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陈书》 签约感言 看了十几年的网文，《上架感言》看了不少，有感动的、有努力的，也有伤感的。 独独就是没见过《签约感言》。 兴许是对于除我以外的大多数作者来说，签约不过是举手投足之间的一件小事。 你问我尴尬吗？ 我觉得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那你为什么还写一个签约感言？矫情！ 我挠了挠头，实诚地说：因为我想感谢一些人。感谢这些人在我单机十四万字，自我感动、自我沉沦之时，将我从水底下捞了出来。 让我体会到能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是如此的幸福和幸运。 签约只是开始，后面离着上岸还有好久好久，但是我会继续坚持的。 谢谢你们！ 排名分先后： 小北老师、余之乐老师、奉义天涯、三年连任卫生委员、小小陈立言、西南赌侠、eric、吃可爱长大的仙女、青春无声、少不语、super乐、韩果卿、月中影h、趣津之路。 最后也谢谢一直坚持的我自己。 写手：背包里有只熊 2022525 第一章 警察陈书 初夏，午前。 东州市公安局正明区分局中山派出所宿舍。 “滴滴滴！”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正躺在床上睡觉的陈书唰的一下睁开双眼。 他伸手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半睁着眼睛扫了一下屏幕。 嗯？昨天值班半夜来了俩醉酒打架的，忙了一通宵，今早上刚交接完，准备补一个觉。怎么曾教又打来电话？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他疑惑地想着，接起了电话。 曾教，真实姓名为曾宏，五十一岁，中山派出所教导员，正股级，今日值班领导。 “喂。曾教，什么事？” “我们这刚接到一起报案，说是自己的老婆给人绑架了。小马已经过去接人了，大概二十分钟内就能把人带回所里，你先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嗯，好的。我这就过去。” 准备挂下电话的陈书，灵机一动，小心翼翼地问道：“马明去接人的时候是开便车，穿便服的？” “臭小子，就你能！这些事情还用你说？赶紧过来！” 放下电话，陈书一个打挺坐了起来，抬起右手敲了敲上铺的床板：“胖子，起床。出去干活了。” 上铺床板纹丝不动，呼噜声依旧不停。 昨晚那俩发酒疯的醉汉最后都是胖子一个一个压服的，他估计也是累得够呛 陈书稍稍用力又敲了两下：“我先过去，你再睡一会儿就起床去值班大厅等我。” “嗯” 上铺传来胖子翻身时木板的吱呀响，随即又没了声音。 几分钟的时间，陈书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一套警服，穿戴整齐。 他看了一眼上铺依旧睡得死沉的胖子，笑着摇摇头，拿过床头柜上的小闹钟，设好时间，放到离床稍远一些的书桌上，便开门离开了。 中山派出所办公楼三楼，教导员办公室。 陈书端正坐在椅子上，伸手拿过眼前冒着白烟的茶杯，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提神效果不错！” “你不怕烫？”曾宏有些心塞自己费力沏好的茶，就这么被他一口干下去。 “没注意。”陈书放下茶杯，一抹嘴巴，笑着回答。 “哪有这么喝茶的！这可是福省那边的老白茶！”曾宏有些心疼，忍不住说教道。 陈书连连点头，表情认真：“曾教指导有方，说得对。” 曾宏被这么一打诨，先前因为绑架案而压抑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些许。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沉声说道： “昨晚你刚通宵值班，一宿没睡。本来我也不想叫你起来。不过我估计这案子不简单，你就辛苦一下，把这案子挑起来。” 这几年中山所的刑事案件大部分都由陈书主办。包括平日里的大小治安行政案件，只要经他过手，就没有不破案的。 陈书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曾教，如果是非法拘禁的话，我没问题。要真的是报案人所说的绑架案，我建议还是移交给刑大。” 曾宏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我这边让值班室小王先和刑大值班室打一下招呼。你和小李去把报案人的第一次询问笔录做了。我们看一下情况再做决定。嗯，等下我也会去隔壁的观察室。” “好。我估计报案人应该也到所里了，我这就下去。” 陈书站起来，将身前自己刚喝完的茶杯轻轻放在一旁的茶台上：“好茶。” 中山派出所，值班大厅。 派出所一楼值班大厅没有了往日的喧哗，即便人来人往，低声细语，也掩盖不住大厅内凝重的气氛。偶尔刺耳的电话铃响，也在第一声起，就截然而止了。 往来的警察们似乎也能察觉到大厅内不同往日的严肃，不禁放缓脚步，睁大眼睛四下观望。 而大家最后的聚焦点，集中在接警前台的后方。 最里间的询问室。 陈书侧头问坐在身旁一位极为年轻的民警：“朝阳，你怎么看？” 名为朝阳的年轻男子是和陈书同为省警院毕业，在中山派出所治安打击组工作的民警，李朝阳。 李朝阳铁青着脸：“师兄，我觉得是绑架。” 陈书瞄了一眼笔录上的被询问人姓名，拿起桌上的一张女性半身照，开口核实案情：“赵虎，说说，具体是什么情况？” 照片中的女子年近四十，大眼睛，鸭蛋脸，头发烫得鬈曲，两侧耳朵吊着一对香奈儿耳环，胸前挂着一条宝格丽项链，上身穿着印满奢侈品牌logo的i外套，体态矮小瘦弱，与满身的富贵气对比鲜明。 而赵虎人如其名，体型宽大壮实，但是坐姿不稳，歪来扭去。并且眼神飘忽不定，说话断断续续，半天才丢出一句话，脸色忽明忽暗，看上去一副顾虑很多的样子。 他坐在两名高大魁梧的民警面前，庞大的身躯凹缩在大背椅里，在询问室苍白的灯光直射下，微微偏了一下头，回忆道： “昨天半夜大概一点多，哦哦，也可能二点多的时候，我在外面和朋友喝完酒回到家里，发现我老婆不在家，电话打过去也是关机。不过也可能在家，只不过睡在客房，估计怕我回家迟影响她休息。” 赵虎断断续续地说着，然后突然停了一下，偷偷瞄了眼民警，发现其并没有追问，就赶忙接着说道： “半夜三更的，我也懒得深究，并且特别想回卧室睡觉。后面也想打电话给我老婆，或者去隔壁客房看看，可是昨晚确实酒喝得太多了，稀里糊涂地又睡着了。” “最后一次联系上你老婆，或者看到你老婆是什么时候！”陈书问道。 “昨天下午四点多联系过一次，应该是……”赵虎边说边拿出自己的手机，查看通话记录，“嗯嗯，是五点差十分，她打过来的，问我回不回家吃饭。我就说在和朋友喝酒，就不回家吃了。然后她就和我说等下她也要出去转转。后面我就一直联系不到我老婆了。” 陈书直指问题核心：“为什么你说是有人绑架你老婆的？” “今天上午十点左右我接到了绑匪电话，他告诉我，我老婆在他们手里。让我在两天内准备一千万赎金，其他事情到时间后会再跟我联系。” 赵虎话音刚落，陈书心里咯噔了一下。 非债务、非经济纠纷的剥夺他人人身自由。看来确实是绑架案了陈书朝着询问室天花板角落处，连接隔壁观察室的监控器，微微点了点头。 第二章 刑大来人 陈书拿着打印出来的笔录走到询问室隔壁的观察室。 他将笔录递给曾宏，沉声道：“曾教，应该是绑架案了。人质家挺有钱，估计绑匪也是盯了一段时间才下的手。” 曾宏接过笔录放在一边，露出了凝重之色：“一千万的赎金，这伙绑匪胃口挺大。上周苍北县那边死了一个女民警，也是被绑架的。这才几天功夫，我们这又出了一起绑架案。” 他停顿了一下，指关节轻轻敲着桌面，补充道：“你过去继续询问，我这就打电话给刑大的任大。” 陈书点点头退了出去。 他回到询问室，看了下电脑上笔录软件显示的已询问时间，又扫了一眼密密麻麻的笔录内容，心里大概有了一些计较。 如果确定是绑架案，那么此时距离人质被绑最长已经过去近二十个小时，这段时间足够绑匪将人质带往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 陈书敲了敲桌面，脸色严肃：“你知道昨天晚上你老婆准备去哪里吗？” “不知道，不过每次我出去应酬的时候，她也会出去玩。至于去哪里，这次她没和我说。”赵虎想了想，说道，“今天早上我还联系了她几个经常一起玩的闺蜜，她们也都不知道。” “你老婆昨天晚上出门的时候是开车还是打的？” “不清楚，不过平常都是开车出门的。” “能确定你老婆几点出的门吗？” “不知道” “有可能当晚你老婆是在家的，然后今天白天出的门？” “不知道” 糟糕了，作案时间跨度有些大了！ 听到这里，陈书顿感时间紧迫，心里暗暗着急。 坐在陈书身边，用电脑一字一句录入笔录的民警李朝阳递过一份资料，说道： “师兄，这是接处警的马明给的现场报案记录表，你看一下。” 陈书接过现场报案记录表，一目十行地扫了过去，只见上面清楚写明了报案人信息，被绑人质的体貌特征，赵虎接到绑匪电话的时间、双方电话号码、谈话内容等，包括一些细节也都一一记录在案。 「报案人妻子的车辆停在附近路边的停车位上」被人用笔粗略地划了两个圈，旁边还附了一张拍立得彩照。 咚咚！找到赵虎陈述的一个联系点了。 陈书拿起记录表上的彩照，正面朝向赵虎，问道：“这车是你停的还是你老婆停的？平常你们都是把车子停在路边吗？” 赵虎眯着眼看了一下：“是我老婆停的，我们小区停车位很少，平时我们都是把车子停外面路上的。这旁边就是牛排馆，再往前走几步就到我们小区了！” 接处警的马明不愧是一位老同志，在正常的现场处置后，发现重点、疑点，然后不露痕迹地表达了自己的思路。 时间不等人，现在已大致了解案情，初步确定案发地点，大概率会在赵虎家到兰博基尼停车的这段路上。 赵虎说话拖沓，性格犹豫，案子上，他身上或许还能再挖出一些信息，不多，但得花一些时间。 得抓紧时间去现场勘察一下，查下电梯或者大楼监控，确定一下具体案发时间……陈书暗暗决断。 思虑一番后，他随手一点「打印笔录」，拿起打印好的笔录纸、现场报案记录表和刘燕照片，指了指赵虎，然后往外走去。 “朝阳，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一切都按程序办，继续把该问的问掉，结束以后微信发我一份电子版的笔录。对了，多发几张刘燕的生活照。都弄好了，就把他带到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在哪？”李朝阳抬起一直埋在电脑前的脸盘，一脸疑惑。 “他家附近大型住宅区路边的停车位，一走就没，不可能等着你停回来，特别是晚上。”陈书解释完便走出询问室，下一句话像是对着自己喃喃细语： “除非她临时决定打的走。不管怎么样，得去现场确定一下。” 他边走边琢磨着记录表上的相关信息，不巧被一名躲在门外的“二杠三”老民警拦住。 老民警头发已然半百，眼神虽然犀利有神，但还是能感受到岁月给他留下的丝丝痕迹。微微佝偻的身子依稀还能看到早年的魁梧与挺直，身上的警服虽然依旧藏蓝，可却一眼所见的泛白，洗的泛白。 “任大？”陈书看见眼前这位老民警，心中好奇刑大的人怎么会如此快地赶过来，并且还是一把手直接过来！ 这案子肯定不简单陈书心里想着。 兴许是看透了陈书心里的疑惑，任大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地说道：“前面你们值班台联系我们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件事了。当时我就着手安排人手准备过来。来，我们到这边说。” 两人走进隔壁的观察室。 此时观察室内，除了曾宏以外，还坐了两名穿着便服的青年。 任大拉着陈书的手，向其余两人介绍道：“这位就是咱们分局这几年破案率最高的干警，陈书。法制大队的李师傅一直说的能文能武的那个人就是他了。 对了，小赵，你以前在市局特警支队待过，那里有几项射击记录就是他保持的。” 公安办案，除了通俗意义上的破案抓人，其实后期的法制程序、文书制作也是重中之重，案情复杂的甚至还要和检察院打交道，事情不比破案少上一分。 想到这起数额巨大的绑架案，而眼前这两人都是身着便服，陈书知道应是重案组的民警。他笑着摆摆手，低调地奉承道：“都是一些鸡鸣狗盗的小案子，和你们重案组的没法比。对了，这是绑架案的人质家属笔录。我们没办过重案，笔录可能会存在一些问题。见笑了。” 提到‘重案组’的时候，两名年轻人双眉同时轻轻一扬，此时也对素不相识的陈书有了一些好感。 陈书说着将笔录递给任大。 任大接过笔录，没有多看，转手就交给一旁重案组的两人，叮嘱道：“你们俩去隔壁。询问前先把这份笔录过一遍。去。” 重案组两人点点头就走了。 站在一旁的陈书心里盘算刑大的人过来了，接下来应该没有他的事情了。 他正准备告辞时，任大突然说道：“刚我在询问室门口听你的意思好像准备去现场看看？” 陈书挠了挠头皮，有些不好意思：“任大，我刚在询问室咋听到是大案子，情绪一激动就有些摸不着北了。既然你们来了，那我肯定得退下。” 任大低下头想了想，说道：“这样子，案发现场正好是你的辖区，你肯定比我们都要熟悉那地方。你先去现场看看有什么情况。到时候有什么发现也可以直接联系我们。” 陈书有些惊讶，不过他能不能去现场继续侦查也不是任大说了算。他转头往教导员曾宏的位置看了过去。 曾宏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陈书临出门的时候又被任大拉住，对方叮嘱道：“这案子可不小，注意点。” 第三章 部督案件 中山派出所，观察室。 随着重案组和陈书的离开，原本挤满警察的观察室就只剩下了曾宏和任大。 曾宏抬了抬下巴，示意任大坐下说话：“老任，怎么，你们刑大就这么缺人？还得拉我们派出所的人给你们去做现场勘察？” 任大坐下后，笑着说道：“是个干刑警的苗子。” 曾宏撇撇嘴，一脸不屑：“得，人还在我这儿，你就给套上近乎了？” “你贵手高抬一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任大手心朝上，抬了抬自己的小臂，作抬臂状。 曾宏笑盈盈地拒绝：“你的人情不值钱。” 他表面拒绝，其实心里也清楚。陈书在所里这么几年，虽然任劳任怨，办了很多案子。但是民警没有干过刑侦，破过大案，很难被快速提拨。 而且到了一定的级别，没有刑侦的经历，没有摆的出手的大案，会被大家认为比较水，对以后的更进一步也是不利。 曾宏想了想，补充道：“你那边如果没有位置，陈书是不会去的。” 曾宏口里的‘位置’其实就是领导位置。他希望陈书能提拨一级然后去刑大履职。 任大作为刑大的副科级干部，其实是没有权力和资格进行民警的随意升迁和调任。但是作为单位的一把手，如果他有心于此，往后的顺水人情还是能出一把子大力。 所以曾宏以‘位置’挑明，其实有一点试探的意思在里面。 任大皱了皱眉头：“空降一个没办过大案的中层，下面的同志肯定会有意见。我建议是先来我们大队干一段时间，做点成绩出来，到时候一切都水到渠成。真金不怕火炼嘛！” “得了，老任，我这一把岁数了什么饼没见过。你还搁我这画大饼。”曾宏刚说完，突然想到了先前任大安排陈书去现场调查的场景。 “老任，你刚才让陈书去现场调查，难道你是想抽调他进这个专案组，然后顺势把这案子……” 任大神秘地笑了笑。他的笑容里有着欣赏，更多的是满意。 “胖子，先换便服。” 坐上所里给治安打击组配置的便用车---黑色桑塔纳2000之后，两人第一时间换下警服塞到车座椅下面。 “案子不小？”换好便服的陈书坐在副驾驶座上，有点犯迷糊，满脑子临走时任大的叮嘱。 按理说，这绑架案再大也不该让刑大的一把手特地跑来派出所。 这案子背后，估计不简单，或许已经在这短短的几小时内刑大已然串并了案子。 朱超然依旧像往常一样，胖乎乎的身子稳坐驾驶座，左手扶盘，右手切档，三下五除二，车子就在公路上飞驰起来，目的地直指陈书暂定的案发地点--滨河路天佳花园。 能让历经风霜，一路斗争过来的老刑侦任大亲自叮咛，想必这件案子肯定不简单。 犯罪嫌疑人穷凶极恶、罪行累累？赎金高达一千万？犯罪分子可能作下多起案件，流窜作案？嫌疑人是谁，几个人，男男女女啥都不知道，唯一的证人陈诉笔录还在派出所里候着呢…… 太多的信息与疑问，一时之间纷纷涌入陈书的脑海。 不管怎么样，必须先确定案发地点和时间！ 不然连摸底排查都无从下手。 他强压下心中冒出的一个个大问号，迫使自己集中注意力，随后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纸笔，开始细细地分析手中的现场报案记录表和赵虎的询问笔录，计划开展下一步侦查工作。 —————— 赵虎的第一次询问笔录（部分）： 昨天晚上我在外面和朋友吃饭喝酒，我老婆刘燕在下午五点差十分打电话给我，问我回不回家吃饭。我就说在和朋友喝酒，就不回家吃了。然后她就和我说，等下她也要出去转转。 我挂下电话后，就继续陪朋友喝酒了。 从我挂下电话直到我在半夜二点多回到家，这段时间，我和刘燕都没有联系。 回到家以后，我还奇怪，这么迟了，为什么刘燕还没回家，然后电话打过去发现是关机的，就以为刘燕可能怕我影响她睡觉，所以去睡客房了。这情况以前也出现过。 可能当时我因为酒喝得太多了，头一直昏昏沉沉的，特别想睡觉，所以也就没有深究了。 后来我回到卧室，躺在床上，一下子就睡着了。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十点左右，我被一个陌生电话吵醒。刚接起电话的时候，我还有模糊不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对方是用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听声音应该是个男人，说话低沉，然后普通话也不是特别标准，但是说话非常清晰有条理，感觉也非常冷静。 前面因为我自己还在睡梦中，没清醒过来，后面聊多了，我能从该名男子的口音中判断对方应该不是我们本地人。 在电话里，他确定了我是刘燕老公的身份以后，就告诉我，我老婆刘燕被他们绑架了，让我在两天之内准备人民币旧钞一千万元，用来赎回刘燕，他会在两天后联系我。 然后让我不要报警，说他们是专业的绑匪，在通话的最后还特地向我强调了两次。这一点我印象比较深刻。对方说完就挂了，也没有给我回答的机会。等我回拨过去，对方那边已经提示关机了。 —————— 询问笔录戛然而止。 陈书拿笔敲了敲手中的资料，心中想到：也有可能在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刘燕就被绑了。 不管怎么样，必须得先确定案发地点和时间，不然范围太大，根本没办法进行排查。 车子唰的一下停了下来。 “书哥，我们到了。” 陈书抬起头，看向车窗外，那台安静停放在路边，反射着日光的白色兰博基尼跑车。 第四章 女高跟鞋 “老规矩，把这些先过一遍。”陈书将自己刚刚在车上写好的案件备忘录递给朱超然，然后拉开车门走下来，回头叮嘱道，“让兄弟们认真一点，抓紧时间。” 案件备忘录上的字迹行云流水，一段一落工整明了，只见上面依次写道： 1、调查赵虎、刘燕的身份信息及背景材料，特别是公司地址和家庭住址； 2、调查绑匪、赵虎、刘燕三者的手机号码，申请通讯侦查许可并调取在通讯公司的登记材料； “晓得了。”朱超然接过备忘录，放在副驾驶座上。 他知道陈书的性格，应承下来以后，马上驾驶车辆靠边停在不远处，坐在车内就开始翻阅备忘录，自己心里先过了一遍，然后就陆续联系人员，安排工作。 下车后的陈书并没有急于开始现场勘察。 他眯起眼睛，环顾四周，仔细打量着天佳花园，以及周边的花草树木，人车店路，甚至是天上，他都不忘抬头看上几眼。即便连一只鸟、一朵云彩都没有。 天佳花园，位于东州市北侧沿江一路，详细地址为河滨路230号。西接大型江边公园，东距高速公路站口仅仅两公里，与永安县隔江相望。 该小区于2006年交付，因建设时间有些久远，导致小区内停车位寥寥无几，无法满足业主的日常停车需求。 但由于其绝佳的地理位置，且市区沿江一路十数公里，住宅小区着实不多，所以其房价一直居高不下。 此时站在人行道上的陈书，看着对面天佳花园小区大门，不紧不慢地来回走了几步，酝酿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感觉信心十足。 定下心来，他环顾四周，炎热的暴阳使得道路上空无一人。 他直奔人质的车辆，即使在满满当当停满各式bba的路边，兰博基尼依旧极为显眼。 站在车旁，打了个圈，除去外侧车头有处轻微碰撞痕迹，没有发现什么其他异常； 站在路边的石墩、长椅从高往下俯视，没有什么异常； 趴在地上，忍着炽热，缓缓转着头四处张望。 蓦然，一只红色高跟女鞋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而鞋子正静静地侧倒在不远处的一辆白色轿车车底下，牌子是 这一刻，双手撑地的陈书，感觉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眼前的那一点红。 他更是忘却了方才的滚烫与不适，甚至于为了能尽快地看清鞋底的品牌logo，而将自己的脸颊紧紧贴在地面上而不自觉。 牌子是，lv! 他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以女鞋为中心，近照、远照、方位照、全景照拍了一个遍。 尔后掏出随身携带的白手套戴在手上，把女鞋慢慢地从车底拿了出来。看着手中的女鞋，他又紧张地用指头摩擦了一下鞋垫和鞋底的表面。 正面朝着马路的鞋腰底部灰尘不多，而朝着马路牙子的鞋垫更是只有一点点的粉尘！他赶紧掏出一只透明证物袋，将女鞋放了进去。 这一刻，陈书毫不客气的咧着嘴笑了。 与照片中人质刘燕那满身奢侈品牌的穿着习惯匹配！鞋子很新，不像被人遗弃的！而极少的灰尘表明，这鞋子丢在地上时间绝对不久！ 所以，毫无疑问，这鞋就是刘燕的！ 陈书捧着女鞋站起身来，先是抬高视线，再一次仔细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寻找监控设备，不出所料的没有。 不过此时，已经确定案发现场的他，稍稍给自己舒缓了一口气，但是脑中的思考还是一刻不停。 案发现场距离兰博基尼约有三米余远，车子停在车位没动。说明绑匪肯定在附近蹲点了几天，同时认得车和人！ 解决了空间问题，接下来就是时间问题了。 那么案发时间，到底是什么时候？ 而刘燕，到底是准备上车离家的时候被绑，还是下车回家的时候被绑？ 根据赵虎的陈述，现场兰博基尼的停车位置应该就是刘燕停车的地方。 但是像路边的停车位，如果原先停着的车子一开走，肯定会马上被其他车子停上，特别是这种附近有大型住宅区的，根本不可能再等着人把车停回来。 除非刘燕临时决定打车走，或者驾驶车子回家的时候，刚好又是这个停车位空了位置出来。这两种可能性都有，虽然概率极地，但是还是得核实。 而目前所剩时间不多，接下来的侦查，只能先按大概率的方向走，先从可能性最大的地方开始排查。 陈书掂了掂手中显眼的红色女高跟鞋，快步往停在不远处的桑塔纳走去。 第五章 现场调查 陈书快步走到桑塔纳车旁，噔噔敲了敲驾驶座旁的车窗。 正在车内打电话的朱超然，赶忙挂下手机，摇下玻璃问道：“怎么了，书哥？” “拍个照发给朝阳，让赵虎确认下鞋子。” 陈书把手中装着红色女鞋的证物袋塞进车窗内：“对了，顺便问一下朝阳笔录做得怎么样了，有没有新的线索。” 虽然已经心中有数，此事应八九不离十，但良好的侦查习惯，还是让陈书不忘嘱咐朱超然再行复查。 朱超然点了点头，他习惯了陈书的小心翼翼、事事关注的性格。 “胖子，朝阳那边问好以后，你就去小区物业那边调监控。特别是人质进出的电梯监控和大门出入监控都要重点排查。对人家客气点，查案理由自己编一个。” 陈书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查到了刘燕的相关视频，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说完，他掏出口袋里的中华香烟、刘燕的照片和自己的警官证，一并塞给胖子，叮嘱道：“香烟可以多发点，不用替我省着。” “书哥，我听你的。” 拿到香烟的朱超然，嘿嘿一笑，赶忙下了车往小区大门走去。 小区的监控可以先由胖子去协调，现场这里最好还得筛一遍，以防遗漏。 不放过一个细节，一丁疑点，是他办案多年以来一直坚持的原则，也是多年遇挫沉淀下来的经验。 警察不是一个普通的职业，有时候一点点小小的失误，带给受害人的，可能就是一辈子的伤害。 回过头来，陈书直接往赵虎在询问室中随口提起的牛排馆走去。 有时候，人们不经意的顺嘴一句，就有可能是破案的关键。因为出口的其实也正是他们自己内心，潜意识里暗暗在意的，或者说曾经留意过的。 陈书在牛排馆门口的台阶上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可用的信息，店门上方监控的视频范围也仅仅只是牛排馆门口一圈。 正值下午非进食时间，透过玻璃门，看到店内除了前台服务员外，一片冷清。 “叮咚！你好，欢迎光临！” 店门口忽地一暗，随后附近发出了一阵女声，带有明显的电子味。 陈书推开门，走进店内，左右环视了一圈，径直走向前台。 “你好！非常抱歉！我们的厨师还没上班呢！”前台店员很年轻，也很热情，略带歉意地说道。 “小辉，你好。我是中山派出所民警，有点事情问你一下。” 瞥了一眼前台墙壁上挂着的食品安全经营许可证上的工作人员照片，陈书露出了他的招牌式微笑，稍稍缓解了一下现场紧张气氛，然后递过去自己的派出所工作证，继而伸手指着门外说道： “门口那辆白色兰博基尼，你有印象吗？” “哦……有印象，昨天下午的时候车主就把车子停在那里，然后到我们店里吃的晚饭。” 小辉顺着陈书手指的方向看向门外，只瞄了一眼就回过头来。 “你看着她将车子停在那的吗？”陈书直视着小辉的眼睛，追问道。 “对的，当时时间还早，店里还没有客人。我手头也正好没有事情，就站在这儿到处乱看。”小辉斜下方指了指身前，确定地说道： “她穿着白色运动服。嗯，对了，她还在停车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她那车的排气声挺特别的。” 店里没有客人、白色衣服、排气声特别，有三个细节表述，嗯，这个信息应该是真实的。 “这女的吃完牛排就走了吗？” “后面店里人多了起来，她什么时候回家的我就不知道了。”小辉带着歉意说道。 “你刚刚说了回家，你为什么这么认为？”陈书接连追问，一点没有停下的意思。 “吃完就回家了啊，这女的就住这附近的小区。以前也来我们这边吃过几次。” “对了，当时那女的穿什么衣服，你还有印象吗？”陈书小小地试探了一下。 细节的重复询问，是警察办案的基本原则之一。人们如果撒谎，很容易会在多次询问下漏出蛛丝马迹。 “……恩，是白色运动服，警官，我前面说过了啊。” 小辉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有一些疑惑，但还是准确地描述出来。 陈书不自觉地又开始拿自己已经掌握的证据去侧面复核：嗯，看来吃完牛排，刘燕确实回家了，应该是去换衣服和鞋子了。 “兰博基尼就一直停在外面吗？” “对的，昨天晚上店里下班的时候，我还故意拖到很迟才走，就是为了趁着半夜人少，可以偷偷过去自拍。” 小辉双颊绯红，有些许的难为情。 陈书朝着小辉点了点头，露出理解的神情：“这车确实不错，刚才我也过去摸了摸车子，感受了一下豪车。” 小辉听后，感激地对陈书笑了笑。 “那最近有没有人，特别关注这女的或这车？” “嗯……这女的刚进来的时候店里都没有人。后面我忙着工作，也没有特别注意她那边了。”小辉挠了挠头皮，略带不好意思。 “没事，我也就随便问问。后面你有想起什么，就打这个电话。” 说着，陈书递过自己的警民联系卡。 “好的，陈警官！”小辉双手接过名片，有点受宠若惊。 陈书点了点头，面色平静地转身往店外走去。 拉开店门，那声“叮咚！你好，欢迎光临！”又再次响起。 叮咚！ 心念电转之间，陈书一个激灵，脑海里突然窜出另一个想法。 会不会这批绑匪是外地来的流窜作案团伙，来东州市之前，在其他省市也犯过案，早已引起公安部的注意。 所以这次他们这边一接到案子，两个小时不到，公安部那边直接就反应过来，迅速将信息传达下来？ 可惜自己不是刑大的，没有接到指令，话说回来谁又会在意一个派出所的治安警呢。 陈书笑着摇了摇头，重新开始审视自己抓住的重点：从侧面反推，这批绑匪就是外地人。这次来东州市也是出于流窜的习惯。 绑架就要踩点，踩点就要吃饭。出于尽量减少人员接触，降低自身暴露的心理暗示，以及人们行事的惯常性，几个外地来的绑匪大概率会定点在一个地方多次吃饭。 这个地方，绑匪一定会下意识地选择，能观察到路边大部分停车位的位置。 陈书站在牛排馆门口的台阶上，沐浴在夕阳西下的阳光中，看着马路两旁不多的几家餐饮店，迅速锁定了两间嫌疑最高的餐饮店，拿出案件备忘录一一记下名称。 陈书自信满满。 …… “叮铃铃！”手机响起。 “书哥，坏消息。” 第六章 保安大叔 “叮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陈书拿出手机看了看，是朱超然打来的电话。 “书哥，坏消息。这几天小区电路检修，物业把视频监控系统给断了电。” 前往天佳花园小区物业办公室的朱超然在了解详细情况以后，第一时间打来了电话。 “好的，我知道了。”陈书沉默了一下，随后略带期待地问道，“李朝阳那边怎么样？” “我们走后没多久，刑大他们就把赵虎带走了。哎！” 电话里能感觉到朱超然得垂头丧气。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陈书暗暗呸了一口，转过话来对着朱超然却又显得稳如泰山，淡然说道： “胖子，问题不大。接下来你马上回所里，把我前面交代给你的事情跟一下，盯盯牢，争取晚上十点把结果给我。” “好的，书哥。” 朱超然似乎恢复了一点精神。 “那就这样。记得随时保持联系，有进展就给我来电话。”陈书在电话里依然表现的气定神闲，慢慢说道。 “嘟嘟！” 其实安排朱超然回所里也不是陈书特意对他的关照，实在是全所从上到下，都没有人觉得陈书，或者中山所应该承担这份责任和压力。 本身这就是重大刑事案件，不归派出所直接管辖，甚至于刑大把赵虎接走以后，大家就像没了这回事一样。 这一点，陈书心里明镜似得。 但是就像前文说的那样，陈书不是一般人。在以往，特别是在他辖区内发生的案件，甭管是打架斗殴，还是杀人放火，甚至是家庭暴力、邻里纠纷，他都会把自己代入进去，奇快。 或许，他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正义感，或者说是职业使命感？关于这一点，其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挂断电话，陈书有一瞬间的怅然。虽然电话里他轻描淡写地揭过监控断电的事实，但是实际情况是他心里现在也是慌地一b。 既然视频监控这条线索断掉了，那就只能再回去现场找找，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陈书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天佳家园大门处，然后信步而去。 “师傅你好！” 看着一脸警惕，盯着自己一路走来的保安大叔，陈书微笑着拿出自己的工作证：“我是中山派出所的民警。这是我的工作证。” 自来熟地递过一根烟，在保安大叔面前轻抖了两下，笑道：“来一根？” 保安大叔看过工作证后，放下警觉，抬手接过香烟，一张老脸笑开了花：“警官，你太客气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见保安大叔收下香烟，陈书马上从兜里揣出打火机，“咔！”的一声给点上，半点不显马虎，然后反手一甩，给自己也来了一根。 他没有急着问话，只是和保安大叔两个人一起站在小区大门边，看着小区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一起慢悠悠地先抽起了烟。 吞吐几口，烟雾缭绕。 作为国内最大的一个群体——烟民，这时候，两人作为圈内人士，互相之间达成了共识，也算是惺惺相惜，彼此也是拉近了一些距离。 陈书没有看向保安大叔，只是悠哉悠哉地吐出一口烟，随口问道：“叔，干了几年，本地人？” “对的，做了两年多，是本地人。” 已经接纳陈书的保安大叔，指了指远处街角的老房区，一边咳嗽着，一边说道： “咳咳！就住那儿。年纪大了在家闲不住，就特意找了一份离家近的工作，好打发时间。咳咳！” “嘿，瞧您说的，就您这眼神，瞅着一点都不老！” 陈书拿出手机，左右划拉了几下屏幕中李朝阳发过来的刘燕生活照，问道，“认识这个人吗？” “嗯，这女的是我们这儿的住户。” 保安大叔瞄了一眼手机，略微思索了一下，回答道：“b幢的，叫什么名字不知道，开一辆白色兰博基尼跑车。” “嘿嘿，叔，挺时尚的！车名都记得清清楚楚。” 陈书随口说着廉价的吹捧，心里已经开始在为侦查线索卯足了劲。 嗯，和手头人质信息一致。说话的时候，眼睛往左侧水池的位置看了几眼。 他盯着保安大叔回答时的语气和动作，悄无声息地记下了一切细节。 “诶，我也是瞎听旁边的人说的，做不得真。” 保安大叔笑眯了眼，感觉眼前的这位警官和往常那些大盖帽的不一样，挺亲切。 “小伙子，挺上路子的。”他抬了抬手中的香烟，话多了起来，“烟不错！” 看着保安大叔已经完全放下了戒心，陈书直入主题。 “这女的出了点事，现在找不着人了。她昨天大概几点离开这儿的？” 他耍了个小心眼，给刘燕安排了一顶帽子，然后跳过询问保安大叔“有没有看到这个人”或“这个人是否来过这里”，而是放低声音，直接发问。 闻言，保安大叔吓了一跳，眼睛不自然地往陈书放工作证的口袋快速的瞄了几眼。 陈书默不作声，只是站在旁边继续抽着烟，静静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默默地施加压力。 “昨天晚上我当班。”保安大叔吐出了关键信息。 陈书不自禁地夹紧了嘴中的香烟。 稳了！ 第七章 文员小茜 “昨天晚上我当班。” 一番纠结的保安大叔，最后还是选择相信陈书，吐出了全部信息。 “我在这里工作几年了。这楼上楼下的人，不说都认识，起码也是混了个脸熟。平时有的业主为了办点事情方便，就这么几下功夫，都会把车子直接停在小区大门口。” 停顿了一下，保安大叔瞟了一眼正认真看着自己的陈书，回过眼睛，继续仔细地说道：“这个女业主，因为开着兰博基尼停过几次大门口，所以对她，我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 昨天晚上六点多的时候她回来过一次。然后在九点多的时候，她又从这里出了门，我很确定。” 断断续续唠叨了半天的保安大叔，终于给了陈书一个肯定的答复。 很好！和牛排馆的小哥那边也对上了！ 出于职业习惯，陈书又顺手挖了一个小坑：“那后来她是几点回来的？” “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可能是发现了刘燕的夜不归宿，保安大叔自己也脑补了一出戏，斩钉截铁地确认道。此时的他非常配合公安侦查工作，继续快速地说道： “今天我正好帮同事顶班，所以我记得很清楚，从昨晚出去到现在，她压根到都没回家过。现在想想，昨天她走的时候还对我笑了笑，打了声招呼呢。真没想到是这种人，平时她可“ 听到这里，陈书心里一乐，运气不错，一抓一个准，也不用找其他保安了。看来刘燕就是在昨晚九点多出门后出的事情。 “谢了，叔。那我到小区里面看看。对了，物业办公室在哪？” 他没有再继续听着保安大叔的八卦，准备去物业那边再复核一下视频监控的情况。 “就这拐角进去，上二楼就是了！”保安大叔还有点依依不舍。 “好的，谢谢了。” 告别保安大叔，陈书沿着楼梯徐徐走上二楼，顺势就将手中的香烟按灭在垃圾桶上的烟灰缸内。 是不抽，但不是不会抽想起朱超然没头没脑的话，他没来由地笑了一下。 得再确认一下视频监控的情况。刚才仔细看了一下，小区大门口安装的应该是人脸识别系统，刚才看业主进进出出的，是在正常工作。 如果没有视频监控，那倒是可以复查一下刘燕这两天的进出记录。 陈书一边走着，一边回忆着刚才的场景，默默琢磨着。 “咚咚咚！” 来到右手第一个办公室前，他不紧不慢地敲起了门。 “进来！”一声稚嫩脆甜的女声打断了陈书的思考。 陈书随即露出他的招牌式微笑，走进物业办公室。 微笑和沉默是两把利器，既能打开人们的警惕之心，又能将人们如洋葱般，层层剥开。 “你好，我是中山派出所的民警，前面我的同事来过的。”看着眼前坐在办公桌前的年轻女文员，陈书一如既往地保持着风度，缓缓地介绍着自己。 “警官你好！还有其他事情吗？” 只见这名女文员，年约二十，长眉弱肩，身材窈窕，眼光如星子流转，她的鼻子不像一般的女人那样小巧玲珑，而是挺拔精致，五官立体感很是迷人。 穿着一身干净得体、平整利落的职业装，靠在桌上的手腕处，袖口被整齐地翻折上来。 看得出来，她很快的就接受了陈书，见他没有说话，就赶紧补充着说道：“请问你们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吗？” 陈书笑了笑，将视线越过年轻女文员的背后，看了一眼墙上贴着的物业工作人员照片榜，年轻女文员和楼下保安大叔的照片正在上方。照片之间遍布灰尘，一眼所见其放置已久。 陈书放下心来，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拉回到年轻女文员前，看着女文员一脸疑惑的表情，笑着说道：“黄思茜？嗯，麻烦你带我去监控室看看。” “刚才不是好的好的，没问题。” 黄思茜瘦肩微微一振，并没有追问警察的又一次到访。她似乎有点紧张，稍一停顿，还是合上笔记本，起身带着陈书就往外走去。 来到隔壁的监控室，看着眼前一排排，密密麻麻布满在整个墙壁上的监控显示器，全部黑着屏幕。陈书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不过他还是执着地拜托小茜打开了控制里的中枢主控电脑。 结果自然而然，什么都没有。 他们走出监控室，回到了物业办公室。 “不好意思，又来麻烦你。”陈书露出抱歉的面容，说道。 “没事没事，我在办公室里其实也没什么事情的。”黄思茜双颊绯红，急忙地摆了摆手。 “是这样的，还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你。”陈书顿了顿，看着眼前一脸认真听着他说话的年轻文员，心里有了一些好感： “麻烦你调取一下你们小区大门的门禁系统，我想查一下这个人这几天的进入记录。对了。你们出入就这一个大门？” 他将刘燕的照片和相关信息递给了黄思茜。 “以前是有两个前后门给业主进出的，不过现在疫情来了，就只留了一个大门。嗯，你稍等一下。” 黄思茜接过材料，仔细看了几眼后，打开办公桌上的电脑，一段操作，就调出了一份表格，然后打印出来。 “滋滋滋！” 打印机刚刚吐出纸张，她一把抓过，递给陈书，一脸的欣喜之情，仿佛很开心自己能帮到眼前的这位警官。 “谢谢。”接过记录表的陈书，直接就看了起来。 —————— 12幢506室刘燕 7月26日，11:10，进； 7月26日，19:03，进； 7月27日，18:09，进。 —————— “是不是出门的时候不用扫脸，所以这上面没有出门记录？”陈书问道。 “是的，我们出门的时候只用按一下门旁的按钮，门就会自动打开。出门的时候确实不用扫脸。”黄思茜想了一下，认真地回答道。 记录截止到7月27日18点左右，后面就没有了，看来刘燕自昨天晚上九点出门以后，确实就再没有回来了。 “后面你有想起什么，就打这个电话。” 离开前，未婚且单身的他，强装镇定地递过自己的警民联系卡，微笑道：“如果碰到什么其他事情也可以联系我。警民一家么。” 黄思茜脸色微红地低下头，攥起了衣角。 第八章 兰博基尼 辞别黄思茜，陈书离开天佳花园，神色焦虑地直奔河滨路兰博基尼的停车位。 综合目前收集的线索来看，停于案发地点的兰博基尼应是最后的机会了！ 如果再没有发现，那就只能候在赵虎旁边等绑匪的电话了。 太被动了！！！ 即使内心再火烧火燎，但是随着距离兰博基尼越接近，陈书的步伐反而越来越慢，越来越放松，神态亦慢慢变得怡然自得。 他背着手踱着步，悠闲地四处张望，就像是一位居住在附近，晚饭之后出来闲雅散步的普通人。 他慢慢地走向兰博基尼车不远处，忽的面露惊喜，半躬着身，嗖一下就扑到了车头前。 从实际情况来看，绝大部分的犯罪分子在犯案后，试图再次返回案发现场的情况极其少见。 从犯罪心理的角度分析，除非犯罪分子有特殊的心理嗜好，或是为了必须的目的，比如清理遗留在犯罪现场的痕迹、物证等。 一般来说，犯罪分子在犯案以后，都是尽可能地远离犯罪现场，因为他们的潜意识里会让他们自觉降低曝光度，特别是在有可能面对警察的地方。 所以，有时候我们在看电视剧的时候，会发现有些犯罪分子刚犯案以后，躲在某个地方时，如果听到警笛的声音，或者视线中出现警察的身影时，即使明知是不相干的警察，但是他们的第一反应，一定都是紧张不安，继而赶紧离开现场，避开警察的视线。 回到现场，停在陈书眼前受害人的车子，正是兰博基尼huracan，人称小牛，牌照号码：东c588d，市价三百余万，真正意义上的豪车。 左侧车头叶子板处有碰撞痕迹，其余位置无刮擦或碰撞痕迹；轮胎正常，没有泥土或其他黏贴物；车窗正常关闭，车内无任何物品。 就外部状况来看，一切正常。 陈书蹲下身来，伸手用力擦了一下叶子板的被撞击位置，转过手指一看，发现上面有一些呈黑色粉末状的车漆。 他继续用手将该处碰撞位置周围一圈仔细地摸了一遍，转过手掌一看，呈黑色粉末状的车漆到处都是。 毫无疑问是新伤！ 嗯，应该就在这两天之间，看程度不是很严重。估计是低速状况下的两车碰撞，对方车辆的颜色为黑色。 根据痕迹的高度，因为本身兰博基尼的叶子板位置就较正常汽车低一些，而此时对方油漆出现在叶子板上，只能说明对方的车辆高度也并不高，并且对方的冲击位置不可能是保险杠。 所以首先排除suv，面包车等车辆。 暂时先假定这起碰撞事故是由绑匪引发的，那么跑车、摩托车等的人数也不满足作案人数的需要。所以这辆碰撞的黑色汽车为轿车。 陈书淡然一笑，暂定了作案车辆。 检查过车头，他继续半躬着身，低着头从车头向车尾开始缓慢地踱着。 他将左手五指指心顺着流线型的车身腰线一路滑到车辆平整内嵌的把手时，食指轻轻一按把手上的小扣，然后顺势一把握住弹出的把手，微微一扳。 “咔擦！”陈书明显地察觉到从左手传来的一阵机械振动感。 车门没锁！ 他倏地直起身子，不动声色地环顾了四周，反复确认周围没人以后，飞云掣电间拉开车门，窜进了车子的驾驶室。 几个呼吸之间，他已经结束车内翻查，猫着身子轻步走出，背靠车身，稳稳地关上车门。而后微微不知觉地叹了一口气，低垂着眼睑，继续沿着马路向前缓缓走去。 车内正常，没有行车记录仪，没有刘燕的私人物品，没有打砸碰乱的痕迹，没有任何可疑的物品，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这车子或许和绑架案没有直接联系，但是那道撞痕确实太新了，和绑架案时间也刚好凑上，回头得让辖区交警的兄弟们帮忙查一下这辆车子近几天的交通事故报案记录和行车轨迹，也许能发现点什么 陈书继续一步一步，舒缓自然地散着步，心里还是很介意兰博基尼车头叶子板那个崭新的碰撞痕迹。 突然之间，他原本缓慢放松的步履一个停顿，左脚滞于空中，过了几秒钟后，复又重重踩下。 心念电转之间，陈书发现了车内的异常。 等一下！座椅有问题！ 自己一米八多的身高体型，刚才坐在驾驶座里一点也没有感觉狭小，拥挤。 而刘燕身材矮小，如果说车辆最后是刘燕驾驶的话，那么自己根本不可能如此顺利地坐进车子，并且在翻查车内情况时，前后转动身子，却不受空间地压抑。 赵虎的身材和自己类似，如果是由他调整了座椅的话，适才自己坐进去才会毫无不适感！ 赵虎在撒谎！兰博基尼最后是由他驾驶！ 想起赵虎当时在询问室里犹豫不决的眼神和前后不着调的陈述，陈书进一步地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但是对于赵虎的行为逻辑，还是存在一点疑问。 为什么他要对警察撒谎？难道他和绑匪是一伙的？ 不可能，逻辑上完全走不通。如果赵虎是为了钱，完全可以选择不报警，直接给绑匪现金赎人，事后再进行利益分配。 如果不是为了钱，那他是为了什么？ 命？ 杀人偿命，教唆罪加一等。赵虎不可能不知道。即使真的要杀人，更没必要假借他人，平白给人留下把柄。并且绑匪已确定是在外地流窜作案的团伙，两者完全没有一点交集的可能。 那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赵虎要事后驾驶兰博基尼跑车？ 并且向警方隐瞒这个小细节？ 第九章 模拟现场 陈书思考着走到远处，一个站定，闭上双目，开始综合自己所得到的全部信息。 他沉下心来，将自己置于案件现场的第三视角，进行换位推演。 一遍遍地复盘，一次次地推敲，将各种信息和线索汇聚，他的大脑就像高速运行的cpu，超负荷运行。随着各种信息的拼凑，案件越来越清晰。 他仿佛回到了当晚的案发现场： 7月27日晚上，21时许，一名身穿时尚服饰，脚踩lv牌红色高跟鞋的女子，从自家小区往不远处的路边走去。 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下午自己停车的位置。没走几步，她就看到了自家那辆白色跑车鲜明的轮廓。 随后，只见她快步往车子走去，在距离车子三四米的时候，她拿出了手提包里的车钥匙，按下了解锁键。 “滴！”的一声，车灯闪了几下。而车门自动解锁的沉闷声也在此刻这条寂静无人的道路上，清晰可闻。 她加快步子，三步并作两步，拉开车门，上了车，发动汽车，往左变道。 “咚！” 就在她驾车向左变道的时候，突然一辆黑色轿车从旁蹿出，一下子就撞在了兰博基尼车头的左侧叶子板上。 两车停于路边。 只见该黑色轿车下来两名男子，与同时从兰博基尼跑车下来的该女子站在路边开始协商处理这起交通事故。 两名男子一边与该女子交谈，一般观察四周。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只见两名男子的其中一人一手紧紧勒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反势抓、拉住她的手腕；另外一人直接拦腰抱起该名女子。 弹指之间，两人合力将其塞入旁边黑色的轿车，一起扬长而去。 混乱中，她出于本能地挣扎，左脚的高跟鞋被其狠狠地甩出，孤零零地滚落入不远处的车底之下。 此时，站在远处，刚和朋友喝完酒回来的赵虎，看到了这一切。 距离有点远，他可能看不清人，但他认得那辆显眼的白色兰博基尼跑车。 不知道他站了多久，想了些什么。 但是最终他还是走了过去，坐进车里，调整了一下座椅位置，将兰博基尼跑车车头缩了回来，又重新停在了停车位上。 也许是出于紧张，离开的时候，没有锁门。 走远的时候，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家牛排馆的招牌清晰可见。 —————— 陈书睁开双眼，眼神里透着疲惫，但却是满脸振奋和欣喜。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那个不管多么难以置信，那都是事实！ 只要赵虎和绑匪不是一伙的，那么他的想法和行为就可以先放在一边，他大概率看到了涉案车辆及牌照号码！ 晚上九点左右，敢在市区主干道旁绑人，并且作案地点距离小区门口执勤的保安并不太远，按照那位保安大叔的警觉性，如果稍有动静，必定会发现异样，或听到声响。 就在车旁，尚有正在营业的几家餐饮店，人进人出的，毫无规律可言。所以绑匪必须配备一辆汽车，以及多人协同作案。 如此环境，若要将一名成年女子在不引起周边注意的情况下，封音、并制住全身，然后塞入车内，以最快的速度驶离现场。 那么这个犯罪团伙最少需要三人：两人控制女子，另外一人为司机。 如果说，作案现场在视频监控范围的死角，不是机缘巧合，那么可以判断，绑匪是有选择的决定作案现场。 停车位置的不确定性，可以反推出绑匪必定在附近蹲守数天之久，甚至十数天都有可能，以等待合适的作案时机。 由于小区车位的稀少，赵虎夫妻两人经常将兰博基尼车停在小区门口的路边。作为市区主干道，这种停放位置毫无疑问的非常显眼，以至于极其容易引起绑匪的注意。 并且绑匪目的明确，在兰博基尼已经解锁打开的情况下，要人不要车，所以基本确定不是经济纠纷的熟人作案。 根据赵虎的笔录，夫妻双方从事服务业，本身也从来没有得罪任何亲戚便宜，那么也排除了寻仇报复的可行性。 绑匪肯定是外地来的人，并且使用的车牌大概率会是外地牌照！ 陈书抬起头，看了看道路两边的尽头。 虽然案发地点没有监控，但是确定了案发时间和地点，在这一条笔直的市区主干道上，总归是有监控能拍着的。 你们逃不了！ 拿出案件备忘录，估算了一下步行速度和所需时间，以及作案后，犯罪分子的行车时间和方向，他一笔一画地如此记下： 20xx年7月27日21时10分至21时40分，以该时间段为准，以河滨路天佳花园小区门口为中心点，调取在该主干道自西向东行驶车辆的车牌照（特别筛选，在该时间段，以中心点为准，西侧未有车辆进入监控，而只出现在东侧的车辆）。 绑到人以后，如果司机掉个头呢？ 他想了想，又在备忘录上缓缓记下：反之亦然。请特别关注外地牌照。 外地牌照？行驶方向？逃离方向？ 陈书临时起意打开手机高德导航，搜索附近的高速公路进出站。 有点意思！距离案发地点两公里外，也就是天佳花园以东两公里处，就是东州市北高速！ 绑匪绑到人然后带回老家，或者是天涯海角？ 陈书摇了摇头，散去了自己的异想天开，继续按部就班地进行现场调查记录。 “叮铃铃！”手机铃声响起。 “……”站在路边的陈书接起电话，对面沉默着没有说话。 双方默契的同时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陈书无可奈何地说道：“说，又有什么坏消息？” “没有，没有找到一点信息”朱超然话里没有了丁点的生气，仿佛说出这几个字用出了他全部的力气。 “书哥，这批人是专业的。” 第十章 职业绑匪 刚接起电话，就听到朱超然泄气的回复，陈书有点惊讶：“专业的绑匪？” 自从在中山派出所询问室里，赵虎说出这批人是专业的绑匪以后，今天是他第二次听到有人对这批绑匪高度的评价。 以往也确实有一些犯罪分子会试图在语言上压制受害人，使其至少在心理上居于弱势，进而在行为上惯性地屈服于他们。 朱超然带着他准备的案情侦查索引返回派出所，运用公安力量进行全方位的摸底排查，这背后的力量，除了所里配合的工作人员，再加上本已具备的公安技术手段。 照常理，就是一只老鼠，这时应该也能摸到点蛛丝马迹，然后再交由民警进行顺藤摸瓜。 陈书眉间有如罩上了一层黑云。 “书哥，我们排查了天佳花园附近全部旅馆的人员住宿信息，通过一个人一个人的电脑信息查询，全部都没有嫌疑。 我们定位绑匪的联络手机。基站没有数据反馈，很有可能手机已被关机或者直接丢弃；通话记录显示，该手机从激活使用到现在，就只打给赵虎这一个电话！没有通话记录，没有短信记录，没有微信！ 交警那边传来了一份当天河滨路天佳花园东西两侧卡口的信息单，按十二小时的时间段进行筛选，竟然有两千多辆汽车！ 视侦队的兄弟们都在加班排查车辆，但是车辆确实太多了，按照这个数量，以我们目前的进度，就是通宵审查，起码也得两三天！” 朱超然将信息侦查结果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完，接着又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句，“书哥，李朝阳更跟我说这案子可能是部督案件，上头也许会让我们停止调查，移交给刑大。” 这个电话，让陈书有点难受。 这种感觉就像是两个在拳击擂台上互殴的拳手，对方先声夺人，左一记勾拳，又一记摆拳，甚至不按套路出牌地来一下顶膝，连环出招，招招致命。 此刻的陈书只能躲在自己的双拳之后，拼命地睁大自己的眼睛，透过拳套之间的空隙，死死的盯住对方，试图通过对方一拳拳的轨迹和路线，寻找反击的机会。 然而，目前来看，他别说还手的力气，乃至还手的机会都还没有找到。 “叮铃铃！” 比赛铃声响起的这一瞬间，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仍然一拳未出。 第一回合，警方终究还是落了下风。 那么现在，绑匪在哪里？刘燕怎么样了？ 是躲在城市的某个角落？还是郊区的山野荒地？ 陈书冥思苦想，没有思路。 “滴滴！滴滴！滴滴！” 三声急促的汽车鸣笛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站在路边的陈书绕到车前看了看车牌照，确定是自己叫的网约车后。往回走到车门旁，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上车子。 “师傅，麻烦去中山派出所。那个，在公园路路口那里。”他没有看司机，只是顺手指了指公园路的方向。 “这么迟还去派出所？看你样子也不像老百姓啊，小伙子你是警察。”直视前方，双手扶握方向盘的司机想也没想，随口就道破了他的身份。 “哦？师傅，你怎么看出来的？”陈书来了兴致，放回手里的资料，从口袋里拿出香烟，递了过去。 可以不吸烟，也可以不会吸烟，但行走江湖，必须得会递烟。这是一门必须得学会的社会技能。 “嘿嘿，黑裤子黑皮鞋，上身再随便套一件颜色、风格完全不搭的t恤，一看就是赶着时间，怎么方便怎么来的。没有酒气，然后大晚上的还去派出所，这不明显就是去加班的警察么。”司机一脸得意地说道。 “厉害！”伸出左手大拇指朝司机比了一下，陈书不得不佩服，“不过为什么不是犯人的家属呢？” “嘿嘿，平常老百姓去派出所，哪像你指得这么娴熟，说得这么自然。”司机咧着嘴笑了起来。 “厉害！厉害！”陈书表面附和，内心却如临深谷。 以后便服出行的时候一定得注意，不能为了赶时间图方便，不换裤子皮鞋。虽然司机是综合了他去派出所的目的地而倒推出结论。 啊，等等！刚刚这个司机说，‘时间紧迫，怎么方便怎么来’！ 部督案件！对了！这批人肯定是流窜作案，前面肯定在哪犯过案！所以在东州市发生绑架案的同时，公安部马上串并案件，将刘燕被绑架案子纳入挂牌督导。 并且该批绑匪在前面致电给赵虎的时候，也一直声称自己是专业的绑匪。没有几起成功的犯案经验，他们估计也没有底气说自己是专业的。而东州市，乃至东海省这几年都没有发生过一起绑架案还没有破获的。 想到这里，陈书眸光微深，想起了刚才用高德地图查到的信息：距离案发地点两公里外，也就是天佳花园以东两公里处，就是东州市北高速！ 犯罪分子习惯流窜作案，已经作案多起的他们，在本案案发后，绝对会大胆地直接开上高速公路，逃窜到其他地方，然后实施交易。 为什么会选择刘燕作案，两点： 一，兰博基尼平时基本就停在主干道路边，非常显眼，并且驾驶员为女性； 二，天佳花园前的河滨路，继续往东行驶两公里不到，就能直接上通过北侧的跨江大桥，直接上高速公路！ 趁绑匪还没反应过来，必须尽快在高速上设卡堵截，给他们也来一次出其不意，或许能扭转乾坤！ 电闪雷鸣之间，陈书想通了一切，随即拿出手机，拨开了曾宏的电话。 第十一章 刑大李梦 陈书拨开了曾宏的电话。 “曾教，绑匪是外地人，极有可能已经驶离东州市。这起绑架案与传统案件完全不同！绑匪估计已经做好了以长距离，跨省市为交易手段的计划！ 我现在回所的路上。等下就能把车牌照确定下来！ 这个案子是部督案件，到时候我们将车牌照直接通报给专案组，到时候几个部门快速联动起来，也许在高速上就能把他们给截下来！” 曾宏轻轻地放下手机，不置可否。 这个案件，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一个派出所教导员所能控制的能力范围。 陈书的话还在耳边缭绕，然而此时此刻，他唯有倚靠在自己的办公椅上，看着坐在自己办公桌对面正端详着手中被透明袋子包裹着的女鞋的一名年轻男子，默不作声。 见曾宏挂下电话后缄口不言，这名年轻男子略略扬眉，用略带责备的语气，率先开了口： “陈书怎么还是这么冲动。本来就是一名派出所治安民警，还硬要掺和进来这种刑事大案。” 说着，他将手中一直把玩的那只被透明证物袋包裹的lv牌红色女高跟鞋不重不轻地扣放在办公桌上。 “啪。” 曾宏过往的履历和与他同级的行政级别，让他不敢过于放任自己的态度。 “李大，陈书这小伙子人确实是冲动了一点，但心是好的。这现场勘验的事，中午你们任大在所里也是点了头的。”曾宏笑呵呵地附和着。 李梦，男，27岁，浓眉大眼，仪表堂堂，没有近视，却喜好戴一副无框平光眼镜。 科班出身，毕业于东海省警察学院，市局最年轻的正股级干部，现任东州市正明区公安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历破大案、要案，屡获功奖，并在局内率先提出，命案必破的刑事侦查目标，被局长所看重。是陈书的高中、大学同学。 李梦有些好奇。据传早年也是火爆脾气、谁都不吊的曾宏，回答的第一句话竟然在迎合自己。 “好心办坏事！这种情况放陈书身上还少么！去年他在执行保卫任务。说是警卫，其实就是站在路口看着就行了，这么简单的事情！ 结果他竟然自己跑到路边的店门口，穿着警服帮一个装修工抬脚手架！结果人家考斯特过来，一车的人都盯着他看！你说把我们局这脸丢的！哎！” “对对。这事我说过他了，也不知道当时他是怎么想的。”曾宏微微一皱眉头，似乎同样的怒其不争。 “还有今天也一样，放着第一次询问笔录不做，过来露一下脸就跑了！哪有警察这样办案的！听都没有听过！”李梦一脸的气愤填膺。 “是的是的，这小伙子太没规矩了，老这么马虎大意。”曾宏点着头连连赞成，心里正暗暗奇怪这事情怎么李梦也知道。 看出了曾宏的疑惑，李梦直接说道：“我们通过监控直联了你们的询问室。当时张局也在，不过还好后来他也没说什么。” 还好，张局也是刑侦出身，应该不会太在意这些细节曾宏闭上眼睛，平静了几秒钟。 “李大，是这样的。当时你们任大也在现场，他就在隔壁的观察室。他安排陈书去案发现场……” 李梦打断曾宏，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其实我说他是为他好，都是警校刑侦系出来的同批同学。这么多年了，他连个副股也没有，我看着真替他难受啊！” “确实啊。这小伙子态度不行。”曾宏配合着递给李梦一根烟。 李梦混不自觉地接过烟来，悠悠说道：“曾教辛苦啊。” “哈哈，不辛苦。我年纪大了，就只能天天坐在办公室里等退休呢。比不得李大年轻有为啊。”曾宏假装不解其意，站起身来，亲自给李梦点上了烟。 “李大，你看咱们是不是把陈书找的这些线索，传达一下给专案组？”点完烟，曾宏轻轻说道。 “嗯这个咱们还是按程序一步一步来。这个案子太大了。除了我们刑大，局里的刑技、武警、网安等都来了，听说其他市也组了专案组。这事我们就别”李梦略一迟疑，但还是拒绝道。 “对了，曾教，我这次过来就是特地来叮嘱你，好好看着陈书。千万不要再出现去年那样的事情了。万一出了事情，我们都背不起这个责任啊。” 说完，李梦就起身告辞了。 这时，一个圆滚圆滚的身影就挤着门缝溜进屋来，顺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这小滑头不是和书哥同学么，怎么摆起架子来像个老头一样！a tui!”朱超然现学现卖，朝着房门的方向，来了那么一下。 “对了，曾教，去年书哥为什么执勤的时候给人抬脚手架啊？”转过头，他又嬉皮笑脸地看着曾宏。 “你外面偷看了半天，敢情就是过来找我聊天？”曾宏心里还惦记着陈书的事情，这一下就被朱超然气笑了，“去通知今晚还在加班的兄弟们，下班了！” “为什么？不是还在查案子吗？书哥马上就回来了啊！”前面还开着玩笑，满怀期待的朱超然，一听曾宏要停止办案，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曾宏无奈地摇摇头，沉重地说道：“被点名了。不管怎么说，李梦都是刑大的领导。我们派出所不能逾越了刑大那边的管辖权。” 第十三章 夜宵烧烤 朱超然开着黑色老桑塔纳，载着俩人直奔辖区里唯一一家通宵营业的烧烤店，东明路「老俩口烧烤」。 这家店距离派出所挺远，好一会儿才到。 虽然已经半夜了，但是这时的店里依旧坐满了人。陈书也没想凑到人多的地方，在店外人行道上随便找了一张空着的小圆桌就坐了下来。拿起手机，扫了下桌子上贴着的二维码，就下单了。 过了一会儿，停好车的朱超然屁颠屁颠地赶了过来。刚坐下来，他就又哗的一声站起来，跑到店里面拿了两瓶冰镇啤酒过来。 “来，书哥，咱们喝点酒，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朱超然“啪！”的一声，重重的将啤酒锤在小桌上。 陈书伸过手，轻轻的将两瓶啤酒拿在手上，掂量了两下，然后放在桌子下面，轻松地说道：“呵呵，等下还得干活呢，就不喝酒了。” “书哥！还干？”朱超然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都没人了，还怎么干？” 是啊，现代大部分重大案件的破获，更多的是依靠多部门合作，采用现场勘验、视频监控、网络通讯、大数据等技术层面进行理性的暴力剖析，直截了当地寻找、分析现场信息或相关线索，然后排除所有可能性，最后直接锁定案犯。 不是说推理没有用，而是远没有技术手段有用，并且推理对个人的能力诉求太高了。不像技术手段一样，具备通用性、广泛性，只要经过一定的培训，遇事按照流程化作业，就能基本达到预期目标。通俗的讲，就是谁都能用。 这些陈书都知道，只是他一如既往的不以为然，笑吟吟地说道：“不碍事，我回家干，家里刚配了一台高配置的电脑。” 朱超然见陈书没有回所办案的意思，以为是搭着台阶给自己下，也就没有再提。 正聊着天，烧烤店老板娘端着一个装满烧烤，吱吱冒油的铁盘来到桌旁。 “陈警官，久等啦！东西点了这么多，你们就两个人，会不会吃不完啊？” 陈书站起身来，帮着老板娘一起把铁盘摆放在桌子上，随即哈哈一笑道：“老板娘，胖子的战斗力你忘了？一个顶仨！对了，同样的菜麻烦你再帮我打包一份，再加一瓶大可乐，辛苦了。” “好的好的，不麻烦，你们才是真辛苦，这么晚了才下班。幸亏有你们在，我们这小生意做起来才安顺。你们吃，我先去忙了。”说完，老板娘就施施然地回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朱超然抓起烤串，一把塞进嘴里，边咬着肉，边含糊不清地说道：“这几年打黑除恶，也算有一点成果。嘿嘿，老百姓心里都亮堂着呢。” “吃你的，哪来这么多废话。”陈书拿起一根羊肉串，也砸砸地吃了起来。 接下来，两人也不多说，一会儿功夫，风卷残云般将铁盘内的烧烤一扫而空。朱超然一边抚摸着自己撑得滚圆的肚子，一边发出满足的声响。 陈书用力地喝了一大口可乐，停顿了一下，朝天打了一个大嗝。这一下，仿佛把一天的疲惫和委屈都释放出来。 他安静地坐着，直等朱超然吃完了烧烤，才站起身来，往店里走去买单。 “胖子，你去开车，门口等我。” “没问题！书哥。”吃饱肚子的朱超然也一扫先前的垂头丧气，听陈书说完，就一跃而起，倍儿精神地赶着跑去开车。 有肉管饱就好！胖子的世界真幸福啊……感叹了一番的陈书走到前台，扫了扫付款码。 “陈警官，240元，老规矩，给你打了个八折，再抹了个零头。咱所里都这价。”老板娘笑脸如嫣，快速地说道。 老板也从紧挨着前台的厨房里扒拉开一点门帘子，钻出自己满头大汗的脑袋，大声说道：“陈警官，再像上次那样扯来扯去的就没意思啦，咱们都很忙的！” 说完就赶紧缩回脑袋，看架势应是怕了陈书真跟他较劲。 “谢了，这次就不扯来扯去了。”陈书也没跟他们客气，朝着老板娘笑了笑。 他调出手机计算器，按下240元除以08等于300元。为了以防少给钱，陈书还多加了十元钱。 当“收到310元”的机械声响回荡在前台时，他笑着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挥一挥衣袖，带走一份打包好的外卖。 他来到路边，顺手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回头看着烧烤店的欢声笑语，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警察除了破案，也应该守护案件背后的人们，更应该站在无关案件的老百姓身前。 “嗖！兹！”桑塔纳停在路边。 陈书扔下香烟，一脚踩灭，拉开车门，把打包好的外卖袋子扔了进去：“吃的带给李朝阳他们，你也早点休息。” “好的，书哥。这案子，咱们还”朱超然有点放心不下，还是提了一句。 “这案子希望不大，但是我还想再试试。”陈书淡然的说道，“好了，赶紧走。” 说完，他反手关上车门，用力拍了拍车门，示意开走。 没成想，朱超然又放下车窗，胖脸嘿嘿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事物，轻轻扔出。 陈书扬手接住，拿到眼前一看，发现是所里专用的外联u盘。 “胖子，这是……” “书哥，这是视侦队的兄弟们准备的u盘，里面都是这次你交待的从内网拷来的全部数据资料。他们只整理了一部分，剩下的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说完，朱超然摇上车窗，就往所里开去。 握了握手中的u盘，温热的触感让陈书觉得自己绝不是一个人在作战。 每个人的尽力可能微不足道，但是一群人的努力却不容忽视。原本只是抱着赌气的因素，想一个人再试试，机会肯定渺小。而现在一群人站在了他的背后。 虽然接下来的事情依然很多，数据庞大，线索也很复杂，但是毕竟有了希望。 值得一试！ 一定能成功！ 陈书站在路边，扬了扬手，一辆出租车应声停下。 他坐上车子，一脸坚定地看向远方。 “师傅，解放街，蝉云商厦。” 夜已深，但不是还没亮吗。 第十四章 今日值班 清晨，解放街，蝉云商厦楼下路边。 东边微熹，街道清冷，陈书站在路边的人行横道上，初晨的阳光缓慢地拉长了他的身影。 锐利如炬的目光、岳峙渊渟的身姿，让人不会质疑半点其间所蕴含的精神和力量。 停在一旁的大众高尔夫，车型虽小，但那棱角分明的线条，以及车后四根粗大的排气管，无不在向人们展示自己内蕴的动力，只待时机地来临，爆发那不屈的怒吼。 人车分隔而立，但是两者同时散发出来的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气场，不言而喻。 “嗖！兹兹！” 一辆黑色桑塔纳一如往常地出现在街角的地平线，眨眼之间，瞬息而至。一个急停，就稳稳地定在了陈书身前。 “书哥，我还从没去过你家呢。下次带我上去瞅瞅哈。” 摇下车窗的朱超然，得意洋洋地继续说道:“昨晚你肯定通宵了！即使皮肤再黑一点，也遮不住你那漆黑无比的黑眼圈！” 不愧是死胖子，见面第一句话就振得陈书原本笔直的身姿摇摇欲坠。 “胖子！你就不能关注点有用的东西？赶紧停好车，人下来。”他朝高尔夫车的方向撇了下头，继续说道，“赶时间，今天我们换车。” 朱超然有点反应不过来。往常他都是吵着要开陈书的改装大众高尔夫，但是陈书从不答应，这次怎么…… 嗯！桑塔纳是所里的公车，估计是不想连累教导员……一刹那，朱超然就想通了一切。 “欧耶！太给力了！书哥。” 他大嘴一咧，圆圆的脸庞笑开了花，顺着陈书的话语应了一声，随即一个油门，漂着就把桑塔纳停到了大众车前。 桑塔纳刚一停稳，他就风驰电掣地扑到高尔夫车旁，心急如焚地喊着：“书哥！开门！车钥匙！” 还是一如既往得不稳当啊……陈书摇了摇头，笑着将车钥匙扔了过去。 “卡擦！” 朱超然接过车钥匙，开门上车，一秒钟都不耽误。 爱好玩车的他，就像是摸到了宝贝一样，坐在驾驶位上，开始对着车内的物件东摸摸，西看看。 陈书绕到副驾驶门旁，拉开车门，跳上车座，耐心地等着朱超然摆弄了好一会儿的车子，才开口说道： “胖子，出发！我们现在出发前往高速交警那边。我查到绑匪的车牌照了。” “哦哦，查到牌照了？哈哈，我就知道书哥半夜打我电话，肯定是有好事情！” 话题一旦转到朱超然熟悉的地方，他似乎恢复了正常，那张嘴就又开始贫了起来： “嘿嘿，我没见过猪跑，但是我吃过猪肉啊。大众高尔夫哪是这样子哦。书哥，这次改装，你下了血本啊。” 陈书看着朱超然一惊一乍，还在惦记这些有的没的，有些哭笑不得： “不要管这些。你就按照正常车辆来开，只要油门不踩到底就行了。” “踩到底会怎么样？”朱超然以完全和他性格不符得谨小慎微，小声地问道。 “会飞起来！”看见朱超然还在纠结来纠结去，陈书气不打一处来，拿起手中的资料袋扫到朱超然的肩膀上，轻声喝道： “出发了！” “书哥，不好意思，刚才一下子被震到了，没缓过劲来，忘记和你说了。”突然之间，朱超然变了个脸色，看着陈书严肃的模样，像是便秘似得，吞吞吐吐地说道： “书哥，今天咱俩值班” 朱超然这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说着，好像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如百斤之重的烙铁，狠狠地砸了陈书的胸膛里。 “” “” 两个大男人坐在车里，大眼瞪小眼，彼此互不吭声，面面相觑。 “哎，回所里。”最终还是陈书打破了僵局，垂下眼睑，无力地挥了一下手。 朱超然一听，立马方向盘一摆，微微踩下油门，车子甩了个漂亮的半圆弧，车头堪堪摆正，他就一脚猛的踩下油门。 车子一个极快的起步，然后飞驰而去。 “我x！”、“我靠！” “胖子！我不是跟你说了油门不要踩到底吗！” “嘿嘿，书哥。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这心里就惦记上了，脚下就没有留意……!” “你这是没留意？你是太留意了！！” 第十五章 安心值班 东州市，公园路中山派出所，值班大厅。 陈书到了派出所，直奔更衣室，换好警服，佩戴好出警装备以后，便来到值班大厅，倚靠在前台和昨天值班的李朝阳聊了起来。 “小李，我这查到了昨天那起绑架案绑匪的车辆信息……阿嚏！” 兴许是一早受了凉，或是被朱超然受了惊，从早上来到派出所，陈书就打了好几个喷嚏。 坐在值班前台后的李朝阳关心地看向陈书，但是陈书反而满脸的不在乎，继续讨论着案情。 “嗯嗯，没关系，我们继续。嫌疑车辆有三辆，这个是车子在卡口的照片，这是截取的车牌照，这份是现场模拟图，然后这个是侦查报告总结。车辆信息你等下自己内网查一下，然后联系交警……阿嚏！” “让他们出一份这三辆车最近半个月的卡口信息，绑匪的车在我们市区应该只有几天的记录。排查一下，车子肯定在这三辆里面。全部弄好了，就打印出来，一起拍照发给刑大那边……阿嚏！” 他一边打着喷嚏，一边将自己通宵翻看视频监控的成果递给李朝阳：“对了，提醒一下他们联系高速公路公司，查进出口的照片。绑匪大概率会走我们市高速北站离开。” “好的。师兄，昨晚你通宵了？”李朝阳接过资料，看着不停打着喷嚏的陈书，一脸敬佩地说道，“交班时间还没到，要不你先去寝室躺一下？” 兴许是派出所的警察经常值班、加班的缘故，所以他们普遍对通宵，或者熬夜有一种莫名的执着。 “嗯嗯。”陈书呵呵一笑，浑不在乎，食指中指并成一块敲了敲前台桌面，继续说道： “对了，照片拍过去以后，你就说大概率是这辆车，但是不保证。嗯，这也是给咱留条后路。” “师兄，这事情我晓得。不过我相信你，我这就去办。”李朝阳说干就干，拿起自己的手机就仔仔细细的把一份资料拍了个遍，然后开始逐步整理相关资料。 随后，陈书拿出手机给李梦发了一条微信，告知他赵虎很有可能当时就在案发现场，或许当晚也看清了绑匪的车牌照。 以李梦的能力，应该能一下就抓住赵虎的软肋。两相比对，估计能很快地锁定车辆。希望能尽快在高速进出口设卡检查，来个出其不意，这样也许就能逮到他们。 陈书想了想，安下心来，就不再把这起绑架案件吊在脑中。 接下来，得好好应付接处警了。毕竟每天三十多起的报案在那里呢。看小李这硕大的黑眼圈，刚才还笑话我…… 他站在旁边，看着李朝阳忙碌的身影，情不自禁地心里默默想到。随后起身离开值班大厅，来到派出所大门口的台阶上。 站在台阶上，望着远处安谧平和的街道，闭着眼睛感受着早晨温暖的阳光，他感觉心里似乎缺了点什么，但最后还是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鬼使神差的，他回过头来，又看了一眼三楼的教导员办公室。 大白天的，也看不出来里面是否开着灯。不过他总觉得曾宏昨晚肯定也没睡好，也许现在就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恼着他的事情。 陈书不自禁地缩了缩脑袋。内心里，他是既烦教导员的唠叨，又怕他的不唠叨。 …… “书哥！”休息了一晚的朱超然精神抖擞，提着一个透明小塑料袋就奔着往陈书跑来，“小笼包，还有牛奶！趁着热乎，咱们先吃一点。” 看着气喘吁吁的朱超然，陈书也不好意思拒绝，接过手来，拿出早餐：“今天哪个领导带班？” “曾教。”正往嘴里使劲塞小笼包，狼吞虎咽的朱超然含混不清地回道。 陈书有点疑惑：曾老头昨晚不是一直在办公室吗？难道昨天不是他带班。他不会为了这个绑架案直接就在所里过夜了 陈书正想着事情，转头看了眼朱超然，考虑到他昨晚是直接回的派出所寝室，应该知道点什么。 他寻思着再细问一番，但是瞅着他正狼吞虎咽地吃着小笼包，偶尔消停下来，便马上大口地吸着牛奶，便忍住好奇，站在旁边静静等着。 看着朱超然终于将吃饭的节奏慢了下来，陈书好奇地问道： “胖子，怎么不等会儿去食堂吃？让阿姨给你来碗你最爱的大排面，再加一个鸡蛋，不香吗？” 正忙着大朵快颐的朱超然闻言抬起头，朝着陈书憨厚地嘿嘿一笑，轻快地说道：“饿了，等不及。” 旋即，又低下头唧唧地吃了起来。 半盏茶的功夫，就将着手头最后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咀嚼两口就吞咽下去以后，还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头左右舔了下嘴唇。 陈书看在眼里，心里不禁涌出一阵歉意。转头看了一眼派出所大院，觉得自己太过自私，只为着自己破案的执念，却忘了一直站在其背后鼎力相助，却默默不语的大伙们。 昨晚朱超然半夜才回的宿舍，今天早上五点不到，他就电话打给朱超然让其赶过来；而昨天值班的李朝阳，在接警的空隙，也不遗余力地协助办理绑架案；马上就要退二线，第二天又是值班的曾宏，也不声不响地留宿所里。 陈书心里记挂着案子，脑子里一直在思考案情、绑匪、人质等，他全身心地投入在这个案件中，却忘记了身边这些一直在背后默默付出的人们。 他们无怨无悔，甚至内心坚定，即使面对千难万阻，也面带微笑。 正是这一个一个的人，才是派出所真正的组成部分；而也正是这一个一个的派出所，才是社会繁荣安定的重要基石。 而他自己，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陈书笑了笑，把没吃一口的包子和牛奶放回塑料袋，和朱超然打了声招呼，提着袋子往值班大厅走去。 来到值班大厅前台，他笑着将袋子推给李朝阳后，转身回到大门口，和朱超然一起蹲在台阶上，互相递了只烟，一起享受着这太阳初升的片刻宁静。 第十六章 峰回路转 午时，中山派出所，值班大厅。 “叮铃铃！”正坐在值班前台不停打着瞌睡的陈书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 哦，老熟人。 “阿嚏！曾教，什么事？” “来一下我办公室。” “好。” 放下手机，陈书特地跑到警容镜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形象，东看看西摸摸，唯恐缺了点东西或哪里没做好，随后便往教导员办公室小跑过去。 中山派出所教导员办公室 曾宏手里捧着白瓷青花茶杯，茶盖轻轻磕着杯沿，脸色凝重。他知道，只要他说出刚刚得到的消息，然后稍微松一松口。眼前这位虽然警服笔挺、装备整齐，但又因通宵熬夜以致黑眼圈严重的年轻人，肯定会义不容辞地再次奔赴第一线，即使这已不是他所承担的责任了。 当初刚来所里那会儿的陈书可是一股劲的吊儿郎当，这几年曾宏也是对着他没少唠叨。如今一看，也算是落得警容严谨，一表人才。 可能是为了填补心中的感慨，他尝试开着玩笑，戏谑地说道：“小书，我还以为今天看不到你了呢？” “曾教，这可是你说的哦，我等下可真就拔腿走了哦。”陈书也笑着调侃道，似乎一点也没有把曾宏当上级领导看待。 他说着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沏好的新茶，一口喝了下去。 “哪有这么喝茶的。”曾宏看着陈书这么一口干下去，忍不住又开始说教。 “提提神。”不知为什么，看着曾宏皱眉说教的表情，陈书就感觉特别有趣。 他喝完放下杯子，一抹嘴巴，笑着问道：“效果不错，好茶。啥事情叫我啊？” “咳咳，上午忙吗？”曾宏低估了陈书的脸皮，嘴角一僵，险些就被呛到，只能转移话题。 “托带班领导的福气，上午平平安安，安静得很。阿嚏！”得了一逞的陈书，也适当地退了一步，小小地拍了一下领导马屁。 作为基层单位派出所，最忙的部门就是接处警组，每天三四十个警，除了春节，那都是雷打不动。所以偶尔的清闲，非常罕见。 “别介，你这样我可不习惯。”曾宏赶紧摆摆手，说道，“说正事，刚才刑大李梦发了一份资料给我，我打印出来了，你看一下。” 说着，曾宏就将办公桌上一份a4纸打印的资料拿上递给陈书。 陈书接过资料，翻开一看，是刘燕被绑架案件的材料，其中第一张就是绑匪使用的涉案车辆的相关信息。 看了一遍，合上资料，陈书意犹未尽地闭上眼睛。 静等陈书看完资料，曾宏才慢条斯理、意味深长地说道：“早上小李按照你说的，把你昨晚弄的资料重新理了一遍，然后发给刑大那边。没过多久，任大就在微信上发了这份资料给我，让我同意调你去专案组。” 说完，他意有所指地看着陈书，有点遗憾地叹息：“可是今天好像你在值班？” 陈书回过神来，突然就明白了。一个立正，然后略躬下一点身子，嬉皮笑脸地对着曾宏说道：“教导员，我生病了，今天请假一天。阿嚏！” “你看，真打喷嚏了！”陈书一脸惊喜。 “要点脸！年纪轻轻地体质就这么差！赶紧回家好好休息。等病好了再来上班。”曾宏摆一摆手，话语中尽是嫌弃，就差把‘快滚’两字写在脸上。 “收到！”明确指示后，陈书立马转身跑下楼去，干净利落、风驰电掣，哪像请病假的人。 “带上枪！”眼看陈书马上就要消失在眼前，曾宏还是忍不住叮嘱道。 “收到！” “这冲劲，赶着投胎呢唉，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哦。” 曾宏站在办公室的窗边，微微低头一直看着身着便服的陈书和朱超然快速地消失在派出所大门。 他一边发着牢骚，一边走到办公室内的柜子前，打开柜门，穿上自己许久未用的出警装备，最后扣上大盖帽，就慢慢地往值班大厅走去。 “哎！老当益壮啊。” 第十七章 高速公路 高速公路，往河西省停马店站方向 “好的，我们离你们大概还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嗯嗯，好的。有情况我会和你们联系的。”陈书挂下电话，微微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书哥，刑大那边的人怎么说？”正在驾驶车辆的朱超然问道。 “最近两个小时，绑匪已经没有再通知变更地点了。估计是他们那边已经做好了准备，等着交易，而停马店站周边很可能就是最后的目的地慢点开，注意安全。”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陈书提醒了一下兴致高昂的朱超然，说道：“嗯，刑大那让我们继续往停马店站方向行驶，快到的时候再联系他们。” 绑匪不傻，绝对不可能会在高速进出口站进行交易的。等下得查一下停马店站周边的地图，先熟悉一下那边的环境陈书锁紧眉头，预感到这远离东州市的交易地点，到时可能会有点棘手。 “好的。哎！我们这样屁颠屁颠跑过去，估计也就是跟着人家后面看看戏，喝喝汤了。”朱超然一脸惆怅地说道。 “哈哈，就当去见见市面，认识认识这批专业的绑匪，看看都长什么样！当然，如果万一有需要我们帮衬的地方，那不是更好吗。” 陈书心情很好，难得地咧开嘴，开心地笑了起来。 “咦，书哥，你好像不打喷嚏了？”朱超然又神奇地将注意力转移在了其他地方。 “好好开车！” 陈书擦了一下鼻子，发现自从上了高速，确实好久没打喷嚏了。他低头看了下手表，发现已经临近六点了：“前面有服务区，我们先去吃饭！” “好嘞！”朱超然胖手一摆，车子加速往服务站靠去。 大众高尔夫跟着一辆城际大巴车驶入高速公路服务区，两车一前一后相继停在一家快捷中餐店门口。 陈书下车的时候，和前面的大巴车司机打了个对脸，互相点点头，各自走进餐厅。 待得陈书和朱超然两人拿好饭菜，坐下准备吃饭时，突然一阵哗啦啦的进门声传了过来。陈书回头一看，原来是大巴车上的乘客蜂拥而至，也赶着过来吃饭。 朱超然盯着隔了两桌之外的司机桌前的菜肴，感叹道：“看不出来这位小哥也是同道中人，满满一桌菜备着吃，看来也是一位不会亏待自己的主。” 陈书低下头，夹了一口菜，和着饭慢慢咀嚼咽下，然后漫不经心地说道：“他前面没买单，点菜区打了菜直接走的。” “嗯？没付钱？怎么可能？难不成这店是他家开的？”朱超然一脸疑惑，自言自语道，“有餐厅了也不会去当司机呀？” 陈书没有回话，拿着筷子指了指正挤着队在点菜区的乘客们，然后继续慢条斯理地吃起了饭。 朱超然别看平时大大咧咧的，但是从他日常和陈书的配合来看，反应还是挺快。稍经陈书点拨，立时就明白了过来。 “拉人头嘛，多少年前的招了。以前那些低价旅行社都这么干过，惹人厌。”他略一想透，语气中就带着些许的不屑。 陈书听出了朱超然的轻视，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抽了一张纸巾擦擦嘴，而后耐心地和他解释： “虽然两者都是拉人头，但还是有一点不一样的。你说旅行社惹人厌，那是因为他们是逆着客人的心思办事情。客人本来是旅游放松的，结果到了地儿，却被告知要先进店，期望与实际打了个冲，心里难免会不舒服。 而城际大巴不一样，即使有部分乘客心里再急切，也总不能阻了别人吃饭？至于在什么时候吃，在哪里吃，决定权在谁手里？不用说，不用劝。司机将车一停好，就可以自顾去吃饭了。” 陈书停顿了一下，让朱超然有一个思考的空隙，然后继续说道： “所以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厉害的角色都是因势利导，然后顺势而为。通常都是在人们不知不觉中就把‘势’建立了起来，而人们身在其势，就只能如此行事。‘势’的影响有时候旁人是很难看清楚的，当局者迷嘛，但确实又很有作用。” “额书哥，咱们还是赶紧吃饭。菜要凉啦！”刚一听完，朱超然就一头埋下，拿起筷子，继续狼吞虎咽。 陈书见此摇了摇头，笑而不语，但旋即又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想起了绑匪复杂的操作，先是在成功绑架到人质后，毫不犹豫地驶入高速公路跨省远离作案城市。并指使人质家属远距离、无目的地各地转移。这种一直在高速运动中的绑架案，确实闻所未闻。 也许从一开始，绑匪就假定人质家属会报警。凡事从最坏的情况出发，作为已多地作案，拥有丰富犯案经验的绑匪，能这么想，不奇怪。所以他们是不是也在利用某种‘势’，从而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打断他们和人质家属（警察）的联系？ 人质可以事后撕票，但是赎金，在绑匪的计划中，是必须要完成所有权地转移。 而一直在高速上行驶的双方，不管各自先前的行驶轨迹，在最终时刻必然是要汇合的，那么如何才能既打断双方的联系，又能拿到赎金呢？ 赎金是双方的连接点，也是分段点。 陈书陷入了沉思。 第十八章 跳出思维 对于高速公路服务区，最广为人们知晓的就是其所提供的食物，味道普普通通，但是价格却远高于市场价。 这边中山所外派办案两人组在高速服务区吃完饭，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准备离开餐厅登车继续赶路。 临走前，朱超然还不忘屁颠屁颠地跑去小吃一条街买了几袋子的小食：粽子、麦饼、香肠等不一而足。 “嘿嘿，不出意外估计得搞到半夜，咱不打无准备的仗。”对于吃食，朱超然的理直气壮准备得十分充分，“书哥，也给你备了一些。” 他提起右手的两个袋子，在陈书面前晃荡了几下，一脸的沾沾自喜。 陈书有点无语，不过早习以为常。管自己坐在副驾驶座上，系上安全带，随口问道：“胖子，现在这车开的怎么样了？” “嗯，基本上没问题了，就是到现在还没真正试过油门踩到底。怕万一真要用上了，自己不习惯。”朱超然挠了下头皮，实诚地说道。 “等下我们起步的时候，你就试一下。”陈书说着指了指中控台屏幕下方的一个被透明塑料盖包裹住的红色按钮，笑道： “这是氮气启动按钮，安全持续时间是十秒，等会你也一起试试掉。” “书哥，这次可以不听你的吗？”朱超然瞠目结舌，半响才回过神来。 朱超然自小喜好玩车，在参加派出所协警工作以前，有一段时间一直和人飙车。 他在圈内也是顶有名的人，外号“死胖”。虽然这个称号不大好听，但这个‘死胖’的‘死’，在他们圈内人眼里却是不怕死的意思。 朱超然的赛车实力，在经过几十场的竞车后，也是有目共睹，不容置疑。 但是他自己心里却一清二楚，死不死的暂且不论，单论那股遇事的狠劲，他是远远不如陈书的。 别看陈书平时不怎么开车，驾驶技术确实也普普通通，或许就比普通人好上那么一些。可每当朱超然一想起当初陈书开着一辆跌跌撞撞的桑塔纳撵着他追的那股狠劲儿，就心里瘆得慌。 那次飙车以桑塔纳一头撞进朱超然野马的车身告终。 当时缩在座椅内的朱超然一脸惊恐地看着陈书摇摇晃晃地走到他的车旁，用力拉开车门，头上一边淌着血，一边居高临下地调侃： “死胖，死了没？” 那时，朱超然出奇的运气好，竟然安然无恙，全身未伤一毫。这事儿过去都快半年了，每次一想起来，他身上还是会冒起冷汗。 这边陈书将氮气的事情交待完，就示意朱超然继续上路。 “书哥，你为啥要玩改装车？”前面被陈书搞得一头雾水的朱超然乍然醒悟过来，“感觉你也不是爱车的人呀。” 陈书眼皮都不抬一下：“还不是年前和你飙车，被你逼的。” 说完，他便安静了下来，陷入沉思。 距离陈书推断的案发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48小时。绑匪在这48小时内，按照高速公路公司提供的行程记录表来看，估算出他们除了必要的吃饭和上厕所以外，基本上一直都在行驶。 如此长时间、跨地域地作案，这种持续、长效的行动力会迫使他们的精神压力呈指数地上升，然后接近一个相对临界点而停下，他们也会撑不住！所以这次前往河西省停马店站理必是最后一次变更地点。 陈书心里有了决断。 从未碰面的警匪双方，在这一点上应是达成了共识。 在一个远离案发地点的地方进行交易，为了达成这一条件，乃至于不惜花费数十小时进行绕路式的跨市、跨省，想必绑匪也对这起案件做了最坏的打算。 他们必然假定了案发地警察随着人质家属跟过来的可能性，所以他们使计逼迫其他人离开本地，失去本土的地理熟悉、人员调动、情报收集等优势。 如此，再利用人质在自己手上的主动权，迫使对方做出一系列的让步，然后在对方条件被削弱至底的时候，他们再出面奋力搏上一搏。 嗯，如此，他们才敢出面奋力搏上一搏 第十九章 转走国道 陈书在案件备忘录上画了一个大圈，抬起头看向窗外高低起伏的山林：很显然，绑匪忘记了警察是一个整体，估计此刻，在河西省停马店高速站附近，应该是布满了当地警察。 他们人员齐整，他们以逸待劳，他们武装到了牙齿，他们眼睛瞪得像铜铃，隐藏在每一个角落。 只等猎物上钩。 或许，绑匪不是忘记，而是清楚地知道，在他们最后一遍变更地址以后，两个小时的时间，已经足够将那一处地方塞满了警察。 事情都要往最坏的情况做准备，对手都应往最高的智商做假想。 陈书目视前方，冷静地说道：“胖子，导航目的地不变，在下一个高速站出口驶出高速，尽可能沿着原定的高速公路路线在国道上行驶。” “好的。” 朱超然没有像以往一样询问缘由，他一打方向盘，加速往出口驶去。此刻的他能感觉到，陈书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以及置绑匪为囊中之物的即视感。 遇到冲突、问题，如果解决不了，那就制造更大的冲突、问题，如果制造不了，那么直接跳出。 既然绑匪一直要求人质家属在高速上行驶；既然高速公路有警察车队跟着；既然目的地也已经布满了当地警察。 既然哪里都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那么反过来说，我却是拥有最大的自由。 你让我走高速，那我偏偏就走国道！你定高速站为目的地，那我偏要慢慢过去！ 自从决定转走国道以后，陈书隐隐有一种预感，接下来他肯定不会仅仅只是一个看别人吃肉，自己喝汤的看客。 “胖子，这速度不行，我们离刑大他们越来越远了。”看了眼手机里高德地图组队模式显示的各个成员位置，陈书说道。 “书哥，这路真没法跟高速比，再说我们前面还绕了一些路。我就是想快也快不起来。”朱超然拍了拍方向盘，无奈地说道。 陈书知道他说的并没有错，沉吟了一会儿，拿着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李梦，我是陈书嗯，知道我现在距离你们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你那边能不能将车速降到60码左右，然后保持这个速度继续行驶。” 说完，陈书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静静地拿着手机等待着。 约莫过了十来秒，朱超然觉得陈书毫无理由的要求会被拒绝的时候。 “好的，谢谢。”陈书已轻轻地回复好电话，挂下手机，转过头来平静地对他说道，“胖子，尽可能地加速。我有预感，今晚会出结果。” “好的，书哥。” 蓦然浮现的莫名好奇心驱使他转过头来，假装查看右侧的后视镜。 他看到陈书又眯上了那双好看的丹凤眼，肃静地目视前方。 这时，虚浮在他瞳孔内的，应该是那一伙绑匪朱超然有点紧张地想到。 他强按下心中惶恐不安的紧张情绪，再次握紧方向盘，缓缓踩下油门。 “叮铃铃！”手机铃响。 陈书一把接起手机，短暂地听了一会儿挂下手机。 “绑匪联系人质家属了。现在他们让家属继续在高速上行驶，随时通报自己所处位置，及沿路大型路标。估计是在校对家属的具体位置。绑匪应该就不远的地方等着了。” “干！”朱超然猛地一拍扶手，一脸兴奋地说道，“书哥，你就说我们咋办！” 真到了时候，朱超然也是一点不虚，甚至有点隐隐的亢奋，不过也是一如既往地不爱动脑子。 陈书没有回答，低着头拨弄着手机。 “叮咚！”手机短信声响起。 “呼。” 看完短信内容的陈书长嘘一口气，接着说道：“绑匪现身了。他们让人质家属将车停在高速公路上的一座叫定山高架桥的上面，以一块大型路标为准，把赎金直接扔到桥下。他们很可能就在桥下的公路上！ 我们几辆跟随的便车不敢停在家属车旁。事发时没有停留，陆续往前驶去，不过应该会在不远外停下来，人再偷偷摸回去。” 陈书拿着手机一顿，沉声说道：“准备好，出发了。” “目的地已变更，导航将重新规划路线。”车内倏地传出高德地图特有的电子声。 随着电子声地消失，朱超然一脚油门下去，车子陡然一个提速，再次加速向前冲去。 “还有半小时就能到达目的地，已经通知家属尽量拖着绑匪。我们到时候见机行事。”说完，陈书掏出一直挂在侧腰的六四式手枪，娴熟地打开保险栓，开始仔细地验枪。 开车的朱超然见陈书拿出手枪摆弄，不免多看了几眼：“书哥，这枪咋样？能让我摸一下吗？” “64式手枪，近战不如一把菜刀，也就吓唬人有用。要是碰到敢斗命的悍匪，这就是个累赘。”陈书微微勾起嘴角。 枪是软枪，但如果爆头的话就不一样了。 “那等下我停路边给你买把菜刀，这枪我帮你拿着吓唬人，怎么样！”年轻人爱枪的通病在朱超然身上一览无余，半夜三更的也敢胡扯： “对了，书哥，你以前在特警支队那会儿拿的是什么枪？我听曾教说你打枪特别准！差点就要留在特警那边的狙击中队了。” “九五。”陈书眯起了眼睛，想起了自己刚从警院毕业就分配到特警支队那会儿的事情。 他宁了宁神，将注意力重新折回到案子里。 “下班好好玩你的吃鸡。这些玩意，还是少碰为好。”收拾好手枪的陈书，将枪塞入枪套，转头认真地对着朱超然说道，“等下万一撞见了绑匪，你只要记着一点。”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说道：“跟在我后面。” 车内一下就安静了下来，两人都知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书哥，我听你的。”朱超然一改往日的轻佻，沉声回道。 陈书闻言眯起眼睛抿紧了嘴，右手缓缓划入侧腰的枪套，虎口扣入枪柄，食指轻轻地敲打着枪皮套，再没有说话。 第二十章 匪徒现身 伴随着阵阵惊雷，雨水从天空的深处穿过厚重的乌云，密密匝匝地砸在路上。 距离人质家属停车位置南侧五百余米远的高速公路高架桥上。 在夜幕遮掩、雨水混杂之下，九名便衣刑警半弯着腰，猫着脚步，身子紧紧贴在砼护栏旁，快速地向北移动着。 “李大，我们这么摸回陡坡那里，再滑下去，再继续跑到人质那边。路上花的时间会不会太长了？有这会儿工夫，绑匪很可能都拿到钱跑哪儿都不知道了。”只听队伍中一名警察质疑道。 “到了陡坡那也没用！咱们就找到这一根绳子，到时候还要一个人接着一个人绑着滑下去。太耗费时间了！”队伍中一名身上挂着成卷粗绳的警察也提出了一个难题。 跑在前头的李梦回过头来，看了一圈跟在后面的刑警们，低声喝道：“直接把车子停陡坡那边，万一被山上的绑匪发现，人质怎么办？任大和家属在一起，会想办法拖住绑匪的。好了，都不要说话了。” 说完，他紧接着就是一个箭步，跨过水坑，继续往前跑去。他甩了甩头，即是挥去头上的雨水，更是苦恼接下来要面对的局势。 哎，关键时刻下起雨来。我们又是在高架桥上，跳都跳不下去，这样子就是跑过去也没用，只能站在桥上干瞪眼。 其实民警们都没提，下雨的天，到处都是水，太湿！太滑！ 这种情况就是用绳子绑着人顺着陡坡滑下去也很危险！ 晚上这么黑，到处都看不清楚，万一一个不小心，那就是人肉砸地的结果，跳楼也不外如是！ 现在唯一的破局，可能就在国道上拼命赶来的陈书了。但是他们才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刚刚入职几个月的协警。这样的情况下，怎么算都抵不上对方三个职业绑匪。 李梦脑子里一直在左右算计，可惜最后还是有点泄气。 “陈书……”望向桥下远处依旧漆黑一片的道路，他轻轻呢喃着。 一行九人士气低落，只顾闷头赶路。作为刑大精英的老刑警们，大家其实心里早都有了数。遇到这种情况，为了人质的安全，想必这赎金是必须先交了出去。 只怕这和绑匪的第一仗，应该是警方落了下乘。也许该琢磨琢磨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了。 …… 深夜，斜风细雨。 在这庞大、漫长的桥上，隐隐约约的双闪着两个小黄点，拉近一看，原来是一辆黑色轿车开着双闪灯停在那儿，伴着黑夜与朦胧。 只听接连不断的手机响铃声从车内传出。 “叮铃铃！” “叮铃铃！” “叮铃铃！” 赵虎坐在车内驾驶座，拿着手机却不敢接，只干睁着双眼盯着坐在旁边的一名中年男子，颤声说道：“任警官，你说这该怎么办啊？” 只见该中年男子略白的鬓角头发微微秃进去一些，眉毛浓黑整齐，一双小眼睛犀利有神。 “接！就说我们已经到了，但是一定要先听一下我老婆的声音。”任大果断地说道。 他的镇定似乎也感染到了赵虎。 赵虎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终于按下免提键，接起了电话。 “喂！我看到你的车了，你可以把钱扔下来了。”电话里传来一阵低沉的男声，说话简洁冷静。 果然还是新的电话号码，准备工作做得还挺足的。嗯？能看到我们了？难道绑匪在附近安排有制高点盯着？ 任大升起警惕之心，在车内往外四处张望。可惜小雨纷纷黏滑的车窗，让他完全无法看清周围的环境。 他在心里暗暗一番计较后，看着赵虎，轻轻点了一下头。然后拿出手机迅速发了一条微信给李梦，告知附近可能有绑匪的制高点盯着。 “那个，我现在要听一下我老婆的声音。”赵虎的声音显得有点底气不足。 对面一阵沉默。 赵虎盯着手上的手机屏幕一言不发，微微颤栗的嘴唇暴露了他的紧张，而后张起的嘴巴似乎还想接着说些什么。 任大伸手拍了拍赵虎的肩膀，待得他回望过来，双眼盯着他的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明白了任大的意思，重新闭上嘴，安静了下来。 “……可以，你等一下。”对面终于传来回复。 “砰！” 随后一阵窸窸窣窣，电话里传出了女声。 “老赵是你吗？你来了吗？”听得出来，对面通话的女人正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声音嘶哑惊恐。 “老婆，是我！我来了！你不要怕，我让他们马上放了你。”赵虎一听，马上就认出了是自己妻子刘燕的声音，激动极了。 “赶紧把钱给他们！快点啊！快点……我要回家，我想回家……呜呜……”刘燕的声音陡然咋响，像极了濒临溺毙的人抓住救命稻草，拼了命地挣扎嘶吼，断断续续的啜泣一声比一声悲切。 “砰！” 女声被打断，继而渐渐消失。 砰砰声响出现两次，应该是车门开关声，估计人质应该是在车里。要求将钱扔下的绑匪和人质互换电话无碍，两者在一起，都在桥下！ 任大瞳孔猛地一收缩，拿出手机又发了一条微信：绑匪有制高点，人质在桥下。你们远距离下桥，再过来伺机而动。 男子打断了刘燕的通话，不断催促道：“好了，你已经听到声音了，快点把钱扔下来。” 任大拿出自己亮着屏幕的手机，放在赵虎的眼前，只见上面一行字：我要见到人。 赵虎心领神会，拿起手机对着话筒，直嚷道：“不行，我要看见她！你让我老婆站到边上，我必须要看见她！” 这次的通话顺畅了起来。 任大对着赵虎比了个ok的手势，随后两人一起下了车，站在桥边，伸长了脑袋往下探去。 第二十一章 双方对峙 定山高架桥离地高度大概十米有余，桥下东侧不远处停着一辆轿车，远远望去，隐约是一辆黑色丰田凯美瑞。 这车打着远光大灯，光照直射桥下。 顺着光照回望过来，高架桥下赫然站着一名男子，正抬着头冷冷地直视任大、赵虎两人探头的位置。 他一手握着手机，另一手抓着手电筒肆意地往桥上左右照去。 绑匪顷刻间在电话里怒骂起来：“妈的！我x你！不是让你一个人过来吗？怎么还跟了一个人？他是谁？车里还有没有人？” 看情形，通话中的绑匪就是桥下的这名男子了。 赵虎按着前面任大交待好的方案，急忙道歉着：“对不起！这是我表哥，就他一个人跟过来。我一个人也不敢过来啊！这么多钱，我一个人也没办法拿啊。” “……赶紧把钱扔下来！”绑匪一时语噎，可能也是看在钱的份上，没再多做纠缠，只是催促着扔钱。 “不行！我一定要看到我老婆！”雨越下越大，赵虎猛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第一次对绑匪粗着声音大喊道。 “……喂，你表哥脚下的那个包里是不是装着赎金？”桥下的绑匪停顿了一会儿，突兀地问道。 嗯？隔着这么厚的砼护栏都能看到搁在地上的帆布袋。看来他们的制高点只能是在我背后的那座山上。 电光火石之间，任大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只见他面朝桥下不动，身子却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半步，将上身堪堪隐藏在砼护栏之后。 他从上衣内口袋里掏出手机，正准备发微信给李梦的时候，发现自己有一条未读信息。 “我们有两个人，从国道东面赶来，估计就这半小时左右。” 比对了一下信息收到时间，任大右手重重一个握拳，暗暗喝了一声彩，然后迅速地发了条微信给李梦：高架桥西侧山上有一人，桥下有一人，桥东侧百米远有车，车上有一人，人质在车内。 发完，他迅速地将手机揣回上衣口袋，而此时赵虎手里的手机并没有任何动静。 嗯，制高点确定就在我背后。现在下面就两个绑匪，一个开车，另一个过来拿钱。这么一大袋子的现金，不用双手扛着是拿不回去的 任大心思飞快地转动，双手也没停下，一把扛起一个大帆布袋，呼的一下墩在砼护栏上，故意朝桥外露出大半个袋子。 他举起手来，大力地拍了拍露在外头的帆布袋。 随后迅速低头靠近赵虎，躲在大帆布袋后，悄声说道：“让绑匪把你老婆带到路边那块大石头那里，就说站在那边看的更清楚。” 赵虎马上喊道：“你把我老婆带到路边石头那里，让我看清楚人是不是安全的！到时候我一定把钱扔下来，你只管来拿就是了。” “不行！你现在马上把钱扔下来！不然你看着办！”这次绑匪并没有上钩，从身上掏出一只手枪，直接往地上开了一枪！ “砰！” 有枪！！！ 天色太黑，任大和赵虎没有看清子弹打在泥地上的场景，但是那声枪响却是做不得假。站在桥上的两人面面相觑，赵虎隐隐有了退让之意。 任大心里一动，按住赵虎放在砼护栏的手，自己朝外喊道： “大兄弟，你看我们站在桥上面哪里也去不了。我们就只想亲眼看一下弟妹的情况，这要求不过份？毕竟这袋子里也装了五百万么。 再说，咱们做买卖的从来都是讲究个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昨天你们也说自己是专业的，那我们就按照老规矩走，可好？” 任大谈吐镇定自若，试图通过语言刺激绑匪，但其实内心里还是犯着一点嘀咕，毕竟人命关天。 双方同时沉默了下来。 桥下的绑匪放下耳边的手机和手枪，塞进口袋，抬起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桥上露在外头的帆布袋，一声不吭。 双方对峙了大概一、二分钟，终究是绑匪低了头，一个转身往远处的黑色车子走去，边走边大声喊道： “最后一次，你们要是再敢啰里八嗦的，这单生意老子就不做了！” 看着绑匪走远，任大摸着下巴稀拉的胡须，思索着说道：“赵虎，等下你老婆出来以后，你多跟她说些话。即使绑匪来到桥下催着你扔钱，你也不要急，多问问你老婆吃了没有，这几天有没有饿着，有没有受伤什么的。至于什么时候扔钱，你听我暗号？我没暗号，你就一直拖着。” “什么暗号？帆布袋不就在你手上么，你想什么时候扔就什么时候扔嘛。” “你来命令我扔钱，这样看起来合理一点，也能多拖一点时间。暗号就是我咳嗽两下。” 赵虎有点迷糊，一下子反应不过来：“那不会惹急了绑匪，把我老婆杀了？” “不会！情况不同，现在钱就在他们眼前吊着，只要能拿到钱，绑匪他们也不情愿给自己身上多担一条人命。”任大嘴角一挑。 除非绑匪是个神经病。不过从刚才聊过来的情况看，对方还是一个有正常思维的人。 他远远地看着绑匪打开车门，上身钻进后座，应该是在准备着把人质往外拉去。 嗯，车里应该还有一名绑匪，不知道有没有也带着枪。要不就让那两名警察把人质保下来就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了。绑匪跑就让他们跑，以后再想办法，毕竟人命关天哟 这位早年久经沙场，曾顶着正明之虎名号威震东州的男人，这一刻似乎有了一些犹豫和退缩了。 第二十二章 绑匪老王 绑匪老王是个神经病，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以前，他也是一个正常人。自从七年前跟着同村黄子民上了绑匪这条船，一切都变了。每次犯案后跑回老家，即使事情都过去了好几个月，他也会时常梦到警察突然冲进家里把他抓走。 严重的时候，梦境和现实会重合在一起。 他也会质问自己，为什么要从事这该死的、逼死人的活计！ 也曾反复地警告自己，不能再干了！再也不干了！再干下去可能人就要真疯了！ 然而每次家里的钱花得差不多的时候，他还是会低下徒劳挣扎的头颅。 于是跟着同伙出去干活的时候，他会感觉自己的脑子就像气球一样，一点一点的被充着气，慢慢变大，只等“bo！”的一声被炸掉。 幸好，以前的案子花的时间都不太长，几天的工夫事情就办完了。老王也都顺顺利利地回了老家。不过这一次，已经花了太多太多的时间。老王觉得自己有点忍不住要犯病了。 此刻，他坐在驾驶座上很是紧张。 他满脸通红，紧紧抓在方向盘上的双手满是冷汗。睁大眼睛一会儿盯着桥下喃喃自语，一会儿又转过头来看了看后座被五花大绑的女人质。 “怎么还没结束钱怎么还没扔下来快呀快呀” 作为已经连犯数起重案的老王，这次和同伙们再次出来，依然全程神经兮兮、忐忑不安，丝毫没有江洋大盗的气场。就是处了十几年朋友的其他两名同伙，如今出活的时候，也不敢让其独当一面，都是挑着最简单的活儿给他干。 要不是老王本身就是常年吃住在车上的大货车司机，一手圆溜的驾驶技术在乡里也是登峰造极，只怕老王在团伙里连分口汤喝的机会都没有。 此时雨水落在车身上的滴滴声，对他来说，亦如百虫挠心，头疼欲裂。 所以，当同伙第二次没有拿到赎金，独自一人走回车旁时，这位平日里面对同伙，只会点头哈腰的老王，突然暴起，一拳反手砸在内车门上，怒道： “你在干什么！怎么还不拿钱过来！！！” 老王圆瞪起内里布满血丝的双眼，以及一声重于一声的喘气。这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巨大反差，彻底惊呆了同伙。 同伙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说道：“他们把钱放在护栏上了，只等我们把人质带到路边给他们看一下，就会把钱扔下。” 此时头戴眼罩，耳塞棉花，被反绑蜷缩在车后座，一直不停扭动的刘燕，似乎也听到了一点声音，顿时安静了下来。 “拖！再拖！还要拖！”老王深吸一口气，压住心里的怒火，嘶哑道，“等下警察马上就冲过来了！” 同伙一遍安抚着老王，一边解开刘燕脚上的绑带：“不会的，老大就在山腰上守着呢。” 待得松开刘燕的双脚，绑匪不顾她因长时间捆绑而导致麻木僵直的双脚，一把将其拉出车外，拽着就往路边拖去。 “再等等，马上就好。”绑匪说道，不知道是在安慰老王，还是他自己。 老王感觉气闷，指尖发颤、喉咙发紧，但也只能抓着方向盘，等着，看着，盯着同伙将人质拖到路边的大石头旁扔下，然后一步一坑地往桥下走去。 一二三四五 六七八九十 心急如焚的老王坐在驾驶座内，在心中漫无目的地默默点着数字，试图稍稍压制着自己紊乱的情绪。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默数到几百的老王早已耐不住性子。他紧紧盯着远处桥底下仍然还在和人质家属对喊的同伙，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怒气。 他转身趴卧在副驾驶座上，右手支撑着半个身子，左手打开副驾驶座前面的储物箱，翻找着藏在里面的匕首，准备一会儿下去一刀捅进人质的身体。 让那些王八蛋后悔去！ 老王找到匕首，紧紧地握在手里。他感觉到自己微微颤抖的手臂，以及越来越快，越来越重的喘气声。他觉得，这是兴奋，这是力量，而他，需要发泄。 他浑身发颤，口中不停地自言自语：“是她的错，是他们的错！为什么不把钱扔下来！为什么不快点把钱扔下来！” 他迫不及待地想冲下车去，扯起路边那个小女人的头发，给她肚子上来上那么几刀。 看她蜷缩在地上抖动！ 听她痛苦地哀嚎求饶！ 看那些混蛋还敢不敢在桥上面一直啰嗦，一直啰嗦！ 他起身拉开车门把手，在刚刚往外抬出左脚的一瞬间，车门上的后视镜突然闪起一片白光，一阵暴起的引擎轰鸣声紧随而来。 这咋起的白光刹那之间亮瞎了他的眼睛，轰然作响的巨大引擎声更是冲飞了他的大脑。 半夜三更的谁会跑过来！这可是荒郊野岭！谁过来了！谁！ 警察来了！应该是警察来了！肯定是警察来了！ “警察来了！！！” 霎那间，老王积蓄的勇气，满身的兴奋，填满胸脯的怒火，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地间，唯一只剩下那一声尖锐之极地惊叫。 彼时，他不是作案数起的绑匪，他不是奔袭千里的悍匪，他不是准备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暴徒。 他什么都不是，他只是老王，只是一个想远远离开这鬼地方的老王，只是一个想跑，想逃，想滚得远远的可怜人。 老王猛地关上车门，一脚油门下去。倏忽间，车子掠过呆站在桥下的同伙，不管不顾地冲向桥下那条泥泞之路。那是他们早已踩好点的逃命之路，那里道路复杂、四通八达。 冲过去！ 冲过去！ 只要冲过去，他就能逃掉了！ 老王就能逃掉了。 第二十三章 兵行险道（一） 凌晨，黑夜笼罩，蒙蒙细雨覆盖着大地，除了雨滴敲打在车身叮咚作响，汽车轮胎缓慢行驶碾着泥泞的滋滋声，周遭再无其他声响。 时间亦一分一秒地过去，随着驾驶高尔夫的两人逐渐靠近目的地，车内的气氛也愈加凝重。 “胖子，开慢点。”陈书看了眼手机里的导航，将李梦刚才在微信里转发过来的现场地势信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转头对着朱超然说道，“往前二三百米有个转弯口，那里一转弯就能看到高架桥了。” “好的。”朱超然点了几次刹车，将车慢慢降速至一档滑离过去。 “关灯，贴在路边那小丘旁。”陈书谨慎地观察了周围的地势后，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小丘说道。 朱超然将车灯一关，缓缓将车滑停在小丘内侧。两人默契地开始整理随身物品。 “胖子，手机声音记得关掉。” “晓得了。” “这件防弹衣你穿上。”陈书躬下身子，从座椅底下抽出两件防弹衣和两块插板，分了一份递给朱超然，“你试试看，插板弄上去以后，合不合身。” 朱超然左手接过防弹衣，右手拿着插板掂量了几下放在一边，故作镇定地说道：“不能影响我的敏捷。我这身肉，还是顶一点效果的。” “得了，就你这体重，还差这块板？不要啰嗦，赶紧插上去。” 陈书说着，自己也快速地穿好防弹衣，坐在车内稍稍地转动了一下上身，感觉差不多，再一次按了按枪套的固定扣。 “下车，跟在我后面。” 陈书轻轻推开车门，警惕地慢慢下得车来，站定身子，环看了四周后，立马往旁边的小丘跑去。 只看他双手扒拉在山丘底斜长的树干，一脚踏在外露的山石，一拉一蹬，三下五除二地就攀爬到了丘顶，蹲在上面，往西边望去。 微弱的月光之下，依稀看清那座侧靠在山盘，沿南北笔直贯穿的定山高架桥。偶尔会有几辆开着车灯的汽车往来行驶。在居中的位置，能明显地发现停着的两束光线。一束在桥上，想必就是人质家属的车辆；一束在桥下，但灯光方向却是直直地打向桥下，必是绑匪的车。 陈书的眼睛猛的一亮。 嘿嘿，跑了这么远，终于让咱咬上了。 一名绑匪在桥西的山上，一名绑匪在桥下，一名绑匪和人质在车内，车子停在高架桥西侧一百多米的地方李梦的微信里提到，任大会想办法将人质和绑匪分离，我们到时候只要护住人质就行了。 任务很简单，任大的指令没有问题，人质的安全高于一切。对于只有两名警力的陈书朱超然，这个任务非常合适。 但是，绑匪肯定会拿了钱跑掉了。绑匪的人员信息一个都没确定下来，这次要是让他们跑掉，结果大概率会和前面几次一样，成为陈年旧案。 他眼里的光芒黯淡下来。 再怎么算，以护住人质的前提下，他们也没有多余的警力抓捕绑匪。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到时候对方只要发现偷偷摸过来的警察只有两个人，恐怕手中至少有一把枪的绑匪会更加穷凶极恶，甚至有可能反扑。 绑匪既然将人质带到了家属面前，那么就有很大的可能在收到赎金之后不会撕票。 首先是没有必要，已经成功拿到赎金了，根本没必要再给自己添一条人命在身上；其次也与对方一直强调的‘专业性’相悖 陈书的大脑高速运转，在综合了李梦发来的微信，以及自己在现场观察得来的信息，他心里慢慢有了一个计划的雏形。 或许可以试试虚张声势，声东击西 站在丘底的朱超然看着陈书行云流水的身手后，自觉地站在小丘底下望风，东张西望的，也算给自己找了个活做，不至于显得太过尴尬。 “这哪是人能爬的。”他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小声嘀咕着。 “胖子，上来！”陈书压下声音，朝着朱超然站着的地方低声说道。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看着四米多高的小丘，朱超然控制了一下情绪，深吸一口气，抖了抖胖脸，绝望地说道：“书哥，不带这么玩的？这我哪上的去啊？” “别废话，捡容易爬的地方上来，赶紧的。”陈书打断朱超然的牢骚，催促道，“我下来拉你。” 一阵手忙脚乱，树倒叶落之后，两人一起蹲在了丘顶。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艰难爬上小丘的朱超然，又开始摇头晃脑，洋洋得意起来。 “嘘！”陈书指着前方高架桥，轻声说道：“那里就是高架桥，有两处车灯停着不动的就是绑匪指定的交易现场。” “嗯，嗯。”朱超然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点点头。 “桥上面的是我们的人。桥下面有一个对象，车里也有一个对象，人质在车里。”陈书继续耐心地说道。 “明白。”朱超然继续点头，神色镇静，稳如泰山。 “等会人质会被绑匪带到那个位置，就是绑匪车右侧十几米左右的大石头旁。”陈书虚空点了几下，夜色太黑，现在也看不到什么石头。 “嗯嗯，我觉得也是。”朱超然应声，表示自己仔细在听，心里也在细细考虑。 “高架桥后面的山上有绑匪的人，你到时候从田里摸过去的时候，一定不能开手机。”陈书指了指桥后那个巨大黑暗轮廓，细细叮嘱。 “嗯嗯，不错。这绑匪竟然还能想到在山上盯着什么？我摸过去!？”朱超然咋一听到要自己摸过去，着急站起来，不想地上泥泞湿滑，一屁股又摔坐在了地上: “书哥，这不合剧本啊。我一个人怎么过去呀？”朱超然双手撑地，没有想着先站起来，只是惶然地说道。 第二十四章 兵行险道（二） 看着坐倒在地，神情慌张的朱超然，陈书定了定神，嗓音低沉地说道：“嗯，就低着头，躬着身，从田里趟过去就行了。” 他停顿了一下，决定还是将实情托出： “绑匪手里有枪，我们两个人过去刚正面有危险。不如我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趁机带着人质尽快离开现场。跑的时候盯着桥下那个绑匪，他如果往其他地方跑了，那你就绕一圈往桥下跑；如果往你这边跑，你就上我车。嗯，到时候我会开着车跟在你后面的。” 朱超然低下了脑袋，抬起撑地的右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随后提出了疑问：“那万一人质要是不在石头那边，或者人质旁边有绑匪呢？” 这次看来是真的在思考行动方案了。 其实这个问题在李梦发给他微信的时候，陈书同样心里存在疑问。不过出于对战友的信任，以及对上级领导的服从，他还是决定按照任大的计划进行。 陈书伸手拉了一下坐在地上的朱超然，发现纹丝不动，转而用手拍了下他的肩膀，平静地说道：“站在桥上的是刑大的任大，他能搞定。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说完，看着坐在地上还是一脸茫然的朱超然，陈书想了一想，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无线耳机仓，拣出其中一只耳机交给朱超然，说道：“等下戴上耳机，我们保持通话。” 这时，朱超然才重重呼出了一口气，接过耳机戴上耳中，掏出手机两三下就联接了起来。 他自个儿站起身来，骄傲地抬起下巴：“咱胖爷也是不虚的！” 见他已经安下心来，陈书便解下自己身上的软质防弹衣塞到其手里，沉声说道：“这防弹衣你带着，到时候救人的时候直接给她套上。” “书哥，那你咋办？”朱超然愕然回道。 “放心，车里还有。” 定好方案，陈书就带着朱超然下到丘底，各自行动。 “摸到人质旁边，先隔着田埂远远地盯着，等我给了信号再冲过去带她跑路。”在朱超然临走前，陈书不放心地再次交代。 “知道了。那我先过去了。”朱超然没有回头，挥了挥手就走了。 坐在大众车内的陈书，看着朱超然慢慢没入黑暗，直至完全消失。 他仔细地系上安全带，顺势用力地往外拉了两下。被手拉住绷紧的安全带呯的一声砸回胸前，反复几次，感受到自己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他深呼吸了几次，打开汽车的蓝牙，接通了和朱超然的通话。 除了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电话里鸦雀无声。 他静静地估算着朱超然的步行时间，感觉差不多的时候，点火发动起了汽车，关闭所有灯光，开始慢慢地溜了出去。 “书哥，人质躺在大石头边上。桥下面有一个绑匪，车里也有一个绑匪。”朱超然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刑大那人可真厉害，这都被他摆平了。书哥，现在我正趴在田里，大概离人质十来米远。” 还在稍远处，缓缓溜着汽车的陈书听完朱超然的汇报，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开始慢慢提速往前边靠去。 刚刚还在琢磨万一出现了新的情况，自己也得停下车偷偷摸过去。 这下好了，一切可以按计划进行。 陈书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喃喃自语：“按我的计划进行。” “什么？书哥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耳机里传来朱超然憨萌的声音。 “没事，你就趴那里不要动。等我信号，你就冲过去救人。” “信号？什么信号？” “等下你就会明白。我挂了。” “喂，喂，喂”朱超然郁闷之极。 挂下电话，陈书双手合十，快速地摩擦几下，随后又平平覆在脸部，继续用力地摩擦了两下。 再度放下双手时，他的眼睛已变得极其锐利。 此时此刻，已经再没有什么能阻止得了他。 陈书驾驶着大众高尔夫继续往前缓缓溜去，双手用力地抓在方向盘上，右脚轻轻虚放在油门上。 雨水的滴落声，彻底地掩盖了大众高尔夫的动静。 黑夜里，大众高尔夫逐渐地向凯美瑞摸近，像极了一只在黑暗中准备猎食的猛兽，缓缓地露出獠牙，慢慢地展开利爪，匍匐前进。 一百米 九十米 五十米 很好，这个距离，三秒之内就能冲到。 陈书舔了一下自己干燥的嘴唇，脸色凝重，胜负皆在此刻。 他正准备再靠近一点的时候，忽然看到凯美瑞左侧后视镜位置闪了一下。 绑匪在开车门，要下车了！ 嘿嘿，来得正好！！ 陈书打开车灯，瞄准凯美瑞的车屁股，直接踩下油门，硬刚了过去。 引擎的轰鸣声陡然作响！车子像离弦的箭般，弹射而出，直袭目标！ 陈书咬紧牙关，眼睛死死盯住绑匪的车辆，同时支起双臂，做好防撞准备。 “咣当！” 距离前车尚有十来米远的时候，高尔夫车身猛地一震，骤然一个侧移往路边田地漂移过去。 不好！路上有大坑，爆胎了！ 来不及多想，陈书牢牢稳住方向盘，快速、反复点刹。 待得车子平稳以后，他发现绑匪早已驾驶黑色凯美瑞往桥下飞驶而去，适才站在桥下的另一名绑匪业已往桥后的山路狂奔而去，身影转瞬即逝。 路旁不远的朱超然正扶着安然无恙的人质往他这里走来。 电光火石之间，陈书已做出决定。 此刻，即使再深的黑夜，再远的距离，再多的大坑，也遮掩不住凯美瑞车尾的那一束红灯。 他的眼里，只剩下那束红灯。 不顾已然爆胎的大众高尔夫，陈书快速挂入s档，左手死死扣住方向盘，险险摆正车身后，左脚踩住刹车，右脚油门一踩到底，前机盖下面引擎的咆哮声再度响起，同时转速表开始极速攀升。 只等暴起的引擎声稳定下来后，他左脚迅速松掉刹车，猛烈的推背感席卷而来，把他死死的按压在座位上。 车子左右摇曳着，坚定地往高架桥桥下冲去。 第二十五章 山雨欲来 乌云密布，雨势眼见是越下越大，除了远去汽车的喧嚣声，现场再无声响。 定山高架桥上的任大、赵虎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适才突发的一切，来不及反应。当然，站在桥上的他们，也没什么可以给他们反应的。 黑夜里突然切闪出来的白光、咋然暴响的引擎轰鸣声，即便是后来因为意外的爆胎，追击时只能蛇形走位的白色小车，都无法遮瑕其一往无前的气势。 从先前站在桥下，持枪赤裸裸威胁着他俩的绑匪，兔起鹘落之间，干脆利落地人跑车逃。 空荡荡的泥泞路和现场淅淅沥沥的雨声仿佛在质疑先前的剑拔弩张是否真实存在。 若非躺在路侧的一只黑色轮胎，时时提醒着在场各位，刚才一辆爆胎的白色小车追击绑匪而去，也许大家还要恍惚一阵子。 纵然任大已经接到消息，有两名警员会从东边摸来。但是他们这种出挑的出场方式是真的让人始料不及，大开眼界。 “真t像拍电影一样……”赵虎低声说道。 巨大的反差令人应接不暇，刚才那一瞬间就连任大都差点误以为是警方的大部队冲了过来！ 激动的心情此刻还在胸间余香缭绕。 朱超然带着人质刘燕站到了桥下，开始高声呼喊，他才堪堪回过神来。 不过，被惊吓到的绑匪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好一招虚张声势……回过神来的任大心里笃定地想到。 “老赵，是你在上面吗？”刘燕站在桥下，任雨水直直打着脸盘，焦急地朝着桥上喊着。 赵虎双手扒拉在砼护栏上，尽可能地将身体探出桥外，焦急地喊道：“老婆，是我！你快去那边把那个帆布袋拖到桥下，里面都是钱，可不能打湿了！” “好的好的！”刘燕顺着赵虎手指方向看去，发现果然有一个大帆布袋落在泥路上，就急匆匆地拉着朱超然跑了过去。 “这边，对对。快过去，快过去……快点扛到桥里面。不要让雨淋湿了！快点快点！” 赵虎趴在砼护栏上，一边看着桥下的两人一步一坑的趟着泥路，一边焦急地指挥着。 “一定要放在干燥的地方！” 即使赵虎早就看不到已经走到桥下的刘燕和扛着帆布袋的朱超然两人，还是不忘初心，尽可能地探出身体，伸长了脑袋冲下面喊着。 站在一边的任大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周围，再三确定绑匪已经全部离开，现场安全无误以后，就准备上车离开现场。 这时，赵虎听到车子方向的开门声，转过头来看到打开车门准备上车的任大，就急急忙忙地跳下护栏跑了过来。 他伸出双手一把拉过任大开门的手臂，焦急地问道：“任警官，怎么，你要走了？” “对，我现在要去协助刚才那辆小车！”任大点了点头，确定地回道。 “那我们怎么办啊？万一等下绑匪回来怎么办？他们手里可是有枪的！”看着任大坚定的眼神，赵虎生怕他会丢下自己，说着还抽出抓握在任大手臂的一只手，比了一个手枪的手势。 “嗯！嗯！”然后用力扇开自己的鼻孔，不忘哼上两次。 任大轻轻按下赵虎一直抓着自己小臂的大手，劝说道：“其他警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他们马上就快到了。” “不行，绝对不行。你不能就这样扔下我们！万一刚才那个拿枪的绑匪又跑回来怎么办？这个责任你背得起吗？”赵虎急哄哄地说道，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任大无法，虽然他很确定绑匪不会傻到再逃窜回来。但是对于警察来说，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确实高于一切。 他只能在旁安顿众人，守在一边。 他转头看向背后，发现那黑压压、静谧阴暗的大山，以及其下蜿蜒曲折，凸显狰狞的泥路，就像一只露出獠牙的巨兽，压得他心里沉重不堪。 ----- 乌云密布，雨一直在下，空气沉闷得让人直透不过气来。 距离绑匪要求的交易地点南边三百余米处，定山高架桥一处桥墩旁。 独独只见一名男子背靠桥墩，左脚支起，右腿平放，坐在泥泞地上。孤零零的身影显得十分失落，细看之下，平放的右腿似乎有一点违背常理的的形状。 “任大，我脚估计折了，现在原地等待救援。郑队带着弟兄们过去你那边了，这几分钟就能赶到。” 该男子语气低沉，一边用右手通着电话，一边用握拳的左手使劲地倒砸身后的桥墩。 “砰砰砰。” 在这雨落窸窣的夜晚，这声音着实不小。看得出来，男子心中气闷难掩，不然也不会在打电话的时候就开始频频砸墙。 往近一看，坐着的男子倒锁眉头、紧闭双眼，任水珠粘覆脸盘而不拭去，赫然就是方才带队直扑绑匪交易现场的正明区公安局刑事犯罪侦查大队的李梦李副大队长。 “嗯嗯，我没事。刚才没绑绳子就跳斜坡了，没想到滑到底的时候，踩在了底下的一个坑里。” “没办法，手机照不了多远，大家都是在摸黑。这真是比中了大彩还精彩。” “是，是。是我不稳重，太急躁了。本来是我带队，最后还拖了大家的后腿。” “嗯嗯，我知道了。你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嗯嗯，人质安全了，那就好什么！怎么可能！” 李梦感觉自己仿佛瞬间忘却了呼吸，本靠在桥墩的后背一下子坐直起来，继而全身却又突兀地僵硬在那里。 猛地张开的双眼里，充斥着难以置信。 “有一辆白色小车追去绑匪了？” “车子还爆胎了！” 月亮高悬，乌云渐渐散去，雨势好像慢慢小了起来，随风飘入高架桥下的雨珠似乎转眼就能停了。 李梦抬手拭去脸上的雨水，复又侧靠在桥墩边，垂下的手中握着不知几时已结束通话而暗屏的手机。 他仰起头，想起了他那倔强的老同学。 他微微勾起嘴角，眼神中又回复了往日的光彩，笑骂道：“哼，我不稳重？比起你来，我t真是太稳重了！” 这一笑，李梦终于是放下了这么多年来对他那位老同学的醋劲儿。 第二十六章 你死我活 凌晨，大雨如注，绑匪指定的交易现场，高速公路定山高架桥。 两辆车相继掠过桥底。凹凸不平的泥路，砸溅道路两侧的飞泥，无不暗示着，好戏还在后头！ 冲过高架桥桥下的一刹那，原本已然消失不见的红色车尾灯又堪堪出现在陈书的眼前。这一刻，他有点庆幸自己适才的果决，也更加坚定了追击绑匪的决心。 他们已经吓破了胆，并且三人也已分散，逮住一个的机会很大！狗急跳墙，兔急咬人。风险与机遇同在！ “咣咣咣！”雨刮器狠狠的在玻璃上反复刷动，似乎要在这个黑暗弥漫的夜晚擦出一条大路来。 陈书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前方那束红色尾灯，全然不顾已经爆胎的轮毂正在车下滋滋作响，声音凄厉。 黑夜继续，车辆刚一脱离泥路，稍稍驶入一条略微平坦的道路，他就毫不犹豫地一脚油门下去。 车内转速表指针直刺红区，发动机转速也被暴拉到七千余转，而周围的景象就如同幻灯片一般从车窗闪闪而过。 山间泥路坑坑洼洼，又是下雨天，陈书的视线完全受阻，影响非常大。再加上爆胎后，轮胎的转动半径变小，车身平衡的控制难之有难。 他为了撵上绑匪，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往死里踩下油门，有时候一个转弯，眼看着车子的车身倾斜，就要侧翻着地了，但又总是被他险之又险的把持住。 一次也许是技术，两次或许是运气，但是在这一次又一次的疯狂试探着失控的边缘，这种窒息的执着，让人望而生畏。 于是，压力给到了绑匪这边。 “疯子！疯子！疯子！” 老王在车内念念有词，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阵阵袭来。作为手持a照，并且常年奔波国内大大小小、情况各异道路的自己，他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车技。 不管他东突西冲，还是左转右弯。后车晃晃悠悠的白光始终牢牢地锁定在他的后视镜上，不曾退却一分，甚至愈发光亮，隐隐压迫着自己。 作为老司机，他能感受到后车转弯时的生硬，能看到后车过坑时的顿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甩不掉，甩不掉！ 这家伙，还想玩命？！ 想到这里，老王握着方向盘的指尖隐隐发颤起来，踩着油门的右脚不自觉地开始抖动。 在前面冲过高架桥桥下的时候，他就曾遥遥地听见了从后面传来的一声巨响，通过后视镜也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后车那乱转乱晃的车灯。 当时他心里就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终能逃过一劫，心思飞转。 人质扔在路边，桥下还留着一个同伙，对方的车子也出了问题，怎么算警察都不会先落到自己头上！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那个警察会跟着他过来！ “不甩掉后面这条狗！自己一直被撵着，迟早要被其他警察包抄！就是一个早死晚死的区别！” 老王恼怒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当场车头一歪，本来就在坑路里颠三倒四的凯美瑞差点就滚落到山沟里。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兀然的奔车朽索终于让他狠下心来，眼中浮现寒芒，咬着牙，切着齿，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吐了出来。 毋容置疑，老王豁出命来，准备于此殊死之中，搏出个生路来。 他在左转一条小弯进入大路后，终于也开始死命死命地踩下油门，像是把这一辈子的力气都用在了此刻的右脚上。 黎明前最黑的黑暗裹挟了整条道路，提前踩过点的老王知道，前方五六百米处有个90°的大转弯，转角下方就是深深的山沟，高速行驶的汽车从这里掉下去，司机九死一生。 他亦不准备提前减速过弯，车速直指80码。 这可是半夜时分，暗无天日的山间泥路！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直面生死之际，老王竟复归了平静，第二次低声喃喃道。 而陈书这边在看到前车骤然一个甩尾差点冲出泥路时，他的心几乎就随之蹦到了嗓子眼！本以为猎物唾手可得，可惜前车眨眼间又恢复了正常。 陈书笑了笑自己的幼稚，哪有这么多的运气哟。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追逐，他已经彻底明白绑匪的驾驶技术是高出自己的。 要不是自己占着猝然出击，绑匪还没反应过来的的先发优势，以及自己所驾驶车辆的改装性能远超对方，绑匪早就逃之夭夭了，还是那种稳如泰山的那种。 陈书眯起眼睛，瞳孔内满是危险的气息，脑海中，也遍布危险的计划。 靠轮毂行驶的车子维持不了太长的时间，再这样僵持下去，绑匪迟早要跑掉！ 并且山间泥路转弯太多了，已经爆胎的高尔夫一不小心就可能直接翻车！山沟里翻车后果不堪设想！运气一次二次的，终究会用完！ 现在唯一的机会只有在下一条可以冲刺的道路上，仗着大众高尔夫改装后的绝强车辆性能一击中的，决一胜负，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能。 陈书颦起剑眉，眼色凌厉，已然当此时机，立下了决断。 他左手猛地一用力牢牢抵住方向盘，空出的右手伸向中控台下方的透明塑料盖，塑料盖内的红色按钮娇艳欲滴，似如饮鸩止渴的毒药。 此时，大众高尔夫车下的轮毂滋滋声越来越响，车身的抖动也越来越强烈。 陈书深知车况已经完全不能允许他继续的肆意妄为了。 他习惯性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稳了稳自己的心态，然后用右手顺利地打开了氮气加速系统启动按钮上的透明塑料盖，随后将右手安放在了红色按钮之上。 他已做好车辆在下次转弯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提速冲刺的准备了。 做下决定之后，陈书反而稍微放慢了车速，稍稍拉远了与前车的距离。自己微微往左偏了一下头，将视线越过前车，看向更远处的道路。 电闪雷鸣，宛如上帝都在等着接下来的结局。 第二十七章 任大队长 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在与当地警方和李梦联系完以后，任大便独自一人站在高架桥桥边，双手扶着砼护栏，低着头一直盯着桥下南边正明刑大即将赶来支援的方向。 长年的身居高位，已经让很久没有冲锋在第一线的他，习惯了遇事后的镇定自若，以及应对时的调兵遣将。 比如这次随刑侦大队一起跟进绑架案，在他的眼里，也不过换了个地方继续现场指挥罢了，毕竟，身边确实还跟着大队的精兵悍将。 但谁又能想到，大家会被绑匪耍的团团转。最后在交易现场，只落得他这独独一个老同志，直面持枪的绑匪。 起初车队在高速公路行驶时，坐在赵虎车里的任大，咋一听到绑匪高架桥上停车的要求时，还是他第一时间在对讲机里指令跟随的便车不要暴露，绝对不能停留，继续保持往前行驶。 那时候，他对自己临场的快速反应还有点自鸣得意。 这些小年轻，平时一个个挥斥方遒的样子。关键时刻，这么多人，没一个脑子灵活，反应快的的当时他还暗暗如此想到。 等后来独自一人冒雨站在桥上，瞅着桥下全副武装的绑匪，想着背后山上的绑匪制高点。他才恍然大悟，这批东州市的精锐刑警们，肯定早都想透了，所以当时事发时对讲机里一片安静，没人说话，没人敢说话。 什么时候，自己也成了被保护的对象任大有一些自嘲，他摇了摇头，抬起手来向腰后别着的手枪摸去。 冰凉的金属感带给了他一丝丝的安慰。 想当初，自己干过的，也不见的比这群小兔崽子们差多少任大似乎想起了自己过往的抓捕经历，勾起嘴角，会心一笑。 “任警官，进来车里躲躲雨。你这样会淋出病来的。” 背后传来了赵虎的声音。自从前面赵虎死皮赖脸地要求他留在此地，他虽然答应了下来，但心里还是留着疙瘩，也不想看见赵虎。 不是讨厌赵虎，只不过一看见赵虎的那张不知道真焦急，还是假焦急的脸，他的心里就莫名其妙地浮现出那辆白色越野车独自冲入黑夜的场景。 任大没有回话，背朝着赵虎举起右手摆了摆，继续盯着桥下南边的方向，任雨水冲刷他的全身而不自觉。 他想起了刚才那位站在桥下，帮着刘燕扛帆布包的年轻人。作为经验丰富的老刑警，任大初看这个年轻人时，感觉其好像有点憨厚，但又一些笨手笨脚。 竟然会被一个自己刚刚从绑匪手里解救的受害人指挥得团团转 不是说不能帮忙，只是看着下面这位人质那颐指气使的架势，同为警察的任大，心里还是有点堵得慌 想此，任大发自内心地大笑了起来。 因为当时他还在桥上纠结来纠结去，没事还舔着个老脸点评这个年轻人的时候。 那年轻人似乎猛的醒悟过来，大喝一声，将帆布袋往地上一扔，浑不顾身后赵燕的呼喊，就径直往高架桥西边，两辆汽车消失的地泥路跑去。 随后，那胖墩的身影亦决然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任大当场就被打脸。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梗住了。这么多年，除了新闻报道，他第一次亲身遇见直面歹徒而不怕死的协警。 当下社会，相比有编制的民警，协警待遇低，保障差，却承担着不输于民警的工作量和一线高风险性。除了学历低一些以外，没有任何可以容人评判的地方。 所以，在平时的工作或者办案中，不管是承担的责任还是直面的危险，民警理应冲锋在前，而协警可以适当的退居二线，这些大家也都是理解的。 但是这一刻，站在桥上观望的任大不得不感叹自己的短视和狭隘。 年纪大了，不得不服老啊……他如此想到。 …… 几盏茶的功夫，高架桥桥底南侧方向。 雨声潺潺，其后就像幕布般慢慢浮现几束手电筒的亮光及绰绰人影 “来了。”任大沉下声来，站直了身子，略带期待的伸长了脑袋。 一直关注着任大的赵虎，看见这动静，也立马打开车门，跑到了砼护栏边上，一起往下看去。 没过一会儿，八名精壮的便衣刑警就散乱地站在了桥下，静静地抬头望着上方。 “任大？”桥下传来一名男子迟疑的喊声。 “是我。李大怎么样？” “李大脚应该折了。本来我们准备留一个人陪着的，不过全让他赶走了。” “他性子倔。” 天色太黑，又下着大雨。任大无法看清桥下面刑警们的情况，但是他能感觉到，大家都已经铆足了劲，只等他下令，或者说是指明方向。 他顿然发现自己话太多了。大家虽然都没有提出来，但是他能感觉到人们的不耐。 对！指明绑匪逃窜的方向就够了！ “事情大体李大应该都和你们讲了，我也没有什么要补充了。” 任大趴在砼护栏上，探出头，手指身后，竭力地喊道：“这个方向，我们有两个人追着绑匪过去了，你们给我拿出吃奶的力气跑过去支援他们！快去！” 桥下的便衣刑警们听完，也不废话，一群人干脆利落地再次冲入雨水中，穿过高架桥桥下，转瞬间身影便消失在了泥路上。 任大急忙转身跨过高速公路中间隔离带，站在高架桥的另一边，目送着刑警们渐渐没入雨后。 随后他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背靠在砼护栏上，感觉自己一下子就泄了气，懊恼着。 哎！刚才第一句话就多余了，又犯领导讲话的毛病了。直接指个方向冲就好了么…… “任警官，前面是我错了。我这人胆子小，话也不会讲。你这边如果有事情就去忙，我留在桥上陪着我老婆。” 任大抬起头，看着站在隔离带旁的赵虎，也不说话。 赵虎看着任大没反应，就着急地继续说道：“任警官，你看这雨也小一点了，我这边真没事，你只管去忙。真的！” 任大左手扶住砼护栏，一个用力站起身来，转头看向西面的泥路，喃喃自语道： “估摸着，应该有结果了。” 第二十八章 拼死一搏 深夜，漫天的雨水滴滴滑落，现今本当是盛夏季节，然而此刻的雨水仿佛裹挟、凝聚了这整个世界的寒意，豆大的雨点啪嗒啪嗒打在地上任意可打之物，凉飕飕的。 河西省停马店站高速路段定山高架桥西侧数公里外的泥路。 有两辆汽车正在泥路间竞相高速追逐行驶。 只见前车为一辆黑色丰田凯美瑞汽车，车型普通，但胜在驾驶人的精湛技术，车子在雨水天气之下，一地坑坑洼洼的泥路之上，依旧能四平八稳的极速行驶。 后车为小型二厢车，大众高尔夫gti。本身就被誉为“小钢炮”的性能车，再经过陈书改装后，其马力、刹车、稳定等性能大幅提升，本来赶超前车为应有之意。可惜细看之下，该车行驶轨迹摇摆不定，右侧车轮处有明显烧焦之势，行驶之间，频频遽然生变。 弹指间，两车已一前一后相继小幅度左转弯掠过一个小弯口，马上就要驶入前方不远处的大路。 正驾驶着高尔夫的陈书眼角注意到前方的黑色凯美瑞进入大路的瞬间，便收回一直远望前方道路的目光，转而盯死前方车辆的红色尾灯。 因为那风驰电掣的一瞥，他明白，他期待已久的大路马上就要来了。此刻已经到了决死的最终关头。 嘿嘿，如果不是大路的话就好玩了。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车子估计也快坚持不住了 陈书点了点刹车，防止车身过高低坡地的时候因为速度太快，而侧飞出去。 “轰！轰！轰！” 高尔夫车刚刚从地势略高的小弯口驶出，一个小腾跃，接着前后轮猛的两次触地，右侧爆胎处的轮毂发出一声巨响，周围的泥石开始飞溅。 车辆朝着路边一侧的山沟跌跌撞撞地滑去。 轮毂应该是裂了，估计这真的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陈书听而不闻，左手扶稳方向盘，右手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氮气启动按钮。 氮气，一次灌注！ 安全行驶时间，十秒钟！ 高尔夫前机盖下的发动机霎时间发出狂暴无匹的噪音，猝不及防间就撕破了这个雨夜的宁静。 在绝强的动力驱使之下，由于四轮的不稳定性以及单侧轮毂导致的受力不均，高尔夫车身霍然反方向地一个顿挫。 但是由于先前的巨大惯性，依旧强迫着车辆再次缓缓向道路右侧的山沟继续斜滑而去。 陈书闷哼一声，拼死稳定住方向盘，右脚松开油门，但他还是没有碰刹车。 他清楚，早已摩擦至滚烫的轮毂此刻正是最为脆弱的时候，恐怕再也没有多余的机会和时间留给他了。 他只能握紧方向盘，眼睁睁地看着车辆往路边滑过去。 不过他也是幸运的，起码大概率该发生的翻滚没有出现。 这时，陈书除了失去对车辆的控制权，也将马上就要失去了前方道路的视野。 如果这个时候再有其他车辆进入这里的话，那么将会是极其危险的重大交通事故。 此刻，如果换位任何一个正常的人在现场的话，不管是点刹还是长刹，不管是打死方向盘，还是顺住方向盘，他的第一反应，第一要务终归就是稳定车身，停下车辆！ 但是对于陈书来说，他的下一个动作，或者说至今为止，所有的行动和努力，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追上前车。 刹车？那是不可能刹车的！ “啪！” 陈书死死咬住嘴唇，点点血丝自唇边滑落。他怒视着前方，脑中再无其他念想。此时此刻，没有冷静的分析，没有理智的推理，没有沉着的应对。 唯一剩下的，只有眼前马上就要消失离去的红色尾车灯。 陈书再度以掌为势，没有丝毫犹豫，狠狠地砸向氮气加速系统启动按钮！右脚同时跟顶上一个满满的地板油！ 氮气，二次灌注！ 安全行驶时间，无！ 这一刻，左侧车身半抬，还在往道路边际的山沟继续侧移的高尔夫车蓦然一个止步。 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由此停住了。 然后， “轰！轰！轰！” 电光火石之间，发动机发出疯狂的，赤裸裸的嘶吼声！前机盖仿佛也已经无法压制住这条30t v6发动机的全功率运行。 宛如压抑不堪的怒兽般，狂哮不止！囚禁的牢笼再也无法承受这惊天的疯狂。 此时此刻，正悬着左半个车身，只有右侧两轮触地拖行的高尔夫，不再侧移，而是一个停顿之后，再次斜着车身往前冲去。 车冲方向，还是山沟！ 坐在车内的陈书这时候终于失去了前方车辆的身影，悬在他面前的只是那如同无尽的夜空，以及山路底下的黑暗。 而在他失去的那最后一眼中，短短的几秒里，似乎也瞥到了前车的急停。恍惚中，对方亦在等待着他的坠落，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呵呵，见笑了……陈书没什么好操作了，方向盘已经被迫别死，氮气系统也已殆尽，除了松开让自己更快滚下山路的油门。 接着，他踩下了刹车。 他死死地踩下了刹车！ 得益于高尔夫极其敏锐的动态操控联接系统，以及其强大的制动能力，顷刻之间便将四个轮胎牢牢地锁死。 “砰！砰！” 千钧一发之际，左侧两轮相继落地。四轮着地的高尔夫，由于之前的爆胎，轮胎的转动半径变小，即爆胎的轮胎转动一圈的距离要小于没有爆胎的轮胎的距离，这样爆胎的轮胎一侧运动慢，没爆胎的一侧移动快。 “咚！” 被爆胎的轮毂终究承受不住接连不断的压迫与撕裂，瞬间暴弹而裂！ 原本正斜着车身冲向山沟的高尔夫被反方向的作用力，强行扭转过来。 高尔夫，车身摆正！ 只剩三个轮胎的高尔夫，亦爆射而去！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坐在车内，随着高尔夫飞天遁地而视线一直恍惚不定的陈书，唇角轻扯，不忘装b。他有些晕头转向，正准备定定神，继续追击的时候。 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嘹然有穿云裂石般，响遏行云。 “轰隆！轰隆！轰隆！” 不负所望，高尔夫终究是猛烈地撞上了前车。 而陈书，早已迷失在安全气囊的温柔乡中。 第二十九章 意料之外 大雨倾盆。 堪堪睁开眼睛的陈书，仿佛看到了满世界的水都向他涌来，砸得他生疼。 初醒来时的迷惘还在他的眼眸里打着转，脑子也还没转过弯来，唯一剩余的生理反应技能就是将侧仰着的头匆忙低下去，躲避着漫天的大雨珠子。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灵魂三连问接踵而至，陈书准备在怀疑人生般的迷茫中再沉思片刻，可惜大雨珠子不给这个机会。 他只得先抬起手来，抹去了一脸的雨水。 稍稍感觉清醒的陈书突然感觉自己胸口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感，低下头去一看，安全气囊正软绵绵的趴在了自己的胸前。 哦哦，原来出了车祸。还好，还好，差点以为胸口被插了根管子呢他轻轻地吸了一口空气，准备起身推开身上的安全气囊。 “嘶！” 一阵剧痛从胸前席卷而来，源源不断。 “咳咳”随着咳嗽，丝丝血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身上。 八九不离十，肋骨断了，不知道有没有插进肺里。好疼，好累哦陈书向来随遇而安惯了，即便此时此景，他也是微微闭上眼睛，没有多想，打定主意等待救援了。 或许应该先爬出车去在眼睛完全闭上，意识沉入睡眠之前，他隐隐觉得还是爬到路边安全一点。 随即他控制着自己的眼皮，试图努力地睁大眼睛，忍着胸口的剧痛，先是抬手将口边的血迹抹去，然后解开身前的安全带。 “咔！” 平时简简单单的几个动作，放在这时候，真是难如上青天。他歇了一会儿，理顺了气息，便尝试着侧过身子拉过车门把手，接着用力往外推了一把车门。 “兹呀。”略有变形的车门应声而开。 还算好，这家伙没有为难我，不然就得困死车中，下周就得头版头条了陈书暗自笑了笑自我解嘲，转移胸前的疼痛的注意力。 他扶着车门磕磕碰碰地爬下了车，依靠在车旁，忍着胸痛不停地轻轻喘着气。此时，冰凉的雨水再没有一丝的阻扰，彻彻底底地给他来了一次透心凉。 他也稍稍清醒了一下子。 嗯？我好像是在追人？追 “绑匪！” 电闪雷鸣之间，他骤然意识恢复，狂潮般的记忆汹涌而来，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强势插入大脑，并快速流动。 他的双眼复又凌厉起来。 陈书左手扶着车门，右手探去腰间，待得虎口触及到手枪的握把，这份枪支独有的冰凉金属感让他略微缓了一口气，似乎也减缓了一丝疼痛感。 他大口地呼吸了几口空气，尝试让自己恢复一点点体力。继而偏过头去，瞅了瞅那辆这几天来久仰大名而不得见的黑色凯美瑞轿车。 车门紧闭，静无声息。 嘿嘿，看来那家伙还没逃。胖子要是在这里就好了。这时候我拿着手枪健步如飞地过去，用力地摔开车门，然后稳稳的举枪顶在对方的脑袋，命令他举手投降。然后胖子趁机按下快门，那可就妥妥的震惊东州市啊 陈书的大脑不受控制的在胡思乱想。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变得无法集中注意力了，两眼皮重如千斤，胸口也疼得要命，连呼吸都只能小心翼翼。 现在只想着滚到路边大树下，背靠大树，睡他个天昏地暗……他一边游思妄想着抵抗沉重的睡意，一边左脚拖着右脚，步履蹒跚地慢慢往凯美瑞走了过去。 走到凯美瑞近前，他用力抹了抹车窗，待得玻璃略显清晰，就贴在窗前，这才发现绑匪正低垂着头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他试着开了几下车门，也是毫无反应。 随后拿起手枪，用枪柄底部朝着车窗，使劲砸了几下，把玻璃砸碎掉以后，伸进手去倒着把车门就打开了。 这小子不会死了陈书拉开车门，看着眼前依然趴在方向盘上纹丝不动的绑匪，心里不禁暗暗打起了鼓来。 他靠在车门上，缓了几口气后，感觉恢复了一点力气，接着就伸过手，扒拉了一下绑匪的身体，发现其并没有系安全带。 然后一手掐在绑匪的脖子旁，静待几秒后，终是感受到了跳动声。 “呼”陈书长呼一声，放下心来。 左右看了几眼，他发现高尔夫的车头冒着烟，车子也一直在断断续地发出兹兹声，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虽然我没修过车，也没撞过这么厉害的交通事故。但看高尔夫这情况，板上钉钉是危险至极，得赶紧离开现场 陈书脸色无与伦比的严肃，他紧紧抿着惨白的嘴唇，看着瘫坐在车内，一动不动的绑匪。 他的心里七上八下，斗争得异常激烈。 “哎！” 一声长叹之后，陈书还是将手枪塞回枪套，低下身子，先是将绑匪拷上手铐，然后卯足了劲将他从车里拖了出去，而后继续提拉起他的一只脚，任由起上身倒在泥石路上，便生生地将其从地面一直拖到路边的大树旁。 要不是身上确实一点多余的力气都没有，真想把手上这家伙往路边的小石头上拖过去。想想这家伙的脑袋一边磕着石头，一边朝着下一颗石头拖去，就带劲……陈书想着。 “啪。” “啪。” “啪。” 绑匪的后脑勺还是和泥路上裸露的小石子发生了几次亲密接触。 要是胖子在这里的话，他现在应该是可着劲儿拿着手机自拍。他可是最适合这种破案后的收尾工作了，当然，他也是最喜欢这种安全又装b的活了…… 胡思乱想之间，陈书终于将人拖到离事故稍远一处，便再不顾其他，把人扔在路边，自己一屁股掉扑倒在地上，然后慢慢爬到大树底下，转过身来，背靠大树，大声地喘着气。 不管了，这会儿就是天王老子过来，我也不干了！ “死胖子！” 陈书有点出气地喊道，不过确实有点想他了，也不知道救了人质的他现在在哪儿嘚瑟呢。 有任大在旁边，应该是安全的…… 第三十一章 逮捕归案 天公不作美，陈书忙着逮了一晚上的绑匪，结果却淋了一晚上的雨，正正当当的成了一只落汤鸡。 “阿嚏！死胖子！咳咳”陈书心情郁闷，即使现在他吐一个字胸口也会发疼，但还是忍不住吐槽空喊道，然后咳了半个下巴的血。 “书哥，我在这！”只见弯口小路就传来了朱超然惯常的大嗓门。 陈书惊掉了另外半个下巴。 “真的假的……事情全解决后就出现，你也太准时了……” ……！！ 陈书震惊了，他觉得这一瞬间，当他看着从小路一个人冒雨跑出来的朱超然时，差点以为自己是晕血症发作，晕了过去，看到的都是幻觉。 他有点难以置信，当初那个躲在车里吓得差点哭了鼻子的小男孩，往后出警碰到个发病的精神病患者都要躲着走的新人。 这会儿，竟然敢一个人就冲了过来。 “唉，诶，书哥……这雨可真大。” 朱超然噔噔噔，一步飞溅一个水坑，急忙跑到陈书身边，躬下身子，双手扶住自己的膝盖上，一边大口地喘着气，一边上下打量着他胸前混杂着血丝的雨水。 “别看了，我没事。你把那家伙拉到树下，别让雨淋死了。”陈书忍着胸疼，抬手指了指不远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绑匪。 “……书哥，牛逼啊。”朱超然缓过劲来，直起身子，左右环视了一圈，嘿嘿一笑，朝着陈书夸张得比了个大拇指。 陈书有气无力地递过自己的手机，说道：“你那边怎么样，都没什么事？对了，你联系一下刑大那边，让他们快点派人过来。嗯，你直接和李梦联系，‘最近通话’里拉一下。” “没事没事，绑匪都跑光了还能有什么事么。你不说我都忘了，刚才还没和任大打声招呼就跑了。嘿嘿，反正他也不认识我……我这就和他们联系。” 说着朱超然接过手机，站在大树底下就开始联系李梦。 嘘，胖子来的正好，这边算是安稳下来了……陈书松了一口气，抬起头看了看夜空。 月亮掠过乌云，皎洁而明亮，如一盏夜灯挂在天上，给黑漆漆的夜晚带来了一丝光亮一丝温暖。 雨，也似乎越来越小了。 陈书的胸口隐隐约约地发着疼，有几回，都快喘不上气来。偶尔想抬一下手，都牵动着胸口丝丝作痛。 事情交待完以后，他现在多余的话，连一个字都不愿提，只是仰靠在树干上，眯着眼睛，眼珠子不停地左右张望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的眼皮子都快要重得盖上了整个世界，耳朵里嗡声四起，犹如梦呓般在耳边悄悄作响。 他太困，太累了… 已经两天没合过眼，年纪大了，真的有点吃不消陈书死死扛着浓重的睡意，眼珠子漫无目的地胡乱转着，既困又渴，还疼。他强提精神，警惕着四周。在剩余两名绑匪在逃的情况下，难保对方杀个回马枪。 他顺势扫了一眼旁边，发现朱超然也已放下电话，挨在绑匪身旁，逐个地掏着绑匪的口袋，表情严肃而又专注。 这家伙，为什么就是这么热衷于打扫现场，还真是干刑技的料。以前带他去宾馆查房的时候，进门第一时间竟然是先去翻看垃圾桶，真是丢脸啊 陈书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 看久了，感觉脖子有点僵硬，他便偏了一下头，顺便往朱超然过来的弯口小路瞄了一眼过去。 正巧，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从弯口小路那边传来。朱超然显然也听到了声响，随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与陈书一起侧过头，将视线对准了那个方向。 希望脚步声多一些……事情太多，稍微一点风吹草动的就让陈书感觉一阵紧张，拖着右手颤颤咧咧地摸上了腰旁的手枪。 哎，当初还笑话这枪是累赘 嗯，还好，脚步声很纷乱，人数挺多，不是绑匪同伙……他稳了稳神，定睛一看。 不久，六七个人影绰绰出现在弯口小路附近，站在那边稍稍停了一下，就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胖子，有人来了。自己人。” 说完，不等看清来人，他就闭上了眼睛。 先休息一下，确实太疼太累了。 …… “兄弟！我是刑大的郑光强。” 刚刚过来的六七人，一到事故现场，也没见他们有几多商量，一群人自动的散落开来，看着纷乱几无次序，但隐隐约约又能感觉出对方都在有目的地做着各自手头的事情。 而其中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浓眉大眼，貌似是这群人的管事，径直朝陈书他们走了过来。 “强哥，你好。”朱超然本来绷紧的精神，被陈书事先提醒了一下，这会儿已然缓过劲来，也笑着回应道。 郑光强直接越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绑匪，快步走到陈书身边蹲了下来，仔细地端详着：“这位兄弟没事？” 朱超然也没料到这状况。前面一刻还提醒着他人来了，这眨眼的功夫就倚靠在树干上，头一歪，就一声不响了。 他赶紧跑到陈书旁边单膝扑跪了下来，一下子讲出话来：“前面还好好的。这这” 郑光强这边反而冷静很多，先是伸手拍了下朱超然的肩膀示意安静，然后就贴上身来开始小心地检查。 没过一会儿，他就转过头来，安慰道：“没事，就是睡着了。呵呵，这也能睡着，是条汉子。” 说完，便转头神采奕奕地看着陈书。 刑侦出身的人相比其他警种，对待同事，性格会更为直率。 “啊，对对。书哥他两天没睡了，刚才我见他好像也受了伤，嘴边有一些血迹。可能和绑匪也干了一架”朱超然放下心来，便扳着指头说着陈书的事情。 “哦哦，当时在高架桥那边。就是他一个人开着车就往绑匪那冲上去了？” “对呀，那时我正躲在路边给人质套防弹衣呢。唉，我也吓了一跳！” “给人质套防弹衣？” “说起这个，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雨势渐缓，黎明前的黑暗总归是过去了。 第三十三章 接了个案 夏末，清晨，解放街，蝉云商厦二楼，201室。 陈书自从在上次破获绑架案的过程中受伤，已经在家整整休息了数十天。至于具体是多长时间，休息太久，他也是懒得去算了。 做基层警察，真的是非常不容易，上要打击犯罪、惩戒罪恶，下要调解纠纷、维护稳定，中间还得马不停蹄的保障辖区的消防安全、事故责任。 特别是今年疫情的出现，导致大部分警察都是有家不能回，如果是未婚民警，那真的就是把单位当成家了。 除此之外，别说警察每天接触的大部分人、事都是社会的阴暗面，初来乍到的新警很容易毁三观。能坚持下来的，基本上心理承受能力都特别强。 还有kpi，有时候大家堪堪把当月的任务指标完成，回头值班的时候，老百姓又过来递进几个案子，或者领导又交办了几起案件，局里的机关老爷们再隔三差五的安排几次秋季行动什么的。 相比起社会上传言纷纷的福报996，那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可是一点都不夸张。 作为工作内容就是时刻为人民服务的民警，有一点挺好，别看平时干活累死累活的，但是万一真出了事，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单位总归还是会罩着一点。 所以这次陈书骨折受伤，所里直接给批了保底三个月的骨折休养假，工资奖金照发。不过一般来说，也不会有民警真的休息三个月。 毕竟派出所的值班都是大家在轮班，少一个警力，一个值班周期马上就会少一天，很直观。因为指标不会少，每天的接警量也不会因为你少一个警力而减少一些。 特别是对于一些警力不足的小所，民警都是三四天一值班，这样的情况少一个警力的话，影响确实挺大。 当初陈书在当地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就告知了受伤情况。 肋骨断了三根，有内挫伤，不过问题不是特别严重，建议保守治疗。 建议保守治疗那就是在家好好静养了。 所以陈书当时就随大部队一起回了东州，在东一医住院部躺了一个月就耐不住寂寞，回了家。 第二天他就跑到所里报到，直嚷着不能让值班兄弟们受累，必须加他这一个班。可惜当场就被教导员撵回家里，让其安心待家等通知。 曾宏的原话就是：“中山所没了你陈书，照样能转。还更安静、稳定一些。” 曾宏说的是玩笑话，不过就着陈书这性格，那也是话糙理不糙。 中山派出所地处东州市中心以北，属于二级派出所，除了三名所领导（所长空缺，一名教导员，两名副所长）和一名内勤外，共有在编民警二十三人，协警无算。辖区四平方公里有余。 地方不大，但是因为辖区内有东州市最为繁华的沿江一路，所以本市的酒、ktv等娱乐场所齐聚一地，人员复杂程度位列东州第一。 所以陈书提出的早点回所里上班分担值班警情压力，并没有错。不过曾宏的坚持也不无道理，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可是自古传下来的祖训。 陈书拗不过曾宏，也就乖乖地躺在家里一直晒着太阳，拿起了自己很久没玩的王者荣耀，第一次上到了“荣耀王者”的段位。 今天，他正一如往常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在王者荣耀内，控制着亚瑟冲锋陷阵的时候，收到了一条备注为“群众--黄思茜”的人发过来的微信。 “陈警官你好，在吗？” 嗯？这个黄思茜是谁？又问在吗，有事说事。排位赛的时候，问就是不在手上操作不停，陈书的思绪却已经快速地转动了起来。 “double kill！” 摧锋陷阵的亚瑟被double kill。 陈书看了眼复活时间，切出手机，左右两指飞速打字回复道：“在的。你想一下，编辑一下语言。把时间、地点、人物，和发生的事情一起弄好发给我。” 自去年市政府开始推行网格化管理以来，印着陈书头像的网格警长的联络名片基本上贴满了他本人分管辖区的各幢大楼或营业场所。 所以他现在的手机微信里，也是存满了几百上千名群众。 对方的名片备注是群众，陈书习以为常的认为是派出所辖区的老百姓有事情找他，为了便于双方的交流，提高工作的时效性，他也就照常搬出了询问四要素发了过去。 发完微信，他切回了游戏界面。 “稳住！我们能赢！” 点了下快捷短语，他继续投入大峡谷开始厮杀。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游戏已然结束，可对方还是没有微信回过来，陈书感觉自己前面的回复可能太形式化，有些内疚，又发了两条微信过去。 “嗯？是碰到了什么难解决的问题吗？” “如果文字表示比较困难的话，可以给我发语音。” 恰巧发出两条短信时，陈书收到了对方发来的一大段文字。 “陈警官你好。我是黄思茜，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了。一个多月前，你到我公司里来看监控就是我接待的。这次也不是特意麻烦你，属实没办法了。我这也是拿同事的手机登陆的微信账号发给你的。因为我的手机可能被偷了。我也报警了，可是警察也只是让我回家等通知” 洋洋洒洒的文字占据了几个手机的屏幕。 难怪前面等了这么久陈书粗略地扫了一眼，明白了个大概。 原来这位小姑娘上午在宿舍卫生间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将手机遗忘在了卫生间窗台上，过了半个小时再回去的时候发现手机不见了。 案情很简单，大概率就是被同住的人偷了。 陈书不作多想，带上警官证，穿着便服就往事发点赶过去。 嗯嗯，正好活动一下。感觉这段时间躺下来，脑子和身体都生锈了。 黄思茜？该不会是上次办绑架案碰到的那个眼睛很大的文员 “好的，我这就过去。你先联系家人，说手机被偷了，然后再通知运营商，把si卡挂失掉。” “嗯嗯，就是移动，联通。” 他边走边回复。 第三十四章 前往现场 路上，陈书拿出手机打给朱超然。 “书哥，啥事？” 朱超然很快接起了电话。 听着这久违的声音，陈书觉得自己有些想念中山所那些可爱的人们。 “你去值班大厅把一个报案人姓名叫‘黄思茜’的案子传一份现场报案记录表给我，今天的案子。” “好的，这案子我晓得，早上就是我过去的。”朱超然答得顺口。 “哦哦，今天谁出的警？” “额……”朱超然有些迟疑，接着说道，“今天是我们班组值班，李朝阳一个人早上忙不过来，这个警是我过去处置的。” “现场报案记录表你做的？” “……没做，我就是在上楼去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东西，就把人带到所里让实习生他们做了一份笔录。” “做完笔录以后，实习生是不是让她回去等通知？” “书哥，咱不都是这么处理的么。再说你现在也不在，所里忙的紧。手机是vivo的，估价也就2000元以下，这种盗窃案破案率太低，大家也就没有重视。” 不重视！让你尝尝一天没有手机用的感觉陈书有些生气。 他重重地说道：“你才刚来上班没几个月，这臭毛病学得就这么快了？破案率低和你有没有去调查是一码事吗？实习生那都还是警院里未毕业的学生！ 你可是实实在在穿着警服上班的警察！跟着值班组出警这么久，你哪次见过我和李朝阳这么敷衍过案子？即使案子真的破不了，咱们也得尝试努力地干点事情呀。这样我们自己心安，老百姓心里也会舒服一些。” “书哥，我错了。你不在，我有些不习惯。” 朱超然也是从警才几个月的新人，陈书不好太较真，无奈地安抚：“好，这个案子我接了。你现在没事的话就开车过来现场，我估计到时候可能会带几个人回所里接受调查。” “好的！” 挂下电话，不一会儿，陈书便赶到了黄思茜告知的物业公司宿舍楼下。 说是公司宿舍，其实就是物业公司在服务的小区附近找了几间偏僻、老旧的居民房租下来，或是整租，或是合租，然后供自己的员工居住。 其实这还是算好的，除了人多挤了一点。起码是住宅，有窗有门，还有正常的水电供应。 据说有些黑心的物业公司为了节约成本，往往会在所服务的小区内找一些业主看不到的旮旮旯旯，拾掇几下，放一些床椅板凳，再用废弃的纸板或麻袋隔断一下就交给员工生活居住。 后面再给员工发一点住宿补贴。员工图能多一点收入，自然也不会有意见。 希望不要碰到熟人 不知道为什么，身着便服的陈书站在黄思茜所在的宿舍楼下，有一点心虚。 他发了一条微信告知黄思茜自己已经到了她楼下。 嗯，这个小区是早年建设的老旧小区，不设关闸，谁都可以进进出出。不过每栋居民楼楼下也是设有按铃式的防盗门，而案发时间也是在早上，基本上就可以排除外人作案了。 估计是同住人员下的手，或者是住在隔壁房子的人 陈书思索间，转头看到一名鹅蛋脸，大眼睛，五官精致的年轻女子打开防盗门走了出来。 啧啧，好大的眼睛 他回忆起前段时间在滨河路天佳花园时的情景，随即迎了上去。 “你好，是小茜。” “陈警官，你好，今天真的是太麻烦你了，这么热的天气让你赶过来” 不知道是紧张，还真的是不好意思，黄思茜羞红了脸，低着头说话。 陈书摆了摆手，止住了黄思茜的话语，笑着指了指楼上：“走，你先带我上去转一下。对了，到了楼上，你就别喊我警官了。嗯，就叫我书哥。” 说着，陈书跟在黄思茜身后，走进破旧的老楼里。 这幢老楼看外观应该建成有几十年了，外观破旧，楼梯内虽然没有成堆的垃圾，但是灰尘遍地，以及一些散乱的破烂零零碎碎。 “小区没有物业吗？”陈书随口问道。 走在他前面的黄思茜应该是理解了他话语里的意思，摇了摇扎着马尾的小脑袋，说道： “没有呢，不过据说马上要成立业委会了，到时候会安排物业公司进场，这样小区就会干净和安全一些。” 陈书感觉到她语言里的低落，略做思量，问道：“我刚在楼下看到有筹建业委会的相关文件，不过看落款的时间，都是年初。怎么回事？” “哎，那些准备进业委会的业主天天都在吵架，这事情搞了大半年还一直悬在那里……” 一般来说，业委会里的业主多多少少都能占到一些小区的便宜，特别是前几年国内出了相关法律规范以后，这种情况相当的普遍。 如果筹建或选举业委会，一些大型小区往往会出现骂架、干架，甚至于惊动警方的情况也偶有出现。 说着，两人来到老楼的三楼，也就是黄思茜所住的楼层。 这层楼沿着东西走廊依次排有四间房屋，稀奇的是，它们的大门都是开着的。而在其中的一个房子门口站着一名年轻女子，身穿和黄思茜一样的黑色职业服。 “这一层都是合租的吗？”陈书站在三楼楼梯口，瞥了一眼整个走廊，问道。 合租的房子往往都是一间房子里住着好几户租客，他们也都存在着工作时间不一致的情况。所以为了便利，同一房子的大门白天基本上都是开着的，各家租客也都只是关好自己的房门。 “对的，我们公司就是在303这里租了一个房间给我和小敏姐住呢。”黄思茜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走进303室，经过黄思茜同事，这位叫小敏的身边时，陈书朝着她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些什么。 小敏有些沉默，表情平淡，只是回看了一眼陈书，似乎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陈书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站在门内侧，扫了一眼整个房子。 第三十五章 现场情况 根据现场的装修，房子应该是被职业二房东租下的。 除了一条一米二宽的走道，整个房子已经被隔断出了五个房间和一间厕所，没有客厅、厨房等多余的区域。 所谓的职业二房东，就是自己先从原房东手里租下整套房子，一般都是签下大几年的租赁合同。再投钱将房子重新隔断装修，最后将隔断好的房间分开转租给他人，从中获利。 早几年政府也组织过几次多部门联合打击此类行为，不过因为市里一直在拆迁城中村、老旧居民楼等。 几年下来，便宜的小屋子基本都没了，剩下的房子都是大户型或是昂贵的住宅小区。如此情形之下，导致廉价租房市场供不应求，进而引发外来人工剧减，城市gdp受到严重影响。 市里考虑到城市的发展和建设，到后面，只要二房东能将出租房的消防安全及水电设置都解决好，入住人员身份信息登记到位，政府也就对这类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其实随着社会进步、发展，肯定会出现一些新的东西。此时管理者如果只是一味的禁止或堵塞，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运气不好，甚至会引发一系列的群体性事件。 对于群租屋，陈书亦是亲身参与过。当初他跟着街道的工作人员挨个清理群租屋的时候就深有体会。 本身城市的城中村、老居民区等廉价出租屋载体被一年年地拆除，现在再把这些群租屋取缔掉，打工人去哪里租便宜的房子？ 但是没有政府机关管制下的群租屋，确实非常危险。 可能是因为老百姓不明白消防、电防的重要性，也有可能是忙着攒生活的他们，已再无余力去想明白这些事情。 当然了，领导其实也都是明白人。经过一段时间的整顿，后期将这类房子纳入安全管控，除了派出所，接下来便是双赢的局面。 派出所又多了一项社会性管理事务，上级机关却因此多给编制或预算。不过对老百姓，确实是一件好事情 应是临近中午的关系，除了正对着厕所的那个房间关着门，其余四个住人的房间都敞开着房门，听着声响，里面有人。 关着门的应该就是黄思茜和她同事两人住的房间。根据她前面说的话，另外四个房间便是和她们一起合租的其余四家。 穿着便服的陈书在走廊里来回走了一圈，在没有惊动到其他人的情况下，大致摸清了房子内其他租客的情况。 紧挨着房子大门的房间，并不大。里面一名戴着眼镜的二十余岁年轻男子瘫坐在沙发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双手握持横着的手机，一脸的严肃认真。 沙发边上的小茶几上面放了两瓶瓶装可乐，一瓶已空，另一瓶尚有小半。 妥妥的‘王者荣耀‘，不知道有没有在游戏里被气饱。还喝汽水，饱上加饱，忒爽…… 陈书瞄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认定得就是这么得强烈。 撸友的感同身受。 下一个房间里面二大二小，四个人。看情形是一家人，只见两名约摸八九岁的孩子正趴在一张小圆桌上，低着头一笔一划地写着暑假作业。 应该是妈妈的女子站在房间内唯一的窗户边上用电磁炉炒着菜。而爸爸则靠坐在床背上看着手机，随着陈书经过房门口，放下手机朝门外看了一眼。 一家四口各自忙活着自己的事情，很平常……陈书沉吟了一下，继续往下走去。 掠过黄思茜她们的房间，第四个房间呈现在陈书眼前。 房间内有两名年轻男子，一名盘腿坐在床上，另一名正襟危坐在门边的椅子上。 两人皆戴着耳机，双手持握手机，嘴上大声吆喝着‘和平精英’这款游戏的专有名词，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在楼上，扔手雷！” “就一个人，扔什么手雷？飞个闪光跟爸爸冲上去就行了！” “儿子！我x，你闪到爸爸了！！！” “孙子，你站楼梯口干嘛！你堵着爷爷了，赶紧冲啊！” “，哪个龟孙子把我白了！” 年轻人的快乐就是如此的轻松简单陈书站在门边，感受了一下两位年轻人互相致意的家人问候与亲切关怀，不无感慨。 突然有点想念自己大学同宿舍的儿子们，不知道他们过得咋样…… 陈书堪堪走到下一个房间门口，只见里面的一名年轻男子也是走到门边，探出头来看了一眼陈书，随后就准备关上自己的房门。 陈书快走几步，伸手卡住即将关闭的房门，然后稍稍用力往里一推，待门板顶在对方身体而不动时，正好露出一张脸来。 他通过门缝，往里瞧了几眼，只看到房间最里面，联通阳台的门边，蹲着一名约莫十几岁，衣着邋遢的小男孩，正背朝着陈书，似乎在抽着烟。 陈书回过视线，看向扶着门边框，正准备关门的年轻男子。 他笑了笑，说道：“我是住隔壁房间小姑娘的朋友，她手机丢了，我过来看看。” 既然已经加了微信，那么说是朋友也没错……陈书心里暗自解释了一番，表面继续风淡云轻地补充了一句： “我朋友她挺难过的。” 他故意、有意、特意地营造出一种‘我就是专门来找手机’的氛围，然后眯上眼睛，静静地看着对方的神态。 眼角处却已发现房间内那位原本蹲着抽烟的男孩站了起来，转过身子往自己这边看了过来。 可惜还得持续盯着年轻男子施压，不然瞄几眼那小孩，估计也能发现点什么……陈书眼睛直视而面不改色，内心暗暗思量着。 而听完陈书说的话后，挡着门的年轻男子明显神情一紧，他的视线跳过陈书，往他背后看去。 当发现陈书也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他的神情也明显放松了下来。他沉默了几秒钟，还是坚决地说道： “这事情我不知道，我要关门了。” 说完，他把陈书还卡在门框上的手指一个个扮落，然后关上了门。 “砰！” 见门已关实，陈书便不作他想。 第三十六章 胖子来了 陈书已经大概地了解现场四个租户的情况。 不过他并没有马上过去这四个房间，亮明自己警察身份，然后挨个进行调查、问询的打算。 他只是指了指走廊尽头，那间关着灯的厕所，朝依旧站在大门口的黄思茜，问道：“是这里吗？” “嗯。”一直关注着陈书的黄思茜赶忙点了点，细声应承下来，却也不多话。 此刻真临了现场，她反而没了前面的多话，许是又想起了被盗的手机，心里感到了难受。 陈书其实非常理解她的心情。 现如今，人们离家外出打工赚钱。先不说一台新的手机少则一二千，多则四五千的价格，本身就价格不菲。 并且经历过疫情这两年，工作赚钱真的非常不容易，也许一台手机就是他人半个月或一个月的工资。 这份压力和焦虑，确实让人喘不过气来。 并且打工人孤身在外，忙碌一天后下班回家躺在狭小的出租房里。 每晚的陪伴以及与远方家人的联络，也都存在于手机这小小的屏幕之内。单单这份心理落差，亦让人难以忘怀。 得到确认以后，陈书走进厕所，顺手打开了室内的电灯。虽然是共用的厕所，兴许是黄思茜上午刚洗完澡清理过，这里却少见得干净整洁。 厕所不大，一个马桶，一个水台，一个淋浴器就填满了整个空间。 黄思茜所说的窗台位置应当就在马桶上方，这是厕所内唯一的台面。 窗户是关闭着的，窗台上现在也是空无一物。她应该是在洗澡的时候，将手机顺手就放在了这个平台上。 陈书将视线沿着这个窗台往走廊外移去。 如果当时厕所的门是开着的话，即便里面是关着灯的，那么不论身高体型，或是站在走廊的任何位置，也都能一眼看到位于窗台上的手机。 会是谁呢他一边想着，一边踱着步，往房子门口走去。 往外走的过程中，最后一个房间那个衣着褴褛的男孩一直徘徊在他的脑海中。而当他经过那个四人小家庭的房间时，里面的中年男子又看了他一眼。 反倒是另外两个房间都在玩着手机的三名男子，依旧沉寂在他们自己的游戏世界里，对外界毫无反应。 陈书来到房子门口，将黄思茜拉到楼梯边，准备和她再谈一下案子的细节。 “小茜，当时你离开厕所以后，大概过了多久才发现自己手机忘在了厕所？这段时间都有谁进出过厕所呢？” “嗯，我回到房间以后，吹了一下头发，然后还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出门。这才发现自己手机忘在了厕所里。时间大概有半小时。这段时间都有谁去过厕所我就不知道了。” “你没问隔壁邻居们吗？” “没有，我不好意思问他们。这样问起来好像就是怀疑他们是小偷一样……”说到这儿，黄思茜两腮红红的，低下了头望着自己的脚尖。 “嗯……当时这个大门是开着的吗？”陈书弓起手指，敲了敲大门。 “应该是开着的，我们这大门平常都是开着的。” 嗯，那就是说，隔壁房子的人也有可能进来盗取手机……正思索间，陈书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书哥，我到了。你在哪？” 听筒里传来了朱超然的大嗓门，他来得很快。 “我就在三楼，你上来。对了，带上值班物证相机。” “晓得的。我再多带几幅手铐。” 带手铐？干嘛……不过陈书没有多想便挂下了电话。 他转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又开始一声不吭的黄思茜，心里胡乱想着，到底她的性格是话多呢，还是话少。不过这眼睛可真漂亮 等等！既然朱超然马上就上来了，借着他一身警服，不如试一试‘敲山震虎’，看看犯罪嫌疑人会不会自己跳出来！ 陈书灵机一动，心中做下定夺，就不再准备询问黄思茜。 他双臂交叉挽在胸前，倚靠在门边，低着头看向楼梯口，就这样静静地等着朱超然上来。 大门口的三人都如此安静地站着，似乎都在等待着最后的希望，抑或是最后的挣扎？ 自始至终，黄思茜的同事小敏都没有搭过话。 “噔！噔！噔！” 没过一会儿，朱超然就带着他惯常的厚重踩梯声，呼哧呼哧地跑了上来。 “书哥呼，我来了。人呢？”他刚一落脚到303室门旁，左右看了两眼旁边站着不说话的黄思茜和小敏，便径直向陈书问道。 陈书也有点疑惑，这俩人他早上应该都见过，这时候过来，问人？什么人？ 看着陈书皱着眉头，一脸不解的神情，朱超然赶忙补充道：“就是偷手机的贼啊，我手铐都带上来啦！怎么，书哥，你来这么久了，还没抓到人吗？这不像你啊。” 在朱超然的印象中，也许陈书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 特别是上次抓捕绑架案的犯人时，陈书蹲在趴地上一动不动的绑匪身旁，一边瞅着撞得稀巴烂的两车，一边嘿嘿狞笑的画面，现在偶尔还在睡梦中惊扰着他。 别看平时人乐呵乐呵的，那是没惹到他。真有事的时候，太t吓人了朱超然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脑袋，心有余悸。 此刻他并不是故意拆陈书的台，只是心里惯性地以为陈书已经摆平了一切事。就像往常一样，等着胖子他过来收尾。 只不过，此刻现场的气氛似乎有点陷入了僵局，他也发现了陈书的眉毛逐渐地拧到了一起，脸色一变再变。 他转下眼珠，再往陈书身后那两年轻女子瞧去。呵呵，两个人都涨红了脸，抿着嘴巴一忍再忍。 朱超然反应很快，马上掏出口袋里的执法记录仪，顺势转移开话题： “书哥，我晓得咱们要正规办案。看，你的执法记录仪我都给你带来了。要不要现在打开？” 陈书一把接过朱超然一脸真诚递过来的执法记录仪，开机后别在自己的短袖领口上。 他心中有些感慨，这个胖子到底是真傻，还是故意来捧哏的。 “咳咳！既然人都来了，那我们就开始干活！”陈书脸朝房内，故意大声清了清嗓子，然后朝着朱超然挥了挥手，两人一前一后的又重新进入了303室。 第三十七章 再入现场 适才在房子大门口，因为朱超然的到来，陈书他们几人也由此起了较大的动静，所以便引起了房内其余几家的注意。 这时候，当两人再度进入房内时，其余四间租户各自的连锁反应也随之而来。 首当其冲的就是进门右手第一个房间。方才还瘫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游戏的年轻男子，此时正低着头走出自己的房间，随手关上房门。然后静静地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看着他们。 他等着陈书、朱超然两人进得房子大门以后，便侧了侧身子，急不可耐地紧挨着擦过两人身旁，就往外头走去。 这时陈书转头一把拉住了正准备截住该年轻男子的朱超然，看着他一脸惊讶的神情，只是摇了摇头，示意跟上自己，不要管这个年轻男子。接着就放开手，继续往第二个房间走去。 朱超然也习惯了陈书的办案风格，见其放任离开，也没多话，双手使劲抬了抬自己的警用腰带，跟着也就往下一个房间走去。 “我就是一个工具人，背景人……”朱超然碎碎念道。 如果用犯罪心理去分析，当下面对突然出现的警察，犯罪分子通常都会下意识地寻找各种机会逃离现场。 而与之对应的是，假如该游戏青年是小偷，那么他在紧挨门口的自己房间内，显然是能够听到门外警察刚才的对话。 所以他在面对准备进入屋内，身着警服的朱超然时，必定会心虚。 但是这里有一个细节，那就是房子的通道很窄，只有一米二的宽度，这时候双方一进一出互相通过房门，必会发生紧密的接触。 这种接触，却也是犯罪分子在潜意识里所极力避免的。 因此，假如对方是犯罪分子的话，符合其犯罪心理的做法应该是等待陈书、朱超然两人进的房子以后，避过两人，自己再伺机出门。 而不是三个大男人一起拥堵在本就狭小的过道中，你推我挤，两两对视。 时间过了这么久，手机应该不在身上了，并且租住在这里，身份信息应该也都记录在案。敢跟警察面撞面地离去，想必心里也是有些底气的，大概率不会是小偷，不过可能知道些什么。走就走，先看看后面的人陈书如此想道。 两人经过第二个房间，也就是那个四口之家的时候，陈书停了一下往里快速地瞥了一眼，除了那中年男子似乎躺在床上睡觉，其余三人依旧干着各自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异常。 他抬脚继续往前走去。 不是我势利眼，就是这心里确实对那穿着破衣服的小孩还是有那么一点介怀，许是见到这么小的孩子就抽烟了，觉得有点问题，或是该说点什么。不管怎么样，房间里总该是进去看一看 思索间，陈书便带着朱超然继续越过其余俩房间，直奔走廊最里面，那间前面将他挡出的房间。 站在关闭的房门前，陈书先是伸手往门上敲了几下。俩人等了几秒，里面并没有任何动静和反应。 自始至终都站在房子门口就没离开过的陈书知道，房间里面肯定有人。接着他用力拍了拍房门，大声地说道：“警察！开门，快点！” 这下子，里面方才有了动静。而旁边房间内正玩着角色扮演的“父子”或“爷孙”二人也是拖着拖鞋，“哒哒哒”地走了出来往外瞧着。 没过一会儿，又是原先关门的那名年轻男子出来开了门。这次所开的门也是很小心的被特意只空出了一部分，恰恰只能露出里面人的脸部大小。 他刚一打开门，看到还是先前突兀地进来堵门的陈书，稍稍一愣，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 再往后一看，发现一名装备齐全、高大威猛的警察亦站在其身后，以致他本来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人也软软无力下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书他们二人推门而进，再不复先前。 陈书进的屋来，环视了一圈，发现这是一个简洁至极的房间。除了一张1米2的单人床，和一个简易布衣柜，再无其他。 透过窗户，能看到在阳台上，晾晒着的衣服正挂在一条塑料粗杆上，亦是整整齐齐。 嗯，没有女人或者小孩的衣服，看来，另外一个小孩显然不是这里的住客陈书不动声色地思考着，随后又往房间的地上扫了两眼。 也没有多余的拖鞋或者鞋子。我去，人家都穿着拖鞋。我就这么直愣愣地穿着室外鞋走了进来陈书略有惭愧，但也不妨碍他继续观察四周。 而先前蹲在阳台门边抽烟的男孩，此刻却是站在房间的门后，一手紧紧地用力抓着身旁行李箱上的拉杆，只顾死死地盯着先前开门的男子，一声不吭。 该男子也再没顾着陈书二人，只是沉默地看着小孩。 这时候，仿佛就是陈书、朱超然唐突地打搅了他们俩的二人世界。 既然没人阻挠，陈书也乐得自在。他仔细看了小孩几眼，发现其并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也没有任何惧怕警察的表现，便自顾的在房间里转悠了起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临检出租房或是宾馆，陈书第一个就是蹲下来先看一下床底。 也许是小时候玩捉迷藏的时候，床下藏太久，于是有些执念。 嗯，床下只有一个行李箱，没什么问题。应该是这男子的…… 陈书接着走到阳台外，抬手摸了一下挂衣服的塑料粗杆，然后将手指伸到眼前一看，干干净净，不沾一点灰尘。 低头左右看了一圈阳台的地面，也是和室内一样干净，更是没有丝毫积水。 陈书微微点了下头，心里基本上有了定数。他从阳台外走回房间，看了看正继续在大眼瞪小眼的俩人，也不多话，拉起正呆站在房间内无所事事的朱超然就往外走去。 临到了房间门口，他才问道：“早上住隔壁的人在厕所丢了一台手机，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 男子言简意赅，而小孩依旧不声不响。 见对方再无说话的样式，陈书便自己倒退着将门关上，站到屋外。 第三十八章 蛛丝马迹 走出这一大一小两人的房间，陈书心想，房间整洁干净至极，包括尚有衣物晾晒的阳台地上都没有水迹，这种有洁癖的人大概率不会小偷小摸。 而明显是新来的小男孩，眼见警察进得屋里东转西弯的也浑然不觉，只顾着自己的眼前事，而这也不是犯过事所应有的迹象。 站在房门外，他转头拍了拍从开始就一直在房间门外探头探脑的“父子俩”，熟络地笑着说道：“走，去你们房间坐坐。刚才那把吃鸡了吗？” 语气轻松自然，绝不像会是从一名正在案发现场勘验痕迹、调查取证的警察口中说出。 倒像是路上偶遇朋友之间的习惯问候。就像早年人们在路上不期而遇时，互相关怀是否吃了饭一样。 “嘿，吃了吗？” “嗯，吃了。你呢？” 对，就是这种感觉。 按朱超然的说法，这就是陈书特有的职业技能或是天赋技能，自来熟和唠家常。 见到不认识的叔叔阿姨能唠家常，见到不认识的阿公阿婆能唠家常，见到不认识的小朋友能唠家常，或许就是见上gui来了也能唠上几句。 朱超然恶狠狠地想到，但是又不得不服气。 两名年轻男子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陈书捎着带进了他们自己的房间。 到了屋里，陈书很自然地就坐在了房间内唯一的椅子上，反而是两位房主，倒是战战栗栗，很不自然地站在了一边，不复当初吃鸡时的勇猛果断。 陈书指了一下他们方才游戏时坐床的位置，笑着打趣道：“先坐下说话。嗯，刚才看你们玩游戏的时候这么激情四射，怎么这会儿一句话都说不上了？” 这么小小的一激，先前就坐在床上玩游戏的男子总算是再次习惯性地盘腿坐在了床上，另一位原本坐在椅子上的男子却依旧站在床边。 俩年轻人对视一番，尴尬地笑了笑，却还是没有说话。 “听你们刚才互相致敬的口气，应该是大学同学？怎么，毕业了一起出来社会打拼吗？” 见场面依旧不温不火，只有陈书一人在唠叨。但他也并不恼火，也不尴尬，倒是顺其自然地继续问道。 只要我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时，站着的男子估计是尬到了头，终于是不咸不淡地回答了一句：“我们大专的，不是什么大学生，也高攀不起。” 不怕你嘴刁，就怕你不开口。火候差不离了，可以使出杀手锏了陈书心里一喜，仿佛没听到对方的刻意自嘲，依旧平淡地说道： “吃鸡这游戏我现在也在玩，叫和平精英。不过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玩的最多的还是绝地求生，嗯，电脑游戏。这游戏，你们应该不知道？” 先是自我归位，把自己和他们划入一个圈内。然后从他们最热衷的事物着手，丢出一个似高又不高的竞争品，激起他们的矛盾。 话题就这么引出来了，局面也就打开了。 如陈书所料，这时候，盘腿坐着的男子急切地插上一句：“这游戏我知道，韩国人做的嘛！可惜配置太高，还要在电脑上玩，就是画面好。其他还真不如吃鸡。” 站在一侧的男子频频点头。 在他们眼里吃鸡就是和平精英，和平精英就是吃鸡。殊不知最早的‘大吉大利，今晚吃鸡’还是出自‘绝地求生’。 “嘿嘿，最重要的是玩吃鸡的女生更多！” 沉寂才没多久的朱超然果然不负众望，一语中的。惊天之语马上调动起了全场的气氛，消弭了警民之间本应天然存在的隔阂，迅速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 房间内其余三人频频点头。 胖子，注意你的形象啊陈书是捂着眼睛，惭愧不已地低下头去。 眼看着房间内众人的气氛已经酝酿的差不多，互相之间也算是志同道合的点头之交。 陈书重又振作起来，趁势问道：“隔壁小姑娘的手机在厕所里丢了。而你们房间又紧挨着厕所，所以你们当时有看到或者听到什么吗？” “知道的，早上茜茜手机在厕所里被偷了，在走廊里喊起来。当时我正坐在门边玩吃鸡，所以第一时间就跑过去了。”站着的男子看向门外厕所的位置，这时候话多了起来。 “嗯？茜茜手机在厕所里被偷了？今天早上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本休闲盘腿坐着的男子听到同伴的诉说后，猛地支起身子，瞪起双眼。 “就你下楼去买午饭的时候。” 坐着的陈书也听出了俩人的弦外之音，玩味地问道：“哦？你们和被偷的女孩认识吗？” “当然认识啊！” “经常一起吃鸡呢！” 两人异口同声。 陈书闻言，心里转了一个弯，感觉自己摸到什么：如果说他们是朋友的话，那么作案的可能性不能说没有，但肯定很低。然后另一个人在被盗时间段内正好出门了？ 想到这里，陈书马上追问道：“你出门的时间有发现什么没有？” 刚刚支起身子的男子这时复又坐了下去，右手握拳轻轻敲着自己的额头，锁着眉头细细思考道： “我当时赶着出门去买午饭。走的比较急。不过刚出房门的时候，确实依稀看到旁边厕所的灯是开着的，然后也有男的在站着小便。” 他停顿了一下，仰头看向其身旁的同伴，脸上逐渐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好像是老王！” 有戏！ “老王是谁？”陈书终于是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迫切地问道。 “就隔壁那一大家子的男人。”站着的男子朝门外那四口之家的方向努了努嘴。 冷静，冷静。不排除这两人，或其中之一熟人作案的可能。但是如果这人没说谎的话，那中年男子确实嫌疑很大……陈书心里暗暗想到。 电光火石之间，他抓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疑点！一个隐藏在平淡无奇的生活中的反常识！ 身着便服的自己第一次进入房子的时候，那个中年男子还在玩着手机，等着他老婆烧午饭吃。 而第二次自己带着全副武装，身穿警服的朱超然再度经过房子时，该男子竟然脸朝内里地躺在床上睡觉？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时候他老婆应该还在炒菜，他们还没开始吃饭！ 逃避警察？躲避视线？规避风险？ 抑或， 就是心虚！ 第三十九章 锁定小偷 心里有了决断，不过陈书还是准备再稳一稳。以往的教训也曾打脸过自己，虽然偶尔会时不我待，但也更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他陈书可不喜欢这种感觉。 “没想到老王是这种人！” “可不是嘛，还带着两个小孩。听他们妈说小孩可懂事了，虽然在老家都是爷爷奶奶带着，但成绩可比咱俩强多了。” “我知道，大的还是班长呢，小的也不差，好像是学习委员。” “别扯开话题，你确定早上看到的是老王？会不会看错了？也许是门口那闷葫芦？” “刚才我还挺确定的。现在咱们这样聊下来，我又有点没把握了……” “隔壁老王，名不虚传！” …… 陈书坐在椅子又听了好一会俩游戏青年的对话，感觉在他俩身上也再摸不出什么信息，便起身招呼了一下朱超然，两人一起往那四口之家的房间过去了。 俩游戏青年蜂拥而至。 陈书先一步进入房间，扫了一眼正侧躺在床上，脸朝着里墙壁，盖着空调被睡觉的中年男子。 有点意思，大中午的，还来一次饭前睡觉 两名八九岁的孩子依旧坐在小板凳上，和上次他路过时一样，这会儿也没有抬头看过来，只管自个儿地趴在小圆桌上认真地写着暑假作业。 只有穿着白色厨房围裙，正站在窗边炒着菜的中年女子这时候有了一些动静。她站直身子转头朝几人看了过来，睁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但是却并没有发声。 房间小，大概也就十多平方米，在里面本身就待了四个人的前提下，陈书还是硬生生地挤了进来。并且摆了一个隐暗的手势，暗示朱超然也跟进来。 膘肥体壮的朱超然一旦进得屋来以后，房间便显得愈加拥挤。他人胖，全身又套着众多装备，站在屋内，左右都挪不开身来。眼瞅着地上的小板凳坐不下，旁边的床又睡着人，他只能前两步，后三步地在房间内转悠着随便看看，以作调查。 陈书先是故意着重脚步走到中年男子睡着的床边，探过头来，静静地注视着该男子紧闭的双眼皮。过了一会儿，他伸手轻轻地掀开床尾的空调被一角，赫然发现该男子竟然是穿着鞋子躺在床上！ 陈书冷冷一笑，心中有了底，便不再待在床边。 他越过整个房间，径直来到了中年女子的身边，这时候，惯常的笑脸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他朝着该女子笑了笑，指了指身前正冒着烟的电磁炉炒锅，说道： “青椒炒肉，有点辣，不过我也很喜欢吃这道菜，不管是肉还是青椒，很下饭。我刚站门外就惦记上你这的香味了。我就问你一点事情，你这边只管继续炒，不能耽误了这道好菜。孩子们也都等着吃呢。” 孩子是世上任何一位母性的软肋，从中切入而拉近彼此的感情，无往而不利。但孩子也是她们的铠甲、尖刀，乃至是她们生命中最为重要的根源，轻易碰不得，也不能碰。 中年女子听完也笑了起来，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下来。 她转而半躬身下去，继续炒起了菜：“警官，你们过来是不是因为隔壁房间那女孩的手机被偷了呀？” “是的。这事儿你也知道了啊？”陈书瞅着锅里的青椒肉丝火候差不多，赶忙帮着递了一碗水过去。 “警官，你这么年轻，也会炒菜？这可不多见啊。”中年女子有点小惊讶，接过碗倒了一些水进锅里后，便将小碗放在了一边。期间，也没有多看陈书一眼。 没效果，毕竟还是太过生疏，自己太早表面警察身份，显得有些隔阂了陈书有一点懊恼，不过表面上还是面不改色地回答道：“呵呵，我只会吃菜，哪会炒菜啊。” 刚才站门外，看你炒一半的时候，拿这小碗接了一点水放在锅边。刚才见锅里没汤了，也没见你有起锅的打算。就琢磨着应该是缺水了，便顺手递了过来。 这下，应该拉近一点距离了 听陈书说完，中年女子话多了一些起来，说道： “哦哦，警官谦虚了。对了，早上小姑娘刚碰到事那会儿，在走廊里喊起来了过，所以这房子里的人都是知道的。我们这经常丢东西的，也从来没抓到过小偷。她应该是刚过来不知道情况，所以一惊一乍的。我们几家住得久了，其实也都习惯了。” 陈书有些吃惊：“这也能习惯？这个习惯可不太好。以前出事了，你们都不报警？” “警官，我们也没办法啊。我们出来打工的，平时忙着上班，哪有时间去报警？有这功夫，还不如赶紧去厂里多做点活，多赚一点钱。真出事丢东西了，也只能给自己提个醒，自认倒霉。下次注意一点了。日子还得接着过。” 说着，中年女子端起了炒锅，拿着炒菜铲划拉一下把锅里的菜肴都拨拉到了一旁早已备好的空盘子里。接着他又开始清洗炒锅，准备着下一道菜。 陈书这回却是认真地开始端详这位中年女子。因额头的汗水，她的两鬓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看起来很是疲惫，但是烧菜的动作却是熟练有力，显然平时的家务应是她在从手。 而从她偶尔回看正写着作业的孩子们的眼神里，却能发现其内皆是神采奕奕。 “警官，要不留下一起吃？”中年女子侧了一下头，随口问道。 呵呵，这是在赶人了。以前该女子或者亲近的人应该也是被偷过几次，估计也曾报过警，但是没什么用。同是沦落人，小偷应该不会是她 陈书心里计较了一番，为了避免继续勾起她不好的回忆，便决定顺着她搭的这个台阶下来，先行告辞。 “不了，大姐，那你先忙，我到外面再看看。” 中年女子也没有回话，只是低着头，躬着身子继续烧着一家人的午饭。 陈书转过头来，瞟一眼那依旧沉睡，纹丝不动的男子，便向房间门口走去。 第四十章 没有证据 虽然有人指认，但是也只是间接证明中年男子在案发这个时间段在厕所里待过。没有实打实盗窃的证据，不好出手 陈书走到房中间停住脚，推了推挡在路中的朱超然，示意他先出去。 这时，陈书感到一阵轻微的触动从裤腿处传了上来。 他低下头去，发现原本一直安静坐在小板凳上四处张望的俩小男孩，兴许是更不怕一些穿便衣的警察，眼见陈书站在了他们身旁，其中一名小孩便伸出白净的小指头，轻轻的戳了戳陈书。 此刻，他的小指头还在陈书的裤腿旁悬停着。 陈书蹲了下来，顺势左右摸了摸俩孩子的小脑袋瓜子，笑盈盈地问道：“怎么了，找警察叔叔有什么事情呀？” 从陈书、朱超然两人进得房间开始，两个小孩就抬起小脑袋，伸长了头，一会儿看看正和妈妈说着话的便衣警察，一会儿又转头看看站在身边全副武装的正装警察。 俩小子眉欢眼笑而又紧张不敢言语的样子，分外可爱。惹得陈书在离去的时候也不能免俗地摸摸孩子们的头，鼓励一番。 “在写作业啊。这字写得很端正，不错。好好学习，长大了来当警察。” “叔叔，你也是警察叔叔吗？”在陈书特意地亲近之下，一个孩子终于说出了话。 “对呀，我就是警察叔叔。怎么，不像吗？”陈书满含笑意。 “那你为什么不穿警察衣服呢？”另外一个孩子眼见别的孩子和警察叔叔搭上了话，自己也赶忙着说上两句。 “因为我要抓坏人啊。如果我穿了警服的话，坏人远远看到我就跑掉了，那怎么办呢？”陈书笑意蔓延，温暖平和。 “那刚才那警察叔叔为什么要穿警察衣服呢？” “因为他要保护你们呀。这样你们在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到警察叔叔了。” “警察叔叔，我好好学习了，长大了以后能当警察吗？”最先说话的孩子摸了摸自己方才被警察叔叔摸过的小脑袋，兴奋地问道。 陈书乐呵呵地笑着说道：“肯定可以的，我小时候就和你们一样，一边等着妈妈烧菜，一边乖乖地在旁边学习。后来长大了，我就成了警察。所以你们呀，如果想长大了要当警察，那现在就该好好的学习了，努力的学习。” 他说着，站起身来，朝孩子们握了个拳头，小小地晃了几下：“那叔叔走了哦，再见了。” 午时的太阳映照之下，孩子们的眼里也都充满了光芒和不舍。 原本自顾炒菜的中年女子此刻双手各拿着一盘子菜走到了小圆桌旁，真诚地说道： “警官，现在大中午的，路上也热。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要不就留下来吃顿便饭。我这青椒可是早上刚去菜场买的。” 有一说一，我国的劳动人民最是淳朴、真诚陈书莞尔而笑，轻轻摆了摆手：“大姐，你太客气了。我们人多，真就不麻烦你了。下次有空，一定再来拜访。” 说着，他看了一眼床上睡姿一直没变的中年男子，便转身退了出去。 毫无疑问，眼下嫌疑最大的人就是该中年男子！两名警察进屋捣鼓了这么久，他就是没有一点反应。怎么可能！ 正常人哪会在这种时候睡得这么死！ 特别还是等着吃午饭的时候！ 可惜了大姐和小孩们……陈书心里有些难受。他有些心疼那些心存希望和光芒的孩子，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一名小偷的话，该有多么伤心。 “书哥，我怎么不感觉自己小时候爱学习啊。哇哈哈，其实呀，我那会儿可是调皮得” 本准备插科打诨的朱超然，咋一看到起先在房间内还是春风满面的陈书，在转过身之后，霎时间脸色急转直下，冷若冰霜。 “书哥”他顿了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住嘴不语，跟着陈书一起往外走去。 俩人来到303室门外不远处的走廊尽头便停了下来。 陈书倚靠在楼梯口的扶手上，从口袋里掏出香烟，飞了一根给朱超然，自己也点上一根，自顾地吸了起来。 一直站在门外的黄思茜和小敏看见陈书如此的脸色，略有不解，齐齐将好奇的眼神投向跟在身后的朱超然。 朱超然摇了摇脑袋，将手中的香烟别在耳后，没说话。 303室内依旧传出玩游戏的吵闹声、炒菜时的油炸锅声，而门外烟雾缭绕，却奇妙的安静了下来。 沉默没有持续太久，陈书扔下手中的短烟，抬脚用力地踩灭，对黄思茜说道： “这件事情，我心里大概有数了。这里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你不方便再待在现场。你先去忙，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黄思茜听完轻轻的“嗯”了一下，便拉起站在自己身旁一脸不屑，正露出“果然还是如此”模样的同事小敏往楼下走去。 反倒是难得一声不吭的朱超然闻言立时兴奋了起来。根据这段不短的时日相处，他知道陈书从不敷衍老百姓，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只会谦虚，不会夸大。 此刻，他说有点事情要处理，那必定是类似发现绝对证据，或是抓捕犯人之类的大事情。 朱超然抬了抬警用腰带，悄咪咪地摸出手铐抓在手里，眼色发光地盯着陈书。 他现在的样子倒不像是要进行抓捕工作的警察，更像是坐等好戏的看客。 陈书站在楼梯口看着黄思茜走远，方才转过身来，正准备对着朱超然交待些什么，眼见他抓着手铐，垂涎欲滴的样子，震惊地问道：“你拿出手铐干嘛？收回去！” “哦，哦。书哥，有点心急了”朱超然赶忙塞回手铐，一个立正，装模作样地说道：“我已准备完毕，请您指示。” 这大中午的，还有这精气神陈书摇了摇头，有些感慨。 “胖子，你把车停哪里了？” “就在这楼下。” “好。你现在下楼把车开到小区北门等我。我一会儿带个人过去，到时候你不要说话，人上车了咱们就去所里。” 朱超然回了一个“我懂得”眼神，噔噔噔便下楼去了。 第四十一章 回派出所 陈书交待完朱超然的事情以后，低头注视着他消失在楼梯尽头。又候了几分钟，只等楼底下陆续传来两响防盗门的开关声。 他走到303室的大门口，朝里张望了几下。见房子内各家租户都在忙着自家的事情，走廊里也是空无一人。 他快步走到楼梯口的配电箱旁，打开钢板门，把箱内标记有303的按钮往下一扳，就这样等着。 其他房间要么在耗着吵架，要么忙着玩手机游戏，或者直接没人。 只有正在用电磁炉炒菜的四口之家急着用电。女人不懂电，估摸着等下就该催着那中年男人出门看看情况了。 他摸了摸下巴，犹豫着自己迟点表情严肃一点比较好，还是笑眯眯的更显得高深莫测。 不一会儿，303室内就传出了急促的走动声。 中年男人堪堪跨出303房门，准备往配电箱方向过去的时候，瞧见适才在自家房间门口转悠几次的年轻男子正一脸笑呵地站在那儿注视着自己。 他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不自然地停下了脚步。 他的眼神有惊讶、有困惑、有隐藏极深的恐惧，却唯独少了本应有的睡意。 年轻男子直视着他的眼睛许久，朝他招了招手。 他停顿了十来秒钟，许是受不住此时无言的压力，终归还是慢慢吞吞地挪了过去，脸上露出极为不自然的尴尬状，小心翼翼地问道： “警察同志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站在配电箱旁的年轻男子正是刚才人工将303室断电的陈书。 这招引蛇出洞，屡试不爽。 陈书面露不屑，讥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 中年男子立时醒悟过来，眼前这位身穿便服的男子自始至终在他面前可都没表露过自己的警察身份。 除了他在房间内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假装睡觉的时候。 他察言观色，却又无可奈何。对方的勾起的一边嘴角虽然看着是在微笑，实则更像是讽刺。 他低下头来，不敢继续注视对方，颤着声音回答：“前面你们到我房间的时候，我是醒着的。”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音。他察觉这位警察并没有丝毫搭话的意图。 他快速的往上瞟了一眼警察的脸庞，发现对方正紧紧盯着自己。 笑面虎没来由的，他心里跳出了三个字。面对眼前这位可能年纪轻过他许多的警察，他内心没来由的涌出一阵恐惧。 那双眼睛，虽然一直微微弯着，却没有丝毫笑意此时此刻，他沉默下来，低着头不敢再随便发声。 陈书这边，已决定不再拖延下去，对着中年男子喝道：“有人指认是你偷的手机！” 气氛已烘托到位，再出其不意地诈上一诈，不管结果，都是不亏的买卖。 中年男子瞳孔猛地一缩，压着声音急切地说道：“谁说的！我没偷手机！” 陈书也不多作解释，把头往楼梯下面微微侧摆了一下，说道：“你总不希望我带着人到你房间里，当着你老婆孩子的面把你带走。是不是你偷的，跟我到派出所再说。” 中年男子继续压低声音：“我没有偷手机，你不能把我带到派出所！” 陈书挺直背脊，猛地压到该男子面前，瞪起双眼，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警告道：“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怀疑你与一起盗窃案有关，请配合我到派出所协助调查！” 中年男子惊恐地转头看了一眼303室门口，见门内没有动静，稍稍安下一点心来。但神态还是萎靡下来，就如泄了气的皮球，再无声响。 陈书看着中年男子沉默着不说话，也没有继续抗争和坚持，心里原本的猜疑是以更加深了几分肯定。 他猝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男子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低沉地回答道：“我叫章云。” 服从性测试通过，这下跑不掉了陈书缓了一口气，回过身来好生说道：“章云，我现在给你10分钟的时间，进去把午饭吃了。吃完后自己找个理由下来，我在小区北门门口等你。” 孩子们总是无辜的，他们的童年理应有一位正直的父亲 说完，他转头打开配电箱内重新扳回303室的按钮开关，不再多看章云一眼，径直走下了楼梯，来到一楼防盗门门外，靠在一旁的大楼墙壁阴影处，静静地等着。 以防万一，说是小区北门，实则就在楼下等着。陈书无时不刻地秉持虚实并行、谨慎小心的处事态度。 不久，章云独自一人下得楼来，打开一楼防盗大门后往小区北门方向走去，并没有注意到靠在墙壁一侧的陈书。 陈书也不招呼，算好了时间，隔着五六米的距离便轻轻地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了小区北门。 说是小区北门，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无人看管的破旧进出口，人来人往，各自互不相干。 期间一直快步行走的章云在看到停在路边一侧的派出所值班警车时，不由自主地顿住了脚步。 他眼睛望着警车，身子却一动不动，再没了丝毫动静。 站在他身后的陈书见状，也不着急，慢慢悠悠地走到了章云的身侧，放缓了口气说道：“走，大门口的都是人，遇到熟人就难为情了。” 寂然不动的章云被吓了一跳，他诧异地看着突然在自己身旁冒出的警察。 “好。” 他抿紧了嘴巴，只吐出一个字后，抬步往警车走了过去，自己主动用力打开车门坐在了车子的后排位置。 瞅着倒像是赴刑场的样子，派出所有这么可怕吗？还是自己心里虚得紧陈书心里继续揣摩，跟着一起上了警车，坐在章云身旁。 他往前拍了拍驾驶座的座头。 坐在驾驶位的朱超然会意，依着陈书先前提醒的话，沉默着发动汽车往派出所驶去。 一路上，章云都紧闭着嘴巴没有说话。 陈书静静地看着窗外风景。 车内氛围凝重。 第四十二章 开始讯问 三人来到中山派出所，陈书和值班大厅坐台的李朝阳打了声招呼，就带着章云走进了值班台后面的讯问室。 三人各自分位坐好。 派出所内的询问室和讯问室作用是不同的。前者适用对象为受害人、证人或违反行政案件的人员，而后者主要针对的就是涉嫌刑事案件的犯罪嫌疑人。 并且两室的装修也是大为不同。 询问室可以等同理解为一间小型商谈室、业务洽谈室。室内白漆漆墙，一张长桌，几张椅子，一台电脑，一台打印机，非常普通。 而讯问室的装修就非常讲究了。 几面墙壁都是用防撞海绵包裹起来，紧挨门边的一块高于地面水平线二三十厘米的高台之上摆放了一张桌子和配套的两张椅子，其所正面对质的便是受讯问对象所坐的椅子，它是单独摆放在房间的正中央。这椅子也不普通，俗称审讯椅。 当然了，也不是说一定要根据受审对象的性质去使用两室。有时候民警出于破案的需要，在两室内互相切换也是常见的。 此刻，章云坐在讯问室正中间孤零零放置的一张审讯椅上，椅子前的反扣小桌并没有锁上，打开着靠在左侧扶手边。 而陈书、朱超然两人则坐在章云两米开外的正对面，紧靠房门的询问高台上。说是‘高台’，其实也就是比地面高出二十多厘米。以便于民警坐在高台的椅子上，俯视受审对象，掌控全局，或者制造审讯压力。 陈书一边打开讯问室内的电脑及打印机，一边问道：“住你隔壁房间的小姑娘手机丢了，这件事你知道吗？” “不知道。”章云快速地回道。 陈书输入电脑密码后，笑着反问道：“你老婆都知道这事了，你还不知道？当时小姑娘在走廊里喊起来你没听到？还是没出来？” “我确实不知道。我也没听到。” “嘟嘟！登登，登登！”电脑进入桌面。 陈书从显示器后面探出脑袋，第一次认真审视着这个有重大作案嫌疑的中年人。 询问室白色的射灯直直地打在章云的脸上，也许是受不了白灯的刺激，他低垂着双眼一直在地面胡乱转悠着；灯光映照之下的神色也显得愈加苍白。 估计是发自内心的紧张情绪作用，他的嘴巴在潜意识之下正死死地抿紧在一起。 李朝阳从门外走了进来，来到陈书身旁，凑近耳朵问道：“师兄，这是早上的手机失窃案？我刚接到一个警，是关于一位疑似新冠密接者的事情，我得先赶过去。” 询问或讯问时，需要有两名民警在场。 陈书使了个眼色，故意稍稍大声着回话：“ok，你去忙。我们先不急着做笔录录进电脑里面，这样会留下案底。” 李朝阳会意，朝着陈书和朱超然分别点了点头，就退出了房间。 朱超然趁着李朝阳过来打断陈书的功夫，也赶忙着悄悄递上一句话：“书哥，憋得慌。我先去值班室把装备卸了？” 陈书压低声音，极轻地说道：“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迟一点回来。” 见陈书同意，朱超然便也迅速地离开了讯问室。 此时，房间内只剩下陈书、章云两人。 陈书也不说话，站起身子，走到章云身边，一边低头看着他，一边绕着他的座椅慢慢地打着圈儿。 “咯噔。咯噔。咯噔” 皮鞋踩在讯问室的木地板上咯吱咯吱作响。 警察和嫌疑人都不说话。 往大了说这是一场正义与邪恶的战争，弄小了看，这就是两个男人的正面对抗。 记得老刑警曾说过，讯问室直射的白灯、放置正中央的审讯椅、以及悬在嫌疑人背后高处滴答作响的时钟，都是时刻准备着刺向敌人的利剑。 而利用这一切的前提，首先得先学会如何在静谧的讯问室这个小空间里，利用皮鞋撞击木地板的咯噔声，破开嫌疑人的第一道心理防线。 此时，他们唯一能对抗的只剩下那两片薄薄的嘴唇。 讯问室内，陈书慢慢地踱着步，心思却早已转了好几圈： 乖乖的从家里一直跟着我来到派出所。即使坐在环境如此严酷的讯问室，即使我先前故意脱口‘留案底’的暗示，以上种种，却依旧没有争吵，没有辩解，也没有油嘴滑舌。 偷手机的应该就是他了，不过感觉是个新手，应是冲动之下犯的事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章云的头愈发的低垂，眼看着就快钻进他自个儿的肚子里去了。估计现在他的眼睛可以看到的，也只能是他自己的大腿了。 陈书停了下来，用食指关节部位反手敲了敲审讯椅上开着的反扣小方桌。 “咣咣咣!”声回荡在小小的讯问室里。 章云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陈书，又匆忙地重新低下了头，闭紧的嘴巴依旧没有说话。 陈书也不急，先是唠起了嗑：“章云，你那俩孩子是一直跟着你们俩夫妻在东州，还是趁着这次暑假从老家过来的？” 章云没有反应，不过他落在大腿上握紧的拳头，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和不安。 如此提醒，还是没有发声，估计是发现了我先前的诈唬，做好了死不认账的打算。毕竟厕所地方小，手机也能顺手放入口袋，当时附近有没有人的，其实静下心来想一想就知道了 陈书回到了审讯台上自己的座位，决定还是再诈上一次。 “章云，前面你不是说自己不是小偷吗。说说看，当时你在干嘛？” 章云依旧低着头，不过这次却是说了话：“今天早上我就一直躺在床上看新闻，哪儿也没有去。” 好歹开了口，接下来就好办了 “啪！” “抬起头来！警察问你话呢！”陈书一巴掌砸向木质桌面，狠狠地吼道。 章云猛地抬起头，看向陈书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惧。这位从见面以来一直和和气气，笑眯眯的警察，这次突然的变脸，让他完全无法适从。 陈书双眉倒竖，抬起手臂，指着他继续大声喝道：“啊？前面我顾着你老婆孩子，给你留了一点脸面。怎么，就蹬鼻子上脸了？” 小李不在，我得既扮红脸，再演白脸。不容易啊陈书心里思索着，神色却依旧不变，嘴上也不停，怒喝道：“你以为这是哪里！啊！给我看看清楚！” “警官，我” “我什么！别人都看到你那龌龊事了！你现在还揣着明白装糊涂？”陈书顺势将抬着的手臂复又拍回桌面，这次却是略带一些怅然，似乎在自言自语： “要不是看在你俩孩子的面上哎。” 这一瞬间的叹气，配合着陈书的单手掩面，将他的失望表现得淋漓尽致。 人生哪里不是戏啊陈书心里暗暗感慨。 被陈书打断的章云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半张着嘴，悬空抬起双臂，神态战战兢兢，举足无措。 “警官，其实，其实当时我还是哎” 陈书抬起头，目光炯炯地凝视着章云：“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当时也是一时的鬼迷心窍。” “警官，哎，我这个人啊。今天早上，我”章云吐出一口浊气，准备开始陈述当时的场景。 “砰！” 讯问室关着的门被打开，室内两人停止了说话，齐齐往门口看去。 “书哥，这卸了装备可太舒服了！嗯，我还打开了办案区的中央空调！这门一开，多凉快！” 满头大汗的朱超然站着门口，畅然笑道。 门外一阵冷风顺势吹了进来。 陈书顿觉冷飕飕。 第四十三章 有小插曲 现在的季节正处于夏末，气温已不是太热，平时大家也渐渐习惯了不开空调。 兴许是朱超然本身就胖，怕热，并且全身又套着众多的警用装备，所以咋一从外面接警回来，进入到讯问室这个封闭的小房间内，才会感觉闷热难以忍受。 结果就是他自作主张地打开了空调，然后开门进了讯问室继续工作。 其实这本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不过当门外的冷风吹进来时，正全神贯注等着章云坦白的陈书一阵汗毛倒竖，打了个哆嗦。 他侧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咧嘴笑着的朱超然，心里起了不祥的预感。他朝着朱超然快速地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头往审讯台里面的座位轻轻一摆。 朱超然见状，立时察觉到自己不合时宜的表现，赶紧低下头往自己的座位走了过去。坐定之后，眼观鼻鼻观心，摆出一副自己只是旁观者，过来凑凑人数的姿态。 小插曲落定，陈书转过头，稳了稳自己的心神，沉声说道：“章云，你接着说。” 章云重新低下了脑袋，没有吭声，只留给陈书一个黑乌乌的脑袋瓜子。 讯问室内久违的沉默再次出现。 陈书心里有些抓狂，前面眼看着章云马上就要坦白自己盗窃的事实，结果半路杀出个朱胖子，恨恨地反将了自己人一军。 人算不如天算。警察审讯嫌疑人，其实和打战大差不差，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陈书坐在审讯高台上，俯视着眼前这位复又低下头去的中年男子，看着对方双手紧紧抓握住审讯椅上左右两个扶手，心里微微一叹： 哎，又闭上了嘴。这案子既没人证又没物证，只要他自己不承认，还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也是个洒脱的人，事已至此，便不再继续纠结，站起来身来就往门外走去：“胖子，把他带到留置室。” 没等朱超然回话，章云倒是先喊了出来：“警官！你没证据不能关我！” 这回的声音和先前不同，倒是变得有些底气。 陈书闻言顿了顿脚步，心知这家伙知道自己适才差点掉进坑里，这回应该是卯足了劲准备死扛。 他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满二十四小时再说。” 后方再无声响。 回到办公室，看着眼前许久不见，灰尘满布的桌椅沙发，陈书的心里还是有一些想念。 只不过现如今，正堵着案子，他也没了打扫卫生的心思。只是从自己的衣柜内拿了一身警服出来换好，便去了一楼的值班大厅。 李朝阳去了防疫现场，现在他得过去坐台。 几小时后，值班大厅。 陈书坐在前台后面，手边放着热腾腾的茶水和一份摊开来的案件卷宗。 他一会儿看看显示器屏幕内留置室的监控图像，一会儿又拿出自己的案件备忘录涂涂改改，精神抖擞不见疲惫。 朱超然则神态懊恼地趴在前台的小高台上。 两人都没有说话，默契的不提中午询问室里发生的事情，好像就章云这个人就没有出现似得。 沉默的气氛有些僵硬，直到曾宏从派出所外面执勤回来才打破了期间的尴尬。 “教导员。”趴着的朱超然站直身子，有气无力地招呼道。 陈书脖颈子一缩，仗着前台高耸的小平台，一滑溜地躲到了前台下面。 “嗯。”曾宏朝着朱超然点了点头，继续往办公楼楼梯走去。 眼看着他就快走到楼梯边上了，出乎意料地又折了回来。 “小李呢？去哪了？怎么前台没有一个民警？”曾宏回到值班大厅前台前，环顾了周围一圈，略感诧异。 朱超然咳嗽一声，张了张嘴，最后选择沉默，只是单单地看着门外。 坐在前台后面里侧的接警员小王一阵汗颜，同样神情尴尬地捧着保温杯自顾着喝水。 曾宏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有猫腻，径直走到前台后面，只见一名左臂戴着‘值班民警’臂袖，身穿警服的男子正背朝着他，蹲在地上双手忙着摆弄着桌子下面的电脑主机。 曾宏瞄了一眼桌上正常显示画面的显示器，心里泛起了嘀咕，但看着对方手上正忙着，也不好意思打断。 值班大厅就这样陷入了短暂的静谧之中。 眼见着躲不过去，陈书没办法只能尬笑着缓缓转过头来。 “曾教，好巧。你今天也来坐台吗？” 派出所小梗，把值班类比为坐台。 “噗”听到这话，正坐在一旁安静啜着茶水的小王直接喷了出来。 曾宏一看是陈书，绷起脸来，瞪着说道：“我觉得是谁呢，撅着屁股往桌下钻。怎么，这么怕看到我？” 陈书见曾宏有点生气，赶紧‘啪’的一个立正，站直了身体：“报告教导员，我的伤病已恢复完毕，现向你报到！” 说完，他伸手拿过桌上章云的简易卷宗，递给曾宏，得意一笑：“曾教，我们辖区出了个盗窃案，正好捅到了我这里。对象已经在笼里了，你先上楼休息，等下我还得找你批拘。” 东州警察都管盯控人员为对象。 事关辖区内的治安，曾宏便没了捉弄他的心思，接过卷宗翻了了几页，沉吟片刻： “抓紧把案子办了，这几天正好局里要收尾夏风行动，赶明儿我让慧慧给你写份宣传报道。” 慧慧全名郑慧慧，是中山派出所唯一的女民警，除了分派的内勤事务，也顺带管着所里的宣传工作。 “没问题，你就上楼安心等着。文章的题目我都想好了，就叫‘秋风扫落叶，一扫一个准’！” 陈书三句不离‘上楼’，曾宏心里明镜似得。他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看了一眼显示器里正显示的留置室监控画面，里面正孤零零地坐着一名男子。 他便转身上楼了。 朱超然表情茫然了片刻，似乎又想起了中午讯问室的事情：“书哥，那家伙不认罪啊，我们怎么搞？” 呵呵，第一天上班撞到盗窃案，必须得安排得妥妥的。正面突击搞不定，那就只能死皮赖脸耍无赖了陈书镇定自若，将桌上印有章云身份信息的打印纸折了两折，塞入上衣口袋。 “胖子，你去把人带出来，这次我们还是去讯问室。” 第四十四章 再次讯问 傍晚，中山派出所办案中心讯问室。 陈书、朱超然、章云三人分原位坐好。 陈书目光锐利，不着痕迹地重新审视章云，见他经过一下午的所内留置，神情中透着疲惫和勉强，身躯亦是紧紧崩着。 “第一次关派出所留置室？怎么样，还习惯不？”陈书嗤笑道。 章云摇了摇头，不说话。 “也算涨一次见识。吃点东西？”陈书拿着刚从派出所食堂打过来热气腾腾的饭菜放在章云身前，连接在审讯椅扶手的小方桌上。 章云摇了摇头，不言语。 陈书心里一沉，这位估计已经打定主意继续死扛了。 放下饭菜，他没有回到审讯台上，只是搬过角落的一张小椅子，坐在了章云的身旁：“现在赚钱不容易。你不吃，这就浪费了。” 章云微微低下了头，没有声响。 审讯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中年男子，几十年丰富的人生阅历。虽然有些可惜前面的突击没有拿下，不过现在他的心里估计也有了防备。接下来除非有直接证据，不然再多费唇舌也没有多大用处 陈书没有受影响，随口聊着：“家里就两个小孩？” 章云如实回答：“对的。” 话语简单，没有多余的字。 陈书不以为意，继续聊着：“听住你隔壁那俩小哥说，你俩儿子在学校里成绩很好，一个是学习委员，另一个是是什么来着？” 抛出个引子，接住你 章云稍稍抬起了头，看着前方，眼里出现了亮光：“班长。” 陈书一个响亮地拍掌，肯定道：“优秀！” 章云的背直了一些起来，头也稍稍地抬高了一点。 “考上大学出来社会以后，一定是体面人！也不会像你俩夫妻一样，挤在小房间里四处打工受苦。”陈书继续吹捧。 章云显而易见的受用。 陈书笑着感叹：“你俩在外地打工，谁带得他们呀？你父母吗？学习成绩这么好不容易啊！” 章云的话多了起来：“嗯，是我妈带的。他们俩打小懂事，老师也经常打电话给他们妈夸奖他们。” “只可惜他们的父亲是一位小偷。”见铺垫差不多了，陈书一盆冷水毫不客气地灌了下去。 忽受打击的章云没有如陈书料想的一般激动，只是低下了头，哆嗦着双唇，轻声喃喃自语：“我没有，我不是小偷” 看着神色恍惚的章云，陈书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从中抽了一根自己反手点上，吞吐几次，再侧过头来问道：“来一根？” 章云摇了摇头，将头低得更深了。 陈书心有不忍，还是再抽出一根烟，放在了章云面前：“放这儿了，要吸的话和我讲。” “书哥，给我来一根。”坐在审讯台上的朱超然插了一句。 坐在章云身旁一直盯着他的陈书眼睛一亮，他发现在朱超然说话的同时，章云的眼珠子快速地往审讯台方向瞥了几下。 有戏陈书挑一挑眉，说道：“自己过来拿。” 朱超然也不客气，跳下审讯台，快步走到陈书身前，笑嘻嘻地摊开自己的手掌。 陈书先是拿起小方桌上的饭菜放在他手上，然后掏出自己口袋里的那包烟塞进他警裤里，笑着说道：“先去外面把饭吃了。把烟分分掉，自己少抽点烟。去，记得把门带上。” 朱超然端着饭菜急匆匆地往外走去：“晓得啦！” 为了顾忌胖子脆弱的自尊心，每次都得找个适当的理由打发。这下估计有段时间给胖子折腾了。不过以防万一注视着朱超然走出讯问室，陈书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他站起身来，走到讯问室门边将门关上，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反锁了房门。 “咔咔。” 房门倒锁的机械声在讯问室这个小小、静谧的房间内显得无比明显、清脆。 章云抬起头来，露出难以置信，甚至杂夹着一丝惊恐的神色，就这么直勾勾地看向陈书。 怕是以为我要刑讯逼供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陈书心里一乐，倒是起了一点逗弄的心思。 他特意晃起了身子，往章云身边踱了过去。 随着他一步一步地慢慢接近，章云的神色 突然一脚狠狠地踹了审讯椅椅脚上。 “咣！” 审讯椅四只椅脚是焊死在地面的木地板上，所以陈书重重的一踹并没有踹倒，或是移动审讯椅分毫。 只不过那声巨响，却是将一直盯着陈书，随着他的走动而移动视线的章云吓了个半死，身躯猛地一震，旋即瘫软在椅子上。 陈书没有停歇，搬过旁边空着的椅子，一把砸在了章云的正前方。 “砰。” 章云收到惊吓，睁着一双充满惊惧的眼睛看着陈书，却说不出话来。 陈书大刀阔斧地坐下后，盯着章云的双眼，一个字一个字说道：“现在到了这个地步，你我都知道手机是你偷的。” 陈书说得肯定，其实也是诈唬。这句话看似是语气自然的陈述句，其实在他心里，更是反问句。 不放过一个坏人，但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虽然事情八九不离十，但谨慎一点总归是没有错他双眼盯着章云，等待着对方的反应，心里如此想到。 章云后背瘫靠在椅背上，无力地垂下了头，下巴轻轻倚在胸膛前，双手松弛手心朝上落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无言以对。 陈书心里有数，盗窃手机之人已是确凿无误。 他清楚章云内心最后一道防线也已被冲破：“另一名警察已经走了。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就说。” 章云沉默了一小会儿，稍稍坐直一些，小声说道：“警官，如果我把手机拿出来，能不坐牢吗？” 这位四十多岁、衣着朴素的中年人，枯黄、干瘦的脸上布满了如车辙似的皱纹，深陷的眼睛露出了凄楚、迷茫又带着恳切的目光。 陈书语气缓和下来，身体前倾，伸手拍了拍章云的肩膀：“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知道你的顾虑，也相信你只是一时糊涂。你把手机交出来，然后等你两个孩子过完暑假回了老家，你再过来我这边受罚。” 章云低下了头，轻轻说道：“谢谢警官。” 第四十五章 深夜值班 章云态度诚恳，脸上的神情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在审讯椅上亦坐直了身子。 他已然坦白了自己的违法行为。 陈书喊来李朝阳，两人在讯问室内将该起案件的笔录固定了下来。 案情非常简单。 据章云陈述，他在今天上午十点左右去厕所小便时，看到有一台vivo品牌手机被遗忘在窗台上。他环顾周围，见附近没有人，鬼使神差之下就偷拿了手机。 他先是将手机放在身边带回自己的房间。后来听到隔壁小姑娘在走廊里的喊声，察觉到对方可能会报警，并且家里地方小，老婆孩子也一直都在。 他难以藏匿手机。 心虚之下他带着手机下楼，将其藏匿在一楼一个废弃已久的邮箱内，准备晚上吃完饭借口出门散步的时候，再带出去卖给手机店。 趁着李朝阳检查、打印笔录，陈书去值班大厅接了两杯水，一杯放在李朝阳面前，一杯自己拿着走到章云面前递了过去。 “章云你也不用紧张，我估计这台手机物价局估价肯定不会超过3000元，甚至2000元都不到。 这样的话，你这也就是行政案件，回头我算你自首，只用到里面坐三天就能出来。 吃过拘留所的饭，以后出门喝酒的时候也可以吹嘘一阵子了。你就当长长见识。” 章云点了点头，受宠若惊地接过一次性水杯，一直紧绷的心神也是舒缓了很多：“谢谢警官。我儿子他俩一回老家，我立马过来接受政府的处罚。” 陈书笑道：“可以。到时候如果真有事情，迟几天也没关系。” 章云连忙放下手中的水杯，急促地摆着双手：“不会不会，我把他俩一送上动车，马上就过来。” 陈书点点头，回到审讯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不一会儿，李朝阳检查好笔录，将其打印出来。他拿着a4纸打印的笔录走到章云旁，将笔录放在审讯椅前的小方桌上。 “章云，你自己看一遍笔录，如果没问题的话，就在每页纸下面签上自己的名字，最后一页这里，把这句话抄一下。” “不用看不用看，我这就签字。” “必须得看！” “好的好的，我看我看。” 章云拿起小方桌上的笔录，以极快速度一目十行地看完，然后接过李朝阳递过来的签字笔，快速地签字、抄句。 “这句话自己念一遍。” “以上笔录我已看过，和我说的相符。” “捺印，食指。这里、这里、这里” “好的好的。” 章云很是配合。 夜晚，中山派出所大门口。 曾宏、陈书、李朝阳，今日值班三人组站在门口台阶上目送着朱超然和三步一回头的章云离去。 “这不符合规定。”曾宏站在台阶上面无表情地说道。 陈书点了点头，附和道：“确实不符合规定。” “我的夏风行动收尾阶段宣传报道怎么办？”曾宏皱了皱眉。 陈书晃了晃脑袋，斟酌道：“拖一拖，咱等秋风行动？到时候我再多补你一个指标！” “法制大队抽查案子，抓住了扣分算谁的？”曾宏斜着眼睛，扫了一圈。 众人瞬间沉默，没人敢接茬。 李朝阳咳嗽一声，转移话题：“等朱超然送完手机回来，我们一起去‘老俩口烧烤’吃点夜宵？” 答应曾宏的行政拘留指标没有完成，顺带着所里的宣传报道也没了，陈书心里有些许的愧疚。 眼见着李朝阳的配合打过来，他立马反应过来：“夏天不烧烤，人生路白走！今晚我请客！妥妥的安排到位！一步到位！” 曾宏重重“哼！”了一下，没有说话，转身回了办公楼。 剩余两人面面相视，而后一起笑了起来。 “师兄，你这病假后第一天上班就惹下事来。‘教导克星’名不虚传啊。”李朝阳双手一拱，似模似样。 “那是我和他聊得来！你看别的所领导有这待遇？”陈书不屑一顾。 “那是他们都躲着你。”李朝阳朝着办公楼方向努了努嘴，“你请病假的这段时间，曾教没有安排其他民警轮你的班。都是他自己直接顶上。” “我心里有数，他就这性格。”陈书同时看向办公楼三楼亮着灯的教导员办公室，心中承了情。 李朝阳心里一动：“师兄，既然章云都认下案子了，你为什么最后还放他离开？” “哪里放他走了？还得回来蹲几天呢。这叫监视居住！” 说完陈书自己就先噗嗤一下笑了，找理由也不能这么随便乱找的。 监视居住是指公安机关、人民检察院和人民法院责令被逮捕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在一定期限内不得离开指定的区域，并对其行动加以监视的强制方法。 章云显然不符合。 李朝阳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下午出警处置一起xx肺炎密切接触者的警情。虽然对象被当场带离到了一处安全的地方隔离起来，不过可以看出，现阶段我们辖区内的防疫形势非常复杂” 陈书笑眯眯地补上一句：“为了防止办案单位或拘留所出现大规模疫情扩散，我建议先将近期相关违法人员在家隔离一段时间。我们随后跟进观察。” 两人相视一笑。 陈书摸了摸口袋，掏了个空。这才想起下午自己将香烟全部给了朱超然。 站在旁边的李朝阳会意，拿出自己的香烟递给陈书，点了起来，回手给自己也点上一根。 陈书夹起香烟，缓缓放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闷了好久才吐了出来。 烟雾伴着指尖一圈一圈升腾，黑夜中两点光亮忽明忽暗。 他望向适才朱超然、章云两人离去的方向，沉声道：“我觉得，咱们做警察的，除了打击犯罪，更重要的还是守护案件背后的人们。章云固然有罪该罚，但他那两个小孩是无辜的。”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又想起了早上那俩眼里有光的小家伙们： “他们的童年里不该有一位犯有盗窃的父亲。” 第四十六章 今日值班 深夜，中山派出所，值班大厅。 陈书、李朝阳、接警员小王三人坐在前台聊天。 李朝阳一本正经地端坐在前台后，挺直腰杆，说道：“师兄，你说这疫情要搞到什么时候啊？天天这么一惊一乍的，心累。” 陈书舒服地倚靠在自己特地从网上购买的人体工学椅子上，皱了皱眉，对于李朝阳的严谨坐姿，过了这么久，他还是有一些不习惯：“朝阳，先别说疫情搞得你心累不累。就凭值班二十四小时，你都这么端着，能不累吗？” 李朝阳对陈书的不满毫不在意，语气淡然：“分局指挥中心，所领导办公室的电脑监控随时都能查看这里。书哥，咱们全局值班前台的椅子都是一个标准，可就你这电竞椅独树一帜。” 陈书换了个惬意的姿势，笑道：“这是人体工学椅，可不是电竞椅，领导也不会这么小气的。再说了，要想在众多民警中脱颖而出，让领导记住你，除了表现优秀，还可以独特，最怕的就是中庸。” 李朝阳瞥了一眼陈书坐的椅子，一针见血：“网y严x新出的星舰椅，性价比挺高的人工椅，我也买了一张放家里。可是在领导眼里，特别是年纪大一些的大领导，你这就是电竞椅、游戏椅！” 陈书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枪，差点要跪下。 李朝阳沉吟片刻，继续说道：“就是因为见到了独特的你，所以我才想做表现优秀的人。” 陈书：“！！！？？？” 他感觉自己胸膛挨了一炮，马上要躺下。不过李朝阳确实话糙理不糙，他也做好了将椅子搬回办公室的打算。 陈书心里有苦说不出，只能用力瞪了一眼倒霉的接警员小王同志。 捧着保温杯一小口一小口啜着茶水，听着八卦的小王会错意，以为陈书让他发表意见。 “你们说的我都不懂。不过马所前几天值班的时候和他儿子通电话，我听到他说提干最重要的还是要有背景。关系到位了，你就是一头猪，也能坐在人位上。” 江湖敬称中山所八卦之王的小王放下保温杯，将盖子慢慢地旋转盖好：“原话。” 值班大厅陷入了死寂。 “吱嘎！” 大厅外面传来汽车急停的声响，白色灯光透过窗户在值班大厅一闪而过。 “书哥，我回来啦！” 情绪、气氛调动大师朱超然赶到。他急匆匆地扑到值班大厅前台前，睁着发亮的双眼：“书哥，李警官，走走走！吃烧烤去！每次值班，可就盼着公费夜宵吃个大饱呢！” 曾宏来到中山派出所，定了很多惠警项目。其中值班组的夜宵补贴便是其中之一，金额为三十元，不够由自己贴补。 然则朱超然食量极大，以至于巡逻队值夜班的也不愿意和他一组出去吃夜宵。 “胖子，虽然现在是半夜没什么人，但也不能把警车就堵在大门口啊，曾教就在三楼亮着灯呢。要这么赶吗？” 陈书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坐在一旁忍俊不禁的李朝阳，笑道：“小李，你看，一说回来吃烧烤，这胖子铁定马上出现。” 李朝阳打趣道：“朱超然，你这么晚还赶过去把手机还给报案的小姑娘，她都没请你吃顿好的？” 朱超然摸了摸鼻子，看了眼一旁兴致勃勃的陈书和小王，随后义正言辞地说道： “嗯，她确实有提过。现在想想，当时她朋友好像也在旁边极力邀请我一起出去吃夜宵。不过当时我就在想，我们警察给老百姓办案，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还能贪图其他呢？所以我就把她们拒绝了。” 几人脑补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大晚上的，一个大胖子站在两位美女面前，严肃着脸盘，正义凛然回绝对方的盛情相邀。 场面很感人，可惜主角是朱超然。 “不像。” “不可信。” “太假了。” 三人心里皆暗暗想到。 “胖子你也不容易啊。走，大家伙儿出发！” 看着神色愈加尴尬的朱超然，陈书给他解了围，站起身来，就招呼着大家出门去吃夜宵。 李朝阳端正坐在椅子上，摊开双手：“师兄，我得坐台，去不了，你带着小王和徐磊去。” 陈书还没说话，小王先跳了出来：“别，我有社交恐惧症。你们回来的时候带一份给我就好啦。” 中山所的八卦之王有社交恐惧症？？？ 三人心里一阵吐槽，不过谁也不敢得罪这位爷。因为天天坐班的原因，所以小王是能经常性地碰着每一个所领导、民警和协警的。 他的嘴巴张一张，那可是假的都能说成真的。 比如先前那位宣扬‘猪坐人位-关系论’的马所。估计再过几天，这事情除了他本人，所里其他人都会知道。 压力给到了李朝阳。 陈书苦口婆心：“朝阳，你有背景吗？” 李朝阳摇了摇头：“师兄说笑了，我要是有背景有关系，还会在这端着坐？” 陈书一拍手，舒展开眉毛：“这就对了。马所不是说了吗，没有关系，你就是人都坐不到猪的位置上！” “师兄，你又开始瞎扯了。行行，这大半夜的，估计也没什么事情。” 朱超然眉开眼笑地就往门外跑去。 陈书转头朝里间的询问室喊道：“徐磊，一起出去吃夜宵了！” “好嘞！陈师傅。” 话音刚落，一名肩扛一折杠，头顶九毫米标准警院寸头的年轻男子精神抖擞地来到了值班大厅前台。 徐磊将充电宝放在前台桌上，冲着李朝阳点了点头，笑着说：“谢谢李师傅。” 李朝阳摆摆手：“就放你那，接下来还得经常用。我办公室还有两个。” 干警察的，上辈子估计都是夜猫子陈书心里暗暗吐槽：“平时没事不要老猫在询问室里，那里空气不好。” 徐磊嘿嘿一笑，坦然说道：“陈师傅你这儿监控太多。不方便我玩手机。” 比起即将‘整顿’传统职场秩序的90后，他们俩落伍的80后刚才在争个啥陈书、李朝阳默默对看无言。 “走，咱们早去早回。再过一小时就是‘酒后闹事高峰期‘了。” 陈书招呼了一下，几人一起往大门外走去。 第四十七章 值班夜宵 朱超然驾驶值班警车，载着其余三人轻车熟路地便往东明路‘老俩口烧烤’驶去。 到了目的地，四人见店内生意依然火爆，而他们又身穿警服，不方便挤着人群，便寻了一张路边小圆桌坐了下来。 陈书拿出手机开始扫码点菜。 朱超然跑进店内，一会儿就拿出了四套碗筷和一瓶2l装大可乐。他一边在小圆桌上摆着碗筷倒着可乐，一边苦着眉头道： “书哥，前段时间我看内网的时候，发现局里给李梦那混小子评了个二等功。哎，这帮坐办公室的” 陈书一听就乐了：“胖子，你刚进公安队伍没几个月。怎么这口气听过来，倒像是从警多年的老同志了。” 朱超然小声道：“嘿嘿，前段时间跟着曾老头出警的时候” “师兄，听胖子说，当时是你一个人冲过去把绑匪逮住的？”李朝阳露出歉意，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有些好奇。你们回来以后，曾教亲自上手对接刑大的工作，但对于这个案子，后来他在所里是一个字都没有提。” 朱超然撇了撇嘴不做声，徐磊放下手中把玩的手机。 陈书点了点头：“以曾教乐于宣传报道的性格，不会不在这起跨越上千公里的绑架案上大做文章。特别是，最后抓捕案犯的警察还是我们自己派出所的民警。” 他双眉上扬，斟酌了一会儿，环顾周围三人都是一脸专注、迫切的表情，只能无奈地解释道： “抓捕绑匪的行动，负责现场指挥的是刑大的任大。他当时是要求我们以保护人质为第一要务，放走绑匪，不得轻举妄动。可是我看着机会难得，就没有服从命令。最后抓捕绑匪的时候，我擅自决定单枪匹马的就上去干了。最后运气好，抓到了人。” 三人听得认真，虽然陈书对于最后的抓捕经过只是寥寥几字，但是他在医院躺了一个月却是不争的事实。 当时的抓捕现场一定非常惨烈。 朱超然砸一下嘴，不屑地说道：“书哥撞断了肋骨啥都没得着。某个人自己走路不小心摔断了腿，结果却拿个二等功。” 他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不过对于分局这个层面来说，民警获得二等功也是一件不小的事情。分局网页，包括警察自己的朋友、同事圈都会提及。 所以在坐的各位也都知道这个人就是刑大的李梦，也知道他是在抓捕绑匪的过程中受了伤，至于是不是摔了腿，或是怎么受的伤他们是不清楚的。 陈书知道朱超然是替他鸣不平，便拿过大可乐瓶帮他满了杯子，权当自己没有听见他的话，继续说道： “后面我才知道绑匪是持枪并且患有精神病的，这种情况下，我们突击抓捕，会使在绑匪手里的人质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我当时也是冲动了，没有听从指挥。估计后面也是曾老头给我擦的屁股，不然肯定得背个处分什么的。” 抓到罪犯了还要背处分徐磊一愣，不以为然地说道：“莫斯科剧院人质事件，对着恐怖分子那就是直接开枪杀的。人质安全是要注意，但也不能放任罪犯。不然以后怎么处置重大案件？” 陈书闻言用指关节敲了敲小圆桌，一脸严肃地说道：“徐磊，你还年轻。今天这话你说了就说了，往后在外面可不能乱讲。我们是人民警察，必须以人民为重，这是根本。” 正说着，烧烤店的老板娘双手端着一个装满烧烤，吱吱冒烟的大铁盘来到小圆桌旁。 朱超然见状，赶紧站起身来，帮着老板娘一起把铁盘摆放在了桌子上。 手上的重物一卸掉，老板娘缓过了气，笑着说道：“陈警官，这次真的好久没见了。我还以为你高升了呢。” “哈哈，老板娘，借你吉言。等真高升了，我来你这里包场摆席！” “哎呀，那这席水我是真不想摆了。” 话才出口，全场顿时冷了下来。 夏末的夜，有点冷。 意识到说错话了，老板娘赶紧弥补： “陈警官，我没说你升不了官啊。其实我的意思是我们这附近的老百姓都舍不得你。你可不像其他那些警察，每次真遇上什么事情去报案，做完笔录就叫我们回去等通知。等个鸡ac通知哦。” 出身华国东北的老板娘端的是一个豪迈不拘。 压力给到了中山所负责日常询问笔录的省警院实习生，徐磊。 不过00后出身的他也是不负众望，拿起身前倒满可乐的一次性杯子，站起身来，看着老板娘，面不改色地说道： “老板娘，我敬你一杯。感谢你的一直等待，下次我们争取早点通知你。” 老板娘有些尴尬，不知道她嘴里的当事人也坐在这儿。平常烧烤店的大家伙和陈书东南西北聊天，早就把这位警察当成了朋友一般相处，有时候说话就没想太多。 徐磊一口气喝完可乐坐了下来，还笑着朝着老板娘摆摆手，安慰道：“老板娘不要多想。” 陈书暗暗点了点头，对这名00后的年轻学警好感倍增，此刻同样笑着解围：“老板娘刀子嘴豆腐心，这是好事，说明重视我们。每次所里的人过来你这吃夜宵不是打八折？你们俩夫妻的好，我们都记着呢。” “没有没有。说是八折，你们最后还不是都没收，甚至还多给钱！陈警官你们没日没夜的工作，我们也都看得到。有时候事情发生了，我们也知道怨不得你们。我们也就发泄一下，过过嘴瘾。你们先吃，我就不打搅了。”说完老板娘落荒而逃。 “凡事不必在意结果，心意到了就行。”陈书看着老板娘的背影，轻声说道。 趁着几人说话的功夫，朱超然已经连续干掉了五六串羊肉：“你们再不吃，可就没肉啦。” 和朱超然差不多同时进中山所工作的徐磊，伸出左臂挂在朱超然的脖颈上，同时用右手拉了拉他大肚子上崩得紧紧的警用执勤外腰带，打趣道： “胖子，你再这么吃下去，小心所里都没合适的腰带给你挂装备了。” 朱超然面不改色，咬下手中烤串上的最后一块羊肉，咀嚼咽下，满足道：“好肉。你哪这么多废话，赶紧吃。等下万一来个报警，就什么都没得吃罗。” “老成之言。”李朝阳温和地附和道。 他是值班组负责接警的民警，对日常110报警格外敏感。以最快的速度接警，并反馈给老百姓以安其心。他觉得这是值班警察最应该具备的素质。 凌晨不知道几点，四名身着警服的警察坐在路边的小圆桌上，安安静静地吃着夜宵。 第四十八章 兰州拉面 翌日清晨，微风清凉。 作为基层执法单位，二十四小时开门营业的派出所，也就是每日的4-6时最为安宁。 昨日一夜无警，留置室里也没有人。大家此刻都还窝在宿舍的被窝里坐着美梦。 陈书独自一人站在中山所门口，很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咚！” 他摇了摇头，叹口气，转头看去。 “谁啊！大早上的把一楼玻璃门关上的！”朱超然含着眼泪，一边揉着自己刚撞上玻璃的红鼻子，一边走向陈书抱怨道： “书哥，你说他们干嘛把一楼玻璃门擦得这么干净！这不瞎整吗！” 陈书迎着朱超然委屈的目光，喟叹道：“昨天不是你嫌大厅闷热，关上门开了空调吗？” 朱超然刚刚抬起的脚步，一下子就迈不开来了。他尴尬着左右张望，终于还是憋出一句话来：“书哥，你怎么这么早起来啊？” 好差的话题转移技术……陈书淡然说道：“我早起这是自然之事。问题是胖子你，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睡不着？” 朱超然和陈书厮混久了，因着陈书年长其几岁，并且在生活、工作上也多有照顾，所以在心里，朱超然也是将陈书视为哥哥对待。 他挠挠头，有点羞涩：“哎，书哥，前段时候家里给张罗介绍了一姑娘。见面的时候确实挺美的，我就有点寒碜自己。” 陈书有些惊讶：“你才多大啊？叔叔阿姨就给你安排相亲？” 平时蹭吃蹭喝，脸皮厚如猪皮的朱超然低下了头：“哎，书哥。说句丢脸的事情，你别看我飙车那会儿耀武扬威，旁边都是小太妹，小迷妹的，其实我是母胎lo至今啊……” 说着，他走到了派出所门口台阶上，并排着陈书蹲了下来，唉声叹气。 陈书见惯了大大咧咧，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朱超然，这会儿咋做小女子态的胖子确实不多见。 他摸了摸鼻子，也蹲在了朱超然旁边，递过去一根烟：“加了微信没？” 朱超然点点头，眼睛却瞅着路边角落，没接烟。 估摸着就是没戏了……陈书反手将烟给自个儿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陈书准备陪着朱超然惆怅一会儿，然后带他去派出所不远处的兰州拉面来一份地道的拉面，再给他配上两人份的牛肉，事情估计就能解决了。 朱超然安静了一会儿，低着头小声问道： “书哥，你说为什么女的不理我呀？我昨天微信请她请看电影，你回都没有回我。我也没读过大学，听说大学里都是一对一对的……” 这还真是问错人了。陈书警校三年，全区队就俩剃了西瓜头的小姑娘。警院学生处制度第一条就是不准学员在校恋爱，违者立马开除，绝不姑息。 大家伙儿都是拼着命在高考独木桥上挤过来的，所以也没人敢拿这个赌一把。 陈书毕业上班以后，天天忙着上班值班的，也没时间找姑娘谈恋爱。当然，姑娘也不一定乐意。 所以，陈书除了年纪比朱超然大一点，恋爱经验两人也是半斤八两。 陈书一扔烟头，自信地说道：“胖子，这你还真找对人了。我读大学那会儿，寝室里兄弟们的女朋友还都是我搞定的。” 这倒不假，当时全寝室都愁着学校里僧多粥少，并且学校也管得严。一群大老爷们儿天天窝在寝室里闲得慌。 陈书给出一个建议。 周末学校放风的时候大家一起去隔壁艺校或者中医药的操场打篮球。 这个建议真的是绝了。 结果就是除他以外，室友都捧得美人归。 虽然事后陈书表示是他自己的特意牺牲，多多送出几个被盖帽。 朱超然不知他的底细，闻言顿时亮闪着眼睛看向陈书。 陈书沉吟片刻，问道：“你当时约对方小姑娘看电影，看的是什么电影？” “必须是「长津湖」啊！国内票房第一，吴京主演！太好看了！” “……哎，你说你们谈情说爱的，去看战争片？难怪谈崩了。” “书哥，那我们应该选啥呀？” “简单，「灌篮高手全国大赛」剧场版！90后永远的回忆！” “好！这电影正好我也一直想看了！” “这可不。接下来直接买上两张电影票，然后拍照发给对方。票已经买好，肯定不能浪费嘛！人家推脱不过，最后肯定就答应你了！” “高！书哥不愧是花丛老手！你这一说，我心里就觉得肯定有戏！” “那肯定的！” 陈书的肯定语气、坚定眼神给了朱超然发自内心的信心，也带动了他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说完，两人一起沉溺在了对未来人儿的念想之中。 也许，可以试试约一下黄思茜……陈书脑子一闪而过，眯着眼睛看向初升的旭阳。 “师兄，超然。这么早就起来了？”李朝阳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漫步走到陈书身边蹲了下去。 李朝阳为值班组接警人员，主要工作就是坐镇在派出所值班前台，负责接听报警电话，以及调派值班民警、巡逻队员的出警工作。 虽然不用东奔西跑的，但却是要时刻钉在值班前台，早晚片刻不得松懈。 不像其他值班警察，没事的时候可以抽空休息或者有一些自己的时间。 陈书笑着说道：“朝阳，每次都是你最迟睡觉，最早起来。难为你了。咱值班组的接警位也就是交给你，我们才放心。” 李朝阳摆摆手：“师兄，你就是太客气了。我知道的，你当初就是看我刚毕业没什么社会经验。出警的时候老是被人逗弄，甚至有次不小心还白挨了神经病一棍子。看不过去了，才换我去值班台接警。” 陈书淡然说道：“你就是想太多了，这样过得累啊。走，我带你们去吃兰州拉面。” “牛肉虽少，但确实是中山所附近唯一吃了不拉稀的小吃。”朱超然乐呵呵。 陈书站起身来，沐浴在阳光之下的身影倍加挺拔。 “因为，人家有信仰啊。” 第四十九章 路遇老人 基层派出所的警察在通宵值班以后，如果没有案件急需办理，一般都会安排第二天补休。 早上八点半，几人和下一个值班组交班结束以后。陈书便带着朱超然和李朝阳换好便服，三人一起走着往公园路北路口的兰州拉面过去。 到了店里，陈书照惯例给朱超然点了双份牛肉，自己和李朝阳各自一份普通的兰州拉面。 趁着拉面还没上桌的功夫，陈书对着两人讲了一则自己刚毕业那会儿和所里的老同志出任务时闹出的笑话。 当时所里下了一些扫黄的任务指标。根据线人的报告，他们也掌握了一处卖y窝点。当晚便安排了警力，准备一举捣毁。 大概在晚上十点左右，老同志和陈书带了一批协警就将目标地附近的几个道路都围了起来。 老同志让陈书先带一名协警伪装成嫖客进窝点现场摸一下形势。 两人也不含糊，当时就脱下警服进去了。 没想到最后还是打草惊蛇，对方全跑了。事后复盘的时候，才发现两人没换警裤。 裤子屁股上的警徽纽扣暴露了身份。 说完，陈书从筷篓里拿出几双筷子分给众人，接着说道：“你看，一个大型的涉黄案件，就因为裤子上的警徽纽扣就功败垂成。所以，细节决定成败。” 朱超然点点头，一脸严肃：“书哥说的对。” 可惜他不时瞥向厨房小门位置的眼珠子破坏了刻意营造的氛围。 李朝阳拿着筷子轻轻敲了下他的胖手，颇有些无奈：“胖子，师兄说了这么久你就没一点反应？你今天是不是有活要干？” 朱超然抓了抓被敲的部位，有点吃不住痒，惊讶道：“早上刚值完班，哪来的事情！” 李朝阳拿着筷子指了指他的裤子：“胖子，你下班就换了t恤，裤子还是警服呢。” 朱超然不屑地瘪了一下嘴：“事情是有，就是约人看电影。怎么，不能穿警裤吗？” “第一次约会，还是打扮一下。这样显得你比较重视。”陈书掐灭了烟，笑着说道：“细节决定成败。” 李朝阳长大了嘴：“我说胖子，不错啊。有女朋友了？我和师兄还打着光棍呢。你好意思啊？” “去去去。老是埋汰人。只是相亲，成不成还不知道。不过今早上书哥教了我一招，我感觉有戏！” 说着，朱超然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回头我就回宿舍换裤子，然后就去电影院买纸质电影票。我刚在路上想了一下，手机买电影票截屏，不如亲自去电影院买纸质影票有诚意。” 李朝阳比了个大拇指：“高！静待佳音。” 三人正聊着，拉面店老板就端着一个大托盘，带着三大碗拉面走了过来。 “各位警官，拉面来罗。” 瞅着厨房小门老久的朱超然，赶忙着站起身来帮着把大托盘放了下来。 陈书笑着说道：“马师傅，你家的面地道。每次值完班，就想着来你这儿好好的吃上一碗牛肉拉面。” “对对对，我说马保子，你们家的牛肉虽然少一点，但是货真价实，我们吃的放心。”朱超然闻着肉香，点头咂嘴。 “去去去。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李朝阳桌下一脚踢了过去： “马师傅，别听这胖子瞎说，他不会说话。你家牛肉面的价格品质，就是翻了这整条街都找不到第二家。” “除非还是一家兰州拉面。”陈书吸了一口面前的香味，轻笑着补充道。 马保子笑眯了眼睛：“你们几人隔三差五的就来我这吃面，我能不知道？你们吃，我回厨房忙去了。” 吃完面条付了账，三人在面店门口分了手各自回家。 昨晚一夜无警，虽然晚上睡得迟一些，但也是一个囫囵觉。感觉自己的精气神都回复了过来，要不也约一下黄思茜……温饱思恋爱，陈书在马路上散着步，决定也找一家离黄思茜宿舍近一些的影院，买上两张纸质电影票。 前面刚帮人家拿回了手机，现在这样约人家，感觉有点恃恩挟人，不妥…… 再说了，这样直接买了电影票微信发过去，也太强势了，不合适…… 陈书一路纠结着。 他感觉不远处有些喧闹，站定了以后望了过去，发现那边围着一些人。 本着为人民服务为主，随便瞧瞧发生了什么的八卦心情。陈书快步就往前方走了过去。 走到近处，左右扒开人群进得里面，他看见一名大约七十来岁的白发老太太坐在斑马线上，皱着眉头捂着心头，身旁是撒了一地的蔬菜、猪肉。 “帮帮我，帮帮我”白发老太太低着头呻吟。 围观的人群很多，有打电话报警的，有打电话给医院急救的，也有拿出手机拍照录像的。 可就是没有一个人先过去扶起老人家。 虽然如今已临近夏末，但天气依旧炎热。假使柏油马路上站一个人，都能烫得生热，可是众人就任由高龄老人在太阳底下暴晒，而无一人挺身而出。 陈书见状额头青筋绽放，老人的呼救声就像是钢针，刺入了他的脑海。 他径直走到老人身边，先是检查了一下伤势，发现对方并没有出现骨折等不易移动的情形。便半跪在地上，伸出双手抱住老人的脖颈和膝弯处，轻声说道： “老人家不要怕，我先抱你去路边树荫处挡一下太阳，救护车一会儿就到了。” “小伙子，你最好不要轻易移动老人。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陈书正准备施力将老人抱起时，听到声响，便朝说话的人看去。只见一位五六十岁的妇女正撑着遮阳伞站在一旁急切地说道。 也许是担心我被讹，也许是担心老人在移动中再次受伤，但不管怎么样，总归是站出来说话的好心人……陈书朝着对方露出友善的微笑，回头还是继续将老人一把抱到路边阴凉处。 “哎，慢点，慢点……” “年轻人太急躁了……” 妇女提着遮阳伞堪堪盖住老人身躯，跟着陈书将老人移到树下。 第五十章 去看电影 陈书抱着老太太站在树下，仍是觉得炎热。他左右环顾了四周，附近也没有适合休息的店铺或民房。 附近的店铺都是紧闭着玻璃门，这种店里基本上都是开足了空调。老太太在外面暴晒太久，一下子受不得屋内突然的冷气。附近也没有那种开着店门，没开空调的店铺……陈书有些着急。 而老太太兴许是前面被太阳晒着，或是摔倒受伤，此刻也是耷拉着头，喃喃自语： “难受啊，难受啊……” “大姐，你去那家快餐店，把店门打开，放些冷气出来。我等下就把老人家抱到那店门附近。” 眼看着老太太难受，陈书不是专业的医护人员，只能用土办法尝试一下。 “好的好的。”唠叨不停的妇女见老人面色不好，也不敢停留，赶忙着朝他示意的店铺放心跑去。 陈书看着妇女将店门打开，然后在树下等了一会儿，感觉店门温度应该与室外温度融合地差不多了。 他喊道：“大姐，回来帮忙撑一下伞。” 可能是天气太热，妇女也没有气力回话，低着头又跑到了树下，提着伞跟着陈书又返回到了快餐店门口。 “大姐，麻烦你到里面要一张椅子，拿到店门口。” 妇女应下来之后进店里拿了两张椅子并排在一起放在店铺门口旁边，靠里一侧。 陈书有些惊讶妇女的细心，他朝着点点头，而后小心翼翼地将老人放在椅子上后。 “小伙子，谢谢你。”老太太半躺在椅子上，有一些缓过劲来。 嗯，呼吸平稳了，人也回过神来了，应该问题不大。接下来就等救护车过来载着去医院检查一遍就行了陈书笑着点点头： “小事情，幸亏这位大姐帮忙。” 老太太又转头和妇女道谢。 趁着两人在一旁说话，陈书跑到人行横道上捡回了老太太丢在地上的东西。 “没事了，没事了。都回家，该忙啥就去忙啥”回去的时候，他顺带着将围观的人群一一遣散。 回到店门口，陈书看到一名貌似快餐店老板的中年男人半跪在地上，端着一碗水递给老太太。 其实人性本善，要不是西京法官那判的糊涂案，引得人们做好事畏首畏尾。即使现在面对好人好事，大家都抱着质疑的态度，但当时如果真的有一个人站出来时，大部分人还是会释放自己的善意……陈书守在旁边没有说话，看着眼前眼前的场景，心里还是有一些想法。 起码事发时，路人还是有打电话给救护车和警察 几人在店门口陪着老太太说话，时间过得很快。没过过久，就有一辆120急救车赶过来将老太太送去了医院。 虽然老太太看着精神有些恢复过来，不过陈书左右觉得自己没什么事情，还是陪着一起去了医院。到了医院他帮着跑上跑下，忙活了大半天，将老太太安顿下来。 等着老太太的子女过来医院，他将事情交待好以后，走出医院大门，才发现太阳已经开始往西边落了下来。 想起临走时，老太太和她的子女一直的不停道谢，陈书的心里还是很开心的。他觉得自己的世界也很简单，平时助人为乐，工作为人民服务。 看着高尚，其实也很简单。归根结底，也是另一种自我价值实现的方式之一。 他摸了摸自己委屈直叫的肚子，找了一家医院附近的面店，点了一份牛肉面就吃了起来。 正吸着面条，手机响了起来。 “书哥……”电话里朱超然传来沮丧的声音。 “怎么了？又被拒绝了？”陈书估计是早上朱超然约相亲对象看电影的事情。 “嗯……她这次回我微信了，不过就是把我拒绝了。”朱超然低落着应道。 “哦哦，那就算了木，反正你们也没谈过恋爱。没什么感情损失嘛。”陈书一边吸着面条，一边安慰道。 “……损失大了。我这不是听你的，直接买了两张「灌篮高手全国大赛」的电影票吗？”朱超然有些委屈。 正好在犹豫要不要请黄思茜看电影，这赶上的。啧啧，这就是天意……陈书喝了一大口面汤，心情愉快地说道： “那这两张转给我了。” “谢谢书哥，你在哪儿？我现在送过去给你。。”电话中的朱超然完全恢复了精气神，完全不没有了适才那因爱生怨的楠楠声。 陈书放下筷子，抽了桌上一张纸巾擦过嘴巴：“不急，你明天上班的时候拿给我就行了。” 最好是周末的电影票，这样人家有空，应该好约一点……他思索着，准备结束通话。 “明天怎么行！我买的是今天晚上的票！”朱超然一听，有些着急。 陈书闻言捧在了当场，擦过嘴巴的纸巾也忘记扔在桌下的小垃圾桶里： “朱超然，你今天下午约人家今天晚上看电影？” “对呀，你不是说要施加一点小小的压力么。我就想着今天补休，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赶在今天晚上把事情办了！”朱超然理直气壮的将理由挂在了陈书身上。 当天约人家当天出来约会，这要是对方肯跟你出来，前面就不会拒绝你了。哎，这票估计自己也用不上了……陈书有些感慨朱超然直筒般的大脑思路。 “你牛ac……这样，你把电影院地址和时间发给我，我们一起去看了。” “书哥，那这票钱算你的还是我的？”朱超然低落着声音，小心地问道。 “你的！看完电影我带你去吃羊肉！”陈书有点恨铁不成钢，不过话一出口，又有一点心疼自己的工资。 还好三线城市肉价不贵，不然依着胖子这胃口…… “好嘞！那就这么定啦！拜拜！” 欢快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 “嘟嘟嘟嘟……” 朱超然好像生怕陈书反悔一般，立马就挂上了电话。 陈书拿着应该挂机的手机，有些无奈。他想了想，又拨出来一个电话： “朝阳，醒了没？嗯嗯，晚上没事的话，一起出来看电影。” “对对，就是「灌篮高手全国大赛」。” “好的好的，迟点我微你地址啊，准时到。” “晚上少吃一点。看完电影我们去吃羊肉。” …… 第五十一章 偶遇佳人 晚上，新时代电影院。 三人站在门口排队等着检验防疫码。 朱超然一脸轻松：“书哥，朝阳哥，没想到你们俩也喜欢看‘灌篮高手’。不错，有眼光！” 陈书和李朝阳相视一笑，不搭理这位00后。 “师兄，现在想起来，我小时候看完县级赛事，就天天回家等着看全国大赛。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十多年。”李朝阳看着电影院门口的大幅海报，那些熟悉的身影，有些感叹。 “是啊，你看今天这队伍，都是咱80、90后，大部分都是男的，估计也是来看全国赛的。”陈书朝着队伍努了努嘴，笑着回答。 两人顺着队伍一路注视过去。队伍中的一些人也是友善地笑着回看过来。 “这趟列车开了二十年。” 陈书的背后传来了一句话，似乎是圈内人的暗号，懂的人自然秒懂。 他回头看去，一名三十多岁戴着眼镜的男子伸出中指抬了抬自己的眼镜框，笑着继续说道： “八月份从头温习了一遍‘灌篮高手’，今天过来直接无缝连接。” “高！”三人比了个大拇指，齐齐说道，佩服之极。 几人兴致挺高，聊着天排着队。虽然队伍挪动地极为缓慢，但是也不碍今夜的美好。 陈书提了提手中的一袋桔子：“路上买了一些桔子，每个人拿一个尝尝味道。” 说着，他从袋子里拿出来三个桔子，依次分给几人，包括那位‘无缝连接’的眼镜男。 李朝阳离得最近，也是最早拿到桔子的人。他剥了一瓣，吃进嘴里后，面无表情将剩余的桔子递给朱超然。 朱超然嘿嘿一笑：“谢了，朝阳哥，我正好懒得剥桔子。” 说完，他接过桔子，用粗大的指头掰了两瓣，塞进嘴里。刹那间，胖脸皱成一团，酸的打了个冷战。他一边面目狰狞，一边把橘子吃完。接着开始剥自己的那一个桔子继续面目狰狞地吃了起来。 正剥着桔子的陈书和眼镜男看到这一场景，都愣在当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眼镜男在吃还是不吃的犹豫中僵立在现场。 陈书想了想，还是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剥了一瓣，轻轻地塞进嘴里。 接着他就把整袋橘子交给朱超然处理。眼镜男见状，迅速将自己剥了一点的桔子同时塞进那袋子里。 朱超然受之无愧。 在队伍的磨磨蹭蹭中过了半个小时，三人进了电影院大堂。 陈书让其余两人在休息厅坐着，自己跑到小超市准备买一些零食和饮料留着看电影的时候大家一起用着。 “看电影，没点吃食可不习惯呐。”陈书在小超市的一层一层货架里仔细搜寻食物饮料。 当他搜索完一排货架，抬起头准备往更另一排货架走去的时候，眼角竟然看到了黄思茜。 她尖俏的瓜子脸在小超市白灯的映照下，像一块温润的暖玉，没有瑕疵。大大的眸子里则闪着光。 陈书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笑着打了一声招呼：“小茜，你也是来看电影的？” “陈警官！”黄思茜亦是一脸惊喜的样子。 陈书耸了耸肩：“下班时候就不要喊的这么正式了。你看都吓着旁边的人了。” 黄思茜低了下头，嗯嗯了很久，才轻声回答：“书哥。” 先前熟练教导朱超然如何与相亲女约会的陈书，此刻不知道为什么也沉默了下去，说不出话来。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杵在那儿。 “喂，你们干啥呢？” 陈书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发现是黄思茜的同事，小敏。 小敏一脸警惕地拉过黄思茜：“陈警官，我们去看电影了。你忙哈。” “小茜，我们走。” 黄思茜低着头小声说道：“小敏姐，你想什么呢？” “走走走，赶紧走。” 小敏拉着黄思茜就往店门外走去。 陈书有些愕然，他只说了一句话，怎么就被人家当成啥狼似的，拉着人就跑了。 他一下没了心情。抬手看了下时间，发现即将开始检票，便随便买了些吃食，排队买完单以后，提着袋子就往休息厅走去。 远远地就看见朱超然站在面无表情坐着的李朝阳面前表情夸张，手舞足蹈的。反而是先前认识的眼镜男，倒是配合着朱超然耍着玩。 见到他们，陈书心情又好上一些。他快步走到休息厅门口，招呼三人一起往验票口过去。 兴许是陈书在小超市购买吃食多花了一些时间，等他们四人验完票进到放映厅内。 除了投影仪投射在幕布上的电影光，厅内没有其他任何灯光。 四人低着头躬着身子，摸黑来到了自己的位置所在。凑巧的是眼镜男的座位竟也挨在中山所三人组旁边。 朱超然开路，四个大男人挤挤停停的终于是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呼！”朱超然吐出一口浊气，挪了挪自己的大屁股，低声抱怨： “这位置也太小了。” 坐在朱超然旁边的陈书轻轻拍了拍他的大肚子：“嘘，忍一忍。不要说话，马上就要开始了。” “书哥？” 朱超然里侧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陈书眯着眼睛，借着电影些许的微光，看清坐在朱超然里侧的竟然是黄思茜。 几人竟然在未相互通知的情况下，坐到了同一场电影的同一排紧邻位置。 命中注定？ 陈书心里闪过这一念头，正准备也说点什么的时候，放映厅里响起了那一曲大家期待已久的主题曲《好想大声说爱你》。 厅内的气氛一下就火热了起来，甚至有些人还跟着哼唱了起来。 周围的环境一下子吵闹了起来，陈书没办法说话，只能笑着对黄思茜点了点头。 黄思茜由衷的笑了一下，竟颇为明媚。 坐在中间朱超然开始有点懵，不过在和李朝阳望过来的眼神一对视，两人也发出了善意且暧昧的笑声。 走在最后面，此刻坐在李朝阳边上的眼镜男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小插曲，又是抬了抬自己的眼镜，跟着小声的哼了起来。 陈书重重地靠在座椅背上，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搜索到‘群众--黄思茜’，想着不能说话，那就发条微信。 他想了想，还没输入几个字，就见对方发了一条微信过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占满了半个屏幕： 书哥，今天上午我去了派出所想亲自向你和胖哥道谢。可是王警官告诉我，你今天补休要睡觉，不能打电话吵到你。所以我就回家了。不过王警官和我说，你最喜欢收锦旗了，所以 第五十二章 接到指令 秋高气爽，金风送爽。 清晨，陈书来到中山所自己的办公室，打扫一圈后，按惯例泡了一杯速溶咖啡。 他调整姿势，舒服地靠坐在办公室内花了一千多元在旧货调剂市场淘的真皮沙发上，慢慢地喝着咖啡。 待到八点时，准时一个电话拨去给了朱超然。 “嘟嘟嘟嘟” 电话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嘟嘟嘟嘟” “喂，书哥？我还在床上呢，上班了？有事吗？”听筒里传来了朱超然朦朦胧胧地迷糊声。 陈书淡然说道：“胖子，好歹手机里多设置几次闹钟。老是让我打电话叫床，你好意思吗？” “嘿嘿，书哥，这不月底了么。咱们指标都完成了。我就想轻松一下。”面对陈书，朱超然也是毫不介怀，道出了自己的内心想法。 陈书有些无奈，不过他的处事风格也不是那种盯着人家上班打卡，没事就注重卫生整洁。 只要指标完成，或是出任务的时候认真、专注，平常空闲时间该放水，他还是会给几位放放水的。 “昨晚上马所给我打电话了，所里这段时间接了很多起电瓶车失窃案，这几天让我们出去摸摸状况。” 马所是中山派出所副所长，全名马伟，负责中山所的治安打击，是陈书的直接上级领导。 “好的，我这就过来。” 一听是领导指派，并且确实事出有因，朱超然也不含糊，电话里一扫懒散的声音，果断应道。 朱超然虽然年纪轻，偶尔喜欢偷点小懒，不过到了关键时刻，还是拿得出手。有年轻人该有的冲劲、干劲。 “好的，今天穿便服。” “收到。” 放下电话，陈书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登入了执法办案系统，开始审查近段时间中山所接到的电瓶车被盗窃案件的询问笔录。 根据众多笔录显示，大部分的失窃时间都集中在凌晨零时至六时，地点一般都在偏僻的道路拐角或城中村角落，车型多为旧款中大型电瓶车。 如今随着厂家的技术提升，新款电瓶车的防盗窃技术也是日新月异。比如，现在的电瓶车gps系统都是直接焊接在主板上。小偷如果想扯掉gps，那就必须断电，做好推着电瓶车走或是扔进面包车。 想必，这也是此次报案多集中在旧款电瓶车的原因之一。 目前来看，盗窃电瓶车的方式有三种。 第一种就是通过技术手段开锁或暴力开锁接电，直接骑走电瓶车。这种主要针对的基本都是技术落后的老旧款电瓶车； 第二种是直接把车扔到面包车里，直接拉走。这种盗窃方式一般都会有相配合的整条盗窃犯罪链。 最夸张的一次就是车主上午来报案，昨晚电瓶车被盗。我们通过车主的gps软件发现，车辆竟然已经到了隔壁省的犄角旮旯里。 第三种就是盗窃电瓶，车子不要。一台电瓶车，最值钱的部位就是它的电瓶，车身因为是塑料材质居多，体积又大不方便转移，又不大值钱，所以部分盗窃者就弃之一边。 看完笔录，陈书又抽取了案件中有犯罪嫌疑人出现在监控视频的案件。 在翻看了部分的监控视频以后，他锁定了合作作案多起的两名男子。 因为作案时间都发生在半夜，并且该两人都是戴着鸭舌帽，所以监控无法清楚显示其面部特征。 好在两人中的一名男子在这段时间内，出来作案时都是穿着印有明显卡通logo（机器猫哆啦a梦）长袖，所以能被初步认定。 监控中该两名男子都是步行出现，发现作案目标以后，一人望风，一人实施技术开锁。 一般作案时间普遍在十分钟左右，如果成功，两人就会一起坐车离开；如果失败，则换一辆电瓶车继续作案。 而他们的作案对象都是集中在老旧型电瓶车。 技术老练，分工配合娴熟。基本上隔天就出来作案，算上一些没有报案的，估计是每天都出来偷车。 应该有稳定的下游收货商人。 上午可以去附近的二手市场转下陈书思索着，开始整理笔录中提及的被盗窃电瓶车品牌名称、外型特征。 过了两盏茶的功夫，朱超然穿好便服，精神抖擞地来到办公室。 陈书低头看了眼朱超然的裤子，见不是警裤，有点惊讶： “胖子，难得你今天没穿警裤？不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朱超然扭着肥大的腰身，转着屁股，笑容得意： “书哥，警裤感觉有点紧了，勒得难受。这次小敏买了新裤子送给我，穿得舒心。” “好了，你舒服就行。我现在要等等！谁？小敏，哪个小敏？那个小敏！”陈书一个激灵。 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个新大陆？ 他瞪着老大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羞红了胖脸，扭捏着肥腰的胖子。 “嗯” 上次的电影院之行看来歪打正着……陈书有些寂寞。 “我现在要继续查看案件视频监控。这里有一份我刚整理的被盗窃电瓶车的品牌名称和外观特征。 等下你去楼下便衣队找个帮手，两个人一起去周边的二手电瓶车店铺或者电瓶车修理店转转看。” 朱超然接过资料，点点头，风风火火地就往楼下跑去。 “不管怎么样，迟点给我来个电话！”眼见朱超然走得急，陈书在后面大声喊了一下。 “知道啦！” 朱超然走后，陈书一个人在办公室看完了视侦队提供的所有涉案的监控记录，无果。 远远看着视频中这两人走、跑的姿势。动作敏捷流畅，再加上衣服上的卡通画，很有可能是十几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陈书在办公室里踱着步。 半夜出来干活，早上估计得补觉。应该会在下午出来活动。现如今年轻人的活动项目要么是玩手游，要么就是两人结伴去网玩端游。 只依靠‘十几二十多的年纪’和‘两人结伴去网’这两个条件，去附近的网也不好盘查。总不能做无用功 陈书抽出一根香烟，点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得去找旧货调剂市场的老郑那边摸摸情况。” 第五十三章 旧货市场 时间过得很快，陈书在看完全部笔录和相关视频监控以后，已是中午时分。 虽然如今已是初秋，不过在外调查结束回所的朱超然亦是满头大汗，而对于案件线索却是一无所获。 陈书拍了拍浑身湿透、略有沮丧的朱超然，感慨道：“汗水不会白流，这些都是经验。走，先去吃饭。下午我带你去旧货调剂市场找专业的人问问。” 朱超然一听到‘吃饭’二字，负面情绪一扫而空，蹦着胖乎乎的身子就往食堂过去。 站在后面的陈书一度怀疑，朱超然这满身的汗水估计是为了赶上饭点而累出来的。 中山派出所的食堂是教导员曾宏宣言的主战场之一。每次所里开大会轮到他讲话的时候，他都会讲一下近期的食堂状况。有时候与民警私下谈话，食堂伙食和卫生也是必谈项目之一。 在曾宏来中山所以前，所里流传了这么一个段子： 单位吃饭，汤是放在一旁的大桶里，由着大家自己估量着打。所以打汤的时候，很多人就拼命地捞汤里的肉，基本上只有前面几个人能捞出肉来，后面的人只剩下汤。 一位老民警戏谑地点评：“这个开水加点盐还挺好喝。” 某次这位老民警带人去银行办事，中午就在他们食堂吃饭。 他们汤也是自己打的，但是他们汤里肉明显很多，肉眼可见。为了显示自己不是贪心的人，老民警只打了一块排骨。 刚准备走，旁边的打菜大爷怒了：“你们这些人，都只打汤，里面的肉不打，这些肉谁吃啊！人不能太自私了！” 趁着老民警还在风中凌乱，其他同行的警察打了满满一碗排骨和山药，在大爷赞许的目光中去吃饭了。 回到所里，这段如梦幻中的佳言风传一时。 现如今中山派出所的二把手、政治主官如此重视，食堂自然也成了大家的幸福乐园。每次临近午饭或晚饭，走廊里都是一片欢声笑语。 中山所的六十多名警察全部包吃住，领导、民警、协警都在食堂内统一用餐，唯一的小食堂主要为接待使用。 食堂采用的是分餐制，餐台上五荤五素，一汤一水果。就餐者每人一份饭菜，原则上是每人两荤两素搭配汤和水果，自己选择，自己享用。 一般来说，大家都会自觉地点上两荤两素，毕竟自己点多了，别人就会少了，甚至没了。特别是派出所这种基层执法单位，值班人员和办案人员迟于饭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过每次临近就餐结束，食堂大妈都会端着剩菜的铁盆子，用她那精湛的勺艺，走到桌旁，给大伙儿再续上一些饭菜。 但这种情况是单位的人都来得差不多了。 而今日，朱超然第一个排队就餐，还是不负众望的点了四荤，分别是东坡肉（两块）、脆皮鸡腿、鱼香肉丝。 怡然自得。 食堂大妈看不下去，硬是在四荤之中，生生地挤了一勺大白菜。私底下，大妈也曾向陈书吐槽过朱超然的不良饮食。不过朱超然嘴巴甜，最后还是以大妈举勺告终。 两人吃过午饭，没在所里午休，直奔东州市旧货调剂市场。 历经四次搬迁，作为东州市历史最为悠久的交易市场，东州市旧货调剂市场已经大不如前。 二十多年前，陈书跟着堂哥屁股后面，到市场里买游戏卡带。那会儿，市场里虽然破旧不堪，道路狭隘而遍布垃圾，但是人山人海，熙熙攘攘。 路旁稍有空隙的地儿都被货物堆的满满当当。而街上的人们，不管是店家还是买者，脸上都是洋溢着快乐的气息。 不像现在，六七米宽的大路，行人却寥寥无几。店铺门面高大精致，然则里头的老板或工人，也只是坐着把玩手机聊以度日。 陈书、朱超然两人来到市场，进入大门，穿过几条市场内的小街，径直来到一家位于市场内极为偏僻的一家店铺。 看门头，主营业务应该是买卖二手电瓶车。 进门前，陈书低声说道：“到了里面只管看和听，不要说话。” “书哥，我听你的。”朱超然点点头。 两人进到店铺内，一名看装扮似是老板模样的中年人赶紧迎了上来，点头哈腰： “领导，有什么事吗？” 陈书在他胖乎乎的身段上扫了一眼，笑着说道：“郑老板，怎么，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没事就不能来你这喝口茶？” 郑老板，实名郑天佑，四十余岁。前几年陈书在查办一起团伙盗窃电瓶车系列案件时，顺带牵出了作为该团伙的主要收赃商之一的他。 当时由于在主观故意上难以取证，并且在给该团伙的犯罪行为取证时，郑老板也是知无不言，给犯罪嫌疑人的顺利定案出了一定的功劳。 所以在向上级领导汇报以后，陈书就将他无罪释放，收为线人。 郑老板点头如捣蒜：“来来来，两位领导不要站门口，到里面办公室坐。” 陈书、朱超然两人由郑老板引着到了店铺最里面隔出来的一个小房间。 三人分主次坐在小房间内的茶桌椅位。 陈书拿出香烟，抽出两根，先是放了一根正忙着沏茶的郑老板身前，转手递了一根给朱超然。 待得郑老板将泡好的茶水分给几人后，陈书拿出打火机准备点起三人的香烟。 郑老板连连摆手拒接，急促地说道：“不必不必，我有我有。” 陈书腾出右手按下他的小臂，笑着还是给点上了。 他轻吸了一口香烟，慢慢悠悠地吐出几圈，摸着下巴，笑呵呵地说道： “郑老板一段时间没见，生意是做的风生水起啊！这办公室都多了一套茶桌。怎么？最近来的人很多吗？你看这泡茶技术也是熟络得很啊。” 郑老板表情顿了顿，肥嘟嘟的胖脸上露出诧异：“没得，没生意。领导你看我这门口，都淡出鸟来！我这茶桌就是放在这里，方便自己喝茶养生。” 他摸不透陈书的话里意思，迟疑地不敢接话。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感觉有些不对。 估计又要‘卖人‘了 第五十四章 郑大老板 话里话外听的是嬉笑，但直面的终究是警察的质疑，郑老板沉默着不敢接话。 陈书讥笑道：“郑老板哪看得上这点门堂生意。退一万步讲，哪天你这店铺要是挤满了人，我看才是真的出了大问题。那时候我可得好好进来瞧瞧了。” 说完，他拿过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郑老板挠了挠头皮，表情轻松下来，心知警察不是过来问罪的。 他尬笑着不说话。 见点拨得差不多，陈书递过去一份材料，沉声道： “好了，说正事。这是最近一段时间被盗的电瓶车，时间、地点上面都注明了。还有几张小偷的监控截图。他们应该是两名十几二十岁的男孩，估计是新来的老手。你给我查一下。” 郑老板拿起茶杯润了润干涸的嘴唇，便一页一页仔细地翻看起了手上的材料。 陈书见状，知道他看完材料还得电话联系其他人，自己在这坐着，估计会影响他的发挥。朝朱超然使了一下眼色，两人就起身往小房间外的店铺走去。 这店铺呈长方形状，最里面的东侧就是适才三人喝茶的小房间，西侧从虚掩的门看进去，是一间不大的储物室，里面东西摆放整齐。 店铺的其余位置，除了右侧留了一条小小的过道，尽皆摆满了电瓶车。这些车子被擦得铮亮，排列亦整齐有序。要不是店门口明晃晃地写明了‘二手车’三字，两人都看不出来这些都是旧车。 朱超然本就是喜好赛车之人，在环顾店铺时，眼角看到一款科技感十足的复古型摩托车---法国标志姜戈150，情不自禁地就跨坐上去。 他低头找着车钥匙，准备发动起来过过手瘾。 一名从他们进得店来就一直躲坐在角落的男孩子，壮着胆子一瘸一拐地迎了上来，伸手拉住朱超然的右手，依着郑老板先前的称呼轻轻说道： “领导，店里不能试车，太危险了。” 被一名男孩拉着的朱超然也不好意思再折腾下去，讪笑道：“我没想开。就是想发动起来听听这车的声音。” 男孩一听，极为自然地开口说道：“这车是好看，声音却不咋的。等个红绿灯，都能抖到你奶疼。我建议是不要发动了。” 朱超然猛地眼睛一亮，知道对方也是一位专业人士。他反手一把握住男孩，扶着拉到适才男孩躲坐的角落旁，坐在俩小板凳上，唠起了悄悄话。 两人一会儿抬手伸向店铺内的车子，宛如文臣武将般指点江山，惺惺相惜；一会儿又气呼呼地争得脸红脖子粗，刻意压下的声音也能感受期间的互恼。 年纪约莫十五六岁，并且脚有残疾，如何会对摩托车的状况、性能耳熟能详，张口即来? 陈书看着眼前两人，若有所思。 “我外甥。这小子不爱读书，在老家逃课和人飙车摔断了腿，被我姐送过我这来。人还不错，肯吃苦，会修车。”郑老板走到陈书身旁，一起看着那两人，眼里流露出一丝疼爱，语气平静。 一个中学生，一个大专生，按学历算起来胖子还是前辈。 一个飙摩托车，一个飙汽车，照理说还是两个圈子的人。 不过都是飙车党，难怪能整到一块儿……陈书扫了一眼一尘不染的店铺，点点头：“是个好小伙。有你看着，你姐也放心。” 郑老板摸了摸鼻子，周旋社会底层讨生活，习惯被贬的他有些诧异警察的肯定。 两人都有些默契地没有说话，似乎都想给两位后辈留出一些时间。 过了好一会儿，郑老板转而谄笑道：“领导，我刚联系了一圈人，大家都不知道有这两人。应该是外来的。不过我已经把信息散出去了，过几天一有消息就联系你。” 陈书点点头：“尽快。” “胖子，走了！”他冲店铺角落处喊道。 朱超然依依不舍地告别他的小朋友，来到陈书身旁。 两人往店门外走去。 郑老板跟了上来，稍稍一拦陈书，搓了搓手，挤出一副极为难为情的表情，吱吱语语： “领导，我一位小朋友前段时间被你们所里巡逻队扣下了一辆电摩，你看能不能花点钱赎出来？” 看来是摸到电瓶车盗窃案这两男子的信息了，前面是故意憋着……陈书笑了： “郑老板做生意真是一把好手。咱俩这事一点眉目都还没有，你就开始跟我讨价还价了？” 郑老板也是老江湖，脸皮厚的程度已经可以和“食堂排队第一人”朱超然一拼。他一摊手，无奈地说道： “领导，这不怨我。我也是有求于人，被人牵着鼻子走啊。” 等价交换，都是套路……陈书从口袋里拿出香烟，硬塞了一根到郑老板手里。 “下周一，让你外甥带人来所里找我这位同事，他会安排好的。” 郑老板喜出望外，连连道谢。 两人离开店铺，走出老远以后。朱超然皱着眉头问道： “书哥，怎么，就白送车给他们了？” “不错。这次知道离远了才开口。”陈书淡然说道，没有回答他的疑问。 朱超然嘿嘿一笑，一脸得意：“那是，人怎么可能连踩两次坑。” 陈书说道：“老郑心里有数，咱们这案子基本八九不离十了。不然，他不会提条件。” 朱超然嘴巴一撇：“你们说话好累，这些话摆明讲清楚不就好了吗？还弯来绕去的。” “不对！案件破了？”电闪雷鸣之间，他突然反应过来。 说着，两人已走到桑塔纳车前。 陈书打开车门，倚靠在门上，看着愣在一旁的朱超然，点点头：“破了。” “砰。” “上车。” 朱超然跟着上了车，坐下来后，急急忙忙地就问道：“书哥，这就是传说中的特情、线人？这案子也破得太简单了。” 陈书系好安全带，看了一眼就差贴脸的朱超然，摇摇头，平静地说道：“看着是简单，下次你来试试。” 朱超然一听就缓过劲来，坐回身子，准备开车：“书哥，你又逗我。我一个人都不认识，怎么搞？” “和你聊天的小子人不错，像老郑。正好以前也是玩飙车的，算起来你还是他前辈。下周一，瞅着机会就把他给收了。” “嗯？？？！！！” 陈书摇下车窗，右手靠在窗框上，没在说话，脑海里都是适才那瘸脚的小孩拦下朱超然时，那胆怯而又有些倔强的眼神。 第五十五章 他有未来 两人回到派出所已临近下班。朱超然马不停蹄地就往食堂赶了过去。 看着他那猴急的样子，陈书有些好笑，却又想起了自己读书时期，每逢上午第四节课下课时，全班男生蜂拥而出的场景。 他回到办公室换好警服再过去食堂的时候，站在门口就一眼看到朱超然坐在第一排位置，端着满满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食，左一大口吸溜进大束面条，右一大口啃下架在小碗上的大猪蹄，吃得是满头大汗。 陈书回手关上食堂大门，到打菜窗口点了一份鸡蛋面，端到朱超然一旁坐了下来。 朱超然咀嚼着猪蹄，不解地问道：“书哥，虽然郑老板也帮我们抓过几次人，但他看着不像好人啊。” 陈书咽下嘴里的面条，喝了一小口汤水，淡淡说道：“他确实不是好人。早年我们所里有一起盗窃电瓶车、摩托车系列团伙案件，他就是那个团伙的主要收（售）赃人。” “那他后来判了几年？” “因为证据不足，就放了。不过当时我‘虚舞了几下铜棍’，把他发展成线人了。” ‘舞铜棍’在东州俗话里的意思就是放烟雾弹，诈唬人。把没有的事情，占着信息差，掩饰得有鼻子有眼，以假乱真。 在当年的电瓶车、摩托车盗窃团伙案件侦破中，作为老江湖的郑老板，警方对其收赃的主观故意的证据收集极为艰难。 另一方面，在警方给该团伙的犯罪行为取证时，他也确实出了大力，提供了一些决定性的证据。 当时警方主要打击对象还是该盗窃团伙，所以对于积极配合的郑老板就网开了一面。其实也有一部分原因就是那时候没有足够的警力，或是精力同时再立一个案件。 陈书便是趁此大势之下，假借警方全力打击盗窃团伙的威势，以关系人之姿诈唬住郑老板，把他‘捞’了出来。 自此，郑老板表面上对陈书感恩戴德，有求必应。 对于他的这种姿态，陈书并无所谓，甚至还特意配合。比如这次郑老板想帮朋友从派出所里捞车。 这种电摩其实不值几个钱，市场上最多几千块就能拿下。但是如果郑老板能从派出所里把被扣下的车子重新捞出去。 这种江湖面子，就很值钱了，也能干很多事情。 所以，当他向陈书提出帮朋友捞车时。陈书不仅答应下来，还让他可以大张旗鼓的带人直接进派出所拿车。 陈书的想法也很简单。对于他来说，面子不值钱。破案，实打实地把犯罪嫌疑人逮捕归案才是他一切行为的最终目的。 他配合郑老板收获江湖面子，郑老板也得拿点货真价实的东西反馈回来。 “等价交换。”陈书夹了一张小碗里唯二的鸡蛋饼放在朱超然的大碗里，“不要觉得我们警察就是高线人、特情他们一头，就可以白白指使、命令他们做这样、干那样的。在不违背我们的法律底线下，要么给钱，要么给权。” 朱超然张着嘴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并且我们要为他们未来不可预知的危险行为兜底。所以，初期对线人的全方位观察非常重要，品德和性格列为第一位。” 陈书夹起小碗里最后一张鸡蛋饼放在眼前： “当初我本想以最快速度拿下老郑的认罪口供，所以饿了他和他店里工人二十四小时。最后放他们走的时候，随手给了他们两人一个大面包。送他出门的时候，他前脚刚跨出门槛，就撕了半个面包递给那工人。” 朱超然放下筷子，挠了挠头：“饿了二十四小时才拿到面包，那还不死命先往自己嘴里塞着吃啊。” “那工人和今天我们去他店里碰到的那小子一样，也是一个残疾人。” 说完，陈书就将筷子里的鸡蛋饼塞入自己的嘴中。 朱超然恍然大悟：“看不出来老郑还是个好人。” 吞下鸡蛋饼，陈书拿过桌上的纸巾包抽了两张，放了一张在朱超然身前：“好人说不上，起码是有底线的人。虽然没证据，估计暗地里也干过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书哥，那为什么不把他们一锅端了？其实，我看着老郑这个人，特像贼头！现在想想，指不定他那店铺里的车子都是赃车！” 陈书一听这话就乐了：“咱们做警察的，除了用眼睛看，还得用脑袋去想。老郑受过惊。现在他那店铺里的车子只会比你口袋还干净。不过有句话你倒是说对了，老郑是个贼头。” 朱超然瞪起了眼睛：“那咱们还不赶紧把他给抓了！” 陈书伸出左手握拳，扳着指头一个一个慢慢说着： “你有证据吗？线人也抓，以后谁给我们通风报讯？你觉得打掉老郑我们辖区就没有小偷了？嗯，也许短期内会下降 你抽空去内勤室看一下近几年我们所里的电瓶车、摩托车盗窃案的相关数据。我没看过，不过我知道肯定是逐年递减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老郑他们守规矩，懂分寸。” 看着朱超然一愣一愣的，陈书噗嗤一笑：“好了，就不打搅你胃口了。你先吃，以后再和你慢慢聊。” 朱超然赶忙继续打着饱嗝啃猪蹄。 吃好晚饭，陈书走到食堂门口站定，从口袋里掏出利群香烟，抽出一根递给一旁跟着出来的马所。 “案子破了？”马所深深吸了一口，轻松地问道。 陈书点点头：“估计快了。” 马所想了想，说道：“刚才那些话也没见你和小李说过。” “朝阳他性格比较刚，不适合这些事情。除非他以后也走打击这条路，不然还是再磨练一下，最好是自己想透。” 马所接过话茬说道：“朱超然毕竟是协警。” 他没有多提其余更多的话。他明白陈书应该能明白他的意思。 协警，不应该掌握侦查技术。 陈书瞥了一眼马所，将手中未抽完的香烟扔在台阶上，抬脚踩灭： “朱超然心地善良而有勇气，为人圆滑但守底线。最重要的是，他还年轻，有未来。” 第五十六章 马所要走 天高露浓，一弯月牙在西南天边静静地挂着。今夜的中山派出所显得格外宁静。 吃过晚饭，已经是下班时间。 陈书今天没有值班。不过他还是回到办公室，准备继续琢磨电瓶车盗窃案的细节，防止意外情况发生。 警察办案，不管大案小案，都得准备两个计划，最少两个。 他心里有数，郑老板这两天应该就会把盗窃案的犯罪嫌疑人信息反馈回来，但几年的侦查工作下来，倒是养成了谨慎的习惯。 不同往日喧哗的一楼值班大厅，让坐在二楼办公室的陈书有一些不习惯。 案件翻来覆去看得差不多，手头无事的他站起身来走到派出所附近的一家水果店铺买了一些香蕉回来，准备分给值班的几人。 他刚走进一楼大门，离着值班大厅前台还有十来米远，就听到偌大的喊声。 “书哥，你买了香蕉啊！” ‘香蕉’两字被刻意拉长了声调，回荡在原本静谧的一楼大厅。 这家伙天天盯着电脑屏幕，怎么眼睛还这么好使。话又多，不愧是中山所八卦之王陈书看着从前台探出半个身子的接警员小王，一脸无奈。 他快步走到前台附近，抬手提起装着香蕉的透明塑料袋摇晃了几下：“就你眼尖。来，吃点儿。正好消化消化晚饭。” 小王接过陈书递来的一串香蕉，撕了一半分给旁边坐着的民警于余，接着问道：“书哥，怎么还不回家？晚上有案子吗？” 陈书放下抬着的手臂，嘿嘿一笑：“没，今晚太平。我单身狗一只，回家也没事干。” 小王收回身子站好，一边剥着香蕉一边毫不客气地说道：“李警官和胖子这么说，我举双手赞成，再加上双脚也不是问题。可是你” 陈书有些好奇自己在同事眼里的人设：“我怎么了？” “书哥，你平时和胖子他们唠叨的那些‘pua’、‘打压啊’、‘废物筛选’、‘服从性测试’之类的，我一听就是很专业的泡妞名词。我觉得你就是一名海王！还是鱼池爆满的那种！” 坐在前台一声不吭，津津有味地听着八卦的民警于余，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小王，就凭这‘海王’两字从你口中脱口而出，我觉得你和陈书应该都是圈内人。” “！！！？？？” 三人正聊着，曾宏穿着警服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瞧见值班大厅的热闹人气，也凑了过来。 “我说你们” 他话还没出口几字，原本热火朝天的值班大厅，瞬时鸦雀无声。他孤零零地站在一旁，被众人行注目礼。 领导威势显露无遗，妥妥的冰火两重天。 “咳咳！小书，你跟我来一下。”气氛转变太快，曾宏有些尴尬，说完转身先走一步。 陈书朝另外两人耸了耸肩，跟着走了出来。 两人来到三楼教导员办公室门前。 曾宏开门的时候，分管中山所打击的马所穿着便服从隔壁办公室开门走了出来。 他打了声招呼，急匆匆地就下楼去了。 两人进到办公室。曾宏径直走到靠在窗户的茶桌旁端正坐好，开始烧水温壶，准备置茶。 陈书心知这得好一会儿功夫，就把装着香蕉的袋子往茶桌上一放。自己不见外地打开了一旁的小冰箱，在可口可乐和雪碧中间纠结了一阵之后拿出来一个可乐易拉罐打开，这才回到茶桌前，端正坐好，先喝起了可乐。 冲茶的曾宏双手没有停下，眼睛却是快速的瞥了一眼对面端坐的陈书，朝着可乐摆放的位置努了努嘴： “小书，这就有点不地道了？怎么，嫌弃我泡的茶？” 陈书知道他在开玩笑，却也是故作惊讶地回答道：“没有没有。我刚才闻到茶香，怕自己忍不住打搅到你沏茶，所以就先喝点饮料应应急。” 曾宏气笑了：“油嘴滑舌。都工作这么多年了，怎么还一副小孩子做派。说话也好，做事也是，都要成熟、稳重一些” 他忍不住开始说教，不过微微勾起的嘴角，还是小小地出卖了他的内心真实想法。 这么多年来，曾宏一直将陈书当关门弟子看待。 公安机关有一个其他行政机构都没有的特色传统。那就是除了军转干，基本上每一个警察在入行时，都会有一位带路人引着走路。这人便是“师父”。他会带着新警巡逻、出警、办案；他会教导业务经验，传授实战技巧。 有时候时间久了，两人都会处出一辈子的感情。 说着，他将茶杯放在茶托上，递给陈书，满怀期待。 陈书伸出右手，将食指和中指并拢在茶桌上敲了两下，扶住茶杯，端起来喝了一小口。 沉默良久，他才缓缓吐出两字。 “好茶。” 曾宏点点头，语气平静：“老同学从福目带的老白茶。它的醇厚是其他茶无法比拟的。” 回头得抓紧时间再去翻翻字典，看看还有哪些可以形容词陈书面不改色地点点头： “曾教，你的老同学人不错。” 两人齐齐点头，花了一点时间，将茶水喝完。 陈书掏出利群香烟，抽出一根起身递给曾宏，顺势点上火之后，问道：“曾教，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曾宏抖了抖烟：“上次的伤好得怎么样了？” 陈书挺直了腰杆：“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有着咱们辖区那批混蛋小兔崽子们哭的时候了。” 曾宏哼了一声：“尽嘚瑟。”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这次分局给了一个三等功的名额，我想把你报上去。” 陈书嘿嘿一笑，先是捧了一下曾宏：“三等功，挺稀罕。不过我去年拿过一次。这次给朝阳。” 曾宏笑着说道：“年底我会给朝阳再排一次‘优秀公务员’，这样他就连续三年了。到时候也有一个三等功。” 陈书听出曾宏话里的意思，不过去年刚拿三等功的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试探地问道：“要不给所里其他民警？” 曾宏没有再解释，只是淡淡地抛出一句话：“马所就要调走了。” 第五十七章 开始行动 一听马所不久就要调走，陈书立即来了精神，他知道曾宏话里的意思。 马所，实名马伟，是从事公安工作十几年的老同志了。不过所里的老人都知道，他其实志不在此。每逢周末，他都会在外为自己的前程奔波。他也热衷于与其他单位往来应酬。 这次估计事情成了。 陈书心想：马所一走，所里就空出一个打击副所长的位置。不过一般来说，派出所作为基层执法单位，提干的话很少会从本单位的民警进行选拔。 他看着坐着眼前镇定自若的教导员，有些犹豫。 曾宏作为派出所教导员是没有权力和资格进行本所民警的升迁和调任，但是他带出来的几个副局长如果跟着点头，那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所以曾宏话里话外的意思估计就是在这段时间内，陈书凭借往日的工作成绩，再锦上添花拿上一次三等功，提干的把握就非常大了，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手里没点成绩拿得出手，基层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硬提的话很容易出事情。 陈书沉吟了一会儿，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曾宏却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小书，上次绑架案任大过来，比较中意你，这几天也向我提过，想调你去刑大，政治处那边他可以说上话，我们所里也没意见。” 民警跨单位的调动，除了调出、调入两个单位的一把手同意以外，还需要分管副局长签字同意，由政治处协调安排。 这一套程序走下来，所需要的资源和人脉，不比提干简单多少。不过因为派出所和刑大都是基层单位，事情多、工作繁忙，比之调往机关还是容易一些。 曾宏说着又给两人满上茶，小口啜了下，微微一笑： “小书你前段时间因公负伤，加上这次如果能评上的三等功，倒是可以运作一下。说说你的想法。” 亦步亦趋跟着曾宏从警几年的陈书，太明白他的套路了。 他一路刚正不阿，不逢迎，无偏私的工作、生活作风，陈书不说听过几次，这几年可是亲眼见过的！就这，陈书敢说运作一个试试！ 陈书立刻收起了刚才的兴奋，眼神平静地注视着对方，义正言辞地说道：“我服从组织安排。要让我留所里我就留所里，要让我去刑大我就去重案组。” 这个回答还是打了埋伏的，意思就是在中山所里提干他同意，要是去刑大他也同意，不过要去就去重案组，别的中队就不考虑了。 陈书这点小算盘在曾宏这位从警几十年的老警察面前就是透明的。曾宏怎么可能听出来他的意思，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关门弟子，跟着自己这几年在中山所也确实吃苦耐劳的同时，也干出了一些实实在在的成绩。 曾宏心里其实也是希望他在警途上能走的更远。不然他也不会透露任大的意思。 毕竟，在刑大那边，破案立功比在派出所机会大多了。只要有能力，提干也会快很多。在往后的从警资历上，也比那些没有刑侦经历的干部会硬上几分。 曾宏点点头，大概明白了陈书的意思。事情谈好了，他也就开始做起了本职工作，和颜悦色地谈心。 “小书，食堂最近的味道怎么样？你们吃得还舒心吗？” 正事谈完，陈书心里高兴，就拣着曾宏喜欢地说。 两人相谈甚欢。 次日下午，陈书坐在办公室浏览内网几个着名的警察论坛时，接到了郑老板的电话。 “领导，不负所托。上次您和我讲的那两个小兔崽子，我给您找到了一点有用的信息。” 可以想象对面中年胖子的一脸谄媚。陈书有些介意，他不是那种好谀恶直的人，其实老郑并不需要这样子和他说话的。 等价交换，两人其实谁也不欠谁。 他伸手抽出桌上的电瓶车盗窃案卷宗，翻开几页，说道：“老郑，你说，人在哪儿？” “两个人都是桂州的，年纪在20岁左右，可能更小。他们现在租住在西城路农贸市场对面的老小区里，小区名字叫枫叶小区。具体住在哪栋哪室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人肯定在那儿！” 枫叶小区？这不就是黄思茜住的地方吗。巧了。 “行了，我知道了。下周一让你外甥带人来提车。” “好嘞，谢谢领导！下周一十点左右我们过去哈。” 挂下电话，陈书关了电脑，耐心地等着坐在沙发上的朱超然把王者荣耀排位赛打完。 他捏了捏眉心：“胖子，虽然现在没什么事情，但是你这么明目张胆地在我眼皮低下玩手机游戏，还开着声音！你都不虚吗？” 坐在窗边的李朝阳插了一句：“师兄，胖子最近真的是无法无天了。你可得好好说说他！万一哪天督查或者领导突袭过来，全办公室的人都得跟着倒霉。对了，这几天还没到下班的时候，胖子他就跑到食堂堵在打菜台等开饭。” 朱超然把手机往自己裤子的口袋里一丢，哈哈一笑扯开话题：“书哥、李警官，这都是小事。咱们破案要紧。” 看来这胖子玩游戏的时候，耳朵倒是竖得紧紧的，难怪几次所领导进办公室，都没抓他个现场 陈书无奈：“胖子，给我点面子。下次换个竖屏的游戏，然后把声音关关掉。还有吃饭也一样，只要在所里，每次开饭你都排在第一位了，怎么的，你还想突破自身吗？” 朱超然猛地单手一挥，气势如虹：“没说的。书哥你都开口了，肯定给你面子。” 陈书点点头：“那你收拾一下，换上便服，去停车场把车开到所门口，我们一会儿就出发。” 说完，陈书打开门就往走廊尽头“社区民警”办公室走去。 他进门后，径直走到分管西城路农贸市场对面枫叶小区的民警办公桌旁。 “于余，把枫叶小区协管员的微信推我一个，你再和他打声招呼。我这边有个案子需要他扫一下楼。” 第五十八章 枫叶小区 陈书得到郑老板所给的信息，了解到盗窃案的两名嫌疑人目前租住在西城路农贸市场对面的枫叶小区。 枫叶小区为东州市第一批为旧城改造的拆迁户所建设的小区，建成至今已有二十余年。说是小区，其实就是一个开放性的住宅楼群。 因为地处市中心附近，且租金极为便宜，所以住在这一块区域的基本上都是租住的外来人口。而房东或二房东为了提高自己的收益，都是将一套房子分割几个房间用以出租。 总而言之，小区内鱼龙混杂，治安形势较为复杂。 来到社区民警办公室，陈书径直走到于余的办公桌旁，请求他的协助： “于余，把枫叶小区协管员的微信推我一个，你再和他打声招呼。我这边有个案子需要他扫一下楼。” 小区出租房信息登记归属于派出所社区民警管辖，一个社区民警的管辖范围视警员人数和派出所辖区而定。而小区协管员就是派出所设立的一个协警职务，其主要职责就是帮助社区民警管理社区。 一般来说，房东将自己的房子出租给他人，都需要主动到派出所登记备案。 于余说道：“负责枫叶小区的是小强。他正好在楼下内勤室对账，我这叫喊他上来，你稍等一下。” 过了几分钟，接到于余电话的小强急匆匆地就来到了办公室。 小强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理着一个和陈书一样的寸头，当兵出身，皮肤黝黑，但身强力壮。 他刚一跨进办公室，就粗着嗓子喊道：“干！于哥，什么事啊？这么急着喊我上来，我正在楼下对账呢。” 说着他走到于余办公桌旁，看见了坐在一旁正笑眯眯看着自己的陈书。 “陈警官，你也在啊。是不是要我帮你查人啊？没问题的，我管的那两个小区我门清得很。就是一只外来的老鼠，我都能帮你给逮出来！” 自他进的办公室，陈书和于余两个人连一个字都还没有说，反倒是小强却是叽里咕噜的一堆话扔了过来。 两人相视一笑，小强直爽、话痨的性格他们都知道，所以也不是特别介意。 于余说道：“小强，陈警官手头有个案子需要你配合他一下，今天下午你就跟着他。忙完了直接下班，不用来所里打表了。” 中山派出所规定，除了值班组和打击组的警察，其他人员按时上、下班打卡。 小强乐呵呵地说道：“于哥，你说得这么豪爽，敢情我应该得加班到晚上了。” “加班到晚上算双倍加班费，夜宵咱们去吃‘老俩口烧烤’，到时候喊上胖子。上次所里聚餐，你把他干趴下，最近他可是一直念叨着要报仇呢。哈哈，总不至于亏待了你。” 陈书站起身来，知道负责枫叶小区的协警是工作上有口皆碑的小强，他有点担心。就工作能力而言，小强绝对没有问题。就是他的性格，过于急躁。 这一点对于侦查、抓博工作确实一个很令人头疼的问题。 小强眉开眼笑，一巴掌用力地往自己肚子上一拍，大声喊道：“干！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就屁颠屁颠地自顾往门外跑去。 陈书无奈地摇了摇头，朝于余打了声招呼就告辞了。 下午，陈书和朱超然换好便服，带上身着协警服饰的小强一起坐在所里的黑色桑塔纳便车往枫叶小区开去。 坐在副驾驶座的陈书转过身子对坐在后排的小强说道： “小强，你等下就开始把枫叶小区的出租房都扫一遍，重点记录桂州来的二十岁以下年轻人，特别是两个人待在一起的。如果在核查时候发现有身穿‘哆啦a梦’卡通logo的白色t恤也同样记录下来。” 小强在陈书说话的时候就反应过来，看来已经是做好了打夜战的准备。 他点点头：“陈警官，下午的时候大部分人都还在上班不在家里。到时候我会在下午先核查一遍，晚上再来补充核查一遍。” 陈书说道：“发现嫌疑人员以后不要急着联系我，尽量走远点。安全是第一位的。” 小强撇撇嘴，不屑道：“干！就那些瘦胳膊细腿的，别说两个人，就是来三个，四个，我都是一巴掌就能解决啊哟！我去！” 桑塔纳一个急刹车，随后一个右摆动。 陈书眯着眼睛看了下镇定自若的朱超然，知道他应是故意的。 汽车重新企稳之后，朱超然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义正言辞地开始说教道： “强子，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你还别小看了这么小孩。他们有时候一冲动起来，热血一上头，那真的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是，书哥？” 避开小强的视线，朱超然朝着陈书偷偷做了一个鬼脸。 小强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没有说话。他在中山所也待了好些日子，知道朱超然说得不假。但他心里就是不愿意被朱超然说教。 陈书沉声说道：“你们两个听着。接下来我们三人要分头行动。如果谁发现嫌疑人，都不准自己单独擅自行动。小强，你扫楼的时候，现场如果有发现可疑人员，一律备注记录就行，一切等我们回所再议。” 制服一个人非常困难，战术上是三人一小组实施抓捕，毕竟你不知道下一个要抓的人是绝世高手还是温柔书生。万一受伤了，苦的是自己和家里人。 朱超然点点头：“书哥，我听你的。” 三人到了西城路农贸市场旁就分道扬镳。小强带着一本文件夹和一些消防安全通知书，站在路边扶正自己的警帽，趾高气扬地就往枫叶小区例行扫楼去了。 就他那身板和大嗓门，平时占着身上的老虎皮，妥妥的‘地头蛇’，对这里门儿清得很。 虽说人民警察为人民，但是有时候处置一些纠纷或是面对地痞流氓，还是需要小强这样的人。有些人你对他客气了，他反倒觉得你好欺负，以至于无理取闹。 身着便服的陈书和朱超然停好车以后，就分头去了枫叶小区附近的两家网，准备守株待兔。 陈书算了算时间，电瓶车盗窃案的犯罪嫌疑人在半夜出门作案，上午肯定在家补觉。下午和晚上很有可能就在租住的地方就近找一家网玩耍。 陈书选择的那家网就在农贸市场边上，名字叫“穿越王网咖”，是一家东州市的连锁网，看名字老板应该是cf爱好者。 说是网咖，其余也就是图个热度，表明自己的机器配置和服务是高于网的。 其实现如今在东州市，不管是地处商业中心还是偏僻角落，不管是装修豪华还是简单铺设，没有一家网的名称后面不是带“网咖”的。 第五十九章 网咖上网 陈书走进网咖，在大门附近的前台登记身份证的时候，特意指定了网咖厕所边上的一个座位。 网管眼里有些疑惑，但还是默不作声地接过身份证，办理登记开机手续。工作这么多年，在网咖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他也是见过太多稀奇古怪的客户。所以对执意要求坐在臭熏熏的厕所旁边座位的陈书，也不是特别感兴趣。 趁着网管办理的空隙，陈书大略地扫了一眼网咖全貌。 一般来说，身上背着案件的人如果躲在网咖上网，普遍都会选择角落或者包间。从犯罪心理分析，这是人们潜意识下的自我保护——我看不到别人，别人也看不到我。 想法虽然有些幼稚，但是绝大多数的成年人却犯事了也都是这么做的。 然而不管怎么样，是人总该会上厕所。 陈书选择厕所边上的座位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如果有疑似嫌疑人经过他面前，他无法确定的时候。也可以假装自己需要小便，径直走入厕所近距离观察即可。 厕所，是名正言顺拉近互不相识两人物理距离的绝佳地点。这比选择坐在大门边上的电脑守着有用许多。 陈书在前台登记好身份证信息以后，假装自己初来乍到，在网咖内四处寻找自己的位置。一会儿功夫就把大厅内的上网人员看了个遍，发现没有可疑人员。 趁着这个时候，他也把网咖的整体布局摸了个透。 “穿越王网咖”开在路边一楼，大厅呈长方形状。为了消防安全，网咖设有前后两门。前门临近大路，客人基本上都是从前门进出网咖，后门偶尔有人进出。两道门都是手动开关的玻璃门。 在网咖里溜达了一圈，没发现可疑情况，陈书也就回了自己的位置，打开电脑，一边打开腾讯视频随意地看着电影，一边继续静静地四处张望。 他有些担心朱超然和小强，毕竟一个年轻，刚从警没几个月；一个是退伍兵，虽然有体魄和格斗技能，但性格脾气过于急躁。 他想了想，还是在三人的微信小群里，再次提出警告：如果现场发现可疑人员，绝对不允许单独行动，只要确定身份信息就好。 只等其余两人回复“收到”以后，才稍稍安下心来。 小强作为社区协管员，扫楼的时候要求登记身份证信息，侦查得顺理成章；朱超然那边是在网，只要记住上网人员的座位号，事后也可以直接调取。 现如今这社会，只要确定身份信息，就没有警察抓不到的人。 一般来说，警察抓捕犯罪嫌疑人，都是有计划的以多对少。潜规则，警察都是按照最少三倍于嫌疑人的人数排兵布阵。在这个基础上，警力的安排也是多多益善。 所以，这次三人的出动在意义上应该是侦查，而非抓捕。 在过往几十年里，公安机关内部其实是提倡个人英雄主义的，推崇有难必上。这是要上升到政治态度。 比如群众落水，即使在现场的警察不怎么会游泳也必须跳河。其实，会游泳和能救人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近几年公安内部才开始慢慢将警察自身的安全排在了第一位。 时间过得很快，陈书一直待到晚上九点多也没有发现可疑人员。他微信联系了朱超然和小强，那两人也同样没有发现。 他想了想，就让两人一起来自己这儿三排英雄联盟。时间差不多了再一起去“老俩口烧烤”吃夜宵。 这样既能继续在网咖守株待兔，也让两人放松几分，毕竟作为年轻人的他们回家也是玩游戏。破案固然重要，但也要讲究劳逸结合，特别是不能寒了大家的心。 人心都是肉长的。本来协警工资就低，也没有编制，不能以人民警察的标准苛刻的要求对方，这样一味的加重工作量最后只会落得一地鸡毛。 “书哥？你怎么跑这种地方来了？” 陈书转头看去，发现黄思茜正站在一旁，好看的双眉微微皱在一起，正疑惑地看着他。 他心里有些紧张，活像是小时候逃课去电子游戏室打电玩，被父母抓了现场，吱呀着不敢说话。 等稍稍缓过劲头，他眉头一扬，故作生气，调侃道：“怎么，就不许警察下班后去网咖玩玩游戏放松一下？还‘这种地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去ktv、酒玩耍了呢？” 公安“三项记录”规定，民警不得前往夜总会、酒等娱乐场所消费，包括而不限于朋友宴请或自费。 其实这项规定是一刀切的，工作特殊性直接制约了个人的消费自由。但是这个规定更像是一种旗帜鲜明的表态，向社会展示公安队伍的纪律。 黄思茜一下被噎着，说不出话来。 陈书不忍看着双腮绯红，一脸郁闷的黄思茜一直站着，主动站起来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跑网咖里？你也玩电脑游戏吗？” 黄思茜摇摇头：“没有，家里的电脑坏了，我出来查点资料。” “你同事，那个叫小敏姐也在网咖吗？还是说你是一个人出来的？” “嗯，她今天晚上值班，我是一个人出来的。”黄思茜的声音轻轻柔柔。 陈书想了想，笑着说道：“我这儿靠近厕所，有些臭。你坐哪儿，我移机去你那边。” “56号，后门那边。”她的声音愈加轻微，说完就小跑进了厕所。 黄思强的声音太小，陈书没有听清，不过他还是收拾了下桌面，把单人沙发推进桌下，慢悠悠地往前台走去。 他走到前台，向网管报了黄思茜的名字，然后将自己的座位调到了她的旁边。 网管动作很快，两三下就办好了手续，然后一脸“我懂得”表情看着陈书：“来两瓶饮料？” 陈书心里正高兴着，也有点欣赏他丰富的脸部表情，点了点头买下两瓶可乐。 拿好可乐回过身来的陈书，第一眼映入瞳孔的就是在排在身后的年轻男子身上的白色t恤。 哆啦a梦卡通猫！ 前、后两名距离紧密，年纪极轻的男子！ “来了！”陈书心里暗暗喝道！ 第六十章 正面接触 穿越王网咖前台！ 办完转机手续的陈书，心里正寻思着等会儿如何邀请黄思茜一起去“老俩口烧烤”吃夜宵。 他双手各拿着一瓶可乐，没有丝毫防备的转过身来，遽然发现一名排在他身后的大个子年轻男子身着白色t恤。 他朝思暮想的“哆啦a梦卡通猫”赫然印在该男子的上衣正中间！ 此时，另有一名小个子年轻男子站在身穿卡通猫t恤男子的身后。 陈书握紧了手中的可乐瓶，一个念头闪电般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两人前后极为紧密的空间缝隙，他们应是同路人！ 该两名男子的年纪比预想得还要低，估计就在十七八岁左右！啧啧，纯技术流。年纪轻轻，技术就这么娴熟也有极小的可能是这两人凑巧符合犯罪嫌疑人的衣着体貌体征 内心惊涛骇浪，表面上他仍旧是不动声色地穿过两人，走到网咖后门附近，调换后的座位坐了下来。 他放了一瓶可乐在隔壁位置上。 嗯？不是游戏和电影？ 陈书放可乐的时候眼角看到黄思茜电脑显示器上满屏的文字。他心里闪过一丝好奇，不过转瞬还是将全部的注意力移到了网咖前台那两名可疑人员的身上。 他打开电脑，瞄了一眼显示器桌面右下角的时间，假装看起了电影。 嗯，只要对方登记上网，就可以确定嫌疑人的身份信息了。等下找机会回所里召集便衣队，今晚就可以实施抓捕他在心里仔细地盘算着。 “书哥，你在看什么？那边有什么吗？” 黄思茜站在陈书一旁的过道，顺着他的视线一齐往网咖前台那两人看了过去。 一句清脆的女声突兀地插进网咖内原本充斥的鼠标、键盘敲击声中，身背系列案件、神经极为敏感的两名可疑人员亦是朝着黄思茜所站方向回看了过来。 陈书瞳孔猛地一缩，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这种不受控制的突发情况于他谨慎至极的性格背道而驰！ 同时，他的眼角处亦看到朱超然和小强从前台旁边的网咖大门一前一后推门而入。 在这一刻，整个天地仿佛静止了下来。穿越王网咖现场气氛极为凝重，就差那么一针一毫般，即会引爆全场。 陈书、黄思茜两人一坐一站位于网咖后门附近的过道旁。 陈书眯起了眼睛，压住内心的情绪，原本松散倚靠在单人沙发的背脊不自禁地挺立了起来。黄思茜站立在过道旁却浑不知觉，依旧睁着她那双大眼睛往前台望了过去。 两名年轻的可疑人员快速地对视了一眼，眸光闪烁，没有说话。他们稍稍躬下身子，调整身姿直直地面向陈书二人，打量的视线再未移动分毫。他们对在其身后不停招呼的网管浑不在意。 朱超然和小强从前台一旁的大门推门而入。先跨入网咖内的朱超然一眼就看到了在一排排电脑后高高站立望向他们的黄思茜，以及坐在一旁似乎也同时盯着这儿的陈书。 他惯常地咧开胖嘴，头朝后转去，嬉笑地和小强说着什么。 小强眼睛一亮，走进网咖的同时，照常张开他的大嗓门：“干！我们来啦！” 声音贯穿整个网咖。 “不好！” 陈书胸口一凉，心知不妙！ 陈书、黄思茜与那两名男子原本维持着极为脆弱的平衡，随着小强的一声巨吼， 咋然断裂！ 那两人向旁飞速地瞥了一眼，眼见网咖大门正堵着两名膘肥体壮、膀大腰圆的成年男人。他们似乎认出了小区平日里负责查房、形象鲜明的警察小强！ 那标志性的大嗓门，想必小区内租住的许多人都寓意深刻！ 他们也是果断，稍一犹豫，直接朝着陈书、黄思茜所在的后门位置狂奔而来！ 首先冲过来的反而是体型庞大的大个子，小个子紧随其后。 这一刻，陈书的心挤到了嗓子上！ 他一跃而起，猛地一把将还愣在原地的黄思茜拉到自己的身后，然后倒退着将她挤到里间，让出通往后门的过道。 谨慎是陈书过往办案时一直秉持的原则，但是内心深处那面对犯罪分子时，绝不妥协的态度也在此时发出怒吼！ 就如几个月前，他拼死驾车追击逃窜的绑匪！ 两名可疑人员一前一后从陈书身前的通道跑过。两人微微侧头扫了一眼陈书二人，径直往后门跑去。 就在此刻！ 电光火石之间，陈书猛地上前一步，双脚扎稳马步，抓举起适才被挤在一旁的单人沙发，稍一瞄准，狠狠地砸向跑在后面的小个子。 “啊！” 小个子猝不及防，被单人沙发砸倒在地，第一次发出惨叫！ 陈书没有丝毫停顿，沙发飞出双手的同时，当即一个纵身就扑了上去。 他伸出左手卡住蜷缩在沙发下，半仰着头还没缓过神来的小个子后颈，右手顺势抓握其后脑勺。 双手同时用力，将其头部重重按向地面，右膝紧随其后顶压在其后颈部位。 “啊！” 小个子第二次发出惨叫！ 几秒钟的时间，陈书已牢牢控制住身下的男子。 “警察！老实点！”陈书大声喝道。 他抬头看向大个子，不成想，首先映入眼眸的竟然也是一张正朝他极速飞来的单人沙发！ 我x！ 他心下骇然来不及多想，松开抓握小个子的双手。仓促之下，只能双臂交叉先护住自己的面部！ “咚！” 陈书被单人沙发砸中，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而被他挡下的单人沙发垂直掉落，掉砸向下方！ “啊！” 小个子第三次发出惨叫！ 气血上头的陈书不顾一切地跳将起来，圆瞪着双眼，怒视前方尚站在后门不远处的另一名男子。 他稳了稳身体，瞥了一眼瘫倒在地上哼哼嗯嗯不停的小个子，心下稍安，重新将视线对准站着的大个子。 大个子神态极为慌张，身体朝着后门，却转过头来一会儿看看躺在陈书脚边瘫软的同伴，一会儿又看向陈书后方正全力奔跑而来的朱、强两人。 陈书听到了身后的声响，心知朱、强两人应是赶了过来。 嗯？才这么动几下就出汗了？ 稍稍冷静下来的陈书感觉额头有一丝异样，似乎汗水正顺流而下。 他右眼的视野突然一片猩红！ 第六十一章 决战过道 嗯？流血了？ 陈书满不在乎地一抹右眼，也不去看手掌，微微弯下膝盖，全身再度紧绷！ 他冲了出去！ 正迟疑着不肯离去的大个子见状，掉头就跑。他跑上两步却是怪叫一声，踉跄两步摔趴在了地上，来了个狗啃泥。 原来是他先前因为向陈书抛扔单人沙发时，顺势将桌子上的显示器、键盘等一些零零散散的器具及电线带在了地上。 他慌张逃跑时，没注意脚下，一下子就被地上乱七八糟缠绕的电线绊倒在了地上。 后方的陈书见机会难得，死死盯着摔倒在地，正准备挣扎爬起的大个子。他几大步冲了上来，双脚一用力跳过躺在狭窄过道呻吟的小个子。 “啊！” 落地时，陈书倒吸一口冷气，左半身一软，左脚脚腕处一阵剧痛传来！ 身体不受控制地摔向一旁的电脑桌！ 他竟无法挪动半步！ 低头看去，一个可乐瓶不知道从哪里滚落在地。打开的瓶口，还在源源不断地流淌着可乐水。 双手用力撑在电脑桌上的陈书，俯视着翻滚在地上手忙脚乱四处拉扯电线的大个子，心里竟然觉得有些有趣。 小强赶了过来，一个饿虎扑羊先把被单人沙发连砸三次的小个子翻过身来按趴在地，反手锁制！ 被一米八五，二百多斤体重的施力者重重压在地上的小个子，第四次发出惨叫，这回带上了一丝哭意： “啊啊啊！呜” 朱超然默契跟上，掏出口袋里的手铐就往他手上招呼。 小个子这边局势已定。陈书咬紧牙关，忍着左脚脚腕的剧痛，扶着身旁的桌椅，慢慢朝大个子腾挪过去。 刚走没几步，他察觉到手臂一轻，侧头一看，发现一个顶着黑色头发的圆脑袋贴着自己大臂。 原来是先前被他挤在墙壁角落的黄思茜正低着头双手搀扶着自己的手臂。 陈书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脚伤似乎也不那么严重了。 书上不是说过么，男女两人的亲密感首先得从缩短物理空间上开始他忽然有些感谢那个该死的可乐瓶了。 他忍住亲吻黄思茜头发的念头，眯着眼睛重新审视不远处坐倒在地，身上电线绞缠，面朝他们的大个子。 额头处又传来一阵不适感，陈书抬手一抹，几道血迹横七竖八地横亘在脸上，在网咖内昏暗的灯光照射下，显得极为凶狠。 “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坐倒在地的大个子，双手如划桨般左右摆动，屁股蹭着地面倒退而去。 速度还不慢。 直到后背撞到电脑桌腿，才停下动作。他大口喘着粗气，目不转睛望向陈书，眼神里俱是恐惧。 我脚受伤，动不了。先盯着这小子，等小强、朱超然拷好小个子，就让他们一起拿下大个子 陈书心中做下决定。 一会儿功夫，小强、朱超然已将小个子拷在了一旁的电脑桌上。他们两人也不停顿，转身就往依旧背靠电脑坐倒在地的大个子冲了过去。 “不要过来！我有刀！” 大个子猛地从腰后抓出一把刀身长度约在20左右的匕首，笔直指向自己的身前。 小强、朱超然两人一个急刹停在了陈书身旁。 许是紧急时刻，脑袋瓜子终于开了光。大个子眼见警察没了动静，他右手持刀，左手抓提起紧贴身旁的显示器和键盘，一齐站了起来。 “不要过来！老子扎死你们！” 大个子一边疯狂吼叫着，一边朝网咖后门缓缓倒退而去。他没走几步，左腿一振，又停住了身子。 众人齐齐望去，发现一条缠住他左腿的电源线笔直、紧绷的联接在一旁桌下的主机机箱。 大个子抿紧了嘴，目光如独狼般闪烁，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神情。 小强冷哼一声，准备继续冲上去的时候。陈书从旁一把拉住，轻声说道： “扔椅子。” 小强、朱超然两人同时眼前一亮，嘿嘿一笑，转身就抓举起散乱在一旁的单人沙发齐齐扔了过去。 大个子也是发了狠，持械的右手向后拉满，将匕首直接往几人方向狠狠地甩了过来！ “危险！趴下！”一直在旁死死盯着大个子的陈书遽然发现异常，大喝提醒道。 兔起鹘落之间，他来不及多想，一个大力环抱，将黄思茜死死抱在怀里，转身将自己的后背完全暴露在匕首飞来的方向！ 运气应该不会这么差？ 看着他俩也不像学过飞刀 陈书听天由命般闭上了眼睛:嘿，闻着还挺香 朱超然在陈书喊出‘危险’两字时，就一个侧扑滚到了一旁的桌子底下。 小强还保持着将单人沙发扔出的动作。他有些迷糊，原本存了冲出抓人的想法，被陈书一嗓子打断。 “危险？什么危险？趴下？我要趴下吗？” 他愣在原地，眼神有些迷茫。他一会儿看看躲在桌底下朝他拼命招手的朱超然，一会儿看看身旁紧紧抱在一团的陈书、黄思茜二人。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大个子左手抱着显示器，右肩扛起桌底下的主机，三步并作两步往网咖后门跑了出去。 直至身影消失。 小强失神地看着后门，恍惚道：“书哥，跑了一个。” 抱着的两人唰的一下分开身来。 陈书一个不稳，险些又要摔倒在地。黄思茜急忙上来一步扶住了他的身体。 他看了下空无一人的过道，和半开着的网咖后门，心里有些好奇对方是怎么在全身被电线、电脑绞缠的情况下跑掉的。 陈书暗暗想到：眼下过道里躺着一个需要安排人看着，自己脚也受伤了，跑掉的那家伙只能先放一下了。虽然大个子逃走了，但是抓住了小个子，身份信息一确定，那家伙也跑不了多远 网咖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警察同志，你这里好像好像流血了，血还挺多的”一位旁观者靠近了四人身边，指着陈书右侧腰边，犹豫了很久，轻轻说道。 刚刚从桌底下探出脑袋的朱超然，拖着肥大的身躯，敏捷地飞跑到陈书身边，伸出手指往他腰边一抹，大喊道： “我x。书哥，你流血了！伤口很大！” 然后又一指陈书布满血迹的脸盘：“我去！这儿也有！” 第六十二章 回派出所 朱超然一声惊叫，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陈书被血渗红了的t恤右腰部位。 黄思茜急急忙忙地拉起陈书t恤的下摆，花容失色：“啊！” 哗啦一下，附近上网的人们更是往里凑了凑，更有甚者还探过头来，近距离地观察着他的伤势，还说出一大堆关于护理、救治等专有名词。 陈书不知道自己的伤情，此刻也没想去仔细查看。他伸手温柔地拍了拍正拽着自己t恤下摆的黄思茜，示意松手。 随后他将满脸通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的黄思茜拉到自己没有伤势的左侧，笑着安慰道： “没事，我感觉挺好。这伤口应该是刚才那匕首扔过来的时候割到我了。这是皮外伤，不碍事。小强，你和胖子一起把地上那人带到车上。我等会就过来。” 说着，他在黄思茜的搀扶下坐到了一旁的单人沙发上。他清了清嗓子对周围喊道：“都散了，没事了，都散了。” 小强回过神来，走到躺在地上装死一样的小个子旁边，一把将其拽了起来，押着往网咖大门外走去。 “等等！”陈书喊道。 小强疑惑地回过头来。 陈书对站在一旁的朱超然说道：“刚才那大个子身上有刀，我估计这家伙身上应该也带了一些东西。你去搜一下。” 朱超然跑过去，发挥他掏口袋的专业特长，几下功夫，就在小个子的裤子口袋里找到了一把折叠刀和一些五金等作案工具。 本已经慢慢散去的人群，在朱超然搜出一把折叠刀以后，又围了过来，在旁指指点点，好不热闹。 陈书有些无奈。他了解国人喜好看热闹的八卦心思，所以也就没有再管了。 小个子被小强、朱超然带走以后，网咖里聚集的人也渐渐散去。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重新开始网上冲浪。 黄思茜站在陈书旁边，欲语又止，有些不知所措。 陈书拍了拍旁边空着的单人沙发，示意其坐下：“坐。你受惊了，先休息一下。” 黄思茜没坐下来，问道：“要不要给你叫一辆救护车？” 这时才空下来的陈书撩起t恤，查看自己的伤势。他摇了摇头，有些不在意：“血止住了，就是割了一个大口子。我这里脂肪多，不碍事。” 黄思茜一双美目直直地看着他腰边伤口位置，高挺的小鼻子微微皱起，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平时能说会道的陈书，此刻仿佛变成了哑巴，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只能转移话题，问道：“对了，小茜，你晚上在这里查什么资料啊？我刚才没注意。屏幕上好像全是字。” 黄思茜听完，立时低头将视线转到了一旁角落。即使网咖内灯光昏暗，陈书还是一眼看出她双腮绯红。 场面有些尴尬。 陈书挠了挠头，继续说道：“今个儿有点不好意思了，我也没想到案犯会突然出现” 他一下子想到这件事完全是他的责任。 本来就是出来办案的，结果还想着把座位移到黄思茜身旁。 这不是害人家吗！ 说着，他的声音低沉了下去。 黄思茜见这名方才还英勇果断，被刀割了一刀也未曾眨一眨眼的男子，此刻却像极了做错事回家面对妈妈的小男孩。 她情不自禁地拉起了陈书的大手，反而安慰道：“你刚才不是问我在电脑里查什么资料吗？我现在告诉你哦。我在准备司法考试！我的理想是当一名律师！” 陈书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律师？今年的客观题过了？” “不告诉你！”她露出了璀璨的笑容，眼里充满了骄傲。 陈书摸了摸鼻子，不置可否。 腰边和左脚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本想继续逗逗小姑娘的陈书，也只能强忍下来，没再说话。 腰边的伤口问题不大，最多缝上几针就好。不过脚上的问题应该比较大，很有可能骨折了。 还是先处理网咖的事情。这七零八落的，有损我们人民警察的光辉形象啊。 陈书朝站在不远处一直往他这张望却又不敢过来的网管招了招手。 “不好意思，等下我派人过来拷下你这里的监控视频，你到时候配合一下。你这里监控都好的？” 网管点点头。 “嗯，我是中山派出所的陈书。这里的损失情况，你先拍几张照片，然后列一个清单。明天我会派人过来拿的。你放心，一定会赔钱的。” 网管点头如捣蒜。 “今天也是打搅到你们做生意了。等我们把这案子撸清楚了，结束了，我再过来拜访。” 网管一愣，赶忙摇了摇头，没摇几下，又匆忙着点头。 正说着，朱超然领着两个抬着担架的白衣男子小跑过来，关心道：“书哥，人我直接拷车上了，小强盯着呢。你没事？刚才不知道谁打的急救电话，救护车来了。” 陈书低头想了想，指着一排桌子底下说道：“医院我就不去了。刚那家伙的匕首应该在那儿，你先找到。等下咱们回所里把人关到笼里，你再帮我送到医院。” “书哥，这人我和小强就能带回去，你先跟着他们去医院。” 陈书摆了摆手：“我心里有数。两位师傅，不好意思让你们白跑一趟。我受伤不是很重，迟点我会自己过去医院的。谢谢了！” 两名医护人员见陈书说话条理清楚，确实不似受伤严重的样子。两人对视一眼，就回去了。 朱超然点点头，也不再坚持。过了几分钟，他就在一张单人沙发上找到了匕首。匕首开过锋，刀口有血迹。 他站在沙发附近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找网管要了报纸和袋子把匕首包起来后，扶着陈书就回了车里。 朱超然驾车，小强坐在后排控制一旁的小个子。 小个子右手被高拷在车窗上方的把手吊着，左手抱着自己的后脑勺，将头深埋在自己的大腿之间。 陈书坐在副驾驶座，脑海里却是黄思茜方才站在网大门口台阶上，轻蹙柳眉担心的模样。 第六十三章 安排侦查 三人带着小个子回到派出所，陈书没有下车。由着朱超然和小强叫上值班的警察按程序将人关在了留置室里。 陈书打开车内灯，低头在案件备忘录上涂涂改改，琢磨着案子。 当时对方两人发现网咖前门被朱超然和小强堵住时，他们没有犹豫直奔后门。说明他们以前肯定来过这个网咖上网，知道这儿的前后门位置。 所以两人的身份信息肯定存在前台电脑内。 其实根本没有必要硬碰硬！ 让他们跑好了！等他俩跑掉以后，再去前台网管的电脑里调取他俩的身份信息，回头再组织便衣队实施抓捕。 多稳！多安全！ 哎 “砰” 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车子微微一晃，一个身影坐了进来。 陈书头也没抬，说道：“走，胖子。早点去医院把事情办了，回来还得想办法把跑掉的那大个子骗过来。” “小书，不赖嘛。怎么了，上次骨折还没休息够？这次还准备请几天假？” 陈书一听这熟悉的声音，低着的头不敢抬起来。 他有些惭愧，上次抓绑匪骨折那是本事，是炫耀的资本。这次抓两个偷电瓶车的小毛贼，搞得自己伤痕累累，这实实在在地丢了大脸。 所以他们一行人到了所里，陈书借口脚伤没有下车，实则是怕碰到眼前这尴尬的场景。 今天是曾宏值班，他有点心虚。 曾宏发动车子，载着两人往医院驶去。 他平静地说道：“这才几个月，就两次受伤。怎么？这么想搞一个一等功或是二等功？” 警察内部有一个不成文的讲法，一等功用命来换，是死人拿的，就算活着也是残了；二等功躺着来领，不受一些内外伤，都不好意思被抬着上台领奖。 陈书知道曾宏心里关切，也是紧着他。本来此时他也应该顺着曾宏，不过电瓶车盗窃案还悬在那里，他急切地想收拾好自己的伤势赶回派出所。 “曾教，你看我也不是故意的嘛。再说我这小警察，目前来看，还是够不着这一等、二等的档次的。” 曾宏撇撇嘴：“就你这样子，那也是迟早的事情。就看到时候，你是站着领奖，还是躺着领奖了。” 陈书一听，就知道曾宏是打定了主意去完医院看好医生就要送他回家。 他抿紧了嘴，没再说话。 半夜，中山派出所值班大厅。 陈书粗着脖子跟着曾宏从医院回到了所里。 运气比较好，刀伤不大，也就三厘米左右的口子，缝了几针，绷带一扎。眉头上也是一点割伤，包扎一下就完了。脚上的伤也是一样，ct一拍，显示没有骨折，医生推测是韧带断了或是撕裂。急诊没办法深入检查，只能约了下周的核磁共振。 不过临走的时候，医生还是反复告诫必须要静养，不能再动脚。这还是看着曾宏穿着警服，从两人言谈来看，估摸出了陈书是因公受伤。 回来的路上，曾宏本准备送陈书回家，不过陈书执意不从。 “曾教，案子才弄到一半。现在你就是押着我回家，我还是会偷跑到所里！不如干脆让我把案子办完，到时候你再多放我几天假得了。” “就这点小伤，我要是提前下火线，说出来以后是要丢人的！” 争执的时候，陈书很是义正言辞。 几年的相处，曾宏业已了解他的脾性，路上就不再坚持。 两人回到派出所，陈书没有急着提审小个子，而是将一些个还在派出所值班，没有任务在身的便衣、巡逻队员都叫到了值班大厅。 他笑着指了指放在前台桌面的十来个袋子，说道：“回来的时候，顺路去桥儿头那家老店买了一些夜宵。炒粉干加牛肉汤，几十年的牌子了，不要替我省着，都吃完。” 中山所的老规矩、“风俗习惯”，夜宵由非值班人员买回所里请大家一起吃，那就是暗示晚上大概率会需要值班警力支援。 朱超然首先跳出来：“没说的，书哥你一句话的事情嘛。我先来！” 胖手一伸，直接拿了两袋炒粉干，一袋牛肉汤，猴急一样地跑到前台后面的询问室。 “死胖子，一个人拿两份！”小王朝朱超然跑的方向‘tui’里一下，只挑了一份牛肉汤就回自己电脑前坐了下来。 陈书说道：“小王，多拿点，没事的。我特意多买了几份。” 小王解开袋子口，低下头来深吸一口，一脸的享受：“没事没事。等会还有夜宵，是？于哥。” 中山派出所自曾宏上任教导员以来，定了一项新政策，那就是派出所值班组公费补贴夜宵，标准是每人三十元，少不退多不补。由当日值班坐班民警垫付，次日找内勤报销。 于余闻言，把刚刚朝着桌上塑料袋伸过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开始与小王打起了嘴炮。 其余警察拿了夜宵，要么站在一旁端捧着塑碗直接开吃，要么把夜宵放在前台高台上站着吃。 这一幕和谐温馨。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大家也都吃得差不多了。 陈书把躲在询问室连吃了两碗炒粉干的朱超然喊了出来，看着值班大厅内眼前站着的八九个身穿警服，面露疲惫的汉子，他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他用食指擦了擦鼻下，终究是开口说了话： “不好意思，半夜三更的又要麻烦大家了。” “陈警官，没事，我们都习惯了。” “对对，说。什么案子！” “都是值班，有什么关系。” “书哥你头包着，腰包着，脚也包着。还没事儿一样坐在这里，我们有什么可说的！” “书哥就是太客气了！都这样了还给我们买夜宵！” 朱超然牛气哄哄地喊道：“书哥，就凭你这双份夜宵，上刀山下火海，胖子我要是皱一皱眉头，就不是个爷们！” 小王鄙夷不屑：“胖子你什么时候成爷们了？我怎么不知道。就你那点怂不几的破事，所里谁不知道。” 朱超然涨红了脸，胖乎乎的手指头隔空戳着小王说不出话来。 值班大厅哄堂大笑。 陈书笑着点点头，看着眼前这一群可爱的人，也不再做小女子态，开始下达侦查指令。 第六十四章 开始讯问 中山派出所值班大厅。 陈书拿起一叠a4纸说道：“今天我抓了一个偷电瓶车的小偷丢所里，现在还有一个他的同伴在外头。刚才我们已经从内网里的网登记信息系统查到了这两个人的身份信息。 然后顺势也把他们的租住地址和主要活动范围给确定了下来。接下来就得辛苦大家去这几个地方蹲着了。 对了，这个大个子身上穿有一件印有‘哆啦a梦卡通猫’的白色t恤，手上可能会持有刀具，大家小心一些。这个人年纪还很轻，出手不知道轻重。你们发现人了，就用对讲机呼叫值班台，绝对禁止擅自行动。 小王，有什么情况，你第一时间联系我。” 说完，陈书就将手头的资料一一分发给在场的众人。 大厅内很是安静，大家都在仔细地查看拿在手上的案件资料，尽可能地快速记忆嫌疑人的体貌特征和相关资料。 等了几分钟，估摸着大家都把资料看得差不多，陈书说道：“大家有什么问题就说。” 一名便衣问道：“这人应该不会再回出租屋？我们还要去那边守着？” 陈书点点头：“要的。万一他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落在家里，要在跑路前回去拿呢？先守着。” 一名巡逻队员问道：“网都有身份证登记系统，我们内网已经将他锁定。他要是再去上网的话，我们在这儿就能收到信息。这样的话，我们还要去附近的几个网现场摸排吗？” 陈书耐着性子继续回到：“是的。现在已是半夜。嫌疑人不敢回自己的出租房睡觉，他又是外地人，初来乍到在这儿没有亲戚朋友，所以有很大可能会去网找个角落趴一宿。”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想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嗯，附近的网搜好以后，去飞霞路、马鞍路那边的几个桥洞处再看看。” 他环顾了一下，没有人再提问。 “那好，我来分配一下人员和地点。两人一组，都换便服” 中山派出所讯问室。 小个子坐在审讯椅上，东张西望，有一些好奇和不知所措。 陈书和一名值班的治安打击组民警坐在审讯高台上，一名滨河街道派驻在派出所的司法调解人员单独坐在讯问室的角落里。 陈书从口袋里拿出利群香烟，抽出一支递给旁边正准备打开电脑的民警：“刘哥，来一根。今晚麻烦你了，这么迟了还叫你起床。” 刘哥，实名刘忠武，41岁，中山派出所治安打击组2组民警。陈书电话联系他的时候，他已经回宿舍里躺下休息了。 民警值班，不一定要警容严谨地在派出所办公室或者值班大厅候着。晚上迟了，都可以回自己的宿舍休息，只要保证手机能接听到值班台的电话就行了。 刘忠武停下手，接过香烟含在嘴里，探过头让陈书点上。他抽了几口，美美地舒了一口气：“没事，反正值班也没事情干，做点事情挺好。” 陈书又抽出一根烟，向坐在角落的司法调解人员扔了过去：“林辉，辛苦了。” 林辉站起来接到香烟，笑着摆摆手重新坐了下来。 林辉，滨河街道驻中山派出所司法调解人员，不归派出所管辖，平时就待在值班大厅后面的调解室负责调解纠纷。这次受审的小个子因为是未成年人，需要通知法定代理人到场。法定代理人到不了场的，民警一般都会请调解员过来代替。 陈书注意到，坐在房间中央的小个子的目光顺着刘忠武、林辉的烟头挪了几下，甚至停顿了好些时间。他见状又抽出一根烟，点上，交给站在一旁的朱超然，朝小个子坐的位置扬了扬下巴。 朱超然会意，走过去将香烟递到小个子眼前。 小个子看着悬在眼前，白烟轻升的香烟，不敢伸手和言语。 陈书轻飘飘地说道：“不是什么好烟，凑合着抽。年纪不大，烟瘾不小。” 真正办过案子的警察都知道，香烟是审讯利器，不管是用在哪一方。 小个子瞄了一眼过去，旋即快速地伸手拿过香烟塞进自己的嘴里，用力嘬了一口，这一口下去，烟没了近四分之一。 朱超然在旁等到小个子将烟抽的差不多了，拿走烟头扔在地上踩灭，退回到了讯问室门口坐下。 趁着小个子抽烟的功夫，陈书比对着手上通过穿越网咖拿到的两人身份信息，眯上眼睛细细地打量了起来。 小个子原名李一山，16岁，桂州人。他身材矮小瘦弱，一副发育不全的样子。此时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讯问室的边边角角。 从视频监控来看是个技术老手，没想到却是个初犯陈书看着李一山一脸无所谓的神态，心里有了计较，准备来一次套路。 “咚！咚！咚！” 陈书敲了三次桌面，吸引住他的注意力，说道：“李一山，你今年年满16岁，家住桂州省xx市xx路xx号，父亲李xx，母亲马xx。你看我说的对吗？” 审讯前，他先把李一山的家庭背景全部念出来就是为了先声夺人，暗示自己什么都已知道，一切都在警察的掌握之中。 果然，李一山身体一震，眼里再没了先前的好奇和无所谓，心中应是巨浪滔天。 陈书拿出自己的手机，将预先拷好的该两名男子盗窃电瓶车时的现场监控视频放了出来。转过手机，将屏幕对准李一山。 “我脚受伤了，走不过去，你就这么凑合看着先。”陈书从桌子低下伸出自己被绷带包地厚厚的左脚，向李一山示意道。 陈书向其展示自己行动不方便，走不到他身旁，只能隔着两米多的距离给看视频。其实朱超然就在门边，陈书完全可以将手机像刚才的香烟一样让朱超然带到李一山面前观看。 所以远看视频这一点，他是故意的。 监控视频里看不清楚两名作案男子的面目，但是大个子身上的‘哆啦a梦卡通猫’白t恤却清晰可见！ 陈书正是抓住这一点，将视频预设好时间、画面，直白的将白t恤展现在他面前！ 李一山面色“唰”一下立时变白！ 第六十五章 讯问笔录 讯问室内，陈书没让李一山看太久的视频。 因为视频内难以看清两人的面容，所以陈书故意将观看距离隔远一些，然后他略加心理暗示，李一山马上就感受到了大个子同伴那身白色t恤。 毕竟，他们就在不久前干过这些事情！所以李一山自己就会脑补当时的场景。然后在自己心里强烈地暗示自己，警察已经掌握全部证据！ 陈书晃了晃手机，收起来后，缓缓说道： “视频监控都把你们拍下来了。你们偷了这么多电瓶车肯定是要坐牢的。你现在帮我们把那个穿白色t恤，上面印了‘哆啦a梦’的人供出来，我给你向法官说说情，这事就结了。 你也可以少坐几天牢。嗯，就是这个叫王力的人。咦？你们是一个村的？怎么，他是你亲戚吗？” 这里陈书使了两个个小巧。其一他没有问李一山偷了多少辆车，也没问他车子在哪里，更没有问他为什么偷车；其二，你估计反问李一山，他和王力是不是一个村的亲戚。 似乎这一切问题的答案都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警察已经非常笃定这些情况，而不屑于再从他的嘴里得到回应。主要目的就是暗示对方警察已经掌握了全部证据链，得以在接下来的笔录中得到完整的供述。 李一山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不过看他紧张不已的神态，思路应是被陈书带了起来。 “砰！” 陈书猛地抬手一砸桌子：“想什么呢！再不招供，还想在牢里坐到死吗！” 李一山浑身一颤，点头如捣蒜：“警官我错了。警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他完全没有理解陈书话里的意思，也没有具体回答问题，只是坐在那里一个劲的点头、哽咽，重复先前说过的话语。 他还是个孩子，只是突然怕了。 陈书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叼了一根点上。他很不喜欢这种场景。对方虽然这个月里偷了很多辆电动车。这些车子也都是很多勤勤恳恳，赚着血汗钱的人们花钱买的。 他们平时省吃俭用，努力的从自己本来就不多的工资中拿出一些买了一辆电瓶车。结果却被这些小偷偷走，然后以极为低廉的价格处理掉！ 照理说，李一山这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这些年纪尚轻，初次被带到所里接受讯问的年轻人。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痛哭流涕。 陈书的心里有些惋惜。 他想抓的是那些穷凶极恶、屡教不改的恶徒！ 这些本该都是上着学的年纪他们要是有长辈细心看护着，又怎么会沦落到社会底层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他们难道不是应该坐在宽敞明媚的教室里，读着朗朗上口的课本，趁着课间的空隙和自己喜欢的人儿谈着青涩的恋爱吗？ 陈书静静地抽着香烟，朱超然静静地抽着香烟，林辉静静地抽着香烟，刘忠武静静地抽着香烟。 四个成年人只能在旁静静地抽着烟。 这就是现实，他们也没有办法。 讯问室里只剩下李一山持续不断的啜泣声。 待得他情绪平稳下来，陈书问道：“王力现在在哪，你知道吗？” 李一山擦拭了一下眼睛，长长呼出一口气：“不知道。” “有没有可能去朋友或者亲戚家里？” “我们在这儿没有朋友和亲戚。我们俩是瞒着家里偷偷跑出来的。” “家里人知道你在东州吗？” “不知道。我出来也有几年了，平时也没怎么和他们联系。” “为什么不和家里人讲？” “爸妈也都在外面打工，基本上没怎么管我。” “怎么不去爸妈那边打工？为什么特地过来东州？” “爸爸，妈妈两个人离婚了，又结婚了” 李一山声音越来越轻，低下了头。 离婚，又结婚？ 陈书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仔细想了想，又明白了。 哎，也是没爸妈管的苦命人。看来想走刘一山这条线逮住王力很难了，那就把笔录做了。先把证据固定下来陈书想着。 他侧头朝向刘忠武：“刘哥，看这孩子的状态估计都会招的。笔录就麻烦你来做了。” 刘忠武点点头。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向刘一山讯问，将犯罪事实一一录入笔录系统，以作证据。 讯问程序走得很是正规。一般就是三要素，时间地点人物，再加上作案时的细节。刘忠武是老警察了，事情问得很细，很有条理。 陈书看着眼前的一问一答，灵机一动，心里有了主意。 他安排朱超然去值班大厅找警院学员徐磊过来。 按照法律规定，对犯罪嫌疑人进行讯问时，最少有两名侦查人员（民警）在现场进行。不过在实际操作中，因为基层警力的严重不足，以及早年侦查观念的习惯延续，导致会有一名民警带一名协警进行讯问的情况出现。 随着近几年地方警院学员开始被派入基层锻炼。他们有时候也会当成工具人一样被民警带着去做讯问笔录。这些肯定还是不合法的，不过上级知道基层警力缺失的情况，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警察制服上的肩章，也就是警衔，是一折杠（也称一拐、飞机头），这就表明是警校学员，享受极少的公安补贴或地方福利，不是公务员，没有工资，也没有执法权。 肩章上如果是二折杠（也称两拐，俩飞机头），这就表明已经通过考试，正式成为公务员，不过还是实习警察，但是此时已经有了执法权，工资为正式工的一半，期限为一年。 此时，陈书让徐磊过来，应该是存了离开讯问室的心思。 过了一会儿，一拐的徐磊进了讯问室，自觉地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刘忠武身旁，眼观鼻，鼻观心。 陈书喊过朱超然，让其去留置室领来李一山的手机，然后拿给李一山输入密码，打开手机。 此时的李一山很是配合，一步一步的都按照警察的指示做着。 陈书说道：“李一山，你现在打电话给王力。其他多余的话不用多说，就让他不要怕，不要挂掉电话，有警察想和他聊一会儿天。” 李一山点点头，拿起手机就拨了过去。 讯问室很是安静，原本一直坐在角落打着哈欠的林辉此刻也是竖起了耳朵，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大家都盯着李一山。 第六十六章 同伙王力 李一山拨了两次王力的电话，对方都没有接听。 “是不是睡着了啊？”朱超然插了一句话。 陈书沉吟了片刻：“今晚他应该睡不着觉，真睡着了也不会睡这么深。估计旁边有人不方便接电话。这样，李一山你编一条短信发给王力，内容就是算了，胖子，你把手机拿给我，我来发信息过去。“ 朱超然点点头，从李一山悬抬着的手中拿回手机。 “叮铃铃！叮铃铃！” 手机声音响了起来。 清脆的铃响声在讯问室内来回荡着。 几人都是精神一振。 应该是王力回电了陈书示意朱超然将手机还给李一山。 李一山接起手机：“诶，胖子，是我。” “嗯，我在派出所呢。” “警察在我旁边。你先别挂机，警察有话和你说，你先听听。” “先听一听。嗯，这儿的警察人都挺好的，和咱家那边不一样。” “嗯，嗯。你别逃了，他们都知道咱家了，跑不掉的。” “嗯，我没事，他们没搞我。” “嗯，还给我烟抽。” “好，你等一下。” 李一山小心翼翼地将亮屏着的手机递给朱超然，看着他将手机交给那位前面一直和气地跟他说着话的警察。 陈书从朱超然手中拿过李一山的手机放入上衣口袋，和刘忠武、刘辉、徐磊几人打了声招呼，就独自拿上一旁的一对拐杖，撑一下，跳一下地去了隔壁观察室。 他坐下后，拿出手机：“王力，我是中山派出所的民警。” 手机的听筒里除了特有的滋滋声，没有其他声响。 陈书知道王力这时候一定躲在附近的某个角落，抓着自己的手机，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突然想起了几年前，他被调去分局追逃组。那时候公安部下令清理各地积年的逃犯，全国各地公安机关都在抽调人员进行追逃。 当时他第一次和在逃的逃犯通话时，连拿着手机的手都在轻微抖动。 不是怕，也不是紧张。 那时候年轻，只以为这是兴奋。 “我把你们两个人偷电瓶车的视频监控给李一山看了以后，他就全招了，他现在就坐在隔壁做笔录。 嗯，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们俩的名字。他态度很好，什么都说了，手机也是他解锁后给我的。” 手机里依旧没有声响。 这里陈书使了一个诈。李一山和王力的身份信息其实是他通过现场分析，知道两人应该有在西城路‘穿越网咖’上网的经历。 接下来通过公安内网的网登记系统，经过信息、人脸比对，一下就锁定了这两位桂州来的小伙伴们。 但是他在和王力的电话中指出，这一切信息都是李一山提供的。这其实是在暗示对方，作为同伙的李一山属实已经全部招供了，警察已经借此掌握了他们的全部信息。 这样可以进一步冲击对方的心理防线。 “对了，你们是一个村的？你们来东州，家里人知道吗？” 手机一如既往的安静，仿佛对面并没有人在和陈书通话。 不过，他知道，就冲这电话迟迟没有被挂断，就表明王力在仔细地听着，也在悄悄地害怕着。 这是人们天生对国家暴力机构的敬畏。也许犯罪分子在作案时毫无顾虑，但事后真的面对警察时，那股心悸，总会悄悄从心底萌生。 陈书换了个语气，严肃道：“王力，这次你们肯定是栽了。如果今天你不主动过来投案自首，那么我会在明天将你的信息传到网上通缉你。知道全国通缉令吗？ 到时候，你身份证用不了。你坐不了动车，去不了网，也没地方可以住。最重要的是，如果你再不过来的话，过几天我就会把案件通知书寄到你们老家。 到时候，你爸妈、村里人都会知道这件事。对了，李一山家里我也会寄信过去。你说你自己丢脸就算了吗？还要拖上李一山吗？ 你们犯的事情也不严重，就偷几辆电瓶车？犯不上扯上家里。我觉得你不如老老实实过来，陪着李一山一起把这几天牢房坐坐掉，到时候一起出来。 已经被卖掉的电瓶车也不用你们赔钱，你们这事情也就结了。” 陈书说了很多，对面依旧没有声音，但是电话却没有被挂下。 他心里有数，接下来就是等待了。他打开手机的免提键，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过了几分钟，电话里传来一阵懦懦弱弱的年轻声音。 “我们要坐几天牢？” 陈书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你过来投案自首，我一定向法官求情，肯定坐不久。你想想，你才偷了几辆电动车。又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大案子。坐不了几天的！” 对面又没了声响，不过这次没让陈书等太久。 “晚上在网咖里，我好像把刀扔到了警察身上？他没事？” 陈书摸了摸自己右腰边包裹着的绷带，又翘起了自己被夹板夹紧了的左脚，眼里有了一些笑意。 “没事，他正好好地和你打电话呢。” “啊？” “王力，你今年几岁？” “……” “你这身板，家里养的不错。小子，都没事了，过来。等下我让李一山给你发个定位，你早点过来。在我这儿放下心来好好睡上一觉，其他事情明天再说。” “……好的。谢谢警官。” 王力应是放下了心中的担子，最后这句应得很快。 放下手机后，陈书长呼一口气，心里有些对自己的恼怒。其实在电话里，他欺骗了王力。 首先，通知书是一定会寄到他们老家的。 其次，他也不会向法官求情，因为他也见不到法官。他最多只能在案卷中备注两人是投案自首，然后和负责起诉的检察官打一下招呼。 还有，他会联系李一山和王力的父母。他会建议他们赔偿能联系到的电瓶车车主，因为这样能少坐一点牢。 最后，他们哥俩摊上大事儿了，大大的的事儿！ 盗窃电瓶车，还持械袭警！ 这案底，是要背上一辈子了，捎带影响到他们自己的子女后代！ 影响很大！ 电瓶车系列盗窃案虽然破了，但陈书这心里，不舒坦。 第六十七章 坐等王力 讯问室旁的观察室。 放下电话，陈书仰靠在办公椅上，凝视着天花板上的led灯，不发一言。 从陈书接起电话就跟进屋来的朱超然，此时站在观察室的门边，也罕见地没有嬉皮笑脸地插科打诨。 他知道，陈书又犯了心软病。 但这事，由不得他们啊。 “胖子，一会儿你去咱们宿舍拿两床被子到留置室。这都秋天了，晚上冷。” “好的，书哥。我这就去办。” 朱超然走了以后，观察室里只剩下陈书一人。他坐直了身体，看了看一旁的监视器。 估摸着讯问也快结束了，他就拿过一旁的拐杖，又是一撑一拐的到了隔壁讯问室的门口，伸手朝刘忠武招呼了几下。 待得刘忠武走出讯问室，陈书轻轻关上房门：“刘哥，我刚才和王力联系上了。一会儿他可能就会来我们所投案自首。” 刘忠武点点头，他知道陈书还有话说。 陈书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王力也是未成年。所以我想在他们两个的笔录中，你就不要提我被刀割伤的事情了。” 刘忠武点点头，没有惊讶。因为这种事情从陈书的嘴里说出来，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盗窃电瓶车，已是犯罪； 再加上持刀袭警，那是罪上加罪。 “最好刀的事情也不要提了。嗯，这一点你自己看着办。到时候笔录上我会签字的。” 刘忠武笑了：“陈书，你也不要想太多。另一个嫌疑人不是还没过来吗？等他真的归案了，我会处理的。你放心。” 这会儿轮到陈书不好意思了。 他挠了挠头，又多说了一句：“刘哥，你这边笔录做完了，麻烦你带李一山到值班大厅门口那一排座位那边。我在那里坐着。” 刘忠武眼里有些疑惑，不过兴许已是深夜，过于疲惫的他也没有深究，点点头就开门进了讯问室。 见事情交待得差不多，陈书拄着拐杖，慢慢地往值班大厅大门方向跳过去。 经过前台时，他顺手拎上一份多余的炒粉干，接着再跳到大厅门口几排的座位，捡了个第一排中间位置坐了下来。 这时候，值班前台已经熄了灯，接警员小王在前台后面铺了一套地铺睡了下来。整个值班大厅，现在就门口这排座位的区域还亮着一盏灯。 过了十来分钟，刘忠武和朱超然带着上了手铐的李一山到了值班大厅门口。 刘忠武将笔录和笔递给陈书。 陈书看都没看，直接在每页的笔录下方，跟在刘忠武的签名后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签完名字以后，他将东西递还给刘忠武： “刘哥，辛苦你了。你先去休息，我在这带着李一山等王力。” 目视刘忠武离去，陈书让朱超然把李一山的手铐打开，安排他坐在了自己身旁，靠大门一侧。 朱超然面露难色：“书哥，这不和规定？” 陈书一听之下，抬起尚好的右脚虚踹了过去，笑骂道：“才来所里几个月，就跟我谈规矩了？天天躲在办公室玩手机的时候，怎么不和我讲讲规矩？快点，赶紧给人解开。”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和方才从前台拿的炒粉干一起塞到李一山的手里，淡淡地说道：“明天到了里面估计要待一段时间。有什么要交待的事情，或是要联系的人，趁这会儿弄弄好。” 李一山露出感激的表情，接过手机和炒粉干，低下头就开始猛吃起来。 “慢点吃，这个有些冷了。你先吃一点垫一下肚子。我还叫了外卖，一会儿就到。” 陈书看着站在一旁猛打哈欠的朱超然，笑着说道：“胖子，两床被子都拿到笼子里了吗？” “都拿过去了。还和看人的眼镜讲过，都是给他们俩留的。” 陈书点点头：“那你去楼上休息，有事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好嘞！” 朱超然也不跟陈书客气，转过身来就噔噔噔地跑上了楼。 今晚原本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的值班大厅霎时就安静了下来。 陈书轻轻靠在塑料椅背上，微微仰头看着头顶一闪一闪的白炽灯，有些出神。 过了一会儿，楼梯口又传来噔噔噔的下楼梯声。 陈书转过头来，有些好奇是谁下楼。 只见朱超然又是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他身旁坐了下来：“书哥，我刚才听到你好像点了外卖？” 陈书一愣，笑了：“对，等会儿应该就到了。” “好嘞！” 朱超然闻言就顺势坐在陈书身旁，掏出手机熟练地打开应用，玩起了王者荣耀。 “胖子！你夜宵不是刚吃了两碗炒粉干，一碗牛肉汤？这会儿还吃啊？” 值班前台下方悠悠传来小王的调侃。 朱超然有些恼怒：“好好睡你的觉，小心等下给你来个夺命十三call！” “滚！” 陈书有些无奈，不过他更觉得朱超然应该是担心受伤的自己一个人独自在楼下。胖子这人，外表看着马大哈一个，实则心里细腻得很。 其实很多胖子，都是被大家给低估了。 三人坐在一楼值班大厅门口的几排塑料座椅上，各自做着手头的事情，安静地等待着。 过了半小时，一直盯着派出所大门口的朱超然嗖的一下如饿虎扑羊般飞奔了出去，动作迅速、果断，不含糊。 “跑这么快干嘛！小心吓跑人家！” 陈书以为是王力到了，探出身子朝外边瞧了两眼。 一名穿着黄色外套的美团骑手带着四份鸡蛋排骨面移交给了旁边涎着口水，一脸猴急的朱超然。 朱超然眼睛盯着装食物的塑料袋子，伸着手，嘴里忙不失迭地道谢。一等接过食物，转头就奔回了值班大厅。 这时候，倒是显得爽气了一些，将三个袋子一一分给众人。 朱超然朝里间的值班前台喊道：“王猴子，我知道你还醒着。赶紧过来再干一碗！迟点也许就有好多警情过来啰！” “就你嘴贱！” 接警员小王嘴里骂骂咧咧，但还是动作敏捷地快步走了过来从朱超然手里接过面条。 陈书有点诧异，虽然他特意多点了一份准备留给王力，不过这形势变得有些快了，面条应该是不够了。 他面露微笑地看着眼前吵吵闹闹的景象，将手中尚未拆开的面条轻轻地放在了一边。 第六十八章 案件结束 夜阑人静，万物都进入了梦乡。 除了公园路上的中山派出所值班大厅。 陈书看着几人的吵闹，心有所思。 “再多喝一点，等明儿进去了，可就没得喝了。” “胖子，哪有你这么说话的！” “没关系没关系，胖哥也是为我好。就是我前面确实吃太多了！现在我是真的喝不下去了。” 已经吃了一份炒粉干和排骨面的李一山，被朱超然和小王强拉着又灌下一碗牛肉汤。 这一刻，他们兴许已不是警察和小偷的身份，仅仅只是有缘凑在一起，说得起话的朋友。 “一山” 派出所大厅门外传来一句轻声呼唤。 “瘸脚”的陈书听到声音，忍不住撑起身体，站了起来。 他回过头朝屋外望去，看到了那件熟悉的“哆啦a梦卡通猫”白色t恤，会心一笑： “王力，进来。都秋天了还穿t恤，不冷吗？你应该饿了，这里还有碗面条给你留着。” 王力看向陈书，眼神里满是愧疚和掺杂其中的一丝恐惧。但终归他还是抬起脚，慢慢地走进了所里。 次日清晨，一夜无眠的陈书、朱超然、小王三人坐在值班大厅前台处，一边打着深深的哈欠，一边等着交接班人员。 陈书无精打采地说道：“胖子，一会儿昨晚出去守了王力一整夜的弟兄们回来骂我，到时候你可以跟着骂。不然协警圈里你以后不好混。” 朱超然闻言精神一振：“书哥，这你放心。他们不会排挤我的。因为每次你组织加班，事后我都是第一个跳出来带头骂你的！” 众人无语。 第一个下楼精神抖擞的刘忠武见到萎靡三人组，笑着问道：“昨天王力过来了？” 陈书说：“嗯，没过多久就来了，态度挺好，现在笼里睡觉呢。对了，刘哥，这个案子后续的办理就全交给你了。指标还是按照老规矩。” 中山派出所的打击民警每月都有打击指标，具体内容每月都不一样，由分局制定各所任务，然后每个派出所再分摊到民警。 这个月中山所打击民警的刑事拘留人数为两名。此次案子由陈书抓捕，刘忠武负责后期程序办理，按规矩是一人分一个刑拘指标。 刘忠武点点头：“昨晚我回办公室查了这俩小家伙。未成年人，还是初犯，可以从轻处罚，最坏的情况也是缓刑。如果能积极赔偿的话，也许检察院可以不起诉。” 陈书知道刘忠武办了二十多年的案子，他说出的话基本上离事实也差不了多少。 检察院有一个专门的部门是处理未成年人犯罪的。一般来说，对于初犯、犯罪情节轻微且积极赔偿的，都存在有一定的不起诉可能。 不起诉的意思就是法院不会判刑，没有实刑，也没有缓刑。但是案底，还是会在公安机关留下的。 李一山、王力两人的犯案的事情基本上已经结束，不过陈书心底里还有一些想法。他起身拿过一旁的拐杖，说道：“刘哥，还有点事情想和你聊一下。我们去食堂，边走边说。” 走出大门，陈书几下功夫娴熟地就下了台阶。站在一旁的刘忠武打趣道：“这才一天，你就这么熟练了？” 陈书轻叹一口气：“这几年运气差，隔三差五地受伤。这拐杖，也就一直没机会扔。对了，刘哥，就是李一山这案子，他们俩前段时间天天出来偷电瓶车。 这么频繁地偷车，我怀疑他们应该有一个稳定的收赃人，迟点讯问王力的时候，我看能不能把这条鱼给钓出来。” 刘忠武双手一摊：“没有。这事儿昨晚我问过李一山了，他们每次偷到车就直接拿到路边叫卖，几百块就卖给路人了。有时候图方便，两百块也卖过！” 陈书有些吃惊，以往这些盗车贼都是将车卖给路人。一是交易价格过低；二是没钥匙，路人也不乐意收。 他停下脚步，低头想了想：“刘哥，迟点咱们还得联系这俩小家伙的家里人，赔偿一些被偷的人，争取不起诉。” 刘忠武点点头，伸手扶住他的肩膀，两人一起进了食堂。 今天中山所的早点是糯米饭、肉包、菜包、油条和豆浆。 陈书昨晚吃了些夜宵，正在健身的他心里有些负罪感，所以拜托刘忠武拿了两个菜包和一碗豆浆。 刘忠武拿来早餐，放在餐桌上，笑着说道：“早上吃饱一天饱，年轻人怎么能吃这么少？我这老头子都能吃这么多！” 扎根基层多年的刘忠武实际年龄才41岁，看起来却像是50岁左右的人。 陈书拿过菜包一口咬了下去，菜香味洋溢在鼻边。他端起热气腾腾的豆浆喝了一小口，方才回道：“够了够了。昨晚吃得夜宵还在肚子里闹腾呢。” “怎么，昨晚上一宿没睡？王力不是一会儿就到了吗？” “哎，心里有事，睡不着。再加上小王和朱超然在旁边双排玩游戏吵得慌。” 刘忠武拿了一根油条放在陈书碗上，劝道：“夜宵归夜宵，早饭还是得多吃点。你所里还没呆久，等到了我这岁数，那是随时随地，有空闲就能马上睡着。要不然，吃不消啊。” 陈书点点头，面露惭愧：“刘哥，今早上你刚值完班，这会儿还得麻烦你加班给这两小家伙办案。不好意思了。” 刘忠武咽下嘴里的包子肉，摆摆手：“没事，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倒是你，头上、腰上和脚上包了这么多绷带，这会儿还坐这么操着心。赶紧回去休息。等会儿我让实习生过来陪我做笔录。” “昨晚回去后，我睡得挺好。”他又补充了一句。 陈书心里想了想，既然收赃的人是不固定的路人，后续的案件办理确实不需要他再投入进去。 “那行，我回宿舍睡一会儿，案子就拜托你了。对了，检察院那边还得麻烦你和他们提一下。” 两人配合已久，他也就没和对方客气。刘忠武办了多年的案子，检察院那边熟悉的人也多，应该能卖一点面子。 刘忠武拿着吃糯米饭的筷子停在空中许久，最后还是轻轻问道：“陈书，这两人把你搞成这样子，你就没点想法？” 吃完早饭的陈书坐直身子，看向窗外徐徐升起的太阳，满不在乎地说道： “怎么，咱还和小孩子怄气？” 第六十九章 过来领车 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 自上次电瓶车盗窃案受伤以后，陈书在家里休息了一段时间，能下地慢慢走路后，便被曾宏安排在了值班大厅坐白班。 今早上也是平和的一天，小王在内网的警察论坛上看着小说，陈书也是拿出学习资料备考‘高级执法资格考试’。 朱超然？谁也不知道他又溜到哪个角落了。小王偷偷登上‘王者荣耀’，倒是能看到朱超然亮着的游戏号的状态是‘游戏中’。 “这死胖子，又不知道跑哪玩游戏！”小王嘟囔着。 平时办案的时候朱超然从不含糊，该加班就加班，该通宵就通宵，所以平时空闲的时候偷点小懒，陈书也是不以为意。 劳逸结合嘛……他笑了笑，又翻过一页， “你好。我是二手旧货调剂市场郑天佑的外甥。” 陈书抬起头，看向前台后面一位有些眼熟的小男孩。 “哦哦，老郑的外甥，我认得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陈书站起身来，笑着对小男孩问道。 小男孩双手扒在前台小高台上，眼睛却看向了一旁，轻声说道：“我叫小西。后面这位叫周强强。我们是来……” 小西乖巧地介绍完过来的两人，后面的话却咽在了嘴里，不说出口。 陈书其实早就看到了站在小西身后高瘦的周强强，只不过那满头的红发，以及嘴里不停‘砰砰’响的泡泡糖，让他打心底里有些不想搭理。 他对这位瘸了脚却依旧在店里尽力干活的小西有些好感。 陈书指着大厅的几排座椅，说道：“小西，你们去那边先坐一会儿。你舅舅和我电话联系过了，我等下就安排人帮你们提车。嗯，就是上次和你聊得很开心的那位胖警官。” “谢谢领导！” 小西依着他舅舅先前对陈书他们的称呼道了谢，赶忙收回双手，转身就往门口的座位走去。 先前站在小西身后的周强强睁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他根本想不通平时高高在上的派出所正式警察竟然对这个瘸脚的小瘦个如此客气。而且还有一位胖警官竟然和这个平日嘴巴里蹦不出半个字的小瘦个聊得很开心！ 他看着眼前的警察在和小西交代完事情以后，径直坐在了前台后面，对他肯本是不看一眼。 打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周强强很有眼色，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情。他也是跟着小西后面，走到值班大厅的门口，找了个座位，规规矩矩地坐下等着。 陈书瞄了眼门口坐着的两人，摸出手机叫来了朱超然。 “嘿嘿，胖子，小心扣分哦。” 小王看见朱超然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不忘调侃了一句。 朱超然看见外面坐着的两人，知道陈书找自己有事，也就没和小王对喷，小跑着来到前台边上。 陈书指了指外头，轻声说道：“旧货调剂市场老郑家的外甥，飙摩托车的，有印象不？” 朱超然又朝外仔细地看了几眼，回过头来点点头。 陈书说：“嗯，你带他们去后面停车场挑一辆车子还给他们，随便他们挑哪辆。但是要记住一点，选中的车子你必须要把油箱里面的油全部抽出来，抽空掉。让他们推着走。” 听到这儿，朱超然有些疑惑地看着陈书，不过他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应了下来。 他知道，陈书这样做肯定有这样做的目的。他事后可以自己先琢磨琢磨，真想不通了再去问陈书。 陈书眼里有些欣赏朱超然此时的稳重。他继续说道：“你要多和郑老板外甥，嗯，就是那个叫小西的小男孩聊聊，这小孩人不错，到时候互相留个微信什么的。” “好的。” 朱超然应承下来以后，就带人去派出所后面的停车场了。 小王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大致知道什么事情，聪明的他此刻也闭紧了嘴巴，只管自己继续在电脑上看着小说，不过嘴里还是漏了一句出来。 “书哥，为啥要抽空油箱？” 陈书笑着瞥了眼坐在一旁假装盯着电脑屏幕，耳朵却直直竖起的小王，说道：“你看那俩小子是有驾驶证的样子吗？” 其实他心中也有数，这样的操作属实有点不合规矩。但是等价交换嘛，破了连环盗窃案，就放掉一辆电摩或者“鬼火”，还是划算的。 最重要的是，借此机会，正好让朱超然也接触一下线人、特情的，对他也有帮助。 过了半个多小时，陈书从值班大厅旁的窗户看到院子里，朱超然正带着其余两人在院子里走着。 朱超然眼看着就到了大厅门口，扔下推着摩托车的两人就进了大厅，满头大汗地朝陈书走来。 陈书站起身来，迎着慢慢走了出去。两人交叉而过时，他一把拉住朱超然，回转过身体一起往门口走去。 “都做了这么多事了，送送人家。你要记住一点，对于社会底层人士，尊重往往比金钱和画饼更为重要。” 朱超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跟着走了出来，将推着摩托车的两人一起送出了派出所大院。 陈书站在台阶上，抽出香烟递给朱超然一根点上，反手也给自己点了一根。 他深吸了几口，方才问道：“微信应该留了？” “嗯，加了。不过他旁边那个红毛也想加我，我没理他。” “不理他是对的。区别对待也是尊重的一种方式。对了，我看你直接就把摩托车还给他俩了。怎么没编个登记什么的理由，把这两人的身份证拿过来查一下？” 朱超然一脸诧异：“书哥，这也要查？” “当然。既然想把小西收为线人了，我们必须要掌握他的个人信息。别看平时他们对你唯唯诺诺，一旦你把握不好，他们可是随时会拖你下水，甚至反过来咬你一口。” 朱超然一惊：“这么危险？书哥，我看你和那个老郑处得挺好呀？” “那也是你看的，大家心里怎么想的，你知道吗？” 朱超然挠了挠头，有一些困惑：“那我以后怎么面对他们？” “朋友，一些需要我们尊重但又要警惕的朋友。还有一点，线人都是要藏在自己裤裆里，谁都不能告诉，包括领导。” “书哥，这么危险，我们就不要交这些个朋友了，平时我们管管好自己的工作不就行了吗？” 陈书扔掉手中即将抽完的香烟，一脚踩灭。 这社会，哪有什么非黑即白。 第七十章 警衔晋升 朱超然把过来领摩托车的两人从派出所送走，算是把上次的电瓶车被盗窃案收了尾。 陈书回到值班前台，也是想起了案子里的李一山和王力。不过算算时间，程序上估计刚送到分局的法制大队审核，也就没有急着向办案的刘忠武打听。 过了半个多小时，陈书看到章云和他老婆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大院。他朝众人使了个眼神，大家也都安静了下来。 两人进了值班大厅，身为一家之主的章云磨磨蹭蹭地在大厅里低着头、踱着步，有些不愿进来。 反而是他老婆在大厅里东张西望地看到了坐在前台后面的陈书，拉起自己的丈夫，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进来。 陈书见着对方应是看到了自己，就站起身来打了声招呼：“嫂子，来啦？” 那中年妇女一看警察竟然主动和自己打招呼，一张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连连点头：“来了来了。早该来来!叫什么嫂子呀，叫我阿珍就行了。” 说着，她一把将自己的丈夫拉到身前，往前推了两步。 章云犹犹豫豫地“嗯嗯”了半天，才终于把话说了出来：“陈警官，我过来坐牢了。” 陈书笑着打趣：“你再不过来，我还以为你跑路了呢。” 章云一听，着急了，扑到前台前：“没有！我怎么会跑路呢！前几天把孩子一送走，我在家里收拾了一下就过来了。“ 站在后面的阿珍倒是直爽，大声奚落：“要不是今天我硬拉着你过来，我看你还得在家收拾一星期！” 看着章云一脸尴尬说不出话的样子，陈书倒觉得阿珍说得挺有道理。从前后的表现来看，应该也是由她在家里做主。 他将两人带到询问室坐下，将章云犯的事情重新讲了一遍。 阿珍听得心急，好几次都在桌子底下狠狠踹了章云几脚：“陈警官，我知道您人好。当初您从咱家走了以后，俩娃就一直在家里唠叨着您呢。老大还吵着长大了也要和你一样当警察。” 陈书笑着点点头：“看得出来，你们家俩小子都是好孩子，好好培养，长大了都是国家栋梁。” 阿珍指着章云：“我男人他也是一时犯了糊涂，今天就是过来接受政府的处罚。陈警官，你一定要让他坐久点，好让他脑子记记牢！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偷东西！” 章云浑身一震，似乎对“偷东西”三字很是敏感。他嘟囔着：“我没有偷。我就是拿过来玩一下，后面也是准备还回去的” 陈书一听，有些不舒服。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只不过心里暗暗准备迟些倒真的给章云多拘留几天。 阿珍跳了起来，抬手就指着章云的脑门，骂道：“你这死人！都到了派出所还嘴硬！哪个裤裆没拉好，把你这玩意儿给露出来？竟然还去偷小姑娘的手机？你怎么不去死？” 陈书顿时对阿珍刮目相看。他感觉章云真实有福气，找了一个这么好的妻子。他知道阿珍的用意，也就没急着表态。 阿珍凶狠地骂完章云，转头对着陈书却是带了一丝哭声：“陈警官，你把这没脸皮的家伙抓进去关起来。我不想再看到他了。哎，我怎么当初就看上他了呢。” 说完，她坐了下来，侧过身子对着房间角落，不再搭理章云。 章云伸手想拉住阿珍的手臂，不想却被她一把打掉。 他张了张嘴，说道：“老婆我错了。我前面就是脸皮子薄，死要面子。我现在知道错了，我等下就去坐牢。你不要生气了，好吗？等我坐完牢出来，一定好好做人，努力上班赚钱，再也不干这些肮脏事了。” 陈书觉得此刻阿珍应该是真心的，章云应该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不过这俩夫妻在询问室这么哭天喊地，生死离别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男的犯了什么惊天大案呢。 “行政拘留五天。” 陈书终究还是心软了。 阿珍转过身子，轻轻问道：“陈警官，我听人说爸爸坐了牢，小孩子长大了就不能当老师或者警察了。是真的吗？” 一旁的章云也是直起身子，紧张极了。 陈书走到一边的饮水机，从机子下面的储物柜里拿出两只一次性杯子，倒满水递给两人。 他沉下脸来，神色越来越严肃：“这事解释起来比较复杂。我就简单点和你们讲。” 陈书故意停了嘴，看了两眼满面愁云、忧心忡忡的章云，心里想着这个教训他应该是能记住一辈子了。 他缓缓说道：“案子肯定是跟你一辈子了，以后只要有相关部门出具合法手续，都能在公安查到你的盗窃案件信息。” 夫妻俩齐齐倒吸一口冷气。章云端着一次性杯子的右手徒然一抖，水散了半桌。 “既然犯了错，就要有伏法的觉悟。不过好在你这次能即刻认罪，并配合公安机关进行后续的调查，所以这次只定你治安行政处罚。只影响你一人，不会殃及你子女以后的前途。” 说完，陈书微微一笑，拿过一旁的抹布将桌子上的撒水擦了干净。 夫妻两人开心极了。 “在繁华的城镇，在寂静的山谷。人民警察的身影，陪着月落，陪着日出。神圣的国徽放射出正义的光芒，金色的盾牌，守卫着的千家万户” 陈书哼着《人民警察之歌》，手里拿一袋阿珍临走时硬塞入手的青椒炒肉，轻快地朝三楼教导员办公室走去。 他熟门熟路地敲了敲门，没等曾宏答复就一把推门走了进来。 “什么事啊？看你这眼睛笑眯得。”曾宏不以为忤，继续泡着茶。 陈书走到办公桌旁坐了下来，将装着青椒炒肉的袋子“啪”一下放在曾宏面前，笑盈盈地说道：“俩月前答应你的分局秋风行动宣传报道的主角来了，就在楼下坐着呢。” 曾宏瞄了一眼袋子，略一思索他先前的说话，心里大概有了计较，却故意转移话题：“对了，下周轮到你警衔晋升。” “去东州警校培训一周？”正端起茶杯准备一饮而尽的陈书立时顿住，惊讶道。 第七十一章 警校培训 对于基层派出所来讲，特别是那种三四天就轮值的单位，民警的警衔晋升培训其实是一种福利。 因为这代表他们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内，除年休外终于拥有了一次连续七天的规律作息。 正式参加工作的第七年，陈书也迎来了自己一级警司（一杆三）的晋升。 在达到警监以前，警衔与职务无关。民警只要达到了年限，就会自动往上升一级。一般来讲，绝大部分民警会止步于二杠三，也就是一级警督。 陈书穿戴整齐站在学校操场上，与其他同期过来培训的民警按照分配好的区队，排列整齐地站在了指定位置。 这是他第二次到东州警校参加警衔培训，上次过来晋升的时候还是待在市局特警支队。 “陈书！这次你们所里没给你延期培训？” 队伍后方传来熟悉的声音，陈书回过头来，看到了自己的老同学陈川：“嘿，这不就是赶着和你见上一面吗？怎么敢延期哦。” 派出所警力缺失，导致部分民警到了警衔晋升培训的时候，往往会被领导以单位工作繁忙为由延迟培训，最后不了了之。 陈川挤到了陈书后面，朝着被挤开的民警露出抱歉的微笑：“兄弟，不好意思了。” “没事没事。”该民警不以为意。 陈川说：“张伟、李梦也来了，晚上咱几个出来聚聚。” 陈书点点头：“还是老地方。话说那店儿的农家鸡汤咱几个可是念叨了三年了。” 陈川愁眉苦脸：“这次一定要把李梦喝趴下。这小子如今可是正股了，往后要是再往上走几步，估计想找他喝酒都难咯。” 陈书想起了当初四人在省警院形影不离的时光。 他笑着拍了拍陈川的肩膀，打趣道：“他就是不和我们几个喝酒，也不敢离了你啊。到时候你在技侦卡他一下，让他尝尝什么叫小鬼难缠！” 在市局技术侦查支队工作的陈川顿时眉开眼笑：“哈哈，对喽。还是你小子有办法。” 陈川这说法弄得他像是小人般，一旁站着的其他民警也是频频投来异样的眼光。 陈书一脸的无可奈何。 “立正！” 队伍前方传来一声口令，众人皆是一振，一周的警校培训开始了。 …… 白天的学习结束，陈书、陈川、李梦和张伟四人约了晚饭，一起往警校附近的一家农家乐走路过去。 四人说说笑笑间，走到了一个大院子前，就见院子的正门上写了五字店名“邻家农家乐”。 陈书心中感慨，这真的就是警校的邻家啊。 本身东州警校地处郊区，再往西开上几公里就马上到了县里。虽然近几年这块地方开发的不错，不过附近还是存了一些农户。 陈书挑选的这家农家乐，就是以自家散养的鸡煲在警校闻名。每期的警衔晋升培训，来的警察一茬一茬的，也都少不了他家的话题。 现杀的大公鸡用大锅炖在一起，加上一些胡萝卜、干木耳、干红椒等，一个冒着热气，香味四溢的鸡煲就完成了。 再配上红烧排骨、爆炒猪大肠、卤菜拼盘等几盘农家菜，四人围着桌子吃得不亦乐乎。 陈川端起酒杯：“我敬一下为了崇高的警察事业而又近视了的李大。来，李大，干了！”不等李梦搭话，自己先一口干下。 李梦小时候近视，当初为了报考省警院，在高三时期做了眼视光手术。从此，视力虽然恢复到了51正常线，但佩戴无框平光眼镜的习惯却留了下来。 李梦知他玩弄，就不便多话，杯子一提，也是一口闷下。放下酒杯，他笑着说道：“陈川就是瞎说。今天在这儿，大家都是大学同学，没有什么李大陈大的。” 陈川嘿嘿一笑：“我就一瞎说，你总不会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平常在单位也算得上一号人物的李梦，被陈川一呛也是说不出话来，只得再度拿起酒杯，找他干了一满杯。 两人在大学里也是天天厮混在一起的伙伴，此刻应是想起了过去，也是你来我往，喝得好不热闹。 陈书端起酒杯，和大学里外号“老好人”的张伟碰了碰：“最近你那忙不？” 张伟喝了一小口，笑着说道：“还行。就是最近主要抓非机动车违章，老是被人骂。” 陈书说道：“嗯，这事我理解。前段时间很多人来我们所里上电瓶车牌照，确实对戴白帽的怨气很大。” 由于交警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公路上执行公务，为了更好的被辨别，所以交警的警帽是白色的。 张伟夹了一口菜，说道：“以前开摩托车还要考个证，设个门槛。现在的电瓶车，真的是谁都可以骑上去开两圈，这能不出问题吗？报案的交通事故，十起里面有七起是关联电瓶车的。” 陈书笑道：“陈川告诉我，你们刚开始整治电瓶车的时候，你都是自己开罚单，自己掏钱的？” 张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那时候不懂事，就觉得本来人家开电瓶车讨生活不容易。咱们再给罚上一些钱，别人一天就白干了，我这心里过不去。不过队里的指标也得完成，就只能自己花钱了。” 陈书点点头没有说话，每个人心里都应该有一杆自己的称。 老百姓过日子不容易，每个在基层执法的警察都看得到，也体会得到。但是如果每个民警都像张伟这样的话，那么交通秩序就很难建立起来，后续会不断引发大量的交通事故，甚至死亡事故。 按照数据来说的话，就是电瓶车的事故率和死亡率在交警支队严厉打击非机动车驾驶人未戴头盔、违规占道行驶等交通违法行为以后，降幅极大。 所以张伟的第一句话就是承认自己的不懂事。但是，在实际的执行中，碰到的却是许多的谩骂和质疑。 他甚至有次在处罚一起电瓶车在机动车车道内不停变道的违法行为时，被驾驶人指着鼻子大骂“强盗、土匪”。 作为基层一线执法的民警，陈书和张伟两人之间确实有说不完的委屈。反观李梦和陈川，一个在技侦，一个在刑侦，都是直面犯罪分子的位置，不管做什么心里都没有负担。 按照陈川的说法：“干就完事了！对了，陈书，听李梦说，上次那个兰博基尼绑架案，人其实是你抓的？” 第七十二章 同学聚餐 陈川提起了刘燕被绑架案，张伟也来了兴趣。两人皆是放下酒杯、筷子，目光发亮地盯着陈书。 陈书有些摸不着头脑：“李梦是刑大的，当时他也是从头到尾参与进专案组的，你们问他呀。” 李梦说：“你就别埋汰我了。要不是你最后那玩命一撞，兴许现在还找不到人呢。” 陈书苦笑：“你以为我想撞啊。这不当时雨天地滑吗？幸好两个人都没出事情。” 自警院毕业就在交警队路面干着的张伟赞同道：“雨天要是出事故的话，基本上都是大事故了。对了，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还需要你玩命？” 见几人都来了兴致，陈书也没有再藏着，就把案件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陈川听完，眼圈都红了：“不就一份工作吗，犯得着这么拼命？” 张伟跟着说道：“这家伙就这性格！当年我和他坐公交车从市区回学院，车上碰到一个摸小姑娘屁股的家伙，他也是一声不吭地上去就是一个背摔把人砸地上了！” 李梦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没有说话。 陈川端起酒杯和陈书干了一杯后，斜着眼睛瞥了李梦一眼：“今天这顿酒就不a了。必须由咱们英明神武，拿了二等功的李大请了。” 李梦晓得陈川是嫌弃自己路上摔断了腿，结果却拿了绑架案的头功。他讪笑道：“好好好，这一周的晚饭我都包圆了。接下来就看你们能不能把我这一万块都吃光。” “算你识相。”陈川拿起酒瓶，给两人都倒满了酒。 “干！” “干！” 坐在一旁的陈书有些哭笑不得，陈川嘴巴是叼了一点，不过也是性情中人。 陈川喝完酒，坐回位置后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当初你们怎么没用手机定位对方？我记得当时你们没来技侦支队找我们。” 当今社会，人人都随身带着手机，公安机关使用科技手段办案，首选的方案就是通过运营商的基站定位手机位置，无往不利。 李梦说道：“因为是部督案件，当时我们动用的是省厅技侦的人员和设备，结果还是没用。后期抓了人讯问才知道，对方在作案前就准备了几十张黑卡和二手手机。打一次电话，就机卡分离扔到河里。” 张伟问道：“前面陈书不是查到了对方的牌照吗？还确定了在东州北进的高速。后面没有设卡堵车吗？” 李梦摇摇头：“当时我们也联系了交警支队和高速交警，结果反馈回来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陈川见他停了嘴低头找烟，赶忙探身递过一支华子给点上。 李梦深深吸了一口烟再缓缓吐出，眯着眼睛看着圈圈升腾的烟雾说道：“他们先是跑到福省厦市撬了一辆黑色凯美瑞的车牌照，再绕到江省饶市偷了一辆黑色凯美瑞的车子。最后在进入我们东海省的时候，把车牌照和车子合二为一，以真乱真。” “我x!” 陈川随手按灭还剩半根的华子，转头向陈书问道：“这是真的？” 陈书摊了摊手：“这些细节我不是很清楚，不过这批人确实是专业的。我听说他们三个人是在一个村的。几年前他们仨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打了一架，往后三人在路上见着也是互不理睬。” 李梦点点头：“我们后期去他们村走访的时候，村民都不相信这三个人会是同伙。因为他们仨在村子里是有名的水火不容。有一个村民摆喜酒不小心把他们仨安排在一张桌子上，结果当场就被打翻了好几桌。” “对了，李梦。他们老大黄子民逮到了吗？”陈书问道。 “听说当晚就往华国南境线跑了。也是个狠人。”李梦拿着筷子敲了敲碗，低声说道。 陈书端起酒杯顺时针小小地晃了晃，心里涌出一阵奇怪的预感。 他们还会再见面。 …… 第二天早晨，大家在宿舍楼下集合以后在临时区队长，一位市局特警支队的民警带领下排列成方队去了教学楼。 东州警校警衔晋升培训的多年惯例就是由特警担任临时区队长，负责整个区队在接下来一周的学习、生活。 早上的课程是理论课，认真听讲的人不多，大部分人都是拿出手机，关掉声音在桌屉里把玩。 警校老师也是见惯了这场景，并没有横加批评。或许他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陈川特意把陈书拉到教室最后一排坐下，有些得意：“这位置可是抢手得很。” 陈书点点头：“位置是不错，就是等会课末的时候，老师放视频估计会看不清楚。” “视频？什么视频？有什么好看的哦。” “十几年前南域的枪击案。在街上现场录的。” 陈川一听，顿时急上了头：“我去，这不是绝密资料？我们上学那会儿也只给看文字材料。这会儿怎么给我们看视频了？” 陈书朝黑板扬了扬下巴：“两带两路。咱们海面上被封了，接下来只能往西边的陆地走，你说是不是得先把那地儿安稳下来？” “安稳？怎么个安稳法？”陈川直起身板，瞪着眼睛问道。 陈书平静地说道：“看黑板。” 耳根稍稍安静了一会儿的陈书，又被一声“我x”惊到。 他皱起眉头，低声说道：“不要一惊一乍的，还在上着课呢。” 陈川哦哦了两下，还是凑到陈书耳边：“接下来要全国范围内抽调民警去南域？这一年不好待啊。换我可是不会去的。” 陈书拿出笔，把黑板上的报名网址和联系方式写在了笔记本上。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和陈川解释。 对于他们这种机关民警来说，抽调去尚不安定的南域工作一年确实不好受，也不会有人愿意过去，即使回来提一级。 但是对于基层一线民警，特别是路面交警、派出所民警来说，远赴南域一年，换回“级别提升一级”的单位承诺，还是极其具有吸引力的。 估计最后还得找人或者托关系。 陈书拿出签字笔，在笔记本上“派出所工作”和“南域基层”两短语之间画上了等号。 第七十三章 培训结束 培训的第二天也是平静地结束了。 作为长年累月频繁接打电话的派出所民警，陈书有些不习惯这两天的安宁。 他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看了看。 所里的微信群倒是依旧热火朝天，看着群头像上面99+的信息提示，坐在课椅上的陈书想点又不敢点。 倒是朱超然发了几条微信过来，不过倒是一些所里的八卦和会议纪要。 这胖子，这周应该也是撸得飞起。算了，也让他休息休息，回头培训结束有得大家伙忙得了……看着朱超然发来的微信，陈书突然想登陆王者荣耀看看他的段位。 “走啦，还在想什么呢？回寝室换好衣服，今晚上我带你去和我几个玩得好的朋友聚聚。” 陈川走来弯下腰，左手一勾，毫不客气地搭上陈书的肩膀就往外拉。 陈书：“算了，你自己去。我都不认识，过去不方便。” 陈川嘿嘿一笑：“网监的林国羽也在，上次的事情虽然是卖我的面子，不过到底也是你的案子。这你不过去敬他一杯，有点说不过去。怎么，下次不办案子了？” 两年前陈书接到一个通过视频进而实施敲诈的案子，这种网络ip定位、户主资料调取是网监的看家本领。 不过当初报案太多，他们也忙不过来。并且他们的主要工作还是集中在于社情、政情、舆情的情报信息收集和监控。 陈书当初就是通过陈川找林国羽帮忙插队办的案子。 “去，去。”陈川有些小孩子气的撒娇道。 陈书抵不住，举起双手投降：“去去去。叫上李梦和张伟？” 陈川大手一挥：“必须的！那可是咱们的金主爸爸！” 邻家农家乐，包厢。 陈书、陈川、林国羽三人坐在一张可供十人就餐的大桌子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林国羽：“阿川，怎么就咱仨？” 陈川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嘿嘿，都忙。人少也好，咱哥几个可以谈谈心，聊聊心里话。” 陈书稳稳地拿起一杯茶，一饮而尽。 一会儿工夫，店里的几个特色菜都端了上来：鸡煲、红烧排骨、爆炒猪大肠、卤菜拼盘等几盘农家菜。 和昨晚一样。 虽然他家的菜确实好吃，但也不是这么个点法啊……陈书默默地看了陈川一眼，放下了本已拿起的筷子。 他和林国羽不是很熟，几次的见面也都是在单位里头办公事。那时候，双方比较客气，除了案子也没有细聊。 陈书端起酒，先敬了一杯：“林哥，上次的案子麻烦你了。我记得那时候马上快下班了，真是不好意思。” 林国羽毕业于东海省理工大学，专业是计算机。当初大学一毕业，继续在本校读了一个研究生，而后回老家东州市考进了市局网监，也算是专业对口。 林国羽笑着拿起酒杯碰了一下，毫不含糊地灌下一杯。 “好！我陪一个！” 组局的陈川赶紧凑了个热闹，也是一饮而尽。 现场的气氛总算是稍稍热闹了几分。 几人杯觥交错，互相之间也是胡天海底地瞎吹着牛，时间是过得飞快。 看着差不多到了时候，陈书找个由头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溜了出去买单。他心中有数，陈川虽然是大学同学，生活里俩人也是一起玩的好朋友，但今天陈川的朋友过来一起聚餐，他得照顾好陈川的面子。 回到包厢的时候，他还是被陈川在桌底下踹了几脚。 趁着林国羽出门上厕所的时候，陈川低声骂道：“怎么，看不起人了？今天我组的局，你抢着去买什么单啊？” 陈书知道家庭条件极好的陈川很是在乎两人的关系。前面陈川说的帮忙居中协调办案，那是客套。他心底里也是希望陈书能多认识一些其他部门的警察，以后遇到事情了也方便一些。 这时候如果陈书要是提出来是为了上次的案子才花钱请客，依陈川的性格，绝对会跳将起来骂人。 一，这是看不起陈川；二，这是看不起陈川的朋友林国羽。 陈书笑着说道：“去年我拿了一个三等功，奖金是五千块。你也知道我们所里有多忙，所以一直都没有时间约你出来吃饭庆祝一下。今天刚巧人都在，我就把这事给办了。” 陈川这才放下心来，眉开眼笑：“算你小子有良心，这还差不多。” 陈书拿起酒杯和陈川喝了一满杯。 警衔晋升对于基层民警来讲，即是一种生活作息重归正常的福利，也是能和其他警钟交好的契机。 接下来的日子固然平淡且无趣，但也得为以后办案的顺利再努把子力。 陈书放下酒杯，无可奈何地想到。 …… 五天的规律作息，以及每个下午的体能锻炼，让陈书感到自己焕然一新，全身都充满了力量，迫不及待地想回中山所大干一场。 这一天是培训的最后一天。下午下课后，陈书和李梦等几个同学打完招呼，就准备开着自己的大众高尔夫去所里溜达一下。 警衔晋升培训已经花掉了一周的事情，再加上要补上的两天值班。剩下来给陈书完成指标的时间已经不多。 陈川听到陈书的打算，大吃一惊。原本还想拉着他出去会餐，结果被陈书坚定地拒绝掉：“已经吃喝了整整一周，兄弟，给点时间消化啊！” 分别的时候，陈川摇头晃脑地对李梦、张伟两人说道：“这家伙天天在派出所忙的怕是脑袋都想不开了。别人都是抢着时间点休息，这家伙倒好，主动送上门去加班。兄弟们，是得给陈书介绍个女朋友了。” 黄思茜的大眼睛在陈书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笑了笑没说话。 陈川警院一毕业，就被他那富豪老爹找了条门路安排进了市局机关。没在基层待过的他怕是不知道，所里每个月的任务指标是直接落在个人头上的。 李梦却是认真地说道：“多办点案子，领导都是看得到的。不要让我等太久了。” 陈川哼了一声，调侃道：“我说李大，这么装b的话你是想了多久啊？从警院开始被陈书压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出了一口气。” 陈书内心平静，但还是朝着陈川笑了笑。 他朝几人摆了摆手道别之后，有些留恋地看了几眼东州警校大门，似乎与记忆里的省警院大门重合在了一起。 他眯起眼睛，有些想念当年的时光。 那时候，年轻的学警们在校园里排着整齐的队列，昂着头、挺着胸，沐浴在朝阳之下，发自内心地高声齐呼： “忠诚、严谨！团结、献身！” 第七十四章 医院体检 陈书开车回到中山派出所已是下午五点多。 从警校培训回来正好也穿着警服，他停好车子直接去了食堂。 中山所既定的晚饭时间是下午五点。如今虽然已过了一些时候，不过食堂大妈照惯例还是留了不少菜。 陈书打了一份两荤两素，走到李朝阳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李朝阳笑道：“师兄，这都周五快下班了，你还过来？” 陈书拿过桌上筷篓里的筷子，左右刮滑几下：“没办法啊，这个月的指标还没完成嘛。这不临近周末，机会大一点吗？你怎么晚饭也在所里吃？” 李超然说：“昨半夜抓了一个在网咖行窃的扒手，现在才把程序走完。等会吃完饭就带他去医院体检，然后送拘留所。” 陈书想了想，说道：“你们年轻人还是得多抽时间出去转转，老闷在所里女朋友都找不到。这样，今晚上我带对象去医院体检，送拘。你早点回去。” 李朝阳心想你不也单着身么，还教育、催促起我来 “嗯？这多不好意思啊。没事的师兄，我晚上反正没啥事，明天也是休息。” 陈书说：“这周我去警衔晋升培训，值班组少了我一人，治安的事儿就你一个人办肯定有些辛苦。既然现在我回来了，你就好好去休息一下。好了，就这么定了。吃完饭你把人员信息和送拘资料给我。” 中山派出所值班组配置为一名带班领导，一名出警民警，一名接警民警，再加一名办案民警。 一般来说，老同志负责出警任务，主要工作就是坐在值班巡逻车内（中山所配置的是一辆国产越野车）在街面巡逻。如果值班前台那边接到报案，就会联系该民警前往出警。 社区民警负责坐台，就是坐在值班大厅的前台位置，处理接警以及老百姓到派出所现场报案的接待。 治安民警待在所里。自己有案子就办自己的案子，如果值班当天有新的案子过来，都是由该治安民警受理。 这只是普通配置，也不是说一定要这么执行。值班组三位民警也可以自己协商分工。 这周陈书去了警衔培训，值班组少了一人，原本三人的工作量被其他二人分担了过去，所以他提出来帮李超然分担工作也是人之常情。 派出所工作量大，民警之间也都是抽着空互相帮衬着一些。 李朝阳看陈书很是坚持，点点头就没说话了。 …… 二楼治安办公室。 刚吃完饭的陈书坐在办公室，看着坐在沙发上埋头苦干的朱超然，无奈地说道：“胖子，都下班了要不你回家玩？” 朱超然撇撇嘴：“回家又要被老娘唠叨，不如这儿清净。” “那你把声音关轻点。上次督察晚上过来突击检查，还以为你在值班期间玩游戏呢。” “书哥，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歪！不过我听你的。”朱超然趁着被别人‘double kill’的时候，赶紧从裤袋里掏出蓝牙耳机戴上。 陈书将手机微信连接到电脑上，将李朝阳发给他的送拘对象的资料打印了出来。 “周勇成，19岁，南省人，前科劣迹” 他看完资料，又拿出数字证书插入电脑，在内网的关键几个信息口查了下都没有发现需要特别注意的异常情况。 除了几次盗窃前科记录。 他瞅了朱超然的手机屏幕几眼，坐等其游戏结束，一声“!”电子音刚刚落地。 眼看着他原本紧绷的脸色伴随着发自内心的喜悦松懈下来，陈书开口道：“胖子，跟我出去转一转，消消食？” “管夜宵吗？”朱超然迟疑了一下。 陈书拍打了两下上衣灰尘，拿上拘留文件站起身来：“管！两顿！” “一顿，一顿就好！早饭千万不用管！”朱超然眉开眼笑地跟着陈书下了楼。 陈书让朱超然去一楼便衣队办公室找队长郑杰要一个队员，自己直奔所里的留置室。 周勇成耷拉着脑袋，双手被拷，昏昏沉沉地让陈书在背后推着走路。 “警官，我饿。” 现在这社会，只要肯吃苦，哪里还会吃不饱饭。跑一天外卖都可以赚个百来块 陈书没有搭理他，在后面又推了两下他的后背，催促着赶紧走路。 陈书的脑子里还在回想方才在办公室看的案件笔录。 笔录中，周勇成陈述自己盗窃的理由就是因为两天没有吃饭了，肚子饿。所以就半夜在网里专门找那些睡着的人摸手机或者钱包。 居无定所，好逸恶劳，有一天过一天。自我放逐、沉沦的人，谁也救不了。 作为执法者本应就事论事，不该心有所恶。只不过陈书就是见不得这些人。 朱超然开车，陈书和便衣队的小林一左一右坐在周勇成两旁，车子直奔辖区的中山人民医院，开始送拘留前的必须程序--体检。 拘留分两种，一种是治安拘留，就是对象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法》，这种是送入拘留所；还有一种是刑事拘留，就是对象涉嫌犯罪，也就是《刑法》，这种是送入看守所。 周勇成因为盗窃行为证据确凿，已经被分局下达了行政处罚决定书，由于存在前科劣迹，所以顶格处理，处罚决定是治安拘留十日。 在送往拘留所以前，侦查人员，也就是李朝阳或者陈书需要将他带往指定的医院进行心电图、dr、验血等几个常规项目的体检。 体检结束以后，如无规定的不可拘留的病情，才能带入拘留所进行拘留。 中山人民医院 虽然现在的周勇成看起来呆若木鸡，对外界毫无兴趣。不过按规定，陈书还是安排了朱超然和小林两个人看住周勇成待在医院的等候区，自己快步往挂号窗口走去。 正明区公安分局和中山人民医院签过协议，医院给执行公务的警察提供绿色通道，也就是挂号、就诊、检查、取报告、缴费等都不用排队。 身着警服的陈书，越过长队，到了医院窗口位置，笑着和后面排队的几名老百姓道了声“抱歉，执行公务”，便排在了第二位，静静地等着前面一位群众处理事项。 一声暴喝从队伍后面飞掠而至。 “喂！我说你怎么插队啊！” 第七十五章 无能为力 带对象来中山医院体检了好多次的陈书第一次遇到群众的质疑，他有些好奇。 他转过头来往声音传来的队伍后方望去。 只见一名戴着黑框眼镜的二十余岁的年轻男子从队伍后面径直走到陈书面前，义正言辞地问道：“这里是急诊，大家急着看病，你为什么插队？” 陈书指着自己警服上的警号，耐心地解释道：“不好意思，我是警察。我们正在执行公务，所以需要尽快挂号。” “公务？什么公务？看病也是公务？”男子气势汹汹地追问道。 陈书说：“我们在给嫌疑人做体检。” “大家都在这里急着看病，凭什么嫌疑人先看？你有什么权利插队？麻烦你提供支持的法律条文！” 陈书觉得对方有些较真，不过还是仔细地解释道：“我们公安局和这个医院签了协议，他们给我们开设了绿色通道。如果你想看这个协议的话，欢迎你在工作日的时间来我们单位查看。 医院给我们开设绿色通道的目的，就是为了极大地缩减嫌疑人待在公共场合的时间，这样可以有效地降低他们发生意外情况的概率。这样的处置，对我们大家都是有利的。” 男子眼珠子一转：“还有，你说你是警察，那么请出示你的警察证。” 华国有明确的司法解释，人民警察在身着警服、表明身份、告知执法内容的情况下，可以不出示执法证件。 法律条文太细，一些老百姓不清楚也是有可能的。放在平时遇到这种合理质疑，陈书都会耐心地向群众解释。 不过今天这个年轻男子明显存在有对抗情绪。 陈书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哭笑不得。他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恰巧排在第一位的群众办好手续离开了前台。 他见状也就没再搭理年轻男子，转身去窗口办理周勇成体检的相关手续。 一旁围观的群众没有吭声，随着陈书的离去也都继续挪动着队伍等候办理。 年轻男子站在原地，环顾周围一圈，刻意地喊出几句“必须要投诉，一定要曝光”，也乖乖地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带着嫌疑人在外执行公务的时候，警察其实也想早点把人关起来。带着他们在外面每晃悠一分钟，就有一分钟的不可预知的危险。 警察得一直打起精神，提高警惕，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这都是先前有过血的教训。 很累的。 毕竟不能让每个人都理解警察的工作嘛擦身而过的陈书微微一笑，表示理解。 陈书几人带着迟钝的周勇成在医院顺利地完成体检以后，驾车前往拘留所。 中山人民医院离正明区拘留所不远，大概二十来分钟的车程。 路上陈书按惯例问道：“周勇成，要不要打个电话？” 对象被警察控制以后当场就会被搜走手机。所以在顺利走完程序，送进拘留所以前，除非对象态度特别恶劣，民警都会留出一点时间给其打几个电话交待下家里或者工作的事情。 周勇成低着头不说话，一动不动。 陈书横抬起左肘碰了碰他的右臂：“问你话呢？要不要给家里人打个电话？” 低着头的周勇成依旧没有抬头：“不用了，他们已经不管我了。我们也很久没有联系了。” 咋听此言的陈书突然想起自己先前在办公室看的笔录，上面明明白白记录着‘居住地址，无；联系亲属，无’。 天下间哪有父母会舍得让自己孩子在外飘零，无家可归。 他忽的觉得自己像是被拨动了几根心弦，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问道：“有没有朋友，让他们给你送点换洗的衣服过来？” 拘留所配有牢服，不过都是马甲，只能套到外面，里面还是需要穿自己的衣服和内衣。 低着头的周勇成摇了摇头。 车内陷入了一片不自然的安静之中。 “我肚子饿。”他低着头很轻很轻地说道。 似乎不是请求，仅仅只是在平淡地陈述事实。 陈书问道：“在笼子里没人给你送吃的吗？” 周勇成摇了摇头。 早年中山所对于留置室的对象没有特别的照顾，将人放在笼子里看住不要出事就行了。因为在二十四小时内，要么放走，要么移送，所以大家也就没有特别在意他们的饮食起居。 重视后勤的曾宏来了以后，却是将对象的待遇也一并提了上来。一般来说，看守留置室的协警会在饭点去食堂吃完工作餐以后，顺路带一些饭菜回来给对象进食。 先前陈书的不以为意，其实在主观上还是认定周成勇在留置室内已经吃过饭了。 留置室的制度条例在曾宏来了以后，虽然已经改了很久，但是大家都还保持着以往的习惯，没有太为在意对象的情况。 陈书沉吟片刻，对在驾驶座开车的朱超然说道：“胖子，我们去公园路的‘十九家面馆’，吃点夜宵再走。” “好嘞。” 桑塔纳一个明显的加速，右转弯往公园路方向驶去。 公园路‘十九家面馆’。 由于周成勇带着手铐比较显眼，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陈书让朱超然一个人去店里打包了几份面食带到车里。 陈书看着眼前低头狼吞虎咽的周成勇，生怕他吃到最后连自己的筷子都吞下去。 不是开玩笑。 一些人嫌疑人为了逃脱拘留或劳教，前面还对着民警痛哭流涕，赌咒发誓一定痛改前非好好做人，后脚只要民警稍一松懈，立马吞笔、吞玻璃、吞钥匙等等，让人措不及防。 吞了后续怎么办？ 只能放人。 不过陈书相信自己的眼力，经过几个小时的相处，他相信周勇成只是一个迷茫且麻木的人。 