该看清我的脸。记住我的神色,动作。我不是一个普通的妓女,我不喜欢被别人混为一谈。” 她不知道自己恐惧中还能表现出什么娇滴滴的神色,但月光晃了他的脸,下流神色中确实多了一丝兴奋。 “没问题。” ryan退开了几寸,眼睛泛出饿狼一样的绿光,“我也会让你记住我有多特别。” 梁听雪身上的重量消失,可她神经却绷得更紧。 趁他走到门口开灯的间隙,梁听雪立刻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往旁边一撞。 所幸门虚掩着,她拉开,立刻死命地往公共区跑。 “秦崇!!秦崇!!”她大叫。 只是没跑出三两步,又被男人抓住,一巴掌甩得她眼冒金星,掐着脖子拽回。 “你就是个婊子,q能为了你跟我对着干?” 梁听雪疼得大叫,情急之下猛地朝ryan的裆部狠狠踹了一脚。 ryan痛嘶了一声,阴骘的像个恶鬼,冲她痛骂。 梁听雪钻了个空子,埋头朝前跑,撞进一个坚硬胸膛,她在高危急的状态中反应不过来,只是着急地要将人推开,却被人拽住了手腕,护在身后。 “怎么了?ryan?”秦崇硬而冷的声音响起,梁听雪后知后觉怔住,旋即握紧了他的手。 ryan慢了一步,直直怼到秦崇面前。 秦崇身量高,平日在人堆里是鹤立鸡群的存在,眼下和人高马大的美国人对峙,身高气场全不输对方。 “秦,那个女人,借我玩一会。” ryan脸上的凶狠还没收敛完,又腾起意味深长的笑,“那婊、子像烈酒,我喜欢。” 秦崇淡笑,笑不及眼,食指在梁听雪拽紧的手背上轻敲,仿佛在安抚她。 “我没有跟人共享的癖好。” 他语调平和,眸光锐利,“生意要继续谈,还是就此结束?” 秦崇态度很强硬,在他身后,梁听雪被莫大安全感笼罩。 ryan不甘地盯着他身后一抹墨绿的裙摆。 半晌他摆手作罢,“当然继续,没必要因为一个女人耽误正事。” 到医疗点的时候,梁听雪还心有余悸。 冰袋敷上她脸被扇肿的脸时,她一激灵往边上躲。 “别动。”他控住她的头,“自己按着。” 梁听雪被冰块激出两颗小泪珠,“他真发现我听懂西语了。” “他没发现。” 秦崇取了消毒剂,那巴掌扇得梁听雪牙齿磕破了唇。 “他只是单纯想搞你。” 梁听雪怔住,有些恼,“那你还不早点来?刚刚他差点……” “我没来吗。”秦崇慢条斯理。 一拳打在棉花上,梁听雪瞪她,秦崇抬眼,视线相撞。 下一秒,药膏不温柔地压在她嘴唇上,“你既然敢上船撩外国男人,就该想到结果。” 第32章 疑心 她痛得崩紧了肩背,眯眼,眼缝中透出男人冷沉的脸。 她心虚想反驳,却半天说不出话。 “还能坚持?”男人动作轻柔了几分,药膏的冰凉感在唇上蔓延。 梁听雪颔首。 “拿着我的筹码去玩,输个一百万再收手。” 在游轮上的事显然更重要,他并没有跟她继续计较上船艳遇这回事。 “就不能赢吗?” 秦崇没表情地回她,“赢了就再输回去。” 不久之后,船行到公海上,赌局开启,梁听雪拿着秦崇给的筹码入局。 秦崇又回到棕红定制沙发,聊的生意涉及农产品与酒水。 梁听雪想了一圈,这桩生意似乎和方洲集团没关系。 当秦崇的妻子一年,秦崇仍是个迷。 梁听雪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产业,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几重身份,多少名头。 秦崇从来不跟她说,她也没有过问的资格。 如果不是今天误打误撞碰见,她对他的行踪果真一无所知。 “请下注。” 荷官的话响起,她在big six大转盘前,随手挑了个数字。 华灯初上,场内人头攒动。 她刚下完注,背上就压过来一个力道,同时路妍的声音跳进她耳中。 “梁听雪,压这么大,哪来的筹码?” 她回头,看见路妍已经勾搭上了一个红发男人,手里提着筹码。 白天骑机车到处浪,晚上撩个帅哥小赌一把,真是好不风流。 难怪这女人赖在这小岛上不肯走了。 “你脸怎么回事?” 虽然紧急冰敷了,可是红肿哪这么快退。 她摆手,“别提了,刚刚那个大块头居心叵测,差点把我剥了。” “路妍你也悠着点,别不看场合就出手,万一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遇见硬茬怎么办?” 路妍吐着舌头跟她道歉。 “那个男人英雄救美了?”路妍指向不远处的秦崇。“你这筹码也是他给的?” 梁听雪耸肩,算是默认。 “真看上你了。”路妍多朝男人看了两眼,“记得走肾不走心,那男人一看就花花公子相。” 梁听雪一噎。 真准。 她诚心请教,“你怎么看出来他花心的?” 路妍抿了口香槟,“长得俊的男人几个不知道自己魅力大?随便一个男人都能普通且自信,那么优越又多金的男人,哪能不懂自己有多招人喜欢。” 是了,他确实非常非常招女人喜欢。 “而且你没发现吗,他刚刚就在撩你。” 梁听雪心里在笑。 秦崇撩谁都不会撩她。 又玩了几轮,就把路妍的话完全抛之脑后了。 她虽然没任何技巧和经验,但不怕输钱,自然玩得比旁人悠闲。 一副大展拳脚的模样。 在玩过一轮大大小小的游戏之后,筹码也已经输了一小半。 她还总结除了输的概率最大的几款游戏。 尽职地当着秦崇的散财童子。 玩到将近100万输光时,她带着空空如也的钱囊回去向秦崇复命。 “秦,你选的这个女人不会喝酒也不会下注,跟小女孩似的,再这样下去你的筹码都要输光了,不如我的女人跟你换?” 刚靠近一些,梁听雪就听到了这句。 ryan往秦崇的方向,推了一把自己身边的棕发女人。 “不共享,交换总可以?” 他的意图太赤裸。 从一开始,眼睛仿佛已经要钻进梁听雪的裙摆里。 秦崇闲适地抻了抻腿,没理会被推过来的女人,只是朝梁听雪无所谓地笑了笑。 “随她开心,我输得起。” 他这一眼望过来,绅士又宠溺。 微醺的眼神里深情带着钩子似的,把人的魂都勾走了。 这谁招架得住? 难怪风月场里,与他逢场作戏的女人,个个对他念念不忘。 “都输光了?” 秦崇微微仰头,睥睨地看着走到跟前的人,看她乖顺地点了点头,他眼中因为酒意摇晃出几分暗昧。 “好。我们走。” 伸手将她扯过来的瞬间,梁听雪小颠了两三步,惯性作用跌进了他怀中。 他的手在她腰上扣得紧。 很霸蛮的做派,像是宣誓主权一般,完全将她锁在自己的气息范围内。 梁听雪被烫得呼吸不稳,但看见ryan仍旧不加掩饰地看着自己,她伸手抱住了秦崇的胳膊。 还没走出两步,ryan又叫住他。 “q,i like her” “你输的钱我可以还你,这个订单我再帮你砍两成价。” 他指向梁听雪,目光像是鬼火,一副势必要将她搞到手的模样。 ryan是赌场老板? 所以,这是ryan的地盘。 她心里腾地起疑。 刚刚,秦崇晚来一步救她,是为了给ryan一点甜头吗? 拿她当交换? 她脑子里很乱,紧紧抱着秦崇的手,下意识松开了几分。 秦崇淡然一笑,懒懒的目光中却透出不见底的沉,“ryan,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挑战我的底线。” “我再说一遍,不可能。” 走到8层客舱,秦崇身形有些晃,梁听雪下意识搀扶住。 “你刚刚拽我那么紧,是怕我把你卖了?” 梁听雪没说出那一刻她的猜测,只是嗓音恹恹地回,“我看你做得出来。” 只是无论是出于惩罚,或者仅仅是对她的不上心,她都不觉得秦崇会那么做。 秦公子做任何事一向光明正大,更不屑拿女人做交易。 “给我房卡。” 秦崇不动,梁听雪就从他口袋里摸出卡片,转身,将房卡摁在门把感应器上。 他垂眸看着女人。 深色礼裙衬得她肤色更加白皙如雪,明晃晃,打眼万分。 像蹁跹的蝴蝶,刚才在赌场,多少男人的眼睛都扎在她身上。 低头时那节白嫩的脖颈那么招摇,他熏醉的眼眸凛凛发沉,俯身,直接咬了上去。 娇软白皙上立刻显出牙印。 “这么叛逆,你说我留你做什么。” 第33章 惩罚 “嘶——” 一道痛感从后颈蔓延,她痛到跳脚,却不敢说什么,只有一种风雨朝她身上压来的感觉,心里清楚这不过是惩罚的开始。 一进屋,梁听雪的整个人就被抵在了门上。 双手被秦崇单手猛地举到头顶,另一只手掐着她的下颌抬高,她后背到小腿都绷直了,被迫踮起脚尖,仍然承受不住他大得吓人的力气。 “你还没告诉我,来这里想偶遇一个怎样的男人?!” 听见男人的质问,梁听雪瞬间心慌更甚,“没……没想偶遇,我只是陪朋友来的。” “朋友?” 秦崇促狭地睨她,这里离华城上百公里,突然还能出现个朋友。 梁听雪脚尖绷得不适,却也不得不以这姿势与他解释,两年前怎么认识的路妍,这次怎么重逢,又是怎么上的船。 “以为你和黎岁还要几天才会到,所以才答应了和路妍的邀约,没想过她带我来这样的游轮上……” 听到梁听雪如此自然地提起他和黎岁,像是把她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全都归结在他身上。 秦崇的眉宇更加沉,掐着她脸的手收紧,阴影将女人彻底罩住,“这么说你来找男人,都是因为我?” “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 她急切想解释,声音却被男人另一道质问倾覆,“被我碰上,坏你好事了?” 她嘴唇轻颤,磕破的那一点深红,像是熟透的樱桃因为太过饱满而裂了缝。 鲜红招摇,引诱着人品尝。 “我一开始真的没想到会……” 她话没讲完,男人就咬住了她的唇。 恶劣地含着咬着,带着浓重的惩罚意味。 唇瓣上的伤口被他的牙齿划过,疼得她整个人都颤抖。 她做好了被折腾的准备。 却没想过他在尝到甜腥的血味后,发难的吻会慢慢变得温和。 可伤口处在灼烫的湿吻中,又疼又痒,更让人受不了。 是惩罚,又怎么可能这么快结束。 吻加深,再加深,带着浓烈的酒味,醇厚,让人不可遏制地上头。细细密密纠缠,在她透不过气时,秦崇拉开一些距离,等她缓过来,再继续深吻。 一遍又一遍。 浸染着酒味的口腔炽烈,别样令人上瘾的触觉。 似乎秦崇的每一个吻,都给她不一样的感受,那种比纯粹肉欲多了一层情绪交融的感觉,让她无从挣扎。 结束时,她眼眸中含着层层叠叠的水汽,不自觉聚成一滴泪水,往下掉。 眼泪滴在秦崇手背上,他冷讽,“哭什么?今天没我在你早就被拖到哪个角落强、奸了,还能有在我面前哭的机会?!” 几乎是一到游轮上,就被ryan盯上了,这话她没办法反驳。 她紧紧闭了闭眼,将眼中的水汽都挤出来,“你放开我,给你倒杯水喝好吗?” 语调柔软,讨好似的。 他一个晚上喝了很多酒,这会嗓子哑得发干,没拒绝。 禁锢松开的瞬间,梁听雪终于有余地调整自己的呼吸,她定了定神,接了一杯水,递过去,手又被秦崇握住。 “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嗯?”秦崇眼底神色促狭,却又有一层不可察觉的较真。 他跟哪个女人在一起她都不管,娶她倒是极其省心。 他倒也挺好奇,这样没有心的女人能给出什么答案。 没听见回答,秦崇又问了一遍,“我在问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明天帮你找找怎么样?” 缠人的话语被烈酒泡得又哑又磁性,这下梁听雪确认他是真醉的不轻了。 平常别说缠人,跟她多说一句都要不耐烦。 她睇了一眼醉酒的男人,深邃的眼眸动情似的,捎着几分红。 喝醉了,磨人劲儿风情万般。 梁听雪敛了下唇角,知道她现在说什么都不作数,也没斟酌,下意识答,“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我只喜欢过你。” 一句低语掠过耳畔,他的心脏猛地中枪。他沉目看向梁听雪,像是在甄别究竟是不是他自己的幻听。 梁听雪始终垂着眼眸,伸手解开男人的西装袖扣,解完了又抽开他的领带。 要帮他把西装脱下了时,她轻轻拍拍他的肩,示意他配合。 可男人一动不动,她抬眸,看向秦崇。 这才发现男人的眼神灼灼,不知道盯着她看了多久,眸光锐利得不像一个酒醉的人。 她后知后觉自己刚刚随口说的话,竟像一番深情告白,“我……” 秦崇又深又沉的目光止在此刻。 他撇开眼神,阖目,对她即将出口的解释毫无兴趣,“帮我再开一间房。” “你睡这。” 梁听雪瞬间心上被覆了一层霜。 不过是说了句实话,他要这样厌恶地躲开。 真的。 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留。 …… 第二天梁听雪直接穿了秦崇的衬衫,就这么去游艇里吃了午餐。 墨色的吊带裙留在了秦崇的行李箱里。 在餐厅里,他们遇见了ryan。 梁听雪这一身打扮无疑告诉了他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ryan没过来打扰,只是两个眼珠子仍然吊在梁听雪身上。 她在上船前,听见背后的ryan揶揄秦崇。 “你对一个妓、女这么上心,不怕黎小姐知道难过?” 她仿佛踩空了一脚般。 ryan认识黎岁? 什么时候开始,他和黎岁在外界眼中是一对了? 她没听见秦崇的回答。 许是海风吹散了他的答案。 船夫关闭了船舱前,她听见ryan的大笑,“我以为你多痴情专一。” 梁听雪垂眸,半晌,摇头笑了笑。 觉得自己甚至都能替秦崇解释。 因为她是他名义上的妻子,所以他有照顾义务。 仅此而已。 他甚至任由ryan当她是个妓女,没澄清半句。 …… 梁听雪回到度假村时,摄制组已经到位了。 虽然秦崇不在,但这些天摄制组也算敬业,边玩,边给梁听雪拍了不少美照。 “少夫人真好拍,怎么拍都出片。”摄影啧啧称赞。 梁听雪平常听的恭维就不少,只是淡淡笑道,“是因为景色好。” 和国内大多数小清新风不一样,度假村是热带雨林风格,一比一复刻热带雨林景观,实打实的投入。 “是呀,这度假村的景色真绝。听说是私人投资,为了哄对象开心买的。”摄影是个挺热衷唠嗑的小年轻。 “是嘛。” 真大方。 这么深情的男人怎么她就遇不上呢。 “少夫人,我把照片传你,发圈顺带宣传一下这块风水宝地。” 梁听雪笑吟吟道,“好啊。” 她喜欢发美照,也真心喜欢这个小海岛。挑了一张发朋友圈,顺便带上了定位。 第四天,她在清晨睡意朦胧中,听见屋外有哗动水声。 一推门,露天浴缸里男人壁垒分明的胸肌,紧实的腰腹肌肉群,毫无遮掩地闯进她的眼里。 性感的身躯上水珠丝丝缕缕泛着光。 秦崇舌尖抵了抵腮帮,看着愣在卧室门口视线露骨的女人。 梁听雪目光朝上,视线对上他的。 “打算站那看多久?” 第34章 禁 一大早被荷尔蒙暴击,梁听雪大脑还没完全清醒,就直接进入18禁频道。 心跳声突突作响,像跳在自己的胸膛里,又像直接跳在了耳膜上。 她连忙把自己直白的视线错开,带着几分慌乱地转身。 就在这时,身后男人沉哑的声音响起,“过来。” 他赤裸着上身在浴池里,让她过去做什么,不言而喻。 “又想看,又缩手缩脚,我怎么记得你以前还更放得开?” 男人玩味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恶劣和调侃。 梁听雪眉头一拧,他这是在提醒她两年前主动献身的事?! 那时梁家刚出了事,梁听白被判下狱,梁教授视她如仇人一样,根本没人在意她的生活也在一片水深火热里。 她只能自己寻找溺水中的浮木,那时候秦崇就是她的浮木,是她迫不及待要抓住的希望。 “那时装得那么娴熟老练,我还以为你多有经验。” 她背影僵了僵,这戏谑听得她恼怒,顾不上一路烧到耳根的滚烫异样,转身,直接脱了外披,只穿着一条棉质背心踏进他的浴缸。 裙摆立刻浸湿了,贴住她修长笔直的小腿。 一侧的肩带因为水的浮力,从肩膀上直接滑落。 梁听雪心跳如雷,却佯装一脸镇定,挑衅问,“你手机静音了吗?” 秦崇看着她强持沉静的模样,肩膀却在轻微颤抖,好笑地凑近她,问,“静音做什么?” 沾着水珠的精壮上身一靠近,梁听雪呼吸更乱了,“你别提两年前,今天是你在色诱我,你撩的火你要负责到底,别一会黎岁一个电话进来,你…半道要提裤子走人……” 话还没说完,她另一边肩上的吊带就被秦崇勾了下来。 胸前的饱满释放得彻底在男人眼前,柔软随着呼吸鼓张,白日烈光,水泽氤氲,女人睫毛慌张扑闪,视觉冲击,香艳到了极致。 …… 浴缸里的水重新换过了两轮。 梁听雪在濒临虚脱前,无时无刻不后悔自己说了让他关机的那句话。 他居然还真关。 整个海岛的景色在她眼前一通晃。 她伸出汗涔涔的胳膊,帮秦崇摁下了秦崇手机的开机键。 身后传来男人戏谑嘲笑。 “小趴菜。” 梁听雪回眸,视线落在他情潮未散的脸上。 硬生生将回怼的话咽了回去,改求饶。 事后,梁听雪拖着软绵绵的四肢回床上,没多久就被秦崇拖进了更衣室准备出门。 她身上是一条棉质长款小白裙,清纯大方。 这时梁听雪才发现秦崇穿了件清清爽爽的白t恤,健硕有劲的上臂从宽松袖口延出来,性张力爆棚又带着几分少年气。 “你今天怎么也穿得这么……”梁听雪看怔了。 在梁听雪印象里,婚后,他身上永远是商务装,虽然经常被他不正不经地敞着衣领。 在家时,家居服是绸质的,丝质的,斯文败类的模样。 性感又荒唐。 现在的模样太特别。 就像回到他跟她初遇的那一个夏天,少年热烈,鲜活,满眼是她。 秦冲走到她跟前,扯了扯她小白裙的裙摆,挑眉,“为了跟你搭?” 这句话声调不高,磁性又柔软,说得人无比心动。 梁听雪看着他翕动的双唇,想起几个小时前遍布全身滚烫的吻,梁听雪脸不由得直接刷红。 …… 拍摄地点在另一个码头旁的沙滩。 今天的气温极佳,阳光也柔和。 沙滩风光比卖海鲜的码头要漂亮,沙质柔软,热带雨林风格建筑和小木屋尽收眼底,一整个度假村主建筑都成为了背景,很是奢华。 海风很大,风灌进秦崇宽大的t恤,又撩起梁听雪的裙摆。 长发被风牵着走,隐隐掠过秦崇硬朗的下颌,两个顶级好看的人,暗流涌动地纠缠,画面打眼得惊心动魄。 只是真到了正经拍摄的时候,男人瘫着个脸,女人僵硬不知所措,毫无情感可言。 “小秦总,少夫人,两位可以来点互动。” 梁听雪眼前霎时就闪过别人拍婚纱时那些做作的假笑和僵硬的姿势,连忙拒绝,“不用了,就这么……” 话没说完整,梁听雪下巴就被秦崇勾了过去,薄唇上的薄荷香直接印在了她的唇上。 “唔……你……” 来真的?! “专心。” 带着男人浑厚气息的告诫让她脸颊不住发烫,可秦少爷在意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禁忌。 摄影师也愣了几秒,才想起来要捕捉这个画面。 秦崇的吻技很好,吻得她昏昏欲睡,她从来没想过接吻有这样叫人昏头的功效。 “收敛一点,这旁边可没有床。” 秦崇低笑着,不顾梁听雪被撩得潮红的脸色,朝摄影团队走过去。 “可以吗?” 秦崇低头看照片,节骨分明的手指在相机的触控盘上下滑动。 旋即不知道摄影师跟他说句了什么,他笑得很浪。 梁听雪别扭地清了清嗓子,跟了过去。 摄影建议再多拍几个场景,秦崇拒绝了。 “够用就行。我还有事。你们收了器械先去度假村休息。” 梁听雪讷讷听着。 这就完了? 布景一小时,拍摄十分钟。 果然只是打算露个脸好交差。 不久后一家越野车开过来。 驾驶座上是季骁。 “秦总,码头上的货都到了,梁泊哥那边人手很少,需要我带几个人人过去一起清点吗?” 季骁开口询问,听着像是项目上的事。 秦崇淡声回,“不用。” 季骁一边小心看了梁听雪一眼,“小雪姐也一起吗?” “不然呢。” 秦崇发了话,梁听雪没拒绝的余地。 不过一连在度假村里待了几天,再好看的景也看腻了。 她本来也不想回,就一起和秦崇上了车。 可是一到地方她就后悔了。 车辆行到一个偏僻码头,一抹秀丽纤弱的身影迎着风,朝他们奔过来。 “阿崇,你是怎么说服ryan帮忙谈出货的?” 黎岁不等秦崇下车,就已经热泪盈眶,“谢谢你帮我完成心愿。” 她哽咽着,“这个项目倾注了我毕生的心血,完成了这件事情,我再也没有牵挂了。” 梁听雪别开眼。 看着仓库前乌泱泱一大堆货物,让梁听雪瞬间明白了什么。 原来前几天在公海上给出去的一百万,费尽心力谈下来的生意,是为黎岁。 原来今天穿着方便施展拳脚的t恤,也根本不是为了和她搭。 矜贵的秦总裁,看样子,是为了黎岁要亲自在码头上卸货。 第35章 红绳掉了 秦崇微微蹙着眉心,“说什么傻话。” 所谓上位者为爱低头,还有什么比这更具象? 秦崇专门带她来看这一幕?这是非得叫她难堪得彻底? 梁听雪的指尖掐进了掌心。 她的心神还没回拢,烟味和一个成熟浑厚的声音从她身后不远处传过来。“这是秦峥在生前投的最后一个项目。” 她侧目,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男人。 “今天秦崇亲手完成第一次出货,也算得上是圆满。” 梁听雪面无表情地搭话,“秦崇是这么跟你们说的?” “不然呢?” 梁听雪心想,名头可真好听。 他哪是为哥哥,明明是为了黎岁。 她那天还在想,在公海上谈的生意,真不像是为了方洲集团。 方洲的所有的业务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就算是跨国合作,也完全合规合法。 昨天那天的业务很明显,走的并不是那么正的路子。 而她梁听雪胆战心惊了一晚,居然是在为黎岁的项目做牺牲。 想到这,梁听雪心情跌到的谷底。 “你也姓梁?”男人又开了口。 这一个也字,显然男人跟她是本家。 人家热络地跟她聊了这么多句,她也不好再晾着人。 她侧目看过去,扯出笑,“先生,怎么称呼?” “梁泊。”他顿了顿,“我是秦峥的合伙人。” “你好,我是梁听雪。” 男人鼻音浓重地笑笑,“我知道你。” 秦峥的合伙人? 黎岁这个项目,莫非跟秦崇的哥哥真的有关系。 不过也是,黎岁一个学外语的,哪会懂商业上的事。 梁听雪正想得出神,突然一个空矿泉水瓶砸过来,径直的砸到她的脑门上。 她蹙眉抬起头,看见秦崇投过来的挑剔眼神。 “你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盘货。” 梁听雪本来心里就不平衡,这下还想让她给黎岁的项目做事,她当然不肯。 “不方便!” 身上穿着度假风的拖地白裙,一弯腰就得走光,确实也不适合干活。 话音刚落地两秒,秦崇又朝她迎面丢过来一件t恤。 “穿上就方便了。” 梁听雪从脸上拽下来那件t恤,怒意更甚。 早知道她就跟方洲集团的摄制组一起回度假村了! 偏偏她已经知道这件事跟秦峥有关,她就算再怎么委屈,肯定也要出一份力的。秦峥生前对她照顾有加,是暖心大哥哥一般的存在。何况她知道秦峥对秦崇意味着什么。 看她耷着个脸,不情不愿的模样,秦崇三两步走到她面前,强势地上手帮她套t恤。 “手。” 穿完一只再穿另一只手。 对待小孩一样。 虽然动作不算温柔,可肢体接触毫不避讳,很明显带着意犹未尽的亲昵。 穿完衣服又要给她戴手套。 她迅速抽回手,嘟囔,“不带,丑。” 秦崇臭着脸把她手拽出来,硬带上,“等下被箱子刮了哭都来不及。” 比秦崇脸更臭的是他身后的黎岁。 那瞪过来的眼神像是刀子一样,要直接把梁听雪刮成碎片。 梁听雪实在看不懂秦崇。 既然那么在意黎岁,又干嘛在黎岁面前假模假样关心她? 难不成对黎岁,他也要来一出欲擒故纵? 想到这,她迅速抽回了手。 她才不当这个工具人。 仓库不大,加入了一些搬货工之后,整个空间满满当当的。 黎岁阿崇这阿崇那的声音,也就不轻不重地飘在了仓库的每个角落。 “阿崇,你看我脸上是不是抹到脏东西了?” 黎岁两只湿漉漉的大眼睛冲着秦崇眨巴着。 她的鼻尖蹭到了一点灰,更显得她纯真无辜,像个不谙世事的小鹿。 秦崇温和地笑了笑,递过纸巾,点了点自己的鼻尖,“这里。” “擦掉了吗?” “还有一些。” 他对黎岁倒真的是耐心十足,尊重十足。 不像对她……对她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温声款语? 总之白月光就是要捧在天上的。 那白雪呢? 白雪,最终要落在泥泞里。 梁听雪想到在船舱里秦崇对她的举动,忍不住自嘲。 “秦总和夫人的感情真好啊。” 她身边一个小女孩,刚大学毕业的模样,像是仓管员,眼神很炽热地和她搭讪。 梁听雪觉得尴尬,没搭腔。 但是小姑娘八卦的兴致似乎很浓烈,也显然是把她当成秦崇的员工了。 “姐姐,夫人叫什么呀?” 梁听雪心里泛着苦涩,觉得自己此时此刻投过去的目光,很像一个恶毒女配羡慕的眼神。 “小伊,你别乱说话。” 她抬头,是刚刚那个抽烟的梁泊。 “这位才是少夫人。” 这一解释,叫小伊的姑娘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一旁的梁听雪,尴尬只多不少,不过清冷无表情的面孔,看起来倒不像被影响。 她索性带上了耳机。 心无旁骛地做好手上的活。 将近天黑的时候,黎岁出事了。 她体力不支地晕了过去。 明明身子弱,还非要跟着搬货,劝了很多次,怎么拦都拦不住,脸色由潮红转成惨白。 纤细的身躯栽倒在秦崇怀中,秦崇一把撑住她,目色却没有多少波动。 “回镇上。通知医疗团队待命。” 梁听雪在一旁,听见秦崇的这一句,才明白原来秦崇为黎岁带了整支医疗团队来。 专程陪她过来作这一场。 难怪谁拦着黎岁,秦崇都不拦。 就这么惯着。 他早就为她做好了万全准备。 千金难买她开心。 梁听雪觉得刺眼,刺眼得她心如死灰。 “小雪姐,您也一起回?” 此时黎岁已经无力到站不稳,被秦崇一把抱起。 梁听雪心绪很淡,习惯性地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手腕上空空如也,自己的红绳不知道掉了。 梁听雪胸口骤然发紧,“我不回了……我……” 秦崇回过头来看她,“怎么了?” 她完全慌了神,对上秦崇的眼,“秦崇,我东西掉了。” “你掉了什么东西?” “红绳,我的红绳掉了。” 秦崇胳膊绷着力,有些气闷,忍着脾气,“先回镇上,明天帮你找。” 他记得她腕上的红绳,还挺好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戴上的。 可是现在哪是找一根破绳子的时候? 梁听雪已经慌得六神无主,完全不见她平常的从容,转头就往仓库里钻,“不行,我怕弄丢了,我留下来找。那是我……” 那是母亲交代她不能离身的东西…… 话还没说完,被秦崇不耐地打断,“小题大做什么?不就是一根绳子吗?能不能不闹?” 秦崇三两步跟上去,压低了声音里裹着薄薄的怒火。 荒山野岭,这里可没有什么的士和滴滴打车,他怎么可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 “我没有小题大做!” “你想救情人你去救你的,我让你留下来了吗?” 梁听雪两滴泪狠狠砸了下来,滚烫得像要在人身上烧出个洞。 第36章 对他没期待 梁泊一直冷眼旁观。 但梁听雪此刻的失控到他这个闲人都感觉不对劲,他弹了烟,“小秦总,我留下陪她找。你们有事就先回去。” 秦崇看着不顾一切跑进仓库的人,眸光比冰冷。 只一眼,转身走了。 …… 镇上,一家装修不算华丽,但干净整洁的民宿被包下来,作为照顾黎岁的临时医疗站。 黎岁的手始终紧紧攥着他,双目紧闭,两滴眼泪从眼角滑落,“阿峥,阿峥……“ 车开到一半时,她的意识又混沌了起来。 将秦崇当做了秦峥,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很多。 但再怎么讲,都没有提及当年秦峥身亡的事。 “秦先生,今天黎小姐的情绪波动大,体力透支,先给她上点滴。” 主治医生是他从京北请过来的专家,是精神与心理方面的权威,这已经是他给黎岁换的第三波团队。 秦崇点了点头,大掌在她紧攥的指尖轻拍安抚,半晌才费力抽出来。 走出房门,他朝何医生招了招手,“刚刚,她又当我是秦峥了。“ 何医生不讶异,“秦总和您哥哥长得确实七分相似,黎小姐现在心理状态还不稳定,记忆混淆是正常的。” 医生换了三波,却无一例外建议他顺着病人的错觉,在她意识混沌的时候,扮做秦峥,充当一个安抚人心的角色。 秦崇默了一会,开门见山,“她现在能做康复治疗吗?” 何医生,“关于目睹爱人去世那段回忆,我们初步判断记忆只是沉睡,不是缺失,通过康复治疗成功率不算低。只不过……“ 何医生欲言又止,秦崇眼神凌厉,“您有话直说。” 何医生道,“黎小姐是因为无法接受而导致的记忆丢失,她本人目前并不愿意面对这一份痛苦,对治疗很排斥。” 秦崇身形一动不动,捏了捏眉心。没再回话,走进病房。 大约过了半小时,黎岁醒来了。 一睁眼,看到秦崇那一刻,她眼里立刻又蓄上眼泪。 “阿崇,我是不是很任性?” 秦崇缓缓摇了摇头,温声,“你想亲手完成你和哥一起投的项目,做得很对。我相信哥知道了会很开心。” 清醒时,一提到秦峥,黎岁一如既往的眼神躲闪。 看见她的不坦然,秦崇冷眸微沉,继续道,“按照我哥的意思,他生前名下的所有资产,都转到你名下了。包括你们一起看中的项目股权,包括他打算拿来当婚房的房产。” 自然,他在强调秦峥对她有多宠,她该有所触动,不该再逃避治疗。 只不过在看到黎岁变得颓然痛苦的瞬间,他没再继续往下说。 “好好休息。” 秦崇欲走,手掌却突然被发凉的指尖握住。 “阿崇,你要去找听雪吗?” 秦崇没回答。 可是他从到镇上开始就心事重重,自始至终坐不下来。 一个人有记挂的时候,眼神和平常是不一样的。 “阿崇……我知道我回来,打扰你们了,我很不对,可是我现在只有你了……” 黎岁哽咽着。 秦崇眸色冰冰冷冷,好一会才沉气,坐下来,“黎岁,我知道你放不下哥,你把我当做他,我不介意。我也可以陪你完成秦峥对你的未尽承诺。” “但你也要明白,我是秦崇,不是秦峥,我已经结婚了,有家庭,我的妻子是梁听雪。” 秦崇每说一句,黎岁的心就沉一分,像是被绑了一块巨石,将她往深渊里拖拽。 他继续道,“如果你觉得要唤醒那段记忆太痛苦,不愿意,那我不逼你。等你病情稳定后,我让人送你回日本。或者你想去哪都可以,我会安排。” 秦峥逝世的事,在秦崇这里就是一个死结。 两兄弟早早没了父母,大七岁的秦峥对秦崇而言,不只是哥哥,更是那段被秦家抛弃的时光里,唯一能依赖的人。 光芒万丈的人就那样突然地陨落,谁不叹惋,更何况是秦崇。 时至今日,秦崇要查清当年的真相仍是深深的执念。 黎岁知道,这也是她最后的机会,可她隐约有预感,现在她连这最后的机会也要抓不住了。 她失控地抓住秦崇的手,仰头,明眸噙泪,“秦崇,陪我一晚行吗?就一晚……回到华城后,我愿意接受治疗!” …… 梁泊陪着梁听雪重新打开了封好的货。 一箱箱找过去,一无所获。 一个晚上过去,梁听雪怔怔看着天边亮起来的微光,眼中不见一丝神采。 “赌气?”男人给她递过来一瓶水。 这女孩子不遗余力要留下来,身上的白色裙摆被地板擦得乌漆嘛黑,几乎整条都被染成灰色。 可是找了一晚上,根本没见到她说的红绳。 有一种可能,是女人小心思作祟,不肯跟着走,用行动在抗议男人的花心。 她摇头。 “我母亲生前给我挑好的,最后一件生日礼物。” 她的声音很闷,一晚上哭过好几回,染上了重重的鼻音。 梁泊一怔。 现在有了些年纪,听不得小姑娘说这种话。 他摸了摸鼻头,清嗓,“秦崇刚刚发消息说要来接你的,可能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梁听雪暗下去的目光更暗了,“梁泊哥,我没期待他来。” 梁泊只是乜了她一眼,转头又进了仓库找了。 …… 秦崇赶到码头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梁泊已经眯了一觉,坐在仓库里收拾零碎。 “梁听雪呢?” 梁泊余光瞥了一眼来的人,眼底浮着对秦崇的瞧不上。 一张英朗的脸上不掩疲倦,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那一身。 可比梁泊预想的来迟了半天一夜。 把自己的老婆撂在这,忙着照顾别的女人。 秦峥秦崇两兄弟,长得极像,可人品却似乎差了一大截。 “小梁被她朋友接走了。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梁泊冷言冷语。 秦崇面无波澜地立着,“红绳子找到了?” “货箱翻了遍,没找到。” 秦崇嗤声,“瞎折腾。” “那是她妈妈留给她的最后一件礼物。”梁泊笑着,笑不及眼底。 “这个理由,够她掘地三尺吗?” 第37章 离婚律师 秦崇听见这一句,眉宇沉了几分,高大身形久久不动。 青白烟雾腾起又散去,一截烟灰被海风吹落,散在他的鞋面上。 梁泊余光瞥见秦崇愣住的身影,到底还是放下手里的活,慢慢地走到秦崇身边。 他拿秦峥当最亲的兄弟。 对他的弟弟也不可能真的不管不顾。 “当年你哥给我看过照片,里头的女孩就是你现在的老婆?” 秦峥当年,给梁泊看过秦崇的照片。 照片里是20岁的秦崇和梁听雪。 秦峥告诉他,自己弟弟交了个会说好几国语言的女孩子,还是个校花。 梁泊觉得新奇,多看了几眼那张照片,就这么记住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 秦崇眼眸微动,低头用力吸了一口烟,烟雾漫入鼓张的胸膛,烟头的猩红燃得很亮。 “除了她还能是谁。” 他的声音又沉又闷,像是竭力在压制心头的惊涛骇浪。 梁泊一只手搭在他肩头,不轻不重地拍了拍。 “那时候你跟小梁都还不到20岁?那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就走到这个地步了?” 秦崇的面孔匿在烟白中,没多解释,“中间分开了。” 梁泊似有思考,“那就更该珍惜了。走散了又聚首的人,再弄丢,多遗憾?” 秦崇默默听着,一声不响。 “不是哥多嘴。那个黎岁,当年和你哥在一起的时候,就没理会过这个项目,昨天也是,看着多有干劲似的,压根没干多少活。” “倒是小梁,自己在那默默盘货,盘得很认真,对不上的从头来过,半分不带含糊的,一张盘货表标注得密密麻麻。”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秦峥的故人……” 梁泊自觉说得有点多,没再往下讲。 “我就不多说了,谁是真心谁是演戏,你应该不瞎。” 秦崇往地上掷了烟头,目光投远,口腔里有几分血的腥甜。 “有数。” …… 海岛除了重金打造度假村,其他地段的商业化程度不高。 梁听雪失魂落魄地坐在岛上唯一的咖啡馆里,眼前的“朋友”是江书晚。 上午,梁泊困得折腾不动了,剩下梁听雪自己一个人继续找。 找到无望时,江书晚给她来了一条短信。 他说自己看见了梁听雪发的朋友圈,恰好在附近的城市开庭,也想来蹭一蹭新鲜海风。 梁听雪那一瞬间,半点没有犹豫,直接发了自己的定位。 江书晚接到梁听雪的时候,她一个人站在仓库门前,麻木地吹着海风,身上实在是太脏,像一只刚从泥土里挖出来的瓷娃娃。 江书晚吓了一跳,但毕竟是律师,没少见当事人最失控的模样,在确认她身体没有任何损伤后,什么都没在多言,带她离开,到小镇上去,进了唯一一家的咖啡店。 梁听雪不说,江书晚也就不问,只是给她点了一壶热乎的肉桂苹果茶。 这个季节的气温并不稳定。 海岛昨天还艳阳高照,宛若夏季,今天天一阴,那股热气就完全散开了,甚至穿着薄外套都觉得有些凉。 江书晚眼前失魂落魄的人,被套在宽大的外套中,显得格外娇小无助。 她没抗拒江书晚给她的外套,甚至没来得及思考,这是江书晚为她披的第二件外套了。 换到第三杯热茶的时候,茶壶玻璃茶壶碰到茶杯发出清脆的声音。 看见江书晚节骨分明的手掌时,梁听雪眼睑微颤,如梦初醒般抬眸。 “抱歉,江律师,我好像总是在最狼狈的时候麻烦你。” 江书晚唇角弯了弯,“抱歉什么。我很荣幸能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 他清隽眉目间闪过一丝深邃,里面明显是男人对女人的情愫,但梁听雪顾不上解读。 刚刚她毫不犹豫地给江书晚发定位的时候,已经想好了离婚。 什么都阻止不了她离婚。 红绳的丢失,一定是母亲对她的警示。 母亲看不下去,对她失望透顶了。 从小被妈妈捧在手心里娇养的骄傲,现在为了一个男人,不言不语地被冤枉,被羞辱。 母亲不认这样堕落没骨气的女儿了。 所以要收回给她的礼物。 一阵酸意再次刺激眼眶,梁听雪捂住脸,失声痛哭。 “没什么事过不去,会好的。” 江书晚的手在她手肘上安抚地轻拍。 一阵风铃响动,咖啡厅的门被推开。 江书晚循着声响看过去,一个身高颀长的男人径直朝他们走过来。 纵使身上的衣物被染上了泥,上位者的非凡气魄仍是从眼神仪态丝丝渗透。 四目相对,天然的敌意。 “你在这做什么?” 声音传入她的耳朵,梁听雪停止了啜泣。 秦崇的目光移到江书晚搭在梁听雪裸露的手肘上,眸色沉了沉。 她不紧不慢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静默了一会,让情绪恢复平静。 “秦崇,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 她微笑着说话,沉稳的嗓音礼貌中带着疏离,是她一贯的商务腔调。 因为涨红的眼眶和泪痕,显出几分破碎孤绝,但眼底幽深的冷意却横冲直撞朝男人碾过来。 “也是我的离婚律师,江书晚。” 第38章 可惜是演的 秦崇耳旁恍惚,拿着红绳的手默默地攥紧。 自然,他想得到她这一晚上有多煎熬。 可非得天天把离婚挂嘴边? 他瞳仁刹那间一片沉寂,旋即猛地上前一步,把梁听雪扯到跟前,想尽快离开。 “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梁听雪被他猝不及防地拉扯,虽是没防备地跌了几步,眼神里的冰冷却没有任何改变,只是缓缓地掀眼,撇开秦崇的手。 她慢慢道,“我已经打算离婚了,我们之间的对话,我的离婚律师没有不能听的。” 话音刚落,气氛仿佛落入了更深的冰窖。 江书晚是聪明人。 此前不过有所怀疑,而眼下的三言两语,完全证实了他的猜想。 梁听雪,居然真是秦家的隐藏少夫人。 人人羡慕的地位,是否因此光鲜他不知道,但梁听雪的委屈,一幕幕,那么恰好都被他看在眼中。 江书晚站起来,朝前一步,挡在梁听雪面前。 “秦先生,您有什么要跟梁小姐说的话,可以让我代为转达,当然如果您不愿意亲自沟通,可以让您的委托律师与我交流。”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模样把秦崇看笑了,他眸光冷冷略过江书晚,凌冽的眼神直勾勾朝着梁听雪来。 “答应好的事,现在想反悔?” 梁听雪定定地望过去,眸光无波澜,“对。我反悔了,我要离婚。秦老太太的好意,我梁家没福气领。” 改口得真快。 不叫奶奶,叫秦老太太了。 好一个没福气。 就在刚才,他为了一根红绳,在码头几乎要把仓库掀了了个底朝天。 而梁听雪,居然在这跟她的相好聊着她的离婚计划,互诉衷肠。 秦崇冷笑,目色像炼狱里燎上来的森寒。 他攥紧了手里的红绳,手上的筋脉一寸寸凸起。 红绳从指缝溜下半截,银坠坠在半空中,发出一声清脆响动。 梁听雪视线跟着往下,秦崇还沾着些许污泥的手,有几丝血渍。 但下一秒,她的红绳被秦崇重新严丝合缝地攥住,没露出一星半点。 梁听雪心跳一乱。 幻听? 她像是听到她的红绳上铃铛响动的声音。 秦崇身上沾着海风和泥沙气息,难道他……回码头帮她找红绳了? 怎么可能?他…… 死灰沉寂的心脏,似乎又被一根火柴一撩,不可遏制的灼热震颤。 但死灰复燃的下一秒,她的心又恢复平静。 这不可能。 她也绝不允许自己再动摇半分。 可及时隔着江书晚,梁听雪都能感受到秦崇身上瘆人的阴戾。 “那你就准备好,打一场体无完肤的官司。” 秦崇落下这一句话后,咖啡厅中的气氛有一瞬间死寂。 下一秒,咖啡机碾碎豆子的声响传过来,没有破开气氛的一丝僵硬。 旋即秦崇连个眼风都不再给,阔步走开了。 他走后,咖啡厅里仍有片刻窒息感在蔓延。 混迹华城律政圈多年的江书晚很清楚,秦崇口中的“体无完肤”是什么意思。 那人可是华城秦家的公子。 秦崇的个人律师团队,方洲集团的法务部,秦家名动全城的法律顾问。 任何一个出马,梁听雪都没任何胜算。 换做寻常委托人,他这回已经在提示风险,据实以告了。 可偏偏是梁听雪。 胸膛里的情愫明明白白告诉他,他不可能坐视不管。 “你还真是豪门太太。” 江书晚黑白分明的眸子在她身上流转,“看来我事业运来了。” 梁听雪苍白地回笑,“抱歉江律师,刚刚情况紧急,我口不择言了。我不想连累你,得罪了秦家,以后在华城难混,我会另外委托律师的。” 梁听雪又恢复到平常的模样。 清醒又从容。 似乎她的一颗心,只会被一个人搅得天翻地覆。 江书晚没脾气地笑了笑,“梁小姐觉得我不够资格帮你?”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梁听雪很真诚地回应,“江律师年轻有为,可是权贵,阶层,超出个人对抗的能力了。我们不要以卵击石。” “梁小姐,你想复杂了。” 江书晚顿了顿,“我的想法简单,梁小姐笑起来好看,所以我不想再看你哭。” 知道江书晚这是一句宽慰的话,她配合地笑了笑。 “确实,是不值得哭。” 江书晚笑颜温朗,“直接带你回华城,还是先给你找个地方洗个澡?” …… 她最终还是回了趟度假村。 昨天出门时为了拍照好看,她只背了一个小小的口红包,只放得下手机和房卡。 其他的证件行李还全都在度假村里。 从度假村门口朝里走时,遇见方洲集团公关部的员工,仍是笑着叫她少夫人。 她也淡淡回笑,没打破最后的和谐。 乘电梯,掏卡刷开方面,径直地走进去,没换鞋。 想要速战速决地离开,目光却无意识被台上的照片吸引住。 昨天刚刚拍下来的蜜月照。 这么快就有成片了。 放在最上面的那张照片,不是接吻的照片。 是深吻停下来的时,秦崇调侃叫她收敛的那一瞬间。 照片里,梁听雪两颊绯红,眼中带着小女人的羞怒,秦崇勾唇睨她,扬着下巴,脖颈筋脉分明,有点野,有点坏。 仔细看,眼里甚至还有几分汹涌却克制的爱意。 梁听雪收回视线,一下就笑了。 演技真好。 和黎岁,天生一对。 只不过接下来她不愿意继续再做这个工具人。 她转头,秦崇就坐在几米开外,背着光,神色晦暗莫辩。 “拍得好吗?” “好看。”梁听雪扯唇,点了点头。 “可惜是演的。” “以后好了,你和黎岁在一起,可以不用演了。” 秦崇的瞳孔乌沉,如一潭死水。 但他沉眉的表情也不过刹那,轻哂,“江书晚是时刻准备着接盘。任你随叫随到?” 梁听雪并没有回答秦崇这个恶劣的问题。 只是进卧室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的东西本规整得很好,没几分钟就收拾完了。 她推着箱子出来,路过秦崇的时候,沉郁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早就想让他当你的离婚律师了,对吗。” 梁听雪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之前那次我有离婚的念头,我是打算净身出户的。毕竟这段婚姻,是以我寻求庇佑为开端,我是占便宜的一方,那时候不需要离婚律师。” “可是现在,我不打算这么做了。” 在婚姻里受的每一分委屈,每一个羞辱,她都要他一笔一笔赔偿。 有了钱,保镖她自己请,房子可以另外换。 她的人生,总不可能因为苏灿的桎梏就过不下去。 也不可能因为没有秦家的庇护就转不了了。 她愿意时被护在秦崇身边,不愿意也可以自己作战。 秦崇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眼底浮着嘲讽,“行,那你慢慢算。” “列个罪证清单给我,事无巨细,能从我这拿走多少,看你的本事。” 梁听雪勾唇,笑了笑。 脸色那样惨白,不见一丝血色,却对他的嘲讽和刺激那样无动于衷。 “我会的。” 第39章 录音笔的下落 她取回了证件行李,转头就出了门。 走得毫不犹豫。 秦崇看她一步步走远,一种无法遏制的狂躁涌上胸腔。 于此同时眼前是梁听雪的决绝不回头,耳边是梁泊那一句,走散的人再聚首,弄丢多可惜。 点了根烟,整个人如匿在阴霾里。 走了好。 本来就是送上门的女人,谁在意。 烟还没抽一半,季骁的电话打进来。 “秦总,黎小姐头疼,不肯吃饭,想让您过来一趟” 秦崇的语气不冷不凉,“我是医生还是神仙?头疼找我?” 把季骁听出了一身汗。 “明白了,我绝不再因为黎小姐的事打扰您的蜜月!” 他视线凛凛地看向度假村口,梁听雪上了那辆送她回来的路虎。 江书晚的车。 季骁的声音又传过来,“对了秦总,录音笔的下落有下落了。” “按您的交代,特地避开了吴少查的,当时给小雪姐做笔录的警察,确实有收到一支录音笔。” 秦崇闻言,视线微顿,旋即问,“现在录音笔在哪?” “估计,就在吴少手上。”季骁意味深长地回答。 “想不到吴少是这样的人,他跟小雪姐有仇?对了,尼日酒店里的员工说,最开始通知前台报警的人也是吴少。” 秦崇面无表情地沉默,朝外看的眼睛似乎没有焦点,逐渐变得幽邃深沉。 …… 梁听雪确实上了江书晚的车,也在最近的服务区简单地淋了浴。 从服务区出来时,梁听雪脱掉了身上脏兮兮的裙子,顺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为了拍婚纱照,精心选的裙子,如今沾满了泥巴,再不可能洁白如初。 她曾经美好简单的心意,也再不可能回到从前。 出来时,她身上仍然披着江书晚的外套。 在萧索冷风里,梁听雪朝他走过来,清冷孤寂的模样,鬓边碎发飘动,平添几分冬季里的脆弱感。 江书晚的心不可遏制地抽动了一瞬。 “有一杯是给我的吗?”她走到江书晚跟前,盯着他手中两杯热拿铁,淡笑。 江书晚回神,不慌不忙将纸杯递给她。 “你累不累?换我开一会儿车?”她抿了口拿铁,暖意漫上胸膛。 “不用。我开。” 车子一路向北,不过梁听雪没有跟着回华城。 在快到海城的时候,她联系了尤子惠,打算下车。 乘风智能语料库的订单,尤子惠基本上谈妥,就差乘风智能大老板的拍板决定了。 昨天,尤子惠跟着乘风智能的负责人一块到海城,与乘风智能的总部进行最后的商谈。 梁听雪借机与尤子惠汇合,想在海城歇脚了三两天。 “想去海城请离婚律师?” 江书晚轻易看穿了她的企图。 被江书晚直白地揭穿,她也不瞒,笑了笑,“嗯。海城毕竟跟华城不是一个行政区,离婚律师从这边请,不会被秦家的势力影响。” 继续往北走,气温越来越凉。 江书晚又上调了一次车里的暖气。 将她伸胳膊伸腿的舒适模样看在眼中,眼底的笑意渐渐聚拢。 “行。” 她都这么坦诚了,他便没再勉强,“那我给你介绍海城打离婚官司最好的团队,你就别再推脱了。” 见她不说话,江书晚勾动唇角,“放心,我不会抽你回扣的。” 她噗嗤笑出声,“那你还是抽回扣。” 江书晚笑容爽朗温润,但儒雅的眉宇在此刻却格外深沉。 “你顺利离婚,我才有机会追你。私心这么大,哪能要你的回扣。” 这话说得也正经,也随意。 却是将心意表露得不能再直白了。 梁听雪脑子一懵,眼中的波动完全暴露出她的意外和怔仲。 江书晚看向她时眼中有火焰,梁听雪哪能感受不出来。 如果不是有爱慕和关注,又怎么会三番两次在她最狼狈时出现。 江书晚没错过她错愕的表情,“我吓到你了?” 她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有些意外。” 只是她没料想到江书晚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毕竟他那样年轻有为,在知道她已婚身份后,居然没把那层心思吓跑,反而赤诚地表露,不遮不掩。 话题戛然而止。 梁听雪没办法回应他的情感,他也没有迫切地要她的答案。 她仍然陷在泥潭里出不来,又怎么有可能去面对新的热忱。 …… 海城富恒律所,团队确实够大,也确实不怕华城当地势力的掣肘。 在梁听雪到达海城的第三天,就高效地整理了谈话清单,约梁听雪见面。 不过一见面,律师便直言,他们查不到秦崇个人财产的全貌。 “秦先生目前,名下没有任何房产车辆,唯一的房产,车辆,都在不久前转手了。” “原本持有的股权也都在上个月全都完成了转让。” 房子和股权是给黎岁的。 车子是给焦蕊蕊的。 梁听雪在心里自嘲,觉得可笑至极。 那辆车,还是她亲手转的。 “嗯。您继续。” 律师道,“梁小姐,恕我直言,秦先生似乎从一开始就对您和这场婚姻有很大的防备。” 第40章 大费周章 她突然就有些明白为什么他执意要送那辆车了。 她现在甚至相信秦崇愿意拿钱送乞丐,也不愿意给她分文。 她平静地颔首,“我找侦探查查看。” 海城毕竟和华城不在一个行政管辖区,很多事情要查,还得找另外的路子。 “还有,梁小姐,您给我们整理的那一些证据,其实并不能充分证明秦先生在婚内出轨,是过错方。” 梁听雪低头思忖,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棘手。 尽管秦崇平常的平常花名在外流,风流韵事到处飞,真的要抓他把柄却几乎找不到。 甚至那一天在日尼酒店,他那么公然地和黎岁相拥。 居然一张图片都没有外泄到网上。 她心里有些后悔,自己明明目睹了那么多次,就是没有想过任何一次记录。 “梁小姐,你想要打这场离婚官司,可能会是一个拉锯战。在搜集到充分证据之前,不要打草惊蛇,也不要贸然起诉,您尽心尽力做好妻子的角色,这样只会对你有好处。” 梁听雪听明白了,只是继续当秦家隐藏的少夫人,着实有些为难她。 她和秦崇,如今也算撕破脸了。 没跟律师多说什么,她淡淡嗯了声,“我们保持沟通。” 晚上,尤子惠被灌得烂醉回到酒店。 一见到梁听雪,激动地哇了一声,“雪,自动驾驶领域的多语种语料库,我谈成了!你知道这项目多少人盯着吗,结果是姐姐我拿下了!” 梁听雪不由自主跟着笑,“真的?太好了。” 尤子惠重重点头,“这项目,简直为你量身定制!” 看她喝成这样,梁听雪心疼,“你放心冲,后端交给我。你能接多少,我就做多少。” 尤子惠傻笑,“我们小雪公主真靠谱。” 她顾不上洗澡,直接爬到床上去,躺下,“离婚律师见了吗?怎么说呀?” 梁听雪如实回答,“律师很不错,只是目前证据不足。” “证据不足?”尤子惠瘫歪的身体突然又正了起来,抓起手机一顿敲。 “雪,姐给你介绍个侦探。” “这侦探主攻出轨渣男,现场捉奸经验丰富,特专业!” 梁听雪:…… “小雪,你听我的,这种事律师搞不定,就得找点旁门左道。” 这倒是……和律师的想法不谋而合。 梁听雪想离婚的事情,没再瞒着尤子惠。 其实那一日,尤子惠就发现梁听雪对秦崇,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满不在乎。 相反,从她不会说谎的眼中,她看到了悲伤的情愫在蔓延。 她猜到了梁听雪是喜欢秦家这位少爷的,而且不只是淡淡的喜欢。 如是,秦崇那些风流事,该有多伤梁听雪的心,她真不敢细想。 “唉,小雪,你瞒我干嘛呢,早知道是这种情况,当初我就不会天天在你面前提那渣男了。” 梁听雪无奈笑了笑,拿来毛巾帮她擦额头。 “离婚好啊,江律师可不比那纨绔公子哥差,你们好好发展,我看好他……” 说着说着,尤子惠就闭上了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梁听雪帮她擦脸的动作没停下,视线却蓦地腾空。 江书晚的身影,他坦然赤城的话语。 不过她的思绪也就抽离了一瞬。 收拾完一切后,梁听雪也躺上了床。摸着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刚刚尤子惠推送过来的侦探名片。 纯黑色的头像,名称就一个点。 还挺神秘。 没犹豫,她直接发送了好友申请。 回华城的前一天,梁听雪又去了富恒律所一趟,将她想到的,在婚姻里经历的所有细枝末节都告诉了律师。 其实梁听雪没想过走到打官司这一步。 她只是知道秦崇不会轻易放过她。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她更需要有人帮她专业地梳理出自己想表达的意思,让她在与秦崇对峙谈判时有足够的底气。 从律所出来的时候,她出乎意外看见了一个人。 周令迈着大步朝她走来,这人是秦崇的朋友,也是华城豪门圈子里排得上号的贵公子。 做风投,常年各地跑。 梁听雪一看到他,心里的厌烦就压抑不住地漫上来。 说来,最先帮秦崇找到黎岁的人就是他。 周令看见她,率先开了口,“梁听雪?你怎么也在海城?” 他的目光往后移了移,“富恒律师事务所”的大字和它特色的logo就撞击到了眼球里。 “你来富恒律所……” 周令刚想再开口问什么,梁听雪疏离又冷静的回答就传了过来。“嗯。我有事咨询。” 遇见周令,梁听雪心里其实并没有那么淡定。 她不希望自己在海城找律所的事传到秦崇耳中,但还是竭尽全力让自己看起来冷静。 周令的眼神不乏意外,眼里有几分调侃,“咨询?你不是认识了个厉害的律师吗?还用得着跑海城找律所?” 周令平常人不在华城,所以很多信息都是滞后的,前阵子黎岁受伤,梁听雪被警察带走那场闹剧,他也是才听说。 还听说梁听雪后来被江书晚带走了,明里暗里的传言,颇有几分秦公子后院起火的意思。 “周大公子。”梁听雪平静地听他说完,没什么表情地回应,“我记得我们好像不熟。” “没事,我就先走了。” 她疏离颔首,从他身边冷漠路过时,周令错愕地侧目看过去。 旋即眉梢一挑,意味深长地敛眸。 梁听雪其实并不是随和好脾气的女孩,相反,因为出身书香门第,心气挺高。 但是因为秦崇的缘故,在他们面前在他们这帮人面前姿态摆得低,也从来没有给他们撂过脸。 印象中这似乎是他第一回在他面前如此的冷漠疏离。 其实周令对梁听雪真没什么恶意,还因为当时将黎岁的行踪直接发在有梁听雪的群里,一度觉得自己做事欠妥。 刚过,他甚至想道个歉来着。 不过她这样的反应,周令倒也不觉得还需要再说什么。 他耸了耸肩,朝反方向走过去。 推开自己公司会议室的门,瞥向里面翻阅着项目书的男人。 “猜猜我看见谁了?” 秦崇连眼都没抬,也没有接他的话。 近期他在物色几家医疗板块的企业,落脚海城,就到周令这里来看看项目。 “你老婆。”周令见他不为所动,索性自己直接讲。 “我见她刚从律所出来。” 秦崇的目光凝在协议书上,旋即抬眸看向周令,微微眯了眯眼,乌沉眸子很是深邃。 周令看好戏般道,“还是全国最知名的民商诉讼领域的律所,最拿手的就是离婚诉讼。” 秦崇合上项目书,眉梢微挑,“所以呢。” “所以,你说,会不会是因为黎岁回来,梁听雪看开了,终于肯放过你了?” 秦崇沉默了几秒,旋即嗤笑了一声,“谁不放过谁?” “这不是好事吗?” 周令故作惋惜地唉了声,“梁听雪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爱上了你。” 他坐到沙发上,架起了腿,“秦少,你都把黎岁接回来了,还要让梁听雪顶着没实名的秦太太跟你?真想三妻四妾啊?” 秦崇阴恻恻看向他,“听说你这两年在外面到处飘,是为了找到被你气走的养妹,你这么闲,是已经找到周落棋了吗?” 听到周落棋的名字,周令瞬间就蔫了。 别说把他那身份特殊的养妹带回身边了,就连她现在过得好不好,身边有没有男人,周令都无从得知。 鬼丫头不想被找到,他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秦崇的目光从他失神的脸上划过,“吴聿跟城北那帮人现在还有联系吗?” 他问得漫不经心。周令心绪还在周落棋身上,心不在焉答,“吴聿啊,刚跟城北那边签了几个施工建筑的大单,一时半会儿怕是断不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吴老爷子最讨厌城北那帮人,尤其是苏家。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吴聿要跟他们混在一起。” 听到苏家,秦崇的脸色一瞬闪过阴戾,片刻恢复寻常,只是淡笑。 “是么。” …… 出了富恒律所的大楼,梁听雪走到对面去,随便点了一份关东煮填饱肚子。 尤子惠和海城的朋友约了吃饭。叫了梁听雪一起,但她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就没去凑热闹。 一辆熟悉的大g就停在一旁。 车窗里,秦崇单手撑在玻璃上,衬衣卷起露出一截小臂,肌肉线条干练,手背青筋脉络分明,指尖夹着烟,像是在等人。 完全没聊到会在海城碰到秦崇,她心跳腾地加快,想扭头离开,却听见男人冷峭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江书晚不够用吗?还让你大费周章跑来海城请律师?” 第41章 我们情投意合 他的声音仍轻佻得像一缕烟,在她耳旁飘散,却让她无法忽视。 梁听雪挪开的脚尖顿住,回头,看着他的眼睛,假装平静道。 “这是我自己的事。” 海城已然严冬,她笔直均匀的小腿暴露在冷空气里,很明显,风衣下穿的仍然是夏天的单薄纱裙。 也许是刚吃过热乎乎的东西的缘故,没觉得那么冷。 秦崇冷眼看着她,“你想好了?” 她直视着秦崇,“当然。” 秦崇无赖地挑眉,“找到我出轨的证据了?还是找到我虐待你的证据?” 他最清楚自己什么证据都不可能被梁听雪找到。 诉讼也好,调解也好,到最后她顶多是闹闹脾气,哪来的底气真离婚。 梁听雪手握成拳,背脊紧绷着。“我会找到的。” “就算找不到,我也会跟你离婚。错误的事情结束得越早越好,我解脱,你也解脱。” 男人冷笑,收回眼眸,目视前方,“梁听雪,谁给你的勇气在我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初那么迫切想嫁给我,就别妄想还能这么轻而易举地离婚。” 他身上浓郁的烟草味混进了冷风直绕她鼻尖。梁听雪沉目,“当初确实是我想嫁,但如果你不同意,谁能逼得了秦少爷你?” 秦崇眉目阴了一分,下一秒,浪荡的模样又在他脸上漾开。 “这不就是了?你愿意嫁,我愿意娶,我们情投意合,离什么婚。” 她的指甲掐进肉里,他的浪荡面孔,让她发闷的心情更加沉闷。 跟别的女人传的满城风雨,现在说与她是情投意合,这是什么地狱级的笑话? “上车,跟我回华城。” 秦崇发话,车辆开锁的声音沉闷,像是在梁听雪听觉神经上又钝钝划拨了一下。 她裹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秦崇,我律师会跟你谈。” …… 回华城后,梁听雪带着工作室前后忙了一个礼拜,做了些自动驾驶原始语料资源的积累。 正在咖啡机前萃取原液,手机振动,她一瞥,看见是私家侦探宋三的电话。 她眉心一跳。 立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才接通电话。 刚摁下接听键,他急燎燎的声音就传出来,“雪姐,咱前夫哥真是一点儿破绽都不留啊!” 私人侦探姓宋,业内都叫他宋三。 捉奸这块,他熟门熟路,共情的将所有花心浪荡的已婚男统称为前夫哥。 宋三继续道,“我跟了一礼拜,这礼拜他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开会的路上,就连进趟酒也是蜻蜓点水,我都还没潜进去呢,他就出来了。” 才一个星期,他几乎就掌握了秦崇的所有行程。 梁听雪目光落在滴滴答答的咖啡液上,眉心一拧。 “不可能呀,他以前进酒,不到凌晨根本就不出来。” 宋三,“姐,不是我吓唬您,这位爷手腕作风,华城人可都听过,别不是他已经发现您在调查他了?” “要真是这样,咱趁早收手,我可不想被人脱衣服倒挂仓库!” 梁听雪心惊肉跳想了想,完全有可能。 尤其在海城的时候,他都知道了她在找律师的事。 她如实回答,“我近期虽然没跟他接触过,但他知道我有离婚的念头。所以你说他有防备,确实有可能。” “如果你怕他发现,那我撤单,没关系的。” 对面的宋三沉默了几秒,“姐,您这么实诚,我要不继续干,不成我背信弃义了?” 梁听雪一笑,“你没发现他跟那位黎小姐有接触吗?” 她可不信整整一礼拜秦崇都没找过黎岁。 宋三,“没有,我就没见过他跟哪个女人挨边。” 就在梁听雪沉思的时候,电话那头又递过来一句话。 “姐,如果您能确定前夫哥没察觉,那要不要考虑考虑钓鱼执法,主动创造需求?” 梁听雪一时懵,“什么?” 宋三,“我找几个美女主动送他上门!?” 一上午,宋三的那句“创造需求”就一直在她耳边回响。 午饭时,游子惠从楼下打包了两份火车头河粉上楼,跟梁听雪一起吃。 尤子惠撑着头,一边嘬粉,一边说,“语料库的项目,说因为进了新的投资人,所以要重新洽谈,我觉得有点怪。” 梁听雪有些心不在焉,“怎么讲?” 项目被新的投资人介入,资金上来了,语料库需求也从自动驾驶扩展到了整个汽车行业。 工作量是之前的数倍,但报酬也提高了不少。 “就怕新投资人有新想法,万一真的把项目给别人,那我们前期工作都白做了。”尤子惠敏锐地说。 这么大的工程,交给他们一个小小工作室,甲方肯定有顾虑。 目前合同还没签,但前期工作已经铺开了。 因为和乘风智之前合作过,所以尤子惠在程序上并没有卡得那么严。 梁听雪回神看她,“那我们继续还是先暂停?你决定。” 工作室的商务一直是尤子惠负责,梁听雪无条件相信她。 尤子惠思考了一会,道,“继续。