周勇成防备着外面的世界，他将自己的一切皆深埋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他的人生没有规划、没有目的，也没有方向。 他偷东西，并不是因为偷而去偷。他只是真的肚子饿了。他不是好吃懒做，他只是不知道如何去赚钱，如何去跑外卖、如何去送快递、如何进厂打工。 除非自己突然开窍，或是遇到贵人。 不然谁都帮不了他。 陈书唯一能做的，仅仅只能是把自己的那一份面条也放在了他的面前。 第七十六章 送拘留所 众人吃完面条，朱超然将吃剩的东西用袋子装好下车找了个垃圾桶丢进去。 此时吃饱肚子的周勇成终于是抬起了头开始四处张望。 陈书笑着问道：“你平时都是怎么过日子的？” “什么过日子？”周勇成有些迷糊。 陈书说：“你平时白天，晚上都干在什么？有没有工作？” 周勇成想了想，尊敬地低声说道：“警官，我没有工作。我白天都是在路上随便走着，晚上我也是随便走着。” 这声“警官”，喊得倒算是情真意切、发自肺腑，而不是迫于形势。 几人正聊着，朱超然钻进了车里，发动汽车往正明区拘留所驶去。 便衣队的小林有点懵，问道：“那你有钱吃饭、睡觉吗？” 周勇成抬起被手铐锁住的双手挠了挠脸皮，有些不好意思：“白天我会去市中心的步行街翻路边的垃圾桶，里面会有一些别人吃剩的东西，我就捡着吃一些。 晚上睡觉的话，我一般都会去纺织路河边的桥洞下面，那里可以挡风。我拣了两床被子放在那儿，睡得也还行。 如果捡到钱了，我就去网包夜！游戏玩累了，可以直接躺在沙发上睡觉！穿越王网的沙发是最舒服的，他们的网管也从来不会凶我。” 说到‘去网’的时候，周勇成的眼里发出了光，亮极了。 小林接不下话，车里顿时安静下来。 车子快到拘留所的时候，陈书让朱超然把车停到一家超市门口，他进去买了几条内裤、一双拖鞋和一套厚睡衣。 东西也不贵，拢共也就花了百来块钱。 考虑到周勇成的前科劣迹，假如几天后出来的所扒窃手机的估价金额超过一定标准，他可能会直接从行政拘留转为刑事拘留。 那可就不是仅仅的拘留十天了。 陈书提着装好内裤和睡衣的塑料袋回到车里，将袋子塞进周勇成的怀里。 进过几次拘留所的周勇成有些吃惊。他有点迟疑，也试图将袋子稍稍往陈书那边提了过去。 陈书一把按下塑料袋，注视着周勇成躲闪的目光，平静地说道：“出来以后记得和父母通个电话，知道了吗？” 周勇成低下了头，没有说话，不过也再没有推拖手中的塑料袋。 过了几分钟，桑塔纳驶入正明区公安分局拘留所。 陈书几人带着周勇成先是去了拘留所的医务室。 体检前，周勇成将装着新买衣物的塑料袋小心翼翼地交给朱超然。 医务室的值班医生在现场检查了周勇成的身体状况和中山人民医院的体检报告后，出具了一份入所登记表。 陈书熟门熟路地在登记表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临走的时候，还熟络地递了几根烟给值班医生，陪着说笑了几句。 拘留所的医生权力极大。对象能不能顺利送进去，他就是第一道关卡。 有时候所里案子忙，又必须在对象被传呼的二十四小时内送抵拘留所，走完办案程序的民警只能在半夜三更吵扰值班的医生。 麻烦人家不说，如果对象体检不合格，轻则重回医院检查后再来拘留所，重则对象超出传唤期限，办案单位和办案人员都得受罚。 陈书不动声色地在医务室的办公桌上留下一包华子，笑眯眯地辞别值班医生。 几人在往内监走的路上，朱超然疑惑道：“书哥，你不是抽利群的吗？怎么刚才留的是中华？你换口味了？” 陈书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架势：“你关注的重点为什么永远都是这么独特？” 朱超然年轻，但是人品过关，守得住底线，脑袋瓜子也机灵聪明。陈书一直想把他培养起来。 朱超然反应也是极快，毫不尴尬地补充道：“书哥，你刚才为什么偷偷留了包烟在桌子上啊？” 陈书点点头：“这还差不多。为什么？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 便衣队的小林忍不住噗嗤一下。 朱超然心里有数，但小林就在身旁，他过不了脸上这一关，倔强地继续发问：“书哥，我想不明白。你说说呗。” 陈书突然扯开话题：“对了，上次给你买的公务员考试教材，你看了多少？” 一片安静。 几人到了内监的铁门门口，陈书朝周勇成沉声问道：“你真不准备给父母打个电话？” 一直低头走路的周勇成这会儿抬起头来，看着陈书欲言又止。 都是成年人了，强扭的瓜不甜。 陈书也不想讲一番人生大道理。他只是摆了摆手：“抽根烟？” 拘留所的规定，拘留期间不准在押人员抽烟。进监前的最后一根烟基本上都是留在这铁门口。所以不管时间再晚，民警都会人道性的给一根。 周勇成安静下来，点了点头。 陈书掏出利群，给每个人发了一根，然后一一点上。 四个男人站在内监大铁门旁，静静地抽着烟，谁都没有说话。 几分钟的工夫，烟已经燃尽。 陈书拿过朱超然手里帮忙提着的塑料袋，塞入周勇成的手里。 他扬了扬下巴，平淡地说道：“进去。” 周勇成走到内监的小铁门口，转过身来朝着陈书鞠了一躬：“谢谢警官。” 陈书挥了挥手：“出来的时候记得给你爸妈打个电话。” “诶。” 这次周勇成答应了下来，转身进了铁门里。 陈书有些感慨，他只不过花了百来块钱买了一些衣物，最多再加上两碗面条和一根香烟，却得到了周勇成的感谢和尊重。 殊不知，抚养周勇成长大的父母所付出的必是百倍于他。 他走近内监，透过一楼铁窗看到周勇成正在里面按部就班的在进行入所检查。 换衣、拍照、录入指纹 周勇成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但其必有可恨之处，如果让他觉得可怜是筹码，他以后的路可能会走偏。所以，该坐的牢笼还得坐，只愿往后出了笼子能知道走正路。 陈书有些欣慰，因为他看到了此刻周勇成动作轻快、眼神自然，和晚上在中山所留置室碰到的呆滞状态有些不一样。 他的眼里不再只剩麻木。 陈书晃着头，又掏出利群叼起一根烟，朝着朱超然和小林一摆手，一齐往拘留所大门走去。 “应该是希望？” 第七十七章 中山王哥 三人坐车从分局拘留所离开。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陈书转过头问道：“小林，你今天是值班还是加班？” 便衣队小林说：“陈警官，今天值班的几个便衣队队员被你们治安组的王警官叫过去办案了。我是被临时通知加班的。” 和陈书同在中山所治安组的王警官，实名王崇明，今年34岁，个子不高，讲话却很有条理。 和惯常突击抓捕的陈书不同，王崇明办案喜欢做足、做细前期准备工作，然后来一次稳稳的瓮中捉鳖。 办案对象多集中于卖淫嫖娼或聚众赌博，这种案件的特点就是涉案人员众多，涉案金额重大。按照他的原话就是：争取一个案子搞定一个月的指标。 虽然王崇明的办案动机不是特别高尚，但警察其实也只是一份职业，一份按时完成kpi，然后收取应得工资的工作罢了。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只要他付出了劳动，无愧于工资，旁人亦无从指摘。 陈书轻微地点了点头，心里有些肯定小林的应对：“你现在是回所里还是回家？我们先送你回去，你也是辛苦了。” 小林说：“我晚上是回家的。不过我跟你们一起回所里。我的电瓶车还在所里，明天上班还得骑过来呢。” 陈书说：“好的。” 他拿出手机拨给王崇明：“王哥，在干嘛呢？” “陈书，你小子是不是缺指标了？”电话里传出一阵淡然的声音。 “嘿嘿，还是王哥懂我。你那边事儿办的怎么样了，还缺人不？” “我哪次办案临到事了才缺人？不过你过来也好，咱人多好办事，早点把案子办了早点回家。” “行，你发个定位给我，我这就过去你那边。”陈书咧开了嘴，有案子办就稳了。 “哈哈，可以。不过人都已经控制住了，现在都在搜身和打扫现场。你要不把所里的那辆面包车开过来，这样运人也快一点。”王崇明的声音平静中透着一股子劲的妥当。 “好的。” 放下电话，陈书对朱超然说道：“胖子，晚上加个班，咱们和王崇明那边一起办聚众赌博案。周一给你补休。” 这种聚众赌博往往参赌人员少则八九人，多则二三十人，再加上赌场的管理人员，就人数这个因素来讲，确实算得上是大案了。一般来说，得投入众多警力办理，不然想在二十四小时内搞定前期程序，有点困难。 在赌博案中，除了参赌人员会被处以行政处罚，赌场的管理人员很有可能会被以“开设赌场罪”处以刑事拘留，这个就涉及到犯罪了。而现场缴获的赌资则会被直接收缴。 朱超然点点头：“行的书哥，都听你安排。” 小林插了一句：“陈警官，你看晚上我也过来帮忙可以吗？我周一正好有点事情要处理，想加班换个补休。” 陈书笑了，对这个腼腆小伙子有些好感：“家里有事么就和你们队长请个假去办就行了，没有必要特意过来加班。咱们平时忙起来都没个准信，所以有空的话回家办个事情还是没关系的。” 小林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陈书说：“今晚你就安心回家，回头我会和你们队长讲的。今晚你不是加班跟着我们送对象去拘留所了吗？周一给你补休半天。” “谢谢陈警官。” 三人回到中山所，陈书和朱超然两人换了所里的五菱面包车，直奔王崇明发过来的定位地点。 尚诚路299号，一栋老旧三层楼高的小民居楼。 陈书到了现场，在一楼见到了正站在几十名蹲着的管控对象中间，指挥、安排警员搜身的王崇明。 王崇明看到陈书过来，拉过身旁一名协警交待了几句，就往陈书所在的地方走来。 陈书指了指地上蹲着的几十个人，略一咂舌，惊讶道：“王哥，你就一个民警出来搞这么多人？吃得消吗？责任会不会太大了？” 当前华国在基层极缺警力，派出所民警外出办案都是配备一定数量的协警辅助办案。 陈书的惊讶在于两点。 第一是中山所治安民警的当前的月刑事拘留指标是两名，行政拘留指标是八名。就这几十个人的赌博案件，指标是绝对大大的超了，但是人数过多所带来的办案风险也会随之升高，极高。 第二，由于协警是没有执法权，所以如果在案件的办理中出现问题或者事故，民警将会承担绝大部分的责任和后期的处罚。 作为深刻理解王崇明谨慎办案性格的陈书，其实话里的意思简单概括就是一句话： 这案子，你王崇明一个人，不该办。 王崇明转过头来，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人，哭丧着脸说道：“你以为我想啊。本以为是聚众赌博，结果摸进去一看是开设赌场。这赌场老板不知道哪里学的双十一优惠政策，搞个每局抽水一元引流！ 还有，你别看这里蹲着的人多，桌子上飞的也就万把块钱。你说他们是怎么想的？就是在家看国足也比玩这个刺激啊。” 陈书撇撇嘴：“那就撤呗，下回再搞嘛。” 王崇明摊摊手：“撤的时候被‘眼睛’发现了。这地儿我盯了老久，这下要是撤了，这窝点肯定飞。所以我一不做二不休就干了。不管怎么样，这人数应该是够刑拘标准了。” 陈书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敢情今天自己过来不是占便宜拿指标，纯纯的被反杀了一局。 “王哥，这刑拘标准是够了。但是这么大群人，就我我们俩人做指认笔录，那得做到猴年马月啊。” 王崇明嘴角一勾，认了怂。 不愧是不打无准备之战的王哥，王崇明，前面的镇定原来都是埋了引我过来的后手。 赌博罪或者开设赌场罪刑拘的情形之一就是组织3人以上赌博，参赌人数累计达到20人的。 陈书扫过人群，看见了一位面熟的胖子，东州市旧货调剂市场的一个档口老板，郑老板，郑天佑。 后者也注意到了他，眼神里闪过浓浓的哀求，尤其是见到附近的警察对其甚是尊重。 陈书心里一乐，转头对王崇明说道：“看见一熟人。这下好了，这案子估计好办了。” 第七十八章 开设赌场 陈书快步走到正蹲在房间角落的郑天佑身旁，轻轻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压低声音打趣道：“郑老板。你怎么蹲在这儿？？” 声音虽故意被压得极小，但是附近这批蹲在地上，低着头的几十名涉赌人员或多或少都往这儿投来疑惑的眼神。 郑天佑用力地往左右使着眼色，憋着通红的脸欲言又止。 陈书顾左右而言他：“哦哦，我知道了。等下你坐我车，到所里了咱们再聊呗。” 说完，再不顾郑天佑的窘迫，径直走到王崇明身边，笑着点点头。 王崇明心里有数，配合着喊道：“张立、小王！你俩先把那胖子带出去。其他人继续搜身、打扫现场，必须全部弄好了再分批往所里送！” 两名协警闻言快步跑到郑天佑身旁，一左一右，架起他瘫软的身子在全场几十人的注目中往外头拖去。 陈书笑盈盈地坐在停在老居民楼外路边的五菱面包车上等着郑天佑被拉了进来。 陈书客气地对两名协警说道：“放我旁边就好，你们赶紧进去忙，里面人多，多看着点。辛苦了。” “应该的。” “好的。” 两名协警答应后，放下郑天佑便又进了老居民楼里。 陈书关心地问道：“郑老板，以前可没见你有这嗜好啊？今天怎么栽了？” 郑天佑是个聪明人，但今天他就不明白陈书为什么会在大家伙面前如此表现，这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吗？ 这批参赌人员估计此刻早已在心里把他郑天佑认作了“吃狗饭”的人，恨得死死的。 东州市社会俗语“吃狗饭”，是人们对那些给警察提供他人违法犯罪行为线索以获取自身利益的人的戏称，也从侧面比喻这些人就是警察的狗，吃警察给的饭。 不过郑天佑面对此时陈书满脸的关怀，又不敢当面指责，他心里还是存有一点小小的希冀。 他有气无力地举起被塑料绑带绑住的双手：“领导，我今晚上走亲戚，喝完酒没事情干，听他们说这里新开了一个赌局，挺热闹。就跟着他们一起溜达过来了。我是真的没有赌博，不信你问其他人！” 陈书轻轻按下他举起的双手，和颜悦色地表示理解：“还带了亲戚过来一起赌？啧啧，这要是都关进去笼子里，回头他们出来，你可就在亲戚面前做不了人罗。” 此言一出，郑天佑顿时醒悟过来，前面陈书在老居民楼里众人面前的特意表现，应是故意的。 陈书就是故意将他置之在那么多人的怀疑中。如果接下来回到派出所，陈书将他们那些人一个一个单独拉出做笔录的时候，稍稍使一点小手段，自己“吃狗饭”的事实就落在了实处。 这真是如何洗，也洗不干净了。 在社会打滚多年的他知道了陈书的打算，放弃了继续插科打诨喊冤的打算，等着下一句话。他心里有算，接下来事儿要抬上桌面讲了。 他也明白，陈书做人做事，都会给双方留一条后路，不会把事情做死，按照他平日里的讲法，那就是：等价交换。 陈书看着眼前彻底安静下来的郑天佑，知道他已通晓前因后果，点点头说道：“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因为他们不会死脑筋，认得清形势，最关键是懂得取舍。” 陈书停了停，看了看紧闭双唇不言语的郑天佑，继续说道：“这个窝点我们蹲了很久，既然今天出手，那就是实打实的证据确凿，这批开赌场的今个儿都得进去！” 他伸出一个手指头朝老居民楼的位置点了点：“刑拘，刑事拘留。他们要是再想出来的话，估计得几年工夫了。人左右都得进去，你也犯不着替他们背着。再说你不还有几个亲戚在里面吗？到时候给你一并捞走。” 陈书拿过一旁车座上的两瓶矿泉水，递给郑天佑一瓶，自己也开了一瓶慢慢地喝了起来。 郑天佑平静地接过矿泉水，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此刻形势逼人，陈书在现场已经等同于把他架在了火上烤着，里面那伙开赌场的人估计在心里笃定了他“线人”的身份。那些人的手段，只会做做小本买卖的他可承受不起。 除了开赌场的人，参赌的人有部分也都是附近的乡里乡亲，他们要是真被拘留进去记恨起来，以后估计也够他喝一壶的。 不如 郑天佑下了决定，对着陈书点了点头。 陈书笑呵呵地说道：“老郑，你放心。总归不会让你吃亏。明天等你那批亲戚出来，保证让他们以后见到你，都得捧着你说话。” 开设赌场的这批人必须刑事拘留，参赌人员其实按照今天的实际情况，最多也只是罚款，硬要行政拘留也很是勉强。 懂得取舍的不只是郑天佑，陈书、王崇明，甚至于今日审批该起案件的中山所所领导和分局法制大队法制员都会明白 此次的开设赌场案件想要顺利、快速的办理需要郑天佑及他的亲戚朋友的指认和笔录。 和郑天佑谈妥条件，陈书回到老居民楼，将情况和王崇明对接了一下。 办案经验丰富的两人，迅速做了决定。由陈书先将郑天佑一人带回中山所，将其单独关押于一个房间，进行完整的“污点证人”化取证，固定对该案其余三名犯罪嫌疑人的指认。 其余几十人再分批送进中山所，由陈书在所里负责分配人员的关押房间及接收工作。 王崇明在老居民楼这里继续现场坐镇。 商谈好办案程序以后，陈书带着郑天佑由朱超然驾驶五菱面包车往中山所驶去。 第七十九章 呼叫朝阳 几人回到中山所。 陈书安排朱超然带着郑天佑去了二楼自己的办公室单独关押。 他来到值班大厅找到实习生徐磊，安排其负责参赌人员的笔录。他准备将郑天佑及其亲戚几人的指认笔录和开设赌场嫌疑人的讯问笔录留给自己和王崇明。 徐磊听了陈书的安排，笑嘻嘻地说道：“师兄，我暑假过来中山所实习，至今都快半年了，经手的笔录没有一万都有八千。讯问笔录我不敢摸，那几个关键性的指认笔录就一并交给我了。” “油嘴滑舌的，哪来这么多笔录。” 陈书有点惊讶徐磊的主动，一般来说，警院过来实习的学生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过来混过一年，很少像徐磊这样积极请战。 他低头想了想，同意道：“好，第一份指认笔录我们两个人一起来做，剩余的人到时候你就一个人做。” 基层派出所警力奇缺，有时候办案做笔录，没办法像规范中提到的两名民警在场。而在二十四小时的绝对时间限制内，只能妥协地让民警带着一名协警做笔录。 最后的底线是保证询问或者讯问一定是在有监控录像的情况下进行。 陈书走到一楼便衣队办公室门道，朝着里头坐着的一名中年男子喊道：“杰哥，你这还有空闲的人吗？挤一挤能出几个？” 陈书嘴里喊的‘杰哥’正是中山所的便衣队队长，郑杰。此人虽然身份还是协警，但是在中山所已经待了十五六年，为人处事也甚是谦虚、周到。 平时所里有什么事情，他也是积极加班参与，绝不二话。手底下的便衣队员，在他的安排、管理之下，也是井井有条，没怎么出过事情。 正忙着核对账目的郑杰抬起头，对着陈书抱歉地笑了两下：“人都给王崇明拉走了，现在所里就剩看门的姚老伯和留置室的小米。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要不我出来给你搭把手。” 郑杰资格老，不像其他协警一样敬称民警‘某警官’，都是直接喊的名字。遇到年纪比他大的民警，会加上‘某师傅’。 陈书摆摆手，笑着说道：“今晚加班的队员多，还得靠你统筹安排。哦，对了，小林今晚是跟我送对象搞得挺迟，下周一麻烦你给个半天补休。” “好的，知道了。这小子怎么不自己向我提出来。” “小伙子年轻脸皮子薄嘛。那杰哥你先忙。” 这时候，今天的值班领导马所仓惶地从所外赶来，扫了一眼正在值班前台坐台的社区民警于余，还是往陈书这边赶来，低头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被押送的参赌人员偷摸在车上往外扔现金。这事还是被驾驶员发现的，他在后视镜里看到车屁股上跟着散了一大片的纸张。当时天黑，他也没仔细看到，到后面看很多群众聚在后面吵闹才发现的，现金被撒了一路。” 陈书一听，有点哭笑不得。这批人应该都是老油条，进过号子，知道到了派出所里的留置室还得仔细被搜一遍身子，手头这些现金烫手，就干脆扔了一路。 「治安管理处罚条例」里面对赌博的处罚，轻则仅仅罚款500元了事，重了就是直接被行政拘留。 一轻一重，也是天与地的区别。警察的主要参考标准就是涉赌人员的赌资。 陈书理解马所的急躁。他马上就要调动工作，可经不得一点差错。 陈书沉吟片刻，拉着马所走到办案区的询问室，沉声说道：“这事儿已经发生了，钱也丢到马路上被群众捡走了，不可能再收回来了。 但幸好事情发生在晚上，视频应该拍不清楚，捡到钱的群众不会吭声，所以我们现在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媒体的文字报道。 这事情只能让分局宣传处早点出面和我们当地的几个抖音和微博大v打下招呼，不要轻易报道。” 马所露出为难的表情：“这要是和分局领导提出来，不就是显得我们现场前期处置工作不到位吗？” 陈书皱眉道：“马所，这事情没有曝光，那就是我们公安内部问题，大家关起门来都好商量；要是扩散到社会上，那影响可就是成倍了。” “哎。”马所狠狠一叹气，点点头就坐下开始联系分局值班领导了。 陈书带上门后，走出询问室，电话拨给王崇明：“王哥，赌资被扔马路上这事你知道了吗？” “知道了。我现在已经暂停运人了，开始重新搜身。这事怎么处理？”电话里王崇明的声音有些焦虑。 毕竟今天这起聚众赌博案子是由他主办的，案子上出了任何问题，他都是第一责任人。 陈书说：“马所已经联系分局领导出面和我们地方几个媒体打招呼了。” 王崇明说：“马所这次是真果断，亏得他现在这情况还愿意出头。现在就怕那些捡钱的群众发网上扩散。哎！” 马所就要调离公安不假，但是今天他也是中山所值班领导，王崇明办案他还是得挡一些关系。 陈书说：“王哥你放心。事情发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视频肯定拍不清楚。单单只是文字，传播距离和影响力肯定没多远的。这事情已经发生了，但是案子还没结束。咱们现在还是得提高注意力把下面的事情清理好。” “嗯，行的。我知道了。” “王哥，还有一件事情。我这边等下微信传你一份名单，这批人你先搜身然后单独安排一辆车集中送到所里。我这先启动指认笔录。” “好的。我这就安排。” 挂下电话后，陈书稳了稳心态，给李朝阳打去电话：“朝阳，在干嘛呢？” “师兄，我在和朋友吃饭呢。” “吃饭？喝酒了没？” “没呢，今天就出来吃点披萨。” “你小子去吃披萨？不会是和女性朋友。” “嘿嘿。还是瞒不过你。对了，师兄，什么事啊？是不是所里有案子？” “没事，就想打电话找你聊下天。那你先忙，我挂了哈。” 李朝阳在相亲，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终身大事！今天死活不能叫他过来！ 这要是因为让人家姑娘知道咱单位天天值班、加班的，还不直接跑了！ 陈书心里叹了一口气，终归是师兄我扛下了一切啊。 第八十章 开始询问 趁着郑天佑的亲戚朋友还没到所里，陈书回到二楼治安办公室，让郑天佑提供名字，然后他将这一系列关键指证人的身份信息打印了出来。 人也不多，就三个。 一个是郑天佑的大表姐，王红一，48岁，离异，无正当职业；一个是他舅父家的隔壁邻居，陈孟克，63岁，退休；一个是他表弟，王博科，28岁，国企员工。 陈书和郑天佑聊了一会儿，此时的郑老板竹筒里倒豆子，啥都说了。连他大表姐王红一因为烂赌搞得家里夫离子散还死不悔改，这等家丑也是毫不忌讳。 陈书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笑眯眯地说道：“赌博这事情跟着咱们也有几千年的历史了，祖宗说得好‘十赌九输’。这玩意真碰不得。当初我要是知道你还好这一口，想必你也不会好受的。” 郑天佑本打算伸手捧过一次性杯子，闻言立刻站了起来，双手急着摇摆，口吃道：“哎，领领领导，我我是真真没赌啊！哎！不信你，你你随便找个人问一下，要是我下场了，马上马上枪毙我！” 出来闯荡社会，第一个要记牢的就是，毐鬼和赌狗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陈书拍了拍郑天佑示意其坐下。自己也做在了一旁的沙发上，不置可否地眯着眼注视着他。 郑天佑浑身坐立不安，但是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坐在沙发上干着急。 陈书看着时机差不多了，才慢条斯理的让朱超然打开执法记录，开始做郑天佑的笔录。 在笔录中，郑天佑先是确认了自己和王红一、陈孟克、王博科的亲戚朋友关系，然后指认这三人多次在他面前提到去尚城路299号进行赌博的违法事实，最后通过照片指认了今晚在赌场进行管理、维护的犯罪嫌疑人。 做完笔录，郑天佑老老实实却是没细看笔录，随便翻了几页就签字捺印，许是让陈书认可他积极配合的态度。 这些小伎俩陈书见过太多，也不点破。他需要的是结果，是这次办案的最终目的----刑拘那批开设赌场的犯罪人员。 捺完最后一个指头印，将笔录递给陈书后，郑天佑抬起头来，畏畏缩缩地问道：“领导，这我最后怎么处理？” 陈书翻看笔录的签字捺印，却是没有说话。 郑天佑以为陈书拿到自己的口供以后变了卦，急的满脸通红。 陈书倒是不急不躁地检查完笔录后，将笔录放在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包利群放在茶几上，平淡的说道：“郑天佑，咱们也是老相识了。平时里你干点啥我都睁只眼闭只眼。” 郑天佑连连点头：“是的，平时我这生意还都靠领导你罩着。” “你这话虚了。你要是做的正经买卖，还需要一个警察罩着？除非你现在还干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嗯？”陈书斜了他一眼，探手猛地一拍茶几上的玻璃。 “啪！” 郑天佑愕然，吓得不轻，但还是点头如捣蒜：“领导您说得对，您说得对。啊，不，不是！我现在就是买卖点电瓶车，都是正常路子进来的，都有记录，都有记录。” 陈书拿过茶几上的利群，抽出一根硬是递给郑天佑点上：“这次就罚款500元，不拘留。下次要是再让我碰上，嘿嘿，那结果，你最好自个心里先有点数。” 郑天佑夹着香烟的手指头颤颤巍巍，很不自在，但还是听明白了陈书话里的意思，赶忙站起身来不停鞠躬道谢。 此刻他应该是忘记了先前在老居民楼里众人面前，陈书把他生生架在火炉上烤的倒霉事情。 不过陈书没忘：“老郑，迟点我会和你亲戚朋友交待的。往后啊，你也不用多虑，终归是让他们记着你的情。” 郑天佑一愣，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陈书拿起利群和做好的笔录，“啪”地一声重重反手关上门，走出治安办公室。 毕竟是自己多年的线人，多少得看顾着一些不能落进河里。 毐和赌，害得可不仅仅是自己。要是粘上，那都是连着全家完蛋。 碰不得。 陈书走到留置室，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先期送过来的三人被一一仔细搜身。 管控人员被警察送进派出所的留置室都要经过严厉至极的搜身，比如手机、腰带、项链，甚至于鞋带等物件都要被暂时扣下。一是防止他们携带有攻击性的物件；二是防止他们自残或自杀。 三人验身程序走完，陈书让协警将郑天佑领着陈孟克、表弟王博科带到二楼找一间没人的办公室关押好，自己带着徐磊和王红一去了询问室。 在询问室里，趁着徐磊开电脑的工夫，陈书笑盈盈地走到王红一身旁问道：“王红一，今天是赢还是输啊？” 刚坐下来的王红一立马跳了起来，急急忙忙地说道：“警官，我没有赌博，我真的没有赌博。我这个人没钱的，怎么赌啊？我今天就是在家里吃完饭闲着没事情干，过来看看的。” 陈书压了压手，道：“急什么？你也是因为赌博进过几次派出所的人了，还说这些干什么。有用吗？” 王红一听到警察点破了她的过往经历，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瘫倒在椅子上，不过嘴巴倒是没停，骂骂咧咧着郑天佑。 陈书顺势把郑天佑的笔录拍到王红一面前，特意翻到他指认王红一赌博事实的那一页笔录。 “王红一，你看，你表弟都说了。怎么，你还想抵赖？拘留三到十五天的，你准备坐几天？”陈书只给王红一扫了两眼笔录，堪堪确认郑天佑指认的几字，就将其收了回来。 王红一顿时没了声响。 陈书回到询问台坐好，侧头轻声对徐磊说：“接下来就交给你来。做你想做的，问你想问的，不用紧张，我就坐这儿给你把脉。” 徐磊感激地点点头，开始一本正经地询问王红一关于今晚这起赌博案的案情。 王红一麻木着眼神，一一招供。 陈书给自己点了根烟，烟雾缭绕，他不知道此刻的王红一有没有想起她的家人。 第八十一章 全部罚款 对王红一的询问非常顺利，她如实招供了一切。包括前段时间，她也是承认了自己多次前往这个赌场进行赌博的事实。 在辨认笔录，也就是照片辨认赌场管理人员阶段，在街道调解员林辉的见证下，王红一在众多照片之间也是很快地就指认了相关人员。 整个询问过程都异常顺利，唯一有些转折的就是，在陈书、徐磊结束询问，收拾材料的时候，王红一突然跪倒在警察面前。 她痛哭流涕地自责自己的夫离子散，指责开赌场的犯罪嫌疑人，希望警察一定要把他们关到监狱里，即使自己也陪着进去也在所不惜。 几人将她安抚下以后，由徐磊送到二楼的办公室进行暂时关押。 坐在询问室的陈书，脑子里其实还在回荡着王红一的哭诉。 “警官，我快五十岁的人了。老公不要我，儿子也不见我，我活着都不知道自己干嘛活着。求求你，求你一定要把他们关进去！你就是让我坐进去几年我也高兴啊！” 按照郑天佑的说法，其实他这位大表姐，过往几十年连麻将都没碰过。 后来儿子大学毕业考上了事业单位，家里负担少了很多。丈夫也是心疼她辛苦打工多年，就让她在家休息，不用再出来工作了。 她也就是在家里闲着没事干，被朋友带着去了几次赌场，然后就一步步深陷进去。 自此，天堂和地狱辗转于一瞬。 后续陈孟克、王博科两人的询问笔录陈书没有插手，只不过在开始询问以前，对两人稍加敲打一番以后，直接交由徐磊带着一名协警就把询问笔录顺利的完成了。 这两人也是多次前往该赌场参与进行赌博活动，所以对于辨认笔录中的人员照片辨认也是进行得快而准确。 等到王崇明从现场最后一个检查完回来的时候，陈书已经将郑天佑等四人的询问笔录及辨认笔录梳理完成交到了他的手上。 刚下警车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王崇明，有些震惊地看着陈书，因为这可是实打实的铁证。 这四份指向明确，相互之间逻辑准确的笔录，其重要性仅次于开设赌场的三名犯罪嫌疑人的讯问笔录。 陈书笑着说道：“王哥，我这个破习惯。刚才一经手案子就按照自己的思路办了起来，忘了你才是主办民警。不过你放心，那仨混蛋还给你留着呢。” 陈书此时的办案思路比较明确。本身只有两人的办案警力完全不够，所以只能采取重点突破。 他将先期完成的郑天佑等四人笔录为契机，诱惑剩余人员坦白从宽，一律罚款500元处理，不拘留。 十几人愿意承认就加上证据，装聋作哑也没关系。郑天佑等四人的指认笔录已经足够。 不过大部分人都是跟风而从，这个赌窝存在已久，毕竟这也是事实。 王崇明有些疑惑：“还是有几个人不承认自己参与赌博以及指认犯罪嫌疑人，你真把这几个人拘留？” 按照正常办案程序，如果有违法人员拒不承认违法事实的，只要同案人员有二人以上指认的，可以零口供处理。 陈书喝了口茶，往留置室方向努了努嘴：“到时候眼看着其他人陆续回家，他们最后估计也会认下这500元罚款的，到不了二十四小时期满的时候。” “万一不认呢。” “那就去分局再申请二十四小时侦查时间呗。” “万一就有头铁的坐到底呢。” 陈书被王崇明一个逗乐，喷出一些茶水：“放了放了，难道还留着陪我们继续值班吗？” 他擦擦嘴，继续说道：“这起聚众赌博，参与赌博的如果一些人拘留，一些人只是罚款了事，而我们现在证据不是特别精准，不患寡而患不均，等他们回过头来会出问题的。 所以要么情况严重全拘留，要么从轻处罚全部罚款了结。一碗水端平，如此咱们的屁股才算得上擦得干净，不怕复核。” 王崇明微微挺直了腰杆，端出了认真倾听的姿态：“论年纪，我虚长你几岁。但是这办案手段，咱们中山所，啊不，咱这分局，估计就你这独一份了。上次那起手机盗窃案的处置” 陈书摆摆手打断了王崇明的话。 他心里闪过各种念头，还是压了下去：“王哥，别说了。曾教要是听到就得开骂了。” 王崇明点点头表示同意。 基层办案其实就像是在河边走着，有时候不小心，是会真湿了脚。 作为案件的主办民警，因为要负责后期案件程序的办理和与法制大队的对接，剩余的三名犯罪嫌疑人的讯问笔录全部交由王崇明主持，徐磊协助。 陈书负责将二十多名参赌人员的行政处罚，包括全部笔录的细节及逻辑进行复核，以及将相关法律文书的签字捺印一一落到实处。 这二十多份的笔录内容及后续处罚文书，就是改改时间和名字，全部复制粘贴也得花个不少时间。 时间过得飞快，至于过了多久，陈书没去注意，不过应该也是很久。 他在将这次处罚的文书全部打印完毕以后，通知那些违法人员的本次处罚决定以前，来到了二楼临时关押郑天佑的治安办公室。 坐在办公室担心了许久的郑天佑瞧见陈书走进办公室，一个打挺就站了起来。 “领导，我可以走了吗？” 陈书笑眯眯地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压了压手：“怎么，不先问问你的亲戚朋友？” 郑天佑小心翼翼地重新坐了半个屁股：“那我们可以走了吗？” 陈书哑然：“你现在急着回家？” 郑天佑皮笑肉不笑：“不急，不急。领导您说。” “老郑，我们认识也有几年了，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我办事，讲究四个字，等价交换。” 郑天佑点点头。他知道陈书的性格，所以这几年他也愿意帮着陈书传一些社会上的消息，做一些警察不方便出面的小事情。 陈书皱眉道：“但是今天这事情有些大了。我刚才去和领导请示，想让你们四个人就罚款走人，结果你猜怎么着？” 郑天佑胖乎乎的大脸上满是冷汗，半躬着身探过来着急地问道：“大领导怎么说？” “如果要放你四个人走，就得把其他十几个人都放走。如果只放你四个，把其他人拘留起来的话，后面等他们出来，万一去局里闹僵起来说我们处罚不公，这责任我们可背不起。” 郑天佑“轰”地一下摔坐在沙发上，嘴唇发白：“领导，这，这” 第八十二章 天亮起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坏休息，郑天佑有些措手不及。圆胖的脸盘满是难以置信，他一直期待许久的自由竟说没就没了。 他颤抖着双手，浑然不觉该放在哪里。他恨死自己为什么没事情干跟着别人到处乱跑，还跑到赌窝里来！ 他也是在底层滚过多年的人物，怎么就这么傻会去赌窝！他大表姐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一个被赌博害惨了的例子！ 哎！！！ 他低垂的眼角处看到了一双手将一个一次性杯子放在他身前的茶几上。 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老郑，肚子饿了？今天忙没给你准备夜宵，喝杯水润润嗓子，等会就去隔壁房间把你亲戚朋友都带回家。” 他抬起头来，双眼满是震惊。 只见眼前的年轻警察面带笑容，笑呵呵地说道：“这次就冲你的面子，除了那几个开赌场的得刑拘，其余人全都放了。” “领导！陈警官！这真是太麻烦你了！这人情真是太大了！前面是我失态了。”郑天佑为自己先前对这名警察的误会感到惭愧，此刻恨不得把头埋在地上。 陈警官，也就是陈书笑容和煦：“就冲你刚才那表情，被不知道的人看到还以为要进去吃几年牢饭呢。话说回来。即使真的拘留，不过也就几天么。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十五天后出来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郑天佑圆胖的西瓜脸，此刻雨过天晴挂上了喜人的笑容，刚想说点什么应景的话。还是被陈书挥挥手压下。 “至于等会你想和你亲戚朋友怎么说是你的事情，这个度你自己把握。” 说着陈书严肃起来：“但是往后，绝对不准再赌了。碰这玩意的结果，你我见得还少吗？” 郑天佑深吸一口气，重重点了点他的胖头。他大表姐的经历可是历历在目。 “胖子，你拿把剪刀把老郑手上的塑料绑带剪掉，然后带着他去隔壁关他亲戚朋友的那间办公室，到时候把他们的塑料绑带都剪掉。” 一直看守着郑天佑的朱超然也是累了，此刻见任务完成，也是兴奋地跳将起来，满口答应下来。屁颠屁颠地带着郑天佑就往外走。 陈书从后面喊道：“老郑，记得把罚款的文件都签好字，这点钱就不要省了！” “好嘞！” 楼道里传来了此次聚众赌博违法人员兼“污点证人”郑天佑欢快的回声。 陈书靠在沙发上，舒展了下懒腰。 王崇明有句话说得倒是不错，办案办到我这份上，确实不多见。 三名赌博案的刑拘对象，王哥分我一个应该不过分。 赶明儿，这郑胖子怎么也得送我一份锦旗，上面写上两行大字： 公正执法，为民除害！ 他的眼神突然有些落寞，仰靠在沙发上，看着墙壁上方挂着的电子时钟“滴答滴答”地一闪一闪，自嘲地想到。 面子和里子都给老郑留了起来，下回遇到什么偷鸡摸狗的案子应该是有点东西可以和他交换交换了。 案件已经查清，笔录都已固定，没必要再把几拨人分开关押，避免看守警力的浪费。 估摸着朱超然已经把郑天佑一批人重新送入了一楼的留置室，陈书这才站起身来走到楼下的留置室。 他注视着眼前排着队等着在桌子上签字捺印的参赌人员，心里想着自己毕业那一年在市局特警支队巡警大队办的第一起聚众赌博案子。 那时候年轻，虽然气盛，但也容易相信别人。做笔录的时候，碰到几名嚎啕大哭、悔不当初的职业赌徒，心里还是存了一些不忍。给水给吃递烟，伺候得也是真诚至极，打心里也确实希望对方能改邪归正，回到正常人的生活。 当时一年见习期还没到，编制没转正，只能给他们做做笔录，没有权力处置案件。 所以在笔录过后，对他们只能是好言相劝。 结果在过了几周后的一次常规扫荡中，又碰到了这几个当初“嚎啕大哭、悔不当初”的赌徒，或者说赌狗。 当时特警支队的老同志林昌站在陈书旁边，看着他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拽拽地说了一句几代警察代代相传的话： “赌狗的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相信。” 中山派出所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陈书抬起手臂看了下时间，不知不觉中已是凌晨五点，都快早上了。 他计算了下时间，决定给这次加班办案的大家伙点一批早饭，好好吃一顿就可以躺下休息了。 虽然派出所的食堂早上七点半就开张了，不过对于熬了一宿的警察，能早一分钟睡觉，那是绝对不会晚一秒钟。 饿着肚子睡觉哪有填饱了舒服，这也是通宵办案后最实实在在的东西了。 他走到值班前台，交待接警员小王询问一下大家，清点人数，再点一批早饭，账目记到治安组上。 小王本来是拒绝的，因为半夜的时候他们都吃过所里惯常补贴的夜宵。不过看陈书坚持，也就点点头应了下来。 经过办案区的时候，看着里面紧闭的讯问室大门，陈书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王崇明站在一名疤脸男子身旁，实习警察徐磊则是坐在审讯台上的电脑屏幕后面打着哈欠。 陈书朝王崇明招了招手，两人一起走到隔壁的观察室。 “王哥，我那边都处理好了。现在人都拢到一齐放在留置室里了。你这边怎么样？ 王崇明抽出一包少见的555香烟，抽出一根递给陈书，不无遗憾地说道：“这次抓的三个人都认了，笔录也快结束了，可惜跑了一个望风的。就是先前和你说的发现我们的‘眼睛’。” 陈书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机，给两人都点上了火：“从来‘眼睛’在现场都是抓不到的。他的身份信息确定了吗？” 王崇明点点头。 陈书看了一眼监控录像中的疤脸男子，笑着说道：“明后天抽空打个电话或者去他家里看看，如果都没戏那就上网。对于案子来讲，基本上也是结束了。” 此间“上网”的意思就是全网通缉，也就是俗称的全国通缉令。 王崇明的表情明显有些松懈下来。他深深吸了一口烟，重重地吐了出去：“是啊。昨晚上刚控制住人，看着地上满满地蹲着黑乎乎的人群，我的脑子当时是真的懵啊。” 两人聊了一会儿天，感慨了下案子。 陈书在最后提出来由他负责将案件刑拘材料送分局法制大队审批，和送往看守所。王崇明先去睡觉，案子的后续批捕和整理等相关程序就交回王崇明。 两人商量好以后，各自分开开始办事。 夜已过去大半，丝丝光亮已然透过厚重的云朵射向城市。 中山所的值班大厅、询问室、讯问室、办公室、观察室里都有留了一地的烟屁股。 第八十三章 睡两小时 陈书离开办案区以前，跟着王崇明去讯问室打印了一份三名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信息和笔录等案件材料。 之所以前面王崇明有些遗憾跑了一个望风，主要原因就是在赌场望风的人，本身就是伪装成普通人躲在外头的阴暗角落里，盯梢着马路附近的动静。 赌场一有动静，他在外头，第一个就能跑；外面马路上有动静，他在外头，也是第一个发现，最早跑的还是他。 所以，望风的在现场被抓风险最低，所以在赌场里该岗位的工资也是最低。 东州市场价，500-1000元一天，奖金不论。 其实这是一个误区。 赌场其他管理人员都抓到了，他们只要脑子不抽都会供出望风的人。而只要其身份信息一确定，被公安机关网上通缉那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这是一个性价比最低的岗位。 一般来说，开设赌场除了总管的老板以外，通常会下设几个岗位。分别是接送人的司机、换筹码的码仔、抽水、记账的人、还有望风的“眼睛”。 稍微大一点的赌场，还会有一些放高利贷的人进驻。就是我们通常意义上讲的“高炮”，顾名思义，其利息之高就如同高射炮一样，有多高打多高。 陈书拿着案卷材料，一边翻看着，一边走到值班大厅。 前面送走郑天佑等四人以后就不见了身影的朱超然，此时赫然站在值班前台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小王聊着天。 陈书走过去，拍了一下朱超然厚实的肩膀，笑着问道：“加了一宿的班，怎么不去补一下觉？” 朱超然义正言辞：“革命尚未完成，同志仍需努力！” 陈书比了一个大大的大拇指：“小伙子有干劲！等会吃完送来的早点，我们一起送人去看守所。” “啊！” 朱超然突然垮下了原先一本正经的胖脸。 陈书被他丰富多彩的表情逗乐：“行了，等会给你吃双份的。” “本来就给他点了双份。这死胖子一听说是记在治安组账上，就吼着一定要双份。这脸皮，啧啧，可真是中山所第一了。”小王阴在角落里冷嗖嗖地控诉道。 中山所的八卦之王---小王同志钦点，看来朱超然除了‘食堂排队吃饭第一人’之外，明天估计又得多出一个响亮的名号。 朱超然神色忧郁：“我这不是准备吃完早饭直接睡到晚上么。中午这顿可不能拉下。” 陈书叹了口气：“你这么会算计，不去审计真是可惜了。” “书哥，我还是喜欢在咱所里给对象送看守所什么的！” 陈书说：“唬你的那！吃完了早饭就去睡觉，可以睡十来个小时。咱们下午三点再去体检送看守所。等会儿你只管睡，时间到了我会来叫你的。” 因为案件已经办理的差不多，接下来就是等着审批，没必要再留多余的警员在所里干耗着。 陈书让小王催促一下早点，让他们尽快送来，好让大家吃完饭早点休息。 交待完早饭的事情，他走到便衣队办公室。里边亮着明晃晃的白炽灯，不过队长郑杰不在里面。 陈书想了想拿出手机发了一条微信给对方，让其安排六名今日上行政班的队员在下午三点准时到值班大厅集合，需要他们带人体检、送看守所。 赌博案三名对象的二十四小时传唤剩余的期限还足够，没必要急赶着马上体检送看守所。 这不，等下上午还得将赌博的案件材料送分局法制大队审批呢。 陈书耐着性子，忍着睡意一步步地扫尾并着手安排接下来白天的工作。 先前跑到三楼副所长办公室的马所“蹬蹬蹬”的从楼梯下来，直往办案区方向奔去。 在经过一楼走廊的时候停下来，他看到了坐在便衣队办公室的陈书。 马所问道：“陈书，案子现在什么情况？” 陈书心想这案子是王崇明主办，虽然他也参与进去了，但其实不好逾越地多讲。不过马所是领导，既然问起了，是得说些没营养的事实。 他收好发完信息的手机，将适才为了发信息而放在一旁桌上的资料拿起来递给马所：“马所，案子还在办理。这是相关的卷宗，你看一下。这次我们准备刑拘的对象有三名。” 只要分局法制大队的老师傅们没审批，分局领导没签字，一切的工作都仅仅只是“准备”。 马所接过资料，快速地翻看几页后就交还给陈书。他没再提案件的事情，倒是聊起了晚上押送参赌人员回所丢钱在路上的事情。 他当时听了陈书的建议后，回到办公室就直接联系了分局的值班副局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汇报了上去。 在电话里，值班副局长听完汇报就挂下了电话，也没有多说什么。过了几个小时以后方才回了一个电话给马所。 让他不要担心丢钱的事情，不过接下来要尽全力继续侦办案件，必须得把案子办得利索，办到实处。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其实就是要刑拘开设赌场的几个人，而且要尽快。 大领导的用意下面的人不好揣测，不过他业已给出具体的目标。所以马所在放下电话以后，就急匆匆地往一楼办案区过去。 陈书听完，有些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妄加多言，这都涉及到分局局领导层面的事情了，作为基层的不能再基层的派出所民警，还是缩回头颅专心办案为好。 马所在和陈书匆匆聊了几句之后，就去了一楼的办案区找王崇明去了。不过在临走之前，他扭扭捏捏地还是向陈书表示了感谢。 毕竟前面在他犹豫不决时，陈书提出了目前来看还是比较适宜的解决方案。 陈书走出便衣队办公室，左右看了一圈，偌大的值班大厅已经没剩几个人了。 他从裤袋里拿出利群叼了一根点上，慢慢地走回单位自己的宿舍，将窗帘布拉上遮挡住外面逐渐亮堂起来的光线。 宿舍立时暗了下来。 他将手机铃声定在上午八点半，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就躺了下去。 明早还得卯足劲头和分局法制大队的老师傅们斗斗法呢。 陈书心里想着事儿，闭上了双眼。 “嗯，还可以睡两个多小时。” 第八十四章 法制大队 “叮铃铃！” 清脆的手机声乍然响起。 陈书眯着眼睛伸手摸过一旁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了一下电源键。 手机的声音顿时安静了下来，不过他此刻脑中的“呜呜”声却是响个不停。 两小时的睡眠有些不够。 他还是困。 “哼！” 一咬牙，陈书坐直了身子，抬手用小臂擦拭了几下眼睛，稍微缓了几口气，终归还是起身穿好了警服。 他抬头看了一眼上铺正侧着身子狂打呼噜的朱超然，拿上床头柜上的手机，在宿舍内的落地大镜子前再整理一番警容，方才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宿舍。 出门的时候才发现，温暖的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洒满了一地。 “是一个不错的日子。” 陈书信心满满，迈着轻快的脚步往办公室走去。 他来到二楼的治安打击组办公室，两包注明了“xxx涉嫌开设赌场案”的厚厚棕色牛皮纸包裹的案卷袋已经安静地躺在了自己的办公桌上。 这是王崇明赶在陈书前往分局审批以前，将整理好的案卷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看着厚厚的两本案卷，感觉像是刚刚写完了一本上、下两集的书。 陈书拿起厚重的案卷，急匆匆地就往正明区公安分局赶了过去。 案件审批的时候可真是能快一秒是一秒，就怕走完程序时与最后签字的分局值班领导擦身而过。 到时候就只能坐在领导办公室门口苦苦等候，或者是赶场般粘着领导屁股后面追。 正明区公安分局法制大队综合办公室。 陈书左手抱着案卷袋子，右手递出一个透明袋，腆着个笑脸对一名坐在椅子上不苟言笑的老民警说道：“李老师，昨晚通宵办案，早上来的匆忙，不过还是去‘东州大酒家’给您捎来了您最爱吃的早点。” 一般来说，办案民警称呼法制大队的民警，不管其年纪大小，一律是姓+老师。 一则法制大队的民警都是拥有极为深厚的办案经历和经验；二是其岗位的功能，就是审批、指导办案民警办理相关案件；最为重要的第三点就是，他们拥有绝对的领导代办权力，即签字权。 他们审核过的案子，最后办案民警拿给分局领导签字时，领导都是不看一眼，直接翻到案卷中折起来的页数，签上自己的名字。话都懒得问一句。 他们要是审核不过或者没有审核的案子，嘿，别说签字，领导那儿的门办案民警都进不去。 被陈书称呼为李老师的中年男子脸色没绷住，噗嗤一下地笑了出来：“我最爱吃‘东州大酒家’的肉包子不假，可我怎么瞅着这袋子里只剩几根油条了？” 陈书面不改色：“我怕你老是吃他家的肉包子吃腻了，今天特地给你换了个口味。” 李老师咽了咽唾沫，虽然早上在分局吃过早点，不过如陈书所言，他还是有点馋大酒家的肉包子。 他指着陈书的嘴巴，故意板着脸说道：“你还是先把自己嘴边的油沫子擦擦干净咱们再审案子。” 陈书神色自若地从李老师办公桌上抽出几张卫生纸用力地擦干净自己的嘴巴，把案卷袋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李老师面前的桌子上。 李老师从袋子里抽出案卷，拿过一旁的签字笔，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逐字审核。 法制大队民警的专业和认真不容置疑，因为在案件的审核之后，他们也要签上自己的名字，承担起属于他们那一部分的责任以及分局领导签字时的责任。 公安局局级领导平时工作繁忙，不可能为了一个案子去细细审核或是和办案民警逐项讨论。 但是案件的最终审批却是需要他们的签字同意。 所以归到最后，便是法制大队把关，过了就是过了，分局领导签字同意。没过就是没过！连分局领导的面都不用去见。 在法制大队这儿，被打回去的案子可不少。 陈书端正坐好，擦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 他将注意力全神贯注，眼睛和思路跟着李老师紧贴在案卷上的笔尖上走，时刻准备着回答正在审核案件的李老师的提问。 在法制大队和李老师你来我往的鏖战了近两个小时，陈书全身而退。 法制大队潜规则之一，一天必须得打回一个案子。底下的办案民警都怀着‘笑意’揣测，法制大队预审科没有kpi，‘打回案件’是其向领导展示其工作的唯一途径。 其实这些都只是大家茶余饭后的玩笑。法制大队的老师们虽然是在给领导把关，其实也同时是在给办案民警把关。 有些时候当局者迷，办案民警或许没有注意到的小地方、小细节之处往往可能酿成大错。而这时候，同样得在案卷上签字的法制民警就体现出了他们的重要性。 对于警察都是案子，都是案卷上的一行行字，一个个数据，但是对于当事人，包括受害人或是嫌疑人，这可能就是影响一辈子的大事。 轻易，马虎不得。 绝对，认真仔细。 开设赌博案因为涉案人数众多，又涉及刑事拘留，其实法制审核的近两个小时时间，已经是李老师看在过往陈书送审的案件没有出过差错的份上，特意加快了时间。 并且这次案件的主办民警是王崇明，送审的理应是他来。毕竟主办民警对案子的理解和对案件下一步办理的想法都要较其他人更为深入一些。 李老师已经很是照顾中山所了。对于经常审核中山所的案件，他认识所里的全部办案民警。而此次送审的案件，除了王崇明和陈书，他没见到其他任何一名办案民警的签字。 他心里有数。涉案人数这么多的一个案子，其实就只有这两个人在办。里边的逻辑矛盾或者小差错肯定有，但是也不一定在此刻要揪出来不放。 陈书临出门的时候，坐在屋子里面的李老师稍微提了一句。 “陈书，回头让王崇明在放人以前，自己再过一遍案卷，把该补的补上，该改的改上。” “诶，晓得了。谢了，李老师！” 他离开的时候，对着门外排队许久的隔壁所兄弟道了声抱歉。对方无奈地笑了笑，硬着头皮往里送进了自己的案件。 第八十五章 张副局长 陈书抱着法制审核通过的案卷袋子往分局大楼六楼领导层走去。 在分局大楼一楼大厅入口处，陈书通过挂在墙上的巨幅led屏幕已经知晓今天的值班领导是王副局长，按规矩这个案子的审批应该是给王局。 不过考虑到昨晚是分局张副局长直接对中山所马所下达的落实办案的指令，陈书觉得还是应该去张局那边先打个招呼比较稳妥。 昨天张局在局里值班，还在凌晨五点左右联系了马所，估计也是通宵在忙，现在应该还在补觉。 陈书走进电梯，挤在一堆穿着警服的人间，心里琢磨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宿舍里呼呼大睡的朱超然。 干警察可真不容易啊，不知道往后命会不会比常人短一些…… 陈书脑里闪过一念头。 他甩了甩头，走到了张局所在的602室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两下紧闭的木门。准备没人回应的话，过几秒就去找今日的值班领导王局签字。 陈书这样行事其实也是对张局的一种交代，往后万一事情被挑起来，还能有个答复。 起码我到局里找过你了！ 他站在门外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去的时候，房内响起了一阵沉稳的声音。 “请进。” 陈书打开门走进分局分管刑侦的张副局长的办公室。 窗明几净，一名五十余岁，头发间略见苍白，眼睛又深又亮，体态匀称的男子站在办公室内的落地窗旁看向正准备进屋的陈书。 张局作为正明区公安分局常务副局长，正科级干部，其办公室的面积按固定应在18平方米。 不过陈书进来的这个房间明显是超出一些这个标准，而办公桌后面关着的一扇门背后应该是领导休息的单人寝室。 公安局普遍都是高配。 陈书走进屋子在门边的沙发旁站定，稍稍挺直了腰杆：“报告！我是中山所的民警陈书，昨晚有一起开设赌场案件被我们查获。就是昨天马所和你联系的那起案件，现在由我过来向你汇报工作。” 陈书没提案件的审批，只是提出汇报工作。一则是对于昨天案子的一个交待，毕竟是马所向其请示，并且对方也下达了指示；二是不能逾越了局里关于领导签字的规定，一般来说，派出所的案子报审都是由当天值班的分局局领导签字。 张局哈哈一笑，声音浑厚。他快步走到沙发边热情地与陈书一同坐了下来。 他从茶几下面的隔层里拿出一罐可乐递出，乐呵呵地说道：“年轻人应该爱喝这个东西。别客气，我这里的东西都是配过来招待客人的，这个可乐少得最慢，你就帮着消灭一罐。” 往年陈书也是极爱喝这种“肥仔水”，不过那时候他天天都有锻炼，也不怕隔三差五地喝上几口。 可自从来了中山所，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平时没有一点空余时间锻炼身体。搁现在，他可是万万不敢碰上一口。 不过领导的话就是不一样。 在张局慈祥的注视下，陈书乖乖地打开可乐罐，抿上了那么几口。 张局看着他喝下可乐，方才好奇地问道：“前几个月那个兰博基尼绑架案的人是不是你撞的？” 陈书噗嗤一些将适才艰难咽下的可乐，全喷了出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他赶紧从茶几上的纸巾袋里抽出几张纸巾擦拭着被喷上可乐的沙发和茶几：“张局，我没撞到人。只是用车把他嫌疑人的车辆撞停下来。大家都没啥事的。” 张局摆摆手，示意陈书不要紧张。他拿出手机上下滑动，似乎在翻找照片或是查看微信记录：“嗯嗯阿虎说得没错” 他轻声地自言自语了几句，就将手机重新放回茶几上，继续笑盈盈地看着陈书不说话 阿虎？不会是分局刑大大队长，早十来年前，江湖人送“正明之虎”的任国庆？ 陈书心里估摸着两人的年纪和关系，表面却是满面春风地补充道：“张局，那会儿年轻不懂事，干事不知道轻重，临到头了这血气一上来就冲过去了。” 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就“那会儿年轻不懂事”！！！？？？ 请问你是有多健忘！ 张局说：“这事儿确实是冲动了，也是幸好你和嫌疑人都没有出事。对了，我听国庆说那次的案子你肋骨断了几根。现在没事儿了？” 陈书一听领导关心，坐在沙发上赶紧挺直了腰杆表示毫无问题。 张局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办公桌，沉声说道：“后来，对你的处理意见其实都放到了我这办公桌上。” 陈书心里一凛，知道自己上回却是在分局领导这“露脸”了。 “年轻人有冲劲是对的。但是也要听指挥，服从命令嘛。”张局谆谆教导。 陈书嘴上“嗯嗯”着，心里其实还是有一点想法。 既然他穿上了这身警服，人民赋予了他手上的权力。犯罪嫌疑人就在眼前，怎么能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逃离法律的制裁！ 他相信这也是大部分警察的主流思路！ 张局看出了陈书心里的敷衍，也不气恼，板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慢慢的解释： “像我年轻那会儿，咱们公安局平时都宣传啥？警察帮忙爬窗户开锁开门；家人病危，当警察的儿子还得坚守岗位；群众落水，只要你穿着警服就是不会游泳也得跳下去！ 这些事情真的太多了，但是现在时代变化了，咱们的思想观念也得跟着进步。我们得加强自身的自我保护意识。 你说，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好的警察，怎么去保护人民群众呢？” 陈书也明白张局的意思。张局刑侦出身，从年轻那会儿就是和犯罪分子一路打过来的，身上的伤疤和胸口的勋章一样多的能亮花小警察的眼睛。 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注意自身安全”，那都是带着满满的从刀山火海里一路闯荡过来的历史沧桑感。 陈书点点头，近几年局里、所里开的关于“警察自身安全”的几个会议，确实都是这么个意思。 不过当时坐在陈书身旁一位老同志的话让他印象深刻： “我们啊，要是真碰到事儿了，心里就是再害怕，那也得上。为什么？因为老百姓可都看着。” 第八十六章 送看守所1 正明区公安分局常务副局长办公室。 独自一人的张局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心里还是有些在意刚才过来汇报工作的那位年轻民警。 年纪虽然不大，事情办得倒是挺妥当，知道过来汇报昨天的赌场案。就是性格还是有些冲动 他拿出手机拨出了电话，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赫然是“任国庆”字样。 “嘟嘟嘟！” “喂，阿虎，上次你和我说的那个小伙子刚来我办公室了。” “对，就是那个绑架案，开车撞人的小家伙。这小子人咋样啊？” “哦哦，还是我们分局去年的‘破案能手’？对，我也觉得有些冲动。” “哦？你想挑他去你们刑大磨练磨练？这个事情你和他们所老一讲好就行，我这里没问题，政治处那我说一下就行。” “刑大的中队长？他现在不还是民警吗？直接空降到你们那？这哪行，这不合规矩。” “这事我没办法。我是常务，但常务也不是万能的好不！得了，我先挂了哈。” 张局挂下手机，通知联络员准备一份陈书的警员资料送过来。 陈书和张局在办公室聊了一会儿天，他就起身告辞了。 他还不是很习惯和局一级领导谈话。 不自在，腰疼。 最为麻烦的是屁股还得坐半个。这对于一位常年瘫坐在沙发或者人体工学椅的人来说，太累了。 张局没问昨晚开设赌场案件的事情，陈书也没再继续汇报。两人默契地将这件事情揭了过去。 陈书出门的时候，张局还从茶几下面掏出一罐可乐硬是塞到了他的怀里。 嘴上说着注意安全，心里其实也是很欣赏我的。不过没有服从上级命令，确实是我的问题，往后得多加注意陈书心里给自个儿打足了牛气。 离开张局的办公室，他直奔今日值班领导王局的办公室。 今天运气挺好，王局人也在。 陈书把文件一递上，对方问都没问，三下五除二就把案卷中法制大队李老师折起来位置的地方签下了名字。 离开王局的办公室，陈书舒缓了一口气，总算是把案子送审这一步办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只剩去盖‘局印’了。 这步骤简单。 一是办公室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不怕到了地方人不在，不像去找局领导签字，万一人不在还要在那苦等；二是负责盖印的同志，只看签名，其他一概不管，即不会和你啰哩八嗦案件，也不会管你其他什么杂七杂八的乱事。 人家见字盖章，就这么简单。 陈书拿出手机看下时间，心里琢磨着先去分局食堂吃点午饭再去盖章。 他边往食堂方向走，边打开手机微信，查看上面的未查看信息。 一圈的信息看下来，突然发现了黄思茜的一条未读。 “书哥，这次我过了法律职业资格考试的主观题。所以明天我想请你和胖哥一起吃个晚饭，大家一起给我庆祝一下。请问你们有空吗？” 陈书心里一乐。 这是大喜事啊！ 不管是对黄思茜还是他自己。 朱超然有没有空他不知道，也不关心。反正在他这儿那必须妥妥的有空。 陈书回复完微信，乐呵呵地唱着歌儿去了分局食堂，给自己点了满满一大盆的饭菜。 陈书从分局办完案件审批回到中山所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中山所一楼值班大厅已是一片业务繁忙的景象。 “架是永远打不完！人也永远是抓不完的！” 他站在门口台阶上感慨了片刻，就回跑二楼办公室将案卷袋子扔到了自己的办公桌上，接着去寝室把朱超然叫醒起来。 朱超然揉着浮肿的眼袋，软绵绵地坐在上铺床上，迷迷糊糊地说道：“书哥，吃晚饭了吗？” 敢情这小子躺下的时候，脑袋瓜子里都是准备醒来去吃晚饭的事情！ 陈书气不打一处：“先带对象去看守所。” 朱超然“哦”了一下立马开始起身收拾。 陈书看着距离和便衣队约定的三点集合时间尚有段空隙。他自己昨天通宵一晚，今天也忙了一整天有些困意，赶忙着抽空去浴室洗了个透心凉。 …… 下午三点，中山所一楼值班大厅。 刚洗完澡，换好新洗的警服，陈书神清气爽，感觉是补了一个大觉般痛快。 兴许是因为明晚和黄思茜的聚餐，此刻的他斗志昂扬。 他先是去便衣队办公室和队长郑杰打了个招呼，道了声谢。然后带着安排好的六名便衣队员直奔一楼的留置室。 他将前面去装备室拿的三副手铐递给一旁的便衣队队员小林，让他把即将送押的三名犯罪嫌疑人一一扣好。 私底下他也悄悄叮嘱道，手铐拷紧一些。 太松了容易让他们路上起歪脑子。 现在的执法太过文明。对于这些人渣，警察也就只能着眼于这些细微之处。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可惜这些开赌场的人，来钱太快，真正地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甚至于别人一家的痛苦之上。 往往这些开设赌场或者聚众赌博的人，犯罪而不知，他们的嘴里只会叫嚷着是别人自己过来赌博的。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陈书轻叹一声：哎，其实赌博这玩意，部分群众是真经不起诱惑，一碰，结果就是殃及全家。 严重的，家人就是以死相逼都拦不住。 只能靠警察把好这最后一道关。 陈书看着东西和人员都准备好了，就将一名相对瘦小的赌场马仔交给朱超然，安排他带着两名便衣队员先开着桑塔纳将其带去中山人民医院。 他和剩余的四名便衣队员押着其他两位犯罪嫌疑人，驾驶中山所里的一辆面包车前往中山人民医院。 过了半小时，两车一前一后地到了医院。 陈书对这三名开设赌场的犯罪嫌疑人没有丝毫好感，一路上也是不苟言笑，一切都按照从快从简的原则进行。 现在执法太过文明，而开设赌场又来钱太快，其结果就是这些人，屡教不改。 犯罪而不自悔，只以为自己运气差罢了。哪曾想到一丝那些因赌而家破人亡的人们。 第八十七章 送看守所2 这次在中山人民医院的体检很是顺利，没有出现上次周勇成扒窃案时，陈书排队缴费被群众喝止的情况。 只不过在给疤脸男做心电图和超声波的时候，他被银链子拷住的双手倒成了一个难题。 一般来说，对于送拘留所或看守所的对象的体检项目不是固定不变的。都会依据对方的实际情况进行体检。 在给三名犯罪嫌疑人体检时，主犯疤脸男提出来自己有心脏病。 陈书带着他去做心电图和超声波检查时就碰到了难题。 医生很是自然地提出来要疤脸男把手铐取下配合检查。 作为开设赌场案的主犯，等会儿进去笼里以后指不定要待个几年。兴许这会儿就抓住机会反抗、逃窜。 警察带对象出来风险太大，时时刻刻都要紧盯着，真的是一步都不能松懈。 特别是在医院这种公共场合。这种类型的地方人流量极大，人群基本是老弱病残群体。 要不是体检时送押必不可少的步骤，这种地儿，都是押送对象时警察会极力避开的地方。 陈书考虑了一会儿，安排朱超然去警车上再拿一副塑料绑带将另一名对象的手铐换下。 他再把手铐一边拷在自己手上，另一边拷在疤脸男的一只手上。然后把原先疤脸男的手铐解开，一边拷在疤脸男的脚上，另一边拷在便衣队小林的脚上。 如此，陈书才放心的让疤脸男开始进行心脏部位的体检。 站在一旁看完全程的急诊科值班医生，最后离去的时候摇头深深地叹息了一句：“我终于找到比我们医生还弱势的群体了。” 应该是指被拷的三名对象 众警察齐齐如此心理安慰道。 医院体检结束，中山所的两辆警车马不停蹄地直奔正明区看守所。 老话重提，违反《治安行政管理条例》的被处以行政拘留的违法人员送拘留所；触犯《刑法》的犯罪嫌疑人被处以刑事拘留，目的地为看守所。 刑拘人员假如在日后的法院审判当中被判处实刑的，他们蹲在看守所的日子都可以折抵刑期。 众人到了看守所大门口正等着门警检验证件的时候，疤脸男又提出要求：“警察同志，我想和家里人联系一下，请他们送几件内衣、衣服和拖鞋过来给我。” 陈书心里嘿嘿一乐，肯定着这家伙应该是个惯犯，进过几次号子，经验丰富。 “不碍事，等会腰带、鞋带一并抽掉，和你的其他随身放在我这里。等什么时候你出来了去我那拿就行了。”陈书不以为然地说道。 疤脸沉默了片刻，又提出：“王警官答应我把口袋里的钱存到我在看守所的账户上。” 只要一个电话就清楚的事情，陈书知道疤脸是不会撒谎的。 不管王崇明在讯问时和疤脸达成了什么协议，警察的诚信也是需要同僚之间互相维护和坚持的。 他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你的事情下周我会通知你的家人。档案袋里有二千多现金，我给你存二百到看守所你的账户里，其他钱到时候我会还给你的家人。” 疤脸也是社会人，心也细，知道眼前这个警察对他没有好感。此刻得了便宜，也就安静下来。 门警查完证件，一个敬礼，打开了门栏。 中山所的两辆警车相继驶入看守所。 …… 看守所收押大厅。 相较于与正明区分局的拘留所送人进去的内监，看守所的收押大厅显得正规和有序多了。 宽阔的三百多平方米收押大厅呈长方形状，中间由一整排的前台台面和台面上直至天花板的玻璃将整个大厅生生一分为二，只在西边的角落处设了一个小铁门。 押送刑事拘留人员都从这个小铁门进出看守所。 除了建筑面积，看守所收押大厅的人员配置也是比拘留所完善了许多。 除去同样的医疗人员，拘留所负责收监的警察只有两名：一名民警和一名协警。在半夜三更入所时，甚至只会出现一名警察。 毕竟是行政拘留，至多关押十五天，不管是违法人员还是执法人员，相对来说都不是太重视。 而看守所收押大厅，面对的犯罪嫌疑人都是起刑一个月以上，乃至一些几年甚至十几年的罪犯都比比皆是。 必须要严阵以待。 陈书几人进入看守所收押大厅。 大厅的自动玻璃门一打开，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玻璃墙内侧值班民警铭牌后的老同学，对方也是一眼就扫了过来。 几秒钟的时间，大厅西侧的小铁门就被从内侧打开。陈书的老同学，一名人高马大、皮肤黝黑，精气神极其旺盛的年轻民警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来。 陈书笑眯了眼睛：“慢点，程冕。” 被陈书叫做程冕的看守所年轻民警到了他身边，单手扶着值班配枪，身子笔挺，目光锐利地扫了一眼跟在陈书后面的众人。 他面露不屑，朝几名嫌疑人摆了摆手，严厉地喝道：“看什么！赶紧给我进去！” 然则转过头来面对陈书时，又是乐开了眼睛，先是大笑了两声，方才张嘴说道：“哈哈！陈书！稀客啊！” 中山所的治安打击组民警每月刑事拘留指标两名。就当一名对象送一次看守所，那么陈书一个月也就送两次。 看守所民警十天值一次班，程冕一个月会有三天在收押大厅待着。 一来一去，这俩老同学能撞到一起的时间确实不多。 习惯了程冕见面就哈哈大笑的陈书，也是不以为意，轻轻地拍了两下对方的小臂：“是我的问题。所里再忙，也得抽时间和兄弟们偶尔聚聚。” 程冕点点头：“是这个理。” 两人边聊着边进了大厅，陈书将材料交给一起过来的朱超然，叮嘱了几句。 进所的相关程序朱超然也是熟得很，没有碍着这俩同学叙旧，自个儿带着三名犯罪嫌疑人排着队开始办理手续。 程冕拉着陈书说着看守所内的趣事，陈书也听得有趣，只是点头没有打断。两人时而埋头大笑，时而又同时紧缩眉头。 一旁的人远远地看着都觉得这穿着同样警服，佩戴一样警衔的俩人真是绝配。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第八十八章 案件结束 黄昏，看守所收押大厅。 陈书和程冕聊得尽兴，这边收押的事情也是办得顺利。 陈书即将离开之时，程冕靠近身来贴上耳朵悄悄说道：“明天晚上我请客，你必须得过来。” 陈书眨巴眨巴了眼睛，心里想起了明晚和黄思茜的聚餐，面露难色：“什么事情？就你这‘蹭饭王’会请客？” 程冕双手并在身前磨蹭了几下，才施施然地说道：“兄弟我下周去市局法制了，想请兄弟你吃顿饭。” 体制内的潜规则，事无绝对。也就是事情没有真的施行，也就是程冕没有真正地调到市局法制支队，其实他是不应该对别人吐露这件事情的。 只不过他和陈书的关系太好，平时两人也不常见，乍一碰到，心里高兴就说了出来。 程冕豪爽不墨迹，从大学开始就以仗义出名，到了毕业参加工作分配到看守所，也是将这性格带到了工作中。 可人无完人，他也有个小缺点，那就是天生喜欢蹭饭。 大家问他为什么，他也说不出来，许是天性使然。不过大家伙玩得开心，谁也没将这个当回事。 所以这次程冕表示要请同学吃饭，陈书有些惊讶，也有些开心。 毕竟程冕从看守所调往市局法制支队，虽然同样是民警，但其实还是高升。于情于理，陈书都难以拒绝。 只不过，恰恰黄思茜的邀请正好挡在了这一天。 陈书捏了捏眉心，本想拒绝，突然想到程冕几年前也是过了司法考试，并且接下来要调往市局法制支队，应该可以指点一番初入社会，什么都不懂的黄思茜。 于是在鬼使神差之下，他便答应了下来，不过提出来明晚由自己来安排。 ‘蹭饭王’程冕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陈书坐在朱超然驾驶的桑塔纳车里，手里拿着亮着屏幕的手机，思绪却不在手机上。 看着车窗外紧挨着看守所收押大厅的一排讯问室，他想起了十年前警院放暑假，他到东州开元区刑大执行暑假实习任务时被带到这儿，配合刑警们一起进行“特审”的事情。 那时候的讯问已经有了严格的规定，排在第一的就是不能动武，这是红线，绝对不能碰。 “特审”的全称就是特殊审查。特殊在哪里？就是民警在二十四小时的监控之下，除了动用武力以外，可以任用任何手段进行讯问。 不过一直在执法第一线游荡的老刑警们自然有很多种办法绕过去。 那是一起杀人案，至于案情什么的，当时还是作为工具人登场的陈书没有资格翻看。不过他当时在意的不是这起杀人案件，而是坐在他眼前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合眼的犯罪嫌疑人。 那时候的公安工作还是崇尚“口供至上”的侦查理念，什么“零口供定罪”、“毒树之果”都还停留在纸面上。 过了这么多年，当时所发生的大部分事物，陈书已然选择性地遗忘，不过当时那名嫌疑人的平静至深的眼神，至今还存留在脑海里。 警车驶出看守所大门，坐在副驾驶座的陈书喃喃自语道： “心不能软，手不能狠，用嘴审案子，用心救他们。” 他一直相信大部分人都能救，但某些人，真的还有救的必要吗？ 公园路，中山派出所 回到所里已经是下午五点多，距离食堂晚饭饭点堪堪过了二三分钟，朱超然停好车，嚎叫着就撒腿奔向了办公楼后面的单位食堂。 其疯狂之程度，不知道的人看到他这状态，绝对会以为是家庭突变 在车上和王崇明联系好的陈书信步走到二楼治安办公室。 王崇明坐在沙发上，拿着水杯悠悠地喝了一口：“这两天倒真的是辛苦你了。昨天那场景，我差点就想跑到局里再申请延长二十四小时呢。” 一般来说，公安对于嫌疑人的传唤时间不能超过二十四小时，但是对于一些案情复杂的，派出所办案民警可以向公安分局申请再延长二十四小时。 简单来说，就是办案民警最长可以把人留置在所里四十八小时。 不过作为基层执法单位的派出所的可悲之处就在这里。兴许民警可以再延长二十四小时，但是万一在这延长的时间段里，辖区内又爆发了重大案情怎么办？谁去处置？ 所以，办案民警在实际执行中，绝对是分秒必争。宁愿自己熬个一宿，也要把案子在第一个时间点内把程序走完。 陈书将手头的材料放到王崇明身前的茶几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这么多人的案子，总算是结了一个段落了。对了王哥，上午去分局法制那审批，临走的时候李老师要我们在最后放人的时候再梳理下案卷。我估计这里面应该还留着一些小问题。” 他没有提当时李老师是指明要王崇明梳理案卷，只是归到“我们”身上。 王崇明是主办民警，这是他份内之事，大家都明白。不过陈书不能提，他提了就显得是在推卸责任。 王崇明伸手一把拿过案卷，站起身来爽朗地笑道：“这些往后的事情就都交给我了。这两天估计你也是没合过眼，赶紧回去睡觉。” 陈书点了点，默认了。不过他还剩最后一件事情要收尾。 作为线人的郑天佑，临走前还得给他在送一点不值钱的“江湖”面子。 中山派出所大门口台阶 陈书和实习警察徐磊站在台阶上，将郑天佑、王红一等四人送出所外。 四人边倒着走边恭敬感谢。 特别是郑天佑，嘴里是满是“多亏了领导！这可是欠了大大的人情！” 他依旧记得陈书先前在二楼治安办公室内对他说的几句话。 今日原本参与赌博的二十几人都因为看在他的面子上，所以将原本的行政拘留变为罚款伍佰元了事。 最后一帮人在留置室给《行政处罚决定书》签字的时候，他也将这回事的影响力用到了极致。 想必往后在这一亩三分地，他郑天佑郑胖子的名声又能响上几分。 两拨人即将分别的时候，原本安静站在郑天佑身后的王红一突然跃上几步跳到了陈书身前，“噗通”一声直直跪了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傻了眼。 第八十九章 人生大事 陈书从警多年，别说跪地，就是四肢直接趴在他面前也是没少见过。 放在平时，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有群众如果跪在陈书面前。他的第一反应必是立马上前扶起，如果扶不动，那备用计划就是自己直接跪在群众对面，两两相对。 可笑吗？不可笑。 可悲吗？不可悲。 这就是华国的警察。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往后还得再加上一个，跪你相向而跪之人。 不过此刻在中山派出所门口，那位朝着警察跪下的人，在陈书的心里，已经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群众了。 他稍稍愣了一下，侧过身子站远了一些。 此时的王红一却是没再继续逼着，不过她的表情有些怪异。 她睁大了自己布满血丝的双眼，跪在地上，斜着眼神朝上瞥视着中山派出所大门，咬牙切齿：“他们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啊不能放他们出来，真的不能放他们出来我就是死也要和他们死在一起！” 王红一前面还只是在轻声轻语，最后一句话却是陡然强了声响，生生从喉咙里喊了出来！ 她的神色，反倒似从地狱挣扎爬将出来索命的恶鬼。 陈书朝还傻傻愣在王红一身后的郑天佑使了个眼神。 久经人事的郑天佑反应也是极快，连忙催促身旁的陈孟克、王博科两人赶紧上去将王红一拉走。 他自己也是扑上前来挡在陈书身前，隔断他和王红一两人面对面的联系，避免被其他有心人拍录下不妥的，容易引起误会的视频或照片。 被两人拉扯着直往后退的王红一却是不管不顾地大声呼喊着： “警官啊警官！那些开赌场的都是死了爹妈的！他们都是杀人犯啊！我有证据，我有证据啊！我要报警！我要报警！我呜呜我要报仇啊” 陈孟克、王博科两人见拖得有些慢，也是干脆，直接一左一右架起王红一就往远处跑去。 想必应对经验丰富的王红一弟弟---王博科，甚至边跑边抽出一只手来往他姐的嘴巴里生生硬堵了下去。 郑天佑跟着快步走到三人跟前，跺着脚大声喝道：“表姐，你说什么呢！赶紧回家！你们两个赶紧把她回去！” 一眨眼的工夫，中山所门口就恢复了平静。 刚从学校出来实习没多久的徐磊哪见过这等场面，站在陈书身后恍惚道：“师兄，刚才那女的嘴里说的是‘杀人犯’？” 旋即一个激灵，他指着被王红一被拖走的方向，激动万分：“师兄！杀人案！杀人案啊！” 傍晚的路灯灯光映照之下，陈书粗犷的国字脸冷峻而严肃：“你在心里仔细想一想。” 徐磊低下了头。他有些不解，不过陈书这些时日积累的威信还是让他不得不沉下心神开始琢磨起来。 许是担心自家表姐的影响不好，刚刚从中山所重获自由的郑天佑又拖着胖乎乎的庞大身躯，气喘吁吁地跑回所门口。 他站在陈书身边，扶着自己膝盖，踹着气说不出话来。 陈书从口袋里掏出利群，抬起左肘碰了一下低头沉思的徐磊，将烟递了过去。 等郑天佑稍稍缓过气来，他也飞了一根烟。 三人杵在门口许久，烟雾缭绕。 “老郑，你说说，那些把家庭都赌进去的人是什么样子的？”陈书吐了一圈烟，徐徐升腾起来。 年轻的徐磊有些好奇，停下了口中的香烟，转头望了过去。他知道这是陈书故意提出来的。 郑天佑收起惯常的谄笑，眯起眼睛细细回忆起来。许久，才不紧不慢地说道： “他们，已经算不上人了。” 送走郑天佑，除了王崇明答应的一个刑拘指标，这次的开设赌场案已经确确实实的和陈书没了关系。 案子后期的案卷梳理和逮捕程序案按规矩皆由主办民警王崇明负责。 三名已经刑拘的犯罪嫌疑人，再加上一名在逃的“望风”人员。这个工作量，王崇明基本上可以忙上一个星期了。 回所的时候，陈书看徐磊还在纠结黄红一的事情，就将他带到办公室开导了几句，然后将黄红一的身份信息和家庭地址给了他，允许其在休息好以后可以继续前往进行调查。 看着同样熬了一宿的徐磊兴高采烈、精气十足地离去，虽然陈书知道这是无用之功，不过打心里也是高兴的。 毕竟，咱警察队伍又多了一名身体倍儿棒，态度亦认真负责的好同志。 基层警察工作，自身体质和工作态度，缺一不可。 这是共识。 忙碌了两天，原本熙熙攘攘的二楼治安办公室终于也是安静了下来。 脚不沾地跑了两天的陈书，全身放松地坐在了自己特意买的人体工学椅子上，泡上一杯雀巢胶囊咖啡，开始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 当初他初遇黄思茜的时候，就彻底沦陷于她那一双大眼睛。甚至于初次见面的时候，连他们孩子的姓名都已想好。 男孩叫陈天睿，女孩叫陈思舒！ 先前黄思茜约了他和朱超然明晚由她请客庆祝其法考过了主观题。 虽然直到现在陈书都没有收到她发过来的预订吃饭的地方，不过他如果突兀地将程冕带去，还是有一些不礼貌的。 他想了想，编了一条微信发过去： “小茜，我一兄弟升官，也定了明晚开庆功宴，正好和咱们撞在了一起。他就一个人，你看能不能和我们一起聚，到时候也热闹一些。” 程冕虽然还是以“科员”身份从看守所平调到市局法制支队，职位依旧是民警。不过大家心底里都是默认他这是升官。 从基层一步到位进到市局法制支队，这个节奏，是超过一些在基层提拔副股的人了。 这次黄思茜回得很快，几秒钟就回复了过来，不过信息量没了以往那么多。 办案极为注重细节的陈书，此刻却并无发现异样。 “好的，书哥。都听你安排。” 其实他更希望明晚聚会的人能少一些，越少越好。 不过一个是自己多年的好兄弟，这次调任他也着实不忍拂了“蹭饭王”难得请客的好心情，而另一个女性朋友接下来要从事的工作还真需要他兄弟指点几句。 算了，我自己受点苦好了，大家开心就好。到时候结束的时候我再提前去买个单。 他在“美团”中订了一家专门吃东州本地海鲜菜的店子，将预订信息群发给众人。 放下手机，心里颇有些期待。 第九十章 有缘人儿 翌日，下午四时，解放街，蝉云商厦。 虽然连续奋战了两天，不过在家里经过近二十小时的酣睡，陈书已然恢复了过来。 他坐在餐桌旁，喝着刚泡的牛奶，看着手机里朱超然的微信回复，心里有些诧异。 昨晚定下聚餐的餐馆以后，他喊上朱超然约定两人今天下午一起出发，没想到原本答应得极为自然的朱超然在今早上突然发了一条微信，表示下午有事，晚上会自己过去餐馆，就不过来和他搭伙了。 陈书琢磨了许久也不得要领。不过迟些两人就能见面，也就没太在意。 一想到晚上的聚餐，他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样甜。这一刻，他忘记了颠三倒四的警察工作、忘记了张牙舞爪的打架斗殴、忘记了七嘴八舌的争吵纠纷，心里只剩下那一双大大的眼睛。 一双醉人的大眼睛。 他一会儿看看手机上的时间，一会儿看看放在桌上自己在警院的毕业旅行时收获的蜜蜡手串，心里有些期待。 在警院读书的学警们早就知道公安工作的不易。知道只要正式踏入工作，这往后的长假，铁定就是没了。 所以大部分学警都会在毕业时，趁着分配单位以前，策划一场耗时长久的长途跋涉，作为自己接下来二十来年对于长途旅行的唯一念想。 陈书用时一个月，前往xz岭自驾游。 在他游览的众多寺庙中，一个极为不起眼，窗户皆被黄色薄布遮挡住的小房间，让他印象深刻。 当时一名身前放着几串五颜六色手串的喇嘛坐在椅子上正闭眼轻声地念着经，恍而不顾陆陆续续从他身前经过的游客。 陈书前面的几批游客走马观花的在那喇嘛面前经过，大家互不干扰，各自干着自己的事情。 陈书经过时，注意力集中在封闭窗户的黄色薄布上，心里为此还在打着几个问号。 只不过天生敏感的他在擦身的那一刹那，心有所意地往喇嘛坐的位置瞥了一眼。 微微睁眼的喇嘛正笑眯眯地看着陈书！ 陈书停下脚步，有些好奇的回看向对方。 喇嘛充满笑意地和他对视，将挂着佛珠的右手，手心侧向上稍稍拂过身前的几串珠子。 轻声说了一句话或，几个字？ 陈书没听清，也没听懂。只是隐隐约约知道对方是想让他挑上一串珠子。 那时候他年轻，也不知道珠子的品种，左右看了几下，不客气地就挑了一串舒服的黄色手串，串成的珠子大概在十毫米左右。 陈书低头拿在手上掂量了几下，很是满意，笑着开口询问价格。 抬眼看去的时候，喇嘛却又重新收回了挂着佛转的右手，闭上眼睛继续自顾地念诵着经文。 当时正直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上封着的黄布，懒懒散散地撒入这个小房间。 伴随着喇嘛轻诵着的温暖声音。 陈书挠了挠头皮，心里也是不愿打破这意景，无奈之下掏出钱包，琢磨了许久，终是抽出三张大红纸放在了桌上。 喇嘛还是闭着眼睛。 踏出殿外的时候，陈书回头望去，香烟缭绕的寺庙和来时并无不同。 只不过此刻的心头忽的多了几个字。 送于有缘人。 晚上，龙汇路，益盏坊一包厢内。 两名年轻男女安静地相对而坐，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 “哗！” 巨大的开门声冲入两人耳朵，随之一名高大魁梧、皮肤略黑的年轻男子一大步踏入包厢内却又顿住，有些惊讶地注视着在房内坐着的两人。 过了几秒，他本已咧开的嘴角终是没有绷住，几声大笑灌满了这个小小的包厢。 “哈哈！哈哈！陈书，你终于肯带女朋友出来见我啦！” 声音喜悦而自然，坚决而笃定。 但是这一声下来，两名坐着的人儿反应却是有趣。 “程冕！” 陈书本想解释，不过他心中属实有意，也想借别人之口顺水推舟，原本抬起的手臂又缓缓落了下来。 反观坐在陈书对面的年轻女子，正是此次最先组局的黄思茜。兴许是程冕话里的词不达意，产生了些许的误会。 她起先是睁大眼睛盯上了陈书，以为他是有女朋友的人。可是后来眼见他默认了程冕的话，对着她笑笑不说话。 再审视自己现场唯一女性的身份，陈书心中的意思，她是明白了个通透。 顿时羞红了脸，重新低了下脖颈。 程冕凑到陈书身边坐了下来，推了推他：“赶紧坐那边去。下次你们自己出来再对着坐。” 陈书心里是一百个乐意坐过去，不过初恋尚在的他还是有些犹豫，屁股是不动声色地抬了起来，却又不敢移过去。 他的犹豫却让黄思茜落了个惶窘的境地。 房间内尴尬的气氛悄悄弥漫。 “哗啦！” 包厢房门被打开，又有一对男女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胖子？”陈书惊道。 “小敏姐？”黄思茜讶道。 进门的两人虽在推搡，但显而易见的亲密小动作却也是明晃晃地在向坐着的陈书等三人昭示着他们俩不同一般的关系。 朱超然“啪”的一下拍掉小敏还拽拉着他衣袖的小手，不好意思地说道：“书哥，冕哥。嘿嘿。” 小敏姐倒是极为冷静地双手往后束起自己方才因两人打闹而松散了的长发。 “哼。” 陈书想起了前段时间，朱超然老喜欢下班后穿起一条明显与他体型极为不符的紧身长裤。 他举起手指，正想质问的时候。 形单影只的程冕一口饮尽面前的茶水，“咣当”一下把杯子砸在桌上。 “怎么了！你们就光顾打情骂俏，还吃不吃饭！” 醋味极重！ 陈书脑海灵光一闪，站起身来一一收起桌子上的茶杯，喊来服务员：“上酒，上酒！海鲜配啤酒，这辈子不用愁！” 程冕好酒好海鲜。昨天陈书定下在这有名的海鲜楼聚餐，大半也都顾着他的胃口。 果然，程冕一听此言，立马忘记了先前被砸狗粮的事儿，顿时咧开大嘴巴：“哈哈，对对对。喝酒，喝酒！陈书你点菜了没？赶紧上菜。” 旋即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临结束的时候，陈书借着酒意，将自己小心保管了多年的蜜蜡手串悄悄塞进黄思茜的小手窝里。 真暖，真软，真香 嗯，送于与我的有缘人。 第九十一章 老师到访 愉快的周末结束。 早上上班，陈书和朱超然去中山所附近不远的兰州拉面吃了牛肉面。 他们吃完面买完单临出门的时候，老板马保子提着一大袋子的牛肉跑了出来拦住二人。 陈书有些好奇的看着他：“马师傅，你这是？” 马保子提起袋子在两人面前晃了几下。袋子不大，但里面的牛肉却是明显至极。 “陈警官，老家寄过来的牛肉，绝对正宗！你拿回去尝一下味道！”马保子的眼里满是自豪，喷出的唾沫都比平时多了三两。 朱超然一抹脸盘，两眼发光的盯着袋子：“马保子，这多少钱？我买一点回去送我爸妈。” 马保子满脸不屑：“多少钱我都不卖！” 转头又笑眯眯地和陈书说道：“陈警官，你拿着。你拿回去吃！不好吃你回头过来扇我二耳光！” 朱超然眼见又是一出警民鱼水情深的戏，哼了哼鼻子转身先出了门：“敢情我就不是警察了！” 马保子看着朱超然离去的背影，笑嘻嘻地从手中的那个大袋子里抽出三个小袋子：“陈警官，怕你一个袋子装不下，给你分了三份。” 马保子这手倒是有心了，嘴上虽然不提，陈书心里却是拎得门清。陈书、李朝阳、朱超然三人三份。 前些年，他们刚从老家过来东州开店讨生活，开店的时候把一些杂物往外摆着。就这一点事情和城管闹过几次矛盾。 闹得大了，还是路人报的警。 陈书过来几次帮着说了几回话，虽然最后还是被清理了干净，但这事还是被马保子一直记在了心上，总觉得自己欠着几分人情。 陈书双手用力把大袋子推回到马保子怀里，：“马师傅，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可就不地道了。怎么，平时你店里做生意用的牛肉都不正宗了？” 趁着马保子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时，陈书快步走到马路上，回头笑着说道：“下次再这样，我可就不敢来了。” 两人回到中山所，刚进院子，就被教导员曾宏叫住了：“小书，过来一下！” 朱超然胖舌头一吐，不管不顾地摆着肥腰继续往办公楼后的食堂走了过去。 陈书小跑过来问道：“曾教，什么事？” 曾宏摊摊手：“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走，我们一起上楼。好几天没见了，咱们好好唠唠。” 曾教是中山所的正职教导员，平时分局的诸多会议都需要他出席。特别是近期华国在国内公安部门大力推行的教育整风行动，真正是吹到了地方的每个小角落里。 说完，当先一步背着手就往楼里走去。 陈书心里还惦记着这个月的几个行政拘留指标，想早点完成任务好抽出时间指点一下黄思茜的社会实践经验。不然就她那单纯白纸的性格，出门就是左拐，左拐再左拐。 不过曾宏毕竟还是中山所唯二的正职领导，这点面子必须是要给的。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办公楼三楼的教导员办公室，按老规矩在茶桌上分主次坐好。 曾宏弯下身子，在茶桌下磨蹭半天，掏出一杯子轻轻地放在桌上。 陈书安静端正坐好准备喝茶，结果这才注意到曾宏放在他面前的竟是一罐冰可乐。 “曾教？”陈书毫不客气地指了指眼前的可乐，“这货喝着多不健康啊。今儿没茶了？” 曾宏险些被气晕：“请你喝饮料你还挑剔上了？”眼睛一瞪，“没了！喝了我这几年的茶，怎么就没见你亲手送上来一点？” 陈书脖颈一缩，顺手拿起桌上的冰可乐“啪！”一下打开，抿了一口，笑嘻嘻地回道：“这不，还是习惯喝这玩意！” 曾宏摆了摆手：“烧水的坏了，新买的还在路上。今天是特殊情况，这玩意还是尽量少喝。” 陈书心里想着这应是天下所有教导员的天赋技能，自己送出手的饮料还能教育、批评一番。 面上却是正襟危坐，连连点头称是。 闲话说得差不多了，曾宏进入正题，问道：“警院学生工作处处长的林达开，你认识？” 陈书表面风平浪静，点点头平静说道：“那必须认识的啊。” 内心风起云涌：记得十年前还是老师，灰色警衔！现在竟然转行政了，还是处长！ 看着曾宏舒缓下来的表情，陈书补充了一句：“但他不一定认识我。” 曾宏一愣，笑骂道：“油嘴滑舌。” 陈书耸了耸肩，心里想着咱所人也不多，近二百个警察你都认识？报的出名字？再一想警院每一届都有六七百名学生，这十年流水过来，刚才自己用“不一定”是不是草率了。 这是肯定不认识的节奏啊！ 曾宏给自己开了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林达开下午一点的动车到东州，局里安排你和另一个民警去接待。” 这位林达开是省警院的骨干，几项警务技能拿过全国第一，到手的奖章拿到手软。 十年前陈书尚在警院读书的时候，他负责的是整个警院学生的警体项目和反恐区队专业课程教学。 出于教学和实战相结合的目的，带完陈书这一届，他主动请缨就任维和警队队长前往国外危险区域执行维和任务。 这可是绝对的大牛。他过来干嘛？警院的东州毕业生每年都是一大堆，今天要我去接待？ 陈书心里有点紧张的打了好几个问号。 曾宏笑着说道：“上次兰博基尼绑架案的相关资料传到厅里被他翻阅到。他这次来主要就是调研这个案子，据说是准备把它纳入实战案列教材里向全国警校进行推广！” 陈书瞥了瞥嘴，这个“据说”很没有说服力。不过人，应该确实会过来的。照道理，地方公安局也要派人接待。 “还有谁？不会是刑大的李梦？”他心里清楚，这么一位大人物到访，肯定轮不到他一个派出所小民警的头上。 “对了，老同学，就是我。” 办公室门“咚”一声被从外面打开，一名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身穿99式常服信步而入。 衬衫领口处的领带扣得死紧，皮鞋擦得铮亮。 第九十二章 遇到旧人 东州市公安局最年轻正股级、正明区分局刑大副大队长，陈书的省警院同批同学李梦笑盈盈地推门走进了屋里。 他快步走到茶桌旁坐了下来：“曾教。” 曾宏点点头，弯下腰从茶桌下面又掏出一罐可乐放到桌上：“李大，烧水的壶坏了，今天将就一下。” 李梦瞥一眼陈书面前已经打开的可乐，笑道：“没事，我们坐坐就走。” 我们？ 陈书转头看了下门外没发现其他人。 曾宏说：“早上局里的罗主任和我通了一个电话。这次警院的林处长过来，本来应该是市局安排对应级别的领导过来全程陪同。 可是林处长来以前明确表态不要搞得太麻烦，指定由熟悉绑架案的民警过来帮他开开车，带带路就行。 正好，你俩既是警院毕业的，又是参与过这个绑架案，所以局里就指派了你们二人前往接待。 当初这个案子李大也是带队处置案件的领导之一，你们两个又是同学，配合起来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所以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曾宏喝了一口水：“李大，你这边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李梦摆了摆手：“曾教，我来之前该说的都已经在电话里和你说了。现在时间差不多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哦哦，原来曾教知道李梦要过来……陈书不动声色地喝了口可乐。 曾宏朝着陈书点点头，拿起茶台上的抹布擦起了茶桌。 陈书站起来跟着李梦走了出去，临关门的时候发现茶桌上的透明烧水壶里的水滚了起来！ 壶里的水平面冒起了泡泡！ 这水壶不是坏了吗？ 门都还没关上就煮了起来，也太明显了？ 怎么说也得等我们走了再 他看了眼前面走得飞快的李梦：这两人不会有什么误会？ “李梦，你先去二楼治安办公室那等我一下，我去宿舍换一下警服。” 陈书回到宿舍，回忆了一下适才李梦穿的常服，觉得有些别扭，那锁紧的领带活像吊着脖子让人透不过气来。 李梦既是局里的明星副大队长，以前在警院也是区队长，这次合该还是由着他出面，自己开开车跑跑腿就好了。 陈书还是像往常一样拿出一套新洗的执勤服穿了起来，原本打算换一双今年新到的警用皮鞋，想想还是放回了鞋柜。 老鞋子穿着合脚，舒服。 出门前，他习惯性地走到警容镜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和袖口。 上午十一点，李梦驾驶着局里的一辆黑色帕萨特“9a”轿车载着陈书直奔东州市动车南站。 李梦右手靠在方向盘的正上方，瞥了眼陈书的警服：“省警院的林处长过来，局里指定由我们负责接待。这样的情况你还穿执勤服，会不会不太稳当？” “得了。这活你不是最喜欢干了么。到时候我来开车，你就坐后面好好陪着就行。左右就是两天的事情，早点陪完早点回去上班。所里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 陈书有些不屑一顾，对这些业务接待、同僚互通什么的不大感冒。他心里还惦记着所里一些案件的琐碎。 李梦说教道：“你啊你，都毕业这么多年了还没看透这些？又准备躲后面了？ 林处长是正处级干部，现在因为是在学校工作所以不起眼。往后要是去了公安厅，起步就是总队长；要是下放到地方，那就是东州市公安局局长。” 李梦眼里发着光，左手抡着拳头一顿一顿地往上顶，“啪”一下撞到车顶板上而不自知。 陈书知道的李梦的脾性，人不坏，有上进心。这几年提拔上来也不单单只是会走门路，手底下也是有几个拿得出手的成绩。 放在往常，陈书也就听个响，至多配合着笑两句。不过今天毕竟是学校的老师到访，这放在几千年历史，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说法的华国，也是一件顶严肃的事情。 虽说林处长可能并不记得他俩，但陈书还是希望这次的会面能少一些官场气息，多一点师生之谊。 陈书斟酌了一下，劝道：“今天见面，你还是少报一些期望。我们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就行了。” 李梦笑道：“陈书，这些话也就是看在咱们这么多年的老同学份上，我才和你讲。要是别人这会儿坐这儿，你看我会多说一个字不！”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陈书喜欢干实事是自个儿的事，不能指责李梦务虚。再说了，现如今在工作上，李梦却是实打实的正股级干部，他反而还是犄角旮旯的小民警，这个，是事实。 大家都是成年人，点到为止。 下午一点，东州市动车南站，站台。 动车准时到点，车停稳以后，一个穿着警服，体型挺拔，陈书和李梦都很熟悉的身影下了动车。 陈书和李梦两人迎了上去。李梦快走几步在前，陈书正常走路在后。 “林处长！”李梦远远的高声喊道，边走边往前伸出双手作握手状。 “林老师。”陈书走到近前方才打了一声招呼。 下车之人正是省警院学生处处长林达开林处长，跟着他下车的还有一位年轻的男警官。 林达开是一位话不多的人，下车之后朝着向他奔来的两人也是笑着没说话。 李梦上前一步双手紧紧握住林达开：“林处长，欢迎欢迎啊！我是咱学校07届刑侦的李梦。” 林达开笑着说道：“知道知道，你们局里的罗主任和我聊过你。年轻有为啊，年轻有为。” 陈书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平静地看着两人寒暄，眼角突然发现站在林达开身后的男警官正对着自己微笑点头。 “主席！” 陈书发现那警官竟是自己的区队同学，周卿虎，惊喜之下，学生时代的称呼脱口而出。 他三步并作两步绕过李梦等人走到周卿虎身旁，伸出双手紧紧握住这位在学生时代就极为照顾自己的同学的手掌，有些激动，声音也有些大：“主席，你怎么来了？过来也不和我讲一下！” 一旁，李梦苦着脸，林达开有些惊讶。 第九十三章 科员陈书 普通大学都会设有学生会，一般全称都是学生联合会、学生委员会、学生代表会等，名称很多，这里不一一讨论。 从功能上来讲，学生会大抵应该是从本校的学生中选举出来，协助学校管理学生、服务学生的一个团体组织。 警院的学生会不一样。 它的全称是“学生自管会”，顾名思义。他的功能就是只有“管理学生”这一项。 成员由各个区队的学生干部担任，区队干部由大队老师指认。在准军事化管理的警院里，权力极为重大。 在动车站，被陈书喊为“主席”的年轻男子就是与他在同一个区队就读的警院07届学生会主席，周卿虎。 他在警院毕业后留校成为行政编管理岗大队老师，警衔底色为黑色。 相对陈书激动地一声呼喊扑过来握手招呼，周卿虎倒是显得沉稳许多。 他笑着摇摇头，轻声说道：“本准备晚上偷个空去找你的，这下可好，都见着了。公事、私事两不误。” 说着，朝林达开站的位置笑着点了下头：“陈书，都过了这么多年，还喊‘主席’？老师都在，你这不是让我难堪吗。” 他态度温和，说话慢条斯理不做作，旁人听来也是极为舒服。许是久居管理岗位，隐隐约约之下，又存了一些威严。 一旁的林达开却是一点架子都没有，闻言径直走到陈书、周卿虎二人身边，大咧咧地说道：“陈书？你就是周卿虎的同学陈书？那好啊。还站着干嘛？走走走，咱们先去吃饭。今个急着过来，午饭都没吃。” 难倒两人在动车上讨论过自己？ 闻言陈书有一丝好奇对方怎会晓得自己的名字。 作为和陈书同批学生，当年亦是区队长的李梦当然认得周卿虎这位07届的学生会主席。 先前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林达开身上，有察觉到后面跟着一名警官，不过却没有仔细留神。 此刻他如梦初醒，赶忙插了一句：“对，对。局里在酒店给我们定了一桌菜，都是我们东州的特色菜。咱们等会桌上边吃边聊。” 说着走到周卿虎身旁，张嘴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被林达开无意地打断。 林达开一挥手：“去什么酒店，我们就去局里吃！你们啊，一到了地方就尽搞这些虚的！以前在学院里都白学了！” 说完，径直往车站出口走去。 李梦认真地看了一眼跟着往外走去的陈书背影。 回去的路上，陈书驾驶车辆，林达开和周卿虎坐在后排位置，李梦则坐在副驾驶座上向新到的两人介绍着东州市的风土人情。 过了半个小时，他们就到了东州市公安局。在市局常务副局长张局和政治部罗主任的招待下，众人一起在市局食堂的一个小包厢里吃了顿饭。 这里比较有趣的就是，往年东州市公安局的食堂都是外包给社会上的物业公司，由他们负责整个食堂的运作，包括日常管理、采购、烹饪等。局里只负责派人监督。 公安局是个大局，人多，事情也多，众口难调。在全局的微信群里总有人比划着食堂工作，这么多年也没安生过几次。物业公司本着服务的态度，也只是唯唯诺诺地应付着。 前两年边防改革，市局进来了一批边防军人。这批人都被改编为公安局的民警或者事业编制的辅警，其中就有一个炊事班。 这边专业对口，人家也喜欢食堂的工作。局里就将原先食堂里的物业公司给撤掉了，换上这批新来的自家警察们。 他们也是干得尽职。几天工夫就将一个大局的食堂安排的妥妥当当。大家伙儿见是自家同事在卖力地干着，基本上也都不会挑刺。 不过就有那么几个唠唠叨叨的人，某个时间挑了些毛病又在群里嚷嚷。结果这批新转来的警察可不给他们端着。群里直接开骂怼了回去，下班的时候还拿着锅碗瓢盆站着一楼大厅候着。 这事儿一出，虽然最后还是局领导出面，两边各打三十大板方才安抚下来。不过历年来吵扰的食堂却是自此安生了下来。 这边众人围坐在食堂小包厢内的一张大圆桌上，一顿东州本地的海鲜特色菜吃得是宾主尽欢。 桌上坐的都是领导，独独就陈书一个科员。他挑了个挨着门边上菜的位置坐下，闷头只顾吃菜。 中午吃完饭，市局几位领导告辞离开之后，就由李梦带着众人前往刑侦支队的会议室。 林达开这次虽然只过来两个人，但是市局领导本着互相交流学习的想法，也是对省警院领导莅临的重视，特地安排了市局刑侦支队以及下属分局相关办案单位一起在刑支的会议室里举办了两场学习讨论会。 在会议室里，李梦站在台前，意气风发地向台下的诸位同僚讲解着绑架案的来龙去脉。 一阵阵此起彼伏的鼓掌声飘荡在会议室里。 林达开和周卿虎被众人如众星拱月般围坐在中间。林达开认真的听记李梦的讲解，偶尔还会提出一些疑问和自己的看法。 周卿虎基本上就是前后、左右的和坐在他附近的警察聊着天，至于说的是什么，远远坐在会议室门边的陈书也听不到。 不过看那架势，气氛是极为融洽的。 这一天作陪下来，陈书竟觉得比在派出所工作还要累些。累是累，收获也是巨大。兰博基尼绑架案的很多细节，连陈书也是第一次知道。 并且一些刑侦的最新侦查手段和技术方法也让他受益匪浅，跃跃欲试地想尽快试用到自己所里的案件。 学习研讨会结束后已是晚上七点多。 林达开拒绝了市局领导去食堂小包厢的邀约，而是带着周卿虎和陈书，三个人一起在食堂大厅里吃了个饭。 李梦本想跟着，却被周卿虎从旁拦了下来。 陈书有些意想不到，自己一个普通的派出所小民警怎么会让林达开如此对待。并且他确信，下午在动车站接对方的时候，林达开也没有认出他这个十年前的学生。 不过这也正常，本来陈书就带着开车、带路的打算走个过场。等他们走了就赶紧回所里办案，也没有其他什么特别的想法。 吃饭的时候，由周卿虎引导着话题，三人没谈工作，基本上聊的都是十年前他们的警院旧事和这几年警院发生的新鲜、有趣的事儿。 临走前，林达开问了一个让陈书震惊的问题：“陈书，你愿意来警院吗？” 第九十四章 有了决定 东海警察学院始建于1949年，是华国内成立最早的几所省级专业公安院校之一。目前也是东海省唯一一所培养公安高等应用人才、实行警务化管理的全日制本科院校。 从实际来讲，警院每一届的毕业生，只要稍微有点实力都会卯足劲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想要留校。 根本原因就在于警院是正厅级单位，正处级以前基本上是到点就升，事情相对基层单位那是天与地的差别。 民警到了一定的级别，如果和领导关系融洽，同意给放到地方上来，那坐的都是辅政一方的大佬位。 反观陈书，自警院毕业以后干了七年的基层警察，连续三年拿了优秀公务员，再加上两个三等功和一个市局级的“办案能手”，这成绩不可谓不优秀。 结果到现在还是科员。想往上升，还得跨过副股和正股一小一大两个门槛，才能瞧见副科的车牌。 哪能和警院三年直升副科来得舒爽。副股？正股？抱歉，没听说过！ 所以，乍听林达开的邀约，陈书脑里一炸，几年基层执法搏出来的沉稳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下意识地想立马答应下来，甚至于马上提上行李就跟着林达开和周卿虎前往省城警院。 可是忽然之间想起昨晚他将蜜蜡手串塞进黄思茜手里时，她的低语。 “书哥，我爸妈不想我找个外地的。” 他当场就换上东州本地话，还逗笑了几句，信誓旦旦地表明自己纯种东州本地人的身份，以后也会在这儿一直守护下去。 那一刻，两人都笑开了花儿。 林达开看他没说话，抬手看了时间，笑道：“你回去再考虑一晚上，等明天下午送我们去动车站的时候再告诉我你的选择。” 陈书木然地点点头。 林达开拿起桌上的快餐盘就离开了。 坐在一旁的周卿虎等林达开走远一些才说道：“老师说的事情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有什么顾虑或者问题可以电话联系我。” 陈书呆怔地点点头。 周卿虎微微一笑，探过身来拍了拍陈书的肩膀，拿起快餐盘快步往林达开追去。 陈书摸着尚有余热的碗，忽然想起来一些往事。 读中学的时候，父母给他订了牛奶，装在玻璃瓶里的那种，每天早上送到家门口还是热的。 陈书自己不喝，揣兜里送给女神喝。他原以为这就是爱情，长大后发现那女孩嘴里有了别人的特仑苏。 他才发现自己其实是一只舔狗。 自此，没有谈过恋爱。 晚上回到家里，陈书给自己泡了一杯雀巢胶囊咖啡，坐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慢慢抿着。 期间李梦打来电话，起先聊着有的没的事情，后面也是小心翼翼地探问几人在食堂的情况。 陈书心不在焉，几句话打发掉了李梦。李梦有些恼怒的挂掉电话，不过他并不在乎。 似乎，自参加工作以来，他就没特别在乎过什么东西。 如果当时林达开邀约的是李梦，想必那家伙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陈书将挂掉的手机扔到一旁的长条沙发上。 他板着手指头一条一条地梳理着前往警院的好处： 如果跟着去警院，首先就排除掉做教研工作，因为自己本身从来就没有教书育人的想法，也没有这个办事。过去了，应是跟当初留校的周卿虎一样，从中队长做起，也就是最底层的行政管理岗开始。 虽说警院工作比较单调，但是作为非办案的教学单位，朝九晚五的工时和每周两天的休息是无数在基层打拼的民警多少年来的奢望，再加上每年固定的寒暑假，这诱惑那是真的极大。 最为压轴的就是前途，省警院作为厅级单位的庞然大物，相比起小小的中山派出所，那真的没法比较。 陈书将手指头翻来覆去地板了几十回，心里还是下不了决定。他觉得去警院不是自己想要的，也不是自己擅长的。 他起身又去隔壁的长条沙发上拿回手机，拨给了曾宏。 虽说体制内的潜规则就是事关自己的前途命运，不应和单位同事做哪怕一丁点的交流。 但这么多年过来，曾宏与陈书亦师亦友，两人之间的信任已是极深。 曾宏接通了电话，在听完陈书的诉说后，故作轻松地说道：“傻子都知道去省里。” 陈书沉默着没有回应。 过了许久，曾宏似乎回忆起了过去：“不过每次你过来和我聊案件的时候，对了，还有收到老百姓送来锦旗的时候，你的眼睛亮得很。” 放下电话，陈书再次陷入了沉默。他有些苦恼，泄愤般将手机又甩到了长条沙发上。 以往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果决的男人，这次怎么如此腻歪？ 办案？ 办案！ 又不是说去了警院就回不来了！ 提个干，镀个金不就又回来了么！ 搁以前还嬉笑李梦是官迷，临到头了，自己还不是五十步笑百步！ 他反复板、弯着手指头，心里陆陆续续地给自己衬垫一些借口。 要不打个电话给老大哥周卿虎？他在警院多年，看得肯定更加通透。 陈书心里闪过一个想法。 “叮铃铃！叮铃铃！” 被陈书甩在长条沙发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心里烦躁着，有些不想去接电话，准备坐等手机自己消停下来。 可是这么多年的警察习惯和纪律又让他不得不挪过去拿起手机。 警察的手机必须保证二十四小时开机。假如有游泳或者上飞机这类不得不关机的情况，那也必须提前报备。这是规章条例，不是口头上说说。 陈书拿过手机扫了一眼屏幕。 黄思茜！ 他接起电话，不由自主开开心心地道了一声好。 从手机里传出来黄思茜说话的声音，像百雀羚鸟般婉转清脆。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陈书却一把忘记了先前烦恼着的事情。 两人一点一滴地聊着工作、生活上的琐事，既有黄思茜对自己未来律师工作的憧憬，也有陈书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他们俩约好了周末一起去野营，叫上程冕、朱超然和小敏姐。 过了许久，陈书挂上电话将手机放在茶几上，看了一眼挂在窗边的锦旗。那是陈书参加工作后第一次收到老百姓的道谢。 已不需要再打电话给周卿虎了。 他几步走到落地窗前，望着屋外稀稀落落的雨滴，心里有了决定。 第九十五章 有点儿戏 翌日清晨，雨过天晴，阳光明媚。 陈书按照上班时间到了市局刑侦支队的会议室。 早上的学习讨论会还没有开始，不过会议室里济济一堂，很是热闹。 不同单位的办案民警也是借此机会互相认识、交流，大大小小的圈子一个接一个。 林达开和周卿虎却是其中最为受欢迎的一个大圈子，他俩也是应对自如，应是见惯了这等场面。 陈书依旧挑了一个门边的位置坐了下来。他今天过来一个是继续完成陪同客人的人物，下午还得送他们去动车站；另一个也确实抱了学习的态度，想见识见识刑警们的破案手段。 “啪。” 陈书左侧肩膀一沉，他抬头看去，李梦站在门边双目炯炯有神地望着会议室内林达开站的位置。 “陈书，早上怎么来得这么迟？林处长万一有什么需要的话，我们岂不是怠慢了。” 陈书点点头，同意了李梦的说法：“幸好你政治敏感性高。” 陈书感觉自己肩膀上李梦放手的位置又是一紧。 “嘿嘿，老同学，咱们处了这么久，我都不知道你这句话是夸我呢，还是弯着道道骂我。” 陈书从口袋里掏出利群，抽出一根拿给李梦：“你还有时间介意这个？” “还是你了解我。”李梦客气地推开香烟，扶了扶自己的平光眼镜，大步往林达开的位置走了过去。 陈书反手把香烟含在自己嘴里，准备把剩余的利群塞回口袋时，一只大手从身侧掠过，快速地拎走利群。 “谢了。” 陈书抬头一看，老同学市局技侦支队的陈川正依靠在门框边上，眉开眼笑地点起了烟。 “抽惯了华子，偶尔试试利群也不错。” 陈书看着没心没肺的陈川，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好了很多。他站起身来，拉着陈川往旁边挪了几步：“别堵着门了。” 陈川点上了火，满足地吸了两口，哈哈笑了起来：“没人啦，大家都进去啦。省里来了客人，谁不赶紧跑进去多认识认识啊。” 说着，还朝着李梦的方向飞了一个白眼。 陈书从陈川手里拿回剩余的利群，打趣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家里留着个煤矿等着去继承？” 陈川嘿嘿一笑，眼里露出几丝不屑：“有些人就是太执着，稍微早别人几步登了官就以为自己懂了一切。殊不知这官道首先就是做人，其次才是做事。” 陈书有些吃惊这种话怎么会从一贯吊儿郎当的陈川嘴里蹦出来。他原以为陈川是一个对当官毫不在意的人，没想到这话里话外的竟也存了几分入仕的心思。 看来这富二代不是一个空架子，底子里也是有货的人。 陈书默默地给自己点上了烟。 “你啊，就是太老实。”陈川叼着烟，斜了一眼陈书，“知道为什么李梦这次到处找关系、找门路也要接手招待这省里来的白衬衫吗？” 这话一听，陈书就笑了：“想升官嘛。不过李梦的事情我不好奇，倒是你怎么知道他这次到处找关系？” 陈川面色一僵，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却又闭口不言。 过了半分钟，他才转移话题道：“听说咱警院来的这位领导这次过来是跟省厅打了备案，准备从我们局里抽调一个民警去警院！” 陈书“哦”了一声没接下去。 “啧啧，不知道谁手段这么通天，竟能拉到这么一号人物。李梦他也不脑子放进去想想，这种级别的人员调动，怎么可能会是临时拍脑袋的决定。现在就是给他梯子去爬，他能爬得上吗？” 陈书走到一边拿了两张椅子靠墙放好，拍了拍陈川的肩膀，两人顺势坐了下来。 上午的学习讨论会开始了。 上台演讲的分别是市局刑侦支队、刑技支队、法制支队的代表民警。而后，几个分局刑大的骨干办案民警也是一一上台讲演了一番。 这次学习，让陈书大饱眼福，收获颇大。陈川则是戴上蓝牙耳机，刷起了抖音。 两人也是融洽得很。 会议结束已是上午十一点。 林达开推说下午警院里有急事，拒绝了东州市局几位领导的邀请，没有留下吃饭。 陈书早早地将接待用车---黑色帕萨特开到了一楼大厅门外。这次李梦学了乖，没有在楼上陪同客人下来，跟着陈书屁股后面一起上了车，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众人在市局办公楼一楼大门外与林达开和周卿虎两人依依惜别了许久，方才放两人上了车。 李梦跟了两天，也清楚了林达开的脾性。虽然此刻时间已近十二点，却也没再提吃午饭的事情。 他一路上准备捡着点说上什么。可每每回过头来，却是看到林达开仰靠在后排位置闭目养神，也是不敢打扰。 中午时分路上没有几辆车，一行人很快地就到了动车站。 临下车的时候，林达开睁开双眼，坐直了身，平视着陈书的位置，沉声说道：“陈书，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坐在副驾驶座的李梦，平光镜后的双眼立时映照出一凝冷然！ 周卿虎倒是显得优哉游哉，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好像这一切都不是什么事儿。他相信这世上还没有基层的警察能抵得过这诱惑，比如坐他前面的这位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副大队长。 终于到了这一刻。哎，还是有些不习惯拒绝人陈书有些紧张，咳嗽了一声，直言回绝了林达开的邀请。 在国外担任过维和队队长的林达开也是极为爽快的人，听到了陈书的回复，虽然强忍着满脸的难以置信，但也没有过多询问缘由。 抿着嘴唇点了点头，道了声“再会”就下了车。 周卿虎却是猛地扑到陈书座椅旁，无视一旁眼珠子都快掉下去的李梦，一脸震惊地喝问道：“为什么！” 一声不够，伸手抓握住陈书的右臂，追问道：“为什么！！！” 陈书挠了挠头，脸色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这陈书你是怎么想的？” 周卿虎撇了一眼语无伦次的李梦。 他下车后走到陈书门旁，打开驾驶座的车门，把陈书拉到了边上，低沉着声音再次喝问道：“为什么不过来？你是不是要提干了？” 陈书连忙摆了摆手，迟疑了一会儿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周卿虎盯着陈书看了许久，回了一口气：“你提起来也是什么狗屁副股，人事局都没设这级别！难道你准备在这犄角旮旯的地方待上一辈子？你是不是脑子秀逗了！” 这一刻，周卿虎失了往日的沉稳，把一些不该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没有，没有，和这没关系。其实嘛，就是有些舍不得。”陈书挠了眼角，轻松地回道。 周卿虎双手搭在陈书的两肩上，有些气馁：“你啊，性格外柔内刚。在学校那会儿，平时不怎么吭声，心里却一直是有自己的想法。那时候，我虽是学生干部，却也有些羡慕你。” 他紧了紧陈书的两臂，真诚地说道：“希望接下来你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光明大道。老师虽然早先不知道你，但其实很欣赏你，一路上也一直在夸着。” 这次陈书没了声响，低着头直愣愣地站着不说话，觉得自己有些愧对眼前这二人。 周卿虎心里有数，临走之前还是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这样是不是太儿戏了？” 陈书脑海里闪过一些这么多年制裁罪恶和帮扶老百姓的场景，画面如ppt般一一掠过，最后定格在黄思茜微笑时的模样。 他闻言抬起头直视周卿虎，眼里尽是清澈透亮。 “主席，有点儿。” 第九十六章 带队出差 陈书、李梦两人站在动车站台上目送和谐号动车缓缓离去。 李梦摘下眼镜，掏出擦镜布细细地擦拭着自己的平光眼镜，声音有一点点颤：“不去？” 陈书摸了摸鼻子，勾起嘴角：“不去。” 李梦重新戴起眼镜，看着一脸平静的陈书说道：“我有点看不透你。” 陈书侧过头来和李梦对了眼，本想装逼的回复一句“你什么时候看透我过？”，不过突然觉得又有些无趣。 他双手交叉抱在脑后，转身往出站口离去。 相比之下，有点想念陈川了。 …… 中山派出所三楼教导员办公室 曾宏端起茶壶稳稳地将茶水倒入面前的两杯茶杯之内，随后双手扶起其中一个杯子送往对坐之人的面前。 “小书，请。”曾宏的话音有些正式。 陈书挠了挠头皮：“曾教，你这样子我可有点不习惯。” 曾宏觉得陈书这种人非常少见，如此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还能拒绝，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不是脑袋坏了，那么这种人值得他的尊重。 他抿了一口茶：“吉省那边传来消息，王崇明上网追逃的一个逃犯跑回了老家被监测到。王崇明媳妇生二胎请了护理假，明天你带几个人过去把对象抓回来。” 陈书“噗嗤”一下把喝着的茶水吐了出来。 曾宏说得轻松。 这种远距离跨省抓人，在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危险程度其实挺高，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这次的案子，逃犯是直接回了自己的老家，从侧面来讲，反倒是对方倒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三个战术制高点。 陈书有些无奈：“什么案子？” “故意伤害，喝酒打架的事情。” 确定了案由，可以初步判断对象的危险性，能让警察在出发前的准备工作做的更稳妥一些。 陈书迟疑了一下，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当地警察为什么不抓？” 一般来说，上网逃犯的信息如果被检测到，除了反馈给侦办该案的单位，也会同步传递给当地公安机关。 不管是规章制度，或是完成时能拿到的奖金和指标，当地公安绝大部分都会择机先行前往实施抓捕工作。 而办案单位只要派人过去带逃犯回来即可。 这次却是曾教通知陈书带队前往抓捕，说明当地警方并没有行动。 曾宏递给陈书一份资料：“不清楚，不过逃犯在山沟里。” 陈书点点头，心里做好了出差的准备。 在普通老百姓的眼里，通常都会认为派出所就是一个社区性的小单位，只负责周边一圈的治安、户籍等事情。 其实派出所的办案民警出远门办案的机会并不少。比如这个由王崇明办理的故意伤害案，犯罪嫌疑人的身份确定，但是人却跑了。 为了将其绳之于法，民警都会将其输入公安内网，进行上网追逃，也就是通俗意义上讲的通缉令。 这时候，被通缉的人员会在华国内被纳入预警，只要出现与之关联的数据信息，就会反馈到申请通缉的民警手里。 这次来了信息，办案单位就得派出警察前往处置。 陈书拿起桌上的白茶，一饮而尽：“好茶。” 这次曾宏倒是没有唠叨，他心里清楚，这次是给陈书加活了，还是一个难搞的重活。 陈书站起身来，将茶杯放回茶台上整齐码好。 临出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质疑：“小书，你是不是办案办得脑子都傻掉了。” 身为教导员的曾宏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能，教导民警。 陈书回过头来，看着眼前这位兜兜转转在基层斗争了大半辈子的派出所老警察，知道对方还是没有忍住心里的情绪。 他本想说一些煽情的话，张了张嘴巴却有些说不出口，情急之下想到先前周卿虎笃定的话：“嘿嘿，曾教。女朋友不同意啊。” 趁着曾教发火以前，赶紧开门走人。 依着陈书素来的性格，也不是特别在意提拔的事情，也知道提拔民警不是一个派出所教导员能决定的事情。 不过先前曾宏骂他“傻了”，他倒是记得分明。 关门的一瞬间，他朝屋里递了一嗓子：“下次提拔可得算上我！” 存着心思哽了曾宏一把。 …… 二楼治安办公室 治安组协警朱超然、社区组协警小强、警校实习警员徐磊，整齐一排坐在长条沙发上，陈书拉过自己的工学椅坐在茶几的另一侧。 陈书说：“王哥的一个上网的对象被锁定了位置，这次我们四个人要出一趟远门过去逮人。一切顺利的话，大概需要一周的时间。” 陈书停下嘴，看了周围人一圈。 朱超然坐得最是端正，不过他那茫然的眼神明显注意力不在这边。 “一周？国庆假放七天吗？” 陈书无奈地摇了摇头，放弃了这个大胖子：“大家回家收拾一下。我们明天下午三点的飞机。” 小强哈哈一笑，大声应了下来。 徐磊撇撇嘴。 陈书见大家都没意见，示意徐磊留下便散了会。 陈书飞了一根利群给徐磊，随意地聊了几句日常工作。徐磊答得也是头头是道。 待办公室没了人，陈书方才进入正题：“徐磊，上次的赌博案件的那女的，就是出门跪在我们派出所门口喊着有杀人犯的女的，后来你有过去调查吗？” 徐磊一听顿时没了兴致，冲烟灰缸里捺灭了手中的香烟：“那老太婆满口谎话。一会儿说东，一会儿说西，我头都被她讲晕了。 最后我要走的时候，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拖住我不让走，还非得找我借钱。最后没办法，给了两百才脱身。” “晦气啊！”徐磊拧巴了几下鼻涕，心里郁闷至极。 陈书倒是显得轻松许多：“听得再多也不如自己亲自去跑一趟。这人心隔肚皮，悬得很。我们做警察的，得时时抱着怀疑的角度看问题，不能太容易相信别人。” 从这件事的结果来看，虽然是徐磊错了，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一些不服。 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师兄，虽然那女的是个赌狗不可信，可万一那女的说的是真的，如果当时我们置之不理，岂不就是跑了一个杀人犯？” 陈书看着徐磊的脸色，知道他心里不服，耐着性子继续解释道：“你说也有道理，事无绝对。以后你转正之后，面对此类情况可以自行决定如何处置。不过现在你还是实习警员，所需要做就是服从命令。” 陈书停顿了片刻，看着眼前这位倔强的年轻学警，心里有些担忧：“这次我们前往吉省抓捕逃犯，希望你能有一个好的表现。” 徐磊年轻，心思转得快，点点头这事情也就揭去了。 第九十七章 抵达九平 等几人离去，只剩陈书一人坐在治安组办公室。他给自己泡了一杯雀巢胶囊咖啡，抿了几口，开始进入工作状态。 他翻看了一会儿曾教给的案件资料。 王崇明这次上网追逃的逃犯名叫马中云，男，36岁，吉省人，曾因殴打他人，被治安处罚三次。他在东州工作时与同事发生纠纷，遂持械将其砍伤后逃逸，受害人后经鉴定为重伤二级。 根据户籍信息上的照片，马中云浓密的络腮胡，三角眼，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好相处的人。 现在他已逃入自己老家村里，村里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关系，再者那地方天高皇帝远，辽省的人又是出了名的好勇斗狠。 陈书倒吸一口凉气，不由的挺直了腰背，这案子的逃犯比想象中难度要大很多。 陈书怂了，有些莫名其妙的心酸了一下 他在心里定义了这次出差小组的人物： 茫然的朱超然，这大胖子别看着五大三粗，气势逼人，实则上他不出事就行，就不图他能干些什么事情； 急躁的小强，虽然退伍士兵的武力值有保证，但是这冲动的性格要是和吉省的人碰撞在一起，指不定什么时候会暴雷； 倔强的徐磊，虽然是正牌科班出身，有知识有文化有战斗力，但社会经验太浅，稍微被人带个弯就容易拖着大家伙一起往坑里跳。 陈书有力揉了几下自己的两眉之间。 这趟远赴辽省的出差估计不会省心，必定是一场艰难险阻的取人之道。 第二日上午，陈书先去正明区公安分局敲印了一张介绍信，然后带着出差的几人一起到医院做了核酸检测。 回所的路上，在经过一家名为“首旭”的食品店，陈书下车买了满满的一书包的鸭舌，有一斤重的大包，也有半斤重的小包，更有一些小散包。 坐在车里的朱超然看着眼睛都发了光，陈书刚坐回车上，他就扯着嗓门要吃鸭舌。 伸出去的胖手被陈书一把拍落。 “书哥，你买了这么多给我们路上吃足够了！现在我先帮你们尝一下味道嘛。万一不好吃的话还来得及退货！”朱超然舔着脸，一刺溜的口水涎在嘴边，已不知道羞耻为何物。 陈书将背包挪到远离朱超然的一侧，面无表情的说道：“这些到时候要送给当地警察的。胖子，我要是在路上发现背包里少了哪怕一小包吃得，你看我不把你的大肚子踢凹进去！” 朱超然咽下口水，缩了缩脑袋，安静开车。 回到中山所已是中午，陈书领了枪，又去办公室里拿了两条利群，马不停蹄地就准备往机场赶去。 其实按照规定，前往异地进行抓捕工作的民警最少为二人。此次只由陈书一名民警带队实属无奈，还是那句话，基层警力太缺了。 这次中山所治安组的王崇明因为媳妇生二胎请了护理假；李朝阳参加一周的警衔晋升培训；负责治安打击的马所因为忙着调动工作也是直接请了年休。 剩余的三名治安民警，一个病假，另外两个还得留在所里二班倒的值班。 所以曾宏和陈书两人商定，先由陈书过去摸清情况，请求当地警方配合实施抓捕。等逃犯抓到以后，曾宏再协调一名民警过来当地提解。 临走之前，操心的曾宏拉着陈书在办公楼一楼的值班大厅又交待了好几句，活像一位望子远行的老母亲。 “要是搞不定就回来，千万不要出事。反正这人已经挂在通缉网上，被抓也是迟早的事情。他难道就一辈子躲在山沟里不出来了？” 此时唠叨不休的曾宏与陈书私底下听闻其他老同志述说的那位二十年前嫉恶如仇的“曾剃头”恍如两个人一般。 陈书摆了摆手，有点嫌弃曾宏的啰嗦，带着其余三人离去。 下午三点的飞机，陈书一行四人准时在二点的时候到了机场登机。 陈书已经出过好几次差，不过前面几次都有老同志一起跟着，人家办案多年经验丰富，最后直到事情结束也没出过差错。 这次是陈书第一次带队出动，还是异地抓人。看着靠坐在一旁，睡得稀里糊涂的朱超然和摆弄ipad看着电影的徐磊，以及坐得稍远一些，正和邻座争吵的小强。 陈书的头，是一阵阵的疼起来，这心，是真的不踏实。 晚上七时，飞机准时降落在吉省九平的机场。 九平市，是吉省的地级市，地处松辽平原的中部腹地，也是辽、吉、蒙三省交界处。 陈书接手这个案子的时候，烦恼的点就在这里。逃犯马中云本身就有三次打架斗殴被行政处罚的前科，再加上此次上网的案由亦是故意伤害罪，这人应该就是能动手，就不会讲理的主儿。 不能指望人马过去以后和对方摆事实、讲法律，就能让对方乖乖跟着回来。 当这个监测系统反馈信息到中山所的时候，其实也是同时将该名逃犯的信息发送给吉省九平市的当地警方。 陈书心里掂量了许久，觉得这个村子应该也是出了名的难缠或者抱团。 下了飞机，由于已是下班时间，四人打了个网约车跑到九平市公安局旁边抓了个旅馆住了下来。 第二天陈书起了个大早，看着躺在旁边依旧呼呼大睡的朱超然，有些怀疑昨天在飞机上这胖子是不是在装睡。 他在临时四人工作群发了条微信，让大家在旅馆附近自由安排。自己收拾了下案件材料，背上装满鸭舌的背包，去了隔壁的九平市公安局进行报备。 第九十八章 民警小杨 陈书到了局里，找到刑侦支队综合办公室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一位年轻的“两折杠”新同志负责了接待。他在知晓只有陈书一名民警带队过来实施抓捕，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新同志有些尴尬：“这不合规矩啊。” 陈书递过案件的文书以及单位的介绍信，将自己先前打好腹稿的话讲了出来：“到时候你这边再排一个民警跟着去，咱们就两名侦查员了。逃犯抓过来先羁押在你这儿，我同事再飞过来凑足两人再来提解。这样程序上就没问题了！” 新同志挠了挠头皮，犹犹豫豫了挺久还是做不下决定。 坐着一旁的“二杠三”老同志看不下去：“这办案协作函就是通知我们的，你还管他来几个民警？” 转过身子接着对着陈书说道：“我们这边不可能派人跟着过去。” 陈书掏出背包里的两包鸭舌分给两人：“谢谢领导！这都是我们那的特产，不值钱的，但是味道还不错。” 老同志掂了掂手头半斤重包装的鸭舌，没有推辞。 他伸手拿过陈书放在桌上的马中云的刑事拘留证扫了一眼，沉下声音说道：“这地儿在山沟里，你去抓人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去以前一定要和派出所的辖区民警沟通好。” 刑事拘留证上留有马中云的个人信息，包括家庭住址。 陈书见老同志面色严肃，眼里闪过诧异之色。他料定此行不易，可没想到这报备的第一步就被当地警察提了醒。 办好手续，陈书告辞离开了九平市局。 事不宜迟，陈书带着其余三人去当地租车行租了一辆大众车直奔贰丹镇，也就是马志云的老家。 这里是三省交接的地方，随着华国近几年大力发展大基建，高速公路如八爪鱼般将城市之间连通覆盖，通行速度较之往年有了极为大幅的提升。 跟着高德导航，四人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了两个小时多，在中午十二点左右顺利抵达贰丹镇派出所。 虽然全华国的派出所都是二十四小时的值班制度，不过本着同行人的感同身受，陈书几人还是就近找了一家小餐馆吃了午饭。 熬着到了下午两点的上班时间，他们方才走进派出所。 在派出所的值班室里，陈书向值班领导表明了身份和目的，希望对方能安排一名警员带路。 贰丹与东州虽然相隔近三千多公里，但是同穿藏蓝警服的职业荣誉感还是让他们惺惺相惜。 值班领导当场拍板喊来一位年纪约莫十六七岁的当地小男孩，命令他给陈书带路前往噶家村。 小男孩站在一众成年警察之中显得既瘦弱，又有些害怕，紧闭着嘴巴没有说话。 站在一旁看了全程的陈书走到值班前台旁打开背包，拿出一半的鸭舌一一分给所里的领导、民警和协警。 趁着大家撕着小包，咬着吃食的时候，又拿出利群发了一圈。 值班领导吐了一口烟，说道：“你们既然已经和局里报备，就只管去抓人嘛。到时候你要用到办公室或者关人的地方都可以送到我这里来！” 适才递烟的时候，陈书抽空去瞄了几眼挂在墙上的派出所工作人员展示框。 此刻，他笑着点点头，走近前台背对着外面众人，从怀里掏出一条烟塞进后面，不见外地喊道：“林哥，来的路上我问群众，都说这儿山多，路况也复杂。我们从南方第一次来北方，却是步步艰难。你看” 坐在前台后面的林哥低头看了眼塞进桌后面的香烟，想也没想抓出来塞回陈书手里：“兄弟，你搞的什么啊！不要不要！” 也是豪爽之人。 陈书嘴上挂上了笑意。 林哥声音有些大，值班室里的众人都往这瞧了过来。 陈书揣着一条利群香烟，被许多目光看着也是有些尴尬。他耸了耸肩，当着大家的面拆掉整条烟，转个圈一人塞了一包。 回到林哥旁边，手头还省下小半条，哈哈一笑，将香烟光明正大地放在前台的桌面上：“林哥，就搁这儿了。兄弟们自己拿。” 自陈书一行人进来，林哥第一次起身，上下打量了陈书几眼，觉得是一个人物。 他转身走进值班室后面的房间。过了几分钟，带着一名左臂佩戴有“值班民警”臂章的一杠三民警走了出来。 这民警理着一个常见的短寸头，皮肤黝黑，警服也是油光发亮，不过那膨胀着的大胸肌却是让陈书印象深刻。 “小杨，等会你带着这位兄弟去噶家村抓一个逃犯。”林哥指着陈书说道。 小杨点点头，拉开桌门几步就到了陈书身边，笑了笑：“兄弟，走？” 也是干脆之人。 陈书“嘿”了一声，心满意足，和林哥道了谢就带着人离开派出所。 五人走到陈书租赁的大众轿车旁正准备上车时，体型庞大的小杨提议开他们所里的便车昌河，毕竟现在已经是五个人，到时候再加上逃犯就是六个了。 大众这款轿车属实挤不下。 小杨驾驶着昌河面包车，沿着山路颠簸了整整两个多小时，方才接近他们的目的地。一路上，小杨也向陈书四人介绍了这个噶家村的情况。 这个村子是早年从关内移过来的几群人凑在一起建立的。几十年下来，村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血缘关系，因为都是关内过来，互相之间也是极为团结。 陈书心里其实还在琢磨着当地警察在收到逃犯的信息之后为什么不主动组织警员前往抓捕。 不过既然小杨这个本地警察愿意配合，他也不想节外生枝。 眼看再翻过一个山头就到了噶家村，小杨一个刹车将昌河停在了路边，拉上手刹熄了火。 陈书有些不解，不过他还是递过一根烟点上，才问道：“兄弟，怎么停了？” 小杨深深吸了一口，准备吐烟时，发现车窗紧闭，叼着烟赶紧摇下窗户。 他双指夹下嘴里的香烟，朝着噶家村的方向指了指：“那地儿我熟，也知道马中云住哪个房子。咱们现在进去不好抓人。等天黑了，我们再去他家把人带走，快进快出。” 陈书点了点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掏出香烟发给其他三个人。 坐等天黑。 第九十九章 抵达村里 天色黑得很快。 陈书心里有些急切，但是作为本地警察，通晓当地实况的小杨依旧是不紧不慢地刷着手机，偶尔低头久了抬头朝车窗外看上几眼。 朱超然心态平稳一直在后座酣睡，美其名曰养精蓄锐；小强心里也是着急，只能下车跑到路边多上了几次厕所；野外信号不好却强行上机的徐磊，本想抽空冲上“王者”，结果直到现在还紧锁眉头，撇着嘴。 直到月亮上了柳树的梢头，小杨才发动了昌河往噶家村开了过去。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陈书转过身来准备来一次战前总动员。没想到这“问题小军团”三人组已坐直了身子蓄势待发，漆黑一团的后排车座此刻却是凛然射出三道税利的目光。 陈书心里有数，回过身来，集中注意力目视前方。 小杨开得并不快，昌河车在泥路上慢慢悠悠地往山里的村落驶去。 转过一个弯，月光之下隐隐约约能看到八九十户人家，房子普遍老旧，甚至远远的都能看到一些房子还是木头做的。 车后座传来几声沉闷的吐气声，许是等了许久的几人有些按捺不住。 陈书也忍不住放松了几分，两天几千公里紧赶慢赶的终于抵达目的地，虽然还没见到人，不过心里终归是有些松动。 小杨将车子停了下来，眯着眼睛注视着村子却不说话。 陈书原以为到了地儿以后就该下车直往逃犯家中奔去，却看此时的小杨坐在驾驶座上，打量着远处，分明没有半分下车的打算。 陈书心里一凛，呼吸都不由的急促了一下。他沉下先前有些松懈的心思，顺着小杨的目光朝着村子望了过去。 这个时间，本该一片静谧、漆黑陷入沉睡的村庄，在角落的一个点却是灯火通明，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的话，依稀能听到一些喝酒吵闹的声响传了过来。 兔起鹘落之间，陈书已经想通了一切。他沉声说道：“现在村里人都聚在一起，我们要是冲进去抓人的话，很容易引起群体性事件。” 小强嚷道：“干！咱们平常在路上或者网抓人，被几十、上百人都围观过，这有什么好怕的。” 朱超然：“书哥，我听你的。” 徐磊插了一句：“这儿都是一个村的，和城里不一样。” 陈书有些惊讶年轻的徐磊竟能想得这么细，平时他基本上都只是坐在询问室里做做笔录，没出过几趟外勤。 知道陈书的疑问，徐磊自嘲道：“我就是从农村出来的。早年我小的时候，警察要是到我们村里抓人，那都是要抢人的，晚几步都要被众多村民围住。” 一直没有说话的小杨，此刻指着对面亮着灯的地方说道：“是我忘记了，今天有一户人家办喜事，村里人都过去吃酒了。” 说着转移手臂指向附近不远的一处房子，继续说道：“这是马中云家。他犯过案子肯定不敢现身，现在应该一个人躲在家里，只要我们冲进去一定一抓一个准。” 陈书打开车门，往前走了百来步观察了前方的道路情况，随后回到车上，略作思考，坦然道：“小杨，我也想早点把人抓回去。但是今天这情况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大妥当。有两个问题。 首先村民吃酒的地方离马中云家不远，这屋门应该是锁着的。我们冲进去抓人稍有动静就会被发现。现在他们全村的人聚在一起还都喝了酒，这么多人一下子冲过来围住我们，万一上了头，情形会极为危险。 其次，这种村子因为历史原因，村民基本上都是带一点关系的亲戚。马中云是犯了罪，但这儿是他老家，家里人之间过喜事是不会在乎这些东西的。所以马中云很有可能现在就在那边吃酒。” 朱超然：“书哥，我听你的！” 小强一脸的不服气：“干！不就是人多了些么，怎么，还敢跟我们警察对着干？这不找死吗？” 徐磊撇撇嘴。 小杨只是奉命带路，这会儿案件的主办单位来了人，他也不好逾越。此刻也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陈书沉吟了许久，先是向小杨问道：“马中云家有狗吗？” 小杨紧锁眉头想了很久，迟疑地说道：“这倒是不清楚了。不过这村儿没几只狗。” 陈书正了正神色，说出自己的计划：“我刚才走近看了会儿，马中云家有个可以翻进去的小院子。我们先摸过去往里扔个东西看看有没有狗。有的话我们就埋伏在路边；没有的话，我们就翻进院子藏好，等他们吃完酒回家的时候再拿下。” 徐磊有些疑惑：“如果马中云就在屋内呢？” 陈书笑了：“那咱们就熬到早上他开门！” 在陈书的安排下，小杨驾驶便车昌河溜到距离马中云家百来米一个隐秘的角落停好，让他就在车里待着。 其实这时候最优的方式就是让朱超然坐在车上等着，小杨跟着陈书他们进去实施抓捕。 一则小杨作为当地警察，万一真遇到什么事情，站出来喊上几句必定是有效果的； 其次这里是他的辖区，周边环境和现场情况肯定是比外来的这四人要熟悉许多； 最后一点，凭小杨这深厚的胸肌，以及“一杆三”的丰富经验，捉拿逃犯，绝对是以一顶二的主。 不过陈书拉不下这脸，跨省抓人，当地警方其实没有协助的硬性要求，而小杨也已经帮了他们许多。 陈书在安排好众人工作以后，还特地客气地征询了一下小杨的意见。这会儿，他存了一个小心思，以为小杨会主动提出来跟着他们进去抓人。 出乎意料的是，小杨点点头答应了下来，却再没其他话。 心里有些尴尬的陈书只得带着剩余三人悄无声息的往马中云家摸去。 不过在路上，他有些后悔自己适才为什么不直接向小杨提出需要援手。 东北人爽快，没那么多弯弯！ 毕竟安全第一，南方人的脸面丢些就丢些，脸皮厚点那就厚点。 想定，陈书带着三人又往回赶。 第一百章 学警徐磊 陈书、小强、徐磊和当地警察小杨四人悄无声息地摸到马中云家的院子旁边。 陈书掏出几个散装的鸭舌往院子里不同位置扔了进去。 除了几声包装袋落地时的轻微闷响，院子里没有其他反应。 陈书心里一喜。 没狗！ 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嘛！ 他让三人找一个路边角落藏好，自己踮着脚绕着马中云家的院子外围摸了一圈回来。 四人头朝里，屁股朝外地围蹲在一起。 陈书压下声音：“屋子背面有阳台，对方也许会跳窗，下面得守个人。” 小强自告奋勇。 陈书摇摇头，把目光投向了小杨。 退伍兵出身的小强武力值是够，但这种单人作战，特别是在这人生地不熟，又远离家乡的地方，面对的还是马中云这种暴力犯罪的嫌疑人，没有全方位的实力和经验属实压制不住。 最重要的一点，这活儿有些危险。小强只是一位每月拿着四千多工资的协警，这种事不该他上。 小杨意会，点点头没有说话。 陈书瞥了一眼对方挂在腰间硕大的54式手枪，郑重说道：“对方真急了眼，就让他跑掉！咱们还是以安全为第一位。” 这位南方来的同志看来还是不够了解咱北方小杨善意的一笑。 双方萍水相逢，敬的还是这同为藏蓝的一身警服。 陈书看在眼里，情不自禁地用力抱了个拳：“谢了，兄弟！” 陈书、小强、徐磊三人翻进小院藏好。 一楼大门紧闭，整栋二层高的小楼也是没有一丁点的灯光。 陈书摸到小楼铁门边，将耳朵紧紧贴在铁门上，没有听到里面哪怕一点的声音。透过一楼的窗户，也只能瞧见空无一人的杂乱大厅和厨房。 没见一个人，没听到一丝声响。 陈书在院子里东转转西摸摸，想找一点有用的事物或者发现一些细节。 无用。 他回到几人藏身的杂物堆里。 小强一脸兴奋，压低声音：“陈警官，这样抓人我可是头回见。回到所里我就申请去便衣队跟你混了！” 陈书拍了一下小强的头：“嘘！你记住。等会人来了我先冲，你跟在我后面。我一拿下你就赶紧过来一起把人拉走。动作一定要快。” 小强硬着脖颈：“陈警官，你这是看不起人了……” “好了！就这么定了！” 陈书心里有点放不下，转头往徐磊藏的地方看去。 徐磊坐在一张不知道从哪找到的矮凳，专注地看着手机。虽然能看出他也是稍有用心地将手机开启了“夜间模式”，但在这漆黑一片的院子里头，也是再明显不过！ 哎！我这都带的是什么人啊！ 陈书心里深深一叹，轻轻腾挪过去，弯起指关节敲了敲徐磊的手机屏幕。 “徐磊，你可能觉得我有些小题大做，心里不把这次行动当回事。虽然马中云不是什么大要案的罪犯，但是危险往往就是从这些小事情里出现！这放以往可都有血的教训！” 徐磊表情郁闷地看着教书老师般的陈书，他一度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又回到了警院。 小院内 期间偶尔也有零零散散的脚步声从小院门前经过，让窝在杂物堆里的三人白白激动了几回。 后面很长的一段时间门口都没有传来声响，小强和徐磊差些就点着头睡着了。 “咔擦咔擦！” 陈书精神一振，这次的脚步声恰恰停在了小院门口，随之传来了钥匙串互相碰触的声音。 他一人给了一肘，小强和徐磊也是蹲起身子，候着腰蓄势待发！ “吱呀。” 老旧的木门被人从屋外向里推了进来，随即三个身影依次跨过门槛。走在最前面的家伙人高马大，隐约和资料上身高1米85的马中云体型匹配。 后面两人却是瘦小不堪，佝偻着腰慢慢吞吞。 天色太黑，陈书看不清对方三人的模样，不过心里还是笃定了这当先一人必是马中云。 按照以往在东州路上或者网里抓捕面貌不确定之人的经验，此刻陈书理应跳出来先大喝一声对方的姓名再视反应扑将上去。 不过这次陈书是存了偷袭的想法，准备拿下马中云后，马上逃离现场。 对，逃离！ 起先猫在角落的时候，他在脑海里模拟了无数次抓捕马中云的情景。 此刻，时机已至，当这高大男子经过杂物堆，将背部展露在陈书的面前之时。 陈书弯着腰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 “马中云！” 习惯的力量太强，他瞄准那高大男子后侧腿部扑上去的同时，嘴里情不自禁地一声大喝！ 话刚出口，陈书心里就涌起一丝懊恼，不过此刻已是顾不了这许多。 他双手抱住高大男子的膝关节下部，用力往上一抬，同时右肩用力前顶。 嘴里一声爆喝。 “倒！” 高大男子身体失控，面部朝地被狠狠地摔砸下去。 陈书顺势一步压到高大男子的背后，抓住他的一只手，反身一扣，接着拽住另外一只手，从后面把他两只胳膊向背部翻折，双臂打了十字，再掏出口袋里的手铐顺势砸下，将其紧紧反扣住！ 行云流水之间，大抵也就几秒钟的工夫。 小强跑到陈书身边，两人一左一右直直把该男子架了起来。 “走。”陈低声说道。 被摔得头晕目眩的高大男子没有反应过来，被小强和陈书架起来就往外拖去。 陈书推开先前跟在高大男子身后的两人，嘴里喝道：“警察办案！走开！” 徐磊跟在几人身后，一起快速地通过院门往外跑去。 “马中云！给我老实一点！” 察觉到手上的高大男子有些挣扎，陈书一巴掌拍到其头上，对方立时没了声响。 陈书心里有数，这次没抓错人，这高大男子就是马中云了。 这时候，原本站在屋后面候着的小杨也是及时的赶了过来。大家没有停留，汇合以后直往先前停车的位置跑去。 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几阵呼喊，声音之响，直刺夜晚的宁静。 “警察打人了！” “警察抢人了！” “大家伙儿快来救救我们啊！” “救命啊！救命啊！” “要死人了啊！” 陈书往后一看，眼见那两人跟着跑出了院子，边跑边大声向四方呼喊。 他急促道：“快走！快走！” 车子停得不远，也就百来米的距离，众人很快地就上了车。 朱超然也早已发动好车辆等着大家，只等人齐之后马上驶离现场。 上车以后，陈书快速地扫视了一圈车内，发现车上少了一人。 “徐磊！徐磊人呢！” 车内无人回应！ 陈书大惊失色。 他顾不得其他，急忙重新拉开车门跳了下去，往来路跑了回去。 跑了几十米，发现徐磊被那两人死死地抱住困坐在路边。 他们身后，一批村民气势汹汹地奔袭而来！ 第一百零一章 功亏一篑 人声鼎沸，越来越多的村民汇聚而来。 陈书站在离着徐磊十几米远的地方，眼看着他身后不远处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村民。 原先跟在马志云身后的那两人许是听到了人声，见着后来过来的人多了起来，竟大了胆子，开始拉扯徐磊的衣服。 两人中的一名年纪有些大的大妈甚至抬手扇了徐磊几巴掌。 徐磊跌倒在地，惊慌失措，想往陈书这儿跑，却又被两人死命地拉住。 “师兄！” 他看到了站在路口的陈书，慌叫道。 “哎，这下麻烦了。” 陈书身边传来一声叹息，不用回头就知道小杨过来了。 这种由单一事件引发的群体性聚集，人群情绪激动，因为人多，负面情绪也会成倍数的增长。此时万一有人稍加挑拨，场面极易失控。 被众多村民几经围住的徐磊，危在旦夕。 在市局特警支队待过一年，也随同处置过几起群体性事件的陈书深知其中的危险，这么多人的情绪要是被刻意引导爆发出来。 踩，都能把徐磊踩死！ 特别是今晚村里办喜事，大部分男性村民还喝了酒！ 陈书一咬牙，就准备冲过去救人！ 要在徐磊被人堵死以前拉走！ 不管怎么样，徐磊是他带出来的，必须全须全尾地带回去！ 小杨看出他的打算，从旁一把拉住，低声说道：“不要激动，你这样冲过去当着其他村民的面救人，很容易炸群。你跟在我后面，我们慢慢走过去。” 陈书霎时冷静下来，知道小杨说得没错。此时村民尚不知道事情缘由，只听着那两人的呼救而赶来，行事还会有些犹豫。 这时候他要是冲过去当着众人的面发狠放倒那两人逃掉，容易激起群愤。 现在这会儿，还真不见得能跑掉！ 陈书稳住心态，和小杨一起往人群走了过去。 小杨一边走着一边朝对面喊了几句土话。 什么意思，陈书不知道，不过能察觉到先前躁动的人群稍稍平稳了一些。 陈书放下一些心思，有些庆幸白天去贰丹派出所厚着脸皮拉了当地的警察一起过来。 对面的人群里也走出一个中年男人，嘴唇偏薄，眉眼间透着桀骜，嘴里也是咕噜咕噜地快速蹦出好多土话， 陈书听不懂，不过看着身旁小杨渐渐锁起的眉头，知道事情不好处理。 两人走到近人群前停下，与之相隔四五米。 徐磊和那两名男女一起坐倒在地。 在极为昏暗的路灯下，陈书看不清他的神色。不过那微微抖动的身子却是再明显不过的暗示。 “啊！” 小杨一声大吼，瞪起眼睛，抬手就指着对面站的那薄嘴唇的中年男子一顿呼喝过去。 声势有些浩大。 不过陈书知道，小杨心里也是没有底的，不然也不会隔着人群这么远就停下脚步。 薄嘴唇避开小杨愤怒的目光，看向陈书说道：“中云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不就是打伤个人嘛？赔点钱就得了。嘿嘿，你们大老远跑过来，莫不是收了对方的钱？” “放你狗屁！猴子，把你爸叫过来，这里还没轮到你来说话！”小杨粗着脖颈喝道。 陈书本想站出来说点什么，可他清楚，三更半夜的在这远离城市的地方，“说”已经没有一丁点的用处。 “杨警官，冤枉啊！我们家中云是冤枉的啊！” 原本趴在徐磊身上的女子见村里来了人，明白身下的警察已经跑不掉，这会儿挪到一旁跪在地上呼天唤地。 另一位年纪有些大的大爷见状也是叽里咕噜的在人群里说了一大堆话。 这两人，应是马志云的父母。 “嗡嗡嗡嗡” 对面的人群一群喧哗，又是骚动起来。一些面相看着年轻，手里拿着棍棒、农具的小伙子更是对着陈书几人怒目而视。 陈书在后面拉了一下小杨，低声说道：“他们都喝了酒，再这样扯下去太危险了。能不能把他们村长或者支书请出来，大家坐下来谈谈条件？” 小杨面色一惊：“这还能谈条件？怎么谈？” 陈书不知道。他既没见过，也没听过。 不过再这样磨下去，眼前这批刚喝完酒的人，特定要上头闹事情！ 陈书注视着小杨的眼睛，慢慢地点了点头。 小杨面色凝重，上前喊了几句。对面那薄嘴唇此刻却是对着小杨这边不管不顾，走到那对男女旁边，蹲下身子嘘寒问暖。 惹得那女人又是一顿哭天抢地，旁边围观的群众亦是更加群情激奋。 形势已然极为恶劣。 此刻孤零零一人坐倒在人群内的徐磊，无助地抬起头，惊恐地看着身边这些张牙舞爪的人们。 小杨忍不住将手放在了腰上别着的54式手枪枪托上。 人这么多，要是动枪的话形势只会更糟！别说开枪，就是把枪亮出来，那都是导火线！ 陈书上前一步按住小杨摇了摇头，随后自己往前走上几步对着人群喊道：“我是领导！叫你们村长或书记出来和我谈一下。” 也许是被陈书的那声“我是领导”诈唬住，人群顿时安静了几分。 陈书趁势再往前走上几步，贴在薄嘴唇面前，盯着对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大声说道：“现在马志云还没走远，叫你们村支书出来，兴许还有点办法。如果你还这么拖着，到时候真出了事那可就是你的问题了。” 先前小杨离开前，是安排朱超然、小强两人坐在车里看守着马志云，车和人现在就离现场不远处停着。 陈书这么说，是给对方施加一个时间压力，同时把问题的后果倒扣到薄嘴唇的头上，逼迫对方请出村支书。 适才还坐在地上哭喊的马志云父母一听自己的孩子还有得救，不用陈书继续说教，他们两人就扑过去吵着薄嘴唇。 趁着几人在吵闹，陈书自然地走到徐磊身旁伸手将他拉起。 一旁的村民散了个大圆将这三人围住，虎视眈眈地盯着。 站起身来的徐磊惊魂未定，有些畏缩地想往陈书身后躲去。 “你是警察，给我挺起胸膛来。”陈书在其耳边悄声说道。 这一刻，气势上更不能弱。 陈书掏出利群香烟，给小杨和徐磊点上。三人站在泥地上抽起烟。 他眯起眼睛打量着周围，心里清楚，这事情还没完！ 第一百零二章 风波再起 薄嘴唇红着脸，吐着一口酒气在人群里大声嚷嚷，吸引众人的注意力，撩动大家的情绪。 这姿态，一旁瞧着的陈书笃定对方只是个小瘪三，这会儿喝了点酒上了头，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呢。 虽然前面已经让陈书点了把火，引着马中云的父母逼着对方叫来村里的干部，不过对方这样嚷着也是一件麻烦事。 陈书扔掉香烟，正准备上前再撩上几句的时候。 外头围着的人群由外向里纷纷让开了一条路，拥着一名看起来应是村里说得上话的人走了进来。 这人，年纪颇大，给人一种很敦实的感觉，大背头应该是染过，没见一丝白发。 他一进来，整个场子就彻底安静了下来。薄嘴唇也自觉地消停了下去，站到了边上。 这人一到，现场局势果然稳定下来，应该是村长了。前面那一步看来是走对了陈书暗道。 那人走到小杨前面，两人低头聊了好长一会儿。随后由小杨带着走到陈书面前。 “陈警官，这位是噶家村的村长。” 陈书点点头，伸过手和对方握了一下，点头致意。 他没有开口，这种谈判，先发声其实是落了下乘。他等着对方开口，可以探一下虚实。 村长说道：“晚上村里有喜事，我也是刚吃完酒回了家。没想到有人打电话给我，说有警察来我们村里抓人。” 陈书心里有数，对方也在探自己的底。 他没提陈书先前在众人面前提的“只要村长过来，马中云还有点办法”，估计也是清楚作为警察的陈书，不可能会放掉马中云这个逃犯！ 不过此刻的陈书心里倒是笃定了许多，既然能当上村长，那都是见过市面，有些脑子的人物，绝对不会跟着那些喝酒上头的人瞎胡闹！ 为了一个已经被带走的村民和华国的警察系统干架，这事刚那傻不拉几以为自己是个人物的薄嘴唇可能干得出来，旁边那群饮酒上了头的年轻村民也可能干得出来，独独眼前这位双目锐利的村长。 干不出来！ 此时，只要让出点面子给这村长，让他去说服好余下的村民，这事就结了。 村长在这里，就凭刚才进场那声势，绝对是能整的住场面的人物。所以有些话，陈书现在可以讲了，还可以讲得大声一些： “马中云在东州市，把一个年纪才20岁的男孩子打瞎了一只眼睛！” 陈书停了一下，环视了一圈周围，人群有一点点骚动，总体还是稳定的。 大家都睁着眼睛盯着陈书，等着他下一句话。 “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马中云上班迟到几次，对方按照公司规定扣了他的工钱，结果他就在一次公司聚餐上，酒后拿着啤酒瓶生生砸碎了对方的眼珠子！” “所以马中云必须回到东州坐牢！今天这人，我们必须得带走！谁都拦不下来！” 最后这一句，陈书喊得是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人群轰的一下沸腾起来，大声地喊着土话，四面八方地朝着陈书等人围了过来！ 形势急转直下，徐磊一个不稳摔倒在地上，小杨铁青着脸色退到陈书旁边，右手放到了腰边的枪托上。 陈书双手握拳，指尖发白，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在赌，赌这个村长肯定会出面制止！ 他也信，信小杨懂得唱红白脸这为警之道的基本功！ 他必须做这个坏人，进一步地喊出这最坏的决定。这样村长或者小杨，他俩只要有一人出面递出梯子，他才能“勉为其难”地下了台阶，退一步给出一个折中的法子。 这一进一退之间，才显得村长的能耐，小杨本地警察的面子。 村长或是小杨拿着这个折中的法子安抚住村民，那么大家都得了体面，这个事情就能了结。 “都给我安静下来！”村长胡子一吹，怒喝道。 人群稍稍安静下了几分，不过那薄嘴唇却依旧在后面大呼小叫：“这人前面说过会放掉志云的！这话大伙儿可都听见了！” “闭嘴！” 村长指着薄嘴唇骂道。 他几步走到陈书旁边，低着声音问道：“前面村民告诉我，你有办法？” 陈书心里一笑，就等着你这话呢。 “村长，你我都知道，这人是不可能放的。不过如果由你作保的话，赶明儿让马中云的父母来九平市，我让他们一家人再好好聚上一天。等他们事儿都交待好了，我再带人回东州。” 村长眯着眼睛看了陈书一下，这个条件不是特别好，但是由于先前警察表明抓人的坚决态度。 如今来看，也不是太坏。 两人将接下来两天马中云父母来九平市的事情细节又一一敲定下来。 几分钟的时间，事情谈妥，村长满意地走了回去。这次事件的顺利解决，也算是在村子里加深了几层他的威严。 他扯着声音喊了几句，又指着薄嘴唇骂了一阵，人群是渐渐地散掉了。 他带着马中云父母走到陈书面前：“那明天我带着他俩过去九平看小云？” 陈书点点头，两人交换了手机号码。 回去的路上，小杨有些疑惑：“后面村长的过来了，大家聊上几句这事情就结了，你为什么还要跳出去刺激村民呢？” 陈书从背包里拿出两瓶农夫山泉，递给小杨一瓶，自己一口干下大半：“前面我提了句‘有办法帮马中云’，这话肯定传到村长耳里，不然他也不会来得这么快。他心里清楚我是给留了一张梯子，不过不高，下楼的时候得先垫上一点。” 小杨也是极聪明的人，一下子就明白透了陈书的想法。 到了昌河面包车旁，小杨先上了车子。 一直跟在后面的徐磊上这时候上前一步，拉住陈书的手臂：“师兄，我错了。” 陈书停住脚步：“没事，下次小心点就行了。对了，刚才你是怎么被那俩人抓住的？他俩看着也不像跑得快的人。” 徐磊垂下了头：“我看他们摔坐在地上，又哭得厉害。就想回去跟他们说一声，这人坐不了多久的牢” 陈书目瞪口呆：“前头你还跟我说你从农村出来，这些事情心里都一清二楚？怎么还会犯这错误？” 徐磊垂得更深了。 陈书调整了下表情：“先上车。我和你聊聊当初我像你这年纪时，跟着老同志跑东北抓人的事儿。” “那会儿，我和你一般，也是……” 第一百零三章 回九平市 回去的路上，陈书安排朱超然开着导航驾驶昌河车回贰丹镇，让小杨稍作休息。 这次抓捕行动，素不相识的小杨确实帮了大忙，几次危急时刻也是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 陈书心里觉得亏欠许多，决定等会几人分别的时候塞上一个五百元的信封。这种网上追逃的奖金按规定都是五百元一个人。 这钱确实不多，但也是一份心意。 这次远赴异地实施抓捕工作，陈书也是存了心思留一些奖金给小强、朱超然和徐磊。 再加上前面几起案件还没批下来的特情费，到时候月底凑在一起发给大家，也算是一笔不小的额外收入。 五百元的专案追逃奖金肯定不够，不过陈书也习惯了自掏腰包。这么多年下来，中山所八卦之王接警员小王暗地里也是给了陈书一个“散财童子”的称号。 不过在基层派出所值过几次班的警察，哪个又不曾是这散财童子呢？ 坐在副驾驶座上，随着山路上下颠簸的陈书心里想着大家伙儿聚在一起分钱的场景，嘴角有些不自觉的上扬。 其实大部分警察兄弟，没谁真的是为了那几个钱去拼命。分钱，也只不过是大家连续通宵、加班的一次发泄，本质上更像是一种仪式感，对自我工作的肯定。 案子破获后的喜悦和成就感，是难以用言语表达的。 山里的泥路天黑了以后有些难开，原本小杨只用了两个多小时的行程，朱超然用了三个小时才抵达贰丹派出所。 众人下车后与小杨分别，临走的时候陈书掏出准备好的信封连带着半个背包的鸭舌一股脑地塞进小杨的怀里。 对于东州的土特产，白天吃过一些的小杨却之不恭，乐呵呵的就收了下来。不过他掂量了几下装着钱的信封，最后还是硬生生地塞回给陈书。 他那大胸肌，陈书是真抵抗不住。 临走前，小杨想起在村里陈书出头的场景，突然问道：“你真的是领导？” 陈书呵呵一笑：“不像吗？” “像。”小杨点点头，“和我们这的领导差不多，胆子大，敢担责。” 说着，他又迟疑了些许，旋即释然一笑：“嘎嘎不错，就是有点儿滑头。“ 回到九平市公安局旁的宾馆，已经凌晨二点。 一行人在宾馆附近找了一家尚在营业的粥店，进去后陈书照着点菜单点了一圈。粥、饺子和大饼陆续上了桌，大家一阵狼吞虎咽。 在车上背拷了近三个小时的马中云，这次换成了前拷，面前亦是放了一份吃食。 他有惊讶，不过也没说话，因为没被允许使用筷子，伸出双手抓过眼前的大饼就啃食了起来。 陈书以为被堪堪从家里被抓获的马中云会胃口不好吃不下饭菜，没想到除了朱超然，他竟是最会吃之人。 “警官，这蒸饺还能再上一盘吗？”马中云舔了舔嘴角，一路上一声不吭的他这回是第一次说话。 陈书记得这是一盘叫“黄瓜虾仁的蒸饺”。他只尝了一个，口感非常清爽，既有黄瓜特有的香气，又有虾仁的鲜美，里面应该还混有一些蛋香。 蒸饺还是让店家再上了一盘，不过陈书亦是有些好奇这马中云的好胃口。 许是陈书的神情太过明显，马中云囫囵吞下一个饺子后，呵呵说道：“一会儿蹲了笆篱子就没得吃了，现在吃进去可都是自己的。” “蹲笆篱子”是当地的土话，也就是坐牢的意思。 这家伙几小时前刚被警察逮捕，现在就能放开了肚皮，毫无芥蒂地吃起大餐来，也算得上是一个人物了陈书顿时对这位犯罪嫌疑人高看了几眼。 其实先前在噶家村里，陈书在村民面前喊的马中云的罪行是真实的，但也少了一些事实。 马中云确实迟到几次，工资也被扣下一些，金额是以一次迟到扣两百元计算，当时马中云的日均工资为一百八十元；后来的公司聚餐，被打男子在现场也是做了一些讨人厌的事情，所以招致饮酒后性格激动的马中云报复，失手之下打瞎了人眼。 激情犯罪。 众人吃过夜宵就去了附近的宾馆，离着九平市公安局就几十米的距离。 陈书订了紧邻的两个标准间，804室和806室。 这次换了高层的房间，主要还是为了防止马中云跳窗逃跑。 一般来说，四个警察过来带一个逃犯，基本配置是两名民警，加两名协警。除了手续上需要两名民警在场，也是为了晚上守夜时，两名民警可以分为两组，各自带着一名协警进行倒班。 陈书这队就他一名民警，倒不了班。他安排前面在村里受了惊吓的徐磊安生休息，不参与倒班。小强和朱超然两人三个小时互换一次。 陈书自己就不准备睡了。 原本在车里的时候，王崇明发了微信过来，表示媳妇顺利生产。自己已经订了明天一大早的航班，估计中午十一点左右就能抵挡九平市公安局。 人已顺利抓获，其实王崇明也不用赶来。不过他心里有些歉意，知道就陈书一个民警带队，责任很大，执意要来。 陈书掐指一算，也就三十多个小时，熬熬也就过去了。 他进宾馆前，去路边买了一提的雀巢瓶装咖啡备着，加上背包里剩余的一条利群，物资条件倒是充足。 凌晨四点，陈书和朱超然押着马中云进了804室房间。 房间的灯要一直开着。 马中云躺在靠近厕所一侧的床铺，一只手用手铐固定在床头。 朱超然靠坐在近窗户的床头，拿出手机打开王者荣耀就开始了鏖战。 陈书拿过一张椅子坐在了窗边，见着马中云睁着眼睛没睡觉，就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了天。 在聊天中，马中云也聊了一些自己的事情，表明自己知道犯了罪迟早要被警察逮到。这次回老家，也是因为自己从小就离了家在外打工。这么多年，即使到了春节也是觉得路途太远，没几次回家陪过父母。 这次自己出了事，就想着安安静静的和父母待上一段时间，差不多了就去自首。 说是聊天，其实也就是他一个人在说着，陈书在旁听着没说话。 说着说着，也是累极，睡着了。 陈书拿过今晚喝的第三个咖啡瓶，打开盖子一口饮下。 马中云心里是不是真想着过段时间去公安机关自首他不知道。 不过，这回家陪着父母的渴望应是真的，也是发自内心。 故意伤害罪，对方还是重伤二级，这一进去就是三年起步，顶格到八九十年也不一定。 估计他也曾偷偷算过，面对着日渐衰老的父母，自己还能陪着多久。 第一百零四章 为人父母 上午七点半，804室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声音很是轻微，又有些断断续续，似乎生怕惊扰到室内。 陈书瞥了一眼旁边睡得死死的马中云和朱超然。 要不是他一直醒着，估计也是不会察觉。 对于基层警察，熬夜已是家常便饭。 他过去将朱超然推醒，叮嘱了几句。 朱超然有些不好意思一同和陈书看守的自己却独自睡了过去。 他信誓旦旦：“书哥，你放心！” 陈书见他说得认真，放下心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屋外站着的是噶家村的村长和马中云父母。 他们按照约定过来了。 陈书让过身子，那父母二人急忙就往里冲了进去。 尚站在门口的村长笑着掏出香烟递了过来。 陈书接过香烟，掏出打火机给两人点起了火。 村长来之前应该是做过功课，站在门口和陈书聊起故意伤害罪的事情，也是头头是道。 陈书点着头迎合，心里却记挂着屋里头。 “爸妈，我对不起你们！” “没事，没事。” “我的儿啊！” 后面的土话，陈书听不懂。不过马中云的一声“爸妈”却是喊进了他的心里，后面他妈啜泣的声音也是清晰。 看着对面站着的村长一张一合的嘴唇，陈书心里有些生厌。不是对人对事，估摸着应该是太久没睡，再加上背后房间里断断续续的哭声，精神有些崩不住。 隔壁806室的房门打开，徐磊和小强走了出来。 村长一看这两人估计也是陈书的同事，掏出香烟一一发了过去。 四人在走廊上抽起了烟。 徐磊走近陈书，知道他一宿没合过眼：“师兄，要不你去我房间躺一会儿？” 陈书确实感觉有点累，两眼皮不自禁地打着颤。他拍拍徐磊的肩膀：“行的，那我去躺一会儿，这里交给你了。” 徐磊点点头。 陈书把他拉过一旁：“你们三个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必须得有一个人的眼睛是在马中云身上。不管任何理由，不能卸下手铐。”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马中云如果去厕所，你们也一定要派一个人跟着进去。千万不要觉得厕所是在房间里，所以就马虎。” 在村里已经犯过一次错误的徐磊，重重地点了下头：“保证完成任务！” 离开以前，陈书拍了拍小强的肩膀，朝关押着马中云的804房间使了个眼色。 小强耍酷般大拇指划过鼻孔：“嘿，陈警官，我可是侦查兵退役。干他呀的！跑不了！” 宾馆806室 关掉房灯，拉上窗帘，陈书合衣安躺在床上，枕头底下搁着这次出差带的六四式手枪，望着漆黑的屋顶，酝酿着睡意。 这次跨省追逃，几十个小时折腾下来，理应黏上枕头就该马上昏睡过去。 可陈书硬是睁着眼睛。 隔壁房间时时传来的啜泣声扰着他无法合眼。 他心里有数，这会儿独自带队出差抓人，心理压力还是有的。照规矩的话，到了九平市公安局，他们理应将马中云送进看守所，然后他们四人再去宾馆好好休息一晚。 等第二日就可以精神饱满，万无一失的带着逃犯返回东州。 可由于陈书昨晚的一个承诺，现在四个人还得轮着班的守着马中云。 这种到了监狱就得待上好多年的逃犯，有时候脑子一抽，是真的会在路上干出些什么事情来的。 想到逃跑，陈书脑子里念头一闪，这房间是在八楼，当初也是为了防止马中云跳窗所以定的高层。他要是跳下去，百分之百得去见阎王爷！ 等等！万一马中云已经存了求死的心？ 上有父母的，概率应该极小。 可是万一， 这该死的责任…… 躺下没多久的陈书，又挣扎地坐起身来。他单手扶住嗡嗡作响的脑袋，缓了一口气，顶着满身的疲惫跑到楼下的餐饮店讨了一些筷子回来。 将一些筷子放置在滑轨上填满轨槽，这样要打开窗户必须先清理掉槽上的杂物，这样就能拖延一些时间。 拿筷子的时候又联想到众人起床以后还没有吃过早饭，他又忙不迭地跑去隔壁早餐点买了一些包子、油条等吃食一并带回宾馆。 电梯上了八楼刚打开，他看到站着外头的村长带着马中云父母往里走。 陈书有些疑惑：“村长，怎么，你们要走了吗？” 村长还没说话，一旁的马中云母亲向前两步哽咽着说道：“小云这一走要好些年，我们也不差这一天。警官你早点把他带走，也好戴罪立功，少判几天。” 村长和马中云父亲都沉默了下来。 马中云这是被警察逮捕归案，这情况其实不算自首，也不算立功。先前还潜逃回老家，这是从重环节。法律上来讲，该判多少还是得判多少。 陈书看着眼前这位年岁颇大，泣涕如雨的母亲，与昨夜的泼辣判若两人。 都是为了孩子。 他心里有些不忍，不忍戳破这母亲唯一的念想：“好。我这就安排机票马上回东州。” 在马中云父母的千恩万谢中分了别，陈书直奔804室。这没看到马中云，他心里不踏实。 到了房间，马中云傻愣地坐在自己床铺上没有反应。 朱超然、小强、徐磊虽然都是围住马中云坐在了他的床上，不过三人皆是开着手机玩起了王者荣耀。 陈书的眼神还算利索，不出意外的话这仨正在三排。他终于明白了适才躺在隔壁806房间，为什么疲惫至极、睡意阑珊的自己却始终闭不上眼！ 哎！这问题军团！太t操心了！ 正玩得起劲的朱超然鼻孔一动，圆圆的小眼睛就瞟到了陈书提着的手提袋上。他鼻子用力一吸，不管手头正在激战的游戏，挪过胖乎乎的身躯就直奔陈书而来。 “哇，书哥，啥吃的？肯定有肉包！我闻到了！” “我x！死胖子！去哪呢？打团了啊！”徐磊怒喝道。 小强盯着自己手里手机，看也不看附近，直接飞起一脚朝朱超然踹了过来。 看着眼前热热闹闹的场景，陈书有些无奈，苦笑着将包子一一塞进了他们的嘴里。 所以责任这东西，有时候自己担得太多、太重，别人反倒自以为是的轻了。 不过还好，看形势这批00后应是不反感这苦逼的加班了。 陈书往自己嘴里塞了个包子，心里有那么一点欣慰。 第一百零五章 福报996 中午十二点，九平市公安局旁一宾馆。 王崇明风风火火地闯进了房门虚掩的804室房间。 乍一推开房门，就听里面传出一阵吵闹声。 “nb，死胖子你在上路看戏啊！好看吗！” “臭小子！我在清兵线啊，塔都快没了！” “咚！” “我x！死大胸，你踹我干嘛！” 这是电竞房？ 王崇明满脑子问号，以为自己心急进错了房间，又倒退几步看了下门口的牌子。 “804室，没问题呀？” 他掏出手机比对了好一会儿，准备电话打给陈书的时候。 房间里走出一人，苦着脸：“王哥，是这儿。” 王崇明看着眼前这位“熊猫眼”，有些哭笑不得：“陈书，马中云人呢？” 陈书耸了耸肩：“在里面。” “你们不累吗？怎么不分两班人看着？”王崇明知道他们一行人昨晚是熬了一宿才抓回的马中云。 陈书比了个大拇指朝房间里头指了指：“就这，换你你能睡得着？” “哈哈！double kill！” “辅助抢你b的人头！死胖子你的脸呢！” “咚！” “我x你！大胸男！又踢我！” 吵扰声又响了起来。 王崇明哑然，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他的招牌“555”牌香烟往陈书手里送去。 陈书突然有些想念这烟的味道，接过来点上：“马中云的家人趁我不在送了挺多特产过来。东西是不怎么值钱，不过他家远，我懒得再跑一趟，东西扔了也可惜。你看咱们是不是就收下来，回头把他送看守所的时候给他账户上多存个几百块钱？” 谨慎惯了的王崇明有些为难，不想收自己对象的东西，也不想打钱，不过这事毕竟是陈书提出来的，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王哥，你先看会儿人。我去隔壁补一下觉，下午迟点咱们再给马中云做讯问笔录。”陈书伸手拍了下王崇明的肩膀，不等回话径直去了隔壁806房间将自己狠狠地摔在了床上。 爽啊！我要睡上三天三夜！ 下午四时，九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办案区 王崇明和陈书坐在讯问室内，开始对马中云做第一次讯问笔录。 按照规定，在网上登记通缉的逃犯被警察抓捕后，应在二十四小时内做一次讯问笔录。 陈书坐在一旁定好了明天十点的动车票，余下的时间端端正正坐稳，扮演好一个工具人的角色。 案情简单、明确，马中云也是供认不讳，王崇明只花了半个小时就将笔录完成。后面的签字、捺印，他也主动揽了下来。 王崇明年纪34岁，自社会招考来了中山派出所一待就是十多年。平时在所里也是以办案稳妥出名，特别擅长、喜好办理人数众多的案子。 上回陈书和他一起合作办理的开设赌场案一下子就逮了四个刑拘指标，罚没款也是顺手完成。 其实一般来讲，派出所民警都是不愿意办理这种人数众多，事情复杂的案件。理由就一个，警察少，人员多，太容易出事了。 大家都是宁可多花一些时间，一个一个地慢慢逮指标。 这事陈书没有问过王崇明，不过他心里多少有点数。 王崇明是个居家好男人。平时所里的聚餐也是能不去就不去。 偶尔陈书联系他的时候，问起在哪儿，要么是在家里，要么是陪着家人在外头，没有第三个选项。 所以，陈书估摸着王崇明办理这种大案子的理由应该就是能抽出更多的时间陪家里人。 治安组的民警只要完成指标，值班的时候准时出现，平时不来上班也没关系，领导或者督察问起来，就是在外调查线索。 其实王崇明也是有几次机会提拔。可是这个人应该是想通透了，不愿意操这个心，领导被拒绝几次之后，也就算了。 后来年纪大了，他更是完全舍了上进的心思，只愿意完成单位安排的工作和分配的指标。其他的，都归了家人。 忙活了许久，王崇明将讯问笔录整理的差不多，两人一合计就决定带着大家去附近稍微好一些的酒店吃上一桌当地的特色菜，也是不枉此行。 众人将马中云送到九平市看守所收押以后，跟着手机软件“大众点评”的推荐，气氛热烈地直奔当地稍有名气的酒店。 翠花酒店 在包厢里，陈书顶着一双稍稍淡了点的“熊猫眼”朝着坐在他旁边同样顶着一双“熊猫眼”的王崇明碰了一杯。 “王哥，这虽是可乐，但规矩不能坏。干了！”陈书一饮而尽。 王崇明苦着脸也是一口闷下。 陈书知道王崇明注重养生，不喜饮酒和碳酸饮料。这次异地抓捕，他也是占了王崇明的人情，所以小小地玩笑了一句。 陈书拿起筷子，满含笑意地催促道：“王哥，吃吃这地方的特色菜，也不枉咱们辛苦跑上这么远的一趟路。” 只见这一张圆桌上，放在正中央的主菜是一道松花江炖活鱼。一个大铁锅里面有大鱼、五花肉、宽粉、白菜等，把蒿和辣椒加上大酱一炖，这味道和南方菜完完全全是两种感觉。 主菜附近也放了五六小菜，分别是清香螺烧肉、爆炒猪大肠、卤菜拼盘、软炸里脊、油焗海虾。 朱超然和小强吃得是满嘴油水，好不快活。徐磊拿出手机，一边看着小说一边夹着筷子，也是逍遥自得。 陈书瞄了一眼王崇明那双比自己更为严重的黑眼圈，有些歉意：“王哥，今天中午的时候不好意思了，确实有些熬不住。” 王崇明请了护理假陪着媳妇生产，前些日子应该也是熬了几宿。这刚产下孩子，就连夜订下机票趁着大早赶了过来。 他其实也累得很。 王崇明反而抱歉地一笑，伸手比出一个二：“上次的开设赌场案，这次的跨省抓捕，我已经承了你两次情，你还说这些干什么。” 陈书咧嘴一笑：“吃菜吃菜。” 派出所任务繁忙，工作和家庭总会产生一些矛盾，同事之间互相帮忙也是常有之事。 工作无情，人有情。 包厢里欢声笑语。 每个人都有家庭，想着什么家庭工作两手抓啊，两手都要硬的，对于警察来说，那是痴心妄想。 说句话玩笑的话，社会毒瘤“福报996”对于基层派出所的警察，也许真的是福报。 起码每个晚上睡得舒坦，每周还有一天的休息。 不过，这世道，大家都难。 陈书端起面前的杯子，晃荡了两下，以水作酒，一饮而尽。 第一百零六章 坐上动车 翌日清晨，天空瓦蓝，丝丝细风拂扫着大地。 陈书、王崇明等人前往九平市看守所将马中云提了出来，马不停蹄往九平动车站赶去。 一般来说，警察押送犯罪嫌疑人是不坐飞机的，不是不行，是麻烦。 首先是审批手续麻烦，需要机场方面的同意；其次陈书带着枪械，也是不被允许；最后是民警人数不足，按照规定，民警人数最少三倍于犯罪嫌疑人方能登记。 归根结底还是习惯问题。 陈书、王崇明等人从警以来，前期跟着老同志出动，后面自己带队，押送犯人都是坐的动车或者汽车，所以在他们的潜意识里，押送犯人就压根没有考虑过飞机。 “哈欠~” 马中云显然昨晚没有睡好，一路上也是一直打着呵欠。 “马中云，昨天你父母送了一些你们当地的土特产过来。你看一下。” 在前往动车站的路上，陈书将昨天马中云父母送的那一大袋子的东西扔给他。 马中云瞄了眼并没有打开袋子。他清楚这是父母送给警察，希望他们多多照顾些自己。 “警官，这些你们拿回家吃。我又带不到里面。” 已是三进宫的马中云心里门清，知道这些东西自己是带不进看守所的。 陈书打开袋子，里面是一些当地常见的扒鸡、熏牛肉干、蘑菇等。 他沉吟了会儿，慢慢说道：“依照规矩，这些东西我们是绝对不能收的。不过现在情况特殊，没办法送回给你父母，扔了也是浪费。你看看里面的东西，回头送你进看守所的时候，我会给你账户里存上五百块钱。” 马中云表情倏地顿住：“不行，绝对不行！警官你如果觉得不方便的话，扔掉就是！这些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哪还用你掏钱！” 他心里清楚这些东西就是吉省常见的土特产，根本不值五百元钱。眼前这位警官如此上心地安排，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陈书盯着马中云的眼睛，没有顺着他的话，而是突兀地反问道：“你也是出来打了十几年工的人，为什么家里连台像样的电视机和电冰箱都没有？” 前晚众人躲藏在马中云院子，陈书趁着熟悉现场的机会，透过一楼的窗户，把房子里面的大厅和厨房看了个遍。 家徒四壁。 顿了顿，看着低下了头的马中云，他继续说道：“这次你进去以后，家里花钱的地方会多上许多，该省的地方还是要省上一些。在我们面前，没必要装得这么硬气。” 出于职业习惯，在押送犯人的时候，陈书都会适时地安慰几句，防止对方因情绪波动而在路途中出现危险行为。 说话的时候，陈书脑子里不断闪过昨日马中云父母在他面前极其卑微、小心翼翼的苍老面容。 他心里有些厌恶这个一言不合就打爆人头的犯罪嫌疑人，但此刻还是忍不住上了点心。 马中云没有了对视的勇气。 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眼前的警官看面相应是比自己年轻许多，但在面对对方时，他仿佛才是做错事情的小孩子。 似乎想起了什么，说话直爽的马中云此刻有些支支吾吾：“小同志，前天晚上不好意思了。我妈她啥都不懂，冲撞了你，请你多多包涵！” 说着，将手里的大袋子急匆匆地塞到了坐在一旁的徐磊怀里。 拿着手机看小说的徐磊一脸闷逼，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眼前就多了一团五颜六色的吃食。 前天凌晨众人在噶家村抓人的时候，徐磊因为同情马中云父母，所以在众人快速离去的时候，返回了他父母身旁准备解释事情的缘由，结果被对方一把扯住，以致后续被当地村民围住脱不得身。 过程中，挨了马志云母亲几下打。 看着眼前这位东北大汉扭捏的神情，徐磊哈哈一笑，摆了摆手：“没事没事，事情都过去了。你接下来安心配合我们押送就行。” 此话一出，坐在副驾驶座的陈书眼睛一横，表情严肃。 就徐磊你这不服命令的态度，下回估计还得把大伙儿带坑里！ 事情过去了？ 怎么可能！ 做梦！ 动车票是陈书昨天晚上临时买的，时间太急，只买到两张坐票，剩余的都是站票。 东州市到九平市的车程共计十七八个小时，两张坐票没法顺利看押马中云，通常需要三张连号一排的位置。 几人上了车，也是习惯性地或坐或躺，待在了门旁的过道里。 陈书安排徐磊一个座位休息。他毕竟还只是学生，所里每个月也就给五百元补助。这次出了这么一趟远门，虽然犯了一些错误，不过还是得照顾住。 小强和朱超然两人就按照三小时一个班次倒班，轮换占一个座位。 作为民警的陈书和王崇明就贴在了马中云身边，没有休息。毕竟动车是公共场所，人员密集度高，轻易马虎不得。 两人在前一晚休息得足够，接下来十几个小时的车程熬一熬也就过了。 在基层派出所工作这么多年，其他不好讲，熬夜的功夫那都是一顶一的。 一路上众人和马中云也是熟络了许多，不过毕竟是警察和犯人的身份，特别是带队的两名民警都是以稳妥和谨慎出名。 所以对其的警惕还是不能减。即使是抓到了在逃人员，这种看似已经板上钉钉的事，也要随时做好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 连续作战多日的陈书一脸疲倦地怀抱着外套，蹲坐在过道外侧，身子紧紧贴住身侧靠里位置的马中云。 同样“熊猫眼”的王崇明坐在过道一旁背靠车厢，视线是一刻不停地覆盖住马中云，眼神专注。 首先轮班的朱超然拿出候车时去蛋糕店买的一些小点心，一个一个地往自己嘴里塞个不停。 马中云干脆地躺倒在地上，双手垫在脑后看着头上的动车车顶，眉宇间收敛了一切的烦躁与不安。 坐在车厢座位上的小强睁着不大的眼睛盯着陈书那边的位置，手指头一“嘟”一“嘟”地敲着扶手，心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徐磊舒服地靠坐在座位上，拿出手机，一边浏览小说，一边不客气地打开马中云父母送来的特产，慢慢地吃了起来。 随着高铁动车的一声鸣叫，和谐号动车组朝着东州方向开始缓缓驶动。 第一百零七章 前往网咖 “滴滴滴！滴滴滴！” 陈书第三次按停了耳边的手机响铃声，睁开眼睛，时间已是上午七点，外头天光大亮。 自上次去吉省抓人回来已过了两天，总算被陈书逮住一个周末好好地睡了个囫囵觉。 他不是一个赖在被窝里不愿意起床的懒人，但也是一个对周末的懒觉抱有期待的正常人，特别是现在已进入冬天。 不过可惜的是，今天的懒觉是不能再睡下去了。 昨晚在中山所的大群里，内勤郑慧慧发了一个通知，大概的意思就是这段时间华国的文明办来东州市检查，考核“文明城市”，需要全体民警正常上班，周末取消休息。 常规操作。 陈书洗了个澡，套上黑色休闲服，换上福省产的淘宝牌椰子鞋，拿上手机出了门。 自从上次的兰博基尼绑架案被他撞坏了自己的大众高尔夫，他也是很久没开车了。那辆高尔夫他是修都没修，直接让二手车商派车过来拖了走卖掉。 到了中山所，陈书和往常一样直奔办公楼后面的食堂，美美地吃上了一份排骨面。吃完离开前，又顺手拿了个苹果啃了起来。 上楼的时候，遇到了许久没见的曾宏。 “哦，小书，今天来这么早？”曾宏眉梢挑了挑，有些意外。 前段时间陈书轮轴转，打击犯罪、异地抓捕忙个不停。曾宏心里也想给他补个休。 陈书一口咬下，嘴里嚼着不停：“嗯嗯曾教，我今天可以不来？” 曾宏笑道：“来都来了就安心上班。对了，你小子火了你知道吗？” “火了？什么火了？”啃得起劲的陈书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曾宏掏出手机操作了一会儿，神秘一笑，蹬蹬蹬地就上楼了。 “叮当”一下微信提示声。 傻在原地的陈书赶忙拿出手机查看。 曾宏发来一张图片新闻。 “图片中，一名穿着黑色休闲服的青年民警蹲坐在火车过道外侧，怀抱着外套一脸疲倦，在他身侧靠里位置‘护着’犯罪嫌疑人。 知情人解释，押解犯人归案时间紧迫，因为买不到坐票，又担心嫌疑人在火车上趁乱逃脱，所以才会出现照片中‘民警坐在过道上贴身看护嫌疑人’的一幕。” 陈书嘴边啃着的苹果一下就掉在了地上。 要说这拍摄照片之人水平也是极高。 陈书这“护着”的动作，要不是下文注明了两者是警察和犯人的身份，不然就那角度拍摄的两人拥着的姿势，真正的暧昧至极。 陈书没了点击这个图片链接的勇气，总觉得原文下面肯定是一群网友玩味的调侃。 受不了打击。 拍就拍了。 他就一个派出所小民警，没人知道的。 陈书垂头丧气地走进二楼治安组办公室，准备给自己泡一杯咖啡缓解一下心情。 他前脚一进门，先到的李朝阳和王崇明俱是站起身来迎了上来。 李朝阳一脸崇拜：“师兄，恭喜啊！你这造型真正是给大家伙上了一课！题目就叫‘新时代的警察’！” 王崇明堆满了笑容：“咱中山所终于出了一个网红啊！不枉组织培养你多年！” 这什么跟什么啊！ 满头尬线的陈书落荒而逃。 经过一楼值班大厅的时候，中山八卦之王接警员小王亦是一声大吼：“大家注意，明星来啦！鼓掌！~” “师兄！不用谢我！” 陈书匆忙之中依稀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 “哈哈哈！~” “哈哈哈！~” 在全场的喷笑中，陈书慌不择路地跑出派出所。 迷迷糊糊地离开单位，耳旁没了那些尴尬的吵闹，他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 也好，趁着机会去辖区转转。 挑了一间离中山所不远的“纳尼亚网咖”，径直走了进去。 早几年的东州市，因为“经营网许可证”的放开，各种各样的网咖如雨后春笋般遍地都是。 那段时间派出所也是压了很重的任务在社区民警身上，对辖区内的网进行未成年人上网的监管和消防安全的督导。 这一块不归陈书管辖，他也就没特别放在心上。不过网一直是藏污纳垢的好地方，所以陈书一有空就往网里钻。 这几年，除了按时完成所里的指标，陈书的英雄联盟技战术也是显着地增长。 这边陈书走进“纳尼亚网咖”，抬眼一扫，瞅见四名中山所便衣队的协警正聚在一块四排，看电脑屏幕，应该就是绝地求生，也就是平时大家嘴里喊的“吃鸡”游戏。 这名称的由来就是因为在这款游戏中，只要获得最后的胜利，就会在屏幕里出现两行八个字“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陈书走到近前，和几人打了一下招呼。四名协警之中，正巧有一位平日里和陈书配合颇多的队员。 “小林，你也在啊？”陈书笑盈盈地站在小林背后，看着他在游戏里肆意驰骋。 小林回头一看见是陈书，慌忙之中摘下头戴式耳机，就要站起身来。 站在其背后的陈书伸手一把按下他的双肩：“你们继续玩，我去隔壁开一台机子。可惜我不玩吃鸡，不然我们可以五排。” 吃鸡没有五排。 小林涨红了脸，似乎想说些什么。 今天是华国“文明办”过来的日子，全所都在加班加点，这四位便衣队协警显然是偷着过来。 陈书从来不在意这些。 一则便衣队归队长郑杰管理，直属领导是马所，和他没有关系；第二，便衣队的主要职能是配合所里的治安组打击犯罪，和“城市文明”建设关系不大； 最后一点，陈书心里还是有点b数，人家协警一个月才拿四千多工资，难道还要别人拼了命地去加班、去破案？ 平日里配合民警完成指标就行了。 空余的时间只要人在辖区内，随叫随到，至于在干什么，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这样在关键时刻，所里需要大家熬夜或者加班，人家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陈书走到前台，给坐着的四名队员每人点了一杯奶茶。 前段时间几个案子的加班加点，以及办案抓人也是让他们熬了许久，陈书心里存些愧疚。 奶茶不贵，值不了几个钱，主要还是一份心意。 辅警和民警干着同样的活，遭遇着同样的危险，但工资福利待遇天差地别。 这没有点情怀那是真的干不下去。 第一百零八章 网咖上网 结完账，陈书特地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悠哉悠哉地坐倒在沙发上。 等着电脑开机的时候，侧头看了会儿自己的隔壁桌，一个玩着绝地求生的小家伙。 小家伙年纪不大，看面相应该也就十六七的样子，不过风格有一点猥琐，喜好角落和厕所，属于“老阴ac”的艺术流派。 绝地求生这款游戏陈书不怎么玩，但也不影响他看别人玩。这游戏和实际中警察与犯罪分子对垒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比如游戏中的四排模式，前排吸引火力，机动组绕后割草的迂回战术；还有在城市里搜索作战的控制制高点以及野外伏击战地耐心等待和结束后迅速撤离防止黄雀在后。 除了考验枪法，更多的还有耐心、思维和勇气。 在市局特警支队待过的陈书对此也是耳熟能详，颇有好感。不过华国社会和谐稳定，一般也用不上这些。 今天陈书看得不是那么有滋有味，略一思考，才发现隔壁这小家伙玩着太安静了。左手控键盘，右手扫鼠标，眼神平静，杀人或者被杀都没有常人游戏时自带的立体声效果。 嗯？这小家伙不会未成年？ 这回陈书仔细地观察了对方几秒。 法律规定，网禁止接待未成年人。 “领导你好！” 耳边传来了一阵声响，陈书转头一看，一位身穿年纪约莫二十出头，白色运动服，戴着厚厚的眼镜儿，一看就是常年驻守网的小胖子手里拿着一百元现金，笑嘻嘻地站在了身旁。 陈书脑筋一转就明白了，这家伙应是这个网的老板或者管理，看着他先前和四名协警的关系，这会儿来打下招呼。 手里拿着的现金一百元，这数额正好是他先前在网前台预充的费用，估计也是拿来还给他的。 陈书听老同志讲过，早二十来年前确实有网的老板给派出所送钱保平安，不过那时候社会形势复杂，人员鱼龙混杂，网也确实赚钱。这笔费用也划得来。 不过这几年此等现象已是没了，一则派出所管理标准化，这种管理费早就被上级机关严厉禁止收取；二是现如今的网不是特别赚钱，也就堪堪收个利息钱。这些陈旧的陋习自然而然的就没了。 陈书笑着点点头，问道：“什么事？” 小胖子将纸钞放在陈书面前的桌子上，有些矜持：“领导，你们能来就是给我面子了，哪还需要充钱。这点电费，胖子我还是出得起的。” 小胖子笑容真诚，应不是作伪。 陈书站起身来，左手拉过小胖子的胖手，右手拿起桌上的纸钞塞入对方的手里，拍了拍：“你不缺这点电费，我也不缺这点钱；你不要小看我，我也不轻待你。这样的话，咱们倒是可以做一做朋友。” 小胖子愣在了现场，自家网开业多年，他也是碰到许多次的警察过来上网，唯独这一位有些不一样。 陈书掏出利群，自己叼了一根，给小胖子递了一根，自然而然地结束了先前的话题：“我旁边这位成年了吗？” 小胖子接过香烟，赶紧掏出上衣口袋里的打火机点上：“领导你放心！我网里没有未成年人，都是严格检查的！现在抓到一个就要罚一万块，谁敢触这个霉头！” 陈书想想也对，除了公安机关，还有一个文化部门盯着，网应该也不会为了这么一点网费枉顾法律。 “那行，你去忙。” 小胖子有些意外，自己迷迷糊糊间，就被笑呵呵地塞回了一百块钱，然后一个转身又被轻轻推出了走廊。等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戴上头戴式耳机，进入了游戏画面。 这时候，懂行的人都明白，玩游戏的男人可是打扰不得。 小胖子搓了搓手，回了前台。 陈书稳了稳心态，抛去杂念，静待游戏的登陆条到顶。 “哈哈！陈书，今天可是备勤，你怎么跑这上起网来了！” 陈书心虚，肩膀被这么一拍，确实有些吓到。他拿下耳机朝旁边看去，中山派出所社区民警于余警容严整，左肩佩戴着“值班民警”字样的臂章，正笑盈盈地站在一旁走廊上。 陈书微不可闻地叹出口气：“老于，下次能不拍得这么重吗？差点就被你吓出魂了。对了，你过来干嘛？” 于余耸了耸肩：“接到举报，说这里有未成年人上网。” 陈书瞟了眼隔壁座的小年轻，心想刚才那小胖子，不像是撒谎的人：“有吗？” 于余朝着陈书旁边仍沉浸在游戏世界的男孩努了努嘴：“全场就这家伙像一点，不过我刚才调了他身份信息，这家伙上周刚满十八岁。” 陈书有些好奇：“你说现在谁没事会举报这些事情？闲的蛋疼？” “没办法，有警必出嘛。”于余向陈书讨了根烟，摇摇头走了。 按规定，公安机关接到举报电话，必须前往现场进行调查。以往社会上存在部分人员凭此捏造事实，匿名举报被报复人吸毒或者嫖娼，故意恶心对方。 基层警察没有精力倒查，这些事情过了就过了。 举报网？ 不会是恶意商业竞争？ 陈书有些疑惑，自嘲地想到。他在警院攻读的专业是经济犯罪侦查，结果毕业以后先是去了特警支队搞体力，后来分配到了基层派出所当牛马。 大学的专业，一点都不对口。 陈书吐出一口浊气，捏起一阳指，认真在游戏的账户和密码双栏里一个一个输入字母和数字。 “叮铃铃！叮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 陈书手上正忙，掏出手机看也没看塞到耳边挨在一侧肩膀上，一声悦耳的“书哥，你在干嘛”传了出来。 黄思茜？对了，约好明天去野营的！ 他一激灵，放下手头的事情，正经地拿过手机解释了起来。 这几天华国“文明办”过来督导检查“文明城市”，全所人员都要加班，明天的野营只能取消。 黄思茜有些遗憾。 陈书更是心虚，电话里解释了一大通，却没提自己现在在干嘛。 不能影响自己光辉的警察形象嘛！ 挂下电话，他左右环顾了一圈，小心翼翼地双击点开“英雄联盟”。 挑了剑圣。 他喜欢这个英雄的战斗风格，一如在现实中，他粘着罪犯屁股死追不放。 第一百零九章 遇见陈川 时间过得很快，几个小时的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段位上升到了钻一。 作为艾欧尼亚大区，电脑端序号排位第一的游戏区，它的“钻一”含金量是极高的。 陈书心满意足地退出游戏画面，鼠标移到桌面右下角的网管理应用上，准备结算网费的时候，发现余额竟然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四个数字。 9999！ 陈书擦了擦眼睛，贴上了屏幕又仔细地敲了敲。 9999！ 陈书一声叹息，估计就是刚才那个小胖子搞得鬼。 这家伙人不错，就是有些自以为是。 陈书也是怕麻烦的人，不过这事还是得处理，毕竟作为人民警察，这种影响恶劣的事情是绝对不能碰的。 即使是人家送上门的，他也得踢回去。 陈书走到网咖前台，看见小胖子戴着头戴式大耳机，坐在后面兴高采烈地手舞足蹈。 应该在打游戏。 陈书给自己点了根烟，饶有兴致地看着小胖子表演。 “哼！哼！敢小瞧胖爷我！” 小胖子志得意满地拿下耳机，抬头看到刚才那警察正靠在前台上瞪着自己，心里一惊。 几秒的时间，飞快地回忆了下自己前段时间私底下找小姐姐玩耍的丰功伟绩，缩着脑袋胆战心惊地小声问道：“领导，什么事呀？” 陈书捺灭烟头：“老板，刚我那台机子上的余额9999是你搞的？” 小胖子一听是这回事，哈哈一笑，全身舒展，声音大了几分，竟有些得意：“网这系统最大金额就是9999，不然数字还可以更多些！” 陈书有些哭笑不得，看着这年轻人有些单纯，故意板起脸色郑重其事道：“老板，你这可是行贿，要坐牢的！” 小胖子面色一惊，顿在了当场：“这这我不是老板哈，我就是给我家老头子看店门的。有事你找他啊。” 说完，脑袋一缩就溜到了后面的办公室，动作行云流水，不像个胖子。 陈书走出“纳尼亚网咖”，看了看时间还早，慢悠悠地在中山所的辖区里闲逛着。 最近东州市备检“文明城市”，路上的公家人多了许多，行驶的汽车没了鸣笛、过路的行人亦遵守指示灯。 陈书走在路上，感受着和谐社会的安定与祥和，心里琢磨起了先前网的事情。 “纳尼亚网咖”的位置非常好，附近几百米因为没有合适的场地可供其他网经营，所以这么多年来，开得也是一帆风顺，年初还翻新了一次装修和设备。 照理说，没有竞争对手的前提下，理应不会招致恶意举报。 并且看这小老板的品行，也是喜好结交朋友，性格开朗之人，报复什么的也不该会有。 陈书沉着脸，隐隐约约觉得这事藏着猫腻，却又有些想不通透。 “嘿！大明星，干啥呢？黑着一副脸。” 陈书朝声音来处看去，警院同学、如今在东州市公安局行动技术侦查支队工作的陈川戴着黑色大檐帽正站在路边双手抱胸，笑逐颜开地看了过来。 看见陈川这位大笑星，陈书心里一乐。两人同时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边上，互相递了根烟就开始侃侃而谈。 陈书打趣：“别烫我了。对了，你这市局领导怎么被下放到了路面上，不会是犯了什么错误？” 陈川拿下大檐帽夹在咯吱窝下，吐槽道：“文明城市考核，民警一律下到路面配合交警整治非机动车。你说我这什么都不懂的，能整治啥？还不就是一工具人，背景墙。” 陈书扶住脑门，怎么今天到处都是“文明城市”。 未等他开口，陈川上下打量了一下穿着便服的陈书，好奇道：“你今天怎么有空在路上瞎逛？不是全局民警都在备勤嘛？” 陈书一听，赶紧崩紧了脸色：“有案子嘛。” 陈川“哦”了一下，还是有些不大相信。 一向沉稳的陈书见着了这位大学同学，不知道为什么也是变得有些急躁，匆忙之间就开口解释，不曾想手头其实没有案子的他，憋了许久，才堪堪讲出适才网遇到的事情。 临了结束，又加了一句“应该是商业恶意竞争”，妥妥的显得有些心虚。 他紧着脖颈瞄着陈川的反应，知道这位富二代、大公子底子里有料，不是一省心的主儿，生怕被他看出自己的生拉硬扯。 不过商贾家出身的陈川听完了陈述，却是罕见地沉默了下来。他单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下巴，略有所思。 陈述一看这苗头，知道自己这出身商业帝国的老同学应是闻到了什么味儿。 陈川眼睛发亮：“这事儿我觉得有点问题，感觉有点商战的味道，有一丝阴谋在里面！你说要是恶意举报他人吸毒、嫖娼，纯恶心人的，我们也见怪不怪了。这举报未成年人上网却是有点意思，回头你把举报电话给我，我抽空摸摸底。” 原本逃出来上网而心虚的陈书，这会儿被陈川的一通讲解有些唬住。他知道在市局技侦工作的陈川手底下是真正有先进的，高科技电子侦查技术。 不过全市的各类刑事案件太多，操作人员和机器设备有些供不应求，案件基本上都是由办案民警按规定申请递交以后，排着队等通知。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的恶意举报到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基层派出所警力不够，能返查的技侦没空管这些小事情。 陈书犹豫了会儿：“会不会影响不好？” 按照规定，动用市局技侦支队高科技电子技术进行案件侦查的，需要所领导、分局领导一一审批签字，再由办案民警提交到市局技侦支队排队等通知。 显然，陈书适才向陈川提起的这个网举报案件，别说分局领导，就是中山所的所领导都不会签字。 这申请报告是打上去，是要被笑的。 陈川挥一挥手：“用不了那些玩意，我就小搞搞。” 陈书放下心来，左右自己最近也是得空没有案子，正好拿这“商业恶意竞争”练练手。 从侧面来讲，也要感谢这“文明城市”的备检工作。现在全东州市的机关单位都在忙着这个事情，往年的什么秋季行动，冬季行动都统统取消。 相对冲指标，相信绝大多数基层警员还是喜欢现在这种备勤状态的悠闲工作。 谈完案子，陈川伸手摸了下陈书有一点凸出的小肚子，嘲笑了一会儿。 按照陈川的话说，陈书的身体条件非常好，有先天的因素，也有后来炼出来的。现如今到了派出所，要是这么就荒废，太可惜了。 陈书拍了拍小肚子，有些无可奈何。 第一百一十章 我穿越了 辞别陈川，陈书直奔中山派出所。 心里有了东西，他就悠不住这放松的心态，赶着回了单位。 进值班大厅的时候，遇见了出警归来，一脸疲倦的于余。 陈书：“于余，问你个事情。最近这种举报未成年人上网的报案多吗？” 于余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不清楚，今天也就接了上午这一个。怎么，你要查这些举报？没意义。” 派出所工作繁重，平日的指标和值班都让民警忙不过来，这些无用的，纯恶心别人的举报，大家都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置之不理。 毕竟出一次警，和办一个案，这工作量是天地之差。 陈书迎着于余疑惑的表情，解释道：“举报本身是没有问题的，不过我觉得最近这几次都是恶意举报，虚假举报。我最近手头没事，闲不住，就想拿来练练手。” 原本坐在值班前台后面的值班领导曾宏应是听到了他们俩人的对话。 这时也是走过来，同意道：“嗯，是该给这些有事没事浪费我们警力的人一点颜色看看。这样子，等会我让慧慧把你的‘文明城市’勤务安排取消掉，你就安心办这个案子。” 郑慧慧是中山派出所的内勤女民警，带着三名女辅警，负责所里的全部财务、排班、后勤等事务，因为原先弄宣传报道的协警辞职了，这一块的工作目前也是暂由她负责。 陈书眼底闪过惊讶之色，但很快收敛，没想到曾宏这时候插了一脚。 他对这个案子尚且没底，不敢兜底，摆摆手：“曾教，我目前也没把握，就怕” 曾宏一把打断：“小书，你不要有压力。这案子能办咱就办了，也好震慑一下这些乱七八糟的人！ 真破不了案也没关系，怎么可能想破什么就破什么！咱们就当积累经验，下次瞄准那些故意整人的虚假举报吸毒、嫖娼的，也就有了些底气。” 陈书眉梢挑了挑，大概是不明白为什么曾宏这么较真，也许是为了发一篇与众不同的宣传报道？ “嗯，成了就让慧慧好好给你写一篇专访！这种类型的案件，好像局里，啊，不，厅里都还没出现过！”曾宏双手插兜，有些志得意满，好像已经看见了陈书破案的那一幕。 看来各派出所间的宣传工作也是内卷的厉害。兴许是我还没到这个级别。 想着想着，陈书既觉得荒诞，又有些好笑。 “行的，那等会儿我去你办公室拿数字证书，我这个权限有些不够。到时候可能会查询一些人员资料。” 登陆公安内网查询庞大的信息库，需要通过配置给民警的特殊u盘（数字证书）获得许可。按照民警的涉密级别，对口相应的数字证书等级。 陈书作为派出所民警，是最低等级那一档，曾宏作为所里的教导员，等级会高一级，能查询到的资料也丰富和齐全一些。 近几年公安内部对于民警查询公民信息管理非常严格，放在陈书刚参加工作那会儿，协警都可以随意地查询公民信息。 中山派出所二楼治安办公室 陈书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盯着电脑上满屏幕的数据，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根据公安内网查询所得，近半年里在正明区110接警台举报网接待未成年人上网的报案次数有上百个，相比东州市其他三个直属市区加起来总计才六十来个的举报电话，两者的数据对比明显太不正常。 正明区的举报电话号码大部分属地都是外地，且每个号码各不相同；而其他区的六十来个电话大部分都是东州市本地，也出现有一个号码重复举报同一个网多次的正常现象。 陈书将这一百多个手机号码随机抽取了四个，用自己早年黑办的，属地在外省的特情专用手机拨了过去，三个关机，一个被接听了起来。 陈书镇定自若：“嘿，你好！麻烦开一下门，外卖到了！” “外卖？我没叫外卖！你打错了！”听筒里传出极为年轻，操着外地口音的男声。 “嘟！”电话被直接挂断。 不像是有到了上网年龄孩子的父亲。 这要不是有人故意介入举报正明区网的违规接待，陈书是一百个不相信。 网接待未成年人肯定是违法的，公安机关和文化机关理应受理并前往调查执行。 但是这种把警察拿过来当枪使的感觉，陈书很不好受。他想看看，站在这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又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敢玩弄警察！ 陈书将这一百多个可疑的手机号码下载下来，打包成excel通过内网邮箱发给陈川。 数据方面的分析就交给他了。这一批被举报的网还得现场逐个去走访一下，探个究竟。 陈书将相关查询资料打印到a4纸上，拿起公文袋装好，联系上朱超然，出发前往现场进行查看。 旧城路289号。 陈书按照资料上显示的地址来到该处，这是半年前被举报的一家网咖地址。 只不过现在展示在陈书面前的并不是资料上显示的被举报接待未成年人的“新星网咖”。 他一度以为要么资料显示错误，要么自己走错了路，也许看花了眼。 他还特地跑到相邻两侧两间店面，仔细端详了下它们的门牌号，分别是288号和290号。 字迹清晰无误。 他重新回到中间的289号，拿出手机打开高德导航，输入“新星网咖”，跳出来的详情地址亦是“旧城路289号”。 陈书有些不信邪，又打开了“百度街景”搜索该地址，上面的图片备注显示是前几年的照片。 实景图像显示旧城路289号， 招牌赫然是“新星网咖”！ 陈书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这副崭新的led大招牌。 “穿越王网咖”。 他，陈书，带着一旁正咬着“真新”鸡腿的朱胖子，穿越了？？？ 第一百十一章 又是警察 站在旧城路289号“穿越王网咖”门前的陈书，想了许久，终归是带着朱超然走进了这网咖。 “嗯？换名儿了？你们家连老板的都换了吗？”吃着鸡腿的朱超然熟络地走到门边的前台倚靠在上面，朝着一位正低头忙着操作电脑的年轻网管问道。 似乎和里面的前台网管颇为熟悉。 网管紧张地抬起头，看到是朱超然，顿时松了一口气。 陈书饶有兴致地站在一边，心想着也许能得到一些意外之喜。 网管抱怨道：“诶，老板换了。新来的这个也不咋的，贼抠门，盯得还紧！” 朱超然伸出胖手拍了拍网管的肩膀：“没事，你又不图这工资。怎么样，这个月收益如何？” 网管面色一变，偷瞄了站在一旁的陈书。 朱超然见状，挥了挥手里的鸡腿：“这位是我哥，自己人。” 网管压低声音：“新来的老板很严，还招了个督导什么的，有事没事就突击检查、假扮检查，搞得我是一惊一乍。” 网管咽了下口水：“我看着这个月币价涨了一些，就趁机全抛了。嘿嘿，赚了这个数目。” 说着，伸出五指张开的手掌，翻了三番。 朱超然欣喜又眼馋，用力拍打网管的肩膀：“好小子！够聪明！有眼光” 币价？ 数字货币？ 陈书心思一转，知道这网管瞒着老板在店里开了挖矿的软件，赚了一些外快。 他对这些不敢兴趣，堆起来笑脸，凑到近前假装八卦问道：“小兄弟，这店为啥换老板？你看这生意不是挺好的吗？” 网管被朱超然捧得高兴，忘了先前的警惕：“早几年生意倒还是可以，店里除了我，还有俩服务员帮着，这样还有些忙不过来！你看现在，全店就我一个人看顾，工作还挺轻松。” 陈书点点头，继续捧着：“你是网管，有技术有手艺，这店里还真离不开你，最后留下来的也是你！不过，生意再不好，老板赚点辛苦钱也是有的。你这儿现在不会差得只能卖店？” 网管以过来人的语气教育道：“原来钱倒是能赚一些，但是年初的时候文化局过来查过几次，罚了几千上万。老的老板心里堵着气，正好这会儿新老板过来盘店，就卖掉了。现在啊，网已经不赚钱了。这么多电脑，不如搞个矿场更好一些。” 说到后来，网管唉声叹气，竟有些怒其不争。 陈书哑然失笑，递出一根利群，随意跟着聊了一会儿就带着朱超然撤了出来。 坐到车里，陈书心里隐约有了些猜测。 白山路126号。 穿越王网咖。 陈书手里拿着打印这次被举报网资料的a4纸，站在硕大的led大招牌之下，仰头看着这熟悉的五个字，心里波涛汹涌！ 按照资料显示，五个月前被举报违规接待未成年人的这个地址，本该是一家叫“网咖”的网。 陈书走进网咖，径直走到前台。 他看了眼前台网管，是一名年纪不大的女孩子，皮肤白净，戴着一副复古眼镜。 递过身份证：“开一台机器，再给我泡一杯奶茶，加珍珠。” 女孩平静地问道：“预存多少？” 陈书：“一百。扫哪里？” 女孩指了指一旁的微信收款二维码，低下头开始操作电脑。 陈书找着话题：“大妹子你近视了？多少度？” 安静 陈书自顾聊着：“我读书那儿也近视七百多度，后来去做了手术。” 女孩稍稍一抬头瞥了一眼，又没了声响。 不大爱说话，有点难办了陈书皱了皱眉，抬头扫视了一圈。 营业执照？ 嗯，过去看看这穿越王网咖的老板到底是何方神圣。 知道了姓名，也方便摸一下底。 陈书绕过前台，凑了进去：“东州市正明区网咖有限公司。” 还是？ 老板没换吗？那怎么门牌都换了？ “你好，这里是不能随便进来的。” 陈书转头一看，见那女孩锁着眉头，有些生气。 陈书挠了挠头皮，心知自己平时警察当习惯了，调查的时候只管进了前台里面，忘记现在自己正在伪装上网人员。 他露出了招牌式微笑：“不好意思，我这就出来。” 走到前台外，倚靠在桌子上，趁着女孩打奶茶的工夫，陈书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换老板了？” 女孩不理睬，只顾着手上的事情。 有些棘手。 陈书略一思考，低沉着声音说道：“大妹子，其实我想加盟你们网咖，你能给我你们老板的手机号码吗？” 这回女孩总是抬起了头，一脸的不耐烦：“不知道。” 陈书恳切道：“你会不知道自己老板的手机号码？大妹子，你就帮个忙。” 女孩：“老板的号码我知道，不过现在老板不管事，都给公司管了。你要加盟的话，找老板也没用，得去找公司。” 这一串话出来，陈书咋听之下有些懵。 细细一想，就明白了。 女孩口中的老板应该就是原来的“网咖”老板，这个老板可能是加盟或者入股了“穿越王网咖”，然后现在只吃分红，网的管理就交给了“穿越王网咖”这个公司。 这样，就能解释通了为什么墙壁上挂着的营业执照上面的公司名称还是“网咖”。 陈书拿出手机，打开软件“天眼查”一搜，果然在网咖的公司名称下发现了股东“穿越王网咖”！ 陈书沉吟了片刻，腆着老脸继续问道：“你们老板为什么自己不管店子，要交给公司管理？公司管理钱能赚多些吗？” “啪！” 女孩将泡好的奶茶重重地砸到了陈书面前：“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我跟你说，我、不、知、道！” 陈书搓了搓手，厚起了脸皮：“嘿嘿，大妹子，这不我确实想跟着你们公司干，所以想了解清楚一点。对了，这奶茶算我请你的。” 女孩语气舒缓了些：“谢谢，我不喝这个。前段时间警察老是来我们这检查，老板看着烦，就将店子交给了公司管理。” 又是警察来检查！ 霎时之间，陈书脑海里仿佛闪过一道闪电。 第一百一十二章 旁门左道 西堡路，198号 穿越王网咖。 陈书、朱超然两人站在网咖门口，和进进出出、热热闹闹的上网人员格格不入。 朱超然也发现了不对劲：“书哥，怎么这些网都成穿越王网咖了？” 他拿起资料反复看了起来，嘀咕了起来，似乎发现了点什么线索。 “额，不管了！先进去瞧瞧！” 陈书拉住正抬脚往里走的朱超然，摇了摇头，重新坐上停在路边的桑塔纳，赶赴下一个网。 莲花路，58号。 穿越王网咖。 陈书坐在副驾驶座，看着车窗外那五颜六色亮着灯的崭新led店牌，心里平静了许多。 齐桥路，19号。 穿越王网咖。 虽然还盖着红纱布，不过陈书一眼看出后面字牌的形状。 他镇定自若，翻到手中近段时间被举报网咖资料的最后一页：“胖子，下一家。” 公园路。 纳尼亚网咖。 终于不是穿越王了！ 陈书擦拭了下眼睛，看着眼前这家几天前自己来过的网咖，突然有些想念里面的小胖子。 他拉了朱超然下车一起进了网咖。 “你好！欢迎光临！”门口电子声响起。 陈书一进门，就看到那熟悉的小胖子坐在前台后面，戴着头戴式大耳机，摇晃着脑袋，嘴里哼着歌，搁远了看，有点rap手的感觉。 如果那调准的话。 陈书走到近前，“咚咚”敲了敲桌面。 小胖子没有反应，继续摇头晃脑。 陈书“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小胖子“啪”的一砸鼠标，瞪着小眼睛“呼”地站了起来：“谁啊！老子” 一看是几天前过来上过网的派出所警察，顿时小眼珠子一转，胖脸挤开了花：“老头子出门了。领导你好，你是过来找我家老头子的？你等下，我现在就打他电话。” 陈书点了点小胖子的耳朵，示意先拿下耳机。 “小老板，最近生意怎么样？”陈书客气道。 小胖子点头如捣蒜：“托领导的福，还行。还行！” 陈书递过一支烟：“抽烟不？最近穿警服的警察过来检查得多吗？” 这时，他发现小胖子的表情很古怪，因为他的表情是这样的：(﹁﹁) 小胖子：“你们不是一伙的吗？怎么问起这个了？” 额，什么一伙的！这听起来也太像坏人了陈书嘴角一抽，郁闷道：“随便问问。” 小胖子抿了抿嘴：“你们这段时间来的有点多，还有文化部门也来过几次。听说是因为创建‘文明城市’的原因。老头子看着烦，就跑出去打牌了。” 作为体制内的人，陈书深知创建“文明城市”的行动注重的是城市表面的卫生及秩序，对于网内的管理是无所谓的。 特别是在这个当口，大家全忙着出门巡街，哪有空来管网这点破事。 文化部门那边，估计也是因为举报。 陈书心里一凛，知道他的担心成了真，对方现在已经盯上了这家网咖。 陈书眯着眼，求证道：“他们都过来查什么，消防吗？” 他习惯性地抛出一个假点，虚晃一枪，引出对方的真话。 小胖子憨憨的挠了挠头：“都是过来查未成年人上网登记的。领导，我们经过上一回的交流都是朋友了，下次不要再隔三差五地过来查了，这样很影响生意的。” 陈书心里一乐，知道了几天前这小胖子给他充上9999网费的企图了。 事件的大概脉络都已经清楚，但这些还没定性的事情也不能随随便便和对方讲。 陈书顺着说道：“嗯，这段时间因为评比文明城市建设，所以查得严格了些。这都是做给领导看的，马上就会回复正常。这段时间你盯紧一点，绝对不能让未成年人进来！” “知道了！” 希望在‘文明城市’结束以前，搞定这件案子陈书捺灭烟，准备离开。 “叮当！欢迎光临！” 门口传来一阵电子音。 一个穿着干净校服，理着西瓜头，背着黑色大书包的男孩快步走到前台。 来到前台边上，反而墨迹了许久，才堪堪递上一张身份证，开口道：“老板，这会儿我有点急事，得用用电脑，麻烦你开一台呗。” 小胖子叼着烟，看到没看男孩放在桌上的身份证：“不开，走走。” 站在一边的陈书见到这一细节，知道对方应该来过几次。低头瞄了一眼身份证。 赵长宏，二十四岁。 嗯，应该不是本人。 男孩四处张望了一下，回过头来又恳求道：“老板，今天真的有急事要用到电脑！求你了，好吗？” 小胖子不耐烦地扬了扬手：“跟你说过几次了，开不了。你去其他地方。”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男孩方才垂头丧气地离去。 小胖子说过几次！ 这男孩来过几次！ 陈书凝视着这一幕，心里忽然打了一个结。 站在幕后的那个人会不会特意指使未成人进入网，然后再伺机报警举报！ 陈书掏出随身携带的工作u盘，让小胖子将适才进门的男孩的视频拷到u盘上。 辞别小胖子，陈书带着朱超然往所里赶。他心里有了一些想法，得回到办公室查下内网信息比对比对。 中山派出所二楼治安办公室 陈书截取了u盘里视频监控的男孩面部在内网进行‘人脸识别’，可惜纳尼亚网咖的视频监控不是高清，虽然能识别大致面容，然则系统扫描出来的结果却有些杂乱。 经过电脑分析，穿越王网咖的法人和几个股东皆与前面一百多举报电话没有关联。 他的推理依据归根结底还是那句话，谁从这件案子里获得的利益最大？ 毫无疑问，就是穿越王网咖。 不管是从收购成本还是地理位置，经过前面网的试错，它挑选后再通过举报打击、压价，最后下场收购，后期的盈利是必然的。 旁门左道的手段，低价的投入，最后再拿下连锁的市场。 陈书沉着脸，往桌上的烟灰缸点了点烟头，眯着眼睛重重地吸了一口烟。 “叮铃铃！叮铃铃！” 电话声响起。 陈书一扫手机屏幕，脸上露出了笑容。 第一百一十三章 现场走访 中山派出所二楼治安办公室。 “叮铃铃！叮铃铃！” 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一阵手机铃声。 陈书笑容满面地接起电话：“喂，陈川，有消息了？” “怎么，我的大忙人？没消息就不准我打电话给你了？”电话里的声音依旧吊儿郎当，懒散得像一名贵公子。 陈书一本正经：“对的，不准。” “行，那我可挂了。这人跑了我可就不管啰。”声音笃定。 “行行行，你赢了，我都听你的。说，你那边有什么线索。” “嘿嘿，这冷嗖嗖的天气还是最适合去吃羊肉火锅。”蹭饭王陈川图穷匕见。 “好！” 两人在电话里聊了许久，方才结束通话。 在电话中，陈川确定了陈书的怀疑。 陈川将举报未成年人上网的举报电话时限拉长到一年以内，因为在一年前，正明区内对网违规的举报电话，其数据突然集中性地井喷。 根据他的计算分析，一年前刚开始进行举报的几个手机号码是东州市本地号码，机主都是本地人，且与穿越王网咖的法人手机号码存在一定的联系次数。 三个月以后，举报的手机号码归属地大部分都变更为外省，且在举报后不久便与运营商脱离了联系，再没有出现在基站台上。也就是持续保持关机。 但是这一批电话在开机的时候，相当多一部分都是与法人的手机号码出现在一个基站上，也就是说，虽然他们没有互相通话，但是在一个确定的时间段，他们都待在同一个小区域。 结果不言而喻，众多的证据均指向穿越王网咖的法人！ 一直站在旁边听着的李朝阳和朱超然满脸兴奋。 李朝阳：“师兄，这种案子我可是第一次见！牛掰！感觉像是商战一样！这是要上刑拘的节奏啊。” 朱超然哈哈大笑：“书哥，就知道没有你摆不平的事儿！这事儿明天肯定上报纸！妥妥的大新闻！” 这时，楼梯口传来脚步声，经过的曾宏似乎被朱超然的大声说话吸引，从外面走廊进了办公室。 他的嘴都要咧到腮帮子上了：“哦？什么大新闻？小书，你给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等等，我现在喊慧慧过来，一起听！” 慧慧是中山所负责宣传报道的女民警。 社区协管员小强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满脸的兴奋：“干！郑警官，咱们要去抓人了吗！” 陈书心里一万头羊驼狂奔，这案子八字还没一撇，怎么突然就冒出这么多人来。 “我们现在掌握到的东西很难用作证据将对象处理掉。再说了，这种案子我也没碰过，回头我还得翻一下《刑法》什么的，找找看用什么法条。” 他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把刚刚燃起希望的众人浇了个透心凉。 “哦，还没直接证据。”李朝阳走回自己的办公位消失在挡板之后。 “这可上不了报纸。”朱超然撇撇嘴，看了下挂在墙上的电子表，往楼下食堂挪了过去。 “哦，那你先翻翻。”曾宏摸了摸鼻子，慢悠悠地退出了办公室。 “不抓人还搞毛！”小强风风火火地跑走了。 几秒的时间，人群如潮水褪去，办公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陈书盯着电脑屏幕中的那名在“纳尼亚网咖”碰到的小男孩，有一种警察的直觉，这男孩很可能就是法人手里的凶器。 哪个网按照正常流程举报不下来，就把这把剑主动地往前一递，再稍稍在剑托上一推，事儿基本就办下来了。 他将小男孩截图分不同角度都打印了一份，准备明天一早就去几个被穿越王网咖成功收购的网，找他们网管、前任老板调查一下。 佐证掉男孩与案件的关联。 或网管的人证，或网的监控视频，他相信一定能在里面再看到这小孩！ 固定了“凶器”，才能将穿越王的法人绳之于法。 次日上午。 旧城路289号“穿越王网咖”。 陈书、朱超然两人走进网咖。 之所以选择这家网咖先行调查，主要是这网管和朱超然熟悉，并且从他偷偷使用店里的电脑用来给自己挖矿谋取私利来看，其性格应是唯利是图。 这样的秉性，很适合突破。 这次是一个机会，案子也不是特别急。陈书决定让朱超然尝试一下，挑战一下侦查工作。 朱超然挑了挑眉头，应了下来。这种没有危险的案子对于他来说，也是不在话下，正了他的心意。 朱超然走到前台边上，拿出先前在路边公费买好的两个“真新”鸡腿，自己讨一个，甩给男网管一个。 男网管受宠若惊，似乎从没见过朱超然如此豪气：“胖哥，你这是？” 朱超然一口咬下鸡腿，油水兹一下就流出了嘴角：“嗯先吃，先吃。” 男网管也是不客气，拿起鸡腿就和朱超然一起啃食了起来，以至于期间一名客人让人打一杯奶茶时，他也不屑一顾。 过了一会儿，两人吃完鸡腿。 朱超然将打印了男孩图像的一叠照片递了过去：“小子，认识这家伙吗？搁以前在你家这上网被人举报，警察上门罚了你老板几千块的。” 男网管随便扫了一眼：“胖哥，我这里每天进进出出的很多人，我哪还记得啊。” 他靠在前台，朝网管勾了勾手指，探过身去，在对方耳边轻声说道：“我找这家伙有点事情，你给我好好想想。找到了，我给你五百块。” 一旁的陈书微微颔首，虽然胖子这次的问话有些引导的成分，不过也是不错的开局。 当然，公家的钱不是钱，朱超然深谙此道。 行拘一名五百元，刑拘一名二千元。这是分局规定的特情费，也是陈书应允了朱超然放开手脚大干一场的底气。 男网管欲言又止。 朱超然摆摆手：“只管说，这里又没有外人。” 男网管：“胖哥，你不是有女朋友吗？怎么现在又看上这男孩了？” 陈书笑了，这小子也是个趣人。 朱超然有些急了：“现在哪是开玩笑的时候！赶紧给我认真看看！” 男网管笑嘻嘻地拿起照片，一页一页端详了许久，脸色忽的一变。 第一百一十四章 在校学生 旧城路289号“穿越王网咖”。 男网管从照片堆里抽出一张男孩离开网咖的背影照，指着他背后的黑色大书包：“人我是认不得了，不过这黑色帆布大书包我是印象深刻。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种大的夸张，又土的要死的帆布包了。 当时过来检查的文化局的人赶这男孩出去的时候，我站在后面还多看了几眼，当时心里还在嘀咕哪家大人把这十几年的书包拿出来给孩子用。” 这么算起来，已经有两家被举报的网和这个男孩产生了联系，虽然这不是直接证据，但也具备一定的辅证。 陈书闻言点了点头，这男孩的家庭收入应该很低，存在作案动机。 时间过去太久，监控估计不在了。 后续看着朱超然和男网管聊偏了题，陈书上前几步依旧安排朱超然拷贝网的监控视频以及查询该男孩在网登记的身份信息。 自己拿出执法记录仪和纸笔，当场做了一份现场询问笔录。 事成之后，让朱超然转了五百元给对方。 看着男网管一脸满足，谄笑的样子，陈书有些无奈，这现实社会和学生时代想的确实不同。别说五百元，工作至今，他甚至见过为了区区两百元就出卖别人的人。 不过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再说了，网这个点儿，往后能留个眼睛也是不错。 陈书吸了一口烟，眯着眼打量了一下墙壁上挂着的“穿越王网咖”公司营业执照。 …… 白山路126号。 穿越王网咖。 不知道为什么，交际能力极强，自来熟天赋点满的陈书，就是对这个女网管有点上不了手。 这次继续安排朱超然上马。 两人进了网咖，朱超然拍马上去，眼见前台就女网管一人，迫不及待地在对方眼前闪了下工作证，板着脸问道：“我是派出所的，过来问你点事情。” 女网管抬头看了过来，瞳孔与眼白的比例恰到好处，一双很灵秀的眼睛。 朱超然看得出神，竟忘了接着说话。 “咳咳。”陈书打断。 朱超然回过神来，气势低了些：“你好。请看下，照片里的男孩有没有来你这网上过网。” 女网管点点头，从朱超然伸手接过一叠照片，美眸凝视，久久不语。突然，她轻咦了一声，脸上闪过困惑之色。 “这男孩很奇怪为什么要穿着校服进来网咖？现在都没人会穿校服进来了。” 陈书精神一震，感觉摸到了案件的门槛上了。 是的，这男孩为什么要穿校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学生？照理说，这种准备偷摸过来网上网的人，肯定是越低调越好。 网的调查结束以后，可以根据校服倒查该男孩的身份信息。 朱超然问道：“这男孩有来过你这边吗？” 女网管递回照片：“不知道，不过印象里是有几次穿校服过来的男孩过来，不过是不是他就不知道了。” 没有做笔录的必要了。 陈书安排朱超然将网里近段时间的监控视频拷了下来，随后两人便退出了网。 “你们等一下！” 在他们方甫踏出网咖，没走几步，听见后面有人喊话。 回头看去，那女网管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 她径直走到陈书门前，将一杯奶茶递了过去：“喂，这次我请你。” 上回陈书特意拣她给客人上机的空隙，在前台留了一杯奶茶，没想到对方一直记在心上。 女网管也不管陈书如何去想，左手拉起陈书垂着的手，就将右手的奶茶塞了过去。 这女人的性格，外表看冷若冰霜，内在其实很霸道啊 仔细想想，这么漂亮的女网管确实好多年没见着了。 几年？十几年应该有了。 织纺路，东州市第十三中学。 穿着便服的陈书站在学校门口，犹豫不决。他知道作为警察，只要他一介入男孩的校园，这孩子往后的日子就有些难过了。 面对违法人员或者犯罪嫌疑人，陈书从不曾退缩，但每次碰到这些小孩或者女人，他总是顾虑东，顾虑西。 有些事情，对于警察来说，只是一次普通的调查或者问询，但是对于当事人，可能就是影响生活或事业的大事。 做事一向雷厉风行的陈书，每每在这些细节上有些迟疑，好听的说法是谨慎小心，实话就是太过墨迹。 “铃铃铃！” 下午四点，放学铃声准时响起。 陈书下定决心，在学校门口保安戒备的目光中，昂首挺胸，没有表露身份，准备就在校门口站等那孩子出来。 视频有一些模糊，人可能认不准。不过他那极具个性的帆布大书包，应是万里无一。 过了半个小时，随着人流越来越小，那个男孩还是没有出现。 陈书差点感叹现在小孩子绝强的反侦查能力都不知道是在哪里学来的。 兴许那身校服是从哪里借的，而那个标志性的大书包也是临时道具。 今天是周一，为了弥补原先和程冕、黄思茜等人定好，却因遇到创建“文明城市”勤务而取消的周末野营，大家伙儿决定晚上去一家东州新开的网红羊肉火锅店好好聚一下。 陈书抬手看了看时间，准备再等上十来分钟就撤。 这时，一个极大的帆布书包慢慢悠悠地从陈书的眼前滑过。 他心里一喜，几步跟了上去，与那男孩一个并肩走起了路。 两人距离有些近了，男孩脚步没停，却是睁着怀疑的眼神看向身边这位突然冒上来的成年男人。 陈书越过，轻轻吐出几个字：“警察。继续走。” 男孩脚步一顿，旋即又跟了上来，不过眼里流露出的一丝恐惧逃不过陈书的眼睛。 两人默契的没有说话，走到离几百米开外的一个角落，附近没有其他人。 陈书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利群准备点上时，眼角看到男孩稚嫩的脸盘，旋即将香烟塞回了口袋。 他扫了一眼男孩陈旧的校服和鞋子，亮出工作证，径直问道：“前段时间，是不是有人给钱叫你去网上网？” 男孩咬住唇瓣，眼里一下水光闪动，垂下头去。 八九不离十了陈书心里深深一叹，倏地又涌起一阵愤慨。 既叹息这学生的涉世未深，又恼怒那背后人物竟然将未成年的孩子用作牟利的棋子。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道惊雷 在陈书的询问下，男孩将事情的经过全部交待了出来。 一年前，他在qq上忽然收到了一个陌生人的好友申请。当时他不以为意，忽略了这个申请。 不过对方很是坚持，在后面的几天里，隔三差五的申请一次，备注栏里写了一行字“你要赚钱吗”。 几天后的深夜，想给妈妈买一份母亲节礼物的男孩鬼使神差地通过了对方的申请。通过之后，对方直接发了一个一百元的红包，才开始跟男孩聊天。 后面的事情就顺水推舟了。 低着头的男孩紧握住双拳，微微颤抖的双肩显露着内心的恐惧。 “警察叔叔，这事情能不能不要告诉我爸妈和学校？” 声音颤颤巍巍，失了孩子们本该有的天真和烂漫。 陈书怒其不争，天底下哪有掉馅饼的事情？你既得了利，就必须得舍弃一些东西！ 如果这是犯罪，那你就是从犯！同犯！ 怎么可能不联系你父母和学校！ 毕竟你还未成年！ “好，我答应你。今后好好读书，别再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陈书站在路口，看着男孩亦步亦趋地离开，心情有些难以平静。 其实当初他选择在校门口等待，而不是直接进校调查，就已经注定了这个结果。 “叮铃铃！” 陈书接起电话。 “陈书你怎么还没到？大家就等你一个人了！”手机里传出“蹭饭王”陈川欢快的声音。 陈书心里的郁闷消散了许多。 “行的，这就过去。我这儿离得近，一会儿就到。” 北塘街，丹口羊肉火锅，301包厢。 羊肉独特的腥膻味溢满了整个空间，气氛相当得热烈。 “干杯！”、“干杯！”、“干杯！”。 众人端起酒杯齐齐碰在一起。 陈书、程冕、陈川、朱超然等几位男生都是一饮而尽，黄思茜、小敏则是抿了一小口。 陈书、程冕、朱超然、黄思茜、小敏因为上一次在益盏坊为程冕调任市局法制支队庆功而互相认识。原本约定周日一起露营的也正是这一批人。 陈川则是因为这次网咖的案子帮了陈书许多，被陈书特意邀请而来。 朱超然放下酒杯，走到一旁的餐桌上拿了一壶汤给老铜锅填满了汤水，接着小心翼翼地添了些香菜和葱花，表情严肃而又神圣。 陈川撇了撇嘴，拿起一盘被切的薄薄的片片羊肉，“哗啦”一下全倒入了锅里，拿起筷子搅拌了几下：“烫烫就可以吃了。” 朱超然苦着脸：“川哥，咱有点仪式感行不？” 陈川笑了笑，用筷子夹起两片羊肉放在朱超然面前：“哈哈，哪这么讲究，肚子饿了，赶紧吃。” “陈川，羊肉不是你这么吃的！” 程冕却是没夹陈川先前倒入铜锅里的羊肉。 他用筷子夹起两片桌上另外的一盘羊肉，放到了锅里，简单的涮了两下，便将羊肉捞起来，沾了点自己调配的酱料，放入嘴里。 脸上满是回味和享受的表情，“哈哈！香！“ 陈川“tui”了一下，声音拔高了几分：“矫情。” 黄思茜看着三人斗嘴，掩着嘴笑弯了眼睛。老铜锅烟雾缭绕，她长长的睫毛牵住了眼里的光，尖俏的瓜子脸闪烁着暖玉般的光泽。 坐在一旁的陈书，即使今天心里挂着案子有些心不在焉，此刻也是看呆了。 脚上一疼，陈书转头，见坐在自己另一侧的陈川面不改色朝着黄思茜的位置微微地努了努嘴。 心下明白几分，赶紧拿起筷子，学着程冕的样子给黄思茜唰了两片羊肉。 “谢谢书哥。” 两人顺势聊起了这段时间的日常。 黄思茜告诉陈书自从拿了律师证，好不容易才找到律所开始实习，没想到这工资比之前在物业公司做文员还低。之前怕他笑话，也就没有提过。 陈书知道她是一个性格要强的女子，今天也就是因为喝了点酒，才多说了一些自己的不易。 他没有开导和安慰，只是在频频点头之余帮着夹肉和倒酒。 成年人的世界，就没有容易的。 陈书有两个警院同学也是在公安上班没几年就辞了职跑去省城干律师。后来和他们联系的时候才知道，律师除了专业性，更重要的其实是人脉和案源。 警院出身的他们，因为遍布东海省的公安同学给了他们绝大的助力和关系网，如此才堪堪在省城稍稍立下一足。 律师之路，考证只是最容易的一步，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众人聚餐结束以后，小敏带着稍稍喝多一些的黄思茜打的回了家，原本想跟着上车的朱超然被小敏一脚踹了下去。 虽然黄思茜已经从物业公司辞职，去了律师事务所，不过感情极好的两人另寻一地继续合租在一起。 两位女孩走了以后，潇洒哥兼富二代陈川当场掏出手机订下东州一网红酒钻石卡座，热情邀请几人奔赴下半场。 吃饭的时候被陈川哽了几次的朱超然，这次抓住机会，公然挖了挖鼻屎，小指头往外轻轻一弹：“我对罗汉局不敢兴趣。” 陈川一听，话不多说，左手搭在朱超然肩头，把自己的手机屏幕往他面前一过。 “川哥，今后你就是我亲哥！” 朱超然直接就跪了。 知道这风流公子哥手段的陈书忍住不笑，拜托其照顾好朱超然以后，急匆匆拉着程冕去了隔壁的一家慢摇。 坐下后点了两杯自由古巴。 陈书心里惦记着网的案子，自己也确实没有办过或者听过类似的案件。正好今天程冕也在，就想找他这位法制支队的专业人士问问。 陈书将穿越王网咖法人指使未成年人前往目标网违规上网，自己再匿名举报，最后再出手收购对方产业这起案件，前前后后详细地讲了一遍。 程冕听完，沉默了许久。 看着陈书殷切的眼神，他为难地开口：“这案子没办法搞。因为网违规接纳未成年人是行政案件，所以即使是有人故意指使、引导网违法，后期再匿名举报既不构成刑事案件，也不涉及违法行为。” 程冕的一句话，像是惊雷炸在陈书的脑海。 “但他明明指使他人恶意行事！还把我们警察当枪使去打击同行！只为进行最低成本的收购！” 程冕有些无奈：“合法手段。” 陈书无力地仰倒在沙发靠背上，脑海里浮现出那名面目不清的法人。 他竭力想看清他的模样，但法人的脸仿佛笼罩着迷雾，怎么也看不清。 他只能痛苦地闭上双眼。 从警七年，屡战屡胜的陈书。 今夜大醉。 第一百一十六章 登上黄山 入夜渐微凉，繁花落地成霜。 陈书昨日喝得酩酊大醉，睡过了头，起来时天色早暗了下来。 反正已经迟到，反而不着急。他慢悠悠地穿衣洗漱，去楼下的“日日中餐厅”吃了晚饭。 吃饭的时候拿出手机翻了翻，所里的大群依旧热火朝天，能想象这时候值班大厅鸡飞狗跳的场景。 不过找陈书的电话是一个没有。 中山所也是习惯了治安民警上班的随意性，毕竟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完成局里下发的指标。指标没完成，治安民警就是天天准时打卡上班，晚上加班加点，最后照样得挨骂。 微信里也就昨晚送陈书回家的程冕留了一句“醒来回复”。 陈书吃着饭回了一句。 程冕平时喜欢大笑，看着大大咧咧的一个人，性格其实也是极为细腻。不然这次也不会被法制支队挑中去了市局，负责整个东州市刑事案件取保候审的审核。 没过几分钟，程冕就打来电话。 “哈哈，陈书，昨天喝得很high啊！” 陈书有些尴尬，嘴里的饭菜都咽不下去，只能“嗯嗯”地应着。 程冕不以为意：“这种案子你可能是第一次遇见，其实放到我们整个市是再正常不过。比如旅馆住宿、推拿按摩，甚至是大澡堂这些破事也不少。你不用想太多，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 在法制支队的程冕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案件，早已练就了铜墙铁壁。 陈书咽下饭菜：“行了，我知道。昨晚多亏你了，我这体重你一个人估计也吃不消。” “哈哈，百分百吃不消。和滴滴司机两个人一起把你架上去的！好了，我现在手头有案子，下回再聊。” 挂下电话，陈书几口将饭菜吃完。 吃饱睡足以后，精力旺盛，无事可干的他准备去附近的电影院看场电影，消磨下时间。 “叮铃铃！” 电话铃声响起，陈书看了眼手机，教导员曾宏。 “小书，那恶意举报的事情怎么样了？有什么进展没有？” 想起这件事，陈书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不过还是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向曾宏讲诉了一遍。 事情讲完以后，曾宏也是宽慰了几句。 许是在对话中感受到了陈书的失落，在挂下电话前，曾宏突然表态等这次创建“文明城市”勤务结束以后，陈书必须将今年的年休假请掉，不然年底暂停发放年休奖。 年休奖根据休假的时间计算，一般都是两百元乘以年休天数。 作为工龄七年的民警，陈书有五天的年休假期，如果再凑上头尾两个周末，那就是九天的大长假。 不过这也只是理论，正常的基层民警休息就是按照天数实休，休假结束回来以后，还得补上因为假期而缺失的值班。 如今已是到了初冬，再过一段时间就是一月，算过了年，年休也就没了。 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 除了公务出差，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省旅游的陈书，这次年休挑了安省的黄山。 第一天中午，坐着动车到了黄山站，陈书直奔黄山风景区。 此刻脱了警服的他，没了制服带来的沧桑感。修长的体型，搭配上简单的冲锋衣和登山包，往那儿一站，也是气宇凛然，活脱脱一位社会优秀好青年。 只不过眉目之间带着的丝丝倦意，却是生生刹了几分气质。 到了风景区，已是下午三点左右。 陈书站在山底下，看着眼前没有几个人的上山缆车车站，心里想着此时自己本该舒坦一些。 按照他自小的性格，只要是需要排着长队等着老长时间的，不管是再好玩刺激的游乐项目，还是再好吃美味的网红餐饮店，都是拜拜二字。 陈书这次特地挑了下午登山、次日早上下山的时间，也是考虑到错开黄山缆车的上下高峰时期。 坐着缆车上了山，不想倒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虽然不大，却是没有个停歇。 陈书把冲锋衣的帽子往头上一盖，从登山包侧袋拿出登山杖。看了两眼一旁挤满人，排着长队准备坐缆车下山的人群，再回过头来看着自己面前空无一人的上山小道。 陈书想开心一笑，却是笑不出来。 山上气候有点冷，陈书拉紧了背包带，径直往缆车车站出口走去。 这次预定的山上酒店离索道很近，陈书寻思着时间尚早，路也宽阔，就特意饶了远路，慢慢悠悠打着转。 山上景区的游客已然不多。虽然天气不佳带着小雨，众人脸上也都洋溢着的幸福、开心的神色，三三两两的拍照或者小憩。 脖颈上挂着单反的陈书突然有些羡慕，虽然从大学开始就一个人出游惯了，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此时的心里还是涌现出黄思茜、朱超然、程冕、陈川等人的身影。 其实这次出游，陈书在事前也是一个一个地联系了好友。 黄思茜有些羞涩地拒绝了，理由是初来乍到，不好意思向律所带她的师父请假。 朱超然的年休在今年年初的时候就用了。 程冕因为在法制，年底得跟着支队老同志复核当年的案件，不定时还得跑省里的法制总队补漏。 在技侦支队的陈川倒是挺闲，不过一听说是去黄山就没了兴致，表示大冬天的还是得去四亚海边。 同为治安组的师弟李朝阳就不用问了，他除了自己正常值班以外还得顶陈书的班。 联系了一圈，陈书最后还是像大学时期一样，一个人奔赴了远方。 到了天下峰，看着远方，夕阳已渐渐划入云海。陈书右脚抬高踩在大石上，左手拄着登山杖，右手轻轻倚靠在右膝盖上，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雨中的黄山充满了秀美的灵气。夕阳西下，云海在群山之间翻腾，确实美极了。太阳落山之后，风马上就大了起来。 至始至终，陈书都没有摘出挂在脖颈上的单反相机照上几张。 来到入住的酒店大厅，工作人员热情地递上一碗冒着热气的姜茶。 陈书道了声谢，接过以后一口饮下，心里稍稍暖和了一点点。 第一百一十七章 引吭高歌 次日清晨四时，手机铃声准时响起。 早已睁眼的陈书，知道这是自己前晚预设的闹钟。按照计划，此时应该起床洗漱，前往附近的观景区观赏日出。 他有些厌倦，侧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觉，心里想着直接睡到中午再退房下山。 辗转反侧多次，最后还是坐起身来。 这和自己闹气实在不合这么多年来的心气。几下的工夫，洗漱结束，穿戴整齐，租借了一件宾馆的军大衣，走出宾馆。 混在观日的人群中往观景台去的路上，陈书心里隐隐生出一丝期待。这就和当初他前往上京安天门观看升旗一样。 到了观景台，他远离人群聚集的地方，捡了一个偏僻的角落。虽然视线不是特别好，但是人少，清净。 陈书站在一块突出的大山石头上，看了看周围黑漆漆的天色，距离太阳升起来还有一段时间。 和昨晚一样，站在那儿，裹紧了自己身上的军大衣，耐心地等着日出。 过了一会儿，一缕缕光芒从漆黑一片的云海透射而出，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地平线上，也是出现了一抹红黄色的光晕，原本乌黑的环境，有了一些亮光。慢慢的，视野中出现了连绵起伏的山峦。它们在飘逸的云雾之中时隐时现，十分的壮观。 陈书端了端身前的单反相机，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放下双手，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红色的朝阳缓缓升起。 陈书趁着日出结束以前，早于人群撤离了观景台，往酒店走去。到了酒店，洗完澡收拾好行李，退掉军大衣和房间后，便一个人坐索道下了山。 离去时，看也没看酒店门口闻名遐迩的迎客松。 从他起床到下山，不过仅仅过去三四小时。 考虑到这周的值班，原本五天的年休陈书只请了三天。在黄山过了两天住了一夜，剩下的一宿他选在了同在安省，被誉为“华国画里的乡村”---宏村。 从黄山风景区坐大巴车，陈书用时两个多小时到达宏村。一路上，晃晃悠悠地坐在大巴上，陈书看着窗外的风景，感觉心里稍稍安稳了一些。 到了宏村镇站点，已是中午十二点左右，随着车上的乘客一起下了车，人群“哗啦”四散开来。 陈书走到站台边上的一张大型地图上仔细端详好一会儿，确定了自己现在所处和预定酒店的大概位置，就往酒店方向走去。 在警院被老师和教官耳提面命多年养成的习惯，出门在外第一就是了解周边环境，确定方向；第二就是在住宿的地方，进房间以前实地看一下消防通道，进房间以后锁好门窗。 都是花不了多少时间的事情，不过这养成的习惯在这么些年来，也确实给陈书省了许多事儿。 不成想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一阵犹犹豫豫的声音。 “你好。请问你找到晚上住的地方了吗？” 陈书站定后，转过身子往声响传来的地方看了过去。 只见一名衣着普通，年约四十的中年妇女，仿佛深怕吵扰到陈书一样，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看着他尴尬地笑着。 没有火车站老太婆拉人的粗鲁，也没有市井之徒贪财的狡黠。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村民，甚至带着一些因为出来拉客而有些放不开的羞愧。 应该是来车站拉客的民宿已在携程上订了房间的陈书，看着眼前这位质朴的妇女，心发奇想，决定给一次机会。 “你家在宏村里面吗？” 中年妇女一听知道有戏，连忙走近几步：“是的，我家就在村子里！都是自己家的屋子，很干净的！这是我身份证，你看看。” 陈书没看，点点头：“有吃的吗？” 中年妇女眼看生意就要成了，脸上笑开了花：“对对对！你看我这记性！肯定有吃的。到时候我给你炒几个正宗的徽菜！” 陈书心里一笑，这说法倒是有点像推销员了。 看着眼前妇女发自内心的笑容，他心里也不是特别抗拒。虽然现在退了先前预定的房间肯定要被扣钱。 他朝宏村的方向摆摆头：“那走？” 陈书抬头看着眼前这幢位于宏村偏僻角落，保持了徽派建筑风格的三层老旧房子。 旁边的中年妇女担心眼前这位好说话的年轻人反悔，急急忙忙地说道：“位置是偏了些，不过这儿走到村里的月沼湖也就几分钟。” 陈书抬脚跨进小院：“阿姨怎么称呼？” 中年妇女提起裙子赶紧跟了进来：“你叫我张姐就行。对了，我现在带你去房间，你想住几楼？” 这是一栋用灰砖、小青瓦堆砌的楼，随处可见雕刻和镂空。院子里摆放了一些日常的生活杂物，一楼大厅的墙上还挂着几幅宏村的风景画。 既充满了生活气息，也带着一点点古韵。 陈书喜欢住高一些，不过在知道中年妇女一家也是住在三楼之后，就挑了一间二楼的东边房住了下来。 陈书放下行李，到一楼和张姐定下晚餐的菜肴，拿着单反相机出了门，在村子里四处逛着。 在村子一个不起眼地方，陈书发现了邮局。 他蹬蹬噔跑到邮局里面买了一些明信片。 第一个就给黄思茜发了一封，他写不来浪漫的诗词，就简单的祝福了一句； 接着就给远在省城的周卿虎发了一封祝官运亨通，上次调任的事情陈书心里还是有些惭愧； 还有一些其他人。 现如今有了手机，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太过便捷，却反而感觉更是疏远了彼此的关系。 晚上，小院。 月明星稀，气候宜人。 陈书坐在院子里，身前铺了一张不大不小的桌上，上面放了几盘安省的特色菜肴。 一盘臭桂鱼、一盘椒盐米鸡、一盘四季豆腐、一盘腊肉炖烧竹笋。东西偏多，陈书特地留了半箱啤酒，准备慢慢就着吃。 院子的另一侧，离陈书大概三四米远的位置，同样坐着一位秃顶的中年客人，面前的小桌上亦是摆了三四盘菜和一瓶白酒。 背对陈书的中年人频频低头夹菜、独自抿酒，偶尔也会抬头痴望一会儿月亮。 两人各自安静地吃着菜肴，品着醇酒。 过了好长时间，那名中年客人却是突兀地引吭高歌，举杯畅饮。 陈书不落人后，将碗中之酒一饮而尽，拿起筷子，一下一下地敲起了瓷碗。 “半酣更发江海声，客愁顿向杯中失！” 第一百一十八章 老虎归来 夜晚的东州是寂寂无声的。 即使到了入冬时节，虫鸣鸟叫也是一点没有，安静的让陈书错觉自己身处悠闲的乡野，心旷神怡。 只不过这短暂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 “有报警来了，请接受！” “有报警来了，请接受！” “有报警来了，请接受！” 屋内传出声势颇大的电子报警声。 站在大门口台阶上的陈书嘴角微微勾起，这才是中山派出所值班大厅晚上该有的声响。 这个时间点的报案，八九不离十就是闲人们喝完酒开始打架了。 嗯，只要没有出现轻伤就好办。 他从口袋里掏出利群叼了一根，悠哉地点上，心里知道这打架一来，就是通宵的节奏，趁现在能安静的抽一根就抽一根。 “陈警官！弓虽！是弓虽案！”所里的接警员小王慌慌张张地从前台跑出，边跑边喊道。 陈书心里一凛，转而想到前些日子同为所里的治安警王崇明值班时接的荒唐“弓虽案”，又沉稳下来。 当时王崇明接了案子急忙赶到现场，结果却发现是嫖客和小姐在事后因为嫖资谈不拢吵架的事情。哭笑不得的王崇明将两人统统行政拘留，就这送上门的行政指标笑纳了下来。 看着跑到自己身旁，弯着腰猛喘气说不上话的小王，陈书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不要急，慢慢来。你先缓口气。” 小王直起身子，递过报警单：“有群众报警说她昨天晚上在宾馆被弓虽。” 陈书一目十行的将报警单看了一个遍：“是局里的指挥中心转过来的，还是群众自己报警的？” “群众自己打的我们所里的电话。” “好，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去接人。” 原本不知道窝在哪里玩着手机的朱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是突然出现在一旁，一脸严肃地听着陈书、小王两人讨论案情。 “对方不让我们去接人。”小王也是有些疑惑，“电话里说是等会儿自己会来我们所里。” 陈书点了点，知道这是受害人不想这事情声张出去，准备低调处理。不过他还是按规矩让小王通知了刑大的值班室。 有时候一些证据直接的强奸案子派出所也可以受理和侦办。 “哎。”朱超然突兀地叹了一口气。 陈书、小王狐疑地看了这奇怪的胖子一眼。 中山派出所，治安办公室。 已经是晚上凌晨，偌大的办公室就只有陈书和年轻女子两人。 女子表情平静，文雅地坐在长条沙发上，将原本穿在身上的棉衣脱下折好放在一旁。修身旗袍包裹着她前凸后翘的身段，脖颈下的沟壑雪白吸睛。 这，不冷吗？ 陈书不动声色地打开办公室的空调选了制暖，接着给女子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你先坐一会儿，迟点等我们所里的女民警到了再给你做笔录。” 除侦查员外，弓虽案的受害人询问笔录需要女民警同时在场。 女子点了点头，轻轻说了声谢谢。 陈书拉过自己的办公椅在女子对面坐了下来，正准备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作罢。 自己虽然是警察，这儿也是派出所，但大晚上的和一个年轻女子独处一室感觉影响不好，遂站起身来往办公室外走了出去。 刚走出办公室，陈书看到朱超然紧张兮兮地弯腰靠站在墙边。 “胖子，什么事？” 朱超然搓了搓手：“书哥，这案子怎么没有移交给刑大？我们自己办吗？” 陈书有点奇怪今天这胖子怎么会关心上这些事情。放在往常，所里接到案子，只要陈书没有喊他，都是有多远躲多远。 朱超然跟着陈书走到一楼值班大厅。 夜很深，除了接到案子的陈书，以及兴趣斐然的朱超然，中山所的值班人员基本都睡下了。 陈书站在大厅门口：“一般来讲，大部分的弓虽案的起因都是嫖客和小姐的嫖资纠纷。我干了这么多年，弓虽的报案接了很多，最后真的因为弓虽报捕的反倒是一起都没有。” “陈警官，刚那女的看着不像是小姐，感觉挺斯文的一个人。”漆黑一片的值班前台后面突兀地冒出一个人头，传来一阵幽幽的声音。 所里的接警员为了能快速接听电话，都是直接在值班前台后面打个地铺，夏天打凉席，冬天放厚褥。 也是一个极为不容易的岗位。 “小王八，吓死个人啰。”被吓了一跳的朱超然，骂骂咧咧道。‘小王八’是他给小王起的外号，不过中山所也就他一人敢给号称八卦之王的小王起绰号。 “你个死胖子！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女的进来以后你t盯着人家一直咽口水！警察的脸都被你丢光了！”接警员小王也是不甘示弱，跳出来和朱超然对骂，显然忘记了先前自己打地铺准备睡觉的打算。 陈书点了根烟，靠在墙上笑呵呵地看着这俩家伙拌嘴。 “陈书，人呢？”一名穿着羽绒服，看年纪约莫三十余岁的女子走进值班大厅。 陈书笑着迎了上去：“人在楼上。慧慧姐，不好意思了，大半夜的把你喊过来。咪咪不会有意见？” 这次过来陪同陈书做被害人询问笔录的，正是中山派出所内勤女民警郑慧慧，咪咪是她七岁的女儿。 郑慧慧的目光顿时变得温柔：“咪咪已经睡了，他爸陪着呢。对了，陈书，这次来报案的女孩看着怎么样？是正经人吗？” 如果说陈书值班几年来，碰见的弓虽案件有几掌之数，那么作为所里唯一的女民警，遇到女报案人就得从家里赶过来陪同询问的郑慧慧，基本是全数见证了所里的涉嫌弓虽的案子。 和陈书的想法一致，她的心里也是知道大部分弓虽案的女报案人，要么是ktv公主，夜店女陪，或者就是职业小姐，终归不是正经人家的孩子。 陈书想起了坐在二楼治安办公室的女子，那坐姿和气质，倒是有点像读过书的女孩。 “慧慧姐，你等我一下，我去值班车那拿个执法记录仪。” 出了大厅，关上玻璃门，冷冽的寒风扑面而来，陈书收敛了笑容，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心里有点拿不定主意。 “这次，会不会真的是弓虽案？” 第一百一十九章 询问结束 中山派出所，二楼治安办公室 陈书将厚着脸皮跟上来的朱超然和实习学警徐磊一并撵出办公室，并在门口严肃警告两人，绝对不能偷听。 “砰”一下用力将门关好，他回到自己办公座位上，打开执法记录仪和电脑，与郑慧慧一道开始进行受害人询问。 之所以把询问的地方放在二楼这间治安大办公室，主要就是考虑到弓虽案的案发地点往往都是在一些狭小空间的地方发生，而询问室的房间也是不大，容易重复引起受害人的情绪波动。 “姓名。”陈书一边问道，一边操作键盘输入电脑。 郑慧慧走到饮水机旁打了一杯热水放到柳婉莹面前的茶几上，接着走到一旁坐了下来。作为不办案的女民警，在询问中只是负责看顾着女性受害人，对于案件的侦查和取证，不会插手。 年轻女子坐在沙发上，轻声回答：“柳婉莹。” 好名字，文化人。 陈书和郑慧慧对视了一眼，心里皆是把她和以往的那些小姐式的报案人区分了开来。 一问一答中，陈书将柳婉莹的年龄、住址、户籍、手机等信息一一记录在案。在询问到职业时，对方神情有些慌张，出现了明显的犹豫。 不像是没有正当职业的人，应该是不想透露具体单位，怕周围人知道这件事情。 嗯，前面她还拒绝警察上门接人。 陈书安慰道：“你就说个大概的职业，不用把单位名字说出来。” 柳婉莹左右看了看陈书和郑慧慧，咬着嘴唇：“幼师。” “什么？油石？中石油？”陈书听不清楚。 “幼师，幼儿园老师。”坐在一边的郑慧慧是听明白了，一字一句向陈书解释道。 老师？ 幼儿园老师？ 陈书脑海里闪现出，一位年轻女子站在院子里带着小朋友们一起跳早操的温馨场景。 肃然起敬，在接下来的询问过程中，他以尽量温和的语气将笔录固定了下来。 通过柳婉莹的陈述，她昨晚和一群朋友在量贩式ktv聚会喝酒以后，和男朋友以及另外两位男性朋友共计四人来到中山所辖区的万旺宾馆开了两个房间。 她和她男朋友的房间在六楼，另外两位朋友开在二楼。 柳婉莹在房间里和男朋友玩了一段时间。随后洗完澡，裹着浴巾就去了二楼找她朋友拿了些事物。回去的时候，在电梯里碰到了一名中年男子，就是该男子将她拖出电梯，在五楼的消防楼梯里实施了弓虽。 她男朋友在房间里一直等不到柳婉莹回来，电话联系了二楼的朋友知晓柳婉莹早就离开。于是他跑出房间一层楼一层楼的找着，在五楼的消防楼梯里找到了两人。 当时他男朋友就将对方打了一顿，随后几人相继离开。一直到今天晚上，柳婉莹才想起来报警。 陈书看了一遍笔录内容，用余光瞥了一眼低眉顺眼，安静坐在沙发上的柳婉莹，心里产生了几点疑惑。 首先，柳婉莹为什么不在被侵犯后的第一时间报警？一定要拖了二十四小时以后。须知这么长的时间，一些证据很容易消亡掉。 其次，如果说柳婉莹是为了向男朋友隐瞒自己被弓虽的事实，所以只身来派出所报案这还能理解。但是在这起案件中，她的男朋友是完全知晓案子的发生，今晚为什么不一起陪同报案？ 最后一点，作为外省人的柳婉莹，报警不打110，却是拨了辖区派出所的值班电话。为什么？对于她来讲，两者有什么不同吗？ 陈书心里装着疑问，将笔录整理好递给对方：“柳婉莹，你把笔录看一下。” 柳婉莹点点头，将笔录放在双腿之上，低着头一页一页小心翻看着。 过了几分钟，她确认了笔录内容，在陈书的引导下，在笔录纸上签字捺印。 询问结束以后，郑慧慧走到柳婉莹身边坐下，安慰了几句，叮嘱对方要及时服用避孕药、艾z病阻断药等。 随后，陈书带着柳婉莹下楼往中山所大门外走去。 一路上，两人也是再没交流。柳婉莹既没有追问警察何时去抓人，陈书也没提案子有关的事情。 将柳婉莹送至门口，临分别时，陈书缓缓说道：“柳婉莹，今晚你先不要和别人同房。明天上午九点，你去中山人民医院门口等我。” 怕柳婉莹没明白意思，陈书又交待了一句：“今晚也不要洗澡，嗯，不要用水冲洗自己的私处。” 柳婉莹点点头默默离开了。 站在派出所门口的陈书，注视着对方离去，心里存有些许的疑问。 这姑娘太平静了！平静的不像一位被弓虽的女子！以往那些过来报案的小姐，任何一位可都比她要歇斯底里。最少也是滴上几点泪珠子。 反观柳婉莹的表现。 难道是悲伤到极致之后的冷漠、空洞和木然？ 陈书点了只烟，脸色越来越凝重。 “陈书，那我先走了。”郑慧慧跟着出了派出所大门。 对这位半夜被拉起来干活的女民警，陈书心生歉意：“慧慧姐，你赶紧走。今晚真的太辛苦你了。” 郑慧慧：“说什么呢，你们才辛苦！天天没日没夜的加班、值班。好了，不多说了，我走了，你也早点上楼休息。” 陈书苦笑，心道这大案子来了，接下来哪有时间休息。不过面上还是笑呵呵地和郑慧慧道了别。 他扔掉香烟一脚踩灭，快步回到二楼办公室，通过公安内网将涉案的万旺宾馆近三天的住宿人员信息统统打印下来。拿上案件材料，联系上朱超然，两人直奔案发地点--万旺宾馆。 一路上，朱超然也是问题不断。 “书哥，为什么你们一定要拖几个小时做笔录，而不是马上去把那弓虽的男人先抓过来？万一对方跑路了呢？” 陈书耐着性子解释：“在没有大致了解案件的情况就匆匆忙忙跑出去抓人，很容易被人当枪使。其次，这个案子是在昨天晚上发生，受害人今天凌晨才来报案，感觉里面透着些猫腻。所以，我们接下来这步还不是去抓人，而是去案发现场调取证据。” 朱超然点点头：“书哥，我听你的。” 夜已深，东州市的灯光像远飞的萤火虫，忽闪忽闪地越来越暗，人们普遍都已进入梦乡。 飞驰的警车一如既往地在宽敞的道路上呼啸而过。 第一百二十章 万旺宾馆 凌晨三时，上桥路，万旺宾馆。 穿着警服的陈书和朱超然进入宾馆，径直往前台走去。不出意外的话，服务员此刻应是和所里的接警员小王一样，在前台下面打着地铺。 都挺不容易的。 “咚咚咚！” 陈书轻轻敲了几下前台桌面。 一个躺在前台底下的年轻女子睁开慵懒的眼睛，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伸个懒腰，打个呵欠，一骨碌从行军床上坐了起来。 她边擦着眼睛，边说道：“今天房间满了。没有房间了。” 陈书“咳咳”了两下：“我是中山所的民警，过来查一下监控。” 在宾馆久经考验的女子也是见惯不惊，只是仰头稍稍睁眼眯了一下：“哦哦，好的。” 她走出前台，领着几人到了隔壁的一个小房间里，指了指桌上的一台电脑：“密码。” 说完就拖着脚步，往前台走去，对警察的查案没有表现出一点兴趣，不知道是见得多了，还是想回去再睡一觉。 陈书也是轻车熟路地坐在电脑前面，打开监控视频的主控电脑，按照柳婉莹提供的时间开始查看监控。 事发时柳婉莹已经喝得有些醉了，记不清确切的时间，所以陈书只能从她入住的时间开始，挑了电梯监控，开起倍数翻看起来。 朱超然起先也是蹲在一边皱着眉头看了许久，不过生性好动的他，耐不住寂寞，找了个借口就溜出了小房间。 警察办案两大最为基础的工作技能，查话单和看监控。 看监控过程中会采用到一些技术或者技巧，但这都只能做到部分缩小范围。归根到底还是要用人眼看，一个人看不过来就多几个人看，一遍看不出来就多看几遍。 查看视频可不像看电影，可以跳着看。有些案情复杂的，甚至要一帧一帧的放慢了仔细看，瞪大眼睛看。 一个前后三小时的涉案监控，运气差的情况下，警察可能需要六个小时去啃。并且监控也是多方位多角度的，单一案件的发生，可能需要查遍附近的全部摄像头，这个花费的时间也是直接翻倍。 工作量极大。 所以稍大一些的派出所，都会下设专门负责查看视频的视频侦查中队，负责配合治安民警进行违法行为和犯罪行为的打击。 这次案件比较简单。只是发生在电梯里，所以陈书只要等着就好。 过了半个小时，视频中出现了一位上下空无一物，仅仅包裹着白色浴巾的女子。她从六楼进入，二楼走出。 当时在做笔录的时候，陈书就有些好奇，哪个女子怎么敢在公共场合，只披着一件浴袍就敢东奔西跑的。 他擦了擦鼻子，继续看着。 又过了半小时，有一名中年男子从一楼走进电梯。电梯到了二楼，柳婉莹依旧裹着白色浴巾走进了电梯。 这半小时，柳婉莹在二楼干了什么，陈书不感兴趣。他挪了挪屁股，端正坐好，知道正戏要来了。 在视频中，乍一进入电梯的柳婉莹竟然先朝那名中年男子点点头，笑了下。 两人也是面对面聊了一会儿。这个监控只能录像，没有录音。陈书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能通过画面判断他们的情绪波动。 两人似乎在友好交流。 柳婉莹的动作，竟然，有点妩媚？ 电梯一会儿就停在了五楼，柳婉莹的房间在六楼，想必这中年男子应是在五楼开的房间。 该男子走到电梯和楼道的中间堵住电梯门防止其关闭，随后回头频频朝柳婉莹招手。柳婉莹摆手拒绝，不过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僵持了一小会儿，该男子猛地扑到柳婉莹的身边，一手卡住她的脖子，一手抱住她的腰身，一把拉出了电梯。 四五秒的工夫，两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监控视频里，电梯的门缓缓关上，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在这个过程中，陈书看到柳婉莹在被拖离的时候，有明显拉住电梯门抵抗被中年男子拉扯的动作。 他暂停了视频，看着柳婉莹被拉出电梯的最后一瞬间，双手紧紧抓住电梯门的画面，他心里有了决断。 调出宾馆五楼走廊的监控，又看了半个小时，确定了该名中年男子入住的房间，拍下照片存到手机里。 陈书拿出随身的工作u盘，把昨天晚上的宾馆的监控视频，包括电梯、各个楼层、大厅等全部拷了下来。 走出小房间，看到朱超然庞大的身躯正趴在宾馆前台上，往前台里边探着头。 陈书放轻脚步走到跟前，两人的对话自然而然送入耳朵。 “胖子，我给你说哦。” 胖子？才这一会儿工夫，就这么熟了？ 陈书惊讶朱超然的撩妹能力，心里隐隐生出将其发扬光大的想法。比如酒的女调酒师、网的女网管、宾馆的女前台，这些可都是赤裸裸的社会信息之源，案件破获之始。 “这做前台服务员也是要技术的。深更半夜搂搂抱抱进来开房的，我一律都是只卖最贵的套房，其他的都说没房间了。一卖一个准！每次月底算提成，我都是最高的！” 朱超然挤出左手抓了抓自己的屁股：“厉害，你可真聪明。你能说说为什么吗？” “哼，还不是心里着急干那事嘛。” 接下来的话题就儿童不宜了，陈书咳嗽几声，上前挤开朱超然。 他拿出手机，指着屏幕上中年男子进入房间的照片，客气地问道：“小姑娘，这个房间是五楼几号？” 前台服务员扫了一眼手机，冷冷说道：“508。” “麻烦你调取一下这个房间的入住人员信息和来访人员信息。” 陈书拿到宾馆的人员信息资料，对比自己出门前在派出所内网拉的人员信息。 正确无误！ 许龙，x省人，47岁。 就是你了！ 陈书拿出警务通手机，将许龙的身份证信息输入进去，按下确定。 哦，在康纳集团上班，职位还是个经理。 陈书心里冷冷一笑，稳了。 他拉起一脸不舍的朱超然，急匆匆走出宾馆。忽然感觉一阵晕眩，精神疲惫的仿佛三天没有睡觉，眼皮子重如千斤。 陈书扶住额头缓了几口气，抬眼望向天际处，一缕微光渐渐从东边展露出来。 哦，天亮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前往医院 凌晨五时三十分，中山派出所，宿舍 先前在万旺宾馆门口的一阵晕眩让陈书感到些许的不适，知道是自己身体吃不消发出了警告。 这么几年的基层工作，让陈书原本健硕的身体多多少少出了一些小毛病。每年单位安排体检，医生们的苦口婆心，都如过眼云烟。 陈书知道积少成多的意思，但有时候工作上来了，真由不得人。只能在缝隙之中偷点时间出来。 人在公安，身不由己！ 才二十八岁的陈书，体质甚至不如一些有锻炼的中年人。也许是周围的警察圈子大抵如此，也就没人在意这些。 不过他已经很满足了。早年刚来中山所的时候，所里的民警少，排班都是三天轮一次值班。因为人少，事情照样这么多，值班结束后的当天补休常常也补不上觉。 那会儿的感觉就是每天上班都像做梦，一会儿卯足劲头干事情，一会儿又抓紧一点点空隙时间睡一觉，很梦幻。 这次在宾馆门口的晕眩来得有些突然，陈书心里斟酌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将原本计划前往康纳集团蹲守许龙的计划往后挪了挪位置。 既然是前天晚上的事情，作为犯罪嫌疑人的许龙要么就早已畏罪潜逃，要么还是默不作声地在康纳集团上班。 左右总是不差这三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陈书成功说服了自己，带着朱超然回到单位宿舍。因为昨晚询问的时候和柳婉莹约好今天上午九点在中山人民医院集合，便定了八点半的闹钟。 为了多睡一会儿，省了早饭的时间。 拉紧窗帘，脱衣躺在床上。他刚一闭眼，头顶就传来一阵又一阵打雷似的呼噜声。 这胖子，睡得这么快！看来很适合公安工作，是颗好苗子啊陈书暗暗吐槽。 弓虽的案子线索和证据收集的差不多，他安心地闭上眼睛，准备给自己好好蓄上些电力。 迷迷糊糊中，脑子里黄思茜尖俏的瓜子脸和柳婉莹脖颈下的沟壑雪白，突然重合在一起。 “睡觉！” 陈书给了自己一拳。 “叮铃铃！叮铃铃！” 陈书猛地一睁眼，心脏像是要从胸膛里蹦出去一样。 他拿过手机关掉闹钟，闭上眼睛缓了几下才起床从衣柜拿出新的换洗制服。 几下的工夫就将警服穿戴整齐，皮鞋也是擦得锃亮。临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在上铺依旧睡得极香的朱超然，轻轻关上了房门。 陈书先是去二楼办公室拿了弓虽案的案卷，接着来到一楼值班大厅，去值班前台处取了桑塔纳的车钥匙，急匆匆地就往外赶。 没曾想扭头时一个不注意，撞倒了身后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 陈书定睛一看，竟是许久未见的老同学，正明区刑大副大队长李梦。 他上前一步拉起李梦，打趣道：“现在刑大都这么忙了？什么要紧的事，还得你这位大队长亲自出面跑东跑西的？” 李梦站起来，面无表情：“副的。” 陈书：“刚才不好意思了。我现在手头有点事，得去趟医院，下回你过来再请你喝茶。” 李梦一把拉住往外走的陈书：“是昨晚报的弓虽案？现在是配合受害人去医院采集体内的金叶？我和你一起去！” 陈书有些疑惑李梦的举动，因为作为刑大副大队长的李梦，没有理由，也没有职责要求他此时跟着一个派出所民警去调查一起尚未定性的弓虽案。 不过如今朱超然熬了一宿还在睡觉，他也正好缺个搭伙的，也就默许了李梦的参与。 警察进行调查取证的侦查活动，按照规定最少需要两人。放在基层这个虽然不是硬性规定，只要开了执法记录仪进行现场录像就行。 这次前往医院进行金叶的采集，这种涉及刑事案件的直接证据，事关重大，多一名民警正好！ 两人走出中山所，坐上桑塔纳往中山人民医院驶去，中途在一家奶店门口停下买了早点。 在路上，李梦翻阅了一遍弓虽案件的案卷。 “为什么不先去把犯罪嫌疑人许龙抓了？” 陈书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将刚买的面包塞入嘴里：“唧唧半夜接的案子，那时候出去抓人太耗费时间。不如先取了证据再抓人，顺一些，也能多留一些办案时间。” 刑事案件对于犯罪嫌疑人的传讯时间为二十四小时，虽然可以延长到四十八小时。除非大型复杂案件，一般情况下，民警是不会找局领导申请延长。 这样显得民警没有办案能力。 李梦皱了皱眉：“你去抓人，再安排其他人去调取视频不就行了？不先抓人，那要是万一人跑了怎么办？你们派出所都这么办案的？” 陈书吞下面包，又抓过中控台杯盒里的牛奶吸了起来：“咕嘟咕嘟就我一个办案民警，哪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两手抓？前晚发生的事情，这人要跑的话早就跑了。” 陈书一打方向盘，车子绕过排着长队的社会车辆，在医院保安的引导下径直驶入医院大门。 嘴上这么说，其实在心里，他还是有些疑惑柳婉莹昨晚报案时非同寻常的镇静。 照理说，昨晚给她做的被害人询问笔录，是详细询问并且反复审证当晚的案情，其中的动作描述甚至是细到了对方插入的次数、深浅和有无射入，严格意义上来讲这属于精神上的二次伤害。 可是没办法，笔录只能这么做。不是警察故意刁难，这就是法律的规定。往年已判决的弓虽案子的笔录，都是这样的流程。 正常遭受过侵犯的女子，这时候的情绪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波动，平时性格激烈的乃至会直接冲撞警察，可她 停好桑塔纳，陈书低头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这时，李梦拿出那张打印有“许龙抱起柳婉莹从电梯里往外拖”的视频截图伸到陈书面前，手指头点着照片中的许龙：“这么明显，你还不去抓人？” 陈书脑子里一瞬间跳出昨晚柳婉莹离开时一脸平静的表情。 “这案子没这么简单。” 第一百二十二章 她男朋友 上午十时，中山人民医院，大门外。 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陈书和李梦在医院门口依然没有见到柳婉莹。 先前两人还考虑到柳婉莹昨晚凌晨才睡，可能稍稍睡过了头，不忍心吵扰。 可现在这…… 陈书拿出手机，照着笔录信息给柳婉莹打了过去。 电话“嘟”了很久才被接起来。 “喂？哪位？” 电话里传出柳婉莹平静的声音，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柳婉莹，我是中山所的民警。我们约好今天九点过来医院的，你到了没有？” 听筒沉默了很久，陈书也耐心的等着。 “警官你好。今天去医院是不是要从我的下面把弓虽我的人的金叶弄出来？” “是的。除了你说的以外，还要对你进行全身的伤势检查。” “警官是这样子的，那天晚上我被那个了以后，嗯，我就和男朋友回到房间，然后，嗯，我们两个人就那个了。” 陈书倒吸一口凉气，心道这男女朋友俩人倒是绝配，都发生这种事情了，两人还能亲热。 他稳了稳心态，安抚道：“没关系的，反正戴了套，不会影响我们的取证。 “没有戴套。” “……射进去了？” “嗯” 陈书惊讶地瞪着眼，张着嘴，呆愣愣地仰头望着天空，久久不动。 这可能吗？ 这不可能啊！ 先别说女的刚经历过被侵犯的心理创伤问题，就是她男朋友，全程参与案件的他，这情况竟也下得去“手”？ 陈书挂下电话后长叹一声，将柳婉莹的话向李梦复述了一遍。 两人面面相觑。 李梦：“虽说里面多了一点多余的东西，但我还是建议来医院弄一下。” 陈书摇摇头：“你要把握住重点，柳婉莹这番话明显就是不愿意来医院的意思，我再打个电话探一下口风。” 随即电话重新拨打了过去，陈书向柳婉莹提出进行全身伤势检查的要求。 柳婉莹表示自己身上没有伤势，不需要检查。 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这时候的陈书已经感觉到一些别扭，但还是叮嘱对方早点服下避孕药，并前往医院检查艾滋病、淋病等一切体液可传播的疾病。 挂下电话后，陈书突然有些心疼自己昨晚的熬夜和今早的头晕。 他拍醒还没回过神来的李梦，两人往停车的位置走去。 李梦第一句话：“你最后叮嘱她什么了？你觉得她还需要你叮嘱这些事情？” 第二句话：“不管怎么样，既然有报案，有受害人，我们就得去把犯罪嫌疑人许龙先抓过来。” 陈书看了一眼强忍恶心也誓要抓人的李梦，伸出两根手指头：“我们现在有两个民警了，那么就按先前你在车上说的那样，你去抓人，我去找其他的证据和线索。我们分头行动。” 李梦一听陈书终于同意抓人，刚准备答应下来，突然反应过来，头摇得像拨浪鼓：“这案子我不熟，怎么侦查？还是你来，我跟着给你打打下手。” 陈书心里一乐，这世道哪有领导干部给民警打下手的，大清早的从刑大跑到中山所，这副大队长要是心里没鬼就奇怪了！ “那我们接下来就去找受害人的男朋友。” 陈书拿出案卷袋，将前面在所里查询的涉案人员信息表都抽了出来。 “嗯，还是东州本地人，住址是这地儿好像拆迁了，社保是在城发交的。嘿，还是位国企员工，有意思。” 确定好人员信息与工作单位以后，两人驾驶车辆直奔正明区城发集团的所在地。 两人到了集团门口，电话打了过去。 对方在电话里知道有两名警察已经开车到了自己的单位门口，准备向他询问前天晚上他女朋友被弓虽的事情。 他连忙表示将马上放下手中的一切工作亲自下楼找警察，希望他们不要到单位里来。 陈书挂下电话，瞟了一眼李梦。 车里安静，对方说的话李梦一字不漏的都听了进去，这会儿见陈书看他，也是心有灵犀地笑了起来。 这种有把柄，怕事情的人，基本上警察问什么都会说什么，没有什么调查难度。 柳婉莹男朋友上了车，坐在后排位置，老实得很。 陈书贴心地将车子开到远处一个角落停好。 坐在副驾驶座的李梦配合地拿出执法记录仪和询问笔录纸笔，握笔端正坐好。 陈书故意笑眯眯的问道：“小伙子不错嘛，你在这儿有编制吗？” 柳婉莹男朋友干笑几声，点点头，知道这种事情上瞒不住警察。 陈书比了个大拇指：“事业编制，可以的！” 柳婉莹男朋友挠了挠头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 没有愤怒警察的瞎聊？ 没有质疑案件的进展？ 面对笑呵呵的办案警察，自己也跟着发笑。 这受害人的男朋友，很不合格啊。 就不知道是“受害人”不合格，还是“男朋友”不合格了。 应该不是弓虽案了。 就不知道后面是诈骗罪还是敲诈勒索了。 或者仅仅只是第三者、第四者的 陈书心里转了好几个弯，疑问越来越多，不过倒是对这个案子的定性有了初步的看法。 他正了正神色，表情严肃，开始询问。 “姓名？” “王凡。” “工作单位？”陈书故意再强调了一次。 “正明区城发集团。警官，这个事情能不能不要通知单位？” 陈书抬手压了压，继续发问。 车厢里，开始了许龙涉嫌弓虽案的证人询问，王凡知无不言，李梦下笔如飞。 在王凡的陈述中，当天晚上，他们一群人在结束聚会以后，他带着柳婉莹和另外两位朋友一起去了上桥路万旺宾馆开了两间房间。 两人进了房间以后就进行了深入的交流，交流结束以后，柳婉莹先去卫生间洗的澡。她洗完澡以后和王凡打了声招呼就去了宾馆二楼。 起先王凡也不是很在意，不过在等了近一个小时以后也不见柳婉莹回到房间就担心起来。 王凡电话联系了二楼的朋友，在知晓柳婉莹早已离开后，便去了宾馆一楼找服务员查了监控，才发现柳婉莹被人拉到了五楼。 他看完视频马上跑到五楼，在走廊上喊了一圈，听到房子外面的消防楼梯口传来声音。 他跑去开了门，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和柳婉莹双双站在外面漆黑一片的消防走廊上。 柳婉莹赤身裸体，那条原先披在身上的浴巾被扔在了三四米远的钢筋楼梯上。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新的证据 陈述到“看见柳婉莹赤shen果体的和一名中年男子一起站在屋外的消防楼梯走廊时”，王凡停顿了下来，陷入了思考。 陈书给停笔的李梦点了根烟，没有催促王凡。大家都需要休息会儿，消化一下得到的信息。 过了几分钟，王凡看了一眼李梦写得满满当当的笔录纸，咬了咬牙：“警官，当时柳婉莹说是那男的弓虽了她，那男的却是说柳婉莹勾引他，两人在电梯里也谈好了价钱，一次三千块钱。” 陈书半晌无言，这可是幼师，可是祖国花朵的园丁啊！ 虽说警察办案应该对任何事物都抱着怀疑的态度，不过经历丰富的陈书，知道王凡此时没有说谎。 当然，客观来说，只拣部分事实陈述出来其实也是撒谎。 他抽出那张“许龙在电梯里强行拖走柳婉莹”的照片递给王凡：“既然你下楼找了宾馆服务员，那么你也应该在监控里看到了这个画面。” 王凡：“我看过。所以我就赶紧跑去五楼找他们了。” 陈书点点头，收回照片。 从照片中来看，前面两人事前是否存在交易先置之不计，最后一刻柳婉莹扒门的动作，明显是在拒绝许龙的“游戏邀请”。 即使是卖y的小姐，如果在交易的过程中明确表示了拒绝，嫖客还执意深入交流，结果还是可以将嫖客定为弓虽罪。 陈书：“你把在五楼消防楼梯发生的事情讲一下。” 王凡：“我当时因为喝过酒有些兴奋，站在门口指着那男的放了几句狠话还打了对方几拳，结果他主动要求赔偿给钱，我看柳婉莹也同意，所以我们就要了三万块。 那男的说自己身上只有三千块，剩余的钱会在第二天早上九点以前送过来。后面我就收了他三千块钱，加了他微信，接着就和柳婉莹回去六楼的房间了。” 陈书：“接着说？” 王凡：“后来回到房间，柳婉莹就没提这事了。我看她没说，我也就没问。到了第二天早上我就去上班了。” “钱呢？” “我走的时候，把钱放在了宾馆房间的桌子上。” 陈书沉吟了片刻，提出疑问：“昨天晚上柳婉莹来派出所报警你知道吗？” 王凡摇了摇头。 身为男朋友却不知道女友报警的事情。 看来两人感情已然破裂。 哎，弓虽案的女孩太惨了。 陈书递过去一支烟：“这件事情你准备怎么处理？” 王凡一脸惊讶：“我处理？我处理什么啊？” 随即紧张兮兮地追问道：“这案子不会牵涉到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家伙还是人家男朋友吗！ 怎么搞起来像是看戏的观众一样！！ 这才两天的工夫就准备甩锅了吗！！！ 李梦作为协办民警很是专业，虽然此刻脸上写满了感叹号，但还是忍住没有发声。 陈书瞥了一眼李梦，知道他心里猴急，帮他问了出来：“你作为柳婉莹的男朋友，我们警方也是尊重你的想法。” 陈书这么说，其实也只是说些废话，套一些信息出来，试图从侧面探知柳婉莹的一些想法。 王凡却是乍然一惊，急切地解释道：“谁说我是她男朋友？我们只是qq群群友啊！” 群？ 原来是啊…… 狭小的车厢里陷入了死寂，三个青年人都没有再开口。 过了很久很久，陈书方才回过神来：“我看你刚才说的时候挺生气？” 王凡知道自己前面说岔了，此刻看了两眼紧紧盯着自己的警察，再不敢乱讲，犹豫了很久还是如实说道：“这不，那男的这么一搞，我后面有点搞不下去了。所以就挺，挺生气的。” 一道大雷劈下。 陈书和李梦没守得住喉咙。 王凡临走以前还千嘱咐万叮咛，两位警察后续有什么事情找他，一个电话他马上就过来，千万不能进他单位找人。 这种胆小怕事的人，不敢做伪证。 他说的话，应该是真的。 陈书看着王凡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李梦掏出华子给陈书递了一根：“我还是建议先把许龙抓了！虽然按照刚才柳婉莹的讲法，这案子应该不会是弓虽。 不过，万一后续柳婉莹在网上发什么实名举报，我们就麻烦了。所以该有的程序还是不能省，如果最后证明确实不是弓虽，那就把许龙放了。” 作为正股级领导的李梦，考虑的很是周到，提出的抓捕理由也是极为合理。 虽然陈书有点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他执意要抓人而临时想出来的措辞。 这家伙对抓人真是有一股天生的执着…… “抓是肯定要抓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你放心，柳婉莹也不会在这几天就上抖音直播。” 陈书随便安慰了李梦几句，随后闭上眼睛吸了两口华子没再理睬，心里展开了联想。 王凡陈述在电梯里的时候，许龙和柳婉莹达成了三千元的交易协议，最后的赔偿虽然定为三万元，但是现场交付的金额却只有许龙身上仅有的三千元，前后金额一致，符合精虫上脑的男人该有的表现，所以这件事大概率是真的。 作为外省人的柳婉莹在报警时，没有像寻常老百姓一样拨打110，而是特意在网上查了中山派出所的电话再于半夜独身前来，是不是本身心虚，不敢将事情弄大？ 难道她以为，小小的派出所真只是调解为主，不办理刑事案件？然后伺机借着老虎皮要挟对方？ 敲诈勒索？ 终于，陈书做下决定：“还是不抓人，我们现在回去找柳婉莹问一下。” 李梦有些尴尬，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第一百二十四章 是否抓人 按照主办民警陈书的意思，协办民警李梦驾驶桑塔纳直驱弓虽案报案人柳婉莹的工作单位，东州市喜阳阳幼儿园。 在路上。 驾驶车辆的李梦，翘起中指抬了一下眼镜中框：“我提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你说许龙和柳婉莹会不会是认识的人，数据上分析，绝大部分的弓虽案都是熟人作案。” “咳咳！” 正在吸烟的陈书忍不住咳嗽了两下，鄙夷地看着李梦：“亏你还是刑大的。还熟人作案？你真是天天破案，脑子都破掉了。 那是在我们掌握的案子里，大部分都是熟人！陌生人作案多了去，只不过人家都没报案！你在警院上课那会儿不会都在睡觉？” 李梦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憋了许久，倔强道：“我只是觉得再不把许龙抓回去，万一他俩是亲戚或是朋友，回头私下一和解，那咱们可就全白忙活了。” 陈书没有理会搭档抓人的执念。 他眯起眼睛，想起了柳婉莹报案时没有拨打110而是故意选择派出所报警电话，以及独身一人半夜来所里报案。 他深吸一口烟：“这姑娘不傻。” …… 虽然在昨晚的询问中，恐于影响的柳婉莹并没有提及自己的工作单位，不过在公安内网里，只要是正规的工作，其实都能查到。 特意将车子停在离幼儿园稍远一些的犄角旮旯处，陈书拿出手机联系了柳婉莹。 电话里柳婉莹知道了警察的来意之后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很快地走到陈书他们所停的位置，坐到了车子的后排位置。 可能是在学校工作的原因，今天的柳婉莹扎着一条不长的麻花辫，穿了一身白色的运动服，青春靓丽。 坐稳之后，她又是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双腿之间，没有说话。 李梦瞅了瞅陈书，眼里满满都是疑惑，这姑娘看着不像是会乱搞的人呀！ 我也觉得不像，可他那怂样男朋友说的话你也都听到了陈书轻轻地摆摆头，意味深长地回看了一眼。 “柳婉莹，当时你和王凡回到房间以后，直至现在，在这段时间里，那名弓虽你的男子有没有联系你？或者说你有没有联系对方。” 李梦听到陈书开始询问，赶紧拿出笔录纸笔，打开执法记录仪，“八卦”以待。 柳婉莹：“后来到了早上，王凡就走了。我睡迟了些，醒来后收拾了下也退房离开了。“ 柳婉莹没有一丝提及许龙所给三千元的苗头。 陈书直接问道：“许龙有没有给你钱。” 低着头的柳婉莹双肩稍稍一抖，沉默许久。 李梦等着久了，从口袋里掏出华子，嘴上叼了一只，又抽出一只递到陈书眼前。 一直盯着柳婉莹的陈书冷不丁看到一只华子伸到他面前，犹豫下，还是推了回去。转头瞄了一眼李梦，又伸手将他嘴里的华子抽出来，塞回到香烟盒里。 陈书的这次提问，其实隐含了一层意思，那就是你柳婉莹有没有收对方的钱。 懂法的人知道，发生弓虽案件，即使给钱也不能覆盖掉受害人主观意义上的不愿意，也就是说，即使收了钱也能定性为弓虽。 但是这些事情，作为幼儿园老师的柳婉莹知道的可能性并不大。只会以为警察的提问是一次对她主观意愿上的怀疑。 柳婉莹轻声说道：“给了三千元。不过早上我离开房间的时候没有拿，钱全部都留在了房间里。” 李梦抬肘轻撞了一下陈书。 陈书眯起了眼睛，柳婉莹这话倒是和王凡的口供印证了起来。不过她为什么退房的时候没有拿钱呢？ “为什么把钱留在宾馆？” 柳婉莹又是沉默了下来。 坐在副驾驶座的李梦朝着陈书狂使眼色，趁着柳婉莹已然开口，心里的防线有一丝打开的迹象，让他施压马上追问，争取把笔录固定下来。 陈书火大，睁大眼睛瞪了一下李梦。 对于弓虽案的女性受害人，每次警察的询问都是一次精神上的伤害。特别是法律对于刑事案件笔录细节的严谨要求，对于一些性格柔弱的女子，不啻于二次弓虽。 破案狂人李梦缩了缩脑袋，安静了下来。 过了许久，柳婉莹方才开口：“这钱要是收了，我就成卖的了。” 她应该是后悔收钱了，所以早上退房的时候把钱放在宾馆，然后在当晚就过来派出所报案。虽然这个女人身上还是存有一些疑问，但事情的基本逻辑是走通了。 陈书将大拇指和其他手指分开，单手托着下巴，轻轻摩擦着。 “你第一次下到二楼，去你的两位男性朋友的房间，在里面待了半个小时，是在干什么？”被陈书压着憋了太久的李梦，自己找了一个发泄的口子。 陈书脑子里还在琢磨着案子细节和柳婉莹身上矛盾的地方，没注意李梦的提问，这次是没拦住。 不过一直观察着柳婉莹的陈书发现，随着李梦的询问，她原本自然放在双腿上的两手突然抓握成拳，运动裤亦被其抓在拳中。 “这案子我不报了！” 过了几秒，柳婉莹丢下一句话，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幼儿园的方向逃了回去。 陈书一把拉住正侧过身来打开车门下来喊人的李梦。 李梦狐疑地回头看向陈书。 陈书透过车窗，望向柳婉莹瘦小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李梦重新坐回位置，从口袋里拿出华子给自己点上。 这次陈书没有阻拦。 李梦吸了一口烟：“许龙就不用去抓了。种种迹象表明这都是一起因为嫖资问题引起的纠纷，现在报案人柳婉莹都表态撤案了” 不抓人？ 难得，一直坚持抓人的李梦认了怂。 陈书眼神里有些不以为然，显然是不认可李梦说的话。 他从案卷袋里抽出那张“许龙电梯里强行拖人”的照片，表情严肃地注视着其中柳婉莹扒门时无助的表情。 陈书深信她当时的绝望，不应是假。 “不，我们现在要去抓人！抓许龙！” 李梦闻言一惊，猛地甩过头来紧紧的贴在陈书脸旁，表情竟有些狰狞，似乎觉得先前陈书对其的压制都是在玩弄于他。 陈书没有理会，斟酌了一会儿，方才慢慢开口说道：“很明显，柳婉莹不懂法。也许她以为自己接了钱，即使被弓虽了在警察这儿也是做不得数。” 他深吸一口气： “或许在实际上，当时的许龙确实弓虽了柳婉莹！” 第一百二十五章 开始讯问 康纳集团门口，桑塔纳车上。 陈书一边吃着面包，一边翻看着几个人的笔录和案件资料。 李梦表情纠结：“这都到人家单位门口了，还不进去抓人？” 他太难了。 前面一直喊着抓人，陈书不刁他；他认怂放弃抓人准备撤案时，陈书又拎着他赶到了犯罪嫌疑人的工作单位。 等他终于重新鼓起抓人的劲头，陈书又坐在人家单位门口悠闲地吃起了面包。 “嗯，你午饭也没吃，来一点？”陈书没有搭理他的牢骚，随手递过去一片吐司。 李梦把头一扭看向窗外，难受极了。 过了近一个小时，陈书抬手看了下时间，知道李梦委屈，笑着解释道： “大中午的去哪里抓人？万一人家不是回公司宿舍休息或者溜到外头办事情，咱们这一进去不就是打草惊蛇了吗？走！抓人去！” 李梦狐疑道：“我怎么觉得你是特地挑了个人多的时间，大张旗鼓地进去抓人？” 陈书勾起嘴角：“你想得有点多。” 康纳集团，某车间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不过门外挤满了一群穿着标示有“康纳集团”字样蓝色工作服的工人们。他们拥在门边的落地窗前，争先恐后地往里边瞧着。 办公室内，一名身着西装的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两位身着警服的警察，眼神畏畏缩缩：“你们干嘛？我没有弓虽！” 缓了缓，气势不足地重复道：“我没有弓虽！” “轰！”窗外的人群哗啦一下小小地骚动了会儿，而后又迅速地安静下来。 陈书拿出涉案的电梯照片放到该男子身前的桌子上，手指点了点：“许龙，自己看看。” 许龙没敢伸手，快速地扫了眼桌子上的照片，一下子就没了声响。不过坐着的屁股，还是没有丝毫抬动的迹象。 站在对面的陈书弯下腰探过身，双手撑在办公桌上，盯着许龙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说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乖乖地配合我们走；二，乖乖地被我们押着走。 反正都得走，我劝你给自己留一点体面。” 许龙瞳孔一紧，稍稍站起后又跌坐在椅子上，嘴唇颤抖着：“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以为她也是想” 陈书冷冷地看着，没有说话。 这次没等太久，许龙犹豫了一会儿，挣扎着站起身，咬咬牙战战兢兢地跟着警察出了门。 出门的时候，面对人群，恨不得把头塞进自己的肚子里。 中山派出所，讯问室， 自犯罪嫌疑人许龙被警察传讯至中山派出所已过去六个小时。 陈书看了看硬是凑进讯问室的李梦：“你进来干嘛？你怎么还没走？” 李梦语气自然：“这不过来做笔录嘛？咱正好两个民警。” 说着神秘兮兮地贴过脑袋，压低声音：“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提审？你是不是为了给他施加无形压力？迫使他自我施压？” 陈书哭笑不得：“我困了，要睡觉！” 李梦“哦”了一下坐回身去，打开电脑，摊开笔记本，端正做好，一副吃定了陈书的节奏。 陈书想不通这位刑大副大队长葫芦里头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儿，今儿怎么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溜达了一天。 他甩了甩头，心里暂时放下这事，开始正视坐在讯问室中央的弓虽案犯罪嫌疑人，许龙。 “姓名。”陈书按部就班地问道。 “啊？”许龙没反应过来。 “啪！” 陈书抬手猛地砸向桌子，喝道：“我问你！姓名！” 许龙浑身一震，不知道下午来单位直接喊出他姓名的警察为什么此刻又要询问他的姓名。 他不敢质疑，回答的声音犹如蚊蝇：“许龙。” 陈书怒喝：“大声点！” 许龙又是一惊，尖起声音回答：“警官，我叫许龙，许龙！” 陈书满意地点点头，讯问开始前的下马威，效果看起来还不错。 气势还行。不过这些都是刑大用烂的讯问技巧一旁的李梦习以为常，摸了摸鼻子。 他却不曾细想，陈书自警院毕业以来，都是在派出所摸索打滚，可是半步都未曾跨过刑大的门。 陈书走下审讯台，在许龙坐的椅子旁慢慢打着转。 许龙的眼珠子跟着陈书的身影转啊转，冷汗一滴滴从额头滑落，双手瑟瑟握拳放在审讯椅上的小桌板上，指尖有些发白。 讯问室异常的安静，只有陈书的皮鞋敲在木地板上“咯吱咯吱”的声音。 “警官，我真没有弓虽” 许龙先忍不住，打破讯问室的宁静。 “哦？你确定？刚那照片你没看到？”陈书面色玩味。 许龙看向左上方的监控，抿紧了嘴，过了许久方才艰难地开口：“我确定，非常确定。我们当时都是闹着玩的。我后来还给她钱了，我赔她钱了啊” 陈书伸出手指头点着许龙的额头，他的脑袋被点的一晃一晃而不敢有丝毫反抗，或者说，忘记了反抗。 “那天你喝了酒，你确定自己脑子记得会比监控视频拍的还清楚？你，真的确定？” 许龙不自禁地伸长了头颈，瞪大眼睛想往正贴着耳朵和他说话的警察看去却又不敢看去，最后只能瞥向了地面。 警察锃亮的黑皮鞋映满了他的瞳孔，他脑子一片混乱，意识里全是下午警察放在他桌前的那张照片。 照片里，他强行抱起一名裹着白色浴巾的女子往电梯外拖去， 那女子， 那女子， 她死死抓着电梯门不放！！！ 许龙瞬间头皮发麻，肾上腺素飙升，冷汗一颗颗滚落。 警察继续点着他的脑袋，笃定的语气让他心里发慌极了：“你，许龙，要坐牢了。三年起步。” 要坐牢了。 要坐牢了！ 要坐牢了！！ 许龙骤然瘫倒在高大的审讯椅上，此时椅子上横杠的小桌板仿佛是救命稻草一样，被他死死用双手抓住。 空气似乎变得黏稠，他僵硬着脖子，一寸寸的扭头，最终定格在一旁正似笑非笑盯看着他的警察身上。 这笑容，就如黑夜里的火光一样，促使他本能地伸手抓去。 “警官，我，我该怎么办？” 第一百二十六章 更进一步 中山派出所，讯问室。 许龙面露焦急，有些慌不择路。 陈书拉过房间角落的一张塑料凳，坐在许龙身旁：“你心里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弓虽了那女的。” 许龙刚想说我不知道，迎着警察深沉的目光，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屑，便把话咽了下去。 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警官，我后面赔她钱了。” 陈书拿出手机，打开网易新闻，找到一个「小姐告嫖客弓虽，嫖客获刑」的新闻，把手机拿到许龙面前给看了一遍。 接着打开知乎搜了一圈，找到一个实名认证为律师的回答，指着其中的一句话「弓虽犯罪后再赔偿，不会改变案件兴致，只是一个从轻处罚的情节」。 “你看明白了吗？”陈书收好手机，笑眯眯地说道。 许龙有些愣：“警官，我没有弓虽，我给钱了。” “嫖客也给钱了，做到一半小姐不愿意了，他最后不还是进去了！呵呵，这事情可不是你说了算。” 陈书眯起眼睛，继续说道：“啧啧，那会儿你喝酒上头，不知道做了多有意思的事情！你说法官判刑的时候，是相信你说的话还是选择相信监控视频？” 许龙没有说话，眼珠子不再到处乱转，直直地盯着墙角。 陈书伸出两个手指头：“你现在有两条路。一，就是死不承认，这个没关系，反正我们有视频，你说的话与视频不符，到了法院你这就是从重的情节；二，认了，态度好一些，可以少坐一点时间，早点出来。” 讯问室陷入了沉静。 许龙回想着适才的新闻和文章，再联想到自己在电梯的监控视频里出格的动作，终于垂下了头： “警官，我都听你的。” 陈书返回审讯台坐下，沉声道：“很好。接下来我说什么，你就答什么。” “诶。” 中山派出所，二楼治安办公室 李梦拿着许龙的笔录，抖得哗哗响，咄咄逼人：“陈书，你这有诱供的嫌疑。” “你懂什么是诱供？诱不诱供不是你说了算！” 陈书乐了，“前面把抓人喊得震天响的人是你，现在护着犯人瞎指责的还是你。我问你，你到底是过来干嘛的？” 李梦皱起眉头，翻着案卷说道：“我和你说正经的，你这么做讯问肯定不对。再说了，这案子摆明批不了捕。 你看这里和这里，两人都说在电梯里有过协商交易，后面女方又收了对方的钱，哦对，虽然把钱丢在宾馆了，但是她当时还是收下了。 接下来她又不愿意配合我们去医院抽取金叶，最后还提出来撤案？她以为这是过家家吗？” 李梦重新拿起许龙的笔录：“单看他这一份笔录，被你整得就是一个弓虽犯的完全认罪笔录。你说说，案子怎么能这么搞？ 报案人自己不报案了，但是犯罪嫌疑人却是认罪了，你这办案办得自相矛盾，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陈书没有回答李梦的问题，因为他心里知道对方说的都对。 李梦见陈书沉默了下来也不再说话，只顾坐在一边无心地翻看着案卷。 过了许久，陈书抬起头看着墙壁上印着的人民警察誓言，端正神色：“我们办案，不能因为害怕检察院的退查，不批逮而对自己束手束脚，甚至报案人说不立案，我们就真不立案了。” 李梦走到陈书身边：“其实你心里应该清楚，这案子检察院那边肯定过不去。案子退回来的话，大家都难看。现在报案人自己说撤案，我们也正好顺手推舟。你平白给自己找什么麻烦？” 陈书转过身体，认真地看着李梦的眼睛，醇厚的嗓音透着郑重：“你李梦是为了破案而破案，案子破不了或者要被退查难倒你就不办了？ 我陈书办案只求实事求是，问心无愧。检察院、法院的事情我不管，也管不着。他们要退回，不接纳都没关系，我继续侦查。” “那，你要刑拘许龙？” “刑拘。” 陈书平静地扔下两字，往办公室门外走去。 正明区公安分局，法制大队办公室 负责案卷审核的李师傅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两名年轻警察，斟酌了许久，还是没有说话。 其中一名皮肤黝黑的警察上前一步：“李师傅，为什么不批？” 李师傅摘下戴着的眼镜，拿过一旁的细布擦拭了起来：“陈书，这案子没法批啊。报案至今都快二十四小时了，怎么还不提取金叶？这可是直接证据。” 陈书目光灼灼地盯着李师傅：“你先批，我保证明天早上把金叶带过来。” 李师傅无视：“我直说了。你这案子还有点问题，你就是把金叶带过来也没用。” 陈书抽出许龙的讯问笔录：“犯罪嫌疑人已经认罪。” 李师傅朝着陈书摊开手：“笔录不认作直接证据。归根结底，就一个字，难。” 说罢，将摊开的手握紧指向一旁：“李梦，你怎么也跟着跑过来了？这也是你们刑大的案子？” 李师傅虽然是民警，但作为法制大队预审的老资格，并没有卖刑大的年轻副大队长一丁点面子。 李梦赶忙走前两步，赔笑道：“李师傅，我就过来看看，就看看。” 李师傅给了一个白眼，随后转过来正色对陈书说道：“说真的，嗯，这个案子检察院那边估计会退。我知道你不在乎个人荣誉得失，但是这案子退过来，不会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咱们分局都得跟着遭罪。” 东州市公安局针对下属各个分局的法制考核，检察院的案件退查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考核项目。 陈书拿出“电梯里许龙强行把柳婉莹往外拖，柳婉莹死命扒住电梯门”的照片，据理力争：“就这，我看着就是弓虽，检察院凭什么退查？” 李师傅摆摆手：“要看整个证据链的。” 陈书垂下双手，面无表情地说道：“李同志，请审批。” 李师傅看着眼前这位执着的年轻警察，难得耐着性子继续解释道：“我们办案还得讲程序，这个没办法的。你就是把我逼死了，也没用。弓虽案件要刑拘，金叶已经是最低底线了。” 陈书马上说道：“好，那我们就说定了！我把金叶拿过来，你就批！” 李师傅一愣，旋即点点头。 陈书“啪”一个转身立马离开了办公室，李梦尬笑着和李师傅打完招呼急急忙忙跟了出去。 待得两人离开，坐在李师傅对面，一直冷眼旁观的老民警说道：“老李，这案子即使有了金叶也不好报捕。你是不是被那家伙带节奏了？” 李师傅没有回答，戴好已擦拭干净的眼镜，看着办公室打开的房门，笑问道： “嘿，老毛！你说这小子和我年轻时，是不是一模一样？”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后悔吗 东州市喜阳阳幼儿园不远处 陈书和李梦坐在桑塔纳车内。 李梦：“就咱俩进去？都是男的没办法做笔录。” 陈书：“你可以选择不去。” 李梦眼珠子一转：“现在不进去？” 陈书懒得搭理，自顾自道：“等会儿该怎么说呢？” 李梦掏出华子点了一根，望着远处围着幼儿园大门等着接孩子的人群，悠悠道：“你这样老是顾虑东顾虑西的，办案会很没有效率。” 顾虑东，顾虑西？陈书心里一动，想到了柳婉莹上午低头离去，不愿抽检金叶的模样。倘若能划开她的心结 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陈书摇下车窗，掏出自己的利群点了一根：“你这个人就是太注重案件本身了。是的，越早越快破案大家都喜闻乐见，但是你们何尝想过那些无辜之人在案件背后的辛酸苦辣。” 李梦点点头：“越早破案就是对他们最好的交待。” 陈书吐出一口烟，看着烟雾一圈圈消散在空气中：“警察破案以后，有庆功，有奖励，然后拍拍屁股转头投入下一轮的工作，没有任何的影响。 而那些案件的受害人，却很有可能继续承受着痛苦。所以我们在办案事为什么不能稍微放慢一点脚步，让案件破获得更加人性化一些，让受害人案后能不那么痛苦一点呢？ 对于我们来讲，这只是一段时间的案子，过去就过去了。可对于他们来说，这可能就是时时缠绕于心中，影响一辈子的大事。” 李梦笑了，单手将尚未吸完的烟头扔出了窗外的大马路上：“我觉得你挺适合走政工这条路线。” “走，没人了。” 陈书脱下警服外套，打开车门站到了路边，看着远处已经空无一人的街道。 东州市喜阳阳幼儿园不远处 星星克咖啡馆，室外露天卡座三三两两的坐着几伙人。 靠近路边的栏栅旁，扎马尾的柳婉莹双手捧握着放在桌上的咖啡杯，眼睛瞧着杯身上的字样。 这个动作已经保持了很久。 坐在她对面的李梦忍不住又掏出华子，和陈书打了个招呼，赶紧跑到路一边大口吸了起来。 陈书将自己的卡布基若一饮而尽，“啪”一下稍稍用力放在柳婉莹的咖啡杯旁。 柳婉莹抬了抬眼皮，视线从自己的杯子平移到陈书已经喝空的杯子上。 嗯，终于有动作了，现在可以说点什么了。 陈书伸手点了点自己的空杯子，轻声说道：“空的，冰冷的。” 食指平移到挨着柳婉莹正捧着的咖啡杯，点了点：“满的，暖和的。” 食指越过咖啡杯，指向柳婉莹的左胸，心脏的位置：“请告诉我，你这儿现在是怎么样的。” 柳婉莹的视线随着陈书的手指头移动，却始终没有说话。 陈书等了几秒，突然伸手将已经被自己喝空的杯子拿起用力砸到柳婉莹的身上！ 空杯里尚存一点的咖啡也是毫不留情地溅在了柳婉莹雪白的运动服上。 柳婉莹身躯稍稍一动，看也不看身上脏了的地方，马上恢复了平静。这次终于抬眼对上了坐在他旁边的这位年轻警察。 陈书双手抱胸，语带轻视，俯视道：“反正都空了，你还捧着干嘛？不如破罐子破摔，拿起来砸人好了？” “破罐子破摔？”柳婉莹双肩微颤，有了一丝反应。 她凝视着眼前这位和自己想象中不一样的警察：“砸谁？” 陈书探过头，两人眼睛与眼睛的距离就在八九厘米之间，四目对视。 几息之后。 “你听我的。” 柳婉莹闭上眼睛温顺地点了点头，长长的睫毛里含着几滴泪珠。 桑塔纳车上 李梦驾驶车辆往正明区公安分局方向行驶。 事情已经过了个把小时，他依旧以充斥着怀疑的口气逼问陈书：“你和我说说，那女的怎么最后答应我们来医院抽取金叶了？”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陈书不置可否，只是双手抱着厚厚的案卷袋子看着窗外，他想起了那女子后来和他说的话。 “警察同志，其实我有病。每次酒一喝多，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特别容易乱‘信’。王凡其实不是我男朋友，我后来去二楼两位男性朋友的房间内待了半小时，也是和他们玩耍了一圈。所以第二天你们让我去医院抽取我体内的金叶，我真的实在无法面对。嗯，无法面对自己。 后面在电梯里，我也确实和那男的聊了一会儿，只不过他突然强拉我走的时候，我清醒了过来，所以死死拉着电梯门不出来。 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早上，我酒醒以后，就不敢动王凡从他那儿拿来的三千块钱。因为我知道，这钱一拿，我就真的脏了。 警察同志，请你一定相信我。虽然我真的乱来，但那时候，在电梯里，我真的，真的呜呜呜” “陈书！” “陈书！” 陈书一个激灵，从回忆里清醒过来，转头看着正一脸狐疑盯着他看的李梦。 “你怎么了？傻了吗？叫你半天都没反应。下车，我们到局里了。” 陈书抱着案卷袋子走下车子，看着公安局大院子中央摆着的那块上面书有一行“为人民服务”五个红色大字的巨型石头。 他抿紧了嘴，坚决地走进了办公大楼。 中山派出所，留置室 陈书拿着一叠刑拘的相关文书走到许龙的面前，看着眼前这个畏畏缩缩的中年男子，再联想到他先前在电梯视频监控里精虫上脑时的凶狠，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你老婆来了，就在大厅里。” 许龙一听，原本握着签字笔的手一个不稳，将笔掉在了地上，自己也是顺势“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老婆啊，老婆来了。我我我对不住她啊” 陈书将许龙拉起扔在椅子上，随后掏出香烟点上塞进他的嘴里。 吸了几口以后，情绪稍稍平稳下来。 陈书弯腰捡起被扔在地上的签字笔重新摁进许龙的右手，然后拿过一叠刑拘文书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许龙看着最上面那张红头大印盖着的《拘留证》，刚刚夹过烟的手，此刻却有些握不紧笔。 他抬起头来畏惧地看着眼前站姿笔挺的警察，颤抖着声音：“警官，我得坐多久？”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最爱榴莲 正明区公安分局， 刑侦大队，大队长办公室。 一名两鬓斑白，肩上挂着“二杆三星”的老警察端着冒起白烟的茶杯，站在办公桌旁偌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蒙蒙细雨，笑着问道： “李梦，这次的弓虽案他办得怎么样？” 刑大副大队长李梦戴着一副无框平光眼镜，警服严整坐在房门边上的单人沙发上。 他无意识地抬了一下自己的眼镜中框，皱起眉头，回忆起来：“他办案的思路很不一样，不像我们，案子出来都是盯紧了犯罪嫌疑人。他似乎都是围绕着被害人走，但是案子却也办得顺畅。 别看他表面很是平静，其实心底里还是带着情绪在办案，这一点一直跟在他旁边的我能很清晰地感觉出来。” 说着，抬起头，直视老民警站立的位置：“师父，他和我们不一样。” 被李梦敬称为师父的男子笑呵呵转过身来，室内闪亮的白炽灯打在他的脸庞上，赫然就是分局刑侦大队大队长， 李梦紧接着提出另一个疑问：“而且我很好奇，这种必退的案子，法制的李老师为什么要接过来。” 任国庆语气严厉了一丝：“你都干了这么多年刑警，还用‘必退’这种词？你心里就这么笃定？” 看着李梦垂下头，他平静地继续说道：“因为他们两个人的心里，都装着老百姓。这一点不怪你没有想通，你太年轻，升得又过快，平日里也是一直忙着搞案子。哎，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走到李梦边上的长条沙发坐下，将手里的茶杯轻轻放在茶几上，换了一个话题：“队里有传闻，说过段时间会有一名派出所的治安警空降到我们这任二中队的中队长。这事情你知道吗？” 藏在镜片后的眼睛一闪一闪，李梦没有推卸责任：“这事是我说出来的。队里的同志意见很大。温兆从警院毕业开始就在二中队” 任国庆抬起左手，阻止了李梦的解释：“所以这次的案子，我才让你跟着他跑了一圈。他是你的老同学，人品方面你早已了解。这次办案的手段，你也见识了几分。怎么，还有意见？” 李梦沉吟片刻：“他在派出所待了这么久，应该是没多少经验，办不了大要案。我怕到时候人过来了，底下的兄弟们不服气，这样子也是不好开展工作。” 任国庆靠在沙发上，手指头在木质的沙发扶手上轻轻敲了几下：“那过段时间，你找个由头扔个大案给他。嗯，这样也好，看看他到底适不适合我们刑大的工作。” 李梦马上站了起来，第一个念头是“这不合规定”，第二个念头是“师父为什么如此看重于他”。 任国庆：“你紧张了。” 李梦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失了态，收拾好情绪，请教道：“那用什么案子？杀人、抢劫、水步黑？” “你看着办。” 任国庆端起茶杯，看了眼茶几上摆放的榴莲，慢慢地喝了起来。 正明区公安分局，大院。 将许龙送进区里的看守所以后，已是晚上八点多，回中山派出所的路上，陈书让朱超然把他放到了分局的大院子。 这次的案子，他心里有数，法制大队的李老师能收下，完全是看在了自己往年安分守己，兢兢业业办案子的份上。 不然，照着自己那倔脾气，当时就该被赶出办公室。 他先是溜到分局办公大楼一楼大厅瞄了一眼挂在墙上的巨大led大屏幕，上面有今天的分局值班表。 嘘，李老师不在。 陈书心里舒缓了一口气。 熬夜一宿，两天连轴转，他也是真的累了，想早些回家休息。不过李老师今天高抬贵手的人情，多多少少得记一些在心里，放一些在桌下。 过了半个小时，陈书拎着一大袋子在分局不远处的一家水果店，买的两个巨大进口水果，溜进了分局办公楼三层的法制大队。 虽然已是晚上下班时间，楼里的警察已然不多，不过为了避免碰到熟人，陈书还是决定走楼梯！ 毕竟作为非机关人士，大晚上的提着一袋子的东西跑分局，被看到也是一件极尴尬的事情。 “陈书，过来法制批案子吗？” 无巧不成话。 在三楼的楼梯口，陈书撞见了正从四楼往下走的任国庆。 陈书抬起左手挠了下头皮，提着大袋子的右手尴尬的无处可放：“嘿，任大。” 他不敢回答任国庆的问题。 人精似的任国庆一看这架势，立时明白对方没带案卷应该不是来法制审批。 他很好奇陈书右手提的黑色袋子里装的是啥，不过不好意思直接开问。 只能迂回作战：“法制今天值班的老马陪着政委去二楼宣传处开会，我现在也过去。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给我说，我帮你带话过去。” 任国庆嘴上说着是“带话”，眼睛却是直勾勾地落在陈书右手提着的黑色袋子上。 他和陈书的师父曾宏有着多年的战友情义，平时跑中山所的时候与陈书也见过几次面。 所以此时面对曾宏的徒弟陈书，没有端着领导架子，心里想什么，脸上就体现了出来。 但是，陈书不这么想！ 李梦这个刑大的人，大早上的跑来中山所，莫名其妙地跟了他一天。 晚上这会儿又碰到他们刑大的大队长，陈书的心里咯噔一下，非常介怀。 他赶忙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不找马师傅。” 话一出口，他就察觉到不好。晚上法制大队值班的就老马一个人，不找他，那过来干嘛？ 果然，任国庆一听，更是来了兴趣，干脆几步走到陈书面前：“哦。你不找老马，那你来这干嘛？” 这哪是正明之虎？ 分明是正明之老狐狸啊！ 陈书此刻恨不得给自己甩上俩巴掌。 他哭丧着脸，正准备坦白从宽的时候。任国庆却是几步越过陈书，下了楼。 “我赶着去找政委，你自己忙哈。” 陈书死里逃生，赶紧窜进法制大队综合办公室，把一袋子的水果塞进李老师的办公桌底下，头也不回地跑了。 …… 这边，任国庆吸了吸鼻子，迈着轻松的步伐继续往二楼宣传处走去，嘴里自言自语： “这小子，买了我最喜欢的榴莲，见面也不分我一些。下回去中山，得找老曾好好聊聊。” 第一百二十九章 走个形式 深夜，解放街，蝉云商厦二楼 陈书回到家的时候已临近凌晨。他早已习惯自己废寝忘食的工作。相应的，他的生活能力也极其低下。 他拿下外卖小哥放在大门把手上的夜宵，提到鼻子下面用力吸了吸，脸上露出微笑。 推门进到屋里，打开房灯，看着房间突然变得干净整洁，猛地意识到昨天和妈妈约定好了今晚一起在自己的家里吃晚餐。 自从搬出去独自居住以后，妈妈经常过来蝉云这边给他做一些饭菜，顺便打扫一遍屋里屋外的，有时候看到陈书扔在厕所衣篓里换洗的衣服也会一并洗掉。 每每在电话里聊起这些，陈书都会提出来请家政阿姨过来打扫家里的卫生，他只有一个人住，家里乱不到哪里去，而且价格也不贵。 可是妈妈只是笑着没有应话，偶尔急了，也会数落几句陈书乱花钱，不知道节省。 陈书忙着工作，生活上的事情并没有太过在意。运气好的时候，两人能碰着聊一会儿天，吃个饭。 今天应该也是习惯了陈书突然的加班、值班，妈妈并没有在下午电话联系他。 陈书从门口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扔在地上穿上，提着外卖袋走到餐厅放在桌子上。 果不其然，餐桌上摆了三个盘子，每个盘子上都盖着一个大碗防止饭菜变凉。 陈书一一拿开大碗，三个盘子都装着他打小喜欢吃的菜。 红烧排骨、葱油小黄鱼、清炒小白菜。 菜都凉了，但陈书的心里热乎乎的。 他将三个大碗叠在一起端到厨房里的水槽里，想了一会儿，打开一旁冰箱里的冷冻门，发现里头冻得一层一层，叠得整整齐齐的饺子。 饺子应该是她亲手包的，然后再这么整整齐齐地放在冰箱里，这得花多少心思呀。 他惭愧极了，自己都有好久没好好和妈妈聊聊天，吃个饭了。每次都是回到家以后，看到干净的房间和冰箱里填满的食物，才想到妈妈来过。 他将餐桌上的饭菜放到微波炉上热好以后，一一吃完，收拾干净。 洗完澡躺在被换洗下的床被、床单上，吸着好闻的“太阳味”，他一下子明白了，妈妈为什么不在下午打电话给他。 她是知道他昨天熬夜值班的，今天可能在宿舍睡觉，怕电话吵扰到他！ 二十七岁的男子汉陈书，即使在外头已经是一位优秀的，值得尊敬的人民警察，此刻躺在自己家的床上，却忽然觉得自己依旧是个妈妈眼里的小男孩。 他幸福地闭上眼睛，睡下了。 翌日，中山派出所，三楼教导员办公室 曾宏把黑黄色的普耳茶放在杯子里，倒水的时候水像微型瀑布一样冲进杯子，茶叶在杯子里翻腾着。 表情庄严而又神圣。 陈书有些无趣，掏出利群点了一根陪着。 几分钟过去，曾宏将沏好的茶水放到陈书面前的桌子上。 陈书打开盖子一闻，一股干草味扑鼻而来。抿了一口，有点苦，再抿一口，有一股甘甜的味道。 随后一饮而尽。 “好茶！” 陈书略一擦嘴，将茶杯“咣”一下放在茶桌上。 曾宏见怪不怪，慢条斯理地品了一会儿茶，才缓缓说道：“局里的竞聘开始了，所里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嗯，副股。接下来你好好准备一下，就笔试、面试和演讲。” 就一个只有本单位内部承认的股级干部，还搞得这么繁琐，天底下也就公安局独一份了陈书心里暗暗吐槽。 “知道了。对了，这次王哥还是不上吗？”随口一提，他知道这家伙现在是铁了心的顾家到底了。 曾宏闭着眼睛回味了下适才入口的茶香，平淡地说道：“人各有志。” 陈书点点头，自从上次省警院来人找他调任以后，他好像对副科以前的职级都没了兴趣。 当然了，副股、正股应该也算不上什么级。 “曾教，还有事没？” 曾宏睁开眼睛，笑道：“怎么，就不能和我这老头子多聊一会儿。” 陈书耸了耸肩，稍稍抬起的屁股又坐了下来，有点心不在焉。 两人就曾宏惯常的话题，在所里的食堂伙食、宿舍的热水空调纠结完以后，终于转入正题。 曾宏正色道：“马所的调令下来了，他接下来要去丰收街道，任党政办副主任。” 陈书一听，心底里快速地掂量了一下：“党政办副主任？马所不错，有水平！出了公安队伍还能把副股给保留下来。” 在县级地区以下，由于局、委、办等单位规格为科级，已为国家承认的最低领导职务级别，其内设科室及相应下属单位，一般只能确定股所级。 股级干部并不是法定的干部职级，在人事局那边挂不上号，一般都只有本单位内部认可。所以像马所这种跨单位的调动，一般股级的身份是没有保留的。 曾宏又给陈书倒了一杯茶：“他也不容易，三十八九岁的人了，出去了还是个副股。现在干部年轻化大背景下，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陈书笑了，难得有一次机会可以给教导员教导一番：“你又不是马所，你怎么知道他觉得没意思？也许他心里现在乐开花了。” 接着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翻到“中山治安组”的聊天群，指着上面的聊天记录说道： “你看，周末他还安排了组里聚餐。啧啧，四季青大酒店，民警加上协警二十来个人，这顿饭没个七八千下不来。你说人家开心不开心。” “开心。” 曾宏很配合地端起茶杯，作举杯庆祝状。 他沉吟了片刻：“对了，马所这段时间人虽然还在所里，不过工作上肯定会有所松懈，这是人之常情，我也不好多讲。接下来治安组你就先管管住，千万不要出什么大问题。” 陈书一愣：“这不还没竞聘吗？” 曾宏将端着的茶杯晃了晃，随后一饮而尽。 陈书第一次看见曾宏竟然如此喝茶，有些难以置信。 曾宏放下茶杯，笑眯了眼：“走个形式。” 第一百三十章 庆祝喝酒 周末的夜，东州四季青大酒店， 888 包厢。 这个时间的选择也是根据华国公安部新的规定“非周末、节假日时间，警察不得饮酒”而定。 正正方方一百多平方米的大包厢，装饰得极为奢侈，一张同样巨大的圆桌，满满当当坐了二十来人尚有空余。 “谢谢兄弟们这么多年来对我的支持！”马所站在朝向包厢房门的主位上，举着倒了半杯剑南春的高脚杯，涨红了脸高声说话。 人已半醉，唠唠叨叨说了许久，把自己从十七八年前以合同制民警的身份加入公安的不宜开始说起，一直讲到现在，最后一声大喝： “干了！” “干！”“敬马所往后喝酒自由！”“哈哈，祝不用熬夜！”“祝值班再见！” 酒喝多了，话也多了起来。 底下坐着的人们这时候也是纷纷举杯站起，将杯中酒尽皆倒入肚中，随后大家坐下来开始第二轮的互相敬酒。 喝啤酒的敬一次就是一满杯；喝红酒的吸一大口，大约酒杯三分之一的高度；喝白酒的抿一口，有明显下降的态势。 陈书坐在靠近房门的上菜位旁的末宾位，这位置有好有差，好的是实惠，差的是面子。 热菜一上来首先就是放在这个位置，除了先来的几个大菜会被有心人转动托盘移到主位附近，往后的菜肴，基本上都是便宜了上菜位旁边的人。 其次，大家在客人到齐以后开始进行敬酒，大部分都是从主位敬起，作为主位对面的末宾位置，轮到的时候都过了半响。肚里先装了饭菜，后面喝起酒来也舒服许多。 最后，就是这位置不显眼。等众人喝高了，坐末宾位的人拍拍屁股走人，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觉。一不影响酒桌热烈的气氛，二也是给酒量不好的人留了些余地。 第二轮的敬酒过后，陈书觉得自己的舌头都有些大了。他拉起已经趴在桌上纹丝不动的李朝阳，走到房间门口，给递了一只烟。 “朝阳，喝得怎么样？” 李朝阳白皙的皮肤上涨满了红晕，伸手夹了几次才把香烟给夹住了：“今天喝得有点多。咯~” “你喝得太快，前面也没吃些主食垫一下肚子。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你就不要喝了。”陈书点了根烟，吐了一圈又一圈。 李朝阳点点头。 朱超然突然从房间里面窜了出来，笑嘻嘻地从陈书手里讨了两根香烟，回头就递给一同从包厢出来的社区协管员小强。 侦察兵退伍的小强是一个脾气急躁，但却肯埋头做事的警察。自从上次陈书把他从社区民警于余的手里借调过来抓了两次对象以后，回头他就跑教导员曾宏那边吵着要去便衣队。 曾宏不知道原因，并且一直要加班加点的便衣队确实没社区协管员好从社会上招人，就同意了小强的申请。 这事情曾宏不知道，不代表于余不知道。 这种挖人墙角的事情陈书肯定干不来，最后只得他出面，将小强撵回了社区那边。 倔脾气的小强虽然干不过陈书，但是人家脑袋瓜子一转，反正单身狗一只，平时有事没事地就往便衣队跑，时间一久，也跟治安组的人都混在了一起。 便衣队为治安组下属小队，主要工作职责就是配合治安组民警打击犯罪和违法行为。 这次马所调任，原本喊得治安组聚餐，竟也把他算作一份子叫了过来。 小强叼了根烟，一副老师伯的语气：“我说咱们治安组，回头得一起敬一下马所。” 得，还咱们治安组，这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陈书笑了笑：“小强，你侦察兵退役，本身就比普通兵厉害，酒量肯定没二话。等会儿给马所敬酒，你起个头，我们都跟着。” 军队出身的小强是骄傲的，每每说起和军队有关的事情，即使那关系是泥巴潭那么糊涂，他也都是义不容辞： “干！陈警官，没说的！到时候我直接吹一瓶，你们跟着喝满一杯就好了！总归得让马所临走之前好好记住我们中山所治安组的兄弟们！” 说得是义正言辞、气势磅礴。 “等下你先别自己把自己干倒了。”朱超然贼兮兮地插了一句。 “干！你还有意见？”小强瞪了他一下，“走！我们俩再干上一杯！满的！” 朱超然脖颈一缩，连忙认了怂。 四个人站在门口随意的聊着天，缓解一下前面喝的酒劲。 这时，中山所的教导员曾宏带着所里分管社区和巡逻的副所长吴所，以及警院派到中山所实习的徐磊一起过来了。 等等，走在最前面的那老头是，张局！？ 原本以为就是治安组的同事们聚餐，没想到这会儿又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位还是分局的常务副局长张局！ 陈书以为自己喝多出现了幻觉，可是看着徐磊笑嘻嘻地小跑过来和他打着招呼，他才知道，他们是真的来了。 新来的这几人在门口和陈书等人打了个招呼就进了包厢。他们过来的理由还是落在了最后处的徐磊悄悄地说了出来。 原来这次马所能调离公安，全托了张局的大力支持，原本马所是计划单独宴请张局。 可是凑巧，今天下午张局陪同省警院来的老师去分局下属的几个派出所里看望驻所实习的学警。 到了中山所的时候，恰巧也是看望的最后一个派出所。了解实情的曾宏把今晚马所请客的事情一讲。 张局听后当场拍板，后面马所的单独宴请必须取消，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然后几个人就直接奔了四季青酒店过来，随便把一直陪在旁边的徐磊也给捎带上了。 站在旁边的陈书看着徐磊站在众人面前说得眉飞色舞，心里既奇怪这等隐秘之事他一个实习学警怎么能知道，又打算后面有空得找他聊聊这体制之内的为人处事。 包厢内，欢呼声乍然响起。 “既然来了，就得喝酒！” “对！”“对对！”“喝酒！” 包厢内传出来一阵呼喝声。 人气极旺！ 陈书隔着门缝儿看见，刚来的张局把满满一杯的剑南春一饮而尽！ 随后曾宏也是跟着一杯下肚。 他无奈地摇摇头，这领导一来，大家伙儿喝高的因素又要加几分！ 回家的时间，估计还得往后挪挪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积极备考 深夜，宽阔的大马路上，车辆寥寥无几。 一辆牌照为东c-9a011的黑色帕萨特轿车在公路上飞速行驶。 张局和曾宏两人坐在帕萨特后排位置，一名理着短寸头的年轻人坐在驾驶座上开车。 张局旋开一瓶依云，喝了一小口，摇摇头道：“年纪大了，酒量差了许多。” 曾宏却是不屑一顾，有些玩笑的口气：“哼，你这是当了领导以后，天天应酬生生把自己身体喝垮了。” 曾宏和张局是部队同批退役转业到地方，也曾一起在东州警校培训了三个月，私底下关系是极好的。 张局没反驳，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都是副股，你说马伟这么多年来，为什么这么执着地要往外走呢。” 曾宏沉默了片刻，这次却是认真地说道：“你真的是领导做太久，忘了底下兄弟们的苦楚。你说说，外面哪个单位隔三差五的要二十四小时值班？还有事没事的来几次备勤？” 张局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随后转移话题：“对了，上次你让我提拔你们所里那个叫陈书的民警，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曾宏点点头，狐疑地看着张局：“怎么了？这事要出岔？我跟你说，这么多年我都没找你帮过忙，这事你要是” 张局半抬手打断了曾宏的念叨，笑眯眯地说道：“阿虎这家伙的脾气你也知道，天天板着个脸好像谁欠他钱似得。嘿嘿，前几天硬是挤着个笑脸，哎呀，他那笑脸就像苦脸一样。” 说着，故意停顿了一会儿，吊起了曾宏的胃口，“你知道他来找我干嘛？” 曾宏前面说话被打断，这会儿又被他故意吊着胃口，干脆一拳轻砸了过去：“快说，找你干嘛！” “找我要一个人去刑大当中队长！” 张局嘴里的“阿虎”正是分局刑大大队长任国庆，外号“正明之虎”。 说完，一脸得意地看向曾宏。 曾宏一愣， 我去！这是跑自己家抢人了！ 此时，浑然不觉已成被抢之人的陈书，正提着酒店打包的饭菜，乐呵呵地坐在租来的七座商务车副驾驶座上，逐个地将后排几位喝醉的同事一一送回到家。 一人一袋，不多不少，正好！ 翌日上午，东州市公安局1号楼 昨晚聚餐的时候，曾宏私底下找陈书谈话，言语中暗示其接下来三天不用来上班，专心备考。 竞聘的事，陈书没有经验，左右想了下还是跑到市局找遴选经验丰富的程冕。 东州市公安局新办公大楼位于金海路1号，于201x年10月正式交付使用，整个工程占地面积20亩，建筑面积四万多平方米，分为一栋高21层的主楼，和4层的辅楼，总投资近四亿。 程冕所在的法制支队在主楼的14楼。 陈书乘坐电梯来到14楼，在电梯里还碰到了一位穿白衬衫的警监。不过这一位领导附近围着挺多人，陈书也就没有打招呼。 当然了，打招呼什么的估计也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作不得真。 电梯上升得很快，一会儿就到了十四楼，陈书赶紧挤出电梯，直奔程冕的办公室。 程冕现在还是法制支队的民警，没有独立的办公室，和其他民警一起在综合大办公室上班。 陈书到了以后，程冕拉着他到了一旁的小接待室，倒了两杯热水，分主次坐好。 因为程冕还是科员，陈书这次竞聘过来找他，其实心底里还担心对方不乐意。不过他身边可以交心，并且还有这种考试经验的人，还真只有程冕一人。 他有些尴尬，程冕倒是兴高采烈。两人在交谈之中，程冕还透露出他上次的工作调任虽然只是科员的平调，但也是托了局里的两位白衬衫才摆平。 陈书一惊，联想到自己适才在电梯里遇到的场景，明白这里面的道道属实太深。 这可比单纯提一个副股难多了！ 程冕端起茶杯喝了几口热水：“你这次是陪跑，还是已经定了位置？” 陈书挠了挠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程冕点点头，知道了他的意思。 “不是白费功夫就好。竞聘我是没参加过，不过我和往年出卷的几位同志聊过天。” 陈书霍然抬头，凝视着他，心里只觉得找对了人。 程冕笑了笑，自信满满的语气：“竞聘、遴选、选调考试什么的，其实都差不多。你这次副股的考试由分局出题，想必离不开你们局长这段时间的会议纪要。 你回头去分局内网网页上，把你们分局ju长这段时间的谈话都背下来，这些都是肯定要考的。 然后按照大领导、中领导、小领导这个顺序，把他们三个人的谈话也都通读一遍，能背就背下来。 最后去抖音看一遍‘官方日报’最近一个月的新闻，把摘要都背下来，这样就差不多了。” 说完，一仰头咕噜咕噜几口就把杯子里的水全部喝完。 “完了？”陈书有些惊讶。 程冕笑得很自然：“完了。” 陈书沉默片刻，还是有些不放心：“那后面的面试和演讲呢？” 程冕指着自己的嘴巴：“咱们这种基层出来的，平时就指着这张嘴干活吃饭。就我们这天天鏖战四方的架势，你还怕面试、演讲吗？都是纸老虎啦。” 陈书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还是有点怕的。不过输人不能输阵！ “那肯定没问题了。”陈书面色平静地点点头。 两人聊得差不多，眼看到了午饭时间，程冕喊上一样在市局大楼技侦上班的‘蹭饭王’陈川，三人一起去了小食堂，点起四菜一汤，好好地吃了一顿。 三人吃饭的时候，陈川盯着陈书是反反复复，好好地打量了一会儿。 惹得程冕都有些尴尬。 都是十来年的同学了，他也是直接说道：“陈川，吃饭呢，你瞅啥啊？陈书不就是提个副股吗？哪用得找这么盯着人家？” “副股？” 陈川一听，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第一百三十二章 竞聘开始 正午，东州市公安局，小食堂 陈书、陈川、程冕三人坐在小食堂靠窗的一张小圆桌上吃着午饭。 自从市局取消了食堂外包的物业公司，由原来边防部队炊事班改编过来的民警管理食堂以后。 食堂里少了很多见面“你好”、“请用餐”的服务人员，但是饭菜的质量和食堂的清洁度有了大幅度的提升。 在市局上班的警察都愿意来食堂吃饭，甚至于会在晚饭时间，喊上家里人一起来局里吃饭。一是方便，二是便宜，最重要的还是确实吃得比外头好，还卫生。 三人落座以后，陈川盯着陈书打量了很久。在程冕刻意打断后，背景关系直达省厅的陈川却是玩味地笑了起来。 “提‘副股’？原来你还看得上副股啊？我还以为你已经视职级为无物，只为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 陈川这话一说出口，程冕更是一脸的困惑，他是彻底不明白今天特地赶来市局找他取经的陈书，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陈书笑着摆摆手，知道当初省警院的林达开处长过来要调他去学校的事情应该是被陈川知道了。 陈川一看他还不愿意说出来，故意又是戏谑道：“当时在刑侦支队会议室那会儿，还不知道是谁当着我的面装糊涂呢？怎么，今天还准备继续装下去吗？” 当初东海省警察学院的林处长特地亲身前来东州市，表面是调研兰博基尼绑架案，实际则是准备亲眼见一下抓获犯人的陈书，然后带他一起回省里。 那时候市局安排在刑侦支队会议室开了一次交流会，一同来参会的陈川私底下告诉陈书这林处长过来的内意。结果没想到他要找的人就是站在他眼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陈书！ 他心里有气啊！ 这么大的事情还瞒着他！ 这是明明白白不拿他当兄弟！ 亏他当时还一脸神秘地和他说着悄悄话。 没想到主角就站在他旁边。 丢人啊！ 太丢人了！ 今天必须把场子找回来！ 陈书看着陈川变幻莫测的脸色，心知自己事情没做到位，赶紧端起装了可乐的茶杯，笑眯眯地说道： “这不事情最后还是没成吗，所以也就没通知你了。今天以茶代酒，给您陪个不是。陈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了。” 陈川没好气地回道：“事情没成？亏你还有脸说出来” 坐在一旁的程冕从头到尾，听得是一头雾水：“我说，你们俩位能不打谜语了吗？到底什么事情啊？” 陈川努努嘴，干脆说道：“上个月省里来人要调他去省警院，他不去。” 程冕乍听之下，如五雷轰顶：“什么？调陈书去省里？你再说一次，我没听明白！” 陈川耸了耸肩，没再搭理。 程冕僵硬着脑袋，一寸寸地转过头来，朝着陈书：“调你去省里？” 陈川从程冕背后又轻飘飘地飞了一句话过来：“省里三年副科？” 程冕讲话一顿一顿的：“那你现在还坐在这儿干嘛？” 陈书挠了挠头傻笑着，有些尴尬，说不出话来。 面试当天 东州市正明区公安分局，六楼会议室外 陈书原本以为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自己肯定不会怯场，可真站到了现场，虽说还没轮到自己，但是这心却是虚得很。 他的笔试成绩目前排名第三，就像程冕说的那样，把领导的谈话都背一遍以后，基本上试卷的答题也就差不多了。 可也是太过相信他，说什么基层警察靠嘴巴吃饭，这些都是平日的积累，不是临时抱佛脚就能起得来。 当时听程冕侃侃而谈的时候，陈书也觉得是这么个理，所以也就没特意准备面试、演讲的材料了。 可这会儿站在会议室门外走廊上，这一溜的警察都在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小抄，嘴巴一张一合的，反观两手空空的陈书，就有些格格不入了。 这次副股的名额有五个，自己笔试第三，再加上曾宏拍胸膛陈书站在楼梯口胡思乱想着。 “中山派出所民警，陈书！” 一位女民警来到走廊，喊了一声。 嗯？ 第一位？ 也好，早结束早回所里，这分局大楼待得还是没有自家所里舒服。 陈书整了整自己的警服，迈着自认为矫健的步伐走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呈长方形状，左手边为观众席，此时大概坐了十来名分局各主要单位的一把手或二把手，右手边是一个大平台，平台靠里面的位置摆放着一个小讲台。 陈书进的门后，几年的侦查习惯让他停了步，就那么站在门口观察起了整个会议室的布局，接着又是一个一个得将坐在前排的领导看了过去。 视线扫过去的时候，看到了相识的常务副局长张局、刑大大队长任国庆，还有一些打过照面的法制大队长、办公室主任等。 他们正襟危坐，表情严肃。 “陈警官，该上台了。今天的考试题目就在讲台上盖着。”站在一旁的女警员轻轻的提醒了一句。 陈书有些抱歉地耸了耸肩，耸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想起来眼下分局十来个领导正坐在台下盯着他看！ 他尴尬得快走几步到了小讲台前站好，敬了个礼。 低下头来，翻开盖着的硬板纸，只见上面罗列了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就是： 从警多年的你，如今有什么感悟？又是什么让你能一如既往的在这条充满艰辛的道路上继续前行。 陈书眯起了眼睛，这一刻仿佛没有了考场和考官。 有的只是这么多年来，他遇到的很多人很多事，场景如幻灯片咔咔地在脑海里闪过，有犯罪嫌疑人的狂妄肆意，有受害人的痛哭流涕，更多的是普通人的喜怒哀乐。 尝遍人生百态的陈书，最后的画面却是定格在他每天工作、生活中最为普通的一幕： 清晨，他站在中山所楼梯口的警容镜前，看着镜子中满怀笑意的自己，小心翼翼地整理着警容。 “我叫陈书。” 陈书笑着开起了头，看着眼前坐成一排的老警察、老同志，他很放松，因为他知道，他们都是一路人。 “我志愿加入华国人民警察” 第一百三十三章 订下新车 天气晴朗，风和日丽。 自竞聘结束已经过了半个月，陈书没有接到提拔的通知，不过每天见到教导员曾宏都是笑眯眯的样子，他心里也是放心了许多。 趁着创建“文明城市”勤务结束，临近过年所里也没什么事情，陈书带上存了大半年的工资，由朱超然驾驶桑塔纳直奔会展中心，参加东州市一年一度的车展。 陈书是过来看车的，硬是跟着过来的朱超然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也是爱车之人，今天过来也只是看看最新款的汽车。 不过这话说出来，两人都笑了。 到了会展中心门口，外面的道路两旁皆停满了社会车辆，靠近中心大门的位置，甚至停出了两排的位置。 两人开着的是所里的便车，虽说牌照和外观都和社会车辆无差，不过本着尽量低调的想法，还是调了个头停得远远的，然后再步行走了回来。 陈书和朱超然走进会展中心，里面人山人海，只见人群不见车。正当两人东张西望找车的时候，一队穿黑色服装的保安队伍从人群中开了过来，硬生生挤出一条裂缝。 随保安队走过来的是一个个穿着清凉的美女们，人群一阵躁动。很多人举起手机拍照，陈书一眼看过去只见一双双高举的手和手里的手机。 一旁的朱超然也是情不自禁拿出手机来，对着美女的各种角度，拍了很多特写镜头，他完全忘记了今天是来看车还是来看美女。 人流随着美女们涌向了会展中心正中央的大型主舞台。 陈书耸了耸肩，没有去打搅兴趣盎然的朱超然，自己拿过门口的《车展指南》边走边看了起来。 这次的东州国际车展共有近百个品牌参加，参展的实车达到了惊人的一千余辆，远远超过了往年的数据。 主要原因就是今年呈井喷的新能源汽车。 这次车展分为a、b、c、d四个大区，a区为国外汽车品牌，b区为合资品牌，c区为国产品牌，d区为新能源品牌。 人们都喜欢看进口与合资品牌的汽车，尤其那些跑车、概念车最吸引人。 陈书走马观花地逛了遍车展，在闪光灯映照之下，车子都很靓很有质感，不过还是留不住早有决定的陈书。 他来到今天的目的地，一汽大众展厅。 目标？ 毫无疑问，还是他那人生第一辆的汽车——大众高尔夫。 作为大众的当家花旦高尔夫（golf）。坊间都有着关于高尔夫的段子，说大众只有一款车就是高尔夫，加个屁股就是速腾，缩点就是polo，拍扁就是尚酷，揉圆就是甲壳虫，拉长就是帕萨特，改个名就叫迈腾，加个第三排就是夏朗，加底盘就是途观，再撑大点就是途锐。 虽然这是一个段子，但足以证明高尔夫在大众集团中的地位。 陈书对于大众车子的认可，首先就是起源于中山派出所的便车桑塔纳。 这两台车陈书都开过，手感一流说不上，二流也排不上，但整体感觉还是不错。最为重要的是车子的稳定性，确实耐曹。这一点，对于公安工作尤为重要。 陈书走进一汽大众的展厅。这里的人流量挺大，展厅里原本就不多的销售人员也是捉襟见肘。今日穿着普通的陈书一个人在展厅看起了车。 几步走到一辆黑色高尔夫旁边，绕着车子转了一圈，发现这台高尔夫和自己原先买的那一台有稍许的不同。 除了感官上更为运动一些，最为明显的就是进气格栅和车屁股后面多了醒目的gti三个字母。 陈书抬头望了一圈，发现销售人员尽皆忙着，也就消了麻烦别人的念头。自己拿出手机调出“汽车之家”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半小时后，满脑子“高性能小钢炮”的陈书随手拉了一名女销售就订下了这款黑色大众高尔夫gti。 回去的路上，朱超然眉欢眼笑，一路上都是摇头晃脑地念叨着“不虚此行”。 陈书手里揣着刚才敲定的购车合同，想到已经清空的银行账户，也是心疼不已，不过心底其实还留着一丝方才坐在gti驾驶座舱内的兴奋感。 车子，三个月后到货！ 有一辆自己喜欢的车子是每个男人的梦想。 陈书轻轻拍了拍怀里的档案袋，心里念叨了一句： “下回，可得好好挑一辆路虎，保时捷什么的再撞上去。不然可就太亏了。” 回到中山所，已是下午四时五十五分，朱超然停好车子，连招呼都没打，急匆匆往楼房后面的食堂气势汹汹地奔了过去。 陈书提着档案袋，抬头看了眼三楼亮着灯的教导员办公室，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上去。 “咚咚咚！” “请进。” 陈书推门走进办公室。 “嗯？小书。正好我也找你有点事情，坐。” 陈书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曾宏表情严肃，双手端住茶杯，半起身弯腰放在陈书的面前。 不对！ 曾教这什么情况！ 陈书心头剧跳，表面却是波澜不惊，伸出五指并拢成拳，拳心向下，五个手指同时敲击桌面三下： “曾教客气了。” 曾宏坐下后，喝着茶，语气不疾不徐：“你竞聘的事已经妥了，下周局里就会下发通知。” 陈书沉着气没有说话，心里明白副股基本是确定了，就不知道职务是在哪里。 曾宏深深看了他一眼：“原本定的是我们中山所网格警长履行副所长职务。” 一个人事局都不认的副股能被玩出这等花样，也就是公安局能干得出来了。 往后还得再进半步才能是名正言顺的副所长。 人在屋檐下嘛。 陈书心思转了几转，知道曾宏话语中的“原本”下面应该还有一层意思。 曾宏抿了口茶，突然噗嗤一下喷了一些出来，随后拿过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巴，指着陈书笑着说道： “也不知道你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张局这次在人事科里开会，出人意料地点名要你去刑大当中队长。” “啪！” 陈书一惊，吱呀一下推开桌椅站立起来。 刑大！中队长？ 第一百三十四章 该怎么办 张局，全名张绪明，正明区公安分局常务副局长，刑大是其分管单位之一。 局长管什么，常务副局长就管什么。 公安分局的局长一般都是由外地人担任，任期为五年。而同级别的政委虽然名义上是局里的二把手，但却因为主管的是政工工作。 所以在公安局里，本地人出身，几十年沉浸在当地公安机关的常务副局长。 原本安心喝茶，纯粹就是抱着买彩票等开奖心态的陈书，一听到曾宏这一番话说出来，心里炸开了锅。 站在原地，脑袋一下子有些转不过来。他原以为提为副股后，能去的几个单位不外乎就是派出所、治安大队或者巡警大队，顶天了也就去对口自己大学专业的经侦大队，这还是因为这段时间全国性的反诈专项行动开展得轰轰烈烈。 唯独没想到会被抽去刑侦大队。 曾宏倒了一杯新茶，放在对面，抬手示意：“坐下说。” 陈书复又坐下，心中有事只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揉了揉眉心说道：“前段时间，刑大的李梦突然跑过来跟着我一起办理了一件涉嫌弓虽的案件，想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曾宏大手一挥，打断道：“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接下来咱们分析分析你该去哪里。” 陈书点点头，这种事情，在公安干了几十年的曾宏更有发言权。 “都是副股，我们就谈职务。留在所里，好听点是履所，实质就是个网格警长，往后还得再进半步才是实在的副股级副所长。去了刑大直接跳过探长和指导员，马上担任中队长，下一步要么直接升副大队长，要么就转正股的副所长。” “这可是一道傻子都知道怎么选的选择题啊！”说罢，曾宏靠在长椅背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虽然前面从张局张绪明那边乍一听说刑大的任国庆要从他所里捞人，心情确实非常恼火。 不过后面张局耐着性子给他分析了一番其中职务的区别之处，并拍着胸膛担保了陈书往后的发展。 左右衡量了一顿，几人都是认可了这次调往刑大任中队长是陈书最好的去处。 陈书低头想了一会儿，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正准备开口说话时，却不防被曾宏又一次打断。 “下周一才公示，你还有五天的时间考虑一下，想清楚了再答复我。” 陈书点点头，默不作声地站起身走了出去。 曾宏欣慰地看着陈书，这个自己退休前带的最后一个徒弟，从此将跟在实力派张绪明的麾下走向阳关大道。 电闪雷鸣之间！ 他突然表情一僵，联想到几个月前，陈书拒绝了省警院的调任。 “这小子，不会真是个傻子” 可以去刑大。 办一些真正的大案子。 只不过，照曾教的说法，原本我应该是留在所里的，去刑大这是承了张局的情。 陈书慢慢地顺着楼梯往下走，心里涌起一股淡淡的不满。 如果这次陈书在履职单位的变更上点了头。 虽说像张绪明这种实权派的本地人，最起码。 基层的提干进程并不像纸面上写的副股、正股几字这么简单，一般还分为四步走。 比如陈书的这次提拔，按照正常晋升流程应该是：网格警长（副股）-＞副所长（副股）-＞副所长（正股）或教导员（正股）-＞所长（正股）。 副股和正股之间还隔了两个半级！ 曾宏开心的点就在这里，陈书如果这次调往刑大任中队长，实则就是跳过了网格警长（副股）这一级。 相当于在仕途上少走了一年，甚至两年的弯路。 离开三楼教导员办公室，陈书返回一楼值班大厅，准备先吃完晚饭，回家以后再好好琢磨这件事情。 他心里倒是念着刑大，张局人确实不错，有能力有想法，也是从基层一步步走上领导岗位。但是对事不对人，陈书骨子里是有些反感站队的。 “师兄，你有空吗？” 经过大厅的时候，陈书听到实习学警徐磊的声音。他转过身走了过去。 “什么事？” 徐磊表情僵硬：“师兄，碰到一个案子，我有点搞不定，你过来帮忙看看。” 作为实习学警的徐磊是没有执法权的，所以平时在所里的主要工作就是给报案人做做笔录，并不会外出接警。当然，这份做好的笔录最后也是由当值的民警签字确认。 陈书点点头，领着徐磊绕过值班前台到了后面的询问室。 询问室里坐着一名双手抱头，两肘直直支撑在桌上的男子，旁边的椅子上放着一个类似书包的背包。 两人走进询问室，明显听见声响的该男子却是一动不动，不过其抱在头上双手上暴起的经络，却还是出卖了他心里的紧张？悔恨？还是愤怒和无力？ 陈书走到电脑前坐了下来，看着屏幕里的询问笔录，对这个案件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报案人是一名大学生。 根据这名大学生报案，他在网上冲浪时，加了一个陌生异性的qq，对方自称为某平台主播。两人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通过文字和语音聊天，感情迅速升温。 后来在对方的引导之下，下载了一个不知名的软件，当时对方的说法是“直播软件”，她就是在这个直播软件里担任主播。 随后又在对方进一步的诱惑之下，两人开始。结束以后对方弹过来一个语音电话，电话传来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对方表示，他的通讯录已经被其通过伪装为“直播软件”的病毒软件全部下载，而他刚才的视频同样被录制下来，如果他不交钱，那么对方将会群发他的视频。 典型的诈骗！ “咣当！” 陈书拿起鼠标狠狠砸在桌面上，横眉怒目！ “这些个不当人子的畜生！” 第一百三十五章 冯勇父母 诈骗，自古有之。 现如今通信技术太过发达，人们的信息安全意识又极其薄弱，大规模的泄露是必然的。 市场价，一块钱大概等值一个精准定位的手机号码；五块钱，手机号背后的单位、家庭住址就有了；十块钱，你在犯罪分子面前就是透明的了。 犯罪分子的诈骗手段是职业的，并且是分工明确的团队作业，而老百姓的防骗技术却是业务的，介于对方行骗的私密性，基本上都是孤身应对。 或许每一个骗子的枕头下都放着几本心理学教材和《演员的自我修养》，他们就像是《喜剧之王》里的尹天仇一样，只要导演不喊咔，绝不停止表演。 “呜呜呜呜” 隐隐约约的抽泣声回荡在房间里。 陈书看着眼前这位大学生不断抽动的肩膀，其实心里还是有些生气的，本想批评教育一番，但还是忍住了，这个年岁的大男孩，涉世未深又是荷尔蒙激素最为激烈的时候，发生这些事情不能完全怪他。 陈书拍了拍大学生的肩膀：“小伙子，抬起头来，现在咱们得想想办法把他们抓住。” “嗯”大学生抽噎着抹掉了眼泪，抬起了头，“警察叔叔，请问我转给他们的钱还能再拿回来吗？” 陈书看了眼站在身后的徐磊，以为这些事情他还没有对报案人解释。 徐磊隐晦地点了点头，暗示自己先前都已经和对方讲过了。 陈书扫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报案人信息，决定不再刺激对方：“冯勇，我们先把案件立起来？往后真破了案子，我们也能根据你的笔录把账款退回给你。” 冯勇抹干眼泪，点了点头。 陈书打印出笔录交给徐磊，让其引导冯勇在笔录上签字捺印。 这孩子太年轻，已经给了诈骗分子三千块钱，心里还惦记着这三千块钱。 殊不知他这种主动交钱的行为，往往会促使对方主动升级应对等级。 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犯罪分子一定会加大力度，调动资源把冯勇吃干抹净！ 最坏的结果，这孩子可能会自杀！ 陈书站起身来，走到冯勇身边坐下，安静地等待着他将笔录程序全部完成。 应许是警察镇定的态度感染了他，此时的冯勇也已安稳了下来，从头到尾看完笔录，又在徐磊的指示下，签字捺印。 陈书接过笔录，叮嘱道：“冯勇，我现在去银行把对方的银行账户冻结掉。等会儿，徐警官会带你去我的办公室，你在那里等我。” “嗯。” 陈书起身，示意徐磊跟他一起出去。两人关好房门走到询问室外走廊稍远的地方。 陈书：“徐磊，一会儿你监督他把手机上对方的信息删掉，qq还是微信都拉黑。态度要强硬一些。” “好的。” “这孩子已经转了三千，接下来对方应该会穷追猛打，这事情我们防得了一时，防不住一世。等会你带他去我二楼办公室以后，回头联系他的父母，让他们也来一趟派出所。不过要提醒对方先瞒着冯勇过来，人来了，你就把他们放到询问室或者调解室。” “明白。” 交待好事情，陈书走到前台，将《受理案件登记表》打印出来，带上自己的警察证件往银行过去。 到了银行，和大堂经理打了声招呼，两人一起往银行里侧的窗口过去。 大堂经理：“陈警官，又是诈骗案吗？” 陈书阴沉着脸点点头，心里清楚此刻对方银行账户里面的钱早就已经散了出去，流进“大海”里洗白了。 套用《无间道》里面的一句话，“钱在地球走一圈只要八秒钟，并且谁也查不出这钱的来历和去向。” 过来冻结银行账户，聊胜于无。 大堂经理嘘声叹气：“哎，真不知道为什么。华国经济好了，这几年的骗子也是越来越多了！气人呐。” 在国外，有人把「电信诈骗」作为一种新的合法经济模式在运作，其规模在缅甸已经有了赶超毐品的态势。而且，不像对全球市场开放的毐品，从一开始他们瞄准的就是这几年经济越来越好的华国人。 他们欺骗、逼迫、利用华国人去骗华国人。 “于经理，麻烦你这边尽快安排冻结该账户，所里还有事情，我得早点赶回去。” 陈书心里还记挂着被诈骗的冯勇，等会该如何开导并且预防下一波的伤害。 从实际经验来看，已经被骗走的三千块远不如对报案人后期的情感疏通和预防止损来得重要。 诈骗案的报案人，从案件初期的经济受损加重到后期的精神崩溃，乃至跳楼、吃药自杀的原因就在于此。 在大堂经理的帮忙之下，对方的银行卡很快就被冻结下来，只不过相比卡里前期几十万的流水，现在卡内只不过剩余区区八千块钱。 即使由公安出证，这钱也回不去冯勇那边，只能等案子破获后，由法院划归。 冻结账户以后，陈书从银行一并拿了该张银行卡的开户人身份信息，留待后面处理，也许能凭此摸到一个“水房”。 匆忙回到派出所，刚进入值班大厅，就看见徐磊朝着他进门的方向指了指，一对站在徐磊身旁的中年夫妇赶忙走了过来。 该夫妇穿搭得体，眉目之间有几丝冯勇的面容。 嗯，应该是冯勇的父母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陈书抬手止住他俩说话，带着他们进了询问室。 “陈警官，这该怎么办？小勇人没事？你们让我不要联系小勇，可我这心自接到你们电话以后就扑哧扑哧地一直在跳。” “哎！” 冯勇母亲刚走进询问室，就拉住陈书的小臂倾述，泪珠子直接滚了下来。她一个字都没有提到那被骗的三千元钱。 孩子是妈妈的心头肉，这肉稍微动一下，这人就遭不住。 陈书感同身受。 他拉过冯勇母亲的手掌，轻轻拍了几下，安抚道：“这次叫你们过来，就是一起商量接下来刚怎么办。” 第一百三十六章 如何处理 冯勇父亲显得稳重一些，待冯勇母亲情绪稍稍安稳下来以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华子，分了几根出来。 “陈警官，这钱骗就骗了，咱就当买一回教训，只要往后小勇能记住这个教训，我觉得这笔买卖还是值当的。” 陈书眉梢一抬，觉得这位父亲谈吐见地也是不错。 只不过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把诈骗分子想得太“仁慈”了！他们早已失去良知，泯灭人性！ 你一厢情愿地以为花钱买教训，买平安，在他们眼里统统都是笑话。 只要碰到这种主动给钱的“肥猪”，他们都是恨不得把刀举得更高一些！ 吃干抹净、敲骨吸髓！ 他们不会管受害人事后的债台高筑，不会管受害人精神的萎靡不振，乃至受害人的自杀，也只会是他们弹冠相庆时的一个笑料。 而这，也是陈书通知冯勇父母过来的原因所在！ 陈书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坐下。 “这种诈骗案件几年里在国内非常多，举不胜举。包括我们公安机关，也都在不断地向社会推广‘防诈骗’，甚至为此开发了一个软件。” 陈书顿了顿，理了一下思路：“这次冯勇被骗，我觉得被骗的三千块钱还是次要的。主要是他这个年纪会受不住这事后的打击。嗯，他们很可能会将视频，发给小勇通讯录上的一些人。” 冯勇母亲抹着泪水：“刚才的警官已经告诉我了。小勇拍了那种视频，依着他那性格还怎么在学校里待下去。我想想就害怕。刚才我还和他爸商量，是不是拿一万块钱给他们。”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你给了他们一万，他们就会向要两万，你给了两万，他们就会向你要四万！哎！无底洞啊！”冯勇父亲唉声叹气道。 陈书看这父亲也是懂得其间的道理，便闭口没再解释。 冯勇父亲犹豫了会儿，还是问道：“陈警官，依你的意思，他们接下来可能还会找小勇？” 陈书点点头：“不是可能，是一定会通过各种办法和渠道再过来找小勇。” “哎呀！咱小勇啊” 冯勇母亲一听，适才稍有平静的心态立时崩了，此刻直接趴在桌上闷头大哭。 陈书朝冯勇父亲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走到门外。 关好门，陈书将冯勇父亲拉到走廊尽头，将事情的始末以及他对案件的分析讲完。 “冯勇爸爸，等会儿我会单独找冯勇把事情讲清楚。事情后续怎么处理你应该心里有数。” “我知道，就是不给钱不回复。警官你放心。” “除了这点，还得切断冯勇的资金来源，防止他继续受骗。这种诈骗有可能会升级为连环诈骗。现在才三千元，以后要是再瞒着你们背个几十万网贷，你们家就真完了。” 冯勇爸爸猛吸一口烟。 中山派出所，二楼治安办公室 陈书还没和冯勇提，他父母已经到了所里，只是坐在一旁和他聊着案情的进展和后续的处置。 虽然在陈书的眼里，已经年过十八的大学生冯勇只不过是一位稍大一些的男孩，但是在与其交流的时候，关于案件的分析和后续的处置，陈书都给予了对方一名成年人该有的尊重。 “冯勇，接下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吗？” “谢谢警察叔叔，我都知道了。刚才我已经把她拉黑了。” 似乎是想到了那名和他网恋了许久的女子，即使已经惨遭诈骗，冯勇眼里依旧流露出一丝不舍。 陈书见状，直接点破：“根据我们破获的案子显示，所谓的女网友，背后都是由男人操作的账号。 她们的朋友圈都是事先准备好的素材，从酒到酒店，从打麻将到健身房，绝大多数聊天场景都能轻松应对，图片、视频，要什么有什么。” 女网友实则都是抠脚大汉！ 见警察把事情说透，冯勇坚决道：“后面只要有陌生电话或者陌生申请我一律都不接受！” 陈书沉声说道：“对方很可能会将你的视频发给你的同学和亲戚，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脑海里浮现出自己在视频时埋汰的动作，冯勇脸颊一红：“他们笑就笑呗，大不了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此时的冯勇虽然开着玩笑，语气混不在乎，但是眼神专注，和先前过来报案时的神态全然不同。 陈书突兀地插了一句：“你妈妈看到的话，可能会很伤心。” 冯勇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轻声说道：“我前面给他们打三千块钱，就是怕我妈知道。我妈要是知道了，她该多伤心” 陈书从口袋里拿出香烟递了一根。 冯勇下意识地接了过来。 “人生在世，做错几件事情很正常，大家都经历过。重要的是要知道从中学到什么。你担心母亲这点很好，但是坏人就是会借此折磨你。 我现在问你，你说你妈妈是听到你被骗了三千元，再看了你的视频伤心一些；还是等你被坏人凭此折磨至死，伤心一些？” 冯勇不经意瞥了眼自己手腕位置，随后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位明显比他大不了几岁的警察：“谢谢警察叔叔，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的爸爸妈妈。” 陈书露出欣慰的笑容：“你爸妈就在楼下。嗯，他们已经原谅你了。” “啊！！！” 中山派出所，大门口 陈书和徐磊站在台阶上，目送那一家三口互相搀扶着离去。 案件无情人有情，希望人间一切安好。 徐磊面无表情：“师兄，我有一个好朋友也碰到了这种事情，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陈书心道，真是你朋友？ “作为警察，我们的官方答复就是一句话，‘拉黑，不回复不打钱’。” 徐磊屏住了呼吸，察觉到自己师兄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大逆不道。 陈书转过身子，拍了拍徐磊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作为师兄，我建议你先向对方哭穷，言语里要透露出逼死我一了百了什么的，然后老老实实地打一千块钱给对方，最后再坚决拉黑。” “为什么？？？” 买个平安。 陈书心里轻轻掠过，颇有些无奈。 第一百三十七章 涉嫌洗钱 相比起东州市冬日的寒冷和干燥，南海省气候潮湿，即使在一年里最寒冷的季节，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也穿着极为单薄的衣衫。 气候宜人，美人怡眼。 陈书、李朝阳、朱超然和小强四人坐在南海省方东市一间临海的小酒馆门口，悠闲自得地吃菜喝酒。 李朝阳看着朱超然和小强两人狼吞虎咽的样子，再瞟了一眼酒馆前头挂着的极为醒目的价格表，心有余悸地问道：“师兄，这能报销得了吗？” 陈书拿过盘子上的一只清蒸的蟹，撕开两半，膏满肉肥，脂膏金黄油亮的，就像鲜鸭蛋黄一样。 分了半只给李朝阳，自己也是蘸了蘸姜醋不客气地咬下一口。 嗯！真香！ 陈书看着一旁拿着半只螃蟹一动不动的李朝阳，笑着说道：“你得多学学朱超然和小强。有我在这里，你还担心这些干嘛。再不吃，可就被他俩全吃光了。” 埋头苦干的朱超然，闻言抬起了头，嘴里含着海鲜，含糊不清地说道：“吃，赶咕噜紧吃！我们听书哥的！” 每人每天一百五十元的差旅标准肯定是不够的，不够的钱只能陈书私人补上。 这其实不是钱的问题。 办案民警平时在东州天天加班、值班，隔段时间还得全国到处乱跑，不趁这会儿工夫品尝下当地美食，属实对不起自己。 他们，也就这一点追求聊以自慰。 李朝阳还没习惯，往后跟着陈书多出门几趟，也就差不多了。 这就叫传统。 几人吃完饭菜，由陈书带着先去方东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报了备，再去附近找了间干净的宾馆住了下来。 陈书和李朝阳一个房间，朱超然和小强一个房间。 安顿下来以后，朱超然和小强欢呼着跑进房间里立马开始‘王者荣耀’的双排。李朝阳回到房间也是靠在床背上，抓紧时间和相亲女聊着微信。 基层民警想找个媳妇儿真的太难了陈书瞥了眼专注的李朝阳，无奈地想到。 这次带队来到南海省方东市，主要工作就是针对前几天受理的诈骗案件中，受害人冯勇提供的转账账号的开户人，张衡。 随着国内对电信诈骗打击力度不断加大，诈骗团伙向境外转移，并将诈骗与转账两个环节分离了开来。张衡涉及的犯罪事实，极有可能是参与了“水房”，也就是专门负责将赃款通过转账而洗白，通俗说法就是洗钱。 由于诈骗分子在国外不好侦办，也归不到一个派出所治安警管辖，而这提供洗钱服务的张衡却是尚在华国境内，有名有姓，身份信息一应俱全。 虽然他只是整个电信诈骗产业最底层的喽啰，也许其收益相比上游更是少到不能再少，但毕竟是犯罪。 根据公安内网的资料显示： 张衡，26岁，x省人，如今在方东市的一家私营矿产企业任职保安。 无前科。 银行卡办理情况：xx银行、ff银行、yy银行（极多） 感谢该企业严格的五险一金制度，找到该人，不费半点功夫。 陈书揉了揉眼睛，将案卷资料放在床头柜上，准备关灯睡觉。 “叮铃铃！” 这时，手机铃响，陈书接起电话。 “喂，陈川，什么事？” “我敬爱的陈中队长，什么时候摆酒庆祝一下呢？”手机里传出陈川慢悠悠的声音。 接到‘蹭饭王’兼富二代陈川这个要求请客吃饭的电话，陈书是一点都不惊讶，只不过就是有些好奇，他一个市局民警怎么会这么快知道这个消息。 陈书瞥了一眼旁边，原本悠闲靠在床背上的李朝阳，这会儿已经坐直了身子瞪着眼睛看向了陈书，想必是听到了手里陈川的话语。 他对着李朝阳笑了笑，随后端正神色说道：“陈川，这没准的事情可不要乱说，文件都还没下发呢。” “切，你们常务都在人事会议上点名要你了，这位置要是还跑得掉，我头砍下给你。” 陈川说得轻松，陈书听在心里也是开心。虽说他本人是有些反感这种通过领导关系的提拔方式，但是能去刑大，也确实是每一个青年警察的理想之一。 并且还能越过所里的网格警长这一级，相当于就是跳了半级。 哎！站队就站队！别人想排张局的队还没机会呢！ “你陈公子的大好头颅我是不敢要了。”陈书拒绝了陈川的砍头，这提拔的事情也是默认了下来。 “嘿！你这回可不会像上次那样脑子一抽给拒绝了？”兴许是联想到上回省警院过来调任陈书的事情，陈川不经意地提了一嘴。 “呵呵，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等事情确定了我请大家吃饭！” “哈哈！就等你这一句话，那我挂了啊。” 挂下电话，陈书心里被陈川说得有些痒痒，一下子没了睡意，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花板，想象着往后的刑警工作。 “师兄。” “师兄。” 陈书听到李朝阳轻声呼唤，坐直身子，狐疑地回看了过去。 “书哥，你这次是要去刑大了吗？” 陈书点了点头，他知道李朝阳有心事，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李朝阳抓头挠腮“嗯嗯”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这次竞聘，原本以为你要在我们中山所履所，大家都很高兴。都是准备卯足了劲头好好冲下指标，让你在局里也有些面子。对！连不问世事的王哥都表态说要将指标翻个倍！” 他停顿了下，“哎呀！我说这些干嘛！肯定是去刑大当中队长好嘛！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睡觉，睡觉！” 说完，直接躺了下来，侧过身子朝向了房间里侧，回手把被子盖到了身上。 陈书注意到一个细节，刚才李朝阳在说话的时候，头是越垂越低，前面说得极快，后面却是越来越慢，到了最后直接撂了担子。 很明显，他的话还没有讲完！ 陈书前前后后想了一通都没算到自己这次提拨会影响到谁，又会出现什么问题。可刚才李朝阳的作态明明白白的心里有事。 嗯，先睡觉，明天还得抓人办案。反正离公示还有好几天，等这边事情忙完了再找朝阳问问。 陈书闭上双眼，带着些许的疑问睡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诈骗该死 “跑分”顾名思义，分就是钱，这个跑就是让钱跑起来，把黑钱洗成白浅。所以跑分犯罪团伙，也称为“水房”。 因为诈骗得来的赃款，犯罪分子要第一时间转出，不能被公安机关察觉到。这就需要大量的“跑分”人员和大量的银行卡，对这个赃款进行流动式洗钱，最终使这个钱变“白”，从而回流到境外诈骗团伙的手中。 “跑分”人员也称卡农，就是银行卡农民的简称。 这次陈书来到方东市抓捕的目标---张衡，就是卡农。通过这个卡农，大概率可以钓出其背后的“水房”。 方东市东明矿产有限公司，人事办公室。 陈书向经理出示了相关证件和手续，在对方的带领下，一行人直奔公司西门。 几人来到西门保安室，陈书开门进了屋子。 只见一名面容枯瘦，头发乱糟糟的中年男子坐在窗前，抬着头有些疑问地看着进屋的这一大票人。 “你们是” 转眼看到人事经理顺着人群也走进了保安室，该中年男子马上站起身来，“柳经理，有什么事？” 陈书走上去把双手放在该男子的双肩上，用力往下一压：“你先坐下！” 小强和朱超然也是配合得默契，两人绕到其身后一左一右站定，伸手紧紧抓住对方的大臂和手腕，再往后稍稍一拉呈45°。 “这！这！你们干嘛！柳经理，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哎呦！痛！别压，别压了！” 该男子一惊，刚想挣扎着起身，被背后两人一拉一压，又疼得坐倒在椅子上，额头上豆大的冷汗滴滴冒了出来。 陈书从案卷袋子里抽出“张衡”的人员信息表，比对了下，确定该男子就是涉案人员--张衡。 “你叫什么名字？”职业习惯，再确定一番。 张衡惊慌失措地看着周边的人群：“你们是谁，你们想干嘛！我要报警！我要叫警察！” “砰！”、“哎呦！” 陈书抬起右脚猛地踹向张衡的小腿，探过身子，一把抓起对方的领口，一个字一个字地喝道：“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张衡，我叫张衡。” 张衡眼里充满惊恐，他不知道眼前这批彪形大汉的来历，但是看着连平时在公司里耀武扬威的刘经理此刻也温顺地站在旁边一声不吭，他彻底服了软。 陈书得到了答案，站起身来朝张衡身后两人点点头。 朱超然拿出手铐，熟练拷在张衡的双手上，将其背拷起来。 张衡抬起脑袋左右看了一圈，应是意识到来的都是警察，终于是闭紧了嘴巴没再发出无谓的声响。 五大三粗的小强冷哼一声，左手拉起拷链，右手探过去往张衡后劲的衣领一抓一提，像拎猴子一样把张衡直接带走。 朱超然跟了出去。 陈书走到张衡的办公桌前，把几个抽屉全部打开看了一圈，除了一些杂七杂八的零碎之物和半包香烟之外，没有可疑的涉案物品。 拿出利群递了一根给柳经理，笑着说道：“柳经理，还得麻烦你带我们去一趟张衡的宿舍。” 柳经理双手接过香烟，点头哈腰：“谢谢！警察同志太客气了！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说着，一马当先打开房门，引着陈书、李朝阳往公司宿舍走去。 一路上，李朝阳贴过来低声感叹道：“师兄，出差这么多，我怎么老觉得这些偏远地方的老百姓特别客气，特别尊敬我们。不像咱那，或者魔都那边，哎，爱理不理，遇到事儿了都是恨不得刮上咱俩巴掌！” 陈书笑了：“民风淳朴。我们也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对待他们该有的尊重不能少。毕竟给我们发工资的，他们也有其中一份子。” 几人来到张衡的宿舍，扫罗一番，在其床铺的枕头套里面发现了大量的银行卡和几张手机si卡。 两人相视一笑，最低已是“帮信罪”，审一审，也许会惊喜地蹦出个“诈骗罪”也不一定。 临走以前，陈书照惯例从背包里掏出一包东州特产送给柳经理。 在柳经理震惊的目光中，挥一挥手告了辞。 去往停车位置的路上，李朝阳抽空问道：“师兄，我觉得你面对对象的样子，和往常对我们，对老百姓的样子有些不一样。嗯，很凶。” 陈书掏出香烟递出一根，自己叼了一根：“我对对象客气的时候你是没见过。那都是按着亲爸妈的标准伺候着。” 李朝阳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那是你肯定有阴谋。” 陈书摆了摆手：“什么阴不阴谋的。我们警察做事，总得有个目的。为了达到目的，对他们客气一点，或者凶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但是面对普通老百姓，我们还是要和善一些，毕竟咱们‘警察’前面，还多了‘人民’两字。” “对了，师兄，刚才为什么走的时候，你还要给他们经理拿一包鸭舌？” 陈书拍了拍肩上的背包带子，笑道：“咱们离这儿远，往后万一在张衡的案子上有什么事情，也可以直接电话联系他们经理。看在这礼物的份上，多多少少会帮上一些忙。半斤装的鸭舌才几十块钱，这笔买卖划算得很！”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陈书心里呵呵一乐。 前往当地派出所的路上 坐在临时租来的汽车上，陈书没有急于审讯张衡，只是随意地翻着案卷，等着朱超然将车子开到附近的派出所。 朱超然已将车内空调打到极致，但是一路上车内的气氛还是有些沉闷。 到了距离最近的当地派出所--华海派出所，众人压着张衡进了值班大厅。 陈书让几人在大厅等着，自己拿着案卷袋走到里间，找到一名值班民警，将事情经过、案件情况略微提了一下，出示了方东市公安局的跨省办案报备记录，然后提出希望借用他们单位的讯问室。 手续办妥以后，陈书和李朝阳将张衡带进了讯问室。 坐在审讯台上的座椅上，看着下面正低垂脑袋的张衡，陈书的脑海里涌现出一大批诈骗案受害人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的面容。 一人受骗，全家遭殃！ 说一句警察本不该说的话， 诈骗犯，该死！ 第139章 背后团伙 方东市华海派出所，讯问室 陈书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清楚对方心里已经认罪。因为先前在东明公司的保安室里，从双手被手铐拷上开始，张衡就不再反抗，只是木然地随波逐流。 “说，怎么干上这事情的？”陈书叼了一根烟,问了一个开放性题目，让对方自由发挥。 “我，我欠了很多钱，没办法，只能去跑分” “跑分”这专有名词从张衡的口里掉了出来，陈书基本就确认了他的犯罪事实以及其背后存在的犯罪团伙。 只不过是帮信罪（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还是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罪，得看张衡的具体行为。 “这是犯罪,你知道吗？” “知道。” 是个老实人。 原本准备好的套路都没了用处。 对于老实人,陈书客气了几分，走下审讯台，往他嘴了塞了一根利群。 前面在检查保安室的抽屉里看到了新开的半包香烟，知道张衡吸烟。 张衡小心翼翼地将烟吸完，交待了全部。 保安张衡，原本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妻子同在东明公司上班，是财务。家里还有一个正读着初中成绩还不错的男孩。 虽然夫妻俩工资不高，每个月扣除社保六七千的收入，但家里给留了一套无贷款的房子，总体来说也算安康之家。 可自从张衡染上网络贝者博后，一切都变了。前期还用着自己十几工作存下来的小金库，可等这笔钱输完了，就把念头存在了自家唯一的住房上。 找社会上的小金融公司抵押贷款，输完了；胡编乱造找亲戚朋友借钱，再输；网贷、小额贷款，继续输。 输到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最后，在催债人的介绍下,迫于无奈接了这个跑分的活。自从收了辛苦费以后，他就知道被警察抓住是迟早的事情。不过他现在的情况也是无所谓，破罐子破摔罢了。 陈书从案卷袋里抽出一份资料，拿到张衡面前晃了一眼：“xx银行卡，流水八十多万，涉案三万。你说说，自己拿了多少辛苦费？” 张衡哆嗦着嘴巴：“三千。” “就为了这三千，坐个几年牢，这笔买卖真正不划算。”陈书笑着拍了拍张衡的肩膀，回到审讯台坐好。 帮信罪，获利一万以上，或者流水达到二十万，就已经构成了刑事立案的条件。张衡的获利占流水的千分之三，这个费率基本上决定了他在整个洗钱环节中的地位。 张衡闻言浑身一振，抬起头来看向警察，眼里俱是惊恐：“警官，我才拿了四千块,这也要坐几年牢？要坐这么久！” 陈书点点头,表情严肃：“我不会骗你。” 张衡徒然失声,脸色唰一下变得极白。 李朝阳探过头来：“师兄，要不要问问他的上级？” 张衡的上级，也就是指他背后的水房，或者是介绍人。… 陈书点点头，开始了新的一轮讯问。 知道即将面临几年牢狱之灾的张衡真的是吓坏了，身子基本上抖个不停。当他听到眼前的这位警察，表示如果能根据他提供的线索破获其背后的上级或是犯罪链，就算是立功，可以考虑从轻处罚。 张衡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股脑的把跑分的事情经过都说了出来。这起帮信罪背后涉嫌洗钱的犯罪团伙开始浮出水面。 该团伙组织严密，分工明确。有专门运送卡农的司机，收购银行卡的中介，实际操作转账的业务员，联系上游诈骗组织的老板等。 这边收到诈骗分子的赃款后，马上通过网购、转账等方式，把这批赃款迅速分流到多个二级银行卡里，再从二级卡分流到多个三级卡。 正当陈书听得津津有味，这时，房门被打开，适才在值班大厅的年轻民警走进讯问室，示意他出来一下。 陈书跟着该民警走到隔壁的房间，只见房间内正坐着一位二杠一的警察，看着像是所里的领导。 对方见到陈书进来，起身笑着伸出右手：“你好！我叫王刚，是这儿的副所长。坐，先坐。” 陈书与对方握手后坐下，静静等着对方表态，不出意外，应该是要求一起侦办张衡背后的洗钱案。 王刚：“陈警官，隔壁那家伙你准备怎么处理？” 陈书沉吟了片刻，想起张衡坦白的态度，决定道出实情：“虽然在他枕头下面还搜出了几张银行卡，不过我不准备追查。只让他把这次涉案的三万元退赃，然后给他办理取保候审。” 帮信罪的犯罪嫌疑人，在其经手的银行流水中，有涉案的赃款，如果能积极配合公安机关退赃，属于戴罪立功，可以办理取保候审，并且可能不起诉。 张衡的银行卡中有三万元的涉案赃款，里面也包含了上文提到的冯勇的三千元。如果张衡积极退赃，那么该案在得到依法审判后，法院会将该三千元钱归还给冯勇，包括剩余的二万七也会退给报案人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员。 所以，老百姓遇到诈骗，还是得向警方报案。诈骗分子在国外不好抓捕，但是这些在国内的洗钱人员如果被警方抓获，还是存在一定的退赃可能。 王刚点点头，这是陈书的案件，他没有插手的权限，但是张衡背后的洗钱案却是实实在在归他这个华海派出所管辖。 “那这人后面的案子就交个我们了，你看可以吗？”王刚客气地问道。 陈书知道按照规定，这案子本来就归他们管辖，王刚的提法也是极为客气。 “王所客气了，这本来就归你们管辖。迟点我把张衡的手续办完就把他交给你们。” “谢谢！太谢谢你！” 王刚又是站起身来握手致谢！ 陈书回到讯问室，首先肯定了张衡的坦白行为，其次提出来如果他能将银行卡里涉案的三万元赃款积极退掉，可以为其办理取保候审。 三万元！ 如果他有三万元何苦去出卖银行卡，拿那区区的三千元！ 张衡一下子像是心脏被揪住，垂下了头，彻底没了声响。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140章 母亲的爱 陈书看着眼前这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颓废的模样让人无可奈何。 按照华国如今的经济活力，只要肯吃苦耐劳，工作机会遍地都是。不提包吃住的进厂拧螺丝，单论时间自由把控的快递员或外卖员，这两份职业只要肯吃些苦，耗上些时间,几年工夫下来，就没可能不存个几万块钱。 除非，他沾上了赌。 案子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其实已经差不多了。张衡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帮信罪基本上跑不了。 这时候，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配合公安机关积极退赃。三万元的赃款对于普通家庭，虽说也不是一笔小的数目，但是对于后续能在检察院那边取得“不起诉”来讲，却是划算的。 陈书其实还存了一些心思，三万元的赃款如果能退还，除了冯勇的三千元以外，还能退还其他受害人的两万七。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双赢的买卖。 陈书沉声道：“这次经你银行卡的流水总计八十多万，其中有三万是涉案资金。我知道这三万你没拿，但是如果你想要取保候审，就必须主动把这三万退出来。” 陈书没提后续检察院可能的“不起诉”，一则这只是可能，并不代表你退了赃就可能不起诉；二则，估计张衡也不懂。 “警察同志，我把赚到的四千元退了行吗？” 陈书摇了摇头。 张衡瞳孔瞬间凝固。 他不是不想退，他是没钱退。 陈书：“问问你亲戚朋友或是前妻？” 张衡垂下头，摆弄着拷在手腕上的手铐，房间里只剩下“哗啦哗啦”声。 经过前期的讯问，陈书了解张衡如今已然一穷二白，空无所有。一个嗜赌的人，最后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身边再无亲朋好友,妻子儿女。人们都会像躲着瘟神一样远离于他。 除了一个人。 陈书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艰难地向张衡暗示，可以向父母求救。 哎！ 最苦父母心，自己终究还是利用了这人性的弱点。 张衡是犯罪嫌疑人不假，他判刑，他入狱，陈书心里不会有一丁点的不舒服。只不过眼下为了那区区三万的退赃款，显然是要重重伤了一位母亲的心灵。 她迟早是要知道的。也许在关键时刻能帮上儿子一把，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陈书只能如此自我安慰。 他将自己的工作手机递给张翰。 考虑到可能通风报信，张衡自己的手机早已在他被传唤时就已没收扣下。 张衡颤抖着双手捧握着手机，十一位手机号码，他愣是拨弄了好一会儿才输全，正当他准备按下“呼出键”时，一直站在他身后的陈书突然快速地抽过手机，回到审讯台坐好。 通过内网，开始查询张衡所输入号码的号主信息，及与之相关联的生活信息。 全国的公安机关的电脑都是统一在公安内网之中,所以即便陈书远离东海省,也能通过东海市公安局发放的特殊u盘进行数字认证,从而使用庞大的公安信息网。… 经过查询，该号主为一名六十七岁的女人，家庭住址就在方东市。再调出该人的户主信息和同户信息，张衡赫然在列。 最后拿出张衡被扣的手机，输入其提供的密码，在通讯录一栏中发现注明为“妈”的信息。 再调出通话记录，发现俩人近一周联络为零；调出，双方最近的一条信息距离至今已有一个多月。 陈书对着讯问室上方的监控摄像头，轻轻点了点头。后续的洗钱案归华海派出所管辖，他不得不小心一些。 张衡的背后还存在着一个可能极为庞大的洗钱团伙。一般来说，此时给张衡手机，保不齐他会打给其他人通风报信。甚至有可能，他妈妈就是该团伙的首脑也不一定！ 风吹草动之下，贼匪尽逃！ 所以陈书这次将手机递给张衡还是冒了一定的风险。 不过就像李梦说的那样，陈书办案确实还带着一些自我的情绪。 此刻他的心里，更多的可能是想凭借自身多年的办案经验，笃定张衡不会泄露案情。注意力集中在了退赃的三万元，而忽略了其他。 这时，华海派出所的那名年轻值班民警敲了敲讯问室的房门，随后轻轻扭了扭门把手，打开五指宽的门隙，露出脸来朝着陈书点了点头。 陈书知道对方的意思，将两台手机放在桌上，走到屋外，关上了讯问室的房门。 那民警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陈警官，这手机还是不要给对象了。你看” 陈书理解他的心情，于公，都是为了工作。作为其背后明显存有团伙犯罪的嫌疑人，此时给他手机，风险太大。 大家都是警察，现如今还在别人的地盘上，并且后续的洗钱案也是他们管辖，此时这民警顾着同行的颜面，对陈书如此的作法已是给了很大的面子。 这一刻，李梦的端着眼镜的面容突兀地出现在了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陈书的脑海中。 当初，他还义正言辞地指责对方枉顾老百姓，只是为了破案而破案。 此刻，站在千里之外的南海省，面前站着已对自己客气至极的年轻同行，陈书心里涌现出说不出的滋味。 他知道这位同志做不了主，对其笑了笑：“我找你们王所问问。” 说完马上走到隔壁的房间里，王刚依旧坐在原先的位置上，只是此时却没有起身，只是自顾地看着摆在一旁的监控显示器，一眼都没去看刚进门的陈书。 陈书走到他对面坐下，掏出自己的人民警察证按在桌子上往对方缓缓推了过去。 他语气坚定：“这个责任算我的。” 王刚将视线从显示器上移到陈书身上，他有些惊讶，更多的是困惑。 陈书回到讯问室，在张衡的手机里重新输入他妈妈的手机号码并按下呼出键，打开免提，在“嘟嘟嘟”声中将手机轻轻放在了张衡所坐老虎凳的小桌板上。 过了一会儿， “喂，是小衡吗？” 电话里传出一阵极为温柔的声音。 “妈！” 今年刚满四十二岁的张衡，此刻泪如雨下。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141章 做下决定 南海省的气候和环境是舒适的。风清凉，夜宁静。 陈书倚靠在宾馆的阳台扶手上，抽着惯常的利群香烟，脑子里思考着李梦的“破案而破案”，和自己坚持了这么多年，所谓的“为百姓而破案”。 孰对孰错，他也说不上来。 也许只是因为双方所处的地位,或者单位不同。 派出所平日的工作更为接地气，与老百姓打交道最多，挨得骂最多，直面的群众人数也是最多。所以，相比公安其他机关单位，派出所毫无疑问是最为了解民情的地方。 派出所同样具有办案职能,不止普通的行政治安案件，一些有直接证据的刑事案件也可以由派出所的民警承接。 陈书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了七年之久，每天要么与普通老百姓打着交道,要么就是在打击处理违法犯罪行为的路上。 维护老百姓与打击犯罪，在他的办案理念中，两者没有轻重之分，应该是相辅相成的。 而对于李梦所在的刑大，刑事侦查犯罪大队。他们平日的工作就是和尸体或者恶人打交道，更要把分尸肢解、连环灭门，各类变态当做家常便饭。 杀人、抢劫、涉黑等，这些案子就是他们的全部。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去处理和群众关系。 所以，如果只是觉得李梦的“为了破案而破案”是错的，那也显得狭隘了一些。 刑大的警察是人民警察，派出所的警察同样也该是人民警察。并没有说，刑警一定是比治安或社区警更为威风和值得的。 陈书觉得自己，可能陷入了一个误区。 “师兄，你怎么不下来和我们多喝几杯”陈书背后传来李朝阳的声音。 这次陈书带队前来南海省办案，算得上一帆风顺。犯罪嫌疑人张衡供认不讳，其家属也承诺了三万元的退赃。并且在张衡的引导下,当地派出所迅速出击，也是一举捣毁了涉案金额巨大的一个洗钱团伙。 最后，张衡的取保候审也是顺利办下，保证金是最低的一千元。 四人为了庆祝这次难得清闲的出差，也是在宾馆楼下自设的酒里，点了一箱的啤酒，配上一点小菜，就这么坐在海风徐来的高脚椅上，品味这南海独特的海边风光。 陈书回过身来，看着喝了几瓶啤酒已是满脸通红的李朝阳：“过来吸根烟。” 李朝阳靠近几步，接过香烟，同样倚靠在这风景无限好的阳台扶手上。 迎着海风，点起香烟，看着烟圈一层一层的升腾而上，别有一番滋味。 俄顷，陈书捺灭烟头，微微侧身，看向正眯着眼睛享受着习习海风的李朝阳。 轻松地问道：“朝阳，你跟我说说，为什么我不能去刑大？” 李朝阳脸色变幻了片刻,吐了一口气，终于说出了上回咽在嘴里的事情。 原来这次陈书提拔的事情所里大部分人都早已知道，漏出这口风的竟然是往常办事总是滴水不漏的教导员曾宏！… 最开心的应该就是他了听到这里，陈书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理解了曾宏的心情。 李朝阳顿了顿，继续回忆道。 其实陈书这次提拔大家都很开心，也做好了要攻坚治安的准备，也希望能借此让陈书这位新晋领导在局里多些面子。 并且，也能让在中山所主持工作多年的曾宏，趁机升上副科再退休。 陈书心里有些疑问：曾宏升副科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一个小小的民警，能够得着一个科级干部的升迁？ 李朝阳走进房间，从小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走回到阳台，递给陈书一罐，自己开了一罐。 一仰头，咕噜咕噜地就灌下大半，随后吐出一口悠长的饱嗝，按住了心里些许的忐忑。 他放下啤酒，抬起小臂擦了擦嘴巴，低头看着楼下热热闹闹的场景，笑着说道：“师兄，这次负责治安打击的马所走了，你再一走，咱们中山所接下来还怎么搞治安？曾教再过两年就要退了，这次如果所里再没有什么成绩” 陈书深吸一口气。 电闪雷鸣之间，他想通了一切。 亦想起了前些日子自己为着竞聘东奔西走，自以为是的胸怀大家，原来也只是徒有虚表。连刚来所里没两年的李朝阳都在考虑曾宏的退休，自己这个徒弟反倒是一直在琢磨着自己的前程。 “走，下去喝酒！我请客！” 陈书眯起眼睛，嘴角勾起，心里已有了决断。 第二天临走之前，陈书拉着李朝阳去了华海派出所。 没碰到王刚，倒是见着了那名年轻警察，只不过此刻对方顶着乌黑乌黑的黑眼圈，抱着两大袋子的案卷袋，行色匆匆。 陈书笑着拦住对方，从背包里掏出东州的特产，硬是往对方本就拥挤的怀里再塞上几袋。 随后问好所里的留置室，又带李朝阳奔去。 在留置室里见到了张衡。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 此刻的张衡较之昨日，眼神里却是多了几分神采，见到陈书进来，竟也站起身来笑着打起了招呼。 神情自然。 说句实话，张衡虽然涉嫌犯罪，但是本身其实也是没有恶意，他只是想着借出自己的银行卡搞点钱花花。在他的主观意识里，从来没有诈骗或者伤害别人的念头。 他跟大多数人一样，只是不懂。 陈书走近和他聊了几句，临走之前，告知给他母亲留了两袋子鸭舌放在外头的物品柜里，希望他出去的时候能带到。 张衡有些懵圈。 离开留置室，关上铁门的一瞬间，张衡所在的笼子里突然传出来一大声“谢谢”。 陈书笑着拍了拍李朝阳的肩膀。 罚人容易，救人难。 …… 公示前一天，中山派出所。 曾宏把陈书叫到办公室，这次竟是拿出珍藏了十几年的普洱茶，用上自己这半辈子的功夫，好好沏上了一壶极品好茶。 香如兰桂，味如甘霖！ 刚想说些喜庆的话热闹热闹这位自己看重的关门徒弟。 就见对方“扑通”一下坐在对面，将珍贵的普洱茶端起后一饮而尽，满不在乎地说道： “曾教，这次我就留所里了，刑大就不去了。政治处那边你帮忙通知一下。” 说完，将饮过的茶杯像往常一样轻轻放在茶台上，整齐码好。 曾宏表情凝固，端着准备续茶的茶壶纹丝不动，一发不言地看着他。 “为什么？” “舍不得这好茶。” “呸，傻蛋。”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142章 新任警长 临近年底，天气有些冷了，早上的秋雨中，居然夹杂了几颗雪花。 这一天，陈书走进工作了几年的中山派出所，熟悉的建筑和熟悉的同事，却依稀有了一丁点的不一样。 他明显感觉到大家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复杂,内里蕴含了恭贺？感叹？或者是些许的距离感。 陈书走到所里的食堂，排在几名巡逻队后面，明显感觉到随着他的到来，原本聊得起劲的几人皆是安静了下来。 “陈所早。”排在陈书前面的小年轻紧着打了个招呼，就赶紧转回身来。 陈书有些莫名其松，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轮到他排到窗口的时候，和善的厨房大妈竟也跟着唠叨了几句“陈所”。他没办法向其解释自己的“履所”其实还和副所长隔了半级,只能勉强笑笑接过盛着面条和排骨的大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天的排骨似乎多了一勺。 吃过早饭，准备回办公室的陈书，在经过一楼的值班大厅时，就连往常大嘴巴的接警员小王，在他踏进值班前台的时候，也是规规矩矩地站起身来，喊了一声“陈所”。 对方刻意的正式，让陈书不好意思继续像往常一样嬉笑打闹。他对这种情况颇为不适应，随便看了圈，说了几句没营养的话，打个哈哈就跑回了自己新的办公室。 升职的感觉，陈书第一次切实地体会到。 这次虽说加了履行副所长职务，但毕竟实职还是网格警长。其实本没有资格独占一个办公室，曾宏嘴上骂着“傻蛋”，这次却是大笔一挥，将马所原先的办公室给了陈书。 按照华国规定的干部标准，作为股级的陈书，对应的是科员级别,办公室使用面积为六平方米。不过在基层，大概率都是超标了。 陈书此时所在的三楼副所长办公室大约有十五平方米，宽三米、长五米。走进房门左手靠墙壁的位置摆放了一套沙发和茶几，正对着房门的是一套办公桌椅和书架，书架旁边是一张窗户。 此时有几份信件放在办公桌上。 嘿嘿，现在都有人帮忙拿信件了陈书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一封封地将信件拆开查看。 第一封是一张白底蓝条的省警院专有明信片，正面是警院标志性的警察骑马敬礼照，背后周卿虎只写了一行字。 “赶紧滚过来！” 陈书笑了笑，自嘲道：省警院那么多白衬衫，他过去找不舒服吗？哪像这里，区区一个副股都大变样。 第二封却是一眼可见的手工明信片。正面是一名对着相机咧嘴大笑的卡通警察，警察的双手提着一卷展开的锦旗，上面写有“人民警察为人民”六个金色字。 陈书翻开反面，一行娟秀秀丽的字迹出现在眼前，「“我也是人民哦：）」。八壹中文网 心里一暖。 第三份乍一看，却是南海省的风格，正面就是一望无垠的蓝天白云和海景，陈书正想着不会是这次去方东市发生了什么奇遇？ 翻开背面,却是我们的富二代陈川陈公子的字迹。 “美女多西多！年休就得这么用！下回还得跟哥走！” 陈书看着这一如其人的潇洒字迹,会心一笑。 “咚咚咚！”敲门声。 陈书定了定神，第一次在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内沉声说道：“请进。” 心情有一点愉悦。 便衣队的小林推门走了进来：“陈所。” 陈书从大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走到房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小林，坐。” 等小林坐定之后，陈书方才徐徐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小林支支吾吾犹豫了很久，方才将今天过来见陈书的事情道了出来。 原来x省人小林在老家有三个女孩要养，妻子也因为要照顾三个孩子和小林年迈的母亲只能辞职在家。 一家六口人的生活重担就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可是作为派出所的辅警，一个月扣除保险只有四千多的工资，即使小林吃住都待在所里，也完全不够家里的开销。别说以后还得存些钱给女儿读大学或者老人看病。 他思来想去，只能过来找往日里好说话的陈书，看看能不能在所里接两个班上，多拿些工资补贴家用。 除值班外，派出所的巡逻队每个工作日设有两个班次，分别是 上午8点到12点，下午2点到6点这八个小时的行政班次； 以及中午12点到下午2点，晚上6点到凌晨12点这八个小时的空档班次。 小林的意思就是一天上两个班，工资拿双份。 陈书沉吟了片刻，心里知道小林如此的拼命也是迫于无奈。派出所里动不动就加班、值班的，他很难像其他工种一样在业余时间找一份兼职的稳定活计。 只不过，小林如果一人顶下两个班次，很容易会在值班、加班上产生冲突，并且每天只有短短八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也属实太短。休息不好，同样影响工作。 “小林，我现在刚接手马所的工作，有些地方还不清楚。今儿你先回去安心工作，我琢磨一下，迟几天再给你答复，好吗？” 小林临走之前，陈书突发奇想：“你现在有在外面接其他工作吗？” “有的。我现在每天早上起来送牛奶！” 送走小林，手机又响了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 拿出手机看了眼，是所里的内勤郑慧慧打来的电话。 郑慧慧：“陈所，下午两点局里有个反诈的会议，你要过去。” 陈书尴尬地提醒道：“慧慧姐，我是网格警长，还不是副所长。” “哦哦，好的。还有，上个月的特情费和你们治安的差旅费，警保科还没批下来，你得去催下。” “好的。” “然后，嗯，陈所，今天晚上轮到你带队设卡，地点在织纺路。” 额，敢情她并没有当回事。 “好的，慧慧姐。” 已经提醒过一次，陈书不好意思反复提起，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挂下电话，脑子一下子有些懵，这好像没办案子了，事情也不见得会少多少。 …… “噼啪。” 陈书抬起头，看见房门被突兀地打开，先是露出一张胖乎乎的大脸，一个庞大的身躯极其自然的溜到办公室里。 一矮身坐在了门边的长条沙发上，抬着手大力地拍击了几下沙发的木质扶手。 “书哥，这地方好，独门独户没人打搅。往后我终于可以安心地玩游戏了。” 陈书见着和往日没什么变化的朱超然，心底舒畅极了。 点点头，笑眯眯地附和道： “嗯，没事的时候，随便玩。”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43章 初到网格 派出所的网格警长是近几年分局根据正明区区政府的社区网格化管理的要求，配合推出的一个新的岗位。八壹中文网 美其名曰“网格警务创新社会管理”，将全区划为130个网络，配置网格警长，在区政府指定的社区网格办公地点与其他公务单位的人员一同上班。 公安如此安排，一方面对区政府可以有所交差，另一方面也是针对分局里越来越多的副股级民警，进行实质的职务安顿。 陈书这次的提拔，名义上是网格警长，可由于中山所原先负责治安的马所调离了公安，并且如果陈书真的去了网格的警务室负责社区工作，那中山所的治安打击工作将会一落千丈。 所以主持工作的曾宏就安排了陈书履行治安副所长的职务。 名头是好听了一些，可这样的安排却是让提拔后原本只负责网格警务的陈书再加了一份治安打击的担子。 陈书心里有数，可这工作的安排即是作为教导员，也是师父的曾宏下达，他就是硬着头皮也得接上，还不能干岔了！ 早上所里没有什么事情，陈书就让朱超然开车带着他去了这次划分给他的黎明网格服务中心。 到了社区的网格服务中心，全新的装修，干净整洁的办公环境，以及素质优良的办事群众，再加上彬彬有礼的工商、卫生等其他单位人员。 这一切，让整日混杂在吵扰不堪，你来吸毐我去打，充斥着负面情绪的派出所的陈书、朱超然二人心旷神怡。 陈书打发朱超然去网格里的警务室看看什么缺的没有，自己去了最里边的网格长办公室。 虽然自己和街道派驻在网格里的网格长没有直接隶属关系，不过明面上的尊重还是要走一遍的。 陈书进门前，看了一眼外面挂着的工作牌，“颜晨熙，网格长”。 因为体制内的关系，大部分挂着领导职务的人都对外在的称呼颇为看重。甚至一些没有职级的科员竟也乐衷于此。 怎么称呼？ 颜长？颜网格？颜网格长？ 没接触过社区工作的陈书有一瞬间还想打电话咨询一下所里的社区民警于余。 走到屋里，映入了眼帘的竟是一位妙龄女子。只见她坐在窗边的办公桌旁，穿着鹅黄色的冲锋衣，一手撑着脸颊，一手拿着黑色样式的钢笔伏在桌前写着什么。 冬日的初阳洒进室内，一名书香气质的长发丽人专注地书字，这场景真是美极了。 “颜晨熙，你好。我是中山派出所派驻到我们网格的警长。”陈书愣了一会儿，敲了敲开着的房门，待得女子抬起头来，方才进入。 对于颜晨熙的称呼，他准备了很多词儿，准备见机行事。 在见得真容后，陈书将这些显得正式和疏远的称呼统统扔掉，直呼其名，显然是存了往后喊着“晨熙”的想法而去。 颜晨熙听到声响，抬起蹙着蛾眉的臻首，眼里竟有些怒意。 “这位同志，你们派出所的人都是这么没礼貌的吗？” 原本满含笑意的陈书一下子僵住了脸色，心底里有些拿不准自己做错了什么。 颜晨熙：“工作时间，工作场合，请不要直呼我的大名。” 陈书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短暂的沉默后，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该如何称呼？” 虽然语气冰冷没有感情，但颜晨熙的一动一动的樱唇在陈书的眼里也是秀色可餐。 “陈警长，以后请称呼我‘网格长’。” 敢情这个网格长竟然是个小官迷？ 陈书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惋惜了这姑娘的大好容颜。 颜晨熙站起身来，走到陈书面前，直视道：“昨天你们局里就发了通知过来，安排你来我这工作。昨天你没来我尚能理解，怎么今天早上还迟到？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原本准备息事宁人，打完招呼赶紧溜掉的陈书，没成想这第一次上班就被人冲撞了脸面。 陈书正了正脸色，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网格长，请出具网格警长也需要按时在网格上下班的红头文件。” 狂妄！还顶嘴！ “你！”颜晨熙柳眉倒竖，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虽然平时没怎么接触社区工作，或者网格工作，但瞅着所里的几个社区民警也是经常在外面或者所里晃荡，并且还得隔三差五地在所里值班、加班。 陈书笃定了肯定这网格肯定没有限制派出所民警的文件。这一看颜晨熙气急了的神态，心里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许是警服自带年龄增长buff，陈书只当眼前这位网格长是个不知人情世故的小姑娘。 笑了笑：“我今天刚来，先到处看看。你这边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打电话给我。” 说完，也不顾颜晨熙阴晴不定的神色，自顾往网格里的警务室走去。 网格将警务室安排在了临街的一个小房间内。警务室有两扇门，一扇门通往网格内部的大走廊；另一扇面朝道路，供外头的群众直接进出。 房间里有一张办公桌、一个双门大柜子、三把椅子和一套简易沙发。电脑、打印机、空调、饮水机等电器也是一应俱全。 打开柜子，里面整齐摆放了两个伸缩警棍，两个深蓝色头盔，两个不锈钢防爆钢叉。 陈书从柜子里拿出几样装备实操了几下，俱是全新能用之物。 通过那扇临街的房门走到屋外，一辆崭新的踏板式蓝白涂装的警用电动车停在门外。 和中山所配发给社区协管员的警用电动车外形并不一样，显然是网格方面单独给警务室配发的交通用具。 他暗自点了点头，对于网格的第一印象好了许多。 “书哥！外头吵架了，咱们过去看看？”朱超然闯进办公室，朝站在屋外喊了一嗓子。 陈书习惯性地准备拒绝，忽然想到自己如今已是在网格挂着社区警长的职位，便随着朱超然跟了过去。 “我x你！白养你们这群白眼狼了！就知道有事没事地过来找我们麻烦！” “现在容易赚钱吗？过来一次检查，停业整顿！再过来一次检查，又是停业整顿！” “我告诉你们，你们就是强盗！” 走廊里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了这略微耳熟的声音，陈书勾起嘴角，来了兴致。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44章 轻松解围 陈书走进网格办事大厅，见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挺着个大肚腩，嘴里唾沫飞溅，手指头点着自个儿身前围着的一群网格员，那叫一个潇洒自在。 “怎么！我是没缴税，还是没按时缴纳罚款？税也缴了，罚款也交了，结果没过几天安生的日子，你们又过来查卫生！还让不让人活了！” “你们就是强盗！赤裸裸的强盗！” “你们这是不给老百姓活路！” 首当其冲的，就是适才在办公室里摆着领导态度的颜晨熙。此刻却是想着据理力争，没成想老是被中年男子打断，忍着对方的口水，一脸无奈的神色。 中年男子显然没有给颜晨熙或者其他网格员解释的机会，仰着脑袋，自顾张着大嘴巴继续大撒苦水。嘴里是一股脑的委屈，听在旁人的耳里，却是与骂人的话无异。 虽一人，却视眼前众人于无物，气势极盛。 原本秩序井然的网格办事大厅，此刻却陷入了停工状态。过来办事的群众也是纷纷围在旁边，七嘴八舌地跟在后面起哄。 更有甚者，高举拿着手机，直接开始录音录像，或者实况直播。 其他行政单位过来的派驻人员，不是站在颜晨熙后面挨着受骂，就是站在柜台后面，往大厅里看着热闹。 颜晨熙铁青着脸色站了半天，也是无用功一样地“嗯嗯”了半天，却始终没有把局面稳定下来，眼看随着新过来办事的群众进入网格办事大厅，人是越围越多，只怕一个不小心，这事一拖下去，会成了东州晚间新闻！ 这小姑娘还是太年轻！ 这种泼皮无赖还跟着讲什么话呢，你这蚊蝇般的声音，比得过人家吗？ 陈书扒开围观的人群朝里面走去，朱超然也是默契的在外面维持着秩序，并适当驱散着人群。 围观人群挪位置的挪位置，靠边站的靠边站，原本叽叽喳喳的场面也是稍稍安静了一些，不过大多没有散去的意思。 华国老百姓喜看热闹的天性是深深地刻在了骨子里。 “你们就是吃饱了没事干！还搞什么网格服务中心？为人民服务？我呸。纯粹一批吃饱了没事干的饭桶！没你们，我日子过得还更好一些！” 那中年男子骂得起劲，浑然不觉有人在其背后拍了几次肩膀。待得肩膀吃不住疼，终于转过头来时。 “谁啊，瞎j(b)拍！赶着投胎吗！没看到老子正有事吗！嘿，陈所，您来啦。” 中年男子回过头来看到一名熟悉的警察正笑眯眯地站在他后面，一惊之下，直接跳脚起来，庞大的身躯此刻也是显得敏捷极了。 原本昂扬着胖头，挺圆了大肚子挥斥方遒的中年男子，在看到陈书以后马上点头哈腰，神色动作变化属实让人意想不到。 特别是受这中年男子唾沫苦已的颜晨熙，更是目瞪口呆。 现场人太多，必须板起脸，语气必须严厉，不然控制不住局面。 陈书双目一瞪：“你在这吵什么！还让不让其他人办事情了！有什么问题，跟我去办公室解决！” 中年男子点头如捣蒜，跟在陈书后面就往外走，规规矩矩得就像是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 陈书经过颜晨熙身旁时使了个眼色，带着中年男子就往网格长办公室走去。 回过神来的颜晨熙也是匆忙吩咐身边的网格员维持秩序，随后跟着往陈书离开的方向跑了过去。 颜晨熙堪堪走进办公室的一刹那，又是看到一幕让她震惊的画面。 只见适才在网格办事大厅临众人而丝毫不乱，义正言辞犹如天下第一冤人的中年男子，此刻正弯着腰，谄笑着给坐在沙发上的网格警长点起了香烟。 陈书朝着左脚跨进办公室又愣在门口的颜晨熙招了招手:“网格长，进来。” 仿佛这位才是此间办公室的主人。 小官迷颜晨熙垂着脑袋进了房间坐下。 陈书不想这位意气风发的网格长自此落了风气，让中年男子也坐下后，开始互相介绍认识，看着能不能把刚才的事情处理好。 中年男子就是陈书几年的老朋友兼线人，东州二手商品调剂市场的郑天佑，郑老板。 郑天佑也是一个极会做人的主儿，在等陈书介绍完自己以后，马上挨到颜晨熙面前，态度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坐在一旁的陈书听着两人的交谈，对事情的缘由有了大概的了解。 郑天佑今年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入股了一个量贩，算起来还是第三大股东。人家也是图他社会关系硬，所以才让他加入这个赚钱的生意里来。 说到“量贩”的时候，郑天佑偷偷瞄了一眼陈书，面无表情。 他接着说道。81? 可是没想到他刚拿钱入了股还没分过几次红，就碰到颜晨熙带队封了两次场所。颜晨熙属实油盐不进，大老板通过几位街道里的朋友出面也按不下这事情。 于是大老板点名让自称关系到位的郑天佑出面解决，办不成就扫地出门，还要赔上两倍入股的钱。 郑天佑在公安机关还能找陈书这位老上级联络下感情，兴许事情就成了。可在这新成立的网格，谁还认得他呢？ 他没了办法，只得过来闹上一闹，以为事情就能解决。没想到颜晨熙也是个硬茬，即使闹得再厉害，也是不松下半口。 陈书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颜晨熙，心里想着，她这哪是硬茬，按刚才那众人围观的场景，搁哪位领导在现场都不敢答应下来。 陈书让郑天佑先回去等通知。 郑天佑临走前，客气地说道：“陈所，那我先走了。下次到我那唱歌啊！” 他是派出所副所长？这么年轻？坐在一旁的颜晨熙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很难受。 年轻气盛的颜晨熙终究忍不住，等郑天佑走后，耐下性子温和问道：“你是中山派出所的副所长？” 陈书摸了摸鼻子，其实她的网格长级别更高一点。不过他能感觉到对方语气里释放的善意。 他选择实话实说：“呵呵，我就是一个网格警长。” 这话听在颜晨熙的耳朵里却是感觉陈书在讽刺她早上一股子官腔的做派。 颜晨熙涨红了脸，却是碍于陈书刚才确实给她解了围。要知道，人这么多堵着，万一出点什么事情，责任可都在她网格长身上。 “陈所长，刚刚谢谢你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45章 颜网格长 陈书听到对方道谢，嘴角淡淡的笑容迅速扩大，显然是对眼前这位冰山美人的歉意非常受用。 他的性格有些像读书人，吃软不吃硬。 先前报到的时候，对方一副官架子，陈书随便招呼一下拔腿就走，懒得搭理。 如今见颜晨熙服软,他也就不再端着态度，坐直身子详细问了郑天佑所说的相关的事情。 在颜晨熙看来，一个商业性营业场所，特别是这种人流量大，密度高的娱乐场所，更应该加强各方面的检查,这个是毫无疑问的。 听着颜晨熙的正色直言，陈书频频点头，显然是认可了这位小官迷的想法。 “那两次的停业整顿你处罚的名目都是什么,都给罚了多长时间？” 颜晨熙右肘支在沙发的木质扶手，纯白无瑕的小脸蛋就这样托在右掌上，细长的手指此时微微地拍点在玉润冰清的脸颊上。 回忆了半分钟，她说道： “嗯，第一次过去的检查的时候，老王发现有几个包厢的观察窗被故意挡着，虽然当时打开房门里面也没有人，不过按照规定这是不允许的。” 看来这小姑娘不像表面这么傻，到底还是知道点法律规范。 陈书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 颜晨熙继续用手指头拍点着自己白皙的脸颊：“第二次过去的时候，我感觉他们的厨房太脏了，然后感觉他们消防也不对。” 