上一回和乘风合作挺愉快的,而且我都为了这个项目特地陪王总跑海城了,真有变动,不至于不告诉我。” 梁听雪,“好,听你的。“ 午饭结束后,梁听雪默默点开了自己的好友验证。 重新看了一下焦蕊蕊当时给她发的好友申请。 验证信息已经过时了。 她想起过户那天从季骁手里接过资料,里面有焦蕊蕊的联系方式。 输入号码,主动发了打招呼信息。 这时手机上的屏幕又一跳转,宋三的电话再一次打进来。 她接起,“怎么了?” “姐,终于有进展了,刚刚前夫哥跟一个女人一起进了南鲤会所!” 第42章 我教你 南鲤会所是华城首屈一指的销金窟,兜着上流人士最多秘密的地方。 很多纨绔贵公子都在那有自己的包房。 几乎是在瞬间,她的微信上收到了一张照片,只有模糊的背影,梁听雪却马上认出那就是秦崇。 她指尖一缩,“帮我盯紧了,我马上到。” 宋三负责跟踪,真正捉奸的事由梁听雪自己来,这是一开始就谈好的。 毕竟秦崇的疯和狠在华城人尽皆知,梁听雪捉奸在情在理,换做是这种私家侦探,万一真被抓到,没被卸个腿怕是出不来。 不多久梁听雪一脚油门直接到了会所边上。 碰头的时候,宋三眼前一亮。“姐?” 梁听雪风尘仆仆,盯着不远处南鲤会所的大门,“我要怎么进去?” 半个小时后。 梁听雪穿上了一身白色勾边紧身包臀裙。 紧绷绷的布料贴在身上。 还被画上了不算淡的妆。 宋三在一旁默默观察。 秦崇这位爷在华城无人不晓。 隐婚,大概率女人上位的手段脏。 爬床的,怀孕的,总归是那些套路。 可梁听雪给人的感觉和那些会耍手段的女人很不同。 虽然身材脸蛋没得挑,可更引人注目的是独一份的气质和教养。 怎么看都不像会用那些手段的人。 梁听雪嘴角抽了抽,“就不能给我个低调一点的衣服吗?” 宋三,“姐,您这身段低调不了。刚刚本来给您找了一套保洁的制服,您穿了一看就是个卧底。还不如就这么打扮。总之里头穿着暴露的姑娘多的是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原以为宋三只是一个人,没想到他居然有一个团队。 给她化妆的女孩子别看人家年轻,很有两把刷子。 她长相本来就英气,眼窝深邃,眉弓鼻梁立体。被化妆师这么一描一勾,甚至有一些混血美人的韵致在。 眼睛的形状也变了,原本秋水半含的桃眼朝上描,绘出一双猫眼,戴上口罩乍一看,她居然没认出自己! 顾不上犹豫,她问道,“我该做什么?” 宋三掏出一枚服务胸牌,“姐,您带上这胸牌,跟着我的提示进去就行,胸牌里有摄像头。您就对那狗男女,能录多久是多久。” 牌子上就“服务员”简简单单三个字。 掂在手里质感是不错。 可就一股浓烈的草率感。 这么出名的会所,服务员铭牌难道不该是一一定制的? 宋三看出她的怀疑,立刻解释,“这您就不懂了,这会所里的服务员戴的都是这牌,大道至简,大道至简!” 她将信将疑,但没时间多想。 会所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偌大无垠的前厅跟五星酒店没区别,她从员工通道里穿出来,直接抵达五楼。 根据宋三的提示,她抵达5532房门口,门口是准备好的茶壶点心,她只要推进去就可以。 她咽了咽口水,深吸气,抚平心绪,推门走了进去。 她将推车的动静尽可能放到最轻,一进门,就看见秦崇独自一人,在包房里倚在木质躺椅上假寐。 身上是纯白色浴袍,胸前肌肉半掩,半躺的姿势让他本就分明的下颌线条更加完美。 如果男人也可以用媚骨天成来形容,那一定就是秦崇这样的。 梁听雪一时看懵了头。 才想起自己进来的是干嘛的。 她不动声色环视了一圈。 不对啊。 女人呢?! 跟他在一起的女人呢? 继续往四处眺,偌大包厢空荡荡,卫生间的门也是敞着的,一点动静都没有,不像有人。 她眉心拧紧,一起来的女人,临时有事也不是没可能。 她小心翼翼在他面前的桌上摆好茶点,尽量延缓自己的动作,同时又生怕自己弄出一星半点的声响。 “泡白茶。” 男人突然出声,梁听雪吓得一激灵,抬头看,幸好没睁眼。 就在水烧开的瞬间,推门而入的动静响起,梁听雪的心跳砰砰加速了起来。 “秦少,久等了。” 梁听雪动作一顿,怎么是男人的声音? 那男人走到秦崇身侧,坐下。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了一家医药外包企业投资项目。 梁听雪差点没被眼前正儿八经的聊天搞蒙,这什么情况啊,说好的捉奸现场呢?! 此时,她很想对着宋三给的通话设备破口大骂,但眼下,找个机会尽快脱身才是正事。 秦崇对那男人聊的项目兴趣不大,李也便换了个话题,“听说近日秦少爷收心不少啊,这是打算走进婚姻的围城了?” 秦崇未置可否。 李也调侃,“城南汪家,沈家,城西陈家,都跟你联姻的心思可都写在明面上,还是说,真像传言那样,要娶那位黎小姐?” 秦崇斜倚的姿势没变,只是懒懒睁眼,“你都从哪听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还用听说嘛?上回汪家的家宴,二小姐那个看您的小眼神,像是恨不得立马就嫁不是?” “上戏毕业的,据说在校就被好几个导演相中了演女一,汪二小姐长相是真没的说。” 秦崇看起来很迷茫,像是想不起汪二小姐是哪位似的,半晌才回了一句,“一般。” “汪二小姐还叫一般?那哪位千金能入您的眼?” 城南汪家,梁听雪是听说过的。 尤其是汪二小姐汪如砚,那可是华城的大红人。 没想到女明星也会对秦崇一见倾心。 不过也不奇怪,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相貌身材,在华城,少不了被千金名媛当做最佳选项。 梁听雪有些出神,下一秒,却听到秦崇半是随性半是认真的回答。 “我早结婚了。” 啪嗒—— 这一句被男人不徐不疾地说出来,梁听雪手一抖,白瓷茶碗撞出清脆一声响,她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听见声响,秦崇眼皮一挑,随意地往女人的方向瞥了瞥。 这一眼随意得就像一缕轻烟,立刻飘散。 应该没被认出来。 可梁听雪的心跳还是跳到了嗓子眼。 秦崇说得轻描淡写,真假不明,李也蹙眉,“不可能,你结婚这么轰动的事,我能不知道?” “随你信不信。” 李也狐疑朝她看了一眼,这一看,眼神定住了。“不是,妹妹啊,谁教你白毫银针这样泡?” 梁听雪背脊一僵。 泡茶她不在行,也压根不知道自己拿的是什么白毫银针。 重要的是把话题引到她身上,她要吓死了,像只全羊一样等着被烤。 “我找专业泡茶师过来。” 她夹着嗓子说,心惊胆战,打算撤。 秦崇的目光又一次在女人身上蜻蜓点水地掠过。 白色制服将女人的曲线展露无疑,裙摆很短,仅到腿根,跪坐姿势尴尬,两膝局促地并拢着。 捏着茶壶盖的手抖得像筛糠。 秦崇轻笑了声,眸色在刹那间转深。 “不用,倒了重来。” “我教你。” 第43章 我就喜欢这样的 座上贵公子神色温和,温朗如玉。 “把滤网拿开。白毫银针,贵在毫。” 秦崇声音捏得很轻,逗小动物似的,几许声调柔和的鼻音,听得人都酥了。 秦崇对女人,一贯温柔又耐心。 印象中,他似乎只对她梁听雪一个人冷脸以对。 她收回心绪,赶紧拿掉滤网,又要冲茶汤。 “不急,三十秒,茶汤呈淡青色再倒。” 梁听雪乖乖收手等着。 秦崇教一步,她做一步。 一旁的李也饶有兴致看着,笑而不语。 像秦崇这样的贵公子,想要攀附的姑娘太多。 今天明天后天,什么场合都能窜出个姑娘来装偶遇,装邂逅。 阻隔不断,索性就由着女孩来。 李也看出这个姑娘压根也不是会所里的人,故意逗她,“你手上不留指甲,不是弹琴就是做按摩的?” 也是好心给女孩子个表现的机会。 钢琴,房间里有。 浴汤,房间里也有。 可就这么恰好,梁听雪啥也不会,傻眼,呆在原地。 李也看她不动,“身材不错,学跳舞的?” 尴尬了。 跳舞,梁听雪也不是没试过,跳起来手和腿都有自己的想法。 秦崇似笑又不笑,解围似的,“正好我想泡个脚。” “去打水。” 梁听雪在浴汤池旁磨蹭,悬着的心松懈了几分,一知半解地听着他们的谈话。 “国内临床cro市占率超5了,8年净利润增长60倍,势头很强。” “主市场还是北美。” “ipo之前入手?” 她知道秦峥是生前是玩投资的,是全国排得上号的资本新贵。 现在,秦峥一手创办的资本公司,秦崇聘了专业团队在管理。 大概十分钟后,梁听雪弄出来了一盆乌漆嘛黑,冒着热气的水。 两个男人视线落在那盆水上,不约而同沉默。 李也顿时绷不住,大笑,“弄得跟药膳似的,这是准备把你煮了还是炖了?” 梁听雪脸热得能煎蛋。 很显然,在花瓣和药包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她恼,夹着嗓子,“败火的。” 秦崇唇色那么红,很明显是上火好嘛?! 李也笑岔气,索性敞开了调侃,“我就想知道这姑娘到底是谁安排来的。谁的品位,居然觉得你会喜欢这样的。” 不少人聊生意还是热衷美人计,先送个美女讨欢心。 清纯大学生,都市丽人,喜欢什么样就送什么样。 秦崇顺着他的话,“怎么不喜欢?我就喜欢这样的。” 梁听雪脑子一懵。 李也打趣,“喜欢又呆又傻的?” 她抬眸,撞进秦崇又混又懒散的笑涡中。 “中看不中用的。” 李也饶有意味笑,起身,“行,那我还是不打扰了秦公子了。” 门一关,不同寻常的气氛荡开。 梁听雪大气不敢出,低垂着眼,一心一意盯着他的脚指头。 凭印象里几个脚底板的穴位囫囵一通按。 她心里乱七八糟,更重要是怄火,明明上来捉奸来的,到最后还给秦崇洗上了脚。 “败火的方式有很多种,你可以选一种更直接的方式。” 男人不紧不慢地开口,指腹拂过她的眉眼,她吓得脖颈都僵了。 “中…中药调理更加……” 还没等她落话,男人的手绕过她的腰身,一道力压了上去,整个人就这么被提到了他的腿上。 他的手慢条斯理地伸到她胸前,薄笑声如烟草,模糊又醇厚。 “谁让你来的?我老婆?嗯?” 浑然霸蛮的气息,梁听雪太熟悉,她惊悸地想挣扎,强势的禁锢,动弹不得。 “来捉奸?” 梁听雪一句话都不敢说,只顾着摇头,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 “她让你怎么做?” 那双精锐的眼底是看穿她的犀利,距离那样近,一双大掌在她的腰上日日缠游……他怎么可能认不出她…… 梁听雪吓得呼吸都要停滞了。 下一秒,秦崇毫不客气地扯下她的胸牌。 声音变得冷无波澜,“回去告诉她,想要什么,自己回家跟我说。” “再有下次……” 男人薄凉又狠戾的话说一半,留一半。 梁听雪出包厢的时候双腿都是软的。 玩心眼子,她果真玩不过秦崇的万分之一。 她只能庆幸秦崇没认出她,否则当场就能让她跪了。 不敢停留太久,走到会所外整个人才摊下来。 说什么回家,有什么必要? 已经到这个地步,他图好聚好散? 不过是想继续折辱她罢了。 …… 周一早晨,梁听雪刚到工作室,就看见尤子惠在接电话,不知道听见了什么,脸色阴沉。 她到自己办公室放好了提包,转身出来时,尤子惠刚好掐断电话。 “怎么了子惠?” 尤子惠骂了句脏话,“语料库的项目,今天开启动会,乘风智能那边没叫上我们。” 梁听雪面色一凛,“所以,新资本入局,直接把我们给换了,是吗。” 资本就是大爷,而她们作为乙方,被换掉甚至没有一句通知。 尤子惠难以接受,也气不过,眼眶腾地红了,“敢情我那么多顿酒都白喝了吗?我们辛苦了两周准备工作……” 梁听雪知道这个单子拿得多不容易,她拍了拍尤子惠的肩。 “别急子惠,座谈会在哪?我们过去看看。”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杀到了甲方公司门前。 人被不客气拦在会议室外,黑色沉木大门紧闭。 “我们找王总。” 工作人员客气而冷漠,“王总在开会,暂时不方便会见。” 尤子惠叹,“新入局的应该是大人物,话语权远在之前的甲方之上。” 所以换掉他们,甚至不需要协商,不需要告知。 “都怪我太信他,之前合作过,回头客了,所以没签协议就让你们动工了,我的问题。” 两个礼拜没日没夜的付出就这么白费。 尤子惠觉得对不起同事,忍了一路的眼泪在这时候掉了下来。 梁听雪连忙掏纸巾给她擦,“傻瓜,失信于人的不是你,你哭什么。” 这时会议室大门从里头被打开,走出来一个人。 “听雪,子惠?” 梁听雪眸色一亮,“师哥?” 出来的人是宁子钦,外语院师兄,也是如今语言中心的副主任。 “你们怎么在这?” 尤子惠委屈得不行,倾诉欲上来,句就把前因后果倒苦水似地说出来。 “被溜了?” 咨询服务行业,容易被白嫖,被溜,宁子钦自己做过企业,深有感触。 他思考了一瞬,据实以告,“现在这个项目,指定语言中心联合高校来承接了。” 语言中心?高校? 梁听雪觉得奇怪。 一个政府下设的平台,怎么会接触商业订单? 没等梁听雪多考虑,就听见宁子钦说,“不过既然你们都已经参与了,没理由就这也让你们就这么白干,你们跟我进来。” 梁听雪和尤子惠对视了一眼,立刻跟上。 一进门,会议室前头端坐着黎岁,正儿八经在提案。 “其实语料库的建立,翻译部分交给高校学生,完全做得来,而且对学生是很好的锻炼机会……” 而项目的“新投资人”,就在会议室的最后面坐镇。 梁听雪不可思议地看过去,秦崇也恰好掀眼。 目光触碰。 几日过去,秦崇上位者的凌人姿态没变。 对黎岁的宠爱也没变。 黎岁想要的项目,秦崇管他碰了谁的利益呢。 抢来给她便是。 第44章 正面刚 “不是冤家不聚头啊。原来咱外语界现在也兴带资进组的。”尤子惠掩嘴嘲讽。 梁听雪冷冷笑。 “你老公,现在在里面当别人的靠山呢。” 梁听雪没回应,一双眸子不知道载着什么情绪。 两人就这么风风火火地跟着宁子钦进门。 她们进门时,黎岁正聊着她的畅想。 满屋子的人都对她洗耳恭听。 看到梁听雪时,黎岁的眉心一拧。 而会议室最后面的男人只转动着一双眼,古井无波看着两个闯进来的人。 宁子钦的落座打断了一瞬会议,他趁机发言,“王总,我的两位学妹说,这个订单之前已经承诺给她们承接了,有这回事吗?” 原先敲定合作的王总,此时面色不虞地站起来,“尤小姐,梁小姐,不好意思。这个项目,方洲集团作为最新且占股最大的投资股东,已经指定由语言中心的黎老师来承接了。” 短短一周时间。 黎岁摇身一变,成了语言中心黎老师了? 梁听雪觉得这世界,真是过分好笑了。 尤子惠冷笑,“王总,分明都许诺给我单子了,我们连资料都开始整了,现在反悔是不是有背诚信啊?” “我可没跟你们签合同,再说,就算签了合同,法律都允许变更,大家都是开门做生意,尤经理不会这么幼稚?” 王总脸色难看,朝着后座的秦崇颔首道歉,“小秦总,不好意思,当中有些误会,我会处理好的。” 秦崇不过拨弄着袖扣,无动于衷。 但这一冷脸,足够让姓王的心里打鼓。 他立刻拨了电话,“马上叫两个保安上楼!” 梁听雪目光扫过黎岁的脸,隐约地看见了她唇边得意的笑容。 刺眼万分。 抢男人她自诩比不过。 可在她的一亩三分地蹦跶,黎岁想错了。 梁听雪兀自在宁子钦身边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既然是个座谈,我对这个项目交给高校有几个疑问,说出来大家一起探讨如何。” 知性温润的声音在会议室中漾开,有那么几秒钟,会议室落针可闻。 宁子钦开口帮衬,“这位是我的学妹,也是知名教授梁慕清的女儿,通多国语言,也对这个项目有所了解,想必见解也是有益的。” 宁子钦朝她点头,她收敛了唇边浅薄笑意,不徐不疾开口。 “先说企业与高校建立合作的时间成本。鹿州大学,校企合作项目立项平均时间为半年,华州大学,最快记录是3个月,华城外语院,平均5个月。” 自幼在华大职工校舍长大,她对高校的了解,自是深入。 “再说师生团队组建,给学生做语料库的语言模型、标注规范等等的前期培训所需时间,两周内能搞定,都算快的。” “粗略计算,前期耗在高校沟通和学生培训的时间,起码半年。” “而学生能做的工作,都是项目前端的基础性工作。前面这近半年的工期打水漂,值不值,各位领导心里有数。” “二是学生团队完成度的问题。不是学生不够努力,而是华城高校几大语种教学的水平良莠不齐。各语种学生对语言掌握的程度也不在一个水平上。到最后,语料库怎么对齐多语言翻译之间的颗粒度?又如何保证语料库的整体翻译风格统一?” “最后,学外语的学生中,有工科行业经验的少之又少,自动驾驶涉及的术语又多又杂,让对行业陌生的学生直接参与工作,能把项目做成什么样?” 梁听雪每说一句,黎岁的脸就黑一分。 因为她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 她求助似的看向秦崇,男人姿态闲适,无所谓的模样,也完全没有要打断她的意思。 相反,他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弧度很淡很淡,但是黎岁却看得真真切切。 她双唇紧抿,防备地看向梁听雪。 从始至终,梁听雪没有一句恶意贬低,也没有一句不中肯。 宁子钦轻咳,“说得不错,通过语言中心来组织学生做项目的设想固然好,但确实过于理想化,我也担心项目最后烂尾,最终损失的是秦总和王总的利益。” 梁听雪,“王总。” 王总本来就冒着冷汗,被梁听雪一点名,肩膀一抖。 “我听子惠说,这个语料库是个急单,所以我们才提前布置人手做准备。合作靠的是双方诚意,但显然,我们的诚意没有得到您的尊重。” 她微笑,“我们不比资本,人微言轻,但也有自己的底线。以后您有什么着急的需求也别往我们那塞。” 她的目光轻飘飘略过秦崇和黎岁,站起身。 “子惠,我们走。” 走出会议时,尤子惠整个人仍然是愣着的。 直到下了楼,她才回过神来,雀跃地拉住梁听雪的手臂。 “我的雪,你这波正面刚,真的是帅爆了!” 第45章 我很绝望,你满意吗 梁听雪长长舒一口气,“子惠。” “嗯?” “我,好,痛,快,啊!!” 梁听雪闭眼大呼一声,有种憋屈很久后的舒畅,眉里眼里都是笑。 尤子惠都忘了多久没看她这么笑了。“啧。值了。“ 梁听雪的笑容没持续多久,因为随之而来的问题很现实。 “子惠,这个项目我们争取不到了。黎岁想要的项目,秦崇不可能给我们的。“ 过嘴硬一时爽,就算她一语中的地说出所有问题,秦崇不到一个小时就能让人给出解决方案。 那可是秦崇。 子惠笑笑,“没关系,让你在那黎绿茶面前过一回嘴瘾,我都算回本了。” 工作室开了这么久,除了长期合作的那些,新单子其实都靠尤子惠在觅食。 想起尤子惠那几天专门为了这个项目跑海城,被灌酒,最后还是拿不下来,她心里也难受。 “以后我和你一起跑市场。” “行啦,不用你。”尤子惠无所谓笑了笑,“等着,有这一个大单,说明我们工作室的名头真的打响了。” 她志气满满,“下一个大单,马上就到!”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尤子惠发现自己的吉言并没有实现。 相反,新单子一个都谈不成,长期合作的老顾客也有几分切断联系的意思了。 她旁敲侧击,套出了当中的猫腻,脸色非常难看。 “雪,你老公掐咱们订单呢。“ ”这是打算要在业界封杀你?” 梁听雪愣了愣,气笑了,他的心上人,真是说不得,碰不得。 一说她,连她吃饭的饭碗都要砸了。 “我去找他。” 尤子惠拉住他,“秦崇封不了全世界的单子,他封一个我就找下一个,没关系的,你不用去求他。更不要因为这件事动摇你离婚的决心。” 梁听雪笑道,“放心,现在谁都动摇不了我离婚的决心。可这件事情因我而起。我去解决,我不能让你的努力一直泡汤。” 她当天进了方洲集团,集团前前后后认识她的员工,仍尊重地叫她一声少夫人,但没有一个人告诉她秦崇在哪。 显然,是不可能让她轻易见到的。 但她不想去家里找他。 如果这个举动有逼她回家低头的意味在,那她更不能回。 她果断再次点开了刚加上的宋三。 那头消息回得很快,「姐,咱前夫哥现在在华城对台开发区呢,不过没见着他身边有小情人啊?」 宋三:「前夫哥是真帅。」 往下立刻又弹出了两张照片。 照片中秦崇在闲适在酒店包厢里,神态松弛,与人谈笑风生。 梁听雪:「地址发我。我有其他事堵他。」 两个小时后,梁听雪顺利赶到了对台开发区的招待酒店包厢门口。 包厢门半掩,梁听雪站在门口,朝里探视。 这一探,立刻撞进一道视线中,犀利,冰冷,深不见底。 秦崇冷笑,梁听雪宁可追到这来,也不肯回家一趟。 到底在犟什么? 当下,秦崇的眼神就有种要将她捏碎的欲望。 但下一秒,他慢条斯理敛眸,仿佛她不存在。 秦崇出来过两次,身侧都有人。 从包厢移到酒店会议室,全程,秦崇都没有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 直到他被簇拥着送出会议室,回房间前,他眼神才堪堪在梁听雪身上停了两秒,又寡淡地移开。 她跟上,硬着头皮去堵门,心想这还不如回家。 “不是跟我说话都要律师在场吗?” 整整三个小时,这是秦崇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梁听雪怕被他推进门,可更怕他不让她进门。 她调整了语气,“谈公事。” “公事?”他脱外衣,摘袖口,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看。 “梁经理打算怎么谈?” 冰冷又赤裸的眼神,眸中热度不断攀升。 她太清楚那是什么意图。 也清楚不睡这一觉,什么都免谈。 “到床上能谈吗?”她主动问。 整个过程,她都竭力想表现出性冷淡的样子,最好将他的欲望全熄灭。 又或者,没感情的性爱机器,让人越做越下头。 可秦崇的唇覆上来的那一瞬间,像羽毛那样轻,又那样滚烫。 将她的感官恣意拉扯,无限放大,再激起她所有的敏感,诱她无尽沉溺,无从躲藏。 事后,男人指尖夹着烟,丝丝缕缕往上腾,他透过白雾,居高临下审视她。 满意她在情潮中拼命克制,却无力招架的反应。 无尽沉沦。 “要跟我聊什么,给你三分钟。” 听见秦崇的施舍时,梁听雪软得像一滩烂泥。 耻辱地强迫自己坐起来。身上是被扯碎的不堪。 “秦总满意吗?”她掀眼皮看过去,眼底死气沉沉。 “满意的话,能给我和工作室留条活路?” 秦崇慢条斯理敲落一截烟灰,“我没给你留活路吗。” 梁听雪抿紧了唇。 她想起来,后续王总确实有再联系过尤子惠,说这个项目可以由纳西工作室和语言中心共同承接。 当下就被尤子惠果断拒绝。 共同承接说得好听,到头来一定是工作室干累活,语言中心的黎老师名利双收。 尤子惠为她的颜面考虑。 不希望她看着狗男女的脸色做事,更不希望她为别人做嫁衣。 她嗤笑,“秦总,你那是给活路,还是让我们白白帮你的黎老师铺路?” 秦崇笑了,笑意却渗人,“不接受?” 梁听雪抿着唇,死盯着他看,一言不发。 眼尾的潮红不知道是情事带来的,还是因为委屈。 可怜又倔强。 像什么。 像沟壑间的花,分明娇嫩易碎,却要叫人跋山涉水,临危涉险才能攀折。 秦崇喉结上下滚动,神色中的隐忍不易察觉,“带学生的事不用你操心,报酬是之前的三倍,这样也接受不了吗?“ 梁听雪松怔。 三倍的价格,工作量不变,就算全让工作室兜底,都是赚的。 豪掷千金,为了帮黎岁打响名声,可真是够下血本。 “接吗?梁经理。” 秦崇冷冷盯着她,像是知道她一定会低头。 “接。” 果然,梁听雪一秒都没有迟疑。 秦崇随手丢了烟蒂,披上浴袍,眼中看透她的轻蔑。 “这个金额,比你到海城请离婚律师起诉我拿到手的要多得多。” 梁听雪的五指慢慢地收紧,那天看到的人居然真的是秦崇。 他对她的行踪,掌握得一清二楚。 有所防备,那她做再多工作也白费功夫。 “秦崇,你为什么不跟我离婚?“ 她声音中透着几分真诚,”好聚好散,可以。我不过是想要一笔钱,钱对你来说不算事。” 秦崇偏头,眸光清冷寡淡,不见一丝温意。 “没睡够,算理由吗?” 梁听雪忍无可忍,抬手想给秦崇一巴掌,但一巴掌打掉工作室的一线生机,不值。 还是忍了。 下床,穿上外套,里面的衣服被撕开的口子太大,她跟真空没两样。 “这副样子去哪?” 秦崇声线极冷,她同样神色冷漠,执意拉开门。 “三分钟到了。就不多打扰秦总了。” 下一秒,门被身后的男人猛地关上,手腕也被死死扣住。 “跟我说话非要丧着个脸?” 梁听雪仰头,对上他愤怒的面孔,笑,“秦崇,你给过我脸吗。” “你不就喜欢看我走投无路的样子吗?” “你不就喜欢把我推进火海,再踩进冰窖,让我一遍遍心死吗?” “那我告诉你,现在,我很绝望,你满意吗?” 第46章 祝你成功 梁听雪面无表情说着话,死寂却从眼中丝丝流泻。 秦崇眼中霎时氤氲出化不开的阴骘,也不过一瞬。 他要她绝望吗。 好像不止。 可是看她七零八落的模样,好像心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抽疼。 “你睡这。我走。” 秦崇有心让她好好休息,第二天也有心等她一起回去的。 临近中午敲门时,却发现她早走了。 给她送来的衣服也没穿,就那么傲骨铮铮撑着一身破烂回去了。 他视线落在她原封不动的袋子上,眸光寒过冬日。 梁听雪是连夜赶回华城的。 她想趁秦崇不在家,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好。 推门,一股清新冷冽的气味扑进鼻腔,那么熟稔,那么好闻。 住了一年才明白,这里压根不算她的归宿。 虽是迟钝,现在醒悟还不算晚。 天还没亮,她就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完,拖着一只笨重的大行李箱从公寓出来,径直奔向尤子惠的家。 尤子惠应门时,刚起床不久,咬着牙刷看着风尘仆仆赶过来的梁听雪,有些错愕,但还是帮着她一起将东西拎进门,“谈得怎么样?” 梁听雪,“语料库的单子照旧,价格翻了三倍。” 她微笑看着尤子惠,“以后你有长期室友了,拿下大单,房租还有人分摊,开不开心?” 尤子惠走面色凝重,走回浴室吐掉一大口泡沫,急匆匆又走出来,“你怎么答应了呢?这个项目我们不做了,给十倍都不做,只要他别再插手我们其他单子就谢天谢地了。” 梁听雪,“三倍价格为什么不做?不过是帮黎岁打个名气就能多挣两倍的价格,既然他愿意漏财,那我们就拿。” “窝囊费啊。” 尤子惠哼声,“真是搞不懂了。” 知道梁听雪已经下定决心离婚,有些话她也不藏着掖着了。 她揩掉嘴旁的泡沫,“中环街奢侈品牌柜姐跟我关系不错,她告诉我,黎岁拿着你老公的副卡在那儿大出血呢,搞得自己像是正室一样。” 副卡? 果然,有的是钱给黎岁血拼。 对她,一毛不拔。 没情绪。 梁听雪坐下来喝了口水,平静地将这个消息转给了宋三。 焦蕊蕊的信息这时跳了出来。 那天她发送了好友申请,焦蕊蕊很快就接受了。 朋友圈里每天都在分享生活,吃的喝的玩的。 还有那辆从天而降的法拉利。 很开朗的姑娘。 梁听雪不知道秦崇对她有几分喜欢。 但是乐意把车子白送给她,总归不会反感。 「这辆车我开着不顺手,有几个问题想请教秦少,姐姐能帮我约吗?」 问句下面带了一个很可爱的小狗表情包,祈求。 梁听雪这回没犹豫,纤长指尖敲出一行话。 「秦崇的行程发你,自己去找他。」 焦蕊蕊回复得很快,字里行间透露着小姑娘见心上人的雀跃。 梁听雪笑了笑,她回,「祝你成功。」 华城另一边,铂悦天府。日式庭院溪流澹澹。 黎岁坐在窗前,修长手指在屏幕上左右滑动,翻看刚接到几张相片。 她轻笑一声,“梁听雪,真够蠢的,我还没做什么呢,她自己就想离婚了。” 她将手机放下,漫不经心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指尖。 新做的指甲在手心蜷了蜷,艳丽的正红色,赏心悦目。 电话那头嘲讽,“勾引完秦峥又勾引秦崇,你是真够不要脸的啊。” 黎岁毫不在意地笑,“你就别好意思说我了,你要脸?” 要脸做什么呢。 没有一颗强心脏,凭她的出生背景,又怎么可能如愿以偿地站到顶端。 何况有秦公子这样的捷径,她又怎么可能眼睁睁放过。 “行了,赶紧下个猛药让他们离了。拖泥带水,没点魄力。” 从二楼往下睨见秦崇进门的身影,黎岁眉梢一挑,“不说了。我现在就去下个猛药。” 沉静的屋宇陡然响起一阵急促脚步声。 旋即一抹披着宽大罩衫的女人从二楼一路小跑而下,像是不遗余力在奔像他。 “阿峥。”她笑着,温柔低唤。 脚步止在他面前,女人轻曼,秀丽,宛然飞舞的蹁跹仙子。 秦崇站在庭院门口,听见从她口中跳出“阿峥”两个字时,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没等他做反应,黎岁就上前拽住了他的胳膊,仰头。 可下一秒,笑颜仿佛被风吹散,神色变得委屈破碎。 黑色长发散在瓷白面孔上,被风轻轻扬起,更添一道无助感。 “阿峥,你还记得我带你见过的梁教授吗?我之前告诉过你,他是我最敬重的人……” “我不在国内这两年,没想到他竟然被扣上了骚扰女学生帽子梁教授绝对是被陷害的,我绝不不信他会做那样的事!” 言语间,两行清泪从她脆弱的脸颊滚落,“阿峥,你就当是为了我,你帮帮梁教授,帮他洗刷冤屈,行吗?” 第47章 梁听雪,你够有种啊 她知道一旦喊着秦峥的名字提要求,秦崇势必不会拒绝。 这是她的杀手锏,危险,随时有可能将她自己推入深渊,可她却不得不孤注一掷。 秦崇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带着审读,而她目光坚定,不避不移。 “怎么了,阿峥?” 黎岁苍白着脸,挂着泪痕,楚楚动人,“你在听我说话吗?” 秦崇终是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秦峥和黎岁打得火热那几年,他在国外,很多事情了解得并不多。 但帮梁慕清正名的事,他本来也要做。何况他确实也还缺一个角色,来把故事说圆。 …… 当晚,霓虹会所。 酒过三巡,秦崇闲适地靠在软沙发里,侧目看向吴聿,“梁听雪的案子,有没有留下什么。” 吴聿六分醉,神志飘忽地跟着节奏晃,“放心,都解决了。” “解决什么了?”秦崇风轻云淡。 吴聿双腿交叠,后仰,“那女人留着后手呢,居然随身揣着录音笔。” 吴聿嗤笑一声,“不过放心,我已经把对黎岁不利的东西全部都删干净了。” “是吗?”秦崇面无表情,“你什么时候跟黎岁这么好了?” 吴聿抬起熏醉的眸子,“什么?” 秦崇将手边的酒杯悬空一大截,就这么嘭声重重砸在桌上,一滩酒水从杯中震出来。 鼓点密集,包厢的热络没有被他打断,但吴聿却瞬间从酣醉中清醒过来。 秦崇冷脸看着他,眼中凌厉不加掩饰,“我说,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帮黎岁掩藏罪证了?” 吴聿心下一沉,“阿崇你别误会,我对黎岁没有非分之想。我只是看不惯梁听雪欺负她。” 秦崇的盯视像一团幽火,吴聿没缘由惊惧。 谁都以为他们关系铁。 可他再清楚不过,自两年前秦崇出过事归来,像是换了一个人,变得喜怒莫辨,没人看得穿他到底在想什么。 和他们这帮人说是朋友,玩在一块,不过因为仍有利益往来。 下一秒,秦崇低笑着敛眸,“你紧张什么。删了就行。” “但现在,让人把录音笔送过来。” 面上是兄弟,事实上在秦崇面前,谁也不敢造次。 秦家的地位决定了面前这位,发话不容置喙。 吴聿没胆不从,立刻让人去取。 秦崇收回睥睨的眼,阖眼等着。 他喝了不少。 眼前影不是影,人不是人。 满脑子是他回家时看到的画面。 梁听雪的衣橱空了,抽屉也空了。 所有的日化用品被她打包带走,连一只牙刷,一条浴巾都不剩。 就像这个屋子里从来没存在过梁听雪这个人。 可她身上的气味却残留在空间里,每一寸,似有若无,在他嗅觉里反复搅扰,在他心上轻挠,挠得人无比恼怒。 这女人是真的狠下心不跟他过了。 包厢的另一边在摇人玩火焰深水炸弹,吵闹声让人头晕,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这时候,从人群里窜出一张甜美的脸庞,兴奋又胆怯靠近,“秦少。“ “您还记得我吗?我是焦蕊蕊,那天收了您的车,没来得及感谢您……“ 梁听雪赶到包厢,看到的一幕,是宋三被扒得只剩一条内裤,跟立式话筒绑在一起,被迫唱歌。 宋三雪白精瘦的小身板上绑着几根领带,神色痛苦,视觉冲击极强。 她浑身一僵。 硬着头皮走进去,可还没挨近宋三,就被两个人彪形大汉架住了。 完全动弹不得。 她抬眸,黑色软沙发里的男人菲薄的唇一张一合,声音冰冷。 “梁听雪,你够有种啊。” 他的衬衣领口解开着,颈侧静脉随着他随性抻筋的动作分明毕露,浑身上下透着戾气。 视点触碰到男人一侧的焦蕊蕊时,整颗更是心吊到半空中。 将行程泄露给焦蕊蕊,她承认有钓鱼的意思。 可是就算有故意的成分,撩不撩得动是另一回事,愿者上钩,她又没指使焦蕊蕊做什么出格事。 没等她想明白,秦崇走到梁听雪面前,捏住了她的下颌。“敢设计我?” 梁听雪心惊胆战。 秦崇抓了她的侦探,认定焦蕊蕊是她放来的鱼饵。 不当众剥她一层皮,他哪肯放过。 梁听雪绷紧了神经,“秦崇,你先把人放了。” “放了谁?”秦崇转头去看被绑在话筒上的宋三,“那个宋三?” 他的笑容阴恻恻,“那可不行,头回见敢调查我的,这么有意思的人,怎么可以放?” 梁听雪咽了咽口水,“是我雇他,他只是执行。” 秦崇轻哂,“这么喜欢看我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啊?“ 他转身,随手搂住一旁衣着暴露的女人坐到沙发上,无情朝梁听雪笑了笑,“那你看个够。” 梁听雪下意识咬唇,挣扎着,可动弹不得。 视点中焦蕊蕊一张脸苍白得不像话,梁听雪自知是连累了她,“你先让蕊蕊回去,她无辜的。“ 秦崇慢条斯理地转头,半阖目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焦蕊蕊,轻笑,“吓着了?” “刚刚,不还要跟我去方洲集团上班呢?” 焦蕊蕊根本不知道自己从一进包厢就被看穿了,句就被套出了话。 不过一个大二学生,城府心机和这些上流公子哥根本没办法比,现在更是大祸临头的感觉。 焦蕊蕊摇了摇头,“没,没有……” 秦崇朝门的方向偏了偏头,“回家去。” 对女孩子,秦崇倒是有态度柔和。 焦蕊蕊惊慌失措地推门出跑了。 门慢慢回弹。 秦崇仰头,接过了膝上女人抵过来的烟,慵懒地吞云吐雾。 “梁听雪,阿崇这些年还真是白罩着你了。”吴聿拿着酒杯走到她跟前,“你还学人捉奸。” 她双唇抿唇一条线,直直看向秦崇,“你到底要怎样?” 秦崇不为所动,他身上的女人倒是相当卖力在点火。 “秦少,我们就在这??”调情调的气氛热烈,他膝上的女人发问。 秦崇眯了眯眼,脉络分明的手指将她隔开了几寸,“有观众,你可以?” 女人娇嗔,“能跟秦少一晚,直播都行。” 秦崇不置可否地倚在沙发上,女人见他不抗拒,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女人的靡靡软音袭耳,梁听雪下意识闭眼,不去看眼前的荒唐。 “把眼睛睁开。”秦崇的口吻是命令的。 梁听雪一动不动,秦崇凌厉的目光移向一侧的保镖。 “帮她把眼睛睁开。” 第48章 别再记吃不记打 保镖毫不怜香惜玉,强行将她的头抬起来,又把她眼睛撑开。 粗糙手指刮过脸颊,梁听雪全身的血都冷了,深深的恐惧从她眸色中跑出来。 男人微敞着腿,任由女人撩拨,身子随性朝后仰着,从头到尾透着前所未有的矫戾。 她知道,秦崇不解气,今天这出根本收场不了。 乖顺睁着眼,暗中蓄力,突然发狠一低头,咬住了一旁男人的胳膊,死命挣脱。 清楚她是什么身份,保镖也不敢真的蓄力抓她,失去重心的瞬间,她趁机撞上了茶几。 上面烟灰缸酒瓶倒了一地,惹出大动静。 主动撞的。 可她没想到桌角凹进腰里,这么疼。 尖锐的痛感从腰上蔓延开,疼得手脚都蜷了起来,动不了了。 沙发里的秦崇朝她看过来,黑压的眸子里多了几分阴沉。 他身上的女人再想攀附上秦公子,也明白这场面不能造次。 明眼人都看懂了,这个女人在秦公子心里有份量。就算不是正室,大概也是他极为在乎的女人。 否则在人前一向洒脱坦然的秦少爷,又怎么会公然将戾气和愤怒释放得彻底。 可在她还没来得及躲开时。 秦崇已经用力将人甩开,“滚。” 梁听雪疼出了眼泪,大口吸气,秦崇瘫着张脸,面无表情地看出她的把戏。 梁听雪觉得此刻,他身上衬衣可怕,笔挺的西裤可怕,眼睛鼻子嘴唇,就连头发丝都可怕。 可她也顾不上其他,她只是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 僵持半晌,她终于听见吴聿在赶人,宋三浑身的领带也被松绑下来,放了。 偌大空间里,只剩两人。 梁听雪一直趴在桌边,低头缓解疼痛。 身后的男人的脚步,由近及远,一步步,像砸在她神经上。 她艰难地抬眸,“你到底要怎样?” 她眉心蹙起,眼眸半睁,疼得咬烂了唇畔。 鲁莽了,撞个半身不遂还不是自己惨。 “活该。“ 秦崇的鞋面抵住她猫腰蜷起的小腿侧,垂眸俯视,面不改色地扫过她的脸颊。 ”我分明当面警告过你,别再有下次。“ 梁听雪她心头过电一样战栗。 那天在南鲤会所,他果然还是认她出来了。 要她泡茶,要她洗脚,耍着她玩。 他视线朝下几分,落在她捂住的腰侧。 从她苍白的面色看出了她有多疼。 秦崇伸手扶在她脸上,又将她的下巴挑起,“我都说了,想要什么回家告诉我。你倒好。一声不吭把东西都搬走,什么意思?” 梁听雪疼得脑子发晕,她强撑着仰头,咬唇,眼中汲出泪,“我要跟你说的,都已经说过了。” 秦崇面色无虞,“你跟我说过了?想要离婚?是吗?” 梁听雪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还是咬咬牙,一闭眼,点头。 “对,秦崇。我们离了。” 眼睫垂下的瞬间,生理性眼泪就滚了下来,砸在秦崇的手背上。 秦崇的视线追随着那一滴泪。 刹那间,这女人连日以来的所有委屈模样铺天盖地,悬到他眼前。 像经年累月烙印眼中的视觉残像,挥之不去。 像是突然间,所有的怒意都被她的眼泪敲碎。 秦崇抬眼,视线对上。 将她的泪痕抹掉,“那以后不能再说了。我不喜欢听你天天提离婚,我们也不会离婚。我说清楚了吗。” 梁听雪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反应。 她没点头也没摇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哑得厉害,发不出她想要的声音。 像是刚刚那句话,已经花光了她所有力气。 秦崇俯下身来,戾气逐渐驱散,“好。不说了。回家。” 梁听雪呼吸还乱着,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什么,整个人就被秦崇抱了起来。 公主抱。 就那么大剌剌地抱出酒,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惊诧的眼光来回扫在他们身上,他也不避讳。 到车前,司机打开门。 她本以为秦崇会把她自己一个人放在后座上。 没想到他不放手,抱着她弓腰进了后座,直到他坐稳了,梁听雪人还在他怀中。 她一侧腰疼得厉害,没支撑点,只能紧紧靠着秦崇的胸膛。 后座的车门被关上,隔绝车外一切声响,有一瞬仿佛坠入真空,只剩他们俩。 秦崇心跳声强健有力,透过她耳膜直通心脏。 淡淡的冰川香被威士忌掩盖,酒香浓稠得直白,无法忽略。 “需要去医院吗?“ 她感受到秦崇说话时胸腔的震动。 “不用。“她鼻尖发酸。 “那我帮你揉揉。”秦崇右掌搭在她右侧的腰上,帮她捂着,帮她揉。 突如其来没缘由的好脾气。 她心尖颤巍巍,潮湿一片。 何苦故作深情。 她想从他身上下来,手腕推他胸膛,马上被抱得更紧,“别动了,坐好。“ 像在哄。 “把行李搬哪去了?乖,现在去拿回来。” 他嗓音很哑,像是揉着沙粒的温柔。 可仍是个命令,没得商量的强势,不许她搬出去住。 没再追究她招来侦探和焦蕊蕊的事,算留情面了吗。 她不敢再忤逆。 “在锦年公寓。” 一个小时后,黑色商务车停在了锦年公寓前。 尤子惠睡得早,接到梁听雪的电话时,已经见了一回周公了,迷迷糊糊一睁眼,看见墙上的时钟。 半夜两点,她一怔。 把梁听雪那口大行李箱搬到门口,还想好好问问是怎么回事,没想到根本没见到人。 门口只有一个彪形大汉。 “听雪呢?“她紧了紧随意披在身上的外衣,防备地问。 “少夫人跟小秦总在车上,尤小姐,您把行李交给我就好。” 倒是礼貌。 这一句少夫人,尤子惠才终于对梁听雪是豪门媳妇有了实感。 她不放心,又回播了一通电话。“雪,你真没事?要不要我下去接你上来?“ 梁听雪,“我没事,放心交给他。“ 膝上明明坐着个人,秦崇却没感觉出多少重量,真是瘦的很。 两只眸子那么乖巧地垂着,很听话的模样,却不知道脑子里又在盘算什么。 秦崇阖眸仰着头,手掌虚虚搭在她腰间,有些痒。 不一会,男人发出均匀呼吸声。 梁听雪掀眼看了看他。 清楚这一切不过是他的酒后反应。 一时暴戾,一时温柔。 别当真。 别再记吃不记打。 第49章 就会跟我横 次日是周六,下午三点,梁听雪接到了秦家管事的消息。 说秦老太太要见她。 彼时她刚打算开始做一份法语翻译,不得不匆匆搁置,先往秦家老宅赶。 她和秦崇最近掐得这么厉害,秦老夫人肯定有所耳闻。 具体到底了解到什么程度,梁听雪还不清楚。 最惨的情况,是秦老太已经知道她雇佣了离婚律师和侦探,打算要和秦崇对抗到底。 梁听雪进秦家的时候,老太太在书房里写字。 她叫了人,秦老太太充耳不闻,毛笔没停,就这么晾着她。 面对秦老太,她还是有几分忐忑在的。 纵使有手心向背时,秦崇毕竟是人家的亲孙,有所偏袒是正常的,秦老太对她已经够好了。 她乖乖站着,捱冷脸。 中途不少人进出,都看到了她被老太太故意撂在一旁,苏烟翡从她面前经过时,嘲讽的眼神更是直接。 “又不是贵女,嫁进秦家本来就高攀了,怎么连最起码的老实本份都做不到?” “大嫂好意提醒你一句,奶奶已经动了给崇儿重新找媳妇的心思。你啊,好自为之。” 低声朝她说完这两句,苏烟翡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梁听雪略有松怔,下一秒,秦老太搁下手中的毛笔的动静就传了过来。 她抬眸,就看见秦老太隔着案牍透过熏香烟雾,淡淡看她,“小雪,蜜月过得怎么样?” 梁听雪抿了抿唇,实话实说,“不好,吵架了。” 秦老夫人表面上镇静和气,“你这回倒挺诚实。” 她心里发着虚,抿了抿唇。 “小雪,你是我选的人,我一直觉得我没看走眼。什么事该做,什么不该做,你有分寸,可是最近你做的事,让我太失望了。” 她深吸气,低着头,“奶奶,是我做事欠考虑了。“ 秦崇的出轨证据没收集上来半点,雇侦探还刚刚被秦崇抓包,她哪有底气说什么。 秦老太缓声告诫,“行了,因缘际会,都不是偶然,你们到底是夫妻,以后做事,留三分余地。就算要散,也不是这种方式。” 就算要散,也是秦家将她扫地出门,哪轮得上她来做主。 她心里明白这意思。 “蜜月照片我看了,拍得还是不错的。”秦老太声音缓下来,也没再多苛责。 梁听雪陪着笑,“海岛景色很好,奶奶如果愿意,下次陪您去走走。” 老太太眉目冷淡,点头,“有心了。” “下周二灵鹰寺祈福,空出时间来,跟我去一趟。” 她抬起杏眸答应,温顺乖巧,不知道自己到底何去何从。 “好。” 老太太摆摆手,“去。南沐那小丫头在后院做烧烤呢,你也去热闹热闹。” “北晟夫妇也在呢,崇儿脾气臭,家族关系你得帮他维系。北晟近来消停了不少,是你们的大哥,如论如何一家人要和和气气。” 秦北晟夫妇从不给她任何好脸色看。 曾经老太太偏袒,不必要的碰面允许她不去。 如今,倒是要强迫她去碰钉子。 她垂睫应声,没多留。 秦老夫人意料之外的是,前脚梁听雪从书房离开,后脚秦崇就来了。 两人刚好错开。 “奶奶,梁听雪来过?” 秦老太看着进门的秦崇,眼底划过意外,“你倒是敢回来。” 秦崇眉梢一挑,随性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拿了颗桃子往上抛,接起,啃了一口,“怎么?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敢回来?” 刚捅过篓子,就敢这么招摇地回秦家,也不怕再挨她的打,秦老太无奈,“你就折腾,混小子,反正我这把老骨头,现在也打不动你了。” 秦崇满无所谓,身子一歪,“大不了您再把我赶出秦家呗。我又不是没经历过。” 闻言,秦老太像被击中了似的,有一瞬间满目苍凉。 当年因为秦老太爷的错误决断,秦峥秦崇两兄弟被秦家抛弃了三年。 秦峥从小就少年老成,城府极深,三年的驱逐,更让他的性子更讳莫如深,也更让人畏惧。 可秦崇打小就嘴甜,招人疼。 找回来时,十几岁少年身上平添的戾气,一度让秦老太痛心疾首。 对秦崇,秦老太自觉是怎么弥补都有亏欠的。 只是秦家的担子在他身上,平日里不免严苛斥责。 见他流露几分少年时的心性,心坎不自觉软下来,“崇儿,你如果真对小雪不满意,咱换个人,也不是不行。” 秦崇面色平静,却有一抹幽邃从眼中一闪而过,“现在才想起换人?您不是对您自己亲手挑选的人很有信心?” 秦老太眼底有几分不满和刻薄,“我看中她知书达理,得体大方,哪想到的她也是个不知轻重的丫头。” “配你,还是要真正名门望族的后代。” 秦崇鼻腔里溢出很轻的嗤声,“您不是最喜欢小雪?这下,说不疼就不疼了?除了她,谁有耐心陪您今天看画展明天逛庙堂?” 秦老太道,“我想找个看艺术展的伴还不容易?最重要的是得合你的心意。” 秦崇掏了掏耳朵,“行了,您别费这心思了。跟谁结婚,对我来说都一样。” 他答得轻飘飘,乍一听只觉得秦公子还是没收心没玩够,混不吝样。 她啧声,“你啊。” 今天秦家厨房放假,临走前帮忙架了户外炭火。 这是秦南沐的主意,说是亲手要给家人做一顿好吃的。 梁听雪刚进后院,好吃的没看见,只看见被烟火熏得满脸通红的秦南沐。 秦北晟矜雅挽着衣袖,没什么表情地帮忙递着调味料,苏烟翡则是在身旁完全不动。 梁听雪礼貌问候过哥嫂。 一见梁听雪,苏烟翡立刻站起来,“听雪来啦,听说你厨艺好,南沐都快被熏成炭了,你快接手,让南沐歇歇。” 苏烟翡一副心疼小姑子的好大嫂模样,差遣梁听雪却是顺手得很。 哪听来她厨艺好了? “真的吗嫂嫂?“ 秦南沐一脸看救世主的模样。 梁听雪哭笑不得,“应该能弄熟。” 其他她也保证不了。 秦北晟不冷不热地朝她颔首,在苏烟翡带秦南沐去洗手后,也走开了,到池塘边喂鱼。 秦崇对她的冷淡,连带着招来了整个秦家对她的忽略。 华城顶尖的家族,本就有高人一等的心态,没什么存在感的弟媳,更不值得秦北晟多句寒暄。 她没在意,倒也习惯看秦家人的冷脸。 往食材盒看了看,黑毛和牛上脑,牛舌,肋条,还有几个部位她分辨不出来,这么好的肉,让她和秦南沐来做,心里只有三个字。 真糟蹋。 取了几片厚肉排,就这么上架烤,看着滋滋冒起的油发呆。 烤架烘得人很热,她脱了外衣,身上只穿了一件乳白色薄针织,软软糯糯地贴在她的皮肤上。 庭院里的风一吹,胸线腰身全都掐得严丝合缝。 纤腰上无一点赘肉,该哪是哪。 两侧的头发徐动,阳光来勾边,美出了一副岁月静好,海晏河清。 时不时有热油喷溅,吓失神的她小幅度地往后退。 乖乖软软的小媳妇模样,落在刚进院的人视线里,秦崇沉眸冷哂。 “你就会跟我横。” 第50章 手感 梁听雪闻声抬头,神经被猛地戳了一下。 男人迎着光,西斜将他硬冷薄情的面孔照得一清二楚。 她眉头一皱,立刻垂眼。 “你怎么会来?” 秦崇没搭腔,将她浑身上下看了一遍。 抬手,摁在她右腰上。 看到梁听雪痛得立刻像触电一样弹开,秦崇脸黑了两分。 今天一大早被紧急会议叫走,忙到中午才想起昨天在酒的事。 昨晚喝大了,梦里梦外的事混在一起,不确定发生过什么。 梁听雪这明显受伤的表情,倒证实他不确定的部分都是真实发生的了。 他眯着眼阴沉沉地睨她,摘下两枚袖扣,丢进梁听雪的手中,撸起袖子。 “我来烤,你一边待着去。” 梁听雪一动不动,给烤肉翻了个面,没让位置的意思,“用不着你。” 给台阶也好,献殷勤也好,梁听雪不想要。 搞成现在这样,她面子丢光了,骨气也被打没了。 里里外外全碎了一遍。 指望她给什么好脸色。 秦崇瞥了一眼她,直接抽走了她手里的烤肉架,“你在秦家被欺负,丢的是我的人。” 说得是,秦崇哪会给她台阶下。 梁听雪在心里腹诽,嫌她丢人,直接离婚不好? 她抿了抿唇角,站一旁,收手看着,到底没说出口。 “怎么还让阿崇烤上了?“ 昨天的事闹得连苏烟翡都知道了,她刚打算回来端架子敲打梁听雪,就看到烤肉架前换了个人。 苏烟翡目瞪口呆,“你俩和好了?” 秦南沐从她身后蹦出来,嬉笑,“大嫂,崇哥跟嫂嫂那是相爱相杀,越打感情才越好,你不懂啦。” 苏烟翡嘀咕,“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们感情好了?” 秦崇掀眼,冷眼略过苏烟翡,瞥向小姑娘,声音冷峭,“秦南沐,你过来。” 秦南沐小心咽了咽口水,刚乖乖走到他面前,脸蛋就被人重重地揪起来,“你使唤你嫂子挺顺手啊?!” 秦南沐的脸被秦崇揪得变形,喊冤都没地方吱声,龇着嘴喊疼。 梁听雪连忙上去拍掉秦崇的手,“你干什么,跟南沐没关系的,是我自己想玩。” 面上教训秦南沐,实际上不就是在警告苏烟翡? 苏烟翡整个人都懵了。 两个人不是正掐得凶吗? 怎么是这一副不分青红皂白护着梁听雪的模样? 她憋屈,可面对秦崇这号人物,苏烟翡不敢端架子,只能讪讪地笑。 秦崇性子脱缰,连老太太都管不住,偏就有将秦家产业带得蒸蒸日上的本事,让人羡慕又恨得牙痒。 秦崇眸子盯住秦南沐,“过来打下手。” 秦南沐只好泪眼汪汪地跟上。 半小时后,烤物陆陆续续端了上来。 卖相极佳,香气四溢。 梁听雪不由看了秦崇一眼,眼中的意外太明显。 秦崇,“不用这样看我。我本来厨艺就很好。” 是很好,只是不屑给她做。 她轻哼,扭头要去摆碗筷,刚拿起一个碗,就被人挤进了院子餐桌的角落。 梁听雪胳膊推了推他,“我坐外面,坐这不方便我做事。” 秦崇一动不动。 意思很明显。 这是不让她沾手任何活。 秦南沐早就没心没肺地吃了起来。 结果就只能是苏烟翡忙前忙后,倒酒,拿碗筷,拿蘸碟。 “谢谢大嫂。” 梁听雪从苏烟翡手中接过碗的时候,苏烟翡气得火都快从鼻孔里冒出来了。 她瞥了眼秦崇,男人正襟危坐,吃烤肉都有一股慵懒矜贵的劲儿。 想起他在一大帮外人面前给黎岁坐镇的姿态,现在的袒护就像他随手施舍的小恩小惠,激不起她心里半点波澜。 秦北晟,“夫妻两个在家闹闹就算了,别扯到外边去,阿崇,你的形象代表着整个秦家,要特别注意。“ 秦崇没什么表情地回,“大哥说得是。” 碰杯,面上和气,梁听雪知道,事实上并不如此。 当年秦北晟和秦峥斗得狠,手段不干净,被秦老太勒令禁止沾手方洲集团,才消停。 秦北晟现在面上是一副无欲无求,谁知道他私底下的排兵布阵。 家业,权利,名誉,越是烈火烹油的家族,越多内部缠斗。 秦家注定不太平。 愣神时,梁听雪的眸光落在薄烧肥牛上,下一秒,一大盘肥牛被秦崇倒进了她碗里大半。 她吓了一跳,进了碗里又不好意思送回去,就往秦崇碗里堆,“吃不了这么多的。” 秦崇唇角勾起一抹笑,“让你吃你就吃。” 与此同时,秦崇坚硬的膝盖在桌子底下朝她顶过来,一只大手暗戳戳绕到她没受伤的腰侧,有一下没一下地捏她腰上的肉。 梁听雪整个人身子一绷,下意识要躲,又碍于在人前不敢有大动作。 她身上的针织衫很柔软,又带着一丝丝扎手的触感。 就好像不让人痛快地舒坦。 可就是这一丝扎人的手感,又让人无法遏制地想继续深探。 想把她身上的软刺彻底磨碎。 肥牛烤得很好,梁听雪竭力忽略腰上那只手,专心吃饭,可是这只手越来越起劲。 她拿眼睛瞪过去,秦崇只是挑了挑眼皮,手上动作更加放肆。 两个人互动的小动作完全落在对面三个人的眼中。 苏烟翡都还来不及说什么,秦南沐就咯咯笑起来,“大嫂刚刚还问我,哪只眼睛看见崇哥和嫂嫂感情好”。 “我现在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第51章 撑腰 都说爱不爱看细节。 哪个女人不喜欢夹菜盛汤这样贴心的小举动?秦北晟和苏烟翡是联姻,平日里相处就像谈公事似的,眼前秦崇和梁听雪这出蜜里调油,实在让人眼红。 苏烟翡心里酸溜溜,“奶奶又不在这,你们就用不着人前做戏那套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呗。” 谁不知道是梁听雪上是巴着嫁进来的,跟苏烟翡这种与秦家门当户对的不同。 秦崇也不是真的喜欢她,两人不过是在装。 苏烟翡在自我安慰。 秦崇状若无意地问了一嘴,“秦诺秦林最近成绩怎样。“ 苏烟翡一怔,“中规中矩。“ 秦南沐匆匆咽下一口肉,忙不迭开口,“大嫂,你对中规中矩有什么误解?秦诺那小子,就语文英语能看,带点逻辑的科目,那是完全没眼看啊。” “秦诺好赖还有拿得出手的,秦林更惨,就没有他学得会的科目,全军覆没!“ “也不知道我们秦家这基因是怎么生出这俩笨……“ 嘴比脑子快,说到这,秦南沐突然就闭嘴了。 秦家个个高才生,智商基因绝对优异,秦南沐要继续说下去,等于赤裸裸在表达,笨就是遗传了苏烟翡。 梁听雪低头努力憋着笑,压得唇角都在抖。 再看一眼话题始作俑者,仍然云淡风轻,慢条斯理抿酒。 苏烟翡气得脸涨红,“南沐你少说两句!” 秦南沐瘪嘴,“不让我说,那你别让我给他们补课啊。“ 秦北晟的脸黑得彻彻底底,“你怎么管的孩子?不行就带去补习班,这种成绩说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 秦崇很有煽风点火的本事。 曾经有,现在更是。 而这一句挑拨,居然是为了她。 看着梁听雪有人撑腰的模样,苏烟翡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她什么都不敢说,只能自己默默往下咽。 秦南沐自知说多了,朝梁听雪吐了吐舌头,连忙把话题扯开,“来嫂嫂,我们也喝一个!” 饭后在院子里喝茶解腻。 秦崇独自站在秦宅人工湖旁,背影看起来很寂寥。 在秦南沐的怂恿下,梁听雪刚刚也喝了点小酒,眼下难以名状的情绪上涌。 没一会管家过来,和秦崇低声交谈。 “报告出来了……” 梁听雪坐的亭子距离有些远,她看见管家微微摇了摇头,她听得模模糊糊,也没有刻意想去偷听。 “……年轻时落的病根,常年用药导致肾损坏,毒素积累太严重,现在一礼拜要做一次透析……” 说的大概是老夫人的身体。 梁听雪有些讶异。 方才见老夫人,貌似气色不错,没想到听起来有些严重。 “老夫人最期待崇少爷你的孩子出生,平常没跟你多讲,只是自己在佛堂前求……” 听到这一句,梁听雪默默转开了头。 今天算暖和,在院子中盖着薄毯抿着茶,梁听雪身子歪歪斜在椅背,昏昏欲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再睁眼时,只见秦崇站在她面前,挺拔高大,影子将她整个人都罩住。 “走了,回家。” 回家。 多么稀松平常的字眼,从秦崇口中说出来却稀奇。 可他这两天又不吝惜,对她说了一次又一次。 可不可以理解为,她魂牵梦萦了六年的人,专门跑这一趟,不惜沾了一身他讨厌的烤肉味,只为了来接她回家? 半酣醉中,她面上浮着一层粉色,抬起的眼眸雾潮潮,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要他牵。 小女孩似的。 秦崇眼底浮笑,一拽,毯子滑落到地上,人就结结实实圈在怀中。 再下一秒,双脚离地,她又被他横抱了起来。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梁听雪臊的慌。 这可是秦宅。 “嗯?“ 秦崇踏着青石板,月色浓稠,廊灯清亮,两个人缠在一起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风月场里浸泡惯的男人,随便一低头睨她两眼,都暧昧得叫人心动。 他拉长了话音问,“刚刚伸手不是要我抱意思?“ “当然不是。” 她挣扎出他的臂弯,身后是秦崇的隐隐笑声,被风捎到她耳边,那么放肆,又仿佛是宠,无端在人心间搅扰,兵荒马乱。 她快步上了车。 秦崇从另一边上了车,“奶奶刚刚说你了?“ 昨天他醉得厉害,身边的人居然也都犯浑,没安排人清理酒的传闻。 等季骁赶到的时候言论已经小有传播,就这么进了老太太耳中。 梁听雪摇头,“没有,她没怎么说我。” 她突然察觉昨天季骁开来接他们的,就是这辆车。 被他抱在怀中,不准她动弹的画面历历在目,脸颊上似乎还残留着秦崇胸膛的温度。 她脸有些红,不自然地朝车窗外看。 怎么又这样了。 心跳加速头昏脑涨的,刚刚明明还那么清醒的,一顿酒又要落入陷阱? 不行不行。 “还在吃避孕药?“ “当然。”听见这个问题,梁听雪回答得一秒都不犹豫。 秦崇目色很沉。 知道她有离婚的心思,可是听到她这么理所应当的态度就让人不爽。 梁听雪没回头,没发觉秦崇的异样。 对她来说避孕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离婚也一样。 他的暂时不放过,也不妨碍他们俩总有天要一拍两散。 梁听雪几乎是贴着车窗坐,眼睛描着街边景,坐得离秦崇老远。 突然手上一道力压下来,整个人就被扯了过去,绵软软的线衣和微皱的衬衣熨贴在一起。 梁听雪下意识侧目,撞进他旋涡般的眸色中。 “给我生个孩子。我们好好过。” 第52章 知冷知热什么样 他声音压得低,带着蛊惑。 如果不是梁听雪清清楚楚看见了他说话的唇形,压根也不信这话是他说的话。 她鸦羽般的睫毛垂着,遮住了大半她情绪。 想见秦崇的小孩,大抵是秦老夫人如今唯一未遂的心愿。 老夫人不喜欢黎岁,秦崇再想娶她,也不会挑在这个节点上。 想要孩子,当然是哄她梁听雪生一个最容易。 她虽是懵懂仓促地踏入婚姻。 但对象毕竟是秦崇,是她喜欢了多年的人。 她又怎么甘愿真的沦为生子的工具。 刚刚的滤镜碎得彻底,瞬间,清醒在她脑子里完全占据上风。 昏暗中叫人看不出她一身软刺又变得尖锐。 …… 一个小时后,林澜别院的灯光亮起。 迎面朝她走来的男人衬衣下摆随性地垂着,不正不经。 偏偏连这副模样也没有半分不修边幅的邋遢,反而更显浮浪公子的慵懒。 男人在她面前站定,暧昧不清地挡住她去洗澡的路。 到她跟前,脚步没停下,直接撞上,搂了她满怀。 他垂眸,“为什么我洗出来的衣服,跟你洗的不是一个味道?” 梁听雪冰封的心绪还没解冻,低低压着眼睫,面无表情。 以前,她会将自己的香水滴在秦崇卧室的熏香机里。 木质雪松香。 也会用这个香味给他熏衬衣。 这是她暗戳戳的心思。 好让秦崇随身带一层她的淡香,仿佛真的日夜耳鬓厮磨那样。 这么羞耻的事她当然不会讲出来,却没想到秦崇能注意到那么细微的香气。 “换洗衣液了。”她随口一答。 她现在哪有心思再为他做这些事。 秦崇,“那就换之前的。” “绝版了。” 秦崇眸子深深,不喜,不悦,毫不掩饰。 “哪个牌子的洗衣液能绝版?” “我刚刚说的话,你没听进去是吗。” 他指的是那一句“好好过”。 好好过,意味着以前她会为他做的事,以后也要继续做。 她怀疑秦崇从来都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包括给他衣服熏香这样的小事。 他只是不戳穿。 不代表他不知道她曾经的小心思,他也完全了解她此时此刻的敷衍。 当然,也意味着以前对他充耳不闻的风流荒唐,以后也要继续装聋作哑。 “知道了。” 她敛眸,想从他身侧绕过去,秦崇的话从她头顶传过来,“你很不情愿?” 他也不恼,径直走进她房间,从她梳妆柜上提溜起那瓶香水,“是这瓶?” 梁听雪眉头瞬间拧起来。 那香水可贵,她花自己的钱买的,凭什么随他用? 不止香水,她的衣服提包首饰,她的床品洗护,全部是她自己一分分挣来的! 想起尤子惠说黎岁拿着他的副卡血拼,还有他在包厢里给女孩子一掷千金的阔气,梁听雪气就不打一处来。 立刻跑过去拦,“不给!” 晚了一步,香水稳稳被他抓在手中,高高举起。 梁听雪伸手去够,眼看着要拿到了,秦崇就又举高一点。 软软又扎人的毛线衣拂过他手腕,他逗猫遛狗似的玩。 梁听雪愤怒地揪着他的衬衣。 “你想要自己去买!别用我的东西!我穷,不像你生下来就躺钱堆上!” 提钱,分明知道她在气什么,可秦崇就跟听不见似的。 散漫地搁下她的宝贝,一把将她拦腰抱起,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故意激怒她。 “不给,那我只好闻你身上的。” 秦崇握在她腰上的手收紧,挺鼻梁搁在她肩窝上,鬓角的理得干净的头发轻刮她脸颊。 她浑身打颤,等她反应过来秦崇真正想做什么时,人已经被抵在了墙上。 等她反应过来秦崇真正想做什么时,人已经被他带到主卧,搁在了床沿,双膝被顶开,炙热覆下来。 一闻闻了大半个晚上,她怒气腾腾地回屋,身上的热度一时阻隔不断。 梁听雪在心里腹诽,无赖!!怎么有人这么会耍流氓!! 好一会才冷静下来,熟练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板药片。 长期口服的避孕药,她定着闹钟服用,没落下过一天。 刚刚被秦崇缠着,错过闹钟,可就算她上头到分不清东南西北,吃完这回事她也不会忘。 掐开药片薄膜,打开床头的苏打水,抿了口仰头,吞下。 一系列操作后,余光扫到门口的男人,她猛然一惊。 男人宽肩阔背的轮廓几乎将门框撑得满满当当,昏暗中,一双眼眸尤其亮。 “吃的什么。” 她捏药片的手紧了紧,到底没说谎,“避孕药。” 谎称维生素什么的,被他发现,更惨。 秦崇就那么站着,也不进来,一双眼睛凉浸浸。 “秦崇,我不想那么早要小孩。” 不想破坏暂时的宁静,她主动开口。 “是不想早生,还是根本没打算生?”秦崇淡声问,语调是能淬出冰的冷。 梁听雪抿唇,紧张地攥紧棉被。 很怕下一秒秦崇过来抠她嘴,让她吐。 他做得出来。 “我只是不想这么早,工作室刚步入正轨,我还想拼两年。可以吗?” 他背着光,除了那双尤其明亮的眼,梁听雪看不出他的表情,可他身上的冷意却丝丝缕缕地漫过来,急剧地侵占她的空气。 半晌,她才听见他薄凉入骨的嗓音,“药都吃了,装什么商量。” 秦崇将她的手机抛过去,落在她床上,沉闷弹了一下,就陷入了棉被里。 瞬间,房间里堕入沉默的死寂。 旋即他笑出声,声音那么冷,“梁听雪,是我对你太纵容了吗。” 嘭声刺耳,门被他狠地关上。 梁听雪随着那一下,肩背猛地一抖。 一整夜她都没怎么睡安宁。 第二天故意磨蹭得晚了些,出房门时,客厅有搁下茶杯的细微声音。 秦崇居然还在。 一想到秦崇昨晚,暴怒到像要剥她皮的模样,她神经绷了绷。 “你倒是能睡。” 男人平和寡淡地抬眼看她,一身丝质睡袍,斯文败类模样。 他收了电脑,起身,“过来吃饭。” 梁听雪一怔,脚步立刻跟上。 餐桌上有配粥小菜,有简单家常版的三明治,豆浆牛奶。 梁听雪朱唇微张,两只杏眼睁得圆鼓鼓,一副被震惊的小模样。 昨晚事后,秦崇好脾气地抱她去洗澡。 漫不经心似的问她,“梁听雪,你的知冷知热什么样?” 她随口瞎答,“给我做饭,接我下班,抱我睡觉。” 反正笃定秦崇一个都做不到。 没跟她继续计较那片避孕药,还早起给她做饭,真转性了? 她惴惴坐到秦崇对面,小眼神不安地乱瞥。 秦崇盛了洲递到她跟前,也给自己盛了一碗。 性子桀骜也不妨碍他连吃饭都透着一股贵族气质,多平常的动作,没缘由,就是好看。 “你家梁教授的复函。” 他将信封推到她跟前。 她眼帘下压,目光落在信封上。 其实不用拆开看,秦老太出面,一定能拿到证实梁教授清白的复函。 这会她明白了。 秦崇不是转性,这是要彻底困住她。 拿人手短,如果她接过来,就彻底再别想提离婚的事了。 什么时候生小孩,生几个,自己的身体也不再由她。 “晚上有事,接不了你下班。送你上班可以。” 男人下颌微抬,逆光的面容没什么温度,宽阔肩背被浮光描上边。 不像丈夫。 更像一个她迈不过去的轮廓,一堵墙,一座山。 第53章 那是你老公的钱 她知道他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他只是在通知她。 她很想告诉秦崇,这样形式化的知冷知热她不需要,这样高高在上的施舍,她不喜欢。 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堵住她嘴巴的,不只是眼前这一封复函。 梁听雪忍不住脊梁往下缩了缩,还是抬起手,接过了信封。 打开,垂眸时,眼睫颤颤,将字句一一咬在唇齿间,详细默读。 读完,她如释重负一般松了口气。 最起码,梁教授因她而起的灾祸,要结束了。 “送我去华大旧职工宿舍。” 她垂眸抿笑,几许无奈,几许释怀。 秦崇冷眼看她一副把自己交代在这的模样。 不过这会,没心思哄她。 一路无话。 下车前,梁听雪侧目看向秦崇,唇边提起一个笑弧,浅浅的,乖巧好看。 “晚餐想吃什么?“ 算在回应他那一句“好好过”。 梁听雪的话来得有些突然。 秦崇冷沉的眸色像被撬开一丝裂缝,只是从梁听雪这个角度看过去,仍是面无表情。 “海鲜粥。” 他说他想吃海鲜粥。 是她两年前在海岛上给他做过最多次的食物。 她笑容加深了一些,可眼中没有一丝涟漪。 “好呀。“她应。 下车,慢慢踱步到三楼,想从花盆里找钥匙开门,又有些犹豫。 这复函由她带过来,怕会让他生疑。 于是又从三楼下来,回到宿舍楼前。 打开信笺,掏出手机拍下来做备份,才将信封塞进了职工楼已经老得生锈的信报箱。 一想到梁教授看见这封复函的表情,她不由得眼眶湿润。 从宿舍楼出来,她直接去西堤商圈找尤子惠碰头。 下午语料库的项目要开启动会,时间还早。 其实两个人也就隔了个周天没见面,尤子惠却觉得替她担忧了一个世纪。 一见面,尤子惠就恨不得将她转个圈看看有没有缺斤少两。 “前天大半夜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又搬回去了?“ 梁听雪没来得及跟她细说,其实也没什么好说,只是苦笑道,“这婚要离,没那么简单了。“ 尤子惠看梁听雪一副被拿捏的模样,唇角压了压。 关于豪门的秘闻她也不好多探听。 嫁豪门不容易,一脚踏进去,想再出来,更是没那么简单。 “雪,你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落秦少爷手里了?“ 梁听雪摇头,对尤子惠不避讳,“我们家老梁的事你知道?“ “梁院长被革职的事?“ 尤子惠也是华大外语院毕业的,还上过梁教授的课,这么轰动的事情她自然是知道的。 “嗯。秦家已经介入了。要帮他正名。“ 利益交换。 捏把柄也好,给好处也好。 总之上位者想要拿捏一个人,有的是办法。 尤子惠捏了捏她的苦瓜脸,调笑,“也是。我们梁听雪才貌双全,妥妥的豪门优选儿媳啊,握在手上哪那么容易让你跑了。“ 尤子惠摆明是在逗她笑,梁听雪也配合地笑了。 一时间改变不了的事情,两个人很默契地没再多聊。 下午,两人抵达乘风智能会议室时,黎岁被乘风智能的职员前簇拥着,一呼百应的架势。 “这位小姐倒真是气派了。”尤子惠冷笑。 秦崇今天倒是再亲自跟来。 “aar家的最新款,国内就一件,还没进国门就被预定了,现在穿在她身上。” 尤子惠的注意力没从黎岁身上移开过。 梁听雪抬眼看过去,黎岁身上穿着一件介于灰色和绿色之间的风衣,质地款式都是出挑的精良。 就算不知道那是什么国际大牌预订款,也看得出是奢华大牌货。 这种档次的奢侈品,以谁的名义才能定得到,猜都猜得出。 一张鹅蛋脸也养护得水灵灵,跟刚被秦崇找回来时比,简直换了个人。 一副被养得又贵又娇的模样。 梁听雪没多大情绪。 工作嘛。 给钱,什么人都得见。 刚刚和乘风智能的人同一部电梯上楼,她听见一个经理对两个新入职的小姑娘耳提面命。 “把黎小姐照顾好,以后不愁和方洲集团合作的机会。” 慢慢的,整个华城都会知道黎小姐是秦崇的心上宠。 也许熬到那天,她这个隐婚妻子就能解脱了。 黎岁朝她们这边看过来,施施然笑,“来啦。那我们开始。” 会议前半段在讨论语料库的学生课程设计,跟梁听雪的工作室没关系,她半懒着听,有些犯困。 直到一张初步规划表在会议屏幕上投放出来,梁听雪的名字赫然在课程组的名单内。 黎岁特意回头看她,捕捉住她错愕的神情,轻轻哼笑,“鉴于我们的梁经理有丰富的ai和汽车行业项目经验,就由你来负责这块的学生培训。” 梁听雪拧眉,“不好意思,纳西工作室这边把控的是纯商业部分的内容交付,不参与学生培训,这是此前就谈好的。” 也不算是谈好的,是秦崇在床上时允诺她的。 也是因为有秦崇这一句承诺,她才接下的项目。 “听雪不愿意吗?” 黎岁眨眨眼,绕着发尾玩,“那天你说得那么多,我还以为你有多专业呢,难不成只会提问题,不会解决问题?” 梁听雪轻哂,没被带偏,“和专不专业无关。这不是我该解决的问题。我只会根据合同做事。” 乘风经理狗腿地附和着,“那合同上还有一条,‘负责配合甲方项目推进过程中的其他工作’呢。” “就是,梁经理,给学生上课,这就是需要配合的工作之一啊。怎么,给了三倍价格,你以为就做这点活?” 尤子惠无语笑了,“搁着等我们呢?那按照你的说法,你说帮你提鞋有益于项目,我也得提?” “尤经理,话别说这么难听,我们这个项目算半公益,造福学生的事,多做算积德不是吗。” 吃相真是有够难看。 梁听雪和黎岁视线碰在一块,火药味蔓延。 可她那瞬间想到的仍是秦崇那句别招惹。 还有梁教授即将翻身的事。 她不想在此之前再有任何变故差错。不过是多加工作量给她,也不是不能应对。 “也不是不行。”她朱唇轻启。 干脆的应话让尤子惠猛地一噎,看向她,“梁听雪你疯了?” 梁听雪不紧不慢继续道,“需要我承担的培训工作,精确到课时量,做个补充协议。今天之内敲定下来,超过补充协议的,我不会再认。” 尤子惠立刻喊停,“关于工作量,我们要开个内部会评估,会议先暂停半小时。” 尤子惠把梁听雪推出会议室,戳她脑袋,“当软柿子当上瘾了你?” 梁听雪耸肩,“本来就多拿了钱,上几节课也好,这钱拿了更问心无愧。” 尤子惠要气蒙了,“小姐,那是你老公的钱!!你怎么拿都问心无愧好吗!!” 第54章 自作多情什么 梁听雪抿抿唇,“工作嘛,一码归一码。” 尤子惠啧声,掐自己的人中,“我的雪啊,礼貌是留给人的,对待恶狗,你就得以恶制恶!” 梁听雪笑着推她下楼,“行啦,请你喝杯凉茶消消气。” 进一家咖啡店,梁听雪认认真真掏出了平板分析工作量,尤子惠反而淡定下来,神色悠悠地翻起了菜单。 梁听雪,“你干嘛?不是要讨论工作量?” 尤子惠翘脚仰进咖啡店沙发,“不用讨论了,等着,姐有办法。” 二十分钟后,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从街对面走过来,梁听雪恰好抬头,视线撞上。 她一愣,拧眉瞪向尤子惠,“江书晚就是你说的办法??” 尤子惠朝门口看,眯眼坏笑,“来得够快的啊。“ 一身黑色棒球服,被男人的肩背骨骼撑得挺括高级,可这行头,看着像休假日被强行拉出来似的。 梁听雪低声,“你干嘛又拉上江律师啊?” 她心里是不愿意扯上江书晚的。 尤其是跟秦崇有关的项目。 容易惹是非。 何况那次在车上,江书晚把话说得那么直白。 回应不了感情,梁听雪心里自然有一把尺,她就应该将他隔得远远的,免得他真搅进这趟浑水中。 后来回了华城,要还给他在海岛时借给她的外套,还是直接放在律所前台拜托转交的。 说话间,江书晚已经一脚迈进的咖啡店,径直朝她们走过来。 尤子惠朝江书晚狡黠一笑,又回头对梁听雪眨眨眼,“纳西工作室如果遇到法律问题,可以随时呼叫,这话可是江律师自己说的。” 江书晚耸耸肩,循着她的最后一句话回应,“确实是我说的。” 梁听雪一掌呼到尤子惠肩上去,“人家随便说的,你还真不客气!” 江书晚的时间可是掐分钟算钱的。 白嫖是人情,付费又太贵,怎么算都不划算。 江书晚眉梢挑了挑,“听雪,我来都来了,不请喝杯咖啡?” 梁听雪后知后觉怠慢,立刻问,“当然请,你想喝什么?” 短短一个月从“梁小姐”到“听雪”,尤子惠八卦地笑起来,嘴角咧到了耳根。 梁听雪补充,“咖啡可以请,但是事情就不麻烦江律师了。” 江书晚低头看着她,浅笑很是打眼,“别这么大负担,你们工作室帮我校对过海外文件,我只是礼尚往来。” 尤子惠露出女流氓的微笑,“就是,江律师说是为了你来的了吗?人家是为了我,你自作多情什么!” “你!”梁听雪语塞,被气到肺疼。 江书晚朗笑了声,淡定坐了下来。 “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十分钟后,三个人一起进了乘风智能的会议室。 江书晚是专攻民商法的律师,手握华城几家大企业资源,在华城小有名气。 他们上楼时,黎岁在秀她刚做的美甲,看见江书晚,目光一顿。 乘风智能的经理认出江书晚,意外,“您是那位做上市的江律师?” 江书晚礼貌颔首,从容大方地拉开一张椅子坐,“梁经理和尤经理是我的朋友,听说需要拟一份补充协议,我上来帮忙看看。” “方便印一份原合同给我吗?“ 谦逊温和的姿态却难掩锐气,一上来就是主场的气势,乘风的经理为难地看向黎岁。 黎岁皮笑肉不笑地看过来,“搬救兵啊?“ “救兵?“尤子惠打了个响舌。 ”承认自己小人作恶了?你没使坏需要什么救兵。“ 黎岁哼笑出声。 什么上市律师,再出名有什么用。 到头来不还是服务行业,在资本面前,仍然是拿钱听人差遣的玩意。 “没关系,去打印一份给江律师。” 合同呈上来,翻开,男人一边看合同,一边微旋腕骨,脉络分明节骨有力,动作莫名帅。 乘风那边的经理都是商务向的。 没个专业法务在场,江书晚这个咖位的律师出现,看起来都有些紧张。 梁听雪和尤子惠对看一眼,暗戳戳乐。 他指尖轻敲桌,“有争议的是‘负责配合甲方项目推进过程中的其他工作’的条款,对?“ 他目光扫了一圈,确认争议焦点。 “其实这个条款呢,仅仅针对合同上所指的项目。例如配合出席今天这场会议,或是在项目期间及时向甲方反馈进度,这些是梁经理该履行的义务,也是这个条款设定的意义。” “至于给学生上课,与本份合同的约定完全没关系,自然不是梁小姐该承担的工作。“ “江律师这话说得就不对了。“黎岁笑笑,”甲方有要求,乙方当然要满足,像她们这种小公司,能拿得到项目就要谢天谢地了,谁还拿着合同较真。“ 江书晚将合同放在膝上,又翻了翻,犀利瞥了一眼黎岁,举手投足透着股松弛感,“看模板,是方洲集团出的协议。” 黎岁,“江律师眼力不错。“ 他掀眼,突如其来的轻笑,“黎小姐今天是代表方洲集团来做工作部署?” 这一笑一问,不失礼貌,却让人心里不悦,数秒之后黎岁才回应,“你要这么理解也没错。” “那黎小姐最好慎重些。”江书晚面不改色推开合同,旋开矿泉水瓶。 “方洲集团一年花上百万的法律顾问费,为的是详尽廓清权利义务,可不是为了占乙方小便宜的这种不得体的勾当。” “绝了。”尤子惠悄悄在梁听雪耳边,“你看黎岁的脸,比上次被你干翻时还要绿。” 梁听雪噗嗤笑出声。 一个小时后,散会。三个人清清爽爽地出了乘风智能的大门。 “送你们回工作室?”江书晚双手揣兜,唇边弧度随性帅气。 到最后黎岁也没占着便宜,江书晚没松口,一堂课都没让塞给她。 “不用了,今天已经……” 梁听雪刚想拒绝,就听见尤子惠扯着嗓子喊,“哎哟,江律师是为了送我回工作室,觉得让你跟在后头跑不好,勉强让你上车的,你又在自作多情什么。” 第55章 顾盼生情 梁听雪拳头攥得紧紧的,简直想撕烂尤子惠的嘴。 出了写字楼,一抬头黎岁站在路边。 身边两个乘风智能的职员寸步不离地陪同,她中款风衣下是两条修长笔直的裸腿,表演美丽冻人。 “黎小姐,我们派车送您回去。” 黎岁莞尔,“不用,我有人接。” 话刚落地,一辆迈巴赫稳稳停在了黎岁身前。 司机下车,是秦崇的秘书。 拉开车门时,车里男人矜贵的身影隐隐约约,一闪而过。 “阿崇!”黎岁上车,伴着一声娇媚的唤。 梁听雪瞥了眼手机屏幕。 现在是下午四点半。 因为要来接黎岁,所以没空接她下班。 她兀自笑了下。 挺好。 看样子,连海鲜粥都省得熬。 转回视线时,尤子惠正在跟江书晚约饭,“江律师晚上有空吗?” “今天多亏你啊,这顿饭必须请!” 江书晚目光扫过梁听雪,笑了笑,“这顿饭,我还真得应下,省得有人总觉得欠着我人情。” “那就这么定了!” 梁听雪眸光闪过一丝怔仲,有些犹豫,“我可能……” “你可能啥,人家都来接黎小姐了,难不成还能回家跟你吃饭?”尤子惠毫不客气戳穿。 显然,他们三个人都看见了接黎岁的人是谁。 梁听雪抿了抿唇角,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说什么。 虽说她也不觉得秦崇会回去吃她的海鲜粥,出于安心,她还是给秦崇发了条短信。 「你晚上还回家吃饭吗?」 直到三个人都已经坐在餐厅里了,对面都还没有回。 菜都还没上齐,尤子惠就接到了一通商务电话,走到门口去接了半天。餐桌前突然就只剩下两人,梁听雪尴尬地低头扣手机,算着秒等尤子惠回来。 江书晚看着她坐立不安,一声轻笑溢出喉间,“听说你回绝了海城那边的律师团队了。不离婚了?” 梁听雪嗯了声,扯唇,“暂时不打算了。” 江书晚无奈笑笑,“好可惜。我还以为有机会了。” 梁听雪闻言一顿,视线还停留在被她打开了无数次的,秦崇的对话框上, 下一秒,她摁熄了屏幕,不再折腾手机。 抬眸,认真道,“江律师,你配得上更好的。” 就算顺利离了婚,她也不觉得配得上江书晚的一片心意。 真离了婚,到时候,她就是二婚女人了,哪配得上华城律师界天花板? 何况她清晰地感知过喜欢一个人是什么心情。对江书晚,她只有感激。 “发好人卡?”他嗤声低笑,眼底的无奈和惋惜毫不掩饰。 “说哪的话?”她反驳,“我是真的这么想。” 江书晚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了会,这才笑。 很牵强,但也无能为力。 “不管是什么原因暂时绊住你。” “只要你想,我随时愿意帮你离开那片泥潭。” …… 回到家的时候还没过八点。 林澜别院最里层的独栋别墅暗着。果不其然,秦崇没回来。 她慢悠悠进门,没开灯,换鞋的动作有些懒。 一手提着刚顺道去买的东西,一手拨着鞋,哪想得到黑暗里居然站着个人。 秦崇挺括的轮廓就横在她面前,漆黑深眸被月光晃出幽邃光亮。 她一惊,拿鞋的手不稳,猛地就往前栽。 “你在家怎么不开灯啊?!” 一个臂弯帮她扶了一下,下一秒,她结结实实扑进男人的胸膛。 “去哪了?我的海鲜粥呢?”沉哑的声音传到耳际。 秦崇结实手臂将她禁锢得紧,这么近的距离,她闻见他身上有一股甜香。 奶腻味。 明显是和女人刚结束。 怎么好意思质问她?! 梁听雪下意识蹙眉,想要推开他的臂弯,推不动,桃花眼睁圆了瞪他。 “看见你接黎岁了。给你发消息问,你没回,想来你是有大餐吃的。所以和朋友临时决定了聚餐。这个点回来是怕你半夜饿,熬粥两个小时,正好给你做一顿夜宵。” 她提前彩排好的话,本来应该要说得滴水不漏,可被她沾染了愠怒的语气这么一说。 酸溜溜的,像吃醋。 秦崇本来绷着一张冷冰冰的脸,被她这副又想淡定,又淡定不下来的模样逗笑了。 眉眼带怒的女人,可爱至极。 “你这段话打腹稿了?” 想到她在路上惴惴不安考虑怎么跟他解释,笑声从他胸腔腾起,再溢出他的喉间,懒散戏谑将她整个人泱泱笼罩。 梁听雪好气好气。 她想完全践行自己说过的那段话,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对他跟谁在一起都不介意,不过问。 可是见到他,情绪总这样不受控制。 “那江书晚就是你临时组局的朋友?” 秦崇臂弯的力道收紧,几分警告意味。 梁听雪转着眼珠,解释道,“江律师今天帮了工作室的忙,我不想欠他的。请吃饭还人情还不是最直接。” 很明显,这一句也打过草稿了。 秦崇促狭地盯着她看,可她这副忍不住生他气的模样,倒让他生气不起来。 八点整,别墅的灯按时通亮。 梁听雪一张怒意未消的脸就这么撞进眼帘。 眉宇间拧着的小疙瘩还没抹平,桃花眸水波澹澹,小脸滑嫩,细腻绒毛都看得见。 梁听雪刚适应昏暗光线,一下不适应地眯了下眼。 闭眼的瞬间,唇上压下来男人的吻,像电流触及她,不过几秒钟,浅尝辄止。 “我没跟她一起吃晚饭。” 梁听雪眼神一软,他在解释? 顾盼生情的眼眸近在咫尺,那么黑沉,又那么亮。 她有些透不过气,推了推他胸膛,“我去给你做饭。” 说着就要躲开,被揽回来,整个人被他单手抱起,放在不高不矮的置物桌上。 梁听雪双脚悬空,几分不安,十指很快被他抓住,紧紧扣着。 四目相对,眼底雾气无从隐藏,她别开眼,“你不是说你没吃饭?” “不急。” 腰上的大掌拂过她后背,收紧,捏着她的下颌抬起,热吻再次贴上她的唇,这一次,霸蛮又放纵。 第56章 说谎精 梁听雪不想继续的,不想在让情愫荒蛮生长,可男人禁锢太深,压根不给她走神的机会。 接过吻的女人眼中起了雾霭,眉梢发丝都是媚。 秦崇眼动一轮,想起曾经,直白的目光很坏。 刚交往那时候,梁听雪很矜持,很收敛,每次亲她她都躲,他还以为是她不喜欢。 秦崇低着嗓音哂笑,“我对你好像有什么误会。” 梁听雪还没缓过神,一愣,“什么误会?” 秦崇低颈,重新在她唇瓣上亲了一下,低哑嗓音性感,“误会,你不喜欢这样。” 梁听雪一怔。 一直以为亲吻是他的什么禁区。 可那双薄唇不知道吻过多少人的嘴。 也对。他怎么会有禁忌!? 她秀眉拧起来,“你没有误会,我就是不喜欢。” 她红着脸颊,嘴唇被亲得有些肿,明眸里有快溢出来的盈盈水光,像刚朵被滋养灌溉的花。 这他妈叫做不喜欢?! 秦崇蹙了蹙眉,又是哪来的口是心非。 刚从秦崇怀中溜出来,梁听雪拐进厨房的脚步又被牵制。 她扭头,男人腿抵住她,随着他不耐扯下领带的动作,筋脉遒劲的脖颈野蛮凸涨。 “说谎精。” 她不作声了,六年的喜欢有多不堪,被他反复拿来捏碎。 她才不要再沦落。 以后她的心意都收得要齐齐整整,不露出任何马脚。 心里这么想着,她答,“海鲜粥再不熬,真的要等很久了。” 总归是被放过了,进厨房,把米泡上,清洗虾蟹,脑子里有一瞬间空白。 太久没做过,该先放什么来着? 挠了挠额角,迷茫,点开了搜索软件找做法。 找到了一个视频,看一步做一步。 看她现学现卖,掰蟹的手法生涩得很,秦崇无语地眯了眯眼。 她以前也这样? 两年前在海岛上,明明看起来贤惠上了天。 日日把屋子打扫得纤尘不染,熬粥煲汤,没有不会的。 再回想起前几日她在烤肉架前一惊一乍的架势。 果然,那时候都是假象。 “需要我帮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的男人出了声,梁听雪转过头去看,才惊觉男人根本没走开。 秦崇在餐台那站着。 也没有把玩香烟什么的浪荡动作,没有斜倚歪靠,风流和戾气都收敛得完完整整。 就那样安静地盯着她看。 梁听雪心跳漏了一拍。 那眼神,直白,赤裸,莫名让人想起了20岁时的秦崇。 “不用。”她很快收回慌乱的视点。 赶他,他也不走,梁听雪只好不管他,可是那道视线就那么一直粘在她身上,不加掩饰,坦荡无砥。 到底又想怎么捉弄她。 半个小时后,她盯着那道灼热,将汤锅呈到桌上,再拿出一只碗摆上,“可以吃了。” 她逃也是的离开厨房,进浴室,打开花洒。 氤氲将她整个人裹住,她闭眼。 眼前浮现少年秦崇的一举一动。 少年从来不加掩饰,一个目光就能让爱意汹涌倾泻,朝人疯狂席卷,刻骨铭心。 回望叫人心酸。 从浴室出来,她直接躲进了被窝里,没再出房间的门。 迷糊要睡着的时候,门从外面被打开,旋即,一侧床垫软蓬蓬地向下塌陷,她身子一歪,直接滑进了一个怀抱。 她吓了一跳,猛然睁眼,“你干嘛?” 秦崇,“抱你睡觉。” 梁听雪:…… 什么知冷知热,什么接她下班陪她睡觉,她现在恨死了自己的胡说八道。 她试着挣脱,“你睡觉不是不能有人在身边的吗?“ 结婚一年,从未有过同床共枕。 秦崇胳膊从她身后绕过来,干燥温暖的大掌包裹住她的手,将她整个身体都拉进怀中。 “试试看。“ 这声音很懒,像快睡着了似的,可温热的气息在她脖间,一阵阵,不轻不重,却让人忽视不了。 压在她腰侧的胳膊格外安分。 唯是他的十指仍然扣在她指缝间。 这个动作,只有在他动情时才有。 男人的手指微微收拢,黑暗中,她连指缝都紧张,相触肌肤神经,似乎敏感到了极致。 她逐渐口干舌燥,脑子里自动悬浮上限制级画面,肩膀缩着,不敢动,连呼吸都小心谨慎起来。 身体崩得像一块铁,她身后的男人忍不住笑出声。 “这怎么睡。“ 她猛闭眼,竭力阻隔18禁的念头,“怎么不能睡。“ “换个方式陪你睡也行。“ 他说着“陪你睡“三个字的时候,咬字尤其玩味。 怎么可能真的给她春日融融好脸色,分明还是想着狎玩。 电话响了。 “秦总,黎小姐状态不对劲,突然不断在喊……” 手机刚接通的间隙,黎小姐三个字就招摇地进入了梁听雪的耳中。 她一下子就挣脱开男人的禁锢,往床的另一边挪。 听着电话那头的汇报,焦虑的神色从他脸上一晃而过。 他薄唇微敛,“我知道了。” 目光下意识移向一旁盯着他看的女人。 梁听雪的一双眼中没有失落,没有恼怒,毫无波澜。 甚至慷慨地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冲着房门口的方向,朝他做了个请的姿势。 还想配上一句您自便。 “一会帮我把门关上。“ 她卷了卷被子,将自己拢紧,连脸都包住了一半。 闭上眼,羽长的睫毛覆在眼下,这般认命又乖顺。 男人胸腔升腾起一阵躁郁,眉头拧得很紧。 最终是什么都没有说,抬脚走了出去。 这一夜很长,长得她不断陷入不同的梦境里。 梦里,少年秦崇和身为丈夫的秦崇是两个人,交替着在她面前出现。 曾经相处的好多细枝末节回到梦里,成了记忆的延伸。 她梦回那年国际辩论赛,初见,秦崇混进国际学生中做自我介绍,大庭广众之下,对她炙热告白。 他说,“you had at hello“(我对你一见钟情。) 长相惊艳的男孩子拿着话筒,眉目情深,在国际学生中引发轰动,惊叫呼声连连。 梦里她一如当初,心间开起一朵花。 下一幕,她掏出着自己的一颗心,小心翼翼地捧着,去找他。 被拦在酒包厢门外,里面便是秦崇,近在咫尺,可她却怎样都迈不进去。 分明视线对上,秦崇却对她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她奋力拍门,却见他漫不经心和旁人调侃,梁听雪太好追了,没劲,玩一玩就算了,当不了真。 刹那间,她捧在手里炽烈跳动的心脏变冷,变暗。 一幕幕浮光掠影闪过,男人的态度逐渐由热忱转为冰冷,最终重叠成同一个轮廓。 男人回头,眼睑薄凉掀开,毫无温度说,“你处心积虑到我身边,我不放过你,你这辈子都别想好过。” 第57章 当女儿一样对待 她醒不过来,梦中的空间再度切换,来到她未曾经历过的婚礼现场。 梁慕清挽着她一步一步走向秦崇,分明是那样温馨美好的画面,可她心里的慌张几乎要溢出胸膛。 每一步,都那样沉重,双腿像灌铅似的,像是有人不断推着她朝前走。 周围围绕着他的亲朋好友,可她却连一丝笑都挤不出来,而后走到秦崇面前,他从秦崇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的脸。 那张脸不属于梁听雪,而是黎岁。 她从梦中惊醒过来时,后背上全都是冷汗。 一时间梦境现实真真假假,无从分辨。 浑噩中,她大口大口呼吸着,下意识拿起床头的水杯,呷了一口。 水凉,刺得她浑身激灵。 她突然清晰地想起一件事。几年前,秦崇承认喜欢黎岁这一幕,是真实存在的。 原来她珍藏在心的少年,也没有一刻属于她。 从始至终,对她不过是无心的招惹。 是尝鲜,是挑战。 她呆坐在床上,平静下来时,心间只剩下麻木。 又是一周的周末。 这天上午十点,梁听雪到华州大学旧职工楼。 平常这个点,梁慕清一般在图书馆看材料,她就固定来帮梁慕清打扫卫生。 不碰面,倒是成了父女俩的默契。 她从花盆中找出钥匙,打开门时,居然发现梁教授今天破天荒在家,还自己把家里里外外拾掇了一遍。 “爸没去市图书馆?”她愣了愣。 梁慕清新理了寸头,短茬茬,遮不住满头白发。 从前,梁教授还会让楼下的理发师帮忙挑挑白头发,而现在白头发已经多得挑不动了。 梁慕清放下手里的茶杯,看向她,“来了。” 他穿着西装外套,身板凛凛正正,仿佛回到了他意气风发那时,只是白发和皱纹,昭示着苍老已经被时光深深种在了他的身上。 不过两年,就被蹉跎了的老态不掩。 也万幸,只是两年。 梁听雪知道,一切变化都源于那封复函,看着他振作的姿态,她突然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她浅浅吸鼻,鼻头有些酸,“爸,我去买菜,中午一起吃好不好” 好想吃你做的煎鱼,焖豆腐,拍黄瓜 她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梁慕清冷冷打断,“楼下随便找个餐馆吃。我有事跟你说。” 想撒娇的话卡在了喉间,她讷讷地打住。“好。” 一顿饭吃得温吞沉默。 快吃完了,梁慕清才开口说,“污蔑我的那个学生,终于肯说实话了。华州大学重新出了复函,证实我的清白。” 梁听雪没问过秦崇复函是怎么出的。只是现在看梁慕清对结果毫不怀疑,说明秦老夫人将事情办得很妥当。 她微笑,“您的坚持是对的。” 梁慕清苍凉一笑,“是我以前的一个学生出面解决的。” “想不到,我这老头的清白名誉,除了我自己,居然还有人在乎。” 听到这一句,梁听雪心头划过一丝异样。 他是在怪她这个当女儿的,甚至没他一个学生上心吗?她觉得自己心里泛起了细碎的刺疼。 可这件事情本来就不能表露出与她有关。 更不能体现是秦家出面,她心里再苦,也只能自己咽下。 三十年任教生涯,梁教授桃李遍布世界,说是学生出面,确实合情合理。 想到这,梁听雪又记着回头要给秦老太打电话道谢。 梁慕清她给他盛的汤喝完,搁下碗筷。 郑重其事道,“听雪,长了副好皮囊不是坏事,但如果自身行为不检点,是很容易惹是非的。” “一个人要被看见,首先是人品才华,其次才是容貌。你以后要更加谨言慎行。” “你看你妈妈,长得多好看,可你看她这一生,打扮朴素,落落大方,她该是你的榜样” 梁听雪在听到“不检点”三个字的时候,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砸中似的。 被骚扰被侮辱,是她的错? 曾经的父亲,会在她穿公主裙时不遗余力地夸她好看,会告诉她女性的美是多样的,会将全世界温柔地捧到她面前 怎会与眼前迂腐赞同被害者有罪论的人是同一人? 梁听雪神情复杂看着梁慕清,可一看见他沧桑的面容,反驳和委屈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没过几天,梁听雪接到了语言中心宁子钦的电话。 说语言中心聘请了梁教授做中心主任,要开欢迎宴,邀请她一起去。 语言中心主任的位置,是秦老夫人许诺她的。她听到的时候并不意外。 只是前几日梁慕清对她说的话,她并没有那么容易释怀。 “师兄,你们聚。我晚上要加班,就不去了。” 宁子钦,“如果抽得出时间还是来一趟,就在富春酒楼,离你工作室也近。梁教授一直以你为傲,这么重要的场合,你怎么能不出现?” 听到富春酒楼时,梁听雪内心有一丝触动。 富春酒楼是华城老牌酒楼,消费不高,但菜色可口,小时候逢年过节,梁听白那小馋鬼就要吵着梁教授带一家人到那开小灶。 每次去,梁慕清都会点她最爱吃的几样菜,那时候一家四口,多温馨。 那时候,梁慕清对她的偏心不加掩饰,她以为那慈爱的目光,永远都不会熄灭。 回忆到这,她的神色变得温和又复杂,终究是没有一口回绝。 “好,我忙完就过来。” 当晚,梁听雪因为接待了一个客户耽搁了一会,到富春酒楼的时候,已经有人先到了。 “梁老师我敬您,恭喜您走马上任!” 她轻快的步伐,在听到黎岁的声音时猛然停住了。 下一秒,入耳的是梁慕清沧桑又诚恳的声音,“真是多亏你。如果没有你帮我劝那位女学生说出实话,我也不可能这么顺利洗脱冤屈。” 黎岁,“梁教授,你能收我当干女儿吗?我从以前就很羡慕听雪,有您这样一位好父亲。” 梁教授朗声笑笑,“当然,你是我最喜欢的学生,我从以前就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第58章 怎么又在哭 拿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她身体在包厢门口僵立住,如五雷轰顶。 梁慕清口中,所谓帮他洗脱罪名的学生,是黎岁? 她艰难地抬眼,透着门缝,她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是她的丈夫秦崇。 他面孔风轻云淡,身姿温润而泽,堂正又随性地站在黎岁身后。 梁听雪气得整个身子都在发抖,抖得不像话,秦崇分明知道自己为了洗脱梁教授的冤屈,付出了什么! 可他一言不发,就那么任由黎岁向梁教授邀莫须有的功! 她这一瞬间,愤怒得想冲进去给秦崇和黎岁一人一个巴掌。 可这是梁教授的宴席,她毁得起吗?她小心谨慎地走到这一步,不就是为了让梁教授重新挺直身板做人吗? 这一瞬间,秦崇朝门口瞥过来。 看见一双不解的眸子里,愤怒,茫然,挣扎,好些情绪铺张在她的脸上,浓稠直白,化不开。 “听雪,怎么不进去?” 身后的宁子钦刚到,看见梁听雪怔愣在包厢门口,出声叫她。 包厢门被他打开,随着声响,梁慕清的目光也朝门口看过来。 眼中的冷漠一闪而过,和煦的笑容,消失无踪,“你怎么来了?” 这句话一出口,气氛降到冰点。 包厢里的所有人都诧异地朝梁听雪看过来,眼神中都是探究。 眼看气氛尴尬,宁子钦开口解围,“梁教授,是我通知听雪来的,今天庆祝您加入语言中心,我想着听雪一起来,人多更热闹。” 几道目光将梁听雪扎得几乎千疮百孔,原来,他是特意来赴他好学生的宴请。 根本就没有叫她来的打算,甚至厌恶见到她。 前几天会在家里等她,也是为了对她耳提面命,让她别再惹祸端,别再弄污他的羽毛。 是宁子钦想当然了。 “既然来了,就进来坐。”梁慕清不冷不热地开口。 她强迫自己扯出一抹笑,“恭喜了,梁教授。” 一瞬间被激起的悲愤,遮掩不住,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努力平静地说,“我在附近有点事,只是刚好路过上来看看,就不打扰你们庆祝了。” 梁教授的眼底划过一丝复杂,“行,那你就去忙。” 她双唇抿得紧,仿佛一条直线,下巴因为情绪些许失控而有一些颤抖。 转头那一瞬间,仿佛有眼泪从她的眼角划过。 随着关门声,包厢安静得落针可闻。 半晌,是梁慕清开的口。 “大家坐。” 富春酒店包厢门口的走廊并不宽敞,她失魂落魄地离开,甚至感受不到自己两条腿正朝什么方向走。 “听雪,这么巧?在这都能遇见你。” 失神的眼眸触及男人干净的袖口,她仰头,看见了一张清隽的脸,神情和煦。 她勉强笑了一下,“江律师,在这儿有应酬?” “老同学聚餐。”他道,下一秒,他看见她紧攥袖口的拳头,“你怎么了?” 任凭她再怎么压制,她身上强烈的愤怒情绪都太明显,像是连头发丝都在伤心生气,江书晚一眼看穿她的不对劲。 “没什么。” 情绪到了临界点,她也顾不上礼不礼貌,只是摇了摇头,“江律师,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从江书晚跟前走开,快步进了电梯。 直到电梯发出吱呀声,下了一层又被打开,一个服务员推进来一架上菜的小推车进来,梁听雪才后知后觉自己上错了梯了,这大概是个货梯。 她默默地退到电梯内的一角,盯着电梯里的银白的四壁失神。 明明她什么也没做。 可偏就像今天所有事情都与她作对一样,小推车滚轮在电梯口的卡槽里一颠,一盘冷盘牛肉就这么随着惯性朝她泼过来。 她下意识朝角落躲,但空间本就有限,红色辣油刹那就染上她的裙摆,往下渗,乳白旗袍洇上一块硕大的污渍。 那块红油飘着让人难以忍耐的味道,她双唇抿到颤抖,很崩溃。 推车的服务员惊慌失措,“不好意思美女,我帮你擦擦。” “不用了!” 她直接跑出了电梯,推开了一旁的安全通道。 门嘭声关上的时候,她双腿一软。 昏暗而冗长的安全通道内,微弱的应急灯光忽明忽灭。明灭中她最后一丝所谓成年人的体面瓦解了。 眼泪不住夺眶。 秦崇究竟是多不在意她的感受,才会让黎岁沾梁教授的事? 明明知道梁教授对她的憎恨误解那样深。 明明知道她和黎岁不对付。 但凡有心,都会知道刚刚那一幕对她冲击有多大。 她顺着墙在角落,肩膀遏制不住地颤抖,用力捏着自己的胳膊,不想让自己的哭声蔓延。 但压抑的啜泣声在触及冰冷门扉又立刻回荡,在狭长的通道里格外清晰。 楼上,安全通道门被吱一声推开,走进来了一个人。 男人朝下垂睫三分,找到缩在地上的人影。 刚才,他被黎岁匆匆喊到富春酒楼,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场。 然后就在黎岁和梁教授动人的师生叙旧中,看到了门口错愕的梁听雪。 一切都发生得突然。 梁教授对黎岁热情,对亲生女儿凉薄,更是让他始料未及。 他掏出一根烟咬在唇齿间,目光穿透夜色,凝视着梁听雪,仿佛要将她的每一个颤抖都尽收眼底。 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头抽丝剥茧。 约莫过了两分钟,女人的抽泣声渐渐平缓。 男人将烟熄灭。 正要朝下走,此时下一层的安全通道门也被推开,一道黑影将半扇安全通道的门撑得满满当当。 “你怎么了?怎么又在哭?” 梁听雪哭得整个人发麻,透着眼前朦胧水幕,瞥见整洁西裤和铮亮皮鞋,她认出这道清朗男音的主人。 是江书晚。 这是头一回,听见江书晚与她讲话的语气如此严肃。 “梁听雪,到底是什么生活,值得你这样委屈的去过?” 第59章 宠小三宠到老丈人面前 秦崇脚步止在楼道间。 看见江书晚靠近梁听雪的刹那,脸色骤冷。 他敲着楼梯金属扶手,声响不轻不重地在空间里漾开。 江书晚抬头,两个男人就这么对视上。 盯着楼上傲慢骄矜的贵公子,江书晚视线不避不移。 这是第三次,他看见梁听雪哭。 这回他没有再退让的理由。“梁听雪,起来,跟我走。” “阿崇,你在这儿吗?” 此时楼上的门再一次被推开,带出些许光线。 下一秒,走廊灯应声亮起,黎岁带着娇嗔的声音飘了过来。 “阿崇,在这里干什么,欢迎宴都开始了。” 黎岁走进应急通道,循着秦崇的视线看过去,看见梁听雪和江书晚,眉梢微扬。 “听雪,你说你有事,就是和这位江律师有约?” 她笑得饶有兴致,“你跟这位江律师关系还真好。” 梁听雪不知道为什么楼道里突然变得这么热闹。 但听经黎岁声音的刹那,她将眼泪擦干,抬起头。 江书晚适时地伸手,手掌在她臂弯处撑了一下。 “还好吗。” 梁听雪扶着江书晚站起来,用手指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他的手掌,又立刻松开。 “我没事。谢谢。” 朝楼上走到黎岁面前,冷嘲,“我跟江律师的关系,好的过你和我老公?” “听雪,今天可是梁老师的欢迎宴,你有什么个人情绪,能不能” 黎岁话没说完,一道掌风狠狠刮向她的脸颊。 “啪!” 骨骼肌肉碰撞的声响,清脆地在逼仄的空间里回荡。 黎岁愣住了,伸手捂住脸,即刻楚楚可怜地盈上泪光,往秦崇怀中一躲。 “听雪,你为什么打我?” 这不是在梁慕清面前,她还有什么好顾及? “梁听雪你在做什么?”秦崇皱起眉。 哦。 忘了还有个黎岁的救世主在场。 梁听雪冷冷笑,“难怪秦公子要隐婚。宠小三宠到老丈人面前还不被发现,很刺激?” 秦崇眉目阴冷,“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梁听雪盯着男人怀里的人,“黎岁,抢东西抢上瘾了是吗?抢男人不够,还要抢爸爸。” “你这么有本事。那麻烦你让秦崇跟我离婚。这婚能离,我认你这个姐!” 黎岁退无可退,在秦崇怀中彻底哭成了泪人,“阿崇,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听雪这样误会我?” 秦崇眉目沉沉,拽开她,“够了,打人还嚣张上了?!” 梁听雪怒极反笑,“我还就打她了。你心疼,那你打回来!” 她撩开自己鬓边的发,将脸送到秦崇面前,恨意从她紧抿的唇角,吊起的眉梢丝丝缕缕倾泻。 “来,你打。” 女人满脸的怒与恨,眸光寒冷得像要将人冻住,刚哭过的眼眸,又将委屈暴露的彻彻底底。 抛开大度理性,露出所有情绪,不加掩饰,模样横冲直撞打进他的眼底,无缘由将他的心疼全都勾起。 偏偏有江书晚碍眼地站在她身后,偏偏她说,“有本事让秦崇跟我离婚。” 秦崇凛凛冷笑,“你觉得现在有人给你撑腰是吗?” 天旋地转,梁听雪突然觉得,再说一句都好多余。 她扭头,径直拽住江书晚的衣袖离开。 “梁听雪,你站住。” 察觉秦崇想追过去的动作时,黎岁眉心一皱,猛地将自己的身体重心靠过去,“阿崇,我头好疼,好像很有模糊的记忆片段” 秦崇视线猛地抽回,落在黎岁皱紧眉头的脸上,立刻将人扶稳,“想到什么了?” 富春酒楼一旁是人工湖。 以前一家人吃饱就会来湖边散步。 那时候,梁听白老要跟她赛跑。 前面的他们在追逐,一双父母在身后,喊他们小心,一路是笑。 冷风倏然袭面,像一记耳光,将她从回忆里抽醒。 眼眶陡然又发酸,下一秒,身前的视线被阻隔,冷风也被男人阻断,江书晚就这么将她环在胸前,用宽大的外衣,裹住她。 “别再哭了。”语气温柔又带着些许命令。 她麻木留下两行泪,想推开,“江律师,别。我身上刚刚被菜汁沾上了。别又弄脏你的外套。” 江书晚笑,“我不介意接受第二件你赔给我的衣服。” 这是第几回? 他像带着光亮的神,将她从不堪漩涡里拯救出来。 “就当是满足我的心心念念,让我抱一会你。” 谁会在生活摇摇欲坠时,拒绝温暖踏实的怀抱? 可梁听雪的脚步仍是坚决地朝后撤,她不是没有分寸感的人。 江书晚没勉强,只不过胸腔中顶着的那一股闷气,愈加澎湃。 “上车。天冷。” 回到车上,江书晚从中控台的暗格中掏出了一枚u盘。 递给她。 梁听雪疑惑地侧目。 “这是秦先生在婚内和女孩子纠缠不清的证据。” 她心里猛然一沉。 江书晚认真看着她,“之前你不让我插手,我也不希望给你留下不择手段的印象,所以没给你。” “现在我打算交给你,你想怎么用,你决定。” 那是一枚金属磨砂u盘,冷冷泛着幽光。 梁听雪心间一寸寸发胀,眼眶也跟着酸,这哪是不耗费功夫能查到的证据。 她何德何能,让江书晚帮到这个份上。 她沉眉的表情让江书晚敏锐感觉到她又要哭,心里又万分清楚,她又在觉得受不起。 “我可不是白帮你。后天这边有个ipo项目的合规尽调转场,我需要访谈一些海外高层和供应商,想请你帮我做翻译。” 梁听雪侧目,“什么语言?” “英文。” “英文?”她困惑,“江律师不是剑桥毕业的?” 江书晚,“虽然我是听得懂,但是保荐机构的经理也会去,我可没时间一边做面谈,还一边给他们做翻译。” 梁听雪明白了,虽然知道做一场翻译的劳务费和江书晚给的这份资料,根本不等价。 但她仍然觉得好接受得多,笑了笑,“没问题,以后有需求随时呼我。” 转天,方洲集团。 秦崇到得晚,重要会议从上午十点排到了下午三点。 中午好不容易有个间隙,季骁递上了从科技西城送回来的录音笔。 这是一款老式录音笔,市面上几乎已经看不到了,数据修复并不容易。 “秦总,最后一段5个小时的录音,已经修复好了,音频做了备份,发到您邮箱上了。” 秦崇脱下西装的动作在听到这话时顿了一秒,继而利索地将西装搁到季骁手上。 “5个小时?” 季骁,“挑重点倍速听,1个小时就够。” 他重新坐了下来,“好。你先帮我挪开下一个的会议。” 第60章 是我教你这么自私自利的 华城另一头,梁听雪正在良湾酒店里看着江书晚给她的证据。 昨晚从江书晚车上下来,梁听雪没回家,也没打算再去打扰尤子惠。 进良湾酒店,开了间房住下来。 此前,她有过不少次到酒接秦崇回家的经历,但对他的风流韵事大部分都只是匆匆一瞥。 在别人口中,秦崇在风月场上是女人见一眼就会沉沦的程度。 这还是第一次,在脑子里将传闻和影像重叠。 照片中,秦崇与形形色色女孩子举止动作有几许暧昧,但似乎都是点到即止。 也许是世家教养,许是逢场作戏,让他在沉沦声色场中仍张弛有度。 足够让女人沉沦,也足够自己清醒抽身。 她知道,如果真的打起离婚官司,这些证据只够证明秦崇爱玩,不足以证明他对婚姻不忠。 但如果被秦老夫人看见这些,要秦家掀起风浪,却是绰绰有余的。 正盘算怎么跟秦崇谈,电话急促地响起来。 一接通,尤子惠的声音火急火燎传了过来。 “小雪,你方便来一趟乘风智能吗?” 梁听雪,“怎么了子惠?是发生什么情况了吗?” 她提前跟尤子惠交代过,这两天居家办公,让子惠带工作室的几个员工先进项目。 尤子惠那边似乎环境有些嘈杂,她压了压嗓音,“黎岁把梁教授搬来了,说要开临时会议正等着你呢“ 梁听雪脑袋懵了片刻,“梁教授?“ 尤子惠,“是啊你家梁教授。” 她又道,“梁教授的面子我们可不敢随便驳,你手上的事不急,还是来一趟。” 梁听雪眉头紧锁,心情瞬间又跌倒谷底。 “好,就来。” 四十分钟后,梁听雪到了乘风智能。 会议室气氛森严,工作室这边的尤子惠,面对梁教授没了气焰。 刚看到梁听雪的身影出现在会议室门口,尤子惠马上出了门,将她拉到一边。 “这是什么阵仗?你爸和黎岁怎么站在同一阵营?他不知道黎岁跟你老公搞在一起?“ 梁听雪老实交代,“梁教授不知道我跟秦崇结婚的事。” 尤子惠: 梁听雪又补充,“黎岁是他最喜欢的学生。“ 尤子惠: 这关系真的,好。颠。 尤子惠白眼翻上了天,“我瞎了我瞎了。这什么孽缘啊。” 梁听雪,“不说了,我先进去。” 尤子惠,“需不需要我留下帮你?客户那边我可以推掉。” 尤子惠本来打算带员工进项目后就撤的,后面还有商务洽谈,她已经推迟了一小时。 梁听雪摇头,小声道,“去忙你的,把我们的人都先带走。黎岁这是要搞事。今天别想好好工作了。” 她定了定神,稳步走进会议室。 目光扫过梁慕清,梁慕清端坐的挺直板正,有些清傲地垂眼,并没有看她。 梁听雪在会议室里拉开一张椅子,坐好。 将目光移到黎岁身上。 “黎小姐,今天又有什么事需要开临时会议?“ 黎岁挑挑眼皮,笑开,“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语言中心刚聘请的主任,前华洲大学外语院院长,知名语言学教授,梁慕清。” 黎岁眼中写着骄傲,这个头衔由她说出来,倒像是她以一己之力为梁教授平反,洗脱冤屈。 梁听雪深深吸气,告诫自己冷静。 黎岁继续道,“联合高校筹建语料库的项目,我们的梁主任高度关注,所以今天也亲自来参会。” 她肩膀朝前探,朝梁听雪眨眨眼。 “听雪,我们课程组研究后,觉得还是教学工作需要你的加入。如果你觉得这部分工作超出了原本的范围,那你开个价,我帮你跟方洲集团额外申请一份报酬。” 额外申请报酬,呵呵。 这副以方洲集团少夫人自居的模样,因为秦崇光明正大的偏宠,大抵在外人眼里毫不违和。 大概是经历过太多次黎岁的恃宠而骄,梁听雪此刻心理防线没有被她突破一丝一毫。 只是淡定地坐着,背脊直挺挺,神色沉静,“黎小姐,这件事与钱无关。” 梁慕清此刻开口,语气温和,“听雪,我也是刚听说你和语言中心,和方洲集团一起合作了这个项目。方洲集团是有社会担当的大企业,给学生创造接触项目的机会,不容易,也难得方洲集团觉得你能在项目里发挥作用,你应该鼎力支持。” 态度不强硬,但却不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很明显,梁慕清觉得自己点头,就能够替她做主。 像曾经他不经过她的允许,让她在无数公共场合秀外语,那是来自父亲的强压,她一度无从拒绝。 她蹙眉看向黎岁,她装得那样纯良高尚,嘴角那抹阴笑几乎微不可察。 梁听雪明白,要是加入课程组,就黎岁这种睚眦必究的性格,以后小鞋多的是要她穿。 她平复心绪,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沉稳。 “在合作洽谈阶段,纳西工作室就明确过不掺和教学,只负责商务。我相信分工明确,大家各司其职,对项目的顺利开展更有好处。” “而且鹿州大学有语料库翻译学专业,凭方洲集团财力,把整个教研组聘请过来都行。我毕竟没有任过课,参与教学确实不合适。” 梁听雪仍是从容淡定,得体回应。 梁慕清神色一变。 “什么叫掺和?“ “梁听雪,是我教你这么自私自利的?” 第61章 说她尖酸刻薄 话音落,乘风智能几个经理的奚落目光尽数落在她身上。 探究,惊讶,嘲弄。 两个人都是姓梁。 这句话带着责备的话,无疑将两个人的关系直白剖给了所有人。 这是老子在训女儿。 梁听雪心口一窒,被梁慕清这句“自私自利”直接训红了眼。 她觉得无比难堪,一呼一吸心口都像胸口压着巨石一样沉重。 她声音激动,辩解,“不是的,梁教授,您不了解情况,我们工作室规模不大,目前的工作量已经饱和,如果大包大揽,恐怕连本职工作都……” 梁慕清不由分说打断,“我了解到的情况,是你没有半点情怀和担当!” “梁听雪,你这你叫我心寒,我叫出来的女儿,走出社会之后,就这么唯利是图?” 一句句重话砸过来,她想起梁教授两年前的崩溃,将消极情绪不遗余力倾泻在她身上那一幕。 梁听雪此刻感觉血液都冷了,连体面地笑一笑都做不到。 她此时还苦苦在婚姻旋涡里挣扎,多半是为了梁慕清,可他…… “你跟我出来!” 梁慕清落下这句话,笔直的身躯立起,径直走出了会议室。 梁听雪眼睛不可遏制地泛着红,垂眼遮住一切难堪,压根也坐不住,快步跟着梁慕清起身。 经过对面一排座位时,身后传来黎岁轻飘飘的嘲弄。 “不听话,可不就是要教训吗?” “听雪,这些年你也没少挨阿崇的训,怎么就学不乖呢。” 她没察觉自己的指甲陷进掌心,只觉得像被泼了一桶冰。 从头到脚的凉。 梁慕清站在乘风智能隔壁的接待室门口,双手背在身后,见她出来,示意她进门。 关门的瞬间,空气中蔓延着令人窒息的安静。 梁慕清不紧不慢地开口,“小雪,这件事我已经答应黎岁了,没有商量的余地。” 梁听雪看着眼前的父亲,只觉得陌生得很。 “梁教授,我还没那么大本事去讲情怀,讲行业担当。我只是个普通人。能养活我的工作室,为我的员工争取最大利益,就是我梁听雪的担当了。” “抱歉,您的要求我做不到。” 梁慕清神色凌厉,“怎么?翅膀硬了,我还管不动你了?” 她眸色渐冷,“您管过我吗?” “看见女儿被针对,被强压,您不心疼,而是选择加入施压的队伍,这叫管吗?” 梁慕清儒雅的面孔变得扭曲,“你说的什么话?梁听雪,你怎么会变得这么尖酸刻薄?” “是。我变得尖酸刻薄。因为我无依无靠,寄人篱下了两年!”她眼眶发红。 “这两年我住哪,您知道吗?我过什么样的生活,您知道吗??” 梁慕清厉斥,“梁听雪!我们家的祸患因你而起,难道你不该反省自己吗??你在这里跟我大声什么?” 梁听雪冷笑,“听白入狱,您被革职,您把这一切祸源都归到我头上,可您又想没想过,听白没贪念,会犯法吗?您没有疏忽,会被趁虚而入吗?整件事情我又做错什么了?我甚至什么都没做!” “你!” 梁慕清膛目,气到说不出话,他没想到他乖顺的女儿有一天会这样对他说话。 明明她应该背负自责过一辈子,她怎么不是罪魁祸首? 半晌,梁慕清情绪缓下来,语气不复刚刚的激烈,“小雪,爸爸知道你的考虑有你的道理,但是今非昔比,黎岁身后是秦家的掌权人,你就算有委屈,也多担待一些。” “我刚上任语言中心主任,这是我经手的第一份成绩,你就当帮帮爸爸的忙,好吗?” 梁听雪怔怔看着梁慕清。 一向逼视权贵,清高为天的梁教授,居然会…… 她没想过这样的话会从梁慕清的口中说出来。 “爸…”她一时间语塞,看着他白发苍苍的模样,说不出反驳的话。 “其实……” 她知道曾经的梁慕清再也回不来了。 可终究是父女。 她沉重地吸气,冷冷气息灌入胸腔,一片酸涩漫开。 她敛眸,“我想想。” 她从接待室出来,回会议室时,里头多出来一个人。 她怔仲看过去,只见一道高挺的身影,坐在会议室中。 见是方洲集团的那位,梁慕清快步走过去,于此同时秦崇也站了起来,扣紧了身上的纽扣,站得板正挺直。 没了平常玩世不恭的模样,那份名门望族的教养,就从他谦和的眉眼丝丝缕缕流泻出来。 “秦总今天还亲自来,项目的问题我们都已经协调好了,您出资培育学生,已经是教育界的星光领路人,就不必再挂心小事了。” 梁慕清对秦崇的恭维,梁听雪没眼看。 心里很难受。 他的脊梁,是被她这个引以为傲的女儿敲碎的。 她的头颅也为了他低下无数次。 可结果,父女俩仍是越走越远。 秦崇长身玉立,丝毫没有上位者的姿态,“梁教授言重了。” 想来,秦崇第一次见梁教授,是为了黎岁。 现在的温和恭谦,也是为了给黎岁长面子。 一屋子围着黎岁转的人,是她的父亲,她的丈夫。 她垂眸,梁听雪心口溃烂到麻木,站在会议室门口,没任何言语。 梁听雪发红的眼眶,隔着距离进入了秦崇的眼中,他心脏像被刺痛了一瞬。 “不过有件事,可能方洲这边传达得不到位,我还是亲自跟梁教授商议清楚的好。” “您的爱女梁听雪曾经在方洲集团工作过,责任心强,能力出众。但毕竟领域不同,要她参与课题设计,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关于学生培训,我们会另外成立工作组,师资支持方面的问题,您不用担心。” 梁听雪听见这一字一句从那张薄唇说出,顷刻从松怔中回神,眼睑轻抬,看向秦崇。 立刻碰上男人的视线。 那道视线伴着会议室其他探究的目光,一起朝她看过来。 梁听雪不太敢信他是专门为她说话而来,但又觉得一切都太晚。 对她来说早就没了被解围的欣然。 乘风的几个人似乎是第一次看见大佬和黎小姐意见相左,下意识看向黎岁,又看向梁听雪,眼观鼻鼻观心,气氛微妙。 黎岁脸上的不悦一闪而过,随后又是笑盈盈的模样,“阿崇,我理解不对,你告诉我就是,哪需要特意跑这一趟?” 第62章 没印象凶过她 秦崇嗯声,“以后方洲集团这边的意思,会有专门的负责人传达。” 秦崇的话一出,等于是在打黎岁的脸,告诉所有人,黎岁与方洲集团无关。 黎岁眉眼沉凝片刻,又立即换上笑容,“这样也好,方洲有专门的人跟进,更能保障工作的顺利进行,还是你想得周到。” 梁听雪麻木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只想尽快逃离这个炼狱。 然而,大佬现身,激起了乘风经理的表现欲,他提议几方一同展示项目的最新进展。 梁听雪没办法,也只能代表工作室做了汇报。 会议持续了一个小时,终于宣告结束。 她身心俱疲,不管是梁教授还是秦崇,她都没有交流的欲望,一散会,她就先人一步从消防通道走了。 避着所有人。 可在抵达写字楼大堂时,她仍然不凑巧地碰上了那两人。 秦崇鲜见对黎岁冷着脸,黎岁姿态低低。 “阿崇,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任性不配合治疗了。你别生气……” 梁听雪冷笑。 秦崇这是爱之深责之切? 回想刚刚在会议室那一幕,以为秦崇来给自己解围,果然是想多了。 她在拐角处默默等了一会,等两人走远了,才朝大堂外走。 可是始料未及,还没走两步,一辆黑色大g停到面前来。 车窗摇下,露出男人朗目剑眉的面孔,侧脸被浮光切割得立挺分明。 车上后排座位只有一个人,不见黎岁的身影。 “上车。” 秦崇朝她瞟眼,姿势不动,只是下命令似的说了两个字。 梁听雪目光冷冷地掠过那一张脸,见惯了他这副救世主的腔调,只是自己朝前走,没理会。 某人早就该懂她。 冷着一张脸不声不响,最是她难过失望的表现。 秦崇没勉强她,一路让司机开着20迈的速度,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侧。 光天化日,车窗就这么降着,秦崇也不怕被曝光? 梁听雪被跟得有些烦躁。 秦崇一向善弄人心,不逼迫,坦荡荡的步步相随。 换做不谙世事的单纯女孩也许早就沦陷,可惜她也算看清了那一张多情面孔下的薄情寡义,哪能再轻易上当。 梁听雪不愿意地接受他的狎弄,更不想再听见任何动摇的话语。 她加快了速度逃走,却没注意路口小半截阶梯,脱脚,重心不稳,细细尖尖的鞋跟一歪。 膝盖磕在坚硬冰冷的水泥地上,一阵剧烈的疼。 该死! 昨天她没有回家,身上的衣服鞋子都是临时从线上商店下单的,脚上这双高跟鞋还没走习惯,这会鞋跟直接就折了。 大g的车门不徐不疾地打开,秦崇一躬身,两条修长笔直的腿出现他低头的眼帘中。 “扭脚了?” 她知道这男人又要笑话她,委屈一瞬间涌上来。 “不关你事。” 片刻都不想抬眼,她索性将两只鞋都脱下,直接赤脚,朝他的反方向跑。 两只细嫩的脚底板就这么硌在大马路上,秦崇视线凛凛,额角鼓张得厉害。 “不穿鞋瞎跑什么!?” 秦崇伸手去拉她,被她一甩,试图将她整个人扛起来,她挣脱得更厉害。 小小娇娇的模样,跟他抵抗的时候力量却大得吓人。 完全不让他近身。 “秦总,公共场合请自重!我打过车了,麻烦你别再跟着我。” 语气近乎冰冷,却被她不平的气息染上几分急促。 秦崇气笑了,“我跟你自重什么?” 梁听雪觉得心累,称她的父亲做梁教授,隐瞒婚事,让所有人以为黎岁是他的正牌女友,现在问她自重什么? 她只觉得解释没劲,几分漠然和麻木划过她的脸,视线朝后,“我的车到了。” 她朝后几步,拉开网约车的门,突然整个人被拦腰扛起,力道大得挣不脱。 “你干什么?!放开!!” 秦崇当然不是治不住她。 三分力就够让她挣扎不得,只在于他想不想。 眼下这个情况,显然很有这个必要。 人被他扛上了车,车门在紧闭的瞬间落锁。 他握住她鞋跟绷断的那条那只脚腕,视线向上蔓延,在膝盖处的丝袜被钢筋水泥破开一个口,淤青带血的伤口显出来。 “疼吗?” 梁听雪不作声地用力地将脚缩回,不想承受他的目光,也不想再承他半分情。 车门落锁的同时,司机稳稳地起步往前开。 她知道她下不了车了,低头,平静地付掉3块钱打车违约金,就把目光彻底抛向窗外,拒绝任何沟通。 秦崇看着她冷漠的模样,面色不善。 想到那只刚送回来的录音笔,胸口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透不过气来。 录音笔里的资料删得太彻底,修复费了些时日。 也是到了今天,他才听完了事故前发生的对话。 他刚知道黎岁的离开跟梁听雪无关。 更没想过黎岁对梁听雪有这么深的恶意,似乎此前的交集并不简单。 昨天梁教授庆功宴黎岁那番话,在梁听雪心里引起了多大的风波,可想而知。 持续录了5个小时的音频,他完完整整听了,自然也听见了自己对她怒吼的那两句话。 他甚至没有任何印象自己对她那样凶过。 可那声音恐怖阴森,任谁听了都害怕。 他侧目看过去,女人双手环胸,端坐得笔直,侧着头的脖颈绷着,明显的防御姿态。 脑子里在想什么,怨他吗? 他沉目,喉结上下滚动,“梁教授的事情,是我考虑不周。” 梁听雪像是没听见似的,没有任何反应。 坐在另一端的男人不由自主想起昨天晚上追出去时,她被别的男人搂在怀中的模样。 一瞬间,冷光从他瞳孔掠过去。 “承诺你项目的人是我,出问题,为什么不愿意找我说?” 第63章 最致命的那一刀 她心里一阵酸疼。 秦崇对黎岁的偏袒,一句句,仍在耳畔。 她又怎敢对他有所依赖。 纵使麻木的心又被翻出云雨,面上,她一声不吭,对他的话语没任何反应。 秦崇脑子很沉,对她这模样无能为力。 车很快开到了林澜别院。 秦崇下车,也就绕到另一端的功夫,梁听雪已经光着脚走了好几步路。 脚底板都红了。 这么娇,短短几个月却接二连三地受伤。 秦崇三两步到她身侧,刚想将她抱起来,却被她抢先开口。 “别碰我。” 他冷冷凝望那个背影,眼底蒙上阴翳。 刚伸过去的指尖甚至还没碰到她,都觉得扎手,像个刺猬不让人碰。 秦崇的脑子嗡嗡作响,好赖人是带回家了。 从脑子里搜寻曾经梁听雪说过的话。 依稀记得她说过喜欢华城四合院子家的菜肴。 一个小时后,只做现场的四合院子料理店,为这位秦家这位大爷破例送了一桌鲜品。 他叩了叩从刚刚一直紧闭的次卧房门,“梁听雪,出来吃饭。” 半晌,没有回应。 他下意识要直接推门进去,动作却又在拧下门把的时候停住了。 他哪里会不清楚这样是不对的。 他什么都懂,只是一直任由自己的恶劣发酵。 他挠了挠额头,没进去打扰。 梁听雪从房间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 膝盖上的伤口已经简单处理过了。 刚搬回来没多久的大行李箱,重新被她推了出来,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寒意。 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传过来,秦崇的眉峰重重提起,抬眸,“又想走?” 梁听雪眸光扫过搁在客厅的“四合院子”餐袋,独特的菜肴香味似有若无地袭来,可她的眼底没有一丝涟漪。 她将行李箱推到门口,又折回来,在单人沙发上坐下。 不紧不慢地从自己的提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再拿出一个u盘。 动作那样慢,却不见一丝犹豫。 秦崇甚至不需要打开,都能猜到是什么。 刹那间,他的脸色变得冰冷异常,眼眸深处仿佛积聚着即将倾泻的风雨,暗潮汹涌。 梁听雪撩眼看他,男人身上穿着睡衣,也丝毫未减那股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质与不容置喙的骄矜,她努力忽略他天生自带的凛然气魄。 “秦崇,我跟你谈一谈。” 他冷笑,“又想离婚?怎么不让你的江律师来?怕我欺负他?” 梁听雪没有理这句无理的话,径自说道,“这些,是你在婚内和女人暧昧的证据。有照片,有视频。每一张都可以清晰地看出那是你。” 她顿了顿,“这些东西,只要出现在公众面前,对秦家,对你秦崇,或是对方洲集团,绝对都是巨大的打击。” 离婚证据做不了,但要将秦崇推到风口浪尖,绰绰有余。 “我的诉求很简单,第一,当年秦家帮梁家偿还的债,一笔勾销。第二,我们和平离婚。如果你同意,这些照片将永远不会出现在公众眼前。” 本来,她计划用一大半积蓄来偿还秦家帮梁听白付的赌债。 而梁慕清不愿意随她出国,最起码她要有请得起保镖看着他的能力。 如今,如果债务可以一笔勾销,那她想出国,也不会那样捉襟见肘。 “一笔勾销?” 秦崇一下就笑了,散漫和讥笑从他的眉眼和笑声中渗透出来,给人以无形的压力。 