感觉厨房太脏？ 感觉消防不对？ 小姑娘，咱办事可不能全凭感觉！人家两年内只能停业整顿两次，要是再来一次就是吊销许可证！ 生意就得砸里面了！ 我们公务人员对待从业者,管归管,也不能把人家往死里逼！ 难怪老郑今天过来骂街。 “网格长，两次停业整顿都是多长时间？” “老王说遮挡观察窗是最严重的违法情况，要从重,所以就给批了三个月；第二次去检查的时候，他们的厨房卫生确实很脏，老王说也要停业整顿，不过小李不同意，只给了个警告。” 老王应该是文体局的人，小李估计是市监的。 这老王，仅仅只是遮挡观察窗就停业整顿三个月，第二次检查怎么还对卫生上的事情指指点点？ 里面不会有什么猫腻？ 陈书敏锐地发现其中的异常之处，狐疑地看了眼坐在对面的美女网格长，心里犯了嘀咕。 陈书问道：“消防是我们中山所里哪位警官跟着你过去的？是他觉得消防不行吗？” 颜晨熙坐直了身子，有些气恼地嘟起嘴摇了摇头：“你们公安平时都是爱来不来网格的，他们的消防问题还是老王看出来的！陈所长，你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给你们所里的警察们开一次会” 刚才颜晨熙后面站的好像都是年轻人，没几个看着像岁数大一些的？ 皱着眉头回忆了片刻，陈书抬手打断：“这位老王今天是不是站在你后面的那一圈人里？” 颜晨熙白了陈书一眼，似乎在责怪他不礼貌的打断：“老王肚子疼，当时去厕所了。” 叮当！ 这小官迷实打实的被人当枪使了！ 人家老王估计也是看出这小姑娘的水平。 前面他还只在自己的工作职责内动动手，后面在市监的小李那碰了钉子还不知道收敛,现在都指点到公安头上了！ 陈书扶着额头,无力地看着眼前这位振振有词,还让他回到派出所以后马上安排会议的年轻网格长。81? 按理说这么年轻就提了正股坐上领导岗位，本不该如此得幼稚？ 即使是走了家里门路的缘故，一般说也会有从政的家长细心指点，多少会懂得一点为官之道。 面对这个政治小菜鸟，无需太过迁就。 陈书又是一抬手打断：“网格长，你以前在哪里高就？” “哪里？我去年刚从学校毕业就过来上班了。” “研究生毕业的选调生？”陈书估算了下年龄，问道。 颜晨熙双手抱胸，粉嫩的小脑袋微微扬起：“双一流。” 难怪，原来是还没遭受社会毒打的大学生。 按照政策往后会是副科，可看她现在被人拿着当枪使的快乐模样，估计悬了。 虽然与这个小官迷才是第一次见面，可是见她一脸单纯的模样，陈书又有些于心不忍。 他又不能摆明了戳破老王的诡计，兴许人家还真的就是工作态度认真一些，手长了一些。 只能提点道：“的事情没有表面这么简单。你处罚前再仔细想一想。” “陈所，你的意思是背后有人？” 陈书摇了摇头。 要是有人，还用得着郑天佑过来骂街。 颜晨熙瞪大了眼睛，身子微微前倾：“那你的意思是” 颜晨熙是单纯，但这只不过是因为人家一直在学校读书，没经历过这些虚的。 双一流出身的智商毋庸置疑。 毕竟是初次见面，俩人在上午还闹过不愉快，陈书不好多讲，端起茶几上的一次性杯子一饮而尽，抬手告辞。 临出门前，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意味深长地丢下一句话。 “娱乐场所两年内被停业整顿，再罚一次就得吊销许可证。这事情，老王有告诉过你吗？” 颜晨熙自然听出了他的深意。 “陈所。谢谢你。” 回到网格里的警务室，看到朱超然果不其然躺在长条沙发上玩着手机游戏。 陈书坐在办公桌旁，觉得自己一个打击出身的民警现在负责社区工作也不是特别妥当。特别是按照教导员曾宏的意思，履行治安副所长职务。 意思是再明白不过，就是打击。 按照颜晨熙的说法，他接下来还得每天按照工作时间来网格打卡上下班。这还怎么搞指标？ 想了想，拿出手机打给所里的社区民警于余。 在电话里，于余告知网格警长就是个摆设，只不过让副股级民警有个职务，本身所里的社区民警就一直在承担着这些社区工作。 像早年，叫片儿警；前几年，叫社区民警；现在的网格警长，就是换了种叫法，再多一个副股的职级。 他们社区民警平时也得下社区，值班出警和办理社区案件，基本上也没怎么去网格，让陈书不要放在心上。 放下电话以后，陈书摸着崭新的办公桌，心里想着早上颜晨熙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办事大厅的落寞背影。 “哎。”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46章 反诈会议 网格作为街道下属的新成立综合小型办事单位，除了街道派来的网格长和一些办事员，更有市场监督、城管、公安等其他公务单位的派驻人员。 零零散散算起来，接近二十人，也算是一个不小的单位。 到了午饭时间，陈书考虑到下午还要赶去分局办事，黎明网格距离分局比中山所更近一些,所以就熄了再回所里的打算。 到了时间，带着朱超然按着楼里的指示牌去了食堂。 这个新建的食堂装修效果挺好，白色的瓷砖铺满了地面和墙壁，除了一个十来平方的厨房，就一间堪堪摆放三张大圆桌的大堂。 地方虽然不大，却显得温馨。 此时其中两张圆桌上各自摆上八菜一汤，围着白色围裙的阿姨正在桌子上逐一放置碗筷。 糖醋排骨、番茄炒蛋、葱油小黄鱼、清炒白菜等都是一些家常小菜,看着诱人,闻着也是不差。 阿姨看着两名并不认识的警察进来，直起身子打了声招呼，毫不介怀。 在中山所吃惯了单人自助餐式的食堂，第一次见到这种同事们围坐一起吃饭，陈书和朱超然也是兴致盎然。 拉过椅子安静坐下，等着众人来齐。 过了几分钟，网格的工作人员陆陆续续进了食堂，大家见着这两位上午在办事大厅帮着解了围的警察，眼里都带着笑意。 此刻能准时下班吃饭，也是托了这两位的帮忙。 陈书微笑着一一回应。 这时，一名戴着一副眼镜的中年秃头男子，疾步进来食堂，也不等其他人到齐，打了饭自顾地先吃了起来。 旁边的人见怪不怪，有些聊着天，有些拿出手机把玩。 又过了几分钟人才到齐,大家落下筷子开始吃饭。 颜晨熙是最后一个进门的，除了那中年秃头男子喊了声“网格长”,特意拉过一张椅子，帮忙盛了一碗饭，其他人的神态和动作却是比较随意。 难怪小官迷如此器重老王。 旁观的陈书看完这一切，自然知道了那秃顶男人自是颜晨熙口称的老王。 颜晨熙来得最晚，吃得也是最慢。等她吃完饭的时候，除了在厨房忙着收拾的阿姨，食堂就只剩下特意留着等她的陈书。 厨房里传出来“噼噼啪啪”的洗刷声。 颜晨熙拿了纸巾擦干净嘴巴，白皙的皮肤里却透着一点红。她以为这位年轻的派出所副所长还是对她放心不下，准备再多多教导一番。 “陈所，那边还有什么事情要交待的吗？” 的事情陈书已经将该说的说完，剩下的就只能等他去现场看一遍再说。 他留下来，主要是想聊社区警务的事情。现如今他已分管中山的治安打击工作，已经无法再承担社区工作。 虽然于余在电话里讲得明白，但陈书觉得还是得在明面上和网格长沟通一下。 并且，所里还有一位在老家还养着三位女孩的父亲，急需要多一份稳定的收入。 下午 陈书坐在桑塔纳副驾驶座上，想着中午和颜晨熙商量网格警务室的事情。 由于陈书分身乏术，而颜晨熙这样没有基层工作经验的网格长，在有心人环绕之下，出事的可能性不大,但也不小。 又考虑到便衣队小林的工作需求,思量了片刻，就向颜晨熙提出来协警的派驻。 颜晨熙其实有些不愿意，不过碍于陈书“副所长”的面子，以及上午的及时解围，最后还是应了下来。殊不知，在其他网格，派出所是连一位警察都不常驻。 但是在得知该协警会在网格的警务室加班到晚上十二点、并且在周末也会加班时，眼角的笑容却是迅速地扩散开来，将这事满口答应下来。 其他网格都是五点准时下班，她这网格往后在半夜十二点以前都还有人待着，周末也有警察值班。 先不论能不能办事情，但起码网格里是亮着灯的！ 这就是成绩！ 时间过得很快，半小时后眨眼就过。桑塔纳在朱超然的驾驶之下，很快到了正明区公安分局。 陈书下车之后，第一次以基层小领导的身份站在分局大院，心里百感交集。 虽然还只是个最小最小的，微不足道的副股，但毕竟前进了一小步嘛！ 怀着愉悦的心情，陈书到了分局大楼五楼会议室。根据早上内勤郑慧慧的通知，他今天要代表中山所参加分局的“反诈会议”。 到了六楼会议室，依旧是月前陈书参加竞聘的那个大房间。 长方形的会议室，右手边是一个大平台。平台后面的巨大背景板上，“正明区公安分局冬季反诈作战”一行大字跃然其上。 大平台上也是摆放了一排用红色桌布整齐布置好的长桌。桌上放了四五个印有分局局领导名字的v型桌牌。 台下座椅前的长桌上同样是根据各分局机关单位和基层所队，整齐放置了红底黑字印有各单位名称的v型桌牌。八壹中文网 中山所总计民警二十余人，为三类派出所，在正明区公安分局内部属于中等规模派出所，不大不小。 坐席位置被安排在分局治安大队后面，旁边也是几个类似的派出所。 陈书是第一次参加类似会议，平时只知道埋头办案的他，初来乍到的心情亦是有些忐忑。周围的警察不出意外应该都是各个单位负责业务的基层领导。 会议还没开始，局领导都没到齐，会议室里的警察们也是交头接耳，互相聊着天抑或谈着事情。 陈书坐着无事可干，也就伸着脖子朝着周围的警察们一一看了过去。 几个曾有点头之交的副所长或者副大队长此时见着陈书望了过来，也是满含笑意地回看了过来，不似以往的严肃作派。 过了几分钟，局领导到齐以后，会议正式开始。此次会议的重点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冬季作战以反诈骗为主，但是不仅限于破案，包括发动群众安装公安部刑侦局研发的《国家反诈中心app》，或者其他宣传类工作。 公安机关的会议不同与其他公务单位，基本上效率极高，用时极短。 陈书拿着签字笔还没琢磨明白事情，就听到“散会”两字。 哎，还得去警保科问一下报销的事情。 他套好笔盖，合上空无一字的笔记本，急匆匆地又往八楼警保科跑去。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47章 女大队长 陈书从会议室出来，就急急忙忙往八楼的警保科过去。 从电梯出来没走几步远，隔着老长的走廊，他就听到一阵对骂声扑面而来。 循着声音走了过去，临到头了才发现正是自己今天要找过来的警保科。 只见此时办公室内有一男一女两名明显呈对峙状的警察，互相怒目而视。 旁边的几个人零零散散围成一圈，神情尴尬,半伸出手臂，似乎想着劝架，又不敢上前的感觉。 “都欠了我们半年的差旅费了！还想怎么等啊！” “这局里的预算安排，我也说不上话啊。” “等等等！都等了半年了！还要我们等！这二十几万现在都是民警垫着！” “我这也不是针对你，现在各个单位都是这么个情况！” “我不管！你今天要不把我这事儿办了，我哪儿都不去！今天就耗在这里了！” 一名女警站在办公室最里侧的一张大办公桌对面,背对着众人，正抬起手臂指着站在办公桌后面的中年男子。 大概三十多岁,个子不是很高,梳了一个很简单的高马尾。语气里能感觉出来应该是一个很彪悍的女人。 被逼着的男子，看办公桌的大小及在办公室内唯一单独虚隔出来的工位，应该就是警保科的领导了。 陈书抬肘轻轻碰了碰同样站在门边往里瞧着热闹的一名中年男子：“怎么回事？” 该男子目不转睛盯着里头，说道：“楼下治安大队的副大队长赵菲菲，过来找周科长讨要报销。” 陈书注意到他咯吱窝下面夹着的一大叠单据，心知对方也是过来找警保科报销的人。 赶紧从上衣胸口口袋处拿出中华递了一根，：“兄弟贵姓，哪个部门的？” 自从升职以后，考虑到接下来会接触到更多的领导，虽然抽了多年的利群，还是在上衣口袋处备了一包中华。 那男子感觉到小臂又被轻轻碰了一下，扫了眼发现身前多了一根华子，依依不舍将视线从吵架那边拉了回来。 伸手接住香烟,给点了火，笑呵呵说道：“免贵。我是东明所的许超凡。” 陈书没听过此人，不过清楚此时过来警保科报销的十有八九都是各单位的业务负责人。 他捡着知道的事情，适当奉承道：“东明所虽然身处郊区不易办案，打击数却是不落人后。从前年的分局倒数第二直升至去年的正数第二，着实厉害。” 这话一出口，原本松松垮垮倚靠在门框上的许超凡顿时站直了身子，满意的颔首，语气热情起来：“哈哈，你也是个眼光精准的人。没办法，上头逼得太紧了，不过所里的兄弟们也争气！就是费用高了一些。” 说着，不自禁抽出腋下的那叠单据抖了抖，他的嘴都要咧到腮帮子上了：“对了，小兄弟，你在哪里高就？” 陈书上任后，这是第一次为着单位的事情跑分局机关，比如这警保科，他以前是连在几楼都不知道，对方没见过面也是正常之事。 “我是中山所的。” 许超凡一听，原本还自得的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再仔细端详了眼前这年轻警察片刻，小心翼翼的征询道：“中山所？” 陈书点了点头，有些奇怪对方的反应。 这时,屋子里突然发出“砰！”一声巨响。 众人的视线被吸引了过去。 原来是赵菲菲把原本揣着的牛皮纸档案袋狠狠砸在警保科周科长面前的桌子上。 “周老头！你别t占着茅坑不拉屎！这回你要不利索一些把我这些单子报销掉，咱们明天张局那见！” 说完，头也不回、气势汹汹往屋外走出，经过门口的时候，陈书和许超凡赶紧往两边一靠，行注目礼。 回过头来，陈书拉住准备往里走的许超凡，迎着对方疑惑的眼神，朝着里面努了努嘴：“这情势，咱们就不要再进去了。犯不着触科长的眉头。” 许超凡朝里望去，眼见着周科长坐在办公椅上，右手垂在桌子上握着保暖杯唉声叹气。 两人相视一笑，退了回去。 陈书记挂着晚上带队设卡的勤务，和许超凡告别之后匆匆离去。 “许所，这人是谁？怎么他刚才提到‘中山所’的时候，我看你挺震的。”跟在许超凡身后的一名年轻警察在陈书走远之后，方才问道。 许超凡抬起夹着香烟的右手举到眼前，端详了片刻：“前段时间分局竞聘，张局点名让一个派出所民警直升刑大中队长，结果却被对方拒绝了。那个人就是他。” 那年轻警察心里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什么！这可是直接拂了常务的面子啊！看着挺世故的一个人么，怎会如此莽撞。” “你一个刚毕业的小警察都知道的事，他心里会没点数？里面应该有些内情。” 许超凡扔下香烟踩灭：“回头抽个空去中所那边好好联络下感情。对了，小马，你知道前几年分局打击数第一的派出所是哪个吗？”81? 小马其实是不知道的，不过许所如此提问，应该就是那个答案了：“不会是中山？他不是这个月刚提拔的吗？” 说着，转头看去那早已人走廊空的过道。 许超凡亦一同看去，心里却是突然想起那位常年奔走在调离公安路上，不务本业的原中山所治安副所长马伟。 “这小子，不简单咧。” 搁着到了分局，离着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陈书左思右想还是跑到分局门口的水果店买了两个进口大榴莲。 和上回弓虽案送给李师傅的水果一样。 这送礼其实也有一点讲究，上次有案子的关系在，所以只能私底下送过去。这次陈书是来分局开会，顺路捎上一些水果，就显得不那么刻意了。 陈书这次挑的水果和上回一样，也是取了一个巧。心理学上的意义在于给李师傅建了个心锚，看见榴莲就能想到他陈书。 归根结底，还是图个脸熟心悉。 以前就他一个人的案件，数来算去也就那么几个。接下来得负责所里的全部治安案件，往后和法制大队几位老师傅的交道可不会少！ “咚咚咚！” 已提拔为副股级干部的陈书来到法制大队综合大办公室门前，还是和以往一样，规规矩矩站在门口等着里面的民警审批好案件以后，方才轻轻敲了几下房门。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48章 刑大温兆 在法制大队和一众老师傅热情交流以后，看看时间已差不多，陈书拉起椅子向着李师傅靠近了几分。 他心里惦记着那位得病的幼儿园老师，但考虑到这种弓虽案子的二次精神伤害，又不能明着联系受害人。八壹中文网 陈书空闲的时间也在“华国裁判文书网”搜了一段时间，没看到相关案件。虽说按照起诉的期限来算，早已过了限定的时间,这要是没出现在网站，说明这起案件基本就是没戏了。 不过他也一直没有接到法制大队通知的退查，心底里还是有几丝希望。 扭捏了几分，低声问道：“李师傅，上回那个我办理的弓虽案件，后来怎么样了？检察院那边有说什么吗？” 李师傅一愣,没想到陈书还记挂着几个月前的案子。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警用笔记本翻了翻，又打开电脑屏幕查看了片刻。 停下手来,他试着组织语言想说些什么，不过看着满眼期待的陈书，只能默默地合上眼帘轻轻摇了摇头。 陈书浑身一凉，一缕堵意从腹中升起，一直哽咽到了喉咙而出不来口，有些难受。他的脑海里出现了当初柳婉莹扑倒在他的双腿上，痛哭流涕自责“自己有病”的凄惨模样。 警察也不是万能的，终归是做到了自己该做的事情陈书微微甩了甩头，将该案就此别过。 事情总该有个结尾，希望她以后能有个好归宿。 临走前，李师傅从他桌子底下掏出一个红色大袋子，嘴上说着也是别人送的，硬是就塞到了陈书的手里。 有来有去，感情才会深嘛陈书嘴上客套了几句，心里却是为自己和这批法制的老师傅感情又升级一层而暗自得意。 收下礼,抱手告辞。 “陈警长，有空来局里了？” 陈书的背后突然传来一句慢条斯理的调侃声。他一直被人叫错的职务名称此刻倒是用得恰当,显然是私底下做过一番功课。 转过头来,发现戴着平光眼镜的李梦正站在一旁双手抱胸冷冷地哼着气。 陈书笑了笑,走近几步：“那还是比不过你这货真价实的副大队长。” 李梦歪着头盯着陈书看了很久，脚下却是不挪半步：“大警长客气了。” 言语里挖苦之意明显。 陈书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看着李梦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心思转了转，知道对方可能误会他拒绝去刑大的事情了。 毕竟是老同学，他刚解释几句，没成想李梦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气鼓鼓跑进了停在路边的一辆警车中。 你说亲自点将的张局或者任大发发脾气我觉得还有那么一些道理。 你这一个不管事的副大队长，往这凑什么热闹呢！ 陈书耸了耸肩，准备离去时，看了看手中被李师傅硬塞的大袋子水果，再看着李梦这位刑大副大队长远去的背影，心里有了主意。 张局位置太高，去看望一下任大，本该就是应有之意。 …… 分局门口，警车内 李梦重重关上车门坐在后排位置，腮帮子鼓得满满得。 一旁坐着位两鬓略有斑白的老警察,看其老神在在的模样，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中。他朝着司机的位置轻轻道了声走。 “好的,任大。”司机回道。 任国庆任大饶有兴致地看着犹有气恼的李梦：“你们都是警院出来的同批,别看现在你级别高他几级，到了往后也指不定谁帮衬谁，没必要当众削他面子。” 这个话题点到即止，都是走上领导岗位的人了，话倒是可轻可重，但是心底里还得分的清事情的缓急。 李梦吐出一口浊气，扶了下眼镜中框，情绪稳定了下来。 “任大，你说陈书为什么不来我们刑大？” 在公众场合，或者有其他人在场，李梦皆是称呼任国庆为任大。私底下就两个人的时候，才会称呼为“师父”。 李梦心中确实有气。扪心自问，他确实不愿意陈书调任刑大，甚至先前还故意在刑大的民警内部散播虚言，只为给当时有心将陈书调至刑大的任大施加基层压力。 陈书虽然最终没有进入刑大，但事实却是对方主动向政治处提出了拒绝调任刑大中队长。 结果留在所里当了个婆婆妈妈的片儿警！ 这是警察该有的志气吗！ 这让自警院毕业以后就在刑大拼命工作，并以此为豪的李梦，心里极不舒服。 “呵呵，他说所里的茶比刑大的要好喝。” “吱呀！吱！！！” 警车不知什么原因猛地一顿。 司机转头连连抱歉。 任国庆不在意地挥挥手，脑子里跳出前几日曾宏特地跑到他办公室，翘着二郎腿讲着这事。那时对方满脸得意的样子，至今犹如眼前。 他回过神来，朝着司机问道：“温兆，这事情如果放在你身上，你又会如何抉择？” 被称为温兆的司机，就是先前李梦在大队里谣传陈书空降中队长时，反对最为激烈的民警。 自警院毕业以来到了刑大二中队，他一直勤勤恳恳冲锋在一线，各种嘉奖和奖状也是拿到手软。当初刑大二中队空缺了中队长，他原本以为自己稳如泰山。 “任大，我不懂。”温兆显得很平静，车子又稳了起来。 李梦正想说些什么，这时，手机铃声响了。 “叮铃铃！” 任国庆拿出手机瞥了一眼，见是队里的内勤，接起了电话。 “嗯，他叫什么名字？好的，我知道了。” 坐在任国庆旁边的李梦隐隐约约听到了‘陈书’二字。等任国庆挂下电话，他就直愣愣地盯着对方，显然想从其嘴里得到答案。 任国庆看着眼前这位平素里屡破重案、抓捕恶匪的好徒弟，此时却是像中了魔怔般。 他摇摇头笑着解释道：“陈书拿着一袋子的水果送去了我办公室，说是上回欠我的。” 这小子，摆明是两清的意思！ 敢情在他的想法里，我这刑大中队长的位置和那袋子水果差不多啰？ 有意思。 他眸子里射出闪亮的光，转过头看着车窗外日新月异的街景，喃喃自语道：“时代要变了曾老头得了个好徒弟啊。” 李梦愣在当场。 汽车又是一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49章 发现死人 当晚，中山派出所三楼，副所长办公室 东奔西走了一天，在食堂吃完晚饭的陈书坐在办公椅，双脚翘起放在桌子上，拿出手机刷了刷抖音，忙里偷闲,挺自在。 “doublekill!” “triplekill！” “adrokill！” “pentakill！” 原本躺在长条沙发上奋战的朱超然，突然一跃而起，握紧了砂锅般大的拳头往上一顶，激情四射：“欧耶！老铁6666！” 陈书被胖子搞得有些心动，忍不住退出抖音点开“王者荣耀”，可又不忍心坑了队友。毕竟是人还在单位,保不齐就是一个电话。 “叮铃铃！” 陈书接起电话。 “陈所,晚上的警灯工程记得不要迟到，阳艺街道那边的。具体地址和要求我早上微信发给你了，你出门前再核对一下。” 陈书今晚是第一次带队设卡，内勤郑慧慧即使下了班，还是不忘电话叮嘱几分。 “阳艺街道？这不在我们所里的辖区啊？” “警灯工程的设卡地点都是由分局的指挥中心安排的。我们所里分到两个点，离所里近的那个我给了老雷。陈所你就辛苦一下，去阳艺街道那个点。” 老雷今年53岁，是所里的老同志了，平时也就是负责白天的接警或者社区巡逻。风里来雨里去的过了这么多年，也该是时候享享清福，适当减轻工作压力了。 郑慧慧如此安排，是在情理之中。 “我明白，慧慧姐。你安心在家里陪咪咪。所里不会有事的。”81? 现如今陈书已是所领导，只要是所里出了任何一点问题，哪怕他不知情，也要承担一定的领导责任。 陈书放下支在办公桌上的双脚，准备下楼清点下晚上设卡的装备。经过房门的时候，提醒了下朱超然晚上参加“警灯工程”的集合时间。 东州市公安局实施的“警灯工程”勤务，顾名思义，就是在人流量多、治安复杂的地方设置执勤岗亭,亮起醒目的红黄流转的警灯。通过屯警街面，提高社会见警率，达到震慑和遏制街面、室外犯罪。 这是对外的宣传。 对公安内部，有家庭的警察其实很不待见。因为这项勤务的常态化，就意味着在日常的值班、加班、办案以后，还得在晚上腾出固定的时间参加执勤。 没家庭的警察就开心了。“警灯工程”中，在一些远离城市的郊区地带，人不多事情也不多，就是关上门来玩手机。每次还有贰佰元的补贴，何乐而不为？ 陈书先是去了一楼的便衣队办公室，和队长郑杰交流了下晚上的工作任务和人员安排。不出所料，缺钱的小林又被安排在了晚上的加班勤务之中。 确定好晚上的警力，陈书马不停蹄地去了所里的装备室，按着早上郑慧慧发给的文件将晚上勤务的装备一一清点完毕。 大型的器具有简易帐篷、移动警灯、联体桌椅，小装备为反光背心、对讲机、录音笔、警棍和手铐等。 东西不多，但是得准备周全。万一市局或者分局领导没事下来抽查，出了岔子，还得找他这位带队的。 装备点齐后,陈书又去了社区办公室找到老雷,叮嘱对方晚上务必要带齐个人装备和警务通。 老雷懒散地点了点头,问了下集合时间，也没再搭理陈书，自顾低头看起了手机里的综艺节目。 陈书已经习惯了所里老同志的态度，毕竟前面几十年也是这么以一路拼过来的，现如今晚上还得跟着年轻人加班，属实不容易。 兜兜转转到了晚上七点，陈书站在值班大厅等着警员集合。心里有点感慨这当上了芝麻大的官，责任和事情却是多了不少。 七点一到，陈书按着郑慧慧提供的名单清点了一下人数。今晚的警灯工程总计两组，每组配置为一辆警车，一名民警和三名协警。陈书带一组，老雷带一组。 也没做什么讲话和动员，人数点齐，两组人马就坐上警车出发了。 晚上九时许，细雨蒙蒙，阳艺街道民航路 这条马路听着名字有点飞机场的意思，实际只是东州市郊区的一个靠近三甲山的普通马路。要不是几年前紧挨着修了一条贯彻东州市飞机场和动车站的高架桥和底下的大道，这地方晚上也是个无人问津的地儿。 这里不像市区，除了赶路的汽车，晚上也没几个人会从这里经过。特别现在还下着小雨，怎么看都不会是有行人的样子。 陈书看着情况，就安排了三名协警轮流站马路，每人一个小时，再加上自己最后压轴，正好四个小时的勤务时间。 其余人要么坐在架设在路边帐篷下的简易桌椅，或者坐到警车里也是不碍事的。 朱超然一听安排，第一个跳出来要站岗。陈书知道他是先前在所里游戏玩酸了身子，想舒展舒展，就点头同意了。 另一名协警和带队的陈书不熟，只知道是副所长，所以不敢独自去警车里，挑了张椅子就坐到了架设在路边的简易椅子上。 前面瞅着还不敢拿出手机。 看着事情已然不多，陈书喊过小林，两人一起去了警车里坐下。 陈书从裤子口袋里拽出香烟，递了一根给小林，自己也叼上一根，互相点上火之后吸了几口。 陈书慢悠悠地说道：“小林，早上你和我说的事情，我仔细考虑了一下。因为我们所里还没有协警上两个班次的先例。虽然行政班和空挡班的上班时间是错的，但是如果你一个人顶两个班的话，很容易造成加班或者值班冲突。” 小林一听，夹着香烟的手指稍一夹紧，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嘴上却是要强：“没事的，陈所。我现在早上去送牛奶要三点起床，晚上其实得早睡，也没时间去接这个空挡班。” 早上三点起床！ 送牛奶！ 陈书心里一酸，把原本安排其去黎明网格服务中心上晚班的事情咽进了嘴里。 “这么早就起床，晚上能睡得好吗？” 小林勉强一笑，说了句顺口溜，想活跃下车里沉闷的气氛：“不拼爹，不拼娘，不拼工作，不拼钱，打工人只拼命。” 说完猛地了一口烟，安静地看着窗外一辆辆过往的车辆，眼里尽是疲惫，杂夹些许的落寞。 车内只剩下“噼啪噼啪”雨刮器摇动的声音。 这时，他看到两名提着大包小包的人从临时卡点西侧的山路连滚带爬地奔着闪烁的警灯跑了过来。 “陈所，有情况！” 陈书反应极快，赶紧下车小跑了过去。 “警察同志！死人了！死人了！” 远远的，传来一句惊慌失措的声音。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50章 凶杀大案 对方求救声喊得动静颇大，陈书料想必是出了大事，适才走得急了，也没听清楚对方到底喊得什么。 两人戴着鸭舌帽穿着冲锋衣，背上扛着长条背包，手里拖着四四方方装着小轮子的塑料大箱子。 依着装备来看，应该就是夜钓人员。 他们冒着细雨跑进中山所临时卡点的简易帐篷下,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拼命地喘着气。 其中一人腾出一只手来，指着他们跑来的山路，断断续续地说道：“警察同志那儿山上死人了！” 陈书的目光瞬间凌厉起来：“死人？你先缓口气，说来听听。胖子，去那边搬两张椅子过来。” 朱超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赶紧奔到一旁的简易桌椅旁提了两站椅子过来。 待得两名夜钓人坐下稳住气息后,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两人是好朋友,都是附近一个村的村民，也都喜好钓鱼。今天王冲约了王大洛去阳艺街道马明山的恒亿水库夜钓。 那水库平日里严禁钓鱼，不管白天黑夜都有人定点巡查。但恰恰因为水库管理严格，基本上没几个人会去那边钓鱼。 王冲和王大洛觉得那的鱼肯定又多又肥，私底下一合计，便定下了今天晚上过去。 因为都是本地人，从小到大也都在附近的山上东跑西跑的，知道民航路这里有一条山路走上个把小时就能绕进恒亿水库的背面。 两人上山后按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到一半后，雨势大了起来，便拣了间废弃已久的小平房钻进去躲雨。 不成想在里面发现一具尸体，慌忙之中记起上山时看到有个警察卡点，便赶忙下山过来报案。 陈书听完就开始安排工作。他先是电话联系了分局指挥中心，将现场情况复述了一遍，并告知了留守卡点的协警手机号码； 随后安排该名协警陪同王冲留在临时卡点等待后续警力。待警力到齐，再由王冲引着警员上山； 接着让朱超然和小林带上反光锥、警戒隔离绳、手电筒等工具。 由王大洛引着，一行人直奔案发地点！ …… 雨下的不大，但山路湿滑，又没有路灯，黑乎乎的山路,几人走得较为艰难。 要不是本地村民王大洛在前面带路，拨开齐腰的杂草，陈书完全没有发现在原本的山路旁会有这么一条通往案发民房的废弃小路。 案发地点是一片平房，大约有三间屋子。主屋的门口有一处院子，十分的破败。大门是两扇很老的大铁门，左右各缠着一段布满锈斑的铁链，里头的地面却是沏了水泥。 进了院子，陈书隐隐约约嗅到一丝臭味，这种味道很像是家里买的那种生肉腐烂许久的味道，臭的同时还散发着一阵厚重的酸味。 王大洛弯起手臂，畏畏缩缩地往一间半开着门的平房指了指，眼里满是恐惧：“警察同志，就在那儿了。” 指了方向后，他双手微微颤抖，嘴里无助地念叨着什么经来掩饰情绪上的不安。 陈书点点头，挥手让王大洛离开现场，去院子外面待着。安排朱超然和小林拿着反光锥和警戒隔离绳将院子外面围起来。 平素里好奇心就极强的朱超然犹豫了会儿，欲语又止。不过看着陈书严肃的表情，他又将话咽了下去,乖乖地带着小林去外头布置隔离带。 陈书戴好口罩、手套和脚套,拿起手电筒打开最亮一档就往里头走了进去。 木门推开的一瞬间，一阵浓烈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 口罩什么的，如若无物！ 陈书强忍冲口的恶心，站在门口拿着手电筒在房内四处扫射。 房间东北侧的角落里，一具穿着黄色长款羽绒服的尸体仿如垃圾般，就那么被随意地丢弃在一边。 上过几年班的陈书虽然也是见过不少尸体，不过那都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或者虽是晚上，但灯光充足、周边人员众多的情况。 像今天这样，三更半夜一个人待在阴森森的破落房间里，摸索着尸体却是头一次。 朱超然和小林仍在外头布置警戒隔离，为了避免破坏现场，王大洛也被指离了院子。现如今，在这个小房间，包括这整个破落的院子里，只剩下他一人。 啊，不。 应该是只剩下他一个活人。 雨势似乎有着减弱的趋势，不过耳边少了这窸窸窣窣的声音，陈书更觉头皮发麻。 他正了正大檐帽，握紧了手中的手电筒，将灯光对准墙角尸体，抬起脚步慢慢走了过去。 蹑手蹑脚接近尸体，陈书心口的“砰砰”声随着雨声地减弱却反而加强了几分。 荒凉的废宅里回荡着只他一人的脚步声。今夜细雨，却是无风，寂静得可怕。 距离拉近，一双黑色运动鞋首先映入眼帘。 灯光自下而上慢慢移动着。 一条完好无损的蓝色牛仔裤出现在灯光之中，裤子却是有些脏了。 白色的射灯继续上移。 那条黄色的长款羽绒服正面的拉链被拉开，下摆部依旧没有血迹。 但是随着灯光的逐渐上移，慢慢出现了几点血迹、几丝血迹、几片血迹。 胸部位置血迹多了些，形体上出现起伏，受害人确定为女性。 临近颈前部周围一圈，出现横向的大片大片血迹，呈放射状。 嗯，应该是头部受袭。 看到这里，陈书心里有了大概的想法。屏住呼吸，紧紧将手电筒抓握在手中，浑然不觉已经苍白的手指头。 慢慢的， 慢慢的往上移动。 咔！ 一个头！ 没有眼睛！！ 没有鼻子！！！ 没有嘴巴！！！！ 什么都没有！！！ 就只是一个头！！ 陈书一下子没守住心神，僵硬的身子旋即往后倒退了一步，右脚脚跟抵住，方才堪堪站稳。 他咽下一口唾沫，稍稍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几半步，手电筒的灯光笔直射向尸体的头部！ 除了头顶的一撮长发，其下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头了。灯光照射之下，就是黏糊糊的一团血色浆泥！部分位置深达骨板！ 无面女尸！ 陈书倒吸一口冷气。 依着现场这情况，凶手必定是极为痛恨该女子，所以在行凶之后又是对其面部一阵猛锤！ 致使受害人面目全非！ 他杀案！ 第151章 刑大到场 女尸当前。 一米五左右，偏瘦，长发，无面。 陈书艰难地再度咽下口水，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决定做些什么。 回忆起大学的刑侦课程，伸出左手手指抵在该女尸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轻轻挤压进去。81? 尸体的僵硬程度和正常人一样，死亡时间估计在三天以前。 将手电筒对准女尸鞋底，伸手摸了过去，上下一抹，拿到眼前。 鞋底上只粘有一点点废宅地面的木屑，灰尘也不是很多。不过却是粘着一些黑粒、黑粉和树叶屑。 大概率,这女人是在死亡或者无意识的状态下被凶手拖进屋内,所以鞋不沾地。 陈书直起身子，拿着手电筒在女尸旁边扫射，搜找着可疑物品，或者说凶器，或者说砸脸的器具。 不经意间，手电又是一扫，不自禁停在了那女尸无面的头部。这一幕过于惊悚，就像在见证恐怖片中的场景，仿佛下一秒，这女尸就会蹒跚着站起来。 陈书控制住情绪，倒退着往门口退去。一边退，一边继续用手电扫视这间早已废弃的民房。 满是灰尘的地面上遍布杂乱的脚印。 除了王大洛和王冲，凶手的脚印应该亦在其中！ 他继续慢慢地退着，直到背部抵在不知道何时又关回的半扇门上，停了两秒，转身离开了屋子。 “陈所，又见面了。” 陈书站在民房门口的台阶上，见着下午刚在分局警保科见过面的许超凡，正笑呵呵站在小院的水泥地上，一边吸着烟,一边朝陈书点头致意。 陈书走下台阶：“许哥，你怎么来了？这山里也是你们辖区？” 许超凡将嘴里的香烟吐在地上踩灭，从口袋里掏出香烟，递了一根给陈书，自己也是再续上一根：“不然呢？这黑灯瞎火的，谁乐意跑这里来。怎么样，里面什么情况？” 陈书接过烟，低头被点上：“死了个女的，死亡时间应该在三天以前，我推测是他杀。” “好，那咱们就在这儿等着刑大过来。”许超凡皱着眉头，心里有些烦躁。 虽然这种重案不需要辖区派出所管辖，但是这里毕竟发生了凶杀案，作为所领导，心里终归还是担了几分自责。 不过也仅限于此。 此刻，许超凡也只是习惯性地抽着烟等着刑大派人，毕竟外围的隔离警戒和先期的初步勘验都由陈书完成，他也就没事可干。 显然，他没有进屋查看的丁点想法。 “许哥，你们是我留在山脚卡点的人带上来的吗？”陈书特意问了一句。他没有点破,只是觉得如果大家都上了山，等会刑大的人过来谁给带路？ 久经沙场的许超凡一听就明白陈书话里的意思：“你的人没动，我过来的时候把所里熟悉这儿的协警一并带了。他和你留在下面的人一交流，就知道地方在哪儿。” 陈书点点头，放下心来。 其实这会儿他还想进屋再多看几分，不过想起那满屋子恍如死老鼠的臭味却又是让他却步不已。 用力吸了几口烟，抽空抬头看了会儿烟圈，才发现不知几时，雨已经停了。 这雨，警察一来便停了下来，莫不是这女人在天地之间喊冤？ 陈书突兀想到。 摇了摇头，甩掉这些无用的想法，将注意力集中到案子上。 他觉得女尸的致死原因还不确定，但是根据尸体的面部受伤特征，凶手用以砸脸的器具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这院子里随处可见的石头。 闲着无事可干，就将站在院子门外探头探脑的朱超然招了进来，对他讲了屋里的情况和自己的想法，随后两人各自拿着手电筒在院落里搜寻可疑物品。 这一切都被许超凡看在眼里，也许是干了十几年公安工作，见过太多的案件或者死人。他并没有跟着陈书等人一起勘察，不过闲着无聊，也是去外头取了一把椅子和手电筒，坐在台阶上，帮忙跟照着。 就差趴在地上的陈书见状，回头报以微笑。 天色太黑，院子里可用的石头也多，对于凶器并没有什么发现。不过一条在水泥地上呈现暗紫色的淡淡血迹却是被朱超然找了出来。 那一条血迹，歪歪扭扭地通往案发屋子。 陈书蹲在血迹起始的地方，摸了摸水泥地上的血迹，又看了眼旁边的围成一小圈的青砖和碳块，再将视线投入进那半开着木门的废宅里。 凶手可能是在院子的水泥地里将受害人击晕或者打死，然后拖着进了屋子。考虑到水泥地上有血迹，屋内的受害人头部受伤，所以凶手拖行的姿势应该是将受害人的双脚抬起，头部着地进行拖离。 这样的行径也是符合屋内的受害人鞋底留下的痕迹，也就是碳粉和院子里的碎叶。 当然，地面潮湿，暗紫色的血迹混杂在水渍里，极易辨认错误。陈书的推断，不一定正确。 他招呼朱超然过来，两台手电筒对着疑似血迹的起始点反复照了又照，地面没有呈现放射状的痕迹。 如果不出意外，凶手砸脸地点应在屋内。不过还是有点不想进去，等会刑大人来了再一起进去看看陈书直起腰身，弯过手来敲了几下酸疼的后腰。 一直坐在台阶上冷眼旁观的许超凡突然插了一句：“陈所，等会刑大的重案和物鉴的人就来了，你还查什么？反正他们也不会听，案子也不会由你来办。” 你瞎操什么心哦许超凡暗道。 陈书举着手电筒照了照那留有尸体的废宅，正想说些什么。 这时，院子的大铁门“吱呀”转轴声响起。 两人转头看去，见一名戴着眼镜，身着便服的年轻人抬脚跨进了院子。 对方站在院子中央，平视着眼前的三间废弃的屋子，抬了抬眼镜中框：“他啊，就是操心的命。” 话音刚来，一名同样穿着便服的年轻人轻手轻脚拉开自动回关的铁门，站着门口压着铁门，让一名身穿白色医生袍，手里提着长条塑料箱的女人先进了院子。 那女人走进院子，扫了眼全场，似乎在找人。不过当下天色已黑，废弃的民房里自然没有灯光，也看不清楚人。 她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先照了照陈书，没什么反应，转头照去站在主屋门前台阶上的许超凡，定眼看了一会儿，却是笑了：“老许，我们来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语气里尽是嘲弄。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52章 无面女尸 深夜，半山上树影倾斜。 寒风卷过树梢，发出凄厉的啸声。 废弃的民房，除了主屋里头的一具女尸，院子里还站着五名警察，院外还有更多一些警察忙着架灯和隔离设施。 陈书见着刑大的李梦带着队伍过来，寻思着这儿已经没有了自己留下的必要。 眼看着刚来的法医好像和东明所的许超凡有点瓜葛,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陈书踮起脚步就往院门口挪去。 进门后就留神陈书的李梦，此刻见着对方有意主动离开现场，鼻子轻轻一哼，兴许是得意了几分。 站在主屋外台阶上眯着眼睛和女法医对峙的许超凡，眼角余光瞥到新认识的分局打击数、破案数均为第一的陈书，正恍如局外人一样慢慢踱着步往外溜达。 再联想到适才对方细致的侦查行为。 心思一转，有了想法。 他从台阶上跃下,五步并作三步地跑到陈书身旁，熟络地抬手搭在其肩上，满不在乎的说道：“朱丽，不好意思了。今晚上所里没什么事情，我就和我兄弟一起待这儿了。” 什么鬼？ 这许哥和我有这么熟吗？ 感觉被许超凡带进坑里的陈书面无表情斜了许超凡一眼。 对方紧了紧挂在陈书脖颈上的手臂，显然是知道的。 “哼！这可是凶杀现场，你们派出所的人过来瞎凑什么热闹？诶，我说许超凡，往常你不是只要碰到能和刑大擦上边的案子，都可着劲儿地往我们扔吗？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月亮从西边出来了？” 许超凡低声对陈书说道：“兄弟见谅，帮我撑下场子。咱们派出所可是一伙的！” 转头不轻不重顶了一嘴：“咱所里干活的就这几个，平时那些个繁琐的案子都还整明白，怎么敢接刑大的案子。今天可就不一样了。朱丽，你知道我这位兄弟是谁吗？” 和许超凡打过多年交道的朱丽，知道对方属于实用主义，往常为什么将一些派出所可以办理的刑事案件不惜一切代价地推给刑大？ 还不是为了节省警力，专攻自己辖区的治安案件嘛！去年的分局第二,不就是这么来的？ 他这肚子里的小九九,外人谁看不明白？ 朱丽目光落在陈书处,有些好奇却没有问话，和适才与许超凡的针锋相对不一样，面对不认识的陌生人，她保持着一名女子该有的矜持。 许超凡嘿嘿一笑：“中山派出所陈书。” 在‘派出所’三字上要音竟比那后面的两字姓名更重一些。 “陈书！”朱丽美目一凌，原本有些冷漠的脸上，宛如春冰绽破，露出惊讶的神情，“你就是那张局点名来我们刑大的傻子？” 刚进院子的时候，因为见过了院子外头井然有序的警戒隔离措施，以及山底下特地安排的带路人，朱丽对这位素不相识的带队民警的观感还是不错的。81? 知道对方是一位能力出众，做事细致的人。 此刻从许超凡的嘴里得知，这位一直站在角落浑不起眼的男子，竟是这段时间在刑大传的沸沸扬扬的传奇人物。 她捂住嘴唇，有意无意往站在李梦身后的年轻男子看了几眼。 温兆，刑大二中队民警，当初谣传陈书空降的中队就在他那。凑巧的是,自工作以来,年年优秀的温兆在那时的提拔中却是被生生的压了下来。 直至今日,刑大二中队依旧没有中队长，由一名指导员主持工作。不知道这位置的空置，是否是高层刻意为之。 原本就准备等陈书、许超凡这几个无关人员人员走后，就投入工作的李梦，被这一打岔，再想到竞聘那会儿，任国庆竟然力压众人，向局里报了陈书的名字。 李梦这心里的无名之火就蹭蹭往上冒。 犹记得当时任大还提出给对方一个重案试试斤两的方案。虽说现在事已过迁，不过他心思一转，还真准备试上一试。 他侧头瞄了一眼站在其右后侧不远的温兆，显而易见的，这位急于表现的同事在看到当初提拔时压了他一头的人亦在现场，也是情不自禁的攥紧了拳头。 李梦感同身受，这是属于刑警的荣誉！ 不是说派出所不好，只不过这大案、要案、重案，终归还是得他们刑警出马！ 不然，要他们何用？ 李梦上前几步，咳嗽了几声，引了众人注意，方才对着陈书、许超凡两人说道：“你们两人先过来现场的，有什么想法？” 许超凡过来就坐在院子里吸烟，明显什么都不知情。但是他却是第一个开口：“有我兄弟在，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说完，朝着陈书挤了挤眼睛，嘴型应是是“拜托”二字。 夜色黑，其余人也是没有看到。 陈书不知道许超凡为啥把他推出来，不过想着大家都是为了破案本不应再分彼此，况且他也确实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理应说些什么，好让后面的同志有所准备。 陈书脸色凝重，眸光沉沉，走到主屋近前开口道：“死者的损伤部位主要集中在面部和颈部，这些部位全部是身体前侧，没有明显抵抗伤。所以死者应该是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受到突然袭击致死的。而案发地点如此偏僻，受害人还愿意同来，本案大概率是熟人作案。” “其次，死者血迹主要分布在上半身，下本身没有丝毫血迹，两只鞋子的鞋底只粘有水泥地血迹起始位置的碳粉和碎叶，说明死者是在水泥地这里被击晕或者致死后被凶手以抬脚头着地的方式拖进屋内。” “然后，死者的伤口深可见骨，眼睛、鼻子、嘴巴都无从辨认。从伤势的严重程度来看，凶手是使用石头或者钝器进行多次、重复打击。显然其对死者存有极大的愤怒，应为报复性杀人。极有可能是死者的丈夫或者情人。当然，也不排除凶手试图掩藏死者身份，不过概率较低。” “最后，拉下死者的话单，根据死亡时间找到当时的联系人突审一下，基本上犯人就在这里面了。” 温兆突然插了一句：“说了这么多，你都还没确定死者身份呢？” 温兆这话一出口，同在派出所工作的陈书、许超凡相视一笑。现如今这疫情普查普检的大环境之下，年轻人哪还有什么数据不在内网之中。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53章 发现凶器 陈书站在院子里侃侃而谈。 朱丽、许超凡等人竟听得有些愣了。 “干得还不错。”李梦以领导姿态总结道，心里有些不屑。 他相信作为专办大要案的刑警如果先到，也同样能得到不差的信息。他阴沉着脸指挥着几人开始进行现场勘验工作。 殊不知陈李梦以刑警的标准去衡量派出所治安警出身的陈书在刑事大案的侦查手段，这本身其实就是高看。 许超凡拉着陈书走到一边，低声问道：“这案子好不好破？咱们有没有搞头？” 陈书摸不准对方心里想着什么，不过还是指明了派出所不能办理他杀案件。 许超凡一拍脑袋，自嘲了几句。 见现场没了他们的事情,两人并肩走出院子。此时院子外面人声鼎沸，中山所、东明所、刑大重案、物鉴等几个单位的人密密麻麻聚集在一起。 架灯的架灯，勘验的勘验，俱是忙得热火朝天。 陈书向许超凡告辞以后，带着朱超然和小林就下了山。 临走之际，他回看了那片院子，只见许超凡依然站在不远处抽着烟,直愣愣地望着那院门。 按照那法医朱丽的讲法,这许哥理应是专注本所治安打击的主儿,刑大的案子都是能推则推，他是碰都不想碰，所里的全部警力都只攻坚辖区内的治安案件和部分躲不去的刑事案件。 去年东明所在分局的治安打击数位列全局第二，许超凡的管理手段可见一斑。 可这会儿，他又怎么如此表现？ 难道他一个派出所警察也想办凶杀案？ 联想到前面他将自己推到众人之前，以及离开时询问案件的情况。 陈书心里起了疙瘩，不过事已至此，已然和自己没了关系。带着协警回到先前在民航路的临时卡点，收拾好装备一起回了派出所。 …… 案发院外 “许所，嫂子在里面了，你怎么不进去多陪陪？”下午和许超凡一起奔了警保科的那名新警，此刻亦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递了一根华子。 “什么嫂子。我俩八字没一撇呢。”许超凡笑骂道，不过看那都快咧到耳边的嘴角，显然对这个马屁还是极为受用。 “迟早的事情嘛！” 许超凡摆了摆手：“小杨。有些话不可乱说。朱丽还是没谈过恋爱，咱们不要瞎嚼舌头。万一事儿黄了，也不影响人家。” 如此说来，看着像中年男子的许超凡理应未婚,正在追求刑大物鉴室的法医朱丽。这么一算，先前许超凡的一应表现却是理所当然之事了。 被称为小杨的新警察，朝着先前中山派出所一行人离去的山路方向抬了抬下巴：“那陈书怎么样？手头有没有点真本事？” 许超凡打趣道：“比起你来，本事是大多了。” 开完玩笑，他低头往下山的小路看去，心说，要办成和朱丽这事，还得找陈书。以他的手段，应能吃下这个案子。到时候，朱丽也就不会对我们派出所有偏见了。 …… 案发现场，主屋内 法医朱丽不顾身上干净的白袍，近蹲在女尸旁边，拿着刷子在尸体的脖子周围细细地刷着。 神情专注。 她这个年龄，面对这无面女尸有这份镇定也是不易，应是几年来的工作经历打下的坚实基础。 朱丽出身警察世家，长辈大部分都是警察，父亲更是干了几十年的老刑警。她从小就对当警察充满了憧憬和崇拜,可以说是通过传承的信念选择了警察这个职业。 也因此,对于警察这份职业的苛求也近乎苛刻。她心里可能也明白许超凡对其带有的那一层意思,所以两人见面时，她很容易地就将她自己的标准代入到了许超凡的身上。 所以更是对于许超凡放弃刑案，主攻治安打击数的势利完全无法苟同，以致不自禁地流露出反感之意。 虽然经常是嘲讽或者戏弄，但是从另一个方面讲，也是一种情感上的拉近距离。从朱丽对其他人还是保有一定距离的礼貌来看，东明所的小杨那句“迟早是嫂子”的话，也不无道理。 这里补充一句，法医这个职业听名称觉得是医生或者事业单位，其实还是归属于警察。比如刑大里的法医和办案刑警除了岗位不同，其他方面完全一样。包括提拔、编制、执法权等。 “朱法医，检查结果怎么样？” 一直等在旁边的李梦眼看着朱丽站起身来准备安排警员进屋将尸体带离现场，忍不住上前问了一句。 朱丽狐疑地看了眼李梦：“这会儿工夫能看出什么来？能知道的，前面那位陈警官不是都说了吗？” 估计是想起了前面在院子里，陈书一个派出所治安警竟然在满院子的刑警之中指点一个重大刑事案件，此份自然和自信让朱丽心里对其多了几份欣赏。 她眯上那双好看的丹凤眼：“可惜了，没来咱们大队。” 李梦冷哼一声，往屋外走去。 朱丽看着李梦的背影，奇怪这位刑大的明日之星，怎么今天如此急迫。往常碰到一些死人案件，他虽然都是冲锋在前，但处事风格比之今日是沉稳多了。 主屋外 温兆将一块粘有大量血迹、毛发，两掌大小的石头递给李梦。 “李大，不出意外，这就是凶器了。” 李梦左右看了一圈，点点头：“致死物倒不一定，但凶手应是拿过这东西反复砸了受害人脸部。等下带回队里提取一下上面的指纹。” 温兆面露难处：“今天下了雨，很可能把指纹都给冲掉了。” “我知道。我们把该做的事情做掉，后面的事情到时候再说。” 温兆从包里拿出透明证物袋将石头装了进去，提着这不大的石头就往院外的警车过去。 这时，一直守在院子外的许超凡看见温兆提着个石头走出来。他快步走近，抬起手肘熟络地碰了下温兆。 外面人看过来，以为两人是极熟的朋友关系。 他笑眯眯试探道：“还是你们厉害！这么快就找到凶器了！” 温兆心里没底，但表面上又不能虚了，毕竟现在是凶杀案现场，可是他们刑大的主场！ 他虽然和许超凡不是很熟，不过同事朱法医却是此人的朋友，他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随后快步离开。 看着温兆离去，原本满脸笑容的许超凡却是突然严肃起来，他拿出手机编了一条微信发了过去“在院子内找到凶器，为两掌大的石头”。 他不相信那位年年打击数和破案数都是分局第一的警察同志，能对这起经过手的案子，熟视无睹。 年轻警察，都这个德行！ 谁又不是这么走过来的。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54章 小林的事 当夜凌晨，中山派出所三楼副所长办公室 几人从临时卡点回到所里，原本惯例的公费夜宵，也因为遇见这起画面不适，容易引起反胃的凶杀案而取消。 陈书打发朱超然去了宿舍休息，却是将便衣队的小林留了下来。 原本晚上十一点就能结束的警灯工程，结果却因为临时遇到了突发情况而一直拖到了凌晨两点多才结束。 在这几个小时的临时加班中,陈书抽空暗中观察了小林几次。对方认真的工作表现，和无怨的工作态度让他重新琢磨起了先前其提出来的双份工作的事情。 陈书掏出上衣口袋的华子向小林扔了一根：“现在已经两点多了，一会儿就该出发去送牛奶了？也没多少时间睡了，不如陪我聊聊天。” 小林憨厚地笑了笑，接住香烟点了起来。 陈书随口问道：“你这送一个月的牛奶能赚多少钱？” “没有保底工资，送一瓶老板给一块钱。一般来说每个月能拿个两千多。” “按理说这一块钱并不高。有时候你们遇到几个住小高层又没有电梯的，爬楼梯就得将人爬死。” “嗯，这也没办法。不过有时候运气好，一个小区甚至一栋楼都有几户客人,那就很方便了。”小林咧嘴一笑，并没有觉得辛苦。 是一个乐观，吃得住苦的人陈书肯定了小林的性格。 “不过你这送货的都要抽一块钱，再加上厂家生产、原料、运输、保存和中间商，你这牛奶卖多少钱？” 小林想了想：“八块一瓶，保质期三天。这种牛奶，保质期越短其实越贵。” 陈书点了点头附和着。 时间过得很快，一会儿就到了两点半，小林告辞离开。 知道了小林送牛奶的收入在两千元，陈书琢磨了会儿，总觉得颜晨熙那边给协警的加班费不能低于两千五百元，总不能让自家队员吃亏。 心情放松的陈书揉了揉眼角浅浅的鱼尾纹，起身走到房门边上的长条沙发上躺下，抬手关了电灯，心里计划着明早还得跑网格一趟，找那傲娇的小官迷好好聊上一聊。 看看能不能敲定一个双赢的办法来！ 提到这网格，脑子里又联想到郑天佑的。 哎，明天也得抽时间去他那看一下。 然后警保科的报销还悬在那里！ 陈书翻了个身,觉得这事情怎么都忙不完。 “叮咚”一声提示音。 忙活了一天一夜的陈书没有理会，闭上早已沉重至极的眼皮子，秒睡。 梦里，那无面女尸突然爬出来， 抱着他的左腿， 仰着那张黑洞洞的脸庞， 没有嘴巴却能感觉到她似乎在嘶哑着什么。 最后， 一咕噜，钻进了他的裤脚里！ 陈书猛地坐起。 摸了摸额头细细的冷汗，方才发现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他眯着眼看向昨夜忘记拉紧帘布的窗户。 原来已是清晨，窗外的大院子也零零落落传来些许的吵闹声。 陈书估摸着这一觉也是睡了四五小时，坐起身来双手拂面上下擦了几回，尔后拿了洗漱用具出门去了卫生间。 待得全身收拾干净以后，再换上新洗的警服去一楼食堂吃了碗排骨面，离开前拿了一根香蕉。 吃完早饭，时间已经到了上午九点多，考虑到昨晚朱超然也是加班到凌晨，就没去喊他，自己去值班前台拿了桑塔纳的钥匙往黎明网格服务中心驶去。 在等红绿信号灯的间隙，打开手机扫了眼中山所的工作群和个人,发现了一条今日凌晨东明所许超凡发来的。 “在院子角落处发现凶器，为两掌大小的石头。” 两掌大小的石头其实不大，也不会太重。凶手竟然只是把石头随手扔到院子里，而没有带离现场。 可周边几百米的地方就是水库呀！往那儿一丢，神不知鬼不觉的。 死者只是一名1米5左右的瘦小女子，再从凶手是以拖行的方式将死者移动到室内来看，凶手估计力气不大，体型应为瘦小型。 陈书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头一上一下地敲打着，习惯性的开始回忆当时在现场主屋内，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出现的众多脚印。 可以根据脚印计算体型和身高，然后再从死者周边的熟人之间逐个排除…… “嘟！嘟！嘟！” 后车等得久了，一连串的鸣笛声哗啦响起。 陈书猛地一惊，赶紧踩下离合器、拉开手刹，专心地驾驶车辆往目的地驶去。 虽说陈书算起来也只是第二次去黎明网格，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网格里那间装备齐整、设施齐全的警务室，他的心底自然而然地把这儿当成了自个儿的单位。 当然，颜晨熙网格长就是他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的领导。 有困难找领导嘛！ 小林这事情，还得麻烦咱们的颜网格长！ 进了网格长办公室，陈书刚一坐下还没开口，颜晨熙却是首先发了难，言语里表示上次过来闹事的郑天佑今天一大早又来了，虽然这次人家态度比较好，也没在大众广庭之下怎么样。 到了网格也是极为客气的敲门进了办公室，规规矩矩地向颜晨熙汇报了的整改工作，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让其往后不要再处罚他们了。 陈书不客气地拿过办公室上的小糖，撕开丢进嘴里，说道：“场所还存在问题，那就得罚，不能因私废公。但是也不能毫无根据和理由的随意处置。如今这经济形势你也知道，先别说隔三差五的疫情闭店，单论这疫情下老百姓的消费水平也是直转急下。现在做生意，属实不容易。” 颜晨熙边听边点着头，心底里觉得这警察讲话还是有一套的。 只不过陈书自个儿知道他现在说的都是废话，这事儿的重点在两点上：一，文体的老王是认真办案还是有私心；二，郑天佑那边的是否确实整顿完毕，有没有越过底线。 其实做生意的，谁没有一点小偷小摸？比如税务方面，如果真的按照规矩办，就是把现在的税务局编制扩大十倍都不够。就算是给你人配齐了，真要下了狠心去搞，经济也就崩掉了。 所以一般来讲，只要不是太过夸张或者突破了底线，大家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事儿陈书回头还得琢磨几下，保不准老王和郑天佑他都得见上一面，聊上那么会儿。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155章 三天期限 正明区公安分局，刑侦大队，会议室 任国庆大马金刀坐在主位，看着眼前一水的刑警在忙着整理、汇总民航山杀人案的相关信息。 过了片刻，李梦拿着一叠a4纸来到近前。他有些好奇，不过就是一起普通的杀人案件，任大作为刑大一把手,其实完全没必要亲自下场。 任大接过案卷，看也没看放在桌边。捏着喉咙重重咳嗽了几下。 底下的刑警们知道老大有话要说，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或站或坐，将视线齐齐集中在了任国庆的身上。 任国庆扫视一圈，沉声说道：“案子我没看，也不准备看。我今天过来，就是和你们讲一件事情。一个小时以前,张局打电话给我，他说这个案子已经引起了市里的注意。” 任国庆抬起右手手臂往后敲了敲身旁书有“民航山杀人”五字的支架式移动大白板。 “大领导说了，现如今我们东州市马上就要进入评比‘文明城市’的最后一步，决不允许出现任何异常情况。 归纳来讲就一句话，命案必破！” 他眼里似乎溢出了杀气：“期限，三天。” “哗啦！” 绷紧的气氛一下子释放出来。现场没有组织者，但刑警们亦是自发地根据案件的需要配合流转，宛如一台精密的机器开始迅速运转。 任国庆满意地颔首，站起身来往外走去，经过李梦的时候拉了一下。 离开会议室，两人并肩走在过道上。 “现在案子是什么情况？”任国庆问道。 “这是一起由爱生恨的情杀案件。现在已经确定了死者的身份。根据分析，这案子具有明显报复行为特征，凶手很可能就是她的丈夫。” “她不是还有一个情人吗？” “经调查，死者情人目前在阳艺街道的一家鞋厂正常上下班，而死者丈夫却是在三天前买了回老家的车票走了。” “哦？死者的死亡时间是？” “三天前。并且自那天开始开始，死者丈夫的手机信号就再没有出现过在华国内的任一通信基站。” “关机了？” “关机了。”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我们马上出发前往死者丈夫的老家进行抓捕。” 两人到了电梯前,电梯尚在顶楼还没下来。 任国庆按下电梯键：“和以前一样,案子的事情我不插手,就全部交给你了。但是你要记住一点，这案子现在有市里的一号高官盯着，绝对不许出错。我现在去分局陪同张局一起到市里。最后我只提一点，不惜一切代价！” 李梦双脚并拢一个立正，低声喝道：“保证完成任务！” 电梯开门，任国庆走了进去。 …… 李梦回到会议室，喊来二中队的指导员张立云和骨干民警温兆。 “现在凶手就在死者张燕的情人或者丈夫之间。情人还在鞋厂上班，丈夫除了知道三天前买了一张回老家的车票，就像失联了一样。对此，你们怎么看？” 温兆瞄了眼站在旁边一声不吭的指导员张立云，又等了几秒钟方才开口：“我建议兵分两路，主力部队去死者丈夫的老家，分队只需留俩人负责在队里突审死者情人。” 李梦看着张立云。 “我同意。”张立云表了态。 李梦沉吟了片刻。 其实按照正常的侦查流程，确实应该按照温兆所说兵分两路，同时推进。只不过现如今，这案子并非只是案子这么简单，甚至关系到了‘文明城市’工作的创建。 三天的时间，太紧了！ 情人的镇定，丈夫的失控； 情人正常上班，丈夫异常失踪。 他皱紧了眉头,终于下了决定：“现在时间非常急迫,死者丈夫那边我们到了当地后，可能还需要大量的警力进行地毯式搜捕，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我建议，二中队全体人员由我带队，全部出发前往死者丈夫的老家搜人！” 李梦站起身来，双手五指张开虚撑在办公桌上，低头注视着其余二人。 二中队主持工作的指导员张立云没有吭声。 “那死者的情人怎么办？”温兆迟疑了片刻，提出了不同意见。八壹中文网 李梦抬了下眼镜中框：“通知东明所，让他们协助调查。” 温兆追问：“都是同级单位，他们不大会搭理我们。再说了，他们那负责治安打击的许所，平素里别说这些大案，只要是能和我们刑大擦上一点关系的刑事案件，都使劲往我们这边推，从没含糊过。” 李梦脑海里出现昨夜凌晨那道徘徊在案发小院门口迟迟不愿离去的身影：“叫上朱法医，许超凡会来的。” 温兆低下头想了片刻，咬咬牙还是反对道：“李大，万一死者情人就是凶手，咱们这不是把到手的功劳送给人家了？到时候咱们都得成全局的笑话！” 李梦笑了：“干了这么多年的刑警这点把握没有？” 先前在会议室里，众人在分析收集到的全面信息之后，基本已经判定死者情人一无作案动机，二无作案时间。 而死者丈夫在此时跑回老家，并且关闭了自己的手机，无论怎么看，都具备极大的作案嫌疑。 这时，连指导员都没有意见，仅是民警的温兆深知他已逾越了许多，趁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副大队长还愿意同他开着玩笑，他本该见好就好。 只不过，他还是梗着脖子强硬道：“李大！万一！” 李梦看着这位心腹手下，知道对方和旁边那位看似是在参与案件，实则一直置身事外的指导员不同，不忍打击其积极心。 嗯，是一个中队长该有的样子。往后这二中队还是交给温兆让人放心……李梦心里肯定了温兆的表现，不过表面还是板着脸极为勉强地点头同意。 “张指，那死者情人交给你和朱法医了。二中队剩余的人就跟着我去死者丈夫的老家。你看怎么样？” 不用出差了！ 张立云眼睛一亮，极快回答：“好的，我等下就去物鉴室叫上朱法医一起过去带人。” 李梦平静地看向温兆。 温兆低头：“我没问题了。” “好！我们现在即刻出发！” 第156章 许所登门 黎明网格服务中心，警务室 陈书完全搞不明白眼前这位东明所的许副所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大早上的竟然从中山所那边一路摸到了网格这里！ 硬生生把他从网格长的办公室逼了出来！ 他们可在聊着事情呢！ 这家伙就那么杵在门口，笑眯眯地望着里面不说话。 这架势，谁受得了 陈书将倒好水的一次性杯子稍带些力气置在许超凡面前的茶几上，杯里的水洒出一点。 他抿着水坐了下来，等着对方开口。 许超凡却是先闲聊起了天：“网格警长不都是给社区那批人的吗？怎么分给了你？你这边要搞治安，还要兼顾这社区,能忙得过来嘛？” 陈书继续啜着水。 许超凡拍了拍沙发上的坐垫：“这么干净的警务室已经好久没见着了。你这地儿挺不错的！” 陈书放下水杯，掏出裤袋里只剩最后一根的利群，自顾点了起来。 许超凡挠了挠头皮，知道没必要再扯东扯西的，不好意思地说道：“阿书，过来求你个事。” 陈书咬着烟：“许哥太客气了，有事儿的话打个电话过来就好。” 许超凡拿过随身带来的公文包，从里面抽出一卷案卷放在茶几上往陈书坐的方向推了过去。 “阿书。就是昨晚那起命案，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陈书瞥了眼茶几上那死厚死厚的案卷袋，既是好奇许超凡在这么短时间内收集、汇总了这么多东西；其次，一个派出所副所长，为什么要插手这理应归为刑大的案子？ 按昨日那女法医的口气，这许超凡平日里把这些刑事要案往外推还来不及，怎么也不像是会主动请缨的主儿 “许哥，这案子现在移交给了刑大，我们没必要再插手？这也不符合规定。” 大家已是成年人，还都是警察，这种说一半留一半也着实落了下乘。 许超凡苦笑几下，坦白从宽：“今早上刑大一个指导员联系我，说吃过午饭就带着朱丽来我们辖区的一个鞋厂抓人，希望我能派些人手配合一下。 我寻思这个人可能和咱们凌晨碰的这个案子有关。昨天我偷了懒没进那屋里，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说着停顿了片刻伸手敲了敲茶几上的案卷袋子：“我对朱丽有点意思，嗯，就是昨晚过来的那个女法医。可她老是对我们派出所有偏见，以为我们就是干些鸡皮蒜毛的事情。 这次正好案子出在我的辖区。我就是想趁这个机会表现一下，能和她攀上几句。” 这回陈书却是笑盈盈地从上衣口袋里拿出常备的中华抽出一根递了过去：“看不出来许哥还是个情种。” “什么情种。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没结婚，说出来都是笑话。” 陈书想到了要么在上班,要么在相亲的师弟李朝阳，感慨道：“咱们这种颠三倒四的工作，想找个媳妇真难。”… 许超凡接过香烟，横在鼻子下面嗅了几口，深以为然。 “阿书，这案卷是我匆忙整理的。你看一下，万一有什么收获，等下午刑大那批人过来，你也可以说上几句。” 陈书拿起厚重的案卷袋在手里掂量了几下，要说他此刻心里不对这凶杀案好奇，那是虚的。 哪有年轻警察不好这一口的？ 这送上门的案件，看看也好！ 陈书瞥了眼整个黑眼圈比他还严重许多的许超凡，笑着点了点头把这事就应了下来。 他拿过案卷袋走到办公桌旁坐了下来，开始细细审查。 这袋子看着极厚，内里大部分都是案件涉案相关人员的话单和其他相关生活信息资料。 这些人的数据以许超凡治安副所长的权限，在内网里自然是随意可查。只不过这受害人的身份信息是怎么从刑大漏出来的，却是有点意思了。 许超凡当了十几年的警察，有点自己的门道也是正常。 陈书摸了摸空的裤袋发现没烟，极为不舍地拿出上衣口袋的华子点了一根，又随手从一旁的打印机上抽了几张空白a4纸放在右手一侧方便速记的地方,安下心来开始翻看资料。 过了一个小时，陈书拿着几张纸回到沙发坐下。 一直在旁安静抽烟的许超凡坐直了身，瞅了几眼陈书手里拿着的几张写满数字和文字的a4纸，眉开眼笑。 “许哥，我先说个坏消息。下午刑大只派了两人过来，并且其中一人还是法医，说明这个要抓的人显然不受重视，估计也只是走走程序，完善一下证据链。 反过来讲，刑大办案还需要让咱们派出所出人配合，说明他们此时警力肯定急缺。缺的人去了哪里？肯定是已经锁定了罪嫌疑人，一股脑地跑去抓人了。” 许超凡点点头。说到底，他也没想过就他这俩治安出身的派出所民警真能破这杀人案件。放着刑大那批天天和杀人犯打交道的警察是饭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桶吗？ 怎么可能！ 他今天过来，也就只是趁朱丽过来的机会，露个几手就好了！没太多想法！ “尸体的面部被重复多次重击，所以这是一起报复特征极为明显的他杀案件。在现场，尸体被随意丢弃，作案器具为现场随处可见的石头，可见凶手应是临时起意杀人。而受害人是女性，由此初步推断为感情纠纷引起的犯罪。” 陈书拿出一张话单点了点：“死者最后一天的通话记录，排除掉无关或者首次号码，剩下的就只有这两个号码在以往的记录中出现过。 机主都是男子，凶手估计就在这两人之中。我们下午过去找的那个人应就在此二人之中……” 陈书侃侃而谈。 许超凡边听边点头，暗暗记在心里，准备一会儿碰到朱丽的时候能说上几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临近午饭时间。 陈书拉着许超凡去了网格的食堂，刚进门第一眼看到一个穿着警察服饰的大胖子正襟危坐，目视桌上的饭菜，表情神圣而又严肃。 “胖子，你怎么来了？不在所里吃吗？” 那大胖子闻言转过头来，正是朱超然：“嘿嘿！书哥，听说你在网格这儿，我就赶紧跟过来了嘛。”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157章 死者情人 黎明网格服务中心，食堂。 陈书以为昨晚加班迟了，朱超然按照习惯会在宿舍里直接睡到下午，抑或睡到中午然后起床在所里的食堂吃饭。所以适才临近午饭的时候，他就邀请了许超凡一起留在网格吃饭。 计划赶不上变化，警务室原本额定的用餐人数由两人增至为三人。 像黎明网格服务中心的食堂，这种八人一桌的就餐方式,虽然在用餐时大家的菜肴种类会多一些，但如果额外多一个人，其余人员的饭菜就会随之少一些。 虽说大家也不差这偶尔多出来的一双筷子，但陈书觉得他毕竟才来网格，不想在细节方面被人诟病。 他拉过许超凡，将事情简单讲了一下。 作为一名在基层一线打滚十几年,经常饥一顿饱一顿、饮食规律不怎么正常的老警察,许超凡对工作餐的态度比较随意。经陈书一解释，也是点头同意到外面随便吃些面食。 两人留下浑然不觉、眼里只有美味佳肴的朱超然,往食堂门外走去。 这时，随着“哒哒哒”高跟鞋踩地的声音逐渐响起，一道明媚的身影步入了食堂。 走在前面的陈书一看是网格长颜晨熙，想到上午才聊到一半就被许超凡匆忙拉走的事情，抱歉地笑了笑，喊了声小官迷极为在意的职务：“网格长。” 让过位置，准备让她先过。 今天的颜晨熙穿着白色为底，点缀朵朵红梅的漂亮大衣。 她一看两人正往外走，愣了一下，抬手看了下时间，问道：“你们吃好饭了？” 陈书：“还没。现在准备去隔壁随便吃点什么。” 不知情的颜晨熙有些奇怪：“食堂今天的菜不合口味吗？怎么来了又走。” 陈书又是解释了一番，却是被颜晨熙笑话太小家子气。 她轻轻拉过陈书小臂处的警服，笑着招呼两人都落了座，然后走到厨房那边让阿姨多加了一道番茄炒蛋，再多添一份碗筷。 待得事情交待好以后，走到自己常坐的位置坐下。只不过今天因为临时多加了一个人变了顺序，此时恰巧坐在了陈书身侧。 在旁边一直看着的许超凡眼前一亮，吃饭的时候还不忘在桌底下拿膝盖悄悄撞了一下陈书,笑得有些暧昧。 陈书倒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在食堂吃完饭，朱超然被安排待在网格警务室守着，陈书、许超凡二人坐上桑塔纳直奔东明派出所。 东明派出所，会议室 许超凡居首位。 陈书、小杨坐在大圆桌靠窗户一侧；刑大张立云、朱丽坐在大圆桌靠门这一侧。 许超凡看了眼兴致勃勃的朱丽，说道：“朱丽，你把案子如今的情况讲一下。” 老是和尸体打交道的朱丽这次竟然被派上了案件侦查，内心的成就感直线上升。虽说她以往的工作对象都是百分百的服从，绝对不会惹事，但她这颗心，可是时刻准备着奔赴侦查一线。… 要不是几个大队领导都是她父亲的老部下，她坚信凭自己的本事，一准儿已经破了好多大案子！ 朱丽翻开笔记本，熬有介是地开始介绍这起凶杀案。 “咳咳！”刑大二中队指导员张立云看不下去，抬起虚握拳的右手放在嘴边用力地咳嗽了几下。 “许所，我们就是去厂里带个人做下笔录，你派几个有抓捕经验的便衣跟着就行了。没必要搞得这么复杂。” 许超凡瞥了眼因被打断而嘟着嘴的朱丽，沉吟了片刻，义正严词地说道：“张指,我们现在去抓的不是那些偷鸡摸狗的蟊贼,而是可能涉嫌行凶杀人的犯罪嫌疑人,是暴力犯！这要是不认真对待，了解案件的前因后果。万一抓捕行动中出现什么差错，怎么办?” 在座的人都知道杀人犯基本不是这位死者情人。今天就是走个过场，完善一下证据链，弥补死者丈夫杀人的动机。 现在许超凡这个大一个帽子扣下来，谨小慎微的张立云立时没了动静，这责任他可不背！ 他端起身前的茶杯自顾地喝了起来。 许超凡朝着朱丽沉声说道：“继续说，我们听着。” 朱丽是个聪明人。 先前可能因为沉浸在突然化身为一线侦查员的幸福感中而不知，可经过张立云这一打岔，她霎时便明白了眼前这位自己一直摒弃的男人的小心思。 不过他说得也没有错！办案无小事！ 她收起杂七杂八的情绪，将自己知道的案件信息一一讲了出来。 期间，张立云再无半点阻拦。 会议结束以后，许超凡随便找了个理由拒绝掉了张立云借调东明所便衣队队员协助调查的要求，带着民警小杨摩拳擦掌，看架势应该是准备亲自下场陪同刑大的同事一起前往鞋厂。 陈书也被许超凡扔了一件便服后，一并拉了过去。 五人穿着便服，坐着东明所里的便车直接去了死者情人的工厂。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 到了目的地，众人跟着许所一起去了厂长办公室，在厂长的带路下到了销售部找到这位死者的情人，马恒远。 马恒远大概一米八的身高，体型匀称，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头发带一些自来卷。尽管这个男人仅仅是穿了一身黑色工作服，在陈书眼中还是够得上“惊艳“两个字”。 众人进了销售部，行动前已经反复记忆过马恒远相貌的许超凡率先扑了上去，小杨紧随其后。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拷上了再说！ 马恒远直至双手背拷被压弯了腰，还傻傻没有反应过来。 许超凡见局面已经控制下来，厉声喝道：“马恒远，我们是警察，因为你涉嫌犯罪现在对你进行口头传唤！” 弯着腰的马恒远侧过脸来，震惊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少废话！” 现场闲杂人员众多，经验丰富的许超凡将马恒远背拷的右手稍稍往上一反折，顺势就押着疼痛难耐的马恒远一路到了工厂门外的便车上。 一直旁观的陈书初一看到马恒远这一米八壮硕的体型，就知道对方肯定不是凶手。不过看着许超凡在朱丽面前演得起劲，他也是不忍破坏。 众人上车后，许超凡指示驾驶车辆的小杨将车子开往东明所。 心领神会的小杨用力踩下油门，车子飞快地往东明所驶去。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158章 发现异常 正明区公安分局，指挥中心。 常务副局长张绪明带着一群警察站在指挥中心巨大的监控屏幕墙前，背着手盯着一侧的信息数据栏一个一个审视过去。 他虽然只是一名正科级干部，但是实权较之普通单位的同级别领导却是大上许多。 兴许是常年在领导岗位上发号施令，语气虽然颇为温和，但表情却有着上位者的威严。 “梁主任，这段时间我们辖区的治安形势怎么样？有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 站在队伍右后侧位置的一名秃顶中年警察,顺着张绪明的目光看向其中一个电脑屏幕，上面显示的是近段时间正明区的刑事案件发案数及同比、环比等数据。 他认真看了几眼数据，斟酌道：“一切正常，没什么问。。” 张绪明轻哼一声，往指挥室后门走去，示意身旁的任国庆只一人跟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空无一人的局长专属电梯。 随着电梯门缓缓关闭，张绪明脸上的平静亦是随之消失：“阿虎，案子现在什么情况？只剩两天都不到的时间了，人抓到了吗？” 怕任国庆不敢说实话,补充道，“自家人关起门说话，无需顾虑太多。” 外号“正明之虎”的任国庆知道张绪明身上压着市局和市府的重担，安慰道：“已确定了犯罪嫌疑人，全大队都跟着李梦过去抓人了。算下时间，应该是到了地方。估计再过几个小时就会传来消息。” 张局听是“命案必破”的刑大明星李梦带队，稍稍放下心来：“希望不要出现什么问题。” 东明派出所，讯问室外走廊。 讯问室的房门关得严严实实，里面的讯问外面是丝毫不闻一声。 陈书、许超凡和小杨倚靠在窗框上抽着烟。 小杨：“许所，按照丽姐前面讲的，我估计杀人犯应该就是死者的丈夫了。刑大那批人应该就是去抓他了。” 其实朱丽前期只是参与了案发现场的尸检，要不是李梦带了大队人马赶去死者丈夫老家，而刑事笔录又硬性规定需要两名侦查员，其实还轮不到她一个法医出来，所以在先前的会议中她能提到的大部分也只是尸体的受损情况。 比如面部被重物重复击打，死因、死亡时间等，至于确切到具体案件的信息却是不多。 小杨就是从这些细枝末节里感觉凶手是死者丈夫。 许超凡：“没有证据的事情你不要乱说。” 小杨有着年轻人惯常的好胜心，据理力争：“这不是摆明了的事儿吗？老婆一死,他就关手机跑回老家，这不就是心虚吗？” 许超凡眉头一皱，厉声道：“我们办案子绝对不能想当然！你这样以后容易出问题的！早年那些冤假错案就是你这么开的头！” 有陈书这个外人在旁边看着，许超凡的话其实也没说得太重。… 不过作为习惯扔饭碗的90后新生代，小杨却是根本不屌他这位领导，把烟往地上一扔，气呼呼就走了。 许超凡有些尴尬：“让你见笑了。” 陈书感同身受：“时代不一样了。他们这批人咱们得哄着说话。即使他们上班迟到了，咱们也得赞上一句‘比昨天早了十分钟，有进步’。” 两人互相吐槽了会儿带这年轻队伍的不易，话题又重新回到了案子上。 许超凡：“我听朱丽说，这个案子市里给了咱们三天的期限。所以刑大的人一窝蜂地全跑去外地抓人了。” 陈书点点头：“要不是他们缺人，这案子也轮不到我们派出所协助调查。怎么，你不进去看看？” “就是一个小三佐证丈夫杀妻的动机，有什么好看的。” 陈书意味深长：“我看刑大那来的人也是不怎么积极，纯应付了事。你进去看看，保不齐能发现点什么，到时候也可以在女法医面前展现一下。” 这几天看了俩人的互动,傻子都知道他们的瓜葛。 许超凡眼前一亮：“走。” 他刚把讯问室的门推开,里头就传出一句话。 “他的！肯定是张飞杀的小燕！前几天，张飞发现了我们的事情，那时候估计就憋着坏了！什么东西啊！还把老子害进去！” 许超凡想在朱丽面前露一手的心理做着怪，刚一进门就听到马恒远在说粗话，上前就是一脚：“你他的在老子这里说话还敢带口号？你以为这是哪里？我xx。” 原本站在外头没准备进门的陈书，看着这许超凡人前人后的样子，心里一乐，打着看戏的准备也跟着进了讯问室。 马恒远别看人高马大，看着许超凡这“流氓相”也是怂了，低下头唯唯诺诺说道：“我也是实话实说嘛。那时候张飞太凶了，力量又大，我头都被他打出血来。” “呸！活该！你这种破坏人家家庭的败类没被打死已经算你走运了。”反应极快的许超凡抓住机会，向朱丽展示自己忠于爱情和家庭的一面。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呵呵，这张飞真是人如其名。能把这人高马大的马恒远按着打，估计也是和老祖宗一样的悍将陈书吸了口烟，乐悠悠地看着眼前这出好戏。 轰！ 轰轰！ 轰轰轰！ 张飞很凶？力量又大？ 张飞竟然能按着马恒远大揍！！！？？？ 电闪雷鸣之间， 陈书忽然发现大家都遗漏了一个点！ 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 他扔掉香烟，快步走到审讯台前，不管张立云的阻拦，直接拿走桌子上的案卷袋。 翻了几页，嫌着讯问室灯光太暗，又是跑到走廊上快速地翻看案卷。 原本在讯问室内骂得起劲的许超凡，看见陈书如此异常的举动，心知不好。转身走到门边，按住想出来拿回案卷的张立云。 44岁的张立云早已熄了争强好胜之心，眼见着两位在分局炽手可热的治安副所长一样强势的作派，摇了摇头，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朱丽一脸困惑地来到许超凡身边，正想询问着什么，却是被他摇摇头止住了嘴。两人看着表情极为严肃的陈书，宛如冷冽的寒风泼面而来。 过了几分钟，陈书收敛了一切表情，吐出一口浊气：“张飞很可能不是凶手！刑大这次去x省估计是白跑一趟。” “啊！”朱丽不禁一声惊呼。 许超凡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同事。 一个派出所的治安警，竟敢质疑在华国内首次提出“命案必破”，并坚决履行到位的正明区刑侦大队！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159章 背后之人 “张飞很可能不是凶手。”陈书脱口而出。 许超凡和朱丽两人吃惊极了。 许超凡帮着朱丽郑重问道：“阿书，这事开不得玩笑。这案子可是市里的一号高官盯着，市局直接压下的任务，刑大的人现在可是全跑去x省抓人了！” 陈书从案卷袋里抽出一张纸递给许超凡。 许超凡低头一看，是死者小燕的丈夫张飞的身份信息。 他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信息。 和一旁探过头来同样扫了一遍资料的朱丽对了对眼睛，双方的眼里都是满满的疑惑。 “张飞身高1米88,体重近180斤。” 陈书再抽出一张现场照片，拿到众人面前。 这是一张在白天拍下的案发地点小院的水泥地。地面上有一道颇为明显的暗紫色血迹，从水泥第的西北角一侧一直延伸到发现有尸体的主屋门口。 “死者身高一米五左右，体型偏瘦，受伤部位只在头部。按照现场图片来看，死者应是在水泥地被凶手用凶器砸完之后,再被其以头着地的方式拖进屋内。 两个原因：凶手不愿意接触到死者头部的血迹；凶手力气太小，抱不动尸体。” 许超凡和朱丽听了之后,频频点头。 陈书又是抽出两张a4纸递了过去。 这张图片上拍摄的是凶手用以犯罪的凶器，两只手掌大小的石头，以及被现场示意图。 “如果说，犯罪地点和时间的选择是因为犯罪嫌疑人是犯罪而无可避免。那么对于只有十来斤重量的凶器而言，在事后凶手有足够时间冷静的思考后，为什么不直接扔到附近的水库里？对于尸体也一样，为什么不绑个石头一起扔进水库？ 答案就是凶手搬不动，或者没力气了。” 接着指着凶器发现时的现场示意图，说道：“民警是在院子的角落处找到的这个凶手用于作案的石头，我记得当时那片角落乱糟糟的放着很多石头堆积在一起。 这说明，凶手是刻意，有心想掩盖凶器。并且死者的手机最后的信息反馈地点就在案发地，所以很显然，该手机要么被凶手关机带走，或者扔进了水库里。从这一点来看，说明凶手有掩盖手机的想法。 还是那一句话，既然他有这个心，为什么不把作案用的石头直接扔到水库里？” 陈书平静地注视着早已从讯问室走出来的张立云：“很显然，凶手是一名力气很小,或者体型矮小的人。不管如何，肯定不是张飞这人。” 张立云一听，顿时有些着急。 虽然他一直想置身事外，只想躺平地混着日子。可眼下这案子的重要性毋容置疑，如果一切都如眼前这位警察所述，那么形势已经到了极为危机的时刻。 反观眼下刑大全体出动去了x省，留在东州的刑大侦查员就只剩他一个，毫无疑问压力和责任全担在了他的肩上。… 他一下就失了方寸，看着眼前这位历年来分局破案数都是第一的民警，不自觉地就带起了求教的语气：“陈所，你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一个刑大的指导员，问我这个干嘛？这不是你们该做的事情吗吐槽归吐槽，都是同事，陈书也不会放手不管。 他先是提醒许超凡将讯问室内的马恒远转入留置室，然后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进了隔壁询问室，将案卷袋里的资料全部倒了出来，一张一张地铺满了整张桌子。 让张立云帮忙从打印机上拿了一叠a4纸，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支签字笔，整个人趴在桌子上，一笔一画开始细细地琢磨。 许超凡安排好事情后也是赶紧奔了过来,他双手有一丝发麻，心头怦怦直跳。 这次凶杀案件的积极参与，除了确实想在朱丽面前扭转派出所民警没本事办大案的感官，实则自己也是厌倦了这常年办理治安案件的繁琐。 哪有警察不喜欢破大案的！ 即使他早已年过不惑！ 这一刻，他已不是那名担负着将东明所从历年成绩全局倒数第二反转的治安副所长！ 他只想看看，这案子接下来该怎么破！ 他有预感，这回要发生大事！ 一个小时以后，陈书倚坐在询问室的桌子上，将打印好的几份资料递给众人。 “先前我们陷入的误区就在于通过死者的伤势，经验性地认定该起案件为熟人的报复性犯罪。恰巧此刻，死者出轨事发，并且她的丈夫也是关了手机直接回了老家。这一下子，就把我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众人一边看着手里的资料，一边琢磨着陈书的解释。 朱丽迟疑道：“照你的意思，死者的张飞这次离开东州回了老家只是凑巧？” “凑不凑巧我不清楚，但根据现场的证据证明，凶手的体型体征与张飞不符。张飞那边我们不用考虑，刑大已经去了当地，相信很快就很有信息传过来。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寻找隐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藏在张飞和马恒远背后的人。” 朱丽看得累了，将资料放在一边，径直问道：“怎么找？” 陈书抽出一叠话单明细，在众人面前抖了抖然后扔到桌上：“我们太过依赖话单分析了。以至于本案中在调查了死者当日的通话记录后，佐证出张飞的通讯嫌疑之后，立马锁定了此人。殊不知，随着民用技术发展，现在人们联系的方式除了电话还有、qq等。” 朱丽舒展开眉头：“哦，你的意思去找腾讯公司调查死者当日的聊天信息？” 办案经验丰富的许超凡终于找到机会擦上一嘴：“人家肯定不会给的，不用试了。” “啊？为什么？” 陈书摆了摆手，打断道：“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我们现在兵分两路，许超凡和朱法医两人为一队，负责案发现场大院门口铁门、铁门链子上的指纹提取，以及案发主屋内的脚印提取。我和张指带着马恒远去死者家里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张指，你觉得怎么样？”毕竟是刑大的案子，陈书习惯性地安排好工作以后，向张立云征询道。 张立云听明白了大概，作为老刑警他也是极为认可陈书的推断和安排。 这案子关系太大，到了如今这地步，他也是恨不得有人能站出来顶替他担下这责任。 听到陈书的征询，他忙不迭连连点头：“就按陈所说的办！”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160章 死者住处 许超凡借着陈书、张立云两人不熟悉东明所辖区实际情况的理由，将民警小杨安排在他们这一队，他自己带着朱丽联系好案发当日在现场负责痕迹取证的民警找了过去。 陈书让小杨从所里带好破门装备，由马恒远引路直奔死者家中。 据马恒远所述，死者张燕和丈夫张飞两人皆为阳艺街道一家私营鞋厂员工，张燕为普工，张飞为技术工,两人在老家育有一子一女。 马恒远是通过手机“摇一摇”附近的人认识了张燕，两人在里聊了一段时间也是投缘，互相之间除了倾诉感情，偶尔也是发一些暧昧的语言和图片。 平日里张飞嗜酒，下班以后都会喝上几两白酒，有时候喝上头就会动手打张燕。打得狠了，张燕都会跑出家来,在马上路上瞎逛,等着时间过去丈夫睡了再回到家中。 自从认识马恒远以后,张燕隔三差五的借故从家里跑出和对方私会，次数一多，便引起了张飞的怀疑。 在五天前，也就是死者张燕死亡时间的前两天，张飞通过一次特意的争吵，跟踪跑出家门的张燕，随后发现了张燕和马恒运私会出轨。 气极的张飞当场将二人狠狠揍了一顿。 这也是马恒远适才在东明所讯问室里指认张燕为张飞所杀的依据。 众人到了张飞和张燕租住的地方。 这是一栋极为老旧的六层楼房。楼梯上去以后是一条东西走廊，南边和北边各有两间屋子。走廊里摆满了杂物和生活垃圾。 马恒远耸了耸肩，表示只知道在张燕住在四楼，具体哪个房间并不清楚。 东明所小杨这时候走出来，拿着警务通在走廊里转了一圈，指着一间铁门紧闭的屋子说道：“就是这儿了，错不了。” 正明区分局对于辖区内的出租房管理相当严格，都是社区民警联合居委会深入社区逐户摸排出租房的底数或是通过手机上的58、赶集等租房辖区内准备出租的房子。 房东如有出租房子，必须到派出所登记备案房东和承租人双方的身份信息。通过以房管人，准确掌握小区内出租房屋和流动人口实际数据。 陈书朝着小杨点点头，两名便衣队队员提着破门器几下功夫就砸进了屋里。 趁着几人破门的功夫，陈书戴好手套和脚套进了屋子。 这是一间一室一厅,建筑面积大约在40平方的小房子。进门就是个正正方方的小房间，摆放了一台单门电冰箱、一张小圆桌和一些电磁炉等厨房用具。 越过厨房，里头是一间带着阳台的卧室，一张18米的大床靠在墙壁，床上凌乱地丢了两条被子。靠近阳台的地方放了一个简易衣柜，透过大半拉开的拉链门，柜子里面散乱的衣物一目了然。 陈书凑近一看，柜子里大部分都是男人的衣物。踱着步把阳台、厕所都看了个遍，没有发现异常。… 这洗漱和衣物都没有整理、收拾的痕迹，张飞也没有带走自己的东西，从侧面也表现出他并没有一走了之的打算。 这下子张飞就更没有作案嫌疑了 不过，案发当日到底是谁把张燕约了出来呢？ 陈书在房内大致转了一圈，坐在大床的一角，看着跟着进来的张立云在房间里像无头苍蝇般团团转，心里细细的想着。 他站起身来，开始从小处着手，翻找着屋子里的东西。 过了十来分钟，在简易衣柜里面的一个女式小手提包内,陈书发现一张《欠条》，金额是叁万元，借款人是“慧”，签字上有一个鲜红的指头印。 签字的笔迹有些潦草，只能辨认出最后一个字是“慧”。 指头印？ 叮咚！ 碰碰运气？ 联想到案发现场可能存在的凶手指纹，陈书拿出证物袋，将这张欠条连同手提袋顺手放了进去。 将东西放在床上，从案卷袋里抽出几张话单明细，比着这张欠条的借款人姓名，一行一行看了下去。 死者张燕三个月内的通话记录，里面号主的真实姓名没有一个人的名字最后一个字是带着“慧”的。 现如今一个普工在东州的鞋厂一个月工资也就五千左右。这种收入水平，能往外借出叁万元钱，想必这借款人“慧”应该是张燕的好朋友，或者亲戚。 迟点回所里还得翻一下内网户口或者老家信息…… 陈书将资料和新发现的证据收拾好，准备等李梦那边碰到死者丈夫张飞后，让其问一下张慧这个人，也许会有什么线索。 房间里既然没有东西，就走访下邻居陈书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没成想刚跨出房门就见走廊上小杨身旁围了三四个女人，隔壁几间屋子的房门都是开着的。 陈书默不作声地走近旁听。 小杨看见陈书走来，下意识想让出位置或者挤出那包围圈。 陈书朝着小杨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对方继续。 小杨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继续拿着笔记本和签字笔一一记录这几位死者邻居的话语。 其中一位身着粉色棉质厚睡衣，体型健硕呈水桶腰的妇女喊得最凶：“警官，我跟你说！他们家那男人特别凶，隔几天就打他媳妇！他媳妇那惨叫声啊，啧啧，我们几家可都听得清清楚楚！” 说得是眉飞色舞，不去广场当那八卦人实在可惜了。 这番作态，也是姿色平庸的妇人，市井之气有些浓重，令人不喜。 “是的！有几次我半夜回家，上楼的时候看到他媳妇往下跑，脸上真的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他老婆也真是可怜啊，摊上这么个男人。” 睡衣女人啐了一口，继续说道：“那男的真不是东西，太暴力了！我看这人啊，心理可能有问题！有几次我在楼梯上遇到那男的，有事没事的还老拿眼睛瞪我！” 说着，还拿手拍了几下自己的胸脯，轻轻吁了几口气，恍如那男子才凶过他一样。 “对了，你们今天过来是干嘛呀？那男的是不是犯事情了？” “嗯，嗯，平时看他就不是个好人！” 陈书觉得这睡衣女子有点意思，敢情是对这隔壁邻居生了意见还是有仇似的，硬是挤过其余人等，在警察面前可劲儿地喷。 左右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事物，就准备走了。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161章 锁定嫌疑 隔壁邻居七嘴八舌地开始了对这家人的八卦，特别那穿粉色睡衣的妇人兴奋的声调，陈书听着刺耳，和被围在里头的小杨打了声招呼就带着被便衣队队员押着的马恒远一起下楼，去了车上。 他坐在副驾驶座上，转过上半身，朝着坐在后排被便衣队夹坐在中间的马恒远问道：“张燕在这边有什么朋友吗？” 马恒远想了想：“我不知道,我也不认识她的朋友。” 想想也正常，谁会带着情人出来见朋友陈书从案卷袋里拿出一台手机伸到马恒远面前：“解锁掉。” 马恒远用手指摸了下屏幕将手机解锁。 陈书收回手机，划了几下屏幕找到点了进去：“张燕名字叫什么？” “燕子。” 从录里找到燕子，再点开聊天记录看了下，没有什么可疑信息。陈书又点了下燕子的头像，进到朋友圈内，开始翻开其朋友圈内容。 一边看着内容，一边随口问道：“马恒远，你认识阿慧或者小慧吗？张燕这边的人。” 欠条上的“a;慧”还是挂在陈书的心尖上,不知道是不是作为一个侦查员的直觉，这人可能是破案的关键。 报复性伤害除了情感上的纠葛，也不排除债务冲突。 “嗯，燕子她有一个闺蜜确实是叫小慧的，不过具体名字我是不知道的。” “哦，那你跟我说说这个小慧的事情。拣你知道的说就行了。” 张慧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女性，应该不可能是凶手。陈书不是很在意，继续低着头翻看死者张燕的朋友圈。 “我记得上周我和燕子在一起的时候，她接到小慧的电话，两个人还因为钱的事情吵架，吵得挺凶。嗯，是小慧欠燕子钱。” 电话？ 张燕近三个月的话单上没有张慧此人。 要么非实名手机卡， 要么就是语音通话。 陈书心里一动，联想到那张落款名字为“a;慧”的欠条。抓着手机将屏幕朝向马恒远：“是这个人吗？” 马恒远盯着手机里，张燕和另一女人合影的一条朋友圈内容仔细看了几眼，还是摇了摇头：“不知道，也不认识这个人。” 陈书拿回手机,继续翻看着张燕的朋友圈。 朋友圈的内容三分之一都是和该名女子在东州合影的照片，不出意外的话，该女子就是a;慧陈书将马恒远手机中死者朋友圈的众多照片全部原图转发到了他自己的上。 他习惯性地提醒坐在马恒远两旁负责看管的便衣看紧了对象。自己拿着手机下了汽车走到稍远一旁，拨去了许超凡。 “喂，阿书，我正好想打电话给你。我现在刑大物鉴室，这边查看了案发现场院子大铁门和门上的锁链，当时可能下了几天雨，指纹都没剩多少了。 发现尸体的主屋内确实有很多鞋印，除了凶手、报案的两名群众以后，还有五六种不同的鞋印，估计可能是更早时候进来的人踩的。我们这边还在分门别类，不过只是鞋印的话，没什么用处。… 嗯，其他的，也没什么决定性的线索。” 听着许超凡将现场痕迹的情况一一道来，陈书的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他当初第一次进入主屋时发现异常尸体收到惊吓后，倒退退出屋子的场景。 当时,他退到最后一步时,后背是碰到了自动回关的主屋半扇房门！ “许哥,主屋的那半扇门不知道什么原因，会自动回关。而另一扇门却是一直开着。假设我是凶手的话。如果我把尸体拖入到屋内角落，准备进行报复性伤害时，我的第一反应会是把屋门全部关上。 相对应的，如果我只是因为好奇或者避雨进入主屋，那么原本就开着的半扇门其实已经方便我进出了，房门又脏又破旧，一般人不会没事去碰这门。所以” “所以门上肯定有凶手的指纹！并且就是那新留的，绝不会被雨水打湿的指纹！” 手机里传出许超凡兴奋的声音。 从这一侧能感受到对方欢呼雀跃的心情，陈书也是满意的颔首，随之拿出更为有力的线索：“许哥，我等下发你几张照片，你试试用刑大那边的权限看看能不能人脸识别图片种的女子，如果有识别出来信息就把数据发一份给我。” 挂下电话后，陈书将先前通过马恒远手机查看到的张燕的朋友圈人像照全部发给了许超凡。 希望这些图片不要ps得太厉害陈书虔诚祈祷，静静等待好消息。 没过十来分钟，手机便发出了收到息的“滴滴滴滴滴滴”声。 看来识别出来了挺多人！ 陈书有些激动地拿出手机迅速点开。 好几份资料，估计是系统识别出了众多人员。依着年龄和住址信息稍一分辨便一扫而过，直接看向下一张图片。 “王明云，女，31岁，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qq省人，暂住地，东州xxxxx，身高1米51，体重” “成凤，女，17岁，东海省人，住址，东州xxxxx，身高1米58，体重” “李晓慧，女，26岁，x省人，身高1米67，体重” 李晓慧！ a;慧！ 陈书点进文件明细，仔细看了几回。 放下手机，走到死者租住的这栋楼西侧，瞧了瞧楼中间印的大大的数字“16”。 有些不相信地拿出手机又看了看。 “呼！” 陈书长长吐出一口气，知道自己抓住了案点。 他回到楼上，小杨依旧被几个妇女围在一起，唯一不同的是旁边多了一位苦着脸，面色难看之极的刑大二中队指导员张立云。 已经四十四岁的张立云，在一线刑警的位置上算起来也已经打拼了二十来年。按照人事局的标准来看，至今还是个不入流的科员。 他早已收了奋斗的心思，往日里能躺平就必浑水摸鱼，只求对得起手头的工资。只不过眼下这情形，即使当惯了咸鱼的他，都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他已收到确认信息，倾巢出动的刑大，在x省死者丈夫张飞的老家逮住其人以后，经过侦查，已大部分排除对方的作案嫌疑！ 张燕被杀案又陷入了死地！距离原定的三天案件侦破期限只剩最后一天！上层高压之下的刑大已经到了极其危险的地步！ 他手机里的工作群早已爆炸，里头最后几条信息都是一张张汽车仪表盘的图片，表盘上那一根红色指针尽皆往右滑到了极致！ 刑大的队员们，正拼了命地往回赶！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162章 终于出手 正明区公安分局，局长办公室 高配副处，双肩佩章为一麦穗一星的中年男子怒极，冷笑着将一份市局传送过来措辞极为严厉的红头通知重重甩在了桌子上，对着两名低头站在其办公桌前的警察怒骂道： “你们搞得什么案子？全大队人都跑去x省？干嘛呢？过去旅游还是团建啊？” 其中一名两鬓斑白的警察抬起头，陈恳道：“黄局，这件事情责任在我,是我要求他们全部过去抓人的。哎，我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不是凶手！ 报复特征如此明显地犯罪手段！丈夫本身有暴力前科！又是刚撞破妻子出轨！妻子一死，他直接关机跑回了老家！虽说经过调查，知道他是厌恶妻子先前的电话骚扰。但是这，这也太巧了！” 办公室里白炽灯映照之下,抬头的男子自是刑大大队长任国庆,站在他一旁默不作声的赫然就是常务副局长张局。 按理说,只比局长低上一级的张局本不必在这局长面前做小。两人日常的交流也都是客客气气，互相尊重。 “嘭！” 黄局猛地一掌拍在办公桌上，怒喝道：“你们不要和我讲这些细节！我不懂！我只要破案！破案！你，你们懂吗！” 放在平时，深知自己只是过来分局镀金的黄局，知道要想在这分局做出成绩，镀个18k纯金，还得靠这本地出身的常务副局长和刑大大队长撑着。 平时几人见面了也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 谁能想到一个凶杀案会关系到东州文明城市的创建？ 据说原本计划借着“文明城市”落地而高升的市里一号高官，现在已经推了其他一切事务，吃住在单位。还特地安排了自己的联络员守在公安局，就等着他们汇报消息。 结果，全体出动的刑侦大队在长途跋涉到达x省进行侦查后，竟传来如此消息。 也不怪黄局如此震怒。 他现在也是骑虎难下！气呼呼的站在书柜前，只想着将眼前的大把大把的精装书籍全砸在地上！ 任国庆这边看看怒气冲天的黄局，这边瞄瞄同样生着闷气的张局，自己的心里也是苦恼之际。 他小心翼翼提到：“黄局，人都已在路上了，大概还有五六个小时就能回到东州,到时候” “嘭。” 黄局虚握拳头无力地落在了书架上，先前的暴怒似乎已经抽干了他的全部力量，此时语气低落下来：“他们现在回来还有什么用？只剩一天了，他们还能抓到人吗？” 站在一旁的任国庆只能沉默着不敢答话。 现如今，刑大骨干力量全跑去了x省，据李梦电话中所说，大队里只剩那个平日里躺平的指导员和物鉴室对侦查工作一窍不通的女法医。 等等，不会是朱丽？ 物鉴室里的法医只有朱丽一个女的。 他一下子萎靡下去，开口道：“黄局，现在刑大里只剩两个人在跟这个案子，其中之一是朱（厂丁）的大闺女。”… 房间内顿时一片安静。算起来，这三人可都是朱（厂丁）的老部下。 任国庆忍着心酸，心里难过极了。 真正是弹尽粮绝，几无可用之兵！ 总不能让他这批老头刑警上前线？ 这下是真在老领导面前把脸都给丢尽了！ 任国庆心思转了又转，决定死马当活马医！ 后退几步，去房间内稍远一些的窗户旁给那指导员去了电话。 哎！终归也是个老侦查员，兴许能力挽狂澜。 兴许 “嘟嘟嘟！” 电话接通以后，任国庆还没说上几句,却是满脸通红,情不自禁连连大声说了三声“好！好！好！” 惹得房间内另两位侧目而视。 放下电话，任国庆抓着手机就急忙忙往两位局长站的位置跑了过来，一不小心被沙发绊一个踉跄。 用力按着沙发扶手站起来后，继续边跑边喊，冲动之下全然忘记自己早已是年过五十的人了。 “黄局！张局！抓到人了！抓到人了！” 一栋老旧的六层楼房。 陈书走到四楼楼梯口，朝着站在小杨旁边垂头丧气的张立云招了招手。 对方佝偻着背，有点不情愿地踱了过来。这工作态度全然不似一名人民警察该有的样子。 陈书指了指不远处的人群，问道：“张指，怎么样。这批人有没有问题？你有发现什么吗？” 张立云慢吞吞走近，丧着声音回答：“陈书，那边没什么发现。哦，小杨在做记录，等会你问一下他。” 陈书点点头，对张立云敷衍搪塞的态度不以为意：“好。你现在跟在我后面，等会儿我要把那穿紫色棉睡衣的女人拷上，你护住我周围。” “啥！陈书你说什么！” 张立云原本软塌塌的身躯顿时弹了起来，一脸震惊地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看向陈书。 陈书偷瞄了眼小杨那边依旧热火朝天的八卦场景，放下心来，直视着张立云沉声说道：“跟着我，抓人。听明白了吗？” 张立云还想问些什么，可看着眼前这位年轻警察严肃的表情，终究还是将心中一切疑问压了下来。点点头，跟了上来。 先前许超凡发过来的人员比对信息中，一名叫“李晓慧”的女子恰巧与死者夫妻是同乡；恰巧名字里带一个与死者家里发现的欠条上的落款同字；恰巧身高体型与现场的凶手一致；恰巧也是在死者张燕的朋友圈内频频出现，显然得到死者信任的好朋友，好闺蜜。 虽然许超凡那边新的痕迹信息还没有采集比对，不过陈书在翻看了李晓慧个人信息以后，很有信心。 这种小家子女人，真临了事儿，带到所里审讯几番，也就招了。 陈书走到那身穿粉色棉睡衣女子身后，一脚踹向其后脚膝盖窝，当其不受控制跪下时，伸手抓过其左手手腕，往后一拉将手铐“咔擦”顺势压下，接着抓过另一只手同样拷上。 跪在地上的睡衣妇女僵硬着脖子，一寸寸地扭过头来，怯生生问了句为什么。语气、神态与先前兴奋八卦之时全然不同。 陈书抓住手铐中间的链条，喝道：“李晓慧！给我老实点！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吗！” 李晓慧一听，全身一震直接瘫倒在了地上，哆嗦着嘴唇，喃喃自语：“没有，不是我，你们一定搞错了” 原本还站在一旁叽叽喳喳活跃着的女邻居，转眼就像成了傻子一样倒在了地上。 周围一圈的人，包括小杨和张立云，皆是目瞪口呆，没有反应过来。 眼见对方如此反应，兴许都用不上案发现场的指印或者鞋印了 陈书不疾不徐地从裤袋里掏出香烟，慢悠悠点上。 看了眼外头的天色，这才发现已临近夜晚。 “结束了。” 他喃喃自语道。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163章 刑大归来 一栋老旧的六层楼房。 空气中隐约弥漫着一股尿骚味。 陈书忍着难闻的味道，俯下身体靠近已近乎软倒在地上的李晓慧，不客气地往对方口袋掏了半天，没发现手机。 朝着小杨和张立云使了个眼色。 两人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一左一右架起李晓慧，一边推开围观的群众，一边往楼下拖去。 李晓慧耷拉着脑袋,嘴上依旧在念叨着有的没的，兴许在这短短几分钟里，她已在脑海过了一遍生死。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陈书走进开着房门的402室，“嘭”顺手把门关上。 这是一间和死者张燕布局一样的屋子，进门的小房间也是用作了厨房和餐厅布置，看着放在台面的餐具和门边鞋架，李晓慧应是一人居住。 小房间很整洁，摆放的器具也是极为有序。 戴上手套,将门口的鞋子一一拿起拍了鞋底的照片发给许超凡。 走进卧室，不大的房间却是放满了各种各样的照片，有单人照，也有合影；有挂在墙上的相框，也有放在桌上的小架；床背和衣柜上，也是零零散散贴了一些照片。 走近一个，这么多的照片就拍摄了两个人，除了李晓慧，就是一名三四岁的小孩。 想必，这孩子应该是李晓慧生的，综合现场的信息来看，很可能是个单亲家庭 房间里和屋外的阳台上都是大人的衣服，只有在衣柜的一个角落里，被小心翼翼地放了两包用透明袋子包着的崭新小孩衣服，上面的吊牌都还在。 在房间靠里侧的大床旁，一个床头柜上正放着一台充着电,屏幕上放着电视剧,零碎的吵闹声吱呀不停的手机。 陈书走过去拿起手机，退出视频界面，找到微信app点了进去。翻了半天也没找到死者张燕的微信头像。 不过几天工夫就把人闺蜜删掉了，做贼心虚的心理也太明显了。不过这也不碍事，安卓手机的数据随时都能恢复过来陈书继续点着手机，不成想在“黑名单”一栏里发现了张燕的头像。 点下“移出”，双方的聊天记录全部恢复。 一周前，也就是法医鉴定的死者死亡时间的前一天，张燕因为出轨的事情被丈夫张飞发现，心情郁闷，就约了闺蜜李晓慧第二天去案发附近的水库游玩散心。 没想到却是一趟死亡之旅。 “叮铃铃！叮铃铃！” 正拿着杀人犯的手机，想着死人的事情。接过口袋里突然响起了电话铃声， 陈书没好气地接起电话。 “阿书！！！！” “xjdknweufk!ldfjgfhjsl!!!” ！！！ 巨大的声音从手机听筒猛扑了出来。 陈书一下子被吵聋了耳朵，赶紧拿开手机等许超凡激动完以后，才开上免提。 “许哥，刚才信号不好，麻烦你再说一遍。” “阿书，你这鞋底哪里搞来的？赶紧送到刑大物鉴这边,这个鞋底和现场的几个鞋印很像！” “嗯,嗯,好的，我等会儿就过去。对了，先前我们说的现场主屋门后面的指纹有采集到吗？” “有倒是有几个新鲜的，不过在库里搜了下没比对到人。只能先存着了。” “嗯，等会我带个人回去，你比对一下。” “！！！xklslkjfglkn!!;lsxjfv;lj!” ！！！ 今天的电话真的是特别吵啊 陈书仰起头，惆怅地在无人的房间里小小地装了个杯子。 深夜，正明区公安分局刑事侦查大队，会议室。 里面一片“哗啦哗啦”吃面条的吸溜声。每人面前都是一大碗排骨面或者牛肉面，再覆上一个鸡蛋。 虽然又是因为加班办案，没能顾上晚饭，只能在夜里抽空点了外卖吃起面条，但是众人没有任何不满意。 许是因为激动，张立云涨红了脸趁着咽下面条的空隙，挥舞着筷子大声说道：“兄弟们尽管吃，我特地多额外叫了几份单点的牛肉和排骨。”81? 这次刑大全体出动到外省扑了个空，结果他这个本作为咸鱼留守大本营打发时间的人，却成了刑大唯一一个抓捕凶手，破获案子的英雄。 许超凡和陈书都是派出所的人；朱丽虽然是刑大的人，却是非侦查员，只不过是个凑人数的。 就名义上来讲，他张立云就是这起压着局里抬不起头的凶杀案的破案民警！ 当之无愧！ 停滞了十多年的副股终于眼看着有了那么一丝丝挪动的迹象，你叫他怎么可能不激动！ “陈所，多吃点！不要客气！”张立云看大家都自顾低着头吃面，也没觉得无趣，热情招呼着。 这称呼从陈书变成了陈所，啧啧心里吐槽，陈书表面上还是笑着回了话。 “张指，回头你也给李晓慧送一份。” “啊？”张立云没反应过来，“给她一份？” 本觉得完全没必要浪费粮食给一个杀人犯的张立云碍着陈书的面子，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陈书却是不以为意，低下头继续大口地吃着面条。 朱丽、小杨面面相觑感觉有些稀奇，反倒是平日里最喜欢插科打诨许超凡就像没听见般，自顾吃着面条:“吃，等下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着，端起面碗喝了一口浓汤。 众人吃着面，屋外突然响起一大片“咚咚咚”鞋踩地板的声音。 “咣当”声响，会议室的大门由外至内被猛地推了进来。 双眼通红的李梦带着一大群人冲进会议室。 两天一夜连续作战，横跨俩省远距离反复奔波。 他们日夜兼程； 他们风尘仆仆； 他们满脸倦容。 过程极为艰辛，但结果却不会因为过程的艰苦而美好。那是童话里骗人的东西。 事实上，全扑了个空！ 返程的路上，听说又是那派出所的警察抢了风头，一群人红了眼睛，死踩油门飞驰归来。 几辆车子到了楼下就被随意地丢在门口路边，这批自接到任务以来就没怎么合过眼睛的汉子这时候又是不过一切地往楼上的会议室冲了上来。 仿佛里面坐的才是他们寻觅已久的目标一样。 众人进了屋子反而不自禁地缓了下来，齐齐望向他们的主心骨。 李梦气喘吁吁地走到会议桌旁，抬手止住了满面笑容正准备说些什么的张立云。 他转手按住陈书拿着筷子吃面的小臂，抖着声音难以置信地问道：“陈书，你确定这是凶手？” 陈书抬起头，直视李梦。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64章 爱情金钱 双眼通红的李梦难以置信道：“你抓的那人真是凶手？” 陈书腾出左手拿过会议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巴，心情颇为轻松的笑着：“这是你们刑大的案子。人有没有抓对，你问我干嘛？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李梦一愣，没想到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周边都是自己的下属，他又不好服软，只能皱着眉头将张立云拉到会议室的另一角问了起来。 “张指，你们抓的人是凶手吗？” 虽然在回来的路上,通过电话已经得到了确定，但是李梦还是难以相信，这起集全大队之力主攻的他杀案件的凶手竟然会被一个炮都打不到的派出所网格警长抓了过去。八壹中文网 张立云点点头，此刻倒是熄了先前兴奋的念头。 是啊，这事情赶明儿一出来，外面的人可能不明底线局里的人都会知道这次刑大整个大队在杀人案上被一个派出所管网格的警察抢了风头。作为刑大一份子的张立云,看着满面愁容的副大队长,确实有点高兴不起来。 “李大，那女的进了讯问室自己就全交待了,承认是因为欠钱的事情和张燕起了冲突，后面将对方砸死。” 李梦点点头，这件事情张立云前面在电话里和他讲过。 当时张燕因为自己出轨的事情被丈夫发现心情郁闷，约了张晓慧到山上的水库散心。那天张晓慧其实上班的，可因为欠了张燕钱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找线上的管理请了一天的假期。 厂里正在赶工期，别说请假，晚上都要加班到半夜。这时候工人去请假纯属找骂。虽然最后假请了出来，可就为这事张晓慧还被管理狠狠骂了一顿。 这时候张晓慧的心里就藏了不满。 两人到了山里正散着步，因为出轨要被扫地出门、净身出户的张燕向张晓慧讨要被借去的叁万块钱。她也是没了办法，以前家里还有男人支撑着，这回自己没了去处，正是需要钱的时候。 所以张燕讨钱，态度坚决。 本身就因为请假外出而满肚子气的张晓慧，直接将心里的仇恨转移到了此时向她讨钱的张燕。 结果就是发生了惨剧。 李梦示意张立云继续。 “后面朱法医带人去案发现场的主屋房门背后也提取到了她的指纹，从她家里也搜出了与现场符合鞋印的鞋子。哦，对了，陈所还拿了张晓慧的手机,里面有双方约定出游的聊天记录，能对应上死者的死亡时间。” 提到陈书，张立云略作犹豫，微微侧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和别人笑谈的本人：“太厉害了。听说上次的兰博基尼绑架案也是他破的。” 李梦将脸别向一旁，语气平淡：“我知道了，你现在带我去留置室。张晓慧是在那？” “走！”单手一挥，一声令下。 刑大一行人匆匆忙忙进了会议室，带走张立云，又是急匆匆涌了出去。 末尾走出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男子，浓眉大眼的，朝着陈书所坐位置比了个大拇指才跟着队伍离开，释放出难得的善意。 “郑光强，一中队中队长。陈所，你们认识？”朱丽有些好奇地介绍道。 陈书尚未回答，旁边的许超凡却是先“切”了一口，对朱丽告状道：“朱丽你看这些刑大的德行。自己跑空了不说，全靠我们派出所的弟兄抓的人,最后连句谢谢都没提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朱丽面无表情：“不好意思，这事和你没关系。” 转过身体笑着对陈书道了声“我代表刑大谢谢你”，千言万语都藏在了她美丽的眸子里，可惜背对着的许超凡看不到。 陈书看着许超凡憋气的神情，忍不住发笑。 朱丽接着认真问道：“郑队这人自视极高，刚才竟然对你做出这么亲昵的动作！难以想象。对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陈书摸了摸鼻子，回忆起来：“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半年前在侦破兰博基尼绑架的时候见过面嗯，是他见过我面，当时我晕过去了。” 朱丽推开桌椅，站了起来，指着陈书震惊道：“半年前绑架案那人就是你抓的？听说当时那警察抓人的时候太不要命，一个人开着车子就狠命冲撞了上去！原来那人就是你！” “啪！” 一声巨响从朱丽背后响起。 声音太过激烈，生生把尚在震惊中的朱丽的注意力从陈书身上转到了后头。只见许超凡右手提着半倒的椅子扶手， 左手指着陈书嗯呢嗯呢说不出话来。 陈书心里哈哈暗爽，表面还是装作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丽姐，这两个案子大家都在拼死拼活地忙着出力，我不过就是运气好撞上罢了。” 朱丽换过劲来，压下心中的震撼。假装板着脸，伸手拍了拍陈书的肩膀，老气秋生道：“这小子有出息，不图虚名，是当刑警的料。” 说完，自己没忍住先笑了出来：“哈哈，这句话可是那家伙那天过来我家找我爸说的。哈哈！” 陈书、许超凡、小杨都有些莫名其妙。 “走，我带你们出去吃顿好的！总归不能让你们小瞧了我们刑大！” 朱丽将筷子往会议桌上一扔，豪气冲天。 临走以前，陈书借故去看李晓慧一眼。 每每接案和破案，不管当事人是怎么样子的人，他心里都会有那么一小块地儿给他们留着。 李晓慧是杀人犯不假，但她满屋子的孩子照片，又体现出她慈母的一面。 那躲在衣柜角落，挂着吊牌、包着透明塑料袋的童装，此时还在陈书的脑海里晃荡。 其实这件案子，最可悲的还是无辜的死者张燕，怀揣着对爱情美好的愿景一步步走向死亡。 可怜的她至死都不相信，自己心仪的情人和结婚多年的丈夫两人会在事情发生后，皆毫不留情地抛弃了她；而原本就五千工资的自己，将省吃俭用存了多年的积蓄借给闺蜜后，最后面对的却是对方挥舞着的屠刀。 爱情中的激情、亲密与承诺？ 呵呵，不要欺骗自己。 升米恩斗米仇？ 除了父母妻儿，最好还是不要借钱。 陈书站在讯问室外，感受着内里的冷漠和漠视，以及此刻李晓慧的无助与绝望，心里竟泛不起一丝波澜。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65章 派出所的命 正明区公安分局，刑侦大队，大队长办公室 任国庆笑眯眯站在落地窗前，手里粘着一小块黄色状吃食，小心地塞进了嘴里。 办公室内隐隐约约能闻到一股臭味，只不过看任国庆那笑眯了的眼睛，估计那手里的食物吃起来应该是极香的。 任国庆回到沙发旁坐下,将茶几上一碟叠满适才他手里的那吃食端到身侧一名苦着脸的年轻警察面前：“李梦，吃。虽然是反了季节，但还是很香。” 李梦屏住呼吸，作自责状：“师父，这案子是我没办好，给您和咱们刑大丢脸了！现在人既然已经抓住,我还是先过去把案子的后续给安排好！” 不知道是否太过伤心，语气里竟带了些书生小“意气”。 任国庆知道现在不是教训的时候，收了盘子也就再没坚持。 “经过这件事以后，队里的弟兄们总该对陈书没了意见？二中队的温兆服气了吗？对了，张指这次倒是对着陈书赞不绝口，也趁着这次机会向我表了态，说往后得重回年轻时候的拼劲” 李梦猛然站起身来，惊得谈兴正浓的任国庆有些猝不及防。 他快步离去，在关门的一瞬间，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任大，我还是不服！” “嘭!” 任国庆有些吃惊地望向被摔紧了的房门，顺手拈了小块榴莲吃了下去，滑溜溜的，果肉在舌头上触来滚去，有柔软又细腻，甜中又透着甜，叫人越吃越馋。 他闻着满屋子的香味，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这没案子压着的心头，真是舒坦啊！ 正明区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办公室 “好的好的！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请领导放心，正明肯定不会拖东州的后腿！” “是的！这次只用了48小时就破了案！” “对,对！明白了，你放心，这些事情我知道的，肯定不会寒了下面弟兄们的心！” 挂下电话，满面春风的张局还是有些意犹未尽，想了想，按下桌上的秘书键：“请吴主任过来。” 几分钟后，和张局有着几十年战友情的政治处吴主任提着一袋外卖走了进来。 “老张，小李可真不错。看着我们几个老人加班辛苦，也没知会我们一下，直接提了几袋面条送了过来。啧啧，会做人啊。要是你当初能多放一点心思在这上面，也不会一坐这个位置就坐了这么多年。哎” 小李是张局的联络员。 说着，吴主任将袋子平放在办公桌上，拿掉外面的透明塑料袋，把里面的透明塑料碗端了出来，打开塑料盖，一股青葱伴着骨头汤味随着腾起的白烟冒了上来。 张局站起身来将吴主任按在了座位上，自己拿过塑料碗和一次性筷子放在面前，笑道：“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提这些干嘛。对了,我叫你来就是问你件事情。” “你说，我听着呢。” “中山所的陈书你还记得吗？” “谁？陈书？没什么印象。” 张局一愣，原本还是准备由此引出话题，结果却被对方无意打了个茬。他耐着性子说道：“老吴，就是上次咱们开会，我点名要去刑大当中队长的那小子。” 吴主任略一回忆，笑了：“原来是曾宏那老铁头家的傻小子啊，啊不，小铁头。哈哈。” 虽然嘴上骂着傻，眼里却满是笑意。 张局满意的点头，拆掉一次性筷子的包装袋，将左右两支筷子互相上下摩擦了几遍。 “这次他又立了一大功，我准备给他个大甜头。叫你过来，就是一起商量商量给什么好。” 吴主任心里联想到这几天加班的缘由，嘴上说着问题，心里却已经认同了大半：“不会？刚破掉的杀人案是他弄的？不可能啊，不是说刑大全部都跑去x省抓了人回来了吗？他就一个派出所的，怎么可能？” 反复强调着这不可能，那不可能的。可是眼见着张局越咧越大的嘴角，终于认识到事情的真相，下意识笑骂了一句：“这小子，怎么每次运气都这么好！那要不还是安排他去刑大担个正职？” 张局举着筷子点了点桌上的聘任书：“你不要老想着给阿虎拉人，他那边人不少了！上回的中队长那家伙不愿去，这次咱们也不要再触这个霉头，不然又是打自己的脸，你想个更好的主意。” 想了想，继续说道：“我听小李说，年底（厂丁）里会放一个二等功的名额下来，要不就给他了？” 吴主任喝了口水，让嘴唇多了润泽，想了想不无遗憾地说道：“这案子虽然是他破的，不过案件的名头还是挂在刑大下面。所以二等功给他的话，名不正言不顺，不合规矩。要不把他弄进‘特别优秀‘，然后破格晋升警衔？” 张局想也没想，直接摇了摇手：“人家是实打实立了大功，咱们别整这些虚的。” 公安警察的警衔其实和职务关系不是很大，实力到位，警司也能当所长！实力不到位，你就是“二杠三”，除了工资里多百来块警衔补贴，实际也就是一个普通民警。 破格警衔晋升，唯独针对一级警督升警监，也就是“二杠三”晋级麦穗穿上白衬衫方才有用。 张局抬着手一直没有下筷子，心里也是琢磨来琢磨去，半天也没想出个好办法，突然想到上回兰博基尼绑架案也是陈书抓的犯人，结果好处也是一分都没落到他头上。81? 记得最后还差点落了个处分！ 哎，他就没那个拿功的命！ 没忍住，“噗嗤”一下张局笑出了声音，似乎想通了什么，又迅速收敛，恢复严肃的姿态。 转头看着还在那竖着眉头冥思苦想的吴主任，张局拿起筷子敲了敲办公桌的边角：“老吴，不用想了。他这次不是刚提了网格警长吗？等一年期满，直接破格为副所长。” 吴主任抬起头:“不给安排个后勤、机关或者业务大队什么的？” “他啊，就是派出所的命！” 张局呵呵一笑，将手里的筷子插入依旧热气腾腾的面碗里，捞起一水溜的面条，开心地吃了起来。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66章 最爱双赢 凌晨，东明路“老俩口烧烤” 虽说先前在刑大那会儿，朱丽喊着要请大家伙儿吃顿好的。不过考虑到人家毕竟是个女孩子，虽说执意要请客，众人心里也是有数，不忍其花费居多。 因为，照惯例,大案后的第一顿，必须得上酒，还得上满一桌子的酒。 陈书引着众人去了老地方。 不出意料的，朱超然带着另外两人早早地在店门口马路边上的人行道上占了一个大大的位置。 一看到陈书带着人过来，立马站起庞大的身躯，兴奋地喊道：“书哥！这儿！这儿！” 熟悉的声音紧随其后：“干！陈所,赶紧的！哈哈！” 看到第一个到场的朱超然，陈书并不惊奇,因为先前在离开刑大，决定来这儿吃烧烤的时候，他私底下给朱超然发了微信，可没曾想到胖子却还带了三个人。 陈书走近一看，竟然是网格长颜晨熙，还有一位是便衣队的小林和社区协管员小强。 “书哥，你发微信给我的时候，颜网格长正带着我们三人刚办完事呢。所以我就”朱超然挠了挠头皮，此时才觉得有些不妥当。 他也是习惯了把陈书当成自己的老大哥，平日里做事没想太多，依着性子就做了。 陈书倒是不介意，虽然有些好奇怎么小林和小强也在。不过想了想，估计就是在网格警务室的朱超然碰见颜晨熙喊人办事，自己也就是老大不客气地把那二人喊了过来。 就冲朱超然那偷懒样,八九不离十！ 看着颜晨熙和小林都在，心里又捣鼓起了给小林在网格安排第二份工作的心思。 嘿嘿,到时候多敬这小官迷几杯,小林这事,妥了！ 他拉过小凳子摆在颜晨熙坐了下来：“没事,人多才热闹嘛！吃烧烤就得人多！” 一旁的许超凡见遇到了这几天刚认识的熟人，心里高兴，吹嘘道：“美女，你是不知道陈书这小子有多猛！这两天我们兄弟俩可是破了大案！赶明儿咱分局刑大那群人见着他都得躲着走！” 朱丽抬起右脚狠狠地踩了过去！ 政治敏感性极高的许超凡倒吸一口冷气，马上转移了口径：“赶明儿咱分局局领导那批人见着他都得敬礼！” 颜晨熙寒潭般清冷明亮的眸子，款款凝视，表达出一种迫切想要聆听的欲求，但没有说出口。 “老板娘，上酒！” “好嘞。您等着，马上就来！” 临结束前，陈书先一步过去前台，准备把单买了。 虽说先前大家定好由朱丽买单，不过后面中山所方面的人来了四个（颜晨熙算陈书这边的），他也不好意思再让朱丽破费。 老板娘站在前台后面，拿起一叠的账单反复翻了几次，笑着说道：“陈警官，你们那桌的钱付掉了。” 陈书有些好奇，觉得颜晨熙不像是那种社会经验丰富的人，怎么可能会想到提前买单：“老板娘,谁买的你还记吗？” 老板娘喊来一个年轻人问了几句，那人指了指店外头正拿着啤酒摇成龙卷风，仰起头来开始吹瓶的许超凡。 一看是这家伙，陈书心里寻思对方应该是心疼朱丽花钱，所以抢先买了单。不过这是他俩人的事情，这顿聚餐终归还是中山所的人占了大头，账单还得他买。 陈书让老板娘通过电脑操作，将许超凡买单的钱原路返回，自己掏钱买了单。 手机拿出二维码一扫，再低头一看，哎哟我去，这会儿心里怎么有点心疼的感觉了。 这批人太能吃喝了！ 回到位置坐好，陈书贴着许超凡说了买单的事情，表示这次聚会大部分人都是中山所这边的，这钱还得他来出。 许超凡看着陈书一脸认真算着账的模样，笑了起来：“这钱咱们都不用抢，就是公安局出！破了这么大一个案子，怎么还卡着咱们的办案经费？我不把他警保科给砸烂了。” 许超凡喝酒壮了胆子，追求之人恰好坐在旁边，说话声音大了一点，又有些自夸，吹牛也往大了讲。 不过自从上那治安大队女大队长赵菲菲在警保科大闹了一场以后，听说其他业务单位报销的流程也快了许多。 陈书心里暗自决定等这段时间忙完，必须趁着风口赶紧把所里治安组的费用报销了。以前就是他自己一个人垫着，早点晚点倒也没什么。 现如今，带了一个治安组，民警那一票人平时自己工资收入还可以，能拖就拖一会儿，大家意见也不会太大。便衣队那边都是协警，他们平时的工资刚够养家糊口，这钱能早点报销还是得报销过来。 陈书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抿了几口。看着桌对面，满脸笑意的小林给坐在旁边的颜晨熙频频敬酒，心里寻思着是不是也得给便衣队的其他弟兄们找点额外的收入。 这次小林的事情其实全亏了朱超然。 下午朱超然在黎明网格守着警务室，游戏玩得太入迷，过了下班时间还不自知。在他的思维力，回派出所是玩手机，留在网格也是玩手机，而且还没有领导随机过来巡查！ 这不太爽！ 当时网格下属的一个社区出了事情，颜晨熙在网格里拉人头准备赶过去救场，结果发现下班后的网格，除了她一个网格长还待在办公室里，亮着灯的也就只剩下警务室了。 朱超然一看美女领导需要人手，也是毫不含糊地把老朋友小林和小强叫了过来。 自此陈书升职以后，朱超然在所里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便衣队队长郑杰也是没再管他。 小林和小强也是给力，十来分钟就带齐装备开着所里的警车赶了过来。众人集合以后，马上赶去出事的社区把事件解决掉了。 社区协管员出身的小强群众沟通能力极强，高大魁梧外强中干的朱超然又往那后面一站，便衣队的小林坐在警车里啪啪地按着警笛。 颜晨熙还没弄明白出了什么事情，人群就散掉了。社区的工作人员赶忙陪着她连连道谢。 这会儿工夫，其他网格人员还在过来的路上呢！ 自此，原本对陈书提议的协警额外加班尚存有疑虑的颜晨熙直接没了意见。八壹中文网 经费是网格的，但是事情最后还不都是落在她的头上！ 所以，在这烧烤小摊上，陈书和颜晨熙终于敲定了最后的协议。 接下来，小林会在工作日晚上下班以后直至晚上十点到黎明网格加班，周末两天同工作日白班时间。 网格额外每月支付小林三千元加班费。 皆大欢喜。 想起小林老家那等着父亲工资生活、学习的三个小女孩。 陈书找着小林碰了一杯，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 “好好工作，努力生活。”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67章 人间疾苦 这两天忙得脚不沾地，昨夜更是和同事们喝了个大醉，今天虽是工作日，不过陈书稍稍占着领导的便宜，睡觉前给内勤郑慧慧发了条微信，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起床洗漱一番后，心里还是惦记上了颜晨熙的事情。昨晚她已答应了小林的事情,虽然两人都没提郑天佑的事情，不过陈书打定了主意，今天无论如何得去一趟，把这事情给谈妥了。 小官迷的网格不能再出现像上次那样的闹事了！ 陈书穿着便服下了楼，一摸肚子咕咕叫，直接走路进了街外的一家东州本地面店。那店老板实在,每次都是可着劲儿地往大家伙儿的碗里丢面,仿佛这面条是不值钱之物。 据他自己吹牛,号称他家是东州第一家推出来的“加面”的面店店铺。不过这称号是否值得深究先放在一边，单论这老哥的格局，就得比上一个大指头。 到了面店，陈书原本计划着和以往一样叫上一碗牛肉鸡蛋面狠狠吃上两碗，转念一想上个月买车把存款都搭了进去还背上一年的贷款，昨晚又是做东请了一大批人，再深入一想月底还得请同学、朋友们聚餐庆祝自己升职。 “清汤肉丝面条一碗。”脱口而出。 “好嘞，马上就好，你等下哈。陈警官，今天的牛肉是从我妈村里收来的，你要不要尝一下？”店铺内透明大玻璃隔断内的店主兼厨师提出了一个诱人的建议。 东州市区本地人特别喜好东州下面乡村的农家菜源，会觉得营养好。 陈书没有犹豫：“不了，今天就想吃点简单的。和以前一样，给我放点辣椒酱。” 云贵那边的人来东州挺多，也把那边吃辣的口味带了过来。久而久之，也带的本地人吃起了辣。比如陈书，虽然依旧吃不得大辣，但平时吃食时，都会添上一点辣味。 在店外头人行道上拣了张椅子坐下,双肘靠在桌上，一边看着手机里微信工作群的内容，一边等着面条。 “你好！我刚刚停在这里的电瓶车，你有看到吗？” 职业的敏感性让陈书听到这句话，立马反应了过来。 听口音，应该是云贵那边的人。来东州的，云贵人占了大半。 他抬起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一名年约二十，青春靓丽的女子，头戴黄色头盔，衣服穿着同样是黄色的工作服，正频频拉着路边的行人或者店铺的主人询问着电瓶车的去向。 没过几分钟，那女子就顺着马路来到了面店前，她见陈书坐在门口路边，亦是焦急地走过来询问。 陈书看了眼她先前过来的位置，斟酌了片刻，还是据实相告：“大妹子，你的车应该是被偷了。” 面店老板正好端着陈书点的辣椒酱清汤肉丝面条走了出来，他将面碗放在陈书面前，满不在乎地说道：“肯定是被偷了,这附近经常有人喊丢车。” 女子听后又是回头往自己丢车的方向看了过去，右手反复拧着自己上衣衣角，眼里都快急出了泪花。 面店老板回去的时候丢下一句话：“我劝你啊，别浪费时间了，找不到的！” 这句话打落了女子最后一点的希望，她没有再去找人问询，将头上的头盔取下丢在桌上，坐了下来。 “唉……” “老板，来碗面条。” 陈书从筷篓里拿了双木质筷子，夹起面条吃了起来，心里回忆着这段时间中山所辖区内的电瓶车被盗数据。 “喂，师傅您好。您的餐被偷了，您给我下支付宝账号。我一会儿把钱补给你，你看可以吗？”女子拿着手机，态度诚恳。 “偷了？我都等了这么久，你告诉我东西没了？那我吃什么啊？我再点还要等很久的啊！我肚子都饿死了！” 手机听筒传出一阵气急败坏的声音，坐在旁边的陈书听得一清二楚。 “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只能麻烦您再点一次了。你先把支付宝账号给我，我” “嘟嘟嘟！” 对方直接挂掉了电话。 该女子闭上眼睛，拿着手机的手无力滑落了下来。 让人看着心酸。 “面来了。”老板端着面碗出来放在女子面前，也没看对方，径直回了店里。 这世道，都不容易，没有谁可怜谁的。 “叮铃铃！” 女子弯起小臂看了眼手机屏幕，马上接起了电话。 “孩子，今天忙吗？饭吃了吗？钱还够花吗？” 电话里传来母亲特有的温柔的声音。 陈书平时和他们交道打得多了，也算听得懂一些他们的土话。 女子立马换了神色，左手拿着手机，右手伸过筷篓取了一双筷子，语气轻松：“妈，今天还好啦！现在正在面店吃面呢。” 说着，随便夹了一筷子面条塞进嘴里，特意发出一些“噗嗤”的咀嚼、吞咽声音 “妈，你就放一百个心。这儿挺好的，老板对我们也好，天气冷，办公室里都给我们打着空调呢。” “吃饭的事情你就放心，我还会让自己吃亏吗？你还不知道我呀，打下就没亏待过自己！今天就点了一大碗的牛肉面，太香了。” 说着，夹起了一大筷子的面条，举到眼前，美美的深吸了一口气：“嗯~妈，这牛肉特别特别香！” 放下电话，女子的神色又恢复了先前眉头紧皱的样子，她把手机搁在桌上，低头吃面。 “你有一份差评投诉，请及时处理。” 没安生多长时间，那手机发出了冷冷的电子声。81? 正在低头吃面的女子这回没有伸手动手机，就那么僵坐着将头埋在碗里，头发亦是随之垂在了桌上。 那原本举着筷子频繁捞面的手却此时却没了动静。 “老板，给我来份牛肉！”陈书一拍桌子，朝着店里头喊了声。 “好嘞，马上就来！” 不一会儿，店老板将牛肉端了过来。他依着陈书的口味在牛肉里放了点辣椒。 陈书看也不看，端起店老板放下的牛肉，朝着店里大声抱怨道：“你没事放这么多辣椒酱干嘛！我怎么吃得下啊！” 回过头来，自言自语道：“我又吃不了辣椒。哎，这要是扔了多可惜啊。” 陈书忽的提了一声，笑嘻嘻地说道：“嘿，大妹子。” 女子没有反应，依旧低着头。 陈书不客气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嘴上依旧笑嘻嘻的说到：“大妹子，跟你说话呢。” 女子慢慢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位笑眯眯地，执意要打扰自己的男人。 陈书假装没有看到对面那双通红的眼睛，咧着嘴巴笑道：“大妹子，我吃不了辣，这牛肉你吃。” 女子有些惊异，也有些不好意思：“这不大好。” “有什么不好的，要是你也不吃的话，那可就真不好了。”说着，将装着牛肉的碗直接推到了女子面前。 “嗯，谢谢哥。” “行了，那你坐着慢慢吃，我上班去了。老板盯得紧啊。”说着陈书站起身来走到面店里，想了想，最后还是只付了自己的面条和牛肉的钱，出门走了。 经过女子的身边时，笑着挥了挥手：“这就是道坎儿，迈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没等对方回应，自顾走了。 留下一个自觉很帅的背影。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68章 又来警保 刑侦大队，物鉴室 医患关系稳定的美丽女法医朱丽站在洗手台旁，背后躺着一具面目狰狞，肚子被开了大半的“大体老师”。 她一边哼着歌，一边脱下白色一次性医用手套，青葱玉指甚是好看。 洗完手回到隔壁的小小办公室。 这间特意隔出来的办公室虽然四四方方，但面积却是极小,只有六七平方米。不过好在还有一扇朝南的窗户，也正是因此，朱丽在接手了刑大的法医工作以后，特地在自己的解剖室旁隔出了一处“桃花源地”。 用她自己的话来形容，那就是“特别安静，没人打搅”。 “喂,老爸，在干嘛呢？”朱丽将玉足翘在办公桌上，后背倚在长背椅子上，两支木腿着地的椅子晃啊晃啊。 “在办公室里休息。有什么事情吗？”话筒里传出一阵威严的声音。 “怎么了，没事就不能打电话给你吗？” 朱丽嘟起了粉红嘴唇，作小女儿态。此时如果附近有认识的同事在旁，一定难以将其与平时冰冷的严苛作风相提并论，画风相差太大！ “嗯，平时有空还是得多打几个电话给我。”就像普通人家的父亲一样，电话那头原本威严的声音在听到女儿的撒娇后，也是轻易缴了械。 朱丽眉开眼笑，开心极了，就像打了胜战的小将军一样，神气活现。 她转入正题：“老爸，我见到上次任叔叔来咱家和你讲的那个傻子了。” “傻子？小丽，不要背后说人坏话。”电话那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 “是任叔叔说的！上次你年休回来，他和张叔叔一起提了一箱海鲜送到我们家，晚上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亲口说的。你忘记了？” “嗯是不是那个独自一人开着小车抓人，结果把自己撞到医院了的倒霉家伙？” “是的。这家伙可有意思了，半个月前局里竞聘副股。张叔叔点名让他去我们刑大当中队长，结果对方一口回绝跑去派出所当了网格警长。这把张叔叔落在那儿打脸,真真笑死我了。” “不去刑大，反而去了社区？他是不是不怎么喜欢办案子？” 朱丽见一向沉稳的父亲被她勾起了兴趣，有些得意：“怎么可能。我后来查了下，局里去年的‘破案能手’就是他。并且前几年他的打击数也是全局第一。” “那些都是偷鸡摸狗的小案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对面明显有些平淡下来。 朱丽急了：“昨天的死人案件就是他破的！一个人破的！我全程在旁边看着呢。” “什么！刑大呢？他们难道都在旁边看着？” 朱丽呵呵一笑：“他们啊，集体去x省团建了。” 正被人讨论的傻子，此时正拿着装满单据和发票的牛皮袋站在分局警保科里的一名辅警的办公桌旁，一字一句地述说着自己单位办案的不易。 这位辅警小哥人不错，也是忙着端水解释，不过要钱就是没有，归根结底还是做不了主。 明面上是跟着辅警小哥交流，实则上陈书说的声音大得就差贴在办公室最里面的那周科长的耳朵边上了。 不过人称“周地中海”的周科长依依旧坦然地坐在办公室内虚隔出来的小内间，纹丝不动，镇定自若的盯着电脑屏幕。 见这样干耗着也不是办法，陈书只能硬着头皮进了里间。 “周科长，我们所里的报销你看什么时候能走完流程？上次过来你说要报告、发票什么的，这次我都给补上了,你看是不是能尽快批准了。” 周科长眼睛盯着电脑屏幕,说道：“小陈啊，你这审批单我也看过,基本上都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这个后补的发票，时间上不对。你得让开发票的人，将开票时间和实际开销的时间对上。” 陈书为了报销的事情，已经来过分局好几次，每次过来都能被对方挑些毛病出来，然则还不是一次性把问题都提出来，都是解决一个问题了，回过头来又提出一个新的问题。 这样反反复复，真是跑断了腿，新履职的他着实不懂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空隙的时候，陈书就有想到，当初中山所负责治安的马所也不是大家嘴上的那种只顾着个人的工作调动，而忽视了工作单位的事情。 起码，马所在位的时候，报销的事情虽然也是迟发，但也不见想自己接手以来这么的被动。 下次，得主动联系马所问下秘诀，内里估摸着应该有些门道陈书陪着笑脸：“周科长，这些钱都是所里民警垫着的，你看这马上就快过年了，大家都等着用钱呢。” 周科长难得把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了过来，看向陈书，只不过这脸上满目的不耐烦却是显而易见：“其他单位都是这样子的，大家都有不容易，你体谅体谅。” 陈书想起前几天和东明所的许超凡聊天的时候，对方提起警保科的八卦：自那治安大队的赵菲菲大闹了他们科室以后，那几天的报销流程都是走得极快。许超凡也是趁机过来把东明所的几年老账一下子都清了个明白。 这断时间天天忙着跑流程，而把所里挺多案子搁置下来的陈书急了，说话开始口不择言：“周科长，我听说其他几个派出所几年的报销都清了。你看我这儿的金额也确实不大，你就帮帮忙收了？” 周科长一听，眉头一竖立马站了起来，唾沫立时喷了出来：“哦！陈书，你把话说清楚。你的意思是我故意卡着你了？” 打击犯罪时无往不利、意气风发的陈书此刻被对方拿话一顶，立时没了主意，左也不好解释，右也不好辩解，站在那儿尴尬极了。 周科长眼珠子一转，正准备说点软话把眼前这个小年轻打发走的时候，一本厚重的牛皮纸“啪”一下被扔到他面前的桌子上。 他转头看去，心里一惊，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不好惹的辣婆娘已经站到了他的办公桌旁。81? 对方没有理睬周科长，只是好奇地望向站在一旁，犹如犯错挨批的小学生一样的年轻警察，问道： “你是陈书？前几天刑大那起凶杀案的人头就是你抢的？”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69章 天上天下 正明区公安分局，警保科 治安大队副大队长赵菲菲对眼前这位年轻警察好奇极了。 自从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听说了前几天刑大出的糗事，略一打听知道中山派出所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先是在震惊华国的高智商绑架案中独自一人直接开车撞上了绑匪，后面听说又是拒绝了张局的当众点名提拔，最后就是以一个派出所治安警的身份，直接抢了刑大重案组的风头。 啧啧,是个人物，很对她菲菲姐的胃口。 只不过，眼前这个垂着头唯唯诺诺的样子倒是和她想象中应该雷厉风行的硬汉警察完全不符。 联想到自己进门的时候，刚好看到这周秃头仗势欺人，赵菲菲心里一下子就透亮起来。 她看不过去，提手撞了那小学生：“周秃头为什么不给你报销？” 陈书顿时瞪上了眼睛，这治安副大队长的风度他可是切身感受过，现在自己夹在了两人中间，不好做人呐：“是我的问题。发票的时间和实际开销的时间对不上。” 赵菲菲一听,就知道这周秃头又开始瞎找理由卡人了，眼睛一瞪，立马掐腰作骂街状。 这次周科长反应很快，嘟囔了几句，没等赵菲菲发声，立马坐下飞快地拿过水笔两下就在审批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和颜悦色将审批单双手递给陈书：“小书啊，你把这张单子交给坐在门口那张办公桌的小明就好了。” 陈书机械式地接过单子，没想到反转来得这么快。 将单子交给先前一直沟通不便的文员小哥后，陈书走出办公室，在门口犹豫了会儿要不要等那赵菲菲出来道声谢。 十来秒的时间，左侧肩膀就被人拍了下，还没等陈书回过神来，眼前就只留下了一条高马尾和潇洒的背影。 “不用谢！先走了！” 陈书对这位直爽的女警察多了几丝好感。 离开分局，在回所的路上，陈书心里清楚这次的成功报销是因为遇到了贵人，往后可不会每次像今天这么巧。总归还得抽个时间去丰收街道拜访一下调离的马所，寻一个稳妥的办法。 报销的事情暂时告了一个段落，接下来得解决郑天佑的的事情。这胖子隔天去网格守着颜晨熙,不把他安顿下来，小官迷的工作也不好开展。 回到所里的办公室，陈书打开电脑，将《娱乐场所管理条例》、《娱乐场所治安管理办法》重新翻了一遍，心里大概有了点数。回过头来，也已经过了饭点，到了晚上。 从桌子下面拖出一个大纸箱，从里面拣了一盒康师傅红烧牛肉面泡上吃好。换上便服，去了一楼便衣队办公室准备带两个便衣去那转上两圈。 到了楼下，一眼看到社区协管员小强、接警员小王、朱超然等人正在值班前台吹牛，过去让小强和朱超然先去换上便服，说是带他们去开开眼界。 两人飞也似的往楼上的所宿舍跑去。 一旁的小王也是习惯了陈书这位完全没有架子的副所长， 近段时间在他面前，又是恢复了以前中山所八卦之王该有的碎碎嘴。 “陈所，你们去哪？等下还回来不？” 陈书伸手拿过前台桌上的瓜子，磕着回答：“嗯，我们去辖区的商k转一下。” 小王眼睛顿时一亮,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你们要搞一票大的？” 陈书没想解释，笑呵呵地吃着瓜子准备等朱超然他们换好便服就一起出发。 “师兄，带上我呗。说实话我还没去过商k呢。”实习学警徐磊不知道从哪里凑了出来，两眼发光道。 “你不是要留在所里做笔录吗？” “今天李哥坐班，我和他打下招呼就行。”徐磊和李朝阳年龄接近，又都是一个学校出来的，平日里关系也是越来越好。 徐磊摇头晃脑接着说道：“笔录今天不做，明天还可以接着做。这商k今天不去逛一下，我怕是往后就没了机会。” 陈书被这小伙子逗了乐，点点头也就同意了。 出发前，抽空向教导员曾宏报备了今晚的目的地。 月华如水，星子寂寥。 天上寂寂无声，星星们在月光中泛起涟漪，像一枚枚闪烁银光的鳞片。 地上酒林立，led霓虹灯争奇斗艳，街边停满了一水儿的豪车，繁华极了。 陈书等人来到了东州市有名的夜生活一条街，北塘街。 街角一座拱桥旁边立着一台巨型立式灯塔，明晃晃的立了一排个发光英文灯字---eparty。 灯塔旁边就是一座三层高的独栋营业楼。一楼入门处是两扇巨大的玻璃门，外头站了二三位身穿白色衬衣、黑色西服，耳朵上挂着一只白色小耳机的精神小伙。 迎宾厅的背景应该是黑色格调为主，从外面看进去，里面却是一片黑色，看到不什么。 陈书带着其余人径直往里走了进去。 兴许被精神小伙察觉到这几人与平时进出商k的客人略有不同，几人进门时被拦了下来。 “先生，你们订了包厢吗？”一名精神小伙稍稍弯下腰，跟着领头的陈书往楼里走去，客气地问道。 陈书抬起下巴，语带不屑：“你们郑总给我订的包厢！” “好的好的，请进请进。”保安眉开眼笑，退回了门外。 进的门来，一堵用黑色瓷砖铺满的墙壁横亘在众人面前。 面前只有一条路，陈书等人右转弯沿着这唯一的路往里走到了底部，进了走廊尽头的电梯。电梯门右侧按键区域内，只有“1、2”两个按钮。 按下2键，灯亮，关门。 过了几秒钟，电梯升到二楼，开门的一瞬间，轰鸣的电音声生生闯入这小小的电梯之间，五彩斑斓的射灯直接打了进来。 陈书打头走了出去。 门口左右两边各自站了一排身着黑色露（户月）礼服裙的貌美女子，弯下腰来，不顾乍泄的春天之颜色，整齐喊道: “你好，欢迎光临！” 一楼平平无奇的黑色走道，与二楼空前绝后的人间繁华， 恍如两个世界。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70章 巧遇陈川 电梯门打开，外头的喧闹闯了进来，特别是那事业线极深的迎宾女子，让人措手不及。 走出门外的陈书似乎想到什么，回过头来，入眼的却是三双闪着光亮，充满迷离的眼睛。 “咳咳！” 故意重重咳嗽几声,那三人方回过神来跟着出了电梯。 陈书领着三人往里走去，一名身穿白色衬衣，手里捧着一个文件夹的年轻小哥从左侧一排女子后面绕了出来，快步走到陈书左手一侧，落后半个身位。 年轻男子谄笑道：“哥，你们去几号包厢？” 既然过了底下安防那一关到了商k里面，陈书便不再拿捏着，语气颇为随意地说道：“第一次来，你给我们开一个包厢？” 年轻小哥回头看了眼跟着的朱超然、小强、徐磊等三人，态度热情：“哥，看你们最少也得八个人，开个小包足够了。” 哦，都替我们算好是八个人了，输人不能输阵。小、中、大，既然有小，就不会缺大。应该，应该不会特别贵陈书心里吐槽，表面微微一笑：“我要大包。” 年轻小哥脸上笑容越发热情，小包和大包的低消不可同日而语：“这边请！” 往前快走了几步，弯着腰一直领着众人去了15号包厢。 这包厢不像以往那些商k般装修得金碧辉煌或者豪华欧式，简单的横竖撇捺凸显出迎合现代年轻人极简的装修风格，黑色是主色调。 众人在包厢落了座，年轻小哥从怀里掏出一份点酒单和菜单递给陈书，谦卑道：“哥，你看看咱们喝点什么？” 陈书大马金刀的坐下，“嗯”了一声接过单子，低头一看。 啤酒六瓶599元！ 听都没听说过的某品牌野格竟然要999元！ 要不我就喝水？ 一目一行扫了过去。 矿泉水15元 噗嗤！ 一口老血被生生咽在了肚子里。 坐在一旁的小伙子徐磊反应却是极快,眼看着陈书拿了点菜单迟迟没有开口，偷瞄了几眼插嘴道：“嗯，我们主要就是过来练歌的，不用喝什么酒，给我们来几瓶水就好了。”81? 陈书有些欣慰地看向徐磊，这台阶搭得不错，不过哪有到商k练歌的，社会实践稍稍差了一点。不过也是比那早已经挤在点歌台前的俩家伙强多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喝酒怎么知道商k的内情。 小磊还是年轻了些。 果不其然，听完徐磊的答话，那年轻小哥直起身子，虽然语气还是较为客气，但脸色已经变了过来：“哦，好的。对了，我们这是有最低消费。这个包厢是1688元。” 陈书不动声色地递回菜单：“好。你就按照1688元给我上一个套餐。” 年轻小哥收回点酒单和菜单，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包厢。 过了几分钟，两名女服务员就端着大盘子将套餐送了上来，四提小瓶装啤酒，一个三层的水果盘,外加一些鱿鱼丝、炸花菜、酱牛肉、无骨凤爪等小食。 东西摆好以后，包厢里留了一名女服务员帮忙开酒瓶和倒酒。话说回来，这小姑娘的态度可比刚才那小哥好多了。 估计也要小费的。 三百元不知道打的住、打不住 陈书左右看了一圈，想到一下子去了这么多钱，心里极为难受。虽说知道出门办案，有些钱就是得花，比如这明显不能报销的侦查费用。 联想到以往侦办洗浴中心或者按摩推拿中心时，把便衣往里一送不过区区几百元的资费，心里又是一阵肉疼。 今时不同往日啊，就当给大家安排的一次小小团建！ 歌曲一开，小强的大嗓门先登了场，极具攻击力的声波在包厢内对其余人等进行无差别的扫视。 随后朱超然也是不甘示弱，拿起另一只话筒，展现双重威压。 陈书一忍，再忍，强忍。 过了半个多小时，却没有预想中的那位貌美妈咪出现，女服务员也是规规矩矩的开酒倒酒，空隙的时间也只是站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包厢中的投影幕布，并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或者暗示。 这地方真的如郑天佑那胖子所述是个单纯的量贩？ 可刚那迎宾的年轻小哥摆明了是按照男女搭配来计算的人数。 陈书站起身来，原本想借口去厕所离开包厢，结果到了门边却是发现包厢里就有厕所。 想了想，还是走了出去。 关上房门走出包厢，走廊上倒是清净，没有一个客人或者服务员。 陈书在走廊信步走着，经过一个包厢就透过门上的观察窗往里瞧上几眼，一路走来看了七八个包厢，有男有女，不过一眼可以看出，女的应该都是正常消费者，而不是所谓的陪酒（nv）。 转了圈也没有发现不寻常的女子或者那种等候房。 一切很是自然，就像郑天佑当初在网格里信誓旦旦说的那样，这间就是一间量贩。 陈书看着也是差不多，回到自己的包厢门口时，右侧的整堵墙突然一振，尔后作为一个整体缓缓向右平滑移动。随着墙壁的移动，后面渐渐出现了一道同样装修风格的走廊。 刚才没有注意，以为自己的15号包厢已经处于这的最底部，没想到就在这附近，紧挨着一个自动墙壁门？ 就在陈书抬头打量着这墙壁门顶部的机械装置的时候，斜对面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陈书？你怎么在这里！”墙壁门全部打开，一名男子站在另一侧震惊道。 陈书定睛一看，这穿着花衬衫，说完话还不忘往嘴里塞回雪茄的不是富二代公子哥陈川，还能是谁！ 这架势一看就是妥妥的过来娱乐了！ 土不拉几的！ 两人大眼瞪小眼，心里同时升起吐槽对方衣品地饿念头。 这时，从陈书背后又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陈总，您过来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 郑天佑这胖子来了！ 陈书朝对面使了个眼色，笑呵呵转过了身和从走廊那一头快步奔来的小胖墩打上了招呼。 陈川当没事一样继续往下走去； 郑天佑气喘吁吁赶忙奔了过来。 两人一个交叉，说是交集其实也不是交集，各自走掉。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71章 这等能耐 晚上，北塘街，eparty。 郑天佑带着先前迎宾的那个小哥来到陈书面前，脸上的笑容不是热情能形容的，而是像见了失散多年的亲爹，险些喜极而泣。 “陈总您来啦！走走，咱们到里面说。” 陈书知道对方应该是根据监控发现了他。想着站在外面也确实不是回事,就随着郑天佑的意思，带头进了包厢。 在这里陈书留了点神，如果说这个商k是真的量贩，那么监控室那边不会太过留意一个东游西荡的客户。 反而是这地方应该有些猫腻，所以在陈书外出转了一圈以后，商k内部启动了极快的自查,然后就由认识陈书的郑天佑出来接待。 前后估计也就十来分钟的事情，再联想到适才陈川从那自动“墙壁门”出来的场景，嫌疑应该是极大。 再者,凭这么高端的装修，就靠着量贩的微薄收入，那老板可能要赔的裤衩都要卖掉了! 此时15号包厢内的气氛依旧极为热闹，朱超然都已经脱了鞋子和袜子站到了茶几上引吭高歌。 小强也是摇头晃脑的坐在沙发是独饮好不快活。 反倒是先前在所里一直念叨着要开开眼界的徐磊，此刻只是一个人躺靠在沙发床上玩着手机，旁边放了一小碟的水果。 这会儿见到陈书从外面带几个人进来，瞥了两眼，除了将脚从沙发上拿了下来坐好，也没有其他动作，继续沉溺在他的手机世界里。 陈书进门去了房间另一侧的小台那挑了张高脚椅坐了下来。郑天佑进门的时候，顺手将挂在房门左侧的账单取了下来，跟着来到小台旁。 当着他的面先是将小哥批头一顿大骂：“你这瞎了狗眼小混球。陈总过来了也不好好招待！就这你还拿得出？” 说着将账单直接按在小哥的脸上：“滚！给我换最高那一档的！” 小哥躲闪着眼睛，有些难以置信这几个穿着黑衣黑裤过来练歌的人，怎么一下子就成了三老板口中的老总了。 犹犹豫豫了半天，在郑天佑吹胡子瞪眼之下，才反应过来准备跑到外面升级套餐。 这时，被一旁的陈书一把拉住。 陈书转头笑着说道：“郑老板,我们这么多年的关系了，你还给我来这套？别整这些虚的，你看都吓着人小孩了。” 转头语气温和：“你只管去忙自己的事情。” “这”小哥战战栗栗地往郑天佑看去。 “哼!去。”郑天佑鼻子出了一气，小哥方才赶忙小跑着出了门。 “你这老板架子还挺大。”陈书斜了对方一眼。 “不敢不敢。哪敢在陈总面前放肆。”郑天佑低眉顺眼。81? 陈书小臂倚在台上，指关节轻轻地敲着台面，斟酌道：“郑老板，往后你也别跑黎明网格了，我们网格长刚从学校毕业，不懂这社会上的门道，你们也别老是过去欺负人家。现在我在那挂着网格警长，你总得给我点面子。” 郑天佑一听，胖脸立马皱成一团菊花，准备倒苦水。 陈书抬手止住，继续道：“你这儿的事情我基本上也查清楚了，不是我们网格长想搞你，你们也别想着从她那儿找突破口，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聋子听戏——白费功夫。你回头找你们大老板问问看，是不是得罪了文化部门那边的人。想解决这事情，你们得往那个方向走。” 郑天佑见陈书指明了方向，心里琢磨着回去他也好向大老板交待,就没再说些什么。 陈书见事情交待的差不多了，起身去茶几那边取了两瓶啤酒，旋开一瓶递给郑天佑。 郑天佑也是干脆之人，手起刀落一瓶就落了肚子，抱拳告辞后匆匆忙忙就往外走。 包厢里转瞬就只剩下陈书等四人。 心里还惦记着陈川的事情，拿出手机给对方发了条微信，约了附近的一家慢摇见面，陈书和几人打完招呼也退出了包厢。 临走以前，去前台结账。 结账的时候，前台小妹说已经免了单。陈书好说歹说，对方也不提具体消费了多少钱。 按照适才那位迎宾小哥说的，这包厢的低消是1688元，在考虑到包厢内女服务员的小费。陈书估计这次总的费用应该在1900元。 虽然心疼这钱，但心里明白这“签单”可是烫手的买卖，这会儿拿在手里，往后指不定什么时候要炸雷。 左右看了下，在前台一侧的明显位置有商家收款用的二维码，陈书也不再多费唇舌，拿起手机扫了过去，输入“2000”，忍着心疼按下“确定”。 转过手机屏幕，对着前台上方的监控摇了两下就离开了。 北塘街，北岸音乐 陈书点了两杯果汁，将点酒单递回给服务员。 “就果汁吗？”服务员有些疑惑，重新问道。 陈川微笑着朝那服务员摇了摇头：“两杯自由古巴，谢谢。” 等服务员走后，陈书掏出中华扔了一根给陈川。 陈川探手一接，夸张道：“哟，咱们的陈所长现在改抽中华了？” 陈书表情严肃，懒得搭腔。点上香烟后，方才问道：“你今天去e向局里报备了吗？” “工作日报备，他们能批吗？”陈川大大咧咧地躺靠在酥软的大沙发上。 “这些地方的前台都放了局里的人脸识别系统，你一过去，局里纪（lv）部门那边就有警报！别跟我说你一个刑技的人会不知道这些！” “有后门的。” 陈川摆了摆手不愿意再接着这个话题，他知道陈书的性格，平时不会去这种高消费的地方，随口问道：“你们准备把那地儿端了吗？” 这话一出，陈书马上反应过来。 这个eparty果然有问题！ 这时候，服务员端着就盘子走了过来。 两人默契的安静下来，目视着服务员离开以后，陈书开口道：“那里面是不是有有偿陪侍？” 陈川伸手端过酒杯，先饮了一口：“透心凉心飞扬！好酒！” 陈书安静地注视着对方，他其实一直看不透眼前这位同学。 明明在大学毕业后，没经过基层锻炼直接就被分到了市局机关单位，当年便入了预备（w）员。凭着这份硬实力，为什么在毕业八年后，依旧还只是个民警。 现如今竟还如此不自爱，出入这等风月场所！ 陈川把玩着酒杯，看着半杯酒水在里面晃啊晃的，轻蔑道： “你区区一个副所长，有这能耐？”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72章 比你有钱 说完，陈川一饮而尽，趴在桌上，右手摇晃着空荡荡的酒杯不再说话。 看着眼前这位公子哥迷离的眼神，陈书知道对方此时已然半醉。 他并不介意适才陈川毫无根据的藐视。也许放在十多年前，陈川的话也没有错。 不过他相信在现如今的法治社会，别说他一个派出所的副所长,就是一个普通民警都能将这等违法之事惩戒到位。 只不过很显然，陈川有故事。 这才是今晚的重点。 陈书举手打了个响指：“两杯自由古巴。” 在新的酒水送来之前，将自己的第一杯洋酒一口饮下。他不愿占兄弟的便宜，更觉得对方同样需要一个合格的听众。 有酒，才有故事嘛。 新的两杯洋酒很快被送上。 陈书伸手将陈川手里的空杯抽了出来，放入新的满杯洋酒。 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看着一圈一圈慢慢升腾的烟雾,静静等着。 一根烟的工夫，陈川趴在桌上,侧头看着窗外的灯红酒绿缓缓说道，往常调侃的语气此刻也变得低沉。 “我啊，其实是在村子里吃百家饭长大的。小时候父母出门做生意，把我扔在了村里的爷爷家里生活。爷爷体弱多病，平时照顾自己就够呛，一般也都是给些钱让我去邻居家拿点饭菜吃了。 邻居们很照顾我，每次过去都是盛情招待，当时不懂事以为可以天天变着花样吃不同的饭菜，心里也是很开心的。” 总算是知道“蹭饭王”的由来了。哎，想起自己小时候吃的小碟子菜，虽然又少又难吃，但毕竟都是父母陪着一起吃陈书抿了一口鸡尾酒，心里不知道该替他开心，还是难过。 “过了几年，父母把我和爷爷一起从农村里接了出来，当时才发现原本自家竟然这么有钱。不过爸妈还是很忙，一个月可能也就一起吃上几回饭。 那时候啊就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叔叔提着礼物登门拜访。他们笑容如靥，总喜欢摸着我的小脑袋夸我,说我长大了一定有出息。 后来我长大了，图着能和父母一起吃吃饭，就跟着他们出来见市面。那些个小时候见过面的叔叔们，有几个混得也是不错，要么赚了钱，要么当了官。 虽然他们此时见我，不再摸我的头，不过依旧笑呵呵地夸我长了本事，能出来给家里做事。 其实我心里清楚，这那哪是什么事啊？不过就是给他们跑跑腿买买单罢了，最多就是锻炼了下酒量。嘿嘿，我现在的酒量也就那时一半还不到！ 不过见的事情多了，也有了些自己的想法。总觉人在这世上啊，只要有了钱或权就什么都有了。 看得累了，听得也吐了。觉得这世间也没什么意思。然后就遇见了她。” 酒，又没了。 结合今晚的情景，陈书心里隐隐觉得这很可能会是一个劝人从良的故事。 虽然情节有点老套,但谁不是在年轻意气风发的时候,经历过这些爱情故事呢？ 他捺灭烟头，再次喊来两杯自由古巴。 “嗯，我们大概一起生活了半个月，然后她就消失了。” 陈川端起今晚的第三杯自由古巴，停顿了片刻，依旧一口闷下。 “烟养人，酒养魂，不到天亮不回魂。没有清晨的粥，那就倒满深夜的酒！” 啧啧，这酒话倒是一套套的……陈书抬手再次打了个响指。 “服务……” 话才说了几个字，就见对面这位“不到天亮不回魂”的兄台干净利落地趴在桌子抱头睡了过去。 不一会儿，鼻鼾如雷。 陈书：？？？？ 我勒个去！ 故事呢？ 你情我愿不顾门户之别陷入爱河，然后被高门大户的长辈们硬是生生分离的浪漫爱情故事呢？ 不是应该在生死离别之后，陈川发愤图强考上编制脱离了家族的制约，天天守在两人初识的商k等着重逢吗？ 有些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位平日里也算潇洒倜傥的老同学，陈书回忆起对方每次聚会结束时特意展示的下半场或者刻意抖漏的女人缘。 人那，越缺什么就越会向他人炫耀什么。 陈书起身去前台买了单，看着账单上那一个个“0”，心痛的同时暗暗吐槽：这小子往后的外号除了“蹭饭王”，还得加一个“蹭酒王”。 次日清晨，解放街，蝉云商厦 “叮铃铃！叮铃铃！” 手机闹钟按时响起。 躺在客厅沙发上的陈书睁开双眼，摸了摸隐隐有些作疼的额头，怀疑昨晚的洋酒是否掺了假。 “陈书，过来吃面条。再不起来，可都要被我吃完了。” 陈书猛地坐起看向厨房的位置，有些难以置信昨晚醉得一塌糊涂的陈川此时正没事儿一样坐在饭桌前吃着拌面。 不过听这位公子哥重回调侃的语气，陈书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两人虽是十几年的老同学，不过陈川从来都是闭口不谈自己的家庭。所以这么多年来，大家也都不知道他到底住在哪里。 昨晚陈川醉倒之后，陈书只能将他拉回自己的家中。 不知道为什么，醉酒的人特别沉重，昨晚还多掏了一些钱，拜托滴滴司机一起帮忙将他抬到楼上扔上了床。 陈书掀开身上盖着的毛毯，坐起来穿上拖鞋去卫生间收拾整齐后，来到厨房坐在了陈川对面。 拿起叉子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陈书没提昨晚陈川说到一半的故事。 有些事情，说出来就好，至于因果缘由，没有追问的必要。 不过有些事情，作为分局以治安打击闻名的陈书却不能放过。 “等下在车里的时候，你跟我说下eparty的事情。” “好。” “好小子，眼光不错呀！还知道买这车！不错不错，是个懂车的！” 座驾是保时捷帕拉梅拉的陈川绕着陈书新买的黑色大众高尔夫gti起码转了五六圈。 虽说当初陈书去车展现场，从初识gti到后面下单，前后也就花了半个小时在网上看了一圈。但是并不妨碍他此刻心安理得地接受同学的称赞。 “走，上车！给你瞧瞧这车的推背感！”陈书提到新车也不过这几天，此时却是一嘴的专有名词，唬得陈川也是一愣一愣的。 上车之后，陈书就着昨晚eparty的事情问了陈川许多。陈川也是知无不言。 原来这eparty虽然明面上是量贩，实则里面确实也有陪酒（nvhai）。按照陈川的说法，这商k分为内、外两个区域。 陈书昨天所在的1-15号包厢为外区，不仅面积较之内包厢小一些外，一般也不提供额外服务，主要也是供给新客或无商务需求的客户使用，其装修风格还是传统的东方娱乐k歌文化。 内区也为区，包厢名称都是以三个数字代替，比如昨晚陈川所在的就是内区最大的包厢ax888。内区的包厢大约三倍于外区包厢，除了常有的k歌区和台区外，还有桌球区、蹦迪区等。一般会配备两名服务员，如果客户有需求，还能请一位特有风格的dj。 e的特点就在于内区，通过把东方娱乐k歌文化和西式轰趴party文化完美结合，采用最先进的声光电科技，创造艺术互动娱乐环境 陈书听了大半，还没听到重点。 正好排在前面的车辆在信号灯转为绿灯时，仍停止不前。 他按了几下车喇叭，问道： “里面到底有没有有偿陪侍？”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73章 我的辖区 前往市局的路上。 陈书和陈川就着东州市声名鹊起的eparty聊了半天。 陈川从eparty现代极简风格开始一直讲到里面工作人员每日不同的穿衣搭配，甚至对于横贯全场的黑色主色调也是赞不绝口。 可惜脑子里全是“打击指标”的中山所治安警陈书一概没有听进去，一脸平静地问道：“陈川，那里到底有没有有偿陪侍？” 说得起劲的陈川幽怨地看了一眼陈书，仿佛眼前这“嘟嘟嘟”按着喇叭的家伙就是一个不知前戏的粗鲁汉子，两人根本没有共同的话题。 “这事情有点复杂，我一下子也讲不清,等会儿喊上程冕再说。” 程冕现在法制工作，既然陈川把他提了出来，陈书就知道肯定是那批人又玩出了新花样，感叹道：“现在真的是什么都在与时俱进啊！” 陈川白嫖了陈书一天一夜又喝又住的，心底里有些不好意思，看见前头路边摊子有卖橘子的,便说道：“前面那儿你停下，我下去给你买几个橘子,你不要开走。” “一边歇着,我去买，你坐这等着。”陈书方向盘往右一打，靠边停车。 陈川拉住他，坚持要买：“陈书，你太客气了，太客气了。还是我来” “其他都可以，橘子一定要我来买，你如果非要买，下次出来你请客！”陈书怒了。 这一下就戳中了陈川的软肋：“好好，你去买，我等着好了？” 东州市公安局，小食堂 今天的伙食还是不错，桌子上摆了红烧狮子头、糖醋排骨、青椒肉片和油焖大虾，中间放的是丝瓜蛋汤，都是一些家常菜。 三人坐下后，程冕斜了一眼陈川：“刚才点菜的时候挤在我身前，怎么到了刷卡的时候，人就不见了？” 陈川夹了一块排骨,美美地吃了起来，浑不在意：“都是刷的饭卡，你还计较什么呀。” 市局机关单位的民警每人有一张警保科发的磁卡，每个月都会固定往里面打上八百元补贴，过年过节的时候还会不定额的再打上一部分钱。这钱不能取现，只能用来在单位消费使用。 除了在食堂的伙食消费以外，也可以在市局大楼一楼的生活区域进行消费。在该区域，有便利店、干洗店、点心店、数码产品店等可供使用。 一般来说，大家都会存上几个月补贴，去便利店买上几条香烟用着，这也导致那的香烟经常断货。不过自此前段时间新出了数码产品，比如智能手表、平板等，终于是稳定住了烟源。 程冕气不打一处来：“饭卡里的钱难道不是钱？” 陈川咽下一口菜，指着菜肴笑道：“快吃，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陈书看着身旁两人的日常斗嘴，竟感觉有些温馨。 虽然和中山所里的李朝阳、朱超然、徐磊等人私底下关系也是极好，不过还是跟他在这儿的感觉,不一样。 其实也说不是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在中山所里他是作为老大哥的存在,有责任有义务；而这儿,哥仨都是一样的人。 三人闷头吃完白米饭，扫荡着剩菜开始谈正事。 陈川先提了一句：“陈书，你这样跨辖区打击合适吗？” 陈书闻言一愣，他竟然没想到这一点上。原本以为eparty在黎明网格的辖区内，自己是网格的警长，那么理应也是在中山所的辖区。 “不是吗？你怎么知道？” 陈川嘿嘿一笑：“去这种地方玩，我不得提前跟下面打好招呼。万一临时检查、巡查什么的，大家都尴尬。” 经验丰富不过陈书还是有些不相信，当场电话打给了中山所的接警员小王。 小王天天在所里负责辖区的报警处置，对于中山所的辖区划分比任何人都清楚，就是隔了几个店面、几米的距离都能知道。 “陈所，北塘街是我们辖区呀。”81? “哦哦，对，就那个eparty不是我们的，是上吕所的。” 放下电话，陈书陷入了沉默。 按照法律规定，派出所的民警是可以跨辖区进行打击犯罪的。不过就人情世故来讲，这就有些打人家脸了。 都是一个分局下面的同事，还都是苦逼的派出所基层单位，别人不给面子就算了，自己人就不要搞自己人了。 “哎，这就不好办了。程冕，eparty这情况能打击吗？” 程冕白了一眼：“你都在基层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没搞清楚程序，这事你得先问咱放荡不羁的陈公子呀。” 陈川“啪”一下把筷子放桌上一丢，佯怒道：“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可是正经人那。” 陈书感觉不对，这家伙平时不都是强行给大家伙立这潇洒风流的人设吗？今天怎么了 “呵呵！陈公子，你这名号也是挺响的嘛。看来当初我也没错怪你？” 陈书背后传来一阵女声，回头一看，竟然是分局治安大队的赵菲菲正端着快餐盘站在后面。 陈川推开桌椅站了起来，讪笑道：“哈哈，咱们是不打不相识嘛。赵大，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市局呀？” 陈书有些好奇这市局技侦的陈川怎么会和分局治安的赵菲菲有交集。 赵菲菲将快餐盘极为自然地放在桌上，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毫不介怀地吃起了饭菜：“支队领导找我有事情。别扯开话题，你们继续聊这个eparty，我听着。” 陈书等三人面面相觑，都没再说话。 过了一二分钟，赵菲菲夹着菜平静地说道：“怎么，嫌我是个女的，就不聊了？” 陈川第一个不同意了：“怎么可能！赵大你可是局里有名的巾帼不让须眉啊。” “那就说呗。陈书，是不是你想弄他们？”赵菲菲知道陈川是技侦的，一般也不会掺和治安这事，也就在辖区派出所的陈书会有这想法。 先前在分局的警保科报销办案费用的时候，陈书承了对方的人情。这会儿她把问题扔过来，他不能不回答。 陈书沉声道：“赵大，我怀疑里面有有偿陪侍，所以想端了这窝。不过这地方不在我辖区，我没办法出手。” 赵菲菲放下筷子，拿过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 “问题不大，是我的辖区。”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74章 新型手段 陈书一听赵菲菲表了态，心里放下大半。 他中山所有自己的辖区，如果还跨区域办案就是打兄弟派出所的脸了。但是分局治安大队出面就不一样，整个正明区都是他的直辖辖区，大家总不能要求他去别的行政区域办案。所以就不存在打兄弟单位脸的问题了。 不过一般来，正明区分局治安大队喜欢搞大的案子，然后由他们牵头,联合几家派出所一起干。 就如赵菲菲平常展现给众人疾风骤雨般的作风一样，自她坐下，没几下的工夫就将饭菜吃完。 拿过纸巾抹了嘴巴，示意陈书继续说。 陈书沉吟片刻：“这得咱们的陈公子出来解释一下。” 陈川心底里暗骂了句叛徒，表面上还得道貌岸然地说道：“陈所客气了。这次受陈所委托，我略施小计，便装前往现场进行侦查” “啪！” “说人话。”赵菲菲一拍桌子。 “e里面确实有陪酒小姐姐,不过却是场外的。”陈川言简意赅。 其余几人也是来了兴致。 程冕迫不及待道：“哦，场外的小姐姐？你这个词有点意思，很形象！不过真如你字面所说，都是场外的小姐姐，那就很难处罚商k了。” 根据华国的规定，即使存在有偿陪侍的现象，公安部门也不会对消费者和小姐姐进行处罚。只能针对“营利”环节对娱乐场所进行处罚。 而如果小姐姐是娱乐场所以外的人，那么两者没有任何法律意义上的关系，包括没有雇佣关系，没有劳务合同，甚至于这钱就没经过手。 哪来的证据？ 简单来讲，小姐姐就是客人自己请过来一起唱歌的，至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交易，就和场所没有关系了。 新型违法手段作为法制支队分管全市案件审核的民警程冕，他这话一说出口，陈书和赵菲菲这俩业务口的警察心里一沉，同时有了猜测。 陈书皱着眉头，将目光投向陈川：“程冕你别打断。让陈川先把情况说完。” 在陈川的描述中，e营运区域划分为内外两处。外面靠近大门的那一片区域称为外区。外区的包厢的面积不大，数量却是挺多,主要是针对新客以及人数较少的消费者。特点就是酒水便宜。 当陈川一本正经说到外区“酒水便宜”的时候，陈书联想到那晚自已去的外区包厢，才四提小瓶酒，加一点小食却要了他近两千元钱，脚肚子就忍不住发抽。 人比人，气死人哟！ 眼角看到陈书龇牙咧嘴的模样，陈川瞪了一眼继续说道。 e的问题还是存在内区里面。内区的包厢最小的都有一百多平方，最大的同时容纳三十多人轰趴加k歌都没有问题。一般能进内区的，才能玩到进一步的项目。 这时候，妈咪就会登场。她进来包厢会拿出手机，以照片和视频的方式让客人选人。 “视频？有照片了，为什么还要提供视频？”程冕没忍住好奇心，出声问道。 陈川“切”了一口：“照片都是骗人的！” 选完人以后，小姐姐才会从外面进来。据陈川估计，这个“外面”铁定就是在场所的外面，甚至于有点距离的地方。因为每次点完人以后，对方都要在二十分钟后才能到达包厢。 听到这里，陈书恍然大悟,为什么当时他在e转圈的时候,没有发现小姐姐云集的“等候房”。 他自言自语道：“难怪当时没有发现等候房。” 赵菲菲噗嗤一笑,说道：“搞不好那些靠这吃饭的家伙，研究起《娱乐场所管理条例》比咱们还专业。” 几人看过来，她耐心解释道：“这种给空闲的陪侍人员休息、等候的房间，就可以用作为处罚商k的直接证据。” 陈川发现如果按照他以往办理“有偿陪侍”的手段，已经不能巩固证据。 虽然已经推测出了答案，不过还是稳妥地问上一句：“陈川，你们k歌结束以后，小姐姐的费用是怎么付的？” “直接付给小姐姐，一般都是通过手机支付宝或者微信转账。e的酒水费另外支付，和陪侍费是分开的。” 陈书稍一沉吟，便想明白了，按照现在掌握的线索来看，这家e肯定是存在有偿陪侍的现象。不过对方通过一些手段将违法人员和娱乐场所人为的隔离开来，达到规避法律的目的。 比如妈咪将小姐姐那批货源放在远离场所的地方，只有等客人看完照片和视频下了订单以后，再通知人过来。包括后续的付费以及其他节目，都只有他们两方的对接，娱乐场所被人为的隔离出去。 万一事发，娱乐场所完全可以单方面否认他们之间的联系。因为妈咪肯定是自己跑进包厢和客人进行交易，是个人行为。 而公安机关是不会只因为存在有偿陪侍的现象，而处罚客人与小姐姐的。 “包厢又没锁，她们想进来就进来了。”陈书甚至此时就能想象到娱乐场所管理人员辩解的语句。 “陈川啊，你又给我多出了个难题。e这个案子有点难办了。” 陈书嘴上这么说着，表情和语气却没有半点责怪，反而有着担忧和振奋交杂的古怪表情，似乎有一点跃跃欲试的样子。 “如此的话，我们要把违法证据固定下来，只能通过将客人、小姐姐、妈咪、娱乐场所这四方的钱财流动这一条线路把违法事实明确下来。” 程冕：“这需要微信、支付宝、银联等统统拉到一起形成证据链，执法难度非常高。万一小姐姐、妈咪、娱乐场所这三方有两方是按照现金支付，那就直接断掉了。我不建议从钱财流动这个方向搞。” 单纯的陪酒陪唱并不违法！ 陈书、陈川、程冕三人同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赵菲菲提起伟岸的胸脯环视一圈，一副大家姐的模样：“还没行动就一副怂样。不用整这么麻烦的，干就完事了。” 先前赵菲菲叉腰骂人的场景太过强烈，陈书有点怵这位女士，小心翼翼地提到：“要是抓不到证据不就白忙活了吗？也打草惊蛇了。” 不打无准备之战，这么多年来，陈书习惯了谋而后动。 赵菲菲嗤之以鼻，拍着桌子喝道：“那你给我找证据过来？我不知道找证据？但问题你找的到吗？” 陈书耸了耸肩直接认了怂。陈川、程冕眼观鼻鼻观心，都不敢惹这位女煞星。八壹中文网 赵菲菲心底里对分局这位新晋的副所长有些好奇，今天碰上了也是个缘分，眼珠子一转，直接拍了板： “陈书，晚上九点，你在所里等我。”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75章 意料之外 “陈书，晚上九点，你在所里等我。”赵菲菲以不容置疑的口气给今晚的行动拍了板。 当事人还没反应过来，陈川一把就拉过陈书的肩膀，出头答应了下来，信誓旦旦道： “赵大你就放心！今晚咱们不见不散！” “哼！”赵菲菲满意的离去了。 三人目视其离去后，陈书甩下陈川还挂在其脖颈上的手臂：“她想干嘛？” 陈川眯着眼睛继续望着赵菲菲离去的方向：“啧啧,她应 该准备把那地儿端了。看来这‘蛮姐’的名号可不是虚的。” 赵菲菲她这‘蛮姐’的外号，连同为分局的陈书都没听过，这下子从陈川这背景极深的人的嘴里掉出来，很有可能就是市局那一戳领导对她的评价了。 陈书再一联想到昨天喝醉酒了的陈川漏了嘴，笑称他陈书“区区一个副所长”想办e的案子，心里又是对这次侦破这起有偿陪侍的案子担忧了几分。 对陈菲菲不熟的程冕没想这么多，依然就着案情在摇头晃脑：“这案子估计不好办。就我经手的案子来看，你们取证会很困难。嗯，非常困难。” 陈书点点头附和道：“按照这种场外交易、场内陪侍的手段,我们要想处罚这娱乐场所，我怕” “停！”陈川白了两眼这两位一本正经讨论案件的同学，“号称全市最顶级的量贩ktv，和分局最蛮的女警，你们就没丁点的想法？” “想什么？” 看着两人狐疑的眼神，陈川一股对牛弹琴的错觉，摇摇头扔下一句话就走了。 “陈书，晚上我去找你哈！” 晚上九点，中山派出所门口 按照地理位置来说，东州虽然沿海，也是南方。但与上京的刮骨寒风不同，东州的冷是贴着肌肤，钻入毛孔的。 这次穿着倒是简单朴素，一身黑的陈川抱着臂跺着脚，呼呼喘着气，说道：“陈书，你说这次蛮姐会带多少人？啧啧，这要把他们给端了,明天，啊不！今晚东州就得震上一震！” 陈书点头附和：“有可能会把特警拉过来一起，毕竟对象人数众多，单单我们两个单位的人根本吃不下。” 他只办过几个小茶室的案子，上回给一个ktv“放了个长假”还是运气好，冲进去的时候有一个房间的人竟然在包厢厕所里干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其实对于大部分的ktv，更多的处罚是组织卖（三点水y）罪或者介绍、容留等，有偿陪侍这种治安处罚反而少一点，更多原因除了一些客观因素，还是在于有偿陪侍的取证太难。 他确实也想看一下传说中蛮姐的手段！ “吱！吱嘎！” 一辆警车刷一下停在了中山所门口。 驾驶座位置的车窗放了下来，一名女警抬小臂倚靠在车框上，摆了下头：“你俩还愣着干嘛？上车啊？” 陈川还踮起脚往后面看了许久：“赵大，人呢？” “什么人？啰嗦什么，赶紧上车！”赵菲菲皱着眉头催促道。 陈书等两人不敢继续墨迹，赶紧拉开后排的车门坐了上来。 警车直接一个提速，冲了出来！ 竟然将破警车也能开出推背感的错觉，这赵菲菲也确实够蛮！ 赵菲菲：“你们怎么穿着便服？” “方便突击嘛！”陈川笑眯眯的暗示着,“对了,我们现在是过去和大部队汇合吗？” 这一来一回，赵菲菲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无奈道：“你们想哪里去了，就咱仨！” 我们三人去搞这种案子！ 怎么搞？ 她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陈书一肚子的疑问，看着身穿警服开着警车的赵菲菲也不像是去便服侦查。 过了十来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赵菲菲喊住准备开门下车的后排两人：“坐车里等着！” 随后打开警灯。 陈书靠在车椅背上，看着窗外那熟悉的eparty大楼，余光瞥向驾驶位的治安大队副大队长赵菲菲，这位据传办案风格极为刚烈，小事上不拘谨、大事上不畏缩的女警，此时收敛了令人压抑的官位，神态轻松自然。 坐等，又打开了警灯。 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警察来了吗？ 坐等，又是等着谁呢？ 陈书、陈川二人面面相觑，车厢内顿时陷入了安静。 知道后边这两人心中有疑问，但是习惯了雷厉风行的赵菲菲，并没有想做多余的解释，她只是静静地等着。 过了二十来分钟，车内的三人皆看到e大楼门口出来一名西装男子。他一路小跑着来到副驾驶座的车窗外“咚咚咚”轻轻敲了几下。 车窗缓缓放下，该男子第一眼看到的竟是一名身穿警服的女警官。他先是一愣，随后谄笑道：“警官，晚上辛苦了。这两包烟是我们的心意。” 说着，将两包红色的华子丢在了无人的副驾驶座，点头哈腰着倒退而走。 赵菲菲拉上车窗，旁若无人的拿过副驾驶座上的香烟，丢了一包给后排。自己也是撕开一包，叼了一根抽起来。 陈书接过香烟，虽然他从来没有拿过老百姓的一针一线，可此时看着赵菲菲的做派，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从香烟里抽了两个出来，给陈川一根，自己点上一根。 从后视镜上看到这一切的赵菲菲露出满意的微信，放下自己一侧的车窗，清了清嗓子开始徐徐讲道：“你们肯定好奇为什么我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将警车停在ktv门口？很简单，就是做给他们看到的。” 陈书注意到，赵菲菲话里的“他们”二字咬得特别重。 她继续说着：“陈书，我问你，你有打击过市里面的高端娱乐场所吗？” 陈书摸了摸鼻子，仔细回忆着他这几年来对于高端娱乐场所的打击情况。片刻后，灰着脸摇了摇头。 他记起自己早几年前，趁着巡逻的机会，随意地挑了家辖区内四星级的酒店进去例行检查。没成想，人还在前台等着服务员拿万能卡，自己的手机就响了。 久而久之，也就懒得搭理这些高端场所。毕竟自己的时间有限，手头有明确线索的案子也办不完，就没再关注这些了。 赵菲菲吸了口烟，没去看陈书，在治安大队干了这么多年，她知道答案。 第176章 盛名之下 深夜，北塘街，eparty，四楼大包厢 底下的几层楼都是现代dj，而这里却是少见的管弦乐器。 悠扬的丝竹声里，一名坐在首位，脸上带疤的光头男子端起酒杯,大笑道：“来，喝酒喝酒！在省城开了几天的会议，老子鸟都长蜘蛛网了！” “大佬辛苦！” “老板辛苦了！” “干了！干了！” 众人一起举杯，人均一位清秀美人儿，推杯换盏，言笑晏晏。 包厢房门打开,一名梳着大背头的黑色休闲装男子小跑着来到光头男身边，俯下身子，贴着耳朵说了几句。 “啪！” 光头男抬手猛地一锤桌面：“那臭娘们欺人太甚！” 顿时,下面立马沸腾了起来。 众小弟有的关心问候，有的亦是义愤填膺； 包厢内俱是同仇敌忾，嘴上说得极是漂亮。 却没人请缨。 光头男眯着眼睛一扫底下，知道这批人也就一些嘴上功夫。平时没事的时候喝喝酒热闹热闹，舒坦一下自己的耳朵，真临了事情，他们是一点屌用都没有！ 光头男威严地压了压手，自己起身背着手慢慢踱着步进了包厢内一角的小房间里。 原本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剩下的众人面面相觑，却是再不敢发出一声声响，唯恐惊扰到了他们的老板。81? 光头男关紧房门，走到内里的一个小沙发坐下，拿出手机划拉了片刻，特意酝酿了一下心情，换上笑脸，将电话拨了出去。 “陈书，我问你，你有打击过市里面的高端娱乐场所吗？”赵菲菲不动声色地问道。 客观情况太多，没办法打击陈书想了想,沉默了下去。 这种事情，不光赵菲菲知道，平日里总待在机关喝茶的陈川就是抠着脚丫子想，都知道这些客观的存在。 除了经营者善于运用手段规避管理，其实背后有很多的东西。 比如新兴产业女仆咖啡馆或者女仆桌游馆，这种可是明目张胆、光明正大的有偿陪侍。除了将从业人员根据相貌和身材划分几个档次以外，陪玩一个小时多少钱，陪玩什么项目可都是明明白白地印在了单子上。 那为什么他们可以经营？ 因为钻了法律的空子。他们的服务内容和娱乐场所差不多，都是陪着，但是公司注册的却是餐饮行业。 但是这高端娱乐场所就复杂了。 赵菲菲夹着燃了半截的烟，点了点外头灯红酒绿的e：“不要急，一会儿给你们看场好戏。” 过了十来分钟，一位身着黑色休闲服的中年男子从e大门那边往警车这边走来。看这慢慢腾腾的架势和那招摇的大背头，这男子应该是里面的大管理。 他绕过副驾驶座，直接来到赵菲菲这一侧。 “菲菲姐，大冬天的坐车里也不舒服。要不要上楼喝点茶？”男子熟络地招呼道。 看来他们以前应该是打过交道，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类型的交道了陈书冷眼旁观。 赵菲菲讽刺道：“老李,去年的事情还记着仇呢？这次准备搞我了？没看我穿着警服吗？” 名叫老李的e工作人员苦着脸：“怎么敢啊？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没有这个胆子哟。上次还全靠菲菲姐你高抬贵手呢！就是,就是你这么杵在我这儿，我是真的没办法做生意了。” 这话一出，坐在后面一直没有出声的陈书马上醒悟过来，首先去年的时候赵菲菲肯定罚过他们，其次她将警车打开红蓝警灯停在门口，对于场所的威慑力应是极大。 起码，往来的客人心里都会忍不住泛起一些嘀咕，今晚想进来消费的估计也会重新掂量掂量。 “这条马路是你开的？我巡逻累了，在马路边上停下休息一会儿，你都有意见？” “不敢不敢。那菲菲姐，你先休息，我让小的们给你这边送点水。” 赵菲菲摆了摆手，没有回话。 对方也识时务的离开了，不过几步一回头，想必此时的心里也是极为别扭。 眼看着该男子进入了e大楼，而赵菲菲还是没有一点挪窝的打算，陈书心里好奇先前她提出来的“等人”到底是谁。 陈书看了眼同样一声不吭的陈川，对方也是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不清楚这赵菲菲神神秘秘的在干什么。 这办案手段，完全迷糊了！ 过了半个小时，车厢内忽然想起一阵手机铃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坐在后排一直观察着赵菲菲的陈书，似乎发现了对方的嘴角在铃声响起的那一刹那，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赵菲菲拿着手机等了好一会儿，才懒洋洋地接起来： “陈大，大晚上的来电话，单位里有什么急事吗？” “哦哦，我在巡逻呢。” “在北塘这边瞎逛着呢。” “行，我知道了。” 挂下手机，发动警车，走了。三个人在车子里都没有说话。 车内很黑，在一排排路灯的余光中，陈书坐在车后排，困惑地盯着赵菲菲，在脑海里不断复盘今晚整个莫名其妙的行动。 首先，和以往警察偷偷摸摸集结警力，然后迅速突袭违法的娱乐场所不一样，这次仅仅他们三个人出动，实际上就这人数根本办不了这种大案。而声势上反倒是大张旗鼓地穿警服开警车堵在e门口，就差把“我赵菲菲要搞你”这四个字贴人家门上了； 其次，赵菲菲明显和e在去年打过一次交道，看两人的对话，应该是一次不好的回忆。不过看今天对方话里“高抬贵手”的说法，难道上次是她输了？ 最后，就是她在接到这个“陈大”的电话后，马上开车驶离现场。难不成，赵菲菲等了一晚上，其实等的就是这个电话？这电话感觉也没有什么内容可以透漏啊？ 除了，凑巧在这个时间点打过来。 电闪雷鸣之间，陈书猛地醒悟过来，两眼发光地盯着前座这位扎着高马尾的“蛮姐”！ 盛名之下无虚士！ 这时，驾驶座的赵菲菲，哼起了歌。 “明明我已昼夜无间踏尽面前路 梦想中的彼岸为何还未到 明明我已昼夜无间天天上路 我不死也为活得好 有没有终点谁能知道 在这尘世的无间道 ”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77章 你的信仰 翌日清晨，中山派出所三楼办公室。 陈书坐在电脑前，一边回忆着昨晚赵菲菲与那e工作人员的对话，一边翻看着去年的治安案件。 “20xx年7月7日，eparty因提供从事以营利为目的的陪侍，被责令停业整顿一个月。处罚单位：正明区治安分局治安大队。” 依着电脑里的资料显示，e确实有被处罚过。不过这处罚的时间却颇为有趣。 按照陈书往年的办案经验以及他所知道的处罚案例,这种涉及到“有偿陪侍”的治安处罚，别说正明区，就是在东州市都是三个月起步。而e仅仅一个月的最低处罚时间，确实是如那大背头所说的“高抬贵手”了。 可一联想到昨晚充满火药味的对话，双方应该没有和解的可能。赵菲菲确实和对方有过“一腿”，这腿应该是佛山无影腿了。 今晚上有趣了，大场面！81? 陈书摸着下巴,有些玩味地看着赵菲菲一大早通过微信发来的晚上集合时间，心里想到。 “滴滴。” 收到新的微信。 点开一看，又是我们潇洒的陈川陈公子。 “陈书，我有预感今晚会有一笔大买卖。” 当晚十点，北塘街eparty门口 红蓝爆闪警灯的警车和昨日一样停在了固定位置，只不过今晚偶尔间，还会被拉响几下警笛。 陈书、陈川二人沉默地坐在路边的警车内，相看无言。 原本以为赵菲菲经过昨晚的摸排调查，知道了对方的内线渠道。今晚会绕开此人，然后迅速集结警力杀向e。 想象之中必是一场异常激烈的厮杀！ 结果，又是一个安静的夜晚。 看着坐在驾驶座怡然自得，把玩着华为牌警务通的赵菲菲，接连浪费两晚大好时光，没看成好戏的陈川忍不住了。 “菲菲姐，咱今晚还等谁吗？” 经过最近几次的相处，夜店社交达人陈川自然而然地以为自己和赵菲菲搭上了关系，称呼也变得亲密一些。 赵菲菲故作感慨道：“时间过得好快！我都这么老了” 陈川眼珠子一转，反应也是极快：“菲菲小姐姐，你看” “哎呀！” 陈川眼前一黑，一个不知道什么黑色事物突然就被砸到了脸上。缓过劲来拿起一看竟是警务通,抱怨道：“疼死了。赵大，不带这么玩的？哪有用这玩意砸人的！” “休息么就在那里安静的休息就好，谁叫你乱说话。”赵菲菲看着后视镜里陈川吃瘪的模样，笑嘻嘻地说道。 今天别说是e门口的精神小伙过来递支烟还是拿瓶水，就是连只狗都没有过来打搅这三位独自休憩的警察。 赵菲菲随手又“嘟嘟”按了几下喇叭，笑眯眯问道：“陈川，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天天没事都往这种风月场合跑啊？” 陈书双眼明亮的凝视着陈川，要不是赵菲菲这提了一嘴，他都快忘记先前在e便服侦查的时候还瞅着了这家伙穿着花里胡哨的出现在里面，再联想到前几天他在市局食堂碰见赵菲菲那低身下气的模样，指不定在哪鬼混被抓过呢！ 这可是底线问题，丝毫不得马虎。 陈川看着这两人摆出大有今天不坦白了就绝不罢休的态度，紧了紧今天身上穿着的普通黑色外套，深深叹了一口气，把事情全都交待了。 当初大学毕业以后，距离正式转入警察编制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大部分人都是趁着这个长假，约了和自己平时玩得来的同学做一次长途的毕业旅行。 自小没怎么和家人在一起待过,在学校里也没有几个朋友的陈川，却是选择了进入父母的公司,想着帮忙做一点事情。 起先也是从最基础的业务做起，做着做着就变成了日夜不停的应酬。从陪着客户吃饭到唱歌、洗脚、按摩，这几个月过得是昏天暗地，有时候晚上啤酒喝多了，第二天起来抬头看着天空都感觉这颜色是黄色的。 然后就遇到了她。 她的老爸是个烂赌鬼，自己被逼着出来还赌债，只有这行，来钱最快。 故事很老套，但是他们两人就是走到了一起。 她满足了他二十岁出头的所有幻想， 他选择性忘记马上即将来临的入编。 有一天她突然消失了， 那天是农历七月初七。 后面的日子里，他常常自责是不是她发现了他刻意隐瞒的秘密，或是他自己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入编后，对她的犹豫。 但是人已离去，真正的原因谁都不知道； 过了这么多年，他早已忘记留恋的初心。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在再一次遇到她时，问一句“为什么”。 故事讲完，陈川毫不客气地往陈书上衣装放华子的口袋掏了过去，完全不在意自己先前在故事里悲情角色。 陈书伸手打掉这不要脸皮的家伙，正准备嘲讽几句对方装的一次好（杯），余光中竟然发现坐在驾驶座上的赵菲菲此刻眼圈红肿，雪白的脸颊还残留些许泪痕，刚才明明感动的哭过！ 陈书觉得这位自认识以来一直雷厉风行的治安副大队长，竟然如此惆怅，完全出乎意料之外：“菲菲姐” 顺着陈书的目光，陈川也被这场景震到了！ 这还是那位意气风发、刚强不屈的蛮姐吗？ 赵菲菲轻声问道：“陈川，你为什么当警察？” 陈川闻言，立时收敛了嬉笑的表情，挺直了腰杆：“菲菲姐，我打小一个人长大，很孤单，很没有安全感。嗯，我想做一个能给别人带来安全感的人！” “陈书，你呢？” 陈书原本想说一些高大上的话，不能让陈川小瞧了自己。可眼看着赵菲菲脸颊上残留的泪痕，不忍心欺瞒，实话说道：“原本是准备从军报国，可是高考不给力差了几分，就挑了警院。” “菲菲姐，你呢？”陈川见先前陈书如此称呼，此时也是抓准了时机，赶紧从刚抢到的华子里抽出一根递了上去，凑了个热闹。 赵菲菲转头接了过去，等着点好，犹豫很久才回道：“我想保护那些弱女子。” 在路灯余辉中，她尚有泪痕的脸颊又重新刚毅起来。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78章 产生怀疑 “叮铃铃！” 车厢内响起手机铃声。 赵菲菲拿出看了一眼，也没关闭，点下音量键禁了音，随手平放在扶手上。 坐在后排的陈书，瞄了一眼依然亮着屏幕的手机。 “治安陈大。” 赵菲菲双手抱着后脑勺，不在意地说道：“一个大队长想把我吓退，说出来你们信吗？” 陈书还在琢磨着赵菲菲这句话里隐含的意思,一旁的陈川急不可耐地应了下来，顺着她说道。八壹中文网 “那必须的！昨晚咱们已经给过他面子了，今天就没必要再搭理他了。” 赵菲菲眉开眼笑：“你小子不错，回头跟我搞治安！” 手机响了很久才安静下来。 知道赵菲菲不做无用之功，今天这不接的电话，想必也是有一层她自己的意思陈书心思转了转,知道眼前这位人称“蛮姐”的女警并不如外界所述般鲁莽,她的一举一动皆有深意。 她只是用外人以为的莽撞掩盖自己的谨慎。 大智若愚,不外如是。 过了半个小时，赵菲菲放在扶手上的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陈书下意识看了过去。 “治安林支！” 治安的人陈书一个不熟，但是这姓后面带的官职却是让他心里猛地一惊！ 即使是副支队长，作为高配支队，治安支队的副支队的级别已是正科级别！如果是正牌支队长，那这位林支就是实打实的副处级。 放在正明区，那就是分局一把手的位置了！ 在公安系统，这已经是不低的级别了。 车厢内的气氛，随着这一连串的手机滴滴声凝重起来。赵菲菲亦是紧皱眉头，盯着手机屏幕不作声响。 让人瞠目结舌的是，她既不接听，也不静音。 这次手机响铃的时间很短，估计也就七八下便熄了下去。 赵菲菲干脆拿过手机揣进怀里，拉开警车的手刹，一灰溜烟就跑了。 今晚行动，结束。 中山所门口 赵菲菲将两人放下后，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开车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同样见着那“林支”来电的陈川,咋舌道：“菲菲姐不会被那什么林支震到了？” 陈书回忆起适才赵菲菲在讲出“保护那些弱女子”时的刚毅脸庞，摇了摇头：“不会的。我相信，就是局长打电话下来也拦不住她。” 陈川嘴里飙出一声国骂：“这什么世道！一会儿来个什么大，过会儿又来个什么支，还有完没完！” 陈书目光无声的眺望远处赵菲菲离去的方向，耳边听着陈川的抱怨，心里则在分析。 依着这两天他接触赵菲菲的性格来看，这e肯定是要办了。只不过她接连等了两晚，真的只为等这两个电话吗？ 如果说要避开这两人的话，实际上还得避开这两人下面的心腹或者属下，这辐射的人数可就多了。剩下来的办案人数估计扳着指头都能数出来。 并且心思缜密的赵菲菲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带着非辖区所在地的派出所副所长天天到现场侦查。 陈书转过身来，看着一旁蓝底白字的牌匾“中山派出所”，心里笃定道。 除非，她缺人了。 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早，陈书第一次以所领导身份参加了每月的例会，坐在了主席台上一个不显眼的位置。 中山所没有所长，平时都是由教导员曾宏主持工作。这次的会议也是由他主持，学习上京高层的文件精神,传达东州市局和正明分局的指示，总结了上一月的工作。 在会议的最后,曾宏提出了年初会翻新、增加所里的健身房设备，底下的民警和协警欢呼雀跃。 谁会闲的蛋疼在单位搞健身？不如搞个台球桌或者乒乓球桌利用率还高一些。难得有休息的话，谁还不赶紧下班回家陈书心里暗暗吐槽，端起茶杯抿了口水，掩饰自己的面部特征。 不过曾宏确实对单位特别上心，社区任务和治安指标分别交给吴豪杰和陈书，既不插手，也不过问。他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改善民警、协警的工作环境和福利待遇上。 陈书甚至听说街道对他在协调、服务政府部门的工作上颇有微词。 虽然说街道和派出所之间没有隶属关系，但是所长都会在街道兼任职务，便于工作的开展。中山所目前还空缺着所长职务，所以曾宏便有了充足的理由拒绝掉一些街道的统一行动。 私心里，他也是希望能尽量减少大家的工作量。 会议结束已经十点多了，曾宏宣布散会以后，把陈书和吴豪杰两人留了下来。 吴豪杰是中山所的副所长，负责社区和巡逻。 曾宏前面开会讲了很多，这会儿喝了几口茶水，稍稍歇息了下才开口说道：“吴所，陈所虽然职务上是挂着社区网格警长的头衔，不过现在所里的治安方面的工作都压在他的身上，确实腾不开手再去接社区工作。你这边能不能安排一位民警去网格那里接手一下？” 嗯？曾宏是让我不要干社区工作？ 陈书事先并不知情，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略一沉吟，知道对方也是为了他好。他从参加工作以后就是搞治安打击，本身对社区工作也是一问三不知，并且如今中山所的打击指标都压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属实不适合在干社区工作。 只不过，曾宏话刚一出口，陈书脑海里就跳出当初他第一次遇见颜晨熙时，她站在网格办事大厅，被群众怼着脸喷的委屈神情。 这涉世未深的小官迷，要是没了我罩着，指不定得惹出什么麻烦来。 嗯，还有刚安排好兼职工作的小林，也需要一点时间稳定下来。 吴豪杰点了点头，同意道：“没问题，教导员。下午我就安排于余接手。他是老社区了，能把工作干好。嗯，到时候我让他直接下到网格办公！陈所你就安心搞打击。网格那边多少给你做点成绩出来！” 吴豪杰这句话讲得漂亮。 虽说曾宏要求另排民警接手网格，但是在文件上，陈书依然是黎明网格的警长，但凡网格出点什么事情，或者退一步讲，网格的社区工作没做好，这帐最后都得算到陈书头上。 反过来讲，网格里要是做点成绩出来，第一个也是算到陈书的头上！ 作为分管社区的副所长，吴豪杰也是清楚手底下的社区民警基本上没怎么去网格。按照他们内部的说法，每周去一次打扫打扫警务室的卫生就很给街道面子了！ 不是警察懒，主要还是工作重合了，没必要浪费警力！ 曾宏很满意吴豪杰的表态，转过头来，笑眯眯地说道：“陈所，那接下来我们就” “教导员，网格还是接着由我来干，毕竟我头上真正戴的帽子是网格警长。”陈书平静说道。 “啊？？？”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79章 唱个红脸 陈书将曾宏的好意推辞掉，完全出乎了大家的意料。 于公，本身陈书就已经挑了所里的治安担子，完全没有必要再接手社区工作；于私，直接减轻了陈书的工作量，这会儿，哪个警察会嫌自己事儿少的？ 做得越多,错得越多。这道理谁都明白！ 不过，曾宏看陈书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坚持。临散会前，告知陈书从下个月开始，所里每个月会定额给他三万元的治安费，由他决定如何使用。 这倒是个好消息！ 晚上倒是要抽出时间好好规划这笔预算华国有钱！不用白不用！不用替他省着陈书眉开眼笑地向曾宏告辞。 看看时间,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陈书没有多想,去值班前台拿了桑塔纳的钥匙“嘟嘟嘟”就往黎明网格开了过去。 到了地方，下意识先去警务室看了眼，没想到就这几天的工夫，办公室里又多了几样警用装备。 除了原来就有的防爆头盔、防爆钢叉和警棍，这次还多了防刺背心、防爆盾牌、警戒带和反光锥等。 看得出来，颜晨熙是真的对网格里的警务工作上了心。 街道比派出所有钱，网格比他一个治安组有钱！ 想着先前曾宏许诺的每月三万元的治安费，陈书又把算盘打到了网格上。 也许，能尝试着建立一支高标准的治安队。平时负责巡逻、管控黎明网格的街面秩序，所里有案子的时候就抽调过来全力侦办案件！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钱到位了，不怕找不到能人悍将陈书美滋滋的计划着未来，抬脚走进网格的食堂。 这时，只见两拨人马泾渭分明以食堂一张大圆桌为中心，左右分立。 一名戴着眼镜的中年秃头男子领着一拨人阴沉沉地问道：“网格长，你莫不是收了人家钱？这e明显存在这么多问题，怎么就不查了！” 站其对面的赫然就是黎明网格网格长，颜晨熙。 “我……我……” e确实存在问题，也确实没有查办。 她涨红了脸，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什么情况？ 这网格应该成立还没多久,怎么就演戏一样，竟然来了这么一出逼宫的戏码？ 颜晨熙这小姑娘属实被人欺负到了头！ 哪有一把手被手下堵食堂顶着了！ 陈书收回已经跨出去的右脚，见没人注意到自己，便自顾站在门外看着。 “老王！上次e过来闹事的时候，你倒是跑厕所跑得挺勤快。”只见一名身穿警服，膘肥体壮的大胖男子也是毫不示弱地回敬回去。 “干！”另一名同样彪悍的警察话不多，硬着脖颈直接顶了回去。 陈书定睛一看，这不是朱超然和小强吗？这俩货怎么又跑网格食堂了。不过这次倒是跑对了点儿。要不然，颜晨熙这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小姑娘指不定被欺负成什么样。 戴着黑框眼镜的老王转头对着朱超然嘿嘿一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副所长是什么样的货色！天天不来网格上班，不知道晚上都去哪鬼混了？我知道了，晚上肯定去e找女人玩了！收了钱还白玩女人，啧啧！” 说着，又面色夸张地看向颜晨熙：“哦！我知道了，你们俩个是不是串通好了给e当保护伞啊？一男一女的，指不定晚上都在床上勾搭些什么！” “老王，你在胡说什么！你！”思想单纯的颜晨熙目瞪口呆，眼珠子在眼眶里直打转,大概是从未有过如此憋屈的时候。 “干！” 食堂内顿时陷入僵持,脾气急躁的小强眼见着自家老大和这位经常请他吃夜宵的善良女领导一齐受辱，龇牙咧嘴着就准备上去大干一场。 余光中，朱超然看到站在门口的陈书，他愣了一下，一把拉住身旁冲动的小强。他知道，依着自家老大这欺硬怕软的性格，这嘴脏的家伙估计得遭点罪了。 一直在旁看着好戏的陈书，这时“嗤”笑一声：“你刚才说的，请问都有证据吗？” 说着，走到那老王面前，仗着自己一米八余的身高，眯着眼睛俯视对方。 这么多年来打击罪犯积攒下的威势在这一刻淋漓尽致体现了出来。 老王一见正牌警察来了，还是位副所长，先前嚣张的气焰顿时消散了大半，但仍是嘴硬道：“怎么了？警察了不起啊？你不去查那些犯法的人，在我面前嘚瑟什么？” 陈书不为所动，眯着眼睛盯着对方看了许久，直看得对方心里发毛垂下了头，才缓缓说道：“你对我有意见，可以去举报或者投诉。但是刚才你在这么多人面前公然捏造事实诽谤我是‘保护伞’，我可都是录了下来。现在请你配合我回所里接受调查。” 陈书点了点挂在警衔上亮着绿灯的执法记录仪，示意朱超然和小强二人上去带人。 什么时候受过这鸟气的小强毫不犹豫扑了上去，缓了几秒的朱超然紧随其后跟着冲了上去。虎背熊腰的两人三下五除二直接把人带离了食堂。 食堂内的一群人全都懵了，就是吵架的事情，怎么一下子的工夫，人竟然被自己单位警务室的警察带走了？ “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我要投诉” 殊不知陈书即是分局每年的打击数第一，亦是被举报数第一。他完全不在乎这些虚的东西。 声音渐渐远离而消失。 食堂重新安静下来，大家都是站着没有动静，一会儿看看警服严整的派出所副所长，一会儿又看看网格里的一把手。 陈书扫视了一圈众人，目光停在此时同样杵在当场的颜晨熙，点了点头转回身就走了。 这么一弄倒是有点歪打正着了两人的关系。 众人敬畏地将视线拉回到了颜晨熙身上，有点唯马首是瞻的意思。81?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人小心翼翼地问道：“网格长，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颜晨熙这才反应过来，撇下众人跟着跑了出来。 走廊上早已空无一人。 中山派出所，三楼教导员办公室 曾宏气歪了鼻子，指着陈书骂道：“你小子怎么把自己网格的同事关进去了！你这是干的什么鸟事？赶紧下去把人给我放了！该道歉就给我好好道歉！” 他侮辱了我领导，给钱给经费的那种陈书撇了撇嘴，取下肩上别着的执法记录仪扔了过去。 曾宏看完视频，情绪平静下来淡淡“哦”了一下，问道：“接下来你怎么处理？” 陈书拿出警务通，装模作样打开文件：“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第42条规定，公然捏造事实诽谤他人的，处5日以下拘留或者500元以下罚款” “别读给我听这些有的没的！你小子说实话。” 陈书将警务通往茶桌上随手一放，语气有些不屑：“麻烦曾教去唱个红脸呗，毕竟也是一个网格的同事。” 我是无所谓，可得给颜晨熙留些颜面陈书心里想到。 曾宏同意：“那就先关上几个小时消消脾气，下班前我去把人提出来。” “谢谢曾教！到时候人情就推给他们网格长。” 曾宏有些狐疑，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80章 跨区办案 翌日，阳光刚升起没多久，空气中残留着昨夜的低温。 陈书坐在办公室里，在内网上翻看着eparty的资料，心里还在琢磨着治安大队的赵菲菲接下来的操作。 别看这女警在局里的外号是“蛮姐”就以为她是个蛮干的家伙，根据这几天的观察来看，陈书可以肯定对方绝对是一个粗中有细,算十步走一步的母狐狸。 “叮铃铃！” 陈书取出手机看了下屏幕，接了起来。招呼还没打，对面就先激动地抢先开了口。 “陈所，昨天晚上老王特地打电话给我认了错！刚才又提着一袋子水果到我办公室找我谈心，那态度看来是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电话里的颜晨熙惊喜极了。 是真认识到笼里的滋味了陈书“嗯嗯”地应着。 颜晨熙在电话里说了很多，临到末了才磕磕巴巴地道了声谢谢。 不用谢,往后咱这治安队的经费还得麻烦您陈书在电话里平淡回了句“不客气”。 像老王这种欺软怕硬的人,陈书从警几年来那是见过太多。真的敢发狠干点事的人，往往都不会多说半句废话,眼珠子盯上几眼那就是实打实的警告了。 其实颜晨熙作为网格长，竟然被下属当众欺负到头，在崇尚以和为贵，最起码表面上和和气气的公务单位，是极为少见的。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她自己的底牌被人家给看到了，摸透了。 大家刚认识的时候都是客客气气的，对？没有人会一上来就欺负你，因为别人在不了解你的时候是不会欺负你的，那为什么有一天开始欺负你，对你不尊重呢？ 那是因为他们看到了你的底牌，你在他们眼里成了透明的。所以，如果有人在你面前能说出不尊重你的话，能做出让你不舒服的行为，一定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而是你们一起相互接触，渐渐地通过相互的博弈而形成的一个结果。 放下电话，陈书正犹豫着是不是直接打电话给赵菲菲问下情况，曾宏推开门心事重重走了进来。 “曾教,什么事情？”陈书有些奇怪，起身迎了过去。 两人在办公室门边的沙发坐了下来。 曾宏问道：“昨天我看你那执法记录仪里面的视频，那人说你是保护伞。这件事情，你得跟我聊聊。” 陈书心里一乐，原来是这事情，稍后又回过味来，看着曾宏斑白的两鬓和常年操劳出现的眉心纹，知道对方是担心自己走了歪路，心里便有些过意不去。 于是将这几天和分局治安大队赵菲菲一起查案的事情从头到尾都和曾宏讲了一遍，也顺路把老王怂恿颜晨熙的事情说了出来，只不过没提陈川的事情。 曾宏边听边点头，他也是工作经验丰富的老民警，在陈书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完之后，提点道：“我也觉得后续赵菲菲会再来找你帮忙，只不过这做与不做取决于你自己，我的建议是不要被人拿去当了枪使。” 陈书先是想起前晚三人坐在车内赵菲菲所坦露的信仰，接着又回忆起这案件的起因就是当初网格长颜晨熙被她自家下属老王拿去当了枪使,没头没脑翻了人家的老底。 一下没忍住,嘴角勾起微笑：“曾教，当不当枪的其实没关系，只要我愿意。” “咚咚咚！” “曾教！曾教！” 屋外走廊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和呼喊声。 陈书心知不好，赶紧冲出门外，只见接警员小王正站在教导员办公室外，焦急地拍着房门。 “什么事？”陈书问道。 小王转头看向陈书，以及后面跟着出来的曾宏，快速说道：“金警官和雷警官两个人在值班室吵起来了！金警官还把（木-仓）拿出来了！” “什么！” 小王这一句话，像是惊雷般炸了下来，陈书、曾宏两人相视一看，皆露出了剧烈的情绪波动。 “走！”曾宏一声令下，三人马上往一楼值班前台跑了过去。 三人冲到现场，只见社区民警金建国穿着全套出警装备站在前台外侧瞪起双眼怒视着坐在里头同样是社区民警的老雷。 曾宏进了值班室，扫了一眼双方的架势，发现手里都没有枪，心里稍稍放下一些。仔细一看，金建国挂在武装带上枪套扣却是被打开了。 现场没有被抓到，曾宏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沉声问道：“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金建国“啪！”一下抬手砸在前台上，恨得咬牙切齿却也说不出话来。81? 老雷也是侧头看向一旁，没有说话。 现场气氛极为僵硬。 陈书看着没出什么大事，知道眼下这场景不是说话的地儿。 一是这地方是派出所的门面，群众或者同行指不定什么时候会跑进来，看到了那是极为难堪；二是分局和市局的指挥中心都有直连的监控摄像头对着每个派出所的值班前台，这事儿肯定被录下来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被人看到。 所以不管怎么样，聚着这么多人肯定不好，容易引起注意！ 他先是驱散了一些围观人员，然后拉起坐着的老雷哄着带往值班前台后边的询问室。 从陈书进中山所开始，就跟着大家伙叫了这么多年的老雷在考公以前，是一名中学物理老师。 当初考进警察的时候也已经三十多岁了。这么多年下来，也是在所里的一线岗位实实在在干了不少事情。 虽然一直没有被提拔，但是人家工作的态度确实不错，从没有仗着自己年岁大而对工作任务推三阻四的。该有的指标，该给的任务，基本上都能完成。 两人坐下后，陈书笑着开口：“老雷，你们俩怎么吵架了？” 老雷和在前台时一样，依然侧着头看向房间的角落，“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陈书走到房间一边的饮水机打了两杯水，放在老雷面前，打趣道：“老雷，你和金建国有矛盾不打紧，可不要把气撒在我的头上。咱们关系可是不错的。” 前些年一个是治安民警，一个是社区民警，陈书和老雷平日里也没什么交集，见面了也就点个头。 不过老雷想到自从陈书这段时间提拔当了副所长，偶尔出任务带队时，确实在细节上有照顾到他们几个所里的老同志。 虽然大家都没说，但都看在眼里。 老雷嘟囔道：“我把他辖区的工厂给办了。” “办了？” “这不最近所里有危险品储存的指标吗？” 陈书明白过来，原来这事情的起因就是老雷把金建国辖区内的工厂给处罚了。 嘿！这可真巧了！ 一个派出所里面的，也有跨区域办案！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81章 她是警察 中山派出所，询问室。 陈书看着老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社区民警互相之间发生冲突，也就是他们的分管副所长吴豪杰或者教导员曾宏可以处置。 他就是有些好奇，老雷这么多年的老社区了怎么还会跑到别人的辖区搞案子，这不就是砸人脸吗？不过金建国这脾气也太过暴躁，都是同事，怎么就动（木-仓）了？ 老雷离开自己辖区去别的地方办案子,只能说不地道，毕竟还都是在一个派出所的辖区内。金建国这拿出（木-仓）指着同事的行为，可是直接违反了《武器条例》。 这事儿，往严重里看，估计得关禁闭。 “老雷，你也是老社区了,怎么会想到去金建国的辖区搞指标？你自己手头没资源吗？” 老雷皱紧了眉头,不好意思开口：“陈所,我这辖区” 像老雷这种在中山扎根了十多年没挪过窝的老民警，有好处也有坏处。好的地方就是，他们对于辖区的人和事捋得顺，如果出了一些涉及到人与人关系方面的案子，比如本地人打架斗殴、群ti性事件什么的，他们出面说上几句话特顶用。 坏的地方同样是因为和地方上的人太熟悉了，有时候刚办的事情没办，刚罚的时候不罚。 比如这次，老雷大概率就是没办法在自己辖区下手，所以蹭到了金建国的地盘。陈书喝了口水：“罚了多少？” 老雷：“一千。” 罚款金额倒是不多，根据陈书知道的情况，像这种对辖区内有使用危险化学物品企业的罚款，平日里局里发了指标起步就是一万。 这一千块钱已是最低，估计也是老雷心虚，不敢下狠手。 可金建国作为一名同样在中山搞了好多年的社区民警，平时和自己辖区的企业也是有来有往。这次老雷越过他直接处罚对象，处罚金额虽然低，但行为上相当于就是甩了他一耳光。 同一个派出所里跨社区办案就整出个幺蛾子，接下来这起商k的案子指不定到时候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陈书给老雷递了根烟,和对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等着曾宏的通知。 心里却思考起了他自己手头这个商k的案子。 下午两点，中山所 陈书打着哈欠旋开房门把手走进办公室，眯着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眼睛，赫然发现治安大队的赵菲菲竟然毫不介怀地悠哉躺在长条沙发上刷着抖音。 “抖音，记录美好生活！” 随着软件自带的结束语，赵菲菲随手收拾了下警容，坐起身子，扎好高高的长马尾，露出光洁漂亮的额头，笑眯眯地像看着猎物一样看着陈书。 “你知道我今天过来干嘛吗？” 看着对方不怀好意的笑容，陈书心里八九不离十猜到她是过来拉人了。表面上还是笑着反问道：“那你知道接下来几天我得去哪里吗？” 果然，赵菲菲一听还以为陈书要出差或者年休什么的，神色一凛，坐直身板紧张地问道：“你要去哪里？” “去所里上班！还能去哪里哦。”陈书吐了个小槽，随即坐在了一旁的单人沙发上，从适才对方的反应中他已得到了答案。 他问道：“说,什么时候动手？要多少人？” 原本气得像骂人的赵菲菲立马收敛了多余的神色,注视着眼前这位近段时间在分局里炽手可热的治安副所长，心里又习惯性地掂量了起来。 片刻之后,她沉声说道：“这周末动手。” 陈书点点头，既然有治安大队的领导出面兜底，他这次跨区域办案也不算砸人脸面，私底下也不会有同行说他陈书半个不是。 心底里大概估算了下，陈书迎着对方期待的眼神，徐徐说道：“菲菲姐，我这边明天给你整十个警力，到时候我带队，保管帮你们看好现场！” 在陈书心里，这次案件中山所主要还是干个力气活，给治安大队攒攒人数，把场面给撑起来。主要的突击或者抓捕任务，他就不和他们争了。 他也落个轻松自在。81? 赵菲菲笑的眯起了眼睛，伸出一根白皙的食指晃了晃：“不够。陈书，你还得出一些人。” 陈书咽了口水，心道你不会白嫖我？ 摆出手掌，说道：“菲菲姐，我们就是个小所，平时还要值班、备勤什么的。一下子出不了太多的警力，最多只能再加这个数。” 陈书敏锐的察觉到赵菲菲情绪上的变化，正要发问，发现对方眸子暗沉，陷入了苦思之中。 “陈书，我这边加上我只能出三个人。搞他们肯定不够，你能不能再加点人马？”赵菲菲沉默了许久，终于说出了实话。 治安大队就三个人？ 怎么可能！ 陈书摩挲着茶杯，心里一沉，想起上午曾宏“不要被人当（木-仓）使”的提醒，虽然当时他回的也是潇洒，但实际是这情况太过诡异，他不得不小心！ 治安大队副大队长牵头的案子，他们单位只出三个人，这合理吗？他们又不是反-kong大队那种一个大队五个人，一个大队长一个教导员两个副大队长一个队员的边缘小单位。 治安大队，在分局里，可是完全不逊于刑大的硬角色！ 陈书心里都起了打退堂鼓的准备了！ 他为难道：“菲菲姐，这我们确实就这点人手，再腾不出” 赵菲菲看出了对方婉拒，抬手打断直接发问：“陈书，你们派出所天天在自己辖区里对这些打击来打击去，今天停业整顿三个月，明天停业整顿半年的，完成了局里的指标以后，有没有想过在里面上班的那些小姐姐会怎么样？” 陈书先是眉头微皱，接着眉头紧皱，然后脸色僵硬，最后整个人都茫然了，呆呆的坐在那里。 回忆起这几天来赵菲菲不经意间提出来的承诺和她今天说出口的话语。 他心里萌生出了一个震惊的、令人难以置信的念头。 赵菲菲，难道想帮她们？ 帮这些撒谎成性、好吃懒做的小姐姐们？ 她可是警察啊！！！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82章 许副所长 赵菲菲一句“有没有想过在里面上班的那些小姐姐会怎么样？”直接把陈书给震晕了。 根据《治安管理条例》，对于有偿陪侍的情况，公安机关只处罚ktv，不对消费者和陪侍人员进行处罚。 陈书懵了：“我们又不处罚她们。让她们走掉不就好了么。” “她们能去哪里？” 陈书继续懵：“这不归我管呀。” “她们哪都去不成，只能去下一个娱乐场所。然后又被打击，继续换，继续打击继续换。等最后没地儿了,就只能滚去那贩卖底线的肮脏地方。最后的最后，人生就整个毁了。” “菲菲姐，你这观点我有意见。经济发展这么久了，社会遍地都是工作。别说进工厂她们也吃不了这个苦，就是跑个外卖，送个快递的也不会饿着肚子？” 赵菲菲嗤之以鼻：“你觉得她们会去吗？” 陈书沉默了下来。 夜场的小姐姐习惯了用身体去赚快钱,这种行为无异于是在吸毐,长此以往很容易就腐蚀掉了她们站着去讨生活的心。 陈书胆战心惊地提出疑问：“如果按照你的理解，那岂不是要放任商k搞有偿陪侍了？” “咱们要是一放手，东州立马变东莞！那些头发长见识短的s家伙b会懂这些？她们拿到快钱的满足感和多巴胺飙升的幸福感，直接让她们往后几十年都欲罢不能。年轻的时候一次拿个两三千，老了五十也干！最后统统沦为交易的工具！ 这条底线还得我们给守着！要打击，只有把商k打疼了，他们才会珍惜这种‘素场’有偿陪侍的机会，而不会去瞎搞其他（y乱、陪吸等）的东西。” ktv分为商务ktv和量贩ktv。商务又细分为素场、荤场、花场、眞箜场等。 虽然没有正式的交流，估计这也是双方默认的底线。 赵菲菲长叹一声，终于道出了窝在心底里的大实话： “姑娘们也就有了只用摸摸手，喝喝酒就能吃上饭的活计了。虽然她们的人生基本上已经定了个垃圾型，但是总归能留一口稍微不那么肮脏的饭吃也是好的。她们也是人，也得混口饭吃咧。” 暂且不论赵菲菲这神奇的自洽理论是如何而来，陈书将她的话放在肚子里细细回味了一番，斟酌道：“菲菲姐，难道那e里面有荤场？所以你这次才特意‘绕了这么远的路’准备下狠手” 说着，右手作手刀状，重重往下一切。 赵菲菲点点头：“就是这个理儿。” 陈书站起身来，绕着办公室不大的小空地转了几圈后停下，直视对方：“为什么找我？” “你几年来的打击数都是全局第一,被举报也是第一。举报的内容我都看过。嗯，你们这种人，只认指标不认关系，不过打击多了，也确实没有偏门给你们走啦！” 这话直接击中了陈书的软肋。 是啊，这么多年案子办下来，倒真的得罪了不少人。 灵机一动，陈书脑海中忽然涌出一个人选：“菲菲姐，我们所就这么多人，再挤也挤不出来了。不过我有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谁？” “东明所的治安副所长许超凡。” “为什么是他？你就不怕我们这最后一步，万一” “因为他是分局打击数第二。” 赵菲菲豁然开朗，咧开嘴狠狠拍了下沙发扶手： “妙啊！就是他了！” 陈书看着赵菲菲兴高采烈的模样，心里忽然升起对曾宏的歉意。 曾教，看来这把枪，我是当定了！ 周末晚上，北塘街， eparty，ax888包厢 服务生把包厢的灯光全部打开,射灯把整个屋里打得金碧辉煌。就听门口唱一声喏，身裹晚礼服的姑娘们一个个鱼贯而入，在珠围翠绕的灯光下站成了一排，脆生生齐声躬身：“老板晚上好！” 一名脸上带疤的光头男子大马金刀坐在包厢内长条沙发的中央位置，畅快喝道：“兄弟们只管喝只管玩，不行的咱就换一批！今天老板我请了！” “老板威武！” “大佬给力！” “哈哈，爽啊爽！” “大老板先请！” “对对！大哥先点！” 众人纷纷叫好！场面热闹至极！ 一名梳着招摇大背头，身穿黑色休闲服的中年男子打开包厢房门，急匆匆地跑到光头男子身旁弯下腰。 神色之间布满了忧愁和着急：“老板，不能让小姐姐们直接来我们会所啊！会出事情的！” 说着，转头严厉质问跟着自己一起进屋的一位三十来岁，身着旗袍的女子：“张姐，你怎么就把她们给带进来了，万一警察过来查房怎么办！” 被质问的女子便是此间商k的妈咪，人称“张姐”。而今年过三十，姿容不减，反而是身段愈发的丰腴，更增添了成熟妇人的魅力。 她扬了扬手里的手帕，软绵绵地回答道：“老李，这是老板让我带人过来的，我也没办法。” 光头男子眯起眼睛一扫自己这两位心腹手下，大咧咧地说道：“老子前几天花了老大价钱才搬出一尊大佛来。你们没看到那死娘们蹲了三天后，这星期不是连影子都看不到了吗？你们还怕什么？” 大背头老李郁闷极了，本着身为公司总管的责任感，还是坚持道：“老板，咱们现在这样操作不是挺好吗？没必要冒这个风险啊。” 张姐看着光头男子慢慢眯起的凶悍小眼睛，赶忙上前把那傻同事拉到了一边，笑呵呵地说道：“老李，咱们开门做生意的肯定得依着客人的喜好做事情。这看照片的哪有现场直接挑来的爽气？老板这样安排，咱们生意上肯定也会再好上几层呢！” 久经社会泥塘的老李一下子明白了张姐的意思，这回方才顺从地退到一边，再不多说几句。 “老板，要不趁这机会，你先上去挑一个？也算是开了一个好彩头！” 光头男子也是许久没在自家的ktv实打实的现点过小姐姐，往常都是靠在沙发上随手指上一个，这会儿包厢内气氛热烈，他也是顺着大家的意思站起身来准备走上一圈再拉上一个。 他路过一个个姑娘，一个个姑娘也路过他。这些媚眼如丝的女孩见到光头男子纷纷垂下眼帘，上身微微前倾，每当他走过，便有一个声音轻轻在耳边说一声“大老板好”。 这舒爽度，远远超过了以往通过手机照片或者视频点单的快感！ “哈哈哈！” “哈哈哈！” “等会儿，把那些荤项目都给我安排上！以后啊，咱们公司不吃‘素’了！” 光头男子被众星拱月般围站在包厢中央，志得意满，忍不住仰头大笑。 第183章 打击商务 周末的深夜月朗星稀，无风，虽是隆冬，但依旧不影响人们的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公园路一角的中山派出所外面，停了一溜各式各样的警车，最多的便是常见的昌河铃木和大众桑塔纳。除了蓝白配色的警车以外，也停了几辆警用便车,黑色桑塔纳。 不大的派出所院子里，此刻却是塞满了警察，粗略数了数，竟也有四十多人！搬装备的搬装备，互相递烟打招呼的也不少，依着服饰不同,有穿着严整警服的，也有穿着休闲便服的。 显然一副公安大行动的架势。 办公楼三楼的一间办公室,陈书坐在办公桌旁表情严肃,看着眼前坐在沙发上的民警李朝阳，协警小强、朱超然、小林，沉声说道： “具体的工作安排前面在会议室里都说过，把你们叫过来主要就是强调一件事情。今晚是针对一间商务进行打击，里面有很多非常年轻漂亮，并且善于应酬和撒谎的女子。你们只要记住一点，凡事听指挥，她们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要相信。” 小强：“干！陈所，你放心，今晚我闭紧了嘴巴啥都不说！你们让干啥我就干啥！那些女的就交给我了！” 朱超然：“书哥，我听你的！” 见气氛活跃，办过两年涉黄案子的李朝阳还嬉笑着念起了rap：“父赌母病弟读书，刚做不久还不熟，兄弟姐妹全靠我，生意失败要还贷，前夫家暴又好赌，自己带娃没收入,无奈走上不归路！” 中山所，大院 有身穿便服的两男一女站在办公楼前的台阶上，看着下方蓄势待发的警察队伍，皆是意气风发。 陈书简单讲了几句，众人按照先前在会议室里安排好的方案，依次上了预定车辆。 落在最后的是陈书、赵菲菲、许超凡和他的小跟班新警小杨等四人。 赵菲菲皱着柳眉：“你们确定就这么冲了？也不把大家的手机都收起来，哎！” 分局治安大队统管全区的娱乐场所，队伍里存在一些灰色地带也是常有之事。所以每次在大型行动前，会暂时收管警员的手机，只配以专用的警用对讲机。大队领导有要求，底下民警再有怨言也得执行。 毕竟，提不提干大队领导说了不算。能不能把你流放到基层派出所倒是可以拍板决定。 其实这都是流于表面的形式工作，底下的人真琢磨出了打击目标，铁了心要通风报信，放现在这通讯发达的时代，光靠收管手机根本拦不住。比如智能手表、智能手环等。 从派出所方面来讲又是不同，对于陈书这种刚从普通民警提拔上来的领导,在办案前收管警员的手机,这种明显起于不信任警员的态度，对于士气的打击是极大的。久而久之，很容易造成警员工作态度抵触或懈怠。 并且派出所已经是公安系统最底层，民警不满甚至当面顶撞领导，所领导除了唾面自干没其他任何办法。民警为公（wu）员编制，领导也不能开除。 陈书站在台阶上，穿着黑色运动服，身子笔挺，气态斐然。笑着安慰道：“菲菲姐，北塘街那么多酒、的，除了我们几个人，没人知道今晚的目标会是e。” 许超凡附和道：“我们东明所全都是乡巴佬，就没几个人来过北塘街，不碍事不碍事。” 新警小杨忙不迭摇头：“对对，我就没去过！听说那儿的姑娘特别美！” 赵菲菲看着这哥仨打诨，无奈道：“走，今晚估计得通宵呢。咱们前头可说好了，你俩今晚谁的电话都不接。” “我手机没电关机了，怎么接电话。”陈书笑眯眯道。 许超凡瞥了眼“胆小怕事”的陈书：“嘿嘿，我看局里哪个不长眼的敢和我落这指标。” 当初许超凡在接到陈书的电话，得知准备联合打击这两年东州新晋的高端网红商k—eparty，给他激动地差点跳扭了脚。 照着他的原话，东明所虽然打击数在全局排名第二，但手头并没有拿得出手的大成绩，亮成绩。这次行动，东明所在许超凡的安排下，除他以外出动了六名民警，三十多名协警，可以说是“大股东”了。 离开中山派出所，四人上了黑色桑塔纳便车，打头往北塘街驶去。 汽车行驶出一段距离等着红绿灯时，驾驶员侧头和坐在副驾驶座的赵菲菲打了声招呼。 坐在后排的陈书趁机向许超凡介绍道：“陈川，市局技侦的民警。和我是警院同学，人挺不错的。” 许超凡属于社会招录的警察，和学院派的警察最大的不同就在于进入公安系统开始，他们都得从零开始，独自打拼。不像学院派，毕业了就有一群打滚多年的同乡同学，往前算还有师兄，往后看也有师弟，随时随地都能抱成一团。 “没想到啊，咱这案子都动用到了技侦！辛苦辛苦！我是正明区东明所的许超凡，兄弟你是技侦哪个大队的？”许超凡两眼一亮，误会了陈川过来的目的，心底里倒是觉得这办案的动静越大，后面的宣传效果就会越强。 不等陈川回答，一旁的陈书笑着插嘴：“他是我们的侦查员。就是他查到了e里面有违法行为。” 新警小杨一脸崇拜：“听说技侦支队都好多年没收过新人了，哥你能进去真是太牛掰了！我听说十几年前咱刑技就有远程无线充电技术了，专门通过手机偷听用的！你是不是就是用这技术听出包厢里面的猫腻？” 许超凡“啧啧”两声，交谈时语气越来越随意，完全没有副所长的官架子：“厉害，现在的技术手段真的太强了。兄弟，你侦查时是用了什么技术？不会是通过热成像，透过墙壁看那动作，然后” 许超凡越说越起劲，明显也是花丛老手。 陈川睁大眼睛转头往后瞧了这俩同道中人一眼，惊喜道：“你们这想法都挺不错啊！赶明儿有空真可以试上一试！” 说着又皱起眉头摇了摇头：“哎！领导肯定不会批的！”81? “哼！”赵菲菲冷哼一声。 车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过了会儿，许超凡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对着身旁两眼发光的新警小杨教训说道： “到了里面，你脑子里可不要老想着劝人从良！”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84章 赵大受惊 晚上十点，车队驶往eparty路上。 车轮辚辚，自称东明所全是乡巴佬，没去过北塘街的许超凡放下一点黑色车窗，看了眼外头的夜色，做思索状：“赵大，前头忘记说了,不好意思。我觉得按照时间来算，这个点e里面应该还没有上项目，我们是不是再等等？” 按照以往的办案经历，像早年的商务，违法行为都会集中在晚上稍迟时间。比如“嗨出来”或者“散（二点--shui）”，或者颜色项目等。 一般涉毐违法人员在口里说的去“嗨”一下可并不是单纯的放松一下,而是去嗑。嗑完了就需要强劲的低音炮音乐来刺激,黑话叫“嗨出来”。“散（二点--shui）”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而那些有颜色的项目，也都普遍会被营运方留作压轴游戏，在k歌的最后时间段拿出来。 赵菲菲秀眉一扬：“许所不愧分局打击第二，场所经验确实丰富！不过这个时间点很难掌握，去迟了也许他们就结束回家了，我们容易扑空。夜长梦多，咱们这么多人挤在一起，搞不好就容易被他们的‘眼睛’看到。还是按计划执行！”81? 陈书插了一句：“警车车队先分散在外面绕上一圈。便车车队压下车速再集合过去？” 赵菲菲：“分散？你确定他们不会通风报信？” 赵菲菲老话重提，虽是谨慎，但这种对基层警察明显的不信任感还是让陈书心里膈应了些。 他坚决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我们现在已经开始行动了，就不要再想这些场外因素。压不压时间，赵大你自己定！” 称呼从“菲菲姐”变为了正式的“赵大”。 赵菲菲感觉出来了陈书的不满，知道她自己在治安大队习惯性的防备在无意义间伤害了这位基层警察的骄傲，她心底里道了声歉，表面上波澜不惊地随了陈书的意思： “那就压下时间。陈川，你到达目的地以后，绕北塘街一周再在原定地点停车。” 许超凡有点惊讶这两人突发的那丝火药味，赶紧打和场：“对对！绕一圈正好看看现场形势，更稳妥一些！” “好嘞！” 陈川驾驶的是便车车队的头车,后方车辆皆以他为准。 半小时后到达预定地点，距离eparty约两百米处。 按照计划，穿着便衣的警察下车后步行先进入e，其他警察呆在车上停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等通知。 赵磊磊是e的“熟客”，上到老板，下到保洁阿姨，就没有不认识这位彪悍的女警，所以就被留在了后方。 剩下的便衣队由陈川陈公子带队，花丛老手许先生、新手小杨押后，一行十来人浩浩荡荡顺利进了e。 到了二楼营业房，随着电梯门打开，在两列女迎宾的整齐“欢迎光临”中，陈川带着大部队立马往内区扑了过去，许超凡一拉不知道是不是被女迎宾震住的而傻愣在一旁的新警小杨，跟着就往e的后门方向冲了过去。 朱超然带着小强和小林按照原定计划守在电梯口。两名身高超过一米八，体重高达二百余斤的壮汉往那一站，眼睛一瞪，禁止任何人出入。小林负责口头上的工作。 陈书则以极快的速度跑到前台,大喝一声“警察”，将两名吓傻了的前台女文员手机收缴过来。 原本那位一直站在迎宾女身后负责给客人带路的小哥,这会儿却是早早就没了踪影。 站在前厅的十来位女迎宾表现分为两极。 一部分年纪偏大，备查经验丰富的女迎宾神情平淡，左右看了圈发现现场只留了看住电梯门的三名便衣和一名身在前台内的警察，提起衣裙便往内区的通道走了。 剩下的女迎宾估计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就那么站在原地三四人的围成一圈，低着头叽叽喳喳地也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陈书把别在后腰的对讲机掏出来，呼叫赵菲菲过来。 过了四五分钟，扎着高马尾，英姿勃勃的赵菲菲带着大队人马赶来了。 “怎么样？”赵菲菲刚进门就远远地就冲陈书喊道。 “留几个人给我。剩余的你带到里面控制现场！录音录像！”陈书大声回答。 赵菲菲把手一挥，留了三名警员在前厅配合陈书工作，她自己带着剩余人员急匆匆地就往内区赶了过去。 e前台有两台电脑，一台为装有点房、结账的运营电脑，另一台是监控主机，显示器上全是e各个角落的实时监控视频。 陈书低下头来看着眼前的监控显示器，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显示器上出现有十六个小方格的窗口，每个小窗口都拍摄着e的各个角落。 有一楼大厅、前后门、走廊等，其中一个看着像仓库，黑洞洞的房间里此时零零散散坐了十多名衣着暴露的女子，她们或是抽烟，或是补妆，一眼可见就是的商务小姐姐。 陈书正好奇这e先前凭借照片、视频点人的手段来规避法律规范，怎么这会儿又明目张胆地在会所里直接设了等候房？ 看完等候房，陈书又在视频中发现许超凡带着几人已经封锁了e的后门。这时的后门比较安静，既没有e的工作人员，也没有客人进出。 许是待着无趣，喜欢凑热闹的许超凡在交待了几句后就将小杨连同几位协警留在了后门，他自己拿出手机又折返回e的内区。 这家伙，留下小杨看守后门，他自己肯定想去内区看看热闹，拍拍照片什么的陈书知道许超凡是卯足了劲头想在这次办案中把东明所一炮打响，心里也是不以为忤。 再一扫显示器，发现赵菲菲竟然跪倒在内区走廊的门边，扶着墙壁在呕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让一位久经战场的治安警如此， 失态？ 陈书顺手关掉监控显示器，将运营主机拔掉电源线和网线从前台桌子底下搬了出来放在桌上，不过监控主机还是仍由其通电运行。 喊来小林，叮嘱对方务必将桌上的运营主机和桌下的监控主机盯牢，绝对不能将这俩事物弄丢。 交待完后，急匆匆就往赵菲菲所在位置小跑过去。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85章 那不是人 eparty内区走廊，ax222包厢外 陈书快步走到跪倒在地上干呕的赵菲菲，瞄了一眼有小部分滩水的地面，伸手准备将其扶起。 一直以彪悍示人的“蛮姐”赵菲菲，原本还想再跪着休息一会儿，眼看着陈书走过来伸手扶人，强忍着胸口的恶心,咬一咬牙站了起来。 站起后，忍不住又是一呕，不过这次却是呕到一半的时候被硬生生咽了下去。 她抬起小臂狠狠擦了下嘴边，咬着牙道：“陈书，我没事！” 看着赵菲菲如此狼狈的神情，陈书心知这包厢里面肯定是出了什么恶心人的玩意。结合商k的场景，八九不离十就是毐这玩意了。 陈书抬脚走进包厢，吸了吸鼻子，空气里弥漫着奶油味、金属味和腥臭味。心里便确定了这里刚散完（二点-shui）。 这是一个极大的包厢，室内装修以黑色为主色调。除了传统的k歌区外，还分设有蹦迪区和桌球区，角落处还设了一个小酒，270度的全落地窗户更是平添了一份奢侈。 此时，包厢内的音乐已被关闭，灯光也是全部打开，七八个警察分立在房间的各个位置和窗边。 警察站在窗户边上是为了防止对象出现跳楼的情况。 约莫十来个人被集中在一起抱头蹲在包厢内的大厅里，排着队一个接着一个被警察搜身和反拷。 陈书走到茶几前看了几眼上面摆放的物品，信用卡、新钞、塑料壶等都是吸（二点-shui）常用之物。按理说这些东西对于治安警来说也是见惯了，心底里有些好奇赵菲菲适才到底经历了什么。 走到一名正在拍照固定证据的民警旁，等他空下后问道：“兄弟，你们赵大她怎么了？刚见她一直在外头干呕。” 那民警放下手中的物件，神情像是活生生咽下了一只苍蝇：“我们进来的时候，他们两两一对还在那‘捉对厮杀’。这也正常，我们见多了。开灯制止以后，我们按照程序清点人数。” 说着，民警又是艰难咽下一口水，极为嫌弃地往地上蹲着的那群人瞄了一眼：“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是七男五女。多出来的那俩男的还对赵大说他们不是同（心-生）恋,只不过形势所迫，当时也确实找不到其他人了。两个人就轮流” 这一下子把陈书也整懵了，伸手拍了拍那民警的小臂示意暂停，心底里有些佩服对方还能把细节说出来。 这画面感，啧啧=！= 不愧是治安大队出来的治安警，我们派出所的和他们一比，妥妥几个段位的差距！ 这种吸毐分子是陈书最为唾弃的，也是历年来唯一指标完成数没有达标的。不是不想抓，主要还是嫌弃，不想和他们有一点点的接触。 一般来说，在基层办了这么多年的案子，但凡不要逾越底线，陈书对待违法犯罪分子都是比较客气的，递根烟倒杯水什么的也是常有之事。用官方语言来讲，就是和他们讲人权。 如果是涉毐分子的话，大部分警察其实都不会把他们当正常人看待了。也许表面上会表现得客客气气，这也是为了防止对方想不开或者有利于开展工作，实际在心里面却直接将其拉入黑名单,视为移动病毒库对待。 “陈书陈书,我是许超凡。你来一下888包厢,抓到一条大鱼。” 腰后的对讲机恰到好处的响起了许超凡的声音。 “收到！” 快速回复后，陈书和那民警打了下招呼赶紧往外溜了。这种场合，从警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很不习惯。 走出包厢的时候，正好与调整好情绪准备往里走的赵菲菲撞了个面。 陈书拉住赵菲菲，适时给塞了个梯子：“菲菲姐，许超凡那边抓了条大鱼喊我们过去！去那边。” “这”赵菲菲还有些犹豫，眼睛不时往里瞅着。 陈书稍稍用力一拉：“里面不是有你们大队的民警在吗？走，去看看那条大鱼到底谁！”八壹中文网 赵菲菲被说得心动，心底里也对包厢内的东西存在抵触，这时候被陈书在旁边一善诱便妥了协。朝包厢里面喊了一嗓子交待好，也就顺水推舟跟了过去。 ax888与222相隔几十米的距离，两人很快就到了现场。 还没进门，就听里面传出一句句的骂词。 “我x了个你。你算什么东西！” “有本事把手机还给我！我xxx！” “信不信脱掉衣服，老子砍（s）你！” “以后上下班的时候，招子放亮一点，也许运气一差死了也不一定。” 陈书、赵菲菲一前一后进了包厢。 只见布局和222包厢相差无几的888包厢内，一名脸上带疤的光头男子站在大厅中央肆无忌惮地指着房间另一侧一名穿着黑色便服、把玩手机的警察谩骂，其他男男女女皆是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不发一言。 陈书几步走到那便服警察旁问道：“许哥，怎么不把那秃头按地上？” 许超凡抬眼一看是陈书，笑着朝那光头男子努了努嘴：“这秃头是e老板，让他多骂几句，我又没什么损失。指不定还有什么线索从他嘴里掉出来呢。嘿嘿，稳赚不赔的买卖！这回咱们也是来了个人赃俱获！” 那光头男子耳朵也是机灵，许超凡的话全听在了耳朵里，跳着脚又骂道：“这些都是我朋友，怎么了？我叫朋友来我公司里玩犯法吗？” 许超凡接着朝陈书神秘一笑，拉着他就往包厢内角落的台走去。 到了台，先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彩色打印的广告纸递给陈书。 陈书接过广告纸一看，上面竟然是一张特殊的《节目单》，不是专业人士根本看不明白。自上而下依次是：高山流水、后羿射日、过山车、小白兔、磨豆腐等等，一共有二十多个！ 翻过背面，竟是一张顾客《满意度调查表》！ “您好，非常感谢您对我们的大力支持和信任，为了更进一步提高服务质量，特就我们的业务、服务、维护等方面征求意见。我们真诚的希望您能填写这份问券，提供宝贵的意见和建议。答案没有对错之分，所有答卷信息也都将保密，仅供分析使用，请您放心填写。现在，我们就马上开始！” 那熟悉的文字让陈书差点以为这是前段时间东州市迎接华国文明办时候大面积分发给市民的调查表呢！ “好专业！他们的管理是（dong）--(g）请来的？”陈书下意识问道。 许超凡冷冷一笑：“等下全部带走撸一遍，基本上也就差不多了。” 陈书点点头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大厅那边传来一句话，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赵菲菲！老子就知道是你这个死娘们搞的鬼！”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86章 意外发现 eparty内区，ax888包厢 陈书和许超凡正在包厢内的小台谈着事情，这边大厅里那谩骂不停的光头男子发现了跟在陈书后面一起走进包厢的赵菲菲。 立马将火力集中在了赵菲菲的身上，各种污言秽语是骂个不停，完全无视几名警察佩戴的执法记录仪。 按照现有的《治安管理条例》，这种辱骂正在执行公务的警察的行为，完全可以处以行政拘留。 也许是短短几天的行政拘留不足以对违法人员起到震慑作用,光头男子除了没有动手以外，估计把他这辈子知道的骂街本事都用了出来。 赵菲菲却是再没搭理，径直走到一名坐在沙发边缘的年轻商务小姐姐，将其拉起来带到不远处的墙角落。 光头男子见势急着要过去带回该年轻女子，不过被守在一边的警察控制住。光头男子知道没有办法阻拦，于是在那更加肆意的开骂。 陈书在旁边冷冷看着，心里倒是觉得有些可惜,也就是个虚张声势的主儿。话说华国东北方向那边地域的人确实更敢动手一些。 他拿着许超凡给的《节目单》往赵菲菲那边走了过去，临近了，听到了那边的对话。 “你今年几岁了？” “18岁。” “到底几岁？”赵菲菲沉下声来。 “十七八岁。” “身份证呢？” “没带。” “你把身份证号码报一下。” “记不得了。” “问题不大，能查到。你认识那边的光头男人或者其他男人吗？” “” 陈书走近赵菲菲，摆摆手示意那明显（）(you)成年的女孩回到沙发上。 他掏出那张《节目单》递了过去。 赵菲菲表情严肃地将单子扫了个遍，缓缓说道：“仅仅这一张单子形不成证据链。” 陈书接着递过一个执法记录仪，笑道：“陈川进门的时候，他们游戏玩得正high，视频全录进去了，然后包厢里的有些女的穿的衣服是真空的。证据都已经固定下来了。” 说着回头看了眼那位依旧在大厅大骂解气的光头男子：“那家伙估计以为只是个治安类的‘有偿陪侍’，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 赵菲菲同时看了他一眼，掏出细烟点上，语气郑重：“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得刑拘不少人了。” 陈书由衷的笑起来：“这下许超凡有的忙了，不过他也是乐在其中。菲菲姐，今晚刑拘分我几个就好了，治安的都给你们。” 赵菲菲面色一凝，应是被陈书一提联想到了适才222包厢内那匪夷所思的场景。她艰难的开口道：“222包厢那批人给谁？” 想到那俩男活宝，陈书心有戚戚道：“这些人我是不要，丢给许超凡。他反正都是来者不拒的。” “先都交给他！细节的地方我们不要提。”赵菲菲舒展眉头,同意道。 “对了，菲菲姐。给你看个东西。” 前几天那什么大、什么支的电话估计就是从这台手机联络的陈书将那手机塞给赵菲菲，表情高深莫测：“那光头老板的手机。嘿嘿，不是苹果的，是安卓机！” 苹果手机安全性极高，别说东州市，就是放在省厅里的一级刑科院都一定破解不了！ 不过安卓的话，余地就大了。 赵菲菲震惊之余，难掩欣喜的情绪。 她徐徐吐出一口浊气，似叹息似感慨的自语：“这手机，倒也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陈书原本想说一句“扔给纪（lv）部门得了”，后来想想，这水太深，就像曾宏说的那样，能不碰就不碰。 他资历太浅太浅，心有余。 做些该做的就好。 阳艺街道，东明派出所 由于这起案件涉案人数众多,预计可能会造成重大的社会（yg）响,原本计划是前往正明区分局新建立的执法办案中心进行侦办。 不过在赵菲菲的一力坚持、陈书暗地里的推脱之下，涉案人员皆被送往东明派出所，此案由东明所主办！ 幸福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许超凡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相信。他一直觉得由治安大队牵头的案子，怎么也不会轮到他的头上，并且前头还站了个感觉跟那治安的副大队长关系极为熟络的派出所同行。 他觉得里面应该有猫腻，那家伙可是分局打击数第一的存在，不可能让到手的鸭子飞掉！ 抽了个空隙跑到陈书边上，用眼神示意了一番，方才开口问道：“陈书，为什么把案子给我了？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陈书老老实实回答：“我家教导员不大喜欢这个案子，并且这案子估计有涉及到高层，我嫌麻烦就不要了。如果你不愿意，我这就去找赵大，还是把案子放到办案中心那边办理，案件也挂在治安大队名下。”81? 许超凡没想到陈书如此实诚，把话直接摊开讲明白了。都是从最底层爬上来的中层领导，他知道对方这小小一句“涉及高层”有多麻烦。 有时候案子办多了，成绩做了出来，领导也不一定满意，这个点就在这儿，很难把握！这次的商k案表面上由治安大队的赵菲菲牵头，一般来说，领导层面的压力都会施加在她的头上。 东明所只要专注办案就行了！ 急于想在公安系统内打响东明所招牌的许超凡纠结了很久，知道这个机会非常难得，最终还是咬牙应了下来。 陈书心底里也是松了一口气，起码在曾教那边有了交待。虽说当时两人在谈话的时候，曾宏的最后意见是由作为中山所治安副所长的陈书最后决定办不办案子。 但是政工工作做了这么多年，（正-文）（zhi）敏感极高的曾宏，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极为明显，就是不想让陈书趟着过这浑水。 明面上看赵菲菲是治安大队的副大队长，也算局里的一名中层干部了，实则从她办案还得从其他派出所调人来看，其实也是个孤家寡人。 既然主办单位已经确定，上边也有顶事的人了，陈书就琢磨着让李朝阳能蹭点风头，毕竟这种有社会影响力的大案子，对于李朝阳往后的晋升，也能起到一丁点的助力作用。 而这种案子，目前来看中山所也很难独立办理，这也是难得的机会，能蹭就多蹭一些。 许超凡在答应主办以后，浑身上下轻松了许多，也不在意陈书后续提出来的蹭流量的小要求，答应以后匆匆回去安排警力开始正式梳理案情，审讯、办案。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87章 私自放人 深夜，东明派出所，一楼值班大厅 陈书站在大厅门口，看着身旁进进出出的警察，心里突然有些小小自得。 其他都别说，起码不用事事自己亲自操手了！ 不过还得照顾住自己下面的小弟。 一会儿让朝阳和许超凡、赵菲菲带上那刀疤光头男当背景，站东明所大厅合个影,这事情也就成了。往后他呀，不说后面提干的资历，当当办的这个案子，就够这小子吹一段时间的牛了！ 对于自己这个踏实肯干的师弟，陈书打心眼里喜欢，往日的工作或者加班，除了偶尔的相亲，都是一叫就到,勤勤恳恳毫无怨言。 问了几个人,等陈书找到李朝阳的时候，发现他正兴致勃勃地在东明所二楼的一间办公室里做一位漂亮小姐姐的笔录。 坐在他旁边的是朱超然，同样也是发亮着双眼左看看，右瞧瞧的。 朱超然是今年刚入警工作，原先也没办过类似的案子，年轻男子有这等反应陈书尚能理解。 可已经有两年工作经验的李朝阳，竟然在笔录之余对那小姐姐嘘寒问暖，气得他立马进门冷着脸就把对方拉出了门外。 原本这种有外人的场合，陈书多多少少都会顾及一些李朝阳的颜面，只是这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让他有些气恼不过。 办公室外走廊尽头。 陈书气炸了，嘴上如机关枪一样喷了出来：“做笔录就做笔录，你问人家冷不冷的干嘛？还问人家怎么回家？怎么，你要送她回家？回谁家？你家吗？” 李朝阳知道自己放了错，低着头不敢说话。 陈书长叹一声：“前头在所里的时候就和你们开过会，千万不要和这些久经沙场的女子有丁点关联。她们日日夜夜与男人周旋，做的就是讨好男人的营生。她们搞你，那可是实打实的降维打击！” 李朝阳解释道：“师兄！她和别人不一样,她不出台的、她刚刚做这一行！然后她只是有偿陪侍，算不得违法人员。一会儿做完笔录就可以走人了。” 李朝阳这声“师兄”喊的陈书是不知道接下来该不该继续提点这位小伙子。 本身两人也只是同事关系，这种私底下的指点可能在当事人的眼里更是卖弄资历，不一定能得到对方的认同。按照陈书的习惯，那真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李朝阳只要把工作做好，和小姐姐私底下的事情关他什么事情？往后真出事情了，也算不到他头上！ 可在同事关系之上，两人又都是同一个警校的师兄弟关系，这要是放在战争年代，那可都是换命的交情。 陈书继续长叹一声，注视着李朝阳的双眼，郑重说道：“朝阳，这几年来我也从没在你面前倚过老卖过老。不是说她们一定就是坏人，只是像你这样刚从学校里出来没两年的人和她们这种十几岁就在社会上打滚的人，两者的段位差距真的有点大。这次你听师兄一句，不要和这些风月女子有哪怕一丁点的瓜葛，会出事情的。” 先前几人在出任务前,在中山所陈书的办公室开过一个短会,当时陈书就重点提出来过，办案归办案,不能和涉案的小姐姐有任何形式上的接触。 显然，李朝阳并没有当一回事情，还自以为是的觉得对方在本案中只是作为证人取证，所以起了一点小心思。 李朝阳见陈书说得严肃，点点头：“师兄，我知道了。” 陈书收回了严肃的表情，笑着说道：“这女的先放在一旁，我带你去楼下大厅那找许所他们拍张照片，往后你也有点吹牛的资本了。” 李朝阳皱起眉头：“许所？就是东明所的治安副所长吗？” “对的，这个案子接下来就由他们主办，我们配合就好。我们下去，早点把照片拍了，我还得找他们沟通宣传报道的事情，多少得加点我们的字数。” 李朝阳突然伸手拉住陈书的衣袖，看着对方疑惑的神情，迟疑着说道：“师兄，前面我在e前台看着监控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事情。我看到他们所里的民警，就是你们叫他小杨的那位。当时他守在后门，放了一个女的出去。那女的衣服穿的很暴露，我觉得可能是”81? “现场私自放人！” 陈书瞳孔猛地一缩，有些难以置信。 这事情可大可小，如果放走的这女的只是从事有偿陪侍还好，小杨最多被内部纪律处分。但是如果这女的涉嫌卖（三点水-壬），甚至于涉嫌组织（三点水-壬）秽表演案，那她就是犯罪嫌疑人，小杨私自放人的行为就是触犯了法律！ 陈书沉默了下来，脑海里跳出那位一直跟在许超凡身后忙着递烟的小伙子。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小杨应该是今年才从警院毕业分配到地方的新警。 十年苦读，方才以超过一本线数十分的成绩进入警院，在苦行僧般学习、生活了几年后才堪堪进入工作单位。 他的人生才刚起步！ 陈书不是圣人，狠不下这心。 就公安潜规则来讲，此时李朝阳将这件事情汇报给了他的直属领导，对于这件事后续的发展就没了责任。 责任转移到了陈书的身上。 陈书不动声色的说道：“好的，我知道了。我们现在下楼找许所他们拍照。” 东明所，三楼副所长办公室 “咚咚咚！” “什么事？”许超凡原本打算睡几个小时，养一养精神，裤子都脱了，结果陈书却来敲上了办公室的房门。 “不是说好了一起拍个照吗？怎么这么早就睡？”陈书一进门，看到许超凡这打扮知道对方可能准备抽个空隙咪一眼。 两人相识一笑，端的是互相理解。 警察通宵忙案子的时候最直接的感觉就是困，抓住每时每刻的休息时间补觉，哪里都能睡。办公室的沙发、桌子、地板，车上、凳子上，能站着睡，坐着睡。 因为一个案子只有四十八个小时的时间，比如这次的商k案件，涉案人数极多，可以预见后期的工作量将会极大。 许超凡作为派出所副所长在对象归案后，先安排民警逐个进行询问或者讯问，自己乘机补个觉。等二三小时后醒过来，正好民警的笔录基本上也已完成。 他就可以趁着民警去睡觉休息的空隙，根据这些笔录梳理案情，准备下一步的侦查方向或办理流程。二三小时一过，民警醒了过来，他就可以安排新的工作。 不浪费每分每秒。 许超凡重新穿好衣服：“走，先把照片拍了。工作一忙起来，都忘记你和赵大还在所里呢。等会我叫人送点夜宵过来，你们也别客气，将就吃点。” “好的，我也不跟你客气了。下次来我那吃饭，我带你吃点特色的。” 随着聊天声、脚步声渐渐离去，夜色似乎又深了几分。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88章 虽然累点 东明派出所，一楼大厅 众人拍完照片以后，陈书找了个理由把许超凡拉到一边，准备把小杨私放对象的事情和他讲一下。 许超凡手舞足蹈：“陈书，你真是我的福星！上回是那起山上水库旁边的凶杀案，今天又干成了这么大的扫黄成果！哈哈！真他娘的给力！” 陈书摸了摸鼻子，心里有点不舍得让许超凡太早知道坏消息。 “对了,我那小子，小杨！怎么样，人还不错？别看小子年轻才从警院出来，这刚来所里半年都没道，指标数就不虚所里的任何人。除了办案技巧、社会经验嫩了点，其他没得挑！”许超凡眉开眼笑地聊起了他的小跟班。 “这几年警院分数线越来越高,基本上出来的都是小镇做题家。好处是人正心也正,服从命令听指挥。缺点就是少了些匪气，办案的时候容易被对象牵着鼻子走。”陈书端正神情,准备将事情尽皆倒出来之时。 这时，主角小杨跑了过来，他先是向许超凡道了声“许所”，转头朝着陈书的位置笑了起来，同时打上一声招呼：“陈所。” 许超凡毫不客气的重重拍向小杨的肩膀，眼睛却看着陈书：“论起来，他还得叫你一声师兄呢。” “师兄好。”小杨挠了挠头皮，有点不好意思。 看着眼前双眼发亮，即使现下已经凌晨多时却依旧精神旺盛的稚嫩脸庞。 他往后的警察生涯还长着呢，希望他能珍惜。 陈书长叹一声，心里决定了把适才那事就此咽进了肚子里不再提起。 其实，也没人会知道。 除了那台监控主机。 “陈书，你来一下。” 正在东明所瞎晃荡的陈书听到赵菲菲站在会议室门口招手喊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身边，往里一看，陈川也一起站在里面。 三人进了会议室，最后进来的赵菲菲把门关上。 陈书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光头男子的手机,心里清楚接下来讨论的东西已经不是这个商k案件了。 赵菲菲从桌上的一个塑料袋子里拿出一小瓶农夫山泉递给陈书：“我想把这个案件深挖一下。” 一旁的陈川笑眯眯地煽风点火：“这光头脸上还开了疤，身上肯定背了不少案子，一抓一个准。” 按理说警察抓到一个犯罪分子再深挖其他案件线索是一件很正常，也很符合常理的事情。 但这事搁治安大队上就有点不大正常了，并且这会儿楼上楼下的都还在热火朝天的办理商k案。81? 治安大队号称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除了常见的管理娱乐场所、危险物品、特种行业以外，还可以办理寻衅滋事、聚众斗殴等刑大的案件，也可以搞制假售假、侵犯知识产权等经侦的案件。 但是其最重要的职责不在于案件的侦办，更在于管理，官方的语言是作为整个辖区治安稳定的利器。 从实际情况来看，正明区治安大队除领导外的二十多人中，案件侦查民警只有三人，剩余的都是管理民警。 由此可见，赵菲菲在办理商k案件时，还在琢磨着深挖案件，背后肯定存在很大的原因。 陈书眯着眼睛打量着桌上的手机看似在思考如何破解深挖的难题，实则心里对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转了十八道弯来。 他自己刚提拔没多长时间，其实对这些门门道道并不清楚。原本想着,作为民警那就是一个人在打击犯罪；提了领导干部，那就是带着底下的民警几个人一起打击犯罪。不过就是数量多少的问题。 但其实，事情远没有想象的这么简单。 有些事情,一旦粘了“权”，就会变得复杂许多。 陈书不动声色说道：“现在手机安全性能极高，不是大案子的话，技侦那边不会提供破解支持的。” 陈川不知道陈书已经起了推脱的心思，这会儿还是兴致勃勃地从旁参谋着：“手机破解不归我们管。这个得找刑大那边的刑科所，他们有专门的人搞这个的。” 赵菲菲托着下巴跟着思考：“嗯，不知道那光头愿不愿意配合我们解开手机” 肯定不愿意啊！ 这种事情，瞒着可能还有条活路。 一交待，百分百死！ 陈书心底里已经不愿再在这儿待着，假装拿出手机看微信，趁机点开app“来个电话”，设置好一分钟自动来电。 哎，还是单个脑子办案来得痛快，哪有这么多乱糟糟的事情陈书将设置好的手机平放在会议桌上，心里感慨道。 一分钟后。 “叮铃铃！” “喂！曾教！是的” 手机响起，陈书拿过手机趁势溜出了会议室。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陈书站在东明所门口，将李朝阳、朱超然、小强等中山所的警员一一集中起来，直接上车归队。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陈书拿出手机发了几条微信给许超凡和赵菲菲，表示所里有事老一叫他先回去。 长吁了一口气，心里宽松许多，此刻方才理解曾宏先前在办公室里特地交待的话语。 往后，这种联合办案，能不碰还是不碰了。毕竟自己的水平还没到这个位置，这段位的厮杀太过凶险。 大家伙儿忙了差不多半个通宵，陈书提议道：“我们先去吃点夜宵补充一下。” 众人皆是同意。 朱超然方向盘一打，去了中山所固定夜宵点--老俩口烧烤店。 这次为了办理商k的案子，中山所出动了两名民警和十一名协警。 到了烧烤店，哗啦一下也是把人行道上的几张桌子全占了。陈书让朱超然和小强这俩大胃口去点菜，心里自然就存了让大家伙儿好好吃上一顿的想法。 虽然现在口袋里没装了现金，不过陈书看着那两个膘肥体壮的大个晃晃悠悠地走进店铺点菜，情不自禁的还是摸向了自己的裤袋子。 哎，多吃点！ 也算结了商k这件案子。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跳出了几天前，他在路边面馆吃面时碰到的那位辛苦送外卖，攒着过生活的年轻女子。 虽然累点，但是踏实。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89章 我是警察 阳光刚升起没多久，空气中残留着昨夜的低温。 难得休假的陈书起了个大早，吃过自己煎的锅贴后，泡了个冷水澡，精神抖擞。 当年在警院的时候，学生宿舍的条件不怎么样，虽说每个寝室都配备了厕所和浴室,但是没有热水，学校也不允许学生私自安装电器设备。 要想洗热水澡只能步行去学校的公共浴室。 那时候年轻，血气方刚的警院学子们都是唱着《打靶歌》、《人民警察之歌》什么的冲进去浴室打开喷头就是一顿硬扛。 即使大冬天的，学校公共浴室的生意也不怎么好。 陈书有一次偶遇风寒扛不住哆嗦，拿着装满洗浴用品的洗脸盆走在前往公共浴室的路上。不知道为什么，一路上总是被同学、老师频频行着注目礼。 也许心理作用,反正这种压迫感熬得陈书难受,胸口闷得慌。一直到洗完澡从公共浴室回到学生寝室楼前,陈书站着楼前的台阶上，听着灌满耳朵完全跑调的怒吼放歌声，方才浑身一松。81? 自此，陈书再没有去过一次学校的公共浴室。 两年的警院生活让他养成了睡硬板床、洗冷水澡的习惯。毕业这么多年了，他也没有放下。 说来可笑，他觉得这是一种信仰，一种警院学子的荣誉感，一种青春没有浪费的纪念方式。 将自己收拾干净了，陈书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准备出门和朋友们一起野营。 等电梯的工夫，打开手机浏览了一遍微信内容。 许超凡发来了十几段语音。 陈书不用听都知道，百分之百是抱怨他临阵脱逃，把案子全丢给了他东明所。 好处都让你拿了，难道还要我帮你擦屁股？ 陈书呵呵一笑，没有点开带着红点的语音段落，今天是个难得的休息日，没必要给自己找不愉快。 不过他心底里也明白，这种团伙性质的大案，从涉案人员被抓住送进东明所的留置室，才是案件真正办理的开始。 昨天晚上,陈书等人溜得早还算是睡了一个囫囵觉，东明派出所那批人，实打实的彻夜未眠，搞不好现在还在跟对象逐字逐句、你来我往的打着交道。 昨晚的商k案件，陈书估摸着起码得刑拘个五六个人，行政拘留也不会少！再加上固定证人的证据，证人也有十几个。对了，还有ax222包厢的那十二个大活宝，啧啧，那a4纸打出来，估计能拉出一麻袋！ 甩甩头，将这些案子、警察什么的全扔到边上，今天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工作结束后出游的日子！ 将新提的爱车黑色高尔夫gti开到附近的洗车房来了一次精洗。在心疼地扫出八十大元的洗车费以后，陈书扭转心情，哼着歌往菜场方向驶去。 这次的野营，是陈书、程冕、陈川、朱超然、黄思茜、小敏等人一起约好的周末冬日游。 正好碰到了陈书提拔的事情,大家就约定由他去菜市场请客购买今天中午户外聚餐的食物，这次的主题是户外火锅。 到了菜市场，陈书买了香菜凉拌猪头肉、酥排骨、无骨凤爪等熟食和涌泉蜜桔、火龙果、冬枣等各式水果,又买了九节虾、花蛤、羊肉卷、油条、金针菇等火锅类食物，再顺手买上一袋子火锅清汤底料和调料事情就结束了。 采购结束，开车小汽车就去往众人的集合点帆影广场。 到了集合地点，等了一会儿，人就齐了。这次总共开了两辆汽车，一辆是陈书的黑色高尔夫gti，另一辆是陈川的保时捷帕拉梅拉。 陈书、朱超然、黄思强和小敏一辆车，陈川、程冕一辆车。一路上，两辆车开了行车组队模式，大家伙儿也是聊得不亦乐乎，气氛十分热闹。 这次的露营地点位于永安县的一条溪水旁的草丛地上。 冬日温煦，虽然气温低了些，但是阳光照耀下，听着一旁溪水的潺潺水流声，感受着大自然给人类的馈赠，这种远离城市的喧哗也是极为舒服的。 在草丛地上打开方形35米的天幕，既可以稍稍挡住太阳光的直射，也是为了预防突然的下雨。 天幕外头竖着长杆挂了只蓝牙音响，正播放着周杰伦的歌曲。 天幕之下摆放一张折叠长桌，中间放上便携式户外燃气卡炉，上头放一个直径32的汤锅，倒上火锅底料加上水开始，再在周围把早上在菜场买的吃食一一摆放整齐。 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陈川神神秘秘的从后备箱里拿出两瓶底部凹槽极深的红酒。 “这两瓶酒可是放在老头子酒窖最里面的地方，我偷偷拿出来的！嘿嘿，大家都尝尝味道！” 朱超然一跃而起，抓着一次性杯子就在那欢呼道：“川哥，你就是我亲哥！” 陈书和程冕相识一笑。 虽然“蹭饭王”陈川一直以蹭饭为乐，以买单为耻。但是这人对待朋友也是真大方。这次拿出来的这两瓶红酒，就冲这酒在他爸爸家酒窖的位置，估计也不会便宜。 考虑到得留下两人作司机，黄思茜和小敏都是只倒了一小杯备着抿几口，其余人等俱是满杯走起。 “干杯！” “走一个！” “cheers！” 喝完酒，大家开始随意聊天，夹菜烫菜或者吃些水果熟食。 陈书拿过火锅漏勺放了几个花蛤，在烧滚了的锅里烫了十来秒提起自然地倒进坐在他左侧的黄思茜的碗里，嘴里却是随意地朝坐在右侧的陈川问道： “陈川，昨晚上你们搞到几点？” 正专心烫着羊肉卷的陈川一听这话立马就跳了起来。 “我说陈书！昨晚你溜的时候怎么不喊上我？我还一直以为你在东明所干活呢。结果我上上下下看了一大圈才发现你们中山的人早他都跑光了！” 趁着对方说话的工夫，陈书又烫了一勺花蛤倒在陈川的碗里，郑重说道：“陈川，以后就不要去那种风月场合了，不合适。” “不去了！不去了！烦死了！” 原本蹦跶着的陈川一听这话，垂头丧气坐下，自顾着扳开花哈吃了起来。 良久，抽过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手和嘴，木然地看着天幕外面淌过的溪水，轻轻说道：“抛开性，男女之间也是会有纯粹的感情。哪怕你知道她是卖的商品，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是什么，纯粹的感情不会抛弃这类人，同样是人，她们也是有享受的权利的。” 陈书端起满杯的红酒，垂下去碰了碰放在陈川身前桌子上同样满红的酒杯，微微颔首：“可你是警察。” 陈川深吸了一口气，嘴角上扬，看起来是笑，却是笑出了眼泪： “对，我是警察。”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90章 涉嫌醉驾 众人在临溪的草丛地上摆开了架势，一边喝酒，一边烫着火锅，一边等待落日。 陈书嘴里叼着筷子，手里捏着酒杯，看着穿着白色棉布长裙，披散着头发,未梳妆打扮的黄思茜，拎着户外折叠篮子蹲在溪水旁边，一手一手的舀着水儿。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小盒子，背着手信步走到她的身边一齐蹲了下来。 黄思茜又是舀起一手心的水，抬高后缓缓滑落下来。 夕阳与佳人，交相辉映。 “小茜，在律所的干得怎么样？你现在应该还是跟着老律师实习？” 黄思茜一双大明眸顿时亮了起来,嘴角一挑：“是的。我师父他是一位很有本事,也很有耐心的人。虽然所里很忙，有时候忙得脚不沾地，但是我却过得很充实。比以前当文员真的好太多了！” “那就好。律师其实也是一个帮助人的职业。”不知道为什么陈书心里突然涌现出不寻常的危机感。 “是的！” “嗯。小茜，这是圣诞节礼物。”陈书看着溪水里映着的晚霞，将准备了很久的小盒子塞到了黄思茜的怀里。 “啊？不是还有几天才是圣诞节吗？”黄思茜惊喜的语气里透着一丝疑问。 陈书转过头来，注视着对方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无奈地说道：“老百姓的节假日就是我们的加班日。所以就提前给你备了份礼物。” 警察历来不喜欢节假日。过节的时候也是他们最忙的时候，端午节在警车上睡过一宿、正月十五在零下十度的天气里吃着豆浆油条、国庆别人是七天假，他们是七天班。 黄思茜捂着嘴笑了会儿：“你们警察也太惨了。嗯，我拆开看看，是什么礼物。” 陈书从脚边拿起一块扁平的小石头往远处打漂过去，心里忽然想起十年前在警院，送心仪女同学礼物时的忐忑不安。 结果是什么？ 警院培养出来的钢铁直男怎么可能会令大家失望。 结局就是一张好人卡。 “哇，是最新款的香水吗？花、悦、梦、意，好有意境！谢谢书哥！”黄思茜拿出盒子里的小瓶子，满眼都是欣喜之情。 激动了好一会儿，她突然意识到收下这昂贵的礼物有些不好意思：“书哥，这会不会太贵了？” 陈书拍了拍衣袖,站起身来，一脸的风淡云轻：“确实有点贵。不过如果能喷在你身上，那它就值了。” 黄思茜满脸羞红的啐了一口，宝贝似的把小黑盒抱在胸口，闭上眼，丰润的小嘴勾起愉悦的弧度。 “思茜，电话！”小敏站在天幕下面朝着溪边喊道。 黄思茜趁着机会赶忙起身跑回天幕那接起了电话。 陈书走到正在喝茶的程冕、陈川边坐了下来，三人聊起了天。 过了好一会儿，黄思茜扭捏着双手来到一旁，小声说道：“书哥、冕哥、川哥，我想求你们个事儿。” 这几个月来，工作日的时候大家在微信群里聊得起劲，休息的时候也是吃吃喝喝了好多次，互相之间也都是熟络了许多。 “坐下说。先喝杯茶，不要急。”程冕笑着让其坐下，顺手泡了一杯热茶送了上去。 黄思茜低着头说道：“刚刚接到家里的电话，我亲舅昨天晚上喝了几瓶啤酒开车被警察抓进去了，现在还在警察局里。你们能帮忙问问吗？看看能不能救出来。” 程冕摩挲着茶杯，措辞道：“酒后驾驶不会被警察带走,想必是醉驾。如果真的只是喝了几瓶啤酒，也没有发生交通事故的话,估计可以不起诉，今天应该就能被交警那边取保候审。是哪个交警大队抓的你知道吗？”81? 她连‘警察局’都说出来了，你还问人家几大队。她可能知道吗陈书马上接过话问道：“是在哪条路被抓的，你知道吗？” 黄思茜想了想：“我妈说舅舅是在家门口被抓的，那应该是在惠敏路与学园路路口附近。” 不管是社会上，还是公安系统内，交际广泛的陈川笃定道：“二大队的地盘，问下张伟。他上个月刚好调到办案的机动队。” 同批毕业生分配在东州市就有三十余人，能将每个人的所在单位都分清记牢，并且每个人的工作调动都能掌握的一清二楚，陈川端的也是一种天赋。 话说回来，张伟是和陈书、程冕、陈川等人同批的警院同学。原先他们几人一同在警校警衔晋升的时候，他还在交警支队二大队的一个路面中队，而黄思茜舅舅被抓的地点正在其辖区以内。 陈书点点头，知道这事于情于理都得他自己出面电话问询，当着大家的面，陈书立马将电话打了过去。 陈书放下电话：“这个案子不是他办的。他迟点问下队里的同事再回复我。” 见黄思茜依然有些坐立不安，陈书宽慰道：“你先别急，我们先了解清楚事情。” 过了十来分钟，张伟来电。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这通电话接了挺久，终于是把事情的经过理顺。 黄思茜的舅舅陈敏于昨晚十时许，酒后驾驶小汽车在路上发生交通事故，撞进了路边的公共护栏里，被路过的群众报警。随后过来的交警在处理现场事故时，现场对陈敏进行呼气式酒精含量检测，其呼气中酒精含量为128g\/100l，涉嫌醉酒驾驶机动车，依法将其带离。 最后，张伟加了一句话，目前抽血结果还在检验室没有出来，不过一般都会比呼气式要高一些。 陈书说完，将目光投向程冕。 程冕现在东州市法制支队工作，主要负责全市公安机关刑事案件中的取保候审审核及二类刑事案件的监督。 他适才听得仔细，这会儿琢磨了许久方才说道：“醉驾的案子最后都是放在他们支队的法制科办的，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不过一般来说酒精含量估计在150上下，又发生了交通事故，应该是很难办理取保候审。估计得进去待一段时间。醉驾最长应该是六个月拘役。” “要坐六个月的牢！”黄思茜一下没忍住，想起那从小就带她到处吃喝玩乐的舅舅要困在铁牢里这么久，双眼立时漾起了泪水。 陈川、程冕相看一眼，摇摇头沉默着起身离开。 黄思茜转过身子朝向了陈书，双手轻轻握住他的衣袖，哽咽道：“书哥，你不是副所长吗？救救我舅，求你了” 陈书原想抬手抚着她的长发安慰几句，可心生愧疚，知道自己无法帮上忙，终究将手悬在了空中。 犹豫了半天，才说道：“小茜，对不起。”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91章 心在僵化 月明当空，溪水潺潺湲湲。 打开远光灯的黑色高尔夫停在不远处。 陈书独自一人坐在溪边喝酒，脑子里满是黄思茜离去时心灰意冷、泪流满面的模样。 当时程冕在他背后一直用力推着，希望陈书能带着黄思茜回家。可干站着一动不动的陈书，却是木然的注视着被小敏扶着离去的黄思茜纹丝不动。八壹中文网 毫无疑问，陈书是极为重视黄思茜的。在他心里，甚至于都策划好了他们的未来,接下来只等按部就班的相携走到一起。 只可惜陈书从警多年，只知埋头办案，并不通晓公安内部的人情世故。遇到事儿了，也只会问询同学，殊不知都是刚出社会没几年的年轻人，除了几个特别突出的担了领导职务，大部分都是半斤八两，还没摸到走关系的那道坎儿。 而从县城来的黄思茜,作为局外人,只以为陈书已是派出所副所长的“大官”，按着她在老家的所见所闻，这时候一个副所长出面捞人，别说全身而退，就是减一点点时间也是应有之意。结果却是无能为力，只能旁观。 现时节，警察出警或者出勤都是挂着执法记录仪时时拍着，机关大楼坐着的督查或者纪委有事没事的就是喜欢抽取监控看着，他们也都是挂着指标，排着任务。 底下的警察，谁敢乱来？ 对此，程冕无奈之下，只能安排由小敏驾驶陈川的车，先载着黄思茜、陈川、朱超然回去。希望日后的时间能抹平这次的误会。 他放心不下，就留了下来。 后面陈书径直拿了红酒瓶坐在溪水边一口口喝着，程冕坐在天幕底下顾着。 正好，缓缓气，一会儿还得开车程冕远远看着陈书,抬手捂着鼻子哈着气，使劲嗅着丝丝酒气。 他陪着的时候，心底里突然冒出奇怪的想法，如果黄思茜求到了陈书手底下的人情，他会为了爱情而枉顾法律的尊严，高抬贵手吗？ 甩了甩头，不作他想。 俄顷，陈书拿着一瓶空了的红酒瓶，抡圆了臂膀“砰”一声扔进了溪里，两人的目光随之落在那一弯弯荡漾开来的溪水圆。 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 “吱~嘎！吱~嘎！吱~嘎！” 不远处，两束远光大灯朝着他们，压着乡下地方常有的碎石路一路开了过来。 车子“唰”的一下停在天幕旁边，陈川打开车门跨了出来，“哈哈”大笑了三声往溪边奔了过来。 “陈书，这点事情还忧愁个屁！我给你解决！”陈川双手叉腰站在陈书旁边，肆无忌惮的大笑着。 “这事儿,我要是给你办了,你可得摆上一桌请我吃饭！” 闻声赶来的程冕却是一脸的不相信,适才众人离开后,他又借着自己市局法制支队民警的身份，舔着脸跟交警支队法制科的民警交流了半天，其中的道道也是明晰了许多。 结果还是没辙！ “证据确凿又没有先例的案子，哪个办案民警敢牵这个篮子，哪个交警大队教导员又敢签这个《申请取保候审》的字？” 再说还有支队的法制科民警背着锅守着门。 归根结底，就是一个字，难！ 四个字，蜀道之难！ 什么先例，什么申请的从来没办过案子的陈川微笑颔首，假装自己听懂了。 “不过，”程冕看了眼微动的陈书，话锋一转，挑起嘴角，“我们陈公子出马，终归是不同凡响的。” 木然许久的陈书笑了起来，三人只见的气氛不再那么沉闷和凝重。 陈川指点道：“办案这东西我没办过，也不懂，往后也不想办。不过我知道，公安这条线路我们走不通的话，为什么不换一条路呢？” 陈书站了起来，双手用力搭在陈川的双肩上，使劲摇了摇：“你说！成了我摆两桌！” 陈川倒出了底细。 原来他送完几人回家后，立马联系了他爸公司里的法务。对方期初也表示对于这种醉驾的案子确实不大熟悉，不过却提供了一名业内有名的专门从事刑事案件取保候审的律师的联系方式，并透露，对方在进入律师行业前，是正明区法院的正牌法官，而他的妻子至今仍是该法院的正牌法官。 陈川马上电话联系了对方，得知对方正在某酒店与朋友吃酒时，立马飞奔而去。先在酒店楼下前台将该律师包厢的费用清掉，而后上楼进了包厢，场面话讲几句，端起桌上的一扎红酒直接干掉。 随后抓起律师的手就去了隔壁空着的包厢。两人谈了十来分钟，该律师打了两个电话，就把事情定下了。 五万块，取保候审！ 陈川半抬起臂膀，握紧拳头朝天作胜利状。 没成想陈书垂下了手臂，略过兴奋的陈川转身看向溪水，沉默着没有说话。 肯定不是五万块钱的问题。 那就是态度问题！ 陈川突然起了烦躁，自己东奔西跑的解决问题，也没想陈书有多么感谢于他，但怎么也不该表露如此嫌弃的神态？ “矫情！又不是叫你走关系！墨迹什么啊！” 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被站在一旁的程冕生生拉住。 程冕对着陈川轻轻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陈书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背影孤寂落寞。 这种事情，对于位置摆在法制支队，手握取保大权以及案件监督权的程冕，是太过于稀松平常。也就陈书这种先前只管闷头办案的人，方才第一次遇见。 人是社会性动物，都有亲戚朋友，这亲戚朋友一多，事情也就多了。特别是陈书步上了领导岗位，往后那，这种找上门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 这也是他早晚要面对的事情！ 都说警察心里有杆称，那可能是公平之称，也可能是正义之称，也可能是良心之称。 不管是什么，此时陈书却是羞于见着陈川的。 半天前还义正言辞指着对方，要明白自己警察的身份，做出符合自己身份的决定。转过头来没一会儿，他就得摸着良心给自己心仪的女孩走上那么一次偏门。 虽然说警察脱下制服就是普通人，或多或少都有优点和缺点，不可能永远的十全十美。但是这头顶的警徽，身上的藏蓝警服真不是你不穿，就好像不在身上一样。 陈书的心在十二月份的低温下，一寸寸的僵化。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92章 已经解决 程冕搭在陈书肩上，一起注视着弯弯的明月。 “你啊，没必要想这么多，这种事情我在支队见多了。别说你一个股级干部，局领导都免不了这俗。所以好不容易闲下来的时间，就不要用来钻牛角尖了。” 陈书坦然道：“这些道理我心里有数，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程冕收回挂在陈书肩上的手臂,摸了摸下巴：“我前几天刚在书上看到一句话，觉得挺好的，正好送给你。只有走完该走的路，才能走想走的路。” “懂。” 想起初识时两人的烟视媚行，发展到她离去时的意懒心灰，连招呼也没打一声。陈书心里就有些难过。 “程冕,你说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是什么？就像织毛衣，建立的时候一针一线，拆掉的时候只要轻轻一拉。哎，人的感情好脆弱，真心好廉价。” “但这一针一线织起来的毛衣也该送给会珍惜它的人，不是吗？我还是那句话，你别往牛角尖里钻着，按照陈川的办法就交给那律师操作。这会儿你就别当自己是警察了，你就是一个到律所花钱买服务的客人，至于接下来律师会怎么操作，根本不管我们的事！” 陈书点点头，心里释怀了一些。 程冕见事情敲定，终于将这头倔驴扭回了头，马上转移话题，故意大着声音说道：“我知道你这位大领导什么都懂。现在去安慰下陈川，那家伙这次可是为你下了大力气，现在还在那生着闷气。” “我可不敢生咱们陈所的气！嘿嘿，就当我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天幕底下传来一阵压抑已久的抱怨声。 陈书和程冕相视一笑，两人一前一后往天幕走了过去。 “陈公子~” “滚！不认识你！” 翌日，上午十时，中山派出所三楼办公室 陈书一夜没睡,双眼布满血丝，早早地就上班坐到了办公桌前。一想到等会儿他将好消息告知黄思茜以后，她惊喜的样子，心里便有些激动。 考虑到昨晚的突发情况，黄思茜很可能晚睡。所以陈书一直熬到十点，估摸着黄思茜应该已经起了床，方才打去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陈书心里起了一丝涟漪。 “喂。”声音冷淡。 陈书稳了稳心态，先是安慰道：“小茜，你舅舅现在怎么样了？” “嗯，不劳烦陈所关心了。事情已经解决了。”声音冷冷的。 “解决了？小茜，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你可千万不要被人给骗了！” 陈书坐直身子，震惊极了。 血液内酒精含量在150g\/100l，并且在驾驶机动车的状态下发生了交通事故。按照张伟、程冕分别问询交警机动队和交警法制科的结果，这种情况之下，是绝对不可能被取保候审的！ 先前他们三人和那专业办理取保候审的律师商量，也得出了这起案件放在公安系统肯定是解决不掉的一致观点。只能等案件按照程序流到检察院或者法院，再想办法解决。 电话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陈书以为是手机信号不好,准备按掉重新拨去电话的时候，听筒里又响起了声音。 “是我师父帮忙联系朋友解决的。陈所你这边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那我就先挂了。嗯，我手头还有点事情。” “嘟嘟嘟。” 还没反应过来，对面就挂下了电话。 陈书空拿着手机，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这一刻，他几乎想要掏一掏耳朵，来确认贴着手机的这只耳朵是不是被耳屎给塞住了！ 现在的律师都这么牛ac了这种案子都能翻身？都能解决？ 听着黄思茜笃定的声音，并且还是她律所的师父出手，这事情是假的可能性极小！ 他原本想马上找法制的程冕、交警的张伟一一问过去，可突然一阵没来由的落寞感涌上心头，无力地将手机滑落在桌上，靠倒在椅子里。 双手抱着后脑勺，仰头看着天花板亮闪亮闪的led大灯，陈书突然觉得累了。 “咣！”房门被一下打开。 朱超然笑眯眯推门而入，后面跟着所里的社区协管员小强。 “书哥，走。去网格吃饭！” 黎明网格服务中心，警务室门口！ 陈书站在警务室独立的大门旁边，看着停在外头的庞然大物，手指头点着点着，竟有些不知所措。 “胖子，这是配给我们警务室的巡逻车？”他转头狐疑的盯着朱超然。 朱超然咧嘴一笑：“必须的呀。我们现在警务室实力很强了好不！网格长后来又找上了我和小强” 在得到朱超然肯定的答复以后，陈书就再没细听他下面的话语，靠近这崭新的开放式电动巡逻车，兜兜转转的喜不自禁。 这辆新车不只是比原先配给警务室的那辆电瓶车多出两个轮子。虽然两者都是电力驱动，但这新车多出来的前后两排位置那可是实打实的能坐四名警察。车顶有遮阳遮雨的玻璃钢绷子，绷子上有警灯，车身外漆有醒目的蓝白涂装。 除了车身上印有“公安巡逻”的四个大字下面加了一行“黎明网格警务室”小字，这电动车怎么看都是一台高逼格的警用巡逻车！ 不得不说，中山派出所都没有这么气派的巡逻车！ 最新的警车也都是上了十年高龄的老爷车！ 陈书越看越喜欢，爬上驾驶座东摸摸西看看。 车上的警用装备也是一应俱全。除了常备的警绳、警报器、灭火器、喊话器以外，还在后座位置安放了一个不小的铁盒。打开一看，里面整齐码放了一些急救用品和手电筒等常用工具。 “胖子。等会儿吃完饭，你开这车带我们出去兜兜风！”低着头在车里到处摸索的陈书随口喊道。 “好的，没问题！这车当初买的时候，也是我开过来的！” 黄莺般声音突然就在背后响了起来。 陈书回过头来，见那颜晨熙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旁边。 “厉害，厉害！”陈书摇头失笑，“这车不便宜。你们网格就这么有钱？” “嘿嘿，有钱任性！” 颜晨熙笑着点了点头，轻轻摇曳身子，裙摆飘飘。 明媚的阳光撒在她的身上，白皙的脸蛋仿佛透着光，脸上细微的绒毛都能看见。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93章 突发抢劫 “书哥，网格长！咱们先吃饭，先吃饭！”朱超然中午时分准点赶过来可不只是为了带着陈书来看车。 嗷嗷直叫的肚子可不等人。 众人一起去了网格的食堂。 “网格长。” “网格长好。” “网格长、陈所。” 正是中午吃饭的时间，几人在去食堂的路上也是碰到了几拨同样去食堂吃饭的网格办事员。 让陈书惊奇的是，这些人在遇到颜晨熙时，都会停下来打声招呼以示尊敬。特别是原先起头冲撞她的老王，刚才也在人堆里笑呵呵的打着招呼。 似乎，前段时间发生的那些不愉快完全不存在一般。 颜晨熙也是沉稳的“嗯嗯”点头回应。 举止之间，竟然也有了那么一丝上位者的气度。 兴许是看出陈书的惊讶，趁着转弯的间隙，颜晨熙顺势转过头来朝着陈书俏皮的眨了眨大眼睛。 这可还是当初那个被人欺上头而不知所措的稚嫩小官迷吗陈书心里打了个小问号。 食堂还是原先那个食堂，伙食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原先只放了两张吃饭桌子的大厅，今天却是摆出了三张桌子。 好久没来吃饭的陈书正犹豫着自己该坐在哪个位置的时候，被颜晨熙一把拉住坐到了一张靠近窗户的桌子上。 桌子上已经坐了两名年轻的女工作人员，见颜晨熙拉着陈书过来，也是赶忙站起身来打了招呼。 “网格长、陈所。” 颜晨熙坐下后笑着和两人拉起了家常。 朱超然、小林和小强倒是极为熟络的跑到窗口拿了七八个已勺好白米饭的小碗放到圆桌上，坐下就开始吃菜。 “吃。”颜晨熙抬肘轻轻碰了碰陈书。 陈书端起饭碗，顺势扫了一圈食堂，发现偌大的食堂坐着满满当当三桌子的人，此时却是才刚刚开始吃了起来。 他们是在等颜晨熙过来，才开始吃饭陈书偷偷瞥了眼坐在身侧的颜晨熙。 她端正坐在桌子前，小口小口地慢慢吃着饭菜。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披散，衬托着小麦色的瓜子脸，秀美中透着勃勃英气。 “快吃，一会儿到办公室再聊。”颜晨熙注意到了陈书的好奇，探过头来小声说道。 吃完饭，颜晨熙带着陈书去了网格长办公室。 陈书坐在沙发上，拍了拍木质扶手，下意识看了眼坐在对面不苟言笑的网格长，感叹道：“变化好大。” 颜晨熙知道对方意有所指，没绷住故意严肃的作态，“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嗯，现在网格里的同事也都蛮服气我的。工作上也好开展了许多。” 作为双一流毕业的定向选调生，颜晨熙的智商其实非常在线，她所缺少的不过就是社会经验和基层工作经验。 只要给点时间，适应起来也是飞快。81? 并且经过陈书几次无意的背书，特别是那次闹事的老王被陈书一边倒的强力压制后，在网格的其他人眼里，更是给这位新来的网格长平添了几分神秘。 颜晨熙也是极为聪明的。她从旁人的一言一行中，迅速摸清了形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所以更是加大了对网格内警务室的无条件支持，也进一步加深了网格内众人对陈书、颜晨熙两人关系紧密的误会。 颜晨熙弯下腰身从沙发旁边的小冰箱里取出两听竖可乐：“上回那的胖子过来找你念旧，还以为这事就过了呢。没想到转眼你就把他们给处理了。” 陈书接过可乐，手心微感冰凉：“咱们实事求是，该怎么样还得怎么样。不过这胖子也是运气好，进来的晚，刑事上的事情半分没有摊到。罚点钱也就出来了。” 当初老王也是借着这事冲撞的颜晨熙，不过被陈书强行压制住了。事情明面上虽然是强平了，但是埋在人心里的那股子不服气肯定还是有的。 只不过，几天之后东州市几大本地媒体的大肆报道被停业整顿，相关人员被刑拘的刑拘，治安拘留的治安拘留。这力度比之平日里网格不疼不痒的罚款警告那是强硬了许多。 这下子是真的让网格里的众人从心底里服了这位平日里不露山不露水的网格长，自此就再没了那些小心思。 “咳咳！”颜晨熙咳嗽一声，打趣道：“照你这么说，那胖子还得谢谢你罗。” “不客气。”陈书的脸皮也是不薄的。 “砰！” 朱超然抓着对讲机突然闯进办公室，气喘吁吁道：“书哥！辖区里出事了！” “什么事？不要急，你慢点说？”陈书站起身来，走向朱超然。 “我刚从对讲机里听到，高凳桥路那边有一家金店被人抢劫了，对象现在抢了人质被堵在店里！” “走！” 陈书瞳孔猛地一紧，也顾不上和颜晨熙告辞，立马冲了出去。 从网格内走廊进入警务室，小强和小林皆已带好防爆盾牌、防爆钢叉等装备候着了。 几人也是没有多余的废话，跟着陈书就往路边停着的警车跑去。 路过那台崭新的电动巡逻车时，陈书一个急停：“胖子，这车最快能开多少码？” “50问题不大！”朱超然马上应道。 高凳桥路那边巷子窄，正常的警车能难进出。再说现在那边除了案子，肯定围得水泄不通陈书当机立断上了电动巡逻车，其余三人紧随其后。 电动车正好坐满。 “走！” “等下！”跟着跑来的颜晨熙上气不接下气，“陈所，你等下。高凳桥路也是我的辖区，我也过去。” 喘着气把话说完，稍稍停了会儿马上对着小林说道：“小林，你现在去网格里把男的都叫上去这个地方。” 小林迟疑着看向陈书。 颜晨熙反应比我他想象的快了很多，这种案子现场肯定需要人员来驱散或者维持秩序陈书点点头：“听网格长的，小林你留下带人。我们先过去。” 小林从朱超然手里接过中山所的警车钥匙，走下电动车往网格里去喊人。 颜晨熙一个箭步上了原先小林坐的位置，双手抓握住前排扶手，表情严肃、自然。 陈书眯起了眼睛，不再浪费时间。 “走！”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94章 最快到达 华国对于枪支的管理始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当时为了加强枪支管理，维护社会治安秩序，通过了《枪支管理法》。 在那之前，内地几个村子之间的矛盾斗争，别说手枪，冲锋枪都能掏出来扫上几个来回。 此后的二十来年时间，公安机关严查枪支弹药，绝不姑息，相应的处罚也是极为严重的。比如持有真枪，起步就是刑事犯罪，情节轻的也要坐牢！即使持有仿真枪，只要该枪达到相应的标准，持有数量在两支或以上，一样认定为真枪，触犯《刑法》中的非法持有枪支罪！ 随着时间推移，到了现如今，社会上基本就很少出现真枪了。相对应的，抢劫银行或者金店之类极需要武器辅助的暴力重案基本上也就慢慢消失掉了。 陈书从警八年，也没有听说过这类案件的发生！ 他坐在副驾驶座上，右手抓握住扶手，左手拿着打开了的对讲机，仔细听着里面关于高凳桥路金店被抢劫的案情。 该起抢劫案件发生在中山派出所辖区内以金店数量多而闻名的一条街--高凳桥路上的一家金店。 据现场群众报警的情况来看，犯罪嫌疑人只有一人。为一名年纪在三十岁不到的年轻男性，持有的武器为一把菜刀。被控制的人质是该金店的女店员，年纪在四十岁左右。 犯罪嫌疑人在劫持了金店女店员以后，情绪异常激动，目前被群众堵在金店内无法离开。中山所的值班民警和值班领导同样已经在赶赴现场的路上了。 这情况不对！ 按理说，这犯罪嫌疑人如果抢成了金子立马得跑，哪有工夫和精力再劫持人质？ 如果抢不成金子也该跑了，留在店里等着被警察抓进监狱？ 对讲机里提到该对象目前是被群众堵在金店。这句话陈书是一百个不相信。 要是放在二十年前那会儿的社会风气，也许一个两个拿菜刀的对象确实可能会被围观的群众趁着兴头就给直接捺地上了。 现如今，围观群众，真就只会围观了。 这话不是贬低，社会发展了，这是正常现象。专业的事情还是得靠专业的人去做。犯罪分子确实得留给警察来处理。 陈书也只是小小的感慨一下。 坐在后排的颜晨熙探过头往陈书腰际的位置瞄来瞄去：“陈所。我们等下过去干什么？是直接抓人吗？你带枪了吗？” 陈书耐心解释：“我们派出所的警察如果没有值班的话，一般都是不带着枪的。像今天这种犯罪嫌疑人抢劫金店并控制了人质的案子，我们作为辖区派出所的职责就是第一时间到达现场，向指挥中心汇报现场情况并维持秩序。这种暴力犯一般来说都会由刑大和特警队的过来处置。” 颜晨熙“哦”了一下，又问道：“我们就站那看着？那多没劲。诶，万一那人要跑怎么办？” 陈书知道对方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抢劫金店的案子心里好奇，所以继续耐着性子解释：“其实我也是第一次碰到这次情况。我们到了现场见机行事。” 颜晨熙的眼眸子转了转：“陈所，万一那人跑的时候朝我这边跑过来怎么办？” 陈书哭笑不得，不过看在他现在坐着的这台巡逻车的面子上，还是得解释：“所以到了现场以后你就不要去近的地方，在外面维持住秩序就好了。” 停顿了片刻，扫了眼正驾驶车辆的朱超然和蓄势待发的小强，沉声说道：“你们两个也一样，到时候就站在外面维持秩序。万一对象跑出来，你们千万不要拦，让他跑掉就好了。知道了吗？” 朱超然注视前方，头也没回地说道：“好的，书哥，我听你的！” 小强小声嘀咕了“老子部队退役”、“不能丢了侦察兵的脸”几句，不过看着陈书愈发严肃的脸庞，最后还是点点头应了下来。 陈书收回盯着小强的视线，看向颜晨熙，苦笑道：“是不是和你想象的不一样？” 颜晨熙乖巧的点点头，这次却是没有发声，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位虽然年轻，但经历丰富的警察肯定会和她解释。 陈书原本想把那些“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群众”的会议老调拿出来解释，但是忽然间心里涌现出了不一样的感情。 平日里这些话，他可都是不停放在嘴边叮嘱着同事，这会儿真临了事，如此危险的情况，反而说不出口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回答：“只是一份工作，没必要玩命。” 车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朱超然将电动巡逻车开得很溜，估计这几天也是早早地上了手。 他充分发挥了该车体积小善于穿插的优点，在市中心旧城区七转八弯的巷子里准确的拣了最为正确的路线，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极快的速度抵达了现场。 案发现场显而易见。巷子里靠着转角位置的一家金店门口，被老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 头上挂着招牌，友谊金店！ 一眼望去，人声鼎沸！ 附近没有警车或者维持秩序的警车！ 和陈书先前预计的情况一致，这种巷子，还得是这种小型车来的便捷和快速！ 他们是第一批到达现场的警察。 “我到里面看下情况，你们留在外面不要进来！” 陈书从车里的铁盒内拿出防隔手套塞进口袋，转身跳下电动车，直接在人群里扒开一条小路冲了进去：“警察！警察！都给我让开！” 朱超然把车停在路边，从后备箱里取了反光锥和隔离带，和小强默契地开始在外围驱散人群。 “赶紧走！” “走！走！走！” “走开！还站这里干嘛！” ！！！ 颜晨熙下车后，也跟着留在外头开始配合着劝离人群。 “大家快回家。这里危险！” “回家看新闻！” “大爷，回家。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虽然尚是正午，但不知道为什么，挤在人群里的颜晨熙心里一下子觉得冷嗖嗖的。她下意识地看了眼陈书离开的方向。81? 那一直令人心安的宽阔背影此时却彻底淹没在了人群之中。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195章 进入店内 友谊金店内！ 陈书挤开人群冲进店门口，探头瞄了一眼里头，见店内有两人紧贴在一起站在柜台后面。 店外头喧哗，不过还是能隐约听到从店里传出来的啜泣声，以及不断求饶的年轻女声。 原本计划只在店外维持秩序，站等支援警力过来的陈书，听着缭绕耳旁的哭泣声，心里掂量了几分，终究放不下心，自我解释“只进去看上一眼，好向局里反馈信息”，最后还是小心抬脚走近两步跨进了店内，反手轻轻将玻璃门关好。 将一众的吵闹挡在门外。 只见一名头发蓬乱枯黄，身材干瘦的男子正抓拽着一名中年女子一起站在金店的柜台后方。 歹徒的左胳膊跨搭在女人质肩上勒住其脖子，他自己则紧紧贴在女人的背后，将大部分的身躯隐藏好，只露出一个脑袋，眼神空洞地左边看看右边转转，即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到刚进入店内的警察，也没有将视线固定在店内任何一处地方。 他只是扣着人质，空出来的右手紧握猪菜刀的刀柄，在空中漫无目的地挥舞着。 此时的女人质在看见警察进入店内后，马上闭紧了嘴巴。不过惊恐的双眼和毫无血色的脸庞，显然已是吓的失去了思考能力。 歹徒看着不正常！ 会不会是精神病？ 站在门内的陈书，心有疑虑，朝着女人质投来的视线，抬起右手放在身前，手心向下压了几下。 他紧紧盯着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的歹徒，慢慢往前踱了两步。 歹徒没有反应，正侧仰着头盯住店内某处天花板，龇牙咧嘴的持刀欲砍，嘴上一张一合依旧喋喋不休。 一会儿咬牙切齿，怒目而视。 “你们不要过来！” “我会杀人的！我杀了你们！” “滚！给我滚！” 一会儿低眉顺眼，乞哀告怜。 “求你们了，快走。” “你们去找其他人，不要来找我了。” “求求你们了。” 走得近了，陈书基本上判断出这个人精神上肯定有问题！要么就是精神病，最坏的情况可能是（口及）（shi）了过量毐（p）导致的致幻！ 特意将肩上的执法记录仪镜头对准歹徒，估摸着差不多已将人像收集齐全，稍稍蹲下半分，倒着往后退去。 歹徒仍旧没有将注意力移到陈书身上，此刻却是低头将视线投向地面，抬起右脚胡乱地踩向地面。 “你们别钻出来！” “你们别钻出来！” “你们别钻出来！” “我踩！我踩！” “我踩！我踩！” “我踩！我踩！” 重复说同样的话，重复同样的动作。这是（口及）（毐）过量引发的特征之一确定了歹徒的状况，陈书将心稍稍安下，双目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准备离去。 余光中，他发现那名被歹徒左臂紧紧扣住的女人质咬着嘴唇不敢说话，只是一味地死命摇着头，眼里的泪水止不住一样的滚落下来。 再仔细一看，她身上的羽绒服也是留有几道明显是被菜刀割出来的破口。 歹徒对人质动过刀！ “啪！” 身旁的歹徒应是踢到了展示柜，整个前台轰的振动了一下。 一直盯着地面的歹徒此时反倒是被旁边的柜台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立马举起右手的菜刀狠狠地往柜台台面砍了下来，嘴里叫嚷着： “叫你吓我！叫你吓我！砍死你哟！” “咔嚓，噼啪！” 菜刀顺着女人质的身旁一挥而下，玻璃直接爆碎！ 女人质心里的恐惧“轰”的炸开，每一根神经都在催促她：赶紧逃跑，赶紧逃跑 她颤抖着松开全无血色的双唇，嘴唇以极其微小的角度一张一合。 对面的陈书依着嘴型轻轻说道：“救我。” 救！ 必须救！ 这歹徒神经崩了！ 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劈了人质！ 不能再等了！ 陈书弓下身子，右手虚扶着金店内的墙壁，沿着右侧墙壁进入柜台内。 从柜台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借柜台遮挡，仅露出一双眼睛盯住歹徒，脚下小步往前腾挪。 一步， 两步， 三步， 步步摸近。 只等贴到歹徒身后，迅速将其擒下！ 凭着他的身手，对付这嗑（草约）的，应该是十拿九稳！ 距离对方，三米。 陈书深吸一口气，上半身微向前倾，将气力集中在了腰腹之间。 “陈书！陈书！你在哪里，听到请回话！” 别在陈书后腰位置的对讲机猛的发出声响！ 要糟！ 陈书心里一沉，右脚后撤半步抵住地面，打算强攻。 “谁！谁在那！给我出来！” 歹徒的反应也是极快，在听到对讲机响起的那一瞬间，一把拉过女人质挡在自己身前，面朝发出异响的方向，倒退几步将后背贴在墙壁上。 声嘶力竭道：“我看到你了！你出来！马上给我出来！” 蹲在前台后面的陈书捏了捏眉心，随后关掉对讲机，举着双手慢慢站立了起来。 轻声安慰道：“你别怕，我是警察。我是来帮你的。” 歹徒狐疑地盯着眼前这位声称过来帮他的警察，咽下一口口水，将菜刀刀尖指向对方：“你别骗我，我知道的，你和他们一样是来杀我的！” “你别过来啊，我可是会杀人的！我可不怕你们！” 说着，又情不自禁地瞥了几眼天花板。 陈书趁机往前挪了几步，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沉声说道：“你不要害怕。我是警察，我是来抓他们的。” 歹徒握着菜刀的手臂举得有些久了，开始微微抖动起来，正如此时他颤抖的声音：“真的？你说的是……真的吗？” 陈书缓缓点了点头，慢慢虚握住举着的右手，伸出食指朝先前歹徒瞥去的天花板方向指了指：“你声音轻一点，不要被他们听到。” 歹徒一听这话，深有同感地跟着点头。 陈书又往前凑上几步，压低声音说道：“你过来一点，我跟你说个事情。” 歹徒往前挪了半步。 陈书皱起眉头，假装不开心地说道：“再近一点，我们不能让他们听到。” 歹徒露出同意的神情，这时嫌身前的女人质挡着碍事，将她往身后一拉，再向陈书走近半步。 陈书的嘴角，微微勾起。 第196章 李梦到来 友谊金店内！ 陈书和歹徒两人的空间距离只在两米！ 歹徒将女人质拉到身侧，将他自己的身躯大部都露在了外头，脸上有些困惑，也有些焦躁不安。 持刀的右手吃不住力，慢慢垂了下去，刀尖亦是跟着歪了下去。 店内空气凝固，冲突就在一瞬之间！ 陈书屏住呼吸，身体前倾，做好冲刺准备。 “咣当！” 店门口传来一声巨响。 两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只见一名身穿严整警服，头戴无框眼镜的年轻警察举着手枪冲进店内，站在门厅正中央，大声喝道：“我是警察！给我举起手来！” 说话间，将手枪枪口笔直指向歹徒。 身后的大门又是跟着冲进几名警察站在他身后，同样的举枪指向歹徒。 架势端的是极有威慑力。 李梦，你个（ac）！老子上辈子欠你的看到这里，陈书心里忍不住狠狠地爆了粗口。 带队冲入店内的正是正明区公安分局刑事侦查大队副大队长、明日之星、两次二等功从天而降者，李梦。 一次二等功是东州市兰博基尼绑架案，作为带队突击的领导抓捕绑匪时摔断了腿，因伤受功； 一次二等功是东州市阳艺水库凶杀案，作为带队突击的领导两日之内奔返两省，因路受功。 李梦看都没看站在歹徒一旁的陈书，继续大喝道：“给我放下菜刀！不然我就开枪了！” 歹徒睁大布满血丝的眼睛，硕大的黑眼圈极为醒目。他看看冲进来拿枪指着他，凶神恶煞的警察们，又回过头看看站在他旁边笑呵呵说帮他抓坏人的警察。 他顿时醒悟过来，将身体快速缩回到女人质身后，勒着她脖子往后退到墙角，露出半个脑袋，气急败坏道：“我就知道你们和他们是一伙的，都是来杀我的！都是来杀我的！” 左手手臂弯曲卡住女人质的脖颈，右手挥舞着菜刀：“来啊！谁怕谁！我砍死你们！” “砍死你们！” “砍死你们！” “砍死你们！” “砍死你们！” 毐性发作，歹徒又开始重复喊叫。 他双眼发红，毫无章法地胡乱虚砍着菜刀，几次不经意间都险险将菜刀划过女人质身上。 女人质见警察越来越多，身后的歹徒也愈加疯狂，这菜刀就在眼前一上一下、一左一右贴着脸庞划过，指不定下一次就直接朝她劈了过来。 而歹徒哈出的气息全吐在她了的后脖上，太凉了。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终于彻底崩溃。 “哇！救命！” “救命啊！” “救救我！快救救我！” “救救我，呜呜” 一股尿骚味弥漫了出来。 李梦当场愣住。和同时期毕业参加工作的陈书一样，对于这种劫持人质的犯罪现场，他也没有任何救援人质的经验。 他端着手枪上前挪了一步，那歹徒就越发疯狂一分； 再一步，再疯一分。 眼看着那手里的菜刀几次都快贴着女人质的鼻子就下去了，李梦终于不敢再轻举妄动。 这会儿，连狠话都没放了。 作为经验丰富的刑警，他看出了对方就是一名（口-及）shi了过量（毐）-品以致出现幻觉的涉毐人员。 这种人，一旦陷入疯狂的状态，旁人根本无法预知他下一步的打算。也许手里的刀下一秒就砍在了他自己的头里，但同样可能落在人质头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即使此刻李梦不再轻动，可那歹徒的双眼却越发发红，喘气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越来越重。 他慌了。 他还年轻，还有远大的未来。 恍惚中，好似那女人质已倒在了血泊之中。 这个责任，他背不起！ “你们出去。” 李梦耳旁传来一阵声响，他以为这只是自己在极度焦虑下所产生的顺从内心而来的幻听。咽下口水，站在原地继续作无用功。 “李梦，带着你的人先退出去。这里交给我。” 这次，他是确定听到了。 此刻全身冷汗、手脚冰凉的李梦，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般，顾不上和那声音的来处打上招呼或作一次应答。 立马抬脚快步往后倒退而去。 直至后背贴到玻璃门上，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可不敢拿自己的职业生涯赌这失魂落魄的烂人，万一这烂人一发疯，后果不堪设想。 只剩下三人的金店，重新安静下来。 女人质的啜泣声慢慢收拢。 歹徒的喘气声渐渐低沉了下去，后背倚靠在墙壁上，一直提握着的菜刀也随着手臂无力地垂下“咣当”一下反砸到墙壁上。 陈书知道此时对方心里泄了气，理当乘胜追击。 故意往前挪了几步，张嘴说道：“他们现在被我赶跑了，但是等一会儿又会回来，你得马上跟着我跑掉。” 歹徒直起身子，从女人质背后探出头，心有余悸地往店门口瞄了一眼：“你别骗我。” 陈书再往前挪一步，哄孩子一样：“我怎么会骗你呢？前面那几个坏警察不都是我赶跑的吗？” 歹徒将脑袋重新缩回了女人质背后，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 陈书耐心的等着。 “好，我们怎么走？”女人质背后传出嘀咕声。 陈书压低声音：“我跟你说，这里等会儿就全是（贵）了！他们会从天花板沿着墙壁爬到我们背后，然后一下子跳到我们背上！你听明白了吗？那些（贵）会跳到你背上哦！” “啊！” 歹徒猛地将女人质往前一推，女人质不留神被顺势甩倒在已经破碎的前台上。一些细碎、锋利的玻璃毫不留情地从她裸露在外头的皮肤上划了过去。 一眼可见的红色血液流了出来。 陈书看了眼惨兮兮的女人质，心情颇为沉重。 收拾好心态，他依旧蛊惑道：“那些（贵）啊最喜欢扑到人的后背上，所以等会儿我站你后面保护你的后背！” 歹徒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随后一把抓起女人质的头发就往外拖去。 陈书心里一松，知道事情已成，只等对方将后背露出，他就能一把擒下对方！ “啊！” 女人质又是发出一声惊叫，眼看着歹徒瞪着红眼扫了过来，她战战兢兢地说道：“我手臂被卡住了。” 歹徒顺着对方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那女人质的右手手腕处因为先前突然的扑地，确实被卡在了柜台破碎台面下的铁质展示架里。 没有多想，急着离去的他举起菜刀朝那卡住的部位猛地剁了下去！ “啊！啊！啊！” 第197章 振奋的张局 高凳桥路，友谊金店外不远处！ 此时的金店门外的台阶上已经没有了先前陈书、颜晨熙等人第一拨进来时的人潮涌动。除了十来个摆在路上的反光锥，以及上头系好了的一圈圈警用隔离带，门口空无一人。 视线稍稍拉远一点，以金店店门为中心，半径十来米画个半圆。半圆内冷冷清清，半圆外挤满了警察。 除了常见的派出所民警和李梦带队的刑警，现场还有戴着白色帽子的交警、穿着防弹衣的特警等等不一而足。 再离远一些的大马路上，停满了一排排闪着红蓝警灯的警车，以及一辆极为少见的福特牌全顺加长特警警用指挥车。 指挥车内。 “李梦，你把里面的情况说一下。”一名面容古拙，蓄着中老年人流行的山羊胡，眸子灿灿有神，神态不怒自威。 李梦扶了下眼镜中框，镇定自若地说道：“张局，该金店里面总计有三人。一名疑似（口及）shi毐（三个口）过量致幻的犯罪嫌疑人劫持了该金店的一名年轻女店员，还有一名辖区派出所的民警留在里面与之对峙。 先前我带队冲进去的时候，因为察觉到该犯罪嫌疑人情绪极为不稳定，对处于他控制下的人质有极大的危险性行为，所以就先退了出来。” 张局“哦”了一下，摸着下巴问道：“里面的那个民警是先前中山派出所过来的吗？他怎么没跟着你一起退出来？” 适才在金店内的压抑感此时又从心底里冒了出来，那种一扣扳机而决定背负人命的极大责任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眼下四周全是警察，但李梦还是不禁一个哆嗦。 他相信，如果对方是一个玩命之徒或者惯犯、杀人犯，刚才在店内他一定会找准机会，或是声东击西、或是等待时机，终归就是将其一枪毙命。 近距离之下，他有这个底气和技术！ 私底下，在过来的路上，通过指挥中心，他也揣摩过这犯罪嫌疑人。既然能被如今这围观群众堵在店里，估计也就是一个白送的“移动功劳”。 所以他抵达现场后，没准备等后续警力支援，在外头匆匆验完枪立马就带人冲了进去。 可结果他面对的却是一双无序的、浑浊不堪的眼神，这可是指不定下一秒就会把刀砍在自己脑袋上的家伙啊！ 他先前计划好的射击方案、手段在这种人面前毫无用处，因为对方根本就是无视，真正意义上的无视。 他也高估了自己的抗高压能力。 李梦咽下一口唾沫，避重就轻道：“那民警在安抚对象的情绪。” 稳定情绪、调解纠纷还是所里的同志靠谱。 关键时刻拿得出手，不过最终还是得把问题给解决掉！ 张局点点头没有多问，转过头来对着身旁坐着的一名身着特警专用作训服的中年男子问道：“李达，要不你们直接派人进去把对方给毙了？” 李达刚一挺背，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被李梦打断掉。 “张局，万万不可！” 见两人把疑惑的视线投了过来，李梦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不过他还是得给自己先前的无功而返找个充足的理由。 虽然张局并没有表示，但回过神来这位老刑警肯定对他心生不满！ 李梦收敛好一切表情，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挟持人质的歹徒因为（口-及）（shi）了大量的毐（口口口）而出现幻觉，目前处于极为疯狂的状态，以为有很多人在追杀他。 我冲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在胡乱砍人质了，所以当时我为了稳定对方的情绪就退了出去。这种情况之下，我们贸然冲进去，对方受到惊吓很可能会直接误杀掉人质！” 指挥车内一片寂静，张局和李达相视一看，感觉后背都沁出了一层冷汗。 “李梦，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可以推责任了。就歹徒这吸疯了的脑子，现在谁进现场都没用一听这话，李梦原本绷紧在心口的一口气松了下来。 他皱着眉头，做沉思状：“既然人进去会惊吓到对象，我建议可以安排一名狙击手伺机远程狙杀。” 张局：“李达，你那有没有狙击手，远程来一发？” 李达尴尬的只恨手头没有烟，叹了口气：“张局，说句难为情的话，我们大队名义上叫特警，穿齐装备也人模狗样的，实际上是没有处置这种突发情况的实力。哎，我们就是在路上巡逻巡逻，给人装装样子的。” “那就只能通知市局特警支队了，他们那配备了专业的狙击中队”张局犹豫不决。 作为分局常务副局长，他身上也是担着责任的。这种社会影响恶劣的案子，能在分局内部处理掉还算好，如果要联系特警支队，势必得通过分管的市局副局长。 这一级级下来，先别说耽误时间，回头案子办完了还会在上级领导面前落个办事无能的印象。 “哎！” 人命关天，时间不等人。 张局在心里做下决定，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那就联系市局特警支队。小李，你就说我们分局需要他们的支援。” 坐在副驾驶座的联络员小李应道：“好的，张局。” 除了张局，车内的其余两人李梦和李达尽皆放下心来，李梦从口袋里掏出惯抽的华子悄悄递了一根给李达。 这项联系市局特警支队的指令一旦正式下达，接下来这个案子的结果不论好坏，责任都算不到他俩的头上了。 “李梦，里头那警察叫什么名字？” 正暗自庆幸逃过一劫的李梦随口答道：“陈书。” “是他！” 张局猛地从座位上站立起来，在车内不大的空地上转了两圈。 他有点难以置信地向李梦再次确认，眼神里全是欣喜之情。 “李梦，你说的是那个在兰博基尼绑架案和阳艺水库凶杀案出手的中山所的警察陈书？” 李梦努力消化着张局这突然的变脸，一时间有点茫然：“对，是他” “啪！” 张局抬起虚握的右手锤在左手手心，振奋道：“李梦，你马上叫那个金店的老板进来，我要看他手机里的现场监控视频！” 第198章 依着嘴型说话 高凳桥路，警用指挥车内！ 常务副局长张局、特警大队大队长李达、刑大副大队长李梦三人围坐一起，将三个脑袋凑在一块儿，俱是紧张兮兮地盯着张局手里的一台手机屏幕。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联络员小李转过身来从前排朝坐在后面的一名中年秃头男子递了一根烟过来：“要不你先去外头抽根烟？手机迟点我保证还给你。” 秃头男接过香烟，忙不迭点头道：“好的好的！你忙！你们忙！手机没关系的，就放你这了！我明天来拿就好了！” 他拉开车门，正往下伸脚的时候，一个芳香、靓丽的螓首探了进来。 “你好！我是黎明网格长颜晨熙，店里面的警察是我们警务室的” 颜晨熙发现车里头的三个警察根本没有搭理她的半分意思，只顾屏着气息专心致志看着被三人围在中间的一台手机屏幕。 她定睛一看，这仨盯着看的不正是金店里的视频监控吗？ 一把将那碍眼的秃头男子扯下指挥车，毫不见外凑了进去，妙目盈盈，看着手机屏幕的目光里，充满了紧张和期待。 原本三分之一的头部空间一下子就变成了四分之一，张局不满地念叨了几句，不过还是盯紧了手机屏幕，深怕漏过一帧一幕。 小李将香烟塞回口袋，回过身子透过指挥车的前挡风玻璃看向那一片宁静的友谊金店门口，嘴里喃喃自语道：“太t疯狂了。这还是一个派出所的警察吗？” 友谊金店内！ 神智已愈疯狂的歹徒高高举起菜刀，毫不犹豫地朝着女人质被卡住的小臂狠狠劈了下来！ 陈书眼见着已经阻拦不下，急中生智爆喊道：“你后面有（贵）！（贵）来了！（贵）来了！” “咔！” 歹徒一惊之下猛地一回头，手里的菜刀也顺势劈在了一旁无人的柜台台面上。 台面又是咣当一下炸裂，飞溅而出的玻璃碎渣顷刻间就刮伤了女人质毫无防备的头颅。 不过还好，命是留下了。 “没有啊！他们呢？他们在哪里？”歹徒四处转头张望，搜索着他臆想中的东西，情绪又开始逐步激动起来。 陈书瞥了一眼业已完全软瘫在地上的女人质，心知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对方已耗尽了全部的气力和精神。 昨夜因为黄思茜舅舅醉驾的事情一夜未眠，他此刻的状态也是不尽人意，适才那歹人突然出手砍人也是吓得他突然心悸了一下，险些当场去世。 抬手揉了揉眉心，重新整出一副笑脸，像哄着小孩子一样说道：“兄弟，咱们得走了，再迟就来不及了！” 歹徒骂骂咧咧的从柜台里摸出菜刀，看情况好似又想砍那女人质被卡住的手。 陈书赶紧补充道：“我们就不等这女的了。你看她大便、小便都出来了，臭死了！我们赶紧走。你都没闻到吗？好臭好臭！” 说着，一只手捂住嘴鼻，另一只手用力地扇动着口鼻前的空气。 “对对！好臭！好臭！” “我们走！我们走！我们赶紧走！” 歹徒抬起一脚踹在了坐在地上的女子身上，随后转头准备与那和蔼可亲的警察一起逃离这该死的金店，不成想迎接他的却是一个砂锅般大的拳头。 “嘣！” 陈书趁着歹徒抬脚踢人的空隙，一个跨步，举拳狠狠锤在了对方的脸上，紧接着瞄准了对方空落落的腰际处抬脚用力踹了过去。 “啊！” 那鼻血“兹”一下喷涌而出，歹徒的身躯亦是砸到了墙角里，惨叫声这才响起。 陈书拎起身旁的高脚椅子猛地扑了过去，冲到歹徒近前，举起铁质的椅背毫不犹豫地朝对方握刀的手臂处往死里砸下去。 一下，“啊！”； 两下，“啊啊！”； 三下，“啊啊啊！”。 几秒钟后，歹徒的右手不受控制地丢掉了菜刀，双手护头蜷缩在墙角惨嚎不止，浑身上下战栗不停。 气喘吁吁，大口呼吸的陈书左手扶住柜台台面，右手紧紧抓握着高脚椅的椅脚，只等稍稍平息喘气，上前几步将那落在一旁的菜刀踢远。 此时，终于是放下心来。 “咣当！” 店门口方向传来玻璃门被撞开的声响，“噔噔噔”凌乱的跑步声随之而来。 一群身穿黑色警服、特警作训服、便服的警察们越过陈书一股脑地压向了瘫在墙角地上的歹徒。后面亦是跟着几名端着手机或者单反相机的警察“啪啪啪”拍个不停。 事态总算是控制下来了陈书扔掉手里此时感觉极重的高脚椅，拖着沉步踱到那尚被卡在破碎柜台里的女人质身旁。 他伸手拍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努力挤出一个温暖的微笑：“别怕，没事了。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那女人质泪流满面却没有抬手拭去，伸出那只没被卡住的右手握住眼前这名年轻警察放在她肩膀上的血手：“呜谢谢你，呜害得你受伤了。谢谢，谢谢！” 听对方这么一说，陈书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已布满了血迹。 再一联想到歹徒（口-及）毐的身份，以及适才他砸对方鼻梁时飞溅而出的鼻血，心底里一沉。 抬手放到眼前端详了片刻，见明显只是几道玻璃划伤的痕迹，心里又是再沉几分。 应该是不小心碰到那些砸碎的柜台玻璃了不知道要不要吃那个什么阻断药，或者先等那s-（b）验血之后再作打算压下思虑，他蹲下身子在附近找着趁手的工具，嘴里依旧不停地安慰着：“你先不要急，等下我就把你弄出来。” 这时，两名身着特警作训服、配齐装备的特警靠了过来，一个人扶住女人质，另一人用一根黑色棍子撬住柜台，一左一右两下的工夫就把人拉了出来。 随后扶住女人质跟在前面那批押着歹徒的警察们后边一起出了店门口。 临出门前，那被两特警支架起来的女人质，转过头来，笑着张了张嘴巴。 此刻店内店外熙熙攘攘有些吵扰，陈书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不过依着对方的嘴型，还是能顺口说出： “谢谢。” 第199章 劫案结束 此刻店外熙熙攘攘有些吵扰，只剩陈书一人的店内倒是清清静静。 前后虽然也就两三个小时的事情，不过确实被他整个够呛。再说昨夜没有睡好，这会儿谁要是扔个床铺过来，陈书立马就能倒头大睡！ 随手拿过一张倒在地上的高脚椅子摆正放好，噗嗤一下坐了上去。接着从腰后掏出对讲机旋开开关放在柜台上，从口袋里抽出防割手套丢在对讲机旁，侧靠在柜台上长长吁了一口气，从头到脚透出一股轻松自在。 哎，终于是缓过劲来了。 店门口的玻璃门被推开，颜晨熙提着一个铁盒子领着朱超然、小强等人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大嗓门小强率先开了口：“干！陈所你怎么不把防割手套戴上啊！前头还见你从车里拿了手套才下车的。” 朱超然跟进：“书哥，你不会是忘了戴？” 陈书无奈的摆了摆手，强行装（b）道：“这玩意儿戴了影响手感，我怕收不住力伤到人。” “你就是忘了！”颜晨熙打开铁盒放在柜台上，皱着眉头将陈书受伤的那只手握了过来。 看了两眼，抱怨道：“你不是说我们就站在门口维持秩序等特警他们过来的吗？怎么自己就冲进来了？还好这次就手上划了几道口子。” 说着，从铁盒里拿出一瓶消毒酒精，打开瓶盖往陈书受伤的右手直接倒了下去。 “嘶！”陈书倒吸一口冷气。 正低头处理伤口的颜晨熙听到声响，侧过头来白了陈书一眼：“知道疼喊出来了？这会儿怎么不逞下英雄忍住不叫啊？” 站在一旁的朱超然、小强、小林等人忍不住笑，在陈书的瞪目下拍屁股赶紧溜出了金店。 金店内只剩下不说话的两人。 颜晨熙从铁盒子里拿出棉花、药粉等，轻轻地涂抹伤口。她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忧愁，一会儿咬着牙关，一会儿又紧锁眉头。 过了几分钟，等伤口都处理结束后，她一边往铁盒里“啪啪啪”重重地收拾着东西，一边气鼓鼓地说道：“下次不准了！” 陈书觉得这气氛有点不大对，笑着打趣道：“凭什么。” “凭我是你的网格长！凭你是我的网格警长！” 陈书低下了头，涌上来的情绪颇为复杂。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此刻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逾越了单纯的朋友或者同事的界限，再一联想到先前和黄思茜的误会还在。 他得解释一下，不然 抬起头时，女孩只留下了背影，没等他回过神来，那窈窕的背影在店门口一闪而过。 高凳桥路口，警用指挥车旁！ 正明区分局常务副局长张局站在车头，特警大队大队长李达站在他左手靠后一些，刑大副大队长李梦站在他右手靠里一点。 分局宣传科的几位干事有端相机的，也有提着大型自动闪光灯的，神情专注的给三位分局领导拍摄现场抓捕直录。 张局捏了捏喉咙“咳咳”咳嗽了几声，表情严肃正式进入开拍状态。负责充当背景墙和专业技术背书的李达、李梦也是神情肃穆，挺直了背脊。 “这次我局在实施” 过了十来分钟，拍摄结束。 张局抬手看了眼手表，心里计算了下前往东州市公安局的路途，知道所剩时间不多。那边的上级领导还等着他亲自上门汇报工作。 招手叫来原本已经离去准备撤离工作的李达和李梦。 “李达，对象和人质就交给你押送到刑大那边，路上不要出问题了。” 李达点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李梦，本来我想亲自和陈书聊一下的。可是市局领导那边催我过去，你就替我去那边打一下招呼，反正你们也是同学，应该有很多话要讲。” 李梦立正道：“张局你放心，我一定把你的关心带到。” 张局抬头扫了一圈周围井然有序的撤离现场，心里想着一会儿面见市局领导完成任务的汇报工作，满意的颔首道：“小李，那我们走。” 高凳桥路口 原先纷纷攘攘的场景随着歹徒被警察逮捕归案，女人质顺利解救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唯一还能证明此前这里发生过大案的，只剩下金店门口随风摆动的反光锥和上头缠绕在一起的警用隔离绳了。 陈书提着先前那歹徒持握的菜刀走出店外，见一名中年秃头男子正蹲在店门口外的角落处，落寞地抽着香烟。 烟在嘴边，却没见他吸上几口，就那么塞着不动。 脚边也落了几个烟头。 应该是店老板了陈书走到边上，抬起脚尖轻轻碰了碰对方的鞋子，问道：“你是这友谊金店的老板？” 中年秃头男子侧过头来瞥了眼这位年轻警察，心里烦躁的他并不愿意开口回应，复又继续制造着二手烟圈。 顿了顿，陈书俯身，让自己更靠近对方一些，继续笑着说道：“进来，我们一起清点下你店里的损失，过几天你来所里，我给你报销。” 中年秃头男原本塞在嘴里的香烟没叼住，一下子掉在了地上。他傻傻地转过头来问道：“警察同志，这个也能报销？” 陈书将菜刀递给赶过来的朱超然，叮嘱对方保管好物证送到所里的值班室，一会儿分局可能会派人过来取这东西。 随后双手按住店门口的护栏，打趣道：“报销是能报销，不过我们所里穷，你可不要乱报金额。” 中年秃头男慌忙站起身来，摆手道：“不会，肯定不会！” 陈书喊来小林和小强，交待小林带着执法记录仪陪店老板到金店内清点损失并且将店内的监控视频都拷贝下来，安排小强收拾下店门口的反光锥和警用隔离绳，如果方便的话就找个扫把把附近的地面也清理一下。八壹中文网 “干！陈所，这扫地的活我可以拒绝吗？”小强依旧把陈书当成往年的陈警官，心里有什么想法都是直接说了出来。 陈书笑道：“那等会我和你一起清理，怎么样？” 小强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默认了下来。 进来的时候，还有夕阳余晖，走出来，已经是月银泄地，镶嵌漫天星斗。 站在店门口台阶上，疲惫了两天的陈书习惯性地掏出口袋里的香烟准备提一下神，点烟的时候乍然看到右手被包的整整齐齐的绷带，心里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 第200章 曾宏往事 翌日清晨，中山所一楼值班大厅，人潮涌动。 中山所“八卦之王”小王同志笔直站在值班前台后面的椅子上，拿着一个卷成圆筒形的笔记本以作话筒，义正言辞道： “今天我陈书就站在这儿！有我没你，有你没我。要么你就乖乖放下菜刀束手就擒，要么你我就放开手脚搏上两回。” “干！”站在下头的小强用力舞了个拳头，跟着喝道。 朱超然不甘示弱：“小王，我呢？怎么还没有轮到我出场！” 小王双目一瞪，龇牙咧嘴着准备喊话的时候，突然脸色一变恢复平静，随手扔掉“话筒”走下台来，展开双臂，揽住两个同事的肩膀，半推半顶的把他们请出了前厅：“出什么场！要上班了还不知道？” 众人回过头来，方才看到教导员曾宏正站在后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大家。 “吃饭，吃饭！” “对对对！去食堂吃面！” 哗啦一下，人群立马四散开来。 “哼！” 曾宏鼻子一出气，威严地扫了一圈周围，看着值班大厅又恢复了往日的井然秩序，便抬脚往自己楼上的办公室走去。 在三楼走廊口，见陈书的办公室虚掩着房门，心里正琢磨着昨天这起劫持人质案件的后续宣传报道，就顺路推门走了进去。 “陈书，你怎么了！” 曾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清早的看见陈书趴在办公桌上在埋头睡觉？ 陈书抬起头来，睁着一双熊猫眼，有气无力地打了声招呼：“哦，曾教。” 曾宏走到办公桌前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疑惑道：“昨晚不是你值班？怎么没睡觉？” 他探头吸了吸鼻子：“也没喝酒呀？” 陈书耸耸肩：“昨天是工作日，怎么敢喝酒。” 华国今年刚出台的文件《关于严禁违规宴请饮酒的规定》，其中第一条就是严禁民警在工作日饮酒。所以警察内部调侃那些调离了公安系统或者辞职的同事，都是以“喝酒自由”为庆祝语。这既是对他人的羡慕，又是对自己现状的无奈。 曾宏狐疑地盯着陈书半天。 陈书一撑桌面，摇摇晃晃的走到茶几上拿了一份艾滋病的检验试纸扔到曾宏面前。 “曾教，昨天我受伤了，流了挺多血，我怕那家伙” 曾宏一听就明白是什么事情了。都是老公安，知道这试纸目前是查不出什么的，他拿出手机作拨打状：“你问了刑大那边没有，对象有没有什么病的。”八壹中文网 陈书一副苦瓜脸：“他们现在都在睡觉。昨天晚上我打电话过去问的时候，他们都说等今天送看守所的时候会顺路带到疾控中心，查好了再回复我。” 曾宏点点头，是这么个办案流程不错。 “所以昨晚我就睡不着了。”陈书越说越轻，生怕被眼前这位风里来雨里去干了几十年一线的老公安看轻。 曾宏听完，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说起了他自己以前的事情： “200x年，我刚从部队退役转业到地方，正是干劲最足，却也是经验最缺的时候。那次参与了一起）案的抓捕行动，受害人是一名十八岁的女生，犯罪嫌疑人是带她出来打工的邻居叔叔。在控制犯罪嫌疑人的过程中我的右手被对象抓伤，创口大约三四厘米。 嗯，当时出血了。 后来在审讯过程中，对象自称有艾滋病。讯问结束后，我们带他去疾控中心检查，结果是阳性。当时并没有在意，其实对这玩意也不太懂。 但不久后我就感冒了，一个星期都没有好，联想到这事情，就自己偷偷到疾控中心检查，结果得知要一个月才能出结果，这一个月感冒一直没痊愈。 这一个月发生了两件事。第一，失眠，整夜整夜的失眠掉头发；第二，和家人疏远关系。这一个月所走的路是我至今最黑暗、冰冷的，也是最恐惧的。” 陈书听得入神，情不自禁地问道：“后来呢？” 曾宏哈哈一笑，转过话题：“后来就碰到了你们这群经常给我惹事的兔崽子啰。” “那就是没事了？” 曾宏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包蓝色利群，沉思了很久才撕开抽出一根塞在了自己的嘴里，接着把烟盒递向陈书。 作为老烟枪的陈书自然识货，知道这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伸手抽了两根，留一根夹在头上。 曾宏点上香烟，抽了老长一会，继续说着自己的故事： “有一次半夜便服巡逻的时候，看到一个女人在偷车。我大喊表明了自己的警察身份一马当先就冲了过去。” 说到这里，曾宏停了口，自嘲地摇了摇头，“还是没吸取教训啊。嗯，当时我是第一个冲过去的。那女的看见我们冲过来，立马就从怀里掏了刀子。 不过也是手生，刀子掏一半的时候人就被我摁在地上了。后来回所里的时候一审讯，也是艾滋病患者，她掏刀子不是为了砍我们，是想先把自己割出血来吓唬警察，然后逃跑。 在单位的时候，旁边站的都是同事，我也没什么感觉。晚上下班回到家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觉，半夜起来一摸床单全是湿的。 哎，那个后怕啊。” 陈书皱着眉头：“曾教你说了这么多，是不是暗示我碰到这种情况，失眠是很正常的事情。” 曾宏眉头顿时扬了起来，探过身来大手往陈书肩上一拍：“对啰。担心是很正常的事情。没关系的，我们做警察的，这辈子都得来上这么几回才得劲。” 陈书苦着脸说不出话来。 曾宏起身走到房间角落的饮水机上倒了两杯水，递给陈书一杯，自己拿过一杯仰头“吨吨吨”的喝完，感觉喉咙舒服了许多。 说了这么久，喉咙确实需要点水来滋润下。 放下杯子，笑盈盈地问道：“听小朱说，昨天你明知道里面那歹徒是带着菜刀的，结果冲进去抓人的时候没戴防割手套？” 陈书点点头，替他接出了下半句：“活该。” 曾宏“嗯”了一下往门外走去，打开房门的时候转过身来沉声说道：“下回出任务的时候，记得要保护好自己。我们警察，也是人，会受伤。” 第201章 考个编制吧 其实按照华国每年警察的牺牲数据来看，刑侦和缉毐在公安系统内不算是危险性很高的警种。因为他们的本职工作就是打击犯罪，并且每次出动任务的时候都是提前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一定是以多打少，以万备打不备。如果情况还没有摸透，或者手头掌握的线索不足，那一定就是放弃，绝对不会轻上。 公安系统内部，最危险的，风险最高的其实最为基层的执法单位，派出所。原因两个字概括：未知。 因为在派出所出警，都是突发警情，都是第一接警。除了指挥中心的电话通知，处警的警察永远都不知道面对的是什么，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看似与群众接触最密切的派出所每年牺牲的警员数量最多。它不仅是公安系统内最大的刑侦力量，也是最大的禁毐力量、治安打击力量。 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派出所就是这根针。 中山派出所！ 送走曾宏，陈书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几圈，心里虽然还是有些紧嗖嗖的，但终归好上那么几分。 连着两夜没有眯上几眼却是打磨人的心神，陈书想着反正也没法安下心来睡觉，不如出去辖区里到处转转散散心，也好早些磨蹭多点时间。 来到一楼的食堂窗口随便点了一份鸡蛋粉干，可以端到角落飞速地吃完。原先极为美味的早点，此时却味同嚼蜡。 按着曾宏的说法，这就是活该！ 离开食堂，去三楼办公室换了便服，陈书跑到派出所后院的停车位，将自己的黑色大众gti开了出来，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瞎逛着。 市中心路小车多，走走停停的，开着闹心。虽然没有特意的方向，陈书在不经意间还是将车子往黎明网格的方向开了过去。八壹中文网 到了网格门口将车停好，陈书计划先去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看看。在不经意之间，他已将黎明网格当了自己的第二单位。 进了警务室，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朱超然、小强靠在沙发上双排打着王者荣耀。小林倒是没玩手机，不过靠坐在办公桌上那脑袋瓜子一点一点的，显然晚上没有睡好。 三人满脸都写着四个大字：我在摸鱼！ 陈书瞄了眼挂在墙上正指向“9点”的时钟，走到小林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即等着小林睡醒，也期望着那俩活宝的排位赛能早点结束。 “干！胖子，晋级了！”小强抬起他那厚掌猛地拍向了坐在一旁的朱超然的大肉背上。 朱超然咧嘴一笑：“有我胖爷带着你，怎么可能会输？” 赛后一根烟，比过活神仙！ 两人互相递了一根烟，点起后继续聊得起劲，冷不防看到陈书竟然坐在对面瞅着他们嘿嘿冷笑。 朱超然摸了摸脑袋：“嘿嘿，书哥，你来啦？” 社区协管员小强不归分管治安和黎明网格的陈书管辖，但这光明正大地在他地盘上玩着手机，也是心虚，闭紧嘴巴低下了脑袋。 被这么一打岔，小林也醒了过来，睡眼朦胧中看到陈书正坐在他对面，心里一惊，立马跳了起来，紧张道：“陈所。” “没事，你坐下。怎么，你那早上送牛奶的工作还在做吗？”陈书捏着眉心，今早上时常头晕目眩。 小林端正做好后点了点头。 早上三点起来送牛奶，肯定会影响白天的工作！ 虽说能体谅对方养家糊口的不容易，不过网格该给的工资一分不少，也不能平白给人当了垫床。 陈书想了想，先是关心下家属：“小林，你老家那边情况怎么样？孩子都还好吗？” “都挺好的，谢谢陈所关心。” “嗯，那就好。”陈书接着提醒了一句，“你现在拿了中山所和黎明网格两份工作，扣完社保以后拿到手的应该有七千左右，寄回家里还够用？” “够！每个月还能给孩子们存点以后上大学的学费！” 陈书笑着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沉吟了片刻，陈书这才道出心中的想法：“小林，你现在白天上了一个空档班和一个行政班，算起也有十五六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凌晨那会儿的送牛奶就不要上了。一则是你的身体吃不消，你现在觉得自己眯一会就恢复了，实则疲劳都会沉淀下来，迟早有一天会要你半条命；其次就是休息不够，容易影响你白天两个班次的工作效率。” 小林头皮发麻，既羞且躁。羞的是他心里确实起了把上午的班次拿来休息的打算，躁的是这送牛奶的工作也不是说不做就能不做的。 还有一个月的押金在老板那呢！ 扭捏了半天，低着声音轻轻说道：“陈所，牛奶我再送一个月就不送了，可以吗？” 平心而论，小林这种为了家庭而付出自己的全部精力，拼了命的打工挣钱，态度上是值得肯定的。男人么，作为一家之主，就得这么有所担当。 但是，在陈书看来，一天打三份工显然已经超出了小林的能力范畴。 “可以的。接下来一个月你在中山所上午的半天班就取消了，空缺的班次等你把牛奶工辞掉以后再补回来。” 熬了夜再硬着上班容易出问题，不如直接放个假，等后面精神休养好了再加班补回来。公安工作，最不缺的就是加班。 作为分管中山所治安工作的陈书，自然有权力如此分配。 “谢谢陈所！” 小林的事情解决完了，接下来就是朱超然和小强在上班期间玩手游的事情。 陈书挪过身子，看着这两个嬉皮笑脸的大块头，有点怒其不争的错觉：“小林是文凭不够没有办法。你俩都是大专毕业了，白天里没事情的时候就没想过看点书考个编制什么的？” 朱超然和小强相视一笑。 朱超然油嘴滑舌道：“书哥，我俩要是有这耐心和能力的也就不会来所里当协警了。” “干！就是这个理儿。” 耳洞被这理由听出老茧的陈书正准备那特警大队那协警连续考编四年终于上岸的案例摆出来讲一讲的时候，几名身着银行工作服的女子拉着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火急火急地进了警务室。 “警察同志，我们来求你们帮个忙！” 第202章 诈骗的新套路 黎明网格中心，警务室！ 陈书见银行的工作人员带着白发老人进门求救，心里知道肯定是这老人遇到了电信诈骗，对方要求其转账时被银行的工作人员发现。 朱超然和小强两人见状，第一时间放下手机，赶忙迎了过去。 朱超然交际能力强一些，上前接过银行工作人员的手扶住老人，关切地问道：“阿婆，我们是警察，怎么了？” 老人想扯开朱超然的手却不得力，只能打着哈哈道：“小警官，没事的，就这些年轻人瞎操心。我这么大岁数了怎么可能会被别人骗了呢？” 旁边一名看着像银行内领头，戴着平光眼镜的女人指着那老人说道：“前面小卡在给她办理支取定期存款的时候发现有异常。嗯，就是她一直拿着手机一边通电话，一边取钱，还一下子取了五万块钱。 我们觉得不对劲，就问她一个老人家取这么多钱干什么？有没有可以联系的家属？她都不回答，我们怀疑是被诈骗了，所以就劝她不要汇钱，或者让她通知家属过来。可她不听，还把我们小卡给骂哭了。哎” 原本在警务室还收敛着的老人，一听这话马上急了眼：“诶，我说你这姑娘怎么乱说话的？我自己的钱我取出来管你们什么事情？我汇给谁你们管的着吗？你们是不是平时上班没事情干，就专门盯着我们这种老人的钱？是不是觉得我们人老了好欺负？” 银行这边过来的几个人尽皆被骂低了头，没有一个人出头与这老人家争吵或者解释的。 不是说越老越精吗陈书嘴角一抽：“老人家，我是这警务室的民警，你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正喷得痛快的老人见这年轻警察开了口，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你们这种派出所的小警察懂什么？” 这话整得她好像是要干什么大事一样。 不过现在提倡服务型警务，满意度测评之类的，陈书也是耐着性子和老人聊着：“你说的对，我就一派出所小警察，你的大事情我可能不懂，但是道理我明白呀。你跟我说说这事儿，如果是你有理了，回头我就替这几位小姑娘给你道歉。” 陈书嘴上说得客气，扶着老人的手却是半点没有松开的意思。 老人挣了一下脱不开手，看着周围的架势知道自己再不把事情讲明白肯定走不开身，无奈之下就把话全说了。 原来她接到一个自称上京的高级警察的电话。在接通电话的时候，对方就主动说出了老人的姓名、身份证号码、家庭住址等。 当时老人就受了惊，毕竟这些私人信息也只有警察才能知道这么的详细。在电话结束的时候，这位高级警察还主动加了老人的微信，把他的姓名、警号、单位和警察证一起给发了过来。 这一套操作下来，老人就相信了这位高级警察的身份。接着对方乘胜追击，指出老人犯了洗钱罪，要接受调查，又传来一张印有老人头像的《逮捕令》的图片给老人。 这下就被老人给吓到了，慌忙之中一下子也找不到现实的警察给问问，所以惯常的就将事儿问了这高级警察怎么办。 这高级警察也是花了工夫的，在和老人的通话中，自导自演了一个办案民警和警察总部之间的对话，接着又将电话转接到了另一个更高级的警察那头，转来转去就让老人晕了头，但也更加身临其境。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老人已经完全没了自主思考能力，这会儿对方就提出来让老人将自己的钱转到一个“安全账户”证明自己的清白，证明自己是有钱的，是不会从事洗钱的等等。 最后，对方还给老人打了“预防针”，表明这个案子是高度保密的，派出所警察或者其他人都是不知道的。如果让他们知道了，老人立马就会被抓进牢里！ 老人将事情讲完，警务室里的人们心里都清楚这百分之百是遇到了电信诈骗。可看这老人的神情，还是一副嫌弃他们多管闲事的模样。 众人看向陈书。 这会儿，只能他这位民警同志说话有些分量。 陈书“咳咳”咳嗽两声，端正神态语气尽量平和地说道：“老人家，对方是骗子，骗你钱的，这钱你不要汇。你看我这衣服还有这警察证，我可是真的警察，你得听我的。” 先前老人还有些怵这几个警察，可聊了这许久见他们也是平和客气，此刻反倒是粗了声音：“诶！我不和你这派出所小警察说，你们不懂的！我再不汇钱，万一耽误了时间，法院把我判刑了，这个责任你们背得起吗！” 诈骗案中，这种当局者迷的情况比比皆是。 在陈书知道的一些案件当中，往往就出现过有受害人在接到涉嫌诈骗的电话后，被公安局反诈中心或受害人自己手机里的“国家反诈中心app”监测到，反诈警察电话联系提醒小心被骗的时候，反倒被受害人一顿奚落。 结果第二天受害人就哭滴滴地跑到派出所报案自己被骗。 这种事情陈书见过太多，此刻也就懒得解释。 他先是将几名好心的银行工作人员安顿好坐在警务室的沙发上，然后从她们那里取了老人的身份证号码。 通过警务通手机查到了老人的丈夫和她儿子的电话，电话直接打了过去将事情讲了一遍。八壹中文网 老人的丈夫和儿子倒是通情达理，在电话里一直道谢表示感激。 陈书皆是回道都是银行工作人员的关心。 见事情交待得差不多，银行工作人员便告辞离去，留下了这老人待在警务室。 过了半个多小时，老人的丈夫和儿子陆续到达。 陈书将老人交给对方，以为事情也就结束了，不曾想却只是告了一个段落，后头还有惊喜在等着他。 忙完这通事情，外面天色已黑。 哎，果然，让自己忙碌起来就是一剂最好的良药。 可惜治标不治本。 陈书的心思又重新掉在了那个艾滋恐惧之中。他有些不好意思再打电话向刑大问询那歹徒的体检结果，一则显得自己胆小怕事，不愿被人小瞧；二则他自己心里其实也有一点不敢去打这个电话。 一想到要打这个电话。拿着手机的手就有些发麻。 两夜无眠的陈书心有憔悴，惦记着艾滋的事情又无心开车，唤来朱超然让其帮忙驾车送他回家。 坐在副驾驶座上，抽空掏出手机瞄了一眼。 曾宏两小时前发来了一条微信，就两个字：“无事。” 这老头，也太操心了陈书心里一暖，终于是真的放下心来。 在回家的路上睡着了，梦里全是妈妈烧的菜。 真好吃。 第203章 平安夜加班 “陈所，早！” “早啊！” “书哥，今天这么早？” “胖子，是你自己今天来的早昨晚通宵了？” “嘿嘿，王者了。” 又是一天早晨，陈书照例提早半个小时来到中山所。 现下已经进入十二月底，天气开始变得越发的寒凉，他的外套换做了肥大的厚羽绒服，额外还加了一顶帽子，帽檐一遮看不见眼睛，再背上一个黑色的小米背包。 活像个移动堡垒，但是确实保暖。 他走到值班前台，从包里摸出一袋的大苹果放到接警员小王的桌上，笑呵呵地说道：“等会交接班的时候给两班的兄弟们一人一个。平安夜快乐！” “谢了陈所！”小王眉开眼笑。 “不客气，吃人嘴短。往后请嘴下留情。” “你这么直白的讲出来，我真是无言以对。不过心里还是有一点小开心。” “这是对你‘嘴强王者’的认可！” 在前台和几个协警聊了几句，顺路在去后边的询问室、讯问室和装备室查看了一番，回到办公室又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今天是平安夜，外国的节日，但抵不住国人的追捧。 往往这种年轻人的假日，就是一线警察的苦难日。别人成双成对地手牵手在平安夜逛商场看电影的时候，警嫂却只能给他们为人民服务的丈夫备一份水果或者夜宵，送到单位。 加班加点自不必多讲，多点酒后打架斗殴的也不恼，最多就当年前的练手。就怕辖区里面出现一些群（人-本）性或者社会影响极大的事件。 稳定压倒一切嘛。 作为今天的中山所值班领导，陈书如临大敌。 “叮叮。” 拿出手机扫了一眼，陈川转发来的一则酒订座成功的短信通知，下面附了一句话：“晚上high起？” “值班！！” high你仙人板板哦陈书心里爆了句粗话。 警察值班，最忌讳的就是这种口嗨，指不定就是警情大爆炸的导火索。要不是陈川人不在这儿，不然铁定要被陈书锤头。 他想了想，拉回聊天记录看了眼订座信息，反手发了句“准备安排今晚突击检查xx酒x号卡座人员身份信息，回所核查！”的回击。 “我x！！”对方也是秒回。 陈书嘴角一勾，把手机放到边上开始操作电脑内网处理昨晚所里民警提交的一些案件审批。 坐在办公椅上一项项地点着“同意”或是“已阅”，陈书有些想念当初他还是民警的时候，作为治安副所长马所的好来。 那时候手头案子多，事情也多，往分局那边跑审批也就算了，陈书一想到连在自己所里搞点什么都要打电话联系马所点电脑审批心里就冒火。 有一天抽空就找上门向马所大倒了一番苦水。 自此以后，马所专门给陈书配了一把他办公室的钥匙，然后又把办公桌里专门存放数字证书的抽屉钥匙特意留了一把压在电脑显示器下面，就是为了让陈书能自由进出代替他把电脑系统上的程序走走掉。 事后发条微信告知就行了。 虽说到了后面，陈书基本上是连微信也懒地发了，不过马所都是从来不以此为杵。 照他的口头禅，那就是：“案子办好了就行。” 作为接任的陈书，极想把这个好传统给延续下去，甚至在马所口头禅后面再加上“出了事情算我的”这一句。可手头四名治安民警，没一个赞成。开会的时候，话里话外的都是宁可等等，也要分管治安的陈书亲自审批，原因归结下来就四个字：要担责任。 陈书心里b，不过面上功夫还是走的沉稳路线，既然大家都不同意，那往后就按规矩办。各有优缺点，也不能说谁对谁错。 上午的事情忙完看了看时间十点多，心里琢磨着晚上得安排治安组和便衣队出来巡逻压压场子。 陈书拿出手机在治安群和便衣队群发了条会议通知。 “大家带上吃饭的家伙，十一点会议室开会！” 按照往常的惯例，大家对于这种临近下班前的会议都是深恶痛绝，除了陈书召开的会议。因为他的会议，就没有超过半个小时的。 十一点，所会议室！ 陈书抬起手表看了一圈坐着满满当当的会议桌，视线移到朱超然位置的时候，忍不住捂了一把眼睛。 “朱超然，你来所里也半年多了，怎么会想到带着碗筷来会议室开会？” “书哥，不是你在群里喊大家带上吃饭的家伙吗？再说现在不是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吗？我以为你今天准备给大家伙加餐呢！”朱超然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一顿委屈。 “哈哈。” 会议室内发出一阵嬉笑声。 等了会儿声音平静下来，陈书敲了敲会议桌，大声说道：“今天过洋节，晚上人多，还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辛苦下大家到路上巡逻几圈，压一压场面。时间是晚上六点到凌晨一点，具体分配的地点下午我会发到群里，大家自己看看。对了，有什么问题或者困难现在可以提出来？” 李朝阳举手示意。 陈书点了点头。 李朝阳站起身来，环顾了周围一圈同事方才说道：“师兄，上次出差的时候，你说要体谅家里已经结婚的同志的不宜，让我们这些没结婚的人辛苦跑一趟。这次是不是得换换？他们反正成了，我们可还干瞪眼，就等着今天上垒呢。” 会议室哄堂大笑。 陈书随手拿起桌上的签字笔笔盖扔了过去：“就你嘴贫！坐下。” 想了想，笑着说道：“包括昨天值班现在轮休的治安b值班组，今晚上都得加班。不过我争取过年前，趁着所里不忙的时候和我们辖区里的幼儿园搞个联谊会，让大家也多一次机会和老师交流下感情。” “陈所威武！” “我又充满了力量！” “给力给力！” 会议室内结婚了的和没结婚了的同志都是欢呼雀跃，达成了一致。 朱超然第二个举手。 陈书示意说话。 “书哥，这个夜宵怎么安排？” 会议室又是一阵嬉笑，似乎大家都觉得在正式的会议场合没专注在工作上，反而把吃东西提出来显然是不合事宜的。 陈书又是敲了敲桌子，沉声说道：“笑什么！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咱们见面可都是先问一句‘吃了没’？夜宵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介于今晚大家都是分散在各个地方没办法集中起来，所以今晚的夜宵一律以三十元的标准现金补发，大家自己挑个喜欢的地儿吃。” 陈书顿了顿，想起前段时间网上传的沸沸扬扬的警察在上班时间到路边点心店吃饭被人拍下在网上传播的事情。 舆论一上来，老百姓可不会管你是值班一夜，轮休了吃早点还是晚上没有加班费的义务工作。 苦涩着说道：“最好，大家吃夜宵的时候，把警服脱掉放在摩托车上或者警车里。” 第204章 警情吉祥物 开完会议，陈书中午在所里随便对付了一顿，找教导员曾宏报备了晚上准备在辖区内安排巡逻的事情。 随后喊上朱超然就直奔黎明网格中心。 他心里惦记着那台崭新的，飒爽英姿的电动巡逻车！ 晚上巡逻车打头，后面再安排两辆所里工龄最轻的大爷级巡逻摩托车，那拉出来多拉风！ 到时候拍几张照片交给曾宏，啧啧，明晚铁板钉钉给大家伙加上几个鸡腿。 到了网格停好车子，陈书快步赶到警务室，正好撞到小林在屋外头拿着喷嘴枪给巡逻车冲洗。 “小林，在洗车呢？” 小林松掉扳机，笑着回答：“前头刚开了会，我就琢磨着今天晚上可能要用上这车。所以吃完饭就赶紧过来了。” 陈书绕过湿漉漉的电动车，走到小林身后的洗车机旁，绕着看了两圈：“这东西厉害啊，刚我看过来的时候就觉得这喷水的力道足得很！这什么牌子？” 小林抬起枪口尚在滴水的喷水枪，有些腼腆道：“网格长给买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不过听她说是外国进口的，这一台机子要一千多块？” 陈书吓了一跳：“这么贵？” “对的，网格长说买这些常用的装备就得买好一点的。” 左一个网格长，右一个网格长的，这小子不会是“投敌”了陈书心里好笑，不过想到许久没有拜访网格长，有些过意不去。 毕竟，在明面上自己还是这个网格的警长呢。 熟门熟路的去到了网格长办公室，轻轻敲了敲门，随着里面传出一声久违的“请进”，陈书调整了下状态，摆出招牌式微笑走了进去。 “陈书？你怎么来了？”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颜晨熙身上，穿着黑色的职业西装，内里是一条普通常见的白衬衫，浑身上下除了手腕上挂着一条小金链再无任何装扮。等闲女子驾驭不住如此官方的打扮，但到她这里，却成了加分项。 陈书下意识的就问道：“你不冷吗？” 回应陈书的是许久的沉默，就在他有些忐忑和焦虑时，颜晨熙却是伸了个懒腰，从陈书的视角看过去刚好可以看见她魔鬼般的身材，纤细的腰肢，d以上的胸围，加上身上穿的职业西装，他都看傻了。 这下子他倒是明白了为什么颜晨熙大冬天穿得这么薄了。 “我穿什么，你管的着吗？” 想到当初陈书傻不拉几的质问她“凭什么”，这次颜晨熙那黑白分明的眸子直接白了他一眼，反打了一击。 呵呵，和女人不能对喷。一喷，不论过程再有道理，结果肯定就是输陈书拉开椅子坐下后，毫不客气的拿过办公桌上未开封的小瓶农夫山泉打开喝了几口。 颜晨熙突然问道：“今天是平安夜，你晚上准备怎么安排？” “哦，对对，今天是平安夜，我过来就是和你说这件事的。”陈书放下水瓶，一脸正经地说道。 哪有这么直白的颜晨熙原本握着茶杯的玉手一紧，脸上立马红透了半边天。 她低下头注视着自己的高跟鞋，握着茶杯等了片刻，却始终等不到陈书的相约，他只在刚开始问了一嘴，接着就没了声响，这让颜晨熙有些着急。 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过去，颜晨熙见陈书正侧着他那张好看、刚毅的脸庞把弄着手里的手机，似乎在和人微信聊天。 这家伙，怎么这么不靠谱！ 这种事情，哪有让女孩子等的道理！ 颜晨熙有些气恼，不过终究还是带着一丝期待忍了下去。 陈书皱着眉头把晚上的巡逻计划在治安、便衣群里解释清楚，将手机塞回口袋，信誓旦旦地说道： “网格长，我们所里晚上加班，准备在辖区里搞一次大的巡逻安排。你这的电动巡逻车晚上借我用一下呗？明天还给你的时候保证铮亮铮亮的。” 办公室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颜晨熙的脸色立时由红变了白，咬牙切齿道： “滚！” “你给我滚！” 又不是借人，借一辆车而已，拜托，至于吗陈书一口槽憋在喉咙里，很难受。 他完全想不明白颜晨熙发火的原因。 场面一度极为尴尬。 “砰！” 办公室房门被一把撞开。 颜晨熙、陈书转头看了过去，只见朱超然手里抓着对讲机，脸色惨白惨白的。 “书哥，刚接到报案，解放街蝉云商厦的楼顶有人要跳（木--娄）。” 跳（木--娄）？ （bai-）杀？ 陈书僵硬着脑袋一寸寸转回头来，看向正坐在对面傻了一样的颜晨熙，心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个词儿：“吉祥物？” 吉祥物其实是反讽，也是基层警察自我调侃、解嘲之用，意思是每次有这个人值班，那么就一定会碰到极为恶劣或数量极多的警情。 “走！” 陈书脱口而出，一马当先冲出办公室。 经过警务室，将洗完车正在收拾装备的小林一起喊上。 解放街的蝉云商厦就在大马路边上，用不上小巧玲珑、巷子里腾挪方便的电动巡逻车，需要的是能大油门提速的燃油车。 三人上了车，坐在驾驶座的陈书突然一个激灵，向坐在后排的小林问道：“后备箱里有绳子吗？粗绳。” “应该有？”小林迟疑不定。 “下车检查！” 小林应下后马上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陈书低头琢磨着在高楼顶上救人，还需要准备些什么。 “砰！砰” 两下车门开关声从后面传来。 陈书见朱超然没有开车的迹象，催促道：“快点开车！” “小林还没上来。” 刚的开关车门陈书狐疑的转过头来，看到“吉祥物”一脸严肃的坐在了后排位置。 陈书：“解放街不是咱网格的辖区？” 中山派出所的辖区目前涵盖有五个社区网格，黎明网格服务中心是其中之一。 颜晨熙瞪了一眼：“人命关天，哪这么讲究！我读大学的时候在心理辅导室做过义工，过去以后兴许能帮上点忙。” 陈书点点头，觉得也是这个理儿。万一心理学用不上，也能在楼底下帮着托住气垫床什么的。 小林大汗淋漓地跑上车后座，看见颜晨熙先是一愣，而后冲着陈书说道：“陈所，咱这车后备箱就一条绳子，我想着电动巡逻车上也有一条，就拿了过来。现在我们有两条绳子！” “出发！” 朱超然油门一踩，车子飞一样地冲了出去。 关键时刻，桑塔纳2000这位老伙计，拿得出手！ 第205章 这么年轻 解放街，蝉云商厦！ 林茹总觉得她是那么的不幸，好像全世界都在和她作对。 父母总是忙着上班、经商，每天短短的几分钟见面时间，关心的永远只是她的成绩、她的学习。临走的交待，也永远是“好好学习，听老师话”这八字真言。 这么多年了，他俩怎么都没想过换一下？ 微信上的转账记录也远多于他们的聊天内容。 找着省点钱的借口给爸爸妈妈和自己办了通讯公司的家庭亲戚网套餐，结果发现每个月的实际通话时间如果换算成实时话费的话，还抵不过这十元的套餐费。 如果日子就这么平淡过去的话也没关系，这么多年来林茹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只等年岁慢慢长大，盼着大学毕业后就可以展翅高翔！ 可奈何发生了那些事情。 她无处申诉，也找不到人申诉。 这天下午，她平静地走出家门一层层往消防楼梯上头走着，体内肾上腺素分泌增加，血压升高，心脏砰砰直跳，全身的肌肉不自觉的都紧张了起来。 到达顶楼，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逐渐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爬上楼顶的边墙，站在上面的边缘往下看了看，一阵眩晕感突然而至，仿佛地心引力要把她吸下去一样。 她后退半步径直坐了下来，双脚挂在墙外晃啊晃，心里想着，在这世界上，还会有谁不愿意放弃她呢。 下午三时，解放街，蝉云商厦。 蝉云商厦始建于二十年前，那时候的高楼大厦流行在楼群，也就是大楼的二楼和三楼打通成片租给社会上的公司或者个人，称为营业房。 楼上的十来层则是普通住宅，也就是给老百姓住的地方。 这种大楼，那时候统称为“商厦”。 蝉云商厦就是在那时候破土而出的。楼层不高，也就八层，底下的一楼尽皆分割为几十平方米大小的店铺群。二楼被一个公司，也有可能是个人整租过去搞了个教育培训基地，里面都是分租过来的英语、画画、音乐等培训机构。 虽然机构很多，但是比起往年租给一个开酒楼的，起码清净了许多。一些对于油烟过敏的楼上住户也终于消停下来。 此时在商厦的楼顶边墙上，一名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女孩坐在墙上朝着外头，一手撑在边墙上面，一手不停地往嘴里塞着油炸鱼丸子，双腿在商厦的边墙外面晃啊晃。 八层的楼算起来也有三十米的高度，此时的风也是颇有力度。女孩的翩翩长发随着午后的风轻舞飞扬，偶尔间那娇小的身躯也在轻轻地来回摆动。 她是如此的平静，仿佛屁股底下坐的只是寻常公园里的长凳般。 和她脚底下的大路上，正倒竖眉头、仰头紧紧盯着楼上情况的警察两级分化。 通常来讲，派出所接到的（bai-）杀警情大部分都是扬言（bai-）杀，也就是通过要挟自身的（心-生）命，有目的性的和特定人员谈条件。比如农民工讨（x）等，警察出警的作用只在于协调双方进行和谈。 还有一部分人是一时冲动，临了现场却又跨不出这最后一步，这时就需要警察过来好言相劝，把对方从（贵）门关再拉回来。 最后那部分才是真正想（bai-）杀的人员。他们神情冷漠态度坚决，计划完整，难以营救，往往警察还没到场，他们已经完成了（bai-）我毁灭的全过程。警察到了现场，也只是去收拾残局和保护现场的。 仰头直视楼顶的陈书，看着楼顶上那女孩毫无顾忌地坐在楼墙上就这么随手一扬，手里的什么东西就这么被她轻飘飘地往外扔了出去。 这种淡然让陈书的心里闪过极为不好的预感。 他转过头来朝着众人命令道，语气快速：“小林，你留在这里驱散围观人群，然后等李朝阳他们过来一起帮着给气垫床充气。消防那边的人过来了，你就跟他们说从这个位置转弯进去会有一个涂了绿色的楼梯间，上去就能直达顶楼。” 说着，看了眼那位在心理辅导室当过义工的网格长，挥了挥手，一行人往蝉云商厦的大门直奔而去。 陈书正好住在蝉云商厦的三楼，所以对这儿熟门熟路，路过一楼门厅的时候，直接拽了一名腰上挂着大串钥匙的保安，拣了直达楼顶的消防楼梯就冲了上去。 跑到一半的时候，回过头来，竟无一人跟上。陈书纠结了片刻，提着绳盘继续往上跑去。跑至楼顶，发现铁门没锁，也没被从外面堵着。 他使劲咽了几口口水，缓了几秒钟，将手中的绳子绕在他自己身上打了个死结，拿着剩余的绳子随便在铁扶手上同样打上死结，然后把绳盘只管丢在了楼梯口。 深吸一口气，伸手推开铁门，走了出去。 跑楼梯的时候还心急如焚的陈书，此时登上楼顶大平台，收敛了所有情绪，脸色尽量放松，硬是给自己撑了一个笑脸出来。 虽然知道适才开门进来的时候，生锈铁门发出的“吱呀吱呀”声早已暴露了他的行踪，他还是不自觉地猫着腰，小心翼翼往那女孩坐的地方靠近。 “我认得你。”女孩双手放在身体的左右两侧撑在墙头，云淡风轻地低头看着楼下，头也没回地说道，“你是住在三楼的警察哥哥。” “对，是我。” 陈书面部表情自然，笑呵呵地应了下来，实则正在脑袋里死死搜刮着这位女孩的信息。显然，这女孩见过他，他理应也在哪里见过她。 脚下不停，一步一步地往前挪着。 女孩突然一个后仰身！ 抬头看起了正上方的天空白云，原本晃荡着的双脚也是不由自主地翘到了半空中。 她这一下子把陈书吓的够呛，正往前冲了几步，却又被对方的一句轻描淡写给生生刹住了脚。 “警察哥哥，你不要过来。” 语气平淡，没有感情，完全不像是一名年轻、单纯的女孩所应有的感觉。 哭或者喊叫说明对方还有情绪，还有救下来的可能。最可怕的就是这种语气平静到听不出任何的情绪的人。 这架势，估计是想透了。 陈书站定远观，丝毫不敢乱动，双脚沉重的仿佛就是灌注了水泥一般，死重死重。 这么年轻，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206章 再搭上一条命 “三年了。” 女孩话语平静，要不是此刻她正坐在八层顶楼的外墙上晃荡着双腿，外人完全看不出她异样的地方。 “总是想哭，夜里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睡下，会重复做同一个噩梦，然后在黑夜里忽然警醒，以为他们还在自己边上。” 他们？ 他们是谁？是噩梦？ 陈书站在原地，女孩有倾诉的欲望，那他就只是倾听。 “高考失利，考了很差的大学，一进校门我就崩溃了。我克制不住那种情绪。一进到教室，看到那些处在阳光下的正常的同学们，就更加觉得自己的肮脏与不堪。” 肮脏与不堪？ 这时候，陈书初步判断，这女孩应该是在三年前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患上抑郁症。 看这状态，估计程度还不轻！ “警察哥哥，你有喜欢的人吗？” 画风转得这么快？感情纠纷？ 得马上联系李朝阳把这女孩的身份信息确定下来！ 陈书心底里疯狂转着十八弯想着如何把这小女孩拉下来，嘴上应道：“有的，肯定有的！她们啊，也喜欢我，老是担心我受伤受累。” 从口袋里抽出手机，以当年玩星际争霸ap达到200的手速迅速编辑微信发给正赶来路上的李朝阳，要求对方通知在所值班人员核查解放街蝉云商厦所有住户，筛选年龄在17-19岁的东州本地女孩。人员确定好以后，马上联系该女孩父母。 “该女孩可能存在感情纠纷。” 最后一句话编发后将手机塞入口袋，陈书相信李朝阳会知道怎么处理。 “她们为什么担心你？” 心思并不在聊天上面的陈书一下子被女孩问住了，他按下焦虑认真回答，试图跟对方拉近距离：“这东西应该是相互的，‘她们为什么担心我’的前提是，我平时也挺担心她们的。” 那女孩“哦”了一声就此陷入沉思。 陈书满头大汗，明明身体因为突然地猛烈冲楼而疲惫不堪，精神却极其雀跃。他也不敢不雀跃，坐在眼前的，可是祖国的花朵，花儿一样的年轻生命。 实际情况下，大部分（bai-）杀的人在行动前都会犹豫，这是人类骨子里求生本能的挣扎。警察去劝说、阻止也只是为了再给他们一次选择的机会，再给他们一次后悔的机会。 绑在腰上的绳子突兀地紧了两下，陈书明白朱超然等人已经赶到顶楼。转过头来，见朱超然那标志性的大胖头正从铁门的门隙里伸了出来，探头探脑。 他瞅了眼女孩，觉得时间应该还没这么紧，倒退着往顶楼进来的铁门处倒退过去。 转身打开铁门进了楼里，见到已经将绳子绑在自己腰腹部位的朱超然，双手灵巧地继续往楼梯的铁护栏上继续捆绑着粗绳。 陈书早年在省警院学习的时候，于警体课中学过多种适用于不同环境和实际要求的结绳技法，可由于多年来从来没实际操练过，早将这些技能忘到了九霄云之外。 这会儿，除了能看出朱超然身上的捆绑法和铁护栏上的捆绑方式，明显是两种不同的结绳技巧，其他东西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呼呼，陈所，那人怎么样，现在是什么情况？”堪堪跑上顶楼的颜晨熙抓着陈书的小臂气喘吁吁地问道。 “情况不大妙。” “那我过去看看。” 陈书一把拉住颜晨熙：“不是我不相信你。你太年轻，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这个结果你承受不起。” 你也就毁了，不论是事业还是人生 颜晨熙用力甩掉陈书的手，恼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讲这些有的没的。” 陈书盯着她的双眼，沉声说道：“你先不要急，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来做。这件事我交给任何人都不会放心，只能靠你！” “你不会是随便找个事情搪塞我？”颜晨熙安静下来，狐疑的看着陈书。 陈书摆出坚定的神情，笃定道：“刚才我发了一些线索给李朝阳。他基本能确认这女孩的身份信息，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十来分钟就能联系到她父母。所以你接下来的工作就是配合李朝阳从这女孩的父母那里寻找突破口！” 一层四户，一栋八层的楼减掉底下的两层，剩下来估计也就二十四户，筛选下户口十来分钟应该差不多！ 颜晨熙没有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陈书已经有了解救行动的思路并付之行动。这下不再急着出铁门，点点头应下了这差事。 陈书将李超然的手机号码给了颜晨熙，让她在下面一层寻个安静的地方联系对方。 等颜晨熙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陈书几步走到朱超然身边，眼睛盯着绑在楼梯扶手的绳子，嘴里问道：“胖子，能不能吃得住力？” “书哥，我这就是怕万一随便弄的。难道你准备” 朱超然先是一脸震惊，见陈书一脸严肃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紧握住手里的粗绳，咬牙道：“吃得住！” 这半年来一直跟在他身后嬉笑打诨的大男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也有了几分男人该有的担当。 陈书颔首：“好！” 朱超然朝下看了眼正噗嗤噗嗤往上爬着楼梯的老保安，自责道：“不过我一个人，可能会拉不上来。” 陈书近距离看着朱超然那张都瞅不到耳朵的大胖脸，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够了。” 抬手看了眼时间，补充道：“等会儿消防的人或者女孩父母过来了，不要让他们直接去到外面，等我通知。嗯，到时候你绳子拽三下，如果收到我回拉三次你就放他们进来。不然绝对不要轻举妄动。其他无关人员都不要放进来！” 事情交待的差不多，陈书让明显掌握有专业结绳技术的朱超然把他先前胡乱绑在自己身上的绳子解掉，重新捆绑了一番。 拍了拍新绑的质感明显的粗绳，深吸一口气，陈书转身出了铁门。 不同与以往警察和犯罪分子的搏杀，那种实打实的真刀真枪。今天这楼顶的遭遇其实也是一场战斗，一场心理战。输赢的筹码只有一样，那就是一条鲜活的年轻生命。 兴许，输了的话还得再搭上一条。 第207章 最后一根稻草 解放街，蝉云商厦！ 迈出铁门，陈书依旧想不出切实有效的办法，为今之计只有三个。 其一，时间够就等待李朝阳联系女孩的父母赶来救场；其二，尽量拖延时间等消防队的战士们过来，处理这种事情，他们经验和装备远比警察要来得丰富；最后，如果没有时间，陈书就只能靠着身上绑的这条粗绳，搏上一回。 不管怎么样，总得走近了才能有戏。 “警察哥哥，你要是再动的话，我可就不理你了哦。” 字面上喊得亲热，实则声音平淡至极。没有吵闹，没有哭诉，似乎也没有留恋。 得聊点什么，尽量拖住时间，等待支援陈书停下脚步，一阵和颜悦色地安抚，把话题尽量往学习、生活上扯着。 内向、自卑的人就是这样，站在楼顶或是桥上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别人一旦嘘寒问暖，他们就会心生感激，将自己的委屈和不易全部说了出来。 尤其是陈书这种在平日里又是以威严、不近人情的警察身份，此时温言相劝，在对方原本落差极大的心里就会产生极大的冲击感。 如此，按照剧本来讲，双方各给一把梯子，就能救下。 警察完成了任务，对象获得了新生。 但此时，女孩听到这些学习、生活上的交流只觉得无趣，反倒是失了和陈书继续深谈的想法，再没理睬只顾低头盯着楼下不作声响，似乎下面有什么极为有趣的东西吸引着她。 这时，陈书发现一台手机就那么随意的被丢在女孩身侧。 如今这社会，上至六十岁老人，下到六岁幼童，当真都是离不开手机这个小玩意。 陈书心生一计，尝试着继续拖延时间等待后续救援力量。 “嘿！嘿！嘿！” 见那女孩望过来，陈书指着她身侧的手机问道：“你现在这么无聊，要不给你拿个充电宝？” 女孩拿过手机看也不看，呵呵一笑，稍微朝楼下瞄了眼方向，随手就扔了出去。 “兹！” 陈书心头一惊：能将手机这玩意扔了，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女孩扔完手机反倒是来了兴致，竟将屁股往前挪了挪，只留一半坐在边墙上手舞足蹈，自娱自乐了起来。 一般人都会存在有不同程度的恐高！ 陈书眯眼打量这兴奋的女子，深信这她肯定不是初犯，往日里必定也有过几次行动。 这种人确实不能按照常理出牌。 她或许心有委屈，自我施压之下把这视如儿戏，在游走生死的边缘下，甚至精神上的刺激感频频超出心理阀值，反应到现实里就是行为上一次比一次更加出挑，真正意义上的“作死”。 陈书看着那女孩坐在边墙上，在大风中一摇一摆的身躯，心知不能再等了。 自从她将手机随手扔掉之后，这时间便进入了倒计时。 解放街，蝉云商厦楼下！ 中山所值班民警李朝阳抵达现场。 通过留在路边的小林，得知陈书已带人冲上了顶楼。 抬头看了几眼那坐在楼顶的长发长裙的女人，李朝阳估量着大致的落地点，安排几名协警一起摆放气垫床并开始充气。 按照中山所这张气垫床的设计初衷，它其实只能解救三四层高的跳（木--lou）人员。高度再往上一些，这床可能就只是个摆设了。 通过指挥中心了解到消防队的人还需要十来分钟才能到达，李朝阳只能硬着头皮先把这床的气给打上，尽可能把自己份内该做的事情做到，做好。 看了一圈周围的群众，有端着手机往楼上拍摄的，有打电话呼朋唤友的，楼下的热热闹闹与楼顶的孤独一人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一上一下生生造就了两个世界。 他摇了摇头，跑过去和协警们一起布置气垫床。 “快（足--zhao）啊，有能耐你就（足--兆）啊！”有人起哄，并伴随着一阵口哨声。 “赶快（足--zhao）啊！怎么还不（足--zhao）啊！”有人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冲楼上喊道。 “对啊对啊！我都等了半个多小时了，请你快一点！我还得回家烧饭呢。”另一人声音虽不大，却也是一副调侃的语气。 所幸顶楼楼层高，声音应该传不到上面。 可正蹲着打气的李朝阳气歪了鼻子，立马跳了起来跑到其中一人面前，指着对方的鼻子一个字一个字地喝道：“积点口德！我记住你了！” 当一个人想（over）的时候，连路人都嫌弃，甚至可能会出现无情的嘲讽，或许这将是压倒他心里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顶楼铁门内！ 朱超然仔细地将粗绳一一绑好于楼内的铁扶手和自己身上，随后打开铁门，紧张兮兮地盯着陈书的背影。 从警半年以来，他跟着陈书抓过绑架犯、打过盗窃贼，飚过车、压过场，经历的东西太多太丰富，远远超出了他前面二十来年的总和。 他年轻，所以好奇； 他年轻，所以怕命。 “有书哥在前面担着，天塌下来都有他顶着呢！” 一直以来，他都是跟在陈书后面，甚至于跟在小强后面，办着案子。时间久了，竟也习惯了躲在人后的这种生活，这种角色。 他从没想过，会突然有这么一天，由他一个人站在陈书的背后，抓着他的救命绳。 此刻，他太紧张了，除了陈书那藏蓝色的脊背，眼里再容不得其他东西。抓握着粗绳的右手顺时针划了个小圆，又在小臂上加了一层绳圈，攥紧了手里的粗绳，再不想其他。 这边颜晨熙与李朝阳联系后，得知女孩的父母皆在外地出差，现已在赶回来的路上，不过显然时间上肯定赶不及。 手里握着尚与那女孩妈妈通着话的手机，颜晨熙准备走出铁门亲自和女孩沟通，却被一脸凝重的朱超然拦了下来：“网格长，书哥说只有消防队的人和女孩父母能进去。” “什么！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颜晨熙看着全身披挂粗绳，蹲着马步的朱超然，属实有些气恼不过。正想拿出网格长的身份施压，却不自禁顺着对方震惊的眼光一齐看向了铁门外头。 只见陈书一个猛虎扑羊，飞身往那女孩坐的位置冲了过去！ 第208章 死定了 一般来说，年轻人对自己的情绪控制能力会比较差，很容易在情绪化的时候做出想象之外的决定，在那一瞬间，他们没有多余的想法，不再害怕展示自己内心的压抑状态，反而是渴望被看见。 站得越高，越容易被看见。 另外，还有一点原因就是与我们生活的环境脱不了干系。现在的楼是越盖越高，而当自--的念头出现，第一想法便是就近取材，而高楼便成了大家普遍的第一选择。 他们都以为那只是非常简单地迈出一步，殊不知，这一步就是天堂和地狱的交界线。 画面转回。 解放街，蝉云商厦！ 陈书站在楼顶，眼见着女孩将自己的手机看也不看随手扔到了楼下，心知这女孩只是表面看着正常，实则心态已经完全崩了。 陈书无声的望着她，一颗心倏地沉入谷底。 女孩喃喃自语道：“这个世界生病了，为什么吃药的人是我。” 陈书没有办法，只能顺着对方的话语共情道：“何止是生病，这个世界已经病入骨髓了！其实，我也在吃药。” 女孩平静地回头瞥了陈书一眼，似乎知道对方全是在胡说八道，拖延时间。 不能再等了，他必须得采取行动！ 陈书没有再试图靠近女孩。 他隔着老远，径直去了女孩同一侧的墙边，探出半个身子往楼下看着，嘴里喊道：“喂！我有个想法。” 也不管女孩有没有注意到，他继续喊着：“我觉得你这样下去不大体面。” “体面？” 就冲你这身鹅黄色连衣裙，坐在墙上还得铺一层垫子，妥妥得上钩 陈书心里松了一口气，注意力集中起来全拎在了女孩身上，而眼睛则是继续看着楼下：“你这么想象一下。此刻你坐在楼顶墙上，手里捧着个大西瓜，对，就是那种里面很红很红的大西瓜。然后你一个不小心手一滑把这大西瓜弄掉了下去。” 往女孩方向瞥了一眼，见对方已然转过身来托着腮帮听得仔细。 “砰！” 陈书猛地一喊，抬起右手作爆炸状，随后自然转身朝向了女孩，笑着说道：“就这样散了一地，路上东一块，西一块的。被走路的人踩着还是好的，就怕被路过的那种黑不溜秋的流浪狗一口一块叼着就走了。” 女孩脸色发白，像是吃了一只死老鼠，难以形容此时的心情。 陈书知道切中了对方在意的地方，挠了挠腮帮处：“嗯，真的会很不体面。” 女孩低头瞄了眼楼下，就瞄了一眼便将脑袋迅速缩了回去。这次的神情再不似先前般平静自然。 很明显，对方已经从坚决期退回到了犹豫期，这时候的劝说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 根据先前两人的交谈，陈书隐隐约约察觉到对方应该是由于在三年前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现在精神上出了问题。 这种人大概率是不懂得拒绝的讨好型人格。 陈书假装深深叹了一口气：“小姑娘，帮个忙。麻烦你爬下来跟我回去，如果就我一个人下去的话，铁定要被停职。你也知道，我上有老，下有小的，这要是把工作弄丢了全家几口人都得挨饿！” 这个台阶下的很自然，梯子递的时间也很恰当。 这会儿女孩已经再没有往楼下看过一眼，甚至有些惧怕。 她沉默了会儿点点头：“好，这次我就先下去。等以后我再用安（目-民）药试试。” “这个听起来确实体面一些。”陈书笑了，在‘听起来’三个字上稍稍咬重了些声音。 正准备从边墙上站起身来的女孩，听到这句话表情起了一些变化，她昂起下巴：“警察哥哥，我知道你的目的。” 陈书不在意地笑道：“先下来。等下我就告诉你安--药的不体面之处。” 陈书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对方走去，边走边向前方伸出右手。既是不愿在这最后关头，表现出急于将女孩拉下墙来的迫切态度；也是更希望这下墙的一步能是由这女孩自己迈下来。 说实话，如果女孩不痛苦的话，她根本就不会选择（bai-）杀这种极端的道路，就算警察或者其他人在物理意义上救了她，但依旧没有解决她的痛苦，危险的念头会再侵袭她，下一次依然会有可能（bai-）杀。 警察不可能在往后的日子里时时刻刻盯着这女孩，包括她的父母也不可能。所以在潜意识里，陈书就萌生了尽可能地让她能自我调节，主动从阴霾里走出来。 可是他却忘记了，当他站在高楼边拼命地想拉住或阻止对方时，他自己其实也正站在这极为危险的悬楼边上，一步之遥，底下就是万劫不复的不归路。 应该是坐得太久，腿脚有些麻木了，女孩花了好些功夫才堪堪站了起来。她站直身体，突然有些懊恼先前把手机扔得太早，情不自禁的就往那丢弃的地方看了过去。 不成想，顶楼的风势已经变得比先前大了许多，而她刚刚充血的双腿无法有力地支撑住身体。随着她探头往那楼下看去，一阵眩晕感随之而来，一个踉跄，人就顺势往那楼外倒了过去。八壹中文网 不好！ 刹那间，宛如一道闪电劈入脑海！ 站在不远处的陈书看得分明，没有多想就朝那姑娘摔落的位置狂奔而去！ 几米的距离转瞬即至，他双手猛地往边墙上一撑，抬起右脚抵住墙面，直接蹿上去半个身子！ 这时，陈书双眼视线内尽皆是那女孩飞舞的鹅黄色连衣裙。 他身体还没落稳，便朝前扑了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逮住女孩身上衣物的一处地方，径直往自己身后使劲甩了回去。 女孩体重轻，一下子就被陈书从边墙上面拉了下来； 陈书惯性大，身在空中由于借力人便往外飞了出去。 两人一个交叉，四目瞬间对视。 女孩眼里没有害怕和不安，却是充斥着满目的震惊。 陈书笑了笑，甚至抽空摆了摆手，脑子里却全是国骂：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嘛嘛臂啊！” “这回死定了” 第209章 差点丢了性命 解放街，蝉云商厦楼顶！ 陈书一个飞扑，将自轻的女孩从边墙上一把拽到墙内，自己却因为惯性的原因飞出了墙外。 这边，站在铁门内正拦着颜晨熙出来的朱超然第一个发现陈书往边墙上的女孩所处的位置扑了上去。 许是先前等待的时候脑子里做过备案，此时他的反应也是极快，直接坐倒在地，双手死死圈箍住粗绳，双脚脚后跟抵住铁门下面的水泥门槛处，身体向后仰到极致，眼睛里满是刚毅。 “妈的，拼了！” 颜晨熙顺着朱超然的视线看向门外，只见陈书藏黑色的背影在边墙上一闪就没。 “啊！啊！啊！” 她惊叫道，完全失了方寸。 盘在地上的粗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外飞驰而去，剩下的绳圈已然不多！ 朱超然屏住呼吸，双手手臂暴起青筋！ “啊！” 绳子直接崩紧！ 朱超然二百多斤的庞大体重竟也吃不住力，抵住门槛的双脚瞬间失力，整个人从铁门内被径直拖了出去！ 拖行几米，人往一旁跌了出去，接连打了几个滚！ “砰！” 一声闷响。 “吱呀！吱呀！” 被粗绳绑在楼道上的铁护栏一下就被拉变了形！ 几番拉扯后终于稳定了下来。 从颜晨熙的视角看去，一条绷紧了的粗绳从楼内铁护栏绑住的地方笔直延向楼外边墙上的转角处，以九十度的垂直角度直落楼底。 “陈书、陈书……” 颜晨熙苍白着脸喃喃自语，不顾一切冲到边墙跳着趴了上去，用尽全身气力探出自己的小脑袋焦急地往下看去。 被陈书一把从边墙上扯下的女孩，坐倒在地上还没缓过神来，就看见一名身穿职业西装的漂亮小姐姐风一样从眼前飘了过去径直趴在她原先坐着的地方朝楼下看去。 “警察哥哥！” 她终于反应过来，同样跳将起来奔到墙边，挤着那名小姐姐一齐往下看去。 摔撞在一边的朱超然，忍着头晕目眩站起来跑回原地，瞪着那条悬在空中绷紧了的粗绳，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这是拉，还是不拉？ 书哥，还在吗？ …… 陈书被粗绳从腹部吊着贴在了商厦的外墙上。 适才从楼顶摔下来时的一个加速度，直到被绑在身上的粗绳紧急拉停，他也是坠了个七上八下，天旋地转的。 此时伸出右手抓握住上面吊住的粗绳摆正，虽然身旁就是外墙，没有一点可以借力的地方，陈书还是尽可能地稳住身形，减少躯干的晃动。 心里记挂着那女孩，他迎着太阳光抬头往上面瞧了瞧，见楼顶上面探出两个垂散着长发的小脑袋，知道是那女孩和颜晨熙。 朝上面摇了摇手，示意自己没事。 转头往下看去，悬空的双脚立时一阵酸麻。 一二三四五。 哎哟，我去！ 这估摸着有五层楼高度！ 这时，硌在后腰位置的对讲机再经不起折腾，“嗒”一下笔直掉了下去。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都被这黑色小物件吸引了过去。 几秒钟后，“咣当”一下狠狠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陈书咽下一口口水，立马冲还傻站在楼下的李朝阳喊道：“朝阳，赶紧把那垫子扯到我下面啊！” 楼下的李朝阳这才回过神来，指挥着一帮协警急急忙忙把充好气囊的救生床摆在了陈书的正下方。 安全了。 陈书长吁了一口气。 虽说他也玩过几次蹦极，有山有水的，高度也着实比这八层楼高了太多。可却没有一次有今天这么刺激。 他琢磨着是让朱超然在上头横拉着绳子让他能移动到不远处的住户的窗户爬将进去，还是将粗绳慢慢放下去，让自己缓降到地面上。 这时候，吊在半空中的陈书余光中看到了两辆红色涂装的消防车从远处辗转着开了过来，后面那辆背上装着云梯的消防车此时看起来格外的亲切。 陈书走下云梯站在地面上，闭着眼睛深吸了几口气。 只有飞过的人才能感受到，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真的令人极为踏实。 “书哥，曾教马上就过来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站在一旁的李朝阳问道。 陈书睁开眼睛，对李朝阳的关心道了声谢谢，而后摆摆手没有接茬，因为过于疲惫，失去了谈话兴致。 李朝阳理解陈书刚从鬼门关爬回来需要安静的心情，只是朝着他背后努了努嘴，示意有人过来就离开了。 陈书转过身来，看到颜晨熙急匆匆的带着朱超然和女孩一瘸一拐奔了过来。 “”颜晨熙远远地看着陈书完好无损地转过身来，心里落下了一大块石头，蓦的停下脚步，双手一个抱胸却是倒转了回去。 朱超然小跑着过来：“书哥，你没事？” 陈书强打精神，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胖子，干得漂亮！绳子绑的不错，救了我一命，谢谢你。” 朱超然一下挺直了背脊，涨红脸：“诶！” “警察哥哥，对不起” 一旁传来细若蚊蝇的声响。 陈书此时累得发慌，只想钻进车里面好好安静休息一会儿，不过面对这位“惹事”的小女孩，还是想再趁机做一下思想工作，杜绝她往后再有这些不好的想法。 他朝朱超然使了个眼色。 朱超然意会，立马转身离去留下这一大一小两人。 夕阳西下，原先围观的群众也在警察们刻意的驱散下慢慢散了开去。 幸亏先前李朝阳在楼底下怒斥过起哄的人，这会儿等女孩下楼的时候，附近倒是没了丁点不合事宜的情况发生。 陈书指着旁边尚在扫尾的警察和消防队员们，平静的说道：“你看，就因为你一个电话，这么多人就得陪着你玩这个一点都不好玩的游戏。” “又不是我打的电话”女孩反驳道。 陈书打断：“我们很忙的。今天是平安夜，我们所里要安排警察一直巡逻到晚上凌晨一点。他们消防估计也差不多。” “我不是故意的”女孩解释道。 “刚才在你身边的小姐姐，你看她现在是不是坐在那花坛边上。前头她听到你这儿的事情，慌不择路之下扭伤了脚腕。” “真是不好意思”女孩有些内疚。 “而我，差点丢了性命！” “对不起”女孩垂下了头。 陈书半蹲下身子，双手扶住女孩的双臂，眼里满是笑意：“但是，我们都很高兴。” 女孩抬起了头，眼里满是疑惑。 “不信，你看。” 陈书示意女孩跟着他一起向那些仍在工作的警察、消防队员和颜晨熙挥手致意。 警察们笑着挥手回礼； 年轻的消防队员们甚至吹起了口哨； 颜晨熙虽然坐着，却也是比了个大大的大拇指。 “快，举起手来，大家都等着你呢。”陈书鼓励道。 女孩迟疑了会儿，朝着大家鞠了一个躬，久久没有起身。 陈书不知道这个女孩叫什么，更不知道她的背后有什么凄惨的故事。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但人们心有温暖。 第210章 小杨事发 解放街，蝉云商厦旁，值班警车内 把女孩交给她远房亲戚送走以后，陈书一个人坐在车内，将副驾驶座放倒放平，躺在上面回忆起那女孩临走时的低声诉说，陷入了沉思。 “明明做错事的不是我，该死的人也不应该是我，可是为什么站在上面的是我。因为我善良，我懦弱，我不敢和伤害我的人对峙。我只能通过伤害自己来逃避现实。” 依着这女孩的情况，应该是几年前在学校里出了什么事情。 虽说按照那女孩离开时的表情，短时间里估计也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 而学校的事情也不归警察管，就是再乱，也得家长和老师出面协调、处置。 怎么轮，也轮不到警察的头上。 除非，那孩子遇到了社会上的人。 等会查下那孩子的履历 “砰！砰！” 车子晃荡了下，有人打开车门钻了进来。 “这次给你报个二等功。”来人语气顺其自然，仿佛这就不是个事儿。 在东州市，三年连续优秀公务员方才抵得上一个三等功。类似于派出所这种基层单位，基本上几年没见一个二等功是正常现象。 二等功，由省厅批准颁发，对于基层民警来说，已经算是个人最高荣誉了。虚的东西不讲，单单除那一万元的现金奖励以外，民警子女的幼儿园、小学、初中的就学问题，单位直接包办地区最好的学校。 “随便，曾教。” 陈书没想那么远，躺在座位上还在琢磨着那女孩学校的事情，有点心不在焉。 “没受伤？” 陈书点点头，稍稍活动活动四肢，看了下对方表示自己没问题。 曾宏左右四顾一圈，顿时不乐意了，立马换了张扑克脸：“你知道为什么李梦二等功拿的手软吗？还不是会受伤！每逢大案必受伤，还是大伤！” 陈书懵了，这扯上刑大的人干嘛？ “你啊，就是太老实！在我们公安系统，会哭的有奶吃。你今天可是从八楼跳下来的，怎么能不受伤呢？” 陈书被曾宏的表情逗乐，暂时把女孩的事情放到一边，凑到对方面前问道：“曾教，你受刺激了？” 曾宏一把将陈书推开，扭了下车钥匙发动汽车，拉开手刹：“你嫂子是附一医的，我现在带你去做个检查，我估计你可能脑震荡。哦，话都不会讲了，肯定是脑震荡！” 陈书：脑震荡？？？？ 曾宏：“给你安排个特等病房，我再把宣传报道给跟上，到时候局领导妥妥得跑来慰问！” 陈书：特等病房？？？？ 警车屁股一冒烟，飞了出去。 颜晨熙坐在蝉云商厦楼下的花坛边上等了许久，也没见那个男人过来嘘寒问暖一下。 素不相识的消防队员都来了好几拨！ 哎！ 左手右手轮换着将扭伤的右脚脚腕揉了半天，也等了半天，结果那警车竟然一灰溜跑了。 这t还是人吗？ 晚风扫荡的路边，从来都是天之骄子的颜晨熙哪受过这等委屈，要不是朱超然还傻乎乎的坐在一边陪着，她那秀美双眼中漾着的泪水早就滴落了下来。 她可是网格长啊！ “叮叮。” 微信特有的接受信息的声音响了起来。 颜晨熙假装若无其事地拿起手机一划，看了片刻嘴角稍稍勾起，知道对方也是牵挂着她的脚伤，终于是破涕为笑。 “平安夜快乐！今天也是辛苦你了！我知道一家不错的推拿店，迟点我把店主的微信推给你。如果不嫌弃的话，晚上和我们一起吃夜宵！” 吐出一口浊气，颜晨熙站直了身体，对着坐在一旁傻了眼的朱超然说道：“走胖子，咱们回网格准备下，等会就出来巡逻！” 朱超然楞呼呼地问道：“巡逻？网格长，你的脚” 小林赶紧打断：“网格长，我们开电动巡逻车上路吗？” 颜晨熙双手一伸，然后往下压了压。此刻，她又恢复成了那位飒爽英姿的年轻干部，黎明网格正股级网格长。 沉声道：“一辆电动巡逻车，再加上两台电瓶车，全部上路。” 朱超然再傻也明白了点啥，跟着小林就在旁边啪啪使劲拍着巴掌。 颜晨熙挑了挑眉毛，哟，晚上我们也巡逻！也吃夜宵！ 翌日清晨，中山派出所，三楼办公室 陈书皱起眉头盯着着电脑显示器上分局内网上的一则通报。 “由于东明派出所民警杨海峰在工作中存在利用职务便利为在某娱乐场所工作的邱某通风报信受到（d）内严重警告、暂停公职” 小杨，通风报信？ 邱某，不会是当时我们在办理eparty，被李朝阳在监控视频中看到的被小杨放走的那名ktv小姐姐？ 这个念头一起，像是惊雷炸在陈书的脑海中隆隆作响。 他靠倒在座椅上目光呆滞，脑海里都是小杨那会儿大家一起办案时立正敬礼的阳光模样，半天都没消化掉这个惊天大消息。 当时分局治安大队、中山派出所、东明派出所三个单位联合办案，在e现场检查过程中，负责在ktv前台监督的李朝阳通过e在公司的视频监控，发现值守后门的小杨有私自放人离开的行为之后，第一时间向带队的陈书做了汇报。 而陈书在反复思量之后，将这件事情咽到了肚子里，并没有向小杨的直属领导东明派出所的治安副所长许超凡通气。 这时候，又看到有关小杨的处罚通告，陈书心生愧疚，自然而然把事情联系到了自己的身上。 不行，这事情必须得去找许超凡问下陈书当机立断，起身跑到值班前台取了桑塔纳的钥匙直奔东明派出所。 这会儿还是上午的上班时间，陈书在看到这则通报以后，也没有提前和许超凡联系，只是以最快的速度驱车赶到了东明派出所。 到了所里，五步并作两步进了二楼许超凡的办公室。 国字脸三角眼，仰倒在沙发上的许超凡见到陈书进来的刹那，感觉心里的大石终于放下，长长吐出一口气，不过眼里依旧充斥着自责和焦虑。 “许哥，事情为什么会变成，变成这样？” 陈书脸色难看，路上也是憋了一肚子的话。 第211章 按程序办 正明区公安分局，副局长办公室 房间内弥漫烟雾，茶几上放着一叠资料，最上面一张的右上方贴了两寸的单人照，拉近镜头一看，赫然就是东明派出所的杨海峰。 常务副局长张局和政（-zhi）处罗主任坐在紧靠门旁的沙发上，一人一根蓝利群，皆是闷头抽烟，互相都不搭理对方。 “咚咚咚！” 房门被轻轻敲了三下，联络员小李推门轻步走了进来。 张局皱着眉头，嘶哑着喉咙说道：“什么事情？就不能等会儿再进来吗？” 先前这两人在办公室里吵得火热，就在隔壁屋办公的小李不可能不知道。只不过眼下这事情很重要，他左思右想还是硬着头皮进门汇报。 他将在自己办公室打印出来的相同的两份文件资料分别放在张局和罗主任面前：“张局，罗主任，这是杨海峰的辞职报告。” “什么！” 张局马上吐掉嘴里的香烟，一把抓过茶几上的a4纸看了起来。 罗主任只是瞥了一眼，纹丝不动。 “哎！” 张局按下心里的烦躁，耐着性子问道：“老罗，你说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处分归处分，这起码衣服还穿着嘛。” 罗主任：“你比他更倔。这孩子是个明白人，知道出了这事情以后，他在局里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长痛不如短痛。” 张局：“哎！” 罗主任看了眼站在旁边眼观眼鼻观心的小李，劝道：“张绪张局，这件事全局几百号人都盯着看咧。即使你是常务，也压不下的！” 张局：“哎！” 小李看了眼仰头盯着天花板，接连唉声叹气的张局，径直接过话头：“罗主任，那你说该怎么办？” 罗主任斩钉截铁：“按程序办！” “哎！” 阳艺街道，东明派出所，二楼办公室 副所长许超凡面色极为憔悴，心里也是郁闷至极，几周没有打理的头发如鸟巢般盖在了他的头上。 他软绵绵地坐起身子，从屁股底下摸出一包皱巴巴的“555”牌香烟，抽出一根自顾塞在嘴里。 “陈书，你来了？” 这一幕映在陈书眼里，特别不是滋味。 他坐在许超凡对面，闷声道：“小杨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超凡突然一把抓下嘴里里的香烟，狠狠地砸在了脚边。 低着头，就那么盯着脚边看着，过了许久，方才缓缓说道： “小杨太傻了！上次我们在办理e案件的时候，他认识了里面的一个小-姐，一番交流之后以为对方真的是挣扎求生的失足少女，还用自己的工资补贴她的“艰难”生活。 后来两个人也是频繁联系。小杨为了她还帮着给一些管理不够严的扫huang扫毐行动通风报信，甚至还帮她查过她凯子的家庭情况，理由是她说遇到了爱情怕被对方欺骗。” 赤果果的降维打击陈书跟着轻叹一声，此时他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把小杨私自放人的事情通告给许超凡。 也许事后小杨会受到处分，带队的许超凡会受到牵连，但是起码能引起警惕，不会在后面再犯下天大的错误。 “事情是怎么爆出来的？” 许超凡弯下腰捡起了被自己扔在地上的香烟，吹了几口上面的灰尘，重新放在茶几上： “这个小-姐确实是有一个患病的妹妹。因为要给妹妹治病导致家庭困难，不过她爸妈还是把她供出了大专，本来希望她能上班改善下家里的条件。 结果她毅然下海，纸醉金迷，自毕业以后就没往家里打过一分钱。而这个“真相”之所以暴露出来，还是因为她母亲想来看她一直没有联系到，怕她被骗传销了，所以一个人从几百公里外的老家找了过来，最后找到我们这儿报警。 姓名、外貌都对上，这个母亲眼里的争气女孩，就是个垃圾，都t是垃圾，当婊子还想立牌坊！还来祸害我兄弟！” 陈书心存希望，试探道：“许哥，小杨这事局里的意思是怎么处理？” 许超凡长叹一声：“在局里下一步结果出来前，小杨他自己提交了辞呈。” 这种处分是要跟着警员的履历背上一辈子的。即使最好的情况下，小杨依旧能保留住公职，但他的前程可以说是全毁了。他还年轻，辞去公职到外头拼搏一下也许还有盼头。 但是，他的警察梦，那为之苦读了十年的艰辛，却是随着他递出的那封辞职信而永远破碎。 “哐当。” 茶杯摔在茶几上，然后滑到地面，碎了。 许超凡看向陈书，这位一起办过案子的兄弟单位的治安副所长脸色煞白，目光呆滞，像一具没有生气的木偶。 “陈书，你这是” 陈书长叹一声，把当初在监控视频上看到小杨在e后门私自放人离开的事情讲了出来。 “啪！” 许超凡一拳砸在了茶几上，站起身来怒喝道：“陈书，你这哪是帮他！你这分明是害了他啊！” 陈书垂头不敢对视许超凡的眼睛，握紧了拳头却是始终说不话来。 要是时间能倒流，他真想回到过去给当时愚蠢的自己扇上两耳光！妇人之仁！ 可此时，再多的解释都是无力的。 “小杨他才从警院出来，社会这么复杂，他哪知道对与错？说不定这次是无关紧要的人，下次就是装可怜的主犯！” “哎，已经没有下次了。” 许超凡颓然地倒在了沙发上。 过了很久，他有气无力的安慰道：“兄弟，你也不要自责。其实当初你要把这事情告诉我，我也会和你做出一样的选择。” 在基层执法，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绝对公平正义和正确。有时候，常在河边走的警察也会湿了鞋子。 这时，旁边看着的同事，只要当事人不是逾越了底线，大部分的选择都是能拉一把是一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属正常。 办公室霎时之间安静了下来。 “许所，这里有特殊警情，请来下值班室。” 摆在办公桌上的对讲机响了起来。 许超凡起身走到办公桌旁，拿起对讲机按下通话键，有气无力地说道：“收到。” 拖着脚步踱到走廊，关门的时候轻声说了句：“警察，真不是人当的，这是他的命。” 门关上后，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陈书垂头坐在那，一股巨大的疲倦感涌了上来，像是能将心凿出一个窟窿一样。 “师兄好！” 脑海中，仿佛又响起了两人初见时，小杨兴高采烈地向他敬礼打着招呼。 第212章 路遇抢劫犯 正午，正明区，民航路 一辆黑色桑塔纳汽车在笔直的大路上急速飞驰，遇到前方有车辆堵在所行驶的车道，皆是一个急转超了过去。所幸正是中午时分，路上行驶的车辆不是特别多，一路过来也是有惊无险。 “嘟嘟嘟！” “嘟嘟嘟！” 陈书紧锁眉头，心里极度烦躁，一边按着喇叭一边飞驰而过。 他总觉得小杨的辞职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当初在发现小杨犯错之时，他如果没有想着无视，而是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小杨的直属领导许超凡。 事后小杨或许会记恨他，但后面铁定不会出这么大的篓子！ 虽说许超凡适才也安慰说要是他知道了这事，也会和陈书做出一样的选择。 可这并不是陈书推卸责任的理由！ 他心里憋着气，忍不住！ 方向盘一转，直接去了北塘街eparty。 来到这间原本热闹非凡，此时却是冷冷清清的黑色大楼前，陈书站在台阶上，看着紧闭的大门，摸了摸贴在上面的《停业整顿通知书》，自嘲自己的冲动。 都奔三的人了，还像小年轻一样冲过来。 怎么着？还想着报复一顿，拳打四方？ eparty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救命啊！抢劫！” “有人抢劫！” 多少年了，在东州市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当街抢夺的事情了陈书愣了下，以为自己听错，侧耳凝神又听了片刻，确定无误后立马反应过来。 他朝声音来处望了过去，只见离着e大楼西面几十米远的一栋六层楼高的平楼，一名女子从二楼的窗户探出半个身子，指着底下一名身穿某公司黄色外卖工作服，正低头赶路、行色匆匆的男子喊道。 这还不跑？ 还往他站的位置赶来？ 这难道不是对方看不起人？ 不过还真是打瞌睡，送枕头。 正憋了一肚子气无处发泄的陈书，眼见着一名涉嫌抢劫的男子朝他小步奔了过来，嘴角轻轻勾起。 一般来说，警察在对犯罪嫌疑人实施抓捕的时候，最少的配置是三个人。如果对方是抢劫犯，那么就有很大的可能随身是持有凶器的。这时候要靠两个人制服一个顽抗的人，难度比想象大得多。 其实，现实中抓人，辣椒水是一个绝对棒的武器。特别是一对一的时候，便衣警察伪装成过路群众，在与被抓捕对象错身而过时，可以乘其不备，直接往对方脸上一喷，基本撂倒。 按照陈书以往不打无准备之战的性格，这时一个人突然遭遇这种可能携带刀具的暴力犯，一般都会采取跟踪对象，等待支援的战术。 可因为小杨的事情，理智让怒火冲昏了头脑。 “警察！给我站住！” 陈书这时候气血正旺，火头正猛，完全忽略了他自己惯常挂在嘴边的安全与技战术，大喊一声冲那黄衣男子追了过去。 原本只是快步走离现场的黄衣男子，这会儿听到这一声爆喝，回头看了一眼正笔直冲向他的一名精壮男子，马上往巷子里跑去。 陈书发力猛追，两人一前一后跑进北塘街旁的一条弄巷里，巷子里恰巧堵住了一台三轮垃圾车。 骑车的环卫工人看见两个男人朝着他冲来，一时之间没有多想，就那么停在巷子里面莫名其妙地看着。 “快跑！”追在后面的陈书喊道。 环卫工人没有动。 黄衣男子冲到近前，身手颇为敏捷的直接翻过车斗，继续往里面跑去。 还好，幸好对方没对无关群众出手陈书跟着追了过去，心里起了一丝悔意，不该凭着心里的戾气贸然出手。 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好在此时正是午后，路上基本无人，黄衣男子被陈书追进了死胡同里。 看这警察死追不放，黄衣男子一咬牙，直接从腰间拔出一把弹簧刀，按下开关，“唰”的一下弹出刀锋锁定住刀刃，锃亮的刀锋泛起了寒光。 “滚！再追老子一刀捅死你！” 好家伙，亮刀了，可真刑。不过还好没有暗戳戳地捅过来陈书停下脚步与对方保持距离，开始调整呼吸状态，环顾四下寻找趁手的长工具。 “我是警察！想袭警吗！你接下来准备坐一辈子的牢吗？”陈书站在原地，抬起手臂远远地指着对方，怒喝道。 “呸！老子进去就是死，哪还管得了你！识相的赶紧给我让开！”黄色男子将弹簧刀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色厉内荏道。 进去就是死？ 难道身上背了大案子，或者人命？ 吃警察这碗饭的，和这种杀人犯，就像天生的猫和老鼠，八字相冲。陈书舔了舔舌头眯起眼睛，细细打量起了对方。 此人面容消瘦，看着年纪极轻，也就二十岁左右的样子，颧骨突出、眼神凶狠，一看就是个暴力犯。再联想到适才那二楼窗户内探出的女子高呼的“抢劫”，这种入室抢劫，可是大罪。 不是穷凶极恶之人断不会如此行事。这种年纪的人，血气方刚，非常容易上头，再说身上背了大案子，动起手来肯定下死手，根本不会考虑后果。 陈书脱掉外套卷在右手上，稍稍蹲下身子，准备强上。 “叱！” 黄衣男子担心后续还有警察赶来，大喝一声，端起弹簧刀朝着堵着巷口的警察扑了过来。 刀尖直指对方的肚子捅去。 刀子并不长，刀刃也就三四厘米的长度。这种弹簧刀的威慑力主要还是在于它的隐蔽性。有时候双方对峙，警察误判对方没有持械，上前准备擒拿或者直接开干，结果对方凑近身“啪”的弹出一截刀刃来，几刀突过来可能就会被挑断手筋，或者搂住照着肋下“噗噗噗”捅，极为要命。 陈书的反应也是极快，将右手上的外套砸在对方脸上，并下意识地做出了侧身的动作。 但是黄衣男子毕竟拿着刀，虽然被突然扑面的外套挡住了视线，不过胡乱挥舞的弹簧刀还是让陈书忌惮着不敢靠近。 黄衣男子乘机冲了过去，头也不回地往巷子外跑去。 陈书暗骂一句，跟着追了出去。 第213章 砸疯了 午后，北塘街小巷。 黄衣男子冲过陈书身侧，往巷子外死命跑去。 陈书紧随其后，不过担心对方狗急跳墙伤到无关的群众，特意拉远了距离，心底里其实已经起了任其逃窜的心思。 按照最近几年公安系统内部对于事发突然的逃窜穷寇，比如冲卡人员等，除非是极为特殊的情况，一般来讲，警察都不会冒着给其他人或者环境造成更大损失的危险去贸然追击嫌疑人。 硬碰硬的抓人绝对是最坏的选择。有条件下，甚至没有条件下，都是犯罪嫌疑人在明，警察在暗，趁对方不注意，以人数优势、信息优势、装备优势等一次性拿下。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次抓不到还有下一次。可如果是由于警察在追击对方的路途中发生一系列不好的事情，该民警会承担极大的责任。 原路返回的黄衣男子又遇到了那堵在巷子里的三轮垃圾车。这时，由于先前长时间的奔跑和搏斗，他已经没了像第一次时那样直接攀爬而过，继续逃跑气力。 借着机会，几下攀爬到三轮垃圾车的后斗上，掏出弹簧刀顶住那环卫工人的后腰，恶狠狠道：“马上给我骑走！马上！” 那环卫工人看着年纪大约在五十来岁，皮肤黝黑，体型瘦弱，此时被黄衣男子欺住的时候，顿时傻了眼，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干坐在三轮车的坐垫上“啊啊啊”了半天，脚下却是半分没动。 黄衣男子进退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年轻警察踱着步走到车斗后边。可那警察却是没有初见那般的怒目厉喝，此时就站在车子后边直视过来，既没有爬上来，也没有说点什么。 巷子里除了他自己“呼呼”喘着重气，再没有其他声响。 他扭头盯着站在后边的警察，慢慢收回顶在环卫工人后腰的弹簧刀，解掉锁定，揣回了口袋。咽下几口唾沫，平了气息，一步跨过车斗从上面跳了下来继续往巷子外跑了出去。 逼急了兔子也会咬人。 只要尚有一丝逃窜的机会，正常的犯罪嫌疑人都不会选择和警察发生正面冲突。 深谙其理的陈书等着那黄衣男子主动逃走，这才爬过垃圾车并且顺手从车斗里抽了根发锈了的螺纹钢管，越过那环卫工人的时候，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师傅，没事了。借条管子，迟点还你。” 环卫工人：“啊？” 出了巷子口就是北塘街这条大马路，这黄衣男子也是倒霉，碰到了陈书这种从警院毕业的警察。在警院，五公里跑步低于二十一分半的，那是不能毕业当警察的！ 一般来说，基层警察由于常年的熬夜和不规律的作息，其体质是差于正常普通人的。警院里有一句玩笑话，在学校里锻炼的身体就是给以后参加工作嚯嚯的。 黄衣男子在北塘街上跑了三四百米，速度明显降了下来。一边气喘吁吁地跑着，一边还回头看上几眼跟在自己后头优哉游哉的警察。 妈的！他什么时候手里还提了一根钢管！ 黄衣男子面露惧色，但是此时的他只能继续跑着。他越跑越没有力气，不管他憋气冲上几步，还是大口喘气停下几步，后边跟着的警察总是那么气定神闲的保持不大不小的距离紧紧跟着，偶尔还将握着的钢管旋上几个小圈。 他有些绝望了。 这个时间天色渐晚，陈书隔着七八米的距离吊着那黄衣男子。这个距离既能在对方失控误伤无辜时，一个冲刺直接碾压过去；也保证了对方突然“小李飞刀”式的攻击手段，陈书能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过了一段时间，黄衣男子实在坚持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已经是累瘫了。 “我实在跑不动了我投降投降。” 陈书持着钢管缓缓靠近，此时按照常理应该是扔给对方一副手铐让其自己拷上。可他心中憋着一团火，此时黄衣男子也是刚好撞到了枪口上。 他绕到对方背后，快步上前直接一棍子往其后背敲了过去。 “啊！” 黄衣男子发出一声惨叫，直接侧倒在地上，双手护头，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陈书又是几棍子不管不顾地砸了下去，似乎是在把心中对于违法犯罪分子的怨恨都发泄出来。 “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我我错了！我错了！” “救命啊！” “警察打人！警察打人啊！” 直砸得手臂发抖，陈书才停下手来。看着对方有气出没气进的样子，他的脑海中却是一直反复跳出当初作为师弟的小杨笑着向他问好的模样。 苦读十年以一本的分数考入省警院，尔后在大学里面又过着朝六晚十的准军事化生活，熬了三年才能出来一展风华。 结果却被这些社会渣子愚弄而黯然离去。 不值，真的不值。 这一刻，陈书想抓尽世上所有的违法犯罪。 “呸，你们这些垃圾！” 毕竟警察也是人，工作上偶尔带上私人情绪也是正常。 但却也是无能的体现。 扔掉钢管，陈书压下膝盖把黄衣男子翻身擒拿，将对方的腰带抽拉出来用以反绑双手，控制好以后这才将对方揣在裤袋里的弹簧刀掏了出来塞进自己的口袋。 接着给所里打了电话。没过十分钟，值班警察就到了。 这段时间里，围过来几十个吃瓜群众，其中一些人还端着手机录起了像。 今天值班的是王崇明，带着两名协警就赶了过来。几人一下车，立刻拨开人群进来，把黄衣男子拷了起来。 王崇明见男子浑身都是灰尘，头重脚轻的，需要协警搀扶着才能堪堪站立起来，转头问道：“怎么回事？” 陈书看了看周围的群众，从口袋里拿出那把弹簧刀递给王崇明：“前面有群众喊抢劫，这家伙还带着刀。一会儿你让人去那楼里问问，应该是在二楼。我们先回所里。” 王崇明重新搜了身，确认这个男子身上没有危险物品以后，把他押上车驶离了现场。 陈书走到一边提了适才敲人的钢管，重新回到先前的巷子口，见那名环卫工人还站在路口等着。 快步走到近前，将手里的钢管轻轻放进环卫工人后边的车斗里，抬手拍了拍老人的手臂：“谢了，师傅。刚才不好意思了。” 第214章 督察大队小邓 中山派出所，一楼值班大厅 曾宏背着手巡视了一圈派出所里里外外的卫生，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也是公安系统内众多教导员最喜欢做的事情。 特别是公安里的军转干部，对于高标准的卫生是有着特别的执着。也不能说这是形式化，或者说好的卫生就等于好的作风。 但是反过来讲，就大部分的现实情况来看，对于一个单位和集体来说，长期内务卫生不行的，作风也不会太好。当然这些平时是看不出什么影响的，但是当需要面对一些突发情况的时候，需要整个单位所有人配合密切、协调一致的时候，这些平日里的东西就会产生巨大的影响。 “噔噔噔。” “噔噔噔。” 曾宏寻着密集的脚步声向门口一看，见王崇明等人押着一名被反铐着，身穿某外卖公司黄色工作服的男子进入值班大厅准备往办案区过去。 曾宏走过去扫了一眼队伍，顺带问起了情况：“这人看着精神不大对劲，身上也是脏兮兮的，你们不会是动手打人了？进留置室前要好好检查一下。” 王崇明示意身后的两名协警继续将黄衣男子往办案区带过去，转过头对着曾宏解释道：“我带人过去的时候，现场也只有陈所一人压着那人。我估计应该是挨了陈所几下子了。” “这小子，跟他讲过几次了，不要单枪匹马的就抓人。哎，就是不听，这样子迟早要出事！你说这些年轻人那”曾宏嘴上批评着，眼里却全是赞许。 王崇明从口袋里拿出被证物袋包着的弹簧刀，递给曾宏：“曾教，这人是陈所在北塘街那边抓的抢劫犯，现行的，证据确凿。刚才我联系了值班前台，前面确实有群众报警称有人冒充外卖员骗开房门后，伺机闯入屋内持刀实施抢劫。” 曾宏接过袋子拿出弹簧刀，熟练地把玩了几下：“现在还有抢劫？啧啧，这玩意还带锁定的，真的是好久不见了。陈书呢，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陈所和我说是跟着就来的，估计迟一会马上就能到。” “现在社会上外卖员这么多，马路上随处可见。老百姓日常里也是习惯了这种吃饭叫外卖的生活，一时之间对于这种假冒的外卖员肯定会缺少必要的警惕心理，确实容易栽跟头。 嘿嘿，前面你们带着这外卖员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中午要吃外卖，正寻思着是不是要改善下食堂伙食呢。你说连我们警察都是这个想法，就别指望老百姓能有多高的防备了。 这种冒充外卖员骗开房门的案子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一会儿你把案子好好捋一捋，把一些细节和需要注意的地方归纳一些，迟点我联系新闻媒体的朋友过来给你们做一份宣传报道！” “好咧！” 按照现有的制度来看，警察在其自由裁量里，可以合法的让人很难受，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上。比如二十四小时的盘问时间，和四十八小时的延长盘问时间，就是关着给你吃给你喝给你睡觉，但是这么长时间的紧闭，人在里面很容易废掉。 所以这时候就需要一个部门行使监督权以维持执法权的平衡。 警务督察，又称为监督视察。简单说就是警察的监督者，依法负责对本级公安机关所属单位和下级公安机关及其人民警察依法履行职责、行使职权和遵守纪律的情况进行监督。 也是公安系统内，除了交警以外，唯一戴着白色警用头盔和白色腰带的警种。 正明区公安分局，警务督查大队，投诉中心 “诶，诶。警察拿铁棍往死里打人？” “对方趴在地上被打了个半死？” “好的，好的。” “我这边提供给你邮箱，麻烦你把视频传过来。” “[eailprotected]” “好，好。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一名一杠二的年轻警察礼貌放下电话，回过头来立马开始频繁操作电脑，一会儿又从抽屉里抽出《警察纪律条令》、《人民警察法》快速翻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过了半个小时，他将一叠a4纸打印的材装订成册放进一旁的牛皮袋里，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折叠镜子放在桌上，对着镜子好好整理收拾了一番，站起身来去了隔壁办公室。 “张大，这陈书竟然当街用铁棍敲打一名无任何威胁的犯罪嫌疑人。”一杆二两眼发光，挺直了背脊。 坐在办公桌后面，正低头翻看材料的张大从中抽出一张照片，指着上面的一人问道：“小邓，这穿黑色衣服的就是陈书？那个中山所的陈书？” “对，就是他！我从内网调了警员资料比对过，就是他！” “躺在地上的这个人是谁？” “这个人持刀涉嫌抢劫，被陈书现场抓获。” “你觉得该以什么名义对陈书进行调查？” “张大你看这几张照片，这对象已经双手抱头，趴在了地上，明显对现场执法的警察没有了威胁。而陈书依旧使用钢管直接敲击，我建议以滥用职权对他进行调查。” 张大将几张照片都抽了出来放在小邓面前：“这几张照片应该是现场群众拍的视频录像截的屏，估计会发到网上。这件事情很可能会引发舆论警情，你有这方面的处置经验吗？” 小邓自信满满：“有！以前在交警支队干的就是宣传科，交警打人、扣车引发的事件也不少。我平常就没少和这种事情打交道。” 张大将资料放在一边，扶了下眼镜：“陈书现在在我们分局风头正旺，几次大会上张局都是直接点名，赞不绝口。这次你确定要搞他？” 小邓兴奋道：“枪打出头鸟，这样才有效果！” 张大沉吟了片刻：“小邓你才来督察没多久，我知道组织上安排你去投诉中心接电话，你心里是有想法的，也一直想抓个典型、大案出来。” “张大，我没有” 张大一抬手，止住了小邓的解释：“年轻人有拼劲是对的，这个案子各方面的情况都比较复杂，你凡事一定要多考虑，做出决定以前一定要多问问队里的老同志。” “去。” 小邓“啪”一个立正：“保证完成任务！” 第215章 东州电视台女记者 中山派出所 陈书将便车桑塔纳停在大院里，虽说刚抓了个抢劫犯，但心里着实不痛快，寻思着在公安内网论坛里再找找能人问问小杨的事情，低着头快步就往三楼自己的办公室过去。 “陈书，一会儿《扬说新闻》的节目组马上就到了，要来采访我们。就是你刚才抓的那抢劫犯的案子，你上楼换好警服就下来。王崇明那边正在给人做笔录，你到时候一起来看看。” 陈书停在楼梯口抬头往旁边一看，见教导员曾宏正站在值班前台那笑吟吟地冲他喊道。 前台后面的接警员小王也是抬起来他那细胳膊开心地挥舞了两下。 陈书敷衍地点点头就上楼了。 曾宏看穿了陈书的表情，狐疑地盯着对方背影直至上了楼，方才转头问道：“小王，陈书这是怎么回事？平常抓了人回所里，他都是直奔留置室或者讯问室找人的，这会儿怎么回了自己办公室？” 小王摇了摇头，客气道：“曾教，我天天就蹲这儿接电话的，怎么可能知道。” 曾宏认真道：“你不是咱所里的八卦之王吗？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们这群小子可别瞒着我。” 小王涨红了脸，原本有些自得的外号，此时从单位一把手的嘴里说出来，却是一下子就羞红了脸。 哎呀我去，这要是被教导员盯上了，往后上班就不好摸鱼了……他原本想调出警车gps系统看下陈书驾驶的便车桑塔纳今天的行车记录，此刻立马停下了手。 站在后面同样心生好奇的实习警员徐磊眼尖，也没什么顾虑，将小王一把推开，自己一屁股坐了下来摸过鼠标，“滴滴滴”点了起来。 过了片刻，徐磊说道：“曾教，师兄一大早去了东明派出所。” 阳艺街道的东明派出所？这不是上回和陈书一起办了ktv案子的所吗？他们那有什么事情吗 他有些疑惑，不过平常里闲着没事就在办公室里打开电脑盯着市局和分局网页新闻的曾宏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闪电。 对了，昨天晚上分局刚发了一条处罚通告，东明所里的民警杨什么的因为和ktv小-姐通风报信被处分了！ 这事情不会和小书有关？可小书如果在这种事情上掺了一脚被局里调查处分的，自己这个做教导员不是应该第一个知道的吗？ 难道不是这个事情吗？或者说只是单纯的因为是他自己带着小杨他们去办了ktv的案子，结果却让人家受了处罚，心里过意不去？ 曾宏忍不住看了眼陈书离去时的楼梯口，黑洞洞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中山派出所，一楼值班大厅 皱着眉头的陈书跟在曾宏和王崇明后面从前台后边的办案区走了出来。他先前把案子分给了王崇明办理，其实已经存了不想上镜的念头，不过拗不过曾宏，还是被从办公室里拉了下来。 “笑一笑！一会儿上了电视，可是能被亲戚朋友看到的！”曾宏侧过头来轻声叮嘱。 王崇明有些疑惑地望了过来。 陈书想到家里的二老，总算是强撑出一个笑脸来。 此时的大厅里已经有四五个胸前挂着电台工作证的人员正在等候，一个穿着干练白色西装的年轻女记者拿着采访用的话筒和一个扛着台摄像机的男同事在交头商量着什么，还有两个人各自拿着补光灯和自动闪光灯站在不远处。 相比白色的西装，这名女记者白皙的皮肤显得尤为晶莹剔透，长发披肩温文尔雅，笑起来眉眼弯弯落落大方，甜似初恋。一双会笑的眼睛，总是让电视屏幕前的东州市老百姓忍不住心动。 “张老师，让你们久等了。”曾宏走出前台一见电视台的人都来了，立马换上人畜无害的笑容，快走几步迎了上去。 被称为张老师的那名年轻女记者也是放下手上的工作，笑着回应道：“教导员你好！这次又过来麻烦你们了。” 曾宏爽朗一笑：“哈哈，太客气了。是我们麻烦你们咧。要不先去会议室坐一下？” “不了，不了。我们抓紧开始，迟一会儿还有个现场要出呢。” 曾宏点点头，让王崇明将事先准备好的资料取了一份拿给张老师。 “张张老师你好，我叫老王，这是案子的材料，麻烦你看一下。” 比起随和自然的曾宏，王崇明在面对将温雅镌刻在骨子里的张老师，显然有些手足无措。反倒是年轻的张老师更为落落大方。 她伸出白暂丰满的玉手接过资料转递给后面的摄影师，随后又伸手与王崇明轻轻一握，轻笑道：“王警官你好，我先和我同事看下资料，等下就过来和你沟通现场采访的事情。” “好的好的。”王崇明连连点头。 趁两人走去角落商量的工夫，曾宏向陈书和王崇明简单介绍了这位年轻记者张扬的履历，以及《扬说新闻》的一些相关信息。 这位虽然看着年轻，但表现老练的女记者张扬毕业于华国传媒大学的王牌专业--播音主持专业，很多yang-视主持人也都是来自这个专业。 不同于其他艺术类院校，华国传媒要求很高，专业成绩过关只是最基本的条件。还需要颜值过关，且文化课成绩也要过一定的分数线。 而由张扬主持的《扬说新闻》的前身，其实就是东州电视台的一档普通的本地民生新闻。在张扬来之前，收视率不高、社会影响也微乎其微。原本就是电视台的边缘节目，所以也就交给了大学刚毕业入职的新人张扬主持。 没想到，在主持《扬说新闻》的第一档节目中，新人女记者张扬凭着一身红衣出境，甜美可爱、皮肤白皙的外貌和字正腔圆的音色，与严肃的晚间新闻，形成鲜明对比，一时间张扬迅速走红，成为东州市家喻户晓的女记者。 聊到最后，曾宏发现张扬正向他们走来，留下一句“据说她接下来有意将贴近百姓生活的《扬说新闻》留给新人，自己将操刀法制新栏目”就闭了嘴，笑着看向那女记者。 那眼神，活像拣了大宝贝一样。 “26岁，法制节目。” 陈书眯着眼睛，对这名只比自己小了一岁的东州电视台的记者有了一丝兴趣。 第216章 督察到所办案 中山派出所，值班大厅 张扬将现场采访的几个需要被采访对象重点关注的问题，还有容易犯错的地方简单地向王崇明做了说明解释。 王崇明有些紧张，嗯呢嗯呢了半天还是有些摸不着头绪。 三十四岁的治安民警王崇明，但此时面对眼前这位小了自己十来岁的年轻女记者，却也是腼腆的像个第一次上花轿的大姑娘。 他看着站在一旁忍着笑的陈书，自嘲道：“陈所，我这可是第一次上镜，你们不要笑我。要不你来？” 陈书笑着摆了摆手：“你是主办民警，这事还得你上。” 陈所？这么年轻的所长？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王崇明的话语引起了张扬极度的好奇心：原本以为这陪着过来，一声不吭的“一杆二”只是个背景墙，没想到却是中山所的领导。 出于都是在单位独当一面的年轻人的同理心，张扬虽然和陈书没有形式上的沟通，心里却是隐隐多了些好感。 她心里微动，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地继续和王崇明沟通采访事宜。等事情都预练得差不多了，才安排摄像师上前开机。 “观众朋友们晚上好！这里是《扬说新闻》，我是你们的好朋友扬扬。今天我们中山派出所的民警同志破获了一起假扮外卖员骗开房门后，实施抢劫的犯罪行为。现在有请王警官给我们介绍一下当时的情况。” 张扬对着镜头说完，转身将话筒对准了站在一楼大厅蓝底白字《为人民服务》背景墙前的王崇明。 王崇明咳嗽了几声，开始侃侃而谈。 张扬这时是背对着镜头的，所以趁着机会开始打量起了站在不远处抱手观望的那个年轻的“陈所”。 大概一米八左右的身高，皮肤黝黑体型匀称，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头发自是公安系统内最为常见的短寸头。尽管这个男人仅仅是穿了一身警察当中最为普通的黑色警服，在她眼中却还是够得上“惊艳”两个字。 此时发现记者张扬望过来，对方微笑起来，居然还有两个酒窝！ 这一瞬间，见惯了大场面、大领导的张扬心里竟有了一丝触动。她慌忙移开视线，心里砰砰直跳。 “嗯，好的。谢谢王警官的讲解，我代表东州市的老百姓对你们与歹徒的英勇斗争表示感谢，也感谢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接受我们的访问。” “现场的情况就是这样，主持人。” “结束。”摄影师轻喊了一声，几人便开始收拾、整理拍摄设备。 采访已经结束，眼看着三名警察就要回到楼上，他们节目组也要收拾装备赶去下一个片场，张扬心里有些不知名的遗憾和失落。 “噔噔噔。” 一行警察从大厅门外走进，为首一人为“一杆二”的年轻警察，他扫了一眼正在收拾设备的节目组“哼”了一声，准备越过时，“咦”了一下看上了亦在补妆的张扬，过了几秒方才把视线投向准备上楼的曾宏等三人。 他抬着下巴，斜着眼睛喊道：“陈书是？我是督察大队的邓小超，今天过来找你问点事情。” 督察大队？ 他们过来干什么？ 陈所的名字是叫陈书吗？ 怎么听着觉得有点耳熟。 站在角落的张扬有些吃惊，由于准备开档新的法制节目，所以这段时间她和公安系统内的几个警察走的比较近，也大致了解了他们单位内部的简单构成，知道督察是专门管警察的警察。 她睁大被长长睫毛装饰起来的美丽眼睛，一会儿看看眼前这位虽然年轻但官威极重的督察，一会儿又看看正站在楼梯上搂着王警官肩膀的陈所，心里好奇极了。 身为政工干部的曾宏反应倒是极快，快步走到邓小超面前笑着说道：“你好。我是所里的教导员，有什么事情去我办公室说。” 邓小超侧头瞥了眼张扬，沉声说道：“我过来是找陈书的，你去忙你的事情。”八壹中文网 这话说得是一点不客气，当了几十年警察，如今还是一所主官的曾宏心里极为不舒服，不过考虑到有媒体朋友在现场，不能误了单位的颜面，压下情绪和颜悦色道：“不耽误。我把陈书也叫上，我们一起去办公室聊。” 邓小超见所里的教导员认怂，心里得意，又是偷偷瞄了一眼那位美女记者，而后得寸进尺道：“我们督察办案，你过来掺和什么？忙你的事情去。” 曾宏心里一沉，督察大队大队长老张过来都不敢这么和他说话，眼前这个小督察倒是吃了豹子胆，只把他的客气当怯懦，当下就拉下脸来，给了对方一个下马威。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是下班时间，有事情你明早再过来。哦，对了，来以前先打个电话到前台，明天局里有个会议，我们也不一定在单位。”曾宏说完，转身走向楼梯，拉着陈书和王崇明就往楼上走去。 “你！”邓小超气歪了鼻子。 自此他进了督察大队，虽然从没有因为办案出过外勤，可哪次碰见了这些基层业务单位，他们不都是陪着笑脸，恭恭敬敬地打着招呼。 这次带队出来，原本就存了立威的想法。先不提跟着的队员，就是旁边站着的美女记者此时也正捂着嘴巴偷笑。 邓小超一上头，站在大厅里，当着电视台工作人员的面喝道：“陈书，虽然对方是涉嫌抢劫的犯罪嫌疑人，但是你滥用职权，在对方趴在地上毫无威胁的时候，还过度使用武力将人打伤！这件事情已经被人录像举报了！” 涉嫌抢劫的犯罪嫌疑人？难道人是他抓的！？ 联想前后，张扬深吸了一口气，看不出适才采访时，这位一直笑眯眯站在旁边，毫无领导架子的年轻警察，下手竟如此果断。 自小就对犯罪分子深恶痛绝，长大后在电台有了沉淀和威望之后就忙着开档法制节目的女记者张扬，此时正一脸震惊的看向站在楼梯口，脸庞刚毅的派出所副所长。 第217章 我不是圣母 见着一旁的美女记者此时已经张大了嘴巴看向陈书，邓小超顿觉自己的当头一喝效果不错，得意洋洋。 嘿嘿，看这架势先前应该是在做抢劫案的采访。原本以为是抓人的英雄，结果却是欺负弱小的无能之徒。这一上一下的落差应是跑不掉了邓小超自鸣得意，决定乘胜追击。 “陈书，别以为破了兰博基尼绑架案和阳艺水库凶杀案件就开始得意忘形！要不是刑大的李梦凑巧受了伤，哪还轮得到你出来嘚瑟！” 兰博基尼绑架案！ 阳艺水库凶杀案！！ 张扬原本只是因为年轻才看好陈书，此时一听这两个案子也是出自他的手下，顿时傻了眼睛，心里波涛汹涌，震惊不已。 最近一段时间为了顺利开档新的法制节目，她和公安系统内的几个老民警分别打过多次交道，希望对方能关照一番，介绍几个效果好、影响力强的大案件。 人家提出了好几个市内闻名的大案，神奇的地方在于不同的人提出了不同的案子，但是有两个案子却是不约而同地被同时提了出来，这就是兰博基尼绑架案和阳艺水库凶杀案。 一个体现警察的不畏生死，一个展露警察的严谨推理。很凑巧，都不是刑大办的案子。 邓小超以为张扬作为非公安系统的圈外人不懂这门门道道的事情，实则张扬为了节目效果，通过几位资历渊深的老民警，已经对这几个大案有了大概的调查。 起码她知道两个案子都是倒了刑大的面子，所以肯定不是刑大的人办理。而为了后续节目的案件的稳定来源以及和刑大搞好关系，当初张扬并没有深挖这两个案子。 但并不影响她在此时做出自以为正确的判定。她将右手背在身后，隐秘地朝着站在她身后的摄影师做了个手势。 摄影师轻步溜到角落，缓缓抬起摄像机，将镜头对准了大厅中央。 值班大厅气氛凝重，曾宏站在楼梯口被气得浑身发抖。他是真的没有想到，现如今的小年轻，在公共场合面前竟也不顾单位的颜面，在外人面前如此胡闹。 作为在一线工作几十年的老警察，此时已经发现了节目组那边的异常举动，可他现在被那个年轻督察顶在众人面前不上不下尴尬的境地，一时之间乱了阵脚。 陈书心里涌起一阵悲哀，脑子里又出现了新警小杨的辞职信，和十年前他自己在省警院宣誓入境的场景，恍惚之间两人的身影竟重合在了一起。 他将手忙脚乱的曾宏拉住，自己下了楼梯走到邓小超面前，沉声说道：“我并不可怜这个被我打伤的入室抢劫犯罪嫌疑人，甚至于从心底里厌恶这些违法犯罪分子。他们也许有各种苦衷或者缘由，但这不是犯罪的理由。 我是警察不假，但我不是圣母，我有自己的情绪。督察同志，如果我的行为触犯了条例，按照程序该怎么处理就处理，我没有意见，但是请不要在我们的值班大厅肆意喧哗，影响群众办事和我们办公。” 细看之下，此刻的陈书浑身带了一层戾气，话虽然不多，但隐隐有一种凶恶的东西在身上。就连朝夕相处的一些中山所的同事都有些不敢直视。 警察的心理健康吗？ 普通人接触不到那么大量的恶，而警察，除了身边同事，天天碰到的都是各种各样的恶。在黑暗中反复沉浸，自然对社会和人性的看法更加悲观。 人们总以为警察是服务单位、微笑单位，甚至连他们自己都推出了群众满意度的服务。殊不知他们凝视久了深渊，身上就沾上了深渊的味道。这也许就是一线执法警察这个职业不可避免的职业病。 本性开朗的陈书也逃脱不开这个魔咒，只不过几年来的点点滴滴俱是被深深沉淀在内心里面。东明所小杨的辞职事件仿佛就是导火索，一下就将其的抵触心理点燃出来。 上门问罪的年轻督察邓小超，从来都是于被查单位奉若神明，好话软话说个不尽，哪曾受过这种待遇。此时直接愣在了当场，嘴里“你你你”个不停，却是再说不出第二句话来。 这时一名站在邓小超身后的中年警察站了出来，先是将语塞的邓小超拉到身后，随后笑着对陈书说道：“年轻人有点火气也是正常，我很理解。” 说完，抬头扫视一圈，目光停留在愤愤不平的曾宏身上：“曾教，我是督察大队二中队的林奇。邓小超是今年刚调来我们单位的新人，有些程序上的事情可能还不大清楚，我这里代他给你赔个不是。” 林奇话说得客气，既表示了对陈书打人的理解，从侧面又暗示了邓小超同样是年轻人，有点火气也是正常；接着又将冷场的责任归咎到了新人不熟业务之上，几句话的工夫就将现场情绪平压了下来。 对方拿了梯子过来，曾宏这个台阶不得不下，毕竟对方在职责上确实是管着他们的，接下来指不定还真得陪上笑脸说几句好话服个软。 曾宏平复下情绪，客气道：“没事，年轻人嘛，有点火气很正常。不打不相识嘛。走走走，门口冷，我们去办公室聊。王崇明，你去送下张老师他们。” 林奇点点头：“曾教说得是，正好我也有点问题要向你请教一下，我们上楼说。” “哈哈，走，走。” 众人互相客套间上楼去了会议室，王崇明和电视台节目组的一行人留在了一楼值班大厅。 王崇明挠了挠了头，所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一下子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扬姐，我们现在？”摄像师问道。 “还是按原计划去市民中心那边。王警官，我们先告辞了。”张扬干脆道。 节目组一行人陆续离开值班大厅，张扬走在最后面。离开前，转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中山所民警展示墙第一排位置。 墙上贴着照片的年轻副所长表情严肃，略带一丝刚毅。 也许，新的法制栏目开播首秀的素材已经找到了。 她喃喃自语道。 “我是警察，但不是圣母。” 第218章 邓小超的反击 深夜，中山派出所，三楼教导员办公室 送走分局督察一行人，原本喧闹的办公室终于是安静下来，只剩师徒两人。 忙了一天的曾宏坐回自己喜爱的泡茶位，拿出珍藏许久的福省白茶，使出浑身解数泡了一壶茶，沏出两杯。 白烟缭绕，茶香扑鼻。 递了一杯给陈书，自己拿起另一杯细细抿了两口。 “好茶。” 陈书一饮而尽，同样说道：“好茶。” 放下茶杯，曾宏先笑了：“按理说能进这督察大队的，都得在基层磨砺三年。怎么这个邓小超情商还是这么低？就像是刚从学校毕业的学生一样，以为拿了尚方宝剑就能为所欲为，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八壹中文网 陈书打趣道：“还不是平日里被你们这些基层单位的领导捧多了？不过，督察大队确实是个养老的好位置，其实我感觉不大适合人情世故差些的年轻人进去。” 曾宏笑道：“小书，搞起来你干过督察一样。不过老张这么谨慎的人，怎么会想到把这样没经验的人派下来办案？真下来了，也应该是跟着林奇后面先多看看，而不是自己带队跳出来像个小丑一样。” 陈书挠了挠鼻子，有些尴尬：“我想也是，前些年他们找我的时候，也是脸上笑嘻嘻的和我称兄道弟。我当时还以为没事了，结果回过头来就是局规、扣分、通报三连杀，一点都不含糊。” 曾宏重新给陈书加满了茶水：“我觉得，老张可能是想敲打一番这个邓小超。让林奇后面跟着，也是存了压阵和扫尾的心思。” 陈书没兴趣继续这个话题，注视着面前白烟腾腾升起的杯子没有搭腔。 曾宏以为陈书还在担心被人举报的事情，笑着开解道：”那小子抢劫，肯定要刑拘。如果受伤了，我们就安排一个相熟的宾馆给他办个监视居住。到时候等伤养好了，我们再接着走程序。” 监视居住是个bug级侦查手段，由于最长的时间期限为六个月。除了拖时间养伤以外，也是公安机关规避刑事拘留最长三十日的限制，得以利用这个没有监控视频，却能拿到笔录口供的机会。 陈书摇了摇头：“那人没事的。我当时都是拣着肉多的地方打，也就是看着吓人一点，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那就好，反正送看守所前还会做一次体检，问题应该不大。反倒是你，我觉得有些不正常，是不是因为东明所杨海峰辞职的事情？” 陈书闻言有些惊讶，扭头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曾宏，便收回目光，不甚在意的摇头：“也对也不对。小杨他读了这么多年书，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今年才从警院毕业就遭了罪，我乍听之下这心里有点不舒服。” 曾宏微微颔首，放下心来。从话语中知道陈书并没有掺和进杨海峰通风报信的事情。 只要没犯原则性错误，那都好说。 他站起身来，走到办公桌旁抬起压桌的玻璃，从下面抽出一张年代久远的照片拿回来放在陈书的面前，用手指头点了点。 “这是我当年军转干过来，和同期一批进东州警校培训结束后合的影。” 陈书拿起这张年近二十的老照片端详了起来。 照片里的背景是东州警校的主教学楼，那时候这楼才建起来，从照片里看过去还是很新的。主教学楼前的台阶上站了三排大概六七十名身穿绿色八九式警服的精干小伙，最前面坐着的估计是学校的老师。 曾宏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扳着手指头回忆道：“我那一批当时毕业的总计有六十多人。后来陆陆续续的，从公安系统调走了几个，辞职了几个，也死了几个，哦，对，还有几个被判了刑。 前段时间我们办同学会，大家坐下来数了数，现场到了三十多个人，也就当初毕业时的一半。呵呵，这才多长时间？” 陈书放下照片，端起了热气腾腾的茶杯。 烫。 他知道曾宏的意思。 就像当初许超凡说得那样，这都是命。 曾宏从陈书面前取过照片，自个儿看了起来。过了许久，方才说道：“都过去了，放下。” 陈书一饮而尽，将杯子轻轻放了下来。 正明区公安分局，督察大队，大队长办公室 林奇正向张大汇报工作。 林奇：“张大，邓小超办的这起中山派出所陈书打人的案子，大致情况就是这样子了。” 张大放下手中的资料，摘掉眼镜，笑着问道：“这个案子你觉得怎么处理比较好？” 林奇将右手放在桌子上，翘起食指轻轻敲了几下桌面：“我建议不处理。首先被打的这个犯罪嫌疑人犯下的罪名是入室抢劫，老百姓是不会对这种犯罪分子产生同理心的；其次，虽然陈书在上一次的竞聘中拂了张局的面子，不过局里都知道，张局还是特别喜欢这个人的。我们现在动他，会让大家觉得张局没有识人之明。” 张大点点头，同意道：“就是我们打张局的脸，要不得。” 林奇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说道：“最后，既然我们这次出勤的目的就是为了敲打邓小超，让他收收心，安心在投诉中心工作，就更不能处理陈书了。” 张大皱了下眉头，旋即展开：“都是同事，说什么敲打，多难听！我们也是为了让他能更快的适应工作环境嘛。对了，林奇，邓小超那边你等会儿就过去说点好话安慰一下。 然后，投诉人那儿你就要不让中山的人回复，你自己把案子接过去糊弄一下。如果有需要，去内勤那边申请笔维稳费，到时候就说是我说的。嗯，这案子就这么结了。” 林奇推开桌椅站了起来，认真回道：“是。” 离开办公室，一身轻松的林奇去走廊尽头的窗户边点了根烟，吞吐起来。 他看着窗外的繁华夜景和楼下彻夜亮着的办公室白炽灯，心有戚戚。 投诉中心本就只有两个民警，邓小超留下了，他林奇才能高升。 “抱歉了，小老弟。” 第219章 成了网黑 深夜，督察大队，投诉中心 “什么！张大的意思就是不办陈书了？” 邓小超心里凉了半截，一下子就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双手握拳，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原本从中山派出所回来以后，他就主动加班留在办公室整理材料，就是为了把这个案子办得漂漂亮亮，结果此时却是收到了领导撤案的正式通知。 林奇苦着脸点点头：“张大也是不想的。咱们最近也缺指标，本来陈书这件事就是送上门的，结果” 说到一半闭了嘴，伸出一根手指头朝上面的天花板指了指，跟着闭上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会是张局的意思”邓小超摔坐在椅子上，再没有一丝气力。 林奇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只是从办公桌上探过身来，轻轻拍了两下邓小超的肩膀。 “哎！” 邓小超的办公桌位于投诉中心西北一侧的角落里。平日里，他也是特别喜欢这个偏僻的位置，因为坐在这个位置上，他会是整个办公室里最早看到领导从外面进来的人。 他能更快的反应过来。 比如接电话的时候，态度礼貌客气；比如查看资料的时候，坐姿良好笔直。诸如此类，只为在领导面前留下令人深刻的印象。 他以为，这次领导同意他前往中山派出所办理陈书这个分局的大明星，是对他这么久用心工作的肯定。 他以为，这次如果成功将陈书滥用职权殴打犯罪嫌疑人的行为惩罚定案，会是他转为外勤岗的第一步。 结果，到了现在，他依旧孤零零地坐在了这个角落。而明天，他又将开始接听投诉电话，记录备案。 其实，这种朝九晚五的日子又是多少基层警察梦寐以求的工作。只不过，邓小超的心思并不在这方面。 此刻，他眼睁睁地看着林奇的背影走出办公室，再一联想到刚才对方的安慰和劝解，让他安心处理手头的工作，不要再想着外出办案。 他的内心，就出离的愤怒。 “陈书！你等着，这事还没完！” 这一夜，怒火攻心的邓小超新注册了几个新媒体和东州本地论坛的账号，将投诉的视频去头截尾，再加上一些（火-扇）动性文字，发到了网上。 凌晨，万籁俱静，东州市除了沿路的路灯还在尽职的发着光，整个城市都陷入了沉睡。 但，此刻却正是网络上众多夜猫子们出没的时间。 一条“警c打人”的视频新闻在很短的时间里传遍东州大大小小的论坛或者贴。甚至于省里的几个大v都陆续转发了该条链接，网上议论纷纷，点赞量之高，评论之热烈让人触目惊心。 中山派出所民警陈书站上了这次涉警舆情的风口浪尖。 “公安干警中的败类分子！队伍中的耻辱！” “看他打人的熟练架势绝对是保护-（san），建议一查到底！穿着一身老虎皮，不干人事！” “害群之马！脱衣走人！现在警察，脱了衣服都是流氓！” “这种人还不开除？留着过年吗？” “天下乌鸦一般黑！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这事情我知道，当时我也在现场。被打的这个人是个罪犯！” “罪犯就可以被这么打吗？这是侵犯人（木-又）！” “请公布全程视频内容，否则不予评论。” 也有一些客观公正的留言。字数不多，点赞极少，只在网评大潮中露了一脸就被完全淹没掉了。 一些网站和个人为了吸引眼球、提高点击率，以行使新闻监督权为名，炮制《东州惊现哥谭市》、《警察酒后打人》等系列文章，在网上造谣生事。 东州陈书，火了。 清晨，正明区公安分局，网监大队，舆情维稳办公室。 民警李世敏刚从单位食堂吃完早餐来到办公室，趁着时间还早，没到上班时间，便泡了杯速溶咖啡，习惯性的拿出手机登录了贴《东州》浏览贴子。 作为网监大队下属的网评小队负责人，贴、抖音、本地论坛、新闻app可都是他的主战场，轻易马虎不得，得时刻保持在线状态。 这既是工作，也是娱乐。 能把工作当成娱乐，把娱乐干成工作的，在公安系统内也就是网监大队舆情室了。 想起隔壁办公室陪侦和竞赛的同事们还在苦逼加班中，李世敏就忍不住偷偷一乐，别说加班，他值班都好久不见了。 他右手划着手机屏幕，左手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正琢磨着早上是不是忘记放了糖，猛然看到几个热门贴子被顶到了贴内极为显眼的位置。 “东州公安，害群之马！” “警c打人！” 这一惊，直接把左手端着的咖啡撒了一地。 顾不得其他，李世敏退出贴，打开电脑进了东州本地的几个论坛，里面也是充斥着和贴差不多的内容。因为事情就发生在本地，贴子里面较之里更是吵得沸沸扬扬，看情况这波舆情来势极为凶猛。 犹豫了片刻，他重新拿出手机打开抖音本地，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歌舞升平，和往常一样。 还好！希望来得及！ 李世敏抓起手机往隔壁值班领导的办公室跑去。 中山派出所，会议室 曾宏、陈书、吴豪杰三人坐在会议桌旁，面面相觑。 军转干部，一线执法老同志曾宏紧锁着眉头，“嗯”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年过五十，分管中山派出所巡逻队和社区警务的吴豪杰也是一筹莫展：“这事情，我没碰过” 陈书指着桌子上打印出来的材料，苦笑道：“我这是成了网红吗？” 曾宏一拍桌子：“这事情搞得！我去局里找领导，你们好好看家。对了，老吴，今天的街面巡逻你把警力都给安排上，然后由你亲自带队压阵。” 吴豪杰点点头：“好的，我现在就去安排。” 陈书看着吴豪杰走出会议室带上房门，方才转头说道：“曾教，要不还是我去局里？” 曾宏把眼睛一瞪：“你去什么？心虚啊？在所里该干嘛就干嘛，等我消息。” 第220章 还得办案 正明分局，副局长办公室 张局站在办公桌旁的落地窗前，负手而立。 小厅里，联络员小李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份汇报材料。几名局里的中层干部坐在沙发上，沉默的投来注目礼。 “各位！” 张局眼神锐利，扫视着坐着的干部，沉声道：“这次的涉警舆情就是这么个情况，你们怎么看？” 按惯例，政治处吴主任第一个发言：“每一次的涉警事件曝光，老百姓总有在第一时间获知事件真相的冲动。如果作为官方的我们无法在第一时间占领舆论的制高点，将事件情况解释清楚公布于众，那么就等于给小道消息、谣言创造空间，而老百姓就可能饥不择食。此消彼长之下，形势只会越来越恶化。” “我同意吴主任的意见，我做一下补充。” 众人俱将视线集中到一名戴着厚重眼镜片的中年警察身上。 他沉吟了片刻：“警情通告可以同步进行，但是现在网上的势头得先压制一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和我们东州本地的几个媒体和论坛打下招呼，该删帖的就删，尽量先把事情冷却下来。” 张局点点头：“王林，这块业务还是你们网监熟，这个事情就交给你来办了。” 王大犹豫了会儿，问道：“张局，是全面管控还是部分引导？” “全删了。” “是。” 这时，在张局的视线里，看见一名干部坐在沙发上坐立不安，欲言又止。 张局望向对方，问道：“张毅，你有什么想法？” 被称为张毅的干部坐直了身子：“张局，其实前几天有人向我们投诉中心举报了陈书打人这件事，我也派人过去他们所里进行了调查。” 张局表情微微一顿，严肃道：“已经有人向你们督察大队举报了？你继续说。” 张毅点点头：“是的。我们经过调查以后，发现视频中被打的男子为抢劫现行犯，并且身上并没有受到轻微伤或以上的受伤情况，所以终止了对陈书的调查。也将结果向举报人做了反馈和解释。” “对方不满意？” 张毅继续说道：“目前来看应该是的。所以我觉得这次的舆情爆发应该是有目的性的，如果我们强制全部关闭传媒通道，对方没了宣泄口子，还会再寻找其他途径。毕竟，现在的社交软件太多了，而且相当一部分我们都控制不了。” “说出你的解决办法。” 张毅不自然地瞥了一眼坐在角落专心致志听讲的一名年逾五十的老警察，说道：“我同意吴主任和王大先期处置办法，联络本地媒体控制舆论，然后发一份正式的警情通报稳定住大众情绪。” 他顿了顿，又是往那角落位置看了眼，咽下口水，沉声说道：“然后丢车保帅。” 张毅抛出他的解决办法后，办公室一角立马炸开了锅。 原本凝重的办公室气氛，被突然打破。 自会议开始就一直坐在角落沉默不语的中山派出所教导员曾宏，这会儿再也顾不得避嫌，直接跳起来开骂道：“老张，你丢什么车？你给我把话说明白了！” “我这也是为了我们单位！” “放屁！就这你搞法，马上寒了底下兄弟们的心。以后的案子就都你们督察去办得了！” “还不是你们所里惹的事？现在把局里都拖下水，你还有理了？” “呵呵，你抓过人吗？你知道怎么抓人吗？什么都不懂的老家伙尽搁这儿放屁！” 曾宏和张毅吵得激烈，两人都是争得面红耳赤。旁边几个人也加入进去七嘴八舌地忙着安抚，办公室里旋即充满了“嗡嗡嗡”的声音。 “都给我闭嘴！”张局猛地一拍办公桌。 办公室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王林，你去给我把贴子都删了。张毅，你去搞一份警情通报，就说局里的督察大队已经介入调查。曾宏，你回去给我把人都盯盯牢，接下来不准再出现任何问题！” “好的。” “明白了。” 张局挥了挥手示意散会，走到办公桌后坐了下来，低着头捏着眉心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种涉警舆情一旦处置不好，很容易像失控的洪水，除了直接把这一年来局里辛苦工作的成绩抹杀，甚至会把系统内一条线的领导干部一撸到底。 散会的时候除了曾宏，其他人走得很快，都不想在此时触张局的霉头，“蹬蹬”几下工夫，办公室就只留有张局、小李和曾宏三人。 曾宏还想找张局说些什么的时候，被站在边上的联络员小李轻轻拉住。 小李直视曾宏的眼睛，缓缓摇了摇了头，轻声说道：“曾教，先让张局休息一下。有事过会儿再说。” 曾宏转头看了两眼垂头丧气的张局，“哎”了一声便失落地退了出去。 小李走到饮水机旁接了杯水放在张局的办公桌上：“张局，要不要把陈书叫到局里来备勤？万一有什么情况也能在第一时间里做出反应。” “可以，你去办。” 分局，一楼大厅 曾宏站在门口焦急的等着陈书。 先前小李从张局的办公室走出来，将通知陈书来局里的事情告知了一直等在门外的曾宏。 曾宏担心陈书有压力，就早早地跑到了楼下等着。 过了片刻，曾宏远远的就见着陈书正地提着一袋子的东西悠哉悠哉地往这边晃荡过来。 他吁了一口气，板起脸问道：“现在都火烧眉毛了，怎么来得还这么慢？干什么去了？” 陈书笑着提起手里的红色大塑料袋：“去隔壁那买了些水果。想着已经好久没来拜访法制的李师傅了，就趁着这机会买点东西去他那坐坐。嘿嘿，你看这马上就到年底的执法监督了” 曾宏哭笑不得，再一想张毅前头说的‘弃车保帅’，忍不住叹息道：“长长心。叫你过来干嘛不清楚吗？你现在都成咱东州名人了！这事情要是处理不好，指不定你这刚提拔的位置就得被撸下来！” 陈书放下袋子，笑着说道：“撸就撸呗，有什么大不了的。撸完了，我不是还得办案吗？” 第221章 逆流而上 警察处于与老百姓打交道的第一线，摩擦、口角、误解常常会交织在一起。 往大了讲，政府拆迁工作不顺利，老百姓不满意补偿，警察配合统一行动；老板欠薪跑路，农民工集结上政府讨薪，又是警察负责制止、安抚等。 往小处说，汽车违章罚款扣钱、电信诈骗退不回钱等等不一而足。长此以往，警察也就慢慢变成社会矛盾的出气口。 遇到抢劫了，你大喊“抢劫了，有人抢劫了”行人纷纷远去唯恐避之不及；你若喊“警察打人了”，身边马上就赶来路人甲乙丙丁、各路正义人士、各方媒体记者，还有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五颜六色的喷子们，拍摄、录音、现场直播啥都来了。 这就是现实。 正明区公安分局，督察大队，投诉中心 “诶，你听说了没有。我们局里有个民警今天上了热搜呢！” “我知道！是中山所的陈书。他打人的视频你们看了吗？” “看了。那打得是够狠的，不知道那人有没有受伤。如果断了骨头什么的，我估计陈书得坐牢！” “嘿嘿，这事情我早就听说了。他们所里的协警群已经炸了，不过陈书运气比较好，听当天送押的人说，被打的那个人没受什么伤。” “哦哦，那网上还吵得这么厉害！” “那些喷子唯恐天下不乱嘛。不过话说回来，按照这种上了网的民警，我觉得最后的结果肯定是免职。听说他才刚提的副所长。” “什么副所长，是网格警长！不过也是副股了。这个人的背景可是张局，这次张局他可是被啪啪打脸了。” 哼！你也有今天！ 让你当初这么嘚瑟！ 邓小超坐在角落，听着投诉中心的协警们聊着陈书的八卦，心里美滋滋。 此刻听到大家聊到了局领导，方才起身喝道：“嚼什么舌头呢，闲着蛋疼吗？都给我赶紧工作。” 说到这里，邓小超忽然心悸了一下，他皱了皱眉头，一边假装去工作台，一边偷瞄了坐在窗户边上的林奇。 见对方只顾划拉着自己的手机，并没有什么异常，方才放下心来。 将举报视频偷发到网上，他是用了几个新注册的账号，关联的手机号码也是早年自己在交警支队宣传科时委托所里的朋友办的非实名制黑卡，理应不会被人发现。 等等！ 除非有心人将几年前他通过这几个手机号关联的网上账号发的交警相关帖子与这次偷发的打人视频联系在一起。 再一比对，他从交警支队调任到督察大队的时间点。 马上就会露馅！ 想到这里，邓小超汗毛顿起，死死压住心里的不安，快步走回自己的办公桌，拿出抽屉里的手机把昨夜他发的帖子和视频一一删除。 “还好，还好发现了！不管怎么样，势头是造出来了，这时候删掉也没关系了。”他自我安慰道。 这边，林奇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沐浴在阳光里，看着手机屏幕里的信息，嘴角微微勾起。 那是一条从他在网监工作的同批战友发过来的信息。 “你发过来的这几个账号，我查了下，其中有几个关联手机在几年前确实只发过关于交警的正面的帖子。不过这几个水军不是我们网评小队的人，我估计应该是交警那边的。” “咔擦。” 他按下锁屏键，拿过摆放在一边的邓小超履历表，开始细细地看了起来。 东州市电视台，《扬说新闻》栏目组办公室 “扬姐，这个警察不是上次我们去他派出所拍节目那会儿碰到的？”摄影师小赵指着手机屏幕，向正忙着审核新闻材料的张扬问道。 张扬这几天正因为忙着交接《扬说新闻》而焦头烂额，没怎么用手机看新闻，这时听到同事的话语，脑海里浮现出当时那年轻警察刚毅的脸庞。 “我是警察，但不是圣母！” 此刻乍一回忆起来，余音缭绕，仿佛就在昨日。 她伸过头去，看了看摄影师小赵的手机。 视频中，一名身穿黑色外套的男子正拿着一条铁棍在街边一下又一下的敲打着另一名双手抱头蜷缩在地上的，穿着某外卖公司黄色工作服男子。 小赵见引起了张扬的注意，继续解说道：“这个视频是昨夜发出来的，当时在网上就传开了。大家伙儿都说警察乱打人，没人性。刚刚公安局才发布通告，说这名被打男子是被抓了现行的犯罪嫌疑人，罪名是涉嫌持刀入室抢劫。” 说着耸了耸肩：“事情都过了这么久，现在才出来说有什么用？你让前面喷得痛快的人自己打自己脸？” 张扬伸出青葱玉指点了下视频右侧的评论，只见上面确实都是一排排质疑警察滥用职权、或者过度使用武力的评论，甚至还有叫嚣即使警察抓罪犯也不该动用武力的留言。 “以德服人。”张扬指着那条留言笑道。 “扬姐，他们还以为这警察抓人是在玩游戏呢。要是抢的是他们家，看他们还有这兴头没。” 张扬将手机推回给小赵：“你先去忙，我自个儿看看。” 她拿出手机，娴熟地打开一系列的本地新闻app或者社交软件，上面清一色都是对中山派出所警察打人的声讨，偶尔杂夹了一点尚有理智的讨论，不过也是转瞬即逝。 关掉应用，调出通讯录拨了出去，趁着对方还没接起电话，快步走到办公室外一个没人的角落。 “喂，马叔叔，我是小扬呀。” “嘿嘿，还是您了解我。对的，想找您问一个人？” “嗯，对，就是您局里的民警。不是采访，也不是要新闻素材，就想找您问问这个人怎么样。” “名字叫陈书，中山派出所的，我想知道他人怎么样。” “这么拼？全局第一的打击数？” “哦哦，自己一个人开车直接撞上绑匪的车了？他人没事？” “他一个派出所的还管凶杀案？” “值班时候的散财童子？” “什么！今天他还去您那，给办公室里的每个人都分了一个榴莲？他今天不是惹上事情了，怎么还像没事儿一样？” “哦哦，被局长叫到了局里候着，闲着没事就去拜访你们真是个趣人。” “好的，谢谢马叔叔。那我挂了。再见！” 张扬忍着笑意挂下了电话，原来每个人都把这涉警舆情当成顶要紧的事儿时，这个当事人反倒是没事儿一样到处瞎逛。 “这是一场娱乐大众的盛宴，他们有卖点、有流量、有曝光、有指点江山的爽感、有吃饭喝酒的谈资，唯一受伤的就只是那个莫名背负骂名的警察。” 她将手机塞进口袋倚在窗边，双手抱胸打量着电视台大楼外头的繁华城市，平静的外表下，正酝酿着一个热血狂奔的计划。 大势之下，她决定，逆流而上。 第222章 峰回路转 正明区公安分局，宣传科 “哎，这是大势。现在网上全在疯传视频，我们拦不住，也没办法拦的。”宣传科科长吴志勇颓然坐在椅子上，眼睛看着手里端着的茶杯，唉声叹气道。 曾宏搓了搓手，问道：“平常我们局里碰到这种，对，这种涉警舆情都是怎么处理的？” 吴志勇瞥了一眼：“都差不多。刚才在张局那边我们不是开完会议定下了办法吗？基本上也就这个流程了。” “这是听天由命！” 吴志勇：“为了维稳嘛，都这么处理的。” 曾宏看了眼一直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的陈书：“真就没一点办法？” 吴志勇长叹一声：“相比起众矢之的公安官媒，网民是更相信那些大网红。现在除非有大v出来给我们站队，不然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曾宏还想再争取一下：“老吴，你不是和那些什么记者、大v很熟的吗？让他们出来帮帮忙？” “曾教，你想哪去了。我和他们只是工作上的业务往来，没什么私人关系的。再说了，我们现在在网上被大量的网民攻击，这时候谁敢跳出来给我们站队？ 这种案子他们是不敢接的，搞不好连他们自己都得被网民的唾液给喷死。他们就是靠这个吃饭，只会顺势吃点粉丝红利，不敢逆这种大势的。” 曾宏厚着脸皮：“老吴，你大小也是个公安干部，给他们去个电话也是看得起他们。不管怎么样，打个电话试试？” “别，在他们眼里，咱们就是个科员。没人理会的。”吴志勇连忙摆手道。八壹中文网 办公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先前在张局办公室会议里上都解决不掉的问题，怎么可能会在这小小的分局宣传科处理好。 曾宏也是心里着急乱投医，才找上了吴志勇这位他当年军转干时一起参加警校培训的老同学。 其实对于陈书来讲，他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么严重的地步。原本只抱着大不了背个处分的想法，可在曾宏和吴志勇的交谈中，他明白过来，这次的涉警舆情的处置，很可能是以他的免职为结束。 毕竟，以往的舆情都是这么处理的。 舆情是不会和你坐下来慢慢讲道理的。舆情一旦发生，公安机关唯一能做在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里，在社会影响力没有进一步的酝酿成灾时，迅速扑灭。 至于怎么扑灭？ 很简单，就是推出一个替罪羊，以作民众的发泄口。 维稳，才是最重要的。 陈书心里一想透，也就不愿意曾宏再在别人面前装小求着。朝对方使了个眼神，准备起身告辞。 这时，一名年轻协警匆忙推门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坐着的陈书，神情竟有些激动。 “吴科长，你看下抖音上的《扬说新闻》！最新的一期节目里有关于我们的点评！就是关于陈警官这件事情的！” 几人一听，顿时都来了兴致，纷纷拿出手机点开软件搜索起来。 看这年轻协警的兴奋作态，理应不会是坏消息！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老朋友扬扬。今天我收到一则来自省城的新闻，省城建（de）发生了一起入室抢劫致人死亡的案子，犯罪嫌疑人是一名随机作案的持刀凶徒，死者是一名尚怀有三个月身孕的准妈妈。” 说到这里，张扬停顿了片刻，镜头给了主持人一个特写。只见她眼圈红肿，雪白的脸颊还残留些许泪痕，分明是才哭过的样子。 “死去的妇女，其实和你我一样，都是普通人，甚至于她肚子里还怀着从没见过这个世界的小宝宝。这场黑暗悲剧，我们无法阻止，更无法挽回。” 画面一切，视频中出现了一名身穿白色外衣、双手叉腰站在窗外冷漠看着下方的男子。 “他就是凶手！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在入室抢劫杀人之后，还能如此平静、如此冷漠！他难道不知道，他手上沾满了无辜之人的血液吗？” 画面重新切回张扬。 她咬牙切齿道：“朋友们，不要低估人性的恶。” 抬手拭过眼泪，张扬深吸了几口气，稳定情绪以后正色道：“今天早上我同样收到了我们东州市的一则新闻。嗯，警察打人，我们东州市的警察在大众广庭之下，用钢管一下，一下，一下的砸人。那么，他是在砸谁呢？” 这时，一名身穿黑色外套，头部打了马赛克的女子走入镜头，张扬将话筒递到对方面前：“你好，能把事情经过讲一下吗？” 女子点了点头：“昨天中午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有人敲门说自己是送外卖的。我打开房门以后，那人就冲进屋里拿出刀抢了我一千多元钱，然后就跑走了。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跑到路上了。我从自己家的窗户探出身子来指着那男的喊着‘救命、有人抢劫’，这时候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的就冲了过去。” 张扬问道：“当时你在家里被人用刀指着的时候害怕吗？” 女子白皙的脖颈凸起一层鸡皮疙瘩，身体打了个寒颤：“怕，当时脑子一片空白，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张扬继续问道：“当时有几个人去追那个抢劫犯？” 女子想了想：“旁边看着的人很多，但就那一个人追了过去，就那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后来我知道他是中山派出所的警察。” “他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女子挠了挠头，有些无奈：“我问他了，他不跟我说。” “那他跟你说了什么？” 女子笑道，语气雀跃：“他说‘不要怕，我是警察’。” 张扬激动地接过话筒：“一个穿着便服的警察，一个人下班走在路上。这一刻，没有人知道他是警察。但是，他在遇到持刀入室抢劫的时候，一点都没有犹豫就冲了上去。 警察也是普通人，身体素质并不像普通人想像的那么好，生活不规律和缺乏煅炼可能体质比部份人还差一些。但是为什么当时他就冲了上去？ 是警察这个角色，赋予了他面对凶徒的勇气。” 张扬深深一个鞠躬。 “我代表东州人民，谢谢你！” 第223章 扬姐怎么了 正明区公安分局，宣传科 吴志勇看傻了。 曾宏也看傻了。 陈书摸了摸鼻子，不予置否，不过他倒是想找曾宏问下张扬的电话，得抽空请人家吃顿饭表示下感谢。 “你女朋友？”吴志勇小心翼翼地问道。 其实在他眼里，这种靠粉丝吃饭的大v，即使真的是陈书的女朋友，估计也不敢在这种东州市民众群情激奋的情况下，毅然逆着大势给陈书站队。 曾宏彻底震惊了：“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怎么不向组织汇报？” 早年，公安机关的民警如果要和女方谈恋爱，需要单位审批同意，并对女方户把关政审，最后出具一份盖有单位公章的《同意建立恋爱关系决定书》。 时至今日，《同意书》也是民警结婚前必须要走的程序。 陈书哭笑不得：“你们在想什么呢？这个记者叫张扬，我也是昨天她来我们所里采访王崇明的时候认识的。” 吴志勇“哦”了下，又低下头看起了手机。手机没有外放声音，估计是在看评论。 陈书和曾宏两人凑了过去，一起看了起来。 “这种入室抢劫的畜生还不枪毙，留着过年吗？” “用什么钢棍，直接上刀砍啊！警察还是太心软了。” “建议直接一等功！” “好感动，看得我都哭了！人民的好警察啊！” 网上风向标变化之快，让人始料未及。 这件事应该是过去了。 两人相视一笑。 “蹬蹬噔。”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踏声。 不一会儿，宣传科的办公室门就被人从外面推了进来，一行人随之涌进了吴科长的办公室。 吴志勇见到领头的警察，紧张之下没拿住先前看着的手机，“啪”一下掉到了地上。他也顾不上捡着，立马站起身来，喊了声“张局”，就自觉靠边站好。 他深知对方肯定不是来找他的。 “陈书，正找你呢。”领头的警察正是正明区公安分局常务副局长张绪明。他和颜悦色，走到陈书面前笑着就给了他肩膀一拳头。 亲切温和的举动，看得站在旁边的一众警察直羡慕。 能被大领导锤，锤吐血也值啊！ “你小子，不光抓人厉害，找女朋友的功夫也挺强！” 一句玩笑话，逗得在场众人哈哈大笑。 显然，大家也都看过了张扬发出来的视频，也得到了市民的正向反馈，所以此刻大家的心情都是轻松、愉悦的。 像她这种在东州市现象级的媒体主持人，有时候真的是可以引领一地之舆论。 “张局，运气好。” 张局笑着点头：“我知道，我们都知道。你不要谦虚，运气其实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政治处罗主任走出来笑盈盈地说道：“这次也是因祸得福，原本一件惹了麻烦的事情，最后竟然成了一件好事。我看啊，电视台张扬的这一期节目我们可以直接用作今年的宣传材料上报给省里。” “后话，这都是后话。” “对对！” 办公室内熙熙攘攘。 宣传科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热闹了，吴科长也是忙着端茶送水，将过来的多位局领导伺候好。 陈书抽着空隙看了眼曾宏，见他也是红光满面的笑着和几位领导吹牛打屁，终于是安下心来。 东州市电视台，《扬说新闻》栏目组办公室 窗户边，张扬端坐在办公椅上，半身沐浴在冬日的阳光里，白皙的脸蛋仿佛透着光，脸上细微的绒毛都能看见。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眼里虽然充裕了些许的疲惫，却也融化了清冷寒潭似的眸光。 “砰！” 摄影师小赵打开办公室的门，提着一杯星巴克咖啡走近张扬的办公桌旁，神经兮兮地说道：“扬姐，我刚才在楼下大厅那里看到来了一堆的警察，你猜是谁？” 张扬眸子里发了光，却故作镇定地问道：“警察？不会是那陈书过来了？” 问完，又笑着自顾接了上去：“是该来了，这次我们帮了他这么一个大忙，怎么着也得提着礼物过来给我们拜拜码头。” 一阵沉默。 扬姐不会是看上那警察了？ 看她这反应和模样，可能性真的是太大了。 小赵心里念头闪烁，略为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方才回答：“不是他。不过今天来的听说都是公安局那边的大领导，都是副局长、主任之类的。我们辖区的派出所所长还只是待在旁边陪着呢。” 张扬一下子没了兴致，懒散地“哦”了一下就转头重新投入工作。 说是工作，其实也只是拿着几份材料看着，也不知道这同样的东西她是看了多久。 又是一阵沉默。 这一刹那，小杨脑子高速运转，这两天协助张扬拍摄的力挺中山派出所那叫陈书的警察的节目，里面诸多细节飞速闪过。 陈书被网上一边倒的口爆时，扬姐不顾台里高层的压力，挺身而出，逆着当时的大风向标直接为他站队。虽说事情最后是成功了，栏目组和扬姐在东州的影响力进一步增强。可这失败的后果，媒体人很少能承受得起； 为了突出节目反证效果，省城那边出事的新闻也是被扬姐以她自己私底下的人情关系压着先不报导，留待她用。在台里也被传出了公器私用的闲话； 节目中的那位女当事人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起先是不愿意出镜的。扬姐又是放下身架，买了些水果上门劝说，甚至到最后承诺以补贴对方的租房费用为条件将事情定了下来，这其实都是她自己掏的钱。 等等！ 一向高冷，自视甚高的扬姐，这是怎么了？ 卧槽，细思极恐啊！ 摄像师小赵一激灵，再看张扬现在有气无力的模样，自己心里就信了几分。 “扬姐，我有点事情先走了。” 张扬瞥了眼小赵落荒而逃的背影，调整下心态，重新将视线集中在自己手上的材料中。 只见上面清楚写道： “但这件事带给我们的思考是，很多事情，远没有标题、照片、没头没尾的小视频所表现的那样简单，在鱼龙混杂的互联网舆论场之中，人们应该具备基本的判断力。” 第224章 重返东州第13中 天亮，下了一天一夜的雨终于停了。 兴许是雨天大家都不愿意出门的源头，难得睡了一整囫囵觉，没警情打扰的陈书从派出所寝室的木板床上起来，觉得很舒坦。 腰不好，一定要睡硬床，虽然他现在年轻体健，腰马合一翻个跟头都没问题，但养生在早不在晚，必须注意。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当了警察，养生其实也就和他没了关系。 去食堂吃了早饭，晃晃悠悠在一楼值班大厅转了一圈后回到办公室，坐在沙发上抽会儿烟总算是挨到了八点半上班时间。 掏出手机拨了出去。 “喂，胖子，醒了没？上班了。” “行，赶紧去食堂把饭吃了。早上我们去辖区里的几个学校溜溜。” “对了，记得换上便服，裤子不要忘。” 前段时间刚好被涉警舆情的事情缠住，作为涉案“网红”被上级三令五申不得离开工作单位。殊不知，对于常年习惯于上街溜达东摸摸线索、西看看民情的陈书而言，这困在中山派出所和正明分局的日子，真的是比坐牢还难熬。 其实他一直想抽出时间去了解下上回被他救下来的那跳（木-娄）女学生的情况。虽然从公安内网里能查到该女孩的家庭联系方式，但是总不能一个电话打给她的父母直接开问，这样太过唐突，并且人家目前最需要的也是安静的环境。 他们再也经不起一丁点的折腾了。 想到当时在那女孩手腕处看到的一道道隐隐约约的伤痕，以及那老气横秋的厌世言辞，陈书心里的疙瘩就此埋下，总觉得这背后可能存在着一只看不见的黑手。 虽然警察不是万能的，按理说也不该插手这些本该老师和家长负责的事情，但是趁着上班的空隙，抽个几十分钟去学校附近转悠一下也是不亏的。 “小书。” 教导员曾宏走进办公室坐到了沙发上，将手提包放在一旁，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我听小王说，你昨晚住在所里没回去？你啊，天天蹲在所里干什么呢。年轻人嘛，有空就多出去走走。” 陈书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这教导员今天是怎么回事？ 大早上的来所里，警服也不换先到我这儿唠叨上了？ 我还没满三十 “家里也没人，不如所里有意思。小王他们昨晚上还说我在所里，他们值班心里也踏实许多。”陈书老实回答。 曾宏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天天有事没事的往所里带吃的，他们肚子里当然踏实！你上午抽空去理个发，好好打理下自己！我就不知道张老师看上你哪点了。” 陈书睁大了眼睛，满头问号：什么情况？？？ 曾宏一把抓过手提包，往屋外走去：“下午张老师带人过来录制节目，你好好准备准备。记得，多花点钱在头发上，不要又去老李那理个老中青头。” “那地儿我都嫌老气，都不知道为什么你每次都往那跑。”曾宏嘟囔着一边摇头叹气，一边走出了办公室。 陈书抬起手“下午有事”话还没出口，办公室里已经只剩下他一人的落寞身影。 上午十一时，织纺路，东州市第十三中学旁 两名年纪看起来和学生家长完全够不上的年轻男子蹲在距离学校大门不远处的人行道上，眼睛瞅着学校大门，你一只烟，我一根烟的吞云吐雾。 其中胖的那人问道：“书哥，咱们过来干嘛？接你家小孩吗？” 被称呼为“书哥”的正是我们敬爱的新时代“网红”警察---陈书。 “滚！”陈书气不打一处来。 原本他通过公安内网查到那跳0女孩所读的高中就是十三中。盘算着既然学校的学生都出了这档子事情，应该也是一所管理稀巴烂的学校。 理应会在下课放学之际，在校门口附近出现几辆轰鸣作响的“鬼火”，然后下来几个留着长发，嘴里叼着香烟的“社会-（ren）。 也许是等女朋友，或是过来给小弟撑场，总归是潇洒拉风、吸人眼球的。 可现在，这门口哪还有给人停车的地儿？ 这场景，和他读书那会儿可真大不一样了。 陈书望着学校门口围着的大堆大堆，拥挤不堪的学生家长，无奈的轻轻叹了口气，又往嘴里塞了一根烟。 一只手突兀地伸到陈书面前，比了个“二”。 “哥，给我也来根呗。” 陈书斜着眼睛瞥了下适才偷摸着挪到他身边一齐蹲下来的男孩。 这男孩自是半年前陈书办理网咖未按照规定登记的案件中，充当穿越王网咖老板的“枪”。 他还是和那时一样，背着极具个性，应是万里无一的帆布大书包，身上穿的依然是那套陈旧的校服和鞋子。 唯一不同于初见时流露恐惧的眼神，此时陈书发现，这男孩浓黑眉毛下的眼睛里清气流转，端的是干净、自然。 显然，他已经重新走回了正道，心态阳光。 陈书从口袋里掏出利群抽了一根扔过去：“在学校里面有抽吗？” 男孩笑嘻嘻接住香烟，娴熟地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给点上：“没得，学校的老师贼啰嗦。我就上下学的路上捡着空来几根提提神。” “熬夜玩王者？”一旁刚刚爬上王者段位的朱超然以己度人，有些好奇地问道。 “不是。” “那肯定是吃鸡了！” 男孩看了眼拖着黑眼圈的朱超然，回道：“胖哥，我已经不玩游戏啦。” 陈书随口打趣道：“那难道还是熬夜看书？” “嗯。” 男孩“啪”一下按住打火机，嘴里一吸，烟就燃了起来。 闭着眼睛浅浅吸了口，却闷了好久才不依不舍地重重吐了出来。懂得人都知道，就男孩这摆开来的架势，没有个几年的功夫，是练不出来的。 “高三了，想考个梦想的学校，没得办法不拼一下。” 陈书转过头来，端详了片刻，问道：“想考什么学校？” 男孩点了点烟头，烟灰随风撒落一地。他勾起嘴角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 从陈书这边看过去，竟觉得这男孩笑得十分敞怀和惬意，这感觉，和当年学生时代的自己有点像。 “秘密。” 第225章 下车回家 上午十一点半，学校门口 随着时间的逝去，门口的人群越来越少，估计再过个几分钟就得轮到学校的保安出来关大门了。 陈书站起身来踢了踢有些酸麻的小腿，觉得今天肯定没戏了。 男孩跟着站起来，一齐伸着脑袋往大门口瞅着，随口问道：“哥，你抓谁？我里头熟，要不我帮你问问？” 陈书心里一乐：“怎么，我过来就是抓人？就不能是过来接小孩的？” “书哥，你果然是来接小孩的！” 男孩还没回应，蹲在旁边吃着花生米的朱超然一下子就震住了，那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陈书轻轻碰了下胖子的脚后跟：“胖子，别瞎开冷笑话，不好笑的。” 男孩嘿嘿一笑，厚着脸皮跟着朱超然喊道：“书哥，不管你是来接人的还是过来抓人的，这里我都熟悉。四个字形容，事半功倍。” 这种事情可能还真得是学校里的学生才知道的通彻。有时候，一些敏感的事情别说家长，带班的老师都不一定知道 脑子里突然闪过他读书的时候，在午休时间和同学打架，两个人把教室里一半的桌椅都翻掉了。结果战后二十分钟不到，同学们就把教室恢复完整。后面过来上第一堂课的班主任愣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陈书摸了摸鼻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江海。” “江海，你们学校最近段时间，有没有人（白一）杀？” 学校属于公众场合，从管理角度来看，（白一）杀这种极度负面的情况确实不宜宣传和扩大。因为学校属于半封闭场所，因为（白一）杀行为所传导出的负面情绪和氛围是会传染的。一些抵抗力稍弱的学生很容易就会被精神感染。 江海眼里透着疑惑，不过还是低头想了半天：“死了的倒是没有，不过我倒是听说其他班级几个人有这想法，不过当时就被拦下来了。” 一般来说，像十三中这种规模的学校，几年来一个才是正常。从江海的口中说出来竟然有几个人，这就透着些古怪了。 “什么原因？” 江海裹了裹身上穿的陈旧外套，吸了下因为天冷而冻的通红的鼻子：“听说是因为借了很多钱还不掉。” 在校学生借钱干什么？ 还很多钱，以至于还不上钱要自o？ “几个都是因为借了钱？” “嗯，都是。” 陈书扔掉手里的香烟，看了眼去年才从大专毕业的朱超然，心里隐隐生出一股不祥的感觉。 两人同时说道：“校园（代-贝）。” 校园o本来是指一些网络d款平台面向在校大学生开展的d款业务。现在许多不法分子利用高校学生社会认知能力较差，防范心理弱的劣势，进行短期、小额d款活动，表面上看这种借贷“薄利多销”，但实际上不法分子获得的利率是银行的20至30倍，肆意赚取学生的钱。 更为恶劣的是，他们其实瞄准的就是学生背后的家长。 放债人进行放d时会要求提供一定价值的物品进行抵押，而且要收取学生的学生证、身份证复印件，一旦学生不能按时还d，放贷人可能会采取恐吓、殴打、威胁学生甚至其父母的手段进行暴力讨债，甚至威胁女学生拍摄不雅照片，对学生的人身安全和高校的校园秩序造成重大危害。 陈书表情严肃：“胖子，这玩意现在都蔓延到了高中？这情况你清楚吗？” 朱超然“呸”了一声，圆滚滚的脸庞第一次露出狰狞的面容：“不知道，我都毕业一年了。” 陈书知道现在不是干站着等的时候了。今时不同往日，社会发展日新月异，他就是再在这儿蹲到下午放学，也不可能见到那些机车社会男了。 这事情还得回所里从长计议。 看了眼还站在旁边小口小口抽烟的江海，陈书想了想，掏出上衣内口袋里的中华塞进对方的手里，叮嘱道：“省着点抽，记得考个好大学！” “走！” 陈书将手一挥，带着朱超然直奔停在不远处的便车桑塔纳。 我去，人生第一次被大人塞了一整包烟江海低头看着手心里的那一抹红，恍然回神，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 两人上了桑塔纳，陈书按住朱超然准备拧过钥匙启动的右手，等了片刻，方才说道：“去网格。” “去哪？”朱超然没反应过来。 “砰。” “砰。” 后排车门被开关了一个来回。 “黎明网格，颜晨熙那儿。这事可能还得他们街道出面。” 说完，陈书转头，对上了江海那双清澈的眸子。 “放学了还不回家？”陈书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严厉。 江海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语气自然：“家里没人。嗯，我爸妈都跑路了。” 跑路了，也是个苦命的孩子陈书缓和下语气：“你高三了，得早点回去看书。你不是说要考一个梦想的大学吗？” 朱超然搭腔道：“小子，都要靠着抽烟提神了。你有这工夫跟着我们，真不如早点回家睡个觉也好。” 江海卸下书包放到身前紧紧抱住，将视线移到窗外，过了许久方才说道：“我爸妈就是因为这些老高才跑的。” 陈书按住还想继续劝说的朱超然，沉吟了片刻：“你见过带着学生办案的警察吗？你这样会让我们很为难的，万一被举报，我们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你要跟着，好，我不拦你，但是你这行为会害了我们。 老手段，把压力倒推给到对方。 江海极干脆地脱下自己校服外套塞进书包里，拉好书包的拉链，一边拍着书包，一边满不在乎地说道：“书哥，我已经18岁了！再说了，我们公民都有义务配合公安机关调查情况！” 21世纪新时代的00后男孩，除了早些时日出来整顿职场的那批人，后头跟着的学生也是不遑多让。 这强词夺理的态度让陈书有些苦恼，面对这些学生，他又动不了粗；父母跑路的遗留孩子又让他骂不了口。 江海见陈书有松口的痕迹，赶紧补刀道：“书哥，学校的事情就我拎得清。你这案子我肯定能帮得上手！” 陈书打开车门走了下来，走到后排位置打开车门弯下腰，表情严肃的对着江海说道：“江海，回家。” 见原本笑呵呵的警察突然拉下脸来，心里那一丝丝的侥幸破碎，江海抓着书包带子低着头钻出车厢。 “砰！” 关上车门，陈书头也不回地上了副驾驶座：“开车。” 桑塔纳疾驰而去。 留下江海一人站在路边。他重新背上书包，望着远去的车子，伸进裤袋里的右手将那包红色中华攥的死紧死紧的。 第226章 组织人手 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行驶在公路上。 朱超然左臂靠在车框上，右手搭在方向盘上：“书哥，为什么不让那小子参与进来？你这样把人家凶走，他会记恨你老久的。” 陈书低头在手机上搜索着“校园o”的相关讯息：“学生还是得以学习为重，这些闲事管多了成绩肯定得下来。” 朱超然不以为然道：“书哥，都跟了你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刚见面就给人塞香烟的架势，你会是这么迂腐的人？” 陈书听着来了兴致，放下手机抬起头笑着问道：“那你说说我是怎么想的。” 朱超然得意洋洋道：“按照你的思路来。平日里你跟我们一直唠叨着安全安全的，虽说我们都听得烦了，但是起码心里都有数，凡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安全’两个字。你不让那小子进来，不就是因为这案子不安全嘛。” 陈书点点头：“不错，你能想到这点说明进步很大。” “书哥，有一点我不明白。这种放贷的案子会很危险吗？” “现在学生网络d已经被国家明令禁止，所以我怀疑这几起案子很有可能是线下的私人小贷。如果说确定是线下的高利贷，那么很有可能会涉黑。” “涉黑？” 涉黑，大概率意味着案子很可能会伴随保护（s）或者非法监禁、故意伤人等暴力犯罪，朱超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时没了声响。 路上经过中山派出所下属的前行警务室时，陈书让朱超然将车停在警务室门口坐车上等着，他去去就来。 下车后，陈书快步走进警务室。 还好，中山所的社区民警于余坐在里头办公。 “陈所，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 于余见外头传来声响，以为是社区协管员或者办事群众进来，抬头一看，没想到竟是所里分管治安的陈书。 陈书走进于余的办公桌旁，拉开椅子坐下，问道：“现在辖区里的学校上学放学，我们有协警安排到校门口维持秩序吗？” “有的，都会安排一名协警在上下学的高峰时期在学校门口站岗。” “这个事情是谁和学校里联系的？就东州13中那里。” “是我联系的，怎么了？” 陈书心里一动，急切地问道：“既然你和13中那边有联系，我有几个案子想帮忙问下他们老师，你看方便吗？” 于余迟疑了片刻，方才点了头：“应该是可以的，我正好是和你们保卫科科长联系的，要是有什么案子理应会配合我们调查的。陈所，什么案子？” “校园o，据说他们学校的几个学生为此（白—）杀未遂。” “13中？这可是在高中啊！有家长过来报案了吗？” 看着陈书严肃的摇了摇头，于余心中一凛。 他并没有追问原因，停顿了片刻，补充道：“这种事情的话，如果没有家长过来报案，处于学校的名誉，他们不一定会配合我们。 再说了，我联系的那位说好听点是科长，其实就是他们学校的保安队队长。陈所，这事情不好办呢。” 设身处地，如果他陈书是13中的校长，要是一个派出所的警察过来说要调查学生的（白—）杀未遂和在学校里可能存在的校园o，肯定也是一百个不愿意。 先别说警察进校开展调查，对学校日常秩序的干扰，单论对其他学生产生的心理压力，肯定是存在的。 再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情没人会干。 陈书点点头，理解道：“这样子，不需要他们学校配合我们调查。你抽空去找他们科长喝茶聊聊天，看看能不能摸出点蛛丝马迹。” 现在陈书只知道校园o可能存在于13中里，至于具体的放债人、放债公司，或者贷款的学生那是一无所知。 这时候，由经常和他们有联系的社区民警于余出面，假装日常的检查摆放，也许能发现一点线索。 于余心知眼前这位年轻的副所长不是那种坐在所里等着案子上门的警察，在听到对方的安排后，清楚事关学校学生，也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这里补充一句，有些接处警繁忙的派出所，治安警察除了值班以外，平日里的工作就是办理110的警情案子。这都可能忙得脚不沾地，确实没空再主动到社会上找案子。 桑塔纳开得飞快，十几分钟的时间就到了黎明网格。 将车停在门口后，两人急匆匆往颜晨熙的办公室走去。 “咚咚咚！” “请进。” 陈书推门而进，见着许久不见的颜晨熙依然和以往一样靠坐在办公桌上翻看着材料。 “哟，我们东州市的大英雄来了。”颜晨熙翘起红润的小嘴唇，调皮地打着招呼。 前段时间东州电视台王牌节目《扬说新闻》主持人、大网红张扬站在风口浪尖，逆势给陈书站队，从侧面也打响了警察陈书在本地的名号。 一时之间，只要有关注本地新闻或者抖音的东州人，不论男女老少就没有不认识这名路见不平、拔棍相助的孤胆警察。 陈书无奈摆了摆手：“网格长，你就别逗我了。实不相瞒，就为这事儿，我差点就要被扒了衣服。对了，我今天过来是有急事找你的。” 不管陈书说得再谦虚，他的事迹有视频佐证，也有张扬煽情的演讲，无不将他推上了东州的正面形象。包括黎明网格的同事，这几天的话题都是他们这位英勇的网格警长。 颜晨熙坐直身子，脸上依旧挂着甜甜的笑容：“陈所，你说。” “校园o这东西你知道吗？” “知道的，我读书那会儿学校可着劲地宣传这东西危险，让我们不要碰。后来警察也专门来我们学校开过座谈会，我还记得名字叫什么‘护校安园’。” “这几年国家对它们打击得很严，大学里基本上是见不着了。不过我发现，13中可能有校园o。” “什么！那可是高中啊！” 陈书的话，宛如巨石砸入湖塘，在颜晨熙的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第227章 我想贷款买手机 中午，黎明网格中心，网格长办公室 陈书问道：“那它的危害性你了解吗？” 颜晨熙收敛表情，稍稍回忆了一遍在大学里关于校园o的防范知识讲座：“大概了解，不过你最好再说一遍。” “校园o是这几年新出来的东西，一般人还看不透它。不过在我们警察眼里，这玩意本质来说就和赌场里放高炮差不多。而他们的目标对象，也就是输红了眼的赌徒和超前消费的大学生抛开年龄，其实也都一样。 他们在借款的时候会高估自己的还款能力而无视过高的利息，总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往后几个月自己挤一挤生活费就能还得清。 而在挥霍完借来的钱财之后，他们往往也会陷入相似的怪圈——还不起贷款，于是就从别的贷款平台上借钱填补以前的窟窿，结果欠的钱与利息却越来越多，直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这些学生天天窝在教室里读书，周边的人要么都是一样的同学，要么就老师或者家长，可以说是一点没有社会经验。如果遇到这种事情能告诉父母、老师的还算好，就怕不敢坦白结果被人拿捏住。如果是女孩，结局会很惨。” 颜晨熙苍白着脸，点点头表示明白。 陈书沉着脸说道：“我怀疑有线下的小贷公司将手伸进了13中里。据可靠消息，13中里面有多名高三的学生可能因为校园o的事情想” “什么！13中！”颜晨熙震惊道。 她虽然不明白什么校园o，也不懂什么放高炮。但是她从陈书的话里听出，这种类似赌场里的毒瘤现在正蔓延到了高中里。 这可是国家的花朵！ 他们可单纯的像张白纸，可没有什么抵抗力！ 她站起身来在不大的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几个来回之后问道：“陈所，这些打击犯罪的事情我不懂，你就简单点和我说，需要我做什么。” 陈书点了点头：“因为家长没有报案，我们警察直接到学校进行案件调查，太敏感也不大合适，估计学校也不会配合。你们街道平时和学校打的交道多，由你们出面问询可能会好一点。” 颜晨熙讪笑道：“和你说句实话，除非教育局出面，像我们这种派出机关，人家表面上可能会和你客气几句，实质上根本不会搭理。” “为什么？” 小官迷义正言辞：“他们校长可是副科。” 几人面面相觑，办公室立时安静了下来。 这事情有点棘手了。 办案办案，有案才能办。家长没有报案，警察没有线索，学校又是敏感的半封闭单位不方便直接侦查，这事情顿时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哎！” 陈书长叹一声，为今之计，就只剩下于余那条线了。 不过和他对接的也只是学校的保安科科长。这种坐办公室的人，估计拿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姐！” 这时，办公室门外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声音。 适才刚刚分别，所以这声音听在陈书耳朵里，显得极为熟络。他转过头去，看到背着那显眼帆布包的江海就那么自然地站在办公室门口。 姐？ 没听错？ 江海是颜晨熙的弟弟？ 陈书同样站起身来，手指指着江海站着的位置，向颜晨熙问道：“江海是你亲弟还是表弟？” 颜晨熙走到门口，轻轻地将江海揽到自己身边，笑着回答：“是我亲弟弟。早年爸妈离了婚，我跟着妈妈，江海跟了爸爸，所以两人并不同姓。” 陈书：“你父母不是跑路了？” 江海撇撇嘴：“确实跑了，没骗你。” 颜晨熙温柔地拂过江海的头发：“小海这几年都是跟着奶奶住在一起。他脾气倔，从不要我一分钱，也不知道这几年他都是怎么过来的。” 江海扭过头，一言不发。 “小海，你今天来姐姐这里是为了什么事情？” 知道弟弟脾气倔强，平日别说来单位找她，就是电话也从没主动给她这个姐姐打过。今天他突然出现在网格里，再一联想到陈书提出来的13中的校园o事件。 小海可不就是在这个学校念的书。 颜晨熙心里明镜似的，不过她还是希望江海能自己说出来。 见办公室里的几个人都盯着他，江海受不住这压力：“姐，我想跟着陈警官破案！可他不让我跟着。前面我偷着上他车的时候，听他说要来你这，所以就赶过来了。” 陈书走到颜晨熙身旁把她一个人拉到走廊外头的角落里。 “网格长，这办案不是游戏，会有危险的。” 颜晨熙侧过头来看了眼正站在墙边低头摆弄手机的弟弟，转头说道：“陈所，我倒觉得这是个机会。我问你，现在你有线索能打击到这些校园o的人吗？我们都是从学生时代一路读书过来的，清楚有些什么事情学生只会比老师更清楚。” 陈书叹了一口气：“哎！办案不是儿戏，没你想得这么简单！既然你这边没办法帮我去学校问询，那我就直接找上门。” 颜晨熙一跺脚：“他们是不会和你一个警察提自己学校学生自（白-）的，这可是打脸的事情。再说了，人又没死，更不会说的。” “我试试。” 说罢，陈书转身就走，经过江海的身边时，还是再叮嘱了一句：“每个人都有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便走了。 朱超然跑出办公室，朝着网格长姐弟俩抱歉一笑，跟着陈书就离开了网格。 两人先后上了桑塔纳。 “去13中。” 陈书吩咐道，随后拿出手机联系社区民警于余，让他在学校门口等待片刻，到时候几个人一起进校拜访。 网格内 颜晨熙安慰了几句江海，作姐姐的其实打内底里也是不愿意自己的弟弟亲身犯险，现在距离高考也就半年的时间，不该把原本就紧缺的时间放在除学习以外的地方。 江海放下手上一台从姐姐颜晨熙处淘汰下来的老旧手机，抬头平视自己的姐姐：“我已经托同学去问了，估计下午上课前能拿到消息。” 颜晨熙愣了一下，既然来不及阻止弟弟，她也就不再坚持，随口问道：“这能问的到？你是怎么问的。” “我就说我最近缺钱，想贷款买台最新款的苹果手机。” 前往学校调查 下午一点半，中山派出所，三楼教导员办公室 张扬梨涡浅浅，很享受惬意的午后，有热茶，也有好吃的糕点，还可以尽情翻看着警察特意给她准备的案书。 她抿了一小口热茶，若有所思道：“教导员，你这茶不错，清鲜淡然，是福省的白茶。” 坐在主位沏茶的男人正是中山派出所的教导员，曾宏。 喝茶，是一种缘分。这世间几十亿人，能遇到一起喝茶、懂茶的人是一件多么难得和珍贵的事情。半壁山房待明月，一盏清茗愁知音。所以，因茶相遇，因茶相识，因茶结缘，是人生的一种幸事。 天天和派出所一口闷的大老粗们对付着，此刻遇到张扬这种懂茶的茶友，曾宏的心别提有多舒服了。 “张老师是位行家啊。” 他想到那位虽然也是一口饮尽，但好歹留一句“好茶”的陈书，说道：“我这就电话打给陈书，让他马上过来我办公室。” 张扬摆了摆手：“不急不急，现在还是午休时间，你们警察天天加班熬夜的，能睡觉的时间确实不多。不瞒你说，过段时间，我新创的法制节目马上就要开播了，正缺好案子呢。所以我今天过来主要还是看看你们的案子，不是过来找他的。” 话末，张扬特地强调了一句。 曾宏面不改色“哦”了一声，心思也转得飞快：找案子不去法制大队，跑到我们一个小小的派出所来，骗我这糟老头子呢。这小妮子，脸皮薄得很。 时间就在两人的你一句我一言中飞逝。 “叮咚。” 挂在办公室墙上的时钟敲响了两下，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两点。 曾宏笑着拿出手机当着张扬的面拨了出去，余光中对方低下头捧起了茶杯抿着，并没有出声拦着他打电话。 他心里一乐，更加肯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这俩人啊，有戏！ “嘟嘟嘟。”电话在响了几次后接通。 曾宏故意给了面子：“陈所，你在哪？张老师现在我办公室，你过来一下。” “嗯？什么？你去13中了，你去那地方干嘛？”曾宏的声音里透着茫然和不解。他特意瞥了眼张扬，发现那捧着茶杯的小手轻微一抖。 嘿，还说自己不是来找陈书的。 “校园o？你怀疑里面涉黑？”原本抱着八卦心理的曾宏在听到陈书的回答后，表情马上严肃了下来。 而一直竖着耳朵听着的张扬也是立马反应了过来，放下手中的茶杯，这次是丝毫不掩饰地直视过来。 “好，好。那你先忙。” 放下电话，看着坐在对面本职工作就是记者的张扬，她那闪闪发着亮光的眼睛，无时无刻在提醒着曾宏，快点说快点说快点说。 “前段时间有几个高三的学生在13中（白-）杀，人是都劝下来了，不过陈书怀疑这背后有涉灰势力通过校园o的手段介入进去，他现在在学校进行调查。” 新闻敏感性及极强的张扬放下茶杯，在桌面上敲着手指头，沉吟了片刻：“教导员，我觉得这个案子很有看点。我过去学校看看。” 前一刻，张扬还端着白茶，说是过来翻看案卷，不是专门来找陈书的。可当曾宏表示陈书目前在东州13中办案子，她那两条腿动的比脑子还快，哗啦啦的，一下子就起身抓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匆匆往外走去。 曾宏看着那道迅速消失在办公室门后的靓丽身影，笑着摇了摇头，端起冒着白烟的茶水小小抿了一口。 “青春啊。” 织纺路，东州第13中学，校长办公室 一张极大的办公桌摆放在办公室西侧的落地窗户前，冬日的拂煦从外头洒进来，显得格外的温暖。 “陈所年轻有为。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啊。哈哈。”坐在办公桌后头的一名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爽朗地笑道。 “李校长，陈所前段时间破获了一起入室抢劫的案子，在我们东州可是出了大名的。”一名胖乎乎的圆脸男子站在办公桌一侧靠窗户的位置，稍稍弯着腰说道。 “我知道，是那个《扬说新闻》里的大记者张扬报道的。刘老师你坐。” 被称为李校长的中年男子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坐下后，转头又是笑呵呵地问道：“陈所，这个新闻一出来，你可就成了我们东州市的恩人了。” 李校长这句话意有所指。因为当初在《扬说新闻》里的最后一幕，主持人张扬鞠躬后道了一句“代表东州人民谢谢你”，所以私底下或者本地网络上，大家都笑称这名警察为“恩人”。 陈书心里急切，本不耐这些场面上的话，不过对方满脸笑容，他自己又是有求于人，所以只能按下躁动的心思，回答道：“没有没有，我们做警察的都是粗人，恩人什么的就是个笑话，转个头大家都会忘了。诶，比不得你们老师百年育人，这才真是世世代代传下去的恩情。” “陈所可真会说话，还说自己是粗人，我看你这肚子里装的墨水可不会少。刘老师，你说是不是？” 胖乎乎的刘老师立时堆上了笑容，频频点头：“听于警官说，陈所是我们省警院毕业的。这高考分数可不低，当年估计也是一名学霸。” “哈哈哈！”坐在陈书身旁的于余陪着笑。 办公室内气氛融洽。 陈书见时机差不多了，刚准备道出今天过来的目的。 这时，李校长突兀地问道：“陈所，这《扬说新闻》的主持人张扬是你什么人？”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当初陈书打人的视频一经发到网路上，在东州引起的影响力不小，说是波涛汹涌也不为过。“警察打人”，这话题放在哪儿都是引人关注的热点话题。 结果却被《扬说新闻》的张扬顶着社会压力给翻了盘，这后面如果没有点门门道道的，李校长可是不信。 陈书摸了摸鼻子：“这张老师我们也只是当初在采访的时候见过一次面。” “陈所谦虚了，你们都是年轻人，私底下肯定谈得来。这次你过来学校，张老师知道吗？”李校长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只不过声音却是稍微低沉了一些。 急于办案的陈书并没有发现对方的异样，继续解释着两人并不相熟的关系。 李校长一边点着头，一边笑着端过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茶：“陈所，听刘老师说你这次过来是要我们配合提供几个思想激进的学生的名单？” 陈书一愣，点头应道：“是这回事，我想找他们了解一些情况？” 李校长扶了下眼镜，双手一摊：“很抱歉，我们学校没有这种学生。一个都没有。” 第229章 线索来了 校长办公室 李校长抬手重重敲了下桌面，语气严厉：“刘老师，你事情都没问清楚就把人带到我办公室里，怎么着，我这儿是菜市场吗？谁都能进？” 此刻，又重新站着的刘老师，像是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学生一般，弯腰低头连连认错。 “李校长，是我工作没有做到位。我以为这次那警察也是和张记者一起配合着过来办案。不然我肯定不会把他放进来的，在我那地儿就给堵上了。” 说着刘老师就把自己胖胖的脑袋一缩，估计是想到了那名在东州闻名遐迩，有什么说什么的大网红女记者张扬。 往夸张点说，她要是嘴巴一张，一半市民都得站队，那架势，一般人或者单位是真的怵。 “这些警察平时给我们站站校门口就好了，接下来我肯定会做好预防工作，再不让他们进门！我知道李校长你的意思，这些穿制服的人往我们学校里跑，对我们声誉肯定是不好的嘛。” 刘老师抬手擦了下汗水直下的额头，揣摩领导的心意，顺着对方的口气说了几句。 “嗯。” 李校长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拉开桌子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包蓝利群，撕开外头的透明包装，从里面抽了一根出来抛给站着的刘老师。 “坐下来，抽根烟。” 刘老师捧着烟却没有点上，小心翼翼地坐了半个屁股，信誓旦旦道：“李校长你放心，我向你保证，往后这几个警察肯定进不了咱学校的大门。” 李校长很满意对方的态度，自己也抽了根烟点上，等着白烟儿徐徐升腾后，方才说道：“放古代，这些人就是衙役，和我们不是一处人。虽说咱们学校，不兴那一套。不过那都是老师做的事情，你是办公室主任，是管理层。 管理层干嘛？还不是给大家伙儿整理个舒适、安逸的环境，好让老师们能安心教学，学生能安心读书的地儿？所以有些事情，能不接就不要接，我们只管干好自己的一亩三分田上的事情就行了。” 刘老师干笑了几声，想起先前那年轻的副所长急红了眼睛的模样，问道：“李校长，咱们前面发生的事儿真不用给那警察透个底？要是万一以后” “啪！” 李校长一掌拍在桌上：“没有万一！” “是是是。”刘老师一惊，又重新站了起来，点头如捣蒜。 “叮铃铃！” 刘老师身上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打破了先前的尴尬。他忙着掏出手机瞄了一眼，马上按下了静音键。 许是想到了什么，李校长随口问道：“谁的电话？” “是门卫室那边打过来的。现在还是下午的上课时间，不会是家长，应该是” “回个电话，问问是什么事情。”许是想到了什么，李校长心里起了一丝涟漪，打断了刘老师的回答，命令道。 刘老师拿出手机回拨了过去，在接听了几秒以后，像是便秘般苦着脸挂掉了电话。 “李校长，那女的来了。” “哪个女的？” “《扬说新闻》的张扬。” “什么！她怎么来了？” 刘老师的一句话，像是惊雷炸在李校长的脑海中，威严的脸盘首次露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 不好，她过来肯定是为了那警察的事情！ 这事情绝对不能在媒体曝光！ 这是给我来下马威了！ 沉浮宦海几年的李校长反应极快，马上做出了决断。 “那个警察在哪里？赶紧把他叫回来！” “叫回来？不是说不管他了吗？” “啪！” “你个猪脑子，赶紧给我去打电话！把人给我请回来！态度给我好一点，请回来，马上！” “可我没他电话啊！” “你不会问吗？中山派出所，打114！我怎么摊上你这猪一样的队友！” “喂，114吗？我是” 办公室内一阵鸡飞狗跳。 前行警务室！ 陈书、于余、朱超然三人坐在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大眼瞪小眼皆是无话可说。 陈书敲了敲桌子，起了头:“于余，这事情你怎么看？” 于余眯着眼拿过陈书放在桌上的手机，重新又把上面的微信内容看了一遍：“陈所，既然有线索了就干呗。” 朱超然偷摸拿过陈书放在桌上一角的华子，抽了一根点上，自顾吸上了，一脸的陶醉。 陈书瞥了眼胖子，对于余说道：“这是江海问过来的公司的地址，不知道真假，也不知道会不会让那孩子受到牵连。”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接着是曾宏笃定的声音：“什么时候你陈书也怕这怕那了？事情小朱都和我讲了，你们只管去做，后面的事我给你们兜上了。” 陈书没有转头，桌底下抬起一脚向朱超然踹了过去，表面上意简言赅：“我反对。我还是那句话，江海他不能参合到案子里来。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 曾宏拉过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刚才学校的办公室主任来电话了，请我们过去他们学校详谈这事儿，到时候他们会把资料都给我们的。” 曾宏从于余手里拿过手机，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小贷公司的地址：“比如这个涉案公司的地址，就是由学校主动提供给我们的。这些事情，我会在后续的宣传报道中一一点名感谢。” 曾宏知道陈书不愿江海参与的心思，他如此操作就是为了把事情、线索全推到了学校头上。 警方的此次行动，就是配合学校进行打击！ “为什么？” 校方一来一去截然不同的态度，让陈书有点接受不了。先前那领导还一副我就不配合，你奈我何的样子，怎么这才过了一个小时不到，就缴械投降？ 曾宏出的面？ 不可能啊，他在外单位应该没什么面子的 看着陈书狐疑的眼神，曾宏把手机塞回他的手里，露出玩味的笑容：“你前脚刚走，张老师后脚就跟着去了学校。” “你俩这配合，打得是不错。就差把人家吓得直接跑到咱所里来了！” 第230章 开始行动 钱塘路，距离星云大厦1号楼百米处的街边角落 黑色便车桑塔纳轿车内。 朱超然坐在驾驶位置，眼睛盯着前方，两只手规规矩矩放在方向盘上，是不是地摸一下档把。表情严肃，要不是这车正停在街边的角落里，没有人会怀疑他对驾驶车辆的严谨态度。 于余坐在副驾驶座上，一手拿着一叠a4纸打印的材料，一手拖着下巴，嘴上念念有词，虽然车里的众人都听不清他在念叨些什么，不过看这敬业的架势，应该是在认真工作。 陈书坐在后排位置，看着正抱胸坐在身旁，西装笔挺的张扬，无奈地问道：“张老师，我们这是在办案，你凑过来会不会有些不方便？” 别人都是求着我们节目组跟拍，你这倒好，还一直想把我往外推，门都没有！ 张扬嘴巴一翘：“陈警官，上次你出事不是我出面兜底，你现在还想着能出来办案子？事后你们局里的领导都知道到台里找我道谢，你作为当事人，反倒像没事儿一样继续上着班。你这没良心的。” “噗。” “嗤。” 这话一出，坐在前头的两名警察一时忍不出先后发出了怪响。 “书哥，我去外头抽根烟。”朱超然先一步逃走。 “陈所，有点渴了，我去买几瓶水。”于余见机也是不慢。 这俩灯泡一走，就剩这孤男寡女的同处一车，说陈书不尴尬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心知理亏，一时之间也应不出话来。 反倒是张扬一脸镇定，外表看来丝毫不见异样，但其实她自个儿清楚，心里早已翻了锅。 眼前这个警察，脸庞线条堪称完美，有着男子的阳刚之气，浓眉，高鼻，双眸湛湛有神，嘴唇的弧度和形状恰到好处。 正儿八经算起来，两人明明只是第二次见面，张扬却恍然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所以先前不自禁地就作了小女儿态。她就觉得这位同事、市民都觉得很彪悍、凶猛的派出所民警，看着却很温柔。 她已经二十六岁了，作为记者也走南闯北工作了多年。什么场面、什么人物没见过？原本以为一直会这样心如止水的走下去，没想到却在这儿栽了跟头。 想不到，想不到。 张扬压下多余的心思，沉声说道：“陈警官，我这次过来也是你们教导员同意了的。都说你们警察是纪律部队，怎么我从你的身上是半点都没有看出来？” 好厉害的嘴，都搬出了曾教陈书知道这女记者不好惹，先前也只是顺便搪塞一番，心里早已妥协。 “张老师，我还是那句话。跟拍、直播都可以，但是必须得我们警方进去控制了现场以后，而后得了我的通知，你们才能进场。” 张扬想了片刻，点了点头就同意了。 陈书掏出手机：“加个微信。今天我们得摸下现场，抓捕行动应该会在明后天，到时候我联系你。” 两人互相加完手机，张扬开门走了。 桑塔纳车内。 陈书、于余、朱超然三人重新坐回到车内。 朱超然：“嫂子走了？” 陈书伸手往朱超然头上一拍：“就你话多，别瞎开玩笑了。现在我们商量下，怎么抓人。” 于余耸了耸肩：“我就一搞社区的，没怎么抓过人。我今天跟着，纯粹是社区里没啥事情，就过来看下热闹。这事你还得找你们治安组的人来办。” 朱超然倒是眼神坚定：“书哥，我听你的。” 陈书略显呆滞的望着这俩警察，接着长叹一下，自个儿躲一边琢磨案子去了。 过了半个小时，在陈书的组织下，三人重新开会。 陈书：“于余，你帮个忙。犯罪嫌疑人在星云大厦1号楼办公，你等会儿去2号楼那边假装坐消防检查，摸清楚里面住户的电路开关和总开关。” 于余先是一愣，有些错愕，他也不傻，立刻意会道什么，问道：“陈所，你是怕我直接去1号楼检查漏了泄，所以去2号练练手？” 陈书点了点头：“这种团伙犯罪，通常都会有眼睛在底下盯着。要么保安也被他们收买了，所以我们小心一点好。都叫星云大厦，估计这1号楼和2号楼的消防和电力设施的布局应该会一样。” 朱超然问道：“书哥，你准备抓捕前断他们电？” 陈书见朱超然难得发问，也是耐着性子解释：“这种放贷的，证据都存在电脑里。行动前直接断了他们电，也是一种保存证据的手段之一。” “那到时候我们怎么进去？” “换上他们物业的保安服或者电工服，就以修理电路的名义上门。嗯，到时候也带上破门锤，做最坏打算。对了，于余，你一会儿去2号楼查消防的时候，编个由头让他们电工过来，到时候看看他们电工的打扮。” 说着，陈书拿出手机划拉了片刻：“根据江海提供的线索来看，这家名叫乐口科技的公司在1号楼13层b室。嗯，于余你到时候也去2号楼13层溜达下，看看有没有问题。” 于余：“其实我们也没怎么对这种商业大厦做个检查，不过一般来说他们物业都挺好糊弄的。行的，那我现在就去弄。” “别急，我们先回警务室。到了警务室以后，你再带人过来。” 于余笑道：“陈所，还是你老道。” 陈书严肃道：“安全第一。” 于余认真回道：“安全第一。” 回到中山派出所，陈书第一时间使用公安内网查询涉案公司。 乐口科技的法人为汪勇，在工商登记的手机号码为xxxx。关联该号码，并通过其公司所在地址的运营商基站反馈，话单一拉，初步估计应有十人以上。 再以星云商厦1号楼13层b室为基点，调取与之对应的外卖和快递公司的关联手机，话单一拉，又是一批人。 两相一比较，大致成员的身份信息就出来了。 打印成册，翻看着上面有男有女的成员照片和生平履历，陈书心里很不是滋味。 都是爹妈生的，怎么会出来这么些牛鬼蛇神的。 第231章 张扬的心事 下午四时，中山派出所会议室 陈书召集治安组的警察开了一次动员会。 这次出席会议的有治安组民警李朝阳、王崇明、刘忠武、老丁，实习警员徐磊。 陈书坐在会议桌首位：“明天会安排一次打击团伙犯罪的行动，具体的案件信息请大家看下面前的资料，特别是人员相册要多记一下。接下来我把这次的行动安排讲一下。” “这次打击的目标为星云商厦1号楼13层b室的乐口科技公司，据调查，该公司有可能存在套路贷的情况，公司员工不会少于十人。” 定性为“套路贷”的案件，可能会存在以诈骗罪为主，敲砸勒索罪、寻衅滋事罪或非法拘禁罪同时成立的情况。 在侦办由群众主动报案的套路贷案件中，往往会出现一种特殊的情况。 那就是涉案公司并没有存在欺骗行为和暴力催收，只是利息偏高，而借款人不想还款就以套路贷的由头向公安机关报案，那么这只能算作高利贷。 放高利贷这种行为，也就这两年因为套路贷连带着被定性了犯罪行为，早些时候它是没有入刑的。 “行动时间暂定为明日下午两点，有我带队，其他参战人员为王崇明、李朝阳和刘忠武，徐磊跟着李朝阳，不得单独行动。便衣队那边由王崇明联系和安排跟队人员。” 说着，陈书放下手中的会议材料，笑着对老丁说道：“丁师傅，我知道昨天你刚值完班。但是现在我们警力不够，明天的值班组还得麻烦你来顶替一下。案子结束以后，我给你补休两天，你看成吗？” 老丁笑着挥挥手：“陈所，你们忙你们的，所里的值班就交给我了。” 陈书扫视了一圈，问道：“谁还有问题？” 王崇明举手：“陈所，对象的上限按照多少人数计划？” 除非事发突然，情况紧急，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收到了巨大威胁，否则警察对于犯罪嫌疑人的抓捕，都是有完整的计划，特别是对于两者的人数比例是有要求的。 一般来说，这个比例会在1:3。也就是如要要对一名犯罪嫌疑人进行抓捕的话，那么警察的人数不能低于三人。不过在现实中，由于警力的缺失，1:2也就上了。 当然了，卖淫嫖娼和赌博的另算。 陈书沉吟了片刻：“王哥，除了值班警力，你就把队员都拉过来。如果还不够，可以私下找我，我去把视频中队的人借过来用一下。补休的话，月初都会给安排上。” “谁还有问题？” “好的，李朝阳留下，散会。” 临近下班时间，大家也赶着收拾工作回家，散会后随着“吱吱”的椅子拖动声，没过半分钟，会议室就只剩下陈书和李朝阳两人。 陈书示意李朝阳坐近一些。 “朝阳，治安组除了咱俩年轻点，其他同志年纪都大了。所以明天的行动我想安排你带着徐磊负责现场侦查，可以吗？” “没问题！”李朝阳没有一丝犹豫。 “侦办侦办，除了侦查还有办理，后续的案件办理上我让他们多承当一点。” 李朝阳笑道：“师兄，不碍事的，我们就按照老规矩办。年轻人多干点事情正常，大家也都是这么走过来的。真论起来，指不定还是你这个领导干得最多。” 陈书欣慰一笑。 李朝阳继续说道：“我这边没问题。不过徐磊还是实习生，让他上场会不会危险了点？” 徐磊是省警院排到正明区分局的实习警员。按道理讲，人事还是属于省警员的，不应该从事这些带有一定危险性的工作。往日里，所里都是安排他们在值班室做普通老百姓报案的询问笔录，或者陪着正式民警做一些讯问笔录。 陈书颔首：“理论上是让徐磊就留在所里做笔录最好，最安全。不过我觉得有机会也得带他们出去见见市面，一则换个工作环境图个新鲜劲，其次我们也是从实习过来的，知道这会儿他们脑子里都在想着什么。 嗯，徐磊就是个大学生，到时候跟你过去摸底，可能会被对方公司的人直接邀请到楼上办理贷款，这样也省得我们破门” 陈书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朝阳“噗嗤”一下就笑着打断。 一次行动，除了任务本身，陈书既要考虑到老同志值班，还要想着协警的补休，还惦记着其他警员的年龄状况，还得顾虑着实习警员的心理状况八壹中文网 这杂七杂八的事情！ 李朝阳一手捂着嘴巴忍不住发笑，一手轻轻敲着桌面：“师兄，你做人可真累。” 深夜，东州电视台，会议室 一名年过四十，风华依旧的中年女子坐在会议长桌上摆放有红底黑字《台长》二字名片夹的首位，两只手平平放在桌面上，虽然语气平静，但是颇有官威。 “小扬，你确定放弃现在正火的《扬说新闻》，去重新开一个法制栏目？” 坐在中年女子右手一侧位置的正是《扬说新闻》的主持人张扬。 她抬手把头发捋到耳后，说道：“李姐，我从小的梦想就是能主持一档属于自己，也属于群众的法制节目。但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过了这么多年，因为这头那头各种缘由，我还是没有摸到过自己的梦想。” 李姐沉吟道：“我们先不提节目收视率的问题。你说你要办一档子法制节目，可播音主持出身的你，懂法吗？你拿着只比普通群众强上那么一点点的法律知识，去办法制节目，能确定不出岔？” 见张扬陷入了沉思，李姐特意停顿了片刻，端起桌上的瓷杯抿了一口，继续说道：“我们是公众媒体，除了面对东州市几百万的群众，还有一堆的企事业、政府单位盯着我们呢。万一在‘说法’上出现哪怕一点问题，后果将不堪设想。” 张扬思想上出了个小差，在气氛严肃的讨论会上，她忽然想起了那位面容刚毅的年轻警官。 算起来，这会儿他应该又在忙着加班加点布置着明天的抓捕行动。 当时，他在面对督察的质疑时，回答的那句话，真的好帅！现在回想起来，也是一股脑的责任感和职业感。 那句话很简单，也就四个字。 “我是警察！啊，不对！我的意思是我既然作为一名记者，就应该有社会责任”张扬慌忙解释道。 “你与那个派出所的警察，没什么纠葛？”李姐眯着眼睛打断，审视着她。 “没有没有。”张扬连忙摇头。 李姐有些不放心地点着头。 第232章 抵达现场 翌日下午两点，钱塘路，星云大厦1号楼对面星巴克。 李朝阳特意挑了一张户外的露天桌椅和徐磊坐了下去，两人嘴上随意的聊着天，注意力却是死死的集中在马路对面。 “朝阳哥，昨晚知道安排我出外勤后，我真的是兴奋得一晚上都没睡着！”徐磊一脸的激动。 李朝阳瞥了对方一眼，面无表情：“这个案子涉案人员这么多，铁板钉钉得熬两个晚上。放你这儿已经熬了一宿，希望接下来的几天里你不要猝死” 徐磊转移话题：“朝阳哥，昨晚反正睡不着，我就把那批人的照片都给记了一遍，过目不忘那种级别的！” 李朝阳打趣道：“那正好，你坐这儿盯着，我去车上躺一会儿养养神，今晚上还得大干一场呢。” 警察这职业就注定了不可能有正常、规律的休息时间。抓住一切可以利用时间休息，是一名一线办案警察最为基本的技能之一。 “哥，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前台那边拿咖啡，应该是做好了！”徐磊推开桌椅，起身往店里跑去。 李朝阳回头看了眼徐磊的背影。说心里话，他何尝不是有些羡慕对方此时对于警察职业满怀的激情。 这份兴奋劲，他实习的时候也一样尝过。可惜毕业以后，在派出所熬了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案子，早已没了年轻那会儿的心境。 每天想着就是平平安安，少点加班、值班就心满意足，最多也就是希望能有多点自由的时间可以去相相亲，早点讨个媳妇儿。 可这没日没夜的工作，他就是想找个犯傻的女人，都难！ 李朝阳左右环视了道路一圈，没有发现几个人在路上，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趁着没人的时候记几眼犯罪嫌疑人的头像。 知道今天办案，他昨晚可是睡了个大早。 钱塘路，距离星云大厦1号楼几百米处的角落 桑塔纳车内！ 两名坐在后排位置，身穿蓝色劳保服的高大壮实青年，正低着头翻看着各自胸前挎着的多功能五金包。 “这身打扮还不错，看着像是那么回事了。不过就是东西略微新了点，差了点火候。”坐在驾驶座上的陈书笑着说道。 被两名劳保青年挤在一边的于余背靠在车门上，端详着对方穿着的行头，也是自得不己：“这可是原装正品，货真价实的星云大厦电工服。嘿嘿，他们楼里的物业就是去那飞霞桥路的小张那买的！”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记者张扬瓜子脸大眼睛，远看近看都没瑕疵，欠缺一点女人的柔媚，但有着年轻女子纯洁的清丽和灵动。如此恬静的张扬，分明不像是一位工作多年的网红记者。 从头到尾她都只是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听着或看着，丝毫不同于陈书印象中那些总会在旁卖弄，或是引人注目的记者。 陈书偷偷瞥了眼邻座，随后正色说道：“一会儿李朝阳那边如果发现有犯罪嫌疑人带着受害人进到公司，我们就开始准备。一旦那受害人离开了公司，我们就依照计划开始行动。 于余，到时候就麻烦你直接去到他们公司大楼的电力室切断13层b室的电；王崇明会带几个人去一楼大厅前台和办公室接管物业的座机。” 于余：“行，没问题。昨天我趁着大厦检查消防水电的功夫练过手，不会出错。” 陈书诚恳道：“于余，这次拉着你过来办案，真的谢谢了。” 于余是中山派出所的社区民警，平时的工作主要集中社区的基础管控，比如入户调查、企业消防检查、社区重点人员管理等，并不需要参与到侦办案件。直接上级领导是所里分管社区的副所长吴豪杰。 这次过来纯粹是帮忙。 于余：“都一个所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不用客气！你看我家的小强，现在所里不知道的还都以为转岗去了你们便衣队呢。其实说实话，我年纪要是再轻点，也去你那干治安。” 小强的本职工作还是所里的社区协管员。主要是由于所里对协警的管理并不严格，小强平时没事就往便衣队和治安组跑，碰到忙的时候也是无偿加班，大家也都把他当了自己人。 “小强这小子没说的！不过你们社区996不好吗？一定要过来办案007。嘿嘿，果然是没办过案的人的想法。” 陈书扯了下胸前新穿的碧桂园五星上将服：“等会儿我就带这俩电工直奔楼上了。朱超然、小强，袋子里的装备都清点好了吗？” 朱超然把挎包拉链拉紧，拍了拍包，满足道：“先不论小强的，就我这一个包，已经能搞定个小赌场。” 小强不屑一顾：“尽挑些手铐、指拷、物证袋塞包里，就不放些家伙进去？是不是想定了等会冲进现场要躲后面了？” 朱超然涨红了脸刚想争执，被坐在前排的陈书按了下来。 陈书严肃批评道：“小强，同事之间说什么‘躲’？多难听。和你讲几次了，这种任务你们必须跟在民警后面。” 小强把眼一瞪：“干！你就是看不起我们！怎么的，为什么我们协警就不能先冲进去！我还是侦察兵退伍的咧！” 车厢内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谁都没想到平日里最是尊敬陈书的小强此刻会突然暴起顶撞。 一旁的于余赶忙打圆场：“小强去年因为套路贷的事情，借了两千最后被迫还了五千，这不心里有气嘛。” 小强竟也被套路了？？？ 车内其余众人一阵恍惚，此时看向小强的眼神却是带上了些许的可怜。 朱超然伸手拍了拍小强的肩膀：“我原谅你了。” “呸！”小强拍掉朱超然的手，打开车门落荒而逃。 朱超然哈哈一笑，和于余一起跟着跑了出来。 车内只剩陈书和张扬两人。 这时，张扬方才开口问道：“我有点好奇，既然小强有上进心，为什么你就不能给他机会呢？” 陈书心里一阵难受：“上进心有用吗？他们没编制的，可以说几乎没有任何上升空间。人一协警，隔三差五的加班值班，一个月也才拿个四千多块钱的工资，难道你还想让人把命给你搭上？ 所以有案子，必须得民警上。民警受了伤，还有国家给他们兜底。小强还年轻，不懂事。万一真受了伤，往后苦的还是他自己。” 第233章 养号 张扬是在华国传媒大学念的书，毕业以后凭借着211大学的名头和本身就过硬的能力，进入了东州市电视台工作。 不管是她大学的同学也好，还是工作的同事也罢，甚至于她筹办法制节目以后结交的众多警察，似乎大家相互之间有讨论生活、学习、工作等等，唯独没怎么聊起过来自身的工资待遇。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需要。 是的，这些人只需要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就一定有相对丰厚的报酬在等着他们。 他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而忘记了在如今这个社会，还有很大一部分人只能拿着小几千的工资，艰难地养家糊口。 张扬打开车门走了下来，看着刚从不远处超市购物回来的陈书，正提着几袋子的水果笑呵呵的给坐在其他车上的警员们分发着。 周围跟着的朱超然和小强也是兴致高昂，接过苹果在身上随便擦拭了下就吃了起来，边吃着苹果边嬉笑打闹的样子似乎全然忘记了先前的争吵。 她忽然想到，是不是该把镜头从那些政府高官或者警察医生的身上往下移一点，留一点给这些同样任劳任怨为群众做着实事，守着平安的协警队员们。 “张老师，来一个。” 不经意间，张扬突然发现陈书已经踱着步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张扬接过苹果，没洗，学着大家的样子直接塞进嘴里咬了一口：“陈警官，不要叫我张老师了，显老。” 陈书瞅着对方手里被啃了几口的苹果，有点惊讶这位女孩的直爽：“估计你年纪应该比我小，那我就叫你扬扬了。”八壹中文网 “扬扬？”张扬皱起她那好看的眉毛，不甘示弱道，“那我岂不是要你叫书书了？” 陈书一大口咬下手里的苹果，含糊不清道：“可以呀，很多人叫我叔叔的。想当年，我还在读大学的时候，偶尔接到一些外勤的任务，就碰到老多人叫我叔叔。呵呵，习惯了。” 咽下果肉，多汁而又酸甜。 爽。 陈书将手里仅剩的一个袋子塞进张扬的手里：“扬扬，这袋子拿去给你们栏目组分分，他们等得也辛苦。你这带头的，得多照顾他们一下。东西不多，也是一份心意。” “嗯。”张扬低下头来，小心翼翼地应下。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小心脏扑通跳了一下。 侧头看去，那男子线条分明的脸庞让人心动。 晚上七时，钱塘路，距离星云大厦1号楼几百米处的角落。冬天的夜色来得极快，虽然现下才是七点多，不过黑夜已经笼罩了整个城市。 中山派出所的警察已经在此守候了五个小时。 陈书、于余、朱超然、小强、张扬等五人坐在所里的便车桑塔纳车内。 陈书放下刚和李朝阳通完话的手机，得知他们从下午两点蹲点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发现有犯罪嫌疑人带着其他人进入星云大厦。 不过好消息是，那些人也没有从大厦里出来，估计还在加班。 于余皱着眉头说道：“陈所，看情况应该抓不了现行，要不今天先撤？”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张扬兴许是累了，此刻仰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对于一线办案警察来说，在现场蹲个五、六个小时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可作为社区民警的于余和记者于余，属实是竭尽了全力。精神一直紧绷的情况下蹲着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虽然心里有些郁闷，不过今天是陈书带的头，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其他人。 他沉吟了片刻，说道：“这种套路贷的案子不比那些赌博或者卖（y）需要抓现行。他们犯事的证据一定都在公司的电脑里，我的想法是只要能确定现在他们人都在公司办公，我们就冲进去抓人。” 职业敏感性极强的张扬睁开眼睛，将原本略有倾斜的座椅调直，饶有兴致地听着陈书接下来的话。她觉得正戏马上就要来了。 朱超然开口道：“书哥，李警官不是说他们都没人从星云大厦里出来吗？那就肯定都窝在屋子里了，我们冲就完了嘛。” 小强附和道：“干就完事了！那群骗子肯定都躲在里面！” 陈书摇了摇头：“对方可能今天放假或者外出团建什么的。我们要是瞎冲进去，没抓到人不说，一准儿打草惊蛇。所以我们还是得先确定里面有没有人。” 小强一个激灵：“书哥，要不咱们就用那老办法？” 老办法？ 什么办法能隔空确定房子里有没有人？ 于余和张扬好奇地看向陈书。 陈书见小强反应过来，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满意道：“没白跟我这么长时间，总算知道带着脑子办案了。反正东西都放在你身上，这事就由你来说说怎么办。” 见众人把视线都往他身上投来，朱超然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老早以前书哥给了我台手机，还给了我一张和这台手机里面si卡配套的身份证。我就用这手机注册了新的微信号和美团跑手，平时有空就在微信上发一点卖衣服的朋友圈或是在美团上兼职跑上几单。” “卖衣服、跑外卖？你这是在做兼职吗？” 张扬有点糊涂了，虽说年轻人在正业之余搞点兼职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放在现在这种场合来说，有点不合适。 “没有，我就是用这个新号随便跑一下外卖，也没有在朋友圈里卖衣服。这样做就是为了以后办案的时候方便用这个手机号打电话或者微信添加犯罪嫌疑人。”朱超然赶忙解释，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于余问道：“这个直接打就行了，为什么还要让你去兼职？” 众人更是糊涂了。 陈书笑着解释道：“这叫养号。微信上添加陌生人，大家下意识就会先去翻看这个人的朋友圈。一般都会翻个半年左右的内容，用以大致判断此人的身份背景。朱超然在朋友圈上只要连着发了半年的卖衣服，中间再杂夹点日常生活，再设定个半年可见，别人基本上也就信了； 而让朱超然兼职跑外卖也是这个道理。他既有工作经验，也有全套外卖员的行头，我们从街边随便买一份外卖给他带上，就可以直接上楼了。犯罪嫌疑人到底在不在屋里，敲敲门就知道了。” 于余和张扬互看一眼，心里一万头羊驼狂奔而过。 第234章 你们有叫外卖吗 桑塔纳车内。 张扬听完陈书的讲解，顺着对方的思路说道：“按照陈警官你的意思，下一步的计划应该就是安排这位警官假装成送餐的外卖员，直接上楼敲门。万一里面真有人开门出来对峙，托词就是送错了房间？” “不错。”陈书对张扬表示了肯定，随后安排朱超然开始实施行动，“胖子，你去换一下衣服，我们就按这个思路走。他们的楼层和房间号码你知道吗？” “不知道，你发一个给我。衣服就在后备箱里，我现在就去换起来。” 朱超然转过庞大的身躯，从车上钻了下来。 张扬还在一边继续琢磨着陈书“养号”这件事，嘴上也是不见外地说道：“陈警官，你这招真的是太阴险了，一般人是真招架不住。你这号码养起来还有一个好处。 现在的智能机，别人一个电话打进来，马上就会自动备注来电人员的职业，比如外卖员、快递员或者房产中介之类的。啧啧，这以假乱真做的，厉害！” 放在往年，外面的电话打进手机，屏幕上往往只会显示一串陌生的号码。而现在的智能机却是可以马上备注来电人员的职业，这样其实从侧面增强了这个来电的真实性，降低了犯罪嫌疑人的警惕心理。 陈书心里一振，觉得自己先前还真是有点小看了这个网红记者。 不过这招只适合安卓手机，苹果手机应该不适用。 他没有出言打断，缓着语气鼓励道：“扬扬，你说的对。” 扬扬？ 这称呼都叫上了，啧啧。 车内其余两人心思一跳，互看了几眼，内里都是八卦。 正自顾推理的张扬倒是没想这么多，食指头点着自己白皙的下巴，继续慢慢说道：“这么倒推回去的话，你那个伪装起来卖衣服的微信号用处可就大了。你手头既有了卖衣服的微信，也有了送快递和外卖的兼职，互相之间还可以打个配合。 啧啧，都是日常大家见惯了的东西，防不胜防啊。这招如果铺开来，没人抵得住。让我想想，嗯，估计那卖衣服的微信号的人设应该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貌美女子。等等，我觉得搞一个离异带娃，自食其力的性感寡妇效果会不会更好？然后” “太阴险了。这几招还真是把人性摸得通通透透，陈警官你的人生阅历看来挺丰富啊” 眼见着话题越跑越偏，陈书借故打开车门跑了出去。 “胖子，衣服换好了没有？我们出发了！” 星云大厦，13层b室，办公大厅 极为尖锐的声音充斥着屋内。 “我警告过你不要心慈手软！智障怎么了？傻子欠债他也得还！他爸爸不是给他留有一套房子吗？去搞一搞他，逼他拿出来还债！” 一名戴着黑框眼镜，恶声恶气的女子站在大厅角落的一个办公工位旁，对着站在里面低垂脑袋的年轻男子张牙舞爪。 “你不把这些肉鸡给我吃掉，过段时间别的公司就吃了！你还想有汤喝？渣都不会剩一点给你！脑子拎拎清楚！ 给我接着往死里爆他通讯录。p照片、群发、发函，把该用的手段都给我用上。骂！给我往死里骂！这些欠钱的肉鸡就是欠骂！你！给我行动起来！” “现在！！！” “立刻！！！” “马上！！！” 被骂的年轻男子猛地一哆嗦，一下跌坐到工位上，抓起挂在显示器上的头戴式话务员专用耳机，又开始了新的一轮催收电话。 见这男子颤颤巍巍投入了工作，黑框眼镜女子嘴角轻蔑勾起，随后扫视了一圈大厅内七七八八其他工位的工作人员，又是大声喝道： “都给我提起精神来！才七点钟，就累了吗？给我动起来！” 大厅内因为先前黑框眼镜女子的辱骂而略微停顿的安静一下就被打破，室内重新响起“哒哒咔咔”的键盘敲击声和急促的电话通话声。 “哼！” 黑框眼镜女子叉着腰站在办公工位区的前头，将一众话务员尽收眼底。气势凌人，眉目之间尽是狠戾。 “李姐，汪总让你过去一趟。” 一个贼眉鼠眼的小个子轻飘飘溜到那黑框眼镜女子身旁，恭敬说道。 被称为李姐的女子斜了眼对方，迈步往那《董事长》办公室走去。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间公司面积大概三百余平方，除了办公大厅以外，还设了董事长办公室、总经理办公室、财务室和休息室。往近里一看，那休息室内坐着一批纹身、烫头的社会青年，要么抽烟吹牛，要么听歌打游戏，与办公大厅里繁忙的电话工作一对比，倒是显得有些不大相衬。 “咚咚咚！” “请进。” 李姐敲门走进《董事长》办公室，径直在房间里找了一张椅子就坐了下去，朝着坐在屋里头的一名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就算作打过招呼。 这是一位年岁不大，却华发早生的男人，他颧骨略高，眼睛狭长，笑起来时，眼睛眯成一条缝，给人市侩精明的感觉。 汪总走到窗边，在李姐的注视下，刷得揭开了挂在墙壁上的一块牌匾上的红布，上面写有一行大字： “大行广德！” “啪啪啪！” 小个子男率先拍起了手，兴奋道：“汪总这字写得刚健有力，不失韵味啊！” “你小子又是从手机上找的话。”汪总端详着牌匾上的字迹，笑着打趣道。 小个子男跳了起来，连连摆手：“怎么可能。不信问李姐！李姐，你看汪总这字确实写得好？” “是啊是啊，汪总的字总是那么好看。” 李姐点头附和，但又疑惑：“汪总，你叫我过来就是看这牌匾吗？” “最近几天我坐这儿啊，一直听你在外头嚷嚷。我心里就有些想法。你说咱们做的这生意呢，虽然有点偏门，可能不那么正派，但我们的心里还得装着点这个东西。” 说着，汪总轻轻地敲了几下牌匾上的“大行广德”这几个字。 笑呵呵走回办公桌，从桌下的抽屉里拿了几叠用纸条扎好的钞票扔到办公桌上。 “这不月底了嘛，给大家伙儿发点奖金激励一下。” 原本皱着眉头、绷着脸的李姐见到这些红票子，顿时松下脸庞，笑着回答：“汪总，那些人最近皮痒得很，业绩做得是稀巴烂，你没必要再另给奖金！” “忙了一个月，总得给些甜头。对了李姐，你的那份数量比较多，就不给现金了。我让小周今晚以前给你打卡上。都白了，你放心用。” 李姐站起身来，以表忠心：“汪总，太谢谢你了。下个月的业绩，我一定” “砰！” 办公室房门被推开，一名男子探头进来：“汪总、李姐，你们有叫外卖吗？” 第235章 开始行动 星云大厦，13层b室门口 身着某公司黄色外卖工作服的朱超然站在b室门口，手上捧着先前在街边买的一份炒粉干，这是敲门的由头，马虎不得。由于急急忙忙赶来，头上戴着的黄色头盔斜在一边，里边的额头上也是布满细汗。 趁着开门的那人跑到里头问询，朱超然眨巴着大眼睛尽力地往门缝里头瞄着，试图看些什么线索出来。 可惜门后被刻意放置了一个巨大屏风，除了从里面隐隐约约传出来一些模糊不清的话语声，再无任何有用的东西。 朱超然有些摸不准，忐忑之下抽出手机，装作玩耍的模样，快速编辑好文字发给了陈书。 不多时，过来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大姐，大波浪卷发，红嘴唇，一看就很社会，见面先笑三分：“老弟你这外卖送我们这的？” “对的，你收一下。” 朱超然说着装模作样将提在手里的外卖袋子递了过去，心里早已起了开溜的准备，只等着对方回绝。 大波浪脸上笑容不减，接过外卖袋子，伸头往里瞧了一眼，方才回道：“哦，我们这没人叫外卖呢，这不是我家的。老弟你应该送错了。” “好的，不好意思，那我先走了。”一听到这意料之中的答复，着急回去的朱超然想都没想地回答，随后转身就往电梯方向走去，竟丝毫不顾尚在大波浪手上的炒粉干。 大波浪皱眉，看着正等在电梯门口，胖乎乎的外卖员背影，心里泛起了一丝疑惑。 她没有立刻叫住将外卖袋子忘在她手里的外卖员。低头盯着手里的外卖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直觉得今天的这份外卖和往常有点不一样。 就是一份再普通不过的炒粉干，除了拿在手里的温热感能证明这份外卖应该是刚炒出来不久，再探过鼻子嗅了嗅也能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看着炒粉干外头特有的印有店铺logo的黄色包装袋，细细一想，这店离这也就一条街的距离，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可是”大波浪忍不住嘀咕。 外卖单！！！ 这炒粉干的外包装上竟没有本该存在的，印有白底黑字电脑打印的外卖信息单！ 电闪雷鸣之间，大波浪想到了问题所在。她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心里一阵拔凉。 她几步小跑到电梯口前，此时除了一闪一闪显示电梯下行的↓指示灯，已没了那位胖外卖员的身影。沉吟片刻，提着外卖袋子就往《董事长办公室》快步走去。 经过休息室的时候，见里边的催收队的队员在里头嬉笑打闹，心里一阵烦躁。 侧身进到休息室里，指着一名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说道：“老张，今晚你们早点走，不用留在公司上晚班了。” “好的，李姐。”络腮胡恭敬回答，随后扫视一圈周围，“你们都听到了？收拾收拾，下班了！” “好的！” “耶！张哥，今儿还早，喝酒去！” “喝酒喝酒！去隔壁那家新开的羊肉火锅。” 李姐交待完，回过身子准备跨出房间去找汪总的时候，发现一名坐在房间门口的瘦弱男子正低头双手快速点击着手机屏幕。 李姐定睛一看对方手机，愣了一下，“啪”一下打到对方头上：“先下班，回家后再拉皮条。” 瘦弱男子单手捂着头部，连连答应。 走进董事长办公室，见汪总正端着瓷杯站在那副新挂的牌匾前，一边啜茗一边摇头晃脑。 “汪总，我觉得刚才那个送外卖的人有问题。你看，这个外卖袋子上没有外卖的信息单。” “哦？” 汪总嘴角带着笑，想了片刻，看也没看李姐递过来的外卖袋子。 “李姐，就一个送外卖的，你紧张什么？放轻松。这要是警察的话，小周开门那会儿他们就冲进来啦。” 李姐从刚才就一直怦怦直跳的心脏在汪总这一句话之后终于缓了下来。 她展颜一笑：“不好意思，汪总，是我紧张了。” 星云大厦路边不远处，四辆便车散乱地停在路边，众人皆坐在车内等待陈书的指令。 其中一辆桑塔纳车内！ “胖子发信息了，房间里面有人，还不少！嘿嘿，今晚有肉吃了！”陈书将手机放在中央扶手上，环顾四周笑着说道。 徐磊疑惑道：“师兄，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闷在心里。” “你说。” “为什么我们刚才不直接跟在胖子后面，如果有人开门直接冲进去不就得了？” 陈书点点头，对徐磊的提问表示了肯定，随后解释道：“如果对方有人在屋里，我们直接冲进去确实能把事情直接办了。不过你想过没有，万一对方没人在屋里呢？ 我们这么多人上去，在这么一幢商业楼里不可能没有动静。这里又是他们的老巢，熟人、邻居肯定不少，非常容易打草惊蛇。这一惊，指不定人都跑哪不回来了。” 徐磊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于余、王崇明、刘忠武、徐磊等四人将视线集中在陈书身上。 陈书沉声说道：“我现在把工作安排复述一遍。于余，你先带人去星云大厦物业处以检查消防的名义伺机待在电力室，等待我切电的指示。13楼b室的电力切断没问题？” “没问题，昨天不是去他们2号楼练过手嘛。” “刘哥，你随后带人控制住大厦的前台和物业办公室，如果有人电话进来，就说会安排电工师傅过去。” “晓得，只准进不准出，手机一律没收。” “王哥，你带人从大厦的消防楼梯处上楼，埋伏在13楼楼梯口外等我信号冲门。记得带上破门器。” “好。” “徐磊，你带两个人守在一楼大厅，见机行事。” “收到。” 陈书拉了下自己身上穿的类似星云大厦的黑色保安服：“我会带着伪装成电工的小强乘坐电梯前往13楼b室骗开房门，如果骗门失败，就由王哥带人用破门器直接破门。大家还有问题没有？” 徐磊继续举手示意：“师兄，为什么不直接破门？” “破门器有时候会搞不定防盗门，时间一拖过去，里面的人心急之下很可能会跳窗。万一死了，责任还得我们背。记住一点，骗门为上、拆门为中、破门最次。还有问题吗？“ 陈书扫视一圈，见大家再无反应，随即下令道： “好，大家注意安全，还是那句话，宁愿行动失败，也要保证安全。” “走！” 车门一开，于余、王崇明、刘忠武、徐磊等四人立马散了出去。 第236章 进入大厦 尚坐在车里的陈书深吸一口气。 虽说以往也曾带着十几二十来名协警抓过赌，也扫过黄。现场查获的违法人员或者犯罪嫌疑人蹲在地上也是满满当当。可像今天这种通过指挥几名民警，再由民警带着协警实施抓捕，他也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 心下盘算了几分，如果下属的民警办事能力不虚的话，显然会比以往他单打独斗强上很多。也不用再事事亲力亲为，不过带头冲锋的事情，陈书还是不想拉下。 一则这案子毕竟是他起的头，这种冲门的危险行为理当由他执行；其次，作为分管治安的副所长，本身又是正值黄金年龄，还是需要起一个表率的作用。 但是归根结底，他脸皮子薄，不好意思要求其他民警冲门。 “砰！” 车子后排位置一振，一直等在车外的张扬打开车门钻了进来，开门见山道：“陈警官，你们要行动了吗？” “是的。”陈书抬手看了下时间，“估计半小时后冲门。” “那我们的拍摄？” “你放心。既然局里已经同意了你们参与到这次行动，我是肯定会配合的。不过我们前头说好了的，一定要等我通知你以后才能进来现场。在这之前，你们节目组都得待在车上。” “陈警官你放心，我知道的。我们一定安静坐在车上，等你控制住现场安全以后，通知到位，我们再过去！”张扬故意在‘车上’和‘安全’两字上咬了重音。 显然，在短短两天的相处里，这位女记者已经对陈书的工作习惯有了一个最为直观的认识。 陈书有点不放心，在以往和这些媒体接触的印象里，这种大记者往往有着谜一样的自信，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来个突然袭击、出其不意。 事后还美其名曰记者的第六感，采访的灵感。 陈书是管不到她们，可她们惹下的麻烦往往最后都得警察出面兜底擦屁股。 这一刻，陈书也只能点点头，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小强已将电工服装穿戴整齐站在边上。身前挎一个五金包，除了年纪看上去轻一点，衣服看着新一点，跟个电工师傅也是大差不差。 陈书拍了拍小强的大臂，笑着问道：“紧张吗？” “紧张！”小强挠了挠头皮，“不过知道是跟在你后面，就又不紧张了。” “这就对了，凡事不要老想着往前冲。我们得先学会保护好自己，接下来才是抓犯人。嗯，到时候帮我注意下后面。” “好的，陈所！” “走！” 两人迅速融入夜幕之中。 过了一会儿，张扬打开车门走下来，瞥了一眼陈书他们离开的方向，随后走到隔着不远的一台国产越野车旁。 “咚咚咚。” 敲了几下车玻璃。 摄影师小赵放下车窗，问道：“扬姐，什么事？”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都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好！”张扬舒心一笑，眉宇间透出几分狡黠，看着陈书离去的方向低声自语道，“嘿嘿，我就坐车上等你通知了。不过可不是在这儿，得在星云大厦楼下！” 张扬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钻了进去，伸出青葱般的手指头往前一指。 “出发！” 晚上八点，星云大厦一楼物业办公室，里面熙熙攘攘站满了人员。 陈书坐在办公室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看了眼站在旁边规规矩矩，年过五十的物业保安，把挂在腰带上的出对讲机掏出来，按下通话键：“各单位报告情况。” “刘忠武到位，现场没有异常。”刘忠武在13楼消防楼梯口埋伏。 “于余到位，无异常。”于余在大厦电力室。 “李朝阳到位，无异常。”李朝阳和徐磊在大厦对面的星巴克露天座位。 王崇明就带着人站在陈书旁边，这时也就没有汇报。 陈书想了下：“李朝阳，你让徐磊带两个人守在大门口附近，你去大厦后门那守着。” “收到。” 放下对讲机，陈书回忆了下适才与这大厦保安的对话。 通过了解，这个大厦晚上物业值班的就这一位保安，如果业主有什么电话打过来，也只会打到这间办公室的座机这里。 如果说业主将电话打到物业经理那边，经理也会打电话给这位值班保安让他出面解决业主的问题。此时该保安的手机正放在陈书面前的桌子上。 陈书拿起桌上的手机，笑着对物业保安说道：“大爷，你这手机先放在我这保管，一会儿再还给你。” 保安有些手足无措，他一介守门保安，什么时候面对过这种满屋子便衣警察的情况？以前真有警察过来了，至多也就两三人，要么过来查楼上的公司，要么找他们物业的经理，他这么多年，是从来没有直接经历过这阵势。 特别是听旁边的警察都喊着自个儿眼前这位年轻警察“所长”。 哎呦，放他老家那里，派出所的所长那都是脚往地上跺两跺，全村，啊不，全乡都要震上几天的大人物。 哪像这位，既年轻，又和气。 啧啧，刚还称我大爷呢！ “领导，我叫马二。手机你只管拿过去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也只管提出来，能做的我一定做，绝不含糊！” 经历了先前大批警察突临的乍惊，在陈书的温言劝说下，此刻的保安马二仗着晚饭吃了几两小酒，那是涨红了脸拍着胸膛，喊得果断。 “好的，老马。那一会儿你就跟着我们一起上楼。谢谢了！有你帮忙的话，那我们就轻松多了。”陈书笑容满面的恭维。八壹中文网 啧，如果有这位大厦的保安陪着上去骗门，那效果绝对是刚刚的！ 这保安看着也不像是聪明人，看这神情也不可能会是楼上那帮嫌疑人的‘眼睛’，应该不存在通风报信的可能。 陈书将老马的手机塞进裤袋里，转头对一旁的王崇明说道：“王哥，一会儿我就喊于余那边切电，只断嫌疑人屋子的电力，其他地方都不动。断电的原因一则是为了寻找理由，以修理电路的名义骗开房门，他们搞网络的，最怕的就是断网断电；二则断电以后，就能把他们电脑里的证据锁死在主机里” “好手段！抓人的时候把证据固定都考虑上了。”王崇明眼睛一亮，心里也是开心于陈书专门对他的解释，嘴上却是笑着说道，“陈所，其实你不需要和我解释的，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陈书：“那王哥，我就上去了。楼下的事情就拜托给你了。” “放心！” 陈书拿起对讲机：“于余，切电。” 第237章 伪装保安 陈书向于余下达了切断13楼b室，也就是犯罪嫌疑人所在的房间电力后，过了半分钟，一阵急促的铃声就在物业办公室响起。 从警多年的王崇明本已是老大不小的年龄了，此时听到电话铃声乍然响起，也是不由自主地握拳比了个胜利的姿势。 陈书眉梢一挑，心知对方已然入了套。 大马金刀坐回办公室内唯一的椅子上，沉吟了片刻接起电话。 “喂。”陈书故意拖延时间，借此打乱对方的节奏。 招数虽老，好处也不是特别明显，但平日里用习惯了，不经意间也就使上了。 “喂！你们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迟才接电话！”电话传出一阵泼辣的女声。 “叫什么叫！刚抽烟去了！你谁啊，都晚上下班了还瞎打什么电话？”陈书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耐烦，直接回骂过去，似乎下一秒就要挂掉电话。 对面明显一顿，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话来，气势也是软下许多：“我是13楼b室的商户，我们这儿怎么停电了？我看楼上楼下的也都亮着灯，是不是我这儿电路出了问题？” “这我哪知道，你打我们电工电话！”陈书来了个欲擒故纵，物业的电工现在就在电力室，旁边还陪着个于余，左右不会出岔。 “哦哦，师傅，你看这样子行不行。我不知道你们电工的号码，你看能不能把他的手机号码给我，我自己打过去问问看，就不麻烦你了。”电话里客气的语气相比起刚拨进来那会儿，相差挺大。 陈书嘿嘿一笑：“美女，你早这么客气不就完事了？嗯，不用打电话了，电工就在我身边，我们这就上楼，你等会儿。” “好的好的，谢谢师傅。你慢点儿，我们不急的。” “哼！” 放下电话，屋子里的人都是一脸崇拜的看向陈书。 王崇明比了个大拇指：“好手段！” 小强震惊道：“陈所，你当警察前不会就是物业的保安，这话说得贼溜！” 保安老马也是频频点头：“领导，你这打电话的架势和我们经理挺像。你以前肯定当过经理！” 周围的人都是一脸赞叹，可陈书的心里并不快乐。 都说警察平日里或是下班后和正常人交往，都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其实问题就出在这里。警察上班就是和违法分子或者犯罪嫌疑人打交道，在开始打量时就是抱着怀疑的态度，时不时还得用上什么侦查手段、话术，久而久之，在不经意间工作就融入了生活。 如果说医生是治疗人们的疾病，那么警察也是一种医生，是这整个社（hui）的医生，他们接触的是这个社（hui）最阴暗的角落，所以会对感情淡漠，因为见得多了，所以觉得一切没什么大不了的，给人冷淡的感觉。 星云大厦，13楼b室，董事长办公室 借着窗外的灯光，办公室里隐隐约约还是能看清些事物的轮廓。 李姐放下手机，往黑暗里一处燃着红点的位置望去，无奈道：“汪总，楼下的保安态度真的挺差，脾气还老大，要不是我们现在停电，不然我肯定下楼教他做人。哦对了，我们运气不错，电工也在楼下待着，现在他们要一起上来了。” 红点迅速下坠然后泯灭在黑暗里。 “咳咳。”黑暗中传来汪总的咳嗽声。 “李姐，那你去忙。对了，出门的时候让小周下楼给我买包烟。” “好的。” 带上房门，李姐打开手机背后的照相灯，快步往大门走去。经过休息室的时候，见里面还在吹牛打屁、吵闹不堪，直接转身走了进去。 “这么吵！都影响到业务部打电话了！” “停电了，还待在公司干嘛，赶紧给我下班回家！” “滚滚滚！” 休息室内立马安静下来，隔了好久，才有一个声音发了出来。 “好的，李总。兄弟们，喝酒去！” “走，走！” “哈哈，喝酒喝酒！张哥请客！” 哗啦几下，休息室里人影闪动，随着桌椅板凳“吱呀吱呀”移动摩擦的声音，一会儿工夫房间里的人基本就走完了，只剩下那依旧独坐门口)皮条的瘦弱男子。 也许是休息室内纷扰的环境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工作。此时的他耳朵上正挂着耳机，旁诺无人的低头点着手机。 李姐当初就是看这人话不多兢兢业业，不像其他催收队的队员，个个都是油性十足，所以把皮条业务交给了他。 这会儿休息室里人走得差不多了，她也不好再发难。弯下腰来摘下对方的一只耳机，轻轻叮嘱一句就带上房门离开了。 “别只顾着拉客人，有空就去出租房那看下货。自己想玩的话也可以抽空玩玩。” 电梯内！ 陈书、小强、老马三人站在电梯内，皆是抬头望向上方的数字显示器，等着数字一闪一闪的往上跳。 等待的空隙，正想着犯罪嫌疑人屋子里一片漆黑景象的陈书，猛地反应过来，这计划里面出了一个大差错！ 原本依着陈书的计划是在今天下午，趁着有受害人进来办理贷款时候，趁机切电进去抓个现行。那时候天还是亮的，房子里有没有电并不影响抓捕工作的进行。 可现在里面乌七八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别说是十多个尚且不知道有没有持械的犯罪嫌疑人还窝在里面，就是十头猪放开手脚扔在里面，警察这样两眼一抹黑地冲进去，还是存在危险的。 临时发现的问题，让陈书的心砰砰直跳。 幸好首当其冲的是他自己，这也是陈书唯一能安慰的地方。 被整得有些紧张的陈书伸手摸向后腰部位，碰触到那硬邦邦的事物后，心下也是安神许多。 其实对于警察来说，手枪放置的部位是非常有讲究的。 特警普遍都会把手枪挂在大腿一侧。特警出勤，一般都没有伪装的需求，他们讲究的就一点，那就是出枪必须要快。而人的手在自然下垂后，掌心最靠近的位置就是大腿外侧，所以这个位置也就成了最方便掏枪的位置。 比如正在便衣办案的陈书，就会把手枪放在腰际，主要原因就是便于隐藏，毕竟一般的民警配枪，他的主要目的不是通过枪支来发起进攻，更多时候是在警示犯罪嫌疑人，呈一个威势的作用。 陈书侧身拍了拍小强的肩膀：“一会儿记得站我后面。” 小强刚想硬气地说些什么的时候，这时，头上传来一阵电子音。 “叮咚！” 电梯到达13楼，门缓缓打开。 第238章 抓获首犯！ 随着电梯门缓缓打开，陈书看见四名满口脏话、吊儿郎当的年轻男子围绕着一位络腮胡的中年男子等在外头。 陈书心里寻思着这几人会不会是b室的犯罪嫌疑人，脚下却是不停，几步跨出电梯，瞄了一眼正对电梯的墙壁上贴着的指示牌，越过几人径直往b室的方向走去，期间没有回头。 脚步放慢，注意力却是全集中在身后的电梯方向，只等着耳边传来后头电梯门“哗”一下的关闭声，方才掏出手机给等在一楼物业办公室的王崇明发了一个字。 “跟。” 守在物业办公室和监控室的王崇明应能明白他的意思。 三人走到b室门口，陈书特意稍稍挤了下保安老马，让他自然地站在防盗门猫眼的正前方。 作为三人中唯一的一名真实保安，由他露大脸，不会错。 起码真实保安在楼下大厅已然混了脸熟。 陈书按下门铃。 过了一小会儿，一名戴着黑边眼镜的大波浪打开房门。 “诶，师傅，你们来了。”大波浪热情喊道，眼睛一扫三人，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老马身上。 老马和小强却是不接话。 小强还好，站的后面一些也没引起人家的注意。此时站在中间靠前位置，本该由他搭话最为自然的老马却是转过头看向了陈书。 原本有点紧张，还惦记着楼下事宜的陈书，此时真临了场反倒是沉静下来，装模作样地招呼道：“美女，是你们家停的电？” 说着，还摆出往房子里探头探脑的动作。 “是的是的。师傅，你们进来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会儿按照原定计划，应该是电工小强跟着对方进去屋里找电闸随便看看，趁这空隙由站在外头的陈书联系埋伏在消防楼梯间的刘忠武等人一起冲进屋内。 可现在是晚上，里头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场景，陈书放心不下小强一个人进去。 他身子往里一靠，挡住正准备往里走的小强，嘴上瞎扯道：“昨天15楼的也有户停了电，一栋楼也是就他一家停的电，我估计你应该和他一样的毛病。你这个是弱电井漏了电，我们去电气竖井那边扳一下按钮就成了。” “电气竖井是什么东西？”大波浪明显没听明白，被陈书唬的一愣一愣的。 “就是楼梯口那边的大配电箱，和你家里的小配电箱差不多。美女，走走走，一起过去。”陈书说着就往外头走。 大波浪站在门内，没反应过来。 陈书竖起耳朵紧听着后头的动静，这会儿发觉后面没有脚步声，转身佯作生气道：“你过来一起看看怎么弄的！下回再停电了，你就自己搞，省得我们再跑上跑下的！” 停顿了片刻，鼻子重重哼了一气，催促道：“快点！” “哦哦，好的好的。”大波浪不疑有他，没有关门，直接穿着拖鞋“巴塔巴塔”就跟着陈书往电梯口那边走去。 几人转了个弯走到消防楼梯口，陈书当先一步打开消防门，压住回扣的半扇门，回头不耐烦地说道：“你们快点！” “好的好的。” 大波浪赶紧扭着腰肢走了进来。 前脚刚一跨进楼梯口，后背就被人往里用力一推，一个不稳摔坐在了地上。 “干嘛啊！” 大波浪满脸怒气地抬头喊道，但下一刻，她脸色突然垮下来，眉毛耸拉，失去了精气神。 只见楼梯上密密麻麻站满了十来人，尽皆冷冷地盯视着她。 “啊！” 大波浪满眼惊恐，直接软倒在了地上。 留下两人在消防楼梯间看住反铐好的大波浪。 陈书把从大波浪身上搜走的手机揣进口袋，联系于余将13楼b室电源重新打开。 警察要冲门进行逮捕作业，这时屋里要还是黑的，太过危险，不管是对犯罪嫌疑人还是警察而言都一样。不过在陈书的眼里，每一位警察的安全都比任何事情更为重要。 众警察在陈书的带领下，如饿虎扑羊，直冲b室。 身着碧桂园五星上将服饰的陈书一马当先，着某外卖公司黄色工作头盔、工作服的朱超然和电工师傅小强紧随其后，刘忠武压阵，开启执法记录仪，全程录像跟拍。 临到门前，虽然b室的防盗门已经被大波浪打开，可内侧的木门是关着的，显然没有上锁，估计推门可进。 不过这种普通的房门，即使上锁了问题也不大。 陈书几个垫步，瞄准了门把手下方一点点的位置，飞起一脚踹了过去。 “砰！” 木门直接踹破，弹了出去。 这个感觉很好、很爽，容易上瘾站定身子的陈书微微颔首，有些满意。 身后的警察哗啦一下越过陈书，一个不停地冲进屋内。 “警察！不许动！” “都给我举起手来！” “你！给我跪下！” 陈书快步走进大厅，这时场面已经被警察控制住了，犯罪嫌疑人大概有七八名，此时皆双手抱头目视下方跪在地上，有两个还没反应过来的，是直接被警察摁头倒在了地上。 陈书朝着站在众人前方指挥的刘忠武点头示意，随后掠过大厅，直往公司内部走廊跑去，后面立刻跟上了两名协警，大家互相之间的配合也是非常默契。 大老板的办公室一般都会设在公司最里面，除了风水意义，大概率都是为了免受干扰和保持自身的威严。 四下一看，《董事长办公室》的招牌非常显眼，特别是那关闭着的木门，让陈书心里又是一阵痒痒。 “书哥，这次我来！” “啊，呼！” 身后传来一声咆哮，朱超然一个加速越过陈书，额头青筋暴突，低沉的声音仿佛是从齿缝间硬生生挤出来的字眼！ “嘣！” 木门直接炸裂！ 这效果，妥妥的能上电影的那种。 三人冲进房间内，只见着一名颧骨略高的中年男子瘫坐在一张极大办公桌后面的老板椅上，形色恐惧，如丧考妣。 “汪勇？”陈书眯着眼睛打量，在脑海中将眼前这名男子和他先前在所里通过内网查询到的公司法人汪勇的头像比较了起来。 这时，中年男子颤颤巍巍地用手撑住身子想站起来，结果不曾想身体抖颤得太过厉害，也有可能是因为害怕而导致的双手无力。 “噗”一下，人又整个滑落在办公桌上，自此再也站不起来。 这种目标最适合人高马大、英勇善战的朱超然搞定。两下功夫，已将对方反铐起来仍在一边。 陈书示意朱超然留在办公室看住汪勇。他带着剩下的那名协警从办公室走了出来，依次查看了总经理办公室和财务室。 经过休息室的时候，也是自然地推门而入，发现门边竟坐了一名体型瘦弱，正带着耳机把玩手机的男子。 该男子察觉到身旁的动响，抬头瞄了眼身穿星云大厦保安服的陈书，便又开始低头工作。 陈书心生好奇，也是低下头去跟着细细看了起来。 第239章 张扬受辱 陈书额头青筋爆绽，心胸之中滚烫滚烫，大概是从未有过如此愤怒的时候。 他单手将那瘦弱男子抓举起来，伸手将对方挂着的耳机一把撕下砸在地上，瞪眼欲裂，咬着牙齿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这两个女孩人在哪里？” 这瘦弱男子一下子脑筋还没回转过来，心底里除了震惊就是疑问怎么一个大厦保安会如此激动？ 陈书忍不住，一把将这瘦弱男子摔砸在墙角，跟着飞起一脚踹在了对方的腰窝上。 “啊！” 该男子被踢的生疼，蜷缩在墙边不住哀嚎，声音充斥房间。 陈书胸口起伏剧烈，紧握的拳头甚至于指甲都陷在了掌心之中。 屋外的刘忠武听到休息室里的动静赶忙跑了进来，站在门口看看窝缩在地上不住打滚的瘦弱男子，有些好奇面色渐渐狰狞的陈书。 从警多年的刘忠武可能猜到了什么，走到陈书边上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看到地上丢着一台亮屏的手机，弯腰捡了起来。 手机没锁定，屏幕里还显示着微信聊天记录。 刘忠武划拉屏幕仔细翻看了起来。 过了几分钟，他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他们公司借款了两名女孩，通过套路贷模式，以虚假的资金流水、虚高的借款金额、以及不断的平账和第三方介入，垒高该两女孩的借款金额，直至达到了一个吓人的地步。 随后该公司开始对两女孩逼债，连哄带骗加威胁，比如爆通讯录或去对方老家宣扬等，迫使她们开始卖身肉hang）。白天在被看管的出租房里接（ke），晚上去夜总（hui）陪客。 而瘦弱男子当下正在用手机微信联系嫖客，还要求对方直接把钱付给他，一切的嫖资都算作是还钱。至于还了多少，又是算作多少，除了那俩可怜的女孩，没人在意。 这种事情的结局，就是敲骨吸髓、吃干抹净。 以女孩疯掉、死掉或者感染h病为结局，没有例外。 刘忠武也是有女娃的人，是真见不得这些东西。原本别在胸前的执法记录仪也被他悄悄地丢在口袋里，正待他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陈书伸手拦住。 “说，地点在哪里。”陈书往前一步低头看向那瘦弱男子，面若寒霜。 迎着陈书瘆人的目光，男子再也忍不住，哆嗦着连连点头，满头大汗。 “就在隔壁的冠华楼里，2幢301室，我们有一个人在那看着。钥匙就在我口袋里，你等等。” 瘦弱男子挣扎着爬坐起来靠在墙角，生怕眼前这可怖的保安又是向他扑过来。两下从口袋里掏出两把连在一起的钥匙远远地就抛了过来。 陈书接过钥匙丢下一句话，急匆匆就走了。 “刘哥，这里就交给你了。” 刘忠武知道陈书是去救人，便按着瘦弱男子说的人数，赶忙唤来两名协警跟着追了出去。 三打一，八九不离十。 星云大厦，一楼大厅 先前随着陈书上来的电梯，而顺势下楼的多名催收队的男子在走出一楼大厅时，堪堪撞上正在大厦门口调试设备，只等着陈书通知就冲将进去拍摄的张扬一行人。 容貌出众、气质不凡的张扬立时引来了对方的注意。 只不过他们看在张扬这一方也有几人的架势，也只是吹吹口哨过个嘴瘾。 “哇，大美女！” “我去，兄弟们看这装备，指不定是哪的网红呢？” “什么网红，还不是榜一大哥的菜？就不知道是空降还是地接了。” “大晚上的过来拍片吗？” “嗨，你说？她是过来拍什么片呢？” “哈哈，剧情片，妥妥的剧情片！” 显然，这批社会青年也是不看新闻的主，没有认出眼前这位是在东州名声极响的女记者。 “你们说什么！” 平日里插科打诨的摄影师小赵，其实打心里尊敬这位实事求是、正值勇敢的扬姐，此时见她受辱，第一时间就站了出来。 “哎呀，这还有一位小白脸呢。” “你眼瞎啊，你还小白脸，明显是个好吗？” “小子，过来。” “嘿嘿，你们就别逼他了，逼急了小心人家跳墙。” 小赵气急，往常他们节目组出门公干，别人家都是客客气气，哪受过如此侮辱。立时撸起袖子就准备冲上去找人家理论。 站在一旁的张扬心里惦记着楼上的案子，并没有把这些小年轻的话语挂在心上，随手拉住正想对骂的小赵，面色严肃地摇了摇头，朝楼上抬了抬下巴，意思明白之极。 两人终是止住了脚步，回过身来再不搭理对方的辱骂，自顾整理手头的摄影器械，为等下的录制工作测试准备。 两拨人马擦身而过的时候，对方人群中的一名男子骂骂咧咧地一脚踹翻了一台放在路边的摄影机。 这一下直接惹毛了小赵。 他可是摄影师啊！这些摄影机就是他的命！ 原本就存了怒火的小赵这时直接跳了起来，再一看一名先前打过眼的警察正站在不远处的大门旁往这边瞧着，心下一横，再也不管张扬的阻拦，扑了过去拉住那踢翻摄像机男子的衣服，大声喝道。 “这摄像机一台要五万多，你踢坏了要赔钱的！” 这群精力充沛的社会青年正愁对方不上钩，这就好比正瞌睡着，飞来一个枕头，怎么可能不接上比划比划？ 几人即刻围住小赵，嘴上直接侮言秽语开骂，手上脚上动作也是不停。 可怜没受过社会毒打的小赵困在里面，只能抱头蹲在地上不住叫喊：“打人了！救命啊！打人了！警察！警察！” 场面已不受控制，张扬心中极为焦急。小赵也是跟了她几年的摄影师，平日里她是把单纯的他当做弟弟看待，此时眼见小赵被众人围殴，心急之下连忙上前拉住其中一人的手臂，告饶道。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求你们了！” 社会青年们见状，却是骂得更欢，打得更为起劲。 被拉住的那人体型魁梧壮硕，把手一别直愣愣地就将张扬摔倒在地上。 张扬坐在地上，狼狈的样子哪像往常那清冷绝丽、无冕之王的大记者。 “求你们了”言语之中已带上了哭腔。 那壮硕男子闻言转过了身体，指着张扬哈哈大笑道：“想求饶，一会儿老老实实陪陪哥几个！” “哈哈，对，陪上一回就行！” “哈哈，陪陪陪！” 那人说着，往前走了几步朝着张扬缓步靠近，嘴上依旧不停调戏：“乖，陪哥几个走一回，就没事了。” “陪！” “陪陪！” “陪陪陪！” 天旋地转，张扬再坚持不住，眼泪如水滴般滚落下来。 “呜呜，怎么办，怎么办，谁来救救我” “呜呜” 余光中，那张猥琐的脸部慢慢爬上张扬的视线。 慢慢的，渐渐的占据张扬的整个视野。 然后，这脸突然就飞了。 飞了？ 张扬一愣，再往旁边一看，就见到了那张熟悉的刚毅脸庞。 第240章 撞到刀口上了 陈书飞身一脚踹飞那壮汉，除了摄影师小赵依旧蹲在地上胡乱呼喊着，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社会青年们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往常在街面上胡来的时候也从没碰到这种上来就开干的凶猛家伙。 这会儿大家也是没了注意，你看我我看你的，最后把视线集中在了络腮胡身上。 被踹倒在地的壮汉挣扎着坐起身体，抬手抱住自己的脑袋，嘴里不停倒吸冷气“滋滋”发响，显而易见的痛苦。 “小子，你是谁？别多管闲事。”那带头的络腮胡面露警惕，双手抱胸身子微微后仰。 陈书瞳光一厉，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按照他原本的性格，遇到这种不平事第一反应肯定是大声喝止，随后再全部带回所里处置。左右不会上来就开打。 警察其实不敢随便出手打人。 只不过先前在楼上遇到的那“欠债陪客”的俩女孩之事，已将他的心胸填满了怒火。 乍一下楼，映入眼帘的又是好友张扬给人逼辱的场景，一旁的小赵也是被几人团团围住不停殴打。 对方那一声声“陪，陪，陪”更是犹如针刺一样刺入陈书心口，他的呼吸仿佛也变得困难。 这会儿大口呼吸几回，终将心态稳住。 他走到张扬身旁，弯下腰将其扶起。 张扬感受着手心里的力道和温暖，心里不经涌起一丝不为人知的触动。她略带意味地望向身旁这位男子，眸里洋溢着意动的风情。 “小子！这事情还没完呢？小心我找到你家里好好聊一聊。” 络腮胡见对方并没有搭理他的打算，拉不下面子，只能在旁空下威胁。 陈书一愣，心说我还没准备请你喝茶，你反而要倒打一耙？ 这时，原本等在一楼物业办公室的王崇明等人终于是赶了过来，一行七八人冲过来站在陈书身后。 都是干过多年的警察，身上的煞气有时候一但起来压都压不住。 两拨人马一对峙，络腮胡就知道碰到了硬茬子，抬手指着陈书等人，嘴上不停放着狠话，但是身体比较老实，已经悄悄往后倒退着离去。 哦，欺软怕硬。不过刚才这几人也是从13楼的电梯下来，指不定就是b室的人陈书心里还记挂着冠华楼里两名被看管的女孩，瞄了眼蹲在旁边被打成猪头的摄影师小赵，心里做了决定。 “王哥，这几个人得带回所里。”陈书眼睛盯着那几个社会青年，嘴上轻声说道。 “好。”王崇明应道，没有多问。 他一挥手，带着几名协警就扑了过去。 “警察！都给我站住！” 从警十来年，一直攻坚在办案一线的王崇明这一声大喝下，直接震住了对方。几分钟的时间，五名原本凶神恶煞的社会青年当场被警察拿下，全程态度老实没有丝毫反抗。 见局面被控制下来，陈书收回目光，看了眼张扬便直奔附近的冠华楼，后头赶来的朱超然和小强紧随而去。 刚擦干眼泪的张扬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继续看着陈书，不过余光中却频频向对方扫去，只等着那警察过来主动嘘寒问暖。 按道理，她可是女生，不能主动，也不该让她等得太久。 结果，那警察竟只是转头朝她看了眼就跑走了！ 跑，走，了。 这什么人啊！ 清冷高傲的张扬气得跺了跺脚，一把拉住准备跟着跑去的朱超然，问道；“你们去哪？” 朱超然赶着追人，语速极快：“有俩女孩被那小贷公司扣住卖（y），听说就一个人看着，我们现在赶去救人。” 救人？对方还只有一人？显然马到成功。英雄救美的场景永远是最吸引人眼球的。直播，必须得直播张扬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反应也是极快，马上从哀怨的小女人转变为新闻敏感性极强的当红女记者，直接喊道： “小赵，带上吃饭的家伙，有活了！走！” “啊？”小赵摆出他那标志性的猪头脸，有些茫然。 冠华楼里，2幢301室 这是一栋极为老旧的建筑，六层楼高，无人打理的楼梯铁扶手已经全锈成了黄色。 房子的大门依旧是早年常见的里侧木门，外侧铁栏门的组合。 铁门前站着三名服装各异的人，有身穿市面常见黑色保安服的保安、蓝色劳保服的电工和某外卖公司黄色工作服的外卖小哥。 到了现场，陈书耐不住性子直接拍打铁门：“开门！开门！” 过了一会儿，一名年纪大约在二十多岁，戴着鸭舌帽子的男子骂骂咧咧出来开了木门。 抬眼一看外头站着的神奇组合稍稍一愣，随后隔着铁栏门喝道：“干啥呢？你们这几个人是干啥的？” 陈书抓握住铁栏门上的栏杆，不耐烦道：“小毛让我们过来泻火的，抓紧的！” 小毛便是先前在星云大厦13楼休息室里拿着手机拉皮（iao）的瘦弱男子，陈书看了遍对方手机上的微信聊天记录，知道这男的微信名就叫“小毛”。 “哦哦，毛哥让过来的。好的好的，你等下哈。” 鸭舌帽子男一听是自己人，赶忙着低头解了门锁，刚刚推开铁门，头还没抬起来，就见站着最前面的那保安飞起一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倒飞而去。 “啊！” 鸭舌帽子男疼得直在地上打滚，冷汗止不住地从额头冒出，感觉肚子里面翻江倒海就像断了一样，除了死命吸气，多余的字一个都说不出来。 三人跟着冲进屋内。 “警察，不许动！” 朱超然和小强熟门熟路地朝地上的鸭舌帽子男扑了上，一人压制，一人上拷，几秒的工夫就将那男子背拷好，像拎小羊一样摔到了墙角。 这间出租房不大，除了四人所在的大厅，东西各有两个房间，按照那小毛的说法，鸭舌帽子男住一间负责看着女孩，另外一间就是给这俩女孩日常居住兼顾做买卖使用。 陈书瞥了一眼半开房门没有动静的东边间，估摸着应是这鸭舌帽子男的房间，便往西边关着门的房间走去。 进门前还特意轻轻敲了几下房门：“不要怕，我是警察。” 一旋把手，门才往里开了五指都不到，一把亮闪闪的大匕首猛地就从门缝了刺了出来！ 哎呀，我去！ 撞刀口了！ 直接亮瞎陈书的钛合金狗眼！ 第241章 安全第一 冠华楼，2幢301室！ 在陈书的预想中，开门后理应是两名弱女子哭着飞奔到他的怀中，哭诉这段时日非人的遭遇。再不济，也该是连声感谢，一派警民和谐的景象。 却不想，眼前黑影一晃，一柄闪着寒光的大匕首直冲而来。 陈书心里警惕大作，来不及反应，一个驴打滚往一侧躲了过去。 那人也是老手，不让对手有一丝喘气的机会，闷头跟着往前一扑，手里的匕首锁定了对方再一次刺了过来。 滚倒在地上的陈书听见身后的动静，知道对方是跟着过来补刀了，伸手从旁边抓过一张椅子，看也不看就往那人身上砸了过去。 随即又是快速倒着爬了两步，再抓起一旁的椅子继续砸，一边爬一边抓过手旁的东西就往前砸，根本来不及做其他多余的动作。 这时，朱超然和小强也是听到了声响，赶忙冲了过来。 “住手！” “警察！给我举起手来！” 小强挡在陈书面前，抬手指着那凶徒就是破口大骂。朱超然连忙将陈书扶了起来。 眼见对方一下来了三个人，还都是一米八的壮硕大汉，那凶徒终于停下脚步。 这会儿，缓过一口气的陈书拉过身前的小强，往前走了一步，打量起了面前这位凶徒。 这人看着年龄约莫三十岁，鹰钩鼻，身材高大，上身只穿着一件长袖卫衣，不过那肌肉轮廓是相当的扎眼。下巴处还有一道长长的刀疤，延伸到衣服里，再配合上那通红圆瞪的双眼，看起来很是渗人。 “哥们，让个路，不然就别怪我这刀子不长眼了。” 刀疤男咬着牙齿说道，手里的匕首抓得更紧。 “干！怕你是孙子！”小强不甘示弱，往前踏上两步，撸起袖子就准备冲上去硬干。 “小强！”陈书一声爆喝止住了小强的动作。 随即朝里屋喊道：“我是警察，里面有人吗？有没有俩女孩在里面？” 过了几秒钟，屋里突然传出几声回答并伴随着哽咽：“有，有的。我们就是。呜呜” “两个人都在吗？” “在的，都在。呜呜” 确认了女孩的安全，陈书将小强径直拉到身后，让出通道，盯着刀疤男的眼睛说道：“你走。” 刀疤男舔了下嘴唇，将匕首在手上反手转了个圈，慢慢往门口挪了过去。 “陈所！”站在陈书身后的小强尤为愤慨，不过他知道陈书的秉性，硬生生将情绪忍了下来。 虽然64式手枪就别在陈书的腰后，但是这屋子太小没有躲闪的空间。就冲刚才开门时，对方丝毫没有犹豫捅将过来的架势，陈书知道对方就是那种不要命的人了！ 在以往的警情通报中，就有提及到一名乡里的屠夫，凭借着浑厚的肉身和激发的肾上腺素，硬是顶着警察的64式子弹冲上去几刀把警察劈了个重伤。 64打中了也不致命，到时候对方不管不顾不要命，直冲过来找他们仨警察还是好的，就怕回过头来找屋里那俩女的垫背，那就麻烦了。 电光火石之间，陈书做好了决定，那就是放对方走。 虽然有点怂，但是安全最重，不管是群众还是同事。 保护好群众，保护好自己，这是他陈书为警的底线。 两方人员互相挪动着小脚步，陈书等三人有意识地往里屋俩女孩所在的房间移动，刀疤男自然盯着大门方向。 屋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对峙的双方皆将精神绷到了极紧极紧的程度。 刀疤男怕那仨警察在将屋内的女孩护住后就突然发难，所以在对方稍稍让开一点空隙时，就胡乱挥舞着匕首朝门口冲了出去。 陈书双手左右展开，倒退两步将小强和朱超然护在身后，只等着对方离去。他心里已经存了放人的心思。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观众朋友们，这里就是刚才我向你们所说的犯罪嫌疑人关押无辜女孩进行非法卖（y）的出租房了。大家看这边” “啊！！！” 来的正是跟着陈书后脚赶来的记者张扬。 前几秒还对着摄像头微笑讲解，这一转过头来，就见着一脸上挂着巨大刀疤的凶狠男子，瞪着双目劈着匕首直冲而来。 张扬顿时花容失色，直接软倒在了地上尖叫起来。 那地儿，堪堪挡住了刀疤男逃跑的唯一通道。 “我艹！干了！” 陈书双眉倒竖，再不得犹豫，咬紧牙关爆发出全身所有气力，直往那刀疤男后背冲撞过去！ 刀疤男移动的时候，自然也是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集中在身后的那三个警察身上。这时候感受到后方乍响的声势，只得转过身来提刀顶了上去。 一秒钟的时间，陈书已经狠狠砸进了那刀疤男的怀里。他只觉得腹中一热，腹腔里像有什么东西，刹那之间知道已经中了刀。 此时肾上腺素上脑，不知疼痛，陈书伸出双手死死禁锢住对方持刀的手腕，接着倒仰脑袋，一个头槌猛地往对方面部锤了过去！ 两人同时重重摔倒在地上。 陈书满脑子的疼痛感，眼睛亦然充了血，心里全是“我艹！我艹！我艹！我艹！”。 小强反应也是极快，在陈书扑出去的一瞬间，仅是愣了几秒钟，也是同样弯腰冲了出去。 这时，见两人倒在地上扭缠在一起，他一手卡住刀疤男的脖颈，再举起砂锅般大的拳头朝着刀疤男的后脑勺疯狂砸了下去。 几下的工夫，刀疤男就晕了过去。 “呼！呼！” 陈书推开压在身上的刀疤男，挣扎着靠坐在墙边，一只手放在腹部染血的刀柄上，气喘吁吁地笑道：“小强，干得不错，先把人拷上。” 小强和朱超然围了过来。 “书哥，你没事？”朱超然神色慌张，声音哽咽。 陈书摆摆手：“我没事。胖子，你去里屋看看那俩女孩怎么样了” 正说着，原本坐在门外的张扬撞过朱超然挤到陈书面前，秀气白皙的手紧紧拽住陈书的衣袖，带着颤抖的哭腔：“陈书，你，你怎么了我不该不听你的我要是乖乖坐在车里就好了” 她眼里有着晶莹的光，以及可怜巴巴的哀求。 陈书觉得眼皮子重极了，不过还是强撑着笑道：“没事的，我知道你们记者就喜欢搞突然袭击。我习惯了，呵呵” 说着，头一歪，晕了过去。 第242章 拉回来一点点 晚上，黎明网格服务中心，网格长办公室 颜晨熙坐在办公桌旁，手上拿着支签字笔装模作样的在一份社区资料上涂涂改改，实际上眼睛隔个几分钟就往办公室西侧角落方面瞥过去。 那地儿，她的亲弟弟江海正坐在她特意为他布置的桌椅上聚精会神地温习功课。 作为从小镇做题家一路走来成长为带编制的网格长，颜晨熙深深体会到在如今这个大社（hui）里，高考确实是逆天改命性价比最高的方式，没有之一。 父母自小离异，她跟了在私人工厂上班的妈妈。 小的时候没人带，她只能跟着妈妈往工厂跑。在工厂里，妈妈就只会去流水线上没日没夜的干活。996？那真的是福报。在工厂里月休一天，除了睡觉就是干活。谁不是从早上七、八点干到晚上九、十点的？ 所以在死命读书，得知自己考上了公（w-u）员的那天，是她这二十来年里最为开心的一天。 因为她终于逃离了工厂，也能有一个众人眼中体面的工作。她的人生可预见地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这一切，都是源自于她抓住了十年前的那次高考。 而这次，轮到了她弟弟。 颜晨熙将纸笔放在一边，起身倒了杯水走到江海身边，温和地说道：“小海，休息会儿我就送你回家。今天你已经看了一晚上的书了。” 这几年，父亲将江海丢在奶奶家，自己不知道跑到了哪里。电话也从没往家里打过，生活费自然也没寄。江海和奶奶就靠着老人一点微薄的退休金过活着。 往日里，颜晨熙去他家探望时，也劝过江海好好读书争取考个好学校，可这些对一个自暴自弃，自以为被全世界都抛弃了的青春期逆反男孩并没有一点用处。 据奶奶说，江海放学后就往网跑。 江海放下笔，抬手狠狠搓了把脸，无奈道：“姐，前头丢的东西太多了，现在只能玩命赶。” 颜晨熙点点头，当初她也是这么过来的，所以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拉过椅子坐了下来，随口问道：“要不过几天你就搬到我家来住。我现在也是一个人住，到时候能有更多的时间帮你辅导功课。” 颜晨熙毕业于双一流大学，还是研究生学历，整一学霸的人生经历。自从得知江海下定决心要拼命读书，也是尽力帮扶。 江海心里一动，歪头想了下，还是拒绝道：“奶奶年纪大了，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放心。嗯，我也想多陪陪她。” 颜晨熙明白江海和奶奶的感情，也不强求。 “嗯，那你放学后都来这儿。我这管晚饭，晚上又没人，清净。” 颜晨熙其实有点好奇，照着江海那骄傲的小男孩性格，即使准备玩命读书，也不像是他嘴里说的那样，是过来要她这个做姐姐的帮忙辅导功课。 按照他以往的处事风格，肯定是窝在家里学习，哪会求上她这儿。 这里面八成有问题。 不过既然江海愿意读书，其他的事情也都无所谓了。 颜晨熙清了清嗓子：“行的，那你自己慢慢看书，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我去警务室那边看看。” 黎明网格的警务室先前陈书和颜晨熙有过一次协议。就是陈书这边提供在派出所上班的协警小林，让其在派出所的下班时间到网格警务室兼职。 这样既解决了小林急缺钱的工作需求，也让网格明面上多了一份加班加点的政（zhi）成绩，毕竟其他网格员都是非常不愿意加班的，即使给加班费。 江海一听，眼珠子转了转，说道：“姐，我坐着有点累了，和你一起去走走。” 颜晨熙没有多想，点头同意。 两人聊着天，气氛轻松的走到警务室。进门后，看到小林正低头看着手机，听着外放的声音，应该是一档新闻节目。 小林听到动静，抬起头看了过来，见是和所里交好的网格长颜晨熙，终于是忍不住略带哭腔地嘶哑道： “网格长，陈所被人用刀捅了，现在送医院抢救了！” 晴天霹雳，颜晨熙失声惊呼道：“什么！” 一把抢过小林递来的手机，颜晨熙瞪大眼睛盯着，生怕看漏了一帧。 过了片刻，她无力摔坐在座椅上，脑子里一片混沌，抬起手按住了胸口，感觉那里空落落的。 哆嗦着嘴唇，鼻音浓重：“走，我们去医院。” 凌晨，东州市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住院部 陈书躺在病房里，身上盖着白色被子。 他身上的匕首已经拔掉，沾满血污的脸也清洗干净，深夜无眠的曾宏和朱超然，搬来两张椅子，一左一右坐在陈书身边。 也不说话，就默默坐着，陪着。 男人的伤怀是沉默的。 期间，曾宏说了两句话：“这小子就是太拼！”、“我就说嘛，他这性格迟早要出事情的！” 朱超然说了一句话：“书哥每次出案子前都把‘安全’挂在嘴上，结果每次都是他最不安全。” 过了许久，房门打开，张扬小心翼翼地走向陈书，走得很慢，短短十来步，竟仿佛布满了荆棘，踩一脚就会有钻心的痛。 她坐在了床脚，伸手将被子的一角撸平整。 “教导员，这事是我的错。我不该不听陈书的话” 曾宏摆摆手：“张老师，那人是个a级通缉犯，被警察抓住就是个死，谁能想到抓骗子会抓出个杀人犯来。这家伙也是的，逃命的路上还不忘出来打炮。哎，这事也怨不得你。” 困兽之斗，往往拼命。而抓捕，就是一个困兽的过程。犯罪嫌疑人为了逃脱都在拼命，警察要想抓住他们，只能拼命。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这种以命搏命的事儿，可能一个不注意就会死人。 很多老民警都有一个习惯，每次执行抓捕任务之前，总会先跟家里打个电话。什么也不说，只是听听家人的声音，因为怕这是最后一次。 张扬没有回应，只是默默缩回了手，再看了几眼沉睡中的陈书，一言不发起身往外走去。 临到门口才说道：“教导员，当时赶上了直播，所以这事情现在网上传得是沸沸扬扬。我先回台里把后续的舆论处置好再过来。” “没事的，医生说了小书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张老师你只管忙你的。小朱，你开车去送送张老师，这大晚上的，外头也不安全。” 两人走后，病房里顿时陷入了安静。 曾宏走到窗户旁边，看着外面灯火阑珊处的街景，思绪仿佛回到了几年前，陈书警院毕业不久刚从特警转到中山所。 那天陈书独自一人，赤手空拳地当街拿下了一名持械的暴力犯。 事后曾宏把陈书叫到办公室狠狠批了一顿。 到了最后，那小子还是不知悔改。 不过，陈书临走那一句话说得倒是掷地有声，让他这位工作几十年的老警察反倒有些惭愧。 “曾教，我可是人民警察！我也很想把人民嘴里的警察形象拉回来一点点。” 第243章 又上了一次舆论 好黑 我在哪 我又是谁 他迷迷糊糊的想，记不清楚自己是谁，又身在何处。 呜呜呜 他似乎听到了有女人在哭泣。 哭什么？ 渐渐的，他又听到了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人们在说什么？ 他刚这么想，眼前的黑暗便被劈开，光明强行穿透进来。 陈书猛地一睁眼，还不等眼前的景象敦实清楚,第一反应就是摸向后腰原本挂着64式手枪的位置。 空的！ 大脑一阵空白。 当时朱超然、小强都在身边，应该没丢 过了好一会儿，陈书慢慢缓过劲头，腾挪着上半身坐靠在床头，这才发现自己住到了医院的病房里。 窗边清晨，阳光明媚。 “吱呀。” 病房房门被从外推开,进来一位瓜子脸大眼睛的小护士,蹬蹬噔跑到床边，毫不见外地探手摸了摸陈书的额头,随后又是侧过身子对着病床旁边的一台医疗机器一顿操作。 “ok，没事了。陈警官，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过了一会儿，小护士转过头来笑嘻嘻对着陈书说道。 陈书下意识摸向腹部，感觉隐隐作疼，应该是麻醉效力开始褪去。 “嗯，好多了。小姑娘，你有看到我的手机呢？” “在我那。你等下哈，我现在就去给你拿过来。”说着小姑娘就蹦蹦跳跳地跑到病房外头。 过了几分钟，手里提着手机和一袋子的输液袋走了进来。 “陈警官，这是你的手机，我都帮你充满电啦。”小护士将手机塞进陈书的手里,大眼睛一闪一闪地眨巴着。 陈书有些吃惊这姑娘的热情,接过手机道了谢，顺势扫了眼护士胸前的铭牌。 王小琴。 不错的名字。 “小姑娘，以后不要叫我警官了，我现在住在医院里，就是个病人。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小琴。那不叫你警官，叫你什么呀？” 王小琴站在床边，拔下快要滴完的输液袋，利落地换上新药，又开始在另一只胳膊上抽血做检查。 陈书笑道：“看起来我比你虚长几岁，就占你个便宜，你平时叫我书哥好了。” “好的，书哥。” 王小琴忙完手头的工作，蹦蹦跳跳地往外走去。到了走廊后，又突然回转身子扒着门框探进头来，说道：“书哥，你睡了这么久，肯定饿了，我现在去食堂给你打饭。你可不要叫外卖哦。” 说完，头一缩就不见了。 这是不是热情过头了陈书僵硬的脑袋有些反应不过来。 拿出手机打开看了几眼。 通讯记录上有好多个未接电话，除了单位的同事，还有警院的同学，连好久没有联系的黄思茜也打了一个电话进来。 嗯,打的最多的竟然是颜晨熙那个小官迷。 陈书看着手机上“颜晨熙”名字后面括号里小小的数字3，心里还是有一丝温暖的。 打开微信，里面一顿的未读信息，比之未接电话更是多了太多。一些自警院毕业以后就没怎么联系的同学都发了慰问信息过来，最夸张的是有十年没联系的初高中同学都有几个发了信息过来。 他们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 一个大大的问号出现在陈书的脑海里。 “咚咚咚。” 敲门声一停，病房外就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曾教？你怎么来了？” 他才刚醒来没多久，曾宏就过来了。要么他一直等在屋外，要么真的是凑巧。 陈书心里觉得应该前者，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警服严整的曾宏走到床边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昨晚你手术陪着太迟，就去隔壁捡了个空病房睡了会。” 按常理，即使陈书受了伤，单位的一把手领导也是没有必要熬夜陪着，过来看望几次也就足够了。 这种事情本该就是伤者家属担着。 “我爸妈呢？”陈书伸长了脑袋，四处张望道。 曾宏表情一滞，有种偷鸡摸狗被当场抓住的羞愧，但他很快恢复，耸了耸肩。 “小书，昨天我听医生说手术会很成功，就想等你醒来再问下你要不要把这事情告诉你父母。” 警察受伤瞒着家属是行业内的正常操作。不过一般来说，都是受伤的警察主动选择隐瞒，像曾宏这种单位直接领导代为隐瞒的其实不多。 做警察的都不喜欢自己的家人天天担惊受怕。 陈书知道曾宏这是担了责任，所以他自个儿昨晚就熬着陪了下来。 陈书点点头承了情便略过了这个话题。 “曾教，案子现在什么情况？女孩都没事？对了，我那枪你们收走了？” 曾宏沉吟道：“枪收了。这个套路贷的案子没什么问题。证据确凿，这个公司还涉（灰），除了业务员还有专门的催收队，基本上要重判了。” 这种套路贷除了涉嫌诈骗罪以外，都会关联其他犯罪，比如非法监禁、故意伤害等。 当被害人无力还款时，放贷人会以平账为由头诱导其再次借款，不断垒高被害人债务。这种类型的套路贷通常会有链条式的催收组织，通过各种手段以确保放出去的资金能够收回。 “曾教，女孩呢？” 知道套路贷的涉案人员都被抓了进去，陈书便没有追问案子的相关细节和后续处理。他只是担心在出租房里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俩女孩。 这时，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陈书侧头一看，竟是张扬，笑着招呼道：“扬扬，你来了。过来这边坐。” 张扬在台里忙完事情，等着网络上的舆论风向趋于正向稳定以后，急急匆匆地就赶了过来。 “张老师，你好。”曾宏打了声招呼，继续说道，“这俩女孩都没事，我给她俩在我们所边上的宾馆里开了个房间先住着。” “这两个女孩子为什么不报警？”张扬突然问道。 曾宏回答：“她们当时已经陷入一种怪圈，因为她们知道自己做的买卖也是犯法的事情。套路贷这帮人吓唬她俩要是报警的话她们也得被抓起来，然后骗她们只要把钱还清就让她们走。” “只要还能赚钱，怎么可能让她们还清。”曾宏总结道。 曾宏说得比较残忍和直白。当金钱变得唾手可得的时候，便没有枷锁可以关得住欲望，人间的一切法则都可以被践踏在地。 陈书沉吟了片刻，最后才问起那名把自己捅伤的人。 曾宏解释这个人是部里的a级通缉犯，在逃亡的路途中找了这俩女孩的快餐，没成想却撞到了警察的枪口上。 三人正聊着，护士王小琴端着一个塑料快餐盒走了进来。 “书哥，吃饭啦。” 王小琴在床头柜上放下吃食，见着病房里正聊着事，嘻嘻一笑就跑了出去。 这会儿陈书又想起了这小护士过分热情的事情：“曾教，这护士是不是太热情了？怎么回事？” 曾宏一听，笑得那叫一个豪爽：“小书，这个你得问我们的张老师。哈哈！” 原本进门的时候，张扬还有些紧张，生怕会被醒来后的陈书批评。 这会儿却是傲娇地抬了抬下巴：“当时抓人的时候，我开的直播，你们打斗的视频已经在全市传开了。后期我又做了一点小小的宣传，现在网络上都是关于你的正能量。” 陈书“哦”了下，面色平静。 这都第二回上网了，他也是习惯了。 曾宏补了一刀：“有一条评论给你取了个外号，点赞数可比视频本身都多。” 张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估计也是想到了那个外号。 “拼命三郎。” “昵称是东州的‘三郎’或者‘三儿’。” 第244章 撸口子的 一缕清晨的阳光照在陈书的脸上。 他像往常一样翻开被子起床，简单的洗漱，换上运动服、运动鞋，出门到小区后面的公园跑步。 自从转岗到派出所工作，陈书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如此规律的生活。 漫步走到公园门口，已经有稀稀落落的人在锻炼。有打太极拳的、跳广场舞的、遛狗的不一而足。 晨起的梅花，分外艳丽，清幽而淡雅。 陈书凑上去闻了闻，花香四溢，侵入五脏六腑，顿时让人神清气爽。 做了一会儿热身，戴上耳机，听着十多年前周杰伦、陈奕迅的成名歌曲，便开始自在的跑步起来。 兴许是在警院留下的习惯，这么多年来每次的长跑距离都是控制在五公里，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长跑结束，汗水已然湿透。 陈书脱下外套一边做放松、拉伸，一边欣赏着天边的颜色，心也跟着舒畅起来。 五官轮廓分明，一米八余的身高再搭配上一袭略微紧身的黑衣，将匀称健硕的身材展露无遗。很多路过的人都会有意、无意地看上几眼，其中也包括女人。 半小时的放松结束，陈书打道回府，准备上班。 自从上次受伤出院以后，被曾宏强制安排在家里休了一个月的病假，今天是他重新上班的日子，值班。 到了中山派出所，时针刚刚指到了八点，虽然不算太早，离着行政班的上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的富裕，但是所里的值班大厅已经开始了繁忙的工作。 三百六五天全年二十四小时无休的派出所就是这么给力。 在食堂吃过久违的排骨粉干，陈书按惯例去留置室、办案区转了一圈。自从分管所里的治安工作以后，这两处地方便都挂在了心头，无他，出事率太高。 中山派出所的办案区设在值班室的后头，绕过前台就能看到一扇铁门，进去后就是办案区了。进了这道门后，走廊分别有四个办案室和一个卫生间。四个办案室门口都交错着，从一个房间出来后，正对着的是墙壁，是看不见其它室内的状况的。 陈书输入密码打开铁门，一脚跨进了办案区里面。 “陈所。”一名站在离铁门最近的办案室门口的便衣队员正抽着烟，见陈书进来，赶紧扔掉烟头踩灭。 办案区严禁吸烟，这是东州市局新近出台的禁令。这不，那抽烟队员的正前方墙壁上明明挂着一个“严禁吸烟”的警示牌。 陈书当自己没看到，毕竟他在熬夜讯问对象时，还不是一包一包的拆烟盒。除了给办案警察提神，还得塞上几支给犯罪嫌疑人，要是凭此能打消他们的顾虑，陈书还不得赶紧躲角落里偷着乐了。 “今天你们来得挺早。这里面是办案还是抽检的？”陈书听得信息采集室里一片嘈杂好不热闹，随口问道。 “陈所，是我们在路上捡的。今早上这是第三个人了。” 陈书笑道：“都第三个了啊？等吃完早饭上班后到路上找人搞嘛，没必要这么早就开始干活的。” 便衣队员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陈所你不知道。我们发现在七点这个点出去捡人，那是最容易的。因为大家都赶着上班，所以路上到处都是人。就这俩小时的工夫，妥妥地就能把一天的指标完成还有富余。” 离铁门最近的这间办案室原先是用作对象的信息采集，也就是对那些需要进行询问或讯问的人员做先一步的信息采集，比如指纹、血液、身高和足迹等。 不过后来上面公布了一个y库建设的规划，从那时候开始，信息采集就不只限于对特定对象进行采集了。局里是直接给所里发了采集指标，要求每个月都要录入指定的人员数目。 所里没办法，民警忙着办案或者下社区，只能把这种不需要执法权的事情交给协警去办理。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在完成每日的指标数后，新增的都按照每人五十元给补贴。 陈书点点头：“行的，那你们先忙。记得做事情的时候一定要把执法记录仪开上。” “好嘞，我们都做这么久了，你就放心。” 这种抽检怨声载道。你想想，上班的路上几个警察过来突然强拉着你要去派出所里采集信息，你不急？ 这东西，也就欺负欺负老实人罢了。私底下，陈书给那些出外勤做采集任务的便衣队和巡逻队都开过会，万一遇上不对付或者难缠的群众，就不查了。 上头的指标要完成，但也不能和群众产生矛盾，到时候换下一个便是了，毕竟现如今还有个《满意度》悬在头上。 经过采集室时，陈书探头往里瞅了几眼，里面虽然有点乱，但还算有些秩序。被采集的那人看着面相像是大学生，此刻正坐在指纹采集仪前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捺印。 现在有了指标数，每天的人数还不少，这样进进出出的很容易影响到里头办案室的讯问或者询问工作。赶明儿得把信息采集室移到外头陈书想着就往后边的办案室走去。 经过讯问室门口往里一看，房间里到处都是香烟头，明显是昨晚来了案子的样子。 走进讯问室，陈书扫了眼房间发现电脑主机上还插着民警的数字证书，心里一乐，过去拔了就揣进口袋了。 也得让人家紧张一回，不然养不成随用随拔的安全习惯。 询问室还是干干净净的，不过此时躲在里头玩着手机游戏的不是实习警员徐磊，还能是谁？ “徐磊，昨晚事情挺多。嗯，在玩什么游戏呢？”陈书走近探头瞧了瞧。 “原神。师兄，你等会儿哈，现在打本的关键时刻，等会儿和你聊。”徐磊头都没抬。 作为实习警员的徐磊，实质上还只是警院的学生，编制上并不归属中山所的管辖，这次也只是在所里待满一年就会离开。 而且两人还存在着一层师兄弟的关系在里面，再加上陈书的管理风格就是只追求结果，对于平日里的忙里偷闲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马上就下班了，到时候早点回宿舍休息。”陈书留意道徐磊的黑眼圈，估摸着对方昨晚应该是值班。 “好嘞。” 在办案区里走了一圈，陈书准备离开的时候，在铁门口被匆匆赶来的徐磊给拦了下来。 “师兄，等我下，有事找你。” 陈书停下脚步，笑眯眯地回道：“副本结束了？” 虽然两人年龄差了六七岁，但都是从游戏时代过来的人，对于排位赛或者副本那都是保留着起码的尊重。 “呵呵，结束了。” 徐磊摸了摸鼻子，忽然对自己前面只顾着玩游戏而感到不好意思。师兄归师兄，毕竟陈书还是所里的副所长，平日里对他也是多有照顾。 “师兄，我一个好朋友网贷逾期了，最近老是被催收电话骚扰，你有什么好办法？” 陈书斜了眼徐磊，上次是一个朋友遇到（果）聊，这次又是一个朋友碰到催收，小伙子经历挺丰富的嘛。 “你朋友准备还本金吗？” 徐磊：“还没考虑过，不过目前来看应该是没准备。” “下次对方电话打过来，你就直接说自己是专门撸口子的。嗯，语气可以叼一点，他们会理解的。” 徐磊想了会儿，突然眼睛一亮，比了个大大的拇指。 “师兄，你牛！” 第245章 新协警林凡 陈书查看完办案区，根据讯问室的烟头知道昨晚上所里应该办了一个刑事的案子，便准备去留置室再看看涉案人员。 他从办案区出来绕过前台的时候，见接警员小王趴在桌子上打着瞌睡，摆在右手上的手机还亮着屏幕。 陈书走近敲了敲前台桌子：“小王，留置室是不是还有人关着？” 前台总共有两台电脑，一台是接警电脑，主要由坐班的接警员负责操作网上的接警平台系统；还有一台是管理全所的监控电脑，里面包括留置室的监控，也是由坐班的接警员负责监看。 按照规定，如果留置室有人关押的话，坐班接警员应该保持查看监控以保证对象的安全。 小王一惊，手上托着的手机没拿稳滑了出来。 陈书低头一看，只见那手机上正放着某部战争电影。外放“嘣啪嘭叭”的枪炮声，大早上的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陈陈所，昨晚上警有有点多，没注意就”小王被抓了现行，赶紧拿起手机锁了屏幕，紧张得说话都有些结巴。 按照规定在上班期间用手机看电影是一律不被允许的，不过对于基层来讲管理是不会太过严苛，只要警员手头没有事情，玩游戏看电影之类的，所领导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比如徐磊的工作就是负责询问笔录，只要手头没笔录，他跑询问室玩手机所领导都是默认的。 比如小王在值夜班的时候，如果指挥中心没有警情移交过来，留置室也没有涉案人员的话，他看电影什么的，所领导也都是不管的。 但今天，留置室有对象。 陈书摆摆手：“下不为例。” 安全无事故久了，大家都会放松警惕，这是人之常情。所以有时候就得靠领导反复强调和督促。 小王感激地笑道：“谢谢陈所。” 陈书抬手看了下时间：“再过几分钟就交接班了，你早点回家休息。我听曾教说今天晚上也是你上晚班？” “是的。我明天晚上有事情，就和小丁换了半个班。” “嗯，累了一晚上，交完班就回去睡觉。记着，不要看手机了，今晚上还有得你忙。” 说话的时候，陈书的眼睛紧紧盯着小王，如果他脸上有半分犹豫，自己就安排他去楼上的宿舍休息。 毕竟今晚上还得熬夜，休息不好会误了工作。 “嗯，今天就不回家了，等会交完班我就去楼上睡觉！” 陈书放心的点点头，便向办公楼后面食堂旁边的留置室走去。一路上，也是遇见了几拨来吃早饭，或吃完早饭的巡逻队队员。 所里的巡逻队归分管社区的副所长吴豪杰管辖，主要工作就是在街面巡逻，一般就是分为两个班次：一个行政班，一个空档班。行政班是朝九晚五，空档班就是除朝九晚五以外的时间。 虽说现在已经是所里的领导不需要具体办案，不过陈书那事事躬亲的性格短时间里估计也是很难转变过来。 留置室是派出所约束对象人身自由的地方，大到要判刑坐牢的刑事案件的犯罪嫌疑人，小到醉酒、精神病的三无人员，基本上都是搜身后关到这里。 里面每个角落都装有摄像头，并且在地面铺设强化地板，墙壁全部软包，所里还会安排一名协警专门24小时不间断盯着，以防出现意外。这个意外主要就是防止对象自残或者自（sh-a）。 中山所的留置室位于办公楼后面的一栋独栋小楼的一楼。大门是一道极厚的大铁门，只能用ic卡刷卡进出。 陈书刷卡进入后，看见看守协警老赵正提着扫把和畚斗在里头打扫卫生。 老赵年近五十，在所里从最早的联防队员开始干起，一干就是二十多年，现如今年纪大了干不动外勤，就被曾宏分配到了留置室负责看管留置的涉案人员。 “老赵，你这习惯不错，有空得多说说那些年轻人。”陈书笑着招呼道。 老赵每次上、下班前都会把留置室打扫一遍。 老赵抬头见是所里的年轻领导，一张老脸笑成花一样：“陈所，我是玩不来手机，闲着也是闲着。” 陈书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这是有责任心。对了，昨晚上是不是送了个人进来？” 老丁朝着东侧的笼子努了努嘴：“就在那边，是个贩毐的。昨晚是李警官抓的人。” 陈书顺着老赵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一个长发男子正侧卧在长凳上睡觉。 “挺好，一会儿记得去食堂给他带点早饭。”陈书叮嘱道。 今时不同往日，在派出所里，犯罪嫌疑人的睡眠和饮食都必须得到保证。放陈书七年前刚参加工作那会儿，不老实的人真的是连一块面包渣都不会给。 老丁点点头：“一会儿来接班的人会带早点过来。对了，陈所，老赵半个月前辞职了，新来的看管协警叫林凡，是个大学生！一会儿我把他的手机号码发给你，慧慧说下周给他加公安网。” 陈书打趣道：“骂过没有？” 留置看守由于本身工作性质的原因，其内容是极为枯燥和乏味的，除了老赵是因为在所里干了二十来年不舍得离开，另外搭班的协警基本上干个一年半载就会辞职走人。 新人过来因为对看守工作的轻视，很容易会出现上班玩手机，或者无视被看管对象的情况。 “咳咳咳”老赵咳嗽了几下，老脸憋的通红，“陈所，人家是大学生，我一个小学都没读完的人怎么说哦。” 拿过挂在墙上的留置登记表的陈书，一边翻看，一边说道：“别拉不下脸，新人就是骂过来的。今天不好好骂他一顿，迟早要捅大篓子，特别是这种大学生。他态度摆正了吗？” 往常也有几个大学生过来所里干协警，不过他们都是抱着边工作边考公的打算，所以对待起日常的工作来，确实不是特别上心。 老赵不想在领导面前说人坏话，这会儿就支支吾吾地没再答话。 陈书放下登记表，离开了留置室。 留置室的大铁门缓缓关闭，老赵原本摆出的笑脸迅速挂落下来。 轻轻的叹息声在留置室里回荡。 第246章 检查值班 检查完办案区和留置室，陈书瞅着差不多到了上班时间，便准备去三楼找教导员曾宏喝上几茶水，再好好聊上几句，毕竟也是个把月没见面了。 在一楼的楼梯口撞到了匆匆忙忙从楼上往下赶着的李朝阳。黑眼圈大眼袋，胡子拉渣，一脸憔悴。 陈书顺手拉住李朝阳，奇怪道：“朝阳，昨晚在所里睡的？” 李朝阳打着哈欠：“最近局里搞了个“破冰行动”。昨晚上就抓了个贩的，四点多才把笔录和资料都弄好，一会儿还得去局里批拘。” 顿了顿，强打精神问道：“师兄，你身体好点了没有？” 今天的带班领导是陈书，值班民警是李朝阳。这会儿他踩着八点半的点儿下楼去值班大厅，应该是和昨天的值班组交接工作。 陈书看了他一眼，脸色苍白的样子明显是睡眠不足。 “嗯，我好得差不多了。你啊，往后值班的前一天尽量不要办案子，这一熬夜，值班的时候就容易出差错。一会儿交接的时候，记得验下手枪。” 两个值班组的交接时间一般都是在每天上午的八点半，主要是交待好留置室的涉案人员以及值班装备，重点是值班手枪。有些单位提倡枪弹分离，手枪和子弹放在不同警察的身上。在中山所，枪弹也是分离，不过都在一个人身上。 李朝阳幽怨道：“师兄，这线索来了可不管我们第二天是不是值班” 都是从办案一线过来的治安警，这些道理大家都懂。 陈书安慰道：“上午你辛苦点把人安稳送进去。一会儿和王哥交接完，你和接警员讲一下，下午的治安警情我来帮你接。到时候你去寝室好好补一觉。” 中山所的接处警简单明了，由值班的社区警负责全部的处警，也就是出现场。 带人回来以后，如果是偷抢骗殴这种需要办案的归治安警，其他的归社区警。 “谢了，师兄！” 说完，李朝阳蹦蹦跳跳地直往值班大厅过去。 李朝阳刚走，朱超然又是一阵旋风般从楼上冲了下来。这架势一看就是掐着点儿去吃早饭。 经过陈书边上的时候，这庞然大物猛地一个刹车，惊喜道：“书哥，你来啦！” 陈书点点头，这一个月不见，还真有点想念这胖子吃饭的劲头。拍了拍对方的大臂，招呼道：“胖子，你又胖了。得注意下身体，再胖下去可不好。” 经常有群众问起来，为什么派出所里的警察胖子这么多。 其实在基层派出所作息时间颠倒，饮食又不规律。常常听到这么两句话，一是赶紧吃快点，二是抓紧睡一会。可悲的是，这两句话经常是连在一起的。 加班或者值班忙到凌晨三四点，饿得肚子难受，随便吃点夜宵外卖，如果案子办完了那还得加上几瓶啤酒，吃完接着到头就睡。 这换谁来都得胖！ 朱超然大大咧咧地往自己肚子上一拍：“我本来就胖，不差再多这几斤的肉。书哥，我先去吃饭，回头去你办公室找你哈。” 说着，晃动着大肚腩就往食堂跑去。 笑着看朱超然离去的陈书站在楼梯口，心里突然有一瞬间的错觉，觉得这儿就是自己的家。 回家的感觉，挺不错。 三楼，教导员办公室 坐在茶桌前，专心致志沏茶的曾宏，听见开门声，没有抬头，语气随意：“三郎，来啦？” 近来没敲门就进他办公室的，全所也就陈书一人。再说，今天也是陈书病假结束回来值班的第一天。 自从上回网红记者张扬的现场直播在东州市疯传一遍以后，网络上一片大热，东州本地网友们都昵称陈书为东州的拼命三郎，简称三郎。 陈书拉过椅子坐了下来，垂头丧气道：“曾教，就别开我玩笑了。” “这是好事。” 曾宏瞄了眼精气神养得不错的陈书，笑道：“气色不错，伤口现在怎么样了？” 陈书下意识地摸了摸一个月前被捅的小肚子，心有戚戚：“还好，恢复得不错。” “因祸得福。这次张扬的现场直播传了出来，你的名气在我们东州也算是彻底传开了，连省厅的领导都知道我们东州有你这号人物了。” 陈书苦笑道：“照你这么说，我还赚了？” 很多时候，都是事情推着你走，走完发现自己走了多少路都不知道。 曾宏缓缓点头道：“这次你的二等功市局已经报到省厅了，年底前我带你去省城走一趟。” 地级市公安局可以直接批准本地区民警的三等功；二等功的话，只能由省厅批准。 陈书有些惊讶：“二等功还得去厅里面试？” 曾宏哭笑不得：“什么面试，是去托人！你以为局里报上去你就妥妥的二等功了？做梦呢！” 说着，他突然转移了话题，似笑非笑地打趣道：“张扬这次又帮了你一回，你是怎么答谢别人的？别告诉我这一个月的病假里你就没约过人家？” “人家可是大记者，哪有工夫和我们这种小警察打交道。” 曾宏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严肃道：“小书，你必须得抽空得请她吃顿饭。你如果个人想法上不愿意，那就打所里的名义去。” 这种动动嘴皮子就能影响半个东州市的网红，是热衷于搞宣传工作的教导员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大人物，怎么可能放她而过。 再说了，经过了上次的殴打抢劫犯和这次的抓获杀人犯，瞎子都能看出来那女的对陈书有意思。 陈书摸了摸鼻子，迟疑了很久才说道：“她不是刚搞了个法制节目吗？我准备给她找个好案子，然后一并把这事情结了。” 结了？ 结个屁哦？ 还不得赶紧顺杆子往上爬，挂在人家身上！ 曾宏深深痛惜着自己这个关门弟子的情商。 陈书见曾宏面色不善，赶紧拿过桌子上的茶杯一饮而尽，连“好茶”都来不及点评，赶忙借着值班，面色尴尬地溜出了办公室。 凝视着陈书忙不迭离开的背影，前头还在怒其不争的曾宏突然一阵恍然，这都过去六七年了啊。 原来那个警院才毕业的小屁孩，如今也是成长为破获了绑架案、抢劫案、杀人案等大要案的派出所副所长了。 时间可真快。 第247章 准备工作 中山派出所，三楼办公室！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的工夫已经到了晚上。 陈书坐在办公桌旁和刚睡醒的李朝阳复盘昨晚他抓的那个案件，希望能再挖几个吸的人出来。 “师兄，就是个以贩养吸的虫子，通过qq联系上线。抓到后拖延了点时间才全部交待，上线早没影了。”李朝阳摸着手里崭新的案卷袋，有些遗憾道。 “买的人呢？”陈书估摸着抓几个吸的就差不多了，终归是派出所，主要指标还在吸的上面。 李朝阳闻言脸色顿时垮了下来：“没抓着，证据链也不齐整。上午去法制批拘的时候李老师给弄了个涉嫌持有o品。” 陈书安慰道：“没事，你也才干没几年，很正常的。大家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接着比划了一刀切的手势：“那人的微信、qq上面还有老客吗？” 李朝阳想了会儿，方才斟酌道：“这小子应该是个雏，以往都是自己掏钱买货。前几天丢了工作，才决定出来搞零包，手头也就这一个客户。” 这个情况属实正常。 其实就算他手头有老客，也不会交待，原因很简单，量刑上不会因为他多交待了几个吸的人而减轻处罚。甚至于，有的人被警察当场查获贩o，人证物证俱在的情况下也是打死不认。 陈书托着下巴想了会儿，便决定找“老朋友”郑天佑聊聊这个事情，提一下自己当下的难处，毕竟这都是上头压下来的指标，他也没办法。 过了许久，陈书笑盈盈地放下手机，说道：“朝阳，线人给了个吸o的线索，过会儿我收到信息后就把那地址发给你。你辛苦一下，过去把人带过来。” 自上次的聚众赌博案，线人郑天佑一直欠着陈书一个人情，这会儿趁着局里的破冰行动，陈书便让他点炮多掏出几个指标。 李朝阳点头应了下来。 吸o的案子说难办也是难办，因为都是躲在家里或者宾馆里自个吸着，除了一个送货的，既没有社会接触，也没有直接影响，警察也不能凭空上门。 吸o的案子说好办也是好办，因为就这么个圈子，送货的、跑腿的随便指指就都是了，特别是那种吸了一段时间的，都觉得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其实早就被人盯上了，只等警察拿钱买人。 这圈子吃狗饭的人贼多。 顿了顿，陈书补充道：“这案子的特情费我拿一半。” 吸毐的特情费局里是一个指标给五百，现如今正处在破冰行动的特殊时期，按惯例，所里还会再补贴五百。 陈书收一半的特情费是给郑天佑，这是狗饭钱，虽说人家先前还欠着他人情，不过在陈书心里，他还是抱着做长久生意的想法。规矩不能坏，该怎么样还得怎么样。 剩下一半给办案民警自己安排，或是自己收了，或是分一半出来给陪同抓捕的协警，按规矩都由他自己决定。 李朝阳点点头，抓起放在扶手上的外套起身就往外走。 陈书叮嘱道：“记得做好保护措施。” 吸毐的身上都有病，这群人也善于利用自身的特点来抵抗警察的抓捕。往年这种拿着针管或是剪刀，叫嚷着自己有艾（zi）的，陈书也没少见，不过最后该怎么还得怎么样。 李朝阳笑道：“知道了，师兄。” 等李朝阳走后，陈书寻思着得去看看新来的留置室看管协警林凡，毕竟这留置室也是顶重要的地方，轻易马虎不得。 今天的留置室比较清闲，就只有一个吃霸王餐的老油条，这种人也就只能关个十来小时然后放掉，也起不到什么惩罚或者教育的作用。 关人，其实只是做给被吃的店老板看的，也算是有个交待。 陈书站在门口环视了一圈，那个老油条还笑嘻嘻地冲着他点了点头，反倒是那个新来的大学生协警此时只顾着低头把弄手机，浑然不觉自己背后已经站了人。 这铁门打开的声音不小啊，再说这林凡坐的地方离铁门就几步远，怎么他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陈书将信将疑的走近看了眼，发现林凡正拿着手机看着公考网课课件，遇到重点还在旁边的笔记本上记上几笔。 这学习态度是值得表扬，但这事情还得分场合和时间。 留置室的规定是不准看管协警在上班期间玩手机，黑纸白字地就挂在墙壁最显眼的位置上。往日里陈书的意思是，只要留置室没对象，那协警看会儿手机问题不大，毕竟这十二个小时连轴熬下来也确实不容易。 “你叫林凡？”陈书问道。 “是的。” 被叫做林凡的协警回头一看是一位年轻的民警正在喊他，遂依依不舍地放下手机站了起来。 这林凡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戴着一副黑框眼睛，皮肤白净，斯斯文文的样子看着就像大学生。 毕竟是才来半个月的新人，还是大学生。老赵估摸着也是说教不上陈书琢磨了会儿，心里盘算着怎么开口，才能在不伤这位大学生自尊心的前提下，将留置室的规矩摆明白了。 这时，林凡见这民警只是招呼了声，并没有安排事情，便转身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拿起手机看起了课件，外放的声音也是不小。 这一下的转变让陈书有点措手不及。 他拉过一旁的椅子坐在了林凡的对面，敲了敲桌子，先是往重里说道：“林凡，这留置室的规矩老赵有和你讲过吗？” 说着，抬手指了指挂在门口墙壁上的《留置室规范》补充道：“这规范，你有看过吗？” 林凡这会儿知道眼前的民警是冲他来的。 他嘴角一撇，满不在乎地说道：“我看老赵在留置室里也有看手机。再说了，现在就一个吃霸王餐的人在这儿，关几个小时就放走了，他肯定不会自残自杀。” 他这句话一出口，陈书就知道老赵铁定和他讲过留置室的规矩，只不过对方应该是没有放在心上。 陈书耐着性子解释道：“虽说这男的按理不会出什么自残或者自杀的问题，但保不准人精神有毛病，突然犯病了自个儿就顶着脑袋往墙壁上冲撞，或者说这人有心脏病，原本在这安静坐着，一下子呼吸困难昏厥了过去需要抢救。 这要是真发生了，你说像你刚才那样低头看着手机的，能发现吗？” 林凡眼睛一转，辩解道：“我刚才问过了，他说自己没精神病和心脏病。” 陈书咳嗽一声，温和道：“社会上大部分人都没有体检的习惯，有时候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病。” 林凡双手一摊：“那这就不怪我，我是问过他了，他自己说没病的。你看，他也签字了。” 陈书一时之间竟无语凝烟，表面上听过来这小子的解释还是有那么一点道理。他在所里待了七年，多多少少也带过不少的年轻协警，像林凡这样子能说会道的倒真的是第一次碰见。 虽然在早上的时候，陈书还跟着老赵说为了新人好，要骂新人。可真到了时候，他脸皮子薄，一下子又拉不下脸来继续说教。 陈书瞥了眼那坐在角落兴冲冲看着这边的对象，心底里有些烦躁，当下便决定今天的班次结束以后，就通知协警队队长郑杰安排林凡去视侦队报到。就这工作态度，留在留置室里迟早得出问题。 这种大学生想必也不会愿意去外勤的巡逻队或者便衣队。 第248章 找个开锁匠 21时，中山派出所值班室。 从留置室出来，因为担心新协警林凡看管的随意性，陈书特意去到值班前台找接警员小王又是交待了一番，要求他务必在110平台接警之余多多查看留置室的监控视频，特别是后半夜如果留置室有对象待着的情况下。 这个时间点是最容易出事的时候。 按照所里的排班，是将留置室的看管协警安排有三人，实行做一休二的制度方式。白天因为是正常的行政班时间，所里警力众多，留置室里常常是人进人出的，一般也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晚上六点以后，所里基本只剩下负责接处警的值班组，除非必要没人会进出留置室。而到了后半夜，特别是黎明前，对于忙了一天的看管协警来说，再强打精神盯着对象属实不宜，睡岗是大概率事件。 为了睡岗这事，曾宏也是下狠心处罚过不少次，他自己值班的时候也一直盯着这块。所以派出所里的看管协警，是最难招的岗位。除了在所里干了二十来年舍不得离开的老赵，基本是招一个跑一个，没有一个人能呆得久。 陈书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利群给小王递了一根：“小王，一会儿李朝阳可能会带一个吸o的人回所里留置，放到明早处理。到时候你盯下里头的监控视频。” 所里的接警员的坐班职责要求协警在上班期间要查看所内的监控视频保证安全、接听包括110平台系统和所内座机的报警电话、接待上门群众。 此时，手头没事正看着电视节目的小王，心不在焉地把烟接过挂在耳朵上：“陈所，我会看着的，你就放一百个心。” 陈书特意指点道：“留置室新来的看管协警手生，工作还没上手。你这边一定要盯牢！” 趁着电视放广告的间隙，小王站起来拍着胸脯就把事情答应了下来：“知道啦，我一定盯着。留置室新来的那个还是大学生呢，道理肯定懂的。陈所，你就放心。” 右眼皮直跳的陈书，还想再叮嘱几句。 这时，李朝阳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原来，他带人前往陈书提供的小区后，正准备上门抓人时，看守所那边打了电话过来。通知李朝阳他今天上午送拘的那个犯罪嫌疑人身体出现不适，要求他回去看守所那边重新把人提走，去医院做几项检查。 如果犯罪嫌疑人的身体情况依旧不乐观，得变更强制措施。所以今晚对吸o的抓捕工作得放一放了。 “行的，你先去看守所提人。这个吸o的案子我去带人。” 放下电话，陈书喊来朱超然、小强和一名便衣队的值班队员，开着所里的便车桑塔纳往目的地驶去。 路上，在经过一家已经关了门的修锁店铺时，陈书灵感一动，让朱超然停车。 照着店铺广告牌上的救急电话拨了过去。 按完数字，点头示意坐在驾驶位的朱超然继续行驶。 “师傅，你好！我这边需要你过来开个锁，你现在方便吗？” “哦哦，今天有事啊。” “没事没事，那你先喝着，我们下回再聊。” “行，那一会儿我把地址发给你，你抓紧过来。” “嗯，不是家里的。我是警察，这边要办案，需要你过来帮忙开下别人的门。” “嘟嘟嘟” 对方直接挂了电话。 陈书有些尴尬地锁了手机屏幕，若无其事地转头看起了窗外的风景。 虽说被拒得果断，但他觉得这事还挺有戏。 抽空得安排一下，终归就是钱的问题。 谁说不是？ 22时，西城路，枫叶小区。 枫叶小区为老旧小区，建成至今已有二十余年，里面的楼房基本层高为六层。说是小区，其实就是一个开放性的住宅楼群。 原本住着的本地人大部分都搬离了这地儿，把房子放到市场上出租给外来人口。因为租金较为便宜，所以住在这一块区域的人口基本上是住满了。 四人来到郑天佑线索里提到的小区六栋楼下，先是绕着这栋居民楼转了一圈，留下小强和便衣两人站在楼房背面的阳台下面蹲着。 该对象租住在三楼，陈书担心对方会在警察敲门的时候选择跳楼。对于吸o的人来说，这种现象太过正常。 第一次吸食被抓，基本上都是拘留十天结束；但是如果是第二次被警察查获，那直接就是强制戒o，期限一般是两年。 两年的时间放谁头上都受不了，所以有过前科的吸o人员在遭遇警察的查验时，都是拼了命地逃跑。 陈书从背包里掏出四副防割手套，一一分发给三人：“这可是我是自费买的，一会儿行动结束你们可得还我。” 朱超然第一个伸手接了过去，嘴里不住赞叹：“书哥，好东西啊！这手套摸着可比咱所里发的强多了。” 站在一边的小强“哼”了一声，鄙夷不屑：“啧啧，就你这遇事老喜欢躲人后头的爱好，还需要戴手套？” 说着，双手抱胸气势凌然道：“陈所，戴这玩意碍着手感，影响我正常发挥。我就不用了。” 陈书眉梢一挑，将手套强塞了一副到小强抱胸的臂缝里：“赶紧戴上，不然往后有你小子哭的时候。这是命令！” “我可是侦察兵退役哪用得着这玩意儿” 见领导发话，小强嘟囔着嘴巴还是把手套戴上了。 陈书满意地扫视了一圈众人戴着的手套，心里觉得等这次实战结束，回头是得给那淘宝店铺点评几句。 起码，这架势看起来是有了。 临走前推了小强一下，试探道：“小强你听着，万一等会对象跳下楼来要跟你们玩命，或者手上拿着剪刀、针管什么的叫嚣，你准备怎么处理？” 小强嘿嘿一笑：“陈所，我懂的。万一真出现这情况，我肯定放他走，为了安全嘛。到时候远远吊着等你们过来。” “对的，就放人走。千万不要头脑一热就冲了上去，我们工作” 性子急躁的小强听不得陈书啰嗦，眼见对方还要摆开架势接着往下讲，他立马拉过站在旁边的便衣往那对象租住的阳台底下跑去。 “陈所，我们先过去了啊！有事电话。” “这小子” 陈书摇摇头，带着朱超然绕过花坛，往那六栋正门走去。 第249章 隔壁邻居你好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陈书站在防盗门前拍了几次门，屋里头没有任何反应。 站在后头的朱超然，探头探脑地问道：“书哥，前面在楼后头的阳台下面看着屋里也是没有灯光的样子。这人会不会没在家里？” 陈书拿出手机又确认了一遍地址。 地址是对的。 按理说郑天佑这老家伙做了这么多年的特情，不会在这种小事情上犯错。 特别是吸o的人，90买了货之后第一时间就会跑回家，或是躲在哪个角落里享受起来。 他们是忍不住的，一秒钟都不行。 陈书退后几步打量起了紧锁着的防盗门，没想法； 再退后几步往前一看，还是没想法； 再退后几步往大一看，嘿，有了！ 挨着的邻居大门上那个原本透着一点光亮的猫眼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一样，突然黑了下来。 陈书心念一动，嘴角微微勾起，知道那门后应该来了个人正透过猫眼看着外面。 他上前几步，直接锤起了邻居那门。 “开门，我是警察！” “开门开门，我知道你在门后，快点！” “快点！警察办案！” 过了十来秒钟，这门就被一名颧骨略高，眼睛狭长的中年男子从里面打开一半。他的一只手搭在门把手上，半弯着腰戒心十足的样子，似乎随时要把大门关上。 “警官，你们有什么事吗？” 陈书先是满面笑容往前靠近一步，抬起的右脚不动声色地卡住防盗门，招呼道：“你好，我是中山派出所的民警。” 说完，笑眯眯地盯着对方，再不说话，只等着对方答复。 “你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陈书随意地将头往边上的房门摆了摆，问道：“这户人家你认识吗？里面现在有人吗？” 中年男子听完，想都没想地赶忙摇着头颅：“不认识，真的不认识。也不知道现在里面有没有人。” 他心说什么破事，关我什么事请。 手上动作也是不慢，瘦小的臂膀猛地往里一缩就准备把自家的防盗门关紧了。 结果事与愿违，防盗门关不上，被卡住了。 人心不古啊陈书心里长叹一声，卡住房门的右脚却是纹丝不动，侧头朝朱超然使了个眼色，示意其站在门口守着。 他自己随即手上一用力推门走了进来。 “警官！你怎么就进我屋了？”中年男子一脸警惕地问道。 两人僵在前厅。 陈书动作熟络地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包华子，抖了两下从中抽出一根递了过去。 “有人报警说隔壁那屋可能死了人，我就过来看一下。现在那家铁门打不过，可能要借你阳台过一下去开门。如果你不愿意，那我立马就走。” 陈书也给自己点了根华子，有些心疼，不过警察的架势不能倒。虽然事情不大，就一根烟，但也是搁在老百姓眼前的面子工程。 “哦，对了。今晚上报警的挺多，这会儿要是不把尸体拉走，一拖就得拖到明天了。” 中年男子一听隔壁那屋可能死了人，再一看眼前这警察信誓旦旦的样子，大鼻子一吸似乎就能闻到那味儿了，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他立马投降，往里带起了路：“警官，那你赶紧过去。拜托你尽快把尸体拉拉走，放着太糟心了。” “你放心。真要死人了，我只会比你更糟心。” 他跟在后面，边走边从武装带上抽了警用手电筒出来，晃荡了下手指头往上一扳，一道通透的白光直射而出，随即关上。 边走边说，两人很快经过主卧到了阳台。堪堪跨过房门，陈书便在嘴巴前竖起食指，示意安静。 和他预料的一样，这邻居家的阳台和对象的阳台挨着边，只隔了一堵薄墙。搬张椅子爬上去，扶着墙壁两脚一先一后往外一绕就能过去。 陈书轻轻一跳蹿进了目标对象的阳台。他先是探出身子朝站在下头的小强比了比里面。 小强摊开双手摇了摇头示意没有情况。 陈书缩回身体，猫着脚步贴紧了阳台里侧的窗户往房间里头张望，黑乎乎的房间里看不到一点光亮，于是掏出手电筒大大方方地透过窗户往里扫了几圈。 和隔壁中年男子的户型一样，挨着阳台的就是主卧。 左右看了遍，没发现什么异常，除了电视机旁边散落在桌子上的一台倒着的自制简易吸o冰壶和一些小物件。 妥了。 来对地方了。 陈书会心一笑，伸手拨弄了几下挂在肩膀上亮着红灯的执法记录仪，再低头看了眼手上戴着的防割手套，通过旁边没上锁的阳台门走进了屋子。 这里讲一下题外话。法律有规定，遇有紧急情况，警察不需要搜查证也可以进入民宅或者社会公司进行搜查。和漂亮国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们的搜查令是由法院签发，在我们这儿县区一级的公安机关就行了，因为都是一条线上的单位，甚至于可以事后补发。 所以在遇到警察进屋搜查时，最好的办法不是拒绝或者妨碍，而是拿出手机拨打110确认其警察身份。 陈书进屋后，第一时间就嗅到了满屋子的奶油味和金属味，这种熟悉的味道让他知道确实来对了地方。 但是，人呢？ 他顺手打开门边墙壁上的电灯开关。 “啪。” 头顶的led灯遽然一闪，整个房间顿时亮了起来。 陈书被一下亮起的灯光晃了眼睛，等他眨巴几下再度睁开眼睛时，一具五官清秀，上身穿着白色单衣，下身穿着牛仔裤，身段浮凹有致的年轻女子的躯体就如此简单粗暴地横杠在他脚旁。 “我x！” 爆了句国骂，陈书将手电筒塞回武装带，第一时间弯腰探手感受对方的鼻息，接着双指并拢贴在其脖颈一侧。 还算好，虽然鼻息和颈外动脉的搏动都很微弱，但人还没死。应该是吸多睡死过去了陈书起身走到房间西侧的电视桌旁，翻了翻上面的杂物。 除了一个侧倒在桌上的自制简易吸o冰壶，还有几张锡纸和一个被撕开了透明包装的黄色烟盒。 陈书拿起烟盒掂量了几下方才打开，盒子最里面还剩一小包装了些许形似冰糖的透明塑料袋。 第250章 收拾现场回所 夜总会里，在劲爆的低音炮音乐轰鸣下，你喝了很多酒，靠在沙发上头有点晕乎乎的。你的身边坐着或站着很多帅哥、美女，大家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放得很开，玩得也很是尽兴。 这时候，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社会朋友跑过来，贴着你的耳朵神神秘秘地告诉你，有这样一种东西，吃了可以提神，可以“助（x-g）”，还不会上（y-）。 朋友们都在现场，一会儿玩起来可方便了。 嘿，一般人他还不告诉呢！ 醉酒或者微醺的你环看了一圈周围激情张扬、身材炸裂的男男女女，虽说平日里也知道一点这东西的禁忌，可此刻心里突然有些痒痒。 扪心自问，你会不会有兴趣，会不会想试上一次？ 就这一次，反正这东西也不会上（y-）。 你在心里如此安慰着自己。 现实是，一旦粘上这玩意，99你的人生就完了。 这个东西被称为冰o，在最近十余年间逐渐成为新的“o王”。 “看来老郑还算靠谱，实打实也是一个指标了。嘿嘿，周末还会再送几个过来” 陈书将烟盒放回桌子上，顺便翻了翻一旁已被打开的数个安全套盒子，转头看了眼此刻瘫倒在地上如同死了一般的吸o女子，不由收敛了嘴角的弧度，心里涌起了嫌弃的情绪。 这么年轻，看着也不像是陪（l-）妹 陪（l-）妹这个行业，是把贩o、吸o和卖（y-）三者结合在一起，打通上下游供应链，实现一条龙服务，从而赚取更大的利润。对于很多（x-g）工作者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陈书打开卧室的房门走到大门口，将反锁的防盗门打开，让等着外头的朱超然进来，顺便拦住低着头想跟进来的隔壁那中年男子。 “警官，里面死人了吗？” 中年男子小眼睛止不住地往房子里头瞄着。 陈书咳嗽一声，说道：“嗯嗯，没事了。你先回自己家。” 关好防盗门，陈书和朱超然一起进到那年轻女子睡着的主卧室里。 “啧啧。”朱超然打量了那年轻女子一下后，第一时间扑到了房间角落的垃圾桶里翻看了起来。 “书哥，东西还挺多。” 对于朱超然来说，去酒店或者宾馆查房，垃圾桶永远是他的最爱。按照他自个儿的说法，小小的垃圾桶里那是藏了个大大的世界。 这是警察的个人侦查习惯，并且也确实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对此陈书也不好置评什么。唯一能说的就是提醒对方多在身上准备一些一次性筷子，别老是拿着个垃圾桶站那晃着，指不定会从里面溅出些什么恶心人的东西出来。 上次两人一起上宾馆查房，陈书见开门的是两个男大学生就有些不在意，到房间里头顺便转了下就准备离开。还是朱超然在厕所的垃圾桶里发现了关键证据，才破获了这起卖（y-）嫖娼案件。 “叫醒她。” 陈书对着正津津有味翻、夹着垃圾桶的朱超然说道，接着走到阳台探出身来，示意一直站在楼下的小强等人上来。 趁着朱超然喊人的工夫，陈书把房子里里外外几个房间都搜了个遍，除了在衣柜里找到一张该女子的大学学（-eg）证，没有发现其他犯罪行为的嫌疑。 齐甜甜，20岁，xx大学，x省人。 经过大厅的时候，陈书打开防盗门把小强等人让了进来。 众人进到主卧室，见朱超然趴在那年轻女子身旁“喂喂喂”了半天还是没有叫醒对方。 朱超然回过头，神色尴尬：“书哥，这人睡得太死了，叫不醒。” 海oo是镇定剂。冰o却是精神兴奋剂，主要是刺激人的大脑中枢神经系统。一般人吸（-）之后会在一段较长的时间里始终处于高度兴奋的状态，不睡觉也无疲劳感。通宵达旦的狂欢是他们最典型的表现形式。 但是人体是可代偿的，兴奋期一过就会陷入长时间的抑制期，突出的表现就是嗜睡，睡得很死，旁人会很难唤醒。 “书哥，要不直接给俩巴掌？” 陈书把眼一瞪：“别开玩笑。你朝着她耳朵喊几句，再用力拍几下她身体，怎么可能叫不醒？” 在朱超然的努力下，过了大概半分钟，这年轻女子终于朦朦胧胧地醒了过来。 20岁的齐甜甜看上去稚气未脱，她的脸清瘦而苍白，长长的睫毛下，眼神恍惚，脑袋随着上半身的不稳定而微微摆动。 虽然就坐在警察面前，但齐甜甜的思绪似乎总在另一个时空里游走，就连此刻为什么这么多警察会出现在她的家里而浑然不知。 陈书开口解释：“这是吸（-）合成类o品的典型后遗症，有一些严重的甚至会出现幻觉。” 突然，齐甜甜泪流满面，颤抖着声线，哭道：“哥，你怎么就这样走了” 又是指着房间里的一处角落哭喊道：“别，你别过来，你安心去地下等我就好了” 经历了短暂的惊愕和茫然后，在场中几个人迅速反应过来，意识到这年轻女子现在的状态极为异常和危险。 陈书带着小强上前分别控制住了该女子的左右双臂，语气温和地安慰道：“齐甜甜，我是警察。我是过来帮你的。” 现场处置紧急情况，没有太多的说话。每个警察都有自己的手段，终归只要稳定住了现场就是好的。 齐甜甜眼神浑浊，听不进去声音，只管在那胡言乱语。 陈书和小强两人怕她出事，只得牢牢把住她的两臂，等着她恢复神智。 过了几分钟，齐甜甜方才稍稍安静下来。她转头对着陈书，语气平静：“警官，你们是过来抓我的吗？” 陈书平视着对方稍显正常的双眸，点了点头：“是的。” 朱超然也是默契地送上一副银手镯“咔擦、咔擦”两下把人给反拷了起来。 “小强，你们把她送上车。” 小强和便衣两人押着齐甜甜离开房间后，陈书招呼朱超然把房间里吸o的工具和一些残留的o品都收拾好带回所里。 朱超然一边扫荡着房间，一边语气自然地说道：“书哥，刚从那女的身上摸了台手机出来，要不要深挖一下？” 陈书看着桌子上一水被拆开用了的安全套盒子，脑子里不自禁地跳出适才搜到的那张学（-eg）证，终究还是不愿意。 “算了。” 第251章 沉默的零口供 半夜。 陈书一行人押着齐甜甜回到中山所。 经过值班前台的时候，陈书让朱超然和小强先带对象去办公楼后面的留置室走一遍程序，搜身、登记、采集信息等，全部弄完了再带到询问室待着。 “给徐磊去个电话，让他去询问室等着。” “好嘞，书哥。” 徐磊习惯在半夜玩竞技手游，按照他的说法是这个时间点没有小学生,游戏环境比较好，即使输了也是心平气和。考虑到他这一局游戏起码得二十分钟起步，陈书一般都会提前通知，给他留个缓冲的时间。八壹中文网 陈书交待完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利群给正看着电视、磕着瓜子的接警员小王递了根。 “小王，所里今晚怎么样，忙不？” 小王吐出嘴里的瓜子壳，撩起身上的警服擦了擦双手，笑嘻嘻地朝陈书伸了过去：“陈所，值班时候可不能问这个，忌讳。” 陈书立马将香烟收了回来叼在了自己嘴上。 这道理他在所里干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向小王提出这个问题主要还是担心新来的留置室看管协警林凡工作不力。 小王哭丧着脸：“陈所，不带这样玩的，你看我手都擦干净了。” 陈书被他夸张的表情逗乐，从上衣口袋掏出华子扔了一根过去，接下来也就没有拐着弯问话。 “晚上有没有对象进笼子？” 小王开心地接过香烟，边翻着抽屉找打火机，边回道：“没得，今晚挺和谐的。” 陈书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上后，放在了小王面前：“让让，我看下监控。” 值班前台有两台电脑，一台为110接警平台，另外一台就是所里的监控电脑。因为接警和查看监控都属于接警员的工作职责，所以这两台电脑都是放在小王的座位前面。 小王关上乱糟糟的抽屉，拿了打火机就往外走去：“陈所，电脑没锁你直管看，我去外面抽烟,你慢慢看哈。” 陈书坐了下来，由于平常并没怎么使用过这台监控电脑，所以在查找留置室的摄像头时花了点时间。 过了几分钟，留置室的实时画面填充了整个电脑屏幕。 上面清晰的拍摄出现场情况。只见朱超然和小强站在齐甜甜后面，林凡正拿着墨水笔和《登记表》记录相关信息，场面井然有序。 陈书动了动鼠标，将留置室的时间往前挪了挪，只见林凡坐在办公桌前挥笔疾书，面前亦是摊开了一本书。 隔远了陈书也看不清是什么书，不过按照往年这种新来大学生的做派，大概率是抽着工作空隙在积极备考。 派出所的协警属于合同工或者临时工，在公安局里也是没有编制的。福利待遇和未来发展可以说比较差，除了比之社会私人企业稍稍稳定一点，并没有可以吸引人留下的点。 林凡在工作时间如此操作也是情有可原，一般来说，只要不影响到工作，所里的领导也都不会在意。 听着背后传来的脚步声,估摸着应该是做完入所登记后回来询问室的齐甜甜、朱超然等人，陈书在电脑软件窗口的右上方点了个“x”，屏幕上又恢复到先前16个摄像头同屏在线的界面。 他将嘴里燃尽的香烟捺灭在烟灰缸上，跟在齐甜甜、朱超然一行人后面走进了办案区。 “胖子、小强，人送到询问室后，你们就去宿舍睡觉。今天也是辛苦你们了。” “书哥，公费的夜宵好像还没吃？” “我这就叫外卖送过来。” “好嘞。” 询问室！ 这次的询问陈书特意安排由徐磊主持，他就坐在旁边看着刚打印出来的齐甜甜的身份信息。 嗯，原来已经是二进宫了。 得强戒。 “姓名？”徐磊按部就班。 “” “工作单位，哦，学校？” “” “你是否存在有吸o的行为？” “” “哎，我说你一个大学生，碰这玩意干嘛？” “” “你说你一个女孩子，要是让你爸妈知道这回事了，他们该有多伤心啊。” “” 坐在一旁的陈书有点新奇地瞥了苦口婆心的徐磊一眼。 劝人从良是男人的天性，可是劝毐从戒，那只是白费功夫。记得一次和一名戒毒所的民警聚餐，在谈论到复吸的问题上，那民警斩钉截铁地说道，一百个人估计也就几个能成功戒断不再复吸，绝大部分人隔个几年几月的还得回来继续戒。 陈书印象深刻。 回过头来，徐磊已经从审讯台上走了下来，学着陈书以往审讯的模样，走到那齐甜甜身边兜起了圈子。 一边踱着步，一边念念有词。 看着这架势，徐磊估摸着准备使出十八般武艺准备将这女孩拿下。 本身这种对于吸o的询问笔录也只是走个形式，按照陈书的执法记录仪拍摄的现场视频以及次日将由所里的女民警对齐甜甜进行的尿检，对齐甜甜的处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不过这也是个练手的好机会，对于办案民警来讲，心理攻防是一个大本领，通过运用审讯技巧，逐步瓦解目标对方的心理防线，从而在笔录口供上得到反馈。 归根结底四个字，连哄带骗。 过了半个小时，徐磊耷拉着脑袋坐回审讯台。 意料之中，陈书点着桌面：“你把该问的事情都问了，笔录上她的回答你就写‘沉默’。” 这种最底层的吸o消费者，对于派出所的办案民警来讲，有时候也会故意不再深挖上线。一是没精力，二是没实力。 最多也就是让被抓的人吐两个出来，然后放人的土把戏。 不过，陈书不喜欢这么干。 徐磊点点头，手上的动作飞快，询问室里只剩下了敲击键盘的啪啪声。 一会儿工夫，徐磊拿着打印好的笔录纸、笔和红泥走到齐甜甜身边，指示对方按照程序进行签字、捺印。 到了这一步，齐甜甜却很是配合。 陈书推开桌椅站了起来，只等齐甜甜按完指头印，就带她去留置室。 这时，她突然开口问道：“这事会通知家里吗？” 虽然还没进行尿检，不过在座的三人都知道结果。 徐磊下意识地回答：“通知书会寄到你老家。” 齐甜甜垂下了头，再没声响。 办了这么多年吸o的案子，在他手底下送进戒o所的人也是不少，形形色色的见过太多太多了，陈书这会儿也是有些索然无味，只等着笔录结束把人送进留置室。 他也有些困了。 第252章 对象死了？ 对齐甜甜的询问结束后已经是凌晨两点，陈书让徐磊先回宿舍休息，他负责带对象去留置室。 都是警院出来的师兄弟，平时两人相处也是较为随意，徐磊对陈书并没有什么上下级的特别意识，这会儿只是出于师弟的谦逊，争着要带对象去留置室。 “赶紧睡觉去。以后转正了，有你熬的时候。”陈书拍了拍徐磊的肩膀，语气随意，但意思坚决。 徐磊耸了耸肩，拿了桌上的手机和充电器便上楼去了。 陈书将齐甜甜双手拷好往办公楼后面的留置室走去，经过厕所的时候，齐甜甜提出来要上厕所。 根据规定，女性对象要上厕所需要女警陪同。可这三更半夜的，所里哪里的女警？ 陈书为难道：“上厕所的话你得开着门让我能看到你，或者迟点我给你一个一次性杯子，你一会儿在留置室里找个没人的墙角自己解决？” “警察叔叔，那我可以洗个手吗？”齐甜甜语气平静。 陈书领着她进了洗手间的洗手台前，示意她站在里边一边。 因为这个洗手台的水龙头坏了有几天了，陈书便用旁边洗漱架上的洗脸盆拿进厕所里头给打了盆水。 齐甜甜撩起长袖先是打了点洗手液，一双白皙的小手浸在水里，青葱玉指修长匀称。 嗯，手臂上没什么斑点和针孔，态度坚决一点往后也许能戒掉站在旁边盯着的陈书心说。 “哗啦啦。” 手铐随着齐甜甜在盆里搓揉发出声响，有些吵闹，但是两人都没有在意。 洗完手，齐甜甜拿过旁边的纸巾陆陆续续抽了十几张出来细细地擦拭干净，那较真的模样，仿佛手上还真的粘了什么洗不掉的脏东西。 陈书并没有催促，只是在旁默默地看着，但是心里却突然起了疙瘩。 哪有正常人会在洗完手后，抽个十来张纸巾擦手的？可能是吸o后出现的症状他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在他的眼里，吸o的人都有心理疾病，不过只要对象能安生一些，他多等一会儿或是多干一点琐事并不打紧。 齐甜甜洗完手，陈书领着她去了不远处的会议室。他从柜子里面拿了几个一次性杯子和几张纸巾递给齐甜甜。 不过她却是淡淡地拒绝了：“没事，我不上厕所了。” 陈书皱眉。 这放水的事情哪能是说不放就不放的？ 不过他不是特别在意，将手头的东西往旁边桌子一放，带着齐甜甜便往留置室走去。 在留置室里，新来的看管协警林凡正背对着进门的两人趴在办公桌上不知道在干什么，大铁门一开一关发出的巨大声响也是置若罔闻。 陈书领着齐甜甜走到林凡的办公桌旁，看了眼明晃晃摆在桌子上的考公学习资料。 “林凡，你把对象搜一下身关进去。” 林凡嘴里小声默背了几句后，方才拿过放在桌角的《登记表》记录了一番，随后领着齐甜甜进了隔壁的检查位开始入室的常规检查。 陈书没有急着离开，坐在了林凡的座位上，随意翻了翻桌面的几本材料后，恢复原状放了回去。 先前留置室里没有对象，林凡看会儿书也是没有关系的。 留置室里也是安静至极，确实也是学习的好地方。 只要不影响工作，都没关系。 这边林凡按照标准程序将齐甜甜送进笼子后，回了办公桌旁，见那下午来过一次的民警还没走，正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摆在桌子上的学习资料。 林凡有些心虚地说道：“夜里没事情干就随便拿几本书看看，估计也是考不上的。” 陈书不介意地摆摆手，只是提醒道：“留置室里没对象的时候，你们看看书，或者手机什么的都没有关系，只要注意不要影响到工作。对了，刚关进去的那个女孩是吸o的，晚上你辛苦一下盯盯住，不要出什么问题。” “好的。” 离开留置室，陈书特意去了值班前台一趟，用那监控电脑看了看留置室的视频，见林凡在办公桌旁漫无目的地打着圈，齐甜甜也是安静地抱着双腿蜷缩坐在笼子的角落里。 此时，接警员小王正蹲在办公桌旁收拾被褥，估计是准备打地铺睡觉了。 “小王，准备睡觉了？” “对的，陈所，有点累了呢。”小王一边回答，一边继续忙着手头的事情。 陈书脸皮薄，本不好意思打断，不过回想起那女孩适才洗手时的不正常表现，嘴角一抽还是叮嘱道：“小王，刚送进去的” 这时，李朝阳从外头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师兄，还没睡呢？抓到人了吗？” 陈书顿了顿，转身对着李朝阳说道：“抓了个女大学生，现在笼子里关着呢。这会儿没女警，就准备等着白天上班了再尿检。” 李朝阳脱掉腰上的武装带放在前台上：“行的师兄，你去睡，明早的事情也不用管了。这女的就交给我了，案子我会在明天都弄好。” 陈书没走，问道：“看守所的事情都办好了？” “都办好了，人送进去了。” “那就好。对了，里头那女的应该是吸o了，晚上你注意点不要出事。嗯，你最好抽空去看看。” 李朝阳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此时整理好地铺的小王也是走过来附和道：“陈所，这会儿都三点多马上就天亮了，估摸也不会有报警来了。” 陈书又叮嘱了几句便离开去了楼上宿舍。 上午七时，中山所宿舍 “叮铃铃！” “叮铃铃！”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在宿舍内乍然响起，感觉只睡了眨眼工夫的陈书醒了过来。 他赖在床上不舍得起床，伸手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接了起来。 “喂”陈书语气迷糊。 “师兄，出事了！齐甜甜死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陈书猛地坐起身来，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齐甜甜在笼子里上吊自杀了！” 陈书一惊，一股凉意顿时从腹底升上心头，脑海里跳出凌晨时，齐甜甜站在洗手台前，一次次取着几片几片的纸巾，不断擦拭双手的情景。 “人死了？” 他有些难以置信，手机滑落而不自知。 第253章 真的有些冷 陈书接到李朝阳的电话以后，顾不得将警服穿戴整齐，只是取了挂在床头的警裤一套，第一时间往留置室冲去。 一路上脑子迷迷糊糊的，根本想不通在一个什么都没有的铁笼子里，齐甜甜是用什么绳子，挂在哪里，怎么上吊的！ 还有看管的协警林凡，是猪吗！ 人都吊上去了也没发现！ 还大学生！ 半分钟的时间，陈书跑到办公楼后面的留置室大铁门口。 铁门是开着的，外头没有人。 陈书站在门口扶着铁门门框缓了几口气，铁青着脸色快步走进留置室。 留置室西侧齐甜甜昨晚待的笼子处围了五六名警察，众人发觉陈书过来，纷纷将视线投了过来。 当下，身为副所长的陈书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陈所，已经通知120了，马上就到了。” “陈所，人没气了。” “师兄，我前面试过抢救了，可是” 陈书默不作声地拨开人群走近笼子，只见那齐甜甜平平躺在地上，面部暗红，表面有一些小点状的出血点，下身只穿着一条黑色内裤，赤果果的两条大白腿就这么露在外头，昨晚进笼子时穿着的那条黑色牛仔裤被丢在笼子的一边。 死了！ 这女孩真死了！ 为什么？ 原本还抱着些许希冀的陈书看到眼前这一幕，基本上也就绝了希望。 他凑近检查了会儿，发现女孩的下巴处的缢沟最深，然后从左右两侧斜向上逐渐变迁，最后在两侧的耳朵后消失。女孩身体的其他地方没有伤痕。 上吊的痕迹非常明显。 但是在这个空无一物的笼子里，她又是拿什么来上吊？ 陈书扫视了一圈不大的笼子，将目光投在了不知道被谁扔在一边，卷成条状的黑色牛仔裤。 “师兄，我们进来的时候看到她是面靠铁栅栏跪在地上，头就是吊在这条牛仔裤上的。”背后传来李朝阳的声音。 安静听完李朝阳的解释，陈书转身走到看管协警林凡面前，盯着对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林凡，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了这会儿，林凡才知道眼前这位昨天来了几次留置室视察的民警竟是前段时间听说休了一个月病假的中山所的副所长陈书。 他强作镇定，努力回复道：“六点多的时候，人还好的，我还过去和她聊了几句” 陈书直接打断，再进一步逼视道：“你为什么没有发现？为什么没有提前制止？当时你在干嘛？” 林凡的脸色很不好看，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陈书怒了，情绪压抑不住，眉毛一下子飞扬起来，喝道：“说，你是不是睡着了！是不是！” 林凡虽然穿着警服也是警察，但毕竟只是干了半个月的留置看护，这会儿面对着在一线执法、打击犯罪多年的真正办案警察的怒火，再不复先前的镇定，一下子垂下了头，不再发出声响。 他站在那儿全身微微发抖，不知道是在后悔自己的麻痹大意，还是在痛惜年轻生命的逝去，疑惑是惧怕后续的惩罚。 “我去找教导员。” 陈书咬牙切齿的丢下一句话，豁然转身，朝外走去。 李朝阳连忙跟上前拽住他的小臂，悄声问询道：“师兄，这人怎么办？” “等会你跟着救护车上医院，虽然没什么希望了，但是还得抢救一番。”陈书停顿了片刻，朝后头还傻站着的林凡抬了抬下巴，“你安排个人把留置室的班给顶上，让林凡先回家。哎！” 离开留置室，陈书先去了值班前台将相关的监控视频调出来前前后后翻看了一遍。刚才他都是被动接受别人的信息，心里不是特别有底，得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搞清楚，再向曾宏汇报。 视频中，齐甜甜在陈书离开留置室后就独自一人坐在了笼子西北最为阴暗的角落里。她既不吵也不闹，没有东看看西瞧瞧的好奇，也没有垂头丧气的恐惧或者不安，只是一个人就那么坐着。 看起来特别的，空虚陈书心里默默下了个形容词。 在这段时间里，林凡依旧趴在桌子上翻看着自己的考公资料，隔个十几、二十多分钟就抬头往齐甜甜坐着的地方看上几眼。 时间到了清晨六点左右，齐甜甜依旧抱着双腿蜷缩在笼子的角落里一动不动，而林凡估计是看书累了，走到齐甜甜所在的笼子旁单方面地讲了一些话。 至于讲了什么，视频里听不清楚。 过了几分钟，自找没趣的林凡回到他自己的办公桌旁整理、收拾考公资料放入书包后，便径直趴在了桌子上开始睡觉。 “这林凡太自私了！” 看到这里，陈书不由自主地攥紧拳头，猛地一下锤在了桌子上。他千叮万嘱的要求对方在留置室里如果有对象留置的情况下，是绝对不能做与工作无关的事情。 保证充沛的体力，在值班期间认真履行职责，时刻注意留置人员的安全，是一位看守协警最最基本的工作要求。 在林凡睡过不久，一直待在角落的齐甜甜慢慢起身走到笼子的铁栅栏，双手握住栏杆往林凡的方向看了过去。 过了片刻，她脱下自己的牛仔裤卷成条状挂在笼子大概胸口高度的铁栅栏上。接着抬手比划了几下高度，甚至于还跪在地上把头伸进牛仔裤卷成的吊绳试用了几次。 反复搞了几次，最后才跪在地上把自己给吊死。 整个过程大概二十来分钟。 这时，如果林凡没有睡岗，完完全全能阻止这起悲剧的发生。 陈书拿出手机将留置室的监控视频几个关键的时间段摄录下来，通过微信发给了曾宏。 中山所没有所长，目前由教导员曾宏主持工作。 等着微信上视频传输成功，陈书走到值班室后头的询问室拿出手机给曾宏去了个电话。 在电话里，陈书把事情经过简单地和曾宏汇报了一遍。 曾宏表示马上往所里赶过来，并要求陈书在放下电话后马上联系分局的值班领导，将这起事情汇报过去。 随后陈书又和分局的值班领导取得联系，将事情经过又是汇报了一遍。 等事情全部忙完之后，陈书又返回留置室。他想再看看现场情况，心里还存在一点完全不可能的希冀。 可是当他踏入留置室的时候，就发现齐甜甜业已被医院的救护车抬走，此时的留置室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陈书独自一人走进阴森森的笼子里，直接坐在了地上，后背靠在了冰冷的铁栅栏。 此情此景，真的有些冷。 第254章 这人才刚死啊 上午八时，中山所三楼教导员办公室。 曾宏在来的路上买了两份糯米粉，一份是咸饭咸浆，另一份是甜饭甜浆。 “特地去附一医边上那家“五姐妹”买的。你先挑，你要吃甜的还是咸的？” 曾宏一脸平静，仿佛早上有对象死在所里留置室里的事情，并没有太过影响他今日的心情。 昨夜才睡三个多小时的陈书，顶着黑眼圈摇了摇头：“没胃口。曾教，你吃。” 曾宏将糯米饭推到陈书面前，不容置疑地说道：“吃，不出意外的话，等会儿忙起来这可能就是我们今天唯一的一顿饭了。” 陈书察觉到对方话里透露的信息，问道：“曾教，你以前也” 曾宏点点头：“干了几十年的公安了，什么事情没碰到过，这事儿能解决。人是铁饭是钢，先吃。” 两人各拿了一碗饭，自顾自的吃起来。 陈书摸不准曾宏下一步的打算，斟酌着不开口，吃饭时偶尔看他几眼，却是镇定自若。 年过五十的曾宏两鬓斑白，眼角有着几道不浅的鱼尾纹，虽然是从部队转业过来的老警察，经历过的也都是国家暴力机构，但由于近几年做了政工干部，此时却也显得几分儒雅泰然。 “一会儿你负责联系齐甜甜的家属，最好人过去一趟。态度要好，不管对方提什么要求都尽可能的满足。目的只有一个，尽快将齐甜甜的尸体送进殡仪馆火化。”曾宏吃完糯米饭，拿起豆浆喝了几口。 陈书忍不住道：“什么条件都答应？万一对方要求赔个百八十万的呢？” “七八年前永安县那边也出现了这情况，这还是在县里，最后赔了家属五十万。我估摸着八十万以内，局里都会同意。不过这个涉及到具体赔偿金额的，你心里有个底就好，不要先答应家属。 这事情就像做买卖，双方得你来我往讨价还价一番。我们答应得太快，会让他们平白觉得自己吃亏了一般。” 陈书愕然片刻，答应道：“好的。” 他心里其实还是有一点不舒服，这人刚在他们单位死掉，虽说是对象她自己寻的死路，可毕竟是一条年轻的生命，怎么这会儿两人就在讨论赔偿了。 显得太过冷血。 老练的曾宏看出陈书的不满。他走到办公桌旁，弯下腰从抽屉里翻了一会儿拿出一包蓝利群拆掉扔了一根过去。 “小书，我看过齐甜甜的身份信息，一个内陆农村出来的苦命孩子。老家有个还在读初中的弟弟，父母在东州的一家私人工厂打工供着这姐弟俩念书。 你说齐甜甜一个反复吸o被处理的人，家里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再说了，这个齐甜甜还是个没有收入的大学生，这种情况下她拿什么来吸？凭什么去吸？ 你看她现在都搬出来单独租了一个房子生活，我估计也是父母对她死了心，所以你现在过去处置后续，他们是不会和你多谈感情的。兴许在他们心里，能给将其抚养长大的家庭救济上几分，还是齐甜甜最好的归宿。” 吸o人员基本上或是主动、或是被动地和亲戚朋友断绝关系。有些父母不忍心的，也就是拖得时间比亲戚朋友长一些，最终结果都是一样。 这说得实在，虽然残忍，但应该也是事实陈书嘴唇嗫嚅几下，接不下话。 饱经风霜的曾宏见怪不怪，笑着打趣道：“你去忙，我这边也得开始给你擦屁股了。这事情还得上报给局里，等会我去局里说明情况。” 看着陈书离开办公室，原本脸上挂着笑容的曾宏一下子沉下脸来，适才一直表现镇定的他竟也在办公室里打起了圈。 过了许久，方才拿出手机拨出了电话。 “喂，老张，我是曾宏。” “嗯，所里出了事故可能会涉及到玩忽职守罪对，案件没关系，你只管派人来查你能不能给督察那边打个招呼不不，不走关系。这种案子谁敢走关系？” 陈书回到办公室，从公安内网中调取了齐甜甜父母的联系电话和工作地址，拿上案卷袋便准备上门拜访。 “咚咚咚。” 林凡敲了敲开着的办公室门，走了进来。 “陈所，我想和你说点事情。”林凡神情有些紧张。 臂弯里夹着案卷袋正准备出门的陈书一顿，快速地问道：“说，什么事情？” 林凡瞄了眼陈书，马上又看向了地面：“陈所，我刚才在网上查了下，我这种情况可能要坐牢。” 放下手中的事物，陈书拉过一直站在门口的林凡一起坐到了沙发上。 “林凡，你是大学生也有上进心，在工作的间隙还不忘学习，这本是好事。可到了结果，为什么就成了坏事？” 林凡沉默不语。 “因为你没有正视自己手头的工作。你从心底里就把这份协警工作当作自己人生的跳板，想着就是过渡一下，最终的归宿还是编制，还是考公。” 林凡抬起头，想争辩什么。 陈书摆了摆手，制止道：“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再提谁对谁错了。我们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要把后续给处理好。等会儿你跟我一起去找死者的父母，争取得到他们的谅解，这样你也能少坐牢或者不坐牢。” 林凡没有答应下来，却是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陈所，昨天凌晨过后，值班民警李朝阳就没有到留置室巡查了。” 陈书心里想着正好带上负责看管的林凡一起去向死者家属致歉，也显得正式和诚意一些。 可突然被林凡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语打断，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来：“啊？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林凡犹豫了很久也没有回答，不过后面从他嘴里吐的话让心思还在想着如何安慰、补偿死者父母的陈书彻底震惊了。◥▃▂ “陈所，我在网上查了资料。都说我是协警没有编制的，所以不需要承担责任。昨天的值班民警是李朝阳，根据《派出所正规化建设规范》等文件规定，候问室的值班、看管、巡查应由民警负责，严禁使用不具有人民警察身份的人员代替民警值班” 陈书看着林凡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照着上面一字一句的读了出来，心里恍如排山倒海。 这女孩才刚抬走啊！ 第255章 张局过问 正明区公安分局，常务副局长办公室 张局吃过午饭，正打算去隔壁的单人寝室睡一会儿，好好弥补下昨夜值班突发警情的缺觉。 “咚咚咚。” 联络员小李拿着一叠资料推门而入，后面跟着一名中年警察。 “张局，这位是督察大队的林奇，上午就是他去的中山所。” 林奇相貌较为普通，但眉心上的一颗黑痣，让他平平无奇的外表多了几分特殊。 这会儿听到秘书的介绍，立马“啪”一个立正，声音沉稳，重新介绍了一遍自己，希望能在局领导面前留下一点记忆。 “张局你好，我是督察大队的林奇，目前负责大队的投诉中心。这是调查报告。” 怎么找投诉中心的来查案？虽然都是督察，但是职责不同张局看了站在身边的小李一眼。 小李闭紧了嘴巴，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哦，自己人张局接过卷宗，示意林奇坐下后，表情严肃：“林奇，这个案子你一定要认真查，仔细查，该是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你听明白了吗？” 林奇头摆正、肩摆平，双手自然放在办公桌上，像极了在课堂上认真上课的学生。 “张局，你放心，我一定秉公办理。” 张局点点头，很满意对方的态度：“好，你把案子说下。” 林奇咳嗽一声，便将上午他前往中山所调查该起玩忽职守案的相关情况说了一遍。 听完后，张局皱着眉头问道：“照你这么说，除了那名在留置室里睡觉的看管协警，另外在值班室的接警员也要处理？” “是的，张局。”林奇注意到了张局的疑惑，解释道：“看管协警在本该由他不间断看管留置人员的时候，当班睡觉，这个责任肯定是确定的。 而接警员的问题主要在于根据工作要求，除了接警以外，他还负有查看所内监控的责任。在他的办公工位上，除了一台负责110报警平台的电脑，旁边一并放着一台24小时开机的监控电脑。” 同样是从基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张局，这会儿也是第一次听说接警员还有这查看监控的义务。 “那如果这个接警员刚好在接听报警电话，或者说在操作110系统的时候，留置人员在笼子里自（-a）呢？” 林奇点点头：“那他就没有责任。根据现场调取的监控显示，在留置人员施行自（-a）的这半小时里，接警员在看电视节目。” 张局长叹一声：“当时这接警员要是往监控看上一眼就不会发生这惨剧了。” 随着张局话音落下，办公室里顿时陷入了寂静。 过了许久，张局方才开口问道：“还有其他要说的了吗？” 林奇摇摇头：“没有。” 张局沉吟了片刻，终究开口问道：“所里的值班民警和值班领导都没有责任？” 林奇语气平静：“没有。根据调查，值班民警和领导都履行了程序规定的内容，所以他们并没有责任。” 张局有些吃惊，原本还想着略微关照一番，没想到结果竟然是没有责任。 他敲了敲桌子，沉声说道：“你跟我说实话，民警到底有没有责任，有没有触犯法律。” 林奇半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说道：“绝对没有。根据监控显示，这中山的值班领导非常尽职。在将对象送入留置室以后，还亲自登记留置表，以及陪同进行身体搜查。规定的流程都走了。” 张局心头一松，嘴上却是加重了语气：“你查仔细了吗？所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安全事故，值班的民警和领导怎么可能没有责任？” 林奇一愣，瞄了眼站在张局身侧的小李一眼，见对方面无表情，心里便有些忐忑。 他试探问道：“那按领导责任问责？” 张局合上卷宗，将其递出：“先停职。” 是停职检查，而不是送监-a）委，应该是准备拖着了。中山所这陈书，看来就和传闻中的一样，走的是张局的路子。幸好当初殴打抢劫犯的案子没下黑手林奇心思转得极快，接过卷宗后，轻声问道。 “那后续的行政处分给” “记过。” 隔壁秘书处 小李打了杯热水放在办公桌上，招呼道：“林主任，前面辛苦了，喝点水润润嗓子。” 林奇年近四十，但从外貌来看应是比小李大了十岁左右，并且作为督察大队下属投诉中心的主任，行政级别是副股，比之尚是科员的小李还高了一级。 不过此时却是丝毫不得马虎，赶紧站起身来，弯着腰双手虚放在杯旁点了几下：“李秘书，谢谢了，你真是太客气了。” 小李嘴上也是客套了几句，心底里也是有一丝得意。 两人互相之间聊了好长一会儿毫无营养的空话之后，林奇探过身来问道：“李秘书，这案按规矩我得上报给我们张大队，由他来指派督察下去查案，你看？” 林奇的意思很明显，他没办法主动去把这个案子接过来办理，毕竟程序上走不通。上午去派出所里调查，还可以随便找个理由问询、抽查一番，真到了办案环节，他是没有权限的。 小李抿了口水，淡淡道：“先前在张局面前，你不是说这案子民警是肯定没问题的吗？那换谁来办不都行了？” 其实自从林奇知道张局的这起案子的关注以后，在他心里面，是极为想把这个案子接手过来，然后办得漂漂亮亮的，最后再使点小办法，比如选一个张局值班的时间，拿着案卷去审批签字，然后再凑上去表上几句苦劳和忠心，他的前程估计也就多了那么一二分。 再说了，这么年轻的副所长，还是张局青睐加的人，虽说这次背了记过按规定是一年之内不得提拔。不过他这次不是刚提拔吗？本来一年之内就不能提拔了。 所以记过的这一年不得提拔的处罚对他来讲，形同虚设。 总之，承办这个案子，既可以在张局面前卖个好，又能在这种基层实力派的年轻干部欠下人情，属实是一件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 林奇低声说道：“李秘书，这案既然张局过了手，我觉得还是由我出面办理会比较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你这是拿我老大来压我？ 小李抬眼看了下林奇，心里呵呵了许久。 第256章 我不同意！ 丰收街道，尚诚路，某工厂办公室 此时尚不知自己已被停职的陈书，坐在椅子上，客气地说道：“王经理，这俩夫妻麻烦你通知一下过来，我有点事要和他们讲一下。” 王经理神色惊讶：“这俩夫妻犯事了？不会，他俩在我们厂里干了好多年，人特别老实。” 陈书摆摆手：“没没没，就是有点事情需要找他们聊一下。” 王经理一愣，旋即来了兴趣，追问道：“警官，是什么事情？” 陈书干笑一声，婉拒道：“这个只能和当事人讲。王经理，希望你能理解一下。” “理解理解！你们办案嘛，要保持机密！”王经理一脸“我懂”的表情，就往外找人去了。 等人离开后，坐在沙发上的朱超然起身走到陈书身旁：“书哥，咱们就在这儿和他们谈吗？” 陈书摇了摇头：“带回所里。这事估计得谈很久。” 说话间，陪着齐甜甜一起坐救护车前往医院的李朝阳电话打了过来，告知陈书，经过一番抢救，齐甜甜还是不治身亡。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大家也都在做该做的事情。 最后，李朝阳在电话里问道：“师兄，我现在回所里吗？” “你还是在医院待着。你看看能不能找个护工给些钱，把人收拾得干净一点。迟些时候我可能会带家属过去。” 在带入中山所以前，齐甜甜在家吸o、（y-）乱，陈书进屋的时候还看到对方瘫睡在地上。而后她在留置室里又是折腾了许久，身上早就脏乱不堪、气味难闻。 放下电话不久，王经理带着一对老夫妻走进了办公室。 男的半头白发，可能是车间闷热的原因，此时他的汗水将两鬓湿漉漉的贴在了脸上，看起来很是疲惫； 女的略显年轻一些，眉目之间和齐甜甜有些相像，身上蓝底白花的外套已经洗的有些泛白，裤子也是那种过时的款式，但是都很干净。 陈书起身迎了上去。 “我是中山派出所的民警，找你们有点事情？” “甜甜出事了？哎，我就知道她这么混下去迟早要进去。”应该是齐甜甜父亲的男子在见到警察后，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 站在后头的王经理眼睛一亮，挺着个大肚腩往前挤了挤。” 陈书原本没想当着其他人的面说出齐甜甜的事情，不过男子主动提起来他也不好否认，只能朝着朱超然使了个眼色，后者反应也是极快，打着哈哈将王经理请到了门外。 关好房门，陈书确认道：“你们是齐甜甜的父母吗？” 男子皱着眉毛说道：“哎，是的。” 言语里尽是压抑，想必这女儿也是让他们操了不少心。 这会儿那妇女站了出来，神色有些紧张：“领导，我们家妞妞不会出事了？” 陈书还没回答，那男子就打断道：“警察来了还能不出事？都是你从小惯得，我说了早晚要出事的，你还不听！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几年里你还偷偷拿钱给她。你这是在害她呀！哎！哎！哎！” 说到后面，男子跺着脚连连叹气。 妇女却是没有搭理那男子，走近了抓着陈书的袖口，担心地问道：“领导，她这次抓进去了是不是要坐两年牢？” “坐牢坐牢，一定要坐牢！再不坐牢人都不知道要死哪里去了！”站在后面的男子想也不想地喊道。 “你别吵！吵什么吵！要吵回家吵去！”妇女回过头来骂了男子几句，再转过来时，又换上了一脸急迫的面容，“领导，我能见见妞妞吗？” 兴许是因为男子的大吵大闹，透过门上的玻璃，陈书发现有好些人围在了门口。 这里不是谈事情的地儿陈书沉声说道：“去派出所再说。” “好好好。”妇女连连点头，“走走走。” 说着，拉起陈书的小臂就往外走。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中山派出所，会议室 陈书走出会议室，轻轻关上房门，把凄凉的哭声留在了里面。 他有些心烦气躁，虽然这么多年来也是抓了不少吸o人员。对于这种人，心底里除了嫌弃，还有些不以为然。 可这会儿，真有这么一个吸o人员就在自己手底下身死，他的心里说不难受也是假的，特别是她这父母，又是极为老实、本分的穷苦人。 “谈得怎么样了？先前看你们聊的挺好就没进去打搅。”曾宏走过来问道。 陈书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华子递了一根，叹息道：“都是老实人。把事情和他们讲了以后，他们竟然还不怪我们，流着泪反倒是埋怨自己女儿给我们添了麻烦。哎。” 曾宏默默吸了一口烟，没有说话。 陈书看着屋外晴朗的天空，道歉道：“曾教，我把赔偿金额的底透给他们了，对不起。” 曾宏点了点烟头，烟灰随着清风散落在空中。 陈书继续说道：“后面我和他们聊起赔偿的事情，他们竟然还可着劲头的不要，呵呵，我这一下没忍住就拍板替他们做了决定。” 曾宏脑海里浮现出那位性子急躁，八年前刚调到所里就打下“散财童子”赫赫名声的年轻人，尽管时间过了这么多年，这家伙还是一直没变。 只不过从散自己钱，升级成了散单位钱。 一时忍不住，曾宏呵呵笑了起来。 陈书瞥了一眼，有些气不过，误会道：“曾教，里面都这样子了，你还笑得出来？” 曾宏收拾表情，正色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安排？” “等他们情绪稳定了就带去医院看人，嗯，我已经和他们沟通好了。今晚守一夜，明早就把人给火化了。” 曾宏点点头，扔下烟头：“这事儿办得不错，接下来你陪着收尾。对了，通知你一件事情，从明天开始，你和李朝阳停职了。” “咳！咳！咳！咳！”ζ°xx♂ 正吸着烟的陈书一下子被呛到，咳嗽了半天惊讶道：“为什么？” “老规矩，出事了总得有人出来承担责任。”曾宏不以为然地拍了拍陈书的肩膀。 刚才张局特地电话过来把事情和他讲了一通，虽然是停职，结果却也已经定好，只是行政处罚。 陈书一愣：“我前面刚休了一个月病假，这才上一天班呢，就又休息了？” “这不是好事吗？” 陈书无奈，只能接受这个结果，对于背处分什么的，照着他这潇洒无拘的办案风格，这几年来也是习惯了。 他讪笑道：“你说好事那就好事呗。” 联想到曾宏话语里透出的案件处理信息，陈书问道：“那看守的协警林凡怎么处理？” 曾宏面色竟有些恼怒：“他上班睡觉才惹下这事故，当然得送到监h-a）委去。” 嗯，这是要走刑事案件的路线了，估计得判刑陈书附和道：“都是成年人了，该承担的责任不能跑。到时候我让齐甜甜父母出一份谅解书，也许可以不用坐牢。” 曾宏长叹一声：“哎！小王也要送进去。” 小王！ 接警员小王？ 陈书一惊，下意识地往曾宏的位置看了过去，见对方点了点头。 沉默了片刻，陈书抿紧嘴唇，一字一顿道： “我不同意！” 第257章 惹上了何方神圣 深夜，分局督察大队，漆黑的投诉中心 督察邓小超睁大瞳孔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点得飞快，兴奋极了。 “陈书，你有今天！报应来的真是太快了！” “让你上次触我霉头，让我在大家面前丢尽了脸面！” “害得我去不了办案中队！” “这会儿看我怎么玩死你！” 这次中山所的玩忽职守案在走督察大队内部案件审批程序的时候，被邓小超发现。他准备依然采用上回的手段，通过几个不记名的黑卡黑账户，把事情捅到网上。。 此刻，他正在熟门熟路的准备资料。 “啪。” 门口有人打开了投诉中心的电灯。 邓小超从电脑屏幕后面伸出脑袋，往外看了去，只见中心的林奇林主任往他走了过来。 他站起来招呼道：“林主任，这么迟了你过来干嘛？” 身为领导的林奇反被邓小超质问，他心里不由一气。 这小子真不是当警察的料，就这还天天想着去办案队？半夜三更的关了灯在办公室里折腾，被发现了还敢质问领导。 “小超，这么晚了还加班呢？在忙什么？”林奇笑呵呵地问道，顺势走到一旁弯下腰往电脑屏幕上看了一眼。 邓小超反应也是极快，马上移动鼠标关了文档。 可这几秒的工夫，已经让林奇知道了个大概。 这小子还想整陈书？这不行，万一在督察这边出了事情，特别还是投诉中心，张局肯定会怪罪到我头上！ 林奇沉下脸来，怒视道：“邓小超！上次中山所的案子，你私底下把投诉过来的视频捅到网上的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 “给我安生点！这人是你能碰得了的？” 邓小超看着眼前怒气冲冲的领导，突然感觉头皮一阵发麻，无力地瘫坐在了椅子上。 他很是不理解，为什么办得如此隐秘的事情，用的都是黑卡，怎么上回的事情林奇会知道？ 但最让他震惊的还是自己的直接上级领导，怎么一种完全倒向对方的态度！ 这，这，这陈书到底是谁？ 我到底惹上了何方神圣！ 深夜，中山所，三楼办公室 接警员小王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一脸死灰，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处境。 “陈所，我这这是要坐牢吗？” 陈书递了根华子过去，小王没接。 叹了口气，将香烟放在茶几上，陈书走到办公桌旁边拿了张a4纸放到小王面前的茶几上。 “齐甜甜的父母收了赔偿款已经签了谅解书，明天人就会送去火化，事件就这么结了，后续不会有社会影响。你的案子到时候局里会派人和监h-a）那边沟通，不出意外的话肯定免于刑事处罚，不会坐牢的。” 这案子先前曾宏托人去检h-a）院和监h-a）委都问了一圈，小王大概率会免于刑事处罚，看管协警林凡因为是当班睡觉，是直接负责人，后期会是实刑。 虽说小王的处罚会是免于刑事处罚，不过毕竟身上背了案子，往后也是有案底的人了。自己不能入职公务员、事业单位另说，往后连保安都做不了，甚至会影响到子女的政审。 小王眼神呆滞，嘴里不停念叨：“这事情和我没关系啊，我就一个接电话的，怎么也要关进去？那会儿，我就看了下电视啊，大早上的，哪个值完班的不看会儿电视消磨时间啊” 根据工作规范，小王是有负责查看监控的工作要求。可一个接警员，能安排、调度好警情和警力就足够了，平日里是真没有关注看监控这回事。 这时候，陈书也不好再提当初他反复强调小王盯着留置室监控的事情。 过了片刻，曾宏带着朱超然走了进来。 他将一份不薄的棕色信封袋放在小王面前，开解道：“小王，你的事情还有一点回旋的余地，接下来我们会和办案单位沟通，争取无罪。” 小王抬起头，急迫道：“教导员，是真的吗？我也觉得这事儿和我没关系！” 曾宏确定道：“过几天局里的督察会过来和你谈话，你就照实话讲，都有监控的，也不好乱讲。月底的时候，我会陪着你去监h-a）委，我有个老战友在那，已经和我交了底，肯定不会坐牢的。” “一天也不会！”曾宏斩钉截铁。 接着，他口气一缓，将茶几上的信封推到小王面前：“这是你今年的工资、补贴还有奖金。工资我给你多补了一个月，奖金也是按满一年工作发的，这些钱你先拿回去家用。” “谢谢教导员。”小王的精气神恢复了一些。 朱超然送小王回家，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曾宏和陈书两人。 陈书看向曾宏，没有喜怒的声音：“你这是欺骗。小王这事怎么可能有回旋。” 曾宏叹了一口气：“人啊，总得留点希望，不然接下来怎么过日子？” 陈书默认，注视着茶几上先前递给小王不收的香烟。 办公室内安静了一下，他的脑海里飘过密密麻麻的无奈。 曾宏说道：“这几天把齐甜甜的事情结了以后，下周一开始你就停职。我给你安排了省外的疗养，你也出去散散心。一会儿我把文件发给你，你挑个地方和慧慧说一下。” 慧慧实名郑慧慧，是中山所的内勤女民警。 陈书默然，他没有什么好说的，他也理解曾宏的好心安排。 曾宏起身拍了拍衣裤，笑道：“我给你加了个家属位，所里报销，你挑个人一起去。” 听到这句话，陈书懵了，抬头向曾宏看去。 局里每年都会安排民警一次省外疗养和两次省内疗养，也就是跟团旅游。一般情况下，基层单位也会报销一名警属的费用，就是民警可以带着一名妻子或者女朋友一同前往。 不过年轻民警在基层单位都是当牲畜用，疗养什么的都是奢望，所以基本上这个福利默认下都是给了已婚的民警带着妻子去的。 曾宏两鬓斑白，双眸中沉淀出岁月洗涤出的沧桑，仗着过来人的经验的与陈书对视。 “那个，这个，嗯，就是这个意思。你应该懂的。哦，我觉得电视台那位张老师还不错” 陈书睁大眼睛，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位老顽童。 第258章 夜店遇见美女 “走了走了，我晚上还得去警灯。” 曾宏甩甩手，往门口走去，开门的时候撞见了送完人回来的朱超然。 “送到家了？”曾宏问道。 “教导员，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人我是直接给送进门啦！”朱超然眉开眼笑。 曾宏点头走掉，朱超然关好房门蹿进办公室坐到了陈书身旁，径直拿了茶几上放着的香烟点上。 “书哥，下周你去疗养？带上我呗。” 陈书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这位乐衷偷听，脸皮也是极厚的小胖子。 心底里一琢磨，觉得这胖子跟着自己也快一年了，吃了不少苦，确实该享受下福利，点点头便答应了下来。 “欧耶！书哥，我爱你！” 朱超然哈哈大笑，起身扭着硕大的屁股就往外走，准备着去楼下便衣队办公室或者值班室吹个小牛，羡慕死他们！ 陈书拿出手机点开曾宏发来的最新一期的分局疗养文件，扫了眼上面罗列的地方名称，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这时候，市局技侦的老同学陈川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小子，下周你去疗养？啧啧，以前叫你和我们一起去都不去，还振振有词说要办案！合计着我们都是薅局里的羊毛，你陈书就是高尚的人民警察？ 我呸！怎么今天你的脑袋瓜子终于想通了？是不是受了什么打击，说给哥哥听一下，我给你开导开导。” 这么及时的来电，应该是先前朱超然离开后私底下联系的对方。 陈川在电话里快速地说着，内容是粗糙了些，但话里话外都带着满满的关心。 这语气，特像早年大家在警院里，可着劲装作若无其事到处瞎找理由安慰失恋同学的模样。 陈书心里暖洋洋的。 “川，疗养地点你来定。这会儿，我就跟定你了。” 六亚，地处华国领土最南端省份的最南端，此时居住在此地的人们，即使在一年里最寒冷的季节，至多也只是穿上一件极薄的单衣。 温暖如斯，凉风习习的感觉便是此地冬天独有的气息。 此时，从酒店出来吃完海鲜大餐的陈书、陈川、朱超然一行人，在陈川的带领下，排在一条长长的，皆由打扮靓丽的年轻男女组成的队伍之后。 队伍的终点是一家位于六七层高的商厦地下一楼的酒，一楼对外的门头处站着两名体型高大威猛的保安在负责队伍的排队次序和检票盖章。 穿着短裤、拖鞋的朱超然，看着队伍前后一水儿的美女帅哥，神采飞扬道：“川哥，幸好没跟着那些老大哥去喝酒。你这项目排起来绝对更落实啊。都是喝酒，怎么区别就那么大！” 东州市局每年的疗养安排都是指定一个特定的时间，通过主动申报然后将同一目的地的民警集结在一起，以整团的形式外包给社会上的旅游公司。 这次陈川挑了六亚的五天四夜游，按照旅行社的安排，晚上是团员自由活动的时间。团里三四十岁的男人基本上是相熟的几位凑在一起，找一家看着不错的餐馆吃海鲜、喝硬酒。 “像他们那样要喝死人嘞” 陈川抬手轻轻抹过自己在酒店里特地打了发蜡，在路灯下还泛着白光的头发：“胖子，你川哥我什么时候坑过你？我跟你说，这家酒上周新开的，打出的标语是纯正（航）味bounce风格夜店。 老板是（航）国的娱乐圈人士，据说里面的服务员也都是（航）国的留学生，酒的装修也是一比一原样仿制江南” 陈书耳边听着两位好友的侃侃而谈，右手摸着吃得鼓涨涨的小腹，感受着夜风习习，觉得偶尔放下工作出来放松几天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队伍缓慢往前推行，过了半个小时，终于轮到他们三人。 陈书将三人的门票递给保安检验以后，一人轮着一人让其在手腕处盖章。 这个章表示客人已经付过门票钱了，出去再进来的时候，保安用手上的便携荧光灯在上面照一下就知道了。 陈书、陈川都顺利通过走到门内的通道等着，轮到朱超然的时候，保安将其拦了下来，理由是长得不好看。 我勒个去！ 三人皆是虎躯一震，心里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这位五大三粗的保安师傅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是我们酒的规矩，不止对男的，女的如果不漂亮也一样不能进来。嗯，然后年龄也要三十岁以下。你两条都不符合，所以不能进来。” 原本在所里也是以嘴上工夫、嘴强王者着称的朱超然这会儿立马泄了气，孤零零地傻站在外面竟是半分没有嘚瑟。 门口保安嫌着堵路，往边上一推，朱超然一米八多，两百多斤的身子轻飘飘的就到了边上。 他像是丢了魂般喃喃自语着。 “他说我丑，说我老。我看着像三十多的人吗？” “我不过就是胖了点，门都不让我进。” “又不是挤不进去。” 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和嘴里吐出的字眼，真的是闻着伤心，见者落泪。 陈书和陈川一下子就被逗乐了，两人相视一笑往门口走去，准备把这老实的胖子拉进来。 这时，一名原本排在陈书他们后面的年轻女孩几步走到朱超然身边，摘下自己的lb棒球帽扣在他的胖头上，接着又是摘下自己的飞行员墨镜给朱超然戴上。 顺势还整理了一番。 整个过程中，朱超然僵硬着胖乎乎的身躯一动都不敢动，陈书和陈川两人也是抱着看热闹的姿态站到了边上。 这女孩穿着一件显眼的红色卫衣，长得也是极其好看，五官精致、小嘴红润，高高的鼻子凸显出五官的立体感，只是她那股子不经意散发出来的点点锐气，会令人忽略她的美貌。 最后，这女孩退后两步，托着尖尖的下巴，点评道：“嗯，有点鸟叔的感觉了。跟我来。” 她自来熟般地抓起朱超然的胖手就往里走，经过保安的时候，宛如黑珍珠的双眼用力一瞪那蠢蠢欲动的保安，便径直走了进去，直奔陈书和陈川两人站的地方，显然是知道这三人是一伙的。 “哼。狗仗人势的家伙，好的不学，尽搞些歪风邪气过来！哥几个不要理他。” 女孩非常直爽，生气的样子也颇为可爱。 陈川笑着说道：“谢了，美女。” 女孩撇了撇嘴：“不用谢，我就是看不下去。” “盈盈，我们走啦。” 后面又跟着进来了几个女孩的同伴，朝着这叫盈盈的女孩喊道。 “诶。” 女孩回头摆了摆手就蹬蹬噔跟着几人跑走了，留下来一个“胖胖的鸟叔”独自忧伤。 第259章 酒吧喝酒 昏暗的环境，各种颜色的镭射灯有时忽闪忽闪，有时扫来扫去，白色、绿色、蓝色的频闪灯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跳动着，年轻的胴体亦同时躁动着。 酒里面有两层，底层的正前面是dj台，这也是一楼里唯一的一个高台。 中间位置是舞池区，围绕着舞池区旁边，店家只在边缘位置放了五六张不锈钢小长桌，没有椅子。一楼似乎就是为了蹦迪而设，并没有多余的桌椅。往里走一点就是台，也就是买酒的地方。 二楼为卡座区，说是卡座却不同于东州日常夜店那种常见的，软软的大沙发。这里的沙发都是很冷的不锈钢沙发，坐着硌屁股，不是很舒服。二楼里侧也有一个台，相对于一楼的台却是显得小了一些。 出于多年养成的职业习惯，每到一个新地方，陈书总得四处走上一圈，看看前、后门，或者消防通道才能安心。 这地方确实和陈书年轻时候在东州玩的酒不同，看这场地的布置，似乎店家更侧重或者鼓励客人蹦迪跳舞，而不是像东州那边多多益善的喝酒。 比如陈书转了整个酒，就没看到有几张椅子。大部分人要么直接在一楼开蹦，要么只端着一瓶酒或者一杯酒找人聊天。 新鲜！ 也挺有趣！ 天天混在偷鸡摸狗，或是吵架斗殴的案件中，陈书都快忘记他自己也还只是个二十八岁的年轻人，有时候确实需要喝些酒放纵一下。 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陈书依着陈川的说法，到二楼的小台凭着门票取了一杯长岛冰茶，接着就走到陈川订下的卡座坐了下来。 卡座位于二楼的护栏边上，坐在沙发上就能看到一楼的dj台，如果往前几步靠在护栏上，那么楼下的舞池就能尽收眼底。 陈川打趣道：“陈sir，消防都查好了？都合格吗？” 陈书端起酒杯碰了下陈川放在桌上的小啤酒瓶，抿了一口：“今晚全场的消费不是由陈公子买单吗？” 富二代陈川“切”了一下，拿过小啤酒喝了一口。 陈书朝站在护栏边低头盯着下方舞池的朱超然抬了抬下巴，低声说道：“陈川，胖子这家伙好像迷上刚才那女孩了。” 陈川露出灿烂笑容：“其实，我真心不建议大家去酒。你看我才进来半小时都不到，已经喜欢上这里的十来个美女了。这酒那，既壮人胆，也壮色胆。陈书你放心，等会儿把胖子灌醉，明早起来就啥事都没有了。” “陈公子经验丰富啊，小弟佩服至极。”陈书开着玩笑。 两人也就没再照看朱超然，一边聊着近段时间工作上的趣事，一边在卡座上你一杯，我一瓶地喝了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朱超然也挪到了卡桌旁加入酒圈，端起啤酒咕噜咕噜地大口子喝了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陈书抽着空隙看了下已经是凌晨了。东州市的夜店按照规定都会在凌晨两点闭店，六亚这里是几点陈书不是很清楚。 “走？” 陈书见酒喝得差不多了，便对坐在身边陈川问道。 陈川看了眼还在自个儿灌着酒的朱超然，耸了耸肩，意思很明白，他是没问题，胖子得陈书解决。 这时，一道红色靓丽的身影闯了进来，瓜子脸桃花眸的，脸颊白里透红，要么喝了不少酒，要么在楼下蹦了半天迪累的。 只见先前在走廊上见过的那年轻女孩盈盈坐了过来，端着一瓶已经开了盖子的小啤酒，豪爽道：“哥们，你们就仨男的来酒喝酒呀？太可怜了。来，走一个。我先哈。” 一直呆坐一晚上的朱超然这会儿却是第一个将啤酒吹完的人，正踌躇着说些什么的时候。 盈盈笑眯眯地朝朱超然伸出洁白玉手：“哥们，我得回去了，过来拿帽子和墨镜。” 陈川瞄了眼又呆住的胖子，笑着说道：“你叫盈盈？先前在门口那事还没谢你呢，来，我先敬你一杯。” 说完拿着啤酒瓶仰头就是一大口。 喝完一抹嘴巴，朝楼下的舞池摇着的男男女女们努了努嘴：“盈盈，我们是来六亚旅游的，这种酒也是第一次见，你能带我们玩玩吗？” 盈盈打趣道：“你们不会是骗小女孩的坏人？” 一直在唱独角戏的陈川桌子底下偷偷踹了一脚胖子，笑道：“那我们肯定不是坏人。不过话说先前头，我们也不收好人卡。” 朱超然嘴唇嗫嚅几下，终归还是说不出话来。 盈盈没有察觉身边这位胖子的腼腆，继续和陈川聊着：“嘿嘿，感觉你挺像老司机的。你就别来开我玩笑了。不过我倒真的知道你们不是坏人，你们是来旅游的警察！嘻嘻，前面在门口排队的时候就听出来啦。” 陈川故作激动道：“这就对了嘛。平日里我们是为人服务的警察，现如今我们难得休假，是不是要你这位人民服务下我们。” 盈盈摇了摇头：“下次，我还有两个同学在呢。” 陈川笑道：“叫过来一起喝嘛。” 盈盈脸上带着笑，但是态度坚决：“不好意思了，警察叔叔，我有点累了，想早点回寝室睡觉了。” 陈川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陈书一抬手拦住：“行的，美女。前面谢谢你了，我们下次有缘再见。” “嗯，那我告辞了。” 这时，有两位女孩走了过来，其中穿着白色单衣，体型较胖的女孩说道：“盈盈，小七说现在回去太早了，想再玩一会儿。” 被称为小七的女孩啐了一口：“陈柔，你自己难道不想再喝点？” 陈柔立马捏了一把小七腰上的肉。 小七一声惊呼跳了起来。 嘻嘻哈哈地打闹在一起。 两位新来的女孩显然还是一副没玩够的架势。 “可我”盈盈有些为难。 陈川私底下拉了下陈书，朝着朱超然傻坐的方向示意了下。 陈书知道陈川的意思，也明白朱超然的想法。 他无奈地撇了撇嘴，投了降。 今晚，估计得大醉一场了。 第260章 惊现凶案 陈川勾起嘴角，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他起身走到那陈柔、小七面前：“你好，我叫陈川。先前我这兄弟还多亏你们盈盈帮忙才能进的这酒来。 我们是过来旅游的，今天也是第一次到这酒，人生地不熟的，你们要是愿意，就留下来一起喝几杯。也许下次见面就是下辈子了。” 此刻站在两个女孩面前的陈川，在酒射灯的映照之下，脸庞线条堪称完美，有着男子的阳刚之气，浓眉高鼻，双眸湛湛有神，嘴唇的弧度和形状恰到好处。 而这番话说出来，更是正中了俩女孩的下怀。 陈柔、小七立马坐在了盈盈身旁两侧，你一句我一句的终究是将她劝了下来。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六人在卡座上玩着抓手指、黑白配等游戏，然后喝酒，累了就跟着酒的音乐摇啊摇，随着楼下舞池的人们放声狂欢。 陈柔和小七玩得很开很疯狂，陈川原先买来的酒很快就喝完了。 陈书暗示差不多可以结束了，可陈川在陈柔和小七的起哄下，笑嘻嘻地跑去台又拿了一瓶野葛过来。 “书，让胖子开心会儿。” 从陈书这个角度看过了去，朱超然这会儿已经一扫先前的失落和惘然，挺着个大肚子在盈盈面前做着夸张的鬼脸，引得对方哈哈大笑。 身材迥然不同的两人，此时竟然看着也有些相衬。 陈书其实对盈盈有些好感，觉得对方性格直爽、开朗，是个女汉子。特别是朱超然在酒门口被保安拦下后失落站在边上时，也是她大大咧咧的走过去将胖子捞了出来。 朱超然这会儿的心思，陈书明白得很。 难得一次疗养，就让胖子多玩会儿，明天迟点起来就是了陈书宛然一笑，主动拿过野葛和红牛给大家伙儿调配起来。 “giveafive！” 陈川比了个耶，还起身“啪”一下与陈柔来个击掌。 卡座的气氛重新热烈起来。 分酒的时候，陈书发现盈盈话有些多了起来，估计喝得多了，特意在她的杯子里只放了半个子弹杯的野葛。 坐在一旁的陈柔看到，立马不客气的给盈盈又补了半杯野葛，扬着下巴说道： “我们家盈盈可不占这便宜。” 这敢情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呢陈书有些新奇得看着这位盈盈的闺蜜。 圆圆的胖脑袋，皮肤有些白，身材偏胖，胳膊也有些粗，因为酒灯光的缘故看不出她喝得怎么样。 不过玩起游戏来倒是很疯，劝起酒来是真不分敌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酒气氛组，或者销售特意换装过来消酒呢。 这时，一名披着长发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戴着眼镜儿挺斯文的模样，一看就是大学生。 他站在盈盈身旁，言语之中有些愤恨：“盈盈，你怎么跑酒里和别的男人喝酒了！” 得，男朋友来了陈书、陈川心里一咯噔，互看了一眼 盈盈脸色一冷，漠然说道：“这位同学，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我们已经很分手三个月了。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了，我是不会和你复合的。” 前男友一听，哭丧着脸苦苦哀求。 盈盈仰着头冷冷应对。 这种事情，陈书等人也不好插手，只能和陈川两人默默地碰了几次杯子，边看边喝。 反倒是坐在盈盈旁边的朱超然，一会儿皱着眉头听着前男友在那分享他俩当初的风花雪月，一会儿又叹声连连地看着面如冷霜的盈盈，抽着空隙又和盈盈那俩闺蜜碰头窃窃私语。 这会儿，他和看戏的陈书与陈川不同。 他朱超然是已经掉了进去的人了。 大概十来分钟后，盈盈猛地一起身，指着前男友怒骂了几句，拉起自己的两个闺蜜就走了。 留下的前男友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跺脚跑到小台那点了杯酒自顾消起了愁。 又过了不久，陈柔回来取了先前盈盈借给朱超然的帽子和墨镜，和陈书等人告别后，跑到里边的那小台买了一瓶洋酒带走。 临走以前，陈柔给那坐在台独自喝酒的前男友安慰了几句，随手又叫了一杯酒放在他边上。 陈书看着陈柔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和陈川打趣道：“稀奇，哪有人还会买酒安慰起了自己闺蜜的前男友。” 同样看到此景的陈川点点头：“女人心，海底针。” 陈书想到陈柔离开前揣在怀里的洋酒，突然问道：“刚你买的野葛多少钱一瓶？” 陈川一愣：“一千多，你这是要a吗？” 现在的大学生还真有钱，在酒买酒带出去喝。 有钱任性啊！ 陈书回过头来看着桌子上刚配好的深水炸弹，犹豫了片刻，问道：“川，要不我们把酒存了，下次来喝？” 陈川怒了：“滚！明年疗养再来吗？赶紧喝喝掉回酒店睡觉了。” 经历了前男女朋友下头的爱恨情仇以后，三人皆是没了喝酒的兴致，磨蹭了许久才把这新开的野葛喝完。 有意无意的，朱超然一个人就喝了差不多半瓶，再加上先前喝的酒。今晚上，他喝得是真不少！ 陈书在离开卡座前，特意往小台那边瞄了一眼，见那位深情的前男友已经走了，台上只剩那两杯他喝过的杯子，依着反光来看其中一杯似乎还剩一些。 杯子服务员还没收拾，估计也是刚走不久陈书念头一过，没有多想顺着楼梯往下走去。 三人从酒长长的通道走廊往外走，一路上酒劲上来的朱超然东倒西歪地走着，显然是醉到了心里。 朱超然比着拳头大喝道：“书哥、川哥！我决定了！回到东州，我就要拼命、玩命学习！我一定要在今年考上正式警察！” 陈书想起了被朱超然丢在办公桌上，那些满是灰尘的考公资料：“嗯，好的，我相信你。” 上头的朱超然继续自顾说着：“那会儿我和她聊起了我们去抓那绑架犯的事情，她那睁的大大的眼睛，里面可都是羡慕和崇拜。嗯，都快溢出来了” 陈川噗嗤一下没忍住，笑了。 陈书耸了耸肩：“有这么夸张？” 陈川掏了一包陈书看不出什么牌子，反正知道很贵的香烟递出一根：“你这种人，是不知道我们夜场男儿的心。起码在这一天里，我们的爱是真诚的只属于一个人。” “呸！不稀罕。” 两人说说笑笑陪着脚步不稳的朱超然慢慢走出酒。 深夜，寒风卷过树梢，发出凄厉的啸声，除了从酒里陆陆续续出来喝完酒的人，街道上一片冷清。 “呼呼呼！” “砰！” 一声重物坠地声突然从旁传来。 刚从酒走出的三人酒意陡然一醒，齐齐往那声响传来的地方看去，只见一名身穿红色衣服的长发女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穿在身上的红色小坎肩，似乎有点眼熟 “啊！” “啊！啊！” “啊！啊！啊！” 朱超然一下子跪倒地上，放声尖叫。 凄凉状，刺破夜霄。 第261章 上楼顶！ “啊！” 完全无法想象，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体重超过两百斤的大男人竟然会发出如此尖锐的声音。 朱超然虽然酒喝得多了点，但却是三人中第一个最先反应过来的人。 他跪在地上，无力地看着那一个小时前还坐在卡座边上和他有来有回，喝着小酒，玩着游戏的女孩，此刻却是毫无半点声响地趴在了地上。 他想到了在进这酒的时候被保安以人丑、岁数大为理由拦在了门口。正当他无地自容的时候，是这女孩蹦蹦哒哒的跑过来，带着他进了酒。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不长的走廊上，女孩拉着朱超然的胖手，突然转过头来眯起好看的眼睛，吐了吐舌头笑着说道。 一幕幕的场景犹如放幻灯片一样在他脑海里一张一张快速闪过，他颤抖着手伸向那女孩躺着的地方 陈书马上跑了过去蹲下来查看。 陈川犹豫了会儿，还是跟着跑了过去，站在陈书的身后，却是半分不再往前挪动半步。 过了几分钟，陈书摇摇头站了起来：“报警。” 他抬起头，看向了这栋仅有六七层楼高的顶部，若有所思。 这时，旁边陆陆续续有行人成行的围了过来，有拿着手机拍视频的，有单纯就是看热闹的。 都是体制内的警察，对这种涉及到自身的拍摄比较敏感。当下两人就默契地不在现场逗留，回过身来往朱超然走去。 陈川拿出手机拨出了110，嘟嘟了两下后就被接听了起来：“你好。我这边遇到有人跳楼，人已经死掉了，地点在” 陈书走到朱超然边上伸手准备将其扶起的时候，却反被他一把拉住大臂往下一拖。 在朱超然的大力之下，他险些摔倒在地。 “胖子，怎么了”陈书被朱超然死命抓住大臂，身体是站也站不起来，坐也坐不下去，弯着腰疑惑道。 朱超然盯着远处的红色尸体，咬牙切齿道：“书哥，这一定是谋杀，盈盈不可能会自杀。” 陈书顺着朱超然的目光看了过去，心里也特别不是滋味。 这位好心、直率的女大学生，前一刻还在和他们开怀畅饮，才一个多小时的工夫，就当着他们的面砸在了地上。 世事无常！ 朱超然的心情他能理解，但这不是重点陈书摇头道：“胖子，不管是自杀、他杀还是事故，这案件都得由当地警方处置，我们是没有管辖权的。” 打完报警电话的陈川走到两人身旁，抬了抬下巴：“这什么人那，这都被我们碰上。好了好了，我们回酒店，警察一会儿就到了。” 干了快一年警察的朱超然，怎么会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 现如今已经和早些年不一样，面对越来越恶劣的执法环境，大家都抱着在上班期间内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对得起这份工资就完事了。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做，是近年来基层警察的真实写照。 道理都懂，但年轻的朱超然还是倔上了。他自知凭他自己的能力完全无法插手，甚至有可能把案子搞砸了。唯一的办法，只能落在陈书身上。 跟着陈书工作了大半年，朱超然自然知道，陈书和别的办案警察不一样，他办案的时候虽然嘴上一直唠叨着安全规范、循规蹈矩，但其实真对上了犯罪分子，最疯狂的还是他。 最重要的是，他心软。 “书哥，求你了。不然这辈子我都不会心安。”朱超然膝行一步，抓着陈书的大手又紧了几分力道。 陈川心里一紧，被朱超然这话一点，他突然想到今晚盈盈原本是要提前回学校的，可在他的极力邀请下，又留了下来。 他在旁小声说道：“大家总归是喝过一场酒。” 这次陈书没有犹豫，拍了拍朱超然的手，轻声说道：“我知道了，你先起来。” 陈书抬起头来看着这栋六层高的楼顶：“这是商业楼，晚上基本上关门停止营业了，所以盈盈应该会是从楼顶跳下来。胖子，你现在去那店里买几只手套、塑料袋和手电筒，手套没有的话就多买一些塑料袋。 陈川，你去找那门口的保安问问上楼的楼梯在哪，随便问问看能不能借一只强光手电筒。我在这儿等你们。好，行动！” 趁着两人离开的空隙，陈书找了一个附近的艺术雕像爬了上去。从制高点扫视现场情况，是陈书办案的第一习惯。 陈书站在高点，一个点一个点看了过去，虽然没有发现异常情况，不过被这夜里的冷风吹上一会儿，让原本因为饮酒而显得有些迟钝的大脑顺畅了许多。 “书哥，袋子买来了。”朱超然气喘吁吁地跑到雕像下面，抬头喊道。 陈书跳下雕像，拿过朱超然买来的一次性手套戴了起来，小跑到盈盈身旁，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对方身上的手机。 考虑到通讯工具在当前人不离手的重要地位，以及它所承担的私人功能，手机作为案件线索的第一来源，从来都是被警察视为重中之重的证物，如有条件，必须第一时间取得。 死者身上并没有发现手机。 可那会儿大家一起进门的时候也没看到盈盈带着背包或者提包的。 陈书起身以尸体为中心点绕了几圈，还是没有发现手机的踪影。 “胖子，你应该加了盈盈的微信？语音通话发过去，嗯，如果有手机号码的话就打手机。”陈书指示道。 “都有，都有。” 朱超然赶紧拿出手机拨了出去。 “陈书，问过来了。我们去正门那儿的通过电梯直达六楼，然后再从六楼走楼梯可以上到楼顶。”陈川拎着一台看着就很给力的户外探照灯，跑过来说道。 “这玩意也能借到？” 陈书从陈川手上接过探照灯，上下摸着有些惊奇。 陈川得意地笑道：“这世道，就没有钱不能解决的问题。” 过了片刻，朱超然放下手机说道：“书哥，电话能打通，但是没人接听。” 陈书点点头，心里有些想法。 如果手机是跟着人从楼顶掉下来，那铁定是摔坏打不进电话了。而一般来说，现在的年轻人手机都不会离身。既然现在手机能打通，说明本身它并没有没坏，大概率应该就在楼顶。 陈书对准上方打开探照灯，七八米长的大光圈直接打在楼顶，明晃晃得好不刺眼。 “上楼。” 第262章 撞见前男友 陈书将探照灯收好交给陈川，三人往商厦正门跑去。 “书哥，不需要人留下看着现场吗？”经过尸体落地附近时，朱超然快速问道。 陈书瞥了眼附近越围越多，拿着手机拍摄的吃瓜群众，摇了摇头：“没事，警察一会儿就到。我们待在这儿没什么用处，这儿发现不了什么东西。” 话刚出口就有些后悔，也许胖子只是单纯地想留在现场陪着。 陈书脚下慢了几步：“胖子，要不你就留在下面” 后头跟着的朱超然来不及刹车，差点撞到前面突然停下的陈书：“没事书哥，你说留这没用，那我就不留。我都听你的。” 陈书回头看了下眼神坚定，已然恢复平静的朱超然，点点头继续赶路。 三人进了一楼大厅和一名刚从门卫室走出来的保安撞了个正脸。 “你们是谁！干嘛来的！” 陈书马上掏出华子直接塞进这位明显刚睡醒的保安手里：“师傅，前面那会儿有人坐电梯上去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特别还是送礼的！ 陈书这波操作妥妥的高情商表现。 保安用手擦了把脸，笑呵呵接过香烟放入口袋：“没注意，应该没有。半夜三更的，谁还跑楼里来。对了，你们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众人无语，这保安真正形同虚设，妥妥躺平的节奏。 陈书回答道：“哦，我们就上楼顶看看。这能上？” 保安夹着香烟，挥了挥手：“能上能上。晚上人都下班了，没人管的，你们直管上去。对了，外头怎么这么吵，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有人跳楼了。” 陈书丢下话语带着陈川、朱超然二人快步进入前厅按下电梯键，一台就在一楼等待的电梯马上打开了电梯门。 陈书一把拉住准备低头往里冲的朱超然：“等一下。” 他指了指里面那台正从楼上往下降着数字的电梯：“应该是有人下来，我们等一下，看看是谁。” 按照刚才门卫室保安的说法，平日里这个时间段是没有人会来大楼的。三人走到里面的电梯门前，等着它开门。 “叮咚。” 电梯门一打开，里面果然站着一个年轻人。 陈书定睛一看，赫然是盈盈的前男友！ 陈川默契往前一步，卡住电梯口。 陈书走到电梯里，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径直问道：“你，刚从楼顶下来？” 前男友应该也是认出了这三人正是先前和自己前女友在酒卡座喝酒的那三名男子。这会儿眼见对方语气不善地质问自己，却是不愿回答，反问道：“怎么，凭什么和你讲啊。” 原本已经平静的朱超然，这时越过陈书往那前男友扑了过去，抓起对方的领子猛地撞顶在电梯内的镜子前，咬牙切齿道： “我问你，你是不是从楼顶下来的？” 前男子头有点懵，这一米八多，体型庞大的男子，见面就动手的操作属实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喂！你们干嘛？” “你们想干嘛！我要报警了！” “给我放开！” 冷眼旁观的陈书突然说道：“盈盈死了。” 前男友原本还拽着头准备和几人死磕几句，这一下子听到前女友的死讯，却是当下愣在了现场，结结巴巴问道： “盈盈盈盈死了？怎么可能？她怎么死的？她人在哪里？” 话一丢出来，陈书便死死盯着前男友的表情，按照他多年的办案经验，这几秒对方的神情转变不似作假。 毕竟是大学生，心里的想法藏不住的。 他应该不知道盈盈死了，不过毕竟是嫌疑人陈书摆了摆头：“胖子，你带 他去盈盈那边。陈川，我们继续上去。” 电梯门重新关闭，电梯开始缓缓上升。 各种纷乱的想法、猜测在心里闪过，陈书结合自身得到的线索，一步步推敲着案件的经过。 先前几人在卡座的时候聊得尽兴，盈盈看着是一点都不像要自杀的人。并且从后面对方离开以后，还让其同学陈柔过来取帽子和墨镜，更是确定了她不可能自杀。 如果说是事故的话，那么才从楼顶下来的前男友嫌疑最大。先不说正好卡在盈盈坠楼之后，这个时间点从楼顶下来。但从先前他质问盈盈在哪的话语和当时的神态来看，其应该是在楼顶没有遇见盈盈。 陈书瞥了眼电梯天花板上的监控显示器：“陈川，你电话联系朱超然，让他去大楼物业查下监控，看看这段时间都有谁和盈盈坐电梯上来。” 趁着朱超然不在，陈川问道：“陈书，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检查尸体，确定盈盈坠楼前是死是活？” “这玩意我们现场查不了，得法医验血。不过当时我们出门的时候只听到尸体坠地的声音，而没有听到盈盈呼叫的声响。所以我感觉坠楼前盈盈很有可能已经死了。” 陈书抬头看着门上方一闪一闪的电子数显，将自己心里的判断说了出来。 陈川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所以前边你答应了胖子进行调查，因为这就是实打实的凶杀现场。” “也不完全是，主要管辖权不在我们这边。这种案子碰了万一后续出问题我们会有大麻烦。” “呵，我们多少年关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看不下去。” “嗯，就像你后头说的，起码大家一起喝过酒，也算是朋友了。” 陈书话音刚来，电梯门缓缓打开，两人走出电梯一眼就看到了对面的楼梯间。 进入楼梯间前，陈书拿出朱超然在便利店买的一次性手套和塑料，分了一份给陈川。 两人带上手套和脚套进入楼梯间，循着往上走了一层，打开厚重的消防门进入了这栋六层商业楼的顶层。 先看到的是大楼电梯动力房，房间内是黑的。陈书一推门，发现也是锁着的。 他拿出手机，依着朱超然发过来的盈盈手机号码拨了出去。 “陈川，一起找找看。我估计盈盈的手机很有可能在屋顶，对了，你把探照灯放在高点的地方打开。” 陈书掏出朱超然买的手电筒，“啪”一下打开直奔临着路边的女儿墙，开始细细搜索。 陈川四下一看，找到一高点，麻利地爬到上头，打开这台大功率的户外探照灯。 “唰”一下，整个顶层马上亮堂起来。 第263章 本地刑大出动 凌晨三时，商业楼，楼顶 为了能在现场听到盈盈手机的铃声，陈书一边反复拨打对方的手机号码，一边搜寻。 一次断开连接后，再回拨过去，电话里有电子声提示“你好，你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这种提示并不是盈盈手机真的接了别人的电话，也有可能是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其他外部电话同时呼入盈盈手机，后入的便会出现这种语音提示。 应该是父母或者同学打电话来找盈盈了陈书没有多想，锁了手机开始摸索现场的其他线索。 看着地上各式各样的啤酒瓶、洋酒瓶和用过的安全套，陈书脑海里突然闪过，先前他在酒二楼看到盈盈的朋友陈柔，她离开酒前又去台买了一瓶洋酒带走的情景。 不会带到这儿继续喝？ 也许是那陈柔将盈盈灌醉之后，在这楼顶上推了下去？ 陈书被自己瞬间出挑的想法吓了一跳，这陈柔和盈盈还是大学同学，一个宿舍的姐妹，怎么可能会杀人。 他甩了甩头，认真考虑着另外一个靠谱的疑点。 可那前男友跑到楼顶又是何故？ 不会是因爱生恨所以痛下杀手？ 时间点，可是卡得刚刚好！ 陈书拿出手机，将地面上有酒瓶的地方一一拍照记录，一路顺着拍照往外走到了楼顶的女儿墙边。 女儿墙，又名压檐墙，是建筑物屋顶四周围的矮墙，是屋面与外墙衔接处理的一种方式，作为屋顶上的栏杆或房屋外形处理的一种措施，可防止人员掉落，也可起到屋面防水的作用。 此商业楼的女儿墙说是护墙，但一米多宽的墙体厚度使得该墙更像一个小型的露天平台，墙角下成堆的酒瓶子也属这里最多。 显然，大部分上楼顶喝酒的人都是坐在这上面的。 手电筒一扫，陈书在平台上发现与周边环境格格不入的两只高跟鞋。 脱鞋跳楼？ 陈书继续拍照，随后将两只女鞋取走放入塑料袋中。 跳楼事件，区分是自杀还是杀他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自杀的人有没有脱鞋。 不光跳楼，跳河的也有不少脱鞋。很多人都觉得自杀前脱鞋很有仪式感，象征决定踏入另一个世界。可能性最大的就是，这其实是媒体创造的习俗。大家从电视、小说里看得多了，然后加以模仿，自然而然在潜意识下就变成一种“自杀习俗”了。 当然，也不排除杀人者在现场伪装脱鞋。 “叮铃铃！” 深夜里乍然响起的电话打断了陈书的思考。 抬起头来一看，是在另一头搜查着的陈川的电话。 过了一会儿，陈川拿着电话奔了过来，用手捂住话筒，低声说道：“当地警察打来的电话，让我们马上下楼。说是胖子和盈盈前男友打起来了，打得还挺严重！” 镜头回转。 朱超然和陈书他们在商业楼一楼的电梯厅分开后，按照陈书的交待，带着前男友前往盈盈的落地点。 当前男友看到盈盈趴在地上的尸体时，整个人直接软倒在了地上。 没有歇斯底里的呼喊，没有坚决果断的救援，就那么软坐在地上，手指指着那尸体，转过头来对着站在一旁的朱超然支吾了半天却是说不出话来。 双手抱胸嗤之以鼻地看着前男友的表演，心里其实认定了他就是凶手，不然怎么会那么巧盈盈刚从楼顶掉下来，这男的就从大楼电梯里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他却是没深想，如果这前男友有重大嫌疑，哪怕就一点点嫌疑，以谨慎着称的陈书为什么不下手段控制对象。而只是让朱超然带着去看尸体。 朱超然根本就是懒得回答对方的问题，不过余光中也是情不自禁地看到了 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尸，心里突然涌现悲哀。 小坎肩、包臀裙、高跟鞋的盈盈在他心中可不止夜店辣妹这么简单。他朱超然跟着东州富二代陈川也是逛过不少夜店，见过不少美女。 场面上的人和事也算经历过一些，可那些气氛组的美女也好，周末寻求刺激的女大学生也罢，可真没一个像她这样乱来的…… 朱超然闭上眼睛，脑海里又浮现出晚上他被酒保安以人丑、年龄大为理由拦在外头，一下子失落到底的场景。 当时，那素未相识的女孩走过来摘下自己的帽子和墨镜戴在他头上，然后拉着他不管不顾地走进酒。一路上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以行动在证明自己的信任。 那一瞬间，朱超然甚至连他俩未来的孩子的姓名都想好了。 而在此时此刻，他忽然有一点理解在“圣斗士”里面，那些青铜战士愿意放弃生命保护雅典娜的心情。 这可是女神啊。 朱超然长叹一声，突然没了看管这软男的兴致，也不管这人是不是犯罪嫌疑人，或者会不会逃跑。 他脱下自己的黑色外套走到盈盈的身体旁边，蹲下身子盖了上去，遮住对方的头部和身体，无奈地苦笑一句： “盈盈，前头你借我帽子和墨镜，这会儿我还你一件外套。咱们账平了。你安心上路，下辈子咱们再喝酒。” 这时，一阵手机铃声从身后传了过来。 “爱你孤身走暗巷。” “爱你不跪的模样。” “爱你对峙过绝望。” “不肯哭一场。” 朱超然猛地一抬头，先前因为和盈盈在酒里互换手机号码后试拨的缘故，所以他非常肯定这就是盈盈手机的铃声！ 他转身往那前男友扑了过去，伸手抓扣在他的后颈，右手直接往对方身上穿着的小西装内口袋掏去。 这一年来，这一手搜身的技巧和翻看垃圾桶的技能一样，朱超然练得非常扎实。按照陈书的讲话，就冲这两手，确实有侦查员的感觉了。 两下工夫就从对方衣服里掏出两台手机，一台华为的估计是前男友的，另一台正响着的就是盈盈的手机。手机戴着的粉红色外套就像那落地的小坎肩一样，极为显眼。 盈盈的手机为什么会在他前男友的身上？ 朱超然顿时愣在了现场，理智告诉他要好好思考一番，以往的经验也告诫他要把这情况反馈给书哥。 可实际情况就是，愤怒的情绪让朱超然直接放弃了思考。 大部分时候都站在陈书或者小强背后的朱超然，这时睹物思情，积攒了一晚上无处发泄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砂锅般大的拳头雨点一样落在前男友身上。 “我x你！” “啊！” …… 陈书安排陈川守在通往顶层的铁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入现场。他自己则带着在平台上找到的女高跟鞋匆匆忙忙往楼下跑去找朱超然。 这胖子别看长得高高大大的，实际从来就没和人打过架！ 那手掌伸出去白白嫩嫩的，人家一看就知道是个娇生惯养的主儿，别说老茧什么的，就连个细疤都没有。 往常出任务的时候也是跟紧了其他警员后面，危险意识那是相当得高。 不到100安全的时候肯定不会出手。 这么稳妥的人怎么可能会和别人打架？ 还是在外乡，还是现场只有他一个人。ζ°xx♂ 就他那小破胆子。 “不可能。”陈书快速、重复自语道。 电梯下到一楼打开，陈书出了电梯往外小跑着，路上碰到商业楼的保安也是没打招呼。他心里有些紧张朱超然。 他感觉胖子可能要吃亏。 等陈书到了现 场，朱超然和前男友已经结束了战斗，两人分开老远坐在路边的台阶上。 一名肩上挂着“两折杠”的年轻见习警察拿着个a4文件夹一样的东西正站在朱超然面前讲着什么做着记录，朱超然歪着头看向马路一边没搭理。 “同志你好。我是他朋友，现在是什么情况？”陈书走近，客气问道。 两折杠抬了抬眼皮子，懒散问道：“是你报的警吗？” 都是干警察过来的，陈书知道这是走程序，为了加快进程，他立马应了下来：“对对，我报的警。” 两折杠打了个哈欠，嫌弃道：“半夜三更地喝什么酒？还喝死人！还打架！无法无天了都！” 现在是凌晨三点半，陈书理解对方的难处。 “兄弟，我是东海的民警，都自己人，我也是派出所的。前几天也是连着熬夜值了班，这次是疗养过来的。这半夜三更的辛苦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陈书比着都是干派出所的民警，也在值班熬夜的同理心，试图和对方拉近点距离。 “哦，哥们你也是警察？哦哦，你们过来疗养的。” 两折杠一听对方也是警察，还跟他一样天天在基层派出所熬夜值班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这位兄弟刚才和那戴眼镜的打架，哎呦我去，不愧是我们公安出身的，把那眼镜男是砸的嗷嗷在叫。对了，他说那跳楼的女人是那眼镜男杀的？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书搓了搓手正准备解释的时候，对方突然抬手止住。 “哥们，你去和蹲尸体边上的那两个人解释。他俩是刑大的，专门过来做现场勘察的。有事儿你找他们。” 陈书顺着两折杠的手指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两名穿着黑色便服的男子正围绕着盈盈的尸体附近在东摸西看的，边上还放了俩挺大的器具箱。 陈书回头朝那两折杠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表示明白他的意思：这警情，不管怎么样，都得算刑大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华子塞到朱超然的手里：“等下你就听这位兄弟的安排，该服软就服软。咱要里子不要面子，目前的第一优先就是给盈盈办案子。你明白了吗？” 朱超然看了眼那边盖着自己黑色外套，一动不动的盈盈尸体，含泪点了点头。 陈书安顿好朱超然后，提着装了女高跟鞋的塑料袋去了尸体的落地点附近，蹲在了那年纪大一些的高大刑警旁边。 “你是东海来的？听口音是东州人。” 这刑警倒是不见外，见有人过来过，便先打了招呼。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都有在关注周围的动静。 陈书看了眼对方，只见这中年男子正拉着一条皮尺在测量尸体和墙体之间的距离。这人乍一看，似乎是个莽汉，但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眼神明亮、冷静，气质深沉内敛。 对方量完一个数据，然后用签字笔记在了放在一边的笔记本上，随后又在上面涂涂改改。 等这中年男子忙完一个过程，稍停片刻的时候，陈书赶紧递过一支利群，笑着回答：“我叫陈书，就是东州的。哥你来过东州？” 中年男子笑呵呵地接过香烟：“去过，像我们干刑警的，年轻那会儿谁不是走南闯北的“公费旅游”。你们东州去过几次，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你们那本地话，太难懂了。” 陈书配合着点上了火：“老同志辛苦了。对了，哥你怎么称呼？” 中年男子吸了口烟，转手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帮陈书点上：“我虚长你几岁，你叫我明哥就好了。对了，你在东州哪个系统？也是刑大吗？” 陈书双手抱圈捂着香烟点了火，说道：“明哥，我是派出所的。” 明哥点点头就没说话了。 两人蹲在路边，不远处就是一具盖着黑布的尸体，你一口我一口的 几下工夫就抽完了香烟。 明哥拍了拍衣裳站了起来，瞥了眼蹲在旁边，仍旧面不改色吸烟的陈书，眼里闪过一抹不着痕迹的欣赏。 “陈书，你有什么问题就问。” 陈书嘿嘿一笑，扔掉嘴里的香烟，同样站起来与明哥并肩而立。 “明哥，这是在楼顶天台上发现的女高跟鞋，是这女的的，你要看照片的话我一会儿传你。嗯，依你看这女的是自杀，还是他杀？” 陈书没在刑大重案或者痕迹干过，但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先前隔远了看着明哥凑在尸体边上是忙活了许久，理应摸出点什么东西来。 明哥沉吟了片刻，正待回复时，一名小年轻从楼后面转了过来，大声招呼打断了明哥的话语。 “师傅，看完监控了，楼顶上应该就这女的一人。” 第264章 发现异常 这小年轻扑哧扑哧地跑了过来，人还没到就把话全喊完了。 明哥笑骂道：“小姚，跟你讲过多少次了，要稳重点。你说我们差你这跑过来的几秒钟吗？” 小姚挠了挠头皮，尴尬地笑了笑。他自觉完成了师傅交待的任务，心情愉悦，感觉摸到了刑警的门槛。 这会儿看到自己的师傅旁边还站着位陌生年轻男子，也就安静了下来，不再多言。 作为过来人的陈书一看就明白这小姚铁定是刚从学校出来的新人。不过他有些好奇，六亚这边的刑大怎么会招录新警。 放东州那边，除了个把关系户，新人在派出所里不干个两三年的苦力把办案基础打扎实了，是不可能进刑大的。 明哥看出了陈书的疑惑，笑道：“小姚是刑院毕业的。” 圈内有句行话说得那叫一个敞亮，“刑警学院这块牌子，看着都发亮”。作为华国内，无数前辈以鲜血与汗水缔造的荣誉，刑院的名头是不容置疑的，特别是警犬、刑事科学和侦查学等专业都是国内最强。 唯一的缺点就是学校地理位置偏了一点。 反观东海省警院的“华国警务看东海”就显得文绉绉了许多。除了警院领导跳着脚的给自己吹喇叭、打鼓，大部分自家警院的学生还是比较低调的。 相对于公大、刑院这种高学历出来的警察，本地警院出身的警察唯一优势就在于本地就业人数多，方便抱团。 陈书一听小姚是刑院出身，也是高看了几眼，旋即拿出利群递了过去：“出来的匆忙，没带上好烟，兄弟你随便抽抽。” 人到齐了，明哥开始说起案子的事情：“由于大楼表面没有阻碍物，受害人坠楼时顺利下落。她的离楼距离在正常跳楼范畴以内，接近意外跌落的数据。” 陈书托着下巴：“明哥，你的意思就是死者肯定不是被人推下来或者扔下来的。” “准确的讲法是死者从楼顶坠楼的那一瞬间，躯体上没有水平的受力，或者发力。咚，实际情况就是直接掉下。”明哥摆了个手势。 陈书点点头表示明白。 明哥掏出笔记本，翻看了几页，说道：“坠楼后头部的受伤情况为致命伤。不过至于死者在跳楼前的生命状况，这个得回去的时候验血才能知道。” 他盖上笔记本，冲小姚说道：“你把电梯内的监控情况讲一下。” “在凌晨一点左右，死者和一名同伴一起进的电梯上了顶楼。过了一个小时之后，该名同伴独自一人乘坐电梯下楼离去。再过了十多分钟，一名男子乘坐电梯上楼，在上面待了会儿也独自一人走了。” 陈书指了指那坐在路边台阶上的前男友：“视频里的年轻男子是不是那个眼镜男，他是死者的前男友，两人在三个月前刚分手。” 小姚转头看了眼，点了点头。 明哥忽然走到放在地上的器具箱打开从里面拿出包裹在透明证物袋内的一台粉色手机，递给陈书说道：“陈书，你同事先前和那眼镜男打架的时候，一直喊着他是凶手。说这手机就是死者随身携带的手机。” 陈书扫了眼手机：“晚上我们和死者喝过酒，他俩交换过微信和手机号码，应该是准确的。” 明哥摇了摇头：“可惜是苹果手机，不然解锁了可以查看里面的信息，那就能确定是不是自杀了。回头问下她家里人，看看能不能拿到解锁密码。” 一般来说，试图自杀的人在事前都会通过手机查询相关内容，或者在和他人的聊天中透露相关信息。 归纳一句，手机就是警察办案侦查的第一线索来源。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小姚插了一句：“因为坠落地和电梯都设有监控，我比对了两者的时间，可以初步判定死者是在她前男友坐电梯之前坠的楼。 所以该男子应该没有嫌疑，你朋友可能错怪他了。那手机估计也是和你手里的高跟鞋一样，是死者坠楼前放在边上的。” 陈书抱着当年读书时候喜欢找茬的态度，插了一句：“你能确定两个摄像头的记录时间没有被人动过手脚？”八壹中文网 小姚一下就愣在了现场：“不会，怎么可能？我回去核查一下。” 说完，拔腿就跑。 明哥瞥了眼毛手毛脚的自家徒弟，抬头看向不高的楼顶，总结道：“除非血液鉴定为坠楼前已死亡，不然我的判断还是自杀。 案情实际情况大致为死者因心情郁闷独自坐在楼顶喝酒，期间电话联系了前男友。后低头看着路边的时候，见前男友经过，冲动之下，或者意外之下便掉下了楼。” 明哥的分析合情合理，并且现场的实际情况也确实是这个走向。根据电梯监控视频显示，当时的楼顶也只有死者一人。 可陈书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他摸了摸鼻子本想摆出线索和理由进行反驳，可犹豫了很久，顾虑到这是人家的地盘，所以只是轻轻提了一句： “明哥，我们上楼顶看看，可以吗？” 朱超然和小姚被留下守在现场，小姚正好制作现场勘察图，明哥跟着陈书进了电梯。前男友因为是死者坠楼后第一个抵挡起始点现场的证人，也被陈书一同带了上来。 作为在本地一线干了十几年的老刑侦，明哥自然有着极为丰富的现场经验和刑侦手段，虽说这两年被领导穿小鞋调去了值班组，平日里就负责出现场接警，真碰到了案子就移交给办案队。 工作是安逸，也没多大压力，以至于近段时间干起活来稍稍有些敷衍了事。比如今天这案子，他在勘验了落地点，徒弟小姚检查监控回来后，就压根没准备再去楼顶瞧瞧。 至多就让徒弟跑一趟楼顶，他在楼下再抽根烟等着就是了。 可身旁这位外地的同行既然提醒了，总不能给他们留下六亚刑大不干事的坏印象，点点头也就跟着上来了。 在电梯里，胡乱想着的明哥觉着气氛沉闷，随便起了个话题：“陈书，你们东州半年前破了那起号称华国近二十年最高智商的系列绑架案，这事儿你知道吗？” 陈书笑道：“知道的。” “嘿嘿，这主犯去年也来我们这绑了个人要钱，可惜没破获，让他跑了。我们是连根对方的毛都没有摸找。” 明哥有些幸灾乐祸。那时候他已经从办案一线调到了值班组，这种大案子他是挨不着边的。但能见着给他穿小鞋的领导吃瘪，他也是乐在其中。 接着，他眼里闪过一抹欣赏：“听说你们带队破案的是个才工作几年的刑大副大队长，年轻有为啊。“ 陈书附和道：“他叫李梦，和我是一批同学的。这案子结束后也得了个二等功。” 这时，电梯到达顶楼，电梯门慢慢展开，一直守在对面楼梯口的陈川正笑着朝这边看来。 明哥总结道：“下次我要是出差去你那，你可得带上你这个叫李梦的同学一起出来喝杯酒，让我也认识认识。” 陈书上前一步卡住电梯门，示意明哥先走。 “明哥，没问题。” 性格喜欢热闹的陈川，前面一个人待在楼上守了老长时间，这会儿终于等到陈书上来，屁颠跑过来招呼道：“陈书，你可终于来了。咦，这位是？” 陈书介绍道：“明哥，这是我警院同批的同学，现在市局技侦，这次和我一起来六亚疗。陈川，这位是六亚刑大的，你跟着叫明哥就行。” 社会经验丰富的陈川，在陈书话音刚落，就掏出香烟递了过去，嘴上大大咧咧地说道：“明哥，辛苦了，大半夜的让你们过来出警。来，先抽根烟。” 其实这案子跟陈书、陈川等人都没有关系，他们两人现在立马就走也不会有警察拦着。 不过有着同行人身份顶着的陈川，如此客气和谦逊，让原本半夜起床出警有着一肚子气的明哥心里好受了许多。 明哥是应该是个懂货的人，见着陈川掏出白皮烟盒，眼睛立马亮了起来，接过香烟在鼻子底下横着走了一趟，一看就是重度烟民。 不过就警察这天天加班、熬夜值班的职业特性，基本上也都是烟圈子里的人。 明哥赞不绝口道：“这特供的香烟就是香。兄弟你这是哪搞来的，能给条门路吗？” 陈川摆摆手：“我也不知道。这些烟平时我爸都放在家门口的柜子里，我出门的时候也就随手揣上了。” 搞刑侦的人特别注意细节，陈川这几句话一出口，明哥再扫一眼对方的衣着品味，立马就知道对方应该是个下人世间锻炼的富家公子哥。 虽说明哥并不在乎人家有钱没钱的，不过这到手的好烟却是实打实的吸上几口，后面也能和同事吹上几口小牛，怎么说也是赚的。 接下来的气氛顿时融洽了起来。 四人分别戴上手套，开门走进了楼顶。 周边的环境明哥没有多看，直接就往死者大致的跳楼起始点走去。 陈书领着前男友，让其带他去发现手机的地方。 前男友带着陈书爬到天台上，探出身体，指着女儿墙外墙下方说道：“我过来的时候，手机就在那儿。” 陈书跪在天台上，小心翼翼地探出身体顺着前男友的手指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下方外墙表面上有凸来出的一条长方形沿条。 这手机为什么会在那里？ 盈盈会在跳楼前把手机放在那地方？ 也许是她在摔下去的时候，手机不小心掉到了那儿？ 陈书将视线越过那沿条，往楼底下看去，盈盈呈大字型的尸体正正位于下方位置，朱超然盖在她身上的黑色外套也是明显。 没想到胖子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楼顶风大，陈书缩回身体，将目光投向前男友的身上：“你为什么会找到楼顶上？是盈盈打电话给你，叫你上来的吗？” 前男友想都没想地回答：“是柔柔打电话和我说的。她说盈盈一个人在楼顶，让我上来陪她。” 陈书表情严肃：“你们不是分手了吗？怎么陈柔还让你上来找盈盈。” 前男友：“柔柔人还不错的。以前我和盈盈还谈着的时候，她就挺照顾我的。哦，对了。今天就是柔柔她告诉我说她们寝室晚上要来h酒玩，让我来找盈盈复合。” 陈书接着话说道：“所以你晚上也跟着到了酒。” 前男友点点头：“是的。我这不是想找盈盈复合吗？她又不接我的电话，所以柔柔告诉我她们晚上在h酒，我就跟来了。” 陈书的瞳孔猛地一收缩，直觉告诉他这个陈柔一定有问题。 是她通知前男友到酒！ 是她通知前男友上楼顶！ 并且死者盈盈最后见的人也是她！ 陈柔竟出现在了案件每个起承转合的地方！ “那你是怎么知道盈盈的手机放在这里的？”陈书换了个话题问道。 他惯例挖了个坑，越过‘为什么’，直接提问‘怎么’。 前男友眼睛看向一侧角落，等了会儿回答：“我到了楼顶没找到盈盈，所以就直接给她打电话了。然后就听到手机从墙外边传来了声音。” 这时，明哥“呵呵”两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你们换个地方聊好不。这儿可是死者掉下去的地方，你们这么一搞，什么痕迹都得跑掉。” 陈书面色一红，知道自己破坏了现场，拉起前男友，两人小心翼翼地跳下平台。 明哥打开手电筒扫着平台，嘴上念念有词：“看着痕迹，八九不离十就是这女的自个儿下去了。对了，先前那女高跟鞋放哪儿的？陈书你先放回去。我知道你特地拍了照，不过流程可不是这么走的，你这么搞会死人的哦。” 陈书此刻的面色熟透了。暂且撇下前男友，拿出女高跟鞋和手机，对比着先前他拍摄的现场照片，把鞋子放到了平台上原来的地方。 不出意外，高跟鞋和手机都在一条水平直线附近。 将东西都放好以后，陈书发现因为爬上爬下的缘故，身上粘了许多平台上的灰尘和细碎石子，便站到稍远一点的地方拍打、清理身上的灰尘。 明哥手上不停，嘴上也是不停：“陈书，我跟你说，这案子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回头去验下死者的血样，就能知道她坠楼前的生命状态” 陈书脑海里忽然有一道闪电劈入，想到了一个自己忽略了的细节。 他来不及招呼，风一样地往楼下电梯口跑去！ 明哥低着头勘验现场，嘴上唠叨了许久，方才被旁边站着的陈川提醒道：“明哥，陈书走了。” 明哥停下手头的工作转过头来，眼前早已没了陈书的身影。他敏锐地察觉到陈书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这案子不会真是谋杀？” 第265章 远程控制杀人时间 商业楼，楼顶。 明哥察觉到陈书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所以匆匆忙忙离去，估计是跑去哪里查证自己的想法。 他停下手头的工作，跳下平台，几步跑到前男友面前：“你把刚才你和那位警官说的话和我重复一遍。” 前男友将先前和陈书的对话又从头复述了一遍，遗漏的地方由站在边上旁听的陈川一一补足。 明哥颔首：“陈书应该是怀疑上了死者的那个闺蜜。” 明哥的话，让前男友惊讶的瞪大眼睛。 陈川则是若有所思。 缓过劲头的前男友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可能是柔柔杀的人。盈盈掉下来之前，柔柔都已经快到宿舍了。” “你怎么知道？”陈川不解。 “我在酒喝酒的时候，是柔柔打电话跟我说盈盈一个人在楼顶喝闷酒。然后我就从酒走出来往大楼电梯那过去，当时经过那地方的时候盈盈还没掉在路上。”前男友解释道。 从酒大门出来再过去商业楼的大门，路上是经过盈盈的坠落点。按照前男友的解释，盈盈的坠落时间应该是在前男友经过坠落点到他坐电梯上楼顶这个时间段之内。 明哥确认道：“这个我徒弟查过监控了。这个小哥还没到楼顶的时候，死者就坠楼了。” 陈川看着前男友，说道：“不，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当时陈柔已经快到宿舍了。” 前男友理直气壮：“当时我们开的视频通话，我看她都到学校的宿舍楼下了。” 明哥突然插了一句：“你和这个陈柔平时通话是打电话还是开视频？” 前男友想了会儿才说道：“以前我们没怎么联系，有也只是发发微信。不过今天她联系我倒真的都是直接打了视频过来。” 话音刚落，前男友和陈川都发现了异常，一下子陷入沉默，看向了明哥。他们都是聪明人，不过查案还是得靠专业人士。 明哥托着下巴：“如果说是为了节省花费的话，其实可以打微信语音通话。一般朋友联络，直接打视频电话可不大礼貌，也不符合常理” 潜台词是，陈柔故意给前男友打的视频电话，就是想让他看到她的背景图像。 “她是在刻意表现自己的不在场证明。”这时重新回到顶楼的陈书，注视着不远处天台上的高跟鞋，断然道。 迎着三人不解的目光，名侦探陈书开始了他的表演：“我刚才下楼摸了盈盈的两只脚底板，很干净，非常干净，不同寻常的干净。” 他大步走到平台边上，伸手往天台上大手一抹，再平平放到众人面前：“如果盈盈在跳楼前，有过脱鞋的行为，并且是主动跳楼，那么她的脚底板必定会和我这手一样，多少带些灰尘或者碎末石子。” 陈川舔了舔舌头，接过话头：“你的意思是盈盈的双脚就从没有踩在天台上过，那她是怎么掉下去的？被人抱着丢下去的？可现场只有她一个人啊，当时陈柔已经坐在了车上准备回学校了！” “自己躺在天台上，不自觉地一侧身摔下去的。”陈书踢了下脚边的一个空酒瓶，“当时她醉了，睡着了，已经失去了意识。” 陈川走到天台边上，问道：“这个平台是个平面，陈柔怎么能确定醉酒睡着的盈盈会摔到外面坠落，而不是往里摔到里面？” 他已经认同了陈书对凶手的判断，虽然仍再提问，但话里话外已经将陈柔代入了凶手的角色。 陈书目不转睛地盯着天台上的高跟鞋，解释道：“你们以为凶手为什么要主动脱掉盈盈的高跟鞋，难道只是为了迎合社会上所谓的“自杀者在跳楼或者跳河前要脱鞋的自杀习俗”吗？ 不，她是将高跟鞋枕着盈盈的头让其横躺在天台边缘。在睡梦中，盈盈因为高跟鞋的鞋跟从高到低的阻碍特性，会本 能的往外侧（低处）翻身，最后掉楼摔死。作为同寝室的室友，她肯定了解盈盈的睡眠习惯。” 前男友站了出来，依旧为陈柔据理力争：“你们说的我都不懂。我就想知道，如果柔柔是凶手，就像这位警官说的那样，在她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好的前提下，只等盈盈翻身掉楼。 那她还有必要联系我，叫我上楼？并且，我上楼了肯定会救下盈盈，这与凶手杀人的初衷相悖！所以柔柔肯定不是凶手！” 陈书长叹一声，指出了凶手的意图：“因为凶手需要你到楼上帮她清理作案工具。而且，她也确实能远程控制盈盈的摔落时间。” 轰 怎么可能！ 众人轰然大作，犹如惊雷炸在其中。 其中，站在其中的唯一非警务人员，前男友第一时间跳了出来喊道：“我绝对不是同伙，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凌晨两点半，六亚师范大学，女生宿舍，七楼 这是一间极为普通的四人间，四张上床下桌的学生宿舍床分两边各自摆在房间的两侧。 按照这个时间点，原本早该熄灭的电灯此时闪亮在寝室里，一名体型略胖的女孩靠在靠阳台的一张床边，伸手摇着一名正躺在床上睡觉的女孩。 “小七，你醒醒，你醒醒。” 她摇了好一会儿，那叫小七的女孩方才醒了过来。 小七把右手搭在自己的眼睛上遮挡着刺眼的灯光，嘴上嘟囔着：“陈柔你吵什么啊，还让不让人睡觉啊你们回来了就赶紧睡觉啊，叫什么人呢。” 陈柔有些不好意思：“哎呀，我手机没电了，充电器也忘在自习室了。借你手机打个电话呗。” 小七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有气无力道：“让盈盈借你” 陈柔叹了口气：“哎，她还在和小张喝着酒呢，我就是想借你手机给她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八卦果然是女人的天性。 小七一下来了精神，支起身子在寝室里看了圈没有发现盈盈的身影：“嗯？她俩又在一起了？” 陈柔坏笑道：“你赶紧打电话问问情况。” 小七犹豫了会儿，重新躺回床上闭上了眼睛：“算了，都这么晚了，明天再说。” 陈柔伸手拉着小七的睡衣，撒娇道：“打一个嘛，打一个嘛。你就满足下我的好奇心。” 她这架势摆开来，大有你不打电话她就誓不罢休的感觉。 小七拗不过，终究还是拿出手机解锁后拨打了过去，接着将手机塞给陈柔：“你自己问去。” 陈柔伸出手指头，点了下手机界面上的虚拟免提键，笑容灿烂。 “小七，你看这时间都两点多了哇，你说她们会不会去开房间呢？” “小七，我跟你说哦，瓜还是一起吃甜一点。” 第266章 揭晓谜底 远程控制盈盈死亡时间？ 怎么可能，陈书你搁这在开玩笑？ 众人在夜风中被吹得直发抖，心也是乱得一塌糊涂。 他们被陈书惊掉了下巴，打乱了思绪，此时只能一股脑地跟着陈书走下去。 事发突然，陈书联想到几个小时前众人的开怀畅饮和现在天人相隔，神情稍稍失落，声音也低沉了下去： “原本我只是有所怀疑，可是看到盈盈那手机的摆放位置，我便确定了这是一起谋杀案件。” 众人被陈书的话语吸引过去，纷纷从边上爬上平台，探出身体往那女儿墙外头的下方看去。 因为重现现场的需要，盈盈的手机依着前男友的指示被放置在了外墙下方凸出的一条长方形沿条上。 “那个位置，除非特意放置，不然只会有极小的可能性会掉落在那处。”明哥第一个挺直了腰板，脸色严肃：“我明白陈书的意思了。凶手是通过墙外的手机铃声，促使被害人在下意识之中，侧身往手机声响的方向翻了过去。” 陈川啧啧一声：“因为已经是半夜三更了，根本就没有人会打电话给盈盈。而陈柔可是有太多的理由给盈盈打电话了，比如你前男友要上楼了之类的。 通过控制手机的呼入时间和铃声，就相当于控制了盈盈的自杀时间。我x！真绝了！” 前男友面色苍白，顺着前面两人的话语，断断续续地补充道：“我上了楼顶之后，找不到盈盈，肯定会打盈盈电话，然后肯定会被墙外的手机铃声吸引，最后肯定会发现并拿走手机。即使后面知道了盈盈的跳楼自杀，我也会给自己找上几个理由把手机留在自己手里。” 陈书“嗯”了一声，颔首道：“你甚至有可能会把盈盈的高跟鞋也一并拿走。最为直接和重大的两个物证就此消失。” 各种纷乱的想法、猜测，在心里闪过，陈书结合自身得到的线索，一步步推敲出了整起案件的经过。 “案件的大致脉络应该是这样子的。陈柔先是以晚上和盈盈在酒喝酒为由头，将希望复合的前男友引至酒。随后陈柔带着盈盈两人上楼顶继续喝酒，把她灌醉后布置好了现场就离开了。 她回到宿舍楼下联系了前男友让其上楼顶找盈盈，其真实目的除了是体现她自己的不在场，更是为了让他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赶在警方到来之前第一时间带走作案工具。 接着便可以估算下时间，拨打了盈盈的手机，引动先前在楼顶布置好的连锁反应，最终使其坠楼身亡。主线应该就是这么个流程。” “温室里的花朵”前男友听完，看着陈书，欲言又止。 陈书皱着眉头，不知道在考虑什么，并没有注意到前男友的表现。 一旁的陈川说道：“有话你就直接说，别吞吞吐吐的。” 由于陈川的出声，众人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前男友的身上。 “警察叔叔，我有点怕。” 别怕，我会轻一些陈川哈哈一笑：“放心，你还怕人家会盯上你吗？” 等等，难不成这案子的缘由就是三角恋，因爱生恨？ 陈川看着前男友那扭扭捏捏的表情，觉得八九不离十。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来了兴致的陈川掏出白皮烟，嬉笑间搂着前男友就去了角落里聊了起来。 陈书无奈地看着这两人，觉得陈川是真把这会儿当成了疗养度假，赶明儿回去还会吹个牛；而那刚死了前女友的男人，怎么看都不像先前追着女的来酒求复合该有的模样。 一支烟出现在陈书面前。 “小伙子，厉害了。哎，不得不服老啊。”原本被领导安置到值班组的奔五中年人明哥，这会儿突然有些落寞，却也释然了许多。 陈书接过香烟，没注意品牌直接叼了起来，按 着往常对付曾宏的态度出牌：“明哥，烟不错，有品味。” 明哥眉开眼笑：“哈哈，我这烟虽然不贵，但特别新鲜，我跟你说哦” 陈书突然侧了下头，凝神听了会儿，开口道：“明哥，救护车来了，我下去送送朋友。” 说完丢下正侃侃而谈的明哥，径直去了楼梯间。 “朋友？” 在一线办了十几年刑案，见过太多死人的老刑警明哥一下子就愣在了现场。 陈川八卦完回来找陈书，顺势塞了半包白皮烟给明哥。 回忆着先前的破案和嘴里的白烟，明哥意犹未尽道：“你这同学陈书是真厉害，估计和你们那破获了高智商绑架案的李梦也是相差不多。可惜去了派出所，哎。” 陈川轻蔑的“呸”了口：“李梦？他可是连绑匪的人都没见着就自个儿摔断了腿。明哥，我知道你说的那绑架案，人绑匪就是给陈书他亲手抓的。” “啊！” 明哥嘴里的白烟一下没叼住，轻飘飘就落了地。 震惊过后，明哥又自我解释道：“理应如此，理应如此啊！” 商业楼，路边 出于人道主义的救护人员将盈盈的尸体抬上担架，往救护车上搬运过去。 陈书搂着朱超然的肩膀，看着忙碌的救护人员，两人的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外套不去拿回来吗？”陈书见一名救护人员拿过尸体上盖着的黑色外套随手塞到了车角落里。 朱超然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两人沉默着看完全程，倒是原先那负责接警的派出所见习民警一杆二此刻倒是忙得不可开交。 等救护车开走以后，一杆二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向着陈书这边走来。不过路上接到了所里的警情电话，只能站远了摇摇手招呼几声回去了。 陈书扣紧了朱超然的脖颈，拖着往外慢慢走着，装作语气轻松的说道：“胖子，肚子饿了没？我们去吃点早饭。” 朱超然抿紧了嘴唇，摇了摇头。 “哈哈，胖子，那咱们就去喝点早酒。我跟你说那，我实习那会儿，我师傅就天天带我出去喝酒，一喝就喝到早上。这一晚上的流程也是有意思得很哦” 声音慢慢轻了下来，直至消失在路边。 第267章 两个坏消息 经过这起在疗养度假的第一天里，就莫名撞上门来的凶杀案，陈书和朱超然自然没了去夜店饮酒的兴致。在往后的几天里，皆是老老实实跟着局里的老同志们聚在路边的小店里，吃着海鲜，喝了几顿硬酒。 而陈川基本是白天窝在宾馆里呼呼大睡，傍晚起来小西装一穿，打扮得精致帅气，一挨到晚上便立马不见了人影。 妥妥的夜店小王子。 据说他后面几天，去的还是那家h酒。 朱超然曾直言不讳他的重口味，没想到陈川还正儿八经地摆出了一套大理论。 说国内的酒想赚钱想疯了，店里面都是纯喝酒。蹦迪的舞台太小家子气，生怕客人赖在上面彻夜跳舞不喝酒似得，格局贼小。 不像h酒这种纯正韩味的酒，一楼整片的就是舞池。这才是夜店的精髓和灵魂。喝酒还不如去路边摊！想要女人还不如 陈书耸耸肩，替他们盖上了酒店房门。 哎，隔壁住的都是局里的同事，他是真丢不起这脸。 这天终于到了疗养的最后一天，三人坐在候机厅的里聊着天。 朱超然很认真地看着陈书：“书哥，我觉得你的死神体质名不虚传，走到哪都是犯罪现场，还是命案！牛皮ps！对了，下回出差就别带我了，胖哥我经不起吓。” 陈川一听这话就乐了，牛气哄哄地说道：“胖子，往后你还得跟我混。我跟你说，像我们技侦，别以为只是待在单位里鼓捣鼓捣高科技器械配侦。 其实我们有时候也要跟着刑警他们出差的！不过我人缘比较好，领导往下发案子的时候我还可以挑一下，瞅着有眼缘的才去。” 陈书斜着眼睛，嘲讽道：“你刚才说的‘挑一下’，不会是指挑一下当事人的照片？” 陈川挤眉弄眼：“书，还是你了解我。那肯定得拣着美女才能过去啊，难道陪着刑侦那些抠脚大叔？现在大家都忙，哪有工夫整这些没用的，是？” 陈川满嘴跑火车，不过其中对于刑警的点评却也贴切。 群众心目中的刑警，应该是制服笔挺、身材健硕，端着手枪，帅气地冲进犯罪分子的贼巢，大喊一声“不许动”、“给我趴下”，然后干脆利落地把人带走。 围观的群众必定头来赞许和仰慕的眼光。 现实中刑警的造型其实更像是混迹社会底层的大叔：因为天天加班导致的黑眼圈、鸡窝头和拉扎的胡子，整体外貌邋里邋遢。不过优点也有，因为平日的工作里要哄着犯罪嫌疑人和检察院，所以嘴上工夫比较厉害，但讲多了也会给人油嘴滑舌的感觉。 朱超然瞪大了眼睛：“川哥，你这工作也太享受了。不过话说回来，跟着刑警出去抓人也累的，还有危险！” 陈川“切”了下：“抓人他们自个会去抓，我就负责调试下机器。剩下的时间还可以吃吃喝喝当地的特色，这还不叫个爽。 哪像我们这回碰到的这个死人案，跑上跑下的都得我亲自来，真正是累死我了。” 陈川的话让几人都想起了四天前的那个凶杀夜晚，朱超然突然有些烦躁起来：“书哥，你说她们都是一个寝室的室友，为什么要杀人？” 原本活蹦乱跳的陈川也是沉默了下来。 几个同样坐在候机厅里等着的同事似乎听到了什么，这会儿也是转头往这边看了过来。 大白天的，确实不适合谈论这些。 毕竟都已经过去了。 哎，女孩！ 陈书重重吐了一口气，勉强挂起笑脸打趣道：“胖子，就你那震天响的打呼声。回去以后，必须得感谢下室友的不杀之恩。” 飞机落地之后，朱超然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就去公交车站头坐车走了。 虽然是度假，但一直在外折腾了四五天，陈书觉得也有些心累，寻思着早点回家泡泡脚看会儿书养养神，明天就可以重新投入派出所的战斗了。八壹中文网 可会来事儿的陈川一句“你还在停职”就把他一棒子打的是蔫头耷脑，起不来劲头。 随后陈川又是找着各种理由跟着陈书去了他家。 两人顺路去菜场买了点菜。 陈川在菜场里好奇地东张西望，这边摸摸摊位上被冰块垫着的死鱼，那边搓搓泡着水箱里的活虾，玩的是不亦乐乎。 在旁边拎着几袋子菜，看着陈川游戏人间的陈书无奈地摇了摇头；“陈公子，回家吃饭了。” “好的好的。我马上就来。”陈川摔了摔手上粘的清水，对着摊位老板笑了笑，温柔阳光又治愈，接着挥挥手就跟着陈书走了。 摊位老板是个三十多的妇女，先头陈川站在她摊位上用那修长白皙的双手玩着虾鱼的时候，她就知道眼前这位帅气的大男孩肯定家庭富裕，一看就是没来过菜场或是下过厨房的人。 她转头对着旁边摊位的中年女人聊起了八卦：“你说这人呢，真的不能比。有时候你知道对方是个有钱人心里不舒服，可真看着人长得白白净净，对我们又特别有礼貌，这心里啊，又是极舒服的。” “想什么呢？今天的菜都卖完了？赶紧招呼客人！” 傍晚，解放街，蝉云商厦 厨房里，陈书端着平底锅翻炒青菜，旁边的台面上放了三盘已经做好的菜，分别是青椒炒肉、清蒸小黄鱼和熟食猪耳朵。 陈川坐在客厅里，举着遥控器一下一下地翻看着电视里的节目，一会儿是电影、一会儿又是综艺节目，明明已经挑选了半个多小时，却也始终定不下来具体看哪个。 将遥控器随手一扔，陈川拍了拍衣服起身往厨房走去。 他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陈书娴熟地伺弄今晚的饭菜，突然有些于心不忍。 他今天执意跟着陈书过来，确实有两个不方便在朱超然面前提起的事情要和对方说，两个还都是坏消息。 借酒消愁，也许陈书能好过一些。 “哎。” 陈川长叹一声，走进厨房打开电冰箱取了一听啤酒。 “大冬天的喝什么冰啤酒，你去贮藏室那边。啤酒、红酒什么的都有，你自己选。”背对着陈川炒菜的陈书，听到身后叮叮当当的声音，随口说道。 肆意的公子哥“啪”一下拉开啤酒，仰头大口灌了几嘴。 “我乐意。” 第268章 跟我一起躺平吧！ 虽然只有两个人，陈书还是依着多年来待客的习惯，整了四菜一汤出来。 他将菜肴摆放到桌子上后，正准备去厨房再打上两碗米饭的时候，被早已坐在桌上吃将起来的陈川一把拦住。 陈川熟络地打开啤酒放在陈书面前：“先喝酒。这么多菜，不喝点可吃不完。” 陈书有些为难：“都喝了一星期的酒了，嘴巴苦。要不今天就放我一马。” “你作为主家，哪有看着客人喝酒的道理。我们今天又不是喝红酒、白酒的，就几瓶啤酒还这么墨迹？” 陈川起了“借陈书的酒消陈书的愁”的念头，这会儿可是不遗余力地劝起了酒。 “来来来，我给你开酒！” 这家伙今天铁定有问题陈书打量着这位同窗好友，心里啧啧两声。 东州夜店小王子可忙得很。按照正常操作的话，在众人下了飞机以后，他就该马不停蹄地去奔那酒局。然后紧跟着下半场的左搂右抱，开怀畅饮。 而不是此时在这儿和他推着啤酒，聊着一些没有营养的事情。 突然，陈书心里灵光一闪，陈川虽是富二代，但在局里的消息可是一等一的灵通。上回几次的事情，回回都是他拿的第一手资料。 不显山不露水，别人还在明面上争得你死我活，他在幕后全部门儿清。陈川现在还是民警，跟他对官职淡然或者不屑的性格有着直接的关系。 陈书重新坐回桌子，笑着打开啤酒倒在了陈川早就放在他面前的酒杯里。 “陈川，你那边是不是知道我这次停职的处理结果了？” 陈川见事情被点破，也是更干脆道：“知道了。不过你得喝酒。你把这瓶吹了，我就告诉你。” “去你的，还以为这里是酒，还吹一瓶？爱说不说，反正我迟早是要知道的。”陈书心里一紧，但表面上还是一脸的无所谓。 “记过。” 陈川举起杯子和陈书碰了下，一饮而尽。 记过？没有免职陈书心里有了底，感觉只是拿了个行政处分问题也不是特别大。 放下酒杯，陈川又唠叨了一句：“一年内不得提拔。” 这次陈书主动举起酒杯碰了陈川，哈哈一笑：“运气好，我刚提了副股没多久，本来就不可能连续提拨。这一年不得提拔的处罚对我没啥影响。谢谢兄弟了！喝酒喝酒。” 陈川苦着脸又补充了句：“兄弟，虽然你这事情明面上局里就这么处罚结束了，可熬不过底下人的零碎嘴巴，所以年后你要被调离原单位。” “调离派出所？去哪？” 陈川皱眉道：“还没定，不过既然是为了堵人家的嘴巴，所以肯定不是好地方。哎，我自己这几年也是惹了挺多事情，一直让老头子出面擦屁股，不然这次也能拉你一把。” 陈书略一沉吟，反过来安慰陈川道：“这局里哪还有地方比派出所更差的？没事的。” 嘴上说着没事，心里其实还是有些落寞。 两人接着你来我往又走了几杯，话语重新多了起来。 陈川掏出手机划拉了片刻，递过手机指着手机屏幕对着陈书说道：“书，上回黄思茜的事情，有结果了，你看看。” 自从上次黄思茜因为她舅舅陈敏醉驾的事情请托陈书捞人被拒绝以后，两人互相之间已经好久没有了联系。 原本陈书以为这事和这人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陈川今天又是旧事重提。 看着陈川递出手机后频频自饮的模样，陈书知道这事估计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低头看了一遍，手机上是陈川和在交警工作的同学张伟的聊天记录。 原来陈敏这起涉嫌危险驾驶的案子，办案交警按照正常流程把案件整理好以后移送给检察院提请批准逮捕。按照规定，检察员审查批准逮捕的时间期限是七天，多一天都不行。在这七天里，检察员要对办案交警提交的证据材料进行审查，判断案件是否达到了逮捕标准。 这起案件有完整的现场视频监控、犯罪嫌疑人认罪笔录和血样酒精含量报告等，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这起案子别说批捕，起诉都是没问题的。 当然，如果说检察员认为案件还是证据不足，按照以往操作，检察员会在七天的时间里联系办案交警让其补充证据。 结果检察员接下来的操作让人大跌眼镜。 检察员在接下来的七天时间里都没有主动联系办案交警，却在第七天，也就是期限的最后一天的下班前半小时，才电话联系办案交警，让其提供犯罪嫌疑人所驾驶的车辆的损坏价值。 办案交警质疑该证据提交的必要性，因为在以往的醉驾案件办理中，都没有这项要求。 检察员推说新政策，急急忙忙就挂了电话。 办案交警也是逼急了，在半个小时里先是联系交警停车场把涉案车辆的照片里里外外都拍了过来，然后联系当地4s店紧急出了一份盖有公司章的车损估价表。 终于赶在下班以前将检察员要求的文件传真了过去。 结果人家回电说，预估表不行，不能算证据，要开具正式发票。 办案交警直接傻眼了。 这车还停在交警队的停车场里，怎么让4s店开具发票？ 再说了，这开发票首先就得给4s店交钱修车，犯罪嫌疑人还关在看守所里，总不能让交警去交钱？ 下午五点钟一到，检察院那边以侦查机关提供的证据不足，直接把案件打了回来。 这下子案件地期限已到，办案交警按照规定只能把陈敏从看守所里提了出来，变更强制措施，给他办理了取保候审，也就是放人。 据说，当天晚上，在没有通知陈敏家属的情况下，有一对男女好像未卜先知一样跑到交警队，陪着陈敏把手续走完。 原来直接走了检察院的关系，难怪后来公安这边没了动静。那对男女应该是黄思茜和他的律师师父陈书递回手机，缓慢踱步到厨房冰箱，打开冰箱门，深邃沧桑的目光注视着里面的瓶瓶罐罐。 马的，今晚不醉不归了！ “真踏马憋屈，破了一个又一个大案，受伤一次比一次严重，立功没你，女朋友又跑了，还自己搭钱破案！怎么这些倒霉事全撂你身上了啊？” 陈川一掌拍在餐桌上，气不过：“书，搞毛！跟我一起躺平！” 第269章 原来是一场误会 阳光刚升起来没多久，空气中残留着昨夜的低温。虽说冬季已经过了一半，但初升的太阳还是能给人几丝温暖。 陈书驾驶着心爱的大众高尔夫gti奔驰在前往中山所的道路上。他打开车窗倚靠在车框上，哼唱着车内播放的周j伦十多年前的老歌，有些入戏。 “翻着我们的照片，想念若隐若现，去年的冬天，我们笑得很甜” 昨天他接到了曾宏的电话，结束停职，回所上班。 电话里曾宏并没有提记过的处分，想必在他的心里觉得也是不大不小的事情。 到了单位，陈书照惯例先去食堂点了大碗的排骨粉干，许久未见的食堂烧菜阿姨友善地给加了一个鸡蛋，先到的同事也是客气的互相致意。 吃完早饭，陈书顺手拿了两个苹果，边啃着边往值班室走去。上次的事故发生以后，接警员小王已被辞退，这回来的新人据说沉稳了些。 走到值班室，陈书看了眼正襟危坐监控电脑前的新来的接警员，和颜悦色道：“不用这么紧张，老这么端着很累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新人看了眼这位从没见过面的民警，有些害羞，饶了绕头皮说道：“我叫钱文正。” 陈书托着下巴，饶有兴致道：“文正、文贞、文成，你父母对你的期许很大。好好干，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我。嗯，我叫陈书，桌子那边贴着通讯录。” 和新来的接警员打完招呼，陈书绕过办公楼去了后面的留置室，临走以前，回头看了一眼，钱文正又恢复了先前盯着监控看的姿态。 估计是被小王的事情搞怕了，不过既要接听警情电话、安排警力出警又要盯着监控视频属实不容易，得加个人专门看视频陈书摇了摇头，心里琢磨着值班台的人员安排，往留置室走去。 今天凑巧，留置室里当班的还是老丁，没见着新人。 陈书掏出利群递了一根：“老丁，新来的人怎么样？” “还行，这次来的新人是我特地找教导员特批的。嘿嘿，是我侄子，从老家过来讨口饭吃。”老丁笑呵呵地接过香烟，小心地存放在桌子上的笔筒里。 往年的派出所招聘协警，都是由派出所自主招聘，招到人了往分局打个报告，附上人员信息和银行卡号就行。从今年开始，正明区的协警都统一由分局文职中心招聘再一一划拨给派出所。 陈书找了张椅子坐下，打趣道：“这看管协警的工作还要找教导员特批？” 老丁叹了一口气：“今年来的人虽说都是大学生，有学问有见识，可都干不久。上回还出了事故，我这怕着啊。后来教导员找我聊天，问我的想法。 我就直说了，这看守的工作根本不需要大学生这么高的文化。我觉得只要工作认真肯吃苦，就是初中生也行。” 说着，他咧嘴一笑：“我还小学生哟。” 这话把陈书逗笑了：“不要谦虚，你这小学生可是我们留置室的定海神针。” 老丁其实还挺有几分见识，这话糙理不糙。大学生虽然文化水平高，见识也广，但是相应的在工作中很容易出现眼高手低的情况。要是从事的是一些文职工作还好，像留置室这种实操项目，一不留神很容易就出现人命事故。 文职中心统一规划、部署协警的人事工作是好事，毕竟给所里分担了一部分的工作量和工作压力。可毕竟他们不是基层单位，没在下面干过活，不知道派出所需要的是什么人。 并且由于今年市局给协警的待遇有所提升，恰恰社会上的经济也不是很好，所以报名的人还挺多。于是在他们的招聘规划里，协警的学历要求就从往年派出所自主招聘的初中直接提升到了大专。 “行的，有你老丁担着，这留置室接下来基本上就稳了。对了，今晚上是你侄子的班？你让他早半小时到单位，去我办公室坐坐。” 中山所的留置室是由陈书分管，与新来的看管协警谈一次话也是应有之事。 “好的好的，我这就和他说。” 陈书在留置室里转了一圈，里面只有一个面容苦涩的中年人和一个打扮靓丽的小姐姐，据说两人是昨晚因为嫖娼的事情被关了进去。 看着时间已经差不多，陈书便奔去了三楼的教导员办公室，估计曾宏已经等了他很久。 三楼，教导员办公室 桌子上茶香四溢，徐徐白烟缭绕而起，陈书兴致勃勃地看着曾宏沏茶的手艺。 这太久没喝了，不光嘴上有点馋，心里也是痒痒的。 “小书，听人说你这次去六亚度假，和小朱两个人搭伙破了个大案子？什么案子，说来听听。”曾宏随口问道，手上的功夫却是不停。 陈书耸了耸肩，懒得解释：“晚上喝酒的时候偶然撞上的，本来不想碰的。案子也就那么回事，嗯，后来他们刑大来人了就给接了过去。” 曾宏将侍弄好的茶壶推到陈书面前，示意他自己倒茶。 陈书没有客气，从旁边的杯架里取了个大号茶杯，也不烫洗，直接将新沏好的茶水灌了进去，水汽绵绵。 曾宏打趣道：“呵呵，你啊，这无所谓的性格可不大好。前些日子破了这么多案子，心里就没点想法？” 正准备举杯一饮而尽的陈书，听到这话立时停了下来，狐疑地看向曾宏。 曾宏搓了搓双手，眼里有些得意：“这周五，我带你上省城讨个二等奖。” “我不是刚被处分嘛？怎么又要受奖？”陈书嘟囔道，觉得对方是不是在拿自己开刷。 曾宏摆了摆手：“你这处分不是还没下吗？嘿嘿，再说了，这二等功可是早在一个月前就报上去了，不冲突！” 陈书“哦”了下把茶给喝完了。 “好茶。” 喝完茶，陈书一抹嘴，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等等！”曾宏看着陈书一副事不关己，早早抬屁股走人的架势，心里一口老血差点被气吐出来。 “小书，你知道这二等功有多难不？局里大把人可是挤破头要拿的。你怎么一点都不上心？”曾宏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其实这事情也不能怪陈书。二等功落到底下，除了一万元的现金奖励，就只剩下给受功民警适龄子女择校的优先权，至于什么优先提干那都是客套话。 所以这些事物，对于连女朋友都跟人跑了的陈书来说，确实没太大的吸引力。 陈书笑了笑，低头把玩着桌上曾宏新买的茶杯，不甚在意地解释着：“平时忙，没想这么多。” 曾宏突然低沉声音说道：“哎，趁我还在位置上，多多少少给你弄点东西过来。” 屋内短暂的安静下来，陈书凝视着曾宏许久，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不多时，已如正襟危坐，问道：“你要退二线了？你不才五十岁多？” 曾宏沉默许久，摇头失笑：“已经在中山所待了十年了，差不多是要挪挪位置了。这一动估计就要去养鱼的部门了，不过也好，忙碌了一辈子，也正好趁这个机会休息会儿。” 按照相关规定，担任领导职务的公务员在同一职位工作满十年的，需要调任到其他岗位。这项规定对于警察更为严格，甚至于没有领导职位的普通民警，在一个派出所或者交警队这种最基层的单位里也不能工作超过十年。 十年一到，轮换到其他派出所或者交警队从零开始。个中滋味，唯有自知。 陈书掏出上衣口袋里的华子，起身递了一根给曾宏，认真说道：“心态放平了，到哪里都好。找个养老单位，打完卡就回家带带孙子孙女的，也不失一件美事。” 按照曾宏的年龄来算，他这次年后的调动，很有可能是保留职级，但是去掉了职务。按照惯例，应该是去水上派出所、工会或者机关党委之类的。 曾宏“呵”了一声，笑容重新回到了脸上：“你小子才几岁？说话就老头子一样了？啊，就过来开导我了？滚！滚！滚！” 陈书夸张的一个起立，立正道：“是，教导员。” 曾宏明显错愕了一下，笑道：“都副所长了，正经一点。记着，我们周五上午八点半从所里出发去省城，你开车。嗯，带一身便服和西装，后备箱里放一箱茅台。” 陈书问道：“西装？是警用常服吗？” “不是，就是普通人穿的那种职业装，里面要穿白衬衫。家里没有的话就去买一套，以后还得用上。” 陈书点了点头，茅台的事情他没有多问。 回到办公室，陈书打开电脑看了会儿警务平台的信息，没过多久，办公室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 “咚咚咚。” “请进。” 一名年轻女子推门而入。 陈书抬眼一看，发现是许久未曾联系的黄思茜。 今日她穿着白色职业装，身段高挑的站在一旁，鼻子挺秀，红唇鲜艳，唇角精致如刻，显然是精妆了许久。 她轻轻打了声招呼，神情有些扭捏：“陈所。” 陈书赶忙起身将其让进了办公室的沙发上分主宾坐好。 好巧不巧，他停职了这么些时日，今天才是上班的第一天，黄思茜就挑着点儿登门拜访，神态上还带着几丝尊重，说话也是小心翼翼。 他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和黄思茜聊着一些无聊的话题，凭白从心里生出一股凄凉感。 因为对方的这种态度他很熟悉。 平日里没怎么联系，互相之间疏远了的亲戚、朋友、同学，乍一碰到难题需要陈书出手帮忙，就是这种感觉。 警察当久了，总能经历点事情，这种人情往来陈书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可现在这事摆在了黄思茜身上，他的心里平添了几分伤感。 “陈书，是这样的。我舅舅前段时间不是醉酒被关了进去吗？后来托人帮忙办了取保候审放了出来。” 黄思茜说话的时候偷瞄了坐在对面的男人一眼，随后假装口渴端了茶几上的水杯抿了几口，过了会儿又是挺直了腰杆直视过来。 陈书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眼前这位熟悉的陌生人，脑海里却是闪现出一年前他去办案的时候，在小区的物业办公室遇到的那位看上几眼都会羞红了脸的女孩。 律师事务所还真是锻炼人的地方。 “我舅舅他昨晚上去找小姐，结果被你们派出所的警察给带走了，你看能不能放他走？他现在是取保候审，要是被拘留了，可能会影响到他那案子” 道出这最终目的之后，黄思茜原本挺直了的腰杆又软了下来，低头看起了自己的脚尖。 陈书淡然说道：“我出去打个电话先问一下案子的情况。” 起身走出办公室，陈书拣了走廊尽头的接待室把门关好，掏出电话打给了陈川，然后把事情和对方简单讲了一下。 原本抱着找这花丛老手问点经验的陈书，没想到却先得到了对方的道歉。 自那晚两人醉酒以后，次日陈川就寻了自家公司的法务去调查黄思茜在那律师事务所的事情。都是一个城里法律圈子的人，没过几天，法务就将事情调查的一清二楚。 将问询过来的事情和陈川一讲，陈川立马知道自己错怪了黄思茜。原来黄思茜的师父其实也是她的一位远房亲戚，算起来黄思茜还得管人家叫舅舅。 你说一个女孩在刚拿到执业证不投奔自己亲戚还能找谁？所以就进了他舅舅工作的事务所。后来黄思茜亲舅舅出了事情，出于对陈书的信任和依赖，她首先找了陈书，结果自然也是落差极大。 两人都是极要面子的人，并且都是处于事业上升期，每天都是忙得昏天暗地的，所以这事情一拖就过了老长的时间。 陈书放下电话，虽然是误会，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感觉比较淡然。 随后电话打给昨晚值班的李朝阳，将事情了解以后知道是打（fei）机，就给定了罚款五百元的处罚决定。这种情况尚在公安机关自由裁量的范围以内，陈书作为所领导，还是有决定权的。 回到办公室，陈书看着眼前坐在沙发上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女孩，突然心生怜意。 他坐下后，轻声说道，语气尽量温和：“罚款五百元，人就不拘留了，我估计应该影响不到原先的案子。” 黄思茜抬起头，大大的眼睛宛如一泓秋水，清澈剔透。 她轻轻问道，语气里带着些许小心翼翼的委屈。 “书哥，我能请你吃一顿饭吗？” “可以吗？” 第270章 办理二等功 周五上午，大众高尔夫在高速公路上稳稳行驶着，车尾厂商车标下的gti三个红色字母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高速公路上车来车往的，也是极为热闹。 从东州的中山派出所到省城的公安（厂-丁）大概需要四个小时左右的路途，加上中间在服务站休息的二十来分钟，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陈书、曾宏二人会在中午抵达目的地。 按照曾宏的计划，到了省厅以后，先去附近的宾馆简单洗漱一下，换上西装正好能赶在上班时间前半小时去到省厅大楼。 开车的毫无疑问是年轻人陈书，领导曾宏坐在副驾驶座上打开车窗惬意地吸着烟。 曾宏摆着老同志的架子和口气，自信满满地说道：“小书，等把你这事办完了，回到所里以后你可得把局里这次的‘破冰行动’好好收个尾，前面抓的都是零包案件，现在快结束了，我们所最好能搞个大案子、典型案，我也方便做一下宣传。” 正明区公安局下属的禁毐大队大体上只对辖区内的娱乐场所进行宏观管控，以及牵头几个派出所办理大案。 简单来说，禁毐大队下发任务、指标给派出所，起着一个监督和考核的作用，本身他们自己是不办具体案件的。 陈书点点头答应了下来：“尽量搞个大案子，真没办法了我就用数量来凑。” 聊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陈书驾驶着挂着东州牌照的车辆随着车流一起下了高速。 毕竟是省城，时时刻刻汇聚着全省的资源和流量，陈书这辆外地牌照的车子混在其间，也不是特别的显眼。 在路上开了不久，按着曾宏的指示，陈书将车停在了一家巷子里的小店门口。店门不大，外头车子停着倒是挺多，陈书扫了眼大部分都是本地的牌照，偶尔夹杂几辆外地的。 两人下了车被门口热情的小哥让到了屋子里坐下。 曾宏没拿菜单，直接开口点了几道菜，糖醋鱼、东坡肉、省城酱鸭，最后补了个清炒小白菜。看这驾驶，应该是来过几次这店铺，熟门熟路。 曾宏从桌上的筷盒里抽了两双筷子，递给陈书一双：“晚上还有一顿好酒，不过到时候的菜应该不如这儿地道。你也是在省城读了几年大学的，尝尝这里的味道怎么样。” 陈书起身去隔壁餐柜上取了热水壶给两人的餐具都烫洗了一遍，不无遗憾：“那时候封闭式读书，学校一周就星期天给四小时的放风。我也就在学校的小食堂里吃过几次省城菜，不过食堂老板不是本地人，也不知道正宗不正宗了。”八壹中文网 等到点的菜一上来，色香味试过之后，陈书终于知道了当年警院的小食堂的省城菜是否正宗。 他自然而然地拿出手机打开高德导航app，认认真真地把这地儿给收藏了下来。 吃完饭菜，陈书打着饱嗝抢在曾宏前面把账给结了。上车以后，直奔已经预定好的公安（厂-丁）附近的宾馆。 两人在房间里换好西装，整理一番后提早半小时到了省厅门卫室，接着规规矩矩递上身份证刷卡取号，跟着其他看着像来办事的群众一样排队等候安全检查。 “我们过来办公事还要排队？” 在东州市局和正明区分局习惯了直来直往的陈书，这次跟着曾宏来到上上上级单位，发现他们竟然和以往那些去东州市公安局办事的老百姓一样，拿号排队。 他有些不可思议。 曾宏看了眼前头坐着的面容严肃的省厅坐班民警，把陈书拉到等候室拣了两张偏僻角落的椅子坐好，低声说道：“谁跟你说过来办公事的？” 陈书糊涂了：“这不是办那二等功的事情吗？” 曾宏笑了笑：“你的二等功一个月前就按照程序报到省厅了，你的身份信息和申报材料早就已经摆在了领导桌子上等着签字了。但这事轮的着你过来办吗？ “今天我们过来就是露个脸让领导知道你这个人，好让他能比较上文件上的照片。一会儿到了楼上你可不能提二等功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能替。” 陈书看了看两人身上穿的普通西装，顿时明白了先前曾宏为什么不让他们穿警服过来的原因了。 穿西装即是对省厅领导的重视，也是向领导表明他们今天的登门拜访是私底下的朋友联谊，包括现在他们老老实实坐在等候室等着叫号，都是这个道理。 两点一到，坐在前头的坐班民警第一个就喊了陈书和曾宏的名字，让他们首先进去。 看情况，应该是领导预先有了交待。 原本就抱着低调想法的曾宏，意料之外地在自己的徒弟面前露了一脸，这会儿也情不自禁地仰起了头。 坐班民警估计也是看出了点什么，原本面无表情的神色此时也是柔和了许多，递过一张盖了章的小票客气地让曾宏、陈书二人过了关卡。 两人进入省厅大院，两栋极为现代化的高楼大厦立于眼前，要是把楼底下挂着省城公安（厂-丁）的招牌给拿掉，活脱脱就俩商业化的办公楼。 陈书站在一片布置得颇为雅致的花坛旁边羡慕道：“听说在厅里工作满三年就能直接提副科，政（zh-i）福利都这么优渥了，这办公条件还不差。这么大两幢楼，宿舍怎么也该两人一间。” “走，走。先上楼，不要让领导久等了。”曾宏催促道。 电梯很新也很快，一下子就到了十四楼政（zhi）部，走出电梯，陈书跟着曾宏往走廊里边走。 一路上，明明几个办公室里都坐着不少办公的警察，走廊里进进出出的警察也是有的，可就没有中山所或者正明分局同事之间惯有的嬉笑吵闹，也没有正常的讨论辩说，整层楼显得异常的安静。 最为奇怪的就是，每个办公室内民警的电脑屏幕都是朝向房门的。这种布置的特点在于，像陈书这种只是在走廊上经过的人，都能一眼看到里头的民警正在电脑上干什么。 这不会是为了便于领导监督民警陈书一路走来，看着几个办公室皆是如此布置，心里倒是不再羡慕省厅的工作。 “夏处长，你好你好。” 第271章 竟然被插队 “夏处长，你好！” 耳旁传来曾宏的招呼声，陈书回过头来跟着进了一间单人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四四方方应该也是卡在了18平方米的大小。优点是房间的窗户朝南，此刻外头的暖阳洒进来，室内也是颇为舒适。 一名年纪大约在四十多，身宽体胖，圆圆的脑袋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的警察正热情洋溢的和曾宏握手致意。 “什么处长不处长的，副的。不过还是和当年咱们搭班时一样，喊我夏胖子就行了。” 和曾宏搭班？那应该是曾宏早年在边防部队的战友了陈书跟着曾宏后头，目光下垂，老老实实站在一边，这种场面上的客套话还轮不到他一个小辈出声。 曾宏赶忙摆手，恭维道：“这哪行！当年就觉得一个指导员哪容得下你这尊大佛。你看这到了地方，现在都已经是正处级干部了。这要是下到我们东州市，那就是实权一把手，我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说几次了，副的，副的。”夏处长拖长了音，笑眯了眼睛，显然是极为受用。 “老曾，你这是年纪越大越会说话，当年你要是看明白这些破事，也不会招人嫉恨给逼到了地方。”◥▃▂ “唉，别说这些。今天咱俩见面，聊开心事！” 两人互相谦让会儿，坐到了办公室西侧的沙发上，陈书走两步乖乖站到曾宏边上。 也许确实许久没有碰面的缘故，曾宏和夏处长也是聊得颇为开心，从新兵连开始一直聊到了后面转业到的地方。 直到无话可谈的时候，夏处长脸上的笑容也淡了许多，转头惊讶道：“诶，这位小伙子怎么一直站着？来来来，坐坐坐。” 嘴上说得热情，夏处长手不动、脚不动的意思其实是再明白不过了。 很奈斯陈书没动，看向了曾宏。 “坐什么坐，站着就好了！我们当初在连部谈事的时候，哪有这些小兔崽子坐的地方？能站在这儿旁听心里就得着乐了。”曾宏稍稍加重了语气，随后一个转折，缓缓说道，“夏处长你看，这小伙子怎么样？” 夏处长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放下茶杯后打起了官腔：“小伙子人是看着不错，高大帅气的。嗯，对了老曾，我们主任有个远房侄子也跟你这小兄弟差不多大，今年刚破了几个大案，很受当地领导的肯定。 “这不，昨天被我们主任领着到我这儿也坐了会儿。诶，对了，老曾，我一会儿还有个会议要参加，要不你们先在办公室里坐一会儿？” 曾宏赶紧站了起来，低声道：“夏处长，你忙你的，我们也有事。不过晚上你可得早点过来呀。” “哎呀，老曾，忘记和你讲了。今天这个会议很重要，估计要开很久，哥几个先吃，就不要等我了。”夏处长推辞道，随后拿过桌子上的公文包，摆出一副急着赶人的模样。 曾宏面色微变，只能客套几句，带着陈书往外走。 走廊上，陈书低声问道：“曾教，是不是没戏了？” 曾宏原本笔挺的腰杆一下子垮了下来，失望道：“晚上的酒局都不来，应该是没戏了。” 陈书没好气道：“这人真奇怪，真不行就直说嘛，还让我们白跑省城一趟。官威倒是挺大，摆了这么大谱，结果还是空的，啧啧，这脸皮真的是绝。” 曾宏回头看了一眼，没想到那夏处长竟还站在办公室门口望着这边。他强打笑脸抬手挥了下，随后转过来继续走着。 “上周哥几个聊得还挺好，估计是他们主任插的队。哎，辛苦你开了一上午的车了。” 陈书其实打心底里并不在乎这个二等功，今天过来省城也只是为了顺着曾宏脾气，毕竟人家忙上奔下还不是为了陈书受功。 看着曾宏愁眉苦脸、一蹶不振还得强 作笑颜回应人家的样子，他深吸一口气，压住翻涌的情绪，若无其事的笑起来： “曾教，这算什么事？我们中午不是尝过省城的特色菜了吗？挺好的！” 曾宏耸了耸肩，心里知道这是徒弟在安慰他。 “陈书？陈书！” 一声充满惊喜的呼喊忽然从边上传来，一直关注着曾宏的陈书这才发现有一名女警正站在自己边上，拉住他的袖子，好似生怕他跑掉一般。 这女警年纪不小，这时见到陈书转过身来，她圆润的脸蛋绽放笑颜，眉眼弯弯，恰似桃花的眸子灵动起来，直接用东州本地话说道： “陈书，怎么不认识我了？撞面了都不招呼一下？那天真的白跟你喝那么多酒了。” 在省城的公安（厂丁）里碰到的女警竟然艹着一口地道的本地话热情攀谈，刚经历过人间冷暖的陈书心下顿升好感。 陈书停下脚步，回忆了会儿，不好意思地招呼道：“你好。朱法医，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你。哦，对了，这位是我们教导员。” 朱丽朱法医正是半年前，陈书破获的阳艺街道水库杀人案的主办法医。当时陈书对于整个案件的侦破，她是作为最直观的第三人目睹了全过程。 案件结束后，也是她向自己的高官父亲推荐了陈书此人。只不过当时她父亲忙于工作或是位置太高，并没有对这位基层小民警有太多的注意。 官二代朱丽似乎不知道礼貌为何物，对着曾宏“哦”了下算是打过招呼，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便又扯着陈书的袖子，笑嘻嘻地问道： “陈书，你这次来厅里干嘛？怎么不通知我一下？” 你是刑大法医，我来省厅通知你干嘛陈书饶了绕头，实诚地苦笑道：“原本以为是自己来受奖的，没想到竟然是给别人评奖。嘿嘿。” 对自己人，陈书没有撒谎的习惯。并且在这人生地不熟，又被所谓的省厅领导打压一番的陈书，突然遇着朱丽这位热情的东州同行，忍不住就吐了槽。 “咳咳。”一旁的曾宏忍不住咳嗽几声提个醒。 “真的假的？来厅里给别人评奖？就你？” 朱丽“呸”了一声，又觉得陈书说话很有意思，咯咯咯的笑起来，像一只小母鸡。 她笑容既纯真又清新，宛如一道靓丽的风景。 陈书跟着笑，心里则是叹息一声。 东扯西拉几句以后，陈书和曾宏一起去了电梯那。 朱丽笑盈盈地挥手告别，转过身来脸色已经恢复了法医那种见惯生死的冷淡。 她踩着厅里不被允许的粗跟女鞋，沿着走廊，走进了夏副处长的办公室。 先前站在办公室门口目送曾宏等人离去而目睹全程的夏副处长，此时竟有些唯唯诺诺地跟着朱丽亦步亦趋进了他自己的办公室。 门刚被关上，里头就传出“啪”一下巨响。 第272章 省城顶级餐馆 省厅停车场，大众高尔夫车内，气氛有点沉闷。 陈书笑着开导道：“曾教，晚上我们还是去老地方？那地儿的糖醋鱼真绝了。我晚上得打包一份带回家给我爸妈尝一下味道。” 曾宏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尽瞎扯。我们回东州，我有点累了。” “叮铃铃！” 曾宏掏出手机看了眼，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面色狐疑道：“这夏胖子怎么回事？这会儿还打电话过来？” 陈书手握方向盘，熟练地倒着车：“接呗。也许是觉得愧对我们辛苦来一趟省城，想请我吃一顿省厅食堂自助餐呢。” 曾宏接起电话。 “哦？晚上的会议取消了？” “好的好的，一定一定。晚上再加一个位置吗？” “好的好的，没问题。是的是的，他叫陈书。他在的，你放心。” “对对，他还得多敬你几杯呢！” “夏处长，那咱们晚上见哈。” 曾宏放下电话，此时尚在震惊于夏处长的突然转变。 他摇了摇脑袋，傻傻地说道：“小书，晚上夏处长要来吃饭。你的二等功妥了。” 陈书方向盘一转，笑道：“好嘞！” 下午五点，孤山路，阁外阁菜馆 晚上的宴请，曾宏把地点定在了东湖边上的一家据说有百多年历史的名餐馆，大厨是持有特级厨师证书的资深本地人士。 要不是一个在当地有影响力的老战友引荐，基本上这个包厢和曾宏这个外来户是没有丁点的关系。 包厢挺大，长方形呈内外两个房间，里侧摆着一张可供八人就餐的大圆桌子，外头放着一张古朴雅致的茶桌供客人餐前等候使用。◥▃▂ 门口还设了一个“潺潺”流水的小型人工水景，从房间外面进来得踩着铺在水池上的踏脚石，颇有一番古色古香的韵味。 趁着客人还没到齐，曾宏带着陈书先在包厢里一一布置。首先是在每个客座前放上一个棕色的信封和一包华子；接着取出自带的红酒和茅台，红酒简单，直接打开两瓶灌入酒店提供的醒酒器，茅台放几瓶到圆盘上就行。 陈书双肘支在椅背上，伸手拿过座前的信封，打开一瞅，哎哟我去，两千！ 点了点，桌子上总共放了三个，那就是六千。 陈书打趣道：“曾教，这就是车马费？你们战友聚餐也搞这个？” 在大城市，因为地方大路途远，客人往来一趟极为不方便，路上花费的时间在一二小时也是常见之事。不像在二三线小城市，打个的，刷几下（d-ou）音的工夫就到了吃饭的地方。 主家求人办事，别人能来就是人情，所以这车马费就此在大城市应运而生，发展到后来，就相当于开胃小红包一样。讨个喜庆，和后头谈事的费用可算不到一块。 曾宏一边开着红酒瓶塞，一边笑道：“我们东州是不兴这个，可现在到了人家这地儿，还得按着他们的规矩来。再说了，夏胖子还说带了个客人一起过来，这是对我们的重视，我们更应该给足他面子。 “不过都是一个系统的人，我估计他们是不会收的，这样放着也是对他们的一种尊重。对了，一会儿在酒桌你一不能劝酒，二不能谈二等功的事情。人家今天愿意来吃这顿饭，就说明你这事情肯定能办。” 这种走关系的事情陈书都懂，饭桌上大家心照不宣，那是一个字都不会多讲。一般来说都是在酒后散场的时候，在酒店门口，或是上车前，两个关系人附着耳朵提两句真话事情就结了。 陈书点点头，将信封口子折好放了回去：“曾教，这钱如果他们收了，回头我再算给你。” 说着，他起身环看了一圈周围装饰古典、优雅的环 境，心里知道这顿饭钱也是不低。嘴上没说，心里已经承了曾宏的人情。 “那必须的。” 曾宏打开瓶塞，将头探过瓶口深吸了一口，表情志得意满。 能在退二线以前给徒弟挣个二等功，他也是满意极了。 “咚咚咚。” 随着敲门声响起，胖乎乎的夏处长，面带笑容引着一名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朱丽！” 原本靠在椅背上和曾宏插科打诨的陈书，一抬头看到进屋的人是正明刑大的法医朱丽，吃惊得差点把叼在嘴上的华子都弄掉在地上了。 包厢的门的被夏处长平平推开，拖曳着裙摆的朱丽当先走了进来。 她乌黑的秀发高挽，点缀着精致的首饰，眼睛是那种圆圆的杏眼，和黄思茜一样，但没有后者那么大。不过浑身高门大院世家子弟的气质，此刻是怎么都掩盖不住。 陈书也是在社会上打过多年老滚的人，看朱丽这做派，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下午夏处长态度的突然转变。 “嘻嘻，陈书你来省城请客竟然都不叫我？还好夏叔叔知道咱俩认识，把我请了过来。是，夏叔叔？”朱丽拖长了声音说道。 朱丽这句话一出口，显然是知道了这次陈书过来省城的用意，所以在话语中指明了“陈书请客”的意思。 夏处长跟在朱丽后面进的包厢。 他擦了擦额头的虚汗，附和道：“老曾，这就你的不对了，怎么能让小书破费呢。这都到省城了，怎么也得我来组局，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嘛。” 几人相互客套了几句，就先在包厢外间的茶座落了座。 沏茶手艺不赖的曾宏当仁不让坐了主位，陈书作为副陪坐在曾宏的右手边。 朱丽和下午在省厅大楼偶遇时一样，对着曾宏点了点头就算打过招呼，随后将椅子往后一拉，径直坐在了陈书旁边。 夏处长扭捏半天，看着朱丽自顾和陈书聊着天，便心虚地拉了曾宏左手一侧的椅子坐下。 这菜馆的茶，即使是用来招待就餐前等待的客人，也远比曾宏珍藏的好茶要醇香。 省城真的是不简单的地方。 陈书低头美滋滋地喝茶，心思竟全在这茶水之上，活脱脱一个公安钢铁直男，直把特意坐在陈书一旁的朱丽气了个半死。 朱丽一手托腮，一手把玩茶盏，突然嬉笑道：“陈书，听说你这次去六亚疗养又给破了一起杀人案。你可是真~柯南体质，嘻嘻，你和我说说这案子呗。” 作为有着官二代背景的朱丽，参加工作的岗位竟是一线法医，由此可见她也是对这侦查破案有着极为浓厚的兴趣。 哦！ 又破了杀人案？ 这臭小子，怎么也不和我说说！这可是多好的宣传材料! 曾宏心里一惊，稳如泰山的倒茶之手不自禁抖动了一下，原本顺畅滑落的茶水突兀地撒了些在桌子上。 夏处长同样是吃惊于朱丽话语中的“又”字，说明这个叫陈书的派出所年轻民警竟连破两个凶杀大案，这些内容在先前他的二等功提交材料上可都没见着，应该都是极机密或者私底下的事情。 原来他俩的关系确实不简单夏处长偷瞄了笑盈盈的朱丽一眼，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这二等功还没给主任的表侄子批下来。 什么侄子，还是表的，先放一边，先放一边。 今晚可得找这位年轻人多喝几杯，弥补一下。 这要是能搭上朱丽这条线，前途不可限量啊！ 夏处长如此想到。 第273章 来个大案收尾 日上三竿。 陈书打了个呵欠，虽说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可冬日起床的倦怠依旧挥之不去。 曾宏还躺在旁边的床上睡得死死的，呼噜声是一阵又一阵。 想起昨晚聚餐时夏处长捧着曾宏聊天喝酒，曾宏兴高采烈的样子，再一联想昨日下午在夏处长办公室里被对方冷落的情景，陈书觉得恍如隔世。 嗯，朱丽，傻子都知道是她的缘故。 就是不知道这刑大的女法医到底什么来头。 不过确实帮了大忙，回东州了得抽空请人家吃个饭。 陈书去了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冷水，噗哧噗哧狠抹了几把脸，浑身一哆嗦，清醒了不少。 回到房间，烧了壶水，找个透明杯子烫洗一番后，啪的往里打了一只昨儿特点去楼下便利店买的鸡蛋，搅匀冲开，再来小半勺白糖，滴几滴香油，约莫凉了一饮而尽。 爽！ 挺认真的收拾了一下，穿鞋出门，先是去停车场里取了先前就在东州备好的一袋子鸭舌。 原本这袋子鸭舌是给在省警院工作的同学周卿虎准备的，这半路杀出个路见不平的朱丽，陈书只能暗暗在心里给老周道了声抱歉。 走在前往省厅的路上，心情放松欣赏在绿树如意的路边风景，也算是轻松休闲一会儿。 不过突然想到昨晚的餐费和那喝完的半箱茅台，陈书忍不住一阵肉疼。 都说我们南方人只能是论着啤酒按瓶吹，没想到昨儿也是见识到了论着白酒按瓶分配的人才。 曾宏、夏处长和后来的老战友三人不算，都是部队出身后又从事公安工作的，他们惊人的酒量还在预料之中。 可不知道这这朱丽，在酒场上也是巾帼不让须眉，打底了一瓶飞天茅台。 啧啧，接下来几个月得吃土了。 不过还算好，终归是给未出生的孩子定了个好学校。 这二等功，真心不好拿。 陈书心疼地摸了摸装着皮夹的屁股，突然想起了前段时间和陈川去六亚疗养。 当时两人在酒点马爹利蓝带的时候，陈书就有些嫌弃那的酒太贵，结果被陈川一句“大家都知道这是好酒，那么请问贵是谁的缺点”给顶了回去，半天没缓过气来。 将礼物在省厅保安室的储物柜放好，签好名字，陈书拍拍手走出屋外，看着外头阳光明媚，起了回家的心思。 “嗯，事情办完，也该回去了。” 翌日上午，中山派出所，会议室 今天的治安打击会议依旧由履行副所长职务的陈书主持，出席的人除了治安组的李朝阳、王崇明、刘忠武三位民警以外，还有实习学警徐磊、协警朱超然、社区协管员小强。 社区协管员其实归属社区民警那边管辖，不过小强属于特例，天天往治安组跑的小强，除了他的直属上级社区民警于余，大家都以为他调到了治安组的便衣队。 而由于小强侦察兵退役所特有的实战能力，渐渐的也成了治安组的武力当担，但凡有大行动肯定少不了他。 “干！” 听完陈书下一步的工作安排，小强想也没想的表态到：“陈所，没说的，你说咋办就咋办！” 朱超然一向是气氛组，紧随其后：“书哥，听你的准没错！” 陈书知道这两人，估计这会儿表态以后连他先前布置的工作任务都忘记了。 他转头向所里的两位老同志王崇明、刘忠武说道：“王哥、刘哥，这事情还得拜托你们了。吸的就不用再搞了，分局这次行动的指标已经够了，看看能不能钓几个大鱼出来。” 王崇明和刘忠武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两人都在基层派出所深耕了十来年，自有线人或者渠道，平日里完成指标最快的 也是他俩，往往在二十号出头就搞定了全月的指标，剩下一周除了值班就开始忙自己的事情。 按照所里负责给民警办案时，调派便衣的协警队队长郑杰的说法，这俩老同志其实前半个月和后半个月一样，其实都没有调动便衣办案。 这话里的意思就很明白了，说明这前半个月人家也没在办案，抽个中旬的几天时间把指标完成，既显得指标完成还是有一定难度，又给自己预留了充足的休息时间。 不像李朝阳，在所里干了两三年了，隔个月就得自己掏钱找同行或者社会人买指标。 陈书看向李朝阳：“朝阳，今天是你值班，出警的时候留点心，看看能不能逮上几个。” 下午，安安静静的一楼值班大厅。 值班民警李朝阳端着一个炮筒似的大水杯，一个透明小塑料袋，从塑料袋里捻出点茶叶，又跑去角落的饮水机旁边接了一整杯热水，回来一屁股坐下，往后一靠。 满脸都写着八个大字：今日值班，平平安安。 诶，从头到脚都透出一股轻松自在！ 毕竟毐这玩意，白天也没市场。 不急，先养养神。 这时，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慌慌张张的跑进派出所。这个人进来以后也不说，跑到大厅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搔头摸耳的看着挺焦急的样子。 李朝阳看这偌大的大厅里就这一个男的坐着，于是起身走出值班前台，问道：“你有什么事情吗？” 这人看了眼过来问询的警察，理也不理便回道：“你先等等，我再想想。” 这句话挺莫名其妙地，不过派出所里这种疯的、傻的、醉的，吸毐过量脑子出问题的人属实不少见，只要没什么危险性就行。 李朝阳耸了耸肩又回去喝茶了。 过了会儿，这个中年男人好像下定了决心，径直走到值班前台，直视着李朝阳，郑重其事地说道：“警察同志，我要报案。” 李朝阳抿了口茶，嗯，有甜味。 懒洋洋道：“你要报什么案子？” 中年男人深吸一口气：“有人贩毐。” “噗！” 正在喝茶的李朝阳，差点把被这一口水给咽死。 “你等等，咳咳！你等会儿。” 李朝阳擦了把嘴。 这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早上陈书刚给大家活儿开完会这次要把局里的“破冰行动”好好收个尾，这会儿就过来个报案的。◥▃▂ 还是贩的！ 李朝阳简单的口头问询了对方大概的事情之后，确实是贩o案件不假，心里乐开了花，走到走廊外头一个电话就给陈书打了过去。 “师兄，看报案人郑重的样子，应该不是零包案件。” 李朝阳挂上电话，精神抖擞，知道今晚必定是一场大战。 第274章 准备工作 在华国有一个冷知识，就是公安机关在侦办案件中，不管是刑事案件还是行政案件，只要是涉o的，都被检察院和法院允许钓鱼执法，专业名称叫控制下交付。不过这种形式下被抓的，毕竟警察间接存在“引诱”的行为，所以潜规则都是从轻处理。 简单来说，就是警察让手底下的线人伪装成贩或者吸，通过拨打电话或者微信联系数据库内有前科的人。把人骗来之后扣押手机查看聊天记录和通话记录，验尿验毛发一条龙服务。如果没有问题，清清白白，就会放人走。 当然，一般会上钩的人，极大概率都会被警察成功收网。其实，说极大概率也是太过谨慎了，按陈书几年的钓鱼经历来看，来的人百分百就是了，要么吸，要么贩，要么代为跑腿的，反正人只要来了，就肯定有事儿，无一例外。 正坐在办公室头疼案件线索来源的陈书，这会儿接到值班民警李朝阳的电话，紧皱眉头的脸庞立马绽放笑颜。 你说警察最喜欢做啥？ 那肯定是干案子啊！ 喊上正坐在沙发上玩着“云顶之弈”的朱超然，两人当即离开办公室，直奔一楼值班大厅。 安排朱超然待在那报案人旁边看住人，陈书叫上李朝阳去到走廊角落对这起报案做了简单的沟通。 陈书吐出一口浊气，严肃问道：“朝阳，你给我说说这案子的情况。” 李朝阳表情凝重，伸出右手比了“八”的手势，沉声说道：“师兄，那人举报说有八公斤的货。” 这第一下就把陈书给整迷糊了，不过随后忍不住笑了出来：“五十克就得掉脑袋，这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人开口就八公斤，简直是开玩笑。” 陈书第一反应就是这人吸多出现幻觉了。 老规矩，招呼两名便衣队员去值班大厅那往人背后一左一右站好，嘴上直呼要将人往办案区送。 办案区大铁门“咣咣咣”打开几声响，立时就把那中年人给震住了。 中年人头皮发麻，指着那看着就像牢笼入口的办案区大铁门，战战兢兢问道：“警察同志，我就是过来报案的，为什么要关我啊？” 陈书把脸一拉：“报案可以，先尿检。” 这是上了虚声恫吓的手段。除了办理身份证或者迁户口，一般人一辈子都没怎么来过派出所，突然被多名警察围住然后这么一诈，很容易自己就怂了。 而对待这种一看就知道是狗咬狗的案件，那是屡试不爽，这都是多年老同志口口相传下来的经验。 其实现如今的执法环境已经文明许多，早年的警察对待吸或者贩，那都是不当人看的。人进来了，不问青红皂白先扣在栏杆上挂几个小时再说。 这边，中山所的两名便衣带着该中年人去了办案区的信息采集室开始按照流程进行录入和查验，完了再带去办案区的询问室。 在询问室里，陈书瞄了眼桌子上放着的人员信息表，端着尿检结果为阴性的测试纸，摆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姿态，诈唬道： “李云奇，你这吸了玩意还跑到派出所里自投罗网的，不多见啊。你是觉得自己是报案人所以就不会被我们查吗？” 陈书话音刚落，被称为李云奇的中年男子脸色立马垮了下，抬手就给了自己两耳光，垂头自言自语的骂着外省话。 得，不用毛发检验了。自个儿招了，应该是吸了有段时间所以纸板检验不出来陈书随手将那无用的测试纸丢到桌底下的垃圾桶，静静地等着对方安静下来。 尿液检测只能追溯到一周以内，超过一周的吸o行为，单单依靠派出所提供的测试纸板是检验不出来的。目前来说，最先进的检测方式是毛发检验，只有被检人员在半年以内有过吸o的行为，都能被检测出来。 李云奇坐在椅子上发泄了好一会儿情绪，才终于平静下来。 陈书按程序进行了询问，终于是理清了这起案子的前因后果。 （作者按：由于涉及到不该讲的东西，这里就全部删除） 简单来讲，就是一生都毁了的李云奇准备复仇。 按照他自己的意思，也是破罐子破摔了。 中山所，三楼治安综合办公室，治安组人员齐聚。 李朝阳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李云奇的笔录翻看着：“师兄，从笔录上来看只能确定老西就给李云奇一人供货，感觉不出来是大案子。” 陈书摇摇头，语气笃定：“这一定是条大鱼。我都不用拉他话单就知道他业务肯定不少。你想想看，一个人稳定送了三年的货，啧啧，这渠道和供货铁定不少。原先你就是条小鱼苗，现在也得肥得冒油。” “这么肥？”一直坐在旁边不吭声的朱超然，捏了捏自个儿因为坐在椅子上被挤出来的大肚腩，看着有些感同身受，“那就干呗。书哥，我听你的。” 李朝阳划拉几下，将手里相关的资料整理好装在档案袋内，若有所思道：“书哥，这条肥鱼要不再养养？我们这次‘破冰行动’的指标是完成的差不多了，要不就等着局里下个月的‘百日行动’再抓？” 老同志王崇明笑着给小兄弟李朝阳解释道：“养鱼？我们这鱼指不定还没养几天呢，就得被兄弟单位一锅端了。大家准备一下，咱们今晚就开始行动。” 刘忠武含笑不住地点着头，就差笑仰过头了。 看来这抄人锅底的事情这俩老小子没少刚过。 “干！” 小强第一个表态。 中山所治安组士气极旺。 第275章 查水表 大家在办公室里正筹划着钓鱼事宜的时候，李云奇被暂扣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发出了微信来信息时特有的声音。 李朝阳随手取来一看，兴奋地说道：“师兄，是老西发来的微信。” 办公室立时安静了下来，大家把头都挤到了那破手机屏幕之上，只见上面分明来了一条称呼为“老西”的微信信息。 内容很简单，“新货到了，鲜得很，给你五百元每克，只限今天”。 特价销售，还给了倒计时，增加购物紧迫感！ 啧啧，专业！ 李朝阳眼睛一亮，知道这根本已经不需要钓鱼了，人家都把自己洗干净送上门来，就等着他们一刀宰下去了。 他双手抓着手机，两根大拇指蓄势待发，满眼期盼地望向陈书：“师兄，怎么回？” 闻言，陈书露出了笑容，颔首道：“不要急，一会儿去找李云奇，问问他平时都是怎么回人家的。” 王崇明坐回自己的位置，叼了根烟，笑呵呵地说道：“没想到这行竞争也这么激烈。这是眼看着李云奇半个多月没联系怕人去找了别家，所以发来了促销短信。” “哈哈，有道理！” “真想看看今晚他被抓的表情！” 办公室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下来。 钓鱼行动，最难的就是这上饵勾人的第一步。反倒是后期的现场抓捕，除了注意避免不必要的受伤以外，其实更为简单一些。 如何以最自然的手段联系上对方而不让其产生丝毫的警觉，这种斗智属实不易。特别针对是这种反侦查意识极其强烈的贩o分子，除非零包或者跑腿的，但凡有手上点量的人，都知道自己这辈子也就一次机会，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现在李云奇这起案子，正是由于是贩o分子主动提出交易，这最难的第一步相当于就已经过去了。 下午，中山派出所，询问室 两颊凹陷，整张脸黯淡无光，瘦得只剩下骨头的李云奇坐在椅子上，不住的流鼻涕打哈欠，就像得了感冒一般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理反应。 一直站在他背后监视他与o贩老西交流的李朝阳有些厌恶的把手机从他手里取了过来，然后安排朱超然将人带去了留置室。 陈书浏览了一遍李云奇手机微信上完整的聊天交易记录，以及在最后时候老西收取了李云奇一千的转账记录，心里乐开了花，感觉这事基本上就成了。 特别是老西在这次的交易里还主动要求李云奇去他住的出租房里拿货，这真的是太贴心的服务了。 多少年了，陈书就没见过这么耿直的好家伙。 一般来说，o交易很少有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说法，往往都是人货分离。比如老西把东西装在烟盒里随机扔在一个地方，再通知买主过来取货，自己么就躲在很远的地方看着。 这种手法叫“埋包”。 老练点的，甚至于微信跟买主谈生意的是一个人，扔烟盒的是另一个人，躲在暗处看着买主过来取货的又是第三个人。不过这种操作局限于大买卖，像李云奇这次才一千元的货，不会这么麻烦。 毕竟现在人工这么贵。 心情大好的陈书忍不住就对自己的小师弟李朝阳考校了一番：“这案子如果由你来侦办，你准备怎么安排？” 毕竟先前跟着陈书搭伙了几年，李朝阳陷入了沉思，随后以不太自信的语气说道：“假扮李云奇的朋友一起上门，然后进行抓捕。” 陈书不满意道：“老西这种人疑心病很重的，只要是来取货的李云奇身旁哪怕只多上一个人。信不信你们刚进小区大门，他就撒丫子跑路了。” 李朝阳皱着眉头说道：“像他这种筒子楼，就一张楼梯，我们直接破门还得防着他跳楼。不好办呢” 这时，送完人回来的朱超然在旁边听了会儿，知道是陈书提出来的办案小考试，搓搓手兴奋地加入了讨论。 “书哥，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源于朱超然一贯的不靠谱，陈书故意一摆手，干脆道：“那就不要讲了。” 朱超然马上露出了便秘的表情，撒娇道：“书哥，人家就是想嘛” 一把年龄了遭不住，陈书举手投降。 朱超然嘿嘿一笑，扯了扯身上穿的警服，说道：“我们直接开警车穿警服，进小区的时候最好再按几下喇叭或者警笛什么的，就当正常接到报警电话直接进他们楼里调查嘛。” 这计划乍听之下，像是一回事，可细细推敲之后，却又是问题多多。 被捋了面子的李朝阳第一个跳出来说道：“胖子，就当你能顺利进入小区或者就这楼里。我问你，你怎么骗老西开门？哦，随便找个理由楼下小狗丢了，还是楼上丢垃圾什么的？你觉得人家会开门？” 朱超然嘿嘿一笑，显然是志在必得：“那老西把地址发过来的时候，我看着就眼熟。刚才又去值班台翻了下记录，嘿嘿，你猜怎么着？老西住四楼，住三楼的老头上个月报过一次警，理由是大半夜的楼上“咚咚咚”的有噪音，影响他睡眠。” 李朝阳瞪大了眼睛：“这么巧？” 在所里一直被诟病办案不动脑子的朱超然这时候难得抓到机会，支起胖乎乎的身体，双手一抱胸，仰着头牛气哄哄地说道：“再巧，没有我这心细如丝的办案态度，也没用！” 心情颇为轻松的陈书磕着瓜子听了半天，做了最后点评：“胖子这招还不错，细节上再做一下完善就更好了。比如我们到时候借黎明网格那台开放式的警用四轮电动巡逻车，这种慢吞吞的老爷车怎么看都不会像是出来抓o贩子的。然后再扯点理由喊上三楼的老大爷一起陪我们上楼叫门，上个月刚叫过，这时候再来一次也不怪。” 见这架势，以为自己的计划就要被采纳的朱超然，以叹服的口气，夸张地赞道：“书哥你真的是绝顶聪明，我太佩服了！那晚上，我们就这么办？” 陈书看了他一眼，摇头失笑。 “不，我们还是老规矩，查水表。” 第276章 伪装物业工作人员 志得意满，就差把鼻孔拱上天的朱超然见陈书推翻了自己与时俱进的创新性侦破思路，还用那土得掉渣的查水表，心里是极为不满的。 陈书看破了朱超然的想法，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着说道：“三楼的老大爷年纪大了，经不起吓，万一出点事情就麻烦了。再说了，对象只要看到我们警察出面，第一反应都是取消交易或者躲避警察。他们才不会管你我是干嘛来的。 “老办法之所以用了这么多年还有效，就是因为成功率高嘛。办案也讲究市场效应，好方法好手段我们就不断地去完善、去使用。真到哪天这查水表不中用了，自然而然也就被淘汰掉了。 “比如骗高层的门，我们就不会用这招。这种老旧的筒子楼，住户们平时也都习惯了晚上来人查水表和煤气。我们再过去，不突兀的。” 这边将朱超然安抚好，陈书就开始安排工作。 首先让徐磊登录内网，通过老西的手机号码锁定人员身份信息，经李云奇确认以后将资料分传给办案民警。 接着安排王崇明和李朝阳去老西的住处摸一遍现场情况，顺便将这小区平日里查水表的时间和形式探听过来，方便配合这边和老西约定时间，上门取货。 第三步安排刘忠武去局里跑下手续把老西近期的话单拉出来。手机永远是信息和线索汇总的重要洼地，按照陈书的经验来看，一名优秀的侦查员必须具备最基本的话单分析能力。 最后就是说服李云奇，让他出面上门取货。这一步陈书准备自己干。 每一次出现有吸纳新鲜特情血液的机会，陈书总是会尽量争取一番。特情用好了，办案真的是事半功倍。 特情就是线人，如果说警察是在河边行走准备时刻抓鱼或者钓鱼的人，那特情就是挽着裤脚在河里查看鱼情的人。他们没有固定的行业，有的人有正当工作，也有人整天游手好闲，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随时都能接触上一些违法犯罪的人。 陈书拍拍手，沉声道： “开始行动，注意安全。散会。” 中山所，三楼，副所长办公室 李云奇两眼无神，双手夹在腿间，佝偻着后背有气无力地坐在沙发上，头耷拉在左侧肩膀上，身前茶几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一次性杯子。 “李云奇，你看看。” 陈书将几张a4打印出来的资料扔在茶几上，当先一张就是印有李云奇本人头像的吸o人员管控信息。 李云奇看着a4纸上清晰印有的自己的头像，嘴唇哆嗦了下还没有开口，不过慌乱的眼神里显然透出了紧张和不安。 陈书瞧着茶几，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这是第二次被抓，结果是什么相信你也一清二楚。” 说着，伸手在李云奇面前比了个二，这是强戒两年的意思。 吸的人都懂。 李云奇僵硬着脑袋，一寸寸地扭头，最终将视线定格在了那扔在茶几上的资料表上。 陈书见效果不错，从裤袋里掏出利群自个儿点了起来。 过了几分钟，熬不住的李云奇首先开了口：“警察同志，我这是举报，算有功的，能不能不坐牢。” 陈书捺灭烟头，笑道：“能。” “啊！？” 原本就是迫于压力，随口胡乱问着的李云奇竟得到了可以不强戒的答案，有些吃惊地抬起头来往陈书看去。 “只要能把老西抓到，就可以不坐牢。如果对方身上的货有不少的话，还可以给你发一些奖金。嗯，按发现一条给两千算。” 行业常识，一条为一公斤。 陈书看着双眼逐渐亮堂起来的李云奇，笑着给对方递过一根烟。 “我这办公室没监控，有什么想问的你就问。” 这边和李云奇谈妥送回留置室以后，陈书收到了出发前往现场调查的王崇明发回的信息。 “西城路枫叶小区，物业的查水表时间集中在晚上六点半到八点之间。李朝阳已按照先前李云奇的聊天习惯和老西约定好，把上门取货的时间定在了晚上八点。” 王崇明是老同志了，具备现场判断和执行的能力。 陈书点点头，回复了一条“收到”。 今天的值班领导是教导员曾宏，陈书去到教导员的办公室汇报晚上的抓捕工作，顺便白嫖了一杯好茶。 虽然手里拿的是茶，但陈书还是一如既往地一仰头就给干了。办案警察出身的人喝酒都是一杯一口闷，养成了习惯，喝什么都是这个样儿。 “小书，案子要搞大的，但也要注意安全，不管是你还是同志们。”习惯放权的曾宏严肃道，接着打开抽屉拿出值班领导的配枪交给陈书。 同样将“安全”一直挂在嘴巴的陈书深刻理解教导员的意思，认真答应以后，又赶忙着跑去隔壁自己的办公室换好便服，然后下楼准备抓捕工作。 一是将甩棍、辣椒水等警械多备上几份，虽然陈书带着手枪，不过就实际的使用率来讲，还真不如辣椒水这些； 二是将尿液检验纸板、防割手套和急救包等一些辅助用品也检查了一番扔到车子的后备箱里。 警察办案，多准备一些东西总没错。 事情整得差不多，由他负责驾驶所里的便车桑塔纳，而让朱超然和小强押着李云奇坐在后排，一行四人往目的地出发。 到了距离枫叶小区大门口两百多米远的地方，陈书让朱超然等三人留在车内等他通知，随即打开车门往王崇明等人所在的小区物业办公室走去。 在办公室里，陈书、王崇明和李朝阳三人均换上了该小区物业的黑色保安服，拉上小区物业平日里专门负责查水表的工作人员一起往老西住的地方过去。 刚开始这工作人员有些不乐意，推三阻四的。 陈书当场许诺事成之后给对方一千元，才将这名工作人员搞定。既然收了钱，他的工作效率便是极高，三下五除二就将工作准备妥当，领着陈书等人往那老西住的地方走去。 李朝阳是第一次查人水表，显得有些紧张。 哪有警察不查水表的陈书拍拍李朝阳的肩膀，说道： “一会儿你和王哥站三楼先别上来，我和小张叫门。门开了以后你们再快点上来帮我。” 李朝阳知道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点点头就答应了。 王崇明靠近陈书，指了指对方裤袋子上凸出来的瓶装物体，提醒道：“陈所，室内还是不要用辣椒水了，容易误伤。上个月出行动的时候，被徐磊射了半脸，太难受了。这辣椒水只能在室外对着人脸喷，在室内搞这玩意绝对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陈书一想觉得是这么个道理，掏出辣椒水塞给被经验丰富的王崇明：“帮忙拿一下。我就用（木-仓）好了。” 几人远远地吊着李云奇来到了o贩老西所住的8栋。 第277章 兄弟，自己人！ 晚上八点，枫叶小区8栋，楼梯间 以前多次来过这里取货的李云奇，此时站在四楼的楼梯间里，倚在护栏上喘着粗气休息。原本在派出所里胆气十足的他，这会儿真临了现场，反倒是生出几分胆怯，拖拖拉拉走了好半天才到三楼。 放在以往，他只要到了枫叶小区8栋楼下，那都是两层梯段或是三层梯段地飞跃上去，脑子里都是那晶莹剔透的小包装o和爽到一万倍的爆炸回忆。 这次帮着警察抓人，虽说警察答应不把他往戒毐所送去，可怎奈他现在非但没有后怕，偏偏却是满脑子的o，这实在是天大的讽刺。 “哎。” 李云奇轻叹一声结束了自己的胡思乱想，重新抬步往楼上走去。 走一步算一步，破罐子破摔 到了四楼敲了敲防盗门，老西从里面把门打开将李云奇让进了屋里。 李云奇走进房内，心里记着陈书先前和他提的要求，正准备瞎扯些事物拖延时间，没想到从他背后的小房间里突然蹿出两名男子，一名直接一个擒拿转瞬间把他的头按在了地上，另一名手段娴熟地开始搜他的身，第一下就把他口袋里的手机抽了出来。 完了！要死人了！ 肯定是被老西发现我吃狗饭了！ 死了！死了！死了！死了！ 刹那之间，李云奇浑身冰凉，头脑一片空白，如同一头死猪般被人制住，随意摆弄而丝毫没有半点反应。 他眼睁睁看着两人搜完他身体，又是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布条反绑在头上，然后一左一右把他从地上架起往稍里一点的大厅走去。 被押着进了大厅，李云奇见沙发上坐着一名理着寸头，体型健硕，正看着电视节目的中年男子，笑眯眯地转头向他看了过来。 那眼神，充斥着猎人抓到猎物的喜悦之情，哦，是对于送上门的猎物的白嫖之乐。 余光中，李云奇发现房间西侧的角落有着两名同样被堵了嘴巴，反拷双手低头蹲着的男人。 啊？啊！ 这些人不会也是警察？ 难道他们抓了老西接着就开始钓鱼？ 所以这次才会给了我五百元的低价让我限期上门？ 李云奇当场石化，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才发现嘴里正堵着布条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陈书领着几人也上了8号楼，按照正常的节奏走到四楼。经过三楼的时候，王崇明和李朝阳自觉停了下来，做好突击准备。 楼梯上去是一条南北走廊，走廊上依次排有四户人家，除了一号，其他三户人家门口都放了一袋或两袋的垃圾。 物业的工作人员小张倒是没有怯场，爬上四楼后径直往老西租住的402号房子过去，经过陈书的时候被他一把拉住。 陈书指了指唯一在门口没放垃圾袋的401号房子，低声说道：“先查这户，完了再去402。” 这是为了避免楼道附近有“眼睛”。 贩o分子在楼道里，或者楼房的一楼安装伪装性极强的监控用于监视外头的场景放到如今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了。这些机器淘bao上都有卖，搜一搜遍地都是，也不贵，反正比请人工的“眼睛”要划算许多。 时代在进步，贩o分子也在进步。 见小张敲门慢条斯理的，陈书将其拉过一边，大力地拍起了防盗门：“开门开门，过来查水表了。” 动静搞的响一些，也好让真正的目标—2号里面的人放松警惕。 运气不错，门口地上没有垃圾袋的1号，里面果然没有人。 陈书敲了会儿门就罢手，顺势走到2号房门前，特意把防盗门上猫眼前的位置让了出来给小张站着，使了个眼色示意这次由他敲门 。： 下回得找个专门的开锁师傅配合办案，那肯定是方便许多，左右就是个经费的问题看着小张既紧张又兴奋地拍着房门，陈书突然想到。 “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谁啊？有什么事情吗？” 屋内有男人马上回应道，显然就是站在门旁已久。 小张咳嗽了几声，翻了翻手里的文件夹，语气中透着些许的不耐烦：“我是小区物业。你们四楼才四个用户，上个月怎么就用了二百多吨的水？这也太夸张了！家里漏水了，还是水表坏了？这水费谁出哦？” 呵呵，一个月二百多吨的水，你家是开洗澡堂子的？ 正值抓捕的紧要关头，不知道为什么，陈书一听到小张说的用水量，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吐槽道。 “哦哦，不好意思。这个月肯定不会用这么多水了。”男人话音刚落，防盗门吱呀一声开了。 等的就是这一刻，一直守在门外的陈书猛地往里一推，只听一声闷响，里头开门的男人一个踉跄被门撞倒在地上。 陈书顺势冲进客厅。 此时大厅里，坐在正对门的沙发上的两名磕着瓜子的年轻男子抬起头来傻傻看向突然冲进来的陈书，和紧跟着冲进来的王崇明和李朝阳等人。 还有一名背对着的房门坐在沙发上的男子，此时半点没有反应过来，还在盯着前头的大电视，随口说道： “小刘，你跟着他们去看下水表。” 我去，才一千元的小买卖，这老西竟还请了人，这老小子做生意不算成本的吗！ 3v3，对方还是以不要命着称的贩o团伙，形势极为严峻。必须得马上以雷霆之势控制全场！ 这可是要命的活儿，万分不得麻痹大意！ 陈书当机立断朝客厅三人扑了过去，一脚先踹趴下距离最近的那个背对着众人，还在看电视的男人，紧接着上前一步膝盖压顶在其左侧着地的肩部，左手一把掐住他的后脖颈，右手掏出64手（木-仓）顶在他的后脑勺上，厉喝道： “警察！都踏马给我老实点！谁动一下，我立刻毙了他！” 王崇明和李朝阳乘此机会掏出手铐将另外几人迅速制住反拷，接着，守在二楼的小强和朱超然也冲了上来。 不大的房子里满满当当塞满了警察和o贩子。 场面被控制住，大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负责人陈书长吁了一口气，没事了。 这时，陈书听到被他压在底下的男人，极为艰辛地吐出一行字眼。 “陈书额自己人！” 第278章 深挖大案 晚上九点，枫叶小区8栋402室 客厅里一张不大的茶几，周围满满当当坐了一圈的警察。 陈书随手拿过茶几上的o，弄了一小点溶在矿泉水里滴到尿液检测纸板上。过了一会儿，上面出现一条红线，阳性。 “ok，确定是o。” 陈书敲了敲茶几，确认了老西在出租屋里藏的o以后，大家都散了开来。东明所的警察在忙着收拾、整理现场，中山所的警察好奇的多看看西摸摸，打发着时间。 被压了一波脖子的许超凡，自顾敲打着脖颈，哀怨道：“陈所，哪有你这么抓人的？哎哟诶，我这真是倒了大霉了。本来还开开心心地钓着鱼，没想到把你这鲨鱼给弄上来了。” 陈书耸了耸肩，同样有些无语，谁能想到窝在o贩子家里的人会是同样准备钓鱼的警察。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咧！ 