他瞥了眼压在u盘下的文件,抽出来,戏谑地翻开那一纸罪证。 “我看看。” 这份材料是此前富恒律所帮她梳理的书面陈述,详细地陈述了婚后,秦崇每一次对她的伤害。 数秒,秦崇抬眸,“我们从哪一条开始聊?” 梁听雪微怔,“什么?” 秦崇读出声,“第一条,女方送给男方的结婚礼物,被男方在酒随意送给刚认识的女孩,并且让女方去过户。” “第二条,女方高烧39度,被男方要求到情人病房做翻译。” 梁听雪紧抿着唇,觉得前所未有的耻辱。 秦崇的双眼无辜地从纸上移动到梁听雪的脸上,“我做这些事,你很难过吗。” 梁听雪重重地皱起眉,被他的行为激怒,胸口起伏不定,“我难不难过不是重点!” 秦崇指节敲了敲文件,慢条斯理,“这当然是重点,我做的事让你难过才会情感破裂,情感破裂才需要离婚。” “所以,快告诉我,你多难过?” 秦崇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眉宇间透着一股子纨绔的不羁和恶劣。 梁听雪怒极反笑,“看来我们没有聊的必要了!以这份资料作为起诉状,我们法院见!” 说罢,她站起身,坚决地拖上行李,往门口去。 秦崇面孔蒙上一层阴骘,眸光随着她坚决的步伐看过去。 乌沉,深不见底。 “梁听雪,你有多无辜,又有多清白?” “口口声声说救了我一命,可最致命的那一刀,不也是你捅的吗?” 第64章 她就是我女朋友 秦崇的声音单薄寒凉地飘过来,梁听雪猛然刹住了脚步。 她呼吸一滞,身形微微晃动,艰难地转头,“你记得?” 两年前,秦崇调查秦峥身故原因时之所以会被掳走,可以算,完全是因为梁听雪的无心之过。 她在无意间捅过他腹部一刀,虽然初心是为了要制止杀红眼的秦崇真闹出认命。 可伤害是实实在在的,秦崇也因为那一刀被对方带走的。 等她找到秦崇的时候,秦崇记忆被改变了一部分,她一直以为,连带着她的失误的那一刀也被抹去,可他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吗?” 梁听雪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秦崇站起身,高大身形一步步靠近,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神经上,阴影深重,将她整个人罩住。 “那是是误伤我不想的”梁听雪很想镇定地说出当时的真相,可她紧张到整个人打颤。 捅伤他的事,梁听雪从没主动交代过。 毕竟秦崇被掳走,直接导致了秦峥案子调查中断,错过最佳调查时间。 秦峥是秦崇最亲的人,她怕秦崇知道后会恨她,所以没有磊落承认。 但这件事,她确实不无辜。 “你说是误伤就是误伤?”秦崇眼神如刀,“怎么证明?” 冷冷的笑意从她耳边刮过去,“我确实什么都忘了,独独记得你扎我那一刀,你说,我怎么可能放过你?” 梁听雪紧紧咬着唇,“我没有证据,但捅你那一刀确实是失手,你可以去查,我不怕查。” 秦崇面无表情地掐住她的下颌,“事情过了这么久,你要我查什么?” “如果不想坐牢,乖乖的,别再给我提什么离婚。” 梁听雪绝望地闭眼,“那我就去坐牢。” “你坐牢。”秦崇冷笑。 “书香门第梁家,听雪听白姐弟双双入狱,你是不想让你爸活了对?” 梁听雪彻底垮了,身子直接瘫在一旁的边柜上,往下滑。 秦崇双手撑起她的肩,支起她瘫软的身子,摁在墙上。 压低的嗓音揉着冷峻胁迫,“就算要离婚也是我先来提。梁听雪,我不想离,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婚。” 他感受到自己喉间的振动,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有一刹那,秦崇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甚至分不清是自己的瞳孔在颤抖,还是眼里的女人在颤。 这不是他第一次失控。 缓过来时,梁听雪已经慌不择路地逃回了次卧。 他按了按自己的额角。 长腿迈到沙发边,重新坐下。 两年来,秦崇无数次堕入同一个梦中梦。 梦里他无数次回到两年前,回到梁听雪刀口向他那一瞬间。 一次次经历着梁听雪毫不犹豫地捅向他的绝望。 紧接着他从第一层梦里醒来,又梦见自己的身边躺着梁听雪,而他的双手不可遏制地掐向她的脖子,直到她没了呼吸,雪白面孔再无一丝血色。 他惊觉,怒吼,崩溃到绝望,可是怎么都醒不过来。 像个无穷无尽的梦魇,周而复始,不断循环。 这时他的手机响起,在茶几上小幅度地震动。 响了好一阵,他才像突然有了意识一般,抬手拿起手机,接通电话。 “顾林,什么事。” 他咽了口口水,强迫自己冷静,声音嘶哑,顾林隔着听筒都感觉得出他浓浓的疲惫。 “你的症状又出现了?” 作为为数不多知道秦崇心理状况的人,顾林一听就知道他状态不对。 “嗯。” “我告诉过你几次了,一有症状就必须告诉我。如果不是我今天刚好打这个电话,你打算拖多久才说?” 顾林声音轻和,却多少带着医学生的严厉。 秦崇摁了摁眉心,不耐地在手机上敲了敲,“我不是你的病人。” 顾林,“但你是我的研究对象。” “治不好你,我毕业都毕不了,你抽时间来一趟,还是我回国找你,选一个。” 秦崇拒绝的话刚要脱口而出,却下意识撇向那道禁闭的房门。 他仰头,沉气,闭上眼。 “过段时间我会去一趟旧金山。能不能毕业看你自己的本事。” 挂了电话,秦崇的目光落在漆黑夜色里,一片深沉。 两年前的事情,他一直没有调查过。 他怕。 怕一切是梁听雪的阴谋,再假意救起他。 怕梁听雪为了秦家少夫人的位置,无所不用其极。 梦里的背叛感太让人绝望。 就像薛定谔的猫,他不查,永远存在两种可能。 一旦真相是他所怀疑的那样。 他还能允许梁听雪跟无事人一样,在自己眼前晃? 可她现在努力想摆脱他的样子,却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为了攀高枝而不择手段的人。 “秦总。” 季骁的响应很快,是秦公子贴身助理该有的利落。 “帮我查个事。” 转天是江书晚让梁听雪一起去做企业尽调的日子。 江书晚在帮一家医药企业做上市合规筹划,其中有几个高管来自海外。 这一天她磨蹭到没时间才起,因为昨天目睹了秦崇失控的模样,没睡好,这会眼底吊着两只黑眼圈,用两层遮瑕好不容易才遮住。 万幸屋外一片清明,秦崇似乎早就出门了。 她心有余悸。 但她也明白了一件事。 挣扎没有用,就算真的有秦崇将她送进警局的那一天,没有自证清白的证据,仍是他只手遮天,她百口莫辩。 原来在秦崇的记忆里,她那样不堪,所以根本不打算放过她,非要将她绑在身边,折磨她。 堂堂秦公子,想查什么查不到呢,但他却没有任何调查清楚的打算,就凭着一个模糊的印象,要给她定死罪。 心凉。也头疼。 她收拾好自己后,尽快驱车到了央湾区的商圈。 在地下停车场,停好车时,隔壁的车突兀地摁了一下车喇叭。 她下意识看过去,只见停在自己一旁的车里驾驶座里坐着个人。 江书晚唇边噙着一抹笑意,撑着头,悠闲地看着她。 隔着两道玻璃,两人相视,梁听雪一愣。 她停车技术不好的,刚刚没空注意那是谁的车,只顾着停车,跟锯木头似的来回拉扯了三趟才停好,怕是都被江书晚看见了。 她立刻下了车,“这么巧?我们同时到?” 江书晚眼中聚着笑意,“也不算同时。” “我到得早,所以在车上多待了会,看美女停车看了十分钟。” 梁听雪尴尬又无奈,“怎么江律师嘴也这么损。” 他视线在她身上打量,相当意外地发现常年裙装的梁听雪,今天居然穿了一条黑色西裤。 朝他走过来时,右脚有一些小心谨慎,江书晚敏锐地察觉了什么。 “又受伤了。” 梁听雪松怔,“我瘸得这么明显?” “怎么回事。”江书晚刹那收起笑容,面容有些严肃,视线落在她右腿上。 她赶紧佯装轻松地活动了一下,“不碍事的,只是膝盖擦破了皮。” 她在避嫌。 江书晚忍住了看看她伤口的念头,只是无奈道,“你还真是三天两头就受伤。” “我今年估计是犯太岁。”她笑着瞎扯。 见梁听雪一派轻松模样,他没再说话,两个人上了电梯。 在希达医药的门口跟保荐机构先汇合,然后一起进了希达医药的大门。 这个药企这两年备受关注,不少投资机构盯着,想注资,但拿不到名额。 现在筹划要股改上市,在资本圈里更加炙手可热了。 保荐机构是经盛资本,委托江书晚的律所进行合规尽调。 尽调的过程很冗长。 江书晚问得很详细,可以听得出来,他敏锐地发觉了境外高管的一些异常行为。 尽调对象里第三个人,是个美国女人,个子高挑,性感热辣,一上来,眼睛毫不掩饰地往江书晚身上瞟。 一见她,江书晚的动作也有些异样,但梁听雪没多想,只当他们应该认识。 正逐字逐句地翻译着往来对话时,突然那个女人指着江书晚,朝梁听雪一笑,“hey, can you ask hi for if he''s avaible?”(能帮我问问他是不是单身吗?) 这句话甚至不需要翻译。 还不等梁听雪说什么,江书晚直接抬起了头,手握拳状,搁在唇边清了清嗓子,“no,i’ taken”(我有对象了。) 女人脸色略显失望,“you jt want to let down easy,right?”(你只是为了让我好受一些?) 江书晚笑了笑,反手在梁听雪桌前点了点,“i a seriolyshe is y girlfriend”(我认真的,她就是我女朋友。) 第65章 女朋友? 女人有些惊讶,眼神在梁听雪脸上端详,很快耸了耸肩。 梁听雪眉心微蹙了一下。 下一秒就听见江书晚靠过来,手握成拳放在唇边低声道歉。 “抱歉,那个女人已经不分场合骚扰过我好几次了,你好心帮我挡一挡。” 在这么严肃的场合,那女人还能问出这种问题,确实轻佻了些。 梁听雪听他这么说,当然不好驳他面子。 但是现场毕竟还有保荐机构的人在,此刻全都侧目朝他们看过来,笑容意味深长。 等那女人走了之后,经盛资本的王肃笑道,“江律师深藏不露啊,竟然有这样一位漂亮又有才华的女朋友。” “难怪海外业务做得那么好,原来是强强联手的情侣拍档。” 江书晚俊朗的眉目含笑,不否认,也不解释。 这让梁听雪有些如坐针毡,却也只能尴尬赔笑。 不过这个话题只是小插曲,很快就翻页了。 这时她手机上进了一条讯息,是秦崇发来的。 「晚上想吃什么。」 梁听雪猜不中秦崇的心思,也不想猜。 她只知道秦崇不会放过她,可她现在没想好怎么应对。 梁听雪片刻都没迟疑,葱白般的手指敲下两个字,「有约。」 那头没再回应。 她放下手机,将注意力集中到访谈中。 后面又谈了两个高管人员,连线了一个海外最大交易额的供应商,尽调面谈才算完全结束。 几个券商保荐组的人被企业带去看业务生产线,会议室里只留下了江书晚和梁听雪两个人。 “江律师,给你拖后腿了。没碍你事?”梁听雪抱歉道。 虽说访谈的大部分问题都是通用语言,但是还是不乏有一些财务和法律上的术语,她翻译得有些坎坷,后来有几次,江书晚自己用英文进行了沟通。 这家药企发展势头非常好,她挺怕碍了江书晚的事。 江书晚笑笑,“你肯陪我来,是在长我的脸,怎么可能碍我事?” 梁听雪听了,心稍微放下来些,“那就好。看来我得多向您学习。” 江书晚表情始终和煦,“其实我觉得你的逻辑语言能力那么强,过个法考应该很简单。” 梁听雪失笑,“别了,大概是学了太多门语言,我都觉得现在什么东西都记不住了。” 江书晚,“那你是不了解大脑运作机制,用对方法,记忆都是越开发越好的。” 梁听雪举手投降,“得,我就是想偷个懒,你放了我。” 这两人有说有笑,隔着玻璃打进了某人的眼中。 不远处的男人,面色结冰。 他身旁的李也一侧目,就看到秦崇阴沉沉的面色,他敏锐地问,“认识的?” 李也顺着秦崇的目光看过去,“那姑娘有点眼熟,看着像……” “李经理!” 这边,保荐机构的王肃一行返回会议室,恰好两拨人恰好在门口碰上。 王肃见到李也身边的秦公子,两眼放光,“听说希达医药在股改前要引进的新投资是方洲集团的秦总,今天算是见上了!” 在华城,只有秦崇挑项目,没有项目是他拿不下的。 他就是顶级资源,顶级资本。 即便是炙手可热的希达医药,只要秦公子想,人家也会自动让出名额来。 华城像经盛资本这样的机构,个个巴不得抱紧他的大腿。 李也不置可否,正式引荐了一下,“秦总,这位是经盛资本王肃经理,经盛资本杀出重围,拿下希达医药的保荐人,也算是颇有魄力。” 秦崇淡淡颔首,对经盛资本没多少兴趣,乌沉眸子不加掩饰地落在梁听雪言笑晏晏的脸上。 女人今天穿黑色西裤搭配白色衬衣的行头,跟她身旁的江书晚,居然有几分情侣装那意味。 多看一秒,他视线中的锋芒就更冷了一分。 秦崇径直走进了会议室,整个人的气场愈发冷沉。 李也刚才自己琢磨了一通,想起南鲤会所里见到的那位“中看不中用”的美女,觉得跟眼前这女孩子很像。 但眼前的女人干练沉静,似乎和呆头呆脑那位又有天壤之别。 窸窣的脚步声引起了梁听雪的注意,她看过去,触上秦崇冷冽阴郁的眼眸,心脏倏然收紧。 按道理说,正常的工作局碰见,根本不需要紧张。 可她身边站着的人是江书晚。 一个清楚她已婚身份,却又直言不讳要追求她的人。 两个人如果能顺利达成离婚意向也就罢了。 偏偏秦崇根本不许。 这种情况下让他撞见自己和江书晚一起,跟直接挑战他的底线没区别。 王肃见状连忙跟上,正愁没机会跟秦崇搭话,现在立刻将话茬补上。 “秦总,这我们委托做股改尽调的江书晚律师,江律师在上市方面经验丰富,这一次尽调也给希达医药提了很多有效整改建议。” 王肃说话的瞬间,秦崇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 “是么。” 江书晚不紧不慢地起身,宽肩挡在梁听雪面前,直接挡住秦崇落在梁听雪身上的一半视线,客套地笑,“秦总,又见面了。” “两位认识?”王肃问。 秦崇视线幽回,移到江书晚身上,寸寸生寒。 但下一秒,唇边勾起一个笑弧。“不光认识,我们还是校友。” 江书晚镇定自若回应,“在国外念大学的时候,秦总的聚会可不少,我也有幸参加过一回。” 秦崇面上客气,眼底却是不把对方放在眼里的疏离,“是江律师难请。” 两个身量优越的男人客套寒暄。 从气场上秦崇是压制方,但江书晚也不差。 不知道为什么,李也感觉到了一种剑拔弩张的怪异气氛。 正想拉着秦崇走,却听见王肃道,“那太好了!午饭我们安排在潇湘馆,既然秦总跟我们江律师认识,可否赏脸一起用餐?” 李也不是第一天认识秦崇,这人哪是那么好请的主儿,正要替他拒绝。 却没想到下一秒,会从秦公子口中蹦出两个字。 “好啊。” 梁听雪完全感受到了秦崇身上的戾气,忙道,“江律师,我下午还有工作,就不跟你们一起吃饭了。” 王肃哎了一声,“江律师,让你女朋友一起嘛,以后还有很多境外尽调,很多面译的合作机会,大家一起聊一聊。” 王肃话刚落地。 梁听雪背脊发僵,心下瞬间凉了半截。 秦崇略过江书晚,重新瞥向梁听雪,“女朋友?” 语调讥讽,几分散漫,几分凌厉。 第66章 家务事 梁听雪面色发僵,解释,“不是的,是江律师人气太旺,不想被女孩子纠缠,刚刚拿我当挡箭牌了。” 她看着秦崇要将她撕碎的目光,已经顾及不上江书晚的面子了。 王肃,“哦……是这样啊,看两位那么默契,我还以为是真情侣呢。” 迎着秦崇几分倨傲的神色,江书晚面色不改。 仍是和煦,眼中却透出一丝深意,“目前,确实还是我一厢情愿。” “但以后的事,就不好说了。” 梁听雪几乎要心梗了,江书晚怎么偏偏要补这一句。 越说,越会让秦崇误会。 “我先走了。” 她背上包,也顾不上跟江书晚再说什么,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修罗场。 她步子都还没迈出去,秦崇懒散温吞地说道,“江律师,你这心仪对象,很不给你面子啊。” 话语间带着风流笑意。 “心仪对象”。 这说法,简直是恶意十足的挑衅。 王肃只当是两个人关系好的调侃,帮着说,“梁经理,如果没有特别赶的事还是一起去,别让江律师丢面子啊。” 梁听雪抓着背包肩带的指尖紧了紧,脚步顿住,进退两难。 江书晚并没有被挑衅激起波澜,仍是从容儒雅,“有事就先走,没关系的。” 秦崇一副看好戏的浑蛋模样,懒懒看向她,静候她的反应。 话说到这份上,她不去,显然真的太拂江书晚的面子。 她抿了抿唇,转过身来,“王经理说得有道理,以后合作机会很多,一起吃饭多交流也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为了工作。 倒是把自己摘得够干净。 秦崇冷冷一笑,散漫地迈开步子,在王肃一群人的簇拥中先走了出去。 包厢里,秦崇在主客位,江书晚被王肃拉着坐在秦崇一旁作陪。 梁听雪坐得离他们远远的,有意避开的模样。 虽是定了包厢雅座,毕竟是中午,不沾酒,当工作餐吃,也算快。 王肃难得逮着跟秦崇碰面的几回,兴奋得没怎么吃,整个过程中,几乎一直是他在说。 秦崇回应不多,但态度也算和气。 王肃殷勤地提议,“其实江律师对这个项目的尽调很深入了,有些结论可以共享的。” 秦崇,“不必了。我有自己的尽调团队。” 江书晚,“尊重独立性,我不接受两方委托。” 话音刚落,两个男人几乎同时说话,剑拔弩张的气氛更加强烈。 王肃尴尬地干笑了两声。 又继续找别的话题。 好不容易熬到饭局结束,梁听雪借着上卫生间的契机,从一行人里脱离出来,想自己尽快溜走。 不料刚出卫生间,就被秦崇拦住了去路。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挺能左右逢源?” 秦崇高大身形在她眼前挡着,神色肆无忌惮,也不管这算是公关区域。 虽是不悦,她到底是忌惮他昨晚眼底一片血红的模样。 “刚刚的事情,我跟你解释过了,只是帮忙,不是什么左右逢源。” 秦崇端着一副纨绔浪荡相,侧着头,将她扯过来,低下脖颈,嘴唇几乎擦过她的脸,“如果我没出现,你晚上的约,又是跟江书晚?” 梁听雪只觉得脸上痒,被三两个路过的人看着,浑身不自在,连忙挣脱开,“当然不是。” “那是跟谁?” 秦崇不依不饶地将她扯回来,力道有点大。 她没掌握好重心,膝盖上的痛感漫上来,她嘶了声。 这时候,江书晚刚好从包厢门口过来,看见梁听雪皱起眉吃痛的模样。 他的面色当即凝住了,径直朝梁听雪直奔过来,“没事?” 本能地躬下身子,想拉起她的裤管,去看她腿上的伤。 梁听雪一愣,立刻收回腿,“不用,我没事。” 江书晚手掌微顿,不紧不慢直起身子,看着秦崇,目光凝肃。 “秦总,听雪她腿上有伤,麻烦你别这样用力拉扯她。” 秦崇脸上的嘲讽更加明显了。 连身上有伤都要迫不及待翻出来给江书晚看,跟他诉苦? 秦崇撩眼,看向江书晚,眸色晦暗阴沉,“江律师,你在华城也算混出点名堂了。可别因为管别人家的闲事,葬送了大好前程。” 这句带着威胁的话,把梁听雪听出了一身冷汗。 江书晚多说一句关心的话,在秦崇这就多一条罪证,这下更是解释不清了。 “江律师,麻烦你先走,这件事跟你无关。” 她冲着江书晚使眼色,示意他别出头。 江书晚站立在原地,一动没动,没理会她的暗示,脸上也没有任何退缩。 “你不用怕他的威胁,你的事我管到底。” 梁听雪脸更沉了,“我的事你管不了,也不需要你管,这是我的家务事!” 再说下去,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压住秦崇的火。 突然撂冷脸,要撇清关系。 江书晚当然知道她态度急转直下,是因为什么。 但听见那一句“家务事”时,心口仍然像被锤子砸了一下。 他不知道秦崇都这样对她了,还有什么让她放不下。 但江书晚目前没有身份和立场,对梁听雪的事情过问更深。 秦崇淡淡看着眼前这两人。 为了彼此,一个装冷漠,一个固执守护。 气笑了。 “真是感人。” 听见秦崇这句调侃,她抿紧了唇。 转头,朝他露出一个比哭难看的笑容,“我开车了,送你回方洲集团好吗?” 声音很温柔,但话尾在抖。 很明显,她很紧张。 江书晚沉沉屏息着,头疼欲裂。 但他知道此时的梁听雪,根本不会跟他走。 他继续待下去,只会让梁听雪的处境更难。 他一句话都没再说。 转身离开。 梁听雪绷着的弦并没有因为江书晚的离开而松下来。 还在等秦崇的回应。 看她这副为了别的男人委曲求全的模样,他原本就沉的眸色更沉了。 “走。”她讨好地拉了拉男人的衣袖。 划过他金属质感的袖扣,冰冰凉凉,跟男人凛凛气场一样让人窒息。 第67章 乖个什么劲 秦崇没继续在酒店跟她僵持,跟着她走到车旁,拉开的是副驾驶的门。 才发现副驾驶上堆着东西,压根也坐不了人。 更坐不下像江书晚那样高大的男人。 他视线扫过女人的提包,化妆包,还有座位底下的两双高跟鞋。 这还是第一次让秦崇上她这辆小破车。 看到秦崇停在乱七八糟的副驾前,她急忙道,“我忘记收拾了,你坐后面。” 她尽量表现的乖顺,可很快,她就发现的温驯没有消弭秦崇的戾气半分。 “你现在收拾。” 是命令。 他就那么站着,喊她收拾,人也不退开,堵得就剩一个缝隙。 摆明要戏弄她。 梁听雪咬了下唇,只好有些狼狈地躬下腰身,钻进副驾里。 一瞬间,裤子布料将她的曲线绷紧。 同时,大腿后侧避无可避地贴到了秦崇的腿上。 以一种极度羞耻的姿势趴在秦崇身前。 她咬牙忍了,知道秦崇没那么容易放过她。 好在她动作利索,将副驾上的东西规整好,往后丢,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就结束了这场恶作剧。 一路上,梁听雪小心谨慎地握着方向盘,秦崇没说话,她也没打破暂时的宁静。 到方洲集团大楼前时,她开口,“晚上的约,我推掉了,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秦崇扬长而去。 回应她的,是一个摔门的嘭声。 梁听雪吓了一跳,从车门下方拿了瓶矿泉水呷了一口。 没空多想,缓了缓心神便驱车离开,到乘风智能的项目上。 正式启动后,梁听雪接触的是乘风智能的技术端人员。 没有商务口那些经理的势利眼,气氛融洽多了。 进乘风,走近语料库专用会议室时,她恰好听见技术总监宋雅琪暴怒的声音传过来。 “语言那头送过来的原始语料样本重复太多了,格式也是一锅乱,遇见乱码也没删除,压根不像清洗过的数据,这让我们怎么用?!” “难不成我们还要帮学生批改作业??“ 她一旁的技术经理接话,“这只是刚开始,现在的量,帮他们修正都需要耗费3个人天的力气,接下去的数据量越来越大。“ “老大,要不让工作室那边帮忙改改?“ 根据合同约定,学生负责通用部分的数据,而梁听雪的工作室负责专业术语的部分。 两个子板块互不干涉,各自完成开发。 还没等梁听雪有什么反应,宋雅琪暴怒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了。 “你想什么呢?就王胜那出尔反尔的态度,梁小姐还能在项目上挑大梁,我们把人供起来都来不及,你还想着给人甩锅!?“ 直呼总经理的大名,也是个不怕事的主儿。 梁听雪默默观察了她一段时间,三十出头,性格爽利。 虽然交流不多,但实属乘风智能里头为数不多智商在线,三观正,逻辑又正常的人了。 听到这一句,梁听雪礼貌敲了敲会议室的门,走了进去。 “宋总。“ 宋雅琪眉宇一挑,“梁经理。“ “没打扰你们谈话?“ 技术人员立刻尴尬得想遁地,“不好意思梁小姐,我刚刚“ “没关系。”梁听雪朝宋雅琪看过去,“宋总,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宋雅琪眉宇舒展,笑,“当然没问题。“ 两人进了宋雅琪的办公室,“随便坐,梁经理。” 梁听雪开门见山。“宋总,接下来我们俩合作会很紧密,我想我这边的工作计划,与您同步一下更好。” 宋雅琪给她倒了一杯茶,“这样当然好。叫我雅琪就行的,我也没大你几岁。” “好。” 梁听雪笑,好看的眼眸弧度下饱满的卧蚕聚起来,“雅琪姐。” 宋雅琪笑着应声,随后叹了口气。 “刚刚你也听见?语言中心那边给过来的数据果然是一坨屎。“ “我跟王胜也说了很多次,他压根也不听,就知道一味捧那什么黎小姐的臭脚,结果出问题不还是得我们技术部门兜着?” “哦,我们牛马的命就不是命了?” 听她说话,梁听雪忍不住想笑,这个技术大佬,还挺接地气。 她清了清嗓子,“我想跟您同步的,就是这件事。“ “虽然我不参与教学,但通用语料库部分的数据,工作室这边也会独立做一份给你当备用。如果学生的数据确实不可行,好歹能够不耽误语料库如期交付。” 宋雅琪腾的两眼放光,“你说真的?” “真的。“梁听雪眼底聚笑,“这是我们工作室在开工之前就商量好的交付方案。“ 黎岁的方案,其实只要是干实事的人都听得出来,最终会是一个巨大的烂摊子。 总有人得兜底。 比起到最后要给一个漏洞百出的资源库做修复,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做一个好用的。 她顿了顿,“只不过怕节外生枝,所以明面上我们会按照合同先做专用部分,完成后,再做通用部分。这件事只告诉了宋总您,也是想让您吃一颗定心丸。您就先当做不知道。“ 在职场上释放善意,其实是一件需要很谨慎的事。 被坑过多次,梁听雪自然懂得要将良善底子收起来的道理。 但宋雅琪不做作不忸怩的性格,她觉得可信,也不想让人付出无谓的牺牲。 “你哪是给我定心丸,简直是速效救心丸啊!“ 宋雅琪感动得像是要痛哭流涕。 从她办公室出来,天也快黑了。 尽管猜到秦崇不会很早回,但她还是在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之后立刻回了家。 秦崇把话说得明明白白,她也清楚,只要男人不放过,她这婚离不了。 如是,就别做无用功了。 她甚至在思考男性的邪恶面,猜测秦崇就是喜欢看她苦苦挣扎却插翅难飞的模样。 那如果更乖顺一些,百依百顺,是不是就更容易惹他烦腻? 到时候会放她走吗。 想得头疼,索性不想了。 自己简单吃过饭后,她播了个意大利电影磨耳朵。 临近片尾时她几乎睡着了,却被车辆驶入的前灯晃醒。 她就连忙走到玄关处。 外面的人比她更快将门打开。 高大健硕的人影脚步沉沉进门,她连忙扶住摇晃的身影,极其浓重的酒气迎面扑来。 “怎么喝这么多。” 她躬身将拖鞋摆到他脚边,“自己能换吗?” 秦崇透着迷离的眼看向她。 扬起的小脸饱满剔透,因为刚眯了一觉,眉目间的水汪汪,明澈澈。 其实他不至于醉到不能自理。 但他的两条腿就是一动不动,想看看她接下来怎么做。 男人不回应,她还真蹲了下来,给他解开皮鞋系带。 “抬抬脚。”她柔色说。 秦崇仍是没动作,只是低颈俯视她。 女人如削的肩头挂着吊带和薄衫,再往下那一片令人昏头的风景,因为倾身的姿态若隐若现。 小模样是真招男人。 秦崇半酣的眼乌沉沉地盯住她。 今天为什么这么乖? 平常的反骨去哪了? 这是有多怕他对江书晚做点什么? 梁听雪低头费劲地帮他抬着沉重的腿,哪里知道此刻越温顺,越是触及他的逆鳞。 “你乖个什么劲?” 第68章 陪秦少爷玩,玩尽兴 男人被酒精浸染过的嗓音又沉又哑,带着天然令人恐慌的威慑。 “什么?”梁听雪突然心里一抽,再次仰头。 秦崇的眼神比刚进门时要冷三分,低头睥睨她的眼神仿佛要将她撕碎。 他捏住了她的下颌,直接将她的脸往上拽。 梁听雪疼得嘶声,被迫直了身体,他还要往上抬,她不得不垫起脚尖,“秦崇,你放手行吗,很疼” 她眉梢微蹙,不知道哪里又惹他了。 秦崇松了一分力,却仍是迫使她抬着下颌的姿势,“就这么怕我动你的江律师?嗯?” 梁听雪一哆嗦,他这股气憋着没发泄出来,这事情恐怕没完。 她呼吸发重,“没有,我跟江书晚真的什么都没有。” 秦崇哂笑,“什么都没有,他还好心帮你搜集证据?” 她心跳空了一拍。 秦崇怎么会知道资料是江书晚给的?!他到底还知道什么 她将唇抿得发白,心跳快跳出胸膛了,急迫解释,“是我委托他的,他只是拿钱办事。” 江书晚好不容易在华城的商界混出名堂,成为排得上号的资本市场律师。 而秦崇这位爷,却能轻而易举让他的努力付之一炬。 她没办法给江书晚感情上的回应。 但最起码,她不能连累无辜。 她舔舔唇,又补充了一句,“秦崇,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别牵扯别人,好吗” “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跟他的接触。” 他凝视着眼前的女人,粉唇一张一合,看她为了别的男人低声祈求,心口猛地燃烧起炙热的火。 梁听雪话说一半,唇瓣被狠狠地咬住,下巴的桎梏被男人松开,下一秒,整个人双脚悬空,被秦崇抱起来,搁在了玄关鞋柜上。 男人掐着腰的力道很重,青筋一缕缕暴起,恶劣的摩挲揉按。 她不舒服地承受着,难受得皱起了眉。 前面的男人滚烫炙热的吻,身后一排冰冷的壁画框,将她背脊硌得生疼。 梁听雪呼吸被掠夺得彻底,想躲,偏偏秦崇的禁锢强硬霸蛮,后颈被死死控住。 男人咬得太狠,梁听雪疼得眼眶都红了,也反咬了他一口,口腔刹那里漫出一股甜腥味,不知道究竟谁咬的更狠。 “秦崇放开我,你疯了吗?!” 她抗拒得剧烈,秦崇倏然停下了所有动作。 退开,梁听雪才终于重新透过气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他凝视着她,罩衫半挂臂弯,凌乱,潋滟,唇瓣又红又肿,随便一欺负,都是这副不胜撩拨的模样。 他冷笑,慢条斯理地走向客厅沙发,目光重新看向梁听雪,懒散地坐下,“你觉得江书晚很无辜,是吗?” 梁听雪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男人再次开口,“过来。” 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坐上来,主动点。” “让我满意了,兴许能放过你的江律师。” 她眼底凉意沉沉,已经发现自己现在对秦崇再温顺都没用了。 这种折辱她的游戏,他要玩一辈子。 今天破了这个底线,明天还会有更过分的。 她下颌紧紧绷着,朝前几步,不近不远地与他倨傲的眼神对视。 “秦崇,我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秦崇面无表情,即便是坐着,身上仍是压迫人的气场。 “你不打算过来?” ”行啊。” 见他起身要走,梁听雪连忙快步走过去,拉住他,怕他真的发怒。 她将秦崇重新拉到沙发上,一咬牙,跨坐上去。 “秦崇,我们的婚姻有问题,其实是我们两个人自身的问题,跟黎岁没关系,跟江书晚也没关系” 她想冷静地分析给他听,腰肢却突然被人重重地捏住,她疼得嘶了声。 “跟我调情,还非要提别的男人的名字?” 男人视线凛凛,侧颈的青筋脉络凸起,昭示着他的野性。 “你最好快点。我已经快没耐心了。” 他在提醒她,这不过是彻头彻尾的玩弄,他根本也没打算和她好好过。 梁听雪放弃挣扎,颤巍巍地伸手,去解开男人的纽扣,下巴和身子都抖得厉害。 这种屈辱,让她委屈羞愤到了极点。 眼底的水雾聚成两滴眼泪,从她眼眶中溢出来。 啜泣声可怜又烦人。 眼泪滴滴答答打在秦崇的衬衣上,湿了一小块,又迅速洇开。 像是直接打在他的心尖上。 他半点心思都没有了。 无论是欢愉还是戏弄。 他抓住梁听雪发凉的手,眼底的嫌弃赤裸裸,“我干嘛了?让你哭成这样?“ “陪秦少爷玩,玩尽兴。” 她咬着牙,一字一顿说,手指挣脱男人的大掌,继续解他的纽扣。 男人看着她一张被眼泪濡湿的小脸,委屈包裹着她被磨得所剩无几的傲气。 “停下。”嗓音低沉如同暮钟,发号施令。 她动作停下,下巴仍紧紧绷着。 秦崇指腹不温柔地擦掉她的眼泪,沉了口气,“不跟江书晚再来往,你自己说的,能做到?” 第69章 同心牌 隔天,梁听雪醒来时,发现自己回到了次卧里。四肢百骸都酸胀得不行,提醒着她昨天几乎彻夜的贪欢。她后来发现,秦崇根本也不醉。 强势想要她,态度不容拒绝,真正到床上的时候却又慢下来了。 看似薄情的双唇在她身上一点一滴探索,耐心地等她完全卸下戒备才攻池掠地,让她一遍一遍,毫无保留地沉沦在欢愉的浪潮里。 明知道是陷阱,可后来还是完全昏了头。 直到清晨,身上仍然残留男人的气息,炽烈滚烫。 可昨天事后,秦崇让她回自己房间,她累到爬不起来,阖着沉重的眼皮,没力气挪窝。 男人还是执着地把她抱了出来。 不允许她在他房间里过夜。 可真行。 她揉了揉突突的太阳穴,手机日历提示今天是要陪秦老太上山求福的日子。 秦老太就千叮万嘱她空出时间一起来。 红绳弄丢后,她心里始终隐隐不安,也确实想来一趟寺庙。 陪老太太听经要花一天,她特意早到了一钟头,先去宝殿添香火,求平安符。 青砖瓦瓦。 经书声声悬在耳畔。 一身水绿色旗袍,站在香火烟尘间,墨色披风鼓张翻飞。 她躬下身,虔诚祈祷,黑眸里是看不透的静默。 一口气求了五张符,对求福的仪式她一知半解,僧人没有阻止,她就多求一些。 一早,香客不多,庙外锻炼晨跑的人却不少。 庙外有一棵月老树。 年复一年,无数男女诚心上山,将自己和心上人的名字写在同一张许愿牌上。 满枝的同心牌摇摇晃晃,撞击出清脆铜铃声响,染红了寺庙一角,在冷色晨光中尤为招摇。 她将平安符捏在手中,视线被吸引,不由朝寺庙外走,走到月老树下,远远,看到一个娇小熟悉的人。 秦南沐? 视线相撞,秦南沐一怔。 猛地,秦南沐就把手里的同心牌掖到了身后。 梁听雪也愣了一瞬,唇角即刻扯出一个弧度,走过去,“别藏啦,我都看到了。” 秦南沐也不是忸怩的性子,见收不住,索性拿了出来,笑得有些羞涩,“嫂嫂,你怎么也来这么早呀。” “我来求平安福。”梁听雪答。 目光好奇地梭巡她的同心牌。 “这么快就有想绑定一生的人了?”她揶揄地笑。 梁听雪看清了她红色木牌,男孩子的名字很阳光。 “你同学?” 秦南沐笑着摇头,“他大我好几岁呢。” “嫂嫂,我跟你说了,你可要帮我保密呀!” 秦南沐食指靠在嘴唇上,怎么看怎么还是个小孩。 才二十岁,就想着要把喜欢的人写到同心牌上了。 梁听雪忍俊不禁,“知道啦,我不会说出去的。但是你还小,现在决定一辈子的事,早了。” 秦南沐眼珠子转了转,“那嫂嫂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哥的呀?” 突如其来的反问,她一怔。 她无可救药地爱上秦崇,可不就是秦南沐现在这个年纪开始的吗。 秦南沐故作神秘地凑近,“嫂嫂你知道吗,只要提到我秦崇哥……不管多少次,你都会脸红耶……” 心动这件事可真没道理。 遮住了嘴巴,喜欢就从眼里跑出来。 再遮住眼睛,对一个人怦怦心跳的感觉,仍是从身上的每一寸丝丝外泄。 她羞恼,一嗔,脸更红了。 “秦南沐!” 秦南沐咯咯笑,她没说谎,之前她憋着,是因为没跟漂亮嫂嫂单独相处的时间。 秦南沐老早就想调戏她了。 梁听雪脸红了又红,更加羞耻地想起两年前,她也在这颗月老树上系自己和秦崇的同心牌。 “我要去找个解不开的地方挂了同心牌了,嫂嫂你不准偷看!”秦南沐脚步轻快地走开。 梁听雪失笑。 月老树很大很大,让人一仰头看不到边,只看到红稠垂满满树冠。 成千上万人白首偕老的心愿。 当年她也一样,怕自己的牌被别人挤掉,特意系在了一个角度很刁钻的树窝里。 多可笑。 时过境迁,故地重游。 一个荒唐的想法钻到她脑子里。 难不成跟秦崇斩不断姻缘,是因为同心牌的缘故? 那她拆了,是不是就能顺利摆脱这段孽缘了? 她静默了一会,凭着印象去找那个树窝。 踩上树坛,还够不着。 搬一旁的小椅子叠上。 虽然穿了裙装,可因为要上山的缘故,穿了平底鞋,轻盈盈就登上了与树窝平齐的高度。 她伸手在里头掏了掏。 逐一翻看,再翻到一半时,还真给她找到了当年她的那张同心牌。 她囫囵往四周瞥了几眼,没人。 于是毫不犹豫就把同心牌给解了。 置气似的扔到地上,跳下小椅子。 “烂姻缘,踩碎算了!” 不甚解气地踩了几脚,最后一脚,一个不小心,蹬飞了。 牌子从地面顺滑地擦过,没入一堆红泥里。 她心跳腾地加快,总感觉有一道视线扎在她的背上。 又心虚地四周环视了一圈,好在没人看见她的失态。 时针指向上午十点,她匆匆从侧面进了寺庙,径直上了二楼秦老太专用的禅房。 一推门,苏烟翡伴在秦老太身侧,秦南沐还没见人影。 “奶奶。大嫂。” 她扯出笑容,陪老太太听诵经,秦南沐大抵是坐不住的,所以还没开始,应该只是等她。 秦老太很淡地应了声,甚至没有抬眼看她。 走过去正打算坐正时,僧人开口问秦老太是否开始,秦老太却摆了摆手,示意苏烟翡将她扶了起来。 秦老太慢慢起身,“劳师父再等等,诵经晚些开始,我们要先去一趟百子堂。” 这不是梁听雪第一次一同来,那位诵经先生也不是第一次见她。 秦家的各种关系,僧人都清楚,秦北晟已经有一儿一女,能让秦老夫人大费周章地来百子堂求子,只能是因为秦崇。 僧人起身,“我引您过去。“ 梁听雪屁股还没碰到坐垫,又立刻尴尬地站了起来。 出了禅房,苏烟翡端着一副大嫂的姿态,佯装关心,“听雪,这都一年了,蜜月也补了,肚子该有动静了?” 梁听雪从她看似关切的话里听出了阴阳怪气,抿唇淡笑,“大嫂挂心了,大概是孩子的缘分还没有来。” 一听她这么说,苏烟翡就更来劲了,“听雪,你进秦家门,奶奶喜欢你,但长辈的心思和男人毕竟不一样。“ “你都知道阿崇心思在外边,这男女之事,你要是不主动,和孩子哪来的缘分??“ “你不上心,我们来一百次百子堂都没有用啊……“ 老夫人神色寡淡地听着,完全没有要拦着苏烟翡的意思。 梁听雪很明显地感觉到,秦老夫人对她的不满,在加剧。 此前对她的宽容和疼爱已经所剩无几。 她指尖紧了紧,想解释什么,可苏烟翡喋喋不休仍在继续,她插不进话。 “今天就大嫂跟奶奶在,听雪,你就实话实说,阿崇是不是……” 这时候身后一道吊儿郎当又夹着不悦的男音,朝她们碾压过来。 “我什么?大嫂,你是怀疑我不行?” 第70章 最近吃得好 梁听雪愣住了,扭头,就看见秦崇站在距她们一米之遥的地方。 不知道将苏烟翡的话听了多少进耳朵里。 今天穿了一件黑色风衣,阔肩撑的轮廓利落潇洒,下唇埋在高领线衣里,头发松蓬蓬,少了平常的斯文败类样。 可眸子阴恻恻盯着苏烟翡看,半分不叫人轻松。 “阿崇,你什么时候来的……”苏烟翡心慌意乱,只见秦崇一挑眉。 “我记得没错,大嫂的哥哥是男科副主任?” ”大嫂怀疑我的能力,要不劳您帮我约个号?“ 话里话外明明在编排梁听雪,怎么偏偏被曲解成那个意思了,她得罪谁都不敢得罪他。苏烟翡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秦崇没理会,大步走向老太太。 一见秦崇,秦老夫人冷冰冰的神色绽出一抹喜悦,“崇儿,今天打算上山,怎么没提前说一声?“ 秦崇闷笑,“我又不是上山找您来的,跟您说个什么劲。“ 他身后跟着寺庙方丈,笑着走上前,先是跟秦老太问候。 而后目光在梁听雪面孔上打量,“这位就是令孙的夫人?“ 他走到梁听雪面前,“阿弥陀佛,刚刚秦施主带了您的随身物件来,拜托我在放在主殿,随菩萨圣诞日开光,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施主本人了。” 方丈笑行合十礼,“施主慈眉善目,禅心永驻。“ 秦老夫人眼神在秦崇身上探究,缓缓笑道,“也算对小雪上心了。“ 梁听雪合十回礼,默默听着,心里笑笑不作声。 打死她都不信秦崇愿意为了她特意跑上山一趟。 他肯定拿了黎岁的东西来给人祈福的。 大概是什么很明显的女子物件,所以被方丈默认是秦崇妻子的东西了。 她心里没什么波澜。 秦崇现在就算给黎岁上太空去摘月她都不觉得稀奇。 “哎哟,阿崇少爷,嘴唇上这是怎么了?” 秦崇下巴一抬,下唇上的一道深血色咬痕暴露了出来。 随行的管家一惊,呼出声来。 梁听雪脑子一懵。 昨天明明他先咬的她,她嘴唇上没留伤痕,他倒是被咬得厉害。 那股甜腥味的记忆像是回到她口腔里,原来那是秦崇的血。 秦崇毫不避讳地看向她,一挑眉,“被狗咬的。” 梁听雪脸腾地红起来,一下红到了耳根,羞愤地瞪他。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出了是怎么回事,包括刚才脱口而出的管家。 秦老太神色平静又意味深长,朝秦崇斜睨,“你啊,就爱瞎说话。” 管家嚯了声一乐,掌心拍嘴,“是我瞎说,是我的问题。“ 成年男女的话题,在老者和佛门境地面前适时停下了。 但梁听雪的脸就像关了火却仍沸腾的汤锅,热度压根也降不下来。 手掌被男人裹住的瞬间,她直接用指甲狠狠掐住了他手心的肉。 秦崇低头,与她耳鬓厮磨。 “把你厉害的,有狗牙,还有猫爪,你到底是什么品种?” 苏烟翡蓦地慌神,但一瞬间又定下心来,那牙印是不假,但是不是梁听雪咬的就另当别论。 在老太太面前难不成他还敢认别的女人,她在心里仍是对梁听雪轻蔑,不信她能收服秦崇。 秦南沐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秦崇哥,你说谁是猫猫狗狗呢!?“ “白瞎了刚才我们嫂嫂去给你求平安符的心意!” 又尖又甜的嗓音,直接戳穿了是她咬的秦崇,还把她求平安符的事给秃噜出去了。 秦崇撩眼,眼底深意悠悠,“确定有给我的?” 梁听雪唇角一抽,“当然有。” “是吗。”他伸手,手心向上。 讨要。 梁听雪紧张地攥住了手里的包,“回去再给你。“ 求来的平安符,她逐一写了名字的。 自己的,梁慕清的,梁听白的。 还有几个朋友同事的,就是没有秦崇的。 “我现在就想要。“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包就被秦崇直接抢了过去。 平安符就放在包里最显眼的大隔间,秦崇施施然伸进去拿出来,摊开那一叠平安符。 慢条斯理翻了两遍,果不其然,没找到他自己的名字。 但还算她脑子没坏,也没给那姓江的求。 男人挑着眉等她的解释。 梁听雪自己绷不住了,抿唇小声道,“应该是落下了,我回去找找。” 秦崇低声冷哼,没拆穿。“行啊,我陪你去。” 秦老太看着他们气氛微妙,轻捋了一下银色头发丝,“既然都来了,你们俩自己到百子堂去,求子,还是要本人更有诚心。” 是命令,还让方丈一定带他们,看着他们诚心诚意跪在送子观音面前。 梁听雪跪在软垫上,诚心诚意和观音道了歉,嘴唇蠕了蠕,心里默念不要小孩。 “我听见了。“身旁高大的男人突然开口,声音低低沉沉。 梁听雪吓了一跳,“你听见什么?” “听见你跟观音说……别让你怀孕。” 他的话从她耳涡里撞进去,梁听雪倒吸一口冷气。 在神佛面前,她不敢否认,可又不敢承认,侧目的身姿僵硬,尬在原地。 “干嘛。”男人低笑两声。 “我又不逼你。我也觉得别怀这么早。” “毕竟,孕早期要禁欲,最近吃得好,一下子吃素,我还不适应。“ 男人低下颈,在她耳边,百无禁忌。 第71章 编红绳 他咬字重点,在“吃“。 最近什么最近。 可不就是昨天。 他的唇舌从她自己目光触及不到的地方吻过去,刺激得她受不了,让她周身细胞都在叫嚣,都在颤。 不该有的画面出现,她又羞立马站起来就扭头走,“没诚心再求,都是亵渎!“ 秦崇在她身后低笑,阔步走到她身侧,扣住她的手腕。 不往禅房走,反而她把拽到了庙外。 一步步靠近月老树时,梁听雪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秀眉竖挑看向他,“来这干嘛?” 秦崇微微侧目,慢悠悠道,“你刚刚,自己一个人在这玩什么呢?” 她心下猛然一沉,眼睫飞速颤抖,下意识瞥向那堆红泥。 刚刚觉得背上扎到一道目光,是秦崇看着她? 明明检查过身边没人的,见鬼了?! “什么我玩什么?奶奶该找我了,快进去“ 她想尽快拽他走,没想到秦崇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地将手伸进自己的口袋。 从风衣兜里悠悠扯出一块蹭上红泥的同心牌。 梁听雪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你在跟踪我?” 她慌乱地伸手想把东西抢回来,早知道刚刚就该直接丢进火堆里烧了! 秦崇挑眉,随便一抬手,就将同心牌举到她拿不到的位置。 仰头,凸起的喉结更加明显,长手长脚动作玩味,不徐不疾照着念,“秦崇,梁听雪,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落款时间,2022年7月。” 他垂眼,戏谑地看着干瞪眼的女人,“原来你这么早就想嫁给我了?” 梁听雪轰地一下气血上蹭。 那时候她被苏灿逼得近乎要走上绝路,与秦崇的重逢,就像是一线生机,一束希望,是她迫不及待想要抓住的光。 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居然连玄学都用上了。 她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秦崇握在手上嘲笑? 秦崇拨了一下牌上的铃铛,一声脆响荡漾在两人间,“拆了又是什么意思?离婚的念头还没断干净?” 这回怎么圆。 圆不上。 她心死地闭上眼,“你管我什么时候想嫁给你,反正现在不想了,离不离婚我说了不算,我自己挂的东西我自己拆,总不犯法??” 秦崇眼眸寒凉,冷冷哂笑,“是吗。费心思嫁给我,半途又想甩了我,看不出来你是这种渣女?” 渣女?? 老天爷。 真是开了眼了。 “我渣女?我好心跟你解绑,好让你跟你心上人奔赴你们的年年岁岁还不好?” 发觉自己情绪波动的声音,梁听雪感觉自己像一只躁郁的鸡。 秦崇淡淡睨她,跟没听见似的,“重新挂上就作数了。” “你刚刚一共踩了10脚。现在写10个,重新挂上去。” 梁听雪蓦地一怔,深深看了秦崇一眼,觉得荒唐,“我都没有跟你过的心思了,写10遍又有什么用?再写100遍也是不灵的。” 这话像根针似的,往他心里扎。 “没有跟我过的心思,你就走得了?”他语气里已经有很重的不耐。 “写不写?” 梁听雪也就嘴上敢杠一杠。 秦崇想做什么,不管威逼还是利诱,一定是要达到他的目的的,反抗有没有用,她最清楚。 她不甘不愿地走到卖同心牌的地方。 幽幽瞪了男人一眼,被他冷峻的眼神杀了回来。 只能将脸转回来,跟卖木牌的人说,“要十个。” 卖木牌子的大叔看了她一眼,没多说,直接抓了一把给她。 “写什么啊。” 她没点好气。 秦崇一下就笑了。 到底哪来的硬气让她对他摆臭脸的? “你不知道该写什么?行。那换一句。” 他正色道,“秦崇梁听雪。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这一句话,说得正正经经。 郎朗磁性声音像是与风同频,一同穿过她的胸膛,直袭心脏。 梁听雪指尖发颤。 和她那一句白首偕老大差不差的意思。 却因为“生死”二字,宿命般的令人心悸。 风不期地吹来,她身上的斗篷猎猎,扬起一个优美的圆弧,轻而缓地与他风衣相撞。 为什么要一次次给她设下这样温柔的陷阱? 狠心猎人,换个猎物行不行? 她眼眶蓦地发胀,不自然地别开眼。 “乖一点。好好写。” 说没有触动是假的,可是她立刻想明白了,秦崇就算真的想跟她白头,也是为了折磨她到白头。 她到底在感动什么劲? 她眉眼沉了沉。 秦崇倒是很有耐心,她写一个,他挂一个。 凭身高优势挂得巨高无比,让她拆都拆不走。 她抬头看,往上爬时裤管细碎的摩擦声就在她耳边,长身玉立的男人,在一片红绸中,心无旁骛地打着结。 见她捏着毛笔晃神,他跳下书坛,搭在她的肩背上,“写字要专心,诚心。” 明知道她不会有诚心,就这一副霸蛮得连她内心都要掌控的模样。 她匆匆垂眸,写完最后一个。 写到笔下的最后一个「说」字,竖弯钩笔锋字遒劲有力,笔末刺拉拉,张扬奔放。 秦崇提起来,微风曳响铜铃,三两下字迹就干了。 没再往树上挂。 直接揣进了他风衣的大兜里。 她也懒得去琢磨男人这样做的心思。 反正他就是要折腾她,折磨她。 两个人在庙外,在月老树下搞完这一通,秦崇仍然没有从禅房走的意思。 “去哪呀?” 秦崇牵着她的手散漫地走,越走,离寺庙越远。 半晌,才懒懒地回了她一句,“去哪,都比听经好。” 这倒也是。 不经商量,不由分说,向往东就往东,向往西就往西。 这种事在秦崇身上,叫随心所欲。 而在她身上,叫擅自做主。 他们之间的不平等关系,在两年前重逢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自此再难翻身。 她默默地瘪了瘪嘴。 可是天气清朗,今日这气温在冬天里,算很温暖,漫无目的走,似乎也合适。 不知不觉,走到了绕着寺庙建起来的天街。 街边大多是廉价小店,胜在古色古香,青石板小路被阳光微风烘得干干净净。 “姑娘,编红绳吗?自己带,送男朋友都行,避小人保平安,更重要的是,自己编的心意更足。” 不起眼的小店里,老妇温和的吆喝不讨人嫌。 但在她眼中,世间唯一有意义的那条红绳,已经被她那样粗心地弄丢在海岛的码头上了。 梁听雪不但没兴趣,还勾起了些不太好的回忆。 她皱眉想快点走过去,手却被男人握住,被迫停住了脚。 “要么。” 秦崇睨她,那兴致盎然的眼神,好像在示意让她给他编。 梁听雪才不乐意。 何况堂堂秦少爷怎么可能带三块一根的绳子?没准她编好的下一秒就要被他扔掉。 “才不要,干嘛浪费这时间。”她小声咕哝。 “你时间很贵?”秦崇斜了她一眼,旋即和气地冲老妇人说,“给我来一根。” 老妇人眉开眼笑地打量,“先生人高马大,手围大概配22的手绳,选60厘米的红绳就够。” 秦崇眉目平和,将梁听雪的手腕扯到老妇人跟前。 “给她的,我来编。” 第72章 不及他虔诚眉眼 梁听雪表情微怔,以为自己刹那间耳鸣了。 “你编?” 显然,老妇人也怔了一瞬,但即刻将话接过去。 “姑娘手腕这么细,15厘米就够了。” 梁听雪的手腕被他拿着,细细嫩嫩的,好像确实一折就会断。 “是么。” 秦崇接过红绳,在她手上比比划划。“编长些,不怕长胖了勒手。” 略带粗粝指腹将她的手翻来翻去,她脸颊灼烫。 老妇人大概也是头回见男人编绳,女人在他心里什么地位,可想而知。 一定是被纵着惯着娇养的美人。 两个人都长得那样好看,气宇非凡,赏心悦目,尤其是男人,举手投足全是矜贵,男女间的关系真不好瞎猜。 “姑娘的手真漂亮。” 说完这一句,老妇人也不多说了。 店铺古朴简陋,秦崇倒是不嫌弃。 拿过店里的一张小凳子,就那么将就地坐,跟着指导专心编了起来。 平日里,男人那双手,用来签字,决定项目生死,决定资金走向。 而现在仔仔细细绕着红绳,为她。 她蓦地心头发颤。 有些事,压根也不跟她的理智走。 譬如决绝想抽身却仍与他纠缠不清的此刻。 譬如她潮红不断的脸,和想要举起手机拍下男人这一幕的欲望。 明明这个男人昨天还恶劣得让他掉眼泪,偏偏今天又这样玩深情。 店里还有不少编绳的小姑娘,朝他们看过来,对男人是星星眼犯花痴的目光,对梁听雪是嫉妒加艳羡。 男人对她们的眼神不避不讳,做什么都是一副磊落坦荡的模样,天生优渥的上位者的气场。 反而是梁听雪被看得面红耳赤的。 她也不想被错误的感觉带着走,也不想再让胸腔的柔软继续发酵下去。 “秦崇,别玩了。” 她催促,“回去。奶奶该找我了。” “你急什么。” 秦崇慢悠悠答她,眼眸盯着丝线,不慌不忙,“我在这,奶奶不会催你。” 这倒是真的。可梁听雪不知道他今天突然哪来的好性子。 耳旁荡着老妇人那句“自己编更有心意”,身子被暖洋洋的日头蒸着,脑子里很乱很乱。 约莫半个钟头过去,男人从小竹凳站起来。 他提起她的右手,在她腕间圈了三圈,打上结。 筋脉分明的大手和她白嫩的细腕纠缠,夺人心目的打眼。 一个结被他打得那么认真,那么仔细。 庙宇在望,天街老树清风,都不及他虔诚的眉眼半分。 她气息乱了。 可她不敢再动心。 像是知道这样好脾气的秦崇,很快就会消失。 随之而来的是那张阴晴不定的面孔,随时会变成要她踩入地狱的罗刹。 “你这什么表情?”秦崇冷下眉眼,掐住她脸颊的肉。 这不该是让人感动到落泪的场合? 怎么梁听雪绷着张脸,盯着红绳的眸光凉飕飕的,像是跟那绳子有仇? 这男人下手总是没轻没重,梁听雪眼睛眯起来,嘶了声,“编得这么丑,我还不能嫌弃了?” 细活这种事,还真不适合男人。 规整是规整,可整根红绳被男人的大力道捋得硬邦邦的,完全丧失了作为手链的灵动美感。 秦崇也不否认,“丑的好,丑的辟邪。” 梁听雪: 她反抗也没有用,红绳索在她腕上绑得扎扎实实,铁丝似的,她都怀疑连剪刀都剪不断。 “先戴这个。”他说。 先,是什么意思? 梁听雪等着他的下文,可男人也没再说什么,大掌裹住她的手,朝天街另一边走。 再走下去都要下山了,可男人还拉着她闲逛。 直到午饭时,两个人才回到寺庙里陪老太太吃斋饭。 “我让厨房备了些药膳,你们跟着日子吃,一顿都不准落下。” “还有崇儿,接下来烟酒该戒要戒,小雪,你可要盯紧他。” 饭后,秦老夫人耳提面命,这回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严肃。 秦崇懒懒散散回,“一时半会,戒不了。” 这句话招来了秦老夫人的一杖。 下手很重,听着都疼。 梁听雪吓得心跳加速起来。 秦崇倒像个没事人一样,拉着梁听雪就走。 上车后,秦崇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我觉得梁教授对我印象挺好的。” “嗯。”不知道秦崇为什么讲这个,她敷衍地应话。 如今的梁教授脊骨仍然挺直。 但那份清高傲气却早被磨平了几分。 对待秦崇这样不可一世的公子哥,竟然也能曲意逢迎。 算不算好事,她不知道。 “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 她刚在秦崇的车上坐好,听见男人的话,侧目看他,没太懂秦崇又想做什么。 从海岛回来,直接就被老太太训斥了,婚礼的事情也再没提起过。 可她想起黎岁穿婚纱的模样,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心堵。 她懒懒恹恹地回,“奶奶没再提办婚礼,我们就别折腾了。” “折腾?”秦崇的脸又黑了起来。 梁听雪连忙改口,“我是说都行。” 话题戛然而止,车厢里安静到了极点。 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触发秦崇黑脸开关的。 第73章 造谣 语料库的项目正式铺开,宋雅琪给梁听雪安排了一个独立的办公室。 同一层楼的另一侧就是语料库的专用会议厅。 工作环境舒适又便利。 更重要的是,秦崇出面之后,商务和教学还真彻底分来开,黎岁没再到她眼前瞎晃过,让她心情舒畅了不少。 “女神,快休息一下,吃水果啦。“ 敲门进来的人是技术助理小奈,端着洗好的果盘进来,笑吟吟叫人。 刚毕业的女大学生,眼睛往梁听雪身上看的时候,就挪不开了。 那场梁听雪将黎岁怼得哑口无言的会议,她作为技术老大的助理也参会了。 那一番从容不迫又有理有据的发言,让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的小助理对着梁听雪两眼放光。 从那之后少女就有了职场奋斗目标。 就要成为这样又美又飒又出色的人! 当然,梁听雪美得太出尘脱俗,要美到这个高度,似乎没那么容易。 早上刚来的时候,梁听雪还是一头青丝垂肩如瀑。 估计是工作时嫌碍事,这时用一只铅笔将头发盘到了脑后,露出线条完美的肩颈,真像天鹅一样优雅漂亮。 梁听雪发现她注视自己的眸光,停下手中的活,抬眸淡笑。 “小奈,跟你们老大说别再这样客气了,进项目两个礼拜,我感觉自己都长胖了不少。“ 宋雅琪自从知道她会给项目兜底后,就把她供起来了。 每天水果,蛋糕,下午茶,一整天轮番没停地供应着。 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女神多吃点,不用担心,我们部门有经费,花不完!“ 梁听雪笑容深了些。 “好好好,那你帮我一起端到会议室,我自己也吃不完,让大家都来吃。“ 这一笑,好看的度弧下,两只饱满的卧蚕更明显了,如细腻笔触勾画的眼型,裹着两只水波澹澹的杏眸,好美。 颜奈这回见识了,什么美人如玉,柔情绰态,什么明眸善睐,夸赞大美人的词汇放在梁听雪身上,统统不过分。 “没问题!“ 颜奈立刻捧起果盘,跟着一道出了门。 水果盘被水晶玻璃罩着,很精致,一看就是高端酒店的特供。 宋雅琪那样性格直爽的人,招进来的员工和她一样没什么心眼,好相处。 会议室的气氛融洽,跟技术交流了几句后,她自己回了办公室。 途经安全通道时,猝不及防,两道男人的声音,撞进了她的耳中,对她的议论肆无忌惮。 “那姓梁的翻译很懂攀高枝啊。“ “她长这样的脸,又是那样的身材,作为男人,不用勾引我也都要着了她的道!“ 梁听雪蹙起眉,朝楼道的玻璃看进去,恰好看到商务男经理用手在自己前胸笔画出一个大波。 一阵浪笑从楼道传出来。 “明面上端着一副高冷端庄,背地里谁知道什么样。“ “我跟你说,那张脸一看就闷骚,暗地里,指不定怎么勾引人,说不定早就给我们王总送上门,床单都滚烂了!“ “要不然技术部那边怎么可能好生伺候着??肯定是王总的授意。“ “你还别说,我们王总,面上看着怕夫人,实际上换女人比换衣服还勤。送上门的怎么可能不要。” “那姓梁的要是没勾引人,我到直播跨银江裸泳!” 又一阵粗鄙的笑声戏谑。 梁听雪眸色沉沉,直接推开了楼道的门。 吱呀一声响,商务口的两个经理朝她看过来。 一瞬间夹烟的手有些僵,但是流里流气的态度一点没收敛,“梁经理抽烟不?要不要给您来一支?“ 梁听雪面容沉静而冰冷,“关经理范经理,我听见你们在造我的黄谣了。“ 被她这样赤裸裸拆穿,显然有些意外。 “在我印象中,没得罪过二位?“ 关勒哼了声,“梁经理,你太敏感啦,我们说的又不是你,你激动什么?“ “再说了,就算我们说的是你,你有证据吗?” 被当场抓包,两人没有一丝一毫心虚,反而猖狂至极。 有些男人仗着自己两腿间多了根肋骨,还真以为自己是称霸天下的主。 梁听雪不想多说什么,直接拨通了乘风智能王胜的电话。 短暂的接通提示音后,梁听雪开口,“王总。” 冷静克制的声音漾在楼道中,“您有两名员工,造谣我勾引您,事关您的名誉,对话我已经录下了,希望您能妥善处理。” 关勒脸色微变,立刻要抢她的电话,被她敏锐地躲过了。 她利落地拉开门,“有这功夫抢手机,还不如想想一会道歉要用什么姿势。” 十分钟后,三个人都出现在了王胜的办公室里。 她临时录的音,恰好从那一句两人妄议王胜“换女人比衣服还勤”开始。 王胜的脸色难堪,腿朝关勒踹过来,“吃饱了闲得慌?工作量嫌少?” 关勒敛着笑,“就是工作压力太大,我们才聊个天解解压,王总您看,压力带来的负面情绪我们都自己消化了,算不算您的三好员工啊?” 王胜又一脚踹过去,“嘴上没个把门的玩意,你少在我老婆面前瞎说!” 梁听雪见事态不对劲,“王总。“ 她厉声厉色,“贵司两位经理妄议女性,造谣诽谤,您是在纵容今天这件恶劣的事情吗?!” 王胜朝她看过来,态度随意,“那梁小姐想怎么处理啊?“ “我要诚心而郑重地道歉,否则,我将追究贵公司二位经理的刑事责任。” 王胜笑笑,“我们是合作方,平常开开玩笑无伤大雅,当然了,玩笑开太过了,是这俩混小子不对。道歉是应该的。” “你们俩,快给人梁听经理道歉!“ 关勒笑着,看笑话似的提起眉峰,轻浮浅薄道,“对不起啊~我的梁小姐。“ 很明显,这道歉跟诚心和郑重都没有半毛钱关系。 王胜看似调解,实际上却是拍板似的语气“好了好了,梁小姐,关勒也道过歉了,这件事就这么过了。“ 梁听雪气笑了,想就这么了结了? 诚然,梁听雪小看了男性之间,在骚扰和诽谤女性这件事上对彼此的包容度。 这王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梁听雪面色冷冰冰,“王总觉得,这道歉这叫做有诚意吗?“ 关勒语气轻蔑,“行啦,别再做影响我们合作的事了好吗?梁听雪小姐?“ 像再追究下去,就是梁听雪在大题小做,在破坏合作。 “人家女艺人长得更漂亮,天天被成千上万的人评头论足,人家有要求全国人民一个个排队去道歉?” 第74章 有想我吗 从王胜办公室出来时,关勒和范建走在她前头,这回说话声更加放肆。 “几斤几两不清楚,一个乙方,嚣张个什么劲儿?” “当自己是黎小姐吗?她要是上头有秦总罩着,我还真得她跪下了道歉!” 梁听雪攥紧了拳头。 忍住了想冲过去打人的冲动。 从小到大,她受到的骚扰就没断过。 那两个经理现在更加知道惹她花不了什么代价,日后怕是更加猖獗。 如果是她个人的订单,她丢了也要追究到底。 可工作室不能缺了这个单。 沉气,息事宁人。 但始终有一股郁闷憋在心里。 …… 上回从灵鹰寺回来后,秦崇就出差了。 整整两周,秦崇给她绑的红绳,她一刻都没有摘下来过。 两人的关系好像有变化,又好像不那么明显。 她摸不准秦崇对她的态度。 兴许只是一时兴起,就像他对外面的女人那样,今天喜欢清纯的,明天喜欢妩媚的,喜好一阵阵地换。 可能现在,觉得哄哄她也挺好玩。 平日里他们联系少,秦崇这一走大半个月,等他回来时,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又会怎样。 回到家时已经快八点了,林澜别院的独栋别墅仍是空荡荡的。 白天,被乘风商务经理的那一出搞得她整个人心绪很淡,晚饭也没胃口。 就在她打算早点洗澡时,接到了秦崇助理季骁的电话。 “少夫人,您准备一下出门,我大概半个小时后会到林澜别院。” 梁听雪迷糊,“什么事?” 季骁从那边答,“秦总让我接您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呀?” “您到了就知道。” 秦崇在洛杉矶,这会那头是凌晨,她没打电话过去问。 何况秦崇要卖关子,她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有些恼,但还是穿好了衣服在林澜别院等季骁。 一个钟头后,车辆停在了城西一家游泳馆的前面。 季骁下车给她开门,“少夫人请。” 梁听雪还不知道秦崇在卖什么关子,一走进去,只见有人往泳池里被人不断倒着冰块。 池边站着两个赤裸上身瑟瑟发抖的男人。 “关勒?” 她刚看清楚发抖男人的脸,迎面走过来了一个人。 魁梧高大,是跟在秦崇身边保镖余凡人,曾经是特警,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见梁听雪时,总会很刻意地笑一下。 可是他不知道,他笑起来比面无表情的时候更吓人。 余凡人毕恭毕敬道,“少夫人,下午冒犯了您的那两个人,如果直接扔到银江里,怕是到时候不好捞,您说是不是?” 他顿了顿,“不过秦少爷说了,既然他们开口想游银江,还是应该满足他们。” “银江现在的水温在5摄氏度左右,这个泳池,水温偏高,我们倒点冰块下去,这样比较逼真。” 梁听雪一时间听得云里雾里,直到看到余凡人再次笑起来,她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她唇角一抽,这事做得……果然很秦崇。 听见这一句“少夫人”,关勒的心彻底凉了,“少……少夫人,是我们有眼无珠,我们不该……啊……” 话都不让说完,关勒直接她旁边的人被踹进了泳池里。 关勒矮矮胖胖的,被丢进去到时候,像一枚炸弹一样发出巨响。 很快,被丢进水里的两个人扑腾着将头露出水面,嗷嚎,大呼小叫着,游泳馆的照明灯直白没温度,把他们的脸照得更加惨白,“少夫人,饶命啊,这个水要冻死人了……求您……高抬贵手……” 说不痛快是假的,在看到关勒被吓得直哆嗦的样子时,她心里一直压着的郁结一下子消失了。 辱蔑女性满嘴喷粪的人,活该受点教训。 梁听雪没拦,冲余凡人一笑,“谢谢凡哥了。” 余凡人朝她颔首,又对着池子里的人发话,“秦少爷帮你们调查过了,银江江面最窄的一处,是1100米。” “游够11个来回就能上来了,也不多,两位赶紧的!” 见到梁听雪是这态度,两个人没了办法,吭哧游了起来。 即便知道秦崇本性喜欢捉弄人,替她出头也不说明什么,但她仍然觉得心头有点暖。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她掏出来一看,是秦崇。 她接起来,男人声音带一点鼻音,几分困倦,几分慵懒,“解气吗。” 磁性低沉的声音刻意带着蛊惑的哑。 从梁听雪的耳膜碾过去,像一股电流从她心间穿过。 她不自觉手指一蜷,一丝笑意从她脸上一晃而过。 “干嘛让人大冬天去游泳啊?” 她故意要把语气压得冷静,可她不知道,克制的欣喜早就从她明媚的嗓音流泻出来,传到了大洋的那一边。 秦崇低笑了声,“你嫁给我,不就是怕被欺负被占便宜?我总得发挥点作用,不是么。” 她问,“你怎么知道的?” 以他和乘风智能的合作深度,他想知道她被欺负了并不难。 可是他连那关勒说一句“游银江”的调侃话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真不懂秦崇的眼线,到底布得有多密。 怎么知道的,男人没有回答,只是说,“既然图我罩着你,以后遇到事情,能第一个告诉我吗。” 这话,比情话动听,也比恶语伤人。 她当然也这样想。 可失望积攒了那么深。 硬生生,将她想要求助他的欲望全都撕烂。 梁听雪没说话,走到游泳馆外,沉默的间隙里,听筒中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没听到她回应,男人唤了她一声。 “梁听雪。” 他叫这一句,像呢喃呓语,尤其轻柔性感,月色揉在水波里,在她心坎蓄起一汪春池。 涟漪荡荡。 眼中晃着月色,她低低应了声嗯。 “有想我吗?” 第75章 病态婚姻 梁听雪耳边滚烫,下意识装聋作哑,“什么?” 秦崇的低笑声传过来,她抿了抿唇,指尖捻住两周之前他给她带上的红绳,心口发涨。 “我明天回家。” 梁听雪一愣,“回回家吃吗?” 听到自己突然磕巴的声音,她心梗地发现,这句话被她说得像是多期待似的。 该死。 “我是说,我明天可能没空给你做饭,我要加班的” 她找补了句,但是男人的笑已经在她耳边戏谑漾开,明明白白感受到了她的不自在。 “要吃你做的。多晚都等。” 梁听雪飞速地回应了一句知道了,心跳异常地挂断了电话。 想抽自己。 一次又一次被这男人操控心神。 不甘愿,却无能为力。 可她这样子,和记吃不记打的小孩有什么区别?? 平复了一会思绪,梁听雪回到游泳池旁,两个经理已经被捞上来了,一个剧烈呛咳着,一个裹着单薄的浴巾瑟瑟发抖。 余凡人眼尾的余光看见梁听雪,立刻拎起两人扔到她面前,“跟少夫人道歉!” 关勒哆哆嗦嗦地抬头,目光触及梁听雪神色清雅的脸,立刻扇了自己一耳光,“秦少夫人,我的浑蛋,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 梁听雪眉头蹙了蹙,“以你的话说,如果我不是秦少夫人,就活该被你冒犯,是吗?” “不是不是,我” “关经理,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没道理成为你茶余饭后造黄谣,波脏水的对象。” 关勒连忙点头,刚又想说什么,被自己的连环喷嚏打断。 梁听雪也懒得再听。 她可不信一顿教训就能治好直男癌。 她看向余凡人,“凡哥,差不多就放他们走。冻感冒还要出医药费。不值得。” 余凡人看向两人,“今晚的事,和少夫人的身份,你们要是敢往外泄露一个字” “不敢不敢” 梁听雪讷讷听见这句。 虽然帮她出了头,但还是交代了要隐瞒她的身份。 不打算公之于众,那跟她提婚礼又是为什么? 大洋另一边。 返程之前秦崇到顾林的学校时,她已经安排好了模拟诊疗室。 顾林的教授是秦峥的故友。 当年顾林意外在教授那里听到秦崇的病例,跟她的研究方向如初一撤,硬是磨着教授答应让他做自己的研究对象。 秦崇也算是在顾林这里“治疗”了两年,没人比她更明白秦崇的心理障碍。 顾林将钢笔帽扣上,询问。 “最近的噩梦频率,从每周三次增加到每晚两次了,对吗?” 秦崇半躺在治疗椅上,无意识摩挲着沙发躺椅扶手,嗯声。 他的领口板正地系到最上面一颗纽扣,喷张的筋脉却从侧颈隐隐浮现。 顾林眼神无意识触碰到他完美的下颌线和喉结,滞了一秒,立刻收回视线。 “每一次,都梦见妻子对着你捅刀子,然后你掐死了她,对吗?” 秦崇疲惫的阖目,瞳仁不安稳地颤动。 “是。” 梦里的画面越来越清晰。 他尝试过无数方法,想改变后半段他掐死梁听雪的梦境,通通失败。 他越靠近她,噩梦就越真实。像什么预言,秦崇不敢多想。 顾林点头,递上两枚戒指。 “现在,用左手触摸这枚银戒的冰凉质感,回想你被刺伤的瞬间。再用右手触摸这枚木戒温润纹路,代入你掐住她脖子时的感觉。” “我们现在做一个解离测试,试着将梦境的对象转移。” 秦崇跟着指令,缓缓坠入梦境。 梦里,他仍是在一瞬间回到那个血腥味蔓延的仓库,梁听雪毫不犹豫地刺穿他的小腹,他举起千斤重的手,折断了梁听雪的脖颈…… 顾林语言的指引,徒劳无功。 秦崇的瞳孔骤缩,额角沁出汗,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捏着木戒的右手几乎要将戒指捏碎。 顾林发现不对,迅速按下录音笔暂停键,一遍起身调暗灯光,一遍引导,“秦先生,现在不是两年前的平县,你在诊疗室里,或者想象在银色月光下,你绝对安全,梁小姐也绝对安全。” …… 哥特式建筑的尖顶划破云层,松节油与试剂撞出了类似海盐焦糖的气息。 出了模拟诊疗室,秦崇整个人泡在风中,恢复平日里的慵懒闲适。 顾林递给了秦崇一杯热茶。 “你还好吗?” 男人喝热茶喝得像在喝威士忌,性感融在了骨子里,“我习惯了。没什么。” 秦崇这种陷在半真半假梦魇的病例,其实很常见。 但是会直接影响到他对现实认知的严重程度,多半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顾林默默瞥了一眼秦崇。 像这样身材精壮健硕,皮囊完美的男人,谁能想得到他已经饱受精神折磨了两年? “其实,你可以选择跟梁小姐离婚的。你甚至不敢跟她同床共枕,这样的婚姻,继续下去有什么意义?” 对这样的病人着来说,最好的方式就是远离梦魇的源头。 顾林很清楚,秦崇的梦魇源自那位梁小姐。 能在经历那么大的伤害之后还要选择继续在一起,是什么国色天香?有机会她倒想见见。 秦崇迎风伫立着,头发被风吹动。 好一会,他幽深的眸色才恢复平静。 “我试过了。” 顾林,“试过什么?” 试过折磨,漠视,冷嘲热讽,没逼走她。 讽刺的是,当她真有了离婚的念头,他发现放不开手的人根本不是梁听雪。 他声音沉闷,“离不了。” 声音裹在风中,呼啸而过,却深刻地掠下冷意。 顾林眉头微不可察地轻蹙了一下,“为什么?” 秦崇默了片刻。 两年前,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反复在做这个梦,他冷静切断了和梁听雪的所有联系。 但当梁听雪以相亲对象再次出现在他眼前时,秦崇根本压不住看她走向自己的欲望。 即便知道纠缠中会有多煎熬。 如今,他更清楚自己不可能放过她。 顾林看着男人眼中一晃而起的阴邃。 她缓缓道, “梦魇,会强化你对你妻子的仇恨。” “你们在一起都不会好过。” “总之,作为朋友,我还是建议你尽快结束这段病态婚姻。” 第76章 少爷,喝汤 秦崇说要回家这一天,恰逢语料库试跑的日子。 梁听雪一早就到乘风智能待着。 从碰面会,到一轮又一轮的测试,再到数据的反复调整,一整天,脚步几乎没有停歇。 几个小时的高度紧绷在跑通的瞬间松懈下来。 一抬头,梁听雪才发现天居然都黑了。 她猛一激灵,立刻一路小跑回办公室。 秦崇确实说过多晚都等她,但她可没胆量真让秦公子等到三更半夜。 她不由自主加快了拾掇东西的速度,匆匆忙忙地往大门外跑。 脚步一急,就容易失控。 一拐弯,劈头盖脸撞上一个高高大大的人,她收都收不住急促的脚步,浑身一僵,就这么直挺挺撞进人的胸膛。 “抱歉……”一瞬间她视点混乱,又有一股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尖。 “急什么?” 下一秒,熟悉的声音响起。 她一抬头,秦崇就站在她面前,乌沉眸子被楼道微光点亮,闪着碎光,星星熠熠。 “急着见我?” 男人眉梢一挑,仍是那副浪荡模样。 她瞳孔震惊,“你什么时候到的??” 秦崇眼动一轮,故作思忖,风流懒意从他的眉梢映出来,“从你拍自己脑袋那时候。” 他到乘风智能一小时了。 进门抬脚坐进了王胜给他专门安排的泡茶室——她办公室上一层的正对面。 一垂眼,就将梁听雪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中。 看她忙起来走路都颠着小跑。 尤其,为了集中注意力,啪啪拍自己脑袋那两下的模样,秦崇没缘由觉得好笑。 “既然说了等你,肯定会等,别把自己拍傻了,本来也不聪明。” 梁听雪一怔,羞愤地蹙起眉,“跟见你有什么关系,我平常工作就这样的。” 男人哦了声,语调拉得老长,很是玩味。 “没看出来,你还真比我忙。” 是真的很忙,男人目光移到她唇上,口红颜色都淡没了,也没顾上补。 健硕的胳膊朝她一揽,手掌没搭在她肩头,直接搡了一把她的头发。 发丝细软,掌心蹭上她饱满头颅的温度,女人淡淡的浮香钻进鼻腔,挠人心痒。 男人直接压着她的后脑勺,往怀里带。 另一只手将她手里的电脑包接过去,动作随意又那样周到。 她诚惶诚恐。 这姿势太亲昵,太像热恋,四周没人,可男人的坦荡给她错觉,就算有人看着,也不影响他对她的关切体贴。 半个月没见,可以不联系,不想不念。 可是再一次见到男人的脸,心头仍像揣了一直小兔,扑通扑通,铺天盖地都是自己的心跳声。 又在给她灌什么迷魂汤,要怎么保持理智,不被逗着玩。 她收住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屏息问,“你有没有先垫垫肚子吗?” “没。” “说了等你。” 回到家,她才发现秦崇已经安排了四合院子的一桌菜,她有些惊讶。 其实她今天确实打算做饭的。 甚至一大早,就用秦家厨房送来的药膳炖了汤。 上个礼拜,秦宅送来了一大箱东西,有食材,有药材,有炖汤用的药膳,还有保健品。 秦家往日就隔三岔五往这里送东西,不奇怪。 但这回,多了几罐叶酸,和一些女性复合维生素,上面仔细标注了食用禁忌和频率。 很显然,是老太太找人特别搭配的,明里暗里,都在提醒她备孕。 她抿着唇,只从箱子里拎出一包药膳,将其他东西原封不动地盖了起来。 秦崇到家后电话仍是没断过。 听内容,像是在国的项目还有些未尽事项,仍需要他做决断。 从他的薄唇传出流利的美音,挂断电话时,梁听雪刚好把所有外食包装打开,随口问,“什么时候改的口音?” 他大学是在y国念的,曾经操着一口英伦腔,优雅绅士。 秦崇轻掀眼,“有人说美音性感,我特意学的。” 梁听雪鄙夷地翻了个白眼。 听哪个小姑娘瞎说的?!没点判断力吗?被人哄得连口音都改了。 美音怎么可能有英音的醇厚撩人? “性感吗?” 秦崇卷了袖子,在她对面坐下来,不依不饶问。 秦崇的美音,弹音足,发音也够慵懒,确实很好听。 但她就不想痛快承认了,“就那样。” 秦崇压了压眉,显然不满意她的态度,“就那样是哪样?” 在外面,秦崇对女人一向有求必应。 一想起他为了哄哪个女孩子,还特意下了功夫练习,梁听雪眉眼更沉一分。“谁说性感你去问谁啊,问我做什么?!” 秦崇脸色更臭了,“你真不记得了?” 要她记得什么啊。 难不成想把这锅扣在她头上,女人太多记混了?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盛了碗汤,没什么好态度地搁在他面前,“秦少爷,喝汤。” 她叫他少爷,这称呼久违了。 初见时,梁听雪看他哪哪都不顺眼,叫他少爷,是调侃,是鄙夷。 可他应得享受。 没脸没皮,半分不介意她的瞧不上。 此刻再听见她叫,他居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面色缓了缓,端起他面前的汤碗。 但他只喝一口,脸色就变得异常难看,“梁听雪你什么意思?” 她不悦地回,“什么什么意思?特意为你熬的呀。” 男人眉眼晦涩,雾沉沉,凉浸浸。 “特意?为我熬的?你确定?” 梁听雪觉得莫名其妙,“不然呢?我还敢亏待秦少爷不成?” 秦崇无语笑了,“那我多喝几碗?” 梁听雪将汤直接推到他面前,“你喝你喝。” “全是你的。” 秦崇的脸色瞬息万变,“行。” 梁听雪压根没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自顾自地吃。 吃饱收拾完都11点了,她连忙进屋冲澡,放松紧绷绷的神经。 裹上浴袍,裸露的脚板刚踏出浴室,人突然就被抱了起来。 她一声惊呼,摊开的胳膊紧急收回,下意识死死勾住了男人的脖子,惊魂未定。 “你在我门口干什么?吓死我的!” 她身上带着蒸汽的热度,脸色娇嫩粉润,男人卷着她的臂膀坚硬如铁,气息沉重,肌肉血液像是流窜着火,格外滚烫。 “接下来该干什么你不知道?” 梁听雪脸蹭到他结实的胸膛上,他的胸腔像是要爆开一样狂野遒劲。 她一懵,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放我下来,我来例假了!” 例假? 男人的脑门突突的厉害。 “你来例假,给我炖牛鞭,找死还是想让我死?!?” 第77章 方法多的是 禁欲半个月,一上来整了个猛的。 然后告诉他自己来了例假。 要不是他认识梁听雪多年,真要怀疑这女人如果不是先天克他,就是想害死他。 梁听雪在听到牛鞭两个字的时候,脑门也像被雷正中劈了一道雷一样,彻头彻尾地懵逼了。 “牛牛鞭?奶奶送来的药膳,怎么会有” 两个人干着瞪眼,梁听雪被滚烫气息也烫得整个人火辣辣。 突然想到了那天在寺庙里的对话,她立刻要从男人怀里挣脱出来,把自己摘干净。 “谁让你那天乱说什么要挂男科的?被奶奶听进去了?这回可不得帮你大补?这可不是我的问题” 男人可算见识了什么叫做过河拆桥,气笑了,几乎是在她耳边咆哮。 “你他妈够没良心,我瞎说是为了谁??哪个男人乐意当众咒自己不行的??” 那时候她正被苏烟翡为难得紧,秦崇那一通已读乱回完完全全是为了她。 梁听雪这下悻悻地闭上了嘴。 也不挣扎了。 老老实实窝在他臂弯里,“那那现在怎么办啊?” 软软的语气更添一把火,他的眸光落在她微张的唇间,目光定了定,她一惊,立刻捂住了嘴。 “不行!!” 某些成年人的花活,她虽然没试过,但听过。 男人此时不恼,反而有几分意外从眼间穿梭过,挑眉,“原来你懂?看来懂的还不少?” 梁听雪想抽自己,下意识绷紧了唇线,“没有,我不懂。” 男人哂笑,“不懂啊,我教你。” 身后触及柔软的羽绒被,男人吻下来,她倒是想挣扎。 可男人唇齿在她颈间烫过着。 没过一会就被吻得晕头转向,她撑着为数不多的意志力,抵开男人健硕的胸膛,“真不行还得过一天” “第几天?” “第六天”她犹犹豫豫回答。 这个答案,秦崇如果真想要,似乎也不会顾那么多。 男人喉间滚了滚,呼吸沉重,欲念让他浑身紧绷灼烫,声音在暗夜里尤其蛊惑,“方法多的是你担心什么?” 翌日,梁听雪在乘风智能楼下推开肯爷爷的门。 点了帕尼尼和热苹果美式做早餐,取好餐时,去路被人一拦。 “一起吃?” 江书晚低头睨着她,眼神有几许复杂。 这些天,梁听雪都没有回工作室。 江书晚发消息给她,她也事隔很久才浅回一句。 「在忙。」或者是「我没事。」 很冷淡。 明显是在避嫌,躲他。 梁听雪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江书晚,她扯扯唇,“江律师,好巧。” “不巧。” 江书晚没笑,眼神很直白,“特意来找你的。” 梁听雪一瞬就敛了笑,立刻垂眸避开他的眼神。 “别这样江律师,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我很好,不会离婚,也不可能回应你的感情。再这样找我,你会遭殃的。” 女人面若桃花,眸子亮亮的,长风衣衬得她高挑的身材更修长。 没说谎,是确实过得不错。 只是她蹙眉说话的神色很严肃,也很无情,这很伤人。 江书晚喉结缓慢地滚了滚,苦涩在喉间蔓延。 “好。” 江书晚淡笑了笑,“你别紧张,我只过来是亲眼看看你,确认你没事而已。” 另外半截的话,他咽着,没往下再说。 梁听雪抿唇,却又知道自己越决绝,江书晚就越安全。 “不用担心我。如果有需要帮忙的海外业务,你告诉子惠,我会安排人做的,别跟我们客气。” 说罢她扬长而去。 本来就是打包带走的,没打算在店里吃。 上了乘风智能的电梯,盯着电梯跳动的楼层时,江书晚清朗的嗓音再度响起。 刚才,匆匆从江书晚身侧经过时,他说,“我那句话随时有效,只要你愿意迈出一步,其他事多交给我。” 她重重呼了口气。 走进会议室时,一大股芝士味涌出来,“谁带来这么多零食?” 她走到宋雅琪身边,宋雅琪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那位黎小姐呗,说什么从国特意带回来的,破芝士片有什么好吃,这是怕大家不知道她去了趟国。” 梁听雪像被闷棍敲了一下。 秦崇去美国是带着黎岁一起的。 难怪这些天黎岁没在她眼前晃悠过。 “那这又是什么?” 梁听雪瞥了眼桌上另外一堆包装精美的盒子。 宋雅琪,“还是黎小姐,说是她的自创香水品牌,给大家试用。不得不说,跟着秦家少爷谈恋爱,真是实现梦想和财富自由的好路子啊。没想到,都21世纪了,想要跨阶层,仍是靠找男人最快。” 梁听雪觉得挺可笑。 她拿了一瓶看了看,香水品牌的名字用艺术体绘着。 叫「山与山」。 “崇”和“岁”,都是山字头。 可真浪漫。 她告诫自己别去想,屏蔽这俩人。 秦崇爱带谁出国,爱给谁实现愿望都不关她的事。 她只是因为离不了婚,才继续待在他身边的。 又不是不清楚他是怎样的人。 道理她都懂。 只是心里升腾的那股愤懑怎么也压不下去。 多可笑,她的感动廉价到一根红绳,一次出头,又让她神魂颠倒。 看着梁听雪瞬息万变的表情,宋雅琪道,“怎么着?心动了?也想找男人跨阶级?” 梁听雪噗嗤一笑,却苦涩,“没黎小姐那本事。” 宋雅琪乐了,“你这叫不叫徒有虚表啊?不过靠山山倒,靠树树摇,靠男人男人跑,还是靠自己最好。” 两人瞎扯了一阵,梁听雪回了办公室。 临近下午时,梁听雪刚从技术部出来,无意间瞥向悬空的楼宇中部,就看见上一层的窗前,伫立着一个男人。 男人与身旁的人说着话,眼神往她的方向瞥。 像是在看她,又像并没有将视点落在她身上。 梁听雪面色很冷,她快步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此时她一点都不想见到秦崇。 她知道自己该心如止水,不管秦崇哄别的女人也好,哄她也好,只要她不期待不在意,就不会受伤。 回办公室把门关上,想静下心来再处理一些工作。 手上还有一份技术部给出来的报告,要查阅。 尤子惠也接了新单子,流转到她这里来,需要她做任务分解。 事情其实很多,完全够她在办公室待到后半夜。 可下一秒,办公室的大门却被推开了。 男人径直走进来,抵在她的办公室桌前。 “该下班了,梁经理。” 男人笑意隐隐,梁听雪面无表情,“我今天还有工作,晚上就不跟你一起吃了。” 秦崇问,“什么工作?” 她摊了摊手上的文件。 “好,我等你。” 她蹙眉,“你在哪儿等?” “就在这儿。” 秦崇迈着长腿走到她办公室的沙发旁,抻腿闲适地坐下来。 梁听雪眉头绷紧。 乘风智能所有的办公室都是全透明的,而且她这间办公室的沙发就在玻璃门的一侧。 正值下班点,办公室外人来人往,秦崇就跟一尊大佛似的,招来了所有人的注目礼。 揣测的目光轮番来回在他俩身上。 宋雅琪和颜奈路过的时候,更是仿佛头顶了一对巨大的问号。 紧接着梁听雪的手机叮叮两声,来自宋雅琪的黑人问号脸,和颜奈的猫猫疑惑表情包同时跳了出来。 梁听雪有些憋不住了,看着沙发上镇定自若的男人。 “秦少爷,好玩吗?” 第78章 重瓣尤金妮玫瑰 秦崇朝她一瞥,“玩?” 梁听雪的眼神眯了眯,“不怕隐婚的事情被知道了?” 秦崇秦崇抚了抚西裤,站起来。 眼底神色锋利,“怕的人是我?” 梁听雪,“不然呢?” 男人他走到她面前,撑着桌子俯下身,宽肩厚背的轮廓罩住她。 “梁听雪,倒打一耙还是你厉害。” 梁听雪抬头,视线对上的瞬间,她看见男人神色坦荡。 他说,“我怕过什么?从我娶你那刻起就没想过要瞒着谁。” 梁听雪,“谁倒打一耙了?” 这句话刚说完,梁听雪脑子里乍现一年前,他俩刚从民政局出来时的场景。 她想到什么似的猛地抬头,却只见男人伸手合上她的笔记本电脑,拿到手上,另一手拎起她的包。 “行了。” “不急的工作明天再做,跟我去个地方。” 去什么地方?梁听雪刚想问,却见男人已经拎着她的东西大步走了出去。 半小时后,车开进了华城高奢的私人地段。 再往里走,进了一个山庄,有一些会员制的奢侈品牌就聚集在此。 察觉到季骁停车时,梁听雪下意识朝窗外看,却见车门外已经有人毕恭毕敬迎着,等车停好后,服务周到地拉开车门。 “秦先生,梁小姐,请。” 进一个别墅,入门,华丽橱窗里婚纱目不暇接。 她微愣,没想到秦崇带她来的地方是婚纱馆。 秦崇从后面靠近过来,大掌扶在她后腰,自然而然揽住她,进了间贵宾包房。 婚纱顾问拿着册子过来,询问她,“梁小姐,您喜欢什么样的风格?” 顾问的笑容得体大方。 可暗戳戳打量她,又跟其他顾问眉来眼去的神色,却逃不过梁听雪同为女人敏感的察觉。 她不由在想,上回秦崇带黎岁试婚纱的地方,也是这? 等她走后,她们该议论什么? 会不会在数这是秦公子带来的第几个女人? 她脑子里瞬间弹出了她们笑着聊八卦的画面,凝着眉,几乎是脱口而出,“中式礼服有吗。” 她不会当众抹了秦公子的面子,可她真的不想穿婚纱。 顾问接过话茬,微笑道,“中式主题可以做一个。” “但主纱也是必不可少的。” “梁小姐心里有中意的风格吗?没有的话,我先跟您介绍,或者直接去挑一挑都行的。” 她瞥了秦崇一眼,低着嗓音回,“我不喜欢婚纱,就不挑了。”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但声音再低,男人都听见了。 从进门开始就绷着个脸,这一脸不情愿给谁看? 秦崇眼眸沉色,“是不喜欢婚纱,还是不想为了我穿?” 梁听雪唇角抿了抿,没应。 婚礼顾问像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连忙道,“梁小姐,您别这么说,没有女人不喜欢婚纱的,肯定只是没看对眼。这样,我先去给您挑一些款式和材质,您先稍作休息。” 梁听雪自然感觉到了秦崇的低气压,也不想激化矛盾,直接对着顾问说。 “我直接跟你去挑。” 说罢就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梁小姐,其实您身材这么好,就连缎面紧身婚纱都能驾驭,不穿婚纱真的可惜了。” 即使裹着一件到脚踝的长款黑色呢大衣,眼尖的顾问仍是一眼看得出她的好身材。 梁听雪笑了笑,没说话,跟着进婚纱展馆。 不得不说,确实没有女人招架得住婚纱的魅力。 蕾丝的,镶钻的,丝绸的,刺绣的。 宫廷风,现代风,酷飒风,公主风。 都是出自顶级大师的手笔,很容易让人产生全试一遍的欲望。 她抿了抿唇,“有中式馆吗?” 顾问明明都看见了她眼中的光亮,此刻有几分死鸭子嘴硬的意味在。 她保持着礼貌,“有中式馆。不急梁小姐,我们一个个逛过去,只要您看中的,都试试。” 半个小时后,贵宾室的门被重新打开。 梁听雪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员工,手捧着一件婚纱,一件中式秀禾。 秦崇朝那件婚纱睨了一眼,瞬间气笑。 粉不拉几的,这叫什么婚纱?! 男人这一笑,脸色一点都没有缓,反而比面无表情比起来,更是迫人的低气压,让顾问完全慌了神。 “秦先生,这件粉纱……是我们的镇店款。不少客户想穿,都没能穿出它的韵味。我们看梁小姐气质身材绝佳,所以才想推荐她试一试。” 秦崇一句话都没说,梁听雪就径自入了试衣间。 走出来时,男人仍旧垂着眼看他的平板,拉开帘幕的声音那么大,他像是故意的,不抬头看她。 “秦崇。” 她喊了句。 毕竟是头一回穿婚纱。 几缕不安从她发红的脸颊跑出来,娇艳艳,明晃晃。 顾问惊叹,“梁小姐真的太适合这件裙子了,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样!” 秦崇漠然的姿势定格了几秒,这才勉强地抬眼。 看过不少婚礼现场新郎两眼放光的场景,此前秦崇觉得都是放屁。 但此时,他承认视线触及她身披婚纱的模样,有那么几秒钟他大脑一片空白,浑然移不开眼。 纱裙仿佛从她的白嫩透粉的肌肤里长出来,他说不出这一眼有多惊艳。 配上她今天随性的白开水妆,整个人如一朵重瓣尤金妮玫瑰。 娇柔而高贵。 缓缓朝他走来,一步一绽放。 秦崇喉间滚动,声音低低的,裹着热度的哑沉。 “怎么就不愿意穿白纱?” 梁听雪走到他跟前,层层叠叠的纱裙漫到他的皮鞋上,她问,“这件不好看吗?” 他胸腔里的怒火,被她轻言细语这一问,几乎全散了。 第79章 傻子一样两头空 怎么会不好看。 薄如蝉翼的细纱地裹着她玲珑的娇躯。 任谁,都穿不出这样脱俗如玉,又轻曼如脂的味道。 他乌灼的瞳仁映着那道白皙娇粉,眸色又深又沉。 “再多挑几件。” “白的。” 他强调。 梁听雪眉头一蹙,他都陪别人试过白纱了,也有人为他穿了,为什么还要强迫她? 她怎么会不知道白纱意义特殊,没有女人会不期待自己披上圣洁的白纱。 可他跟别人做过的事,梁听雪就是不想再跟他做一次。 “白色太普通了。”她撇开眼。 顾问适时地插话,“梁小姐,白色的风格很多种,如果觉得常规款式的太普通,我们新到很多走秀款,就您的身材气质,没有驾驭不了的。” 她还没回话,秦崇比她先开口,“拿过来看看。” 但她明白在外人面前,她是没任何资格驳秦少爷面子的。 不久,贵宾室推进来了满屋华丽,没给她拒绝的余地。 她抿唇,只能硬着头皮挑。 选了简约法式缎面,还选了重工刺绣的宫廷风,没选浪漫的公主风。 堪比模特的优越的骨架和身材很好地消化了所有,大气风格的婚纱不断往这边送。 都是尖货,梁听雪慢慢开始挑花了眼,几乎拒绝不了任何一款。 渐渐有种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 试得尽兴了,也没再管沙发上办公的秦先生。 左转转右转转,臭美都写在了脸上。 在加上顾问在一旁是不是赞美惊叹,完全上了头。 “梁小姐,再试试这件?法国瑟希设计师独家新款。全球独一件。” 无意间,透过巨大的试衣镜看向沙发上当背景的男人。 秦崇唇角勾着,就那样在镜子里与她四目相对。 似笑非笑的表情带着戏谑,男人肯定在心里笑她,笑她明明就很喜欢,一开始还要装。 “不试了。”她皱眉,又有一种上当的感觉。 “试够多了。” 她有些恼地拉上了试衣帘。 没出息,怎么又这样。 自愿的,雀跃地走进他的荆棘地。 可她又想,摆脱不掉的话,能在其中有几分享受,也要比每天苦大仇深的好。 做小秦太太,总该有点福利才对。 拉开帘子的时候,换回了她自己的牛仔印花裙和黑色大衣。 “梁小姐,您最中意哪一件?” 她盯着秦崇,眸光里划过一丝挑衅,“我试过的,想都要。” 笃定秦崇在外挥金如土的人设不会崩。 她就这么大胆地开了口。 随便一件都是收藏级的婚纱,神不知鬼不觉卖掉两件,就算打个八折便宜出,都够她赚个几百万了。 秦家替梁听白还的债,其实没有人让她还。 但如果是秦崇送给她的东西,那她拿来做什么都是她的自由。 虽说拿秦崇的钱,还给秦家,逻辑上有些奇奇怪怪。 但秦公子乐得给女人挥金如土,今天花的钱明天转头忘,她作为他的合法妻子,更应该要得心安理得。 沙发上的秦先生挑了挑眉,“胃口这么好?” 秦崇伸手捏住那张送过来的小脸,抬起她的下巴。 低声在她耳鬓说,“这婚纱店,我是隐名股东。换句话说,这些婚纱,都是你的。你想要,可以随时让人送。” 她眉头一蹙,换句话说,一件都不让她带走? 之前有离婚心思时,她听律师给她分析过,秦崇名下没有任何资产,大概是用了暗股的方式进行操控,譬如这家婚纱馆,就是妥妥的一座资产库。 “不过”他声音仍然压低着,眸色骤然玩味又犀利,“如果有人藏着偷偷转卖的心思……那就另当别论。” “另当别论”四个字一边说,一边戳她的脑袋,她愣愣被她一下下点着头后仰,表情逐渐转为羞愤。 秦崇抻腿站起来,和风细雨第对顾问说,“她试过的都要了。不过要寄放在贵馆做养护,打理费用一并结算。” 结什么结?还不是自己给自己打钱。 梁听雪咬牙切齿。 真不知道是这男人是太了解她,还是眼光太过毒辣,她的小心思是一点瞒不过他。 既然是暗中持股,顾问自然不清楚秦崇在婚纱馆的身份。 只对秦先生这大金主两眼发亮,冷静接过卡,“没问题,秦先生。” 上车时,梁听雪心里的气恼还没消停。 脸上仍带着被一眼看穿的羞怒。 继而思绪又飘到离婚律师跟她说,秦公子防她像防贼,以至于名下不放任何财产的话。 明明对谁都慷慨大方,就对她吝啬得不行。 知道这男人不会对她真心好,可是豪门所有不圆满的婚姻里,最起码,不被爱的女人不都占着“财”的一头吗? 她这样也没爱,也没财的,傻子一样两头空。 一想到黎岁那什么自创品牌,用飘逸字体写的logo“山与山”,她整个人更不好了。 她头朝外扭,坐得靠边,气炸毛的小猫样。 男人笑意含含混混,硬朝她身边挤过来。 伸手扯她的发尾绕圈,气息覆盖下来,梁听雪没好气地挤开他。 “走开。” 男人笑了,眼底满是睥睨,“脾气越来越大了,我惯的你?” 第80章 我心里哪两个 她扭着头的姿势僵了僵。 人前也好,私下也好,她确实没有任何能够对秦崇看脸色的底气。 但她就是收不住对秦崇的小性子,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矫情。 “我没有。” 秦崇冷嗤了声,自然是知道她这通无厘头的火从哪来。 “缺钱花?” 她抿抿嘴,不作声了。 工作室的运营成本不高,但也不低的。加上自己和梁慕清的日常开支,她要花的钱真不少。 况且跟秦家的债务关系没两清之前,她心里始终有块石头压着。 赚的每分钱都不可能随心所欲。 进入华城资产最雄厚的秦家,日子却过得紧巴巴。 可她能说什么呢。 晚风吹进车窗里,刚刚在婚纱店的荒唐念头也一下廓清了。 欠秦家的债务,还是要靠她自己赚的钱来还才踏实。 男人懒懒换了条腿架着。 “把工作室搬过来。金融中心,国际大厦,空着的场地随你挑,水电房租帮你免。” 梁听雪猛一扭头,两只大眼睛睁圆了看他。 华城的心脏位置,cbd最核心的,寸土寸金的金融中心,国际大厦,随她挑? 秦崇坦荡荡地迎视她,“怎么。不是缺钱?” 这是敞亮告诉她,除了方洲大厦,华城最贵两个写字楼也是他的地盘。 梁听雪突然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他的资产量。 兴许他随口透露的,只是冰山一角。 但她那小小工作室哪用得上那么高档的办公室。 “不用了,我们住不起那么好的。” 秦崇冷冷睨她,视线带着压迫感,“你是住不起,还是舍不得你的江律师啊?” 她一时没转过弯,“跟江书晚又有什么关系?” 即便她和江书晚办公地点近,抬头不见低头见,梁听雪也把界限划得一清二楚。 哪像某些人,自己浪荡成什么样。 她绷了绷唇角,“我又不是秦少爷你。没精力在心里同时放两个人。” 秦崇促狭的神色一瞬间化开,风流散漫在他的眉眼间漫开。 “两个?” 他浪笑着凑近她,在她耳旁低低地问,“我心里哪两个?” 梁听雪肩膀一僵,又想抽自己了。 这话说得,像是把她自己也算进去了似的。 秦少爷心里就黎岁一个人。 往后排,莺莺燕燕还有那么多。 哪来她的位置? 比纸薄的脸皮腾地透出粉红,“有一千个也不关我的事!” 看她整个人像气鼓鼓的河豚,男人的笑容更加肆意,眼神很野。 梁听雪简直要难堪到钻洞,身子下意识往一旁躲,却被男人直接捞得更近了。 他食指将她耳后的碎发一勾,盈盈发丝缓缓飘落到两颊,凌乱,妩媚,更是好看。 “整理一下,这周把场地定下来,下个月我找人给你搬工作室。” 梁听雪: 车子走到一半,秦崇接了个电话,临时调头,又去了郊区的酒庄。 随着调转车头偏离的重力,梁听雪眉心轻蹙。 “那你放我下车,自己打车回家。” 秦崇没有让司机靠边停车的意思,只是道,“急着回家做什么。酒庄的菜品不错,你去尝尝。” 那酒庄,梁听雪是知道的,一帮贵公子消遣娱乐的地方。 可她现在完全不想再跟那些秦崇的朋友有任何交集。 她听够了冷嘲热讽。 秦崇不过瞥过来一个眼风,就看透她心思似的,闲散开口,“你自己在餐厅吃,没人会去打扰你。” 梁听雪蓦地侧目。 心头恍然。 秦崇眼不瞎耳不聋,怎么会不知道那些人对她的奚落。 知道,却一直放任他们对她鄙夷。 她突然不知道该不该为他一时兴起的关怀觉得开心。 半小时后,酒庄二楼,酒廊包间的门虚掩着。 秦崇到的时候,周令已经醒了一瓶红酒,坐在包厢里朝外观景。 他刚进门,甚至都还没有开口,周令就腾地站了起来,“卧槽,你眼光够毒辣,希达医药真的有问题。” 秦崇神色如常地瞥了他一眼,脚步停在长桌前,拿起桌上的文件,打开翻了翻。 “我亲自去试点看过,临床数据是批量生产的,专人专职在做伪造这事。” 周令啧啧两声,“简直了,他们是怎么过审的?还有,你是怎么看出这家药企有问题的?” 秦崇看了两眼后撇下材料,迈腿走过去。 坐到黑色真皮沙发上,神色很淡薄。“从籍籍无名到无数人向我推荐这个项目,中间只经历了半年的时间。” “你觉得一家药企,能在半年内沉淀出这么大的成绩么。” 周令闻言一顿,“就因为这?” 秦崇面无表情看向他,“不然?” 周令在一旁挑了挑眉,幽幽道,“负责这项目的尽调律师,是你老婆那姘头?” “姘头”两个字从周令嘴里蹦出来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秦崇眼底闪过一抹阴冷杀气。 周令一激灵,“我说错了吗,不是姘头,你赶尽杀绝干嘛?” 秦崇皮笑肉不笑,“曝光无良药企,我是在积德行善。” 周令嚯了一声,感觉自己眼瞎了。 “您不光积德行善,还普度众生呢。” 周令,“既然这样,为什么还不把梁听雪放生?” 秦崇一眼剜过去,“你最近挺闲?” 周令身子朝后仰,意味深长,“希达医药股份改制都进行一半了,这件事要是爆出来,保荐机构要遭大殃。” 楼下。 梁听雪和法国大厨聊得火热。 秦崇没有骗他,这里的菜肴确实无与伦比的好吃。 明明食材还是那些食材,可是都有一股别样的风味,把食材的鲜度最大程度地提了起来。 “合胃口吗?”法国厨师笑着问她。 在华城,要遇见漂亮的客人不难,但要遇见长得漂亮,法语又好的客人可真不容易。 梁听雪竖起大拇指,“特别美味!” 遇到梁听雪,终于可以不用再说蹩脚中文,法国厨师不遗余力的给她做了所有新品,还专门请她特意开了瓶红酒。 虽然梁听雪不能喝,但还是礼貌地品了几口。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怎么才喝了两口酒,就感觉整个人暖洋洋的,晕晕乎乎的。 还觉得自己身轻如燕,世界很美好。 明明以前能喝半杯的呀? 秦崇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一副熏醉半酣的模样。 脸蛋通红,双眼迷离。 他不禁眉宇一沉,“喝了几杯成这样了?什么酒量自己心里没数?” 梁听雪缓慢地伸出自己的手指,数出五个指头,努力稳住手掌,摆到秦崇面前。 秦崇面色一凛,“喝了5杯??” 梁听雪用力摇头,“5口,我只喝了5口呀。” 秦崇冷冷看向法国厨师,“你给她做什么什么菜?” 法国厨师面露惶色,挺了挺背脊,清嗓子,一字一顿。 “白葡萄蛤蜊” “勃艮第红酒炖牛肉” “还有茅台醉虾。” 第81章 他对我不好 秦崇扫了眼桌上只剩下半份的牛肉,一堆已经剥完了的虾壳。 一旁还搁着杯几乎见底的红酒。 他视线转回大厨身上,眼神阴沉沉。 “让客人试新菜,不需要问人酒量?” 法国厨师一脸尴尬,菜肴使用的的酒浓度都是正常量,但凡有点酒量都不会有问题。 可对于某些不会喝酒的人来说,这些菜下肚,就像是混着喝了很多种酒似的。 大厨急得飙出法语,还引来酒庄负责人的道歉。 梁听雪脑子懵懵的,并没有察觉什么异常,只觉得突然很热闹。 “j''adore!” 她边笑边挣扎着往自己嘴里送用一只葡萄酒炖的蛤蜊,被秦崇一把摁下了。 她张着嘴巴没吃到,皱起眉头来,“你干嘛呀?干嘛不给我吃好吃的?!” 秦崇眉梢轻蹙,“回家给你吃。” 将梁听雪从餐桌前捞起来,梁听雪哼了一声,“我还没吃完,我才不走。” 可是手仍然下意识的绕过他的脖子他的背,牢牢搂住了他的脖子。 突然间,酒气和女人的香气一起朝他扑过来,撩得他胸口发热。 “那你给我打包。” 秦崇冷嗤,“还敢吃?你刚吃了东西,等于喝了杯威士忌。” 梁听雪手掌劈头盖脸朝他盖过去,“怎么可能?我就吃了几口牛肉。” 秦崇脸上生生挨了她一掌,鼻骨的痛感瞬间袭来,“你给我老实点……” 知道她酒量不好,却没想过她喝醉了会这样,一会抓他头发,一会打他脸,摁都摁不住。 她也自己不知道怎么了,做梦似的好不真实,很想放飞自我,可是腰被秦崇扣着,完全动不了。 她有些生气。 醉眼对上他的视线,突然用双手捧住了秦崇的脸。 梁听雪的两只眼睛睁得老大,在男人脸上端详。 秦崇挑眉,刚想问她看什么这么认真,就看见她红唇翕动,唇瓣中蹦出了一个字。 “丑。” 丑?? 秦崇腾地气笑了,“梁听雪,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一旁的大厨和餐厅员工已经惊呆了。餐厅经理急得拽住梁听雪,被秦崇的眼神杀了回去。 梁听雪浑然不觉,瘪瘪嘴,又伸手去抓他头发。 男人原本一丝不苟的三七分背头被抓乱了,一贯从容有余的秦公子,此刻竟然显得有几分狼狈。 这会周令从酒庄廊道走出来,刚到餐厅就看到梁听雪被秦崇扛在肩上,女人不安分的双手在秦崇头发上作乱。 周令在心里卧槽了一声。 真人版在太岁头上动土? 绝。 刚要开口调侃,脑子里却不自觉闪过周落棋的脸。还有她跟他一贯没大没小,恃宠而骄的模样。 眼前这两个人,像极了他们的从前。 周令心头泛起一阵苦涩,莫名眼热,羡慕。 经过秦崇的时候,他说,“不肯放手就好好珍惜。” 秦崇,“你发什么神经。” 他被梁听雪折腾得不行,压根没时间理会周令在煽情什么。 强行将梁听雪带走,塞进了车里。 中间,有一小段路风还挺大。 梁听雪以为吹吹风就能清醒过来,没想到这一吹,头更懵了。 她努力他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想让自己赶紧醒过来,但是后劲好像越来越大。 “梁听雪,你给我下来。” 这女人在车里扒拉天窗,发现打得开,居然还想从车顶爬出去。 “干嘛呀?” 她放飞的心情更热络了,简直想要和太阳肩并肩。 可是秦崇一直抓着她,不让她起飞。 梁听雪怒了,像是有什么执念似的,又去伸手去抓他头发。 司机相当有眼力见地升起了挡板。 秦崇眉眼阴沉地将她的爪子钳住,下一秒却听见女人酣醉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满。 “你抓我干什么呀,这样好看。” “这样才像我的秦少爷。” 她将他的头发彻底抓乱,碎发往前散在额头上。 上位者的精锐感消弭了几分,反是有了些少年感。 “秦少爷。”她喊。 出声的瞬间她眼眶蓦地发红,声音低低的,委委屈屈。 “为什么娶我的人是他,不是你?” 秦崇控着她的手倏然一顿,冷冷眯眼,“他是谁?” 梁听雪脑子迟钝地转了一圈,再抬起头来,眼眸湿润。 “他他也是你呀。他是另外一个你。” “可是他对我不好。” 随着话音落下,梁听雪鸦羽长睫垂下来,两颗眼泪在下一瞬掉落。 秦崇浑身猛地一颤。 才意识到,梁听雪是在跟6年前的他说话。 她眼神迷离,喃喃重复,“他对我不好,很不好。” 这话,这眼泪,像把枪,子弹直接穿过他的胸膛。 他喉间上下一动,嗓音干哑。 “他对你不好,那你为什么要嫁给他?” 梁听雪熏醉的眼眸微抬,“因为他跟你很像不对,我跟你说过了,他就是你。” “他不喜欢我。” “你也是。” “你也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 梁听雪一句比一句小声,夹杂着啜泣,眼泪不断线地掉着。 眼泪鼻涕都蹭在了他的衬衣上,幼稚鬼的模样,他明明该嘲笑她。 可是秦崇一片悸颤的心脏,却让他什么嘲笑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喉间像是堵着一团棉花似的,好半晌才沉声道,“那以后对你好,行不行?” “我才不要。” 她鼻音很浓,狂摇着头。 “他对所有女人都很好,那我就不要他对我好了。” 秦崇好气又好笑,“我怎么就对所有女人都很好了?” 梁听雪抽鼻子,桩桩件件地控诉。 一会说他拿她当住家保姆,一会说她的生日他从来不记得。 最后,说他在结婚纪念日把她送的车给别的女人时,秦崇睨着她的眼神幽幽。 “你也知道那是结婚纪念日。” “亲手做的蛋糕送给别人吃,拿奶奶的破车糊弄我,算什么事?” 第82章 浪子回头 气氛拱到这,秦崇质问的欲望腾然升起。 他缺车子吗? 这女人在结婚纪念日那天一大早起床做蛋糕,边做边笑,笑得那么甜蜜,结果呢?给哪个狗男人吃了?! 他连蛋糕的影子都没看见!! 他掐住她的下巴,“梁听雪,到底是谁该给谁解释?” “什么解释?” 感受到女人身体发沉地瘫在自己身上。 紧接着,他就看见梁听雪迟钝地眨两下眼睛,彻底闭上,紧接着脑袋一歪,靠到他胸膛上直接睡了过去。 眼睫毛上还濡湿一片。 秦崇垂眸看着发出均匀呼吸的女人,腾地一下气笑了。 艹。 就顾着自己喊委屈??秦崇捏了一把女人的脸。 可她真喝大了,没给半点反应。 转天梁听雪醒来的时候,头不疼,可是四肢酸得不行。 像是连夜跑了一场全马。 但是记忆断在了酒庄的餐厅那会,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她脑子里连模糊的片段都没有了。 她揉了揉酸得不行的胳膊,只想起来一件事。 莫名其妙,搬工作室就成了秦崇的命令。 说好听是在帮她宠她,给她华城最好的场地开公司。 说得不好听,是男人的领地意识作祟,见不得她工作室旁边有江书晚这对她虎视眈眈的男人。 否则要心疼她,哪需要等到现在。 到工作室,跟尤子惠提这事的时候,还怕她不同意,毕竟尤子惠住在原本的工作室附近,工作室一搬,通勤时间成本都变高了。 没想到尤子惠一蹦三尺高,“每个月省下三千,临近最优客户圈,还看华城最靓江景,傻子才不搬!” 尤子惠啧啧两声,“看来,咱小秦太太也不是徒有虚名的嘛。” 梁听雪微笑,“我有名吗。” 这话一出口,梁听雪自己陷入了沉思。 昨天试完婚纱在回家路上,秦崇将她圈在怀里,问她什么时候带他见梁教授。 那正经等着见老丈人的样子,可不像在开玩笑。 好像真的打算将一年前欠下的所有都补给她。 见长辈,办婚礼,将她公之于众。 莫不是真的浪子回头? 人类总擅于联想。 她脑子里猛猛蹦出来画面,是秦崇将同心牌揣进口袋里的模样。 下一个跳进脑子里的词,是长相厮守。 光是回忆起他近乎深情的眼睛,她都觉得脸烫。 尤子惠干笑的两声打算她的思路,“起码你有地,不亏了。” 她完全能理解尤子惠的快乐。 对于靠自己一步步打拼的人来说,偶尔有资源加持都觉得幸运。 一早季骁联系过她,给了几个场地让她选。 随便一个都是高层办公室,朝向华城江景一面,最小的一间,都比小工作室宽绰了两倍有余。 虽然秦崇对她一向时冷时热,但梁听雪了解这个男人。 他很少给她承诺,但只要答应的事,他一定会做到。 说了给场地,她不需要担心哪一天他会再收回去。那不是他的风格。 梁听雪笑,“那就恭喜我们。” 下午,梁听雪进乘风智能时,莫名觉得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气氛说不上的怪。 几天不见得关勒复工,见到梁听雪,伸着他一条胖腿,当她眼瞎似的横在她面前,要绊倒她。 嚣张得瑟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她收住了脚步,凛然转头看他,“关经理,你有什么事吗?“ 关勒冷笑,“梁小姐啊,你这人报复性重也就算了,居然冒充秦少夫人,找人揍我们,这种事你还真做得出来?“ 关勒那天应该是被冻得不清,此时说话都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可这一点都不妨碍他的嚣张。 “你以为秦总多看了你两眼,跟你说两句话,就真以为他能罩着你?“ “你有能耐也让秦总每天车接车送啊?屎壳郎装知了,还想一步登天??人家黎小姐才是秦总的正牌女友,你这不入流的小三!“ 梁听雪算是无语到了。 她做什么了?就小三? “挨揍没挨够?”她冷冷道,皮笑肉不笑。 关勒,“你还嚣张上了??要不你现在给秦总打个电话,证明你真的是小秦太太?” 她面无表情回应,“我跟你们有什么好证明。” 迎面走过来宋雅琪和小奈,之前一见她就热情招呼,今天跟不怎么认识她似的,小奈好赖还礼貌跟她笑了一下,宋雅琪直接是一张臭脸,从她身边经过。 她眉头蹙了蹙。 秦崇给黎岁撑腰的画面先入为主,前几天又不加遮掩地与她在这暧昧不明。 她大概明白了。 在乘风员工的眼中,三个人之间的故事走向被歪曲解读成了什么样。 回想起前几天宋雅琪发给她的黑人表情包,她还没好好回应,想跟上去,却被关勒又拦住的去路。 “走什么走?那天把我们的面子放在地上踩,你走得掉??” 她扫向关勒拉住他的那只手,眼神凌厉逼视。 “光天化日,关经理最好放尊重些。” 就这一眼,让关勒有些被震慑的感觉,旋即他松开手。 “这事我们没完!” 在乘风办公室,他们总归是不敢做什么的。 她走到宋雅琪办公室门口,正想敲门,小奈恰好从里头出来。 “女神” 小奈一见她,就往办公室外推了她几步。 “小奈,谁在对我的事嚼舌根?”她开门见山地问。 小奈有些欲言又止,“有同事说……看见您对秦总投怀送抱好几次……秦总没拒绝……这事还传到黎小姐耳中了。” 黎岁直接在乘风智能里上演了一出美人垂泪,还说她认命,对那样站在顶峰的男人,没办法要求一心一意。 一波博同情,不过几天的以讹传讹,她成了被人深恶痛绝的插足者。 她眸色凉浸浸,又一次觉得自己低估了黎岁的能耐。 “我们宋总最讨厌小三,您还是别进去了,她对您不会有好脸……” 小奈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宋雅琪从办公室里推门走了出来。 “颜奈,你嫌工作量太少了是?在这瞎聊什么??” “抱歉梁经理,我先走了。”小奈立刻收了声,麻溜滚蛋了。 颜奈一走,气氛腾地紧张起来。 “你有事吗?梁经理。” 宋雅琪冷面冷眼看着她,好脸色消失殆尽。 第83章 被泼漆 宋雅琪不是好被哄骗的性格。 遇事会质疑,会求证。 但连她都深信不疑,可见她是插足者这个说法,在乘风智能有多深入人心。 梁听雪知道自己此刻没必要生气什么,更没有解释的必要。 只是摇摇头,淡淡笑。“没事,宋总。” 宋雅琪,“那最好。我这个人很直,不会巴结人,讨好人。万一说句难听的冲撞了您就不好了。以后除了工作上的事,我们还是尽量少来往。” 梁听雪唇角的浅笑没散,只是敛眸,等宋雅琪关上门,也走。 在工作中遇到真交情这回事,有是幸运,没有也实属正常。 她与宋雅琪认识不过几天,没必要跟人交底。 饶是她对风言风语不放在心上,这一整天都似有若无的嘲讽,仍然让她过得不自在。 下了班,她刻意避了高峰期,在办公室多待了将近一小时才走。 到地下停车场时,却看见自己的车,被人泼了黑墨。 一片乌压压,直接将挡风玻璃毁了。 她眉宇一沉,一道不陌生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来,“秦少夫人?” 关勒促狭地调侃,“试试看,让秦总来救你啊?” 梁听雪抿唇不语,攥紧手中的手机,正打算拨号,范建猛地过来抢,被她堪堪躲过,扑了个空。 “你还真打算打电话啊?实话告诉你,秦总刚刚才把黎小姐接走,两个人没准正在烛光晚餐呢以为他真的会管你的死活?” 梁听雪指尖一僵,心口乍然收缩。 “你们想干嘛?” 她掀眼,表情里却没有露出半点慌张。 关勒咬牙阴笑,“让人把我们脱光了,游冰水池,我们自然也要把你扒光,丢下去游一趟!” 眼见两个人步步靠近,梁听雪绷紧了神经。 “是你们自己妄议女性,祸从口出。游银江也是你关勒自己说的,这灾祸,你们算不到我头上。” “算不到你头上?”关勒大笑。 “不跟你算跟谁算?跟你说话,老子牙都要被你笑掉了。” 她知道跟这两个人多说什么都是没有用。 眼下只能自救,只要跑到大厦外,就能找到秦家一直跟着她的人。 “你们当停车场没有监控吗?这么猖狂,真目无王法了?” 她脑子飞速运转着,一面周旋,一面找机会突围。 关勒,“你不知道,这大楼的安保系统是我们公司开发的,监控啊,我让人早关了!” 趁关勒轻蔑弹烟灰的动作,她用力将人一推搡。 想跑,却被反甩到了车上。 她两眼一黑,霎时间,脸上一阵冰冰凉凉又粘腻的触感。 劣质墨漆的味道呛鼻得不行。 她卡其色风衣的衣袖,衣摆也都沾上了一大片黑墨。 关勒,“跑什么啊。当这是谁的地盘?” 她狼狈地想擦掉脸上的污渍,双手却立刻压在身后,她肩背用力挣扎,却怎样都挣不脱。 “救命!” 她大呼,嘴立刻也被堵住。 此时,不远处,一辆车发出长而突兀的喇叭声。 梁听雪转动眼珠看过去,迈巴赫的车窗半降。 里面的混血面孔薄唇微挑,朝她笑。 “需要帮忙吗?” 还是那一句德语。 是kas。 梁听雪眼下几乎是慌不择路,立刻冲着kas猛地点头。 事实上还没等梁听雪做出反应之前,两个白人保镖就已经下了车。 一左一右径直朝他们走来。 白人保镖西装革履,人高马大,光是走到眼前,都有足够摄人的气魄。 关勒和范建一愣,还没等人出手,连忙放开她。 “这贱人……” 只听见血肉碰撞的闷钝声,一回头,两个人被一拳直接敲晕在了地上。 得以挣脱,梁听雪仍然心有余悸地看着倒地的两人。 半晌,才抬眸看向身形魁梧的两人,视点最终落在kas身上。 “谢谢。”她说。 “送你一程?”kas的车缓缓停在她身侧。 她心潮未定,回话带着微喘,“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家。” kas指了指她的脸颊,又瞥向她被泼得乌漆嘛黑的车,“这样子,你怎么自己回去?” “可以打车。” 她知道自己眼下有多狼狈,并不想多说什么。 “kas先生,改日我再跟您专门道谢,今天就不再多打扰了。” 她转身,男人意味深长地笑。 “倒也不用专门。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 她脚步微顿,旋即加快脚步离开。 直到身后的迈巴赫启动驶离的声音响起,她才松了口气。 就在此时,一旁又传来了汽车鸣声。 这回,是两声短而干脆的滴滴声。 她侧目,白色的宝马1系。 驾驶座上的人,是宋雅琪。 “上车。” 宋雅琪干脆地说。 梁听雪有些意外。 却又觉得想载她一程这举动,确实很符合宋雅琪不拘泥的性格。 即便在不久前,宋雅琪那样直白地表达了她的成见。 梁听雪心里有些暖,抿唇,“身上脏。不好蹭你车上。” 宋雅琪有些不耐地蹙眉,“脱了外套不就好了?” “矫情。爱上车不上。” 梁听雪失笑,没再推却,脱了外套,将沾了黑漆的地方反面包起来,上车。 宋雅琪从后座给她摸出了一盒湿纸巾,嗤了声。 “你这人,还真是招黑。” “招黑”两个字,现在用在她身上简直不能再恰当。 梁听雪自嘲,“这回,是真被黑惨了。” “打算报警吗?” 她垂目思考了一会。 为了这个项目,她已经在乘风智能忍下了不少恶心事。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她还要忍吗? 乘风智能她不是惹不起,毕竟这个项目最大的金主是秦崇。 转念,她又联想到自己的老公是大金主这件事,不仅没给她半点优待,反而只带来了非议,她就心梗得不行。 “你住哪?” 一路上,宋雅琪也没多问,她不好管闲事。 单纯是目睹了梁听雪被欺负的过程,看不过罢了。 梁听雪也没多说,只是在下车前很郑重地说了声谢谢。 “要是发现车上有被我蹭脏的地方,洗车记得找我报销。” 伏身与她说话时,眼眸聚着笑。 脸上的黑渍没那么容易擦干净,就显得她的眸子格外干净明亮。 很是端庄正派的美,性格那样踏实,不招摇,怎么就想着当别人的小三。 宋雅琪收回视线,仍是没给她好脸,“放心,该你赔的少不了你。” 白色宝马很快就开走了,梁听雪循着车子抛出去的轨迹看去。 笑容也渐渐暗淡了下来。 第84章 影响不好 脸上的黑漆,她洗了好几遍,才彻底洗干净。 刚刚没发现,原来头发上也沾了些,而且根本洗不干净。 反复洗都还残留着一股廉价味,黏糊糊的,让人烦。 她有些恼。 到客厅里翻箱倒柜,拿出了一把剪刀。 拿起那一绺恼人的头发,直接剪掉。 质量上乘的钢质剪刀在齐齐剪下头发的刹那,发出弹耳的咔嚓声。 几乎是同一瞬间,玄关鞋子落地的声响不轻不重地传过来。 “你干嘛剪头发?” 男人蹙眉,身上质地优良的纯黑大衣来不及脱,就直接蹋着拖鞋朝她走过来。 他每靠近一步,就发现梁听雪的不对劲更加明显一分。 秦崇伸手将她的头发撩开,眼神下沉。 娇嫩的脸上一片异样的红,甚至浮出了密集的红血丝。 “你的脸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她的皮肤薄,是要养的。 用不了刺激性的洗面奶,平常都温和小心地娇护着。 刚刚为了把油墨洗掉,她用秦崇的男士洗面奶来来回回搓了三回。 导致现在就算厚厚地涂了一层角质修复乳,脸仍然红得不正常。 听到秦崇的声音,梁听雪心里的怒气几乎要压不住了。 她今天受的欺负,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的肆无忌惮惹来的吗? 替她出头不过图好玩,之后的事又不管,这样的保护,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 男人手伸过去要抚她的脸颊,被梁听雪不耐地挡开了。 “别碰我,你理我远点我就没事。” 秦崇将她扯回,“你什么意思?” 她挣脱开,搁下剪刀,顺手将手里那一绺头发扔进了垃圾桶中,转身就要回次卧。 脚步刚迈出去,胳膊就被男人扯住,一丝淡淡的油墨味在空气里漾着,秦崇眉目更沉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 梁听雪此刻的愤怒到达了顶峰,直接撂下脸来。 “你约你的会,用不着你管!” 秦崇眸光冷沉,“什么约会?” 偏在此刻电话铃声响了。 他皱着眉接起,不知道听见了什么,脸色难看得不行。 梁听雪不管不顾地挣脱。 从手腕到指尖的肌肤滑滑腻腻,她一抽手,他抓不住,只觉小河豚从指缝溜走。 他的眉宇压得更低了,到底是被一通电话绊住了,没追过去。 回房时,梁听雪委屈的情绪淡了,但另一种躁郁更加明显在她心上升腾。 明明知道在这段不平等关系里,她必然是顺从方,要装乖软,装大方。 可是面对秦崇,她总控制不住自己的愠怒,委屈。 暴露得那么明显,惹人笑话,惹人腻烦。 她打开落地窗,心烦气躁地走出去,到露台点了一根烟。 情绪极度狂躁的时候,似乎这种方式最能平复心神。 抽完了两支,她涨满的心潮也落得七七八八了。 想了想,还觉得应该与秦崇心平气和聊一聊。 让他少在乘风智能跟她纠缠不清,对她,还是对他都好。 推门出去时,客厅里空无一人。 看样子,秦崇甚至没顾上换衣服,是接了电话就走了。 她拾起沙发上男人潦草扔下的领带,眉头皱了皱。 想想除了黎岁,整个华城也没人大晚上使唤得动他。 黎小姐的一声令下,对秦崇来说,还真是圣旨。 既是出去陪女人,那除了这条领带,他的其他衣服她也不想管了。 真丝领带,面料娇贵。 以前,再贵重的衣物到了梁听雪这,通通一个洗法,倒进洗衣机搅一搅作罢。 秦崇从没提过意见,直到有次碰巧听见吴聿的吐槽,顶级桑蚕丝手工艺术品,到秦公子这,当一块破布在糟蹋。 那是她才知道自己弄坏了他多少娇贵的衣物。 想到一条领带也要花时间用手工洗,自然晾干后还要熏香,她就有些怨怼。 将领带挂在凉台,走到客厅想喝口水的时候,门口起了声响。 秦崇回来了。 只见男人面无表情,周身气压极低,耳朵上挂着无线耳机,仍在通话中。 “我花钱是为了让你养废物的吗。” 他说话的语调沉静平稳,无波无澜,却比勃然大怒更叫人害怕。 梁听雪握着水杯的指尖一僵。 “你觉得还有下次?” 这句的话说完,男人干脆地切断了电话。 手机被他随意抛在置物柜上,没了领带束缚,纽扣即便仍然扣紧,浑身慵懒骄矜仍是扑面而来,掌权者的矫戾感无孔不入。 他没再给对面争取的机会。 自从秦峥走后,秦崇的性格变得极端的多疑敏锐。 她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犯了什么事,但她知道,秦崇不会再用他。 只要出错,直接出局,没有第二次。 他指骨分明的大手将领口扯开,蓬勃的力量与野性从若隐若现的脖颈青筋,张力十足。 朝她的方向扫了一眼,眸中着什么情绪似的,锋利又阴沉。 梁听雪看着后怕。 突然后悔刚刚自己的矫情。 很明显,他在气头上,她真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可他在看她,她只能扯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弧,“晚安。早些休息。” 立刻就想逃走。 “晚安?我怎么感觉,你还有话没跟我说?” 男人的声音从背后压过来,真不知道他是多了解她,才会对她还藏着话这回事了如指掌。 “我其实也没什么事。”她清了清嗓子,“只是想跟你说,以后在乘风智能,我们尽量少接触的好。” 她说着说着,就看见身躯凛凛的男人直直朝她走过来。 “毕竟那是我工作的场合,你和黎岁公然出双入对,就别再和我有多纠缠。” 她想说完的,可是男人凛凛的阴影落在她身上,将她完全罩住时,她突然就有些口干舌燥。 “再跟你纠缠,会怎么样?“下巴被男人的食指一挑,她顺着抬起脸看向他。 “影响不好。“她说。 男人挑眉,“对谁影响不好?” 