原来这东明派出所在昨晚上抓了o贩老西，副所长许超凡为了能在“破冰行动”的末期再冲一把指标，就起了群发微信，撒饵钓鱼的想法。 他们人就坐在老西的出租房里，只等着二十四小时的时间期限一到就把老西送看守所里。至于那些吸的人收到限期降价大促销的信息以后，爱来不来，来几个算几个的，反正许超凡都是赚的。 现在同系统的两家人闹了个大乌龙，许超凡琢磨着老西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就起了收网的心思。 许超凡这边收获确实不错，老西算贩的，再加上两名上钩的，所以虽然白白被陈书摁了一顿，但脸上还是喜气洋洋，准备收工回所了。 陈书就不同了，从所里拉了一大帮人马出来，结果就抓到一个吸o的，这警力妥妥浪费到家了。 眼看着东明所的哥几个都在收拾行李，心急之下的陈书将许超凡拉到没人的卧室里面，诱惑道： “许哥，这老西是抓了，他下面吸的人你也抓了。可你就没想过顺藤摸瓜，把他的上线也给端了？” 许超凡笑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跑到他家钓这些小鱼小虾的？还不是这老西骨头硬，上线的事情愣是一个字都没提。” 一般来说，涉o的案子由于都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导致犯罪嫌疑人极为谨慎、反侦查意识极为强烈，而且本身对证据链的要求又是极高，所以都是需要警察长时间的精细经营，越大的案子需要的时间就越多。 而派出所因为需要打击的违法、罪犯多而杂，平时加班、值班的任务也繁重。所以派出所在抓获涉o的案子以后，都不会养案，没这个时间和精力，基本上能抓多少是多少。 忙了一晚上就一个吸的，陈书心有不甘，这会儿腆着脸向许超凡建议道：“许哥，要不你把人给我试试？就在这儿谈，肯定不耽误你送拘。” “我问了一白天都没用，你这一会儿的工夫，能行？我头砍给你！” 都是老朋友了，虽然嘴上嫌弃，但许超凡最终还是摆摆手同意了。 老西看着四十来岁，面颊尖尖的，头发蓬乱，胳膊消瘦，青色的血管好像要从皮肤里鼓出来一样，左胳膊上还有纹身，坐在椅子上后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你的上线是谁？” 陈书身子往后一挪正好坐在桌子的一角，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问道。 老西没有说话。 这其实很不正常，涉o的犯罪嫌疑人通常是狗咬狗最多的人。他们被警察抓获以后，都会可着劲头的拉别人下水。先别说是不是抱着戴罪立功的想法，那些起了报复心理的人也不少。 他们会以为自己的落马，是因为那些把他们拉进这个圈子的人的错，所以他们要报复，要拉人垫背。 陈书拿过老西的手机，将里面的资料一遍遍的翻看着。 老西看到陈书在翻 看自己的手机，却是根本没有半点反应，一直耸着的脑袋依旧岿然不动。他这一举动让陈书相信在这台手机里应该没有多少东西可查了。 陈书将手机锁屏后放在一旁，许超凡那边肯定也把这手机翻了个底朝天，他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 他决定换个思路，正常模式许超凡肯定都尝试过，显然没有结果。 上线？ 上线在哪里呢？ 现在这社会，竟然没有通过手机联系上线？ 或者说，压根就没有上线！ 大胆点，老西自己就是上线！ 为什么给李云奇送了两年的货，今年老西会突然从200元直接翻了四倍800元卖给李云奇？ 因为他已经不做散单了！ 要么是想以高价让李云奇主动放弃另找他人，要么就是做惯了批发，顺手也就把散单的利润给提了起来。 陈书踱着步，绕着老西坐着的椅子在房间里打着圈儿，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越来越快。 电闪雷鸣之间，他突然有了灵感！ 先前朱超然就提过，在一个月前，三楼的失眠老大爷就报警称楼上的住户半夜三更的一直“咚咚咚”的非常吵闹。 而刚才伪装查水表的时候，物业的工作人员小张在翻看文件夹寻机骗开房门的时候曾经说过“上个月四楼的用水量很不正常，太大了”。 老西的回复是“这个月不会了”。 后来陈书回想起来还只以为老西是知道自己进了看守所后，家里就没有人用水了，所以这个月就没多少水费了。 但细细推敲一番，发现今天已是月底！ “这个月不会了”，怎么可能不会？他是今天才得进看守所，要不会也是下个月不会！ 再加上楼下老大爷这个月没有报警，说明在这个月里，老西房子里也没有产生噪音。 制o会产生噪音，也需要自来水。 所以，推论的结果来了，老西自己就是上线，所以他没有上线。制造o厂就在这儿，但是在上个月底，或者这个月初，从这儿搬走了！ 这么一想，一切都能说的通了。 但是很明显，老西现在住的这间房子并没有制造o的痕迹，一点都没有。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陈书目光流转，眼皮跳动，觉得自己已经摸到了一件大案的边缘，就差这临门一脚了。 他兴奋极了，有些手抖地从口袋里掏出利群叼了一根，看着坐着一旁面无血色的老西，如同见着了如花似玉的黄花大姑娘。 养眼！ 第279章 蛛丝马迹 年轻的朱超然和小强两人精力旺盛，东明所的警察在老西的出租房内各自忙着手头工作的时候，这两人不知道从哪里掏个o壶出来坐在沙发上品头论足。 这个o壶颇为精致，和市面上通常采用的自制塑料饮料瓶不同。 它的主体结构为玻璃材质的圆柱体瓶子，瓶盖上有两个孔，一个连接着吸管，是供人吸（sh-i）的口；另一个为玻璃圆管，是放置o给加热的地方。瓶子里面装有蓝色葫芦状的过滤设备，配以透明的外表，看上去很是漂亮，像一件工艺品。 朱超然看着眼前的玻璃瓶问道：“这玩意就是o壶？” 社区协管员小强见多识广，这次终于轮到他仰着鼻孔说道:“o壶就是个称呼。只要是用来溜o的，那都可以叫o壶。不过这个比较特殊，我也是第一次见，估计得几百块一个。常见的还是一些塑料瓶做的，五十块就能买一个。” 朱超然：“这玩意还有的卖？” 小强撇了撇嘴，得意地继续教育着朱超然：“只要能赚钱，什么东西不能卖？我跟你说，那些小店卖这些还不犯法，最多就是把东西没收了，人一点事都没有。” 朱超然被彻底震到了，似乎发现了新大陆。 这会儿如果敏感性强一些的陈书在场的话，铁定会对这些小店感兴趣，这可是钓鱼的好地方。 坐在沙发上一直用着手机和家里人聊天的王崇明耳朵动了动，似乎心里起了一些想法，不过这会儿却是没有表态。 两人结束关于o壶的话题之后，将这玻璃o壶随意地丢放在大厅的茶几上，又重新开始兴致盎然地到处寻找新事物。 “垃圾桶侦查员”朱超然去厨房拿了双筷子，翻看着出租房内的各个垃圾桶。小强不甘示弱，跟在其他警察后面翻看屋里的抽屉和衣柜角落。 功夫不负有心人，小强在一个已经被其他警察搜过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串钥匙。 时间还多他俩也无事可干，小强叫上朱超然，两人一把一把的开始在屋子里找抽屉、找柜子的试钥匙。 结果除了陈书所在的房间，其他地方都没找到适配的锁孔，或者说屋里已经没有锁着的东西了。 虽然刚开始对老西进行讯问的时候，陈书也有一些嘀咕，毕竟不是所有的线索都肯定靠谱。两年前，陈书带人蹲了三天，结果抓到人一看，线人所谓的“一大批货”、“肯定是大案”，不过就是两三克冰o。 但是o品案子就是这样，在最终收网之前，谁也不知道能捞到什么，或是有多少。 陈书拉了张椅子坐到老西面前和他唠着嗑，想通过打感情牌的方式摸点线索出来。 这时，朱超然敲了敲房门打开三分之一，探进他的胖脑袋，随意地和陈书打了声招呼，接着认真仔细地扫视着房间。 “找什么呢？”看胖子一脸正经的模样，陈书问道。 朱超然从口袋里掏啊掏的，拿出钥匙串：“小强找到的钥匙。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在朱超然进门拿出钥匙串时，就坐在老西旁边的陈书敏锐地察觉到身旁之人一瞬间的悸动。 他颇有深意的看了老西一眼，对方和陈书的视线在空中稍一碰撞，马上就抿紧了嘴唇重新看向了房间角落。 有戏。 陈书勾起嘴角，起身走到门旁把朱超然手里的钥匙接了过来。 这三把钥匙普普通通，两把体型较小的应该是柜子或者抽屉的钥匙。第三把钥匙又长又大，上面的凹槽也是数量极多，样式复杂，一看就是防盗性能极强的门锁钥匙。 “这是哪的钥匙？” 陈书故意放大声音向朱超然问道，眼睛则是死死地盯着坐在房间内的老西，观察他的动静。 朱超然点点头，然后补充道：“这把 大的是他家大门的钥匙，这钥匙没什么用，许所那边也有一把。我就是想找找另外两把小钥匙能开的抽屉或者柜子什么的。结果外头找了一圈都没有，就只剩这房间了。” 老西毫无反应。 难道说不是这钥匙的问题？ 陈书环顾一周这除了床椅再无他物的房间，转头向老西喊道：“你这是哪的钥匙？” 老西答得飞快：“这是我家大门的钥匙。” 陈书笑道：“我问的那两串小钥匙是哪的？”： 老西沉默了下去。 陈书灵机一动，他先前和朱超然的对话就是建立在寻找那两把小钥匙的目的上，大钥匙两人已经确定了是老西的房门钥匙。 结果在陈书问老西两把小钥匙用途的时候，对方却是回答了那大钥匙的用途，显然他的注意力一直都集中在那把大钥匙上。 陈书若有所思，问道：“胖子，你确定这大钥匙是他家的大门钥匙？” 朱超然认真道：“嗯。许所把他那把拿出来给我看过，是一样的。” “啪！” 陈书猛地一拍房门，声音极响。 原本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注视着房间角落的老西，随着陈书这突然的作响，肩膀处小小的抖动了一番。 看来这老狐狸一直竖着耳朵往这边听着，而这钥匙应是问题所在陈书微微愕然，紧接着，那双透着狡黠的眼睛绽放光芒。 “胖子，你留在这儿盯着。” 陈书把朱超然拽进屋内，将钥匙抓握在手中，快步往大门处走去。经过客厅的时候，正坐在客厅吸烟，和陈书搭档过几次的的许超凡见状，知道有了线索，立马摁灭了烟头，跟着跑了出来。 两人来到大门外头，陈书将那把防盗门钥匙掏出往防盗门上的钥匙孔插了进去，一插到底，过程很是顺畅。 难道真是这房门钥匙，我的推理不会错了陈书感觉自己的小心脏仿佛提到了嗓子眼上，还剧烈跳动了几下。 站在旁边的许超凡惊讶道：“这不是小强他们在抽屉里拿的大门钥匙吗？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这话说的…… 陈书一咬牙，将钥匙顺时针一把拧了下去。 “咔！” 钥匙在拧到一半的时候卡住了。 第280章 意外发现 站老西的租房402室防盗门，陈书抓着钥匙反复拧了几次，确定把钥匙无法开门，将钥匙抽了。 许超凡看点什么，急忙把从老西身暂扣的租房钥匙拿了放陈书手的钥匙旁边，比照起。 陈书托着巴：“钥匙头一模一样，说明同一品牌，同一型号的门锁。” 许超凡补充：“新旧程度差多，概率会同一间地点，一起买的两把门锁。” 陈书闭着眼睛，代入买锁之什么样的情况会同，顺势买两把门锁的考量之。 另一防盗门会哪呢 两心里升起同样的疑问。 陈书默然片刻，开始回想先遇见的蛛丝马迹，希望能将思绪从一团混乱慢慢理顺。 区物业工作员张表示月六楼用水量极多。 那用电量呢？ 陈书些好奇，将钥匙的事情放一边，几步走到配电箱旁，打开薄薄的电箱铁皮门，冲里头一看，一子就僵那里。 一直关注陈书行动的许超凡，同样凑进看了半响。 “嘿嘿。” 挤一顿的两情自禁地笑了。 陈书侧着身摇晃着身体用肩膀一撞许超凡的臂，许超凡哈哈一笑，抬起手肘碰了碰陈书后背。 接着，两同转身，炯炯神地看向紧挨着老西租房的401号房，走廊四间房里唯一没门口丢置垃圾袋的屋子。 制o的犯罪分子很少会从电表弄虚作假，或者偷电漏电。一则电费便宜，没必省钱。万一被电力局发现了，就容易暴露；二从没听说，警察会盯着每家每户的电量表搜索案源。 嗯，从今年开始的打击虚拟货币挖矿活动除外。 四楼的电表数据显示的很明确，401室的用电量完全超了正常用户该的标准范畴以内。 陈书手里攥着把钥匙，感觉自己现攥住了一贩o脉络的主动脉，只顺藤摸瓜，必将会把伙绳之于法。 “咔擦。” 声音清脆响亮，防盗门被打开了。 陈书顺势往里一推门，结果门开了一条宽约五指的缝隙之后便推动了，里面一条指头粗细的铁链一端连着门，另一端连着门框，把门给死死拉住。 许超凡摸了摸鼻子：“嘿，意思。自儿住的地方竟然还安了宾馆用的反锁！陈书，干嘛！” “嘣！” 一声巨的枪响许超凡耳边炸开，被震晕了头，后退两步，头晕脑胀地眼睁睁看着站面的陈书猛地往防盗门一踹，冲了进。 原先陈书推门而入，发现防盗门被从里面用挂锁反锁住，一瞬之间就反应里面肯定，考虑到里面的能会跳楼，情急之拿佩戴的64手枪朝着门锁就一枪。ζ°xx♂ 陈书冲进乌七八黑的客厅，依靠着窗外头射进的些许灯光，心里把户型与先老西的房子一对比，马朝着主卧的方向扑了。 “砰！” 朝着房门门锁面一点的位置，照例又一脚，卧室的木门根本经住陈书的冲击，一就被踹开。 刚从暗处冲的陈书，一子对亮着灯的主卧没适应，只觉得眼一影一晃，接着就见了。 一秒，陈书瞳孔一聚，发现一名男子已经站了主卧朝北的窗台准备跳楼。 “站住！” 陈书怒喝，再顾得其，眯着眼睛就冲了。 那男子回头看了眼，便径直跳了。 妈的，四楼！ x，今年怎么老碰到跳楼的！ 陈书扑到窗台，双手趴窗框，探身子往一看，见那男子落一楼院搭建的顶棚，此刻正摸着边缘想从面爬到一楼路面。 “对象跳楼了！跟追！” 陈书转身一边朝楼跑，一边朝还傻傻站屋外的许超凡喊。到三楼的候，凑巧看到一名老爷刚刚打开防盗门准备往屋里进。 ！跑到一楼再绕到楼后面，间肯定够！肯定跑远了！踏马的，拼了！ 兔起鹘落之间，陈书几乎没任何犹豫，从后面一把拉住老爷掠了进。 “警察，借路！” 间房子的套型楼一模一样，陈书几步就跳站了卧室的窗台面，深吸一口气，嘴里爆一声经典国骂给自己壮胆，盯着脚底的顶棚，果断跳了。 虽说里三楼，但如果能跳到一楼的顶棚，实际也就二层楼的高度。 落地后顺势打了滚做了缓冲，陈书忍着震的生疼的双脚，朝那男子逃窜的方向望了。 院子外面片的花坛，几处平坦的草地也堆满了附近住户的椅子、桌子等许多的杂物。 得意于陈书的果决，此那男子尚视线之内的花坛跌跌撞撞地往外跑着。那些附近住户堆放的杂物，明显阻碍了因为受伤而些吃力逃窜的男子，使得的速度比走路快了多少。 咽嘴的唾沫，陈书跑到顶棚边缘，用双手扣着顶棚的横杆把身子往一顺，到达距离地面最近的距离后方此松手，安然落到了花坛。 “啪！” 虽然已经尽量减少缓冲，由于先从三楼跳的冲撞，次陈书短间里又一次跳后，整脚底板都震麻了，落地后愣半迈动脚步。 心里焦急那逃跑的男子，陈书咬紧了腮帮子，再次冲了。 几分钟后，喘着粗气的陈书跑到那男子身后，没任何华丽的擒拿或者抱摔，简简单单抡起砂锅般的拳头一就砸了那头，生生将其砸倒地。 接着扑压对方的后背，一手扣对方后脖颈，一手掏手铐，咔咔两反扣起。 控制住对象以后，陈书方才些后怕适才自己匆忙跳楼的举动，忍耐住心的怒火，抡起拳头给了几。 “再跑！再跑！” “领导跑了”那男子身体蜷缩成一团，低声告饶。 第281章 我要上报上电视台 枫叶小区，8栋，401室。 被陈书抓住的男子外号大飞机，缘由就是他那二十年前极为流行的飞机头，面容凶横，年纪四十来岁，穿着打扮还挺利索，脖子上还挂了一条手指头粗的金项链，手腕上还有一道类似女人的纹身，典型的一副社会人打扮。 此时他被朱超然和小强一左一右控制着坐在主卧的床上。 陈书坐在对面，手里把玩着从他身上搜出来的苹果手机。 “老西已经全招了，你死顶着也没有用。” 大飞机“呸”了一口，骂了句“怂货”，随即笑了起来：“他知道个球！他就一个扒皮对缝的，能知道什么。” 苹果手机安全性能极高，没有机主的配合，警察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大飞机沉默着不说话，过了许久，挨不住压力，逞强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我什么都不知道。” 陈书沉吟了许久，示意朱超然和小强离开房间。 当房间里只剩下陈书和大飞机两人的时候，大飞机更加肆无忌惮。 “警官，我劝你不要浪费时间了。我既然被你们抓了，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我是不会说半个字的。再说了，我得了艾z病，指不定哪天就死了，还怕个球！哦哦，对了，就我这一身病，指不定你们还关不了我呢。呵呵。” 送拘留一律体检，身体不合格不会收押。 大飞机说这些花的时候一直面带笑容，这不是伪装的假笑，也不是被警察抓获的笑，而是一种无所谓的笑。老o虫大飞机现在根本不怕死，他已经被o侵蚀的体无完肤，现在唯一能让他恐惧的就是被切断o的来源，除此之外他毫无畏惧。 显然，他知道自己再无退路，左右都是个死。 这是个还没有死的死人。 陈书起身出门让朱超然和小强进屋看人，随后拉过一直等在外边的许超凡走到角落说话。 “陈书，怎么样？”许超凡两眼发光，像看着散财童子般望向陈书。 这家伙，半年来没少给他带过惊喜，比如水库杀人案、e商k案等，还都是有影响力的大案！也得亏了他，才让东明所在分局打响了招牌，实至名归地拿下了分局基层业务第二的宝座。 陈书对着散落在地上的器具抬了抬下巴：“前几个月，这里的用水用电都大得夸张，再看看地上，不过现在已经搬走了。”八壹中文网 许超凡点点头，这些事情他都看得出来。其实按照他的想法，这个案子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已经可以收工了，剩下的东西丢给分局禁o大队他们烦恼就好了。 可止不住陈书这个bug级破案人才在这儿，听市局的同事们说，这开挂的家伙上周去六亚度假都能帮当地警方破个凶杀大案呢。 这会儿，还真有可能再破一个制o大案，上报纸上电视台的那种。 许超凡擦了一把嘴边的口水：“陈书，你就别解释了。你干脆告诉我接下来怎么干就行了！” 陈书指了指大飞机待的里屋，说道：“搞定他就行了。许哥，要不你去试试？” 被上报纸上电视台蒙蔽了双眼的许超凡忙不迭点头：“要的，我去试试！” 四楼走廊 一直守在门口的李云奇见陈书终于出现，屁颠屁颠跑了过来，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陈书乐道：“你怎么还不走？留这里干嘛，等夜宵吃吗？” 由于李云奇的配合，便按照当初的承诺，当场垫资转了一千元线索费给对方，让其走人。 前些日子刚刚失业的李云奇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警察同志，我看这隔壁应该也是搞那事的，我想着是不是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说完，低着头，弓着腰，乖巧的站在一边等着回复。 哦！这是看上特情这行了！ 陈书想了想，缓缓点头：“那你到屋里等着。有需要我再和你讲。” 从另一方面讲，从已抓获的人员入手，以特情的形式倒查上游，也是侦查这类案件的通常做法。 既然他尝到了甜头，也有了配合的想法，陈书便顺水推舟收了进来。 老西租住的402室，主卧。 陈书示意看守的协警离开，人走后，他拿出大飞机的手机扔在老西面前：“知道密码不？” 老西瞥了下手机，闭上眼睛没有说知道，也没有说不知道。 陈书笑道：“听大飞机说你就是个跑腿赚点零花钱的？” 话音刚落，老西猛地一睁眼看向陈书。 这是一场交易，也是一场赌博。 陈书斟酌道：“隔壁我去看过了，是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也清楚。现在我想打掉这个工厂，成了，你就是个跑腿的小喽啰，最坏的情况也就是个非法持有；人跑了，那么这一摊的东西，包括隔壁的那些害人的东西可就得全丢在你的头上了。 我们也没办法，警察总得办案，是？对了，你是昨晚被我们抓的，马上就要满二十小时送看守所了。嗯，大飞机算起来应该是明天晚上送看守所，他还可以在我们这儿再待一天。嗯，到时候他可能就成了跑腿的也说不定。你说是？所以，孰轻孰重，你自己考虑一下。” 人在利益明显失衡的情况下会失去理智，立刻做出选择。只要让他认为不配合就是死路一条，接着再适当给一条后路，就像溺水的人遇见从旁飘过的任何事物一样，一定会马上扑上去死死抓住。 即使，结果同样是死。 对于老西这种自知犯下大案的老犯罪分子，深知眼前这位警察摆弄的就是囚徒原理那一套已经被玩烂的把戏。“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都是废话。这些弯弯道道，他比一些新来的警察都要明白得通透。 能说服他们的，只能是权衡和事实。 这是明谋。 老西粗哑着声音：“我本来就是个跑腿的，赚点倒腾的钱。你说的那些东西我都不知道。” 陈书沉默地注视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老西咳嗽了两声，突然说道：“大飞机的手机密码我肯定是不知道的，不过有些人就特别喜欢讲究吉利、又方便输入的数字。” 陈书深深看了老西一眼，拿过桌上摆放的苹果手机，依着“”和“”试了试，“咔”一下，手机成功解锁。 第282章 李博士和罗老大 晚上，中山派出所，三楼办公室 “哎，这个飞机头！” 许超凡一进屋就是怂拉着脑袋，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就开始叹气，“陈书，我是真有点想念那些偷鸡摸狗的对象了。” 陈书拍了拍许超凡的肩膀：“别灰心，起码我们也知道了他没有给同伙通风报信嘛。” 许超凡“啧啧”了几下表示震惊：“一般来说，一个人就自己抽的话，一次搞个一、二克的就差不多了。这浑小子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就不怕直接抽死啊。不过老西是昨晚抓的，到现在已经快二十四小时了，会不会暴露？” 陈书摆摆手：“这个时间并不长，对于吸o人员来说，玩一次能坚持几天几夜不睡觉，但之后便是连续睡上一二天，所以只要是在二十四小时，甚至于四十八小时以内的失联，在他们圈内人眼里都是正常的现象。 “除非今天是拿货的时间。不过前面在他屋里搜了几十克的存货出来，理应不会补货，所以大概率没有暴露。对了，你得去分局申请下延长，接下来这老西还得给我们用上一回。” 陈书是准备将老西这起案子作为一个突破口，将隐藏在东州市内的这条制、贩o脉络连根拔起。 想想就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回到中山所以后，他特地去会议室把那移动大白板搬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拿了一堆a4纸打印的案件相关信息和老西、大飞机等涉案人员的照片身份信息，按照他自己的思维逻辑在白板上一一黏贴起来，接着用白板粗头笔在上面画线连接，或者在重要地方打个圈。 陈书拿着粗头笔在贴有新工厂（5人）一行字的图片上点了点，打趣道：“许哥，在你的地盘上。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大飞机的手机被解锁以后，陈书通过手机里面的外卖app，直接锁定了新工厂的地理位置。再通过内网系统，以该地址的外卖和快递为搜索目标，又得到了五个不同的手机号码。 也就是说，该工厂，最少有五名犯罪嫌疑人。 许超凡表情一滞，半响才扯出一个哭笑：“陈所，这人会不会多了点？要不我们把线索转给禁o他们算了。” 涉o的案件不比派出所平日里办理的其他比如赌博、卖y、盗抢等案子，前者重判，抓到的人要么死，要么得在铁笼子里待上半辈子，所以负隅顽抗是常见之理。 比如这同伙之一的大飞机，听见破门的动静，没做任何判断就直接跳楼的选择来看，这伙人对自己被抓后的结果心知肚明，以至于尽皆都是亡命之徒。 许超凡的意思很明白，这案子太危险，派出所办不了这种案子。 陈书笑道：“我们分局禁o大队都有多久没办案件了？要是把案子报给他们，最可能的情况你猜怎么着？” 说着，他端起了喉咙，学着新闻播报的语气说道：“据悉，近日在分局禁o大队牵头组织下，与中山派出所、东明派出所联合行动，破获了某某某制o大案，抓获犯罪嫌疑人三名，缴获o等多少克。 “嘿嘿，线索都在我们这，前期工作也是我们在做，这案子即使你递上去了，落到最后还是咱俩办，但是功劳的大头可都得被大队拿走，你信不信？” 许超凡知道这个理儿，琢磨了片刻，只能无奈地认可了这个事实。 一般来说，制造o的工厂或者作坊都会建在偏僻的郊区或是村落。在市区制o，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犯罪分子还没完全掌握技术，先期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小批量的试验，等量产了就会转出去，大飞机这个案列就是这种情况；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犯罪分子脑回路不正常，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凌晨，阳艺街道，某村民房内。 一名体型偏瘦，戴着一副极厚眼镜片的男子坐在屋内西北角落的一张椅子，靠在桌子上神情专注地翻看着一本书籍。他的右手边摊开放着一本注满笔记的笔记本。 房间中间放了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也有烤箱、铁架台、酒精灯等实验器材，整体看起来有点像学校的化学实验室。 地方不大，五脏俱全。 这时，一名剃着光头、身材高大威猛的中年男人轻轻地推门走了进来。他的脸上有一道丑陋的伤疤，从右嘴角一直延伸到右耳垂下面，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好勇斗狠之人。 这名面相凶恶的男子躬着腰走到那眼镜男旁边，语气竟极为客气：“李博士，还在学习呢？上次出的货，客人反馈过来说效果进步很大，现在已经不比东广那边的差多少了。” 看着对方欣喜的表情，李博士放下手中的书本，笑吟吟道：“不差多少？那就还是比人家的东西要差了。我再想想办法，争取再把纯度提上来一些。” “李博士，我们正好肚子饿了准备吃夜宵，那一会儿我也给您叫一份？”男子语气颇为自然，但多少带着一丝讨好的味道。 李博士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责怪道：“罗老大，前几天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叫外卖了吗？我们这买卖要命，最好不要随便让外人进进出出的。” 相貌凶横，体型也是虎狼之躯的罗老大此刻竟像被老师训斥的小学生般低下了头，解释道：“李博士，我已经安排好了，再过两天我媳妇就到这了，到时候她会给大家伙烧饭吃” 李博士挥了挥手，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对方的解释：“行了，那就这样。” 罗老大见对方又重新端起书本看了起来再不顾其他，便自觉的蹑手蹑脚退出房间。 轻轻带上房门，领着一名一直守在门口，腰上插着把土（木-仓）的瘦高个往屋外头走去。 那瘦高个打抱不平道：“罗老大，我们好心过来问他要不要吃夜宵，却反倒是被骂了一顿，真的是狼心狗肺的家伙。” 罗老大笑笑不说话，心里却是知道这李博士可是自己的摇钱树，要不是这家伙受了家里的刺激，脑子短路一下子想不开跑来跟着他干这掉脑袋的活计。 就凭他这985的博士学历，去哪不能端着个铁饭碗吃饭？ 两人快步走到离着民房不远，都在一个院子里的猪圈房前推门走了进去。 “罗老大！” “老大，你来了。” “老大。” 与外头的静谧的夜晚不同，被封闭起来的猪圈房此时灯火通明，几个看着像做工的人穿着不厚的单衣，在里头干得热火朝天。 不大的房间内堆满了几十个大大小小的铝制、塑料容器，容器内墨汁状液体和酱色膏状固体，散发出强烈的刺鼻气味，停留片刻就让人双眼流泪、呼吸不畅。 由于担心气味泄漏和噪音，猪圈房的门窗都是用很厚的海绵布密封的。几个功率巨大的烤箱也在不停地轰轰运转着，虽是冬天，但屋子里热气腾腾。 第283章 特警支援 深夜，中山派出所，讯问室 由于先前老西的配合，警方成功解锁了大飞机的手机，并由此定位了这个制o团伙新工厂的地理位置，在进行实际抓捕以前，陈书准备再问询一番。 陈书从上衣口袋掏出华子递给老西，帮忙点上，接着用折了个小盒子形状放在他身前，用来弹烟灰。 “老西，我看你房子里还有专门溜o的玻璃壶，看着挺高端的。不错，有品味。哪里买的？” 老西深吸一口，由于先前的坦白，这会儿也是放松了许多，长叹一口气靠在椅子背上，仰头盯着天花板。 “我不玩这玩意，那壶子是罗老大买来准备给李博士用的。结果人家也不傻，就给丢我这儿了。” 罗老大？ 李博士？ 相比起听起来就像社会人的罗老大，陈书对这李博士更感兴趣。按照以往的办案经验来看，除非是经济类犯罪或激情犯罪，一般犯罪嫌疑人的文化水平都不高，别说博士，硕士都没见过几个。 陈书打着哈哈，饶有兴致地问道：“这个李博士是什么情况？他不会真是博士？哈哈。” 老西哈哈一笑：“是不是真博士我不知道，不过这人是罗老大的亲戚，年纪不大，可能是他侄子或者外甥。罗老大对人家可是尊敬极了，就差像爸爸一样供着了。” 侄子、外甥？ 像爸爸一样供着？ 依着老西的说法，这李博士还不玩o……陈书故意扯道：“你瞎说的。哪有人会给自家外甥还是侄子什么的买壶子，引诱他溜o？” 老西“呸”了一口，鄙夷道：“也就李博士那个书呆子看不出来。大家谁不知道这罗老大使着坏，想把人留下呢。” 有些o贩子们不仅自己吸o，也会引诱部下吸o，把o当成控制手下的一种手段。这种团伙做起事来非常疯狂，且不计后果。 陈书并不惊讶这罗老大阴险du辣的手段，出来混社会的，把脑袋都拴在裤腰带上了，还在乎这些旁门左道？ 陈书“哦”了下继续问道：“厂子里都有些什么人？大概有多少人？” 老西刚张嘴想解释什么，不过一转眼发现了头顶上的监控摄像头，硬生生把话咽了下去，耸了耸肩也就没再说话了。 陈书知道他心里还有顾忌，便让朱超然和小强先带他去了三楼的办公室。 李朝阳陪着陈书整理留在讯问室的材料，问道：“看来这罗老大和李博士是案子的重要人物。师兄，老西可能不敢把他们供出来。” 陈书关掉空调和电灯，带上房门，边走边说道：“涉o人员相互之间哪有什么敢不敢、怕不怕的，只要能减轻自己的最新，哪怕是让自己少坐一天牢，什么亲戚、朋友、兄弟姐妹的都能出卖掉。” 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兴许是想到了以往的涉o案子，摇了摇头叹息道：“一旦粘上这玩意，他们就算不得人了。朝阳，你也要记住，遇到这种办案对象，我们也不能把他们当正常人来看。他们的思维方式已经被o侵蚀的不成人样了，以往所里碰到的那些涉o的人做的恶心事你应该有听说过。” 李朝阳点了点头，心有余悸：“上回我带一个吸o的去医院体检，一个不注意，让他吞了几个硬币。还算好，这东西吞了照样能关进去。听说王哥以前就碰到过那种长期身上备着小刀片的吸o人员。只要警察抓人，他们第一时间不是逃跑，而是当着警察的面吞刀片。” “差不多。” 两人走到三楼陈书的办公室，老西已经被反拷好坐在了沙发上。 陈书走到他对面大马金刀地坐下。 “这里没有监控，你说。” 凌晨，办公室 审讯结束以后，老西就被送回了留置室，陈书一个人留在办公室计划着下一步的抓捕行动。 过了一会儿，许超凡走了进来，告知陈书他在去分局申请延长老西的传唤时间过程中，被今天值班的副局长拉住问了个通透。 他也没有隐瞒，将案子目前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副局长听完汇报以后，原本想指派分局值班的禁o大队的民警过来配合侦查，结果电话打过去，竟发现对方在半夜偷溜回家了。 一位快五十的老同志了，说是在单位睡不着，头疼得厉害。 副局长也拿他没辙，不过毕竟是从基层上来的领导，转头就安排了分局的特警大队过来支援。 “特警那边一个值班组配备的警力有一位民警和四名特勤，年纪轻，有战斗力！主要还是以我们为主，他们就是起个配合抓捕的作用。” 凭空多了五名有战斗力的警力，还都是不会跟着抢功劳的特警，许超凡眉头上扬，开心极了。 “对了，回来的路上我买了挺多夜宵，都放在会议室。一会儿我们先吃了夜宵再干活！” 特警大队驻扎的单位离中山派出所不远，和着许超凡从分局回来的路上，他们也集合整队往这边赶来。 这会儿，窗外就传来“嘟嘟嘟”的汽车喇叭声。 陈书走到窗前低头看去，见一辆闪着红蓝警灯、黑色涂装的特警大队的江铃全顺运兵车正停在院门口，按着喇叭让传达室的老大爷开门。 毕竟是赶来支援的一个分局下面的兄弟单位，还是大半夜把人从被窝里叫出来，陈书心里有些愧疚，领着许超凡一起下楼迎接对方。 到了大院，看着站在外边六名全副武装的特警，陈书狐疑地看了许超凡一眼：不是就来一个五人值班组吗？怎么这会儿站了六个人。 “哈哈！陈所，好久不见！” 我们很熟吗？好像没见过呀。 疑惑的陈书刚走下台阶，一名看着有四十来岁、高大威猛，身着特警专用作训服的特警大步走了过来，热情地伸出右手。 这人浓眉大眼，说话粗声粗气的，虽然感觉有些过于自来熟，不过这笑起来的直爽模样，看着却是让人没有半点不舒服。 陈书瞥了眼胸口的警号，旋即与对方握手：“你好！这么晚了还让你们过来，辛苦了！” “哈哈，本来这么晚了我是不想来的。不过听小张说是到中山，我一估摸着肯定是你要搞事情，就赶紧跟了过来。” 我搞事情？？？ 我陈书何德何能，什么时候都被特警给惦记上了。 陈书略一吃惊，随后春风满面的用力晃荡着与这特警握着的右手：“感谢感谢！我们先去会议室吃夜宵，边吃边聊。” “对对对！听陈所的！吃饱肚子了才能搞事情嘛！” 中年特警兴高采烈，看向陈书的眼神里全是满意。 一股教导员曾宏的即视感。 陈书：？？？？ 第284章 伪装外卖小哥 众人往中山所会议室走去，走在前头的中年特警转头问道：“陈所，等会儿我们是去抓杀人犯吗？” 陈书被问得有点莫名其妙，不过对方年纪比他起码大了一轮，算是老同志，这会儿只得耐心解释：“我们这次摸了一个线索，今晚就是去做这个活儿。” 中年特警怔了一下，原本大踏步的步子也停了下来，旋即两眼发光，一连声的“好好好”脱口而出。 “哈哈，干了二十多年的警察，我是真没碰过制o的案子！这可是大案子，重案子！哈哈，我就知道跟着你肯定有硬菜吃！” 说着，又是皱了皱眉头：“对了，我们是今晚就抓人吗？” 陈书以为对方是觉得匆忙之间把他们特警喊了过来马上就投入行动有些不负责，惭愧解释道： “我们原本也以为只是贩o的小案子，没想到后面会牵扯出制o这条大线索。现在的情况是，他们的一个手下已经被我们控制住导致失联了二十四小时，为了避免引起对方的警惕，我们准备今晚直接突袭他们的工厂。” “好好好！快刀斩乱麻，夜长梦多嘛！”中年特警感觉没想太多，在得知马上就能投入作战后，就是一股脑的答应。 众人说话间走进会议室，室内长长的桌子上摆了半桌子的吃食。有生煎馒头、锅贴饺子、水煮饺子、炒粉干等等，不知情的中山所的加班和值班人员已经坐着开始吃了起来。 这些都是许超凡买的，陈书有些尴尬地看向对方。 兴头上的许超凡大手一挥：“大家赶紧趁热吃，敞开了吃，管够！” 趁着众人在会议室吃夜宵的空隙，陈书掏出警务通按着先前记下的警号查了查，发现这名热情的中年特警竟是特警大队的大队长李达。 难怪原本就五个人的特警值班组，这次会来了六个人，原来队里的值班领导也跟过来了。不过看他这么热情过头，却是连什么案子都不知道的模样，不像是为了案子赶过来的 陈书嘴角一抽，不知道这位大队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大家吃完夜宵，陈书趁着人员齐整，就将抓捕计划简单的讲了一遍。 根据已被控制的犯罪嫌疑人老西透露的信息和解锁后的团伙成员之一大飞机的手机显示，这个团伙人数不多，被公安机关打击过，所以具备一定的反侦查能力。 讲完案件背景，陈书抱歉地笑了笑：“为了避免引起他们的警惕，所以这次的抓捕行动有些赶，请大家在行动中一定要注意安全。” 凌晨两点，万籁俱静。 一名胖乎乎的黑影挨着村子沿路的民房墙壁下，动作敏捷地跑向安静停在村口角落处一溜的四辆没有发动起来的汽车。 喘着粗气拉开车门窜进了其中一辆黑色桑塔纳汽车，只见黑漆漆的车厢内，三双明亮的眼睛盯着这后来的胖子。 “呼呼呼，书哥，果然和你料定的一样，我们有一组人在路口守到了给他们送外卖的人，现在人和东西都暂时控制住了。”胖子气喘吁吁地说道。 通过大飞机的手机的微信聊天记录，陈书了解到该团伙有每日在凌晨两点左右订餐吃夜宵的习惯。所以他就有了安排三组人马守在过路上拦截真正的外卖员，随后由他伪装外卖员送货上门进行侦查的计划。 早已在车内换好黄色外卖工作服的陈书环视一圈，沉声说道：“李大，许哥，那我先过去看看里头的情况了。你们这边可以安排人慢慢摸过来了。” 李大队皱着眉头道：“陈所，为什么不趁着他们开门的时候直接冲进去抓人？你这样子一个人进去即危险，又没什么必要。” 陈书笑着解释道：“李大，主要还是这次的行动太过仓促，手头没有足够的信息，也没有进行必要的前期侦查。所以我就想 在行动前再看一看，也放心一些。” 许超凡拍了拍方向盘：“陈书，你就是太谨慎小心了。没事，你放心去，外头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 根据布置，许超凡负责堵两个后门，李达带人守在不远处，依着在现场的陈书的手势决定是冲门抓捕还是等待下次时机。 这边交待好以后，陈书领着朱超然往临时设置的埋伏点跑去。 “胖子，有没有惊动附近？” “呼呼没有离那院子还有百多米呢当时王哥假装喝醉酒拦的电瓶车，顺利得很他们发现不了。” 到了埋伏点，路上空落落的，没有一个人。 李朝阳从街角的墙后面探出脑袋，招了招手：“师兄，这儿。” 陈书绕过矮墙，只见墙后面满满当当站了七八个人，其中一名穿着黄色外卖服的年轻男子尤为显眼。 他走过去安慰道：“小兄弟，麻烦你了，等下你这电瓶车和手机也得借我用一下。如果后期你这边产生损失，我们会一并赔偿给你的。” 虽是半夜，但这位外卖小哥的精气神却是不错，压低了声音，目光炯炯道：“没事，大半夜的也没几个单。还要什么赔偿呢，你们只管忙你们的，不用管我。哦，对了，如果需要我帮忙的，你们只管提！我可是退役军人，身手还可以的！” 说着还“嘿咻，嘿咻”比划了两下。 看着眼前这位兴奋的年轻人，陈书笑着答道：“好的，小兄弟。” 接过李朝阳递过来的三个装着外卖盒的透明袋，陈书点了一番：“八份，人还挺多。” 他灵机一动，把装着两份外卖的一个袋子放到边上，然后提着剩余的两个透明袋走到停在一旁的电瓶车，将其放入上面的外卖箱内。 坐上电瓶车，右手一转电门，车子“啾”一下冲了出来，孤零零地往那小路尽头的大院子驶去。 第285章 开始行动 这是一间挺大的院子，前后左右皆由两米多高的水泥墙围绕起来，围墙上头还拉了几圈的铁丝网。门口是三米高的厚实大铁门，看着就极为坚固。反倒是旁边挂着的某某养猪场的破烂招牌，给人感觉就是随随便便挂上去掩人耳目的。 里头的房屋从围墙外看过去，大概有三四间，除了中间的那间房子有三层高以外，其余旁边挨着的都是平房，平房附近放了两个疑似水塔的东西。 陈书穿着黄色外卖服装，开着后头装有公司专用的外卖箱子的电瓶车，像极了一名标准的外卖小哥，一路上慢悠悠地开了过来。 将车停好以后，陈书提着外卖袋子站在大铁门外拍门。 “咣咣咣。” “咣咣咣。” 声音在安静的夜里也是不轻。 敲了挺久里面都没有反应，要不是知道里头肯定有人，放着要是正常的外卖小哥肯定把东西往门上一挂就走了。 陈书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继续拍门。 这时，一阵开门声突然从陈书的背后传来。 陈书转过身来，只见一名瘦瘦高高的男子从对面的民房开门走了出来，径直走到陈书的面前，呵斥道：“三更半夜的不会打电话吗？嘭嘭嘭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陈书以为是隔壁邻居，态度很好的抱歉了几句，心里正想着怎么找理由给对方打电话，结果对面那人直接伸手拎过了陈书手上的外卖袋子。 陈书有些疑问：“嗯？你” “我们是一起的，给我就好了。” 瘦高个懒得解释，转身掏出一把钥匙就往那铁门的锁孔插去，咔擦两下就开门走了进去。 背后隐隐约约插着一把黑色管状物体。 不会是手（木-仓）？ “呲！” 陈书倒吸一口冷气，死死盯着那瘦高个走进屋内，心知这人就是犯罪团伙放在外边的眼睛。 趁着铁门开关的几秒空隙，陈书瞄到了里头的大致环境。 院子西侧有一间独立的大平房隐隐有灯光渗透出来，很有可能是制o车间。其他房间俱是一片黑暗，要么没人，要么在关灯睡觉。 陈书调转车头，以极快的速度回到临时埋伏点，这时候特警大队长李达和东明副所长许超凡皆带人赶了过来。 深夜的马路空无一人，然而街边转角的小空地里，一下子了无生息地挤进去二十多人，这要是哪个醉酒的人不小心转进来，立马就能把他吓出病来。 陈书将车骑到边上停好，等待多时的许超凡和李达赶紧靠了过来。 “院子大门对面的房子也是他们的，我过去送外卖的时候出来一个瘦高个，指不定房子里还有没有其他眼睛盯着。然后那院子的铁门很厚重，我们的破门器肯定砸不开。” 李达建议道：“我看这附近房子的围墙都不怎么高，要不直接从后面翻过去！” “墙上面拉了铁丝，不好弄。还有一个问题，那眼睛身上可能带着（木-仓），我们得先把他拿下。不然一会儿我们行动的时候，人一多，他暗地里给我们来上一下，太危险了。” 有（木-仓）！ 特警出身，天然就对（木-仓）支敏感的李达饶有兴致地问道：“什么（木-仓）？” 陈书比划了下：“一块儿木头前面接了个铁管子，看着像根烧火棍，估计是杆五连发。” 别看陈书描述得简陋，这种喷子一枪就能干趴下一个成年人，打到腿上，那是整个膝盖都能消失不见了！ 众人互相看了几眼，知道这事情有点棘手了。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朱超然，搓了搓手，插嘴道：“老规矩，查水表！” 场面一度安静了下来。 许超凡没有再想，直截了当地问道：“陈书，你说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 众人把目光投向穿着外卖服装的陈书。 “叮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陈书掏出那真正外卖小哥的手机接了起来。 “你踏马的，我们少了两份！你找找，是不是落你车上了！” 周围很是安静，从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很响亮，周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陈书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稍等一下哎呀，老板对不起，我车上还真多了一袋子吃的，我看看正好两份！我现在马上给你送过去，你等下。” “赶紧的！” “嘟嘟嘟” 陈书放下电话，笑呵呵地说道：“你们看，这就打开门了。” 一辆电瓶车“噗嗤噗嗤”艰辛地行驶在夜路上，坐在前头驾驶位的外卖小哥皱着眉头将右把手往里拧到底，也不见得车速再有半点提升的空间。 坐在后头的外卖老哥倒是轻松自在，调侃道：“啧啧，陈书，慢了慢了，小心外卖超时，要扣钱滴。” 虽说李达此时故意说着玩笑话埋汰陈书，不过陈书还是有些感激李达先前的鼎力支持。 由于犯罪嫌疑人可能持有危险武器，并且本身他们就在干着掉脑袋的活计，也许在抓捕行动中，就有人狗急跳墙、兔急咬人，激动之下掏出五连发“啪啪啪啪啪”连着搞五下，那就不好办了。 所以陈书打算由他一人骗开铁门，拿下那带着武器的瘦高个以后，再让众人冲进去抓人。 他脸皮子薄不愿意给底下民警下这种玩命的指令，自己又是牵头的人，还是个小领导，左右思量一番干脆就自己上了。 没想到，站在旁边从来都是听指挥的特警李达站了出来，强行脱下原来那外卖小哥的工作服套在自己身上，戴上那黄色小头盔，拍了拍陈书的肩膀，一个“走”字随口而出，仿佛这一趟就如同日常的巡逻一般，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书回过神来，笑着回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哈哈哈。” 一会儿工夫，两人站到了那大铁门前。 以防万一，陈书先提着装有外卖的塑料袋往那对面的房子敲了一会儿门，见里头没有反应才回到大铁门前，拿出手机给那人去了电话。 挂下电话后，两人静静地站在门前，只等那铁门打开。 风轻轻吹过，陈书瞥了眼站在身旁神情自若的特警大队长，心底里觉得还真不紧张了。 第286章 收网！ 铁门从里面被打开，陈书见还是那名瘦高个出来，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瘦高个一看门口站的是两个外卖小哥，先是一愣，不过也没有太过在意，不耐烦地说道：“赶紧把东西拿来。” 陈书上前一步，凑近了对方，挡住其一侧的视线，假装求饶道：“老板，你看看这个是不是你们点的外卖？你看，还热乎着，刚才我可是一路捧在怀里怕冷掉” 李达轻手轻脚往里走了几步，探头朝那铁门后方看了几眼，确定院子里再没有其他人后，不动声色地拍了拍陈书的后背。 “老板，一会儿可不能给我差评啊！”陈书扮着笑脸，往前半步讨好道。 旋即，他右手卡住那瘦高个的脖颈，左臂由对方右肩上穿过，脚下往里一别，一个切摔，直压其颈部，将其狠狠地摔向地面。 “啊！” 瘦高个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天旋地转，头一下子就砸到了地上，疼痛起来忍不住惨叫一声。结果半秒不到，只觉得后颈一重，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那一声惨叫也被生生掐了半截。 “不许动！警察！” 陈书压坐在对方肩上，将其插在后腰的五连发撸了下来塞到自己怀里，低声喝道。 李达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手铐，两下工夫将其反铐拉起，一手抓着手铐之间的铁链，一手卡住对方的后颈，就如拎小鸡般将人带离现场。 许超凡按着先前计划，这会儿带着大队人马赶了过来。其中走出两人接过李达手里的犯罪分子往外走去，其余人等随着李达返回铁门口。 陈书朝许超凡问道：“后门留人了吗？” “你们所里的一个叫李朝阳的民警带了五六个人过去，附近围墙隔一段距离站了个人。” 陈书点点头，指着对面的民房说道：“这房子也是他们的，你安排几个人冲门，然后留下两个人守着这铁门，剩余人跟我进大院。李大，院子里边那三层楼的房子归你们。” “冲！” 陈书从腰里拔出64式手（木-仓）带头冲锋，直奔那亮着灯光，显然是在通宵工作的猪圈房。 说是大院，其实进了大门以后，过去猪圈房也就几步路。 众人到了房前，站头的陈书往门上轻轻一推，锁着。挥了挥手，两名协警分一左一右站在门两边，提着一架破门锤，晃荡两三下，在高点手劲一松，锤头“咣”一下就把门锁位置砸了个稀巴烂。 陈书掠过那两名破门的协警，抬脚往门上一踹，第一个冲了进来，大喝道： “警察！都不许动！” 此时，正有七八人围坐在门口的桌子上，有端着酒瓶子喝酒的，有伸手夹菜的，也有闷头干饭的，全部被粗暴打断，僵硬着动作半天没有恢复过来。 跟在陈书后面的警察如流水般冲了进来，两人一组的快速将这批人摁在地上，一一搜身、控制。 突然，一名五大三粗的胖子反抓起酒瓶子往桌上一敲，站了起来，嚷嚷道：“你们说警察就是警察啊！把证件拿出来！不会是黑吃黑的？艹！” 他这一吵闹，原本束手就擒的犯罪分子纷纷面露凶相，隐隐有了反抗挣扎的迹象。八壹中文网 h国人口基数多了，总会有这么一个、二个脑袋瓜子不在线的人存在。 陈书一句话没说，走近一脚踹向对方的小腿骨，等着胖子一个趔趄重心不稳弯下腰时，探过右手抓紧了其后脑勺的头发，像是打篮球扣篮一样将他的胖脑袋狠狠地砸在了他们吃饭的桌子上。 胖子的鼻血当场就流了下来，双脚一软直接跪在地上，上半身趴在桌子上抽搐着，嘴里发出呜呜声，原本手里抓着的半截酒瓶滚落在了桌上。 陈书将64式顶在胖子的后脑勺，扫视了一圈周围，厉声道：“踏马的，警察办案！都没听清楚吗！想死很容易，冲我来！” 摄人之威横扫全场，剩余人等皆是低了下头，战战兢兢再不敢有丝毫反抗。 屋内突发的紧急形势被控制下来，警察开始有条不紊的对现场人员进行逐一的搜身和控制，以及拍照固定现场物证。 陈书一把将胖子拎了起来，直视对方的眼睛，质问道：“罗老大呢？” 胖子这时候已经有点反应过来了，马上认了怂。知道这批人很大可能就是过来查案的警察，特别是眼前这名年轻人，绝对是个敢下黑手的狠角色。 他抬手擦了下嘴边混合着鼻水和鼻血的液体，直接说道：“罗老大去给李博士送夜宵了，嗯，就在隔壁那三层楼里的一楼。” 想起那看门还带着武器的瘦高个，陈书追问道：“罗老大和李博士身上有没有（木-仓）？” 胖子不吱声，眼珠子乱转，显然知道些什么。 陈书将其扔下，急匆匆往门外跑去，朝屋里头喊道：“王崇明！这里交给你了！” 屋内的朱超然和小强互相对了个眼，跟着陈书往外跑去。 院子！ 李达带着特警大队的五人值班组往那院子里最高的三层楼建筑跑去。 跟在其后头的小张抱怨道：“李大，这陈书也太自私了，自己就跑那明显是大功劳的地方，把这黑不溜秋肯定没人的屋子打发给我们。” 李达心道：照那小子凡事自己第一个冲上去的劲头，就不会是这么个人！嘿嘿，对我口味！ “啧啧，他今年可是为了抓逃犯进过两次医院，每次都是躺上半个月才出来。这种人，你管他自私？” 小张试图解释：“李大” “好了，不要说了，先干活！” 李达第一个冲上房门前的台阶，瞅着前面不过是一个木门，也不停顿，直接飞起一脚往那门锁下方一点的位置踹了过去。 呵，踹门是真上头！ “轰！” 木门应声而破。 虽然年过四十，但一直从事特警工作的李达身手可不老，窜进屋内后，见大厅里边的角落里正坐着两人，便大喝着直冲过去。 “警察！不许动！” 声势浩大，身势一往无前。 那名坐在里侧，戴着眼镜的男子显然已被吓傻，原本坐在椅子上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滑落了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而不自知。 另一名脸上带疤的中年男子猛地站了起来，直面气势汹汹朝他们扑来的一众警察，将手缓缓探入怀中。 局势，一触即发！ 第287章 追！ “砰！” “砰！砰！” 几声（木-仓）响突然回荡在院里头，陈书略一停顿，毫不犹豫地掏出64式手（木-仓）打开保险栓，脚下猛地冲刺，直扑向那三楼洞开的木门。 进的屋里，第一眼看到那特警大队长李达带着其余五名特警队员猫在屋内转角的内侧，神情紧张，看架势应该在与屋内的罗老大等人对峙。 陈书瞄了一眼对方几人握着的92式手（木-仓），心里突然有些羡慕，怀念起了七年前刚从警院毕业到市局特警支队实习的场景。 甩了甩头，陈书集中注意力，低声问道：“李大，里面人有（木-仓）？” 李达起身走到转角，背靠墙壁紧紧贴在上面，目光似乎能透过墙壁射向那抵抗的犯罪分子。 他抿着嘴，心有余悸道：“有两个男的，其中一个有武器。马的，那家伙绝对是个人物。我们冲进来，都不带一点慌的！眼睛眨都不眨的就摸出（木-仓）来干上了！” 陈书想了想，径直说道：“李大，我在这边堵着人，你带人去拿盾牌、震撼弹或者催泪弹。回头我们强攻！” “咦？” 李达心里一奇，转过头来看向陈书，暗道：这派出所出来的警察怎么对特警战术这么了解？ 陈书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里屋，没有发现李达的疑惑。他猫着步伐走到李达身旁，趴在地上快速地往外探头看了两眼： “李大，我怎么就只看见一个戴眼镜的坐地上，另外一个人呢？” “就在他边上，楼梯和大门被我们卡着，他跑不了！” 陈书低头沉吟了片刻：“我见那人后面有窗户开着，估计跑了。” 李达吃惊道：“跑了？” 原本就抱着堵人等支援想法的李达立时慌了神，这会儿六个全副武装的特警在屋里和一个持（木-仓）凶徒对峙，结果反被对方跑了，这要是传出去，他根本就不用在东州警界混了，丢不起这老脸！ 李达咬了咬牙准备扑出去一探究竟的时候，不想却被蹲在地上的陈书一把拉住。 陈书摇了摇头，凝重道：“李大，我也只是怀疑。万一那小子蹲在暗处等着我们上去，然后再给我们来几子儿，太危险了。如果真跑了就给他跑了，安全第一。大不了让他逍遥几天，迟早要上网的。” 上网的意思就是犯罪嫌疑人被公安机关以网络的形势发布通缉令，办理网上追逃手续。一般是针对犯罪事实确凿，人员身份确定的犯罪嫌疑人使用。 李达回头看了眼跟在后头畏畏缩缩的特警五人值班组，心里叹了一口气。 也不怪他们。四个特勤都是协警，人家没理由跟着民警搏命；剩下的那个民警小张，刚来队里没几年，平日里除了巡逻还是第一次撞见这种事情，紧张得一直躲在后头，也是情有可原。 都是上班领工资的，谁家里都有父母妻儿的，特别是已经年过四十的李达，更是打心眼里同意陈书的说法。 哎，丢脸就丢脸，反正有陈书这局里有名的拼命三郎陪着，不寒碜李达心里一定，将92式塞回大腿上的抢套，朝着陈书点了点头，无奈道： “陈所，听你的。” 陈书同样将64式往腰带里塞去，笑了笑：“那行，我现在等等！” 电光火石之间，陈书突然想到堵在围墙后门的李朝阳一行人，他们可不知道逃走的那人随身携带武器！ 也许刚才的几声（木-仓）响会引起他们的警惕，可这种抓到就是（木-仓）毙的犯罪分子，出于逃命的极端心理，很可能狗急跳墙，会直接动用武器杀出一条血路。 绝对不夸张！ 陈书不再犹豫，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起身一跃，一个驴打滚往那屋里扑了过去，随即躲在大 厅中间一堆的化学器械后面探了探头，左右看了一圈，弯着腰一个小助跑，无视瘫倒在地上的眼镜男，径直从那墙壁后头开着的窗户上飞身钻了出去。 特警小张彻底傻了，也懵了，脑子完全转不过来了。他抬手指着陈书离去的方向，傻愣愣地问道：“李大，这人不是刚说这样追人特危险的嘛，不同意我们追击。这会儿怎么自己又突然跑了出去。” 李达回忆起先前陈书突然的神色转变，显然是想到了什么紧急情况，所以当机立断追了出去。 他眯着眼睛想了会儿，说道：“小张，你带人去把那眼镜男控制住。” 说完，掏出那把92式武器，骂道：“马的，今天可就我还没开过（木-仓）咧。拼了！” 直奔而出。 一直跟在陈书后头没说话的朱超然和小强，此刻又是互看了一样，按照老规矩由小强打头，朱超然紧随其后，同样冲出了先前猫着的墙角。 院外后门！ 中山派出所民警李朝阳带着三名便衣堵在后门，黑漆漆的，四双透着亮光的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砰！” “砰！砰！” 院子里突然传出来三声干脆的（木-仓）声。 一人语带惊恐地说道：“我去，里头不会动枪了？” 另一人转过视线看向那后门，惊慌道：“他们不会冲这儿来？” 工作已近三年的李朝阳心里其实也慌的一，可他知道在大家面前此时却不能露了怯，不然士气铁定全得毁掉。 他打气道：“咱们里头有特警的弟兄们在，肯定没事！那些傻(ac）敢动（木-仓），就是自寻死路！” “李警官，你身上有带（木-仓）吗？”最后一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朝阳答不上来，其他人也就知道了。 “李警官，要不我们站远一点？” 虽然是开口问询，但这三人已经慢慢地倒退着往暗处挪了过去，显然行动上已经给了李朝阳一个明确的答案。 李朝阳虽然此时还站在门外，但是胸口的心脏也是“砰砰砰”地胡乱跳着。他双耳嗡嗡乍响，转过头来注视着那不大的后门，感觉两腿僵硬，脑子里也是一片混乱。 他太紧张了，紧张得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响。 “朝阳！离门远一点！” 师兄！ 是师兄来了！ 混沌的李朝阳此刻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了这道命令。 呼吸通畅起来。 他抬脚就跟着那三名便衣一起缩到了不远的暗处。 到了安全的地方，李朝阳的思绪终于恢复过来。他死死盯着那扇后门，心里不知道在祈祷着什么，又在期待着什么。 他只是觉得，只要再过一会儿，他那个从来嘴上挂着安全第一的师兄会笑吟吟地从那门里轻松地走出来朝着他们打招呼。 “砰！砰！” “砰！砰！” “砰！砰！” 黑夜凛然，抢声不断。 第288章 李达受伤 罗老大从窗户处逃出以后，原本想从院子的后门逃走，结果跑到门口时，趴在门上侧耳听了会儿，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外头交谈的声音，知道外面蹲着警察，便回到来路，尝试着绕过楼房，从前门逃窜。 路上听到有警察从后面追出来的动静，他小心翼翼地躲藏在一侧的角落里，想等这警察跑过以后，再行反向逃窜。 结果这警察跑过罗老大藏身的地方没多远，一闪身同样藏在了一堵墙后面，然后放大嗓门冲屋外头的警察喊话。 说是躲藏在墙后头，那是针对后门的方向来讲。 而对于此时已经跑回来路藏好的罗老大来讲，那警察却是完完整整地将全身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为什么就不给我条活路！ 怒火中烧的玩命之徒罗老大从躲藏处走了出来，接着从怀里掏出手（木-仓），死死瞄准对方的背部。 “陈书，趴下！” 此时，跟着陈书跑出来的李达，跳过窗户后正好看到那名逃窜的犯罪分子正举枪瞄向浑然不觉的陈书。 情急之下，李达只能大喊提醒。 本就时刻戒备的陈书，在听到示警后，知道自己的背后有危险，身形一闪，想也不想马上一个前扑滚到了安全位置。 罗老大瞄准的工夫，眼前就没了那警察的身影，气急败坏之下，转过身来看向后头步步紧逼的李达，这会儿是想都不想，没有瞄准就直接开（木-仓）。 把（木-仓）里的子弹打光以后，也不管有没有打中目标，罗老大把手（木-仓）往地上一丢，哇哇直叫地朝李达冲了过去。 不曾想，下一秒钟，脚下一紧直接人脸砸地，晕了过去。 原来陈书趁着罗老大背朝他向李达开（木-仓）的时候，硬是猫着步两步蹿了上来，一个背后抱膝顶摔，将人狠狠地砸向了水泥地面，接着左脚向前一步骑压对方腰部，右手抓起其头颅提起来一定高度后又是狠狠地砸向地面。 两次过后，顺势将已然瘫软无力的罗老大反铐起来。 陈书长吁了一口气，踢了踢对方的脑袋没见反应，知道是摔晕了过去，走到附近将其扔在地上的手（木-仓）捡了起来，掂量几下，喃喃道： “牛（），1911！” 将武器塞进口袋，陈书回头朝里边喊道：“李大，没事了。人已经被控制住了。” 过了一会儿，见那边没人回应，陈书心里隐隐起了不祥的预感。 他回头看了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罗老大，便往李达原先过来的方向跑去。 绕过墙角，只见李达无力地背靠墙壁软坐在地上，眼神恍惚。朱超然和小强两人蹲在旁边，手足无措地按在李达大腿上。 “李大！” 陈书大喊一声扑了过去。 他明白了，刚才罗老大埋伏在暗处准备向他射击的时候，正是堪堪从屋里跑出来的李达第一时间发现并提醒了陈书，而他自己却因此被罗老大乱（木-仓）击中腿部。 陈书推开朱超然和小强，双手复叠用力摁住李达大腿上的伤口，五指的缝隙间淌出丝丝血液，止都止不住。 他红着眼睛，心里无比悔恨，看到伤口他知道李达受伤严重，只能咬着牙：“李大！撑住！” 咳咳咳，李达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勉强睁开眼睛，问道：“我好像听到你说人抓住了？” 陈书含着泪水点了点头：“抓住了，人全都抓住了。” “那就好。踏马的，疼死老子了疼死了” 旋即，李达一闭眼，疼晕了过去。 清晨，中山派出所，三楼副所长办公室 许超凡躺在沙发上，胳膊摊在脑袋后面垫着，一条腿搁着另一条腿架 在茶几上呼呼大睡；李朝阳坐在陈书的人体工学椅子上，双手抱胸头往后靠在椅枕上，两条腿搭在一起放在办公桌上，呼噜声配合着许超凡一起一落，就像是讲着相声的两个人一样。 陈书抱着一堆卷宗推门走了进来，整个屋子里烟雾缭绕，门一开里头的几股子烟雾便纷纷逃了出来。显然，睡在里头的这两人也是熬了不小的夜。 他把卷宗放在茶几上，取过一旁被烟屁股叠得老高的烟灰缸倒在垃圾桶里，拍了拍掌：“起来了，开始干活了。” 李超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眼睛道：“师兄，轮到我了吗？” 陈书指着茶几上的卷宗说道：“我们已经把主犯的笔录都完成了，你先过一遍再去做从犯的笔录。记得不要和这里冲突。” 李朝阳从椅子上蹦了下来，伸了个懒腰，一口答应，随即从茶几上抱起卷宗，急匆匆地就往楼下跑去。 同样醒过来的许超凡面色沉静，微微皱着眉头坐在沙发上默不作声地给自己点了根烟，随后见陈书坐下，又递过去一根。 “想他了。”陈书吸了口，轻轻将烟吐了出来。 许超凡眯着眼睛不说话，只管闷头吸烟。 两人谈话之间的人便是原东明所的新警小杨，和李朝阳一样毕业于东海警院，是一位干劲十足的年轻警察，但是因为一案通风报信被处分，然后主动辞职。 过了许久，许超凡用力摁灭烟头，抬头时，已然重新挂上了嬉皮笑脸：“陈所，咱们亲兄弟明算账，接下来这功劳怎么分？” 陈书一愣，斟酌道：“我们中山不要功劳，但是首功得留给特警的李大，剩下的都归你。你看这样行吗？” 许超凡先问了句李达现在人怎么样了，在得到陈书无事的答复以后，方才爽朗地笑道：“李大挨了一枪，这个我没意见。反倒是你这边，一点不拿的话，你手底下的兄弟没意见？” “这案子结束，给他们放一周的假。” 陈书憨憨地说道。 “这也行！值班怎么办？你这随随便便给人放假，一放就是七天！所里其他的同事怎么看？你们教导员会同意吗？” 许超凡先是震惊，随后撇了撇嘴，满脸不相信的重新坐了下来。 陈书一个指头一个指头扳着说道：“这个案子后续起码还得连着搞两天，合着前面侦查的两天，相当于大家连续作战四天。这样给休息五天，合情合理。 至于值班的话，治安组里还有一位不办案的老同志，到时候就他白天我晚上地给顶起来。教导员那边我就不管了，大不了给骂一顿算了，就当上一回思想教育课。” 许超凡摸了摸鼻子，抓住了重点：“你可真不把自己当人。” 第289章 理应走得更远 中山所，一楼大厅 英姿爽爽的电视台主持人张扬带着摄制组一行人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进门的时候大着嗓门喊道： “陈书！陈书！诶，这位兄弟，你们副所长陈书人在哪里？” 在得到指示后，挥挥手让摄制组留在一楼大厅等着，她自己蹦蹦哒哒地往楼上跑去。 一股将这原本严肃的公安机关基层执法单位当成了自家小院，随意极了。 “啪”下打开房门跨进一步，只见屋里正好围坐着几名商讨案情的警察，在他们诧异的注目下，张扬吐了吐舌头又缩回去带好了门，站在走廊边上等着。 过了一小会儿，陈书打开房门拉着张扬去了走廊尽头的接待室。 “你怎么来了？”陈书皱着眉头质问道。 在外主持工作几年，东州场面上的人谁见了不是客客气气的张扬张大记者，几时受得了这委屈？这人还没让坐下，茶水也没给泡上一杯的，就给一个派出所小警察堵在这走廊小角落开始数落。 她可是过来帮忙宣传成绩的！ 张扬嘟着嘴，委屈地小声说道：“你们教导员叫我来拍宣传片” 吃软不吃硬的陈书这一下被噎了嘴，只得无奈道：“还忙着呢，没时间搞这些。要不你们明天过来？” 这时，走廊那头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陈所！李博士在笼里撞头了！你快去看看！” 陈书一惊，知道这读书人脸皮子薄，可能动了自sha的念头，丢下一句话就往外跑走了。 “张扬，明天你再过来！” 只留下脸颊子红彤彤的张扬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踩着高跟鞋子往地上使劲一跺，气呼呼地说道： “好心当成驴肝肺！看我明天会不会宣传你们！” 翌日清晨，白象路，东州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 病房里洋溢着东州着名电视台主持人张扬，庄重播报东州本地新闻的声音。 “近日，在副局长王鹤的指挥下，历时近一个月的侦查布控，正明区公安分局成功破获“7679特大武装制、贩新型o案件” “据悉，该团伙分工明确，主犯罗某某统筹全局，具有博士文凭的李某某负责开发，常年在本地o圈混迹的林某某则负责渠道运营查获仿54手（木-仓）一只” 靠坐在病床上的李达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指着电视机，哂笑道：“张局，咱分局宣传科真不错，竖起耳朵期待了半天，我愣是半天没有听到我们特警大队还有中山派出所的名号。 咦？我记得陈书和我说是缴获了两把。一把是五连发，一把是漂亮--国的1911，这哪来的仿54？” 这次代表分局班子特地过来慰问的张局，耐着性子解释道：“都是一个单位的，都一样。记者那边都这样，大点儿的一律叫仿54，小点儿的一律叫仿64。” 张达点点头，吃完苹果拿过床头柜的纸巾擦了擦嘴，大大咧咧道：“张局，我这边没什么事情，医生说没有伤到骨骼和大血管，过几天就能回单位上班了。对了，这次的案子应该能给个三等功。” 站在张局后面的政zhi处老吴主任笑道：“瞧你这小子出息。都四十的人了，怎么还惦记着三等功？你这次好好在医院躺着，等市局领导和媒体都来过以后，我给你报个二等功！” 张达看了眼自从跟着张局进到病房以后，就一声不吭站在病房角落的分局刑侦大队大队长任国庆，转头义正言辞对吴主任说道： “吴主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局里的规矩，这次行动就我一个人受了伤，到时候肯定要把功劳给我。其实，我儿子现在已经上了高中 ，我么四十多的人了也不缺这二等功、三等功的。所以要不这次局里破个例，把这功劳给那些年轻人。” 警察的二等功由省里审批，最大的好处就是受奖民警的子女在幼儿园、小学、初中都可以选择所属地级市内的任一学校就读。 李达嘴里说是年轻人没有特别点名，在场的人可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张局哈哈一笑，手指点着李达：“这么早就把人情给送了。说，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李达耸了耸肩，又看了眼任国庆：“张局，我哪有什么想法。一切都听领导安排。” 他特意在“领导安排”四个字上咬了重音，意思很明白，就是希望张局对于陈书在年后的工作安排不要有变动，一切都按照原先谈好的来。 张局点了点头，正准备说些宽慰的话，毕竟李达也是因公受了（木-仓）伤的人。 这时，任国庆向前几步，突然说道：“李大队，我想和你聊个事情” “诶诶！” 一直偷偷盯着任国庆的李达，这会儿立马坐直了身体，激动地晃着手：“张局，吴主任，我突然感觉大腿很疼，疼得受不了，要不先让我去看一下医生。” 在场的都是老公安了，谁还不知道谁肚子里卖的什么药？ 张局安慰道：“李达你就安心养伤，一切都听组zhi安排。” 说完，带着一行人离开了病房。 在医院走廊里，气极的任国庆丝毫不顾虑在场的其他人，直接抱怨道：“你们这是瞎指挥，瞎安排。我们分局的特警平时都干什么的我能不知道？陈书要是去了特警，那是浪费！” 老吴主任劝解道：“这是局里的安排，主要还是因为陈书在上次的案件里” 任国庆把手一挥：“这不正好！让他来刑大戴罪立功嘛！” “任国庆！” 张局站定了身子，在走廊里指着任国庆喝道：“你是局长还是我是局长？陈书是不是苗子我不比你清楚？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不要再争了！” 走廊里的医生、护士和病人纷纷朝这群身着警服，不知道为着争什么人而吵起来的警察看了过来，议论纷纷。 “哎！”任国庆一跺脚，气鼓鼓撇下众人自顾走了。 老吴主任站在中间左右不是人，长叹一声回到张局身边，建议道：“其实任国庆说的没错，我们的特警大队平日里都是浑水摸鱼过日子，懒散惯了，每次市里的特警单元评比都是倒数第一。 你看这次行动，民警和特勤都待在后面守对象，李达一个四十多岁的大队长，反倒是冲在最前头。哎，大环境如此，陈书过去指不定要被同化掉。” 张局看着任国庆离开的方向，沉吟了片刻，说道：“陈书和我年轻时候特别像，精力旺盛又有勇有谋。天天得着劲头找案子办，钻案子办，他才不管这是你刑大的案子还是他禁o的案子，经过他的手就不可能给放过。人也不怎么计较，就差打铺盖睡在单位了。 如果按照正常的流程这么走下去的话，他接下来会是副大队长、教导员、所长、大队长这么一路顺顺利利地下来混个副局长，运气好也不过坐到我这位置上了，顶头了！那时候年纪差不多，再往上也就不可能了。” 说完，这位在正明区说一不二，跺跺脚能在区里震上一震的大人物，眼里流露出说不尽的落寞与遗憾。 他用力地一挥手，大笑道： “一个分局的常务副局长有什么大不了的！陈书理应走得更远！” 第290章 超市盗窃案 傍晚，天空飘起了细雪，纷纷扬扬，临近春节，往日繁忙的城市也随之安宁了许多。 不过派出所依旧不休息，忙忙碌碌。 开了一整天会议刚回到所里的陈书站在大院台阶上，很自然的就想起了那首歌，《2002年的第一场雪》。 社区民警于余走了过来，笑呵呵说道：“陈所，你这副所长给民警代班，搞着带班领导和值班民警合二为一，可是咱分局独一份。绝！” 陈书还是民警的时候就和于余比较玩得来，这时候聊起天来也是随意至极。 “切”了一口，陈书无奈道：“你也知道我们所里缺警力，上回连着几个通宵办了案件，总得给人休息几天喘口气。” 于余低声道：“就是怕出事，万一有点什么事情，责任可都摊你身上了。” 陈书耸了耸肩，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 于余突然一乐，憋着笑说道：“不过你们治安组来这么一下，我们社区的吴所长可就站不住了。往后那，看他怎么好意思安排我们加班！” 陈书一愣，倒是没想过自己这位同僚的感受，旋即释然：“呵呵，搞起来你们社区有加班一样。” “有报警来了，请接受！” “有报警来了，请接受！” 值班前台传来一阵电子声，于余打趣道：“陈所，轮到你出警啦。” 自上次办理了罗老大等人的制、贩o案件以后，陈书给治安组一行人放了一周的假期。在这段时间里，所里的治安警情白天由治安组里已经不办案的老同志老丁负责，晚上则由忙完白天行政班的陈书接手。 陈书轻轻一踹，笑骂道：“一会儿就带回所里给你调解一晚上！” 气氛轻松，显然，临近年关的韵味让所里忙碌一年的警察也稍稍放松了几分精神。 “警察同志，小偷就在办公室里。” 到了现场，早已等在门口的超市经理领着陈书一行人去了角落里的小办公室。说是办公室，其实就是稍大一些的更衣室，屋里头放了两排的上下门的铁皮储物柜给员工放置私人物品使用，外头放了一张破旧不堪的办公桌。 此时，一个年纪大概在四十来岁，衣着陈旧但是干净的中年女子坐在办公桌旁的椅子上，神色木然，既不说话也不动弹，就那么傻愣愣地靠坐在那儿。 一名胖胖的超市员工守在她身旁，桌子上放着一个包装完好的计算器。 陈书走过去拿起那台计算器掂量了下，发现是一台大几百的卡西欧科学函数计算器，一看就知道不是她这种人能用的。 “你拿的？” 毕竟是女人，也不是什么大错，陈书尽量将语气放的随和一些，用词不那么敏感一点。 女人抬头一看警察真的来了，这一下子没绷住，竟然直接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在地上捂着脸庞放声大哭。 “呜呜警察大哥，老板大哥，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呜呜我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呜呜” 陈书也是见多了这种遇事耍无赖的人，拿着计算器转头向经理问道：“这是第几次了？” 经理想了会儿：“这是第一次被抓到，以前有没有在这儿偷过我就不知道了。” “没有！没有！” 原本跪坐在地上哭的女人听到经理的答话，马上拖着膝盖爬了过来，扯着经理的裤脚哭道：“老板大哥，我真的是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孩子这次考试要用到，我也没办法啊！” 经理有些嫌弃女人手上的鼻涕水儿，将腿用力往后一别，挣脱开来，厌恶道：“谁家的钱不是钱啊，你不要拿孩子出来顶事儿！偷东西的时候也不想想自己要坐牢？现在知道怕了？自己和警察说去！” 女人一听，转过身体又对着陈书一下一下地磕着头，“咚咚咚”的声音也是不轻，半响才支起身子哽咽道： “警察大哥，孩他爸瘫在家里干不了活，孩子现在读高中，家里就靠我一个人在外面做些零工吃饭用。我要是进去坐牢，孩子肯定读不了书，她这辈子就都完了！我可怜的孩子啊要不是有孩子，我真想跟着孩他爸一起跳楼算了。我们真是命苦啊呜呜命苦啊” 一旁的朱超然看不过去，上前将女人扶到椅子上坐好。 陈书问道：“经理，你这有没有监控？我想看一看。” 经理带着陈书去了隔壁的机房，看了遍当时的监控录像。 那中年女人进的超市以后，直奔学习用品区，显然对这里熟门熟路，今天估计也是做好了盗窃的准备。 到了地儿后，这女人反倒是慢了下来。蹲在货架旁一个一个的将型号查看过去，挑挑拣拣的，最终将其中一台计算器塞入衣服里面。 陈书手里拿着这台计算器，心里还是有一点疑问。他也是从高中上来的，成绩不好不差正好摸到了一本的分数线，所以他是知道高中的学生该用什么样的计算器。 显然，手里的这台计算器是不符合高（kao）标准的，也没有学生会在平日的学习里使用不合标的计算器。可依照这中年女人盗窃时挑挑拣拣的动作，估计也是在找着适用的型号。 推理的结果告诉他，这中年女人在撒谎，可这么多年从警识人的经验，却又在脑子里拼命地敲着反钟。 同样站在旁边一起看着监控的经理愤怒地控诉道：“警察同志，我们开店是真不容易。前几天盘货，这一个月的时间就被偷了三千多的东西。哎！我都快被老板骂死了！这次总算是抓到一个，你一定要把这女的好好关几天！” 陈书想了想，准备把人先带回所里。 经理为了回来方便，就自己开车去派出所，中年女人自然是跟着陈书坐警车回去。 上车前，朱超然将陈书偷偷拉到边上，低声道：“书哥，我问过了，这女的家里真的很惨，应该不是骗人的。要不就放了。” 胖子不懂，这种有受害人的案子哪能说放就放的。 陈书笑着拍了拍纯真、善良的朱超然的肩膀：“胖子，放心，你书哥我心里有数。” 第291章 全国物理竞赛 回到中山派出所，陈书安排实习学警徐磊去询问室给超市的经理做笔录，他自己则带着女人上了三楼办公室。 女人显然是认字的，见着办公室门旁挂着的《副所长》三个字，知道眼前的这位年轻警察是派出所里的领导。 进的办公室，刚坐下来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向领导倾诉自己多年不幸的经历，丈夫瘫痪，她自己又是福利院出来的孩子，家里没依没靠的，能熬到现在完全是因为家里的女娃。 聊到孩子的时候，这位母亲稍稍直起了腰杆，鼻子一吸没了哽咽，眼里全是光，第一句话就是自家孩子成绩不错。 现在孩子在上高二，下半年就是高三了。她决定卯足劲头，再多打一份晚工，希望能给孩子存下一点大学的学费。 孩子乖巧，从来不提在学校里的困难，平常下课回了家抢着帮母亲做饭洗衣，言语之中安慰母亲等自己上了大学以后，也能出来打点兼职补贴家用。 女人听了既是心暖孩子的懂事，也是惭愧自己的无能。 后来有一次女人在打工的地方听到了老板娘和他儿子的聊天，知道了这高中生要是带上计算器那成绩肯定是好上许多。 再一想，可从没见过自家女儿书包里，或者写作业的时候有这东西，便抽空找那老板娘问了这计算器的价格和卖的地方。 老板娘知道她家的情况，便将适合她家女儿的计算器型号和卖的地方告诉了女人。在女人的认知里，完全无法理解这么个小玩意竟然要几百块，这可是她全家一个月的伙食钱。左思右想之下就做了这不该做的事情。 陈书点了根烟，在烟雾缭绕之下告诉女人，这次她可能要被拘留，然后要通知她的家属，也就是她的丈夫，希望她能提供她丈夫的手机号码。 原本平静下来的女人嚎啕大哭，她不想让她丈夫和女儿知道她做了这么龌蹉的事情。她如同在超市的办公室那般，又是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头祈求。 陈书听了以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可先前在超市里的推理又在提醒他，这女人可能在逢场作戏，那些丈夫、女儿的全是假的，只为逃避法律的惩罚。 安排朱超然将女人送到办公楼后边的留置室，陈书拿出警务通搜了一下她的身份信息，看着跳出来的租房地址，决定亲自去看看这女人的家里。 晚上，西城路，枫叶小区4栋401 陈书、朱超然两人敲了敲房门，开门出来的是一名文质彬彬的中年女子，戴着白框眼镜，说话之间态度也是极为温和的。 “警官，你们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陈书越过女人的肩膀，朝屋里头看了一眼，见里面一家四口人正围坐在一张圆桌上吃着晚饭。 “你好，我们是中山派出所的。我想问下，一个叫林小妹的人，你认识吗？” 女人想了会儿，摇了摇头：“不认识。” “嗯，打搅了。” 陈书点点头，准备离去。 一旁的朱超然突然说道：“就是一个丈夫瘫痪了的女人，麻烦你再想想，有没有这个人？” 这会儿，女人方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指着楼下说道：“你说的应该是楼下那女的了。她原先就是租我这房子的，后来交不出房租，就让房东给赶到楼下的柴火房住了。” 陈书赞许地看了朱超然一眼，随即向那女人问道：“什么柴火房？” “就我们这楼梯下来，一楼正对的那一排小矮房。哎呀，这也是一家苦命人，听说老公是在上班的时候摔成瘫痪的，老板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一家人现在就指着那女人过活。诶？警察同志，这女人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情？” 陈书摆摆手：“我们就是过来登记坐出租房登记的。” 两人下了楼，对面三四米就是一排矮房，除了西侧旁边有一间门是开着的，里头也有点光亮透出来，其余房子皆是闭紧了门，看着不像是住人的地方。 朱超然疑惑道：“书哥，这不就是仓库吗？都没窗户的，这哪能住人啊。” 陈书没回答，领着朱超然去了那唯一一间开着门的。 进的门来，里头就一个屋，最里边摆着一张大床，一名戴着眼镜的男子正靠坐在床背上看书，一个十六七岁穿着附近中学校服的女孩则是坐在门边上的小板凳，趴在一张看着就有些岁月的圆桌子上写着作业。 屋子小，东西却是不少。东一堆码的整整齐齐的纸板，西几袋装满空塑料瓶的编织袋，中间还放着数目不少的锅碗瓢盆，陈书等人愣是找不到下脚的地儿。 女孩抬起头，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警察。除了讨钱的房东，她家已经好久都没人来过了。 男人放下书本，疑惑道：“警官，不好意思。家里乱，请问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陈书笑了笑，随口说道：“没事，我派出所的，就过来看看。对了，你们家就你俩人住吗？” 男人：“还有我老婆，我们三个人住这儿。怎么了，这儿不让住了吗？” 屋里就一个白炽灯亮着，此刻，灯光下他的脸显得格外干净，一双眼睛也炯炯有神，若不是躺在床上，真看不出他有什么毛病，显然他被人照顾得很周到。 朱超然站在女孩边上，看了眼桌子上写得满满当当，却有着不同颜色字迹的练习试卷，忍不住问道：“诶，为什么你这卷子上有两种笔迹和颜色？” 女孩涨红了脸，扭过头来没有作声。 里头的男人应该是听到了朱超然的问题，打了个哈哈，惭愧道：“这都是孩子他妈从外头捡的练习册，都是别人用过的。” 虽谈不上大富大贵，可自小家里也没给饿着的陈书听到这话却是有些站不住了。 他蹲了下来，摸着桌子上的习题卷一下子说不出来话来。余光中，忽然发现桌上一角竟放着一本历年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的试题卷。 陈书可是知道这竞赛的分量。当年他们全班可是被隔壁的竞赛班在年级考试排名赛中笼罩了整整一年的阴影，直到第二年竞赛班被学校单独划分排名以后，大家才缓过气来。 那批人可都是狠人，在奋力冲刺竞赛以外，也能在全科考试中游刃有余。 他吃惊道：“小姑娘，你们学校推荐你去参加这考试？” 第292章 寒门当出贵子！ 陈书将真题集推到女孩面前，吃惊道：“小姑娘，你们学校推荐你去参加这考试？” 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是没有设置个人报名的，学生必须通过学校统一报名方可参加。每年的竞赛，省里分给各个学校的名额就这么有限的几个，能得到学校推荐参赛的，无一不是天之骄子。 可眼前这个由小仓库改装而来的灰暗住所，这位坐在小板凳上认真做着二手试卷的质朴女孩，和陈书早年学生时代印象里那批有着锐利眼神，举手抬足之间足见挥斥方遒的竞赛班学生还是有些出入的。 女孩伸手摸了摸这本早被翻烂了的真题集，眼里留恋出些许的不舍。 这时，陈书惭愧于自己的无知而怀疑女孩妈妈动机的自信。很明显，作为一名备考物理竞赛的学生，确实需要一台高阶的卡西欧计算器。 出门的时候，陈书发现靠门这边的整面墙壁上贴满了大大小小的奖状。 陈书负手站在门前，转过头来对着男人感叹道：“这真正是最豪华的装修。” 男人初始有些不好意思，可挡不住那发着希望之光的双眼，局促地将手边的书本放好，随后笑着点头回应。 回到所里，陈书见那经理还坐在一楼大厅，将其喊来，给对方递了根烟，把女人的家庭情况讲了一番，随后又提出来能不能私了。 经理面露难色，无奈道：“警察同志，本来你开口了我也就算了。可前面我刚把这事情给老板汇报了一番，现在这事情我说了可就不算了。” 陈书点点头，理解对方的难处。 他拍了拍经理的肩膀，往值班前台坐着的于余一指，笑着问道：“经理，你看坐那里面的民警认识不？” 经理探过头去看了几眼：“这不是于哥吗，怎么可能不认识。前几天还来我们超市帮着检查消防呢。” 就怕你不提这一茬。 陈书眉开眼笑道：“这就对了，回头你就和你们老板讲，这是派出所于警官的意思。” “这个！” 经理有点震惊眼前这位警察的强词夺理，摆明了于警官肩膀上的星星要比他多，年纪也比他大。 一个是坐班负责调度的，一个是坐警车跑大马路的，怎么看都是于警官厉害一些。 他怎么敢就把事儿扣到了于警官的头上！ 陈书不知道经理脑子里转了这么多道弯，就是按照常理觉得既然抡了大棒，怎么也得补上个胡萝卜，不然人家确实不好交差。 “这事就这么定了，回头你那片儿我会安排巡逻队的人多去转转，往后肯定给你把那些贼娃子都收拾一顿。”陈书故意拉下脸来，不耐烦道。 经理心里一掂量只得点头应了下来，现在人家的地盘也硬气不起来，只能回去向老板交差了，反正这事情都推到于警官身上，老板那边也不会有多大意见。 看着经理转身离去的身影，陈书心里其实也有点不是滋味，按理说人家规规矩矩做生意给国家纳税，于情于理警察都得站他这边。 可陈书这人这心软的毛病，多少年了也改不过来。即使于法不合，他也总是不由自主地站在弱势的这一方，为这事情没少挨过曾宏批评。 也不能说陈书就是错的，比如交警处理事故一样，如果说是行人和机动车发生交通事故，出于机动车都有强制险的情况，交警普遍会偏向于行人这一方。 比如原本主次三七开的责任，就会改成五五；本身五五同等责任的，会尽量说服车主这一方改为七三。再加上10的人道主义补偿，一通操作下来，行人就可以多一些补偿。 从根源上来看，也是潜意识的认为有车的经济条件肯定是好于行人，所以多出些钱也是应该。 这边，陈书看着经理耷拉着脑袋离开派出所，心里暗暗道了声抱歉，回头去到便衣队队长郑杰的办公室，让他早晚多安排两个班次的便衣去那超市转转，加班费由治安组这边出。 将超市这边安顿好以后，陈书带着朱超然去了办公楼后边的留置室，将那女人提了出来。 在送女人回去的路上，她一直用手抹着眼泪。 是啊，这件事情是过了，可回家后还是有那一摊子的事情等着她。丈夫的医药费，女儿的学费，以及一家三口人的吃饭钱和房租费。 这一件件的事情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着这个中年女人喘不过气来。 路过那家的时候，陈书让朱超然把车子停了下来，然后让他们坐在车里等一会儿。正当几人以为陈书是去超市处理尾手，结果陈书提着满满一袋子的学习用品走了回来。 他把袋子塞到女人手里，认真说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这些是我送给你家姑娘的，你不用管。” 随即又指挥朱超然将车子转个弯开到了新华书店，不用说，又是提了满满一袋子的学习资料出来。 女人哭得更厉害了，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寒门应当出贵子！ 深夜，枫叶小区，花园 做完家务和功课的女孩，一个人坐在小区里的长板椅子上，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怀里厚厚的一叠新书，心里的快乐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嗯，还有那台崭新的，她在梦里都能把型号背出来的fx-99x卡西欧函数计算器。 女孩晃荡着双腿，心满意足。 自从爸爸受伤以后，除了每学期开学的时候收到老师发放的新学期功课本，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摸过和闻过这种略微带着苦涩气息的书香。 心底里是想了很久，但是早熟的她知道家里是再受不得半点经济压力，只能把这点小心思放在内心深处，期待着考上大学以后，能抽着空儿外出兼职。 听妈妈说，是下午过来的警察叔叔，啊，不，应该是那位好看的警察哥哥送来的新年慰问礼物。 女孩突兀地站了起来，急匆匆跑回家里。借过母亲手机，跑到门外的楼梯口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连接上隔壁好心邻居的wifi，登上网路查了查资料。 “哦，也就比一本高个五十来分。” 女孩撇了撇嘴，自信满满地笑了。 第293章 扫街 凌晨，中山派出所，值班大厅 “踏马的，下辈子打死不当警察了，真受不了这鸟气！”值班民警于余从外头处置完警情回来，把武装带往前台用力一砸，气急败坏道。 同样出警回来的陈书，刚踏进值班大厅就撞见这一幕，走了过去，问道：“于余，怎么了？” 于余气呼呼道：“指挥中心那个傻x，就知道跪舔领导！半夜三更的让我们去扫街！这马上快过年了也不消停一会儿！” 扫街就是驱赶街边小巷里做着无本买卖的小姐姐。 “这叫情商。别生气了，我陪你出去逛逛，一会儿回来的时候顺路去吃个夜宵！” 正好也摸摸底，等过几天治安组的人齐了再安排一次扫荡，嘿，美滋滋。 陈书笑呵呵地搂过于余，几个人登上了所里的便车桑塔纳。 一路上，于余不停地抱怨：“一年365天，得有200天就琢磨着辞职，剩下的165天因为在值班，是累得没空去想” 陈书打开车窗，感受着清爽的冷风扑面而来，随口说道：“你就别得了便宜又卖乖了，你知道王崇明私下来怎么和我说的？他说呀，他这警察当得不像警察，像个行动派小说家。我问他为什么，你知道他怎么回答不？” 于余耸了耸肩，装作不在意的说道：“我怎么知道他怎么想的。” 开车的朱超然倒是直白：“书哥，你就别吊我们胃口啦。” 陈书自己先笑了一会儿：“王哥他说啊，每次带着厚厚的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在键盘上敲出来的一本或者几本案卷交到法制大队或者检察院，就感觉像是自己刚刚写完了一本小说。然后呢，还得和这些‘编辑’一个字一句话地争论对错，心累。 所以啊，于余你要不来我们治安组玩玩？我们很缺人啊，王哥要是知道你过来，肯定是举双手欢迎的。” “跟着你这办案狂人，那是要人命咧。” 于余扮了个鬼脸，自顾笑道，“陈所，其实有时候我挺想不通你这人。平日里摆明了对上位没想法，但活儿却又是争着干，图啥呢？” 图个心安呗 陈书暗道，不过这话太过做作，心里过过也就得了，毕竟都快三十的人了。 “呵呵，不知道。” 说话的工夫，几人开着所里的黑色桑塔纳到了辖区里有名的“虾儿街”----沙茂河路。 在东州本地话里，因为做那事儿要脱衣服，就跟吃虾要把虾壳剥下来一样，所以吃虾儿就是暗指找小姐姐探讨人生的本地土话。 这沙茂河路也是有讲究的，这条小街起自东州市中心的解放北街，向西途经至东州自古以来的行政中心。 在古代，就是人们玩乐的地儿。一直到如今，明面上变成了买卖衣服、首饰的地方，私底下混得不好的小姐姐就喜欢站在这条街上等着有缘人；混得好的小姐姐自然就在这风水宝地上开起了小卖铺，平时卖点衣服，偶尔卖卖自己，日子过得也是逍遥。 朱超然将桑塔纳停在了路口。 “嘟嘟嘟！” 这时，前面正好有一辆黑色奥迪a4l开过去，停在路边，老司机都没下来，只摇下车窗跟两个小姐姐探讨了几句人生。然后两个小姐姐打开后排车门，上车就走，只留下一串红彤彤的尾灯。 朱超然感叹道：“啧啧！生活质朴，人与人互相信任，多好啊！” 于余接口道：“这种事情日结就是违法，月结就没事，年结的话更是妥当。哎，如今这世道” 陈书“咚咚咚”敲了敲中央扶手的塑料盒，故作严肃道：“好了，于余，你都一把年纪了就不要跟着小年轻一起发牢骚。胖子，你也是，开车就认真开车，哪里那么多人生感悟的。 往里头开到底，回头的时候我们再扫街。” “好嘞，书哥，听你的。” 朱超然方向盘一打，桑塔纳如鱼儿入水般轻松自在地游入这街边小巷。 一路上，陈书看到了熟人，就是今晚上刚刚放走的中年女子，此时竟然也混迹在人群之中，路灯杆底下。 想想也是，一个女人家，就是熬夜不睡觉在外打工，估计都没法填补家里一个病秧子和一个读书孩子所造就的无底洞。这生活，就像她自己说的，要不是有孩子，都想陪着丈夫一起走走掉得了。 这就是现实，并没有那些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童话故事。 陈书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车子几分钟后就到了底，朱超然调转车头回了过来，顺手在扶手箱里掏出一个警灯装在车顶，熟络地按响几次警笛，那些喜欢热情邀请客人到家里玩耍的小姐姐顿时做了鸟兽散。 街上一片清明。 陈书没了心情，支着手靠在窗框上，说道：“走，我们去吃夜宵。” 翌日清晨，中山派出所 堪堪睡了四个多小时囫囵觉的陈书，被曾宏一个电话喊到了办公室。 陈书睡眼朦胧，直接拿了桌前沏好的白茶权当提神，一饮而尽：“曾教，什么事情啊？” 喝完，陈书掏出利群美滋滋给点了一根，心里想着是又熬过了一个值班，再熬个三天，治安组的那帮家伙就该回来了。八壹中文网 哎，最近特别想他们！ 曾宏兴致勃勃地将窗帘全部拉开，冬日的暖阳一下子撒进了屋内，舒服极了。 “你准备下，周末我们去张局家拜个年。” “咳咳！” “咳咳！咳咳！” 陈书这一口烟没含住，被曾宏一惊，直接呛到了肺里，直直地咳嗽了半天才消停下来。 “曾教，周末连小年都没到，去拜年？也太早了。再说了，我又和他不熟。” 曾宏回到座位坐下，听到陈书的抱怨，把茶壶往桌子上一磕，批评道：“天天办案办得脑子都办傻了！正月里还轮得到你过去？赶紧把东西准备起来，也不用多，随便搞两条中华和两瓶飞天就行了。” 这还叫随便陈书耸了耸肩，默认了下来。 曾宏见陈书满脸不乐意的表情，本着敲打自己这个关门弟子的心思，恨铁不成钢道： “趁着我还能在局里说得上几句话，你也该沉下心来多跑跑，认识几个人。你以为天天窝在单位破案把业务做好就能提拔升官？想得美！” 其实我也没想升官咧，现在这样也挺好…… 想到即将要退二线的曾宏，陈书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几丝苦涩，旋即正襟危坐，低声答道：“知道了。” 第294章 给领导拜年 正午，暖融融的阳光挂在天空，中山所难得安宁。 临近年关，马上就要退居二线的曾宏顿生寂寞。与往年相比，来找他拜年的人少了许多，除了自己带出来的几个徒弟各自拿了些烟酒给来，基本上剩下的也就没几个人了。 不过相对的，他自己也不用操心今天去哪个局长，明天去哪个处长，送什么档次的礼物。真正是无官一身轻，也是乐得一身清闲。 不过还剩下个不省心的关门弟子，还得他操心一番。 “陈书，你就穿这衣服去张局家？能不能给点领导应有的尊重？” 曾宏指着陈书的藏蓝色警裤，吹胡子瞪眼，生气极了。 陈书挠了挠头，乖乖回到隔壁办公室，把百搭的警裤和黑皮鞋换了下来。按照当年读大学在高教园区的说法，这可是经典警院装；到了地方的基层单位，便是经典便衣装。 这边几下的功夫，一条斐乐的常见黑裤，搭配一双李宁最新款的时尚运动鞋-悟道，上身再披上一条北面的黑白色冲锋衣，一个精神小伙落地可见。 不过在换上衣的时候，陈书不经意间感觉到了一点点肚腩的出现。在感慨基层办案不规律的饮食作息时，心底里倒是存了一点乘着过年工作不忙的空隙，得把有效的体型管理提上日程。 他将警裤折好放进柜子，突然发觉在基层干久了，对自身的形象意识差了许多。比如外出的时候，就简单的把上衣一换，也没想过整一身精致或者有品位的打扮。 按照朱超然不客气的说法，只要日常穿的执勤服不反光，他就是全所最靓的仔！ 想到胖子，陈书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里更多的是欣慰。一年来他也是将朱超然当成自己的弟弟一般对待，工作能力、待人接物也是有了长足地进步，等年后按照曾教的说法，他调离中山派出所以后，朱超然理当能在所里独当一面。 重新换好衣服站到曾宏面前，曾宏拍了拍陈书的肩膀，满意地点点头：“年轻人嘛，就该多打扮打扮，别整天弄得跟个老头似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单位虐待人咧。” 想想昨天一天接了三十多个警情，还有半夜连着两起的醉酒打架，陈书差点就点头称是了。 这地儿，是真虐人。 曾宏在前，陈书提着烟酒跟在后头，上了所里的黑色桑塔纳便车，直奔正明区公安分局常务副局长张绪明张局的家里。 分局一把手是高配副处，局里唯一穿着白衬衫的黄局。虽说人家级别最高，行政职务也是最高，不过三年一换就得走人，所以真论起实力来，还是远远不如扎根分局几十年如一日的张绪明。 其他不提，单在他手里获得提拔的民警这么多年积累下来自是不小的数字，按照底下人上不得台面的八卦，分局站队分为两队，一队是张局，另一队便是其他。 势力太小，只能用others概括。 铁打的营盘和副手，流水的长官和士兵，就是这个道理。 张绪明虽说是在正明区跺跺脚就能震一震的大人物，可这住的地方却让陈书既佩服，又惊讶。 小区不旧，但也不新。物业倒是管理得挺认真，小区内一路上也是鸟语花香，道路整洁。不过再怎么夸奖，这也只是一个中规中矩的拆迁户小区。 感觉，配不上张绪明的身份。 陈书不说话，一路默默地跟着曾宏。 兴许是知道自己也没有多少时间能与陈书共事，这一路走来，曾宏的话也是比往日多了许多。 陈书低着头，态度恭谨的迎合着。 到了张绪明的家里，是他的妻子开的门，不过张绪明也是站在后头迎接着。 进门后，两双干净的拖鞋整整齐齐的码在门边。 来的路上曾宏就提过，张局的夫人姓马，是位高中老师，性格温和，知书达理。 陈书将烟酒放在门边上，跟在曾宏和张绪明后头走进屋内。 张绪明笑容可亲：“你们啊，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干嘛呢。” 张局的家不像他的官儿这么大，从客厅到厨房一个拐角也就两三米，里头的卧室看着也就两三间，估计还顺带着间书房。 此时，张绪明引着两人坐到了客厅沙发上：“老曾，小书，过来坐。” 马老师笑盈盈地端着放了三杯茶水的盘子走了过来，将茶杯一一放在茶几上，朝曾宏等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去了厨房，叮呤咣啷的，应该是在清洗午饭的碗筷。 见惯了张绪明在局里开会时身坐主位的说一不二，陈书倒是有些不习惯对方此时的和蔼可亲，挨了半屁股的沙发才堪堪坐下。 张绪明和曾宏是同批退役转到地方的军转干，不过张绪明年纪轻一些，所以还能在常务副局的位置上再干几年；曾宏年纪大一些，位置也不是特别高，所以年后按照惯例是得退二线。 不过大过年的，两人也没聊工作上的事情，大体都只说些早年部队里的趣事。陈书坐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的安安静静地陪着，按照曾宏先前的提醒，领导不说话，他就不要搭腔，挺直了背梁，坐着就行。 在大领导面前露个脸，这就是今天他的主要任务。 趁着两位老同志聊天的工夫，陈书顺手拿了茶杯抿了几下。这一口下来，顿时觉得先前曾宏珍藏的什么白茶，在张局家里这随便拿出来招待客人的茶水面前，真是差得不是一点半点的。 连陈书这种平日里不怎么懂茶的人都分辨得出来，这俩的差距是得有多大。 边喝茶边聊天，半个小时转眼而过，趁着从厨房过来的马老师给几人续茶，曾宏主动提出了告辞。 张绪明起身将两人送了出去，临到门口的时候，他才终于转头对陈书勉励了一句： “小书，过完年以后，好好干。” 回去的路上，曾宏坐在车里异常的沉默。 他吸了口烟，沉声道：“知道今天为什么带你来张局家里？” 陈书点点头，拜码头嘛，都懂得；升官发财的，也不寒碜。 从个人内心出发，他其实颇为反感这种站队，不过主要还是顾虑曾宏作为长辈的关切，现如今他马上就要退居二线，所以今天这事也就随他了，临到头不能寒了师父的心。 曾宏将燃尽的烟头丢出窗外，摇上车窗，皱着眉头像是老师父一般，给自己看重的学生指了一条康庄正道，严肃叮嘱道： “过完年你调到特警大队，一定要干出点成绩来！” 第295章 除夕值班 大年三十，除夕，万家灯火。 中山派出所里所有的灯都亮着，外面的民楼也是灯火通明。不知何处，也早早有人不顾禁令放起了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混杂着中央一套的春晚节目，飘散进了千家万户。 所里的食堂也是热闹非凡。 大圆桌上满满当当摆满了菜肴，有酒炖青蟹、炭烤松叶蟹、家烧鲳鱼等硬菜，也有bj烤鸭、清蒸河虾、酥排骨等调味好菜，按照教导员曾宏的指示，除夕这顿年夜饭，是按照一个人头一百元的餐标准备的。 不过最受大家欢迎的还是摆在最中间的饺子。 朱超然吃着吃着，忽地一硌牙，从嘴里吐出一枚硬币。 小强第一个跳了出来，猛地拍着朱超然的肩膀：“干！胖子吃着了，来年肯定好运气！来，干一个！” 他高高端起装满可乐的杯子，兴高采烈的样子仿佛他才是中奖的那位。 李朝阳赶紧往碗里夹了几个饺子，生怕剩下的另一枚硬币被人抢走一样。 所里的接警员和看管协警业已没了前段时间初来中山时的拘谨，这会儿也是加入了抢饺大战，气氛热烈。 一旁的陈书笑呵呵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这么一群人可都是中山所里有幸抽到除夕值班大礼包的同志们。 有那么一瞬间，直觉得这儿真是他的第二个家。 “有报警来了，请接收！” “有报警来了，请接收！” “有报警来了，请接收！” 食堂热烈的气氛一下子就凝固了起来。 陈书放下筷子，小小地挥了挥手，你们继续吃饭，我去现场看下，有需要再和你们联系。 正细嚼慢咽吃着饺子，生怕瞌到牙齿的李朝阳站了起来，赶紧咽下嘴里的饺子，匆忙道：“师兄，这那轮得到你去。” 陈书抬了抬手，不以为意：“我下午吃了些点心，肚子不饿，不用跟我客气。快点吃，指不定下个警马上就来了，那可就全都吃不着了。” 说完，陈书起身往食堂外走去。 “咯咯。” 步声沉重，不用想肯定是朱超然跟来了。 “书哥，我给你开车。” 一起搭档了这么久，陈书也没和胖子客气，笑着点点头，两人一起往外走去。 案子普通，就一打架斗殴的警情。 过了晚饭的时间，哥几个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开始上演民间武林风大会。一起吃饭的朋友在酒桌上推杯换盏，开怀畅饮，下楼时因为话不投机，互相之间直接抡起了拳头。 这种熟人的案子特别简单，只用带回所里扔到留置室里醒一会儿酒，时间一到，两人自动在里面握手言和，接着就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不过案子处理的再简单也得花上不少的时间，等事情办好，陈书准备回去食堂再吃点什么的时候，时钟已经悄然地敲到了十点一刻。 堪堪踏进食堂，值班大厅那边催命一样的电子声又是穿过走廊，扑了过来。 “有报警来了，请接收！” 这会儿只响了一次，应该是被接警员接受到了。 陈书摇摇头，重新系紧了武装带，回过身来往外头走去。 面店。 脸色通红的老板搓了搓手，喷着浓烈的酒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警官，这么晚了还请你们过来真是不好意思了。” “没事，我们说事哈。” “哎，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店里总遭贼。你说今天都大年三十了，不赶紧回家陪家人，怎么还惦记着干这龌龊事？” 经了解，老板今日在自家面店里摆了两桌酒菜宴请亲戚，为了方便亲戚朋友进出就把前头的店门打开。 这样，一些不知情的群众以为店铺是营业的，就会进来问询。 在这个过程中，老板准备给晚辈的礼物，一台放在前台的全新包装的最新款苹果手机不翼而飞，价值在八千余元。 店里没有安装监控，这种案子除了交给所里的视侦队调取店门口街边的公安监控慢慢地进行排查和追踪，很难有其他办法。 陈书登记好现场记录表，准备离开的时候，老板娘走过来提了一嘴：“警官，我好像记得进来的客人就一个保安没问我们点面，进去转了圈就走了。我怀疑就是他拿的手机。” 陈书在登记表上记录好相关信息便离开了。 巧合的是陈书坐在警车准备回去的时候，顺势看到街对面一名疑似看热闹的保安竟也转头离去。 不会就是那先头来过的保安？ 按道理，确实有犯罪嫌疑人会在作案后返回现场的先例。 陈书指挥朱超然将警车停在了那名保安旁边，陈书稍稍整理了下警服，戴好大檐帽走下车来。 被坐在驾驶位的朱超然喊停了的保安此刻神情紧张，看着陈书绕过车头向他走来，竟是倒退两步，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这保安年纪不大，不过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皱纹，一双深深的眼睛此刻充满了不安和警惕，身上穿的也是常见的保安服，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意的地方。 陈书客气道：“师傅，去哪儿呢？吃饭了吗？” 保安看着陈书，一声不吭。 陈书走近一步：“师傅，我有点事情问你下，你现在跟我走。” “去哪？” 保安快速地瞥了一眼停在旁边的值班巡逻警车，戒心很大。 “就去你刚才去过的那家面店。” 陈书随口下了个套。 他并不知道眼前这名保安是不是就是老板娘口里先前去那面店的保安，不过既然此刻碰了面，不盘问几句也是可惜了这缘分。 保安一愣，摆手道：“我要回去上班，没时间去。” 哦？看这答复那就是了陈书点点头，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靠近，把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使了一点劲头：“师傅，配合一下。一会儿真来不及了，我送你回单位。” 说完，手上一用劲，抓起对方的外套将人拖进了警车后排，他自己也跟着坐了进来。 警车调转车头回到那面店，陈书也不下车，招手喊来那面店老板娘，指着身旁坐着的那名保安问道： “老板娘，这人是前头来你店里的那个保安不？” 老板娘捂着嘴巴错愕道：“警官，就是他。” 面店里头的老板跟着跑了出来，一看坐在后头的保安，想起先前老婆的怀疑，此刻酒劲上来，也不管警察在现场、对方是不是真的小偷，直接挤过老板娘，趴在车窗口就开骂。 陈书往后一靠，观察着身旁保安的反应。 保安结结巴巴道：“你说什么呢！” “你瞎说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没看见那手机！” 翻来覆去的就这几句话。 第一卷结束，小结 陈书在派出所的日子结束啦，在下一卷里，陈书将踏足特警领域。 读者大大们，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原本老熊是计划着在派出所打完小怪以后就按套路去刑大开始重案组的刑侦生涯，可某天突然脑子一轴，觉得也该给大家看看真实的特警工作是怎么样子的。 既有风里来，雨里去的心酸与苦闷； 也有枪林弹雨的愤然与搏命。 特警swat，大不易！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老熊已经在这儿用文字和大家度过了一百多个日日夜夜。这段时日相比起漫长的人生自是极短，可对于老熊，却是有生之年里认识朋友最多的时候。 虽然大家看书的时候都不怎么爱说话，可你们却用自己的方式和行动告诉了老熊你们的陪伴和存在。 感激涕零！ 在这里，请容老熊再次感谢以下朋友，排名不分先后！ 叫我老宫、多有奈何、乐行人、七夜账号q、大杰、三年连任卫生委员、自晋、不留记号等， 以及一直陪着追读的读者大大们！ 谢谢你们深夜里的陪伴！ 让我不再孤单。 警察陈书，一路前行，感恩有你！ 此致敬礼！ 第296章 最后破一个案子吧 陈书示意朱超然反锁车门，随即走下车来，将夫妻两人拉到店内的前台，在有着一台电脑显示器的收银台旁一阵安慰，只说尽量帮忙侦查，至于小偷是不是这名保安只能到时候再说。 夫妻俩也是连连感谢警察的帮忙。 陈书抽空瞅了眼停在外头的警车。 其实这些动作，都是做给外头那坐在警车里的保安看的。 过了一会儿，他回到车里，当着保安的面掏出上衣口袋里的《数字证书》和俩夫妻购买手机的凭证，嘲弄道：“拷贝了店里的监控，这下有了证据你就乖乖等着坐牢。八千多元，这得坐多长时间呢？” 公安机关民警插入电脑，在内网上办公使用的《数字证书》，在外形上与普通u盘并无两样。 保安的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一个字。 朱超然油门一踩，车子飞速往中山所驶去。 路上，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长长的劈里啪啦的烟花炮仗声。 从车窗望去，江滨路那头方向的漆黑天空里随着“嘭嘭嘭”的一声声炸响，绽放开了一朵朵五颜六色的烟花。 烟花一闪而逝，但是很快就有另外一朵烟花绽放，一朵又一朵，再过一会儿，便是百花齐放，绚丽极了。 “有些人的一生，悠长却庸碌；有些人的一生，短暂却耀眼，一如此时天空的烟花。” 陈书不知为何，突然心生感慨。 回到中山所，陈书安排朱超然将涉案的保安送到留置室里过夜。他准备先将人放在笼子里冷一冷，迟点调查下身份信息做个简单分析，至于其他事情都放到明早再说。 处理完这些事以后，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陈书再度回到食堂，拿开桌子上的盖菜罩，取了中间的那盘已然凉透了的饺子到厨房热了会儿，重新回到食堂坐下吃了几口。 没想到，那仅剩的一个硬币被陈书给嗑着了。 他小心地吐了出来放进上衣装着华子的口袋里，对来年充满了希望。 希望很简单，后半夜无警，那将是最好的新年礼物。 翌日清晨。 一夜无眠的陈书擦了擦自己大大的黑眼圈，颇有些无奈地往食堂走去。 不成想教导员曾宏竟然早早地站在了食堂的大门口，手里提着个公文包，精神抖擞。 嘿嘿，这是发新年红包了陈书打起精神小跑过去，站在旁边。 考虑到是大年初一，新年新气象，忍着心疼拆掉新买的华子，给曾教递上一根。 “曾教，要不要我喊人集合起来给您训下话？接着再发红包。胡萝卜加大棒子，教导员经典教材。”陈书打趣道。 曾宏笑着批评道：“没个正经。我听小张说你们昨晚连续作战都没得睡觉？” 小张是新来的接警员。 陈书点点头：“正常操作。” “那行，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如果有人愿意起来吃早饭，我们就给发红包。剩下的人就微信通知他们醒了去值班前台领。我们没必要为了这些形式的东西，硬是让大家起床。” 陈书笑道：“曾教，难怪今天没有看到慧慧姐。今年不宣传了？” 年后就要转任到机关退居二线的曾宏，此时也没了往日锐利的眼神，笑呵呵的就像个邻家老大爷。 “不来了不来了，这些都是虚的。值完夜班好好睡上一觉才是正理。” 两人说话间，随着上、下班的警察们过来吃早点，食堂也愈加热闹起来。 曾宏见人就是一塞红包，说上一句“新年快乐”。 陈书配合着从旁边递上一根华子，其乐融融，气氛是相当的活跃。 八点半，中山所，值班大厅 这个时间是所里两个值班组交接的时间，不过昨夜警情太多，李朝阳现在还在外面擦着案件的屁股。 陈书和今天的值班组站在大厅里随意地聊着天。 和年轻的警察一起抱怨不断增加的勤务和指标，和年老的警察一起谈论最近新涨的工资和福利。 陈书给王崇明递了根烟：“王哥，昨晚在家里吃的年夜饭？” 一向把家庭为重摆在明面上的王崇明笑呵呵地挥了挥夹着香烟的右手：“没得，昨天一家人去的丈母娘家里吃饭。对了，陈所，差不多该成家了。早点生个孩子，很好玩的。” 陈书附和道：“对的，有机会让嫂子给我介绍介绍。我要求不高，回家能给我吃上一口热饭就满足了。” 王崇明哈哈大笑：“就你这要求还不高？我们公安机关平常都几点回家，这么多年了你心里都没点数吗？” 陈书惭愧道：“王哥，怨我。这一年来给大家加了这么多案子。” “哈哈，陈所，怨什么！高兴还来不及呢。” “为啥？” “呵呵，你补休给的足啊！” 社区民警老雷笑着附和道：“陈所年纪轻，但明事理。我们都知道的，每次警灯工程你都把好的位置让给我们，自己跑那旮旮旯旯守着。” “客气了，客气了。” 陈书摆着手，心里头很高兴。 等今天的值班领导曾宏下楼正式交接结束，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眼神，陈书心底里有股说不出的落寞。 是啊，从交出手里的值班（qiang）以后，他陈书已经和这中山派出所没了关系。 心里空落落的。 过来人曾宏笑着指出一条路来：“笼子里不是还有个小偷吗？最后再破一个案。” 中山所，讯问室 在留置室里同样一夜没睡着觉的保安此刻坐在铁凳子上，睁着惊恐的眼睛跟着在他旁边踱步的警官移动着。 那“咯吱、咯吱”皮鞋踩在木地板脆生生的声音，在静谧的讯问室里，犹如小锤子般一下一下敲在他心房的外边。 陈书将昨晚在内网上查询到的保安身份信息表，以及家庭信息表放在铁凳子上的小桌上，开口道：“王二牛，家里小孩在大学里成绩怎么样？” 早年的刑侦思路提倡给犯罪嫌疑人灌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方式洗脑。不过自从网络发达，群众习惯在网上查找信息以后，大家都发现“坦白从严，牢底坐穿；抗拒从宽，回家过年”的事实。 一定程度来讲，这是真实的。 所以警察只能与时俱进，转换侦查思路。 虽然陈书私底下也觉得这样比较无耻，但是从家庭成员方面入手给犯罪嫌疑人施加压力，对于初次犯罪，心底里尚且存着脸皮子的人来说，效果是非常好的。 王二牛“唰”的一下脸色惨白起来，低着头注视着摆在眼前，清清楚楚的家庭信息表，颤抖的身躯把他内心的黑暗全部给出卖了。 陈书做了这么多年的警察，看人还是比较准的。 王二牛的表现毫无疑问是有问题的，可凡事讲究证据，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白谈。 这种初犯的人员，对于天天把办案当饭吃的警察来说，审讯起来就是降纬打击。 这几句话的工夫把嫌疑人锁定以后，接下来要么继续审讯施压直接在人身上突破，或者可以同时安排所里的视侦队查看对方行走途径。 天眼之下，就这一个来小时的时间，手机这么贵重的东西丢不到哪里去的。 不过今天是大年初一，视侦队休息，陈书只得撸起袖子自个儿上了。 陈书走到王二牛正面敲了敲对方身前的小桌板，居高临下道：“你说要是你在店里偷东西的视频传到你孩子的大学里，他在学校还待得下去吗？” 无中生有的视频，在陈书昨晚特意的铺垫之下，给的压力是实实在在的。 这句话狠狠地戳在了人家的心窝上，王二牛扭成一团的脸庞看起来快要哭了。 陈书顺势掏出昨晚将其暂时扣下的手机，打开屏幕随意翻了一下：“家里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我都还没回。接下来你是想自己回电，还是由我来打这个电话？” 接着走到审讯台上，拿出一张提前打印好的《搜查证》放到王二牛身前的小桌板上，再从口袋里掏出手铐压在上面，戏谑道： “手机不知道在不在你家里，不过总得带队去你家里看看。你要不要一起过来？” 《搜查证》没有盖公安局的印章，不过对于王二牛这种初犯，这种细节问题相当于没问题。 不过话说回来，警察上门搜查一般也是不带这种《搜查证》的。真要在犯罪嫌疑人的家里发现物证，最多也只会在整理案卷的后期补一张放在卷宗里就行了。 和漂亮--国《搜查证》是由法院开具不同，在这儿《搜查证》是由自家单位直接开具的，盖个印也就过了。 “领导，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这脑子一下子就像是被（gui）迷了一样哎！” 王二牛遭不住这罪，直接泪奔。 陈书回到审讯台上端正坐好，目光严肃，沉声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只要你认罪伏法，我让你回家过年。” 处理完王二牛涉嫌盗窃罪的案子，陈书给李朝阳发了条微信，告知王二牛已经认罪，让其在办理该案时直接给王二牛办理取保候审，如果法制大队那边沟通不便，可以联系他。 一口唾沫一口钉。 答应人家了，就得让他回家过年。 陈书站在办案区的走廊上，倚靠在窗户边，长吁了一口气。从裤子里摸出利群点了一根，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叮咚。” 陈书抽出手机看了一眼，是李朝阳的回复。 “谢谢师兄帮忙！放心，我现在和法制的师傅们关系贼好，不会麻烦到你的！” 王二牛是昨天李朝阳值班的时候犯的事，按规矩这个案件得归李朝阳办理。作为不用办案的所领导陈书，这次出手确实是帮了李朝阳的忙。 直接在窗框上捺灭烟头，陈书闲着没事开始在所里闲逛。 按照年底收到的通知，等过完年，在初七上班的时候他就得去分局的特警大队报道。 特警大队副大队长，看着比陈书现在所处的中山所网格警长代为履行副所长职务，是高了半级，不过这个单位的平台不大好。 比如说公安是公检法、政（fu）里升迁最慢的，慢到难以想象，然后特警几乎就是公安里垫底的存在。最形象的升迁方式就是来特警巡逻几年，再转到别的部门从零开始。 再则特警大队的全称是特巡警大队，对于正明区公安局来讲，特警的唯一作用就是巡逻。 试想一下，一个单位的主要职能就只是在街面巡逻，你就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巡逻，又能巡出什么功劳或者成绩出来？ 不过对于毕业后在市局特警支队待过一年的陈书来说，却不是太过在意，他甚至有点儿想念特警那地方。 嗯，摸个几年鱼也是不错的选择。 踱着轻松的脚步，陈书将中山派出所逛了个遍。 副所长办公室、教导员办公室、招待室、治安综合办公室、会议室、留置室、值班大厅、食堂。 这八年来，从刚来单位报道时的忐忑，到现在直把这儿当成了第二个家。所里的每一处地方，在陈书的记忆里都是这么清晰、真实。 每到一处地方碰见同事，陈书都会掏出华子给敬上一根，和对方聊上几句家常和工作，临别了再拍一拍对方的肩膀，好好看上两眼。 兜兜转转，已经到了正午的时间。 陈书跑去隔壁水果店里买了一袋子的进口水果，进食堂的时候硬是塞给了这么多年给他加塞不少菜肴的食堂阿姨。 看着阿姨春光满面的样子，陈书发自内心的开心。 吃完午饭回到办公室，陈书慢慢地将私人物品整理收拾好，趁着大家伙儿午睡，抱着个大纸板箱就往外走。 走到寝室门口的时候放下纸板箱，轻轻推门走了进来。四人间的寝室里没人，朱超然应该在上午的值班结束以后就跑回家了。 陈书掏出准备好的两条华子放到朱超然的枕头底下。然后把丢在角落里的考公资料找了出来，拍了拍封面抖抖灰，端端正正的给放在了桌子上。 这一年来，胖子跟着他没少吃苦，加班熬夜的都是家常便饭。他也就嘴上叫叫苦，骨子里还是义无反顾地扑在工作上。 经过大院门口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不舍得，放下纸板箱，点上一根华子，站在台阶上留恋地吸上几口。 兴许是心有感触，陈书回头向那三楼的教导员办公室望去，只见一道身影正站在窗边。 陈书笑着挥了挥手，转头把抽完的香烟踩灭，笑着离去。 再见了，他的青春。 今天是大年初一，得早点回家给爸妈拜个年！ 第297章 想一醉方休 初六傍晚，作东的陈书提前出门，先去附近的一家烟酒老店买了一箱奔富红酒、一瓶五粮液和几包软中，扫码输入数字的时候手指头都在颤抖着。 哎！ 这可比握着枪顶人脑袋难多了！ 如果只是给自己庆升，拼着把这张老脸丢尽，陈书也狠不下这心买这俩酒。想到明天和自己一起从中山派出所调离的曾宏，今天这顿酒权当谢师宴，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先前陈书在东州四季青大酒店预订了初六的一桌合菜，价格3999元不开发票。本身就是春节期间，价格高不算，这包厢的位置还是陈书卖了辖区派出所领导的面子才堪堪订了下来。要不然，单这包厢的低消他那小心脏就遭不住。 270度落地玻璃窗，近一百多平方米的包厢就摆他这一张桌子。 师父，徒弟这此真是给足您面子了。 哪怕接下来一个月吃土，也得咬紧腮帮子撑过去。 扳着指头将人数又清点一遍，翻开手机微信再过一遍参宴人员，确定没有遗漏通知以后，陈书既高兴，又心疼地提着烟酒直奔大酒店。 今天的大主角，曾宏曾教是一定要到的。 从大年初一一直吵着要吃酒的朱超然自不必说，就是陈书没有邀请，这家伙肯定也会腆着个脸若无其事的赶过来。然后就是社区协管员小强，这脾气暴躁的家伙也不省心，不过人是不错，义务的治安组武力当担，办案抓人都是冲在第一线，无愧侦察兵仨字。 接着就是所里治安组的几位同事，都是一起熬过夜，扛过枪的兄弟。按照王哥的说法，这工作以来，天天加班、值班的，大家相处的时间真的是比老婆、孩子都要久。要不是单位都是男同志，说不定老婆就得指着她男人的鼻子骂娘。 当初马所离职的时候也请了陈书，这会儿不能少了他，这叫礼尚往来。电话联系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是街道的工委副书（j-i）了。都是一个系统出来的，真心替他高兴。 还有黎明网格长颜晨熙，毕竟自己是她的警长，以前协警小林的事情还是拜托她帮的忙。 剩下的位置还多，陈书就邀请了几个玩得来的大学同学陈川、程冕、张伟等人。 这边，陈书第一个到的酒店包厢，喊来服务员把红酒打开醒酒，华子全部拆掉放在几个杯子上，接着拆掉五粮液的包装把酒瓶放在圆盘子上。 曾教喜欢喝白酒，这五粮液其实就是陈书给他准备的。 这之间，客人陆陆续续的到了，大家都很是开心，你一句我一句的包厢里顿时热闹起来。 特别是朱超然和小强两人的大嗓门，一下子把陈书存在心里的落寞冲淡了许多。 没想到的是，曾宏竟然把电视台记者张扬带了过来。 曾宏笑着给陈书打了声抱歉：“路上恰巧碰到，就一并带过来吃个便饭，你没意见？” 意见可是太大了！ 哎呀我去，能这么巧？ 曾老头，你这是纯把我当傻子呢！ 陈书面不改色，微微一笑：“欢迎还来不及呢，哪敢有意见！张大记者能来，是我莫大的荣幸。你先坐，我这就叫人去添碗筷。” 今天张扬穿着依旧干练，踩着中跟的小皮鞋，黑色短裙只到膝盖处，露出修长笔直的小腿。常年在外采访导致的小麦色肌肤让她看起来既健康，又充满野性，像一头矫健的雌豹。 特别是那双清澈、锐利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颇有侵略性。 “我还以为陈副大队长升了官儿就看不上小女子了，敢情今天这么大的阵仗还缺我一个位置？俗话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原来我在你陈副大队长的心里，是连鸡犬都不如啊。” 陈书知道她在气恼自己这次没有邀请她，不过话说回来，这半年来也得她的几次帮助，自己确实有些亏欠于她。 老油条曾宏看出陈书的尴尬，出手解围：“小张，他这哪是升官。你不懂，他这是明升暗降。就特警大队那地儿就没人主动愿意过去的。我跟你说个趣事，前几年，那特警大队长还自降半级去了派出所当教导员呢” 曾宏引着张扬入了座。 东州网红一入座，原本就吵闹的氛围立刻就炸了天。 李朝阳带着朱超然和小强忙着上前要求合影留念，马所、王崇明、刘忠武等人年纪大一些稍显矜持，可这眼神隔三差五地往张扬那瞄瞄转转的也很是明显。 特别是那马所，装模作样地掏出手机假装和家里人视频聊天，可时不时把那镜头往张扬方向一扫，傻子都知道他在干嘛。 要不是曾宏用力一拍桌子，马所差不多得把手机怼到人家脸上去了。 这边，黎明网格网格长颜晨熙带着她的弟弟江海一起过了来。 颜晨熙轻轻挽着自家弟弟走路的风情，像极了温婉知性，知书达理的小家碧玉。十多年知识沉淀下来的内敛气质，这种温尔儒雅是镌刻在骨子里的。 与白日里坐镇网格一把手位置的肃穆之感，竟然大相径庭。 这种因为陈书而改变的，前后巨大的落差感，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她看了眼包厢里头被众人围捧着的张扬，似乎带了点醋意：“陈所，原来你还认识这位大网红呀。” 陈书挠了挠头，不想再跳这坑里，转移话题道：“江海，最近成绩怎么样？联考成绩排第几名呀？” 东州市的八个重点高中，每年都会在高三上学期的期末组织第一次联考，其成绩排名非常具有权威性。 江海还是老样子，即使过来聚餐还是背着个大大的帆布袋。 “书哥，我们学校排不上，我没得参加联考。”江海一咧嘴，自信道，“不过我水平杠杠的，不虚！高考保准能上目标学校！” “好！男孩子就该这样！和我以前挺像。快进来入座。” 陈书原本想摸摸江海的脑袋以资鼓励，可看他那与日俱增的大块头，想想还是忍了下来。 “哈哈，书！你看我把谁带过来啦？” 隔着远远的，都能感受到陈川那特有的公子哥式的调侃。 陈书朝走廊尽头望了过去，发现陈川、程冕、张伟等人后面跟着一道窈窕淑影。 不知为何，他忽然有点头疼起来，想一醉方休。 第298章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一桌子的人热热闹闹地吃着菜，连几位女生都很难得地端起酒杯子用啤酒和大家伙儿走了几个。 坐在主位的曾宏，在满饮一杯白酒之后，也代表大家致了辞。 坐下前，陈书认了怂，表示这次喝酒只能喝啤酒，不过量大管饱，以量取胜。 众人哄笑间答应了他的条件。毕竟今天他做东，就是喝啤酒，今晚也得把他给灌趴下。 一个接着一个的，从自个儿的座位下来走到陈书旁边，先碰上一杯，接着回忆了会儿过往，临走一起又是满上再来一杯。 喝到后头，酒量不济的李朝阳跪在地上抱着啤酒箱在哭，在撕心裂肺。 “师兄，没了我你该怎么办啊！你一定要幸福啊！” 三名女生美目望过来，让陈书后背发凉。 原本以为从不参加单位聚餐的王崇明，是真的以家庭为重。这会儿才喝了两扎红酒，就跟着李朝阳跪在旁边，手指头点着椅子恶狠狠道： “你给不给补休！给不给！给不给啊！我还有老婆孩子啊，这有没有天理啊！” “陈大剥削”尴尬地挠了挠头皮，灵机一动，说道要外出给兄弟们加菜散散酒气，低头夹着屁股急匆匆就往外赶。 没想到刚走出包厢，就见一溜的人端着透明玻璃杯站在门口，秩序井然，还都是熟人！ “刷”一下，齐齐向他行了注目礼！ 陈书一个一个看过去，站在最前头的就是年底刚给破案的面店老板夫妻，后头跟着的是背着书包的竞赛女孩，还有那当初弄得陈书摔下楼的跳楼女孩等等，人太多了，都有些认不过来。 不过从他们满含笑意的眼神中，陈书知道得准了就是这批人。 陈书目瞪口呆：“你们怎么全跑这儿来了！” 摄影师小赵“蹬蹬蹬”从队伍后面跑了上来，自鸣得意道：“陈警官，前头扬姐还在台里直播，应该是突然想起来晚上还得来您这儿吃饭，就丢下直播往你这儿赶了。 我看直播间大家伙儿情绪有点激动，就把您这事儿给讲了下，没想到粉丝们纷纷要求过来欢送“东州的三郎”。所以我就勉为其难地组织了起来。” 什么勉为其难！ 我看你就差把“快表扬我”挂脸上了！ 陈书一口气没上来，憋在胸口难受极了。 小赵见这今天的主角满脸通红，开心地说不出话来，只能一遍遍往他肩膀上砸着掌。以为他的安排让对方极为受用，激动之下把原本准备压轴的事物掏了出来。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他用力一挥手，朝着队伍后头喊道：“王师傅！你们赶紧把横幅拿上来！” 这时，一对看起来像是夫妻的中年男女一左一右，满面笑容地举着书有“人民警察为人民、心系群众解民忧。致敬东州的好三郎”字样的红底黄字横幅走了上来。 东州的三郎是当初陈书在破获案件时，恰巧被东州本地大网红张扬拍摄了进去。在整个案件的实况直播当中，陈书不要命的抓捕方式引得了网友们的一致好评，当时点赞第一的评论就是“拼命三郎，东州的好三郎”。 “来来，这边，对。啊呀，小李，你往那边挪挪。对啰，大家整体往后退一步，把前面这一块空出来” 摄影师小赵完全不顾身后的主角面色愈加惨白，兴致勃勃地指挥着队伍按照他的想法开始摆拍。 趁着空隙，还有余地的转过头来，向陈书得意的显摆道：“陈警官，你看这不赖？这横幅，还有这排练，我只花了三个小时就给组织起来了！你看我有没有导演的潜质？” 还导演？ 赶紧去当导游。 把这批人组织起来去隔壁公园玩！ 我买单！ 陈书咽下一口水，觉得 自己快疯了。 这边一有动静，走廊附近包厢的人也陆续开门看有什么事情，结果聚集围观，旁观的人越来越多。 有拿着手机跟着拍摄的，有端着酒杯起哄的，场面差点就要失控。 估计是外头的吵闹引起了里面的注意，陈书的包厢里朋友们也一个个走了出来。 “干！陈所！牛鼻了！” “书哥！决绝子！” “小强，你觉得我们把大家组织起来给书哥唱一首欢送歌曲，你觉得怎么样？” “干！胖子，你这脑袋瓜子够可以的！马上干！” 眼看着朱超然和小强这俩永远不嫌事大的活宝跑了出来又跑了回去，陈书的眼里开始显露出绝望。 站在旁边的摄影师小赵，却是两眼发光，觉得比自己先前预排的大家一起敬酒要好上太多。当机立断，马上挤进包厢，找那“卧龙”与“凤雏”一起共商大计。 陈书僵硬着身体不知道该怎么办。 “直播一号机位就位！” “直播二号机位就位！” “机动机位就位！” “灯光ok!” 摄影师小赵从包厢里搬出一张椅子站到上头，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朝着老长的队伍，满面笑容地举起了握着筷子的双手作演奏状，然后闭眼脑袋一晃，高举的右手用力往下一挥！ “1-2-3，起！” “爱你孤身走暗巷！” “爱你不跪的模样！” “爱你对峙过绝望！” “不肯哭一场！” 踏马这以后走在路上还怎么见人？ 这一下子，给患有尴尬症晚期的陈书差点唱走。 曾宏站在旁边，一边吃着西瓜，一边看着被彻底打败，像傻一样完全放弃抵抗了的陈书，笑吟吟道： “你呀，就是太老实。现在这样不挺好，完美的结束派出所工作。老头子我羡慕你哦。” 看着眼前吵吵闹闹的众人，陈书岂能不知大家的心思。 这么多人，有警察、学生、记者、律师、生意人、打工者等等，各行各业，男女老少。 他们，可都是为了陈书而来。 他陈书，又岂能不感动。 去踏马面子哦！ 今夜醉了！ 眼睛眨巴眨巴的挺难受，陈书一咬牙也跟着取了一张椅子站在上头，振臂一呼，跟着放声高歌： “去吗？去啊！以最卑微的梦！” “战吗？战啊！以最孤高的梦！” “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大红。 第299章 难道是他 大年初七。 城市开始慢慢复苏，街道、马路较之几日之前也是热闹了几分。按照老百姓惯常的想法，要等到正月十五吃完元宵，这个春节才算正式完事。 但这个时间，已经是大部分企事业单位法定的工作日了。 清晨的空气带着一丝冷冽，陈书熟门熟路的抵达正明区公安分局办公大楼。他抬头望了望，大步走了进去，此时的心情与往年老是跑进跑出，等着审批案件的心情完全不同。 特警可是没执法权的。 他是在七年前从市局特警支队轮训一年结束后，以三级警司的身份分流进入分局。当初站在这大门口，也是热情满满，雄心万丈，只觉得接下来的岁月必定是跌宕起伏、挥斥方遒。 警察嘛，就该活成个警察该有的样子。 现在嘛，接受新的挑战也不错。 陈书来到13层，身心愉悦得走进政（zhi）处办公室，一百多平方米的办公室，里头连着两间大屋。 外头类似于综合办公室，给几个民、辅警一起办公使用，里面单独一间为副主任的办公室。 这才八点不到，办公室里正对门的显眼位置已经挤满了警察，望过去年龄普遍都在四十多岁。显然这批身居要位的老同志，政（zhi）敏感性那是相当得高。 如果陈书没认错的话，大部分人还都是分局各个部门的一把手或者二把手。 这些人都是分局的中层实权干部，在他们眼里，陈书这种副股级的干部显然还是不够火候的。 众人的视线只是短暂在陈书身上停留了几秒钟，回过头来，大家继续在自己的小圈子里高谈阔论，仿佛适才只是发生了一丁点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陈书耸了耸肩，自顾走到角落拣了张长条沙发坐了下来。掏出手机刷着抖音，只等着政治处的民警过来上班办完专任手续，然后带他去新的单位。 他对这些各部门大佬今天齐聚办公室的原因不甚在意。 “陈书！你今天怎么来了？” 身旁传来一阵好听的声音，陈书锁了正在把玩的手机屏幕，抬头看去，只见许久不见的“蛮姐”站在面前。 原分局治安大队副大队长赵菲菲，今天换了齐耳的短发，五官立体感强，脸蛋干净，穿警裤的两条腿又长又直。 两人先前共同办理过e商k案件，也算是一起扛过枪的半个战友。 还没等陈书起身回话，赵菲菲却是颇为自然地径直坐在了陈书的旁边，低声问道： “今天是分局干部的职务晋升，按理说来的最低也是正股。你现在应该还是副股？” 陈书闻言也是一惊，赶紧掏出手机看了眼短信通知，狐疑道：“菲菲姐，时间、地点没错呀。” “你今天过来干嘛的？” “我转任到特警大队了。” “什么！你去那地方干嘛” 陈书不知道的是，自从赵菲菲来到他身边，整间办公室顿时安静了许久。 作为此次晋升仪式最大的黑马，素以蛮干、不认人闻名的赵菲菲以35岁的年纪力压群雄，昂首坐上了分局里能和刑大平起平坐的治安大队大队长的位置。 被人当枪使，能使到这个份上也是仅见。 同时，把治安大队那批老油条给整住，这女人的背景和手腕绝对不容小觑。 可此时，看她和那个年轻小民警躲在角落窃窃私语，俩脑袋瓜子都快碰在一起了。这可和她平日在局里宣扬的，“没有小圈子”的印象大相径庭。 这小民警，不简单。 “傅主任早！” “老傅，早啊！” “今天辛苦来这么早了。” 陈书抬起头来，原来政（zhi）处的傅副主任到了。 傅副主任刚一走进门，一群待在那显眼位置正等着的中层干部们纷纷迎了上来。 傅副主任严肃着脸摆摆手示意安静，前脚刚踏入办公室后马上一个侧身站到了边上，将后边几人迎了进来。 当先一人正是分局实权老大，老一中的老一，大佬中的大佬，主持全局日常工作的常务副局长张绪明。后头跟着的是班子成员之一，直管机关人事、干部任免的正牌主任。 基于张绪明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严肃工作作风，此时办公室内顿时安静下来。不夸张的说，掉根针都能听得到。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心里都打满了问号。 虽说一会儿的晋升会议上，张局肯定要坐在会议室的主位给大家指导几句。可怎么也不可能会到这集合的办公室里来啊？ 难道过来亲自带队去会议室，以显示亲近下属？ 张绪明走进综合办公室，朝着众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即抬眼在办公室里张望着，似乎在找什么人。 原本集中在一起的中层干部们自觉站得分散一些，方便张局找人。心里皆是惊涛骇浪，眼角止不住地四处观察旁人的神态表情。 谁啊，能让张局亲自找上门来？ 由于副局张绪明的出现，导致原本吵闹的办公室突然安静下来。这时，躲在角落里直管低头散讲的陈书、赵菲菲二人，他俩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明显。 “你个s闭，怎么跑那地儿去！” 讨论结束，作风干脆的赵菲菲站起身来，拍了拍下摆，给眼前的小年轻下了个总结。 “小菲，你过来了啊。” 张局笑容可亲的和赵菲菲打了声招呼。 哦！ 是她！ 难怪了！ 围观众人频频点头，认可了这匹黑马。 赵菲菲抬头就见这局里的大佬笑眯眯地站在边上，心里先是一惊，接着对于适才的粗口有些不好意思。 赶紧乖巧地回复道：“张局，你好。刚才，嘿嘿” 张绪明和气地摆摆手，不在意道：“挺好的，咱们警察就得有这份匪气。” 赵菲菲得到大领导的肯定，心里像吃了蜜一样，三十多岁的人了，此刻却也是开心的说不出话来。 不过她隐隐觉得张绪明肯定不是专程来和她讲话的。 难道是他赵菲菲在激动之余，心里起了那么一点点的疑问，向还坐在旁边，一声不吭的陈书瞥了过去。 第300章 紧急集合号！ 办公室！ 常务副局长张绪明和气地跟女警赵菲菲打完招呼，转过头来盯着尚坐在沙发上看戏般的陈书，气不打一处出来。 “陈书！还坐着呢！” 陈书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是公众场合，可不是年前他跟着曾宏去拜访老战友的时候。 眼前这位可是在局里说一不二的大领导！ 他“唰”一下立马站了起来，“啪”一个立正。动作太快，起身后还晃荡了会儿。 老吴主任知道张绪明在私底下是极为器重这名年轻人，这会儿扬起笑脸，过来打暖场道：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德行，没大没小的，不过干活那都是没话说的。去年陈书负责的中山所，几项治安打击的评比还是第一。” 气呼呼的张绪明瞪了陈书一眼：“哦，怎么了，得了第一就可以不把领导放在眼里了？” 陈书直接宕机了。 他其实也想不明白，怎么这位大佬有事没事地会直接找上他这个小喽啰开骂。按常理，他不是应该坐在办公室，对着那些直接领导的老一们开骂才是正常现象嘛。 单位老大，对底下兄弟得和气啊！ 陈书刚想解释，就被张绪明打断。 “跟我来。” 说完，他就掉头往办公室外走去。 陈书像焉了的茄子，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跟了出去。 办公室里，中层领导们齐齐转头，一道道目光落在陈书的身上。 他们是直接看呆了。要知道，被大老板在公众场合指着鼻子骂，最后还带走不知道去哪开了小灶，那可是心腹中的心腹才有的待遇。 这陈书，深不可测啊！ 办公室。 适才张绪明将陈书带到办公室，一顿批评下来，语气重得差点把人给骂哭，最后由着老吴主任出面解了围，再让联络员小李进屋来把人给带走，才算结了事情。 这时，老吴主任端着新泡的热茶，疑惑道：“张局，今天可是陈书转任的第一天，你怎么就把人逮着了就骂？” 还特地跑到政（zhi）处直接拉人，这是有多急哟老吴主任心里想得发笑，赶紧低下头抿一口茶掩饰了一番。 不过毕竟是配合了多年的老搭档，他对张绪明稳重的处事作风还是知根知底的。 今天来这么一下，肯定有原因。 张绪明走到落地窗前，低头往楼下的大院门口看去，神色平静，与先前大骂陈书时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自从他坐上这常务副局长的位置以后，几位老战友似乎就有些刻意地回避着他。 比如中山所的教导员曾宏，和他两人是同期退役转到地方的军转干，照理说他应该多有提携。可这么多年来，曾宏楞是从没找他提过哪怕一点点的要求。 他知道，这是几位老同志作为军人的荣誉感。 可半个月前，曾宏带着徒弟第一次上了他家的门，他就知道曾宏这是舍不得这颗苗子被埋没。 他张绪明又不是眼瞎，陈书在分局待了七年，实实在在干了七年，哪一件案子单单拎出来不能吹一辈子的牛？ 不过曾宏的这份香火情，他是承下了。 所以就在心里，认下了陈书这个徒弟。 张绪明看了会儿楼底下，回到沙发坐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捣鼓了会儿递给老吴主任。 手机屏幕里正放着一段短视频，背景似乎是在一家酒店里，只见镜头的中央位置，一名年轻男子站在椅子上双手高举不知道在叫嚷着什么。 底下一排排的群众一浪浪地欢呼，跟着欢歌载舞，场面热闹极了。在不远处的背景墙上，挂着一幅横幅，上面写有“人民警察为人民”等字样。 老吴主任好奇心被吊了起来，眉梢一挑，又重新看了几次视频。不够，再翻了好几页的评论才把手机放在茶几上。 他沉思片刻，方才说道：“你是怕他走了歪弯路？” 张绪明抬手磨了磨下巴上的胡渣子，平静说道：“你看看这小子上头的模样，哪有一点警察该有的样子？幸好这次的风评还是好的。 万一往后哪天要走上重要岗位了，人家把这跳舞的视频拿出来放在明面上说你不稳重，肆意误导群众，上级领导就是有心栽培也无能为力。 年轻人还是得沉下心来做实事，得历练自己。这种露面的事情做多了，赶着众人追捧，心性很容易就会歪掉。” 每个人的成功，最为扎实的应该是随着年龄、经验、阅历的增长，在不断求知实践沉淀后的果熟蒂落。 这个过程一定是漫长的。而在没有足够的经历和德行辅助下，突然的蹿红与成功，很容易毁掉一个天资卓越的人。 作为过来人，也分管了局里宣传工作多年的老吴主任这一下子就明白了张局今天让他一直跟在边上的意思了。 他笑呵呵重新端起先前已经放下的茶杯，老神在在地小口抿着，等着张局开口。 两只老狐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最后终归是要赶着点儿得去主持职务晋升仪式的张绪明认了载： “老吴，帮个忙。早点把这视频从网上处理掉。” 常年在宣传口耕耘的老吴主任有点手抖地终于放下茶杯，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就是拍了个短视频嘛，用得着这么骂人？现在这社会谁不玩抖音？我妈睡觉前都得刷上半小时！” 陈书一边吐槽，一边微微带起油门，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心爱的高尔夫gti发动起来，直奔特警大队的驻地。 快到单位门口的时候，他才发现先前被张局一打断，他都没来得及在政（zhi）处办理转任手续，还有照惯例应该由专人带着他前往新单位的事情也同时黄了。 “算了，算了，反正和特警的李大挺熟，先去找他喝杯茶。” 缓缓踩下刹车停在了白色停止线前，等过了眼前这个红绿灯马上就到新单位了。 特警大队那栋标志性的灰黑色大楼已经出现在了陈书的视线之内。 突然，一阵急促且尖锐的警笛声从前方响起。 虽然时隔多年，但是在特警支队轮训过一年的陈书，敏锐地察觉到这是特警系统独有的紧急集合号。 果不其然，数十秒后，一支由黑色涂装的剑齿虎装甲车打头的车队快速驶出特警大队。 此时，红灯开始三秒倒计。 陈书哈哈一笑，切换手动挡，猛地一脚踩下油门。 “轰！” 高尔夫gti犹如猛虎般蹿了出去！ 第301章 特警大队出动！ “为什么要逼我？” “你们！为什么！要逼我！” “为什么！” “有人不让我活，我就不让你们活！” “是你们将我逼疯的！” “嘿嘿，杀一个扯平，多杀一个赚一个！” 一名长得白净斯文，身穿白色冲锋衣的男子站在东州老（h-uo）车站大门口的路边喃喃自语，神情漠然地看着身边进进出出的乘客，从怀里掏出一把长约40的短刀，走进了人流之中。 人群开始骚乱，充斥着尖叫和哭泣。 男子先是抓住一个年轻女孩的背包，猛地拖到自己身侧，看也不看一刀往腹部捅了进去。 女孩睁着惊恐的大眼睛发不出声，当场就软倒在了地上。 他低头看了眼握刀的手，觉得自己的手抖得厉害，但是问题不大，力气还是有的。 紧接着，男子又往前跑上几步抓着另一名正向前走着的中年女子的长发，用力往后一扯，将对方仰面直接拉倒在地上。 这会儿，他弯下腰低头认真看了几眼手上的女人，接着用那把已经沾满鲜血的短刀朝着女人的腹部捅了进去，然后拔出来，连着好几次。 抽出短刀，将那中年女子如同垃圾般随手甩到边上，抬起沾满鲜血、握着刀柄的右手，用手背狠狠擦了几下脸。 原本白净的脸庞此时沾染了道道血痕，显得异常的狰狞。 “叫你们看不起我！”八壹中文网 “嘿嘿，你们不就是因为我没钱嘛！” “我这样子都是你们害的！” “你们这些拜金女！” 短短二十来秒钟，男子已经重伤了两个女人。 鲜血顺着刀锋滑到刀尖，一滴一滴落在了地上。 这时，庞大的人群终于反应过来。 男子一脸淡定，甚至表情诡异。 几秒钟后，他一边疯狂地叫嚣着，一边朝车站方向，跟着人流跑去。 东州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 大厅的北面的墙壁上阵列着一排排的led显示屏幕，一帧帧地在不断切换东州各处的视频监控。 对着屏幕墙的是两排长达十多米的办公桌，大约坐着七八名正摆弄电脑工作着的警察。 “好的，我这边马上安排警察过去。” 接警员快速移动鼠标点了几下，随即将头戴式话务耳机摘下丢到一边，小跑着就往大厅西北角的值班领导办公室跑去。 用力一旋把手，接警员顺势冲进办公室，焦急地喊道：“主任，老火（che）站大门口有人持刀随机砍人，已经有两名群众被砍伤！现在人冲进站里了！” 头发半百，见过不少大场面的主任闻言立马站了起来：“你马上通知市局特警支队紧急出动，有新的情况直接电话联系我。我现在去找值班局领导。” “好的！” 接警员收到指令，转身就准备往外跑去。 “等等！”主任顿了顿，补充道，“正明的特警大队离那儿近，让他们先过去守着！” 特警大队在接到指挥中心的出警指令后，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 由于驻扎点距离目的地较近，到达现场时，除了大门口站着维持秩序的属地派出所警察和交警，再无其他警力。 李达走到现场唯一的一名民警旁边，问询道：“现在什么情况？” 民警脸庞稚嫩，肩上的两折杆说明了是一名还未转正的见习警员。 难怪被留到了外头。 年轻民警心有余悸地往不远处尚留有几摊红色血迹的瞥了几眼，说道：“听对讲机上说，人是被逼到一楼候车室了，不过好像扣下了一名人质。” “什么！还有人质？”一名穿着黑色休闲外套的年轻男子颇为自然地走到两人身旁，震惊道。 他深吸了一口气，眉头紧皱。 “陈书！你怎么来了？” 李达也是一惊，左右环顾了下，没看到大队的副教导员谢持。 今天是陈书转任的第一日，按理说现在正是谢持领着陈书从分局往特警大队里过去。怎么可能人突然就跑到这儿来了。 “刚从局里过来，在单位门口见你们出警，就跟着赶来了。”陈书不在意地随口解释道。 然后指着一处地方，转头向那年轻民警问道：“哥们，先前你往那边地上看了几眼。那两摊红色的是血吗？” 年轻民警眼里抹过一缕亮光，陈书的名号在圈子里他略有所闻，是个不要命的狠角色。 这家伙，可和自己所里只管下指标、下任务的胖所长不一样！ 就连他圈子外新交的女朋友都知道他们派出所里有个不要命的警察叫陈书。 江湖人称，“东州的拼命三郎”。 市一级的称呼，实力可见一斑。 年轻民警咽下一口口水，语带尊重：“对，有两个女的被对象用刀捅了，现在已经送去医院。其中一个被连捅好几刀，我到的时候人已经没怎么出气。现在我们所里的民警全在候车室那边。” 陈书摸着下巴分析道：“既然在大门口已经开始往死里捅人，这家伙估计事前已经做了不要命的打算了。现在手头还有个人质，那就更危险了” 正习惯性琢磨案件的陈书，余光中发现站在旁边也摆出一副思考人生的李达，抬肘碰了碰：“李大，你们得先进去。我先摸下情况，一会儿就过来。” “哦，对，对。好，好！大家伙儿跟我来！” 李达楞了下，赶紧一挥手带着队伍就往里面冲去。 “等等！” 陈书突然一把拉住李达，快速说道：“李大，把你枪给我，反正你也用不着。” 李达：？？？？ 我承认我是用不着，可难道你就用得着了？ 再说了，特警的枪是能随便给人的吗？ 这玩意可都是一人一枪登记在册的！ 李达抿了抿唇，正待拒绝的时候，陡然想到一个月前和陈书配合行动，打击制、贩o案件时，他端着枪顶人脑袋的场景。 那凶狠的眼神，他至今难忘。 “啪”一下，李达将九二式手抢连同大腿抢套一起扔给陈书，带着大队人马头也不回地往里跑去。 这踏马是跟大队长说的口气？ 旁边的二折杆年轻民警直接看呆了。 第302章 拖延时间，等待支援 陈书掂量了几下手里好久不见的九二式，心里感慨了会儿终于是鸟枪换炮。 虽说九二式的故障率是高了些，可这拿着手里扎实的感觉真不是派出所里的六四式玩具抢能比拟的。 警察，也需要安全感！ 此刻，初涉分局特警的陈书并不知道在市局领导的计划里，正明的特警大队只是因为单位距离事发地点近，所以被派来负责先期的守卫、维持工作，只等着后期增援的市局特警支队。 他擦了擦鼻子，将手抢套挂在大腿上扣紧了，准备大干一场。 随口问道：“哥们，车站派出所的人呢？怎么都没看到，是不是全在里面了？” 火h-e）站、高（-ie）站的治安和刑事等案件统一归铁路公安管辖。他们直接归属公安（-u），实行垂直领导。像陈书这种的，属于地方公安，和铁路公安是两条线。 年轻警察不知情。 陈书放弃了找熟门熟路的铁警再进一步了解情况。时间不等人，这种置之死地的犯罪分子，很有可能在下一秒钟，就把刀口送进人质的身体里。 向年轻警察借了一台他们所里的对讲机，留下对方在大门口收拾残局，陈书往车站等候室的后门绕去。 在他的想法里，候车室现在肯定挤满了警察，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如果他趁机绕到背后，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机会出现。 这绕后，也是陈书平日在手游《吃鸡》里最喜欢用的套路，虽然危险，但收益极大。 候车室。 一楼已被清空，整个空荡荡的楼层除了一大堆的警察，就剩被包围住的，困在自动手扶梯旁墙角边上的犯罪分子和他手里的一名女孩。 “退回去！离我远点儿！” 犯罪分子背靠着墙壁坐在地上，脚边放着一个黑色的大背包，女孩则是被他放在自己身前替他挡着他想象中警察的子弹。 他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一个手持扩音喇叭，“喂喂”了几下测试音量，随即大喝道：“你们都踏马给我离远点，不然老子直接捅了她！” 领头的三个分属不同单位的警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说话，脚下也没动。 过了片刻，从来都将自己地位摆得极正的李达先往后退了几步。作为特警工作经验丰富的正明区特巡警大队大队长，他是深知上级领导把他派遣到这里的用意。 不惹事，也不担事，人到了就行。 大事儿等领导来了再说！ 这就是他这么多年来，平平安安坐在这个大队长位置的秘诀之一。 其他两位派出所的副职领导迟疑了片刻，直觉得现场级别最高的特警正职领导，这脸皮子竟然也是最厚。 两人互看了一眼，赶忙退了十来步。 李达一看，这哪行？ 马上退了二十来步，又把这两位所领导置在了前头。 其余警察见各自领导退得飞快，也是脚步不慢地紧随其后。 “我要吃肯德基和可乐，马上给我送过来！” 犯罪分子见警察唯命是从，满意的点点头，嘶哑着声音又下了条指令。 忙活了这么久，他确实有点渴和饿。 他瞄了眼坐在自己前头正瑟瑟发抖的女孩，心里直觉得这辈子也是值了。 “等一会儿吃饱喝足，就结束。搞了两个，再加上眼前这个，已经三个了。嘿嘿，也是不亏了。”犯罪分子暗道。 原本就抱着稳住现场的打算，这时听到犯罪分子想要吃食，李达多年的工作经验立马在脑袋里疯狂提醒： 这人还不想死，一时半会肯定不会对人质下死手，最起码也得等肯德基送到吃完。 这是一个绝佳的表现机会。一会儿 领导过来了，这稳定犯罪分子情绪、拖延时间等待支援的首功肯定得算在他头上。 李达喊来手下，犹豫着是马上安排警员听从犯罪分子的要求去买肯德基，还是说先电话联系局领导，陈述现场情况等待下一步指令。 这时，旁边的两名所领导已经丢下一圈子人，转身自个儿就跑去了不远处的肯德基店铺。 李达脑子有点儿转不过来，突然有些后悔前头在单位接到指令的时候，怎么就脑子一热，没摸清情况就自告奋勇带队跑了过来。 今天本来就不是他值班！ 原本以为就是硬碰硬的抓捕行动，这可是他的强项。结果没想到对方竟然挟持了人质。 自己虽然热衷在领导面前露一手，可也只是限于抓抓人什么的，像这种涉及人质生命安全的，他是真的不敢碰，也担不了这责。 现在，整个等候室就他一个领导干部，万一要是出什么事，责任可就全撂他身上了。 五大三粗的李达李大队长突然有些心虚，他注视着缩在墙角的二人，脑子里一片混沌，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要是陈书在就好了，他这种派出所出来的人脑袋瓜子就是强点在特警埋头干了二十来年的李达，突然灵光一闪，走到角落掏出手机给陈书打了过去。 过了半响，他威严地走回警察队伍，双手抱胸，等着那俩所领导回来，然后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吃的给我，我亲自去和犯罪分子交涉。我会要求交换人质。” 这前后的反差太大，众人都有些傻眼了。 陈书挂下电话，焦急地寻找消防通道。 先前李达在电话里简单的把现场情况讲了一遍。 他在反复揣摩犯罪分子的心思之后，肯定地向李达传达了对方在吃完肯德基以后，大概率会杀死人质，然后自死。 在h国，“吃饱好上路，不做饿死鬼”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传统。再则，这人在车站大门口这种公众场合就敢揣着短刀连续往死里捅人，一定是已经将自己的命不当命了。 陈书一下子想不到好办法，只能建议李达不要马上给对方食物，通过以“交换人质”的方法尽量拖延时间。 在过程中，可以通过和对方以“不交换人质就不给食物”的手段谈价还价，拖延时间等待支援。 等待谁的支援？ 陈书的意思，肯定是等待他的支援。 可这听在李达耳朵里，便是等待正率领特警支队的精英一路赶来的局领导。 到时，先别说在局领导面前露一下脸，单单在同是特警单元的同行面前挣一把老脸，就值了。 以后谁敢再说正明特警倒数第一！ 看他李达不当场抽飞对方！ “反正以你这高大威猛的体型，还穿着特警服，对方除非脑子抽了，不然肯定不会同意交换人质的!” 陈书最后一句话彻底点醒了李达。 第303章 白衣天使郑生 犯罪分子在犯罪以前也是普通人，他们也要吃饭、工作、睡觉，也有爱人、朋友、亲戚。只不过在越过了法律上定义的那一个点之后，就成了人人唾弃的犯罪分子。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越过这个点？ 郑生原本是一名技术过硬，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在基层卫生院兢兢业业干了二十来年的主治医生。精湛的技术，和较真的性格，也确实治愈了不少得病的群众。 一个众人眼中的白衣天使，为什么会变为令人畏惧的暴力犯罪分子？这件事还得从二十多年前开始讲起。 郑生由于学历的不足，在22岁那年从卫校毕业以后，只能进入一家国营工厂的职工医院工作，这一做就是十来年。 工资虽然不高，但起码稳定。平日里虽然郑生不苟言笑，性格也是内向，不过缘由于本职的医生工作，在工厂、医院和街坊邻居之间也颇得众人的尊重。 后来职工医院改制成了社区卫生服务站，郑生也凭借着日积月累的工作经验和学习成果，顺利取得了西医医师资格，随即在社区卫生服务站中成为了一名可以独当一面的外科主治医师。 虽然职称升了一级，但是四十多年的本性却依旧没有变化。在单位里，他还是非常内向。他从没有参加过单位的集体活动，私底下也没有几个交好的朋友。偶尔和发小的一次聚餐，却都是在互相抱怨工作和生活之中结束。对于别人来说这是发泄，可对郑生，就是负能量的积累。 每日的生活轨迹，就是家庭—》单位—》家庭。 他的家庭就是和父母，以及一个弟弟共同挤在一间六十平方的小屋里。 近十几年来，也谈过十几个女朋友，最终都是无疾而终，他私底下总结为人家嫌弃他没钱。 其实，和他同样家庭条件的弟弟，在本身并没有一个稳定工作的前提下，因为平日里的吃苦耐劳，也是和他的女友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 归根结底，还是他本身的性格问题。 工作上，原本以为在单位里勤恳工作二十多年，职称上又评了一级，这次总该混个一官半职，没想到被空降了一个领导。 原本就存了厌恶的心思，只以为对方挡了他的官路，所以在卫生站平日的工作里，郑生与这位领导也是争锋相对，彼此两看相厌。 前期还只是在工作、专业上的争执，到了后面郑生再顾不得其他，四处谣传对方是因为妻子上了卫生局领导的床所以才给了一官半职。 这下，既完全得罪了领导，也让单位里的同事真正对他有了看法，大家开始逐渐疏远于他。 按照心理学上的讲法，性格内向的人，其实对于外界对他本人的看法较之常人是更为敏感的，也容易想多。 想多了就容易出事。 自从单位同事的态度愈加冷淡以后，脸皮子极薄的郑生每日沉浸在胡思乱想之中，一会儿觉得大家笑话他大龄不婚，一会儿又觉得人家怀疑他乱造领导的谣，直觉得自己在单位再也待不下去了。 一气之下，将这份稳定的工作辞掉了。 原本以为凭借自己主治医生的职称和二十多年的工作经验，能轻易的在他处再寻个工作岗位。 没想到，整整半年的时间竟一直失业在家。不知道是内卷的社会容不下他这位执业医师，还是郑生无法放下执业医师的身价去适应社会地位下降带来的落差。 生活、工作的双重打击之下，没有收入的郑生完全沉沦了下去。在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里，他不再外出寻找工作，每日的生活就是提着一只小板凳坐在楼下的小院子里，日出而坐，日落而息。 吃着年老体弱父母的饭，住在愈加拥挤的房子里。 在人们怀抱着新年新气象赶赴人生新目标的时候，在无尽沉默中待久了的郑生，自己亲手点燃了心中的熊熊怒火。 “我x尼玛！既然你们不让我活，我也不会让你们活！是你们把我逼疯的！是你们！” 自此，白衣天使正式沦为白衣恶魔。 候车厅一楼！ 郑生躲在女孩身后坐在墙角，侧出半个脑袋，神情漠然地看着十几米开外的一名特警。 对方的声音很响亮，不过郑生拒绝倾听。他只是看着特警那一张一合的嘴瓣儿沉默着，脑海里渐渐将对方不停说话的姿态和他的前女友、和他的医院领导重合起来。 “我x尼玛！” 突然，郑生直接一刀刺入女孩撑在地上的手掌。 “啊！” 女孩的惨叫回荡在候车厅里。 特警李达恨得龇牙咧嘴，原本只想着尽量拖延时间等市局的支援赶来。这会儿看见人质痛苦的模样和那犯罪分子肆意妄为的举动，恨不得直接扑上去和对方展开肉搏战。 李达按下心中暴躁的情绪，咬着牙慢慢的，强行和气地说道：“兄弟，我身上真的没有带武器，一会儿我把衣服脱光了给你看？” 郑生叫嚷道：“滚！我不要你！你把东西扔过来就好！” 李达想起陈书先前在电话里的警告，知道这人吃完东西肯定就要动手。 他一边拖着时间解开上衣的扣子，一边耐着性子开了点玩笑，试图缓和现场的气氛： “兄弟，你别看我穿的特警的衣服，其实我就是个水货。你看看我这肚子。” 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啤酒肚，打趣道，“喝酒喝的。我啊，就一三高的老头，你把我换过去当人质，我可以陪你吃肯德基和可乐，如果你现在感觉自己压力大，想要喝点酒，那也没问题。老哥的酒量绝对足够。” 此时，李达是真想把自己给换过去，一个四十多的大老爷们儿，还是警察，是真见不得女孩落泪。 如果磕头能让对方同意换人，此时的李达绝对会立马跪下，还可以附送上几句“爷爷”！ 李达眼见对面似乎起了些许的好奇之心，自个儿又是灵机一动，不管的身躯，公众的场合，直接跪在了地上。 “兄弟，都是男人，我知道你的苦衷，让我陪你喝会儿酒。” 这牙齿咬得是情真意切。 第304章 建议出动狙击中队 陈书终于找到消防楼梯。 “咣”一下撞开并未上锁的消防门，右手抓着扶梯，一步就是四五阶层，一步就是四五阶层的往楼上跑去。 跑了大概三四层楼的高度，终于看到亮着出口指示灯的双开消防门。 陈书停下脚步，看了眼摆在脚边的一些装在塑料大框里的杂物，开始缓冲因为不停奔跑而接连喘气的状态。 “呼” 心里吐糟着车站的不正规，他还是趁机翻了翻箩筐，都是一些头盔、粗绳、五金工具等事物。 想了想，捡了一顶安全头盔戴上。 陈书关掉别在腰际的对讲机，轻轻推开消防门，入眼之处是空无一人的二楼候车厅，隐隐约约能听到楼下的言语声。 按着大腿外侧的九二式，陈书弯着腰循声往外走去，直到靠在护栏边上，慢慢探出戴着安全头盔的脑袋朝楼下望去。 首先是一大堆的警察站在一楼大门靠内一点的位置，俱是全神贯注地朝着陈书底下的位置盯着，无人发现楼上冒出的小红点。 陈书再低下一点头，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 只见体型壮硕的特警李达正独自一人站在空旷处对着陈书底下的位置喊话，都是一些有趣的言语。八壹中文网 “兄弟，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可以跟老哥我聊聊嘛。” “兄弟，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不能敞开来讲？” “兄弟，肚子饿了？吃点东西？” 陈书心里一乐，觉得这李达人还不错，这么多警察在现场可就他一个人顶了出来，想必往后在单位的日子应该会比较有趣。 “我x尼玛！老子肚子饿！你赶紧把肯德基给我扔过来。” 一个略显暴躁的声音从陈书正底下响了起来。 应该是犯罪分子了陈书抬手按住安全头盔的顶部，慢慢探出上半身，朝楼底下望去。 隔着大概二十来米，只见两个黑乎乎的脑袋挤在墙角，甚是分明。 不用想，躲在里头的肯定就是犯罪分子。 目标很明显，可以顺利击毙。 陈书被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浑身一颤，马上将身体缩回护栏内，直觉得后背凉意一阵阵的。 在h国，对于警察开抢的限制极大，特别是这种歹徒挟持人质的案件。万一警察抢法不准，无法将歹徒一抢毙命，那人质就惨了。事后对于当事警察的处罚也极为严厉。包括媒体的抨击也将会是排山倒海的惨烈，这些都是有先例的。 就往年的案件来讲，开抢绝对是不可能立功的，面对危险，徒手制服才会有赞誉。开一抢，从上到下，一遍一遍的书面解释跑不了。接着还有汇报、审查等，不要说经历一次，就是旁观过一次，听说过一次，绝大部分警察就都会放弃开抢的选择。 前段时间，东州市局就出了一项规定。面对群众，即使拔出抢不开，也叫使用武器，事后需要出具书面报告。当然了，陈书此刻面对的是歹徒，另作他算，这里只是从侧面表述警察用抢的艰难。 这边，陈书正在楼上天人交战，突然楼下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嚎，接着出现的是歹徒的怒骂。 “滚！我不要你！你给我滚开！” “我x尼玛！我要吃的！再不扔过来下一刀我就捅她脖子这了！” 被打断思考的陈书再次探出头来，此时映入眼眸的场景让他发指眦裂。 底下身型瘦弱的女孩脸朝地，跪趴在瓷砖铺设的地面上全身不住地颤抖，身下的地面渐渐渗透出几道血流，联想到先前的惨叫，显然是被捅了刀子。 上身赤裸的李达同样跪在了对面，不住地向犯罪分子磕头求饶，嘴上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呵呵！ 陈书嘴角挂下，扯起一个冷笑，唾弃自己先前的自私和犹豫不决。 一个白天华日之下，敢在车站门口赤裸裸的怼着人群捅刀子的凶徒，估计连他自己都知道接下来他是可能连这大厅都走不出去！ “早死晚死，不如再多拖一个死！” “再多一个死！” “死！” 凶徒叫嚣的声音仿佛一直在陈书的脑海中震荡不休。 他不再迟疑，转身猫着脚步就往不远处的消防楼梯间跑去。 他打算离远点儿上膛，然后回来打死这个狗娘养的畜生！ 这边，东州市公安局今日的值班局领导王局，带着市局一行人终于抵达车站。早早等在车站门口的正明区分局张绪明张局，将队伍引进了里头。 在车站大院里，警戒线内搭建的临时指挥部，王局坐在首位，神情紧张地询问着站在一旁的两名先期抵达的属地派出所副职领导，候车室内的实时情况。 听完汇报，王局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表情有些放松：“也就是说，现在歹徒的情绪是稳定下来了。嗯，里头负责交涉的民警是谁？干得还不错。” “是正明特警大队的李达。” 坐在一旁的张绪明听到交涉的警察竟是特警的李达，心里是吃惊不少。 按照这十来年张绪明对李达的了解，他可不像是一个善于动嘴皮子功夫的人。 张绪明相信自己的判断，当下接过话茬说道：“王局，李达是个特警，没什么交涉经验。我建议让张老师上去把李达给换下来。” 张老师正是这次跟着王局一起抵达现场的跟班警察之一，也是市局里唯二的谈判专家，经验极其丰富。 从交管局升上来的王局并没有处置类似事件的经验，这时听到张绪明提出的建议，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复，只是把视线投向了坐在不远处，正打着电话的刑侦支队支队长马强。 马强放下电话站了起来，沉声道：“我会陪着张老师一起过去安抚犯罪嫌疑人。” 现场指挥员王局连连点头，指示马强马上出发。 马强犹豫了会儿，开口道：“刚接到的消息，两名受伤的群众在送往医院接受抢救以后，其中一名现在已不治身亡。” 话音刚落，全场警察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死了人，那这案子的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马强顿了顿，眼神微微一凝，继续发声道：“王局，请尽快联系尚未抵达的特警支队。形势紧急，我建议动用他们的狙击中队。” 第305章 我张绪明，将承担全部责任 候车厅，二楼！ 为了防止抢械上膛的清脆声引起楼下歹徒的注意，陈书回到消防楼梯间，轻手轻脚地将门带上。 长吁了一口气，开始调整呼吸和心态。 自从七年前从特警支队离开，陈书就再没有摸过九二式了。虽说在派出所的几年里，单位在每年的年末都会安排民警参加实弹射击训练和考核。不过就那短短连半天都不到的时间里，想让技术有多提高是不可能的。 能维持住原先在特警的水平就不错了！ 想起前几年跟着分局的警察们去东州警校参加射击考核，当时是一个射击位配置一名市局特警。陈书站到射击位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抢时，被身旁的特警告知抢械已经解开保险栓并且上了膛，接下来只管瞄准扣扳机就好。 这种保姆式的射击训练，其实不来也罢。 所以新闻中常常会出现，派出所的出警民警举着抢，反倒会被拿刀或拿棍的人追得满地乱跑。 因为他们压根就不会用！当然，可能也不想用。 这边，陈书后撤半步，稍稍弯下腰杆和膝盖，眯着眼睛调整呼吸节奏。几秒过后，他就右手探向挂在大腿外侧的抢套，拉开扣子，把九二式握了出来，准备验抢上膛。 我去! 这重量不对劲！ 察觉到异常的陈书快速将九二式的弹匣退了出来，看着空荡荡的子弹夹顿时傻了眼，心里一万头槽泥马飞奔而过。 抢弹分离？ 你踏马一个干特警的还演这出戏？ 陈书这会儿真想直接跑到楼下，怼起李达的衣领子大声质问：子弹在哪里！在哪里！ 坑爹啊！ 陈书神色僵住，低着头，脑子在飞速的转动。余光中，看到脚边塑料箩筐里的粗绳、锤头等大堆杂物，心生一计。 旋开先前从车站门口向那派出所民警要的对讲机的开关，沉声道： “喂喂，我是特警大队的陈书。我现在候车厅二楼，五分钟后我会从犯罪嫌疑人的头顶正上方直降地面对其进行突袭。在这个时间段里，我会关闭对讲机，而你们，请配合吸引对方的注意力。收到请回复。” 隔了很长的时间，对讲机里除了惯常的“滋滋”声，再没有其他声音传出。 早已疯狂的歹徒不会等人，正当陈书准备关闭对讲机直接开始行动的时候，对讲机里传来一阵简短、有力的答复。 “收到，请一定注意安全。” 感觉这声音有些耳熟，不过这个所里好像没什么熟人陈书摇了摇头，抛开杂念，从箩筐里取出粗绳，以双手臂展为计量单位，开始折叠丈量。 “嗯，大概有二十米，足够了！” 从半年前那起跳楼救人的案件以后，陈书在私底下抽空学了多种环境应用下的结绳技巧，这次果然又是排上了用处。 陈书在自己的腰上绑了个滑称人结。 这种结绳方式的优点非常大，正好适合陈书的这次突袭。不管吊在绳子上的物体重量有多重，结系得多紧，只要单手一扯，绳子马上就能轻松解开，绝不会拖延半分时间。 但缺点同样致命，由于太容易解开，其实这种结绳方式是禁止吊运人员的，因为万一松脱会导致人员直接从高空掉落。 注重细节的陈书不可能不知道。 情况紧急，他没想这么多。 将剩余的绳子打成圆圈斜挂在身上，又检查了下安全头盔，最后将一把大概15寸的大扳手抡了起来。 掂量几下，觉得近战应该强于64，打平九二。 全副武装的陈书单手握锤，笔直站了起来。 他扬起眉毛，目光如电，身上多年来积攒起来的搏命气势，在此刻，喷涌而出！ “干他娘的！不就是跳楼么，老子经验丰富！” 临时指挥部。 张绪明张局放下对讲机，将其还给先前那位过来汇报现场情况的所属派出所副职领导。 现场指挥员王局坐立不安。 虽然刚才也是由他下达了让正明特警陈书行动的指令，可真当张绪明将命令传达下去以后，他又有些焦虑和动摇。 兴许是先前张绪明对待同样是正明特警李达的态度，让他心里甚是没有底气。 “旭明，要不还是让你们那叫陈书的特警停手。我们还是等特警支队的人过来。他们有经验，还天天搞训练的，我觉得会稳妥一些。” 如果换成以前，张绪明肯定会附和王局的意见，毕竟人家级别高他一级。而且等待市局特警支队过来处置现场，万一任务出现差错也与他无关。 反倒是现在这种情况，李达和陈书都是他正明分局下属的特警，先前又是他撺掇经验不足的王局下令，到时候万一任务处置失败，他这个副局长的位置估计也就悬了。 不过，张旭明有想法。 年轻的时候一直琢磨着官场，天天想着这事情太大，那风险太高，不愿意承担哪怕一丁点的责任。虽然这几十年来也顺利坐到了分局常务副局长的位置，在正明区里也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可头发已然半百的张绪明，总觉得自己这忙忙碌碌的半生还缺点什么。 直到几分钟前，旁边那警察的对讲机里突兀的传出一句“我是特警大队的陈书”，才猛地将他震醒。 陈书，他今天才是去特警报到第一天！他的压力，只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大。可这位早上才刚被骂狠的年轻人，此时就这么义无反顾地站在了现场。 霎时之间，张局知道了自己缺的是什么。 是作为一个警察的担当。 在临时指挥部现场指挥员王局的慌乱之中，其他市局领导眼巴巴等待，沉默着皆不愿做这出头鸟的时候。 张绪明站了出来。 他沉声道：“形势紧急，就如凶徒所说，他下一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捅进人质的脖子里。现在已经死了一个，icu里还躺着一个，我们已经等不及特警支队的支援了。” 他顿了顿，下意识的想到那位马上就要单独进行突击作战的年轻人。 呵，他不应该只是一个人。 他单手按抢，走出临时指挥部，迎着风眺望候车厅方向。过了几秒，转过身来，对着内里的一众同僚，破釜沉舟道： “这次行动，我张绪明，将承担全部责任。” 第306章 她终于哭出了声音 候车厅，一楼！ 特警李达跪在地上挺久，声音也是喊得嘶哑，可无奈对面那歹徒根本不吊他，还举着刀故意在女人质脖子旁边比划着。 他是进退不得，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一方面怕再不给吃食，对面那疯子一样的歹徒会直接捅人，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这样灰头土脸的回到后方队伍里，往后这张老脸在局里都不知道该搁在哪儿。 胡思乱想之际，一名警察提着一袋子装有肯德基和可乐的大塑袋走了过来，特意站在李达的身前，将歹徒的视线挡住。 李达抬头一打量，有些难以置信地擦了一把自个儿的眼睛，震惊道：“张张张局。” 来人正是分局常务，张绪明。 “一会儿陈书会从二楼爬下来，你想办法吸引歹徒的注意力，最好让人质和歹徒能短时间的分散开来。” 张绪明将袋子递给李达，顺势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干，不要有压力。出事了，我会替你们兜着。” 李达眼眶一热，突然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哗啦一下站起来，竟引得对面那歹徒频频看了过来。 等着张绪明离开，李达直视歹徒，笑呵呵道：“兄弟，吃的拿来了。你看怎么送过去给你好？” “你如果不放心，我直接给你扔过去。不过这样子容易把可乐给弄倒了。” “或者我放那儿，你自个儿过来拿？” 他不敢抬头朝楼上看去，不过余光中，确实发现了歹徒头顶上方一个正慢慢挪动的小红点。 陈书！ 真有你的！ 还是你会搞事情！ 李达嘴巴一咧，笑得很会来事儿，心下暗道：等抓到这混蛋，一定先给他吃上几个老拳！不砸掉几个牙齿，我‘李’字倒着写！ 戴着红色安全头盔的陈书往楼下瞅了几眼，见李达提了一袋子的吃食冲那歹徒喊话，不断用语言来勾引对方。 他屏住呼吸，知道时机已至。 反手在垂直的护栏上打了个三套结，用力拉了几下测试稳固。一切准备就绪后，踮着脚尖一个侧翻身就到了护栏外头。 陈书紧了紧手里的粗绳，转过头来死死盯着楼下的现场状况，以背部朝下的坐姿开始用极为缓慢的速度倒退着往下走。 一步，两步往下垫着脚尖； 一米，两米往下降着绳索。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陈书视野里，歹徒的面容愈加清晰，也愈加狰狞。 楼下的对话还在继续，有粗鲁的辱骂声，也有厚重的劝解声，陈书甚至还听到了一句女声。 那被劫持了许久的女孩从腹中抽出一只沾满血迹的手来，颤抖着朝外摇摆：“这人是疯子。你不要过来，你走。” 如果没记错的话，先前这女孩还坐在底下一边哭，一边喊着“我还不想死”。 不过这一切陈书都没有仔细听进去。 此时，他仿佛关闭了听觉系统般，眼睛里只有那耀武扬威的歹徒一人。 在他的脑海里就只记住三个点。 一、脚步要轻、要稳； 二、腹部绳结的位置要准，以保证在需要的时候，能在半秒之内迅速解开绳子； 三、盯住歹徒手里的刀，和他头上的眼睛。 在距离楼下尚有三四米左右的时候，绳子已然用尽。 作为跳楼经验极为丰富的老司机，陈书并不慌，神色清冷，甚至还有余地计划下一步的突袭。 不高，掉下来顶多就是摔断个腿，两只手应该还能干活陈书眯着眼睛盯着歹徒，左手牢牢把住绳索固定身躯，抽出右手虚放在腹部处的绳结，冷静地评估着现状。 他已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气氛愈加凝重，危险的气息每时每刻都在剧烈升腾，双方未知的冲杀，一触即发。 此时距离事发已经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歹徒似乎也失去了耐心，再不吵闹着要肯德基和可乐。 “啪！” 他突然将刀柄的底部砸在瓷砖上，打断了李达的无谓的劝解，随后拿起一旁的喇叭，平静地说道： “我叫郑生，我原本是一名医生。但是你们不给我活路，所以我也就不会给你们活路。 我知道我的生命分分钟可能就没了，也许对面那里搞不好就有一杠抢对着我，嗯，但是我无所谓。” 这种大范围的危害公共安全的案件本身是没有特定的报复对象，但是犯罪分子选择的目标肯定只是弱者。为了达到报复（she）会的目的，在犯罪分子精气神消散、或者力竭的最后时刻，一定是义无反顾，且不计后果的扩大伤害。 他舔了下干枯的嘴唇，随手将喇叭丢在一边，喃喃自语道：“也许是该结束了。可乐下辈子再喝。” 郑生一把将坐在前头女孩的长发往后扯了过来，将对方光洁浑圆的脖颈半露了出来，随即高高扬起手里闪着寒光的短刀。 他停顿了几秒，享受着女孩死前的恐惧。 女孩嚎啕大哭，似乎预感到了死亡已经摸到了她的后颈，冰凉凉的。 警察很多，但他们为什么站得这么远？ 警察叔叔，救命！ 救命啊！ 救我！ 女孩泪如雨下，松开了一直捂着的双手尽力朝前伸去，颤抖着嘴唇，可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说不出口 说不 “咚！” 突然身旁传来一声巨响，好似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啊！啊！啊！” 然后背后那可怕的，犹如魔鬼一样的男人，似乎在惨叫？在哀嚎？ “砰！砰！砰！” 伴随着的重物敲击声又是什么意思？又是什么情况？ 过了几秒钟，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女孩原本被抓紧的头发被松去了力道，那种被死亡勒紧了脖子的感觉也已经远离而去。 她颤颤巍巍地想转过头来看上一眼。 这时，一股柔和的力量按在了她的小脑袋瓜子上，似乎在不准她回头。 一阵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上传了过来。 她发誓，这绝对是她这一辈子以来听到过的，最好听的声音。 “别怕，没事了。” “嗯，我是警察。” “呜呜” 这一刻，她终于哭出了声音。 第307章 一个做警察的，他需要啥 大年初八，解放街蝉云商厦。 阳光明媚，几丝暖阳轻轻撒进房来。 陈书靠坐在自家卧室的大床上，一边啃着被削完皮的苹果，一边看着电视里正播放着由张扬主持的东州本地新闻。 大床边上摆着一张靠椅，一名穿着朴素，年约五十的女人坐在上面，将一柄削皮小刀连同装着几卷果皮的小盘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 她盯着电视，像寻常的家庭主妇般随口点评道：“这闺女看着是真舒服。” 节目中的张扬还是那么精明干练，精致的妆容和得体的打扮让她在采访中如鱼得水。而被采访的女孩虽然年轻许多，两者相较之下却是毫无疑问地被比了下去。 可不能让她知道我跳楼的事儿陈书拿起遥控器换了个频道，假装随意道：“妈，我们还是换个电影看。” 陈妈柳眉一倒，呵斥道：“就看刚那新闻！别以为我年纪大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这上面说的就是你受伤的案子！” 这世上，哪有母亲不关心自家孩子的。俗话说得好，孩子就是母亲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不管这孩子是已经长大了，还是多少岁了。孩子身上哪怕只是受了一点小伤，都会让做母亲的心疼不已，恨不得伤在自己身上。 陈书心虚的将频道切了回去。 “小丽，当时你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张扬将话筒递给女孩小丽。 小丽闭着眼睛回忆了片刻，然后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因为当时是被人从后面抓着头发的，所以直觉得自己的后颈冷冷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有刀刺进来。” 张扬“啊”一声惊呼，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那后来你被警察救了以后，感觉怎么样？” 小丽睁开眼睛，笑着看向镜头：“原本我以为自己快死了，结果警察哥哥突然从天而降把坏人给打掉了，当时头都是懵的。嗯，后来被警察叔叔们扶着出了外头，直觉得外面的阳光很灿烂，很暖和。” 电视屏幕中，从旁边切入一张火车站案件的候车厅一楼远景照。 在照片中，一名男子血肉模糊的男子瘫靠在墙角毫无动静。在他的前面，一名头戴红色安全头盔，身穿黑色外套的男子正跛着右脚，俯下身来将左手按在坐在他身前的一名正捂着脸哭泣的女孩的头上。 张扬打趣的声音随之响起：“小丽，你确定这人是警察？他看着可不像。会不会是车站的水电工人？” 小丽扬起甜美的笑脸：“我确定！他可是一名非常帅的警察小哥哥！” “怎么个帅法，能形容一下吗？” 小丽将食指抵在嘟嘟的嘴唇上，思考了片刻：“现在回想起来，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他就是就是光？脸上亮着光！” 噗嗤一下，小丽自己先笑了起来：“当时我人是懵的，其实现在已经记不得那小哥哥的样子了。不过我很确定他同样是一位很暖的小哥哥！” “哦？”张扬唇角勾起，一下子来了兴趣，“小丽，你为什么说他很暖？” 想起当时警察温柔的阻止她回头看那令人恐怖的场景和那恶魔般的男人，小丽心里充斥着满满的暖意：“嘿嘿，秘密。” 张扬抿抿嘴唇停顿了片刻，隔着电视屏幕陈书都能察觉到那一丝丝浸人的凉意。 随即，张扬摆出招牌式笑容：“小丽，经历了这件事情，你觉得会不会对自己以后的心理有影响？” 话音刚落，小丽就开始摇头，随即俏皮地向镜头敬了个礼：“有！我觉得自己以后一定会找一个安全感满满的警察当男朋友！” “好的。现在是广告时间。主持人。”张扬平静道。 见新闻中间插播了广告，陈妈轻轻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接过陈书吃剩的果核放在床头柜上的小盘子里，一并端了起来往外走。 “上班让我不省心先不说，到现在都二十七八的人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哎！” 陈书瞥了眼被枕头垫得老高，正敷着冰袋的右脚，笑着转头安慰道：“妈，问题不大，你看肿都消去了很多。你也不用担心，昨天医生说，过个十来天就能下地了。然后女朋友的事情诶妈！” 陈妈没多听陈书的解释，直往屋外头的厨房走去。 陈书拿起遥控器切换频道，转来转去看着无聊，就将遥控器往旁边一丢，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微信看了起来。 第一条未读信息是老上级曾宏昨天晚上发来的，说今天上午会带个人过来探望。 第二条未读信息是新上级李达发来的，也说今天上午会和大队里的副教导员谢持一起过来。 第三条是市局技侦的陈川，也是说下午过来看望。 第四条是法医朱丽的恭喜二等功什么的。 二等功批下来了？ 看看外头已经日上三竿了，陈书来不及细看，赶紧拿过搁在边上的拐杖，往厕所一支一跳地过去。 等洗完澡，换好新洗的尚存有清香的衣物后，陈妈在厕所外头敲了敲门，说来了客人，让他赶紧出来接待。 语气竟带着欣喜。 原本以为打小就强势而且护短的母亲，这次板上钉钉会在领导面前摆出个铁青脸色呵斥几句，没想到此刻听来，好像不是他想的那么回事？ 陈书简单收拾了下，打开门，拄着拐杖一跳一跳的跟着陈妈一起往客厅过去。 两人刚一转角，就见到曾宏和坐在他边上的张扬。 今天的张扬安全不同于电视里的职业风，此时简单的运动鞋、牛仔裤，再披上一条朴素的棉服。扎了个单马尾，素面朝天，本钱过硬的白嫩皮肤上镶嵌着玲珑剔透的一双眼睛。 陈妈扶着陈书坐下后，开心道：“你们先聊，我去给你们搞点水果和茶。” 有的人美则美，但生硬，有距离感。但张扬的漂亮，却是温润娇嫩，让人心生亲近。 她一开口，更如春风拂过，清润舒适：“阿姨，你坐，不用这么忙的。我们都是陈书的朋友，过来坐坐就走。” 妥妥经历过大场面的亲切感，情商高的让人不会有半点不舒服。 “不忙！肯定不忙！你们多坐会儿，必须多坐会儿！” 陈妈摆着手就往厨房小跑而去，张扬是根本拦不住。 张扬回过头来，看着陈书“哼”了一声，将手头的笔和笔记本往茶几上一丢，却是再没有说话，和先前跟陈妈说话的态度真的是一个天一个地。 曾宏咳嗽了几声，开口道：“小书，今天张记者过来也是为你好。这次准备给你做个专访，名字都给你取好了，叫《东州英雄》” 陈书瞥了眼陈妈在的厨房，小心翼翼地同意道：“这次采访我肯定配合全程配合，就是不能让我妈知道昨天我是从楼上跳下来的。” 曾宏点了点头，感同身受。 作为一线警察，其实宁愿自己多吃点苦，也不愿意让家里人天天担惊受怕。 “除了一会儿的采访，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原本走流程还得两个月的二等功，这次已经提前给你批下来了。本来我是准备帮你去局里领过来，不过” “咚咚咚！” 曾宏还没讲上几句，大门外传来敲门声。身在厨房的陈妈赶紧跑过去将门打开。 “阿姨你好！我们是陈书的同事，今天是特地过来探望他的！” 门口传来一阵脆生生的声音。 接着身着特警专用作训服的李达带着同样服饰的一男一女走进客厅。 男的应该就是李达在微信里提到过的副教导员谢持，这二十来岁的女孩应该是队里的内勤，刚才门口和陈妈招呼的就是她。 三人进得屋来，作为领导的李达和谢持还没开口，披着短发的女孩就一溜小跑到陈书面前，皱着可爱灵巧的小翘鼻，“啪”一下立正敬了个礼。 “陈大，正明区特警大队，邹晴向你报道！” 一屋子的警察领导，再加上一个大记者，目光齐刷刷盯在陈书身上。换了一般人，讲话都结巴，但陈书是谁？ 在基层派出所混了七八年，那是粪车从门口经过都得尝一口的主儿。 镇定自诺的将放在一旁的拐杖拿过撑着站了起来，陈书同样以一个标准的回礼回应了和邹晴的第一次见面。 “你好，邹晴。大家坐，家里头乱，见笑了。” 大家落座以后，陈妈紧着步子从厨房里端着一盘子的茶杯出来，一位一位的送着茶水。 特别是在邹晴和张扬面前，那眼里的笑意都快涌出来了。 “你们聊，我去忙了！” 陈妈放下茶杯，笑着看了一圈人，就回厨房了。 李达哈哈一笑，先提了一句“咱队里的女同志有个性”，随后咳嗽两声，正式介绍道：“这位是谢持，我们大队的副教导员，负责队里的人事、财务和勤务安排。” 谢持笑着冲大家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李达将手一指：“这位是我们大队的内勤，邹晴。咳咳，大家前面都认识了。” 邹晴睁着一双引人注目的丹凤眼，直直看着陈书，有些喧宾夺主：“陈大，我也是省警院出来的，以后我叫你师兄可以吗？” 一般来说，称呼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能体现相互之间亲密度的东西。按理说，都是一个学校出来的，邹晴喊陈书师兄也无大碍。可眼下的情况正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邹晴这样自作主张的行为多少有些令人尴尬。 陈书只能把她当小孩子看，点点头同意了。 可坐在对面的张扬就不这么想了，她看到的分明是一个战斗力极强的敌人。 穿着英姿勃勃的特警紧身装，妆容虽淡，大大的杏眼却是顾盼生辉，五官自然极漂亮，身上露出不多的皮肤皆是充满青春活力的小麦色，有一种紧致的运动之美。 “真没礼貌。”张扬冷哼一声，刷了波存在感。 听出了这俩小姑娘话里话外的意思，曾宏和谢持两人赶忙低头喝茶，借此掩饰眼中的笑意。 就大老粗李达还在那嚷嚷着：“陈书，你可真会搞事！不过我们特警就喜欢搞事的！对了，这是单位的慰问金，不多，就两千，但你必须收下了。要不然以后其他受伤的同志就没法收了！” 众人聊天之间，陈妈又赶去开了门迎进来几位陈书的同学。 市局技侦的陈川陈公子一进门，热情地喊了声“阿姨好！”，浑不把陈书家当别人家似的，大大咧咧的就跑去厨房提了几罐冰可乐到客厅，一屁股坐在了陈书旁边，打趣道：“书，想我了吗？” 眼珠子一扫，并不在意李达、曾宏等分局的人，可看到张扬的时候，视线就再也移不动了。 市局法制的程冕显得稳重一些，提着几大袋子水果还站在门口和陈妈聊着家常。 交警的张伟自个儿拣了张椅子，摆在茶几旁空余的地方，坐在上一边吃着瓜子，一边听大家吹牛。 房子不大，人却挺多。 陈书抽空打开手机，看着上面一连串的未读信息，心里暖洋洋的。 晚上，东州电视台，法制栏目组 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里，几个胸前挂着工作证的男男女女坐在办公桌前开心的吃着夜宵，准备吃完就下班回家。 “砰”一下，最里头的办公室房门被打开，张扬站在门口将摄影师小赵喊了进去。 一向工作为重的张扬坐在办公椅上，双手支着下巴，迟疑地问道：“小赵，你说你们男人喜欢怎么样的女生？” 正端着塑料碗往嘴里扳着面条的小赵一下子被噎住，喘了半天气才回过劲来。 望着眼前这位白日里雷厉风行、巾帼不让须眉的栏目组大姐大，他吃惊道：“扬姐，难道你” 张扬皱起眉头，一挥手：“别问那些虚的，就说说你的想法？” 小赵将塑料碗放在边上，组织了下语言：“这个社会好像男人就必须得顶天立地，不能流露出一丝软弱，不能哭泣，不能叫疼。这种定性是非常狭隘的，连刘德华都看不下去，专门写了一首《男人哭不是罪》” 张扬露出懵逼又怀疑的目光，只听对方继续道： “归根结底，得找个男人需要的东西。我觉得是温柔的爱。男人都需要一个可以休息的港湾，需要在受委屈不被理解的时候，或者在平日里拼命地工作之余，能有一个人陪他说说话，听他诉诉苦。” 说着，小赵稍稍下蹲，将双拳放在脸下，忽地娇柔起来，嘴角含羞：“加油~哥哥~请加油！” 张扬浑身一颤，被小赵弄的全身鸡皮疙瘩。 她指着自己，诧异道：“你觉得像吗？” 小赵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顿时萎了下去，端起放在一旁吃了一半的塑料碗，灰溜溜地走了。 目的性极强的张扬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心里寻思着这废话连篇的小赵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 得找个男人需要的东西。 一个做警察的，会需要什么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拳砸在自己的手掌上。 “案子嘛！” 第308章 黑金之地 元宵节深夜，这个本该是华人们举家团圆、同庆的热闹日子，在远离国门的银三角某处荒郊里，却有两人在焦急地四处蹚着路。 附近黑乎乎的，偶尔会响起几声狗吠。 一男一女俩人拨开草丛，搜寻一阵，在及膝的杂草里，找到一具年轻男人的尸体。 这具尸体穿着黑色休闲服静静躺在草堆里，铁青的脸，瞪着硕大的眼睛仰对着天空，脖颈处那道碗口大的疤已经干涸发黑。他的皮肤是青黑色的，身上的衣服也是破旧不堪，鲜血亦是侵染了他的外套和半张脸。 本该恐怖的场景，此时在两人的心中却显得可悲。 拿着手机拍摄现场的小赵，指着地上的男尸颤颤巍巍地说道：“扬姐，这人不就是和我们一起过海关，吹牛说要来捞金的小伙子么，怎么才几天的时间就死这儿了？那些人也太狠了。” 同样是第一次见到死人的张扬却是镇定许多，她蹲在那男尸旁边，伸手将那不瞑目的眼睛轻轻合上。 “哎，别说了。” 张扬想起三人坐在飞机的同一排座位里聊天，这小伙子两眼发光，信誓旦旦的描绘着未来跟着（面）北当地的网红大哥捞金的美梦。 来（面）北，别说捞不捞金的，往后能全须全尾的回到国内，那都得是祖坟冒青烟了！ 当时，张扬苦口婆心的，没劝住。 “小赵，过来搭把手，我们一起把人给抬到车里去，等会儿给送大（shi）馆去。” 有点被吓到的小赵跌跌撞撞走到男尸脚边蹲了下来，慌手慌脚地抬起对方的双脚，结果突然一个不稳，摔坐在泥地上。 这时，仿佛一阵寒流扑了进来吹在小赵的脖颈处，他缓缓打了个冷战，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他环看了一圈黑漆漆的周围，连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抖：“扬姐，反正我们把视频都录下来了，不如先回去，让大（shi）馆他们派人过来。反正这人也不会跑了。” 张扬沉默许久，长叹一声：“也好。车子离得远，我们也不一定能抬的过去。走。” 两人在压抑的气氛中，一脚深一脚浅的从荒地里走了出来，沿着公路走了几百米才上了先前停在隐蔽处的汽车。 在车上，张扬上半身前倾，额头靠在了搭在方向盘上的双手手背上，沉默着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她打起精神，直起了腰杆，言语里似乎又恢复了往日里那雷厉风行的大家姐作风。 “小赵，你检查下行李，我们现在去大（shi）馆，这事情也该结束了。” 小赵长长呼了一口气，觉得压抑在胸膛里的闷气舒缓了许多。在这地狱般的几天里，他仅仅只是作为一个走错路的旁观者，就见到了太多的惨不忍睹。 那些光明正大的残忍让长在春风里的他如坐针毡，归心似箭。偶尔在深夜醒来，人是止不住得微微颤抖。 “好的，扬姐。嘿嘿，你知道我现在最想见的是谁吗？就是咱们东州大马路上的那些个警察。以前啊，还老嫌他们事儿多，可现在，见多了这边穿着制服的‘土匪’，我可是太想念他们了。特别是陈警官，真的是太有安全感了” 知道马上就要回国，放松下来的小赵话就多了起来，一边检查背包、证件等，一边随口聊起了天。 此刻的张扬没有谈兴，不过小赵提起‘陈警官’时，还是让她忍不住的勾起了嘴角。 当初，她还是想着找几个大大的大案子，然后好好的在他面前露一把脸呢。结果没想到，这一找，就从东州找到了（面）北。 短短一个多星期的经历，让张扬的心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往日里，作为电台主持人，虽说也是风里来雨里去的奔波忙碌，但偶尔的为民请命也让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次来面北，也是因为近年来电信诈骗在h国内大行其道，无数的家庭为此支离破碎，妻离子散。所以她凭借着一个前线记者多年的敏感性，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社会热点话题。 一向雷厉风行的张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伪装成慕名而来的游客抵达（面）北，做这国内从没有过的（面）北诈骗集中地的现场实录。 出发以前，心底里也存了一点点把自己这东州网红做成h国网红的小心思。 结果，却遭遇了这么多让她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人和事情。幸好这一切都结束了，等把资料送到大（shi）馆，她也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现在的张扬再没有什么网不网红的事情，能顺利回到自己在东州的小窝里，美美地睡上一觉，她就心满意足了。 一声惊呼打断了张扬的思考。 “扬扬姐我我完完蛋了” 小赵哆嗦着嘴唇，说话结结巴巴，“手机丢了” 张扬无奈道：“一惊一乍的，肯定就你刚才摔倒那会儿丢的。你快去找回来，我在这儿等你。” 虽然小赵心里有些害怕，不过他是真的开不了口让张扬一个女人去那灰不溜秋的地方，翻那尸体附近的草地。 他打开车门急匆匆往那荒地过去，到了地儿绕着尸体找了几圈就找到了手机，等回到停车的地方，却发现张扬和车子都不见了，电话打过去也是关机。 他心里隐隐起了不详的预感。 一个人回到宾馆的房间里，一直等到天亮也没有等到张扬回来，她的电话也是一直关机，无法打通。 情急之下，小赵跑到大（shi）馆求救，结果人家只是登记备案，说会联系当地警方，让小赵回去等通知。 当地警察是什么样子，在（面）北待了这么多天的小赵会不清楚？ 左思右想之下，濒临绝望的小赵拨出了国内的手机号码。 “喂，哪位？” 听筒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在外头颠簸数日之久的小赵一时之间竟忍不住，一个二十来岁的大男人哽咽道： “陈警官，我是小赵。扬姐她呜呜都是我的错” 第309章 榨干最后的价值 傍晚，东州市解放街，蝉云商厦。 原本境外的电话陈书是从来不接的，一则他没有亲戚朋友在国外；二是骨子里还是大华主义，颇看不上国外的花花鸟鸟；最重要的一点，电信诈骗的电话大部分都源自于国外。 作为基层民警的陈书，见得太多。 傍晚等饭吃的空隙，陈书躺在床上刷着抖音，手机的外放喇叭播放着诱人的电音声。 “这里是x北，我生长的地方，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娇贵的小公主！” 最近这段时间，可能是为了凑热度，很多玩梗的短视频播主把x北描绘成了一个带有浪费色彩的江湖。甚至视频下方很多跟帖表示，有空一定去那边看看。 如果跟着正规旅行团，有导游或者旅行公司护着去x北还真没什么事。就怕一些人脑子一热，以为那里遍地是黄金，私底下自个儿闷着个脑袋过去。 真实的x北是个军fa割据、o贩横行、电诈满地走的地方。贫穷、混乱、暴力、犯罪、无序等等，一切你所能想到的，或是你不能想到的都在这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野蛮生长。 保不齐你来的第一天就被面包车给卖了。对，没错，在面包车上你就会被人给卖掉。当然了，如果你不在面包车上，在摩托车上也一样。 这边，陈书正刷着视频，手机亮了来电，一看就是境外的电话号码。本着在家里躺平一星期闲出个蛋疼的想法，他准备逗逗这诈骗分子打发下时间，给生活搏点乐子。 结果接起电话，就是一个晴天霹雳。 张扬陷在x北了。 挂下电话后，陈书沉默了很久。 他只是一个区分局的特警副大队长，根本不可能派警察去国外救人。即使想自个儿独自过去，可他的护照还攒在单位里头，他的警员信息也录在边防的系统电脑里。如果私自出国，在海关那一道口铁定就会被拦下。 可报警，有用吗？ 他就是警察，他心里有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张扬的一颦一笑在陈书的脑海里不断浮现。虽然他们两个人并没有恋人之名，也没有恋人之实。 可陈书不是傻子，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张扬埋在心里头的小心思。当初他遭遇到公关危急的时候，也是张扬顶着一面倒的东州舆论压力，毅然给他站队；还有后面的一些媒体事件，每一次都能看到她在其间活跃的身影。单就这份情谊，其实已经很重了。 屋子里，气氛凝重。 陈书将拐杖靠在窗边，扶着窗台站好，望着窗外一片祥和的夜景，慢慢掏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胖子，我是你书哥。” “呵呵，恢复得还可以。嗯，可以下地了。” “胖子，书哥求你个事。” “陈书，吃饭啦。” 屋外头，陈妈温柔喊道。 最近一段时间，因为陈书左脚受伤病休干不得活，平日里都是陈妈早上过来晚上回去，将家里收拾、打点好。 陈书的一日三餐也都是陈妈亲自下厨。 按照医生的说法，这脚伤短时间里是不能下地的，但是他拄着个拐杖，叫点外卖啥的，日子其实也能过。 可陈妈舍不得。再说了，平日里基本上见不着陈书个人，这会儿终于能天天见着儿子，已经退休了的陈妈也是乐在其中。 “诶，马上就来。” 陈书拄着拐杖，一跳一跳地去了餐厅。 今天依然是四菜一汤，青椒炒肉、丝瓜炒鸡蛋、清蒸鲳鱼、清炒小白菜，再加上鲜美的鲫鱼豆腐汤。 特别是这鲫鱼，鲜活鲜活的！ 陈妈扶着陈书坐下，叮嘱道：“快吃，天气凉，等会菜就要冷了，那就不好吃了。” 陈书拿起筷子，还是像往常一样，先夹了一片肉放到陈妈的碗里：“谢谢妈，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菜很好吃，我也很喜欢。” 陈妈笑眯了眼睛：“好吃就好，好吃就好。你呀，等这次伤好了以后，就赶紧找个女朋友，不然你还想着吃妈一辈子的饭啊。” “好的，妈。我听你的。” “诶。” 这一晚，陈书好好的，陪着母亲吃了一顿饭。 深夜，x北郊区某地下工厂。 几个被绑着双手，鼻青脸肿的年轻男女，被人用粗绳子连起一串带到工厂的大院里头。 一个眼神阴凉的光头男子摸着自己的脑袋，站在几人面前，肆无忌惮地喊道：“在这儿！我说了算！天大地大，老子最大！” 一名被绑着手的年轻男子嘀咕了句：“我一定要报警” 旁边冲出一名看守人员，掏出小刀子抵着那年轻人的脖子就是一顿暴打，只把那人打弯了腰，跪在地上干呕。 看守打人的时候，旁边一圈围观的人神色冷漠，似乎见惯了此等场景。 等年轻人被打得差不多，光头男子挥了挥手止住了看守的继续殴打。接着其余几名看守围了上来，拉着这一串新来的年轻人往工厂里头走去。 打开锁着的铁门，里头的恶臭扑面而来，这种味道就像是家里买的那种猪肉放在厨房里腐烂了很久的味道。在臭味弥漫的同时，还混杂着一种极为厚重的辛酸味。 厂里头没有开灯，很黑，看不到什么。 领头的看守用力一扯，带着队伍往里头走去。 队伍末尾的张扬魂不守舍地跟着众人，她惊恐的眼睛四处打量着周围。 “啪”，厂内的白炽灯被一下点亮。 突然亮起的灯光，让张扬一下子睁不开眼睛，等缓慢适应以后，看着眼前宛如地狱的场景，她直直地跪在地上，嘴上不自禁地持续发出尖叫。 “啊啊啊啊啊！” 可在她此刻的脑海里，却是听不到这尖叫声，好似这声音不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一样。 她只能看着。 一个个活人被从里面掏空，像泄了气的人皮玩偶一样胡乱堆砌着，这边一堆，那边一垒。 光头男踩在尸体上，手指头指着下方，皮笑肉不笑地喊道： “你们都给老子听着！公司不养闲人。你们不干活，赚不来钱，那就只能在这儿被榨干最后的价值。” “这儿，就是你们的归宿！！！” 第310章 陈川的钞能力 翌日下午三时，达洛镇。 这是位于h国西南的边陲小镇。镇上同样有着在国内其他地方常见的派出所、邮政、电信等，这里的百姓生活依旧安静祥和，每年来这儿旅游打卡的网红、驴友数不胜数。 和近十年来发展迅猛的东州相比，这座小镇似乎还停留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之中，街上的楼房最高也不过五六层楼，外立面破破烂烂，满是污垢。而底楼的店铺，充斥着很多具有当地少数民族风情的特色，一些角落小店的招牌上，甚至没有中文。 由于地处热带区域，即使是冬季，这里白天的温度也达到了二十来度。 刚从长途大巴下来的陈书，左手拄着拐杖，将脱掉的外套挂在右侧的行李箱上，站在和朱超然约好的小镇车站门口，点了根烟，静静等着。 这次喊胖子过来帮忙，陈书心里有愧。 他自己的左脚受伤现在还肿着，虽然没有骨折，但确实走不了长路。他的中学同学现如今要么是在企事业单位早九晚五，要么就是在国内一线城市996，就算有人有时间，但是他们过往的人生经历其实并不适合前往x北进行救援。 强行过去，只会适得其反。 至于警院同学，虽说是一起扛过枪的生死兄弟，能力够、胆气足，特别是在刑大或者派出所办案队待过的，便装出来指不定比那些犯罪分子更像犯罪分子。可大家现在都是警察，有家有业的，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不说，谁都没有理由出来陪着陈书冒险。 毕竟，这是私事，可能存在违纪，甚至还有一定的危险性。 陈书倚在墙壁上，闭眼歇了会儿。 “书，想我了吗？” 突然，一阵熟悉的调侃声响了起来。 和记忆里的人像一重叠，陈书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睛，只见一行三人就这么随意地站在他面前。 当先一人竟是，陈川！ 后面跟着的是朱超然和小强！ “你们怎么来了？”陈书吃惊极了。 “干！陈所，你忘了我以前是干啥的？侦察兵！你这事怎么能少了我？”小强抱着双臂，下巴都快要仰到天上去了。 在部队里，侦察兵是属于特种兵的一种。相较于普通士兵，侦察兵由于作战任务的特殊性和危险性，其要求的能力辐射是全面性的，是部队里绝对的精英。 “声音轻点，这里乱。”陈书感激地拍了拍对方的大臂，顿了顿，缓缓说道，“小强，往后你也就跟着胖子叫我书哥。” 小强手指头往鼻子下一擦，开心地认了下来。 陈书转过头来，腾出右手将陈川往外推：“工作上你安排得过来？万一被单位知道了有你受的！赶紧回去，你就别过来瞎凑热闹了！” 陈川虽然讲义气，也是警察，还是陈书的好哥们。但是在陈书的印象里，陈川其实更像是在机关队伍里打发时间的富家公子哥。 这句点评没有恶意，今天陈川能来，就是给了陈书天大的面子。可眼前这事，太过凶险，真不是一个瘦胳膊瘦腿的富二代可以参与进来的。 陈川“切”了一口，满不在乎道：“这不刚过完年嘛，我的年休刷新了！好了，别罗里嗦的，人都来了，我们先上车！” 这边，暗地里私自摇人的朱超然低着头跑过来帮陈书提上放在边上的行李，往停在路边的一辆丰田霸道小跑过去。 陈书摇了摇头，没有怪他。 四人坐上车子后，由陈川驾驶，直接驶出小镇，按着车子上中控显示屏上既定的目的地逝去。 一路上，随着时间过去，天色愈加黑暗，附近的道路也是越走越狭隘。 陈书出口问道：“陈川，这路你知道怎么去x北？” 陈川嘿嘿一笑，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知道。” 陈书心里急迫，虽然知道陈川等人这次过来完全是出于道义上的帮忙，但一下忍不住抱怨道：“陈川，我们这是去救人，不是去旅游。时间不等人，也许就差这” “吱嘎！” 丰田霸道猛地一顿，随即停了下来。 陈书朝外一看，乌七八黑的，什么都看不到，甚至连车前大灯远照的地方都已没有了道路。 后排的朱超然和小强两人开始收拾行李，陈书知道这是到了地方。 坐在驾驶座的陈川回过身来从朱超然的手里接过自己的背包，笑着说道：“书，小强是因为有在陆战的经验所以这次主动请缨。那你知道我凭的是什么，才觉得自己这次过来能帮到你吗？” 不等对方回话，陈川拉开背包的拉链，从里面提了几叠扎好的红色大额纸币和一台巨大的卫星手机，笑眯眯道： “钞能力。” “相信我，我们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抵达目的地。” 一瞬间，看着眼前的场景，陈书仿佛回到了一年前的东州，在那次打击商务ktv时撞见的陈川。 当时穿的花里胡哨、喝得醉醺醺的陈川，同样是摆着玩世不恭的姿态，却帮着陈书一把拿下商k案件的关键证据，让中山所和东明所在东州市的娱乐场所界打下赫赫威名。而躲在幕后的陈川，只是在事后笑眯眯的去陈书家里，点名陈书亲自下厨弄了个四菜一汤陪着吃了一晚。 仅此而已。 莫名其妙的，陈书提了一句：“陈川，后来你找到那姑娘了吗？” 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陈川吸了下鼻子，眯着眼睛打量着远处黑乎乎的热带丛林，坚定道：“书，这次我们一定能救出你的女孩！” 接着，陈川打开卫星手机和某人取得了联系。 过了几分钟，就有四台亮着车灯的摩托车开了过来。四人下车后将霸道丢在路边，在陈川的对接下，一人坐在一辆摩托车的后座上。 摩托车队顺着橡胶林的堤埂慢慢往前挪，橡胶林依山而种，每一层就能种一颗橡胶树，可想而知那堤埂又多窄，稍不注意就可能滚下山坡。 原本只想着到了边境城市走一步算一步的陈书，此时也不得不佩服陈川的钞能力。 显然，他们正在以最快的速度赶赴x北。 第311章 老板给的实在太多了 月明星稀，摩托车队大约行驶了三四小时，到了一处山顶的破旧房屋旁，大门上挂着把大铁锁。几名司机熟门熟路的将摩托车推进房子内。 司机的偷渡服务到位，两名壮汉从屋里头取了几根登山杖和一套单人担架。将登山杖分给其余几人，然后一前一后用担架将陈书扛了起来。 剩余两人主动取了陈书等人的行李，往肩上一抗，脚下健步如飞，速度不比空手的陈川、朱超热等人慢上多少。 由于是偷渡，所以众人的手电筒只能开暗了往脚下照着，不能抬高或者打亮。步行下山的路其实没有路，都是司机他们平日里带人偷渡走得多了，才踏出来的陡峭小路。 路途中，陈川并肩凑到陈书的担架边上，得意道：“书，舒服吗？”br> 陈书心里感激陈川的细心，也知道这服务估计得花不少钱，低声道：“我这脚其实能下地，就是速度会慢点。如果太贵的话，咱们可以省着点钱。” 陈川开心得笑眯了眼睛，挥舞着登山杖，打趣道：“什么钱不钱的，这可是超能力！” 陈书笑了笑不再多言，心里承了陈川的人情。 下山倒是极快，众人直抵山下的河流。等到了山脚，竟发现还有几个人等在河边，说也是偷渡的华人。 黑夜里什么都看不清楚，大家也不废话，闷头开始收拾装备。过了不久，从对岸划来一条挺大的皮划艇，大家噼里啪啦地蹚着齐膝的河水往皮划艇里跳。 这时候陈书忍着脚疼硬是挤了进去。 人齐以后，皮划艇就往对岸划去。 艇上人挤人，除了沉重的呼吸声，大家都没有说话。陈书猜测同行的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人，正常人。 要么赌徒，或者贩o，要么就在逃犯。 如果此时他在艇上大喊一声“警察，不许动！”，估计就有得乐子了。 陈书心里还在想着警察的事情，可这会儿他清楚的知道，等这艇靠了对岸，他就暂时不是警察了。 只是一个过来救人的平民。 仅此而已。 凌晨，x北。 初到这里，如果不是满大街的中文标牌上面还附注着一行x北语言，陈书甚至会以为这是在h国内的某个偏僻乡镇。 不过隐藏在街角的大批合法赌场，街上随处可见的各种博彩广告，以及那些只有在电脑网页上才能弹出来的小广告此时就那么肆无忌惮地摆在你面前时，你才会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国外的黑金之地。 虽然时间已是极迟，可由于繁荣的赌场业，此时这个x北的小镇里马路，依旧有些不少人在走来走去。甚至在路边，还有一个穿着绿色制服的警察。 这警察嘴里叼着烟，挎着冲锋枪，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斜着眼睛东看看，西瞧瞧的，和几十年前h国内的车匪路霸倒是挺像。 陈书熄了问路的心思，打开预先下载好的谷歌地图，循着小赵事前发过来的旅馆位置找了过去。 这时候才突然发现，在这x北的地方竟然还能搜到h国国内运营商的移动信号，也是神奇。私下也为自己没有提前备案有几丝懊恼。 公安工作皆是谋定后发。像今天这种什么方案都没有就直奔而来，对于习惯了按计划执行的陈书颇为不适。 没有计划，风险就不可控，危险就极大。 这是一家极为偏僻的旅馆。看得出来，小赵应该是吓怕了胆子，在微信里表示自己会一直躲在房间里不出门等着陈书等人过来。 陈书拄着拐杖一支一跳得进的旅馆，坐在前台是一名皮肤黝黑的老婆婆。 她抬眼看了陈书一行人，指了指放在前台上面的支付宝和微信收款二维码，用着带了些口音的普通话问道：“嗯，五个人。你们开几个房 间？一晚上一百块，押金两百。” “两个。” 和在国内一样，陈书拿出手机扫了过去。 特意选了和小赵一层的房间，陈书跳着上了二楼。 等等？ 刚才那老婆婆说五个人？ 由于一直拄着拐杖，并没有注意队伍后头的陈书，这会儿在楼梯上转头看了过去。 落在队伍最后一名的中年男子正是带他们偷渡的司机。因为全程都是陈川跟他们交涉的，陈书并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华国人。不过看着对方的肤色和装扮，应该是x北本地人的可能性更高一点。 陈书抓着拐杖敲了敲跟在后头的陈川，下巴朝楼下抬了抬。 陈川回头一看，笑着说道：“哦，自己人。” “咚咚咚。” “咚咚咚。” 敲了好几遍，屋里头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听着应该是解了三道门锁，面色憔悴的小赵方才打开房门将众人迎了进来。 “进去再说！” 陈书抬手先止住了欲言又止的小赵，当先拄着拐杖进了屋里，找了个单人沙发先坐了下来。 “小赵，到了这地方，你就叫我书哥。” “诶。” 人齐之后，落在最后头的司机带上了门，自然地跟着进了房间里。 房间不大，两张床是个标准间。面积也就二十来平方，装修极为简陋，卫生情况也颇为严峻。窗户外就对着街口。 可进可退。 “啊？你们怎么带了他进来？” 小赵满脸惊恐的指着最后进来的司机，语无伦次，“他们本地人很乱的。前面给你陪着笑脸，转头就会把我们给卖了！” 司机拣了个床角坐了下来，脸上微微一笑，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安慰道：“不会的，我肯定是你们这边的人。” 小赵吃惊对方的直白，更是惊恐他竟然听得懂号称华国天险的东州本地话。 “你们东州来这边赌博的挺多，我接触多了大概能听懂一些。” 看出了房间内众人的疑惑，司机主动解释道，“老板，我叫阿猜，原来在达邦那边给大佬手下当卡车司机。现在自己出来单干，没牵没挂的，你们放心。” 没牵没挂的人其实更可怕。因为他们的了无牵挂，转手就能毫无心理芥蒂地将临时雇佣他的老板给卖了。 这道理谁都懂。 陈书将视线投向陈川，希望他能出面解释。 陈川耸了耸肩，刚想说话的时候，阿猜先说出了口：“先前的合作让我看到了老板的诚意和实力。所以接下来的合作里，我一定会配合你们找到你们的朋友。在这地儿，你们想找人，如果没有本地人帮忙，没那么容易的。” 顿了顿，环看了一圈周围盯着他的怀疑目光，阿猜双手往身前一摊，实诚道： “我也想卖，但老板给的实在太多了。” 第312章 好消息 “笃笃。” 坐在椅子上的陈川用拐杖杵了几下地板，压下了房间里涌动的暗流。 本地司机的临时加入确实是陈书意料之外的事情，可正如对方所述，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三不管，绑架犹如吃饭喝酒般随处可见的地方，想找一个被绑架的人，难如登天。 原本就是被本地人侵害的小赵，自然是对同为本地人的阿猜顾虑重重，甚至在陈书等人来了之后，以为有了靠山，更是将心底里的怒火流露到了表面。 而做事风格天马行空的陈川虽然从外表度人看着不大靠谱，可今晚在短短的几个小时内，就顺利带着一行人偷越边境，以最快速递抵达了目的地。 这份手段，陈书自愧不如。 陈书看着小赵沉声道：“小赵，除非你知道，或者有办法查到张扬现在所在的地方。” 说完，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小赵。 小赵满脸通红，手舞足蹈地想解释什么，可张了张口却是说不出半个字来。十多秒之后，在陈书的注视中，他垂下了脑袋，说道： “书哥，我听你的安排。” 陈书点了点头，喊来阿猜，两人加了微信。随后他将张扬的照片发给对方，让其趁着现在正是小镇赌场最热闹的时候出去找人。 阿猜端详了几眼照片，皱紧了眉头，长叹一声：“女娃子太漂亮，难啰。” 接着看向陈川。 陈川道：“书哥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接下来只要是书哥的命令，你都不用过来问我。” 阿猜出门后，陈书将房卡递给陈川，让已然忙了一整夜的众人先回房间休息。 等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以后，陈书开始向小赵细细询问当时的情况，以及思考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夜已深，人未眠。 第三日，清晨五点，旅馆一楼。 等了一夜的陈书坐在门边，一边喝着不知名的咖啡提神，一边看着放在一旁小圆桌上的两台暗屏手机。 都是为了求财，真绑了张扬，诈个几天理应会联系亲戚朋友要赎金。张扬的家庭条件不差，绑匪迟早会打电话过来。 小赵已经通过电视台的领导和张扬的父母取得了联系。如果绑匪联系他们，他们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人在x北的小赵等人。 如果能用钱解决，那就好了。 “咯吱，咯吱，咯吱。” 木质楼梯被踩得发响，不一会儿，同样睁着黑眼圈的陈川，提着一个其貌不扬的黑色铁皮箱从楼下走了下来。 咣当一声重响，将铁皮箱仍在地上然后哗啦一下塞进了椅子下面，陈川一屁股坐到陈书身旁，取了小圆桌上的一瓶咖啡旋开直接灌了下去。 陈书瞄了一眼底下，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不会是手机定位器？你怎么可以把这东西带出来！” 手机定位器的原理非常简单，就是伪造一个移动基站，以绕过运营商的官方基站的方式，直接定位在该基站辐射范围内的特定的手机号码。 当然，前提是这个手机得开机，并且在该移动基站的范围以内。 陈书吃惊的原因在于，这种直接定位手机的技术在公安里面属于技术侦查。案件的性质必须达到刑事案件的受理标准，且需经过市局领导的审批才能动用。 他们这次本来就是背着单位私自过来的，原本就没准备以h国警察的身份在这里找人，所以这定位器的出现肯定是违法的。 作为市局技侦支队的民警，陈川倒确实有这个便利。 陈川斜着眼睛瞥了陈书一眼，竖起眉头骂道：“人命关天，你还管这个？你要是觉得不合适，我现在立马扛起来就走！这么重的玩意儿我一路扛过来，我有抱怨过半句？你倒好，坐在这儿还跟我迂腐着呢？你以为这些规章制度我会不知道？” 这事儿，陈川担着的责任确实比他大，回去以后，挨处分是最少的，指不定还得脱衣服！ 可眼前的情况是，张扬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陈书闭上眼睛，惭愧道：“兄弟，我欠你的。” “这还差不多。” 陈川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白皮烟，给陈书递了一根，故作轻松道：“你压力也不用这么大。这定位器用了十几年，现在被丢在仓库角落里蒙了灰，队里也没几个人关注，差不多也该报销了。现在救人要紧。” 知道陈川是在安慰自己，可警察也是人，也有私心。这次张扬陷在x北，至今了无音讯，有这定位器在，搜救就会容易些。 “嗯，救人要紧。” 陈书往陈川肩膀上垒了一拳。 “老板，我回来了，好消息。” 阿猜掀开帘布，咬着槟榔，从街外头走了进来。 树叶落在湖面会泛起涟漪，巨石跌进大海却不被人发觉。 银三角就是这样的罪恶海洋，人们在这里见到的罪恶越多，心中为法律和道德留下来的余地就越少，直至空无。 其下的x北更甚。 上午，加北产业园西北角一栋六层高的写字楼。 除了一楼大厅，上面的楼层里，隔着透明的窗户玻璃，能看到里头坐满了男男女女，一个个排列整齐地坐在属于自己的工位上。 头上戴着话务机，手上不停敲着键盘，如果不仔细倾听他们嘴里的话语，一般人都会以为这只是一个常见的、合法的互联网业务公司。哦，当然，在这儿，它们确实是合法的，有营业执照的现金网公司。 “你好，我这里是x市公安局，你因为涉嫌洗钱罪请提供邮箱地址，我将把通缉令发给你” “我呀，是世界500强的高管什么公司?你猜猜看给你个提示，你可以查看我的朋友圈呢” “799刷单成功！我们会在三个工作日之内将共计958元的工资打给你。对的，如果你准备抢单1199，请认购” 坐在窗边的张扬，虽然沐浴在冬日里暖暖的阳光之下，可她的心冰冷冰冷的。看着周边一群努力“工作”的同事，她面无表情的将头上戴着的话务机摘下扔到办公桌上。 “你！” 站在屋前头，一名负责办公室秩序的年轻男子见状，远远地指着张扬，恶狠狠地就要过来教训一顿这新来的女人。 这时，站在他边上的，手里握着胶辊的另一名中年男子拉住对方，低声道：“算了，不要管她。这女人老板亲点了。” “呸！早晚落我们手上。” 两名男辅导员互看一眼笑了起来，声音猥琐，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底下的员工继续工作，显然是习惯了。 第313章 守株待兔 张扬漠然的往办公室前头看了过去，迎着那两道猥琐的目光，外表的强装的坚强和不在意其实掩盖不了她心里的恐惧。 这时，办公室的房门“砰”一下被撞开，一名喝得醉醺醺的光头男子东倒西歪地走了进来。 底下正工作的男女们见到这人，普遍都露出惊恐的表情。 这人外号b哥，天天不分黑白喝得醉醺醺的，看着不务正业，却依旧是老板的心腹。他主要负责教训新来的刺头，以及处理那些既做不出业绩，老家又拿不出赎身钱的员工。 至于怎么处理，没人见到过； 被他带走的人，也再没出现。 这种负责执行的人，属于公司组织里最核心的成员，是真真正正见过血，拿人命不当会儿事的人。 “b哥。” “b哥，早上好。” 两名辅导员点头哈腰的，态度极为尊重。 b哥提着个酒瓶子走到台前，眯着眼睛打量着下头一众颤颤巍巍，却强装镇定的员工。扫过张扬的时候，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许是知道这是老板亲点的人，放了过去。 随即盯上了一名年轻女子。 这女子过来已经两个多月了，一直没有出单，老家里又是不管不顾的。公司管理层要求她必须在这一个月里出单，不然就会强制派去干公司的内服，也就是给男员工陪睡。 睡一年，就可以抵掉公司的空气磨损费、键盘磨损费、宿舍费、伙食费等一系列费用，然后回国。 其实，这一年下来，人基本就废掉了。 此时，女子感受到了b哥注视的目光，她强装镇定地奋力在麦克风上说话，试图给自己营造出努力工作，马上就要出单的场景。 “桀桀”狞笑的b哥把酒瓶子放在桌子上，左右摆着双手晃到女子的工位前，从后边一把抓住女子的后颈将其提了起来，从背后按在了办公桌上。 …… 众人陡然一凛，悲从心来。在这地狱般的地方，人不人鬼不鬼的过日子，真是上辈子做下的孽。 办公室的电话依旧不停，可说话的声音似乎轻了许多。 b哥系好裤带回到前台，拿起酒瓶子灌了几口，用力拍打着桌面，大声喊道： “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好好干！晚上下班后，老板请大家去城里玩！ 资金盘收网之后，老板都会大发慈悲的请公司员工去城里疯狂一晚。喝酒、唱歌、玩女人和男人。 “萝卜加棒子，才能收获最好的员工。” b哥看着底下员工压抑至极的疯狂呐喊，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瓜子，心里觉得老板不愧是老板。 群魔乱舞之下，张扬彻底目瞪口呆。 一面装满恐惧，一面充斥暴虐。 这是人间地狱。 旅馆，一楼！ “好消息！” 陈书一个激灵站了起来，仿佛身体一下子都轻盈了许多。 阿猜让过身子，让后面跟着的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本地小男孩走了进来。 x北的普通男孩长大以后基本上就三条路，给组织当兵、赌场当服务员和种地。 像阿猜这种懂h国语言的，可以走上管理层。不过他这种人在本地极少，大部分机灵点的男孩，都喜欢自己在外头找点旁门左道，混口饱饭吃。 看着男孩滴溜溜到处乱转的眼珠子，陈书猜测这孩子的应是阿猜叫的帮手。 一楼不是说话的地儿，四个人一起去了二楼陈书的房间，将房门关紧以后，阿猜先开了口。 张扬人长得漂亮，即是坏事，也是好事。坏事自不用提，好事就是对于他们这种漫无目的，到处乱找的人来说，会容易一些。 半夜阿猜拿着照片在附近的赌场转了几圈，找里边相熟的几个朋友打听一番，自然是没有发现张扬的蛛丝马迹。不过也排除了张扬困在赌场的可能，那么她大概率是落在了诈骗集团的手上。 在当地，上了规模的诈骗集团基本都集中在加北产业园。可那地方对内看管森严，基本上是封闭式管理，不管是管理层还是员工又都是华国人，所以本地人阿猜根本不可能混进去。 再说了，这么多公司，他也不可能一家家混进去。 但是当地又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老板赚了大钱，或者手底下有员工做了大单，他们就会聚集起来到市中心玩耍。 这时候，老板就会把尚没有业绩的新员工带上体会这国内并没有的新鲜和疯狂。试着让他们尝上一点甜头，往后也会更加给他们卖命。 也就说，只要他们守在市中心的娱乐场所，就可以等着诈骗集团上门。作为新人的张扬，又如此漂亮，不管是出于激励其他新员工，还是在其他诈骗公司的老板面前露把子脸，张扬都会有很大的概率被带上。 阿猜一口气说了很多，这会儿停顿了片刻，转头看向那小男孩，笑着说道：“接着就靠他们到里头，或者守在门口找了。” 陈书和陈川两人听完之后，恍然大悟。这招h国自古传下来的守株待兔确实被这阿猜用上了极致，而这些乱窜的本地小男孩又是极佳的，绝对不会引起诈骗集团警惕的探子。 陈书点点头同意了阿猜的主意。 旋即，阿猜转头叽里呱啦和那男孩说了一堆话，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小包装了白色粉末的透明袋子扔给了男孩。 男孩欢呼着跑了出去。 陈书压下心中的恼怒，质问道：“阿猜！你怎么把那玩意给孩子！” 阿猜向两位老板解释道：“在这儿，o对于孩子们来说就是零食，嗯，昂贵的零食。” 有求于人，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陈书无奈，随口问道：“后头你跟他说了什么。” 阿猜嘿嘿一笑：“这是订金，等找到人了再给他三条。” 瞳孔猛地一收缩，陈书的心跳极快。 这地方，还是人待的吗？ 第314章 一把大黑星 旅馆，房间内 男孩走后，阿猜笑嘻嘻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撕开一个小袋子倒出槟榔，一边嚼着一边说道：“老板虽然脚瘸了，不过看得出来应该当过兵，有杀气。” 陈书沉默着没有说话，等着阿猜的但是 “但是，在我们这儿，就算你是特种兵，如果手里没有武器也就是个软柿子，别人想捏就捏。你们要想从公司那边救人，要么用钱买，要么用枪抢，没有其他办法。” “我知道你们不缺钱，可你们现在还在到处找人，说明公司并没有主动找你们。我猜应该是小妮子太漂亮被人看上了，这事用钱是摆不平了。” 阿猜停顿了会儿，耸了耸肩：“晚上要是找到人，我觉得到时候你们可能需要用到枪。” 陈书知道对方说得没错，摊开手，平静道：“拿出来看看。” 在x北，枪是属于日常用品。 昨晚交住宿费的时候，陈书趁那和气的老婆婆拉开抽屉拿房卡的时候，就瞅见里头藏了一把枪。 阿猜从怀里掏出两把大黑星，给了陈书一把，另一把准备给站在一边的陈川，不过对方摆摆手没收。 陈书面色平静地接过大黑星，枪口指向没人的角落，拇指按压弹匣卡笋，左手取出弹匣瞄了一眼，熟练地拉了几下套筒，随即扣了下扳机。 最后看枪管内胆的时候，却是眯上了眼睛。他发现枪管里头竟然有膛线！ “好枪。” 验枪结束，陈书满意地点了点头。 陈川开口道：“阿猜，这把要了。多少钱？”他有自知之明，碰不得枪，指不定关键时刻就给队友来上一发。 阿猜将另一把手抢收好，笑了笑：“白送。” 陈书有些吃惊，原本以为对方狮子大开口准备趁机赚笔大的，没想到却白送了把好枪。 这地儿可没活菩萨。 阿猜从怀里掏出两包子弹，放在桌子上：“我只是希望两位老板都能活着把你们的朋友救走，这样我才可以找你们要到尾款。对，大笔的尾款。” 等阿猜急匆匆离开之后，陈书拉住陈川，承认了对方所起的决定性力量，并表达了感谢。 没有陈川的钞能力，也许这会儿他们还在边境城市打着转儿，为怎么过来而苦恼。从提前约好带人偷渡的司机，和帮忙谋划的本地人，哪个不是得花大笔的金钱。 别说现在，有了方案、人员和希望。 陈川笑眯了眼，细长的手指头点着太阳穴：“你们这种，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嗯，那批傻大个也差不多，可能比你们稍微好一点。 不是说人多力量多大，啥也不想的一股脑跑出去就成了。得用脑子的！” 看着陈川得意的样子，陈书表现出虚心受教的模样。 两人互相聊了会儿，期间，吃完早饭的朱超然和小强也来了房间。 陈书安排陈川带着小强到处转转，然后顺路去搞一辆车来，那定位器的使用配合汽车的话隐蔽性更高。定位器需要连接耳机使用。 万一身份暴露，太危险。 他和朱超然先去市中心娱乐场所集中的地方先探下路，为晚上的行动做准备。 一会儿，人去房空。 陈书坐在床尾，尝试着用力踩了踩受伤的左脚，一股不小的疼痛袭上心头。他咬着牙站了起来，先是走了几步，然后尝试慢跑，最后来了一次跳跃。 钻心的疼。 不过还好，行动上勉强够使。 紧急情况下，应该不会拖累大家。 陈书擦了一把头上冒出的冷汗，拿出手机看了眼张扬举着话筒满脸微笑的照片，心里想着这次要是能安全地找到人，一定要让她亲自下厨给兄弟几个做一大桌好吃的。 然后骂上一顿。 下午，市中心，娱乐一条街 陈书拄着拐杖，朱超然跟在后头，两人沿着街一路来回扫了几趟，娱乐场所普遍还在歇业中，赌场门口也是冷清得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喜好吃食的朱超然随口说道：“书哥，这儿好像都是一些重油油炸的东西，卖相也不好，黄黄的看着挺没有食欲的。” 来这里之前，陈书在网上查过当地的资料。这些摆在明面上的店铺其实都是应付旅客的，偶尔几家只要你进了门，基本就得挨上一刀，放点血出来才能安全脱身。 其实只要去附近的农贸市场一逛，就知道这地方的野生动物市场极大。像h国内闻名许久却没多少人见过的猴脑、熊掌、山龙之类的野味，在这儿却随处可见。也许下一个路口一转弯，就能见到一个小贩铺开货物，摆在你脚边的地上等着买家。 到了晚上，一些烧烤摊子甚至会拉出一个关着放血装备齐全的幼熊的铁笼，现场就可以给客人放新鲜的熊血当饮料配着吃食。 据说，熊血可以激起性欲，当地又有熊血转运的说法，h国赌客就特别喜欢配上一个鸡蛋清喝这个。 这边，陈书和朱超然两人在街上转了许久，一直等到陈川开着一辆陈旧的丰田阿尔法过来接他们。 临近晚上，车内气氛凝重。 陈书坐在第二排座椅上，想了想说道：“你是想伪装成来这做生意的老板，方便进出娱乐场所？这车一天得不少钱？” 陈川吐掉嘴里的槟榔，哈哈一笑：“没想这么多，就是看这车亲切，一下就买了。就几万块，没你想得那么贵。” 联想到一路过来陈川用钱铺路的作风，陈书知道这一趟远门估计花了他不少钱。 “咚咚咚。” 陈川放下车窗，站在外头的阿猜探进脑袋，建议道：“先吃饭，吃饱了才好干活，我带你们去吃点野味。” 第315章 第三日晚上，加北产业园某写字楼。 到了下班时间，写字楼里的大喇叭开始播放起了德沃夏克的《自新大陆》，只不过这曲子是用萨克斯演奏的。 按照公司管理层的最初的想法，放这音乐意在激发每个员工的干劲，只争朝夕地努力去骗、去挣钱，争取早日回家光宗耀祖。 大约二三十人的队伍依次上了停在写字楼底下的几辆面包车里，车队往市中心驶去。 开车的司机是公司里的保安，每辆车的副驾驶座和后头门边上的座位，都坐着辅导员，其他管理层都有自己的车，就没有跟着面包车一起出来。 一路上，大家没有了先前在办公室里的疯狂，挤在车里各自垂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到了目的地，被强行要求过来的张扬抬头看了眼挂在一楼门头的招牌，上面的文字是x北当地的语言。 门口站着一个小孩，应该算是门童，在脖子上纹了个四字中文【恭喜发财】。等公司一行人进入店铺时，他不停地点头哈腰，用着带有明显口音的普通话说着“恭喜发财”，脸上尽是谄媚的笑容。 小孩打开店铺的玻璃门，然后引着众人上了一楼右手的大包厢里，里头挺大，摆了有五六张大圆桌。 打头的管理层打发了小孩一点人民币，然后让一个男辅导员将守在门外边。 张扬跟着人群进了大包厢。由于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张扬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就只是跟着几个办公室坐她旁边的女孩在大包厢里拣了个角落的圆桌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大老板带着几名公司的管理层从楼上的包厢走了下来，阴霾的眼神扫了下全场。 他穿着西装，戴着无框眼镜，文文弱弱像是个国内的上班族，但眼神阴冷，让人不寒而栗，笑起来的时候没有声音，但是那种危厉会让人头皮发麻。 就连心狠手辣，有些疯癫的b哥都不敢正眼看他。 原本有些闹腾起来的气氛顿时被压了下来，大厅里没有一点声响，气氛沉闷极了。 大老板咳嗽了几声，开始说话：“到了这儿，牛魔王都要老老实实得给我下地耕地，孙悟空都得规规矩矩地演马戏。” 他顿了顿，看着眼底下半屁股坐着不敢乱动的员工，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我是生意人，最看重的还是赚钱。公司这里条件是艰苦一些，但对于认真工作的员工，我们的承诺一直有效。苏周！” “到！” 坐在张扬身边的年轻女人听到大老板喊话，马上站了起来，嘴上报道，身子也挺直了。不过从她微微抖动的指尖上，张扬觉得自己能感受到她的害怕与无助。 这时，一名男辅导员拿着一台解锁后亮屏的手机走到苏周边上。 苏周抬着食指小心翼翼的在手机屏幕上点了许久，拨打出去，然后按下免提键。 “嘟嘟嘟” 通话等待的声音在安静的大厅里非常清晰。 “喂？” 听着声音像是一名年岁已大的老婆婆。 苏周舔了下嘴唇，问道：“妈，我是周周。这个是我公司同事的手机。” “周周？你怎么不用自己手机打我电话？你今年怎么没回家过年啊？公司里忙吗” 苏周畏缩地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大老板，见对方朝她微微点了下头，方才开口问道：“妈，前几天你有收到钱吗？” 苏周心里是想着问收了多少钱，然后和这边公司给的提成比对一下，看数字是不是对的。 可她没敢问。 “收到了，收到了，今天早上刚收到了三四笔钱，加起来正好二十万呢。我刚才还问你爸，说这钱是谁打过来的。周周，你怎么不用自己的银行卡打钱过来” 兴许是太久没有和自己的子女联系过，对面的老婆婆嘴里说个不停。 扣除20的洗钱费用，是这个数儿！ 苏周见大厅里的人都盯着她，赶忙找个理由将电话挂了下来，然后朝着站在前台的大老板不停鞠躬。 张扬这时候才发现，人家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安心工作，每个通过辛勤工作而发财的员工，都将获得干干净净的钱。好了，大家喝酒。喝完酒，我带你们去ktv！” 场下掌声激烈，白天刚被b哥欺压的女孩尤甚。 大老板见效果达到，带着管理层出了大包厢。 四人在阿猜的带领下七弯八拐地进了一家应该是本地人开的大餐馆，门口的招牌上没有中文和英文，只有x北当地文字。 进门的时候，一名脖子上纹着【恭喜发财】四字的孩子看了眼领头的本地人，讨好地给众人打开玻璃门，不敢作祟。 拄着拐杖经过一楼右手大包厢时，陈书瞥了眼蹲在一旁地上看着像守门的，明显是华国人的年轻男子。 阿猜解释道：“现金网公司的，应该又是做了大单，所以被老板带出来玩。” 陈书站在门口看了眼里头的场景，满满当当地坐满了人却是鸦雀无声。 想了想，跟着阿猜进了一楼楼梯后面的一间小包厢。 陈川带着小强在外面点菜，原本跟着陈书进了小包厢的朱超然好奇心重，坐下后不久也是跑到外边找陈川他们去了。 陈书从口袋里掏出华子给阿猜递了一根。 阿猜愣了下，说自己不抽烟。 陈书笑道：“你的指甲盖都黄了。” 阿猜抬手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接着伸手接过烟，将烟头凑在鼻子下闻了闻，方才尴尬道：“老板你别介意，干我们这行的警惕性高，在外面都不敢乱吃乱喝的。嗯，怕沾毒。” 基层干久了的陈书什么没见过，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礼节性地等着他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个打火机点上烟吸了几口，才问道： “阿猜，事情都准备得怎么样了？今晚你有几成把握找到人？” 阿猜笑道：“老板，没这么快的。我估计得有个十天半个月的。他们不会天天来城里娱乐的。” 陈书点了点头知道是这个理儿，不过冥冥之中有种感觉，他今晚就能见到张扬。 不动声色的摸了摸别在腰际的大黑星，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心安。 第316章 这里是地狱，她没人可以倚靠 顶楼包厢。 室内装修低调奢侈，里头俱是纯正的中式装修。包厢门口放了张草花梨的明式几案，上面放了一排的雪茄，供进门的客人随手取用；靠在窗边的是罗汉床，床上的小几摆放着透明玻璃做的壶子和整齐码好的锡纸；中央摆着的是越南进口的大叶紫檀的桌椅，一桌六椅，样式中正典雅，上面坐满了人。 大老板坐在正朝门的上座，嘴里咬着雪茄，面色阴冷不苟言笑。 光头男子b哥坐在大老板的右手边，此刻堪堪放下点烟的直冲喷枪，空下手来摸着自己光溜溜的大脑袋，陪笑道：“老板，那女的敬酒不吃。要不还是交给我来抽上几鞭子，保准儿老实！” “对对，b哥一出手，哪个女的还敢不听话？” “b哥的方法虽然土一点，效果绝对好！” “土个屁，女人就得揍！揍了就老实了。” 众人附和。 大老板：“这样就没灵气了。” “对，老板什么女人没见过？玩的就是灵气！” “我也觉得b哥的手法暴力了些，到时候玩着也没劲。” “b哥手劲大，打坏了谁赔？” 众人调转船头，继续附和。 b哥不屑地瞥了眼这群墙头草，转头低下眉头，拿了自己身前倒满水的茶杯放在老板面前，猥琐建议道：“老板，要不给她点根烟？” 诈骗公司为了控制手底下业务做得好的员工，避免对方赚到钱以后跑路，会在某次聚会时，故意趁着人喝醉脑袋迷糊，给递上一根特制的香烟。qqxδnew 抽一根结束一辈子。 “啪！” 大老板将面前的杯子扫落，冷冷看了眼b哥。 b哥知道说错话，马上住了嘴。 场面冷了下来。 一楼大包厢内！ 听着周围人兴奋地讨论着业绩、提成和销售技巧，要不是周围一直游荡着，负责监视他们的诈骗公司男辅导员，不然张扬差点以为自己这是进了一家普普通通的国内业务公司。 张扬吃着食不觉味的饭菜，心里一直在想着逃跑的事情。自从知道赎金这一条路在自己身上走不通以后，她就知道得另谋出路。甚至于考虑过委曲求全，等得到信任，有了一定的自由以后，在寻找机会。 或者说，给一笔大的，让他们无法拒绝的金额？ “张小姐，大老板请你上去一趟。” 两名男辅导员一左一右靠了过来，其中一名客气地说道。 胳膊拗不过大腿，张扬将筷子往桌上一扔，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当先走出了包厢。 三人上了餐馆顶楼的一个小包厢内，一名男辅导员打开包厢门示意张扬进去，另外一名男辅导员去茶桌边上取了一张圆凳放在大老板的身旁。 已经决定给对方一大笔买命钱的张扬，此刻情绪稳定，环看了一圈周围，走到大老板身旁落落大方坐了下来，刚想说什么的时候，被对方一抬手给止住了。 “先喝酒，有事迟点再说。” 酒过三巡，大家都喝点有点高了。张扬紧张，只和大老板喝了几杯啤酒，其他人既没有过来劝酒，也不对她说话。 这时候，b哥领着几个人一边敲打着碗筷，一边合唱《光辉岁月》，唱到高（ch-ao）的时候，一个瘦得像根竹竿的家伙甚至朝着张扬举着双手摇摆起来，应该是让她跟着一起唱的意思。 张扬心里还惦记着什么时候跟老板开口谈赎金的事情，就坐着没动。 等歌曲结束，b哥又喊着让大家敬大老板一杯。 酒杯放下，大老板从身后的手包里拿出一包浅蓝色粉砖扔在桌子的圆盘上。 “双狮地球，老头子那边的内部货，不大容易搞到。今天高兴，一会儿去ktv的时候，大家可以试试。” 众人欢呼雀跃，包厢内的气氛又上了一个台阶。 大老板站起身来，叼着雪茄绕着圆桌子走到圆桌对面的竹竿男身后。 竹竿男见大老板过来，赶紧给自己的酒杯倒满了酒，然后弯着腰起身。 还没完全起身的时候，被大老板按了回去。 大老板拍了拍竹竿男左侧的肩膀顺势抓住他的头发，然后右手从腰间挂着的牛皮刀套里抽了一把匕首出来，横过刀面，直接从竹竿男的喉咙滑了过去。 锋利的刀口只用了半秒钟的时间，就把皮肤割出了一条极为细小的缝隙。 张扬的脑子还在计算一会儿到底报多少赎金的时候，正对面竹竿男的脖子上就开始喷射出一股股鲜血。 一股股的，虽然没有射到张扬身上，但也全部溅在了她面前的碗筷和刚喝过的酒杯上。 张扬表情瞬间僵住，双拳紧握，指关节掐得阵阵反白，但是仅仅几秒钟的时间，就恢复了过来。 她的眼前一片红色，全程直播尽收眼底。她以为自己会和上次在那死人堆的加工厂一样，跪在地上疯狂尖叫，结果却是没有。 她平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竹竿男死去，心里并没有害怕、恐惧或者恶心的情绪，甚至还能冷静的，一个字一个字听完大老板跟他的管理层们解释对竹竿男下死手的原因。 “他将员工洗钱的费用，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大老板提着匕首往竹竿男身上的衣服擦了擦，挥手让男辅导员过来把人抬走。 在公司里，作为对优秀员工的激励，对于员工通过工作赚取的奖金，洗钱的费用统一由公司支付。 “要知道，员工是给我们赚钱的。我们平时对他们的管理，是出于对他们幼稚想法的纠正，这是爱。现在这个社会，钱才是最” 大老板侃侃而谈。 众人竖起耳朵认真听讲。 短短三天的时间，张扬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融入了这个社会，那个h国内的脆弱的小记者、小女生不见了。 她得坚强，然后才能逃跑。 这里是是地狱，她没人可以倚靠。 第317章 她知道，他来了 张扬站起身来，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和步伐，不紧不慢地走到窗边的餐柜旁边，自顾拿了一支新的酒杯，然后走到门边的几案上又拿了一只雪茄。 这个过程，没人打扰。 从她起身开始，就关注着的大老板，眼里闪过一抹亮光，以为张扬的心理素质在短短的三天内锻炼了出来，不再是刚来x北的菜鸟。 那种见点血就疯叫的小女人不适合x北；那种经历多了，见再多血也不轻易皱眉头的大家姐，不适合他。 大老板满意地点点头，肯定了自己的眼光，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重新招呼大家吃饭。 两名男辅导员轻手轻脚走到竹竿男的尸体旁边，一人拿出那种菜市场常见的挂猪头的铁挂钩，朝竹竿男脖颈上扎去，一钩一拉一拖，利索的就装进了另一人敞开袋口的编制袋里，然后用绳子封口打结拖了出去。 张扬手里拿着烟和酒站在门边，看着尸体被拖走。她扫视一眼桌上的众人，大老板、b哥等几个人皆是神色平常，该吃菜的吃菜，该喝酒的喝酒，有两个人又继续了先前被打断的划拳。 没人在意这里几分钟前刚死过一个人，一个他们的同事。这种漠视生命的感觉，让张扬发自内心的寒冷。 她深吸一口气，放弃了先前准备用金钱去和大老板谈判的幼稚想法。当下，她得先活下去，得到这批恶魔的认同。 她得坚强，这里没有人可以倚靠。 她咬紧了嘴唇，往圆桌走去，万事开头难，先从这酒桌开始！ 经过窗户的时候，张扬随意地看了下外面。 呵，几个男人正勾肩搭背的从底下走过，看着倒是挺像那伙人。特别是那个边倒着走，边朝着众人挥舞手臂的大胖子，这二起来的样子可真像。 不知道为什么，这才过了半个月不到，就仿佛和那男人相隔了两个世界般遥远，可为什么在路上随便看到几个男人都觉得像他的朋友，像他呢。 是想他了？ 他啊，现在应该还在家里养着腿伤，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嘛。呵呵，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他。他要是能过来，也该是拄着拐杖。 就像楼下落在那伙人后面的男人一样，拄着拐杖一跳一跳的艰难走着路。 拄着拐杖 张扬猛地甩了甩头，抛去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强挂起笑容，端着酒杯朝那大圆桌走了过去。 她很坚强！ 陈川一行人在餐馆内吃完晚饭准备离开，在经过一楼大包厢时，陈书本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的侦查理念，带着几人就往里头硬闯。 守门的年轻人自然不同意，堵在门口朝陈书等人怒目而视。在x北横惯了的年轻人，自然是不会把这几个一看就不是本地人或者本地的华人放在眼里。 阿猜从后面走了上来，拉着那守门的年轻人聊了几句，然后拉了下衣摆露出别在腰际的大黑星。 “兄弟，我们就进去看几眼。放心，绝对不会闹事。万一人在里面，我们都会按规矩来，该多少钱就多少钱，绝对不会让你为难。” 站在后头看着阿猜熟门熟路的搭着话，陈书微微皱起眉头开始调整自己的心态。他觉得自己过于心急，往常在侦查案件时，他可不是这种直来直往的人。 不能再让心态影响了陈书暗道。 应该是大黑星起了作用，先前绝不让步的年轻人这次退了半步，答应只给开一扇门，然后他们一行人得站在门口看着。 应该是先前外头的吵闹早已在里面引起了注意，门打开后，里面的人都抬起了脑袋朝门这边看来。 这样也省力一些。 陈书等人抬着脖子往里头看了一圈，没有见着人。离开前，陈书依着习惯给那守门的年轻人递了一根烟，缓解了下气氛。 出门在外的，指不定下回还得求人帮忙。 或者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离开餐馆后，似乎有某种感应般，在上车以前，陈书停下脚步，抬头朝他们吃过晚饭的餐馆楼上看了几眼。 窗户紧闭，只要寥寥人影倒映在窗玻璃上。 “书，上车，我们早点开工！” “书哥，就等你啦！” “干！” 陈书回过头来，伸手抓握住从车门上探出来的一只手，用力一上了车。 天已黑，陈书眯着眼睛望向远处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眼神坚定：“走。” 丰田埃尔法往市中心驶去。 这边陈书一行人在查看完一楼大包厢离开之后，就有人跑到顶楼的小包厢向大老板汇报情况。 虽然这种华国人直接组团来x北找人的情况偶尔也有发生，算不得有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可守门的年轻人总觉得这伙人瞅着不像是普通人。 特别是那个瘸脚的，视线扫过来的一瞬间直觉得背脊发凉。那眼神税利得就像当初他事发时，把他的脑袋一把摁在地上的国内刑警。 对，刑警！ 特别是临走之际，他凑过来递烟时，那熟络的搭讪方式、面部神情和语气，跟当初为了抓捕他而伪装靠近的刑警真的太像了。 表面上都是客客气气的，可那份刻在骨子里对犯罪分子的藐视，只有像他这种被摁过头的人才能切身体会。 “老板，别听他瞎说，就一个瘸脚的，怎么可能会是警察？他们过来找死吗？小张啊，他就是想找个机会到您跟前露个脸！” “这小兔崽子，平时工作吊儿郎当的，在这些地方脑子倒是动得挺快！” 众人皆是点头附和。 大老板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理儿，警察便衣过来x北也是有的。但是这种瘸脚的，却一定不会是警察。 就像光头说得那样，瘸脚了还敢来x北办案，是有多想死？ 大老板不再多想，举起酒杯，大声道：“我们把桌面的酒喝完了，就去ktv！” “好！” “老板威武！” 众人欢呼。 而此刻，几人的谈话，仿佛惊雷在张扬耳边炸开，炸的魂飞魄散，炸的肝肠寸断。 她跟着众人端起酒杯一口闷下，然后假装喝多，在众人的调笑下，捂着嘴飞奔向包厢里的厕所，然后反手锁上门。 短暂的安全之后，她跪在地上，死死地用力捂着嘴巴，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而眼睛早已泪如雨下，顺着脸颊子滴滴滚落。 她以为自己很坚强，其实不然。 她知道，他来了。 第318章 峰回路转 午时，中山派出所，值班大厅。 “叮铃铃！”正坐在值班前台不停打着瞌睡的陈书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 哦，老熟人。 “阿嚏！曾教，什么事？” “来一下我办公室。” “好。” 放下手机，陈书特地跑到警容镜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形象，东看看西摸摸，唯恐缺了点东西或哪里没做好，随后便往教导员办公室小跑过去。 中山派出所教导员办公室 曾宏手里捧着白瓷青花茶杯，茶盖轻轻磕着杯沿，脸色凝重。他知道，只要他说出刚刚得到的消息，然后稍微松一松口。眼前这位虽然警服笔挺、装备整齐，但又因通宵熬夜以致黑眼圈严重的年轻人，肯定会义不容辞地再次奔赴第一线，即使这已不是他所承担的责任了。 当初刚来所里那会儿的陈书可是一股劲的吊儿郎当，这几年曾宏也是对着他没少唠叨。如今一看，也算是落得警容严谨，一表人才。 可能是为了填补心中的感慨，他尝试开着玩笑，戏谑地说道：“小书，我还以为今天看不到你了呢？” “曾教，这可是你说的哦，我等下可真就拔腿走了哦。”陈书也笑着调侃道，似乎一点也没有把曾宏当上级领导看待。 他说着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沏好的新茶，一口喝了下去。 “哪有这么喝茶的。”曾宏看着陈书这么一口干下去，忍不住又开始说教。 “提提神。”不知为什么，看着曾宏皱眉说教的表情，陈书就感觉特别有趣。 他喝完放下杯子，一抹嘴巴，笑着问道：“效果不错，好茶。啥事情叫我啊？” “咳咳，上午忙吗？”曾宏低估了陈书的脸皮，嘴角一僵，险些就被呛到，只能转移话题。 “托带班领导的福气，上午平平安安，安静得很。阿嚏！”得了一逞的陈书，也适当地退了一步，小小地拍了一下领导马屁。 作为基层单位派出所，最忙的部门就是接处警组，每天三四十个警，除了春节，那都是雷打不动。所以偶尔的清闲，非常罕见。 “别介，你这样我可不习惯。”曾宏赶紧摆摆手，说道，“说正事，刚才刑大李梦发了一份资料给我，我打印出来了，你看一下。” 说着，曾宏就将办公桌上一份a4纸打印的资料拿上递给陈书。 陈书接过资料，翻开一看，是刘燕被绑架案件的材料，其中第一张就是绑匪使用的涉案车辆的相关信息。 看了一遍，合上资料，陈书意犹未尽地闭上眼睛。 静等陈书看完资料，曾宏才慢条斯理、意味深长地说道：“早上小李按照你说的，把你昨晚弄的资料重新理了一遍，然后发给刑大那边。没过多久，任大就在上发了这份资料给我，让我同意调你去专案组。” …说完，他意有所指地看着陈书，有点遗憾地叹息：“可是今天好像你在值班？” 陈书回过神来，突然就明白了。一个立正，然后略躬下一点身子，嬉皮笑脸地对着曾宏说道：“教导员，我生病了，今天请假一天。阿嚏！” “你看，真打喷嚏了！”陈书一脸惊喜。 “要点脸！年纪轻轻地体质就这么差！赶紧回家好好休息。等病好了再来上班。”曾宏摆一摆手，话语中尽是嫌弃，就差把‘快滚’两字写在脸上。 “收到！”明确指示后，陈书立马转身跑下楼去，干净利落、风驰电掣，哪像请病假的人。 “带上枪！”眼看陈书马上就要消失在眼前，曾宏还是忍不住叮嘱道。 “收到！” “这冲劲，赶着投胎呢唉，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哦。” 曾宏站在办公室的窗边，微微低头一直看着身着便服的陈书和朱超然快速地消失在派出所大门。 他一边发着牢骚，一边走到办公室内的柜子前，打开柜门，穿上自己许久未用的出警装备，最后扣上大盖帽，就慢慢地往值班大厅走去。 “哎！老当益壮啊。” 背包里有只熊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319章 他身上有光！ “天上人间？” “一个新来的女记者？” “被一个叫b哥的人带过去的？” “好的，我把定位开起来，你们过来接我。” 陈书放下电话，招呼朱超然往路边一家烧烤摊外边等着陈川他们。 十来分钟，丰田埃尔法靠边接上两人后直奔【天上人间】ktv。 坐在副驾驶座的阿猜转过头来，兴奋道：“老板，这人应该就是你们朋友了。不过现在粉已经送上去了，我们得尽快赶过去。” 陈川皱着眉头，抱怨道：“你朋友怎么就把粉送上去了？你不是和他们打过招呼了吗？” 阿猜耸了耸肩，正色道：“老板，这是两码事。对于他们来说，左右都是生意。” 陈书抬手止住了陈川继续的抱怨，忽然问道：“阿猜，在这儿报警，让警察出面有用吗？” 阿猜摇摇头，笑道：“这些现金网公司每个月都按时给警察们上供，你说有没有用？再说了，一些大点的公司甚至有警察在那上班，帮忙盯着他们的员工呢。” 出门在外，在这远离他乡的地方，陈书并不想惹是生非。如果张扬没受到什么伤害，他愿意付点钱，让事情就这么顺利过去。 陈书点点头，继续问道：“那我们过去碰到人了，按照你们这的规矩应该怎么处理？” 阿猜搓了搓手，细细分析道：“他们也是做生意的，一般这种找上门要人的，直接给钱就行。不过听说你那朋友是记者，这就有点麻烦。再说了，现在人家都给上粉了，这是准备把人玩废的节奏，这仇就大了” 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几人商讨事情的小强，这会儿竟然听到那笑起来特阳光，在东州当地不知道是多少单身狗梦中情人的女主持人要被人玩废，心急之下，再不管其他，一脚油门往死里踩了下去。 “轰！” 埃尔法猛地一个提速，直向前冲了出去。 陈书抓着电动门旁的把手，压抑着心头的无明业火，心里直想着，万一张扬沾上了o或者其他什么的，到时候就是拼了命，也得把那叫b哥的人给毙了。 因为原本就在h国街上转悠，几分钟的时间，车子就到了目的地。 看着外头装修豪华、规模不小的【天上人间】ktv，陈书拉住急着下车的阿猜，问道：“人在几号包厢，你知道吗？” 阿猜一愣，又坐回了座位。他的脑子转得很快，知道这样跑进去，ktv是肯定不会让他们到处乱跑，在店里头找人的。 这儿的内保和国内不一样，可不会出来个经理什么的和你讲道理，指不定下秒就出来几个大汉掏出把手抢什么的。 陈书继续问道：“能不能把你说的那个b哥的手机号码搞过来？” 阿猜摇了摇头：“现金网那批人我们不认识，要不我去问问？” “来不及了。” 陈书回过头来对着陈川问道：“身边还有那种扎好的现金吗？” 陈川笑道：“必须的！” “好。小强你就在门口等着，车子保持发动的状态，这是我们逃命的家伙，必须得看好了！” 小强抬臂显了下肱二头肌：“干！书哥，你放一百个心！人在车在！” 众人进了ktv，陈书拄着拐杖直奔前台。 “你好，先前有人送了粉过来，你知道是哪个包厢要的吗？”陈书靠在前台上，笑问道。 里头的女服务员没有说话，一脸警惕地看向陈书，左手伸向一旁的电话座机。 站在后头的陈川从背包里拿出一叠纸钞放在前台桌面上，红彤彤的，极为诱惑。 陈书将纸钞推到了女人面前。 女人喘着粗气，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有两个房间，201号和888号。” 她顿了顿，颇为体贴的补充道：“如果你们是要找一个女记者的话，那就是在888号，在3楼。” 【天上人间】ktv，小包厢！ 陪酒姑娘拿着o进了包厢顺手递给等候多时的b哥。b哥反手就将半包的o倒进了张扬的酒杯里，再加上点啤酒掩盖一下。 这时候，张扬还窝在厕所里没有出来。 在大老板的暗示下，b哥大大咧咧地过去将厕所门一把拉开，笑骂着让张扬从里头赶紧滚出来。 张扬知道躲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走出厕所。她坐到大老板身边，哀求道：“老板，我已经好几天没和家里人联系了，你看我能和他们通个电话吗？如果你这边要赎金的话也是没问题的！” 大老板笑道：“是得和家里人联系一下报个平安。这样，你敬我一杯，明天我就让你和家里通个电话。” 张扬一不做二不休，忍着恶心和恐惧，坐近了挽住对方的手臂，撒娇道：“老板，我喝完了就给我打个电话嘛。到时候我开免提，就在包厢里打。” 大老板给自己点了根烟，看了看b哥。 b哥知道老板已经不耐烦再跟这女人啰嗦。他起身走到张扬面前直接甩了一巴掌，把人扇进沙发里。 “马德，敬酒不吃吃罚酒！老板要你敬酒是看得起你，你这婊子还真把自己当回事情了？” b哥一手扯过张扬的头发，将其从沙发上拉了起来，一手端起茶几上的酒杯举到她面前。 “赶紧敬老板一杯！立刻！马上！” 头皮被扯得生疼，嘴角似乎隐隐被打出了血迹，张扬忍着疼痛接过酒杯，朝着老板举了举，哽咽道：“老板，我敬你一杯。明天请一定要让我打电话联系家里人。” 余光中，看到放在包厢角落的助力床，已然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个晚上，眼泪啪嗒啪嗒滚落，泣不成声。 恍如世界末日。 “呜呜”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 房门处传来不停扭动门把手的声音，将包厢内众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我曹尼玛！谁裤裆里没栓好，把你给放出来了？里头办事，赶紧给老子滚开！” b哥见大老板微微皱了皱眉头，立刻转头朝着房门破口大骂。 房门的咔嚓声音立时消停了下来，正当众人以为外面的人都走了。突然“咣当”一声巨响，包厢看起来挺大、挺结实的木门被一下子撞开，一个理着短寸头的大胖子比着硕大的肩膀冲了进来。 跌跌撞撞了几步方才站稳，这个男人略过包厢内众人吃惊的目光，径直看向正哭得梨花带雨的张扬，笑道： “张记者，我们来了。” 接着，屋外头传来一阵“咚咚咚”敲地的声音。 这一刻，张扬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月前，她在采访那名被解救的人质女孩时，向对方提出来的问题。 “当时，你是什么感觉？” 我觉得，他身上有光！太亮了，以至于我都看不清他长得什么样子！ 但是，真的很暖、很安心。 第320章 砍死这帮Y的 包厢里气氛凝重。 刀口上讨生活的b哥反应很快，飞身扑向茶几，抓过上面放着的手抢，快速的拉管子上膛，然后指向这突然冲进来的大胖子，小跑过去一脚踹了过去，嘴上喝骂道： “卧槽尼玛个ac，死胖子敢来老子这里撒野？肚子饿了缺子弹吃吗？” 枪口点着大胖子，脚下不停地踹着。 这时，陈书拄着拐杖走了进来，表情镇定地将b哥指着朱超然的手枪推到他处，然后跳到离门口最近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笑道： “大家都是出门做生意的，犯不着动刀动枪的。” b哥嘴上不停骂着娘，走近了把枪顶在了陈书的脑袋上：“做你马币的生意！看老子不一枪崩了你这吹牛比的家伙！” 陈书看也不看这嘴巴不干净的光头男子，任由对方在自己头上比着枪，只是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坐在首位的大老板。 大老板眯着眼睛不说话，心里也是反复打着算盘，在互联网时代，记者的杀伤力太大了，放张扬回去万一出什么幺蛾子那都是一等一的大事了。 可这瘸脚男人，只在张扬被绑架的第四天就直接找上了门，这背后的实力和能量着实让人心惊。后头跟进来的那个皮肤黝黑的男人一看就是x北本地人，说不得这瘸脚和当地的民族（wu）装力量有瓜葛。 大老板眉间轻蹙，试探道：“兄弟你哪里过来的？吃过晚饭了吗？” 嘴上客气之际，却没有半点让其手下将枪放下的意思。 陈书瞥了眼坐在一旁泪眼婆娑的张扬，表情自然地客气道：“吃过了，就在街那头的一间野味馆吃的，味道还不错。” 如果不是有人揣着枪顶着脑袋，此时包厢的氛围还真有点像谈生意一般。 陈书原本随意的回答却是让大老板心头不由一颤，他突然想到先前在餐馆吃饭的时候，就有楼下的小弟向他汇报可能有国内的便衣警察。 他看了眼笑谈自如的瘸脚男人，眼神不由自主的往下瞄了一眼对方受伤的左脚。 这是在暗示老早就盯上我了？ 应该不会是警察。 哪有瘸脚的警察出门办案的？ 不过这以多打少的风格，倒是和警察挺像。 大老板瞥了眼b哥握在手里的枪，心里有点发虚。 这几年，x北的诈骗集团在国内也是赫赫有名，依着h国的作风，指不定什么时候国内的警察们席卷而来，来个大扫荡。 “老板，今天我过来，这人是一定要带走的。你开个价，就按照你这儿的规矩来。” 瘸脚男人的出声打断了大老板的思考，他详装咳嗽几声，准备狮子大开口报个天价，好让此人知难而退，或者再拖延下时间，自己再琢磨下。 大老板点点头：“行的，你稍等片刻。我算一下价格。” b哥有些吃惊地看了眼大老板，心道这个一向狠辣，从来容不得别人半点不敬的老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他有点懵。 话说，先前吃饭时割掉的瘦竹竿难道是假的？ 这时，耳朵里挂着耳机的陈川从屋外探进脑袋扫了一眼包厢内的情况，见有一把手抢正顶着陈书的脑袋，吃惊之下，提着铁箱子，几步走了进来。 大老板一眼看到那黑色铁箱，以及从箱子里延伸出去的有线耳机。 “滋”一下，他倒吸一口冷气，旋即立马摆出笑脸，起身跨步越过张扬的大腿，主动伸出双手握住陈书放在膝盖上的右手，弯着腰哈哈一笑： “误会，误会。我们正经开公司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用得着什么钱的。” 说着，直起身子一把抓过b哥的手抢，塞进自己的裤袋子里，“哈哈，假的，假的。这地方乱，我们拿着防身，吓唬人的！哈哈！” b哥彻底被大老板的作风给搞懵逼了。 这还是那个杀人不眨眼，常常告诫自己能动手就不要bb的大老板吗？ 陈书侧头看了眼进门的陈川，知道对方很可能是通过陈川手里的铁箱子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这样也好，看着张扬应该没有受到什么伤害陈书伸手拿过靠在沙发上的拐杖站了起来。过程中，故意通过手肘拉了下衣摆，稍稍露出腰际的大黑星，在对方两人的眼皮子底下虚晃了一眼。 “行的，那感谢老板了。张扬，我们走。” 张扬低着头，跟着陈书一行人走出了包厢。 朱超然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在关上房门的一瞬间，朝着先前狠命踹他的光头男比了个中指。 人走后，小包厢内顿时安静下来。 b哥有点懵，他完全看不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老板，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大老板立马沉下脸来，阴恻恻道：“你小子没见识，不怪你。” 两人坐下后，重新开始喝酒。 b哥见大老板阴沉着脸，自觉挥手让那陪酒姑娘离开包厢，然后起身拿过放在一旁的啤酒，默默地给老板倒上。 大老板心情郁闷，原本今天出来一则是庆祝资金盘的顺利回收，二则也确实想品尝下这国内女记者的味道，没想到正在兴头上却是生生被打了断。 抓起身前的玻璃酒杯，狠狠砸在了地上。 他在x北混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吃过这等暗亏？可对方的实力确实太强，又盯上了他，最坏的情况，晚上回公司后就得连夜销毁证据，然后解散公司，收拾行李跑路！ 这几年他从事现金网生意，顺风顺水的赚了不少钱。公司里的员工，从老家过来的投奔的老乡，甚至地方上的同行谁见了他不是恭恭敬敬的？即使是特区的领导下来，也都是都是客客气气的。 大老板面色阴晴不定，想了许久，终是长叹一声将一切放下，准备喝完眼前这酒就回公司收拾行李跑路。 他将先前从b哥手上收进怀里的手抢掏了出来，正准备将其递还时，他的脑子里忽然闪过先前那瘸脚男人故意显摆的大黑星。 “那枪怎么没别枪套？哪有警察出门不带套的？除非，他不是警察，那枪也不是他的。” 坐在一旁听着老板自言自语的b哥，这会儿好像听懂了一点点，可还是有点懵：警察，警察出门干嘛带套？他们不是应该抓戴套的吗？ 大老板很确定对方没有上枪套，不然他也不会清晰看到枪柄上的那颗五角星。 照理说，大黑星这么老的枪是不会再配给警察使用的 大老板漆黑的双眸凝视，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手里的大黑星，神情特别专注，越看越像先前那男人别在腰里的大黑星。 “马德，那家伙的手抢也是在这儿买的！他们不是警察！铁盒的事情只是凑巧！” 从来都是睚眦必报的大老板猛地站了起来，咬着牙指着一脸懵逼的b哥发狠道：“你给我摇人，马上摇人！砍死这帮丫的！” b哥微微一笑，摸着自己铮亮的光头。 这句话他是听懂了。 第321章 心情轻松 众人上了车，朱超然兴高采烈地向张扬吹着牛，显摆着几人这次救援的辛苦和劳累。 陈川接过话头，表示难得来一次x北，可以先在这儿玩上几天再回去，开着张扬的玩笑，让先过来的她给大家伙儿带带路。 开着车的小强笑眯眯地转着方向盘，嘴里不停的说着“牛鼻牛鼻，书哥真牛鼻，这都能找到人，做梦一样”。 脱离危险的张扬此刻也全身心的放松下来，看着周围熟悉的人儿，她甚至还想回那公司找回自己的证件和手机。 在回宾馆的路上，张扬和大家讲述着这几天恐怖的遭遇。 “你说那老板在餐馆的包厢里，当着众人的面就把一个他的手下给割喉了？”陈书疑惑道。 张扬点点头，拍了拍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胸脯，心有余悸道：“他手下也就偷了点公司的钱，那老板就把他给杀了。那血都直往我脸上喷来，吓死我了。这些人可真够狠的。我跟你们说哦，他们还有个加工厂，里面啊” 陈书没再听张扬后面的话，他只是琢磨着就这么一个在这吃人世界起来的狠人，怎么可能就如此轻易地放他们离开？ 他看了眼坐在副驾驶座，正津津有味地听着张扬讲述的阿猜，朝他问道：“阿猜，我们今晚就想离开x北，你能安排吗？” 众人一听，都是安静了下来。 阿猜回过神来，有点吃惊这个男人谨慎和胆小，先前他可是脑门上硬顶着人家的手枪面不改色呢。 “老板，可以是可以。就是你们不先玩几天再走吗？你这么豪华的车都买了，不多用上几天可不划算。” 在x北，不知道什么原因，吃的东西很贵，但是车子却非常便宜。前几天陈川花了几万块就入手了这台不知道多少手的丰田埃尔法。 脑筋转得极快的朱超然知道车价后，当时就拉着陈川问东问西，一股想打通国内的二手车市场，把这儿的车甩卖过去。不过这门道显然是轮不到他的。 x北的便宜车子很多都是从（小日子）那边过来的，而那边的车子都是右舵车，是不符合国内的人们的行驶习惯和车辆要求的。 陈书摇了摇头，看向众人，沉声道：“如果刚才那老板按规矩向我们要点赎金什么的我反而不会担心。我们当着他手下拂了他的面子，照他的性格，既然不要钱，那接下来肯定是要我们的命了。” 车内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气氛凝重，当下就同意了陈书的建议，连宾馆都不回了，有阿猜带路，直奔边境。 宾馆二楼。 b哥带着十几个人挤在狭小的房间里，一旁站着畏畏缩缩的前台老婆婆。 拿过几件被扔在床上换洗的衣物，b哥狠狠地砸在了老婆婆的脸上：“臭老太婆，这都几点了，怎么人还没回来？说！你是不是给他们报信了？” 老婆婆惶恐着摆手，直接跪在了地上：“老板，我怎么可能给那些外乡人报信？你们人一过来，我就给开了对面的房间” 懒得听人解释的b哥抬起一脚重重地踹向那老婆婆的身上。 老人的额头“咣”下砸到床脚，一道血线留了下来。她顾不上擦拭，一起一落地直在房间里磕头。 “老板，我是真不知道啊！” “我真的没有报信哟。” 这时，屋外头一名手下挤进了房间，凑到b哥耳旁低语了几句：“b哥，老板查了ktv那边的监控，知道那伙人是跟着一个叫阿猜的偷渡客过来的。这会儿应该也是由他带着跑路。我们有人跟着他跑过几趟边境，知道他们常走的路线。老板的意思是让我们直接去边境把人给截下来。” 尖嘴猴腮的b哥脑子里回忆着先前大老板厉笑的模样，模仿着阴恻恻笑了几声，尖声道：“走！带上家伙，抄他们后路！” 临走之前，他还不忘飞起一脚，把跪在自己面前的老人踹到一边，头也不回地往下走去。 一群人哗啦一下全跟着往楼下跑去，停在路边的几辆面包车立时塞满了人。 站在路边等着手下全部上了车后，b哥方才跳上停在最前面的一辆白色丰田霸道上。 “嘟！嘟！嘟！” 霸道肆无忌惮地在路上摁响了喇叭，领着车队疾驰而去。 x北的山路路况极差，朱超然根本不敢开快，况且岔路特别多，即使阿猜这种跑惯了野路的本地人，稍不留神也会指错方向。 晚上很黑，在糟糕的道路上，路灯是极为奢侈的念想。丰田埃尔夫在漫长的颠簸中，终于走到了尽头。 众人默契的弃车开始徒步。 陈书受了脚伤只能用拐杖走路。没有过来时专用的担架以及抬架的大汉，队伍的行进速度难免受了影响，较之先前的摩托车上山更是慢了许多。 不过出于对陈书判断力的信任，众人都是埋头赶路，并没有过多的言语。路途中，张扬虽然是女子，却是咬着腮帮子不落人后，甚至还一直扶着腿脚不便的陈书赶路。 就这样过了几个小时，众人抵达了岸边。因为是临时决定越境，很多事前的准备工作都没有落地，这会儿并没有准时的皮划艇等在岸边。 阿猜一边忙着生火，一边抱歉道：“老板，这临时出发的我也没带卫星电话。所以具体几点船能过来我也不知道，不过晚上都会有船来来回回的，我们等着就好。” 陈书点点头：“不关你的事，是我们急着要回来。对了，这趟行程麻烦你了。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我们不会这么顺利的找到人。” 又矮又黑的阿猜耸了耸肩，实诚道：“既然收了老板的钱，肯定是要把事情做好的。” “钱是钱，帮忙还是帮忙，这是两码事。阿猜，你这人情我记下了，下次来国内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 说完，陈书朝着这次救援行动的大金主陈川望了过去，只见此时的他扛着不轻的手机定位器，正一脸轻松的和朱超然、小强等人吹牛打屁。 马上就要入境，大家的心情自然是轻松的。 第322章 野外河边战 深夜，河边的碎石摊上，火堆还在燃烧，但已经没有了先前噼里啪啦的声音。仟仟尛哾 陈书随口和阿猜聊起了天，在聊天中得知，阿猜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相继过世了。他13岁的时候开始四处流浪，既当过民（zu）武装的（t-ong）兵，也跟过o贩组织过活。 最后因为运气好，年纪一大知道怕死了，就偷偷跑了出来干上了最底层的偷渡行当。因为中文学得快，趁着白天没活的时候，就蹲在街头巷尾的商店门口，或者野生动物市场门口，给h国来旅游的人提供信息，赚几个辛苦钱。如果买卖成了，还能从摊主那里多赚几个提成。 问及以后的人生，阿猜吸了吸鼻子，竟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说，想做个大的情报贩子多赚些钱。 说完，有些感激的朝着陈书点头笑了笑，这次的笑难得的有几分真诚。原来他的女朋友在x北是一名妓女，这次的买卖能让他拿到一大笔钱，足够他女朋友不再从事妓女的行当，可以安稳的跟着他结婚生子。 一旁的朱超然远远地就听到“（t-ong）兵”、“情报贩子”等词语，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厚着脸皮让阿猜讲述他以前当（t-ong）兵的事情。 阿猜想了很久，说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每天跑步和打枪，空闲时大家聚在一起赌博吸o。日子很单调，偶尔会和别的组织开战，那时候就得死人，不过大家都不在意，第二天该干嘛就干嘛，毕竟在这里能吃饱饭。 说话间，远处传来“擦擦擦”的声响。这种声响让在特警待过的陈书马上反应了过来，这是穿着靴子的人在杂草丛中擦走过的声音。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见到黑暗中有阴影靠近火堆，先露出三个人的身影，随后一下子又涌出来十多个人。 原本围坐一圈的人们此时皆是站起身来，面朝从南边而来的十多名不速之客。 当先一人自是马不停蹄赶来的诈骗集团头发打手光头男子b哥，后头跟着一群面相凶恶的年轻人，哗啦一下散开以半圆的队形将陈书一行人包围了起来。 b哥自以为已经控制住了局势，左手端着一把手枪，右手不停抚摸着他那颗在黑夜下同样闪闪发光的大光头。 在手枪的威慑下，陈书一行人没有轻举妄动。 b哥眯着眼睛轻蔑的瞥了眼站在一侧的瘸脚男人，随即将视线集中在先前在【天上人间】包厢里朝他比中指的大胖子。 他哈哈一笑，心想在他这儿可没有隔夜仇。接着没有多说半个字，将枪口移向那大胖子，直接扣下扳机。 “嘣！嘣！” 自从b哥等人出现，就一直死死盯着对方的陈书，在第一时间发现了b哥扣机的动作。虽然此时的提醒已然太迟，他还是一边喊着“趴下”提醒队友们躲避流弹，一边从腰际抽出大黑星，扔掉拐杖，朝着为首的b哥扑了过去。 擒贼先擒王，这道理是再浅显不过。 荷尔蒙迅速分泌，他根本无暇顾及自己脚上的伤痛，以及b哥开的那枪到底伤没有伤到人，因为b哥后头跟着的两个人也同样端起枪指向了他们。 幸好这两人同样被b哥没有预兆的突然开枪吸引了注意力，出于对瘸脚男人的忽视，此时对于陈书果断的前扑根本没有半分的反应。 b哥也是一惊，原本以为瘸脚的男人此时竟然健步如飞地朝他飞跃了过来，吃惊的同时，立马将枪口一晃，慌忙开枪射击。 这时，突然眼前一暗。 原来站在篝火旁边的小强，凭借着侦察兵的职业本能，趁着枪响和陈书猛扑之际，也是果断踢翻篝火，决然朝着那带头拿钱的光头男子发起了冲锋。 电光火石之间，原本带着十数人控制了现场的b哥，在短短的几秒钟竟反被一左一右的两人突袭，惊慌之下倒退几步，直接坐倒在了地上。 站在他后边的两名枪手反应过来，手抢一会儿指着左边呈s轨迹迅速靠来的人，一会儿指着右边正绕着齐腰高德草丛迂回过来的人，嘴上喊着不要动，却始终没有开枪。 fish 陈书庆幸一番，迎着b哥几颗擦过头颅的子弹，当先冲到近前，飞起右脚将其中一名枪手直接踹进了背后的草堆里，随即扑向坐倒在地上的b哥。 余光中，见小强同样一个擒拿动作将另一名枪手死死地跪压在了地上。 直接一个膝顶冲撞在b哥的面部，“滋”一下鼻血在空中喷出。接着举枪往头顶的夜空“嘣”的开了一枪，然后稳稳地将枪顶在了b哥的大光头上。 万幸，这气势十足的b哥，从头到尾竟是一枪都没有打中在场的任何人。 “兄弟，让你们的人退去。万一我这激动起来，手上抖发几下，指不定这枪就得走火。”陈书用枪口点了点b哥的大光头，沉声道。 b哥原本想放几句恶话撑下场面，毕竟公司的十几名保安都在这里，他大b哥可丢不起这个脸儿。 抬眼瞥了下站在面前的瘸脚男人（啊呸），飞人一眼，对方那带有明显杀气的眼神，以及先前不怕死的冲锋让他胆战心惊，只得挥挥手让手下众人退得远远的。 包括小强控制下的那名枪手，被卸了枪之后同样打发回去，只留下带头的b哥一人。接着小强将b哥用粗绳绑好以后丢在重新架好的篝火边上，由朱超然专门盯着，小强负责四周的警戒。 等安顿下来之后，陈书突然发现那带路的阿猜此时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回过头想了想，兴许在最早的时候，他见势不妙就先跑了。 对于他这种常年混迹x北底层而生存下来的人来说，不管任何时候给自己留一条后路都是应有之理。 陈书看着坐在篝火边上的大光头，心里想着多了这个累赘一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有适才爆发的枪战，肯定惊扰了河上偷渡的皮划艇。 今晚，估计是回不去了。 第323章 要回家了 冒着中弹的风险，抱定了对方作为“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人肯定射不中移动靶”和“把大家安全带回家”的心态，陈书在先前制服光头男的行动中并没有感到紧张。 只是事后会觉得有点奇怪，当时他的第一反应竟是徒手控制，而不是拔枪对射。想一想，估计这都是在单位里天天被洗脑的结果，既觉得无奈，又觉得悲哀。 将光头男制服后，由朱超然和小强看管着，陈书拄着拐杖独自一人跳到河边张望着远方。别人以为他是考虑如何过岸，其实他只是突然很想很想抽烟。 嘴里叼了一根烟，接着从口袋里掏打火机的时候，却怎么也掏出来。这时，陈书才感觉到自己的头皮发凉，全身都在不停发抖，这是温度在二十多度的一个凌晨。 过了许久，方才安静下来。 陈书回头看了眼不远的草丛间，侦察兵退役的小强正警戒着周边，那弯着弓腰、踮起的脚步和四处张望的眼神，无不展示着他极强的临战心态和战斗力。 前面行动时，小强先是踢散篝火直接制造视觉障碍，然后配合着陈书从另一侧对目标发动冲锋。其实真正影响到对方，使其犹豫不决的也就几秒钟，不过就单单这极短的宝贵控制时间，才是陈书真正躲过子弹的最大原因。 这种战斗直觉和事后时刻保持的精神状态让陈书自叹不如，觉得小强不应该只是侦察兵这么简单。这种敢于直面真枪实弹，并作出相应反制的，理应在部队里实战过。 余光中，远处的河道上突然出现了一台挺大的皮划艇，一道光圈射在陈书的周遭左右晃动了几下，随后一道人影出现在艇前，朝着陈书不断挥舞手臂。 陈书吐出了嘴里的香烟，知道这是自己人来了。 皮划艇靠岸后，从艇上跳下来，打着滚的正是事前跑得最快的阿猜。 他跑到陈书面前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皮，没有提先前逃跑的事情：“老板，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换了地儿。我先前在那头撞见他们正好停在岸边在放人，就死命的要求对方把船划过来。” 陈书笑着拍了拍对方肩膀，阿猜能在事后还想着带船过来看一看情况，已经很够意思了。 “谢了，阿猜。我们是东海人，回头你要是有机会去东海，一定要联系我们。” 阿猜表情释然，笑着连连点头。 对于x北这种懂点中文，又知道些外面世界的底层人来讲，h国就是天堂，能前往并留在h国是他们毕生的梦想。 “呵，外面再差，还能比这里差吗？” “马德，老子不走！我槽你马德！” “你动下老子试试！” “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大喊几句，几十个人马上过来。嘿嘿，到时候连你们都走不掉了！” b哥虽然被反绑着坐倒在地上，可此时的气势却是半点没有被俘虏的自觉。 陈书抬头看了一圈周围，除了皮划艇正在尝试靠岸停泊，四周是安安静静的。 嘲讽道：“b哥是？你看你在这喊了这么久，有半个人过来？” b哥眼珠子转了几下，随即谄笑道：“大哥，你看我现在反绑着也没什么威胁。再说了，我们手头也没有船。你们上船一走多安全，带着我还得是个累赘，是？” 陈书先前在车上听张扬说过，这b哥在诈骗集团属于老板的第一打手，平日里就对员工不停打骂，甚至在办公室里当众弓虽过女性员工，可以说是无恶不作。 陈书懒得和他解释，从腰际里掏出大黑星，握着枪柄就冲着他那光头砸了下去。 “咣”一下，鲜血直接流了下来。 陈书将枪口顶在b哥的伤口上，冷冷说道：“要么乖乖配合我们上路，要么一会儿就把你扔河里。要死要活，你自己选。” 枪管触碰头顶稚嫩皮肤的感觉冰凉，这阵凉意顺着血管让b哥全身都打了一个寒战。他看着眼前这个先前敢顶着子弹冲锋的狠人，哪里敢拒绝，只能拼命点头。 将b哥教训后，陈书安排朱超然和小强继续看管对方，将其带着一起返回h国。 陈川跑过来附耳问道：“书，我们这趟都是偷摸出来的，把人带回去不是不打自招了吗？你脑袋进水啦？” 陈书笑了笑，打趣道：“没办法，忍不住，职业习惯。” “你！” 看着陈川气急了的样子，陈书方才回答：“过了境，就直接扔给当地的派出所。这种人，放回去还是会做害人的勾当的！” 过了岸就是h国的境内，陈书一行人的安全基本上是得到了保障。 划桨的人还是原先送陈书等人入境的那批大汉，此刻下船的地点还搁着几天前放着的单人担架。 此时的阿猜回到了老本行，等陈书下船后第一时间安排两名大汉将陈书放在了担架上。然后又取出一个编织袋，从里面掏出一捆的登山杖分给陈川、朱超然等人。 行程和几天前一样，就是原路返回。同样是先上山去了中转休息的小屋子，然后坐上阿猜他们的摩托车直奔他们停放着丰田霸道的地方。 到了目的地，那辆霸道依旧安静的停在路边，才几日不见，原本车身上锃亮的车漆此时已变得脏兮兮。 临别之际，陈川将阿猜拉到角落处，一直盯着这头的陈书执意跟了过来。陈川无法，只能在陈书的目光下，偷摸从背包里掏出两条小黄鱼塞给对方。 阿猜笑盈盈地接过小黄鱼，和众人挥手告别。 看着阿猜几人骑着摩托车离去，陈书面无表情地说道：“踏马的，一年白干！” 陈川锤了陈书一拳：“你这家伙就是掉钱眼里了！这不把张扬给救回来了么！” 陈书突然笑了，笑得很畅快，他的嘴都要咧到腮帮子上了：“回去后还你。” “去你的，谁要你钱了？张扬难道不是我朋友吗？我跟你说哦，你这次要是又偷摸往我卡里转账，小心我不认你这个兄弟” 见这边吵得热闹，张扬开心的蹦跳过来，鹅蛋脸扬起甜美的笑容，桃花眸里洋溢着明媚的阳光。 “陈川，你这x北的朋友真挺不错的！这次真的是多亏了他！回头我得买些东州的土特产给他寄过去！” 陈书和陈川互看一眼，哈哈大笑了起来。 经过这一遭，张扬竟还有这么纯真的心思，真的挺好的。 第四日上午，当陈书拄着拐杖真正踏上达洛镇，这个h国最为西南的边陲小镇的土地时，心里竟然没有如释重负或者释然的情绪出现。 清晨有小雨，陈书的头发都被淋湿，眼前一片迷糊，他心里突然想到，往日的这个点里，妈妈应该早早地来到了他的家里给他准备早饭，要么是路上买的糯米饭，或者是亲自下厨的鸡蛋排骨面，总归是要他吃得饱饱的。 想起妈妈，他渐渐笑出声来。 要回家了。 第324章 报了个培训班 三月的一个深夜，东州电视台大楼某个办公室的白炽灯，伴有电流的“滋滋”声隐隐作响。 一名脸蛋素白，神情专注的年轻女子正坐在电脑前，睁着一双桃花眸子，双手放在键盘上行如流水。她的脸庞宛如冰晶雕琢不见瑕疵，鼻子线条又挺又美，唇瓣丰润。 过得片刻，在一次重重地敲下空格键后，她用力一下仰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亮灯的天花板长长呼了一口气，疲倦地合上眼帘，交错的睫毛浓密如刷。 这时，办公室的房门被一名毛躁的年轻男子撞开，他抓着门把手，探进头来：“扬姐，夜宵送过来了，今天是新j大盘鸡！赶紧出来吃！大家伙儿都在抢，一会儿可就没啦！” 张扬睁开眼睛，看着摄影师小赵略显稚嫩的淳朴脸庞，再联想到半个月前在银三角遇见的那些疯狂、恶毒的嘴脸，恍如隔世。 “好的，就来就来。” 她推开桌椅站了起来，笑盈盈走出了办公室。 “扬姐，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拜访下书哥？要不喊他出来吃个饭！” “书哥？不错嘛，以前不都是那个警察、这个警察的叫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热了？” “哎呀，你就别埋汰我了。” 声音越行越远，逐渐离去。 只见办公室内亮着屏幕的电脑显示器，word上的文字清晰可见： “这里的赌场数量很多，街上到处都是，大型赌坊有十几层楼高，吃喝piao赌毐一条龙服务；小的赌坊有时候在路边街角搭个帐篷就行了，仔细算起来，比国内的小麻将室还要小些。qqxδnew 诈骗集团的第一号打手b哥，被我们送进了达洛镇的派出所，连带着当初小赵用手机拍摄的他们犯罪的视频录像。原本还一脸无所谓，直言十八年后出来还是一条好汉的他，直到知道自己身上的银行卡已经被警察以涉嫌诈骗罪冻结了全部金额后，立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了地上。 飞机徐徐降落到东州的土地上，我那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下来，望着机场里那飘扬的h国国旗，我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止不住的流淌下来，心中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得到了全部的释放。 他跟我说，世界不会照顾我们主观上是否愿意，因为事实就摆在那里，不管好的还是坏的。我们以为的世间美好，只是因为我们一直被人保护着所以不曾看见。 但愿我们永远不需要与这些糟糕的邪恶赤裸相见，可我觉得至少人们要对这个真实世界的黑暗一面有哪怕一丁点的认知。” 这次从银三角回来，陈书是真安下了心好好养伤。半个月的时间，在母亲每日鸡鸭鱼肉的调理下，一下子就过去了。 这段时间里，亲戚朋友来家里慰问的不少，几个长久没有联系的同学也过来吃了个便饭。 中山所的王崇明和刘忠武两个人也抽空过来坐了会儿。在聊天中得知，半个月前朱超然和小强一起向所里提了辞职信，没等所领导批复就没了人影，也不知道他俩是因为什么原因辞的职。 “现在经济形势不大好，能有份稳定的工作就很不容易了。”王崇明叹息道。 按照社会上的讲法，协警是临时工，一没有编制，二工资低，三是事情多。这话是讲得没错，可实际上虽然是临时工，但是所里基本上没有主动开除协警的先例，除非是犯了原则性的错误。 比如留置室的老丁，年轻的时候是所里的联防队员，后来转制去了巡逻队一干就是二十年，等年纪大了跑不动，所里就安排进了留置室这种不需要东奔西跑的岗位。 比如所里的门卫室、社区协管员、后勤部门等，都会留出岗位给那些在所里干了十几、二十几年的老协警。绝对不会出现社会公司上那种等员工35岁以后，找理由把人干掉的事情。 而这段时间，因为疫情的缘故，外头的经济其实很差，失业的人比比皆是，协警的工资是不高，但包吃包住，又有五险一金的，总归是稳定一些。 “老王，你叹个什么气。就这么点工资，你让他们年轻人怎么活？我觉得他俩倒是对的，趁年轻早点出来找活路，指不定哪天就出人头地了。依我看，就守着派出所这一亩三分田的人，这辈子也就那样了。” 刘忠武一脸不屑地看向唉声叹气的王崇明，直觉得这人太过想当然。 正乐呵呵剥着瓜子的陈书听完两人的对话，一比对朱超然和小强辞职的时间正好是陪着他去x北那会儿，马上醒悟到两人辞职的理由。 他有些担心地问道：“那他俩现在怎么样了，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 “小林好像在网里看到他俩在双排。” 陈书心不在焉的陪着两人又聊会儿天，等着他们告辞之后，就打开网页跑知乎上搜索【协警辞职后该怎么办】。 看了一大圈，总算是有点数了。 陈书在网上找了一家在东州师资力量最好的公（wu）员培训班，直接电话打过去加了人家销售的微信。 平时出差的时候都是陈书订的机票，所以手机上也有两人的身份证号码，顺手就帮他们报了元的培训班，包括笔试培训和一对一面试实战。 陈书把朱超然和小强拉了一个群，正准备做一下战前动员的时候，没想到小强先发了一条王者荣耀五排的图像链接，接着朱超然不甘落后，马上跟着发了一条绝地求生的吃鸡组队。 “这帮家伙” 陈书扶着脑袋有些头疼。 他将从培训班老师那边收到的培训回执和上课时间表转发到群里以后，又补了一句。 “这次考试要是不及格，我值班的时候就专门盯着你俩的开房记录，指不定还会上门拜访一下。反正我在特警其他没有，就是时间多！” “书哥，你个变态！” “哎！办事的时候警察过来，这还怎么干哟？” 陈书在手机里和两个大活宝闲聊了会儿，在得到两人再三的保证之后，方才满意地放下手机。 这时，突然想到那个扛着死重的手机定位器，大老远赶来支援的公子哥，陈书的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前头拜托王哥在内网上查了下，没看到他们技侦的处罚通报，陈川他应该是没事？” 第325章 市局下派锻炼 三月初，正明区特警大队，后院。 大队长李达在食堂吃完早饭，连办公室都没去，直奔单位的后院，看着眼前装修到大半的一排小平房，思忖着大队接下来的工作计划。 “这次陈书过来，像他这种在派出所干久了的专业办案警察，如果平日里跟着我们在马路上巡逻，或者去草地上打滚、训练什么的，属实是人才浪费。 “虽说我们现在不办案件也挺轻松自在的，既没有什么压力，也没有什么责任。可相对的，分局也不会拨多少钱给我们，大家只拿份工资的可怎么够。办案经费可是大头，能争取还是得争取一部分！ 哎，这次把这小平房给装修成询问室和留置室，也是费了老大一鼻子的力气，才从那谢抠门手里挖了笔经费过来。今年要是不能在办案上打好这一仗，指不定往后几年得挨他多少脸色看！” 这时，背后传来老搭档的调侃声。 “李大，这么早就来了？” 李达脸色一僵，循声看去，是大队的副教导员谢持。 李达是大队长，是单位的一把手，原本就该在单位里说一不二，可耐不住分管财务的谢持，仗着自己一把年纪马上就退二线了，总是斤斤计较的不是卡着那儿，就是卡着这边。 李达讪笑道：“老谢，你这么早也来了？” 谢持走到门边摸了摸崭新的防盗门，叹了口气：“这都是钱那，我不盯着点儿，到时候可都得被你给折腾完。现在又是年初，这会儿不把钱袋子收着点儿，到了年底没钱花了可怎么办。” 李达被点的尴尬，不过也没辙，这次的翻新确实花了单位里老大一笔钱，让一向秉承节流至上理念的谢持唠叨几句几句也是应该的。 这次的设置都是按照部里的规范要求，每间询问室的使用面积不少于六平方米，室内的地面铺设有复合地板，四面墙全部做了软包还是阻燃材料。 软包是为了防止对象撞墙，阻燃顾名思义，就是防止对象把询问室给点了，这可都是有血的教训，轻易马虎不得。 李达弯着腰赔笑：“老谢，就几个询问室，应该用不了几个钱的。你看这次我不就没有给弄留置室吗？” “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是准备每个月搞个一、二次的大行动，等到时候抓到人了就丢在训练厅里看着。哎，那地方是能放人的嘛？” 李达暗暗龇牙：还不是因为你不给钱，不然一步到位多舒服。 嘴上却是说道：“到时候我们就抓一些赌博或者卖淫的，这种人老实得很，不会乱来的。” “希望。对了，我们大队以前可都没有办过案，这次你要搞事情可得提前和局里的领导打下招呼。” 听到这话，李达终于直起腰杆：“给他们弄指标，他们开心还来不及了呢。老谢你放心，这事情就交给我了！” 说着，兴许是想到了指标所对应的办案经费，李达走到谢持身边，摸着崭新的防盗门，笑呵呵道：“老谢，这是投资。等陈书一来，这些全都能回来，还能再赚一些你信不信？格局要打开嘛。” 虽说事情已经办在了节骨眼上，这装修都快完成了，可谢持心里还是有着疙瘩。 “我说李达，你这样子给队里的民警下指标，兄弟们心里肯定会有意见，到时候这事情你自己解决。” 李达语重心长道：“老谢，这思想工作肯定得你来做嘛。你这样跟兄弟们解释，我们到时候就捡着值班的时候来办案子，反正都要留在单位，不如加点班搞案子。这样以后年纪到了分流到所里，我们也算有些手艺，不会让人家瞧不起。” 说着把手一挥，气势昂扬：“再说了，局里的指标奖励全给弟兄们，我们大队一分不留。” 按照今年上涨的趋势，一个刑拘指标局里给三千，治安的给一千，虽说这些都是给到具体办案民警的，和大队是没什么关系的。 不过如果特警大队的总体指标多了，能分担上头给分局的任务压力，到时候局里给特警大队办案经费的划拨，那数额就大了，可不是几千、几万的事情了。 谢持不以为意的嫌弃道：“什么捡着值班时候办案？敢情人家出来犯法的时候还通知你一下？你不知道这些线索有多难搞吗？” 李达乐了：“我可不管这些。这是咱那新来的副大队长的事情。” 这边，陈书病假结束，一大早吃了妈妈烧的猪肝粉干，开着心爱的高尔夫gti直奔特警大队。 待在家里的时日他也没闲着，找了几个相熟的警察将正明区特警大队了解个彻底。特警大队驻扎在东明路美洲城附日里的工作就是巡逻、巡逻再巡逻。仟千仦哾 偶尔配合分局各个业务大队或者派出所出动抓捕一些人数众多的赌博、卖（y）等案件，抓到人了也是给丢在派出所，后续什么笔录、送拘的也不关他们的事情，拍拍屁股走人就行了。 如果再接上一些安保任务，或者帮助其他政府部门维持下群众秩序什么的，基本上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在运兵车上玩手机度过。和xie社会，基本上用不上他们。 总结下来就一个字，闲；一句话，闲得蛋疼。 最重要的，值班时候可以睡个囫囵觉，再也不用担心半夜被突然响起来的手机炸耳朵。 准备躺平的陈书心情愉快，将车子开进了养老院，啊不，特警大队大院。 第一天上班，自然是先去大队长办公室拜访单位的一把手李达。 在办公室里，李达热情洋溢地接待了陈书的到来，看着他的眼睛就像是捡着了黄金一样。李达的手很大很糙，一使劲头把陈书握着的手捏得生疼。 李达虽然是大队长，不过体训却是丝毫没有落下，平日里跟着队员们摸爬滚打的也是不少。此时他穿戴着特警专有的作训服，往陈书面前一站，虽然已是四十多的年龄，但也是英姿飒爽，安全感十足。 见陈书龇牙咧嘴的，李达急忙松开手：“陈书，我带你去办公室。对了，前几天市局下来个民警到我们这下派锻炼，说是你同学，一会儿我把他喊上” “我同学？叫什么名字呀。” “好像是叫，叫什么来着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两人说话间，就到了走廊不远处，门头挂着【副大队长】牌子的办公室。 陈书推门而入，就见一名穿着特警作训服的帅气小伙儿仰倒在办公室里的老板椅里，双脚惬意地搭在办公桌上，横着个手机左右手忙个不停。 陈书吃惊道：“陈川！” 第326章 下派休养 陈书见原本应该在市局技侦支队上班的陈川，此时竟穿着特警专用作训服优哉游哉地倒在老板椅上玩着游戏，心里是惊涛骇浪，吃惊极了。 正摇头晃脑玩得开心的陈川看办公室来了人，有点难为情的收起手机，尴尬的和进门的两人打了个招呼。 陈书走近几步，大声质问道：“你怎么来这儿了？” 他不是埋汰自己新任的特警单位，只不过对于这种在市局机关上班的民警来说，调到了基层业务大队，绝对是属于流放一样。 陈川挠了挠头皮，看了看站在门口的李达几眼，嘿嘿笑着没有说话。 李达别看着五大三粗的，也是有点儿情商，这会儿反应颇快，随便讲了两句给自个儿拿了个台阶，就关上办公室的门留下这两位老同学在里面唠嗑。 办公室里只剩下这哥俩，陈川重新倒在了老板椅上，从口袋里掏出白皮烟，给陈书飞了一根：“市局机关这次搞了个‘下派锻炼’，要求每个单位必须得安排一个人到基层待上一年。上回我把机器拎出去的事情发了，就被领导给怼到基层了。” 陈书摸了摸鼻子，心道难怪陈川虽然在特警大队上着班，却看着一点都不怯大队长李达。依着这下派锻炼的说法，他这是编制还在市局技侦，只是人过来上一年班，时间一到还得回原单位。 市局机关的民警工作日朝九晚五，周末保证双休，基本没有值班这一说法，另外却还领着公检法额外补贴。这待遇，比白领还白领，比公wu员还公wu员。所以，这【下派锻炼】肯定没有人愿意去。 基层是什么样子的，都是自己人，心里门清得很。比如陈书的大学同学程冕，就是宁愿去法制支队当个民警，也不愿意在看守所提个副大队长，就是这么个道理。 陈川这次赶着犯了事情，被领导顺势凑上这个下派政策的名额，实属正常。 陈书坐在桌角上，点起了烟：“这事还得谢谢你领导，就冲你私拿高科技机器这行为，把你衣服脱了都正常。现在把你扔到底下冷一冷，隔个一年半载再回去，同事们估计也不会再提你这茬了。这事情也就过去了。” 陈川嘿嘿一笑，撇着嘴说道：“我家老头子也是这么个说法。不过啊，我倒是没想这么多，我就是单纯觉得跟着你贼有意思。你这可是柯南体质，万中无一啊。” 陈书踢了陈川一脚，两人又是一阵嬉笑打闹。陈川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他的心里也是安下许多。 上午十点，特警大队会议室 会议由大队长李达主持，副教导员谢持坐在其右侧，陈书坐在左侧，与会的是大队下属的四个中队的干部。 正明区特警大队设有四个中队和一个内勤室。陈书没来以前，李达亲自管辖下属四个中队的业务和训练工作，谢持负责整个大队的财务、内勤和协警的人事。 这次陈书过来，李达便顺势将四个中队的业务工作全部交给了陈书，自己只负责全大队的训练和对外联系。 一中队中队长许明亮，副股级，38岁，原特警支队排爆员，去年提了干就下到大队里来；副中队长张清，科员，26岁，社招警察，在大学里的专业是电脑计算机。 二中队中队长杨昌，副股级，38岁，军转干，因为在军队里任职连长，所以外号“大连长”；副中队，赵明凤，民警，33岁，军转干，因为在军队里任职连长，又有杨昌这个连长在前，所以外号“小连长”。 三中队 四中队 四个中队除了正副两个中队长，剩余的队员都是协警。 这次会议的主题就是向特警大队的队员们介绍新来的副大队长陈书和从市局下派锻炼的陈川。 在会议上，李达简短的介绍以后，把下一步的工作安排做了简单的布置，特别强调了大队里往后的业务工作由陈书负责。 会议结束以后，除了内勤邹晴特地跑过来和陈书套近乎，陈川没地方去也跟着陈书，其他人基本上也就散了。 陈书原本想在会议后私底下找李达问问陈川的工作安排，可这会儿被邹晴逮住也是没了办法。本着借邹晴来进一步了解大队的具体情况，也是静下来跟她聊起了天。 在邹晴的话语中得知，一中队的许明亮就是过来躺平的，领导交待的任务基本上是能推就推，每天下班打铃后准时拎包回家。张清因为年轻刚入职，工作态度上倒是稍好一些，不过因为当初报考的是分局的网监部门，结果被分到了特警大队，心里还是有点怨气的。 二中队的杨昌，人长得的是高高胖胖，据他说以前在部队里也是有身材的，没想到了地方也是愈加肥胖。近段时间正在减肥，天天就是有空、没空地待在单位的健身房里。张明凤矮瘦一些，不过这两人都是从部队转到地方的，有共同语言，所以两个人上班、下班的基本上都是混在一起的。 其他两个中队她也是一一道来。 陈川在旁边听得起劲，隔三差五的还插上几句调侃，陈书看的稀奇，就问道：“陈川，你不是过来上班都半个多月了，怎么听起来感觉你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陈川还没问答，邹晴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立时转了语气，打趣道：“陈川一过来，李大就问他想去哪个中队，不想出去巡逻的话来我这个内勤室也是可以的。师兄你猜怎么着？呵呵，陈川竟说想分管门卫室！” 邹晴特意在“分管”两字上加重了鼻音，显然对此意见极大。 她同样是毕业于省警院，按理说她喊着陈书是师兄，对待和陈书同批的陈川理应也是师兄。结果在话语中，都是直呼其名，想必对此人也是鄙视多过一些。 陈书也是奇怪怎么陈川挑了这么个位置，按照他早上过来单位经过门卫室的时候，也的确没看到陈川在里面守岗。不过话说回来，这种分局下属的单独驻外单位，比如派出所、禁毐、刑侦什么的，门卫室都是归协警守着，从来没听说哪个民警会去那坐着。 陈川见两人都看了过来，惭愧道：“我在大队里转了一圈，也就门卫室二楼是个独立的房间。里头挺舒服的，有空调、沙发和床铺” 除了大队领导可以配属单人房间，下属的中队长等、副中队长都是待在一个大型的综合办公室，和队员们一起办公。 陈书感慨道：“你这哪是下派锻炼，你这是下派休养啊！” 第327章 我叫许明亮，我是一名排O手 当天下午，陈书在单位里闲着没事，就找上值班组，想跟着到外头巡逻一番，感受下特警巡逻的滋味。 特警大队除大队领导和内勤以外，还有八个民警，所以大队的值班组就按照八天一个轮回，一个值班组六个人，大队领导一个，中队领导一个，再加上四名队员。 今天的值班组是许明亮，陈书带上陈川就上了许明亮的车。 说是值班车，其实也和其他中队的巡逻车一样，都是开着黑色涂装，车外标识有【特警】两字的福特全顺运兵车。 唯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其他巡逻车都是各中队自主安排，想去哪就去哪。值班车得服从分局指挥中心的调度，有时候是去附近地点接处警，有时候会协助派出所抓捕暴力犯等。 一行人上了车，司机开着车子就上了路。 一路上，陈书、陈川和许明亮三人就聊开了天。 陈书从口袋里掏出华子，在车里分了一圈，最后递给许明亮的时候，笑着说道：“许哥，我们挺有缘的。八年前在支队做过同事，没想到这会儿又成了同事。” 陈书和陈川那一批在警院毕业以后，按照东明市局的计划，都是先扔到市局特警支队轮训一年，才分流到各地方分局。 许明亮接过烟，摇头晃脑道：“这可不。当时大家伙儿可都在泥地上打滚。没想到这转眼一过几年，你们一个成了大队长，一个到了市局机关，啧啧，许哥我羡慕的紧啊。” 陈书伸手给许明亮点上香烟，笑道：“可许哥你还是我们的许哥。陈川你说是不？” 陈川摸着身上佩戴整齐，崭新的特警装备，附和道：“这必须的呀。当年许哥可是支队唯一的排（b-ao）手，这名号报出来可比什么大队长响亮多了！” 三十八岁的许明亮虽然在大队里已经打响了躺平的名号，可此时在四名中队队员的面前，受着自家现管副大队长和市局机关同志的吹嘘，心里也是开心至极，嘴角也是止不住地往上翘了起来。 “你们呀，就是会说话。不过你们这么给我捧着，往后我可不敢再在队里躺平了。” 陈书心里一乐，这人从特警支队出来果然是个敞亮的性格，竟然当着直管领导的面承认自己往日的躺平。 不过毕竟是特警的老大哥，给有的面子还得给，怎么说，在公安队伍里，还是得论资排辈。 陈书笑道：“陈川，你还记得许哥当时的至理名言吗？” 陈川哈哈一笑，眼瞅着许明亮抽完了陈书适才递的烟，便又掏出了自个儿的白皮烟给递了上去：“怎么可能忘了，许哥可都是指着副支队长照骂不误。我想想是怎么说的哈。嗯，老子赌了十几年的命，躺一下平怎么了！” “哈哈！” “许队牛鼻！” “许队，你怎么以前都不和我们讲你那排（b-ao）的事情？听着陈大说起来，感觉贼威风呢。” “诶，你们说啥呢！我跟你们说，陈大以前在外我们支队那才叫厉害。刚来没几个月，就破了支队好几项的射击记录。要不是市局对他们那批新警早有安排，他可是铁板钉钉要进狙击中队的！那可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比突击队那批狼崽们牛气多了！”仟仟尛哾 在大队长李达面前，一直都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许明亮，这会儿竟然有些心虚，挠了挠头皮，语气里竟然带着些许对陈书这位新任副大队长的尊敬。 陈书微微一笑，知道对待许明亮这种老同志，只能捧着，绝对不能端着。再说了，就像他先前自个儿说的那样，十几年的排（b-ao）手了，也确实当得起众人的尊重。 穿着厚重的防（b-ao）服，一个人孤零零的，近距离面对着随时会b-oo的（火--乍）弹，这份心境，绝大部分警察是真的受不住。 生命就在那喘气之间，一条、两条细线之外。 “生死何其大，生死何其小。”陈书喃喃自语道。 排爆手的世界，只许成功，没有失败。 我叫许明亮，我是一名排爆手。 “许明亮！给我回来！排（b-ao）车马上就到了！这是命令！”一名穿着白色警衬、肩挂麦穗的高级警官，冲着身披肥大防爆服的排（b-ao）警察大声怒喊道。 对方脚下不停，高高举起右手左右摇摆了会儿，背朝着众人，毅然走入那没有硝烟的战场。 这是十年前，一个阳光明媚的节假日早上。涉爆现场游客人数众多，因为高速的原因，支队运载有排（b-ao）机器人和一系列排（b-ao）器材的警车正堵在高速口下不来。 许明亮拍了拍自己多年的好兄弟——连带头盔，重达35公斤的绿色排（b-ao）服，径直走进了涉（b-ao）现场。 “实话实说，好兄弟你这还是有点绿啊。这次要是安全回来，我准备换个颜色，你不会介意？毕竟我都是快要订婚的人了，怎么着你也得给我点面子？” 许明亮深吸一口气，自从支队里下力气给买了机器人、水炮枪等装备，他其实已经很少亲自下场动手排（b-ao）了。 “滋滋。” 惯常的电子音之后，对讲机里传来了老上级沉稳的声音。 “明亮，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把握？” 许明亮拍了拍头盔上透明的面罩，呼呼作响的沉闷声，让他直觉得自己和外头被这个小小的面罩分成了两个世界。 一个是孤零零的他，一个是滴滴滴作响的b-oo。 他按下左臂控制器上的通话键，笑着调侃道：“把握？东西还没见着呢，谈什么把握。对了，老黄，我那遗书前几天换了地方忘记和你提了。嗯，现在就放寝室我那床铺的枕头下面，到时候万一出了啥的你记得帮我送出去哦。” “滚犊子！要送你自己送，老子才不管呢！” 许明亮没有理他，自顾在头盔里哼起了歌。 对面沉默了许久，忽然说道：“怎么有两封？叶盈盈？臭小子，你有女朋友了？” 许明亮到达目标物附近，他蹲了下，卸去薄薄的防护指套扔在边上，露出了灵巧的手指头。 这玩意，万一真出点啥子事情也保护不了什么，不如干脆去掉，保留最原始的手感。 他乐呵呵回答：“对啰，想不到。快了，不出意外的年底就可以请你们吃喜糖了。” “你小子可以的！等这次回来一定要把人姑娘带出来让大家伙儿看看！” 听到战友聊着他女朋友，许明亮的嘴都要咧到腮帮子上了，随即关闭了通话装置。 俯下身子小心翼翼拉开背包的拉链，像捧着自己的命根子般取出黑色物品。 许明亮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态，准备转移黑色物品，余光中，发现里头“嘀嗒嘀嗒”的小闹钟指针即将归零。 一根铜线在阳光的直射下，反光得厉害。 许明亮再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工具刀俯身趴了下去。 “咔嚓咔嚓。” “呼” 片刻后，他整个人用力往后一仰径直倒在大马路上呈一个大字型，心胸顿开、风清月明，只觉世间美好。 第328章 特警巡逻值班车 福特全顺运兵车上。 有队员想象着排爆手身上厚重的排爆服，疑惑道：“许队，你这身衣服可以抗住多少当量的zha药呀？” 许明亮伸出双手在眼底下转了一圈，若有所思道：“衣服能抵抗三公斤tnt的当量。” “哦哦，那就是说小于这个当量的，真炸了也没事啰？” 许明亮呵呵一笑：“衣服是没事，人就只能留个全尸了。” 其实，大家有所不知，防爆服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个心理安慰，防爆服虽然能够挡住（b-ao）炸带来的碎片杀伤，但问题的关键是防爆服没办法防护（b-ao）炸所带来的冲击波，往往冲击波是最容易杀伤别人的。 所以，防爆服最大的作用就是给排（b-ao）手提供一种心理上的安慰，给人留一个全尸。至少不会因为（b-ao）炸把自己炸得七零八落，连尸首都没了，那可就不是什么好事情了。 四个中队，就一中队的许明亮是特警支队出身，和同样在特警支队待过一年的陈书还是有那么点香火情谊。 陈书琢磨了会儿，依照当年在支队巡逻的习惯，开口请大家去华莱士吃些点心。 众人欢呼雀跃，许明亮觉得这副大队长人也挺不错。 车子到了店门口，陈书喊上许明亮一起去了前台点餐。 “许哥，我们这值完班第二天有补休吗？”陈书随口问道。 “除非晚上有熬夜或者正好轮到在周末值班，一般是没有补休的。一般来讲，我们不会熬夜的。分局指挥中心分派的警情在晚上九点后也就没了。” “好的。那我们平日里在单位都忙点啥服务员，我要七个鸡腿汉堡、七个鸡肉卷和七杯中可乐。”陈书拍拍自己的肚子，测试了下容量，更改要求道，“都六个就好了，另外再加一杯咖啡。我得少吃点，健康饮食” “六个鸡腿汉堡、六个鸡肉卷、六杯中可乐、一杯热咖啡。”服务员重复了一遍。 “等一下。”陈书转头向许明亮问道，“许哥，这样可以吗？你还要来点什么？” 许明亮笑道：“可以了，那群小子有点吃的就开心了。不过话说回来，陈大你这身材确实得练练。” “哎，都是在派出所里日夜颠倒，饮食不正常逼出来的。服务员，就这样。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忙了会儿，两人提着几袋子出了门直奔运兵车。 到了车上堪堪坐下，就有警情从许明亮的对讲机里传了出来。 家庭暴力。 一名男子报警，说是被老婆打了，现在小区门口回不了家，希望民警能跟着他回家拿换洗的衣服。 地点位于上桥路附近的一个老小区。 警车到了以后，就见一名穿着睡衣的男子站在小区铁门口等着。 对方也是有些吃惊，只以为过来的会是派出所民警，没想到黑压压的来了一群特警。 只以为特警们要对他老婆下手，这男人头皮发麻，紧张兮兮地说道：“特警同志，我报警的时候可能没有说清楚。打我的是我老婆，就一个文弱的女人。我也没想干嘛，就是看能不能回家拿几件换洗的衣服” 陈书笑着打断对方：“没事，我们陪着你上楼。” 男子瞅着这名唯一穿着民警服装的警察，看他笑眯眯的直觉得挺好说话，犹豫了会儿开口道：“民警同志，你看能不能就你陪着我上楼。他们，他们看着” 陈川卸掉装备，从车上跳了下来：“书，我跟你去。” 陈书点点头，带着陈川一起去了楼上。 到了三楼，男子畏缩地敲了敲门，弱弱地喊道：“开门，开门” 陈书护着陈川往后多退了几步，解释道：“你刚从机关下来可能不知道，像我们这种类似派出所的出警其实最危险的。”仟仟尛哾 “危险？” 陈川往门那头伸了伸脑袋，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样子。 陈书正色道：“你别看特警、刑警他们出任务的目标对象都是凶残的暴力犯，其实对于全副武装、有计划、有目的的警察来讲，都是有足够的保护。你想想看，几时有听说过特警或者刑警受伤的？ 而像这种临时出警的地方，我们根本不知道屋子里是谁，又有什么人，突发性的情况特别多，因此也最危险。前几年，就有警察在对出租房的例行检查中，被藏在屋内自以为被发现的毐贩隔着防盗门开枪打死。” 正说着，一名膀圆臂粗的女人打开了门，左手提着一台快散架了的台式电风扇：“行啊，能耐了，都学会报警了。” 不得不提一句，h国的警察在为人民服务方面真的是做到了极致。以至于，女人看着屋外头的两名警察，一点都不虚，将电风扇提了起来，作势又要往男子身上砸去。 男子低眉顺眼道：“老婆，我错了。我再也不买游戏机了。” 女人把电风扇一丢，叉着腰说道：“游戏机？现在敢承认是游戏机了？早先不是说新买的路由器吗？要不是那个遥控器掉出来被我看到了，指不定要被你骗到什么时候！” 男人迟疑了一会儿，说道：“老婆你要是今天真消不了气，就让我到屋里头拿点衣服出来，我回我爸妈那住一晚。” 女人一愣，挥挥手让过身体：“算了算了，回家。我跟你说，以后可不准再瞒着我买东西了。” 男人的脸立时灿烂了起来，赶忙着往屋里凑：“肯定听老婆的。” 两人说话间进了屋，然后把门带上，独独将两名警察落在外头竟丝毫不曾察觉。 “这就完了？”陈川瞪着眼睛，吃惊道。 “没我们事了，走。110警情百分之八十都是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能在现场解决都算好的了，就怕那种要带回所里的。遇到性格泼辣的，有时候能把整个派出所给吵翻天了。” “难怪办公室里那批老家伙都不愿意下基层。就这么两下，我脑袋也被吵晕乎了。” 陈书耸了耸肩当先走了下来，陈川三步一回头的跟了下来。 突然，楼上传来一阵女人的大嗓门。 “什么！这么个玩意儿要四千！你这个天杀的败家子！” 伴随着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隐隐约约掺杂了些许男人的讨饶和惨叫。 第329章 特警也有指标？ 陈书和陈川回到车上，让许明亮将出警结果回报给指挥中心，这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陈川一边啃着汉堡，一边点评道：“这特警感觉也不是特别有意思啊。” 许明亮喝了一口可乐，露出饱含深意的笑容，压低声音道：“你要是想有意思，可以去支队特警，那边事情多。听说前几天又跑到下面的县里镇人了，啧啧，好像之前现场都翻了几台警车了。” “翻车？点上没？”陈川一听一下来了兴趣，追问道，“什么事情引发的？严重不？” 许明亮咽下可乐，故意气道：“你们警院出来的同学这么多，你自个儿问去呗。” 陈川眼珠子转了转，赶忙从口袋里掏出白皮烟递了过去，讨好道：“许哥，我这同学再多，也不抵你这么多年实打实打出来的人脉呢。” 看着两人互相调笑，坐在边上的陈书心里也是稍有轻松。分局的特警大队和县里的特警大队差不多，平日里只负责街面巡逻和部分的接处警，地面上真出了大事情基本上都得市局特警支队出面解决。 一方面是因为大队里的民警少，比如陈书所在的正明区特警大队，整一个大队连带着领导也就12个民警，平时干事还得靠协警。而特警支队直属的三大队（巡逻大队），单单一个大队就有六十多个民警。 这里不是埋汰正明区特警大队的协警战斗力弱，主要是人家工资低也没有编制，一些具有一定危险性的任务在执行的积极性相应的会比较低一些。 再说了，你总不能给人家四千的工资却要求人家去干两万的活？于情于理，这可是怎么都讲不通。所以这时候，就需要支队这种全民警编制的特警队伍出面进行处置。 许明亮放下手里的吃食，看了一圈周围的队员们，坦诚道：“陈大和你，和我，我们三个都是支队出来的，算下来也是自己人，我就说句老实话了。像我们大队这种业务倒数第一，训练倒数第一的特警单元，虽然在外头讲出来，面子上难听一些。 可对我们这些干活的人来将，却是舒服得紧。出来上班嘛，时间久了哪有什么职业荣誉感，就是拿一份工资罢了！” 旁边的队员们频频点头附和。 “对，许队说的是。我们特警没钱没地位，哪来的荣誉感？” “呵呵，你让我一家老小过年吃荣誉感？” “我觉得，没有什么职业那么高尚，也别把我们想的太功利，都是为了生活。” 陈书一愣，这许明亮真是敞亮，放着手底下的协警们也是一个态度。这态度和中山所的王崇明倒是一致。不过再怎么敞亮，也得对得起单位给的这份工资呀。 中山所的王哥，他再怎么躺平、再怎么以家为重，该完成的任务指标都是一个不少，这成绩放在分局也是中下的水平。可你许明亮这会儿嘴上喊着业务和训练都是特警系统里的倒数第一，这躺平，真的有点不大合适。 此刻，副大队长陈书抿紧了嘴唇，觉得往后这工作，难度不小。 正明区公安分局会议厅，正在召开一场主题为“反诈”的专题会议。 赶来开会的分局下属各个业务单位的老一，看到挂在主席台上方显眼的横幅【20xx年分局反诈工作会议暨打击治理电信网络新型违法犯罪工作联席会议】，就一个头两个大。仟仟尛哾 电信诈骗的出现虽然有十多年了，可其采取的诈骗手段都是套用在如今网络时代的新鲜事物上，花样翻新名目繁多，比如网上刷单、投资理财、无偿贷款、通缉令、养老、招嫖、裸聊等，让人防不胜防。 相应的，警察如果用往年的，针对传统型犯罪的侦查手段去应对此种新型网络犯罪，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见人来得差不多了，坐在首位的常务副局长张绪明扭头看向坐在角落的联络员小李，点了点头。 小李急忙起身，将早就准备好的一摞文件，依次发给在座的头头脑脑。 张绪明也拿过一份文件，缓缓道：“省里边给的最新数据，去年我们东海声一年的电信网络诈骗立案65万起，群众损失近40亿。” 听到这个数字，在座的每一个人都纷纷抬起头来。他们知道最近几年电诈肆虐，老百姓苦不堪言，可没想到这具体数字竟然如此可怕。 全省的盗窃案金额，一年加起来才多少钱？即使把传统金融诈骗的涉案金额放进去，估计也达不到这个电诈的零头！ 会议上，张绪明将上级的意见和要求做了简单的陈述，随后对下一步的工作安排进行了详细的布置。 主要是两个点，预防宣传和打击诈骗都要兼顾。具体的考核标准就是【反诈中心app】的下载数量和追讨赃款的金额。 张绪明在台上面讲的认真，坐在下头的各单位老一们个个也是紧锁眉头，跟着领导的思路准备着回去以后该怎么把任务指标给落实下去。 只有坐在角落的特警大队大队长李达架着个二郎腿心情轻松，抽着空隙端起茶杯，吹走漂浮在上面的茶叶，慢慢品。 吵，烦，反正这事情也轮不到我特警大队。 坐在旁边，正苦恼着任务指标的某派出所所长看不过去，低声叹了口气：“赶明儿我也去特警大队养养生。” 李达眉梢一挑，心里得意：这就是老子待在特警十几年不挪窝的原因！ 时间过得很快，台上的张绪明总结道：“大家看一下屏幕，这是各单位需要完成的具体指标数量，都是按照往年的数据给定的指标，应该是准的，如果有问题，会后自己去找分管的林局。” “好，散会！” 李达就等着这句话，瞅着张局离开会议室，看也没看那大屏幕，跟着抓起桌上的笔记本就往外走。 这时，被坐在旁边的所长给拉住了，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哈哈，老李，你别急着走呀。你们特警也有指标哦！” 李达直以为对方在瞎开玩笑，甩掉对方挂在身上的手，不耐烦地往前台上头的大屏幕扫了过去。 【特警大队】四个字明晃晃的落在了各单位的最下头，后边跟着的是要求的app下载数和追讨金额。 李达如遭雷击！ “我勒个去！我们可是特警啊！我们可不会办案！” “我要找林局！立刻！马上！” 第330章 格局要打开嘛 分局，副局长办公室。 “哈哈哈！” 张绪明张局坐在沙发上爽朗的笑着，手里捏着一份新打印的传真报告，在空中不停晃动。 “你说这家伙脚都崴了还不在家好好休息，偷摸跑出去搞事情！一跑还跑到x北那鬼地方。你看他逮的这个光头，单这一个人的追赃金额就达到了四百多万，啧啧，这才一个人啊。” 老吴主任同样笑眯了眼睛，从联络员小李手上接过一份文件：“这个孟海县分局也是果断，通过陈书抓到的这个光头，当天就成立了专案组兵分六路千里缉捕，将六个隐藏在国内的洗钱组织一网打尽。事后清点一番，追回的涉案赃款达到了三千多万。 张局，我估计就这一下，别说他们县局了，就是他们市局，把今年的任务填平了估计还有富裕。” 张绪明放下手上的传真件，从茶几底下掏出一瓶矿泉水拧开了瓶盖喝了几口，胳膊肘搁在沙发的扶手上，打趣道：“他们要是没吃饱，也不会把光头的这四百多万让给我们呀。” 老吴主任：“这四百多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张局，你看我们怎么处置的好？是不是局里开个返赃大会，将这笔钱都现场返回给受害群众，到时候在让宣传科的给报道一下？” 张绪明笑道：“老吴，你这样子就有点小家子气了。既然这人是陈书抓的，就该把活动放在他们特警大队办，我们分局不抢这个风头。” “是这个理儿。” 办公室内两位领导聊得是风生水起，这次能在省厅下发反诈专项打击，开展破案追赃挽损工作的指令后，立马抓捕了境外组织的二号人物，并成功追回赃款四百多万。 破案不算本事，都是干公安的，谁不会破案抓人？能把老百姓被诈骗的钱追回来才是真本事。针对电信诈骗，公安系统内部还真设立了一个唯追讨论成败的硬指标。 所以这成绩拿出来，那是能让张绪明在市局横着走的。兴许在中午和市局白衣大佬们聚餐时，都能趁着他们夹菜的时候，还能把桌子上的转盘给转几下。 又聊了一会儿，在最后老吴主任提议后面可以将陈书拉出来大力宣传一番，随即起身告辞。 站在旁边的联络员小李赶忙陪着将主任送出了门外，回来的时候冷不丁提了一句。 “张局，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讲。” 张绪明一愣，自己这个秘书的性格他是了解得通透，平日里口风紧得很，一般是不会开口讲话的。 “现在这儿就我们两人，有什么想法你就说。” 小李点了点头，从手上的牛皮档案袋里又取出一份资料递给张绪明，边等着对方看着，边揣摩着慢慢开口解释： “张局，虽然陈书这次把人送到当地派出所是以普通群众扭送的方式实施的，可实质上他这次出去是偷渡过去的，嗯，涉嫌偷越国境罪。 根据笔录，这个落网的光头男子是不知道陈书的身份，所以在当地公安的笔录上是咬着陈书不放，指认他非法持枪、偷渡国境。估计是存了报复的心理，想着自己反正被抓了进去，现在能垫一个是一个。 到时候当地的检察院顶真起来，要他们公安再出一个证人笔录，或者抓获经过而把陈书给拉出来的话，这就有点麻烦了。” 张绪明低头看着文件，沉吟道：“这跨国执法许可也不是我们一个分局可以办理的那你的意思？” 小张慢慢说道：“老吴主任提议的大力宣传陈书显然不可取，这事只能冷处理。然后孟海县分局还得我们出具一个函，表明陈书是因为化装侦查的原因不能透露身份，希望他们能在笔录或者相关文件上直接将陈书的身份信息抹平。” 张绪明点了点头，肯定道：“我觉得用卧底侦查更适合一些。毕竟是边境地带，受条件限制动用卧底侦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小李，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了，嗯，以我的名义。” “是。” 小李一个立正，退出了房间。 人员退却，偌大的一个办公室就剩下张绪明一人。他拿着小李最后给他的资料文件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一边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椅前坐了下来。 “x北、枪战、卧底、解救被绑人质有点意思。”仟千仦哾 张绪明反复念叨着这几个词语，心里似乎冒出些许的想法，但又有点抓不住。 余光中看到压在玻璃下的分局各单位值班电话联系表，其中挤在偏僻角落的国（人-呆）两字有些醒目。他将手放在办公桌角落的一台红色座机的话筒上，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 最后长叹一声，沉默着没有再说话。 这是条捷径，却也是一条不归路。 正明区特警大队，教导员办公室。 从分局开完会的李达回到单位，直接来到老搭档谢持的办公室，敲门进去，让他没想到的是，原本以为谢持此时应该黑着一张脸。 却没成想，他居然提着一个塑料小水壶，在窗台边上浇花，还哼着歌，看样子心情很好的样子。 李达气呼呼地走过去用力坐了下来，抓起放在茶几上刚沏好的茶水，也不管是不是泡给他喝的，径直喝了下去，接着“咣”一下重重地按在了茶几上。 谢持笑呵呵开口道：“你不正好想搞指标吗？这次局里把指标划给我们大队，不正好合了你的心意么。” “哎哟，我以前那是主动搞额外的工作，现在这个是必须完成的任务，这可是两码事，能算到一头上吗？再说了，先别提app的下载量，单就是那追讨金额我们就完成不了！”李达瓮声瓮气地说道。 谢持放下手上的小水壶，坐在了李达的边上，看着眼前这位单位的一把手，此刻却像是小孩子一样生着闷气，有些哭笑不得。 “你说说为什么我们就完成不了？” 李达双手往身前一摊，愁眉苦脸道：“反正，我是想了一路都想不明白该怎么办。” 谢持见李达难受，也熄了调笑的心思，坦诚道：“刚接到局里的电话，陈书半个月前办了个案子，追回电诈赃款四百多万。这个，算我们大队头上。” “啊？” 李达猛地站了起来，圆瞪着眼睛，难以置信道：“半个月前？他不是崴了脚在家里养伤吗？等等，你刚才说多少万来着？” “四百万。” 李达嘴里反复喃喃自语着“四百万”三个字。过了许久，方才豁然开朗，哈哈大笑着伸出大手用力拍着谢持的肩膀。 “老谢，我前几天就跟你讲过了。你呀，得打开格局。你看这下，咱楼下那排平房的装修款不就回来了吗？” “哈哈哈哈！老谢，回头就把那训练厅隔一半出来装修成留置室！” 李达大手一挥，豪气极了。 第331章 宣传报道 清晨，办公室里，陈书挂下电话，心里有些好奇，自己半个月前把那x北的光头男给丢到当地派出所的事情，怎么一下子大家都知道了。 当时，他可是特地隐瞒了工作单位，把人绑好了往派出所的值班室一丢，和值班的民警简单聊了几句，将对方的罪证视频传过去后，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溜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被追到了本单位。 陈书摸了摸鼻子，左右想了会儿，只能感慨天眼系统人脸识别的强大之处。也许，下次办案的时候可以试试内网里的这个侦查系统了。 哦，对，他现在特警，估计是用不上了。 陈书自嘲地笑了笑，开始制作大队的训练计划。自从和许明亮巡逻归来，他就琢磨着先从训练入手，尝试把正明特警大队带上路子。 不管怎么说，这倒数第一的名号得先摘了，不然他可真受不了这委屈。 “书，刚电话里啥事啊？” 陈书抬头往沙发看去，只见一名年轻特警正“葛优躺”在沙发上，划拉着手机，有气无力的样子仿佛加班了很久一般。 “陈川，虽然说你是下派的，编制不在我们大队里，可你大早上的上班时间就趴在沙发上玩手机，影响也不大好。要不你还是回你分管的门卫室楼上去？” 陈川微微侧过头白了一眼，故意拿捏着嗓音说道：“怎么，这才几天时间，就嫌弃人家啦？当初人家还陪着你亡命天涯，这么快就忘了吗？” 陈书一听，差点没回过气来。 这时，张扬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工人，搬进来一台饮水机，外加两桶水。 摆放好位置，蓝色的水桶倒着往上一怼，汩汩汩，红灯亮起开始烧水。 张扬指挥着工人把事情办好让对方先回去，自己顺势坐在了沙发上，看着陡然爬起来，穿着特警作训服的陈川，打趣道：“陈川，你不是在市局机关的吗？怎么这会儿又跑特警了？” 陈川看着这位自己好兄弟的红颜知己，忽得娇柔起来，眉眼风骚，嘴角含羞，并发出杠铃般的笑声，道：“我呀，看上咱家的小书书了，这会儿是贴上门追人家了。你不会骂我？” 噫！ 陈书和张扬齐齐一颤，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哈哈！逗你们玩的。” 陈川恢复正常的神情，走到那新来的饮水机，拍了拍上头的水桶底部，说道：“扬扬，送福利来了？” 张扬无视陈川什么“扬扬”的自来熟，看着陈书微微笑道：“书哥，这是给区府供应的品牌桶装水公司，这次做活动给我们大队送了水和配套的十多台饮水机。哦，对了，还有水票！” 说着，轻巧的拍了下自己的小脑袋，吐了吐小舌头，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用透明膜纸包扎好的大叠水票放到了陈书的桌子上。 陈书往那水票一看就知道这估计得有个两千来张，再加上送来的饮水机，这福利估计不会低于个小几万。 他想要推辞，张扬却是先起了头：“书哥，我已经和你们教导员都沟通好了。” 陈书跟着陈川先前的称呼，诧异道：“扬扬，你怎么走到哪都跟哪的教导员认识的？” 听到陈书喊的“扬扬”，张扬满脸羞红的回答：“你们公安平日里都是各单位的教导员出面和我们媒体接触，所以基本上都能混个脸熟。” 其实张扬这句话是客气了。作为东州电视台的台柱子，她在平日里与公安系统内接触最小的基本上也都是到了政wei这一级别。教导员？还真得看看时间。 见两人聊得开心，陈川陈公子这下不乐意了，厚着脸皮也是混在里头插科打诨了半响。 三人聊到后面，张扬从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推到陈川的面前，先是礼貌的喊了声“川哥”，然后正色道：“我知道你们警察没多少工资，上次过来x北救我肯定花了不少钱。你理应收下来。” 陈川乐了，说道：“救你是情分，不图这玩意。不过你有句话倒是说的没错，我们警察工资确实没多少，你书哥这次为了救你，真是掏空了自己的钱包。书，前几天你偷摸着在半夜往我银行卡里打钱了？别以为我半夜酒喝多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这眼睛可是盯着你呢。” 陈书没搭理陈川，一手拉过张扬的小手，一手拿过茶几上的银行卡放在了她的手心里，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都是朋友，不谈钱，谈钱就伤感情了。你要是真觉得过意不去，可以请我们几个吃顿饭。” 说着，陈书瞥了眼放在边上的饮水机，笑道：“扬扬，这水票和饮水机不会就是你自己掏钱买的？” “陈书，陈书！” 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喊声。 陈书起身走到门口打开办公室的门，见大队长李达一脸兴奋地闯了进来。 “陈书，分局把上次你追回的赃款送过来了，现在人都在教导员办公室，你也过来看看。” 看着已经年过四十的李达，此时还带着满脸涨红的亢奋劲，陈书笑着摇摇头往走廊劲头的教导员办公室走去。 因为这件事情算起来和张扬与陈川也有些干系，两人默契起身跟了出去。 几人来到办公室，只见里头有几位面生的警察正在和副教导员谢持挨着头，商量着什么。 谢持转头见主角来了，几步走来将陈书拉过来介绍了一番。这会儿，陈书知道了眼前这几个人都是分局宣传科的干事，想趁着这档子事情好好地给宣传一番。 这种活计陈书属实是掺和不进去，也就存了陪着聊会儿就撤的准备。 可跟在后头的张扬却是这方面的专家，她站旁边听了一会儿，心里大致有了数，合着自己多年的媒体经验，顺势提了几个建议。 旁边的几个宣传干事顿时亮瞎了眼睛，几人凑到边上琢磨了会儿，回过头来就定下这次的宣传计划将会全盘依照张扬的建议开始实施。 张扬笑弯了那双美丽的丹凤眼，偏过头来看向陈书，小小地吐了下鲜红的小舌头，可爱极了。 第332章 男人的友谊 正明区特警大队协警招录的身高标准为170以上，再加上在单位里长期的体能训练造就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体型。 把新款的特警服饰和装备穿戴整齐一衬托，两个帅小伙儿往特警大队大门口一站，英姿飒爽，的确非常养眼，安全感也是十足。 大门口靠马路边放了张四四方方的大桌子，把这次追讨回来的四百多万赃款全部折成现金摆成了一个小山。 旁边再放上一个关联特警大队任务指标的反诈app软件下载的二维码。内勤邹晴同样穿着特警作训服拿着个喇叭在旁边“反诈app拯救了你的钱包”、“反诈app守护着你的钱包”之类的喊着话。 还别说，凡是经过的群众，看到这堆成小山一样的诈骗赃款后，拿起手机扫着搁在旁边的二维码下起软件来也是溜得飞起。 再加上一些联系到的关联受害人，在抵达现场后揣着沉甸甸的被骗钱财，感受着站在眼前亲切可爱的特警小姐姐的关怀，再一联想到自己被骗时的无助和绝望，实打实的感激涕零。 附近再安排一些和电视台有多年业务往来的气氛组，这个现场正能量的情绪就被调动了起来。 李达、谢持、陈书等一行人站在院内不远处，看的也是欣慰不已。特别是李达，在频频联系分局的科信科后，得到了特警大队的app下载量已在第一时间达成指标，位列全局第一后，那真的是笑嗨了。 作为始作俑者的张扬看着远处闹腾的景象，其实心里有些难过。因为她知道，这种热火朝天的场景，归根到底还是平日里群众们被这些诈骗分子欺负到极致，所爆发出来的一种情绪上的发泄。 她低声问道：“书哥，这些赃款会全部退给受害群众吗？” 陈书看了眼张扬，感受到了她言语里的失落感：“四百多万的赃款，只能退给关联的受害人，剩余没有来源的钱款都会上缴到国库。我前头翻了下资料，里面也就几十万能关联道受害人，其余的三百多万都被洗白了。” “啊？”张扬捂着嘴巴，吃惊道，“为什么不把钱按照比例，或者分一点补偿给受害群众？这起码也是一点心理安慰嘛。” “单单一个东海省，去年一年被立案的诈骗金额就达到了40亿，你说波及到全国又是多少？这钱，没办法分的。” 陈书看着远处一名四十多岁，穿着朴素的中年妇女，左手捧着领回的钱财，右手抱着邹晴痛哭流涕，心里也是思绪飞起。 他把张扬当成了自己人，开口说出了心里想法：“我大学读书那会儿特别想进刑侦专业，后来毕业了也四处托人想干刑警。当时满脑子都是破大案、要案，抓杀人犯、抓抢劫犯。只觉得这才是一个警察真正该干的事情。 后面去了基层派出所待了七年，这七年里碰到的也都是鸡毛蒜皮的事情，不过也是体会到了底层老百姓的疾苦，能为他们办点事情，也算是守得一方安宁。” 陈书停顿了会儿，指着不远处情绪激动的群众们，沉声道：“可到了现在，我才发现，不管是在刑大还是派出所，我所能做的就是抓一个是一个，顶翻天抓十多个对象。其实，帮到的人极为有限。 可要是把反诈工作做好了，那破一个案子，救下的可就是成百上千的人。这里面可能就有妻离子散的家庭，也有濒临破产，或者掏空一辈子储蓄又四处借贷的打工人，这些绝望的受害者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自绝人生。” 说完，陈书拍了拍站在一旁听傻了的张扬，笑道：“随便唠唠，你别放心上。” 张扬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陈川凑了过来，嬉笑道：“书，你现在可是特警，先做好自己手头的工作，别想那些有的没的。x北那些人，会有警察去收拾他们的！” 这时候，一名穿着黑色外套的年轻大男孩小跑着来到众人面前，深深鞠了两个躬转身离去了。 “这？” 张扬有些莫名其妙。 陈书回忆着先前翻看的返还资料，人不多，所以他也是记得清楚：“张兵，大学生，农村家庭。这次因为网络刷单被骗了八千多块钱，全是他下学期的生活费。” 张扬一听就明白了，鹅蛋脸扬起甜美的笑容：“男孩子嘛，脸皮子薄，能理解。” 陈书想起了他自己早年读书时省吃俭用的场景，感同身受。 晚上，九点。 陈书、陈川和张扬三人吃完牛排，从西餐馆走了出来。 两位男士礼貌的等待着张扬上了车，先走一步。 随即，陈川掏出准备叫车。 陈书伸手盖在他的手机屏幕上，笑道：“陈川，我们再走几步，去前面的酒喝点。” 陈川白了他一眼，调侃道：“得了，我们的陈sir什么时候喜欢去酒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还是让我独自一个人去买醉。” 说着，故意在‘藏污纳垢’四个字上加重了鼻音。 陈书抬起左脚轻轻踢了过去：“别墨迹了。我还喊了胖子和小强，就我们四个。我请客。” “行，既然叫了人，那就捧你的场。” 陈川知道陈书这次邀请他们四人的缘由，不过男人么，其实不喜欢把这些你帮我，或者我帮你的老放在嘴边，这样显得特娘。 按照他们警院的老规矩，一切都在酒杯子当中。 他将手臂勾搭在陈书的肩上，随口道：“这次就先去酒。不过我觉得，其实兄弟几个喝酒，还是在大排档喝得痛快。 “得了。就你和胖子两个人的德行，我还不知道？走走，别废话了。” “哎，书，你不懂。现在我们趁着年轻玩得尽兴一些，等结婚了，就可以安下心来照顾家庭了。” “对对对，我们的陈公子说得太对了。” “哟，你这眼神和嘴角，看着就让人不爽！” “哈哈，陈川，梅事的，疣什么大不了的，中奖几率为淋，痿什么要担心呢？打个疱而已嘛，下次就不药了” “滚你的!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哈哈！” 月光下的路灯，把两个男人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 第333章 紧急归队 周六晚上七时许，东州南站，飞船控制中心。 刚吞服了感冒药的值班长王凯，浑身有些无力地靠坐在办公椅上，看着窗外肆虐的道道闪电，右眼皮止不住地一直跳。 “隆！” “隆隆！” “隆隆隆！” 他伸手拿过桌子上的对讲机，按下对讲键，呼叫道：“丁安辞丁安辞，我是王凯，听到请回复。” 松开对讲键，对讲机里是半点没有音信。 王凯将声音旋到最大，又是重复呼叫了几遍，甚至呼叫了其他同事，除了听筒里因为信号干扰而传出“滋滋”杂音，俱是没有反应。 “哎！” 这时，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对讲机来传了出来。 “我是辞回事” 飞船部统一配置的这种模拟信号的对讲机，很容易受雷暴雨天气影响。比如今天，这雷电一多，对讲机就得熄火。 过了不久，同事丁安辞端着一杯热茶走了进来，笑呵呵地说道：“王凯，找我什么事吗？对讲机信号不好，都听不清楚你说的什么。” “诶，也没什么事。就是外头这雷打的，心里是怦怦直跳，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丁安辞顺着王凯的视线看向窗外，感叹道：“这闪电一个接着一个闪电的，我在东州这么多年了，也没见过几次。” 王凯抿了抿嘴唇，心里的不安一串串的：“老丁，要不你到处去转转，重点看看那些消防设施，以防万一。” 丁安辞低头抿了一口茶，答应下来。 这时，摆在王凯面前的电脑突然发出一阵阵警告声，随即电脑屏幕上开始红、黄、绿三色交错闪现，没有一丝规律可言。 王凯心头一惊讶，扑倒屏幕前，死死盯着上面显示的轨道电路。 丁安辞见状也是慌里慌张的，站在王凯后头看着电脑屏幕，嘴上还不住抱怨：“王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哎！大晚上的人都没有几个在站里，找谁都不知道！设备又都是去年刚升级的” “你先别吵！” 原本就感冒不舒服的王凯，这会儿被丁安辞在耳边念叨个不停，心里一急就冲撞了一句。 “红光带！” 王凯指着终端显示器上泛红的一角，沉声道：“马上联系东海调度站，把情况给反应上去。” “好的好的。” 丁安辞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心下着急，不过也知道遇事第一个就要向上级汇报的铁则。 他拿过放在桌上的对讲机，开始切换频道。 “哎！用手机！”王凯喊道。 …… 当晚，一架编号为333号的电动飞船快速而稳定的在既定轨道上行驶，距离目的地东州站也就十来公里。 穿着蓝色工作服的驾驶员目视前方，正襟危坐在船首的驾驶舱内。 虽然全自动化的智能导航系统基本上已经不需要驾驶员的亲自参与，不过对于刚刚拿到飞船驾驶证未满两年的他来说，此刻所承担着的身后这几百名乘客安全的这份责任可不轻。 他拿出手机扫了一眼，上面有妻子发来的语音和图片。语音不用说，自是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图片的话，八九不离十就是自家那下半年就要上小学的儿子了。 想此，驾驶员的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他已年近四十。当初也是为了妻子和儿子能过上更好的生活，所以才在三十多岁的“高龄”刻苦学习，通过一系列的考试和培训终于完成了从乘务员到驾驶员的蜕变。 驾驶员将手机塞回口袋，准备一会儿到了东州站的时候，趁着停站的短暂空隙再回复自己的妻子。 运气好，也许还能和她们来一段视频聊天呢。 电动飞船驶入隧道，窗外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到，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驾驶员眯上眼睛注视着前方。多年的工作经验告诉他，一会儿飞船出隧道时短暂出现的“眼盲”，会出现视觉差异。 “呼！” 飞船一下驶出隧道。 外头是晚上，眼盲也不是特别严重。 这时，驾驶员发现既定轨道前方不远处竟然出现了一艘正同步缓慢行驶的电动飞船。 电光火石之间，他马上按下刹车按钮！ 船速微微降下。 驾驶员打开手动操作模式，右手把住驾驶台右侧的制动把手，用力往后一拉。 把手纹丝不动! 他一咬牙，整个人从侧面扑了上去，胸口直接抵住圆钝的制动把头，双手用力死死把住制动把手，尝试着用自己身体的重量撼动这极沉极沉的手动刹车。 感受到了船速的快速下降，他僵直的身体稍稍松了一口气，抬头往前方瞥了一眼。 可是，满眼的黑暗映入眼眸。 “轰！” 晚上八时许，大雨倾盆，雷电交加。 突如其来的暴雨，让没有带伞的陈书站在了解放街边上店铺门口的屋檐下，躲着雨。 他摸了摸下午刚去银泰买的一身新行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蝉云商厦，还是舍不得冒雨蹚水回家。 掏出手机，准备刷会儿抖音，等着雨停之后再慢慢走回去。反正今天是周六，早点晚点都没关系。 这时，手机屏幕亮起，大队长李达打了电话进来。 “喂，李大，什么事？” 陈书接起电话，瞅着外头依旧不停的雨水，和地上众多不知深浅的水坑，心里忽然有了个主意。 一会儿可以叫一辆滴滴网约车直接将他送到商厦的地下停车场，通过停车场再回到楼上的家里。这样的话除了上车时会沾点雨水，后面也就干净了。 下午刚买的新衣、新鞋子，他是着实不想弄湿和搞脏。 “陈书，紧急归队。” 陈书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出了什么大事情。 电话中， 电话里，李达的声音停顿了会儿，似乎也在消化这个刚刚收到的命令。随后慢慢说出原因：“有两艘电动飞船从阳艺街道那边的一处高架桥相撞。” 陈书一个没拿稳，手机差点从手上掉落：“不可能。这飞船都是单轨通行，怎么可能撞的起来？”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刚接到的命令就是集结队伍，即刻出发前往现场。” “明白了，我这就过来。” 陈书挂下手机，目光有几丝呆滞，半天都没消化掉这个惊天的大消息。 飞船时速极快，载人数也密集，这要是两船相撞的话，不知道得死多少人。 就像在做梦一样，几分钟以前还站在沿街店铺下，为着回家路上打湿衣服鞋子而苦恼的陈书，一个紧急归队的电话干脆利落地结束了他的烦恼。 他将手机收好后，大踏步往马路对面的蝉云商厦地下停车场跑去。 他得马上驾车以最快的速度去往单位。 一定有很多受困群众等着他们去救命。 对，去救命！ 人命！ 第334章 现场情况 根据现场的装修，房子应该是被职业二房东租过去的。除了一条一米二宽的走道，整个房子已经完全被隔断起了五个房间和一间厕所，没有客厅、厨房等多余的区域。 所谓的职业二房东，就是自己先从原房东手里租下整套房子，一般都是签下大几年的租赁合同。然后二房东再投钱将房子重新隔断装修，最后将隔断好的房间分开转租给他人，从中获利。 早几年的时候政府也组织过几次多部门联合打击此类行为，不过因为市里一直在拆迁城中村、老旧居民楼等。 几年下来，便宜的小屋子基本上都没了，剩下的房子都是大户型或是昂贵的住宅小区。如此情形之下，导致廉价租房市场供不应求，进而引发外来人工剧减，城市gdp受到重要影响。 市里考虑到城市的发展和建设，所以到后面，只要二房东能将出租房的消防安全及水电设置都解决好，入住人员登记到位，政府也就对这类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其实随着社会进步、发展，肯定会出现一些新的东西。而此时管理者如果只是一味的禁止或堵塞，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运气不好，甚至会引发一系列的群体性事件。 比如最早淘宝的出现，致使实体店的大批量关闭；还有往年因为滴滴、快的等出行公司的横空出世，激发的出租车司机的矛盾，以及近几年出现的社区团购，直接引发了菜市场的抗争。 而对于群租屋，陈书亦是亲身参与过。当初他跟着街道的工作人员挨个清理群租屋的时候就深有体会。 本身城市的城中村、老居民区等廉价出租屋载体被一年年地拆除，现在再把这些群租屋取缔掉，打工的人们去哪里租便宜的房子？但是没有政府机关管制下的群租屋，确实非常危险。 可能是因为老百姓不明白消防、电防的重要性，也有可能是忙着攒生活的他们，也再无余力去想明白这些事情。 当然了，领导其实也都是明白人。经过一段时间的整顿，后期便将这类房子纳入安全管控，除了派出所，接下来便是双赢的局面。 因为派出所又多了一项社会性管理事务，而上级机关也没有因此多给编制或预算。不过对老百姓，确实是一件好事情这些事情，作为派出所基层民警的陈书也是熟络的。 应是临近中午的关系，除了正对着厕所的那个房间关着门，其余四个住人的房间都敞开着房门，听着声响，里面目前还都待着人。 关着门的应该就是黄思茜和她同事两人住的房间。根据她前面说的话，另外四个房间便是和她们一起合租的其余四家人。 穿着便服的陈书在走廊里来回走了一圈，在没有惊动到其他人的情况下，大致摸清了房子内其他租客的情况。…紧挨着房子大门的房间，并不大。里面一名戴着眼镜的二十余岁年轻男子正瘫坐在沙发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双手握持横着的手机，一脸的严肃认真。 沙发边上的小茶几上面放了两瓶瓶装可乐，一瓶已空，另一瓶尚有小半。 妥妥的‘王者荣耀‘，不知道有没有在游戏里被气饱。还喝汽水，饱上加饱，忒爽……陈书瞄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认定得就是这么得强烈。 撸友的感同身受。 下一个房间里面二大二小，四个人。看情形应该是一家人，只见两名约摸八九岁的孩子正趴在一张小圆桌上，低着头一笔一划地写着暑假作业。 应该是妈妈的女人站在房间内唯一的窗户边上用电磁炉炒着菜。而爸爸则靠坐在床背上看着手机，随着陈书经过房门口，便放下手机朝门外看了一眼。 一家四口人各自忙活着自己的事情，很平常……陈书沉吟了一下，继续往下走去。 掠过黄思茜她们的房间，第四个房间呈现在陈书眼前。 房间内有两名年轻男子，一名正盘腿坐在床上，而另一名正襟危坐在门边的椅子上。 两人皆戴着耳机，双手持握手机，嘴上大声吆喝着‘和平精英’这款游戏的专有名词，溢于言表。 “在楼上，扔手雷！” “就一个人，扔什么手雷？飞个闪光跟爸爸冲上去就行了！” “儿子！我x，你闪到爸爸我了！！！” “孙子，你站楼梯口干嘛啊！你堵着爷爷我了，赶紧上去啊！” “，哪个龟孙子把我白了啊！” 年轻人的快乐就是如此的轻松简单陈书站在门边，感受了一下两位年轻人互相致意的家人问候与亲切关怀，不无感慨。 突然有点想念自己大学同宿舍的儿子们，不知道他们过得咋样…… 陈书堪堪走到下一个房间门口，只见里面的一名年轻男子也是走到门边，探出头来看了一眼陈书，随后就准备关上自己的房门。 陈书快走几步，伸手卡住即将关闭的房门，然后稍稍用力往里一推，待门板顶在对方身体而不动时，正好露出一张脸来。 他通过门缝，往里瞧了几眼，只看到房间最里面，联通阳台的门边，蹲着一名约莫十几岁，衣着邋遢的小男孩，正背朝着陈书，似乎在抽着烟。 陈书回过视线，看向扶着门边框，正准备关门的年轻男子。 他笑了笑，说道：“我是住隔壁房间小姑娘的朋友，她手机丢了，我过来看看。” 既然已经加了，那么说是朋友也没错……陈书心里暗自解释了一番，表面继续风淡云轻地补充了一句： “我朋友她挺难过的。” 他故意、有意、特意地营造出一种‘我就是专门来找手机’的氛围，然后眯上眼睛，静静地看着对方的神态。 眼角处却已发现房间内那位原本蹲着抽烟的男孩站了起来，转过身子往自己这边看了过来。 可惜还得持续盯着年轻男子施压，不然瞄几眼那小孩，估计也能发现点什么……陈书眼睛直视而面不改色，内心暗暗思量着。 而听完陈书说的话后，挡着门的年轻男子明显神情一紧，他的视线跳过陈书，往他背后看去。 当发现陈书也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他的神情也明显放松了下来。他沉默了几秒钟，还是坚决地说道： “这事情我不知道，我要关门了。” 说完，他把陈书还卡在门框上的手指一个个扮落，然后关上了门。 “砰！” 见门已关实，陈书便不作他想。 背包里有只熊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335章 疏散 阳艺街道，某路。 四辆隶属于正明区特警大队的全顺运兵车被极多的围观人群和一些其他单位的公务车辆堵在了道路外头。 尽管司机已经在使劲地按着车载喇叭和警笛，可无奈现场太过混乱，车队已是无法前进半分。 坐在副驾驶座的陈书从车窗上探出大半身体，然后扶着车顶站在了窗框上，向远处的高架桥望去。 漆黑的夜里，一节长达三十多米的船舱，就那么倒插地上，直直斜靠在高度为二十米左右的高架桥边上。 雪白的车身直指天空，背后是道道雷光，惨白惨白的。 陈书拿出对讲机：“除司机以外，全体队员下车，把车后备箱里的工具、急救包什么的全部带上。整队后跑步前进。” 三十多名队员陆续跑下了车，在两名中队长的指挥下，很快地列了两排纵队。 陈书一挥手，带头跑步往事故现场前进。也不用问路，那高耸的雪白车身就是最显眼的指示牌。 由于现场位于郊区农田附近，并且先前又是下过几场暴雨。此时陈书等特警队员是深一脚浅一脚跋涉着往里头跑去。一路上，也是顾不得恶如粪臭的田地泥泞，眼里只有前边喧闹的现场。qqxδnew 同时奔跑在他们队伍旁边的还有一群身穿白衣的医生和护士。她们零零散散的自顾跑着，其中一名年轻小姑娘提着个不小的医药箱，跟紧在陈书的身侧。 被雨水打湿的长发就那么散乱的挂在额前脑后，身上的白袍也是湿透了，可她就那么咬紧惨白的嘴唇紧紧的跟跑着。 奔跑中，陈书伸手掏过对方的医药箱，迎着她那诧异的目光，笑道：“跟紧了。到地方了再还你。” 说着，拿出对讲机，大声喊道：“各单位注意，现在取消队列行进，取消队列行进。兄弟们帮旁边的医生护士提下东西，以前方那台红色消防救援车旁为集中地。 解散！” 为了加快效率能让医生们也马上配合起来，陈书这次的指令下达，是朝着旁边跑着的医生们同时间大声喊话。 哗啦一下，队伍里散出一大部分队员，争先恐后的跑到旁边的医生、护士身旁，提药箱的提药箱，扛担架的扛担架。 黑与白一下子混杂在一起，不过场面没有乱，大家都憋了一口气，希望能更快地到达高架桥那边。 人声鼎沸。 有站在大车车厢上，左手拿着个大喇叭，右手激动挥舞着调控现场的临时指挥人员；有抬着担架进进出出急促小跑着的消防队员；有一起推着120急救车驶出深坑又赶往下一辆陷坑车辆的附近村民们；也有同样提着粗绳、铁锹等工具喊着口号陆续进场的武警官兵。 虽然大家穿的衣服各不相同，可现场整体秩序井然，各单位的分工清清楚楚，陈书看得分明，显然是有领导在指挥。 一中队中队长许明亮跑了过来：“陈大，队伍都整好了，接下来怎么办？是不是直接冲到里面帮忙？” 陈书看了眼不远处搭起的开放式帐篷，那上头挂着高功率的户外灯，在一众黑压压的现场极为显眼。 他知道应该是有领导过来坐镇指挥了，此时自己这三十多个人招呼不打，冒然冲进中心区域指不定会引起小纷乱。 “让大家原地休息，我去那边看一下。” 陈书跑到帐篷处，一眼见到了身着警服的几名市局领导，旁边还站着一些穿着黑色夹克白色衬衣的地方领导。 “同时，将事故现场分成桥下地面、竖靠车厢、高架桥面3个战斗段，以每节车厢为一个救援点，展开全面搜救，做到搜查一处、标记一处；层层推进，确保不漏一人。” 陈书走到一名眼熟的市局领导旁，低声说道：“王局，我是正明区特警大队的陈书，我们过来了三十多个人，接下来怎么安排？” 王局转头一看，马上就认出了眼前这人正是两个多月前在火车站绑架案中出手控制住歹徒的特警陈书。 他拉着陈书走到帐篷外头，指着不远处的隧道洞口说道：“你们来得正是时候，现在桥上面正缺人。你带人从隧道口这里上去，这里有台阶能上去。 到了上面后，你们不用去管那几个直接相撞的客舱。你们负责把隧道里面的乘客引导下来。对，让他们从你们上去的这个台阶下来。等隧道里面的乘客全部疏散后，你们再撤下来修整。” 陈书一个立正，领命而去。 高架桥上，隧道内！ 陈书站在乘客舱门口，探进头来往里大致看了一圈，因为断电的原因，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 打开所剩电量不多的手电筒，陈书一边喊着话一边走了进来，一排排的座位看了过去，连走廊间的厕所都没放过。 按照先前接到的指令，他安排大部分队员以二十米一个岗沿着撤离路线一路设置，再安排六个机动岗位负责协助行动不便的乘客撤离。 剩下的几个人就跟着他，挨个检查车厢，看里面会不会还有人留着。 来回检查两遍，确定了乘客舱已空，陈书又回到高架桥上，帮着一起协助撤离乘客。 大约过了三个多小时，终于完成工作，隧道内一侧的乘客被全部疏散干净。 陈书让一中队中队长许明亮带着队伍到先前整队的空地休整，司机已将运兵车开了进来；二中队中队长杨昌带几个人去临时指挥中心领点矿泉水和干粮。 他自己则留在隧道口，以防万一。 人去路空，陈书找了块稍稍干净一些的小平台坐了下来，点了根烟，一边抽着一边看着高架桥下面来来去去的人群。 此刻的心情也是有些平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从事故中心那处跑来一名消防队员。 “哥，你们人呢？” 陈书看着对方脸上黑一道、灰一道脏兮兮的脸庞，估摸着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 他站起来笑着问道：“人都撤下去休息了，你们那有什么事吗？” 半夜天冷，小消防擦了一把鼻涕，难为情道：“我们班长让我过来请你们去几个人帮忙。” 陈书呵呵一笑，抬脚就往小消防过来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问道：“走，我跟你去。对了，帮什么忙？” 小消防跟了上来，却没有回答。 陈书以为对方没有听清楚，正准备再问一次的时候，一句沉甸甸的话从后头传了过来。 “尸体太多了，想请你们一起搬一下。” 第336章 无愧于心 陈书和小消防两人走了过去。 在事故中心地带，两架放在砼护栏的探照灯一左一右直直打在高架桥上。仟仟尛哾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为之，隔着凸起的大约30高的一排道床边坡，里侧的轨道是丝毫没有一点光亮，乌黑黑的一大片；而外侧的路肩上，却是全程被打上了灯光，看的是清清楚楚。 应该是为了乘客和救援人员通行的方便陈书隔远扫了一眼，如此想到。 等走近了，不经意朝里侧的轨道探头瞧了瞧。 只见一具具尸体就那么沿着铺开来的钢轨肩并着肩，整齐的被放置在轨道上，其中还有一二具够不着肩膀的。 安安静静的。 仿佛睡着了一样。 虽然小消防先前的回答让陈书心里有了些许的准备。可真当他亲眼目睹惨状时，在这一瞬间，只觉得“轰”的一下脑海里一震，他已是忘却了呼吸，停在那里傻傻看着。 陈书僵硬着脖子，一寸寸抬头往轨道前方看去。 一排的尸体没入黑暗，看不着尽头。 跟在后头的小消防见状，上前轻轻拍了拍陈书的肩膀，安慰道：“哥，这里还算好的，都是齐整的。一些碎的都被我们班长放进了袋子里，那场面” 这安慰还不如不安慰呢！ 陈书在公安干了多年，各种各样的尸体也是司空见惯。比如独居老人死后两三个月才被发现、泡水一星期被捞上来的巨人观浮尸，最为夸张的是一具横死野外的。 当时被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腐烂，尸臭味让人窒息。关键是肉都是松散的，一抓就是脱落一把。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蠕动着的蛆虫。后面浇了很多消毒水，体外的蛆虫是没有了，可是体内脏腑里头还有许多小虫子爬进爬出的。 上面说了这么多，也不及此时现场带给陈书的直观冲击感。 虽说做警察的也是见惯了生死，但是看到那么多原本活生生的人，一下子被撞死，这种对内心的触动绝对是极为震撼的。 陈书长呼了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位年纪虽小却同样投入救援工作的消防队员，尽量平静道：“走，我们过去干活。” “好嘞，哥！” 一大一小刚好组成了一个搬运小组。两人没有说话，领了一个装尸体的白色密封袋，排在了搬运队伍后面。 队伍不长，人也不多，除了填装尸体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整个地方安静得很。 一具接着一具。 抬起，放入。 离开。 两人第一个搬运的尸体是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女孩，穿着粉色外套，青春靓丽，可惜脊骨是折的。 说是两个人一起搬运，当陈书抬起尸体的头肩部时，小消防还傻站那里，只盯着人家姑娘的脸蛋看。 陈书想了想，弯腰直接把女孩横抱起来，示意小消防把密封袋敞开，接着把人送了进去。 拉上拉链，两个人一前一后抬着袋子往桥下走。 路上，陈书随口问了句：“刚才为什么一直盯着她脸看？” 小消防突然停下脚步，让一时不备的陈书差点摔下台阶。 “刚我就是想看清楚一点。看清楚一点她大概几岁” 陈书一愣，轻轻说了句“走”。 搬完尸体，陈书主动又上了桥面，他想再做点什么，不然空下来的脑袋还得装满那一排的尸体。 他受不住。 在高架桥上的两车相撞地带，后车空荡荡的前走行部和半节车厢径直压在前车的最后一节车厢车顶上。该车厢的后半部直接给压塌变形，整个车体的后半截已然支离破碎，破裂的厢体和座椅无序的散落一地。 回到桥面，陈书见先前和他一起搬尸的小消防，此刻背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箱子和另一名消防队员准备进舱。 陈书上前问了下，知道他背的是专门用于搜救在障碍物后生命迹象的科技救援设备。 这个视频生命探测仪没有陈书原先想象的那么高大上。比如在混杂叠堆的座椅或者倒塌的舱体上头一扫，或者透视、或者热成像、或者人体电波反射什么的，就知道下面有没有压埋着活人。 它其实就是通过一种带有实时视频功能的软细管，绕过破碎的沉重舱体和散落一地的座椅，去探查堆埋在下头的底下空间，查看下面是否还埋着活人。 这根管子不长，长度大约在七八米，因为都是靠后头的消防队员手动控制，扭来扭去的，稍稍伸长一些撞到个很硬的舱体碎片或者尸体，它就再也深入不进去了。 据这位消防队员说，先前还有一名队员背着的是声音探测仪。原理差不多，也是通过一种软管去探听底下有没有人响，不过因为附近杂音多，机器效果不好就被撤了下去。 陈书跟着进来给两位消防队员打下手，三人一排一排的搜查着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前后搜了几遍，除了车厢尽头深处被后车车厢压塌的区域，皆是没有再发现存活乘客。 三人回到车厢尽头。 陈书看着眼前塌方似的，碎片堆成小山一样的车厢尾部，疑惑道：“这下面会不会还压着人？” 拿着细管的小消防说道：“应该没人。虽说里头堆的东西多，管子伸不进去。不过前面你没来的时候，我们就趴在上面用声音探测仪听了半天，没有听到异响，一点都没有。” 陈书一脚跨在上面，伸出双手抓在一片舱体碎片边缘，咬紧了牙齿往上一抬。 纹丝不动。 年纪稍大的消防班长说道：“不用试了，前面我们一个班的人进来都翻不动。这东西应该是不锈钢做的，重得很。只能等吊车过来把上头的车厢吊走，我们才能继续翻找。不过我也觉得里头应该没人了，这么点空间压着，就是有人也要被压死了。” 陈书点点头，附和道：“你们是专业的，那就应该没错了。” 消防班长一听，长叹一声，失落道：“权威思想要不得，会害死人的。” 陈书一听，再一看这班长突然的失魂落魄，知道对方肯定是个有故事的人，不过依着现在这情况，也不适合向人问询。 他安慰道：“尽人事，听天命，我们无愧于心。” 第337章 暗流涌动 桥下，泥泞地。 闻风而来的媒体记者们忙着拍照、录像。除了几个附近自发组织救援的村民，警察、消防、医疗等忙着救援，也有纪律上的要求，所以都没怎么搭理他们。 采访完村民的几个记者在碰了几个钉子之后终于放弃，挑了个角落凑在一块，意犹未尽的闲聊着。 “哎，这种救人的新闻也没什么意思。最多就是煽煽情图个热闹，白白熬夜赶过来。” “就是就是，这还不如山北煤矿里出点什么事故呢，起码还能扯上煤老板他们。啧啧，老百姓就爱看这些又土又有钱的人的八卦。” “bgo！我跟你说，几年前我就搞了几篇煤老板投资影视片的新闻。文章里只要能把女星给捎带上，都是几十万的阅读，火得要死。” “这些内幕你都知道？小子混得不错啊。” “知道个屁，我就是凑着那几部片子上映得火热，蹭着流量瞎写的。这世道有人看，看得爽就足够了，谁还闲得没事去管真假？不过估计他们私底下也真的脏，不然我写了这么多年，怎么没人找上门？”说话的家伙还有点得意，甚至带有几丝伸张正义的姿态。 “是呀，小马说得对。像我们这种二三线记者想搞大热门，如果干等着那是肯定不行的，谁t会理我们？那是大记者的特权。我们呀，必须得发挥主观能动性！搞大对立，大矛盾才是我们的出路。” 小马扔下烟头，笑嘻嘻说道：“老金，我是搞娱乐出身的，这时事的道道还摸不清楚。你倒是说说，就冲这些八杆子也敲不开嘴巴的当兵人，今天这事情，我们该怎么发挥主观能动性？” 老金扶了扶眼镜中框，眼神狡黠诡动：“咱们报道时事可不能瞎写，必须有一说一，二可不能说成三。但是呢，这一二三四五是按顺序说，还是倒着说；是全部说，还是漏几个说；是完整的说，还是凑着说，就看我们的本事了。嘿，这可是技术活。” 小马一听来了兴致，从上衣内口袋里掏出一包看着就是不菲的新烟，赶忙拆了递上去。 其他在场的几个小记者也是连连附和，阿谀奉承不在话下，只等着能蹭一口汤喝，也不枉今天熬夜赶来这鸟不拉屎的乡下地方。 老金听着旁人的巴结讨好也是得意，吸了几口小马的好烟，指点着那临时指挥室忙成一团的两拨人马说道： “原先的临时地方指挥部和新来的飞船指挥部现在正在交接指挥权，这段时间管理上肯定很乱，也是他们信息交接最无序的时候。仟仟尛哾 我们只要分出两组人马，一组去采访那临时地方指挥部，现在他们把指挥权移交出去了，心理防备不会高，估计也能摸点东西出来；另一组去采访新来的飞船指挥部，他们有专门的新闻发言人，按惯例一会儿就会召开发布会。这家伙我知道，是个fish。 这么大一个救援行动，两拨人互相之间肯定有细节对不起来，到时候我们来个移花接木，如果效果不好，再跟上个断章取义，嘿嘿” 老金作为十几年的现场记者，自打着一番算盘。他的计划，单单就他一个人肯定实现不了，所以他需要帮手。 而其余小报记者也抱着反正人已经过来了，不如白蹭一个新闻，万一爆出个大热门呢？顺便也可以学学这老油条的“移花接木”，何乐而不为？ 无论任何记者，都有着不嫌事大的性格。 老金伸出中指又扶了下眼镜中框，眯着眼睛扫视一圈周围贪婪的人们，戏谑道：“那我们就开始？” “我觉得可以试试。” “试个屁！开始，马上开始！” “老金，你就下命令！我们都听你的！” “” 凌晨三时许，正明区特警大队休整地。 在连续工作五六个小时后，陈川席地而坐，看得出来，这位皮肤白净的公子哥难得的筋疲力尽。 他靠着运兵车的轮毂死命灌着矿泉水，没几下工夫就喝完，晃荡几下随手一把将空瓶子扔出。 他想把空瓶子扔远一点，起码离自己远点，好显得他不是那种没有素质的，随地乱垃圾的人。 可惜手腕无力，落地的瓶子咕噜咕噜滚几下，撞停在了一双红色小运动鞋边上。 抬眼看去，一个穿着白色外套，年龄约在八九岁的小女孩表情肃穆地走了过来，递给他一瓶水。 “辛苦了！警察叔叔。” 小女孩说完，向陈川敬了一个少先队礼。 可能是因为疲惫，陈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但很快，他迅速起立，顾不上一身淤泥，回敬以标准的警礼，并说道：“不辛苦，谢谢！” 这就是一位优秀的人民警察！无论付出什么，需要的回赠只是一瓶清水和一个敬礼而已。 内心里，陈川如此给自己评价道。 小女孩应该也是车上的乘客，身上的白色外套到处都是泥泞。她向警察叔叔敬完礼以后，也不多说，倒退几步就往站在不远处等着她的父母跑去。 经过陈川丢弃的空瓶子时，还弯腰捡了起来。 “他们被安排坐大巴车去东州南站，重新坐船回家。”许明亮走过来，看着一家三口手拉手离去的背影说道。 陈川心存温暖，缓缓放下手臂，打趣道：“现在还敢坐飞船啊。” 说完，却突兀地沉下脸来，他转头看向附近不远处的一辆大巴车上。透过透明的车玻璃，可以看到里面都是一个个被填满的大型白色密封袋。 “有些人就回不去了。” 心情沉重。 老道的许明亮往下一探手，从陈川手里取过先前那小女孩送的矿泉水，旋开瓶盖子喝了几口跑开，站得稍远处，故意哈哈笑着挑逗道： “陈川，我跟你说，这种老百姓送过来的水，特别好喝。有点甜！” 陈川冲上去给了对方一拳，互相绕着空地你追我赶，嬉笑打闹成一团。 “我去，打这么重！刚你那敬礼的照片我可要删啰。” “照片？赶紧给我看看！” “哈哈，没门！” 在这一刻，两人抛却了基层民警和机关民警互相之间的偏见和不屑，成了真正的战友。 第338章 老头他不接受啊 高架桥！ 趁着北方来的飞船部领导们过来交接指挥权，高架桥上的救援行动暂且停下，消防队只留下两人看顾现场。其余人等俱是撤了下来开始休整，一方面是等着吊车过来，另一方面大家熬了一夜，体力上有些吃不消。 陈书从消防队那边听说来了一批飞船部的专业人士将要替换掉原先的地方指挥部，寻思着可能会有新的任务，就跟着消防队一起撤了下来。 一行人在桥下经过的时候，见到几个记者围着一名消防干部采访。 “他们是阳艺中队的，负责桥下的救援。来的最早，听说救了二十多个人出来，有几位兄弟直接用手指头扒的人，流了不少血！”跟在陈书旁边的消防班长介绍道，眼里满是自豪。 经过的时候，班长客气地招呼了声“指导员”。 那名指导员虽然被记者围成一圈，也不忘朝一起战斗过的兄弟们比了个大拇指致意。 陈书仔细看了一眼，虽然这指导员脸上和身上都是脏兮兮的，不过眉宇间洋溢着一股淳朴气，浓眉大眼身姿挺拔，看着就觉得安全感满满。 “指导员，请问现场的救援情况是怎么样的？” “人员搜救已经基本完成，现场进行了5、6次搜救，直至用生命探测仪探测已没有生命迹象了” “指导员，也就是说，从事故发生到现在已经有8个小时的时间了。在这8个小时里总共进行了6次人员搜救，到现在为止，整个人员搜救行动是已经结束了？” “” 跟在消防队员旁边的陈书，突然被一个老头拉住一只手。 这老头满头的灰尘，身上都是泥泞，背驼得很历害，但他把头使劲往上抬，似乎想站直起来，但终究有些徒劳了。 他先是仰视着陈书，眼里俱是泪水，凄惨道：“警察同志，救救我孙女，她还在车里没出来呢。救救她。” 高架桥上的搜救陈书有参与，除了那被压着的车厢尾部，其他地方也都查了个遍，乘客全下了高架桥；桥下的搜救，听刚才那位指导员讲也是已经结束。现在这会儿还没找到孙女，估计人应该是死了，或者是被车厢埋在了下头。 兴许是怕老人家年纪大受不了刺激，所以这么久了都没人告诉他实情。 陈书停下脚步，伸出另一只手握在老头的双手上，关心道：“老人家，你孙女是坐几号车厢的？” 老头往旁边侧了侧头，指着一节车体大部散落在地的车厢说道：“就在那。那座位啊，还是一位好心人看我们爷孙站得辛苦让给我们的。 我孙女坐上去可开心了，然后我就去了后边的走廊口坐在地上候着呢。后来车子一晃，我孙女就不见了，就不见了啊呜呜不见了啊求你们再帮我找找，再帮我找找她肯定还在里面等我咧” 陈书想起桥上面那一二个肩并不上肩的小孩，眼睛一热，噙着眼泪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消防班长挥了挥手让队伍自行前进，这边站在陈书旁边也是不停的唉声叹气： “老头那孙女的尸体第一时间就给我们找到了，可他不接受，不接受啊。” 天微亮，寒风嗖嗖。 东州本地电视台主持人张扬带着节目组一行人赶到现场。由于距离事故已经过去八九个小时，乘客基本上被疏散干净，连夜救援的警察、消防、医疗等单位也是暂时撤下来休整。 张扬站在临时指挥部门口，看着里头的大领导们吵得热火朝天，也是不敢进门叨扰。 她还是有眼力劲的，连东州市的副大官此时都是在旁边老老实实地端端茶水，递递资料的。她一个小小地方主持人，能怎么着？ 她有些懊恼昨晚怎么就把手机给放客厅了，然后又是早早的休息，结果睡得跟个死猪一样，听不到手机铃声！ 此刻，是恨得频频咬牙，在旁边跺着脚却无能为力。 摄影师小赵安慰道：“扬姐，这也没办法。我们前段时间追那火锅店偷用地沟油事件，搞得都是天天熬夜蹲点。昨天刚完工肯定是睡得天昏地暗的。台里会理解的。” 张扬皱着好看的眉头，哼了一口：“我自己不理解！” 一想到要无功而返就头疼，索性就留下来再到处转转，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张扬往高架桥下一处人最多的地方一指：“走，我们去那看看。” 到了近前，发现是后车的车头驾驶舱，外头站满了从北方过来的飞船部的工作人员。 其中有几人见到随行人员小赵扛着的摄像机和灯光师提着的大型补光灯，知道是媒体记者，下意识的就把三人拦在了外面。 张扬原本想套下近乎，或者死皮赖脸挤进去一探究竟，没想到里头一位看着像是领导的中年人朝那几位拦路的工作人员挥了挥手，放张扬等人走了进来。 “让记者朋友们进来。” 张扬一使眼色，三个人快步往里走去。 她笑容可掬，嘴巴甜甜地说道：“领导你好，我是东州市电视台的小扬，这是我的名片。” “嗯，我叫王平。” 领导王平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他站在驾驶舱的门口，望着里头，眉头皱得紧紧的。 张扬凑了上来，舱内的情景一目了然。 只见一名穿着蓝色制服，应该是飞船司机的男尸横躺驾驶台上，紧紧贴靠抱在上面竖起来的制动闸把。 整个制动闸把穿透了他的胸腔口！ 王平叹了一口气，语气低落，指着那从司机胸口穿透而出的闸把，低声说道：“你看那刹车的把头，这么钝。想想从胸口穿插出去，该是有多疼啊。” 他走到里面，轻轻拍打着司机的后背，继续说道：“要不是他这用命刹下来的速度，不知道还得多死多少人呢。你们进来，手脚轻点儿，慢慢抬出去” 几个年轻人轻轻推开傻在了门口的张扬，走了进去，低头站在司机身旁，默哀着。 张扬情不自禁捂住了嘴巴，心口一下子涌上沉闷，却是半分说不出话来。 第339章 就地掩埋 王平特意安排了四名工作人员将司机从驾驶舱里抬出，全体人员行注目礼。在默然中，致以最高的敬意。 将人送走之后，张扬缓了口气，准备和这位和善的北方领导聊上几句。结果人家忙，笑着摆摆手婉拒。 临走之前，和气地留下一句“还会再见面的”，就带着一拨人急匆匆走了。 小赵看着远去的一行人，说道：“扬姐，这北方来的领导也没什么官架子，人真挺不错的。应该不是什么大官？” 张扬撇了撇嘴：“小赵，你看整个事故现场早就清理得差不多，就这唯一的一具尸体一直放在这儿没动。明显是等着大领导过来拍板。” “所以刚才那人是个大领导？” “起码不会小。” 两人随意聊着天，眼尖的小赵指着不远处的一对看着像是情侣的人，连声道：“扬姐，那边站着的一对儿看着像是乘客，要不我们过去采访一下？” 张扬看了一会儿，忽地一拍手，道：“走，开干！”qqxδnew 张扬是主持人负责出境，小赵是摄影师端着个摄像机就可以了，再加上一个灯光师，高效易用。 “学生啊” 三人凑近，张扬下意识来了一句，甭管什么时候，社会人对学生都有一种宽容、照顾的心态。 她凑近了这一对情侣，没有急着递出话筒，只是那么随意的往前面一站，笑着说道：“受苦了。” 语气温柔，像个知心姐姐。 那男生好奇地眨了眨眼睛，刚想说不苦的，结果挽着他手臂的女生却是先哽咽了出来。 张扬从怀里掏出丝巾，给递了过去。 女生接过丝巾，小声说了“谢谢”。 等着女生情绪稳定下来，张扬才和对方聊了起来。 在聊天中得知，男的叫韩民，女的叫许丽娜，都是北市同一所的大学生。两人原本也是不熟的，只是在飞船上的座位是连着一块。这次发生了这大事故，两人在逃离飞船的途中相识，接着发现还是校友，就自然走到了一块。 张扬问道：“怎么还不走？” 许丽娜不好意思道：“扬姐，我前面走得匆忙，把行李忘在高架桥上的乘客舱了。前面想上去拿的时候，被警察给拦了下来，说是封了。” “封了？那你行李可怎么办？”闲的无聊的小赵放下摄影机，跟着三人一起聊起了天。 许丽娜看向不远处坐在地上休息的特警队员们，感激道：“他们上去帮我拿了，说上面危险，让我在这儿等着就好。” 张扬顺着女孩的目光看去，习惯性的把那些特警队员挨个查看了一番，接着猛地发现自己好像是在找陈书的身影。 韩民插了一嘴：“以前还在网上跟着公知喷警察，真出事了还得靠他们。” 张扬一听，觉得这应该是个不错的采访题材，按下触动的心思，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韩民看着不远处的高架桥，心有余悸地长吐了一口气，随后眼里有光的说道： “出事的时候，我们跑下车厢，外头黑魆魆的。大家踩在湿漉漉的十几米高的板砖上，桥头风又是呼呼的乱吹，头上是不断劈下的闪电。 那种感觉就是，没出车祸挂掉，也有可能掉下去摔个稀巴烂或者被雷给劈死。我们虽然人多，但是那种孤零零站在夜空中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大约半个小时都不到，警察叔叔们就着警车过来了。在那个时刻，我们都是非常无助和脆弱的，看到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的警车，真的是感动得想哭。” 张扬、韩民、许丽娜等人站在临时指挥部旁闲聊，正式的采访已经结束。 正聊着天，几人远远看见一名特警队员双手抱住箱身，用肩膀扛着个大约26寸的大型银色行李箱往这边走来。 行李箱底下是有小轮子的，不过兴许是不想脏了行李箱，这名特警并没有把箱子放在泥泞地里推过来。 许丽娜一推韩民，韩民自觉朝着特警跑了过去。 特警摆摆手，执意将行李箱扛到了这边稍稍干净一些的水泥路上。气喘吁吁放下硕大的行李箱，擦了一把额头的汗，苦笑着摇摇头： “小姑娘，你这东西可不轻。” 说着，转头对张扬一行人招呼道：“扬扬、小赵，你们也来了啊。过来采访呢？” 张扬微微垂下了头，脸有些红，声音轻轻的：“书哥，我们来迟了，现在也没什么好拍的了。” 陈书“哦”了一下，指着不远处桥底下的一处地儿说道：“扬扬，那边有几个记者正围着一个消防队的指导员在做采访，一会儿还会有一个飞船部的人过去，你们可以去那边看看。” 接着挥手催促那一对小情侣：“都这么晚了，你们赶紧回家。是东州本地的？” “是的！谢谢警察叔叔！” “谢谢警察叔叔！再见了！” 为什么不能是警察哥哥，或警察大哥？ 这平白高了的辈分，让已经奔三，内心对于年龄有些敏感的陈书略有感慨。 转过头来，见小赵和灯光师已走远，可张扬还站在自己面前，陈书有些疑惑，正想询问的时候，张扬却掏出怀里的丝巾，探过身来帮陈书仔细擦了擦满是灰尘和泥泞的脸庞。 清香扑面而来，让陈书不知所措。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女孩已经缩头猫腰，一溜小跑的奔向桥下。 陈书擦了下鼻子，不由自主又吸了吸，清香悠久。 随即转头往临时指挥部走去。 指挥权已经交由新来的飞船部，他得过去报到，看看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陈书走到临时指挥部近前，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极为激烈的争吵声。 “不行！绝对不行！我坚决反对就地掩埋受损的船舱！” “王平你不要激动。掩埋船头和船舱是为了便于继续抢险。因为现场狭窄，附近还有几个泥潭，必须先填埋了后，才有助于继续的救援。大家可以查一下过往的救援记录，这是我们飞船部一贯的做法。” “扯几蛋！如果一个群众的亲人在这几节船舱上，现在联系不上了，看到新闻在说即将就地掩埋船舱。如果这个人是你，你能理解吗？你还查救援记录吗！” 第340章 建议取消发布会 高架桥下。 几辆挖掘机在事故现场不远处挖好了坑，接着将落在地上的船头以及一些零散部件开始逐个放入坑中。 不远处，五六个记者围着一名飞船部新来的官员。 老油条老金抬脚轻轻踢了下站在旁边的小马，小马心领神会，洋溢着热情的面容，将话筒递了过去：“领导你好！就是说你们准备要将这些桥下的船舱埋了吗？” 这名官员年纪不大，温文儒雅，戴着副白框眼镜，一看就是文化人。 他耐心解释向众人解释道：“把已经报废的船舱拆解、就地掩埋，填埋出一小片坚实的地基，让救援的大机器、大设备可以进场展开救援。 这个是我们飞船部一贯的做法。这儿地面非常松软，只有挖掘机等履带车辆能到桥下，严重影响了救援和抢险进度。” 小马继续问道：“这次出了如此大的事故，为了方便后期的追责，是不是应该保护好现场的证据？” 官员扶了下眼镜，沉声道：“我们的飞船上都配有黑匣子，这里面记录了飞船运行的所有数据资料，这才是最全面、最真实的证据。再说了，这船头等救援结束，按照程序我们还是会挖出来带走的。” 这时，一名工作人员挤开围着的记者，走到那名官员旁边附耳说了几句。随即，那名官员对着记者摆了摆手结束采访，赶忙着跑去挖掘机那边指挥工人和车辆停止掩埋船头的工作。 记者们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看着工作人员跑来跑去，忙个不停。 过了十来分钟，现场停止掩埋工作。飞船部工作人员和现场工人相继撤走。 老金和小马对视一眼，笑出了声音。 得意的老金扫视了一圈周围，发现多了一名新来的东州本地电视台的女记者，看着模样也是相当得俊俏。 都是同行，本着在美女面前露一手的心态，老金向众人显摆道：“你看，这不就多了一个曝光内幕的东西了么。” 小马从怀里掏出好烟，递了一根，讨好道：“金师傅，你可真绝了！一会儿我们把这飞船部掩埋车头和毁灭证据、掩盖事实联系上，再发上新闻，肯定得火！” “对对对！金师傅真是太厉害了！” “我现在是恨不得马上回车上写文啊！” “哈哈，心痒痒！” “跟着金师傅有饭吃！” “” 老金被众人捧上了天，可余光中却发现那名肤白貌美的女记者却是沉默着没有做声。 看不上我们？ 还是觉得这新闻不够火爆？ 老金想了想，伸手往下压了压，指点道：“瞧你们这点出息，才掉出这么点肉末就把你们兴奋的？先不要忙着发文，等我通知。 一会儿飞船部就要召开新闻发布会了，那发言人我知道，是个老实人。到时候我们施加点压力，制造一些冲突，不怕他不出错！” 他双手抱胸，一脸的神秘莫测 先前按照陈书的指点过来准备蹭点新闻素材，没想到还是一些无聊的阴谋论。 这种小把戏只能在世面上引得一时的关注，终究上不得大台面。 虽然同为记者，但这种踩着别人上热门的行为，张扬是半点兴趣都没有。不过她也没有兴趣去提醒飞船部那边的人有部分记者在搞花头。 一则没必要，人家也不会领她一个小小地方电视台记者的情；二是这种搬弄是非的小伎俩在记者中也是太过常见。 其实作为记者，也是要养名声的。 哪些新闻可以报道，哪些人物不能采访，作为一名有远见的记者，理应做到心中有数。 张扬不屑为伍，不过在现场又找不到好的新闻素材，就提前去往那飞船部准备召开新闻发布会的场地，想找一个有利的位置，兴许能被发言人点名也不一定。 因为场地有限，发布会的地点就设在临时指挥部的旁边。工作人员简单搭了个巨大的背景布，布上蓝底白字印有硕大的五个大字《新闻发布会》。背景布前放了一张长桌给发言人使用，底下放了四五排的凳子，给到访的记者坐着。 第一排位置是留给国内主要媒体的，凳子上都放了具体的媒体名称。后面几排是给其他记者坐的，不做位置的预留，大家先到先得，随便坐。 张扬在发布会场地门口，见到了站在临时指挥部门口的陈书。她觉得时间还早，让小赵放下摄像机交给灯光师看管，然后帮她到发布会里面占位置。 她则是蹦蹦跳跳往陈书那边过去。 近了才发现陈书皱着眉头盯着指挥部里面瞧着，而他旁边还站着一位肩上挂着麦穗的警察大佬，同样也是紧锁眉头，不苟言笑。 张扬见警察大佬都是待在门外的话，心态上就有些拘束。凑到陈书旁边，小声问道：“书哥，里头怎么了？” 陈书回头一看是张扬，说道：“前面因为掩埋车头的事情吵半天，总算是消停下来了。现在又开始为谁主持发布会在吵架。” 张扬好奇道：“这肯定由他们部里的新闻发言人主持呀，这有什么好吵的？” 陈书指了指一名面善的中年男子：“努，这是他们部里的发言人。从下飞机开始，他来东州满打满算也没有一个小时，没把握应对记者。可他们领导要让他上。” “这是命令，没办法的。”旁边的警察大佬插嘴道。 “王局，你好。”张扬乖巧招呼道。 警察大佬正是市局的副局长王局。他运气也是不咋的，自从交管局升上来后，每次市里碰到要背责任的事情，都是他值班。 果然如王局所说，里头的争论结束，最后还是让那新来的发言人主持发布会。 “我不是不主持。我就是希望能推迟一天。现在情况这么乱，我又是才过来，很容易出事情的。” “王平，你不要再吵了。是上头领导的意思，这事就这么定了！” 张扬听着耳熟，朝里头仔细看去，才发现这新来的发言人竟是先前在桥底下碰到的那位北方来的和气的大领导。 正瞧着，气呼呼的王平带着几名随从从指挥部走了出来。 原本并不想管这摊子麻烦事情，不过先前这王平却是帮过张扬他们。所以在王平经过门口时，张扬毫不犹豫地拦住对方，不顾周围人的诧异，诚恳道： “王领导，那边很乱的。今天可能会出事，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去。取消这次发布会。” 第341章 现场对峙 王平没想到这只有一面之缘的小记者，此时竟然当着这么多领导的面，劝阻他别开发布会。 心里隐隐有些小感动。 他脚步一顿先是愣了一下，注视着这位年轻的女记者认真的眼神，摇摇头郑重说道： “这个事故太重大了，舆论对飞船部极为不利。我掌握的信息又非常有限，准备工作也很仓促，再加上要现场直播，我自己确实没有底气。 不过，我既然作为发言人，还是得给媒体和民众一个交代。” 说完，坦然一笑，随即往旁边的发布会场地走了过去。 一会儿工夫，指挥部里的人就都走得差不多了。 陈书和王局往事故中心地带走去。 张扬自来熟跟了上来。 陈书问道：“你不是记者吗？怎么不去那边的发布会？” 张扬嘻嘻一笑：“有小赵帮我占着位置啦。发布会大概还有一个小时才开始，现在过去干坐着太无聊了。对了，你们现在去干嘛？” 艹了一晚上的心，此时的陈书脸上有些干涩。 他随意抹了一把脸，说道：“大型吊车过来了，要把桥上面的车厢给吊下来，我和王局过去看看。” 陈书向张扬解释了一番。 他先前就在高架桥上救援，知道那里的车尾还有一小块地方等着搜查。虽然消防队友都说没戏，不过他这心底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安。 知道王局是名老交警，半辈子都在和交通事故打交道，经验不可谓不丰富，就拉过来一起过去看看。 地方不远，路上泥潭倒是挺多，三人深一脚浅一脚花了五六分钟才到了现场。 正好撞见一名飞船部的现场指挥员下达指令，决定把高架桥上方受损最为严重的尾部船舱从桥上面吊离到地面。 有着多年交通事故经验的王局一听，私底下和陈书说道：“这种重特大交通事故，只要救援没有结束，就不能轻易移动船体，否则极易对可能存在舱内的人员造成二次伤害。” 张扬指着桥底下两台巨大的吊机，一声惊呼：“那种大吊车机械臂一夹，就是活人也会轻易被夹死。” 王局补充道：“更大的可能是人会从船舱里滑落。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危险得很。” 陈书回想起来先前和消防队员一起搜索压塌了的尾部船舱，觉得那里也许还存有生命。 他将当时的情况和王局讲了下，两人一起找到飞船部的指挥员表达想法，提出先将压在尾部船舱上的后船船舱吊走，等搜救人员在桥上再搜救一番。 现场指挥人员是飞船部的一位路局副局长，虽然和王局都是“副局”，但两人的行政级别差距还是挺大的。 对方见是公安口的兄弟，说话也比较客气，表明部里的命令是必须在今天晚上六点通车。这个时间也是通报给了全国的媒体，所以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抢修轨道。 “兄弟，前面我问过负责搜救的消防大队长了，他明确表示里头没有活人了。如果按照你们的方案在桥上吊一舱，再搜一舱，肯定赶不及晚上六点的通车时间。 再说了，我们不是不搜救，只是把船舱吊到桥下再搜救。这样的话，搜救工作和抢险通车工作两不误！ 我们都是专业负责事故救援的，全国的事故都是这么个流程来处理的，你们就放一百个心。” 对方提起消防大队长，陈书反倒是想起来先前那名和他一起在桥上搜救的消防班长所说的话。 “权威思想要不得，会害死人的。” 言犹在耳！ 眼见陈书又要顶撞，王局将他硬是拉到边上，低声劝解：“陈书，这种飞船线上的事故抢险救援，原则上都是以他们飞船部为主，我们就是打个下手。再说了，人家的级别摆在那里，对我们已经是很客气了。” 陈书有些生气，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不管是行政级别，还是管辖范围，他们地方公安还真管不着。 飞船部别看只是一个涉及单项交通运输工具的部门，实则它是能直接参与国jia部级议zheng的重量级行政单位。 全国性的运输权力和庞大的财力保证了飞船部能形成一个封闭且独立的系统，公检法、医院、大学院校样样俱在。 比如王局、陈书等人是在东州市公安局的编制内，也就是说归属于地方公安管辖；而飞船部则自设有公安局，直接归飞船部管理。通俗点讲，也就是早年的行业警察，和地方公安分属两条管理线，谁也管不着谁。 飞船部的现场指挥员见两位过来的警察沉默下来，回头又开始指挥吊车开始工作。 跟在边上的张扬毕竟是记者出身，和半军事化管理，以服从为天职的警察不同，还是具备一定的冒险精神和独立人格。 前头陈书和王局对于事故的探讨，她也是没有落下，一字一句的都记在心里，觉得颇有道理，毕竟人命关天，能救一条是一条。 此时脑海里更是浮现出驾驶舱里，那位为了挽救乘客生命而牺牲的司机，她的胸口突然有点闷。 张扬越过陈书、王局，走到那现场指挥员面前，径直问道：“领导你好！我是东州电视台的记者张扬，我现在想问你一句。如果万一船舱里还有活人，可被你们这么一搞却搞死了，这个责任由谁来负？” 这态度可把身位地方路局副局长级别的现场指挥员气了个半死。 前面过来提建议的两位地方警察都是客客气气的，同样的，他也是给足了对方的面子。 哪想到被人当成了任人拿捏的软柿子。现在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本地电视台小记者，都敢过来指着鼻子刁难！ 这边，由于被三番五次打断，现场作业的吊机工人开始人心惶惶，私底下也是议论纷纷，手上的工作不可避免得慢了下来。 指挥员气歪了鼻子，喝道：“这是我们飞船部的事情，现在请你马上离开这里。” 跟在指挥员后头的几位年轻人见自家领导发怒，立马围逼了上来。 陈书见气氛僵硬，就准备上前把张扬给拉下来。 这时，先前那名垂着个断臂，到处找人帮忙救他孙女的老头循声走了过来，拉住陈书的手臂，期待地问道： “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找着我孙女了？” 第342章 我坚决反对 老头这话让陈书眉心一跳。 距离事故发生已经过了十几个小时，老头还是执意在事故现场周边徘徊，心里对其孙女生还的渴望自是极强。 陈书有些伤怀。虽然从消防官兵的口中得知老头的孙女已经死了，可此时看着对方悲伤的模样，这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一直留在现场第一线，老头肯定是一早就知道了自家孙女的死讯，只不过在潜意识里拒绝了这个结果。 现在还有十几名失踪人员尚未确定，指不定就在这桥上待吊的车厢内！ 老头的孙女是死了，可别人家的孩子也许还在等着他们抢救！ 陈书下定决心，轻轻拍了拍老头枯萎的手背，不忍欺骗：“老人家，你孙女应该是走了。我现在得去救其他人。” 老头似乎心有所悟，放开紧紧抓着的手臂，反而催促道：“去！去！快去救人！救人要紧！” 陈书不管王局的阻拦，大步流星朝那指挥员走去。 “领导！我坚决反对用吊机将未经搜查的受损车厢吊至桥下施救！人命关天，必须在桥上先进行搜救！” 他站在指挥员和张扬之间，眼神清澈，坦然注视着现场行政级别最高的指挥员。 口气坚决。 “你！你们！” 指挥员手指头点着眼前这位年轻的警察，这次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旁边一位年纪不小，穿着黑夹克白衬衣的中年人苦口婆心劝解道：“陈警官，这小记者不懂事我们能理解，你还过来凑什么热闹呢？部里已经下了命令要在今晚六点通车。 这个通车时间是传达给国内的媒体们了的，媒体也都将这个通告发到社会上了。你说我们能拖延吗，敢拖延吗？到时候先别提上级领导，就是老百姓的唾沫都能淹死我们！” 说完，几名飞船部的年轻人皆是围了上来，且有意无意地露了露，原本被上衣挡在腰间的银色手铐。 陈书抬头看了眼高架桥上残破的车厢，又转头看了眼站在后面不远处唉声叹气的老头。 他深吸一口气：“我不同意。” 气氛几近焦灼。 正在休整的正明区特警大队一行人。 “许队！许队！”一名一中队的特警队员从远处飞奔而来，人未至，声音已经远远传了过来。 坐在地上和刚刚赶来的内勤邹晴聊天的许明亮跳了起来，焦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咳咳。” 特警队员弯着腰，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朝后头事故现场指去：“陈大和飞船部的领导吵起来了！他们很多人都围上去了，陈大他就一个人！” “吵架了？” 许明亮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印象里这位新近调任的副大队长可一直是笑眯眯的样子，怎么看都不会和人吵架的样子。 对方还是飞船部下来的领导！ “这，这” 邹晴一贯活泼的语调，也不禁掀起了波动，带着颤音道：“这该怎么办啊？” “这个屁！”循声过来的陈川一听，丢下句话，也不含糊，拔脚就往事故现场跑去。 许明亮稍稍一愣，扭头往大队长李达所在的桑塔纳警车跑去。 “李大！” 许明亮径直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冲着躺在座椅上睡觉的李达大声喊道：“陈大和飞船部的人吵架了！这会儿可能打起来了也不一定！他就一个人！” 刚合眼的李达被吓了一大跳，差点从车上滚了下来。他踉踉跄跄从车上下来后，急问道：“陈书怎么回事？和谁打架了？” 听完许明亮的述说后，李达的脸色一变，片刻之间阴晴不定。 这可是飞船部啊，大佬级别的大部门！ 飞船部的直属领导，那就是大佬中的大佬！ 他这个大队长站人家跟前，指不定行政级别还没对方的警卫员高呢！ “马德，反正这几年都是倒数第一！也不差这点鸟事！” 李达啐了一口往事故现场快步走去，喊道：“许明亮，赶紧带上兄弟们跟我上。” 许明亮一听就知道大队长要过去给陈书撑场面，这种场合不是心腹可上不了场。 结果如果是好的，那他们鸡犬升天；如果是坏的，就一同下地狱。 哦，反正都是倒数第一了。 不愧是大队长，问题看的就是透彻！ 许明亮顿悟，急忙跑到一中队的驻地摇人。底下兄弟们跟着他许队长躺平了这么多年，该是展示真正实力的时候了。 “一中队的！全体都有！跑步走！” 这边，事故现场。 陈书后退了半步，挡在张扬前面。处了半年多，也知道这位朋友率性的脾气。 他扫了一圈周围越聚越紧的人群，沉声道：“我是正明区特警大队的民警陈书。你们想干什么！” 指挥员拉拨过旁人，走到陈书面前，这会儿已是平静许多，重新恢复了上位者应有的严肃，说道： “陈警官，这本来就是我们飞船部的事情，你却执意要插手阻挠。这个责任太大了，已经不是你来背还是我来背的问题了。到时候，这么多人都得陪着你担待。 如果推迟了通车时间，几千人的努力都会毁于一旦。” 陈书眉头紧皱，静站许久，涩声道：“难道就不能延迟通车？” 指挥员摇了摇头：“没有办法了，这事情已经通告出去了。我们飞船部出了这么大的事故，接下来不能让民众再看了笑话。” 陈书据理力争：“难道通车的时间一定是重于生命吗？如果我们把现场救援的情况如实向民众陈述，我相信他们一定会理解的。” 指挥员哂笑：“现在网络舆论的形势有多差，你可知道？你们太幼稚了，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年轻人，世间没有这么美好。我也想慢点抢险通车，我也想慢点搜查救人，可问题是可能吗？ 先吊车再搜救。这个做法，可能有人认为做得对，有人认为做得错，这没关系，但是这种做法不是针对这次事故才发明出来的，以前一直都是这样。看看以前飞船事故的救援记录，就会知道了！ 我告诉你，现在网上的那些公知们就等着我们犯错，然后像秃鹰一样对我们群起而攻！” 他顿了顿，苦笑道：“难咧。” 第343章 吹一辈子的牛 指挥员不愿再浪费时间，上前一步，逼视道：“陈警官，请不要让我难做。你就一个人，接下来如果还是执意扰乱我们的工作，就别怪我们不给你体面了。” 站在陈书背后的张扬气不过，从怀里拿出手机端了起来拍摄现场视频，不管不顾的说道： “体面？是你们先不要体面的！我现在就把这视频拍下来发到网上，让大家评评理！” 这次没等领导发话，几名飞船部的年轻人就扑上来准备强抢手机。 “啊！” 张扬惊吓之下，手机一丢，从后面双手一环，抱住了站在她身前的陈书。 “给我住手！” 两条火气从脚底直冲顶门，陈书怒极，第一次冲这些大部门、大领导喝道。 现场的气氛降到冰点，但互相的争执也被这一声喝骂给暂时的压制住了。 人多势众的指挥员内心反而隐隐有些发虚。他端详着眼前这名年轻的特警，看着对方毫不畏惧的直视，心里没来由涌出一阵无关的想法。 这警察，有杀气，应该杀过人！ 指挥员按下心中的胡思乱想，摆了摆头，示意众人上去将这两人带走。 这时，另一名特警强行挤了进来。 “你们干嘛？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女孩子，这是人干的事情吗？你们往后还怎么在单位混？” 虽说是质问，但语气轻佻，被此人说出来竟隐隐有些玩笑的味道。 陈书问道：“陈川？你怎么来了？” 陈川笑了笑，紧走两步站到了陈书身侧，伸出右手比了个“yeah”的手势，笑嘻嘻地朝那指挥员说道：“领导，我们现在是两个人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陈川这下子胡乱掺和进来，倒是把双方紧张的气氛稍稍化解了几分。 指挥员被这新来的特警搞的一愣一愣的，想发脾气又发不出来，属实难受。 正犹豫着，旁边一人附耳过来，告知指挥员外头又有十几个他们单位的队员正往这边跑来。 指挥员知道这会儿的事情已经不好解决，只能长叹一声，吩咐旁人前往临时指挥部报告这边的情况，请上级领导定夺。 说完，他挥了挥手，人就全散了。 现场的吊机作业也暂时停歇下来。 这边，李达、许明亮带着十来个特警队员赶过来。不远处站了许久的王局，也跟着凑了过来。 李达大大咧咧问道：“怎么人都散了？” 陈书颇为惊讶地看了陈川一眼，指了指他说道：“刚才那位领头的可是实打实副高官级干部。这个牛，你可以吹一辈子了。” 王局点点头：“确实是副高官级。” 话一出口，全场瞬间安静，大家的目光齐刷刷转向陈川。陈川内心略慌，面上却是波澜不惊，鼻子上还冷冷“哼”了下。 心虚的偷瞄了一眼那飞船部副局长一行人离开的背影，终于放下心来。 这下把背挺直了，嚷道：“那必须的。官大有个屁用，咱们有理走遍天下都不怕。” 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陈川妥妥利用了一番。 在一通声泪俱下的表述中，陈川单枪匹马救下陈书等人的前因后果在极短的时间被他编排好。终于是在大队里扭转了下派民警一贯懒散的印象，好好露了一把脸。 众人都识趣地向他围了过去，独留下陈书和张扬二人。 陈书轻轻拍了拍尚抱在他腹上的玉手，笑道：“扬扬，没事了，人都走了。” “啊？啊！” 张扬半睁开眼睛，看了一圈周围，见那些飞船部的人真走了，附近也都是正明区特警大队的熟人。虽然此刻都是背朝着他们，可显然应该都是见着了刚才那令人尴尬的场景。 心思稍一放下，才想到自己还抱着陈书，赶紧“呀”的松开手，丢下一句“我去发布会那边了”，一灰溜跑远了。 陈书走到边上弯腰拿起张扬先前丢在地上的手机，来不及叫唤，只能目送对方离去。转过头来看着桥上尚横亘着的残破船舱，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过了十来分钟，一名身着便服的飞船部工作人员带着一名消防官兵跑了过来，对陈书说道：“你们和消防一起上去搜救。搜一舱，我们吊一舱。” 高架桥上！ 特警队员和消防官兵如蚂蚁附在木头上，一群人密密麻麻趴在船舱的里里外外，每个人都是恨不得把舱体扒开了再检查一遍。 陈书站在高点，一点点看过去。 这会儿发现，消防官兵在搜救方面确实要比特警队员专业许多。除了装备上的差距，在行动力上也是一眼可见的相去甚远。 一些消防官兵碰到情况复杂的舱体碎片，如果手头的工具用不顺手或是不适用，那都是撸起袖子直接用手指头开挖。 陈书看着都觉得疼。 大约四十分钟，叠在最上面的船舱搜查结束。 吊机开始工作，巨大的机械臂一抓一拉，稳稳的将舱体直接吊离高架桥。 被吊在空中的舱体，果然如王局所说，里头的碎片随着机械手臂的摆动，而不断从高空掉落下来。 这要是真有人在里头，确实有危险。 陈书注视着吊机运作，知道在吊离全部舱体以后，如果没有发现新的幸存者。他在事后肯定要被追责，受到极为严厉的处分。 陈书自嘲道：“这个档次的事情都能被他给搅和了，往后也是能吹一辈子的牛了。不过这样也好，起码晚上睡得着觉。” 长吁了一口气，集中注意力，继续带着大家伙儿搜查底下的船舱。 这个被压塌的尾部船舱，先前他和消防队的一名班长使用视频生命探测仪，对下面的底部空间进行过几次探测，包括消防一早使用的声音探测设备，结果都是没有幸存者。 这次把压在上头的后车走行部以及船舱吊离，再重新搜救，估计希望也是不大。 陈书站在略高的地方，静静看着特警队员和消防官兵一件件的移开这个堆成小山一样的塌方。 将一些舱体的碎片搬开以后，底下先是出现了不锈钢制的行李架，架子下面埋着厚厚的五六具尸体。 没有丝毫动静。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手擦了擦身上的衣服，虽然也没干净多少，但起码也是对遇难者的一份尊重。 两人一组搬一具，搬走一具，再补上两个人继续搬，次序井然。 突然，众目睽睽之下， 一只小手从几具尸体的间隙里伸了出来，颤颤巍巍的，但是坚强的伸了出来。 这一瞬间，心头仿佛被狠狠拨动了一般，陈书颤抖着手指头，点向那只小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 “有人！！！” 这是生命的奇迹。 他满含热泪。 第344章 至于你信不信 发现有幸存者以后，距离最近的两名消防队员当先扑了过去，也不管地上再多的污垢和玻璃碎片，直接用手开始扒挖。 原本沉闷的现场气氛一下子变得活跃起来。大家奔走相告，又团团围在堆彻的小山底下，心情紧张地看着两名消防队员施救。 陈书和消防中队指导员两人第一时间爬到了上头，站在两名消防队员后头，越过他们的肩膀，观察着里边的情况。 这是一处直径大约在七八公分的小缝隙，通过缝隙可以看到一个小女孩脸部朝外趴在那里，胸口上还压着不锈钢架子、行李箱和几具尸体。 陈书摸着下巴，赞叹道：“真是一个幸运儿。在这么一个小小的空间里，行李架、半截座椅和充当缓冲的几具尸体，相互借力搭在一起，最终给这小女孩留出了救命的空间。” 指导员却是皱着眉头，有些紧张。他上前拍了拍两名消防队员的后背，示意他们退后。自个儿马上趴了上前，多看看西摸摸，甚至使劲朝缝隙内探过手去。 许久，他重新站了起来，眉头舒展开来：“小强，你去拿些软垫过来。诶！不用下桥，直接去附近的座椅上拆！多拆一些。” 等着工夫，指导员向陈书介绍着这种塌方下小空间的施救方案。 “陈大，你看这儿、这儿，还有这儿，呈三角形固定形态。结构还是比较坚固的，可问题出在这儿。你看这小孩的腿被结结实实地压着了。 我们在救援的时候，不能只图着把人从里头拉出来，还得注意不能造成二次伤害。有时候消防员现场一个不注意，粗心一点点，那对遇难者造成的伤害可能就是一辈子了。” 陈书看着眼前这位比他年轻不少的指导员，正兴高采烈地陈述着自己历年来抢救过来的群众。 特别是讲到一些当事人从始到终不知情，而只有他在抢救过程中发现，并解决的细节却致命的问题时，他的眼睛闪闪发光。 两人蹲在缝隙口，一边商量着下一步对小女孩的施救方案，一边等着需要的工具和材料。 大约二十分钟，东西准备齐全，消防指导员亲自下场施救，陈书在旁边给打下手，其余众人都是逼近了嘴巴、收紧了手脚，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响，生怕影响到救援工作。 准备的时间花了很久，因为既要保证小女孩的生命安全，也要尽可能防止在救援过程中产生的二次伤害。 将压在小女孩胸口上的所有东西都给挪走以后，陈书明显看到她的胸口微微隆起，情不自禁深呼吸了一下。 这轻微的呼吸声，让众人又是一阵激动。 接着指导员用力将压在女孩腿部的一个行李架抬起一点点。 陈书则是趴在地上先是把毛巾盖在了女孩的眼睛上，然后在有限的空间内尽可能的探进臂膀，用手伸进支架底部，一点一点将女孩的腿往外挪。 第一次碰触到对方的腿部时，小女孩没忍住，发出非常细微的“唉”一声。 陈书相当紧张，故作镇定的安慰道：“别怕，我们是警察叔叔和消防哥哥。我们过来救你了。疼的话你就喊出来，没事了，都没事了” 小女孩朦朦胧胧地点了点头，后续却是再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当站在上头的陈书将小孩女从破碎的舱体内完全抱了出来，顺势拥入怀中的时候，底下的特警队员和消防队员们不由自主的齐声欢呼起来。 “不放弃！” “不放弃！” “不放弃！” 早早待在旁边的几名医护人员挤过因为兴奋而挤成一堆的汉子们，小心翼翼攀爬上去，从陈书手里接过小女孩放在担架上，匆匆下桥去了。 通过消防、特警、医护人员的一双双手，一条脆弱而又坚强的小生命，在事故发生20小时以后，被重新带回了人间。 临时指挥部旁，新闻发布会现场。 飞船部发言人王平在现场向一名从333号飞船上幸存下来的某媒体女记者鞠躬致歉。 几十台摄影机呈半圆状围上前台，对准正深深低下头的王平，不要钱的闪光灯在现场“噼啪噼啪”响个不停。 讽刺的是，此刻现场一百多人，除了鞠躬的王平，再没有多余一人关注着这位幸存者。 过了几分钟，现场情况稍稍稳定下来。王平重新坐回座位，记者们也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一名年轻男记者举手发问：“外面传言说飞船部将船头掩埋的目的是为了掩盖事故发生的证据。请问你相信掩埋船头，仅仅只是为了便于继续抢险吗？ 王平回答：“首先要强调一点，现场的地土壤松软、有池塘泥潭、周边都是农田。路基不稳的情况下，大型的机械设备因为没有着力点，所以无法进场工作。 而为了节省救援时间，现场掩埋船头残骸比从外面一辆一辆车运输沙子和石头会来得更快一些。