还能是谁? 当然是对她影响不好。 秦少爷隔三差五左拥右抱,哪会怕什么影响。 但她很识相没去碰逆鳞。扯唇,“都不好。” 第85章 她的小事 被那样欺负,也没跟他告状的打算。 男人灼灼的视线沉了沉。 落在她被自己搓伤的脸颊上,用指腹轻轻碰了碰。 饶是动作很轻,带着薄茧的指腹划过仍有一丝火辣辣的痛感。 她下意识拿手挡,手却被男人强制掰开了。 长发也被撩到一边去,这下,整张右脸落在男人的视线中。 梁听雪的余光扫到男人节骨分明的手握着一支喷雾,下一瞬间,清凉的喷雾在脸颊处,梁听雪下意识闭了闭眼。 “觉得疼就喷这个。” 他顿了顿,盯着她一瞬间皱起的眉头,瞳仁漆黑。 “都是很温和的成分。放心用。” 她微怔。 皮肤耐受性不好,秦崇是怎么知道的? 她从来也没在他面前提过。更不觉得秦崇会注意到这样细微的事。 “愣什么。” 喷雾在她面前举了有一会了,被男人强行塞到她手上。 “没有。”梁听雪清了清嗓子,回神。 秦崇盯着她看,黑发盖过男人的眉弓,深邃的眼眸藏匿于下,闪烁着微光,期待她说什么似的。 “你换发型了?” 不想继续深思他为什么连她的小事都了解,梁听雪将话题转移开。 突然发现这几天秦崇都散着刘海,不像之前背头的造型,时时刻刻都凌厉逼人。 张扬的气息,像谁来着? 秦崇很随性地嗯了声,眉梢一挑,一双眼睛仍然侵着深情,像是在问她怎么样,好不好看。 梁听雪抿唇,“你的年纪,不适合这种小奶狗发型。” 不否认好看,可是这造型镇不住人,不搭他的身份。 男人唇角微微一抽,眉宇瞬间阴了下来,沉目,忍住了想打人的冲动。 “吃点鱼食补补脑子。鱼的记忆都比你好使。” …… 翌日,薄薄的晨光溜进采光极佳的浴室中,精赤上身的零星咬痕仍然很明显。 那是梁听雪喝醉那天晚上咬出来的痕迹。 下口没轻没重的,被他严肃斥了句别乱咬。 女人悻悻松了口,水雾一片的眼睛立刻就红了。 瘪了瘪嘴,多委屈似的。 控诉他独裁,专横跋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突然就无奈笑了,喝成那样,真是要骑到他头上去了。 “你咬你咬,想咬哪都成。” 逗她的。 她还真敢再来。 又咬又挠,泄愤似的。 衬衣锁到第一颗纽扣处,遮住她留下的吻痕和咬痕,深的浅的,他眼睛眯了眯,又将领口的纽扣松开,推门出去。 屋外,女人的长发在右侧卷成了一个低花瓣丸子,妆容精致,今天的她看起来温柔娇艳的小女人。 美拉德色系的羊毛套装裙领口不低,却也不高,堪堪挡住她胸前春色,却挡不住娇俏风情。 美则美矣,太露。 男人眉宇压了压,不甚愉悦地加重了脚步声。 听见秦崇出房门的声响,梁听雪转头看了他一眼。 她微笑,朱唇翕动,一个字从她舌尖崩出来。 “早。“ 好整以暇要出门,“简单做了三明治,你记得吃。“ 转头,正要换上棕色高跟鞋,她松松垮垮的花苞丸子就被男人恶作剧地揪了一下。 梁听雪懵住,感受到自己的头发掉了一截,窝火。 难得顺手一次性就扎出的漂亮丸子!!一扯全毁了! “你干嘛呀?幼不幼稚?“她转头,瞪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这就想走?” 深浅不一的抓痕和吻痕从他正正经经扣好的衬衣领口跑出来。 荷尔蒙也就顺势从他的脖颈,从有力的手腕,利落鬓角,一寸寸满溢而出。 梁听雪眼中的困惑顷刻转为怔愣,旋即又变成了愠怒。 哪个女人搞出来的吻痕??就这么毫不遮掩敞给她看?? 从她愠怒的表情看出她在想什么之后,秦崇是真的没脾气了。 “又忘了?” “仗着脑子不好使,想否认自己的杰作?” 梁听雪正想说什么,脑子里突然涌出了一些不可描述的片段。 很模糊,但确实是她在他身上肆无忌惮作乱的画面。 回忆到自己吵着秦崇转身,用指甲在他背后挠出一朵小花的这一段,她的脸蹭地红起来。 她脑子里浮现出四个字。 酒后乱性。 她立刻跑回自己的房间,拿出一盒遮瑕膏,“我帮你遮。” 男人侧了侧脖子,躲开她糊过来的一团黏腻的膏状物。 “不遮。” 腔调懒懒的,磁性好听,带着他惯有的风流劲。 梁听雪咋舌,脸色更加绯红,“……那你把扣子扣上。” “不想扣。” “那……那你就这样出门?” 男人漫不经心地笑了声,“嗯。就这样。” “但我这个人锱铢必较,别人对我做了什么,我也一定会如数奉还。” 还没明白男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就感觉到他的气息更加靠近,下一秒颈窝处感受到男人头发扫过的痒意。 他齿间收力,在她锁骨上一咬,她瞬间打了个激灵。 “别……别咬,我晚些还要进项目的!” “那我该咬哪?” 湿热的鼻息喷洒在她耳廓,她看见男人往下移的视线,她胸口一紧。 连忙拿手推开他的脑袋,但抵在他短茬鬓边的手立刻大手捉住,禁锢在她身后,她心脏猛猛震了一下。 结局,是梁听雪回房换下了这一套很有女人味的美拉德套毛衣裙。 换套上高领打底的时候,她内心的无语到极致。 自己那么能咬,说谁是狗呢?! 论睚眦必较,就没人比得过他! 再套上一件黑色大衣,小女人的柔劲消失了,黑白分明的一身仍旧很美,只是多了生人勿近的清冷感。 出房门时她没好气地瞪着立在玄关处的男人。 “送你?” “不用!” 他垂睫看她换鞋,“那去车库二层挑辆车,给你代步用。” 他顿了顿,“你想一天换一辆都行。” 第86章 日久生情 林澜别院独栋别墅的地下停车库有两层。 一层是秦崇各种跑车,豪车。第二层的轿车车型都偏小,适合女人。 曾经她以为那些车属于这里的女主人。 直到她成为女主人,才发现压根与她无关。 他甚至吝啬给她一个停车位。 婚后这一年来,她的小破车,还是停林澜别院公共停车场内的。 男人俯视她,像是在施舍恩泽似的。 搞得她特想来一句谢主隆恩。 秦崇本来就不是个小气的人,对待女人还尤其大方。 但这么突然要把第二层的车都释放给她,她还真有些不习惯。 本还挂相的表情此刻活泛了些,她有些不自然地说,“就那辆奥迪q5借我开开得了,其他车也开不惯。” 这回她学乖了,耍性子占不到好处。 她要做的就是,在男人愿意给的时候心安理得享用,不愿意给的时候也能兜住自己。 从男人指尖将钥匙勾走,“谢了。” 身后男人笑。 收东西倒是收得痛快。 “明晚陪我去参加一个晚宴。” 拿人手短嘛,她当然要答应。 “没问题。” 当日趁着午休,尤子惠拉着梁听雪一道去看了新场地。 尤子惠挑中的是国际大厦高层39楼的办公室。 国际大厦,挨着华城最高最具有辨识度的方洲大厦而立,同样是财富资源的象征。 梁听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面,从上往下遥遥望去,无数人群如同蜉蝣,涌动在林立大厦之间。 依稀想起自己大四那年在京北实习,随外交团参访中央商务区最高大楼,会见外宾。 当时的她,有种伸手可触天际的感觉。 曾经,她的父母,她的大学,都寄望她成为语言界最闪耀的那颗星星。 只不过对梁家突如其来的污名,滚滚朝前的时代,已经将她作为星星的棱角磨得平平整整。 即便是发光也那样微弱。 甚至被人罩在手心里把玩。 失神的眸子落在尤子惠眼中,她拍了拍梁听雪的肩,“在想什么?” “没事。” 尤子惠眼珠子转了转,“昨晚,乘风智能的关勒和范建被丢进银江冬泳,这事跟你有关系?” 梁听雪一懵。“银江冬泳?” 她在乘风的遭遇没告诉尤子惠。 但关勒范建两人从一开始就跟她们不对付,再加上出手的是秦家那位,尤子惠就顺藤摸瓜地猜到了七七八八。 她将手机摆到梁听雪面前,“昨晚的直播在整个华城都爆了,你居然不知道?” 短视频热点新闻什么的,梁听雪平常看得少。 还真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她看了眼视频,上面显示着回放,而直播时间正好是昨天秦崇行色匆匆出门的时间。 脑子里一闪而过男人昨日凉森森的脸色,还有他对着电话的两句厉声斥责。 心口突然泛起一阵莫名情绪,又有几分不恰然的怀疑。 “秦总终于知道该出手护娇妻了?”尤子惠笑着调侃。 “什么娇妻。” 她声音有几分不自然。 尤子惠把她浮着娇的脸色看入眼,伸手将她的高领毛衣拉了拉,浪笑,“日久生情?” 此“日”非彼“日”,绝对是个动词。 很明显,她毛衣下的吻痕没藏好,被看见了,梁听雪腾地脸一红,立刻将自己的领口往上拉得严严实实。 尤子惠这话糙,理不糙。 细细想来,就算对她只有色欲,也不是没有激起男人产生保护欲的可能。 从进国际大厦出来,梁听雪进了乘风。 前脚刚走进电梯,后头就跟进来了一个人。 “抱歉,你坐下一班电梯。”黎岁笑吟吟地跟电梯外的人说道,食指摁下了电梯的关闭键。 转头,正对着梁听雪站着。 梁听雪漠然地将目光投向一旁,并不想知道她又要作什么妖。 “阿崇最近突然对你这么体贴,你就不想知道什么原因吗。” 梁听雪面无表情,“我更想知道你一直这么贱是什么原因。” 黎岁噎了两秒,才开口道,“实话告诉你,阿崇只是不想让我受罪,想哄住你生个孩子。” “我的身体我也清楚,如果怀孕会很受罪。他为我考虑我很感动,但你这样蒙在鼓里,怀孕,生下孩子,我也不忍心。” “所以啊,好心提醒你一句。毕竟我以后也不想抚养你的孩子,我不怕辛苦,还是想自己为他怀。” 梁听雪的眼神落在不断闪着数字的楼层上,对她的挑衅好一通忍。 直到逼近她要下的楼层,才云淡风轻道,“等你怀上再说。” 轻飘飘一句话,黎岁像是重拳砸在了棉花上。 她勾唇一笑,“加油。下次见面,可别还是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身份。” 出了电梯,她立刻点开购物平台,在阿里大药房上又下了几盒长期避孕药。 什么编红绳,什么婚礼啊,什么见老丈人。 为了哄她生小孩,兜了好大一个圈。 她居然还心有触动。 实在讨厌这样容易被戏耍的自己。 冷静下来一想,虽说秦崇存着折磨她的心思,却向来是能把任何事都坦荡荡做出来的人。 心情不佳时,他对她这个合法妻子连敷衍都不屑,又怎么可能花心思蒙骗她。 真想让她生孩子,多半是强制手腕,会坦荡磊落地开口,命令她生。 黎岁的话,她该是信一般都嫌多的。 冷静地想归想。 却不自觉在心里又对男人起了一层防备。 下完单,进办公室,中途遇到乘风智能的员工对她奇奇怪怪的眼神,她没怎么理。 项目接近收尾,她只想尽快把自己的事情做完。 第二天,她接到季骁过来接她去晚宴的电话,下楼时,却发现余凡人拎着一个小年轻站在乘风智能的大厦前。 一见她,一脚猛地踹在了青年腿弯处,他扑通一身跪下。抖了抖肩背,转身惶惑地看向余凡人。 余凡人厉声,“给少夫人道歉!” 小青年背脊一缩,“少夫人,我的错,让,让您受惊了。” 梁听雪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尽管这一幕发生得突然,她还是立刻将小青年拽起来,“凡哥,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少夫人,没看好那俩畜生是我失职。” 余凡人压低着头,恳切,“一直以来,秦总都让我派人护着您,小彭跟您的时间最长,请您再给他一个机会,跟秦总求求情。” 第87章 周到耐心 上了车她才知道,秦崇所说的晚宴并不在华城。 余凡人坚持要送她,她猜到他还有话说,没拒绝。 车道半路上,余凡人从后视镜看梁听雪小憩后睁眼,才开口。 “少夫人,这小孩命苦,孤儿,十一岁就跟着我,丢了这工作,以后路更难了。” 看她静默,余凡人又道,“这小子有过24小时跟着护您的时候。前阵子您在海城,接到秦总的临时任务,他跟在您后头,默默摆平了不少麻烦。” “秦总对您上心,对暗中的保镖要求也是严苛。” 她明白余凡人说话的用意,“好。我会跟秦崇说。” 她回忆起小青年的模样,确实不陌生,总觉得在哪个记忆角落里见到过。 傍晚,出华城的车子往林城的方向走。 泊入清山酒店时,国际金融科技峰会,分会场议题,秦崇的发言安排赫然在目。 她朝内场走,进会议厅前,她的视线不自觉越过人群,轻易看见身量优越的男人英朗侧颜,高挺优越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身旁簇拥着一些人。 在特别正式的场合,他会这样做。 只不过,眼镜只能隐隐收住他的风流放荡,却受不住他精锐张扬的强势气场。 谈笑风生间,他的薄笑,他正经说话时磁性动听的咬字,浅淡疏离的语气词,如一缕缕轻烟,隔着距离都钻进她的感官里,让她无法忽略。 单说这男人挺拔身姿,优越长相与撩人的嗓音,果真配得上行走的荷尔蒙这说法。 被人簇拥着,这份优越感和上位者姿态就更加明显。 “小姐,请出示邀请函。”门口的迎宾礼貌由疏离地朝她道。 进出的男女打扮都是正式优雅,唯独她带着一身打工人的味道。 她没跟季骁的车来,余凡人也不是原计划的接她的人,所以此时此刻,她尴尬地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该怎么入场。 她目光复向着秦崇男人看过去,他面前有男人有女人,围着一小群,都等着和他攀谈。 忙,忙得很。 忙到没空理会被拦在门外的她。 “我没有邀请函。是不是就可以不进去了。” 她悻悻问,本就意兴阑珊。 “梁小姐?” 这时候一旁快步走过来以为女经理,带着的工作牌显示职位是会展部主会场负责人。 级别不低。 “你好。我是。”梁听雪礼貌颔首。 对方毕恭毕敬道,“梁小姐,秦总交代过,给您准备的礼服和邀请函都在二楼,请随我来。” 她跟着女经理从酒店另一端的客房梯上楼,进入二楼美容中心,玫瑰理疗精油的香气浮在空气中,厢房里已经候着两名妆造师,帮她换装。 给她准备的是一件黑色旗袍,背心款。 中式花瓣领子将她白皙脖颈衬得愈发纤长,显然,也是为了遮住某些暧昧印子特地挑的,考虑也算周到。 用不着她怎么动手,妆造师一边帮她系衣扣,理裙摆,一边夸赞秦先生眼光好,挑中的款式看着低调,却是哪个旗袍大师的封山之作。 喋喋不休。 梁听雪忍不住晃了心神。 见过他最赤诚真心那一面,自然知道这男人心思有多缜密。 只是他的周到耐心,总吝啬分给她罢了。 抬眸看了看镜子,她仍有些不自在地捂了捂脖颈……领口再高,都遮不住她颈肩几点零星的粉红。 “梁小姐,不用担心,我们会处理好。” 妆造师说着话,神色如常地递过来一只黑色丝绒手拿包。 像是习惯于服务这样的客人,没准是经常给秦崇的女伴遮吻痕。 “邀请函在包里。” “谢谢。”她颔首笑。 再接过配饰的时候,她顺手就侧头戴上了。 一对简约的白色珍珠耳环。 妆造师仍在夸赞,明眸皓齿,珠圆玉润。 周正标致的相貌,就适合这样周正浑圆的珍珠。 经典,大气,端庄云云。 只不过她知道这种夸赞带了多少敷衍,随意地听听。 再度下楼的时候,宴会厅前正挤着一堆记者,长枪短炮齐齐朝外。 眼神有些好奇地追过去,就看见一个极为养眼曼丽的女人,迎着无数对她咔嚓咔嚓的摄像头,从容迈着慢步,朝着这边的分会场走过来。 汪家二小姐。 汪如砚。 能在荧幕那么美的人,现实中看,果然漂亮得如人间不可多得的尤物。 隔着人群,她远远就看见鹤立鸡群的男人,原本冷清的表情浮出娇笑,甜糯糯的声音漾在空气中。“秦崇!” 被里外三层裹着,眉宇间意气风发的男人扭头,对上汪如砚的眼。 此时,所有人极其识时务地给女明星让开了一条道,让她畅通无阻地走到了秦崇面前。 “幸会。” 秦崇的神色并没有多少波动,慢条斯理伸手,蜻蜓点水地握住她手掌前半截。 不料下一秒,汪如砚直接挽住了他的胳膊,低头巧笑,“秦总今天既然也是自己来,不如我们搭个伴?” “我们很熟?”秦崇挑着眉问。 这张脸他印象不深。只记得在秦老夫人给他选妻子的那叠照片里出现过。 正要抽手,又听见汪如砚低声在他耳旁道,“我可是公众人物,秦总不会一点不顾我的面子?” 当初,秦老太在物色人的时候,她有段时间很积极地往秦家跑。 见过,聊过,他的兴趣不大。 “我为什么要顾你的面子?”秦崇淡淡笑,纨绔又薄情的混子样。 眉心浅浅下陷昭示他的不耐,不过说归说,倒地是没把她的手当众甩开。 只不过这副压着声说话的样子,在旁人眼中变成了暧昧的耳鬓厮磨。 几乎是在瞬间,蜂拥的记者骚动了起来,“商界大佬和女明星,这画面够养眼啊!” “汪小姐可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cue秦总,这是咱女明星先情有独钟!” “秦总可是出了名的情场浪子,这回难道会为了汪小姐收心?” 后排的记着像是刚毕业的小女孩,挤不进前排,索性聊上了。 而刚换上礼服的梁听雪,更是距离那焦点中的秦崇和汪小姐很远很远。 有佳人相伴,看样子是不需要她来作陪了。 第88章 你怎么不过来 她敛眸,朝人群的反方向走。 穿过人群,男人似有感应,朝梁听雪看过来时,便只看到了深色旗袍的女人匆忙转身背影。 他浅凹的眉心蹙得更深,下意识抽手,却被汪如砚轻轻拽了拽。 “我们该进去了。” 这场峰会以方洲集团为代表,他是毋庸置疑的主角,的确不好这么追上去。 朝那抹身影眯了眯眼,抬手拨了通电话过去。 “你人呢。” 半分钟后,梁听雪在电梯口被气喘吁吁的季骁拦住。 “小雪姐,可算找到您了,要是让您离开宴会厅,秦总非把我吃了不可。” 梁听雪侧了侧头,脸色不好看。 “小季,你们秦总都有人做女伴了,你还拦我做什么?” 季骁喘着粗气,微笑,心里一连卧槽,他哪知道。 没接着梁听雪,他扑了个空,好不容易赶到林城, 那位爷做事一向让人匪夷所思,不过再离谱的任务他也只有遵命的份。 “小雪姐,来都来了,晚些有慈善拍卖,您留下看看有没有想要的珠宝?” “我对珠宝没兴趣。” “小小雪姐,今天打扮得这么好看,都没见秦总一面,直接回家多可惜。” 梁听雪微笑,“你不是看见了么。有人看见就行了。” 季骁: 能说的话都说完了,梁听雪也知道季骁不容易,没为难,跟着回了宴会厅。 这场商业宴会规格高,只允许特别邀请的几个官媒进场,其他奔着花边新闻来的八卦记者,统统被挡在了宴会厅外。 “汪小姐,现在可以松手了吗。” 秦崇没甩开她,疏离感却摆明了拒人千里之外。 汪如砚没被他这话吓退,仍亦步亦趋地跟着。 “上次来马场看我的新戏,怎么没投资啊。是我的演技没征服秦总?” 她娇嗔。 汪家底子厚,宠她,还特意为她开了一家经纪公司。 她不缺资本,这么明着跟秦崇邀约,摆明不是冲钱,而是人。 秦崇睇了一眼不断跟过来的女人。 “你可能有些误解,我想投资的是马场,不是戏。” 听着这话,汪如砚裹着媚的眼眸又添了一层娇怒,“你说话讨不讨厌啊” 身旁的女人喋喋不休。 秦崇觉得脑子疼。 隔着几十排座椅,他看向重新入场的梁听雪。 身形姣姣,却直接走到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根本就没有朝他走过来的意思。 隔着距离都能感受到她的明艳,高调的打扮和低调的行动严重向左,惹来不少侧目。 秦崇额角突突跳得厉害。 他低头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简单敲了几下。 没多久,梁听雪的屏幕就亮了起来。 「过来。」 很简洁的两个字,但是脑子像自动播放了男人带着强势威凛凛的声音似的。 过去干什么?她皱起眉头往秦崇的方向看去。 偌大会场,行业前沿的大佬企业家云集,秦崇代表华城的支柱企业,座位毋庸置疑在第一排。 绝对c位。 女明星在他右手边的位置坐着,转头微笑地看着秦少爷,仍是那副娇俏俏的神色。 而他另一边的位置空着。 难不成,大庭广众之下他还想要左拥右抱?? 她才不会上去。 反骨作祟,葱白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你怎么不过来?」 发完她就将手机放到一侧,料定男人不会屈尊坐后排似的。 架起一条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入座位。 男人握在手中的手机一震,梁听雪的叛逆言论直接打进眼中。 他仰头嗤笑一声,有种。 这一笑,风流懒散劲儿就从他欲盖弥彰的眼镜中解了绑,丝丝缕缕往外流泻。 微信聊天被逗笑? 一旁汪如砚愣了,“这么开心,在跟哪个妹子聊天?” “妹子?” 他玩味地重复了一句,没回答,直接从第一排站了起来,眸光攫住角落里的女人。 长腿从容阔步迈出大幅度,一众人的视线追随着秦公子突然的举动。 而秦公子直勾勾的眼神,睇向穿着黑色旗袍女人的方向。 眼中是傲慢,是旁若无人,是迎战她挑衅的促狭。 梁听雪身躯一震。 他真来? 不断有人循着秦崇的视线朝她看过来,她心跳猛然快了起来。 她完全相信,秦崇会将她身边的人请走,玩世不恭地坐下,让她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 论哗众取宠,还真没人玩比秦少爷明白。 再然后,所有人都会像乘风智能的员工,当她是秦少爷的新宠,对她议论纷纷。 疯子!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没等秦崇逼近她这一排,她连忙抓起手拿包,起身就朝大堂外走。 落荒而逃的身影落在秦崇眼中,他得逞地哂笑了声。 收回目光,脚尖一转,朝另一扇大门走出去。 “站住,梁听雪。” 男人慵懒的声音从她身后传过来。 梁听雪沉着眉眼转身,细腕立刻被扣住,她有些不耐地想挥开。 “秦少爷,女明星陪你还不好,非要我跟上去干什么?” 近距离看,眼镜下深邃如潭的眼眸更似涡流,直直要将人吸进去。 “你手指一勾我不就过来了么?吃哪门子醋。” 梁听雪心跳不由自主加快,她冷哼,“秦少爷的醋,我吃得过来吗?真要吃,直接找个醋坛子把自己淹在里面算了!” 这话明明像是在嘲讽他浪荡花心。 可是那酸溜溜的模样,还真像刚被从醋坛子里捞出来似的。 男人强势气息拢过来,笑意更加明显。 “真吃醋了?” 梁听雪眉毛竖起,“你理解能力有问题!” 他薄笑,上下打量她。 挑裙子时只想着挑个高领的,哪想得到她怎么扮都靓。 不过是一条简约的小黑裙,被她前凸后翘的身材穿得这样摇曳生姿,不算短的裙摆,仍遮不住她笔直修长的白皙小腿。 简单点缀的一副珍珠耳环,衬得她明眸顾盼间,柔情又惊艳。 也好,他倒也不想看见别人对她觊觎的目光。 伸手在她发顶上揉了一把,“那你开个房间上去等我。” 梁听雪又皱起眉。 开房开房。 跟她天天就只想着那档子事! 想到黎岁说要借她的肚子生小孩,气更不打一处来。 “秦少爷直接让季骁开两间房。我现在是安全期,做了也白做,怀不上的。” 秦崇挑眉,“怀不上就是白做?没让你爽?” 第89章 本能 梁听雪:!! 什么场合,这张嘴怎么什么都说啊!! 这时一名带着工牌的主办方疾步朝他们走来。 “秦总。快到您发言的时间了,我带您直接从后台走。” 秦崇侧目,点头,嗯了声。 发言重要,他没再多逗留,转向梁听雪交代了句,“实在无聊找季骁。” 就匆匆随着员工进场了。 梁听雪在原地呆立了一会。 秦崇的发言,她倒也不是那么没兴趣。 虽说有秦家和方洲集团的加持,他本人的手腕魄力也相当值得学习。 秦家的事她知道得不多,但清楚秦峥秦崇的双亲过世得早。 很长一段时间里,俩兄弟是秦家的弃子,放在外头养,自生自灭。 后来秦峥带着秦崇回到秦家,一步步上位。 再后来秦崇能坐稳秦家话事人的位置,靠的是都是两兄弟步步为营的真本事。 脚步不由自主要重新朝主宴会厅走去,理智立刻又拦住了她。 不行不行。 厉害人物多的是,她听谁说话不是受教。 不能再被秦崇迷惑。 回想起刚才上二楼换衣服时,美容中心的spa区飘着轻暖花香,脚步就不由朝前台走。 给自己开了一个套房,到spa区兑了手环,预约肩颈和腰部的精油护理。 消费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暖香催得她昏昏欲睡,以至于从spa区出来时,迷迷糊糊走进了另一片区域。 许是她手腕上的手环让她畅通无阻,她居然一路走进了浴汤区,正要跟服务生求助时, 她不经意一瞥,就隔着公共区泡茶室的门,看到了秦北晟端着茶杯悠闲的身影。 这么刚好?秦北晟也在这个酒店里? “靠谱吗?” 梁听雪视线一转,秦北晟对面的男人面孔浮现。是kas。 她脑子一懵。 为什么秦北晟和kas会在一起? 更让她讶异的是,kas与秦北晟的交谈,竟是操着一口流利中文。 他不是在国内要立人设吗?梁听雪还记得,他在人前都是听不懂中文的模样。 只见他弹了弹指尖的烟灰,轻蔑答,“你说呢。今天这一把c药加那几个洋妞,一保让他醉生梦死。” “当年他们一大一小回秦家,只有大的做了亲子鉴定,两个长得都像妈,不像秦家人,没准是从哪来的野种。” “还精英代表发言,在女人堆里风生水起没有秦家托底,他那野小子都不知道在哪堆垃圾了混。” “留在会场里的官媒有我们的人,会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等过了今天,奶奶就会知道,让他们兄弟俩重回秦家,是多愚蠢的决定。” 这一听让她后背冒出了冷汗。 饶是一句不提秦崇,她却清楚地知道秦崇就是他们大张挞伐的对象。 “谁在外面?” 梁听雪听到这一句整个人都抖了一下,立刻调转脚步飞快地走了。 顾不上细想,梁听雪掏出手机来,先是打了秦崇的电话。 可一连打了四五次,不管是秦崇还是季骁,居然都占线。 她不得不跑回会场,重新出示了邀请函,进门一看,整个会场空了。 问了在清场的工作人员,才知道他们已经移步到了餐厅用餐。 她脑袋乱七八糟的。 又立刻赶往餐厅,自助餐台前走动着男男女女,眼花缭乱,乌泱泱一片,这怎么找? 顾着在黑西服白衬衣的男人中甄别,躲闪不及,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 “你长不长眼啊?” 娇滴滴的斥责钻进耳朵。 梁听雪猛地抬头,一见是汪如砚,也顾不上冒昧,一把拉住她,“汪小姐!你知道秦崇在哪吗?” 话出口的瞬间,她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万分迫切地要将秦崇拖出别人的陷阱。 如果不是因为被他掣肘着,她是真希望他好。 可即便是最迫切想摆脱他的那时,她也未曾想过,要真的把江书晚给的那些照片公之于众。 这人像是已经长在她的骨血中,拔不掉,成为本能。 汪如砚眼底几分嫌弃,“你是谁啊?” 梁听雪眼珠子转了转,立刻回应,“我是秦总秘书,打不通他的电话,可方洲集团现在有非常紧急的事情找他。” 汪如砚打量的眼神没收回来,视线在她三围上下梭巡。 虽是个明星,她却很清楚自己能时时刻刻呈现出这么完美的一面,离不开顶尖化妆团队的加持。 而眼前的人身材比例极佳,眉弓鼻梁骨相就绝对优越,一看就纯天然,素颜都惊艳的长相。 汪如砚怀疑的神色尽显,“你一个秘书?穿成这样?” 梁听雪瞬间就明白了汪如砚在想什么。 她立刻掏出自己的手机,调出最近的几个通话记录。 毫无意外是秦崇和季骁。 在开工作室后由于需要直接对接客户的原因,电话联系人暴增,她给所有人的备注都统一改成单位+名称。 「方洲·秦崇」,「方洲·季骁」,还有几个类似命名格式的人,说她是个秘书,似乎也有几分可信。 “汪小姐,我真的有非常迫切的事情,请您快点告诉我秦总在哪!” 梁听雪眼神里的急切和诚恳不像装的,汪如砚挑挑眼,声音轻傲。 “他刚刚,被跟你一样不长眼的人泼了一身红酒,现在换衣服去了。” 梁听雪心头霎时缩紧。 “他往哪走了?” 第90章 危险 秦崇在回房的路上,衣角被人扯了扯。 旋即,他又感觉有猫爪子在他胳膊上挠了一下。 一回头,梁听雪猫着身子在他身后,手指紧紧抵在自己唇上,示意他不准说话。 没等秦崇做出反应,女人的猫爪子骤然聚力,一把将他拖到一旁搁置艺术品的暗道凹槽里。 男人挑起眉看她。 女人像刚跑完八百米似的急喘,又努力压制自己的气息,为了不被发现,整个人都贴在了男人身上,将他往里一侧的暗格里压。 两只水灵灵的眼睛不安地朝外瞥。 秦崇看向眼前一脸紧张的女人,眼中不乏锐利的审读。 方才,与林城的高位者会面后,活动主办方派来给他引路的员工,不对劲。 与此同时,商务上的重要通话,他将手机留在了季骁那。 接连而来的是季骁让人无端端引开。 林城不比华城,他身边没有足够多自己的人,而一切不对劲都像蓄谋已久的陷阱。 在他敏锐地察觉到了阴谋袭来时,梁听雪的出现,显然让这一团迷雾更加扑朔迷离。 “q?” 外国女人显然立刻发现秦崇不见踪影,梁听雪的心脏紧绷起来,将手捂在男人嘴上,努力不发出声响。 秦崇很配合,任由女人用手捂住自己的口鼻。 只不过他风流的眼角眉梢,总让梁听雪感觉他在吊儿郎当耍人的模样。 配上他隔着她的手掌,在她耳边低低一句,“在玩什么?梁听雪?” 以为她在玩?? 她真是有把他扔在这,不再管他的冲动。 凹槽的对面是一条岔道。 听声响,外国女人靠近了他们几步,又犹犹豫豫地往反方向去,梁听雪呼吸渐渐平缓下来。 “有人要算计你,你没点警惕吗?我这是好心来救你,你当我闲的?” 女人压低着嗓音回他,脸上的愠怒显而易见。 淡淡的精油香气在鼻尖环绕,饱满胸脯紧挨着他起伏,从胸腔窜出来的一把火,直接往喉头上窜,又直接往腰下走。 狠狠将他血液点燃。 艹。 知道酒里有东西,没想到是要人命的猛。 女人拉他,压制着喘的声音比药还催情,“别耽搁了,快跟我走。” 两年前她动机不纯地靠近,不动声色地进入他的世界里,却让他到鬼门关走了一回。 这回,若这女人再一次朝他挥刀,他还能再次劫后余生吗。 他有他的脱身计划。 本不必任梁听雪摆布,却不知道为何,此刻他只想跟她走。 想知道她会怎么做。 去看看她带他去的地方,究竟是地狱深渊,还是能安全着地的浅滩。 他眼底沉色化不开。 看着女人拉拽他衣袖那几寸指尖,肌肉血液被岩浆冲荡过一样,原始野兽即将冲破牢笼。 梁听雪用最大力气将他拽着走,根本不清楚身后的男人,看似无波无澜的表面下,每一步都在经历怎样的踌蹉。 像是熬了几个世纪,她才带他到了自己的房间。 女人迅速掩上了门,眼前一阵黢黑叫他全身的警惕激起。 “梁听雪?”男人厉声。 下一秒梁听雪伸手插卡,屋子一晃而亮。 秦崇猛然闭上了眼,再一睁眼,屋里清明一片。 没有艳舞女郎,酒池肉林,没有记者狗仔。 没有要将他一把推入绝境的任何迹象。 “你那么大声喊我干什么?!吓死我了!” 她说着话,分明嫌弃的意味十足,却那样婉转动听。 “刚刚带你走的洋妞是谁的人你知道吗啊?看人家漂亮就想跟人走啊?!” 她朝男人伸出手,试着要掰开他的嘴。 “你喝脏东西了自己都不知道,快吐出来!” 指尖触碰到男人炙热口腔,被男人的牙齿一咬,她一怔,热度循着手指从男人的身躯朝她传导过来。 满眼是男人绷得极硬的肌肉,筋脉如山脉盘根凸涨,眼底猩红像是刻意压制而积攒不住的滚烫岩浆。 即将喷薄而出,危险,噬人魂魄。 她猛地收回了手,下意识往后退。 “我能不知道吗。” 视线在女人身上停留一寸,躯体就更难耐一分。 女人今天的香也不对,不是雪松,玫瑰花香精油,直勾勾的撩人。 梁听雪被他的呼吸烫得人都懵了,“你…你知道?那你没喝脏东西啊” 毫不掩饰的欲色,只是酒精作用?可是为什么还是感觉他想吃人 女人慌里慌张,眼睫乱颤,像是仍不分析不出自己即将遭遇什么。 男人的手搭在她身后,啪嗒一声,灯光烬灭,黑暗密不透风地将她裹住。 “上当是假装的,但喝了药是真的。” 热意朝她逼近过来,哑如野兽的声音,吓得她脚趾头都蜷了起来。 “而且,已经起效了。” 翌日清城,林城清山酒店被云雾环绕,仿佛被裹在柔软的里。 “秦总,这是稿件,确定要发吗?” 酒店顶级套房中,季骁朝男人呈上来一个平板。 他节骨分明的手指在平板上划拉,往下翻,全是大尺度限制级的画面。 内容是秦氏长孙秦北晟联合私生子,在林城的酒店与外国女郎多人运动,大肆寻欢作爱。 季骁,“秦北晟的秘书一早就联系我,说要跟您协商,只要不爆出他的丑闻,可以彻底退出方洲集团。” 秦崇充耳不闻地掏了掏耳朵,“把秦北晟的脸调清晰一点再发。那个混血私生子的,先放着。” 此话一出,事情就不复有任何回旋余地。 季助理好奇,“昨天,您是怎么脱身的?” 从察觉被秦北晟设计,到完成反攻,秦崇的命令下得快准狠。 季骁只管照着执行,反攻完成得天衣无缝。 唯一不在掌控中的,是被下了药又完全失联的秦少爷本人。 可秦少爷眼下坐姿闲适,风轻云淡一样疏朗清俊。 一切尽在掌控力的模样,真是神得很。 “我有田螺姑娘。” 他唇角忍不住荡起一层层笑意。 要不是那半路窜出来的傻姑娘,他的脱身计划怕是不会那样顺利。 季骁一懵,在心里摇头啊。 秦总居然也会傻笑。 这会这男人跟平常的纨绔完全不同,坠入爱河似的。 可怜他的小雪姐。 秦总这是又有新欢了。 “得,那我去发稿子了。” 这个重磅新闻一发,秦北晟想要在方洲集团夺权的水花算是彻底被掐灭了。 秦老太问责的棍子不会少,苏家也势必要闹得鸡飞狗跳。 这一连串连锁反应,够他消停一阵了。 秦崇扯了扯筋,站起来,朝对面的房间走去。 女人将自己裹在云团一样的被窝里,长睫覆在眼下,均匀的气息发出浅浅的气息。 空气里是女人清甜的香味。 男人的唇始终勾着,徐徐靠近,大掌压了压她蓬松的被子。 将她埋着的小脸露出来,忍不住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 第91章 我在追求她 好梦突然被打扰,伸过来的那只手梁听雪十分嫌弃地躲开了。 她眉头骤然紧得能夹苍蝇。 翻了个身,重新将自己的头埋进去,继续睡。 秦崇无奈笑了声,眉头舒展,倒也没再吵她,缓缓地转身,将门关上。 梁听雪彻底醒过来时,已经是临近中午的时候了。 昨天她费劲心思将秦崇带走,这男人居然在把她全身拆了一遍后,居然还重新开了房把她赶出去,怎么会这么狗?! 她在醒来的第一时间气笑了。 除了发现自己的四肢酸的不行,还发现自己的外衣全都落在秦崇那了。 本想着只是对门,穿个浴袍走过去不碍事,没想到迎面碰上了汪如砚。 “好你个骚媚狐狸,假装什么秘书,这么会钻空子,直接爬床了!!” 汪如砚快气死了。 等秦崇换个衣服等了一个晚上,人就这么不见了。 紧接着就在第二条清晨看到这个假扮秘书的女人,这副衣着不整,被滋润得娇出水来的模样。 “不要脸的东西!!” 她伸手,巴掌就要朝人挥过去,手却被力道重重握住。 “汪小姐,骂谁呢。” 汪如砚一抬眸,见是秦崇,立刻告状。 “这女人骗我是你的秘书,跟我套话,问你在哪,结果是来色诱你的,你你” 居然这么轻易就被得手!! “秘书?” 秦崇的眼眸在梁听雪身上掠过,白浴袍裹不住她浮红一片的娇色,僵持间,她眉目下浮现出锋利的防备。 经年累月,她被这样误解了多少回? 秦崇沉着嗓音,“汪小姐,一年前我没相中你,现在也不会相中你。” 有句话卡在喉间,看见梁听雪脸上的难堪,到底没讲。 虽是对着汪如砚说话,眼睛却盯着梁听雪,一瞬不瞬。一闪而过的深意收得干净,复是风流浪荡相。 “我在追求她,好不容易撩到手,麻烦汪小姐别再给我上难度了。” 话音一落,不光是汪如砚睁圆了眼,一脸不可置信。 梁听雪也更懵了。 追求她?? 没人在意汪如砚是怎么离开的。 男人将她拽进房间,将套房的门嘭声关上,阻隔了一切多余碍眼的人。 四目相对,水光湿润的眸子视线碰上他的幽邃,这一瞬间忘了刚刚被激起的委屈羞愤,只剩怔仲。 “愣什么?” “在想为什么相中你?” 她甚至不需要深思,“相中我好欺负,那样娇气的难伺候呗。” 秦崇嗤声,“梁听雪,你以为你很乖吗。” 小性子收都收不住。 秦崇斜睨着他。 但有一说一。 昨晚她的所为,几乎瓦解了他对她的所有芥蒂。 心底像被裹了层柔软羽毛,轻飘飘的,软柔柔的。 只不过 就在秦崇伸出手去揽她的瞬间,她完全是生理反应,整个人触电似地弹开。 “你你说话,站那说不要过来,别碰到我!!” 历经昨晚恐怖的四个小时,她觉得跟秦崇独处头皮都发麻。 早知道最后牺牲最大的人是自己,她才不救他! 秦崇尴尬地挠了挠眉心。 这件事他的确很难交代。 女人身上深浅不一的浮红旧的还没消掉,又添一层新的。 眼睛之所以这么肿,大半夜哭的。 完全是因为他。 泡了冰水澡,吃了代谢药,到底没把火灭彻底。 最后还是由她兜着了。 哭唧唧的声音还在脑子里回响。 欲\\火焚身时,压根也顾不上什么体贴照顾,当时只觉得那声音更催\\情。 “还疼?”他问。 “你说呢!?” 梁听雪本能地缩回床上。 其实一开始,秦崇也没打算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碰她的。 不过是让她在浴缸里蓄一池冷水。 只是她把暖气全关了,整个浴室冷森森,仍是压不住他满身满膛的躁热。 他又让她去冰箱取冰块。 梁听雪刚往浴缸放了两个冰块就不忍心了,怕冻坏他,怯怯开口。 “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方式泻\/火” 她那时候的脸通红,声音轻得像着火的羽毛一样,那副似懂非懂的模样,纯又欲,直接把那一把浴火烧得更旺。 “你确定??” 确定什么?没等她思考,下一秒哗哗水声随着男人起身的动作响起,紧接着她就被猛地转身压在浴室墙上 显然,她小看了在男人体内作乱的药效。 快速裹上被子的动作落在男人眼中,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把男人看笑了。 “怎么着。你是觉得你的被子有结界?裹上了我就碰不着你?” 他说着朝床的方向走过来,床铺受了一个大男人的力而猛地往下凹,她心口也像失了重一样,突突得厉害。 被子被人轻而易举地拽开,男人扯住她白皙的脚踝。 声音仍是带着粗粝的颗粒感,透过耳朵鼓膜,震在在她心巴上。 “我看看。” 要看什么,她当然知道,猛地缩回脚,但脚踝却稳稳当当被他捏在他手上。 她羞愤,“看什么?你看了就不疼了??“ 男人无论是使坏时还是认真时,深邃的鼻梁眉眼间总像拢着一层烟雾,让人不真切。 可现在他越是是认真在讲,梁听雪越是臊到耳根发红。 “嗯。” 轻飘飘一句,直接上手,没给她反抗的机会。 她脸埋在枕头里,羞得不要不要的。 带着薄茧的指腹触碰到她,她不由得身子一颤。 “想上医院的话,你可以继续动。” 警告声传过来,她老实了,闭上眼,想挨过去。 可是那个触感实在太难忽略。 在他松开的瞬间她立刻将双腿卷入被子里。 男人把她的脑袋从枕头里拔出来的时候,就得到了一只双颊红透的苹果。 “我做什么的?你这样?” 明明他只是帮她上了个药。 她呢。 “我怎样?“她瞪着双眼睛问。 莫名其妙心口起伏不定,一副想入非非的样子。 “我昨晚没有喂饱你?“ 她脑袋里炸开了,“我当然没有在想那回事!” 第92章 杯子蛋糕 那么明显是吃不消的模样,他居然还觉得她欲求不满? 她只是羞耻得不行好吗!? 当谁都和他一样脸皮厚么。 洁身自好了25个年头,就算结了婚,和丈夫的相处模式也没有任何亲密感可言,对男女之事仅限于被动接受,要她不脸红心跳才有鬼。 “休息。” 秦崇帮她把被角掖好,没再调侃她。 “今天在林城还有两场会议,我结束后来接你。” 返程时,天际已经由青色转为了墨色。 秦北晟的事件一路发酵,热闹到连她这个不爱看八卦新闻的人都知道了。 “你都有万全准备了,为什么还会被随意地下药?” 车厢里,梁听雪靠着椅背看向仍在有条不紊忙着回邮件的男人。 “想钓鱼,总得舍得鱼饵。” 哪有什么万全准备。每一步走错都是万劫不复。 他的风轻云淡,让梁听雪听不出这话里包含的艰辛。 只觉得自己更像他口中的怨种鱼饵。 但秦北晟活该。 甚至种种行为都在自爆秦峥的死大抵和他有关。 秦崇怎么可能放过他。 梁听雪收回思绪,想到来程时余凡人的话,“你是不是一直让人跟着我?” 听见梁听雪的这一句,秦崇从的视线从平板移到她脸上。 “最近好像没见着一直跟着我那小男孩了,怪没安全感的。” 梁听雪假装平静地拧着水瓶,呷了一口,淡定道。 余凡人刻意开了一百公里送她,目的很明显,何况她也不希望有人因为一个小失误丢了饭碗。 秦崇似笑非笑,“小男孩?” 梁听雪,“嗯。他不是你的人么。” 秦崇,“哦,喜欢小的?” 梁听雪:?? 什么跟什么? 秦崇哼笑了声,不紧不慢地敛眸,“不必同情他。会有更可靠的人保护你。” 梁听雪思考了会,“只是无心之过,哪有一次失误就被判死刑的道理。” 说完这一句,车厢里陷入了一阵沉默。 秦崇的眼中闪过一丝幽邃,“如果无心之过,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呢。” “能有什么不可逆的伤害?” 问题问出口,梁听雪才意识到这话含沙射影在说什么。 在说她对他。 秦峥的死亡丢失了线索,确实赖她的无心之过。 可是,够他恨这么久吗。 秦崇没回答。 梁听雪心里隐隐明白,两人之间的隔阂大概永远不会消失。 项目收尾这天,刚踏进乘风智能,梁听雪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王胜。 一见梁听雪,王胜收了收腹,站的笔直,“梁小姐,这个项目多亏有纳西工作室的支持,我们才能” 梁听雪视若无睹地从他身旁走过去,王胜一脸尴尬。 没走两步,关勒和范建在会议室门口一边朝她道歉,一边大喊自己贱,同样被她直接忽略了。 径直走进技术部,梁听雪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笑容。 “宋总,语料库投入使用这几天,还有我这边需要协助的事吗?” 宋雅琪没抬眼,“没有。” 梁听雪看着她不冷不热的样子,没当回事,笑容不减。 “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了。” “我亲手做了蛋糕,给技术部的同事们带一些,卖相不太好,但对味道我还是有自信的,希望你别嫌弃。” 她将一盒纸杯蛋糕放在宋雅琪办公桌上。 宋雅琪眼神从她脸上扫了一瞬,又一瞥她的蛋糕,透过半透明的包装,看得出裱花的用心。却依旧冷漠。 “我说了,除了工作,我们不必有别的接触。你如今是大佬的女人,我可高攀不起。” 王胜的态度转变谁都可见,宋雅琪自然也看到了。 在她眼中,梁听雪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攀权附贵那种人。 这件事她并不想多做解释。 心意送到了,接不接受就不是她的事了。 她转头想走,却听到宋雅琪又说道。 “拿走你的蛋糕。大佬的女人做的蛋糕,我也吃不起。”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淡漠至极的宋雅琪,唇线抿了抿。 刚想伸手将蛋糕盒拿回来,就感觉有人从她身后靠近,抢在她前头拎起了蛋糕盒子。 她一懵,熟悉的气味漫过来,以此同时男人的声音响起。 “梁听雪,你闲得慌?” 她抬头,对上秦崇压沉的眉眼。 “人家摆明了看不上你,你还在这热脸贴冷屁股干嘛?” 今天一早他就看到梁听雪在厨房里鼓捣,手忙脚乱了几个小时,又是奶油又是水果的,看见他在家,也不想着分他一个。 结果居然是要给什么破技术总监。 这么殷勤给谁看?人家理她了? 秦崇面色不虞地看向宋雅琪,“你脸很大?给谁臭脸看呢?” 梁听雪眉心一拧,“走了,别打扰人家办公。” 说着就要将他往外推。 秦崇纹丝未动。 脸色彻底沉下来,“承认你是我老婆,就这么不情愿?” 梁听雪搡着他的手一顿。 办公室里像是突然坠入真空一样地停滞了刹那。 看见宋雅琪精彩得不行的表情,她更用力地将秦崇拉出了办公室。 “什么我不承认啊?是你秦少爷不让公开,跟我有什么关系?” 秦崇眼皮一挑,睨着眉头紧皱的女人。 “是谁在民政局门口说梁教授暂时接受不了这婚事,让我先保密?” 当时秦崇漫不经心,回答她说,他懒得公开。 梁听雪甚至还记得自己听到这句话的心情,后来他沾花惹草的绯闻接踵而至,完全解释了他不想公开的理由。 “明明是你为了方便左拥右抱,怎么还扯成是我的问题了?” 秦崇无语到气笑,“我做什么事需要靠隐婚?” 对对对。 就算公开已婚身份,他还不是想玩就玩。 秦崇顿了顿,“我不是那个意思。” 粱听雪觉得脑子嗡嗡的,不经意朝一旁瞥,就看见宋雅琪不知道什么时候探出头来,八婆地盯着他俩看。 见他们俩陷入僵局,她朝粱听雪勾了勾手。 小声,“你俩真是夫妻啊” “也就是说那个黎小姐才是小三?” 宋雅琪露出八颗白牙,笑得真诚,“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是破坏别人的第三者。” “那个蛋糕” 还没等宋雅琪说完,身后一阵拆包装的声音。 粱听雪一回头,就看到秦崇拆开了她的盒子包装,沉目瞪着她,拿起一个杯子蛋糕,大口地咬了下去。 第93章 就馋这口 秦崇单手捧着盒子,慢条斯理吃完一个,又拿起第二个。 梁听雪嘴角抽了抽,说不清楚眼下这场景有多尴尬,佯装淡定回头,对宋雅琪道,“我明天再做一盒送来。” “不准送。” “我都不够吃,你还想着送别人?” 秦崇的话从背后又响起来,差点让梁听雪没忍住翻白眼。 幼不幼稚? 宋雅琪干笑了两声,只觉得自己多余,步窜回了办公室。 “回聊。” 梁听雪眯起眼看他,“不够吃?” 秦崇,“嗯,我就馋这口。” 一本正经。 真是够了。 秦少爷什么时候赏脸吃过她做的蛋糕?? “你以前吃过?” “你以前给过?” 梁听雪一噎。 确实,她也没有主动给过。 默认了秦崇看不上这种便宜东西,何况他说过不爱吃甜食。 梁听雪,“成,我回家给你做一打。” 秦崇挑眉,“好啊。” 从乘风智能出来,梁听雪被带到了新城艺术区。 从国画馆一路逛到油画馆。 今天什么雅兴?梁听雪忍不住问,“你到底在挑什么?” 男人在一幅笔触张狂的油画站定,看向她,“明天去拜访梁教授。” “你帮我挑挑礼物。” 梁听雪唇瓣微张,一瞬间居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刚刚从油画区一路看过来,秦崇细致的询问和挑剔,把导购忙得够呛。 即使她是最清楚梁慕清酷爱藏画的人,她都没联想起这是在为了见老丈人做准备。 “你不想帮我?”语调是一贯散漫,瞥过来的眼神却隐隐透着不满。 “那我自己挑。” 他目光又立刻回到展品上。 看着秦崇认真的侧颜,梁听雪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 后天是秦峥的忌日。 秦崇仿佛没这回事一样,甚至有心思在这里挑给梁慕清的画。 去年,他也是装成了没事人,不去墓地看他,不提秦峥一句。 正常地上班,生活,吃饭,只不过夜半一个人站在窗台边上的背影,尤为落寞。 她大概猜得到秦崇的心理。 对于深刻入骨的人,缅怀根本不拘于形式。 而是时时刻刻在脑子里,在骨头里,伴随每一寸呼吸。 秦峥对他,就是这样的存在。 她默默地看着他若无其事,启唇,“选这一幅。” 听见梁听雪的声音,秦崇回眸。 她站在一幅色彩极其艳丽浓稠的金黄油画面前,像是被包裹在一片灿烂晨曦里。 又像是带着万千晨光来。 秦崇眼眸印着一片澄澈的光色,眸光微动。 “梁教授喜欢明调。” 某些记忆呼啸而过,带着那一年海边水潮潮的乍亮晨光。 秦崇喉结上下一动,目之所及,她的发丝,侧颜,与当年别无二致。 差点失去,仿佛是一阵后知后觉的恐惧,在这一瞬间在他胸膛疯狂擂鼓。 “好。” 画作被小心翼翼地包好,装载。 梁听雪给梁慕清去了一条短信,让他查收油画,至于为什么有如此临时的礼物,她没有讲。 摁熄屏幕,她发现秦崇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有意无意地关注着她发信息的动作。 “后天,想不想去陵园?” “我陪你去。” 斟酌再三,梁听雪还是开口说了这回事。 去年,在秦峥忌日这天,秦崇没有露面。 秦老太太也没有露面。 整个秦家只去了管家和几个佣人,走过场似的将仪式做完,不带任何珍视意味。 本来她只是代替秦崇去送一束花的。 却恰好看到秦家对他如此敷衍的一幕。 到底是她看不过去,等秦家人走了之后,亲手将墓碑擦干净,还留下来跟秦峥说了很多话。 但这一些事,她也没有跟秦崇提起过。 秦崇本来放松的神色,在刹那间凝重下来。 “陵园?” “你去哪里干嘛?” 上一秒还有兴致不错的男人,此刻又回到了面无表情的状态。 梁听雪拧眉,“我去年也去看过秦峥。他” 他肯定也想见你。 “不用你去。” 梁听雪的话还没说完,车子驶入了一个隧道。 天光在刹那间消失,视野变得昏暗。 秦崇的话带着凉浸浸的寒意,和黑暗一进涌入她的感官。 她眉心更紧了。 “明天什么时候去见梁教授?” 随着冗长的隧道,一阵漫长的寂静被秦崇打破。 梁听雪默了片刻,“下午。” “几点?” “下午四点。” “好。我来接你。” 在陪秦崇去华洲大学老宿舍拜访梁慕清之前,梁听雪预设了无数个他们见面的结果。 梁慕清会有什么反应,她想到最后,心里仍旧没个底。 会高兴吗?还是愤怒? 转念又联想到秦崇连日以来的反常,她似乎也摸不清原因。 她很久没有细细思考过自己将何去何从,只是在看到悠闲揺着尾巴的蝴蝶鲤时,发现自己居然和它们一样。 如此安于现状。 不思考未来,不追究曾经。 如果秦崇可以一直这样和善待她,她是不是就会好了伤疤忘了疼? 她垂目移开视线,不多想。 眼看着快到四点了,可秦崇还没有联系她。 打电话,那一头是占线。 她只能先给秦崇发个讯息,自己先赶过去。 莫名的,心里有种奇怪预感。 “怎么突然想买画?” 她看见梁慕清已经将那副晨曦图挂在了书房里,代替了之前那一幅欧洲小镇图。 看得出来,这幅画是送到他心坎上了。 “送这画的人” 梁听雪说到一半,突然察觉到心里那股奇怪的预感是什么。 秦崇对她从不爽约,从不食言。 饶是在他最讨厌她的那段时间里,仍是言出必行的态度。 但这一次,心头空荡荡的感觉却让她不确定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她没等到人。 直到吃过晚饭,也没见到秦崇的身影。 手机也是安安静静,没有任何消息过来。 夜幕压下来,也压的她发闷。 幸好,她没有说出此趟的来意。 “下个月带我去见见听白。” “好。” 夜半,突然下起了大雨。 雨淅淅沥沥持续到了白天。 梁听雪换上黑色衣服准备出门时,雨仍然没有变小的迹象。 绕行了十公里山路在雨天不好走,一夜多梦也让她精神不佳。 好不容易抵达陵园,停好车。 隔着水幕,远远的,她却看见秦峥墓前,已经伫立着一对男女。 第94章 拿她换黎岁 雷雨交加,一支宽大黑伞下,男人健硕的臂膀撑着几乎哭得要喘不上气的黎岁。 梁听雪独自撑着伞呆立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愕然。 回想起昨夜临睡前,季骁打电话让她今天待在家里哪都别去,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 这一回,她又想错了。 秦崇不是不来。 只是不跟她来。 那么昨天的失约呢。 又是因为黎岁? 她发觉自己的心境平静得像一汪潭水。 已经被激不起任何涟漪。 她躲到陵园亭子中,背着他们坐。 不再去看他们的一幕幕情深义重。 黎岁的声音在雨声里断断续续传入耳,听不明晰,中间还夹杂着秦崇的话。 她也没去分辨他在说什么。 终究在他的排序中,黎岁是第一。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小了。 梁听雪坐姿发僵,这个天气坐石板其实有些凉。 身后也不复有声响。 她拾起身侧的花束,缓缓踱到秦峥的墓碑前。 被雨水冲刷过的墓碑尤其干净,露出烟灰色大理石冷清的原貌。 她躬身,将花束摆在另一束沾着雨水的花束旁。 “秦峥哥。” 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她清了清嗓子。 “本来以为秦崇不肯来,我还想着替他来看看你。” “看来是我想多了。” 她看着墓碑上秦峥英俊的容貌,安安静静待了一会,发现自己找不到语言来说。 半晌,思绪不知飘往何处,她突然眼眶湿润。 “当年,秦崇在平县遇到害死你的杀手,一时间红了眼,要对方命一样不受控。” “我怕他失手杀\/人,我想阻止,却忘了手上有他递给我防身的刀,结果误伤了他。” “所以凶手跑了,还带走了秦崇。我知道,至今凶手没有伏法,是我的失误造成的。” “但就算我有罪,这一年,任秦崇羞辱,也够赎罪了,对吗?” “对吗?秦峥哥?” 泪滴滚落。 与此同时,雨滴滚到在她冷得僵硬的手指上,一抹身影快速地闪了过去,她侧目。 “小彭。” 她有些诧异,是余凡人那边的那个被秦崇开了的小男孩。 秦崇还是让他留下来了吗。 少年有些犹豫,但回头还是走到她跟前,“少夫人。” 在别人女人身边陪着,倒是没忘了安排人手护着她。 她觉得很讽刺,秦少爷又暗中在保护多少女人? “能去帮我买瓶水吗。”梁听雪道。 此时此刻,她一点都不希望秦崇的人跟着她。 少年思索片刻,“少夫人,我到车上去拿一瓶,您在这里别乱走,可以吗。” 梁听雪嗯,“好。我就在这里等你。”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她拿出来看。 视线碰到男人的名字,她伸出冰凉的指尖。 直接摁下了关机键。 华城罗肯脑中心。 “最新研发的体验仓,能够实现高精度脑解码,通过算法帮你重建模糊记忆片段。” 医生平和地阐述着。 “但意味着黎小姐您的身心都要重新回到那个最让她害怕的场景。” “能接受做这个治疗,真的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为您点赞。” 黎岁摇了摇头,人畜无害地一笑。 “既然阿崇希望我做,那我就试试。” 秦崇毫不留情地拆穿,“我从来没提过这个要求。” 他不咸不淡,整个人散发着冷意。 “如果不是自愿的,那就别做。” 他一顿,字字带讽,“当然,更不用为了在我面前卖惨遭这么大的罪。” 黎岁的笑容掉了。 显然,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编织谎言,再让秦崇待在她身边。 吴聿那个蠢货居然就这样把录音笔交了出去 “医生,能让我跟秦先生单独说几句话吗?” 秦崇淡薄得连眼风都懒得给,医生倒是识相地从体验仓出去了。 “阿崇,我昨天刚遭遇了绑架你可以别这样对我吗?” 她两眼楚楚,秦崇不为所动。 看着男人一脸嫌弃的模样,一咬牙,“其实我爱的人一直是你,不是秦峥” “我会逼自己不断去回想最恐怖的画面,真的是为了” “你说够了?” 她被秦崇冷肃地打断,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墨。 “不爱秦峥,拿他的财产倒是心安理得。” 黎岁脸色瞬间苍白,“阿崇,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突然这样,为了你,我真的什么都愿意” 秦崇甚至没将话听完,不耐地从她身侧漠然有过。到门口时,电话响了。 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让他眼皮不住跳了一下。 他接起,焦虑局促的声音从听筒对面传过来,他浑身血液仿佛凝固。 “秦总,少夫人在陵园这里,像是有意甩开我们的人” 梁听雪在一阵晕眩后醒来。 一股呛人的汽油味让她瞬间警惕。 “醒了?” 一旁响起吴聿的声音,帮她连接了昏迷前的记忆,也让她瞬间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她想起自己的车抛锚在半山腰上,然后就碰见了吴聿,说要载她一程。 时间点卡得太不像巧合。 她拒绝了,再后来 她晃了晃疼得不行的脑袋,记不起后来的事。 “梁听雪,知道这里是哪么。” 吴聿蹲下身来,低声道,“北城苏灿的地盘,明白我的意思么?” “你到苏灿的地盘。就算什么都没发生,秦冲也不可能再要你了,你答应跟我。现在就带你走。” 吴聿的话音刚落,仓库的暗灯突然之间就亮了起来。 “吴少说好了一起玩,怎么现在你还想要独吞?” 回忆里最恐惧的声音从不远处漫过来,梁听雪本能发起了抖。 苏灿的脸,从阴影处一步一步朝它靠近,慢慢地变亮,变清晰。 她下意识的靠近吴玉,此刻她就像是一个慌不择路的困兽。 只能先从最恐怖的火坑里先挣脱出来。 “吴少,带我出去。” 头皮上一阵刺痛,头发被人拽着,往后拉他整个人武玉的脚旁拽了起来。 “臭婊子你可真是费了我好大的功夫,”她笑着。 “这就是秦家少夫人?怎么也不见你老公来救你?” 另外一个戏谑的声音,“啊,我知道了。他在陪别的女人嘛。” “秦少夫人你说好不好笑?” “一开始我们还抓错人了,抓到了那位黎小姐。” “结果我们的秦公子为了那个黎小姐,二话不说就把你的行踪告诉我们了。” “看来,你这小夫人在秦少心里没什么地位嘛。” 梁听雪脑子里千头万绪,恐惧叠加着绝望,来不及做任何分辨。 心头最后一缕希望被掐灭了。 拿她,换黎岁。 苏灿将聒噪的人扒开,“废什么话?今天先让小爷体验秦家公子的乐趣!” 第94章 拿她换黎岁 雷雨交加,一支宽大黑伞下,男人健硕的臂膀撑着几乎哭得要喘不上气的黎岁。 梁听雪独自撑着伞呆立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愕然。 回想起昨夜临睡前,季骁打电话让她今天待在家里哪都别去,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 这一回,她又想错了。 秦崇不是不来。 只是不跟她来。 那么昨天的失约呢。 又是因为黎岁? 她发觉自己的心境平静得像一汪潭水。 已经被激不起任何涟漪。 她躲到陵园亭子中,背着他们坐。 不再去看他们的一幕幕情深义重。 黎岁的声音在雨声里断断续续传入耳,听不明晰,中间还夹杂着秦崇的话。 她也没去分辨他在说什么。 终究在他的排序中,黎岁是第一。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小了。 梁听雪坐姿发僵,这个天气坐石板其实有些凉。 身后也不复有声响。 她拾起身侧的花束,缓缓踱到秦峥的墓碑前。 被雨水冲刷过的墓碑尤其干净,露出烟灰色大理石冷清的原貌。 她躬身,将花束摆在另一束沾着雨水的花束旁。 “秦峥哥。” 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她清了清嗓子。 “本来以为秦崇不肯来,我还想着替他来看看你。” “看来是我想多了。” 她看着墓碑上秦峥英俊的容貌,安安静静待了一会,发现自己找不到语言来说。 半晌,思绪不知飘往何处,她突然眼眶湿润。 “当年,秦崇在平县遇到害死你的杀手,一时间红了眼,要对方命一样不受控。” “我怕他失手杀\/人,我想阻止,却忘了手上有他递给我防身的刀,结果误伤了他。” “所以凶手跑了,还带走了秦崇。我知道,至今凶手没有伏法,是我的失误造成的。” “但就算我有罪,这一年,任秦崇羞辱,也够赎罪了,对吗?” “对吗?秦峥哥?” 泪滴滚落。 与此同时,雨滴滚到在她冷得僵硬的手指上,一抹身影快速地闪了过去,她侧目。 “小彭。” 她有些诧异,是余凡人那边的那个被秦崇开了的小男孩。 秦崇还是让他留下来了吗。 少年有些犹豫,但回头还是走到她跟前,“少夫人。” 在别人女人身边陪着,倒是没忘了安排人手护着她。 她觉得很讽刺,秦少爷又暗中在保护多少女人? “能去帮我买瓶水吗。”梁听雪道。 此时此刻,她一点都不希望秦崇的人跟着她。 少年思索片刻,“少夫人,我到车上去拿一瓶,您在这里别乱走,可以吗。” 梁听雪嗯,“好。我就在这里等你。”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她拿出来看。 视线碰到男人的名字,她伸出冰凉的指尖。 直接摁下了关机键。 华城罗肯脑中心。 “最新研发的体验仓,能够实现高精度脑解码,通过算法帮你重建模糊记忆片段。” 医生平和地阐述着。 “但意味着黎小姐您的身心都要重新回到那个最让她害怕的场景。” “能接受做这个治疗,真的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为您点赞。” 黎岁摇了摇头,人畜无害地一笑。 “既然阿崇希望我做,那我就试试。” 秦崇毫不留情地拆穿,“我从来没提过这个要求。” 他不咸不淡,整个人散发着冷意。 “如果不是自愿的,那就别做。” 他一顿,字字带讽,“当然,更不用为了在我面前卖惨遭这么大的罪。” 黎岁的笑容掉了。 显然,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编织谎言,再让秦崇待在她身边。 吴聿那个蠢货居然就这样把录音笔交了出去 “医生,能让我跟秦先生单独说几句话吗?” 秦崇淡薄得连眼风都懒得给,医生倒是识相地从体验仓出去了。 “阿崇,我昨天刚遭遇了绑架你可以别这样对我吗?” 她两眼楚楚,秦崇不为所动。 看着男人一脸嫌弃的模样,一咬牙,“其实我爱的人一直是你,不是秦峥” “我会逼自己不断去回想最恐怖的画面,真的是为了” “你说够了?” 她被秦崇冷肃地打断,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墨。 “不爱秦峥,拿他的财产倒是心安理得。” 