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在最快的时间抢修并恢复线路。” 王平扶了下眼镜，为了得到在场媒体记者的信任，他又补充了一句：“至于你信不信，我反正信了！” “轰！” 王平此话一出，现场一下就炸开了锅，情绪激动的记者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角落里老金那一伙人幸灾乐祸。 “小马这一句质问对方相不相信的，真是诱导得好啊。也不枉我们几个人保他一人坐了前排。” “那人最后还说了句什么来着？” “至于你信不信，我反正信了！” “哈哈，他这是自掘坟墓！就这一句话，早晚得让网民们喷死！” 一个久经职场的记者在制造冲突、丰富情节的能力不是盖的，毕竟这是他们吃饭的手艺。在处心积虑的准备之下，轻易就能让毫无经验的被采访者失去理智，诱导他们说出自己事后重听都吃惊的话。 现场的形势已然失控，王平也没想到自己这随口的一句话竟然会造成如此大的影响。 对于此种舆论环境下的突发事件，他完全没有应对的经验。 这一刻，只能傻傻愣的坐在前台，惶恐无助。 第345章 我是不是飘了 抱着解决问题而来的王平，此刻却是给飞船部制造了更大的难题。 发布会还在继续，可先前他那一句“至于你信不信，我反正信了”的名言，却通过手机互联网，在极短的时间内传播开来。 网络上同样是一片质疑。 “我们知道他们在说谎，他们也知道他们在说谎，他们知道我们知道他们在说谎，我们也知道他们知道我们知道他们在说谎，但是他们依然在说谎。” “这态度，太傲慢了！” “不管什么原因或者事后又挖出来还是怎样。埋车这个举动没有个十年脑血栓真干不出来，影响之恶劣远远超过事故本身！” “跟那个南j法官一个水平，都不知道怎么混到这些位置上的。” “味千拉面拿浓缩液兑汤是因为肉价上涨买不起骨头！至于你们信不信，我反正信了。” “” 坐在发布会角落的张扬有些同情地看向坐在中心位置的王平。先前她和王平在事故现场的船头驾驶舱有过短暂的交集，知道他是一个对待媒体极为宽容的领导，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 但是就和苏格拉底一样，当所有人都觉得你有罪，怀疑你的时候，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其实张扬能感觉出来，王平在回答完提问记者对于掩埋证据的纯粹污蔑后，所表现出来的愤怒。所以他才在后面，直接说出了“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信了”的大黑话。 作为发言人不该被情绪左右。他栽在这上了，跟别的无关。 张扬不忍心再看下去，起身从这乱糟糟的发布会走了出来。堪堪走出门口，远远的就听到了事故现场那边的高架桥上传来一阵阵的欢呼和雀跃声。 “不会是真救出人了？” 喊来摄影师小赵和灯光师，职业感极为敏锐的张扬抛下这一塌糊涂的现场发布会，直奔那希望之地而去。 晚上七时，事故现场。 站在高台上的指挥员目送着发出“呜~呜~呜”声快速离去的救护车，对一直站在边上的中年人说道：“必须得承认，这次错在我们。哎，年纪大了，有时候就容易钻牛角尖。” 中年人劝道：“程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再说了，这赶工期的事情还是上头下的死命令，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指挥员程局惨笑一声，摇摇头说道：“不管怎么样，这工期没完成，就得抓出个替罪羔羊来。难道你让部里跟记者们解释，说是因为警察阻挠我们现场施工才导致工期延误？他们还救了人咧！” 程局看向高架桥上苦干许久，此刻正欢呼雀跃的人群，伸手拍了拍中年人的肩膀，自我安慰道 “起码还救了个人，不是吗？走，幸亏我们这事当时没有记者在现场，要不然就不仅仅只是我们两个人背锅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啰。要知道，新闻发布会那边已经出了大问题了。” 接着，是中年人的叹息。 俄顷，突然咋呼道：“程局，当时那跟在警察后面的可不就是个女记者？她还拿出手机把我们都拍进去了呢！” 程局虽然仕途无望，可这么多年来为官处事走到如今的高位，这识人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 他眯着眼睛望向高架桥上那站在车厢顶上的一个独落落的身影，平静说道：“这小妮子和那警察都是为民请命的人，这种人才懒得回头找我们这种俗人的麻烦呢。” 顿了顿，自嘲道：“兴许这会儿人家高兴得早把我们忘到哪个角落里都不知道了呢。走，把这最后的清尾工作做好，估计这也是咱俩最后一次搭档了。” 中年人身子一晃，怅然道：“这事有这么严重吗？” “人命关天，你说严重不严重。” 事故现场，特警休整地。 连续奋战两夜的特警队员们一脸倦色，不过依旧排列整齐。 “立正！向右看齐！” 队员们唰一下整齐摆头，蹬蹬蹬蹬的开始小步跺着迅速瞄齐。也就两三秒的时间，队列齐整。 “向前看。稍息，立正！” 指挥员陈书标准的一个向后转，然后小跑到一名肩披麦穗的高级警官面前，先是一个敬礼，随后说道： “正明区特警大队集合完毕，请王局指示！” 王局看着眼前这几十名警服凌乱，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地方的特警队员们，欣慰地点点头： “请稍息。” 沉默了几分钟，原本以为自己又将如同往日在局里开会那样长篇大论，滔滔不绝。从个人讲到集体，再从任务讲到意义，信手拈来，最后总结陈词。 结果，看着这些连夜奋战却丝毫没有怨言的年轻警察，再回想这两天里碰到的人和事，许多话就如同鱼刺般哽在喉咙里。 他索性走了下来，从第一位警察开始，帮着整理警容警服，最后只是以一位警察前辈的身份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从头到尾，几十位特警队员无一遗漏。 许久，他回到陈书面前，平静说道：“辛苦了，回家。” “是！” 陈书敬礼，小跑回队列前，大声喊道： “任务结束！解散！” “上车！回家！” 队伍哗啦一下散掉，大家按照各中队的编制前往各自的运兵车依次登车。 先前站在队伍尾巴的陈川凑了过来，笑嘻嘻冲着陈书炫耀道：“书，你有没有发现刚才王局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时间最久！” 陈书瞥了一眼，知道他又要开始嘚瑟。 不过先前他落单的时候，陈川确实是第一个冲了过来，并且化解了双方的纠纷。虽说运气的成分占大头，但这份心意，陈书心里记得清清楚楚。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当时王局也站在附近，应该将事情的经过也看了个通透。 陈川搓了搓手，继续显摆着：“书，你看都被市局领导表扬了，我是不是飘了？” 陈书一把拉过陈川，右手搭在他的肩上，贴在他的耳朵说道： “两天两夜没睡觉了，是会飘。走，回单位好好睡一觉！” “呵呵，也是。” 陈川摸了摸鼻子，回头看了一眼。 第346章 睡觉 一行人回到特警大队。 两天与死神抢人的救援行动转瞬即过，此时大家回到单位仿佛过了几个世纪一般。 一些性子急躁些的年轻人进了办公室，也不管天寒地冻的，直接脱了警服随手扔到椅子上，端起放在办公桌下的脸盆就往楼后边的大澡堂跑去。 矜持些的先去楼层的卫生间打了盆水洗把脸，在办公室稍坐一会儿等着第一批人先洗干净。再去宿舍拿上换洗的衣服和洗浴用品，有条不紊的准备好方才进了澡堂。 当然也有几个年岁大些的，结了婚的，和领导打个招呼就直接下班回家了。比如许明亮，运兵车还没到单位，中途经过他家的时候就顺势跳下了车。 陈川属于前者。 临睡以前洗了洗手，看着镜子中熊猫眼极深的自己，28岁，身高186，风华正茂，年轻有为。虽然平时随意了些，给人一种卖盘的假象，但收拾收拾就是个帅气的斯文败类。 尤其他随意却不邋遢，散漫却不懒惰，头发经常洗，内裤天天换，一点脏味都没有。 放在衣服不反光就算干净的警队里，绝对是独一号存在的人物。 “唉，这么好的模特身材，以后也不知便宜了谁！” 陈川胡思乱想着把自个儿收拾干净，回到宿舍倒头就睡，准备睡他到个天昏地暗。 闭上眼前，想起这两天拼命救下的几名群众，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 任务结束以后，民警和辅警休息的休息，回家的回家，都算是给自己缓了几口气。 不过三位大队领导就没这么轻松了。 李达带着陈书去了大队值班室，和正在值班的谢持碰了碰头，先是讨论了这次援救行动的得失，然后再商定接下来几天的领导排班。 大队里下属四个中队八名民警，所以平时都是依照八天一次轮班。按照李达的说法，在邹晴过来以前，大队内勤也是个男民警。当时他们民警值班组是直接按照九天一次来排，把他们几个大队领导是羡慕的半死。 话说回来，现如今大队领导就三人，这是怎么排也排不出个花头来。李达和陈书在外连续作战两夜，身心疲惫；谢持顶着个五十多岁的高龄，在单位连值两天班，也是不易。 最后，还是以未婚的陈书作出牺牲。由他作为值班领导接班，李达和谢持回家。 将两人送走以后，陈书忍不住，起身回了办公室。虽说按照规定值班期间是不准回宿舍休息的，但是去办公室合衣一眯一下眼睛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即使督察大队大队长这一刻找上门来，陈书也是不虚。因为当他开门的时候，陈书把眼睛一睁就完事，还怕个球！ 三楼办公室。 陈书打着哈欠进了办公室，把自己扔到沙发上，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盒叼了根华子，准备抽上一根提完神，再去把这次救援行动的经过报告写上一份。 大队长李达以陈书是大学生为理由，将《行动经过》直接丢给了他负责。 三名大队领导，就数陈书年纪最小，在特警大队的资历也是最轻。这种干活的事情，不给他给谁？ 抽完烟，陈书双手用力抹了把脸，给自己暗暗打了打气，撑着一口气去了办公桌旁坐下打开电脑，开始打字。 这次经历颇多、感慨颇多，陈书也是文思泉涌，报告一气呵成。 伸了个懒腰，心里高兴，嘴里不自禁就唱起了大学时代最为喜欢的一首歌。 “在繁华的城镇，在寂静的山谷，人民警察的身影，陪着月落陪着日出” 才在键盘上敲完字没多久，房门“砰砰”被敲响。 随着陈书的一声“请进”，张扬推门走了进来，旋即坐到办公桌前的椅子上。翘起洁白修长的腿，顺手拉拉裙子盖住膝盖，托着下巴笑看着陈书说道： “唱得不错啊，真不错，真好听！前面救了小女孩以后，你们唱的就是这首歌？当时要是把你们唱歌的场景给录下来就好了。” 陈书“哦”一下，突然一拍脑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工作群，指着上头许明亮刚发出来的一组照片和几段视频说道： “你看看这些行不行？前面我们队员也拍了不少照片，你拣些入眼的。” 张扬脸上甜甜一笑表达了谢意，其实心底里有些不以为意。毕竟是非专业人士，还是用手机拍的，估计也没什么质感。 陈书将手机递给张扬翻着，自个儿打了个哈欠往沙发走去。 而张扬翻着照片和视频，忽道：“咦，这张不错！” 那是一张一看就知道在车里拍的照片，挡风玻璃和副驾驶台都很清楚，而透过玻璃望出去，前方一台运兵车旁边立着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 黑色的特警专用作训服，领子立起来。作训服很脏，但穿着的人挺得笔直，一个标准的警礼跃然纸上。 站在他对面的是一名年约八岁行少先队队礼的小女孩。她穿着一套同样脏兮兮的白色外套，但那五指并紧，高高举过头顶的肃穆，让人不敢小觑了小女孩的年龄。 两人的背后先是一台不大的黑色运兵车，车上的特警二字显眼却又渺小。因为在车子的背后，是深沉而又破碎的事故现场。 悬靠在高架桥边上直刺天空的雪白残破车身，似乎在向上天宣泄世间的不公。可镜头近前，两名互相敬礼的警察和女孩又将这种不公瞬间冲淡。 这是一种人们在灾祸来临之时，只要看见那一身身警服，一辆辆警车，人们的心中就会有希望，有勇气，有安全。 不管是以媒体人专业的角度，还是私底下的主观上的喜好，张扬都对这张照片赞赏有加。 “书哥，这张真的很不错嗯？” 等她兴奋回头准备与陈书共同分享喜悦时，陈书正以一种极别扭的姿势，缩在沙发上睡着了。那沙发不太大，他个子还高，跟大人睡婴儿床似的，且发出微微的鼾声。 “呼呼” 张扬轻手轻脚走到沙发边，帮他盖上了被子。 第347章 富二代们 黎明，一个炸雷把睡得正熟的陈书惊醒。他欣喜发现，外头下起了雨来。他干脆将宿舍的窗户打开，听着雨点敲击大地的声音，心情感觉特别的舒畅。 虽说因为救援行动的事情接连熬了两个夜，不过由于昨晚早早的就进了宿舍被窝里，算起来也是睡了十来个小时，此时的陈书神清气爽。 既然已经醒了，就不再回窝里躺着了。 三下五除二换好新洗的警服，按照以往在中山派出所养成的习惯，趁着食堂还没开饭，陈书背着手，开始踱着步在特警大院里开始闲逛。 办公楼不大也就四层楼高，一楼只设置了个挺大的室内训练室和两个仓库；二楼被分成四个大的综合办公室，自是给大队下属四个中队用的；三楼是内勤室和大队领导办公室；四楼是值班室和会议室。 陈书到了值班室，见只有一名负责接打电话的协警躺在沙发上玩着手机。应该是玩得入迷了，连屋外头有人开门进来都不知道。 大队里这么多的协警，也就这位叫濮树的让陈书印象最为深刻。 濮树大学毕业七八年了，家里给张罗着也结了婚，次年老婆就给生了俩小孩，然后全职在家带娃。 按理说，就这特警大队协警的工资是根本没办法支撑这种家庭的日常开销的。可耐不住人家老爸有钱，传闻在市里开了家四星级酒店，所以也是个不差钱的主儿。 这个陈书从大院里停着的唯一一辆保时捷品牌的911跑车就能看出来。哦，当然，现在又多了一辆陈川的帕拉梅拉。 据比陈书早来半个月的陈川介绍，这濮树也是个脑子秀逗了的人，有家有业的不回去继承，还屁颠颠跑来特警大队加班、值班，纯粹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虽说协警的临时编制不怎么值钱，但多少也是一份还算稳定的工作，在如今这个经济形势之下也算是不错了。 “你说就他这工资能够他油钱吗？” 陈川不屑一顾，浑然忘记了自己其实跟濮树半斤不过八两。 这边，陈书走到沙发边上坐了下来，看着濮树横握着的手机，两手飞快的点来点去，知道应该在玩游戏，也就没有打搅。 在值班方面，特警大队不同于辖区派出所。虽说它的管辖范围是整个正明区，可晚上的夜班大概率是没有警情的，基本上值班组只要留一个人看看住电话就够了。 “呼” 濮树长吁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大队里新来的副大队长正笑眯眯的坐在对面看了过来。 他赶紧放下手机，端正做好：“陈大，你怎么来了？” 这话问得很没有水平，不过也能看得出来濮树挺尴尬。 陈书是今天这个值班组的带班领导，除非时间到了早上的八点半轮到下一个值班组，不然这地儿还是陈书说了算。 再说了，一个值班领导，在值班期间，巡查单位的值班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陈书倒是没多少计较，他只是刚来新的单位，也想趁着空隙多了解了解手底下兄弟们的情况。 两人聊了会儿天，陈书也算是搞清楚了濮树为什么要过来干特警的想法了。 原来濮树自小就喜欢警察，可读书不大好，也不怎么喜欢读书，高考的时候连大学都考不上。高中一毕业，就被家里人拉着进了家族企业，从基层做起，开始干这服务人的事业。 可他天性懒散，脸皮子也薄，不愿意干这陪着笑脸的买卖，便由着自己的性子私底下跑去报名当了协警。运气不错，第一站就来了特警大队。 都是独生子女，家里拗不过，也就由着他了。 每天的工作就是锻炼身体和坐在车里巡逻，除了八天一次的值班，对于濮树来讲，这工作是真的挑不出任何毛病。 “陈大，其实在单位值班也挺好。你看这一晚上的都没什么事情，我还可以休息会儿。要是回家的话，半夜还得起来喂小孩吃奶呢。” 濮树本意是好的，是想在领导面前表现自己乐于上班的态度。 可这话听在陈书耳朵里却有些哭笑不得。他想起在中山所的王崇明王哥，那家伙可是拼了命的在单位里干活抓指标，只为能尽快完成任务，早点回家多多陪上妻女一会儿。 不过，人各有志。 陈书勉励了几句便离开了。 这么一会工夫下来，已经到了早上七点半。 陈书转个圈儿往办公楼后面的食堂走去，绕过一楼转角的时候，发现一排看着就是最近新翻修的办公室。 走近一看，平房上头挂着“办案区”三个大字，每个房间也挂着“询问室（1）”、“询问室（2）”等，甚至连信息采集室都有。 通过窗户一看，装备还崭新的一样。 “这是特警大队？” 陈书摸着墙壁上光亮光亮新漆的白色油漆，心里总感觉有场阳谋在等着他。 进了食堂，窗明几净的看着就令人舒坦。像单位食堂这种集体吃饭的地方，其实并不需要菜的味道有多好吃，只要地方干净、食材卫生，大家也就满足了。 虽然特警大队和中山派出所都是一百多人的编制，可大早上的，特警这边明显吃饭的人多了很多。 兴许是这边都是年轻人，都不大乐意自己烧饭吃。 早上食堂的伙食不错，羊肉馅馄饨，麻酱烧饼。还有几种小拌菜，茶叶蛋。陈书吃了一大碗馄钝，一个烧饼和一个茶叶蛋。 在食堂吃完早餐，陈书回到办公室，准备继续编制上半年大队的训练计划，努力在年中就能看到成绩。 进了办公室，就见陈川拿着份报纸在房间内打着转，摇头晃脑着：“却更因明了命运无常而懂得珍惜感恩与人为善。请热爱生活，珍爱生命。你所不屑的，必是他人日思夜想的。” 这边看到陈书进来，跳着小跑过来。 “书，你看看！” 笑容满面，春风得意都露在了脸上。 陈书狐疑地接过报纸，打眼一看，头版头照竟然就是陈川那张和小女孩互相敬礼的照片。 不得不说，这张拍得确实不错。极具文笔的记者再在下头煽风点火，煽几下情，陈川想不火都难。 “书，怎么样？” 陈书的视线从报纸上抬起，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在了为人民服务道路上的年轻富二代。 他笑着点点头，由衷赞叹：“帅呆了。” 第348章 督察临时检查 晚上十点，东明路上依旧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坐落在美洲城旁边的正明区特警大队一片安宁，除了门卫室和办公楼五楼还亮着灯，其余地方都是漆黑一片。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到街角，车尚未停稳，从副驾驶座下来一个年轻人飞奔到特警大队大门旁，朝里头张望几眼，掏出手机对着里面的门卫室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片。 一番操作之后，跑回来拉开车门钻进副驾驶座。 司机很默契地打方向盘调头，坐在后排的赫然是一位身穿制服的一级警司，他透过车窗玻璃遥看着特警大队驻扎地，问道：“有没有人在里面？” 年轻人将先前拍照的手机递给后边坐着的警察。 “邓警官，里头只有一个协警，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被称为邓警官的正是分局警务督察大队民警邓小超，此时两眼发光，心里隐隐有些期待。 “拍下来了吗？” “都在手机里了。” 邓小超咧嘴一笑，心想不枉他挑了个陈书带班的日子过来检查。 这段时间正好赶上北边的城市开十八（小），局里要求各单位务必安排备勤民警守在单位的门房，以防万一。对于偌大的公安局来讲，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以至于都没有安排专人进行电话通知。 负责的人把通告往内网上一挂就了事。话说回来，基层单位本来就警力紧缺，大家都是恨不得把一个民警掰成两个用，谁还舍得把警力往这里浪费？ 这也就是走个形式应付下上级的会议精神，多年来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私底下大家该干嘛还是干嘛。 除非有人，故意拿着鸡毛当令箭。 邓小超冷冷一笑，挥了下手：“行，那我们回去，正常检查。嘿嘿，这指标来得还挺轻松。” 今年刚过完年，他费尽心血终于从投诉中心调任到了业务中队。在熟悉了几个月的督察工作之后，队里按照规定给他分派了指标。 督察的指标，就是查处民警。 轿车行驶到前方一个十字路口后，打着左转向灯缓缓掉头，又重新回到了特警大队附近，不过这时候没有选择停在角落。 车子径直停在了大队门口。 坐在后排的邓小超从车上跨了下来往特警大队的门卫室走去。坐在副驾驶座的年轻人再次推门下车，跟着跑了进去。 邓小超来到门卫室门口见一个穿着特警专用作训服的男子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后背上的“特勤”两字甚是明显。 他不客气地拍了拍玻璃。 里头的协警醒了过来，抬头见到外面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还穿着警服，心下一惊，拉开玻璃窗户，客气问道： “你们是哪个单位的，过来什么事？” 邓小超理都没理，语气还挺冲：“门卫室里怎么没有民警？值班民警呢？都去哪里了？” 协警一愣。他在特警大队守了这么多年的门，可从没听过哪里有要民警待在门卫室守着的规矩。听说整个东州市，也就市局会在门卫室里头安排一名民警。 看门协警也是有圈子的，可不会被人三言两语就吓到。再说了，他这儿还真有个民警！ 如假包换！ “额有的有的，他在里头。我现在就叫他过来。” 说罢，丢下目瞪口呆的到访民警，三步跑到楼上搭的小阁楼，摇醒了同样趴在沙发上睡得正香的陈川。 “陈警官，下面来了个民警，是找你的。” 陈川伸了个懒腰，将手边一直亮屏着的手机游戏界面一关，跟着协警从阁楼上往下走。 堪堪和站在窗外的警察打了个对眼，人家却是话也不说一句，直接转身就走了。 “嗯？走了？这年头，警察也是压力太大，动不动的队伍里也会出几个怪人。” 陈川不以为然的点评着。 “滋” “陈川，楼下那个警察过来干嘛的？” 陈川拿过放在桌子上的对讲机，按下通话键：“不知道。说是来找我的，结果我刚从阁楼里下来，他就走了。怪人一个。” “哦，那就不管他了。我点了些外卖，都是川菜，一会儿小哥送过来的时候，你帮忙带到值班室来，大家一起吃。对了，里头有一份炒面，是给门卫留的。” “好嘞。书，你可真不愧是教导员带出来的兵，地道~” 邓小超钻回车里，嘴里骂骂咧咧：“这什么鸟人，门卫室放了个民警，这不浪费警力嘛！这民警也是个傻帽！怎么会这么听话！晚上值班不会回宿舍睡觉吗？还这么老老实实的坐在门卫室！真是个大傻帽！” 坐在副驾驶座的年轻人，有些尴尬，他们这趟出门本就是为了检查各单位有没有按照通知的要求，在门卫室安排备勤民警的。 “邓警官，那我们去其他派出所看一下？这个指标应该好抓的。”他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还查个屁？等着被别人指着鼻子骂吗？回局里！” 沉默寡言的司机方向盘一打，黑色桑塔纳一灰溜跑走了。 这边，陈书和特警值班组正围着摆满了川菜的办公桌一起大朵快硕。 水煮牛肉、回锅肉、鱼香肉丝、酸辣土豆丝、炝炒小白菜等，除了“色”方面因为是装在一次性塑料盒里比不上餐馆里，香和味那都是差不了多少。 陈川嘴里塞着牛肉，手上比划着筷子也是颇为尽兴。 “书，我觉得，咱特警也挺不错的。其他不说，这值班夜宵就挺不错，人多也热闹。” 陈书明白他的意思。他们市局民警值班，一般一个单位只会留一人。偌大的一层楼，搞不好就只有值班民警一个人。 不能说差，因为有些人也喜欢这种清净。也不能说好，像陈川这种爱热闹的性格肯定憋得慌。 “你这就瞎说了。谁不知道你们市局的晚上都不值班，一到了晚上十点，一个个跑得比贼还快！” 一个大胖子眼睛盯着桌上的菜肴，手上不停，嘴边也是不停。 陈川想了想以前十点以后偶尔去其他楼层找人的情景，好像确实这么回事！ 当时还以为他们都去宿舍休息了呢！ 这群孙子！敢情整个市局就他一个傻帽还老老实实的待在单位值班呢！ 陈川一生气，又往嘴里塞了几片大肉。 第349章 这活儿你行呀 今天的值班组是二中队的杨昌等人。杨昌是部队转业过来的，据说也是个连长，因为人长得高高大大的，又有些胖，所以大家伙私下里都管他叫“大连长”。 都说胖子的性格是最好的，杨昌也是差不多。 “陈大，我跟你说，别看我现在这么胖。以前在部队的时候，我那身上的腱子肉，啧啧，女人看了都说受不了！” 杨昌一边跟着陈川抢肉吃，一边还不忘嘚瑟几句。 都三十八岁的人了，和年轻人处起来也是半点都没有不适应。此时混在人堆里，和一众二十多岁的年轻特警们互相嬉笑打闹、争抢食物，也是玩得不亦乐乎。 应该是个亲切的好连长，估计以前在部队里也都是这么带的兵。不过和小强一样，都喜欢吹牛，就是不知道手底下有没有真功夫没在部队待过的陈书如此想到。 其实一个单位的气氛好坏，很重要的一点就在于一把手的态度。作为大队长的李达，在陈书过来以前，平日里也是大小事都不管，一律扔给下面的中队长。 以至于正明大队在整个东州特警系统里成绩都掉到了倒数第一。他还只是嘴上嚷嚷着要努力要奋斗，行动上还是我行我素，大有一副“我要摆烂，你们奈我何”的态度。 “总得有个倒数第一？” 陈书一想到大队长李达讲这话时那特淡定、荣辱不惊的表情，就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书，你笑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吃夜宵？你看大连长这架势，一会儿可就没啦！” “好的好的，吃完大家早点休息。明天七点准时楼下集合晨跑。” 陈书挤了进来，随口说道。 “诶” “哎” “额书，吃夜宵的时候，就不要提不开心的事情。ok？”陈川苦着脸回答。 自从上次大队会议，大队长李达将业务和训练工作移交给陈书以后，这次是陈书第一次安排的训练计划。 也就是在单位值班的特警队员，如果在夜里没有出警的话，一律要在上午七点，由带班领导集合开展为期一个小时的队列和体能训练。 在特警干了十多年的李达，平常没事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在单位的健身房跑跑步，搞搞器械的。所以对陈书的这个提议没什么意见。 而副教导员谢持因为年纪大，睡的时间也不多，并且分管还是纪律整顿，此时见陈书出手整顿大队的纪律工作，更是举双手赞成。 在公安系统，队列训练和纪律整顿是画等号的。一些年纪稍大的老警察，更是觉得队列训练就是对遵守纪律的最佳训练方式。通过对上级的绝对服从，对集体的一致性的服从，来达到对纪律的训练。 陈书没想这么多，他只是照搬警校的那一套。 底下的民警、协警大部分是怨声载道的，不过对于这位新来的副大队长，心里总归还是服气的。 上班第一天就拿着个扳手把持械的劫持犯打了个半死；半个月不到，一个人就帮着全大队完成了反诈工作的指标，大家愣是一次都没有在自己的朋友圈、微信群转发过反诈信息；上周的救援行动，一个人顶着北方来的大领导，最终救下小女孩至今也在圈子里被人津津乐道。 这手段，大家伙儿是真没见过。 据说，一中队的躺平中队长就是这么被收服了。以前别人说他摸鱼，他还挺得意，觉得这是荣誉；现在要是再有人当面说他，许明亮可会跳起来指着对方鼻子骂道：“老子卷死你！” 值班室里，大家吃完夜宵就散了。 枪库。 作为特警大队最为重要，也是价值最高的地方，陈书在晚上睡觉以前，不来看一下，属实心不安。 陈川前面在门卫室阁楼睡了挺久，这会儿眼睛亮得很，吵着要跟过来涨涨见识。 枪库位于二楼综合办公室的最里面。它的门从外表看来其实和普通的家用防盗门差不多，甚至一些单位会故意弄个“盼盼”的品牌logo贴上去。主要是起一个伪装的作用。 实则这种门都是门里套门，外头是不锈钢，里面是超合金，不说一般的电钻、电锤，甚至火焰切割都能防得住。 不客气的说，拿俩大锤直接砸墙壁都比破门要来得节约时间和精力。 正明大队的枪库钥匙分为两把，值班民警保管一把，值班领导保管另一把。两人同时在场用两把钥匙才能把枪库的门打开。 插进钥匙，杨昌逆时针旋开比手掌稍大一些的圆盘拉手，接着往外一拉，厚度足足有十厘米的合金钢板映入眼底。 陈书拍了拍大门，笑着说道：“这门可够厚实的。” 杨昌却是一脸嫌弃：“门好有个屁用，这墙壁一敲就碎。想当年在我们连队，枪库附近除了安排暗哨以外，砌水泥墙的时候，里面可都是填了加密的钢筋网片的。” 都退役这么多年了，还是三句不离部队，想必是感情极深陈书点头附和，抬脚走进了枪库。 枪库不大，大约十来平方，挨着门边摆了张桌子上，上面放了本进出门登记册。里头放了一个等身高的保险箱，和一个木制的架子。 保险箱内装的是九二式手抢以及全库房的子弹，没什么稀奇。木制架子上倒是放了几把长枪。 陈书走到木架前，发现除了几把万年老相好的88式bu枪，在最里头竟然还放着一把最新式的26式狙击bu枪。 他一把取了过来，爱不释手的东摸摸西看看，嘴上赞不绝口：“听说一把就要二十几万，咱们大队哪里来的经费？” 杨昌瞄了一眼，笑道：“去年李大想着体能和团队项目和别的大队差距太大，想追都追不上。就寻思着给部队退伍的我，还有赵明凤试试狙击，也许还能有机会摘了这全员倒数第一的帽子。” “那后来摘了没？”八卦小王子陈川兴致勃勃地问道。 杨昌伸出食指和中指，笑着比了个“yeah”。 陈川猛地一拍对方的肩膀：“胖子，不错哇，都拿了第二名，不愧是部队退役的。” “没，倒数第二。” “我勒个去，就这？你还好意思一直强调自己是部队出来的！”陈川一脸嫌弃说道。 杨昌笑眯了眼：“参加狙击比赛的特警都是我们部队退役的，唯独那最后一名是你们警院出来的。” “” 陈川顿时没了脾气，像蔫坏了的茄子般萎了下去，站在边上没了话。 枪库内只剩下陈书“啪啪”操作抢械的声音。 陈川一个激灵，突然激动道：“书，这活儿你行呀！当初我们轮训结束要分流到分局的时候，支队的狙击中队可是跑到支队长那边吵着要把你留下来！” “咔嚓！” 陈书拉了下枪栓，顺势抬起举在右肩上瞄了瞄，嘴角微微勾起，自信道： “我也这么觉得。” 第350章 不去体检，就是没病 翌日清晨，随着大院“咻！”一阵尖锐的口哨声响起，特警大队第一次早训正式开始。 陈书站在队首，看着队列里不停打着哈欠的队员们，有些哭笑不得。他是知道的，这些年轻队员们都是趁着值班在单位里熬夜玩手游或者端游，无一例外。 特别是陈川，这家伙昨晚吃完晚饭就开始睡觉，到了十点多醒来吃了夜宵精神抖擞得很，就叫了陪玩连夜开黑到早上。这会儿在队伍里哈欠打得最响的就是他。 其他没结婚的自不必说，三排四排的直接就上了；结婚了的更是如狼似虎，毕竟在家里还有老婆管着，或者要带娃半夜喝奶。 在特警大队值晚班，只要人在单位随叫随到，领导是不会管队员们在干啥的。 当初陈书刚毕业的时候在特警支队轮训，就跟着所待着的中队民警们一起分摊每个月的宽带费。对，那些老同志们为了值班的时候有个良好的游戏环境，那都是以中队为单位，各自拉了电信的网线。 据说，这个已经是传承了十多年的优良传统了。 这边，陈书先是领队绕着大院子慢跑了几圈，然后一套警体拳，最后再来两趟警体拳就结束了早训。 训练量是不多，不过重在养成习惯。陈书准备过个两个月，等大家都熟悉了早训，那就可以每周单独安排日训了。 往后等日训熟悉了，就可以安排每月两日的驻扎训，等月训习惯了就可以安排每季度一次的封闭式集中训练了。 和消防队封训才是陈书最终的目的。 这招还是从特警支队那学来的。这样过个一年半载的，估计应该能跳出倒数第一的魔咒了。 一个小时之后，训练结束，陈书解散了队伍。 “陈川，今天要不出去吃点糯米粉？我请客。”陈书一把拉过陈川就往大门外走。 陈川气呼呼道：“得了，谁稀罕你的糯米粉！早上让我多睡会儿就好了。” 作为市局下派民警，陈川其实在特警大队一直都是没人管的。毕竟编制不在这里，政策上也明说了待满一年就回市局原单位，所以包括大队长李达对于陈川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而且陈川所在的技侦支队又是号称市局唯二的太子党支队，既掌握了市局最高端的侦查技术，又是领导关系最深厚的单位，所以放在基层也是没人愿意得罪的。 “陈大这是为了便于工作的开展，你们是同学，是得帮衬下的。” 早训结束以后，在食堂吃腻了的杨昌跟着陈书出了大院。 三人来到单位附近的一家糯米饭店铺，拣了店门口的一张圆桌子坐了下来。 刚吃没几口，陈川就喊着肚子疼放下了筷子，埋怨起陈书来，怪他大早上的搞什么早训。 杨昌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陈大，这李大也老是喊肚子疼。大家伙儿一直劝他去医院看看，可他脾气倔，老是仗着自己体格好不愿意去。哎，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虽说正明区特警大队业务排名从来都是倒数，可并不妨碍底下民警对大队长的爱戴。毕竟，平日里都是他一个人顶着分局领导的压力，才能有他们底下民警惬意的班可以上。 陈书一愣，迟疑道：“应该没什么事。单位不是每年都有安排体检么。如果真有什么问题的话，早就查出来了。” 缓过劲来的陈川嘲笑道：“就我们局里三百元套餐的体检，这要是能查出什么毛病来估计就迟了。” 陈书想了想，心里有了计划。 下午两点多，陈书坐在门卫室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陈川聊着天，眼看着李达在院子里上了车要开走，就跟了上去，拉开副驾驶门坐了上去。 无聊的陈川跟着上了后排。 车上突然上来两个人，把李达吓了一跳，一看是陈书就有些郁闷。陈书手捂着肚子说自己肚子疼，请李达帮忙送他上医院检查一下。 李达迟疑了片刻：“陈书，我这是要去局里开会的，要不你让陈川帮忙送一下？” 坐在后排凑热闹的陈川一听，眼睛一转，同样捂着肚子说道：“早上和陈书一起吃的糯米饭，估计有毐，我们俩人都肚子疼。” 李达一听事物中毐，觉得是挺严重的事情，赶忙放开手刹带着陈书等人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以后，陈书以自己恢复过来为理由，让李达照顾陈川。丢下话后，就跑去医院排队挂号。 结果检查的时候，陈书拉着李达他们三个人一起上了仪器和抽血。敢情是他一下开了三个单子，说是反正来了，就一起弄弄掉，不要浪费大家宝贵的时间。 “见者有份嘛。”陈书义正严词道。 李达有些哭笑不得，第一次碰到陪人上医院检查，结果陪的人也跟着被迫上检查。 检查结束，李达被医生留了下来，说是情况有点不好，得联系家属，人还得马上安排住院观察，可能要动手术。这被吓得一愣一愣的，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是个特警大队长，这会儿真遇到事儿了，脑袋里也是一团浆糊。 陈川推着李达去走廊给家里打电话。陈书后脚跟着就去医院收费处把住院手续给办了下来。 有医保，全免。 “书，李达人真挺不错，一点都没有大队长的架子。”陈川掏出白皮烟点上一根，看着站在走廊尽头窗户边上给家里人打电话的李达，有些感慨。 他当初可是为我挡过子弹的陈书点点头：“想想看大队年年倒数第一谁压力最大？可你看他有给底下民警加压吗？” 陈川想到陈书早上搞的早训，哂笑道：“所以你出面做这个坏人啰。” “想要出成绩，必须得下苦功。谢持快退休了，李达又是个老好人，所以只能我来做这个黑脸了。赶紧把烟丢了，这可是医院！你还穿着警服呢，被督察查到又得扣局规。” 陈川不乐意地丢掉香烟，一脸不服气：“切，我已经被贬到基层了，还想怎么着？对了，你说昨晚那督察过来干嘛的？”qqxδnew “别管他，做好我们自己就行。” “哦，好。那李达这事怎么办？要不要陪着等他家人过来？” 陈书呵呵一笑：“胆囊炎，不过发现得早，吃点药就能控制住了。” “那刚才医生怎么” “那我高中同学，来以前沟通过了。李达这种人，就像鸵鸟一样，碰到事儿了就只会把头埋进沙子里。以为不去体检，就是没病！ 哎，和我爸一模一样，旁边人讲得再多也是没用，就得带过来给医生吓一下。接下来就让他在医院好好调理一下。我们回单位，留他一个人在医院里好好胡思乱想的机会。” 陈书找吓懵的李达取了桑塔纳钥匙和陈川先走一步，两人回单位准备换衣服下班。 第351章 夜间巡逻 陈书两人回到单位，上楼的时候撞见副教导员谢持正急急忙忙往下赶。 他拉住陈书，焦急道：“陈书，李大刚才电话打给我，说他接下来要请一段时间的病假。” 作为大队副教导员的谢持在级别上和副大队长的陈书一样都是副股，不过人家毕竟是在公安口干了二三十年的老同志，见了陈书也是直呼其名。 而反观陈书，出于对老同志的敬重，都是以姓+官职称呼。 陈书点点头：“谢教。这事我知道的，下午就是我送的他去医院。” “哦！怎么样，问题大不大？” 不嫌事大的陈川，嘿嘿笑了两声，打趣道：“原本问题不大，被陈书一掺和，就变成大问题了。哎哟！你老是踢我干什么！” 陈书瞪了陈川一眼，回过头来挠了挠了头皮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请谢持到办公室坐下，将事情全盘托出。 从和杨昌吃早饭的时候知道李达生病熬着不去医院，到后面提前联系好自己在医院消化科上班的高中同学，最后再引着李达上门做戏讲了个透彻。 谢持问：“那就是说其实没病了？” “有病，不然怎么会一直肚子疼。检查出来是轻微胆囊炎，吃点药就行。这次住院也是以调理为主。” 谢持一竖大拇指，对陈书说道：“厉害了，不愧是从派出所上来的，主意就是多。不过话说回来，我都活了五十多岁，还是头回听人说请医生帮忙演戏吓唬病人的。厉害！哈哈。” 听完，想想李达那张扑克脸上当时露出的忧愁和无奈的表情，实在绷不住，笑出了声。 可是李达这毕竟还是得住院，笑是不合适的，于是谢持赶快恢复了一副正常的表情，还喝了口水把笑意往下压了压。 随后，好奇地问道：“陈书，你是怎么想到这么个办事的？就不怕李大的亲戚过来医院逮着医生问东问西的，露了破绽吗？” 陈书耸了耸肩：“按照杨昌的说法，李大这肚子疼的事情已经挺久了，家里人肯定是知情的，估计也是劝不住。这会儿到了医院，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合着医生把李大送进去了再说。 嗯，当初我爸那死脑筋，就是这么被我整进去的。这些慢性病，早点发现早点治疗，几乎对身体不会有什么影响，要是再发展一段时间，那可就不一定了。”仟千仦哾 五十多岁的谢持最重养生，陈书这话可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这边李达的事情告一段落，作为副教导员的谢持忧心道：“陈书，这李大一请假，大队领导就剩你我两个人，值班的事情我们还能轮着倒。可千万别出什么大事情” 往日里大队都有年富力壮的李达顶着，这会儿李达一请病假，按惯例大队里该由资历深些的谢持主持工作。可他年纪已大，这眼看着马上就要退居二线，这安稳的心思陈书完全能理解。 陈书端正坐好，语气尽量缓和：“谢教，你放心，我在单位呢。” 晚上七点，一楼大厅 由于李达请了病假，陈书自告奋勇顶替了李达落下的值班组，所以在昨天值班后，今天依旧由陈书带班。 值班组的民警是一中队的副中队长张清。说是副副中队长，其实他的行政级别还是科员，主要是为了管理手下的协警队员们，所以给设了副中队长。 中队长相当于派出所的网格警长，虽然行政级别和陈书一样是副股，但在职级上还是低了一级。 陈书带着值班组在大厅里验枪。由于整个班组只有陈书和张清拥有《持枪证》，所以其实也就他俩人在大厅里按照规范动作操作，其余队员都是立正排好一排等着。 特警大队的手枪，不管是型号还是使用规范都是不同于派出所的。比如在型号上，中山派出所还是64式手抢，特警大队早在几年前就统一更新为国产九二式。 64和92的区别大致相当于水果刀和砍刀的差距。 在使用规范上，中山所整一个三十多民警编制的二类大所，偌大的枪库里就只有三把手抢。一把给值班领导，一把给值班民警，剩下一把放在库里备用。 据所里的老同志讲，备用的那一把愣是十多年没出过库了。 而特警大队，则是一位民警配备一把指定的手枪。只要人在特警大队上班，这枪就一直跟着了。这种“枪跟人”的规范有两个最大的优点。 其一就是民警能在日常训练中熟悉手枪的弹道，这对于命中率的提高是非常大的；其二就是在手枪的保养维护上，独属于指定民警的话会让人加认真仔细。 陈书验完枪，开口说道：“我们晚上巡逻，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规矩只有一条，那就是必须注意自身的安全，这是放在第一位的。第一位的！懂了没？” 脑里突然浮现出动车救援时，王局示下的情景。 陈书想了想，绕着五人值班组走一圈，立一立领子，拍几下身上的烟灰，帮着整理了下五人的警容。 回到前头，郑重说道：“警察要先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更多的人。” “是！”五人一个立正，齐声回答。 陈书注意到，站在队尾的一位瘦小的小个子，粗着脖子喊得最为大声。 他说道：“出发，晚上我跟着你们一起出去转一下。” 四名协警在副中队长张清的带领下，走出大厅，往停在大院里的全顺运兵车走去开始登车。 陈书跟在后头，走出办公楼一楼大门的时候，见陈川也是装备齐全的站在门边，抽着惯常的白皮烟一脸的轻松自得。 陈书奇怪道：“陈川，昨晚你不是刚值完班吗？怎么现在还不回去。” 陈川将嘴里的烟头吐在地上踩灭，得意道：“你见过哪个下派民警要值班的？我就是闲着无聊，跟着你指不定能碰上什么好玩的事情。嘿嘿，你可是传说中的柯南体质。” 陈书踹了对方一脚：“快三十的人了，还没个正行。滚！” 提了提带满装备的武装带，两人跟着上了车。 第352章 头是不能给人拍的 顺着特警大队门口的东明路一直往北，走到底，有一道自西向东的江，当地人称为瓯江。烟波浩渺，两岸青山环绕，湖中小船片片行，景色极为秀丽。 晚上，临江的高楼大厦会在朝江一侧的幕墙上亮起红、黄、蓝、绿各色灯带，交相辉映，用灯光影映出流光华彩的盛世景象。 而众多的老百姓皆会在饭后，选择来到江边新近装修好的观景步道，享受这份惬意和美景。老人们欢歌跳舞，孩子们蹦蹦跳跳，现场是极为热闹的。仟千仦哾 这边，正有一群半大的孩子们举着荧光灯棒，跟着排成一列步巡的特警，嬉笑着不愿离去。 到了一个临江的小广场，因为已经远离了市中心最为繁华的地段，这里的人流量不是很多。而此时执着跟在队伍后头的小孩也就只剩下两名。 一名大约十来岁，应该是哥哥，还有个六七岁。两个孩子看着面容颇为相像，陈书猜测是兄弟俩。 喊停队伍稍作休息，陈书和陈川各自点根烟聊起了天，张清和几名协警拿出手机把玩起来。而排在最后头的那名瘦小的小个子特警则是蹲了下去，逗弄着两名小孩。看着也是挺温柔的一个人。 “陈川，我说你们有钱人是不是平时都闲得蛋疼，这大晚上的不回家休息，还赶着来上班，我是真想不通。”陈书摇头道。 “回家？家里就一个人有什么意思，晚饭还不是吃外卖？还不如留在单位和兄弟们一起在食堂吃呢。”陈川有些惆怅。 这么多年的同学，陈书大概知道他的情况。家里父母经商，天天是忙得脚不沾地，人是基本见不着的。 跟他聊了一会，字里行间都透着巨大的孤独感，眼看陈川失落的样子，陈书忽道：“等会儿一起出去吃夜宵吗？” “必须的呀！我们去吃什么？”一听有夜宵吃，陈川顿时来了点精神。 “嗯，我们晚上去吃的鱼呀，不太常见。我上次吃的时候还是小不点呢” 陈书继续随口瞎扯，“嗯，应该是在我九岁生日那天。小时候家里比较穷，见不着什么荤腥。那天我妈破天荒带我下馆子。对了，那是我人生第一次下馆子。 “然后我们就叫了一道鱼。等菜上来了，我妈一筷子就把半个鱼头夹走了。我当时小啊，就问妈你怎么吃鱼头啊？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当时妈妈的笑容，她说傻孩子，妈妈喜欢吃鱼头” 自小就被父母扔在老家的陈川听得入神，颇有些入戏，感慨道：“你妈妈一定很爱你，其实有时候物质生活的丰富并不能代表什么，亲情才是” 他还没说完，就见陈书嘴巴里又蹦出来一句： “那天吃的是剁椒鱼头。” “” “” “陈书，我想问候下你家人，请问可以吗？” “开玩笑嘛，刚才看那样，就逗你玩。哈哈！” “滚！有你这样玩弄别人感情的吗？” 两人聊得起劲，就听后边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陈书循声走了过去，见一名大约三十多岁的女人正指着小个子特警骂得起劲。 而小个子特警点头哈腰的不停道歉。 陈书过去一问才知道这女人就是那俩一直跟着他们队伍的小哥俩的妈妈。俩小孩跟着特警一路步巡，这妈妈跟在小孩的后头，一边玩手机一边看着。 后来趁着队伍休息的时候，俩小孩提出来想摸摸小个子身上的枪。小孩不知道，其实他们看上的是辣椒水喷剂，不是枪。 不过小个子还是婉拒了。这辣椒水碰到人脸上那也是挺遭罪的。大人都受不了，就别说是小孩了。 小孩不管不顾地就往小个子怀里钻，抢着要玩辣椒水。小个子不小心就把人小孩给撇倒摔在地上哭了起来，结果被跟在后头一直玩手机的妈妈看见了。 这当妈的心疼孩子，以为小个子是故意摔她孩子，一气起来就开始骂街。 陈书拍了拍小个子让他去前头陈川那儿候着，自己留下来和孩子他妈沟通。说是沟通，其实就是挨骂，等这女人自己骂累了，事情也就结了。 这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捡着陈书骂了整整半个小时，才气鼓鼓的拉起两个孩子走了。一大二小三人背过身体离开的时候，前面哭得稀里糊涂的那小孩还扭过头来和陈书说了句“警察叔叔再见”。 陈书苦笑不得，不过还是给那孩子敬了个小礼，意思一下。 小孩子咯咯笑个不停，然后被他妈妈给拖走了。 等这件事弄完，大家没了巡逻的兴致，陈书挥挥手让大家去马路边上等着运兵车过来接上他们回单位。 结果心不在焉的小个子没跟上，一个人站得老远，被一名骑着自行车歪歪扭扭路过的中年人给撞个满怀。 两人同时摔在了地上。 这中年人刚喝完酒，浑身的酒气，这边从地上爬起来，见着仍摔坐在他车前的小个子，直接一巴掌忽到了对方的头上。 嘴上也是用本地话开骂：“你这个狗生的搞什么啊！不长眼睛的吗？你这死保安站哪儿不好，嗯！” 正待又举掌时，被人从后头抓住了手腕，吃疼不已。 “你敢打警察？” 中年人回头一看，发现后头跟过来五六个警察，一下子惊醒了酒意，赶紧陪笑道：“误会误会。警察同志，你看我也摔倒了，不是吗” 陈书懒得搭理，让陈川用对讲机呼叫指挥中心。 中年人见抓着他手腕的警察油盐不进，摆明了要把他送进派出所。马上变了脸色，当街大喊“警察打人”，引得过往的路人纷纷围观拍照。 这时运兵车到了，陈书把人强行押进车子，直接去了辖区派出所。瓯江路一路全是视频监控，拍的是明明白白，直接给按照殴打他人处理了。 回去的时候，陈书见小个子一直耷拉着脑袋，就拉过来笑着告诉他，这种事情不用想太多，像他们在派出所，被群众指着鼻子骂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特别是交警，他们站在大马路上给人开罚单，没少经骂的。什么土匪啊，强盗啊，群众们张口就来。我们做警察的，要习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陈书开导着。 小个子感激的点了点头，后来问道：“陈大，为什么先前那女人骂你，甚至动手推你的时候，你都忍了下来？怎么后面那男人你却执意给带去了派出所？当时那些围观的人可都在拍手机呢，你就不怕吗？” 陈书笑呵呵说道：“你头是给人白拍的啊？他们对我做什么无所谓，我反正在派出所里也习惯了，对了，那时候我还是个小网红呢。” 想起在中山派出所碰到的倒霉事，陈书随即笑了起来：“对了，你叫什么？” 小个子低下了头，不好意思道：“陈大，我叫严松。” 陈书伸出手握住严松垂着的大臂，笑道：“严松，很高兴认识你。” 第353章 升任街道 李达被送进医院，陈书接连值了两天班，今天由谢持过来顶班。 虽说在单位连续待了两个晚上，不过特警大队不比派出所，晚上都是能睡囫囵觉的。单位里吃喝不愁，硕大的浴室也是热水不断。所以陈书并没有感觉太累。 在办公室交接的时候，陈书打趣道：“谢教，我没过来前，你和李大不会是两个人轮流在单位值班？这家里应该意见挺大的。” 谢持唉声叹气道：“你没来以前，四个中队的中队长都是跟着我们一起轮值班领导的班，算起来也是六天一轮班。可你一调任，我们这大队领导就有了三个人，上级就以中队长担任大队值班领导不符合规定，给禁了。” 陈书跟着心算了会儿：“如果中队长跟着你们排班的话，那剩下的四个副中队长得排民警的班。这样一算，他们岂不是要四天一值班？” 这边算着，他突然一愣，随即会心一笑：“我这一来，大队领导变成三天一班，他们民警反倒是赚了，变成了八天一班。值班时间隔久了，四个中队长也不用担领导的责。难怪他们天天看着我都是乐呵呵的，原来原因都在这儿了。” 谢持一听，指着陈书笑道：“你们这些年轻民警，天天就想着责任不责任的。像我们以前那会儿，都是以工作为重，其他的都得往旁边靠。” “对对，你们那会儿才叫真正的警察。我们现在这是高级保安。”陈书笑着附和。 两人聊了会儿，陈书掐着时间刚过五点半，和谢持打个招呼就回家了。 这次陈妈特地早早的向陈书打听好回家的时间，现在正在家里给准备着饭菜，迎接自己的儿子。 打开家门，首先映入眼眸的就是一双摆放整齐的拖鞋，不得不说，有妈的感觉是真的好。 餐厅那边也是传来了一阵阵的菜香。其中有陈书最爱吃的猪蹄汤，一闻就知道。 “妈，以后你就别专门跑过来给我烧菜了，单位里有吃的。” 陈书脱掉单位发的大头靴子，穿上了新洗的拖鞋，感觉从脚上一直舒服到了头上。 “单位食堂的大锅菜有什么好味道？就是好东西也做不出好味道来。再说了，你当警察这么辛苦，体质差了许多，得好好食补！你年纪小，不懂，等老了就知道了。” 陈妈听见门口的响声，嘴上教训个不停，脸上却是洋溢开了笑容：“快来吃，菜都要凉了。” 在饭桌上，陈书嗅着令人食指大动的肉汤香，尝了一小口，顿时露出享受的神色。 陈妈见此，在旁欣慰不已。不知道为什么，能看到儿子吃得香，心里就特别舒坦。 边吃着饭菜，陈书边说了自己这次分配到特警大队的事情，尤其提到在特警不会像在派出所那样熬夜办案子以及和社会人士频繁接触。平日里的工作就是训练和巡逻。 陈妈听了后也是安心许多。不过在饭后，陈妈还是拿出手机打开抖音，指着上头的一条短视频说了几句。 陈书一看，这短视频就是昨天他值班的时候，在瓯江路步巡时抓着那醉酒中年人的视频。 他笑着解释了几句，表示这个都是有视频监控的，是这个群众在污蔑警察，打人的其实是这个中年人，昨天已经送到派出所处理了。让她不要担心。 听了儿子的解释，陈妈安心许多。这件事刚放心，又提起了儿子的婚事，现在都快三十的人了，还没结婚，让她焦急得很。 “咱家隔壁那户人家的狗都生两次崽了，你到现在还没个眉目。哎。” 陈书一听就乐了，这狗生崽和他结不结婚有什么关系？不过毕竟是亲妈，还是安抚了几句然后送出门外。 家里的陈爸还等着陈妈回去一起吃饭。这俩老夫老妻的，都过了几十年的日子，还是这么腻歪。 不过这感情，让做儿子的陈书也是羡慕不已。 陈妈走后，他一个人回到书房看了会儿书，不过没看进去。连着上了两天班也是累了，便回到主卧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天，却是真的有些寂寞。 第二天早上，陈书起了个大早，在派出所久了都没怎么锻炼。这次在特警大队连着练了两个早训，身体舒畅，此时自然而然就醒了过来。 换好衣服在瓯江路跑了个来回大约五公里，花了二十多分钟，比之在警校是差了许多，不过和派出所时比起来，那又是强上许多。 记得当初在中山所的时候，王崇明就提过几句自嘲，陈书到现在都记得。 “我只是有一点点脂肪肝，一点点高血脂，一点点肺气肿。在我们单位，我算健康的。” “没有哪个基层民警通宵办案时，能拒绝方便面、还有小摊上的炒粉、炒饭、烧烤。” 这么想想，在特警大队能一边锻炼身体，还能一边拿工资，实属美差。 跑完步回到家里换好衣服，陈书开着前天在特警大院里被自己洗得锃亮锃亮的黑色高尔夫gti，心里美滋滋，一路哼着歌。 “嗯，还得再加一个优点。能在值班的时候，有空闲用单位的水和设备给自己的爱车洗上几遍。” 到了单位，去四楼值班室和昨晚值班的谢持做了交接，取了值班钥匙和手枪，再回到办公室坐下，陈书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无事可干。 这时，手机一响，掏出来看了看，是许久没有联系的颜晨熙。 “喂，颜网格长，好久不见呢。”知道对方是个小官迷，陈书打趣道。 果不其然，对面咯咯咯笑了半天。 “书哥，你就别开我玩笑了。对了，你在特警待的怎么样了？上回我在报纸上还看到你们队里抢救动车事故的照片呢。怎么你没有上镜呀？” 陈书想到昨晚陈妈给他看的“警察打人视频”，再一联想一年前闹得满城风云的“警察打罪犯视频”，心里想着幸好不上镜，每次轮到他上镜都不会是好事情。 “呵呵，长得丑，不敢上。” “你这谦虚的。对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来我办公室坐坐呗。我有点事情想找你商量商量。” 这黎明网格归属于正明区之下，所以同样也是区特警大队的辖区。 今天正好闲得蛋疼，有点事情做做也好闲不下来的陈书，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好的，那我下午就过去。还是在黎明网格？” 对面又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旋即有些得意地说道：“换啦，调到阳艺街道啦。” 陈书一愣，颜晨熙才刚在网格工作了一年，就掐着点儿去了街道，难道升了？ 第354章 组建街道巡逻队 电话里，能感受得出，颜晨熙欣喜的心情。 “我现在可是街道二把手啰。” “二把手？那还不得称呼你颜主任？你这官升得可够快。”陈书吃惊道。 街道书记是一把手，二把手是办事处主任。如果不出什么差错的话，这主任做个几年，立马就能变成书记。这可是主政一方的大官，这种基层经验可不是说几句镀金能形容的，这可得是镀钻石了。 才28岁就做到了正科级的办事处主任，除了团委那块大领导自留地，陈书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听说。 放在公安部门，这正科级都能当上分局的副局长了。比他一个小小的副科级副大队长那是高了不知道多少级了。 “嘿嘿，我可是双一流大学硕士出来的定向选调生！妥妥的高学历人才。” 在网格这种基层单位任职一把手已经一年的颜晨熙照理来说应该是锻炼的极为沉稳，可此刻在电话里，却是少有的活泼和孩子气。 陈书笑道：“好好好，你厉害。我一会儿去了你办公室再聊。颜主任！” 特地在“颜主任”三个字上面稍稍加重了些许的语气，不出所料，对面又是传来咯咯的笑声。 放下电话，陈书趁机在网上搜索了下颜晨熙嘴里的“定向选调生”。这一查才发现，这玩意极为牛笔。 普通公w员就不用提了，大部分一辈子都是乡镇或者基层的命。而这个定向选调生就不一样了，在基层工作满两年以后，还会回到省直机关或市直机关。 陈书细细回忆着颜晨熙的工作履历，琢磨着她是留在街道继续发展还是会回到上级机关，结果目瞪口呆。 “这敢情明年还要升啊。” 下午，阳艺街道办事处。 陈书依约来到办事处，在门口咨询的时候，得知颜晨熙正在会议室和一些区里的领导在开会。 想着和颜晨熙关系也挺熟，就准备问了她办公室的位置，直接去办公室里等着。 去往办公室的路上，恰好经过会议室，陈书停下来往里一瞧。 只见颜晨熙坐在主席台中间偏右一点的位置，正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小口，动作端庄优雅。随后轮到她发言，一字一句讲得又是井井有条、气势俨然，颇有领导风范。 陈书忍不住站在外头多看了会儿。 直到会议结束，颜晨熙趁着底下与会人员相继离去的空隙，与坐在旁边的几位区里来的大领导聊上几句，也是谈笑风生，气度从容。 听得旁边那几人都是频频点头。 陈书退了几步站到走廊转角，等着颜晨熙将几位领导送下楼。 颜晨熙回来的时候，见到站在上头朝她笑着的陈书，原本稍显严肃的脸蛋顿时绽放笑颜，眉眼弯弯的极是好看。 “书哥，你来啦。去我办公室聊。” 两人进了办公室，陈书坐在朝南的大沙发上，羡慕道：“你这街道二把手的办公室就是宽敞明亮，不像我那，摆一张沙发招待客人用，都得选个最小的规格。诶，我说你就不怕纪律部门找上门来吗？” h国对于领导干部的办公室自有一套规范，一个级别对应一个面积。显然，颜晨熙的办公室相对她的级别是大了许多。 颜晨熙捂着嘴巴轻笑道：“我们街道这边领导的办公室都有这么大。我要是把办公室规范化，反倒显得搞特殊了，对今后工作的开展不大好。” “对对，你想得挺周到的。”陈书一愣，心想这个当初在大厅里被一个无赖都能气哭的女孩子，这会儿是真的长大了。 “诶，你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陈书抿了一口茶，突然有些想念当初在中山所有事没事的，找教导员曾宏蹭茶喝的光景。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一直担忧着单位的宣传工作和警员们的福利待遇。 “书哥，你在想什么呢？”颜晨熙温柔的打断了陈书的念想。 陈书一顿，醒悟过来两人正在谈事呢，抱歉的笑了笑，重新坐好。 颜晨熙伸出青葱般的手指头在茶几上划了老长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声音却是有点轻：“书哥，前面我在网格你在派出所的时候，你不是过来和我提过我们两个单位一起合作组建一个巡逻队吗？” 当初陈书初认派出所副所长，又遇到手底下的协警因为工作低的原因想外出兼职。可这协警的工作和民警差不多，加班、值班的掺杂在一起也没有一个固定的时间，所以想找兼职很难。 而派出所缺钱不缺人，网格缺人不缺钱。所以陈书就想出了和网格合作的办法，这样一可以让协警在业余时间上个兼职赚点余钱，二也是让网格也有了下属的巡逻队，这种由派出所担着关系的队伍，在工作上多少会有些帮助。 陈书一拍大腿，马上想到了后面：“对呀！我现在这个单位正好时间更多，最重要的是就正明区这个地界，就没有比我们巡逻更专业的了。 而你现在又是街道领导，钱是更多了。我出人，你出钱，完全可以强强联手，组建个顶强的巡逻队。这可真是个宣传的好渠道。” 下意识的，陈书依着以往跟着曾宏的习惯，第一时间在实际工作之后，马上想到了宣传报道。 颜晨熙看见陈书兴致勃勃的模样，心里也是乐开了花。 这么长一段时间陈书都没有主动联系她，颜晨熙也是心里焦急。可她也是名牌大学出来的高材生，现在又是街道领导，她也拉不下脸来倒追陈书。 所以想了很久，终于给她琢磨出这个主意来。 这组建巡逻队当初还是陈书自己找上门提出来的。这会儿旧事重提，也算不上她颜晨熙倒追。 颜晨熙见事情谈得差不多，还是老道的补充了一句：“这事情你要不要和你们分局领导商量一下？毕竟这巡逻队得挂在你们大队的名下。” 陈书一挥手，爽朗道：“不用出钱的事，没必要和他们商量。就他们那官老爷的做事风格，指不定到我轮岗了，这事儿还没敲定下来。” 第355章 女怕托腮 这组建阳艺街道巡逻队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事情倒是清楚，可具体的活儿却是比陈书预想的要复杂许多。 当颜晨熙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向陈书提出组建巡逻队咨询的时候，陈书“嗯嗯”了半天也没拿出个具体章程。 他一个在派出所埋头办案多年的治安警，在巡逻队建设和管理这块还真是两眼一抹黑。 颜晨熙笑了笑，不疾不徐地走到办公桌旁从抽屉里抽出一叠厚厚手打的资料递给陈书，声音轻柔： “书哥，这是我这些天里自己瞎琢磨的。公安口那边我也不了解，不知道符不符合实际，你帮忙看看。” 陈书掂量着手里的重量，觉得这姑娘做事真是有板子有眼，能提拔街道领导，也不单单只是定向选调的原因。 这边稍稍翻看一遍，归纳起来也就三点。 按照颜晨熙的计划，在财政上，罗阳街道会单独划拨一笔经费出来，专供组建巡逻队使用。包括人员工资、工作经费和装备购置，并且还会在各重要街面点建立巡逻警务室。 而巡逻队队员的录用为了与正明区公安分局文职中心规避，就由街道派人出面招聘，所以人事是归于罗阳街道的编制。 但队员的日常管理全部交由特警大队负责，队员对外的称呼就是巡逻队员，总归是与公安局的协辅警有些许不同。不过在服装和装备上，将会直接向公安局的供应商进行采购，合法购齐应有的装备。 为了便于特警大队对其队员们的有力管辖，其队员的工资和奖金均由特警大队审查、计算和报送，街道只负责发放。 对外，统一宣称为由罗阳街道建立的，在正明区公安分局特警大队指导下开展各项工作的一支义务治安巡逻队，标识亦如此。 陈书粗略看了一遍，提了个问题：“颜主任，这方案做得是很细致了。虽说是特警出人，街道出钱。可这费用算起来是真不小，街道方面肯定会有压力，你这边能吃得消吗？” 事前，颜晨熙想过很多陈书在看完《计划书》以后的提问。比如一些人员配比、财务分配等，也可能会是一些工作上的布置等，唯独没想到对方首先关心的会是她的感受。 颜晨熙心里暖暖的，随即收敛了表情，义正言辞道：“书哥，你放心。这都是为了工作。” 顿了顿，慢慢解释开来：“我会将这项工作作为我上任街道主任的一项政绩来推动。我们现在只是在阳艺街道试点，边摸索边干。如果确实可行，并且能干出一番成绩，到时候再通过宣传报道，包装成一项对社会，对群众都大有好处的创新举措，指不定会得到上级领导的赏识。也许会在区里大规模推广也不一定。” 颜晨熙口若悬河，道理一套套的听得陈书频频点头。可只有她自己心底里知道，这耗费巨大的工作到底是为了谁而做。 这边陈书听得是两眼发光，心里想到的却是这项工作对于特警大队的帮助。 目前正明区特警大队在特警系统里属于业务和训练都是倒数第一的单元，而任务指标和训练成绩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有所突破的。 可这与街道的警务合作，如果宣传到位，再配合一定的成果（这摸线索破案抓人的事情，对于派出所治安警察陈书可是熟门熟路），这成绩搞出来，在特警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系统内部，马上就是弯道超车的节奏。 两人一拍即合。 只不过一人为私，一人为公，不知道谁对谁错，也不过是谁不想错过谁。 这也许就是缘分。 阳艺街道办事处，主任办公室。 颜晨熙再次看了看陈书发来的微信，随即点开号码簿，一下下翻到了市里某高官的手机号，拨打了出去。 “嘟嘟嘟。”响了几秒钟马上被接起。 颜晨熙问了一声好，接着开始汇报工作：“杨叔叔你好。前天跟你提过的在我们街道试点运行义务治安巡逻队的事情已经和区特警大队沟通好了，对方看了一遍我们的计划书，表示会全力配合我们搞好这项新的举措。” 区高官杨叔叔在电话里沉默了许久，暗叹一口气，方才缓缓说道：“小颜，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只不过我最后还是要劝你一句，真的没有必要搞这种出挑的项目，万一弄岔了，可会严重影响你接下来的仕途。 那就得不偿失了。其实你按部就班卡着点提拔，不是更稳吗？哎，不是杨叔叔啰嗦，你是真没必要搞东搞西的。在我们体z内，只要不犯错那就是成绩，这个你应该懂的。” 颜晨熙嘟起粉嘟嘟的嘴唇，委屈道：“杨叔叔，我就是想试试自己的能力。其实，单位里很多人暗地里都说我是花架子，走的是后门才上来的” 傻孩子，背景、关系和运气其实都属于个人综合实力。现实中哪有那么多白手起家的事例？有也是哄着那些底层人士，给他们留个念想或是画个大饼罢了 将心比心，杨叔叔能理解作为新一代年轻人急迫着想脱离父辈的庇荫，作出自己成绩的想法。 也罢，让她翻个跟头也好。人生在世这么多年，迟翻不如早翻。趁着还是个小领导，真出了差错也好挽救。 他沉声道：“那这样子。除了经费上面我会安排区里给你划拨一笔专款，其他地方你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克服了。” 陈书终究是想岔了，建立一个附和颜晨熙预想的巡逻队，单单只靠街道办事处肯定是不够的。 “嘻嘻，谢谢杨叔叔，已经帮了大忙啦！” 放下电话，颜晨熙拿出纸笔，一项项计算着《义务治安巡逻大队计划表》的经费。 “暂定先建立两个定点巡逻岗亭，这两个点的装修要和普通的派出所警务室区分开来。一定要更现代化，更时尚化，必须让群众看了就觉得特亮眼，特帅气。” “装备上就参照特警的制服，突出的点还是得放在汽车上，这个在黎明网格里有过教训。嗯，干脆再给加上四辆摩托车，款式就和上次去魔都时路上见过的巡逻队一样。到时候把颜色改一改，看着就帅气！” “” 过了许久，颜晨熙点着笔尖数了数《总计经费》的位数，有些惊讶数额的巨大，最终还是满足的合上了笔记本。 托着腮帮子，望着窗外的风景傻傻笑着。 第356章 巡逻岗亭？不，是基地！ 特警大队，三楼办公室。 “什么！陈书，你就这么答应下来了？你知道这一下子得花多少钱呀！” 谢持联想到前段时间刚被大队长哄着翻建了办公楼后边的办案区，这会儿副大队长又跳出来说要组建巡逻队，分管大队财务的他差点就要被岔了气送去医院。 他一改平时老成稳重的教导员标准表情，这会儿双眼直勾勾的望来，神色里难掩震惊，气呼呼的就等着陈书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啊，不！再合理的解释他都不会同意。 要钱没有，要老命一条！ 陈书起身走到谢持边上，伸手放在对方的肩膀上，笑眯眯地将其按在座位上。 “谢教，咱们不花钱。这些经费都会由街道来出，我们只管把队伍带起来就行。” “我们不用出钱？这倒是不错。”谢持一听不用花钱，心情就平复了许多，终于可以开始正常思考。 “陈书，那也不对。我们干嘛拣点事情来做？你不知道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吗？局里也没要求，我们自己把活儿挑起来，到时候万一出点差错，罚的可是我们自己。我觉得没什么必要搞这个巡逻队。” “谢教，这几年来大队每次的拼比都是倒数第一，我们做领导的难道就没有错吗？” “这” “业务和训练在短时间以内是出不了成绩的。所以我们只能剑走边锋，从外部包装上找思路。你说这个巡逻队要是给我们捣鼓出来，再给包装几下，这宣传报道的成绩不就是出来了吗？”仟千仦哾 “宣传报道”这一棍子真的是戳到了每一个做教导员的心坎里，谢持也不例外。 不过话说回来，哪个做领导的不希望自己所在的单位能在上级的眼皮子底下做出好成绩呢。 他正了正神色：“如果要搞宣传报道，那得好好搞了。可不能在社会上随便招几个年轻小伙子在马路上瞎逛着，这样可就难看了。” 见谢持上了勾，陈书笑了笑放出了大招。 “谢教，我看过街道那边的计划书，不算人员工资，他们首年给出的组建预算是这个数目。” 他伸出手掌翻了翻。 谢持摸着下巴，沉吟了片刻：“十万块倒是能买些不错的装备了，到时候我们再给他们训上一段时间。这样子拉出来就有得看了。” 陈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余光看着已经入套的谢持，有些好奇接下来道出实情，他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谢教。不是十万，是一百万。” “一百万！！！” 谢持目光呆滞，半天都没消化掉这个惊天大消息。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月之后，正在特警大队上班的陈书就接到了颜晨熙的电话，带着满心期待的副教导员谢持直奔这次的目的地——双屿驻点岗亭。 说是岗亭，可这长约三十多米的大门头属实和亭子搭不上边。虽说为了快速建成，岗亭采用的是结构钢。可这外墙用崭新的蓝白色油漆一涂上，中间再放上一个大大的国徽，远远看着气势就上来了。 这时，颜晨熙带着一批街道的工作人员站在街边，迎接陈书等人的到来。 仅仅只是副股的谢持，见到人家街道主任竟然提前站在路边等着他们，心里自是有些感动。陈书车子还没停稳，他就打开车门蹿了出来，一点都没有上了年纪的感觉。 这对颜晨熙的第一印象也就上来了。 谢持站在岗亭外头，感叹不已：“陈书，单单建这个岗亭就得不少钱。不不不，这太大了，你看这里头都有两个大房间了，这已经不能叫岗亭了。我觉得用‘警务室’都可以了。” “巡逻大队双屿警务室？这不就和他们东明派出所的双屿警务室给撞上了？”陈书打趣道。 站在旁边的颜晨熙看着两位特警大队的领导都是赞叹不已的样子，她自己心里也是欣喜不已。 毕竟这岗亭，哦不，这警务室从里到外可都是她参与设计的。前段时间施工的时候，她也没少往这里跑过。 “书哥、谢教，我们到里边看一下。” 这警务室分左右两个房间，中间空出一道大约五米长的空间直临街面。据颜晨熙介绍，为了便于在警务室待命的巡逻队员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登车，以及在巡逻回来后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对象带进警务室，这个特地空出的空地是专门停放巡逻车辆使用。 在基层有过多年办案经验的陈书一听，就知道这个主意挺附和实际的。以往在派出所从外头带人回所里，通常也都是将警车先停在留置室门口将对象带下去后，才让司机去大院里停车。 这也是出于安全的考量。毕竟越早将犯罪嫌疑人送进管制房间，越能提升各方面的安全。 三人由颜晨熙带着先后参观了左右两个房间。每个房间正正方方的大约有二十来平方，除了常用的办公桌椅、储物柜、电脑、空调以外，竟然还配置了d建照片墙、柜式隐藏床、宣传警示窗等。 陈书打开其中一个柜子，里头整整齐齐摆放了一排的防暴头盔、盾牌、铁叉等，甚至还有一个白色的急救箱放在柜角。 谢持左看看，西摸摸，咂摸着嘴巴：“这警务室，比我在电视上看到的（小日子-本）那边的还要精致。” 见谢持满意，陈书也是放下心来。当初他没有跟李达、谢持商量，擅自就拍板和颜晨熙捣鼓这义务治安巡逻队，表面上解释的时候是意气风发，实则心里也没有底。 一个是颜晨熙毕竟还是年轻，生怕她把好事办成了坏事；第二个也是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万一搞砸了，他在特警大队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参观完警务室，颜晨熙拉住正要离开的陈书和谢持，神神秘秘地说道：“嘿嘿，给你们看点好东西。” 三人来到警务室后头的小空地上，只见被银色的防尘布盖着的好大一块凸起的地方。 颜晨熙一推陈书，鹅蛋脸上扬起甜美的笑容：“书哥，你去拉开看看下面是什么。” 第357章 商议 先前在办公室里透过窗户，陈书就见到办公室后面的空地上被这防尘布盖了一地的物件。原本以为是一些警务室装修后剩下的东西，没想到却也是配置巡逻队使用的。 按着颜晨熙现在这笑眯了眼睛的模样，估计这批东西不会比这个现代化的警务室差多少。 可能更好一些！ 陈书心里想着当初在黎明网格的时候，这还只是股级干部的小妮子就敢大手笔的给警务室添置一台四轮电动巡逻车。这会儿到了街道，官大了胆子肯定也不小，看着眼前这一大片凸起的东西，搞不好就是好几台电动巡逻车。 按照一台四万来算，这一下可就得十来万！ 这配置，指不定这警务室的巡逻车比他们特警大队院子里停着的机龄都有十几年的老爷车还牛鼻了。 陈书稳了稳神，走到边上抓起防尘布的边角，“唰”一下掀了开来。 只见一排六辆春风牌国宾级摩托车映入眼帘！ 整整齐齐！活像是列队等待检验的战士！ 陈书惊呆了。 哪个男人年轻的时候没有过这种骑大排量摩托车的梦想？ 他抬起左手擦了擦眼睛，直觉得会不会是下午太阳太亮，看花了眼睛。 “书哥，再拉开一点嘛。” 这话一听，就知道后头铁板钉钉还有大惊喜。 此时的陈书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小心翼翼地慢慢揭开后边的尘布。 咣！ 一辆搭乘有自动升降平台，双人座全地形电动越野车就那么赤裸裸的冲入陈书的眼眸中。 如果说骑着大排量摩托车在城市里驰骋是男人的梦想。那么双手握住这辆全地形车的方向盘，就是男人们梦想中的梦想了。 车子上面蓝黑色的特警漆，在阳光下锃亮锃亮的。 我艹！！！ 除了经典国骂，心脏部位疯狂突突作响的陈书，想不出来世上还有任何其他的语言能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他一个特警大队的副大队长都想来这儿当巡逻队员咧！ 谢持不懂这些摩托车和特种车的具体价格，可他知道眼前这些东西肯定不会便宜。 东西的好与坏，便宜和昂贵自是谁都能看得出来。 原本还在琢磨着这警务室后续的巡逻工作要如何和街道办事处对接，这边看到一大堆的精良的交通工具，他的思路被彻底打乱。 犹豫了许久，才建议道：“我觉得，咱们这个叫警务室也不大合适。你说哪个派出所的警务室有这些车子的？他们也就一台电瓶车就顶天了!” 颜晨熙摆手示意工作人员上前帮忙把防尘布全部拿开，转头笑着问道：“谢教，那你说叫什么合适？” “基地，阳艺街道巡逻基地。”谢持言之凿凿，阳光之下，眼睛亮极了。 颜晨熙一听，却是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音。迎着陈书、谢持等人疑惑的眼光，她按下笑意，道出实情： “书哥，谢教。这种基地，嗯，我们街道目前可有两个哦。” 两个！ 陈书和谢持对看一眼，这次是彻底服了。 回到阳艺街道办事处，颜晨熙引着陈书、谢持到了她的主任办公室。 第一次来的谢持这会儿同样感受到了正科级干部的优待。偌大的一个办公室，装饰起来不比他们公安分局领导差多少，甚至还更大，更豪一些。 趁着颜晨熙跑到外头找工作人员的时候，谢持凑到陈书耳边问道：“陈书，这颜主任和你是什么关系？是你女朋友吗？” 陈书一愣，觉得怎么每个单位的教导员都好这口，随即笑道：“谢教，我们就是普通朋友。以前我在中山所当网格警长的时候，她正好是那里的网格长。” 谢持不屑一顾，以一种过来人的身份说教道：“就如颜主任先前介绍的，她们要搞巡逻试点然后向全市做推广。这样的架势谱开来，直接找特警支队多好？支队里要人有突击队、狙击队，要装备有无人机、机器人。 “诶，你自己想想，就我们大队这种历年倒数第一的水平，拉上我们可不就是拖后腿了吗？刚才我在过来的路上就琢磨了很久。你说人家图我们啥？” 陈书觉得谢持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可回头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谢教，网格找派出所，街道找大队，这不是正好一一对应上来么” 谢持猛地一摆手，根本就没有搭陈书的问话，只是像看待傻瓜一样看着陈书，伸出手指头：“严主任呀，她图的可是” 道出答案之际，耳廓一动，听见了脚步声。 “书哥，这位是我们负责招聘巡逻队员的金科长，他会和你们对接人事方面的事情。” 颜晨熙带着一名年轻的街道工作人员走进办公室。 谢持惬意的靠在沙发上，笑眯眯的打量着办公室里的几个年轻人，他知道，接下来可没他这个老头子什么事了。 一下午的时间，大家就把两个基地的队员配额，以及工资、待遇一一敲定下来。 每个基地暂定两个班组，每个班组十个人，分为早、晚两个班次。初期，两个基地会招录总计四十个的巡逻队员。 队员的编制一律放在街道这边，班组的班长由特警大队派遣资深协警担任。 由于巡逻队员没有执法权，平日由特警大队的值班民警兼任两个基地的值班队长，负责整体的管理。 工资待遇这块，巡逻队员由街道负责发放，月工资为扣除五险一金后实际到手3500元，包工作餐。 特警大队指派的协警因为原本在大队里就有工资，所以街道这边只给了2000元的补贴。 民警什么都没有。这点，几位领导都达成了一致。不过颜晨熙表示会在福利上面适当向民警倾斜，标准就是不会造成社会影响。 分管人事的金科长打开文件夹，向三位在座的领导分发关于薪酬方面的细则材料，并说道： “相比其它行业，我们这个薪酬待遇确实不算高，但相比区里统一招聘的社区工作者和网格员，我们给出的待遇绝对是可以的。” 陈书向大队里分管协警的谢教咨询了一番，得知大队里的协警扣除五险后也就这个水平。 问题是特警大队的协警是没有缴纳公积金的。 陈书打趣道：“你这待遇搞出来，指不定我们大队的协警都得往你这边跑了。” 颜晨熙按下金科长递过来的资料，笑道：“那我们再把待遇提一提，你们民警会不会也跟着跑过来？” 说着，好看的眉眼弯了起来，大胆地看向陈书。 第358章 巡逻大队成立 回去的路上，陈书开车，谢持坐在副驾驶座上，两人都还沉浸在适才的激动之中。 这种由街道鼎力支持的项目，要是再搞不起来，他们可真得去超市买个马桶把头钻进去了。 就今天看到的这现代化的警务室，还有帅到极致的巡逻装备，就是挑几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换上特警的衣服搁那儿一站，再拍上几张照片，找圈内的老师润一篇宣传报道。 这就是送上门的功绩！ 谢持对颜晨熙报以极高的评价，要不是年纪大了有些矜持，不然他都会以贵人相称了。毕竟，这位年轻的街道主任在事实上给他们特警大队送了份大礼。 对于成绩垫底的他们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想到这里，谢持偷偷看了正握着方向盘的陈书，这位从派出所过来的副大队长，或许才是他们特警大队真正意义上的贵人。 一路上，车里的气氛也是挺愉快的。在大队长李达休病假的这段时期，他们能作出这样的成绩来，不可谓不优秀。 车子经过分局大院的时候，谢持一个激灵，说道：“陈书，这事情你还是得去局里和领导通个气，毕竟这巡逻队是挂着我们特警大队的名头。明面上虽然这人和事都归我们管理，可实际上我们这是拿着分局的工资替街道干活儿。” 陈书略一沉吟就明白了谢持的意思。 这街道出钱又出力，还把豪华的装备和现代化的基地都给捣鼓出来了，往后街道那边碰到些不好解决的事情，让这个巡逻队出面帮衬几下，也是情理之中。 到时候，万一出点什么问题，最后这倒霉的帐可都得算在他们头上。 谢持这是老到之言。 陈书方向盘一打，掉了个头，拐进了正明区公安分局大院。 分局，副局长办公室 特警大队其实不归张绪明张局分管，可他在楼下大厅看到许久不见的陈书带着谢持往里头赶，忍不住就把两人喊到了他的办公室。 毕竟他是常务嘛，多少也能任性一些。 “哦，这是街道主动找的你们？这么好的事情他们怎么没找我们分局或者市局呢？嗯，连特警支队也没找吗？”听完谢持的工作汇报，张绪明看向陈书问道。 谢持五十多岁的人了，原本就坐等退休，根本不可能会出来多管闲事。这组建巡逻大队的事情，肯定是陈书起的头。 这年轻人那，就是精力足，到哪都不消停！ 虽然谢持和陈书都是副股，不过谢持的资历摆在那儿，所以自打进了办公室，陈书就三敛其口，由着谢持在领导面前露脸。 他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安静待在一边。 这时见张局问过来，陈书把先前和谢持解释的话重复了一遍：“先前我在中山派出所担任网格警长的时候就和当时的网格长有过联合建立巡逻队的想法。 “后来我调任特警大队，她调任街道主任，单位都换掉了，可这想法我们都觉得挺好，就想着把这事情办下来。” 张绪明呵呵一笑，敲了敲桌子：“别说这些虚的，说实话。” 这种大领导发问，要是放平常，陈书肯定还是把以往的大道理拿出来糊弄下就够了。 可这张绪明是年前，他跟着曾宏去拜过码头的，算是自己人。 陈书沉吟了片刻，据实回道：“两点。一是单位成绩太差，我无法接受；二是大队人太少，我想加点人。” 特警大队下属四个中队，拥有大队领导三人、内勤一人、中队民警八人；协警这边每个中队有八人，四个中队共有三十二人。 最后再加上两位没有守家的门卫。 对于一个总人口数目达到一百多万的正明区来讲，这个人数的特警大队属实少到不能再少，真要出点什么大事情，也形成不了什么战斗力。 遇事就得找属地派出所或者上报特警支队。 张绪明思考了十来分钟，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终于开口道：“这是件好事，干好了不光是你特警大队的成绩，也是我们正明分局的成绩。既然要办事要作出成绩来，那我们就得好好干，拼命干。 “这样，我们分局不比街道有钱，但也不能落了面子，这次的组建行动，我们分局也划拨一笔五十万元的组建预算给你们。记得，一定要把事情办漂亮了！” “是！” 陈书双眼一亮，立正敬礼一气呵成。 这钱多好办事的道理，谁都懂。这会儿有分局在背后给他撑腰，他更可以放开手脚好好施展一番。 特警大队，大院。 大院里一下子多出四十多个穿戴整齐的巡逻队员，在一中队中队长许明亮的指挥下走起了队列。齐步走、正步走、跑步走也是有模有样，四面转体也是规规矩矩，整齐划一。 连几句“一二三四”的口号也是喊得嘹亮，引来附近的群众在大员门口围观。办公楼上的警察们也是纷纷从窗户里探出身体朝楼下不停张望。 站在不远处观望的陈书，笑着对颜晨熙说道：“颜主任，这些家伙还行？也就练了半个月，看起来还是有模有样了。” 颜晨熙很满意很高兴，虽说这次的组建项目她是抱着私心的，可眼见着这人和事都进展得这么快，这么好，她也是发自内心的满足。 这会儿看着身边的陈书也是笑容满面，趁机开口提了个小小的要求：“书哥，咱们这关系你就不用再‘颜主任’、‘颜主任’的叫了。这听起来多显老，没外人的时候叫我晨熙就行了。” 陈书笑着点点头，随即带着颜晨熙一起走到队列前，与这批新组建的队员们挨个握手欢迎。 询问哪里人，在单位的吃住怎么样，有没有女朋友之类的，都是老生常谈，不过容易拉进彼此的距离。 领导一点架子都没有，让队员们对新单位有了几分归属感。 随后，从内勤邹晴的手里拿过这次特地定制的巡逻大队旗帜，郑重交给站在队首的许明亮手里。 红底白字，上有“巡逻”二字。 阳艺街道治安巡逻大队在正明区特警大队的大院里正式成立，首任大队长由特警大队一中队中队长许明亮兼任，平时的管理工作一并由他负责。 陈书站在前头，欣慰地看着这一切。 第359章 靶场练枪 初夏，特警大队，大院。 陈书从车上走下来，踩在热气腾腾的水泥地上，宛如钻进了一片热浪中。 经过一上午的暴晒，水泥地面估计有四五十度，在炎炎烈日下，陈书恨不得飞进凉爽的办公室里。 上了三楼，打开办公室，一股清凉之风从屋里吹了出来。 陈书长呼了一口气，走进办公室一把将睡在沙发上的陈川拍醒。 “都十点多了，还睡？” 一身酒气的陈川擦擦脸，坐起来伸了个懒腰，随手点上一根烟，埋怨道：“这不是还没到吃饭时间吗，干嘛把我叫醒？” 陈书乐了：“你这上班时间公然在办公室睡觉，还有理了？等下被督察逮到了你可不要哭！” “反正我是市局的编制，又不扣你们大队的分数，你急什么？对了，李达刚才过来找过你。”陈川撇撇嘴。 “知道了。对了，下午我们去靶场打枪，你要不要一起过来？要来的话就去枪库找把趁手的枪。” 按照特警的持枪规范，一般都是一名民警固定配备一支枪。生性散漫，在大队也没人管得了的陈川，虽然比陈书早半个月进入特警大队工作，可直到现在还没给自己配枪。 陈川急忙扔掉烟头站起身来，拉起陈书边往外走边说道：“走走走，这次你可得帮我挑一把好枪！我觉得，以前打不准那都是枪的问题” “停停停。” 陈书从陈川的怀里抽出自己的手臂，将他往外推：“今天许明亮值班，你让他给挑。他是老特警，比我要好使。我现在得去李大的办公室。” 哄走陈川，陈书快步走到不远处的大队长办公室。 正趴在办公桌上埋头看着报纸的李达见陈书进来，春风满面的抓起桌子上的报纸起身迎了上来。 “陈书，你看这报纸，写得多好啊！” 现在谁还看报纸陈书接过报纸一看，原来上面的头版头条正是关于他们特警大队的新闻。 “去年以来，正明区公安分局针对治安形势变化，抓住关键矛盾，紧扣风险主导警务，以特警大队为前头主战，积极打造中心城区 “围绕阳艺街道巡逻大队，深度紧密队所联动，通过突发、重大、持械、zi杀等八类特别严重警情，同步引导介入治安暗点、难点，联合整治 “真正打造出了特别讲政-zhi、特别守纪律、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奉献、特别能战斗的特警队伍” 陈书放下报纸，笑盈盈地等着。 果不其然，李达眉飞色舞的讲起了早上去特警支队开会的场景。在会议中，支队领导特意把正明区大队积极与街道开展合作，共同打造巡逻队的事情提了出来，并表示省总队也看到了他们的成绩，不日就会派遣副高官带着处长们过来调研。 这么多年来，每次去支队开会他李达都是被抓的典型，老是挨批评，这次终于扬眉吐气。 他是真的开心。 说完，还不忘使劲拍着陈书的肩膀，感慨这位特警大队的贵人。 “什么贵人，我不也是大队的一份子嘛。”陈书笑了笑，旋即说道，“对了，李大。下午我要带兄弟们去练枪。这业务成绩有了，咱们的训练成绩也不能落下。” 李达点头如捣蒜，一副大队里的事情任由你做主的表情。他李达只负责去外面开会装杯就好。 “诶？陈书，你去哪儿打靶？” 李达突然回过神来，这练枪的地方除了每年轮到集训的时候，去东州警校蹭几天的枪馆，也找不到其他能打的地方。 陈书笑了笑，也不藏私：“以前我在支队的时候，发现他们都是去武警那边练的枪，我估计支队领导应该和他们那儿有联系。 “这不，我们一中队的许明亮先前不是在支队待了十多年么，肯定有人脉。所以这次我就拜托许明亮找支队的人帮忙问问。结果一找就找上了。” 李达随口骂了句：“臭小子，待了这么多年也不和我提一句！下次比武就让他上！谁求情都没用！” 上至省里的特警总队，下到东州市的特警支队，每年都会安排一次系统内的大比武。项目挺多，有高科技类的机器人排爆、无人机搜救，也有传统的枪械和体能比赛。 这是特警系统内部的比赛，除了枪械项目因为持枪证的原因只能由民警参加，其他项目往常都是由大队里的协警报名参加。 可由于每次都是倒数第一，搞得队里的人都不愿意主动参加比武。 东州武警支队训练基地，露天靶场。 由于事先和武警支队打过招呼，陈书一行人两辆车顺利驶入训练基地内的露天靶场。 这块靶场挺大，陈书粗略估计大约有两三百米长。这个距离，除了正常的手枪射击以外，对于冲锋枪、步枪，甚至于狙击枪都有训练的空间。 靶场的尽头的是一座大约几十米高的小山丘，靶子就放在这小山丘下面，背靠着山体。这也是为了流弹在误射之后，不会产生安全事故所定下来的位置。 许明亮熟练的指挥着众人将车子停在特定的位置，然后安排张清等人去一旁的库房将靶具、靶纸、贴孔纸和胶水等射击工具一一取出。 靶具就是一架手工制作的木架子，上头被子弹打的是满身伤痕。靶纸是新的半身环靶，中央胸口位置，一个拳头大小的区域就是十环所在。 贴孔纸和胶水是为了打完一轮射击以后，将靶纸上被打穿的子弹孔用贴孔纸黏贴上重复使用。 一般手枪训练就是两种方式：一种是五十米精度射击，一种是十五米快速射击。 其实对于警察来讲，这种五十米不限时间的精度射击是一点用都没有，太不符合实际了。 谁会站在五十米开外动都不动的等着警察慢慢瞄着。 有这功夫，还不如赶紧叫人直接冲上去摁头得了。 不过问题在于，这精度射击和快速射击都是依照每年的比武项目而定，所以练还是得练。 陈书站在草地上，看着民警们一派繁忙的景象，有些手痒，走到许明亮旁边讨了些子弹过来，准备一会儿也跟着练练手感。 算起来，距离最近一次使用92式手枪已经整整过了八年之久。 将子弹一个一个压进弹夹，“咔嚓”一下塞进枪柄内。陈书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从手心里传来的丝丝冰凉，心底里竟不由自主产生一股久违的满足感。 第360章 靶纸都跟新的一样 靶场。 第一次来靶场的陈川和邹晴兴奋极了，两个人也是看对了眼找到了伙伴，这时候也是东奔西跑的好不快活。 一会儿跑到人家菜棚子里指手画脚，一会儿又转到一架停放在路边的炮架子评头论足。 看着就像是过来野营一样。 大家统一验枪结束以后，二中队的杨昌和赵明凤开始依着往年的传统，站在边上给其他几个中队的民警吹嘘他们当年在部队的事迹。 今天是练枪，所以他们吹的牛就落在了命中上。 “不是我吹牛，我以前在部队里打枪，这种五十米的射击，那都是闭着眼睛都能上靶的。不信你们问明凤！”外号“大连长”的杨昌指着不远处摆着的靶具，爽朗道。 同样是陆军退役的赵明凤点点头，正色道：“我们当主官的，手上没点硬本事那是压不住底下的兵。说好听点是兵，其实都t是地方上的刺头！不然怎么会来当兵？” 赵明凤是二中队的副中队长，在部队里也是连长转业，因为个子小，年龄也比杨昌小五岁，所以大家为了区分开来，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小连长”。 小连长赵明凤这话说得就很没有水平。他自己也是当兵出身，这话放出来是连着他和杨昌都一并骂了。 杨昌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吹牛：“一会儿只要给我多来一发校准的子弹，不用预练习，妥妥的全中！” 每把手抢的弹道都是不同的，不是说三点一线瞄准好就能精确射准。简单说，就是会存在误差。 但是这个误差又是可预见性的，因为每把枪的弹道虽然不同，但又是一直保持不变的。 比如a枪瞄准的点在中央位置，结果子弹着落点在该中央位置的左上方，那么下次瞄准的时候，把瞄准点移动到中央位置的右下方就行了。 这就是所谓的校准子弹。也是为什么特警大队会在配枪上注重一枪只配一人的原因。 已经许久没有用九二射击的陈书，饶有兴致的跟在旁边看杨昌试射。 在一发校准之后，杨昌连射五枪，每发子弹间隔的时间仅有三四秒。 暂且不论成绩，单单这射击时间就让陈书觉得不错，有点附和实际的感觉。 许明亮拿出对讲机喊道：“张清，对靶。” 射击结束，充当临时报靶员的张清在得到指挥员许明亮的指令后，从靶具下头的走道里探出脑袋，先是回头朝众人这边看了一眼，见没人举枪，转过头来才开始在靶纸上数数。 陈书看得出来，此刻怡然自得的杨昌其实骨子里也有些紧张，他那不时瞄向许明亮别在腰间对讲机的眼神，出卖了他表面的故作镇定。 “45环。”对讲机里传出张清的声音。 杨昌一听：咦，这发挥还有点超常！ 马上扬起了骄傲的头颅：“咳咳，打枪，这可是我们当兵最基本的手艺！” 陈川和邹晴两位省警院毕业的，对这个成绩倒是习以为常，两人旁观了几眼边跑到边上做空枪练习。 大队其他几名民警也是见怪不怪，大家毕竟也是处了多年的同事，互相之间还是知道些底子的。 杨昌打完枪，等着报靶员张清在前头贴完纸钻进通道下面，就轮到其他民警依次排队试枪。 接下来的射击，除了赵明凤拿了个44环，其余人等皆在40环以下。 特别是邹晴，她开枪的时候，就看见靶子后面的土包噗噗冒烟。等最后算靶的时候，就见张清站在靶纸前面摸了半天，才犹犹豫豫地说道：“16。” 陈书安慰道：“挺好的了。当年我在警院的时候，被隔壁大学请过去当军训教官。啧啧，那些大学生咧。打了一下午，好多靶纸都跟新的一样。 与其说是放了个靶纸在那，不如说是放了个标志在那，好让他们有个方向可以把枪口对过去。” 邹晴苦着个脸，皱巴着挺拔的小翘鼻：“他们是大学生，可我是特警呀。” 陈书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子：“下次多练练就好了。” 最后轮到陈书上场。 许久没有摸枪的陈书端着把92式直觉得手沉。他先是谦虚的试射了五发，射一发校准一发。时间花了挺多，不过五发一过，他就对手里的枪有了大致的了解。 实际考核的时候，他抬手一瞄，也是依着三四秒的间隙稳定击发。 五发一下而过，等着张清报靶的空隙，众人都有些激动。因为先前陈川的吹嘘，大家都知道了陈书八年前在特警支队调任时差点被他们狙击中队给留下来的事情。 “滋滋滋” 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了。 “48，48环！陈大的成绩是48环！” 兴许是终于摆脱了部队战士们的射击阴影，张清的声音有些激动。 杨昌嘟囔道：“今天风有点大” 赵明凤跟着附和：“枪也不好！” 他这句话又打脸了。特警大队实行的是一支枪指定就跟准了一个人，其他人都不能碰和使用。说枪不好，其实也指着使枪的人不好。 不过陈书相信赵明凤没想这么多，他是真的帮着杨昌找着好听一些的借口。 “哇！师兄，你真是太厉害了！”邹晴像是小迷妹一样贴了过来。 “这打枪就跟做人一样，一要稳，二要重” 陈川也是牛气哄哄的在旁边指点江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出成绩的是他呢。 精度射击结束以后，就是惯常的立姿据枪瞄靶，用以调整、放松大家的呼吸。 随后的训练是快速射击。 也就是在15米的距离内，以最短的时间连续射出五发子弹。这时候就不看环数了，主要的成绩考评是上靶数目。 大家依着前边的顺序又来了一遍，陈书的成绩依然是最好的。 许明亮、杨昌和赵明凤同样是五发上靶，不过着弹点都没有压轴的陈书集中。 当贴纸的张清看着眼前五发子弹集中围绕在半身靶纸的心脏部位时，他突然觉得自己胸口有些闷。 “嘘” “陈大，真不是人咧” 第361章 紧急任务 太阳西落，黄昏色的光照撒落大地上。夏天的白时长，虽然已经过了晚上六点，但天色依旧有些光亮。 两辆车身印有“特警”二字的黑色全顺运兵车，一前一后稳稳行驶在空旷的郊区大马路上。 在回去的路上，陈川和邹晴坐在车里是叽叽喳喳兴奋个不行。其他民警因为经常和枪支打交道，此时皆是靠在座椅上眯着眼睛小憩，只等着一回到单位就换衣服下班回家。 坐在副驾驶座上吹着空调的陈书，回头看了眼大伙儿，觉得岁月静好，特警这种日子过过是真的比派出所舒坦太多。 握着方向盘的许明亮看出了陈书的心思，笑道：“陈大，我们特警这日子过得可是比派出所里轻松多了？” 陈书点点头：“我在外头的时候就听说你们特警年纪大了都不愿意分流出去。” 特警大队的民警一般都会在大队里用尽各种办法熬到三四十岁，直到真待不下去了才会分流到交警和派出所。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也是四十出头的年龄，在新的单位也不用像那些二三十岁的青壮民警一样当着牲口办案子。 在基层单位破案挺难，案件后期的办理更难。一些涉案人数众多的案子，后期四五厘米厚的案卷、文书可能就要铺满一张桌子。这么多的资料都是由办案民警手打出来的，很难说里边没有什么大问题。而在案件结束以后，办案民警还得承担后续可能出现的责任。 多做多错，就是因为这么个情况。 “是咧。在公安系统混了这么多年，外头什么情况大家心里都有数。除非去机关，不然哪有窝在特警舒坦。 四中队那个刚从警院毕业过来的新警，成天嚷嚷着要去所里锻炼，殊不知这出去可就回不来了。” 许明亮口中的新警名叫马博文，此时坐在另一台运兵车上。这个男孩和陈书一样，都是毕业于省警院。刚参加工作一年，满脑子为人民服务。 都是这么过来的，陈书非常理解。 不过此时陈书却是想起了另外一个人，苏朝。这个人是陈书的初中同学，大学考的是普通大学。毕业后通过社招进的警察队伍。 这会儿人在大南派出所工作，是个普通民警。听人说，苏朝在大南那地儿也是社-hui大哥一样的人物了，在辖区里跺一跺脚，地界上也会振上几振。 “许哥，你还别说，有些人就是喜欢去派出所。” 许明亮一愣，随后呵呵笑着没有回复。 “叮铃铃” 电话响起，陈书左眼皮跳了跳，心底里隐隐有股不详的预兆。 “喂，李大。” “陈书，有案子。你现在带人去藤桥那边。”电话里，李达的声音很急，显然这是个不小的案子。 藤桥镇，位于正明区最西北的地方，地理位置极为偏僻。镇里往东过一架跨江大桥就是永安县，或者往北边走几步也就跨到隔壁市了。所以藤桥镇不说在正明区，就是在东海市里也属于很偏僻的地方了。 相当于半个农村了。 “好的。到了地方我和谁联系？” “刑大的李梦。我现在把他的手机号码转发给你，你可以提前和他取得联系。” 李梦？这小子也是好久不见。由他一个刑大副大队长带队的案子，肯定不会小 “需要多少人？” “都过去！” “行的，李大。我们下午出去打枪了，没带什么装备。你那边安排人把装备直接送到藤桥镇。” “行！我亲自给你们送过去！” 陈书放下电话，又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坐在后头的警察们，个个都是坐直了身子稍有前倾，精神饱满的盯着他。 特别是女警邹晴，那眼睛瞪得像是铜铃一样。话说作为大队内勤，她可能是真的没出过几次警情。 今天这手枪训练，也是吵着要跟过来。 陈书沉声道：“邹晴下车后打个的回单位待命，其余人跟我去藤桥镇。” “嗯？啊！” 邹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就瘪了。 “吱嘎”一下，车子急停下来，邹晴依依不舍得和众人挥手告别。 待得邹晴下车后，陈书安排陈川清点弹药。 “还有一百三十发。” 陈书琢磨了下，让陈川给尚在另一辆车里的杨昌留下二十发，剩余的大家平均分。 关键时刻，他还是较为信任军人。 “陈川，我的呢？” 坐在副驾驶座上琢磨着准备工作的陈书，眼看着车子马上就要驶入藤桥镇的省道，他自己还没有收到子弹，转头朝后边坐着的陈川问道。 陈川把眼睛一眯，装得一愣一愣的：“你都是带队领导了，还准备压子弹上火线？” 从来都是身先士卒的陈书没想得这么深，而陈川这番理直气壮的劝说也是让他一下子反驳不了。 也许用不上枪。 基本上，在东州这块地上他干了这么多年公安，确实没碰到过什么案子要到了开枪的地步 陈书吐出一口浊气：“知道了。你们先坐车里等着。” 他当即从全顺运兵车跳了下来，往前面停在路边的几辆警车跑去。到了车边，看见几名身穿便服的刑警坐在里头低头商量。 见陈书过来，立刻就有警察过来问话：“你是特警大队的？” 陈书点点头。 “嗯，我们领导在那台车上。” 沉吟几秒，他随着警察来到一台黑色大众轿车旁边，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激烈的吵闹声。 往里一看，李梦正坐在后排位置和坐在前头的人在争执些什么，粗脖子瞪眼的，挺闹腾。 陈书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李梦一看是陈书，立时闭上了嘴巴，把头一扭看向车窗外。坐在前头向后转过半个身子的赫然是刑大的大队长任国庆。 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夹克，国字脸，皮肤黝黑，目光流转如电。 此时见了陈书，脸上一喜，眯着个眼睛说道：“陈书你来了正好，刚才我和李梦正好在一个问题上有些意见。你来谈谈你的想法。” 任国庆意简言赅的将案情复述了一遍。 他们接到举报，一个逃窜在外许久的社-hui大哥老a，前几天潜了回来，如今就在离这儿隔着三条街的一家餐馆大厅里和几个朋友吃饭。 两人争执的点在于是应该在餐馆里直接实施抓捕，还是摸上去，跟着人回到其住处后伺机再进行抓捕。一般来说，遇到这种在逃犯都是直接上去摁头，极小的情况下才会尾随抓捕。 而现在的情况是，按照老a以往的涉案情况判断，其身上肯定有枪，餐馆是公共场合，里头还有人聚众赌博，现场环境较为复杂；其二，老a还有当初跟他一起逃窜到外省的同案人员，如今很可能就在他们的临时落脚点里。 “陈书，这事情反正就这样了，怎么处理你说说想法。”任国庆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案件的情况讲得很清楚，选择就两个，餐馆直接抓捕，摸人跟到落脚点抓捕。 最后，任国庆没有提他和李梦各自的意见是什么。 这么多年的派出所工作也不是白干的，有点眼神的陈书摊了摊手，嘿嘿一笑： “任大，我就是过来火力支援的。至于怎么搞，肯定得听你们刑大的指挥。” 第362章 现场指挥由陈书担任 任国庆见陈书没落套里，笑着摇摇头，下达了在餐馆施行抓捕的命令，而后让陈书回去整好队伍准备行动。 陈书点点头，没有多说一句话。 等他下车离开，李梦转过头来朝任国庆问道：“师父，为什么不找特警支队？他们的突击队可比我们自己的特警大队靠谱多了。” 顿了顿，回头看了眼停在后边不远处的两台全顺运兵车，嗤笑道：“都是一些花架子，也就搞搞巡逻的活儿。前段时间还和街道整个什么巡逻基地出来，也不怕人家笑话！” 任国庆、李梦所在的刑侦大队和陈书所在的特警大队同属于正明区公安分局。而特警支队为东海市公安局下属单位。 任国庆咳嗽两声，看了眼正坐在驾驶座上闭目养神的司机，回头瞪了李梦一眼。 这巡逻基地可是张局钦定的项目，据说还拨了老大一笔经费，这是能随便乱议的话题么。 他不客气地数落起了这个即是他的左膀右臂，又是亲手带起来的徒弟： “你小子是不是对陈书有想法？怎么人家到哪儿都刁难？以前他在派出所的时候，我就看你不对头，天天有事没事的就爱和他瞎比较。 “他以前是派出所的治安警，现在是特警，你们单位不一样，职能也不一样，怎么比？好好安下心来把自己手头的事情做好！” 李梦闻言，涨红了脸想反驳，可看着任国庆越过他肩膀，透过车子的后侧玻璃朝停在后边的特警车队若有所思的眼神，一下子就没了争辩的心思。 任国庆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香烟撕开透明膜纸，一边拍着烟盒屁股，一边回想起几个月前张局张绪明喝多了酒找他唠叨的事情。 当时他俩正回忆着年轻时当兵的趣事。他们那个年代社会上不禁枪，部队里也同样是把子弹当饭一样喂给士兵，生怕他们吃不饱。 士兵有荣誉感，也有血性，更重要的是都见过血。作为西南的边防部队，一些极其优秀的战友还会被委派重大任务。 据说，手上多多少少都有几条人命。 那时候，训练成绩的优秀与否，可不是能让战友们信服的标准。 哪像现在，虽说入警考试的门槛让民警们的学历普遍比早年的都要高上许多。不过这批素质稍高一些的大学生除了有点文化以外，其实还很缺痞性和血性。 所以，老公安普遍瞧不起后面进来的家伙。说句玩笑话，没有经过锤炼，这些人都只是披着老虎皮的羊。 老同志有老同志的骄傲，此时酣醉的张绪明和任国庆确实有着共同的言语。 临结束的时候，张绪明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那小子，是真狠，估计手上有几条人命！” 旁边几个老战友没听明白，可那段时间，天天找张绪明吵着要把陈书调到刑大的任国庆，心里是明镜似的。 所以，张绪明乍一开口，他马上醒悟过来对方嘴里的‘那小子’肯定就是陈书。 再联想到先前在分局的班子会议中（刑侦大队长进分局班子），好像提到过要后补一份陈书前往西南某地卧底侦查的存档。 这前后一搭上，傻子都知道出了天大的事情。 要知道，正明区分局已经有十几年没给卧底建档了。他这个做了十几年的刑侦大队长看得比谁都明白。仟仟尛哾 不过话说来，那小子去西南到底干了啥？ 最后还得张局出面给兜底。 “咳咳。” 任国庆一失神，不小心被自己手里的烟呛了几口。 视线重新凝聚起来，他把烟头从开着的车窗户扔了出去，郑重说道：“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不要再争了。行动的时候，刑大你来带队，不过现场指挥由陈书担任。” “什么！” 李梦反应出奇的大，血色慢慢涌上他的脸，分不清是激动还是愤怒导致。 他大声反驳道：“我在刑大这么多年，从来就没听说过要由特警指挥！他们就是过来搭把手的，他们懂什么！” 任国庆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张绪明那句“那小子是真狠”，那口气，和他们当兵时候讨论那些出任务的侦察兵的羡慕一模一样。 他眯着眼睛施压道：“李梦同志，服从命令！” 心知反对已然无效，李梦靠倒在椅背上，呢喃道：“为什么你们都这么相信他为什么” 任国庆面无表情，其实他心里也不知道。 那小子，怎么就那么让人放心。 陈书回到他自己原先坐的运兵车上，通过对讲机把另一辆车上的人也都叫到了一起。 十个人满满当当地挤在一堆，所幸车上空调比较给力，大家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或者不对的地方。 特警对于环境的适应能力，是远远超过其他警种的。据说这技能，和他们天天在泥地上或者草堆里摸打滚爬的训练分不开。 陈书站在车门里侧，神色凝重：“兄弟们，这次是抓捕任务。有六名涉案人员在餐馆的大厅吃饭，其中一名是在逃人员，身上是背了命案的。” 顿了顿，扫视了下挤坐在一起的年轻特警们，见大家俱是聚精会神的等着下半句。 其中二中队的杨昌和四中队的马博文最是紧张，两个人一个坐在最后排的长条座椅上，一个就坐在陈书右手边上的驾驶座后面的地板上。 皆是伸长了脖子，瞪大眼睛盯着陈书。 陈书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状态这才继续说道：“持枪杀人，这人手上有枪，有命。这次，我们将是实施抓捕的突击队，刑大只会从旁配合我们完成这次行动。” “兹！” 车厢内停顿了一秒钟，随即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即使是在大队里待了好多年的老特警，此刻也是异常的紧张。 因为他们早已习惯了跟在特警支队或者刑警们后头的安逸，多年来都只是负责简单的警戒周边或者在事后打扫战场。 二中队中队长杨昌从后排挤了上来，他胖乎乎的身子从人堆里一路碾了过来，神情有些激动。 “陈大，我们以前可都只是打打下手的，为什么这次要冲在前头？” “刑大那些家伙怎么能把自己的事情推到我们头上！” “对！这些活儿得支队的人过来干！”二中队副中队长赵明凤坐在角落里，遥遥附和道。 第363章 推诿 全顺运兵车内。 因为是夏天，车里人又多，司机许明亮将车载空调打得极低，冷风嗖嗖的从车顶边上的排气孔里不要油一样的往外吹。 站在底下陈书身体和心都是拔凉拔凉的。 两名部队退役的大小连长，这次配合，把陈书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在他的印象里，退伍军人的作风还停留在中山所社区协管员小强的身影上。 想起以往办案抓人时的场景，甚至于半年前几人一起往那银三角渡河旁的激战。 那是连陈书都自愧不如的临战机变和迎难而上的坚决处事态度。 陈书站在车里，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前头想了很多事情，也做了很多准备，却独独没有想到自己的队员们会首先露了怯。 特别是杨昌，原本就不多的子弹，陈书还特意给他多留了二十发，结果人家根本就没想用上。 “杨队！你说什么呢！这可是陈大给我们争取过来的机会！你要是不想去，那就让我来！” 四中队的副中队长马博文站了起来，手指头不客气地点着挤在前头的杨昌。所幸全顺车厢够高，没有影响到他此时的飒爽英姿。 这话说得是义正言辞，唯一可惜的就是肩膀上那“两折杠”却容易让人质疑刚刚从警院毕业的他，是否能当担重任。 年轻人就该年轻气盛，可眼下这任务太过凶险，马博文其心可嘉，但经验不足容易临场失了阵脚。 陈书朝着马博文点了点头，示意其坐下。 “你！”杨昌猛地一个转头，气急道，“你小子以为英雄这么好当的吗！都有老婆孩子的，大家上个班平平安安就行了。这些本不就是我们的事情，你把它揽过来了，结果还是要便宜别人的！” 马博文坐下后，冷哼了一声转头朝车窗外看去。 车内其余警察均是不作他言，要么低头看着脚尖，要么沉默着看向窗外。 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陈书身体前倾，伸手轻轻拍了几下杨昌的肩膀，待得对方平静下来，轻声示意其回到座位坐好。 他初来乍到特警大队，底子本就挺薄，年纪又轻。平时工作的时候，大家碍着领导的权威或是到手的工资，总归是服从命令的。 可这会儿真临了事，该有的反对却是一个不少。 毕竟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而他们民警作为公w员又是吃着铁饭碗，别说陈书这种副大队长，就是副局长也轻易炒不了他们的工作。 现场气氛凝重，一时之间皆是安静了下来。 呵呵，这种案子肯定有大领导盯着，这机会可不多许明亮既激动又有那么点失落，暗想刚才应该早点跳出来给陈书站队的。 既能卖个人情，自己又有施展的机会，一举两得。 他平时虽然在大队里是有名的躺平，可那是因为大队日常的工作在他的眼里都是做无用功。而在支队搞了多年排爆的许明亮心里清楚，这种一炮走红的案子，有时候就是十年都不一定能碰得到。 风险与机遇同等！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看着大队领导陈书此刻的处境，许明亮扶着方向盘转过身体，朝着后边坐着的同僚们喊道： “就一个杀人犯看给你们吓的！老子以前干的可都是揣着（火--乍）药的kb分子！干！陈大，你说，该怎么干我都跟了！” “算我一个。” 一中队中队长许明亮刚表完态，戴着厚眼镜的副中队长张清马上跟了上来。 张清，年约26岁，社招的警察，大学专业是计算机。据说是为了躲避大厂996，特地回了老家东州拣了个最好考的警察岗位。仟千仦哾 “哈哈，张清，你就好好留在后边玩你的机器人和无人机。书，算我一个！” 看够戏了的陈川终于跳了出来，一边调侃着张清，一边朝着陈书挤眉弄眼。 车里的气氛被许明亮、陈川这么一搅和，有些缓和过来的迹象。其他警察虽然没有发言，不过终于从各种回避的姿势转换过来，纷纷看向陈书，眼睛里带着光亮。 陈书心知大家都是习惯了日常街面巡逻，遇到大事了就把东西往上头的支队推。工作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出过差错。 既不危险，也没成绩。 真正躺平。 陈书想一下子改变大家的想法也是痴心妄想，不过人么，就是社交型动物，做事情前也都会看看身边的人到底是个什么的状态，才会决定自己的想法。 陈书开口道：“一会儿我带队，许明亮、马博文和张清跟在我后头，我们四个人为一队，负责抓捕在逃犯老a。其他人员由杨昌带队离我们稍远一些，伪装成另一拨人马，为二队，只等我们拿下主犯就快速跟紧增援。 “杨昌，你现在带着二队去另一辆车开始准备。嗯，我们下午刚打完靶，不过还是得再验一次枪。抓捕地点和人物图像我会通过微信发到群里。” 陈书拉开车门，先走了下来站在车边上。 二队的人陆陆续续下车朝停在后边的另一辆全顺运兵车走去。 坐在最后排的杨昌也是最后一个下来的。 陈书将杨昌拉到边上没人的角落，笑着说道：“杨哥，前头陈川分发子弹的时候是按着每个人十发计算的。到你这儿，他不小心多发了一份。轮到我的时候正好没了子弹，你这边要不直接给我个弹夹。” 不管是平日的训练、巡逻还是考核，特警的习惯都是十发子弹一个弹夹，随身佩戴两个弹夹。 杨昌胖脸一红，从腰上把别着的弹夹取下一个递给陈书，自嘲道：“陈大，你也不用帮我搬着梯子下台。陈川已经和我说过了，你是看重我的部队经历所以特地给我多配了一份。” 犹豫了片刻，他咬着牙把原因说了出来：“陈大，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在部队里虽然是从大头兵干上来的连队主官。 “训练上也是标兵，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碰到真刀真枪要和人干的时候，我就小腿肚子抽筋。即使是部队的演习，明知道用的是橡胶弹头，可我还是上不了场。 “这也是当年我早早就转业到地方的原因。” 第364章 牛鼻的炊事班 全顺运兵车旁。 对于杨昌的坦诚，陈书有些意外。其实他在公安队伍待久了，也是见过那种一考上编制就彻底躺平了的人。 这种人夸张些的，连份内的事情都会想尽办法推脱掉。 毕竟是大队里的老同志，初来乍到的陈书想了想，还是决定以安慰为主：“杨哥，这事情其实从头到尾我都没怨你，这个你应该能感觉的出来。我们一个大队这么多人，总得有分工，也不是说冲在最前头的一定就是最优秀的。 “你是当兵出身，部队里不还是有炊事班么。这炊事班的地位在连队里怎么样，你心里比我要清楚。你也不要想得太多，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就行了。 “我把你放在二队，希望你不要介意。” 杨昌爽朗道：“知道，你不是还让我带队嘛。就冲陈大你这么信任我，所以刚才也就跟你讲了些掏心窝子的话。这事情，大队里可没人知道。” 陈书点点头，微笑附和：“往后也没人会知道。” 杨昌的胖脸挤成一堆，笑得极为灿烂：“陈大，赵明凤这小子在部队里就是炊事班的。别看他个子又矮又瘦的，训练成绩可是拔尖的” 陈书心里还在牵挂着行动的后续安排，不过考虑到要安抚住杨昌的心态，保证后续任务的顺利实施，只能按下情绪等着他唠叨结束。 不过也确实让他长了见识，原本他以为炊事班的人在部队里牛鼻，还是早年看了几部电视剧得出来的结论，没想到实际上他们也确实牛鼻。 在基层连队，军事考核的方式是全员考核。而炊事班由于工作性质的原因，训练时间是比较少的。一但军事素质差的人去了炊事班，那肯定会影响到全连的考核成绩，继而影响连队主官的前途。 于是，往往是军事训练尖子才能去相对清闲的炊事班。使得炊事班里出现了不会炒菜，但是五公里轻轻松松跑进17分钟的士官；或者焖饭夹生、不会蒸馒头，但是能轻松单杠动作一到八，以及五发子弹打出48环的炊事班班长。 陪着杨昌回忆好炊事班后，陈书哄着对方将其送至了后面的运兵车里。 回到自己的车上，他依旧站在门后的地板上，目光凌厉的看向眼前这人数已然不多的车厢。qqxδnew 许明亮、马博文、张清和陈川等四人端端正正坐着，一道道目光看向眼前这站姿挺拔的身影，略显安静的氛围，在这一刻，像是激荡起汹涌的波涛一般。 前戏结束，大幕徐徐拉开。 “也许是巡逻得久了，外人都以为我们是巡警，甚至一些我们自己的同志也都习以为常。可实际上，我们是什么？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前，那是两个什么字？ “我们是特警，是特种警察！我们执行的永远是最艰巨、最困难的任务。我们本来就是以对抗火力强大的犯罪分子为主要任务的作战单位。 “现在有个机会摆在了我们面前，试问你们舍得放手吗？请问，你们是要做巡警还是做特警？” 警院刚毕业的马博文，此时涨红了那张稚嫩脸庞，展露出强烈的斗志和信心。 社招的张清，扶了下眼镜，腰杆挺得笔直，两眼发光地盯着陈书。 年轻人，谁不曾做过特警梦？ 而作为现场唯一一名年过三十的老特警，许明亮叼着根烟若无其事，神情倒是轻松自然。 陈书满意地点点头：“大家准备一下，我们半小时后出发。陈川你过来一下。” 两人走下运兵车，来到不远处的街边。 双手背在脑袋后面的陈川，跟在陈书后面不住的唠叨：“你也不容易，不过抓个持枪的逃犯，还得来个战前动员。倒是博文那小子还不错，有血性。相比之下，那俩部队退役的就有些怂了” 陈书抬脚踢了对方一下，说道：“你t还看戏看上瘾，开始点评了？别岔开话题，看着我。你要么跟着杨昌去二队，要么现在就回单位。没有其他选择。” 陈川一听，垂下双手，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书，银三角偷渡那会儿几条大枪在的时候我都没后退半步。现在才一把小手枪，你舍得让我离开？” “滚滚滚，不要开玩笑了。这是任务！你这人也就窝里横，几年机关坐下来都快成白领了，就不要往那边凑了。很危险的！” 陈书瞪着对方。 陈川知道他的性格，只能神情戚戚的，三步一回头地往杨昌所在的二队运兵车踱去。 陈书收敛了表情，面色平静的目送陈川上了运兵车，方才抬步往任国庆那边走去。 他刚收到消息，李达开着四四方方的特警指挥车，带着装备过来了。 “你有几成把握？”任国庆侧了侧头，看向身边的年轻警察。 “十成十。”他嘴角一挑，笑着回答。 “陈书，认真点！”站在对面的李达却是有些焦虑，忍不住出言说教道。 李达带着一车的装备赶到解放街，撞见刑大的任国庆时，被对方一把拉住聊了半天，这才知道任国庆将这次的抓捕任务交给了陈书负责。 “没事，年轻人嘛，就得这样子！”任国庆一脸欣赏的看着陈书，继续问道，“这次行动你准备如何安排？” 陈书将手里的防弹衣塞回放置在脚边的编织袋里，眯着眼睛看向逃犯所在餐馆的方向，慢慢说道： “李大，现在是夏天，我们等会要便服走进餐馆里头，所以防弹衣就不穿了，不过最好可以安排一辆救护车在旁边待命，以防万一，不管是警察、犯罪分子还是群众。 任大，到时候我会带着三名特警伪装起来进入餐馆大厅实施抓捕。” 天气热，大家穿得薄，没法再搭一件厚厚的防弹衣。 任国庆和李达两人一边微微点头，一边等着陈书后面的计划。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开口说话。 “完了？”李达摸了摸脑袋，问道。 陈书双手一摊，苦笑道：“任大，要不给一张现场地图？左右不过是守前门，堵后门的。” 任国庆一愣，旋即哈哈笑了起来。他能感受到陈书心态上的坦然和自信。 这次抓捕持枪杀人嫌疑犯的行动，原本应该是顶严肃的事情，可放在陈书面前，似乎只是一起抓毛贼的小案子。 这不是陈书满目的自信和自大。 就像先前陈川说的那样，他们在银三角跟诈骗集团下属的十几号打手真刀真枪的干过，再回过头看这次的抓捕行动，属实稀松平常。 这杀人犯听起来挺吓人，可最终还不是一个人么？ 在银三角，谁手上没个几条人命？ 不经意间，陈书显露的沉稳，从任国庆的角度来看，在年轻一辈的警察当中，却是极为难得。 第365章 怎么还没来？ 当晚，农二角餐馆，大厅角落。 与熙熙攘攘的，聚集着几十个人赌-bo的大厅不同，摆在西北角落的三张桌子，只有靠窗户的位置坐着五名夹菜吃饭的客人。 一名剃着个光头的中年男人满不在乎的朝着坐在身旁只顾埋头吃菜的男子说道： “老a，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谁还记得你。犯得着吃个饭都要像个猴子一样眼珠子飘来飘去的？” “哎，在楼上包厢吃多清净，何苦跑到这角落里头，又吵又霉的。” 老a放下手中的筷子，使劲咽下了嘴里的食物，双手端起酒杯站了起来，沉声道： “兄弟们不好意思了，在外头跑了这么多年，都习惯了。我先敬大家一杯！” 老a的脸型尖瘦，颧骨突出，像是割掉嘴的秃鹫，眼白比一般人多点，有些恶相，没到一米六的个子，全是精肉，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布满佛经形状的纹身，就连脖子都是特殊的佛教图案。 一口闷下杯中酒，老a坐下后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边，有些意犹未尽。 随即阴森森地说道：“在楼上包厢吃酒，被警察包圆了都不知道。大厅里人多，万一出点事情，也好拉人垫背。” 几人一听，互相看了一眼，一股子冷噤劲不经意间爬上了众人的背脊骨上。 早年间，老a豪爽，钱赚得多也快。 大家也算过得有滋有味。 外表看起来更像是个和善的，胖胖的生意人。“和气生财”、“求神拜佛”也是他一直挂在嘴上的口头禅。 没想到犯事以后在外头躲了几年回来，却是大变了样。 光头中年男人偷瞄了老a露在外头的怒目佛陀纹身，再想到十来年前那个枪响的雨夜，情不自禁的咽下几口唾沫，不敢小觑穿着穷酸的老a，称呼也变回了从前。 “a哥，你走了之后，兄弟几个也不会干其他的，只能重操旧业。托你的福，前几年确实赚了点钱。” 都是干这行的，老a还是永安的本地人，这次潜回东州直接找上门来，大家心里都是有数。 这是过来讨账的。 作为打头的光头中年男人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把事情摊开了讲。饭菜吃得差不多，该谈正事了。 老a夹了一口鱼肉，边吃边说：“嗯，我知道。你们脑子不错，还知道买通村里的老人在山底下拦道。嘿嘿，警察对这种老不死的无赖可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光头中年男人拿起放在桌上的香烟，抽出一根递到老a面前，谦虚道： “a哥，都是些三脚猫功夫，上不得台面。不过当初确实靠你赏的饭吃，才有我们的今天。我们都挺感谢你的。往后你有什么事情，我们能伸手的，尽管打招呼。” 老a举起筷子摆了摆手没接香烟，打了一个心满意足的饱嗝，一抹嘴巴，干脆道： “我们也别绕来绕去了，整这些有的没的客套话。当年我走的匆忙，办公室的保险柜里面还留着一百多万的现金，应该是给你们几个人分掉了。 “我走后，你们打着我的招牌也赚了不少钱。嗯，我不多要，两百万。这点钱你们几个人凑一下想必也不会影响到家里面，往后我们就两清了。” 老a当初那可是金子招牌。 上山有专车接送。 只要到了山顶，那就都是。荒山野岭的包吃包住不说，还可以点菜！另外还有不限量的移动wifi随意使用。 不管任何时候，赢了还是输了。只要你想下山，就是三更半夜也会安排好小轿车护送下山。 有时候担心客人赢钱嘚瑟，或是输钱寻死，还会贴心的直接送人到家。 几年的信誉，从来没出过差错。 所以老a出事外逃以后，几名手下将这事硬生生瞒了下来。转头继续打着老a的招牌在永安做着老买卖，几年下来，也是赚了不少钱。 “两百万，那可得装几麻袋的钱啰。”一名老头嘀咕着，声音不大，但是也不小，刚好够桌上的几个人听到。 光头中年人先是往那老头坐的地方一瞪眼，随后赶忙端起桌上的酒瓶又给老a满上一杯，满脸歉意的说道： “a哥还是和以前一样，公道。我们早就歇了买卖。如今都是吃着以前的老底，几年下来剩下的也不多了。a哥你看看能不能少一些？” 老a冷哼一声：“当年一场做下来，不算高利d，单单流水都能抽个十来万。你们偷拿我的金字招牌开了几年，我仅仅只要你们十场的利润，多了吗？” “当初我们重开场子的时候，上下也是打点了不少。” “可我们现在确实有困难。” “是啊是啊，a哥你不知道，这几年警察管得有多严哦。” “太难了，我们就是想开个台球室都不成，天天有事没事的就上门查客人的身份证！这还不把人给全吓跑了！” “对对！真的太难了！” 老a抬手猛地一拍桌子，“啪”一下的，桌子上的菜盘子和酒瓶晃得“叮当”响。 大厅中间正热闹，声音挺吵盖了过去，不过还是有几个站在边上的人朝老a这里望了过来。 老a枉顾，眯着眼睛绕着圈儿一个一个挨着看了过去，从裤袋里掏出一黑色塑料袋子包裹着的物件拍在桌面上，咬牙说道： “别t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这几年在外面也没少犯事，反正进去了肯定死！你们赚够了钱也不想陪着我这条烂命？ “这钱，很多吗？” 枪！ 众人脸色大变，心里陡然一沉。当年老a犯下的枪杀案皆是一下子涌上心头，也许下一刻，他们将再次面临当年的危境。 这手上有人命的气势是真的半点不带虚的。 以光头中年人为首的原老a手下都在哭穷，明里暗里的表示没钱；而现在，老a则在告诉这群以前的手下，要他们拿钱买自己的命，不然左右都是死的老a一定会将头口威胁付诸行动。 “不多不多，a哥还是地道的。” 光头中年男人赶忙低头认错，背着脑袋的时候，余光却忍不住往餐馆门口方向频频瞟去，似乎在等什么人。 第366章 出发吧 警察是个职业，而社区警、治安警、刑警、交警和特警等是同一职业下面的不同警种。 陈书先前在中山派出所干的事情就是一个标准的治安警应有的日常。既要办案，也就是处理违反了《治安法》的违法人员，也要抓获犯罪分子，还要承担派出所里该有的值班。 而同为派出所的社区警，相对来说事情会少很多。作为主城区大所，明文规定社区警只承担社区工作而不能办理案件，划分的非常清楚。 一般来说，只有在治安警上面熬出个十多年的资历来，等年纪大了才能进社区。大部分年轻人进了公安队伍，只能先待在治安警里边好好办案。 而陈书如今调入的特警，这里也做一个简单的介绍。 特警的话，主要是巡逻、处突和防暴，也可以理解为各警种当中武力值最高的部门，是当做公安局的尖刀来使用。 它的晋升空间相对其他警种要小很多。没有指标也就不办案，那就连最基本的办案成绩都拿不出来。案件天天发，但反恐处突不常有。即使有，对于特警来讲，也是集体出动，体现不出个人的成绩来 所以在晋升提拔方面的优势肯定比不上诸如刑侦、禁毒、技侦这类公安系统的“大小亲儿子们”。并且随着民警们年龄的增长，最后一定会被分流到其他的警种，大概率是派出所，其次是交警。 这时候，原本因为不用办案的特警工作特质，又会导致其在公安业务方面的无能为力。 到时候，年纪大，又是从零开始。 难上加难。 以上种种原因，以至于特警虽然在本单位的日子过得还是比较舒服，但对于外单位的同行们来说，普遍都带些轻视。 藤桥镇不远处省道旁，某黑色桑塔纳车内。 刑大二中队的探长温兆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李大，怎么可以让一个特警指挥我们的行动？万一出了差错，他承担的起吗？这不是全乱套了吗？” “对对，从来都没听说过有特警指挥刑警的！你听说过没有？” “没有，这不是明摆着不可能的事情么！” 几个资深中队长也是议论纷纷。 当李梦带着任国庆的命令回到刑大的队伍里开始进行准备工作时，有特警出任抓捕工作的现场指挥，也从他的口里道了出来。 刑大的警察们不敢公然抱怨他们大队长的决定，但暗地里也是个个怨声载道，或是替他们年轻的副大队长李梦鸣不平，或是频频质疑这个特警的能力。 “任大不会老糊涂了”一个中队长嘴角抽搐，阴阳怪气道。 “太儿戏了！” 就算是一直埋头苦干，好脾气的温兆也被气到，任国庆这项任命的杀伤力可见一斑。 众队长义愤填膺的看向李梦，以眼神安慰他。 李梦似乎才回过神来，抿着嘴说道：“吵什么吵，这是命令！赶紧收拾东西，该干嘛的就去干嘛！” 话音刚落，便见一名穿着特警专用作训服，年约三十的特警队员敲了敲车玻璃，不客气道：“我们副大队长请你们派一个负责的人过去一起商议行动。” 话里带个“请”，可那眼神却是随便一扫，半点没有正眼看人的意思。 说完，也没等李梦等人答复，转过身大摇大摆自顾走了。 众刑警神色一滞，感觉被这特警队员轻飘飘的话给将了一军。 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特警这么牛气过？ 让他们刑警派人过去商议？ 做梦！ 众队长转头重新看向李梦，以眼神质问他。 “看什么看！都出去准备，我过去！” 话音方落，便见坐在驾驶座的温兆扭过头来，幽幽的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赶紧过去把场子找回来。 等刑警们尽皆散去后，李梦才下车。走出一段路，他再难掩饰心中的愤恨，一脚狠狠踹向路边的护栏。 “咔！” 许明亮回到指挥车上，拣了个角落的位置安静坐好，目光平静，心底里却是慢慢回味适才的得意和痛快。 自此退了排爆手来到分局特警大队干巡逻，他已经好久没有在兄弟单位面前如此牛气了。 老百姓不知道，只以为穿着帅气制服，佩戴犀利武器的特警有多威风。 其实只有特警他们自己心里明白，特警的地位在公安系统里属实属于那种抬不起头的最底层。 “咚咚。” 陈书敲了敲挂在车厢窗边的一张黑板上，指着上头贴着的明显手画的房屋结构示意图，严肃道： “刚才我把照片都看了一遍，简单画了一张现场图纸。这餐厅在一楼有前后两个门和上楼的楼梯，前后门是肯定要守的，我建议在楼梯口也提前放两个人。 “还有目标附近的窗户外头、以及距离不远的厨房和厕所。这三个地方也得放人，以防万一。事情突发，对象可能会出现无头苍蝇到处乱跑的情况。” 李达托着下巴“嗯嗯”着，眼神专注，活像是一会儿将由他带队突入的错觉。 任国庆笑眯眯的一直没有讲话，等陈书将行动布置的差不多，故意问道：“就抓一个逃犯，用得着这么大阵势？” 就一个逃犯？ 那你们还火急火燎的要我们特警赶来增援？ 陈书一愣，转念一想，对方肯定是在考问于他。七八年的基层办案经验，这种问题根本不用多想。 “安全第一，以多打少可是我们几十年的光荣传统。” 正说着，车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李梦钻了进来。 任国庆一看刑大的人也到了，朝陈书说道：“你把计划再讲一下，特别是人员安排，讲细一点。” 陈书点点头，重述了一遍。 既是对新来的李梦的讲解，他自己也在脑里将计划重新再过滤一遍，把先前没发现的缺陷一一补足。 “李梦，到时候餐馆外围的警戒就交给你们了。对了，你这边还能匀出几个人跟我到里头？” 虽然心里极为抵触任国庆让陈书担任现场指挥的任命，李梦还是硬着头皮跟上了陈书的节奏，开始协同处置这次的任务。 这会儿听到陈书让刑大的人跟着进餐馆“喝口汤”，暗道对方还有点良心。 “算上我，我们大队这次来了十四个人。那餐馆现在就有十个人在外围盯着。一会儿我们大部队一到，在行动前我会让他们撤到外头守着你说的这几个点！到时候，我带三个人跟你进去抓人！” 陈书相信李梦的判断，想也没想说道：“行。到时候你就负责通往厨房和厕所的通道。杨哥，楼梯口就交给你了。” 厕所？这是公报私仇！ 李梦自动忽略了“厨房”二字，听到要守住厕所通道，脑子一怔，咬牙切齿。 “啪！” 陈书五指张开拍在车壁上的现场图上，扫视一圈周围，笑道： “那我们就出发。” 第367章 伪装 陈书向于余下达了切断13楼b室，也就是犯罪嫌疑人所在的房间电力后，过了半分钟，一阵急促的铃声就在物业办公室响起。 从警多年的王崇明本已是老大不小的年龄了，此时听到电话铃声乍然响起，也是不由自主地握拳比了个胜利的姿势。 陈书眉梢一挑，心知对方已然入了套。 大马金刀坐回办公室内唯一的椅子上，沉吟了片刻接起电话。 “喂。”陈书故意拖延时间，借此打乱对方的节奏。 招数虽老，好处也不是特别明显，但平日里用习惯了，不经意间也就使上了。 “喂！你们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迟才接电话！”电话传出一阵泼辣的女声。 “叫什么叫！刚抽烟去了！你谁啊，都晚上下班了还瞎打什么电话？”陈书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耐烦，直接回骂过去，似乎下一秒就要挂掉电话。 对面明显一顿，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话来，气势也是软下许多：“我是13楼b室的商户，我们这儿怎么停电了？我看楼上楼下的也都亮着灯，是不是我这儿电路出了问题？” “这我哪知道，你打我们电工电话！”陈书来了个欲擒故纵，物业的电工现在就在电力室，旁边还陪着个于余，左右不会出岔。 “哦哦，师傅，你看这样子行不行。我不知道你们电工的号码，你看能不能把他的手机号码给我，我自己打过去问问看，就不麻烦你了。”电话里客气的语气相比起刚拨进来那会儿，相差挺大。 陈书嘿嘿一笑：“美女，你早这么客气不就完事了？嗯，不用打电话了，电工就在我身边，我们这就上楼，你等会儿。” “好的好的，谢谢师傅。你慢点儿，我们不急的。” “哼！” 放下电话，屋子里的人都是一脸崇拜的看向陈书。 王崇明比了个大拇指：“好手段！” 小强震惊道：“陈所，你当警察前不会就是物业的保安，这话说得贼溜！” 保安老马也是频频点头：“领导，你这打电话的架势和我们经理挺像。你以前肯定当过经理！” 周围的人都是一脸赞叹，可陈书的心里并不快乐。 都说警察平日里或是下班后和正常人交往，都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其实问题就出在这里。警察上班就是和违法分子或者犯罪嫌疑人打交道，在开始打量时就是抱着怀疑的态度，时不时还得用上什么侦查手段、话术，久而久之，在不经意间工作就融入了生活。 如果说医生是治疗人们的疾病，那么警察也是一种医生，是这整个社（ui）的医生，他们接触的是这个社（ui）最阴暗的角落，所以会对感情淡漠，因为见得多了，所以觉得一切没什么大不了的，给人冷淡的感觉。 星云大厦，13楼b室，董事长办公室…借着窗外的灯光，办公室里隐隐约约还是能看清些事物的轮廓。 李姐放下手机，往黑暗里一处燃着红点的位置望去，无奈道：“汪总，楼下的保安态度真的挺差，脾气还老大，要不是我们现在停电，不然我肯定下楼教他做人。哦对了，我们运气不错，电工也在楼下待着，现在他们要一起上来了。” 红点迅速下坠然后泯灭在黑暗里。 “咳咳。”黑暗中传来汪总的咳嗽声。 “李姐，那你去忙。对了，出门的时候让小周下楼给我买包烟。” “好的。” 带上房门，李姐打开手机背后的照相灯，快步往大门走去。经过休息室的时候，见里面还在吹牛打屁、吵闹不堪，直接转身走了进去。 “这么吵！都影响到业务部打电话了！” “停电了，还待在公司干嘛，赶紧给我下班回家！” “滚滚滚！” 休息室内立马安静下来，隔了好久，才有一个声音发了出来。 “好的，李总。兄弟们，喝酒去！” “走，走！” “哈哈，喝酒喝酒！张哥请客！” 哗啦几下，休息室里人影闪动，随着桌椅板凳“吱呀吱呀”移动摩擦的声音，一会儿工夫房间里的人基本就走完了，只剩下那依旧独坐门口（)皮条的瘦弱男子。 也许是休息室内纷扰的环境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工作。此时的他耳朵上正挂着耳机，旁诺无人的低头点着手机。 李姐当初就是看这人话不多兢兢业业，不像其他催收队的队员，个个都是油性十足，所以把皮条业务交给了他。 这会儿休息室里人走得差不多了，她也不好再发难。弯下腰来摘下对方的一只耳机，轻轻叮嘱一句就带上房门离开了。 “别只顾着拉客人，有空就去出租房那看下货。自己想玩的话也可以抽空玩玩。” 电梯内！ 陈书、小强、老马三人站在电梯内，皆是抬头望向上方的数字显示器，等着数字一闪一闪的往上跳。 等待的空隙，正想着犯罪嫌疑人屋子里一片漆黑景象的陈书，猛地反应过来，这计划里面出了一个大差错！ 原本依着陈书的计划是在今天下午，趁着有受害人进来办理贷款时候，趁机切电进去抓个现行。那时候天还是亮的，房子里有没有电并不影响抓捕工作的进行。 可现在里面乌七八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别说是十多个尚且不知道有没有持械的犯罪嫌疑人还窝在里面，就是十头猪放开手脚扔在里面，警察这样两眼一抹黑地冲进去，还是存在危险的。 临时发现的问题，让陈书的心砰砰直跳。 幸好首当其冲的是他自己，这也是陈书唯一能安慰的地方。 被整得有些紧张的陈书伸手摸向后腰部位，碰触到那硬邦邦的事物后，心下也是安神许多。 其实对于警察来说，手枪放置的部位是非常有讲究的。 特警普遍都会把手枪挂在大腿一侧。特警出勤，一般都没有伪装的需求，他们讲究的就一点，那就是出枪必须要快。而人的手在自然下垂后，掌心最靠近的位置就是大腿外侧，所以这个位置也就成了最方便掏枪的位置。 比如正在便衣办案的陈书，就会把手枪放在腰际，主要原因就是便于隐藏，毕竟一般的民警配枪，他的主要目的不是通过枪支来发起进攻，更多时候是在警示犯罪嫌疑人，呈一个威势的作用。 陈书侧身拍了拍小强的肩膀：“一会儿记得站我后面。” 小强刚想硬气地说些什么的时候，这时，头上传来一阵电子音。 “叮咚！” 电梯到达13楼，门缓缓打开。 背包里有只熊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368章 突发事件 守在走廊过道的李梦，眼睁睁看着陈书等特警大队的一行人按照既定计划往那老a坐着的地方缓缓包围了过去。 他心有不甘。 这个案子的线索是他最先拿到的，先期的侦查和处置工作也是由他带队布置实施的。 他是第一个抵达现场，也是第一个发现正在吃饭的老a，可为什么临到最后抓捕的时候，却不得不把这个机会拱手让人。 他有些后悔先期自己的谨慎。即使在侦查初期，比对出老a这个持枪杀人的逃犯完全可以一拥而上。毕竟他们刑大也有十几个干警，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为什么当初他会傻傻地像上级汇报工作，然后等来了支援？ 为什么支援过来的特警会抢了他的功劳？ 他们特警不是一直都是打下手的吗？ 怎么这次直接摘了果子？ 李梦按捺不住躁动的心脏，原地蹦了蹦，感觉将情绪稍稍压下了一点点，不过双手开始微微抖动。 瞪着带点血丝的眼睛，直愣愣朝老a那边望去。 “马德，便宜那帮特警了！” 后边传来温兆抱怨的声音，李梦的心“砰”的跳了两下，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有些陷进掌心里。 “这个‘陈安全’，上次杀人案搞事情的是他，这次抓杀人犯又是他跳出来。真想不通，他是不是和我们刑大有仇！”站在后边的温兆继续忿忿不平，把旧账都翻出来算了起来。 一年前在阳艺街道发生的水库杀人案让整个刑大在市局领导面前，被狠狠打了一次脸，对于部分亲历案件的刑警来说，至今如鲠在喉。 历历在目。 李梦顿时觉得血气从双脚一下就上涌到了脑袋里，他的眼睛只能见着那陈书大摇大摆的背影。 那背影似乎在得意，似乎在炫耀。 他们刑大的无能和无力。 李梦忍不住了，咬着牙说道：“温兆，老a现在角落肯定跑不掉了。我们现在一起冲过去把人摁下！” 他的眼里容不下其他，似乎也忘记了他们刑侦大队向特警大队求援的初衷：老a有枪，还杀过人。 温兆靠近几步，低声说道：“李大，特警他们都过去了，我们再过去会不会太” “《抓获经过》到时候谁来写？”李梦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头也不回地反问道。 犯罪嫌疑人被抓获后，会由抓捕人员出具一份盖有局印的《抓获经过》。该文件后期会被收入进案卷里一直送到法院直至案件结束留档封存，是日后对于该起案件评功授奖的重要依据。 几人都是干了多年的老刑警，对于这些细节是再清楚不过。再则，李梦还是分局里最年轻的正股级干部，有他压着阵，温兆等几个民警除了跃跃欲试，还能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几秒间，四名刑警已经统一了思路。为了赶上特警，他们跟在李梦后面，撒开腿往老a那边快步冲了过去。 由于当下正值晚上用餐的高峰时期，餐厅内吃饭的人也多，互相挤压着没有多余的的空间。 随着李梦等人的跑动，桌椅板凳的碰撞声和群众的骂娘声顿时响了起来。 这边老a听到突然响起来的吵闹声，猛地抬头朝李梦等人闯过来的位置望了过去。 这一看，心里一惊，发现已有四五名彪形大汉朝他坐的地方冲了过来。 警察！！ 跑！！ 老a堪堪起身抬脚，就见先前跟在老板娘后边的几名年轻人，此时竟然出奇一致的将目光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老a心道不妙，知道这批人同样是警察。当下果断抬手将桌子往右侧一翻，抵住那几名相近警察的来路。 “警察来抓人了！快跑啊！” 电光火石之际，老a想都没想，先是高喊一声‘警察来了’借此引起现场的混乱，再伺机往另一侧方向的厕所跑去。 那里有他先期踩好点的逃路。 而随着老a这声高呼，餐厅里那批正赌得上头的人们顿时像新油进了热锅，立刻炸了。 他们一群人发疯似的冲了出来，然后作鸟兽般四散奔逃。 这一下，餐馆内先前布置下的抓捕组的建制，随着人群突然的四散冲击，刹那间被全部打乱。 场面整个就突然失去了控制。 正在其中的李梦等人也是被人流挤压，一下子没了腾挪的空间，只能眼睁睁看着老a躲过人流，像泥鳅一样溜进了角落旁边的厕所里。 而被饭菜酒水砸了一身的陈书始料未及，也来不及发出命令，所有参战人员只能一股脑的死命推开身旁奔逃的人群，竭尽一切办法往门口或是厕所冲去。 餐馆外边。 特警大队长李达和刑警大队长任国庆坐在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里。 任国庆凝视着餐馆门口，只等着陈书等人押着那杀人犯老a从里头出来。 “任大，我这可是第一次抓杀人犯。都说这种人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前面你怎么说来着，那人身上还带着枪？” 李达表面上说着犯虚的话，可语气听着却是有些雀跃，想必也是确信在他们副大队长陈书的带队下，这人犯必是手到擒来。 年过五十的任国庆眯上了眼睛，等了这么久里头都还没有动静，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随口教训着李达的问话： “李大，你也四十多的人了，还是个大队长，做事情沉稳一些，不过就是个杀人犯，你紧张什么？亏你还是个特警。” 都是大队长，任国庆这个刑事侦查大队的大队长可是比李达牛气许多。 在正明区公安分局，刑大大队长可是进局班子的领导，级别是副科级。而特警大队长的级别是正股，别说进班子，平时分局里组织开个全局中层干部会议，有时候都不会通知他们特警来人。 李达挠了挠头皮，讪讪笑着。他其实想在任国庆面前挣点脸面，毕竟陈书是他们特警的人。没想到在任国庆心里，早已把陈书当做了他们刑大的人。 所以，一个不觉得丢脸，另一个也理所当然不觉得挣脸。 突然之间，车外传来一阵阵惊叫声。 “快跑啊！” “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警察抓人了！” “” 餐馆门口涌出一大群人来，他们像是发了疯一样在道路上到处乱跑，原本守在外头的警察们此刻是伸长了脖子，也没办法从里头找到老a的一点点影子。 “不好，出事了！” 任国庆和李达马上冲出了车子，站在马路上，看着四处奔跑的人流，毫无办法。 第369章 书，你又欠我人情了 望着人群从餐馆里四散逃出，不知是过于震惊，还是震怒，极少失态的任国庆身子遽然一僵，失神的眼睛慢慢睁大，扶着车门的手微微发抖。 抓捕经验丰富的任国庆知道，如果陈书在里面一切顺利的话，餐馆里绝对不会出现如此失控的情景，最先出门的理应也是押送着在逃犯的陈书一行人。 可结果先跑出来的毫无秩序可言的人群。 结论很简单，抓捕失败了！ 站在任国庆身后的李达，则是急得团团转，完全没了分寸：“完了，这下完了！里头肯定出事了！陈书怎么搞的！抓个人也会出事！老a还带着枪！万一真出点什么事情就完蛋了！” “别胡说八道！刚才没有枪声！” 虽然没有枪声，但情况依然严峻。此时人群胡乱冲出，老a就极有可能混在里面一起逃出来。 任国庆猛地回过神来，他的脸色很难看，马上拿出对讲机呼叫支援： “全体警员马上来餐馆大门集中！全体警员马上来餐馆大门！集中” “过来的路上，务必仔细辨认身旁是否有逃犯老a！过来的路上，务必仔细辨认身旁是否有逃犯老a！” 随即无力放下对讲机，喃喃自语道：“要糟” 他眯着眼睛望向仍旧混乱的餐馆门口，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得厉害。 陈书是他最看重，也是最看好的年轻一辈，他不愿意相信陈书会失手，但现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 而另一边，被陈书一顿教训后，受气窝在巷子里的陈川，看着那两名陪着他抽烟吹牛的刑警从对讲机里收到指令离开，脸上浮现出忿忿不平的神色。 他狠狠掐灭了烟头，一把砸在了墙角，赌气道：“肯定是出事了！也好！老爱教训人，受点挫折也好！”仟千仦哾 陈川双手抱胸倚靠在小巷的墙壁上，轻轻晃动脑袋，后脑勺一下一下地点着墙壁。 这时，原本归那两名刑警看管的餐馆窗户上发出一阵响动，陈川不由自主的看了过去。 只见一名脸型尖瘦，脖子上纹着佛陀的男子两手扒拉在窗户的左右两框，左脚踩在窗台上，从里边探出半个身子来。 他急匆匆往外张望，却和站在对面的陈川对上了眼睛。 此刻，他警惕的眼神很是凶狠，就像是饿狼盯着猎物一般，让陈川望而生畏。 行动前，陈川没有看过老a的照片，不过这时候傻子都知道这鬼鬼祟祟正从窗户往外逃跑的人肯定就是他们此次行动要抓捕的对象---杀人犯老a。 自由散漫惯了的陈川，平生第一次独自一人面对犯罪分子，此时头脑一片空白，除了原地不动傻傻看着对方，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而老a从窗户里探出脑袋的一瞬间，在灰暗的路灯下面，发现对面竟站着个无所事事的年轻男子。他的心里同样也是一惊，直觉得这下是真栽了跟头，准备缩回去拔枪搏命一场。 可眼瞅着对方优哉游哉地靠在墙壁上只是傻傻看了过来，丝毫没有动手，甚至没有动口的意思。才后知后觉对方应该是普通人，只是凑巧站在了这儿。 对付普通老百姓，他可拿手得很。 随即瞪了对方一眼，手脚麻利的从窗户上钻出，往巷子的另一侧夺路而逃。 “哎呀！” 老a似乎腿部被什么东西绊住，整个人扑倒在地，痛苦得呻吟起来。折腾了几秒钟，又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外小步快走着。 被吓傻了的陈川，目送着老a的背影即将消失于视线之中时，方才回过神来。 他一咬牙，趁着还能看到点人影，抬脚跟了上去。 “书，看来你又得欠我一个人情！” 餐馆内！ 等陈书几人挣脱开纷乱的人群，跑到厕所的时候，只见厕所里那通往巷子的铁制窗户早已被人打开，晃晃荡荡的随风摇曳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陈书铁青着脸走到窗口边上，探出身子朝外面看了几眼。 巷子里空无一人，冷冷清清。 跟在陈书后头的许明亮，凑近了说道：“陈大，逃犯会不会已经被守在外面的兄弟们给抓了押到街上了？” 陈书皱起眉头，低头看着窗台上落下的脚印，苦笑道：“没这么快的。就这么点时间，要是真被他们抓住了，肯定都还在巷子里。 “现在老a和刑大的人都不在，只能说明原本守在窗户下边的警察被那批赌博逃跑的人们吸引到餐馆门口了，而老a也凑巧从这里跑了出来” “人呢？人呢？人抓住了吗？”气喘吁吁冲进厕所的李梦，扶住门槛，急迫喊道。 陈书没有吭声。 许明亮转过身来，看着李梦，满脸怒意地说道：“跑了！都跑了！” “跑了？不可能！我在窗口外边放了人的！”李梦惊愕地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望向陈书，问道，“老a人呢？” 许明亮指着傻在一边的李梦，喝问道：“前面不是说好由我们特警负责抓人吗？你们刑大的干嘛突然就冲过来！” “我我们”李梦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跟在李梦后边的刑警们同样羞愧地低下了头。 这次行动，自以为是、想强攻抢功劳的他们，在抓捕的关键时刻惊跑了逃犯老a，以至于功败垂成。 这份责任的归属，在场的众人都是看得分明。 许明亮怒目相对，吼道：“这下人跑了，算谁的！算谁的！” 李梦没有回答许明亮，他转过身来，颤抖着声音问道：“陈书陈大，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陈书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十几名警察，沉默半饷，才低声说道：“任务失败，我们撤。” 半响，李梦突然抬手捂住了脸。 跟在后头的温兆见状，拍了拍李梦的肩膀，试图安慰几句，可话哽在喉咙里却说不出口。 毕竟，这事确实是他们错了。 此时，除了外头还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阵人们奔走的嘈杂声，厕所里顿时陷入了死一样的静谧。 “叮铃铃，叮铃铃。” 陈书拿出手机接了起来。 “书，白色本田轿车，牌照号码是东c0782e。司机估计是老a的同伙，他们现在省道上堵着车，你们赶紧过来！来晚了，我可就撑不住啦！” 安静的厕所里，陈川略带兴奋的声音，透过手机麦克风，说的是清清楚楚。 第370章 陈川陈公子的胆气 餐馆厕所。 “知道了，你自己小心，注意安全。” 陈书顿了顿，补充道：“陈川，记得别逞英雄，我们马上赶来。” 说完挂断电话，他转过身，看着一众亮起眼睛的警察们，沉声道： “运气不错，老a的车堵在了省道上。他现在是惊弓之鸟，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再惊到了人。万一老a把枪拿出来做出什么冲动的行为，我们后悔都来不及。 “所以我决定，由我们几名尚未被识破的特警接手继续抓捕老a的行动。刑大的同志作为支援警力，按照我发的定位与我保持一条街的距离。到时候进行最后抓捕的时候，还希望你们能尽快赶来。” 李梦闻言张了张嘴想辩解什么，终究没有再说话，当先走出了厕所。他不希望因为先前自己的冲动和软弱，让陈书觉得他是在逃避责任。 “陈大，你说得这么客气干嘛？他们又不会领情。你看他们走的时候那拽模拽样，呵呵，连句招呼都不打。这清高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刑大在我们这受了多大的委屈呢！我呸！要不是他们想着抢功”老同志许明亮一脸不客气的抱怨道。 陈书看着刑大一批人陆续离开，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走到窗口边上，打开窗户，望着外面漆黑的巷子，喃喃自语道：“这件事，我作为现场指挥，终究是有责任的。” “陈大”许明亮等人以为陈书有些气馁，正准备上前安慰。 陈书转过身来，却是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周，沉声吐出两字，语气极为坚定。 “出发！” 晚上，省道！ 十字路口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事故双方都是脾气暴躁的年轻人。两人下车后拉开架势就开始互相问候对方的亲人。 几十辆车子堵在后面，喇叭按得震天响。还有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群众也是团团围着不愿离开。 “前边怎么回事？” “感觉吵起来了？我们过去看看！” “哎！你们倒是先把车挪到边上啊！” “我赶着回家！” “全堵着了，还回什么家？赶紧到前面看戏去。” “” 不远处，跨坐在共享单车上的陈川挂断电话，举起手来用手背擦了一把额头上的热汗，接着打开微信将“共享实时位置”发送给了陈书。 忙活完，陈川抬起头来打量着十几米开外，同样被堵在路上进退不得的白色轿车，看着老a放下车窗探出头来不停张望着前后来路，他的心里美滋滋。 只觉得这首功那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要不是天气热得厉害，陈川都忍不住吹起口哨了。 “谁说机关民警都是架子货？还不是我陈川没出手！” 这时，一名身穿黄色荧光背心的协警骑着警用摩托车赶了过来。他将摩托车往那事故现场边上一停，人下来后将两名差点就要动手干起来的肇事司机拉到路边，三下五除二就给安抚下来，随即安排他们驾驶事故车辆靠边停车。 接着指挥堵着长队的车辆开始有序通过路口。 业务能力那是杠杠的！ 可这把站在不远处干瞪眼的陈川给急坏了。 眼瞅着那堵了没多长时间的车队又陆续开始移动起来，速度慢慢变快，陈川的心都快被提到了嗓子眼上。 这踏马要是被人跑了，前面装的杯可全白费工夫了，指不定还得被陈书他们笑成什么样子！ 不行！再晚一会儿就真得给人家跑了！ 陈川心念一动，双手把住自行车的车头握把，嗖嗖几下就骑到了原先发生交通事故的路口。特意找了一辆由年轻男人驾驶的凯迪拉克轿车，绕到对方的车头前，与车内的司机对视一眼，笑了笑。 在对方惊讶的眼神中，陈川将手里的自行车往地上一推摔在地上，自个儿就趴在了对方的前引擎盖上，哀嚎道：仟千仦哾 “撞人了！撞人啰！痛死老子了！” 刚才还喧闹的道路口顿时安静了下来，先前全程围观还没散去的路人们纷纷侧目，眼神古怪的盯着陈川，好像他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小伙子，刚才那是碰瓷？”一老头子扭着头难以置信地询问旁边穿着高中校服的男孩。 “应该是”男孩同样震惊，迟疑了片刻方才回复道。 “我去！真的假的？这年头碰瓷还敢碰人家的车头上，这小子的胆儿也太肥了？” “是呀，他还敢叫疼，这不明摆着找抽吗？”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傻的碰瓷客？我估计这人是真的傻子。我觉得这不是碰瓷，是真交通事故！”旁边一名戴着无框眼镜的上班族扶了扶眼镜，言之凿凿。 “” 围观群众议论纷纷，有人甚至开始掏出手机拍照或者录像。 而此时，那名凯迪拉克的年轻男司机已经打开车门从车里跑了出来，脸上带着恼火之意，指着躺在地上的自行车驾驶人怒斥道： “你踏马想死吗？知道这是什么牌子的汽车吗？知道我是谁吗？敢在这里碰瓷？我看你是活腻了！” 倒在尚有几丝余热的柏油路上，陈公子细嫩的后背那是咯得要死要活。他只能忍着。 听着男司机的叫骂声，躺在地上的陈川闭紧了眼睛，不断在心里暗示“骂得好！骂得妙！骂得呱呱叫！君子动口不动手”。 男司机骂着骂着突然没了声音。 闭着眼睛的陈川微微半睁开眼眸，一下见到那位业务能力极强的协警正伸长了脖子，把他那颗胖乎乎的大脑袋凑到他的跟前。 此时见陈川睁开眼睛，这协警嘿嘿一笑也不点破，招呼一声那男司机，两人一前一后把躺在路上的陈川搬到了省道边上的一棵大树底下。 “兄弟，你赶紧开车走，先忙自己的事情。这里就交给我了。” 这位业务能力极强又尽职的协警同志，朝那凯迪拉克的驾驶员挥了挥手，示意对方赶紧离开不要再堵着路口了。 驾驶员骂骂咧咧的小步快跑走了。 最终，陈川还是极为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不是撞的，是心疼自己新买的名牌衣裳。 “兄弟，你也赶紧起来走。我看你像是正经人，就不要再在这里添乱了。” 协警同志从马路中间把那辆共享单车推了过来，接着和蔼可亲的摇“醒”陈川，扶着让他靠坐在树干上。 “谢谢。” 陈川不作他想，支起右脚斜靠在左膝盖上，看着一辆车一辆车的从眼前慢慢驶过。 那辆牌照号码为东c0782e的白色本田轿车同样慢腾腾地从后边驶了上来。在经过陈川所在的路边树下时，副驾驶座方向的车窗玻璃被缓缓降了下来。 一名脖子上纹着佛陀的男子露出了头部。他侧过头来，眯着小眼睛深深看了一眼坐在树底下的陈川。 两人的视线第二次交错。 这次，陈公子的胆气足了许多，他坚定且带着些许的挑衅回瞪了过去。 第371章 大哥，记得给我妈拿钱 如果说眼神能抓人的话，那么此时坐在树底下，瞪圆了眼珠子的陈川，想必是能将白色轿车上的两名逃犯一网打尽的。 不过陈川自己也知道，以他的胆量和能力做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是到了个人的极致。虽然此时白色轿车就在眼前不远处，那杀过人，带着枪械的在逃犯就明晃晃地坐在车里，可他只能干瞪眼。 真，干瞪眼。 输人不能输阵，这一点，他端得很是明白。 再说了，人家现在有车，路也肉眼可见得顺溜起来。真把对方给逼狠了，指不定一脚油门下来，四下胡乱撞出条逃路也不是不可能。 在对方有防备的情况下，这自行车估计也追不上。 站在边上的协警小哥一看这两人在隔空怼着眼神，特别是坐在树底下的这位小伙子，气势上是一点不比那坐着小轿车，脖子上有纹身的社会人差上多少。 等着那白色轿车驶远，他打量着这坐在地上衣着不菲的年轻人，有些八卦的问道： “兄弟，你俩有仇？什么仇？不会是因为女人？刚你往路口扔自行车就是为了堵这家伙？扔什么自行车呢，人家一甩就给丢路边阴沟里了。要我说啊，得砸摩托车，那骑到跟前‘唰’一下急刹绕他个半圆，啧啧” 不得不说，这业务能力极强的交通协警，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是一流。此时发挥了极为丰富的想象力，直接脑补出来了一出富二代、社-hui大哥和女神三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听在耳里，陈川猛地一激灵，这不就是现成的探子吗！ 他双手往上一伸，一把抓住这协警小哥的小臂，顺着对方的想象力，张嘴就发扬了他公子哥的本色。 “哥们，那歹人抢了我女朋友要霸王硬上弓！现在我们必须得跟住他们！” 吓！ 协警被吓了一跳，前面他只是随口瞎编，没想到竟真整出个这“硬上弓”的戏码，语无伦次道：“这这事你得找警察啊，我怎么管得着哟！” 陈川手上一用力，把对方扯到了自己跟前，盯着他的眼睛快速说道：“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在来的路上了！我们得给他们引路！” 联想到那男人脖颈上凶悍的佛陀纹身，怎么看都不是好惹的家伙，协警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真的不行！这事真不归我管，你得找警察！兄弟，哥劝你一句”仟仟尛哾 陈川灵机一动，动用了他的钞能力，从怀里掏出一叠钞票直接塞进了对方的衣服里面。 “大哥，我们只用跟在那车后面就行。我手机开着定位，警察他们会跟上来的！救救我女朋友！” “额” 这位业务能力极强的交通协警，和这位可怜的有钱人对视一眼，紧了紧衣服，正义凛然道： “兄弟，刚才处理了起事故忙晕了。不瞒你说，我就是警察，我们现在就去救弟妹。 “走！上车，抱紧了！” 白色轿车内。 老a坐在副驾驶座，心有不安，不时地冲着右视镜看上几眼。 “大哥，刚那小子是谁？” 一名体型瘦小，但面露凶戾的年轻人，叼着根香烟，左手靠在车框上，右手随意放在方向盘上。他的脸上有一道丑陋的伤疤，从右嘴角一直延伸到右耳垂下面。 老a回过神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华子，从里边抽出一根。先是放在鼻子下面美美地嗅了几下，这才将香烟夹在指间用力吸了一大口。 仿佛，这就是他此生最后一根烟般。 几口烟气一下肚，老a镇静了许多。 他不愿在小弟面前露了怵，假意说出了自己先前已然推翻的结论，然后随意的转换了话题：“那人很可能是警察。小明，你都这情况了，就少抽点烟。” “警察？”小明撇了撇嘴，不屑道，“胆子怎么这么小，就这样把我们给放了？也太怂了。” 老a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再重复，见小明依旧抽着烟，长叹一口气道：“我知道你心里躁，想发泄。但作大哥的还是劝你一句，这最后的几个月还是留给家里人。我们这种人混了大半辈子，最后还是要回家的。你啊，就不要再胡乱糟蹋者不多的时间了。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在投案自首以前，给家里留下笔钱过日子。” 小明闻言，猛吸了两口烟，将香烟掐灭：“大哥，你别说的好像我马上就要死了一样。我虽然混了点，但也不会让我妈白养我这么多年。” 提到“妈妈”，面相凶恶的小明也忍不住稍稍缓和了几分神色。 老a故意将头扭向车船外，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景色，沉声道：“小明，这次分了钱，我们就散了。估计再见面，也是下辈子了。” 小明心知肚明。 从老a先前话里得知，他已有了向公安机关投案的心思。依着这杀人的案子，即使有了自首的情节，估计也是十年打底的刑期。 身患重病的小明显然是等不到的。 “大哥” 兴许是想到先前撞见的那个小警察，小明笑了片刻，最后认真说道： “大哥，万一警察来了我会替你挡着。我如果没了，到时候记得分我妈一笔钱。” 老a闻言，心脏狠狠颤动了一下。 他将视线从窗外转回了里头，安慰道：“没事的。前面是我瞎吹，其实那小子不是警察。先头我在巷子里和他撞过一次面。当时他是没有半点反应” 说着，老a突然沉默了下来。 从车内的后视镜里，他分明看到了先前在路口碰到的交通协警正骑着摩托车远远的吊在后头。 摩托车上，有两个人！ 同样从后视镜发现异常情况的小明笑得更加灿烂了，只是那双眸子却是越来越冷，眼底闪烁着森冷的决绝。 他方向盘一打将车子拐进了一条小路，开了一段距离，在车身堪堪没入第二个转角处的时候，狠狠一脚踩下刹车。 白色轿车发出刺耳的声音，轮胎和地面飞快摩擦，留下一道不长的刹车痕。 车内的两人因为惯性，身体控制不住的一个前冲，而后又被安全带死死拉住，再带回到了椅背上。 年纪较大一些的老a被整的有些头晕，随即耳旁传来小弟平淡的一句话和车门开关的“砰砰”声。 “大哥，回头记得给我妈拿钱。” 第372章 我不生气 路上。 “兄弟，对方应该发现我们了。” 协警小哥坐在摩托车上，双手稳稳把住车子的握把，跟着白色轿车拐进了小路。 他侧过头来对后座的可怜男人问道：“特警他们到哪了？” 在他眼里，媳妇儿被抢走的可怜男人正是帅气的公子哥陈川。 低头看着陈书回复的“原地等待”四个字，陈川却是不管不顾，一脸兴奋地将手机锁屏后塞回上衣口袋： “他们就在后面，过来也就几分钟的工夫！小哥，最后这程我们可不能掉链子跟丢了人！” 说话的同时，摩托车引擎轰鸣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的小路上格外刺耳。 坐在后座的陈川下意识察觉到一丝危险的迹象，可想起日后终于能在同学陈书面前抬起头时，又鼓足了勇气。 嘿，他才只不是一个有钱的公子哥呢！ 以前啊，只是没把心思放上去。 “行的！抱紧了！” 此时一听支援力量马上就要赶到，还是特警这种虎狼之师，原本被冷风吹得有些警醒的协警小哥感觉浑身上下顿时又充满了力量。 甚至凭空错觉他自己，在这一刻，从指挥马路交通的交警化身成了冲锋陷阵的特警。 明天，一定是鲜花和掌声在等着他们。 右手不自禁往后一拧，摩托车加速冲了上去。 直到此刻，协警小哥还没发觉，是什么样的犯罪分子会需要动用到特警的力量进行抓捕。 一转弯，只见跟了许久的那辆白色轿车安静停在视觉盲区。 “轰！” 下意识死死扣住刹车的协警小哥还是控制不住摩托车撞了上去，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紧接着，对身体失去了控制，而后重重摔落到坚硬的地面上，伴随着清晰的骨裂的声音，他不禁长大了嘴巴，痛苦的嚎叫起来。 剧烈的疼痛感瞬间蔓延全身，他艰难的从口中发出一连串模糊的音节，然后眼前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同样从摩托车摔下来的陈川，因为是躲在协警小哥的身后，对方的身体在摔车的一刹那也给他起了一个缓冲的作用。 所以陈川在失去平衡从车上摔下时，所受的伤不是很严重。 “怎么回事？” 他忍着疼痛，惊慌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看见原先坐在前头驾驶的交通协警此时脸垂地面，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没有半点反应。 然而，让他更惊讶的还在后头。 余光中，陈川凑巧从倒在地上的摩托车后视镜上，看到了一名站在拐角阴影位置的人此刻正小步快跑朝着他的后背扑了过来。 生死存亡之间，他也是顾不得许多，大喝一声壮胆，本能的，头也不回的抬腿就跑。 刚跑上几步，忽然想起那协警小哥还躺在地上人事不知。万一受伤极重，应当马上送完医院进行抢救，时间上已是极为紧迫。 咬咬牙，绷紧了腮帮子，陈川手忙脚乱的往自己腰部里摸去，反复好几次才将手枪抓了出来，接着转身举枪朝来人瞄了过去。 “站住！警察！” 这一刻，他也是豁出了性命。 “砰！” 嗯？ 我开枪了？ 可刚才好像忘开保险了…… 一声巨响传来，陈川只觉得脚下猛地一个踉跄，走了几步，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随后全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就泄没了。 陈川难以置信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那里有一个黑乎乎的小洞，正缓缓流着鲜血。仟千仦哾 嗡！ 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身子直接软倒在了地上。意识逐渐模糊起来，就连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时，他只听到耳旁传来一阵阵熟悉的呼唤声。 费了老大劲头才睁开一丝眼缝的陈川，隐约看到有好多人影在他头上晃来晃去的。 大家这么严肃干嘛？ 人啊，要多笑。 他哆了好久的嘴唇，终于说出那句藏在心里很久的玩笑话来。 “书，这身特警服真的是帅爆了，总觉得自己穿上就不怕疼了” 黑色全顺运兵车。 坐在驾驶座上把着方向盘的陈书，除了油门踩得深一些以外，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和愤怒。 现在回想起来，也就堪堪听到枪响，转瞬眼睁睁见着陈川在他眼前缓缓倒地的那一瞬间，心底里是发了怒的。 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什么真正的感同身受，任何事情如果没有亲身经历，永远无法体会到亲历者的真正情绪。 想想陈川遇敌时的兴奋与激动，以及后续不管不顾的冲锋在前，直至和那位相助的交通协警一起栽在了犯罪分子的面前。 那时候的他俩，会不会脑子里满是绝望和遗憾。 陈书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他明白，此时此刻自己必须更加理智，才能更有利于罪犯的抓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里却满是和陈川从警院相遇开始到现在，这十多年来经历的点点滴滴。 在旁人眼里是个富二代的陈川，其实并不幸福。 自小就被在外经商的父母扔在爷爷奶奶家里独自成长。爷爷又早早的去世，只剩下一个天天念叨着丈夫的奶奶带着长大。 这样的小孩其实很缺安全感，性格上会有些自我和自私。 陈书相信，当初陈川在拒绝父母好意的留学建议后，执意考取省警院，安全感的缺失一定是占了最大的原因。 一个人越缺少什么，就会越想得到什么。所以陈川选择了警察，这个能给绝大多数人带来安全和安全感的职业。 大学毕业以后，他在父母的运作下顺利进入了号称太子党第二的市局技侦支队（第一是wang监）。这种躲在幕后掌控、探查信息的工作，很难说不是陈川自己的选择。 就像他平常躲在人堆里那样，笑得最灿烂的是他，笑话讲得最响的也是他。这种极度渴望得到他人关注的表现，和他小时候拼了命读书想博取久不经见的父母的赞扬如出一辙。 可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他总是皱着眉头，眼底里尽是落寞。 这一点，能看得出来的也就是陈书了。 所以，陈川就黏了上来。 警院里，也是他一边开着“警察怎么可能不喝酒”的玩笑，一边把原本号称“一杯倒”的陈书带上了“酒仙”的不归路。 参加工作以后，也是他有事没事的就开着那辆全局最靓的保时捷帕拉梅拉，整天闲得找着一些不着天际的理由硬是要陈书请客。 后来，一个那么胆小，没有几分安全感的人竟然陪着陈书跑到了危机四伏的银三角，只为救一个他素不相识的人。 而今天，有这么多的刑警，有这么多的特警在场，他却又是第一个冲在前头，而且，一副义无反顾的样子。 倒在地上的时候，还想着开玩笑！ 他，还是那个只会躲在角落里，偷偷抹着眼泪的男孩吗？ 陈书不自觉的握紧了手里的方向盘，感觉胸口闷得厉害。 “陈大！就是那辆车了！” 坐在副驾驶座的许明亮猛地一抬手指，高声打断了陈书的回忆。 陈书深吸一口气，一个地板油冲了上去。 “我不生气，一点都不生气。我要依法逮捕他们，依法。” 第373章 发现异常 这小年轻扑哧扑哧地跑了过来，人还没到就把话全喊完了。 明哥笑骂道：“小姚，跟你讲过多少次了，要稳重点。你说我们差你这跑过来的几秒钟吗？” 小姚挠了挠头皮，尴尬地笑了笑。他自觉完成了师傅交待的任务，心情愉悦，感觉摸到了刑警的门槛。 这会儿看到自己的师傅旁边还站着位陌生年轻男子，也就安静了下来，不再多言。 作为过来人的陈书一看就明白这小姚铁定是刚从学校出来的新人。不过他有些好奇，六亚这边的刑大怎么会招录新警。 放东州那边，除了个把关系户，新人在派出所里不干个两三年的苦力把办案基础打扎实了，是不可能进刑大的。 明哥看出了陈书的疑惑，笑道：“小姚是刑院毕业的。” 圈内有句行话说得那叫一个敞亮，“刑警学院这块牌子，看着都发亮”。作为华国内，无数前辈以鲜血与汗水缔造的荣誉，刑院的名头是不容置疑的，特别是警犬、刑事科学和侦查学等专业都是国内最强。 唯一的缺点就是学校地理位置偏了一点。 反观东海省警院的“华国警务看东海”就显得文绉绉了许多。除了警院领导跳着脚的给自己吹喇叭、打鼓，大部分自家警院的学生还是比较低调的。 相对于公大、刑院这种高学历出来的警察，本地警院出身的警察唯一优势就在于本地就业人数多，方便抱团。 陈书一听小姚是刑院出身，也是高看了几眼，旋即拿出利群递了过去：“出来的匆忙，没带上好烟，兄弟你随便抽抽。” 人到齐了，明哥开始说起案子的事情：“由于大楼表面没有阻碍物，受害人坠楼时顺利下落。她的离楼距离在正常跳楼范畴以内，接近意外跌落的数据。” 陈书托着下巴：“明哥，你的意思就是死者肯定不是被人推下来或者扔下来的。” “准确的讲法是死者从楼顶坠楼的那一瞬间，躯体上没有水平的受力，或者发力。咚，实际情况就是直接掉下。”明哥摆了个手势。 陈书点点头表示明白。 明哥掏出笔记本，翻看了几页，说道：“坠楼后头部的受伤情况为致命伤。不过至于死者在跳楼前的生命状况，这个得回去的时候验血才能知道。” 他盖上笔记本，冲小姚说道：“你把电梯内的监控情况讲一下。” “在凌晨一点左右，死者和一名同伴一起进的电梯上了顶楼。过了一个小时之后，该名同伴独自一人乘坐电梯下楼离去。再过了十多分钟，一名男子乘坐电梯上楼，在上面待了会儿也独自一人走了。” 陈书指了指那坐在路边台阶上的前男友：“里的年轻男子是不是那个眼镜男，他是死者的前男友，两人在三个月前刚分手。” 小姚转头看了眼，点了点头。…明哥忽然走到放在地上的器具箱打开从里面拿出包裹在透明证物袋内的一台粉色手机，递给陈书说道：“陈书，你同事先前和那眼镜男打架的时候，一直喊着他是凶手。说这手机就是死者随身携带的手机。” 陈书扫了眼手机：“晚上我们和死者喝过酒，他俩交换过和手机号码，应该是准确的。” 明哥摇了摇头：“可惜是苹果手机，不然解锁了可以查看里面的信息，那就能确定是不是自杀了。回头问下她家里人，看看能不能拿到解锁密码。” 一般来说，试图自杀的人在事前都会通过手机查询相关内容，或者在和他人的聊天中透露相关信息。 归纳一句，手机就是警察办案侦查的第一线索来源。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小姚插了一句：“因为坠落地和电梯都设有监控，我比对了两者的时间，可以初步判定死者是在她前男友坐电梯之前坠的楼。 所以该男子应该没有嫌疑，你朋友可能错怪他了。那手机估计也是和你手里的高跟鞋一样，是死者坠楼前放在边上的。”仟千仦哾 陈书抱着当年读书时候喜欢找茬的态度，插了一句：“你能确定两个摄像头的记录时间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小姚一下就愣在了现场：“不会，怎么可能？我回去核查一下。” 说完，拔腿就跑。 明哥瞥了眼毛手毛脚的自家徒弟，抬头看向不高的楼顶，总结道：“除非血液鉴定为坠楼前已死亡，不然我的判断还是自杀。 案情实际情况大致为死者因心情郁闷独自坐在楼顶喝酒，期间电话联系了前男友。后低头看着路边的时候，见前男友经过，冲动之下，或者意外之下便掉下了楼。” 明哥的分析合情合理，并且现场的实际情况也确实是这个走向。根据电梯监控显示，当时的楼顶也只有死者一人。 可陈书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他摸了摸鼻子本想摆出线索和理由进行反驳，可犹豫了很久，顾虑到这是人家的地盘，所以只是轻轻提了一句： “明哥，我们上楼顶看看，可以吗？” 朱超然和小姚被留下守在现场，小姚正好制作现场勘察图，明哥跟着陈书进了电梯。前男友因为是死者坠楼后第一个抵挡现场的证人，也被陈书一同带了上来。 作为在本地一线干了十几年的老刑侦，明哥自然有着极为丰富的现场经验和刑侦手段，虽说这两年被领导穿小鞋调去了值班组，平日里就负责出现场接警，真碰到了案子就移交给办案队。 工作是安逸，也没多大压力，以至于近段时间干起活来稍稍有些敷衍了事。比如今天这案子，他在勘验了落地点，徒弟小姚检查监控回来后，就压根没准备再去楼顶瞧瞧。 至多就让徒弟跑一趟楼顶，他在楼下再抽根烟等着就是了。…可身旁这位外地的同行既然提醒了，总不能给他们留下六亚刑大不干事的坏印象，点点头也就跟着上来了。 在电梯里，胡乱想着的明哥觉着气氛沉闷，随便起了个话题：“陈书，你们东州半年前破了那起号称华国近二十年最高智商的系列绑架案，这事儿你知道吗？” 陈书笑道：“知道的。” “嘿嘿，这主犯去年也来我们这绑了个人要钱，可惜没破获，让他跑了。我们是连根对方的毛都没有摸找。” 明哥有些幸灾乐祸。那时候他已经从办案一线调到了值班组，这种大案子他是挨不着边的。但能见着给他穿小鞋的领导吃瘪，他也是乐在其中。 接着，他眼里闪过一抹欣赏：“听说你们带队破案的是个才工作几年的刑大副大队长，年轻有为啊。“ 陈书附和道：“他叫李梦，和我是一批同学的。这案子结束后也得了个二等功。” 这时，电梯到达顶楼，电梯门慢慢展开，一直守在对面楼梯口的陈川正笑着朝这边看来。 明哥总结道：“下次我要是出差去你那，你可得带上你这个叫李梦的同学一起出来喝杯酒，让我也认识认识。” 陈书上前一步卡住电梯门，示意明哥先走。 “明哥，没问题。” 性格喜欢热闹的陈川，前面一个人待在楼上守了老长时间，这会儿终于等到陈书上来，屁颠跑过来招呼道：“陈书，你可终于来了。咦，这位是？” 陈书介绍道：“明哥，这是我警院同批的同学，现在市局技侦，这次和我一起来六亚疗。陈川，这位是六亚刑大的，你跟着叫明哥就行。” 社会经验丰富的陈川，在陈书话音刚落，就掏出香烟递了过去，嘴上大大咧咧地说道：“明哥，辛苦了，大半夜的让你们过来出警。来，先抽根烟。” 其实这案子跟陈书、陈川等人都没有关系，他们两人现在立马就走也不会有警察拦着。 不过有着同行人身份顶着的陈川，如此客气和谦逊，让原本半夜起床出警有着一肚子气的明哥心里好受了许多。 明哥是应该是个懂货的人，见着陈川掏出白皮烟盒，眼睛立马亮了起来，接过香烟在鼻子底下横着走了一趟，一看就是重度烟民。 不过就警察这天天加班、熬夜值班的职业特性，基本上也都是烟圈子里的人。 明哥赞不绝口道：“这特供的香烟就是香。兄弟你这是哪搞来的，能给条门路吗？” 陈川摆摆手：“我也不知道。这些烟平时我爸都放在家门口的柜子里，我出门的时候也就随手揣上了。” 搞刑侦的人特别注意细节，陈川这几句话一出口，明哥再扫一眼对方的衣着品味，立马就知道对方应该是个下人世间锻炼的富家公子哥。 虽说明哥并不在乎人家有钱没钱的，不过这到手的好烟却是实打实的吸上几口，后面也能和同事吹上几口小牛，怎么说也是赚的。…接下来的气氛顿时融洽了起来。 四人分别戴上手套，开门走进了楼顶。 周边的环境明哥没有多看，直接就往死者大致的跳楼走去。 陈书领着前男友，让其带他去发现手机的地方。 前男友带着陈书爬到天台上，探出身体，指着女儿墙外墙下方说道：“我过来的时候，手机就在那儿。” 陈书跪在天台上，小心翼翼地探出身体顺着前男友的手指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下方外墙表面上有凸来出的一条长方形沿条。 这手机为什么会在那里？ 盈盈会在跳楼前把手机放在那地方？ 也许是她在摔下去的时候，手机不小心掉到了那儿？ 陈书将视线越过那沿条，往楼底下看去，盈盈呈大字型的尸体正正位于下方位置，朱超然盖在她身上的黑色外套也是明显。 没想到胖子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楼顶风大，陈书缩回身体，将目光投向前男友的身上：“你为什么会找到楼顶上？是盈盈打电话给你，叫你上来的吗？” 前男友想都没想地回答：“是柔柔打电话和我说的。她说盈盈一个人在楼顶，让我上来陪她。” 陈书表情严肃：“你们不是分手了吗？怎么陈柔还让你上来找盈盈。” 前男友：“柔柔人还不错的。以前我和盈盈还谈着的时候，她就挺照顾我的。哦，对了。今天就是柔柔她告诉我说她们寝室晚上要来h酒玩，让我来找盈盈复合。” 陈书接着话说道：“所以你晚上也跟着到了酒。” 前男友点点头：“是的。我这不是想找盈盈复合吗？她又不接我的电话，所以柔柔告诉我她们晚上在h酒，我就跟来了。” 陈书的瞳孔猛地一收缩，直觉告诉他这个陈柔一定有问题。 是她通知前男友到酒！ 是她通知前男友上楼顶！ 并且死者盈盈最后见的人也是她！ 陈柔竟出现在了案件每个起承转合的地方！ “那你是怎么知道盈盈的手机放在这里的？”陈书换了个话题问道。 他惯例挖了个坑，越过‘为什么’，直接提问‘怎么’。 前男友眼睛看向一侧角落，等了会儿回答：“我到了楼顶没找到盈盈，所以就直接给她打电话了。然后就听到手机从墙外边传来了声音。” 这时，明哥“呵呵”两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你们换个地方聊好不。这儿可是死者掉下去的地方，你们这么一搞，什么痕迹都得跑掉。” 陈书面色一红，知道自己破坏了现场，拉起前男友，两人小心翼翼地跳下平台。 明哥打开手电筒扫着平台，嘴上念念有词：“看着痕迹，八九不离十就是这女的自个儿下去了。对了，先前那女高跟鞋放哪儿的？陈书你先放回去。我知道你特地拍了照，不过流程可不是这么走的，你这么搞会死人的哦。” 陈书此刻的面色熟透了。暂且撇下前男友，拿出女高跟鞋和手机，对比着先前他拍摄的现场照片，把鞋子放到了平台上原来的地方。 不出意外，高跟鞋和手机都在一条水平直线附近。 将东西都放好以后，陈书发现因为爬上爬下的缘故，身上粘了许多平台上的灰尘和细碎石子，便站到稍远一点的地方拍打、清理身上的灰尘。 明哥手上不停，嘴上也是不停：“陈书，我跟你说，这案子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回头去验下死者的血样，就能知道她坠楼前的生命状态” 陈书脑海里忽然有一道闪电劈入，想到了一个自己忽略了的细节。 他来不及招呼，风一样地往楼下电梯口跑去！ 明哥低着头勘验现场，嘴上唠叨了许久，方才被旁边站着的陈川提醒道：“明哥，陈书走了。” 明哥停下手头的工作转过头来，眼前早已没了陈书的身影。他敏锐地察觉到陈书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这案子不会真是谋杀？” 背包里有只熊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374章 理应是义薄云天，铁骨铮铮之辈 老特警许明亮的一番劝说终究是起了作用，让满心愤怒准备复仇的陈书稍稍冷静下来，答应先盯着那两名逃犯，等待后续支援的警力。 可陈书的冷静是有前提条件的，那就是能将这两名枪击陈川的犯罪分子一并缉拿归案。 一个都不能放过。 所以，当陈书发现白色轿车里已经跑了一个人的时候，他敏锐的察觉到，大概率跑的是那持枪的杀人犯，留下断后的势必是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也有极小的可能是杀人犯留下。 可又为什么要断后呢？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谁走谁留的陈书并无所谓，他在意的是一网打尽。 跑？ 往哪里跑？ 理所当然的，他做下了决定。 陈书背靠在运兵车的车身上，侧着头朝那白色轿车方向喊道： “你们已经被警察包围了，限你们一分钟之内下车投降！” “你们已经被警察包围了，限你们一分钟之内下车投降！” 反复喊了几次，对面没有丝毫反应。 此刻，陈书愈加肯定对方一定是存了拖住警察的心思，好让那先逃的那人有更多的时间远离现场。 陈书回头对着跟在后头紧张看着他的两人，下达了命令：“许哥，你和马博文绕到运兵车的车屁股那边，瞄着白色轿车随意射击。注意不要露头。” 顿了顿，陈书还是决定将计划全部讲了出来，他需要队友的全力配合。 眼神凶狠的陈书声音低沉：“你们只用负责吸引坐在车里那人的注意力，我会从右侧绕过去。他估计想不到警察会在射击的同时，再突上来。” 许明亮并不意外。虽然前面他尝试着劝过陈书等待支援，可像他这种同样经历过同袍受难、内心自责的一线警察，心里何尝没有过悔恨和救赎的念头。 如果回到当初 “收到。”许明亮答道。 最后头的马博文惊道：“陈大，我们现在连防弹衣都没有，你还要往前冲不是说突击队他们再过半个小时就要到了吗？” “服从命令！”陈书打断了他的话。 已经跑了一个，再不能浪费丁点的时间，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拿下这断后的人，才能追上先跑的那杀人犯。 陈书抿紧了嘴唇，注视着马博文。 许明亮明白陈书心意已决，将仍在磨磨唧唧的马博文一把拉到身后，低声耳语几句，两人便去了车后头。 过了几秒钟，运兵车尾部方向枪声一下一下乍然响起，白色轿车那处也是不断传来“噼噼啪啪”子弹撞击车身的声音。 躲在运兵车另一侧，一直盯着白色轿车的陈书，发现车内人员在枪声响起后不久，就将身体伏在了驾驶台下面。 陈书低头弯腰，正准备冲出去的时候，突然听到白色轿车方向竟然也响起稀稀落落的枪声。 心里没来由的一乐。 对面拿的手枪肯定是仿造的，这种仿枪最大的特点就是质量极差。打完一个弹夹，必定报废。 陈书耐下性子，探出半个头朝那车子看了几眼，见对方为了便于射击，把驾驶座旁的车窗给放了下来。 这下连破窗器都省下了。 回过身子靠在轮毂上，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点着对方的枪响声。 三 四 五 六 哑了。 “质量还不错。” 陈书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准备。 按照常理，此时最为正确的做法应该是隔着远远的距离朝车厢点射，持续给车内的人施加压力，逼迫其主动丢枪投降，然后配合警察的指示，高举双手离车趴地。 可陈书等不了，还有个弃车的逃犯在等着他追捕。 他赌对方手里的枪已经报废！ 最差的情况也是在换弹夹！ 这就是空隙！ 电光火石之际，他径直从运兵车车头后面冲了出去，以白色轿车为中心点，绕了一圈从轿车的后方视角盲区贴了上去。 弯腰猫步摸到白色轿车车屁股后边，陈书探出头来通过左侧后视镜，观察到车内人员正坐趴在车里捣鼓着什么。仟仟尛哾 趁着车窗玻璃还没有升起，陈书不在犹豫，两步跨了上来，看到一名年轻男人蜷缩在驾驶室座位底下低头摆弄手里的枪支。 他迅速伸出左手朝对方的手枪抓去，试图将枪口压在底下。 而原本低头摆弄手枪的年轻男人，突然觉得照在车内的路灯黑了一截，抬头茫然朝上边的路灯望去。 就见一个砂锅般大的拳头占满了整个视线。 “啊！” 一声惨叫和一股鼻血同时冲天而起。 陈书抓着手枪的左手明显感觉对方松去了力道。他想也不想的把手枪回手丢到外面，抬脚踢到了车底下。接着见年轻人体型瘦弱，便左右手同时抓在对方的衣领和大臂，将人从打开的车窗口直接拉出来，提着脖子拎了起来。 这时候陈书才看清楚对方是个面生的年轻人。 老a果然跑了！ 年轻男人双眼圆睁，满脸惊恐地看向这名从天而降把他从车里拽出来的警察。 似乎根本没想到，前一秒还在和对面几十米开外的警察上演对射大戏，下一秒就被这个不知道从哪里突然蹿出来的警察，把他像拎小鸡一样从座位里头提了出来。 他的鼻血顺着下巴不断滑落，由于双腿乱蹬挣扎着想要从警察手里脱离，不少的鼻血俱是飞溅到了警察的白色t恤上。 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放我下来” 陈书双手一松，仍由年轻人自由落体，等其摔坐在地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抓起对方的头发，飞起一脚踹向他的肚子上。 “啊！” 惨叫变成了哀嚎。 陈书面无表情的从腰间掏出九二式手枪，有点当初在银三角遇到的那个恶狠光头的影子。 他往后拽开年轻人的头发，将枪管塞进对方的嘴里，怒问道：“说！老a去哪里了！” 年轻人“呜呜”着说不出话来。 陈书没有收手，反而是将手枪更加用力地往里头塞去，瞪着眼睛再一次发问：“说！前面开枪打摩托车的是谁！” 冰凉且坚硬的金属管状物体被强行塞进年轻男人身上最为柔软的地方，肆无忌惮地在里面横冲直撞。 冷冷的枪管与牙齿“咯咯”作响的声音让年轻人彻底崩溃了。 原以为在社会上行走多年的自己，理应是义薄云天，铁骨铮铮之辈。 现实却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无法说话的年轻人泪流满目，抬起左手，颤颤巍巍地指向西面的一条小巷。 第375章 只能一直跑下去 全顺运兵车旁。 许明亮和马博文两人是彻底看傻了。 马博文抬手指着前面，眼珠子也是不愿收回视线，只是一寸寸僵硬着扭头向一旁的中队长许明亮问道： “许队，你们支队出来的特警都是这样子的？听说陈大当初还不是突击队的。难不成你们突击队的更” 许明亮艰难咽下一口唾液，往陈书那边跑去，回头催促道：“想什么呢！赶紧过去！” “我只是好奇嘛，往常大队里开会的时候，陈大讲得最多的就是安全。可眼下，他却又是最不安全的一个”马博文嘀咕着跟了上去。 “你不知道他外号？”许明亮随口问道。 “不是‘东州的三郎’吗？有什么稀奇的？”马博文停了停脚，迟疑片刻后又跟了上来。 “你小子不看抖音的吗？去年的时候上面泄了几段视频出来，点赞最高的就是‘拼命三郎’。后来大家觉得这外号有些晦气，才改的东州的三郎。” “哦”马博文释然，随即双眼冒光道，“许队，什么视频？等会下班了你得发给我！” “自己搜去。” 许明亮打发了马博文的好奇心，不过他自个儿的心里也是问号不断。 第一他理解陈书因为同学陈川受了枪击而带来的剧烈情绪波动。 可陈书作为从派出所转任过来的民警，按理说在派出所天天干着那些鸡毛蒜皮的琐碎事情，不该有这样的胆识和魄力。 还有这临敌的实战心态和身手，啧啧，比那些天天在训练场上打滚的突击队是强悍多了。 也许，高层让他来特警大队，其实并不是表面看着那么简单。 兰博基尼绑架案、阳艺街道杀人案、火车站劫持人质案，还有今天这起追捕杀人犯，啧啧，都是单枪匹马就拿下了 这么年轻，还真是战功赫赫。 老子比你更好奇许明亮在心里诽谤一句，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底里莫名生出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感觉，和当年他穿着几十斤重的防爆服独自一人拆除（火-乍）弹的感觉极为相似。 所以，陈书在许明亮的眼里，是值得尊敬的人。 两人跑到白色轿车旁边，马博文自觉走到那名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的犯罪嫌疑人身旁，上拷后，收了对方身上的手机。 这种持枪的暴徒，指不定身上还藏着小刀或者匕首伺机反扑，轻易马虎不得。 眼前这名年轻的犯罪嫌疑人鼻血流得满脸都是，身上的t恤也溅得不少。躲闪的眼神和唯唯诺诺的举动，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 许明亮走到陈书旁边，顺着对方视线往西面黝黑的一条小路看去。 他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陈大，难道你” 适才的抓捕显然耗费了陈书不少的精力，此时他脸色惨白，身体亦是稍稍晃了两下，不过眼神坚定。 他抿着嘴唇，沉声道：“许哥，对象的手枪我刚才踢车底下了，一会儿你去找回来。” 顿了顿，果决道：“这儿就交给你了。” 说完，头也不回冲入那条老a逃窜的小路。 许明亮站在原地，看着陈书消失在黑暗之中，有股冲动在促使着他追随而去。 不过，他清楚，这既不真实，也不现实。 现在的他只是个普通的，只为讨口饭吃的上班族。 “许队，支队的支援来了！咦？陈大去哪了？”混不觉的马博文突然兴高采烈道。 许明亮转过头来，静静看着远处的大马路上，气势十足的一辆接着一辆，闪着很亮很亮的红蓝警灯的黑色运兵车行驶而来。 突兀的，他心里对着那独向而去的陈书，竟然起了些许的羡慕。 当初，他要是有陈书这样的坚决和胆魄，那小马也不会 跳下白色轿车后，老a夺路而逃，气喘吁吁地像是一条丧家之犬，释放了全部的精力和体力，只为逃命，只为远离这满是警察的是非之地。 他持枪，他杀人，所以抓到就是死。 可他不想死，他也怕死，更怕留下那无依无靠的妻女而死。所以他必须在事情办完，让家里有些可以过活的余钱之后，他才能投案自首，争取将来能活着回到家中。 先前他在车里说得那么漂亮，那么义薄云天，其实都t是假的。 假的！ 他心里清楚得很，所以他现在脚步很快，片刻都没有停过。 “啪！” “啪啪！” “啪啪啪！” 从身后传来一声又是一声的枪响，老a踉跄几步终于停了下来。 他回过头来喘着气看向他逃命而来的地方，那儿有他一直带在身边亡命天涯的手下。 一名至死都怀揣着“兄弟义气”的年轻人。 略有伤感的老a喃喃道：“小明，除了父母孩子这种至亲，其他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淡薄的歉意只维持了不长的时间，老a转头接着逃命，只不过下意识的，脚步比先前是慢了几分，毕竟先前从餐馆里慌忙跳窗逃跑时，不小心扭到了几分脚上的筋骨。 他知道，那名“视义气为生命”的年轻人会为他扛下一切，按照惯常你来我往的拉扯，起码会耗上几个小时。 “年纪大了，得休息下。等会儿再跑！先一路走下去。”他安下心来，如此自我安慰道。 一步一瘸的直往外走去。 这么多年来，陈书在办案的开始阶段，总是信誓旦旦的要求自己，不打无准备的战斗，必须以多打少，以有计划打突然，总之就是一个稳。 可每次，都是不尽如人意。 比如现在，陈书一个人跑在没有路灯的小巷里。他根本不知道那个老a是顺着这条小巷一直往下走，还是早已在路途之中拐进了旁边的分支小路。 他只能闷头赶路，跑着赶路。 一路上，陈书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因为一旦体力上稍有节余，脑子里就会不断浮现陈川中枪倒地的场景。 那无助倒地的场景蹭的他心慌。 他只能不停地跑，往前跑。 就像当初在警校毕业前夕，那场由大三学生自己组织的，大雨倾盆的五公里竞赛。大家伙儿全然不在乎终点是什么，自己的成绩又是如何。 人们只想一直跑下去。 如同现在的陈书，他只想一直跑下去。 直到在小巷的尽头，陈书远远看见了一名体型、背影和餐馆时见着的老a差不多的人正等在路边时，他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哦，到了最后一百米冲刺的时候了。 “噔噔噔！” 沉重的脚步声引起了那名疑似老a的男人的注意，他转过头来，一双惊恐至极的眼珠子盯上了正朝他飞奔而来的陈书。 那眼神，活脱脱就是贼见了警察。 一个字，怕。 第376章 开枪 小巷尽头。 “警察！” “站住！” 陈书一边跑着，一边抬手直指站在不远处马路边上的老a大声喝道。 老a耳听这两声扑面来的喝喊，顿时被惊到，心中再无丝毫侥幸，深知这追来的男人自是警察无疑。 在逃多年的老a就连晚上躺在床上睡觉都怕梦见警察，现实中真撞到了也是心口怦怦直跳，两手止不住的发抖。 想转身就跑，可眼珠子盯着那越来越近的警察，两腿发软，身体是僵在原地半点没法有所动作。 自己只要被这警察抓住，最好的情况也是二十年的牢狱之灾。再说了，右脚先前在餐馆跳窗的时候扭到几分，跑是肯定跑不过警察。 联想到自己那留在老家的孤儿寡母，孤零零在外，往后家里没有男人的日子过得肯定是生不如死。 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妻子抱着女儿锁在房间角落瑟瑟发抖的场景。 老a的心中顿时充满了仇恨和不甘！ 恶向胆边生！ 年轻时候也是在江湖上混过几年的老大，背的又是命案，而且在这玩命天涯的几年里，也没少与人搏过性命，自然胆气十足。 此时稍一冷静下来，见追来的唯有一人，心下料定是落单的警察凑巧撞见，便起了一不做二不休的念头。 “不弄死这警察，后面肯定跑不了！” 老a不愿束手就擒，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口锋利的匕首，胡乱嚎叫几声壮胆，咬牙反扑了上去。 月光之下，陈书见对方胸口部位稍稍一闪，猜测是掏出了刀具。 他冷冷一笑，快速扫了眼周围，习惯性的准备找个趁手的硬件和这胆敢袭警的犯罪嫌疑人好好干上一场，教他该怎么做合格的贼。 袭警 袭警！ 电光火石之间，陈川中枪倒地的场景在陈书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没有守护好身边人的无力和挫折感引发的怒火，瞬间点燃了他的情绪。 虽然脑子里一直有声音在不停的劝告，“不要开枪”、“不要开枪”、“不要开枪”。 亦有声音在反复提醒，“鸣枪警告”、“鸣枪警告”、“鸣枪警告”。 但都太轻了，就像夏日的晚风一样一拂而过。愤怒已然在一瞬之间主导了他的思想。 最后在陈书脑子里只留下一个字。 “杀！” 他以为自己很冷静。 在短短几秒之中就给自己的开枪找了无数个理由。 持械； 袭警；仟仟尛哾 杀人犯…… 于是不再犹豫，站定身子从腰间拔出九二式手枪，按照以往训练的节奏，拔枪、开保险、上膛、速瞄一气呵成，朝着对方身体的中间位置就是连开数枪。 “砰砰砰！” 三发子弹尽皆射穿老a的身体，原本紧握在手中的匕首“当”的一下掉落地上，在静谧的深夜中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踉跄几步，一手摸着腹部中枪的部位，身形一晃摔坐在了地上。停顿了较长一会儿，竟抬起手臂朝着向他开枪的警察颤颤巍巍的招了招手。 这是陈书第一次朝着真实的人，活生生的人开枪射击并将其击倒。他僵硬保持着举枪射击的姿势，有些呆滞的看着眼前的场景，见犯罪嫌疑人向他招手竟也配合着垂下握枪的手臂慢慢靠了过去。 老a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不顾腹中的枪伤，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缓缓走近的警察。 他艰难的撑着地面想要站起身来，可手却是抖个不停，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 就连喘气都要好大好大的力气。 最后，他只能瘫坐地上，伸出染血的右手，向这名开枪击倒他的警察恳求道：“警察同志那些举报我的人他们还欠我一百万他们就是不想还钱了” “咳咳！” 老a只觉得自己的喉咙里似乎卡了鱼刺般，一阵腥甜在嘴里翻滚。 他突然意识到，如果当初他不多要那不属于他的一百万，也许人家也不会向警察举报。 老a强忍着不适，继续说道：“警察同志，我有罪，可这钱是干净的求你转告我老婆，就说小b他们几个以前跟我混的，还欠我一百万谢谢谢谢” 老a的手臂已经没有了知觉，身体摇晃了好几下才勉强支撑住没有倒下去。 他低下头来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重新抬起头时，脸上夹杂着血与水看着有几分狰狞，可话里的一字一句却都是满满的家长里短： “这钱拿过后分一半给我老婆分一半给小明的妈妈” 说完，他长吁了一口气，对眼前这名正低头认真听他说话的警察笑了笑，眼里再没有了先前的暴虐。 头一歪，无力支撑的身体向后倒了下去。 “谢谢你，警察同志。”视线已经全黑了的老a，在心里默默说道，没有怨恨这个朝他射击的警察。 也许对于他来说，死既是赎罪，也是解脱。 先前三枪击中对方，眼看着被射中的老a摔倒在地垂死挣扎，陈书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感觉一股热流从脚底板升腾起来，一种难言的激动涌上了心头。 他觉得自己对陈川有交待了。 可这人在死前一直唠叨着的老婆孩子却又让陈书的心弦颤动不已。即使老a是杀人犯，即使老a袭了警察，可他的妻子和女儿也是无辜的。 也许她们两个人此刻正窝在哪个角落里，睁大了眼睛，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他们的丈夫和爸爸。 陈书看着被自己杀死的人就这么安静的倒在地上，感觉一波又一波的冰冷从头顶灌落下来。 拔凉拔凉的。 昏暗的路灯下，身影孤萧的陈书只能紧紧抓握着别在腰间的手枪枪柄，只以为这才是他人生的支撑。可刺骨冰冷的金属感随着掌心一丝丝的从手臂直涌心房，耐不住双手还是慢慢的，慢慢的开始抖动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临到最后听到警笛声从后边蓦然响起的时候，他才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在不停的抖动。 他不停的深呼吸，再深呼吸。 只以为这只是一个梦，陈川会嬉皮笑脸的跑过来和他开着无关痛痒的玩笑；逃犯老a被绳之於法，在监狱内积极改造等着重回社会，重回家庭的那一天。 是啊，他还有妻子和女儿等着呢。 陈书的思绪又是控制不住般四散开来，可眼珠子的余光却瞥到了地上那具躺着一动不动的尸体。 那具老a的尸体。 一阵彻头的冰冷再次席卷而来，贴着陈书的肌肤，直直钻入他的毛孔，直达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冷，真冷啊。” 陈书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精神上实时感受着全身的抖动，就连毛孔的丝丝惊凉亦如针刺一般扎疼着他的脑神经。 这是六月份的一个凌晨。 “呜呜呜呜呜！” 警笛声从后边响起，支援警力终于来了。 杀人后的陈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第377章 开枪后遗症 一辆辆警车呼啸而至。 为首的警车上，一名身着便服的，戴着无框眼镜的年轻警察迅速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老a，脸色大变。 “陈书，你开枪把他打死了？”对方显然是听到了枪声，此刻惊讶极了。 其余警车车门相继打开，一名名手持武器的警察下车后陆续围了过来。 “李梦，你去检查下老a的生命体征。” 一阵沉稳的声音响起，能直呼年轻气盛的刑大副大队长姓名的自然是他的师父，刑大大队长任国庆。 李梦点了点头，走到躺在地上的老a旁边，伸出手指在其鼻子下面比了比，又往其脖颈位置摸了过去，最终摇了摇头。 “任大，人死了。” “行，接下来现场交给你处置。” 任国庆冲李梦喊道，随后走到陈书边上，硬是将他拉去自己过来的警车上。 “任大，我没事。”坐在后排座位，表情严肃的陈书透过车前的挡风玻璃，目光平静看着外头的警察们忙碌着。 任国庆呵呵一笑不置可否，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捏皱了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歪歪扭扭的香烟硬是塞到陈书的手里。 “抽一根暖暖身体，看把你冻的。” 任国庆摸着下巴看着窗外，想安慰陈书几句，可一下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经验告诉他，开枪击毙犯人，有些警察是会阴影一辈子的，几十年刑侦干下来，他还真见过不少优秀的警员因为这事遗憾的调离了刑侦一线。 可陈书这家伙就难说了，指不定人家现在心里正志得意满。也许…… 他突然有些想笑。 这是对死者的不尊重。 可现实中没有哪个警察会对一个杀人犯，而且是在拒捕逃跑之中，又开枪射击警察的罪犯带点敬意。 他突然想到前面收到的一个好消息，觉得此时说出来一定是最为有效的心理辅导措施。 “陈书，医院那边传来消息了。陈川和那个一起的协警都没事，小伤。” 他顿了顿，与身旁之人一起慢慢笑了起来。 原本僵成泥浆般的车内气氛一下子松懈了许多，空气里也消散了先前的沉闷与凝重。 “他们啊，老天保佑，是真没事！” 任务结束，陈书带队返回单位。 时间早已过了凌晨，归队的队员们换下警服，回家的回家，留队的留队，熙熙攘攘的办公大楼一下子就冷清下来。 陈书坐在三楼自己的办公室里，点了根烟，一口一口抿着发呆。 香烟上的烟灰搁得老长而不自知，直到燃到了手指，他才惊觉时间的飞逝流转。 思忖之际耳郭一动，听见了走廊里慢慢响起的脚步声。 “咚咚咚。” 敲门声起，陈书抬起头来，见刚洗完澡的许明亮穿着印有swat字样的黑t、大叉裤，热气腾腾的走了进来。 他走到陈书边上，自来熟的拿过放在桌子上的香烟盒，在陈书的注视下抽出一根点上，眯着眼睛极为享受的深吸了几口，感慨道： “还是陈川那小子的白皮烟得劲！” “呵呵。” 陈书强颜欢笑的随便应付着，似乎不太满意此时外人的打扰。 年近四十的老特警许明亮“咣”一下坐了下来，右手手肘靠在桌子上，继续一口一口抽着香烟。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来这里不？” 虽然此时的陈书心事重重，情绪上也是颇为烦躁，可还是被许明亮这抛出来的问题给吸引了过去。 按说作为特警支队唯一的排爆手许明亮，干了十多年最为危险的工作，论资排辈也好、班功行赏也罢，这提干也该是在支队里提，怎么也不会贬到了区县的大队。仟仟尛哾 毕竟支队是在市局，不管是从平台的高度还是人脉的广度，在里头干了十几年的许明亮，肯定是远远强于从头开始的区县大队。 “你不用猜了。”许明亮吐出一个烟圈，笑道，“我是自己要求下来的。” 接下来，许明亮讲了一遍他和曾经的徒弟小马的事情。 几年前，许明亮接到支队领导的通知，会在年底安排提干，去支队直属的巡逻大队下面担任一个副中队长。所以领导希望他能在调岗以前的这段时间里，把他的徒弟小马正式的带出来。 带出来的意思就是能独当一面，像以往的许明亮一样，成为真正的排爆手。有任务就上，没任务就练。 小马已经跟了许明亮两三年，该学的技术和知识也已经掌握得八九不离十，就是在实战方面还有所欠缺。 一则是东州市此类的警情极少，一年也就四五个，这样的情况下，大概率还都是假的或者哑的。 其二就是许明亮作为排爆的老同志，真到了危险的境遇，往往也是抱着自己上的想法，让徒弟小马远远站着观摩。事后再按着当时的现场录像再进行复盘和教学，可这就少了点意思。 对于许明亮来讲，这次的提干也是顶开心的事情。他知道这是自己给单位卖了这么多年的命换来的，想到以后既当了小领导，又能不碰这要命的玩意，心里自然是极为开心。 有时候忍不住，没少在徒弟小马那表现出来。 原本95后的小马被领导安排跟着许明亮搞排爆，是有抵触心理的。可没办法，公安队伍在管理上是半军事化，他就是不想上也得上。 所幸平日里，师父许明亮对他也是极为照顾，该教的不该教的尽皆倾囊相授。真遇到危险的警情，也是他自个儿直接撸起袖子上了。 两年下来，小马也是稍稍安下几分骚动的心思。可这会儿得知许明亮即将提干调走，接下来的排爆工作将由他一人承担，他那颗小心脏就有点受不住，平日里在学习和工作上就有点注意力不集中了。 恰在这个事件点上来了一个警情，说是有人私藏雷（guan）（zha）药。 说是雷，其实在操作上对于他们职业排爆手来讲也是比较简单的。因为排爆手只负责先期的查看，具体操作要么是用机器人将（火-乍）yao移走扔到防爆罐里开炸，或是远距离遥控自带的雷guan将其引爆，总归是伤不到人的。 当时许明亮本着让小马尽快上手的想法，就安排小马一个人去查看。 “单纯的看看应该是出不了事情的。主要是让小马有个临场的概念，这对他以后独自出任务是一个必要的过程。”许明亮如此想到。 他拿了个对讲机，坐在装备车上看着监控器做远程指挥，心里还在琢磨着是不是趁此机会出几道难题考验一下小马的临战应变能力。 没想到，最后出事了。 第378章 落荒而逃的陈书 办公室里，原本愁眉苦脸的陈书此刻却是听得入神，伸长了脖子，向许明亮问道：“许哥，后来出了什么事？你徒弟他不会” 许明亮苦笑着摇了摇头，噙着眼泪道：“人没死，不过两只手废了大半。哎，他才二十多，人都还没结婚哟我太自私了，为了能在年底顺利提干转任，所以赶鸭子上架让他也不想想他一个年级轻轻的小伙子怎么可能没点想法。他心里肯定是没底的” 说着，语气里带着些许的凝噎与极深的愧疚。 过了这么多年，他还在心底里不断谴责着当初那个不负责任的自己。兴许，从他的徒弟遭遇不测以后，许明亮自己的内心也同样崩掉了。 所以他最终选择了逃避，从鼎鼎大名的市局支队唯一的排爆手退缩到了区县大队的一名普通的巡逻中队长。 对于有能力的人来说，躺平其实更是一种痛苦。 当初那个独当一面的排爆手如今沦为大队无人问津的咸鱼，也许对许明亮来说，这是一种心灵上的自我救赎。 这事故估计得跟着许哥一辈子了，他的心里这么多年来应该也不好受，所以才逃到了这儿陈书往后一仰靠倒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天花板。 过了一会儿，只听得许明亮的声音缓缓传来：“这次的案子，陈川能没事已经是我们最幸运的事情。相比较而言，老a死不死的你不用太放在心上。他是杀人犯，又拿枪袭击了警察，被我们抓住送到里面也是死刑” 陈书只是看着天花板，嘴上“嗯嗯”随口应和着，没有特别的反应。 许明亮挠了挠自己的鼻子，觉得自己安慰人的水平属实不够用，便草草总结了事。 “陈书，老a他既然敢拿枪对着警察开火，就得做好被警察打死的准备。” 靠在椅子上的陈书缓缓抬起双腿架在办公桌上，两条手臂搭在办公椅的扶手上轻轻摩擦着，嘴上喃喃道： “我们警察既然能开枪射杀犯罪分子，也得做好被他们杀死的准备。” 办公室顿时安静了下来。 夜深人静的时候，陈书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里，回忆着白日里的抓捕行动，写了一份《抓获经过》。这是办案的基本流程，在派出所里干了多年的陈书极为熟练，几下工夫就写完了。 在完成《抓获经过》后，陈书还得写一份开枪的报告，从当时的周边环境、人员处境开始记录，包括但不限于弹道、着弹、开枪的必要性和后果都要写得清清楚楚。 如果击发的弹头丢失或者找不到，还得补充关于无法找到弹头的原因。程序上较为复杂，和几十年前警察能随意携带枪支、开枪的境遇是天壤之别。 陈书是在h国严管并规范化警察枪支使用的几年后，从警院毕业入警。所以在他参加工作的这七八年来，大环境下，警察别说开枪，这小玩意是带都不愿意带在身边。 除非是面对极为危险的情况，一般都是不会动枪。但是这个“极为危险”的程度如何把握，谁也说不好，包括当时状况下开枪的涉事警察。 因为有指标的内部督察部门和炒热点的外部社会舆论未必接受你的观点。 坐在办公桌上的陈书，敲了老长时间的键盘又停住半天，不满意的时候，还得一直按住“删除键”咔咔消掉一大段。 警察的工作除了实际付诸的行动，文字材料的工作同样繁琐，两者对半开。 如此反复直到黎明时分，方才重重敲下回车键，将报告艰难完成。 陈书关上电脑，抬起胳膊按扭了几下发麻的脖子，身心疲惫，不过还是没有什么困感。 他干脆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户，让清晨的冷风灌进屋里来吹散自己身上的疲倦。 冷冷的，又让陈书想起了老a临死前的场景。 那时候同样很冷，可他渐渐黯然的眼神里只有对家人的眷恋。 翌日。 一夜无眠的陈书在八点半值班结束以后，和过来交接的副教导员谢持碰了个面，将昨晚行动的《抓获经过》和《开枪报告》塞了过去。 连早饭都没吃，开着他那辆黑色大众高尔夫直奔永安县。 昨晚，他通过公安内网查了老a的档案，得到了他妻女的资料和现在的住址，就在正明区北边的永安县。 根据《警察使用警械和武器条例》，在遭遇暴力犯罪时，警察在来不及警告的时候，可以直接开枪射击。 从法律上来讲，当时开枪射击的陈书是站得住脚的。可他在得知被老a枪击的陈川并无生命危险后，想起自己决然的，被愤怒所支配的击毙行为，心里不免起了几丝涟漪。 老a可能该死，可他的家人不该承受这样的伤痛。 按说枪击之后的后续处理不需要当事警察的参与，可陈书心里自此之后存了个疙瘩。你说圣母biao也好，假惺惺也罢，他就是这么个人。 往北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到达目的地。陈书将车子停在村口的偏僻角落，然后步行走到老a妻女所住的地方。 站在这栋两层楼高的农民自建房，陈书犹豫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介绍自己。 “你丈夫被我合法击毙？” “你父亲因为背着命案，又持枪袭击警察，所以被我当场击毙？” “我这是符合法律的行径。” “” 陈书无法想象如此残酷的场景，也愧对老a的妻女。 不过他今天来，是抱有目的的。 那就是当晚，老a临死前提到过的举报人，也就是小b他们还欠他一百万干净的钱。 “吱呀”一声，一楼的铁门被从里面打了开来，一名年近四十，穿着朴素的女人低头提着一个红色的水桶从屋里头迈着小步走了出来。 她看起来很是疲惫。 走出大门的时候，撞见站在屋外面的陈书，疑惑道：“请问你找谁？” 这下给陈书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想坦诚相告，可这话就是堵在嘴巴旁边吐不出来。 场面有些尴尬。 眼见这女人的眉心越来越皱，眼神中逐渐流露出警惕。 “老a托我给你传一句话。”陈书退后半步，视线斜斜看向一边不敢与之对视，慌忙道，“几个早年跟着他混的，叫小b的人还欠他一百万，说是干净的钱，让你只管去找他们要。这钱拿过来以后要分一个叫小明的妈妈一半。” 说完，上前两步将一张常见的白色便笺丢进那女人提着的空桶里，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 二楼朝南的窗户边探出一个扎着马尾的小脑袋，冲站在楼下的女人喊道： “妈，刚那人是谁呀？” 自从丈夫出事以后，就独自苦命撑着上有老，下有小家庭的女人突然吁了一口气，腾出左手从水桶里取出那张小便笺，看着上面写的一串手机号码，回忆着刚才那男人不加遮掩的紧张，呢喃道： “也许是个好人。” 第379章 我陈川怂过，怕过，也输过。但是我没退过 “我其实一直不开心，只不过爱嬉皮笑脸。” ——陈川 十年前，东州市正明区七都岛，老华侨别墅区某墅一楼餐厅。 可供八人就餐的长方形中式长桌摆在餐厅的中间位置，只在朝南那头坐在一家三口。桌子上摆放着丰盛的六菜一汤，鸡鸭鱼肉无一有缺，可奇怪的是齐齐整整、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半点没有被人动筷的痕迹。 “你哪一天只要有真本事活着，完全不用我们提供任何经济帮助，你才有资格过来跟我谈独立和自由！” 一名穿着休闲西装的中年男人坐在昂贵的真皮座椅上，冷着脸用食指点着餐桌，一字一句朝坐在他右侧的一名大男孩说道。 “我”大男孩涨红了脸试图反驳。 “我现在完全不明白，你所说的独立和自由到底是什么？花着我的钱，一再违背我的意志，是吗？你是不是觉得听了我的话，你就丧失了自我。只有反抗我，你才能找到你的存在感？ “你这是虚妄的独立！无根的自由！毫无道理的反抗！” 中年男人一拍桌子，根本没听大男孩脆弱的解释，自顾总结了这次谈话。 大男孩噙着眼泪，咬着腮帮子，喉结一上一下咽了一口又一口的唾沫。 坐在男孩边上的中年女人显然是扮演着家庭中母亲的角色。 她皱着眉头埋怨着丈夫：“你跟儿子说话何必这么刻薄，他还是个孩子？” 中年男人注视着低头的男孩，语气并没有缓和：“他已经十八岁，是成年人了。我是要告诉他，现实和真理，会比我说这话更刻薄！” “够了！” 大男孩“咣当”一下推开桌椅站了起来，粗着脖子大声说道：“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向你证明，不靠你我也一样会成功！”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哽咽，眼眶中隐隐蓄着泪光，但是目光坚定。 中年男人看见儿子这幅表情，心里是有些软了，可却依旧板着脸教训道：“到时候，你又怎么证明你的成功，不是踩在我的肩膀上？” “你！” 大男孩咬着嘴唇转身跑出了别墅外。 我叫陈川，生在商贾之家，锦衣玉食。父母常年不在身旁，所以以金钱弥补陪伴。 所以，我有很多钱，然后有很多朋友。 刚成年，我们就天天泡着东州最贵的夜店，开着最贵的跑车，约着最美的网红。这样的日子，过得是真潇洒快活。 可每次醉酒后从酒店醒来，即使身旁总有佳人依偎，可这心还是像小时候那样，觉得空落落的，缺少了些什么。 那个男孩。 不，那个男人 陈川回忆起第一次见到陈书时，是在警院最后一年的实习期。当时他们被一起分到了外地的一个派出所。 在派出所的食堂里，对方坦然笑着走向他，将打满菜肴的快餐盘放在桌子上，随意坐在了他对面，一边吃着热菜，一边艹着一口流利的东州本地话： “兄dei，周末出来喝几杯？” 然后周末，陈书带着他，还有其他几名东州的同乡一起去了当地最热闹的一条街，找了一家热火朝天的路边小摊吃起了啤酒烧烤。 几人有吃有笑，度过了一个愉快的晚上。 这是一个普通的晚上，没有尊贵的vvv，也没有貌美如花的妹妹们，更没有家室显赫，全场由他买单的陈川陈公子。 有的只是四个在警院最后一年实习的学警们，吐糟着学校以一个人一万块的价格把他们卖给了地方公安分局。 临近结束，组局的陈书买了单，随后在临时组建的微信群里发了个群收款。 陈川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家一起a吗？” 日后有名的“蹭饭王”程冕此时一脸鄙夷：“就500块的月工资还充什么大佬。” 这种鄙夷却让受惯了溜须奉承的陈川有些新奇，感觉自己似乎真切融入了圈子。 年轻的李梦也是附和道：“这样大家都没压力，还可以多聚聚。” 陈书笑道：“你不会把工资都花光了？没事，这次你就算了，等月初发了工资你得请我们喝奶茶。” 事后，在隔着派出所不远的一间豪华单身公寓里，一个人躺在床上的陈川咂摸着晚上的这场小酒局，突然醒悟过来。 原来他缺的不只是陪伴，更是平等。 医院。 陈川睁开眼帘，映入眸子的是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窗帘布，和白色的墙壁。 他记得自己是在一处荒郊野外里，追逐着一名，哦，不，两名犯罪嫌疑人，然后掉了下来，就昏迷不醒了。 他想动弹身体，却发现浑身上下无处不疼。 不知道最后抓到人没有陈川有些落寞的盯着头上的天花板发着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砰”的一声，一群身着警服的人涌进了病房里，萧然的病房顿时喧闹了起来。 带头那人自是陈书。 他走过来，从旁边拉过一张椅子坐在陈川旁边，笑着说道：“陈川，这次幸亏有你，我们把人都给抓住了。” 这次过来的还有久违的“蹭饭王”程冕，他现在是市局法制支队的副股级干事，负责全市范围内取保候审的审查。 他站在床尾，双手扶住床位的护栏，和梦里一样的鄙夷：“你这哪是抓？你是直接把人给毙了！留点心，后面有你麻烦的事情。” “你把人给毙了？” 陈川一愣，挣扎着想要起身，可被坐在床边的陈书双手轻轻一按重又躺在了床上。 已经是刑大副大队长的李梦这会儿却是难得的安慰道：“对方是杀人犯，还有袭警的情节，陈书把人毙了在纪律上是走得通的。” 陈书的双眼先是一黯，旋即正色看向陈川，脸上露出赞赏的微笑：“你还在养伤，就别管这些有的没的事情。你只要记住一点，这次的行动，如果没有你陈川的侦查，肯定是抓不住人的。” “对呀对呀，要不是你现在还能躺在床上，陈书这个现场指挥员指不定得摘掉帽子了。” 程冕继续故意讽刺，“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嘴上讲着安全这个，安全那个，结果还不是把自己兄弟给端端正正送到了人枪口上。啧啧，这还真安全了呢！” 陈书摸了摸鼻子，有些汗颜。 原本带着些许愧疚的李梦难得看陈书吃瘪，也是乐得在旁边吃瓜。 躺在病床上的陈川东看看，西瞧瞧的，心态平和了许多，在得知和他一起的协警小哥也无恙之后更加放下心来，最后却是将目光停留在了窗外碧蓝的天空。 心里悠悠念叨： “我怂过，怕过，也输过。但是我没退过。 “爸，我做到了。” 第380章 安排的古典风 东州市的市中心位于老城区的中心地带，除了江滨路不长的一条沿江主干道，市里最为高档的娱乐场所和茶室都开在这附近。 娱乐场所基本开设在沿街几幢现代化大厦的二楼大面积营业房内，而茶室基本会选择在东州市最有文化底蕴的历史古街上挑一幢独门独户，有点年头的小院子。 喝酒和饮茶看着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可是真正到了实际上，也就是两个字，谈事。还是那种有求于人的谈事。 事情谈完了出门转个弯就能去玩；事情谈不拢，照样去隔壁玩了接着谈。 而这也是为什么，东州最昂贵的娱乐场所和茶室会在一处地方的原因。 晚上七时，市中心一间古色古香的小院内。 这是一座四面垂下帷幔的大亭子，隐约可见几人正坐在里头饮茶，旁边似乎还搁着一台古琴，梳着高发的女子缓缓拨动琴弦。安静的气氛和一条街外人山人海的喧闹截然不同，仿佛两个世界。 亭内香薰缭绕，一名穿着红黑色旗袍、秀发之上挑着精致金钗的年轻女子素手沏茶，袅袅茶雾虽然遮住了她姣好的容颜，实则更添了几分神秘之美。 “龙井。”一名二十出头，穿着白色t恤的年轻男子端起茶杯，细细品了一口，微微闭目吐出两个字。 “王哥行家啊！我是真的对这些一窍不通。”坐在其右手边年纪稍大一些的男子忙不迭奉承道。 白t男子半睁开右眼，瞥向那奉承男，嘲讽道：“小超，我是看那罐子上写的。” 被白t男子称呼为“小超”的赫然就是我们久违了的分局督察大队的民警邓小超。 虽然他已经从投诉中心调任到了业务中队，并适时的提拔成了副中队长，但此时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的他浑然没有半点领导的气度。 更别提作为督察的他，可是号称警察中的警察。 “”邓小超一噎，却是半点没有脾气，顿了顿还是腆着脸笑对着这名明显年纪小于自己的人说道，“王哥，你可真会开玩笑。你可是从省里来的，以前还在京城待过些时日，这些小玩意也不知道入得了你的眼不？” 王哥轻哼一声将饮尽的陶瓷小茶杯丢在桌子上，懒洋洋道：“你少拍马屁。今天你叫我过来肯定有事，说，是什么事儿？” 邓小超皮笑肉也笑地说道：“王哥看你说的，我脸皮子要是薄一点，指不定得臊死。上回你帮我调动工作的事情，我到现在还记在心里呢。今晚我在翡翠订了包厢，就咱俩” “说事儿。”王哥闻言眉毛一挑，打断道。 接着抬起手来朝外头挥了几下，沏茶的旗袍女子和弹琴的古装女子同时站了起来朝着客人鞠了一躬，恭敬退了出来。 邓小超注视着两人离去，搓了搓双手，嘿嘿一笑道：“王哥，我们分局的陈书你认识吗？” 悠闲靠在椅背的王哥抬手挖了挖耳朵，随即举到眼前看了几眼小拇指，淡淡道：“是特警大队那边的。怎么，他也要走你这条门路？” 顿了顿，又自言自语道，“这人我见过几回，端的是坚毅果决。和你这种滑头理应不是同一路人。” 王哥后面的话语虽轻，却仿佛丝毫不在意般的，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掉入坐在一侧的邓小超耳中，让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住，面色是青一阵白一阵的。 “哦哦，不好意思。”王哥见状，微微别过头来，随意道歉着，“你继续说，我有点兴趣。” 要不是知道这王哥身份不一般，是分局如今正牌局长赵局的生活秘书，邓小超也不会对他有如此耐心，恭敬有加。 艰难咽下几口唾沫，重新收拾好心情，邓小超硬是憋出几滴眼泪，委屈道：“王哥，这人跟我私底下有仇，我被他摆了好几道，吃了大亏。” “你堂堂一个分局督察的中队长，还会被一个特警给弄了？说出来不怕人家笑话吗？” 王哥呵呵一笑，接着为难道：“不瞒你说，这人在班子会议里被提过几次，有能力有想法，几个局领导都很看好他。” “他就是占着张局给他撑腰，所以在工作和私底下就有些目中无人！肆无忌惮！不过这次他在执行勤务时，把人给杀了。这事儿肯定要处罚，就是不知道会轻拿轻放，还是重罚竖典型。” 邓小超一听对方有推脱的意思，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怒火和委屈，把局领导张局也给牵扯出来。 “张局？是那个常务副局张绪明吗？”王哥没有在意邓小超后面的话，只是敏锐的注意到对方提到了分局实权副局张绪明。 “是的！就是他！前几次那小子已经掉到我手上了，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抱上了张局的大腿，所以让他逃过几次！”邓小超咬牙道。 王哥闻言，眼神迅速闪烁了几下 “哎，王哥。怎么说我也是督察的中队长，总不至于连一个小特警都摆平不了？这要是传出去了，我可怎么做人。”邓小超继续卖着惨，甚至声音里带上了些许的哽咽，完全不在意眼前这位王哥的实际年龄比他还要小上几岁。 王哥沉吟片刻，随后缓缓说道：“这件事我先回去想想，总归会给你个交代。“ 邓小超心中暗喜，知道这事是成了。 慌忙站起身来，谄笑道：“王哥，这茶也凉了，要不我们去隔壁翡翠那边喝点酒？” 王哥摇头道：“没想到东州还有这般雅致的地方。你叫那俩女孩回来，我们再喝点茶就散了。” 邓小超不敢拒绝，眼珠子转了转，“诶”的应了一声转身就跑到了外头。 过了一会儿，先前离开的两位年轻姑娘施施然回到了亭子里，朝着王哥行了个万福礼便分别坐下沏茶和弹琴。 邓小超没有跟进来。 王哥惬意地靠在中式大靠背椅子上，觉得这家伙还是有点眼色。 又过了片刻，四五名穿着薄纱衣裙的年轻女孩们莺声燕语踱着碎步进了亭子里，先是将亭子里原本垂下的帘子左右支了起来，露出了可以观望院中小空地的空隙。 随后几人伴着琴声在院子里翩翩起舞。 “七八个妙龄姑娘香风环绕，试问哪个正常男人能经得起这种考验？” 站在院子角落阴影处看着的邓小超，不禁为自己这次特意给领导安排的古典风下半场自鸣得意。旋即想到什么，脸色忽的阴沉下来，嘴上恶狠狠道： “陈书，这次你可跑不掉了！” 第381章 免职 正明区分局，局长办公室。 一名面容严肃，身穿白色警用衬衫的中年男子端正坐在硕大的办公桌后面，挨个打量着坐在他对面的几名警察。 这位新来的区分局局长姓赵，原先在省里的教育训练处担任的处长，实打实的大官，也就是大家私底下所说的白衣大佬。这白衬衫，整个正明区分局几百号的警察就他独一份，夸张一点说，整个市局下属的八个分局，几千号警察，也就他一人。 “咳咳。”赵局咳嗽几声，总结道，“那就免了。” 同样是班子成员的任国庆仗着年纪大，提出异议： “赵局，这老a是个杀人犯，前面又开枪打了我们的同志，不管怎么说将他击毙都是合情合法。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还要处置我们自己人，往后要是再出什么事，可就没有民警愿意站出来了。” 分局政治处的老吴主任心里是同意任国庆的说法，可他也明白在场面上也得照顾赵局的颜面，所以折中了劝说道： “赵局，你可能刚来我们正明对一些事情还不了解。这个特警的副大队长陈书往年在民警的时候，就年年是我们分局的优秀民警，每次的打击数都是全局第一” “停停停！” 站在赵局后面的一名大约二十多岁的青年警察突然插嘴打断了老吴主任的发言。此人跟着赵局从上上一级的系统里一同调任到正明分局任职，年纪不大还是个科员，可平日的工作作风却是极为强势。 局里年轻一辈的警察，都尊称其为“王哥”。 他斜了几眼坐在对面的几个老同志，不耐烦道： “你们也知道赵局初来乍到的不容易？我们月初刚来，这个叫陈书的就整出个事情出来。要知道，别说你们东州这一个地级市多少年没出过这档子事情了，就是放眼整个东海，你想想又有多少年没出过这种事情？ “这要是被有心人拍下来放到网络上断章取义，添油加醋搞点什么出来，那损失谁来负责？谁又能负得起这个责？最后还不是我们赵局背锅。嘿嘿，你们是没见过那种引发大规模舆论警情的事件。我告诉你们，舆情这块，只问结果，没有对错。 “我们做警察的，最重要的工作是什么？是破案，还是打击？还搁会议上说打击数第一。我再重复一边，我们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维稳！就这个陈书，敢在现在这社会形势下开枪，我就觉得他脑子是不是” “啪！” 赵局一掌拍在办公桌上，声音略微有点响：“小王！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看着自己从上上级里带过来的秘书，当着几位分局班子领导的面越说越离谱，赵局立马出言打住。 一下说多收不住口的小王被吓了一跳，立刻闭上嘴站在了边上角落，不过脸上仍是愤愤不平。 赵局脸色阴沉地看向对面坐着的几位同僚，语气有些生硬：“小王年轻，说话毛糙了些，你们几位不要放在心上。” 老吴主任和任国庆纷纷摆手示意不会介怀，坐在边上的张局绪明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没有表态。 赵局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道：“但是道理还是有一些的。这事情如果我们作为本单位不能在第一时间处置到位的话，很容易落人口舌，造成极为恶劣的社会影响。” 办公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其实这也不怪赵局，他初来乍到正明区，理应做出点成绩。即使做不出成绩，那也不该出现问题。站在他的角度，当务之急自然是将这起事件的影响力压到最低。毕竟他这次到下面来，也是费了老鼻子的力气，可不能因小失大误了自己的大事。 “咔当。” 张绪明将啜过的茶水杯子放在面前的办公桌上，茶杯与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音不大，却是将大家的视线拉了过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赵局，先点头附议：“赵局说得很对，这事我们必须在第一时间就处理好，以最快的速度把我们的处理结果发布给媒体，这样才能堵上他们喜欢咀来嚼去的大嘴巴。” 赵局不清楚是因为他才调来正明区分局，可任国庆和老吴主任可是明白得很这张绪明对待陈书的感情。 那可是关门弟子一样的待遇，亲的不得了。 他们沉住气，只等着后续的“但是”。 张绪明继续道：“我的意见和赵局一样，就免了。” 站在赵局背后的王哥，扫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刑侦大队长和政治处主任，见这俩人一脸震惊的神色，心里受用至极。 赵局同样满意的点点头，他的面子已经被抬得足够。 如此，张绪明方才微微颔首道：“赵局，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可不可以讲一下。” 赵局志得意满，挥了挥手道：“张局，都是自己人，有想法你只管说。” 张绪明说道：“职务免了，职级就暂时先保留着。” 普普通通的陈述句，不是选择句，更不是疑问句。 张绪明张局摆出了自己的态度。 分管宣传的老吴主任人情世故多年，经验丰富，这会儿立马反应过来，赶紧说道： “到时候我把通告发出来，把‘免职’放在显眼位置，媒体那边肯定满意。职级这东西，他们不会懂的，只会盯着那个‘副大队长’的行政职位。” “赵局，这个股级其实是我们分局内部便于管理的叫法，实际上在人事局那边是不认的。在那头的档案里陈书还是科员！你们从省里过来，肯定不知道我们这乡下地方的埋汰事儿。”埋头办案多年的任国庆这会儿也是醒悟过来，马上接上老吴主任的话 表情极为惭愧，给递上了一个神助攻。 自大学毕业以后就在省厅工作的赵局，眼里自不会把一个无根无据的“股级”放在眼里，这样显得格局不够。 在省厅，科员上去就是副科！哪有什么股不股的！ 颇有优越感的赵局在心里飞快的转了几下，最终自谦的点点头同意下来。 秘书王哥也达成了目的，此刻自不多言。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第382章 组建突击小队 局长会议结束以后，张绪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老吴主任和任国庆跟着走了进来。 三人在沙发上坐好，各自点上了烟，徐徐烟雾之下过去良久，三人之中性格最为急躁的老刑警任国庆先开了口。 “张局，其实陈书这次的开枪于法于理都是没有问题的，根本没有必要小题大做！” 老吴主任点点头：“其实现在的风气也慢慢倾向于警察合理的暴力反制，特别是这种袭警的案子，社会的容忍度会高一些。我们没必要先搞得自己风声鹤唳。” 张绪明端坐于朝南的单人沙发上，蕴含着岁月洗涤出沧桑的眸子，看着窗外，却是聊起了另外的话题：“老吴，你说现在这批年轻警察几个是有血性的？” 老吴主任一愣，不知道为什么张绪明突然会提出这个话题来。按照他们老一辈警察的眼光来看，现在的警察虽然文化素质高，可确实少了些早年警察该有的血性。 和张绪明同样从部队转业过来的任国庆却是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张局的意思是，敢动手？” 老吴主任看了任国庆一眼，眉头微皱：“陈书这次杀了人，心理上肯定有波动。免职真正的意义还是在于让他有时间能调整心态”仟千仦哾 任国庆嘿嘿一笑，不由自主打断了老吴主任的话语。 他也不忌讳，径直说道：“你们就别瞒我了。陈书这小家伙上次去银三角闹的事情肯定不小，这杀不杀人对于他来说都不是问题。” 这时，张绪明的联络员小李敲了敲门，在得到张绪明的允许后，提着两袋子东西轻手轻脚走进办公室。 他来到沙发旁，稍稍弯下腰来，向张局汇报道：“特警的陈书刚才提了两袋水果过来，知道你和任大一会儿就回来，说是专门给你俩带的，还留了两句话。” 按理说，这种私下送礼的事情在办公场所是大忌，特别还是转手通过第三人，不过陈书的性格在场三人都是清楚得很，也不以为意。 只不过有点奇怪，留的是什么话。 而干刑侦的任国庆更是敏锐的察觉到，作为张绪明联络员的小李没有按照惯例回绝，而是收下礼物后且转交进来，这蕴含在里头的信息量可是不小。 “他说了什么？”张绪明将香烟搁在烟灰缸边上，问道。 任国庆也是好奇，眼睛瞅着小李手上提的袋子，不知道这陈书会送什么东西给他。 小李突然脸部皮肤绷紧，像是忍不住笑意，模仿着陈书当时的神态，绘声绘色道：“他说让你和任大吃点榴莲消消气。还说这榴莲的牌子是猫王，品牌货，很贵的。” 老吴主任“噗嗤”一下第一个笑出了声音，他拍着沙发上的木质扶手，点评道：“你们说陈书也是干了七八年公安的人了，怎么还如此小家子气。” 老吴主任这句话是说到点子上了。比如说，单位里的底层管理敢在公众场合给二把手送一袋子水果？这不是送礼，这是打人家大领导的脸了。 可陈书就送了，他仰仗的是什么？ 坐在边上的任国庆却是有些欣慰，一年前他在分局楼梯撞见陈书给法制的李师傅送水果，期间提了一嘴他最喜欢吃的水果就是榴莲，没想到给记住了。 是个有心人咧！ 可惜没有送到他们刑大办公室，不然怎么说也得拉住人好好聊上一聊。 张绪明从小李手中接过塑料袋子打开一看，还真是一个硕大金黄长满尖刺的大榴莲。 他不懂什么牌子不牌子的，毕竟只是一个水果，再贵也贵不到哪里去，可陈书那滴溜溜的一句“品牌货，很贵的”却是有些打动了他。 作为分局常务，张绪明大的、小的，什么场面没有见过？打黑初期，甚至有大佬拿着一只上百万的手表放在张绪明面前只求他能高抬贵手那么一下，或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一次。 年过五十，从边防部队退役过来的张绪明自然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饭。他不是高尚的人，平日里也和有权有势的达官贵人迎来往送，但他有自己的原则。 大是大非面前还是得拎的清楚。 所以，别说是上百万的手表，就是上千万的古玩字画放在他面前，一旦碰到了底线，他甚至不会抬眼看上那么一下。 可此时，看着陈书光明正大送过来的大榴莲，还特意提醒“挺贵”，却让这位年过半百的分局大佬忍俊不禁。 他从袋子里拿出榴莲交给站在边上的联络员小李，笑哈哈道：“小李，你拿到外面切好我们赶紧分了吃。” 等小李走后，老吴主任开口道：“张局，你觉得这陈书是怎么想的？哦，对了，上次银三角卧底侦查的事情需要他本人过来签几分文件，所以你给帮忙遮掩的事情他估计是猜到了。” “他呀，就是个脸皮子厚，又抠门的家伙。”张绪明不以为意，将另一个装着榴莲的袋子放到任国庆面前，“阿虎，这是给你的。你不是正好喜欢吃榴莲吗？怎么，这个猫山王的牌子很贵吗？” 任国庆早年在正明区的外号是“正明之虎”，作为老搭档的张绪明几十年都是这么称呼的。 任国庆一乐，打着哈哈道：“张局，这玩意真的很贵，特别贵。贵到正好抵你两次人情。” “哈哈哈。” 张绪明开怀大笑。 几人放下紧绷的心神，随意的聊了会儿天，已经迁出分局大楼办公的任国庆找了个理由告辞出门。 一路走到停在大院角落的一台牌照挂着9a的黑色桑塔纳，刚刚坐进副驾驶座，就听旁边传来一阵紧张的询问声。 “师师父，后续会怎么处理？” 心神还在前头的任国庆没反应过来，随口回道：“哦，免职。” “什么！” 一声惊呼突兀的在车厢里乍然响起。 只见一名坐在驾驶座上，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的年轻男子瞪着惊恐的眼睛，难以置信道：“师父！我被免职了？不会！怎么可能！” 巨大的失落感瞬间爬上了他的心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对他来说突然变得极为陌生和遥远，如果不是车里还坐着他的师父，此刻被这个惊人消息冲击的他，已然崩溃。 任国庆回过神来，奇怪的看了那年轻人一眼：“哦哦，李梦，没说你。我刚说的是局里对陈书的处分。” “那我呢？”李梦紧张极了，追问道。 任国庆皱了皱眉头，沉声道：“局领导没提，不过这个案子应该就是到陈书的免职处分为止了。” “呼” 李梦有些庆幸的长吁了一口气，感觉肩膀上轻松了许多：“那就是没事了，想来局领导他们应该没想起我来。” 这会儿还是刑大副大队长的李梦点着了汽车的启动马达，手脚麻利的挂挡、转动方向盘，桑塔纳抖动几下随即慢慢驶出了分局大楼。 “师父，你刚才是说陈书要被免职了吗？他可真倒霉，才到特警没多久就碰到了这糟心事。”李梦语带轻松的问道，只觉得外头气候宜人，街景美丽。 “哦哦，是的。” 任国庆心不在焉的应和道，摇下窗户看着外头的车水马龙，原本想教育几句自己这个关门弟子，可眼看着对方笑眯了眼睛的神态，还是把话咽进了心里。 “比起一时的职务升降，陈书能被领导时刻惦记在心里才是顶重要的事情。而李梦虽然逃掉了一时的处分，可这不被领导重视的结果，其实更差。” 第383章 小队长 翌日清晨，特警大队三楼办公室。 “由于没有事先鸣枪警告将犯罪嫌疑人击毙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 “什么寄玩意！这人都揣着刀冲面门了，还鸣枪警告？这不是犯浑吗！ “还免职？免你马币！” 五大三粗的特警大队大队长李达拿着《通知》念了半天，越读越气，最后一把砸在了办公桌上。 坐在边上的副教导员谢持探过身体从桌子上拿过文件细细看了半天，最后安慰道：“就是免了职务，级别还是在的。陈书你不要担心，过段时间等这事情冷下来了，转头你还得上！” 坐在沙发上的陈书笑呵呵的样子，看起来是半点没有担心的模样。 他双手往前一伸摊开道，笑眯眯道：“在我们大队干民警可比领导舒服多了。你们忘记了民警是八天一值班吗？现在加了个我，可以九天一值班啰。” 李达、谢持两人互看一眼，知道陈书并没有受到免职的影响。 谢持打趣道：“那可不，我们又得回到两天倒着值班的苦日子了。” 李达摇着他的大脑袋：“不行，刚才谢教已经讲了，你只是免职，级别还在。你呀，还得跟着我们值领导班！” “哈哈，中！” 三人开完玩笑，开始商谈正事。虽说陈书被免去了职务，可人还在特警大队待着，总得找点事情做做，不然可是浪费了这尊大神。 这大腿，李达可是期待了老久。 前面李达和谢持担心陈书状态和心理不如意，原本想给他放上一段时间的假期，结果看着精神饱满，丝毫不把这处分当回事情的陈书，李达也就起了别样的心思。 毕竟当初，他腆着老脸找领导把陈书给调入特警大队，还是存了想做出点成绩的念头。 当初陈书在火车站劫持人质案件的成功突击，就让他起了这个念头。而这次他在抓捕杀人犯行动中的表现，又让他加强了这个想法。 正好这次陈书被免职，没了大队行政事务的打搅，他应该能更好的完成这件事，把正明特警大队的名声彻底打响。 那就是组建突击队，这才是特警的核心！ 不管是特警系统内部，还是外部的社会影响，防暴处突最能体现一个单位的战斗力。 粗中有细的李达眼珠子转了转，几步腾挪到陈书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一直盯着对方嘿嘿发笑。 “李大，有什么事情你就说，你这样盯着我看怪瘆人的。”陈书鸡皮顿起，忍不住说道。 李达故意压低了声音，话里带着浓浓的兴奋之色，那表情就好像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和陈书分享他的秘密一样。 “陈书，接下来要不你在大队里挑几个人搞个突击小队出来？平时搞训练，关键时刻拉出来打打杀杀。” “打打杀杀？”陈书愣了下，茫然道，“还得杀人？” 普及一下特警的基本建制。市一级的特警单元叫特警支队，一般会直属三个大队，其中一大队是反恐突击大队，下属无人机、排爆、狙击等技能型中队，二大队会是机动大队，顾名思义就是一个机动力量，三大队则是巡逻大队。 而区、县一级的特警大队只具备巡逻、维稳的职能，所以全称普遍是“某某巡特警大队”或“某某特巡警大队”，单位名称上都带有一个“巡”字。他们如果遇到本身无法处置的重大事件都会同时上报到分局和特警支队，由支队派遣相应的直属大队前往。 这里再细说一下突击大队。突击队不像普通的特警要承担巡逻、维稳、安保的任务。他们平时基本都在训练，工作内容就是随时保持最佳的精神和身体状况。偶尔会有演习以及代表支队去省里参加比武。 突击队建立的初衷就是应对恐kong事件或者突发的重大刑事事件，比如犯罪分子持有强杀伤力的武器等。 所以，在办公室里抱着喝茶看戏的大队副教导员谢持在听到大队长李达的提议后，当场石化，原本乐呵呵的国字脸呆滞如石刻。 他将嗑了一半的瓜子壳咽进肚子里，急不可耐道：“李大，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我们要是有这功夫不如多在街面上巡逻巡逻！ “都平平安安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老想着把事情往自个儿身上揽？先别说我们这突击小队搞出来是好是坏，这名头摆出来你就不怕兄弟单位他们笑话？” “现在区县的大队都只搞巡逻，我们要是跳出来再搞什么突击。这内卷起来，你我呼呼呼呼”谢持一时间有些气急，说得又快又多，这会儿抵不住，抚着胸口喘了几口气。 “老谢，慢慢说，不急，我们都听着呢。咱们是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着办！”李达笑眯眯的听着，不急不躁地说道。 “还不急！你这拍脑子就做决定的习惯什么时候才可以改一改？上回吵着要弄办案区，结果怎么着？大队花了十几万给你翻新出来，到现在都几个月了有用过一次吗？”持家的“谢妈妈”吹胡子瞪眼，提起这茬子事情就有些胸闷。 败家子李达惭愧得瞥了眼坐在边上的陈书，幽幽道：“这可不怨我” 躺着也中枪的陈书被李达这小孩子一样的反应搞得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他先前也是被李达突然提议要在大队里组建突击小队的想法有所惊到。趁着谢持劝说的空隙，细细想了一番：单纯从工作角度上考量，又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特别是他亲身经历过几起重大案件，深切知道，在最快的反应时间之下，有准备的战斗肯定是要比赶鸭子上架强上许多，也更为为有效的将时间捺灭在苗头上。 特警支队的突击大队在各方面确实都很强，可他们就那么点人，平日里常驻支队，偶尔也外出山沟里训练，万一下面的区县出点事情，等他们赶到的时候也许黄花菜都要凉了。 不管怎么样，肯定是事发所在的区县大队的反应时间是最快的。 这时候，是等待支队的支援的同时事件亦会持续发酵导致出现难以收场的后果，还是将已经形成战斗力的大队直属突击小队投入进去将星星之火掐灭，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选择题。 第384章 局领导的慰问 办公室内。 陈书略作沉思，说道：“其实我觉得李大提的这个方案还挺不错。” 被谢持批评的抬不起头的李达，在听到陈书的发言后，感激得不行，赶紧追问道：“陈书，你细说！” 三人中有两个人表示支持“突击小队”的建立，谢持只能无奈的闭上嘴巴，坐到沙发上听陈书接下来的解释。 对陈书来说，经过这几个月和李达、谢持的配合，知道他俩都是没什么城府的实在人。平日里大家是有什么说什么，目的也都是为了工作。 他适应了这种直白的工作氛围，没有多加考虑，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说了出来。 李达的那双小眼珠子瞬间亮起，跟着陈书的思路，扳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着建立突击小队的优点。 等陈书说完，他又独自琢磨了好长一会儿，接着抚掌大笑道：“老谢，我就是这么个意思！只是我嘴拙一下子讲不出这么多道道来，你看陈书这大学生，就是有文化！都说到我心坎上去了！” 谢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陈大都同意了，当然怎么说都对！不过事先说好，这经费队里可是半分不出，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作为大队里唯一的政工干部，能得到他的支持也是不易。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组建突击小队哪用得了什么钱，陈书从谢持的话里感受到了对他的信任和支持，心里面暖烘烘的。 陈书摸了摸鼻子，犹豫了会儿，还是说道：“现在我不是被分局免了职位么，已经不是副大队长了，所以你们以后叫我名字就行了。” 李达一愣，他一个粗人没想这么多，点点头就答应了。 政工干部谢持专门负责思想工作，听到陈书的要求后知道对方已经调整好了心态，欣慰的点点头安慰几句。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陈书坐下后正准备排一个突击队的计划表时，突然感觉有些恍惚。 七八年的时间转眼而过，当初他刚从警院毕业分到特警支队的时候，也是被支队的领导如此安排。 记得当时新警训练期间，两位教官的名言。 “为什么不跑步？” “跑步为什么要停？” 陈书笑着摇了摇头将回忆中止，拉开桌子底下的抽屉，拿出纸笔，开始细细琢磨着突击小队的大名单。 由于是小队，在人数上肯定是不能多的，并且还要不能影响到大队日常街面巡逻所需的警力，所以队员的总数不能超过五人。 日常的工作就是训练，目的还是以辖区内的防爆、处突为主，同时还得兼顾每年特警单元的枪械、技能和体能考核，所以在队员的构成上是民、辅警共同参与组织。 突击小队的日常训练是苦涩的，肯定是不如街面巡逻来得自由和轻松，所以两位民警的名额自然是给了队里资历最浅的新同志张清和马博文。 26岁的张清是社招警察，在大学里的专业是电脑计算机，平时戴着一副黑色的方框眼镜，让人一看就是搞技术的。 听“八卦王”陈川提过，张清这家伙手机游戏和电脑游戏玩得贼溜，估计动手能力和操控技术应该是拔尖的。 陈书准备把排爆机器人、无人机这块交给他，想必不会拒绝。 排爆由许明亮这个现成的职业老师傅在，大队排爆手的位置自然由他兼任，有任务就出，没任务就躺平，自不用陈书多加操心。 想到许明亮从支队跑到大队，结果还是得干排爆手的活，不知道他心里作何感受。 陈书不由心里一乐，准备接下来抽空找他好好唠唠，暂时兼任教导员给他做做思想工作。 去年才从省警院毕业的马博文，体能依旧保持着学生时代的巅峰状态。而他现在的这个年龄恰好是对公安工作最热情的时候，本人的态度又是极为积极。用好了，绝对是一把尖刀。 将民警的大名单敲定以后，陈书翻开笔记本新的一页，在上头按两行写了“濮树”和“严松”两人的姓名，将心目中理想的协警队员给罗列了进去。 正当他准备补充后面的因由时，办公室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半，活泼可爱的大队内勤邹晴探进一个脑袋，喊道： “陈大，李大通知大家到会议室开会，好像是局领导过来了。” 哪个局领导会来特警这鸟不拉屎的清水衙门？ 带着疑问的陈书同邹晴一起走进四楼的会议室。由于他已经被正明区公安分局正式免职，所以在这次的会议，陈书自觉在第一排找了个位置坐下，取出纸笔等了四五分钟，驻在单位的特警队员们陆陆续续走进会议室。 大队长李达和副教导员谢持自然是坐在主席台上，面对着众人。 还没到会议时间，李达正和坐在旁边的谢持低头交流，余光中发现陈书竟坐到了台下面，赶紧转过身来招手示意对方上主席台。 分局的免职通知已经下发了，估计内网上也是同时发布，还是没这个必要去维持这麻烦的外在陈书想了想还是笑着摇头拒绝了李达的好意。 陈书、许明亮、杨昌等一到四中队的民警和协警们坐在台下，还有几十名同样身着特警作训服的阳艺街道的巡逻队员们，这次也从驻外的巡逻基地里赶来参加会议。 让陈书意外的是这次过来参加会议的是分局的政治处老吴主任。他从会议室后边的门进来，一路微笑着跟众人一边打着招呼，一边走到前头的主席台挨着谢持坐下。 老吴主任和分局的常务张绪明一样是从基层民警一路走到分局的领导岗位。和张绪明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是在基层派出所干了近二十年，在四十多岁的时候才提的副股，然后一路慢慢悠悠的升到了分局的班子里面。 基层民警风里来雨里去，三天两头加班，熬夜更是家常便饭。可能年轻时吃过挺多苦，老吴主任之所以在职位前面加上个“老”字，主要还是他的面相看上去至少比实际年龄老十岁。 矮矮瘦瘦，头发半白，额头上全是皱纹，不过眼睛一直笑眯眯的，精神也很矍铄。 今天的会议由副教导员谢持主持。 他在讲了一些场面话之后便将话筒递到了老吴主任面前。 第385章 钱有了，人也有了 “接下来，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吴主任讲话。” 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老吴主任清了清嗓子点评起特警大队在上半年的成绩和不足。 “今天我受正明区副qv长、公安正明分局赵局长、常务副局长张绪明的委托，对近期重点工作中成绩极为突出的特警大队进行表彰和奖励，将分局d委的关怀与温暖送到基层一线” 在来以前做过功课的老吴主任，将特警大队在上半年取得的各项成绩一件一件的信手拈来，说到一项就夸奖一番，一句句的表扬让人不得不佩服他丰富的、专业的，变着花样不重复夸人的名词和角度。 不过坐在底下的特警队员们倒是能感受到老吴主任，对他们真心实意的赞扬。 在短短的半年时间里，他们特警大队成功解救东州市老火车站人质劫持案的人质，在分局下属的科所队中又是第一个完成反诈行动的指标数，还有在动车事件中救出的奇迹女孩、组建全国闻名号称“东州模式”的巡逻队等，任何一件事情单独拎出来都能吹半年的牛。 即使前段时间刚发生的杀人犯抓捕行动，特警队员们都一致认为他们的副大队长陈书在现场击毙有枪击警察前科的杀人犯，是当时最为正确的选择。 左右是比刑大那群坑货把人惊跑了要好。 结果倒好，人家屁股分毫未动，自家玩命抓捕差点被人捅了的副大队长却因此被免了职。 此时，特警队员私底下组建的非领导聊天群早已经炸开了锅。 队员们义愤填膺，纷纷将不平的视线投注在第一排靠左边位置，一名正安静记录着会议内容的民警背上。 过了一个小时，等老吴主任讲完优点，在大家翘首以待如何梳理他们的不足时，他却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带过，显然是不想破坏先前建立的美好气氛。 “希望在下半年里，我们大队能在特警系统的比武中取得良好的成绩。好了，我说完了。” 这让一声不吭坐在主席台中间位置，虽然面无表情，但心底里早就乐开花的李达有些意犹未尽。 作为在正明区特警大队窝了十多年的老特警，他可是警生第一次在本单位受着分局领导如此的夸奖和重视，原因在哪里，他可是比谁都清楚。 听到这里，憨憨的李达拼命压抑着自己心里的得意，接过话筒，沉声道： “感谢组织上对我们特警大队的信任和支持。也请组织上放心，我们特警大队一定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全力以赴，再创佳绩！ “对于今天特地到访慰问的吴主任，我代表全体特警大队的所有同志，向局d委做出最诚挚的感谢。” 说完，放下话筒带头鼓掌。 会议室里也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老吴主任站起身来，向底下的特警兄弟们敬礼。 是啊，别说是大队长李达，其实这批常年被同行轻看的年轻队员们何尝不是需要肯定和鼓励。 都是穿着警服的人，相比起派出所、刑大、治安等同样的基层单位，他们特警犹如与世隔绝，每天除了巡逻就是训练，节假日各种站岗执勤，不接触具体业务，根本就没有什么身为警察这种强权职业的存在感。 掌声停歇以后，正当大家以为会议就此结束，一些人都开始合上笔记本准备退场了。 这时李达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兴奋，突然冒出一句话。 “经大队部决议，将成立突击小队，主要职能为防暴处突。” “哗！” 会议室一下子吵得差点掀翻了天，底下的特警队员们顿时哗然，纷纷交头接耳。 有人惊：“这是跟支队的突击队杠上了？厉害！看不出来咱大队还有这破釜沉舟的气势！” 有人嘲：“就我们大队这三脚猫的功夫去搞突击队，这不是笑话吗？还嫌平时比武不够丢人吗？” 有人垂头丧气：“完了完了，舒服日子要没了。就这突击队的标准训练起来，不死也得蜕层皮！” 有人激动：“我就知道陈大来了，肯定得干点事情出来！我第一个报名！” 有人若有所思。 李达板着个脸拍了拍话筒：“好了，散会！” 等人群散去后，李达招呼老吴主任去了他办公室，陈书和谢持陪同。 在办公室内，老吴主任拉着陈书聊了许久，差点让坐在旁边的二人以为这分局领导今天特意过来慰问，也许就是为了陈书一人。 陈书略有尴尬，他其实和老吴主任不是很熟，这次作陪也是被大队长李达强行拉过来，拉不下面子。 老吴主任不以为意，心里知道眼前这名年轻的警察是张绪明极为看好的苗子，甚至是当作嫡系来培养，所以一时没有注意才拉着人家说了太多的话。 这边聊得差不多，老吴主任转头笑眯眯地向李达质问道：“李达，你这边搞个什么突击小队的事情，政zhi处怎么一点都不知情？” 李达听完一愣，想着我在自己的大队里弄个小队出来你们都要管？这不是吃饱饭没事情干了么。 嘴上却是赶紧认错道：“老吴主任，是我疏忽了，等下我就安排人把这事儿弄成报告给政zhi处送过去！” 老吴主任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这是好事，可千万不能因为怕麻烦不愿意走程序，结果就变成了坏事。” 说罢，又笑吟吟的对谢持问道：“还有钱置办装备不？我听说这些特警的装备都挺花钱。” 一直坐在旁边闷闷不乐，为钱忧心的谢持，见分局领导大有一副瞌睡来了送枕头的架势，立马不含糊道： “缺，太缺了！” 老吴主任看了眼坐在沙发上，未来的突击小队队长的陈书，准备给送上份大礼。 张局的面子要给，可这潜力巨大的好苗子同样得趁早了投资，反正公家的钱，每年的预算，给谁都是给，该花的还得花，省不下来的。 “老谢，回头我去警保科那边给你们这突击小队批些经费下来。专款专用，到时候你们可一定要干出些成绩来。可别丢了我的老脸。” “好嘞！” 李达和谢持同时应道，随即互看了一眼，再一齐看向坐在沙发上一脸懵b的陈书，哈哈笑了起来。 “突击小队要是出成绩，那可不得了！”陈书有点闷，无奈的在心里吐槽道。 第386章 高考执勤 今年的夏天确实热得厉害，顶着大太阳，陈书裸露在外头的胳膊明显有一种炙烤的感觉，马路边上的行道树肉眼可见一棵比一棵打着蔫儿，道路边上有一条小河，此时也是冒着腾腾的热气，似乎开滚了起来。 “在这种大热天考试可真够呛的。” 刚将差点迟到的学生一路送进学校，陈书从大队里新配备的春风国宾摩托车上跨了下来，将其支好架子停在路边。看着周围满满当当挤在一起，翘首等着子女在学校高考的家长们，又是暗叹了一口气。 “家长们也够呛。” 抹了把汗，走到边上支棱起来的超大帐篷底下。棚子上有行字：正明区公安分局助力高考爱心服务站。 这凉棚是为了方便陪考的家长，分局统一指令辖区派出所特地设置的临时服务站点，里头提供有的冷热水、座椅休息、解暑降压药之类的。 这会儿，被几名特警队员和派出所巡防队员团团围着的陈川独霸着一张椅子，翘着腿，手里拿着把老式的大蒲扇子一下一下的挥动着，嘴皮上上下打转溜得很。 “拿把破枪就敢跟我们对射。我还以为这家伙胆子挺肥，想着把他摁头以后可以递根烟过去意思意思，也算是对得起他了。没想到杀人犯也就那么回事，你们猜后面怎么着？” 陈川眯着眼睛，得意的扫视了一圈周围，只见这些年轻警察们皆是紧张兮兮的盯着他，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继续说道：“这家伙把身体全缩在了车里头，只把枪口搁在车窗框上朝着我们瞎开枪。呵呵，这要是能打得中，我陈川跟他姓咧。” 其中一名看着年纪极轻的特警队员，急迫道：“川哥，那你这身上的枪伤是怎么来的？” 陈川手里的扇子微微一顿，斜睨着眼睛看向对方，没再说话。 另一名特警队员赶紧推了推那年轻人：“严松，你打什么茬，让川哥慢慢说。” 那被称为严松的年轻人面色微红，却也没怪同伴，只是默默地加快了手里帮着陈川扇风的大蒲扇子。 凉风一阵阵的，在这炎炎夏日里好不痛快！ 陈川呵呵一笑，顺着台阶走了下去，侃侃而谈：“其实，对射的过程中我也没紧张。就只是觉得有点奇怪，踏马的我平常打靶时的准头哪里去了？总感觉一发就可以搞定的事情，却怎么都没搞定。 “后来没办法，只能把手枪往地上一丢，跟着我们的陈队冲了过去。当时一不小心就被流弹给击中，最后只能靠着陈队一人把那俩杀人犯给拿下。啧啧，现场那架势真是太带劲了！” 有人质疑道：“一打二会不会夸张了点？对方还带着枪呢？” “陈队这么牛鼻，怎么可能会输？人都被关进去了，你现在还搁这儿争这个？”严松长出了一口气，话语里充满了崇拜和敬畏，皱着眉头反过来呵斥发声质疑的同僚。 另一人附和道：“对对！一会儿我们一起去找陈队问问当时他是怎么拿下两人的。” “我想知道当时陈队是怎么一枪把人给啵”有人可以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着，伸出右手比了个手枪开枪的动作。 自从陈书被分局免去副大队长职务以后，在大队里开始负责新组建的突击小队，所以大家也都将称呼从“陈大”改做了“陈队”。虽说这职务的级别是从大队变成了中队，可这单位里的众多年轻人对陈书的敬仰却反而是更加深刻了。 而他的威信，在大队里面也是不比大队长、副教导员他们弱上几分。 社会上“拼命三郎”的名号和见血的战绩，那都是实打实摆在桌面上，对于特警大队这批血气方勇的年轻人来说，有这样的前辈，他们心服口服，私底下亦会不由生出几分向往之情。 “好了好了，你们就别听陈川瞎吹牛了。他们一个是癌症晚期患者，一个是摔瘸了腿的中年胖子，换谁上结果都是一样。”陈书从外头走进棚子，将一堆围着陈川的年轻队员们都赶到了外头执勤。 虽说举国高考的时候，也不会有哪个没长眼的“瞎子”敢出来转悠，不过正明区特警大队的架势得摆出来，不然白买这么多帅气的装备了。这可都是钱，得做点成绩出来给领导看着，有时候，表面功夫同样是极为重要的工作成绩。 “陈川，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感觉还好不？” 陈书拎着摩托车警用头盔走到边上，拿起摆在桌子上的矿泉水扔给陈川一瓶，自己也旋开一瓶“咕噜咕噜”的灌下一大半。 “吉人自有天相，没问题！诶，你说这次局里会给我发个什么奖？”陈川放下架着的腿，回身坐到椅子上，一下一下的扇着手里的大蒲扇子，眼里充满了期待。 “三等功打底，准备好请客。” “可惜你被贬了，不然咱们双喜临门。” “看你说的，我就一个不入流的小小副股级的副大队长，你把‘贬’字用我在身上那都是抬举我了。”陈书放下水瓶子自嘲着，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书哥，今天你们过来这边执勤呀？” “你怎么来了！”颜晨熙出现在这里，陈书倍感意外，语气里透出些许的喜悦。 今天的颜晨熙踩着细长的高跟鞋，裙摆只到膝盖处，露出了一双修长笔直的小腿。上半身穿的是一件带着花纹的白色短袖衬衫，裸露在外头的小麦色肌肤让她看起来极具健康之美。 这副打扮与她往日装扮整齐的职业装截然不同，陈书自是看呆了。 此刻的她望着回过神来的陈书，眉眼明媚的笑了起来。 “对呀，今天我弟弟高考，我就过来看一眼，一会儿就得走了。这位是”刚才只顾着打招呼，没注意到陈书旁边竟还站着位熟悉的人，颜晨熙愣了一下，随即马上反应了过来。 她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笑道：“陈川，你伤好了？” “托你的福，好嘞！” 挺好看的一个姑娘，还是个正ke长级的领导，怎么就看上了陈书这倒霉蛋。 陈川不想给兄弟当电灯泡，抬起胳膊指了指外头：“我休息的差不多了，先去外面执勤，你们聊。” 偌大的帐篷此时就剩了陈书和颜晨熙两人。 颜晨熙歪着头走近几步，将一直提在背后的塑料袋拎到了陈书面前：“书哥，正好带了些去暑的水果，一会儿你尝尝。” 陈书笑着接过，招呼颜晨熙坐下后随意的聊了会儿天。 本以为颜晨熙会和其他一样，向他问询击毙杀人犯的事情，起码也得提上几句。可两人从头到尾的聊天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情，聊到后头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提了几句，这次他们合办巡逻队的事情得到了上级领导的肯定。 是半点没提那在东州市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警察杀人事件。 这让这段时间精神紧绷的陈书感觉很舒服。 “书哥，你们局领导来了。”颜晨熙探头往外边看了几眼，低声提醒道。 “看见了。” 陈书从两人舒适的聊天情境中缓过神来，笑着整了整警服，大踏步出门迎了上去。 第387章 考得怎么样不重要 这会儿来的正是今年刚走马上任的正明公安分局的局长。公安内部的人都称呼其为赵局，系统外的都是称呼赵副qv长，他的全称应该是赵副qv长兼区公安分局局长。 早几年的时候，公安的局长还会进区里的班子，级别上会比普通的副区高上半级。今日不同往日，虽说这几年警察的薪资加了许多，个别区县甚至翻了翻，不过地位却是相应下降不少。 赵局今天过来带了好一些穿着警服的、便服的各式人等，大领导的架势是端得十足。 陈书大步走到外头，示意陈川带着特警队员们将周边的秩序维持住。他自己也不往领导跟前凑，只觉得分局这一堆人过来，大概率是过来做宣传的，和他关系也不大。 刚回过头来，发现颜晨熙同样从帐篷里钻了出来，站在马路边上顶着烈日。这时见陈书往她这边看来，还调皮的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头。 现在外头是极热的，柏油路上反射上来的热度绝对是超过了50度，年轻人都扛不住。 陈书走到颜晨熙边上，低声道：“晨熙，外面这么热，你还是回帐篷。一会儿考试结束学校里会有铃声的，到时候你再出来等着江海也来得及。” 江海是颜晨熙的亲弟弟，两人因为年幼时父母离婚以至于这对姐弟的姓也不再一样。不过两人的感情倒没有因为姓氏的不同而受到影响，相反还更加亲密了。 “棚子里面一个人怪无聊的，站外头还能看看热闹，也挺不错。”颜晨熙笑嘻嘻的样子颇为可爱，一点不像是个严肃的街道二把手。 说完，她凑近了陈书的耳边，捏着鼻子低声道：“书哥，你们这棚子放的地方不对。后面就是小河，那儿的味道冲上来真的有点让人受不住。” “嗯？我前头倒是没怎么注意，被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点那么点味了。” “是，我就说嘛。” 安排好队员们的工作以后，陈川也是闲了下来，此时凑到了两人边上，看着不远处摆开架势做宣传的分局一行人，津津乐道：“这些人也不嫌外头热，窝办公室里吹空调多舒服。你看那几个女的，脸色这个白的哟，下一秒晕倒我都不意外” “这也是工作呀。”同样是女人的颜晨熙感慨着。 跟着赵局一行人过来的还有刑大的李梦，抽着空跑到陈书这边，偷看了一眼站在警院同学身后的颜晨熙，不动声色道：“陈书，介绍一下呗，这位是？” 窈窕淑女，谁都好逑。 正聊得开心的陈川，见同学李梦过来也没和他打招呼，只找了陈书向美女打招呼，心里有些不爽，此时也是拣了李梦最为在意的行政级别，张口揶揄道： “颜晨熙，阳艺街道主任，正ke长级干部。” 果然，正明区分局最年轻的正股级干部李梦一听陈川的介绍，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僵，不自然的“呵呵”了起来。 别说两人的行政级别差了整整一级，就职务来讲，人家是管着“块块”的属地管理干部，还是二把手，比他这个“条条”干部是强上许多。 其实这也勿怪李梦，本身公安局的领导职务就极少，不像别的单位就是坐着不干事，时间到了，照样都能轮到。 而陈川纯粹是看不惯李梦平日里就喜欢装模作样的德行，所以故意出言讽刺。 这会儿看着对方吃了一瘪露出的尴尬表情，陈川心里暗爽了一把，这才转头对颜晨熙简单的介绍道：“李梦，分局刑大的，我们同学。” 颜晨熙一听是陈书等人的同学，伸出右手，落落大方的打了个招呼：“你好，李梦。你‘神探’的名字我可是如雷贯耳。你们分局‘命案必破’的口号是你提出来的？以后可得多多关照。” 李梦受宠若惊，先前被同学陈川言语挖苦的不堪，顿时被眼前这位美女领导的话给抚平。 他有些激动地握住颜晨熙的右手，感慨道：“都是我们警察内部瞎起的外号，不曾想竟然能传到外单位。惭愧，惭愧啊。” 说完还连连摇晃了几下脑袋，这得意的模样让旁边等着看好戏的陈川气得嘴巴都有些歪掉了。 颜晨熙笑着抽回了自己的手，睁着一双大大的杏眸，继续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听说我们街道去年年底的那起水库杀人案就是你破的。” 这话一出，场面顿时安静下来，李梦原本都弯到天上去的嘴角直接僵在了脸上，眼神闪烁像是便秘一般。 而郁闷半天的陈川却突然喜笑颜开，准备张口解释，可估摸着想多看几眼李梦的糗态，又生生将话语咽了下去。 颜晨熙也是看出了不对，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微微皱起好看的眉头想了一小会儿也想不透。见这当事两人同样都没说话，随即她便将视线投向了站在旁边的陈书。 阳艺水库杀人案当时是挂在刑大的名下。刑大几十号人被主犯牵着鼻子走误导去了外省，而主犯转头悄咪咪的就准备出国溜之大吉。 最后被当时路过阳艺街道东明派出所的陈书给顺手逮住。后来出于单位颜面的考量，大家尽量都是冷处理掉这件事情，所以外面的人还以为是刑大正常破的案子。 陈书耸了耸肩沉默了下去，他可不想干这自吹自擂的事情。 太丢份！ 场面又冷了下来，不嫌事大的陈川笑眯了眼睛，朝着李梦笑道：“李梦，给我们的颜主任聊聊这案子是怎么破的呗。听说这无面女尸还是个三角恋呢。” 一直在政府机关规规矩矩上班的颜晨熙哪听过这等事情，这会儿也是被陈川勾起了好奇心，同样看向了李梦。 被陈川打了茬的李梦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讪笑着既不敢点头，又没法摇头，只能站到了边上，尴尬得脚趾都能抠出个三室一厅。 时间过得飞快，随着学校里传出的响铃声，今年的高考终于全部结束了。 站在路边的颜晨熙和陈书几人打了下招呼，转过身子像其他寻常的家长一般挤到学校门口的人堆里，紧张的，又带着些许的希望朝里头四处张望。 这一刻，她一点不像是一个基层单位的主管领导，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考生家属，在等待着弟弟的归来。 “姐！” 江海的声音很大，即使是在人潮人海的学校门口，依旧清晰的传入了颜晨熙的耳中。 “累了？走，等下带你去吃好吃的。”颜晨熙拉起弟弟的手，关切道。 江海得意洋洋：“你就不问下我考得怎么样？” “考得怎么样不重要。在我心里，你都是最优秀的。”颜晨熙轻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第388章 江海的志愿 颜晨熙走开后，李梦不客气地踹了陈川一脚，往他面前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赶紧的，抽你几口烟。” 陈川的白皮烟在警院几个相近的同学圈里，都知道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现在纪律部门管得严，检查机关盯得紧，警察可不像早年那样可以随心所欲。 能抽点好烟，喝点好酒已是心满意足的事情，可不敢再想其他有的、没的东西。 陈川前头落了李梦的面子，这会儿嘿嘿一笑，从口袋里掏出白皮烟甩给对方一根，还帮着点了起来：“李大，这是今年的新改款，你抽抽这味道还落实不？” 嬉皮笑脸的样子，似乎前面奚落对方的事情全然没有发生一般。 六月的天，陈川的脸，说变就变。 李梦是见惯了陈川这吊儿郎当的样子，也不跟他计较，接过香烟叼了根在嘴上，掏出打火机“咔”一下点燃，随口问道：“陈书，你在特警待得怎么样？” 陈书笑道：“还行。不就是混口饭吃么，在哪不都一样。” 陈川从屁股里掏出一包黄色外包装的香烟盒，撕开崭新的透明膜纸从里头抽出两根，自己点了一根，又把几乎全新的烟盒塞在了陈书的手里。 这波操作被李梦看在眼里，心知陈川这小子是故意在他面前露这一手气恼自己，显然是这黄皮烟要比白皮烟贵重许多。 陈川吐出一口烟圈，把手搭在李梦的肩膀上，眼神中露出留念的光彩，语气中带着些感慨：“今日不同往日，现在已经不兴搞刑侦了。跟着陈书跑到特警我终于发现，这才是男人该待的地方。” 李梦嫌弃地拍掉陈川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转头朝陈书说道：“短时间去特警待几天还好，从职业规划来看，还是得尽快转到业务大队。我师父任国庆和张局私底下感情很好，你要是想来我们刑大，我可以帮你招呼几句。” 李梦的想法是好的，这也是出于先前在抓捕杀人犯老a的案子时，陈书替他背锅的一种补偿。或者说，他想弥补点什么，所以才在先前的一番劝解中特意向陈书示好。这和他以往面对陈书时的表现，截然不同。 而一旁的陈川将这话听在耳朵里，暗地里差不多又是乐疯了。 作为市局太子党集结地的技侦，他可是知道市局里头那位从交管升上去的王局，还有分局的几个班子成员对陈书的真实评价。那都是恨不得早点挖将过来好好栽培几番。 抬手挖了挖耳朵，陈川准备再挖苦一番李梦，却发现陈书正抬脚往外走去。 “你们聊，我先过去一趟。” 陈书远远看见江海那小子从教学踱着步从教学楼里慢慢走出来，瞅了几眼学校门口就朝颜晨熙站着的地方跑了过去。 步履轻快，显然这次考得不差。 他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玩笑道：“我觉得特警还挺好。这种拿着工资锻炼身体的活儿，如今可不好找。” 李梦皱起眉头：“陈书，你再认真考虑考虑。你有空可以去内网翻翻那些大领导的档案，哪个是有特警履历的” 陈书无所谓的拍了拍李梦的肩膀，说道：“行了，谢谢关心。等有空再说。” 说完，他朝着颜晨熙、江海在的地方走了过去。 江海也算是他的一个小朋友。当初在破获一起涉黑的校园dai案子里对方也是出了不小的力气。是一个有志向，有担当的年轻小伙子。 “书哥，你也在啊！” 江海见到陈书，立马热情的打了声招呼，脸上满是欣喜。 陈书点点头，问道：“考得怎么样？” 江海挠了挠头，想谦虚几句，可又怕被这个警察哥哥给看扁，终于是耐不住心头的火热，将藏在心里整整一年的念想道了出来：“不出意外，应该能成你师弟。” 陈书看着他这副傲娇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可听到他想考警院，却突然笑不出来了。 “这警察可不好当。” 江海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说道：“我体能可不赖。” 陈书哭笑不得，这可和体能搭不上半点关系。 颜晨熙忽然说道：“书哥，小海已经考完了，要不中午一起吃个饭？” 江海一听姐姐的邀请，顿时眼睛一亮，兴奋的连连点头：“好呀！” 陈书一愣，疑惑道：“下午不是还有一场吗？” “书哥，他们高考和我们那会儿可不一样。现在都是选考了，有些项目可以不用考的。”颜晨熙捂着小嘴偷笑，眼睛弯得像月牙，白嫩嫩的。 “行的，那等我上午的班结束，我们就走。你们要不先去帐篷下面休息会儿。”陈书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 上次和颜晨熙分管的阳艺街道一起合办巡逻队的事情，其实他们特警大队是占了大便宜。在外头出尽风头的大队长李达就一直念叨着得请人家吃饭，连抠钱无算的副教导员谢持也难得的附议。 “耶！” 江海跳了起来，显然是三人中最为高兴的一个。 等颜晨熙姐弟两人进了帐篷，一直待在陈书旁边默不作声的陈川这会儿也是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这到底是师弟，还是小舅子？” 中午，莲花路一家牛排馆。 考虑到陈书在午后还要执勤，大家挑了一间离着考点不远的餐馆。这家牛排馆背靠河沟，所幸餐馆内部空调打得猛，众人坐在里头总算是再没嗅到那河里的酸菜味。 “都坐，都坐。”陈川的笑容很有亲和力，让人感到很亲切，就像邻居家的和气大哥一样。 座位方面，陈书和陈川坐在一排，颜晨熙和江海坐在他们的对面。 “你好，请问你们都要几成熟？”站在边上，穿着小西装的服务员礼貌的问道。 陈书摩挲着茶杯，原本想点吃惯了的“全熟”，结果脚一疼，原来是坐在旁边的陈川预判了他的预判。 “我们这边两份都要七成。”好兄弟陈川代为做出了决定。 看着温文的颜晨熙竟要了血淋淋的三成，而她弟弟江海反倒是要了九成。 今天是高考，几人等着上菜的空隙，围绕着这个话题聊了起来，说到后面自然就聊起了江海接下来填报的志愿。 “警院很辛苦吗？”颜晨熙歪着头问道。 陈书侧头看向江海，认真说道：“警院学习再苦再难也就四年，况且学校会把大家保护得很好，所以根本谈不上辛苦。 “只有等毕业了，参加工作了你才会明白这是一个非常非常辛苦的行当。但凡你有点其他的想法，我都不会建议你考警察。” 陈川提起一壶柠檬水逐一给几人倒上，随口补充道：“陈书说得既对，又不对。那些年轻有为提干又早的人，或者在局机关朝九晚五的人，他们干得还是蛮开心的。” 陈书抿了一口柠檬水，淡淡道：“实际上，大部分人还是会在基层单位无休止的值班和加班中，把学生时代心里那点残存的豪情壮志消磨殆尽。他们，在读书时，也和江海你现在这样差不多。” 颜晨熙和江海这对姐弟互看了一眼，想不到这标杆一样的，被群众亲切称呼“东州的三郎”的英雄警察私底下竟是这番消极的言论。 这警察，难道真像他说得那般，如此不堪？ 第389章 往事 趁着牛排还没上桌的空隙，陈书将身上的警用装备卸到座位边上，随意聊起了他刚从警院毕业后参加工作的过往。 当时他们一批大约二十多人的毕业生从省城警院回到东州（对于绝大部分毕业生，警院分配工作的政策就是回到生源地工作），除了极个别有背景的同学被抽到了市局和分局机关，绝大部分人都被安排去了特警支队接受为期一年的轮训。 听到“极个别同学”的时候，陈川不动声色的抿了几口茶水。作为市局技侦支队的民警岗，圈内人夸张一些的讲法就是，宁愿不当基层的领导，也要到想尽办法到技侦当个民警。 这一点，对于从事刑侦工作的朋友应该是有共识。 陈川所在的技侦支队，其日常工作就是配合一线刑警打击犯罪。抓捕行动由基层刑警负责，而技侦警察只负责在后台提供科学技术支持，安全有保证。刑侦由于涉及到的都是刑事案件，从老早以前就是公安局里较为容易出成绩的部门，相对的功劳也拿得最多。 所以在案件破获后期的报功中，刑侦部门出于往后的案子也能得到技术支援，会特意匀出一部分功劳给技侦警察。这也是两者心照不宣的配合。 “特警支队！”江海眉毛一扬，两眼发光道，“去年暑假的时候，我和几个同学一起去市局特警支队参观过他们的‘警营开放日’，真的太帅了。那些特警哥哥们，真的是瞬间就t到了围观的大批迷弟迷妹！ “我记得当时有特警的现场擒拿格斗术表演，帅呆了！啧啧，那排爆机器人的手臂比我人还长，那六根手指头动起来比我还灵活！价值东州一套房！对了，还有一台巨型无人机，听说也不便宜！当时我还试穿了一次他们的防爆服，太带劲了！” 无人机，好像上周掉河里被冲走了陈书一下有点分神。 江海手舞足蹈的越说越兴奋，看来警察这份职业在他的心目中确实占着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陈书不忍打破其美好期望，耐心等着江海讲完歇息的时候，他才慢慢说起自己的过往。 他们那批新警刚进特警支队时，队里的领导安排了两名老同志带队前往东州市警校进行了为期三个月的封闭式训练。 据说这还是看在支队年轻警力奇缺的情况上，才酌情缩短为三个月。正常的新警集训都是半年起步，甚至一年封闭训练都有。这段时间里，基本上就是训练，从早上六点开始到晚上九点，偶尔还会来几次半夜的紧急集合。 现代人赖为生命线的手机，对于集训的特警来说，基本上就真成了个通讯工具，还是那种除了下训以后，百分百延后反应的通讯工具。 集训结束以后，会根据每个人的综合素质分到支队下辖的各直属大队，各大队承担的工作任务不同一般会分为三类。 首先是人员占比最多的巡逻大队。工作内容和电影上香江的ptu差不多，就是携带武器装备对辖区街面和要害部位开展武装巡逻，遇到突发事件或接到“110”报警时第一时间到达现场并进行先期处置。 体能和技战较差的普遍会分到这个大队。也就是说那些走在街上露脸的特警都是在内部属于成绩比较差的，这个和群众普遍意义上的认知有些许的不同。 接着是防暴处突大队（机动大队）。工作内容是压制暴-动，处置对抗性强的群-ti-性事件，大规模sao--an等，并且承担重大活动的安全保卫工作。 成绩中等的新警会到这个大队，平日里挺闲，待着单位里要么在健身房练体能，要么就是在操场上训练群体处置方案。 最后就是反恐突击大队，也就是特警的核心部门、尖刀部门。真正意义上的特警，只有少数素质好的苗子会被分到这里，工作内容就是参与处置严重暴力性犯罪事件，如劫持人质案件、暴kong案件等。 大队内设有突击中队、狙击中队、排爆中队等，和电影上的飞虎队差不多。 陈书掰着手指头将特警支队介绍的极为详细，这让原本就对着警察心心念的江海更是激动万分，他恨不得现在立刻冲到省城的警院里开始学习，等着毕业当警察，当特警！ “书，你别光拣着好听的说，讲点实在的东西。”陈川看了眼江海兴奋的样子，故意说道，“把你在派出所的事情拿出来讲讲，毕竟那地方才是大部分新警的归宿。” 江海眼睛瞪得溜圆，有些期待地看向陈书，眼神里满是渴望。在他的想法里，当初与陈书的相识，也是建立在破获涉黑的校园dai案和在东州极为有名的连锁网案，只以为派出所的办案警察也是好生威风的存在。 这时，服务人员端上了几盆餐前面包，陈书用叉子将其一一分给几人，笑道：“这店的牛排挺油，先吃点面包。这样，特警的工作我就用一句话概括：事情不多，也不用熬夜。” 说到“熬夜”的时候，陈书看了眼正仔细聆听的江海，知道这年轻小伙子浑然不把这个当回事情。 想当年，他18岁的时候半夜从学校宿舍翻墙出去通宵上网，第二天回到学校，也是钻进厕所洗把脸就去上课，丝毫不耽误学习。 不过这旺盛的精力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逐步丧失，让那些常年待在基层一线的老警察痛苦不堪。 陈书没提这一茬，知道正当精神小伙的江海肯定听不进去。 由于有着颜晨熙这一层关系在，所以陈书没有把江海当成外人，自然而然的把他也当成了自己的弟弟，所以准备讲一些掏心窝子的话。 吃了几口面包，开始聊起从警院毕业后自己第一次落泪的事情。 “书哥，你也会哭？” 江海吃惊极了，完全无法相信一个在东州市颇有名气的“拼命三郎”式的铁血硬汉竟然也曾哭过，这样的反差让他有点难以接受。 那会儿在抓捕涉黑的校园dai犯罪分子的时候，江海可是亲眼所见陈书徒手与一名持刀杀人犯搏斗的场景。当时陈书腹部中刀，血流得是一塌糊涂，结果人根本不当回事，笑着就昏了过去。 此时，坐在边上的颜晨熙同样觉得意外，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款款凝视着眼前这个轻松笑着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却是起了心疼的涟漪。 仟仟尛哾 第390章 合格的电灯泡 “脱下警察的制服，那时候的我和大街上那些大学刚毕业的学生没什么不同，都是为了工作而忙碌奔波的年轻人。” 陈书撕开一包罗勒酱，看向颜晨熙，玩笑道：“颜主任，来点不？” 今天这位颜主任有着一张白皙干净的瓜子脸，素面朝天，眼睛宛如黑珍珠一般，清澈而明亮。眉峰锐利，原本应该凸显出她身上那股似有似无的凌厉的领导气质，可由于此刻听得入神，却又多了几分温和的美感。 “谢谢书哥。”颜晨熙吐了吐鲜红的小舌头，轻声回答道，半点没有“颜主任”该有的气度。 “不客气。” 接着陈书转头对听得认真的江海说道：“极小有人会像你姐一样大学毕业后就能走上领导岗位，或是开公司当老板。大部分人那，都得从底层干起，得磨着。” 颜晨熙小女人的作态，让坐在一旁天天感受着自家亲姐姐严厉和苛责的江海颇有些无奈。 当然，这是玩笑话，他也是知道自己身处高三，实在是人生最为关键的转折点。父母离异又各自成立了新家庭，颜晨熙名义上是亲姐姐，实际上更是承担了父母的责任。 陈书用牛排刀挖了一大块罗勒酱，一下一下将其均匀涂抹在颜晨熙的面包上。 眼神里已是满目的回忆。 “那年从特警支队分流到了中山派出所，刚来没几天就被安排出警。那段时间还是比较惬意的，毕竟初来乍到，所里的老同志们也挺照顾我，出警只用把人带回到所里就行，领导对我也没要求。 “后面过了几个月大略熟悉了所里的工作，自然就被安排到了治安组，也就是所里的办案队。嘿嘿，接下来就是昏天暗地的摸线索、搞案子。回忆起那段时间，印象最深还是半夜里那一碗碗的方便面。 “我记得那天挺冷的，我刚从外省连夜辗转着把逃犯押回来，身心特疲惫。因为第二天正好轮到我值班，所以当晚把逃犯送进看守所后，就直接回了所里宿舍。嘿，这样就能多睡一会儿。应该是凌晨四点多。 “大概睡了两三小时就起来值班了。白天是纠纷和诈骗，晚上是吵架和斗殴。凑巧了，那天的案子特别多，一直把我折磨到了次日同样的凌晨四点。 “后边我就怕如果还有警情报过来，我可能会起不来，所以就干脆搬了几张椅子拼在一起，直接躺在值班前台旁边。嗯，就你们去派出所进门就能看到的那接警大厅。 “迷迷糊糊的才睡着一会儿就听头顶上的喇叭喊着‘有报警来了，请接收’、‘有报警来了，请接收’。哈哈哈” 说到这里，感觉气氛有些压抑的陈书，故意惟妙惟肖的强装了几个鬼脸，捏着嗓门模仿着电子声发出一阵阵声响。 不过大家都没有笑。 陈书干笑几声，似乎有一点点润了眼眶。 耸了耸肩，继续说道：“那喇叭一响起来，我就条件反射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好在年轻，给自己来上俩巴掌就清醒过来。呵呵，当时啊，是双手撑着身子挪到那报警系统的电脑前面。真难。 “不过，你们猜是什么警情？” 陈书笑着举起右手，伸出食指朝着天花板上头并不存在的喇叭转啊转的，像是讲故事的人一样。似乎嘴里说的人和事和他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安静听着的颜晨熙瞥了眼旁边挺直了脊梁坐着的，立志从警的亲弟弟，再回过头来望向眼前这位年轻的警察，只觉得心房有些异样的触动。 是心疼吗？ “菲力牛排来了。”一名戴着时下流行的透明大框眼镜，围着厨房裙，看着像是店铺老板的中年男子端着滋滋作响的牛排走近。 他好像知道这菲力牛排是陈书点的一般，弯下腰来就准备把牛排放在其面前。 陈书默不作声的看着，想想觉得这种小牛排馆，出于成本考虑，老板兼着厨师和服务员的活计也是正常。 如今经济不好，都挺不容易的。 “哇，好香！书哥，这牛排先给我吃了，好吗？”江海眼睛盯着牛排，嘴边的哈撒子隐隐反着光。 陈书笑着点点头，站起身来帮着江海把他面前的碗碗罐罐清到边上，示意服务员将牛排放下，随即轻笑着道声谢。 服务员犹豫了片刻，眼神从江海和陈书身上来回看了几眼，最终还是将菲力放在了江海面前。 这边菲力牛排一上来，其他三人的牛排也陆陆续续跟着端上了餐桌上。 不过还是大男孩的江海性子偏急一些，此时见坐他对面的陈川摆在桌面的战斧式牛排更加惹眼一些，也不顾是第一次和人家见面，笑嘻嘻的厚着脸皮就想和陈川换牛排。 喜闹的陈川自是不肯轻易就范，也不管自己快三十的年龄，逗弄了几句对面那大男孩。 陈书看着这两人吵吵闹闹的气氛还算活跃，叮嘱两人注意铁盘烫手，便转过头来和坐在他对面的颜晨熙聊起了天。 “书哥，你是从小就有这照顾人的习惯，还是当了警察以后才养成的呀？”颜晨熙笑嘻嘻的享受着陈书贴心的服务，先前稍显异样的状态调整回来。 “派出所的都这样，整得跟个居委会大妈一样，成天干着瞎操心的事情”陈川总算是找准机会插了一嘴，手上也是不停，娴熟的切割牛肉啧啧吃了起来。 “书，你还别说。这家店的战斧还挺不错！有那味儿！” 江海嘟囔着嘴巴，用力艹弄着自己手头的菲力，气呼呼的切一片，往嘴里塞一片，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囫囵就吞了下去。 陈书原本还想对这位颜晨熙的弟弟关心几句，可见对方此时的神情，估计也不知道嘴里是啥子味道了。 “吃你的，哪来的这么多话。”陈书从桌边取过装着海盐的瓶子，朝着颜晨熙摇了摇瓶身，“来些海盐？我帮你磨点。” “行！”颜晨熙开心应了下来。 陈书倒立瓶子，左右手旋了几下，等细末的海盐散入炽热的牛排后，他又拿起桌边的刀叉，帮着颜晨熙将她盘子里t骨两边的肉切离，再一条一条整齐切好。 “这剔肉也是门技术活。”陈书有些生疏的操弄着手里头的牛排刀叉，同时回忆道，“肉在骨头上剔得干净需要点功夫，你就先凑合着吃。不过我以前倒是挺喜欢直接抓起t骨啃着。” 原以为只是帮忙撒盐的颜晨熙不成想陈书还体贴的帮着切牛排，这会儿又说着“喜欢吃她这份剔好的t骨”。她有点想多，一下子羞红了脸，视线低垂，既不敢看向眼前正认真为她切割牛排的男人，又担心身旁的弟弟会多想。 江海确实想多了，这踏马还是自己那个在家管教甚严，在街道威风凛凛的大姐吗？qqxδnew 陈川饶有兴致的看着三人，心里有些开心。他喜欢这种温煦的，带着些许情感的气氛。 四人吃完牛排，陈川、颜晨熙和江海齐齐将视线对准了陈书。 陈书哈哈一笑，把刀叉放在边上，拿过桌子上的抽纸盒从里头抽了几张陆续分给众人，最后收拾好自己。 “当时为了看这警情，我硬是给自己扇了几耳光才起来，然后两只手左右撑着前台桌子上才吗，勉强挪到电脑前面。” 陈书眯着眼睛回忆着那晚，苦笑道：“一老头因为做噩梦，害怕别人要杀他，要求警察马上过去他家里保护他，说家里有歹徒。当时年轻，一下子接受不了就崩了。” “啊？就这！” 江海目光呆滞，脸色变得古怪，半天都没有消化这个结果。 “书哥，这个警你们可以不去的呀？”颜晨熙轻轻问道。 “不管任何事情，我们是有警必出，这是规定。” 陈书笑了笑，接着正色道：“其实辛苦点也没啥，现在社会上不都流行996嘛，所以我们做警察的也没必要太过矫情，无理取闹的人也不是就我们才能碰到。只不过有句话我得跟你们讲在前头，这才是我们警察和其他职业区分最大的地方。 “我们啊，必须得收起在校时的天真，因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面对的人将会是这个社会上最危险的那一部分人。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危险亦然。” 陈川点评道：“就这么简单说。小弟弟，你姐姐要是知道你的工作内容可得会心疼的。” 江海白了一眼对面这位看着一点都不像警察的警察，突然朝陈书问道：“书哥，你为什么选这条路？” “终于是问到点子上了。”陈书欣慰的看向江海，接着说道，“因为从我填报高考志愿之前，我就知道自己未来的路在哪里，也做好了一直好好走下去的准备。” 陈书提起放在桌角又被服务员加满的柠檬水壶，探过身子给江海面前的杯子倒了下去。 “江海，你已经十八岁了，正经历人生第一次抉择，得想仔细了。千万不能因为什么帅气，得劲的去报考警校。嗯，也不能因为说是稳定的工作，铁打的饭碗去选择，这样你会后悔一辈子的。人就么短短几十年，可别浪费了。” 江海觉得自己有那么点恍然大悟的意思。 他端起眼前的杯子咕噜咕噜喝下半杯，一把抓起放在座位上的透明考试袋，急匆匆的就往外走。 “姐，我先走了，我得找个地方好好想想。哥，谢谢你。” 陈书站起身子走到桌旁的走廊，朝着江海喊道：“不要急，慢慢想。” “好嘞！”回声渐行渐远。 颜晨熙踮起脚跟凑到陈书耳边窃笑道：“书哥，我觉得你以后肯定是一位合格的父亲。” 陈书微微侧目摸了摸鼻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调侃弄得有些不自然。 陈川觉悟很高的端起杯子转向另一侧的窗外，心下暗道：我肯定是一个合格的电灯泡。 第391章 夜场女失踪 莲花路舒式牛排馆内。 陈书、陈川和颜晨熙三人检查着随身物品，准备收拾收拾就离开餐馆，这时一道黑影突兀的遮住了桌面。 “你好，请问你们是警察吗？我想报案，我的室友失踪了”一名画着浓妆，装着比较前卫和露骨，年龄大约二十出头的女子扭扭捏捏的小步挪到陈书跟前，视线看向地面轻声问道。 “对，我们是警察。” 陈书的位置挨在走廊边上，这时也是及人中最靠近这名女子。他抬头打量了会儿对方，不动声色的嗅了嗅空气中突然出现的廉价香水味，有些疑惑怎么这些夜场女子大白天的会出现在牛排馆。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名女子该由夜场小王子陈川负责询问，随即给坐在里头的陈川使了个眼色，主动让出位置，低声道：“陈川，你来。” 我去，这应该不是觉得我更适合和她们打交道？我都好久没去夜场了虽然心里吐槽个不停，不过两眼发光的陈公子，知道陈书这是给自己锻炼的机会。 不过，他也确实兴致盎然。 “妹子，别急，先坐下来慢慢说。”这时，同样是女性的颜晨熙因为弟弟走了以后，位置空出一个，起身往里让出一个位置给那神情慌张的年轻女子坐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失踪的是你什么人？”陈川从上衣口袋掏出纸笔，重拾十年前在警院学的询问知识，有模有样的严肃问道。 “我叫顾小雪，失踪的是我同事，叫花姐。她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 “回家？你们住在一起的吗？”陈川皱了下眉毛，指出了对方话语中显露出的信息。 这种从事夜场工作的女子不可能和家里人住在一起。她们的回家，理应是宿舍或者外头租住的地方。 陈书有些惊讶的看了眼陈川，觉得这小子还不错，有点分析力。 坐在边上的颜晨熙从旁边拿了个新杯子给倒上一些柠檬水，轻轻放在顾小雪的面前。 “哦，对对。我俩住在一起的，在西城路枫叶小区里。” “你和花姐的家里人联系过吗？也许她回家了，又或者是有什么急事？” “我没她家人的联系方式，不过我知道她肯定是没有回家的！平常有点什么事的，花姐都会和我打招呼。真来不及了，也会给我发条微信。” 失踪案件的报案人大多是家人或者亲属，虽说这顾小雪和她口中的花姐一听就是外地人，可这种由朋友举报的案子还是极为少见的。 “你打过电话吗？这个叫花姐的手机现在还通电吗？她的真实名字叫什么？” 顾小雪双手捧着桌上的水杯，情绪有些激动：“我们互相之间都是叫外号的，也不知道她真名叫什么。电话我第二天早上就打了，是关机的。我当时以为她还在工作，可现在都过了三天还是没有反应，我担心她出事了！” 颜晨熙白皙的脸蛋有些发红，眼睛直直盯着她自己面前桌子上的水杯，显然是听明白了顾小雪话语中“还在工作”的意思。 坐在对面尽收眼底的陈书觉得这颜主任也是颇为可爱，随即反应过来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私事的时候。 “咳咳。”他咳嗽几声，端正态度问道，“你和花姐都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俩在翡翠上班”顾小雪低下了头，双手反复摩擦着玻璃杯，声音顿时轻了下来。 翡翠是一家高端商务ktv，也就是俗称的夜总会，营业场所在中山派出所的辖区。陈书以前为了捣鼓些案子线索，没少去那边摸排或者例行检查，后来因为有领导托人打招呼，也就没怎么去了。 ktv的小姐； 可能在特殊服务时失踪； 关系亲密的室友没有接到消息。 根据多年在基层和小姐姐们打交道的经历，陈书知道这批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人群普遍较为机灵，一般都是忙着赚钱和花钱，不会主动惹事。但是她们要是出事了，就不会是小事。 这案子肯定不是简单的失踪案件。他坐直了身体，拍了拍陈川的小臂，示意接下来的问话由他接管。 “你从花姐失踪前一天开始讲起，把所有发生的事情都说一遍。” “那天夜里大概一二点左右，我们刚下班回到家里。花姐接了个电话后，和我说要去莲花街一趟，然后就走了。第二天中午我醒了以后，给打她电话的时候发现她手机关机，晚上打过去还是关机。第三天，也就是昨天我打电话的时候还是关机！” 由于工作性质的原因，经验丰富的小姐单独出去工作的时候，普遍都会和熟人招呼一声去的地点。 陈书问：“她晚上出门是不是出去嗯，工作了？” 顾小雪被这话问得有些窘迫，红着脸快速瞥了两眼坐在她面前的两名警察，然后快速的点了点头。 “去哪了？还有和谁去你知道吗？” “我只知道就在这附近，至于是谁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应该是位客人。” 在这附近出的事？ 难怪顾小雪大半天的出现在牛排馆，想必也是在街上寻找她的朋友。 如此感情，在夜场这种声色犬马的地方挺不容易的。 陈书观察了会儿顾小雪焦急的神情，不似作假。 他继续问着话，而坐在旁边的陈川则片刻不停的记录。过去大半时间，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顾小雪提供不了更为确切的信息，只是在反复的强调花姐肯定出事了。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们报案？有去派出所或者打110报警吗？” 陈书心里存着一个不小的问题，对方怎么会找上了他们两个特警？全副武装的特警远远看着是威风，可怎么着也和办案队警察，刑警等不搭嘎。 由于职业的特殊性，ktv小姐习惯性对警察犯怵，平日里是能不见警察就不见警察。所以今天顾小雪因为朋友的事情，能主动找上警察报案并坦承自己的职业，这让陈书颇为惊讶。 “昨天就去过派出所了，他们做完笔录就让我回家等通知，可过了这么久都没警察联系我。我只能自个儿到这附近找人。 “前面看到你和那学生说话的模样，觉得你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所以所以就过来了” 顾小雪彻底低下了头，从陈书的角度看去，她已经和趴在桌上没什么区别了。 旁边的颜晨熙看着陈书，若有所思。 第392章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气氛沉静下来，原本刷刷记录着的陈川放下纸笔，低声向陈书问道：“要不送派出所，或者刑大？” “你们你们不管了吗？” 陈书还没回答，原本趴在桌上的顾小雪应该是听到了声音，抬起头来发出无助又无力的声音。 一般来说，特警是不负责具体案件的办理，不过这也不能一概而论。相比那些长年在办案一线爬摸滚打的治安警或刑警却是要逊色一些，可这不代表特警不能办案。比如这次大队长李达在单位后院翻新的办案区，也是得到了分局领导的首肯。 众人将视线集中在陈书的身上，眼神中皆是十足的期待，仿佛只要他一出手，事情就能顺利摆平一般。 陈书摇了摇头，轻声安慰道：“顾小雪，你这案子既然已经向派出所报了案，那么就该由他们负责管辖。我们虽然都是警察，可属于不同的两个部门，所以不好插手。” 顾小雪的眼眶里已经泛出泪水，可怜兮兮地看着眼前这位和蔼可亲的警察，犹如溺水之人抱住的最后一根浮木，哀求道： “警察叔叔，昨天我去派出所报案以后就一直守在他们门口，可直到那给我做笔录的警察都换好衣服下班回家了，也没见他给我联系。 “我胆子小，当时也不敢拦着他问为什么。可我知道他们一定是没把这案子当回事。说什么让我回家等通知，这不就是和我以前丢了手机哄着让我回家一样么 “花姐花姐她一定是遭了殃，我这几天都没睡觉，今早上在这里转了几个小时是越走越害怕。呜呜你们再不救她可能真的就要死了呜呜我们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就没人瞧得起我们这贱命” 颜晨熙看着坐在身边的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心有不舍，转头看向陈书，恳切道：“书哥，这事情你看看能不能搭把手？毕竟也是个独自在外打工的女孩，一个人在外地孤苦伶仃的也不容易，我们要是再不管可就没人管她们了。” 特警大队因为直属于正明区分局，所以其管辖范围可以是整个正明区。 自古，英雄就难过美人关。 陈书长叹一声，无奈道：“我先出去打个电话。对了，顾小雪你知道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叫什么名字，姓什么吗？” 顾小雪抬头擦了擦眼泪，抽涕道：“不知道，不过看着挺年轻，应该没比我大多少。” 陈书点点头，知道应是实习学警徐磊。他走到牛排馆门口，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拿出手机打了过去。 “喂，师兄，啥事啊？”徐磊一如既往没心没肺的声音。 学生就是好，没有工作压力，也不需要承担什么责任。来派出所实习，除了是学校布置的实习任务，其实他们的心态更像是过来游山玩水，看戏一般。 陈书问道：“在干嘛，忙不？方便问点事情吗？” “我还能干啥，做笔录呗。诶，你先等下。” 听筒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徐磊走到了询问室的外头走廊，随即里面传来了声响。 “师兄，你说。” “三天前有个叫顾小雪的女人去你们所里报案，说是她朋友花姐失踪了，这案子你清楚吗？” “嗯。名字是我忘了，不过确实有这回事。这俩人好像是小姐？”徐磊的语气有些不以为然。 大多数警察对于这些人天然存在着优越感和轻视之心，这源于职业特性上对于这类人日常的打击和管制，以及他们的畏惧。 “这案子划给哪位民警办理，接下来是什么流程？” 徐磊只是负责给报案人做第一次询问笔录，案子的最终归属还是当日值班的治安民警。 “哦哦，案子应该是王哥的。最近局里搞了个‘百日行动’，大家都在加班搞反诈。我估计这案子得撂着。怎么了，师兄，这个要关照一下吗？” “没事，我就问一下。谢了。那我先挂了。” 在电话里，陈书知道了这个案子是由治安组的王崇明负责，从徐磊的口中得知，如今中山所的治安民警的重心都在分局的“百日行动”的任务指标上，按照惯例，这失踪案显然会被束之高阁。 已经没有必要打电话给王崇明了，这种成年人的失踪案，还是由朋友过来报案，自然是无法引起重视陈书将手机塞回口袋，正准备走回牛排馆的时候，就听到后面传来喊叫声。 “陈书，等我一下。” 声音很熟，陈书停住脚步，转身看去，见李梦快步向其走来。 瞌睡来了送枕头。 虽然特警也有受理行政和刑事案件的权力，可乍听起来还是和特警惯常给人的印象不同。 现在刑大的李梦过来，就合情合理了。再说了，前头的案子还是他垫的背，这会儿让李梦帮衬几下也是应有之理。 陈书看着走近的李梦，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 “领导都回去了，我过来蹭你点饭吃一下。想通了要过来我们刑大吗？”李梦走近陈书，见对方两眼发光盯着他看，狐疑道。 他的心里还是存着劝说陈书调任刑大的念头，只不过也不知道是真心实意希望警院同学脱离特警的“困境”过来一起工作，还是为了弥补先前那起枪杀老a的事故。 陈书瞥了眼李梦，笑道：“想什么呢。里头正好有个案子，你过来一起听听。” “案子？”刑警李梦出于职业习惯，立马将脑中杂乱事情抛到一边，跟着陈书走进牛排馆。 两人回到座位旁，陈书让陈川将先前做的笔录拿给李梦看着，他沉声道：“顾小雪，这位是刑大的副大队长，你这案子他会跟进的。” “啊，好的好的。谢谢，谢谢，太感谢了！”顾小雪连忙站起来鞠躬道谢。 原本已经死心的她，在见到那温柔的特警出门没多长时间就顺手就带来一位刑警，还是副大队长，心里又是重新燃起了希望。 “哎哟。” 慌忙起身的顾小雪不小心撞到了正从旁经过的服务员。“咣”一下，那服务员戴着的眼镜先是摔在桌子上发出一声不响的声音，然后咕噜一下滚到地面。 所幸地上铺着的是地毯，眼镜应该无碍。 心急的顾小雪没有搭理这服务员，只是侧了侧身体，让过半身位置方便对方从地上拣眼镜。 陈书瞥了眼，是先前那位给他们端送菲力牛排，打扮时尚的中年男人，也就是这家牛排馆兼任厨师和服务员的老板。 “大队长，救救我姐妹。求你了”顾小雪直直看着李梦，双手伸过桌子抓在李梦的手腕处，低声哀求道。 “哦哦，好的好的。你先不要急，我看一下。” 年轻有为的李副大队长虽然是临时被陈书架在了烤炉上，神情上还带着点茫然，不过显然很吃这一套，尤其还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小姐姐。 态度温和的李梦看完笔录，同样和气的对顾小雪说道：“这事情我知道了，回头我们会调查的。你先回去，到时候等我们通知。” 怎么和派出所的警察说一样的话顾小雪犹豫了会儿，看了两眼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特警，终究还是“嗯”下。 她全身软了下来，呆坐许久，眼眸之中难掩失落，轻声道：“知道了。” 颜晨熙起身将沉默的顾小雪往牛排馆外面送。 见两人离开，李梦单手捏着笔录纸晃荡几下，晒笑道：“都成年人了还到处乱跑，我们警察又不是幼儿园老师，难道还得天天跟着她们屁股后面转？我们大队现在警力挺缺的，没有多余的人手干这事。” 显然，李梦得出了和中山派出所治安警王崇明同样的结论。 虽说没有表达出来，不过李梦轻蔑的眼神还是流露出几丝对小姐的轻蔑。 习惯和李梦唱反调的陈川第一个跳了出去，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哦，陪局长过来拍照搞宣传就是有时间，现在群众报案了就是没时间。” 李梦呵呵一笑，反讽道：“你一个机关下来玩的人懂什么？好好在基层镀一年金早点回你的大院里头。” 这话似乎触了陈川的逆鳞，他顿时跳了起来一把扯开自己的作训服，指着腹部上一个类似小孔的伤痕，气呼呼道：“老子前面为什么中枪你小子不清楚？幸好老子命大打在肠子上，不然我们就下辈子见了！” 李梦双手抱胸，继续和陈川针锋相对。 两人也算十来年的同学关系了，每次见面到最后都会吵架，陈书也是头疼得厉害。他拉开两人，眼神里流露出严肃和沉重。 他摇头道：“李梦，能出来做小姐的都是在社会上打混多年的人精，机灵得很。她们要是出事，情况不会妙，我们得认真对待。” 自知理亏的李梦在气势上顿时矮了一头，不过他还想再说点什么。 陈书摆摆手，侧头示意旁边纷纷投来的众多视线。 “先上车，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第393章 为什么不查话单 路边，特警大队黑色全顺运兵车。 这台六米多长，由客车改装成的运兵车核载17人，实际上挤个30人也是没有问题。 往年特警大队主办或者协办大型的聚众赌博案、场所卖淫嫖娼案时，这车可是得力助手。可以这么说，派出所邀请特警大队参与协同办理上述的两个案件，一半的理由是看上了这几台“大客车”。所以私下来群众笑称“满载而归”，一语双关，意思就在这里。 车上坐着的特警，那都是顺带的，办案还真用不上。 此时陈书、陈川、李梦和颜晨熙四人散坐在开着空调的车厢内，讨论着花姐失踪案件。 颜晨熙自觉跑去了最后排的位置端正坐好，只觉得自己这个局外人仿佛坐太近也会影响到警察们的破案。 可她却是没发现，为什么她一个街道干部此时却跟着上了警车。 陈书坐在车门旁边的单人座位上，这个位置往常是由出巡的带队干部所坐。 他摸着下巴慢慢说着：“我觉得犯罪嫌疑人对小姐下手，莫过于两种情况。一是变态，二是图财。花姐和顾小雪是住在一起的，极为亲密的室友。如果对方图财，怎么也会在三天里和顾小雪取得联系。”仟仟尛哾 “小姐这个职业是注定不会和家里人扯上瓜葛。” 陈川一脸兴奋：“书，你的意思我们这次是碰到变态了？” 李梦没吭声，不过干了七八年刑警也没见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变态，所以他持保留意见。其实直到现在，他都觉得陈书有点小题大做，不过就是找不到人罢了。 只要翻一翻花姐的通话记录，就能知道这人去哪了？指不定这会儿人家都在海滨城市度假，或是回了老家跟人相亲呢。 查话单，警察办案最便利的利器，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毕竟只是个派出所治安警，这眼界和手段还是差了一些。 自持身份的李梦瞄了一眼侃侃而谈的陈书，心里满满的优越感自不待言。 “从人数上考量，我推测犯罪嫌疑人应该只有一个人。如果图钱，可他并没有去联系花姐的家属或朋友要钱，这活儿一个人可干不了；其次，很有可能他在接受花姐的服务时，因为各种原因杀了花姐。” “激情犯罪！”陈川兴致勃勃的补充道，“哈哈，够专业，学校的东西我可没还给老师！” 李梦心底里不屑的哼了一声，觉得陈书说得都是些废话。不管几个人作案，当务之急是先锁定一个人。 “书，你也觉得是死人了？”在机关单位朝九晚五的‘白领’陈川意犹未尽，“啧啧，电影上可老多这种变态把小姐约出来然后咔嚓掉的桥段。” “不一定。”陈书伸出一个手指头，继续说道：“考虑到对方只有一个人，如果从‘钱财’这个点出发，那么我们得先锁定花姐的银行卡，看看这几天有没有人拿着她的卡去at取钱。 “毕竟做小姐这种特殊职业的人，可不会带现金。当然，犯罪嫌疑人也不会傻到让她在支付宝和微信上给他转钱。” 李梦瞳孔猛地一缩，在认真考量案件的时候，他的惯向思维还是从花姐的通话记录入手，并没有特别的新意。 所以在听到陈书还在推测人数时，心里是有些不屑一顾的。可万万没想到，人数只是陈书推测的一个点，最终指向的是到银行取钱的人。 李梦抿紧了嘴唇，盯紧陈书一张一合的嘴巴，等着他提出来“查话单”。 陈书伸出食指点了点底下，继续分析道：“花姐应该就是在莲花路这儿出的事情。” “嗯？书，这你怎么知道的？”陈川好奇道。 “还说没有还给老师？”陈书抬手扶额，恨铁不成钢道，“花姐这种经验老道的从业人员，如果临时变换卖y地点，出于安全的考量，她是肯定会知会顾小雪。而今天顾小雪最后还是在莲花路找人，说明花姐最后出事的地方只能是在这儿。” 为什么还不查话单？ 约客肯定是通过手机接单的。 话单一查，人员一分析就八九不离十！ 李梦握紧了拳头，心里竟然隐隐有些渴望陈书早点说出“查话单”三个字。 “哦，好。”陈川不以为然道。 “一会儿这条街上的宾馆、酒店都得走访一趟，查下他们的监控。”一直沉默的李梦心里烦躁，由于急切等着陈书提出“查话单”，所以这会儿忍不住补充几句，希望早点结束这个话题。 “先等等。”陈书眯上眼睛打量了会儿窗外的街景，沉声道，“除非是激情犯罪，不然大概率不会在酒店和宾馆开房。从花姐离开前只向顾小雪提到去莲花街而不是具体的酒店名称，我推测交易地点大概率会是民宿。” 民宿！？ 习惯了办大要案件的李梦此刻略一沉思，就知道在基层派出所办惯了这种卖y嫖c案件的陈书所指出“民宿”的要义。 由于客人的未知性，一般来说小姐都不会去客人家里这种极度隐秘的私人场所。为了人身安全，都会选择酒店或者宾馆等营业场所进行交易，但是这种营业场所的弊端就是容易引起警察的注意和检查。 而市区民宿的兴起，却是同时解决了以上两个难题，被当下特殊服务行业极为青睐。 李梦有些惭愧，为自己没有与时俱进的现实生活小技巧。不过这都是细枝末节的小事情，他还是带着些许的期望等着陈书提出侦查花姐的手机，毕竟现今社会谁不随身带着手机？ “查话单”可是刑警破案的不二法门！ “嘿嘿！”陈川微微一笑，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排查民宿的事情就交给我。到时候我会一个一个地敲门进去，好好检查一番。” 怎么感觉这货是想去看戏 陈书嘴角一抽，无奈道：“记得多用那些app找民宿，都是藏在犄角旮旯的地儿，回队里多带几个人过去。” “放心，这方面我比你专业！”陈川摆摆手跳下了运兵车。 李梦咽下一大口的唾沫。这会儿，他甚至有些祈求陈书早点说出“查话单”三字，好让他这位根正苗红的刑警早点得到解脱。 刚刚那短短十来分钟，他早已在脑中过了数遍“查话单”的方案，只等陈书起头。 这边老神在在的陈书从怀里掏出久违的案件备忘录，轻轻拍了拍上头并不存在的灰尘，翻开最新一页，掏出签字笔比划了一阵。 车内四人里唯一的专职破案警察，堂堂刑侦大队副大队长李梦此刻却是说话最少的人。 他想说点什么，特别是在“查话单”这项技能上，他有充足的经验和手段可以通过花姐的手机和通话记录，将这案子翻个底朝天。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找人这么简单了，这可是关乎刑警荣耀的事情。 但这头得陈书提出来，他再配合着呵呵一笑，慢条斯理的陈诉自己的方案，这才是一个专业的刑侦副大队长该有的气度。 他偷偷看了眼坐在最后排的颜晨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烦躁极了。 “咳咳。” 李梦听到陈书的咳嗽声，顿时精神一振，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陈书转过头来，认真对着李梦说道：“李梦，我觉得花姐这种在ktv工作的小姐，不比那些接私单的小姐姐。业务上肯定是习惯性和妈咪配合，所以我判断这次的派单很可能就是由她的妈咪发出，这个我们得重点关注。 “接下来我们兵分三路，我去银行调监控和资料，民宿交给陈川，这ktv的事情就由给你去调查。有消息了我们再联系。” 说完，陈书炯炯有神的看向李梦，似乎在咨询他的意见。 李梦耸了耸肩，知道陈书这只是客套话，实则心里早就捋好了思路，不过是给他一个台阶下罢了。 哎，算了，我自己主动提出查话单。到时候我要是第一个拿到决定性线索的话，也是不赖 他还是觉得凭借他多年查话单的经验和技巧，破这个失踪小案，那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再说了，在单位忙好本职工作以后，利用闲暇的时间抽空点几下公安内网的话单系统破案，听着就不错。b格挺高！ 旋即，李梦沉吟片刻做下决定，准备先是寻个理由表明自己业务繁忙，后面再勉为其难的提出在单位帮忙用电脑查话单协助破案。 “陈书，我下午单位里还有点事情，要不等我” “行，那你先忙，我们有空再联系。” 说完，陈书善解人意的打断李梦的解释，拉下旁边的门把手，先跳了出去。 颜晨熙从后排走上来，经过李梦的时候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随即追着陈书走下运兵车。 李梦看着空无一人的车厢，双目失神的哀怨道：“为什么不查话单？为什么？我们办案子不都是先查话单的吗？ “不管怎么样，总得让人把话说完” 第394章 派出所的都是黑眼圈 下午，正明区特警大队驻地。 大队长李达和副教导员谢持坐在值班室里，看着安安静静的监控屏幕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高考的话题。 李达的孩子在普高读高二，马上就要上高三，可学习成绩不是很理想，孩子对学习也不是很上心。他这会儿向已有女儿考上985的谢持请教一番。 两人正聊得高兴，李达的手机响了起来。 “陈书，啥事？” “有线索？要搞案子？” “那肯定得搞呀！咱们这种清水大队还有啥事的，你直管去，安心去！” “我们这儿肯定没事！” “哎呦，值班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和老谢两班倒！对，不碍事，老谢顶得住！” “行，挂了啊。记得多抓几个人回来！” 大队长李达美滋滋挂下手机，志得意满的瞥了几眼谢持，眼神里都是句子。 “老谢，你觉得咱这后院那批办案区的房子整得怎么样？牢不牢固啊？别等会儿陈书抓一群人过来还关不住，那咱们就丢脸啰。” 谢持气歪了鼻子，陈书还在摸线索呢，这李达就开始显摆起来。前几天还向上级汇报让陈书担任突击队的队长搞专训，转头就又让他去办案，一天一个谱儿，真不知道这大队长的脑子是怎么想的。 难怪儿子读书读不起来，看来也是遗传的。 谢持冷哼道：“李大，先别提办案区的事情。这两班倒，你是准备跟谁倒？还清水大队，我们就是再清水你人不还要待在单位里头？” 李达挠了挠头皮，前头听到陈书要办案子，一激动就把值班的事情给扔到后脑勺去了，这会儿他是惭愧的不行。 只能支支吾吾道：“这不是可以给大队搞点指标吗” “特警还能办什么案子？不是赌博就是卖y，浪费时间和精力，还不如多在路上走走，提高见警率更有效一些！” 李达气势越来越弱，小声道：“月初支队那边开会说鼓励我们区县的大队多办案子，尽量多抓些人关进去” “那是追逃！是让我们多抓一些网上在逃的通缉犯！真不知道开会的时候你到底在听什么。你觉得陈书这次会抓个杀人犯过来，还是抢劫犯？然后我们坐在家里等着支队过来给我们送表彰送旗帜？” 听到“杀人犯”三字，原本精神有些萎靡的李达想起前段时间陈书抓捕杀人犯的行动，顿时提振些许的精神起来，两眼发光道：“诶！这就难说啰！” 谢持白了一眼，气呼呼道：“还杀人犯？再给你送个连环杀人犯行不行？想得倒是挺美。” 银行。 不愧是国有四大行，服务质量还是值得肯定的。 陈书等人在银行内的窗口提交了警官证和《立案决定书》以后，银行的工作人员也是极为快速的配合着将花姐的身份信息和存款记录调了出来。 果然不出所料，在花姐失踪的第二天，她的银行卡就出现了取款记录。一次五千元，分四次总计取了两万元整。在第三天，也就是昨天的时候，以同样的方式在不同银行的自动at取款机上取款一万八千多，余额全部取尽。 两万，是国内银行at机上最高的每日取现的限额。 陈书扫了眼两个取款银行的地点，都是在距离莲花路不远的地方。掏出手机打开高德查看了两个银行的路线，脑海里大略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 “花姐应该就是在莲花街出的事情。”站在背后的陈川，盯着陈书手机屏幕上的高德地图，颇为自信道。 陈书深以为然。 犯罪分子肯定不会在事发地点附近的银行取钱。如果说只是一个取钱地点，那还不好判断事发地是否在附近。 可连续两天的取钱地点都在莲花街附近东西两侧隔着一条街的银行上取钱，再加上花姐在离开出租房时候给顾小雪留的话，自然就可以断定这莲花街应是案发地。 特别是从事这种特殊服务业，如果说客人在中途临时变更地点，花姐十有八九还是会通知顾小雪的。这是职业素养，特别是在ktv这种有广泛职业交流渠道的地方，是极为常见的习惯性求生手段。 三人直奔两处银行，在调取监控的时候发现一名戴着黑色“nb”鸭舌帽，穿着黑色t恤的可疑人员。对方将帽檐压得极低，还带着口罩，虽然看不出面容，不过能确定应是男性。 进、出银行的店门，以及打开柜员机门的时候，可以看出此人都是惯用左手，也就是左撇子，其他并没有特别有用的信息。 陈书低头看了看手里资料上记录的取现时间，确定就是监控中的这名男子取的花姐银行卡里的现金。 他来回拖了几下视频，又调取不同角度的几个监控，除了能从衣着上发现这男子体型瘦长之外，皆是无法确认该男子的面部特征。 普通至极。 陈书推开鼠标，沉声道：“也不算没有收获。起码我们知道了花姐并不是正常的失踪。毫无疑问，这是一起绑架案。” 陈川兴致勃勃地提了个建议：“那么接下来我们就从民宿着手，把这莲花路整条街都扫一遍。” 颜晨熙有点新奇的看了他一眼。 陈书摇了摇头：“我想了想，这种事情还得是辖区派出所拿手。他们对街面的管控力度远超于我们，对社区的事务也比我们要清楚。他们可以假借‘查消防’、“查身份证”等名义不动声色的扫一遍全街而不会引起犯罪嫌疑人的警惕。” 虽说卡里已经没钱，不过陈书还是将花姐银行卡的取款预警信息在银行里设置好。三人接着前往莲花街所辖派出所，也就是陈书的老东家----中山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门口，老相识黑色桑塔纳便车驶来停在三人身旁，黑眼圈浓重的王崇明从副驾驶座的车窗口探出脑袋，喊道：“陈所，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上来喝几口茶？” 顾小雪昨天在中山派出所报案的时候，就是由王崇明当值，案子自然归在了他的名下。 陈书见是王崇明，也不客气，跟着进了办公楼二楼的治安大办公室。此时，竟难得遇见了治安组的全体干警，刘忠武、李朝阳、徐磊等人皆在办公室里。 像他们这种办案警察，不是在办案的路上，就是在审批的车上，或是在补休的床上，要凑在一起可不容易，仔细算起来估摸着也就过年的头几天能行。 “陈所，你来啦！”穿着便服，同样睁着一双硕大熊猫眼的徐磊第一个跑了过来，笑嘻嘻的和陈书打了声招呼。 “师兄。”李朝阳像是幽灵般飘到陈书边上。 他面色苍白，黑眼圈夸张如同戴着一副大墨镜，整个人一副快要猝死的样子。 陈书转头，见他如此尊荣，惊奇道：“你这夜熬得，太吓人了。” 李朝阳干巴巴说道：“春季攻势后边是百日行动，百日行动后边按惯例得跟上个秋季会战。哎，不知道何时是个尽头” 老同志刘忠武从自己的办公工位上站了起来，笑着朝陈书点点头，接着又低下头拉开抽屉，窸窸窣窣的应该是在翻找茶叶。 陈书和几人聊了会儿天，问了下近来的生活和工作，就将王崇明拉到办公室门边的长条沙发上坐下，向他阐明自己这次过来的因由。 “绑架案？那得搞的。陈所，你的意思是让我去莲花路上把这整条街的酒店、宾馆和民宿都扫一遍吗？嗯，我觉得问题不大，等会儿我拉上社区的于余就去扫楼。” 听完陈书的陈述，今日恰巧值班的王崇明没有多问，点点头就把这事情应了下来。 跟着坐过来的李朝阳笑道：“书哥，你这事我和王哥一起搞，反正最近手头也没什么事情。” 陈书笑着摆摆手，指着李朝阳的黑眼圈道：“都是一个分局的，我还不知道你们最近在搞‘百日行动’？怎么可能不忙，你就别故意卖我面子了，安心搞你的指标。王哥，你这边能吃得消吗？” “这原本就是我的案子，理应由我侦办。”王崇明顿了顿，打趣道：“朝阳，这次陈所特意上门送温暖，你还想跟我这老头子抢功劳吗？”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认为这案子手到擒来。其实，这也是对多年来带领他们办案的陈书的一种无条件的信任。 李朝阳摸了摸鼻子，尴尬的笑了笑。 “来来来，喝茶，喝茶。正好提提神，好谈案子。”紧赶着泡了一壶好茶的刘忠武用托盘端来五六个一次性杯子放在茶几上，招呼着陈书，以及由他带来的两位朋友。 陈书是自己人，为题不大。 怕给陈所丢人，刘忠武难为情道：“条件艰苦，你们可不要介意。” 陈书反应过来，向中山所的几人介绍了陈川和颜晨熙。 众人乐呵呵的聊了会儿天，陈书起身告辞。 从中山派出所离开后，陈书站在所门口遥遥看了眼办公楼三楼最西边已经暗下了的办公室，扭头往外走去。 跟在后头的颜晨熙，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话来：“怎么他们派出所的警察都是黑眼圈，不会都是加班加的？” “还有值班。”陈川不以为意道。 颜晨熙突然有些心疼志愿报考警院的弟弟。 第395章 这活儿，我熟！ 晚上，公路上。 “滴滴！” “滴滴滴滴滴！” 已经换好便服的陈川开着一辆黑色保时捷帕拉梅拉ts顶配，行驶在公路上。 二百多万的车子，按照他惯常“谦虚”的说法，已经是难得按照老头子的指示，低调开着家里最便宜的车子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帕拉梅拉是他爸停在私家车库里一排车子中的其中最为普通的一辆，真要向陈川问起这车到底要多少钱，以他随性的性格估计也是不知道。 他也是瞅着东州市马路上这个车标比起车库里其他牌子的车要烂大街一些，所以就随手开出来当起了自己通勤的工具。 陈书坐在副驾驶座上，提着个签字笔在案件备忘录上涂涂画画，琢磨着后续案子的侦办。 坐在后排的颜晨熙虽然没坐过这么贵的汽车，不过以她街道领导干部的身份，自有不一般的气场压着，也没有表现出太过在意的情绪。 只不过倒是有些稀奇这家庭条件如此优渥的陈川，为什么会参加公安工作。除了稳定，不管是对于个人事业的发展还是往后家庭的生活，这可不是一份好工作。 在别的单位可能时间到了，轮都会轮到提拔，放在公安部门，那可就是挤破头了才能摸到一点甜头。比如副股级这种在人事局根本就没有入档的级别，还是因为公安部门内部科员太多，为了缓和领导职务的欠缺而自行设定的级别。 到了外头，任何单位都是不认的。 包括社会福报007、保证24小时开机、不得离开县区等独属于基层警察的职业待遇，这是但凡有点能力在外头混口肉吃的人都会嫌弃的工作要求。 放在几年前，除了公安部门在招录时会把限考条件放宽到大专，其他政府部门可都是本科了。 为什么？还不是没人报名，只能扩大招录范围。 社招要求是专科，可不知道为什么警院招生的最低分数线却要求是一本。特别是女生，录取分数都是堪比985大学的存在，这也是一件比较神奇的事情。 这边，坐车的一路上，陈书和颜晨熙都没说话，因为能感受出来，坐在驾驶位上狠命踩着油门的陈川心情不好。 估摸着是被白日里李梦的嫌弃或者轻视，让我们这位一向在表面上乐观开朗的陈公子有点不爽。 也可能是陈书将排查民宿，扫街的任务分给了中山派出所那帮人，让从白天就期待许久的陈川最后落得了竹篮子打水的境地。 哎，都是胖子带坏的头！ 解铃还须系铃人，见这还像小孩子一般撅着嘴巴的陈川，陈书是真的有些哭笑不得，只能寻了个理由振振有词道： “陈川，我们警察办案子可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边有王崇明他们去莲花街扫楼，我们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得去找花姐的妈咪问问看。” 汽车蓦然一顿，随即又提速起来。 陈川疑惑道：“妈咪？找她有什么用？” “花姐这种在场所工作久了的小姐，天天不是喝酒就是打牌、睡觉，日子是过得云里雾里的。她们人也懒，懒得自己到外面找单子，所以会习惯听从熟人的安排。我怀疑这最后一名见她的客人，很可能是由花姐的妈咪派单。” “那我们找顾小雪要个号码过来，打电话过去叫她过来不就行了？干嘛还得专程去那地方一趟我记得那地儿，是叫翡翠？”陈川语气稍稍舒缓下来，眼神一闪一闪的。 陈书笑了，知道成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这陈公子那，为什么对这些夜场的事情兴趣这么大？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考的警察。 “你不用开这么快，我们不着急。”眼看着车子东转西弯的险情频发，陈书出言劝道。 “怎么不着急？现在我们是在破案，分秒必争！” “对对，等你破了案，李梦肯定对你刮目相看！” “别提他！我做什么，凭什么由他指手画脚？都是同一批的，他有什么资格？我告诉你” 嘎吱！ 陈川突然一个急刹车，探出头来，对着前面一个要走不走，站在马路中间晃来晃去的中年男人喊道： “你走不走！干嘛呢？搁这儿看电影啊？” “哎哟，我去！我就不走了，怎么的，你还敢撞我？” 一听这位也是个全不怕的，什么都不在乎也敢较真的哥们。 正在气头上的陈川，发扬着他一贯刁蛮的风格，伸出左手挂在车门框外，“咣咣咣”地拍着外头的车门，咧嘴喊道： “我是不敢，不过万一不小心刹车失灵把你撞死了，我两百万的保险可以随便给，再不济我把车卖了也行！不过这钱你能拿到手，享得了这福？ “还不是给你老婆后面的汉子用？睡你的床！打你的娃！顶多再花两百块钱给你买个骨灰盒！哎，往后估计也不会去看你。 “兄弟！世事无常，别拿自个的命装逼！” “”站在路中间的这位哥们默默退下。 陈川一脚踩下油门，车子唰一下蹿了出去，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告诉你们，这刑警除了听着威风一些，还有什么好玩的？来了大案子不但好多天回不了家，很多时候还要出差个把月。 “我在技侦看他们搞刑侦的那是门清！年前李梦他大队里一同事来我这办案，年纪比我们大不少！告诉我他一年里有大半时间不在东州。我问他老婆怎么办，他告诉我他还没老婆。嘿嘿，我看他也挺难有老婆了。” 同样年近三十没有媳妇的陈书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偷偷瞄了眼后视镜，见坐在后排的颜晨熙也是一脸羞红的表情，终于是稍稍放下心来。 “对对对，论女人缘，咱们这一批的还得你陈公子打头。”陈书一个劲点头，哄着。 陈川终于消了气，旋即假装发问道：“书，刚你说我们要去找那妈咪？”仟千仦哾 陈书嘿嘿一笑，当着陈川的面打开免提，用手机拨去了从顾小雪处问得的妈咪电话。 嘟嘟几响之后，一名带点东北口音的女声从里头传了出来。 “喂，你好。” “我们是中山派出所的，有点事情需要你过来一趟所里。” “警官，我最近回了老家没在东州呢。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哦哦，回老家了。有一个叫‘花姐’的你认识吗？” “不认识。”干脆利落，回答的空隙是一秒都没有停顿。 “哦哦，好的。那没事了。” 话音刚落，手机那头就传来嘟嘟嘟挂掉电话的声音，显然对方是不大想继续和这位中山派出所的警察再聊下去。 陈书摊了摊手：“你也看到了，这种游走法律边缘的人习惯躲起来不见我们，可不能明着来。我们应该如此这般” 听着听着，陈川嘴角慢慢上扬，招牌式的玩世不恭重新回到了我们可爱又帅气的陈公子脸上。 他神气十足的挥了挥手：“书，你就放一百个心。这活儿，我熟！” 坐在后排默默听了许久的颜晨熙大开眼界。 此时饶有兴致睁着亮闪亮闪大眼睛看着坐在前头的两位精气十足、自信满满的警察。庆幸自己跟对了地方，也算提前给她弟弟把把关，看看这未来的工作到底怎么样。 不过话说回来，这活儿，她可不熟。 但乐意。 第396章 翡翠KTV 保时捷开了一路，顺利停到翡翠大门边上。 陈川从扶手箱里取了个墨镜戴上，有点肥皂剧里那霸道总裁的样子，接着从里面拿了一叠现金随手塞进裤袋子里。 附近几名原本靠在小台上聊天的小弟们见着豪车停在门口，赶紧迎了上来。 一名精神小伙点头哈腰：“川哥，钥匙给我就行！” 另一名穿着小西装的门童站在门边上跟着鞠躬问好，接着提前跑到台阶上拉开会所的玻璃大门后笑脸以待，笑得极为真诚。 川哥？哟，看来还是常客，就不知道是不是贵客了在基层打磨多年的陈书也是见怪不怪，从车里走了下来，心里乐呵着。 陈川将车钥匙扔给精神小伙。三人顺着金碧辉煌的楼梯往楼上走去。 这翡翠ktv坐落于东州市老城区的市中心，据说当初光装修就耗费了一年半的时间，费用坊间传闻达到了惊人的四千多万。大厅、走廊和楼梯都是人造玉石，看起来就特别奢华。 据八卦的夜场圈资深人士点评，它的硬件在全guo都能排到前十，很多方面甚至超过了北边那城市当年的“天上人jian”。 在装修方面，翡翠到底投入了多少钱，目前无从得知。反正不管你做多大的生意，资金有多雄厚，还是家里有人做了多高的官，只要踏进翡翠的门，看着周边的美女靓仔和奢侈的装修，就会下意识想想，过来时身上的钱够不够。qqxδnew 跟在后头的颜晨熙拉了拉陈书的t恤，低声问道：“这里正规吗？” 在前头引路的门童立刻转过身来，信誓旦旦的说道：“正规！我们这里绝对正规！我们这儿的佳丽和男模每周至少体检一次，持证上岗！姐，你就放一百个心！” 颜晨熙：“” 她问的不是这个，不过门童的回答，好像也解答了她的问题。 而门童回答完女客的问题以后，冲着走在最前面的陈川暧昧的笑了笑：“川哥，咱这的绿牌可都是两天一检，你真不试试？” 陈川抬了抬下巴，轻蔑道：“带你的路。” “好嘞好嘞。”门童忙不迭点头，一点没有被轻视的恼怒，脸上一直挂着满满的笑容。 陈川停下脚步，等那门童上去远了些，一本正经的对颜晨熙讲解道：“别看这儿装修的金光闪闪，其实来得都是包工头和小老板。你们要是想到真正唱歌的地方，回头我带你们去南塘那边。都在写字楼的夹层里，只有一部不起眼的电梯能上去，里头的设备都挺专业。” 陈书点点头没有说话。 颜晨熙想得长远了些，知道身为警察的陈川会对她说如此隐晦的话语，显然是把她当成了真正的自己人。 她偷偷看了眼走在前头的陈书的背影，心弦触动。 几人走到二楼大厅，陈川熟络地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红钞丢了过去。 “谢谢川哥！谢谢川哥！”门童美滋滋接过钞票，冲着前台那头喊了一句，“诶，川哥来啦！” 三人走进翡翠二楼大堂，没过一会儿就见一名穿着红色紧身旗袍，身材、气质都极为奈斯的美女迎了上来，声音嗲得发甜。 “哎哟，川哥来啦。你怎么不早点发条微信过来，也好让我准备准备。” 这美女说着话就往陈川的身上贴了过来，一只白皙的玉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话的声音酥软浸蜜，一般人听着可能就不行了。 这名女子十分漂亮，在ktv闪烁不定的灯光下，初看似是个二十左右的妙龄女子，实际凑近了仔细打量，才会发现是个年过三十的成熟女人。 这份风韵，最是撩人。 “川哥，还是888？”美女微笑着将玉手从陈川的肩膀上下滑，自然而然的双手抱住了陈川的手臂。 感受到手臂处的柔软，代入感极强的陈川陈公挥了挥手，中气十足道：“可以。” 站在后头的颜晨熙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场所，此时是睁大了眼睛，一刻不停的盯着这对男女看着。 陈书抬肘碰了碰她的小臂，低声道：“妈咪。” “哦。”一声回音也是意味深长，等着那对男女走远了，颜晨熙突然拉住陈书的小臂，语气快速的问道，“你们平时办案都这样伪装的？” 陈书愣了一下，远远看了眼正揽住旗袍女子纤细腰身贴着的陈川，随即笑道：“你放心，这是特例。” 放心，我放什么心？ 颜晨熙白了几眼陈书，跟着几人进了888号包厢。 “不行，都不行。”大马金刀坐在包厢中央位置的陈川扫了一眼刚进门的一排佳丽，连连摇头，“瑶姐，今晚这几批质量都不大行，你不会把好宝贝藏起来了？你自己瞧瞧，就没一个有你好看！” 被称为“瑶姐”的自然就是先前那名穿着红色紧身旗袍的妈咪。此时她紧着两腿坐在陈川身旁，腾出芊芊左手，用食指点了点他的胸口。 “你呀，就别逗姐姐我了。怎么，都没看上吗？” 陈川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伸手握住瑶姐白皙柔滑的小玉手，将其拉到怀中，低头凑近瑶姐的耳旁低语道： “就冲瑶姐你的面子，怎么着我也得点上两个。可今天我大哥过来，他要是玩不开心了，我们就是白忙活。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瑶姐侧过头来瞥了眼坐在靠门边上那长条沙发上的大哥，看着面相和气度应该是位人物。先前这位大哥跟着陈川进来的时候，她就私底下打量一番，不过见那一同来的年轻女子一直跟在这大哥身旁，以为对方已经有了女人，就熄了撩人的念头。 此时陈书见那旗袍美女望过来，知道应该是陈川在这妈咪面前提到自己，便略微点头笑了笑。 不曾想这旗袍美女竟抛下公子哥陈川，扭着纤细柔软的腰肢，笑靥如茶缓步而来。 “大哥，这么多美女就没一个入你的眼呀？也对，身旁坐着这么漂亮的可人儿，哪看得上我们这些粗茶淡饭。” 瑶姐两三句话的工夫，就让原本对这地方抱有丁点敌视的颜晨熙缓和了表情，此刻竟对这妈咪起了丝丝好感。 这阵扑鼻而来的香风让陈书略微一愣，随即笑道：“瑶姐是？今天以我这兄弟为主，都听他的安排。” 瑶姐幽怨的瞥了眼陈书：“哎，大哥看来是真瞧不上我们了。” 说完，朝陈川抛了个媚眼就带着一群姑娘退出了包厢。 端得是干脆利落。 第397章 你不是回老家了吗 888包厢内。 看着妈咪瑶姐带着一群姑娘离开包厢，意犹未尽的颜晨熙惊讶道：“书哥，怎么都走了？” 陈书笑着解释：“ktv都是由妈咪带女孩们拉客户的。一个妈咪手下多多少少都会有二十来个女孩，这是固定的。如果客人都没挑上，按规矩就得换个妈咪过来。” 对应的，顾小雪和花姐两人的妈咪应是同一人。 话音刚落，一名身材劲爆、面容姣好，穿着小西装的女人推门走了进来：“老板们好，我这就喊人进来？” 陈川点了点头，故意不耐烦道：“快点快点!” “好嘞。” 过了一会儿，一排年轻女孩走了进来。领头的小西装妈咪坐到陈川的边上，小心翼翼的问道：“老板，有看上的吗？” “卧槽，怎么这德行还敢出来做啊？歪瓜裂枣的，赶紧给我换换换。哎，还是现在学校的学生妹好看点，清纯。”陈川皱着个眉头，不客气地点评道。 先前的瑶姐算是熟人，他也拉不下脸来吐槽。这会儿来的妈咪见都没见过，陈川便开始随意吐槽，发扬着他一贯的刁难精神。 小西装妈咪应该知道眼前这位年轻人是公司有名的贵宾，这会儿手底下的女孩被人数落却是半点没有不开心的样子，还连连附和。 “好的好的。老板你是想找学生妹？” 陈川想了想白天他亲手做的笔录，那花姐也就二十岁左右，符合学生妹的年纪，便张口应了下来。 小西装妈咪笑盈盈的带着一群姑娘离开房间。过了十来分钟，又带着一群姑娘进来。这批女孩的年纪看着就比先前那些小了许多。 “叫老板好。”小西装妈咪对这些女孩说道。 “老板好~~” “老板好~~” 女孩们齐刷刷问候着鞠了一躬，声音酥软入骨，白嫩处隐隐约约一片片。 站在她们前头的小西装妈咪满意地笑了，觉得今晚一定是个丰收的夜晚。她回头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两位男客，见这两人不知是相中了哪位姑娘，皆是直起了背脊两眼发光。 想起那红彤彤的大钞票，小西装妈咪嘴角的笑容越发灿烂了。 真是两位豪爽的贵宾啊！ “都介绍下自己。” “我00的，x省人，还在念书。” “我03的，y省人，东州大学。” “我02的，本地人。” “” 包厢里灯光不是特别明亮，不过站在队伍尾巴皱着眉头一脸忧愁的顾小雪还是被陈川和陈书两人一眼看了出来。 他俩对视一番，知道找着这该找的妈咪了。 陈川抬手点了点站在后头的顾小雪，冲那小西装妈咪说道：“就她了。” “啊？哦！” 思绪乱飞的顾小雪被旁边的小姐妹一推，方才发现自己被老板点了台，随即向前两步，按着公司里培训的要求给坐在首位的老板鞠了一躬，然后小步走过去挨坐在那老板边上。 兴许是包厢内昏暗光线的原因，抑或是顾小雪根本没有想到白日里撞见的警察会大晚上的跑到ktv里点小姐游乐。 此刻坐在陈川边上的她并没有发现异样，只是低着头等待着选美结束，开始陪唱陪酒。 小西装妈咪将视线投向另一名贵宾，原本还想推销一番自己手底下的学生妹，此时见那贵宾旁边还坐着一位靓丽的美女，以为两人关系匪浅，自觉闭上嘴巴等着那贵宾自己开口。 陈书朝妈咪招了招手，顺势拍了拍身旁的空座。 妈咪施施然坐了过来，刚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只见这贵宾凑近她耳边说了几字。 “嘿，你不是回老家了吗？” 如雷灌耳！ 妈咪闻言瞪大双眼，立时想到先前不久接到的派出所警察的电话。她一寸寸扭过头皮发麻的脑袋，看向眼前这位帅哥，只觉得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陈书朝那排小姑娘挥了挥手，示意全部离开房间，随后瞪了眼陈川，让其带着身旁的顾小雪一起走出房间。 这次的行动主要是逮住这位花姐的妈咪，没必要让顾小雪掺和进去，毕竟往后她还得在这混口饭吃。 噔噔噔几下，偌大的包厢内就只剩下陈书、颜晨熙和妈咪三人。 陈书掏出警官证在这妈咪面前快速闪了下，随后收进口袋。这动作不能不快，毕竟往细处看，职务那栏可是“特警大队”。 这警种平日里可唬不住这种社会人。qqxδnew 过了几秒钟让妈咪稍稍消化，陈书笑眯道：“你是想回所里咱俩慢慢聊着呢，还是在这都给倒出来，然后继续上你的班？” 包厢外。 陈川靠在走廊边上的墙壁上，点了根黄皮烟，吐出一口又一口的烟圈。耳边听着附近几个包厢传出来隐隐约约的嚎叫，突然觉得这往日极为熟悉的地儿并不像以前那般吸引他。 甚至，有点儿厌恶。 “川哥，里头怎么了？” 应是原先那批离开小姐传的话，老熟人瑶姐摇曳着她性感的小蛮腰急匆匆走了过来。 这人，也觉得俗气了陈川扔掉香烟，笑着摊开双手：“我大哥有点事情找那妈咪，问题不大的。” 瑶姐侧头透过门上的小玻璃朝里头看了几眼，作势就想往里闯。 站在边上的陈川伸手拦了下来，顺势将瑶姐揽到了怀里，贴着她的鼻尖，打趣道：“你们不是竞争对手么，怎么还关心上了呢？” 瑶姐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川哥，毕竟你是我带来的客人，往后公司问起来，我总得有个交代。” 松开手臂放离了这凹凸有致的柔软身躯，陈川抬起手掌撑在房门上，故意露出不耐烦的神态：“你们公司要是有意见，让他们明天自个儿去刑大问问看。” “什么‘兴大’？”瑶姐没听明白，疑惑道。 陈川朝包厢里边比了比大拇指：“警察局，刑警大队长，李梦。” “警察！刑警！”瑶姐捂住了嘴巴，又朝里头看了几眼，这会儿眼神里却是带了那么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川哥，我们马总正好在那边，等会儿要不要让他过来给李大哥敬几杯酒？” 陈川低声道：“这就对了。不过我大哥人品不大行，脾气也挺差，你这一打搅指不定把你们店都给封了。你们呀，该忙什么就忙什么，有需要我会找你的。” “好的好的。” 瑶姐连忙应声，转过身来，风情万种的一扭一扭走了回去。 这会儿，就慢了许多。 临到转角，回过头来朝站在门口向这边望来的陈川抛了个挺暧昧的飞吻。 脸上依旧挂着笑容的陈川，突然觉得恶心。 第398章 发现嫌疑人 街边，保时捷车内。 “去哪？”陈川双手扶在方向盘上，问道。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陈书拿着手机，左右不停滑动着里头刚在包厢内保存下来的妈咪和嫖客的聊天记录。 “挺谨慎，从微信上看不出这人的身份信息。”陈书盯着那名嫖客的个人信息截图，捉摸不定。 嫖客的微信头像是那种最原始的，没有图片上传而出现的空白半身轮廓像。图片右侧的地区标注的是国外一处旅游城市，下边的朋友圈也是一片空白。 坐在后排的颜晨熙伸出手指，指甲尖点在“微信号”上，轻声道：“书哥，账号确定了不能直接定位吗？” 陈书放下手机，耐心解释道：“这软件确实能定位，不过他们公司是不会开放这个权限给我们的。” “哦。” “书，既然我们有他的微信，要不我们用小姐号，直接申请好友，把他给钓出来？” 陈书在中山派出所治安组的时候，为了办案的须有，手头上养有五六个通过虚构朋友圈的日常内容，伪装起来的小姐号、卖衣服号、外卖小哥号、水电工人号等。 这手段在市局范围内都是独一份的，为了避免用烂，陈书并没有传扬开来，也就几个关系好的的同学知道这事。 陈书想了想，说道：“现在花姐在他手上，他不可能再找小姐。要是等他真想找小姐，也就说明一切都晚了” 陈川叹了口气：“哎，那我们就只能等着中山所那边的排查了，或者银行那边预警的通知了。” 陈书锁了手机屏幕，抿着嘴唇。他心里清楚，这失联长达三天的花姐很有可能到了极其危险的境地，时间越久，犯罪嫌疑人越不可能将其活着放走，也许此刻人已经死了都不一定。 “那嫖客最后发给妈咪的定位就是在莲花路上，我们再过去转一下。” 种种迹象重新将犯罪嫌疑人的方向指向了莲花路。 死马当活马医，陈书决定还是回到原点碰碰运气。 莲花路，一家饭摊店门口。 在东州，这种只有百来平方大小，提供快餐式吃食的小餐馆有很多家。它们为了错开大型的快餐连锁品牌餐饮店的营业时间，通常都会提供通宵达旦的服务。 主要服务对象为从事夜间工作的人群。 陈书、陈川两人在附近转了几圈，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站在饭摊门口不远处的人行道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陈川说道：“要不让中山所的人过来把这一片的监控都调出来好好查一查？时间上大致能确定，应该能查出些蛛丝马迹。” “我已经调离了中山，这案子又本属于他们，我下午去他们所里指手画脚已经有些过界了。他们也忙，最近分局搞得‘百日行动’催得紧，要不是念在旧情”陈书慢慢说道。 特警大队没有“百日行动”的任务指标。这种自己没有加班，却屁颠颠跑过来要求别人加班干任务以外的事情，是惹人厌的。 大型的派出所都设有专门配合民警办案的视频侦查中队，由经验丰富的协警组成。这种专职辅助破案的中队，特警大队是没有的。 “那怎么办？” 这时，从街角跑来一名瘦长的身影，往近了一看是下午堪堪离开的江海。 而停在路边上的保时捷后排车门一开，颜晨熙从里头走了出来。 她拦住江海，低声呵斥道：“你过来干嘛？书哥他们在办案，你过来凑什么热闹？” 江海搓了搓双手，委屈道：“我想在填报志愿前看看警察是怎么办案的，好做个参考” “你以为这是在干嘛？做游戏嘛？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眼见颜晨熙声音越来越响，被陈川推了一把的陈书走到两人旁边，劝说道：“算了算了，也不是什么顶秘密的事情，江海想看就看。不过说好了，凡事你得跟在我们后头，知道了吗？” 站在不远处仔细听着的陈川忍不住一乐，他这往日里挺严谨、讲安全的同学，这会儿破案还带上了女人和小孩，真是挺有趣。 一物降一物啊！ 江海见陈书开口，立马道了声谢谢，丢下姐姐跑到好说话的陈川那边。 颜晨熙看向跑远了的江海，惭愧道：“书哥，不好意思。刚才江海问我要不要回家吃饭的时候，我不小心说漏了嘴” “没事，要不我们先吃点东西。” “好的好的，我们晚饭都还没吃呢！”陈川倒是先应了下来，“书，人是铁饭是钢，不差这会儿工夫” 陈书回头看了眼饭摊店上亮得分明的led招牌，点点头同意了。 虽说晚上有点迟了，不过饭摊里头的生意却是不差。一些看着就像是出租车司机的人们各自挑了张小桌子埋头吃饭，还有几位衣着西装的年轻男子也是凑了一张靠在门口的小圆桌上。 四人进门后，一位戴着鸭舌帽，围着厨房裙的男子迎了上来：“吃饭吗？” 陈书在菜台上指了几个，荤素都有。 “好嘞。” 饭摊男子伸出右手从菜台上头的架子上拿了几个空的菜盘子，然后用左手开始一勺一勺的往盘子里头匀菜。 “就这几个。陈川，晨熙，你们看看想吃什么，都点几个。江海，你也看看。” “书哥，你前面点的这几个我都挺喜欢。”颜晨熙走在陈书边上，笑着说道。 “我都行！”能跟着平日里就有些崇拜的警察陈书破案，对于江海来说就像做梦一样，此时真的是无论叫他干什么都行。 “陈川，你呢？”等了会儿，见陈川没有反应，陈书转过头来朝着后头的陈川又问了一句。 一直盯着那饭摊男人的陈川朝转过身来的陈书使了个眼色，怕陈书不知道，又朝那打菜男人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巴。 陈书当下就反应过来。 nb鸭舌帽、黑色t恤、左撇子！仟仟尛哾 两人视线一对，一起朝那饭摊男子扑了上去，然后反手死死控制住他。 菜盘子摔在了地上，里头的菜肴亦是散满了地上。 饭摊男子“哇哇”叫了两声，挣扎几下就不动弹了。 坐在里头吃饭的客人们听到声响纷纷放下手中的碗筷，转头朝陈书这边看了过来。不过倒是没有一个人起身，也没有一个人出声问询。 压在男子背上的陈书这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身边没带塑料扣，暗暗埋怨了几声自己的疏忽大意，随即让陈川去菜台里头拿了几个透明袋子权当绳子将男子反绑起来。 第399章 厨房 饭摊内。 陈书、陈川两人控制住饭摊老板，将其反绑带到饭摊后头的小房间内蹲在角落处。 “你们想干嘛？”饭摊老板面色惊恐，语气颤颤巍巍。 “警察办案，问你点事情。”陈川啪一下将对方戴在头上的鸭舌帽拍在了地上，呵斥道，“安静点！” 露出光溜溜脑袋瓜子的饭摊老板被陈川这么一吓唬，哪里还敢叫嚷，老老实实蹲着不再啃声。 这反应被一旁的陈书看在眼里，感觉不像是一名绑架犯应有的表现。 他抽出别在腰上的警用腰带扔给陈川，示意其给那老板再加一道保险。 “书哥，找到绑匪了？需要帮忙吗！” 这时，江海从屋外探进头来，先是看了眼垂头丧气蹲在角落的饭摊老板，随后朝陈书兴冲冲问道。 陈书长叹一口气，突然有些埋怨自己怎么会突然鬼迷心窍，同意让一个刚高考完的毛头小子介入这个案子里。 万一后面出点什么事情，他是后悔都来不及。 算了，等会清完场之后把人带到所里就让颜晨熙和江海回家。 “这样，你今天就别营业了，等会儿跟我们回队里接受询问。你这店铺我要封起来进行检查。” “警官，我这要封几天啊？一家老小就指着这里吃饭啊！” 没有搭理饭摊老板的抱怨，陈书抬步走出小屋。这时见一名年约四十，同样围着厨房裙的中年妇女正满脸焦急的等着门口。仟千仦哾 她一见到抓了她男人的警察刚从屋里走出，便扑了过来哭喊道：“呜呜我老公到底犯了什么事？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我们俩夫妻白天睡觉，晚上做点小本买卖，根本不可能会犯事” 听了中年妇女的哭诉，陈书心底咯噔一声，总感觉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扶住女人的双臂，将其引到大厅坐下，正准备问上几句的时候，忽的发现原本坐着不少人的大厅此时却是空无一人。 万一有同伙，怎么办！ 陈书心下一紧，喊了出来：“晨熙！颜晨熙！你在哪儿？” “这儿，我在这儿。” 陈书猛地回头循声看去，只见颜晨熙正站在店门口朝他无奈笑着。 “原本还犹豫着是不是让他们先把饭钱留下咦，怎么了，书哥？” 陈书快步走到颜晨熙身旁，上下仔细看了几眼方才长吁一口气：“晨熙，你没事？” “没事啊？怎么了？”颜晨熙有些奇怪。 “嗯，没事就好。”陈书松了一口气，接着问道，“刚坐着吃饭的那群人都去哪了？” “跑单了。”颜晨熙摊了摊手，朝外看去，“拦不住。” 这群人的危机意识倒是挺强。 陈书不由一乐，在店里寻了条绳子回身便顺手把那老板娘也给绑上了。 “警官，我怎么了？”老板娘终于停下哭泣，将被绑住的双手举到身前，疑惑道。 “没事，我们办案就是这个流程，你忍下，一会儿就会把你们给放了。” 给人留点希望，基本不会闹腾。 接着让颜晨熙和江海两人安慰（看住）那饭摊老板的妻子，陈书往饭摊后头的厨房走去。 一进门就吓了一跳。 这后厨的卫生情况极其恶劣，如果说新闻里曝光的那些黑心作坊已经是不多见的特殊现象的话，那这饭摊的后厨肯定是其中的佼佼者，绝对是全方位跌破底线。 厨房到处遍布蛛网和污迹，满地的油污垃圾和碎片，锅碗瓢盆被随意丢弃在各个角落。一个泡着不知道什么肉的大盆子在墙角放着，血水从盆子的边沿漫延出来，一滴一滴的滴落到地上。 由于操作台上堆满了杂物，各种用塑料袋装着的食材被直接丢在地上。一只肥橘猫踮着爪尖，从为了方便取用而开了袋口的塑料袋里不停舔食。 此时，这猫见有人进来，“喵”了一下转过肥硕的身躯，四蹄一用劲，却是有些轻盈地从半开的窗户口蹿了出去。 整个场景令人作呕。 陈书走进厨房转了一圈，顺手把几个柜子还有冰箱都统统打开看了一遍，除了卫生情况不容乐观，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 从先前橘猫跳出的窗户口往外看去，正是紧挨着莲花路的那条臭气哄哄的河沟。晚上黑乎乎的，也看不到什么。 准备离开的时候，陈书瞧见跟着进来的江海正蹲在墙角仔细端详那盆滴着血水的盆装肉。 陈书走到其后头，伸长脖子往里头看了眼。平常也没怎么去过菜市场，此时也不好判断这到底猪肉，还是牛肉。 他随口问道：“江海，这肉有什么好看的？” 蹲着的江海看得出神，轻轻摇了摇头，一副了然于胸的自信：“按小说里正常的套路，这应该是那被绑架女人身上的肉 “喂，喂，书哥，你去哪了？听我把话说完呀！” 陈书回到那储藏室，从旁边拣了个米袋子坐上去，朝那饭摊老板问道：“你是左撇子？” “对的，打小就习惯用左手。” “这几天你都在干什么？简单说什么。” “没干什么，白天买菜、睡觉。晚上开门做生意，不信你去问我老婆，我们俩都在一起。哦，对了，你可以翻看我们店里的摄像头，看我是不是都在店里。” 饭摊老板直接搬出了人证和物证，相当于是做了现场证明。这临场表现的神情又极为正常，让以为逮住了犯罪嫌疑人的陈书有点措手不及。 按照银行的视频监控，其衣着和行为特征与这饭摊老板是一致的。也许老婆会偏袒，可这监控却是不可能造假。 陈书想了想，还是决定将此人和他老婆两人一起带回队里调查。 拿出手机让特警大队的值班组过来帮忙带人，趁着等待支援的空隙，陈书继续在饭摊里到处看着，希望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在店铺里转悠了好长时间，陈书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等他重新回到厨房的时候，发现地面上全是积水。 循声望去，发现是墙角那盆子肉上边的水龙头不知道被谁打开，此时滴溜溜的流着细水，而落在本就满着的盆子里，自然不断冒出水来。 按理说，这厨房地面本就布置了好几个下水口，也不知道是堵着还是怎么了，此时漫在地面上的水却是流不下来。 陈书蹚着积水上前关了水龙头，回过头来扫视了下厨房，恶劣的环境和难闻的气味让他忍不住想逃离此地。可屋外头并没有丁点的线索，整家铺子唯一有嫌疑的只剩这一处地方。 第400章 熟悉的味儿 忙活大半晚上，滴水未进、精疲力尽的陈书从厨房退了出来，依旧没发现什么线索。 他先是去前台后边找正翻查监控的江海问询一番，得到的答案是饭摊夫妻这几天里从下午三点开始一直到凌晨三四点钟，都是在店铺里的。 这下子让陈书犯了难，因为绑架这种案子是需要连贯性的，像饭摊夫妻这种每日都要开门做生意的人是不可能有时间和空间再去搞什么绑架。 再说了，他俩都是有正当职业的人，饭摊看着生意也不差，根本没有任何作案动机。 接着他去到临时关押饭摊老板的小储藏室，见对方虽然神情萎靡，但并不慌乱。在陈书离开之际，还张嘴问询他家婆娘是否将外头的客人都算了账。 这份心思更是让陈书对他的疑虑打消许多。 回到大厅坐在那老板娘旁边，陈书的耳边听着对方缓过气来的唠叨，心里却在琢磨着一会儿回到单位该怎么审问那嫌疑正逐步变小的饭摊老板。 要么还是老办法，诈唬？ 还是先冷处理，让对方平白坐一晚上磨磨他的锐气？ 等他困的不行，脑子都是木的时候再突击审讯，纵使想编造什么，也没这个精力。仟仟尛哾 监控，或许还是得从拍摄有犯罪嫌疑人在银行at取钱的监控录像入手倒查。 头顶上的老式电风扇咯吱咯吱的晃动，陈书心烦意乱的胡思乱想着。 “咦？书哥，你鞋子和裤脚怎么全是水？你刚才去哪了？”颜晨熙低头看着，惊讶道。 “他们厨房积水了。”陈书一愣，随即低头看了眼，果然，脚下湿漉漉的，裤脚还在不断往外滴水。 “你们是不是把我水龙头开了没关上？”老板娘一听有些着急，站起身来就准备往厨房里头走去。 陈书按住对方的肩膀，摇了摇头：“已经关好了。” “哦哦，关好了就行。我说你们没事干，干嘛把我水龙头打开？这要是万一渗到大厅里来，我这去年刚铺的塑胶地板不都得完了？” 陈书没心情搭理，随口反驳道：“你这厨房里头的几个地漏都堵了，赶明儿早点找人通通掉。” “我这没堵，是外头那下水道堵了，连带着我这儿通不下去水。”老板娘指着外头，抱怨道，“哎，同样都是通下水道，不就是一个大点，一个小点嘛？为什么外头的收费就比里面贵这么多！” 陈书没有搭腔，不过见老板娘没有再缠着自己哭诉也就熄了与之争论的心情，随她说去了。 脑瓜子有点疼。 这特警也没呆多久，怎么现在一动脑子就这么容易累。 只想等着队里的值班组过来把人带走，回到单位洗个澡再好好审审那饭摊老板。 兴许熬个通宵案件就能给办了。不管怎么样，那银行的视频监控可做不了假。 “大姐，这种事儿晚通不如早通，毕竟你们做餐饮的天天都得用这下水道。还有这堵着的下水道，时间一长里头堵着的肉啊、菜啊容易变质发臭，味道闹上来可都是往你店里冲，你这生意还做不做？所以这个迟早都是要通的。价格嘛，多找几家店比比就是了，这个钱可省不了，也不能省。” 街道干部颜晨熙出于职业习惯，也可能是坐久了百无聊赖，这下和那老板娘倒是聊上了。 老板娘讪讪道：“警官你说得对，其实这下水道刚堵没几天，我们也是准备等高考这段时间过去了，店里一闲下来就出点钱把这下水道给通了。” 呵，这是把颜晨熙也当警察了。 等等！ 电闪雷鸣之际，陈书觉得脑子里抓住了什么东西。他努力琢磨着老板娘适才说的那句话，可是那契机就像灵巧的小鸟儿飞来飞去的抓不着。 像是被施了咒般，陈书抬起右手悬在空中，停了老长一会儿，方才侧着耳朵朝向那老板娘问道：“你再说说，这下水道堵了几天？” “哦？” “你这下水道堵了几天？” “刚堵上，也就这几天。前天？大前天？” 认真算起来，花姐是在四天前离开住所！ 然后失去和顾小雪的联系！ 时间正好卡上！ 陈书跳了起来，径直跑到厨房，打开角落的一个柜子钻进去半个身子，掏出手机打开照相灯仔细端详底下的水表。 过了会儿，从旁边找了根可以吃住力道的支架，把地面上的几个地漏通通撬开，趴在地上闻了许久险些被臭晕。 接着陈书端起墙角落那盆子大肉放在大厅老板娘身前的桌子上，指着问道：“什么肉？” 颜晨熙看了眼，没说话，不过她认出了这是猪肉。 老板娘仔细看了几眼，回头看了眼她老公待着的小储藏室，惶惶不安道：“猪肉，前段时间我老公去市场买的冻肉。警官，当时我们找的可都是开着门面的大店铺买的。额这肉便宜是便宜了点，可我们买的时候是不知道这些是走私肉啊。我们就买那么点，人家也不乐意给我们看证书证明什么的。谁能想到呀” 老板娘竹筒里倒豆子，把该讲的不该讲的全抖落出来，此刻依旧在那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大倒如今生意难做的苦水。 就差摆明了他们要是不进这便宜些的走私冻肉，全家五口人都要被活活饿死的凄惨现状。 陈书惊讶，他真的只是想问下这是什么肉。 早中晚饭要么在单位食堂，要么在路边小店干掉的陈书，是真分不清这些肉的品类。 他扔给这老板娘，也是存了诈一诈的心思。 知道从这中年女人的口里再得不到有用的信息，陈书又跑到饭摊店外不远处的水井旁，盯着好好盖在地上的水井盖绕着转了好几圈。 颜晨熙捏着鼻子从饭摊里跑了过来：“书哥，这里好臭，你是发现什么了吗？” 见两人一下子从饭摊里跑出来，原本坐在前台后边心不在焉翻看监控视频的江海也趁机跟着跑了出来，站在他姐姐背后探头探脑。 江海小声道：“书哥，莫不是这人质在这井底下？” 满脑子琢磨案情的陈书没工夫搭理这荒唐的推测。 他直起身子回看了饭摊几眼，见那被绑着双手的老板娘同样露着好奇的神态站在店门口朝这边望来。 “江海，你先回去看着那老板娘。” 支走了江海，陈书却是看着他离开的后背出神。 颜晨熙紧张道：“书哥，怎么回事？小海不会有什么事？” “哦哦，没事，小海没事。我只是想到了点其他的事情。”陈书眯上眼睛，心里却是想到了先前他在饭摊厨房里撞见江海蹲在角落盯着那盘子大肉观摩的场景。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一股子和记忆中有点熟悉的恶酸味涌入鼻腔。 也许，他知道了花姐现处何方。 第401章 发现线索 正明区刑侦大队。 被陈书等人撇下的李梦坐在自己杂乱的办公室里，是越想越气。平常都是忙得脚不沾地的他，此时是半分心思都不在工作上，硬是和自己怄气怄了大半天。 最终，他还是找了个理由说服自己安下心来开始工作。通过白天从陈川的笔录中得到的信息，李梦顺利的在公安内网里取得了花姐的人员信息和话单。 在拉下一堆失联前的话单之后，李梦沉下心来开始将近期有和花姐联系的人员逐一进行排查。 一个小时后，李梦失望的靠在办公椅上。 “在案发这段时间，花姐的话单记录极少，几个号码都经得起倒查和推敲，号主都不具备作案条件。从通讯记录上来看，得不到丁点有用的线索。” 用力抹了把脸，李梦重新摸上鼠标打开了内网里另一个系统。开始翻查花姐关联的外卖记录、旅馆登记和快递站点，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按照惯常的办案程序，此刻理应按照花姐失踪的时间，直接排查莲花路的全部视频监控和街上所有酒店宾馆的视频监控。 可这种翻看监控的侦查工作耗费的人力和时间极大，不是刑事大案，即使他身为副大队长也不能随意动用本就紧缺的警力。 李梦看着手里刚刚打印出来厚厚一叠的案件信息资料，眉头紧锁，左思右想之下终于掏出手机将手底下几名资历极深的得力干将叫进办公室。 李梦双手往桌子上一支，随意道：“好久没办案子了，思路有点打不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案子，叫你们过来就想问点事情。” “李大你说，我们知无不言。” “稀奇了，还有李大你不知道的事情呀？” “李大，你不会是想考考我们？” 众人七嘴八舌道，语气里皆是透露着刑警们不容置疑的自信。 李梦摸了摸鼻子不置可否，开口问道：“你们说那些高端一点的小姐和外围都是在哪接的生意？啊不，就是她们接到了生意，都是在哪交易的？” 白天在运兵车里，陈书提到的卖y利器--“民宿”一直让李梦耿耿于怀。 “快捷酒店。” “对对，就那种路边宾馆差不多。” “高端的？车上算不算？” 这答案并不理想李梦打断了几人的议论，拿出手机把大队里几名年轻的警察叫进来并重复了一样的问题。 得到的结论也是一样，李梦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围着办公桌的一群刑警知道他们的副大队长不满意他们的回答，此刻皆是乖乖闭嘴。 “李大，我能说几句不？”一个面相年轻，站在角落的警察举手问道。 “说。” 年轻警察组织了下语言，开口道：“现在流行短租房。就是小姐从房东手里租到一间装修和小区都挺高档的房子，只租三个月，只用作炮房，到期了房子一丢连押金都不会要。 “而小姐的生意因为不可能会天天排满，所以她就会在自己的档期外，将这房子短租给同行有需要的人，一天或者几天的，以便能摊平昂贵的租金。” 新知识，不过和花姐这起失踪案还是联系不起来李梦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额还有一种的话就是民宿了。现在小姐她们也学精了，知道酒店和宾馆容易被警察清查。所以在微信上接到单子后，就会在手机软件上直接下单那些藏在小区里的民宿” “咣”一下，李梦突兀的推开桌椅站了起来。 他急促的朝那年轻警察问道：“把你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等等，不用重复。微信，陌陌，手机，网络聊天app软件现在的人都用微信联系了，谁还会傻不拉几的打电话？ “不方便的话可以发文字，客人想试音可以发语音，真想对口联系了也可以直接语聊，甚至打视频验货都没问题。订单一下来，再附上一个定位，齐活！ “买卖一结束，可以选择拉黑或者删号。后顾无忧！打电话还得掏话费！怎么算都不合算，艹作上还麻烦，最后可能还得回到微信上来发定位。” 李梦双手“啪”的一合，终于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难怪陈书先前提都不提这手机话单，原来这项古老的技艺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时代所淘汰。 以后得开始查微信！ 李梦感慨不已，等回过神来才发现满满一屋子的警察正盯着他听得起劲。 他挥了挥手让一众手下等离开办公室。 等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后，独自一人的李梦站在窗户边上，望着那特警大队的方向，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到底要不要按照失踪人员疑似命案的工作机制，全面开展调查呢？” 透明的窗户玻璃上，仿佛隐隐浮现出陈书严谨的面容。 那双眼睛，直视得李梦难受。 饭摊门口不远处，水井旁。 陈书蹲在水井边上，眼睛盯着已经被打开井盖的水井里头，嘴上“嗯嗯”了一会儿，随便找了个理由把电话挂掉。 “李梦？什么事？” 站在边上的陈川，此时单手提着一台朝向水井里头的户外探照灯，眼睛同样是一刻不停的注视着井下，生怕漏掉什么好东西一般。 “哦，他说他有熟人在广省那边，可以帮我们联系企鹅的高管调取花姐的微信聊天记录。” “吹，怎么可能？这要是能给调出来，我跟他姓！别说这还只是绑架案，真要是杀人案人家也不会给记录的。哎！” 虽说陈川在技侦摸鱼了好些年，不过毕竟日常从事、接触的都是高科技技术手段，不免会和企鹅这种科技公司打上几回交道，所以他对这公司的理解是远远超出李梦自个儿的想法。 最后的那声长叹，显然是有故事的。 陈书随口应着，丝毫没有和陈川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愿。他的注意力全在水井下面：“博文，慢点找，注意安全，我们不急的。” “好嘞！” 在大功率的探照灯直射下，原本乌漆嘛黑的水井里头此刻是亮如白昼，不过所见之处都是黑乎乎的一团乱泥，搁远了也看不出什么道道来。 趴在井道口边上的马博文，手里抓着个长钩子往井底下伸长了胳膊，一下一下的往井里头捞东西，勾到了就提上去甩到地上。 过了挺长时间，几人围看着马博文捞上来摆在地面上的一堆脏东西，陈川提着早已经准备好的几桶子水一遍遍的冲洗这堆事物。 随着自来水反复的冲洗，这些原本看不清面貌的东西逐渐展现出来它们本来的面貌。 “书，这是什么？我看着怎么像是骨头，不会是人的骨头？” 冲完几个水桶之后，陈川蹲下来伸手翻了翻，从这堆脏东西里挑出几块形状明细不一样的骨头出来。 陈书附身将里头疑似骨头的东西俱是挑出来。他没去过菜市场，也很少下厨房，属实无法分辨这些到底是人的骨头，还是猪牛的骨头。 他喊来那依旧被绑着双手的饭摊老板娘，指着旁边的水井问道：“这水井是通着你们店的吗？” 饭摊的老板娘原本以为这些警察是过来检查的食药环。可这会儿见他们一群人全围在那臭气熏天的水井旁边忙活了半天，表情也很是严肃，此时有点懵的她只能老实说道： “是通着我们店的。我们装修的时候，就是我请的师傅架的管子。” 第402章 人骨 陈书踢了踢先前他挑出来的一堆形状特殊骨头，朝老板娘问道：“这些都是从你家下水道里捞上来的，你捡几个仔细看看。” 不就骨头么，这有什么好看的迷茫的老板娘听话的俯下身体捡了其中一块，东看看西瞧瞧的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接着依言又换了几块骨头，结果也是一样。 “要不要叫物鉴那边派人过来检查一下？”陈川凑过来低声建议道。 “你不知道，分局那几个法医脾气都挺大。大晚上的，我们这样毫无根据把人叫过来肯定要挨骂。再说了，就我们特警这身份，你觉得人家会愿意过来？最后肯定还是推到中山所那边。这样，你先把老板娘带回去，然后把老板带过来。” 陈书琢磨片刻，决定还是先观察下那饭摊老板的反应，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不多时，饭摊老板耷拉着脑袋被几名特警队员押着来到现场。 陈书审视这嫌疑最大的中年男子，厉声诈道：“这地上的骨头都是从这井道里捞出来的，呵呵，你有想到什么吗？” 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的老板奇怪的看了几眼地上一小堆的骨头，问道：“这骨头怎么了？哦哦，对了，前几天我们下水道堵了，估计就是这些骨头堵的。” 陈书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这人看着不像作伪。 他眯上眼睛盯着对方的双眼沉默着没有说话，这是他多年办案的经验。 这种小技巧会在无形之中施加不小的压力，促使犯罪嫌疑人主动说话，然后被警察抓到突破点。 果然，饭摊老板耐不住这份压力了。他咽了口唾沫，开始没话找话：“咦，奇怪了，谁会往下水道里冲骨头？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这不是瞎搞吗？” 陈川冷冷一笑：“这就是从你店里通出来的管子，你说是谁冲的？” “我天天在厨房冲洗垃圾，不可能会把这些小骨头冲下去的。这要是堵上了，还不是我自个儿花钱通管道。我估计应该是楼上的住户冲下来的。” 老板说到点子上，蹲下了身子随便捡了几个骨头看了看又扔回到地上，言之凿凿：“这些骨头肯定不是我们冲下去的。咦，这看着也不像是猪排骨，切面这么齐整的” 老板说得平淡，可听在陈书的耳朵里却犹如晴空霹雳，整个人顿时一振。 切面齐整？碎骨？ 他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这井道除了你这店里，还有哪几家在用？” 饭摊老板回过身子，抬起被绑着的双手指了指楼上：“这整栋楼都在用的。” 陈书和陈川迅速对视了一眼，觉得有戏！ 等饭摊老板被重新带回了店铺以后，一直窝在边上没有说话的江海，这次终于忍不住开口兴奋道：“书哥，我看这些骨头就是人骨！我们现在从二楼开始往上搜，总会在哪里发现什么！” 陈书看了眼这栋高达三十多层的大楼，摇了摇道：“这样子影响太大，容易引起恐慌，甚至出舆情也不一定。目前我们还没有切实的证据，不能这么莽撞。” 不过先前饭摊老板那句“不像猪排骨、切面整切”犹如鱼刺般卡在他的喉咙处，心里极为不自在，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头一般。 他看向全身精气神不错的马博文，说道：“博文，辛苦一下，麻烦你下到水井里头捞一捞。” 下井？不会，这也太脏了马博文先是愣了一小会儿，随即点点头脱下警服，只穿着一条四角内裤，提着个从饭摊里头拿出来的大铁盘子顺着恶臭的井道爬了下去。 这次，更多的骨头被马博文捞了上来，随着陈川不断的清洗，一些看着就像是人身上特有的骨头被找了出来。 真的是碎尸！ 陈书锁紧了眉头。 深夜，路边饭摊内。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在发现人骨之后，陈书等人安排特警队员们迅速将饭摊夫妇转移到最近的中山派出所，然后联系刑大派人过来。qqxδnew 原本应该封锁的饭摊大厅，此时除了身着便服的陈书、陈川、颜晨熙和江海等四人坐在一张圆桌上，再无其他任何一人，任何一名警察。 圆桌上放着那盆先前摆在厨房角落的泡水大肉。 江海激动地低声说道：“书哥，我前面就说了，这肯定就是杀人案。这肉特定就是那人质的肉。” 说着还乐不可支的摸了一把桌子上的那个铁盆子延边。 “呕！” 颜晨熙忍不住，捂着嘴巴朝桌底探下头去。 那盆子装的别说是人肉了，即使是普通猪肉她都受不住。 结果往桌下一看，先前从外头水井里捞出来的一堆人骨头又明晃晃的摆在眼前。 “呕哇！” 脸色惨白惨白的颜晨熙遭不住这罪，感觉胃部有一股极其强烈的恶心涌上来。她一把推开桌椅跑到了前台后边，一手扶着前台，一手死死压在胸口处窝了起来。 江海神情古怪的瞄了眼他姐姐，疑惑道：“有这么夸张？” 陈川从口袋里掏出那包李梦想不着的黄皮烟，从里头抽出一根递给江海：“小子，前面是我小看你了。你啊，有点警察胚子。” “那必须的呀。” 江海不识得好烟，不过还是美滋滋接过手来，从桌子上拿过打火机，“咔”下燃了起来。 坐在边上的陈书原本想打掉江海抽烟的手，不过想想他已年过十八，理应有自己选择的权力。再说他今天的表现，确实不错，让陈书顿时高看几眼。 几人聊天的工夫，李梦带着刑大一行人闯了进来。 “死人了？”李梦走近桌边双手撑着桌面，盯着陈书匆匆问道。 陈书站起来走到门口把店门关上，转过身来指了指桌面的那盆子大肉和地上堆着的人骨头：“八九不离十了。这肉你看看，会不会是人肉？还有地上这些骨头。” 一名跟在李梦后头的中年人绕过说话的几人，走到那放在铁盆的桌旁，伸手摆弄了几下盆子里泡了挺长时间的大肉。 “猪肉。” 中年人平静说完，接着俯下身子翻了翻地上的骨头，神色一沉转头朝李梦点了点头。 李梦问道：“是这饭摊的人杀的？” 陈书通过手机，将银行所拍摄的监控拿出来给几人看了一遍，随后将饭摊老板的外貌特征和左撇子的情况一并讲了出来。 刑大一行人同样认可这饭摊老板就是杀人犯。 陈书提出疑点。 按照他前面接触的情况来看，案发现场肯定不在这饭摊里。并且这水井管道由这一整栋的住户一起使用，所以很有可能疑犯会是楼上的住户。 至于银行监控里的人为什么会疑似饭摊老板，陈书的推测很简单，作案人既然是住在楼上的住户，想必和这饭摊老板亦有不少的接触。 他是故意模仿这饭摊老板。 陈书斩钉截铁。 第403章 榆木脑袋 饭摊大堂内。 李梦拉过椅子坐下，沉吟片刻道：“案发现场要真在这楼上，我们查起来也是简单。这不骨头都是从下水道冲下来的嘛，我们只要查下整栋楼每一家用户这几天的用水量就行了。 “要想把这整个人的分量给冲下来，这费的水可不会少。温兆，你现在去物业那边查一下。小毅，你把这骨头带回去队里检验，加急。” “好。”、“是。” 两名年轻男子同时应下，转身小跑离开饭摊。 陈书等人安静坐在边上，等着李梦按部就班的布置侦查工作。 身为刑侦大队从本部提拔上来的副大队长，经验丰富的李梦对于各种刑案的处置和侦办手段早就熟练的不能再熟练。 而他之所以如此年轻就能胜任刑大的领导，也是与他先前作为侦查员时破获的为数众多的大要案分不开。 虽说自打提拔成大队干部以后，李梦基本上脱离了一线，并没有直接参与办理案件。可分管刑案，常年审批大队案件的他，这份眼光和经验自然还是在的。 所以在陈书提出疑点以后，他马上布置出相应的侦查措施。 过了半个小时，前往大楼物业调查的温兆回到饭摊大堂。 他抬手指了指天花板，说道：“李大，楼上502，这几天存在大量用水的情况。特别是在半夜，出现了用水高峰。嗯，大前天的用水量是两吨。” “肯定就是这家了！”知道在场的都是刑警，安静了老长一会儿的江海终于忍不住发声道。 怎么平头百姓会在这里，还乱说话？ 陈书真的是太随意了，怎么能这么办案！ 白天和陈书等人一起在牛排馆聚过的李梦知道这人是街道主任的亲弟弟，这会儿不便发火，不过还是严肃的瞪了江海一眼。 江海一缩脑袋，身体不由自主的向陈川靠了过去。 在技侦工作的陈川可不怵这些刑警，往日在单位里，他们可都是腆着脸，递着烟找他要技术援助呢。 他陈川可不惯着：“李梦，你瞪孩子干嘛？就你这把失踪案丢脸上了还不知是凶杀案的水平，拉下脸给谁看哦？” 前面还给江海递烟，这会儿倒是成了孩子。 “你！”李梦气急，可他确实又拿这嬉皮笑脸的比谁都油的老同学没办法。 “咳咳。”陈书咳嗽几声，知道不能在人家下属面前打脸，和解道，“江海，你先去你姐姐那。” “好的，书哥。”江海还是有点眼色，乖乖跑到前台后边窝着的姐姐身旁。 李梦这才发现原来前台后边还藏着个人，听着应该就是下午在牛排馆里的那位年轻貌美的街道主任。 他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神色忽的一沉，威严下令：“好了，接下来，由我带队前往502抓捕犯罪嫌疑人。” “是！” 应答的声音整齐嘹亮，气势也是不弱。 手下刑警们配合得倒是挺到位，一帮人跟着李梦从饭摊里走了出去。 陈川转过头来朝纹丝不动坐着的陈书问道：“我们不过去？这可是杀人案的大功。” 陈书微微一笑，指了指外头：“我看先前李梦布置的还有板子有眼，一环扣着一环。怎么突然就傻了一样不管不顾往楼上冲。” 陈川听出点味道来了，打趣道：“别管他，你和我说说这里头的道道，你们办案的人脑袋瓜子就是灵光。” “其实也都是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陈书笑了笑，没接陈川的话，一副对于什么功劳业绩皆无所谓的表情。 这表情让陈川很不爽，非常不爽。 熟知陈书性格的陈川，眼珠子转了转，故意拖长语调说道：“前面队里的马博文可是脱光衣服跳到井里给你挖骨头，这身上脏的可是没地儿说去。到时候这功劳要是” 陈书瞥了对方一眼，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警务通，捏在手里晃了晃，淡淡道：“李梦有点急了。现在有这玩意，我们随时随地都可以查东西，抓不抓人的也不差这一点儿时间。” 说话的工夫，楼上502住户的信息就从警务通里跳了出来。 原本神情淡然的陈书却是看得出神，坐在对面的陈川知道有戏，赶紧凑上去仔细看了起来。 “我去！这人不就是中午我们吃的那家牛排馆的老板吗！”陈川端详了片刻，突然指着警务通屏幕惊呼道。 正常来说，由发现人骨的水井管道里通向的这栋楼里，所有住户都有嫌疑，而最早从银行的监控视频中发现的一楼的饭摊老板嫌疑自然是最大。 楼上502室住户过量的用水、异常的用水高峰和花姐的失踪时间正好对上，嫌疑也是不少。仟仟尛哾 而陈书从警务通得到的信息来看，租住在502室的租客恰好就是牛排馆的老板，那名带着透明框架眼镜，穿着时尚的中年男人。 陈川的呼喊引起了坐在前台的颜晨熙和江海的注意，两人见大堂里并无外人，也是好奇的从里头挪了过来。 江海不记得那牛排馆老板的面容，可他是记得牛排馆的地址。 他迟疑道：“牛排馆好像就开在隔壁的隔壁，也在这栋楼的一楼。” 陈川再不迟疑，抓住陈书的肩膀急切道：“书，现在去牛排馆，估计还在营业时间内，我们兴许能抓到人！” 陈书犹豫了会儿，说道：“我们才两个人，太危险了。还是等李梦他们回来再去，或者我电话通知马博文他们带人过来。” 陈川一掌拍在桌子上，顾不得颜晨熙和江海两人吃惊的神情，怒喝道：“陈书你这榆木脑袋！我都要被你给气死了！我现在话就放这儿了，你要是不跟我去牛排馆，我立马 “我立马！”陈川有些卡文，不过最后还是吐了出来，“我立马死给你看！” “噗嗤”一下，颜晨熙忍不住先笑了出来。江海像是看傻瓜一样看着这说着马上就要“死”掉的警察。 陈川一脸尴尬。 “吱呀。” 饭摊的铁门打开，换了一身干爽衣服，却隐约还带着下水道恶酸气味的马博文走了进来，疑惑道：“陈队，怎么了？” 第404章 呵呵，你运气不错 陈川回头一看，来的人正是先前被陈书安排带队将饭摊夫妻押送到中山派出所的马博文。 “博文，赶紧进来。”喜出望外的陈川赶紧招呼道，快步走到门边把马博文拉到陈书坐着的桌边上。 身边多个人，陈川的气势就上去了。 他盯着陈书，幽幽道：“书，现在人够不够。” 陈书不是迂腐之人，毕竟他现在身处特警大队，不能只记得规章制度而不顾先前弟兄们的付出。反正前头也是李梦自己带队跑到楼上，案子后续给挂在他们刑大名下，算不得还欠他陈书一份人情。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一脸迷惑的马博文的肩膀，沉声道：“博文，我们已经锁定了案件的犯罪嫌疑人，就是隔壁牛排馆的老板。现在我们过去抓人。” “是！” 马博文反应再迟钝此时也是醒悟过来，霍然一个立正，大声回道。 先前脱光衣服，近乎赤身裸体爬到这极为肮脏和恶臭的下水道捞碎尸，差点就这让这根正苗红的警校毕业生遭不住。马博文的心态没有点影响也是不可能，可当时站在边上的一个是大队领导，另一个是市局机关下派民警，剩下的都是协警。 他不下，谁下？ 此时苦尽甘来，竟然能跟着陈队去抓杀人犯，马博文是激动得差点落泪。 这才是一个铁骨铮铮的特警该干的活儿！ 这机遇，别说下水道了，下次就是粪化池那都是两眼一抹先跳下去再说！ 陈书拿出警务通调出隔壁牛排馆老板的照片递给马博文过目，随后叮嘱颜晨熙和江海留在饭摊不要出来，等他电话通知。 颜晨熙乖巧的点头同意。 半隐在姐姐后头的江海默不作声，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复杂。他看了眼那神情振奋、满脸通红的马博文，又看了看蹲在地上给自己重新系绑鞋带，蓄势待发的陈川。 他，有点跃跃欲试。 “知道了，书哥。”江海垂下脑袋，应和道。 我只是说知道了，可没答应低头的江海，嘴角扬起不容察觉的弧度。 三人准备好以后，将站在饭摊门口等着的几名特警队员喊进屋里同样做了布置。 随后三人直接去了隔壁不远处的牛排馆。 时间已晚，店铺临近打样，不过幸好远远看着店里头的灯还亮着。 透过沿街的透明大玻璃，可以看到店里头并没有客人。唯一的服务员正坐在空荡荡的大堂角落处低头摆弄着手机，仔细瞄了下屏幕，看着像是抖音。 进入牛排馆，见那站在前台后边“三！二！五！”啪啪按着计算器的牛排馆老板丝毫没有察觉，三人互相看了一眼。 随着陈书的略一点头，三人毫不客气的直扑前台后边将那老板径直按在了桌子上。 “啪。” “咔嚓。” 一副当下流行的透明框架的眼镜掉在了地上，被冲上来抓人的陈川在不经意间一脚踩烂。 老板挺平静的，没什么反抗的意思。 摁头的陈书，开口问道：“警察。你是不是叫高守？” 脸颊紧紧贴着桌面的高守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平静的看着店门口，麻木。 马博文掏出手铐将其反铐后，陈书示意后边跟上来的特警队员将牛排馆唯一的服务员同样锁上和其老板分开看管起来。 陈书和陈川带上手套，打开执法记录仪开始细细搜查着牛排馆。 直奔后厨的陈川在角落处发现一个大冰柜，打开后里面装着一个个透明塑料袋包装起来的肉排，看着像是供客人食用的牛排。 忽然意识到什么的陈川脸色唰一下惨白起来，一寸寸扭着僵硬的脖子看向从后面走近的陈书。 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陈书神色自然，努了努嘴：“你该庆幸你点的是战斧式。” 陈川略作思考，随即展开紧锁的眉头。 两人将后厨里边所有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挨个检查后没有发现和人体有关的东西。骨头、指甲、头发什么的是半点都没有。 和预期之中的一样，案发现场应该是在楼上的502房子里。 不过那些肉排，陈书摸不准，也不好定夺，心里反复安慰自己这高守应该不会这么丧心病狂干下这天打雷劈的事情。 “这些冻品牛排应该不贵？” 兴许是想起隔壁那为了贪图便宜降成本，偷着去市场买走私货的夫妻俩，陈书迟疑片刻，自我安慰道。 这老板应该不会去省这个原材料的钱陈川劝解道：“要相信你的运气，肯定不会差的。” 牛排馆里唯一的年轻男服务员，看到三个壮汉冲进来先是把他老板拷了，随后又不客气的喊上外头的警察把他也拷了。接着是翻箱倒柜，明显在翻找什么东西，服务员吓得蹲在角落只敢垂下头来盯着自己的脚尖，半点不敢发出声响。 要不是几个着齐整装备的特警队员守在店门口，估计这年轻小伙子肯定撒脚丫子跑了。 “你们店里的肉都在这里了？”陈书指着从大冰柜里丢到地板上堆成一座小山般的肉排，朝那男服务员问道。 对方没有反应。 陈书走过去，将其一把拖到那堆肉排近前，重复了一遍问题。 年轻的男服务员忙不迭点头，语气紧张：“警官，都在这里，都在这里了。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陈书心里还是在纠结这些肉排的出处，看了眼瘫坐在角落无声无息的高守，决定还是压下心里的疑惑和不适，等刑大的法医过来提取鉴定。 这么多肉挨个鉴定也得花不少时间，这种恶心人的事情，能拖就拖。兴许到时候把案件丢给刑大，转眼就忘记了也说不定。 等待的空隙，陈书走到前台后边拿起原本摊开放在桌子上的账本。 翻了翻，发现是每日牛排的进货记录和销售记录。 陈书艰难的咽下口水，初中就在东州市拿过数学竞赛二等奖的他对这些数字极为敏感。当初还凭此在中考时额外加了十分得以摸到东州一中的分数线，这个本地最好的高中。 原先的得意，如今的憋屈。 忍着心胸异样的沉闷感，将这账本粗略扫一遍，陈书发现了一个骇人至极的信息。 进货远远小于销售。 陈书立马跑到墙边角落瘫坐在地的高守面前，怒不可遏抓起对方的衣领将其径直提了起来，厉声道：“肉都是从哪里来的？我们中午吃的肉排都是从哪里来的！” 一直低垂着脑袋的高守，这会儿稍稍抬起头颅，呈45度角，眼珠子顶着额头方向看向眼前提举着他的警察，嘴里不阴不阳的“呵呵”了两声。 “你这个警察，运气不错。” 闻言，陈书双手一松，原本被举着的高守犹如一堆烂泥一般瘫倒在地上，戏谑的笑声轻飘飘的。 “呵呵呵呵你运气不错。不过有人就运气差了点。” 第405章 好吃吗？ 四天前，莲花街。 天暗夜深，冬寒料峭，满身酒气的花姐守在一杆昏黄的路灯下，不停向路口处张望。妆容精致的脸蛋上带着困意，手里拎着小包，里面放着一些安全套、润滑剂、果冻跳跳糖等常见的工作用具。 “怎么还不来？这三更半夜的把人叫过来就是站在路边挨冻？”受冷的花姐环抱着双臂，跺脚抱怨道。 她看了眼时间忍不住叹气道：“这都两点多了，再不来我就回家睡觉了。” 这边花姐站在路边左顾右盼的等着客人，殊不知这位客人此刻正站在不远处大厦五层的一个充满腥酸臭味的房间里，透过自家窗户，拿着个单筒望远镜同样在观察着花姐，和附近的状况。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由不得他不小心。 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运气不错。” 如此又过了二十多分钟，确认这小姐只是一人独来的，客人方才拿出手机通过微信给对方发了条语音。 “不好意思，临时有事脱不开身。我现在就过去！你是站我发你的定位那里？” “好的好的。我马上过去！” 那里，可是他老早就踩好点的监控盲区。 片刻之后，路边。 花姐疑惑的瞅了瞅眼前这位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还是拒绝道：“不好意思，我们是不会去客人家里的。前面就有一家快捷酒店，那还不错也挺近，要不就去那里。” 鸭舌帽男笑道：“可以。不过我现在肚子有点饿，要不我们先去吃点什么。” 在夜总会陪着客人喝了一肚子酒水的花姐被人这么一说，隐隐觉得自己确实也饿了，闻言不再坚持点点头同意了。 鸭舌帽男隐藏在口罩下面的嘴角勾了起来。 在他的特意带路下，两人来到不远处已经关上门的牛排馆的马路对面。 鸭舌帽男指了指对面的沿街店面，笑道：“这店是我开的，等会儿给你来份真宗的原切牛排，保准吃得满嘴流油。” “真的吗？那真是太感谢了！”知道鸭舌帽男有一份正当职业以后，花姐的警惕性降低了许多，而肚子里的小蛔虫也给勾的饥肠辘辘。 “哈哈，我这牛排吃了，指不定下回你馋了过来找我的时候，还得给我打个折。走，我们过斑马线！”鸭舌帽男打趣道，暗示两人还会有回头生意。 然后引着花姐，特意往前走了百多米从人行横道上绕了回来，接着拐进旁边的小巷。 他当先走进巷子，头也不回道：“我们从后门进，店铺大门从外头开不了。” 花姐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了上来。 两人从后门进到店里，鸭舌帽男引着花姐走到大堂里头的座位坐好，随后将鸭舌帽和口罩摘下。 赫然就是牛排馆老板，高守。 两人坐下后聊了会儿天，在聊天中，花姐知道了高守虽然年近四十，可因为老婆出轨所以离了婚到现在都是单身。 花姐想起了自己老家那个刚满二十岁就抛弃她和别人结婚的前男友，心里顿时软了下来，开始温言相慰，看着眼前这消瘦的男子也是顺眼许多。 高守瞥了眼花姐一直拿在手里的手机，心思一转，开口道：“走，我们一起煎牛排去。我教你几手真功夫，不收钱。” “嘻嘻，那下次我给你打折。” 花姐点头答应，跟在高守的身后走进了厨房。 说是厨房，其实和大堂挨着，就隔了一块挺大的透明玻璃，两人起身转个弯就进了里头。 高守先是打开角落的大冰柜，俯身挑挑拣拣了半天才从里面拣了一块牛排出来。 “这牛排也是有讲究的，首先得挑上品种好点的牛，比如我这店里进的都是和牛。除了种类，牛肉鲜不鲜的跟它所在的部位联系很密切。 “我这次给你挑的是菲力，也就是牛腰肉，这个位置的肉是最嫩的，一不香腻脂肪低，二是瘦肉多，油花细密” 高守熟络地打开炉灶开始热锅，把手放在锅的正上方感受着热气冲手的温度。等了一小会儿，往锅里添了一点橄榄油和胡椒粉。 “兹！” 将牛排滑入平底锅，高守回头笑道：“记住了，只要是一个好的牛排，就不能用太多的调味料，不然可吃不到真宗牛排的那个味了。” 看着高守熟练的艹弄牛排为她准备着夜宵，常年混迹在声色犬马的夜总会里，早已练就一颗冰冷内心的花姐，此时的眼神却变得有些迷离和恍惚。 这人似乎和她记忆里那老家前任的身影渐渐重叠起来。 当初，他也是每天守着她，烧着菜等她回家。 高守左手提着平顶锅，右手往站在身旁花姐的小蛮腰一揽，将她整个人拉了过来，嘴唇贴在她耳边说道：“在想什么呢？等下你来翻一下牛排。” 久经色场的花姐此时竟然浑身一颤，脸颊浮上两朵红晕，轻推了下高守，开始打情骂俏。 过了片刻，高守将煎好的牛排上盘，放在了厨房的艹作台上，又从一旁的消毒柜里取出刀叉递给花姐。 “吃。” 亲眼等着对方吃下几口后，高守方才问道：“味道怎么样？” “挺好吃的！和我平时在外头吃的牛排确实不一样。” 得到对方的肯定，高守笑眯了眼睛：“你运气不错，这食材也不是天天都有的。平常我自个儿也都是省着吃，味道自然是没话说的。” “嗯，这是什么？”花姐从桌子底下拉出一个硕大的黑色行李箱，疑惑道，“哥，你怎么把行李箱放厨房，多脏呀。” 这个行李箱大约在28寸左右，看着是又大又旧，不过里头应该是空的，被花姐随手就轻飘飘的从桌下拉了出来。 “哦哦，随便放的，你不说我都忘记这回事了。” 高守眼底闪过一抹狠辣，随即拿出手机给花姐发了几条信息，说道：“看看我给你发了什么？猜中有奖哦，这次的奖品可是好喝的东西。” 正吃着牛排的花姐抬起头来看向眼前这位温柔的客人，笑嘻嘻道：“嘻嘻，我可最喜欢喝东西了，猜不中我也要喝。” 说完，从桌边拿起自己的手机扫脸解锁，堪堪点了点屏幕进入微信，花姐突然觉得后脑勺“砰”的一闷，径直晕了过去。 高守将手上厚重的砧板丢在地上，一把推开花姐扑在桌上的身体，将已然亮屏解锁的手机拿在手上翻了翻通话记录、微信聊天记录和几个常用的支付软件。 “嗯，不错。” 放下心来的高守将花姐的手机关机，接着从柜子里拿出粘着血迹的粗绳和布条，一边熟练的捆绑着毫无反应，晕了过去的花姐，一边哼着歌： “斑驳的夜色在说什么。” “谁能告诉我如何选择。” “每当我想起分离时刻。” “悲伤就逆流成河。” “你给的温暖属于谁呢？” “谁又会在乎，” “我是谁呢~~” 第406章 你这肉，是哪来的！ 深夜，牛排馆外。 几辆闪着红蓝警灯的警车靠边停着，路边亦有众多身着不同警种制服的警察们在布置警戒隔离带，匆匆忙忙的，显然也是刚到不久。 “陈书！你抓人的时候怎么不叫我！你这不知道你这样擅自行动有多么的危险！” 牛排馆里挤满了人，坐的也是满满当当，其中一名戴着无框眼镜的年轻男子气急败坏地拍着桌子叫骂不停，围观的人皆是噤声不语，纷纷看向被叫做陈书的男子。 而陈书只是沉默的坐在椅子上抿茶。 “李梦，你们上五楼去抓人的时候，好像也没喊上我们？再说了，我们可是特警，你一个刑警的管得着我们？”陈川双手抱胸靠在门墙上笑眯眯的答道，丝毫没有被这位怒气冲天的副大队长唬住。 知道善妒的李梦迟些肯定会过来兴师问罪，闲着无事的陈川也是提前预想了好多顶牛的句子，就等着对方放马过来。 怎么说，他陈川也是个讲道理的人。 李梦气极，有些口不择言：“这可是杀人犯，本就应该我们刑大管辖。你们特警怎么会如此儿戏？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你们负得起这个责任吗？上回老a被杀才过去多长时间，你们这么快就忘了？啊？” 杀人犯老a被杀？ 陈书心里一沉，端茶的右手抵不住一抖，忍不住暗叹了几口气。 陈川原本是抱着调侃的心情，只想着逗弄几句李梦就完事。结果对方又提起“杀人犯老a”这茬，让他情不自禁回忆起上个月抓捕杀人犯老a时，被对方枪击的不好回忆来。 “哼！”拉下脸来的陈川，撩起身上穿着的短袖下摆，讽刺道，“上个月抓那杀人犯老a，不知道又是谁在儿戏？最后好像也没见他负什么责任？” 抓捕杀人犯老a时，由于李梦心里不平衡试图抢功，以致老a得以逃出警察的重重包围。在后续的追捕中，老a使用手枪击伤了陈川。 最后，陈川受伤的责任由当时的现场指挥陈川扛了下来，处罚结果就是免去特警副大队长一职。 “兄弟，话可不能这么说，当时的现场指挥可是你们特警的人。” “对对，从来这种抓人的事都由我们刑大负责，你们没有经验我们也是理解的。” “呵呵，自己爱出风头怨得了谁。” 这时候，几名刑警纷纷为他们的副大队长甩锅，场面一度有些嘈杂。 “都给我闭嘴！”李梦爆喝一声，止住了现场的混乱。 在众人面前，身为副大队长的李梦被人戳了脸皮，气得浑身发抖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对于一向骄傲自负的李梦来说也算丢尽了脸面。 偌大的大堂，虽说挤满了警察，此刻却也是陡然冷了下来。 陈书起身在大堂绕了一圈，招呼着特警大队的队员们和刑侦大队的刑警们先离了场。等大堂里只剩下他们三人的时候，他才转回原地对着两人皆是劝解一番。 等大家的情绪都稳定下来以后，陈书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李梦，这案子后续还是由你们刑大办理，挂你们队里民警的名字也行，就是得分我们一个三等功的名额。” “陈书！这案子明摆着可以报二等功！”稍稍冷静下来的陈川急忙提醒道。 “二等功想疯了？”李梦斜着眼睛看向墙角，低声道。 陈川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手指头指着李梦：“眼镜！有种单挑！这么阴阳怪气的做给谁看？少给我来这套！老子可不吃你这套！” “你觉得做给谁看就是谁看？谁又能管得住陈大公子哟。” 为什么这俩家伙每次撞见都要吵一次架？这么多年了，也不消停消停。不累么陈书扶额，起身将陈川拉到座位上。 “今个儿就看在我这个老区队长的面子上” 前头劝架陈书是拉着陈川批评了一顿，这会儿就反过来将李梦批了一顿，两人终于是消停下来。 随后将案子的后续做了安排，犯罪嫌疑人高守由李梦带回刑大进行后期的处置，往后再择机给特警这边留出一个三等功的名额。 事情谈妥后，陈书将要报功的马博文的警员信息发给李梦，随口问道：“你们在楼上有发现什么证据吗？” 李梦一愣，尴尬道：“忘记带开锁老师了，到楼上喊了几句‘查水表’，见里头没有反应就想回去饭摊找你再商量商量的。” “商量个屁，你们刑警不挺牛鼻的吗？直接踹门木。”陈川讽刺道。 “好了，陈川！”陈书从口袋里掏出一台手机递给李梦：“这是高守的手机，里面有和被害人通讯的记录。” “行的，谢了。咦，是苹果？他这么配合？” “拿手机对着他脸上扫一下就行。” “哦哦。对了，前头你在下水道发现的人骨dna检测结果出来了，就是失踪的花姐。” 陈川皱眉道：“这小姐也挺可怜的，被人杀了不说还被分尸冲入下水道，太惨了。我记得前几年省城那边好像也出了这么个案子，被害人也是小姐。” 从事这种特殊服务业的女性确实是犯罪分子最爱下手的对象。因为她们关系网混乱，时间比较自由，有时候为了躲避警察的检查，她们本身就习惯隐藏自己的身份和其他信息。 并且由于职业特性，她们也不愿意和家里人或者亲戚同学透露自己的工作性质和工作地点方。 特别是她们工作的地方，由于场所的涉黑以及违法性，假如小姐的突然消失，那些管理人员只会随便找一找，也就不会再管了。 所以，从事小姐这份特殊职业的年轻女子被杀，是常态，不是特例 比如这高守，他杀人的原因也是极为简单。牛排馆生意不好，就想着走歪路搞些钱过来，想来想去就把主意打到了小姐身上。 由于单身，他的生理需求都是靠着这批特殊服务业的女人得以满足。交易多了，也知道她们所处的环境和周边人们对其的态度。 并且也把他自己早年的离异，推脱到和小姐交易后感染的性病上，所以在心里上对她们也存在一些报复心理，只觉得杀了她们取钱也是应该的。 陈书起身往外走去：“走了走了，我们再去楼上搜一下。” 三人走出牛排馆，安排好守夜的警察和现场隔离工作后，便将临时扣押在警车里的高守带上一起快步往大厦住宅区的大门走去。 一直守在牛排馆门口的江海拉了拉姐姐颜晨熙，两人试图跟着，不过被陈书拦了下来。 “楼上的情况估计不大好，你们就不要跟着来了，早点回去。”陈书劝道。 “行，书哥，我们听你的。”颜晨熙点头答应。 江海没说话，安静的退到了边上，眼神闪烁不定。 第407章 嘿，还挺补的 陈书带着陈川、李梦，以及一批的刑警押解着犯罪嫌疑人高守行色匆匆往高守所住的大厦502室赶去，路上遇到了从刑大接到指令赶来的法医朱丽等人。 身材高挑的朱法医见他们一个个神色匆忙，停下脚步问道：“怎么，犯罪嫌疑人还没明确吗？” 对于法医来说，如果犯罪嫌疑人的身份明确，那么她的工作压力就会小很多，只要做一些基础工作，在现场提取一些必要的证据就行了。 反之如果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存疑，那她的工作量就会暴涨，需要分析和推理的工作将会成倍的增长，现场勘验和尸体检验的工作要求也会高一出不止一个量级。 毕竟办案的刑警如果在其他方面找不到线索，最后也会把压力施加到他们法医身上。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法医也是归属于刑警的一种。 陈书停下脚步，朝被后面被多名警察团团包围押解在里头的高守偏了下头：“这就是对象，不过案件可能有点嗯，会有点恶心。” “恶心？”朱丽尖俏的瓜子脸在路灯的映照中，看着竟流露出新奇的神情，眸子里则闪着亮光，“嘻嘻，不会是个变态杀人犯？” 能当法医的女人果然不一般陈书心中微微一凉，面色平静道：“差不多。” 说话的工夫，众人到了高守所住五楼。打开防盗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突兀摆放在大厅中间的一台卧式大冰柜。看着外形应该和楼下牛排馆后厨的 按常理，冰柜这种功能单一，只有冷冻食物这唯一功能的电器，不会出现在寻常百姓的家中。一般正常的家庭普遍使用冰箱居多，冰箱除了冷冻食物意外，还可以冷藏食品让食物进行保鲜等。 所以，在民房中发现冰柜属实不正常，特别这冰柜还放在客厅中央。 打开防盗门的陈川当先冲进屋里，毫不犹豫掀开了大冰柜的盖门，只见里头和牛排馆后厨那冰柜一样，都是一个个塑料袋装好的肉排。 这些肉排俱已冻成一坨坨的肉块，白蒙蒙的冰霜贴着，摸过去硬邦邦的。 陈川想起白天在高守的牛排馆里吃的战斧式牛排，虽说不可能是那种肉，可此时心里还是忍不住升起不详的预感。 他转过头来，颤着声问道：“高守，这些是什么xx？你是在哪里买的？” 高守闭上眼睛。 陈川楞在当场。 “想什么呢！你中午吃的是战斧！”跟在后头的陈书拍了拍陈川的肩膀，轻声提醒。 房子并不大，从外头望进去也就七八十平方，挨着客厅旁边就是厨房，乱糟糟的，可不像一个厨师家里该有的样子。 朱丽吩咐跟随的助理在门口准备好工具，她自己则从口袋里掏出手套戴好先进了屋子。 因为陈川还占着客厅中间冰柜的位置，朱丽探头往冰柜里边随意看了几眼就没了多大兴趣。轻轻吸了吸鼻子，一股细微酸臭的气味被其捕获，朱丽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一旁的厨房里。 作为刑大经验丰富的法医，朱丽天生对刀具有很强的兴趣和亲和力。此时进了厨房，也是熟练的掂起搁在台面上白花花的砍骨刀，手起刀落“砰砰砰”径直砍在砧板上。 这突然响起的声音亦是引起了身在客厅的陈川的注意。他咽了咽口水，突发奇想的朝朱丽问道：“丽姐，这手上的砍骨刀和你平时用的手术刀，哪个好用一点？” 朱丽将砍骨刀丢在砧板上发出“砰”的一声，随即转过婀娜的身躯，嫣然笑道：“我更喜欢砍骨刀，多爽啊，咔嚓一刀人就没了。手术刀嘛适合事后消除证据。” 此话一出，站在门口的高守却是多看了里头的女法医几眼，眼里竟透着点惺惺相惜。 陈川脸色微微发白，不过心里还是升起好奇，绕过大冰柜跟着这名不一般的法医女人走进厨房。 他使劲嗅了嗅并没有闻到什么异味，这让他稍稍放下心来。好奇心使然，他挨个打开柜门翻看里头的事物，不过也没发现什么。 等站到一台单门冰箱前，陈川心里隐隐感觉里头肯定有不得了的东西在等着他。 起码，电影上都是这么演的。 兴许花姐的人头就摆在里面，睁着两个黑窟窿盯着外头开门的人。 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舌头，陈川鼓起勇气用力拉开冰箱门。 “啪”一下，电冰箱里灯光一亮。 一切正常。 里头东西不多，一袋子鸡蛋、两盘覆了保鲜膜的菜盘子，还有一袋暗红的像是猪肝的东西。 直接告诉陈川，眼前平淡的一切都是假的，里头一定有着不简单的东西。他犹豫了会儿，还是伸手将那袋子猪肝拿了出来，举到眼前仔细端详起来。 “嘿嘿，这可是好东西，炒一炒挺补的。”站在门口的高守随口说道。 屋里屋外的警察皆是有点懵圈这高守说得是啥？ 可陈川却是唰一下变了脸色，惨白惨白。他可是一清二楚，高守是对谁说的这句话。 地狱，也不过如此。 “还好，还好。”陈川在心里拼命自我安慰，起码在他的眼里，这就是个猪肝。 陈川缓了口气， 继续翻查着， 等轮到艹作台上的一个电饭锅时， 因为脑子还没从那“挺补的肾”里缓过来，他也是没有多想，直接按下卡扣键。 只听“咔”一下， 电饭锅的盖子打开了。 “我勒个去！” 这一看让心神原本就有些松懈的陈川吓得魂飞魄散，倒退几步直接摔坐在地上不能自己。 那电饭锅里头，竟藏着半个已经被烀烂的，看着就稀巴烂的xx! 朱丽走到陈川边上蹲了下来，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而这边李梦也被厨房里发出的声响吸引了过来，他几步走进厨房，先是轻蔑的看了眼垂头坐在地上还要女人安抚的陈川，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口气，随即走进电饭锅旁伸进手去特意摆弄了一番。仟千仦哾 李梦回过头来，示意刑警把高守带进厨房。 可高守抬起被绑着的双手抵住门框，左右是不愿进屋。 负责押送的刑警用力往前一顶还是没有办法，正准备施力强行将人架进屋子时，陈书摆手制止。 他朝李梦说道：“算了，就让他站门口。这屋里也算现场，得保护好。” 考虑到现场的保护，以及稳定犯罪嫌疑人情绪的需要，李梦点头同意。 “温兆，你们就站门口。对了，你说说，这半个xx被你煮烂了，另外半个丢哪了？” 高守嘿嘿一笑，语气平淡道：“ds，然后敲碎扔厕所冲下去了。” 靠坐在厨房墙角的陈川在高守的这一句简单回答之下，不由自主的侧头看向房子内厕所的方向，神情紧张。 而这一切，都被站在一边的李梦看在眼里。 陈川对他的不尊重堪堪就发生在不久之前，此时的李梦心中冷冷一笑，起了一点点小小的心思。 他故意来到高守的身旁，大声喝问道：“高守！剩余的xxx都去哪了！” 余光中，他看到窝在厨房里一直低头干呕的陈川在听到他的问话后，猛地抬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可以想象得到，他的眼神该有多么的惊恐。 而另一边的陈书见状，知道陈川这边肯定出了事情。 快步走到陈川边上蹲了下来好声安慰：“陈川，没事的，你吃的是战斧。”后面，他说不出口。陈川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摇头苦笑道：“书，我没事的。我只是我记得你点的可是菲力。” 陈书轻轻拍着陈川的后背没有说话，转过头来平静的看着站在门口皮笑肉不笑的高守。 从进屋以来，就一直保持着轻松写意姿态的朱丽，这时也忍不住微微蹙起好看的眉头看向身边之人，眼神里闪过几丝诧异和不忍。 高守阴森森笑了起来。 他没再搭理眼前看着像是领导的警察，侧头向屋外走廊边上看去，只见一名中午和屋里几名警察一起在他牛排馆吃食的大男孩正一脸苍白的扶着墙壁站在角落。他阴笑道：“小朋友，今天的‘菲力’味道怎么样？” 话音刚落，偷摸跟着陈书等人上到高守所住五楼的江海再也撑不住，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哇” 一下胃里的东西，有的没的全吐了出来。 “姐……呜……” “姐…” “” 最后，鼻涕、眼泪全糊在了脸上。 第409章 江海的过去（下） （407章被屏蔽，具体内容为陈书等人在犯罪嫌疑人高守的家中发现被害人的部分人体组织，而尾随上楼的江海被高守故意点破，其在中午牛排馆里所食用的菲力牛排其实是江海当场崩溃。） （408章被屏蔽，具体内容为在学校独来独往惯了的江海实则经常受人欺负，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他是准备忍下这一遭只想熬着等对方毕业。可最终他还是想明白了，内心如果不够强大，过得了这一时，却过不了这一世。） 次日清晨。 江海特意没在家里吃早餐，因为他觉得这样一会儿和人打起来，肚子遭了罪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吐出来。 提早赶到学校附近，江海蹲在那张哥等三人必经的一条小路旁漫不经心的等着。 “小海？今儿这么早过来等我们呢？” 隔着老远，张哥瞅见江海老老实实候在路边，以为对方准备好了红包，满面笑容的招呼道。 运气不错，胖子不在，就两个人蹲着的江海眯着眼睛打量朝他小跑过来的张哥和瘦子两人。 双手撑在有些麻了的膝盖上，江海慢腾腾的站了起来，侧身从身后帆布包旁的小布袋里抽出一个棕色信封来。 远远看着的张哥，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起来。等走近了伸手取江海手中的信封时，却发现纹丝未动。 “小海，你这是？”张哥疑惑道，正准备习惯性的抬手给对方来个巴掌。 却见江海歪头看向他的背后，惊讶道：“李老师，你怎么来了？别误会，我们闹着玩呢” 张哥一惊，以为学校政教处的李老师在后头，抡起的巴掌立马放了下来，转头对着背后开口道：“呀，李老师” 却发现背后只有一个同样满脸惊讶，左右转头寻找李老师的瘦子。 哪有那李老师的身影？ 见背后没人，张哥直觉自己被江海耍了一道，粗着声音喝道：“江海！你小子想干嘛！” 没想到回头的一瞬间，只看到一个黑色的脑袋瓜子狠狠朝着他的脸上撞来。 “砰！” 张哥双眼一黑，一下摔坐在地上。 江海一骨碌将人高马大的张哥撞到在地上，实则自己也是头昏目眩，站不住脚。摇晃了几步，刚刚稳住身形，他就扑到了张哥的身上。 所幸今天这不同以往的狠命劲儿，吓愣了一旁狐假虎威的瘦子，让其愣在一边不知所措。 “张哥是？老大是？份子钱是？你t古惑zai看多了，真当自己是hsh啊”江海坐在张哥身上一边喝骂发泄积累已久的愤怒，一边拳头如雨点般落在张哥的脸上和头上。 有几下不小心砸在其护头的肘子上，疼得江海倒吸几口冷气，不过心里的怒气促使他一遍又一遍的继续抬起拳头。 “怎么回事？”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胖子凑到瘦子旁边，看着地上扭打在一起的两人，朝傻站在旁边的瘦子问道：“张哥这是和谁打架？” 胖子别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实心思细腻得很。明明看着自己天天跟在屁股后面的大哥被人坐着挨揍，却故意装傻没有第一时间上来帮忙。 那可不，看对方这玩命的架势，万一是哪里的狠角色，他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江海。”瘦子缓过神来哆嗦着嘴巴说道，转头一看是胖子，立马尖声道，“胖子，上上！打他，我们上！” 胖子一听是常年被他们三人组欺负的小个子江海，立马声势就立了起来。 不等瘦子把话说完，他那肥大的身躯早蹿了出去，抡起一个拳头就砸向江海的后脑勺，接着抬脚一踹，直接把人从张哥的身上踹飞出去。 江海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直到撞到了路边房屋的墙壁上方才停住。 而胖子和瘦子嘴上“哇呜哇呜”的叫着一起冲了过来，拳头死命的往他身上招呼。 这回轮到江海趟在地上挨揍。 他几次想咬牙站起来反击，可无奈胖子的体重摆在那里，从上至下只需要两拳头就能把他重新砸在地上。 再加上先前后脑勺挨的一下，直到现在，江海还是晕晕的，满眼都在冒着星星。 江海没办法，只能像以往一样，双手护头蜷缩在墙角，尽量减少自己挨打的面积，等着时间慢慢熬过去。 过了片刻，江海感觉到双臂吃拳的频率有些低了下来，再听到后头李哥传来的骂骂咧咧，心知对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要过来报复。 睁开眼睛盯着地面空隙，只等着那双属于张哥的鞋子靠近。随着张哥走近，江海的双臂忽的一轻，他知道胖子和瘦子已然停手让到边上。 他抓住机会，力气用在双腿猛地往上一顶，第二次用自己的脑袋瓜子撞向张哥。 “啊！” 这一下直接撞在了张哥的下巴上，对方霎时晕倒在了地上。 江海跌跌撞撞好几下，方才站稳身体。 他拼命喘着粗气，侧头看向胖子和瘦子两人，裂开冒着血泡的牙齿，指着不远处丢在地上的信封，吃力地笑着：“努，钱就在那地上，你们不是最喜欢找我要钱的吗？去拿啊！” “怎么不去拿了？” “去拿啊！” 瘦子摄于江海刚才的凶狠，不自觉倒退两步，抿紧了嘴唇不敢说话。 不过胖子不同，他心底里琢磨了片刻，知道眼前这小个子已是强弩之末，再经不住几下拳头。 胖子脱下外套撸起袖子，大踏步朝江海走去，眼见着就要靠近对方，却不想江海一矮身从他旁边绕了过去直扑其身后的瘦子。 而瘦子先前看胖子往江海过去准备继续干架，心神就有些松懈，此时冷不丁被扑过来的江海瞅见空隙一把扯住了头发，疼得仿佛被抓住了命根子一般。 “啊！” “啊啊啊！” 瘦子惨叫连连，被江海用力一带摔在地上，接着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了他脑袋上。 “我艹你！”胖子回过神来，转身又是一脚踹到了江海的背上，试图将他从瘦子身上踢开。 “啊！” 只觉得头皮都要被江海扯下的瘦子继续嚎叫：“胖子，不要踢！啊！” 借着瘦子头发稳住身形的江海看都没看后边，连自己的后脑勺都不护住，任由胖子拳打脚踢。 他咬着牙只盯着眼皮底下的瘦子，身上但凡有丁点的力气就往瘦子身上、头上招呼。 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就是死，也要死在瘦子身上。” 没办法，打不过胖子，只能拉个比自己还瘦的人垫背了。这是他昨晚在网上查了许久的资料，又回看了一遍《灌篮高手》里，体型瘦小的宫城被三井等人围攻的场景，所最终得出的拼斗方案。 不过已经比预想的好太多，昨晚可是抱着被张哥和胖子两人挨揍的必死境地入眠的。 只要有人比他惨，他就没有输！ “啊” 三人机械循环中，瘦子的惨叫愈发显得无力和惨淡。 良久。 呈大字型倒在马路上的江海，鼻青脸肿，脑袋也是昏昏沉沉的，不过心底里还是挺爽快的。 又过了不知多久，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精疲力尽的江海睁开肿胀的眼睛，感受着雨水一滴一滴落在身上的感觉，脆生生的还挺不错。 他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头部，艰难从地上爬了起来，不过最终还是没有站起来，只能一屁股挪到边上的墙壁靠着坐好。 “醒了？” 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江海试图鼓足力气站起来，可是身子却像是灌了铅似得怎么都动弹不了。 “不要动，坐着就好。我已经叫了救护车，一会儿就能到。” 一名红着眼睛的年轻女人俯下身体，心疼的将江海猪头一样的脑袋抱入怀中。 她一直知道江海在学校里的状况，这种事情除了江海自己走出来，其他人，帮不了。 “你可终于长大了。” 江海推了推女人，想挣扎一番，结果推不开。不知道是对方抱得紧还是自己属实没了力气。 他撅起嘴巴，有点想哭，不过还是忍了下来：“姐，我想考警校，当警察。” 女人温柔的揉了揉弟弟乱糟糟的头发，轻声道：“嗯，你肯定能考上。” 第410章 直接撞墙 上午，特警大队驻地，办公室三楼。 陈川靠坐于副大队长办公室的椅子，双脚颇有气势的架在办公桌上，左手夹着黄皮烟，右手重复着一开、一合zip打火机的机盖，发出“咔哒、咔哒、咔哒”的声响。 神态轻松自然。 而几名坐在办公桌对面沙发上的特警队员，皆是紧绷着脸色，要么喉咙发紧不断吞咽口水，要么扭捏着双手一直摩擦个不停。 办公室里只有陈川带点做作的说话声音，听着像是模仿着电影电视剧中那些个特点鲜明的反派人物。 他将黄皮烟捺灭在烟灰缸里，把打火机轻轻放在边上，神色陡然一变。 这时的陈川，表情开始慢慢凝结，几丝狰狞挂上眉梢，捏着嗓门尖声道：“啧啧，我把已经晕倒不省人事的女人拖到厕所里，把头靠在打开了的马桶上。接着拿起早就准备好的锋利刀子从她脖子的一侧‘咔’一下捅入。 “嗯，那手感其实和你们平常切豆腐也差不了多少。对了，这里和你们说几点经验之谈，那就是我们啊，在办事前把刀给磨利索了，妥妥的事半功倍！ “刚我说到哪了？哦哦，把刀子抽出来后，就可以把人头塞进马桶里，然后抓起她的双脚倒提起来。啧啧，那血啊，一下子就会从小便池里渗开来，像是水中的玫瑰一样，漂亮极了。你们有机会真得看看。 “等血放完后就可以捞内脏了，这些都可以炼成油脂放着备用，不过这腰子可得好好留着。这玩意大补，我是舍不得给别人，桀桀。你们可别羡慕，吃了这玩意，神仙都未必愿意做！” 坐在长条沙发上，往前探直了脖子的特警队员濮树犹豫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川哥，怎么，他还把东西分给其他人吃？” 最后吐出一个“吃”字，显然用尽了他全部的力量。 陈川略一恍惚，忽然想到那志愿报考警校的倔强小男孩，跪在地上一下一下不停抹着嘴边犹自流淌的白沫，随即回过神来斜睨了坐在对面的仨小年轻，鼻子轻轻“哼”了口，道： “如此美事，可不能因为世俗的封建思想而避之不及。再说了，我也不是一个小气之人，为什么不能与人分享？古话说得好，独乐了不如众乐乐。” “哗啦” 原本安静听案子的三人顿时炸开了锅，互相交头接耳，气氛有些热烈起来。 “我去！川哥，你这下是真敲碎我三观了！这感觉就像是那种，把一片玻璃用力敲一下，碎成好几大块，然后你每多说一点，那些大块又会碎成好多小块！吃不消，吃不消！”濮树连连摆头又摆手。 有人显摆：“我就说嘛！那人就是个变态！以前北边那有人肉包子，咱们南方现在可是出了人肉牛排！” 有人讽刺：“哎哟我去，我怎么听着你好像还挺得意？” 显摆那人点评道：“我感觉他这技术不行！我跟你们说，只要把煮熟了的肉剃下来，慢慢剁碎放到下水道冲走。这种碎肉在夏天里几天就能分解掉。然后再把骨头，牙齿，指甲，毛发等不易分解的东西装进拉杆箱丢车上直接去荒郊野岭烧了。最后把剩下的，大一点的骨头渣子碾碎，抛洒到河里。万事大吉！” 讽刺那人继续讽刺：“哟，看不出来你经验还挺丰富的。” 濮树看了眼神态自然的陈川，犹犹豫豫的问道：“川哥，所以，这肉是啥味道呀？” 陈川乐了，吐出嘴里刚点上的黄皮烟扔了过去：“问我？你自己身上不长着挺多嫖嘛，不会自己切块尝尝？” 正聊着，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声。 大部队回来了，一辆剑齿虎装甲车气势汹汹地开进特警大院。那震得发响的引擎声直接传到三楼办公室，让驻队的警察一下就知道大队新近成立的突击队训练完成归队了。仟仟尛哾 濮树等人停下聊天，纷纷跑到窗户边上挤在窗台上往下看，只见穿着黑色特警专用作训服的陈书带头推门跳下警车，跟坐在车里的人交代几句，打发队员们回宿舍洗澡休息，这才解开武装带往楼里走。 濮树咂摸着嘴巴感慨道：“陈队真不是一般人，赶明儿再过些年肯定是我们局里的扛把子。” “扛谁？扛你吗？”陈川放下架在办公桌上的脚，顺手拿起桌子基本完好的黄皮烟盒朝濮树扔了过去，“一个个穿得人模狗样的警察，成天脑子里在想什么都不知道。赶紧回自己办公室去！” “谢了，川哥。” 得了香烟的濮树也乐得没有计较陈川他现在待着的也不是他自己的办公室，美滋滋的接过烟盒，招呼着其余几人下楼回了自己队里的办公室。 陈川重新靠在办公椅上，心里突然惦记上了适才几人的聊天。 陈书的能力和做出来的成绩自不用说，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东西，任何人都无法质疑。可这警员的提拔最终还是得看综合实力，自身能力和成绩只是占其中极小的一部分。 眼镜男李梦虽然看着挺讨人厌的，可他那句话倒是说得不差。 “看看那些局领导的履历，哪个有特警经历？” 听着可真难受！膈应啊！ 陈川一拍口袋发现空落落的没了香烟，“哎”了一声心情有些烦躁。 “咣。” 办公室房门被打开，躺姿舒适的陈川微微侧过头去。 一张硬朗冷峻的脸，拥有宽大骨架和紧绷的肌肉，眉目里全是刚毅，稳重又具备满满的安全感，不过仔细端详一番亦能发现里头深处透着些许的桀骜。 看起来很精神，也是挺有意思的一个人。 “陈川，保安室二楼那么大的地方给你用，还没人管你睡觉还是玩手机，就这条件你怎么还老喜欢往我这跑。”刚推门进来的陈书见老同学陈川架着二郎腿躺倒在自己的办公椅上，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无奈笑道。 陈川懒洋洋道：“你这朝南，暖和。” “暖和？现在可是夏天，你要暖和把空调关了窗户打开，保准儿暖和。” 陈川摆摆手：“你那叫犯傻。对了，上午去训练了？看着感觉最近你们的强度有些大啊。” “嗯，月底马上就是比武了，这次想争取好点的名次。” “他们反正年年倒数第一也习惯了，你这次在射击科目上拿几个第一估摸着总分也就不会差了，没必要把自己训得这么累。工作嘛，没必要这么拼，也没什么用。”陈川想到民警的提拔，替陈书不值，略有怨言道。 陈书走到办公桌边上，将陈川架在上头的双腿给抬了下来：“说什么呢。虽然接下来只有半年都不到的时间你就可以回去，不过既然下派来了我们特警大队，只要你人还在这里上班，就是我们的一分子。” 这话勾起了陈川先前心里的不适，作为好哥们，他也是为陈书着想，时刻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问题。虽然现在身上穿着特警警服，可他是从没有把自己和陈书真正的当作特警队员。 “得了，年底你和我一起回去。到时候我托人给你在刑支下面的大队里找个位置，到时候我在技侦你在刑支，咱俩配合打起来肯定能在局里干出点成绩出来。” 陈川重新抬起双脚架在桌子上，补充道：“放心，一会儿我会给你擦干净的。” 这擦桌子的漂亮话追溯起来都有大半年了，可哪次真的落实过陈书气不打一处来，只是懒得计较。 他走到门边的长条沙发坐下，忽然想看看陈川气急败坏的样子，调侃道：“陈川，我也给你报了个项目，四百米障碍。” “什么！四百米障碍！” 一直风淡云轻的陈川一听这话，差点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旋即哂笑道：“你玩你的就行，干嘛扯上我来？就这，你还不如让我直接去撞墙咯。” 第411章 陈书的小计 四百米障碍早年是部队里几个最为重要的基础训练科目之一，而从部队转制成公安的警察部门自然把这一历史传统给承接了过来。 在该项科目中，会在全长一百米的跑道上设置各种行进障碍，要求参与者在来回两次共计四百米的行进距离下穿越所有的障碍，并且在规定的时间内返回。 第一个一百米就是冲刺，中途没有障碍； 第二个一百米的障碍有五步桩、跃深坑、飞矮板、上高板凳、越高低台、上云梯、登独木桥、高板墙、钻铁丝网； 第三个一百米的障碍为跳低桩网、过高板墙、钻桥墩、过云梯、过高低台、、钻矮板墙、下深坑（2）、三步桩； 最后一百米为冲刺返回。 及格线为两分三十秒，均速为375秒\/百米，绝对是一种高强度、高难度的训练科目。 四百米障碍除了是东州特警支队历年的比武项目，也是省警院毕业必考体能科目之一，不及格就不给毕业，不毕业自然就当不了警察。 当年陈川为了尽可能减少时间，从独木桥下来的时候没减速，心急之下一不小心直接撞到了高板墙上，“咚”的一声巨响是彻底震撼住了训练场上一切的喧闹。 事后被在校师生引为一时的笑谈。 陈川跳了起来：“别开玩笑了，我才不干咧。” 陈书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一碗塑料碗装的杏仁豆腐放在陈川面前的桌子上。 这杏仁豆腐原本是为江省的一道传统特色小吃，主要用甜杏仁磨浆后加水煮沸，待冷冻凝结之后切片而成，因形似豆腐而得名。 十多元一碗，除了杏仁主料之外，还会另加上桂花、菠萝、蜜桔等小食，再配上冰爽的甜水，绝对是夏日里不可多得的美味。 “来点？”陈书诱惑道。 “算你还有点良心！” 陈川用勺子搅拌着塑料碗，迟疑道：“一码归一码，这杏仁腐谢过你了，可这四百米障碍我还是不会去的。” 陈书摆了摆手，笑道：“不碍事不碍事，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会勉强你，想去你就去，不想去你就在我办公室好好躺着，可没人敢叨扰你这市局领导。” “这还差不多。”陈川放下心来，开始大朵快硕。 “那行，你慢慢吃，我下楼去训练厅再练练，如果你改变想法了就过来找我哈。” “回见哈！这还用考虑么？”陈川摇头晃脑的继续品尝美食。 陈书走后不久，陈川电话响起。 “陈川，你要参加比武？”电话里响起程冕久违的声音。 “比武，怎么可能？”接着电话的陈川满满喝了一口甜水，把调羹往塑料碗里一丢大大咧咧道。 “咦，那你看看我们区队的qq群，里头都快炸了，估计迟点都得打你电话。” 自从参加工作以后就很少使用qq的陈川挂掉电话，狐疑地打开手机搜了下qq软件，发现图标上确实显示有很多的未读信息。 本来还以为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结果打开软件一看才知道，他们警院的qq群竟然有上百条的信息。 “陈川这是勇士，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qqxδnew “吹，还勇士？都毕业这么多年了，肯定得整出个大肚子来。先别说能不能及格，我看跑完全程都悬！” “嘿嘿，你们说会不会是我们的陈公子脑袋又痒了，寻常抓绕已经满足不了他了，只能再来一发” “” 群里正聊得热闹，一看陈川的头像亮了起来，知道他上线了，立刻一堆人了过来。 陈川没有搭理，先翻了翻聊天记录，这才知道东州特警支队比武的大名单被人截了出来。有人特意在图片名单上“陈川”两个字手动画了个大大的红圈。 极为醒目。 本来区队里也有同学是在特警工作，别说在支队参加比武，就是省里举报的大型对抗赛也是不少。 可有关陈川的这条比武截图之所以在群里能火，根本原因还在于当年陈川在四百米障碍的考试当中，那用脑袋朝高板墙奋力一撞的影响力，属实太为深远了。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能在这池往日里没什么动静的qq群里砸出个这么大的涟漪来。 陈川划了半天屏幕，终于找到这个转发信息的始作俑者。 “陈书，你奶奶的熊！”他咬牙切齿道。 “叮铃铃！” “叮铃铃！” 果不其然，群里的众多昔年同窗，今时的同僚们在看到陈川上线以后，qq群里了好多个也是没有回复，干脆，一个挨着一个排队给拨来电话。 内网么，反正又不花钱。 这瓜，不吃白不吃！ 这回真的是躺着也中枪的陈川，在接听了好多电话和短讯以后，是真的给逼上梁山了。 “陈书！瞧你干得” 气势汹汹过来问罪的陈川见陈书正站在一楼的大厅里和几人聊天，看着气氛应该是好事。 他忍下心中怒气，凑了进去。 一名中年男人站在大厅中间，一展臂将手中的锦旗拉了开来。 “警德高尚，仁心助民。赠：正明区特警大队陈书。” 几个烫金大字在红色的绸布上显得极为耀眼，这本是好事，对于在中山派出所里收惯锦旗的陈书来讲，这也不过是一件寻常之事。 可站在边上的陈川看着被围在中间的陈川，怎么看都觉得不大对劲，这表情既不像收到锦旗应有的高兴，也和收惯了锦旗所应有的平静不对付。 他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应该叫，尴尬。 陈书尴尬的笑了笑：“老板，你这样子让我有些惭愧。” 被称呼为老板的竟是上回抓捕分尸案误会的饭摊老板，此时的他看起来却很是高兴。 “陈警官，你们这也是为了给我们老百姓破案咧，能理解，百分百能理解。” 说着，就把手上的锦旗往陈书的怀里塞去。 熬不过对方的热情，陈书只能收下锦旗，随即主动提道：“对了，上回好像还有挺多人跑了单，这个费用算我们的，一会儿我带你去综合室，把这费用给报销了。” 饭摊老板立刻摆手道：“哎哟喂，这可使不得。那都是小意思啦，不用你们报销。你们这么尽心的为人民服务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谢才好” 陈书见对方的神态和语气确实不像是上门讨钱的，心中好奇这饭摊老板今天过来的目的。 总不会那几名被害人之中有他的朋友或是亲戚？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兴许是感受到了警察的疑惑，这饭摊老板最后挠了挠头皮，坦诚道：“你们抓了这个分尸的人以后，好像有人给拍了视频上传了抖音。结果这半个月我们饭摊火了，每天都是排着队的有人上门来吃饭。 “这些人说是吃饭，其实都是进来拿着手机拍拍拍的，拍完就走，翻台那是真的快。不过好好的饭菜就放那儿不动了，太浪费。嘿嘿，付钱了，这次都付钱了。 “陈警官，下次有空你们还得多去我们那转转，欢迎，绝对是欢迎啊！” 饭摊老板说得意犹未尽，看向二人的目光包含着期待和兴奋。 陈书和陈川面面相觑，彻底傻了眼。 这艹作，6。 第412章 PUA（上） 盛夏，温度极高，室外像蒸笼一样让身处其间的人透不出气来，更别说那些正拼命训练的特警，也许其间的某些人是真的连死的心都有了。 “平日里给你150秒能干什么？是泡一碗香味四溢的方便面？还是拿出手机划上两个抖音短视频？时间太短，说实话真干不了什么事情。 “观众朋友们，这里是‘扬说新闻’，我是主持人张扬。今天带大家来感受一下来自正明特警突击队的尖刀陈川在150秒以内跑完四百米障碍的感受。” 东州电视台张扬，今天穿着白色为底、点缀着朵朵红梅的漂亮连衣裙，梳着时下挺流行的双尾辫，衬着一张清丽的容颜，眸如点漆，嘴唇纤薄。现实中的她就和镜头里差不多，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美人儿。 摄影师小赵依着张扬的手势，将摄像机对准了一旁汗如雨下的陈川。 “生不如死”气喘如牛的陈川一个激灵，努力睁大眼睛信誓旦旦道，“啊不！障碍虐我千百遍，我待障碍如初恋！” 远处，特警大队副教导员谢持和陈书站在棚子底下的阴凉处，笑呵呵的聊着天。 “陈队，你能把陈川这吊儿郎当的家伙都给训练出来，这成绩可不小，挺让我意外的。” “怎么，市局下派的就不能练点成绩出来？”陈书眯着眼睛远远望着节目录制组，一身帅气特警服饰的陈川显然笑得挺开心。 “这次市局下派到我们分局的十多个人，他们在派出所的工作态度，比起陈川来可差远了。”谢持微笑着摇了摇头。 作为东州市公安历年的政策，将市局机关的民警下派到基层单位，充实到执法一线上，是本着支援、加强基层的警力保障，破解基层警力不足的问题，政策的出发点是好的。 可实际上的成果其实并不大。首先，机关民警在原来的市局上班，早就已经习惯了朝九晚五没什么加班的日子，突然一下子变成三四天就要值班熬一次夜，即使下派单位特意照顾不给安排加班和备勤，与以往比起来也是相差太多。 其次，下派的期限只有一年，时间一到他们就会回到原市局单位。而由于机关民警的编制还是放在市局，所以下派单位的领导根本管不了他们。鉴于他们市局机关民警的身份，领导甚至还会给予种种便利。 所以到最后，这种下派政策只会流于形式。按照分局里普遍的看法，下派民警要是能帮忙出警把人给带回所里就谢天谢地了。 想要他们像正常派出所民警一样待在单位里办案抓指标、加班熬夜、处置纠纷，那都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就像中山派出所这次下派的民警是市局法制支队原先负责审查各分局刑事案件的干事。虽说没有职务，级别也还是民警，可毕竟管着分局案件的考核，平时交集的都是各分局法制大队分管考核的教导员。这种紧要岗位的人，派出所的领导不会，也不敢真的去在他们面前指手画脚，甚至还会刻意结交。 这边，陈书和谢持正聊着，训练场上跑完四百米障碍的马博文朝着棚子小跑了过来。 “教导员！”马博文先是对谢持打了招呼，随后朝着陈书笑了起来，“陈队，谢谢你！” 陈书一愣，随即想到应该是上回那分尸案件的评功结果出来了。当时他将案子破获以后移交给李梦，只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分一个三等功给特警大队。受奖的人，就是那晚脱光了衣服下到下水管道捞骨头的马博文。 不过他还是装模作样走个过场，笑着问道：“博文，谢我什么呀？” 马博文挠了挠头皮：“就是上次那案子，我得了三等功。我寻思肯定是你给帮忙报上去的，当时我也就下去捞了点东西，没想到就拿了三等功” 特警不同于天天破案的刑警，由于平日里不是备勤就是巡逻和训练，真有任务了基本上也是全队出动，所以在个人评功这一块是极难的，其难度的级别甚至强于派出所。 不过这也很公平，毕竟就工作量和压力来讲，特警确实是低于刑警和治安警。 陈书点点头，笑着把功劳给推到了旁边的谢持身上：“你看通知上说的是分尸案受的功，其实也是大队领导看在你平日里工作成绩的优秀，才借这个破案的机会把你的名字给报上去了。还有，这报上去的人可不是我，是谢教。” 马博文一愣，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教导员，嘿嘿一笑，直接就表示了十分感谢大队领导的栽培云云。 谢持反应过来这是陈书给送的人情，也是笑着接了过来，久经思想政治工作的他说出来的话也是一套套的信手拈来： “这立功受奖是组织上对你的肯定，并不是说你破了案，办了事就必须要给你的。比如说你这次按照陈队的指示下了下水道捞骨头，这活儿换谁去都能干，所以按理说，你功劳并不大。” 看着马博文有些泄气，谢持微微一笑，反转安慰道：“博文，你从警院毕业来我们大队已经一年多了，虽然在工作上的表现尚属一般，可你毕竟刚从学校出来，没有经验和经历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你的工作态度确实十分优秀。任劳任怨，兢兢业业的。总体上，从大队长李达到我这里，包括你的中队长队对你都是很满意的。 “只不过你太年轻了，怎么说来着，锋芒毕露。所以有时候我们只能稍稍压一下你的性格和脾气，你要知道这也是为你好。你还年轻，好好干，该是你的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等马博文千恩万谢离开以后，谢持略有好奇的向陈书问道：“这种杀人分尸的罪犯被抓了以后是不是都会被枪毙掉？” 谢持年纪虽大，可早年间也是从社区民警做起一路走到教导员的位置，显然接触的案子并不多，此时被马博文勾起心中的疑惑，身旁这人还是分局历年的办案能手，自然就问了出来。 “如果不出意外肯定是死刑，连死缓都不可能。预谋杀人，还把人分了尸的碎骨头通过马桶冲到下水道里，又将人肉伪装做成‘牛排’给自己的牛排馆供货。手段太残忍了，社会影响也恶劣，这是必死的局。” 谢持迟疑了片刻，说道：“听说这人是因为早年找小姐染了那种病，自个儿脸皮薄也不愿意去正规医院就诊，一拖就拖了好些年。也因为这病一直没找到媳妇，年纪一大思想上就走偏了。” 陈书想起那名志愿报考警校的大男孩，人生第一次经历刑案却得咽下如此苦肉，不禁感慨：“不管怎么样，也不能把自己的痛苦再转移到无辜的人身上。” 就目前国内对于重刑犯的判决不外乎三种，死刑、死缓和无期徒刑。 死刑通俗的说就是枪毙，一般一审结束后被告人都会上诉，也不是说对二审抱有期望，只不过是想再多拖延一段时间苟活。 死缓，全称死刑缓期两年执行，这个并不是像字面上说的那样真会在两年后再枪毙。判死缓的人都会在两年的牢狱中表现良好，积极配合改造，然后在两年期满之后变更为无期徒刑。 同理，无期徒刑不会真的没有期限，一般坐个十几年就能出来。 第413章 PUA（下） 训练场。 谢持敲打完马博文后，向陈书问道：“陈队，能问问为什么你要把这三等功给他吗？按说这案子都是你破的，你要拿走也是应该的。” 三等功说大其实不大，单位里同事们稍微谦让一番搞个连续三年优秀公务员就能拿到；但是说小也不小，刑大那边的老刑警即使连破几个杀人犯都不一定能拿到。 陈书心情好，多说了几句：“突击队要做出成绩来，得先给这些队员们点甜头。陈川家里有钱，所以对待工作总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不过这种人爱面子喜欢炫耀，所以这次我就请了电视台过来给他露露脸。名气出来了周边的亲戚朋友一顿捧赞，年底的比武不用我们催着，他自己都会给自己施压。你看，这不四百米障碍都跑进两分半了，放在以前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马博文刚从警院出来，有理想有抱负，年轻人也是最重荣誉。我同样这么经历过来的，知道这个岁数的年轻人可是憋着气想干出点什么东西来给领导，给大家伙儿瞧瞧。不夸张的说，要是我年轻的时候在他那个位置上，只会比他更拼更有冲劲。” 说完这两人，陈书又陷入到其他项目人员安排的考量之中。 狙击就自己上了，这玩意反正靠子弹喂，到时候留个半个月时间把自己给喂吐了，估计这成绩肯定不会差！ 排爆机器人交给许明亮，虽然平时挺躺平的一个人，不过这是门技术活，和工作态度没什么关系。由他出马，十拿九稳。 无人机就由社招进来的张清负责，他的大学专业是电脑计算机，应该和这无人机能搭上点关系。 搏击的话只能留给部队转业的，可那杨昌是炊事班长出身，估计这方面的技巧还是欠缺一些。那赵明凤看着瘦小，不过好像是武警特战 这边，谢持皱着眉头故意嘲讽道：“想不到你这小年轻心思还这么复杂，套路玩得这么深。” 谢持年过五十，称呼二十七的陈书为小年轻也是抱着开玩笑的态度。 回过神来的陈书斜了他一眼，一副似笑非笑的语气：“就许教导员搞pua，我这做队长的就不能做点小动作？起码本质上我也是想我们大队能做出点成绩嘛。” 这话说出来，原本笑眯眯的谢持正色道：“其实跟你说句心里话，其实你刚来我们大队，我就和李大提过。觉得像你这样子的优秀青年给放到特警属实有些浪费，就怕你来了自暴自弃。后来还出了那档子幺蛾子的事情，免了职务，哎。” 谢持顿了顿，欣然道：“幸好” 不过陈书的想法却是正好相反。 老火车站劫持人质案里那名爱哭的姑娘，飞船事故中被拯救出来的奇迹女孩，至死还念着家里人的杀人犯老a，志愿报考警校前夕却吃下人肉的江海，一个个人，一件件事，像是幻灯片一样在陈书的脑海里一一闪过。 如果他不是警察 “幸好，我是一名警察。”陈书喃喃道。 站在边上的谢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书哥！” 远处，结束了拍摄工作的张扬转过身来，往天空伸长了手臂不停地摇着，朝陈书打了声长长的招呼。 哦，对。 还有这位竟然敢离境跑到银三角捣鼓什么第一手诈骗资料的不靠谱胆肥女记者。 陈书收回思绪，同样笑着招手回礼。 “当警察，挺好的。” 训练结束后，一行人乘车往特警大队回去的路上。 特警队员濮树负责驾驶车辆，是突击队里暂定的驾驶员。虽然只是驾驶员，本着人以致用的原则，陈书还是分配了一项比武项目给他。 徒手五公里和武装越野五公里。 劝说的时候比较简单，因为这位队员家庭条件优渥，据说家里开着市内闻名的四星级酒店，平时上下班也是开着和陈川同牌子的小汽车，人年轻，打扮又时尚。 不过天天早上上班打卡的时候一身酒气。 陈书估摸着应该也是个喜欢女人，混迹夜场的家伙，按着体能、身材等于性吸引力的法则一通劝说便顺利拿下。既然是驾驶员，也顺带收敛了晚上出去喝酒的分量，自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其实这些都只是走个场面罢了，陈书清楚，这小伙子骨子里就喜欢特警这份职业。 不然谁会放着家里的偌大的产业，跑到特警队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当这吃力不讨好的协警队员。 陈书递给陈川一条干净的毛巾，笑道：“感觉怎么样？” “还行，没有想象中那么辛苦。”陈书不客气的接了过来，用力抹了把脸，声音从毛巾后传了出来。 部队转业过来的杨昌，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摸了摸自己日渐滚圆的肚皮，像是一名老师伯一样教导道：“小伙子，在我们部队里可是传着‘宁跑五公里，不跑四百米’哟。” 杨昌口里的五公里就是常见的徒手五公里，而四百米自然就是他们今日所训练的项目---四百米障碍。 之所以这些当兵的如此口口相传，根本原因就在于长跑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要肯下功夫成绩基本就不会差。 而四百米障碍就不一样了，不仅要有爆发力，还要有耐力、协调性、灵敏度等。但凡哪个障碍动作要领没掌握好，做动作的时候一分神，或者体能上没分配好，一次过不去是很常见的事情。 并且在训练中，是存在有较大的受伤风险。骨折之类的比较常见，据说甚至有老兵在比武中为了冲刺时间，在钻矮板墙（钻狗洞）的时候脑袋直接撞在墙上，事后变成植物人。 陈书从副驾驶座的位置上转过身体，伸手拍了拍杨昌的大肚腩：“杨队，你要是能减掉这身嫖，我看年底的这场比武，我们大队在这项目上拿优胜肯定是易如反掌。” “那必须的。”虽然知道陈书只是客套，杨昌还是不客气的接了下来，顺带挺了挺自己的啤酒肚，“我当年搞这些可都是上军区级别的！” “哈哈，吹你！” “杨队，那当年你第几名呀？” “别是代表炊事员系上的比赛！” “滚！没大没小的！” 车厢内气氛热烈，特警队员们都在尽情释放训练后带来的疲惫和紧绷。 陈书坐在座位上，目光平时前方车窗玻璃外的街景，心里还是有些压力的。 毕竟其他特警大队也有退伍老兵和警院新分配的毕业生，别说还有支队直属的突击队那批小怪物，这年底的比武。 悬！ 第414章 协警濮树 天蒙蒙亮，陈书睡眼朦胧关了铃铃作响的手机，深吸一口气挣扎着起来换好作训服。 岁月不饶人。他这年近三十的岁数放在特警大队属实偏大了一些，这段时间跟着这批小兔崽们训练，这骨头真是给折腾的够呛！ 接下来只有半个月的训练时间，本着笨鸟先飞的想法，陈书只能硬着头皮将几名潜力较大的，还没有成家的特警队员集合一起开始了为期半个月的驻队训练。 驻队，顾名思义就是吃住皆在单位。 原本以为训练计划的推行会有阻力，没想到几名队员都挺配合，起码在陈书面前都是拍着胸膛把事情应了下来。 为了反馈队员们的积极态度，陈书当场表态，要是这次支队的比武大家伙儿还是倒数第一，他名字完全可以倒着挂在一楼的展示牌上。反之名次只要每提升一位次，比武之后就给多放假三天。 早训比较简单，就是去大队北边不远的江滨路跑个五公里，时间不做要求，二十分钟内跑完就行。 在这集训的一个月里，队员们的体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最开始的“我不行了”、“累死了”，一直到成为习惯。就像陈书事后一直说的那样：“如果感觉累的话说明量还不够。还累吗？累，没事的，再坚持一个月你们就习惯了” 当然，作为队长的陈书也是身体力行。 原本几年饮食、作息不规律的派出所工作后，陈书已经有了略微变形的身躯，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身体业已渐渐恢复过来，身上还多出几分肌肉线条，整个人看起来健康阳光多了。 虽然依旧没有回到警院那会儿的巅峰时刻，但至少比以前天天挂着熊猫眼强多了。 长跑结束以后堪堪过了七点，陈书带队回到单位解散了队伍。几个队员要么去澡堂冲凉，要么去食堂吃口热乎的早餐。 陈书瞥了眼蹲在保卫室门边台阶上耷拉着脑袋的陈川，知道这生性敏感的家伙肯定又是遇到了什么坎。 走过去拍拍屁股坐了下来，陈书从口袋里掏出利群给递了过去：“来根？” 陈川一把推回，眼神直勾勾盯着五米开外的池子里，里头上个月内勤邹晴刚放入的鲤鱼正在游来游去，时不时地还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陈书也不急，将陈川推还的香烟反手给自己点上，笑呵呵道：“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我们的陈公子竟然不抽烟了？要知道，饭前一根烟，赛过活神仙” “别闹。”刚跑完五公里并没有兴奋起来的陈川，毫无生气的轻轻说道。 眼里，只看着对面那池子。 他看着几条鲤鱼游啊游的，游了好久才慢慢浮出水面，然后“砰”一下突然从水里蹦了出来。 “书，你觉得我适合做警察吗？”陈川终于开口道。 陈书略一沉吟就知道这闲得蛋疼的家伙又犯傻了。 有钱人的事儿就是多，不像他们，平日里挣份工资把工作做好，然后把吃食对付过去就成，哪来那么多其他的想法 自从半个月前张扬过来采访之后，陈川四百米障碍的成绩一直徘徊在两分半左右。这个时间不算好，只能说是堪堪及格。按往年的历史成绩来看，这时间在比武中是无法给大队拿上半分。 陈书被陈川这抑郁的样子搞的有点乐。 “别犯傻了，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上回抓捕老a那行动，队里给你批了二等功，这就是组织上对你作为一名警察的肯定！不过话说回来，你要是不想当警察那就赶紧走，我可不拦你。” “二等功？你可别骗我哦。”陈川的精气神终于有些恢复过来，嘴角不自觉上扬，自动忽略了陈书后半句话。 “二等功得送到省里批，所以才拖了这么长时间。” “哈哈，那往后我孩子的学校不是全搞定了？回头我得找我家老头子好好显摆显摆。”陈川两眼发光，四百米障碍成绩不佳的雾霾被吹散了大半。 陈书吐了口烟圈，反手将香烟递到陈川面前，笑道：“你呀，就是矫情。你要有时间在这婆婆妈妈，不如帮我带带这批年轻人，他们啊，问题也不少。” 说完，朝着大队门口抬了抬下巴。 陈川回过神来，疑惑地顺着陈书的视线往大门口看去，只见富二代濮树正站在大院门口和一名打扮贵气的中年女人争执。 眼尖的陈川一看就看出这女人身价不菲，一身香奈儿的套装，提着一个爱马仕的小包，穿得很是光鲜亮丽。 虽然尚是清晨，太阳不是很毒，不过这女人还是撑着一顶小洋伞，遮住了半张脸。远远看过去，还是能感觉到这个女人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位美女，而且是那种气质和气场俱佳的女人。 此刻原本在大队里极为活跃的濮树低垂着脑袋，不敢面对这名妇女，一副做错了事情小心翼翼的样子低头挨训。 和当初的我半斤八两陈川深有感触，愈发对这俩人提了兴致。 如此过了片刻，濮树突然猛地一个抬头，大声喝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一连串的发问倒是把蹲在远处看戏的陈书和陈川二人吓了一跳，不过濮树面前的女人却是丝毫不乱，甚至在气势上依旧压过濮树一筹。 她只是严肃的看着濮树：“家里已经纵容你任性了一年，是时候回家了。” 濮树大口喘着气，欲言又止。 那中年女人抬手止住濮树的解释，沉声道：“濮树，你要清楚，你不是真正的特警。你只是一个协警，一个连枪都不能拿的警察还是警察吗？真不知道你的坚持是为了什么？” 这一句话彻底击碎了濮树的心房，脸色惨白的他再没有反驳，沉默良久才道：“妈，我知道了。你回去。” 知道儿子的性格，这已然的妥协让女人转身摇曳着婀娜的身躯，满意地离开了特警大队。 临走之际，回头瞥了眼高挂在上头的硕大警徽，眼神复杂，眸中划过浓浓的不屑：“不过就是群高级保安罢了。” 濮树站在门口望着女人离开的方向，呆愣了好一会儿方才缓慢地往回走。 “嘿，濮树！” 濮树经过保卫室后门时，被一声呼喊叫回了头，这才发现自己的队长陈书和前辈陈川正蹲在台阶上朝他微笑招手。 看见两人和蔼的笑容，刚满二十的濮树突然红了眼睛：“陈队” 陈书一看这小伙子情况不对，环看了附近几眼，幸好因为时间还早没有人过来上班，赶紧将濮树拉到了保安室二楼。 三人坐下后，濮树哽咽道：“陈队，我我可能做不了突击队的队员了”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是你还没做好准备，还是你家里人”心直口快的陈川开口发问，不过被坐在一旁的陈书拦了下来。 陈书知道眼前这小伙子是很喜欢特警这份职业的，不然当初组建突击队的时候他也不会第一时间跑到陈书的办公室报名参加。 很显然，这事情肯定和家里人有关。不过这是私事，陈书并不好插手。 他点了点头，平静道：“好，我尊重你的选择。你可以走了。” “这”陈川站了起来，眼前这名富二代和他有着相似的经历，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以前的自己。 为了四百米障碍他也是拼了命的训练，而娇生惯养的濮树同样为了徒手五公里和武装越野五公里这两个项目吃了不少苦头。 不过和陈川不同的是，濮树在长跑方面的天赋出乎意料的好，在短短月余的训练时间里，他的成绩直线攀升，按照陈书私底下的测算，濮树反倒是突击队里除了许明亮以外最能在单项比武中拿到优胜的人。 陈川走近濮树，轻轻拍着对方的后背，不忍心道：“濮树，你真的想好了？我们突击队组建是真不容易，接下来肯定要派上大用处的。你要是有什么难处，要不说出来给我们听听？” 濮树低头泣不成声。 第415章 真正的警察 保安室二楼。 濮树哭了一会儿情绪稍稍平稳下来，起身给陈书敬了个警礼就往楼下走去。 陈川忍不住还是拉住了濮树。他依旧唠叨个不停，这一刻倒是有点像指导员的样子。 濮树嗯嗯了半天，还是态度坚决的下楼往宿舍走去，准备换好衣服收拾行囊，只等着八点半上班时间一到就去找教导员谢持向他申请离队。 陈川站在二楼的窗边注视着濮树慢腾腾的往宿舍走去，遗憾道：“多棒的一个好小伙儿，怎么就不干了呢。” 陈书点了根烟：“我估摸着应该是家里的原因。” “你这不废话么。前头刚被他妈训了一顿，回来就找我们说不干了，明摆着就是家里人不让干了。”陈川一直看着濮树进了宿舍楼方才转身回到陈书边上坐下。 他继续琢磨着：“我看这小子的情况和我差不多，许是家里人觉得在我们特警干不出什么成绩来，就施压让他回去。我觉得你是不是也得排个什么任务，或者考核给他露露脸赚个什么奖状回来，兴许他爸妈一高兴就让他回来继续干了呢。” 陈书哭笑不得，甩给对方一根烟：“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啊？看刚才俩人在门口的表现，估计辞职这事儿也不是一时半会才提出来的，互相之间也是老早都有意见了。濮树他妈应该也是没办法，所以只能跑到单位来现场施压。” “哎，反正我觉得就是不对，都是成年人了，哪还那么多计较？”陈川接过香烟顺手挂在耳朵上，起身往楼梯走去。 “书，我先过去看看，你手机保持畅通啊！” 说完，噔噔噔就跑下楼。 陈书深深吸了一口烟，既为陈川这原本吊儿郎当的家伙能对突击队有如此归属感和团结队员的感情感到高兴，也有些担心濮树的未来。 因为濮树是协警，是没有编制的，而他家里又是有产业等着他继承，强留他在队里，不见得会是好事。 寝室。 “濮树”陈川打开房门，轻声说道。 刚换好便服的濮树站在床铺边上，一遍整理着被褥，一遍说道：“川哥，你别劝我了。真的，我已经想清楚了。” 陈川一屁股坐到濮树的床位上，按下对方叠被的手，劝道：“我们这么多艰苦的日子都走了过来，月底马上就是大比武了，总得给自己以后留个念想。起码等老了，也能和孙子孙女的吹个牛。‘咳咳，想当初，你们爷爷我可是特警第一’！” 陈川模仿的有模有样，可濮树并没有被逗乐，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低声道：“川哥，我想开了，没事的，真的没事的。” 说到后来声音是越来越轻。 这时，同样是突击队的小队成员严松吃过早饭，哼着歌推门走了进来。 “川哥，你怎么来啦。”严松走进屋里和陈川打了个招呼，不过见对方面容严肃也就没有接着说话。 回头看到双眼通红的濮树，马上反应过来这肯定出了事。 他凑近濮树，小心翼翼道：“树哥，怎么了？” 严松性格内向，也是和濮树同一批社招的协警。由于两人年龄相近，又都喜欢开黑玩吃鸡，所以平日里常常厮混在一起。 这次严松进突击队，还是在濮树强烈的要求下，陪着濮树报名参加的。 被朋友撞破自己落泪，濮树心里有些惭愧，扭过头来看向窗外没有说话。 陈川说道：“濮树要辞职。” “辞职？！”严松一惊，随即看向濮树，双手抓住对方的小臂，连声问道，“树哥，好好的你为什么要辞职？你不是说下个月的比武要给他们那些正式工一点颜色看看的吗？” 濮树抿紧了嘴巴，依旧别过头看着外头没说话。 严松继续说道：“树哥，你不是说当警察是你一直的梦想吗？你不是老是和我说，我们要边上班边学习，争取早点上岸当一个真正的警察吗？你怎么先跑了哇。” 濮树回过头来，哆嗦道：“梦，总是会醒的。” 陈川起身，双手放濮树的肩膀上：“可是现在我们是一个集体。集体你懂吗？我们的荣誉，你还记得吗？你舍得离开我们，离开突击队这个你梦想所在的地方吗？” 濮树抬手轻轻推过陈川放在他肩膀上的双手，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对不起。”仟仟尛哾 “哎！” 陈川长叹一声，大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刚刚探出脑袋却又突然停下来，睁大了眼睛。 “陈” 站在他对面的陈书，将手指头竖在嘴唇前，示意陈川不要发声。 “你说了不算！” 屋里头突然传出了严松大声喊叫的声音。 严松性格内向，工作的时候默默无闻。平日里也都是跟在濮树后边不说话，与活泼好动话又多的濮树成了分明的对比。可私底下，两人又是关系极好的朋友。 陈书靠在门外的墙壁上，抬头看着天花板，有些好奇这个老实巴交的小伙子会说些什么人生大道理来。 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我不管，反正你不能当逃兵！因为逃兵最可耻！” “我不是逃兵” “你如果走了，那就是逃兵，你这辈子都是逃兵！等你生了儿子，我要告诉你儿子，你爸是逃兵！等你有了孙子，我还会跑过来告诉你孙子，你爷爷是逃兵！” “我真的没办法留在特警队我努力过了，我过不了这道坎” “逃兵！逃兵！濮树是逃兵！” 在严松一番歇斯底里的发泄之后，屋里安静了好长一会儿。 陈书戳了戳站在门口的陈川。 陈川会意，转身进了屋里站在濮树面前，问道：“有什么坎，你就说出来。现在你还没有辞职，你还是我们突击队的一员，我们是一个集体，所以你必须要告诉我们。” 濮树放下心中的负担，坦诚道：“家里人让我回去。” 警察太难了。 天天加班、值班，没日没夜没家庭，这是实实在在摆在大家面前的事实。 陈川咽下一口唾沫，作为一名从警近十年的老前辈，濮树这样的理由他确实无法反驳。 “胆小鬼，除了逃兵你还是个胆小鬼！”边上的严松冷冷一笑，一改往日的寡言，讽刺道。 濮树被这一激，条件反射道：“谁都可以说我是胆小鬼，就你严松不行。” “不行，我为什么不行？就凭你现在这副逃兵的模样？”严松双手抱胸，冷冷道。 濮树抬手指着严松，一字一句道：“当初是谁哭着鼻子完不成五公里的？又是谁只是被人骂了几句就脱衣服喊着要辞职？” 严松长吐了一口气，让过半个身体：“濮树，你要走就走，不要再在这里罗里嗦的。反正你在我心里，就是逃兵，就是胆小鬼。” 濮树情绪低落下来：“凭什么？” “就凭我现在还留在突击队，就凭我现在还穿着特警衣服！” 濮树看了眼被他整切叠在桌子上的特警作训服。 陈川上前一步：“濮树，你要知道，我们是一个整体，少了谁都不行。严松不是说你们正在积极复习备考吗？我觉得这就很好。警察很好考的，真的。稍微用点心就能考上，到时候你就是真正的警察了。” “真正的警察” “真正的警察吗？” 濮树喃喃自语着，眼里慢慢有了光。 第416章 我的荣誉 站在门口听了许久的陈书，不知道为什么却是想到自己这八年多从警生涯的感慨。 八年前的那天，和如今濮树差不多年龄的他亦是带着至高无上的使命感和空前高涨的热情投入到公安工作中。 可现实往往和想象的并不一样，派出所每日里的一地鸡毛和委屈。对，就是委屈。谁能想到作为一个国家的强权暴力部门，是个人就可以上门来指着鼻子骂上几句。 特别是局里推出的群众满意度反馈。 那些因为赌博、嫖c、打架的人被警察送到笼子里关上几天，回头再问他们对这项服务是否满意，试问他们能满意吗？ 他们会说，哦，好的，白吃白住，真的挺不错了！ 可能吗？ 然后天天跟三教九流打交道，社会阴暗面基本看了个遍，逾越底线的事情也是见得有些麻木。随着调任治安组，案件卷宗堆增时，心中热情悄然褪去，都说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陈书也不知道这些年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 警察很苦也很累，警察也是人，也有家庭，也有需求。 需求？ 需求。 “川哥，严松，谢谢你们，我想清楚了，我会留下来。我会在月底的比武中让大家能正眼看上我几眼，我会在明年的社招考试中一举上岸！” 屋里传出濮树平静中慢慢带起兴奋和感激的声音。 陈书深吸一口气，年近三十的他觉得该进去说点什么，不算是作为前辈的教导或是指点。只不过是一些过来人的感慨，和一盆子凉水。 他站直身子，转身敲了敲先前被陈川打开的房门，几步走进屋内，扫视一圈，露出郑重神色：“濮树，你得想清楚了是不是真的想要留下来。这条路并不如你想得这般简单。” 顿了顿，继续说道：“警察，它需要热血和荣誉，而不仅仅只是一点冲动。” 濮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下意识的摇头反驳：“陈队，我没有冲动。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很难做出些成绩来” 陈书知道前头自己说过了，咳嗽一声，旋即正色道：“濮树，作为突击队的一名新人，你已经用你的实力证明了一个突击队员的基本素质。可作为一名协警，你所得到的荣誉是有限的，而你将要付出的，是你的全部，包括你的家庭，你的生活，以及你最重要的未来。 “我知道，你对特警，对突击队充满向往，但是这种向往在现实中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的。接着你就会知道，向往和现实之间有很大的差距。如果你想留下来，除了忠诚和勇敢，还要具有足够的思想准备来承受向往和现实之间巨大的差距，比如来自你家庭的压力。 “而在未来的特警生涯当中，你同样可能面临真正的生死考验，会死的。然后你再想想你年迈的父母，你未来孤苦的妻子和无助的子女。而你所能获得的英雄成就感，往往只会在某一个瞬间发生。当然，这种成就感我认为不发生会更好。 “接着就是相对枯燥的日常勤务，巡逻、训练、值班加班也将同时充斥你的工作。你现在有热情，有向往，有理想，可时间一长，都会消磨掉。相信我，除了一地鸡毛和一些微不足道的廉价回忆，单位不会给你留下任何东西。” 站在边上的陈川和严松彻底听呆了，原本他们以为陈书的出现，会将这次濮树离职的事件成功中止，然后大家回归往日正常的训练和工作。 完全没有想到，陈书进屋里的一席话，竟似一盆冰冷无比的水一下就浇灭了他们俩好不容易帮着给濮树升起的那团名为警察梦想的希望之火。 不过濮树的反应却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他从原先的震惊，不知所措，到后来慢慢的冷静，和若有所思。 陈书深吸一口气，一一看过站在他眼前的两名年轻人：“濮树，严松，你们要记得，没有人可以取代你们自己去做决定，包括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你的领导，所有的事都得你们自己认真思考、仔细思考。 “人就这一辈子，怎么过，你们真的准备好了吗？你们真的愿意为人民公安事业，奉献出自己的青春吗？” 看在陈川眼里，陈书的言之凿凿，更像是对他自己的灵魂发问。 他，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这下子，陈川突然有些怀念十年前年轻时候的自己，如果当时有这么一位领路人站在他的前头，他一定大着嗓门，毫不犹豫的答应。 就像如今这俩茫然的年轻小伙子一样。 陈川笑了，果然，他听到了掷地有声的回答。 “时刻准备着！” 晚上十点。 陈书和陈川来到久违的“老俩口烧烤”，按着惯例，在店外头捡了张小圆桌坐下。 一条烤鱼、一个烤茄子、一溜散上胡椒粉的羊肉串。 “老板，来几瓶啤酒，冰的。”陈书朝店里头招呼了一声。 “好嘞！马上就来！” “诶，你竟然会主动叫酒？”陈川有些惊讶，随即转头朝屋里喊道，“来半箱百威。” “叫这么多？”原本只想喝点小酒的陈书，没想到陈川配合过了头。 “难得你想喝酒，这机会可不多，还不得把你往死里灌。”陈川打趣道。 “这么多喝不完？” “呵呵，我喝得完。对了，你这是怎么了，突然要喝酒，我觉得有问题。” “嗯，没事，就是想喝一点。” 这时，五大三粗的老板抱着一整箱的啤酒走过来放在桌边，爽朗道：“陈警官，都好久没见你来了。街坊都以为你做了大官就看不上我们了！” 陈书抬头冲他笑了笑：“哪能呢。就是工作忙一直抽不出时间来，你看今天一有空就来你这边尝尝老味道了。” 老板给陈书等人开了两瓶放在桌子上后，又紧着开了一瓶自顾举了起来：“陈警官，我敬你一瓶！” 说完一仰头，咕噜咕噜直接干了个底朝天，将酒瓶子掉了个头朝地。老板打了个嗝，啤酒沫子抹了一嘴，哈哈一笑道：“陈警官，我干了，你随意。” 陈书没得办法，只能笑着无奈的回敬了一瓶。 不过老板也是识趣的，见陈书堪堪咽下几口就笑咪着转身回了店里。 陈书放下同样空了的酒瓶，目光平静地看向老板离去的背影：“陈川，你说我们做警察的都是为了什么？” 陈川伸手从铁盘子里抽了一根羊肉串，边吃边说道：“你早上跟那俩小家伙不是整得挺明白了吗？怎么这会儿还问起我来了？我们都快奔三了，就不要整这些虚的东西了。” 陈书说：“年轻那会儿我们天天以为做警察的肯定是与匪徒斗智斗勇，威风八面。实际上我们每天都是和一群难缠的大叔大妈扯皮，无休止的那种。” “哎呀，书，就别提这些没劲的话了。你不是从派出所调走了吗？还抱怨个什么劲哦。” “嗯，并不是抱怨。” “那还和自个儿较什么劲？上午你不是说的挺好的吗？我们警察需要的是热血和荣誉！”陈川夹了一口韭菜，模仿着陈书上午时严肃的表情一个字一个字字正腔圆的吐了出来。 还别说，挺有模有样的。 说完，陈川做了个鬼脸，从铁盘子里抽出根羊肉串递给陈书：“不过话说回来，热血还好理解，年轻人嘛，都好这口。就是这个荣誉，有什么用？看不出来，你这人还好这表面功夫。” 陈书默然几秒，转头看向正端着一盘菜肴过来的老板娘，笑道：“老板娘，我记得没错的话，我们的菜应该是上齐了。” “对呀，上齐了。”老板娘笑眯眯应声。 她走到桌旁，弯下腰身将手里的一盘现炒的腊肉放在小圆桌上，说道：“陈警官，知道你不喜欢打折，每次想给你打折，结果你又多给我们钱，所以就给你送盘菜。这是我们在老家自家养的猪，四百多斤咧。前几天刚宰了腌好给快递过来，很新鲜的！” 说完，深怕陈书拒绝一样，放下腊肉的老板娘转身快步走回了店铺，进门前，还悄悄回头望了几眼。 陈书笑着举起筷子大大方方给陈川和自己夹了两片肉，嚼上几口觉得这肉确实比菜场买的猪肉要香上许多。 他的语气里平淡又带上那么一点的自得：“这就是我的荣誉。” 第417章 支队直属突击中队 天蒙蒙亮，特警大队值班室。 熬夜一宿的李达起身倒水，叮叮当当的磕碰声音不断，坐在边上的谢持奇怪的看了对方一眼。 “李大，你在想什么呢？”谢持伸手在眼前挥了挥，这满屋子的烟焦油味儿，是真的熏得他有点儿睁不开眼睛。 李达眯着眼睛叼着半截烟嘴，吃劲儿地抖着手，透着烟雾倒完了水，眉头已经拧成了一块，两片起皮的嘴唇更是耷拉成了大弯弓。 端着茶杯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李达心事重重的朝谢持问道：“老谢，你说今天这比武，结果会怎么样？” 大早上刚来接班的谢持，原本还有些奇怪这天天精神头十足的大队长，今天怎么就像焉了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的，原来是操心上这个事情了。 他咕噜咕噜先给自己灌了一杯水，笑道：“李大，这支队比武对于你来说又不是花姑娘坐轿，你急什么？前几年可都没见你这么慌过。” 李达“呸”一下吐掉叼着的烟，长叹一声双手撑在桌子上，神情萎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心里头堵得慌，昨晚上一夜没睡。诶，老谢，要是这次成绩又是倒数第一，你说我们这个突击小队搞出来会不会真的惹别人笑啊” “李大，当初我看你宣布的时候不是挺开心的嘛，这会儿怎么又想法这么多了？哈哈！” “老谢！我跟你说正事儿，你笑什么！我想了下，昨天我值班熬了一夜，今天估计是没法带队去东州警校了。老谢，要不这次比武就由你来带队。我觉得，希望还是有的”仟仟尛哾 谢持哈哈一笑，起身不置可否地拍了拍李达的肩膀，越过对方走到窗边一把打开窗户，外头传来一阵又一阵整齐、嘹亮的口号声。 “一！二！三！四！” “” “立定！向右看齐！向前看！” “”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 一直唠唠叨叨不停的李达，也安静的转过身来努力倾听着，路上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表情。 谢持靠在窗边，望向院内那名穿着黑色作训服，背脊笔直的年轻男人，笑道：“李大，你什么时候听过我们分局的陈书可曾输过一次？有他在，没人会小觑我们正明的。” 也许是感受到了教导员的期盼，堪堪结束早训的陈书回过身来，仰头朝着站在窗边的谢持比了个大大的大拇指。 笑容自然，且自信。 清晨，东州市特警支队。 直属一大队突击中队中队长张中缜自然醒来，有条不紊的穿戴整齐，戴上九二式手枪，正了正鸭舌帽的帽檐，顺便帮还在熟睡的室友盖好空调被。 昨日两人深谈至夜，室友话里话外都是羡慕。虽然两人皆是一大队下属中队的队长，可张中缜这位突击队队长在支队领导，乃至市局领导眼中的分量自然不是其他所有中队可以比拟的。 更别说今天还是整个东州市特警系统一年一度的大比武，对于隶属东州的特警来说，这是个极为重大的日子。 而对于常年带队参加比武的张中缜来说，只不过又是一个大满贯的寻常比赛，他其实有点腻了。 作为支队的尖刀，他们突击中队历年都是以傲视群雄的成绩夺得团队优胜。 群雄？ 哦哦，呵呵。 轻轻关上宿舍房门，张中缜踩着支队特意为突击队新发的进口作战靴，“咯吱咯吱”的往一楼大厅走去。 灯火通明的大厅里，早已站满了同样身着严谨作训服的突击队员们。年轻的他们有着健康黝黑的皮肤，犹如钢铁铸成的坚强体魄和坚毅挺拔的腰杆。 此时，每个人都抿紧了嘴唇，每个人都带着一股肃杀之气，等待着他们最为敬仰的队长的号召。 他们是这个城市最为精锐的突击警察，最为暴力的执法小队，守护人民群众的最后一道关卡，后背的“swat”清晰表明了他们的身份。 “立正！请稍息。” 张中缜站在队伍的正前方，迎视着那一束束年轻、锋利，又带着些许兴奋的眼神。 他深吸一口气，最终只吐出两个字：“出发。” 队伍有序离开一楼大厅，往停在大院门口的特警专用大巴车行去。 站在最后头的张中缜注视着队员们沉默行进，他毫不怀疑，今年的特警比武只会又是他们突击队的一枝独秀。 “年底省城的大比武，才是我们突击队真正施展技能的平台。今天全市的比武，不过权当一次赛前的演练罢了。” 想着这一切，他不由得感到一阵索然无味。 走出大楼，他看见清明的晨光里，站着高大魁梧的一大队大队长魏恒远。 “今天我来带队。嗯，我和你们一起过去。”魏恒远搓了搓手，同样望着正列队上车的突击队员们，笑着朝张中缜说道。 张中缜沉默颔首，与魏恒远并肩而行，走了一阵，他侧头看着中年警察，道：“魏大，其实今天这种小场合，你不用来的。” 魏恒远目光转向张中缜别在大腿外侧的九二手枪，低声道：“正明那边前段时间整出来个突击小队，你听说了吗？” 张中缜平静的点头。 他过于冷淡的态度，让魏恒远有些欣赏，试探道：“你怎么看？” 张中缜摇头，道：“虽然队长陈书在他们分局也算得上一号人物，可毕竟是派出所出身，影响不到我们。听说他们正明往年都是倒数第一，这换了队长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陈书在警院学的还是经侦，所以不管是理论上，还是实践里，他们都不会对我们构成威胁。” 同样毕业于警院的张中缜，所在专业为警务指挥与战术，实打实的正牌特警专业。从踏入警院开始，从教学和装备，都是以特警为主。 他的自信，也来源于此。 魏恒远深以为然，暗暗松了一口气，属实那陈书历年的简历实在骇人，让他这个大队长在临近比武的时候都有些寝食难安。 作为分管支队的尖刀部队--突击中队的上级大队长，魏恒远的压力也不小，生怕一个不小心，丢了这十几年来的历年第一。 那样子，可就闹了天大的笑话。 所幸，张中缜同样可靠。 魏恒远的脸庞随之洋溢起笑容，道：“那就看看这个突击小队能走多远。” 第418章 特警比武（一） 仲夏，热风烫人，东州市警校的操场上各色旗帜飘扬，方阵涌动。 陈书站在正明区特警大队的队伍前头，环看四周熙熙攘攘同样穿着特警作训服的年轻同僚们，恍惚间回到了八年前刚从警院毕业跟着特警支队几名教官在这里封闭的三个月新警训练。 不过那时正值隆冬，风吹在脸上就像刀割一样，二十来个表情茫然的新警站在空荡荡的操场上都不知道该把脚放哪里。 不像现在，虽然热一些，但每个人都神清气爽，精神饱满，活像是昂头等待领导检阅的精锐部队。 除了他们正明特警大队。 陈书转过头来，看着后面一列垂头丧气的队员们，嘴角勾起一丝苦笑。他知道这批队员有不少都是参加过往年支队组织的特警比武。 历年倒数第一的成绩已经深深烙印在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心里。别看他们前段时间在单位驻训的时候，一个个神采飞扬，信心十足，实则心底俱是惶恐不安，越是临近比武，越会在这种忐忑不安中变得更加紧张和焦虑。 这种低人一等的心态，只会让自己在比武的时候束手束脚，发挥不出应有的水平。 陈书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中的烦躁感，转回身体等着领导训话。 “训练是为了更好的战斗，而比武是展现平时的训练成果。所以我希望，今天的比武，都应该拿出我们特警该有的敢打、敢拼，铁一般的战斗精神和顽强决心” 一名东州市公安局分管特警的副局长坐在主席台，拿着一份提前备好的稿子念着，语气有些平淡，丝毫没有如他嘴里吐出来的文字一般激扬。仟千仦哾 作为原先分管交管的王局，此时接手了系统内着名的清水衙门特警支队，王局还是没从难受的心态里调整过来，随口念完讲稿之后，就将话筒递给坐在旁边的特警支队长。 支队长老高是一名身材高瘦，满脸胡茬不过双眼凌厉的中年人。他接过话筒，先是对莅临视察的领导表示了感谢，随即简短补充说了几句。 作为在特警前前后后待了差不多有十来年的老特警，其实也是有些看腻这些比武。左右都是支队直属大队里那批天天在训练场上打滚的小家伙们拿优胜，剩下的区县大队可能会跳出几个特招的人才会亮眼一些。 这么多年了，就没个变化。 有些无趣。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在全场特警的齐声呐喊中，比武正式开始。 陈书将队伍带到看台上指定的休息区域，看着眼前六名最近一个月日夜跟着他摸爬滚打的突击队队员们，原本想绷着脸说几句提振士气的话，可看着大家尽皆都是异常紧张的神情，转念又觉得不该再施加压力。 他清了清嗓子，尽量缓解大家的紧迫感：“知道我们这次的目标是什么吗？”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后摇头。 陈书看向出神的陈川：“陈川，你说说。” “啊？哦，目标么。”正踮着脚观望操场各式队伍的陈川反应过来，笑嘻嘻的坦然道，“倒数第二。” 听到这话，其他五名队员全都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陈川也不恼，依旧笑眯眯的看着大家伙儿。 负责排爆项目的许明亮自持年纪最大，拍了拍陈川的肩膀，开怀道：“小伙子志向远大！给你点个赞。” 直把这次比武当成向父母展示自己成长一面的濮树没了先前的紧张，也跟着起哄：“川哥，我们能不能倒数第二，就看你的四百米障碍了！” 严松嘿嘿笑着没说话，眉眼间却是舒展了许多。 大型无人机项目的张清脸上的表情却是僵硬了片刻，他扶了扶昨天新买的，被擦得锃亮锃亮的黑框眼镜，不敢置信道：“川哥这成绩不是刚及格吗？怎么可能拿到名次。” “哈哈哈！” 众人看着张清一本正经的发问，和陈川尴尬的脚趾头都要抠出个三室一厅的表情来，顿时都大笑起来，团队气氛变得活跃多了。 “好了。”陈书拍拍手示意安静，然后才缓缓开口道，“这段日子以来大家都很努力，我偶尔也会记录大家状态不错下的成绩，然后和往年的大赛成绩做了个比较，你们猜怎么着？拿个团队前三问题不大。” 见大家纷纷摇头有点难以置信，陈书接着说道：“前面我去检录组看了看各个区县的报名人员，除了支队直属大队，其他人都没怎么变动。相应的，他们的成绩和往年肯定差不多了多少。哦，对了，支队直属大队这次排出来的还都是带着拐的新警，成绩或许还不如以前！” “就是再不如以前，也比我们强啊。” “是是是。他们那都是怪物，凶得很！” “比不过。比不过。” 濮树提了一嘴，其余人纷纷迎合。 陈书摆了摆手，继续说道：“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在前几年，我们在比武中总是拿不到好成绩？是因为我们缺乏拼搏的劲头。每当遇到难题和困境的时候，就会退缩和逃避。 “自个儿就先觉得自己不行了。‘嗯，反正我们大队都是倒数第一，我一个人差点又有什么呢？’这种思想已经深深的根植于每一个人的心里，让我们失去了拼斗的勇气。” 陈书顿了顿，环看了一圈若有所思的众人，说道：“每个人都这么想，每个人都在比赛前先自我放弃，那这整个团队自然而然从内部就先败了。” 陈书眯着眼睛逐个注视着这批自己亲手带出来的队员，等着他们的答案。 陈书相信，虽然他们只是刚刚成立没几个月的小团体，但是在这近两百天日夜奋斗的日子里，在他有意的团结之下，在所有人的努力之下，大家终于会走出顽强的第一步。 那就是将他们辛苦打拼出来的东西建设起来！ 不是成绩，是团队自信！ 一直好奇眺望四周的陈川收回了视线，点头轻声道：“我们是一个团队，我四百米障碍不会败，我们就不会败。” 不时往特警支队装备精良的排爆组投去深沉目光的许明亮，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我要让他们知道，姜还是老的辣，装备可不是万能的。我这里，不会败。” 濮树扬起年轻刚毅的脸庞：“我要让我爸妈知道” 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脸色阴晴不定，最后复归平静，简单道：“我濮树，不会败。” 语气里透出刚刚萌芽的自信。 刚在分尸案里拿了三等功稍稍品尝到荣誉滋味的马博文，目露精光，言语里皆是渴望：“一个字，干！” 张清扶了扶眼镜默不作声，严松沉默着握紧了拳头。 “其实，压力也不要太大。不管怎么样，我们的成绩肯定不会比往年差，不怕晚上回大队会没鸡腿给我们吃。” 陈书笑了笑面色稍转柔和，随即收敛一切表情，后退一步站在被阳光照耀下的看台过道里，挺直了胸膛，掷地有声的大声问道：“兄弟们，我们的目标是？” “倒数第二！” “啪”一下，六名突击队员齐齐立正，高声应答，引得周边不远处兄弟单位的特警们纷纷侧目。 “很好。” 陈书满意地点点头，士气可用。 第419章 特警比武（二） 比武第一个项目是人工排爆，也就是通俗意义所说的拆弹。 现如今，在高科技强警的背景下，排爆的形式多种多样，有雷管引爆、水炮枪枪击、机器人远程排雷，简单粗暴的还有直接燃烧和碾压，上人工其实是最后的手段，甚至于已经十多年没有出现在事件现场了。 所以，这项比武的纪念意义是远远大于其现实意义，毕竟在早年，一穷二白，啥都没有的排爆警察确实是在用生命守护人民群众的安全。不过正明大队也是捡了该项目的便宜。如果说按照实战来，不管是从实际经验，还是排爆装备来讲，支队直属的突击队肯定是占了完全的上风。 可现在的比武项目是人工排爆，这就是年近四十，从十几年前就开始捣鼓排爆的许明亮的强项了。毕竟如今的排爆手可没有一个人会亲手上阵拆弹，都是上的高科技装备。真要论起人工拆弹，还得是老特警许明亮。 穿着重达35公斤的排爆服，许明亮拎着个笨重的大头盔，皱眉道：“怎么李达、谢持他们都没来？” 作为正明大队明面上最为靠谱的拉分第一人，此时的许明亮倒是有这个底气直呼大队领导的姓名。 “许哥，牛气！都直接喊人名儿了。”陈川抬拳锤了锤许明亮厚重结实的排爆服腹部，啧啧道：“这玩意穿着不难受吗？” “嘿嘿，我今天能过来就已经给足他们面子了，要是惹我不开心了，指不定转头就走。陈川，来一根。”许明亮伸出两根手指摆在陈川面前。 许明亮从支队调任到正明特警大队躺平已经有了好些年，不过出于自身的原因，是故一直没有代表正明参加人工排爆这个传统项目。 “晓得，晓得。许哥今天能来，是给了我们陈书天大的面子，一根哪够，必须得两根！”出于对老同志的敬重，陈川立刻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连忙给递上几根好烟。 “敞亮！”许明亮扬了扬眉头，由得陈川给他是又递烟，点烟的。 年近四十，早年经历丰富的许明亮，已经到了不需要在比武场上证明自己的年纪，他这次能主动请缨，确实是看在了陈书的面子上，也希望自己能尽一份薄力，好好助推助推这位人还挺不错的队长。 毕竟，他还年轻，前途远大。 陈书拿着两瓶矿泉水走了过来，塞给陈川一瓶，又递给许明亮一瓶，道：“许哥，准备的怎么样，有信心吗？” 许明亮朝边上不远处的支队直属突击中队撇了撇嘴，不屑一顾道：“这么多年来没艹弄过，确实手生了一些，高科技我是不会整了。就这手艺活，怎么也得比那些花架子强。” 支队直属突击中队不愧是支队亲儿子。出于对比赛的重视，他们的出场装备也是冠绝全场，狙击组的除了拎着把比武用枪，全身亦是披挂着丛林伪装服，脸上涂满了伪装色；排爆组的比武项目虽然是人工排爆，可人家还是把水炮枪、机器人一并拉到了临时驻地。 这态度，确实端正。 “那可是你的老东家，给他们留点面子。”陈书配合着拍了拍许明亮的大臂，打气道，“穿最重的装备，干最精细的活儿。许哥，加油！让他们瞧瞧姜还得是老的辣，什么才是最稳的手！” 时间已到，许明亮朝着正明大队一行人点点头，郑重其事的双手端起大头盔整装出发。 支队直属一大队，临时休息室。 大队长魏恒远一愣，单眼皮里的眸子迸射出亮光。他盯着张中缜，难以置信道：“中缜！别看我们现在还占着第一名的位置，可被后面两名咬得死死的，一个不小心我们就得输了啊！” 顿了顿，魏恒远跺了跺脚，长叹一口气，抱怨道：“前面几个项目你为什么把新人全给派上呢？起码上几个尖兵留几个优胜给队里，不然我们现在也不会如此被动。” 在魏恒远的心里，或者说在全特警支队民警的心里，拥有突击中队的直属一大队如果没有在全市的比武中夺得第一名，那和输了其实没两样。这种十几年都未发生的事情一旦发生，对于他们一大队的声誉将会是很严重的打击。 而作为大队长的魏恒远难辞其咎，甚至于只要他还身在特警系统，那么就是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了。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突击中队的中队长张中缜。 生怕张中缜还没想透，魏恒远急忙陈述当下各大队比武的局势：“中缜，第二名的永安我们可以不用管他，反正接下来的项目都是他的弱项，他那边是没什么后劲。可同样咬着我们屁股，如今正排在第三名的正明就不一样了。他们的队长是陈书，这人可是保持了八年的狙击记录，他要是在狙击项目上拿下优胜，总分马上就超过我们了。万一在最后面的团队突击项目上，我们” “魏大，你放心。即便陈书拿了狙击的优胜，在最后的团队项目里，也不会是我们的对手。最后肯定还是由我们夺冠。”张中缜淡淡一笑，不紧不慢说道。 魏恒远眼睛一亮，拿出手机低头算了片刻，点头道：“照你这么计算的话，即使陈书拿了狙击的优胜，然后在团队突击项目上拿了第二名，总分确实还是比我们低上一分。” 张中缜走到休息室角落的饮水机给接了两杯水，递给魏恒远一杯，侃侃而谈：“魏大，积分我都算好了，这次的比武我们肯定还是第一名。至于前面为什么全安排新人上场，我主要还是考虑到年底省里的大比武。趁今天这次机会，好让有潜力的新人可以早点上场适应这比武的气氛，对他们后面参加省里的比武，不管是在心态上还是适应力上，都会有很大的帮助” 魏恒远心下又是反复琢磨了许久，最好还是摇了摇头：“中缜，你算得很准，安排也很到位，考虑的也很周到。单单在比武上，你这样的布置没有问题。可你想过没有，场上我们确实拿了第一名，可如果只比第二名高出一分。这时候，场下的支队领导会怎么看我们？我们可是全支队倾注全部精力和财力堆成的，最为精锐的突击队！要是我们只比那些只会上路巡逻的区县大队高上一分，领导心里会怎么想？ “这”一门心思都在省城大比武的张中缜一下愣住了。原本在他的计划里，只要在市一级拿下第一名就好，根本没要考虑到这第一名还得超出第二名多少分！ 就是一场比武，哪来这么多名堂？ “魏大，我们可以跟支队领导解释的，我们这次派上场的都是年轻队员，成绩确实会比尖兵差一些。可这样的布置也是为了年底在省里的大比武” 魏恒远摆手打断了张中缜的解释，盯着对方的眼睛沉声道：“没有领导会听我们的解释，他们只会看重最终的结果。中缜，前面也已经由着你的性子让年轻队员们上场练练了。接下来的项目必须得上尖兵！这是命令！” 张中缜握紧了拳头，反驳道：“我是中队长，人员布置只能由我上报！支队领导不理解那就不管他！只要我年底在省城的大比武里拿下” “中缜!”当了十多年领导，guan场经验远比张中缜丰富许多的魏恒远再听不下去，一声大喝阻止了张中缜的辩解。 他双手用力扶住张中缜的双臂，一字一句道：“中缜，你要清楚，如果在这次的比武里你没有给支队领导一个满意的答复，你觉得自己还有可能继续带队去省里参加比武吗？” 这句话一下就击碎了张中缜的心防，省城比武的优胜是他这么多年来执着留在特警队的最大目标之一，为了这个目标，他可是付出了一切。 最后，他只能点头同意。 原本以为只要能在全市保个倒数第二成绩就谢天谢地的陈川和濮树，当站在各队积分牌下面看到“正明”一栏最后一个格子的数字是“3”时，都忍不住齐刷刷的瞪大了眼睛。 这怎么可能！ 他们可是在整个东州市特警系统都闻名的，历年倒数第一的队伍。 这一点，连他们自己都深信不疑。 所以，这次比武，大队长和教导员都没有过来，原本应该负责后勤工作的内勤邹晴同样也没有出现。 “这怎么可能！”一名过来抄分的特警队员惊呼道。他快速拍了拍站在旁边的同事，“这正明怎么成了第三名？不会是特招了些特战。” 那名脸上尚抹着绿色油彩的同事，脸上写满震惊和疑惑：“我也不知道，现在就剩下两个项目了，不出意外的话最后他们能进前三。” “前三？搞不好得第一！如果一大队那批人还端着架子只派新警上场，嘿嘿，今年肯定得阴沟里翻船。”一名路过的特警忍不住出口点评道。 “呵呵，他们也不傻，接下来肯定会派主力上场。诶，先别说正明是不是第一了，他们能拿到第二已经是顶天的成绩了。” 由于特警支队拥有天天泡在训练场，训练就是唯一工作内容的突击队，所以在区县大队的眼里，能在比武中拿到团体第二名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成绩了。 “第二！”最先惊呼的特警再次震惊，不服气道，“怎么可能是第二！这不还有一个狙击枪的单人小项和突击攻坚的团队大项，这两个项目一比过，也许正明就得下去不少位次。” “呵呵。”路过的特警一脸不屑，指着不远处的比赛报名通告说道，“自己去看看人家参加狙击的是谁。陈书！我们这比武的狙击记录到现在为止，还是人家保持的！” “真的？” “我骗你干嘛？这事情年纪大一点的都知道！”路过的特警一副见多识广的模样，继续振振有词道，“下午这一场狙击会先开始，到时候陈书拿下这单项优胜以后，正明的总分马上就要超过第二的永安。接下来只要他们在团队项目上稳扎稳打不犯严重的错误，基本总分第二名跑不了！” “也不一定，都过去这么多年没摸狙击枪了，陈书的状态不一定保持得住。我还是看好突击中队的张中缜，这家伙可是全能，要不是大会规定每人只能报名一个小项目，这家伙搞不好得上演帽子戏法！” “你说张中缜挑狙击项目，是不是存了故意挑战陈书这个老狙王的念头？” “这小子傲得很，我觉得八九不离十就是这个意思。” “呵呵，幼稚！先前他们直属一大队狙击项目的人选可不是张中缜，他们临时换人了！包括压轴的团队突击项目，你们看，这报名人名一栏，就他们一大队是在原有名单上重新贴了便签纸的？为什么？换人了呗！” “难道说，他们一大队也开始正视起来终于摆出架势来了？呵呵，这放在以往可不多见。” “你们看！你们看！正明这次在徒手五公里、武装五公里和人工排爆三个单人项目上都拿了优胜，如果在下午的狙击上再拿上一份优胜，就是四份了。比起一大队差不了多少！” “呵呵，幸好他们四百米障碍、无人机和快速射击不怎么行，不然这次风头都得给他们抢了。” “还幸好？兄dei，风头已经被抢了，正明这次是真翻身了！” 三人分别抄好分数，摇头晃脑的边点评着这次比武场上的趣事，边慢悠悠往自己大队的临时驻地走去。 背对着三人，站在积分牌底下的陈川和濮树终于忍不住笑意，随着三人的离开，哈哈大笑起来。 陈川抬肘轻轻给了濮树一下：“大功臣，爽不？” 体校毕业的富二代濮树，第一次不是因为家庭优渥经济的原因得到了别人的肯定。 濮树心里暗爽，挑眉道：“川哥，其实我们这次能拿第三还是多亏了你的付出。” “嗯？拿你川哥开刷了。拿了个优胜就开始嘚瑟了？” “怎么敢呢。川哥，不知道你听过《田忌赛马》的故事吗？”濮树顿了顿，笑弯了眼看向陈川，摇头晃脑道，“今以君之下驷与彼上驷” “滚！” “哈哈哈！” 第420章 特警比武（三） 户外靶场，八名代表各自大队的狙击手站在指定的射击位置，其中尤为引人注目的是站在3号射击位的张中缜。虽然只是市一级的狙击比武，可在场其他七名参赛人员俱是身着普通黑色作训服，唯独张中缜除却一身的丛林伪装服以外，脸上亦是涂满了绿色的伪装色。 立正等待命令的陈书余光里多看了几眼站在他边上的这位警院师弟，从以往的朋友圈子里了解到，作为支队直属突击中队的中队长，张中缜并不是一名喜欢招摇的人。 如此装扮，如果不是为了吸人眼球，显然他是相当重视这次的比武。 正当陈书还在琢磨着省城的狙击比武是否都是伪装服着装、或者说这伪装服是否都有着精准buff加成的时候，站在队首的指挥员下令了。 指挥员：“卧倒！开始射击！” 狙赛的第一回合是精度射击，在射击时间上没有做特别的要求，只要在两分钟内完成射击次数就可以。 项目的得分依据是最后的上靶结果，所以速度并不是第一位的。稳，才是重中之重。 身着特警作训服的陈书在听到指令后，快速俯下身来，双手往地上一撑，呈大字型趴在草地上，右手一抄将88式狙击步枪枪托支顶在右侧肩膀上，扣上弹夹拉上枪膛。 陈书的呼吸平稳，透过瞄准镜，眼里只有一百五十米开外的半身人形靶。 突然，旁边连续传来五声枪响。 “砰！” “咔嚓。” “砰！” “咔嚓。” “” 五枪结束，张中缜以一个标准的起立站定后，第一个报告：“三号位，射击完毕。” 尚在预瞄的陈书有些吃惊这张中缜竟然把精度射击玩成了快速射击，原本充足的两分钟射击时间让他在十秒内速射结束。 先别说这成绩如何，单就这份心性，就足以人刮目相看。不愧是支队直属的突击中队长。 后生可畏啊！ 陈书深吸了几口气，压制住心中的杂念，按部就班的以自己适用的节奏将五发子弹尽皆射了出去。 一枪一拉，一拉一枪，五颗子弹相继从狙击枪长长的枪管中射出，毫无悬念的射入靶心。 一颗十环，五颗五十环。 “四号位，射击完毕。” 陈书将弹夹退出，稳稳的起身报告。趁着等待的空隙，他环看了一圈周围其他参赛队员的情况，知道自己的速度还不慢。 过了片刻，射击结束，在报靶员将成绩通报之后，陈书觉得这分数差强人意，就是射击速度比之张中缜确实慢了很多。 回到临时驻地，一群队员围了上来，许明亮使劲的拍着陈书的肩膀，开怀道：“我就知道你小子出手肯定能拿下第一。” “别闹，人家可是放了水的。”陈书说着话，眼睛却始终落在不远处身着丛林伪装色衣服的张中缜，“在十多秒的时间开完五枪，并且成绩还稳定在四十八环，这实力的确是比我要强。” 兴许是感受到了陈书的目光，张中缜远远的回看了一眼陈书，神色平静，似乎并没有在这落后的第一回合较量中受到丁点的影响。 “当然，人家志不在此。”从支队调任过来的许明亮明显知道很多内情，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态点评道，“这小家伙估计也没把这次的比武当回事，纯粹是过来练枪练气氛的。” 濮树不明就里，说：“他想干什么那是他们的事情。我倒觉得这样就挺好，如果陈队在狙赛拿了优胜，咱们大队在总分上估计能冲上第二名了。” 陈书笑着感慨道：“对，濮树说得不错。这是好事，这次我们如果能在最后冲到全市前三，我让教导员摆酒请大家喝！” “嘿嘿，必须的！” “哈哈，就教导员那抠抠搜搜的模样，能请我们晚餐多加几个鸡腿就谢天谢地了！” “哈哈！瞧你说的。” “你们聊什么呢？快过来吃点心了！”一个女声打断了几人的谈话，众人回头看去，见大队内勤邹晴小跑着过来招呼着众人。 “邹晴，你怎么来了？”这次比武拿了五公里优胜的濮树第一个奔了过去，挺着个挂着奖牌的胸膛笑呵呵的问道。 “队里没什么事情，大队长就开车带着我去买了一些点心带过来。濮树，听说你拿了第一名？厉害厉害，给我看看奖牌！”邹晴走到众人中间，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特别讨喜。 后面跟着来的李达，双手提着两个装满了面包、饮料的大袋子。 邹晴帮着接过袋子将点心分给众人，嘻嘻哈哈的和年轻队员们说笑，看着也是极为高兴的样子。 陈书带着李达走到边上，递上了根烟：“李大，昨晚不是刚值完班嘛，怎么就过来了？” 李达美滋滋接过香烟，坦诚道：“我可是探听过的，你们成绩这么好，就赶紧过来了。这风头现在不抢，过了今天可就没了。” 陈书有些哭笑不得，只觉得眼前这位耿直大队长的画风和往日那些派出所或者各个业务大队的一把手迥然不同，这能走上正股级的领导岗位，实属祖坟冒了青天大烟。 陈书笑着说：“这次属实运气好。支队那批人压根就没想过和我们争名次，我看他们出来参加比赛的都是戴着拐的新警。其他县区大队本来和我们就是半斤八两，这会儿被我们占了先发的便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就落了下乘。今年我们估计能进前三，明年就不一定啰。” 李达大嘴差点没咧到耳朵根：“够了够了，有今年这成绩就够了，还管明年干什么。这牛，能吹一年是一年嘛。” 陈书给自己点上一根烟，安静等待接下来的两场狙赛项目内容的公开，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陈书有自己的想法，原本真没有夺魁的准备，毕竟支队突击中队强大的实力摆在那里。可看着直属一大队如此大意和做作，他陈书不趁机冲上一冲夺个第一名可真是辜负了他分局历年打击数第一的名号。 陈书，表面看着谦和，可骨子里必争第一的念头是深深刻在基因里的。 （为了避免参赛队员整年的训练都只集中在比武的极个别项目上，东州每年举办的特警比武，除了固定的几个传统项目以外，像狙赛和团队突击这些热门项目都是比赛的时候才会公布具体内容。并且为了能多层次的让特警队员们参与到比武进来，特地另外设了一条规定，那就是单人小项目的优胜人员，是不能参加后续的团队项目） 第421章 放弃狙赛优胜 直属一大队，休息室。 “张中缜！！！” 魏恒元这次完全没有顾虑其他的突击队员尚在现场，冲进休息室指着张中缜就是大骂：“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我前面千叮咛万嘱咐，你就当耳边风吗？为什么精度射击的比赛，你整得就跟速射一样？结果才第三名！后边的比赛怎么办！你跟我说！” 张中缜挥了挥手，尚在休息室的队员们识趣的依次快步离开休息室。 他看了看胸膛不断起伏的魏恒远，冷冷一笑：“从今天开始将会由新的记录产生，而这只是我对老狙王的致敬。” “致敬？”魏恒远气呼呼抬起手指头点着张中缜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对我插手安排参赛队员有怨言！所以故意给我难堪！” 张中缜依旧低头擦枪，对魏恒远的表述不置可否。 魏恒远继续愤愤道：“中缜，你都二十几岁的人了就不要像刚毕业的学生一样和我斗气。要知道，在这次的比武里，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沉默的张中缜丝毫没有奇怪作为他的直接上级，特警直属一大队的大队长，魏恒远看似愤怒的谴责，实则却带着对他几丝不容察觉的无奈。 见张中缜仍然不回应，魏恒远只得放弃劝说的念头，长叹一声：“我是管不了你们这些九零后了，要不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我真是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提。” “咔。” 张中缜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把长狙丢到桌子上，面无表情道：“魏大，不要在我面前提我爸。” 知道这同为警察的俩父子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不过能得到张中缜的反应，魏恒远适时转移话题道：“我知道你对自己的狙击有信心，这是好事。可万一……哎，我就和你挑明了，第二场比试的是障碍物后速射。” 张中缜重新拿回狙击枪，“咔嚓”一拉枪栓举到眼前瞄着，速射可是他傲视全省的强项。 “魏大，其实你没必要和我提这些的，你这样私下向我们透露比武的内容，可是违反了支队的规定。” 此次比武项目的制定由支队直属科室，侦训大队负责。其间一应的保密和具体比武项目本不该是作为参赛队伍的一大队魏恒远应该知道的。 显然，作为在同一栋楼办公的魏恒远和侦训里的领导存有联系。 魏恒远苦笑几声，沉声道：“这次为了体现随机性，在狙赛的第三回合所进行的项目是玻璃后目标的瞄准射击。” “玻璃后？”张中缜食指轻轻一扣，手中的狙击枪发出清脆的咔一声，他轻声道，“呵，还以为是不同距离的守候狙击。” 他将狙击枪垂直放下，枪托支在地面，皱着眉头疑惑道：“玻璃后目标射击，这种射击方式运气占了大头，这不符合我们比武以能力为重的考核目的” 玻璃后目标射击，因为存在子弹在穿过玻璃后会发生偏离的情况，所以狙击手除了要考虑玻璃的分类，比如是普通玻璃、钢化玻璃或者中空玻璃；还有玻璃的厚度、目标在玻璃后面的距离也是影响子弹偏离的重要因素。 如果说此次的比武用枪是国内新晋的国产狙击枪26式还好一些，可在一定程度上无视玻璃的影响。可88式的话，大概率会产生不小的偏移。 “老高拍的板，说是要贴近实战，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魏恒远耸了耸肩。 “他是支队长，他怎么说都是对的。”张中缜点了点头，理解了先前魏恒远刚冲进休息室的愤怒。 他沉吟片刻，认错道：“魏大，前面是我大意了，接下来两个项目我会全力以赴。” 魏恒远长叹一声：“只能如此了。” 正明大队，临时休息室。 “玻璃后目标射击？还是单发定胜负？这也太儿戏了？”陈书拿着组委会刚刚宣布的第三回合比武项目，震惊道。 内屋的帘子掀开，露出李达粗犷的脸庞，笑吟吟道：“陈书，你可是狙王。至今的几个狙击项目还都是你七年前保持的记录。我相信你！” 旋即，李达忽然想到不能给陈书凭空制造压力，随即转口道：“其实，我们大队已经做得挺好了，后面的比武项目成不成都不碍事。” 对于正明大队当下成绩已经极为满意的李达，虽然不是很懂陈书话里的意思，不过按照他的心里想法，是真的不在乎接下来比赛的胜负。 毕竟，正明往年可都是倒数第一。 李达现在可是高兴坏了。 待李达走到外屋，陈书吩咐张清去给大队长倒点水来，摇头解释道：“李大，这个玻璃后目标射击存在一定的运气成分，不完全能体现一个狙击手的实力。目前经过两个回合的比试，我和张中缜互有胜负，只等着在第三回合里决出个雌雄，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不过这样也好，我对自己的首发命中还是挺有信心的。” 警察的狙击不同于体育项目的竞赛，这其实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事务。体育类的射击项目，成绩一般以最后的总环数为准，第一发打得好与不好可能与最后的的成绩关系并不特别大。 可特警狙击就不一样了，虽然平日里也有环数射击的比赛，不过这些比赛都只是训练手段罢了。在实战中，特警狙击的最终目的还是解决问题的根源。在很多的任务当中，必须要求首发命中。 如果第一枪没打出预期的效果，再开第二枪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任务也就失败了。 从来没碰过狙击枪的李达并不晓得里头的弯弯道道，不过他倒是坦荡：“陈书，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啊，就是凡事想太多才让自己这么累。小心年纪轻轻就变成白发老头子哦。” 听着李达的趣话，陈书刚想回敬几句，突然脑子里闪过一道闪电，临时有了主意。 按照本次组委会的安排，为了能多层次的让特警队员们参与到比武进来，而不是仅仅只由各大队不多的几个精英参赛。组委会特地设了一条规定，那就是单人小项目的优胜人员，是不能参加后续的团队项目。 陈书丢下李达一人，赶忙跑到里屋拿了纸币，比对着陈川刚从积分牌上抄的各大队积分以及单人小项优胜名单。 越看越是附和他心里适才突生的想法。 “陈书，你这是？”李达走进里屋，看着趴在桌子上反复涂抹a4纸的陈书，疑惑道。 片刻之后，陈书丢掉纸笔，站直了身体，摇晃着食指道：“李大，目前我们位居第三，如果我在狙赛拿了个人优胜，我们的总分将会一举超过一大队和永安大队成为第一。” 李达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知道陈书还有后话。 “可这都是暂时的假象，因为在狙赛之后还有一个突击的团队项目。狙赛作为个人小项拿到优胜也就加五分，可如果在团队项目上拿到优胜那就是妥妥的十分。”陈书眯着眼睛沉声道。 李达没有理解陈书话里的意思，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作为一名合格听者所应有的反应。 “陈书，你的意思是” 陈书深吸口气，脸色变得严肃许多：“我将放弃狙赛，助力张中缜拿到狙赛的优胜。这样，他就不能带队参加压轴的团队项目。而我因为是第二名，所以可以率队参赛！” 李达愕然，瞪大眼睛：“陈书你不要说笑！好好的你干嘛要放弃？这可是你到特警的回归一战，万一输给小年轻，脸上也太没面子了！再说了，你也不能保证由你带队，我们在团队项目上就一定能吃下他们一大队？到时候，你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想赢，总得承担一点风险嘛。” 陈书笑盈盈的从口袋里掏出来先前陈川在比赛前硬塞给他的黄皮烟，拆掉上面的包装，抽了一根重新又给李达递了过去。 “李大，目光长远点，我们可是以夺得第一名为最终目的。” 第一名李达沉默了，虽然前面他一直在强调已经非常满意当下的成绩。可作为大队的一把手，正明大队常年倒数第一的过往经历是真的时常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次有机会能一举夺魁，没人能忍受得住这种诱惑。 “可是，陈书你” 陈书举起手指止住了李达的劝说，他透过帘子注视着在外屋参加比武累极，东倒西歪休息的众人，轻声道：“李大，我们大队其实挺不错的，有一定的凝聚力。嗯，我们还需要一个极致的荣誉，促成这凝聚力转变为战斗力。” “嗯”李达接过香烟妥协下来，顺着陈书的目光看向外屋。 “主要是你队伍带得好。”两人异口同声道，旋即一愣，皆是哈哈笑了起来。 第422章 正明大队的变化 狙赛场地。 比赛结束，张中缜依靠在墙边，并没有像其他参赛人员一样赶着跑到目标靶附近查看自己的射击成绩。 作为日常之中亦是将玻璃后射击纳入训练的突击队，张中缜并不缺少实战练习，今天这第三回合的狙赛比试他是势在必得。 可令他迟疑的时，隔着一个射击位置的陈书，竟然在射击完毕以后连等待报靶员汇报成绩的空隙都不给，将88式验了枪提着就走，仿佛这比武的成绩好坏全不在他的心意之中。 “中缜！干得漂亮！正中鼻子，哈哈！妥妥的优胜！” 魏恒远不顾自己大队长身份所应有的矜持，在张中缜射击结束以后不等报靶员，自个儿就先跑去了目标靶位置。 魏恒远小跑到张中缜身旁，使劲的拍着对方的肩膀。 被拍得生疼的张中缜看了魏恒远一眼，感觉这位大队长一下子爽朗起来，再不复先前的沉重。他随后将目光投向已然离去的陈书的背影。 “陈书？还以为他有多牛呢，呵呵，压力之下还是差些火候。”魏恒远嗤之以鼻。 “哦？”张中缜眯上眼睛，随口问道，“他打中哪里了？” “哪里？哈哈，他脱靶了！” 张中缜瞳孔略有收缩，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所震惊，他身体微微前倾，追问道：“脱靶？即使玻璃再怎么使子弹轨迹发生偏离，对于一名老狙击手来说，也不可能会脱靶！” 按照先前在狙赛的第一回合和第二回合他俩包揽前两名的比试来看，张中缜断定陈书的成绩不可能会出现如此大的波动。 “嘿嘿，我看了你的成绩以后，特地跑到他的目标靶看了下。起初我也不相信，可我反复看了许久也没有在靶上看到子弹孔！肯定是脱靶了！” 说得起劲的魏恒远突然看见张中缜身子骤然一僵，眼睛慢慢睁大，盯着远处的正明特警大队临时休息地，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极少这般失态，到底想到了什么？ 魏恒远出于好奇，走出去与张中缜并肩一起看向正明大队的方向。 “魏大”张中缜苦涩的声音响了起来，“陈书他是故意放弃了狙赛的优胜。” “放弃？为什么放弃？先别提这优胜能给他们大队加上五分。单单这份狙王的荣誉，他也能放弃？”魏恒远用一种无法理解，难以置信的预期问道。 “他让出狙赛的优胜一则可以将我排除到压轴的团队突击；二是，他准备亲自带队参加接下来的团队项目，然后凭借团队优胜的十分一举将我们超越。” 张中缜的语气很笃定。 “你是指陈书放弃了个人荣誉，然后伺机和我们争夺总分第一？”魏恒远明白了张中缜话里的意思。qqxδnew 这种情况，绝不是一句“天纵之才”能形容的，魏恒远左思右想，最后只能承认陈书确实把团队的荣誉放在了个人得失的前面。 而这，相对于他魏恒远先前做的种种只为自己考虑的做法，让人不能不产生些许的愧疚。 蓦然之间，魏恒远沉下脸来。 张中缜很聪明，擅长察言观色，毕竟眼前站的男子亦是他的直接上级，而私底下将陈书视为竞争对手的他又从骨子里不愿认输。 一切豁然开朗，陈书在第三回合的故意脱靶就是为了能参与到压轴的团队项目。 而这个代价，就是“狙王”的名号。 “魏大，你放心。即使陈书带队参加，也对最后的结果造成不了多大的影响。毕竟他只是派出所出身的普通警察，这种突击项目即使我不在，我们的尖兵只要发挥出平日里训练的正常水平，击败他们那种临时凑出来的样子货，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对于支队直属的突击队，将其他区县大队的队员视为街面巡逻的样子货，是他们惯常的骄傲。 张中缜不再久留，告辞离开，前往突击队的临时休息地。 “我真没想到他能做到这一步。”魏恒远稍稍岣嵝背脊，望着对面不远处站在阳光下，被正明特警大队的队员们团团围住的陈书，心里暗叹。 模拟居民楼，解救人质团队项目考核现场。 站在不远处的张中缜冷哼一声：“就知道侦训那批人也想不出什么新项目，也就是和往年差不多的模拟绑架案件的人质解救。” 魏恒远一拳击在掌心，大笑道：“这种演练我们隔三差五都在训练，想必即使你不在现场，尖兵们也不会让我们失望。” 张中缜悠然道：“呵呵，十拿九稳了。” 魏恒远转头望向斜对面坐在观众台上的正明大队的大队长李达，看着对方一副坦然的神色，他的心里情不自禁又浮现一点点的担心。 正明大队临时休息点，观众台。 邹晴小跑着冲进休息点，兴奋的嚷嚷道：“李大，大喜事” 端坐遥望居民楼底下的正明大队参赛队员们的李达回过神来，问道：“是什么事情？” “张中缜没有去那参赛的队伍，他现在就在他们自己那儿坐着呢。”兴奋的邹晴指着斜对面一大队的休息区域。 “李大，这种团队项目他们竟然不把队长派上来，也太看不起我们了。嘿嘿，要是在团队项目输给我们，等等，我来算算这分数。” 看着邹晴红扑扑的小脸蛋，一本正经扳着指头计算着两队的分数，李达愣愣的有些发呆。 根据比武的规定，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不过他是没想到邹晴一个朝九晚五的内勤现在竟也对大队竞赛的事情如此上心，这份积极参与的团队荣誉感属实难得。 也许自从陈书过来之后，正明大队也慢慢发生了变化。自从支队调任到大队就开始躺平的许明亮，这次积极备战斩获了传统排爆项目的优胜；家里经营着四星级酒店，来特警大队就是体验生活的富二代濮树，这次也是驻队封闭式训练两个月，结果一鸣惊人，是本届比武中唯一以协警身份拿下单项优胜的特警；天天悔不当初，老是抱怨警察工资不如省城it的社招民警张清，平日里端着副眼镜一股子码农气味，竟然也被陈书挖掘出来在无人机项目上给大队添砖加瓦得了两分。受了重视又给大队拿了分数得到同僚的敬重，张清竟就此绝口不提当初的大厂。 同样的队伍，同样的队员，在陈书来之后，确实变了太多。 李达瞳孔微动，从沉思中摆脱，他似与邹晴说话，似喃喃自语：“我记得，我们可一直是倒数第一张中缜不如他，我当年，也不如他” 站在看台上的邹晴看到远处陈书带队走向比试场，鹅蛋脸扬起甜美的笑容，伸出青葱玉指指向那儿，跳着小脚儿激动道： “陈队上场了！啊不，我们上场了！” 第423章 压轴之战 操场模拟居民楼，解救人质团队项目考核现场。 作为本次东州市特警系统的年度比武，压轴的项目还是相当的传统，虽说处置反劫持人质为科目贴近实战，可真实的情况是东州市近十年还真没发生过任何一起需要特警出动进行反劫持的暴力绑架案件。 这是好事，特警在没有突发案件的情况下能早做准备，及早的训练和备战也是理应之事，这里自不提。 考场上，两名“歹徒”驾驶一辆汽车绑架一名“人质”后潜入一栋六层高的居民楼某房间内，临危受命的特警队员将采用各自的方式解救人质。 为了展示真实性，按照侦训大队的安排，“歹徒”将会持有可射击的真枪，只不过子弹头更换为塑料制品。打在身上不会死人，但会流血。在预案中，“歹徒”除了可能会向突击的特警开枪以外，同样存在击杀“人质”的可能。 而特警这边也装备了塑料头的子弹，同样被允许在极端情况下可以向“歹徒”射击，不过对于警方来说，这是扣分项。 首先出场的是支队直属一大队，作为支队内唯一存在有几十年历史的突击队，一大队的登场自然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特警兵分三路呈现立体攻势，通过绳索牵引、徒手攀爬楼外水管、楼道蹲守等方式从不同方向多角度靠近事发楼侦查。与此同时，另外一组特警从外围突破，把两个出口严防死守，以防万一。 在确定“歹徒”和“人质”所在楼层和确切位置后，特警从楼顶攀绳下降从窗户突破进屋内，经过一番眨眼即过的搏斗，一名“歹徒”被制伏，一名“歹徒”被击毙，“人质”被顺利解救。 在突击队原先的计划以及训练中，都是以张中缜为第一突击手，而由于张中缜在单人项目中拿了优胜无法再继续参加团队项目，所以第二突击手顺位顶替了张中缜的位置，后补警员顶替了第二突击手的位置。 优良的装备无法弥补战训能力，第二突击手难担大任，在破窗后蓦的撞见“歹徒”，情急之下拔枪就射，虽说击毙了一名“歹徒”，但同样击伤了人质。 直属一大队考核结束。 坐在主席台，交管局出身的王局看得津津有味，转头向坐在边上的支队长老高赞叹道：“咱这队伍的技战术没说的！这爬楼梯还有跳窗户和电视上演得是一模一样，一点都不带虚的。” 这到底是表扬，还是批评？ 看着王局一脸兴奋的样子，老高权当是表扬了。 他心里得意，不过表面上还是做出一副谦虚的样子：“王局，主要是我们东州太安全了，这么多年也没个案子让我能把队伍拉出来溜溜。不然我们的名气可不会小。” 有些东西，捂在怀里不拿出来别人以为是宝贝，可真放手让行家看上几眼，也许就崩了。 久经风沙的王局笑而不语。 王局指了指站在比赛场地旁边的东州电视台节目录制组，笑道：“老祖宗说得好，闭门造车能造个什么东西出来？这次比武办得还挺不错，不过我们可不能关起门来自个儿玩着乐，你争取把今年这场比武的影响力给扩大到社会上。 “老高，一会儿你去和那些媒体朋友聊聊，看看能不能在地方电视台上面多展现展现我们特警的风范。” 得到了领导的肯定，年过四十的老高涨红了脸，连声答应下来。 在市一级的公安系统里，除了建国以来惯常民警最多的交管分局，特警支队的民警人数一直排在第一位，可这影响力，在局里是连前十都排不上。相对应的，特警支队平日里举办的活动什么的，自然也得不到重视。 有领导这一句肯定，此时的老高别提有多高兴。 连带他看向那节目组的眼神和善许多。 “这也太帅了，这才是男人该有的样子！我看香江那边的飞虎队估计也差不多。”摄影师小赵流着哈子嘛羡慕道。 “呵呵，也不知道真碰到歹徒了，还能不能这么威风。” 张扬垫着脚尖，昂起下巴，朝陈书等人所在的位置张望，哼哼唧唧道：“他们是突击队，平日里没事就在单位里训练，这会儿拉出来自然在卖相上是要好上许多。 “可实战下到底是怎么个样子，我们市里这么多年也没什么案子出来，大家其实也不知情。所以小赵你要明白，表面功夫做得再漂亮，如果没有实战经历放在那儿，是根本站不住脚的。” 身为大记者，肯定不能扯着嗓子，旗帜鲜明的支持陈书所在的正明大队，可并不妨碍她用一种委婉的方式来拔高自己支持的队伍。 小赵头一缩没吭声，他的想法很简单，今天过了眼瘾已经赚了，这种大道理和他关系不大。不过深知张扬和陈书的关系，他还是聪明的没有反驳。 后续参赛队伍拿出手的破解之法也是可圈可点，比如永安大队采用的是派出谈判专家对绑匪开展心理攻势，甚至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绑匪的身份信息调查清楚，并将其家人带到现场进行劝降，最后成功让绑匪主动投案。 而接下来的一个大队表现的中规中矩，派出一个五人战术小组，走在第一位的特警扛着盾牌顶在房门口，两边一左一右站着提着破门器的特警两下功夫就撞破房门，在武力强攻之下将“歹徒”击毙，顺利解救了人质。 戴着作训帽的魏恒远，侧头，看向身边的张中缜，语气略带着兴奋：“这么看下来，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我们看来是赢定了。你觉得呢？” 张中缜嗤笑一声，道：“他们毫无胜算，虽然看着也有模有样，不过和我们比起来还是差了太多。这些手段，也就在比武场上能拿出来晾晾，真到了绑架案现场，还得我们上！” 自信的话语从张中缜的口中道出，不过先前一大队比武时从居民楼里传出来的几声枪声隐隐让他起了不大好的感觉。 “我也觉得他们太普通了，没什么看头。”魏恒远点头，迟疑了片刻还是发问道，“中缜，你觉得这团队项目我们的胜算如何？” “呵，魏大不必怀疑，论起这种反劫持的演练，他们和我们的差距，可是隔着一条跨不过的鸿沟。” 魏恒远相信了他的话，微微颔首，可心底里还是不由自主的涌起一阵心悸的预感。 他瞥了眼正襟危坐的张中缜，余光中，发现对方此时的视线竟然不在当下演练正酣的比武现场。 顺着张中缜的视线看去，魏恒远心里一凛，那正是站姿挺拔，遥遥站在场边的陈书。 第424章 只有第一，才能被人记住 临近比赛，对于派出所出身，仅仅在特警前后满打满算也就两年时间的陈书来说，想在这种全市特警比武下拿到第一名，难度极大。 所幸惯常的冠军直属一大队太过轻视，在先前的比武项目当中为了借机锻炼警员的临场能力来应对年底的省城大比武，而只派遣了队里的新手，所以才让陈书所在的正明大队在总分榜上摸到第二名，距离第一名直属一大队也就差了两分。 而压轴的团队项目，在这个单项里，第一名和第二名所获得的分数正好相差三分，是故陈书先前放弃狙赛的目的在这一刻水落石出。 场边稍有经验的警察已经看出了其中的猫腻。 “啧啧，我就说嘛，陈书这种老狙击手怎么可能会脱靶。正明这次的目标很明确啊，就是想拿第一名！” “先前还以为这派出所过来的小年轻是给我们特警搅局，没想到还是我格局小了。人家这哪是搅局，这是赤果果的来砸场子了！” “诶，别说你特警我特警的，陈书现在既然来了我们特警，那就都是自家兄弟。我们特警可不兴底下派出所般分得那么筋络分明，都是一家人！” “嘿嘿，想法是好的。别的不说，就说一大队刚那一通下来，我估计这正明就是再给他练上几年都追不上。” “你怎么知道正明就不行了？诶我说，你们都有查过陈书这人的简历和成绩不？啧啧，咱局里可是好些年没出过这等人物了。” 观众台上，一名瘦小警察两眼发光，一句话吸引了旁人的注意，纷纷围了上来让其好好说上几回。 而隔着两条走道的主席台上，支队长老高同样发现了正明这匹今年的黑马 老高手里拿着由支队办公室楚主任刚刚跑去积分牌抄送过来的各大队实时积分和排名。其中第一名自是一大队不提，这第二名竟是历年来都是倒数第一的正明大队，这突飞猛进的成绩让老高刮目相看之下更是有了些怀疑。 他看了眼坐在旁边正认真观看其他大队比武的王局，想了想还是招手喊来楚主任，低声道：“你没抄错？” 楚主任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支队长肯定是看到了正明今年一反常态的成绩。 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写的小纸条，递给老高：“高支，是正明的分数？我先前咋一看也觉得反常，后面就去组委会翻了翻正明这次的详细参赛信息，你看看。 “对了，我还特意找人调取了往年他们的人员记录和比试成绩，就人员这块基本上都是老的那一批。我觉得分数应该是正确的，正明没问题。” “嗯。” 话说到这份上了，老高自然知道这事应该是真的，不过他还是接过小纸条扫了一眼。上面的名字除了以前在支队排爆手的许明亮他认识以外，其他人是一概没听过。 除了队长一栏的“陈书”。 他不动声色的将小纸条塞回上衣口袋。 楚主任见支队长已不再说话，知道是该自己退下的时候，可他犹豫片刻自以为了解支队长忧心直属大队夺冠的心思，还是直言道，只不过声音越发低微：“高支，刚才我特地去了现场评委那边。” 顿了顿，见支队长正眼看了过来，他才继续说道：“一大队因为在行动中开枪误伤了人质，所以这次团队项目的分数比往年要低上几分，不过目前在已考核的大队中还是居于第一位。嗯，你看要不要我去评委那边打下招呼” 老高心里一凛，不曾想自己心思缜密的办公室主任想到了直属一大队可能会败的可能，这放在往年可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 属实，这个叫陈书的人过往成绩太过突出，让人不得不起些想法出来。 直属一大队是直接驻扎在支队的业务大队，拥有集全支队资源供给的全员民警编制的突击队。 既是支队的颜面，亦是支队的尖刀。一大队如果在比武中失败，丢脸的可不单单只是他们一大队，整个支队都得沦为同行的笑柄。 包括他这个支队长。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专注看着赛场的王局咳嗽两声，随意说道：“老高，你一个支队长还艹哪门子的心，过来和我一起看比赛。” 语气平淡，却如雷贯耳。 老高转头看向这位新近接手分管特警的市局副局长，等着下一句话。 许久，都再没有反应。 老高随即挥手让楚主任离开，往前挪了挪椅子，正了正腰板子端正看向比武会场，第一次开始认真的观察他手底下这批正在操场上挥洒汗水的队员们。 如果刚才他没有看错的话，在总分上正明大队和一大队只差了两分，而这最后压轴的团队项目第一名和第二名恰恰相差三分。 “正明，陈书，有点意思。” 陈书将队员们围拢在一起，璨然一笑：“怎么样，最后一场比试了，有没有信心拿下一大队？” 在比武当中半分没拿的陈川，此时却是第一个跳了出来：“原本以为这些家伙有多了不起，现在看看也就是衣服穿得像那么回事的样子货。别说你们这些真特警了，就我这从市局下来的老油条将身上的衣服和他们一调换，拉出来卖相也不会差！” “哈哈，川哥你太谦虚了！” “诶，你们还别说，就川哥这国字脸，好好换上一身装备，看着绝对像那么一回事！” “川哥，你可千万要把握住机会，争取帮我们拿下这团队项目，一举夺冠啊！”在单人小项上拿了优胜而不能参加团队项目的濮树双手握住陈川的右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期盼道。 这鼻涕、眼泪不知道是真的，还只是单纯为了恶心陈川。 不过高情商的陈川通过自贬，顺带也把在众特警心目中一直高高在上的直属一大队突击队往地上拉上一拉跟着自己一同“受辱”，从而让大家对其多年坐镇第一的积威稍稍有所释压。 待得众人的嬉笑吵闹逐渐安静，视线皆是注目在陈书身上，气氛开始凝重起来。 “这次我们运气不错冲到了第二名，距离第一名只差两分，如果能拿下团队赛，总分第一再不是梦想。你们真的不想试试？”陈书沉着声音，看似疑问，实则平淡的在陈述一件既定的事实一般。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陈书简短的分析了一大队的在先前比武产生的失误，并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一大队动枪并打伤了人质，这在规定里是扣分的，所以我们的底线就是不开枪；其次，索降我们耍得不够漂亮，破门也太过普通，谈判根本就是扯蛋，我们要是搞这些东西肯定拿不了高分。所以我们要从另一个方向出发其次不要忽略群众的感官，该装帅我们还得稍微装上那么一装，他们的呐喊助威也是加分项” 陈书侃侃而谈，队员们的神色是期待且兴奋。今天这种比武一年也就一次，每一次都是东州市特警系统的大节日，要是在比武上做得什么成绩出来，那都是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整整吹上一年的牛！ “陈队，下一场就轮到你们了，请到等候区准备。”一名比武场的工作人员跑了过来。 陈书深吸一口气，一一看过眼前年轻、兴奋的队员们，点了点头：“出发。” 队伍前往等候区，站在最后头的陈书被许明亮拉住。 许明亮低声道：“陈队，你这奇招我看有点悬。如果评委看不上眼给了低分，我们就前功尽弃了！团队项目分数高容易被拉开差距，指不定我们得回到后三位。听许哥一句，稳点，就按照正常套路出牌，起码能保住前三！” 陈书对着许明亮笑了笑，往前几步挑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好位置，指着远处各区县大队旗帜飞扬的展示区，而后侧头笑道： “许哥，这么多旗，除了前头单独立着的那杆去年第一名的直属一大队。后面那一大堆虎啊、龙啊，五颜六色的混在一起，你认得出是哪个大队吗？认得出哪两个是去年前三？” 躺平惯了的许明亮虽然在这几个月里奋起直追，还替队里拿下单人小项的优胜，可在这一刻，他突然的觉得，自己还是老了。 他循着声音看去，只见堪堪几步远的距离，却分明感受到一股毅然崛起的气息仿佛在将他不住的往外推去。 那傲立挺拔的年轻警察，拄着步枪，目光遥望波澜起伏的旗帜展示区，神色隽永。 “许哥，只有第一，才能被人记住。” 第425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正明特警大队驻地，值班室。 副教导员谢持今日无心工作，时而摆弄茶具，时而翻看道经，时而站在单位的小院子里，望着墙外的蔚蓝天空发愣，旁边一同值班的杨昌知道这是教导员在期待正在东州市警校参加比武的一行人，轻叹一声，没有打搅他，自个儿忙活去了。 “也许能上前三”谢持喃喃道，旋即一笑，觉得自己这是痴人说梦话，就他们正明这年年倒数第一的水平，能爬到第二梯队都该谢天谢地了。 他摇了摇头，端起刚泡好的小茶杯低头抿了抿。 “砰！” 办公室的房门被一名大胖子特警撞开，只见他也不管里头正坐在大队领导，粗着脖子大声喝道：“我xxx!我们拿了第一名！第一名！” 最后三个字有点歇斯底里的味道。 “咣当当。” 谢持正端在嘴边抿着的小茶杯没拿住，掉了下去，在地上摔得粉碎。 “第一第一？”谢持觉得自己在做梦。 “赢啦！赢啦！” 站在谢持边上，同样是值班组的杨昌大声的欢呼起来，如果不是考虑到年近四十，多少得考虑中队长的形象和威仪，他肯定一蹦三尺高，小兔子似的蹦蹦跳跳。 按理说，杨昌作为军转干部，实际上对这新单位特警大队并没有早年在部队时候的真挚感情。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个月里，跟着新来的副大队长，哦不，现在应该是突击队长陈书风里来雨里去的训练，他们的关系是越走越近，顺带着，也被着心系着这东州市一级的特警比武。 放在以前那会儿大军区级的比武，他杨昌也是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的，半点没有影响到他炊事员悠闲的日常。 即使后面提干到了连长，也对这些比武什么的不大感冒。 “哈哈，第一名！我就知道陈书出马，一定能拿下第一名！那小子，年年第一，你让他谦虚点弄个第二都得跟你急！”杨昌挥舞着拳头，高兴极了，显然是忘记了先前对教导员愣愣期待的嗤笑。 值班室里的其他特警队员们纷纷扭头，审视这一老一中的开心模样，眼里满是好奇。 正明大队历年倒数第一的成绩此刻还深深烙印在他们的心里，即使谢持、杨昌说得再多，他们也还难以联想到早上出发参加比武的那一小队的人马，都是惯常熟悉了的同事，板着指头算都是几年的老相识了，这天天一个屋檐下吃饭的同事此刻竟夺下全市第一的梦幻成绩。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 “李云，你过来我这边慢慢说。谁拿了第一？”傻眼的谢持赶忙招手让人过来准备细问一番。 叫李云的大胖子特警“噔噔噔噔”几步跑到谢持近前，掏出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教导员你看！这哪能有假？我们的气势看着就像是冠军！” 视频中的视角来自观众台上。 只见烈日当空，威风凛凛，戴着黑色面罩的四名突击队员出列押送着被制服的两名低头“歹徒”从满座的观众台前雄赳赳大踏步走过，其余的队员们挺拔身影拄着95式步枪，整齐列队，连喝三声。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气势如虹的口号响彻全场，在场观众无不为之动容，皆是纷纷交头接耳，比着拇指、拍着胸脯笃定这是一支在国内也属一流的精锐特警。 操场上同样适宜的插播了一曲激昂的进行曲。 围观的群众们除了在电视剧或者电影上看到过类似镜头，亲临现场之下何尝见过如此场面，虽然知道都是假的，可被调动起来的情绪已然爆发了出来。 视频中不断传出博主边上的群众的大声呐喊。 “好样的！” “不愧是特警！” “太厉害了！” 谢持津津有味的看着视频，对着手机屏幕指指点点：“李云，你看前面这四个大个子，肯定就是陈书、陈川这几个。天天看着他们在院子里摸爬打滚，就是把眼睛给闷上了我都能看一眼看出来！” 站在谢持后边看着的杨昌附和道：“陈书这家伙不愧是从基层来的，搞这种形式主义真的是手到擒来。你们看后头站着那四排五列的队员，估计是临时从阳艺街道巡逻队那边抽掉过来的。 “他们那巡逻队的你说上街巡逻走着看起来还像是那么回事，真要到了比武场上和别人较劲是不可能了。可陈书这么一张罗，把人数给凑齐往那地面上一站，这几声呐喊一出来，气势就马上起来了！诶，不过你们还别说，这效果挺真不错!” 其他几位值班的特警此时也是醒悟过来，纷纷围了过来探进脑袋看起了视频。 片刻，众人互看几眼，皆是满脸的难以置信。 而被人围着，坐在中间位置的谢持欣慰极了，嘴角不自禁扬了起来，满脸的皱纹像是菊花般灿烂。 “李云！你现在赶紧去食堂，让大叔晚上准备几桌子好酒好菜，迎接我们大队的英雄们到来！记着，通知下去，让晚上没事的队员们都回来，好好喝一顿庆祝庆祝！” 这成绩，让在大队里一直抠抠搜搜的谢持彻底放飞了自我。 “好勒！教导员你就放一百个心！这活儿我熟！” “耶！教导员威武！” “万岁！” “矜持点！” “哈哈！矜持什么！我们可是第一！” 这边，东州市警校，会议室。 资料乱七八糟的散落在桌面上，旁边的椅子也是横七竖八的躺着也有，倒着也有，显然不久之前这里肯定发生过极为激烈的争吵。 空落落的会议室里，如今只有东侧的首位坐了两人。 王局咳嗽几声，伸手轻轻拍了拍支队长老高的肩膀：“老高，怎么了，不就是一场我们自己内部的比武嘛？有什么可沮丧的？” 面对眼前这位他沮丧的始作俑者，老高苦笑道：“王局，你刚接手特警可能对我们还不大了解。你这么一拍板让正明大队拿了第一名会冷了全支队的心。特别是一大队突击队那些狼崽子，他们哎！” 刚将交管局交出去，接了特警的王局心里暗暗一乐，他要的可就是这个效果。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正愁没地方烧去，结果这会儿自己就送上了门。此时他不出手显示一下他分管副局长的权威，下次哪还有这么好的机会让他能在全支队几百号特警的注目下，做出如此果决、独断的决定？ 好让他们知道在他们顶头的支队长上面，还有个一言九鼎的分管副局长！ 想必今天过后，他王局敢于用人的名号将和卧薪尝胆的正明大队一起在特警系统内部传扬开来。 正明大队先前倒数第一的经历有多惨，他王局的名号就有多响！ 以后这得了便宜的正明，有空也可以收下。 他面不改色的安慰道：“老高，别扯这么远，我们就事论事。你看那一大队的那俩突击手，是叫突击手？救人质的时候还把人质给打伤了，他们拿第二已经是我抬手了，要是按照我以前在交管那会儿的脾气，指不定得把人给扔路面看车子去。” 支队长老高有苦说不出，这特警的管理怎么可能和交警一样，不过眼前这位副局长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他也不好当众反驳，只能在会议中频频暗示几名在场的手下进言。 结果不曾想，看着一脸和气的王局在那时，拍着桌子就把那几个出挑的人给骂了回去。还有侦训大队那俩傻大个，真的是在部队把脑子都待傻了。 怎么还会帮衬着王局把自家人给贬低。 直属一大队的办公室可就在他们楼下！ “老高，你看这正明大队多贴合实战，要知道，我们警察出任务是要解决问题的！我们看的是结果！包括上级领导一样都是看结果的!过程你就是帅到天上都没用！ “啧，直接拉了电闸，这大热天的没有空调谁受得了？然后伪装物业公司上门检修，三下五除二就把人给拿下了。这可比以前查水表高明多了。”王局重新拿过一边的资料，一边看着a4纸打印的资料，一边频频点头。 老高作为几十年的老特警，心里是憋屈啊，他总不能反过来拍着桌子骂王局不懂特警？ 不过，他还是想挣扎一下，毕竟这直属一大队丢了第一名，打的同样是这个办公室在他们楼顶的支队长的脸面。 “王局，其实我觉得” 王局放下资料，抬手止住了老高的解释，笑道：“老高，你要这么想，这会从侧面督促他们一大队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好好训练。” 顿了顿，看着欲言又止，仍然试图据理力争的老高，王局神色突兀的变得严肃，盯着对方的眼睛，沉声道：“这事情就这么定了，总分第一就给正明了。嗯，后面的个人称号留两个给其他大队，剩下的都给那一大队。嗯？” 大概有个几秒的沉寂，老高僵硬着脖颈还是低下了头：“好的，王局。” 王局重新笑了起来，起身往后走去，经过老高身边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我们去给他们授奖！”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会议室。 室内的空调风一吹，先前王局放置在桌边的资料“哗”一下被吹落在地上。 只见上面印的并不是考场的裁判书，而是和当初在主席台时，楚主任递给支队长老高的小纸条一样的各大队计分明细。 “直属一大队，36分” “正明大队，34分” “团队项目得分：第一名10分，第二名7分” 随便聊下剧情 比武的结果出来了，半路杀出了个准备立威的王局，所以让正明拣了便宜。虽说一大队由于原本担任第一突击手的张中缜因为狙赛优胜的缘故没有参与到压轴的团队项目，以致一大队在比武时，临时顶替的突击手失误击伤了人质导致分数不高。 不过骄傲的张中缜肯定不会认可这个结果，心底里一定是极为不服气的，特别是战胜他的还是陈书这种通过取巧的手段拿下绑匪的历年倒数第一的正明特警大队。 对于大学就在警院警务指挥与战术系（特警）就读，毕业以后就一直在特警突击队工作的传统特警张中缜来讲，面对派出所出身、靠“坑蒙拐骗”上分的陈书，一定是感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和愤怒。 两人的对立就此在不经意间建立起来。 按照老熊先前的计划，在比武结束以后马上会跟上一个反劫持的案件，让两人的对立在后续的实战中铺设开来。不过这个解救人质的案件因为涉及到的武器、单位比较敏感，以及后续发生的一些关键的，承上启下的小细节同样容易引起审he。 前段时间那起杀人分尸的案件在最后抖包袱的时候接连被屏bi了四章，搞的剧情虎头蛇尾，让老熊那段时间备受煎熬，心里难受极了。 所以这起反劫持的案件，我需要一点时间再打磨一番，到时候一定以最为完美的姿态呈现给各位读者大大。 当然了，还是老惯例，是真实案件，动枪的、有死人、还会xxx（笑）。 第426章 警察的节日（ 番外一） 你们常说，“有困难，找警察”，但是有时候你们也该知道，警察不是超人，不是钢铁侠，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孙猴子。 警察也会害怕，怕千钧一发拼命扑出去时，想到自己的家人。他们同样上有老弱，下有幼小。妻子也和普通人家的主妇一般，烧好了菜肴等着她们的男人回家。 死，谁不怕？ 但牺牲，警察就不怕吗？ 十八年前，晚上，酒店点菜区。 一名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子背着手站在琳琅满目、一整墙的海鲜大缸前，旁边站着的服务员弯着腰，笑得谄媚。 年轻男子指着门外，淡淡道：“把你们大门口边上的那只大龙虾给我开边蒸了。” 服务员苦着脸，有些纠结：“老板，那大龙虾是我们放着给客户展示的，可能不卖的。” “可能？那就还是能卖的嘛，价钱不是问题。”年轻男子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继续点菜，“你们的螃蟹肥吗？” 服务员一愣，小心翼翼道：“老板，你不是刚点了龙虾吗？怎么还要点上螃蟹？会不会冲了些？” 眼镜点点头：“前面你不是说龙虾不卖吗？行，能卖你把螃蟹也上了，不能卖你更要上螃蟹。” 服务员连连点头，豪客他是见过不少，可这么年轻的有钱人他是真的不多见。 “都听老板的！” 眼镜叮嘱道：“今天是我们哥几个的散伙饭，这菜你必须给我盯着点，都往好里上！” “老板你放心！大龙虾你进门也看到了，这么肥的龙虾也就我们家供着，你就是绕着整个省城找都找不到！我们家的螃蟹都是手挑的，个个顶着盖儿！” “那就好。” “老板，你们就四个人，菜其实差不多了，要不加点主食？” 眼镜点点：“要的。那你就上个鲍汁捞饭，努，就用那个大连鲍。” 服务员低头飞快记着单子，手上不慢，嘴上也是不停：“老板你真是有眼光！这个大连鲍我们都是空运过来的，新鲜！” “行，做好就上。” 点好菜，眼镜回到包厢，包厢里做了三个同样年轻的男子正在喝茶聊天。 坐在首位，面相有点显老的男子看向刚进门的眼镜，笑道：“这次承了你的情，下回大家来诸集我回请。” 眼镜摆摆手一屁股坐在桌子旁，说道：“寝室长，咱们四人做了三年室友，可每次外出都是你请客。这次毕业了才轮到我，可不是要把这三年积攒下的钱都给花掉。” “哈哈。行，都花掉！酒也得都喝掉！”寝室长说着从桌底下提了几瓶绍兴黄酒“咣”一下锤在桌子上。 “当当！” “干杯！” “哥几个终于毕业了，马上就要回老家去上班了！今晚不醉不归啊！”眼镜站起身来，笑着将酒杯举得高高的。 另一名看着挺瘦的男子眼见着今晚这架势喝起来肯定挡不住，赶紧起身关上了房门。 “哈哈，老柳，就你这谨慎劲儿，去干禁毐肯定落实！”眼睛男左手举着酒杯，右手指着关门的被称为“瘦子”的老柳大声喊道。 “眼镜！酒还没喝多少就开始撒酒疯了？喊这么响干嘛？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是公专的吗？”寝室长抬起指关节敲了敲桌面，严肃道。 公专是公安高等专科学校的简称，也是省警察学院的前身。在这所学校里读书的学子，从跨入校门开始就是半个警察，只等着三年期限一到就回各自生源地上岗就业。 “哎哟，我的寝室长大人，咱们哥几个也就今晚能聚在一起喝酒了。往后一散开来，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凑齐一桌呢。你呀行行好，今晚就把区队长的威风收敛收敛。”依旧站在的眼镜斜着眼睛看向他们的寝室长，嘴角带起的勾倒是极大。 “行，今晚就听你的。不过你这话说得不对，得罚酒。”寝室长轻轻放下手里的酒杯，继续说道，“大家伙儿都在一个省的，一年365天怎么也得凑出一天来聚一下。你这话说得好像我们都要各奔东西永远不见一样。” “眼镜哥，既然寝室长发话了，你这酒必须得喝了！”坐在末位的一位面庞清秀的小哥拍着桌子，附和道。 “老四！你这臭小子尽胳膊肘往外拐！平时在区队都是谁罩着你啊？”眼镜一看往日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转悠的老四此时也跳了出来，忽悠着让他喝酒。 不过眼镜一看就是酒场中人，笑着打骂老四几句端起酒杯子一口闷下。 坐在旁边的老四拍手称赞，这会儿凑近了发现，这被人称为老四的赫然就是日后担任东州特警支队的排爆手，许明亮。 此时许明亮所在的酒局共有四人，分别是坐在首位的寝室长，亦是他们区队的区队长。 关门的年轻人因为生性谨慎，处事小心，平日里寝室里的其他人犯了混，或者出了什么事情也都是由他出面擦屁股。 站着吆喝的眼镜性格张扬，不过据说因为家里有点钱，从小到大都没遭过罪，走到哪都是最为活跃的那一位。 而老四许明亮，在那个大家都是九岁才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他在七岁就念了书，读的还是五年制小学，所以后来到了公专，就成了年纪最小的一个。 自然而然的就成了老四。 众人觥筹交错半天，酒也喝得差不多，寝室长从怀里掏出一包新烟拆开包装丢在桌子上，让大家抽着。 他随口问道：“你们回去以后都去什么部门？对了，我先说哈，家里给安排去了交警队。你们先不要笑，在我们那边交警可是肥差，就是一个协警编制，没掏个十万出来你还真进不去！” “就一站马路的，寝室长你还威风个什么劲哦。话说回来，你一个区队长怎么格局这么小？尽往钱上面算计。俗！”酒劲上来的眼镜丝毫不顾寝室长的颜面，张嘴就是打脸，探身取过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后递给旁边的许明亮。 “谢了，哥。” 往日里，寝室四人除了许明亮，其他三人隔三差五的会聚在一起抽烟吹牛，每次许明亮厚着脸皮想凑进来，都被大家以年纪小给推了出去。 这次眼镜能将香烟递过来，显然是认可了老四许明亮的成长。 许明亮激动的接过香烟，问道：“眼镜哥，你家这么有钱，回去后肯定能给你疏通关系捞个好位置！是去哪里？说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 这话一出，其余两人同样好奇的看了过来。 眼镜有钱他们能感受的到，在这个普遍都是传呼机的时代，整个学校的学生除了有名的几个红san，也就这家伙上学第一天嘚瑟地提着个大哥大招摇过市。 这时，眼镜却是独自端起了酒杯，盯着杯中的老黄酒晃了晃手，小小的涟漪在杯中缓缓淡开。 沉默片刻，他突然一仰头干了，然后“砰”一下将杯子重重的置在了桌子上。 “哈哈！我要去特警搞排爆！拆炸弹的！” 第427章 你怕死吗？（番外二） 在眼镜表明了希望去特警的排爆岗位后，其余三人并没如他意料之中的震惊。 大家都是点点头，平静地等着他继续的解释。 眼镜等了好一会儿，方才迟疑道：“你们就不劝我不要去排爆？那地方可危险了” 他想起前段时间，家里打来电话询问他毕业以后有什么想去的部门。年轻气盛的他想也不想就被心里理想的排爆岗位给报了过去。 当时电话里家人还不是很清楚这个岗位的性质，后面估计是找熟人问了清楚，隔天就是一连串的电话朝着眼镜给轰炸过来。 眼看着眼镜死扛着不放弃，家里人也就熄了劝解的念头。不过他们也没把这个年轻人当回事，和他打电话也就是个通知的意思，至于眼镜回来后到底要去什么岗位，他们早早的就做了准备。 最后，眼镜只能联系最疼他的爷爷出面才将家里的一切质疑给压了下来。 不过从部队退役的爷爷还是亲自跑到省城公专找他聊了聊，希望他能在特警待一段时间体验后就服从家里的安排。 看着头发花白的爷爷，三脉单传的眼镜点了点头。 “排爆很危险？”老柳嗤笑一声，从菜盘子里夹了半个虾钳，往嘴里一塞咔嚓咔嚓就吃了起来。 年轻的许明亮没有眼镜这么多想法，转头就问老柳：“柳哥，你这话说得感觉你要去什么超危险，超神秘的部门？说来听听，正好和眼镜哥的比一比，谁更危险。” 今天是散伙饭，自然酒都有点喝多了。 一向沉稳谨慎的老柳，也吐露出藏在心里老久的秘密：“嘿嘿，我想去禁毐，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进。” “禁毐？去整那些往胳膊、大腿上打针的病恹恹？”原本忧心忡忡的眼镜这会见自己的下铺竟然想去禁毐部门，忍不住又是一顿数落，“太丢份了！老柳，不是我说你，就你这性格还有能耐，我觉得你要是去刑侦，肯定能成事儿！” 许明亮有点担心：“柳哥，都说那些人身上都有病，要是万一一个不小心染上了可就完了。” “那都是小头，派出所要搞，我不搞。” 一向为人谨小慎微的老柳竟会想着去禁毐，这让其余三人皆是一头雾水，比之先前眼镜的排爆，大家真的是可着劲儿的劝道。 老柳猛抽了几口烟，感觉指间一刺，才发现烟已经燃尽。他下意识的前倾身子，又从烟盒里抽了一根点上。 又是长长吸了一口，抬头看向头顶的天花板喃喃道：“三年前我们入警，在新生军训结束以后的第一次家长开放日。那天学校让家长们坐在观众台上，安排阅警。寝室长、眼镜、老四你们家里人都来了，嗯，我站在边上看到的。” “你在边上？”许明亮有点疑惑，随即皱着眉头回忆三年前的点滴。 老柳一挥手：“不用想了，你们当时都忙着和家里人聊天，都没见着我。” 寝室长隐约知道老柳接下来的话可能不那么妥当，他伸手按在老柳的小臂上，轻声道：“老柳，我们都是兄弟。你想发泄心中的愤恨，你就说；你如果觉得不方便，我们就此打住，继续喝酒。” 老柳恍然，他的眼神有些迷离，不过还是继续说着：“那天我爸出任务死了。嗯，他也是警察，禁毐的。” 顿时都静了下来。 片刻，眼镜又是第一个端起了酒，嚷嚷道：“我跟你们说，这禁毐，听着就威风！我喜欢！我先干了！” 许明亮也反应过来，跟着起哄：“眼镜哥，你那排爆可是要拆炸弹的！不过也挺帅！我也干了！” 寝室长一拍桌子，佯怒道：“就你们厉害！我交警就是站马路吃灰，最没出息的一个！” “夹菜夹菜。” “这大龙虾还真不错！眼镜哥，破费了。” “哈哈，老四你多吃点，哥几个就你最瘦最小个。” “喝酒喝酒！” 寝室长脚底下一踹，空落落的酒箱子啪一下倒在了边上：“酒都喝完了，还喝什么酒？我们拍照！” “拍照！我们拍照！留个纪念！” 许明亮开心极了，第一个蹦跶出来赞同。作为全寝室年纪最小的一个，他亦是自觉的跑来跑去喊来酒店的服务员，又找了四张椅子整齐排在包厢空旷的一侧。 四人按照寝室床号的顺序，自左往右依次坐下，镜头之中，四人笑得灿烂极了。 “1！2！3！4！” “茄子！” 十八年后的一月十日，晚上，四季青酒店小包厢。 十来个皆是警院毕业的同批同学正围坐一起开怀畅饮，喝酒吹牛。 毕业以后一直在路面交警工作的张伟端着杯子找陈书碰了一杯：“今天这公安节，大家竟然都没有加班。神奇！” 陈书仰头喝完，擦了擦嘴，打趣道：“是警察节，你这样子让司法警察他们很难过啊。对了，你最近怎么样，工作忙不？” “我们就那样，天天站马路的有什么忙不忙不的。除了吃点灰尘，到点就下班，比你们可舒服多了。” 陈书摇了摇头：“你们也不容易，站马路也没个保护措施，挺危险的。” 这话一出，原本笑着脸的张伟突然安静下来，低声道：“本科大队的孙力死了。” “孙立？是不是那个去高速交警的？他怎么死的？” “哎！半夜出警处理交通事故，有个女司机站在路上不愿下来。他在赶人的时候被后面开来的大货车直接撞死。哎，听说是当场死的，也没遭什么罪。” 说着张伟的眼睛就红了。 陈书又给两人满了酒，一个字：“喝。” 而后，从外头上完厕所的陈川回到包厢一屁股坐在了陈书边上，侧头说道：“书，刚上完厕所回来的时候看到许哥进了旁边不远的一个包厢，应该也是和人过来庆祝的，要不我们过去敬一杯。” “哪个许哥？” “许明亮！” 前面已经喝了不少的陈书，满脸通红，不过一听是自个儿大队的同事，还是笑了起来：“这次我们大队能拿下第一，许哥功不可没。他既然来了，我们肯定得去那边敬一杯打个通关，也好在他同事或者同学们面前给他撑一下脸面。” 被陈书一句话勾起回忆，陈川疑惑道：“你还别说，这次比武前我们驻队封闭式训练，我看许哥可能是练得最拼的一个，我们这帮人年纪还他最大呢。诶？书，你说当初许哥为什么放着支队这么高的平台不待着，跑到正明躺平，这是为什么？” 特警支队属于市局编制，而正明特警属于分局编制。一个是地级市，一个是县区，不管是提拔的难易，还是上升的空间，市局皆是优于分局的。 一般来说，市局领导确实有部分年轻干部会到分局镀金几年，比如去某个所里担任所长，不过最终还是会拿着基层经验这把金钥匙回到市局。 “估计也是有故事。” 说完，陈书左手拿了自己的空杯，起身和同学们打了个招呼，出门的时候顺手拿了门边小台上已经打开的一瓶红酒递给陈川。 “陈川，一会儿我顺时针走一圈，你逆时针来关门，总归得让许哥长点脸面。”陈书边走边和陈川随意的聊着。 “你放心，喝酒这一块我什么时候输过？指不定到时候，我再顺着来一圈！” “一圈够了，回头我们还得和张伟他们继续喝呢，留着点，我们意思到了就行。” 两人说着推门走进了许明亮所在的包厢。 “许哥！我们来敬” 陈川大着嗓门招呼道，结果刚踏进包厢就愣住了。 整个包厢就许明亮一个人，还背对着房门坐着。 包厢内的桌子不大，只放了四副碗筷，菜肴却是极为丰富，有龙虾，有螃蟹，还有鲍鱼饭。 酒也不少，每副碗筷旁边都放了一瓶绍兴黄酒，除了许明亮面前的那一瓶酒已然喝空，其余三瓶皆是打开瓶盖只倒了一杯。 乍看之下和陈书他们以往小聚差不多，可细细看去，才发现菜和酒皆是原封不动的摆着。 许明亮听到声响，回过头来惊讶道：“你们怎么来了？” 陈书不动声色的用膝盖轻轻碰了下陈川，然后笑着走进包厢，自然的拉过许明亮边上的椅子坐了下来。 “许哥，我们也在这里吃饭。前面看到你进了这个包厢，就想着过来敬一下酒。诶，你朋友都还没来吗？” “啊，哦哦，对对，他们有事不来了。嗯，来不了。”许明亮下意识的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想抿上一口，结果发现已经空了。 陈川反应过来，跟着陈书走到许明亮的另一边坐下，端起手里的红酒给许明亮满上。 他试图缓和下包厢的气氛：“许哥，你点这么多菜，一个人能吃得完吗？” 这一句话，突然让许明亮红了眼睛 陈书和陈川知道事情不对，同时沉默了下来。 过了许久，许明亮惨然一笑，转头对陈书说道：“陈队，今天我过节，帮我拍张照。” “行。” 许明亮起身拿了四张椅子整齐排在一起，摆在包厢内空旷的地方，然后挑了最边上的一个位置，平静坐下。 端正坐好。 “1，2，3，4。” “茄子。” 问：你怕死吗？ 答：怕。 问：你一个警察，还怕死？ 答：我怕死。 问：那你的荣誉在哪里？ 答：你害怕的，就是我背负的；你看到的，就是我希望的；你平凡安宁的每一天，就是我至高无上的荣誉。 “但我还是怕死。我不仅怕自己死，还怕自己身边的兄弟、朋 同事，” “突然一个个的死去，” “而这，就是警察。” 第428章 发生火灾 夏日，东州市警校，特警比武现场。 临近比武结束，艹场上聚集了成百上千人，对接下来的颁奖典礼翘首期盼。围观的群众和在校师生的神色是兴高采烈的，就像早年时候的赶集一般，存着更多的是看热闹的心情。 人群外，甚至还有人趁着这难得的“节日”搭起了凉棚，摆上一些小物件，在卖饮料、点心和特警相关的纪念品。 警校没有干涉，显然也是默许的。 老百姓的神色是期待且兴奋，东州市公安局特警支队组织的全市特警系统大比武，每年一次，每一次都是周边群众们的节日一般，既可以观赏特警的表演性质的节目比如每年的压轴舞—枪操，也能看到实打实的真枪实弹，这一天的热闹劲头过下来那可是仅次于他们过春节。 小孩，大人都喜欢！ “今年的狙王的是谁？”有好事的老百姓问道。 “诶，就那个穿着绿色树叶衣服的。啧啧，这人一看就是专业玩狙击枪的好手，这衣服穿起来，连眼睛都看不到！”有人点评。 “你们看你们看，狙王后边跟着的那个黑小伙子就是今年的铁人！还有那穿得像个绿巨人的就是排爆手！专门拆弹的，就跟电视上刘de华演的那个香江警察一样！”有人叫道。 “那个三个人抬着的铁皮箱子，里边装的可是无人机！那飞起来的架势真的凶，机器也很大，这翅膀张开来，我估计放个人都能给吊上去！”有人指着远处跳着脚高声喊着，激动极了。 循着那人指着的方向望去，一行穿着特警特有服饰的队伍走了过来，他们的衣服各式各样，手上的装备也是五花八门极具现代感，看着就觉得特别厉害。 走在前头的正是今年狙赛第一名的张中缜，拿了个狙王的奖牌，此时正带领着队伍准备领取团队第一的总奖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虽然张中缜脸上尚涂抹着伪装色，不过能感受到他的心情应该是极差的。 随着时间临近，全市的各区县特警代表队依次进场，“进行曲”的行进乐逐渐高昂起来。在现场已经聚集了上千名观众，他们全部都是来自附近的群众和在校师生，他们的目光中满含激动与期待，他们想知道，当颁奖开始之后，到底是哪些精锐，哪些狙王、铁人、兵王的会上台领奖。 群众最是喜好这些，纷纷掏出手机举了起来。 此时此刻，整个现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坐在主席台的王局拍了话筒，开始了例行讲话：“同志们，在今天这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我们举报了一年一度的东州特警大比武。来自全市特警系统的一百多名特警尖兵同场竞技，在无人机对抗赛、狙击枪精英赛、特警铁人全能赛等分时段、分层次、分赛点的展开了激烈角逐” 客套话讲得差不多，王局开始宣布各项比武的优胜，和个人奖项，只等着后续报到名字的特警上台领奖。 铁人，章路。 狙王，张中缜。 铁人，王二嘉。仟千仦哾 东州电视台的节目录制组一行人在旁边架着大长炮对着王局开始录像，站在边上的主持人张扬有些紧张，时刻不停关注着王局宣读的内容。 结果从头听到尾，都没有听到她心里想听到的名字。 摄影师小赵知道他这位外表看着彪悍的女上司的心思，凑上来安慰道：“扬姐，书哥现在是领导了，肯定带队为主，哪能再自己到场上亲自冲杀的。我前头找熟人问过了，这次书哥带队的正明特警拿了团体第一名，也是顶厉害了” “嗯。”张扬心不在焉的听着，还是有些小小的失落，谁不希望自己欣赏的男人，是万中无一的大英雄呢。 “叮铃铃！叮铃铃！” 这时，王局放在话筒旁边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远远的就能看到王局皱起眉头，显然也是不满意这突兀的来电，不过最终还是将话筒移给旁边的特警支队长老高，对着摆在边上的奖牌点了点，起身走去后台。 老高接过话筒，接着说了一顿没营养的话，然后代替王局给相关受奖人员进行颁奖。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颁奖典礼结束，忙碌了一天的参赛队伍相继撤离，赶着回单位下班，特别是前十届的冠军队伍，直属一大队，这次虽然拿了第二名，不过走得却是最快的。 而观看了好些时间的群众也渐渐散去。 艹场上只剩下依旧顶着兴奋劲头的正明特警一行人。今天是他们难得的翻身之战，也是十几年来第一次冲进全市第一名，所以当其他队伍都拖着疲惫身躯离开警校时，唯独他们大队依旧在艹场上欢呼雀跃。 濮树甚至脱了上身衣服，举着上衣在操场上欢叫着到处乱跑，估摸着还想再来次徒手五公里；陈川、张清、严松等人在许明亮的招呼下将陈书团团围住，一次又一次的玩着“抛高高”的游戏。 李达虽然也很想参与进来，不过作为大队长，还是矜持的站在边上笑着看着这群年轻人。 “第一！” “第一！” “团队！” “团队！” 就在他们处于亢奋状态时，一道声音忽然打断了他们。 “李达，赶紧过来！”支队长老高站在主席台下边的通道旁，朝李达喊道。 李达一听是顶头上司的声音，赶忙屁颠屁颠就跑了过来，一个立正敬礼，随后仰着脸语带得意：“高支，怎么样，今天我们正明” “听我说！”老高沉着脸打断了李达的话，急促道，“刚才王局接到指挥中心的电话，慈溪那边一个居民楼发生火灾了，楼里可能还有人没跑出来，现在你们赶紧过去支援。” “啊？”李达楞了下，没反应过来。 “到了现场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你都清楚？”老高眼看着李达这憨憨的模样，还是叮嘱一番。 今日不同往日，专业的事情得由专业的人去干。出现火灾，理应有装备更好，人员素质更为专业的消防部队前往处置。 警察，过去搭把手就行了。 他们特警正好在现场附近不远的地方举报活动，虽说现在人员都散得差不多，不过这警力不派过去事后怎么也不会好看。 “哦哦，知道的。”李达回答。 老高一跺脚，喝道：“还傻在这里干嘛！赶紧回去带队伍过去！一会儿支队的指挥中心会联系你布置具体的任务！” “是！” 李达立马转身往艹场中那群闹闹腾腾、欢歌笑语的年轻人跑去，先前的高兴劲一下子被这警情的阴霾遮住。 “乐极生悲？” 李达的心里不由自主跳出这四个字。 呸！！！ 这下，希望不会出什么事情。 第429章 凶多吉少 一辆黑色全顺特警运兵车飞驰在道路上，车身上印有的“特警”、“swat”等白色字眼俱是在显示这辆车的归属。 坐在车门边上的陈书一脸严肃，沉声道：“到了现场之后，我们的任务就是维持好火灾现场的秩序，等待消防部门过来处置。” 顿了顿，陈书环看了一圈周围，叮嘱道：“根据指挥中心报过来的情况来看，现场不容乐观，很可能会死人。所以不管现场群众说什么话，怎么说话，甚至是指着你们鼻子叫骂，都不准擅自运动。” “一切行动听指挥！”在最后，陈书又大声提醒一遍，深怕这批冲动的年轻人乱来。 “是！”众人齐声应道。 陈书一个一个从这批年轻特警队员兴奋的脸上看过。 他们今天堪堪拿下全市的特警第一，和历年倒数第一的成绩比起来，大家的心态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套用当下流行的描述，这心情，是只觉得双手插兜，不知道什么是对手。 他们还年轻，又没有受过专业的火灾救援，也没见过火情的危险。在白日里的比武拿了团队第一名，正是心气最高的时候。 这到了现场，万一脑子一热干出点什么冲动的事情来，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从警八年，陈书在中山派出所里倒是接过颇多几次的火灾报警，出到现场也都是以维持秩序为主，主要的救援责任还是得担在消防部队的肩上。 运兵车开得很快，出事的地儿离比武的东州警校也近，除了辖区派出所和交警队，陈书率领的特警大队是第一个到达的支援力量。 不过由于火场所在的地区是城中村，里头尽皆是羊肠小道。这会儿因为火势凶猛，也不知道为什么，路上涌现了一大批堵着路的人群、车辆和各种电瓶车、三轮车、板车等。 原本就不大通畅的交通，变得更加艰难。 按照先前陈书在车里的计划，此时理应带着队员们下车维持秩序，以保证后续过来支援的消防部门车队能顺利通过这条堵塞的道路，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火场。 不过这地方陈书并不熟悉，在对讲机里知道辖区交警已经到了现场，所以决定提前下车带人赶往现场，到时候根据现场交警的指挥配合他们的救火工作。 根据近十年的基层工作经验，这种极为危险火灾事件，他们特警只能作为辅助力量来配合专业的消防部门进行处置，轻易不可，也没必要擅自行动。 消防部门有相应的出动机制，想必很快就能抵达现场。 想定之后，陈书招呼队员们陆续下车往事发地点跑步前进。 到了现场，陈书仰头看着眼前这栋六层高的居民楼。非常明显的黑烟正从四楼和五楼的楼道口冒了出来。 “你们是？”一名戴着白色帽子的交警跑了过来，问道。 陈书说：“我们是在附近执勤的特警，这边接到指挥中心的支援要求就赶过来了。现在上面是什么情况?老百姓都下来了吗？” 交警面色铁青，摇了摇头：“刚才让物业联系涉火的业主了，目前还剩一家没跑过来。据联系到的业主说，家里现在就一个老人看着小孩，估计还在睡觉所以电话也是打不通。这火烧得厉害，哎，悬啊” “啊！”后头跟着下车的大队内勤邹晴一听，吓得捂住了嘴巴。 陈书扫视一圈周围，说：“辖区派出所的人呢？他们有上楼吗？消防队什么时候到达？” “跑上去两个，其他人都在物业办公室那边给业主打电话呢。消防队不清楚了，估计快了”交警迟疑的回答，他自己心里也是没底。 陈书点点头，回到车边安排特警队员们配合交警的同志一起疏导交通，驱散人群，维持现场的秩序。 陈川凑了过来：“书，不上去看看？” 陈书摇了摇头：“派出所的人上去了，我们就不要再上去给人添乱了。把楼下的通道给清出来，一会儿好让消防队的大车进来。” “放你年轻那会儿，指不定已经跑到楼上了。我记得当初我们实习的时候，下班经过河边。那时听到呼救说有人跳河，你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一头钻了下去”陈川摇头晃脑回忆着过往。 “那是老天爷赏脸给我条活路。” 陈书又抬头看了眼楼上滚滚黑烟，说道：“就是这种事情经历多了，才知道后怕。跳河救人那晚，我躲在被窝里一夜没睡。全身都在抖，当时还想不明白是为什么，事后过了许久才突然一下子明白过来。” 他咽下一口水，低沉着声音：“怕，是真怕了。” 说完，陈书又回头望向那群年轻的特警队员，喃喃自语：“他们还年轻，不知道敬畏，有时候头脑一热就会冲上去。殊不知，他们这种fish，上去了大概率也是白送。他们，也是有爸妈等着他们全须全身的回家。” 正说话的时候，一声惨嚎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哎呀！我孙子！我老伴还在里面啊！求求你们了，上去救救他们！” 陈书转身朝喧闹的地方看去，只见一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正抓着邹晴的右手拼命摇晃着，就差给跪下了。 邹晴估计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急得脸都红了，连连摆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也是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 陈书走了过来，双手一托将老人扶了起来，说道：“阿公，别这样子。我们已经联系消防部门了，他们就在路上，马上就能赶到。” 老爷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领导！我在这住了二十多年，这里的路是什么情况我是一清二楚。消防车这么大，这一时半会肯定进不来。要是等着他们，肯定来不及。我孙子和老伴肯定得活活烧死！” 被火烧死不一定，不过被烟给熏死的可能性倒是极大。 这各条小路堵塞的情况，陈书等人在开车过来支援的路上确实也碰到过，所幸他们的运兵车一路鸣笛也是没耽误多少时间。 不过联想到那几台庞大的消防车，陈书脸色一沉，知道眼前这老人说的并不差。 这消防车，难进！ 陈书沉默下来，只是静静看着老人，双手扶住老人的手掌，一下一下轻轻的拍着。 老爷爷知道没戏，重重“哎”了一声，就往楼梯口跑去。 陈川反应还是很快的，当下一步上前拦住老人，可老人已存了死志，任陈川如何拉扯都不管不顾的准备往楼里跑去。 两人的吵闹亦是引起了周边围观群众的注意，已经开始有人拿出手机举了起来，甚至有人起哄警察见死不救。 场面有些难以控制。 原本在东州警校和陈书等人一起庆祝的张扬一行人，此时也跟着电视台的车子到了现场。她老练的指挥摄制组在第一时间播报了新闻，此时空闲下来，赶忙跑到陈书身边。 “书哥，怎么回事？这老人的家人还在楼上没有逃下来吗？”张扬东张西望，随口问道。 路边，陈书双手抱胸，缓缓扫过群情激昂的围观民众，扫过低垂着脑袋羞于见人的特警队员，扫过一张张表情各不相同的脸。 “是的，老人的老伴还有他孙子在楼上没下来，不过派出所的人上去了。”铁青着脸色的陈书吐出一口浊气，低沉的说道。 毕竟是见多识广的大记者，张扬听后并没有如邹晴一般楞在当场，不过她的脸色同样不大好看。 她仰着头看向四五楼间冒出来的滚滚浓烟，心知这奶孙二人应该凶多吉少。 第430章 不准上楼 火灾现场，路边。 濮树小跑到陈书面前，重重一个敬礼，开口道：“陈队！我们训练这么久，就是该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身高将近一米八五的濮树，虽然长的还算瘦弱，但身体却因为近段时间的训练显得很结实。此时一句话说出来也是掷地有声、颇有气势，话音刚落，周围就纷纷响起好事群众的一阵喝彩声。 陈书抬头看向楼上，只见四楼的楼道的窗户已经被火烤碎了玻璃，从外面来看，黑色的浓烟已经笔直冲向了云霄，形势是肉眼可见的严重至极。 他将满面通红的濮树拉到身边，低声道：“你们接受的训练都是以维稳为宗旨，以制服违法犯罪人员为目的。可以说，在这种险情之下，你们的训练一无是处。只有维持好现场秩序并清理通畅的道路，然后等待消防官兵的到来，才是我们现在应该做的事情。” “我觉得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该上楼去看看而不是躲在楼下维持这秩序。”濮树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自己的说法说了出来。 显然，对于用了“躲”这个字的他来说，此时的煎熬展露的非常明显。 他渴望上战场，去救人。 这既是他发自内心的想法，也是他试图通过这一次救人的机会，可以向家人表明这份工作同样是有意义的。 在好事群众的嘘声之下，陈书依旧坚决的摇了摇头：“这种场合，消防队员才是最为专业的。他们能救人，还能保证自己可以活着离开火场。而你们太年轻了，也没有学过相关的专业知识，什么都不懂，就这样跑进去救人，太危险了。我得对你们的安全负责！” 随着近几年社会形势的转变，警察的处置原则也从原先的以人民生命财产为重转变为，在保障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开展任务。 有时候生死就在一念之间。 当初陈书在派出所工作的时候，也曾短暂跟着社区民警走访，参与过几起火灾事故的善后处置。被烟闷死在阳台的，躲在浴缸被蒸熟了的同样见过不少，现场皆是极惨。 对于大火的敬畏，就是从那一具具了无生息的尸体上感受到的。 而后赶来的陈川将濮树拉到边上，好言相劝。濮树面露难色，但还是跟着陈川回到执勤的队伍。 “川哥，陈队胆子没传闻中那么大，你看就这么点火他都不敢上楼。”濮树忿忿不平道。 “胆小？”陈川被濮树的这句气话逗乐，本想着举几个例子反驳一下，可话到嘴边还是被他咽了下去。 是啊，就像濮树说的，总得上楼看看。就是表面工夫，也得做一下。 陈川回头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陈书，心里同样充斥着疑问。 “哎！”濮树越想越气，猛地一跺脚转身又往那老爷爷所在的地方跑了回去。 陈川一时来不及阻拦，只能看着濮树跑远。 这一幕让站在边上的张扬从头到尾看了个遍，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在电视机里看的现实版警察片，背后是浓烈的滚滚黑烟，眼前站着的警察紧缩着眉头，杵在路边一动不动。 作为跟着陈书一起亲历过动车事故的张扬，她打从心底里知道陈书不是一个冷血、胆小的男人。 此刻他的内心应该也是煎熬的。 “书哥，我觉得你的处置是对的。这火看起来不小，房子也都是三十多年的老房，搞不好就得多搭几条命进去。”张扬嘴上安慰着，心里却是隐隐有些失望。 哪个女人，不会希望自己的男人是一名顶天立地的英雄呢？ 作为常年奔走在一线的记者，张扬也是见过多起伤人性命的险情或是事故。在应对方面，显然比濮树等年轻人要老道一些，不过作为女人，她依旧在心里起了几丝涟漪。 陈书紧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视线却是一刻不停的盯着那垂头丧气坐在角落的孤独老人。 这时，一名戴着白色帽子的交警从陈书面前跑过，陈书猛地伸手将对方拉住，急促的问道：“消防车到哪里了？怎么现在还没到？” 交警一跺脚，焦急道：“刚接到通知，他们的车子被堵在飞翔路上进不来，都是一些乱停的车子，连应急车道都被堵上了！哎！我现在过去帮忙！也不知道来得及，来不及！” “那救护车通知了吗？” “通知了，通知了！第一个就通知了，他们已经快到了，就在巷子口了。哎！消防车哟！怎么就不能像救火车一般大小！” 说完，也顾不得和陈书告辞，急匆匆就往停在路边的摩托车跑去，骑上后一踩油门就蹿了出去。 这地方陈书不熟，不过从适才交警的口气中能感受出来这消防车一时半会肯定进不来。 余光中，发现原本坐在角落的老人又是歪歪斜斜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大楼楼梯口走去。 陈书没有多想，几步跑到边上拉住了老人，劝道：“阿公，别上去了” 原本还想安慰几句消防队马上就要到了，可这骗人的话却是始终说不出话来。 这位老人年过六旬，胡子花白，相貌也是普通，不过双眸中沉淀出来的岁月所洗涤的沧桑，此刻带着些许的悲凉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他直勾勾的与陈书对视。 “领导，前面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消防队来不了，我那老伴和孙子都得死。他们死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跟他们一起到地下走一走。她们一老一小的，走远了我也不放心哟。” “阿公”张扬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此时站在边上捂着嘴巴，泪珠子挂在眼旁。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回来的濮树，突然冲陈书大喊道：“陈队！你要是不敢去！就不要阻拦我！我去！” 陈书深吸了一口气，平视着眼前这名双眼通红的年轻特警，心里转了又转。 此时如果不救人，濮树这小子一定会后悔一辈子，埋怨一辈子。可这小年轻根本没有经历过消防救援的系统培训，上去不给添乱就好了，指不定可能还得栽在里头！仟仟尛哾 虽说陈书对于消防这一块也不是专业人士，可毕竟他当初在中山派出所也跟着社区民警搞过几次消防检查和消防演练。 多多少少比濮树强上一些。 濮树太冲动了，这在火场救人除了经验、经历，稳重的性格同样必不可少。救火救人，其实和打仗一般。 陈书复又深吸一口气，脑海里同时涌现出当初他们正明特警大队驰援动车事故的时候，那名同样头发花白的老大爷跪在泥泞地上不停朝着队伍磕头，只求警察去救他孙子的场景。 那会儿，人是早没了，他陈书就是玉皇大di再生估计也是没有丁点的办法。 可此时不同，老人家的老伴和孙子应该还活着。 大概率活着！ “陈队！你还不下决定吗！你不去，那我去！”濮树见陈书没有反应，急切地握住陈书的小臂，急切催促道。 濮树这股子冲劲正涌上脑来，不加制止很容易就会出事……陈书抬起头来，注视着四五楼不停往外冒出黑烟的楼道口，仿佛这是能吞人性命的凶兽的血盆大口。 陈书掏出对讲机向指挥中心询问道：“指挥中心指挥中心！我是正明特警大队陈书，现在消防车到哪里了？还有多长时间能到现场？” “滋滋滋……” 片刻后，对讲机传出一阵男声：“堵在外面了，不知道还要多久。哎！” 时间不等人！ 消防来不了，就只能他上！ 陈书先是厉声对气喘如牛的濮树喝道：“胡闹！濮树你给我听着，你现在马上跟着陈川去执行任务！听着，这是命令！楼上的事情我会亲自去处理！” 濮树被赶来的陈川拉住，稍稍平静下来，此时也是被陈书的威势镇住，只能点头应下，再不敢心生反驳。 陈书朝陈川点了点头，脱下作训服的外套披在老人身上，沉声道：“阿公，你就在楼下安心等着，我上楼看看。对了，你家住几号？” “402!” 心里默念几次门牌号码，陈书转身看了眼站在边上的张扬，示意其临时照看一下老人，然后远远的朝正在指挥队员维持秩序的许明亮比划了几下动作。 张扬一顿，这人前头还是坚决反对上楼救人，怎么转眼间就决定冒然上楼？ 在她愣神之际，陈书已经冲入大楼楼梯口。 她呆呆的看着黝黑的通道口，心底里既有对自己所欣赏男人的感怀，亦有不小的担忧。 应该会没事？ 他可是陈书，警察陈书。 第431章 福将 陈川一看陈书这骚操作也是傻了眼，前头还呵斥年轻的特警队员濮树不准上楼救人，只管等着消防队员过来支援，转头自个儿没带什么装备就冲了上去。 这言行也太不一致了！ 冷眼旁观的许明亮一言道破：“陈队这人就是典型的有事自己上。说好听的是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扛，难听一些就是不相信别人。可他忘记了，我们现在是一个集体。嘿，这句话前段时间他可是天天挂在嘴边督促我们训练，结果转头碰到事儿了就先把我们给抛下了。” 陈川私底下一琢磨，觉得许明亮这话说得八九不离十，陈书这性格算是被他给摸透了。 “许哥，那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陈川真心请教。 许明亮将嘴里的香烟吐在地上，用脚后跟踩灭：“还能怎么办？疏导交通等消防车进来呗，这就是我们接到的命令！陈队其实说的没错，我们都没有经历消防救援的培训和实战经历，像今天这么大的阵势，我们随随便便冲进去，却是太危险了。陈川，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得，安心跟着我们维持秩序。” 心不在焉的陈川听了许明亮前面几句就没再听下去，他放心不下，眼睛直往楼梯口瞄。可天性危机意识极高的他，亦是狠不下这心跟着陈书跑进去。 这火大得，可是让相隔五层楼间隔，站在楼底下的他们都感觉喘不过气来。 许明亮拍了拍陈川的肩膀，给他，给自己都下了个台阶：“这是陈队自己下的命令，我们服从命令就好。” 这几下拍肩倒是让陈川一个激灵，他下定决心道：“你们归他管，我是市局下派的，他可管不了我！” 妈的！ 大小也跟着陈书去银三角搏过一次命！ 这次再危险，能比上次挨着枪子儿更危险？ 如此想着，陈川一咬牙看也不看楼上的滚滚黑烟，抬腿就跟着跑进了楼道里。 作为协警的濮树先前一直闷着没说话，这会儿见队长和前辈都进去了，同样鼓足勇气朝许明亮招呼，不过明显说话的底气是懈了许多：“许队，我跟去帮帮忙？” 原本一直笑呵呵的许明亮一听濮树这话，直接拉下脸来，呵斥道：“你们都上去了，谁在底下清出道路？消防车进不来，楼上的人都得死！” 濮树脖颈一缩，被许明亮激得也是突然发狠道：“你们都欺负我！是我第一个提出来上楼救人的！” 许明亮眼里闪过一抹欣赏，抬手搂住濮树的肩膀：“你也知道，我以前是干拆弹的，十几年前拆弹可没想现在一样有一大堆的高科技装备给你用。都得亲手下场拆弹，指不定就boo了！” 说到爆炸的时候，许明亮还特意紧了紧搂在濮树脖颈上的小臂，做了单手绽放的动作。 “boo！！！” 愣是吓了对方一跳，眼里满是惧意。 “哈哈。”许明亮大笑几声，随即正色喝道，“像我们这种游走危险边缘，指不定哪天就得请你们吃席的人，知道最想跟你们这种新人说什么吗？” “说什么？”濮树盯着许明亮搂着他脖子的另一只手，结巴着问道。 “基层指挥员可不是拿钱就能买的。是要冲阵的！冲阵，你以为凭着一腔热血，没脑子一般的也能干？这事谁上有把握，谁上必死，我们比你这种人有数！这都是担命的事情！重得很！” “担自己的命，担手下的命，谁上有把握，谁上必死！”许明亮盯着濮树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重复道。 “额”被吓服的濮树张大嘴巴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最终还是强装着镇定反驳道，“川哥不也没听陈队的命令，还不是进去了？” 许明亮知道他的说服已经生效，随即松开搂着的小臂，轻轻一拍濮树的帽檐，嗤笑道：“人家市局下派的，连大队长都管不着！” 说完，许明亮抬头看向五楼处越演越烈的浓烟，心里也是逐渐没底。 难得来个对他胃口的队长，可别出事了许明亮心下暗道，随即“呸”了一口，边跑着步，边扯着嗓子朝其他特警队员们喊道：“都给我精神点！赶紧把路给清出来让消防车进来！动起来！动起来！把手臂张开，推，给我把人群都推出去！” 濮树正了正作训帽，回头看了眼五楼冒烟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心里竟然隐隐生出些许的恐惧，随即逃避似的转身跟着许明亮出外维持秩序。 也许他也怕了。 “川哥，还等着你回来给我们吹牛呢！一定要活着回来！” 大楼不远处。 王局坐在黑色萨塔纳轿车的后排，透过单向的黑透玻璃，隔着不远的距离看向涉火大楼。 “王局，这里已经由正明特警接手，要不我们先撤？”特警支队长老高建议道。 火灾之情属实严重，可倒也没有严重到，或者说客观条件的必要性上要求必须由一个市公安局副局长亲临现场指挥。 一则，这火情处置的第一责单位自然是消防部门，公安只是呈现一个打下手、配合的职能。 二是如果火灾被成功灭止，也没有人员受伤，那先期出面主持救援工作的王局自有一番宣传和功绩。可万一有人在火灾里死了，对于市局领导王局来说，就是无妄之灾。 所以，这也是自始至终王局虽然到达了现场，但都没有露面的原因所在。 王局沉吟片刻，在点头答应之前，随口问道：“这正明特警大队带队的是那个大个子？看着也不像是稳妥的人，你迟点再打个电话叮嘱叮嘱。” 王局嘴里的“大个子”自然就是先前跑来向他汇报的正明特警大队长，李达。 老高说：“好的，王局，我这就和他联系。” “回去。”王局顿觉有些累了，眯上眼睛靠在座椅上。 刚接手分管特警，他可不想出什么幺蛾子。 司机“咔”一下打上转向灯，稳稳的拿住方向盘开始调头。 这边老高也是掏出手机给李达拨了过去。 王局看人挺准，是得再盯一下这个马大哈。李达哟，可别出什么篓子老高静静等着对方接起电话，心思也是转的飞快。 “喂，高支，啥事呢？”话筒里传出李达惯常憨憨的声调。 啥事？ 现在打你电话不是问你火灾的事情，难道还是问你回家了没有？ 老高按捺下心中的不耐，沉声问道：“李达，火灾现场现在是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我打个电话问问，回头再联系你。” “等等！” 老高控制不住，大声制止，引得旁边正闭目养神的王局也是见怪的睁眼瞥了他一下。 老高抱歉的苦笑两声，接着转过头朝着窗户低声问道：“李达，你没跟着去现场？” “我已经安排民警带队过去了，我就先回单位了。”心大的李达丝毫没有感觉到不妥，直愣愣就道出了一切。 哎！我一个支队长，还有市局副局长都赶过来盯着生怕出点什么差错。你倒好！任务一下达，自个儿先拍拍屁股走人了！ 气不打一处出的老高真的是憋得慌，可新近调任分管特警的王局就坐在边上，他也不好拉下脸来直接在电话来开骂自己的手下。 他稳稳了神态，问道：“现在谁负责现场那边？” “陈书！”李达喊得敞亮，只觉得能在领导面前喊出这名字，是一件顶荣耀的事情。 “陈书？”明显听到李达喊的人名，王局微微睁开眼睛，喃喃几声，接着开口问道，“是那个在老火车站，还有动车站救人的陈书？是那个带着正明拿下今年特警第一的陈书？” 老高捂住手机的麦克风，知道王局已经听到了一切，只能尴尬的点点头：“是那个陈书。” 他对于正明大队击败支队直属一大队拿下今年东州市的特警第一，心里还存着疙瘩，难受着呢。 “老熟人了。”王局呵呵一乐，伸手拍了拍驾驶座的位子，说道，“调头，回去。” “是。”司机低声应道。 “回去？”老高有些疑惑，“王局，现场这情况，我们跟着过去不大好？万一出点什么情况，我们可是搬起砖头砸自己脚了。” 想起陈书一贯以来都没有失手的成绩，王局心情变得好上许多，点评道：“这人可是福将，好事情咧！回去回去。小马，开快点，一会儿你就往人多的地方开，记得把警报给拉上。这次，合着也该我露露脸，蹭一下陈书的好运了。” 王局笑眯眯，和蔼可亲聊着陈书的样子落在老高眼里，仿佛爷爷隔代亲着孙子得意极了，哪像半天以前还在警校会议室里拍着桌子喝骂得他们一群特警大老爷们都不敢抬头的市局副局长？ 一个“蹭”字更是毫无顾虑自己作为一个领导应有的矜持。 这来了特警堪堪一年的陈书，原来也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见多识广的特警支队支队长老高此时此刻，有种身处梦幻的不真实感。 第432章 死去的中年妇女 楼道里。 陈书左手提着从物业办公室顺手拿的消防斧，右手抓着一条用水浸润的毛巾捂住嘴鼻，猫着腰往楼上跑。黑烟滚滚直扑他的面门，火烧的“滋滋”声亦是不断冲入他的耳内。 从二楼开始，楼道里只要是有空的地方就被住户堆放了许多杂物，有硕大的纸箱、塑料桶、废旧的自行车等，甚至出现了一台不小的二轮电瓶车，看着似乎那条联结的电源线似乎还在充着电。 原本表情严肃的陈书在见到这辆电瓶车以后心里一咯噔，也是佩服上这位扛着电瓶车上楼的兄台了。 考虑到杂物堵在楼道上会迟缓随后赶来救援的消防队员，陈书在上楼的空隙也是一脚一个，把东西纷纷踢到边上，空出一条不大的通道出来，在一定程度上保障了后续救援力量的道路通畅。 在三楼楼梯口西侧，陈书看到两名穿着警服的男子俯在一名倒地中年妇女的身上进行抢救，妇女身后是一扇半开着的房门。 “怎么样？”陈书蹲在边上，瞥了眼佩戴两拐肩章，右臂挂着“值班民警”红色袖章的警察，急促问道。 当下正进行紧急按压急救的年轻民警回头瞥了一眼，眼神木然，见是穿着特警作训服的同僚，沉默着摇了摇头，继续做着机械式的按压。 “醒醒！醒醒！”陈书一边大喊，一边用力拍了拍这中年妇女的脸颊。 见没有反应，陈书用手伸向妇女的脖颈感觉片刻，知道对方已经没有了脉搏。 他用手拦住还在不断做着心脏复苏的两拐民警：“她可能死了。你们现在赶紧把人抬下去送到救护车里，兴许还有救！” “啊？哦！”年轻民警浑然不觉，手上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来。 蹲在一旁，穿着协警服饰的年轻人苦着脸说道：“腿还被压着，抬不走。马警官，他坚持要留下来救人” 陈书挤进去细看一番，见一根极粗的管道生生压在妇女的右侧大腿上。当他第一眼看到妇女那条变形扭曲的大腿时，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虽说之前出的现场也是不少，可这么近的距离，又是这么鲜活的事故，还真的是第一次。映入眼帘的管子和大腿都是鲜血，想必这就是该妇女致死的主要原因。 陈书心里挂念着楼上402的老婆婆和他孙子，可眼下这见习的马警官还固执于这死得极透的中年妇女。 长叹一口气，陈书起身带着其余两人尝试搬离那压在妇女大腿的上的钢管。可这硕大的管道由于并联在天花板上，任由三人如何用力皆是纹丝不动。 陈书蹲下身子重新开始快速复查该中年妇女的生理特征，结论还是一个字，死。 他站起来，决定不再浪费时间，向那两拐民警催促道：“楼上还有一个老的和一个小的，我们现在得马上到楼上救那老小。” 两拐民警跪在那倒地中年妇女的身旁，犹豫挺久还是不忍道：“我觉得还是得先把眼前这群众给救到楼下。” 边上的协警附和道：“警官，这楼梯已经烧到口子里，再上不去了，火势已经把路都给挡死了啊！不如我们先把这女的抬到楼下。” 马警官重新俯身急救，一下一下按压妇女的胸膛，动作僵硬且机械。 陈书指着那女的还想说些什么，可一下子明白过来这俩警察并不属于他的管辖，人家也有自己的主意。即使在他的眼里，马警官是在做无用功，也轮不到他一个别的单位的人去指手画脚 咽下一口唾沫，陈书又看了眼马民警直愣愣的眼神，心知这应该是他第一次碰到如此惨烈现场的警情。此刻在他的心里，是满心迫切的只想拯救眼前之人，其他任何事情都得延后。 这是执念，不过也是他自己的决定。 如果此时陈书硬是拉着这马警官到楼上施救，事后在确认这中年妇女的死亡后，这人的心理必定会受到打击，乃至在以后漫长的警察生涯里留有不小的遗憾和后悔。 “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记得注意自身的安全。火如果烧下来，他们该跑还是得跑的！没必要留在最后！”陈书放下手臂，给这俩警察打了预防针，头也不回地继续往楼上跑去。 协警抬头看向那道义无反顾冲到楼上的身影，心思一下子转不过来。 这特警的警官，怎么还有心思叮嘱留在后边的他俩？进火场的可是他自己哟！ 四楼！ 陈书来到四楼，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空气中一波又一波向他袭来的热浪，滔滔不绝。面前燃烧着的熊熊大火，就仿佛一头失去控制的凶兽朝着陈书恶狠狠的扑来。 这可吓住了陈书，他甚至忘记了呼吸。 空气中不断传来的滚烫亦让他抬不起脚来。 “书！你楞着干嘛！赶紧救人啊！” 身后传来一阵大声的招呼，陈书回头看去，只见陈川眯着眼睛站在他下方不远的楼梯上，朝着他喊着。 “你怎么来了！”陈书心下一着急，却是先发了问。 “还问什么哟！人都上来了！我们赶紧救人！没时间了！”陈川几步跨到陈书身旁，大声回答。 “对！救人！402室，那老人和小孩在402室！” 陈书伸长了脖子在楼道走廊打量，希冀能看到什么有用的标识。 “在那里！”他一指西边一处有小火向其逐渐蔓延态势的大门。 虽说还没波及到大门，可这滚烫的火苗同样让陈书等人无法接近402室大门。 陈书猛地一跺脚，将手里的消防斧往402室门口方向一丢，带着陈川回头跑下三楼，在跟班协警疑惑目光下，跳过倒地妇女的身体和一旁正机械施救的两拐民警冲进他俩后面开着房门的屋子里。 进了屋子，陈书直奔卧室在柜子里快速翻查一番，拖出一床棉被和被褥，将其中的被褥丢给陈川，快速喊道：“你去厨房给被子加水！” 说完，他也是飞快的跑进厕所拧开淋浴器往手上的被子冲水，最后将喷头对着自己身上也是胡乱喷洒一遍。 过了十来秒，陈书带着同样披着被水打湿被子的陈川冲回四楼。 有湿被挡着火势，这次两人顺利来到402室门口，结果刚跑近没两步，只听身后扑通一声，陈书疑惑转头，竟发现陈川已然脸朝地摔在地上。 “额，没事。就是脚下突然没了力气，我能起来，我自己来。”陈川一边解释，一边挣扎爬了起来。 这会儿陈书才堪堪发现，陈川什么东西都没带，就这么空着手跟着他爬上四楼。此时双手抓着挂在身上的被褥，呼呼的直喘气。 陈书将自己手里的湿润毛巾一把赛到陈川手里，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拿上捂着鼻子！” 接着转过头来，开始用力拍打402室大门。 “啪啪啪！” “啪啪啪！” “开门！开门！里面有没有人！” 屋里没有半点反应。 陈书扔掉身上的空调被，从地上提起先前扔过来的消防斧，开始一下一下狠命的往402室的防盗门不断砸击。 “砰砰砰！” 十几下全力锤击之下，防盗门除了外形上出现一些凹陷之外，并没有任何可以被强行打开的迹象。 “这边！砸窗户！” 陈川一把拉住还在砸门的陈书，指着不远处一扇朝着走廊的窗户：“书！砸窗户！赌一把！” 陈书明白对方的意思。这窗户指不定可能是隔壁403室的窗户，可眼下402室的防盗门属实砸不开，只能赌上一把。 陈书当机立断，两步跑到那被不锈钢防盗窗封闭起来的窗户，“砰砰”几下直接将其砸烂。接着和陈川一左一右想将防盗窗扯下来，结果两人使出了吃奶的劲头都无法将卯死在墙壁上的不锈钢从上头扯下来。 陈川惊恐的回看了一眼慢慢蔓延过来的火势，急促道：“书，快！快！快！” 至于要快点干什么，情急之下陈川终究没有说出来。 陈书垂着手臂，感觉撕裂的虎口所带来的疼痛，沉着脸不发一言。 第433章 濮树的回忆，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两年前，夜总会，某包厢。 “警察哥哥，如果路边有个老头倒在地上，你扶不扶？你，扶不扶？”一名打扮艳丽、风情万种的小姐姐依偎在濮树的怀里，玉葱似的小手指拈了一颗小番茄，暧昧的塞入濮树的嘴中。 “哦哦，嗯嗯。”满脸酒气的濮树一口吞下，顺势吸吮几下那洁白光滑的小手指，嘿嘿笑道，“扶，为什么不扶？” “你就不怕那老头讹上你来？”小姐姐将手指头放在艳红的唇边，娇滴滴道。 “哈哈，我有钱，随便他讹！”濮树哈哈一笑，趁着酒劲，低头就往那极诱惑、极性感的小翘唇吻了过去。 两人嘴唇堪堪碰上那么一点，小姐姐便双手抵在濮树的x膛将其推开。 小姐姐大大的眼珠子转了又转，再次发问道：“那如果有人落水了，你会跳下去救人吗？” “喝酒的时候，你怎么老提这些扫兴的事情！”濮树拒绝回答，皱着眉头试图再低下脑袋索吻。灌满酒水的脑袋，现在只想着解决眼前的诱惑。 小姐姐陪着嗯呐嗯呐几下后，又是将其轻轻推开，撒娇道：“警察哥哥，人家就是有点好奇嘛，你就跟我说说嘛。” 濮树松开怀里的美人，坐直身子从茶几上拿过半包开封的华子从中抽了一根点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会不会跳。我觉得我会跳下去救人，但是真实发生了，我到底跳不跳？有的时候我真的也不知道。” “为什么呀？前面你还愿意救老人的，怎么这会儿胆子就变得这么小？” “我很想做一个勇敢的人，但就是不知道事到临头，我会不会像我想象中这么勇敢。因为跳河救人，是会死人的，我，可能会死的。”濮树看着缭绕升起的烟圈，酒后吐出了真言。 这烟，就像两年后的今天，居民楼四楼楼道口滚滚朝外冒出的浓烟。 画面一切，恍惚之中回忆起过往在ktv和小姐姐对话的濮树，猛地甩了甩脑袋，重新回到喧闹的火灾现场道路边上。 此时，他正配合着同事们一起在维持现场纷乱的秩序，只等着清出一条宽敞大道给消防车进来施救。 其实，先前在陈川跟着跑进居民楼的时候，濮树就想过自己也可以不管不顾的先进楼再说，反正他就是一协警，就算出了问题，大不了脱衣服走人就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被热血搅迷糊了的脑袋一下清醒过来，他突然想到两年前自己在ktv包厢里和新来的西南小妞说的那句话。 “扶老人只是钱的问题，跳河我是不会跳的。这可是会死人的，我，可能会死的。” 恍惚之间，濮树忽然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了。 居民楼，四楼！ “陈书！怎么办！”陈川回头看了几眼慢慢挤上来的火势，大声喊道，声音嘶哑带着点尖锐，显然有些被吓到了。 “继续砸！砸墙壁！” 陈书咬紧牙齿，复又举起消防斧，忍着虎口传来一阵一阵撕裂的疼痛，将斧头狠狠往窗户边上和墙壁的连接处砸去。 一下！ 二下！ 十数下！ 防盗窗终于耐不住频繁的敲击，在发出“吱呀”一声响后，被陈书和陈川二人从墙上扯落下来。 通过被打开的防盗窗户，两人相继跳进屋内。 先跳下窗户的陈书第一时间从厨房冲出来，到了走廊口一看房子内客厅的位置在他的右手这一侧，就知道他们赌对了。 房子不大，客厅的北侧开着一扇房门，关着一扇房门。 陈书先是跑到开着门的房间探头一看，里头是一间小卧室，十来平方米的地方摆着一张15米的单人床和一张书桌。 空无一人。 他转身伸手就往旁边关着的门把手拧去，不成想刚把右手放在门把手上，就听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 整个厨房间的玻璃全被被震碎并且掉落了下来，随即可以清晰看到外头走廊还喷过一道火焰。 “陈川，赶紧找人！”陈书对着傻在一旁的陈川怒吼道，接着转过身来快速拧动门把手，一把推门冲了进去。 只见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平静躺在床上，半点没有该有的反应。 “陈川！进来！” “蹲下点！” 时间紧迫，陈书顾不得检查该老人的生命特征，将外头的陈川喊进来，一抄手就把老人给抱到了陈川的肩膀上。 “你先走！赶紧走！”陈书指着外头使劲喊道。 陈川也是不含糊，踮了踮脚将肩膀上的老人扛稳了就往外跑去。临开房子防盗门的时候，却被门把上滚烫的温度给惊到了。 “陈书，开不了门！门很烫，碰不了手！怎么办！怎么办！”此时的陈川完全慌了，只知道拼命喊着陈书的名字，他自己却是半分想法都没有。 原本还在屋里头找那小孩的陈书听到陈川的喊叫，顺手抄起先前丢在地上的空调被子几步飞跑出去。将被子缠到门把手上，往下一压，防盗门就打开了。 门一打开，外头的热浪猝不及防冲了陈书一脸。完全不知道外头走廊情况的陈书这下被火浪懵住了短暂几秒，然后立刻回神，火已经烧到门口了，他们必须得争分夺秒！ 他反手将手上唯一的空调被和被褥全裹在了陈川和其肩上老人的身上。 “跑出去！快！跑出去！” “那你呢？你不要被子了？” “还啰嗦什么！赶紧走！快！” 陈川眼睛一闭，右手扛住老人，左手搂住被子就冲了出去。 “轰！” 又是一声巨响，巨大的火苗从走廊喷过，将正从屋内出来的陈川和老人一下砸到了一边。 所幸两人倒地的方向正是楼梯口。 “我没事！”陈川挣扎在站起身来，撑着膝盖喘了两口气复又将倒在地上的老人重新扛在了肩膀上。 “快走！”陈书稍稍放下心来，回头又冲进了屋里。 “还有人吗！” “还有人吗！” 陈书在屋子里到处跑动着，焦急的翻找着一切可能躲着孩子的地方。 最后在主卧的阳台角落发现一名抱着双膝，坐在角落瑟瑟发抖，鼻涕眼泪全挂在脸上的四五岁小男孩。由于吸入不少浓烟，此时这名小男孩亦在剧烈干呕。 陈书冲过去一把将其抄起，没有多说什么就往防盗门跑去。 可此时由于陈书找小孩花了不少时间，火势已经蔓延到防盗门口，高温和大火完全堵死了逃路。 显然，他们出不去了。 “呜呜呜消防员叔叔呜呜”怀里的小男孩不合时宜的哭了起来。 陈书紧了紧怀里的孩子又跑回主卧的阳台，从阳台上探出头来往外看去，只见距离地面二十多米的高度让人看着有点心慌。 而更让人难受的是，附近除了熙熙攘攘的围观人群和稍稍疏通几丝的道路，依旧没有见着哪怕一辆消防车！ 陈书深吸几口气，强行让自己心跳平稳下来，竖起耳朵往消防车过来的方向凝神听去。 没有熟悉的警笛声。 他掏出对讲机，歇息底里的喊道：“许明亮！许明亮！我是陈书！消防车到了没有！消防车到了没有！他们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到！他们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到！” “哇，呜呜！哇呜呜！” 兴许是陈书嘶哑的声音吓到了小男孩，此时他哭得更为激烈了。 第434章 得跳楼 涉火现场，402室阳台！ 小男孩愈加凄厉的哭声，以及不断扭来扭去的动作惹得陈书心里烦躁，他松开双臂将小男孩举到面前，一板一眼的说道：“别哭！我是来救你的！” 小男孩一顿，眼珠子往陈书后边仍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一瞧，又开始双腿乱踹，吵闹起来。 这时，忽的一道巨大火苗从旁边房子的阳台窗口喷了出来。正托着小男孩的陈书突兀之间被惊到，手上一个不稳，使得小男孩在这一刻顺势往楼下掉去。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陈书想到没想扑到阳台边上伸手死死拽住了小男孩的手臂。同时自己的手臂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破碎玻璃给狠狠划了一道极大的口子。 剧烈的疼痛瞬间侵袭陈书的大脑，他只能咬着牙先挺过这最早的剧痛感，然后重新将小男孩拉到怀里。 心有愧疚的陈书小声安慰着怀里的孩子。 早已经吓坏的小男孩倒是安静下来，一双小手死死拽着陈书的衣服不肯松手，愣愣的眼神盯着抱他的手臂上的鲜红血迹：“消防叔叔我怕” 我t也怕陈书心中暗叹，不过还是强装笑容继续安抚。 “陈队！陈队！消防车来不了！消防车来不了！刚才站在阳台的是不是你？怎么躲阳台了？房子外头出不去了吗？”对讲机里传来许明亮连珠带炮的回答和质问。 一脸黑灰的陈书左手抱着小男孩，将受伤的右手搭在阳台扶手上探出半个身子往楼下看去。 只见许明亮带着特警队员们团团站在402室阳台楼正下方的路面，旁边围观的群众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聚在一起，皆是抬起头来朝他望来。 此时，402室的阳台已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火灾现场，仅存的两人。 一名群众仰着头，迟疑道：“这警察怎么跑阳台上了？这阳台还怎么下来？” 站在边上，年纪偏大的中年人笃定道：“肯定是来路被大火给堵住了跑不掉，所以只能往阳台上躲。” 先前的群众伸手指向警察所站的阳台一旁，焦虑道：“你看旁边那阳台都在冒火了！这阳台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 中年人遗憾的摇了摇头：“消防车现在还没过来，看来这警察，悬了！” “怎么办！我孙子还在楼上！往哪逃？接下来该往里逃啊！”同样站在大马路上抬头关注楼上自家阳台的老人，显然是看到了警察和他怀里的孙子，恐惧和绝望充斥了他的眼神。 这时，站在阳台上的当事人陈书确实到了极其危险的地步。 “滋滋滋滋！” 背后的燃烧声越来越响，陈书回头看了眼已经窜入客厅的大火。面对步步紧逼的火势，他的心里不由升起直接从阳台跳下的冲动。 他咬紧牙关，摁下对讲机的对话键，冲里头嘶吼道：“许明亮！把运兵车开到楼底下来！快！” 物业办公室。 这边还在采访小区工作人员的张扬一行人，正有条不紊的开展新闻节目录制的准备工作。 趁着节目还没开播，张扬随手从办公室的角落里提了一罐手提式干粉灭火器，仔细的看了看上面的压力阀已经指向了红色区域。再拿起另外一个，发现压力阀在红色区域不说，软管竟然还老化了，用手轻轻一扣就掉了一大块。 张扬看了眼站在她面前不断拿着丝巾擦拭额头的物业经理，满面寒霜地嘲讽道：“拿着这些喷不出来的灭火器去救火，你们是打算用它们敲开窗户往下跳？物业公司收的费不会都吃进你们自己肚子里去了？ 胖乎乎的物业经理也是料不到眼前这名年轻的美女竟然还懂得这么多消防知识，此刻亦是不敢胡言乱语，生怕被对方抓了语句中的漏洞。 可这一年每户才三百块物业费都收不齐的事情是真怨不得他。 这小区都是城中村的老楼，因为租金便宜，所以住在里面的人成分复杂，流动性极大。有过来打几天工见没赚到钱就提桶跑路打工仔，也有一些租客说是给房东交了物业费让他们去找房东，结果房东连电话都不接，甚至一些住久了的老人一提物业费就会和他们急，嚷嚷说自己住了半辈子的房子就没听说过有物业费这回事。 这些事情，想必眼前这位吃着皇粮，住在高档住宅区的美女记者自然是不知道的。 物业经理只能赔笑。 “扬姐，可以开机了！”扛着个摄像机的小赵招呼道。 “好，我们开始。” 妆容精致的张扬恢复平静的神态，握着话筒走到摄像机前，咳嗽一声迅速进入一名当红记者该有的状态：“现在我们到了该小区的物业办公室，一会儿将由物业公司的胡经理对我们做进一步的解释。” “咳咳。”体型硕大的物业经理胡经理心虚的干咳几声，琢磨着如何合理解释这次事故，将物业公司的责任能推得一些是一些。 这时，一阵呼喊从外头传了进来，解了胡经理的围。 “经理！经理！有警察要跳楼了！好像还抱着一个孩子！”一名面色慌张的保安跌跌撞撞跑进办公室，一只手指着屋外头正冒着浓烟的大楼方向，急促的朝着胡经理喊道。 刚刚放下悬着心开始采访工作的张扬，被这突兀闯进来的保安一惊，身体不由自主猛然一颤，一下没了力气，原本握在手里的话筒“砰”一声掉在地上。 她的心里亦是起了极为不详的预感：“不会是书哥！” 胡经理一听这话，虽然有些庆幸事发突然可以名正言顺的推掉采访，可原本就有些担惊受怕这起火的原因最后会归结到他们物业公司的身上，此时也是惊上加惊。 伸出胖胖的胳膊把围着他采访的电视台一行人揽到边上，掂着自己胖乎乎的身躯就往外赶，大声呵斥：“阿才，还愣在这里干嘛！赶紧叫人！叫人过来啊！对了，去宿舍把被子都给我拿出来！有多少拿多少！赶快！” 此时胡经理以完全超越他本身体重的敏捷，在众目睽睽之下第一个冲出办公室，朝火场奔去。 摄影师小赵心知张扬业已没了采访的心思，凑近了劝说道：“扬姐，我们也过去看看！” 张扬哆嗦着嘴巴，艰难的点了点头，不知何时，已然没了先前那盛气凌人、镇定自若的大记者风范。 火场不远处。 穿着白色警用衬衫的市局副局长王局从黑色萨塔纳小轿车上走了下来，指着不远处聚在一起的人群，说道：“你说咱们这些老百姓，真的是闲着没事情干！楼上都烧成这样子了，还有心情堵在下面看热闹！哎！太添乱！” 跟着王局下车的特警支队支队长老高点头附和：“是啊。这里可是城中村，人口多，素质也低。他们一直都是这么乱糟糟的过着。王局，咱们也就见怪不要怪了。对了，我这就联系陈书，看看他们人都在哪里” 老高正说着话，突然一道穿着特警服饰的黑影从他身旁蹿了过去。老高想也没想，一把拉住这人，呵斥道：“许明亮！急急忙忙得都成什么样子了？穿着警服能乱跑吗？这要是被群众看到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都干了这么多年的警察了，怎么碰到事还这么毛躁！” 被拉住的特警正是被陈书指令去将运兵车开到楼下的许明亮。在特警支队担任排爆手的十来年里，与支队长老高也是挺熟络。 此时他被支队长老高拉住，又看到边上站在一位白衬衫，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 许明亮心里着急，一把甩开被老高拉住的右手，指着滚滚浓烟冒出来的那栋楼，急迫道：“陈队被堵在了阳台，火势越来越大，他要带着小孩跳楼！” “跳楼！”许明亮喘着气，瞪大了眼睛重复道。 一直站在边上没说话的王局，被许明亮这句话吓得不轻：“什么！要跳楼！这可是四楼！还带着小孩？” “对，还有一名小孩！我现在去把运兵车开过来！到时候跳到车顶上还能缓冲几分！” 王局沉默片刻，环看了一圈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水泄不通的小路，当机立断：“走，我们和你一起去！你开车，我们清路！” 第435章 我可以不跳吗 刚从楼上跑下来的陈川，将肩膀上扛着的老人看也不看直接丢给早就等在一旁的救护人员的担架上，然后跑到一名戴着白色摩托车头盔的交警身旁，一把扯住对方，怒喊道：“为什么消防车还没过来！你们的人都在干嘛！” 交警看着面相应该也有四十多岁，此时被陈川镇住了一般，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不停地反复强调：“太堵了，太堵了。路边停着太多违停的车了，消防车进不来！我们已经通知全支队的拖车过来了！连附近工地的叉车都临时征调过来” “哇啊啊啊！阿花啊！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啊！” 先前在楼上求着陈书等人上楼救人的老爷爷，此时趴在被陈川从楼上扛下来的老婆婆身上，大声又无助的喊叫着。 陈川心烦，转过身就想冲过去骂人！ 他兄弟现在被困在楼上下不来，他可不管自己警察不警察的！ 这时，站在边上的濮树跑过来拉住陈川：“川哥，许队去开运兵车了！陈队说要从楼上跳下来！往车顶上跳！” 陈川不耐烦的撇掉濮树的手：“我知道！我在对讲机里听到了！妈的，这些害人精！” “警官！警官！” 不远处，一名胖乎乎的中年胖子带着几名保安跑了过来。 他来到陈川面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指着后头扛着不少棉被的保安说道：“警官！这都是从我们仓库里拿的被子，你看看有没有用得着的地方。” 看着眼前的一切，陈川突然有了想法。 既然许明亮一时半会不能把运兵车开进来，那么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自力更生！ 他指着停在不远处的一台小轿车，冲濮树喊道：“濮树，你去把队员们都叫过来！我们把那车子直接抬过来放楼下！然后把被子给铺到车顶上去！一辆不够，我们就多抬几辆！必须把陈队底下的空地都给停上！” “是！” 阳台。 既然已经决定要从阳台跳下，陈书便不再犹豫，将小男孩放回阳台角落，叮嘱几句又冲回屋子。 他在主卧室翻了半天，试图再找上几床被子给打上结，方便将他吊下一段距离。理论上来讲，尽量降低距离地面的高度，获救的成功率更高一些。 可翻遍了房间也没有找到趁手的东西。 思考片刻之后，陈书脱掉自己先前在三楼用淋浴器冲湿的外套，用手臂挡在自己面前冲到客厅，还未来得及翻找，就已经被呛鼻的浓烟搞的睁不开眼睛，眼泪是不断的顺着眼角往下流淌。 “该死！先前让陈川走的时候，忘记关门了！这火也来得太快了！” 来不及后悔，无法通过客厅的陈书只能撤到主卧旁边的小房间。进去一看，里头除了一床席子和一床薄薄的空调被子，是再没有丁点可用之物。 顾不了这么多了！ 陈书顺手抓起席子和空调被回到主卧的阳台，他抱起小男孩将空调被子一圈圈紧紧裹在对方的身体上，然后再拥入自己的怀中。 接着探出头来往楼底下一看，见运兵车还没有过来，不过倒是有特警队员拉开一床棉被垫在下头，旁边亦有几床被子被铺在地面上。 “许明亮！你傻啊！我一百多斤的人跳下来，万一砸到你们头上怎么办！” “滋滋滋。”对讲机里发出电流声，随即传出陈川的声音。 “许哥去开车了。你打枪这么准，肯定能跳到被子上的！对了，被子是移动备用的！你得往旁边那辆盖着被子的小轿车车顶上跳！记住，往车顶上跳！” 这打枪准和跳楼准能是一回事？ 情况紧急，陈书没有和陈川扯呼的劲头，重新拿起对讲机就让对方把被子拿走，赶紧把运兵车开过来才是正事。 “陈书！你没听清楚吗！我们人旁边的那床被子是盖在车顶上的！你往这上面跳也可以！”陈川继续粗着嗓门在对讲机里喊着。 “陈队！”对讲机里传出杂夹着汽车“嘟嘟嘟”的鸣笛声，许明亮在里头喊道，“堵上了！我估计还得半小时才能到你那！” 半小时？ 那应该还来得及，也许到时候消防车都能过来了陈书紧了紧怀里的孩子，稍稍松了一点点的口气。 “轰！” 隔壁的阳台又是一声巨响，火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陈书所在的阳台蔓延过来。而里头主卧关着的房门也挡不住浓烟的侵入。 现场的情况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 陈书咽下一口口水，重新探出头来朝楼底下看去，琢磨着该怎么办。 “陈书！你忘记了吗？我们是一个团队！跳！”站在楼下，同样看到隔壁阳台不断冒烟并屡屡喷出火焰的陈川，在对讲机里急切喊道。 “陈队！跳！我们接得住！”濮树抬起头盯着楼上，同样在对讲机里喊道。 “陈队！跳！你说过的，我们是一个团队！你要相信我们！”内向的严松亦是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在对讲机里跟着濮树同样喊道。 陈书也是干脆之人，摁下对话键：“哈哈！好！你们哪个要是胳膊断了都算我的！你们看准了，等会我往银行二楼的塑料广告牌上跳！到时候再滚到地上！” 说完，陈书关掉对讲机扔到旁边，又检查了一遍全身，将身上带有的七七八八的硬物都掏出来丢在了边上。高空坠地，真的是半点都不得马虎。 这丢硬物，还是当初他为了救跳楼女生从楼顶掉下，被粗绳拽着生生砸到墙面硌疼了的经验。 陈书左手将被空调被子裹住只露出一双小眼睛的男孩死死抱在怀里，低头尽量露出轻松的笑容：“小朋友，听着。我可不是消防员叔叔，我是警察叔叔。乖，听话，我们现在做一个‘山上有个木头人’的游戏。嗯，闭上眼睛。 “一、二、三，山上有个木头人，不会说话不会动。动动就是小笨蛋！” 将小男孩安抚住以后，陈书将受伤的右手往阳台护栏上一撑，忍着疼痛爬站在阳台外头凸出来的小平台。 这会儿人站在外头，卧室里面的浓烟迎面滚滚袭来，旁边阳台的房间亦是火势渐旺，再加上半空中凛冽的大风。 陈书只觉得自己的双手和双脚麻木的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只能咬紧牙关死命扣着墙壁的外沿，低头往楼下二楼银行的广告牌方向看去。 前面他已想得清楚，直接冲特警队员们拉开的棉被上跳，不说能不能跳准了。单单就凭他一百六十多斤的体重，再加上怀里的孩子，这四层高的高度跳下来不死也得残。 最大概率的生路就是先跳到二楼巨大的银行广告牌上，做一个缓冲再滚到地面。 情急之下，这理应是最好的机会了。 “小朋友，记住了，我可是警察叔叔！”临跳以前，陈书朝怀里大声喊道。 “一二三！木头人！动动就是小笨蛋！” “跳！” 陈书朝怀里的小男孩说着话，即是在行动前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其实也是给自己已然慢慢升起恐惧的心理强行打了一针振奋剂。 他陈书，可是警察！ 可是老百姓口耳相传的东州拼命三郎！ 话音刚落，陈书将扣在阳台护栏上的右手一松，脚上亦是一用力，扭过身体将背部朝地，双手死死抱住怀里的小男孩，往那广告牌上落去。 风声在耳边习习而过，呼呼得有些吓人。 时间仿佛一下子被拉长了老长老长，长得就像是定格下来。 “砰！” “啊！！！” 陈书只觉得后背撕裂般的疼痛，就像是内里心脏什么的全被砸了出来一样。 接着天旋地转，脑子里充斥着疼和晕，以及内心深处的无能为力。 陈书依旧死死抱着怀里的孩子，只觉得要是踩了狗屎运还有下回，是真的打死都不要跳楼了。 太t疼了 艹！！！ 第436章 敬陈书！敬我们！敬警察！ 楼下。 人群尽皆安静下来。 “书哥书哥”张扬站在楼底下的人群内，抬头看着从楼上跳下来的陈书，颤抖的声音控制不住一般从嘴里发了出来，泪珠啪嗒啪嗒掉落。 她突然有些后悔，先前自己对陈书拒绝下属上楼抢救群众的埋怨。 群众是生命，可陈书同样也是生命。 此时此刻，张扬多么希望自己是一名自私的女人，在先前陈书冲入大楼救人之前拦住对方，撒娇也好，泼辣也罢，她现在只想保住自己所想的男人。 站在张扬边上的人们看到落泪的女人绝望地呢喃，尽皆安静下来。 “楼上的警察是你的，男人？”一位老人开口问道。 张扬满脸泪痕的点了点头，然后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疯一样的推开身前拥挤的人群，嘶哑着哭声朝陈书掉落的地点跌跌撞撞跑去。 她跑进楼下陈书坠落的地方，拉开一名特警队员不管不顾地挤了进去，只见这让她牵肠挂肚的男人正躺在被众人拉住的被子里，笑呵呵的拍着怀里的小男孩。 全是黑灰的脸庞，露出的牙齿倒是挺白。 他转过头来，看向泪流满面的张扬，弯弯的眉毛好看极了。 陈书喉中腥甜翻涌，手臂肉眼可见的骨裂。 他忍着疼痛，强笑道：“张扬，还行，我又活下来了。” 一个“又”字，道尽多少苦酸。 啪啪啪！ 张扬扑到陈书身上，抡起柔若无骨的拳头不断捶打在陈书的胸口上。 “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张扬说着就哭了出来，哽咽着亦是接不上话来。 “别吓到孩子了。没事，都没事了。” 陈书左手环抱着受惊啜泣的小男孩，轻轻拍着他的小背；右手缓缓抚摸着张扬因为情绪激动而不断抖动起伏的窈窕玉背。 这画面，让人暖暖的。 一名花甲老人抚着长须，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笑道：“真是个温柔的警察。” 另一名年轻小伙子举着硕大相机挤到了老人边上，旋开挺长的镜筒对准三人，“咔咔咔”不断拍照，嘴上也是哼着歌，调侃起来：“就像秋天落叶，飘零自己，温柔了整个世界。” “啪啪啪！” 就在陈书和张扬互相慰藉的时候，周边的群众自发鼓起了掌。 “干得漂亮！太帅了！好样的！”一名年轻男子带头大喊了一声！ “好样的！兄弟！” “干得真漂亮！” 众人跟着齐声高呼，有人甚至举起手机挤到被特警队员团团围住的小圈子里，就差把镜头直接怼到陈书脸上了。 陈书有些哭笑不得，这边示意陈川进来将小男孩抱给等着外头的救护人员，自己准备起身给大家敬个礼走下过场，没想到右手堪堪放在身下试图撑一下的时候，后背突然的巨疼和右手的无力感让他一时忍不住痛苦的哼了几声，倒吸了好几口冷气。 陈川一见，头也不回的转手就将手上的小男孩随便塞到后面的人怀里，拉上濮树跑到急救车旁抢了一台担架又跑回陈书身边，不由分说将其抬到担架上，按住。 “让开！让开！都t给我让开！” 穿着警服的陈川一边瞪着眼朝四周围上来的群众怒骂着，丝毫没有顾虑其中的一部分人还举着手机拍摄。 他双手用力把着担架的扶手，指挥濮树快速将陈书送入急救车。接着也是毫不客气的跳上车子，几步跨到驾驶座后边，用力拍了拍驾驶座后边的背枕，急促道：“师傅，走！赶紧走！” 车子略一抖动就被司机发动起来，从小巷子里蹿了出去。 一切的一切发生的都是这么突然，搞得陈书有点晕。 其实他的心里更多的还是害怕，生怕自己这次从四楼跳下来会让自己的脊椎出问题，到时候一辈子躺在床上那就真成了笑话。 此情此景，也无怪陈川先前的冲动和恼怒。 “呜呜呜呜陈队，我错了。是我的错。我前面不该逼你上楼的！”坐在陈书边上的濮树突然哭了出来。 陈书先是瞪了一眼正准备开骂的陈川，勉强抬起左手放在濮树的膝盖上轻轻拍着，劝道：“我相信发生这种事情，你心里肯定也是难受的。当初你的出发点一定也是好的，至于结果其实也挺不错。”仟仟尛哾 “挺不错？死了两个。呵呵，其实我们救不救的，都得死两个。”站在边上双手抱胸的陈川讽刺道。 “咳咳。”陈书瞪了一眼陈川，继续朝濮树温言道，“别听他乱说。我们不是从阎王手里救了个小孩嘛。” 顿了顿，陈书突然想起先前不久他自己就在心里狠狠发誓再不冒险跳楼的誓言。 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嘴上还是平静道：“濮树，你还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要记住一点，我们警察也是人，不是神。有些事情我们也无能为力，不要太过强加于自己。要记住，你也是有父母的人，以后啊，你还会有老婆孩子的。你的命，在他们心里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警察，这只是一份工作，做好我们自己的份内事，无愧于我们的工资就行了。” 说完，陈书看了眼情绪已然平复许多的濮树，有些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别看陈书这会儿外表平静还在劝着年轻队员，实则他心里慌得发毛，有点恐惧被送往医院。 怕医院检查。 怕这报告要人半条命，半辈子。 “你啊，就是说得好听。叔叔阿姨迟早会被你吓疯掉。”陈川长叹一声，无力的瘫坐在边上。 深夜时分，医院后巷一家饭摊。 尽皆穿着便服的正明特警大队一行人安静坐在最里间的包厢，围着满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全都没有动筷子。 严松抬起缠了满满白色绷带的胳膊碰了碰坐在边上的马博文：“博文，你这手怎么样？ct拍了怎么说？” 马博文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又略带得意道：“折了。你呢？” “我就是有点扭伤。呵呵。”许是觉得自己受的伤太轻，严松有些惭愧，说话的声音小极了。 坐在两人对面，许明亮抬起吊着个白色绷带的左手，自嘲道：“你们不错啦，起码是把陈书给接住了。我是半个人都没救到，结果自己却先挂了彩。丢脸啊！” 先前许明亮因为急着将运兵车开进火场楼底下，结果一辆电动三轮车堵在路上，他是踩满了油门都撞不过去，只能下车喊人过来准备直接把三轮车抬走。 心急之下，在抬车的时候不小心，生生扭伤了自己的手腕。 包厢里唏嘘不止。 后面赶来医院的大队副教导员谢持开口道：“兄弟们，我们刚刚亲眼见了陈书、陈川两人奋不顾身在火场里救人的行为。当然了，许明亮、张清、濮树、严松等人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做出了一切的努力。所幸，大家都没有大碍。” “运气好啊！” “所以。”说到动情处，谢持不由自主端起杯子站了起来，声音慢慢响了起来，“我们先敬一杯还躺在医院的陈书，然后再敬一杯以前躺过，以后指不定什么时候也得去医院躺上一回的自己！” 随后所有的人全都站了起来，在包厢里白炽灯昏黄灯光的映照下，脸色都有些发红。 不过眼神坚定。 “敬陈书！” “敬我们！” “敬警察！” 第437章 英雄 几日后，医院住院部，清晨。 知道自己无碍后，陈书心宽许多。除了每日醒来都给自己暗暗叮嘱几句“下不为例”、“命只有一条”、“还没讨老婆生娃养爸妈”，日子过得也算休闲。 此时，他躺在病床上，一边惬意的吃着昨天陈母送过来的新鲜苹果，一边刷着手机里的抖音。 “陈队。”穿着便服的濮树推门走了进来，招呼一声坐到了床边。 这个心思细腻亦敏感的年轻人，在几次过来探望的时候，也是被陈书劝了许久，看着如今神态，应该是从上次火灾事故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陈书从床头柜上的袋子里拿出一个苹果丢了过去，笑道：“洗过了，吃。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没上班吗？” 濮树接过苹果，一口啃了下来，平静道：“陈队，我已经辞职了。” 辞职？ 堪堪牙齿咬在半个苹果肉上的陈书一顿，随即咬下一大口“嘎吱嘎吱”吃了老半天。 “嗯，挺好的。协警这工作确实不是长久之计。” “不是这个原因。” 陈书又咬了几口苹果：“嗯，总有原因的。” 濮树问道：“陈队，你难道就没想问问我为什么要辞职吗？” 陈书将吃剩的苹果芯包在纸巾里放在床头柜上，笑道：“人各有志，你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做事情还想着问别人吗？不过你如果愿意和我唠唠的话，我觉得我会是一个好的听众。” 濮树嘿嘿一笑，随即几口咬在苹果上，飞快的将苹果吃完，将剩下的苹果芯按依着陈书的方式用纸巾包好，轻轻放在床头柜上。 他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似在回忆：“陈队。其实我从小就很仰慕英雄，也想着自己长大了能当一名英雄。可打小成绩就不行，长大了也没考上警察，所以只能跑过来当协警尝尝滋味。 “虽说是穿上了警服，偶尔的时候也天真的以为自己真成了除暴安良的警察。可实际上，我只是一个穿着警服的假警察。” 陈书想解释，可忍了下来。 濮树停下来，侧着耳朵听着窗外头清脆的鸟鸣声，过了片刻，重新开口道：“后来家里人施压，让我辞了这没前途的工作。当时大家都拦着我，就你冷冰冰的同意放我走。” 在大比武前夕，濮树母亲来单位逼迫其辞职，不过后面他还是顶住压力又拖延了一段时间，试图在大比武中拿上优秀的成绩，以此堵住家里人反对的声音。 “冷冰冰？”陈书愕然，不过还是笑了起来，“我有这么不近人情？” “嗯。”濮树坦诚应道，将视线从窗外拉了回来，平视着自己尊敬的队长，“事后我还挺埋怨你的，觉得你这个人特没有战友情，不愧是从派出所过来的领导。” 陈书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 濮树低下了头，双手扭捏了好半会儿，才说道：“直到上个星期我跟着你，跟着大家一起去救火。那天你也知道，我是抢着想上楼救人。” 陈书点点头，说道：“是的，能感觉出来，你的态度挺坚决。” 低头的濮树勾起嘴角，没让陈书看见他笑不像笑，哭不像哭的表情：“陈队，你把我拦了下来嗯，拦得好。后面我站在楼下眼睁睁看着你从四楼高的阳台上跳了下来，你知道当时我的心里在想什么吗？” 陈书眯上了眼睛，想起当时他决定从四楼阳台跳下去时的场景。 他怀里抱着小男孩，反扣着墙壁站在阳台外立面，迎面的是浓烟，隔着两米距离的隔壁阳台是不断喷射的火焰，背后是一阵又一阵的冷风。 闭上眼睛，恍惚中仿佛又回到了当时。 他右手抱着小男孩，低头看向楼底下的路面。 老楼很高很高，四肢很虚很虚。 那感觉，是害怕。 “是害怕。”濮树咽下一口口水，笃定道，“当时我在心里把自己代入到你所在的位置，心里头全是害怕。站在楼下的我，一直在庆幸自己听从了你的命令，没有冲动的跑到楼上救人。” 没有如年轻人般在乎脸面，濮树就像是面对自家长辈般吐露自己的心声，即使里面全是丢人的恐惧和逃避。 陈书睁开眼睛，凝视眼前这位语气里带着与他年轻外表完全不符的沧桑的前特警队员。 他试图安慰，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因为他当时的第一反应，也是害怕。直至过了一星期的今天，晚上做梦的时候也会惊醒。一摸盖着的被子和底下的被褥，都是湿的。 人们都说他陈书是‘拼命三郎’，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对生命的敬畏，让他宁愿是一名胆小鬼。 说到这里，濮树却是画风一转，语气轻松起来：“陈队，我是想通了。我啊，是做不了英雄一样的真警察。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碰到这火场，我肯定还会怂。哈哈，铁定怂。” 其实你不怂。当时你能主动提出来上楼救人，已经比大多数人勇敢了许多陈书一脸的惋惜，不过劝人留队的话他还是不准备说出口。 今天濮树能过来，想必已是决定好的事情。陈书能感觉出来，今天的濮树既是过来和作为队长的陈书告别，也是和他自己的过往告别，了却他心里打小以来的警察梦。 陈书点点头：“虽然你离开了警队，但在往后的工作、生活里，我相信警察的身影一定会藏在你心里的角角落落。濮树，警察不一定是英雄，而英雄也不一定非是警察不可。 “等你以后成家了，赚钱养家的你同样是你的妻子和儿女眼里顶天立地的英雄。包括你的父母一样，他们已然渐渐老去，接下来会慢慢的依赖你来照顾他们。在他们的眼里，再大的大英雄也都不如踏实顾家的你。” 濮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即如释重负，拍了拍胸脯，说道：“陈队，其实我不后悔的。” 是啊，濮树他肯定不会后悔这当警察的几年，同样也不会后悔今日的辞职。只要他能在自己所选择的道路上，一直坚定的走下去。 陈书想了想翻身从床下抽出一条警用作训服，把上面写有“警察”两字的粘贴式臂章撕了下来。 左手拉着濮树的手，右手将臂章牢牢的按在其掌心里，语重心长道：“一日为警察，终生为警察。祝你以后一路顺风，有空多回来看看大家。” 濮树泪流满面，重重点了点头。 起身敬礼。 濮树离开病房没多久，张扬走了进来。 陈书住院的这一星期来，张扬是每天都过来探望，即使工作再忙，时间再晚，她都一定会过来。每次打扮的风格都能让陈书这位钢铁直男，都可以惊叹不已。 她今天穿的是束腰的长裙，一根丝带勾勒出盈盈一握的小蛮腰，瘦了腰身，更是凸出了饱满的x脯。这身段，让一向自持君子的陈书都有点把持不住。 张扬背着双手轻跳着来到陈书的床边贴了上来，清澈的眸子弯成了月牙儿：“书哥，你知道我今天给你带来什么了吗？” 陈书从惊艳当中一下回过神来，有些尴尬道：“吃的就真不用给我了，我这边什么都有的” “想什么呢！我可是东州的大记者，我给带的可不是吃吃喝喝这种小玩意。嘿嘿，我送给你的礼物可是全东州男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你要不要猜猜看？” 不会是你陈书脑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跳出了这么个不正经的想法，赶忙快速眨了眨眼睛，将注意力重新关注到张扬身上。 张扬神秘一笑，更是凑近了陈书几分，身上特有成熟女人的幽香让无法躲避的陈书，心里微微荡漾起来。 “书哥，你以前的外号不是‘拼命三郎’吗？现在可得换啦。”张扬凑在陈书的耳边轻声说道，小嘴里呼出的气息一下下触摸着陈书敏感的耳根处，语气之中也是带着几丝调皮的戏谑。 说完，后退一步看向房间外头。 张扬的这一近一远让差点沦陷的陈书长吁了一口气，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房门。 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只见一副看着像是油画的，四边装着边框的大幅画像被人从外面托着给送了进来。 油画很大，外头的人捣鼓了许久才慢慢送进病房。 陈书盯着画像，情不自禁的坐直了身体。 在背景明显是马路地面的画里，一名身着黑色作训服的特警双手环绕在胸前，仿佛抱着什么珍宝一样静静躺在几床被褥里。 被焰火熏黑的脸庞如雕塑一般坚毅，可看向怀里小男孩的目光却是极尽柔和，那是欣慰后的无憾。而站在边上的其他警察和群众，尽皆抹着眼睛，哭得像是个孩子。 “这是，我？怎么看着像是死了一样？”陈书右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诧异道。 “还没完呢！” 张扬蹦蹦跳跳跑到房门边上，让托着画作的小赵再往病房里挪进几分，随后从门外接过并举着一幅金底红字的锦旗走了进来。 锦旗上面只有两个大大的红字，像是用鲜血铸就一般。 只有两个字，不多。 却掷地有声。 —— “英雄。” 第438章 回家探望父母（上） 出院后不久，陈书惭愧于给自己艹碎了心的父母，主动约了时间回家探望二老。 在路边停好高尔夫小轿车，陈书下车来到小时候住了十几年的老楼楼下，抬头望向属于自己卧室的那扇窗户。 想当初，他也曾十年如一日枯坐窗边学习，梦想过科学家、考古学家、音乐家等，结果一转眼却已然成了一名人民警察。 时间啊，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小书，是小书吗？”从楼梯口走出一名老奶奶，拄着拐杖喊道。 陈书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是住在三楼的老邻居，笑着迎了上去，顺势扶住对方的手臂：“王奶奶，是我。” 王奶奶认出当年的小男孩，笑眯了眼睛：“哎呀，你啊，都长这么大了！不过我还是能一眼瞧出你来！” “王奶奶眼睛利索！” “最近工作忙不忙啊？怎么都没见你回家？是不是都住在单位啊？”王奶奶唠叨个不停，言语里都是满满的关心。 陈书一边笑着应和，一边扶着王奶奶往楼上走去。 送到三楼王奶奶家门口的时候，王奶奶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握着陈书的手温言说道：“只要单位里不忙，你就多回家看看你爸妈。你不知道你爸妈有多想你哟。每次楼里楼外碰见聊上一会儿，那是三句都不离你这个警察儿子。” 陈书心里愧疚，自己忙于公事却频频忘了日益老去的父母。群众需要警察，可老夫老母同样需要一个尽责的儿子。 王奶奶进门前，又转过头来叮嘱道：“你啊，以后少干些危险的事情，多注意安全！有几次碰见你妈，打了好几声招呼都没反应过来。我看她那样子就知道肯定是你遇到事了” 说完，推门走进屋里。 羞愧难当的陈书独留门外。 回到家门口，陈书敲了敲门，像是小时候放学回家一般，喊了“妈”。 没过一会儿，防盗门就从里边被打了开，陈妈笑呵呵的从旁边鞋柜里拿了一双干净的拖鞋放在地上。 “快进门，你爸在厨房烧菜，都是你爱吃的，马上就能吃了。” 父母过活几十年，这辈子也许会忘了很多事情，忘了很多人，但唯独忘不了自己孩子爱吃的菜肴。 陈书用力嗅了嗅，发现还真是熟悉的香味，其中一道菜肯定是酒炖猪蹄。 这么多年了，味道是一点都没变。 进了餐厅坐下，陈书看着桌上端端正正的四菜一汤，心里琢磨着自己到底有多长时间没来家里看望父母了，而他们又在这么长的日子里给自己担惊受怕多久。 陈妈走到陈书边上，帮着脱去儿子的外套拿到客厅放在沙发旁边的衣架上，还和小时候吃饭时那般说教着：“儿子，先去洗手。” “好的！”陈书十分怀念的答应下来。 等他洗完手回到餐厅的时候，陈父已经开了两瓶红酒：“陈书，难得今天过来，陪爸爸喝点酒。” 陈书笑着拿起其中一瓶端详起来：“爸，你这可不是一点酒了。嗯，14度阿根廷的红酒，有品位。” 陈父先给自己满上：“什么品位，就是便宜！谁不知道法国、意大利的红酒好，你老爸我可买不起。诶，对了，你也别浪费这个钱给我买酒，你那兜里有几个工资我是一清二楚。” 陈书放下手里红酒，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老是有事没事就找父亲争辩的日子：“爸，看你说的！就几瓶酒，你儿子我还是买得起的！” “买得起？那你先把自己的房贷还清了再说！”陈父话里虽是嫌弃，可脸上开怀的笑容却做不得假。qqxδnew 陈父边将红酒倒入醒酒器，边随口问道：“最近单位里忙不？” 对于在陈书高三的时候能将其指指引到省城警院，是陈父一直以来的骄傲，所以对于有一个警察儿子的陈父来说，每次儿子回家，向其询问工作、单位上的事情是雷打不动的习惯。 “还行，也就这么回事。对了，前几天碰到件有趣的事情。我们巡逻的时候捡到一个半大孩子，按惯例带去体检，最后我安排同事将小孩送福利院的时候，对了，就是那个叫陈川的和我一个警院的同学。” 陈书绘声绘色的讲着，他知道自己的父母就爱听这些和他工作有关的东西。所以经常就聊些相关的，有意思的事情，也算给父母带来一点小小的乐趣。 陈母一听是陈书要好的警院同学陈川，也不知道她的脑回路是怎么样的，第一时间向陈书询问的竟是陈川的单身状况，然后眯着眼睛念念有词。 这长辈，最喜给人撮合，今天陈书也是见着了。 “陈川？我记得他好像毕业分配的时候就去了市局？怎么这会儿跟着你去特警了？”陈父不懂公安局的组zhi架构，不过对于市局高高在上，分局基层打滚的事情还是了解的。 陈书解释了下原本在市局工作的陈川，此次暂时下派到分局特警大队的缘由，看着父母两人投入的神色，以及这小小三口之家短暂相聚的欢乐，他也是挺高兴的。 陈书继续笑着说道：“陈川将孩子送去了福利院，不过院里说要给小孩取名，这混饭吃的家伙嫌麻烦，竟然直接套用了我的名字，事后还得意洋洋的告诉我这名字吉利！” 陈书聊着工作上的趣事，原本想给家里带一点欢乐，没想到原本也是笑眯眯听着陈书说话的陈父陈母，在听到陈书最后的“吉利”两字时，竟不约而同沉默了下来。 两位老人互相看了眼，从对方的眼中皆是看到了心中的担忧，回过头来看着侃侃而谈的儿子，他们又强装笑容，应和着。 有时候陈父也曾偷偷想过，要是当初按照陈书自己的意愿考去考古系或者军校，是不是更，安全一些？ 骄傲的父亲甩了甩了头，事情早已过去，当下就应该做当下的事情。 他将一扎红酒推到陈书面前，试图喝酒解愁：“别聊工作了，我们先坐下喝点酒。” 这么多年来，一直喜欢听着陈书唠叨单位琐事的陈父，今天破天荒的主动提出不聊工作，这让刚起了头的陈书楞了下。 他只是有点好奇，也没想太多，苦笑几声坐下：“爸，工作日我们是不能喝酒的，只能在非备勤的节假日才能喝酒。” “还有这规定？” “就有这规定！” 陈父没好气的说道：“你们这警察当得也真是不容易，男人不喝酒，人生路白走！哎，周末喝一下也够了，起码一周能喝两天了嘛等等，你这老是加班值班备勤什么的，这一减掉，你一年能喝几天？” 听着陈父还替他担心喝酒的事情，陈书才是真正哭笑不得的人，不过他还是准备一本正经的配合着父亲。 他伸出右手翻了翻，实在忍不住，笑道：“我们分局最惨的一名同志，过完年上班开始算到现在，能喝酒的天数算下来就只有十天。” 第439章 回家探望父母（下） “就知道喝酒！小心哪天中风躺床上了，我去广场找邓老头跳舞你可不要窝在被子里哭！” 从厨房出来的陈妈端了一大锅的猪蹄汤放在桌子上靠陈书容易舀汤的位置，顺势往陈父脑袋上就是一个招呼。 陈父委屈极了：“不是说好我这个星期都不喝酒，今天让我和儿子多喝两杯的吗？” 陈母叉着腰气势不弱：“你儿子不是不能喝酒吗？他不喝了，你一个人还喝个什么劲儿？” 陈书看着父母拌嘴，就像回到了小时候。 那会儿，家里偶尔也会吵架，陈书岁数小的时候以为是父亲欺负母亲，毕竟父亲是男人嘛。所以每次父母一吵架，只要被他听到，他就伴随着一句“老哥来了”，冲过来抡起拳头就往父亲身上招呼。 原本吵得挺凶的俩人，也被这直愣愣的小孩子搞得哭笑不得，吵架的事情也随之烟消云散。 后来长大一些，陈书才真正发现父母的关系是真得好。不管两个人吵架的原因是什么，到底是谁对谁错，最后还是父亲低头哄着母亲。 按照后来父亲的说法，就是妻子归根结底也是他的妻子，就像小陈书一样，是他最为宝贵的家人，生气了、难受了他也会心疼。 在家里，讲的是亲情。讲道理，那都是和外人的事情。 一家人在嬉嬉闹闹的气氛里吃了半天饭菜，陈母终究是熬不过丈夫，让他开了一瓶红酒喝了许多。 “陈书，爸爸也是惭愧，从小忙着做着买卖，也没有多关心你的学习和成长。幸好你懂事得早，也从没让我们操心过。” “也没见你赚了多少钱带回家”陈母坐在边上玩笑道。 陈父一拍桌子，有点急了，带了一点点撒娇：“哎呦，你就不要在儿子面前拆我台了。这么几十年来，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 陈妈却是不管，不客气的将他面前的酒杯收了起来：“有本事你给咱儿子把房贷给还了？儿子不让我们操心，那是他懂事！和天天不在家的你有什么关系？” 陈父不敢阻拦，嘟囔着：“那不是起早摸黑出去赚钱么” 陈母向陈书问道：“记得小学时候，我还在奇怪你为什么从来没找过我签字什么的，结果后来才发现你都自己直接在课本、试卷上签字了。话说你老师都没意见吗？” “这不看你们早上天没亮就出门，晚上回家倒头就睡累的嘛。这些事情我能解决就不麻烦你们了。”陈书夹了一口小白菜，味道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陈妈伸手一拍陈父偷摸想取酒杯的手，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捂着嘴说：“后来你大伯母过来闲聊的时候，告诉我你竟然让你哥去参加学校的家长会。” 陈书的堂哥只比他大三岁，一个敢叫，一个敢去，也不愧是自小玩到大的堂兄弟了。后来被老师点破后，在接下来的家长会中陈书便以父母出差、探亲等听着就知道是瞎编的理由搪塞，不过他的成绩一向优异，老师也不以为意。 听着父母聊着他小时候的嗅事，陈书摸了摸鼻子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聊到后面，陈母知道丈夫的心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其喝下一瓶红酒。 时间已然不早，原本陈母已经收拾了一间陈书小时候的房间让其今晚睡在家里，可单位里一个加班电话就让陈书开始收拾衣服准备离去。 陈母有些不舍，陈父有话要说。 兴许是酒劲上来，陈父轻轻放下酒杯，脸色凝重的颔首：“陈书，要知道我们就你一个儿子，你还得给我们送终呢。知道了吗？” 做父母的，特别是年纪到了他们这个地步，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己的独子其实就是他们的全世界。他们也不傻，陈书几次任务弄得满城风雨，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今天也是实在耐不住心里的担忧，方才说出。 陈书沉默的停下穿衣的动作，从怀里取出一根烟，给陈父递了一根。此时看着自家父母，终于发现两人的头发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白了大半，眼旁的鱼尾纹不知不觉瞧瞧爬了上去。 看着两人希冀的眼神，陈书沉重的点了点头。 “知道了，爸，妈。” 此时，正明区分局的会议室里，在由常务副局长张绪明主持的日常办公会议的后半段，市局今天的值班领导王副局长切入了会议室的大屏幕上。 他在简单的表述了市局d委的相关指示文件之后，突然点名了特警大队的陈书，对于他在前段时间的火场救人一事做了高度评价。最后，还隐隐点了点半年前发生在老火车站的劫持人质案件时，他作为当时的现场指挥员和以一己之力救下人质的陈书的一点香火情。 分局与会的民警听到市局大佬竟然当众在一场电视会议中，毫不避讳地提到他们分局特警大队的人，尽皆诧异。正常来讲，这种职场支持都是在暗地里进行，事情也在极少数必要的人之中流经，当事双方都会害怕别人知道他们私底下的关系。 像王局这种当众表扬的操作，要么是两人的关系极硬，已经是硬到了毫无顾虑的程度；要么就是陈书的成绩得到了市局d委的一致赞同，所以王局才说得如此坦诚明白。 作为职场老油条，轻视特警惯了的他们，此番王局的动作带给他们心中的震撼实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他们四处观望，却发现陈书，或者特警大队的领导今天根本就没在这里。 会议结束，与会人员散去之后，张绪明叫来他的联络员小李，让其尽快与宣传科的人安排行程，他要代表分局d委前往特警大队慰问优秀民警陈书。 晚上，正明特警大队驻地，三楼办公室。 和父母吃完晚餐，临时接到通知回单位加班的陈书，独自一人站在办公桌旁的书柜前，仔细的擦拭着手里的一个相框。相框里头正是前段时间张扬不知道从哪里搞过来，送进医院病房的画作的数码相片版本。qqxδnew 过了片刻，相框镜面是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陈书方才把相框放在书柜的最高一层，随即视线移到了旁边的两个相框上。 前几年在中山派出所，分局的领导们过来单位给他们做慰问。骄傲的教导员曾宏都会领着领导们去那堵挂满锦旗的墙壁拍照留念。 以前，他也很喜欢那堵墙，因为这是群众给他的肯定。 可现在，他更喜欢这几张照片，因为这代表了他的青春，他的选择，他的过去。 旁人肯定不肯定的其实也无所谓，这些事情都是他自己决定做的，他也不图，也不需要别人的肯定。小时候看一本韩国人写的，叫做《龙族》的系列小说，里面的内容他忘了大半，不过有一句话倒是记了几十年。 随心之路即是正路。 这时，屋外头传来一阵“噔噔噔噔”重步跑楼梯的脚步声，打断了陈书的回忆。他心中平静，知道应该是分局过来慰问的领导们到了。 可随后严松的急切呼喊响起，却和陈书想的不大一样。 “陈队！陈队！陈队！出事了！出事了！指挥中心转来了一条紧急警情！你赶紧过来看一下！” “好的！我马上就来！你先去通知值班组做好出警准备！记得，带齐装备！” 不知道为什么，陈书听到是要出警之后，心中乍一刻是紧绷的，接着反而有一点轻松下来。 他扫了一眼书柜最高一层摆着的一排相框，嘴角微微勾起，转身大踏步朝屋外小跑离去。 “砰”一声，房门被重重关上。 办公室顿时安静了下来。 除了在最高一层的书架上，相框因为关门振动的缘故，还在轻微摇动着发出的“喀喀”声音。 而在上面，除了这次陈书在救火时候，躺在老楼底下抱着小男孩的照片以外，旁边还放着两个旧相框。 一个是印有2008年时间标签的报纸上，一张拍摄有东州市特警支队在马路上奔赴的黑白照片，背景是一堆城市建筑的废墟。扛着支队旗帜的陈书站在最前头，极为年轻的脸庞皱着眉头望向前方，身后是几十名同样身穿黑色作训服的特警队员。 另一个是在一艘破碎的动车车厢处，几名特警队员和消防官兵尽皆举着双手，小心翼翼的托举着一名闭着眼睛躺在众人手上的小女孩。陈书站在旁边堆成小山般的残骸上，垂着一支不正常的右手，向小女孩望去，眼神里尽是温柔。 第440章 颜晨熙的邀请（上） 这天气越来越热，陈书顶着似火骄阳回到特警大队自个儿的办公室里。 他热得头晕脑胀，进屋后第一时间脱下作训t恤露出满身的精肉，随后双手握住衣服两端一扭，滴溜溜的挤出不少水。 这一静一动，不经意间就将这一年来在特警练出来的好身材显露出来。高挺的（凶）肌既结实又具备流水线条的美感，而后的腹肌曲线分明，如暖玉般有着淡淡的光泽。 比之一年前刚从作息不规律的派出所调任，陈书的变化不可谓之不大。 “书哥” 陈书听见身后喊声，赤着身体转过来，就见许久未见的颜晨熙正坐在窗户边的沙发上，半身沐浴着阳光，白皙的脸蛋仿佛透着光，脸上细微的绒毛都能看见。 此刻，这位在阳艺街道里说一不二的年轻街道主任，正僵硬着火红如烧的脸蛋望着赤膊的陈书。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朝陈书的（凶）口快速瞄了一眼，只见那里竟有一道不短的伤疤。 原本有些尴尬的颜晨熙反倒是被这道伤疤吸引住了，她有些紧张的问道：“书哥，你身上的这道长疤是怎么回事？” 陈书轻咳一声，像着和以往同事间聊天般自嘲道：“以前在所里出警的时候，为了逮一个满大街砍人的精神病患者，不小心被对方劈了一刀。嘿，白砍的。” 精神病患者是基层派出所警察不得不面对的重要危险分子。有时候他们在家里犯病，家属的第一选择都不是电话联系精神病医院，因为那个是要钱的。 按照中山所的社区民警于余自嘲的说法，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跟精神病院的主任搞好关系，一则是能给与他辖区里的精神病患者接受和方便，其次是能给他也留个好位置。 意思是他也快被这些精神病给逼疯了。 颜晨熙闻言不由叹息一声，视线依旧盯着陈书（凶）前的那道伤疤，轻声问道：“原来这警察工作也这般不容易。这种精神病人你们都是如何处置的？” 说着，心里却是想到了自己的亲弟弟江海，上回经历过牛排馆分尸案的惨痛教训，结果在填报高考志愿提前批的时候，还是坚决的写下了“东海警察学院”六个字。 作为姐姐的颜晨熙看着心疼，不过还是认可了弟弟的选择。警察是个能为社会做出贡献的职业，明事理，同样在体zhi内工作的颜晨熙自然不会反对。 “一般没伤到人的话都是送精神病医院，不过有些精神病人说傻也不傻，也就是胡乱想着事儿。这种人得哄着他们去医院。嗯，就像哄小孩一般。” “他们要是哄不了呢？或者半夜医院不收怎么办？你们是不是得带回到派出所里陪着一宿？” 见颜晨熙转移了注意力，为了缓和气氛，陈书打趣道：“嘿嘿，从小到大，我没怎么撒过谎，直到当了警察，我学会了面不改色地撒谎。有时候是为了套取犯罪嫌疑人的笔录，有时候就是为了让这些精神病患者能配合着去医院 “半夜医院不收的话按照我们以前老同志的讲法，就得对不住隔壁县区兄弟单位的人了，反正这种人是不能往所里送的，进了笼子里太容易出事了，这都是有教训的” ‘对不住兄弟单位’隐含的意思就是偷摸把人拉到隔壁区县找个角落丢下，虽说这种做法确实有失妥当，不过对于如今已经取消收容遣送站来说，这也是部分警察的无奈之举。 毕竟在半夜，一个派出所里也就三四个警察值班，是真没办法分出单独一个警力盯着这精神病人，有时候一个警察还不够。不看着人，后面大概率会出事。 先前就有一起比较典型的案例，比如我们正常人用头撞墙壁的时候，身体其实会自动出现一个安全规避的潜意识和惯性保护动作，可精神病撞墙，那是直接去砸，甚至有出现过用后脑勺去倒砸的，丝毫不带一点犹豫的。 先前两人的尴尬陈书心知肚明，此时见得颜晨熙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胸口看，他只能尬聊着以前的事情，背朝颜晨熙坐着的沙发，往书柜旁边的衣柜走去。 “哗啦”一下，陈书只听得身后传来一阵窸窣声，然后噔噔几下的脚步声，知道颜晨熙走到了他背后。 “书哥，你这伤，当时很疼” 陈书转过身来，低头看着垂首俏立、满目心疼，正慢慢举起玉手往他（凶）前伤疤位置抚去的颜晨熙，舔了舔干燥的舌头想说点什么。 “砰。” 这时，办公室的房门被人从外头打开，两人像是被闪电劈了般以极快的速度分了开来。 “书哥，我跟你说，以后可不准再动不动就答应别人！这种下跪的人最是可恨，因为你不知道” 一道红裙明媚的身影踩着高跟鞋款款走入办公室，鹅蛋脸暖玉眸的张扬扫了一眼室内，竟见到赤膊的陈书和满脸羞红的颜晨熙站到了一起，剩下的话马上被刹住车咽在了喉咙里。 这突如其来的冲击画面让她一时之间竟忘记了先前准备和陈书好好劝导几句的话语。 “你们你们在干嘛？你们不会在干什么事我是走错房间了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张扬有些晕了。 一下子反应过来的陈书摆着手倒退几步，接着连忙快速跨到衣柜边上，打开柜门从里头取了件换洗的警服，一边背朝着两女，一边强装镇定的解释道：“没干嘛。我前面刚训练完回办公室，换下干爽的衣服。我也不知道颜晨熙坐在办公室里等我。” 原本低头的颜晨熙，心底里闪过一阵失落，但是想到有其他女人进来可不能落了下乘，稳了稳神态随即露出一抹笑容，抬起头来若无其事的和张扬打了声招呼便匆匆离去。 张扬看着颜晨熙离去，心里不知道为何一顿烦躁，原本赶着来特警大队的欣喜心情是一去不复返。 虽说陈书当着几人的面的解释也算合理，可经历过大风大浪、人间冷暖的张大记者苦着心肠，说不出的滋味。 第441章 颜晨熙的邀请（下） 心里烦躁的张扬朝着陈书教训道：“陈书，你说你都快三十的人了，怎么办事还这么不靠谱？在如今这社会，老好人没用的，欺负的就是你这种心软的!像那种动不动就下跪求你的人，你以后一定得躲着点！” 什么下跪求我？ 躲什么躲？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陈书一下子愣住，而后才突然反应过来张扬指的应该是前段时间在火场楼下，那老大爷跪着求他上楼救人的事情。 他讪笑道：“张扬，事情不是想你想的这样子” “陈书！我想的是什么？能是什么？我凭什么给你想事情？”心烦意乱的张扬前边开了头，这语气下子更是止不住的严厉起来，气呼呼地嘟起了涂抹着番茄红的小嘴唇。 陈书见张扬真生了气，条件反射般依着小时候耳濡目染父亲哄母亲的手段，先认了怂，接着好言相劝。 张扬见陈书如此态度也是消了气，虽说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为何突然发了脾气，不过最终还是换了副态度。 她带着丁点的撒娇摇着陈书的胳膊，软糯糯的嗓音里还带着丝委屈和无辜：“书哥，你听我说，这种动不动就朝警察下跪的人，其实他们在潜意识里就是默认你们警察不会救他们，不会尽力救他们。 “然后他会想着他都对你们下跪了，就意味着对你们的期望很高，同样翻脸也很快。这种人即使你帮了他们，如果事情的结果不如他意，最后矛头还会指向你，到时候绝对会闹起来。 “你也知道我是记者，平日里接的求助电话大部分都是这种人打过来的，这些都是警民矛盾、警民纠纷的高危人群。” 一通话讲下来，张扬首先在心底里吓了一跳。 她先是质疑自己的变化是不是源自先前离开的那位颜主任，而后又发现自己说话的语气和声调特别不对头。 自从大学毕业以后走上记者这份极重个人能力、又独当一面担着节目组的领头人，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软绵绵的说话了。 而对于先前说的这些自身社会经验的体会，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她也仅仅只是出于对陈书的关心才说了这么多，换成其他人，她是半个字都懒得开口。 张扬略有惊讶的是，原本在工作和生活中就属于独立性极强的自己，怎么跑到了这儿挨着这个男人面前，说着说着就情不自禁反倒是变成了一副小女人的姿态。 说实话，成年后面对着父母和长辈，她也很久没有这种心态了。 她有点紧张，又有些期待。 即为自己突然的转性，也为心上人的反应。 这边，陈书轻轻拍了拍张扬挽着他小臂的双手，知道对方确实是本着关心他的心思才会和他讲这么多。 “张扬，没事的，我知道。他们能如此轻易放弃自己的尊严，也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底线，同样也不会懂得尊重别人的尊严。” 今天过来就是准备来一场洗脑大会的张扬，此时听到陈书的总结，这才发现自己原本一直以为的老好人其实早就将人性看得通透。 她疑惑道：“书哥，那你还” 陈书笑了笑，没有多做解释。有些事情大家所处的角度不同，看到的东西也必然不同，不能说他陈书就是对，张扬就是错的。 这世间的事情，哪有什么明确的对与错。 当众下跪确实是一种道德绑架要挟手段。人们向来会对弱者有天然的怜悯，这样的做法相当于让所有人都站在下跪者这一方，以众人的舆论裹挟警察对其尽职尽责。 如果警察没达到下跪者的期待，就会受到千夫所指，毕竟旁边所有人都看着呢。 不过也有一些人是真的到了绝望才下跪，也不一定都是大家恶意揣摩的那种道德裹挟。这种下跪是因为精神受到剧烈冲击导致双脚无力，以至于看到旁边站着的警察，以为是唯一的倚靠，精神和肉体双重因素影响下自然而然跪了下来。 人在害怕到一定程度都会蜷缩起来，这时候仔细观察就能知道几分，崩溃家属的跪姿与其说是跪不如说是整个人缩起来了倒下了。 而当时火场的老人正是这种情况，当时如果陈书不出面阻拦并亲自上楼救人，那老人铁定会在缓口气之后独自上楼救人。 以他这大把岁数，到时候就是白白凭填了一条性命。 不过这些事情陈书不会对张扬讲得仔细，没必要。 见张扬安顿下来后，陈书同样放下心来，转而想到先前过来的颜晨熙，她这一来一走的太过突然，也不知道她今天找他是什么事，下意识的往房门看了一眼，喃喃道： “怎么走这么快” 这话落在张扬耳里，像是点了火的烟花般直接炸了起来。 她的脸色涨得通红，往陈书脚上狠狠一跺，气呼呼的摔门而去。 “哎哟！” 被高跟鞋砸得生疼，尚不知为什么张扬变脸如此之快，陈书龇牙咧嘴坐倒在沙发上，云里雾里的。 过了片刻，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一亮，来了一条信息，陈书拿过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书哥，下周三是我弟弟大学的开学典礼暨新生家长开放日，你有空过来吗？___颜晨熙。” 开学典礼？ 家长开放日？ 这俩怎么看着也和我没关系呀。 陈书略有疑惑，旋即突然想到，这颜晨熙的弟弟江海考的大学正是自己的母校—东海省警察学院。 他苦笑着一阵摇头：从优待警一张纸，从严治警十本书。这颜晨熙也是在体zhi内的人，怎么劝的弟弟。哪个单位不能去？非要考警察。 这是她们的家事，陈书不好置评，不过这摆在眼前去省城警院的事情倒是可以考虑一番。 琢磨着许久未见的警院老师林达开和老同学周卿虎。两年前林达开过来东州市调研时曾私底下邀请陈书前往省城警院任职；而作为学生时代的自管会主席，周卿虎也是对他颇多照顾。 短暂的考虑一番，陈书决定正好借此机会过去拜望拜望，随即答应了颜晨熙的邀请。 这边颜晨熙在发出微信邀请之后，也是心情忐忑的等待着对方的回复。 由于早年父母离异各自成立了新家庭，所以被这姐弟俩被各自丢在年迈的爷爷、外公家，在她们的心里相当于没了父母，只能俩姐弟相依为命。 长姐为母，这次警院的家长开放日，江海自然想到了亲姐姐颜晨熙，而颜晨熙鬼使神差的想到了陈书。 她在发出邀约时，也在心底里不断告诉自己，这次江海能改过自新，拼力考入省警院，是受了陈书极大的影响，所以她的邀请只是存了感激的想法，并没有其他多余的念头。 “嗯，下周五” 阳艺街道第二把手，有名的女强人颜主任，此时坐在自个儿宽敞的办公室吹着空调风，手上拿着亮屏的手机仰靠在办公椅上傻傻看着天花板，笑得开心极了。 第442章 警院生（上） 周三晚上九点半，警院某男生宿舍。 两张上下铺的铁床摆在房间的右手侧，床上各自放着四床叠成豆腐块的绿被子。 “江海！后天就是开放日了，你爸妈会来不？” 一名头顶着三寸短发的年轻男子从屋外推门走了进来，毫不顾虑裤子上因为训练粘带着的灰尘，一屁股坐在门边的下铺。 他拍了拍正躺在床上盯着上铺床底板发呆的江海，又问道：“你爸妈会来不？” 包括男生和女生，短发都是警院的标配。按照潜规则，大一新生的头发不得超过3，大二6，大三为9，大四的实习师兄可以随意发挥，只要不散发就行。 女生标准早年为不要披肩就好，现在短得就像是个假小子。 江海没说话，一名坐在不远处正随意翻着书本，体型瘦如竹竿的男子合上书页，转过头来，替他说出了答案：“就江海这脾气，能告诉他父母这家长开放日的事？我敢肯定后天就只有她姐姐过来。” 听到那人提起“姐姐”，江海忍不住勾起了微笑。 “吱呀”一声，一名矮胖的男子关上了阳台边上的厕所门，提着裤腰带一脸满足的走到阳台洗手盆前，拧开水龙头一边洗着手，一边应和道：“诶，等咱姐过来，我们四兄弟得好好招待招待！到时候带她去隔壁垃圾街好好吃一顿！对了，你姐姐会带她闺蜜过来吗？” 说是矮胖其实也是相对寝室其他三人而言，按照警院的入警条件，身高不得低于一米七可是硬性条件。胖？再过段时间就得变成壮了。 他的小眼睛睁得大大的，着急的等着江海的回答。 江海从脑袋下面抽出枕头往那矮胖子丢了过去，笑骂道：“滚！什么咱姐？那是我姐！胖子，今晚轮到你洗厕所，你怎么自己上厕所了？” 自高考结束，江海来到警院堪堪月余，不过和寝室三名室友的关系已经相当熟稔，甚至可以说是无话不谈。 即使江海这种父母离异的“家丑”，一个没有想着遮掩，另外几个也是谈得自然，这份亲近属实不易。 这种学生时代的感情，在往后他们的警察生涯中也是极为珍贵的。 矮胖子洗完手甩了甩水，义正言辞道：“谁晓得你们半夜会不会起来上厕所？还是等着明早我再仔细洗洗。” “大家都约定好了半夜起来全得去楼里的公共厕所不过这也随便你，反正明天大督过来检查你得保证不出事。”三寸男赤着手擦拭着书桌，一本正经道。 “得了，你就管好自己。记得最后戴上手套再擦一遍，省得又扣寝室分，让我们大半夜的去操场罚站！”矮胖子口气不弱，张嘴顶了回去。 大队督察对于寝室卫生的检查规范的第一步，就是进门后用带着白手套的手指在桌面上一路划到最后。合格的标准是戴着手套的指头上不得出现灰尘。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一个多月的警训中，新生们也谋划出了应对手段。那就是在大队督察检查前，自己就先用新手套擦拭一遍。 一般来说，一副手套分两只，一只能用一天。 “好嘞，我是拖地，只得明天弄。我先去跑会儿步，兄弟们继续辛苦。” 心里想着马上就能见到姐姐，江海的心里美滋滋，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一边穿着警院新发的胶底鞋，一边哼着歌准备去艹场上准备再给自己开个小灶加加油。 “江海，这马上就结束警训了，没必要接着练了？你不会是去艹场私会什么人？”知道江海要去夜训，八卦的矮胖子以己度人。 江海穿好鞋直起身子，虽然勾着嘴角，可这浓眉大眼的外貌与姐姐颜晨熙有七分相似，要不是左脸颊一道不长但挺深的疤痕破坏了他的英俊，配上这长开来的一米八余的身高，妥妥的队草。 摸了摸脸颊因为夜训单双杆而失手滑落留的疤，江海笑道：“私会谁？就咱区队那仨警花？那可是被区队五十多号兄弟盯着哟，我可不敢。” 由于警院专业的特殊性，一般来说一个区队五十多名学生，男生会占大多数。女生人数极少，约在三、四名。 “胖子，警训是快结束了，可我们在警院的日子还长着呢。现在趁着没有功课压力多锻炼锻炼肯定不差，到时候学习上忙起来可就没时间锻炼了。” 矮胖子听了一惊，说道：“江海，听你这话说的还准备认真学习了高中三年还没学够吗？我们考警院不就是为这不用学习，等着毕业上班就行，你现在搞这么累干嘛？以后工作了有我们累的时候！现在可不要内卷！” 江海打趣道：“哈哈，就卷死你！” 根据近十来年警院的毕业生分配计划，都是将学生按照生源地打回去，毕竟在他们高考后当地的市一级公安局已经将他们的身份信息备案起来，只等着三年或者四年以后他们回来就位。 也不是说矮胖子是真的存了偷懒的心思，只不过按照警院去年996，前年994的就业率，怎么也不会毕不了业，干不了警察。 听带队的教官聊起这几年的毕业分配工作，警院的老师可是不余遗力的帮助学生就岗。即使毕业考试拿不到及格，老师们也会各显神通，竭尽全力让学生回家就业。 去年两名自己择业的毕业生，一个是和隔壁艺校的女学生处朋友意外让对方怀了孕闹到警院的学生处。 在警院，严禁谈恋爱是一刀切的事情，可都是二十多岁荷尔蒙正旺的年轻人哪能避得了这个？老师们其实普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不过这事情闹得太大，到最后都上升到事关警院颜面的地步，所以最后只能按规矩办。 另外一个就有意思了。 据说是暑假结束从老家返校，当时这人饥肠辘辘的出了火车站，迎面撞见一位徐娘半老的妇女。对方极为热情的拉着他的手询问要不要吃快餐。 饿着肚子的热血少年点头点得果断，然后跟着妇女进了巷子里的小旅馆，自此人生迈入全新的阶段。意犹未尽的少年人，最后在某一天从学校翻墙到外面快活的时候被抓了现行。 都是自己作得死，也怨不得警院。 “行了胖子，我晓得。”江海拍了拍矮胖子的肩膀，知道一下子也说服不了身边人。 不过江海他自己就是从一名原本在班级里无人搭理、默默无闻，甚至被校（巴）欺l的边缘学生，通过几个月的刻苦学习考进了这个往常想都不敢想的地方。 在高考结束的暑假里，一个准警察的消息在高中班级群里炸开了锅，同学和老师对其刮目相看，连那在学校里横着走路的张哥也托人过来示好，低声下气的样子让江海有些难以置信。 虽说江海对此统统嗤之以鼻，不过由此笃定学习是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不管是在什么时候。 先前看书的瘦竹竿这会儿从自己的小书架上又抽了一本书，慢条斯理的翻开前面几页，说道：“江海，还记得我们报到的第二天夜里我就溜出去的事情不？知道我是去干嘛吗？” “你去干嘛？”矮胖子霍的从下铺床位上站了起来，瞪大眼睛看向竹竿男，“那几天我们新来了一大批人，院里管得也最是严格，你怎么就敢一个人在熄灯后跑出来！” 当时因为几人刚见面还不大熟悉，虽然心中好奇不过也没有当面过问。过段时间哥几个熟络起来了，八卦心颇强的矮胖子问过几次，都被瘦竹竿找着理由推脱过去。 瘦竹竿起身打开了小书架上面的私人柜子，从里面抽出一个普通的，不怎么大的黑色旅行包丢在地上。 “胖子，你这个人好奇心重、话又多，以后毕业走上工作岗位了，这都是致命的缺点，得改！” 矮胖子懒得听瘦竹竿说教，亮着眼睛就不客气的往地上放着的旅行包扑过去，心里痒痒的只想看看里头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心细的江海知道瘦竹竿包里的东西不简单，走几步到门边上把门反锁起来倚靠在门上，和坐在他床位上的三寸短发男一起看向矮胖子。 （警院规定之一，任何时间，请注意是任何时间，寝室不准锁门） 第443章 警院生（下） 江海刚反锁好房门，迫不及待的矮胖子已然一把拉开地上的旅行包，只见里面放了几十条包装完好的华子。 来自农村，原本蹲着的矮胖子此时乍见满满一袋子的华烟，这震撼的场面直接让他当场摔坐在了地上。 他颤颤巍巍的指着被掀开一半的袋口，结巴道：“竹竹竿这都是中华？你把这么多烟带到学校里干嘛？学校不是……抽……抽烟的吗？” 因为被矮胖子挡着没有看清包里的东西，可见着矮胖子如此失态，三寸男快走几步拉开挡道的矮胖子，俯下身来朝旅行包里看去。 他的表现稍好一些，从包里头随机抽了一条中华香烟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端详：“竹竿，我记得你不吸烟？为什么带这么多烟到学校？要是被校督查到可不是小事！” 这么多烟，就是竹竿自己抽三年也抽不完。难道这烟不是留给自己抽的？那会是给谁呢？不会是校督江海双手抱胸，脑子飞快的转动着。 由于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已离异，自小被丢在社会里见惯人情冷暖的江海感觉自己隐隐约约摸到了真相。 早熟是好事，因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需要什么；可这也是坏事，相对的也太早失去童真和童年。 竹竿男微微一笑，踢了踢傻坐在地上的矮胖子：“警训至今一个多月，你们知道为什么全区队就我们寝室和区队长寝室没被校督扣分？胖子，你还以为真自己厕所刷得干净？” “校督大组长！”江海惊道。 “什么大组长？”矮胖子嘟囔着站起身来，疑惑道。 竹竿男看了江海一眼，笑着点点头，随后拉过椅子坐了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嘴里一字一句说着话：“其实这些话本不该这么早跟你们讲，只不过这一个月日子过下来，看到你们的付出，我觉得有必要提前给你们上一课，免得白白浪费光阴。” “得了，竹竿！你这人就知道说教，我不爱听。”缓过神来的矮胖子站起身来，撇着嘴巴不屑道，“不就是香烟么，以后我工作了大把人送我。” 竹竿笑呵呵道：“胖子，你说他们为什么要送你烟？” “求人办事不就得提着烟酒过来？这不是干嘛踢我！” 站在边上的三寸男一脚踹向肆无忌惮，胡乱说着禁忌的胖子，呵斥道：“说什么呢！别把你老家那套东西拿到这里讲！丢不丢人！亏我前几天还帮你熬夜修改入d申请书！” 被踢了个踉跄的矮胖子揉了揉大腿侧部，看向坐在椅子上的竹竿男，委屈道：“竹竿，我说的都是事实。大家都知道你是官二代，你出来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竹竿男扶着额头，无奈道：“理是这个理，但不是你这么个说法。这种桌底下的事情说起来得许久。嗯，还不如你以后自个儿边工作边慢慢琢磨。” “竹竿，你这烟不会是带过来送人？送老师？如果是送老师没必要熄灯后去找，万一被人发现那双方都是倒大霉的事情。再说了大队老师、院系领导估计也看不上这几条烟” 江海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迎着竹竿男的视线，猛地一个激灵：“除了校督大组长，还有教官！你送的是教官！你给师兄他们送烟。等等，教官加大组长也用不上这么多烟，估摸着还有其他人不过会是谁呢？” 皱着眉头的江海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警院里适配这烟，还需要学警送礼的对象。 矮胖子和三寸男看竹竿男默认的表情知道江海是猜对了，皆是目光崇拜的望向江海，觉得这逻辑已经是顶了不起的事情了。 “江海，你说得不错。报到的第二天我就提着四条烟敲开了我们教官师兄的寝室。其余的烟送给谁你不知道也是自然，毕竟你们家应该都没有公安警院系的人，不然这些常识不可能不提前告诉你们。”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竹竿男的一席话将警院内部错综复杂的关系一一道了出来，让其他三人只以为安心念书等着毕业就岗的室友大开眼界。 在警院里，上至学院的自管会主席，下到区队的正、副区队长，以及校督大组长和大督小组长都是被早早内定好了的。 不论报到之后，学员的表现有多优异，这几个位置早就在高考结束后的一个月里被领导们敲定下来。 而竹竿男带了这么多的烟，也是因为家里在警院的关系是有一点，可是不硬，还得他亲自找人攀关系。 警院日常的管理都是由学生自己负责，小到值周、课程安排、日常检查等，大到党员名额、个人的奖惩以及期终评级都由学生干部负责，老师只是起一个监督和指导的作用。 “这些都是有规矩，有讲究的。比如正区两条，副区一条，校督大组长就得四条，大督见面弄个几包客套一番也就够了。至于能办什么事情，胖子你可以回忆一下。上次你吃完饭从食堂出来走路说话被逮着的事，后面有人找你追究了吗？”竹竿男笑着将细节也一一指点出来。 矮胖子吐槽道：“我说呢，上回我被大督点名记了小本本，怎么隔了好多天教官那边都没反馈，还以为大督把这事忘了上报。敢情你是在根源上就把事情给截了。 “竹竿哥，你牛，我服气！这t是真够社会的，和我老家那套也差不多。啊不，感觉更社会一些” 性格直爽的矮胖子似乎忘却了先前的不满，此时对着这位一直被他嫌弃几个星期的“文弱书生”充满了敬意。 想得更深一些的三寸男疑惑道：“竹竿，如果事情就像你说的那样，干部的位置都内定好了，你还凑上去图个什么劲？大学三年过去就过去了，干部不干部的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出来大家还不都是从民警起步？” 警院本科学制四年，三年在院，第四年外放到地方分局进派出所实习，所以通常意义上讲，学员们都自称大学三年。也有一种说法是，警院是由原先的高等专科学校（大专，学制三年）升级而成，虽然现在的学员都是四年制，不过还是承袭了大专三年制的自嘲。 竹竿男俯身拉上旅行包的拉链，将包裹重新塞进自己书架上的衣柜角落，说道：“现在的干部名单还都没宣布，除了内定的几个人知道外，大部分学生，包括你们都是不知道的。这个时候我提前对那些未来肯定是大人物的学生示好，能很容易融入到他们的圈子里。” 江海脸色平静，虽说这些都是先前没有接触过的经验，不过对于自小独立惯了的他来说，也就像听个故事一般，听过也就算了。 或者说，也不爱听。 “你们聊哈，我先走了。” 见竹竿男已经将装满华子的旅行包收拾好，江海转身解开门锁，拉开房门挥挥手，独自一人出去夜训了。 而宿舍里头，三寸男却是问出了江海的内心想法：“竹竿，你这样做，有意义吗？” 眼看着江海离去，竹竿男立时没了兴致，总结道：“这些人背后的关系手眼通天，别看毕业各回各家，有很大的可能会重新回到省厅一级或是在地方平步青云。到时候，我们这批警院的同窗之情就弥足珍贵了。” 看着三寸男和矮胖子震惊之中又杂夹着恍然大悟的神情，竹竿男面色稍转柔和，看向被江海关上的房门，喃喃道：“你啊，看着谦虚，实则内心傲得很，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反正肯定不是跟他爸学的。”矮胖子终于能顺利插上一嘴，笃定道。 第444章 警训 翌日下午两点，省警院操场。 距离新生家长开放日只剩一天。 今年新进的大一新生们，按照警院往年的惯例，在八月中旬便赶到学校报到，有计划地进行新生警训。 和普通大学不同，专注于培养警察的省警院，都是按照“大队”进行初期分类，前头冠以入学的年份。 比如2022年入学的大一新生，会统一列在一个大队里，名称就是“22大队”。大队下面为区队，这个区队可以通常理解为普通大学的班级。 一个区队的学员数量在五十人左右，日常的上课和训练都以此为单一集体进行。 此时，22大队下属的十个区队正在操场上进行警训，带队的是“21大队”的学长，每个区队安排两名学长，分别暂任为“区队长”和“副区队长”。也就是教官。 十个方阵的新生们，身上穿着黑色警用作训服，每个人的后背都架了个不常见的木质十字架，头上亦是反盖着一顶警帽，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额头上的汗水一滴滴成串的滚落已是屡见不鲜的事情，湿透的衣衫估摸着脱下来拧上那么几下，衣服上的水肯定会哗啦啦的直往下流。 期间西边的一个方阵旁，一名肩上挂着一拐，身穿蓝色夏季执勤服的区队长，绕着自个儿分管方阵打着转。 “这帽子今天提前发给你们，就看你们能不能架得住！” “明天你们爸爸妈妈都要过来看看自己的儿子们了，在警院待得怎么样？是男人就给我挺起胸膛坚持下来！” “这才一个多小时，怎么一个个都看着像是阳wei了一样！让师兄我看不起是小事，让辛苦养育你们，把你们送进我们警院的父母寒了心，那就是顶天的大事了！” 自称“师兄”的区队长走到队伍最后一排的边上，推了推站在身旁的一名新生，见对方纹丝不动，突然提膝顶了下对方的膝弯。 新生没防备，立时半跪下来。 “啧啧，做男人怎么可以这么软？”区队长笑眯眯拍了拍新生的肩膀，故意讽刺道，“不如切了做女人去，就不用辛苦在这太阳底下站队列了。” 说完，他环看了一圈周围，试图找找看有没有人因为他这个冷笑话发笑或者出现小动作。 片刻后，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知道这一个月的警训还是有成果的。 “报告教官！我不软！也不想做女人！”兴许是临近结束，新生也有些放松下来，竟开始与教官发生了一点点言语上的小冲突。 区队长把注意力从周围转到眼前这个新生上，笑道：“不错，还有力气顶嘴。来来来，江海你出列，绕着操场跑个五公里送送筋骨。时间嘛，你自己看着办，我可不指定。别到时候跑到大队长那边哭诉，呜呜的私底下告我的状，我可受不起。” 22大队的大队长姓周，全名周卿虎。是警院行政编的民警，负责管理22大队全体学警的学习和生活。 警院的老师分两种，一种是公wu员编制，肩膀上扛着黑底色肩章的行政编老师，通常担任各大队的管理岗老师，类似普通大学的辅导员；另一种是事业编，肩章的底色是灰色，绝大部分的专业授课老师都属于这种。 一个多月的警训下来，江海自然知道不能在任何情况下反驳教官的任何言语。 他在心里狠狠骂了句国粹，然后大声应了个“是”，将头顶上的警帽放在旁边的地上，乖乖绕着操场跑步。 虽然区队长没提具体时间，但是江海知道，只要他稍加松懈偷懒那么一下下，等待他的肯定还是无止境的折磨。 所以在警姿一个半小时后，双脚已然半麻的情况下，他咬牙跑出了相对自身而言已经顶好的成绩。 长跑结束以后，江海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虽说心里依旧忿忿不平，不过还是不敢有丝毫偷懒的想法，乖乖跑到方阵旁边，大声请求入列。 “报告！请求入列！” 区队长瞥了一眼，正准备答应的时候，被站在后头走过来的副区队长拉住。 “老洪，刚跑完步不要马上站警姿，让他去旁边放松一下。”副区队长低声说道。 被称为老洪的区队长点点头，知道对方刚跑完五公里，心跳得厉害，如果马上进入方阵静立容易出问题。 “臭小子！滚去边上放松二十分钟再入列！”老洪喊道。 江海听后一个立正，大声应了个“是”小跑往操场中间正训练着几个方阵新生的草地跑去。 “去那边！”老洪见江海还准备往人多的地方挤，又是一阵大骂，“脑子呢！还嫌不够丢人吗？滚去边上！” 站在旁边的副区队长笑着没有说话，他知道老洪是好意，只不过嘴巴破了点。 “挺胸哦，叫你们目视前方，不是扬着下巴！” 老洪回头对着安静站警姿的方阵吼了一嗓子给新生们提提神，然后带着副区往操场边上的茶水台走去。 副区朝不远处做着拉伸动作的江海偏了偏头，笑道：“老洪，马上就得给他们安排学生干部了。江海这小子你准备怎么安排？给个区队委员？” 老洪望向那正在高抬腿的江海，眼里满是欣赏。这一个月的警训下来，这五十多名刚从高中毕业的年轻人在他的眼里就是透明一样。 江海性格坚韧不服输，虽然前期体能跟不上，不过晚上会趁着休息的时间偷偷跑到艹场给自己“加餐”，这种态度放在当下的年轻人中实属难得，这些事情老洪他们可都是看在眼里。 最为重要的是，江海的服从性极高，而在这个前提下，也能主动带着其他同学一起在警训中历练和成长。这种组织能力在警察队伍中也是极为难能可贵的能力。 虽然在老洪等人看来还略有些生涩，不过他知道这学弟颇有潜质，是个当警察的料。 他低声道：“正、副区和shu记都内定了，委员没什么前途就是个配角，督察这小子估计也爬不上去” 警院各个区队的三大主要干部，正、副区队长和团委shu记往年都会由大队长指定，更高一级的正、副自管会主席由院领导指定。 大队长可不认识这批新来的学生，他也不如带着他们日夜不停警训的教官们清楚这些人的性格和能力，知道谁适合担任区队长，谁适合担任班长等。 不过大队长就得指定，他不想指定，也会由院领导过来指定。公安系统太大，人员太多，战友、同学、同乡、同事等交叉繁杂，七转八弯的都能攀上关系。你不想上，下一秒钟其他人挤破脑袋马上就会跳出来。 人们都说大学是个小社会，而在警院，它就是个社会，甚至比明面上的普通社会更社会。 而这，就是现实。 副区点点头，同意了搭档的想法：“一班那俩家伙背景不错，一个据说会是校督大组长。江海要是用好了自个儿这班长的能耐，和他俩搞好关系，以后在院里也能吃得香。” 两人说着走到茶台边上，老洪给打了两杯水，递了一杯给副区，嗤笑道：“在院里？以后他参加工作了还得靠他俩罩着！” 副区眼睛倏然睁大，略一沉吟就知道了老洪的安排。 他惊讶道：“老洪！原来你是这打算！啧啧，这小子不会是你私底下的亲戚，这么照顾。我想想，你们俩也不是一个地方过来的呀？你这心思，真是干领导的料儿啊！” 老洪慢悠悠抿了一小口，打趣道：“看来这两年下来，你是终于明白了我为什么能从班长干到正区，而你却一直是副区的原因了。” 第445章 不速之客 这边，江海所在区队的两名教官离着远远的，站在操场中央的茶水台附近聊着天，而在操场另一侧的小口子处，进来了一行四五人。 走在最前头的是一名肩上挂着两杆二的中年大胖子警察，后头跟着的几人瞧着低头弯腰的模样应该是大胖子的下属。 “徐领导，天气这么热，我们在主席台上看着就好，没必要下到操场上的。”其中一名小眉小眼的警察建议道。 被称为徐领导的人正是省警院学生工作处的徐领导。 相较于行政工作，性格上更偏向于科研教学的林达开林主任倒是对这学生工作处的事务不大上心。为了能潜心搞研究，他大笔一挥就将学生工作处的事情全权交给了徐领导。 大胖子背着手，慢悠悠的走着：“院里领导对明天的开学典礼很重视，我们这底下的人就得提前把事情给办妥了，万分不能松懈。这要是掉了链子，大家脸上可都不好看” “是是是，还是徐领导想得周到。哎，如今看来也确实就是徐领导最是忙碌，哪像某些人只知道做甩手掌柜。”小眼警察赶忙捧着徐领导说话。 小眼警察含蓄的意有所指，而另一名警察却丝毫没有顾忌：“这林领导只知道搞研究给自个儿拿奖，混在学生堆里也没个领导该有的样子。哪像我们徐领导天天加班加点冒着大太阳忙着给院里干活” 跟在最后面的一名警察眼见同僚在领导面前频频示好，自己站在后头没有一点露脸的机会，这会儿赶忙站出来大声附和，语言上相较前两名同僚亦是更为激进，希望能在这大权在握的领导面前留下点印象： “对对对，林领导也就是仗着前几年去维和的经历才坐上。论行政工作能力，还得是我们徐领导。这不，明天就是开学典礼了，还把处里的事情丢下不管不顾的！幸好还有徐领导撑着！不然到时候肯定乱成一团粥！” 几人这种过于明显的表忠方式也从侧面印证了林达开属实在行政工作上没有想法，也不准备在将来有什么想法。 虽说几人的马屁拍得明显和低劣，不过作为院里的中层领导，徐领导也是颇为受用。 听着手下语带轻蔑地谈论，知道是说给他听，徐领导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又大步迈了出去，眼底闪过不屑，佯怒道： “一群小兔崽子，林领导是你们能议论的？没大没小！赶紧抓个典型出来，一会儿还得配合做宣传！已经是下午四点了，等下他们一解散，看你们上哪儿找去！” 随着带队的徐领导一声令下，几名干事旋即分散开来四处张望，准备抓出一名违规的典型，好体现他们学生管理处的管理成绩。 毕竟明天就是开学典礼，这么多院领导都盯着的大事。这时候要是抓一个典型出来严加惩戒，既能敲山震虎让这批新生知道他们学生管理处的厉害便于日后管理工作的开展，也能在院领导的眼里给打上几分认真督导新生的管理工作。 当然，重点还是在后者。 小眼警察眯着眼睛往操场角落一一扫去，突然指着操场西南角落边上正蹦蹦跳跳的一名身着黑色作训服的新生喊道：“那小子！就是他了！” 众人一看，诶，不错，几个方阵都在有条不紊的紧张训练着，就这小子在那边一个人猴跳一样蹦来蹦去的。 时间这么紧，不抓他抓谁？ 几人小跑着就朝那新生围了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区队的！”小眼警察努力瞪大自己的眼睛，大声喝道。 “江海，22大队三区队。”江海见四名身着夏季执勤服，看着像是警院老师的人冲过来朝他喝骂，只得老老实实站定了身体回答。 心中疑惑，他挠了挠了头皮，问道：“老师，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还乱动！给我站直了！”小眼警察见同事都围了过来，底气也上了一层楼，逮着江海就是一顿输出。 “大家都在为明天的开学典礼积极训练，你倒好，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偷懒？谁给你的胆子？你的教官呢？” 一阵连珠质问下，江海也被搞得一头雾水。 他指着站在操场中间尚在喝水聊天的两位教官，试图解释的时候，被对方暴躁的打断。 “还动？动什么动！说！你为什么在这儿？” 江海放下指着教官位置的手臂，想了想老实回答：“应该是顶撞教官。” “顶撞教官？你小子胆子还不小咧。”小眼警察一听这话心中还没十足的把握，朝站在江海后边的两名同事征询式的扫了一眼。 那两人犹豫片刻，微微摇了摇头。 显然是觉得把一个顶撞教官的案子拿出来，体现不了他们管理新生的成绩。 “你叫江海是？就你这水平你爸妈还好意思给你取名叫‘江海’？不如改名叫溪水得了。”小眼警察见这新生还做不得他们的任务指标，心里有气随口骂道，旋即抬步绕过江海，往其他几个方阵的方向过去，准备再找找看。 这时，冷不丁从背后传来一阵回答。 “报告老师！在不清楚具体情况前，请不要肆意评价别人的父母。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江海目视前方，大声说道。 虽然江海和早就离异的父母并没有建立多么深厚的感情，但这确实是他极为敏感的地方。 嗯？ 还敢顶撞？ 原本赶着时间准备离开的小眼警察乍一听到江海的回答，勃然大怒。 只觉得这名大一新生是在挑衅他作为学生管理处干事的威严。 嘿嘿！想在警训的最后一天给我难堪？在同学面前长长脸？你小子胆儿也够肥的小眼警察转身回到江海的面前，抬起手指头点着江海。 “江海，就是你了。” 站在边上的其他几名学生工作处的干事同样听到了江海先前的回答。 这种回答的内容本身并没有错，可是一旦放在新生警训期间这种一年里最为敏感，对新生管理最为严格的时刻，又是面临学生管理处干事的检查之中，那就是大错特错。 这会儿，他们沉默的跟在小眼警察后边，不再表态。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拿下眼前这名新生，老道的小眼警察退后几步掏出手机翻看起了遍这新生的信息资料，以防大水冲了龙王庙，或是惹上不该惹的人。 毕竟在这所警院里，潜龙属实不少。 迅速翻了一遍江海的身份信息，小眼警察八九不离十的知道了这人应该属于“白子”，也就是没有背景没有关系的一类人。 “咦？你姓江，怎么你姐姐姓颜？” 几秒钟的工夫，小眼警察已经确定了人选，他试图激怒对方，让事态朝着他所希望的方向进展，毕竟仅仅一个‘顶撞教官’还略显单薄了点。 江海咬着牙再没有答复，虽然他前面一时气恼顶撞了这几名老师，可此时也知道不该再意气用事，毕竟明天姐姐就要来了，他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事情。 小眼警察却不这么想，刺上加刺，继续嘲讽道：“话说回来，你父母还离了婚？你这姐姐真的是你姐姐？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你混蛋！” 父母早早离异的江海，自小就没有朋友，唯一有事没事跑过来陪着他的就是颜晨熙。到了后面颜晨熙参加工作，也是隔三差五的找着理由塞钱给他，有空没空的还一直找他说教。 虽然钱他没收，说教也懒得听。 不过，姐姐确实是他的逆鳞。 此时的江海暴跳如雷，再也压抑不住，大骂一声，双手用力推了那小眼警察一把。 第446章 学生管理处 工作处的几名干事不约而同围了过来，将气急的江海制住，等着对方缓下口气方才放开手。 打定了主意就将这新生按上这临阵的典型，小眼警察心底里飞快的盘算着凭“顶撞教官、冲撞上级”的行为，能不能打出一个让领导满意的典型来。qqxδnew 他抱着双臂，仰着下巴道，命令道：“江海。到这边来，蹲下！” 江海喘着粗气，知道先前自己出了岔，不该动手推搡干事。这会儿也是心中懊恼，只得压下一切情绪，按照对方的命令行事。 警训的蹲姿和部队的一样，都是上半身挺直，然后将臀部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动作简单，不过难就难在时间很难持久。 一般来说，新人怕长跑，而老人最是怕蹲姿。因为这种姿势保持久了对人的精神是非常煎熬的，稍稍十来分钟双脚就会发麻，部分体质敏感的人还会感觉到疼痛，基本上第二天走路都会成问题。 而此时的第二天，正是警院历年新生家长开放日，主要的表扬项目就是方阵队列，相当于阅兵式一般，要走队列和踢正步。 这时候如果江海蹲久了，明天肯定上不了场。 小眼警察抱着胸，戏谑道：“江海，坚持不住了？坚持不住了就退学，反正就你这不服管教的性格也不适合当警察。回头复读个一年，也许能考上985也不一定，到时候可得谢谢我。” 蹲了十来分钟的江海，耐不住身体的条件反射，此时已然是从双脚麻木发展到了不自然的抖动，从酸到麻到胀到没知觉，旁人看着都知道状况有些不对了。 而原本在操场中央喝茶闲聊的两名教官此时终于发现几名学生管理处的干事围着江海，而江海还蹲在边上保持着警姿，显然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两人丢下茶杯快步跑了过来，老洪立正敬礼，然后小心翼翼道：“老师你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小眼警察一看是江海的教官来了，想到先前江海说的顶撞教官的事情，便询问道：“先前这叫江海的新生顶撞过你？” 老洪看了眼憋着气，瞧着就快晕过去的江海，连忙解释道：“没有，就是师兄弟之间开开玩笑罢了，没什么事的” 开玩笑？ 你们在开玩笑，敢情闹到现在就我一个人被猴耍？ 小眼警察一听就急了，余光中见到徐处也正往这边慢慢走了过来，急上加急，一挥手大声就将对方打断，斥责道：“我们这是哪儿？是警察学院！是训练场！训练场就是战场！是你们开玩笑的地方吗！简直是胡闹！” 别看老洪几人在江海新生面前是威风八面、说一不二的教官，说到底也是警院的学生，只不过年级稍大几级。 在学生管理处干事面前，一样不敢有丝毫反抗，甚至比之新生更甚，因为他们可是清楚学生管理处的权力到底有多大。 警察学院和普通大学除了在专业上的不同以外，在培养学生的目的上也是大不同。比如在普通大学里，注重的是学生的开拓思维，举一反三。而在警院，最为强调的反而是学生的服从性。思维，跟着上级走就好；举一？那就还是一，没有其他了。 而由于警院的行政老师都是带编制的正儿八经的民警，今天是学校老师，明天可能就外放到地方担任公安系统的领导。 所以他们在管理上自然而然沿袭了公安系统准军事化的规矩。在师生关系的基础上，更带有浓重的、极其分明的上下级区分。 警院的行政老师和学生都潜移默化的融合在这种大环境之中。 小眼警察看向被自己呵斥得脸色通红的小教官，盘算着徐处差不多得到了，语气稍微缓和了几分，可还是很严厉的样子说道：“晚上七点以前你写一份报告交到处里。嗯，让江海也写一份检查一同交上来。” 说完，立马换了一副神色，面带微笑的跟后来的徐处一番讲解，听得徐处也是频频点头。 作为在学生工作处的二把手，徐处自然不会和两名教官有多余的交流，甚至连事件的主角江海，他也只是瞥了一眼便作罢。 估计这一眼也只是瞧瞧这新生会不会是熟人罢了。 随后完成任务的一行人随便查看了一圈周围之后便离开了。 见工作处等人离开，江海想起身时才发觉自己根本起不来。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感觉小腿以下都没了，腿伸直的瞬间，一连串的“卧槽卧槽卧槽”脱口而出，酸麻胀痛一起来，感觉被千刀万剐了一样，个中滋味想必这辈子都得记得。 老洪和副区同样等着他们走开，赶着跑到江海身边一左一右将其架着扶起。 副区安慰道：“没事了，人都走了。哎，你也是运气差，正好撞到这些人。你先站一会儿再坐下休息。哎，也不知道伤着没有，还能不能走队列。明天可就是开放日了” 浑身瘫软的江海强笑着说道：“教官，我没事，明天肯定能行！这件事是我自己的原因。一会儿区队解散后我马上写检查。” “嗯，别说话了。”老洪阴沉着脸点头应道。 在警院待得时间久了，老洪敏锐的察觉到这事情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学生工作处的人挑着这个时间段过来查人，后头还跟着一个不常见到的副处长，摆明了不可能是过来临时检查。 明天就是江海家长过来的日子，希望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老洪扶着江海慢慢坐下，心里沉甸甸的。 当晚，寝室内。 被室友几个抱着上完厕所回到床上的江海，惭愧道：“哥几个，今晚就麻烦你了。我是想着明天姐姐过来，怎么也得露个脸走一趟给她瞧瞧” “说什么呢！搭把手的事情，就别老是翻来覆去的讲，娘们一样！”出力最多，态度最为积极的矮胖子混不在意的大手一挥，就把江海的感谢给堵了回去。 竹竿男空扶了下鼻梁口，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激光手术，已经没了眼镜。 他回到自己的桌位，把放在最上面的一份手写的检查拿来递给江海：“检查都给你写好了，你自己过一遍，没问题的话就让胖子帮你交到教官那边。你呀，就安心休息好腿脚，明天走得稳当些！” 江海接过报告转手就往矮胖子递去，笑道：“竹竿，你的水平肯定没问题。谁不知道你小子高考语文拿了140分。” 三寸男从旁边截住了报告，说道：“还是我去。胖子最是辛苦，先休息会儿。” 说着打开房门就准备往外头走，结果一开门就停住了脚步。 “教官，你你们怎么来了？对了，我正好要去你们那边，这是江海的检查，你看看” 屋内几人听到三寸男的说话，知道是他们区队的教官过来了，几人皆是快速站了起来，连躺在床上的江海都挣扎着掀开被子，弯下腰在地上寻着鞋子。 第447章 姐夫？ 教官走后，寝室内一片寂静。 江海靠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一份学生管理处下发的红头文件，双目黯然无光的看着前方。 寝室里的其他三人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点办法都没有。虽说都是长得人高马大的年轻小伙子，可这种情况他们也是第一次碰见。在警院这种等级制度森严，管理又是准军事化的地方，他们只能默默忍受。 先前的教官就是送达这份文件的。 矮胖子第一个打破沉闷的气氛，大声嚷嚷道：“江海，有什么大不了的！明天的分列式不走就不走了！反正你腿脚受了伤也踢不了正步，正好在寝室里好好休养！十八天以后还是一条好汉！ “胡说什么！”竹竿男斜了矮胖子一眼，坐在江海的床边，轻声劝解道，“你姐姐那边就按受了腿伤不能踢正步解释，你确实受伤了，也算不得欺骗。而这《警告》的处分只要我们带路的几个人绕着通知栏走，你姐姐肯定见不着。” 站在边上的三寸男频频点头：“我等会儿去旁边几个寝室打下招呼，他们也不会没这个眼力劲在这时候瞎说些什么。” 江海没说话，可心情自然是极差的。对于学生工作处的警告处分也好，中止他的队列展示也罢，其实他都无所谓。 可他就怕一点，怕明天兴致勃勃特地请假从东州赶过来探望弟弟的颜晨熙伤心，觉得弟弟干啥啥不行。 上次在牛排馆他被犯罪嫌疑人诈得跪在地上呕吐的事情，已经让颜晨熙起了心思。这次在警院，在全体新生都参与的阅警式上，唯独他江海被禁止参加，作为姐姐的颜晨熙又该是如何的难过。 矮胖子见寝室的气氛重新沉寂下来，耐不住性子，忽的站起身来忿忿道：“要不我们去找大队长！听说周大特别讲道理！就这点破事，凭什么不准江海上阅警式？” “你这是越级上报，是大忌。”竹竿男起身按下矮胖子的双肩，将其压回到座位上。 “那怎么办？”同样毫无办法的三寸男在旁问道。 竹竿男沉吟许久，似在回忆下午时江海被学生处的干事体罚的场景，目光透着无奈，半响才说道：“没办法。刚才两位教官也都说了，这种有文件下发的，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我们能做的只有服从。” “哎。” 三人互看几眼，最后把目光集中在已然无神的江海身上。 这一夜，不知道该怎么过。 翌日清晨，警院附近某宾馆。 “叮铃铃！” 预设的铃声准时响起，陈书从被窝里抽出一只手臂，将床头柜上的手机关了闹铃。 十月的天气，不是那么热了。 他今天穿了条白色长袖衬衫，百搭的牛仔裤，照例踩着一双学生时代就特喜欢的aj1低帮板鞋。这鞋子以前是舍不得穿，即使买了也都藏好抽空看着。 毕业以后，有了一份稳定的收入才买上几双，也算是给自己不多的爱好里，一点小小的奖励。 出门喊上隔壁房间，这次一同过来的颜晨熙，在宾馆吃过早饭，提着装了满满一个旅行袋的东州土特产，就往东海省警察学院过去。 这次虽说是受对方的邀请，不过作为警院前学子，陈书自动将自己划上了“地主之谊”，不由分说订下了住宿的宾馆和动车票。 在省城滨江区分布着挺多的高校，单在省警院旁边就有着两座人气极旺的大学。挨着警院的是女明星周迅的母校，也是貌美女孩极为众多的艺校；警院对面的也不落下风，是东海省着名的医药大学，温柔的准女医生也是不少。 两人到了警院，原本不太热的温度遽然飙升，人山人海的，到处都是过来探望孩子的家长。按照今年省警院招收的近千名新生粗略计算，此时过来的家长总数绝对不会少于两千人。 除了新生父母，一些满头白发的爷爷奶奶也跟着从老家赶了过来，再加上比较近的亲戚，三四千人的家属队伍已经是往少里估了。 由于阅警式还没开始，很多新生都戴着警帽，穿着崭新的常服站在门口迎接远道而来的家长。 一名头戴白色交警大檐帽，个子高高的年轻学警正被四五个人围着。其中一位白发苍苍，看着就和那学警面相相似的老大爷双手握着对方的小臂，一直笑眯眯地夸着“帅”。 另一边，穿着黑色作训服，胸前挂着作战背心一看就知道是战术指挥系的小年轻，被一双父母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张，你怎么晒得这么黑了！还瘦了！怎么回事啊！” 不远处，估计是今天国旗护卫队的成员。一名女生穿着新制发的警礼服，在一众常见警服之中跃然而出，让从老家赶来的父母一左一右拉着女儿的手，左看看右看看笑得是合不拢嘴。 “哎，江海在哪儿呢？” 颜晨熙跟着陈书在人群中搜寻，虽说她也是第一次到警察的大学里来，到处都是新鲜看都看不完。可这一切在她的心里，还是远远比不上弟弟江海。 分别两个多月，从东海过来省城的路上又听了陈书好多警训的苦事和差事，颜晨熙的心里别说有多心疼弟弟了。 此时刚到了警院，就急着东张西望，希望能尽快找到弟弟，好能仔细看看江海如今到底成了什么样。 站在边上的陈书倒是神情自若，这警院不比普通大学，准军事化的管理，再加上一向在国内闻名的警务模式。 说句玩笑话，江海只要名字还在学院的册子上，这人就稳得很，跑哪都能给逮回来。 “这呢！这呢！” 江海站在大门边上的哨兵旁，冲着陈书等人挥手，嬉嬉笑笑道：“姐！姐！这边！” 这对自小相依为命的姐弟见面，自然少不了一通关怀和感慨。 陈书安静的等在边上给这俩人留出空间，不过还是忍不住打量了一番这位新进的师弟。 也许是因为四十多天高强度的警训，原本骨架子就不错的江海看起来像个小巨人，就是变得有些黑了，应该是天天训练被太阳晒的。 “书哥，你也来了” 和姐姐聊完的江海磨磨唧唧的蹭到陈书旁边小心的招呼着，心里有些尴尬。父母离异长姐为母，今天是家长开放日，他把亲姐姐叫过来还算搭点关系，可这一起过来的书哥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真成了，姐夫？ “怎么，不欢迎？” 而不知道江海心里想了这么多的陈书倒是一乐，这小子今天的表现可和以前的活泼劲大不相同，看着沉稳许多，估摸也是这段时间警训的作用。 第448章 姐夫！ 虽说省警院也是陈书的母校，不过今天的主角是下午要参加新生授衔仪式的江海，自然由他带队在学校里逛着。一路上，几人相谈甚欢，不过跟在后头的陈书敏锐察觉到江海腿脚的不协调，不过以他早年的经验，先入为主的认为是对方在警训中受的伤。 这在历年的新生警训中也是挺正常的事情。 “姐，这个是我们东警的校标，忠诚马！” 众人走过警院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安置在学院中轴线上的雕像。 这是一座庄严又高大的警察骑马敬礼的雕像。颜色是黑色的，显得庄重肃穆。一名骑在马背上的正装警察目视前方挺直了背梁，左手牵住缰绳，右手行举手礼。虽说现代的警察已经拥有了警车、警用摩托等现代化的交通设备，不过和雕像上骑警的肃穆却是一脉相承。 陈书站在雕像下，思绪一下子飞到了十多年前，在高考前来省警院参加体能测试的时候。那时的省警院还未升格成本科院校，只是一间大专院校，不过高达一本的录取分数线还是让很多志向公安事业的高三学子望而却步。 当时陈书父亲的想法很简单，自己的儿子思想单纯，也就是读书成绩比常人稍好一些，怕是走到社会上同样会和做了一辈子老实人的自已一般吃亏。而当警察吃皇粮，总归是披上了一层老虎皮，有国家给撑着腰，那是一辈子吃喝不愁。 其时陈书反倒是志愿从军，可熬不过父母的唠叨，最后还是逐了他们的心思。可当他第一次真切接触了警察以后，内心触动的反馈也是真实的。 体能测试那天是由陈父带着他过来学校的，两人住在附近的宾馆，起了大早赶过来，一进门就随着大流挨个排队在这忠诚马下合影留念，生怕考不上留了遗憾。 “书哥，过来一起拍个照！”江海拉着颜晨熙站在忠诚马下，朝着陈书喊道。 陈书循着声音望了过去，看着江海稚嫩又充满阳光的面容，思绪在从前和现在不断切换。 仿佛又听到了那来自风雨操场的集合哨声； 仿佛又看到了主席台前整齐划一的分列式； 仿佛又嗅到了授衔仪式上青春热血的沸腾。 风雨操场砺风雨，忠诚马下践忠诚。曾经觉得漫长苦熬的警院时光，现在回想来，却是一生最难忘的回忆。 从警的初心，启于这里。 “诶，好的。”陈书笑着应了下来。 拉了路人帮忙拍完照片，江海继续领着两人往里头参观警院，在经过宿舍的时候，凑巧撞见矮胖子从楼上跑了下来。 矮胖子原本是朝食堂方向跑的，在路口的时候见到江海一行人，脚下打了个转立马绕了过来。 “姐，你来啦！”矮胖子热情招呼道。 颜晨熙先是有点惊讶，不过瞥了眼弟弟江海的神情知道俩人应该是同学，还得是关系不错的那种。 她笑着点了点头：“你好。” 江海向前一步朝矮胖子踹了一脚：“滚！” 矮胖子屁股一扭，动作敏捷的躲了过去。他本就是过来打招呼的，露了一脸便准备告辞。 临走以前，见一名气宇轩昂的男人站在颜晨熙旁边，两人距离极近。揣摩了一下对方理应比之江海姐姐差不多的岁数，矮胖子自然而然的打了声招呼：“哟，姐夫也来啦。” 今天是新生家长开放日，来的即是家长，普遍也是夫妻。在矮胖子看来，能来的都是一家人，所以在这称呼上也是随口即来。 听到这话，颜晨熙心里先咯噔了一下。 她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侧头看向另一侧，实则在转头的一刹那用余光偷偷看了陈书所在的方向。约莫看到了对方面上的平静，心里隐隐有些失落。 陈书倒是不以为意，笑着摆摆手：“我可是你师兄。” “师兄？”原本准备离去的矮胖子又绕了回来，找着理由跟在了江海旁边，啰啰嗦嗦的找着理由和陈书聊天。 在知道陈书是大了他们整整十届的师兄，矮胖子的言语上也是尊重许多，在众人面前也稍稍稳重了一点点。打完招呼，他凑到江海身旁贴近了耳朵轻声问道：“大脚趾头怎么样，还走得了路吗？要不接下来由我带着你姐姐、姐夫逛一下？” 江海不动声色的一肘顶了上去：“姐夫你妹！还撑得住。你不用担心我，赶紧回去陪你爸妈。” 矮胖子耸了耸肩，终归不放心自己的室友：“不差这点时间。” 几个人在警院风景如画的校园里散着步，聊着趣事气氛还算融洽。 不过在经过几处地方之后，听着旁边熙熙攘攘同样带着家属的新生们都聊着明天开学典礼的事情，江海的心里别提有多别扭了。 他实在开不了口跟姐姐解释自己下午上不了场的原因。而他也不愿意欺骗从小将自己带大的亲姐姐。 这就是为什么昨晚竹竿男劝他假借腿脚受伤，遮掩下午阅警式的缺席，而他思虑了一宿还是决定在上午执意站在院门口迎接姐姐，带着姐姐四处逛着警院。 不过江海还是没有下决心告知真相。 他觉得自己还是承受不住姐姐失落又失望的眼神。 昨夜一整宿的都没有睡着，翻来覆去的老是在纠结是否向姐姐隐瞒，可又觉得这种欺骗对不住全心照顾自己多年的姐姐。 辗转反侧，甚是悔恨自己一时的冲动，以至于酿成如此大的烦恼。 年轻的江海难受极了，恨不得一刀剁了自己。 犹豫之间，转眼到了午饭时间，矮胖子朝江海使了个眼神就辞别去找了自己的家人。 “书哥，姐，我们去学校隔壁的垃圾街吃饭。那儿好吃的店多，价格也不贵。”江海建议道。 颜晨熙没说话，习惯性的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男人。这一幕如果落在弟弟江海的眼里，那非得惊掉下巴不可。由于俩姐弟自小父母离异，作为姐姐的颜晨熙在性格上可是相当的独立，后面上了领导岗位，那更是不得了。 不过江海现在心里藏着事，烦躁得紧。他在背后扭捏着双手，心里暗暗挣扎着等会儿是不是抽个什么时间，对姐姐解释一番下午阅警式自己将会缺席的事情。 而陈书这边并没有江海这边烦恼，他只是从颜晨熙的角度出发，思考了片刻，觉得垃圾街的食物不外如是，也就警院这种天天关在学校里不准外出的学生稀罕。 真论吃的，其实警院食堂的味道在一众大学里还是颇有特色。由于警院里有西zang班的存在，所以食堂里还单独给出了个西zang特色小吃窗口，听藏班的同学提过，味道还是比较地道。 颜晨熙被陈书说的兴起，也是连连点头同意去食堂就餐。一则从小穷苦出生，勤俭节约的颜晨熙知道外头餐馆的食物再实惠也肯定比学校食堂要贵上不少；第二也是想能更深入的体会弟弟接下来三年要待的学校环境。 见姐姐和书哥都执意要前往学校食堂就餐，心底里极为不情愿的江海挣扎几句，最后还是带着两人往食堂过去。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江海本着迟早都是社死的心态，一副上刑场的模样带队往食堂方向过去。 他心里清楚，食堂西门正对着的通告栏，上面可是明晃晃贴着他江海的警告处分通知。 新鲜得很！ 第449章 反差的性格 时间过得很快，几人这么互相聊着警院的趣事，就已经逛了一圈回到大门口。 挨着大门的是省警院新建立的综合办公大楼，这是一栋高达十八层的大厦，底下配着三层高裙楼的建筑。面朝大街的一面全是玻璃幕墙，显得极为现代化，在一楼中正大厅上面高悬着一枚巨大的警徽。 按照陈书的看法，他更喜欢早年警院还是大专学校的建筑风格。虽说考入警院已是半只脚踏入警队，不过陈书还是更愿意往年学校里朴实的校园气息。 陈书双手抱胸看着这栋早年他未曾见过的建筑，随口问道：“小海，这楼应该是给院领导办公用的？不过他们人也没真么，应该不需要这么多的房间。” 江海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坦诚道：“应该是，好像shu记、院长、学生处什么的都在这楼上哎！其实我也不大清楚。警训这段时间，我们就操场、食堂和宿舍三点一线，其他地方还真没特别注意过。太累了，一有空闲的时间就赶着拣个地儿睡觉。” 陈书先是笑呵呵的听着，直到江海提起睡觉的事情，他在对方讲完之后笑着点评道：“等你毕业参加工作了，得养成这个有空就睡的好习惯。这个‘有空’代指一切时间段，比如十分钟、二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不等。抓住一切机会睡觉，且高质量的睡着！是作为一名基层民警最基本的技能之一。” “书哥，你说的不会是你们值班时候的事情。” “除了值班，还有加班，熬夜的时候多的是。有时候忙一整宿都没得时间休息，只能在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抽空眯上几眼。地点都没得挑！” 几人边走边聊，由着江海带路往食堂过去。只不过在路上，他意外的发现江海绕了远路，原本从大门过去只需要往东走个两三百米就能进到食堂的西门，结果江海竟然往北走朝着食堂另一侧门的方向，硬生生是多走了几百米。 进了食堂，陈书特意往那西门看去，只见那西门正常开放，学员和家属也是进进出出秩序井然，并没有出现什么特别的异样。 办案多年，极为注重细节的陈书心里隐隐起了疑问。这会儿他重新端详起站在颜晨熙旁边侃侃而谈的江海，发现他的状态可是不大好，显得很憔悴，眼睛上布满了红色的血丝。 细听之下，说话的声音也比较沙哑。 不过毕竟是在警院，陈书按下心中的疑问，只觉得可能是自己多虑了，兴许是江海第一次走分列式，精神太过紧绷也不一定。 “叮铃铃！”电话铃声响起。 陈书掏出手机一看是周卿虎打来的电话。食堂嘈杂，便向颜晨熙示意到外头接个电话。 “陈书！你来警院了？怎么不早点通知我，不然我可以去动车站接你！” “主席，就怕你太热情啦。我已经到警院了，这边吃完饭就去找你。” “诶，都吃上了？你呀，对我还这么见外干嘛！这次也真是的，就发条微信过来。如果我手机没看直接去睡觉了，怎么办？” “那就下午见啰。手机嘛，你总归是要看的。” “行行行，那你吃完饭来我办公室。等下我就把办公室的地址发给你。” “好嘞，主席。到时候见！” 挂下电话，陈书回到食堂，去那点菜台上端了个餐盘。打菜的时候，他特意扫了眼一群打菜阿姨，可惜没见着当年那位在学生里名气甚响的“抖王”。 不过当年盛放绿豆汤的大桶子却依旧摆放在原先的位置上。 陈书放下手里掂着的餐盘，走过去给舀了三碗。 在食堂吃完午饭，陈书表示要去探望昔年同窗，给江海留了两袋东州的特产鸭舌和熏鸡，便提着依旧饱满，丝毫不见得有少的旅行包和姐弟两人道了别。 起身离开的时候，陈书拿出手机看了眼微信，见周卿虎已经将办公室的位置发了过来。 就在23栋宿舍楼附近的22大队办公室，从食堂西门过去最近。 巧了，江海也是22大队。 西门？ 陈书下意识的看了眼正和姐姐聊得开心的江海，抬步从西门走出了食堂。 走出食堂站在台阶上，这外边的景象还是和早年他读书那会儿并无不同。 一样的水泥铺就的路面；一样的人来人往的学警；一样的红楼伫立的宿舍；一样的贴面通知的宣传栏。 想着能早些与周卿虎见面，陈书没有多留，在食堂门口大约停了几秒钟就往大队办公室过去，在经过宣传栏的时候，像当年还是学生时候那般，习惯性的扫了眼上面的通知。 “江海？” 一张处分通知上竟出现了江海的名字。 陈书停住脚步，又往那通知上看了老长一会儿，才知道在江海身上发生的事情。 “警告处分，且不得参加今天的分列式”陈书读着学生工作处盖发的通知以及下面跟着贴上的大队处分通告，心里有些惊讶。 江海这人虽然看着好动一些，平常也会动点小脑筋，可不管怎么样，看着也不像是会和教官顶撞，冲老师撒野的学生。 “书哥，你看到了” 背后传来一个男孩怯懦的声音。 陈书回头注视着眼前这位低头的大男孩，知道这时，对方的心里肯定比谁都难受。 “书哥，其实警告什么的我真不在乎别人说这处分要跟着我大学四年，其实我也不怕这个我我就怕我下午上不了场，让我姐我姐伤心书哥，这事你能不告诉我姐吗”江海哽咽着，双手亦不知道往哪里放，垂在大腿两侧转来转去的。 先前坐在食堂的江海看到陈书从西门出去，心存侥幸的他和颜晨熙随便找了个理由便跟了出去。结果，还是被陈书看到了那份处分通知书。 如今的陈书经历风雨，再回过头来看这处分，其实并不会觉得是如何严重的事情。 又不是开除，也不是劝退，四年毕业后照样当警察！ 这又有什么呢？ 可他也是从警院出来，知道这份压力是江海这种新进警院的年轻人很难承受的。特别是这种在希冀自己成长，渴求自己不负所望的家人面前，更是难上加难。 其实有时候，敏感的孩子会比成年人更要面子，却也更加难以承受其后发生的结果。 工作上，颜晨熙帮了陈书挺多忙；私底下，也是陈书自认交好的朋友，所以他也一直把江海当作自己的弟弟看待。 陈书颔首道：“江海，事情瞒是瞒不过去的，你终究是要去面对的。” “我知道。可我就是不想我姐伤心，能拖点时间就拖点时间。可拖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江海控制不住的压抑着啜泣，垂着的双手握紧了拳头，偶有经过的细心学生都忍不住侧目。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回去找你姐，不然出来这么久的时间，她会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书哥，我不敢”情绪一下宣泄出来，江海有些收不住，哽咽着不敢抬头。 陈书拎了拎颇有重量的旅行包，心里有了想法，开口道：“小海，你先回去陪你姐。我有个同学正好在院里工作，我现在就过去找他问问看有没有办法。” 话音刚落，江海猛地抬起头，这鼻涕水还隐约挂在鼻孔处，颤抖着声音问道：“书哥，能行吗？” “行不行的我也不清楚，起码我们得试试。万一不成，你姐那边由我出面来解释。你现在专心陪好你姐就行，带她好好逛逛我们警院，让她也感受一下我们当年成长的环境。” 陈书笑着拍了拍江海的肩膀，试图缓和对方激动的情绪。 “书哥，真的能行吗？”江海重复问道。 年轻人的性格反差就是如此之大，热血一上脑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也敢干得出来。可一些在成年人眼里不过是需要双方沟通的小事，却是当真的不得了。 压力自然也压在了尚且稚嫩的肩膀上。 同样走过来的陈书心里感慨，面上严肃的点了点头，坚定道：“相信我。” 第450章 周卿虎 午休时间，22大队办公室。 室内气氛凝重，两名坐在沙发上的警院老师皆是眉头紧皱，双拳紧握垂放在膝盖上。 其中较为年轻的一位耐不住心里的烦躁，起身在办公室来回踱步，沉吟道：“老师这步棋可不稳妥，先不说现在正是我们学院申请研究生学位授予单位的关键时刻，这时候他一个学生工作处的处长抽身跑去搞研究，在院里的领导那边始终不好看。” 说完，他还是摇头：“而且南x疆还是如此危险的地方，袭警在那边可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人家可不会因为你是个搞研究的老师就放过你。 “不妥，还是不妥。这次出行，老师让我安排几名学生跟队学习，可全院小几千的学生里头怎么可能找的到合适的？即使那些小特警们，别看平时在学校里警体成绩出众，戴着装备耀武扬威的。可这练习和实战终归是俩码事，再说了，说到底都还是学生，万一到时候出现什么特殊情况，他们不成累赘就万幸了。” 林达开早年有在国外维和的经历，干过实战、受过勋章，这种在危险地区的经验不可谓不丰富。 这时，另一名坐在沙发上，肩膀上挂着灰底警衔的中年男人将手里的档案袋甩在茶几上，抬手用力拍在沙发木制的扶手处，口气是越讲越激动： “卿虎，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哎！林处什么都好，就是太在乎搞研究工作了。你说他一个副处级干部，上回院里让他转任去县wei锻炼锻炼，他还不乐意！多少人滴溜口水盯着这位子哟！他可好，放着百强县的领导班子不去，偏要去那鬼地方搞什么研究！哎，指不定得把命丢在那里！” 按照华国几十年的传统，公安系统为垂直管理，干部的调任和提拔绝大部分都是在内部完成。民警，特别是具备一定行政级别的领导干部想调任到政府其他部门，极难。 如今改革，国内鼓励并提倡公安系统的干部去政府其他部门任职。相对的，也鼓励其他部门的领导干部调任公安系统，不过就是没人愿意来罢了。 一听这话，周卿虎停住脚步，转头看向那人，严肃道：“李教授，这事你在我这边唠叨几句就好，出了这个门可都得给我塞肚子里了。老师的脾气你也知道，别看平时笑呵呵的，他要是真做了决定，我们是拗不过他的。” “诶，别说你，连shu记都没用！”李教授长叹一声，起身往外走去，关门的时候低头说道，“也罢。这事情你可得上上心，要是林处再如此执意妄为，这风言风语的肯定会加倍传到院领导那边，到时候可就难啰。” “砰。”关门而去。 周卿虎沉默着坐在沙发上，伸手取过那人放在茶几上的文件资料低头翻看起来，资料最上面一行白底黑字极为显眼。 《论反kong的警务变革》 一行行的文字在眼前掠过，他有点心不在焉的想着后续的处置。 对于李教授关于院领导心思的担心，他觉得倒是次要。就凭林达开这么多年做出来的，摆在明面上的成绩，不管是研究成果，还是维和成绩，起码这一届的院领导怎么也不会搬起砖头砸自己脚，把自个儿手底下当年立起来的典型给撸了。 周卿虎更为在意的还是林达开的安全。 那地儿，可不是沿海这边的平和之地，没有几个战斗经验丰富的特警跟着，他是真的放心不下。 啧啧，只是想想心里就有些发虚 “咚咚咚。” “请进。” 周卿虎听到办公室房门声响起，慌忙将看到一半的资料塞进茶几下边，顺手从边上拿上一份新近的《公安学刊》，然后坐直身子装作在看报纸。 “主席。” 进门的正是先前从警院食堂和江海等人暂时分别的陈书。这会儿因为心里装着为江海求情的事儿，所以在乍与周卿虎见面时，陈书的脸上端的是局促和不安。 周卿虎抬头见到几年未见的老同学，压下心中的情绪，起身笑着迎了上去。 “陈书，怎么还提着个包，是没住下吗？嗯嗯，我给你在警官苑安排个房间。等会儿，要不要试试专家楼？读书那会儿我记得你们几个都挺垂涎那边的，呵呵” 周卿虎表现得越热情，陈书心底里的愧疚也就越深，手上提着的旅行袋感觉亦是愈加沉重。 原本就只是单纯想带点家乡特产给老同学尝尝味道的，这会儿是怎么也拿不出手来。 “坐坐，先坐，先喝口茶。” 周卿虎引着陈书在办公室靠窗户边上的沙发坐下，开始捣鼓着茶几上的简易茶壶。 “陈书，现在还有看nba吗？” “太忙了，也就值班闲的时候抽空看上几眼。嘿，也就那几年在你寝室看全了几个赛季。” 那时候，陈书寝室几个人爱好看球，所以就磨着当时还是自管会主席的周卿虎，借用他的寝室通过笔记本电脑联网偷偷看着球赛。 没成想周卿虎嫌弃他们烟味重，直接开了寝室门通风。 结果当时坐在门口的陈书乍一见屋外带着袖章扫楼经过的两个校督，可是吓得不轻。 那年的警院，工作日的上、下午以及晚自习期间，寝室一律不得待人。更别说他们几个还窝在里头，公然用着笔记本电脑看球赛、吸烟等院里明文规定的严禁项目。 结果没成想，人家可不管里头喧闹的看球声此起彼伏，一概视而不见，拿着一串宿舍钥匙径直走过周卿虎的房门，往走廊后边的房间一个个打开检查。 等整层楼的寝室都检查完了，这两位校督绕回到陈书等人所在的寝室时，还笑着和倚靠在门口透气的周卿虎打了几声招呼客套客套，带一丝尊敬的那种。 从那一天开始，陈书就觉得自个儿区队这位主席，能耐不小。 “主席，我记得毕业那会儿，你跟我说的那句话太经典了。就算现在都过了十多年，我偶尔抿着字眼琢磨的时候，还是觉得有新味。” “什么话？” “工作上，如果只能二选一，那就把表面功夫做好了更重要。” “得，忽悠我呢！还说得有板子有眼，谁教你的哦！要记住，事情一定是干出来的，务虚只能是暂时的应付，不能提升你任何的综合能力。实事求是，脚踏实地的干才是长久之计，千万不要想着进了体制就躺平，或是靠着旁门左道谋出路。” “主席，就我们这种女的当男的用，男的当牲口用的基层单位，你就是想躺平都不可能啊。” “哈哈，你这话说的。” 两人聊着当年的趣事，也算慢慢打开了陈书的心结。 陈书记挂下午马上就要开始的开学典礼，小声问道：“主席，求你个事儿，你看看能不能办个忙。嗯嗯，能帮就帮，不能帮额，你就再想想办法！” 周卿虎正倒着茶水的手一顿，下意识的瞥了一眼放在陈书脚边上的旅行包，旋即笑道：“陈书，这么多年难得你求我一次，我是不答应也得答应呀。不过话说在前头，只能是顺水人情，违纪的事情我可得掂量掂量。哎呀，不过就陈书你当年在警院的这个小破胆，估计也搞不出来什么违纪的事情来。哈哈！” 都是同学，十几年的关系摆在那里，两人也没想藏着掖着，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陈书有些尴尬：“主席，我一个朋友的弟弟就在你的大队里，这次被学生工作处的老师给罚了警告，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第451章 瞌睡来了送枕头 将心事重重的陈书送出办公室后，周卿虎快速回到自己的办公座位上打开电脑，通过公安内网浏览了一遍自己这位老同学近些年来的信息资料。 “力挽狂澜，将历年全市倒数第一的正明大队扶上东州特警比武系统总分第一名” “赤手空拳勇斗在逃持刀杀人犯，以一己之力救下两名落难女孩的‘拼命三郎’” “老火车站智取劫犯，获救人质事后声称爱上了这位从天而降的特警” “火场救人，于高楼绝境之中怀抱幼小儿童毅然一跃，‘英雄’” “有勇有谋，经验极为丰富的特警” 看着电脑屏幕里的现场资料，那在一张张不同的照片中永远挺拔着身姿的男人，让周卿虎眼睛不由一亮，只觉的是瞌睡来了送枕头，陈书这位老同学真正是来得正是时候！ 林达开这次是铁了心要去南x疆搞研究，原本周卿虎建议是让特警总队或者支队派两位好手跟着林达开去南x疆。可林达开以警院的调研不得影响其他业务部门日常工作为由，把这事给回绝掉了。 说到底，还是林达开不愿意拜托院里的领导去协调这随行的特警，毕竟赶在眼下这个全院都在备战审批研究生试点的时候，多多少少有些不方便。而周卿虎还年轻，这种征调他人的事情他亦是没有足够的实力和人脉去落实。 后来，周卿虎磨了好久，以“现在的警院学生书生气太重，得出来见见实地”为由，才让林达开勉为其难同意带上几名跟队的学生。 至于这几个学生到底是治安系，还是刑侦系，或是警务指挥与战术系（特警），那就是周卿虎说了算。 不过现如今，有陈书这位实战经验极为丰富，又得林达开欣赏特意在两年前邀请来院工作的人过来，那些学生什么的，就好好待在警院里认真学习。 他从怀里掏出手机，迫不及待的打给了自己的老师，学生工作处的一把手，处长林达开。 “老师！你这次去南x疆，我给你物色了一个队员。” “知道，知道。不是外面的人，嗯，肯定是我们警院的人！”仟仟尛哾 “嘿嘿，半个，算半个。” “这人你认识，一会儿我把他资料传给你，你看完了肯定满意！” 放下电话，周卿虎将适才自己检索到的关于陈书的资料打包成邮件转发给了林达开，接着推开桌椅走到窗边，看着陈书匆匆离开的方向，心头像是放下了一个大石头般，轻松多了。 过了片刻，如周卿虎预料一般，他的电话响了起来。 “老师，资料看完了。这人你要不要？” “好嘞，就知道你喜欢。这次让他跟着你到南x疆学习学习，长长见识的！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嘿嘿，指不定到时候求着要来警院跟着你搞研究呢！” “对对，他现在人就在我们院里。” “不过，老师，这边就是临时出了点问题，他可能心里挂着事没办法工作” “没有，没有，真的是凑巧了。他弟弟也在我们学院，就是这一届的新生，出了一点小误会被我们学生工作处给罚了警告。” “百分百是误会！我倒是能把尾巴处理好，不过最后还得您点头哟。” “好好，一会儿我就带人去你那边。” 在林达开手底下也算工作了七八年，再加上最早以前给他当了几年的学生，不说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至少周卿虎能猜到几分林达开的心中所想。 林达开本来就是业务、基层出身，后来才转任到警院任职讲师。在警院的时候，又是过五关、斩六将通过全省的选拔进入维和警察部队，带队前往世界上极为危险和不稳定的地区执行维和任务。 如此经历，造就了他最重实务，在教学理念上一向坚持以实战经历为主，学术经验辅助。 所以在撰写涉及反kong的相关论文，林达开执意要实地考察、调研。 两年前，他前往东州市调研的时候，也是看中了陈书在基层极为优秀的工作成绩和屡破大要案的突出业绩，所以林达开向陈书抛出了橄榄枝。 没成想被人家一口拒绝！ 时至今日，林达开对这件事情依旧耿耿于怀。 他想不通，一个基层派出所的小民警为什么会拒绝省警院的抽调。 这些事情，跟着林达开做事的周卿虎是看得清清楚楚，所以这次他就琢磨着排了个顺水推舟的活儿，让两人又有了一次相遇的机会。 周卿虎满意地挂上电话，开心的哼起了小歌。在办公室里慢慢转了几圈，硬是生生熬了半个小时方才拿出手机给自己的老同学陈书发了一条微信。 “搞定了！” 一直蹲在忠诚马边上焦急等候的陈书，在收到周卿虎的微信通知后，忍不住一声仰天长笑。 不过是帮了朋友弟弟的一个忙，陈书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上心，又为何在事成之后又如此开心。 他咳嗽几声调整好心态，走到忠诚马背后不远处的院图书馆，站在门口朝里头招了招手。 一道身影如小旋风般席卷而来。 “书哥，成了吗？”江海压低声音，急迫道。 陈书又咳嗽几声，肃容道：“已经通知你们教官了。下午的分列式，你正常参加” “耶！书哥万岁！”江海开心的蹦跳起来。 一下又觉得自己反应太过夸张，他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眼正背着手在图书馆随处散步的姐姐，方才放下心来，稚嫩的脸庞扬起压抑不住的笑容。 陈书笑着摇了摇头，将后面那句“警告处分也会在一周内走程序取消掉”的话咽在了肚子里。 想必，对于江海来讲，警告处分的存在与否，和姐姐能亲眼目睹自己弟弟与一众预备警官庄严宣誓的心情相比较起来，肯定是微不足道的。 “叮铃铃。” 陈书掏出手机看了眼，走到边上接了起来。 “主席，谢谢你了。” “嗯，好的。我这就过来。” 挂下电话，陈书喊来江海交待几句，便又提着那满满一袋子东州土特产的黑色旅行包，往警院操场的主席台过去。 电话里，周卿虎找他有事，听着语气好像挺急。 “不管什么事情，只要是主席提出来的，我都给他办了！” 步履轻松的陈书在心里暗道。 这边江海还没将陈书的好消息消化完，站在远处陪着江海姐姐的寝室室友们，哗啦一下围了过来。 三寸男拽住江海的胳膊，急忙问道：“刚才看你小子都跳了起来，是不是下午能上场？” 矮胖子抓住江海另一边的胳膊，同样问道：“姐夫是不是把事情都办妥了？” 竹竿男站在两人后边定定的看着江海半响，眼里藏着不可思议，只等着对方回答。 江海难以自控的绽放喜色，深吸一口气，压住冲到喉咙的笑声，缓缓点头。 “yes！姐夫给力！”矮胖子大手一挥，就像是他自己撞了大运般，开心极了。 省城本地人三寸男同样觉得不可思议，原本以为仅仅只是区县的一个特警中队长，竟然能搞定他们省警院的大队长，顶住学生工作处的压力放了江海一马，让他能在下午上场。 “姐夫应该有同批的同学留校了，估计是走的这条路子。”三寸男按着竹竿男昨天才教的思路，推断道。 “不是放江海上场这么简单。”竹竿男却是表情严肃，他犹豫了会儿突然说道，“食堂外头的通知栏上已经没有了江海的警告通告。” “什么没有了通告？”矮胖子一头雾水，其他二人同样疑惑地看向竹竿男。 竹竿男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断断续续的说道：“刚才我从食堂吃完饭过来的时候，顺路看了眼通告栏，原本应该在上面要贴一周的，江海的处罚通告，没了。估计这处分，大概率是被撤销了。” 他咽下一口口水，转头看向那处被图书馆墙壁挡着的通知栏的方向：“没了。那可是副处长定下的处罚啊姐夫的背景真是深不可测！” 竹竿男的震惊比外表更甚。 副处长，徐处。以他的级别要是到了江海姐夫的老家，也就是东州正明区，那都是可以任职他们分局正局长了！ 此时，他的决定竟然被当众撤了回来！ “你们怎么了？挤在门口干嘛呀？江海，书哥呢，他刚不是还站在这里吗？怎么一下子人又不见了？”原本站在图书馆里头矜持等着陈书找来的颜晨熙，见弟弟和他几个同学都跑到门口待着不动，而陈书来了又走，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走过来询问。 可刚凑近，隐约听到几人一直在七嘴八舌，喋喋不休的敬佩着姐夫？ 这颜晨熙表情惊讶，甚至略有凝固。 她端详着这几名年轻人，包括她自己的亲弟弟江海在内，一众共和国预备警官所特有的高傲的、自豪的表情都不见了。这群身着严整警服的大男孩们脸庞上洋溢着是激动和难以置信，他们不约而同的望向陈书离去的方向。 从他们的眼神中可以看出，陈书的地位似乎很高，很强，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发自内心的崇敬。 可这种崇敬，比之他们第一次见面，又好像有点不大对头？ 不像是那种师弟对师兄的尊敬。 错觉 第452章 考考你 天气阴，西风凉凉，警院训练场，主席台西侧。 林达开面向操场，站在巨大的led显示屏前，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警服。虽然年近五十，可双手负后站在看台的铁护栏前，这份气质和相貌，在陈书见过的中年人里，堪称魁首。 “老师，我们来了。”一直守在操场入口等着的周卿虎领着陈书走了过来。 陈书提着个饱满的旅行包跟在后头，在被周卿虎接道，过来主席台的路上，他被告知江海的警告处分的撤销就是由学生工作处的处长林达开，也就是当年被他陈书拒绝的那位老师亲自签署的。 毕竟是一把手的事情，效率自然是极快，也就几个电话的工夫，撤销文件就被学生工作处的干事送到了林达开的手上。 陈书原本的想法就是让江海在下午的新生方阵里能上场就好。至于警告处分的撤销，他是压根都没有想过。 毕竟他也在省警院待过几年，别说是见过，听都没有听过还有撤销处分这种事情。 “陈书，来警院了？”林达开伸手扶住身前的铁护栏，语气温和的问道。 作为chu级干部的林达开，能给他欠上一个人情，从侧面讲，实属大本事了。不然，这种级别的领导放在东州市，陈书也许半年都见不上一回。当然，也许审批案子时候正好轮到正的局长值班，还正好在单位闲着，可能就遇上了。 更别说此时，还能被拉着单独唠上几句。 由于林达开当年是给陈书和周卿虎授过课的警体老师，所以直至今日即使他当上了处长，乃至在专业领域上也评上了副教授。 作为学生的陈书和周卿虎，在对他的称呼上，自然而然的还是沿用“老师”二字。 只不过同在警院工作的周卿虎自然更亲近，而陈书由于毕业分配到了老家十来年，到底疏远了一点点，在“老师”的称呼上再加上一个姓。 陈书有些拘谨，提着旅行包的手冒了些虚汗：“是的，林老师。这次的事情是真的麻烦你了” 林达开抬手止住了陈书的道谢，看向操场上正忙碌布置现场的警院老生们，随口问道：“都是小事情，听卿虎说也不过是场误会罢了。” 在大领导面前，不是误会也成了误会陈书心里吐槽，面上还是感谢道：“林老师，其实下午能让人家上场就行，警告处分的事情” 噔噔。 林达开用指关节扣了扣身前的铁护栏打断了陈书的感谢，眼睛却是依旧凝视着操场上，笑道：“陈书，两年前我去东州邀请你来警院，你不来，我尊重你的选择。你这次过来，是想通了吗？” 想通什么了？ 我这次过来就是陪朋友的啊！ 满脑子问号的陈书不禁看向站在一旁，一脸严肃，仿若事不关己的周卿虎，迟疑着没有接话。 周卿虎比着嘴型暗示道：“警、告、处、分。” 最后指了指自个儿左手拎着的公文袋，意思很明显，这玩意可是留档的。 陈书宛如石化，半晌后，硬着头皮答道：“林老师，想通了，就是还有点问” “啪”一下拍在铁护栏上，林达开眉开眼笑道：“这会儿可不是你说要来就能来了。嘿嘿，这次轮到我来考考你，如果答不上来的话，我可不要你。” 陈书彻底无语，看着眼前这位形似老顽童的处级干部，完全无法想象这位在几年前还曾带队前往世界上最不安全的地区维和的警察队长。 准备凑合应付一下的陈书忽觉得小腿骨一疼，余光中发现站在边上面不改色的周卿虎狠狠给了他一脚。 这是警告，亦是表明迟些不要妄想糊弄。 说着，林达开顺势指向旁边摆着的一张长桌，不屑道：“你看主席台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好的位置，却只是在中间摆上这么几张桌子，只给几个人坐着。一会儿底下还得有千把号人可着劲儿表演给他们看，你觉得威风不？” 能在省警院的开学典礼出席就坐主席台的，无一不是真正的麦穗大佬。说句土话，就是普通的白衬衫过来，可能还得让让，自觉往边上的观众台上挪过去。 公众场合，这话听在陈书耳朵里还是有些吓人，他偷偷的瞥了站在边上的周卿虎一眼。 知道老师这臭脾气的周卿虎耸了耸肩，只得摇头苦笑，努了努嘴，示意陈书认真听老师训话。 见主席没有丁点帮忙的势头，先前承了林达开人情的陈书原本想顺着对方说话，可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闪过的却是几幅早年他在警院警训的画面。 那时候天气炎热，大家伙儿在操场上练着队列，每一天都是汗如雨下。教官还要求所有的学员的所有动作都必须整齐划一，而且还不准有任何一个人掉队。 警训的四十五天很苦很累，不过全区对都没有人退缩，因为在大家的心里，存着在开学典礼的那一天，要好好向自己的父母展示自己的想法。 让他们骄傲也好，让他们欣慰也罢。 大家也都是以此为目标在努力着。 比如江海，对于甚至可能在他学生档案上留下痕迹的警告处分，他无动于衷。 反而如果不能在开学典礼上，让自己的姐姐亲眼看到自己的成长和努力，这却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滴滴滴。 毛毛雨渐渐变大，从空中落了几点珠下来。 陈书抬手抹了把脸上，沉声道：“林老师，其实他们威风不威风的并无所谓，和我们也没有多大的关系。我相信，迟点时间站在这台下的上千名新生同样不在乎坐在主席台的这几个人，他们为了这次的表演所付出的努力同样不是为了这几个人。” 陈书顿了顿，直视着转过头来，略带惊讶看向他的林达开，有些心虚的补充道：“林老师，我只是觉得我们为家人也好，为老百姓也罢，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别人威风不威风的只要不碍着我们办事就成。” 做自己的事，让别人去说 林达开盯着他，无声的看了几秒，抚掌而笑：“卿虎，你跟了我们这么多年，怎么这觉悟还没有陈书这么透彻。行了，这次去南x疆，陈书你就跟着来。” 作为学生工作处的一把手，林达开从来都是将行政上的事务扔给副处长处理，他自己只忙着教书育人，或者搞研究。 在他眼里，警院的学生在如此严苛的校纪校规之下已经很辛苦了，也已经很独立了。学生工作处根本没有必要再在鸡蛋里挑骨头。 他的重心，理应放在更需要他的地方。 周卿虎眼见着自己跟随多年的老师当着他的面表扬别人，心下却是半点都没有介怀，有的只是对于陈书的欣慰。 他一直觉得，凭着陈书的能力和品行，不应该蜷缩在东州那个小地方。省城，才是陈书该来的广阔天地。 而这机会，终于是来了。 周卿虎欣喜的从背后推了一把愣住的陈书，说道：“还不赶快谢谢老师。” 听林老师的意思只是跟着去南x疆。左右都只是出个差，问题应该不大陈书感觉这突如其来的南x疆之行有些莫名其妙，不过碍于林达开先前的人情，只能半担忧半感慨的先应了下来，只等着一会儿离开后找周卿虎再问问清楚。 事情定下之后，周卿虎宽心许多，上前几步引导着林达开和陈书去到主席台第三排的位置就坐。 第453章 暗流 学生工作处，办公室。 “哐！” 小眼干事一把推开办公室的房门，跌跌撞撞跑进屋内，朝一名架着二郎腿躺坐在硕长办公桌后边的中年胖子警察飘了过去，颤声道：“徐处，不好了，不好了” 正刷着抖音的徐处咳嗽几声，放下手机问道：“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慢慢说，天又塌不下来。” 小眼干事咽了口唾沫，结巴道：“就是昨天下午我们抓的那个那个新生典型，前头林处直接签署了文件把把您给定的警告处分给撤销了” 胖乎乎的徐处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毕竟这在往年可是从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一则林达开从来不插手学生工作处的日常管理工作，平时他是有多远躲多远；其次，如果是这新生有关系有门路直通到上级领导那边，院里的领导也会联系他来办这件事，毕竟林达开当这甩手掌柜也不少年了，院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清楚。 徐处皱了皱眉头，不过还是没从躺椅上起来，只是抬起手来指着那小眼干事，呵斥道：“这小子有这么深？你当时怎么不查清楚就弄人的！现在可好，全白费了功夫！一会儿，你自个找王副院长检讨去！” 小眼干事原本想大呼几声冤枉，可事实摆在眼前，这昨天晚上刚下的处分决定，今天中午就给人掀掉了，要说这事情背后没点猫腻他是一百个不相信的。 可千错万错，领导肯定没错！所以这事儿还得他负责的，而看着徐处说话的语气也确实挺像要把责任扔他头上。 神仙打架，苦的可是他这种底下干活的人。 眼珠子转得飞快的小眼干事灵机一动有了主意，立马苦着脸说道：“徐处，昨儿动手前我把那新生的资料翻了个底朝天，我敢发誓百分百是乡下地方来的穷家伙，这事透着猫腻。” 顿了顿，小眼干事见徐处的注意力被他转移了过来，假装托着下巴思索了片刻，说道：“下午就是开学典礼，院里大大小小的领导都盯着呢，谁都知道昨儿是您亲自带队查的典型。这会儿林处突然跑出来，也没和你通口气，就把这处分决定给顶了回来，你说他是不是故意挑事儿，以显示自己才是处里的老大？qqxδnew “这事儿要是我们忍了下来，以后院里其他几个处还怎么看我们？院领导又怎么放心交待我们办事？哎，平时处里累死累活都是我们在干，结果临到头了还得被人将一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林处御下有方呢” 小眼干事眼见领导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嘴里的话也便越说越带劲，唾沫横飞，仿佛就是在替徐处痛心疾首一般。 原本还漫不经心，只以为不过就是丁点小事的徐处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办公室了打着转儿，焦虑的神情一眼可见。 小眼干事见自己摆出的理由切中了领导的心里，成功转移了对方的注意力，随即添油加醋道：“徐处，林处这可是在打你的脸呢” 徐处在办公室里踱着步，越想越觉得小眼干事分析得很有道理。 过了片刻，他谨慎的向小眼干事问道：“你确定这新生没有背景？” 小眼干事心里犹豫，不过嘴上还是肯定道：“这人的三代资料我都查过了，铁定没关系。徐处，如果这小子有这么深的背景，为什么在报到的时候没有内定学生干部？说明这小子就是个白子！” 警院在读的学生，只要其家里人在公安系统内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关系，都会想尽办法七弯八转的在晚辈入学的时候和院里相关领导和部门打点一下。 而学生工作处首当其冲。 所以小眼干事的推论，排除掉想将自己责任撇清意外，其实很具有说服力。 徐处听得也是频频点头，旋即抬手看了眼手表，恶狠狠道：“一山不容二虎，既然林处还惦记着处里，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开学典礼马上就要开始，我们现在就去艹场，让院领导们评评理！” 小眼干事忙不迭点头：“徐处说的是，要都是由着林处这性子做事，我们下面的人还怎么干活？往后，我们还怎么管理院里这么多的学生！” “再叫上几个人，走！” 徐处一挥手，挺着个大肚子气势汹汹往开学典礼所在的训练场出发。 主席台。 作为班子里排名最末的白衬衫，对仕途还有些想法的王副院长主动挑起了组织工作。 这次的开学典礼，他动用了自己多年积攒的人脉，除了让省警务航空队和利剑反kong突击队助阵外，更是请来了世界多个国家的警界外宾前来观摩。这阵势，放眼国内都能比划比划。 “郑主任，你再去航空队那边检查下直升机，一会儿可不能出一点差错！我知道你不懂，可你过去就是装模作样看一圈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好！起码人家驾驶员总会陪着转一遍！” “对了，小刘，你陪着郑主任过去。到时候你去找他们航空队负责无人机机群的邓队，一样，做最后一次检查！” “老王，突击队那边麻烦你去盯一下，时间上一定要准时！对了，还有一会儿的表演要用到的zha药，你可得小心了，万万不能出事。” “羊羊，主席台上的名牌你拿着会议表再去检查一遍，座次和名字千万不能搞错了！” “” 脚不沾地忙了一圈，堪堪歇下的王副院长只觉得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要不是一会儿shu记要来主席台这边找他，不然他还得绕着操场再检查几遍。 当数量密集的无人机群升空做最后一次调试时，当六名全副武装的突击队员依次登上警用直升机飞机时，当一队队的方阵喊着嘹亮口号预备进场时，将这一切都归功于自己组织有方的王副院长只觉得一阵麻意直冲头皮，他被这气势万千，必定载入警院史册的开学典礼，刺激的兴奋不已。 王副院长扶着主席台前的铁护栏，心潮澎湃。 想到一会儿省厅里说一不二的实权大佬马上就要来到警院，到时候大佬一看这与往年大相径庭，不，应该说是完全超越往年的开学典礼，肯定会对身为组织者的他刮目相看。 所以这次典礼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到时候，下一步去厅里的调任就能水到渠成！ 他的嘴都要咧到腮帮子上了。 不过谁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点什么差错，呵呵王副院长接过旁人递来的矿泉水，一口气喝了半瓶，“砰”一下重重放在铁护栏上，眼神旋即阴沉了下来。 第454章 催婚的常务和恨嫁的法医 滨江区，滨武路。 一辆黑色丰田牌普拉多稳稳的行驶在沿江宽敞的公路上。 “常务，我们大约在十分钟后就要到省警院了。”一名穿着白色警服的中年男人坐在副驾驶座位置，转过头来适时提醒道。 坐在司机座后的是一名穿着白色警服的老警察，看着岁数已年过五旬，相貌普通，不过眉心有一颗黑痣，让他平平无奇的外表多了几分不怒自威。 “嗯，那就开慢点。” “是。”司机应了一句打转方向盘，车子稍稍顿了顿便转了个弯绕了条远路。 常务鼻子略微抽动，闻了闻身旁传来的一股淡然的酒气，心中不快，向坐在边上的一名女子教训道：“小丽，你都快三十的人了，不想着早点找个男人把自己嫁了，还天天晚上到处喝酒玩耍。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剩女，对，你都快成剩女了。你羞不羞呀？” 被叫做小丽的女子赫然就是正明区刑大的当家女法医，朱丽。 这被自家老父亲催婚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事情，朱丽显然已成了老油条，此时不虚父亲的呵斥，反而瞪大美目，娇嗔道：“老爸，我昨晚出来就是准备给你钓个金龟婿的。可惜来的都是些俗人，聊上几句就觉得没趣。哎，还不如我实验室里的大体老师好玩咧，所以我就只能借酒消愁啦~” 说完，还佯装哀怨的长叹了一口气。 常务被自己女儿活灵活现的表情逗乐，只能摇头苦笑：“你呀，就不该去当什么法医。你几个阿姨都被你搞的不敢出去说媒，哎，可把你妈愁的。小丽，你考虑下，要不挪个位置？局里有什么地方你看得上都可以提，来厅里也行。” “别，你们警察也就刑大好玩一些，其他部门严严肃肃的，也是挺无趣。” 见父亲又提起给自己调动工作的事情，朱丽心里有些不爽，表面装着若无其事，实则悄悄朝身旁哈着酒气故意逗弄不喜烟酒的父亲。 从不喝酒的常务苦于女儿的调皮，想了想放下车窗。 “老爸，车里开着空调呢，你开什么窗户呀？”知道父亲滴酒不沾，朱丽故意笑着打趣。 身为高官却从不饮酒，常务这种风格不止在公安系统本部门，在体zhi内都极为少见。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是他只在同级或者下属面前不喝酒。 “没事，清新下空气。这满车单身狗的味道，我可遭不住这罪。” 常务三句不离催婚，想是已经对女儿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也是焦虑到了极点。 开车的司机所幸比较专业，并没有笑出声音来。而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老马就有一点点不专业了，此时除了发出手扶额头的一点异响外，还笑出了猪叫。仟千仦哾 “马叔！”朱丽先是白了那坐在副驾驶座同样穿着白衬衫的老马一眼，而后转头望向自己的父亲，撒娇似的说道，“老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带我来警院是什么目的。我事先跟你说哦，我是很尊敬那些教书育人的老师，可这并不代表我乐意跟这类人过一辈子。你不知道，他们学生带惯了，骨子里都是说教” 朱丽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常务打断：“我知道你不喜欢老师的迂腐。可警院不同，里头有好些个老师都是从基层公安上来的精英骨干。 “刑侦的、特警的、经侦的都有，你先处处看，别人还没看到就一脸嫌弃。你就一剩女，要求还这么高？我跟你妈都急死了，你还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你说，你还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的” 听着父亲的唠叨，朱丽真心觉得有些无语，也有些无趣。 人生苦短，怎么可能不找一个有趣的人共处一生呢？ 朱丽微微点头，摆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态度，实则滴溜溜的眼珠子已经瞥向窗外，有些想念单位的实验室，那处独属于自己的天地。 也不知道她来省城的这几天，实验室里有没有新鲜的老师莅临。 也不知道那个“英雄”最近在干嘛 嘿，还是以前的“三郎”好听一些 “小丽，你能不能年前找个男朋友？春节别人笑话我和你妈，老脸往哪里搁都不知道。”常务商量着语气，有些低微。 “这不一直在找嘛，没碰到合适的。” “要不放低点要求？人老实些，丑点无所谓，有饭吃就行了，过日子别挑。跟你说，除了是男的，我和你妈对女婿已经没了要求！你自己要求也不要太高！”常务耐着性子劝道。 “我要求不高啊，我也就想找个真心对我好的。难不成年前随便找一个？然后过完年就闹离婚？” 常务一听倒是来了精神：“你就是离了都行，总要先成个家，从来没结婚和结了婚又离，那是一个概念吗？离了都比没结强！！！” “” 轿车快要抵达警院的时候，朱丽真心再受不住老父亲一路上念叨着的催婚，找了个自己没穿警服不便坐警车的理由从车里落荒而逃。 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常务随口问道：“小丽分局那个追她的，那个叫许什么来着，那人现在怎么样？” “常务，那人叫许超凡。”坐在副驾驶座的老马顿了顿，继续说道，“去年我暗地里转了四道弯给他提了个副所长，可惜还是没做出什么成绩来，应该是个没什么能力的人。” “嗯，只要对小丽好就行，能力什么的都可以后天培养。就是这人年龄过大了点，嗯，我再想想。”常务点点头，肯定了老马办事的妥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他们几个老人没必要早早露脸。 沉吟片刻，他又问道：“小丽去年有段时间经常和我聊一个叫陈书的人，我当时忙，忘了和你提这个人，迟点你去给我去查一下。” “好的，常务。这个陈书是哪个单位的？” 和女儿有关陈书的聊天太过久远已然记不清，不过前几天去东州出差时刷抖音的时候见过这人的短视频。 常务摸着自己下巴，回忆道：“他在东州老百姓里口碑挺好，以前好像是多次舍命救过群众，所以外号‘拼命三郎’。上周，在火场跳楼救了一个小孩嗯，老百姓送了他一副画，叫东州英雄什么的。你等等。” 想得有趣，常务在口袋里摸索着手机，有点懊恼：“这小子长得也不赖，正好和小丽是同岁，现在想想去年小丽应该是对人家有意思了，不然她是不会在我面前提其他男孩的。哎，白白浪费了这一年时间。对了，老马，这小子你也不用七摸八拐的暗地里调查，能让老百姓交相夸赞的人品肯定不赖，我们也不用遮着掩着了。 “嗯，你下周去趟东州，代我去看看这小子，如果没问题的话，就把他带到厅里。嘿嘿，他要是来了，我就不信朱丽这小妮子不屁颠屁颠赶过来！女孩子家的，天天窝在办公室捣鼓尸体成什么样子！你说哪个男的会看得上她？自个儿还这么清高，要不是我多费心思，就是个一辈子剩女的命！哎，我和她妈也真是艹碎了心” 听着老上级的唉声叹气，老马不敢发笑，面容严肃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会儿，是专业了。 第455章 要出事了 下午，警院操场观众台。 由于下起了小雨，不像主席台顶上有遮挡的雨棚，坐在露天观众台上的人们纷纷撑开了雨伞。 虽然雨滴直落，不过看台上的气氛却愈加热烈。 “不一样了，不一样了，整个人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气质，眼睛里的神采都不一样了！” “是你儿子！老公快看！那是你儿子！” “眼睛这么小还瞪得这么出来，哈哈！这小子，不错，有点像男人的样子了！” “老哥，你儿子看着很精神，像你！” “你家的也不错，又高又壮！” “哈哈！” 家长们坐在看台上对操场上已然列队等待领导进场检阅的方阵品头论足，都是有自家孩儿的人，互相之间虽然不认识，但在这人挤人的看台上，几下的工夫也就聊上了。 不像来访的家长们一有机会就往前排挤着，陈书和周卿虎两人特意挑了略显空闲的最后一排位置，撑了顶黑伞坐在边上聊着天。 “我记得你当年是标兵？”周卿虎掏出一包利群，给陈书递了一根。 陈书没有回应，目光缓缓扫过白晃晃一片的主席台，扫过台下的红色塑胶跑道。空气中的雨滴，这一刻仿佛浓烈许多，让他短暂回到了当年警训的场景。 “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分列式。经过主席台的时候，我喊‘向右’，后边的兄弟们齐声回应‘看’。大家踏着整齐的正步，将一个多月积攒下来的最好的状态和精神展示给爸爸妈妈们 “嘿嘿，一个丽水的哥们当时紧张得都同手同脚了，不过后边看着照片的时候也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差别。反倒是他的那双瞪得大大、严肃的眼睛，我现在想起来印象也挺深刻的” 周卿虎坐在旁边安静的、小口的啜着烟，眯着眼睛打量这自己待了十多年，天天雨里来风里去，依然没有多大变化的警院操场，只觉得时光飞逝，神色之间也是舒缓许多。 雨滴慢慢，时光流转。 “陈书！你怎么也在这里！” 撑着雨伞享受着微凉细雨的陈书，听见有人在旁边喊他。 循着熟悉的声音往那看去，只见一道靓丽的声影站在左手侧不远处的台阶上。 来人并没有撑伞，却有一股子成熟韵美，宛如月色下的海棠花，静静盛放。雨滴儿滑落在她未施妆容的脸蛋，眼睛却藏进了睫毛投下的阴影里，既幽深如大海，又仿佛最纯净的黑宝石。 陈书呆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朱丽！” 见是熟人，朱丽也是不客气，摇曳着婀娜身姿便走了过来坐在陈书边上，伸手将伞柄往自己位置挪了挪。 她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披散在肩上，身上穿着宽松的白色t恤、短裤和帆布鞋。眼睛大而明亮，五官挑不出瑕疵。 陈书看得一愣，随即感受到迎面而来的芳香，堪堪适应片刻之后，偷看了一眼正襟危坐在边上的周卿虎，挠了挠头，方才回道：“就是过来探望下老同学。” 不经意间，陈书隐瞒了陪同颜晨熙过来的事情。话刚说出口，自个儿就反应过来，内心突然有些惭愧。 下意识的就想转移话题，联想到颜晨熙过来看弟弟江海，陈书问道：“朱丽，你来这里干嘛？是过来看亲戚的吗？” 虽然年近三十，可脱去警服的朱丽看着依旧清新可爱。她嘟起可爱的小嘴唇，朝陈书身后的主席台瞥了一眼，语气有些无奈：“对呀，就是过来看亲戚的。” 陈书掐掉手里的烟，将烟头揣进兜里，让过半个身子露出坐在另一边的周卿虎，介绍道：“这是我警院同学周卿虎，现在警院工作。卿虎，这位叫朱丽，是我们分局刑大的法医。” 有其他体zhi内的人在场，陈书不便称呼周卿虎为主席，容易生成误会。想当年，陈书同批同学有一位身份证上登记的名字是“李政委”的，一个字都不带差。后来毕业回了地方工作，报到以前一刻不停先把名字改成了“李振伟”，同音不同字，正是这个道理。 联想到适才车上父亲一直劝着她和警院老师处处看的事情，朱丽一下子对陈书的介绍没了兴致，托着腮帮轻轻“哦”了一句，完全没有表现出适当的礼貌，甚至连表面工夫都懒得维持。 这让堪堪伸手的周卿虎尴尬不已。 陈书按下周卿虎举在自个儿身前的右手，侧头耳语了一句：“我们那的法医脾气都大得很，主席见谅。” 普遍来讲，法医天天和乱七八糟的尸体打交道，也是见惯了个中恶心场面，所以在基层单位，法医脾气不好是共识，大家也都能理解 除了法医自个儿的亲人，他们是不会管你到底是民警，还是所长、大队长，甚至局长的。 以前有一位老法医半夜加班料理完尸体，抽着陈书递过来的香烟，曾说过一句让他印象极为深刻的话。就是他们法医在工作的时候多摸摸西碰碰，甚至挖进尸体里头后，晚上回到家触碰自己老婆的身体时，那种感觉，一言难尽。 “理解理解。” 周卿虎被陈书一点就通，毕竟也是在公安系统里待了十年的老警察，有些事情虽没见过但也听过不少。此时也就没了责怪对方不懂事的想法，毕竟人家也是个美女警花。 “陈书。”周卿虎往边上主席台上正陆续进场的一批白衣大佬点了点，说道，“还记得早年我们王大说的那句话吗？开学典礼这天也许会是我们这辈子见到最多公安大官的时候，省厅的、市局的、警院平时神龙不见首尾的院领导呵呵。” 周卿虎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虽是回忆，但眼中炽热的渴望让陈书明白，自己这位在学生时代就是主席的老同学，心里是有想法的。 当然，他也是有综合实力的，不然毕业后也留不了校。 陈书随口附和着，余光中却是发现坐在身旁的朱丽却是半分视线都没往主席台兜过去，似乎对这些各路大佬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毕竟是女生陈书坐在水泥石浇筑的看台坐席上，顺着周卿虎的视线看向那被众多白衬衫拱卫着的，看着年纪挺大的一名白衣大官，心里随意想着。 那大官在居中的座位坐下后，左右扫了几眼观众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书竟觉得对方在看向他这边的时候刻意停顿了片刻，然后才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和身旁陪着的院shu记聊上了。 陈书凑近周卿虎的耳旁：“主席，那大官是你的关系？” “啊？什么关系？”周卿虎注意力不在这头，眼神炯炯的盯着主席台那边。 陈书苦笑，没有多问，便转回头准备和朱丽聊上几句，毕竟都是在异乡的老乡嘛。 结果发现对方竟专注的看着观众台旁一小门附近的一小圈人，陈书好奇，也顺着看了过去，竟发现老熟人林达开被几个人围在了中间。 原本以为已经离场了的林达开，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被三四名穿着警服的民警围着，看着这伙人激动的神态和架势，不像是正常的交流陈书心道不好。 他抬手拉过周卿虎，示意对方往那头看去。 周卿虎堪堪转过头来依着陈书手指的方向看去，神色猛然一变。 第456章 警院副院长 “徐处？他们在这时候过来干嘛！”周卿虎盯着那处人群，脸色阴沉沉的。 体型庞大，遥遥看着活像个大圆球的徐处挺着个大肚腩站在林达开的面前，身后跟着三名耀武扬威的小弟，其中一个还抬着手臂频频朝主席台指指点点。 肯定不是好事！ 周卿虎回头看了眼皆是白衣大佬的主席台，皱眉道：“陈书，这徐处就是先前处罚江海的领导，这次趁着开学典礼在即，厅里、院里的领导们都在这里，估计没按什么好心，我先过去看一下。” 说完，挤过陈书和朱丽就往外跑去。 江海一个新生的处罚对于院里的处级领导来讲本该不是什么大事，按着主席的讲法有没有可能是内斗？这背后的guan场斗争比我想象中还要复杂得多 陈书心里一沉，因为事情的起源毕竟在他这里，情绪上难免陷入沉重。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朱丽，见她这会儿又是转过身去，兴致勃勃的看起了热闹。 “江海？是你的熟人吗？”朱丽背对着陈书，混不在意的八卦道。 陈书这才反应过来，这事情缘起于他，他不能置之事外。想罢，丢下一句话同样起身往外头挤了出去。 “朱丽，我过去看看，你就在这边看典礼。” 典礼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一场警察之间的吵架好看年年被父亲拉过来警院观摩典礼的朱丽可不稀罕这些，此时见陈书还有他那在警院工作的同学都是一脸严肃的往外跑去，怎么可能不跟着？ 顺着阶梯往下，到了一楼旁的走道。她沿着小路而行，对远处越来越响的争吵声左顾右盼，心中的好奇愈加强烈，脚下的动作更是加快了几分。 由于先前在观众台上下楼的时候慢了一会儿，她不大清楚陈书等人去了哪里，好在很快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寻声过去，如愿以偿的找到了陈书。 “几位领导，上面都是家长和领导，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陈书站在人群中间，摊开手客气的对双方说道。 这一幕看在朱丽眼里，又多了几分女人的心思。眼前这个陈书，脸庞线条堪称完美，有着男子的阳刚之气，浓眉，高鼻，双眸湛湛有神，嘴唇的弧度和形状恰到好处。 在她看来，此时身穿休闲服饰的陈书站在一众身着警服buff加成的警察堆中，竟然完全没有势弱的感觉。那挺直的背脊和侃侃而谈的语气，亦是显得自信和游刃自如。 她快走几步，站到了陈书边上。 正说着话的陈书瞥见朱丽过来，微微点点头，旋即继续直视那胖得不成样子的警察，依着多年在派出所成功调解七大姑八大婆等无数顶级吵架案子的经验，微笑说道：“徐处，还请不要激动，有事我们去办公室谈。事情吵是吵不出个什么结果的。” 徐处冷哼一声，冷冷的看着这位跟着周卿虎突然冒出来的家伙，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显然是和林达开一伙的。 按照计划，他们一行人先前气势汹汹地赶到主席台。结果没想到作为处长的林达开根本就没像其他那些处长一般，坐在主席台上观摩开学典礼的打算，所以在上边扑了个空。 出气的人不在，他们便不敢肆意在众多领导面前吆喝，身为副处长的徐处又没资格在主席台上逗留，还被维持秩序的副院长呵斥几句，只能灰溜溜的撤了回来。 没想到在观众台这边的小门口撞见了正准备回办公室的林达开，他们自然是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于是通过大声的喧哗和吵闹以引起主席台领导的注意。林达开自然入了坑，此时已是满脸通红显得极为生气。 按照他一向直来直往的脾气，先大声嚷起来的指不定还得是林达开。到时候院领导循声过来，大家自然都会把事儿推到林达开的身上。 不管怎么样，开学典礼这么重要的事情，一个学生工作处内部的纷争却是叨扰到厅里来的大佬，院领导必定震怒。 事情，也就成了。 可没想到，突然有个身着便衣的年轻人站了出来，气势凌然的试图控制着现场。 这要是被外人压下去了，他徐某人往后还怎么在院里过日子？ 退是不可能退了。 心下频频转动，摸不准对方背景的徐处选择了沉默，准备先看看情况再做决定，旋即给旁边的小眼干事使了个眼色。 正愁没地方使劲的小眼干事此时收到领导的指示，顿然气势就上来了。不过他依旧不敢看向处里的一把手林达开，所以把火气都撒在了陈书身上。 “你小子哪里来的？凭什么跳出来指挥我们？赶紧一边去，别打搅我们办事！” 说着，余光瞥向徐处，见自己的直属领导默认了自己的挑衅，便顺势加重了语气，手指头点着陈书，脸色亦是沉了下来。 “赶紧走！” 说完，上前几步拉扯着陈书准备往外推去。 在特警练了许久的陈书又怎么可能被这狐假虎威的家伙拉动，轻轻一别，对方反而摔坐在了地上。 “你你你竟然敢动手！” 小眼干事恼羞成怒，跳将起来又不是不管不顾的往这在领导面前落了自己面子的年轻人冲去。 站在徐处身后的另外两名干事，此时见到同事吃了亏，皆是围了上来。 几人在小门这里推来挡去的，不经间又撞倒了在旁边看着热闹的朱丽。 原本好声好气准备劝架的陈书，此时见到朋友被意外冲撞在地，也不知道受伤了没有，心里一股气就上来，手上的动作自然就大了起来。 而原本就被徐处等人堵着吵闹的林达开此时也是火气上来，一把甩下拦着的周卿虎，红着脸就上前教训徐处，让他赶紧把手下的几名干事喊停下来。 也好，如此动静必定引得院里的领导赶来，要是惹烦了厅里的领导，到时候作为一把手的林达开肯定吃不了好果子徐处扫了眼旁边推推搡搡的几人，面上是认真听着林达开的训话，却是根本不去制止闹事的手下。 来了！ 徐处精神一振。 “都吵什么！厅里的领导和家长都在上面，你们老师反倒在底下吵架！还有没有老师的样子了！”一名白衬衫从楼道里跑了下来，面色阴沉严肃，走到近处强压着声音斥责道。 “王副院长” 嘈杂声顿时一滞，先前争吵的、推搡的众人皆是停了下来，面面相觑，有些手足无措，低着头，不敢说话。 警院的王副院长，虽然在班子里只排末位，可毕竟是正chu级，是院里真正意义上的大人物。 第457章 马主任的误会 这边副院长到了现场，徐处、林处，包括围着陈书的三名干事都是立即闭了嘴，站在原地没有吭声。 王副院长此时已是极为生气的模样，用手指头一个一个点着众人责备，虽然是压着声音说话，但咄咄逼人的语气最后还是全冲在了处长林达开一人身上。 毕竟闹事的全是学生工作处的人，不管谁对谁错，他这处长都得第一个负领导责任。 “看看你们！一点大局观都没有！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厅里的领导过来，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们怎么敢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犯浑！” “你们就怎么敢！怎么敢啊！林达开，你这个处长是怎么当的！处内的同志关系都处理不好，我看以后换个人算了！你想搞研究，那就滚去搞研究得了!” 王副院长狠狠跺了一脚，胸膛剧烈起伏，国字脸端的是被气得发青。 众人皆是被骂得垂头丧气，特别是林达开，被手下逼宫，又被领导责难，此时额头青筋怒绽却只能垂着紧握的双拳，一边告诫自己大局为重，一边平复内心的怒火，大概是从未有过如此憋屈的时候。 站在林达开后头的周卿虎也是满脸沮丧，眼神中难掩失落，知道自己这次真正掉了坑。在院领导眼里的印象是大打折扣。而与林处置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时看着王副院长怒火冲天的样子，对林处的失望可想而知。他周卿虎往后想往上爬，又不知又得耗费多少光阴和精力。 除了暗自得意的徐处。 他心里清楚，等过了今天，赶明儿院领导肯定会过问这件事。到时候他只要把林达开擅用职权帮人撤销处分的事情给抖出去，这工作处的一把手的位置转眼就会落到他的手里。 嘿，稳稳的低头不语的徐处忍不住勾起嘴角。 陈书看也没看那刚来的王副院长，一使力，一把推开身旁几人，径直走到边上扶起了适才摔倒在地上的朱丽。 “朱丽，不好意思。让你受了牵连，没事？” “没事没事，是我自己要过来凑热闹的。”朱丽并不在意，左手挽着陈书的手臂借力，右手探下身子来拍着已然脏兮兮的白色牛仔裤，笑着摇了摇头。 俄顷，嘈乱的脚步声传来，一名同样是白衬衫的警察带着几名普通警察从楼道那头赶了过来。 先到的王副院长回头见到来人，马上换上笑容，恭敬道：“马主任，你怎么来了？这儿没什么事了，都已经解决了。” 在白衣大佬里其实也是有高低之分，想这先赶来的王副院长，虽说级别上和厅里的办公室主任同为正chu，可毕竟是在警院这种闲散部门，总归是不如在省厅办公室的主任权力来得实在。 而这主任别看是新晋白衣只是个处级，可人家毕竟是给厅里的老一和老二服务，天天围着这厅里最大的两位大佬转悠，可不应了那句“不似大佬胜似大佬”的土话？ 马主任皱着眉，语气冷冰冰的：“前头这里吵得厉害，连常务都听到了，更别说边上观众台上面的那些家长。万一要是被老百姓拍照录像放到网上，这事儿怎么办！你呀，赶紧把事情给安顿下来。” “是是是，马主任说得对。幸好那些人都忙着在方阵里找自己的子女，应该没有多大注意力放这里。”王副院长擦了擦额头，心虚的低声应和着。 说着话的马主任随意扫了眼不远处站成一圈的涉事人员，突然眼神一凝，停住了话头，转过身体直愣愣的往那边仔细看去。 旁边陪着的几人也是发现了马主任的异常，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 只见两名身着便服的年轻男女互相搀扶着，贴站在边上，举止略有亲昵。看那男子身上的白色t恤已然皱巴巴的不成样子，而旁边的那名女子则是更惨，看似无力的女人一手挽着男子，另一手不断拍着自己穿着的那条脏兮兮的牛仔裤。 马主任大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那女子身旁，一副极为心疼的模样，弯着腰唏嘘不已：“小丽，怎么回事？受伤了吗？疼不疼？” “马叔，没事没事，就是摔了一跤，没什么大问题。你看，我能走能跳的。”朱丽抬头见是自小认识的马叔，紧张的偷看了一圈周围，发现不知何时全场十来个人都静悄悄的盯着她这边，神情不免有些尴尬。 “这样我就放心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你父亲交待。” 此话一出，全场皆是一片哗然。 这省厅办公室主任都得交待的对象，那会是多大的大官？而这大官的宝贝女儿，先前就站在边上看着他们一群人出嗅。 然后被不知道谁给撞倒在了地上！ 最为重要的是，这女孩看着好像是这年轻男子的相好？ 见朱丽确实没事，马主任松了一口气，直起身子看向站在一旁的年轻男子，和自己先前在车里看过的短视频里头的身影一对比，慢慢笑了起来。 看来常务料想的八九不离十，小丽和男子的关系估计也差不离。不然也不会人跑警院了，还把男朋友给喊过来。 人家这对年轻情侣，腻歪着啊！ 他极为欣慰的，像是长辈一样亲昵的，熟络的拍了拍那男子的肩膀：“陈书，东州的拼命三郎，东州的救火英雄。你小子干得不赖！明天去我办公室坐坐，好好聊聊，我也正想听听你的英雄事迹。 “明天没空？那就今晚，正好小丽他爸也在，我们一起去吃个饭？” 话音方落，全场人员当场石化，一双双瞪大了的眼睛，齐刷刷看向场中角落那对身上俱是脏乱的年轻男女。 特别是先前推断陈书是林达开一伙人的徐处，以及第一个出手对陈书动手动脚的小眼干事，他们仿佛听到了自己内心有什么东西在坍塌，轰隆隆的分崩离析。 完了，彻底完了徐处心里一沉，最后那点侥幸荡然无存。 “马叔！你在胡说什么！”经手过上百具面目全非尸体的朱法医，在单位里号称‘白面的朱无常’，此刻竟有一种捂住面孔找地缝钻的羞耻感。 随后，蓦然反应过来自己才是被围观的那位，一跺脚先跑着离了场。 呵呵笑着的马主任站在陈书边上，一边叮嘱陈书晚上务必安排下时间，一边望着朱丽离去的背影。 直到朱丽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现场，他重新又换上过来时那副冷冰冰的神态，一扫站在现场的一圈人，冷哼一声，丢下一句“好好处理”，便挥手带人往那主席台回去了。 全场皆静。 第458章 肃然 转眼间，现场主角们只剩陈书这位唯一穿着皱巴巴便服的小警察。 确实是小，这么多人，估计没有一个会低于科级，而陈书还是在省城的他们听都没听过的副股级，其实也还是个科员。 可这并不影响现场职位最高的王副院长对他的重视。 王副院长眉头一跳，脸色转为严肃，脚下快走几步，往陈书靠了过去：“陈书，你是东州的？” 陈书点点头，恭敬道：“院长你好，我是东州公安局的。以前也是在我们警院毕业的，当时还在你的课堂里上过课咧。” 陈书不傻，知道眼下他是意外得了大背景，让这王大佬误会了。 回答王副院长的话也是藏了些技巧在里头，先是在称呼上不提“副”字，其次点明当年也是在他的课堂上过课。虽然王副院长肯定忘了，不过这师生之情肯定是承下了。 两句话的工夫，谦虚的陈书就拉近了彼此的关系。 王副院长满意的点点头，亲切道：“这事儿是怎么回事，你在现场，你说来我听听。” 陈书笑呵呵道：“院长，现在开学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要不我们先缓一缓，等手头的事情都结束了再谈？” 这话说进了王副院长的心坎里，只要领导满意，他当然是乐意的。说到底，学生工作处的事情到底是他们学院内部的事情，外头那些厅里领导的态度才是最紧要的。 “没事没事，我这边没关系的，就是马主任那边你得多解释解释，然后刚才那位女孩，你看” “放心，院长，都交给我了。” “好好，那行，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先过去那边看着。对了，马主任晚上叫你吃饭，你可别忘了。” “晓得，晚上我会和林老师一起过去的。” 陈书这话说得突兀，更是刻意，一点都不没有体zhi内的人该有的含蓄和矜持，可他想要的就是这效果。林达开晚上肯定不会去赴什么宴，包括陈书也一样，第一次见面人家联系方式都没留就拍拍屁股走了，马主任那话就不能当真，而陈书这话亦是说给这位副院长听的。 毕竟陈书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这副院长明显就是看在马主任的脸面才显得如此客气。而林达开是他的老师，周卿虎亦是他的同学。孰轻孰重，队伍该站在哪头，陈书心里门清的很。 王副院长一愣，随即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自始至终站在边上没说话的林达开。 送走院长，现场又是一阵安静。 徐处脸颊肌肉抽了抽，心里恼怒可又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先不说眼前这名年轻男子的背景有多深，这次没有把林达开给端了，单论事后林处这位正牌大处长的回击就够他喝一勺了。 思索片刻，徐处抬脚往外走去，准备先过了难堪的当下再说。他想过向林达开认怂，可现场这么多人站着，他拉不下这个脸来，只能等着明后天抽空独自登门道歉。 “徐处，等等。” 陈书上前几步将其拦了下来。 作为外人，陈书其实心底里同样异常尴尬。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你要说是他们处里内斗，和他陈书没有一点关系又说不上。 毕竟对方挑事的由头就是林达开撤销江海的警告处分，这会儿运气来了意外借到马主任这个大背景，此时如果能借机帮林老师把内部矛盾摆平 徐处脚下一顿，冷哼道：“你有什么事吗？” 虽然心里直发虚，可毕竟还有三个手下在旁边站着，该装的样子还得硬装着。 陈书迎着阳光，坦然笑道：“就一件事。请徐处给我们林老师道歉。只要你道了歉，这事情就此揭过。” 刹那间，徐处脸色略有扭曲，额角青筋凸起，脸颊肌肉抽动，但最后还是服软了，低头道：“林，林处，你大人有大量，别与我一般见识。” 说罢也没脸再待着，深深看了眼陈书，闷不吭声的转头带人离开。 原来他的关系如此之深，自己倒是见笑了林达开呵了一声没有搭理徐处的示弱，却是意味深长的看向眼前这位在两年前拒绝自己来警院就职邀请的年轻警察。 都是老同学，周卿虎的表现就直接了许多。噔噔快步跑到陈书身旁，一拳擂在他肩膀上，压低了声音兴奋道：“你小子，难怪不愿意来警院！原来还有这层关系！怎么着，是看不上我们这清水衙门？” 这天上掉下来的关系，我自己都还没弄明白哟陈书微微摇头，没有说话。 “陈书，这事搞得。哎，谢谢你了，我先回办公室了。”虽说事情被陈书兜了底，还算没出什么问题，不过林达开毕竟前头逼得急了，此时也没了心情。 陈书示意让周卿虎赶紧跟着林达开回去，路上有个照应，到了办公室也有个商量的人。然后，他走到边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看起来。 先前与人争执的时候，裤袋里的手机一直在振动，也不知道是谁打过来的电话。 一看是颜晨熙，估摸着应该是到了观众台。 陈书回了条微信，收好手机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外头的雨已经下得挺大。 记忆中，他那场毕业典礼好像也是在雨中进行。 回到观众台，依旧提着没送出手的旅行袋的陈书伸长了脖子转了一圈都没见着颜晨熙的身影。这地方不大，绕绕也就都能转个底朝天，这时候见不到人，那颜晨熙就只能是坐在隔着主席台的另一边看台上。 “呜！呜！呜！” 这时，一声号角激昂，一阵鼓点铿锵。 开学典礼正式开始了。 一直是好天气的省城，今天却是偏偏下起了瓢泼大雨。可近千人的操场上，十几个方阵没有一个有异动，沉稳的就像是一座座山坡一般。 大雨迅速湿透了操场上每一个人的大檐帽和蓝色的警服，可那凌然而立的集体气势让原本仿若观戏的陈书都不禁挺直了腰杆。 看台上的人群亦是群情激动，人挤人的让陈书一下子也走不出去，只能苦笑着挨着一对老夫妻坐了下来。 那老男人见陈书没有带伞，客气的把自己手上的雨伞挪了一半给陈书。 现场嘈杂，说话声也难以听到。 陈书笑着点点头，也算谢过了。 “忠诚严谨！” “团结献身！” “扬我警威！” “振我中华！” 伴着哗哗而下的雨水，操场上年轻的预备警官们笔直站立，紧握右手的拳头悬在头顶右上方，仿佛要用尽所有的青春热血去呐喊。 时隔十年，再一次听到这熟悉的口号，陈书恍如隔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青春少年和意气风发。他不自禁的站了起来，不自觉的的想起了图书馆门口的那匹庄严威武的忠诚马，连同这十六个字也再次在血液里沸腾。 液体随着陈书的面颊流了下来，不知道这是温热的泪水还是冰冷的雨水，或者两者皆有。 他忘却了几年基层工作所带给他的烦琐和无奈，这么多年了，原以为当初的雄心壮志早已磨灭在日常的繁琐工作之中。 口号犹在耳畔，初心犹在心底，只不过平日里藏得有些深，被别的琐物盖住罢了。 陈书，肃然。 全场观众，亦肃然。 第459章 一万头XXX狂奔而过 警徽熠熠，蓝色浪潮涌动。 新生方队一个个迈着坚定而矫健的步伐，踏着整齐划一的队列动作，从观众台前走过。他们的口号声如此嘹亮和自信，他们的身形如此挺拔和精神。 原本坐在观众台上的家长们，难掩心中的激动，俱是纷纷站了起来举着手机，寻觅自己魂牵梦萦的孩子的身影。 在大一新生集结到草地上后，学院特意安排由警院师兄们编排的警乐团奏乐、防暴枪枪操、格斗拳演示等。 接着就是省航空队的无人机群舞，以及蓝剑突击队携警务直升机入场的模拟解救人质的表演，其精彩程度堪比香江的警匪大片。 最后，在东海省公安系统最高一层的领导、警院的老师和家长的见证下，近千名身穿警服的新生，头顶警徽，面向鲜红的校旗，举起右拳，面向国旗，许下了他们从警路上庄严的誓言： “我立志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矢志不渝做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zhuyi建设者和接班人。我保证做到：坚定理想，牢记使命；勤勉善学，刻苦训练；令行禁止，诚实守信；全面发展，追求卓越，为成为一名对党忠诚、服务人民、执法公正、纪律严明的人民警察而努力奋斗！” 铿锵有力的誓言响彻上空，震荡着现场全体人员。 话毕，在指挥员的口令下，新生们动作一致，将原本黏贴在肩章上的黑色纸条撕下，露出锃亮锃亮的一拐肩章。 自此，不管日后他们是一辈子耕耘在公安战线上，或是中途离职、调任去了其他岗位。警察这个职业，将会永远埋入在他们的内心深处，永不消逝。 当授衔仪式结束后，操场上安静集结的蓝色方阵接到“解散”的口令，这批新晋的共和国预备警官旋即像是潮水一般涌向观众台前。 台上的家长们亦是激动地挤在最前排的铁护栏前。他们有的把手围在嘴边喊着自家孩子的姓名，有的对着台下的人群用力挥手，虽然激动的泪花已经模糊了视线。 站在最后面的陈书堪堪从先前的感慨中恢复过来，笑着扫了眼眼前纷乱的场景，一如十年前他的那场开学典礼，阳光映射在人们的身上，隐隐有一圈圈金色的轮廓。仟千仦哾 陈书抬起头来看了眼天空，这才发现天晴了，太阳公公不知道什么时候，笑眯眯的露出了半个脸来。 警院附近宾馆，明亮的房间里，一只白皙的手，握着签字笔，在一张信纸上写着。 “以前，我总说你要好好学习，不要管其他任何的事情，一切都有姐姐在，姐姐会是你最为坚强的后盾。” “今天终于看到你长大了，看着你从一名在学校里时常挨揍，哭着鼻子回家的小男孩，长大成了一名光荣的” 笔尖一顿，停了几秒又滑动起来。 “一名光荣的预备警官，你现在已经是姐姐，更是人民的坚强后盾。所以在往后的日子里，你一定要树立崇高的理想信念，锤炼报国本领，随时接受祖国的重托。” 写完，颜晨熙端起信纸从头到尾重新检查了一遍，折好信纸后塞入一旁的信封，封好口子在上头写上省警院的地址以及弟弟江海的名字。 靠在宾馆的躺椅上，闲着无事的颜晨熙望着窗外那那被霓虹灯装点的五彩斑斓的世界，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到了省城也没想着出去玩啊、逛街什么的，脑子除了安顿下来的弟弟，剩下的全是隔壁那家伙。可那家伙倒好，撇下自己去赴师兄弟的宴，说什么没聊够。 “什么没聊透，还不是酒没喝够么！” 颜晨熙秀眉微微一紧旋即噗嗤笑了出来，接着想起了下午那场奇怪的场景。 下午，颜晨熙陪着授衔结束的江海在操场上互相拍着照片，虽然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埋怨陈书的突然缺席，可这心窝子里还是惦记着那男人。 结果就是一边拍着照片，一边假装若无其事的在操场上打着眼儿找那位。 然后就看到了那一幕。 下午的主席台。 强行被人请过来的陈书清了清嗓子，将视线从正在操场上拍照留念的颜晨熙和江海身上移了回来，余光中一溜的白衣大佬正排队依次离场，而仅剩的三位最大的大佬就坐在主席台的中间位置审视着他。 这感觉，就像以前在派出所他审视犯罪嫌疑人一般，只不过如今攻守之势异也。 头皮发麻的陈书扫过来扫过去，最后目光还是落在这第二次见面的马主任身上，毕竟眼熟一点。 面对三位面容严肃的白衣大佬，亚历山大的陈书尴尬道：“马主任，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绑着根绳子从车站的二楼悄悄吊下来。 “没想到绳子长度不够长，垂不到地上，只能偷摸解绳子跳下来。结果端的是运气好，恰恰砸在那劫持人质的匪徒头上。砰一下，事情就结束了。” “哈！”马主任微微一笑，指着陈书侧过头来对坐在他边上的一位头发半百的，眉心有颗黑痣的老警察介绍道，“常务，陈书这两年来总共跳了四次楼，要么是救自杀的女孩，要么就是追逃，然后还有火场救人，跳楼方面的经验在东州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马主任说得开心，可陈书却是一凛，事情隔了这么久，这会被人提起来，不经意的一想起来，还是觉得突然来袭的临高一般的头晕目眩，心里依旧涌起一阵又一阵的后怕。 “陈书你先坐。咦，你手上提着的旅行包，是还没找到地方住吗？老马，你给安排哦哦，找到地方了，那行。小伙子，过来坐，不用拘谨。” 这小子真不错，长得也颇有阳刚之气，是个干警察的料。虽然比不得人家老胡、老庄家那俩女婿，可小丽年纪也大了，不能再等了恨不得女儿早些嫁人的常务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招招手让这位年轻的警察坐在边上，又是关心地问起其他三起跳楼事情的细节。 先前马主任的称呼落在陈书耳里却是一清二楚，再一联想先前马主任和朱丽的对话，不难推断出，眼前这几位大佬，大概率都是朱丽父亲的老相识，想借这个机会认识认识老朋友的男朋友。 不然马主任也不会在典礼刚结束，就派人将尚在观众台上的给“请”到了隔壁的主席台上。 无论职位的高低与否，这八卦之情真的是人之常情。不过马主任这误会可大了，自己和朱丽可是半点关系都没有。先前两人的亲昵动作只不过是因为朱丽突然摔倒导致的陈书苦笑不已。 听完陈书心不在焉的阐述，常务也是感慨颇多，转头朝坐在他另一边上的一名白衣大佬笑道：“老林，现如今省里的警力缺口这么大，每年的新警都是流水一样往我们系统里流，可这警察还真得是我们警院自己培养出来的才够好！ “十年育树，百年育人。你这担子也是非常得重啊！” 林shu记点头应和，随即也是一脸欣慰的望向陈书。 “陈书，明天给你安排一场专题讲座。嗯，你也不用做准备，就把平日里的工作经验或者心里想法什么的讲给你的新师弟们听听，让他们提前感悟下什么是真正的人民警察！” 陈书心里一万头艹泥马狂奔而过，寸草不生的那种。 第460章 颜晨熙的哭与笑 p! p啊！ 此刻频频点头回应领导们的陈书却是满脑子的另外两人，一个自然是法医朱丽，另一个却是东明所的副所长许超凡。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当年还是许超凡一直追的朱丽，也不知道俩人成没成。 陈书不傻，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是一清二楚。明显是作为朱丽父亲的常务误会了他和朱丽之间的关系。 可即使误会了，这又是什么事儿？ 哪有第一次见面就捣鼓这玩意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朋友妻不可欺？ 啊，不不，应该是朋友追的女孩不可追！ 一时之间，陈书的脑袋都快要炸了。 “陈书，今天是陪女朋友过来看典礼的吗？”慈眉善目的常务下了个套。 “嗯？”陈书一愣，涨得发疼的脑袋一下子就冷却下来，刚想回答说还没有女朋友的时候，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同前来的颜晨熙，准备把她给推出来，这样就能顺水推舟的把先前马主任造成的误会给解除掉了。 他腼腆道：“对对。今天就是陪着她过来参加警院的开学典礼。嗯，这会儿她应该就在操场上拍照留念。” 说完，陈书便转过身来依着先前看到两人的方向，在操场上找着颜晨熙和江海的身影，准备当场就把这两人给指出来，这样他和马主任之间的误会自然烟消云散。 也算将自个儿和许明亮的友谊给保留了下来。 结果扫视半天，愣是没找到人！ 紧张得陈书额头直冒冷汗。 这边常务心里却是乐开了花，按照先前老马和他形容的两人站在楼梯口互相扶持的亲昵模样，再加上都是来警院参加的开学典礼。 这小伙子嘴里的女朋友简直是呼之欲出了。 小丽这孩子难怪都不愿意相亲，原来是有人了！真的是瞒得我好苦啊！诶，总算是对孩子他妈有个交待了常务感慨不已。 见过人，又聊得差不多的常务，这会儿才从一名催婚、恨嫁的老父亲变回了忙于工作的大官。 他威严的一扫操场上乱糟糟的人群，朝坐在身旁的老马使了个眼神。 多年配合默契的马主任，开口道：“常务，下午厅里还有个会议需要你参加，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常务转过头来朝着林shu记抱歉道：“老林，那我就先走了。” 林shu记连忙回道：“还是你忙啊。这里吵吵闹闹的也不是说话的地儿。赶明儿有空再来我这边，我最近正好收了点好茶，到时候一起品品。” 马主任凑到陈书边上，眉开眼笑道：“小书，我们还有事先走了。晚上还是你们年轻人自己玩，我们几个老家伙就不掺和了。 “你们难得来一次省城，玩得开心点。碰到什么问题解决不了，就让小丽打电话给我。这” 接着三名白衣大佬互相客气着离去，独留下傻傻楞在主席台前的陈书在风中凌乱。 这误会貌似越来越大了人轻言微的陈书眼睁睁的看着三人离去，旋即摇了摇头无奈离去。 主席台上，人去台空。 此时，主席台下方的视线盲区，贴着外墙壁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其中女的捂着嘴巴，眼中含泪，弯弯的眸子仿佛又是在笑着。 而那名穿着警服的男生竖着耳朵听了会儿，方才往外探出半个脑袋朝上头的主席台瞄了几眼，发现没了人，便转身向那女生问道：“姐，你又哭又笑的怎么了？” 被男生发问的自是先前发现陈书在主席台后，偷摸过来的颜晨熙。 她破颜一笑，没多作解释，只是轻轻拉起弟弟的手挽了上去，往外边慢慢走去。 先前陈书和几位领导的对话，颜晨熙全程听在耳朵里。 她哭，是因为心疼陈书的付出。原本新闻上经常出现警察奋不顾身的事迹，看得多了自然也不会当一回事，最多也是大家茶饭闲谈后感慨几下。可当这些事情发生在自己关心的人身上时，那种感同身受的心疼，却是发自内心的不舍。领导们听着像是故事，她颜晨熙听着就是一直戳她心口的伤心事。 心疼啊！ 她笑，是因为陈书在最后以女友为名婉拒了领导的好意撮合。她是个女人，自然能敏锐的感觉到上头那些穿着白衬衫的大领导对陈书的好感和欣赏，以及最终的意图。 颜晨熙也是体zhi内的人，她清楚明白的知道适才那三位领导是多么多么大的大官，只要能搭上他们的船，陈书往后的日子用上“平步青云”四个字是一点都不夸张，甚至还有些低调了。 可陈书义正辞严的回答真正触碰到了她柔软的心坎上。 他还没表白呢，就为了她拒绝了这世间对于公wu员最大的诱惑颜晨熙短暂的、美滋滋的想过这么一瞬间。 可作为在基层执政一方的她，多年的领导经验和早熟的人生阅历又让她迅速察觉到这件事深层次的不同。 他太耀眼了。 东州老百姓口耳相传的英雄、特警系统最为杰出的队长，年纪轻轻就屡破大要案件，不止在本单位的分局、市局，就连其他系统的人都知道有这号冉冉升起的政zhi新星。 如果说先前陈书在派出所的七八年里是被繁琐事务蒙尘的珠玉，但只要一有机会靠近，就必定会大发其光。 比如这次极为普通的警院开学典礼，陈书亦能遇到赏识的大领导。这不是偶然，如果没有他先前的努力、搏命和无私奉献，这次就算安排他坐在大领导边上坐上一下午，也是得不到半分器重。 而如此，却让人不敢靠近了。 终归不像是过日子的人。 颜晨熙忽然觉得这个认识了一年多的英雄警察，自以为逐渐了解的阳光男人，一下子又变得更加高大起来。 是高大，也是疏远。这种疏远来自于那些在自己的生命中出现过的，如流星般闪耀的人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另外一条康庄大道上，而且是越走越远，落在后头的自己是怎么都追赶不上。 颜晨熙突然有些想念两年前与陈书第一次相遇的那一天。 那天，一名派出所的普通警长背朝着站在尚显稚嫩的她面前，将一切的不安和肮脏事都挡在外头。发生的事，颜晨熙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可那张转过头来笑呵呵看着她的脸，此时想起来，却依然心动不已。 那天，阳光灿烂极了。 她紧了紧挽着弟弟的手，轻轻说道：“你以后可不要像书哥那样。” “书哥哪样？”江海有些莫名其妙，先前陈书在台上说的话他也是全听了去。不过先入为主的念头让他觉得姐夫的回绝挺正常。qqxδnew 颜晨熙深吸一口气：“做个普通人，不要太优秀了。” 第461章 这次轮到我求你个事了 回到学生宿舍的江海有些莫名其妙姐姐下午反常的态度，不过由于自己在开学典礼上授衔的起死回生，犹有心悸的他自然脑子里都是出手相助的“姐夫”陈书。 “你得亲自去请姐夫出来喝顿酒。虽然他未必看得上我们这路边小摊的酒菜，不过这是我们必须要做的。酒他可以不喝，但我们必须得登门相请。这是规矩。”竹竿男习惯性的扶了扶已经空无一物的鼻梁，认真说教道。 矮胖子搓了搓手，咽下几口口水频频点头道：“对对，这叫篮子酒。你有篮子了请我们过去陪着给客人助助兴，往后我有篮子了也请你们过去帮我撑撑场子！一来一去的，大家都有酒喝，还热闹！” 江海盘坐在床上，将刚刚在豆腐被上用完的定型水朝矮胖子扔了过去，笑骂道：“警训开始就吵着要聚餐喝酒，小心哪天喝死你！” 三寸男眉头紧锁，环顾一圈问道：“我有个问题，你们确定自己都能喝酒？都会喝酒？姐夫可是在基层干了十年的老警察！他喝过的酒可能比你们喝过的可乐还多！” 说话的过程，他眯着眼一个一个审视着三位室友。 平日里喜好叫嚷的矮胖子哼了一声没接上话，只是踢了踢江海坐着的床铺下面的床腿子；老是给别人说教公安经验的竹竿男转过身体翻起了书，翻了两页耐不住尴尬又转了回来。 最后三人反过来盯上了江海。 无形的压力让江海无法继续保持沉默，犹豫了一下，破釜沉舟道：“就一个要求，到时候记得一定要把我抬回到我自己的床上！” “中！” “必须的！” “哈哈！走你！” 男生寝室欢乐多，一行四人只换了上身t恤，穿着耐脏耐造的警用西裤，踩着黑皮鞋勾肩搭背的就往院外走去。 话说回来，上班穿西裤、下班穿西裤、抓人穿西裤、授奖穿西裤、回家也穿西裤，偶尔警服上丢了个扣子什么的也可以从裤屁股上直接扒下一颗，警察们这一年到头油光发亮的蓝黑色警裤百搭各种上衣的穿衣风格，兴许就是从警院里传承出来的。 宾馆。 刚从警院回来被雨淋了半身的陈书从屋里打开房门，见站在门口的竟是江海，有些吃惊。顺手虚掩房门，将江海让进屋子后听完对方的来意，陈书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见江海一脸僵硬的说着公安规矩，执意请客的面容，陈书咳嗽几声强忍着笑意还是答应了下来。 “那就垃圾街，不知道那里的鱿鱼串还有没有当年那味儿。” “书哥！你也知道垃圾街？他们的火爆大鱿鱼真的是太入味了，半条街外都能闻到那香味！我们再操场上晚训的时候，天天闻着那味道可真有点忍不住！” 先前一寝室的人都以为陈书会嫌弃这种路边小吃，可都是学生的他们哪有钱上餐馆？江海还一直犹豫该怎么提出来，结果陈书率先说出来去垃圾街避免了尴尬，所以有些惊喜。 陈书起身从皮箱里拿出换洗的衣物，笑道：“我们那会儿一周只准星期天外出四小时，到市区打车来回都得两个小时，能去的地方只剩下这最近的垃圾街了。你说我对这垃圾街能不熟悉吗？ “我去洗个澡，你等我一下。” 江海坐在椅子上，掏出手机给等在楼下的几名同党发了个ok的标志。可先前一直滴滴响的微信群此时却是安静了许久，过了老长时间其他三人都没有回应。 这些八卦男，怎么突然安静下来？ 正在疑惑的江海忽然听到房门处传来脚步声，然后一名穿着经典警院便服装（上身便服，下身西裤+皮鞋）的青年带着三名耷拉着脑袋的室友走进屋里。 “周大？报告！” 江海一惊，迅速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习惯性的一个立正。 来人正是陈书的同学周卿虎，先前陪着林达开回到办公室处理完后事便想着在晚饭前赶来陈书入住的宾馆，带他去吃顿便饭以作地主之谊。 而此时洗完澡擦着头从浴室出来的陈书，乍见到自己不大的宾馆房间里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还是有点发蒙。 “主席，你怎么来了？嗯，这些人是” “是我一个寝室的。”江海小声说道。 周卿虎扫了一眼垂头丧气的几个自家大队的学生，乐呵道：“陈书，我是过来找你吃饭。这几个小家伙么，是想请你去喝酒的。你跟谁去？” 在省警院，规定上是不准学生饮酒的。不过这规定和谈恋爱一样，只要结果不是太夸张，一般老师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听着周卿虎不怀好意的话语，陈书嗤笑一声，说道：“我们成年人不做选择题。主席，一起去垃圾街吃饭。正好今天是周末，也不耽误事儿。” 江海等人一听陈书的提议，皆是抬起头来，满眼希冀。 周卿虎板着脸一个一个又将这四个学生看低了头。 “好，陈书。不过说好了，这顿我请。” 此话一出，低着头的江海等四人迅速互看了几眼，旋即大呼万岁跳将起来。 垃圾街，小江南餐馆包厢。 “啪。” 陈书和周卿虎轻轻碰了碰杯子，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陈书朝着四名姿势不同皆是趴在桌子上的江海等人努了努嘴：“主席，这样没事？” 照规矩，警院是不准学生在校外过夜。 周卿虎从桌底下又取出瓶啤酒“砰”一声用筷子撬开，给两人满上：“今天是家长开放日嘛，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一会儿给他们去隔壁宾馆开个房间就对付过去了。” 陈书伸手从菜盘子里取了一串烤得极嫩的鱿鱼串美滋滋的吃上几口。在警院学生私下评定的排行榜中，这火爆鱿鱼一直以价廉物美高举榜首，12块3串，20块六串，这么多年了也没有涨价。 当年不管是去吃衢州菜、重庆火锅还是本帮菜，大家都习惯去街边的小摊上给顺上一圈带到吃饭的地方。 陈书吃得满头大汗，途中又和周卿虎碰了一杯，满饮之后随口说道：“主席，你心里有事，说。” 此时，他是真的不好意思再用江海的事情压着陈书让他陪林达开去nx疆，毕竟谁都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再说了，那地方又不是什么旅游圣地，相反却是国内最为危险的地方。 可陈书的确是眼下最为合适的人选周卿虎给自己倒了一杯，一仰头先干了。qqxδnew “陈书，这次轮到我求你个事了。” 第462章 朱丽的计划 “主席，我们这关系还说什么求不求，有事你就说。不过话说在前头，只能是顺水人情，违纪的事情我可得掂量掂量。”陈书模范着先前在周卿虎办公室对方的语气打趣道。 “你小子！”周卿虎笑了一声，随即面容转为严肃，“就是老师这次去nxz疆的事情。嗯，这次是调研，所以老师会带上几个学生，下周就会出发。时间上有点紧，不过马上就过年了” 听着周卿虎东扯西扯说事儿的陈书“嗯”了半天，实在忍不住，笑道：“主席，拣要紧的。” 周卿虎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希望你能跟着过去。” 陈书放下筷子，沉声道：“主席你放心，答应过的事情我一定做到。如果时间短，我直接请了年休跟过去。时间要是长的话，还得你们这边出面协调公务上的相关事宜。至于后续我要准备的东西” 周卿虎安静的看着眼前的老同学，听着对方在这次出行细节上的思考和建议，知道早上拜托他去nxz疆以后，就开始用心考量下一步的计划。 一直到陈书讲完，周卿虎都没有说话，最后端起酒杯轻声道：“陈书，我敬你一杯。” “不敢。” 两人一饮而尽。 一顿酒喝了几个小时，最重要的事情在这几分钟里拍板而定。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默契的再没有喝酒，让服务员上了两瓶可乐，就着桌上不多的菜肴聊着当年尚是学生的趣事。 而单手枕在桌上半是假寐半是真醉的江海微微睁开眼，呢喃几句又合上了眼帘。 “nxz疆调研带学生我” 晚上，东海省公安t，办公楼会议室。 老马全神贯注的看着大屏幕，听着几名宣传处特地请来的自媒体专业人士，介绍接下来专门为全省公安系统打造的宣传计划。 “主任，这次我们会尽量减少那些老百姓都看腻歪的传统宣传手段，改走接地气的、贴近日常生活的路线。这样就能打穿人群，直接落到下层市场。 “主任，这个下层市场不是贬义。而是说我们的视频除了是给都市白领看的以外，也能老少皆宜。不同的人在同一个视频里产生了不同的情绪，他们都有为之停留的理由。 “我们会将一个个有趣的片段组合起来，最终形成一个发人深省的故事。让老百姓笑了之后，亦会陷入沉思，进而思考，结果就是达到我们宣传的目的。” 宣传处的一名干部敲了敲桌子示意对方停止发言，接过话语补充道：“主任，在落地上我们会将任务下发给每一级的公安机关，上到省t，下至派出所，一个单位配备一个抖音账号，每季度考核一次粉丝数、播放量、点赞数等” 老马听着讲解，频频点头，跟着讨论了半天，最后总结道：“这短视频的宣传是新玩意，但这本质上还是和早年的报纸差不多。这玩意，你表面看着是跟媒体在博弈，实质上博弈的是人性，是对社会，对群众真实想法的了解。只有把这几点想透了落到视频的拍摄上，才能真正的做到宣传于民，利之于民” 说完，老马指派了宣传处的几位干部负责跟进。 散会。 从会议室走出的时候，老马一惊，发现门边安静站着朱丽。 “小丽，你这是”看着朱丽焦急的神色，老马一顿，迅速反应过来，示意后边的工作人员不要跟着。 拉着朱丽去了走廊尽头的招待室，关上门。 老马问道：“小丽，大晚上的你来tg里是有什么事情吗？你爸在楼上开会，要我带你过去吗？” 朱丽绕着桌子走，犹豫了挺久，方才问道：“马叔，你今晚上不是说要和陈书吃饭吗？怎么还在单位加班呢？你们不去吃饭吗？” 老马一听嘿嘿直乐，满脸的褶子，貌似憨厚：“小丽，这都还没嫁人呢，就关心上了？” 原本老马、朱丽、陈书三人在观众台下面碰面时，老马还真想邀请陈书晚上一起吃个便饭，主要还是给催婚快催傻掉了的常务见见人，好安心。 朱丽扭捏半天，一点不似正明刑大物鉴室有名的“朱无常”该有的模样：“马叔，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不要乱讲啦~对了，你还没说为什么你们晚上不一起吃饭呢？” “你这小妮子！就这么想让你爸见那小子啊？放心，今下午我们几个就见面了，还聊了挺长时间。今天没吃饭主要还是考虑到陈书下周要陪着学院的老师去nxz疆调研，得尽快准备准备。” nxz疆？去那边调研？ 听着马叔解释，朱丽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你也是藏得够深，要不是那小子自己说是带着女朋友来警院看典礼，我和你爸是真正被你瞒住了”作为看着朱丽从小长大的长辈，老马犹如自家女儿出嫁一般亦是说得越来越欣慰，越来越兴奋。 可“女朋友”三字落在朱丽的耳中却是惊天霹雳，咬着嘴唇，明亮的眸子瞬间黯淡无光。她是半分都听不下老马后边的话了。 “马马叔，我突然有点不舒服先走了” 朱丽脸色发白，嘴唇直打颤，起身便要离去。她此刻只想快些逃离这里，她怕自己再呆下去会忍不住情绪的波动而落泪。 “诶，这孩子怎么回事？” 老马看着朱丽跌跌撞撞的背影，似乎有点察觉到她是有意逃避自己的话，正待细细思考的时候，外头几声急促的呼喊又被他拉到了繁忙的警务工作之中。 站在路边，看着车水马龙的街景，堪堪回过神来的朱丽埋怨着自己的神经过敏，接着反复给自己打气。 “紧张什么！你们两人本就没有什么关系！你朱丽紧张什么！丢脸！” “不行！朱丽，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再持续下去！你要冷静！你都快三十的人了，怎么还像小姑娘一样！” “冷静！冷静！” 呼吸逐渐平稳，朱丽抬脚去了停在不远处路边的车边上，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等周边环境再次安静下来后，她想了想拿出手机给在刑大值班的同事发了个信息，没过一会儿就有一大段的通话记录分析报告传了过来。 名义上也算刑警的朱丽将报告从头到尾细细翻了两三遍，随即破颜一笑，美艳绝伦的脸蛋，一下子云开雪霁，绽放甜美笑容，原本黯淡的眸子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苗。 “陈书这家伙，几个月的通话记录愣是没有一个女主是超过两次联络的。这要是有女朋友，我朱丽往后改名叫‘黑无常’算了！” 朱丽拍着丰满的胸脯一抖一抖的，觉得这次也算运气好提早给了预警，不过也不能再放任陈书到处乱跑，不然迟早得被人连骨带肉给吃了去。 她歪着脑袋想了挺久，最终还是把电话给拨了出去，撒着娇：“马叔~前面你不是说陈书要去nxz疆吗？帮我安排下呗” “我不管反正都是公安的” “我不管” 车外，雨滴直下，天冷起风了。 第463章 人齐了，出发 十月初，秋意袭来，风中飘扬着片片落叶，旋儿又旋的在空中打着转，风不大，但天气却是凉得比往年早了一些。 在省城待了四五天的陈书，和一众当年留在省城工作的同学聚了一晚，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去小时候跟着父母后边转悠过的景点又逛了会，便缩在了警院的图书馆，开始查阅关于nx疆的资料。 陈书心里清楚为什么周卿虎会找上他，让其陪着林达开去nx疆。在涉及警匪片的影视剧里发生的情节，在那边比比皆是，甚至来得更为残酷和血腥。 十年前在警院读书的时候，授课老师曾在教室里播放过一段密级为“机密”的暴kong视频资料。视频的拍摄主体为派出所内的监控摄像头，内容就是警察被全部tu杀的全程画面。 视频历时近四十分钟，最后一个画面是四五个蒙面罩袍的暴kong分子将一名副所长强行拉到派出所的大院里跪下，面朝着摄像头被处决。 比之当年，现在nx疆的治安水平有了长足的进步，恐怖的阴霾亦是逐渐散去。 坐在图书馆二楼落地窗前的陈书合上新买的笔记本，摇头苦笑。 当然，nx疆这个安全到底是因为他长久没有接触相关信息的闭塞，还是真的安全了，作为一个县区归属的特警队长是断没有知道真相的级别和理由。 啪。 一份a4打印的文件资料本被扔在了陈书面前的桌子上，封面左上角标明密级的标志和保密期限极为显眼。 “机密？”陈书愣了愣，瞥了眼扔书的周卿虎，问道，“nx疆的？明天就出发了，现在才给我？” 周卿虎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手指头点着桌上的资料说道：“这玩意得院领导审批才可以拿出来。你以为我想复印就复印？这几天我这眼皮子一直跳，睡不好。你们这次出门得小心再小心。” 陈书拿过资料粗略翻了翻：“主席，我昨天还在大礼堂见到林老师站那讲台上说得是唾沫飞溅，会后还拉着一众学生唠叨平日的学习和生活，看着是一点都不紧张。你我都是配角，又急什么？皇帝不急，太监急。” 周卿虎：“别给我整这些没用的，认真看，看完了记得用粉碎机销毁，图书馆这里就有，找不到就问一下人。” 犹豫了下，他继续开口说道：“原本想给你整把枪的，可院里不给批。你能回东州自己的单位里拿一把过来不？” 陈书抬起头，笑道：“主席，你太紧张了。我们只是去调研，这手枪上飞机的手续不好批下来。没什么危险的，放心。当地公安肯定会配合我们工作的，到时候有人带着，去不了危险的地方。” “哎，你是不知道老师的脾气。他啊，只要是有关调研的，他才不会管危险不危险，你们拦不住的，任何人都拦不住的。”周卿虎摇头叹气道。 “有这么夸张？” “也许是早年去国外维和的原因，在他眼里，国内就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 陈书点了点头，随口问道：“这次我们有多少人过去？应该不多？” “算上你就三个人，三个男的。哦哦，临时又加了一个女的，应该是四个人。”话音落在“女”字上时，周卿虎目光暧昧的看向陈书。 “看什么看？干嘛用这眼神看我？”陈书有些惊讶，随即把手头的资料合上掉了个，把印有“机密”的封面朝底放在一边。 “没事！”周卿虎微微一笑，起身往外走去，“明天七点的飞机，晚上早点睡，一早院里会派车送你们去机场。” 翌日黎明，天色犹暗。 托周卿虎的帮忙，总算圆了当年住警院专家楼的梦想，陈书早早起床把房间给打扫了一遍，临关门以前还掏出手机自拍了一张，转手就发在朋友圈上，只不过限定陈川和父母可见。 随图附录：专家楼！ 懂得人自然都懂，这个b陈书还是给装到了。 回去后，怎么也能忽悠下陈川，自个儿也是警院特聘来院开讲的专家了。 让父母见图的话，也只是想他们能安安心心，高高兴兴。 提着送人后依旧装了半袋子东州土特产的旅行包，陈书背上行囊踮了踮脚，大踏步往外走去。 出门来到警院大门口，看着笔直站在门口的哨兵，陈书好奇心一起，走到边上的岗亭询问坐在里头值班的学生。 “小兄弟，你们现在要站二十四小时？哦，我是08届的。” 有人接近，坐在岗亭里头的学生赶忙站起身来，等凑近了见是自家师兄，那学生也是自然了许多：“师兄，今天接到通知说是学生处的处长一早上要出门，所以我们教导员就给安排了站岗。平常这个时间我们只用坐在岗亭里就成，不用站外头的。” 大队教导员，其实就是警院的行政管理老师。 陈书不禁一乐，直觉得这形式工作走得也是夸张了一点点。 趁着等人的工夫，陈书亦是和这师弟聊起了天。 “书哥！” 背后突然一声熟悉的招呼，陈书惊讶的转过头来见是江海，笑嘻嘻的样子背着个硕大的黑色背包。 “你这是去哪？”陈书问道，心里隐隐起了不好的预感。 江海嘿嘿一笑，擦了擦鼻子，开心道：“书哥，跟你去一样的地方！” 震惊之下，陈书拉过江海细细问了一遍，方才知道当初几人在垃圾街聚餐时，半醉的江海听到了陈书和周卿虎的对话。 而后便趁着林达开在大礼堂讲课之后的答疑时间，自告奋勇的凑了上去。 陈书有些好奇林老师怎么会同意让这个刚从高中毕业来到警院还什么都不懂的小家伙跟着去nx疆。 可这毕竟是他们警院自己的事情，陈书琢磨了许久，还是觉得自己没有理由拒绝江海的跟随。不过心里还是存了私底下跟林达开聊上几句的想法，问问为什么是江海。 天底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如果可以，还是尽可能不要让江海跟着去。这个到时候聊过来看着办！ 江海见陈书满脸严肃的表情，早熟的他亦是知道自个儿这个便宜姐夫肯定是打心底不乐意他们跟着。 悄悄吐了吐舌头，便去到了岗亭边上和坐在里头的同学聊起了天。 过了片刻，一辆黑色丰田牌普拉多“吱呀”一下停在警院门口，副驾驶座车门被推开，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从里面钻了出来。 司机跟着出来小跑到车后备箱处取出一个不小的行李箱，陪着女子给拉了过来。 如果说先前对于江海的跟随，陈书只是吃惊，那么此时朱丽的出现，宛如流星一般砸进了陈书的心里，掀起轩然大波。 “你你怎么来了？你难道也要去nx疆？”陈书盯着那被司机缓缓拉过来的行李箱，突然有些结巴。 你猜朱丽看着陈书笑吟吟的不说话，底气很足的样子。 噔噔噔噔。 一阵脚步声从院里头传来，这次调研的领头人，林达开终于出现。 林达开扫视了一圈现场，满意的点了点头：“人齐了，出发！” 第464章 你为什么去？ 在机场等候的时候，陈书趁着江海去倒水的工夫，凑到林达开的边上，不解的问询这次出行为什么会带上江海这名刚从高中上来的学生。 “搞调研嘛，需要个打下手的助理，正好带上出来见识见识。回去的时候让他开个讲堂分享分享，也能让其他同学切身感受下，代入感比我们这些老人会更深些。 “在教研上，一路上有个探讨的对象，这样后边回到学校授课也更有针对性，毕竟调研只是手段，目的还是为了教育。”林达开拿下戴着的眼镜，合上放在大腿上的笔记本，笑着解释。 陈书还是不解，看了眼坐在对面专注刷着抖音的朱丽，继续问道：“林老师，这搞调研带上助手我能理解。我合计着也该是大二、大三的学生，或者把正在实习的大四学生抽调过来也行。怎么也轮不到这个刚从高中毕业的小孩？” “不小啰，像他们这年龄放在有些地方都得出门打工养着家里的弟弟妹妹了。”林达开一边将眼镜和笔记本收拾好塞进背包里，一边却是下意识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朱丽。 这个细节落在陈书眼里，心里又是起了不小的问号。 江海和朱丽也有关系？ 林达开同意江海跟着来确实是一个问题，可人家怎么着也是警院的人。 可朱丽这位刑大的法医怎么看都跟这次调研关系不大，为什么也跟着过来？ 正低头收拾行李的林达开嘴角微微勾起，思绪又回到了几天前江海找过来的场景。 当时对于眼前这个刚开始体验警院学习、生活的新生他是有好感的，可当对方突兀提出来跟着去nx疆的请求，林达开的第一个反应是这大一新生怎么会知道这事？下意识的就想拒绝。 可对方像是知道自己肯定会被拒绝，凑近了贴着耳朵又说了一句：“林教授，陈书是我姐夫。” 林达开一听，就把拒绝的话咽在了嘴里，不过也是从这一刻开始误会起来。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还在办公室备课的林达开就接到了学院林shu记的电话，说是到时候会有一名女人跟着林达开去调研，是厅里那边的意思。 后面信息资料发过来一看，林达开就乐了，这女人不就是先前在主席台后边小路上和陈书一起的女朋友么。 听马主任当时的说法，她父亲还是大官咧。 按理说，依照林达开的性格，管他爸爸是不是大官，如果影响到他调研，一概都是拒绝。可眼下正是学院申请研究生试点的关键时刻，林shu记能在这个时候批准他的出差，指不定还得是这姑娘的功劳，或者又是看在陈书的面子上。 俗是俗了点，但终归达到了出门调研的目的，所以林达开也就默认了。 眼下又跳出来个姑娘的弟弟，林达开想着反正也得请学生跟着去帮忙，不如就答应这小子了，也省得他再去找人，兴许其他学生还不乐意去那高原边疆受苦呢。 所以兜兜转转的，误会就成了现实。 至于后面林达开发现江海和朱丽根本不是姐弟关系，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人都跟出来了，还能怎么办？ 不过能乐呵呵看着陈书脚踏两只船的尴尬，也算是枯燥旅途的一大乐事。 临登机的时候，大家都排着队，陈书想了想走到角落处掏出手机给家里去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陈母，两人闲聊几句，后边机场的广播响了几次，让陈母察觉到儿子此时是在机场。 原本就没想隐瞒的陈书将此行的目的地提了一嘴：“妈，我是跟着警院的老师去那边搞调研，做教学工作。不是去抓人的，你不用担心。” “哦哦，不抓人就好，不抓人就好。这段时间我晚上老是睡不好，一直埋怨你爸怎么当初让你去这警校。哎，搞得我现在都后悔死了。” 陈书呵呵一乐，当初他的第一志愿可是考古，没成想被父母硬逼着去了警院，就为毕业后的一份铁饭碗。他们那个年代的人，对吃公家饭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执着和骄傲。 两人又聊了几句，正当陈书准备挂机的时候，陈父的声音响了起来。 显然，先前陈母应该是开着免提和丈夫一起听着儿子的声音。 “陈书。”早年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人的陈父停顿片刻，沉声道，“安全回家。” 这是他唯一的要求。 飞机起飞。 朱丽还是一反常态的没怎么说话，自顾拿出一台墨水屏的电纸书坐在靠窗的位置，一会儿看看窗外的云雾，一会儿点点屏幕。 林达开则坐在边上闭目养神。 江海满脸兴奋的找“姐夫”聊着这几年来在网上疯传的有关于他的视频，特别是几起宛如动作片的解救人质案子。 陈书耐不住年小伙子的精气神，只能无奈的将几件案子刨除掉敏感细节，给讲了一遍。等讲完了才发现，前排、后排的几名乘客都在全神贯注的听着，结束后亦是和各自同行的亲戚朋友讨论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中间送餐的空姐以及后来送水的空姐每次经过陈书这一排时，都会极为热情礼貌的向陈书询问服务，搞得他有一点点不好意思。 反倒是江海却是越来越兴奋，和其他乘客互相探讨分析案子的声音逐渐响了起来，甚至还加入到前后排乘客的讨论之中，惹得陈书是频频摇头，哭笑不得。 看着眼前这个大男孩为了牛排馆分尸案中的一个小细节和另一名年轻人吵红了脸，陈书想了想就没有出声提醒兴致高昂的两人，出门在外的要时刻牢记不能暴露了自己警察的身份。 十来年前，当时他也还是警院学生的时候，亦是特别喜欢穿着警服到处晃荡，或者和同学在垃圾街的小餐馆聚餐的时候刻意高谈阔论着警事，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警院的学生。 那时候，他应该很是自豪自己的警察身份。可能大部分的学警在最初的时候都是这个德性，可现在呢 东海省城没有直达这次目的地的航班，一行人在陈州内地大枢纽经停。下了飞机，大家直奔下个航班的登机口。 在等待登机的空隙，陈书去饮水机取了一杯暖水给朱丽送了过来。 “谢谢。”朱丽语气平淡的道谢，不过丰润的小嘴勾起愉悦的弧度出卖了她。 陈书搓了搓手，没提前段时间在警院发生的误会，只是聊了聊大家的工作，末了再问上一句为什么跟着林达开来nx疆。 原先肯定是奔着你来的朱丽将饮空的纸制小水杯搭在手心，想了想还是折起来放在口袋里，等着一会儿遇到垃圾桶再丢掉。 接着探下身来从椅子底下抽出一只与朱丽靓丽女人形象完全不匹配的大黑箱子，厚厚重重的很有质感的样子。 她歪着脑袋，神秘一笑：“知道这是什么吗？” “随身携带的贵重物品？”没有托运而带在身边，应该是当得起‘贵重’二字，陈书试着猜测。 “嗯，对我来说确实挺贵重的。” 朱丽拍了拍黑箱子，“唰”一下将其打开，只见上盖规规整整的挂着钳子、镊子、骨锯、骨凿、骨锤，骨剪等物。 下盖同样整齐划分为三个区域，有棉花、纱布，有注射器、卷尺，连口罩都备了两大袋。 “法医现场勘查盒！” “！！！！！！！！” 这一瞬间，陈书难掩脸庞极为错愕和惊讶的表情。 只见朱丽身子骤然一振，两眼发光道：“nx疆这完全不同于国内其他城市的恶劣治安和主要犯罪形式，在这样的环境下大体老师的风格肯定也与我们那儿的不同！必须参观学习一下！交流么，你们带着我可不寒碜！我在咱省里的法医圈可是很有名的” 敢情是和林老师一路人，难怪会带上她来陈书扶着额头，有点难受。 第465章 抵达客十 在关州机场转机前往nx疆客十的时候，陈书注意到排在他前面的一名年轻女子。这女人五官精致神情妩媚，身材丰满凹凸有致，穿着印满品牌logo的紫色裙子，提着个显然不轻的lv旅行包，汗液顺着她白嫩的脖颈往下淌，更添几分风韵。 陈书之所以对她有印象，还是在于这女人和他们同样是从省城出发，当下一起站在为数不多转机前往客十的队伍，就有些显眼。 每年去nx疆旅游的人很多，不过大部分还是去的北边，也就是地山以北。北边的风景主要是高山与草原，多年的旅游开发也很是成熟。地区较为富裕，大片的土地划分给了生产建设x团，华族人占比也大，治安相对南边好上不少，是许多旅游团的热衷之选。 也有少部分自认为专业“旅行家”或者喜好自由自在，全国各地打卡的背包客会倾向于南边更加原始的沙漠和戈壁，以及更具特色的邵敏。 可眼前这形单影只的女人两头都不像。 按理说如果她的经济条件和身上穿得名牌衣着相匹配，那也不该和陈书等人排队等着坐经济舱。 其次，没有哪个女人会穿成这样跑客十，起码陈书没见过。 怎么说呢，看着对方有空没空就拿着手机杆自拍，感觉像是那种不大红的网红。 登机进客舱的时候，陈书下意识的想离精气神极旺的江海远一点，想乘着马上就要抵达目的地开始长达半月的工作之前，再好好歇个半天，可江海亦步亦趋的偏偏就跟在陈书的后头。 放行李的时候，陈书稍稍慢了几步，只等着江海坐下扣好安全带，便随便借个由头找后边的朱丽聊了几句。 等空姐催着入座的时候，顺势屁股一挪，直接在朱丽的前排拣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班航机人不多，空着许多位置。 陈书这来了又走的操作让朱丽都看傻了，原本以为陈书是想蹭到她边上就坐，没想到聊上几句就坐到了前排，只觉得是个钢铁直男。可后边见到那从省城跟着转机的大美女跟着坐到陈书旁边的位置上，心里是既急又气，想着陈书定是个伺机而动的海王。 躺着也中枪的陈书为终于能松口气而庆幸，坐下绑上安全带，安静等着空姐挨个检查。 旅途漫长，一路枯燥，那女人转过头来，自来熟道：“帅哥，你也是一个人出来散心？” 陈书指了指隔着几排，因为找不到陈书，只能攀上林达开正交头接耳兴奋聊天的江海等人，坦诚道：“我们几个是出差。” “跑这地方出差？你们是干什么的？”女人一下来了兴趣，问道。 陈书不准备透露身份，随口说道：“我们是搞安全设施的。” 女人理解错了，以为是监控或者工地项目，往陈书先前指的方向看了几眼，问道：“你们老板有跟着来吗？” 陈书一乐，大拇指比了比后头看着电纸书的朱丽，打趣道：“嘿，她说二，我们没人敢说一。” 后面隐隐传来“哼”的一下女声。 女人听到声音眼角一跳，“哦”了下似乎没了继续谈下去的兴致。 接下来的时间陈书也依着林达开载先前那班航机闭目养神，六个小时的飞行时间一下就过去。 到了目的地已经是下午四点多，由于订的是廉价航空，所以是远机位，没有廊桥直达机场，只能下飞机后等着摆渡车。 排队出机舱的时候，陈书原本想帮着朱丽把她从行李架上取下那个厚重的场勘查盒和行李箱。结果伸手的时候，被坐在下边的朱丽一拍手，黑着脸给挤了出去。 也不知道怎么就惹人生气的陈书带着疑惑走出飞机，堪堪出舱门的时候就感受到一阵阵凉风袭面而来 极为干燥的天气，比之东海省低了许多的气温，让他乍到之下有些不大适应。 让陈书略有惊奇的是，当他们一行人下机的时候，一辆挂着当地牌照的黑色陆巡远远的奔着这儿开了过来。 汽车开得很快，不过在飞机移动楼梯口边上亦是停得稳当，紧接着车门打开，从上面走下来一名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体型魁梧高大，眉宇间洋溢着一股英锐之气。 穿着黑风衣和黑牛仔裤的，腰间明显鼓出一小块，看着就像陈书他们一个系统的人。 手里掂着个墨镜，中年人靠在车框上，扫了一眼站在地上等着摆渡车的众多乘客，随即径直朝陈书等人所站的地方走了过来。 虽说这趟航班的乘客也不多，不过他们这群人也没这么明显？ 陈书略一思考，低头扫了一眼站旁边的林达开、江海等人，一下就发现这俩人穿着警用西裤，再者三人都理着寸头，这副装扮放在有心人的眼里自然显而易见。 调研的时候得在着装上掩饰一下 “林教授，你好你好，我是跟你联系的王浩。接下来你们的行程都由我来负责。对了，你们有行李托运吗？”王浩主动伸手和林达开一行人挨个握手。 到了朱丽的时候，没想到对方根本没搭理，拉着个脸环看周边环境，王浩尴尬的笑了笑收了手，接着不露痕迹的引着众人上了车。 林达开做副驾驶座，陈书、朱丽、江海坐第二排，虽是三个成年人，不过坐在陆巡的车上也不显得拥挤。 关车门的时候，陈书余光中发现那穿名穿紫色衣裙的年轻女子正抱着似乎受冻的双臂朝他们的方向遥遥望来。 “别看现在太阳挂在上头不是很冷，一到了晚上，那风呼呼吹起来可是冷得很！你们带足衣服了？”王浩油门一踩，方向盘一打，车子快速溜了出去。 林达开笑道：“来之前都做过功课了，衣服是带足了。” “那就好。我上个月刚来的时候只穿了件t恤，没想到当晚直接给冻了个透心凉。”虽是第一次见面，不过王浩聊天聊得自然，大家初始的陌生感消去了很多。 林达开疑惑道：“你是支援的？哪儿的？听你口音像是东北的。” “没错，我就是辽省人，不过考到了深川。深川和卡十对口，每年都得来好多人，不像你们东海，全省也就三十来个人过来。”王浩笑了笑，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从扶手盒里摸出几个红苹果发给众人。 “你们运气不错，来的正是时候。试试，这是昨天刚采的。” 一路上车内气氛融洽，都是东南沿海一带公安系统的人，聊起来也没什么隔阂。 当地公安局安排好的酒店看着也是不赖，虽然老旧了一些，不过毕竟还是五星级。 这待遇，对于习惯了出差标准每人每天只有150元的陈书来说，是真的没见过。 王浩领着几人在前台办好入住手续，约好第二天九点半酒店大厅集中，便匆匆告辞离开，说是单位等着他回去加班。 nx疆和东海省不同，机关事业单位的上班时间是上午10:00-14:00，两点左右吃午饭，然后休息一个小时，下午15:00-19:00。 舟车劳顿的林达开明显有些倦容，笑着自嘲“得好好补个觉，晚饭就不用叫他了”，随后叮嘱众人几句后便回了自己房间。 朱丽则是看也不看陈书，哼了一声左手提着厚重的勘察盒，右手拉着行李箱进了上楼的电梯。 “书哥，我们也先上楼？”江海问道。 陈书笑了笑，拍着肚子说道：“我肚子饿了，你饿不饿？要不是出去试试这儿的地方特色？” 第466章 客十古城 往年在中山派出所治安组办案的时候，陈书也是出过不少公差。有追逃的、抓人的、带人的，也有轻松一点取证的，甚至也代替请了年休假的社区警于余去政审，反正一年到头往外跑的次数不算少。 每到一个地方，景点什么的是半分起不了哪怕一分兴趣，毕竟有活儿在身，不愿也不敢真的到处吃喝玩乐。不过当地的美食是必须要尝的，也不知道这点是不是公安系的传统，反正陈书自从警院毕业后跟着的师傅，包括其他老同志都是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 打开手机刷了刷，在大众点评上挑了一家离宾馆最近的特色烤肉餐馆，陈书便带着江海往那店里过去。 出宾馆大门的时候，陈书忽然想到先前在机场被王浩一眼认出的事情，随即让江海先回楼上把警用西裤给换了。 