黎岁脸色瞬间苍白,“阿崇,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突然这样,为了你,我真的什么都愿意” 秦崇甚至没将话听完,不耐地从她身侧漠然有过。到门口时,电话响了。 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让他眼皮不住跳了一下。 他接起,焦虑局促的声音从听筒对面传过来,他浑身血液仿佛凝固。 “秦总,少夫人在陵园这里,像是有意甩开我们的人” 梁听雪在一阵晕眩后醒来。 一股呛人的汽油味让她瞬间警惕。 “醒了?” 一旁响起吴聿的声音,帮她连接了昏迷前的记忆,也让她瞬间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她想起自己的车抛锚在半山腰上,然后就碰见了吴聿,说要载她一程。 时间点卡得太不像巧合。 她拒绝了,再后来 她晃了晃疼得不行的脑袋,记不起后来的事。 “梁听雪,知道这里是哪么。” 吴聿蹲下身来,低声道,“北城苏灿的地盘,明白我的意思么?” “你到苏灿的地盘。就算什么都没发生,秦冲也不可能再要你了,你答应跟我。现在就带你走。” 吴聿的话音刚落,仓库的暗灯突然之间就亮了起来。 “吴少说好了一起玩,怎么现在你还想要独吞?” 回忆里最恐惧的声音从不远处漫过来,梁听雪本能发起了抖。 苏灿的脸,从阴影处一步一步朝它靠近,慢慢地变亮,变清晰。 她下意识的靠近吴玉,此刻她就像是一个慌不择路的困兽。 只能先从最恐怖的火坑里先挣脱出来。 “吴少,带我出去。” 头皮上一阵刺痛,头发被人拽着,往后拉他整个人武玉的脚旁拽了起来。 “臭婊子你可真是费了我好大的功夫,”她笑着。 “这就是秦家少夫人?怎么也不见你老公来救你?” 另外一个戏谑的声音,“啊,我知道了。他在陪别的女人嘛。” “秦少夫人你说好不好笑?” “一开始我们还抓错人了,抓到了那位黎小姐。” “结果我们的秦公子为了那个黎小姐,二话不说就把你的行踪告诉我们了。” “看来,你这小夫人在秦少心里没什么地位嘛。” 梁听雪脑子里千头万绪,恐惧叠加着绝望,来不及做任何分辨。 心头最后一缕希望被掐灭了。 拿她,换黎岁。 苏灿将聒噪的人扒开,“废什么话?今天先让小爷体验秦家公子的乐趣!” 第95章 囚禁 苏灿朝旁边一示意,突然间,她奋力挣扎的手脚都被人摁住,连嘴也被彪形大汉捂住。 她动弹不得,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刺啦一声胸前的衬衣,立刻就被苏灿撕碎。 她惊恐地看向吴聿,豆大的眼泪不断地淌出来。 “吴少!!救我!” “吴少!!” 撕心裂肺的求助声从她被捂住的指缝漏出来,在空中荡漾。 吴聿的眼眸发沉,像在忍着什么情绪。 “够了,苏灿。” “人家毕竟是秦家少夫人,大庭广众这样羞辱人,你以为秦崇会放过你?” 苏灿一听,发狂地大笑起来。 “那你是又什么好东西??” “你把人带到这儿来,你以为秦崇会放过你?要死,也是你先死!” “再说了,就算秦崇真的跟我干上,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谁不知道苏灿这个人为了一个色字,不惜败坏名声,得罪了多少人,结了多少仇家。 有些人生来就为了这三两爱好,他还真就觉得能睡到梁听雪,跟秦家结仇也不算事儿。 反正苏家势必会护着他这个唯一的嫡孙。 不可能让他出任何的意外。 所以他从来胡作非为,从不忌惮。 梁听雪死命挣扎,后背硌着的冰冷水泥地让她无比清醒地感知着痛和耻辱。 顶灯刺眼地晃着,嘲弄似的,无论她怎么闭眼,光线都毫不留情地穿过她的眼皮。 她只能继续费劲地出声,“苏放了我,条件你提” 苏灿仿佛听了个笑话,“现在还真有点秦少奶奶的范了?” “你以为除了你这身皮肉,我苏小爷还能图你什么?” 他掐住梁听雪的脖子,脸色瞬间涨的通红。 突然感觉摁着她的其中一人泄了力,梁听雪猛地抽出一只胳膊,奋力挥向苏灿。 苏灿脸上立刻出现了几道血痕。 “艹!挠老子?” 他狠狠踹向疏忽的那人,“给我把药拿过来,喂这个贱\/种吃下去!!” 捂着她口鼻的手突然挤进来一颗药丸,掰着她的嘴强行塞进去。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像一块鱼肉,等着刀俎的分割。 就在苏灿要欺身而上的瞬间,仓库中突然荡出一声哀嚎。 苏灿捂着脸颊,咆哮,“吴聿你他\/妈脑子有病?舔狗一个,当自己是什么英雄救美的男主?” 渐渐地,她的眼皮不可遏制地发沉,眼前的喧哗的一切都在转。 身体轻飘飘地被捞起,她没力气睁眼,看带走她的人是谁。 城北。 苏家老宅。 梁听雪的电话,从那日陵园失踪开始,就再也打不通。 “我们的人一路跟到城西,突然汇入了车流。有几辆车在混淆视听,是有备而来。” “秦总,我们能追踪到的最终地点,确实是苏家名下下的一处废地。” 秦崇沉眉盯着苏宅门口的铜狮,一言不发。 旋即,他随意地抡起苏宅前厅摆着的高尔夫球杆,摁响了门铃。 “您是?” 应门的人直接被余凡人抡开,砸在花坛上,陶瓷破碎的声音尖锐地传入客厅。 秦崇目不斜视地直达客厅,满身压不住的戾气,让客厅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苏宅今日有客。 热闹。 “秦公子有何贵干?” 在苏老爷子惶惑的注视下,秦崇面无表情,一连两下挥杆,直接敲碎了一只古董钟,一面白玉壁。 苏老爷子脑袋嗡了一声。 “你” 他低压地问,“苏灿在哪。” 看他这副玉面煞神降临的架势,苏老爷子已经预感到苏灿又在造孽。 早有耳闻那孽子觊觎秦家护着的人,这回又是要闯出什么祸端。 苏老爷子面露惶色,“你找苏灿要做什么?” 秦崇没听到他要的回应。 也不急。 球杆继续在价值连城的宝贝上挥。 “你住手!!” “我再问一遍。” “苏灿在哪?” 楼阁定时有阿姨会上来送饭。 她的阁楼窗台前,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树叶。 看样子像悬铃木。 这里的气温比华城要低一些。 这是梁听雪对自己被囚禁的地点为数不多的了解。 她麻木地坐在书桌前,身后响起了阿姨的声音。 “吴少爷,梁小姐拒绝进食,连水都不喝。”阿姨很是为难地说。 从背后看,梁听雪的身影单薄得像一张纸。 头发凌乱地堆在肩窝处。 吴聿眉心沉了沉。 这里虽是个阁楼,但也配备了最顶级的居住设施。 可她不洗漱,也不打扮。 两天过去了,一口东西也不吃。 “我来。” 吴聿接过托盘,将粥端到女人的面前,“吃点东西。” 梁听雪没反应,没表情,像是一尊行尸走肉。 “别傻了,还在期待秦崇什么?这都几天了,如果他心里真的有你,他早就掘地三尺” “吴少。”梁听雪打断他。 “你喜欢我是吗?” 她问得直白。 吴聿一愣,竟然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他还记得当年,一帮狐朋狗友约在澳洲黄金海岸碰面,第一眼见梁听雪的场景。 他有事耽搁了,没跟大部队一起到。 独自抵达的时候,一眼就被一个亚洲面孔的女孩吸引了。 她穿着保守的泳衣,在一群十分火辣的国外女郎中格格不入。 可是露出的四肢绸缎一样雪白,清纯却胜过了一切风景,像个小仙女一样,娇羞含蓄,清纯可人。 吴聿情不自禁走上前,想搭讪,拍她肩的刹那,女孩子从躺椅上站起来的,而他伸出去的手来不及收回,就那么意外地搭在了戳在了她的胸上。 女孩子直接涨红了脸,杏目圆睁,“你做什么?” 碰到她柔软的手指像触电一样灼烫起来,他立刻抽回了。 想解释,整个人就被一道重力往后拽,“阿聿,睁大眼睛看清楚,这是秦崇的女朋友,耍流氓一会秦崇该废了你的手!” 一阵嘲笑突袭得他血气翻涌,他什么都没做,就那么意外的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骚扰秦崇女朋友这回事一直被拿来调侃,直到后来梁听雪变成了秦家少夫人,却不复被秦崇宠爱,他那股憋在心里的恶气,才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每一回想起宣告那是他的女朋友,特意朝他挑衅的动作,他的仇怨就更深一些。 吴聿甚至都忘了自己的初心。 他不过是想认识她。 回忆里的浮光仍在他脑海中闪现,女人干哑的声音,让他一瞬间回到沉郁的当下。 “吴少,你可以放我走吗。” 第95章 囚禁 苏灿朝旁边一示意,突然间,她奋力挣扎的手脚都被人摁住,连嘴也被彪形大汉捂住。 她动弹不得,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刺啦一声胸前的衬衣,立刻就被苏灿撕碎。 她惊恐地看向吴聿,豆大的眼泪不断地淌出来。 “吴少!!救我!” “吴少!!” 撕心裂肺的求助声从她被捂住的指缝漏出来,在空中荡漾。 吴聿的眼眸发沉,像在忍着什么情绪。 “够了,苏灿。” “人家毕竟是秦家少夫人,大庭广众这样羞辱人,你以为秦崇会放过你?” 苏灿一听,发狂地大笑起来。 “那你是又什么好东西??” “你把人带到这儿来,你以为秦崇会放过你?要死,也是你先死!” “再说了,就算秦崇真的跟我干上,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谁不知道苏灿这个人为了一个色字,不惜败坏名声,得罪了多少人,结了多少仇家。 有些人生来就为了这三两爱好,他还真就觉得能睡到梁听雪,跟秦家结仇也不算事儿。 反正苏家势必会护着他这个唯一的嫡孙。 不可能让他出任何的意外。 所以他从来胡作非为,从不忌惮。 梁听雪死命挣扎,后背硌着的冰冷水泥地让她无比清醒地感知着痛和耻辱。 顶灯刺眼地晃着,嘲弄似的,无论她怎么闭眼,光线都毫不留情地穿过她的眼皮。 她只能继续费劲地出声,“苏放了我,条件你提” 苏灿仿佛听了个笑话,“现在还真有点秦少奶奶的范了?” “你以为除了你这身皮肉,我苏小爷还能图你什么?” 他掐住梁听雪的脖子,脸色瞬间涨的通红。 突然感觉摁着她的其中一人泄了力,梁听雪猛地抽出一只胳膊,奋力挥向苏灿。 苏灿脸上立刻出现了几道血痕。 “艹!挠老子?” 他狠狠踹向疏忽的那人,“给我把药拿过来,喂这个贱\/种吃下去!!” 捂着她口鼻的手突然挤进来一颗药丸,掰着她的嘴强行塞进去。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像一块鱼肉,等着刀俎的分割。 就在苏灿要欺身而上的瞬间,仓库中突然荡出一声哀嚎。 苏灿捂着脸颊,咆哮,“吴聿你他\/妈脑子有病?舔狗一个,当自己是什么英雄救美的男主?” 渐渐地,她的眼皮不可遏制地发沉,眼前的喧哗的一切都在转。 身体轻飘飘地被捞起,她没力气睁眼,看带走她的人是谁。 城北。 苏家老宅。 梁听雪的电话,从那日陵园失踪开始,就再也打不通。 “我们的人一路跟到城西,突然汇入了车流。有几辆车在混淆视听,是有备而来。” “秦总,我们能追踪到的最终地点,确实是苏家名下下的一处废地。” 秦崇沉眉盯着苏宅门口的铜狮,一言不发。 旋即,他随意地抡起苏宅前厅摆着的高尔夫球杆,摁响了门铃。 “您是?” 应门的人直接被余凡人抡开,砸在花坛上,陶瓷破碎的声音尖锐地传入客厅。 秦崇目不斜视地直达客厅,满身压不住的戾气,让客厅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苏宅今日有客。 热闹。 “秦公子有何贵干?” 在苏老爷子惶惑的注视下,秦崇面无表情,一连两下挥杆,直接敲碎了一只古董钟,一面白玉壁。 苏老爷子脑袋嗡了一声。 “你” 他低压地问,“苏灿在哪。” 看他这副玉面煞神降临的架势,苏老爷子已经预感到苏灿又在造孽。 早有耳闻那孽子觊觎秦家护着的人,这回又是要闯出什么祸端。 苏老爷子面露惶色,“你找苏灿要做什么?” 秦崇没听到他要的回应。 也不急。 球杆继续在价值连城的宝贝上挥。 “你住手!!” “我再问一遍。” “苏灿在哪?” 楼阁定时有阿姨会上来送饭。 她的阁楼窗台前,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树叶。 看样子像悬铃木。 这里的气温比华城要低一些。 这是梁听雪对自己被囚禁的地点为数不多的了解。 她麻木地坐在书桌前,身后响起了阿姨的声音。 “吴少爷,梁小姐拒绝进食,连水都不喝。”阿姨很是为难地说。 从背后看,梁听雪的身影单薄得像一张纸。 头发凌乱地堆在肩窝处。 吴聿眉心沉了沉。 这里虽是个阁楼,但也配备了最顶级的居住设施。 可她不洗漱,也不打扮。 两天过去了,一口东西也不吃。 “我来。” 吴聿接过托盘,将粥端到女人的面前,“吃点东西。” 梁听雪没反应,没表情,像是一尊行尸走肉。 “别傻了,还在期待秦崇什么?这都几天了,如果他心里真的有你,他早就掘地三尺” “吴少。”梁听雪打断他。 “你喜欢我是吗?” 她问得直白。 吴聿一愣,竟然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他还记得当年,一帮狐朋狗友约在澳洲黄金海岸碰面,第一眼见梁听雪的场景。 他有事耽搁了,没跟大部队一起到。 独自抵达的时候,一眼就被一个亚洲面孔的女孩吸引了。 她穿着保守的泳衣,在一群十分火辣的国外女郎中格格不入。 可是露出的四肢绸缎一样雪白,清纯却胜过了一切风景,像个小仙女一样,娇羞含蓄,清纯可人。 吴聿情不自禁走上前,想搭讪,拍她肩的刹那,女孩子从躺椅上站起来的,而他伸出去的手来不及收回,就那么意外地搭在了戳在了她的胸上。 女孩子直接涨红了脸,杏目圆睁,“你做什么?” 碰到她柔软的手指像触电一样灼烫起来,他立刻抽回了。 想解释,整个人就被一道重力往后拽,“阿聿,睁大眼睛看清楚,这是秦崇的女朋友,耍流氓一会秦崇该废了你的手!” 一阵嘲笑突袭得他血气翻涌,他什么都没做,就那么意外的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骚扰秦崇女朋友这回事一直被拿来调侃,直到后来梁听雪变成了秦家少夫人,却不复被秦崇宠爱,他那股憋在心里的恶气,才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每一回想起宣告那是他的女朋友,特意朝他挑衅的动作,他的仇怨就更深一些。 吴聿甚至都忘了自己的初心。 他不过是想认识她。 回忆里的浮光仍在他脑海中闪现,女人干哑的声音,让他一瞬间回到沉郁的当下。 “吴少,你可以放我走吗。” 第96章 当年的海 看着她黯淡无光的眼中腾起一丝光亮,吴聿其实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 “你以为我花那么大力气把你救出来,是为了放你走?” 她不期待任何人来救她。 包括秦崇。 那不过是另外一个牢笼。 他说,“我可以对你好,但前提是你乖。” 她突然就笑了,“吴少,想要我乖什么。” 大费周章,仍图她这副身躯。 “我是兄弟的老婆,你也想尝尝吗。你还真是不挑食。” 大概是戳中了吴聿的神经。 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她默默地转回头,将目光麻木地重新投向窗外。 复看向层层叠叠的绿叶,缓缓闭上了眼。 被困在阁楼时间,过得不像一条线。 像是一个永远迈不过去的点。 万念俱灰。 对秦崇的期待,也永远截止在了他没有出现在梁教授家的那一天。 她似乎感受到了生命一点点消散的感觉。 手背上有轻微的刺痛感。 是有人在强制维系她的生命。 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后来的感知,更是遁入一片混沌。 她无数次想要忘记,却不断羁绊的那个夏天,在她昏迷时,一次次将她推向当年的海。 是最后的告别吗。 如果可以,好好回忆一次,就让他随着曾经从她脑海中消失。 那一年的国际大学生辩论赛,地点不在华城。 在临海的鹿城。 梁听雪作为大赛的主持人,跟华州大学的辩论代表一起坐上了启程的大巴。 大半天的疲惫奔波,被水汽湿润的岛城瞬间治愈。 她下车,扑面而来的热带雨林气候,带着夏天特有的气味钻进了她的感官里。 不过,初来乍到的美丽心情很快就被打散了——第一次大赛彩排,梁听雪待到了最后,和华州大学的两个辩手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租来当宿舍的公寓楼。 一片漆黑。 “停水停电?” “啊?” “我去,房东也没说跟我们提前说啊?!” “我这头发馊的” “挺好,明天直接把对手熏晕。” 梁听雪两眼一黑。 排练了一天,浑身上下都黏糊糊的,奔着尽快洗个澡睡觉才一路冲回公寓,这下要成为史上最臭主持人了。 “要不然,我们到邻居家借一下浴室?” 辩论组组长挂断电话,无奈道,“给大家一个惊喜,刚刚联系上房东,他说这一片区域,全都临时停电断水了。” 梁听雪默默退到了公寓门口,盯着坡上的一栋别墅。 “可是,那家人有电。” 一片漆黑区域中,只有那栋高档别墅在自供电。 尤其显眼明亮。 几个人视线一对,十分钟后,三个没洗上澡的人一起站在了别墅门前。 “这样,应门的如果是个男人,那个听雪上。” “如果是女的,就让我的魅力征服她。” 辩论组组长有条不紊的安排着。 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方案也没什么自信。 梁听雪嘴角抽了抽,也没别的办法。 叩门,门开了。 一道光亮从屋内流泻出来。 但,没见主人的面。 “你好,我们是华州大学的学生。” 辩论组组长犹豫地开口道。 “我们租的公寓停水停电了,可是明天有重要会议,方便借下” 门内的拒绝很快,“不方便。” 伴随着一道男音,门后面,慢慢悠悠闪过半个高大的人影。 眼看着门要被关上,辩论组组长眼疾手快地将梁听雪推到了前面—— “等一下等一下——” 梁听雪被背后的力量猛地一推,踉跄了两步。 直接扑在了差点被关起来的门上。 “抱歉,我们只是想借用一下浴室,可以吗。” 她抬起眸,莹白的脸上两只眼睛似两汪水,澄澈又镇定。 素颜朝天,两鬓的头发热得贴在了脸上,却半点不妨碍少女灵动干净的美。 饶是只带着礼貌的微笑,两旋酒涡却堪比暖意样样的红酒醉人。 大美女。 白肤高个胸大腿长。 屋内的人眉梢轻挑,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眼前一亮。 旋即,他又朝后面的两个汗味熏天的男大一瞥。 玩味,“你可以。他们不行。” 梁听雪眉峰蹙起。 这人长得到是帅,没想到是个又色又没教养的公子哥。 “那算了。” 她正要打退堂鼓,别墅里又走出了一个男人,在没礼貌的男孩子头上k了一记暴栗。 “阿崇,你耍什么浑。” 后者的个子比耍混的少年更高,带着长辈天然的威慑感。 他的脸被门前灯照亮,笑意温和。 “华大的学生,来打比赛的?” 梁听雪忙不迭地点头。 “请进。” 秦峥招待三个大学生进屋坐,让秦崇给了一人一瓶饮料降温。 “能来这打比赛的,都是全国级别的辩手代表?” 辩论组组长,“是的,我们已经进了预赛。” 两个男同学过关斩将拿到国际赛资格,确实是辩手代表。 可梁听雪不是,她是辩论赛的主持。 这场比赛要用四国语言主持,她嫌太招摇不肯来,但梁教授三令五申一定要她来历练。 男同学跟秦峥聊了两句,梁听雪就在一旁安静乖巧地坐着。 两只眼睛滴溜溜打量着别墅。 别墅装饰很简约,清雅秀气,她环视一圈,视线落在漂亮的室内竹门边。 斜靠着竹门插兜的人存在感太强。 男孩幽深的桃花眼不加掩饰盯着她,视线对撞,秦崇痞痞挑眉,朝她抛了个媚眼。 梁听雪感觉触了电似的,皱眉猛地移开眼。 想赶紧借浴室洗澡,偏偏男同学跟主人聊得火热。 她没办法打断。 他们抽到的辩论主题,是经济贸易方向的,男同学像是找到大神一样,一直在请教。 “阿崇,你带这位女同学先去洗澡。” 秦峥看出了她的坐立不安,朝她微笑。 “我这弟弟只是看着不正经,不是坏人,不用担心。” 秦峥都这么说了,梁听雪不好推却了。 只能跟着秦崇上楼。 浴室不大。 可从洗手台到淋浴室,全是进口东西,彰显着主人的富庶优渥。 她跟着进去,秦崇宽肩高个就这么杵在正中间。 也不给她让个位置。 梁听雪不管站哪,都能闻得到他身上淡淡的青柠香气。 “这是牙膏。” “这是洗手液。” ”沐浴露,洗面奶。” 秦崇领她进狭小浴室,指尖点过物件,慢条斯理地逐一介绍,腔调拖拉玩味,戏谑,轻浮,还有一丝贵公子的优越感。 拿她当小猫逗。 梁听雪心里看不惯这类纨绔,但还是客气大方回应,“谢谢,我能看懂。” 秦崇散漫地回头看她,“看得懂?” 四目相对,女孩子水灵灵的眼眸里,不见一分一毫躲闪慌张。 他随手取了一瓶香氛递给她,“这是什么?” 梁听雪淡定接过来。 垂眸时鸦羽般的睫毛如扇,轻巧地扑闪,像是扫在人的心尖上。 朱唇翕动,“cr家的洗发水…准确说是洗头膏。产地是法国。” 秦崇眉宇浮出一丝意外。 旋即就看见女孩子抬起头颅,高马尾随着她仰起脸的动作小幅度晃动,淡淡的栀子花香随着她的动作漂浮在空中。 她说,“富少爷,好东西我见的没您多。但我识字。” 秦崇眼睛骤然眯起,“我姓秦。” 女孩子淡然的眸子里划过疑惑。 他冷不丁继续道,“我是秦少爷,不是傅少爷。” 第96章 当年的海 看着她黯淡无光的眼中腾起一丝光亮,吴聿其实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 “你以为我花那么大力气把你救出来,是为了放你走?” 她不期待任何人来救她。 包括秦崇。 那不过是另外一个牢笼。 他说,“我可以对你好,但前提是你乖。” 她突然就笑了,“吴少,想要我乖什么。” 大费周章,仍图她这副身躯。 “我是兄弟的老婆,你也想尝尝吗。你还真是不挑食。” 大概是戳中了吴聿的神经。 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她默默地转回头,将目光麻木地重新投向窗外。 复看向层层叠叠的绿叶,缓缓闭上了眼。 被困在阁楼时间,过得不像一条线。 像是一个永远迈不过去的点。 万念俱灰。 对秦崇的期待,也永远截止在了他没有出现在梁教授家的那一天。 她似乎感受到了生命一点点消散的感觉。 手背上有轻微的刺痛感。 是有人在强制维系她的生命。 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后来的感知,更是遁入一片混沌。 她无数次想要忘记,却不断羁绊的那个夏天,在她昏迷时,一次次将她推向当年的海。 是最后的告别吗。 如果可以,好好回忆一次,就让他随着曾经从她脑海中消失。 那一年的国际大学生辩论赛,地点不在华城。 在临海的鹿城。 梁听雪作为大赛的主持人,跟华州大学的辩论代表一起坐上了启程的大巴。 大半天的疲惫奔波,被水汽湿润的岛城瞬间治愈。 她下车,扑面而来的热带雨林气候,带着夏天特有的气味钻进了她的感官里。 不过,初来乍到的美丽心情很快就被打散了——第一次大赛彩排,梁听雪待到了最后,和华州大学的两个辩手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租来当宿舍的公寓楼。 一片漆黑。 “停水停电?” “啊?” “我去,房东也没说跟我们提前说啊?!” “我这头发馊的” “挺好,明天直接把对手熏晕。” 梁听雪两眼一黑。 排练了一天,浑身上下都黏糊糊的,奔着尽快洗个澡睡觉才一路冲回公寓,这下要成为史上最臭主持人了。 “要不然,我们到邻居家借一下浴室?” 辩论组组长挂断电话,无奈道,“给大家一个惊喜,刚刚联系上房东,他说这一片区域,全都临时停电断水了。” 梁听雪默默退到了公寓门口,盯着坡上的一栋别墅。 “可是,那家人有电。” 一片漆黑区域中,只有那栋高档别墅在自供电。 尤其显眼明亮。 几个人视线一对,十分钟后,三个没洗上澡的人一起站在了别墅门前。 “这样,应门的如果是个男人,那个听雪上。” “如果是女的,就让我的魅力征服她。” 辩论组组长有条不紊的安排着。 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方案也没什么自信。 梁听雪嘴角抽了抽,也没别的办法。 叩门,门开了。 一道光亮从屋内流泻出来。 但,没见主人的面。 “你好,我们是华州大学的学生。” 辩论组组长犹豫地开口道。 “我们租的公寓停水停电了,可是明天有重要会议,方便借下” 门内的拒绝很快,“不方便。” 伴随着一道男音,门后面,慢慢悠悠闪过半个高大的人影。 眼看着门要被关上,辩论组组长眼疾手快地将梁听雪推到了前面—— “等一下等一下——” 梁听雪被背后的力量猛地一推,踉跄了两步。 直接扑在了差点被关起来的门上。 “抱歉,我们只是想借用一下浴室,可以吗。” 她抬起眸,莹白的脸上两只眼睛似两汪水,澄澈又镇定。 素颜朝天,两鬓的头发热得贴在了脸上,却半点不妨碍少女灵动干净的美。 饶是只带着礼貌的微笑,两旋酒涡却堪比暖意样样的红酒醉人。 大美女。 白肤高个胸大腿长。 屋内的人眉梢轻挑,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眼前一亮。 旋即,他又朝后面的两个汗味熏天的男大一瞥。 玩味,“你可以。他们不行。” 梁听雪眉峰蹙起。 这人长得到是帅,没想到是个又色又没教养的公子哥。 “那算了。” 她正要打退堂鼓,别墅里又走出了一个男人,在没礼貌的男孩子头上k了一记暴栗。 “阿崇,你耍什么浑。” 后者的个子比耍混的少年更高,带着长辈天然的威慑感。 他的脸被门前灯照亮,笑意温和。 “华大的学生,来打比赛的?” 梁听雪忙不迭地点头。 “请进。” 秦峥招待三个大学生进屋坐,让秦崇给了一人一瓶饮料降温。 “能来这打比赛的,都是全国级别的辩手代表?” 辩论组组长,“是的,我们已经进了预赛。” 两个男同学过关斩将拿到国际赛资格,确实是辩手代表。 可梁听雪不是,她是辩论赛的主持。 这场比赛要用四国语言主持,她嫌太招摇不肯来,但梁教授三令五申一定要她来历练。 男同学跟秦峥聊了两句,梁听雪就在一旁安静乖巧地坐着。 两只眼睛滴溜溜打量着别墅。 别墅装饰很简约,清雅秀气,她环视一圈,视线落在漂亮的室内竹门边。 斜靠着竹门插兜的人存在感太强。 男孩幽深的桃花眼不加掩饰盯着她,视线对撞,秦崇痞痞挑眉,朝她抛了个媚眼。 梁听雪感觉触了电似的,皱眉猛地移开眼。 想赶紧借浴室洗澡,偏偏男同学跟主人聊得火热。 她没办法打断。 他们抽到的辩论主题,是经济贸易方向的,男同学像是找到大神一样,一直在请教。 “阿崇,你带这位女同学先去洗澡。” 秦峥看出了她的坐立不安,朝她微笑。 “我这弟弟只是看着不正经,不是坏人,不用担心。” 秦峥都这么说了,梁听雪不好推却了。 只能跟着秦崇上楼。 浴室不大。 可从洗手台到淋浴室,全是进口东西,彰显着主人的富庶优渥。 她跟着进去,秦崇宽肩高个就这么杵在正中间。 也不给她让个位置。 梁听雪不管站哪,都能闻得到他身上淡淡的青柠香气。 “这是牙膏。” “这是洗手液。” ”沐浴露,洗面奶。” 秦崇领她进狭小浴室,指尖点过物件,慢条斯理地逐一介绍,腔调拖拉玩味,戏谑,轻浮,还有一丝贵公子的优越感。 拿她当小猫逗。 梁听雪心里看不惯这类纨绔,但还是客气大方回应,“谢谢,我能看懂。” 秦崇散漫地回头看她,“看得懂?” 四目相对,女孩子水灵灵的眼眸里,不见一分一毫躲闪慌张。 他随手取了一瓶香氛递给她,“这是什么?” 梁听雪淡定接过来。 垂眸时鸦羽般的睫毛如扇,轻巧地扑闪,像是扫在人的心尖上。 朱唇翕动,“cr家的洗发水…准确说是洗头膏。产地是法国。” 秦崇眉宇浮出一丝意外。 旋即就看见女孩子抬起头颅,高马尾随着她仰起脸的动作小幅度晃动,淡淡的栀子花香随着她的动作漂浮在空中。 她说,“富少爷,好东西我见的没您多。但我识字。” 秦崇眼睛骤然眯起,“我姓秦。” 女孩子淡然的眸子里划过疑惑。 他冷不丁继续道,“我是秦少爷,不是傅少爷。” 第97章 会法语的小美女 脸皮真是够厚,听不出那句话是讽刺? 梁听雪扯唇,按捺下心里的无语,敛眸笑了笑,没回话。 他继续问,“你是法语专业的?” 浴室湿热,气温不断上升,梁听雪感觉刚被空调压下去的黏腻感又升了起来。 “秦少爷,您还是出去吹空调。” 她不打算回答他,倒是摆明了赶人走。 秦少爷养尊处优,身份长相在那摆着,普通女孩轻易不敢靠近,二代小姐大多娇又高傲。 头回见这样的。 朴素,有才,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关键是,长得很漂亮。 有意思。 悠懒走到门口,又回头,靠着门框。 “临时电源,随时可能断电。有需要叫我。” 男孩子像是刻意放低了音调,“我就在门口等你。” 最后这句浮浪轻佻的话,让她在洗澡过程中多少有些不自在。 女孩子出来的时候,穿的还是t恤长裤,齐齐整整。 没情趣。 不过,她这样的身材脸蛋呢,披个麻袋都漂亮。 不时髦的衣着瑕不掩瑜。 看得出来,头发被她尽可能地擦干了,但再怎么擦都不可能干透,披散在肩上,脸上浮着被蒸汽蒸热的红。 “会法语的小美女。” 梁听雪从浴室出来,果不其然门口仍然守着那无赖。 回应他的调侃,她微笑,“秦少爷。” 秦崇满意地眯了眯眼,“乖了。” “那你希望我怎么叫你?on aour?on cur?” 梁听雪: 本还保持着的微笑消失殆尽。 以为在跟他调情? “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叫我奶奶。” 她一转头,湿漉漉的发尾直接甩在他脸上,像一个巴掌一样响脆。 “我倒是不介意。”男孩厚脸皮地凑上来,低颈,从她身后靠近。 “但我奶奶可能介意。” 梁听雪步伐越走越快,身后的人也没脸没皮地越凑越近。 他继续道,“要不你跟我回家见见她老人家,看她同不同意让位?” 感觉到少年的气息侵袭,梁听雪猛地止住脚步。 “秦少爷!” 她愠怒地斥了声。 秦崇颇为享受地应了一声。 “真好听。” 梁听雪瞪着他嘚瑟的眉目,瞬间气笑。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少爷,您如果听不懂什么叫反讽,建议您回小学复读。” 秦崇挑眉,“你懂?那你教教我。” 梁听雪算见识了什么叫做狗皮膏药。 她说一句,他可以接一万句。 打不过,闭嘴为上。 她不说话了。 头也不回地下楼。 身后传来少年轻佻浪笑,“明天见。” “会法语的小美女。” 梁听雪本来自己带了一件淡蓝色衬衫裙。要在国际辩论开幕这天穿。 但主办方不太满意,直接帮她租了一套正式礼服。 礼服是大露背的款式,而且没有任何系带,胸前的布料也少得可怜。 她紧张地绷着脊背,总感觉一不小心礼服就会脱落,走光。 “听雪!过来!见一见我们华州大学的校董!” 她还在更衣室里磨蹭,还没来得及想好该怎么处理这一身礼服,就听到系领导在门口喊她。 无奈,她只好又将领口往上提了提,僵硬地走了出去。 她刚从后台更衣室走出去,就看到不久前刚见过的两张面孔。 高档别墅里的年轻男人和耍混少年。 “来,听雪,这是此次国际辩论赛代表华州大学提供赞助的秦总,我们特别邀请来参加开幕式的嘉宾。” 系领导殷切地将她拉过来,又转向秦峥,介绍到,“这是外语院梁教授的女儿,梁听雪,今天担任学生主持,妥妥的后起之秀,前途无量啊。” 秦峥和煦地笑了笑,“是你啊?” “还以为你是辩手,没想到是主持。” “你们认识?”系主任诧异问道。 梁听雪露出一个灿烂微笑,“秦总好。” 她向系领导解释,“昨天我们租的公寓停水断电,幸亏遇到秦总,否则今天个个都要蓬头垢面出来丢人了。” “是吗?真是缘分呐。” 梁听雪竭力忽视秦峥身旁还有一道灼热的眼神,但躲不掉,系领导的下一句,就是对他郑重的介绍。 “这位也见过了?我们校董的弟弟,相当出色,顶级学府金融系高才生,才一年级,就在国际操盘模拟比赛夺冠,说起来,你们算同一届。” 梁听雪看向他,眼神里多了几分惊讶。 看起来吊儿郎当,没想到还是个有几把刷子的。 她很勉强地朝她点了个头。 少年今天穿了一身白色运动服,顺发,比昨天看起来乖了不少。 “秦崇。” 他伸手,自我介绍。 她一懵,小幅度地伸出手。“梁听雪。” 然后是一阵系领导和秦峥之间的寒暄。 梁听雪默默陪了大约半个小时,才借口走掉。 就这么一会的时间,她的肩背就酸得不要不要的。 她刚瘫下来松一口气,突然听见门口脚步声靠近,浑身一僵。 “你不难受?” “打算这样梗着脖子挺几个小时?” 第97章 会法语的小美女 脸皮真是够厚,听不出那句话是讽刺? 梁听雪扯唇,按捺下心里的无语,敛眸笑了笑,没回话。 他继续问,“你是法语专业的?” 浴室湿热,气温不断上升,梁听雪感觉刚被空调压下去的黏腻感又升了起来。 “秦少爷,您还是出去吹空调。” 她不打算回答他,倒是摆明了赶人走。 秦少爷养尊处优,身份长相在那摆着,普通女孩轻易不敢靠近,二代小姐大多娇又高傲。 头回见这样的。 朴素,有才,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关键是,长得很漂亮。 有意思。 悠懒走到门口,又回头,靠着门框。 “临时电源,随时可能断电。有需要叫我。” 男孩子像是刻意放低了音调,“我就在门口等你。” 最后这句浮浪轻佻的话,让她在洗澡过程中多少有些不自在。 女孩子出来的时候,穿的还是t恤长裤,齐齐整整。 没情趣。 不过,她这样的身材脸蛋呢,披个麻袋都漂亮。 不时髦的衣着瑕不掩瑜。 看得出来,头发被她尽可能地擦干了,但再怎么擦都不可能干透,披散在肩上,脸上浮着被蒸汽蒸热的红。 “会法语的小美女。” 梁听雪从浴室出来,果不其然门口仍然守着那无赖。 回应他的调侃,她微笑,“秦少爷。” 秦崇满意地眯了眯眼,“乖了。” “那你希望我怎么叫你?on aour?on cur?” 梁听雪: 本还保持着的微笑消失殆尽。 以为在跟他调情? “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叫我奶奶。” 她一转头,湿漉漉的发尾直接甩在他脸上,像一个巴掌一样响脆。 “我倒是不介意。”男孩厚脸皮地凑上来,低颈,从她身后靠近。 “但我奶奶可能介意。” 梁听雪步伐越走越快,身后的人也没脸没皮地越凑越近。 他继续道,“要不你跟我回家见见她老人家,看她同不同意让位?” 感觉到少年的气息侵袭,梁听雪猛地止住脚步。 “秦少爷!” 她愠怒地斥了声。 秦崇颇为享受地应了一声。 “真好听。” 梁听雪瞪着他嘚瑟的眉目,瞬间气笑。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少爷,您如果听不懂什么叫反讽,建议您回小学复读。” 秦崇挑眉,“你懂?那你教教我。” 梁听雪算见识了什么叫做狗皮膏药。 她说一句,他可以接一万句。 打不过,闭嘴为上。 她不说话了。 头也不回地下楼。 身后传来少年轻佻浪笑,“明天见。” “会法语的小美女。” 梁听雪本来自己带了一件淡蓝色衬衫裙。要在国际辩论开幕这天穿。 但主办方不太满意,直接帮她租了一套正式礼服。 礼服是大露背的款式,而且没有任何系带,胸前的布料也少得可怜。 她紧张地绷着脊背,总感觉一不小心礼服就会脱落,走光。 “听雪!过来!见一见我们华州大学的校董!” 她还在更衣室里磨蹭,还没来得及想好该怎么处理这一身礼服,就听到系领导在门口喊她。 无奈,她只好又将领口往上提了提,僵硬地走了出去。 她刚从后台更衣室走出去,就看到不久前刚见过的两张面孔。 高档别墅里的年轻男人和耍混少年。 “来,听雪,这是此次国际辩论赛代表华州大学提供赞助的秦总,我们特别邀请来参加开幕式的嘉宾。” 系领导殷切地将她拉过来,又转向秦峥,介绍到,“这是外语院梁教授的女儿,梁听雪,今天担任学生主持,妥妥的后起之秀,前途无量啊。” 秦峥和煦地笑了笑,“是你啊?” “还以为你是辩手,没想到是主持。” “你们认识?”系主任诧异问道。 梁听雪露出一个灿烂微笑,“秦总好。” 她向系领导解释,“昨天我们租的公寓停水断电,幸亏遇到秦总,否则今天个个都要蓬头垢面出来丢人了。” “是吗?真是缘分呐。” 梁听雪竭力忽视秦峥身旁还有一道灼热的眼神,但躲不掉,系领导的下一句,就是对他郑重的介绍。 “这位也见过了?我们校董的弟弟,相当出色,顶级学府金融系高才生,才一年级,就在国际操盘模拟比赛夺冠,说起来,你们算同一届。” 梁听雪看向他,眼神里多了几分惊讶。 看起来吊儿郎当,没想到还是个有几把刷子的。 她很勉强地朝她点了个头。 少年今天穿了一身白色运动服,顺发,比昨天看起来乖了不少。 “秦崇。” 他伸手,自我介绍。 她一懵,小幅度地伸出手。“梁听雪。” 然后是一阵系领导和秦峥之间的寒暄。 梁听雪默默陪了大约半个小时,才借口走掉。 就这么一会的时间,她的肩背就酸得不要不要的。 她刚瘫下来松一口气,突然听见门口脚步声靠近,浑身一僵。 “你不难受?” “打算这样梗着脖子挺几个小时?” 第98章 一见钟情 因为她塌腰的动作,胸前乍泄春光。 秦崇进门,目光碰到她,立刻移开。 小小年纪落落大方是真的。 可今天再一见,妆容精致,扮相惊艳,神色却莫名的局促。 就在她刚刚转身的瞬间,秦崇找到了她局促不安的原因。 “华州大学这么穷?” “住的地方没水没电,给的裙子也衣不蔽体。” 梁听雪立刻背过身去,“这么看不上,秦少爷倒是捐两栋楼啊” 秦崇摘下自己的运动腕带,从她腰际处的两根背带传了过去,随意地打了个结。 气息压过来,感觉到整件裙子往上提的时候,梁听雪肩背一颤。 “回去问问你爸。” 少年身上的青柠气味再一次朝她袭来。 “华州大学从北区到西区,哪栋楼不是秦家捐的。” 她不由愣住。 姓秦,是华城的秦家? “谢谢。” 背后多了一根带子的聚力,也让她胸前的领口高了不少。 这回少年倒是走得匆忙,她转身朝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后背。 白色的腕带扎在她本就带着白色元素的礼服上,一点都不违和。 反而看着像设计好的腰带,像一只吻在她腰上的立体蝴蝶。 从视觉上,腰线也拉高了不少,衬得她的腿更加修长。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唇角抿了抿。 那人好像也没有那么让人讨厌。 “听雪?该上台了。” 门口的工作人员催促着。 她应声,“就来。” 梁听雪从后台甬道穿到舞台后台的时候,少年背着她,正在跟几个外国大学生交谈。 秦崇从玻璃中看到了一袭月白礼裙蹁跹朝他的方向走来,流苏耳饰随着步伐轻颤。 他漫不经心地插兜,声线低沉,却恰好在她经过他时漫进她的耳。 “you thk she’s suddenly yours jt‘cae she’s closer?”(你以为她靠近,就触手可及了?) 他掐着点,在她擦肩而过时,朝她转头看过来。 梁听雪捏着裙摆的指尖骤然收紧。 眼中映出她瞬间怔愣的表情,他散漫轻笑,慢条斯理地转回目光。 \"jt a sucker’s rally if you keep divg now, you’ll be the one left holdg the bag when she tanks aga''(说不定只是回弹,别老想着抄底。) 听懂他口中的“she”说的是股市行情的时候,她眉头一蹙。 被耍的感觉。 抬头,透过冷面玻璃,梁听雪看到他状似无意地看过来,眉梢一挑。 梁听雪回之以一瞪。 一抹月白裙摆就此从走廊尽头处溜走。 后台。 “听雪,一会广电主持下来后,你就按照中文,英语,德语,法语的顺序来介绍辩论规则。” 梁听雪叹了口气,“王导,真的必须秀这一段吗。” 对方以为她露怯,笑,“加油,你别紧张,彩排的时候效果很好,按照流程来就行。” 梁听雪不再挣扎。 四周的灯光朝她聚焦过来,大屏上打出她的名字。她在瞬间适应了舞台强光,照着流程,念比赛规则。 台下第一排,坐着少年,斜倚着椅背,满不正经,目不转睛盯着她。 双语主持。 秦崇拿起一颗贵宾坐席旁的糖,玩味撵着糖纸,眼神不加掩饰的灼着她。 不光是会法语,英语也不错嘛。 果然华大的外语院美女不一般。 在梁听雪用第三种语言流畅的口播辩论赛规则时,秦崇的翘着的二郎腿腾地放下了。 吊儿郎当斜倚歪靠的坐姿,没缘由一点点变得笔直。 一旁的秦峥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底,不由轻笑出声,“肃然起敬?” 秦崇手握拳状,轻咳,“深感震撼。” 秦峥乐了,“今天不是本来穿了正装,打算孔雀开屏来了吗?怎么后来又换回了运动服??” 他伸手拨了拨自己额前的头发。“太刻意就不帅了。美女都爱松弛感。”他啧声,“唉你不懂。” 秦峥无语地想拿手册捶他,“你少给我天天研究怎么泡妞。” 秦崇朝他靠过来,“刚刚那老头说,她爸是华洲大学的教授?是哪个院的?” 秦峥剜了他一眼。 “怎么。” “八百年没见你关注一会华州大学,这会闻着味就来了?” 秦崇,“我会对她好的。” 秦峥: “到底哪个院?” 秦峥磨不过,“外语院。” “外语院在哪个区?” 秦崇其实对华洲大学真没什么了解。 只知道秦家年年赞助,捐楼。 秦老太很舍得在教育界投资。 “东区。” “哦。”他挠了挠鼻子,“奶奶为什么不捐东区的楼?” 秦峥呵呵,“你少到人女孩子眼前装逼。” “别肖想了。“梁教授两袖清风,最讨厌你这种一看就是纨绔子弟的人。” 秦崇面色不改,“我追她又不是追她爸。她喜欢我就行。” 秦峥,“那你问人家爸爸哪个院的干嘛。不就是想让奶奶捐楼给你追女孩么。” 秦崇: 开幕式结束时已经是中午了。 她换下礼服,想把运动腕带还给秦家那混小子,却在会场中找不到人。 收拾好东西去吃饭,休息,一觉醒来就到了晚上。 主办方给国际学生们包了一间清,让国际学生友好交流。 彼时,因为开幕式担任多语言主持,几乎所有国际学生都认识了梁听雪,她也顺理成章地被拖到酒里做聚会的野生主持兼翻译。 递话筒挨个让国际学生自我介绍。 都是同龄人,又是一帮能说会道的人,没一会时间就气氛热烈。 被几个同龄的外国女大一起拉着喝了几口鸡尾酒,话筒递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前时,她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那是谁。 “troduce yourself,please?”(请自我介绍) 对方上前一步,附身,靠近她的话筒。“q chong a student fro cabrid”(秦崇,剑桥大学学生。) 在她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他说,“and you have at hello” 喧闹的起哄声四起,记忆城墙似乎伴随着那一瞬间的心悸,震荡,瓦解,她突然整个人迅速往下坠落。 一阵冷意席卷了全身,她急速被卷入一阵寒流,刺骨的寒 第98章 一见钟情 因为她塌腰的动作,胸前乍泄春光。 秦崇进门,目光碰到她,立刻移开。 小小年纪落落大方是真的。 可今天再一见,妆容精致,扮相惊艳,神色却莫名的局促。 就在她刚刚转身的瞬间,秦崇找到了她局促不安的原因。 “华州大学这么穷?” “住的地方没水没电,给的裙子也衣不蔽体。” 梁听雪立刻背过身去,“这么看不上,秦少爷倒是捐两栋楼啊” 秦崇摘下自己的运动腕带,从她腰际处的两根背带传了过去,随意地打了个结。 气息压过来,感觉到整件裙子往上提的时候,梁听雪肩背一颤。 “回去问问你爸。” 少年身上的青柠气味再一次朝她袭来。 “华州大学从北区到西区,哪栋楼不是秦家捐的。” 她不由愣住。 姓秦,是华城的秦家? “谢谢。” 背后多了一根带子的聚力,也让她胸前的领口高了不少。 这回少年倒是走得匆忙,她转身朝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后背。 白色的腕带扎在她本就带着白色元素的礼服上,一点都不违和。 反而看着像设计好的腰带,像一只吻在她腰上的立体蝴蝶。 从视觉上,腰线也拉高了不少,衬得她的腿更加修长。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唇角抿了抿。 那人好像也没有那么让人讨厌。 “听雪?该上台了。” 门口的工作人员催促着。 她应声,“就来。” 梁听雪从后台甬道穿到舞台后台的时候,少年背着她,正在跟几个外国大学生交谈。 秦崇从玻璃中看到了一袭月白礼裙蹁跹朝他的方向走来,流苏耳饰随着步伐轻颤。 他漫不经心地插兜,声线低沉,却恰好在她经过他时漫进她的耳。 “you thk she’s suddenly yours jt‘cae she’s closer?”(你以为她靠近,就触手可及了?) 他掐着点,在她擦肩而过时,朝她转头看过来。 梁听雪捏着裙摆的指尖骤然收紧。 眼中映出她瞬间怔愣的表情,他散漫轻笑,慢条斯理地转回目光。 \"jt a sucker’s rally if you keep divg now, you’ll be the one left holdg the bag when she tanks aga''(说不定只是回弹,别老想着抄底。) 听懂他口中的“she”说的是股市行情的时候,她眉头一蹙。 被耍的感觉。 抬头,透过冷面玻璃,梁听雪看到他状似无意地看过来,眉梢一挑。 梁听雪回之以一瞪。 一抹月白裙摆就此从走廊尽头处溜走。 后台。 “听雪,一会广电主持下来后,你就按照中文,英语,德语,法语的顺序来介绍辩论规则。” 梁听雪叹了口气,“王导,真的必须秀这一段吗。” 对方以为她露怯,笑,“加油,你别紧张,彩排的时候效果很好,按照流程来就行。” 梁听雪不再挣扎。 四周的灯光朝她聚焦过来,大屏上打出她的名字。她在瞬间适应了舞台强光,照着流程,念比赛规则。 台下第一排,坐着少年,斜倚着椅背,满不正经,目不转睛盯着她。 双语主持。 秦崇拿起一颗贵宾坐席旁的糖,玩味撵着糖纸,眼神不加掩饰的灼着她。 不光是会法语,英语也不错嘛。 果然华大的外语院美女不一般。 在梁听雪用第三种语言流畅的口播辩论赛规则时,秦崇的翘着的二郎腿腾地放下了。 吊儿郎当斜倚歪靠的坐姿,没缘由一点点变得笔直。 一旁的秦峥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底,不由轻笑出声,“肃然起敬?” 秦崇手握拳状,轻咳,“深感震撼。” 秦峥乐了,“今天不是本来穿了正装,打算孔雀开屏来了吗?怎么后来又换回了运动服??” 他伸手拨了拨自己额前的头发。“太刻意就不帅了。美女都爱松弛感。”他啧声,“唉你不懂。” 秦峥无语地想拿手册捶他,“你少给我天天研究怎么泡妞。” 秦崇朝他靠过来,“刚刚那老头说,她爸是华洲大学的教授?是哪个院的?” 秦峥剜了他一眼。 “怎么。” “八百年没见你关注一会华州大学,这会闻着味就来了?” 秦崇,“我会对她好的。” 秦峥: “到底哪个院?” 秦峥磨不过,“外语院。” “外语院在哪个区?” 秦崇其实对华洲大学真没什么了解。 只知道秦家年年赞助,捐楼。 秦老太很舍得在教育界投资。 “东区。” “哦。”他挠了挠鼻子,“奶奶为什么不捐东区的楼?” 秦峥呵呵,“你少到人女孩子眼前装逼。” “别肖想了。“梁教授两袖清风,最讨厌你这种一看就是纨绔子弟的人。” 秦崇面色不改,“我追她又不是追她爸。她喜欢我就行。” 秦峥,“那你问人家爸爸哪个院的干嘛。不就是想让奶奶捐楼给你追女孩么。” 秦崇: 开幕式结束时已经是中午了。 她换下礼服,想把运动腕带还给秦家那混小子,却在会场中找不到人。 收拾好东西去吃饭,休息,一觉醒来就到了晚上。 主办方给国际学生们包了一间清,让国际学生友好交流。 彼时,因为开幕式担任多语言主持,几乎所有国际学生都认识了梁听雪,她也顺理成章地被拖到酒里做聚会的野生主持兼翻译。 递话筒挨个让国际学生自我介绍。 都是同龄人,又是一帮能说会道的人,没一会时间就气氛热烈。 被几个同龄的外国女大一起拉着喝了几口鸡尾酒,话筒递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前时,她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那是谁。 “troduce yourself,please?”(请自我介绍) 对方上前一步,附身,靠近她的话筒。“q chong a student fro cabrid”(秦崇,剑桥大学学生。) 在她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他说,“and you have at hello” 喧闹的起哄声四起,记忆城墙似乎伴随着那一瞬间的心悸,震荡,瓦解,她突然整个人迅速往下坠落。 一阵冷意席卷了全身,她急速被卷入一阵寒流,刺骨的寒 第99章 醒来 寒流的裹胁让她动弹不得,绝望中,她看到有人奋力游向自己。 是秦崇。 怎么是秦崇呢? 她再也不想见到他。 不要。 她想伸展四肢自己游开,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 听觉嗅觉,连带着模糊的视觉,让她从幻境中恢复。 随着一阵白光刺激“秦总,少夫人应该是醒了。” “醒了?” 她睁开眼。微距中是一支医生的灯筒,和明晃晃的日光,提示着她环境的安全。 “您请试着握拳。” 她指尖蜷起,不算费劲。 “有没有哪里疼?” 她恍惚了一瞬,摇头。 男人焦虑地冲到她面前,她侧目,看到前所未有的慌。 一层薄薄的水汽爬上了男人的眼眸。 在哭啊。 哭什么。 好笑。 梁听雪眼睑颤了颤,冷冷看过去,没有任何触动。 昏迷前的回忆袭来,她想起自己被吴聿带走。 差点被苏灿侮辱,又被吴聿囚禁 她试过很多方式逃跑,没用,最后开始绝食。 再后来,似乎是在她快撑不住的时候,有人闯进阁楼,吴聿被狠狠打趴下,她还记得那一通揍的声音。 是拳拳到肉的狠。 “还好吗,你” 秦崇拽住她的手,莫名有些惊慌失措。 却被她立刻厌恶地挣脱开了。 秦崇的手微僵,“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其实虚弱得很,喉咙很哑,想喝水。 可她只是很平和地嗯了一声,厌恶地看着他。 “看见你,我不舒服。” 秦崇胡子拉碴,双目通红,她没看见似的将头扭开,闭眼。 秦崇唇角微不可察地绷紧。 心像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医生见状,解围似的道,“秦总,少夫人刚经历了长时间昏迷,可能存在一些意识混沌我建议,还是先让她好好休息。” “您也守了一天一夜了,也该好好休息了。” 秦崇充耳不闻地看着她,不见她有任何反应。 半晌,他才放弃,“好。你先好好休息。” 合上门,她才慢慢睁开了眼。 像是做了一场无比漫长的噩梦。 可醒过来时,却像是噩梦仍未结束。 她又闭上眼,重新睡了过去。 醒来时,门外的月亮又变成了太阳。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几天没有进食,可是身体并没有前几日那样难受。 她看着自己手上扎着的滞留针。 再环看四周。 居然回到了海岛的度假村? 在她努力感知身侧环境的时候,才发现一直有人盯着她看。 “睡饱了吗。” 秦崇走到她身边。 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也不复邋遢。 自然而然地坐到她的床上,撩开她的头发,一脸疼惜的看着她。 “秦少爷,你不嫌脏吗?” 梁听雪没有躲。只是仿佛看陌生人似的眼神,毫不遮掩她的冷漠。 秦崇的脸色阴沉,“你在说什么?” 梁听雪面无表情,“我失踪这些天跟苏灿在一起,跟吴聿在一起。” 男人的眉目之间覆上了一层倦怠。 “梁听雪,你别这么说话。这事怪我。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梁听雪恹恹地靠到床沿,“可我嫌你脏。” 秦崇沉目,想解释什么,话刚到嘴边,“我以后” “你很愧疚吗。” 好新奇。 秦崇这表情。 搞得跟真的很在意她似的。 “愧疚的话,发发善心跟我离了。” “看到你,我真的很倒胃口。” “听雪,你别这样” 秦崇喉间上下一滚。 “你怀孕了。” 一句话,五雷轰顶。 “怀孕??我怎么会怀孕??” 她突然想起那一日的意外,他根本没有来得及做措施。 “我怀孕了,我们快点打掉它。” “万一是苏灿的呢,又万一是吴聿的呢?又或者是哪个” “够了,梁听雪。别瞎说,医生说你没有被侵犯的痕迹。” 秦崇眼底化不开的沉,“孩子是我的。” 梁听雪扑哧一笑,“因为我没有被玷污,所以才值得秦少爷救回来,对吗?” 她的冷笑很短暂,“可惜了。跟你的孩子,我更不会生下来。” 她闭上眼,没再给他任何眼神。 秦崇僵在原地。 怔怔盯着她苍白的脸。 那么脆弱,那么狠。 “度假村是我建的。你以前说过喜欢这里。” 秦崇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曾经,他认为自己从来不需要向她解释,说明。 现在,他却像是急着要证明些什么。 “以前是以前。” 她说。 “现在不喜欢了。” 转了个身,将头埋进被子里。 她躺得浑身都僵硬。 直到听见男人出门的声音,她的神经落下来。 与此同时,她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抑制不住的颤抖。 在岛上过了几天。 不管她走到哪里,秦崇都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别跟着我。” 她撂下这句话,转身踏进草坪花丛。 采了一大捧花出来时,秦崇还在原地等她。 “你闲得慌?” 她憎恶的眼神太明显。 秦崇嗯声,风灌进他的衬衣,毫不犹豫吹冷他的体表温度。 “我出来散步是为了让心情变好。可是看见你,我心情很差。” 她抬起冷漠的眼,认认真真说。 “好。我跟远一点。” 她索然无味地撒掉了手中一大半的花。 “可你跟着,我心情就不好了。那我散步还有什么意义?” “怎样你心情可以好?” 梁听雪眼中讽意深深,“你觉得你对我很体贴是吗。” “我说要回华城,要跟你离婚,你耳朵聋了吗。” 她指尖的花只在慢慢掉落,好一阵,空了。 她没表情地朝房间走了回去。 这一回,她没住进度假村的套房。 住进了一间海上的木屋。 回房间时,饭菜香夹着木香袭击嗅觉和味蕾,但梁听雪却几乎是立刻反胃。 餐桌上的一碗鳗鱼汤,处理得几乎没有腥味。 但这仅存的一丝海味却让她快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 她捂着嘴忍不住干呕起来。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 她卧室的房门被打开。 男人的步伐和气息靠近。 “我把海鲜端走了。去吃点东西。” 梁听雪,“我看见你就没胃口。” 不光是海鲜。 她胃里空了太久,一开始进食,就想吐。 什么都吃不下。 “好。我走。” 他走到桌前,将一束花插到花瓶里。 好像是根据她刚刚采的那一束,重新采了一遍。 颜色一种都不缺。 “想逃走,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才能跑,不是么。” 第99章 醒来 寒流的裹胁让她动弹不得,绝望中,她看到有人奋力游向自己。 是秦崇。 怎么是秦崇呢? 她再也不想见到他。 不要。 她想伸展四肢自己游开,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 听觉嗅觉,连带着模糊的视觉,让她从幻境中恢复。 随着一阵白光刺激“秦总,少夫人应该是醒了。” “醒了?” 她睁开眼。微距中是一支医生的灯筒,和明晃晃的日光,提示着她环境的安全。 “您请试着握拳。” 她指尖蜷起,不算费劲。 “有没有哪里疼?” 她恍惚了一瞬,摇头。 男人焦虑地冲到她面前,她侧目,看到前所未有的慌。 一层薄薄的水汽爬上了男人的眼眸。 在哭啊。 哭什么。 好笑。 梁听雪眼睑颤了颤,冷冷看过去,没有任何触动。 昏迷前的回忆袭来,她想起自己被吴聿带走。 差点被苏灿侮辱,又被吴聿囚禁 她试过很多方式逃跑,没用,最后开始绝食。 再后来,似乎是在她快撑不住的时候,有人闯进阁楼,吴聿被狠狠打趴下,她还记得那一通揍的声音。 是拳拳到肉的狠。 “还好吗,你” 秦崇拽住她的手,莫名有些惊慌失措。 却被她立刻厌恶地挣脱开了。 秦崇的手微僵,“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其实虚弱得很,喉咙很哑,想喝水。 可她只是很平和地嗯了一声,厌恶地看着他。 “看见你,我不舒服。” 秦崇胡子拉碴,双目通红,她没看见似的将头扭开,闭眼。 秦崇唇角微不可察地绷紧。 心像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医生见状,解围似的道,“秦总,少夫人刚经历了长时间昏迷,可能存在一些意识混沌我建议,还是先让她好好休息。” “您也守了一天一夜了,也该好好休息了。” 秦崇充耳不闻地看着她,不见她有任何反应。 半晌,他才放弃,“好。你先好好休息。” 合上门,她才慢慢睁开了眼。 像是做了一场无比漫长的噩梦。 可醒过来时,却像是噩梦仍未结束。 她又闭上眼,重新睡了过去。 醒来时,门外的月亮又变成了太阳。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几天没有进食,可是身体并没有前几日那样难受。 她看着自己手上扎着的滞留针。 再环看四周。 居然回到了海岛的度假村? 在她努力感知身侧环境的时候,才发现一直有人盯着她看。 “睡饱了吗。” 秦崇走到她身边。 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也不复邋遢。 自然而然地坐到她的床上,撩开她的头发,一脸疼惜的看着她。 “秦少爷,你不嫌脏吗?” 梁听雪没有躲。只是仿佛看陌生人似的眼神,毫不遮掩她的冷漠。 秦崇的脸色阴沉,“你在说什么?” 梁听雪面无表情,“我失踪这些天跟苏灿在一起,跟吴聿在一起。” 男人的眉目之间覆上了一层倦怠。 “梁听雪,你别这么说话。这事怪我。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梁听雪恹恹地靠到床沿,“可我嫌你脏。” 秦崇沉目,想解释什么,话刚到嘴边,“我以后” “你很愧疚吗。” 好新奇。 秦崇这表情。 搞得跟真的很在意她似的。 “愧疚的话,发发善心跟我离了。” “看到你,我真的很倒胃口。” “听雪,你别这样” 秦崇喉间上下一滚。 “你怀孕了。” 一句话,五雷轰顶。 “怀孕??我怎么会怀孕??” 她突然想起那一日的意外,他根本没有来得及做措施。 “我怀孕了,我们快点打掉它。” “万一是苏灿的呢,又万一是吴聿的呢?又或者是哪个” “够了,梁听雪。别瞎说,医生说你没有被侵犯的痕迹。” 秦崇眼底化不开的沉,“孩子是我的。” 梁听雪扑哧一笑,“因为我没有被玷污,所以才值得秦少爷救回来,对吗?” 她的冷笑很短暂,“可惜了。跟你的孩子,我更不会生下来。” 她闭上眼,没再给他任何眼神。 秦崇僵在原地。 怔怔盯着她苍白的脸。 那么脆弱,那么狠。 “度假村是我建的。你以前说过喜欢这里。” 秦崇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曾经,他认为自己从来不需要向她解释,说明。 现在,他却像是急着要证明些什么。 “以前是以前。” 她说。 “现在不喜欢了。” 转了个身,将头埋进被子里。 她躺得浑身都僵硬。 直到听见男人出门的声音,她的神经落下来。 与此同时,她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抑制不住的颤抖。 在岛上过了几天。 不管她走到哪里,秦崇都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别跟着我。” 她撂下这句话,转身踏进草坪花丛。 采了一大捧花出来时,秦崇还在原地等她。 “你闲得慌?” 她憎恶的眼神太明显。 秦崇嗯声,风灌进他的衬衣,毫不犹豫吹冷他的体表温度。 “我出来散步是为了让心情变好。可是看见你,我心情很差。” 她抬起冷漠的眼,认认真真说。 “好。我跟远一点。” 她索然无味地撒掉了手中一大半的花。 “可你跟着,我心情就不好了。那我散步还有什么意义?” “怎样你心情可以好?” 梁听雪眼中讽意深深,“你觉得你对我很体贴是吗。” “我说要回华城,要跟你离婚,你耳朵聋了吗。” 她指尖的花只在慢慢掉落,好一阵,空了。 她没表情地朝房间走了回去。 这一回,她没住进度假村的套房。 住进了一间海上的木屋。 回房间时,饭菜香夹着木香袭击嗅觉和味蕾,但梁听雪却几乎是立刻反胃。 餐桌上的一碗鳗鱼汤,处理得几乎没有腥味。 但这仅存的一丝海味却让她快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 她捂着嘴忍不住干呕起来。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 她卧室的房门被打开。 男人的步伐和气息靠近。 “我把海鲜端走了。去吃点东西。” 梁听雪,“我看见你就没胃口。” 不光是海鲜。 她胃里空了太久,一开始进食,就想吐。 什么都吃不下。 “好。我走。” 他走到桌前,将一束花插到花瓶里。 好像是根据她刚刚采的那一束,重新采了一遍。 颜色一种都不缺。 “想逃走,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才能跑,不是么。” 第100章 最需要的时候 梁听雪盯着那束花。 眼眸黑洞洞,仿佛没灵魂的娃娃。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久违又熟悉的银铃声一响,她一怔。 心间陡然震颤。 刚一抬眸,银铃就响在了手腕上。 “总觉得你戴上这条红绳,从生日那天开始没招到什么好运” “所以我拿去庙里开光了。怪我。应该早点拿回来给你。” 他将那条粱母的红绳绑到她的手腕上,感受到一阵无边的窒息。 梁听雪僵硬地扯出一抹笑,“秦总。你听过一句话吗。”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关上木屋门的时候,秦崇感觉自己像是关上了一道光亮。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少夫人妊娠初期,孕反有些严重,还有伴随轻微厌食症的倾向。” 医生在汇报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气氛因为一个人的黑脸气氛骤然变冷。 但梁听雪面对食物时没有任何欲望,甚至是明显的排斥,显示出她已经存在进食障碍。 “厌食症?为什么会有厌食症?” 医生,“具体原因不好判断。” 秦崇脑子里闪过一种可能性。 “她想饿死自己的小孩?” 这秦家少夫人只是看似自由,实际上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压根出不去这一片小岛。 在这种环境中,如果她真的不想要小孩,也许真的会从心理上造成压抑和厌食。 他避重就轻地说,“造成厌食的原因不是单一的,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到她能接受的食物,毕竟打营养液并不能替代进食。” 半天过去,秦崇重新进入小木屋的时候,看到的仍是一桌几乎原封不动的菜。 有一盘大概是味道重。被梁听雪直接倒进了垃圾桶里。 “把东西都撤掉。” 他挥了挥手,让人直接将餐桌收拾干净。 “吃不下,我们就不吃。” 他站到她身后。 “等你想到要吃什么再告诉我,行吗。” 梁听雪只是坐在朝海的沙发上,置若罔闻,一动不动。 他的所有耐心和温柔,都像直接洒进了大海。 他眼中顷刻间随着海面猛烈翻涌,又片刻归于沉寂。 “梁听雪?” 她听见熟悉的女音,伴着木屋的敲门声。她扭头,秦崇不紧不慢,走过去开门。 门口的人朝她奔过来。 “路妍?” 梁听雪眼眸刹那被点亮,立刻站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木门被轻缓地带上,她下意识侧目看过去。 透着窗子看见男人不声不响,从木屋边上的桥离开。 “你怎么来了也不告诉我呢?发生了什么事到底?人都憔悴了。” 她原本丰润的鹅蛋脸几乎挂不住肉。 梁听雪的目光腾地暗下来。“秦崇找你来的?” 路妍嗯,“你们这么快就在一起了?” “这才多久。” 她听出路妍并不了解全貌,没犹豫,直接抓住路妍的手,“你带我出去。” 出度假村时,秦崇的人没有拦。 “我们去吃渔村码头的象拔蚌粥好吗?” “糖糕?” “要不,最近我店旁边新开了一家小炒,口感不错,带你试试?” 梁听雪对一切食物都无感,“路妍,带我去医院。” 路妍疑惑地睨她,“你到底怎么了?那个秦总他” “别问了。” 严格说来,岛上只有一家县级医院。 要说医疗条件,和度假村里的医疗队没得比。 但看到梁听雪一脸苍白,路妍也没再说什么,直接带她到了县医院。 小医院的妇科诊室很逼仄。 在梁听雪提出流产诉求的时候,路妍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妇科医生很刻意地看了她两三眼,“你先去做个b超,验血。” 仪器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时探测时,她腹部一阵冰凉。 b超医生动作很快。 结束检查,一边抓起几张纸让她擦拭润滑剂,一边在电脑中输入结果。 “已经有胎心了。” 在打印机发出工作的嘶声的同时,医生随口说了一嘴。 梁听雪整理衣服的动作没有任何停顿,心里也没有任何波澜。 直接取走了报告,径直回到医生办公室。 医生看着报告单,梁听雪朝甚至都想要看那张纸一眼。 只是在刚刚取报告的时候,瞥见上面有两个黑黢黢的影像,几行字。 医生抬头,“宝宝发育得很好,梁小姐。” “有没有先天缺陷要等三个月做检查,现在不着急做决定的。” 梁听雪无语到笑,“医生,我的诉求是流产,你帮我做产检是什么意思?” 医生,“梁小姐,你先别冲动,你现在太虚弱,不适合做流产” “帮我流掉!我不要这个孩子!” 路妍眼见她激动起来,“听雪,冷静下来!你告诉,到底发生了什么?” 梁听雪漠然看着她,“秦崇找你来做什么?当说客?” “我不会生下他的孩子,你要是我的朋友,你就应该站在我这边,帮我把孩子打掉!” 路妍,“我一定站在你这边,但是你听听医生怎么说,你现在太虚弱了,根本不适合流产!” 在梁听雪发现这个医院已经被秦崇提前部署过之后,她放弃了挣扎。 医院楼下,熟悉的商务车从她进门开始就停在转角,她很漠然地往那辆车看了一眼。 擦身离去。 路妍看她头也不回的身影,转头看秦崇。 “她还是不吃东西是吗?” 路妍剜了一眼他,“她吃没吃,去了哪里,你不是一清二楚吗。” 在她的认知里,梁听雪跟这个方洲集团的秦总是不久前在游轮上偶遇的。 怎么突然就有了小孩,还搞着出强制爱的戏码,到底闹什么。 她忍不住问,“秦总,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我都怀疑我要报警救我的朋友了。” 可是这副皮囊,亲自到机车店请她劝梁听雪进食的模样,有礼有节,实在不像想象中那种变态。 秦崇没怎么迟疑,“我们是夫妻。” 简要听完了她失踪的经历,路妍一针见血地问,“你为什么会允许她被带走的事情发生?” 问题太犀利,秦崇有一瞬间默然。 “难怪了。” “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现在做什么对她而言都没意义了。” 第100章 最需要的时候 梁听雪盯着那束花。 眼眸黑洞洞,仿佛没灵魂的娃娃。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久违又熟悉的银铃声一响,她一怔。 心间陡然震颤。 刚一抬眸,银铃就响在了手腕上。 “总觉得你戴上这条红绳,从生日那天开始没招到什么好运” “所以我拿去庙里开光了。怪我。应该早点拿回来给你。” 他将那条粱母的红绳绑到她的手腕上,感受到一阵无边的窒息。 梁听雪僵硬地扯出一抹笑,“秦总。你听过一句话吗。”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关上木屋门的时候,秦崇感觉自己像是关上了一道光亮。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少夫人妊娠初期,孕反有些严重,还有伴随轻微厌食症的倾向。” 医生在汇报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气氛因为一个人的黑脸气氛骤然变冷。 但梁听雪面对食物时没有任何欲望,甚至是明显的排斥,显示出她已经存在进食障碍。 “厌食症?为什么会有厌食症?” 医生,“具体原因不好判断。” 秦崇脑子里闪过一种可能性。 “她想饿死自己的小孩?” 这秦家少夫人只是看似自由,实际上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压根出不去这一片小岛。 在这种环境中,如果她真的不想要小孩,也许真的会从心理上造成压抑和厌食。 他避重就轻地说,“造成厌食的原因不是单一的,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到她能接受的食物,毕竟打营养液并不能替代进食。” 半天过去,秦崇重新进入小木屋的时候,看到的仍是一桌几乎原封不动的菜。 有一盘大概是味道重。被梁听雪直接倒进了垃圾桶里。 “把东西都撤掉。” 他挥了挥手,让人直接将餐桌收拾干净。 “吃不下,我们就不吃。” 他站到她身后。 “等你想到要吃什么再告诉我,行吗。” 梁听雪只是坐在朝海的沙发上,置若罔闻,一动不动。 他的所有耐心和温柔,都像直接洒进了大海。 他眼中顷刻间随着海面猛烈翻涌,又片刻归于沉寂。 “梁听雪?” 她听见熟悉的女音,伴着木屋的敲门声。她扭头,秦崇不紧不慢,走过去开门。 门口的人朝她奔过来。 “路妍?” 梁听雪眼眸刹那被点亮,立刻站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木门被轻缓地带上,她下意识侧目看过去。 透着窗子看见男人不声不响,从木屋边上的桥离开。 “你怎么来了也不告诉我呢?发生了什么事到底?人都憔悴了。” 她原本丰润的鹅蛋脸几乎挂不住肉。 梁听雪的目光腾地暗下来。“秦崇找你来的?” 路妍嗯,“你们这么快就在一起了?” “这才多久。” 她听出路妍并不了解全貌,没犹豫,直接抓住路妍的手,“你带我出去。” 出度假村时,秦崇的人没有拦。 “我们去吃渔村码头的象拔蚌粥好吗?” “糖糕?” “要不,最近我店旁边新开了一家小炒,口感不错,带你试试?” 梁听雪对一切食物都无感,“路妍,带我去医院。” 路妍疑惑地睨她,“你到底怎么了?那个秦总他” “别问了。” 严格说来,岛上只有一家县级医院。 要说医疗条件,和度假村里的医疗队没得比。 但看到梁听雪一脸苍白,路妍也没再说什么,直接带她到了县医院。 小医院的妇科诊室很逼仄。 在梁听雪提出流产诉求的时候,路妍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妇科医生很刻意地看了她两三眼,“你先去做个b超,验血。” 仪器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时探测时,她腹部一阵冰凉。 b超医生动作很快。 结束检查,一边抓起几张纸让她擦拭润滑剂,一边在电脑中输入结果。 “已经有胎心了。” 在打印机发出工作的嘶声的同时,医生随口说了一嘴。 梁听雪整理衣服的动作没有任何停顿,心里也没有任何波澜。 直接取走了报告,径直回到医生办公室。 医生看着报告单,梁听雪朝甚至都想要看那张纸一眼。 只是在刚刚取报告的时候,瞥见上面有两个黑黢黢的影像,几行字。 医生抬头,“宝宝发育得很好,梁小姐。” “有没有先天缺陷要等三个月做检查,现在不着急做决定的。” 梁听雪无语到笑,“医生,我的诉求是流产,你帮我做产检是什么意思?” 医生,“梁小姐,你先别冲动,你现在太虚弱,不适合做流产” “帮我流掉!我不要这个孩子!” 路妍眼见她激动起来,“听雪,冷静下来!你告诉,到底发生了什么?” 梁听雪漠然看着她,“秦崇找你来做什么?当说客?” “我不会生下他的孩子,你要是我的朋友,你就应该站在我这边,帮我把孩子打掉!” 路妍,“我一定站在你这边,但是你听听医生怎么说,你现在太虚弱了,根本不适合流产!” 在梁听雪发现这个医院已经被秦崇提前部署过之后,她放弃了挣扎。 医院楼下,熟悉的商务车从她进门开始就停在转角,她很漠然地往那辆车看了一眼。 擦身离去。 路妍看她头也不回的身影,转头看秦崇。 “她还是不吃东西是吗?” 路妍剜了一眼他,“她吃没吃,去了哪里,你不是一清二楚吗。” 在她的认知里,梁听雪跟这个方洲集团的秦总是不久前在游轮上偶遇的。 怎么突然就有了小孩,还搞着出强制爱的戏码,到底闹什么。 她忍不住问,“秦总,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我都怀疑我要报警救我的朋友了。” 可是这副皮囊,亲自到机车店请她劝梁听雪进食的模样,有礼有节,实在不像想象中那种变态。 秦崇没怎么迟疑,“我们是夫妻。” 简要听完了她失踪的经历,路妍一针见血地问,“你为什么会允许她被带走的事情发生?” 问题太犀利,秦崇有一瞬间默然。 “难怪了。” “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现在做什么对她而言都没意义了。” 第101章 单亲父亲 在她失踪了的整整四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秦崇至今都不敢细想。 当时候她该有多绝望? 才会在现在对他有这么深的怨怼。 海风仿佛夹带着她声声被他置若罔闻的挣扎,他一呼吸都是痛感。 “麻烦你多来陪她。” “你想让她好,还不如就放手让她走。” 几句话的功夫,梁听雪已经走出了十米开外。 路妍连忙追了上去。 晚上,医生准时来给她打营养点滴,她很乖顺地看着针扎进手背,没有任何挣扎。 她手背上已经有不少针眼。秦崇很急,却也知道急不得。 提吃东西,更让她觉得烦。 “岛上有一块空地。” “你想种什么花?” 这些天,梁听雪除了采花就是采花,似乎那是唯一让她开心的方式。 梁听雪没回答,秦崇自顾自说,“玫瑰?” 他始终记得她穿着粉纱,如玫瑰绽放的那一幕梦幻画面。 她这些天采的好多也都是蔷薇科的花。 “如果你喜欢” “我不喜欢。” 梁听雪撑着身子坐起来。 “秦总,不是谁都喜欢你的玫瑰花。” 她还记得当时满目是他给黎岁铺的玫瑰瀑布,那样噬人心魄的美。 “你都送给过黎岁了,还给她披过婚纱。现在装深情给谁看呢?” 秦崇心口骤然一沉。 “那是因为秦峥希望” “因为什么,都跟我没关系了。”梁听雪打断他。 将头埋进被窝,乌黑的发丝如瀑布般散落,遮掩住了她脸上的表情。 秦崇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在一点点变凉,仿佛连心跳都随着这句话的落下而停滞。 他从没发现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会有如此令人窒息的沉默。 两年前,在海岛上,她陪他养伤,跟他说那么多话,自己和他聊那么多没有回音的天。 一阵酸意侵袭,秦崇闭了闭眼。 “我一直在找黎岁,把她带回华城,是因为秦峥被害,她是唯一的目击证人。” “可她不记得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还患上了心理疾病。严重的时候,她会把我认成秦峥。” 梁听雪跟听笑话似的听完了他的话。 “看上你,是我眼瞎。” “没想到你比我更瞎。” “不过我现在不喜欢你了,现在唯一希望的是跟你离婚。” “你要帮秦峥娶了她都行,随你意,你想做什么都好。” 她说的话像是每个字都带着血。 可声音却平和得仿佛只是说了她困了。 秦崇在原地僵立着。 很久都没再听见她说话。 他喉结滚动,胸腔间不断漫出苦意。 “只要你好好吃饭。” “把孩子生下来。” “我同意跟你离婚。” 他的每一个字都说的艰难,声音像是磨砂似得粗哑。 梁听雪埋在被窝里的身子一震。 “你说真的?” “我说真的。”秦崇捏住她的手,嘴唇抵在上面,莫名的,鼻头眼眶都红。 可梁听雪只觉得很讽刺。 她说,“那你让律师来。把你说的话写成书面文件,再拿去公证。” 她说,她不信他。 秦崇眼中团着黑雾,膝上的双手一会握拳,一会松开。 前所未有的无措。 “好。” “我会让律师来。” 翌日,梁听雪醒过来的时候,秦崇正在厨房里,不知道跟谁视频连着线。 直到几句相当不正宗的中文传过来,她才发现是酒庄里的那个法国大厨。 她漫不经心扫了一眼,又回房去洗漱。 再出来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菜。 中式的,法式的,色相俱全。 她下意识想问是不是都他做的。 却觉得问了多生事端。 索性不问。 只是安静地坐到餐桌前。 “先喝一碗粥。” “你太久没吃东西了。一时间可能会不习惯。” 秦崇递了一碗吹得半温凉的粥给她。 她尝试着吃了一小口,就感觉自己的食道像生了锈的钢管,吃下去的东西如同砂纸在摩擦。 她瞬间干呕,难受得眼眶泛红。 秦崇急忙抽出一张纸,帮她将溢出唇角的粥擦掉。 “不行我吃不下去。” “没关系,先歇会。” 他给她顺背,大概过了一分钟,“你再小口一点试试,好吗。” “这个过程会有点难受。” 医生跟他描述过厌食症恢复过程中,可能病人可能会出现的排斥反应。 他其实压根不需要医生说。 秦峥刚出事那会,他压根没心思进食,刚开始重新吃东西的时候,也经历过那种不堪回首的反胃感。 那时候,陪在他身边的是梁听雪。 他吃的第一口,是她做的海鲜粥。 分明那时候的她,对她满心满眼的珍视,可他却因为自己过不去那个坎,看谁都是怀疑。 “你看看有没有你想吃的,再试一口,好不好?” “我还是吃粥。” 梁听雪闻到油味都觉得腻。 她从碗里揩了一小半粥汤,慢慢吃,机械地吞咽。 每一次的生理反应都让她觉得无比难受。 显然,她的厌食症比起他当年,要严重很多,再加上孕反,锁骨处皮贴着骨,瘦了整整一大圈。 不过慢慢的,多少她也吃了将近两勺的粥。 “很棒。再坚持一下。” 梁听雪仿佛看智障一眼看了秦崇一眼。 “秦总,我只是厌食,不是弱智。” “麻烦你别用哄小孩的语气跟我说话。” “你放心,我拼死都会把孩子生下来给你。” 秦崇被怼得无话可说,自嘲,“你就当我提前练手,学着当单亲父亲。” 他在说“单亲父亲”四个字的时候,梁听雪心里像被钝刀子拉了一下。 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该如何应对,淡淡蹙眉,不耐,“说好的律师呢?怎么还没来?” 秦崇,“明天来。” 梁听雪,“明天什么时候?” 多想摆脱他,要追问到这个程度。 他眸色慢慢地暗下来,“明天下午,离婚协议也一起给你,行吗。” 第101章 单亲父亲 在她失踪了的整整四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秦崇至今都不敢细想。 当时候她该有多绝望? 才会在现在对他有这么深的怨怼。 海风仿佛夹带着她声声被他置若罔闻的挣扎,他一呼吸都是痛感。 “麻烦你多来陪她。” “你想让她好,还不如就放手让她走。” 几句话的功夫,梁听雪已经走出了十米开外。 路妍连忙追了上去。 晚上,医生准时来给她打营养点滴,她很乖顺地看着针扎进手背,没有任何挣扎。 她手背上已经有不少针眼。秦崇很急,却也知道急不得。 提吃东西,更让她觉得烦。 “岛上有一块空地。” “你想种什么花?” 这些天,梁听雪除了采花就是采花,似乎那是唯一让她开心的方式。 梁听雪没回答,秦崇自顾自说,“玫瑰?” 他始终记得她穿着粉纱,如玫瑰绽放的那一幕梦幻画面。 她这些天采的好多也都是蔷薇科的花。 “如果你喜欢” “我不喜欢。” 梁听雪撑着身子坐起来。 “秦总,不是谁都喜欢你的玫瑰花。” 她还记得当时满目是他给黎岁铺的玫瑰瀑布,那样噬人心魄的美。 “你都送给过黎岁了,还给她披过婚纱。现在装深情给谁看呢?” 秦崇心口骤然一沉。 “那是因为秦峥希望” “因为什么,都跟我没关系了。”梁听雪打断他。 将头埋进被窝,乌黑的发丝如瀑布般散落,遮掩住了她脸上的表情。 秦崇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在一点点变凉,仿佛连心跳都随着这句话的落下而停滞。 他从没发现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会有如此令人窒息的沉默。 两年前,在海岛上,她陪他养伤,跟他说那么多话,自己和他聊那么多没有回音的天。 一阵酸意侵袭,秦崇闭了闭眼。 “我一直在找黎岁,把她带回华城,是因为秦峥被害,她是唯一的目击证人。” “可她不记得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还患上了心理疾病。严重的时候,她会把我认成秦峥。” 梁听雪跟听笑话似的听完了他的话。 “看上你,是我眼瞎。” “没想到你比我更瞎。” “不过我现在不喜欢你了,现在唯一希望的是跟你离婚。” “你要帮秦峥娶了她都行,随你意,你想做什么都好。” 她说的话像是每个字都带着血。 可声音却平和得仿佛只是说了她困了。 秦崇在原地僵立着。 很久都没再听见她说话。 他喉结滚动,胸腔间不断漫出苦意。 “只要你好好吃饭。” “把孩子生下来。” “我同意跟你离婚。” 他的每一个字都说的艰难,声音像是磨砂似得粗哑。 梁听雪埋在被窝里的身子一震。 “你说真的?” “我说真的。”秦崇捏住她的手,嘴唇抵在上面,莫名的,鼻头眼眶都红。 可梁听雪只觉得很讽刺。 她说,“那你让律师来。把你说的话写成书面文件,再拿去公证。” 她说,她不信他。 秦崇眼中团着黑雾,膝上的双手一会握拳,一会松开。 前所未有的无措。 “好。” “我会让律师来。” 翌日,梁听雪醒过来的时候,秦崇正在厨房里,不知道跟谁视频连着线。 直到几句相当不正宗的中文传过来,她才发现是酒庄里的那个法国大厨。 她漫不经心扫了一眼,又回房去洗漱。 再出来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菜。 中式的,法式的,色相俱全。 她下意识想问是不是都他做的。 却觉得问了多生事端。 索性不问。 只是安静地坐到餐桌前。 “先喝一碗粥。” “你太久没吃东西了。一时间可能会不习惯。” 秦崇递了一碗吹得半温凉的粥给她。 她尝试着吃了一小口,就感觉自己的食道像生了锈的钢管,吃下去的东西如同砂纸在摩擦。 她瞬间干呕,难受得眼眶泛红。 秦崇急忙抽出一张纸,帮她将溢出唇角的粥擦掉。 “不行我吃不下去。” “没关系,先歇会。” 他给她顺背,大概过了一分钟,“你再小口一点试试,好吗。” “这个过程会有点难受。” 医生跟他描述过厌食症恢复过程中,可能病人可能会出现的排斥反应。 他其实压根不需要医生说。 秦峥刚出事那会,他压根没心思进食,刚开始重新吃东西的时候,也经历过那种不堪回首的反胃感。 那时候,陪在他身边的是梁听雪。 他吃的第一口,是她做的海鲜粥。 分明那时候的她,对她满心满眼的珍视,可他却因为自己过不去那个坎,看谁都是怀疑。 “你看看有没有你想吃的,再试一口,好不好?” “我还是吃粥。” 梁听雪闻到油味都觉得腻。 她从碗里揩了一小半粥汤,慢慢吃,机械地吞咽。 每一次的生理反应都让她觉得无比难受。 显然,她的厌食症比起他当年,要严重很多,再加上孕反,锁骨处皮贴着骨,瘦了整整一大圈。 不过慢慢的,多少她也吃了将近两勺的粥。 “很棒。再坚持一下。” 梁听雪仿佛看智障一眼看了秦崇一眼。 “秦总,我只是厌食,不是弱智。” “麻烦你别用哄小孩的语气跟我说话。” “你放心,我拼死都会把孩子生下来给你。” 秦崇被怼得无话可说,自嘲,“你就当我提前练手,学着当单亲父亲。” 他在说“单亲父亲”四个字的时候,梁听雪心里像被钝刀子拉了一下。 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该如何应对,淡淡蹙眉,不耐,“说好的律师呢?怎么还没来?” 秦崇,“明天来。” 梁听雪,“明天什么时候?” 多想摆脱他,要追问到这个程度。 他眸色慢慢地暗下来,“明天下午,离婚协议也一起给你,行吗。” 第102章 不要探望权 第二天律师拜访,在她面前铺了一桌的文件。 她看了一眼西装革履细框眼镜的律师,翻动一纸离婚协议。 他要给她的资产真不少。 只不过都是在华城的不动产,这是做什么呢。 梁听雪朝后看了看,冷冷地睨了他一眼,“离了婚,我不打算再待在华城,给我一千座楼我也用不上。” 秦崇没一秒犹豫,“折成现金给她。” 粱听雪视线往下,“探望权就免了。” “孩子生下来,跟你,与我没关系。” 律师诧异地扶了扶眼镜,“梁小姐,这是您的权利,您……” “好。” 秦崇答应得仍然干脆,“那就不要探望权。” 她直接拿笔在协议上改改划划,侧脸绝然,铅笔沙沙,像是在摩擦谁的心脏。 半晌,她将协议递给秦崇。 他没动,原封不动地递给律师。 “回去,都按她的意思改。” “就在这里改。”梁听雪指着律师随身携带的电脑。 “如果秦总的律师觉得不便,我可以代劳。” 她漠然抬眼,直视秦崇,“毕竟我做秦总的秘书的时候,一天改过十几份合同。这点工作量不在话下。” 律师两难地呆立在原地。 “好。”他沉默了一会,才应声,平和的声线低了几许,平静的脸色像是藏着什么阴霾,粱听雪不想去看。 “律师现在就改。” 一个小时后,改好的协议被重新带到她面前,她抽出笔,署上了自己的大名,又盯着秦崇落笔。 “秦总,梁小姐,这是附条件合同,自条件成就时生效。” “嗯。”她忙不迭收走了自己那份,压在膝上。 送走了律师,秦崇很寻常地合上门,平和得像仿佛只是送走了一个老友。 他转头问她,“今天想吃什么?” …… “姐姐,天天在酒为什么不跟我喝一杯?” 闲来无事,她就到路妍新开的临海酒里待着。 一待一整天,修车又卖酒的漂亮少年像个猫一样缠着她喝一杯。 “因为我怀孕了。” 少年的神情僵了一瞬。 “但我可以跟你喝牛奶呀。”梁听雪举杯,笑。 夜晚小酒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不少人看见台的梁听雪,找她搭讪。 她好脾气地来者不拒。 秦崇到的时候,她正和少年聊得火热,鬓边还带着一朵少年送她的鹅黄小花。 他从她身边经过时,正巧听见少年那一句腻歪的“姐姐”。 他还看见梁听雪半眯着眼看他手中递过来的牛奶,应声笑。 路妍诚惶诚恐地看着走进店里,在自己身旁坐得四平八稳的秦崇。 “秦总,是你自己同意听雪来我酒找我玩的,别哪天默默让人拆了我这店。” 秦崇盯着台那眼神像是已经把店拆了八百遍,好半会他才挪开眼睛。 “不会。随她玩。” “比天天闷着好。” 可他心里压不住躁郁,嗓子冒火。“给我白兰地。” 路妍丝滑地用酒杯给他倒了一杯,清火菊花茶。 秦崇喝了一口,眸光凝在杯底,“想改开茶店了?帮你把酒移平先?” 得。 不给酒这店是非拆不可。 路妍翻了个白眼,直接将一支白兰地摆在他面前。 “秦总自便。” 他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那小年轻的梗真烂。 梁听雪为什么听得那么认真? 宽大的法式连衣裙显得她更加娇小,额前的发丝在海风中飞扬,她好漂亮。 不难想象她的小孩会有多可爱,会是女儿吗。 那小年轻靠她越来越近又是想做什么? 酒瓶见半时,少年的头几户快靠到粱听雪身上了。 “该回去了。” 身后凛凛的声音传过来,她和少年齐齐转过头时,梁听雪头上又多了好几种颜色的花。 视线触及到秦崇的时候,她的笑容就被风吹散了。 “姐姐要走了吗?” “嗯。回去养胎。”她浅浅又扯出一丝笑,又笑着应下他明天的约。 海风将她宽松的裙子翩然吹起,她脚踩在软沙上,乖乖地跟在秦崇身前。 “冷吗。” “不会呀。” 不冷吗,海风温度并不高,他觉得挺冷的。 他想将她圈到自己跟前,伸出手,不敢触碰。 怎么天天在她身边,她却越像一股风,抓都抓不住。 怎么从来没发现,从酒到度假村距离很近,进了度假村就有摆渡车,到木屋也不过几分钟到距离。 到了木屋她就要关房门,懒得跟他多说一句。 “粱听雪。”秦崇还是喊住了她。 她就在门里等他说话。 没什么耐心的模样。 “你怀着孕。以后别去酒了。” “天天听那些没营养的话,胎教不好。” 第102章 不要探望权 第二天律师拜访,在她面前铺了一桌的文件。 她看了一眼西装革履细框眼镜的律师,翻动一纸离婚协议。 他要给她的资产真不少。 只不过都是在华城的不动产,这是做什么呢。 梁听雪朝后看了看,冷冷地睨了他一眼,“离了婚,我不打算再待在华城,给我一千座楼我也用不上。” 秦崇没一秒犹豫,“折成现金给她。” 粱听雪视线往下,“探望权就免了。” “孩子生下来,跟你,与我没关系。” 律师诧异地扶了扶眼镜,“梁小姐,这是您的权利,您……” “好。” 秦崇答应得仍然干脆,“那就不要探望权。” 她直接拿笔在协议上改改划划,侧脸绝然,铅笔沙沙,像是在摩擦谁的心脏。 半晌,她将协议递给秦崇。 他没动,原封不动地递给律师。 “回去,都按她的意思改。” “就在这里改。”梁听雪指着律师随身携带的电脑。 “如果秦总的律师觉得不便,我可以代劳。” 她漠然抬眼,直视秦崇,“毕竟我做秦总的秘书的时候,一天改过十几份合同。这点工作量不在话下。” 律师两难地呆立在原地。 “好。”他沉默了一会,才应声,平和的声线低了几许,平静的脸色像是藏着什么阴霾,粱听雪不想去看。 “律师现在就改。” 一个小时后,改好的协议被重新带到她面前,她抽出笔,署上了自己的大名,又盯着秦崇落笔。 “秦总,梁小姐,这是附条件合同,自条件成就时生效。” “嗯。”她忙不迭收走了自己那份,压在膝上。 送走了律师,秦崇很寻常地合上门,平和得像仿佛只是送走了一个老友。 他转头问她,“今天想吃什么?” …… “姐姐,天天在酒为什么不跟我喝一杯?” 闲来无事,她就到路妍新开的临海酒里待着。 一待一整天,修车又卖酒的漂亮少年像个猫一样缠着她喝一杯。 “因为我怀孕了。” 少年的神情僵了一瞬。 “但我可以跟你喝牛奶呀。”梁听雪举杯,笑。 夜晚小酒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不少人看见台的梁听雪,找她搭讪。 她好脾气地来者不拒。 秦崇到的时候,她正和少年聊得火热,鬓边还带着一朵少年送她的鹅黄小花。 他从她身边经过时,正巧听见少年那一句腻歪的“姐姐”。 他还看见梁听雪半眯着眼看他手中递过来的牛奶,应声笑。 路妍诚惶诚恐地看着走进店里,在自己身旁坐得四平八稳的秦崇。 “秦总,是你自己同意听雪来我酒找我玩的,别哪天默默让人拆了我这店。” 秦崇盯着台那眼神像是已经把店拆了八百遍,好半会他才挪开眼睛。 “不会。随她玩。” “比天天闷着好。” 可他心里压不住躁郁,嗓子冒火。“给我白兰地。” 路妍丝滑地用酒杯给他倒了一杯,清火菊花茶。 秦崇喝了一口,眸光凝在杯底,“想改开茶店了?帮你把酒移平先?” 得。 不给酒这店是非拆不可。 路妍翻了个白眼,直接将一支白兰地摆在他面前。 “秦总自便。” 他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那小年轻的梗真烂。 梁听雪为什么听得那么认真? 宽大的法式连衣裙显得她更加娇小,额前的发丝在海风中飞扬,她好漂亮。 不难想象她的小孩会有多可爱,会是女儿吗。 那小年轻靠她越来越近又是想做什么? 酒瓶见半时,少年的头几户快靠到粱听雪身上了。 “该回去了。” 身后凛凛的声音传过来,她和少年齐齐转过头时,梁听雪头上又多了好几种颜色的花。 视线触及到秦崇的时候,她的笑容就被风吹散了。 “姐姐要走了吗?” “嗯。回去养胎。”她浅浅又扯出一丝笑,又笑着应下他明天的约。 海风将她宽松的裙子翩然吹起,她脚踩在软沙上,乖乖地跟在秦崇身前。 “冷吗。” “不会呀。” 不冷吗,海风温度并不高,他觉得挺冷的。 他想将她圈到自己跟前,伸出手,不敢触碰。 怎么天天在她身边,她却越像一股风,抓都抓不住。 怎么从来没发现,从酒到度假村距离很近,进了度假村就有摆渡车,到木屋也不过几分钟到距离。 到了木屋她就要关房门,懒得跟他多说一句。 “粱听雪。”秦崇还是喊住了她。 她就在门里等他说话。 没什么耐心的模样。 “你怀着孕。以后别去酒了。” “天天听那些没营养的话,胎教不好。” 第103章 小棠 “可你说的话就很有营养吗。” 粱听雪的无辜的神色在月光下皎洁又残忍。 “不光没营养,我还不爱听。” “那你想听什么?” 梁听雪想直接关上门,没成功,被抵着门的男人趁机溜入。 酒气熏然,他大抵是有点上头了。 “别这样,梁听雪。” “别用这种方式惩罚我。” 木屋没有自动灯,秦崇仍然浸泡在夜色里,酣醉的眼中细细闪光,该是沉重的气息因为他的隐忍而敛着,可清明的月照亮了他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他垂眸,小心地将她颊边的发丝捋开,“我不想看你跟别的男人那样。” 忍不住要将她抱住。 梁听雪从鼻腔中轻哼出笑,“秦总,都要离婚了,你在意什么?” “不离行吗。”他眼里盛着一个纤瘦的轮廓,声音沉哑,像祈求。 她说,“我可是为了离婚才要生下它。你要食言吗?” 他被海风吹涨的心,瞬间归于平静。 “好,不会。” 不知道是不是迷了眼,竟然看到他高大的身形有些一晃,寂寥爬上他的肩膀。 在海岛上的日子过得很悠长。 秦崇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每日都守着她,还直接方洲调过来了一个团队,跟着他在岛上工作。 让她想起婚后的那年,他三天两头离家出差,搞不清究竟哪个才是真的他。 不想了。没意义。 梁听雪被医生调理得能吃能睡,闲来无事就到沙滩上踩水,晒太阳,肚子肉眼可见地大起来。 “黎岁的证词,基本上能够还原秦峥遇害的全貌。与调查的证据也都吻合。” 这日她刚从沙滩回来,碰巧听见了木屋里有人谈话。 “你打算怎么做?” 秦崇,“报案,交给警察。” 梁听雪眉心一跳,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 秦峥对他那样重要,她以为凭秦崇的手段,他定要让人自食恶果,生不如死。 “这么简单?” 半晌,她听见秦崇声音沉闷,“就这么简单。” “我已经在这件事上浪费了太多时间了,也做错了很多事。” “所以,到此为止。” 屋里的人直接换了个话题,“知道性别了吗?” 梁听雪这才听出来,屋里人是周令,他们在谈论的……是她肚子里的小孩。 秦崇的声音难得舒缓,“是女儿。” 原来,是女儿。 周令笑,“等孩子生下来,梁听雪算是被你套牢了,哪个妈妈会舍得丢下小孩子走?” 她没听到秦崇的回答,木屋的门却猝不及防地打开了。 见到门口的梁听雪,秦崇一顿,“什么时候来的?” 信息量有点大,她仰头与他对视时,脸上有来不及收回的错愕。 男人唇角微勾,视线往下,手掌贴在她的肚子上,“听见了是吗,是女孩。” 他笑得温和,连棱角都软了几分,眼波深深,如芝如兰。 梁听雪移开眼,“我不关心。” 秦崇习惯了她的刺挠,笑意不减。 “嗯。可我很欢喜。” 她一愣。 心里莫名像被撒了一把酸梅粉,又甜又酸。 “你开心就好。”她调头要走,被人拉住。 男人的低声如呢喃,从她背后温煦地传来,“我以前就在想,跟你的女儿要叫什么名字,可是怎么想,都想不出一朵小花怎么生出另一朵,结果眼前就只剩下一朵海棠在摇。” “后来想明白了,她小名就应该叫小棠。” 梁听雪下意识眉头一蹙,“叫什么小棠,叫秦八叉,跟你一样凶才不会被欺负。” 他没忍住笑出声,可想伸手刮一刮她的鼻子,也只能想一想。 “我的女儿谁敢欺负?” “不会就行。” 她心里莫名慌张,又跟他说多了,明明下决心不对他有情绪的。 她觉得秦崇这男人真是有毒。 “你晚上想吃什么?” 她沉脸,“不想吃,不吃了。” “突然在生什么气?” “你发现你也想见她,对吗。” 不管她多想忽略她身体里的小生命,可怀孕不像吹气球,她是一天天在她身体里长大的,和她那样牢固地联结着,千丝万缕,千头万绪。 “想见她就见,这是你的权利。” “不想见我,就不见。” “你是自由的。” 梁听雪忍着心口的悸颤,她哪里不懂他的意图。 就像周令说的,他惯会使伎俩,要将她留下,让她舍不得。 “省省。” “跟你有关的,我都不想见。” 周令从木屋里出来的时候,就见屋前两人一个言语尖酸,一个没脾气,只是哄。 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看着秦崇缓缓吐出三个字。 “老,舔,狗。” 第103章 小棠 “可你说的话就很有营养吗。” 粱听雪的无辜的神色在月光下皎洁又残忍。 “不光没营养,我还不爱听。” “那你想听什么?” 梁听雪想直接关上门,没成功,被抵着门的男人趁机溜入。 酒气熏然,他大抵是有点上头了。 “别这样,梁听雪。” “别用这种方式惩罚我。” 木屋没有自动灯,秦崇仍然浸泡在夜色里,酣醉的眼中细细闪光,该是沉重的气息因为他的隐忍而敛着,可清明的月照亮了他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他垂眸,小心地将她颊边的发丝捋开,“我不想看你跟别的男人那样。” 忍不住要将她抱住。 梁听雪从鼻腔中轻哼出笑,“秦总,都要离婚了,你在意什么?” “不离行吗。”他眼里盛着一个纤瘦的轮廓,声音沉哑,像祈求。 她说,“我可是为了离婚才要生下它。你要食言吗?” 他被海风吹涨的心,瞬间归于平静。 “好,不会。” 不知道是不是迷了眼,竟然看到他高大的身形有些一晃,寂寥爬上他的肩膀。 在海岛上的日子过得很悠长。 秦崇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每日都守着她,还直接方洲调过来了一个团队,跟着他在岛上工作。 让她想起婚后的那年,他三天两头离家出差,搞不清究竟哪个才是真的他。 不想了。没意义。 梁听雪被医生调理得能吃能睡,闲来无事就到沙滩上踩水,晒太阳,肚子肉眼可见地大起来。 “黎岁的证词,基本上能够还原秦峥遇害的全貌。与调查的证据也都吻合。” 这日她刚从沙滩回来,碰巧听见了木屋里有人谈话。 “你打算怎么做?” 秦崇,“报案,交给警察。” 梁听雪眉心一跳,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 秦峥对他那样重要,她以为凭秦崇的手段,他定要让人自食恶果,生不如死。 “这么简单?” 半晌,她听见秦崇声音沉闷,“就这么简单。” “我已经在这件事上浪费了太多时间了,也做错了很多事。” “所以,到此为止。” 屋里的人直接换了个话题,“知道性别了吗?” 梁听雪这才听出来,屋里人是周令,他们在谈论的……是她肚子里的小孩。 秦崇的声音难得舒缓,“是女儿。” 原来,是女儿。 周令笑,“等孩子生下来,梁听雪算是被你套牢了,哪个妈妈会舍得丢下小孩子走?” 她没听到秦崇的回答,木屋的门却猝不及防地打开了。 见到门口的梁听雪,秦崇一顿,“什么时候来的?” 信息量有点大,她仰头与他对视时,脸上有来不及收回的错愕。 男人唇角微勾,视线往下,手掌贴在她的肚子上,“听见了是吗,是女孩。” 他笑得温和,连棱角都软了几分,眼波深深,如芝如兰。 梁听雪移开眼,“我不关心。” 秦崇习惯了她的刺挠,笑意不减。 “嗯。可我很欢喜。” 她一愣。 心里莫名像被撒了一把酸梅粉,又甜又酸。 “你开心就好。”她调头要走,被人拉住。 男人的低声如呢喃,从她背后温煦地传来,“我以前就在想,跟你的女儿要叫什么名字,可是怎么想,都想不出一朵小花怎么生出另一朵,结果眼前就只剩下一朵海棠在摇。” “后来想明白了,她小名就应该叫小棠。” 梁听雪下意识眉头一蹙,“叫什么小棠,叫秦八叉,跟你一样凶才不会被欺负。” 他没忍住笑出声,可想伸手刮一刮她的鼻子,也只能想一想。 “我的女儿谁敢欺负?” “不会就行。” 她心里莫名慌张,又跟他说多了,明明下决心不对他有情绪的。 她觉得秦崇这男人真是有毒。 “你晚上想吃什么?” 她沉脸,“不想吃,不吃了。” “突然在生什么气?” “你发现你也想见她,对吗。” 不管她多想忽略她身体里的小生命,可怀孕不像吹气球,她是一天天在她身体里长大的,和她那样牢固地联结着,千丝万缕,千头万绪。 “想见她就见,这是你的权利。” “不想见我,就不见。” “你是自由的。” 梁听雪忍着心口的悸颤,她哪里不懂他的意图。 就像周令说的,他惯会使伎俩,要将她留下,让她舍不得。 “省省。” “跟你有关的,我都不想见。” 周令从木屋里出来的时候,就见屋前两人一个言语尖酸,一个没脾气,只是哄。 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看着秦崇缓缓吐出三个字。 “老,舔,狗。” 第104章 是我,把她打掉了 秦崇是看着梁听雪走远,才转头看周令。 “叫这么欢,是找到周落棋了?” 周令偃旗息鼓。 度假村里建了个私人医院。 只有产科。 被周令笑话花了几千万打造了个月子中心。 秦崇皮笑肉不笑地让人轰周大公子出门。 日子溜得很快,转眼就小宝宝会在梁听雪肚子里伸胳膊蹬腿,一会踹一个包。 梁听雪又吃不下了。 “淘气。” 他抚着她的肚子,“好了,妈妈会痛,不能踢了。” 可它像是感应到了有人与它互动,踢得更猛了。 梁听雪嫌弃,“你还是走,你在这它就不会停。” 秦崇悻悻走了,她随意歪在海边沙发上睡,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不知道这男人到底是一直没走呢,还是走了又回来,总之这会也在她的沙发上,蜷着膝盖,侧躺着看她。 她贴了贴眼皮,看时间已经是下半夜,又闭上眼。 “你还在这里干嘛?” 他心头的情绪很复杂。 见到小棠的时候,梁听雪就要走了。 那他的欢喜就会被更深的遗憾冲击。 他知道她是一定要走的。 “多看看你。” 她想说点什么赶他走的,可是太困了,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再度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床上了。 那天来得无比寻常,秦崇下了会,从度假村朝海边小木屋走。 木屋里没有人,阳台上还晾着她几套宽松的连衣裙。 想来是夏天的海岛太热了,她又到了孕晚期,一天要换好几套衣服,换个地方待产,也不是不可以。 度假村的管家回复,“路小姐上午来接少夫人去兜风,少夫人看起来心情不错。” 他没多想,进屋默默将衣服收进屋,转头去研究爽口凉拌菜。 比路妍电话更早打进来的,是他安排跟着梁听雪的保镖。 他模模糊糊听见了几个字眼,出海岛,滑了一跤,进医院,两眼一黑,一股血气猛地朝上涌。 一个小时后,他在临市的妇产科的病床上看见了的人。 她脸色苍白,满身是汗,白色被褥下的肚子 “梁听雪,发生了什么事?” “听雪刚刚滑了一脚”路妍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迟疑与不忍。 “打掉了。” 梁听雪直接截断路妍的话。 “你在说什么?”秦崇心中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了胸口。 她完全没有支撑起身体的力气,咬着牙,一字一顿。 “我不想费心骗你了,孩子没了,不是意外,不是滑了一跤,是我,把她打掉了。” 秦崇脑子像被寺庙里的木槌狠狠敲了一下,脑袋霎时充血,嗡嗡作响。 “六个月大的小孩,你打掉她?” 明明上周做四维彩超,他已经看到了女儿的脸,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她的清秀标致。 她假装不慎在意,却在以为他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地掏出来看了几回,看得笑中带泪,现在说,她打掉了她?? “我不信,你怎么打的?” 秦崇可怖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冷笑,她在骗他。 梁听雪张唇,又合上,平静地说,“原来六个月大的小孩,人流。跟生小孩没区别。” “秦崇,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那砂纸在摩擦他的心脏,磨得鲜血淋漓。 季骁踩着这句话进来时,看到了他的秦总一张阴沉到底的脸。 抬眼看过来时,季骁感觉自己像被煞神看了似的,手猛地一抖。 “把医院封了。” “找出她说的那个被打掉的小孩。” 季骁呼吸一窒,立刻转头照办。 她身下恶露不止。 医生上上下下地过来巡房,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秦崇在病房里看着她,一动不动。 “术后要注意休息。虽然是人流,但月份大了,该有的生产反应,溢乳,恶露,都会有。” 半个小时后,季骁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他犹豫再三,“秦总。找到了,您不会想看的。” 秦崇目色宛然染血,近乎咆哮,“那是我的孩子,你有什么权利打掉她?!” “你到底为什么要打掉她?!” 他没察觉自己已经掐住了梁听雪的双臂,狠狠地朝墙上摁。 “秦总,冷静点,听雪现在很虚弱。”眼看秦崇像是要把梁听雪整个人捏碎了,路妍连忙出声制止。 路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搅进这通修罗场,头疼到要爆炸。 梁听雪忍着痛,掀眼定定看着失态的男人。 “就因为是你的小孩。所以我不可能生下她。”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打算生下来。一切都是障眼法,她不惜拿肚子里的宝宝做戏,步步骗取他的信任,让他松懈。 在他最放松的时候,毫不留情地处理掉她。 第104章 是我,把她打掉了 秦崇是看着梁听雪走远,才转头看周令。 “叫这么欢,是找到周落棋了?” 周令偃旗息鼓。 度假村里建了个私人医院。 只有产科。 被周令笑话花了几千万打造了个月子中心。 秦崇皮笑肉不笑地让人轰周大公子出门。 日子溜得很快,转眼就小宝宝会在梁听雪肚子里伸胳膊蹬腿,一会踹一个包。 梁听雪又吃不下了。 “淘气。” 他抚着她的肚子,“好了,妈妈会痛,不能踢了。” 可它像是感应到了有人与它互动,踢得更猛了。 梁听雪嫌弃,“你还是走,你在这它就不会停。” 秦崇悻悻走了,她随意歪在海边沙发上睡,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不知道这男人到底是一直没走呢,还是走了又回来,总之这会也在她的沙发上,蜷着膝盖,侧躺着看她。 她贴了贴眼皮,看时间已经是下半夜,又闭上眼。 “你还在这里干嘛?” 他心头的情绪很复杂。 见到小棠的时候,梁听雪就要走了。 那他的欢喜就会被更深的遗憾冲击。 他知道她是一定要走的。 “多看看你。” 她想说点什么赶他走的,可是太困了,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再度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床上了。 那天来得无比寻常,秦崇下了会,从度假村朝海边小木屋走。 木屋里没有人,阳台上还晾着她几套宽松的连衣裙。 想来是夏天的海岛太热了,她又到了孕晚期,一天要换好几套衣服,换个地方待产,也不是不可以。 度假村的管家回复,“路小姐上午来接少夫人去兜风,少夫人看起来心情不错。” 他没多想,进屋默默将衣服收进屋,转头去研究爽口凉拌菜。 比路妍电话更早打进来的,是他安排跟着梁听雪的保镖。 他模模糊糊听见了几个字眼,出海岛,滑了一跤,进医院,两眼一黑,一股血气猛地朝上涌。 一个小时后,他在临市的妇产科的病床上看见了的人。 她脸色苍白,满身是汗,白色被褥下的肚子 “梁听雪,发生了什么事?” “听雪刚刚滑了一脚”路妍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迟疑与不忍。 “打掉了。” 梁听雪直接截断路妍的话。 “你在说什么?”秦崇心中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了胸口。 她完全没有支撑起身体的力气,咬着牙,一字一顿。 “我不想费心骗你了,孩子没了,不是意外,不是滑了一跤,是我,把她打掉了。” 秦崇脑子像被寺庙里的木槌狠狠敲了一下,脑袋霎时充血,嗡嗡作响。 “六个月大的小孩,你打掉她?” 明明上周做四维彩超,他已经看到了女儿的脸,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她的清秀标致。 她假装不慎在意,却在以为他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地掏出来看了几回,看得笑中带泪,现在说,她打掉了她?? “我不信,你怎么打的?” 秦崇可怖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冷笑,她在骗他。 梁听雪张唇,又合上,平静地说,“原来六个月大的小孩,人流。跟生小孩没区别。” “秦崇,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那砂纸在摩擦他的心脏,磨得鲜血淋漓。 季骁踩着这句话进来时,看到了他的秦总一张阴沉到底的脸。 抬眼看过来时,季骁感觉自己像被煞神看了似的,手猛地一抖。 “把医院封了。” “找出她说的那个被打掉的小孩。” 季骁呼吸一窒,立刻转头照办。 她身下恶露不止。 医生上上下下地过来巡房,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秦崇在病房里看着她,一动不动。 “术后要注意休息。虽然是人流,但月份大了,该有的生产反应,溢乳,恶露,都会有。” 半个小时后,季骁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他犹豫再三,“秦总。找到了,您不会想看的。” 秦崇目色宛然染血,近乎咆哮,“那是我的孩子,你有什么权利打掉她?!” “你到底为什么要打掉她?!” 他没察觉自己已经掐住了梁听雪的双臂,狠狠地朝墙上摁。 “秦总,冷静点,听雪现在很虚弱。”眼看秦崇像是要把梁听雪整个人捏碎了,路妍连忙出声制止。 路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搅进这通修罗场,头疼到要爆炸。 梁听雪忍着痛,掀眼定定看着失态的男人。 “就因为是你的小孩。所以我不可能生下她。”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打算生下来。一切都是障眼法,她不惜拿肚子里的宝宝做戏,步步骗取他的信任,让他松懈。 在他最放松的时候,毫不留情地处理掉她。 第105章 解语 两年后,深秋。 梁迎雪裹紧米色风衣,踩着落叶匆匆穿过公园。 凉意深入骨,比不过那年北城被掳走的冷。 梁听雪在玛黑区古董书店有常年顾问的工作,画廊东方艺术品区时不时也来找她,有邹婉在,会议翻译的单子依旧忙得接不完。 两年前她走得匆忙,到了国外才联系尤子惠照顾家里,有宁子钦在梁教授身边,倒也没什么需要她担忧的事。 如今生活充实又自由。 只是秦崇离开时那个绝望与恨的眼神,和那句地狱冥风吹过似的话常常萦绕耳边。 “从今往后,梁听雪,你别出现在我面前。” 她以为,一场不体面的撕破脸会彻底斩断和秦崇的联系。 可在她出国一个月后,秦崇居然将许诺离婚后给她的资产,全都给了她。 以离岸信托的方式。 起初她以为退回去就好了,却被告知不可撤销,而且如果执意想退,涉及税务,反洗钱监控,她听着都头疼,想还都还不回去。 可她分文未动。 迟早一天还是要还的。 一想到与秦崇还有这一层联系,她就经常觉得烦躁。 “在想什么?” 邹婉在她面前搁下一杯咖啡,将她拉回现实中。 “没事的。” 邹婉是粱母的闺蜜,曾经也是华州大学的教授,是梁听雪咿呀学语时真正的语言启蒙。 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女强人……当然……自从梁听雪来了之后,女强人不复存在。 “下午医药公司的产品沟通会,你替我去开哈。你知道的,我要照顾小语,脱不开身。” 梁听雪哭笑不得,“邹老师,怎么就变成你照顾小语脱不开身了?” 邹婉没理他,转头给家里的保姆打了通视频电话。 电话一打通,肉嘟嘟半张脸直接怼在镜头前。 “婆~” 一见到邹婉,梁解语的圆眼睛立刻笑成月牙形。 梁解语从镜头里看到后面的梁听雪,眼睛更亮了。 “妈妈!” 软软的幼童声把人心都喊化了。 “小语,你还不睡觉呀?” 画面调转,显然是保姆将手机从她脸上挪开。 “邹老师,小语吃完饭一直不睡觉,正闹呢,要等婆婆回来陪她才肯睡。” 才一句话的功夫,梁解语就摆起哭脸,小短胳膊扒着保姆的手,挪着她肉墩墩的屁股哼唧唧地蹭到镜头前。 “婆!婆!” 从梁解语断奶后,邹婉几乎将自己手上的业务甩手交给了梁听雪。 邹婉在法国已经待了十年,手里有很多华人企业资源,最近颇有要让梁听雪接手公司的意思,导致梁听雪陪娃的时间寥寥无几,最近小朋友越来越有更亲邹婉的趋势了。 梁听雪不甘心,“小语,妈妈回来陪你好吗?” 小孩子瘪嘴哼唧,“婆婆!要婆!” 邹婉朝梁听雪使了个得意的眼色。你看,小姑娘就是离不开我。 “婆婆马上回来陪你睡觉啦,小语乖乖。” “你陪小语的日子还长呢,跟我抢什么醋吃。” 邹婉笑着看她一脸吃瘪样,笑道。 梁听雪无奈,“知道啦,大后方交给您,辛苦小语最爱的婆婆啦。” 自觉地收拾东西,将拿铁打包好,去工作。 拾阶而上,收起雨伞时,大楼的阴影处里走出一个男人,黑色大衣上仿佛还沾着另一个时区的雨。 梁听雪心跳猛地加快,刚要看第二眼时,才发现往外走的男人是个当地小哥。 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 这两年她常常莫名在路上看到男人的身影轮廓,就错觉那是秦崇。 说来好奇怪,明明已经隔了那么远,却总有他随时会出现的感觉。 她定了定神,走进会议室。 冷色调的灯光下,长桌两侧已坐满了人。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同传耳机的边缘,听见自己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微弱的声响。 “接下来由梁听雪女士负责本次会议的法译中的传译。” 主办方的介绍简短利落。 顾林从耳机里听到“梁听雪”三个字时,猛地坐直了身体,抬眼,只见一个明丽大气的东方女人站起身,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 “很荣幸为各位服务。” 同声传译的节奏流畅,梁听雪逐渐进入机械而精准的工作状态。 除了一个亚麻色短发,灰蓝色眼睛的女学者不断在偷看自己之外,一切都正常而顺利。 茶歇时,梁听雪取下耳机,揉了揉太阳穴。 她走向自助餐台,给自己倒了一杯黑咖啡。 “梁小姐。”一个声音从身侧传来。 她侧目看过去,是刚刚她留意到一直在看自己的女孩。 她微笑,“你好。” 顾林颔首,朝她递过去一袋文件。 “我这边有几个心理病人的案例,能委托您帮我翻译吗?” 第105章 解语 两年后,深秋。 梁迎雪裹紧米色风衣,踩着落叶匆匆穿过公园。 凉意深入骨,比不过那年北城被掳走的冷。 梁听雪在玛黑区古董书店有常年顾问的工作,画廊东方艺术品区时不时也来找她,有邹婉在,会议翻译的单子依旧忙得接不完。 两年前她走得匆忙,到了国外才联系尤子惠照顾家里,有宁子钦在梁教授身边,倒也没什么需要她担忧的事。 如今生活充实又自由。 只是秦崇离开时那个绝望与恨的眼神,和那句地狱冥风吹过似的话常常萦绕耳边。 “从今往后,梁听雪,你别出现在我面前。” 她以为,一场不体面的撕破脸会彻底斩断和秦崇的联系。 可在她出国一个月后,秦崇居然将许诺离婚后给她的资产,全都给了她。 以离岸信托的方式。 起初她以为退回去就好了,却被告知不可撤销,而且如果执意想退,涉及税务,反洗钱监控,她听着都头疼,想还都还不回去。 可她分文未动。 迟早一天还是要还的。 一想到与秦崇还有这一层联系,她就经常觉得烦躁。 “在想什么?” 邹婉在她面前搁下一杯咖啡,将她拉回现实中。 “没事的。” 邹婉是粱母的闺蜜,曾经也是华州大学的教授,是梁听雪咿呀学语时真正的语言启蒙。 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女强人……当然……自从梁听雪来了之后,女强人不复存在。 “下午医药公司的产品沟通会,你替我去开哈。你知道的,我要照顾小语,脱不开身。” 梁听雪哭笑不得,“邹老师,怎么就变成你照顾小语脱不开身了?” 邹婉没理他,转头给家里的保姆打了通视频电话。 电话一打通,肉嘟嘟半张脸直接怼在镜头前。 “婆~” 一见到邹婉,梁解语的圆眼睛立刻笑成月牙形。 梁解语从镜头里看到后面的梁听雪,眼睛更亮了。 “妈妈!” 软软的幼童声把人心都喊化了。 “小语,你还不睡觉呀?” 画面调转,显然是保姆将手机从她脸上挪开。 “邹老师,小语吃完饭一直不睡觉,正闹呢,要等婆婆回来陪她才肯睡。” 才一句话的功夫,梁解语就摆起哭脸,小短胳膊扒着保姆的手,挪着她肉墩墩的屁股哼唧唧地蹭到镜头前。 “婆!婆!” 从梁解语断奶后,邹婉几乎将自己手上的业务甩手交给了梁听雪。 邹婉在法国已经待了十年,手里有很多华人企业资源,最近颇有要让梁听雪接手公司的意思,导致梁听雪陪娃的时间寥寥无几,最近小朋友越来越有更亲邹婉的趋势了。 梁听雪不甘心,“小语,妈妈回来陪你好吗?” 小孩子瘪嘴哼唧,“婆婆!要婆!” 邹婉朝梁听雪使了个得意的眼色。你看,小姑娘就是离不开我。 “婆婆马上回来陪你睡觉啦,小语乖乖。” “你陪小语的日子还长呢,跟我抢什么醋吃。” 邹婉笑着看她一脸吃瘪样,笑道。 梁听雪无奈,“知道啦,大后方交给您,辛苦小语最爱的婆婆啦。” 自觉地收拾东西,将拿铁打包好,去工作。 拾阶而上,收起雨伞时,大楼的阴影处里走出一个男人,黑色大衣上仿佛还沾着另一个时区的雨。 梁听雪心跳猛地加快,刚要看第二眼时,才发现往外走的男人是个当地小哥。 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 这两年她常常莫名在路上看到男人的身影轮廓,就错觉那是秦崇。 说来好奇怪,明明已经隔了那么远,却总有他随时会出现的感觉。 她定了定神,走进会议室。 冷色调的灯光下,长桌两侧已坐满了人。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同传耳机的边缘,听见自己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微弱的声响。 “接下来由梁听雪女士负责本次会议的法译中的传译。” 主办方的介绍简短利落。 顾林从耳机里听到“梁听雪”三个字时,猛地坐直了身体,抬眼,只见一个明丽大气的东方女人站起身,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 “很荣幸为各位服务。” 同声传译的节奏流畅,梁听雪逐渐进入机械而精准的工作状态。 除了一个亚麻色短发,灰蓝色眼睛的女学者不断在偷看自己之外,一切都正常而顺利。 茶歇时,梁听雪取下耳机,揉了揉太阳穴。 她走向自助餐台,给自己倒了一杯黑咖啡。 “梁小姐。”一个声音从身侧传来。 她侧目看过去,是刚刚她留意到一直在看自己的女孩。 她微笑,“你好。” 顾林颔首,朝她递过去一袋文件。 “我这边有几个心理病人的案例,能委托您帮我翻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