心急的江海提着背包，绕了个弯跑去大堂拐角的厕所就把裤子给换了。 出了宾馆走在大街上，陈书发觉先前用app找美食实属多余。根本不需要刻意的找寻，就在他们入住宾馆门口两侧的街道上，或是随意拐进的巷子里，都能看到、闻到色香味俱全的当地美食。 烧烤、烤包子、手抓饭、馕等琳琅满目，铺上的邵敏老板们也是热情礼貌，让第一次踏足nx疆的陈书都有些怀疑这地方还是不是前几天资料上印得那么分明的血腥之地。 刚从封闭校园里出来的江海没有陈书想得这么多，才走了一百多米就哈喇子挂下来走不动路了。毕竟这满大街都弥漫着羊肉和烧烤的味道，无形之中像是一只只小手般拉扯着不让人再前行半步。 两人挑了一家香味最浓的小店。 环看周围一圈，陈书果断点了半只烤羊肉，又在老板的推荐下点了两杯咸奶茶。 等铁盘子端到桌子上，陈书只觉得单单这香气就香到了胃里面。金黄油亮的烤羊，外部肉焦黄发脆，内部肉绵软鲜嫩。单论厨师的烧烤技术、腌制或者佐料的使用上，陈书觉得还是不如东北烧烤。可这肉，看着就知道是极佳的肉质，放在东州，甚至东海省城都极为少见。 比之在飞机场的午餐，此时两人咽下一口烤肉，再饮下一杯奶茶，端的是人间天堂。 两人皆是吃得满嘴发油。 吃完买了单，陈书摸着肚子满足的走出店门左拐上了街，发现一副红底白字的横幅就挂在店门旁边的沿街墙上。 “hua华民族一家亲，同心共筑hua国梦。” 字词普通，陈书直起身子眯着眼睛继续打量横幅，脑子里飞快回忆一路走来遇见的那些餐馆里头的布置。特别是刚刚吃完出来的那家餐馆，里面的布置似乎少了点挺明显又常见的东西。 他在东州也很熟悉的一些事物。 见陈书看得仔细，跟着出来的江海也顺着陈书的视线看了过来，乐呵呵的念了一遍。 “书哥，这地方看着还挺不错啊。东西好吃，人又热情好客。怎么林教授会想着到这儿研究反哎呦！”江海一声惨叫止住了话。 陈书面色严肃瞪了江海一眼，示意对方闭嘴不要乱说话，回头重新看向那横幅的时候，他一下子醒悟过来缺是什么。 “青甲！” 他终于发现少了什么东西！ 就是“青甲”二字！ 这甚至在东州邵敏餐馆里都极为常见的两个字，偏偏在这个邵敏大本营里楞是半点没有见着。一路从机场乘车过来还没发觉，可这从几个餐馆里头转悠了半天更是没有见着，这就有些奇怪了。 难道，斗争已经到了如此紧张的地步吗？这里，估计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危险，应该还是在的，只不过掩藏得更深当即，陈书拉上江海就往宾馆回去。 江海没有看够，还想在街上溜达一会儿，不过见到陈书一脸严肃的表情，知道对方应该是发现了什么问题，沉默片刻后也是乖乖跟在陈书后边往宾馆回去。 回去的路上，陈书仔细留意街边的环境，这才发现在客十这地方，每个路口处，互相之间大约二三百米就设有一个警务岗亭。里头的警察也是人一组，依着外头偶尔几扇透明的玻璃往里看，防bao的装备也是整整齐齐，只多不少。 里头坐着的警察皆是全副武装，除了陈书熟悉的九二式手枪以后，还配备着95bu枪，这在东海省可不常见。 两人回到宾馆预留的房间，发现是一张大床房。陈书耸了耸肩让江海去楼下找前台换个房间，自己便想上楼找林达开聊聊刚才在路上的发现。 可人真到了林达开房间门前的时候，陈书忽的想起先前一脸疲倦看着就快晕过去的林达开，此时大概率已经睡下了，犹豫会儿便敲了敲隔壁朱丽的房门。 结果房门敲了半天都没有人应答，反倒是以为睡着的林达开从自个儿的房间打开门探出头看了几眼，见是陈书在敲朱丽的门，脸上露出了颇有深意的笑容。 “怎么，怄气了？哎，我说么，给你们俩订了一个房间，结果硬是跟着我这糟老头子” 陈书看着滔滔不绝的林达开，知道对方是误会了，连连摆手道：“林老师，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我知道我知道，朱丽家里条件好，怕影响。你们这事现在还没订下来，慎重一些也是应该的。”林达开又是咧嘴一笑，一副“我懂得”的表情。 陈书一看这是怎么都解释不清了，只能无奈的笑着。 可林达开见陈书这表情却以为对方是默认了，欣慰的点了点头，指点道：“你来之前，我就听朱丽这房间有挺重的关门声。她应该是出门逛街了，女孩子嘛，这也正常。你赶紧给她打个电话，晚上多陪陪。” 等林达开关门后，陈书掏出手机犹豫了半天还是给拨了出去，结果对面响了半天愣是没人接电话。 运气不会这么差看着屋外逐渐暗下的天色，陈书心里隐隐起了些许的不安。 也许是多年警察工作接触过太多社会的阴暗面，也许是来客十这边看了太多血腥的案例，虽然在心里一直安慰自己在这县城的市区中心理应不会有安全问题，可陈书终究还是忍不住出门找人。 走出宾馆，左右环顾了一遍，陈书没有选择先前和江海去过的美食街，挑了另一个方向的马路过去。 “客十古城。” “ancientcityofkashi” “kashuaenkaupunki” 陈书在一座新建的亚黄色仿古城门前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只见墙头那古朴的匾额上赫然写着三行不同语言的烫金大字。 还是华文看着最舒服陈书轻吸一口气，缓缓抬起步伐朝里头走去。 第467章 偶遇 晚上，新时代电影院。 三人站在门口排队等着检验防疫码。 朱超然一脸轻松：“书哥，朝阳哥，没想到你们俩也喜欢看‘灌篮高手’。不错，有眼光！” 陈书和李朝阳相视一笑，不搭理这位00后。 “师兄，现在想起来，我小时候看完县级赛事，就天天回家等着看全国大赛。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十多年。”李朝阳看着电影院门口的大幅海报，那些熟悉的身影，有些感叹。 “是啊，你看今天这队伍，都是咱80、90后，大部分都是男的，估计也是来看全国赛的。”陈书朝着队伍努了努嘴，笑着回答。 两人顺着队伍一路注视过去。队伍中的一些人也是友善地笑着回看过来。 “这趟列车开了二十年。” 陈书的背后传来了一句话，似乎是圈内人的暗号，懂的人自然秒懂。 他回头看去，一名三十多岁戴着眼镜的男子伸出中指抬了抬自己的眼镜框，笑着继续说道： “八月份从头温习了一遍‘灌篮高手’，今天过来直接无缝连接。” “高！”三人比了个大拇指，齐齐说道，佩服之极。 几人兴致挺高，聊着天排着队。虽然队伍挪动地极为缓慢，但是也不碍今夜的美好。 陈书提了提手中的一袋桔子：“路上买了一些桔子，每个人拿一个尝尝味道。” 说着，他从袋子里拿出来三个桔子，依次分给几人，包括那位‘无缝连接’的眼镜男。 李朝阳离得最近，也是最早拿到桔子的人。他剥了一瓣，吃进嘴里后，面无表情将剩余的桔子递给朱超然。 朱超然嘿嘿一笑：“谢了，朝阳哥，我正好懒得剥桔子。” 说完，他接过桔子，用粗大的指头掰了两瓣，塞进嘴里。刹那间，胖脸皱成一团，酸的打了个冷战。他一边面目狰狞，一边把橘子吃完。接着开始剥自己的那一个桔子继续面目狰狞地吃了起来。 正剥着桔子的陈书和眼镜男看到这一场景，都愣在当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眼镜男在吃还是不吃的犹豫中僵立在现场。 陈书想了想，还是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剥了一瓣，轻轻地塞进嘴里。 接着他就把整袋橘子交给朱超然处理。眼镜男见状，迅速将自己剥了一点的桔子同时塞进那袋子里。 朱超然受之无愧。 在队伍的磨磨蹭蹭中过了半个小时，三人进了电影院大堂。 陈书让其余两人在休息厅坐着，自己跑到小超市准备买一些零食和饮料留着看电影的时候大家一起用着。 “看电影，没点吃食可不习惯呐。”陈书在小超市的一层一层货架里仔细搜寻食物饮料。 当他完一排货架，抬起头准备往更另一排货架走去的时候，眼角竟然看到了黄思茜。 她尖俏的瓜子脸在小超市白灯的映照下，像一块温润的暖玉，没有瑕疵。大大的眸子里则闪着光。…陈书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笑着打了一声招呼：“小茜，你也是来看电影的？” “陈警官！”黄思茜亦是一脸惊喜的样子。 陈书耸了耸肩：“下班时候就不要喊的这么正式了。你看都吓着旁边的人了。” 黄思茜低了下头，嗯嗯了很久，才轻声回答：“书哥。” 先前熟练教导朱超然如何与相亲女约会的陈书，此刻不知道为什么也沉默了下去，说不出话来。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杵在那儿。 “喂，你们干啥呢？” 陈书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发现是黄思茜的同事，小敏。 小敏一脸警惕地拉过黄思茜：“陈警官，我们去看电影了。你忙哈。” “小茜，我们走。” 黄思茜低着头小声说道：“小敏姐，你想什么呢？” “走走走，赶紧走。” 小敏拉着黄思茜就往店门外走去。 陈书有些愕然，他只说了一句话，怎么就被人家当成啥狼似的，拉着人就跑了。 他一下没了心情。抬手看了下时间，发现即将开始检票，便随便买了些吃食，排队买完单以后，提着袋子就往休息厅走去。 远远地就看见朱超然站在面无表情坐着的李朝阳面前表情夸张，手舞足蹈的。反而是先前认识的眼镜男，倒是配合着朱超然耍着玩。 见到他们，陈书心情又好上一些。他快步走到休息厅门口，招呼三人一起往验票口过去。 兴许是陈书在小超市购买吃食多花了一些时间，等他们四人验完票进到放映厅内。 除了投影仪投射在幕布上的电影光，厅内没有其他任何灯光。 四人低着头躬着身子，摸黑来到了自己的位置所在。凑巧的是眼镜男的座位竟也挨在中山所三人组旁边。 朱超然开路，四个大男人挤挤停停的终于是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呼！”朱超然吐出一口浊气，挪了挪自己的大屁股，低声抱怨： “这位置也太小了。” 坐在朱超然旁边的陈书轻轻拍了拍他的大肚子：“嘘，忍一忍。不要说话，马上就要开始了。” “书哥？” 朱超然里侧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陈书眯着眼睛，借着电影些许的微光，看清坐在朱超然里侧的竟然是黄思茜。 几人竟然在未相互通知的情况下，坐到了同一场电影的同一排紧邻位置。 命中注定？ 陈书心里闪过这一念头，正准备也说点什么的时候，放映厅里响起了那一曲大家期待已久的主题曲《好想大声说爱你》。 厅内的气氛一下就火热了起来，甚至有些人还跟着哼唱了起来。 周围的环境一下子吵闹了起来，陈书没办法说话，只能笑着对黄思茜点了点头。 黄思茜由衷的笑了一下，竟颇为明媚。 坐在中间朱超然开始有点懵，不过在和李朝阳望过来的眼神一对视，两人也发出了善意且暧昧的笑声。 走在最后面，此刻坐在李朝阳边上的眼镜男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小插曲，又是抬了抬自己的眼镜，跟着小声的哼了起来。 陈书重重地靠在座椅背上，拿出手机打开，到‘群众--黄思茜’，想着不能说话，那就发条。 他想了想，还没输入几个字，就见对方发了一条过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占满了半个屏幕： 书哥，今天上午我去了派出所想亲自向你和胖哥道谢。可是王警官告诉我，你今天补休要睡觉，不能打电话吵到你。所以我就回家了。不过王警官和我说，你最喜欢收锦旗了，所以 背包里有只熊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第468章 小强 先前站在人群外头还没有什么感觉，此刻陈书扒拉开几个挤在前头的邵敏走到圈子里，就突兀的察觉到几分不适。 这种感觉和以往在东州处理街边的纠纷完全不同。在东州时，他穿着便服在上下班的路上，也曾主动出面处理过几起类似的纠纷。 那时候，附近也是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人，可那些人就真的只是看热闹罢了。 而如今的感觉，在客十这些围观的邵敏，可不单单只是围观而已。他才刚从后边挤上前来，旁边几名邵敏的眼神丢过来就带了异样的情绪，甚至在肢体上也是甚不情愿的退让几分。 陈书想了想，身体一缩又退回到了外头，然后走到角落没人注意的地方拿出手机报警。 在电话里，陈书简单描述了现场情况，然后抬头四望，正准备详细陈述涉事地理位置的时候，接警员反而告知不需要描述，只要把附近路灯上挂着的号码牌上的号码报过去就行。 只见道路一侧的整排路灯，每个都在显眼位置挂着一个号码牌。 经过的时候，陈书留意过这些牌子，原以为只是地方政府基建部门对于固定资产的一种登记备案或者标识，没想到这玩意竟然是公安系统的报警指示牌。 报警的时候也不用报警人描述地理位置，只要把附近路灯柱子上的号码报给接警员就可以。 挂下电话，陈书琢磨着按照东州这种沿海城市的速度，接处警警察到位大约是十分钟。放在这内陆偏僻地方，半个小时应该差不多了，毕竟也是在城区景点，不会太慢。 而争吵那边方向传来的喧闹声是越来越轻，可围着的人却是半点没有减少。这可不是好现象，大概率女生应该是被人给吓住了。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陈书自个儿本来就是出门喊朱丽早些回宾馆待着，可真遇到事儿了，作为警察的他还是得站出来。 也不是什么原则问题，只不过是习惯罢了。 陈书放好手机，重新回到人群围着的地方，从外头挤到了前面，一看，那紫衣网红此时已然全没了先前高涨的气焰，被那三名邵敏逼上前来，神情十分的慌张。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我可是有很多粉丝的！”紫衣网红手忙脚乱的掏出手机对着众人，色厉内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在害怕。 “道歉！必须得道歉！要不是看你是女的，嘿嘿！”这话出自围观的一名表情扭曲的邵敏。 “这些口里人，就是欠打！”附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来，语气颇为不善。 眼看着围观的人团结起来，步步朝那紫衣网红逼了上来。陈书虽然心中没底，还是上前几步把那胆战心惊的网红拦在了身后。 “大家消消气，人家就一个小姑娘，不怎么会讲话，大家见谅哈！”陈书笑眯眯的说着，身上穿着的衣服倒是从背后传来一阵攥紧了的感觉，应是身后的网红在抓着他的衣服。 “按囊司给加拉普！” “八黑亚木猜！勺子！” “巧西嘎，按囊司给加拉普！” “” 都是本地话，陈书听不懂，不过围着的一群邵敏脸上恼怒的表情他是看得一清二楚。 周围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响，陈书心知不妙，可他解释的话语刚说出口就被众人嘈杂的本地话给淹没。 眼看着人群是越围越紧，陈书急中生智，指着外头拐角处，突然大喊道：“警察来了！我们让警察评评理！” 陈书的本意是再拖延几分时间，按照东州城区派出所的接处警速度，其实也不可能这么快过来。可当下的局势已经容不得半分犹豫，能拖几分是几分。 话音刚落，人群顿时安静下来，这感觉就像是我们在电脑上看电影看得正热闹的时候，突然断了电，房间里一下子都没了声音。 余光中，陈书发现站在外头的几个先前吵得挺厉害的邵敏正悄悄退了出去。 还没见警察的影呢，怎么就有人跑了？ 这地方，警察的威慑力有这么强？ 在东州那地方，喊警察来了只会让围观群众更加兴奋，围观人数只会越来越多。 想起被违规骑电瓶车的彪悍女群众当众扇巴掌的老同学交警张伟，对比之下，陈书心里是有些震撼的。 陈书咳嗽几下，试图说上几句话再把时间拖上几分，可通过人群缝隙处，在他瞎指的那拐角处竟真走出全副武装的四名警察。 一个拿着盾牌，两个胸前挂着九二，站在最后面的貌似还背着个九五？？？？ 陈书下意识掏出手机对了下通话记录，这出警时间竟然才两分钟不到！ 莫不是身旁站的全是深眼睛、高鼻梁的邵敏，陈书差点以为这是到了京城，不然这极致的出警速度就是放在东海省城，那都是不可能的存在。 除非巧合，比如刚好警察在附近执勤。 随着四名警察朝人群靠近，原本里外围着不少人的圈子悄悄散去了好多人。等警察走到陈书面前，除了那最先涉事吵闹的三名邵敏，其他人都不见了踪影。 走在最前面的警察肩披一杠三，身上的制服是特警专有的99战训服，战术背心上左边插着一台对讲机，右边插着一把锃亮的九二式手枪。 打眼儿一扫，四名警察的背心里头都插着防弹钢板。 那警察走到近前，往陈书这边看了一眼，转头先朝那三名邵敏喝声道：“把身份证拿出来。” 敬礼也没有，敬词也没用，过来就只冲一方人要身份证，这偏袒的架势看着还真的是强硬得很。 这服务态度放在东州，一定得被投诉到家。 局里的督察肯定也是开心的翻看执法记录。 这可都是难得的指标咧！ 陈书抱着双臂，好奇的打量着同行们。 “书书哥？”后头背着九五bu枪的一名警察两眼发光，有些兴奋道。 陈书凝神一看，防弹头盔下面晃悠悠着一个圆圆的大脸蛋，这不是小强嘛！ 怎么跑这儿来了？ （作者按：中山派出所社区协管员小强，侦察兵退役，平日里只要一有空就喜好跟着陈书所在的治安组义务加班办案。当初为了能跟着陈书去银三角，和朱超然一同从派出所辞职。） 第469章 女网红的误会 原先剑拔弩张的情势，在四名警察过来之后烟消云散。 三名邵敏小心翼翼的从警察手里接过身份证，头也不回的就跑了。 对，就是跑步离开，要多快就有多快的那种。 这处置纠纷的速度和警察的威慑力，让自诩基层调解纠纷老司机的陈书都咂舌不已，有种回到三十年前，九十年代那会儿一个警察出马就能吊打一群马仔的错觉。 “书哥，我们先回去了。我马上就要下班，你等我下哈。”小强抬下手臂看了眼时间，临走之前约下陈书。 两人也是一年多没有联系，并且陈书也是好奇小强一个东州本地人怎么会跑到这离着老家几千公里的大内陆上班，于是便点头答应下来。 也就几分钟的时间，先前人挤人，擦掌磨拳的严峻形势一下子就没了踪影。街道上重新恢复回一片祥和的气息，露天桌椅上的人在喝酒，酒内的人在唱歌，稍微空旷一些的地方还有人在跳舞。 要不是被躲在背后的网红女人依旧拉紧了后背上的衣服，陈书只觉得先前与邵敏的对峙不过是场小插曲。 他转过头来，安慰道：“没事了，人都走了。” 早先时候，陈书对这个网红女人的印象还只是停留在身材很好这一个点上，这会儿离得近了再瞧上几眼，才发现这女人长得确实精致极了，也不怪那几个人会主动搭讪。 只见这女人眸如点漆，红唇鲜艳，肌肤雪白，穿着繁复华美的长裙。和那些通过手机美颜的网红直接拉开了距离，完全是一副绝代风华的成熟女人打扮，眼波流转间，媚态天成，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 女人从陈书后背探出小脑袋观察了一圈周围，然后拍着胸前的两座小山峰，庆幸道：“哥，多谢你了，刚才真的是吓死我了！怎么可以有这么不讲理的人呢！” 陈书苦笑：“你也是胆子大，在这种地方怎么敢一个人喝酒？还请那几个不相识的人一起喝酒” 女人眸子一转，圆润的脸蛋绽放笑颜，桃花眸子重新开始灵动起来，娇声道：“哥，我可不是一个人。你看！” 说着把藏在身后的一杆子手机亮在了陈书面前，只见手机屏幕上头竟是一个直播间，屏幕上满是弹语，看右侧显示的实时在线人数还不少，而上面播放的正是陈书和那女人站在一起的画面。 女人就这么一闪，然后把摄像头又对回了自己。 “直播？”陈书疑惑道。 女人笑着把自拍杆拉到自己眼前，将一缕头发挽在耳朵后，对着屏幕笑嘻嘻道：“对呀，有这么多铁粉陪着我，我才不怕呢。” 陈书一愣，无奈的摇摇头，也不知道这女人是真的胆大，还是为了哗众取宠吸引粉丝的注意，不过他后背那处被这女人一直攥着的衣服应该是皱得不成样子。 “行的，那就这样，我先走了。”事情结束，陈书也便回去找朱丽了，也不知道她先前为什么生气，还得问问。 “行的，拜拜。” 专注直播事业的网红女人并没有对眼前这个出手相助的男人有多余的兴趣，把注意力又放到了自己的直播间上，毕竟榜一榜二大哥还在等着她继续隔着屏幕喝酒呢。 不过里头几名粉丝的对话倒是吸起了她的兴趣。 “刚才同屏的那个男的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对对，我也觉得好像在抖音里见过！记得那视频点赞还特别高！” “诶，被你们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点印象。” “前面视频切得太快了！要是再让我瞧瞧肯定能认出来！” “让主播再去播一下不就得了！” 女人拿过手机，盯着手机屏幕，和里头的粉丝聊了半天，重新抬起头的时候，眉眼弯弯笑得挺灿烂，心里也是千转万转，自个儿就把自个儿说服了。 “悄悄出门度假的大网红？微服私访的大明星？” “先前飞机落地的时候，他也是直接被一辆越野车接走，根本就没有经过后面的安检。” “反倒是我们这些平民，过安检都得二十多分钟！” “这出门的架势，不是段位特别高的明星又是什么？” “可好像坐的也是经济舱？我想想，刚那飞机是不是没有头等舱的” 经过与直播间粉丝的互动，和那男人同班航机从东海省省城过来的网红女人忽然察觉到了流量密码，屁颠颠的往其离去的方向跟去。 这边，陈书回到朱丽先前坐的位置，见桌子上面依旧放着一盘子基本完好的烤肉和两瓶开封的大乌苏，和他先前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变化。 举目四望，朱丽却是不见了。 陈书掏出手机，想给朱丽去个电话，结果在微信上收到了住在朱丽隔壁房间的林达开关心的问话：朱丽回来了，门关得很响，你们吵架了？年轻人嘛，哄哄就好了。 回去了就好陈书坐在椅子上，切出小强的微信把定位和桌号给发了过去。 小强秒回一个“ok”的手势，然后跟上一条“三分钟”。 噔噔噔。 网红女人举着个自拍杆，自来熟的跑到陈书对面一屁股坐了下来，稀里哗啦对着手机屏幕一阵输出，然后在陈书惊讶的目光下，毫不介意的拿起桌子上的烧烤啃了起来。 要不是陈书拦着，那瓶朱丽喝过的大乌苏她都要干上了。 陈书找服务员又加了些烧烤和啤酒，客气道：“美女，这里有人了。 “我知道，不就是刚才那个胖子协警嘛。”网红女人扎巴扎巴吃着烧烤，嘴里含糊不清道，“你们总共就俩人，这里四张椅子，够着呢。” 女人提起小强的时候，语带不屑，这话落在陈书的耳朵里却感觉刺耳，暗自皱起眉头，也没再搭理这莫名其妙的女人。 过了一会儿，换好便服的小强过来了。 他坐到陈书边上，低声问道：“书哥，这女的是你朋友？” 网红女人应该是听到了小强问的话，转过头来微微一笑：“我们是同一班航机过来的，我叫shelly。” 说完，shelly便试图转着自拍杆准备将手机的自拍摄像头转向陈书。 作为基层警察，天生对这种涉及公众媒体或者传播的事务极为敏感与抗拒，陈书探过身去快速伸手将挂在自拍杆的手机按在了桌面下方，摇了摇头，意思很明确，就是不想被这手机拍到。 被这么一打断，shelly心里咯噔一下，却是更加确定了先前心里的猜疑。 换做普通人，谁会不想跟网红在直播间露个脸？ 除非这个人太有名了，也极度不愿意自己被曝光。 小心脏砰砰直跳的shelly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偷瞄了一眼自己的直播间，发现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在线人数因为先前神秘男星的热度竟然翻了一番。 经验丰富的shelly马上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不能让对面这男人出境。一则保留这种神秘感，趁着这一波莫名其妙的男星偶遇，直播间人数估计还会嗖嗖的往上涨；二是博取眼前这名男人的好感。 转瞬之间，她甚至幻想到第二天某个新媒体八卦的男星绯闻，而她就是从天而降的女主角。 最坏的情况，起码她的粉丝数量还能趁着今晚的热度，由着这位神秘男嘉宾给涨上一波。 心里美滋滋，直播时候的眼神和声音变得更加妩媚动人。 第470章 横跨万里的警察梦 陈书见shelly一个人玩着手机还偶尔咯咯咯开心的笑着，就感觉自己真的是和时代脱了勾，和这些00后小年轻有了不小的代沟。 几个来回下来，小强已经喝多，不过陈书也从他的口中知道了当初他为什么会从东州长途跋涉跑到这儿的原因。 原来当初陈书在给小强和朱超然报了考公培训班以后，两人也确实很认真的上课和学习。无奈就他俩的学历，只能报考警察（警察社招标准为大专学历）。 所幸俩人也乐意当警察，可这东西不是你乐意，你脑子里想就能考上的。一年半的时间，两人也算是飞来飞去的本地的，外省的都考了一圈回来，别说考得上考不上，他俩愣是连面试都从没进去过。 万般无奈之下，听说nx疆这边要求全国最低，也不用考试，学历达标就给编制，他俩一商量，索性就跑过来了。 结果到了才知道，这个编制叫事业编警察，虽然是有编制，可不是民警，本质上还是协警，就是多了个持枪证。想当民警，除非是全日制本科学历，不然还得考试。 朱超然一琢磨就先回了东州，准备下次有考试了再过来。而小强却是真的考腻歪了，想着事业编就事业编，只要能稳定干一辈子警察、能光明正大提着枪保护老百姓完成自己自小就有的梦想就成，所以留下来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部队退役的小强原本酒量极好，这次只喝了几瓶大乌苏，说话就有些大嘴巴了。 陈书想了想，还是给两人都满上一杯，道：“这么远，想家吗？” 小强举杯的手停了下来，没有正面回答陈书的问题，只是哽咽道：“书哥，我呀，就是想当警察！从小就想！这辈子我要是能当上正式的警察，能好好的干一辈子，我死都瞑目！真的，你说这个和平年代，什么职业最能实现英雄梦？那不就是警察吗？” 说完，满脸通红的，双眼隐隐有着泪光的小强放下刚饮尽的大酒杯，右手虚扶了下左肩，然后小心翼翼的轻轻拍了拍那并不存在的灰尘。 陈书知道，那地方可是先前他挂着95bu枪的位置。 半年前，小强家中。 母亲坐在沙发上，却是侧趴在扶手上，忘我的哭泣着。 父亲沉着脸，一边狠狠的抽着烟，一边批评妻子：“nx疆怎么了，不也是在国内吗？现在都有飞机了，过去也就几个小时的事儿，你想儿子了就飞过去，这么哭哭滴滴的干嘛？又不是买不起机票钱！让儿子也不安心吗？” 哭了老长一会儿，母亲方才缓缓起身，情绪依旧有些不稳定：“当年你不读书去当兵我就反对，结果你们一个老一个小的谁曾听过我的话？小强，你在边防部队的每一天，我晚上都睡不好，常常会做噩梦，梦到你出任务的时候” 父亲看向窗外，小强低下头沉默。 母亲抹了把眼泪：“好歹等你退伍回了家里，我是终于睡上几天好觉。结果你又给我来这么一下，小强，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父亲回过头来，劝说道：“左宗棠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都不怕，小强一个年轻小伙儿你怕什么？再说了，这是为国家做贡献，你为人师表的怎么还这么自私？” 母亲瞪大了眼睛，声音一下子尖锐起来：“那你知道他可是抬着棺材去的！我就自私！我就自私！怎么了！我心疼儿子不行吗！” 说完，又是大声哭了起来。 父亲缩了缩脖子，喃喃道：“那跟现在可不一样” 小强的父母皆是东州当地的老师，一个在高中教历史，一个在初中教数学。别看小强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学习成绩不大好，可也算的上半个书香门第。 在小强有记忆以来，他父亲在和母亲的争吵中就没有赢过。 这会儿眼见原本支持自己的父亲没了声音，小强试图换个思路跟母亲解释：“妈，你也知道我这人从小不爱读书。现在都二十多了还没有一个稳定的工作。前些日子你老是催我找女朋友或者去相亲，可你知道吗？就我这派出所临时工的身份，哪户正经人家愿意把自家女儿介绍给我？” 母亲悲悲戚戚的絮叨：“小强，没事的。我和你爸还有些存款，可以给你全款买房买车，只要那女孩愿意跟你过日子，房子车子都可以加她名字” 不容母亲说完，小强站了起来硬着脖子，说道：“妈，你觉得自己儿子是个窝囊废吗？我啃老要啃到什么时候！你愿意，我也不愿意！” 见母亲情绪稍稍缓解几分，小强悄悄松了一口气，随即正色道：“妈，我成绩不好老是考不上这是事实，全华国也就那地儿能给编制也是事实。大家伙儿都是抢着报名，错过了可就再没机会了！” 想起去组zhi部专属nx疆场的报名择岗现场，整个硕大的省属会场就寥寥十数人，和早几天其他几个省份人挤人的报名会场差距极大，小强有些心虚，不过面上的表情端得是极为焦急，仿佛今天要是不去报名把这事儿敲定，指不定明天这事儿就立马黄了。 母亲终于完全停止哭诉，她看看自己已然半百的丈夫和堪堪气盛的儿子，叹气道：“你就是我的克星去去，想走多远就走多远，记得多打电话多回家。” 小强面带喜色，知道已经过了母亲这一关。 母亲到底是母亲，她起身走到厨房给端来一盘已经削好皮、切好的苹果，非要看着儿子吃下去。 她心疼地抚摸着儿子宽宽的后背：“我真不放心你，才二十六岁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吃苦。如果待不住了，千万不要挨着面子不回来，家里的门永远给你开着。”仟千仦哾 教历史的父亲也很是开心，鼓励道：“小强，我尊重你的选择，也非常高兴你有如此志向。爸爸就一个要求。” 小强咧开嘴笑了：“早点给你们抱孙子孙女儿。” 母亲胡乱抹了一把眼泪，破涕为笑道：“你要是真在那儿娶了媳妇，我们也是要跟过去的，你可不要嫌弃我们。” 小强张开双臂，像是小时候那般拥住母亲：“妈，谢谢你。” 第471章 网红or捞女（上） 露天酒。 不胜酒力的小强终究是趴在了桌上呼呼大睡，也不知道是真的到了高原上酒量客观上见了底，还是心里揣着事喝了一顿醉人的糊涂酒。 陈书脱下外套给睡着的小强盖上，感觉有些冷准备喊上江海将小强扶回宾馆休息。 他看了眼坐在对面依旧直播的热火朝天的网红美女shelly。 此时此刻，shelly戴着耳机，语调颤抖且柔情入骨，道：“刚才那些邵敏好可怕，围着人家还骂人，看着就要对人家动手了！要不是你们早早的报了警，警察又来得及时，人家都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谢谢你们还一直在直播间陪着人家新新大哥，超人大哥，你们别这么说，你们能当我是知音，我也是视你们为唯一的，还能联系上就好，人家已经很满足了呵~” 话音将落未落的时候，她忽然尾音一挑，仿佛控制不住情感发出了一声轻轻啜泣。 与此同时，看着就很忧伤的shelly瞥到了正呆呆看向她的陈书，反手在手机背后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我去！ 这网红主播！ 太令人叹为观止了！ 陈书犹豫了下，还是说道：“shelly，要不你把直播间关了？” 作为从警多年的基层警察，对于这些自媒体工作者确实有些怵。也不是说舆论监督不可以，而是舆论监督应该建立在事实以及正面的基础之上。而他们以此为生，特性就是博人眼球，总想搞个大新闻，比如医huan关系、警关系之类社会敏感话题的。 断章取义的事情，陈书见得太多。在他们的眼里，流量是永远排在第一位的，什么合法性、公平正义、事实真相都得往后靠。 甚至于先前shelly同意三名邵敏一起饮酒，陈书也有点怀疑是特意做给直播间的粉丝看，或者说在粉丝的起哄下故意为之，以博得粉丝更大的欢心和更多的流量。 这种猎奇行为，在内卷算是激烈的直播圈子也是不少见。 所以对于陈书这种警察而言，能避免媒体或者说和自媒体有丁点关系的事物是习惯动作。对于警察来说，多拍多错，少拍少错，不拍没错，也是这个意思。 shelly也是干脆，见陈书提了意见，和粉丝道了声“886”啪一下关掉手机，抬起肘子直接往尚挂在眼睑上摇摇欲坠的泪珠子一抹，神情一下子就明朗开来。 接着从桌上取了一瓶服务员新送来的大乌苏给自己倒了半杯，娇滴滴的只抿了一小口，完后真诚的道了声谢谢。 shelly特意提起先前她被众人困住，结果同样只是一人的陈书将她从险境之中救了下来，妥妥一出英雄救美，而后被救之人只能以身相许的戏份。 陈书最受不得这些，回敬了一杯以饰尴尬。 可这杯酒却让原本就有想法的shelly心里更是起了涟漪，只觉得两人理应存下了共患难的情分，眼前这名男人断然不会再对她隐瞒真相。 她双肘撑着桌面，探了过来，眼里流淌着绵绵情意，愈发娇媚动人，问出了藏在心里许久的问题。 “书哥，你是做什么的呀可以告诉人家一下下吗” 刚喝完放下酒杯的陈书一愣，心里想着先前坐飞机的时候不是和她讲过自己是做安全设施的，怎么这会儿又问了起来。 看了眼趴在桌子睡觉的小强，旋即心里明悟，知道对方可能通过小强先前酒后的唠叨，猜出了他的警察身份。 陈书微笑看着趴着的小强，坦然道：“我和他是同事。” “不可能！” shelly啪一下手掌拍在桌上，唰的站起身来，神情显得极为震惊。 她语速极快的质问道：“你不可能是协警！你难道不是大网红、大明星吗？” “大明星？我？”陈书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股气上不来，竟有些哭笑不得，“小姑娘，你认错人了。” shelly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有粉丝说在抖音上见过你，还不止一两个。你肯定瞒着我！你肯定是偷偷跑出来度假的大网红！后边肯定跟着很多人！” 陈书一乐，解释道：“你是指保镖、经纪人。你好好看看周围，有这些人吗？” shelly还真的往旁边正坐着吃食的人们走去，一桌一桌傻子一般盯着人家看了半天，绕了好多圈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要不是看着还算是个大美女，早就让人给赶了去。 她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般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道：“先前我们被人围住的时候，确实没有保镖、没有经纪人冲进来救你，最后还是警察过来救场哎” 她看向陈书的眼神已经有些泄气，不过还是挣扎的问道：“那为什么我的粉丝说在抖音上见过你？” 陈书双手一摊，无奈道：“我们干警察的在外头容易出事，一出事老百姓就喜欢掏出手机怼着我们的脸拍，生怕我们跑掉一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不拍犯人，也不拍受害人，就喜欢拍我们。” “哦，原来你就是传说中专门给正式工背黑锅的协警。”shelly认可了这个解释，不过心情有些郁闷的她故意出言讽刺。 她心里依旧不舒服，嘴角机械似的勾了勾，旋即一把抓过适才只抿了一小口的大酒杯，咕噜咕噜全干了下去。这会儿是全然不在乎自己的淑女形象了。 然后一抹嘴巴，又给自己满上一杯，头一仰，啤酒转瞬即没，这求醉的样子像是和先前自己和某男星的“绯闻梦”诀别。 看着shelly接二连三的往肚子里灌着啤酒，再一瞥坐在边上呼噜打得整天响的小强，陈书还是稍稍善意提醒了几句，这大乌苏看情况可不像他们东海的普通啤酒。 “没事的。啤酒我可是千杯不倒，你放心。今天出来了，一定喝开心！喝尽兴！起码，今天的在线人数突破记录了！yeah！”shelly把手里的大酒杯往桌上一丢，站起身来拍着自己壮观的胸脯，强行安慰着自己。 呈圆柱体形状的大酒杯咕噜咕噜滚动着从桌子上掉了下来，“咣当”一下摔在地上碎成许多，玻璃渣子撒满了地面。 完了，等下得照顾两个酒鬼了陈书附和着微笑，心里则是长叹一声，琢磨着一会儿是不是得把江海叫过来一起帮忙扶一下人。 shelly见杯子摔碎了也不意外，随手拿了小强面前尚有半杯的啤酒继续喝了起来。 这酒一下肚，人的话就多了起来。 面对这个第一次见面也许也是最后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后劲起来的shelly没有顾忌的聊起了她的过去。 仟仟尛哾 第472章 网红or捞女（下） shelly是北省人，大学是在东海省省城念的书。家境普通，只能供她念到大学，想进一步发展就只能靠自己。不过大学普通，也深知自己不是读书的料，所以她早早的就走出校门兼职，几年下来在当地圈子里也算小有成就。 在同学毕业的时候还为了实习只有两三千块工资没法生活而发愁的时候，她已经在银行卡了存了四十万。四十万不多，可也足够她出国留学或者念完研究生，一如她当初决定兼职时给自己定下的目标。 可混圈赚快钱的经历让她将当初的理想给丢到了爪哇岛上。毕业之后，在发现直播这个新大陆后，她更是全身心的投入进去，赚到钱了要么存银行吃利息要么整容提升自己，然后继续抬价搞钱。直到现在，银行卡更是早早备下了小几百万，在老家也买了房子。 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内心有些空虚。 说完，shelly又是自个儿满饮一杯。 “你看着可不像是空虚该有的样子。”陈书指了指倒盖在桌子上连接着自拍杆的手机，意思很明白，就是先前shelly直播的样子可是潇洒得很。 陈书抓的小姐姐不少，可这种真情流露的小姐姐倒真的是第一次见，本着知己知彼的战术理念，给对方又满上一杯，心里起了八卦想法，想知道这些小姐姐的真实一面，或者说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shelly翻了个白眼。 陈书好奇道：“照理说，嗯，你应该知道我们是警察，可你为什么还和我提你以前的事情？” shelly撅着小嘴巴，故意道：“以前的什么事情？” 都是揣着明白当糊涂，陈书直言道：“外围。” 卖yp娼属于违反治安管理的行为，而不是犯罪行为，所以它适用的不是追诉时效，而是《治安管理处罚法》规定的时限，这个追溯期是六个月。 陈书并不认为眼前这个小姑娘懂得这些法律细节，而一般的从业人员也不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把这些事情往外说，特别坐她对面的那人还是个警察。 “呵呵，你就一专门给正式工背黑锅的协警。怎么，还真把自个儿当警察了？我怕你个diao。诶，说起这个，我还见过不少你们协警的” shelly桃花眸弯成月牙儿，摇着小手醉醺醺的说着话，完全把陈书当成了自己人，或者说客人，或者说粉丝。 看情况，酒是肯定喝多了。 陈书拿过shelly面前的一杯酒，平静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但首先就是不要作践自己，其次要尊重他人。协警也是警察，也在为社会付出自己的贡献。你现在做着直播的事业，我觉得也挺好，也算服务型行业，没必要通过埋汰别人来拔高自己。嗯，做好自己就行了。” 满脸通红，摇摇欲坠的shelly沉默片刻，意识到自己先前的失态并没有让眼前的这位警察气恼。她的神态恢复了平静，再没有先前故意的逞强和直播时的做作。 她低头解释着：“书哥，我不是外围，她们可不挑客人的，见面前都不知道客人长啥样，直接空降，进房间就干活，干完活就走人。 “嗯，我算情绪提供师，专门给客人提供情绪价值的。这么说你可能不明白，简单来说，我我哎，我就是个捞女！算了，就你这种档次的人，也见不到捞女。” 说着，她伸手按在被陈书收拢的酒杯，拉了拉，纹丝不动。 陈书低头注视着眼前这位明显实际年龄就在二十岁多一点的小女孩，心里有些感慨对方的早熟以及因为生活而突兀变换着的两幅面容。 他伸手拍掉shelly按在酒杯上的小手，慢慢说道：“要以自己的真实面目示人，没有必要为了取悦他人而委屈自己。” shelly感觉身体一下没了力气，软软靠了下去，用下巴抵住桌面，看着那头的酒杯，喃喃道：“那就没饭吃，没朋友啰” 陈书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眯着眼睛遥望着不远处熙熙攘攘、欢歌笑舞的人群，继续聊着自己：“这样做了以后，我本以为机会一定要少很多，觉得同事会笑话我的幼稚，领导会冷落我的不识时务。” “那是肯定的，这就是现实么” 陈书顿了顿，看了眼正用指尖在桌面转着圈儿玩的女孩，斩钉截铁道：“因此，自我穿上警服以后，就抱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只求这一生做一个真实的自己，无愧于心。要是因此付出代价也认了！” shelly抬起了头，看向面前这位大约只比他长不了几岁的警察。 虽然还是觉得有一点点嫌弃，但亦是有了丁点的触动，和，羡慕。 陈书笑了笑，将酒杯推到shelly够不着的桌边，脑海里跳出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脸庞，虽然他们各自不同，但却一同朝着陈书微笑着。 “不想，结果却多了朋友，多了机缘。” “虽然我只是个小小的警察，但是我有大大的梦想和很棒的朋友。” 陈书停了下来，忽然觉得自己今晚怎么也如此多话，想不通便归罪给了大乌苏。 反正肯定不是因为眼前这位年轻漂亮的小网红。 “不喝了。你住哪里？我送你。” 好傻。 好温柔。 可安全感又满满的。 别的男人都是恨不得把她灌醉，越醉越好。 shelly突然有些莫名其妙的感动，想起先前她被邵敏困住无助的时候，这男人可真的是单枪匹马就冲了进来。 头已经喝得有些晕了，shelly准备给这个一直被她嫌弃的协警一个机会。 也算是旅途上的一次满分。 工作上老是讨好那些榜一榜二的大哥和一众粉丝，业余时间也该给自己放松放松。 再说了，这家伙还蛮帅的，看着身架应该挺结实的。 指不定，还是她赚了 “我住xx酒店。” 说完，shelly闭上眼睛倚靠在桌子上佯装睡着，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甚是撩人。 结果，完全放松之下，竟真的睡着了。 也算凑巧，shelly住的酒店和陈书等人在同一间，就在古城西门不远处。 等江海赶来，将依着陈书的嘱托多带来的黑色夹克给披在shelly身上，在陈书的扶衬下，背起shelly往酒店步行而去。 nx疆远离海洋，深居内陆，形成明显的温带大陆性气候，其昼夜温差极大。往往下午才十七八度的时候，到了晚上就可能会跌到四五度。 走到半路，江海跳了跳脚，将慢慢滑下去的shelly重新给踮到背上。 他头也不回的说道：“书哥，这女的是不是跟我们坐同一班飞机从省城来的那个？她怎么会和你们喝上酒了？强哥怎么也来了？还喝醉了，他不是老吹牛自己海量么” 当初陈书还在中山派出所工作的时候，有一段时间被分配到黎明网格的警务室。当时颜晨熙是在黎明网格任网格长，所以天天没事就跟着陈书到处跑的小强就和隔三差五来网格找姐姐的江海认识了。 陈书扛着壮实的小强有点吃不消，停下来喘了几口气，本想着让江海背着shelly先走，可又担心他们俩人在路上撞见不好的人或事，只能走走停停。 半个小时后，终于将醉酒的两人拖到酒店的大堂里。 江海见陈书累得够呛，在他去前台开房的时候，主动将小强给扛了起来，留下身子骨较之小强轻了许多的shelly。 为了能便于照顾醉酒的小强，陈书准备和小强睡一间房间，而这边另外开一间大床房间给江海过夜。 一直等到江海扛着小强一步步从大堂进了电梯，前台这边都没有查到shelly的房间号。服务员略带抱歉的表示她把今夜酒店住宿人员身份证上的照片查了个遍，都没要找到和shelly面容相似的。 这家伙，估计花在医美上的钱还不少！ 没办法，只能让服务员开了监控设备，估摸着shelly入住的时间去查看监控，然后反推。 查了半天，总算是查到了。 shelly，本名夏丽，住的房间就在林达开的对门。 陈书长吁了一口气，想着总算是看到尽头了。取了新的房卡，回过头来背上依旧不醒的shelly去了楼上的房间。 开房门的时候，shelly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在陈书的背上一阵乱动。正忙着掏口袋摸房卡的陈书一个不注意，两人都摔在了地上。 所幸铺的是厚厚的地毯，两人都没什么大碍。 只不过，陈书起身后想再背起如烂泥般瘫在地上的shelly就有些困难了。 他也没多想，开了房门后，弯下腰就是一个公主抱。可两人的头离得近了，陈书马上察觉到shelly稍有急促却重了一点点的呼吸。 再仔细一端详，那微微颤动的长长睫毛马上出卖了显然正在装睡的shelly。 应该是摔倒的时候醒了。这小姑娘，嘴里嚷着早早进了社会尝遍人间冷暖，实则还是极害羞的陈书如此想着，本觉得有些发笑，可不经意间又注意到了shelly高挺的鼻子、红艳丝血的樱桃小嘴以及贴在胸口滚烫的玲珑身躯。 shelly穿的是连衣裙，刚才摔的那一下，楞是将原本堪堪挂在肩上的小披肩给滑了半落，露出白嫩而圆润的肩膀。 陈书浮想联翩。 而后重重吐出一口气，抬腿走进房间将shelly丢到大床上，连披在她身上的黑色夹克都忘了取回，头也不回的跑了。 “砰”一下，房门被重重关上。 “这傻子！” shelly唰一下坐起来，双手撒气似的不断拍打着底下的被褥。脸色通红，片刻后，眼里竟带出些许的水雾。 第473章 心动 “这傻子” 躲在门后，弯着腰透过猫眼看完全程的朱丽，嘴角勾起轻佻的笑容，一副见惯这场面的老娘表情。 戏码结束，朱丽直起有些疲惫的身子小步来到窗户边上的单人沙发坐下。 随手从旁边的小几上拿过亮着屏幕的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准备继续恶补nx疆的相关资料。可明明这么多的文字和图片摆在眼前，朱丽楞是一点都看不进去。 长吐一口浊气，朱丽将笔记本放回到小几上，有些疑惑自己的不在状态。按理说，这些关于犯罪现场、baox恐资料等都是她最为上心的东西。 这次跟着陈书过来这儿，其实也是为了能更进一步的交流学习。 可眼下这情况，真的是这样吗？ 自欺欺人吗？ 安静片刻，她方才意识到先前自己初见屋外那俩人亲昵情景时狂跳不止的心脏。 雪白的玉手拂在胸前，朱丽迟疑着：“心跳和心动是一回事吗？” 反正睡不着，朱丽拿出手机给号称阅男无数的闺蜜去了一个电话。 “喂，睡了没？问你个事，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对我有什么看法？” “大半夜的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对面传了个大哈欠，一副睡着被吵醒的样子。 “没有，就是想问问你” “呵，我的小朱丽，你以前可不是这种在意别人看法的人哦。当年全系毕业就四个人去了法医，到现在可就只剩你一人。那些当初口号喊的震天响的男人都跑了个光，最后就剩你一女的。要我说，你可比那些男人更男人” 对面越说越精神，突然顿住，怀疑道：“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没” 对面语气变得八卦起来：“嗯？你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 朱丽想了想，坦诚道：“其实我自己也不大清楚。” 啪。 话筒里传出一声疑似手机落地的声音，随即对面迅速传出极为兴奋的解释：“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觉，就是从你开始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开始的，从本质上来讲，其实你是想知道他对你的看法。” 朱丽不解：“是这样吗？” 对面引诱：“肯定是的。诶，你先说说你对他的看法是什么？” 朱丽想了想，说道：“其实我们见面才七八次，可印象倒是一次比一次深。感觉这个人特别聪明，逻辑特别好，破那些大要案就跟吃饭一样。 “然后人也特别稳重，特别有担当，就像古代的大侠那种。就是那种为了弱者可以不顾自身安危的人” 对面言之凿凿：“你这不是挺了解人家的嘛？听你说过来男的也是警察。嘿嘿，你没少瞎琢磨？” “” “你还别不服气，你这就是喜欢上人家了。我教你几招，你听着哈” 朱丽全神贯注的听着，可突然听筒里传出几声婴幼儿哭泣的嘈杂声。 稀里哗啦一阵，闺蜜表示要给孩子喂奶只能以后再聊，匆忙挂断了电话。 朱丽眨了眨眼睛，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直给自己催婚的老父亲的唠叨面容，这会儿想起来却没了以往的不耐烦。 与此同时。 陈书同样在打一个长途电话。 “妈，你放心，我们就是过来搞调研工作的，没危险。” “好的好的，我知道，回头我给你寄一些阿x苏的苹果。” “新闻上都有些夸张，我们就住在公安局旁边，安全得很。带队的是我以前警院的教授，人家快五十了都不怕，我能怕什么？” “好的好的，接下来保证一天一个电话。” “什么，你说什么？不着急忙啊” “行行，大半夜的快点睡觉。” 挂下电话，陈书有些感慨。 自从前面几次差点丢了性命的案件出了报道，被媒体一窝蜂的宣传一遍，终究也是瞒不住自家二老，这一天天的只要儿子没接到电话就心绪不安，微信就一条条的发过来。 想了想，陈书又觉得自己先前的语气有些不妥当，重新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拿出手机给母亲发了条微信。 一张先前在古城西门下随手拍的照片，和自己酒店的定位。 “妈，你看我们都住在5a级景区旁边风景很好。酒店也是五星级的，就在景区旁边，我们住得很舒服。” 父母放心了，做子女的才安心。 发完微信，方才轻轻落下手机。 看着旁边鼾声如打雷的小强，陈书伸了个懒腰倚靠在床头，轻松了许多。 “书哥”不知道何时停了打呼的小强突然说道。 陈书侧头，见对方已睁开了眼睛，注视着头顶的天花板。 小强平静说着：“我在西南边境当了兵，退伍回到东边的老家干了几年临时工，眼看着马上就要奔三了，又跑到西北大戈壁当辅警。书哥，你说我这一生到底想干嘛？” 顿了顿，语气渐渐苦涩：“有时候下了班一个人待在寝室的时候，我总会感到迷茫。这么多年了东西南北的跑着，结果还是混不出个人样” 陈书双手抱胸靠在床头，顺着小强的视线看向天花板那暗淡的夜灯：“人呢，只能做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情，你要接受这个事实。 “人定胜天听着确实很爽，但毕竟是少数，极少数，轮不到我们头上。你想想要是人人都一帆风顺、人定胜天，那么几百万的辅警队伍从哪里来？ “你觉得自己迷茫，是因为你的志向从来都是成为一名正式的人民警察，安慰自己辅警这个身份只不过是过渡之用。” “书哥，我” “小强，你听我说完。其实你已经在内心接受了这个事实。你知道自己考试不行，知道自己再跟着朱超然在国内兜兜转转也还是考不上民警，所以你就选择留了下来。 “其实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自己在这短短百年的人生里要干什么，浑浑噩噩才是人间常态。不得不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也超过了大部分人。 “小强，你说要成为英雄，我觉得很不错，嗯，我建议再加两个字，乐观。乐观的英雄，我想，这可以是你接下来的人生，非常棒的人生。”qqxδnew 小强擦了擦眼睛，复又闭上，喃喃道：“谢谢。” 呼噜声重新响起，陈书依旧静静地倚靠在床头，过了一会儿见小强踢掉了被子，便下床给拉了起来。 刚刚拉上，结果小强大手一摆又把被子甩到了一边。 “这家伙……” 陈书摇头苦笑，继续弯腰。 这世上其实还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看透生活的本质后，依然保持热爱。 第474章 事业编警察的工作和待遇 抵达的第二日。 这地方行政班时间比之东海晚了两个小时，也就是说在东海省行政单位是上午八点半开始上班，而在客十这里，上午十点半开始上班。 所以当小强睡了个极长的觉醒来后，时间才指向上午七点，外头的天还有点黑。 陈书坐在小沙发上翻着书，此时见小强醒来，笑着将书合上放到一边：“小强，怎么来了这人人喝酒都跟喝水的地方，你这酒量反倒还见少了。对了，昨晚咱们喝的还是啤酒！ “别提了。”小强坐起靠在床背上，双手抹了一把脸，心有余悸道，“这儿的啤酒你可不能当普通啤酒看。啧啧，这可是能杀人的大乌苏。” 想到昨夜那东北来的网红，喝酒以前也是吵吵嚷嚷着说自己千杯不倒，结果也就比小强好上一丁点，最后也是醉得一塌糊涂。 小强起床后，有些好奇的翻了翻陈书搁在小几上的书本，看着封面上《…历史与现状》一行标题，感慨道：“书哥，作为警察来讲，我敬你是条汉子。可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发不了财吗？” 陈书一听就乐了：“我一个做警察的，国家给我的工资够可以了。我还要钱干嘛？” 小强腆着脸：“嘿，书哥，我就随便唠唠，你就给我个梯子，让我把话讲完嘛。” “行。那你说说为什么我一直发不了财？” “书哥，这个年头，发大财的人什么书都不看，只要盯着七点钟的新闻就好。发小财的人看《厚x学》、《孙x兵法》，像你这样喜欢看历史忧国忧民的人，活该穷一辈子！” 小强斩钉截铁，像是大彻大悟阅尽人间至理的大智者，最后总结道：“书哥，精神上的贵族一般都是现实的穷光蛋！” 陈书给他肥嘟嘟的屁股来了一脚，没好气道：“少在抖音上看那些洗脑的视频，看多了还以为自己也是成功学大师，成天找人说教、嘚瑟，羞不羞？这些人都是以前搞传销的，就知道忽悠人！” 小强挠了挠头皮，尴尬道：“书哥，你就让我嘚瑟下嘛。在这儿上班，压力贼重，我们要是不给自己找点乐子解压，人都要疯掉哦” “你工作有这么辛苦？”陈书从小几上拿了包烟，从里头抽出一根飞给小强。 “事情不多，就是巡逻和出警，可熬不住时间长咧。有时候得连轴转个24小时才给睡觉，睡醒了马上得继续转！补休什么的都是浮云。”小强说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并没有抱怨。 “待遇怎么样？” “还行，比咱所里强一些。五险一金减掉还有六千多，到了冬天加上取暖费的话能上七千，具体多少我就没数了，反正单位管吃管住的，钱都能存下来。”小强板着手指头给陈书算着，看着也不甚在意。 当初小强所在的中山派出所，里面的协警在合同性质上也有多种区别。有派出所在社会招录后直接在本所工作的，有分局统一招录分配给下属派出所的，也有第三方保安公司派遣的，工资不同，待遇也不同，有一些连社保都没有的，公积金就更别提了。 陈书有些震惊。 他知道这边工资会比其他内地高一些，可没想到竟然高到这个地步。 关键这录取还没什么难度！ “我来之前大致了解过这里的情况，好像二手房的均价也就三四千？那你安下心来干几年，就能存下首付钱了。”年纪大了，陈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成家立业，认真的帮着小强筹划。 小强呵呵笑着附和：“嗯嗯，听老队员们说早俩年这儿的房子才两千呢，四千都能买高端的商品房了。也是我们外头的人进来多了，房价也就被炒起来了。” “你这还真不是炒，就是你们这批人进来手头拿了工资平时忙得也没地方花，最后全流向了房子。不过现在即使涨了，感觉以你的工资首付肯定没问题，后续的贷款用公积金去覆盖压力也不会太大” 陈书说着就想起两年前自个儿在东州买房的糟糕经历。那时候，他跟着父母走过每个楼盘，看着那些令人咋舌的房价，真是恨不得吃住在单位打一辈子光棍得了。 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字，穷。 所以这会儿见小强收入增长了，第一个建议就是买房。只有买了房子才能成家。也不是说好女孩就一定需要男方的房子，就是在如今这个社会，任何一个负责任的父母都不会允许女儿嫁给没有房子的男孩。 男孩和女孩都年轻，可以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可作为过来人的父母一辈，他们可是明白居无定所的凄惨。 小强跟着点头，面容平静。 陈书忽然想到昨晚还见到小强扛着把95式，疑惑道：“小强，虽说你有了编制，是事业编警察。可按规定，辅警是不能配弹弓的。再说了，就你这看见试卷就头疼的毛病，持弹弓证能考得出来吗？昨晚你扛的是不是仿真弹弓，吓唬人用的？” 说到这里，小强两眼发光，面容明显可见的绽发出压抑不住的笑容来：“书哥，全国就这儿的辅警可以光明正大的扛弹弓！如果是退伍兵，还不用考试！过来就给弹弓，真家伙！杠杠的！” 陈书起身拍了拍小强的肩膀，勉励道：“你啊，还是得多考试，我记得在新闻里看到你们这儿好像有辅警提到了副所长？这种的，肯定是出了成绩又能考试的。 “对了，昨晚你值班，今天应该有补休？一会儿跟着我们转转？” “啊！” 小强一下惊醒，抬手看了下时间，结巴道：“完完蛋了迟到了” 三下五除二，提上裤子拖着鞋子就往房间外跑。 “书哥，下班了找你喝酒哈！” 这里的上班时间迟，大家都睡了个饱觉，此时皆是精神抖擞站在酒店一楼大厅等着当地公安局派人接送的专车。 不出意外，依旧是先前过来接机的王浩开着他那辆彪悍的黑色陆地巡洋舰，颇有气势的直接停在了酒店大门口。 “林教授，昨晚睡得怎么样？”王浩叼着根香烟，左手靠在车窗上，笑着说话。 “挺好挺好。其实没必要这么破费的，只要弄个快捷酒店就行，我们啊，不讲究这些。” 坐在副驾驶座的林达开，今日亦是神采飞扬，想是昨晚一定睡了个好觉。 坐在后排的陈书听着林达开这句话，突然想到一年多前，林达开带着周卿虎到东州市调研那起号称国内最高智商的绑架案。那会儿陈书负责给他们开车，坐在后排的林达开也是这么说的。 只不过当时开车的陈书，和接待的李梦都是他的学生，所以林达开比较严厉，直接就让人把车子开进了公安局旁边的快捷宾馆。 一路上，都是林达开和王浩在闲聊，其他人听着。 在王浩看来，他虽然只比陈数他们早来两个月，但每天扎根基层，所见所闻基本都是最真实的。 “我能拍着胸脯告诉大家，这里一定是目前全国最安全的地区，没有之一！”王浩说着，脸上仿佛放光了一样，而且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陈书看向车窗外边一排排的房屋和商铺，心里想着，就这每隔一个路口就立一个警务站的警力安排，还有昨天那普通110纠纷案件出警的速度、配置和装备，这里想不成为全国最安全的地区都难。 一路闲聊，大陆巡顺利进入客十市公安局。 第475章 老成 客十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刘局无奈的将双手一摊：“今年新来的人分了一半给你，其他人也都分到了派出所，局机关是一个没留，哦，半个都没留。” 啪。 站在刘局对面，一名年纪约在四十岁，身高一米八的精壮汉子面色铁青，一双铁掌蓦的拍在刘局的办公桌上。 “刘局，因为没有多余的警力调配，局里这么多任务压下来，我们大队已经连着加班两个月！天天5+2、白+黑，大家伙儿是一天休息都没有碰着！这么干下去，人又会跑光的！” 刘局不温不火脸上仍挂着笑：“机关里的人大部分都下到乡里包户扶贫。你们起码下班后还能回家睡炕头，他们可是隔三差五的还得住到帮扶对象的家里！再说了，巡逻防控大队已经是全局到勤率最高的单位了，几个派出所的人全加起来都没你们一个大队多！ “老成，知足！” 说着，刘局起身往老成的茶杯里续满了热水，乐呵呵亲自递给对方，打趣道：“我这儿要人没有，要钱也没有。不过这茶水呀，管够！” 毕竟是直属领导，就态度来讲也挑不出毛病，巡逻防控大队大队长老成不得不接过这烫手的茶杯，无可奈何的抿了一小口，开水有点烫，他咂了咂嘴巴。 两人站在一起，身高和体型的差距立马显现出来。虽然都是四十多岁的年纪，可刘局已经半秃了头，佝偻着背活像六十多岁的老汉。而老成虽然其貌不扬，可他的身板挺得极直，往那儿一站结实得像块石头。 见老成服了软没再纠缠钱和人的事情，刘局开始布置任务：“等会有个沿海那边警院过来调研的小组，王浩会带着他们在局里过一遍。过几天也会去路面的几个警务站调研，到时候王浩会联系你嗯，你安排一下，就带他们去市区转转就好嗯，不要下乡，注意安全。” 老成一副见惯的神情，不屑道：“他们这帮人也就过来走马观花做个旅游。这么多人来来去去的都是在浪费钱，还不如多拨一些经费给我们！” 刘局瞪着眼珠子教训道：“这些话在我办公室说说就好！在外头可别乱说！你这臭嘴巴的毛病再不改，下次估计得被丢到乡下派出所了！这是来访人员的信息资料，你看下。一会儿见了面可不要给人脸色看，来的人我看着都是真汉子，可不比我们差多少！” “什么狗屁真汉子，都是娘们” 老成接过a4纸打印的资料，看也没看随手往屁股袋里一塞，跟刘局挥了挥手便出了办公室。在他眼里，除了西南边境的警察和nx疆的警察，其他地方的警察都是娘们，只能干干吓唬人的工作。 老成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开心的时候可以站在人堆里仰天长啸，生气的时候甭管你是局长，还是t长，一概拍桌子，吹胡子瞪眼。 刘局也是见怪不怪，在屋里踱了几圈，将先前老成塞屁股口袋时滑落的资料捡了起来抖了抖，看着上头印的来访客人的头像和相关信息资料，笑道：“老成这家伙，还是这犟脾气。也不知道是真不小心丢了，还是故意弄丢。不过这俩家伙看着还真不像是过来搞科研的，一个维he警察，一个防爆特警，这履历放我们这边都不虚。啧啧！也是顶优秀的人才了！” 转身回到自己陈旧的办公椅上坐下，将陈书等人的资料放进抽屉，继续审阅先前弄到一半报批的文件，毕竟对于每天都能将资料堆成山高的他来说，一个和客十市隔了一万八千里的沿海城市的警务访问，真的无足轻重。 “大干一百天？我看是大干三百六十五天！” “又来访问！又来访问！这些家伙真是吃饱了撑着！老子都忙成狗了，还得抽时间陪他们！滚球！” 一路唠叨的老成绕着楼梯口一圈一圈的，快速往一楼出口小跑而去。今天他过来找领导要人要钱的，其实本就没有抱着能得逞的念头。 只不过这么一哭一诈的，领导就会不好意思再加派任务给他们大队，这才是老成的目的。 老成知道局里的警察都很辛苦，可起码人家都成家了，有个小家庭一是能够在这破地儿长待，二也有个念想的，起码有个回家的地方。 耐不住自家巡逻大队因为单位性质的原因，来的都是没成家的小年轻。一个个的天天待在单位干着苦力，这要是没个女人和孩子给栓着，指不定哪天早上起来就见不着人！ 局里的领导还特爱招呼这些没成家的年轻人办事！ 殊不知现在的年轻人可和早年完全不一样了。 网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整顿职场！前些日子有些刚入职的宁可放弃个人档案，在接下来五年的时间里不能考（工），也要溜之大吉。 不过，老成不怪他们。 到了一楼大厅，遇见了由王浩领着一行面生的人从院子往里头进。 老成笑着和王浩打了声招呼。 从深川过来的王浩还是很对老成的口味。首先深川和卡十本身就有十多年援助历史的对口城市，那边过来的警察虽然一年换一批，可来去都在一个地方系统里的，即使换了人，大家聊起来也都认识。 其次，深川虽然是南方的城市，不过王浩可是从东北那边考过去的。喝酒爽快，办事也利索，和墨迹的南方人有本质的区别。 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作为国内不多的授旗特警突击队，在里头也是佼佼者的王浩，手底下是真有本事的。 “老成！” 王浩见到老成也开心，赶忙快走几步双手一伸给握上了。 两人一阵寒暄，王浩让过半身热情的介绍起了跟着过来访问的林达开一行人。 敢情是真来旅游了老成一扫对面这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的就气不打一处来，连敷衍都懒得，随手一挥就赶着出了公安局大楼。 林达开这伸出去的手尴在空中停顿了半天放才收回。 王浩扶额解释道：“林教授，这家伙天生就这脾气，几次立了大功、破了大案，（厂丁）长过来慰问，他也是拉着个臭脸好像谁都欠他的，你不要见怪。他呀，是巡逻防控大队的。” “哦哦，街面上那些警务站都是他们大队的吗？” “对对，那是他们二、三中队。还有一中队是驻扎在大队里，负责紧急时刻或者突发事件的防bao处tu。他今天过来估计是要人要钱的。老成在局里也是个名人，都做大队长的人了，还天天来局里找局长打卡谈心，连周末都不放过，生怕自己哪天没来东西会被别人给抢了去” 林达开望着老成离去的方向，感同身受道：“这可都是责任心强，也有本事的人呐。说实话，我们确实是欠他们的。基层公安，是真的不容易。” 第476章 交流会 在王浩的带领下，一行人去了大楼四层靠东边的一间会议室，里面已经坐了不少警察，此时见到客人过来，皆是纷纷起身行注目礼。 在王浩的引见下，双方互相介绍了一遍。这次活动的牵头领导是一个姓韩的副局长，与会的有卡十市公安局各警种的代表，有民警，也有干部，不过看着年纪都挺大，想必年轻的警察都被当牲口一样在下面干活。 陈书扫了一眼全场，却是没有发现一个女警。 会议室的中间摆着一张挺长的，呈椭圆形的会议桌。林达开、陈书、朱丽、江海和王浩坐一边，另一边坐着当地警察。 首先站起来讲话的是一名来自县区派出所的老所长，皮肤黝黑，如果脱掉身上的警服，活脱脱就是内地勤勉务农的农民伯伯的憨厚模样。 不过看着他起身一拐一拐的模样，显然是腿脚或是腰背受了伤，以至于现在连站起来都有些吃力。 老所长转身从椅背后头拿出一个方方正正大约两手掌大小的铁盒子放在桌子上。 他有些尴尬的将打开盖子的铁盒侧过来给坐在对面的来访客人闪了闪，尴尬道：“就是一些奖章。” 韩副局长接过话来，笑着解释道：“就怕客人觉得我们敷衍，所以让老丁给大家展示下他的宝贝，也是他这么多年来的成就。当然了，老丁同样也是我们局里的宝贝，从派出所层面的社区、乡村反k处置和预防来讲，他可是我们的专家！” 林达开肃然起敬，认真提议道：“丁所长，能看下你的这些勋章吗？” 丁所长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林达开笑道：“丁所长，我也有勋章，不过就俩枚，肯定比不过你。所以我就是特别好奇，也希望能让我长长见识” 一边坐着的王浩探过脑袋，贴着陈书的耳朵有些八卦的问道：“林教授看着文质彬彬的样子也有勋章？是不是那种科研奖励之类的？” 这算是问对人了。 先前在警院的时候可是被周卿虎吹了好久牛。 只当是陈书这次能跟着林达开外出调研是祖坟上冒了老长的青烟。 陈书嘿嘿一笑，伸出两个手指头，低声道：“一等功。” “一！！！” 一下被镇住的王浩忍不住一声惊呼，这短暂的打搅引得其他人频频看看来。 王浩一一点头示意，过了片刻无人关注后，又贴了过来：“陈书，这玩意拿的人要么死要么残，李教授厉害！” 陈书弯起中指，独留食指轻轻点着桌面。仟仟尛哾 王浩的视线被吸引过去，喃喃道：“难道还有？” 陈书轻声道：“二级英模。” “二！！！” 这次王浩终于忍不住，霍的一下推开桌椅站了起来，神情极为震惊。 韩副局长看了过来，只以为王浩是在帮着给正从铁盒子里往外拿勋章的老丁点数，打趣道：“王浩，你这表演的成分就有些夸张了。老丁勋章是多，可也经不起你这么吆喝的。” “哈哈。” “哈哈哈。” 会议室里适时响起一阵和谐的笑声。 王浩反应过来，顺势咧了咧嘴配合一番坐下后，赶忙从屁股底下抽起椅子往陈书这边挪了挪。 “陈书，你给我说说林教授是怎么拿的这些奖章？按理说他们这种警校的老师除了搞研究，也没啥地方能捞着好呀？” “林教授的专业和你可是一样的，特警。”陈书耸了耸肩，下巴朝那丁所长的位置扬了下，“这位丁所长也是够强的，你看这勋章愣是把他身前那一片都给摆满了。王浩，你先安静一下，这是个有故事的人，值得我们的尊敬。” 丁所长将勋章摆得满满当当，然后小心翼翼的从中拿出来一枚看上去最为陈旧的奖章：“其实有时候，我并不愿意去谈这些立功的事情，因为每次立功的背后，都是一次重大事件。功越大，死的人就越多。” 他眼里闪着泪光，看着捧在手里的那勋章，双手转眼便紧紧握拳不停颤动。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当时牺牲的同事我都认识，一起工作好多年了。那天早上还一起坐在食堂里吃着馕，一下就没了” 对于当时同样身处现场的丁所长，他并没有过多解释最后他是如何制止了犯罪，只是在不停的回忆着和同事一起工作的美好场景。 不过大家都没有出言打断，因为他手里握着的是“勇士勋章”。 “当然，出现k事件，作为警察第一个想就是不能害怕。他们伤害无辜的人民群众，我们就必须要顶上去，这是我们的职责。” “他们不是针对什么人，什么事，也不是有什么诉求，他们就是f社会、f人类！我们警察必须顶上去，用我们的血肉之躯站在老百姓的前面！” 或许是回忆起了当年的战斗，丁所长语气有些激动。 等情绪平复之后，丁所长又说起了他的经验方法，那就是发动群众。 因为本地群众知道警察的辛苦，也感受到政府竭心尽力的给他们扶贫，帮助他们建学校、建医院、修马路，所以只要警察能放下身段深入到群众之中，做好群众的工作，反过来就会促使群众支持警察的工作，提供有力的线索，这是真正的制胜力量！ 啪啪啪。 林达开带头鼓掌，接着会议室里同样响起掌声。 后边，特警、刑警、网监等各部门也简要发表了工作体会和经验之谈。 会议上，林达开、江海等人认真听取并记录了这些宝贵的一线经验。 陈书被王浩硬是拉着讲述林教授的光辉岁月。 朱丽起先听得认真，可听完刑警讲话后，她不知道想起什么，借口上厕所，出了会议室好久都没有回来。 第477章 一具烧焦的尸体 科信通的一位民警讲的案例挺有趣，让大家不得不感慨随着时代的进步，这犯罪分子使用的手段也同步有了极高的跨越，里头的科技含量和隐蔽性让人防不胜防。 大家都知道公安网是局域网、内网，是没有和外部网络连接的，包括任何形式上的物理连接。 并且在公安系统内，一些密级登记较高的文件，其原本是留在档案室的，要用到时都是由所在单位领导审批然后打印或者复印出来后交由相关人员使用。 问题就出在打印机上。 当时市局统一采购了一批打印机，带复印功能的，然后其中一台交由档案室使用。在档案室里用了挺长时间，突然有一天在打印机的显示屏上面出现了一个代码，然后工作人员就打电话给当地的售后公司。 售后公司就说这是机器里面的一个硬件出了问题，派了一个工人过来上门修理。修好机器以后，工人走的时候要带走换下来的老零件，说是公司要回收。 如果这事发生在其他比如刑侦、经侦或者网监等部门，指不定就让人家走了。可档案室涉及的秘密文件较多，负责的民警警惕性较之那些业务部门的自然是强上许多，说是要按规定得检查一遍。 可把这打印机换下来的老硬件拿过来端详半天也没看出个猫腻来，准备放人走的时候，正好遇到带齐装备过来帮忙修理打印机的科信通的民警。 那民警见机器已经修好，闲着没事就用手头的工具直接拆了那换下来的老零件，结果发现里头有一个微型的存储器。qqxδnew 后边将这存储器翻了个底朝天，才发现里头存的全是这台打印机曾经打印、复印、扫描过的数据，直到这个存储器存满了，就会在打印机的显示屏上跳出错误代码提示售后更换零件。 这东西要是被售后取回发到东南亚总公司，那妥妥的得泄密。 后面又举了几个外省的例子，包括在碎纸机上安装扫描仪，在插排上安装缓存设备等，都是过来人的经历，大家都一一认真记在笔记本上。 在座的都是老警察，对于这些案子即使没有真实见过，也多多少少听过一些，所以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惊讶。 而几个月前还只是高中生的江海不一样，作为一名新鲜出炉的预备警官，他学习和关注警务的劲头可是十足十的。 先前在飞机上就缠着陈书问东问西的，这会儿听到这么些新鲜事物，也是兴奋的不行，自然就又找上了坐在边上的陈书。 “书哥，有这么夸张吗？” 陈书朝着站在角落正端着单反拍照的警察努了努嘴，低声道：“先坐好了，背挺直点，记笔记。” 等对方负责宣传的警察拍完照片，翻看相机小屏幕离去后，陈书简单和江海讲了一些。 “以后你们上课会有《侦查学》，到时候这种涉密、保密类的案件老师都会和你们讲。我记得这些技术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我读书那会儿就听说过了。 “当年我们用的还是那种可以装卸电池的手机，那会儿流行开会的时候把手机电池给卸了。其实这种防范措施没什么用。 “我们局里都有配一台外表极其普通的面包车，里面全是技术装备。我记得好像可以隔着直线三百米的距离给手机输电，然后调出里头的通话记录和短信内容。更狠的是，能直接将这台受控制的手机转化为监听设备，现场拾音效果还挺好！” 江海两眼发光，抓着陈书的手臂要他多讲一些。 陈书耸了耸肩，遗憾道：“毕业后我就去了特警和派出所，就再没接触这些东西了。” “” 正式的交流会一直开到下午六点多才结束，散会后林达开自然被当地警察围住，相互聊起了各自的从警经历和心得体会。 林达开有国外维x和的经验，特别他前往的地区南sux丹号称是联hx国最危险、卫生条件最差的任务区之一。 陈书一看林达开被人围着讨论一时走不开，便拉过江海让他帮忙一起找下朱丽。 按照行程来看，他们在卡十市公安局的调研结束以后，将前往上一级的卡十地区公安局，就时间来看，已经有些紧张了。 两人出了会议室在外头转了许久都没找到人，陈书掏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都是“嘟嘟嘟”一直没人接听。 陈书想了想，回到会议室找到王浩：“王浩，物鉴室在这儿吗？” “什么室？” “刑大、法医、尸体。” “哦哦，刑大在后边那小楼。你们那女同事跑那儿了？她不会是法医？”王浩有些好奇，照理说没有女人会对这些地方感兴趣。 即使真是法医，大概率来说除非工作必要，也没人会主动去碰这些东西，毕竟平日里天天摸的，没必要在非工作时间给自己找不舒服。 陈书想起朱丽从东州一路提过来的现场勘察盒，扶额道：“对，她是法医。” 物鉴室。 朱丽站在铁门外，笑呵呵的对着里头一名深眼高鼻，下巴胡子被刮得铁青的年轻警察说道：“我是从东海过来调研的，你开下门。” “不行，我不认识你，这里你不能进。”白大褂摇摇头，随即准备离去。 朱丽掏出警察证晃了晃：“都是同行，你怕什么？” “不行，我没有接到通知，所以不能让你进来。” 朱丽长叹一声，无奈道：“我说兄弟，你年纪不大，怎么这么犟哦？你不认识我没关系，我这警察证总是做不得假？都在局里的，你还怕什么” 一直没有放弃劝说的朱丽，听到后头传来一阵声响。 “我们这儿和你们东海可不一样，谨慎一点是对的。吐逊江，这两位是从东海省警察学院过来我们局里调研的，你屋里要是没什么要紧事情的话，就把门开一下。” 说话的正是陪着陈书从办公楼一路找过来的王浩。 “浩哥，你来啦！”吐逊江原本僵硬的表情，在见到王浩之后马上舒缓开来，“啪”一下按在门边的一处按钮上，伸手将铁门一把拉开。 王浩作为对口城市过来支援的带队队长，在当地公安局里倒是挺吃香。 “也没什么紧要的事情，就是上午刚送来一具烧焦的尸体，正忙着呢。”吐逊江打开房门，将一行人迎了进来。 尸体！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朱丽一下开心起来，眼眸子弯成月牙儿，嘴角都快要咧到腮帮子上啰。 第478章 一天前（上） 一天前。 一辆从乌市方开来的长途汽车在即将到达某个小镇的公路边停了下来。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公路两边除了几间破烂不堪，遭人废弃的房屋外，就只剩下一望无际的戈壁滩。 一个蒙着面纱，披着蓝色外套，内里穿着大街上极为常见碎花长裙的女人，笨笨重重的从车上走了下来。 由于裙子挺长，下车的时候，险些就把自己给绊倒了。 妇女顺着公路走着，直到那辆老旧的大汽车喷着灰色的尾气消失在地平线后，她才停下脚步。 环顾周围，拣了个没人注意的墙后角落钻了进去，躲在几棵白杨树后面，靠在破烂不堪的墙上喘息许久。 休息够，妇女直起身板，一把抓掉覆在头顶的面罩丢在墙角，露出一张年过三十的男人的脸。 片刻后，一名蓝眼睛白皮肤，穿着考究，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的男人从墙后边走了出来。一个看着鼓鼓的小布袋被他顺手抛进了公路旁边的小沟里。 “亲爱的客十，美丽的客十，我又回来了！战栗！为了即将降临的混乱和恐惧！”男人高举着双手，面朝客十市的方向，狂热的呼喊着。 发泄过后，一双警惕的大眼睛重新藏在了金丝眼镜后边，他安静的站在公路旁边，等着计划中即将出现的另一辆长途汽车。 “嘟嘟嘟。” 男人伸出手臂摆了摆，顺利拦下了另一辆长途汽车。 这辆汽车的乘客寥寥无几，男人上车后扫视一遍就往汽车的最后一排走去，站在一名戴着一顶浅蓝色小花帽，长相颇为俊美的男人边上。 这顶小花帽的右上方斜插着一根米黄色麦秸，这是接头的标志。 这是接头的人。 “戈壁滩上的太阳。” “是黑色的。” 暗号对上，蓝眼睛的男人一屁股坐下，压低声音道：“我是黑鹰，你是？” “埃尔克。”埃尔克点了点头，从自己的座位底下掏出一个黑色袋子塞进黑鹰的怀里，随即闭上眼睛。 黑鹰用手一抓是软的，知道里头应是换装的衣物。 两个小时后，长途汽车驶入车站，警察们站在出入口依次检查着从汽车下来的乘客的身份证。 虽然黑鹰的身份证就是他本人的真实证件，他在车上也做好了警察临检的心理准备。可真见着了荷枪实弹的警察，黑鹰依旧胆战心惊。 “呵呵，这几年来，你们掏身份的能力真的练得挺溜。”黑鹰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在心里反复安抚，甚至通过嘲讽他人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用以平复心态。 果然，警察在他这儿并没有多停留哪怕一秒的额外检查时间。他们把更多的精力和目光放在那些外表看上去凶悍的，穿着特色族服饰的年轻邵敏上。 而忽视了貌似斯斯文文，将一切暴虐都隐藏在金丝眼镜后边的黑鹰。 以及走路发跛，一瘸一拐步履蹒跚的残疾人埃尔克。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七八人相继走出车站。 黑鹰提着从埃尔克那里拿的黑色旅行袋，拐进一家网的卫生间，重新化装。 等他重新走到街上时，完全没了先前文质彬彬的男士风度，取而代之的是一名头上缠着一圈白布，身上穿的米色土布，腰系宽长带的“当地人”。 埃尔克从后边越过黑鹰走在前头带路，两个人一前一后隔着几米远走在路上，一步一步的慢慢消融在人群间。 依刚乡，集市。 几天来，黑鹰背着个脏兮兮的白布袋子在客十的县乡到处转悠。 警察在城市严防死守，黑鹰在客十仅仅待了半天都不到，就劝说埃尔克放弃临时落脚点，跟着他到乡下寻找机会。 埃尔克极力反对。不过对方是境……xwai新任命的特派员，他只能服从，最终还是跟着到了乡下。 黑鹰知道埃尔克藏在眼里的轻视，所以他决定以他特有的方式好好给这名接头人一点颜色看看，然后掌控对方。 在集市上转了很久，他盯上一个羊贩子。 羊贩子梳理着下巴上本就不多的几缕胡子，笑呵呵道：“朋友，你看我的羊多么肥，五百元一只。” 黑鹰从羊贩子手里抱过一只白羊，轻轻抚摸着羊背，说道：“这只羊我要了。” 羊贩子高兴的拿出两张二维码，说：“亲爱的朋友，在我这里微信和支x宝都可以用！” 黑鹰将白羊放在脚边，从腰带里掏出两张红钞放在羊贩子面前的小木桌上，面无表情道：“两百元。” 羊贩子僵硬着表情：“朋友，你在开玩笑吗？” 黑鹰盯着羊贩子目露凶光：“两百元，就这么多！” 羊贩子退缩了，他从面前这个想强买他羊的男子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一片黑暗。 他决定让步：“我的朋友，四百元，这已经是全乡里最便宜的价格了。少一分钱我都不卖！” 见男人无动于衷，羊贩子甩了甩头打算取回自己的羊，不做这笔买卖。 当他探过身子擦着男人的腰间弯腰抱羊的时候，忽然感觉一个硬物顶在了他的背上，头顶传来一阵威胁。 “要死还是要活？” 羊贩子心里一凉，畏畏缩缩的放下本已抱起的羊，退回到自己的小桌子后面，低着头再不敢看那凶恶的男人一眼。 黑鹰冷哼一声，这次却只丢下一张红钞，抱起地上的白羊大踏步走了出去。 他并不缺钱，这次从jg…x外带来的活动经费就在他怀里，这笔钱足够买下全集市的羊。 可黑鹰就是喜好这种飞扬跋扈，欺压平头老百姓的感觉。尽管这样做很容易暴露自己，但他就是忍不住这股征服欲带给他的快感。 不过，经此一事，他相信自己完全有能力掌控这里懦弱无知的民众，当然包括跟在后头一直看完全程的埃尔克。 “古大啊，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万一他拒绝你的威胁，拼死抵抗怎么办！万一他报警怎么办！十分钟内，啊不，三分钟内警察就会赶到！”刚离开集市，埃尔克便快步跟上来，将黑鹰推到小巷里，压抑着愤怒朝他低吼道。 黑鹰转手将怀里的白羊丢给埃尔克，趁着对方弯腰抱羊的时候，挺直了腰杆居高临下道：“埃尔克！你个懦夫！你个胆小鬼！这么多年了，你在这儿到底干出什么了？哦，对，你撒了泡尿，然后被警察给堵回去了！” 埃尔克曾因为弓虽罪被判十年，出狱后苦于没有找到吃饭的活计，本身又好吃懒做不愿放下身段打工，终于投向了那ji…x端组织。 此刻听到黑鹰的嘲讽，埃尔克顿时被激怒，将白羊猛地砸在墙上，气极道：“你凭什么说我是胆小鬼！你才是胆小鬼！” 黑鹰见对方傻乎乎动了情绪，故意下套：“我敢向任何一个yix…教tu下手，而你不敢。” 埃尔克刚从监狱里出来，心有余悸，他的左脚就是在那地方被其他犯人给搞瘸的，可又怕黑鹰看不起他，断了他后续的资金，只能硬着头皮道：“只要你敢杀人，我就敢！” 黑鹰呵呵一笑，心里突然起了要拉着埃尔克一同分享杀人的快感的念头，随便展示下自己的威慑力。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子，粗暴的在埃尔克的面前比划了几下，然后丢到对方的怀里。 看着埃尔克惊恐万分，生怕刀子刺伤他的样子，黑鹰忍不住开怀大笑。 第479章 一天前（下） 深夜。 位于nxjiang地区的巴步镇静静地躺在夜的怀抱里，睡得很沉。 两个人出现在街边小巷口，他们一个脚步轻，一个脚步重在这条街上兜兜转转了半天，确定了在这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偶尔有出租车经过也是未有停留。 “就在这儿？这可是大街上？”长相颇为俊美的诶尔克歪着半边身子，急切的询问站在身边的黑鹰。 “嘘。” 黑鹰的蓝眼睛在夜色里泛着冷冷的蓝光，寒气逼人。他在街上观察了老长一会儿，也就这儿没被摄像头给覆盖住。 两人站在街边皆是没有再说话，只不过一个表情淡然抽着烟，另一个却是神情紧张，不断的东张西望。 黑鹰轻蔑的看了一眼埃尔克，右手插在口袋里，心里直觉得对方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决定在往后的日子里只能利用而不重用。 要不是他初来乍到，需要个本地人帮忙带路和遮掩，早就把这令人恶心的家伙给丢在野地去了。 转念一想，又为自己先前能想到找一个人一同分享杀人的快感而自得，觉得埃尔克这个工具人还算有点用处。 黑鹰有些病态的笑了起来。 片刻后，两束灯光从街角一转照了过来。 黑鹰抬起左手晃了晃拦下经过的出租车，弯下腰朝里头端详片刻见是魏族人，示意对方开走。 等出租车离开后，埃尔克故意挑衅道：“怎么了？不敢动手了？要不要我帮你挑个目标？” 黑鹰懒得计较，等着下一辆出租车停下的时候，他又重复了一遍观察的动作，然后用力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 刚坐稳，发现车窗上部竟然安装着一台直直朝着他的摄像头。 心里一惊，黑鹰佯装忘了东西在家里，嘴里随口骂了几句下了车。 跟着上车又下了车的埃尔克，这次再也忍不住，也不等司机将车开走，一只手捧着肚子，另一只手指着黑鹰就嘲笑：“黑鹰，要不我们还是回家吃羊。今天刚杀的，新鲜得很。” 黑鹰沉着脸，等着出租车开走后，方才开口道：“愚蠢的家伙，那车里边有监控。” 埃尔克耸了耸肩，心里亦是偷偷松了一口气：“黑鹰，我肚子饿了，我们先回去吃肉喝酒，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说完，埃尔克抬步就往外走。 黑鹰站在后面，冷冷道：“等一下，有摩托车来了。” “吱呀”一声，一名男人骑着摩托车被黑鹰拦在了路边。 “你好朋友，有什么事吗？需要我”司机热情地打着招呼。 埃尔克没有吭声。 昏黄的路灯遮掩了黑鹰凶狠的面容，他一声不吭凑近无辜的司机，左手一把抓住对方后脑勺上的头发用力将其面庞按压在自己的肩膀位置，右手掏出刀子猛地一下插进了对方的心脏部位，拔出再插进，又拔出，再插进。 至于司机后面要说什么话，谁也不知道。 他就保持着倚靠在黑鹰肩膀上的姿势死在了当场。 站在后边的埃尔克先是吓了一跳，继而兴奋起来，他靠近几步，仔细端详着头靠黑鹰肩膀上的司机，佩服道：“黑鹰先生，他死了。您就像捏死一只小羊羔一样，将他杀死。” “扶住了。” 黑鹰抽回刀子，用衣袖淡淡地擦拭着刀身上的血迹，然后抬起眼来冷冷道：“服了吗？” “黑鹰先生，您有种，我服了。” 黑鹰收起刀子，他很满意埃尔克的态度。以后，无论埃尔克身在何处，只要他心生哪怕一丝违背的念头，就会想起今晚的冷血和残忍。 而更妙的是，黑鹰相信埃尔克会把他杀死司机的手段和场景在一番夸张之后在当地的k分子中间传播开来。 初来乍到，就能镇住当地的老家伙们，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咯咯咯。”黑鹰笑得得意。 接下来，两人一前一后将尸体夹在中间，坐上死者的摩托车开到偏僻的郊外。 在黑鹰的指示下，瘸脚的埃尔克跌跌撞撞地将尸体拖了下去往远离道路的荒郊而去。 跟在后头看着埃尔克摆弄尸体，黑鹰眉头一直皱着。老实说，他对这个弓虽犯还是极不满意的，这家伙不仅头脑简单，而且干活也是笨手笨脚。 “嘿，拿着。我们来玩个游戏，练练手。”黑鹰从怀里掏出收好的刀子，扔到埃尔克的脚边。 埃尔克弄了满身满手的鲜血，有那么一瞬间犹豫，最终还是俯身拣起了杀过人的刀子。 黑鹰冷冷的命令道：“嘿，你总不会连死人都怕？去，往心脏的位置捅上几刀。” 埃尔克心生恐惧，可最终在黑鹰的嘲讽和威慑下还是照办了。 他一边肆意的叫骂着，一边忘我的提刀就捅。要是说先前的几刀还带着些许的迟疑，那么到后边就是肆意的发泄了。 直到后边，埃尔克觉得这个游戏非常刺激，后边就学着黑鹰杀人的动作一刀一刀的从心脏部位一直往下一路捅了过去，最后停在那男尸的生x器官，狠狠的反复捅进又拔出，捅进又拔出。 仿佛眼前这挨刀的尸体，就是当年在监狱里合着伙欺负他的那帮子囚徒。 站在后头观望的黑鹰心生厌恶，直觉得这个弓虽犯实在是恶心至极，白瞎了如此俊美的长相。 “好了，埃尔克，可以停下来了。” “是的，黑鹰先生。”直到黑鹰出声喊停，埃尔克才觉得过了瘾。 黑鹰难得犹豫，思索片刻后还是问道：“埃尔克，你以前有遭过什么罪？” 埃尔克眯上眼睛，面容狰狞：“黑鹰先生，我可以不回答你的问题吗？” 你其实已经回答了我的问题黑鹰沉着脸点了点头：“我尊重你的决定。” “黑鹰先生，接着该怎么做？” 黑鹰双手抱胸，凝视着眼前这位经他调教后懂事了许多的手下，颔首道：“你去把摩托车里的油给抽出来，连人带车一起给烧了。” 埃尔克费劲的捣鼓起来，不久后，一团火焰燃在了那司机和摩托车上，噼里啪啦的，烧了许久。 “黑鹰先生，刚那个人长什么样？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埃尔克拍拍手清理上面的灰尘，看着眼前自己的得意之作，气焰稍有增长，只觉得自己比先前一刀杀人的黑鹰也没差多少。 黑鹰深吸一口气，对空气中弥漫着的“烧烤”味露出贪婪的一面，满意的点了点头：“我不需要知道他长什么样，我也没兴趣关注这些小事。我只是觉得刚到客十这儿，得杀个人去去身上的晦气。” 先前在尸体上肆虐自己凶恶的埃尔克在听到黑鹰平淡的回答后，顿时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这是何等残忍和疯狂，甚至于血腥到了骨子里，才能将杀死一个人视作等闲视为“去晦气”？ 埃尔克缩了缩脑袋，眼里闪过惊慌。 “黑鹰先生，接下来该怎么办？我能为你做什么？”埃尔克复又恢复了对黑鹰的恐惧。 黑鹰下意识将手放在装满从jg外带来的现金袋上，语气里不由自主带起些许的兴奋：“我要两份名单。一份是自己人的名单，一份是我们要杀掉的人。” 顿了顿，桀桀笑了会儿，狰狞着面容说道：“亲爱的埃尔克，这次可不是去去晦气。你得好好准备这两份名单，我需要最勇敢的士兵和最致命的目标。” 终于来了埃尔克嘴唇哆嗦了几下，说道：“黑鹰先生，明天你都会得到。” 第480章 控制不住动手的冲动 客十市公安局，物鉴室。 在王浩给力的面子下，朱丽等人顺利进入室内，由年轻的男法医吐逊江在前头领着路，一行人直往解剖室过去。 一路走来，左顾右盼的朱丽有些羡慕：“吐逊江，你们这儿说是县级市，实际上还是分局。怎么配置都快赶得上我们那市局的配置了。啧啧，还有存放尸体的冰棺材！” “我们局里都没吗？”陈书也是第一次进解剖室，感觉里头的气氛和环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朱丽不无遗憾道：“嘿嘿，刑大办公楼就屁大的地方。我们都是在殡仪馆里租个房间把解剖室弄起来，其他的冰棺、洗浴间还有换气设备都得借他们的。没办法，这些玩意都得请人维护，相比我们那一个月也才用上一、二回的频率，太烧钱了。” “我记得殡仪馆离你们刑大挺远的，工作上应该挺不方便的。” “只要避开早晚高峰就成，都一个区的远不到哪里去，好停车才是最要紧的事儿。”朱丽说着微微一笑，给现场的同行抛了个你懂得的眼神，“设备、条件什么的不重要，反正尸体都不挑的。吐法医，你觉得呢？” 陈书笑了笑，附和道：“就你们这种医患关系最是和谐。” 吐逊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皮：“这些也都是去年刚给配的，努，还是浩哥他们局里给的赞助。” 果然钱这玩意到哪里都吃香，也不枉这王浩的面子如此之大，大家都是过来援助的民警，可就他到哪都是局级的待遇。 众人齐齐转身，对跟在后头低调的王浩行注目礼。 王浩双手往前一摊，坦然笑了笑：“深川有钱，是全国人民群众都知道的事情。不然我也不会从东北横跨一个国家的距离跑到那边考警察。啧啧，不过也确实内卷得厉害。” “怎么个内卷法？”刚考上警院，共和国的预备警官江海有些好奇。 王浩嘿嘿一笑：“我家穷，所以就奔着那边的高工资去了。刚开始也没想过要考警察，先去的是一家当地中学，毕竟教书育人是我从小的理想。 “没想到报名的时候发现来应聘的全部都是博士，就寻思我这个985末流学校出来的小硕士不知道还有没有面试的机会 “果然，兜兜转转了一年连面试都没进去过。经朋友指点说是警察才是体zhi内最好考的职业，就顺手考进了派出所。” “浩哥，你都硕士了，还分配到派出所？”江海震惊。 在场的除了江海，都是在公安系统干过多年的老警察，也算见多识广，可此时听闻研究生学历的王浩竟然也是分配到派出所，却是深深体会到了深川内卷之严重。 比如吐逊江所在的客十市公安局，只要是二本大学全日制本科毕业的学生，直接免试入警。硕士？只要人家肯来，他们局就敢给实职、给待遇。 陈书所在的东州市局没这么夸张，可也不会让人家硕士去派出所搞基层工作，这可是大材小用。一般都是分配在市局，最次也会在分局的机关给弄个位置委屈下，迟早还得往市局走。 江海所在的东海省警察学院，全院上上下下几千号人最近半年全部在为申报研究生学位授予单位而加班加点的努力奋斗。 以上皆可以看出对于公安系统来讲，研究生是多么金贵的人才。 王浩见状微微一笑，感慨道：“我刚进派出所的时候其实还是有点不满的，可后来见着你们人民公安大学的高材生跟我一样撅着屁股在基层干活，心态也就放平了。” 人民公安大学作为国内公安教育系统最为顶尖的大学，内设有博士后科研站和博士学位授权点，历年的高考录取分数线直逼顶流的几所985，是各地志愿成为警察的学子们的圣地。 江海听后震惊极了，满脸的不相信：“公大的也去派出所？” 吐逊江犹豫了会儿，插了一嘴：“浩哥，要不你来我们这，大小给你个副科。” 王浩笑着拍了拍吐逊江的肩膀，打趣道：“小土，你这边辞职比考试都难的地方就不要提了。话说当年我在qzzn论坛逛的时候，所有帖子都是问上岸、问待遇，就你们这儿是问怎么辞职的。” “” 一行人闲聊着走进解剖室，里头灯光打得极为亮堂、发白，大瓷砖的地面，小瓷砖的墙面。进门右手边则是一个盥洗池，以及长长一排的不锈钢柜体，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普通人家的厨房装修。 正中摆着一张不锈钢的解剖床，上头放着一个尸袋，鼓鼓的，里头应该有东西。 自来熟的王浩浑不把自己当外人，上前将尸袋一拉开，一股焦煳味扑鼻而来，眼前呈现出一句具半黑半焦的尸体，毛发和衣物全部被烧完，体表的皮肤大部分炭化脱落，呈蜷缩状。 “咦？你师傅呢？”王浩问道。 “去乌市开会了。这里现在就我一个人忙活。哎，搞到现在都没有什么进展，等会要被赵队叼了。”吐逊江垂头丧气。 “没事的，你才从大学毕业，没工作经验也是正常，要不就放着等你师傅回来了再查。” “哎我是真的无从下手。我也不知道这几个月是怎么跟着师傅学的。他在这的时候，我还知道干点什么。他人一走，我就没了头绪，干啥都不知道了。哎，等会儿赵队过来我都不知道怎么给人家交待。” “好了好了，没事，我们先抬下尸体，把这玩意给弄到棺子里，放外面也太瘆人了。” “” 那你还这么着急打开众人汗颜。 进门后就没说话的朱丽，此时一见尸体顿时两眼发光，轻轻“呵”了一口气，快步走近解剖床，就差扑到上面了。 床中间蜷缩着一个模糊的形体，仔细辨认能看清头部的两个空洞的眼窝，烧光的鼻梁剩下一个三角形的窟窿，没有嘴唇遮挡的牙齿一根根暴露出来。 朱丽朝陈书勾了勾小手，两人试图合力赤手将尸体掰正，不过搞了半天也没成。 事后，陈书从旁边的桌上拿了几张湿巾递了过去，心里有些佩服朱丽这官二代的工作态度。 “首先得确认是生前烧死，还是死后焚尸。所幸烧得不是很彻底，大约在炭化的初级阶段，能查的东西不会少！”朱丽双手支在床边沿，眼神灼灼的盯着床上半焦黑的尸体，一字一句说道。 吐逊江一下被镇住，习惯性的往胸口的口袋里面掏笔记本和签字笔，态度端正的准备开始学习。 陈书一愣，看着反客为主的朱丽，心里自是起了不一样的感觉。冲同样站在边上的王浩扫了一眼，只见对方也是一脸震惊的表情。 话说回来，这么漂亮的女孩在干着剖尸工作，感官上确实有些不搭配。特别是看她那双水灵水灵的大眼睛，此时却是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尸体，像是盯着瑰宝，这画面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 朱丽本人是怎么想的？ 她应该是内心毫无遇见尸体寻常女孩该有的波动，最多就是控制不住动手的冲动。 第481章 解剖 法医解剖室。 在牛排馆分尸案中已尝过极致“恶心肉”的江海此时打量着床上的尸体，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不适，看着已是习以为常的样子，思维跟着朱丽的话语同时在飞快的转动着。 甚至还伸手“咚咚咚”敲敲尸体，意犹未尽之下还小心摸上几分，接着提出问题：“朱丽姐，尸体怎么会这么硬？这样子我们怎么解剖去确定尸体的死因？”qqxδnew “因为是被火烧着，尸体里的水分都会被烧没，然后肌肉会挛缩，所以才导致尸体会非常坚硬。问题倒是不大，就是得费点力气。” 朱丽绕着解剖床走了两圈，顺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双乳胶手套给带上，动作轻盈，显然是不把自个儿当外人看。 又顺手给江海也甩去一副，接着俯下身托着焦尸的后背，轻而易举的把尸体拉起。 人体百分之七十的水分被蒸发之后，剩下的体重只有二十几斤。 对于朱丽来讲，是极为轻松的事情。 “死者身份确认了吗？” “确认了。” “咦？那得家属同意才可以解剖呢。”朱丽柳眉微皱，有些遗憾。 “嘿嘿。不碍事，我们这没那么讲究。只要能破案就行。就是不要把尸体弄得太夸张了。” 朱丽微微一点头，认可了吐逊江的看法，向对方一伸手，比了个“七”的手势。 实习法医吐逊江也是经验丰富，赶忙弯身从床底下掏出一个大黑盒子，然后从里头挑了一件刀柄和一个塑封的新刀片，快速的撕开包装，用夹子小心的将刀片斜套入刀柄头部。 最后将装配好的手术刀小心翼翼的放在朱丽的手上。 朱丽一握手，气质陡然一变，眼睛灼灼有神。 先是用小刀往尸体的几个关节部位一切，将皮肤和肌肉切开松解了高度绷紧的皮肤和肌肉，尸体随之被一把掰正。 接着将刀尖稳稳的抵在尸体的喉咙处，笔直一划就切了开来。如果撇开刀下的尸体，单就朱丽比划的动作来讲确实是赏心悦目。 遥想当年她从医学院毕业后考上了法医岗，第一次跟着警察参加尸检时就表现出来异于常人的镇定，当时就赢得了现场老法医的好感，大家都认为这个娇小的女娃是个做法医的好苗子。 冷静，理性，无畏。 在后来的工作中，朱丽遇到过很多血肉模糊甚至尸体高度腐烂的命案，什么巨人观、死后分ian、纸片tai盘，她早已见怪不怪，包括在嗅觉上，亦是做到了坚如磐石。 法医这个身份让她穿上了最坚硬的铠甲，再惨烈的现场，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隐藏着破案线索的画面而已。 在朱丽的脑袋瓜子里，理清尸体和案件的脉络，才是她最为在意的事情。 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从尸体的气管内侧来看，并没有附着烟灰碳末，呼吸道也没有存在烧伤改变的特征，所以理当是死后焚尸，如果不确定一会儿可以切开胃里再检查下里头。你们看心脏部位，直接死因应该就在这儿”朱丽掂着手术刀，沿着尸体上较为明显的痕迹自上而下做着解释。 吐逊江一边点头，一边认真记笔记。 第一个问题得到解决，江海盯着尸体的喉咙看了片刻，接着视线随着朱丽的讲解沿体表自上往下一路看了过去。 直到胯部，身形一振，突兀停了下来。 众人顺着江海的视线望了过去，同样是心头一震。 这t得是多变态的人才会在这个部位连续、多次使这么大的劲头，连站在一旁从不知道解剖为何物的陈书、王浩等人都看得出来，凶手对于该器官的愤怒有多深。 陈书在惊讶过后，再一联想到先前在警院里翻看的资料，再一琢磨，心里隐隐有了推断。 在场众人基本都是陈书的朋友，没有一位是当地负责办案的刑警，所以他也没有了顾虑，摸着下巴就提出了自己的推断： “朱丽，直接死因如果说是心脏部位的话，那么这些，还有这些都是凶手出于自己的某种心理原因进行的发泄行为。” 陈书点了点尸体kua下的特殊部位，笃定道：“凶手肯定在‘xg’方面有问题，大概率被侵犯过，以至于对该器官极为憎恨” 吐逊江合上笔记本，举手示意：“陈警官，照你这么分析的话，凶手应该是女性了？” 陈书思考片刻，指着从心脏部位一直到胯下的一列不规则的伤痕，摇了摇头：“这一溜捅下来，寻常女性可没有这等气力。也不可能说在杀人后，凶手捅几刀休息会儿，再过来捅几刀，所以从气力和耐性来分析，凶手理应是男性。” “男性怎么可能会被侵犯？”话刚出口，吐逊江像是记起什么，一下子闭了嘴。 陈书微微一笑，随口说道：“去年在我们区看守所，就有男的被同监室的在押人员给弓虽了。” “还有这事？”江海依依不舍的抬起头，有些好奇。 “嗯，男的因为贩x被判了无期，所以就有些破罐子破摔，而那被弓虽的因为是初犯，侵财类的，以前没在笼子里待过，年纪轻容易被拿捏，最后就被搞了。对了，当时那主管的民警后来也被判了，好像是玩忽职守。” 江海说道：“哦，和我想象的有点不一样。书哥，我看新闻或者电影上都说犯了弓虽罪的犯人进了监狱都要被大家看不起，然后要挨打，严重的也会被其他人弓虽，是真的吗？” 陈书摇了摇头，像是当年曾宏教导刚毕业的他一般，耐心和江海讲解着：“这个我也只是听说过，不好评论。不过可以将这个当作参考放在这个案子里来研判犯罪嫌疑人的身份。 “当然了，重点可以从死者生前是否有侵犯其他男性的行为作为切入点进行调查，看看有没有可能是报复行为。” “陈警官！”吐逊江突然激动起来，重新翻开笔记本拿上纸笔，“你的意思是这凶手童年或者成年后在监狱里受过侵犯？这个范围就缩小的厉害了。” 陈书再次看了圈周围，确定没有办案民警在，随即耸了耸肩，轻松道：“我就一派出所出身的治安警，这些都是我瞎猜的，做不得准。你想知道更详细的，还得去找你们自己的刑警。” 吐逊江低头狂写，写完又扑了过来，渴求道：“再说说！再说说！” 陈书僵硬着脑袋看向朱丽，只觉得对方是不是找错了人。 朱丽双手抱胸，眼里满是欣赏，知道陈书在东州也是破过几起命案的主，这水平自然不会差。 砰。 一名中年人推门进来，往桌子上扔了一个厚厚的文件夹，说：“凌晨的案子，经过一天的外围调查，有了点资料。” 第482章 划定凶手的圈子 新进来的男人面色黝黑，长着一对非常个性的背风大耳朵，肩膀很宽，往那门口一站就仿佛是堵竖在众人面前的大墙，安全感自不待言。 王浩笑着上前几步，与刚进门的男人握了握手：“赵队，这几位是东海省警察学院过来调研的同志。”仟仟尛哾 赵队实在的说道：“浩子带来的那可都是兄弟！各位兄弟，我这手头还有件案子要办，回头请你们喝酒。” 说完，噔噔瞪快步走到吐逊江面前，追问道：“报告出来了没有？拿给我看看。” 吐逊江挠了挠头皮，有些愧疚，突然眼睛一亮，赶忙将先前一直拿在手里的笔记本给递了过去。 赵队接过笔记本，埋怨道：“吐逊江，你怎么比你师傅还不靠谱，这报告你当草稿写在笔记本上，这哪行” 赵队突然没了声响，一行行字句看了半天，虽然字迹潦草看得有些困难，可毕竟还是能看下去。最后合上笔记本，大笑着拍了拍吐逊江的肩膀：“想不到你小子本事还挺大，想得也细，这回是真的有点侦查员的感觉了。” 顿了顿，补充道，“等你师傅从乌市开完会回来，我就让他把你给放出来，去我那好好锻炼锻炼。” “真的？”吐逊江一跳三尺高，开心极了。 “真的。” “真的？” “必须是真的！” “大丈夫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赵队含笑点头，最近这段时间也不知道为什么，辖区里是到处都有大要案发生，手底下的侦查员都不够用了。 哪头起火捺哪头，到最后到处起火，他这个中队长也只得跟着下场跑案子。 说是值班领导，不如说是后补队员，没人的时候也得上前线。 人是真的缺！极缺！ “哈哈哈。” 吐逊江仰天长笑，似是出了好大一口气，接着对赵队说道：“赵队，其实我这笔记本都是记这俩位朋友的，上头都是他们的推理。” “啊！” 先前赶着破案，进门的时候没看仔细，这会儿经吐逊江一说，又想起先前王浩的介绍，赵队再一一将客人看了过去，方才重视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那明媚女人半个身子都挨在解剖床边上，含情脉脉的看着那焦尸，白皙玉手又是反复抚在其上，自始至终都无视周遭环境的叨扰。 就这工作态度，怎么看都是有大本事的人，警察学院，果然藏龙卧虎。 想必跟着来的其他人，都不会差。 不敢打搅奇人工作，正缺人的赵队朝陈书正色道：“不愧是沿海过来的兄弟，端的是有水平，我们详聊。这案子我觉得” 看着全神贯注工作的朱丽和滔滔不绝案情，一点都没有把他当外人的赵队，陈书傻了。 热情的王浩仗着大块头，乐呵呵的拉过陈书将他按在座位上，一起琢磨起了这杀人案。 按照赵队前期的侦查工作来看，根据现场遗留的摩托车和次日接到的失踪人口报警电话确定了死者的身份。经过走访，大致了解死者的身份信息和周边情况。 这人住在距离案发现场不远的镇子里。据其妻子反应，死者平时很老实，从来没有与其他人有过过节，也没有得罪过任何人。事发当晚出门的时候身上大约就带了几百块。 赵队介绍完案情，摸着下巴道：“感觉这案子大概率是抢劫杀人，可又觉得凶手如果是为了死者身上这点现金也不至于动手杀人。哎，就怕是路人的无差别杀人” 王浩问道：“你认为是一般的刑事案件？” 此话一出，室内同时安静了下来，大家不约而同起了不好的预感。 陈书默不作声的打开赵队先前丢在桌子上的牛皮袋，一遍遍的翻看里头的资料。 室内只剩下“唰唰”的翻书声。 许久，陈书从一叠的资料里抽出几张a4纸，指着第一张背景是靠近公路边缘路面的泥地：“根据报告，不同于其他成排成排留下的足印，现场就只有这三枚足印是单独留下的，周边都没有能与之匹配的足印。 “我推测这三枚足印应该是凶手留下来的。在杀人焚尸后，他把现场自己留下的足印全部都清理掉了，然后倒退到水泥地铺设的公路上，最后逃离现场。” 江海趴了上去，盯着陈书手指头点着的照片看了半天，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书哥，有没有可能这足印是别的什么人凑巧经过留下的？或者说是在案发前留下的？” 陈书：“不可能。如果是其他人留下的，那周围必定会留下更多的足印，不会如此突兀的断开。寻常人走路，哪会去想着走几步清理几步？” 赵队同意，还是有些为难：“单单有了足印还是不足以锁定凶手，下一步还是很被动。” 陈书笑道：“赵队，其实我们已经有了四个圈子。一个是足印，一个是男性，一个是死者的社会关系圈，最后一个就是先前我们划定的凶手在‘性’上面受侵犯的特定经历。 “这几张足印的照片拍得很清晰，让你们主痕迹的民警先检查一番应该会有特征出来。然后你再拉一份被性侵的男性受害人名单，嗯，这个名单人数应该挺少。到时候我们再两相比一比，也许就能圈出些相同点来。” 赵队双手一拍，眉开眼笑道：“中！就这么干！” 说完，转手就将资料收拢进牛皮袋里一谷脑全塞到了吐逊江的怀里，下了命令：“吐逊江，我现在去办公室拉名单，你给我好好查查这个足印！” “我不会” 丢下傻在当场的吐逊江，赵队转身就往屋外跑了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又返回到屋里拿了先前放在桌上的吐逊江的笔记本，毫不介意这并不是他的笔记本。 “还不赶快去弄起来！傻站在这里干嘛？”赵队朝着吐逊江一瞪眼，噔噔噔又跑了出去。 看得出来，赵队是个急性子。 王浩耸了耸肩，朝陈书解释道：“即使花再多的经费把这儿给伺弄好了，还是没人愿意来。吐逊江和他师傅两个人承包了局里所有业务单位的物鉴，一人轮流值一天班，真的是连女朋友都没时间谈。吐逊江并不是不乐意干法医，就是受不了这做一休一的工作模式。哎，不容易啊！” 陈书看着吐逊江两眼汪汪的觉得有些可怜，就指了指正趴在尸体上忙着捣鼓的朱丽。 第483章 跑 “你们看这里，右脚后掌足印深，而左脚足印浅，这样的特征表明，这个人的右脚是有问题的。不过样本也就两个，没法百分百确定，只能说很有可能是瘸脚的。” 朱丽拿过一张现场足印照，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调出一张魏族人生活照放在边上，指着照片里头放在脚印旁边的钢尺：“这两枚足印别看尺码偏大，因为是在皮鞋外再穿了一双软质胶套鞋。实际上，这个人的脚应该在41码左右。” 话音刚落，王浩一脑袋黑线，先是惊讶朱丽对于当地族特色的熟识，又为站在一旁作枉然大悟状的吐逊江感到羞愧。 踢了一脚当地法医吐逊江：“吐逊江，到底你是我们局的痕迹检验民警，还是这位美女？” 吐逊江涨红了脸想辩解几句，可转瞬想到今天可全靠这位来调研的女法医才在案子上打开了僵局，旋即垂着脑袋不说话了。 陈书见场面有些尴尬，打趣道：“瘸脚的问题先搁一边，你一个搞法医的，怎么连当地邵敏的穿着打扮都这么了解？佩服佩服。” 朱丽不屑道：“在宾馆里恶补的。哪像某个人，用着公家的钱把出差当旅游，还到处和那些不正经的女人鬼混在一起。呵呵” 陈书无语。 其他人看向陈书的眼神很精彩。 场面立刻活跃起来。 教训完吐逊江，自来熟的王浩凑了过来，第一次和朱丽正式打了个招呼，聊了起来：“朱法医，你好你好。这边气候干燥，昼夜温差挺大的，外头紫外线也强，出门的时候还是多带些防晒和补水用的物品。你刚来肯定不适应，下个月就好了。” “下个月天气会好一些吗？” “不是，下个月你们就待习惯了。” 朱丽无语。 其他人一起无语。 众人聊着天，天南地北的瞎侃，过了不久吐逊江的电话响了起来，是赵队打过来的。 为了便于大家都能听到案情的进展，吐逊江按了免提。 “喂喂！吐逊江，能听到吗？”赵队标志性的大嗓门。 “我开着免提呢，赵队你直管说。” “哎！我刚筛选了一遍，匹配的人太多了，这要是一个个排除的话得耗费太多时间了。你们那边有什么结果了吗？” 陈书抬了抬了下巴，示意吐逊江解释。 “诶！赵队，我们这边是有点结果出来。经过朱法医的检验，凶手应该是魏族人，脚码在41码左右，大概率右脚是瘸的。” “能确定吗？”赵队语调一下子高了起来。 吐逊江抬头四望，随即肯定道：“能确定。” “好嘞！这样我再筛一下，估计能少不少人！行，那就这样。吐逊江，你帮我谢谢兄弟姐妹几位！” 眼看赵队就要挂断电话，一直站在边上握紧拳头仔细听着的江海，突然高声喊道：“赵队！你也查下那种有弓虽案前科进了监狱又放出去的人。如果他们有在监狱里头被侵侵欺负的经历，你重点关注一下！” “” “是小海？没问题的，你放心，等会我就按照你的建议再拉一遍相关人员信息。” 手机扬声器安静了片刻，正当江海有些懊恼自己的自作多情时，里头传出了赵队有力的回答。 赵队只不过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适才说话的人是谁。在见识了这批能人的实力后，他同样不敢小觑江海这个年轻小伙子。 毕竟都是警察学院出来的人，肯定比他这种泥腿子警察要懂的多一些。 “这么多圈子兜下来，这人就好找了。小伙子，谢谢你了哈。” 赵队“咔”一下挂断电话。 江海喊完话，有些惭愧自己的自作主张，手舞足蹈的有些紧张，努力的解释着：“书哥，不好意思。我就是觉得先前你举的例子虽然少见，但还是存在一定可能的” 陈书摇了摇手，不以为意：“我们这又不搞一言堂，你有想法拿出来讨论我就觉得很不错。虽然我没去过刑大不知道他们重案组是怎么办案的，不过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的古话自有它一番道理。” “书哥，我可听我姐说过，你都破了三起杀人案件啦。已经是很牛很牛的警察了，你去不去刑大的没啥子区别！”江海崇拜的看向陈书。 “臭小子，警察牛不牛可不单单看破案，这只是警察众多职能的其中一个。关于警察这个职业，虽然有些地方会颠覆尚为你对于它的认知，但确实是我的真实体验”陈书正准备趁着这个机会给江海好好聊聊自己对于警察这个职业的理解。 忽的觉得背后一凉，余光扫去，见原本俯卧在焦尸上努力工作的朱丽不知何时起了身，双目冷冷的直视于他。 “？？？” 陈书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原本正在说的话语亦停了下来。 外向的王浩倒是不见外，啪一下拍在陈书的后背上，兴奋道：“兄弟，想不到你还破过凶杀案！我倒是第一次见特警有破重案的，回头一定好好唠唠！” “都是意外和运气” 刚好，林达开电话打了过来，由于和当地警察的交流拖延了不少的时间，并且在他们韩局的热烈邀请下，还会继续逗留客十调研他们的警务站和派出所等，所以原本定在下午前往戈壁滩监狱的计划延迟到下周。 陈书拍了拍手，总结道：“今日的调研结束，回去了。晚上去美食一条街，我请客！王浩、吐逊江，一起来！” “书哥威武！”江海哈哈大笑，心里觉得这趟跟着出来调研真的太爽了。 解剖结束，等着吐逊江收拾尸体换衣服的时候，王浩一把抓住江海给拉到了没人的地方。 递过来两个空荡荡的纸盒，里头有几张新的、或是用过的废纸。 “小海，有打火机不？烧点。” “给尸体烧钱？”江海的脑海中还全是适才尸检的画面，一时间脑子还转不过弯来。 “诶。”王浩一跺脚懒得解释，噔噔跑去陈书那边总算顺了个打火机，接着就将那纸盒点上。 王浩冲后边跟着过来的陈书喊道：“陈书，一起跨个火堆，去去霉气。” 陈书回头瞧了眼还在里屋换衣服的朱丽：“这……不必了。” 江海瞪着眼睛：“浩哥，你可是硕士啊！我们当中学历最高的一个！” “你知道我学历高还不听我的？”说着，王浩一路小跑咔一下从着火的小纸盒上跳了过去。 “不听老人言，别说是硕士，博士都得栽跟头！”落地后，王浩拍了拍胸脯，长吁一口气，“好多了。你们俩真不跳？” 正当陈书、江海两人犹豫的时候，换好衣服的吐逊江从屋里走了出来，说也没说，左手按着头上的警帽也是咔一下跨了过去。 停下脚步后，朝着冰棺的方向微微悬了悬头顶的帽子，对先前解剖的焦尸表达敬意。 “吐法医，你不是魏族人吗？你们也兴这个？”陈书震惊。 吐逊江嘿嘿一笑：“听浩哥的，安全第一！” 吐逊江原本因为他的师父去鸟市开会，要留在单位值班。可王浩一个电话的工夫就帮他请好了假。 当时吐逊江还有些难以置信，说是局里物鉴室就他和他师父俩人，现在俩人都不在单位，赵队怎么可能会批准他外出的。 王浩哈哈一笑，拍着吐逊江的肩膀打趣说，反正你这个准法医目前能干的活那些刑警都能干，不如放你两个半天的假，好好陪陪客人，也算对他们先前出手相助的感谢。qqxδnew “两个半天？”吐逊江刚从前面准假的惊喜中缓过来，一下子又被王浩搞迷糊了，“浩哥，这两个半天的假你是怎么算的。” 王浩笑着帮吐逊江把他戴歪的警帽给扶了正：“晚上喝酒算半天，然后明早给你睡半天，下午再来上班！” 吐逊江看了眼从外省过来调研的漂亮女法医，好似怕她觉得他上班态度不行，赶忙着给王浩解释：“浩哥，能有一晚上就行了。明早上我还是准点儿上班，我能起来的！” “我去，去喝酒的你戴什么警帽。”王浩又把他刚刚给吐逊江扶正的警帽拿了去丢到旁边的操作台上。 他哈哈一笑，看着陈书勾了勾嘴角：“吐逊江，得让陈警官他们见识见识我们nx疆男人的热情！你明天要是能准点儿起来，那可是生生打我们自己的脸啰。” 吐逊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王浩一把拉出了门。 陈书等人互看一眼，笑着跟了出去。 一行人坐着王浩的七座大陆巡回到入住宾馆门口。 林达开笑着表示自己年纪大了，就不跟着他们年轻人闹腾，就下了车准备去宾馆的餐厅随便吃点什么，不过最后还是被王浩给劝住了，说是大家天南地北的难得碰上，吃顿饭喝点酒也是应该的。 朱丽本想跟着林达开回酒店，可见吐逊江眼巴巴的想跟着她继续交流法医的经验，又想起先前自己一时手痒在他解剖室借他们设备捣鼓了好久的尸体，心里有些歉意，便同意一起去吃晚饭。 陈书抬手看了眼时间，看着才晚上八点左右的样子，正好是晚饭时间，便建议去附近的美食街吃点当地的特色。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王浩喊得热烈，然后示意其他人下车在大堂里等他去酒店后头的停车场停车。 陈书下车后，凑巧撞见了正从酒店外面回来，举着个自拍杆玩直播的shelly。 陈书一惊，下意识转身离开，就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冷哼：“怎么？和我开完房间就跑，心虚了？” 第484章 欢聚一堂 后头跟着下车的江海和朱丽顿时头上全冒出来一大把的问号。 “？？？？” 刚准备将大陆巡开去停车场的王浩，也是八卦味十足的的摇下车窗，探出半个身子看了半天方才缩回座位，摇头晃脑点评着女人的身材，油门一踩将车子开走了。 陈书苦笑着转身，见一把鲜红的遮阳伞跟在他的身后，伞下是打扮艳丽的shelly。 漆点般的眼眸，鲜红的唇瓣，雪白的肌肤，穿着的是寻常女性极难驾驭的包臀裙，时尚性感。完全是一副夜店头牌的打扮，眼神流转间，媚味天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 她的目光落到陈书的神色，眉头微挑，眼中尽是调侃，笑意浓浓，让人一见即知先前的质问只是玩笑。 shelly知道陈书不喜入镜，顺手将自拍手机关了收回，语气带了一点点希冀：“书哥，你们是要出去吃饭吗？可以带上我吗？我就一个人，也不敢出去吃饭” 你都敢大晚上的一个人出去喝酒撩凯子，怎么会不敢出去吃饭？骗鬼哦陈书迟疑了会儿，刚准备婉拒，没想到江海第一个跳了出来。 “好呀好呀！小姐姐你可真漂亮！你是网红吗？”眼神里闪着狡黠的江海应了下来。 “哼。”朱丽觉得和这年轻小妹计较显得掉价，只是冷冷一哼便不作声。 眼见陈书还想拒绝，shelly腰身半扭，轻轻踩了脚地面，委屈道：“都是从东海过来的，怎么就这么见外呢。这里都是魏族人，我有点怕” “哼。”朱丽又是一哼。 这下陈书是彻底听明白了，正准备严词拒绝的时候，没想到shelly小跑几步，挽住朱丽的小臂，语气带点撒娇：“姐姐，你这么美，迟点可得教我几招养颜呢。” 高傲的朱丽其实骨子里有点单纯，特别是对于这种男女之事更是生疏得很，被人稍稍一捧顿时就拉不下脸来。 说完，见朱丽没有拒绝，又凑近贴着耳朵说道：“姐姐，你放心，我就是逗逗书哥的，我有男朋友的，我这次过来就是看他。你素颜就这么漂亮，我可比不上！” 稀奇！ 朱丽一愣，看了一眼睛旁边这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网红，想着如此女人怎么有个在这种艰苦地方上班的男朋友？ 全天下的女人都有刻在骨子里的八卦，即使号称“朱无常”的朱丽也不例外。 轻轻吐出一个“嗯”字，不置可否。 吐逊江附议：“走走走，人多热闹！” 停好车，王浩人还没走近，隔着远远的就开始喊话：“大妹子，一起去吃烧烤！能喝酒不？” shelly笑盈盈回道：“哥，管够吗？” “必须的！” “那就走呗！” 林达开笑呵呵的看着这群年轻人打闹，也觉得自己年轻了几岁。 陈书无奈摇了摇头，跟着大部队往附近的美食街走去。 这次在王浩的指点下去了家店铺大一些的烧烤店。王浩让吐逊江带着客人到包厢坐着，自个儿双袖一挽就在店门口点菜。 不一会儿，羊肉串、烤羊排、大盘鸡等常见的当地特色菜一一端了上来，拌鹰嘴豆等一些陈书等人在东海都没见过的阿x拉伯…地区的小吃也摆了上去。 王浩劝酒是真的有一套，一顿舌灿莲花连基本不怎么喝酒的林达开都被倒上了一杯啤酒。 啤酒自然还是大乌苏，除了朱丽明确表示不喝酒，说是喝酒影响她出刀的速度。 其他人都是满杯满杯的开干，包括大一新生江海，也是喝得颇为爽快，甚至王浩分烟的时候他还老大不客气伸出两个指头，让陈书不得不怀疑这小子可能从小就对烟酒不陌生。 吃喝到一半的时候，下班后的小强赶了过来。都是惯常喝酒的年轻人，现场还有两名美女在，包厢里的气氛自然是越来越热烈。 陈书提醒过几次这大乌苏的后劲，可都被大家给丢到后头去了，气氛一到，没人在乎这个。 江海凑过来询问陈书下午关于警察职业的感悟，当时说了一半没说完，他有些好奇作为东州市英雄警察心里真正的想法。 陈书想了想，简短总结：“除了破案，还有守护。” 江海“哦”了一声，退到桌边上自个儿小口抿着酒琢磨。 shelly忍着反胃，听着坐在边上的吐逊江一边大口吃着烤肉，一边找朱丽聊着剖尸的事情，这会儿是真信了陈书的警察身份。 她有那么点不甘心，就找据说是陈书前同事的小强打听陈书的事情，也说出了自己直播间粉丝对于陈书脸熟的事情。 这一打听就彻底惊呆了，看着小强手机上几个收藏的短视频，那屏幕右侧小红心下面的几十万数字，shelly是彻底服了气。 “还说自己不是网红，我全部视频加起来的点赞数都没你半个视频多骗子！” shelly气鼓鼓的冲陈书喊道，心里涌现出强烈的悔意。要不是昨晚自个儿没仔细查查这事，指不定今天就能捞出个爆炸性流量。 小强为陈书辩解：“书哥又没有自己的抖音号，这都是别人拍的，不能算骗” 不嫌事多的王浩挥舞着双手大声起哄，把小强的解释给强压了下去：“喝酒！陈书，你这伤了小姑娘的心，还不赶紧满饮一杯赔礼道歉！” 朱丽冷哼一声。 江海还在低头琢磨。 林达开笑眯眯的不说话。 小强仰着下巴，不知道在得意什么。 shelly撅起撩人的小嘴巴：“我不管！反正晚上你得去我直播间露露脸！” 陈书僵硬着哭笑不得的脸庞，从桌底下掏出黑色旅行包，从里头散出一些东州土特产。 还别说，这些鸭舌和熏鸡放在天天大肉吃得上火的这伙人，意外的为受欢迎，一下就没了。惹得陈书只能小心藏好旅行包，防止被上头的几人抢了去。 不小的包厢里欢声笑语。 许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客十市公安局，刑侦大队。 “赵队，我去接警了，你还不上楼休息？”永远歪着警帽的西艾克疑惑的看着自己的中队长，按这几年的习惯，他可是第一次见赵队亲自调查案件。 也不是说赵队不乐意破案，主要相对于队里的老侦查员，他还是更适合干些后勤工作。 一个单位有干活的，也要有擦屁股的，这样整体的效率就能起的来。 赵队随便挥了挥手当做听到了，继续埋着个脑袋一会儿拿着签字笔翻写着笔记本，一会儿按着个鼠标“卡卡”一顿点击，就这样过了许久。 啪一下扔掉笔，赵队整个人往后一仰，风清月明，心胸开阔，只觉得世间美好。 “警院那批人确实厉害！” “都对上了！” 电脑亮着屏幕，上头是一张男子的照片，在照片左侧的姓名一栏里，分明写着“埃尔克”三个字。 民族：魏。 前科：弓虽罪。 体貌特征：足长255（41码），右脚瘸。 第485章 刑事案件讲证据 当晚，客十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刘局、老成、赵队三人面容严肃，坐在小会议桌上，气氛紧张而沉重。 刘局瞥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已经快七点了。 “小赵，你确定这起凶杀案的犯罪嫌疑人是这个？”刘局手指头点了点摆在桌子上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一名长相俊美的男子穿着看守所专用囚服，双手平举一张姓名牌置于胸前，站在专用于测量身高的墙牌前。 赵队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缓缓点了点头。 老成翻了翻资料，乐呵道：“赵队，你带队伍、搞后勤没说的。但这推理破案，我可是第一回儿见你出手，稀奇。” 赵队脸上一红，解释道：“老成，这些都是别人推理的，我就做个总结。” 刘局好奇道：“那你怎么不把办案人直接带过来一起开会，我们也好听听他的意见。” 赵队脸上红了又红，低声道：“刘局，这不是我们队里的人。” “哪是谁？” “额，就今天早上过来调研的那批人。” “嗯？” 老成有些吃惊，那些过来调研的看来也不是酒囊饭袋，手底下还是有些真功夫的。 刘局倒是流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喝了一口茶水，示意赵队继续讨论案情。 赵队收拢好被老成拍散的资料，言简意赅道：“刘局，我建议即刻抓人。” “好！”刘局一拍桌子，声音嘹亮气势十足，“既然如此，那么就安排警力对他进行抓捕！老成，你们巡控大队出几个经验丰富的特警配合小赵这边，务必保证不要伤及无辜。” 老成呵呵一笑，拿起桌上的照片仔细端详了片刻，笑道：“这家伙当年犯了弓虽案，就是我给配合着抓进去。没想到这才放出来没多久又犯事了，缘分那。 “赵队，你这边证据足不足？我记得这地方可是荒郊野外，附近没什么监控。再说了，死者烧成这样子，几乎所有的常规线索都被烧没了，伤痕，血迹，指纹通通化成了飞灰。 “我看你这资料上都是推理居多，能过检察院的证据可是半个没有。别到时候抓了人，又因为证据不足给放了，这就闹了天大的笑话。” 刘局一愣，复又拿起资料看了一遍，问道：“小赵，我在基层没办过案子对这些并不太懂。老成说的这上面的证据，你有搞到吗？毕竟是邵敏，万一抓错了影响可不好。现在社会上老是传言针对他们，搞特殊对待，你可得谨慎。” 巡逻防控大队大队长老成嘴角不动声色的勾起，微微呸了一口，神情不屑。 当下华族过安检半分钟，邵敏就得十分钟。 这事情，就是他们巡控大队干出来的。 巡控大队谁管？还不是作为大队长老成拍的板。 这事情局里上下都知情，毕竟人家投诉、举报平日里也是像雪花一样飘了进来。可耐不住目前的大形势还是以稳定为重，所以对于这事，局领导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当下没有出事，真出了事到时候再论，再解决。 赵队抿嘴犹豫片刻，慎重道：“刘局，凶手焚尸后对于现场遗留痕迹的清理颇为专业，这种专业程度不像是埃尔克这种弓虽犯能处理的。大家都清楚，以邵敏的性格，犯案从来不会搞得这么细致，除非是那些经过专业培训的。 “我推测现场除了埃尔克，还有经过专业培训的其他人；或者说，埃尔克在出狱后经过了专业训练，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这起案件涉及xx。” 此话一出，办公室内霎时安静下来。 赵队看向刘局，打破僵局，沉声道：“刘局，刑事案件讲证据，xx案件只要名单！” 。。。 深夜，巴步镇，偏僻村落。 一只骨瘦如柴的老狗，正一瘸一拐沿着村里的泥路缓缓走着。 穿过一处酸臭混沌的低水洼，老狗忽的站住，抬起漆黑眸子警觉地看向前方，湿润的鼻头微微抖动。 原本已然没了人踪的地方，突然响起不轻不响的脚步声，随后一双冷冽的蓝色眼睛出现在街角。 老狗一看，动物天生对危机的敏锐直觉让它怂退数步，旋即伏低身子朝对方低吼起来，却是再不敢前进半步。 看着戒备，实则还是害怕。 几声吠叫后，见对方信步而来，老狗尾巴一夹落荒而逃。 黑鹰扫了一眼正弯腰准备拣石头的埃尔克，轻视道：“不用找，已经跑了。” 冷冷一哼，黑鹰抬步往小巷里拐了进去。 埃尔克慌忙起身，跛着脚步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去。自从上次见识到黑鹰的杀人手段，他是打心底里对眼前这空降的派遣员起了敬畏之心。 杀人不怕，埃尔克在牢里也见过不少杀人犯。 可怕的是那种自始至终都一脸平静的神情，特别是黑鹰那双看过来觉得全身冷飕飕的蓝色眼睛。 这可得杀了多少人才能有的冷漠。 跟在后头全然忘了自己腿脚不便的埃尔克胡思乱想着。 两人沿着小道前行，走到尽头向右拐不远，兜兜转转半天又回到了。 黑鹰站在泥路口，疑惑道：“埃尔克，走了一晚上，怎么就没见到一处破房子？” 坡着脚吃力跟随半天的埃尔克见黑鹰终于停了下来，赶紧扶着旁边的墙壁喘息几口，随即回答道： “黑鹰先生，政府一直在给村里扶贫，还把城里的干部一个个都分配给那些穷人包户，几年下来，房子都给钱让翻新了。” 顿了顿，埃尔克眯着眼睛想了半天，笃定道：“一个不剩，全给翻新了。” “这么偏僻地方都给顾上了？”黑鹰有些疑惑，这是需要多大的资金才能覆盖如此大的区域。 “都顾上了，据说今年还要给钱修路。”眼见往常无所不能的黑鹰起了困惑，埃尔克面上没有表露，心里却是有丁点得意。 黑鹰站在路口，开始慢慢端详这里的环境。 村里的基本看不见牛、羊群，虽是泥路，但也没有屎粪或垃圾，路边两侧甚至还种上了些景观树，比之十多年前他离开的时候是干净许多。 两边院墙后头，隐约可见油漆崭新的洋房，院子里一些枝叶繁茂的葡萄顺着藤架挂到了墙外头，里头还亮着灯，偶有嬉笑声传出。 路两边各种五颜六色的大门，让人能感觉到门后边富足的生活。 此时停下脚步的黑鹰，侧着耳朵听见不远处村里的小广场方向传来断断续续的音乐，估计是在举办舞会。qqxδnew 黑鹰隐在暗处许久，蓝色的眼睛一闪一闪的，恶狠狠道：“骗，也要把年轻人给骗出来！” “即使骗出来了，腿在他们身上，该跑还是会跑的。”埃尔克知道黑鹰要干坏事，很坏的坏事。 自从前些天见他杀过人后，埃尔克表面不说，心里是起了怯意，只等送走这个吓人的大瘟神，就准备卷铺盖跑到沿海或者内地。 听说那边都是非常棒的地方，很多年轻小伙子给路边烧烤摊老板打工，只要勤劳节约，一个月也能拿个万儿八千的。 他埃尔克虽然瘸了脚，可双手还是利索得很！ 苦个一年半载攒点本钱，他自个儿就能支棱起赚钱的摊子来！ 当初加入他们，不过就是想赚点生活费，这眼看着要干上掉脑袋的事情了，怎么可能不跑？ 黑鹰转头盯着埃尔克，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埃尔克，这是命令！想想前天那个倒霉的司机，你可不想变成他那样！” 去打工的画面在脑海中一寸寸破裂。 埃尔克噤若寒蝉。 第486章 要么服从我的命令，要么死 一片枯死的胡杨林。 树林后面有一小块戈壁，越过戈壁往西边再走上几百米进了腹地就能看到几座黄色泥巴石头堆砌的，大约二三层高的土屋。 土屋很是破烂，一看就知道废弃了有些年头，可土屋外围挺大一圈却是被人用层层叠叠，锃亮锃亮的铁丝围成了不小的空地。 天黑之后，陆续有人从外面赶了过来，不约而同戴着黑色或者白色头套，只露出一双双滴溜溜的眼睛。 不久，院子里最大的土屋内，满满当当挤了许多人。 屋里北边的墙壁上挂着一副由白色的圆月和黄色的六星组成的星月旗帜，下面坐着黑鹰，全场唯一没有蒙面的男人。 全身被包裹得只留一双眼睛的埃尔克凑了过来，告知人已到齐。 盘腿坐在炕上的黑鹰，伸手摸了摸屁股底下陈旧的毛毯，刺刺的很不舒服，他有些怀念培训班宿舍里那条跟了他好些年的柔软毛毯。 死的时候要是能裹着该多好黑鹰摇了摇头，甩去脑里多余的杂念。 他开始集中注意力，冷冽的蓝色眼眸一一扫过屋内坐着的这些人。他让自己的双手紧紧捧着怀里的经文，培训班的教官说过，这是蒙蔽信徒们最有力的武器。仟仟尛哾 黑鹰压抑着声音，庄重道：“你们不认识我，可以不听我的召唤。但不能不听xx的召唤，而我是xx派来的使者。” 众人跪俯，额头贴地。 “xx派我来拯救你们，我所做的一切都是xx的旨意。现在，我们对着xx起誓，要服从我的任何命令，永远不能背叛于我。” 起誓的声音稀稀落落，显得有些冷清和无力。 宣誓结束，众人仰视。 黑鹰满意的俯视四周，开始说出此行的目的：“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你们将在这里进行训练，我会把你们训练成最为勇敢的士兵，然后跟着我干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你能说一下吗？”一个突兀的声音从门边的方向传了过来。 黑鹰抬眼看了过去，严厉道：“既然你敢质疑我，那么就把面罩给脱下来再说话。” 坐在门边的那人犹豫了会儿，脱下面罩，面容清秀：“尊贵的特派使您好，请问您要带着我们干什么大事？” 黑鹰沉声道：“我们将会发动一次袭击，杀死异教徒和民族败类。” 那人一听，眼神惊恐，随即迟疑道：“我要退出。” 此话一出，底下其余蒙面人皆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几个人试图起身。 场面有些失控。 黑鹰率先站了起来，指着说要“退出”的那人，轻蔑道：“你可以走。我想知道，当你推开家门看到全家人都躺在血泊里时，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一人做事一人当！为什么要牵连我的家人？” 黑鹰冷冷一哼：“你拿了我们这么久的钱，还有理了？你家人的命就握在你手中，你自己决定！我没空跟你废话！走，还是留下？” 那人身体一晃，终究还是坐下了。 蓝色的眸子一扫战战兢兢的众人，黑鹰面色一变，语气突然严厉起来：“你们都听到了！你们家人的名单都握在我的手中，如果有谁想退出，我就把他的家人全部杀死！” “要么服从我的命令，要么死！” 众人低头，皆惧。 会议结束后，黑鹰从土屋走了出来，埃尔克和一名男子跟在后头，两人往空地角落的一处地窖走去。 黑鹰有些恼怒：“这么多天，你就带来一个人？这有什么用？” 埃尔克唯唯诺诺：“我腿脚不方便，又只有西力肯一个人帮忙，真的没办法再多带人过来。” 西力肯来自埃尔克的村子，平日跟着埃尔克在村里无所事事，也是混子一个。 顺着梯子下到地窖，大约十来平方米的地方堆着好些杂物，只见一名身材瘦小的男孩戴着黑色头套，被透明胶带反绑着双手蜷缩在角落。 凑近一看，黑鹰彻底怒了，指着那男孩怒骂道：“埃尔克！这种小子你绑过来有什么用！你能不能用用脑子把人给骗过来！骗！懂吗！” 骂完抬腿就往埃尔克瘸着的右脚踹了过去。 埃尔克哀嚎一声，摔在地上。 “废物！”黑鹰骂骂咧咧从地窖爬了出去。 西力肯帮着扶起埃尔克：“这男孩怎么办？” 灰头土脸的埃尔克甩掉西力肯搀扶的手，一拐一拐走到男孩边上，发泄式地往那男孩身上踹了几脚。 听着男孩痛苦求饶的声音，埃尔克觉得心里好受一些，嘴上抱怨道：“等会儿开车把他丢到巴步镇外的野地里。” “？”西力肯抬头看了看黑鹰离开的地窖口，在脖子上比了个手刀。 埃尔克心有余悸，视线逃避一般的看向角落：“要杀你杀。” 西力肯慌忙摆手：“我连只羊都没杀过，怎么可能杀…杀…杀人。” “那还啰嗦什么！赶紧过来帮我一起把这小子给弄出去，天马上就黑了！” 两人将男孩脚上的透明胶带用小刀子割掉，一前一后夹着男孩一起上了地面带到一辆破旧小车旁给丢进了后备箱。 西力肯见埃尔克弯着腰，上半身趴在后备箱里给男孩重新用胶带捆绑手脚，估计还得老长时间，就溜到墙后面打了个电话。 和姑娘打完电话，西力肯美滋滋转回到车边时，发现埃尔克正黑着脸盯着他。 “你是不是去打电话了？”埃尔克皱着眉头朝西力肯摊开手。 西力肯知道瞒不住，只能从内衣小兜里掏出已经关机的手机：“你看，我打完电话就关机了！” 埃尔克拿过手机检查了一遍后还给西力肯，有些后怕的朝黑鹰所在的泥巴屋看了几眼：“黑鹰说了不准私藏手机，要是被发现了……” 西力肯辩解道：“不会的。我睡觉都会把手机藏小袋里，没人会发现。” “上车上车。一会儿在路上你把手机丢了，你不知道，他杀起人来没感觉的。”想起黑鹰的残忍，埃尔克打了个冷颤，压着声音劝道。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拉开车门进了车子，车屁股一抖黑烟冒出不少，颠颠簸簸驶了出去。 巡逻防控大队，大队长办公室。 “失踪？” “被人骗去打工？” “这个不一定是绑架案。” “行，我知道了。你先让派出所那边把询问笔录做了，明天我会过去他们所里。” 赵队挂掉电话将手机丢在桌子上，继续和老成两两相对，唉声叹气。 “怎么找个人就这么难？这个埃尔克到底跑哪里去了”老成不解，从屁股袋里抽出一包皱巴巴的烟盒，从里头抽出一根。 赵队摆了摆手，示意不想抽烟。 老成反手给自己点上，深吸了一口：“要不就上网。你也不是办案的料，还是等你手下空下来再把案子移给他们侦破。我这边也不能为了找个人耽误其他事，底下好些兄弟们都连着几个月没休过周末了。” 赵队沉闷道：“要仅仅只是杀人，那上网倒没什么。可这人涉x，就怕他捣鼓点什么东西出来，当下这安定的日子可再经不起折腾。” “那就将案子移给反x大队？” “他们大队事儿不少，这几天我路过他们办公室连人都没瞅见几个，估计是跑哪个戈壁滩办案去了。再说了，这事明面上还是杀人案，凭我们推测就认定涉x，这样把案子移交过去会遭人闲话的。” 老成一乐，将烟头捺灭：“那你说怎么办？” 赵队左思右想，终于下定决心：“要不找东过来调研的那几个人？上回也是他们帮的忙才筛出这个嫌疑人。他们可是有真本事的！” 老成摇了摇头：“人家毕竟是过来调研的，上回是恰好遇见了顺手帮忙。你要是提着个案子登门拜访，这吃相也太难看了，别人还以为我们局里没人咧。丢人！” 赵队苦着个南瓜脸：“老成，我们队里那是真没人。上半年新来的那几个小伙宁愿被扣下人才档案也不愿留下。哎，都跑了！我现在手头上是真的没人！” 两人商量了许久都没得办法，看着时间已过凌晨，赵队告辞离开，临走之前约好明天再过来商谈此案。 看着赵队耷拉着脑袋离开，老成也是心烦得紧。 要不是刘局要求他们巡逻防控大队配合，说是全局就他们大队人最多，还没指标。 老成是真想锁了门不让这家伙进来，自家大队街面任务已经很是繁重，还得配合着他们抓人，这休息，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 他反正有老婆孩子了也无所谓，苦的还是底下那批小伙子，愣是连一点谈恋爱，啊，不，连一点找女孩的时间都没有。 这时候，老成忽然想起刘局交待的让他安排人明天陪着那批东海警察学院过来调研的人去市区的几个警务站调研。 干脆，他亲自接待得了！ 嘿嘿，也好认识认识这批连赵队都佩服不已的人。 好像里边还有个同行？ 老成有一点点懊恼先前在刘局办公室自作聪明的把打印有那批人信息资料的a4纸给故意丢掉。 第487章 便民警务站 翌日。 暖融融的太阳挂在天空。 转眼已经在nxjiang待了好些日子，站在厕所镜子前摸着有些长的头发，陈书决定趁着上午调研开始前，在酒店附近找家发型店给理个发。 习惯短寸发的精气神，有时候头发稍微长那么一点点都感觉难受。 依着前几天的记忆，陈书顺利找到一家在酒店后面巷子里的发型店。 发型店不大，就二十来平方米，放着三张陈旧的理发椅和一张专门用来洗头的躺椅，一名长得胖乎乎的大姐坐在店门口的小矮凳上嗑着瓜子。 “老板娘，理发不？” “理理理！”大姐呸一下吐掉壳子，笑着起身招呼陈书进店。 陈书的发型一直保持在短寸头，技术上没什么难度，简单和大姐讲了下要求，人家拿起理发器给套了个定长梳就开始在他头上“刷刷刷”推拉起来。 “帅哥，你是过来旅游的？”发型师都比较会唠嗑，大姐也不例外。 “对，你们这儿人文特别好。”陈书想起几日前逛的古城，不得不说，确实比内地那些5a，4a的好上太多，起码看着是真新鲜，有风情。 “嘻嘻，来的人都这么说！不过我啊，在这待得久了，现在是感觉不出来了。” 在聊天中，陈书得知这位大姐来自魔都，早年跟着父母来到这边，算是兵三代。爷爷奶奶当初作为建设者，放下枪炮，走向戈壁、荒漠，开垦屯田，慢慢就在这里扎下了根，然后把家人也从魔都陆续接到这儿一起生活。 “嘘！嘘！” “嘘~~~！！” 两人正聊着，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哨响。 一直聊着话的大姐当即放下手里的理发器，丢下尚是“阴阳头”的陈书，匆忙跑到里屋戴上头盔穿上防爆服，提着一根长棍子就从店门口跑了出去。 还坐在椅子上等着理发的陈书一惊，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将披在身上围布一拽扔在地上，顺手取了一根放在门边上，看着挺粗的拖把，跟着大姐蹿了出去。 话说，他还真没见过哪个和这大姐一般体型的胖子能跑这么快。 “帅哥，你不用出来的，就是社区演练，没什么事。”兴许是听到身后的动静，大姐转过身有些诧异。 “演练？”陈书停下脚步。 “对，每星期都得搞个几次。你就在店里等我好了，我马上就回来。” 大姐笑着解释几句，然后跟着附近一起跑出来演练的本地人往小巷外头齐齐跑了过去。、 陈书有点摸不着头脑，只能扛着拖把回了店里。 后面大姐回来，还一直夸着陈书是个有胆量的男人，以前也有不知情的客人碰到这种情况。他们动作不比大姐慢，不过都是往反方向跑罢了。 理完发回到酒店，大家都吃好早饭在大堂边喝咖啡边等着王浩过来接车。 shelly也在，除了没有跟着他们出去调研外，这家伙已经和大家混成一圈，特别是听说她这次过来nxjiang并不只是为了直播，更重要的是看望在此为国家工作的男朋友。 此事一说，大家更是对她对了一分尊重，原本以为网红都是嫌贫爱富，没想到shelly还是有一些不一样。 想来自小就外出兼职的人情商应该也是极高陈书看着正端着两杯咖啡和林达开聊得火热的shelly，不由在心里感慨。 妆容精致的shelly和那些靠美颜相机过火的网红不一样，属于那种走在街上绝对能让男人惊艳、侧目的绝色美人。论气质，此刻和警院的教授也能聊得有来有回，这应该归功于当初大学的用功，虽说她后来考研成功也没去；论穿着，她有着这个时代女性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穿的包臀裙，香肩半露，脖颈修长，沟壑若隐若现。 有沟必火——她能当网红是有道理的。 见陈书望了过来，shelly稍稍抬高几分手里的咖啡杯，歪着小脑袋轻轻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她也是个工作勤勉的主播。 这段时间因为调研，项目安排得紧，大家都是早早的起床在大堂里集合，基本上都能碰到举着个自拍杆同样准备外出直播的shelly。 江海甚至在晚上休息的时候，还偷偷注册了个新号去shelly的直播间晃荡好几回，信誓旦旦的说她可是好女孩。 生怕这小子的价值观被带歪，陈书特地把自己以往的经历和经验给灌他耳里，可耐不住江海一边点头应是，一边津津有味的看着手机屏幕上青春靓丽的shelly。 陈书最后只能不予置评。 “书哥”shelly端着两杯咖啡坐了过来，笑吟吟的只是看着陈书不说话，将另一只手里拿着的未开封的咖啡杯递到陈书面前，底气很足的样子。 反倒是陈书如坐针毡，不敢伸手接那已经递到身前的咖啡，只等着王浩的大陆巡一来，起身落荒而逃。 只留下身后一连串清脆动听的笑声。 以及身旁狠狠的一声冷哼。 在王浩的带领下，林达开、陈书一行人来到便民警务站，没想到竟见到了他们的大队长，老成。 四十多岁的老成体型壮硕，眼睛炯炯有神，就那么站在两层楼的便民警务站门口，一看就知道是专门等着陈书他们。 王浩有些吃惊，先前在市局一楼遇到老成的时候，感觉他好像对这些调研人员不大感冒，这会儿怎么又亲自迎接？ 这家伙的犟脾气在局里可是有名得很！ 太阳打出西边出来啰！ 老成倒是没有异样，笑着上前和林达开等人一一握手，并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语气自然。 “双层便民警务站，按规定应该是三班两运转，但由于局里的任务多，我们基本都没有休息。前段时间上面搞了个‘三分钟警务圈机制’，结果就是底下的兄弟们下班之后睡个觉，就得起床连轴转。 “后边局里又提出三个打击，‘露出脑袋就打’、‘看出苗头就打’、‘闻出味道就打’，兄弟们是真的从内心到身体都扑到了工作上，是半分没的休息。不过好在成果还是有的，这两年治安情况得到了极大的进步。” 距离警务站门口大约不远处，一组共四名全副武装的警察站在路边设卡临检，一人核查受检群众，一人警戒该群众，其余两人警戒周边。 两名华族警察，两名魏族警察。 林达开问道：“成大，我们能过去看一下吗？” “欢迎欢迎！” 老成带着一行人往那临时卡点走了过去。 第488章 临时卡点 临时卡点。 警察勾了勾手。 一名戴着黑框眼镜，背着大书包，看着就像大学生的年轻男孩默默将手机和身份证贴在一起递给警察。 警察扫了眼身份证就推了回去。 接着拿过手机，从旁边的一台笔记本电脑里抽出一根数据线接到该手机上，过了大约半分钟，断开连接交还了手机。 男孩拿回手机，低着头静静的从卡点旁边绕道离开。 全程大约十来秒，男孩挺配合，警察的态度说不上好或者差。给人的感觉是双方都习惯了这种过程，双方就是那种极为自然的动作和神情，像是那种融入生活的上班或者上学。 “这是在搜索手机里有没有存在非法的视频或者音频。”老成解释道，接着示意卡点警察不用过来敬礼，继续核查工作。 在东海省，警察偶尔也查群众的手机，不过只是看看有没有安装反诈中心app，或者打开微信看一遍聊天记录和朋友圈。当然，这种情况其实极为少见，和nxjiang这边群众排队等着警察核查不可同日而语。 第二名接受检查的是一名提着公文包的中年男子，从包里掏出来的是一台水果手机和一张身份证。 警察随意一看，直接摆了摆手，让对方离开。 林达开问道：“成大，这种水果手机你们不查的吗？是因为他们封闭系统的原因，还是说有其他的难处？” “也能查，不过受的限制比较多，得带到里面用专业的机器翻查。一般来讲，不是特别需要就直接放过了。” 众人点头。 江海掏出姐姐颜晨熙为了奖励他考上警院送给他的水果手机，凑近了陈书问道：“书哥，是不是水果手机保密性特别厉害，我们警察都查不了？我在网上看过新闻，说是漂亮国那边的fbl都解锁不了，无法取证！” 陈书还未开口解释，老成就接过了话头：“水果手机的云数据就存在国内公司的服务器里，我们发个函就能调取到。就是本地数据麻烦一些，需要机主配合解锁。如果从取证的角度来看，其实水果手机的数据是最完整的，结构化程度也是最高的。 “对了，在我们这儿警察如果要用水果手机，得向单位报备。一般是不建议。” 众人听得似懂非懂，只觉得这位巡特警大队的大队长知识面真是广泛。 比之他们沿海地点那些只会巡逻的特警，应该是强上许多。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魔高十尺道高十丈。想必他们面对的敌对势力的实力理应也是远远高出寻常的犯罪分子站在边上凝神听着的陈书如此想到。 前面两名都是华族人，第三名受检的是位二十多岁，穿着本民族特色服饰的魏族男子，看着挺凶悍的样子。 “警察，检查！” 不知道是不是陈书的错觉，他忽然觉得检查的警察一扫先前的随意和淡然，整个人的状态立时紧绷起来，就连说话都带着几分严肃。先前的两次检查，双方全程可都没说半个字。 “好的，警官！” 受检的魏族男子普通话挺标准，一点口音都听不出来。此时也没有表现出不满的神情，麻溜的掏出身份证递上，然后主动将白袋子放在桌子上并打开袋口。 警察先是让翻看白袋子并将里边的东西都倒了出来，接着又拿出一个类似金属探测器开始全身扫描，然后还摸了摸裤管，最后还要求对方脱掉套鞋和里边的靴子。 陈书站在边上忍不住瞄了几眼时间，整个检查过程用了五六分钟，远超前面两位华族人的检查时间。 江海忍不住轻声感叹：“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要这么严格？” 老成面容严肃：“已经宽松很多了，早几年连裤腰带都得解开。” 江海吐了吐舌头表示不可思议。 陈书靠近林达开，轻声道：“林老师，受检的群众都排在一个队伍里前前后后都能看得到，这两族人的检查时间和手段差别这么大，合适吗？” 林达开沉默不语。 卡点这边对于魏族男子的检查结束，警察视线盯在男子身上，示意离开。 该男子快速的穿好靴子和套鞋，一边将倒出来的物品放回白袋子，一边乐呵呵的说道：“谢谢警官，辛苦你们了。” 离开前，留了一瓶饮料放在桌上，说是给警察解渴的。 经过林达开、陈书等人时，还笑着点头示意。 这人没走多远，他放在桌上的那瓶饮料就被警察拉开拉环给倒在马路上，剩下的空瓶子给丢在了桌下面的垃圾桶里。 感受到了众人的疑惑，老成解释道：“早年有k分子知道我们警察爱喝一个品牌的饮料，就将毒药通过针管偷偷注射进去。嗯，成功过几次。” 看着当地警察，特别是那两名本就是魏族的警察从头到尾都是全神贯注，一脸警惕的样子，陈书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压抑。 他回头看了眼那位刚被检查完毕，晃晃悠悠离开的魏族男子，心里想着也许他是发自内心，真的在感谢警察们时刻不停的保护和付出。 k分子的存在，是真正意义上隔阂了警察和群众的感情和关系。不像内地，警察前面必然缀着人民二字，两者是相辅相成的存在。 希望这种隔阂只是一时的。 第四名接受检查的男人顶着一头蓬松的大波浪，两眼黝黑胡子拉碴，脸上两抹靓丽的高原红，推着一个硕大的黑色行李箱，看着向是过来旅游的邵敏。 警察松松肩扭了扭手腕，像是做了下小套热身动作，接着将大波浪从头到尾全身摸了一遍，行李箱也翻了两遍，鞋子、袜子自然是没有拉下。 最后全查完了才想起男人还没递身份证，喝道：“怎么不把身份证拿出来！” 男人一愣还是掏了出来，嘟囔着：“你又没说。” 警察接过来一看，籍贯沿海城市，华族。 警察挥了挥手，抱怨道：“我去！你怎么不早点递身份证，还楞着干嘛，赶紧走啊！耽误我工夫！” 男子被唬得一愣一愣，推着个行李箱感觉是走也不对，站着不动也不对。后来在看起来就像领导的老成的挥手示意下，才一步一回头的离开。 “哎，某些畜生造的孽，就被你们给扛下了。互相理解，我们警察也不想为难你们，只是真的怕万一。”老成拍了拍受惊男子的肩膀，无奈道。 见卡点再没了接受检查的群众，老成便带路前往警务站。 众人进了警务站一楼，只见里头站着四名穿有标识“巡控”字样警服的警察，随身配置的枪械是95和92，旁边在容易取用的地方还挂着一些催泪弹、震x爆弹、防xbao盾、钢叉等。 林达开知道这些基层公安的辛苦和面临的危险，感慨道：“你们这些摆在明面上的东西，我们那都有。可你们是真得用着，从早上到晚上，片刻不敢离手。我们啊，就是打满油存在仓库里，然后大部分民警可能一辈子连摸都不会摸着。” 老成听后，笑得有些苦涩。 第489章 绑架案 进的警务站，林达开和老成他们谈着事情，聊着警务站对于nxjiang公安工作的意义和用途。 这些事情陈书可不爱听。 左右张望，第一眼就见到了熟悉的《调解室》，走过去往里头一瞧只见得里面坐着几人，看情况应该是在调解纠纷。 除了调解室，进门右手边还有女警察坐岗的户籍办理点，一问发现在站里连临时身份证、出入境等都能办理，甚至于驾驶证也能异地补领。 这交警的事情都能整合到警务站里，陈书不得不佩服其间的高效。 挨着调解室的左边，有一个挂着《暖心驿站》小标牌的办公室，里头坐着四五位身穿橙色工作服的环卫工人喝茶休息，沙发旁边还放着一个装有不少杂志和报纸的书架栏。 这警务站，实际上就是个缩小版的派出所，还挺温馨。 陈书还想上楼看看，不过见林达开等人都在楼下，他也不好意思独自上楼。 “哈哈哈！”老成显得有些开心，听着声音应该是聊到了一些有趣的话题，“林教授，在我们这儿想找一个公共厕所可能不一定有，但是找一个警务站就只需要几百米的距离，还24小时有人！ “所以在特别着急的情况下不妨去路边警务站解决一下个人问题，当然了，这个不是特别推崇，毕竟进了门还得过安检，就怕时间来不及。” 众人哈哈一笑，明面上就当一个乐子。 老成笑着笑着，声音又变得低沉：“客十市是最安全的城市，就凭大街上如此多的警务站和巡逻车；客十市也是最不安全的城市，就凭大街上如此多的警务站和巡逻车。” “” 一行人在警务站的调研很快结束，接着按计划是前往辖区派出所。正好，警务站后边的巷子里有一个，于是在老成的带领下，就近去了这个派出所。 刚踏进派出所的值班大厅，就听见里头传出一些吵闹的声音。 “警官！我儿子这是被绑架了，你们一定要去抓人！”一名中年妇女紧紧拉着一名警察的手，盯着对方的眼睛大声说着。 “好的，好的。我们一定会调查的，你先回去等通知。”虎背熊腰的警察好言相劝，那双背风大耳朵甚是惹眼。 “警官！前头那些派出所的警官就劝我说儿子回来了就好，钱也没损失，让我回去就算了！我感觉他们肯定不会帮着抓人，所以只能求到你这了。听说你是刑警，是专门抓罪犯的人，所以你一定要把这些坏人给抓住！”妇女翻来覆去的就是要求警察抓人。 大耳朵警察点头：“你放心，我回去以后一定好好调查！” 妇女见警察说得颇为诚恳，便拉着自家男孩离开了派出所。 “嘿，赵队，忙着呢？”老成打了声招呼。 警察回头，赫然就是先前在刑大物鉴室和陈书等人打过交道的刑大赵队。 赵队回头一看，见是熟人，双眼一亮立时走了过来。由于有尚是第一次见面的林达开，双方又是一顿礼貌的互相介绍。 介绍完，老成和王浩带着林达开往所里的会议室过去，先前和所里打过招呼。顾虑到所里面人进人出的比较杂，就把交流会放在会议室里。 跟在队伍后头的陈书被赵队一把拉住：“陈警官，有空吗？找你点事情。” 陈书正好对调研的会议有些腻歪，好奇道：“赵队，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能帮上忙的一定不推辞。” 赵队一听大喜，急忙从怀里抽出一份档案袋递给陈书，然后拉着对方进了旁边一间没人的询问室。 走在前面的朱丽和江海两人对视，一个想着是不是还有新鲜尸体，一个想着能不能再破个案子，心有灵犀的同时转身，双双跟着进了询问室。 “陈警官，我已经确定了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信息，可现在就是找不到人，你看看有什么办法吗？”赵队有些着急，语速挺快。 陈书一想林达开跟着派出所的警察开交流会估计得老长一会儿，现在手头没事，也就答应了下来。 坐下后，陈书从档案袋里抽出资料一一看了起来。仟仟尛哾 朱丽、江海两人不舍得离开询问室，搬起椅子去了角落悄声聊起天，看着也是兴致盎然。 过了大约半小时，陈书抬起头来想说点什么，撞见赵队两眼发亮一直盯着他，顿觉有些不好意思：“赵队，我瞎讲一些，你就做一下参考，具体还得以你们为主。” “你说你说！” 陈书咳嗽一声，从资料里抽出一份笔录，指着上头的一行字，开始解释：“赵队，这个绑架案的切入点在这儿” “什么绑架案？不是杀人案吗？”赵队探过脑袋，盯着陈书手上的笔录看了一眼，立时给了自己脸上一下。 “陈警官，不好意思，我拿错资料了。” 赵队讪笑着从陈书手下抽出先前在派出所已取的绑架案的笔录塞回档案袋，又从怀里拿出另一份推了过去：“这个才是对的。” 陈书摆摆手：“没事没事，前面我也没听清楚你说什么，还以为就是你们刚才站在门口说的那绑架案。” “等等!”赵队忽的反应过来，连忙把杀人案的档案袋又放回怀里，从里头重新拿出那份绑架案的档案袋放在桌子上。 “陈警官，你说这真是绑架案？你有线索能抓到人了？”赵队瞪起两眼，声音止不住的响了起来，“你看笔录上写的，也没什么有用的信息。被害人还是个小孩，根本没办法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陈书：“我在所里待过几年，知道做笔录的警察在想什么。没人找家属要钱，儿子回了家也说不出个囫囵事来，做笔录的这位兄弟一定是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在笔录上避重就轻。 “虽然钱没少，孩子也回来了，可这绑架的性质没有改变。” 赵队摸了摸鼻子，有些难为情：“嗯，那我等下回队里安排人去调一下当时的监控。” 陈书摇了摇头：“既然这位所里的警察做如此笔录，想必是调出监控查看过了，要么在监控上没发现猫腻，要么就是工作量太大得花大量时间排查，他们没这个精力。” “那你的意思？” 陈书指着笔录中的一行字，说道：“你看这儿，受害人说自己在被控制期间一直是被人给戴着头套，用透明胶带反绑着双手，只有在吃饭或者上厕所的时候给撕掉，弄完了还得重新绑上。几天几夜都是这么过来的。” 顿了顿，又翻过几页指着另一段话：“放他走的时候，还是戴着头套和绑着手，用车带着给丢掉镇外。” 都是一样的字，一样的内容，怎么感觉看的人不同，会得出天差地别的结论 赵队摸着下巴，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490章 周六保证不休息，周日休息不保证 啪一下。 询问室的门从外头被打开，赵队的思考被打断。 一名肩膀上挂着“值班民警”被看章的警察走了进来，后头跟着先前那已经离开的妇女。 “找你们的。”带人进来的警察丢下句话就出去了。 妇女低着脑袋，双手放在身前扭捏半天，吞吞吐吐道：“警官我儿子这也安全回来了，钱也没有损失你们，你们这都熬了好几宿夜了，辛苦了。要不我们就不报案了，你们赶紧回家睡觉。” 说完，妇女跌跌撞撞打开询问室的房门，出门的时候还不小心磕到门边上的审讯台桌角，“哎哟”惨叫一声头也不回的跑了。 这话听起来好有道理，人质安全回来了，钱也没有损失，这个绑架案是不是就可以结束了？ 当然不是。 虽然人质逃跑了，但是这起绑架案件的性质没有改变。绑匪没有抓获，这个案子还要继续。 赵队一下愣在当场，先前那女的可是站在值班大厅门口硬是拉着赵队吵着要他们抓人，就是抓不到人也得派警察去他们家附近调查一番。 怎么，这一进一出变化这么大？ 陈书没有做声，虽然他同样发觉了妇女的不正常，可这毕竟是赵队的案子，他不方便伸手。 可赵队却不觉得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陈警官，先不忙着讨论这绑架案，就冲刚才那女的这前后矛盾的态度，你怎么看？” 陈书耸了耸肩，按着东海省惯常碰到的案子说道：“绑匪估计是她的亲戚朋友。” 非法拘禁或者绑架，熟人作案是大概率。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嘛。 朱丽从角落走了出来，她回忆着前面几天在酒店房间恶补的当地信息，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也有可能是害怕招致犯罪嫌疑人的报复，而这个嫌疑人的身份以致她不敢招惹。” 陈书按着朱丽的思路推测：“孩子已经回来这么久，肯定不是一下子就害怕起来。看她先前在大堂那里叫嚷的气势，理应是不怕事的人；再者，她也是抱定了让警察给她出头，看着也不像是愿意息事宁人的样子” 赵队忙不迭点头：“确实。在你们来之前，她还拉着派出所的警察强烈要求抓人，即使不知道是谁，也得让我们派车去他家附近转转，嗯，这女人看着也是很彪悍的一个人。” 陈书继续推测：“这女人先前可能也认为是朋友或者亲戚绑的她孩子，所以借警察的手示威。后面可能是从孩子的口中知道了些什么，所以硬着头皮回到派出所撤案。” “那么能让她害怕的人”陈书心里一凛，看向有点反应过来的赵队：“只能是臭名昭着的k分子。赵队，这案子可能涉k。” 赵队肉眼可见的涨红了脸，猛地一激灵，抬手拍桌子：“干！老x子今天要连破两个大案，看你们谁还说我只会带队！只会搞后勤！” 喊完，见室内众人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才发觉自己的失态，轻咳几声，复又端出了刑侦队长的威势。 “长话短说。”陈书手指头点着桌子上的那份绑架案的笔录，刚想解释时，被朱丽一声惊呼打断。 “透明胶带！”站在背后的朱丽只是扫了眼摆在桌子上的笔录，脱口而出。 “对，就是透明胶带。”陈书赞许的看了眼朱丽，表示肯定。 “朱丽姐，你也太厉害了！资料你都没看，这么扫一眼就知道了？要不是我们一起从东海过来，我都怀疑你才是这起绑架案的主谋了。”跟在后头的江海张大o型嘴，佩服极了。 朱丽“呸”了一声，又觉得江海说话很有意思，咯咯咯的笑起来，像一只小母鸡。她的笑容既纯真又有韵味，宛如一道靓丽的风景。 陈书跟着笑，心里则叹息一声：为啥这么美丽的女孩会喜欢捣鼓尸体？ “什么透明胶带？”赵队还有些莫名其妙，停顿了几秒迟疑道，“你们的意思是透明胶带上会有犯罪嫌疑人的指纹？” 陈书点点头：“根据受害人的陈述，他在被绑架期间几次吃饭和上厕所时，都会被嫌疑人松绑，事情办完了再重新绑上。在这个反复的过程中，必然会在胶带上留下指纹。” 说着翻了一页笔录，陈书继续说道：“你看这里，受害人是被戴着头套和绑着双手给丢在路边的，所以这胶带应该是跟着受害人离开了现场。接下来你只要带着男孩回去找那胶带，提取上面的指纹，就能锁定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信息！” “明白了!”赵队双手一拍，收拾好资料就往外走，“这胶带指不定被那孩子丢哪儿了，我得赶紧带人过去找着！” “陈警官，谢了！” 满脑子都是透明胶带的赵队走得飞快，咣一下把门关上就跑了。 江海：“书哥，这胶带还能找得到？” “运气好的话，那头套和胶带还在男孩家里或者路边的垃圾桶里，当然了，也有可能已经被运到垃圾场了，那就得去垃圾山里翻着了。虽然麻烦点，但东西肯定在的。qqxδnew “最坏的情况就是胶带被男孩顺手给丢路边被风不知道吹哪去了，这样的话就有点麻烦，只能重新找下新的办法。” 江海“额额”了半天，坦诚道：“我怎么心里觉得胶带被运到垃圾场才是最坏的情况” 朱丽坐到陈书边上，疑惑道：“刚才那位赵队不是找你帮忙弄前面那起杀人焚尸案的凶手吗？书哥，你和他讲过了？” 陈书摇了摇头：“没有，估计他自己也忘了。小海，这就是基层警察的现状，有时候案子太多了，没有时间和精力由着你一件一件梳理和办理。 “除了案件以外，考核、追逃、值班什么的都是一下子全砸你头上算了，不和你提这些扫兴的事情，等你以后工作了自然会碰上。” 江海咧嘴一笑：“书哥，我知道你是一直不同意我考警院，可现在我已经考上了，你就再不用说这些有的没的东西唬我了。反正已经上了船，你是撵不下我啦！” 朱丽呵呵一笑：“江海弟弟，我们正明刑大的真实情况只会更恶劣。” 陈书同样乐呵呵：“我们可不是唬你。你知道我在所里分管治安的时候挂在嘴上最多的那句话是什么吗？” 朱丽拍拍手，嘴角翘起，眉眼弯弯：“这个我也知道。” “周六保证不休息，周日休息不保证。” “” 第491章 挑战垃圾山 垃圾回收站。 面对着堆积如山的垃圾，和一浪一浪扑鼻而来的酸臭，原本就皮肤黝黑的赵队，脸色越发黑了。 法医吐逊江赶紧掏出两个口罩，一个给自个儿戴了起来，另外一个递给站在边上的赵队：“赵队，要不调用一台挖掘机。这么臭，你该不会准备我们自个儿手掏？” 赵队沉着脸将递过来的口罩推了回去：“用点脑子，还挖掘机？你怎么不去调一台推土机把这里全推平得了！” 吐逊江倒是不在乎，又从口袋里掏出两副白手套，同样递给赵队一副：“赵队，我这不工作前开个玩笑放松下心情么。你这么较真干啥？” 赵队犹豫了会儿，终于还是接了过来：“慢慢翻，总归有个盼头，对了，回收站那边你联系过了没？没我们的通知，不得进场。” 吐逊江叹了口气：“说到是说了，不过那站长脾气挺倔，只给了我们一晚上的时间，说是明天我们还封着回收站，他就把垃圾全倒我们局里去！” 赵队啐了一口，将手里的烟头丢掉一脚踩灭：“管他咧！先找证据要紧！” 先前赵队在陈书那边得到提醒，马上返回到受害者的家中询问犯罪嫌疑人绑在男孩手上的胶带丢在何处。在得到答案后，叫上在队值班的吐逊江一起赶往现场，可惜那处被男孩丢弃胶带的垃圾桶已经被环卫工人清理干净。 接着就联系环卫局找上现场当值的环卫工人，又顺着工人去了当下的垃圾回收站。 吐逊江跳了跳脚开始做热身运动，边做边问道：“赵队，前面那杀人案的事情怎么办？嫌疑人给上网了吗？” “上网”就是办案民警将证据确凿的犯罪嫌疑人列为网上追逃人员，也就是老百姓通常所说的通缉令。不过现在对于上网追逃审批很是严格，必须要有能满足加检察院批捕的证据，不然公安局内部的法制员就会把程序卡在内部。 赵队一愣突然想起这事，才发现手头对于该起杀人案件的证据都是主观推理为主，还没有真正摸到能批刑拘或是批捕的关键证据，这案子只能先拖上几天。 他稳了稳神，不愿意在新警面前落了面子，便随意找了个借口：“人不知道跑哪去了，一下子也没法找，只能先把案子压一压，等过几天老王他们回队里后再给补办个程序上网。反正这人只要在国内，就跑不了！”qqxδnew “还压一压？”正弓步压腿的吐逊江一乐，想起先前赵队老是拿他刚入警什么都不懂说事，立马反击道，“赵队，你不会连给嫌疑人上网的手续都不会办？” “就你话多！赶紧干活！这天看着就得暗下去了，一会儿找到胶带还得连夜回去提取指纹！指纹！吐逊江，这回你得一定给我弄仔细了！”赵队给吐逊江踹了一脚，顺利转移了话题。 “行！” 吐逊江长喝一声，正了正歪着的警帽，扛起放在脚边的大箩筐，一手握着便于攀登垃圾山的登山杖，一手提着个夹棍，气势汹汹的往那规模宏大的垃圾山奔了过去。 赵队见这新来的法医都得着劲头干活，也是压下心里的千头万绪，背上大锣鼓快步跟了上去。 “老子这次一定要破案！老子可不是靠着关系上的刑侦队长！” 大戈壁，一片枯死的胡杨林，泥土屋后。 由于五天没有刮胡须，埃尔克的胡子长了，头发也长了，原本俊俏的面容和标志的身材只能用消瘦来形容，精气神更是差的不成样子。 不过他是半点不敢抱怨，起码在明面上没有显露。 他的老乡西力肯嘴上倒是一直没停过，此刻一边打扫着泥土屋旁边的羊圈，一边唉声叹气：“哎，古-大在上。我是真不知道这家伙大老远跑来干嘛的！把大家叫过来天天窝在这鬼地方搞训练，真的是烦死了。好想念亚丽村的姑娘和美酒啊！” “嘘！”埃尔克将食指竖在嘴边，朝西力肯瞪起双眼，“给我把这些话都咽进肚子里！要是被那家伙听到了，有你好受的！” 西力肯撇了撇嘴，有些不屑。 这个愚蠢的家伙，不知道黑鹰的凶残。杀鸡儆猴的事情，黑鹰绝对干得出来想到黑鹰刚来nxjiang那几天，闲着无事就揣着刀欺辱羊贩子和捅死摩托车司机，埃尔克心底里是冷了一阵又一阵。 打扫完羊圈，西力肯抱着一只活羊去了院子西边角落的厨房，埃尔克一拐一拐的提着一把长刀跟了进去，两人开始给大家准备晚餐。 西力肯将羊牢牢按在一张长板凳上，埃尔克提着长刀站在板凳前比划一阵，随即熟练地将二三十厘米长的刀子从羊的脖子上给透了进去，干净利索。 羊血像自来水一样涌出。 埃尔克看着血哗啦啦流下来，喃喃道：“也不知道捅活人的脖子会是什么感觉” “咦，你说什么？” 西力肯腾出左手从边上拿来一个大盆子接在下面，羊还在挣扎，但已经没有太多力气，很快羊血就被放满了一盆。 想起先前跟着黑鹰捅过死透的司机，埃尔克居握紧了长刀，居高临下看着手忙脚乱的西力肯，心里隐隐起了些鄙视。 过了不久，两人煮好羊肉铲好饭，又添了些洋葱和胡萝卜，一锅的抓饭就算完成了。 西力肯抱着装满抓饭的大锅，埃尔克端着净手用的水盆去了隔壁的大屋子。 今日的训练已经结束，黑鹰依旧坐在星-月旗下边俯视屋内众人。底下分散坐着六七人，看着面容皆是疲惫万分。 西力肯将抓饭先给黑鹰加了满满一盘，再接着走到下边给其他人一一装盘。 埃尔克瘸着脚一拐一拐走到黑鹰边上，恭敬的递上手里装着清水的盆子：“黑鹰先生。” 黑鹰洗了洗手，低沉着声音问道：“地窖里的男孩处理好了吗？” 因为吃饭的缘故，屋子里变得有些热闹，可又因黑鹰这淡淡的一句话复又归于静谧，大家都抬头看向了埃尔克。 埃尔克知道黑鹰口中“处理”二字的意思，此时在众人注目之中，联想到先前在院子里自己对西力肯说的杀鸡儆猴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快就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第492章 准备动手 埃尔克直冒冷汗，面如土色，端着的盆子抖得溅了些水出来：“黑鹰先生，当时你你也没和我说要处理这个男孩。所以我我就把他给放了” 黑鹰没听他解释，拿起面前刚刚盛满抓饭的盘子反手狠狠砸在埃尔克的头上。 “啊！” 埃尔克惨叫一声摔倒在地，盆子里的水全倒在了身上。 原本坐着吃饭的人群哗啦一下往后散了开来，空出一小块地方留给埃尔克坐在那边。 西力肯原本想上前扶他一把，可在黑鹰冷到骨子里的瞪目之下，还是停下脚步，甚至倒退两步回到了人群之间。 黑鹰起身从坑上走了下来，不顾埃尔克的求饶，一脚接着一脚直往对方的头上和瘸脚踩踏，惨嚎声突兀响起，响彻整个屋子里，然后一下一下的又慢慢的从响变轻。 直到彻底没了声响。 “废物！” 黑鹰怒骂一句，丢下烂瘫在地上的埃尔克和畏惧的其余人等走出泥土屋。 屋外的冷风和骤降的温度让黑鹰一下冷静下来，此时外边啾啾叫着的鸟鸣声像是乌鸦报丧一般，听在此刻黑鹰的耳朵里，显得格外的不详和忌讳。 他不能把侥幸寄托在男孩和其家人的忍气吞声，很有可能，对方已经报警。 这里已经很不安全，警察的到来是早晚的事情。 多年国外培训班的经历在他的脑袋里拼命敲着警种，让黑鹰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处置接下来的行动计划。手下傻，并不代表他们的首领也傻。多动脑，终究是不会错的。 “反正那些傻子也练得差不多了，动手。” 在无人处，黑鹰瞬间恢复了冷静。 他先前的暴虐只是做给手下看的，要让他们知道违背首领的命令所要承受的愤怒和惩罚。 黑鹰大步走回自己的房间，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笔记本和夹在里头的一份地图。 摊开地图，只见上面涂涂点点着许多笔记，这些都是他一直以来在筹划的一次k袭击。其中，一个红色的、醒目的粗圆，圈在了地图左下方一小块地方，一处山区煤矿。 在红圈下面潦草的涂抹几字，留白处让人心惊。 赫然是“抢x枪”。 黑鹰坐在椅子上，有些恼怒手下的马虎大意，心知自己琢磨许久的计划必须得提前行动，虽然事情还准备的不是十分妥当，不过当下的情况已经不容许他再慢慢蓄势。 起身在屋里绕了几圈，黑鹰把视线重新投向摊开在桌面，已经修改多次的地图。 他拿出手机对着地图拍了张照片留存，然后从抽屉里拿出签字笔重新在地图上进行标注。 原先的那处目标和顺手新圈的几处地点都被他打了个x，视作烟雾弹用来扰乱警方的视线，包括目标下方那极为敏感的“二字”也被他下意识的反复涂抹。 接着凭空多加了几个x和涂抹的地方，最后才在鸟市所在的位置打了个大大的圈，下面潦草写上煽动性的文字，再画上一个火-乍dan的图标。仟千仦哾 长呼了一口气，黑鹰扔掉签字笔，起身站在桌边上欣赏自己的新作，然后慢慢将其撕成一小块一小块，最后小心翼翼的拢在一起全丢进了房间角落的垃圾桶里。 同时，酒店房间。 下班后就提着两袋子烧烤赶过来的小强，将房间里的桌子、床头柜并在一起，然后将带过来的烤羊肉串、烤羊排、架子肉、烤鱼等一一摆在桌上。 面容虔诚，动作小心。 随着包裹着烧烤的锡纸被打开，房间里顿时香味四溢。 “正宗烤羊肉串可是细活。首先这炼炭的木头一定要是在沙漠生长的胡杨木。串子不能用铁条，得用沙漠里的红柳枝。羊必须是当天现宰，而且必须是本地出产的本土羊。 “在烤的过程中，新鲜的红柳枝在剥皮后会分泌出有点黏稠的红柳汁液，穿上羊肉后在炭火的熏陶下，不但可以分解掉羊肉的膻味，还会把红柳树特有的香味散发到肉里。 “江海，你多吃点！在东海可吃不上这么正宗的羊肉！” 滔滔不绝的小强是真正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乡，生活和工作都是融入得极快。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用锡纸包裹起来的羊肉串，从中抽出一大把赛给江海。 不得不说，nxjiang的羊肉串真的是一绝，肉又大，量又足，味道还特别棒！ “谢谢强哥！”江海已经忍了很久，此时是恨不得使劲往嘴里塞着。 “哈哈！没有什么事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如果一顿解决不了的话，那么就两顿！”小强三下五除二干掉几串羊肉串，意犹未尽的点评道。 “可惜就是没有酒。”江海鼓着腮帮子，腾出右手往压在屁股底下的手机掏去，“书哥，要不我在外卖软件上点些酒上来？” 陈书摇摇头：“要是能喝酒，小强刚才肯定把酒都一起带上来了。” “不好意思了，江海。明天早上轮到我值班，所以今晚没得办法陪你喝酒。不过要是你们想喝也没事，不用考虑我，你们只管点。” “早上才值班，那你晚上稍微喝一点点嘛。我看看时间哈，还有十几个小时，这又不影响！要不我给你点一瓶？一瓶就好，肯定不影响你明早上班！” “诶，别诱惑我了。” “小海，你这架势可不像刚念大一的样子。”陈书有些哭笑不得。 “我成年了！”江海义正词严。 三人在房间里大快朵颐，吃得是极为畅快。 “咚咚咚。” 陈书起身开门，发现shelly笑盈盈的站在门口。 今天的她难得没有举着那杠显眼的自拍杆，手里更是提着一袋子香味扑鼻的烧烤，后边跟着一名抱着一箱大乌苏的男子。 “师傅，啤酒搬到里头就好了。” shelly冲陈书微微一笑，轻轻拉过陈书挡在门口的身躯，招呼着男子将啤酒给搬到了房间里头。 “这” “yeah!shelly姐，你真是人美心更美！” “哈哈，大美女！果断路转粉！” 陈书本想拒绝，可房间里头突然爆发出的几声高兴的欢呼，他就知道没了辙。 在shelly的积极参与下，房间的气氛马上热闹起来。 第493章 改行直播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shelly人美，情商高，话也讲得好听。特别是今晚过来就是抱着喝大酒的目的，刚踏入大学的江海和本就好酒的小强哪里是她的对手 几句撩拨和推拉，就刺激得另外两人嗷嗷叫着要不醉不归。 陈书暗地里给了小强一脚，又瞪了一眼才让他反应过来，记起明天还有值班的事情。 小强嘿嘿一笑，眼珠子转得极快，拿着手机呲溜一下钻进厕所。接着一顿响彻走廊的求爷爷告奶奶，把下星期的值班都压了俩回才终于成功和同事调换了明日的值班。 “oh！yeah！” “giveyourfive！” 回来的时候，还得意的和shelly、江海互相都来了个击掌庆贺。 陈书注意到，shelly白皙的手掌似乎有些脏，上面似乎沾染着一些颜料。再仔细一瞧，shelly身上穿着的衣服在不显眼处，也隐约存在一点点的颜料，各种颜色都有。 真是个尽职的姑娘，想必今天又是带着粉丝们去体验了一把当地的风土人情联想到古城里头某处的手工艺品一条街，陈书如此想到。 吃烧烤喝啤酒，在于气氛，也在于心情。 几乎人人都知道烧烤和过量饮酒对身体有害，什么一根鸡翅等于20根香烟，一次醉酒伤害的神经修复不可逆，但是又都会选择去大吃去大喝，无非是享受这短暂时间所带来的的豪爽、自由和放松的意境。 大乌苏的威力自不可挡，豪爽的小强和单纯的江海已然分别趴在桌子和床上呼呼大睡。 shelly却仍是神采奕奕的频频和陈书碰着酒杯，小口抿着，眼睛却是一闪一闪的偷偷看着陈书。 陈书笑了笑，将喝了一晚上还有半杯的酒杯放在桌边上：“shelly，能陪你喝酒的小强和江海都睡了，要不我们今晚结束了。” 你不喝多，怎么可能结束shelly眼睛一亮，提议道：“书哥，我们来玩游戏。” “喝酒的游戏？” “如果你想玩成年人的游戏，我也不介意哦。”shelly眼里流淌着绵绵娇媚，故意挑逗。 “别逗我了。这么晚了还玩什么游戏，早点休息。” shelly垂下眼帘，语气低落：“就玩一局，玩好这一局我就回去了。好吗？” “行。” shelly讲解规矩：“这个游戏叫乌龟乌龟跳。我们伸出五根手指头贴在桌面上轮流喊话，喊话的人喊完‘乌龟乌龟跳’，我们同时随机抬起一根手指，要是手指都是一样的话就算喊话的人赢，输的人喝一杯酒。五把一局，三局两胜！” “……不是一局么。” 酒的小游戏，陈书年轻时候也玩过，不过现在流行都是抓手指什么的，已经没有人玩什么乌龟跳了。 陈书已经很久没去酒了，不过他清楚这事，因为夜店小王子陈川经常和他吹嘘这些。 应该是顾虑我不会玩最新潮的酒游戏，所以挑了个中古的乌龟跳。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孩陈书对她有了一丝好感。 两个人同时伸出一只手放在桌子上，五指张开，上次在古城的时候陈书已经揣摩过她的手了。 shelly却是第一次留意，发现他的手竟也很好看，长而匀称，指甲修的干干净净，手背也不是毛茸茸的那种。和她印象中的那些男子汉气概极足，却又大大咧咧的警察大不一样。 半个小时后，shelly全败。 陈书笑着起身，弯腰做了个“欢送”的手势。 shelly端起酒杯，楚楚可怜道：“书哥，我喝醉了你会照顾我吗？” 陈书想了想，伸手按下shelly的杯子：“要不，你还是别喝了？” 心累的shelly泫然欲泣，决然的举杯尽饮。 喝完酒，从进门开始就撺掇大家喝酒的shelly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书哥，你是不是打从心里看不起我们这种在网上卖笑的人，所以一晚上都不跟我喝酒。” “我还有任务在身上。” “什么任务，我都问过小海了。你们就是过来调研的，平日里也就跟着林教授到处逛到处玩，能有什么任务？” shelly抿了抿鲜艳的红唇，抬手轻轻擦掉眼角的一点泪痕：“你就是看不起我我知道的” 陈书摇了摇头，正色道：“我没有看不起你，主播是一份正当职业，你不要用卖笑给自己枉下定义。我，江海、小强、朱丽、王浩等都把你当了朋友，这你是能感受到的。” shelly小嘴一瘪，转身背朝陈书坐到了床角，望着窗户外边的景色没有说话。 陈书没经验处理这些，只能坐在沙发上干等。 过了许久，shelly平静道：“书哥，前面我骗了你们，其实我这次这儿过来不是找我男朋友。” 陈书点了点头：“我知道。毕竟从东海大老远飞到这里，你要真是来这找你男朋友的话，下机当天要么你男朋友就会找到酒店来，要么你就会赶紧往你男朋友待的地方过去，不可能在这儿凭空待了这么多天。嗯，再美的风景，再内涵的人文，粉丝都会看腻。” “” shelly沉默片刻，无奈道：“你们警察就是心眼多，干什么都想这么仔细，过日子累不累呀。哎，那些做警嫂的该有多辛苦。” 陈书摸了摸鼻子，故意装作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你放心，警嫂可都是女汉子。” “可能”shelly应了句，拿起杯子喝酒，眼神在桌面上游离，始终不敢抬头，“我其实是过来找我哥，我亲哥。” “嗯。” 作为倾听者，经验丰富的派出所民警陈书是极为合格的。 在shelly有些发泄的讲述中，陈书知道了她背后的故事。 父母离异又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高中毕业的shelly自己就放弃了就读大学的想法。哥哥知道后很是生气，可当时他也只是个普通大学生，手头没钱，平日里拼命兼职也只够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 哥哥知道父母不愿意供shelly念书，所以直接跪在了他俩各自的新家里，恳求他们出一份shelly第一年，甚至于第一学期的学费，剩余的生活费和接下来的学费由他承担。 虽说后来shelly总算进了大学，可自她踏入大学校门的第一步，就明白了钱的重要性和社会的残酷性。这件事也为shelly后面进入社会兼职埋入了深深的影响。 而哥哥为了能攒更多的钱供妹妹念书，瞒着妹妹退学后毅然跑到了nxjiang的一处偏僻山区的煤矿里打工。 因为只有在这里，能接受高中文凭的他成为煤矿的正式技术工，最远又最苦的双重buff下，这是在同等学历条件里，国内收入最高的地方。 而哥哥在决心供读妹妹后，也将藏在心里深处读研的希望留在了shelly的身上。 他的期盼和付出，陈书感受的到。 “我哥哥，他在煤矿上班。我这次来nx，其实我还没告诉他，也没敢告诉他。我们都快一年没联系了，可他还是会每个月把生活费按时汇过来，就像我还在读书一样”shelly抱着自个儿的双手紧了紧空荡荡的怀里，喃喃着。 为什么好久没联系？ 这钱还按时汇过来？ shelly看着不像差钱的样子么。 陈书猜测很有可能是哥哥还以为shelly在读研，所以继续汇着钱。煤矿所在地偏远，手机没有信号，所以一直没有联系上。而shelly怕哥哥发现她毕业后就跑去做主播，所以一直瞒着不敢坦诚。 也可能是shelly大学兼职被她哥哥发现伤透了心。哥哥表面断绝了联系，其实心里还是想通过按时汇钱这种行为，表达希望妹妹回头是岸的想法。 可快钱赚久了，99的人是回不去的。 其实，shelly改行做直播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第494章 别贪心，别灰心 “你哥，是不是对你，嗯…对你的工作有意见？”问出这句话，陈书猛地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其实也是戴着有色眼镜看待shelly，并没有像他先前那般说得冠冕堂皇。 shelly噗嗤一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别看我哥只比我大几岁，可他呀，就是个小老头，死板得很。每次回家看到我穿短裙就要唠叨，一直唠叨” shelly又聊了一些他们兄妹小时候的事情，最后轻轻叹息：“来之前看他的朋友圈，才三十不到的人，怎么就真累成了老头子。” 说完，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大约过了七八分钟，shelly站起身来倒退着来到陈书边上，牵住他的袖子，软绵绵的语气：“书哥，我头有点晕，你能送我回房间吗？” 陈书同意。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shelly所在房间门口，shelly面朝房门没动，也没有开门：“书哥，上回的事情谢谢你了。” “什么事？哦哦，是在古城酒那边被人缠着喝酒那次？你不是早就谢过了么。” “不是，就是那回你肯定我这工作的……其实我挺纠结，因为我本身很喜欢这个工作，可我觉得我哥肯定不喜欢，上回就因为那事和我闹别扭，一闹就这么些年……” 上回两人在古城酒一条街喝酒，陈书对于shelly的直播事业表示了肯定。 那是和你读书时候搞什么捞女的兼职相比陈书汗颜，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 背对着陈书的shelly自顾说着：“就是有时候，我就特别犹豫，到底是听我哥的，还是干我喜欢的，所以这次来了nx也一直犹豫着不敢去见他” 亲情和金钱的选择陈书抿着嘴唇没吭声，清官难断家务事。 “但是谢谢你，上回和你聊过之后，我知道该怎么办了！”shelly的声音陡然响了起来，有些清脆，有些好听。 “嗯，挺好的。” 说了这么久，shelly终于掏出房卡刷卡开门，随着“滴”一声门响后房门被打开。 shelly握着门把手，扭过上半身却又突然低下头来盯着走廊上铺设的地毯，小声道：“书哥，你能进屋吗？我有点事情” 陈书神色略有呆滞，脑海里一个念头霍然浮现：这不会是仙人跳？以身相许？ 甩了甩头将这些可笑的念头扔掉，知道自己肯定想茬了，不过孤男寡女的在一起肯定不方便。 陈书耸了耸肩：“晚上有点迟了，我也有些困，明天再聊。” “嗯” 门轻轻关上。 房间里灯光幽黄，shelly背靠在房门，沉默的注视摆在房间内桌子上的一个彩绘釉陶。 这是她今天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呆在古城一处工艺品店缠着店家，一点一点亲手绘制的礼物。 她忽然咬住唇瓣，桃花眸里水光闪动。自从在直播圈闯出些名堂后，心高气傲的shelly从没这么委屈过，也没这么挫败过。 门外头。 陈书长吁了一口气觉得浑身轻松许多，像是卸下了千斤一般。 转身准备下楼的时候，见走廊对面开了门，朱丽双手抱胸倚在门框上，下巴朝shelly所在的房间抬了抬。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嘴角却露出一丝微笑。 陈书第二次落荒而逃。 “这傻子” 朱丽注视着陈书的背影一直到消失在走廊尽头。 陈书打开房门，惊讶的发现江海和小强两人正精神抖擞的坐在桌子边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小强扬了扬眉头，压抑不住喜悦，可看着又有点忧愁：“书哥，感觉你这时间太快了点。” 江海信誓旦旦，举手发誓：“书哥，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我姐的。” 陈书走过去一脚踹翻江海和小强坐着的椅子：“想什么呢，两个人合起伙来看我笑话？” 江海爬起来，尴尬道：“都是强哥出的点子！说是想听听你俩的悄悄话！” 小强故作深沉，长叹一口气：“哎，前面是想逗你俩玩，看看你俩会不会擦出点爱情的火花，可没想到竟听到了shelly的辛酸史。” 显然，装睡的两人皆是听完了shelly的故事。 江海给自己到了杯酒，跟着叹息：“原本以为我已经够惨了，没想到shelly姐比我更惨。不过还好，感觉她现在应该过得挺不错了，天天看她笑嘻嘻的。” 小强点头：“起码赚到钱了，其实带着她的煤矿老哥回东海搞点小买卖也是极好的。” 江海认真出着主意：“搞什么小买卖？我觉得就帮着shelly姐搞直播好了，我看她还缺个运营嘛。到时候兄妹齐心，其利断金，指不定会出个大网红来走向人生巅峰！” 小强同意，又打开一瓶shelly带来的啤酒：“干！还是你小子脑子活络。shelly兄妹俩人都挺好，就是都喜欢瞎想，只要互相低低头，美好生活马上来到眼前！” 江海有些埋怨他哥：“我觉得他哥其实也有错，这事情发生都发生了还能怎么办？搞这些有的没的东西，让俩人都难受，不如摊开了把话说明白！” “嘿嘿，是这个理儿！” 几年没有联系的兄妹，死板的哥哥还依然执着的汇着不多的生活费，希望妹妹有一天能回头是岸；妹妹离不开已然习惯的纸醉金迷，可私底下还是偷偷跑来哥哥上班的地方，却不敢相认。 一晚上只喝了半杯酒的陈书，拿过江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我们永远不可能真正去了解一个人，除非我们穿过他的鞋子去走过他走过的路，站在他的角度看待这个世界。可真当我们走过他走的路时，你会连路过都觉得难受。 “睡觉，睡觉！每天都这么迟睡，这可不是好习惯！”陈书俯身开始清理桌子上残余的垃圾。 小强帮着陈书一起整理房间，然后提着装满垃圾的袋子回单位宿舍了。 江海先前虽然还保持着清醒，不过毕竟喝了不少酒，在陈书熄灯之后也是马上打起了呼噜。 陈书靠在床头，眼睛望着窗外的风景，想了许久终究还是拿出手机“啪啪啪”打了许多字。 “我们不能太贪心，做了荣华富贵的有钱人又想着能不能长生不老。我们就长了两只手，你就是进了金山银山也只能拿两件东西，拿了金银镯，就拿不住玉如意，哪能要什么有什么？ “遇事别较真，宽心一点，淡定一些，烦心事是越想越多，不过事情总会过去。别贪心，我们不可能什么都有；别灰心，我们不可能什么都没有。” 打字的时候很快，也很顺，发送的时候犹豫挺久，最后还是点了“发送”。 陈书锁了手机屏幕，长吁一口气，闭眼入睡。 楼上。 shelly怀抱着手机侧卧在床上，眼睫毛微微颤动着，尾尖似乎还挂着点泪珠，不过听着呼吸声是睡得很沉。 嘴角微微翘起，应该是梦到了开心的事情。 第495章 辞别 这一晚，酒店外的杨柳树沙沙作响，安静得很。 清晨，第一缕暖和的晨熙照在陈书的脸上，耳边是清脆悦耳的嘤嘤鸟鸣，他于深睡中醒来。 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转头见到江海还在蒙着被子酣睡，陈书突然觉得偶尔来一次调研也是不坏的事情。 去酒店二楼的餐厅吃了早饭，难得见到由砂锅熬制的浓粥。粥里配有在本地并不常见的大虾、鳝鱼和扇贝。 这几天每天啃着羊肉和羊排，陈书老早就感觉胃里有些不适，昨夜起来又发现房间的矿泉水早已喝完。 现在是口干舌燥加腹内空空。 浓稠香甜，温度恰好的粥滑入腹中，陈书吃得极为畅快。 这时，脚步声从后面传来。 “书哥。” 陈书听着熟悉的声音，知道是shelly来了。 这家伙，和往常陈书印象里的网红完全不一样，天天早起晚睡的忙着直播，是真正把网红当了份事业来做。 只不过常人对于主播还是戴着有色眼镜罢了。 陈书回头，快速转了一圈，下意识的寻找自拍杆或者颜色艳丽的服饰，结果没有见到。 再仔细一瞧，方才发现一名素颜朝天，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孩，端着两杯咖啡笑吟吟的站在边上。 脸蛋素白素白的，宛如冰晶雕琢一般不见瑕疵，鼻子小巧玲珑，唇瓣丰润，眨着眼睛的时候，交错的睫毛浓密如刷。 给人一种满满初恋的感觉。 这熟悉的五官和声音，让陈书终于确认眼前这名年轻女孩就是这段时间里一直和他们厮混在一起的网红shelly。 “shelly，你这白色连衣裙一穿，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没有第一时间认出shelly，作为办案警察出身的陈书有些惭愧。 “书哥，你可别这么说，别人听到还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呢。不过，我倒是不介意。”shelly将咖啡杯放在桌上，小手捂着嘴角轻笑。 “” 拉开椅子坐下，shelly将一杯咖啡推给陈书：“书哥，上次吃饭你请的客，这回轮到我了。小女子赚钱不易，你可不要嫌弃礼轻哦。” 今天穿着纯白色连衣裙的shelly给陈书的感觉有那么一点点的不一样。仟千仦哾 她还是适合穿没有logo的衣服，不化妆其实也不错陈书心想。 陈书接过咖啡，没有发现先前shelly一直带在身边的自拍杆和挂在上头的手机，打趣道：“今天不直播吗？” “嗯，不直播。” shelly低着头，勾着手里杯子的小把手，一会儿顺时针转着圈儿，一会儿又逆时针转回去。 “书哥，其实昨晚是想问你个事儿。” “嗯。” “你在网络上的视频我都看过了，拍的像电影一样，特别勇敢，也特别帅气！” 被当面夸赞的陈书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你为什么会这么勇敢？好像什么都不怕一样？” 外表开朗的shelly，网红主播的shelly，人见人爱的shelly，和谁都能侃天侃地的shelly，其实是个很内向的胆小鬼。 shelly有些紧张，这个问题很早以前就一直在她的脑子里转悠。从大学时代出门兼职开始，一直到踏上直播行业，她一直在反复问着自己，这一路走来，她是勇敢挑战本就不幸的生活但最后的确翻了身，还是怯懦的选择了最为有效却可耻的捷径。 她胡思乱想着，心里有些期待眼前这位男人给出的答案，虽然在昨晚，她已经做了决定。 陈书没有故意卖关子，这个问题早在他成为警察以前，第一次匆忙跳河将人救起来后，就认真考虑过。 甚至于，他在初中的时候，和同学帮着班级里的女生对抗校外的小流氓，被揍得鼻青脸肿时就经历过。 “让一个人变的勇敢和强大，最好的方式就是拥有一个想要保护的人。那时候我的身份是警察，我的责任就是保护他们。” 说完，两人皆是安静下来。 陈书抿了几口shelly泡的咖啡，苦中带甜。 shelly想起供她读书的哥哥。 说到底，彼时的他也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大学生罢了，他自己所需兼职赚取的学费和生活费，已经占用了他全部的业余时间。 可他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硬是退学，供出了妹妹。 哥哥很勇敢，他一直在保护着我。现在轮到我了shelly双手捧着杯子，注视着咖啡上层的牛奶花图。 “今天我要出发去煤矿找我哥。”她抬起头来看着陈书，眼里有光，笑得很甜，“书哥，再见了，谢谢你。” “对了，我姓马，叫马晓丽。” 夜晚，偏僻山区，一座小山头。 一双套着胶套的黑色皮靴被用力踩在了山头，几块小小的碎石随着靴子的冲撞“滴溜溜”的从山头的小平地上一路滚落山下，黑咚咚的，深不见底。 一双丝毫没有掺带情感的蓝色眼睛跟着出现。 黑鹰站在山头，看着山底下亮着灯，热火朝天的矿井作业区冷冷一笑。 身后，站立着许多身材高大的身影。 他们略微弯着腰，锐利发光的凶目顺着黑鹰的视线投向下面的煤矿工作区，野兽般压抑着的喘气声在这个寒凉的夜里显得异常刺耳。 让人毛骨悚然。 一个走路一瘸一拐的身影从后头靠了上来，语气有些兴奋：“黑鹰先生，我们今晚行动吗？” 黑鹰眯着眼睛打量山下机器轰鸣的作业区：“不急，沙尘暴马上就要来了，那时再行动。嗯，这几天我会寻个理由到下面先踩一遍点。这是我们的主战场，可不能瞎干。” “走。” 黑鹰收回目光，带着众多渴求鲜血和杀戮的“野兽”转身隐入黑暗。 深夜，客十市公安局，物鉴室。 白天从垃圾山拣了一大堆的透明胶带，剔除掉明显太短难于捆绑双手双脚的，还是剩余不少需要提取的样品。 为了加快效率，在赵队的极力要求下，吐逊江跟着熬夜提取透明胶带上的指纹。 吐逊江每成功提取一枚，就递给跟后头焦急等待的赵队拿到隔壁办公室扫描，试图在指纹库里找到嫌疑人。 指纹库里存有大量人员的指纹。 这些指纹的主人都是被公安机关处罚过的，或者在路边晃悠被带回盘问的，或者出入境，或者办理户籍等被警察顺势所提取。 一晚上的工作下来，有不少指纹是没有记录的，有找到人的可排查过来也不像有作案动机。 不过当下就是把能确定身份的嫌疑人全部罗列出来，等着下一步再逐一排查。 人员排查，几十年来都是侦查人员认定的最直接，最繁琐，但也是最有用的办法。 “哈欠~”吐逊江打了个长长的瞌睡，熬不住连夜奋战，此时的他已是累到了极致。 “艹！！！” 隔壁办公室突然传来一声响彻办公楼的呼唤。 吐逊江精神一振，知道事情必然有了眉目。 他冲到隔壁，只见赵队瞪着因为熬夜而通红的眼睛，怒喝道：“吐逊江！绑架案和摩托车司机凶杀案是同一人所为！” “同一人？” 吐逊江略有吃惊，走近电脑屏幕看着上头的人员信息资料。 赵队反复切换两个窗口，只见得上面的人员信息皆是指向同一人。 埃尔克。 确定了犯罪嫌疑人，赵队却是分毫不敢松懈，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接连作案，埃尔克的胆子出乎寻常的大。 “他还会接着犯事，还是大事儿！估计会真的如陈警官所说，这案子涉k!” 赵队目光锐利，言之凿凿:“无论任何办法必须得把他找出来！天亮后，马上联系那被绑男孩，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来！” 说完，赵队又陷入苦闷，他用力抓着头皮，唉声叹气：“哎！上回办杀人案的时候就是因为找不到这人” 吐逊江跟着点头，随即灵机一动，赶忙回到检验室重新拿出那卷检测出埃尔克指纹的透明胶带，决定再将上面的指纹全部提取再检测一遍，兴许上面还有其他涉案人员的指纹。 绑架案，不可能会是一人所为，到时候来个顺藤摸瓜，指不定也能破案！ 第496章 请求特侦队支援 客十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刘局，杀人案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埃尔克杀的人，不过通过画像和人员信息筛选，符合各方条件的只有埃尔克。”赵队将两本厚重的档案袋放在刘局的办公桌上。 坐在硕大办公桌后边的刘局没去看档案袋，抬头注视着赵队：“这案子上回我们不是讨论过了吗？你这都是推理，检察院那边过不了的。” 赵队舔了舔干燥的舌头：“前几天又接到一起绑架案件的报警。通过前期侦查，在捆绑人质的透明胶带上提取到了两个人的指纹，其中就有埃尔克。” 兴许是回忆起了垃圾山那彻夜难闻的酸臭味，赵队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又重重吸了口鼻涕。 “刘局，这两起案子可以并案处理。我现在有十成的把握可以确定，这个团伙涉k。” 刘局掂起两个档案袋扫了一眼封面：“杀人和绑架？你是怎么联系上这人涉k的？” 赵队拿过其中一个档案袋，从里头抽出一份调查报告递给刘局。 刘局快速浏览一遍：“先别说是不是这批人涉k，当就这份分析报告来讲做的真挺不错。嗯，有点老侦查员的感觉了。” 赵队表情缓和，有些受用。 赵局边看边问：“人呢？有线索了吗？我记得上回你还和我讲一下子找不到人，要将这个埃尔克上网。” “埃尔克因为弓虽案的原因被我们公安抓过一次，所以反侦察意识挺强，我们目前还没有摸到有效的线索。不过我们在绑架案的物证透明胶带上，提取的另外一枚指纹的主人叫西力肯。 “这家伙和埃尔克一个村的，也是村里的混子一个。天天不务正业，在村里瞎转悠。经过我们的摸排，最近一段时间他在村里消失了，具体去了哪里连他家人都不知道。 “这种情况很少发生，然后我们通过搜索西力肯的手机信号，成功在卡其依乡的一处戈壁上捕捉到该信号。信号是捕捉到了，不过那基站辐射的范围挺大，如果说要铺开来搜查的话，肯定得不少人。考虑到犯罪嫌疑人可能存在的危险性，出动的警察还得配枪。” 刘局“嗯”了一身声将看完的报告放在桌边上，然后打开两个档案袋，仔细阅读起来。 看完文书后，刘局表情极为凝重，目光扫过办公室里不多的几人，最后看向坐在沙发上闷不吭声一直埋头抽烟的巡控大队大队长，试探道：“既然人都找到了老成，你说说看。” 骄傲的老成同志将烟头捺灭在烟灰缸里，沉声道：“刘局，我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侦查报告，我也懒得看，反正你让我上，我就上。可我的第六感告诉我，这伙人很危险，非常危险！” 杀人案件中被杀司机凄惨的尸体浮现在老成的脑海里，尸体背后的黑暗中，突兀的亮起一双又一双瘆人的眼睛。 他甩了甩头试图赶走这些不舒服的画面，说道：“刘局，我建议向地区公安局请求增援，嗯，请求反xk特侦队增援。” 傍晚，戈壁。 一列由全副武装警察组成的队伍在太阳快落下时，摸近了一片枯死胡杨林挡住的泥巴屋。 站在队首，两眼黑沉黑沉的赵队看着外头锃亮的铁丝网和不断从里面传出淅淅索索声音的院落，心里沉甸甸的。 当初在他的一力坚持下，刘局同意了他的建议，指派局里的巡逻防控大队全力配合他的搜捕，并向上一级公安机关申请了特侦队的支援。 此时，集结数百警力的队伍，已经如星星般散落在卡其依乡周边日夜不停的搜索了整整三天三夜，大家皆是精疲力尽。 赵队猫着腰小步来到一名后背印有“特侦”二字的年轻警官身旁。 特侦队全称反xk特别侦察队，原隶属wux警序列，经改制后归入省公安厅，是nx地区公安系统内最为精锐和锋利的刀子。 “玉队，接下来由你来指挥，我们这边全力配合。”大大咧咧的赵队对眼前这位年轻警官有着平素少有的尊敬，其来源还是归于死在对方手底下十多条k分子的性命。 玉买肯中队长是克尔克人，个头不高，不过看上去结实健壮，红脸塌痞子，一头蓬松的卷发衬着他一池子深水般幽深的大眼睛。 当年他在甘省211大学本科毕业，几年前入伍的时候定为副连职现役军官，授予wux警中尉警衔。在一众新任警官中，打破了大学毕业生最快升任主官的记录，也打破了部队里大学生难堪大任的历史传统。 当初为了扒去大学生身上的书生气，领导一般都会安排他们在一线连队搞几个月的体能，强度自然是点到了最大。没成想，玉买肯硬是在一众老兵里脱颖而出，挡也挡不住的那种。 玉买肯即有大军区比武时拿命拼来的成绩，也有随队出任务时一枪毙命的荣耀。除了这些，也是全队的笔杆子，几篇文章出来得了上级领导的不少肯定。 能文能武。 他的提拔，无人质疑。 玉买肯右手掂着手里的翻盖怀表，侧着耳朵凝神听着不远处院落的动静。 过了片刻，他轻松的站了起来，笑容温煦：“赵队，里头没人。” 先前派过去侦查的特侦队员回来的时候说的很清楚，院子里有不少羊被养在羊圈里，周边有明显的人类活动痕迹。 并且在院子西侧，竖有疑似两杆用作射击练习的圆形靶。 跟在后头的众警察无不轻叹一口气，几日的奔波终究是落的一场空。他们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肩膀上那沉重的担子，以及一直以来压抑的心情。 赵队失望之情溢于言表，重重跺了两脚，苦涩道：“辛苦兄弟们这么多天跟我着在这戈壁滩上受苦了。玉队，那今天我们就散了” 玉买肯眯着眼睛抬头望向那被云影渐渐笼罩的泥巴屋，语气不紧不慢：“赵队，既然里头还有羊在，估计k分子他们逃跑的时候应该很是匆忙，或者说他们还存了回来的心思。你派几个懂痕迹的侦查员进去查看一番，应该会有一番收获。” “玉队，真的还能查到东西？” 玉买肯懒洋洋的背着手往队伍后边踱了过去，满面春风：“你们才是刑侦队，这话你得问自己。不过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吼一声。我先去那边休息会儿，这几天都没睡好。” 这是明摆着将功劳让给赵队等人，更是坦言为其兜底，赵队有些感动。 玉买肯应该是看不上这点蚊头小利。 不过话说回来，才几年工夫就闯下“nx杀神”名号的玉买肯当然有他的一番傲气和矜持。 原本有些气馁的赵队经此提醒，重新焕发精气神，急忙挥手带上自己中队的几名民警往那泥巴院子赶了过去。 第497章 发现地图 众人前行的时候，一名年轻侦查员提出疑问：“赵队，他们不会拿我们当挡箭牌？” 另一名：“玉队看着这么年轻，他的话能靠谱吗？可千万别咱们一进门，里头站着一堆人在练射击呢！” 话音刚落，队伍蓦的一顿。 赵队回手就是一巴掌，喝骂道：“人家手底下几十条k分子的性命，还有闲工夫忽悠我们？等会儿都给我把招子放亮点，不要漏了线索！到时候让人家过来帮我们擦屁股，那就真成了大笑话了！” 想了想，为了后期手下能更加配合特侦队的工作，赵队说出一条不算密级的秘密：“你们知道外头那些极xduan组织悬赏多少买玉队的性命？” 赵队竖起一根手指头：“一百万刀，美金！” 滋 那家伙笑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背地里竟是如此狠辣，让那些本就残忍的k分子也恨得咬牙。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心里冷飕飕的。 队伍来到几栋泥巴屋围成的院子前，赵队一马当先抬脚就往木门一踹，大门“砰”的一声倒开两边。 进的院子，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院子西侧的羊圈，里头大约十来只山羊惊恐的看着突兀出现的一行人。 而几栋房门紧闭的泥巴屋则是死一样的沉寂。 里头是什么情况，大家都没有数。 虽说赵队先前在众人面前是一力坚持相信玉买肯的推论，可真到了现场要说心里不虚那肯定是假的。 毕竟两杆子圆形射击靶就立在边上，这会儿他可看得一清二楚。 先前在这院里待的人，必是k分子无疑。 刑侦队的警察们不约而同停下。 赵队明显感觉到手下们的目光全停在他的后背上，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如刺在背。 太形象了。 他咽下口水，硬着头皮走过去打开一扇门。 没人。 赵队长吁一口气，背朝众人一挥手，底气终于有些足了：“给我搜。” 院子里的警察们立时散开，正式开工。 不久之后，搜到一面星月旗帜，一些涉k的会议记录和学习笔记本，这些都是反k的物证，以后走程序都得用上。 在院子西边的地窖里发现了成堆已经被使用过的透明胶带。虽然尚未提取指纹，不过赵队认定这就是那起绑架案捆绑人质用到的胶带。 三天三夜没睡觉的赵队终于松了一口气，手上有这些东西他也好向顶头上司刘局交待了。 这精神一松懈下来，赵队就有些发困，想着按照刑侦队的程序准备安排警力封锁现场就撤离，忽然灵机一动，想起玉买肯先前提起的守株待兔，便又回到外头队伍的临时休息点找到玉买肯。 当时玉买肯正倚靠在树下，嘴里叼着根杂草，笑眯眯的一开一关手里的怀表。 从后头过来的赵队不经意看到了怀表里头的照片：“你女儿？” 玉买肯合上怀表，笑呵呵的点了点头：“我女儿。” 随后，赵队将自己关于案件的想法告知了玉买肯。 玉买肯点头同意，不过表示既然要特侦队守着，他得去现场看一遍。 两人又回到院子里，玉买肯绕着院子走了两圈，又回到主屋那里翻看着警察们收集的物证，突然脸色一变。 他指着地上的一些脏乱的电线和电池，道：“这伙人这次出门肯定要动火乍xyao。赵队，我们得主动出击。” 赵队听到炸x先是一惊，再看向差点就被他当作垃圾给丢掉的那些杂物，会觉头皮发麻，而后庆幸跟着的是反k经验极为丰富的玉买肯。 赵队用力一拍大腿：“中！听你的！” 这大腿他是抱定了。 说起大腿，他突然想起前段时间从东海过来调研的那群老师，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 要是还在客十市的话，他倒是还想厚着脸皮登门拜访一下呀。 面子算个球。能破案子才是顶重要的事情赵队看着蹲在地上认真翻查着一堆“垃圾”的玉买肯，赶忙扑过去态度诚恳的帮着打下手，心里转瞬如此想到。 玉买肯重新将警察们搜查到的东西梳理了一遍，抚掌笑道：“虽然目前还不知道他们的目标是哪里，不过我倒是能猜到他们最后会逃到哪儿。” “玉队，快说快说，你就不要吊着我的胃口了。” 一直跟在玉买肯屁股后边一起勘察现场的赵队精神一振，虽然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可不妨碍他从中代入到推理的快感。 赵队是个很有学习精神的同zhi 自从上次从吐逊江手里取了笔记本成功破案以后，他现在到哪儿都养成了记笔记的好习惯。 此时见玉买肯开始分析案件，赵队立马从怀里掏出纸笔，开始认真记录。 玉买肯指着从厨房垃圾桶里翻出来的羊下水，微微一笑：“屋外有活羊却不带走，厨房的垃圾桶里有刚丢的新鲜下水，看情况是杀了几只羊清理干净再带走。 “我们可以根据下水的腐烂程度大致判定他们离去的时间和所能辐射的区域。” “嗯嗯。”赵队奋笔疾书，看着像是想到什么，实则还是啥都不明白。 玉买肯分析道：“如果要逃到物资丰富的城市里是根本没有必要准备食物，只有计划逃到戈壁上，逃到沙漠里才得提前准备。 “现在昼夜温差大，到了晚上气温肯定要降到零下，如果是沙漠，羊肉根本存不住。所以k分子的最终撤离方向一定就是会存有冰块的戈壁，也就是西北方向。” “戈壁的范围也很大，怕是找不出来。”赵队咬着笔盖思索。 玉买肯站起身来，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含蓄的笑了起来：“只能等他们犯了事，再依照事发地点附近的地理情况判断了。” “赵队！有线索！”一名刑大的侦查员抱着个垃圾桶冲进屋里。 “什么线索！”赵队两眼一亮。 “在垃圾桶里发现留有k分子的地图！根据几个碎片来看，上面有笔做的记录！”侦查员语气兴奋，抱着垃圾桶的样子就像捧着宝贝一般。 有戏！ 赵队和玉买肯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里读到了同样的意思。 赵队带着垃圾桶回到单位，叫上吐逊江去附近的文具店买了同样规格的新地图，两人熬夜对照着新买的地图将碎片复原。 接着找了两块不小的玻璃，一上一下把原地图给夹在一起，周边再用胶带纸固定好。 “赵队！这伙人要在鸟市搞事！”吐逊江指着地图中被换了个大圈的鸟市位置大喊道。 “嗯嗯！看来就是这了！” 赵队扫了一眼地图上其他被标记的地方，无一例外最后都被涂抹掉，单单只剩下鸟市这一个地方。 “那明早我们把报告提上去？” “对方什么时候搞，又怎么搞你找到线索了？还是说让领导去给你找线索？”赵队瞪了吐逊江一眼。 “那怎么办？”吐逊江有些委屈，难得熬夜做出点成绩出来，自然是想着早点给领导看到。 这时，赵队收到一条微信，是特侦队玉买肯发过来的信息，说是这几天的行动报告已经发给赵队的邮箱了，让他查收一下。 随着打印机滋滋响着慢吞吞往外吐着a4纸，赵队灵机一动，赶忙拉开档案袋将这几天新收集的资料一一摆在桌子上。 “赵队，你这是？”吐逊江不解。 “有大腿不抱白不抱，有这么多线索了，估计陈警官他们应该能发现点什么。”赵队满不在乎的掏出手机，开始拍照扫描。 “你要发微信？按照涉密条例，这是不允许的！” “谁管我？你吗？在我们这儿，破案压倒一切！稳定压倒一切！” 赵队一边拍照，一边哼起了歌。 他打从心里觉得已经破了案。 第498章 （番外．上）特侦队玉买肯 雨夜。 泥泞的道路上一辆防暴车驶过，巨大而沉重的轮胎溅起不少泥泞。车顶上一束强光探照灯笔直射穿雨帘，巨大的引擎轰鸣与骤雨的淅淅沥沥共响。 坐在车里的队长玉买肯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怀表，打开表盖，看着里头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对夫妻头像，心里波澜不惊。记得院长爸爸好像和他提过，这怀表当时是和姓名卡一起放在他的襁褓里，上面的照片应该是他的爸爸和妈妈。 爸爸妈妈 多么遥远的称呼呢 听说他俩都是被k分子杀害的 原因就是爸爸拿了他们的钱，结果临阵脱逃跑 既丢了夫妻性命，又惹得自家孩子在孤儿院频频挨揍和遭受歧视 玉买肯将怀表重新打开，将里头的照片抽了出来一把丢在车窗外，接着从座位底下掏出一瓶矿泉水，咕噜噜一下喝了大半，终于是压下心中的烦躁，感觉痛快多了。 外头都说他玉买肯杀人不眨眼，可事实他从小到大连只小鸡都没宰过，没想到大学一毕业就开始干这杀人的工作。虽说合法，但刚开始的时候心里是真的发毛，只不过在孤儿院长大的玉买肯因为抑郁症的原因，自小面无表情，外人看不穿罢了。 现在进了公安往后面对群众和地方干部的时候多，和当初在wu警特战只管埋头干人可不一样。 得学会笑 玉买肯僵硬的勾了勾嘴角，随即发现坐他边上的队员立时抬头挺胸，后背瞬间与椅背分离。 队员年纪轻轻做事倒是一套套的，玉买肯无奈苦笑。这家伙和他一样是个大学兵，不过性格比他当年刚下队时张扬多了，也犯过不少错，眼看着就要退档，最后被老班长给领到玉买肯这里，看看还有没有的救。 大学兵刚来的时候，玉买肯就让他站在墙壁前问墙是什么颜色。大学兵说是白色，玉买肯“砰”的一下就把他的脑袋给按撞在墙壁上。大学兵撞晕了，语无伦次报了各种颜色，头被砰砰撞了不少次。 正确答案是，班长说什么颜色就是什么颜色。 服从命令，听从指挥。这是作为战士要牢记的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等上了战场，对于这些新兵蛋子来说，这更是能救命的。 其实，比起他刚入伍那会儿已经温和很多了玉买肯遂将目光投向前方 车窗上的雨刷急速摆动，大雨如瓢泼一般，在玻璃上四处奔撒。不久，灯火通明的村落和几辆打着远光灯的警车慢慢出现在视线之中，由远至近。 “队长，到了。” 司机一个平稳刹车，将车停在路边。 玉买肯扫视了一遍车厢内八名全副武装的特侦队员和一只防暴犬，沉声道：“这是我们转制到公安的第一仗，必须打出我们特侦的威风，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齐声回应，目露坚毅。 大狗“呜呜”了几下，也表示明白。 玉买肯点点头，将手里的对讲机举到嘴边：“特侦队到达现场，完毕。” 在灯光的掩映下，一双双黑色作战靴从防暴车上一一跳落，泥水飞溅。 “玉队，你总算来了。本来我们是想自己冲进去抓人的，可里头的人有枪，局领导就让我们把人堵着就行，说攻坚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当地派出所的所长举着把黑色大伞迎了上来，握着玉买肯的手解释道。 得学会笑 玉买肯点点头，机械的笑了笑，试图客气一些：“你放心，一切都交给我们了。你们只管善后就行。” 只管善后。果然是毙敌无算的特侦队长，这理所当然的口气真是让人放心所长将局里要求尽量活抓的指令给咽在了口里，寻思着这些畜生死了也好。 玉买肯从伞下伸手发现雨势渐渐变小：“所长，里头有人质吗？” “一家四口全死了，尸体都从里边给丢了出来。这些畜生，连小孩都不放过！小葡萄可才三岁啊！”所长语气有些沉重，听着应该和死者一家熟识。 玉买肯暗暗叹息一声，不过他毕竟和死者没有联系，其实说不出来多难受，要硬是挤出几滴眼泪更是不可能。他这次过来，就是任务罢了。对于他来讲，不过是一场真人cs罢了。 外人可能以为他们特侦队干的都是顶危险的事情，其实全副武装又临战经验丰富的他们，在面对那些拿着自制的武器，或者手雷什么的，真的是杀鸡一样简单。 哦，对，虽然他还没杀过鸡，不过感觉应该会比杀鸡简单一点。 鸡还知道逃跑。 他们呢，只会往枪口上撞。 说是死在华族人的枪下，能去天堂。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他们死的时候知道对面站的可是克尔克人，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崩溃想到有趣的地方，玉买肯情不自禁勾起了嘴角。 所长一凛，只以为玉买肯此时突然的发笑定是因为屋里没有人质的原因。 他可以放开手脚的大杀四方所长心里笃定，赶忙半弯腰领着特侦队一行人往困住k分子的民房过去。 这是一间nx农村典型、特有的新建小院。双开的深红色铁院门上面点缀着铁艺装饰，两旁的门柱上还贴有瓷砖。越过围墙，能看到里头的葡萄架上郁郁葱葱、交错缠绕的藤叶。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马上放下武器！投案自首是你们唯一出路！” “只要你们先把枪放下，我们就可以谈谈！条件都可以谈！” 一名两鬓斑白的警察躲在车屁股后，拿着个大喇叭劝降，也算是在进行心理攻势，起码能起到一点点分散敌人注意力的作用。 其实双方心里都有数，抓住就是死，抵抗也是死，大家都在心照不宣的走一个过程罢了。只不过屋里头的罪犯可能会想拉几个垫背的，起码不亏；屋外头的警察考虑能不能活抓一个线头，好顺藤摸瓜。 “那个谁？王所，里面的人身份你们查清楚了吗？要不把他们父母找来喊下话，做做工作。”刘局双手叉腰站在路口，见王所带人过来，连忙问道。 玉买肯越过王所，快步上前冷笑：“刘局，谈崩了吗？什么，还没崩？你们是来救人还是给人讲相声的？好了好了，你们继续谈。” 说着，回过头来。 后边一名队员快步上前，面容严肃，作接受命令状。 特侦队长玉买肯冷着声音下令：“破门锤、塑炸，还有bao振弹都给我准备好，十五分钟后准备强攻。” 第499章 （番外．下）特侦队玉买肯 “啊？”刘局定睛一看，来的是特侦队，略微尴尬，“玉队，你们这一下换了公安的衣服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特侦原属wu警，这次刚改制归入公安。 玉买肯耸了耸肩，没有答话，嫌这局长话太多。其实在他们宿舍的柜子里，包括队员，老早以前就常备有两套制服，一套公安，一套wu警，哪种场合需要就穿哪套衣服，和改制不改制的没什么关系。 听说陆军常备的是他们wu警的衣服。 得学会笑…玉买肯冲刘局干笑一声算作回应，然后指着那座被警察团团围住的小院子，挥了挥手。 一名背着大包囊的特侦队员放下包囊，从里面掏出一支无人机组装好后迅速升空，嗡嗡嗡的从高空扑向小院。 院子里头的布局在无人机艹作员的遥控器屏幕上一览无余。 “外围就交给你们了。”玉买肯丢下一句，走到操作员的后边仔细观察着现场，“嗯，都来看一下。一会儿a队从后边爬墙进去守在窗外朝里屋西侧射击吸引火力，b队跟我着从正门强攻。” 听着玉买肯布置战术，部队退役的刘局突然觉得转业到了公安是真的委屈。 想当初他们营里临时出去帮地方公安攻坚，都是直接围起来架炮，最次也是上步战车，哪想到现在只能拿着个喇叭在外头瞎忽悠。 这边玉买肯交待完以后，也不废话，直接开始行动。 一名队员拿着塑胶火乍-dan贴在大门两边，站远一点按下起爆器。随着“轰”的一声，大铁门被炸烂，旁边的院墙也被轰塌一片。 玉买肯左手持着防弹盾牌置于身前，带着三名队员突入园中，屈身快速靠房的房门。 这时，从平房的窗户口传来“砰砰”几声枪响。 这瞎子，往哪儿打哟躲在盾牌后边持续靠近的玉买肯咧嘴一笑，食指中指并拢朝那扇打开的窗户弯了弯。 后头跟着的队员从盾牌后面伸出枪管朝里头射出bao振弹。 “轰！” 刺目的白光伴随着巨大轰鸣一闪而过，屋里传出几声极为凄厉的惨叫。 至少三人凝神听音的玉买肯笃定想到。 接着，一名男子端着枪摇摇缓缓从屋里走了出来，边走边射，子弹“哒哒哒”的在院子里胡乱蹿着，结果被已经突入院子的特侦队员们抬枪一扫，瞬间倒地。 接着又是一扫，补枪。 简单、轻松玉买肯冷笑着继续带队突入到平房内。 抬脚一踹，木门应声而开。 两轮点射过后，原先倒在地上翻滚的两人顿时安静下来，鲜血从他们的头颅缓缓流出，溢满了尸体附近的地面。 其余队员靠近检验，两人俱已死亡。 玉买肯冷冷一哼，持枪四处搜索一番，无人。 过去片刻，一大堆警察冲入到院子， 刘局握着玉买肯的手，佩服道：“还得是你们出手！干净利落！ 他想了想，还是牵起防暴犬的绳子穿过进进出出，忙碌的警察群回到平房，大狗在屋里转了一圈后扑到土炕上“呜呜”叫着，前爪吱呀吱呀的扒抓着上面的地毯。 玉买肯将毛毯一把掀开，里头露出一个木板，看其边缘，下头应该有个不小的空洞。 挪开木板，就见一名大约五六岁的小女孩双眼紧闭，侧卧在里头。 玉买肯没有多想，伸手将小女孩从洞里抱了出来，凑近发现女孩无事只是睡着了，长长的眼睫毛边还挂着几滴泪珠。 一屋子的警察围了过来，大家默契的都没有说话生怕吵醒这身世悲惨的孩子。 刘局匆忙脱下身上的警服给小女孩盖了上去，一边摇头，一边默默叹气 兴许是动作太大，小女孩醒了过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抱着她的玉买肯。 玉买肯也是没反应过来，只能强笑着说道：“不要怕，我是” “哇！” 小女孩挣扎起来，小手小脚在玉买肯的怀里乱摆乱踢，嘴上拼命哭喊着。 怕小女孩摔在地上，玉买肯下意识抱紧了双臂，结巴道：“不要怕不要哭我我是警察叔叔！” 原本只是吵闹的小女孩不知为何一下哭了出来，把小脑袋埋进了玉买肯的怀中，啜泣着：“警察叔叔家里进了坏人爸爸麻麻哥哥都死了有坏人都死了家没了。” 听了这番话，在场所有的警察心里都像被针扎了一般难受。 一大帮人七手八脚的围上起来齐声安慰，可小女孩哭得更伤心了。 刘局仗着自家老婆生过俩小孩，挽上袖子准备亲自上阵，结果被小女孩一把推开，尴尬的站在边上。 而同样是孤儿出身的玉买肯，意识到这女孩怕是跟他一样成了孤儿，小时候在孤儿院受的抑郁一下涌上心头。 那时候，他对谁都充满防范，像个刺猬一样，对谁都不信任。整日里沉默不语，有时一天都说不了一句话。这感觉是真的不好受。以至于长大成人，还是对这个世界带着些许的冷漠。 此刻，怀里的触动将玉买肯从过去的回忆中拖了回来，可他仍是觉得整个人都快要失控，又得硬生生把这种突兀的情绪给压制下来。 要学会笑，温柔的笑玉买肯轻轻拍着女孩的后背安慰：“不怕不怕，小葡萄不怕。叔叔带小葡萄回家，回叔叔的家，也是小葡萄以后的家。” 小女孩抬起头看向说要带她回家的叔叔，语气有些缓和下来：“叔叔，你怎么知道我叫小葡萄？” 玉买肯轻轻笑着：“因为我是你的警察叔叔呀。” “小葡萄真的有新家了吗？” 玉买肯看着眼睛都哭成桃子的小女孩，像是第一次真正学会了微笑一般，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点点头：“对，小葡萄有新家了。” 第500章 碰到老同学 自从shelly走后，大家伙儿这两天在酒店大堂早餐集合或者晚上归来的的时候，都有些无精打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虽然shelly不是他们团队的一分子，可这么些日子过去，他们都习惯了这位爱笑小网红的存在。 陈书想起shelly离开那天，还站在大堂门口提着满满一袋子给大家点的咖啡，一一告辞离别。 那穿着白色连衣裙不施粉黛，站在林达开旁边小声说话的模样，远远看过去可不就是和学警江海一般跟着老师探讨学问的学生么。 问题所在，还是所处圈层的不同。 大部分人的出生，是真的会限制了其日后的成长。它既决定了一个人的，也往往，大概率会决定一个人的终点。 坐在酒店大堂的陈书闲着无事，拿出手机刷着朋友圈，“滴”一声收到了当地刑警赵队的微信。 一份pdf传了过来，赵队跟着发了一条老长老长的语音。 得意于5g的速度，陈书秒开了这份文档，翻看前几页见是先前在市局物鉴室里和老赵他们配合调查的两起案件，摩托车司机被杀案和绑架案。 退出pdf，陈书点开赵队的语音条。 “陈警官，我是老赵。上次你们帮忙” 刚听一会儿，匆忙跑进门的王浩扯着大嗓门：“不好意思路上堵了车！出发出发！路上要走大半天，我们现在得马上出发啦！不然去了监狱都得晚上了！” 陈书下意识锁了手机屏幕，提起旅行包就跟着林达开等人快步往外走。 赵队的语音戛然而止。 依旧是王浩的大陆巡，这次调研的目的地是远离城区的大戈壁上的监狱，也是本次nx之行的最后一站。 一行人大约在路上行驶了整整一个白天。 大部分路况还是不错的，只不过有些路段由于地面砂石太过坚硬，汽车跑起来碾不成坑，但碾成了波浪式的小台阶路面，一层一层，就像洗衣服的搓板似的，不会很强烈的又颠又跳，只是那种连续不断、有节奏感、有震感强度地颠颠簸簸。 这样的振动体验几分钟还可以，好像在电动椅子上做全身按摩的那种感觉，貌似很舒服的样子，但一连几个小时跑下来就不一样了，除了被颠得昏头昏脑外，全身骨骼都仿佛被颠散架了似的。 除了偶然遇到的几次糟糕路况外，也遇过令人印象深刻的大自然风光。其中有一片红色的沙漠让深入其中的众人惊叹不已，炙热的阳光洒在红色的沙子上，呈现出晚霞般的色彩，独特而美丽。 由于这边风沙和尘土很大，一路上还能看到那种类似龙卷风的尘卷风，就是外表看起来小上好几号。 除了风景外，陈书等人还碰到过一次赶着羊群的当地邵敏。 这些邵敏见到慢下车速、摇下车窗的外乡人，都会热情的招手打招呼。而江海依着王浩的样子，用刚刚学会的几句魏族语言，高声示好。 朱丽随身带了不少瓜果，有哈密瓜、核桃、葡萄干等，在车上一边欣赏着窗外的美景，一边分着吃，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王浩、陈书两人换着驾驶车辆，一路驶来还算顺利，终于在夜幕降临前抵达监狱。 监区外面是茫茫戈壁和沙漠，里头倒是鲜花盛开，花团锦簇，监舍也是崭新明亮。 车子停在监狱大门外头等着报备时，陈书等人由于在车上坐久了不舒服，相继走下车来舒舒筋骨，也顺便看下监狱的外貌。 这个监狱相比较东海等沿海监狱的特点就是外墙又高又大，墙面同样很厚，墙体上方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铁丝网。 围墙四周的墙角上立着四个岗楼，每个岗楼上都有一台瓦数极大的探照灯，此时天色堪堪入黑，上头的探照灯已经全功率打开，缓缓扫射着下方。 附近的环境极为静谧，除了偶尔从监狱里头传出几声哨响，和戈壁滩上吹来的风声，再无一点动静。 “滋滋滋。” 电动铁门缓缓打开，王浩招呼众人上了车驶入监狱大院。进的监狱里边，按照门卫的指示，王浩驾驶车辆又通过一道铁门后停在一栋蓝白色的备勤楼前。 一名肩上挂着两杆一的民警站在楼前的台阶上，热情的招手示意。 备勤楼的一楼就是监狱民警和职工专用的食堂。 食堂很大也很干净，按着先前林达开特意嘱托王浩跟监狱方联系好的办法，一行人虽说进的是小包厢，不过也只是为了出于尊重和礼貌的考虑，吃的东西和监狱里的警察都是一样的。 听接待警察的介绍，这边食堂都是公开招标，承包给社会上的第三方公司，好不好吃还在其次，主要就是得保证干净和卫生。由于监狱地处戈壁，原材料都得靠货车每天从城市里往返运送，要多好、多新鲜也是不可能的。 吃完饭后一行人由接待民警带着步行进入第一监区，恰巧看到一百多人的犯人队列声势浩大的，在“哗啦、哗啦”的脚镣声中，从隔着一道高达四五米铁护栏后边走过。 他们一个个穿着蓝色的囚服，其中有一部分人还戴着铁制脚镣。里边有不少华族人，但更多的还是深目高鼻的魏族人。 陈书等人皆是不约而同停下脚步，目视着囚犯队伍，待其完全经过后跟着那接待的监狱警察进了办公楼，接着一绕给进了最里头的会议室。 又是一番经验交流。 这段时日在各个机关或者业务单位的会议室待的久了，陈书也有些疲惫，可挨不住礼貌还得耐心待着。 私底下陈书换位思考着，对面坐的那批警察别看笑容满面，心底里估计也在抱怨这突然而至的加班。 在交流中，陈书了解到这监狱其实就相当于一个地方公安局一般。内设有警卫、特警、督察、狱侦、机关等，反正分局有的基本上监狱都有。分局没有的它也有，比如驻监检察院、纪xwei、wu警和医院等。 监狱长的级别也比陈书所在的正明区公安局长高上一级，为正c级。 “对了，我们第七监区来的援x疆民警就是你们东海省的，好像是从是从”一名头发半百，肩上披着麦穗，看着应该是监狱领导的女警察在会议结束后拉着林达开闲聊。 “东州市，交警队的张伟。”站在旁边的一名警察提醒道。 “对对对，张伟。”女领导反应过来，尴尬的笑了笑，“每年都是一批批的人过来帮忙，结果每次等记住名字了，人就走了。惭愧惭愧。” 张伟？不会是他站在林达开后边的陈书有些稀奇，横跨如此遥远的地方不会就这么巧碰到老同学。 林达开双手握着女领导的手，紧了紧：“我们也就是待个一时，你们却是把一辈子都放在了这戈壁沙漠上。辛苦，真的是太辛苦啊。” “没有没有，现在通了道路，家里真有了事，也是方便回去的。” 哎，家里有事才能回去陈书面上挂着笑容，心里却是一阵阵的叹息。 如此工作待遇，不外乎当地省警院的录取分数这么低了。反观国内沿海一带省份的警院，那录取的分数是一个更比一个高。 比如陈书早年所读的东海警院，当时还是大专院校，可录取的学员分数都是直逼一本，甚至女学员的分数都是超过一本线几十分。 散会后，监区负责招待的民警将林达开、陈书一行人带入专门的招待所。房间不大，但是有热水、有空调，连wifi也有，还能保证一人一间。在这荒无人迹的地方，也算是极好的条件了。 据说饮用水问题还是在去年刚解决好。 回了房间后时间已经不早，陈书洗完澡躺在床上随手给张伟发了条问询的微信，没成想对方直接将视频弹了过来。 接起视频，屏幕中的张伟身着警服，满面的笑容却也难掩其藏在眼角的疲惫。 “陈书，你来了？” 第501章 老实人张伟 知道陈书来了监狱，张伟给直属领导打个招呼临时请了假，进监狱专属的超市买了几瓶伊力特白酒、酱牛肉和花生米，便赶忙奔了过来。 两人最近一次见面还是去年的一场同学会，那会儿在酒桌上喝了不少酒，谈了不少心。算起来，两人的关系在众多警院同学之中也算是挺好的。 不知道是历史遗留，还是职业传承，在公安系统里酒文化是占了重要位置的。老一辈民警基本都是“酒精考验”，无论是基层业务条线还是机关单位，几乎个个都是“酒经沙场”。 一方面来讲，公安工作确实较之寻常职业忙上许多，值班熬夜自不待言，突发的加班或者勤务行动更是数不胜数，结束后跟上一场酒局自然成了大家消解疲惫的最好也是最便捷的办法。 另一面，公安管理有点准军事化的味道，上下级的关系比其他部门要严明许多。而酒刚好是服从性测试的工具，上级看你是否忠诚，看同事是否值得信赖，都能够从酒桌上测试出来。 毕竟身体不会说谎，即便酒量再好，到了一定的量也会难受；即便酒量再差，也难得见到一个酒精过敏之类滴酒不能沾的人。 虽说现在有了规定不能在工作日饮酒，但是这玩意一下子还是很难给压制住，毕竟周末还有两天可以喝酒，甚至于周五凌晨一过也行。 “咚咚咚。” 张伟敲了敲房门，稍稍整了下领子，拍拍身上不少的黄沙，笑着站在外头等候。 房门唰一下被打开，陈书站在里头，同样笑呵呵的看着到来的张伟。 警服上全是灰尘，大皮鞋上还沾了泥泞，显然是从监狱外头的泥地里刚回来。 “你小子怎么跑这儿了也不和大伙讲一下！”陈书给张伟肩膀上擂了一拳头，笑着将其拉进屋里。 张伟提着一袋子的酒和下酒菜：“哎，也没想捂着，就是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就没和你们提。” “还不是好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交警那边每年去援x疆还得走关系。不过话说回来，你在这得待上一年，是要提前和我们讲一下，万一家里有什么事，我们同学几个也好帮衬帮衬。” “我爸妈都退休了，每天都能帮着丽丽带小孩，不会有什么事的。再说了，丽丽的弟弟今年毕业也回了东州工作，多多少少都能照顾得住。” 张伟摆好酒菜，招呼陈书坐下。 “今天周四，能喝酒？” 房间不大，就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张伟把床边的床头柜搬了过来一屁股坐下，抬手就是两杯白酒。 “监狱算司法，我们公安的规定在这不算数。再说了，我就是外头过来援助的，把自己份内的工作做好就行，其他时间谁管我？” 陈书感觉到张伟话里有些戾气，不过也没太多在意。毕竟，从东州往这边援助的民警，都是实在找不到关系了但又想提干的人，心里不委屈也是不可能的。 东州公安局潜规则，援x疆回来后会把民警纳入后备干部人才库里，往后有提干的机会会优先考虑。 表面上相当于往上走了半步，实际上去援助以前干什么活，回来还是接着干。真到了提干的时候，该找人还得找人。 都在画饼。 “怎么样，平日工作忙不忙？”陈书端起小酒杯和张伟碰了碰，抿了一口，辛辣。 张伟直接一口闷，又满上一杯：“还行，这边管的不是很严格，反正那些犯人都知道跑不出去。” “你进了监区？” “不进监区，还安排我们坐办公室吗？”张伟往嘴里丢了几颗花生米，面色稍有柔和，“诶，我们算好的，也就干一年。那些犯人即使判个死缓也能减刑到25年，这些监狱的警察倒好，在里头干到六十岁还不一定能走。” “在监区值班应该没什么事？和邵敏同事还处得好不？” “值班除了不能睡觉，基本没什么事情。同事都还不错，值班的时候就是瞎聊。” “感觉你瘦了。” “我来的第一个月就暴瘦17斤！关键是我本来就瘦啊，一米七八的身高，137斤，可现在都不到120了！那时候严重怀疑自己得了什么病。” 晚上无事，两个许久未见的老同学聊了许久，也喝了不少酒。聊天中，陈书惊讶的发现在这儿的监狱，竟然还有打骂犯人的现象存在。 “我刚来的时候看到他们打犯人，觉得挺残忍，受不了。可没过半年我就变了。嘿嘿，犯人给我起了外号，叫杀手。没事的时候、心烦的时候、高兴的时候，或者随便什么时候，找个囚犯出来，吊起来就是一顿暴打，如果累了，就继续吊着，然后心情就会很愉悦。” 张伟冷冷一笑，面上狰狞的样子让陈书忽然觉得有些陌生。这副恨之入骨的表情，和几年前陈书撞见他在马路上执勤时完全不一样。 那会儿市里严查电瓶车驾驶人未戴头盔和违规载人。交警队也给了不少指标落到路面交警头上，张伟只能硬着头皮站马路边上刷刷刷的给人开罚单。 其实按照他后来的讲法，原本那些骑着电瓶车上下班的人本就收入不多，就这情况还天天给人罚钱，他心里过意不去。 所以，有时候被罚的群众指着他的鼻子骂强盗，骂土匪，他都只能赔笑。有一次还被一情绪激动的大妈给扇了一耳光，连戴着的白帽子都被扇落地上沾了灰。 旁边的两名协警看不下去，上来就按下那大妈准备移交给派出所弄个阻碍执行职务什么的，拘留几天。这种事例在当时全市严查电瓶车的背景下，也是常见。 可张伟只是拿起帽子拍了拍灰尘，让人走了。 事后对外的解释是想早点下班回家，不愿多一事。 陈书知道，从在警院读书那会儿就知道，张伟其实是个好脾气的老好人。 “陈书，你根本不知道这些畜生都干了什么！”张伟呸了一口，咬着牙齿，“那些危安犯！k分子！妈的！真不是人！连小孩、老人都不放过！” 说着，张伟红了眼睛，抓紧了手中的空杯子。 陈书默默给张伟续满。 “昨天我吊了个畜生一晚上，嘿嘿，就以前我们教官教的那几招，不过就是时间长了些。他一直在求饶，当时我就在想啊，他们在残害无辜群众时又是怎么想的。 “那畜生冲击基层阵地的时候，把裹挟来的妇女儿童推在最前面，自己手持刀斧和燃烧瓶躲在后面。人家如果不走，他们站后面直接就一斧头，眼睛都不眨！哎！” 陈书见张伟情绪有些激动，伸手按住对方的肩膀，等张伟平复下来，才将装着花生米的盘子给推了过来：“不说了不说了，我们喝酒。” 张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遂低下头来再没有说话。 接下来俩人只是喝酒聊回忆，再不谈工作。 第502章 林达开的谈心 张伟最后还是醉了，陈书不知道他住哪儿，就收拾了下自己的大床让给他躺下了。 已是半夜，陈书不好意思再去找那监狱的接待民警讨要房间，只能去楼层的小隔间找了张椅子和自己房间已有的椅子并在一起凑合过一夜。 在走廊里，对面的房门打了开来，林达开招手让陈书进了房间。 “林老师，还没睡呢？不会是被我们吵的？”陈书尴尬着走进屋里，顺手关了门。 房间的大小、布局和陈书住的那间差不多，也是二十来平方，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和一张单人床。桌子上摆着一台亮屏的笔记本电脑，粗略一看上面全是文字。电脑旁边摊开放着一本写了半页的笔记本，字迹潦草。 林达开坐在床上，朝房间里唯一的椅子指了指。 “小书，最近这段时间有什么感受？”林达开笑眯眯的，像是在考教晚辈。 陈书没有坐下，先是拿着烧水壶给林达开倒了一杯热水，自己也喝了半杯去去浑身的酒气。 坐下后，陈书想了想方才说道：“nx看起来很安全，路上都是岗亭和警察。这种把大量警力铺设在街面上最大的好处就在于能极快的提高反应速度。前几天我偶然报过一次警，大概两分钟内就有四名全副武装的警察抵达现场，这还是在半夜。” 陈书特意在“全副武装”四个字压了重音：“两把九二，一挺九五，再加一个防爆盾，这出警的配置放在我们东海已算顶级。平日里并不常见，可在这儿却是稀松平常的事情。甚至一些辅警都有配枪，这在我们那是基本没可能的事情。” 林达开点点头，表示了肯定：“细节把握的不错。” 陈书又喝了半杯水，沉吟片刻，道：“就目前这种态势，付出的安保代价显然是极大的。财政上的负担另算，就这种全方面的警力配属和下沉，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是城市极不安全的体现。” 林达开抬起手，礼貌示意：“这里，我提一个问题。你认为为什么漂亮国治安最差的贫民区警察的配置反而最少？” 陈书想都没想说道：“漂亮国的警力配置完全取决于所在社区纳税的贡献，国情不同。” 林达开点头，内心对于陈书的博闻十分欣赏。 警察作为一份养家糊口的职业，干好手头的工作就行。可真的想承担更重的责任，甚至于在职业道路上能走得更远一些，就需要很强的社会阅历和持续学习的能力。 这是一个不断向上，不停往前的过程，有时候大家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很辛苦的事情，比如工作，但仔细琢磨后才发现，原来只是站在原地踏步，只是在不停重复着原来的动作，当下确实辛苦，可对于未来而言并没有任何变化。 林达开微微一笑，抛出真正的问题：“那么，你觉得在警力固定并且不足的前提下，是把富人区的犯罪率从百分之二降到百分之一的意义大，还是把穷人区的犯罪率从百分之二十降到百分之十的意义大。” 陈书低头思考良久，却是一下说不出话来。 “小书，这世上，任何问题都没有唯一的正确答案，我们能做的就是不断的尝试，然后寻找出那个最适合我们自己的答案。” “林老师” 林达开摆了摆手，拉回话题：“公安工作不仅要能打打杀杀、冲锋陷阵，还要善于研究总结，案子办的再漂亮，如果写不出来，总结不好，那就还差最后一口气。年轻的时候我们冲在第一线，往后年纪大一些了我们就得学会总结和分析，这样才能走得更远。” 陈书突然明白了，林达开这是把自己真正当了他的学生。 陈书起身立正：“谢谢老师，我知道了。” 次日，清晨。 前一晚和张伟喝了不少酒，陈书依旧按照往日的习惯起了个大早。虽然头还是感觉有些晕沉沉，不过按照往日的经验，准备运动片刻来缓解宿醉的难受，随即换上运动服出门绕到备勤楼南边的一个小操场慢跑。 昨晚喝到后面，张伟已经醉得差不多，难得一次的发泄，最后是哭得一塌糊涂。 陈书心里沉甸甸的，也是借着清晨的新风舒缓下情绪。 慢跑至备勤楼拐角，刚转过弯，就见到了朱丽。 朱丽今天披着一件运动服坐在一边的小台阶上，额头细汗，微微有点喘，看着突然出现的陈书不说话只是笑，恰如今天的好天气，阳光和煦，微风不燥。 陈书忽然觉得今天能硬撑着早起晨跑是个不错的决定。 “陈书，起来跑步呢？昨晚你那边动静挺大，还以为你起不来了。”朱丽眯着月牙儿般的眸子，打趣道。 “见笑了。我同学他也是没经历过，按照王浩的说法，那就是再过几个月也就习惯了。”陈书走近朱丽边上停了下来。 “你这人酒品不大行，酒品不行的人估计人品也不咋的。”朱丽笑嘻嘻打趣道。 陈书摸了摸鼻子，没反应过来。 朱丽站起身来，收紧腹部，十指交叉手心向上撑过头顶，阳光映照下显得格外飒爽：“呼！你同学都喝成这样子了，你第二天还能早起晨跑。说说看，昨晚你劝了对方多少酒，自己又喝了多少酒？” 陈书顾左右而言他：“你对酒品还有这么深的研究？” 朱丽小嘴微微翘起：“有人说，要想了解一个人人品怎么样，和他喝上一次酒就知道了。如果想和某人谈恋爱，那就得找机会让他醉上一次。” 陈书装傻：“那要是碰到酒神怎么办？” “那就请你过来帮忙呀！反正你属于劝酒厉害，自己又不喝酒的人~” “事先申明，我酒品可是极好的。” “你是在向我暗示什么吗？” 两人闲聊着一起走向食堂。 早饭有羊肉、羊杂汤、烤包子、各种馕、大饼和牛肉面等。华族警察和魏族警察坐在一起聊着天，吃着早饭，其乐融融。 监狱里没有临时工，要么是行政编制的民警，要么是事业编制的辅警。因为单位条件确实艰苦，监狱里的领导是默许事业编辅警请假外出参加考试的，当然了，前提得是接受并完成单位当下的勤务工作。 两人拣了食堂靠近窗边的一张桌子，面对丰盛的菜肴，不约而同都选了豆浆、油条。 隔壁桌子坐着三名不同民族的监狱警察，正好聊着新近投牢犯人的案子。 陈书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第503章 决定了就不要怂 魏族警察用细细的筷子使劲敲着碗，义愤填膺：“就该把这些渣渣都突突掉！该灭族！也不知道留着他们干嘛！白白浪费这么多粮食！” 坐他对面的一名同样是魏族的警察点头同意，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觉得那群被洗脑的人，脑子肯定有毛病！杀华上天堂这种傻子都不信的事情，他们竟然信了！真是神奇的生物。” 脸黑的华族警察倒是云淡风轻，给自己勺了满满一嘴的羊肉汤，滋溜一下喝进肚子里，看着就很是享受： “哈哈，这跟吃唐僧肉长生不老一个路数。他们啊，是不是认为华族人人都是唐僧？” 先前用筷子敲碗的魏族警察大概觉得还不过瘾，接着用手拍桌子，肯定道：“那些人脑子就是有病！我们必须跟华族同胞一条战线！” 魏族警察的愤慨其实很好理解，k分子在当地制造了那么多的b乱，杀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自然也有很多魏族人的亲戚朋友被害了。 扯淡的是k分子还打着为了魏人的旗号。 你杀了我的家人，还让我支持你？不给你一梭子弹还支持你？你傻还是我傻？ 脸黑的华族警察瞥了下坐在边上眼生的陈书和朱丽，咳嗽几声，提醒道：“艾合买提，虽然我知道你的立场是绝对正确的，但是你不能说和华族同胞一条战线，这是很狭隘的变相民族x主义。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和人民一条战线，你听明白了吗？” 噗呲一下，朱丽笑了出来，指着那名脸黑警察：“团结学专家了你这是。” 陈书见脸黑警察面露尴尬，赶忙表示了歉意：“哥们，不好意思，我们是从东海来的警察，咱们是同行。嗯，我不是很清楚你们这边的情况。” 脸黑警察摆摆手，连声说不用。 “东海？是张伟的兄弟？”艾合买提一听是自个儿监区兄弟的老家，连忙问道。 陈书笑着点头：“对，我和张伟是兄弟。” 艾合买提比了个大拇指：“张伟特别棒，我们也是兄弟！” 接着比了比拳头，肯定道：“有力气，是个男人！” 陈书联想到张伟昨晚和他讲的监狱内打骂犯人的事情，一下子还没适应过来，只能“嗯嗯”陪着笑。 脸黑警察应该是看出什么来了，桌底下给艾合买踢去一脚，嘴上喊着让他赶紧滚去监区上班。 艾合买提浑不介意，哈哈笑着端起菜盘子走了，旁边同样吃完早餐的另一名魏族警察笑着和陈书、朱丽点下头算是打过招呼，同样起身离去。 脸黑警察朝艾合买提的背影挑了挑下巴：“艾合买提，英烈之后。父辈原是这地区的片警，晚上睡觉的时候被k分子摸进家里杀了。艾合买提恰好跟着母亲去城里所以逃过一劫。” “滋” 原本一直笑盈盈看着众人聊天的朱丽捂住了嘴巴，眼角隐有泪光。 陈书放下筷子，想起早先在警院翻查nx资料时在一起b恐新闻下面的一句话。 “每个渴望幸福稳定生活的同胞都是受害者。” 点赞如云。 吃完早饭，林达开、陈书等人在监方的安排下，开始了一天的调研，也就是针对处于当下反x形势最前沿的nx监狱的实际考察。 先前他们在监狱里的办公、吃食和住宿其实都在监区的外部，也就是说真正关押着囚犯的地方还在更里头。 一行人来到监区外头，铁门边上挂着白底黑字“第七监区”的牌匾。 大铁门一侧的内小铁门从里边打了开来，早餐时在食堂撞见的艾合买提探出头来。 他伸长手臂用力挥了下，热情道：“嘿，我的朋友，我就知道你们今天要来我的监区。” 从大铁门到监区深处关押犯人的笼里，中间隔着约一百米长的正方形空地，按照艾合买提的说法，这地方就是囚犯放风的地方。 陈书环顾一圈，四面竖着高墙，高墙上围着铁丝网，西边墙上头立着一个警亭，里头站着一名持枪wu警。 空地东西两侧的墙壁上挂着两个篮筐，地上划着一条笔直的蓝线，他们一行人进入监区的时候自然而然走在了这条蓝线附近。 “监区的工作和他们机关不一样。我们的工作模式叫121，即上1个八小时的行政班，就接上2个八小时的备勤班，最后再来1个八小时的‘瞪眼’值班，如此算一个轮换，然后我们就能去睡觉了。” 林达开问道：“你们都没有休息吗？” “休息？我已经快一个月没听到这词了。”艾合买提耸了耸肩，抱怨道，“我们监狱的领导大多都是军转干。他们可没有什么休息时间的概念，对待下级就像对待新兵一样，让你随叫随到。” 艾合买提指着西侧一幢宿舍楼，继续说道：“以前这些囚犯我们都还安排编织羊毛衫，现在也不知道领导怎么考虑的，把生产给停了，白白养着这些畜生。” “哎！” 看着艾合买提垂头丧气的模样，众人不禁被逗乐。 经过监区内设的会议室时，见到里头人挤人的好像在上着课，大家也顺路凑了进来。 只见张伟站在最前头，背后一个硕大的投影幕布上正放着ppt，看标题和下面的几张照片，内容上应该是以k袭击为主题。 张伟似乎一晚上没睡好，顶着黑眼圈，不过精神看着倒是不错。 底下坐着的都是穿着统一校服的学生。 “教育活动。原本狱里是想让小子们体验一下失去自由的感觉，可张伟却觉得应该趁这个时候多和孩子们讲一些应对措施。”艾合买提轻声解释道。 张伟显然也看见了进门的一行人，冲陈书微微点了点头，继续讲解：“同学们，在遇到k袭击时，你们的第一选择，也是唯一选择就是逃跑。空手夺白刃什么的永远只发生在电影、电视剧里，和你们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真实的世界就是这么残酷，生命就是这么脆弱。不要逞英雄，请重复我说的话，一二三，不要逞英雄！在感知到发生危险的时候，你能做的最好选择，就是逃离。 “刚才说了，空手夺白刃不可能，你指望自己和007一样想要徒手缴械也是不可能的。枪口对着你，其实在k袭击中，下一秒就会开枪。没有对白，没有哭救，甚至k分子看都不会认真看你一眼。而你，你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中弹了，疼痛还没有袭来，血已经哗啦啦全流出来了。” 江海轻轻碰了碰陈书，小声道：“书哥，要是我们下班的时候碰到k袭击，你觉得该怎么办？” 陈书看着站在讲台上意气风发，和昨晚颓废的样子截然不同的张伟，心有欣慰。 “徒手、单人的情况下，逃离是第一选择。”陈书想也没想，重复着张伟的讲法。 我们可是警察这个挺怂的回答让江海有些吃惊。 等着你的“但是”和陈书同在一个分局，知根知底的朱丽微微一笑。 “噢，我的朋友”艾合买提喃喃自语，双手有些紧张的搓了搓。 林达开注视着会议室内张伟的讲解，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小插曲。 “反抗是最差的选择，但是，决定了就不要怂。”陈书眯上眼睛，将自己代入进张伟的ppt中。 第504章 领工资的开心日子 清晨，距离矿井不远的一处偏僻山窝。 黑鹰躺在地毯上，睁着一双蓝色的眼睛看着上头的帐篷顶盖。 睡觉之前压的一堆炭火早已烧完，整个帐篷里没有一丝热量，从他嘴里呼出的气都是白雾雾的一团。 忽的感觉脑袋一阵发疼，青筋暴起，发疼到欲裂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黑鹰挣扎着从枕头下边掏出一叠药片，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塞入嘴中硬是吞下。 过了几秒，症状缓解，黑鹰全身乏力彻底松垮在地毯上。 “为什么…生病的是世界，吃药的却是我…” 过了许久，又摸了摸枕头下边的一把小刀子，黑鹰喃喃道：“要干大事，终究得有枪和炸药” 起身快速穿好衣服，再带上皮棉帽，去角落翻出一个挺大的黑盒，里头有导火线、电池、电线、电表和钳子等。 黑盒旁边放着几罐味道挺重的汽油和一些截断的自来水管。 就缺雷管了，不过今晚就能到手，希望数量不要少黑鹰合上盖子，走出帐篷。 听到动静，埃尔克钻出帐篷跟到黑鹰的身后。虽然在众人眼里他是黑鹰的绝对心腹，可不论什么时候，埃尔克都知道自己是从骨子里惧怕眼前这个男人。 每当想逃离这个极端涉k的队伍时，脑子里就会跳出当初黑鹰在他眼前面无表情的刺死那无辜司机的场景。 埃尔克笃定他要是逃跑的话，被抓住后一定会和那倒霉司机一个下场。 甚至更惨，因为黑鹰特别喜欢杀鸡儆猴。 想此，埃尔克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黑鹰先生，这么早起来你是有什么任务需要我们执行吗？”埃尔克弯着腰，在黑鹰背后恭敬道。 “今天是华狗们领工资的日子，晚上都会喝得醉醺醺埃尔克，我想交给你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你能保证完成吗？” 黑鹰转过身，冷冽的视线落在埃尔克身上。 埃尔克心中发寒，将脑袋埋得更深几分：“一定完成。” 黑鹰满意的点点头，觉得眼前这个原先恶心的弓虽犯被他调教得不错。 “清理煤矿时候，你负责留一个活口。让他用自己的手机给110报警，说是煤矿有人打架需要警察过来处理嗯，别说打架，太严重了来的警察不会少。你就说在煤矿抓到一个小偷，要警察过来处理。” 黑鹰说得平淡。 埃尔克却是越听心越冷，身体忍不住的发抖。保暖的皮棉帽哗啦一下从他头上顺着脸皮滑落，仿佛带走了他最后一点血色。 他下意识推脱：“黑鹰先生，你不是说半夜会有沙尘暴过来导致手机全部没了信号。那我该怎么打电话？” “等我们杀光了人，沙尘暴也就过去了，手机自然就能打通电话了。”黑鹰抱着胸，一脸漠然。 山间的冷风一下一下吹着埃尔克的脑袋，冷得让他打颤得愈加强烈。 服完刑出来没几年的弓虽犯瞳孔涣散，神色惶恐。 为什么，并没有自己原先想象中的兴奋。 只剩，恐惧。 晚上，矿井作业区。 机器轰鸣，人声嘈杂，工人不停的从矿洞口处的电梯门走出来，虽然满身灰尘和汗水，但是眼睛中皆是流露出兴奋的神色。 今天是矿里发工资的日子，按例晚上没有加班。 连守门的保安都跑到办公楼下，睁着发亮的眼睛排在领工资的队伍后边。 “李老头，大门那边不看着？”有人发现了保安，出声玩笑般的质问。 李老头浑不在意的挥挥手：“大晚上的哪个吃饱了撑得没事干来我们这穷山沟里转悠？你放心，gui都不会来的！” “哈哈！” 领工资的队伍充满着欢声笑语。 一名老工人迈着健硕的脚步从二楼财务室走了下来。只见此人将安全头盔挂翻在脖颈后边露出大半的白头发，身上挂着矿灯和自救器，面容是肉眼可见的美滋滋。 “老郑，怎么装备都不卸就过来领工资啦！发了多少？这次准备给自己留多少？”有排着队的年轻邵敏弯着眼睛打趣道。 “一万四！小兔崽子们羡慕不？矿里包吃住，我留五百买烟就好，剩下的全给俺媳妇寄过去。” 老郑年纪比较大了，得有五十多岁，因为常年在矿下作业看上去很显老，一笑脸上都是皱纹。 不过他在矿下待的时间最久，懂的最多，性格上又最是和善。 平日里矿里来了新人，都是由他带着下去。时间长了，矿里一小半工人名义上都是他带出来的徒弟，是以在矿里颇受人尊敬。 在矿里，老郑唯一的爱好就是抽烟。 “你媳妇就带俩娃，用得了这么多钱？你可不要拼命干活，结果都便宜了隔壁老王！”这位邵敏接着调侃，这是他表达敬重和亲近的方式。 老郑抬起手臂虚晃几下拳头，心里却是不以为意。都是一个矿洞的弟兄们，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么多年共事下来，都处成了兄弟。 他们在偏僻山窝子里，早出晚归的天天下矿洞，调侃同事是除了打牌以外，唯一的娱乐项目。 “托乎提！有工夫笑话我，你还不赶紧给自个儿找个媳妇结婚！都老大岁数的人了，还小孩子一样！”老郑认真的教训道。 “矿上开绞车的都是好姑娘，就等着老郑你给我介绍呢！老郑，什么时候介绍给我呀？我媒人红包都给你备好了！” “哈哈！我也备好红包了！” “托乎提，你这算盘打的，我在乌市都听见了！” 众人一顿嬉笑，眼里多了些光彩。 能看得出来，聊到女人的时候大家伙儿和之前领工资的状态又不一样，这是煤矿工人的常态。在这的煤矿工人有很多的外地人，没什么文化，都认为在矿里谋生虽然累点、危险点，但确实是个能挣不少钱的营生，比起进厂拧螺丝强上许多。 煤矿就是这样，基本都是男人，女人很少。所以有那么几个女的，总会成为矿工们聊天的焦点。男人们在一起时间长了也不聊其他的，每天就是谁家媳妇怎么怎么样，谁家娘们浪得很，谁和谁有一腿之类的。 捕风捉影，是干活累的时候的一些谈资，聊聊这些荤段子干活也有力气，时间也过得快。 虽然嘴上说着荤段子，不过和煤矿工人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工人兄弟都非常善良、坚韧，因为懒人、混人根本不会来煤矿吃这份苦。 托乎提跑过来给老郑塞了一包新烟：“老郑，你帮我存着哈，月底万一我没钱买烟了，你可得还我。” 老郑知道托乎提的想法。 自从托乎提由他带着转了正，每个月月底发工资的时候都会寻着各种理由给他送酒送烟。 烟、酒是矿里超市都有的便宜货，不过这份几年来一直承序的心意却是难能可贵。再说了，托乎提还得供着自家弟弟妹妹读书和年迈父母的医药，算起来，开销也不小。 第505章 噩梦降临 老郑去更衣室卸完装备，转个弯儿去食堂打了饭菜。 和大多数下矿的工人一样，老郑在工作之余是能不待室内就不待室内的，所以打好饭菜就出了食堂往外头走去。 笑呵呵的端着装满食物的铁盘子走到台阶边，也不顾地上的灰尘，一屁股坐下。 一名同样脏兮兮的，戴着眼镜坐在铺了一层报纸的台阶上吃饭的年轻人，从身后摸出一张折好的报纸递了过去。 老郑摇头：“不用，已经比矿里干净多了。” 年轻人收回报纸，重新低头吃饭。 年轻人名叫马大成，北省人，念过大学不过早早就退了学。在矿井里，是除了老郑以外公认最为节俭的工人。 “小马，攒了这么多年的钱了，也够你妹妹的嫁妆了。你自己什么时候讨个老婆？”老郑低头拌饭，随便一问。 几年前，马大成跟着挺多大学生一起来矿区报到，老郑远远的打眼一瞧就觉得没戏，懒得和他们产生交集。因为根据老郑这么多年的经验，知道这些念过书的年轻人留不住。 他们是奔着高工资来的，可却不知道这丰厚收入背后的血与汗。 真，血汗钱。 最后，果然跑走了绝大部分，只剩下马大成一人。 虽说第一天上班就把马大成攒了二十多年爱干净的习惯给击得粉碎，但他就是留了下来。 然后大学没念完的马大成倒成了全矿文凭最高的那位，于是被领导培养着成了技术工。据说培训结束赶着工作的时候，马大成竟然拒绝赴任，理由是技术工的工资比生产队伍的工人工资要低一千。 后来怕浪费了这好苗子，领导只能安抚给排上了晚班补上加班费，这样马大成才消停下来。 这在当时闹了个不小的笑话。 别人都拼命的往办公室走，就他一根筋的往一线去，就为了多那一千块的岗位津贴。 马大成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纸巾擦了擦嘴，闷声道：“多点嫁妆，她在丈夫家里过得也能好一些。” 吃完晚饭，马大成细致的收拾好吃饭的家伙和地上掉落的菜渣，将铺在地上的报纸重新折好放回口袋，抬步走上宿舍楼。 “郑叔，我昨晚熬夜修机器有点吃不消，先去澡堂洗个澡就回去睡觉了。有事你打我电话。” “今晚不加班，你放心睡，一切到了明天再说！对了，半夜会有沙尘暴过来，你把门给堵牢固了！” “晓得了，谢谢啊，郑叔。” 作为技术工的马大成，在矿里是有一间单人宿舍的，不过是在宿舍楼的顶层，由一排废弃机房的角落一间改制而成，破破烂烂又黑不溜秋的，从外面是根本发现不了里头会住着人。 不久，几辆陈旧的面包车静悄悄驶过无人看守的作业区大门，隐入墙间的阴影之中。 平坦的水泥路上，轻轻卷起了几股小旋风。 今天是发工资的好日子，托乎提收到了一大笔的钱。 在匀出大部分要转给家里供弟弟妹妹的学费和父母的医药费后，剩下的钱已然不多，不过他丝毫不在乎。因为矿里包吃包住，所以他准备就像老郑一样，留个五百块给自己买烟买酒就足够了。 这样的好日子，是托乎提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只是个初中都没念完的穷孩子，要不是社区里帮扶他们邵敏的好政策，怎么可能轮到他来矿里上班。 矿上的工资里头还有专门给他们邵敏设立的异地补贴，虽然只是一点，但这种被人尊重的感觉特别棒，这钱还能多买一包烟。 平日里老郑一直和他谈论着，真正的平等和自由应该是来自于他们华人和魏人的一视同仁。 可老郑端着架子说这话的时候，手里夹着的可不是他托乎提那多余一点工资买来的烟么。 走在路上的托乎提一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再想起弟弟妹妹托人传话的考试好成绩，托乎提别提有多开心了。这家里的日子真的是节节高，父母的身体也是一天过得比一天好。 等以后弟弟妹妹读完书出息了，他也就能真正安下心来给自己找个好媳妇了。 “开绞车的小芳前段时间好像一直看着我笑等明年阿不力米提和阿娜古丽都毕了业，我就找小芳唱唱歌，跳跳舞小芳啊，可比我们魏族女孩温柔多了” 想到开心处，托乎提情不自禁唱起了歌：“nx的年轻人啊，像翱翔在天空的鸽子一样自由地生活我们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托乎提吹着口哨、哼着歌回到寝室，约上好友勾肩搭背的去食堂买了不少好酒好菜。 这一个月里难得一天的喜庆日子，他们准备好好喝上几杯，即是辛勤工作后对自己的奖励，也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 半夜，停车场一角。 月色下，一群人提着大砍刀和斧头，瞪着发亮的眼睛，看向不远处逐渐暗将下来的宿舍楼灯光。 黑鹰让埃克尔将车上新买的黑色罩袍拿下来一一分给众人，要求戴着兜帽。 他同样裹着黑袍，但是没戴帽子，脸庞覆盖着一张仅露出下巴和嘴唇的银色面具。 等全员准备完毕，黑鹰站在最前头，眯着蓝色的冷冽眼睛，蛊惑道：“我们走的路太过艰难，以至于自己的家人都无法理解，但他们终将明白今天我们的付出和勇敢。为了使《xx经》成为法律，我们流血也在所不辞。” 今晚会是个不眠之夜、流血之夜，可惜流的不会是我们的血！ 黑鹰意气风发，他终于盼来了登上历史舞台的这一天，即使这一天对于nx的人民来说注定是黑暗的一天。 可黑鹰，无所谓。 “在所不辞。” “在所不辞。” “在所不辞。” 众人极力压抑着兴奋，抓紧了手里的武器，深知这几天几夜熬在野外的愤恨情绪马上就能得到宣泄。而对象，只不过是一批手无寸铁的矿工。 众歹徒按照黑鹰前几天踩点得来的信息，在刺破停车场其他车辆的轮胎后，分四组人马如饿狼一般直扑生活区。 克己煤矿原本静谧、安详的晚上被这群k分子彻底撕碎。 大部分的矿工尚在睡梦中就被xx，反应过来的其他人在偌大的煤矿公司四处躲藏。 无辜群众的xx声和k分子的xx声，弥漫在空中，不绝于耳。 站在广场中央的黑鹰眯着眼睛享受着这一切。 他觉得自己是个将军，亦是个国王。 现如今打了一个胜仗，所以理当放任他的士兵享受这胜利的果实。令他反感的，远不是世界的丑陋，而是这世界所戴的漂亮面具。他要做的，就是生生将它撕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恶，才是人间应有之意。 远远的，从办公楼门口跑出个一瘸一拐的黑影，不用想自然是恶心人的弓虽犯埃尔克。 埃尔克走到近处谄笑着递上一台卫星电话：“黑鹰先生，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黑鹰点头笑纳，目录赞许。 埃尔克随后更凑近几步，一脸的y笑：“黑鹰先生，这台卫星电话是在他们值班室里拿的。当时房间里还有个年轻女人。嘿嘿，人被我给打晕绑了起来！” 第506章 都死了 黑鹰手里把玩着卫星电话，原本想着趁此机会联系国外的教官，却被埃尔克后面的话语吸引了注意力。 在这山沟里发现女的可不多见，看看有什么玩法黑鹰将手机挂在腰间，示意埃尔克带路。 两人刚走到三楼，就听到房间里头有人在高声喝骂，用的正是魏族语。 “你们是魏族人！不要以为蒙了头罩我就认不出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杀人！为什么！你们的心被鹰吃了吗？” “有种去找警察，去找军队啊！到我们公司来干嘛！你们这些胆小鬼！你们根本不配做魏族的男人！” “滚出去！给我滚出去！” 埃尔克苦着脸，有些尴尬：“是那女的男朋友，是我们魏族人，所以只是让人给绑起来” 黑鹰冷冷道：“华族的狗，一样得杀掉。” 埃尔克点头应是，从腰间抽出长刀就准备往屋里去。 黑鹰拦住，狞笑着：“等等。一会儿到了里面，你当着那男人的面把他的女朋友给弓虽了。结束后，先杀了女的，再杀那男的。” “黑鹰先生，你的意思是把这女的让给我了吗？”埃尔克迟疑片刻，随即释然，恶狠狠道，“就得让这些背叛我们民族的家伙知道点厉害！” 得到命令的埃尔克忍耐不住，两眼发着绿光，推门冲了进去，像是饿了许久的野狼一般。 “托乎提，你这条华族的狗！睁大眼睛看着！” 埃尔克冲一名被绑着跪在角落的邵敏喝骂，接着从口袋里掏出几粒药片，卡住瘫在地上女人的下颌，将药片硬塞了进去，然后捂住对方的嘴巴。 “你给小芳吃了什么！” “滚啊！畜生！” “我要杀了你们！！！” 不愧是弓虽犯，竟然随身带着这种玩意黑鹰站在门口，意犹未尽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就像看电影一样。 他觉得自己的创意一如既往的优秀，要不是为了民族大事，他一定是个优秀的导演。 被埃尔克压在地上的小芳“呜呜呜”的无力挣扎，药片被迫吞了下去，呛了她满眼的泪水。 小芳几近晕眩，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凄惨的尖叫着。面对着禽兽的撕扯和压迫，她徒劳地抵挡着，扭动着，反抗着。 可所有的挣扎与哀嚎，都无济于事。 “小芳！” “你们杀了我！杀了我们” “求求你们了” “古月大啊，这到底是为什么” 托乎提彻底崩溃，额头“砰砰砰”地砸着地面，眼泪流了一地，绝望和无助交织在脸上。 黑暗笼罩了这名年轻的矿工。 “砰。” “砰。” 办公楼顶层。 马大成做了个长长的梦，在梦里有不辞辛劳工作的爸爸，也有细心照顾家庭的妈妈，还有一个可爱的妹妹。 晚上他坐在摆满菜肴的桌子旁，拿出今天考试拿了满分的卷子，抱着幼小的妹妹一边和妈妈聊着学校里发生的事情，一边等着爸爸下班回来。 耳边听着妈妈不断表扬的声音，马大成的心里美滋滋，再一低头看着肥嘟嘟的妹妹，忍不住亲了一大口。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屋外头传来不小的动静，马大成知道是爸爸回来了，连忙将妹妹递给妈妈，起身小跑过去。 砰一下打开房门，“爸爸”还没喊出声的马大成吓得差点儿叫出声来，倒退两步一下摔坐在地上。 他的眼珠子瞪得老大，嘴也张得大大的，手指头指着门外，半天说不出话来。 门外，一只秃鹰的巨大脑袋严严实实的堵在门口，正用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马大成，眼神像是要将他吃掉一般。 “呼！” 马大成猛地坐起身来，一摸额头全是冷汗，知道是做了场噩梦。 看了眼床头柜上的小闹钟，见是半夜，重新躺下的时候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一阵的吵闹声。 “这些家伙，这么晚了还发酒疯。”马大成摇了摇头，翻了个身拉上棉被。 已被吵醒，一下子也睡不着，马大成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准备看会儿下载好的本地小说给自己催催眠。 矿井远离城市，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普通手机只是个摆设。唯一能顺畅和外界沟通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卫星电话和卫星宽带。 不过费用极高，也只有公司愿意掏这个钱用于办公，像他们这些工人是万万舍不得的。 平日里马大成也就趁着采购员去城里的时候，拜托对方给下载一些喜欢的视频或者小说。 看了几行文字，马大成还是觉得楼下的嘈杂有些不对劲，似乎有人在嘶吼一般。 担心矿里是不是出了问题，马大成掀开被子跳下床，披上外套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一股冷飕飕的风直往脸上扑来，马大成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往通往楼底下的楼道走去。 经过平台的时候，楼下嘈杂的声音已是清楚了许多。 “傻人了” “桃桃命” 直觉告诉马大成，下面肯定出了事。 “莫不是井下发生透水事故了？” 矿井防治水是马大成负责的工作，出了事情他的责任可就大了。 经顶层平台的风一吹，马大成冷静下来，放缓脚步，心里开始快速的思考。 首先就是奇怪怎么老郑他们不早早的派人过来叫醒他。 按理说矿里就他一个技术工，出了事最早通知的肯定得是他。 马大成边走边想，来到门边上伸手旋开铁门，半开的铁门因为年久生锈的原因，发出“滋滋”的声音。 门一开，楼下传上来的声音就清楚多了。 “杀人了！” “杀人了！快跑！”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 “是k分子！他们来杀人了！” “啊啊！” “啊！” 嗡一下，马大成的头一下就炸了，脸色霎时变得极白。在nx工作这么多年，他可是一清二楚这些家伙到底有多恐怖。 他一下软倒在地上，满脑子的空白。 楼下的惨叫愈演愈烈，然后又慢慢静了下来，到最后只有偶尔的几声惨嚎传上来。 尚坐在楼顶铁门边上的马大成一个激灵，扶着墙壁挣扎着站起，然后一点点的，一点点的关回铁门。 到最后，他甚至都不敢完全关闭铁门，怕那关门的声音会吸引到楼下k分子的注意力。 此时的马大成更不敢跑回自己由机房改制的宿舍，选了外表看起来最肮脏，最黑乎乎的一间废弃机房钻了进去。蜷缩在房间角落一台锈迹斑斑的机器后边，颤颤巍巍掏出手机。 一个没拿稳，手机啪一下掉在地上。 犹如惊弓之鸟的马大成甚至不敢捡回手机，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竖起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 过了片刻，马大成慢慢从机器底下伸出手，指头刚一碰到，嗖一下就拿了回来，接着死命的刷着信号。 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庞，都要贴到手机屏幕上了。 “老郑死了托乎提死了都死了人都死了” 许久，情绪稍稍冷静下来后，马大成才发觉此时除了楼下偶尔响起的几声惨嚎，机房外再没有任何动静。 耐不住无法捉摸的恐惧，他从机器底下爬了出来，趴在机房的窗户边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铁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突然铁门一动，发出巨大的“吱呀”声。 马大成的心一下凉了，整个人如坠冰窖，充满恐惧的两只眼睛隐藏在窗户后边，一瞬不瞬的盯着远处被打开半许的铁门。 第507章 全部牺牲 矿井，宿舍楼。 弓虽犯埃尔克握着一把染血的，有些弯曲的砍刀，看了一眼地上已经被砍得稀巴烂的尸体，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这刀法，比黑鹰也差不了多少。” 弯下身子，正准备用尸体上的衣服擦拭尖刀时，埃尔克忽然想到黑鹰在行动前特意交待众人不要弄脏工人的工作服，后边还得用上。 “算了，一会儿去他们宿舍找找，应该还有干净衣服的。”埃尔克懒得多想，继续俯下身来，将尖刀在尸体的衣服上反复擦拭干净，重新插回腰间。 埃尔克走到外头，一脚踹向正蹲在台阶上不断呕吐的西力肯，将他踢倒在地来了个狗啃食。 眼见着西力肯摔在自己的呕吐物上，埃尔克笑得极为开心，脸上的表情更加满足：“西力肯，你得感谢我给了你这个成为男人的机会。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成就感。说，你杀了多少。” 西力肯坐在地上，抹了一把嘴巴，浑身都在哆嗦：“里头有魏族人，你们怎么连自己人也杀” “闭嘴！”埃尔克打断他，厉声道：“在华族人的公司讨饭吃，真正丢了我们魏族人的脸！他们是民族的败类！叛徒！我们过来是拯救他们的！” 西力肯被骂得抬不起头。 埃尔克越骂越上头，只觉得心情舒畅，在最后还拔出了腰间的尖刀，站在台阶上耀武扬威。 “埃尔克，说得不错。” 一阵低沉的声音从后边传来，埃尔克一听立马低下了高昂的脑袋，谦卑道：“全托黑鹰先生的教导。” 黑鹰从宿舍楼走了出来，矿井作业区的探照灯直直打在他脸上，光亮的让他觉得很难受。 侧了侧身躲过光照，黑鹰隐入埃尔克身旁阴暗处，伸手将其握着尖刀的手肘往斜上方抬了抬：“不要直握，也不要朝着敌人的腹部捅刀子。记住，用刀得斜握，这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刺到敌人的胸脯。一刀，就结束战斗。” 埃尔克听得云里雾里，不过还知道道谢。 黑鹰满意的点点头：“好好干，这笔买卖干成了，我送你去a国参加培训。到时候，你就是最精税的战士。” 埃尔克感激涕零。 黑鹰慢条斯理的问道：“埃尔克，前几天我交待你的事情都办好了吗？留的活口在哪里？报警了吗？” 杀得兴起的埃尔克完全忘记了黑鹰几日前的交待，此时被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硬着头皮回道：“抱歉！黑鹰先生，我现在就去抓人！” 黑鹰没有说话，沉默的注视着埃尔克。 埃尔克越来越害怕，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忽然，黑鹰笑了，笑得很温和：“埃尔克，去通知大家换上矿里的工作服。记得，穿上衣服后好好检查检查身上有没有血迹。” “好好的，黑鹰先生。” 埃尔克匆忙应了声，转身就往宿舍楼里跑去。 黑鹰看着埃尔克匆忙逃离的背影冷哼一声，语气嘲讽：“还抓人？里头已经没活人了！哼，要是靠你这傻瓜，事情都不用做了。” 接着掏出卫星电话“滴滴滴”按了三下，等着对方接通。 “你好，这里是110。” 听筒里传出女警察的声音，原本准备起身的西力肯一惊，又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双手撑在地上怎么也起不来。 他瞪着极度恐惧的眼睛，抬头仰视着黑鹰。 黑鹰眯着眼睛环顾四周，换了副口气，谦虚道：“你好你好！请问是警察同志吗？我是克几煤矿的工人，我们这儿抓住了一个小偷，你们能派人过来吗？” “对对，就是一个小偷，挺瘦的一个人，已经被我们给绑上了。” “要明天早上才能到吗？” “好的好的，没事，不急的，我们先把人给关办公室里。” “明白，明白。我会安排值班的工人看着他的。” “警察同志，辛苦了！” 挂下电话，黑鹰低头扫了眼全身颤抖的西力肯，寻思着万一给埃尔克找到活口，得抬过来让这软脚虾开开荤，不然就这熊样，明天见到警察过来肯定得腿软。 黑鹰一脚踹向傻在地上的西力肯：“起来！跟我一起去仓库瞧瞧，那些可爱的雷子们有多少存着。嘿嘿，马上就是华族人的春节了，到时候我得好好放响‘礼炮’，显显我们的威风。这一定会是一个愉快的节日！” 想着，忍不住放声大笑。 啾啾的笑声，在这个重新静谧下来的空荡荡的矿区，显得十分瘆人。 客十市公安局，指挥中心。 一只硕大的，空荡荡的水杯摆在刘局的桌前，显然，他已经喝了不少茶水，眼里布满了血丝，眼角的皱纹更深了。 “刘局。” 秘书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刘局，你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了，吃点什么。” 刘局揉了揉发涨的眉心，抬起头来看着秘书问道：“老成他们到达目的地了吗？有什么发现吗？” 秘书小心的指了指刘局正对着的大屏幕：“看定位，应该还得两个多小时。” 刘局知道情况肯定不容乐观，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得有个结果。 先前接到指挥中心的报告，说是克几煤矿的工人抓到一个小偷，报警让警察过去处置。可前往处置的一个值班组在到达目的后，和指挥中心失联了整整九个小时。 这个时间，都够他们来回两趟了。 隐约觉得不对的刘局马上安排老成带着大半个巡控大队全副武装扑了过去。 想此，他不自禁握紧了拳头，胸口里堵着一口气上不来，就好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了一般，喘不过气来，心里难受得要命。 虽说作为一局之长，该有大事来临之前的静气，可刘局就是止不住的左眼皮狂跳。 他隐隐有预感，怕是那个值班组都撞上事了。 不过在心里还留有一点希冀，毕竟这个值班组的武力配置都是按照最高标准设立的。 一把95，两把92，一长两短，怎么也能扛住几波攻势，等待支援。 可万一人家故意设伏、特意伪装呢 刘局不敢再想。 “叮铃—” 卫星电话响起才一秒钟，就被刘局一把按下接听键。 “老成，什么情况！” 刘局站了起来又往前俯下身去，试图靠的离正通着电话的座机更近一些。 整个指挥中心都安静下来，警察们不约而同放下手中的工作，起身望了过来。 “滋滋滋” 免提的声音里有沙漠戈壁里特有的滋扰。 电话那头沉默不语，只是呼吸声愈发粗重起来。 最后，一阵嘶哑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忍不住的哽咽。 “局长，矿里死了十几个人呜有一位兄弟的头都被都被砍下来挂在了树上” 刘局啪嗒一下摔坐在办公椅上，脸色惨白，眼神茫然，脑海中反复出现刚刚从电话里传出的四个字。 第508章 解密 戈壁滩，监狱食堂。 经过几天的调研，监狱的旅程已经结束，nx调研行动也随之落下帷幕，今天亦是回东海省的日子。 陈书、张伟、江海、朱丽四人拣了一张靠窗户的桌子，一边吃着食堂的饭菜，一边随意聊着天。 “其实这里的伙食还行，虽说每天都要从城里拉货过来，不过说实话，在这戈壁滩上能吃到这些，我已经很满足了。” 张伟一边吃着饭菜，一边聊着监狱的趣事，已经看不出来前日和陈书饮酒时的倦怠和崩溃。 也许是藏得更深，也许是真的发泄出来。 知道马上就要启程回东海，江海只顾埋头吃肉，恨不得把桌子上的本地羊肉都塞进肚子里。 朱丽只是夹了几口菜就放下筷子，单手托着下巴靠在桌子上：“这里有点无聊矣。” 张伟笑道：“难得来一次nx，我建议你们调研结束后，可以去一趟塔克拉玛干沙漠，这名称在当地人的语言里是‘进去出不来的地方’。如果时间不赶，还可以去” 朱丽轻轻叹了一口气。 张伟一顿，以为这几个景点朱丽都不大喜欢，皱着眉头冥思苦介绍着其他当地有趣的地方。 坐在她对面的陈书不禁心中一乐，知道张伟全在做无用功，“朱无常”还真不是图这里的人文风景。 四人吃完午饭，也到了分别的时候，张伟一路将陈书一行人送至监狱外大门。陈书也将随身带着的旅行包，连同里边的东州特产一股脑全给了张伟。 临走以前，陈书非常用力地握了握张伟的手，即带着鼓励，又有些打趣：“好好干！回去给你提副中队长！” 张伟向陈书敬礼，坚定的回答：“收到！” 放下手后，张伟笑道：“知道你担心我，可也不用给我画大饼，我心里都清楚。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等着呢。我不会想不开，也不会丢了我们东海警察的脸。” 陈书点点头，面色严肃：“你平日的关注点更应该在那些贪污犯上。” 张伟面容一顿，皱起眉头：“为什么？” 陈书莞尔一笑：“都是体制内出来的人，他们后来的，到最后反倒是比你们先走。你说气不气？” “这就有点尴尬了。” 两人相视一笑。 大陆巡尾气一排，轰然离去。 坐在副驾驶座的林达开说道：“王浩，这段日子辛苦你了，天天载着我们东奔西跑的，肯定耽误不少工作。谢谢了！” 戴着墨镜的王浩打着方向盘，惬意道：“林教授，说句实话，陪着你们四处转悠绝对是件美差。我还想你们能多留几天呢。” 说着，又是一下转换了语气，佯装唉声：“你们这一走，我就又得投入到黑白颠倒的路面工作中了。哎，惆怅啊。” 林达开哈哈大笑：“我可提醒你啊。工作是重要，可也别太累着自己，要保持好身体的健康。” 江海嬉笑着搭腔：“对对，林老师说的没错。浩哥年轻力壮的，可千万不要把身体搞垮了，不然深川的女孩子们可就得落泪了” 王浩笑骂道：“敢调侃我？臭小子还想抽我的烟不？” 听闻此言，其余几人皆是哈哈大笑。 欢声笑语。 一路上交通顺畅，车子开得四平八稳，林达开等人抑或闭目养神，抑或酣然大睡。 虽然是在车上，可因为踏上了回乡的旅途，所以陈书睡得出奇得好。当他被一阵颠簸震醒的时候，发现正午的太阳正明晃晃地照进车内，阳光刺得他有些头晕目眩。 醒来的陈书拿出手机随意翻着朋友圈，心里想着这趟nx之旅过得还挺不错，更是结交了几个不错的警官。 旋即想起两天前在酒店大堂收到的赵队语音，陈书赶忙切到微信主界面快速的往下滑动，找到赵队的小头像。 这时候重新点开上回才听到一半的语音，陈书越听面色越严肃。 在赵队发给陈书的语音中提到，上回他们几人合力推理的两起案件已经确实查证涉及k分子。根据线索，他们已经找到了这伙人员的落脚点，在现场发现了部分制作火乍药的原材料。 并且复原了在现场取得的一份地图，地图中标识有鸟市的作案目标，以及附注在旁边的鸟市的官员名称。 他们怀疑鸟市会是这批k分子下一个发动k袭击的地点，而这批人会是他们的主要目标。 最后，赵队希望陈书能从他们现有的证据中找到蛛丝马迹，从而第一时间在k分子行动以前将其逮捕。 陈书打开pdf，一页页认真仔细翻看，特别是一份署名有“玉买肯”的特侦队行动报告，上面根据警方在k分子临时据点查获的情况做了详细的分析，并且对于k分子最后的撤退方向提出了切实可靠的推测。 陈书低头翻看材料，随口问道：“王浩，特侦队的玉买肯你认识吗？” “我认识他，不过他可不一定认识我。”一路驾驶车辆在平坦公路上行驶的王浩正困得发愁，此时见陈书发问，马上接上了话。 “他是克尔克人，大学生，听说也是特侦队里最年轻的队长。对了，特侦队你知道吗？以前他们归wu警那边的，前两年改制到我们公安了，厅里直属，排位还在特警总队前面。 “嗯，这人是个狠角色。在12年那会儿，一个人就干掉了十来个k分子。听说有次不小心遭遇了对方一个满编小队，单枪匹马就把他们全给砍了。嘿嘿，就是砍，后边子弹打完了，捡起对方掉在地上的大刀就冲过去接着砍” 陈书突然问道：“这人干过刑侦吗？” “刑侦？这我就不清楚了。” 这人倒是文武全才陈书点点头，将此事略过，集中全部注意力检查那张被赵队复原的地图。 根据先前两起案件分析，这伙人的反侦察能力不弱，知道在作案后第一时间销毁证据，那为什么还会将撕碎的地图丢在据点的垃圾桶里。 随便丢在路上，被风一吹不是更好？或者用打火机一烧也挺方便。可眼下如此齐整的放在一起，就像是冲着即将过来搜查的警察喊着快点给我拼图，然后顺藤摸瓜赶紧过来抄我老底。 再说了，这种反复修改、标注的地图，一看就是花了k分子不少时间和精力，他们又怎么会舍得丢弃。这一张轻飘飘的地图，带在身上也不碍事。 这种送上门的证据，就像天上掉的馅饼，陈书很是怀疑。 车厢内重新归于安静，除了林达开、江海等人微微响起的鼻鼾。 “我知道了！” 陈书猛地站了起来。 “砰！” “哎呦！” 脑袋撞到车顶，陈书瞬间眼前一片金星乱冒。 他揉着脑袋坐了回去，冲被他突然吵醒的几人抱歉的笑了笑，然后飞快打字回复赵队。 得益于手机的小屏幕，只能一寸一寸检查地图的陈书，发现了其中的异常。 “赵队！这地图是误导你们的！k分子的目标肯定不在鸟市！你们留意那些被打了x的地点，绝大部分都只是打了个x，旁边有字的地方也是简单划掉几笔。 “可就在有一处戈壁上的地方，那位置除了打x以外，下面还有一处被人刻意全部涂抹掉的小黑块。我怀疑这一小黑块下面就是文字！ “为什么其他地方都只是划掉，而这个地方却是反复涂抹生怕别人看到？怕谁看到？就是怕要复原这张地图的警察看到！引起注意！ “字写得是什么不重要，地图上其他字也很多，包括作为目标的鸟市旁边也有几行字。可就是这个地点旁边的文字被严重涂抹。 “如果时间来得及，你们可以在实验里检测地图上签字笔书写的先后顺序，该处地点一定是最近才被涂抹掉的！时间上一定是和圈写鸟市的笔迹在一个时间点。” “所以，这处地方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陈书切出微信换到高德地图，来回看了几遍，确定了地点名称，重按几字发了出去。 “克几煤矿！” 第509章 机场 将编辑好的短信发出后，陈书觉得全身上下轻松许多，不禁长吁了口气。 坐了会儿感觉还是有点不妥当，朝正开着车的王浩问道：“王浩，这几天你有没有收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什么不好的消息？”王浩丈二摸不着头脑。 陈书想了想还是不准备把赵队的事情讲出来：“就是有什么大案子发生，那种死人的。” “那得是刑侦他们才知道，你知道我分在特警，不管这块的。” “那就好。” 这会陈书是真的放下心来，靠在了座椅背上。 先前被陈书一惊一乍吵醒的林达开见车内众人都醒了过来，提议道：“机场那边吃食贵，要不我们就搁路边随便吃点面条什么的对付一下就行了。” 同行这么久，大家早就习惯林达开的节约，也是纷纷同意。 在附近挑了家馆子，点了烤羊肉、烤羊排和各种烤包子，主食选的是当地特色nx拌面。 店铺不起眼，不过先端上桌的烤羊肉味道极为地道，又鲜又嫩，吃得几人皆是满嘴流油。 食量一向不怎么大的朱丽，这次也吃了挺多。 王浩道出了其中的小技巧，原来本地的烤肉都是事先用洋葱，鸡蛋清先腌制再进行烧烤，和他们外省还是有些不同。 接着上来的是满满一大盘子的拌面，陈书起身准备将面条给几人分一分，结果发现这种筷子一般粗细的面条根本夹不断，就让服务员帮忙拿把刀过来方便切除。 结果人家提着把剪刀过来，说是xx都放在厨房被铁链子锁着，没办法拿进大堂。 陈书、林达开、江海和朱丽面面相觑，留下的援疆警察王浩呵呵看着我们发笑。 “你们的调研还停留在表面，不够下沉咧。这些xx全部要去派出所实名登记，不然还不给用。你们，要不再多住几天？” 吃完午饭，陈书等人得出一致的结论，那就是nx美食还是本地的最好吃，外地根本吃不到这个味儿，就是夹拌面真是个体力活！ 重新上了大陆巡后，因为开了挺长的路，车里没多少油，眼见着饭馆旁边开着一家加油站，王浩油门轻点，方向盘一转就驶了过去。 这加油站也有点不一样。 入口的地面上立着两排又长又尖的xx。旁边站着两名保安示意停车，不过见到王浩随手掏出来的警官证和通行证就把xx收了起来，拦门的栏杆自动升起。 王浩开着车慢慢驶入，给众人解释：“过来加油都得下车刷身份证和人脸识别，车上除了司机其他人都不允许进入加油站。嗯，还有一些瓶装的饮料等都不能被带入。虽然有些不方便，但效果挺好。” 听着王浩的叹息，陈书顿时陷入沉默，他想起了先前赵队发给他的求助信息。 回复已经发出很久，对方还没信息反馈回来，陈书的心里隐隐起了些许的不安。 从加油站出来，道路空阔许多，车子一路顺利抵达机场。 停车的时候，王浩打开扶手将里头的一张客十市公安局通行证给丢在车窗下面，跟着陈书等人一起下了车，引着路往机场里边送。 林达开熬不过王浩的热情，只能点头致谢。 一行人进了大厅，就见到了早早等候的小强。 小强穿着便服，手里提着两袋子的东西跑到陈书面前，说是nx当地的特产硬是塞进陈书的怀里。 都是干警察的，没这么矫情。 一群人互相握了握手，就准备分别，忽然先后响起两道手机铃声。 “喂，老成，什么事？”王浩边接电话边往外走。 陈书拿出手机一看见是赵队直接打过来的语音电话，心里一惊知道肯定出了事，连忙接起。 “陈警官！我是老赵！你说中了！就是在克几煤矿，死了很多人！现在局里乱成一锅粥了！” “砰。” 哗啦一下，手机摔落在机场瓷砖上，发出不轻也不响的声音。 陈书呆在现场，眼睛瞪得老大，耳边不断回荡着“死了人”三个字，脑中乱糟糟的一片。 朱丽见状，弯身捡起手机，关切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林达开、小强和江海也是一脸不解的围了过来。 这边王浩打完电话回到现场，由于事态紧急并没有发现大家的异样，只是找了林达开简短道了个别。 “林教授，出了大案子，我现在马上得赶回去！” 这时，小强的电话也响了起来，电话里没说其他，只要他马上归队。 大家一下就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王浩同时发现了陈书的异常，再一联想到先前在车里陈书也问过他近段时间客十市是否出了大案件。 两下比较，王浩立马明白过来，再一看朱丽手里拿着的手机，见屏幕上面显示的正是刑侦的赵队，便接了过来与对方通话。 挂下电话后，已经明白前因后果的王浩将事情全部讲了出来。 林达开咳嗽几声，开导道：“小书，这事怨不得你。本身我们就是过来调研的” 王浩同样安慰道：“陈书，这本就是他们自己的案子，而且赵队先前只是说有可能会出现问题” 江海看看四周，往前挪了挪，试着想说点什么，可又说不出话来，只能站着干着急。 朱丽终是女人，此时有些愣住了。 陈书两眼茫然，目光有些凝固，宛如一尊渐渐风华、没有生气的雕像一动不动，而后呼吸粗重，脸颊肌肉轻微抽动。 跟着陈书好些年的小强知道陈书的性格，他是那种什么事都拼命往自己身上揽的那种人，遇到危险都是第一个冲锋在前生怕别人受伤，但从来不怕把自己给压垮了。 以前在派出所的时候周围的人就看出来了，现在去了特警估计也不会变。 侦察兵退役的小强上前一步，大喝一声：“干！书哥，我们一起去干他n的，把那些混蛋全给逮回来！要是手头不顺，毙了他们也不含糊！” 哗！ 陈书的双眼立时有了光。 第510章 我知道他们是谁 陈书逐渐回过神来。 他狠狠给了小强肩膀一拳，然后回头正视林达开：“老师，我要留下来。” 目光坚定，不容置疑。 林达开张了张嘴，习惯性劝解的话说不出口，他只能咽下几口口水，沉声道：“保护好自己，我等你的好消息。” 他年纪毕竟有些大了，不然以他多年维和的经历和刚硬的性格，必然也要帮上一把。再者，他现在只是警院的老师，左右不能干涉他省的警务。 他过去，只会添乱。 并且，他还要带回另外两个人。 林达开伸手拉住正摩拳擦掌、一脸兴奋的江海，以老师惯有的威严，面容严肃的盯着对方。 江海低下脑袋。 朱丽深吸一口气，语气干脆：“我是医生，你们需要我。” 林达开咳嗽几声，劝道：“小丽，其实昨天你父亲就联系了院里，催促让你早些回来。如果你硬是留在这里，你的身份只会让当地警方束手束脚，于事件的破获无碍。” 说完，林达开朝陈书使了个眼色。 朱丽还想说点什么。 陈书双手扭住朱丽的双臂，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道：“等我回来。” 这么多天的日子处下来，朱丽对他的想法陈书自然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虽说陈书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份突然而来的感情，可眼下让女人远离危境却是任何一名男人都该有的作为。 这，无关感情。 朱丽使劲眨了眨眼睛，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她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面对心仪男人直视的目光，只能“嗯”一声，轻轻点了点头。 “走！” 陈书带人离去。 林达开站在机场门口，目送那三名年轻人义无反顾投入战斗的背影，肃然。 陈书、王浩和小强，包括世上其他人，为他们所选择的警察职业而付出，这种付出，是一种力量，是一种精神，更是一种责任。 煤矿。 作业区大门两边的树叶呈焦黄色，三层高的办公楼全被烧得焦黑，四处的墙面上血迹斑斑，一些铁质的柜子上到处留着长长的刀痕。 刘局一把扯过警戒线，进生活区转了一圈，然后又去宿舍楼里里外外看了遍，看着法医们蹲在地上用白线勾勒出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轮廓。 他的脸一直阴沉着，阴沉着。 他的心因愤怒而剧烈跳动着。 抬眼向站在不远处的老成看了一眼，仅仅一眼，老成就知道部队退役的刘局这会是动了真怒。 后边跟着刘局的人都没有说话。 刘局走到办公室楼门口，沉默的看着停在旁边。 他从怀里掏出一包烟点上一根，吸了很久。 挥手招来反x大队的大队长，刘局轻轻问道：“找到人了吗？都逃哪里去了？” 反x大队长快速瞥了眼刘局，见对方神色平静，随即硬着头皮说道：“刘局，这煤矿后边挨着的地方太大，都是荒无人烟的地方，所以我们当下的办法就是用无人机对山区进行巡逻，再进行拉网式搜索” “够了！”刘局额头青筋怒绽，大概是从未有过如此憋屈的时候。 反x大队长脖颈一缩，默默退了下去。 刘局长呼出一口气，下令道：“全局全员在岗，各单位只留一个值班组。” 接下来，刘局直接成立临时指挥部，地点就在特警这次出动的一辆黑色指挥车内。 指挥车由一辆金龙大巴车改装而成。 车身中间为技侦室，左右两边原是窗户的地方都被封闭起来排开俩排的电脑。全局，乃至全市所有的监控摄像头和高科技装备都可以连接到这里。 指挥车的最里头是一间约六七平方的小会议室，左右两排约三米长的沙发，中间放着一张小桌子。 此时里头人不多，除了刘局，还有反x大队长、刑侦大队长，和局里警力最多的巡逻防控大队长老成。 室内，烟雾缭绕。 老成试探问道：“要不要多叫几个人上来，地区公安局的王局已经在来的路上了，马上就到，要不要请他过来？” “不用，有你们仨在，我这临时指挥部就算成立了。” 从部队转业的刘局认为，在日常办公的时候，多汲取他人意见，大家商量着办有利于工作。 但是，当面临这种极端恶劣的情况下，意见就必须保持高度的一致。这时候指挥官如果还想着和稀泥，还想着征求他人的意见，那他就是不称职的，也是没有担当的。 最重要的，还是怕延误战机。 这时候，作为负责人的反x大队长第一个发言：“没人，也没路，躲起来谁都不知道，然后再慢慢往边境那边挪，最后跑出去。” “哼！跑出去？”老成冷冷一笑，毫不客气的嘲讽道，“你小子是去国外学习脑子学傻掉了？他们会跑出去？他们只会躲在哪个老鼠洞里等着下一次出门逮着你再狠狠咬上一口！” “”反x大队长没有辩解。 刘局将视线投向刑侦大队长。 “刘局，侦查员们还在勘察现场，目前线索还在汇拢中，如果有消息，我这边会第一时间收到。” 刑侦大队长说着空话，话里话外的意思自然是什么收获都没有。 “砰！砰！砰！” 刘局狠狠的拍着小桌子，怒喝道：“这种挑衅行为，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全部找出来！全部歼灭！” 对面的中层干部皆是低头不语，没人敢吭声。 现在案件不明，这案子就像是缠成一团的针线，找不出线头就无从下手。 这时候，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坐在门边上的老成伸手开门。 门口当先站着的是刑侦的赵队，跟在后头的年轻人大家都不认识，不过胸前“特侦”二字却是如雷贯耳。 老成连忙将两人迎进会议室。 赵队一进门，就用他那特有的大嗓门嚷道：“刘局，我知道他们是谁！我也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感受着几道如饥似渴的目光投注到他的身上，赵队神色坚毅，看着像是承受着莫大的压力和重责，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也不枉我放下身段抱了这么久的大腿！就冲这脸露的，值了！ 哎，要是大腿没回东海就好了 第511章 再遇Shelly 深夜。 煤矿公司门口弥漫着悲伤的气氛，明亮的户外大灯驱散了黑暗，却照不透人们内心的阴霾。 坐着大陆巡赶过来的陈书等人，在煤矿公司的大门口就被警戒的警察给拦下。 大门口亦是被一条条的警戒带层层围了起来。 虽然王浩手里持着警官证和客十市公安局的通行证，可此时他们的局长还在里头大发雷霆，守门的警察自然不敢随便放人进来。 除了风尘仆仆赶来的王浩等人，煤矿公司门口还聚集着不少的群众，都是满脸的悲戚，应该是遇害人员的亲戚朋友。 为了保护现场，他们都被拦在了外头。 一路赶来的陈书这会儿倒是有些冷静下来，趁着王浩在和警察掰扯的工夫，他打开车门跳下来绕着大门口附近转悠，试图寻找有利的线索。 在四周摸索时，陈书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shelly，你怎么来这里了？你不是去找你哥”陈书悚然一惊，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一脸麻木的shelly转过头，眼神空洞，再无以往的神采：“哦，是书哥啊。我哥在里面呢，好像是死了” 她先是僵硬地笑，算是和陈书打过招呼，小小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像是极力忍受着什么一般。 笑着笑着，泪珠啪嗒啪嗒掉落，萎顿在地上，双手捂住心口哀切的痛哭起来，梨花带雨。 陈书忍不住环看周围，附近围着的群众都如shelly般哭的哭，傻的傻，气氛甚是惨烈。 他的目光凝固了，他的表情也凝固了，只能一寸寸的扭动着脖子往周围看去。 都是我的错陈书忽的想到，要是前几天在收到赵队的求援时，能早些时候在微信上回复对方，也许就能避免今天的惨状。 陈书此时像极了行尸走肉，一小步一小步的走向shelly，走得很慢，短短十几步，竟仿佛布满了荆棘，踩一脚就会有钻心的痛。 走近shelly，被对方一把抱住。 shelly嚎啕大哭：“我没有哥哥了！我没有哥哥了！我再没有哥哥了！” 陈书只觉得脑中轰地一炸！踉跄两步，身子摇摇晃晃的险些站不住。 耳边传来一阵一阵其他群众的啜泣声，像是针扎一样，一下一下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的眼中露出了痛苦和愤恨之色。 痛苦谁？ 他自己。 愤恨谁？ 还是他自己。 “书哥！”看出不对的小强追了过来，一拳擂在陈书后背上，大声嚷嚷道，“干！书哥！你可是警察！你现在这样子看着就像娘们一样！这有什么用！你这样子有什么用！” 喊到后边，小强嘶哑着声音，有些愤怒了。 陈书转过头来，目光落在围墙下面一排包裹着白布的尸体，落在痛苦不堪的群众，那萎靡的气质倏地沉淀。 小强又给了重重一拳：“书哥，抓住他们！干掉他们！让他们付出一切的代价！书哥！干就完了！” 陈书的眸光默然暗沉，面无表情。 他伸出双手紧紧抱住哭泣无助的女孩，环顾着四周的凄惨，立誓道：“他们，必须死。” 赵队从公司里边出来，将被拦在外头的陈书等人迎进指挥车。一堆壮实的警察拥挤在小小的车内会议室里，显得有些滑稽。 不过没人发笑和不满。 刘局注视着眼前这位从东海过来调研的警察，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几个案件的来龙去脉他已经从赵队的陈述中了解的差不多。堂堂一个县级市的公安局，从而将其扼杀在萌芽之中。 不过现在不是询问这些事情的时候，真相已经不重要，面子同样不重要。找到人，再将他们绳之于法才是当下最急。 刘局目光深沉，下令道：“那么我们就把警力全撒出去。别说戈壁，沙漠都要翻个底朝天！” “是！” 接下来，反x大队长就涉及的搜索区域按照各业务单位的警力配置，一一划分出去。 陈书属于外单位的人，并没有被归入作战序列，在场的本地公安自然没有安排任务给他。 不过他自己可不这么想。 散会后，赵队拉着特侦队长玉买肯和陈书走到边上，给两人递了烟，先是朝玉买肯说道：“按照计划，你们特侦队搜索的范围要比我们刑大靠前一些，嗯，也危险一些。玉队，我这边想以个人名义申请临时调入到你们特侦队。” 玉买肯接过香烟，在手背上磕了磕，笑道：“在后方还安全一些，干嘛急着要奔前线。你这样向领导申请，别人还以为你这个人不服从上级安排呢。” “你们平时都在驻地里训练，在地方上可能还会有些陌生。我帮忙带着路，肯定好过你们一头扎进去乱转。” 玉买肯摇摇头，笑呵呵道：“那我找个派出所的警察，不是比你更熟路。” 赵队给二人点上烟，自己也点上吸了好几口：“从最开始的羊贩子被勒索，接着摩托车司机被杀，再到绑架案，我是一路跟过来的，这会儿要是胆小退缩了，怕是到死都不会瞑目。” 陈书吐出一口烟，看着烟圈缭绕的慢慢腾空升起，淡然道：“又将煤矿公司仓库里的雷管一扫而空。端的是异常危险。” 赵队呸了一口，狠狠道：“怕死不干公安！” “行，那我们出发。”陈书平静的点点头，当先往停车场的方向快步走了过去。 玉买肯注视着陈书离开的背影，手里一开一合把玩着翻盖式怀表，笑呵呵道：“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才是我们的指挥官呢。” 赵队肃然：“玉队，陈警官以前的经历你可能不知道，他在东海” 玉买肯抬手止住了赵队的解释，眉梢一挑，笑意盎然：“他现在这感觉，和我当初弄努拉提的时候挺像。” 玉队的当初，听说，在那场战斗中，死得不能再死了。 赵队凛然，重新看向陈书的眼神立时变了样。 第512章 哥哥还活着 夜晚，寒风呼啸，shelly打了个哆嗦，咬着唇坐在煤矿公司大门边上的花坛台阶上，呆呆看着黑洞洞的远方。 她肩头瘦削，穿着白色羽绒服，朴素至极的打扮，衬着皑皑落地的白雪，画面唯美又凄凉。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身躯渐渐冰冻，双腿失去知觉，嘴唇发青，连心仿佛也被冻住了。 陈书走到shelly的边上，莫名的心疼这名女孩。 虽然在外边她是有些人气的女网红，可在当下，她只是一名失去家人的柔弱、无助的女人。 陈书轻声安慰：“我刚才去尸体那边帮你核查人员名单，上面没有你哥哥的名字。” “哦。”shelly神色哀婉，眼圈桃红，眉宇间那种悲伤显而易见。 陈书想了想下，弯下身来，重复道：“发现的尸体里也没有你哥哥的。” “哦。”shelly没有感情的回答着，心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陈书环看周围依旧凄惨的其他受害家属，心有不忍，贴着shelly的耳朵轻声说道：“你哥哥可能还活着。” “啊！”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让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shelly突然清醒过来，激动地抓住陈书的胳膊问道：“真的？” 陈书点点头：“你哥要么被一并带走，要么还躲在哪个角落里头不敢出来。我已经拜托科信民警抓紧修理作业区的广播设施，迟点就会进行全场的” 两人正聊着，王浩风尘仆仆跑了过来，激动的往陈书的肩膀重重拍了两巴掌，兴奋道：“陈书！真有你的！找到人了！” 接着看向一边的shelly，言之凿凿：“宿舍顶楼的机房发现有幸存者，很可能是你哥哥。” “啊！真的吗！谢谢浩哥，谢谢书哥！”shelly有些语无伦次的左右顾着道谢，一双大大的杏仁眼里全都溢出泪花。 她不断在心中祈求老天爷保佑她哥哥平安无事。 这边的声响引起了周边其他受害者家属的注意，陈书拉起shelly的小手，示意王浩带路前往宿舍楼。 一路上看着shelly总算有些人样的眼神，陈书于心不忍打断她的希望，只能轻轻咳嗽两声：“shelly，可能” “啊，什么？”shelly眼圈红肿，雪白的脸颊还残留些许泪痕。 陈书长叹一声不再说话，牵着shelly的手往楼上跑去。 三人来到宿舍楼顶楼，打开锈了半边的铁门，平台西面一排的机房外已经站了不少警察。 赵队站在门口，耐着性子朝里边喊着话：“里面的人出来，我们是警察。放心，你已经安全了。” shelly是想都没想就扑到门边，嘶哑着：“哥，是我，晓丽。你听见了，你快出来啊，别吓我了。我怕呜呜你快出来好吗你快点出来” 说着，shelly再也忍不住，化作滚滚热泪。 门内传出“吱呀吱呀”重物和地面摩擦的声音，众人知道躲在里头的人已经开始移动堵着房门的重物。 门被打开，从里边走出一名看着约莫六十多岁，白发花白满脸皱纹，穿着脏兮兮矿工服的男人。 男人出门之后，第一时间将软倒在门边的shelly扶了起来，老泪纵横道：“晓丽啊，你肯定是马大成的妹妹了。我没用啊，见到那群人吓得腿都软了，要不是大成为了救我哎，亏他还叫我一声‘叔’哟我真该死了！” 男人正是矿区师傅老郑。 老郑正好窝在三楼角落的公共厕所上大号。听到外头的吵闹声，他立马意识到不对头得跑路，知道楼下都是人，就想着往楼顶跑。 没成想拉开顶层铁门的时候，因为门上轴承年久失修，又没有及时保养以致上面全锈成了一堆，而老郑心急逃命开门开得又有些急促，不堪重负的铁门被强拉之下，立时发出突兀的巨大响声，一双手从铁门外伸了进来将老郑一把拖住往里头丢了过去。 “郑叔，你去机房藏好。” 老郑还没反应过来是谁，就见那人身影一闪，一边大声喊着“救命”，一边朝着楼下反方向的消防楼梯跑去， 看着对方的背影，老郑猛然想起喜静的马大成平日里就住在楼顶废弃的机房里。可彼时心胆俱寒的老郑除了爬着钻进机房角落，再没有多余一点点的力气挣扎。 “大成我真是白活了这么大把的岁数哟！” 老郑抱着shelly声泪俱下。 前面哭了许久的shelly此时反倒安静下来，不过脸上的绝望让围观的警察无不动容。 片刻，shelly挣脱出老郑的双手，跪在地上以极快的速度膝行到陈书边上，抱住他的大腿。 她抬起头，脸色惨白惨白：“书哥，你不是说没见到我哥的尸体吗？他是不是被人带走了？是不是，你说啊，是不是呜呜” 说到后边，泣不成声。 陈书蹲了下来，将shelly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是的，我会去把他带回来，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陈书朝老郑招了招手，这老人受过shelly她哥的救命之恩，接下来一定会照顾好她。 将shelly托付后，陈书沉着脸拉上赵队和玉买肯，前往戈壁开始搜寻工作。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王浩提着个半瓶矿泉水瓶气喘吁吁跟了上来，也不顾四周肃然的气氛，嘴上念念有词的给众人脚边泼了泼水。 不过经这一打茬，倒是让稍稍舒缓了紧绷的气氛。 赵队骂骂咧咧：“哎哟，我的王浩同志，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亏你还是个研究生，不怕丢脸？” 王浩谨慎收好瓶子：“丢脸事小，丢命事大。” 作为援疆的外来警察，王浩其实本没有责任跟着他们前往第一线进行攻坚作战，不过他这一句话说出来，众人皆是清楚这i信的家伙要跟着来。 陈书抿着嘴唇，点了点头：“走。” 机场，登机口。 林达开凝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倔强女孩，感觉到了疲惫：“朱丽，你真的决定要回去？” 门口，站着黑衣黑裤高马尾的朱丽，她漂亮的瓜子脸一片肃然，nx的寒冷拂动她的马尾，竟有一种飒爽的豪迈感。 这位出身高官家庭的法医有着白皙干净的瓜子脸，素面朝天，眼睛宛如黑珍珠一般，清澈而明亮。眉峰锐利，凸显出她身上那股似有似乎的凌厉气质。 朱丽回头看了眼陈书离开的方向，语气坚定：“我是医生，他们需要我。再说了，我也是警察，我不想做一个逃兵。” “你父亲”林达开抬手，试图借着家属的理由再次阻止朱丽的任性妄为。 朱丽微微一笑：“你也听到了，刚才我爸爸是怎么说的。林教授，你不用担心，作为医生的我只会待在后方，没有危险的。” 林达开苦笑，只能无奈同意：“注意安全，我们在东海等你们回来。” 朱丽点点头，转身离去。 “呼” 看着这些年轻人一个一个奋不顾身的离去，作为共和国最早一批的维和警察、二等英模林达开第一次觉得自己老了。 “江海！你给我站住！我只是老了，眼睛可没瞎！” 林达开小跑几步，一把抓住戴着帽子正准备偷偷溜走的江海，吹胡子瞪眼的一顿好骂。 第513章 进入戈壁 地山南麓中段山区。 周围的山体看上去像是被刀凭空切过一般，当地人形象的称其为“刀片山”。 刀片山上面的植被稀稀落落，可这些山体上有着无数自然风化形成的洞穴和石缝，它们或被灌木挡住，或被隐藏在不被发现的拐角之处。 “淅淅索索。” 一处灌木被人为的拉扯开来，一双蓝色的眼睛探出头来四处张望。来人在确定安全之后方才将整个身体从灌木后边挪了出来。 他站在山腰的一处小平台上，抱着胸冷冷的望向黑乎乎的东南，克己煤矿所在的方向。 “黑鹰先生，大家都快冻得受不了，你看什么时候才能返回jix地？”一名瘸着脚一拐一拐跟着从灌木后边晃出的人影，弯着腰小心翼翼的向站在他前面的男人询问道。 黑鹰面无表情，将视线从远处移到底下的山沟里。 山沟通往他们所在的地方道路极为狭小，沿路尽是荆棘和石土，几处突兀挡着的大石头更是将这条极小极小的小路遮掩的严严实实。 下面的人想上来，得低头摸索。 上面的人看下去，是一目了然。 易守难攻。 黑鹰摸着挂在腰间新近抢来的92，脑子里不断回放在国外的培训班里，那些有着西方面孔的教官所传授的知识。 片刻，他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凹进去的小沟，说道：“埃尔克，接下来的一周你都要待在那里看着，如果有人过来，只要是不认识的人，都给我崩了再说。” “如果警察来了呢？黑鹰先生，这地方看着不像是能爬下来的”埃尔克想着即将面临的彻夜寒冷，试图寻找理由逃避这个明显熬人的任务。 黑鹰抬了抬手，打断他，淡淡道：“去西力肯那边领一支95。这可是新到手热乎乎的，不要平白浪费了这把好枪。真有警察来了，我们可得好好欢迎下他们。” 自从西力肯在克己煤矿不敢动手露了怯，被众人嘲笑，最后落得做苦力的地步。除了先前在煤矿绑了一名华族人做奴隶，西力肯是全队地位最低的人，负责背负全队的物资。 埃尔克听的出来，黑鹰说到“警察来了”时，语气里不加掩饰的揶揄和嘲讽。 “是的，黑鹰先生，我这就去找西力肯拿枪。”埃尔克低下头，不让黑鹰看见他的表情，沉声应了下来。 西力肯这个软脚虾想到先前众人在克己煤矿的暴行，唯独西力肯没有动手杀人，黑鹰阴沉着脸对埃尔克下令道： “你去找西力肯的时候，跟他说就两条路，要么将那个华狗砍死，要么就被我们自己人砍死。我只给他三天的时间考虑，让他自己选择。” “是的，听从您的吩咐。”埃尔克有些害怕，宛如林间小鹿那般怯生生的，丝毫不敢抬头。 当时，从克己煤矿离开的时候，黑鹰就命令他们捆上一名华族的年轻工人将其带走，说是给队伍里唯一没有沾血的西力肯开锋备用。 这是将大家全部拖入地狱的恶毒手段啊冷汗直冒的埃尔克停了一会儿，见黑鹰再没有声响，正要倒退着离去，身前突然传来黑鹰的声音。 “我们屠了整个煤矿和后边过来支援的警察。在警察那边，你埃尔克已经上了死刑的黑名单。” 夜色下，那双蓝色幽深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埃尔克躬身的后脑勺和脊背。 低头看着地面的埃尔克瞳孔猛地一缩，没有半分犹豫，大声表忠心：“我埃尔克终生服从您的命令。” “跟着我办大事，以后出了国有你坐的位置。” 埃尔克好忽悠，让他在坑里蹲一星期也是吓唬他的黑鹰微微颔首，收回了灼灼凝视的目光。 可这地方距离城市还是近了，明天还得赶紧往边境地方撤离等埃尔克离开后，黑鹰拿出手机解锁后看了几眼，上头已经没了运营商的信号。 “哎。” 将手机收好，黑鹰从怀里掏出从煤矿公司办公楼里搜出来的卫星电话，将电话后边的天线折到上部再往上拉长几分。 “喂，老师。” “是的，行动已经成功，全杀光了。” “应该是被公安封锁了消息，嗯，我们还弄了几名警察。老师，我准备继续带队往边境撤离。” “真的？” 黑鹰目光大闪，面露喜色：“老师！我这就把我们的经纬度报给你！” 挂下电话，在得知无人机会在后天晚上将外边的武器吊运过来，黑鹰决定再在这山沟里逗留两晚，左右不差这点时间。 “警察，大概率应该被我那份假地图骗到x市那边去了。这一来一回的，没有几天工夫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泥巴屋里故意留的地图，自以得计的黑鹰忍不住勾起嘴角，在这无人的夜里，放肆的宣泄自己被压抑已久的兴奋。 “呵呵呵！” “嘿嘿嘿！” “哈哈哈！” 自案发后客十市公安局全体警员皆是自觉加班，无一人请假。而刘局组建的临时指挥部在几名业务技能娴熟的技侦、科信民警到位后，通过先进的科技和技术手段，迅速向整个nx辐射开来。 庞大的警察系统开始发出它真正的威力，天眼、地网、路监开始全负荷运转。 各种信息，包括不限于即时通讯软件、邮箱、电话、短信等纷纷汇集过来。 刘局采纳了反x大队长的建议。除了市局自身拥有的警力外，发动客十市临近戈壁的乡村的老百姓，动员一切可动员的力量。 不过落到实处还得派遣大量的警员实地搜寻。 警力集合和装备配置的匆忙进行还需要半天的时间准备，大部队暂定次日清晨出发。 而陈书一行人早早的在夜色中上路了。 在刘局划分的各单位搜索区域，玉买肯所在的特侦队像是一把尖刀一样从平行的搜索线率先刺出。 如果他们先发现敌人，那很简单，直接拿下。 如果左右两边落后一些区域的警队发现敌人，特侦队这把尖刀就会从前方绕回来，直接将对方包成饺子再吃掉。 简单粗暴。 也是肩负了最为危险的机动打击和武力突击任务。 按照特侦队长玉买肯的说法：“我们nx的警察和k分子是天生的对手，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没有其他路。逮捕？嘿，我的朋友，你在和我们开玩笑吗？” 第514章 好地方咧 虽然方才十月中旬，在白天还是感觉不出特别冷，不过到了晚上，这刀人的大风一阵阵的直往人身上冲，还是相当熬人的。 这第一晚的运气还是比较好，在急行军六小时后，众人在一座小山边上碰到了放牧人建造的简陋羊圈。 此时羊圈空荡荡的，没有人也没有羊，正好可以用来挡风，起码能睡个安心觉。 虽然陈书和玉买肯是第一次见面，不过俩人的配合也是挺默契，约定由他们两人再加上赵队在羊圈外头轮流守夜，特侦队的几十名队员和执意跟着过来的小强等人都睡在里头。 毕竟里头还是暖和点。 不过在是否点燃篝火的事情上，两人还是起了小小的争执，最后以本地人玉买肯的胜利告终。 玉买肯给篝火添了些柴，火堆吱呀吱呀的烧着：“陈警官，不用担心，那些‘老鼠’可没胆子摸回来。他们啊，只会欺负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对于陈书，玉买肯是有好感的，对于他们这种本地警察来说，捉凶杀k是应有之理，习惯了。 而内地和沿海城市过来支援的警察，大多待个一年半载就走，能帮帮手分担下值班就行，危险的活儿还得他们本地警察自个儿上。 一是不放心，怕经验不足出事故；二是不好意思，毕竟这里是他们自己的家乡。 这是两地警察心照不宣的默契。 虽然玉买肯孤儿出身，不过现如今也有了想一直保护的人，也想着能在未来给她一个安全、幸福的大环境。 所以，眼前这位只是过来调研的沿海城市的警察竟然主动加入他们最前线的搜查队伍，要知道，他们现在面对的可是持有枪械，杀人不眨眼的k分子，所以玉买肯还是钦佩的。 有机会找老赵问问，听说这家伙在东海也是个狠角色玉买肯给对方甩了根烟。 “特警？” 陈书接过香烟，掏出打火机给两人点了起来：“特警。” 玉买肯吸了一大口，闷了好久才吐出来：“听说你们那边警察周末都有两天休息？” 陈书想起最近一段时间频繁发布的一级勤务，琢磨了下：“一个星期至少有一天。不过算上值班补休的话，还是能凑个两天出来的。” “值班还可以补休一天？”玉买肯的眼睛在烟雾后边闪了下，有些惊讶。 “熬夜了不休息一天怎么受得了。” “对，我们这也给休息，不过就是给个睡觉的时间。” “抱歉。”陈书语气陈恳。 接下来是长时间的安静，柴火噼里啪啦烧着。 “玉队，听赵队说你在国外被悬赏了一百万美金，这排面大小也是个网红了。”陈书试着打破沉闷的气氛，打趣道。 玉买肯呵呵一笑，伸出右手，掌心朝上空握了几次拳：“杀人的网红吗？听着可不像是什么好事。” “不过…你说…杀人是什么感觉…晚上会睡得着觉吗…” 陈书一下想到年前他亲手杀死的杀人逃犯老a，复杂的心情一下涌入心头。 他觉得自那事后，自己好像变成了和以前不一样的人，有些陌生。这种感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特别强烈。 会心悸，会害怕，更会茫然。 陈书学着玉买肯的样子，伸出开枪的右手摆在眼前，一展一握，一握一展。 呵，这只沾满鲜血的手呢。 荒野、篝火，静谧的夜晚，陈书不经意的一句话，其实只是反问自己的一句话，却让双方显得更加尴尬。 “什么都无法舍弃的人，终究什么都无法改变。” 玉买肯将烟丢在地上抬脚“噗”一下狠狠踩灭，随即语气轻快起来：“听说你们那边警察出门都不带枪的？” “嗯，在我们那，都觉得枪带在身边反而是个累赘。除了我们特警需要武装巡逻，其他警察都不怎么带枪的。” “好地方咧有些羡慕。” 火光映着玉买肯的脸，影子都在晃动。 他砸了下嘴巴，又给篝火添了不少柴火，临时营地顿时亮堂几分。 陈书指着越来越亮的火堆，没好气道：“玉队，这你都睡得着？万一k分子趁着夜色摸过来，我们岂不是全得完蛋？” 玉买肯从怀里掏出翻盖怀表，一开一合，一开一合，眯着眼睛望向羊圈外头黑乌乌的戈壁，笑呵呵道：“睡得着，不然明天还怎么有力气抓老鼠？” 是个狠人陈书将烟挂在耳朵上，起身伸了个懒腰：“你说得对，明天还得养足精神干活呢。” “晚安。” “晚安。” 凌晨，天还黑的。 睡在羊圈门口的陈书一下按掉滴滴作响的手机闹钟，起身去不远处的大树下和值夜的玉买肯换了个班。 玉买肯收回怀表，取了睡袋直接就在树下睡了。 虽说羊圈门口不是特别暖和，但起码比大树下挡风陈书惊讶，正准备劝导几句，没想到玉买肯已经翻了个身打起不小的鼾声。 “咯吱咯吱。” 随着一阵脚步声，王浩走了过来，迎着陈书好奇的眼神坐在边上。 “睡不着，就过来跟你唠唠嗑，不介意？” 陈书学着玉买肯的动作，丢了几块木材到篝火里：“兴奋的？” “怕的。” 王浩见陈书有些惊讶看来，耸了耸肩无奈道：“我又不是他们，怎么可能不怕？你们刚来，不知道这边的情况，警察死人是挺常见的事情。死着死着，他们就习惯了。” 陈书沉默了。 王浩朝玉买肯睡下的地方抬了抬下巴：“你知道这家伙为什么睡在外边不？其实就是担心我们守不好夜！哎，也是一辈子艹劳的命！” “咳咳。”睡袋处突然从鼾声转为咳嗽声。 王浩乐了，继续八卦这位特侦的队长：“这家伙也是个不要命的主儿，就在上上个月和人干架，子弹击穿了他的左臂和左胸，打断三根肋骨，其中一根还插进他的左肺！” 说着抬手做了个三的手势：“3厘米，子弹离心脏就只有3厘米，不然就gaover了。呵呵，医院才躺一个月就下地干活，也不知道担心个什么劲。 “喂，你是怕自己不在，地球就不转了吗？”最后一句话，王浩是冲着玉买肯直接喊的，一脸的不屑。 玉买肯没有搭理。 王浩收敛神色，从怀里掏出个由黄布包括的小物件小心翼翼的摩挲着，一看就是个护身符之类的玩意儿。 陈书丢了根木柴到篝火，火焰一下旺盛起来，黄昏色的火光映照着一下沉默的三个人，一闪一闪的。 夜，很深。 第515章 战斗！战斗！ 这一晚，杨柳树“沙沙”作响，什么都没发生。 清晨，第一缕晨曦照在陈书的脸上，耳边是清脆悦耳的鸟鸣，他于浅睡中醒来，看见篝火已经熄灭。 昨晚做了很多梦，不是特别好，陈书有些不想回忆，起身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洗漱用具，找了个角落解决。 回到临时营地的时候，大家伙儿都已经收拾好了行囊，正一个一个排队等着新熬的清粥，准备喝上几口暖肠的粥水就开始一天的行程。 主厨的竟是赵队。 此刻大汗淋漓的赵队双手握持硕大的汤勺，用力的匀着锅里的粥，适时的加点萝卜和青菜，然后一份一份小心地倾倒在队员们的碗里。 吃完清粥，陈书拍拍赵队的肩膀道了声谢：“赵队，辛苦了！” “没事，最后一班正好轮到我守夜，反正也没事，就早点给大家伙儿做点吃的好暖暖身体。” “你这户外的厨艺都是哪里学的？看着有板有眼，味道也是不赖！” 赵队嘿嘿一笑：“我们这地方的警察大部分都是部队过来的。烧饭，这都是基本功。” 玉买肯递过来一个空碗，笑眯眯道：“在你这就是绝活！老赵，再给我来一份。” “好嘞。” 临时营地里因为这普普通通的清粥，有了几丝的活力。 陈书走到小山凸出的一块沿台上，感受着秋末的冷风，眺望远方，那处被阴霾笼罩的下一站。这才发现，胸闷与空气无关，是郁垒难平，是气难吐，意难舒。 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这就是我们nx的警察。”提着汤勺的赵队低声道，他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他的眼神充满坚定。 回过头来，特侦队员们开始按部就班收拾行囊踏上征途。 当初在克己煤矿组织突击队时，队员们都知道即将面对那些杀人不眨眼的k分子。 生存或者死亡近在咫尺，被点到名字的队员只是沉默了几分钟。他们已经经历过了太多需要搏命的战斗，但他们仍然选择了可能一去不回头的战场。 因为他们是警察，他们不赴战场，那么谁赴战场？ 他们不赴战场，他们的下一代，nx的下一代就要赴战场。 陈书眼眶渐渐有些湿润。 “呵，nx的汉子们啊~” “敌人已踏上城头，” “我们无险可守。” “女人为你唱完最后一支歌，” “孩子衔着奶头已睡熟，” “哦，一旦我们沉默地离去，” “就意味着走向战斗。” “战斗！” “战斗！” 一条布满碎石的小道，陈书裹着从特侦队里借的绿色大军衣，背着用布条包裹的，从克己煤矿捡的大长刀，大步走在最前头。 小强紧随其后，虽然手中无枪，但他这一往无前的气势就这么赤oo的摆在明面上，而那双眼睛，更是如同野狼一般凶悍、锐利。 反观特侦队长玉买肯，倒是嘴里叼根杂草，笑呵呵的跟在后头晃晃悠悠，看着是一点都不累的样子，像是在散步。 第一梯队里落在最后处的自然是头发凌乱，满嘴胡渣的赵队。他拄着一根地上拣的粗树枝，一步一步的跟在后头，原本背在身上吃饭的家伙已经由后边的年轻队员给接了去。 再后面，就是列队整齐匀速前行的特侦队员们，以及和他们打成一片的北省老哥王浩。 “陈书！要不我就开车吊后边得了，这样子一座山一座山的翻，真的有点吃不消。”趁着陈书站在前头观察四周的空隙，赵队一边敲着后腰，一边抱怨。 玉买肯从前边走了回来，放下自己硕大的背包从里边掏出瓶矿泉水丢了去，笑道：“老赵，我问你，开车的话怎么找得到躲在洞里的老鼠？” 赵队咕噜噜喝下一整瓶的水，用手背抹了下嘴巴：“不是，你们慢慢找，我在后边吊着就行。大家伙的行李也可以放我车上，这样也轻松一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玉买肯“哦”了一下，打趣道：“那我们翻山的时候，你就一个人坐车里等我们？你就不怕被那些‘老鼠’包了饺子？” 赵队一愣，将空瓶子丢了过去：“玉队，你就喜欢吓我！我是重案队长，可不是吓大的？” 两人打笑间，面色严肃的陈书走了回来。 玉买肯依旧轻松，散了一根烟：“陈警官，你老拉着个脸对行动也于事无补，不如开心点，也许好运就掉头上了。” 陈书看了玉买肯一眼，心里其实有些好奇。 按照赵队几日前和他介绍的情况，这特侦队的队长玉买肯孤儿出身，是个手底下有十数条k分子性命的凶神，此时看来却是和蔼可亲，半点不像是境外悬赏百万的警官。 不过肯定是有本事的人陈书虚心请教：“玉队，接下来这路该往哪里走？还得你引着，我是半点没有头绪。” 玉买肯拿出手机解锁了屏幕，指着左上方运营商的名称笑道：“不用想，继续往西走，直到没信号就对了。” 太阳落山后，天色保持了相当久的清明，然后才被夜幕替代。一处地势较高的山坡，队伍在这里点燃篝火，搭起简陋的便携帐篷。 好在是深秋的季节，夜里有点冷但又不是特别冷，风呜呜的刮着，还算让人能挨得住。 陈书、玉买肯、赵队、王浩等人围在一起，商量着下一步的搜索方向。 赵队皱着眉头，两指放在手机屏幕上，不停收缩放大、收缩放大上面的卫星地图，抱怨道：“如此大一片地方，我们这点人根本是大海捞针，感觉有些漫无目的。” 陈书和王浩作为外来的警察，不方便在这种方向上做建议，双双把目光投向玉买肯。 玉买肯盘着腿，将手里的怀表“咔”一下打开，笑眯眯的看着里头挂着的照片，浑不在意众人的注视。 “咳咳，玉队，我们可是在开会。”赵队无奈提醒道。 玉买肯呵呵一笑：“这些老鼠心里有鬼，自然是走最偏僻，最难走的路。我们只管盯着这样的路往西走，碰上他们也是迟早的事情。” 陈书不置可否的摇摇头：“还是有些大了。” 玉买肯伸了个懒腰，盯着黑乎乎的远方：“慢慢来，我们磨得起，也不怕耗时间。要知道，这里是在大戈壁，没有老人、小孩和女人给他们折腾，咱不怕。就算熬个一年半载的，也一定会把他们给抓出来！” 第516章 有家伙了 鲁克镇是位于客十市最西边的小镇，再往西边走就只剩下路况不怎么好的公路了，人流量极少，车辆自然也不多。 不过这是离开客十往西行车的必经通道。 此时十来名穿着反光背心的警察分布在其间的一处道路上设卡，检查来往车辆和行人。偶尔有几名持枪警戒的，趁着空隙不时原地小跳几下，呼着白气热一下身子。 卡点设置的地方路况稍好一点，不过沥青路面依然坑坑洼洼。公路是双向两车道，两侧是人工凿的浅壑，长满了杂草，外头都是茫茫无垠的烂戈壁。 因为是临时设置的卡点，所以只配了几顶帆布帐篷。帐篷的一侧毗邻戈壁，另一侧是行人通道。通道内设置了简易安检门和人像比对系统，行人需要刷身份证才能通过。 卡点前方十米处，竖有车辆减速慢行接受检查的提示牌和反光锥，地上铺有强制减速带。那一个个亮闪闪的倒刺，让人无法质疑它的拦截能力。 巡控大队的大队长老成正在这个临时卡点进行检查。 “这次行动有些急了，你们装备都带齐了吗？”老成双手负后，向卡点负责人问询道。 “成大，都带齐了！”负责人想到没想就回答了大队长的问题，语气里还带着些得意，“我们中队每次收队后，都会把第二天要出任务的装备先放在车上，这样既能缩短出警时间，也方便点验。” 说完，兴奋的擦了擦鼻下，听着有些鼻涕。 老成抬头看了眼西边的渐渐落下的太阳：“皮帽子和大棉衣都带上了吗？这次任务目前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也许得熬上一夜也不一定。” nx早晚温差大，白天太阳当头照大家穿件单衣也就过了，晚上纷纷扬扬的雪可能说下就下，气温骤冷起来是毫无征兆也没任何理由。 出警的时候走得急，也没想过要熬夜，所以也就没带上保暖的衣物。 负责人“额”了半天，到最后只能讪笑。 老成看了眼停在路边唯二的两辆警车，苦笑道：“一会儿派个人跟我回队里，然后我再派车帮你们取来衣物。你现在再去那边问问队员，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其他要带的东西。” “谢了，成大！”负责人一听开心的跳了起来。 两人正聊着，一辆出租车从远处开了过来。 老成一愣，想不明白这地方这时间，怎么会有出租车往这头驶来。他下意识的往西边瞥了一眼，依旧是一望无垠的大戈壁，静悄悄的。 出租车行驶到卡点停了下来，司机和乘客下车来到安检门前，配合警察的检查。 老成远远瞅着是越看越不对劲，那女乘客看着眼熟，却一下子又想不起来是谁，凑近了一看，竟是先前过来调研的那名女法医。 “朱法医，你这是”想了许久才想起名字来，老成指着路边停着的出租车，心里满满的都是问号。 朱丽倒是坦率，不过显然她忘记了老成的姓名，冷冷道：“听你们局里的法医说，陈书跟着特侦队往西边跑了，所以就让司机带着我过来了。” 吐逊江这小子！ 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怎么一点分寸都没有！ 这女娃子一看就是生手，怎么可以让她去前线，这不是捣乱么。 老成暗骂几句，明面上还是挺客气的，毕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还是同行，都是为人民服务的警察。 “朱法医，他们都是翻着山走，你们这么在公路上瞎开是找不到人的。” 朱丽却是不以为然，甚至有些不耐烦：“再往西边去得远一些，给陈书打个电话，他就会过来接我。” 原来是抱着逼宫的想法，她是真不知道在大戈壁上手机会没信号吗老成哭笑不得，挥手赶走了站在边上的司机：“我带你去。” 两人坐上老成的北汽战旗越野警车，在临时卡点负责人幽怨的鼻涕声中往西驶去。 原本就坑坑洼洼的公路，越往西边走路况就越差，甚至后边就直接没了公路，越野车只能在山中夹缝的石头路行驶。 车辆的行驶状况不大好，与其说是“颠簸”，不如说是勉强维持不翻车。 不过朱丽并不在乎，虽然扎紧了安全带，但她的脑袋仍多次被车顶和车窗磕到。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老成，好奇道：“朱法医，你是怎么说服那司机载你上路的？” 想起两年前陈书带着她破获杀人案时一直挂在嘴上的口头禅，朱丽原本冷霜的脸蛋顿时绽放笑颜：“钞能力！” 为了能有更好的视线，也方便远处的人能更容易的瞧见这边，陈书不得不孤零零的站在风口。 虽然戴着从玉买肯那借的皮帽子，不过飕飕刮的冷风还是使劲地往脖子里灌。 不久前，赵队接到老成的电话，说是要带着那名调研来的女法医过来和他们汇合。 刚听到消息的陈书，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接着忽然想起两年前朱丽执意跟着他们跑杀人案件的场景，一下又觉得这才符合这位官二代倔拗的本色。 陈书苦笑着掏出手机又看了几眼，上头已经是“2g”的信号标志，想必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和那批k分子相搏。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 劝是肯定劝不住了，只能让她能好生服从命令，乖乖的待在队伍后边不要乱跑。 不过，她会服从命令吗？ 陈书发出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的长叹了。 远处，一辆外部喷有蓝白色的越野车朝这边驶来，到了近处，一男一女从车上跳下来。 男的是巡控大队的老成，女的自然是朱丽。 准备了无数理由劝离朱丽离开的陈书，被对方一句话给堵在胸口，硬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陈书，我授命过来你们这里担任急救医生。你要是不信，可以问他。” 一路上听着朱法医打了不少电话，前面还比较正常，都是叔叔伯伯的，可到了后面接电话的时候，称呼全成了“什么厅”、“什么总”的。 老成是一脸懵逼，此刻犹有余悸。 他咽了几口口水，硬着头皮道：“我们刘局给我打的电话，确实是这么回事。” 陈书彻底无语，虽然他知道朱丽是个官二代，可没想到这能量竟然能这么大，都从东海那边伸到nx了；第二个没想到的是朱丽的父母竟然也如此不靠谱，枉让女儿到如此危险的境地而不自知。 莫不是有其女，必有其父？ 陈书摇了摇头不愿再想，和老成道了声谢，领着朱丽往山沟里走去。 不想走了没多远，又被老成叫住。 老成从后备箱提了一支95追上陈书，不由分说将长枪挂在陈书的肩膀上。不等对方推辞，又从自己的腰带上卸下92手枪和几个弹夹一股脑都塞进了陈书的怀里。 “这合适吗？”陈书握着沉甸甸的武器，心里暖洋洋的。 他知道老成将这两样东西交给他，其实担了天大的关系，万一出点什么事情，老成同样吃不了兜着走。 枪械管理在东海，那都是能上天的责任！ 老成拍了拍陈书的肩膀：“老弟，咱们nx这儿不兴这些规矩。只要能干k分子，什么都不是问题。嘿嘿，喊你声小老弟占你点便宜，不为过？” 陈书搂紧了怀里的武器，真诚道：“谢了，老成哥！” 第517章 无服务 东海省，厅。 马主任进的办公室，将打印好的报告递给坐在办公桌后边的大官审核。 “常务，这次省里的检查组下到地方，还是有发现一些问题的” “嗯嗯”常务一边听取马主任的意见，一边翻阅文件。 公事处理完后，常务打眼一看自己的老搭档还站在边上，知道对方还有事，摘下戴着的眼镜放到边上，笑着问道： “老马，还有事？” 马主任的表情像是便秘一般，抱怨道：“常务，就是小丽的事情。你看她一个女孩子什么地方不好去，偏要去nx。 “本来上次去nx我就反对，结果拗不过给塞进了他们警院的调研组。现在那边出了k袭击事件，她还当没事一样执意逗留” 马主任是看着朱丽长大。工作上，他是常务的下级，可在生活上，他亦是朱丽最亲的叔叔。当年常务在基层忙于工作，家里家外的事也都是当时还只是联络员的小马过来处理的。 家长会他参加，搬家他带人来扛包，就连去医院都是他跑前跑后的。可以说，朱丽和马主任在一起的时间可能还多于她这个当官的父亲。 常务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他敲了下桌子，示意马主任坐下，然后耐心道：“老马，小丽已经长大，她再不是那个天天绕着我们跟前转的小女孩了。现在她有自己想要追求的事业，我们啊，就别拦着她了。” 马主任忽的站起来，脸色红涨，语气变重而不自知：“常务！小丽是在nx!那地方有多危险你不知道？你怎么就舍得让她去那儿待着？你知不知道她现在跟着特侦队在一线搜查那些k分子！这些人可是连警察都敢x！” 常务看出马主任激动的情绪，没有介意他对自己说话的不客气，反倒安抚地拍了下他肩膀，道：“这么多年，我工作忙，小丽她一直很依赖你，也多亏了你。在这一点上，我们全家都感谢你。” “常务，我们不讲这个”马主任面露尴尬，这时终于意识到坐在对面的男人才是朱丽的父亲。 常务抬手止住了马主任的解释，他继续说着：“可老马你要记住一点，小丽是我的女儿，但同样也是穿着警服的警察。凭什么那么多的警察都冲在前线，而我老朱的女儿却要躲在大后方？” “常务，我不是这个意思”马主任的情绪在不经意间有些缓和下来。 常务摆摆手：“当年教员也是派了儿子上前线，那还是打仗！我肯定是不如教员的，所以只能让女儿跟着警察队伍搞搞国内安全，希望你能理解。” 马主任终于释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长叹一口气：“我还是担心。” 常务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份不薄的资料朝马主任扔了过去，笑道：“这人都是你调查的，小丽跟着他，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马主任低头一看，终于笑了：“常务，我听你的。” “这小子的经历可比你我当年丰富多了。你看看，这么一连串的案子下来，他可都是站到了最后。”常务敲了敲桌上的文件，笃定道，“我相信，除非他死了，不然小丽肯定没事！” 夜里的风有些微凉，朱丽沉沉睡了一觉，醒来时，只觉得浑身舒坦，疲惫尽去。 这两天没睡好，身体积压了许多疲惫，见到陈书后放下担惊受怕许久的心情，找处合适的地方就睡下了。 她缓缓睁开眼，视线里最先出现的是一颗巨大的杨柳树，树叶在夜风里“沙沙”作响。 而她躺在背风的另一棵大树下，裹着一条睡袋，睡袋上面还盖着一条行军毯，耳边是篝火“噼啪”的声音，火焰带来适和的温度。 她目光愣了小会儿，等适应了周边夜色后，看见了坐在篝火边的男人，火光映着他的脸，温润如玉。 旁边架着一个小铁锅，粥香扑鼻。 朱丽的肚子咕咕叫了两下，她难掩惊喜的来到篝火边，揭开铁锅盖，里面有一些清粥。此外，边上还有一份干净的碗筷。 “吃。来得这么急，到了又倒头就睡，饿坏了？”陈书帮着接过锅盖，从锅里给匀出一小碗的清粥。 原本晚上还有一段急行军，不过由于朱丽的到来，特侦队长玉买肯善解人意的表示“安全起见，此后不再进行夜间搜索”。 “谢谢吓！”有些饿肚皮的朱丽忍不住，然而手刚伸过去，却被烫的一下缩了回来。 “别急。”陈书笑着用调羹搅拌着碗里的粥，“再等等，凉了再喝。” “你什么时候会煮粥了？” “跟着老赵学的，就是他们市局那个刑大的队长，上回在他们解剖室你们见过的。” “哦哦” 这时，小强走了过来。 他像是不知道什么似的，一屁股坐在两人中间，大大咧咧道：“朱丽姐，谢谢你了！要不是不能喝酒，今晚上我肯定给你敬上一杯。” 朱丽有些吃惊：“谢我？什么事谢我？” 小强嘿嘿一笑：“这不，你一来，我跟书哥两人都有了枪。这下子可是半点都不虚那些老鼠了，见面就是干！对了，玉队也承你的情，说是小队的战斗实力由于我和书哥的持枪，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这几天小强和玉买肯待得久了，两人又都是有部队经历的人，互相之间自然有些惺惺相惜，连带着小强都跟着玉买肯称呼那些k分子为“老鼠”了。 朱丽一听就来劲，路上都怕到了地儿一是挨陈书的骂赶她走，二是被带队的本地领导嫌弃拖后腿。 此时陈书在给她烧饭吃，那领导还说承她的情，朱丽自然是心里乐开花，脸上笑开花。 “那是，你朱丽姐的名头可不是虚的。我要是不带点趁手的东西，我都不好意思过来！” 陈书摇了摇头苦笑，递给朱丽一碗已经凉下不少的清粥，又给小强匀了满满一大碗。 看着两人嬉笑打闹，陈书先前自恼、沉重的心情稍稍好了几分。在心里，他是感激朱丽的到来，就像小强说的那般，毕竟多了两支枪。 陈书抬手握住别在腰间的92手枪枪柄，冰冷的金属感给他一种任何东西都给不了的安全感和满足感，而他也需要用这支枪去弥补他先前犯下的错误。 克己煤矿十数条人命，以及一整个出警组的警察。 还有多少年如一日，退学打工供shelly念书的哥哥。 这都是一笔笔的血账！ 下意识的，陈书拿出手机瞥了眼，屏幕左上角运营商区域显示三个字： 无服务。 第518章 逼着杀人 下午，雾气浓重，笼罩了整个山体。 这里的戈壁滩地形复杂，坑坑洼洼又起起伏伏，簇在一起的红柳枝枝蔓蔓，团成团的芨芨草疙疙瘩瘩。 站在高台上的黑鹰低头观察着下面越来越模糊的地理环境，表面平静，心里已是有些紧张和不安。 原本他是依仗居高临下的地理优势能在最短的时间发现靠近的警察，现如今雾气这么重，就是被人无意间摸上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并且教官应承的武器支援就在今天由无人机送达，这乱糟糟的天气，无人机估计也很难在第一时间发现他们。 这种在荒郊野外盘旋的无人机极为容易引起警察的注意。 黑鹰徘徊几圈，想着下面的小坑洞里还蹲着埃尔克，运气再差也能拖延些时间，于是决定先回到临时营地将那名多余的华族人质处理完。 再收拾收拾，只等着无人机一到收好武器，就继续往西边的边境线撤离。 回到洞里，黑鹰示意手下将那年轻的华族人质拖到洞门口，然后将自己腰里挂着的92手枪丢到西力肯的脚下。 兴许是意识到死亡即将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华族人质顿时变得惊恐万分，身子不住地向后挪移，嘴里诺诺不停的求饶： “求你了，放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黑鹰不为所动，他让手下围成一个圈，将华族人质和西力肯包围在圈子里。 他眯着眼睛打量西力肯：“我说过的，要么他死，要么你死。” 西力肯知道黑鹰绝对下得了手，吓得跪在地上，视线全集中在了被黑鹰丢在地上的黑色手枪。 他颤抖着双手捡起手枪，结果因为抖得厉害，手枪又掉了地上。 又捡起，又掉落。 几个回合下来，黑鹰终于被激怒。 他一把将瘦小的西力肯拎了起来，就像拎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鸡，左右开弓，对着西力肯就是一顿疯狂的耳光，嘴里还不停的怒吼和谩骂。 原本就只是个混子的西力肯完全懵了，任凭黑鹰揉虐而无半点反应，鼻孔和嘴角都在往外淌血。 黑鹰打累了，一甩手将西力肯丢在地上，朝身旁的心腹摆了摆头，自己则仰靠在一架展开的折叠椅上，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气。 心腹办这些事早已熟络，走上前来捡起地上的手枪硬是塞在西力肯的手里，然后将对方的食指挂在扳机口，顶到那名华族人质面前。 “西力肯，开枪。”心腹轻轻说道，语气诚恳，像是在拯救他。 “开枪。” “开枪。” “开枪！” 周边的其他人皆是一起喊叫，催促着西力肯。 头昏脑涨的西力肯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想着逃离这个地狱般的地方。可手腕处被对方死死卡紧，脖颈和后背同样被顶直了，是半点都无法反抗，也不敢反抗。 算了算了，我也是没办法到最后，西力肯甚至一度升起放弃抵抗的心理，准备和他们一起坠入这无边的黑暗。 他轻轻颤动了一下食指。 “砰！” “砰砰！”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枪响。 西力肯恐惧极了，以为是自己开的枪。原本盯着地面的视线，下意识转移到了那名华族人的身上。 嗯？ 怎么还好好的？ 难道刚才不是我开的枪？ 西力肯略有失神，然后握枪的那只手突然一疼，只见黑鹰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手枪，气急败坏的命令手下跟着他往山口那边跑去。 转眼之间，断崖下只剩他和那名瘫在地上，双手双脚皆被反绑的华族年轻人。 他摸索过去，迟疑片刻：“嘿，你叫什么名字？” 华族人看着眼前这位先前还被他们同伙逼着杀人的k分子，知道对方心里可能还存着一点良知。 “我叫马大成。你要是放了我，我给你钱！” 西力肯回头看了眼黑鹰他们离开的方向，摇头道：“跑不了的，我们都跑不了。在这大戈壁上，吃的喝的都没有，你会活活饿死的。” 马大成语速很快：“你跟着我一起跑！洞里还有他们存的冻肉，带上它们，我们一起走！” 久经洗脑的西力肯继续摇头：“他们知道我家在哪里。我要是跑了，他们会杀了我全家的。”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山口那边这时候传来一连串的枪声，没有停歇。 马大成快速瞥了眼山口：“你听！是警察来了！不然他们不会开枪的！我们现在跑还有机会，不然警察一上来看到我这样子，也许就把你也当成k分子给毙了！ “西力肯，跟着我一起跑！到时候我在警察面前给你说好话，说是你救的我！黑鹰他们全部都要被警察杀死的，所以你家里人都会很安全！等回去后，我给你钱！一万！啊，不，十万！” 生怕黑鹰回来给他补枪拉一个垫背，马大成真的急了，开始胡乱许诺。 西力肯被说服，一边帮着马大成解绑，一边说道：“我不要你的钱，你只要跟警察解释我不是坏人就好了。对了，还有一个叫埃尔克的，他也不是坏人，你一定要和警察说清楚！” “一定，我一定和警察说！”马大成点头如捣蒜。 将解下的绳子扔到一边，西力肯充满希望的说道：“不过你得帮我买两张车票，我要和埃尔克去东边打工。听说那里只要勤劳肯干，一个月能拿七八千咧！” 马大成一把拉过还在幻想的西力肯，朝k分子存放羊肉的洞穴跑去：“先拿肉，然后我们往东边跑！他们肯定不敢追过来！” 一脸茫然的西力肯被拖着走，迟疑道：“你不是说警察来了吗？那我们还跑什么？” 已经被松了绑的马大成这会儿就坦诚多了：“万一不是警察怎么办？万一警察输了怎么办？” “啊！” 要是黑鹰他们回来看到我放了人质，肯定会把我给杀了西力肯被惊到，回过神来赶紧跟着马大成往洞里边跑。 两人跑到洞内一人抱了一个冻羊后腿。 离开的时候，马大成发现堆在食物边上的黑箱子，里面装满了k分子的自制手lei。 他停下脚步，毫不犹豫的丢掉羊腿，抱起黑箱子就往外跑。 第519章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特侦队又翻过一座山，一条河缓缓迎了出来。 长途跋涉许多天，大家见此场景皆是松了一口气，准备再往上寻个小平地就地休整片刻。 自从拿上95后，侦察兵退役的小强自告奋勇的冲在队伍最前头，理由是专业的事情就得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二十多岁小强此时穿着nx配发的特警服，扛着一把95，更显得精神帅气。 当时小强拿枪的时候，陈书特意观察了玉买肯、赵队还有王浩的态度，发现他们对于事业编的辅警配枪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陈书拄了根粗木枝削的拐杖，和王浩跟在小强后头大约十来米。玉买肯和赵队在稍后一点的地方，朱丽被后边的特侦队员包围着走在队伍中间，享受着战地医生该有的良好待遇和安全防护。 一步一步的往山上走着，陈书和王浩随意聊着天。 “浩哥，听说这次你们深川也拉了队伍过来？” 王浩面露得意：“我们和客十可是十几年的对口城市。这会出了事，我们铁定是全力援助。别看这几年客十市公安局发展快，实际上真到了这大戈壁上才知道，那几架无人机根本是车水杯薪，还得靠我们支援！” “你们这次派多少人过来？” 王浩眉眼间神采飞扬，话都硬气了几分：“我们支队只留了一个值班组，其他人全来了！” “浩哥，那辛苦你们了。” 王浩昂起下颌骄傲了一会儿，然后神神秘秘的凑近陈书的耳边：“陈书你知道不，这次其实京城那边也派了雪狼过来支援。” 雪狼突击队，驻扎在京城，训练有素、身名显赫，号称共和国最为精锐的反k特种部队。 但是陈书在心里默默说道。 王浩砸着嘴巴：“但是，他们拒绝了。” “不可能？他们可是军人，怎么可能拒绝命令？”陈书惊讶，停下脚步和王浩议论。 王浩笑着摆手：“这事情一定是有原因的，至于什么原因我们也一定是不知道的。不过他们没来，这是事实。” “这事我清楚，他们上个星期就去了克己煤矿。当时为了给刑侦摸线索，所以现场没有清理，都是封着的。他们的人一过去，见到现场就吐了。领导就觉得” “他们什么场景没见过？怎么可能是因为这个？我估计是高原反应？” “nx哪来的高原！” “” 两人议论纷纷，后面跟着上来的本地警察玉买肯和赵队也加入讨论。 陈书朝前面摆摆头：“边走边说。” 重新将视线集中在走得远远，只留下一个不大背影的小强，陈书拄着杖，提出自己的意见： “其实，他们雪狼平日的训练应该是针对城市内的反k袭击。像我们这种野外战斗，他们肯定不适应，所以不来也是能理解的。” “他们不适应，难道我们就适应了？”王浩勾着嘴角，满满的嘲讽。 赵队点头附议。 玉买肯摸了摸别在胸口战术背心上的92，笑而不语。 陈书将这次讨论也当作了搜寻途中大家难得解乏的项目，跟着前头的小强上山，嘴上继续表达自己的意见： “我说，你们也不要太苛” “砰！” “砰砰！” 突然前方传来三声枪响。 在陈书的视线中，走得远远的小强，突然像是失去重心一般重重摔在地上，不断抽搐。 并不像电影或者电视剧拍得那般挣扎或者叫嚷，没有临终遗言，没有大喊一声站起来，就直挺挺倒下，像一片落叶，悄无声息，除了扬起一片灰尘。 警察小强就那么直接摔在地上。 “有狙击手！” 玉买肯反应最快，一左一右将赵队和王浩按在地方，用身体压住两人。略一抬头，见陈书还站在原地朝小强倒地的方向望去。 他大声道：“趴下！陈书，给我趴下！” 这一下，陈书闻言回过神来，一个前扑躲到一个大石块后边，探出一双眼睛死死看着周围的情况。 可无论他如何观察，都无法发现敌人的行踪。 “是95的声音，就是我们在克己煤矿被抢的枪，就是他们！”陈书咬着牙，呼吸渐渐粗重。 看着小强抽搐的动作越来越慢，陈书心里极为着急，深怕敌人会补枪。 马的! 一狠心，陈书从大石头后边突然蹿出，以s轨迹快速向小强接近。 趴在后边的三人看着胆战心惊。 赵队匆忙道：“玉队，有没有烟雾弹？给扔上去啊！封视野！” 王浩连连点头：“对对，赶紧封烟！” 玉买肯苦笑：“我们都不带这玩意的。” 王浩盯着前头，几秒后断然道：“用催泪弹，效果一样！” 赵队一愣：“小强已经受伤，再一催泪可能会死人的！” 王浩指着小强后方的一块大石头，冷静道：“不打催泪弹敌人的视线，陈书和小强两个人都得死！敌人大概率在更前边一些，只要我们把催泪弹打得远一些隔断他们的视线就好！这是在室外，这么空旷的地方熏不到人的！” 玉买肯深看了王浩一眼，第一次觉得这些沿海城市过来支援的警察并不像他们想象中那般一无是处。 这会儿，后边发现异常的特侦队员也是一个个匍匐过来，在得到玉买肯的指令后将催泪弹不要钱一样往陈书和小强所在位置的更前方打了过去，同样开始朝着前方指向性射击以压制对方。 陈书摸到小强的身旁，俯身推了推，低声呼唤：“小强，小强?能听到我说话吗？” 没有反应。 又推了推，还是没有反应。 陈书将小强拉到边上的巨石后面，脱下防弹衣，接着将自己身上的衬衣脱下撕成条，将小强的伤口包住。 动作间，小强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陈书心头猛然升起极为不安的感觉，颤抖着手探向小强的鼻子下方。 已经没了气息。 陈书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双眼被泪水模糊。 一股悲戚从他的心胸油然而生，闷得让人想发狂。虽然眼下是战场，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 从小强几年前第一次踏入中山派出所上班的时候，第一次腼腆跟着治安组出去抓人的时候，第一次义无反顾跑到银三角救人的时候 以及一个星期前还在陈书入住的酒店房间，胡乱唠叨着酒话，嚷着说在nx终于完成了这一辈子的愿望。 当一名真正的警察。 成为英雄。 “小强” 仔细想想，当时他的表情应该是腼腆的。 心里那一丝丝的侥幸破碎，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此时此刻，那狂潮般涌来的悲伤依旧将陈书吞没。 他抱紧了小强越加冰冷的身躯。 “要是前面赵队求助的短信我能及时回复” “要是在机场的时候我不呈勇返回” “要是在克己煤矿的时候，我坚持让本不该上前线的小强不要跟着过来” “要是” 陈书小心翼翼放下小强的尸体，慢慢起身站起，冷冷望向前方。悔恨和悲伤在他的心胸内疯狂滋长，最后凝成一股滔天的愤怒。 玉买肯一直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充斥在陈书的脑海里。 不是你死！ 就是我亡！ 第520章 我们没有俘虏 山沟。 众多催泪弹散开的烟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覆盖前方小道。 许久未见陈书下来，玉买肯等人举着防弹盾牌靠了过来。 刚一接近，见到陈书的面无表情和躺在地上半点反应都没有的小强，玉买肯心知不妙。 举着盾牌挡在陈书前面，玉买肯催促道：“陈书，先把人拉到后面，也许还有救。” 陈书没有回答，不过在看到玉买肯手上的盾牌时，眯上了眼睛。 “玉队，盾牌给我。敌人就在前面，你去把队员召集过来跟着我冲。” 语气平静，不知道为什么，在说出“跟我冲”的时候，他突然又想到早年在派出所时小强和胖子跟在他身后的场景。 压下心中的情绪，陈书注视着玉买肯的眼睛：“玉队，只要我们往前冲，就不需要将小强往后方拉。” 玉买肯一愣，竟觉得陈书说的话有九分的道理。他也是干脆之人，将手里的盾牌交给陈书，匆忙往后跑去。 陈书将盾牌架地上，蹲在小强前面。 一会儿工夫，玉买肯就带着人重新奔了上来，最后边跟着的是提着药箱的朱丽。 陈书没有回头，只是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然后双手举牌快速往前方冲刺。 这会儿，就不是s曲线了。 防暴盾牌顶在最前面，后边跟着十几名荷枪实弹的特侦队员，憋着气越过催泪弹散布的区域，直往上方冲去。 这条山路很窄，路上都是土石，缺点是路况糟糕，优点也有，一条道走到黑，直管往里冲就对了。 转过一个大石头，陈书脚步一顿，目光停留在旁边一个小坑的表面，上面有一个依稀人坐下来的屁股形状。 痕迹，很新鲜。 陈书和玉买肯对视一眼。 玉买肯提了提盾牌，作势继续往前冲：“应该是跑了，追！” 陈书拉住对方，沉声道：“先前在克己煤矿他们就虚报警情，然后伏击了前往处置的警察。所以很有可能现在他们故技重施，就在前面等着给我们包饺子。” “那怎么办？就地等待支援？” “支援过来的时候，人都跑完了。” “那，抄他们后路，把他们先堵在山沟里？” 陈书继续摇头：“等我们绕过去就已经晚了。” “那你说怎么办？”此话出口的时候，玉买肯猛地一个激灵。 他也是出任务不少年的一线作战警察，带队处置k袭击的数量，手指头加上脚趾头都不够数，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如今自己做什么不对什么，一直被眼前这位东海来的警察牵着鼻子走。 陈书深吸两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愤怒。 他试图冷静，可静不下来。 脑子里还是不断回放在nx与小强初见时，对方咧着嘴，憨憨笑着的样子。 “干！陈警官！你也来了！” 对，我也来了陈书长出一口气，做下了决定。 “玉队，把你的盾牌给我。两面盾牌裹在一起，到时候由我往前冲，你们就靠在拐角口伺机射击。嘿嘿，可不能让这些老鼠跑了！” 不经意间，陈书也用上了玉买肯惯用的“老鼠”二字。 玉买肯断然拒绝：“没这种战术。” 陈书逼了上去，瞪着眼睛：“那你说怎么办！” 玉买肯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们nx的警察也不是孬种！老规矩，咱俩一起上！” “后边谁指挥？” “王浩！”玉买肯喊道，“过来！” “喊这么响干嘛？我听得到。”王浩从下面爬上几步靠了过来。 先前见识过王浩的临场战斗，玉买肯觉得自己不会看走眼。 “王浩，我和陈书扛着盾牌冲山口，你带人在后边给我们点着！” 王浩吃惊，他只不过是个援j警察，虽说深川和客十感情深厚，可这种场合怎么也不该轮到他来指挥特侦队。 他犹豫片刻：“你们不是有副队” 玉买肯一把打断：“刚才中了流弹受伤了。现在这里就你了，这是命令！” 特侦队刚从wu警转入公安系统，其本质上队里的年轻人都是按照部队传统方式训练的刀子。 他们的性质注定他们是绝好的刀子，却没有在战场上善变的应机之能。可作为深川特警突击队长的王浩就有，先前的催泪弹战术就赢得了玉买肯的敬意。 陈书顶在前头，玉买肯不能也不好意思命令队员随同，再说了，他玉买肯在打击k分子的行动中，哪一次站在后面过？ 都是直爽的男人，在极短时间的安排下，进攻阵型快速变化。陈书和玉买肯接过后边队员递来的防弹衣，在外边再穿了一套。 算上他们自己身上已经穿着的一套，那就是两套防弹衣。 队伍重新出发，转过两个弯之后，前方豁然开朗，迎接他们的是预料之中如暴风雨一般的子弹。 子弹砰砰砰像雨点般不断轰击在盾牌上，陈书和玉买肯顶着盾牌退回拐角石头边上。 子弹继续砸在外头的山体上，啪啪啪的，许久才停下。 玉买肯：“看清楚了？” 陈书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听清楚了，两点方向。” 他将盾牌卸下丢在地方，从背上拿下一直扛着的95。这支枪是先前在小强身上拣的，他准备要用这支枪给小强报仇。 “咔咔。” 打开保险，拉上枪栓，陈书持握95，依着东海警察处置k袭击的习惯问道：“你们是堵在这儿等支援，打包围？” 玉买肯：“我们特侦不需要支援。” 陈书想起了小强的口头禅，沉声道：“那，干？” 玉买肯点点头，咧嘴一笑：“已经等了很久。” 王浩上前拉住两人，劝道：“兄弟，咱警察攻坚没这么玩的。陈书，我知道小强死了你心里难受，我能理解。但你不能将其他人置于危险之中” 玉买肯一边从怀里摸出怀表，摩擦着表面，不知为何突然想着要是nx下一代的警察能和沿海城市的警察那般，出警不用带枪，该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将来，nx一定会是最棒的地方他的嘴角微微勾起。 陈书长吐一口气，坚定道：“浩哥，你说得对。我冲，你们掩护我就行。” 王浩一跺脚：“哎！陈书！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现在k分子都窝在山沟里，跑不掉的。我们只要咬住他们的尾巴，等待支援，迟早” “王浩，支援来了最后也是我们特侦上。你说，为什么要等着他们这些外行人过来给我们指手画脚？”玉买肯吐掉嘴里叼着的一根杂草。 他伸手拍了拍陈书的肩膀，笑道：“陈警官，你也不用有压力。我们特侦队和k分子老早就结了死仇。死，我们不怕，唯独怕被这些老鼠又给跑了。” “是不是啊，兄弟们？”玉买肯转头，朝着后面一排严阵以待的队员们，突然大声问道。 “是！” “杀！” 队员们齐声应道，响彻天地。 这t是警察能喊出来的口号？王浩目光呆滞，怀疑自己听错了。 玉买肯将怀表举到唇边吻了下小心收好，对站在一边，彻底惊呆的王浩，笑道：“我们特侦队出击，从来都不接受投降，也没有俘虏。” 第521章 丢了 内部意见统一后，陈书提着盾牌，玉买肯持着95步枪跟在陈书后边，两人径直从巨石后边蹿了出来。 没想到，一直冲到先前判定的敌人的射击位，都再没受到攻击。 陈书指着地上杂乱的许多脚印和丢在地上的几个铲子，沉声道：“这里脚印乱是因为人挤人都堵在了前头，而那边离开的脚印虽然同样乱糟糟，但是方向统一，宽度大略相同，说明是在有指挥的情况下按序撤离。” 玉买肯点点头：“老鼠并没有逃跑，估计还在前头给我们准备了份大礼。” 陈书紧了紧手里的盾牌：“玉队，谢了。” 玉买肯满不在乎：“人都还没毙掉，你跟我谢什么？回头，你得请我喝酒。” “请你们全队喝酒，不醉不归。” “哈哈，陈警官，你要是能干掉几只老鼠，到时候我回请你！” “一定。” 说话间，王浩带着特侦队员们赶了过来，其中一名背着硕大背包的队员从队伍后边走到最前头。 “队长，无人机拿上来了。” 立威，以kb手段控制手下的忠诚是最为便捷和节约成本的方式，黑鹰深以为然。 在洞口，黑鹰原本想借西力肯之手再度竖立自己的威严，没想到临到关键时刻，由埃尔克蹲守的暗哨传来了枪声。 黑鹰想都不想的就带人冲了过去，途中，撞见了满头大汗拼命往回跑的埃尔克。 “站住！” 黑鹰上前一脚踹倒了逃跑的瘸子：“埃尔克！什么情况？是你开的枪吗？” 埃尔克睁着惊恐的眼睛，忘了自己还倒在地上，转过身指着后边，结巴道：“警察警察来了” “呼！” 虽然众人心中都有准备，知道来的是警察。可真有目击者切实指出时，还是忍不住惊呼。要不是畏惧他们首领平日积压的威势，有些人是拔腿就想跑了。 “都给我安静！” 黑鹰一声怒喝镇住现场，他蹲下身子盯着埃尔克的眼睛继续发问：“来了多少警察？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原本我以为来的就两三人，结果后边跟着一队的人，几十上百人！就是那种马路边上的警察穿的衣服，对，黑色的！特警，就是特警！” 就山底下那条小路，即使真来了百来个人也不可能堵在一条路上让埃尔克全看了去。 所以埃尔克肯定是乱说警察的数量好掩盖自己逃跑的事实。 带着对警察天然的藐视，黑鹰如此想到，抬手看了眼时间，发现距离教官答应的无人机武器支援的时间也就十来分钟，当即决定反击。 黑鹰一巴掌将埃尔克扇倒在地上，欺上身来，又将他拎起，骂道：“给我说真话，你到底看到了几个警察！要是再胡编乱造，我一枪毙了你！” 埃尔克被吓到，急忙邀功：“先前我就看到几个警察，我还冲最前面那个警察开了几枪。我发誓，肯定是打到人了！我看着警察倒在地上的！” 黑鹰有些惊讶这家伙竟然还真敢冲着警察开枪，想着自己先前的洗脑还算起了作用。 他缓和表情，将埃尔克丢在地上：“那你为什么跑了？为什么不在坑洞里等我们过去？” 埃尔克从黑鹰的口气里听出点意思来，知道对方还是满意他的开枪射击。 组织了一番语言，恢复平静的埃尔克重新说道：“黑鹰先生，后来我准备打另外两个警察的时候，没想到路上突然冒出很多白烟，我也看不到警察在哪里，所以就想着先回来给您报信。” 这就对了，估计有警察，但数量上肯定不对。他们现在应该是散在戈壁上到处找我们，这次找上门来的应该也是偶然的事情。 黑鹰心思飞转，决定练兵。 一挥手，带人冲到断崖边上的一处大石头后边，估算着警察过来的时间，埋伏下人手，准备和警察来一次对练。 果不其然，两个黑色盾牌从拐角处冒了出来。 “开枪！” 是巡控的人，击退后等着武器一到就撤看到盾牌上的标识，黑鹰稍显宽心，一声令下，当即开枪反击。 一梭子子弹打过去，对方果然缩了回去。 “黑鹰先生，您真是太厉害了！您一来，再多的警察都得逃跑。因为他们知道，不逃跑的结果就是死路一条。他们面对的可是nx最伟大的战士！” 站在边上的埃尔克刻意拍着黑鹰的马屁，试图弥补先前自己逃跑的错误。 不过埃尔克脸上愈加兴奋的神色，却是想当然的以为警察是真的畏战而逃了。 他摩拳擦掌，向黑鹰请战：“黑鹰先生，请允许我带着大家去拿下那几个胆小的警察。” “不必。虽然到最后我们必定胜利，但也应尽可能减少我们的伤亡。” “听从您的命令。” 黑鹰心中得意，当即命令手下去洞里把前几天从克己煤矿仓库拿的雷管所配置的自制手雷给抬上来，准备来一次反冲锋，将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警察全部干掉。 他甚至有些飘飘然，觉得教官在知道这次胜利后，又会供助多少先进的武器过来支持他。 这时，对面突然传来一阵整齐有力，气势磅礴的回响。 “是！” “杀！” 这个番号，难道是特侦队黑鹰一听，一种锥心刺骨的恐惧一下冲进他的心里，摧枯拉朽般击碎了他所有的防备。 在国外的培训班里，教官们放过好几次战斗前呼喊该口号部队的视频资料，结果都是k分子全灭，无一例外。 他们的队长，一个叫玉买肯的男人，被悬赏一百万美金。 “埃尔克，你刚才不是说来的警察都是穿黑衣服的特警吗？你确定自己没看错？”黑鹰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转头向一脸兴奋的埃尔克问道。 埃尔克点头，重新表述自己先前的战功以示勇敢：“黑鹰先生，我确定来的都是穿黑衣服的特警。他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前面真的被我打中一个，嘿，还是个胖子！” 黑鹰断定埃尔克看茬了，也许前边几人探路的是警察，可后边跟着的一定是杀人不眨眼的特侦队。 随后，先前被黑鹰派去拿自制手雷的人跑了回来，神情紧张。 “黑鹰先生，洞里的手雷不见了！我亲手放在羊肉旁边的，全没了！对，一定是西力肯偷的！一定是他偷的！我很确定！ “黑鹰先生！我回去的时候，西力肯和那华狗都不见了！一定是西力肯放了那华狗，两人一起偷了我们的手雷跑了！” 不！ 不会是他俩！ 只能是已经抄了他们后路的特侦队！ 黑鹰如坠冰窖。 第522章 黑鹰的决定 “我就知道西力肯那个胆小鬼会跑！” “早该一枪崩了他！” “还有那个华狗，x的，白养了这么多天！” “怎么办？没了手雷，我们怎么冲出去?” “完了，完了，全完了！” 手下一顿吵扰。 “都别吵了！！！” 已是惊弓之鸟的黑鹰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强打精神，大声呵斥：“你们想什么呢！西力肯是我们自己人，是魏族的好战士！怎么可能会去帮助华狗！” 黑鹰强装镇定，瞪起冷冽的蓝色眼睛，一个一个将那些起了异心的手下从头到尾扫了一遍。 在他冰冷的注视下，那些人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虽然心中犹自慌心，可还是低下头来不再做声。 现场情绪重新稳定下来。 黑鹰抱着胸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几个警察就把你们吓成这个模样？你们也看到了，刚才冲上来的就两个举盾牌的，连枪都没有！被我们一下就打了回去！你们听，现在那边还有动静没？ “胆小的警察都缩在石头后面了！也许已经跑了！” 一番言论后，黑鹰再次掌握了主动，接着说道：“哦，我想起了。前几天怕你们不懂事弄坏了手雷，所以就被我藏起了。这地方西力肯不知道所以到处在找，你们更是不知道在哪里，我现在就回去拿手雷，一会儿带着西力肯回来。 “埃尔克，接下来这里由你指挥，在我回来前不准冲锋。我们战士的鲜血也是很宝贵的，等我带着手雷回来后我们一定能x了这些废物警察！” 黑鹰拍着埃尔克的肩膀，言之凿凿：“埃尔克，虽然平日里我对你有些苛责，但我是把你当作我的接班人来培养。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最棒的手下。” 因为你是最笨，最恶心的黑鹰思维极快，迅速决定让这批手下给他断后。 他要逃跑！ 在众人面前受到首领黑鹰毫不吝啬的称赞，特别是还被当众指认为接班人，埃尔克顿时心花怒放。 觉得自己长出翅膀要飞起来一样，心中感慨这些日子鞍前马后的尽心服侍终于得到了回报。 主人说什么，他自然就应什么。 黑鹰离开后，埃尔克志得意满的环顾四周，见这些以往一直瞧不起他的人们现在对自己毕恭毕敬，心中别提有多么舒畅了。 “你，牙生，去守在那坑边上。” “伊利亚，你跟着牙生过去。带上大刀，警察要是冲过来，你们就藏起来砍他们的后背！” “夏哈甫，这把步枪给你，你就站我边上，我说开枪你再开枪！听到了没？” “” 埃尔克模仿着往日黑鹰在训练场上指挥众人的动作和语气，威风八面的将二十多人一一安排妥当，看着也像是有这么回事。 此刻被众人团团簇拥，心中也没了害怕。 只觉得什么警察不警察的，也不过是群穿着警服的寻常人罢了。 等大家都没说话将注意力集中到对面后，冷静下来的埃尔克突然回过味来，他悄悄溜到后边，将先前被黑鹰派去抬手雷箱子的那人找了过来。 埃尔克压低声音：“你回去的时候没看到西力肯？都找过了吗？” 那人：“确实没看到。因为我要找手雷，所以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确定没看到西力肯。对了，我们抓的那个华狗也不见了，我还是觉得他俩应该是一起跑了。前几天，我就一直见那家伙和华狗一直凑在一起！” 大略知道情况后，埃尔克的心沉了下来。 西力肯这胆小鬼怎么敢一个人逃跑，难道他就不怕被黑鹰杀了吗？除非他遇到了比黑鹰更可怕的人，不会是警察埃尔克开始仔细回忆先前黑鹰的表情。 最先开始黑鹰从他的口中得知来的警察是那种大马路上常见的巡控特警，就耀武扬威的带人过来要反击。丝毫不见害怕，还是埃尔克眼中一贯疯狂的那位黑鹰。 可后来对面传来一阵口号，具体是什么意思，埃尔克一下没听清。可由于这段时日一直服侍着黑鹰，所以当时黑鹰神情和语气的细微变化他是第一个察觉到的。 埃尔克其实有察觉到，可后面黑鹰指着他让其为接班人，一时高兴之下搅乱了他的怀疑。 有点不对。 显然黑鹰在极力掩饰自己的不安。 埃尔克在脑海里反复回味黑鹰离开前的话语。 那时，黑鹰大声说：“埃尔克，虽然平日里我对你有些苛责，但我是把你当作我的接班人来培养。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最棒的手下。” 接班人最棒的手下 不对！黑鹰从来没对我这么客气过！打骂都是轻的，我能知道他打从心底里瞧不起我埃尔克猛地发现异常，思绪以此为切入点，更加深入。 可万一黑鹰抬着手雷箱回来了怎么办？ 前面站着一堆的警察堵在路上，后边肯定会有更多的警察在赶来的路上！ 胆小的埃尔克左思右想，胆怯了。 他寻了个理由，下命令道：“手雷箱很重，黑鹰先生一个人肯定抬不走，我现在回去帮他一起抬过来。你们就在这儿好好守着！ “嗯，夏哈甫！我最好的朋友，这里现在由你说了算！” 队伍里显然也有几个人同时发现了不对的地方，可又不敢出头挑衅，只能假装不满，提出大家要一起去找首领询问下一步的对策。 其中就包括扛着步枪的夏哈甫。 先前黑鹰在的时候，他们都不敢吭声，这会儿只剩一个瘸脚的埃尔克，大家伙儿自然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夏哈甫举了举手里的步枪，就差将枪口抵在埃尔克的胸口：“埃尔克！你是不是又想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那些肮脏事情！要走，大家一起走！” “对！一起走！” “一起去找首领！看首领怎么说！” 埃尔克急着离开也拗不过众人的意见，只得同意。 可等他们回到洞里找了一圈都没发现黑鹰、西力肯和自制手雷箱，队伍顿时炸开了锅。 一名站在最后边的机灵人，想也不想当先丢下手里的大砍刀，直接往洞外跑去。 众目睽睽之下，刚跑到门口。 “砰砰砰！” 片刻，又是一阵“砰砰砰”。 补枪。 随着枪响，此人直接倒在洞口，死得不能再死了。 洞内哗然。 第523章 子弹很贵的 陈书、玉买肯等人根据k分子留下的明显脚印，摸到他们所藏匿山洞洞口外三十来米处。 玉买肯将冒烟的枪收回，眯着眼睛观察洞口情况，轻笑道：“一个倒霉蛋。现在他们可不敢胡乱跑出来了。” 趴在边上的陈书探头看了一眼，见洞口趴着一具露出半个身子的尸体，一动不动。 “好枪法。” 一旁的王浩彻底晕了，这手段怎么和他在深川警校接受的培训完全不一样。 最起码也得拿着个喇叭喊喊话，试着让他们投降！ 怎么可以一声不吭的就毙人？ 看出王浩的异样，玉买肯解释道：“这种人脑子已经被坏掉了，就是在牢里关个十年二十年放出来还是改不了德性，到时候放出来死的还是我们自己人。” “你们领导都没意见？” “领导？你看我们这里有领导吗？” “叮铃铃！” 玉买肯怀里的卫星电话适时响了起来，随后被掐断，看这动作也是娴熟得很。 他朝着一脸震惊的王浩回看过去：“枪战的关键时刻，腾不出手来接电话。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你刚不是腾出手来掐断电话了么王浩一口槽憋在喉咙里，很难受。 王浩有些好奇如果没有领导的指令，这位特侦队长会如何应对：“玉队，接下来怎么办？” 玉买肯嘿嘿一笑：“知道先前为什么放老鼠进洞吗？” “一网打尽？” “对。” “怎么个打法？” “简单，往洞里丢手雷。我们的子弹可是贵得很，能省点就省点花。”一脸轻松写意的玉买肯转头对副队长下令道，“将队里的手雷都集中起来，然后送到我这里。” 难道手雷比子弹还便宜王浩无语。 玉买肯顿了顿，看向面无表情、直盯着洞口的陈书：“我要和陈警官一起过去炸那些狗x养的家伙！” 陈书不出声，算是默认了。 那里面可是有几十号人王浩当场石化，帅气的国字脸呆如石刻。他仿佛听到了自己内心有什么东西在坍塌，轰隆隆的分崩离析。 玉买肯伸手拍了拍王浩的肩膀，安慰道：“在这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们都习惯了，你也得学会。” 王浩看了一眼自从小强死后，一直抿着嘴唇基本不说话的陈书，默默点了点头。 两个装得鼓鼓的大袋子被拿了上来，副队长介绍：“左边的全是手雷，右边的是催泪弹、爆振弹等。” 玉买肯满意的点点头，特意先取过右边的袋子，笑着看向陈书。 陈书默不作声的拿过左边的袋子，掂了掂。 玉买肯心里道了声好，眼里满是欣赏，不过还是伸手准备和陈书换袋，随口寻了个理由：“这玩意你没用过，万一砸了自己人就乐了。” 轻轻一拉，袋子没动。 用力再拉，袋子依旧纹丝不动。 玉买肯惊讶抬头，迎接他的是一双坚毅和果决的眼睛。 陈书吐出一字：“走！” 两人走后，副队长带着其他队员齐齐开火掩护，子弹像是不要钱一般宣泄在洞口，压的里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也不敢有。 陈书和玉买肯摸到洞口边上，手雷被陈书一个接着一个扔进去，期间还杂夹着催泪弹等。 “轰！” “轰！” 前面两个手雷，陈书扔的极为顺利，可当洞里头不断传出k分子无助的惨叫声时，他情不自禁的慢下动作，慢慢的甚至停了下来。 站在边上的玉买肯看在眼里，一把抢过陈书手里的袋子，一下变了脸色，狠狠道：“陈书！现在是战争！你要是手软，等这些人渣豁出性命冲出来的时候，到时候死的可都是我们自己人！你还嫌死一个小强还不够吗！” 说完，玉买肯果断越过陈书，为了勘察被陈书延迟的攻击节奏，将半个身体伸出墙体的遮挡，一边顺手往里丢了个手雷，一边探头侦查敌情。 “砰！” “砰！砰！” 洞内立时传出一串的枪响。 “啊。” 玉买肯捂在鲜血直冒的右小臂倒摔在地上，原本提着的袋子掉在地上，里头的手雷滚落在地。 他咬着牙冲不远处埋伏着的队员们一挥手，顷刻间，雨点般的子弹倾泻在洞口，标准的火力压制。 训练有素。 玉买肯压抑着声音，一把甩过陈书的搀扶，咬着牙道：“陈书，不止是你！这里的每个人都死过战友！老子还全家都被他们给屠了！现在是战争，你要还是像娘们一样拿不起，放不下，就给老子滚！” 说完，他挣扎起身，一下又摔在地上，不过依旧匍匐着往那散落地上的手雷爬去。 看着已经残了右臂依旧搏命的玉买肯，陈书额头青筋怒绽，沉默几秒给自己脸上用力甩了俩巴掌，脚下发力冲到袋子边上抓起手雷袋子扑到山洞边上，再没有丝毫犹豫。 这时，一把大砍刀突然映入陈书的眼帘，接着是一双红了的眼睛和一张极度扭曲的脸庞。 这是洞里头的k分子终于反应过来，知道再藏在洞内迟早要被炸死，所以豁出性命冲了出来。 k分子怪叫一声，再不顾外头雨点般的子弹，当先举刀就朝伏在地上的陈书劈来。 此刻的陈书，为了躲避洞的子弹，是全身匍匐在洞口边的地上，左右手俱是抓着已经拔掉拉环的手雷，是半分都无法躲避，只能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这致命的大刀从头顶劈落。 “砰！” “砰砰！”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几声清脆的枪响从后边传来，k分子那本已高高扬起即将落下夺命的刀刃竟然被打偏了位置。 接着k分子头部飞溅鲜血，前倒在陈书边上，抽搐不止。 陈书回头。 见玉买肯已经靠坐在地上，举着枪瞄准已经倒地的k分子又是一阵补枪。 打完，用牙齿咬着枪管上膛。 “傻着干什么！继续丢啊！” 陈书回过神来。 “轰！” “轰！” “轰！” “轰！” 起初洞里头还传出一阵又一阵，此起彼伏的惨叫，到了后面就只剩下隆隆作响的爆炸声。 十多分钟后，洞内隐隐约约飘出一阵肉香。 大戈壁的风吹在身上，吹开了陈书心里的阴霾，他只觉念头通达，问心无愧。 自从随队在nx调研，虽然他大概知道这里存在k袭击的事情，可他只是在心里觉得沉重，并没有太深刻的感受。 毕竟这里远在天边，和他的故乡东州隔着一万里。 可随着客己煤矿事件的爆发，陈书意识到k分子的暴行是真正的kb行为，他便已打定主意，一定要将其绳之于法。 既为那横死的十数条无辜人命，也是为了他自己从警的信念。若是忍气吞声，畏缩不前跟着调研队回了东州，这件事会成为他一辈子的心结。 “我管不了天下事，但起码我能管眼前事。” 副队长举着盾牌带着一溜持枪队员冲进洞里打扫战场。 里头再无枪响。 战斗结束后，玉买肯耷拉着右臂坐在地上，用左手掏出怀表不断摩挲着表面，和陈书一样陷入沉默。 陈书像是卸去了浑身的气力，呈大字型躺在泥地上，望着深蓝深蓝的天空大口喘着气，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到这一幕，王浩忽觉得泪水涌上眼眶。 好似深怕打搅这两人一般，王浩蹑手蹑脚走了过来，认真的整理下着装，然后递烟打火。 特侦队长玉买肯抬起未受伤的左手轻轻一推，第一根烟顺势给递到了陈书面前。 第524章 马大成的复仇 交战地往东不远，一条极为狭窄的小道。 马大成抱着装满自制手雷的箱子，西力肯扛着两条带着冰沫子的羊后腿，两人在山间七转八弯的穿行。 期间，也曾听到不少枪声，起起落落的不绝于耳。 又拐过一道巨石，马大成停下脚步，回头示意西力肯将东西卸下休息一段时间，他则是竖起耳朵朝着先前逃跑的方向倾听着。 “轰！” “轰！” 巨大的声音一阵一阵传来，有些闷，不过在矿上干了许多年的马大成能确定这是xx的声音，就像他们以前在矿洞里开炸一般，闷闷的又带点颤。 警察来了，人肯定不少他趴在地上右耳紧贴地面倾听片刻，起身后坐在地上思索许久，心里有了决断。 马大成拉住急着逃跑的西力肯，问道：“西力肯，你们弄的手雷是不是全在这儿了？” “全放这箱子里，平时都由我扛着。” “你们首领会不会还藏一些？” “不会，他们都怕这手雷突然炸了，平时不敢碰，都让我带着。” 马大成沉吟片刻，说道：“西力肯，你把食物藏到那处沟壑里，迟点我们找个地方埋伏在这儿。” “躲这儿？我还跑得动。要不等会儿你把这箱子也给我扛。”西力肯误会，以为马大成跑不动了，想在这儿休息。 马大成摇了摇头：“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警察来了，我们在这儿藏起来等警察！” 西力肯不解，惊讶道：“前面你不是说万一警察输了，黑鹰他们回来会杀了我们！” 马大成尽力劝说：“西力肯，你见过警察输过吗？警察怎么可能会输？我们这一跑，就带这么点东西在戈壁上能待几天？我们为什么不能在这儿等着警察过来救我们呢？也不用平白在戈壁上受苦” 单纯的西力肯懒得多想，也确实不愿意在戈壁上到处乱窜，其实更是有些想家了。 他想早点回家。 西力肯点头答应，重新扛起羊腿往先前马大成指着的角落走去。 看着西力肯一步步离去的背影，马大成强行忍住用手雷将其砸死的念头，毕竟这家伙确实救了他一命，而他也不能打草惊蛇。 惊到了后边跟着逃命的k分子。 作为在矿上工作多年的技术工，马大成对于手里捧着的自制手雷说不上熟悉，但确实看几眼就能用，毕竟原理和他们矿上的火乍-药也差不多。 他从箱子里摸了三四个手雷揣在怀里，然后端起箱子跟在西力肯的后边去了角落将手雷箱和食物一一藏好。 西力肯蹲在地上，依着马大成的指示，将一些碎土石一个一个搬开，徒手挖出些藏物的小坑。 他一边挖一边聊着闲话：“其实，我还是觉得有点不放心，万一警察输了怎么办？万一黑鹰他们也从这条路逃跑怎么办？我们不就” “砰。” 西力肯脸部着地，突兀的朝前摔倒在地上，再没有声响。 他的背后，站着手拿石块的马大成，气喘吁吁。 马大成将手里砸人的石头丢在地上，俯身探了探西力肯的鼻息，确认还活着。 看着对他言听计从的西力肯，马大成最终没有下死手，只是脱掉自己的内衣撕碎，扭成一条条的衣带，将晕倒的西力肯反绑结实并塞了嘴。 办完事，马大成回到巨石旁边找了个视觉盲区藏好，只露出一双充满怒火的眼睛死死盯着来路。 他是个男人，他要复仇。 洞口。 一名拿着巨大遥控器的特侦队员小跑到玉买肯边上，汇报了无人机侦查的情况。 通过遥控器上的小型显示器，众人见到一名身着黑色服饰的人正沿着东边的小路一路狂奔，跑一段路就往后边看上几眼。 王浩兴致勃勃：“追不追？” 玉买肯吸了口烟，抬起刚刚被朱丽包扎好挂在脖子上的右臂，打趣道：“前面见你怕这怕那的，这会儿怎么这么勇敢？欺负人家就一个人啊。王浩你看，我受了伤，接下来队伍由你带着去追击？功劳都归你，这买卖做不做？” 王浩嘿嘿笑了两声，没有接话。 他知道玉买肯是在故意逗弄自己。 毕竟玉买肯才是本地警察，前面的行动一直冲锋在前，这行动最终还得由他拍板。 玉买肯看了眼依旧沉默不语的陈书，语气小心，更像是在建议一般：“你看这人身上没带食物和水，就是让他跑，也跑不出戈壁，早晚都是死。所以我的建议是，算了。大家日日夜夜跟了这么久，体力上也吃不消。一个喽啰，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王浩长吁了一口气。 陈书只是沉默的看着黑衣人逃窜的方向。 这时，从洞内打扫完战场的副队长提着两把枪走了过来：“队长，里面的人被炸得七七八八，一下子点不了数，不过倒是找到两把枪，应该就是克己煤矿被抢三支枪支中的两支。” 陈书的目光移到了副队长手上的两把枪，一把95，一把92，心思开始迅速转动起来。 对于只有三把枪的k分子团伙，能拿枪的一定是头目或者核心人员。而现在的情况是，少了一把枪，缺的那把92肯定就在逃跑的那人身上。 如果说跑的只是团伙里的一个喽啰，确实像玉买肯说的那般，不需要管他，在这大戈壁上能逃出去也算命大。可眼下这人，摆明了是k分子的核心成员，甚至可能是他们的头目！ 小强被几枪击倒的场景又重新跃上陈书的脑海，他没办法不去思考逃跑的这个人，是不是就是杀了小强的那个k分子。 理智渐渐被驱散，陈书的呼吸声逐渐粗重起来。 为了便于追击，他将原本手里扛着的95丢给王浩，然后拿了副队长手里的92，转身就往那k分子逃窜的方向奔去。 “这这”王浩指着陈书离去的方向，茫然道，“玉队，这事该怎么整？” 前面特侦队长玉买肯刚说过要队伍待在原地休整，并且他本人亦是受伤不能行动，作为外来警察的王浩没办法强行要求对方行动，所以只能尴尬的抛出问题。 玉买肯嘴角浮出一丝冷笑，指着副队长手里的两把枪：“先前以为是喽啰，跑就跑呗。这下好了，他自己找死还敢带着警用手枪，我们做警察的能怎么办？” 王浩眼见陈书越跑越远，马上应道：“对！我们必须把枪给追回来！” 玉买肯将挂在脖子上的带子一把撕下丢在地上，活动几下包扎着绷带的右臂热身，随即下令道：“姚队，你就负责在这里清理现场，等待支援。小张，你带着遥控器跟我们去追人！” “追！” 第525章 决战 黑鹰跑在路上。 虽然是逃跑，但他还是不免自得先前那招虚晃一枪，让埃尔克带着众人帮他殿后的计划。 “埃尔克，为了s战，你们的付出都是值得的，你们终将前往天堂。我会保佑你们的。” 字句体现尊敬，可这语气从黑鹰的嘴里跑出来，却是带着极其浓重的嘲讽。 源自境外培训班严酷的训练，黑鹰的体能一直保持的不错，现如今跑出挺远也丝毫不带一丝喘气，甚至还抽空给92手枪上了膛，再关上保险。 万一出点什么事情，抬手就能射击。 他一边跑着，一边竖起耳朵聆听后边的动静，只等着后边没了任何声音，便笃定了埃尔克一伙人的失败。 这时，一个黑不溜秋的小物件突然从远处飞了过来。 等黑鹰察觉时，这小物件已经被丢在他的脚下，然后“咕噜噜”滚到了后边上。 黑鹰定睛一看竟是先前消失不见的自制手雷，当下不再犹豫，猛地向前一个飞扑，然后双手双脚着地快速往前方逃窜。 “轰！” 手雷在身后爆炸，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掀翻在地。 还没等他歇过劲来，耳旁又传来一阵“咚咚咚”手雷落地的声音。 犹如死神不紧不慢敲着镰刀。 趴在地上的黑鹰绝望的看着由他自己制造的手雷滚到他面前。 过了几秒，没炸。 好运气！ 黑鹰挣扎爬起，继续往前奔逃，紧接着，背后再次传来巨大的爆炸，强劲的气流掀翻了他的衣服裤子，同时还将他的背部震得火辣辣的疼痛。 他一个踉跄险些又摔在地上。 被手雷震得头昏脑涨的黑鹰，脑子再无其他念头，只有不顾一切的朝前狂奔。 可就在他转过巨石挡着的弯口时，猛地撞见前几日一直被他们捆绑着的华族人。 一下子，他就都明白过来。 黑鹰匆忙往自己挂在腰上的手枪摸去，空的。还没想明白枪掉在哪里，对方已经怒吼一声红着眼睛扑了过来。 陈书跑得极快，生怕那持枪k分子跑掉一般，而完全不顾对方可能的埋伏和反击。 跟在后边的玉买肯远远喊了一声没喊住，为了防止引起逃跑之人的注意，他只能闭紧了嘴牢牢跟在陈书的后头。 因为要时不时的慢下脚步观察无人机的监控情况，所以玉买肯一行人渐渐被陈书拉开距离。 转过一个巨石，陈书猛地见到地上翻滚着互殴的两人，其中一人穿着黑色服饰显然就是那名逃跑的k分子。 另一人是谁，陈书不好分辨，所以无法肆意开枪。 现场情况极为激烈，陈书只能持枪对准两人，喊道：“停下，警察！” 可这两人已然打红了眼，招招都是往太阳穴、鼻子、眼睛砸去，谁都没有搭理站在边上的警察。 走近一看才发现那另一人穿着的衣服是克己煤矿的工作服，这时陈书不再犹豫，瞅准机会一脚踹向那名k分子的头部。 竭力干架的k分子受不住力，直接被陈书一脚踹翻，愣了几秒，转身双手双脚爬着就往回路跑。 “站住！不许动！”陈书警惕的瞥了眼坐在地上拼命喘气的矿工，再回头看向逃跑的k分子，手上的动作不免慢了几分。 k分子没有搭理，跌跌撞撞的继续往前跑着。 “地上有枪！他要去捡枪！”坐在地上的矿工突然尖着声音喊道。 陈书一听，直接扣下92的扳机。 “咔咔咔！” 卡壳！ 我艹！ 好你个九二！ 陈书直接扔枪，朝着k分子逃窜的方向冲刺过去。 “砰！” k分子刚好跑到自己先前丢枪的边上，一把抓起已上好膛的92，想也不想直接开保险朝后边先放了一枪。 正在k分子后头狂奔的陈书，忽然感觉像是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前面用力的推了一下他的右侧肩膀。 他被击中了，没有疼痛的感觉，只是感觉浑身一下没了力气。 “啊！” 脚下一软，在要倒不倒的瞬间，陈书怒喝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跃而起，将对方顺势扑倒在地，同时双手死死抓住对方持枪的右手，频频往地上砸去。 k分子同时用左拳砸在陈书的太阳穴，陈书猝然倒下，不过双手依然死死锢在对方持枪的右手上，用全身的重量压住。 他的视线全部集中在k分子身上，完全没有发觉鲜血已经染透了他中枪的手臂。 这一刻，陈书脑海里突然响起玉买肯经常挂在嘴边的话语。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啊！” 两人僵持间，矿工奔了过来，一手抓起k分子的长发，几个老拳就往对方的脑袋上轰去。 “投降！我投降！” “别打了！别打了！” “求你们别打了！警察！我投降！” 这时，玉买肯等人抵达现场，顺利将k分子制服。 大家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碎石堆里，先前被殴打的k分子无意间甩在碎土石间的92手枪。 王浩将浑身灰尘，半个身子都是鲜血的陈书扶了起来，原本想批评几句他的冒进。 可看着陈书嘴角溢血，还有那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庞，以及满是鲜血的手臂，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 陈书甩开王浩的搀扶，摇摇晃晃的走到k分子边上，用还算完好的左手将对方从地上拎了起来，染血的右拳高高举起。 猛地砸下！ 一拳。 两拳。 三拳 k分子双眼紧闭耷拉着脑袋，下巴抵在前胸只有喘气的份儿，脸上全是鲜血，一滴一滴的从下巴滑落。 也不知道这血到底是谁的。 “别打了。”王浩从后边走了上来，按住陈书的双手上，摇摇头。 “我不是为自己打的。”陈书松开k分子的衣领，那人丝毫没有支撑的力道，上半身一下就瘫在地上。 “我知道。” 王浩拉着已然虚脱的陈书离开现场。 矿工上前感激道：“警察同志，这是你前面丢的枪。我叫马大成，谢谢你们了！我跟你们说，这些人都是k分子，他们在克己煤矿杀了很多人” 说着，马大成的眼眶红了，先前还敢于和k分子搏命的汉子忽然捂着脸蹲在地上，泣不成声：“矿里的人都死了，郑叔、托乎提、小芳呜呜这么多的人都死了全死了 “那人是他们的首领，叫黑鹰。就是他领着人杀光了我们矿上的人还有后边来的警察呜呜他们为什么这么残忍？为什么啊？我们就是些干苦力的他们怎么能怎么能下的了手?” 无人机控制员小张走上起来，跟着蹲在马大成的边上，轻轻拍着他的背脊安慰。 这种场面，nx过去有的太多。 男人们都沉默下来。 第526章 双面人 角落，黑鹰惊恐惶然的盯着前方，以手撑地，僵硬地后挪，牙关打颤：“等等等等警官…我已经…” “啊！” “砰！”一声枪响。 “砰！砰！” 两声枪响，补枪。 原本都松懈下来的人们被枪声惊到，瞪着双眼齐齐看向开枪的玉买肯身上，和他脚边躺着的尸体——死的透透的k分子首领，黑鹰。 众人都惊呆了。 特别是一路“卧槽”过来的王浩，此时心里涌起强烈的不真实感，恨不得把自己脑袋给割下来当球踢，只求能在梦中醒来。 亲手毙掉黑鹰的玉买肯反倒是笑眯眯的不当回事，还踢了踢黑鹰的尸体看看是不是死透。 表情极为自然，仿佛此时躺在他脚边的尸体不是他杀的一般。 他用左手将92手枪插回胸前的战术背心，顺手从背心内里的小口袋摸出一个怀表，放在嘴边亲吻了一下。 “你疯了！” 王浩站起身来，跑到尸体边上，俯身反复检查几遍，长叹一声：“死了。” 陈书默默跟了过来，看着眼前的一切，笑容森然：“这人是准备偷这地上的手枪向我们射击。很危险的时刻，玉队救了我们。” 众人的目光随之转移到陈书所指的位置。 那里躺着一把92手枪，在阳光照耀下，锃亮锃亮的。 收拾妥当的玉买肯几步走到王浩的身边，用绑着绷带的右臂倚靠在他的肩膀上，贴着他的耳朵轻轻说道：“我们特侦队，不接受投降。” 王浩一个不稳，差点摔坐在地上。他知道在这个本地奋战多年的一线警察身上找不到答案，踉踉跄跄来到陈书边上。 双手握住陈书的小臂，王浩颤颤巍巍道：“陈书，这怎么行？这怎么行？” 陈书抿紧了嘴唇。 他用尚好的左手从怀里抽出一包皱折的烟盒，试图用嘴吊出一根烟，结果不小心，烟掉在了地上。 这会儿陈书方才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都快要被撕裂了一般，但依然咬牙挺住，将烟盒重新塞回怀里。 看着满脸茫然的王浩，陈书轻轻说着，却不容置疑：“浩哥，国仇和家恨，不共戴天。” 王浩瘫坐于地。 这需要他自己慢慢消化陈书拖着半边渗血的身体，步履蹒跚走到西力肯边上，一屁股摔坐地上。 两个半残的人。 你一只手，我一只手的，终于是抽上了烟。 “谢了，玉队。” “不用谢，应该的。” “知道，但还是得谢。” “回头请我喝酒。” “应该的，请你们。” 没过一会儿，副队长带着朱丽等支援力量赶到，连无人机也嗡嗡嗡飘了过来。 陈书看着越来越近的两架无人机，推了推旁边完全放松下来的玉买肯：“玉队，你们升空了两架无人机？配置还挺豪华。” 玉买肯也是疑惑：“我们队里只给配了一架机子，会不会是支援来了？” 陈书挣扎着起来，盯着另一架没见过的无人机：“支援不可能来得这么快。玉队，你想想，k分子们为什么会待在这里。” 说着，指着无人机下面吊着的一个箱子，补充道：“支援的无人机会吊个箱子在下面？” “卧槽！” 玉买肯猛地反应过来，马上掏出背心的92指着那架不寻常的无人机，不过却是半天没有开枪。 “玉队？” “这无人机很贵的，万一打错了，是我们自己的机子” 正纠结间，那无人机似乎发现什么，拉高飞远，渐渐消失在天边。 两人相视一眼，心里隐有不安。 战斗结束，在马大成的引领下，众人将藏在不远处的西力肯拷上跟着带回临时营地。 这会儿，王浩是寸步不离的跟在西力肯边上。 甚至连对方上厕所的时候，他都站在边上贴身照顾，即使不小心被溅到了身上也不在意。 西力肯看了眼沾有半边黄色污渍的裤子，尴尬道：“警官，我是好人，我不会跑的，你放心。” 王浩看也没看这人，只是盯着东边的方向，紧张兮兮道：“想什么呢？我是在救你的命！” 西力肯半天摸不着头脑：“命？黑鹰他们不是都死了吗？” 王浩不耐烦的打断西力肯，视线却仍是一直盯着东边：“嘘！闭嘴！” 另一边。 玉买肯打了个喷嚏，擦擦鼻子，嘟囔着是谁又想他了，也许是那位不谙世事的深川警官。 右臂受伤不能使用，玉买肯用左手丢给陈书一根烟：“王浩是个好家伙，一位正直的警察。” 同样右臂缠满绷带，只剩左手可用的陈书，嘴里叼着烟，执着的掏出打火机给双方点了火：“看得出来。” 玉买肯深吸一口，嘴角挂着笑：“陈警官，我的朋友，你是个真正的警察。” 陈书眯着眼睛：“玉队，你们才是。” 吸完烟，陈书起身告辞，他想去看看小强，去见见他这位好兄弟的最后一面。 天空像是有感应般，飘起了一阵细润的小雨。 毛毛的，落在人身上竟显得有些粘人，依依不舍。 陈书来到洞口，里头摆着一具被白布缠绕全身的尸体。按照玉买肯的说法，这是为避免周边乱糟糟的野外环境脏了小强的身体，所以在整理干净尸体后，给包了几层白布。 后来王浩解释，白布缠身是他们本地邵敏表达对死者最高的敬意的方式之一。 陈书更愿意相信这是怕剩下的人，睹x思情。 在这个安静的洞里，陈书独自一人坐在小强边上，轻轻抚摸着小强的胸膛，一遍遍讲着当年两人在派出所的快乐时光，却再没有听到那声熟悉的“书哥”和爽朗的笑声。 这一刻的陈书，犹如被千颗子弹轰在心头，内疚、悔恨、悲伤、无颜呼啦一下涌了上来，压迫着他的心胸。 他自以为对这次战斗有着足够的心理准备，可真当结果来临时，又承受不住它的残酷性。 陈书，他总是把一切的一切都怪责到自己的头上。 他是警察，但也是人。 最后，只能泣不成声。 朱丽从洞外轻轻走了进来，双手环抱住这个脆弱的男人，让他的头靠在她肩膀上，轻声，又轻声地安抚着。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洞外传来一阵枪响，这是大伙们朝着天空鸣枪，送走了他们亲爱的战友。 境外，某办公室。 一名长有西方面孔的男子狠狠一拍桌子：“该死！” 他身边坐着一个中年人，面相平静。 “理查德，现在情况很不利。nx的警察越来越多，装备越来越好，他们对我们的防备也越来越强，我们已经很难渗透进去了。” 理查德抓着头发，嘶吼道：“那又怎么样？投了这么多钱进去，连声响都听不到，回去怎么跟理事会交待！” 中年人听完一愣：“我以为你生气是因为自己学生的死亡。” 头发凌乱的理查德放下双手，露出讥讽之色：“什么学生？不过就是我赚钱和往上爬的工具。亨利，你也不想一直待在这鬼地方？也想早点回家？那么就赶紧想想办法，接下来该怎么办！” 亨利耸了耸肩：“理查德，不要激动。虽说黑鹰的行动是失败了，不过我们的双面人已走上了教育大官的位置。他要是用好了，可比黑鹰强上许多。” 说着，指向旁边电脑桌上的一叠a4纸：“你看，这次行动的资料已经传了过来。” 理查德冷笑：“失败的行动有什么必要再去翻看？浪费时间。双面人的事情先放在一边，毕竟他的作用还得好些年才能体现。这次黑鹰的失败已经提交给理事会，我们必须再做点什么弥补。否则” 说罢拿起桌子上的烟盒，从里面抽出最后一根点燃，用力吸了一口，吐出白色的烟圈。 亨利皱起眉头，似乎在忍受理查德身上的味道：“我们再在nx上干是白费功夫，不如” “不如？”理查德放下香烟，目光有神的看向对方。 亨利起身从旁边的电脑桌上拿过一张双面人刚传来的，由a4纸打印的信息资料丢在理查德的面前。 “不如派人去这家伙的故乡，做一票大的。一则他们沿海那边听说防备不严，其次也是给他们点颜色瞧瞧，竟敢坏我们好事！” 理查德深吸了一口烟，接着将尚在燃着的烟头一把按在那张a4纸上，恶狠狠道：“就这么干！”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办公室。 半开的窗户刮来一阵冷风，将a4纸吹落在地上，只见上面被烟头烫掉的某人半身照旁边，印着几行文字。 最上一层尤为明显。 “东州警察，陈书。” 第527章 玉买肯和他的女儿 队伍回到客十市后，陈书就被送往医院治疗，所幸子弹在右肩膀透体而过啥也没打到，就是比打几个耳洞的伤势重一些。 一路上，陈书倒是没有反抗和挣扎，他就这么躺着任人摆弄，仿佛从处置完k袭击后，灵魂就离开了他的身体一般。 输了一整天的液，陈书堪堪回过一点神来。 期间，shelly带着哥哥马大成过来探望，俩小年轻的喜悦总算冲淡一些陈书的悲伤。 shelly挽着马大成的胳膊，兴致勃勃的和陈书聊着兄妹俩往后的计划。 原来，马大成在此次劫后余生，终于耐下性子听起了妹妹的解释。 兴许是真的想通，终归是理解了shelly的直播行业，并且在shelly的一再坚持下，准备动身回到东海省城陪着shelly创业。 shelly依偎在马大成的肩膀上，说是以后要让哥哥监督她的工作和生活，然后帮她把关挑一个棒棒的好老公。 趁着朱丽出门给几人倒水的工夫，shelly突然靠近陈书抱住对方，朝着侧脸就是一个重重的香吻。 站在边上的马大成有些尴尬，以妹妹直爽的性格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虽说是意料之外，不过也是情理之中。 shelly吻后，贴着陈书的耳朵，轻声道：“书哥，谢谢你。如果丽姐不介意，我愿意以身相许。” 说完，退后几步倚在哥哥身边，故意朝陈书抛了个媚眼，然后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陈书的神色柔和许多。 兄妹离开后，送他们下楼的朱丽回到病房，看着陈书脸颊上鲜明的红色唇印，气不打一处来。 最后还是提了马大成临走以前的话，说是往后他要去东州亲自登门拜谢陈书的救命之恩。 陈书嘴上说着不在意不在意，不过朱丽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为这俩兄妹的未来感到高兴。 不久，王浩来了。 他是过来和陈书告别的，说是自己接到老单位的命令，要从客十调回深川。 简单聊了几句，王浩字里话间都是对玉买肯的抱怨，说是从没见过这么暴力的警察，都不把对象当人看。 他们可不是人……站在边上的朱丽想着，将新打来热水的杯子“啪”一下重重放在小桌上。 不过说得起劲的王浩没有发觉，还气势汹汹的表示，回到老单位后一定要把赞助给拉到赵队所在的刑大，再不给特侦一分钱。 王浩抱着胸，得意道：“还装x说什么特侦队不留俘虏、不接受投降？陈书，你也看到了，我是不是最后保下一个了？嘿，看老玉这家伙以后还敢不敢在我们面前嘚瑟！” 陈书笑着附和：“那必须的，你可是浩哥。” nx就需要这种警察才能守护住朱丽从第三者的角度出发，如此评价。 临走以前，热情的王浩硬是和陈书互相加了微信好友，说是下回去深川出差，一定要找他补上几顿酒，然后背着朱丽给床下塞了几包香烟和一枚护身符。 眼睛眨啊眨的，一副“我懂的”表情。 自王浩来之后，病房变得稍稍有了些温度。 过了一天，玉买肯和赵队俩人分别提着几袋子的水果过来探望，后边还跟着一位可爱的小姑娘。 小姑娘看长相应该是华族人，可却穿着邵敏的特色服饰。 头上戴着一顶绣花的石榴红花帽，一条长辫子垂到腰间。她的眉毛被绘成了黛色，而且有意将双眉描成一条长眉。身上穿着一件绸做的红色卡腰连衣裙，耳环、手镯、项链无一或缺地全部穿戴在了身上。 看得出来，一定是全家的宠儿。 小姑娘先是甜甜的冲站在边上的朱丽喊了声姐姐，而后又乖巧的坐在玉买肯身后，好奇的听着三位警察聊着天。 陈书看了眼，没吱声。 三人随意聊着那段破案和追击k分子的日子。玉买肯随意提了一句，说是自己的右手只是擦伤，没什么大碍。 赵队嘲讽道：“这家伙是个超人。只要不是脑子和心脏挨枪子儿，他都是一句‘没什么大碍‘。” 玉买肯冷笑道：“就你话多。是挨着你什么大碍了吗？” 陈书看着俩人你来我往的，觉得也这组合也挺是搭配，嘴角不经意轻轻勾了起来。 朱丽将玉买肯等人留了下来，说是要领着小姑娘出去买点热菜，让三人能好好唠叨唠叨。 赵队瞅着朱丽离开的背影，有些羡慕：“陈警官，按理说，咱们做警察的都是不找同行。不过就冲朱法医这几天服侍你的态度，你要是不冲可就后悔一辈子。现在的社会，哪找的到这种女孩？” 玉买肯继续冷笑：“赵队，老成有没有和你提过朱法医的背景？” 赵队劝说得正起劲，见玉买肯打了茬，颇有些不满：“什么背景不背景的，我们陈警官就凭这次的功劳，回到老家妥妥的一等功！直接平步青云，还会稀罕老婆的背景？” 显然，刘局给报功的事情已经在本地公安局都传开了。 玉买肯咧嘴一笑：“咱老刘给朱法医打电话，还得客气的称呼一声朱姐。” 玉买肯这话有些夸张了，不过效果其实是一样的。 “老刘，刘局长？”赵队瞠目结舌，声音里带上一丝颤抖，一寸寸僵硬的转过脑袋朝着陈书说道，“这要是不追，得后悔八辈子，啊不，八十辈子！” 陈书差点被这俩家伙逗乐，忽然想起床下面还藏着几包王浩塞进去的香烟，便俯身全给掏了出来。 玉买肯不顾护士的阻挠，嬉皮笑脸的将对方推出病房，然后给陈书递了一支烟：“陈书，后面法医过去勘察现场点了数，知道当时你炸了多少k分子不？” 陈书默不作声。 赵队倒是有些好奇：“玉队，炸了多少人？你赶紧说说。你要是不说，回头我可直接找吐逊江问了。” 玉买肯低头给自己点了火，而后抬起头来，病房的灯光映照他的脸，嘴角勾起，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嘿嘿，比我以前的成绩加起来都多！要是西力肯以后刑满被放了出来，把陈书这事捅到国外，指不定得破我的悬赏记录。” 赵队马上捂住嘴：“这事得烂在肚子里！” 玉买肯瞥了他一眼：“大惊小怪，这不是正该做的么。陈书，你放心，局里对你这次的事全程保密，最多只有政工的人知道你申报一等功。至于什么原因，没人会知道。” 陈书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前面那位是你” 顿了顿，又想起玉买肯经常从怀里掏出的怀表，如今可以算是战友的陈书终于还是坦诚问道：“是你女儿吗？” 深目高鼻的玉买肯闻言微微一笑，毫不犹豫道：“是我女儿，叫小葡萄。” 第528章 我们一定会幸福的活下去 第二天，客十市公安局的刘局带着一帮子警察来到医院慰问。 考虑到病人需要静养，在拍完几张宣传必需的照片之后，刘局只留下巡控大队的老成，其余人都给赶到了走廊上。 老成从怀里掏出一个挺厚的棕色信封，在刘局的示意下，放在了病床边的床头柜上。 “咳咳。”坐在床边的刘局咳嗽两声，说道，“这是我们局里的慰问金，钱不多，就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陈书看也没看床头柜上的信封，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接着，刘局从老成手里接过一份文稿转手递给陈书，面容和蔼可亲：“陈书，这是我们局里给你往上申报的一等功资料，你看看。” 一等功 在公安干了八九年的陈书知道这个功绩的难度和重要性，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却是提不起半点兴致，连推辞和拒绝都懒得说出口。 他只是平静的看着刘局，没有伸手。 朱丽在旁边咳嗽了半天，忍不住暗暗戳几下陈书的背脊，使其终于伸手接了过来：“应该给玉队他们。” 刘局快速扫了一圈周围，见都是自己人，压低声音笑道：“玉队说人都是你做的，他要是厚着脸皮接了这个功，怕是脊梁骨都得被人戳破。” 刘局的本意是好的，原本想借此玩笑缓和下病房里沉闷的气氛，没想到此话却是不经意间砸中了陈书的痛处。 “行。”陈书推回资料，看向窗外。 病房陷入静谧。 不会是ptsd……经验丰富的刘局一下反应过来。 他先前的表现不可谓不正确。作为常年奋战在反x第一线的基层单位，他们日常对应此等心理创伤的手段很简单，就是玩笑和打趣。 比如玉买肯将k分子比作“老鼠”就是期间的手段之一。杀人，听起来做起来骇人听闻，可如果是杀老鼠就显得正常许多。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老鼠”意味着什么，可表面上听在耳里还是相对容易接受许多。 而陈书这边首先是初来乍到的沿海警察，日常接触的和nx可大不一样。 他们过来支援，别说做出什么成绩来，能适应当地的工作环境就殊为不易。 可这次的地山战斗，陈书一人就炸死这么多k分子，其心理状态很可能因此失衡。 刘局和老成互看一眼，眼里流露出苦涩和担忧。 陈书收回目光，转头问道：“我能不能不要这个一等功？” 刘局耸了耸肩：“这得部里说了算。陈书，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想法？” “我有个哥们，他是你们巡控大队的辅警，这次在出击的时候牺牲了，能不能将这个一等功给他。嗯，他是有编制的。” 老成俯身贴在刘局耳边轻声说了一阵。 “我知道，是个叫张强的小伙子。嗯，一等功只能给民警，所以不过我们局里另外准备了抚恤金，到时候会送到他的父母手上。如果他在老家有孩子，可以保送到我们nx警院。” 陈书注视着刘局，真诚的道了声谢谢，然后将放在床头柜上装着不少钱的信封塞回到刘局的手里。 这来来回回的意思，大家都明白。 病房复归安静。 见陈书不愿再多说，刘局起身告辞。 朱丽跟着将人送到电梯口，回到病房还一直数落陈书的不礼貌，说人家一个局长过来看望你，你还摆个什么臭脸。 完全忘了自己以往也曾仗着父亲的高官，对待那些公安系统领导一贯的冷漠态度和所摆出来更臭的臭脸。 此情此景，活像个希望自己丈夫出息的小媳妇。 陈书只是平淡的靠在床背上望着窗外。 “谢谢。” 朱丽一愣顿时停住了唠叨，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片刻后嘟囔着“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嘴角挂着笑意拿起陈书需要换洗的衣物去了屋外。 这边，刘局和老成坐上回局里的专车。 “老成，你把这份书面汇报再润润色，同志们的行为再激进一点。特别是陈书和张强两个人奋不顾身的行为，必须再升华一下。”刘局强调了三个“再”。 这不是陈书的申报资料吗？怎么现在要升华成两个人了老成摩擦手里的文件袋，琢磨着怎么升华。 两人都陷入了沉思。 “要升华！”临近市局，刘局又强调一次。 “哦！” “哦？” “是！刘局你放心，必须升华！” 刘局面色缓和下来：“老成，后天我们局里的遗体告别仪式，就不分我局他局、民警辅警了，一律都按照最高标准走。到时候，我会带着班子成员一起过去，你把场面布置得用心一些，经费不是问题。哎，也只能是让家属们心里好受一点。” 老成挺直背脊，微微低头，庄重道：“是，刘局。” 客十市殡仪馆。 在一处灵堂门口，正中的两侧挽联是：天山蒙蒙无语别英雄，塔河潺潺哽咽颂忠魂。 小强的父母和爷爷都从东州过来了。 父亲沉默寡言，强装镇定之下只能扶着门框站在门边上，眼神呆滞地望着灵堂最里面挂着的小强遗像，不敢踏入灵堂半步。 母亲时不时掉泪，哭的时候眼泪啪嗒啪嗒滚落，没哭的时候就抓着父亲的头发在那乱打，嘴里骂出许多难听的，根本不像是一位老师该说的话，骂着骂着就又哭了。 爷爷已是七十多岁的高龄，老人患有心脏病、多发性脑梗塞等疾病，所以家里人谁也没敢告诉他小强牺牲的事。 但昨天早上，当他看到一家人推着行李箱要出远门，而且接送的又是警察和警车，他心里一下就明白了。 一定是他最喜爱的孙子小强，在nx出了事。 在殡仪馆，反倒是年纪最大的爷爷代表家属出面主持大局。 他握着赶来缅怀的公安领导的手，沉声道：“当年我跟着部队打过这些混蛋家伙。那时候，一个冲锋上去，好多比小强更年轻的战友倒在了地上，最后都回不了家。 “我算运气好的，替他们回了家，过了这么多年的舒心日子。今天，是我的孙子替其他警察牺牲了，让他们能平安回家。所以我不觉得悲伤，反而觉得特别光荣！” 围着的警察皆是唏嘘不已，一些女警察甚至落下了眼泪。 爷爷率先带队走进灵堂，坚强地没流一滴眼泪，边走还边信誓旦旦道：“我们是d员之家、光荣之家。有觉悟，是不会给组织上找任何的麻烦。我们也不会给小强脸上抹黑！今天你们能过来，小强在那头一定是特别的高兴！” 可是当缅怀的队伍走近小强躺着的棺材时，爷爷只是往里看一眼，就心疼的晕了过去。 灵堂里顿时一片混乱。 站在外头的陈书淋着雨，脸上都是冷冷的水一遍又一遍的滑落，一言不发的看着室内。 “他也是家里的宝贝啊……”朱丽撑着一把伞从灵堂里面走出来，并肩站在陈书边上挡下了雨，“老爷子有句话说得挺好，小强是替我们死去的，所以我们要替小强更加坚强和幸福的活下来。” “对，我们一定要幸福的活下来。” 这话，陈书是笑着说的，但眼里的悲伤藏也藏不住，汹涌的流淌出来，化作滚滚热泪。 第529章 世间繁华 nx之行结束，东州市公安局通过官方渠道知道了陈书的情况，大笔一挥给其放了一个月的病假。 在客十市医院病房接到通知的陈书，被朱丽怂恿着趁此机会去四省的成市游玩。 当真正订下机票和酒店后，朱丽还红了脸。 有句话说的挺好：这世上真诚本就不多，一位女子的脸红胜过任何一大段的对话。 不过无精打采的陈书倒是没想太多，同意了朱丽的提议，可惜临到出院准备前往成市时，朱丽接了一个电话说是家里有急事必须得回家一趟。 当时的陈书也只是耸了耸肩。 “想必她一定是很遗憾的。” 当陈书坐在太古里旁一间四十多层高空民宿的阳台，一边品着半自动意式咖啡机所萃取的香浓咖啡，一边俯瞰大半个成市夜景时，心中如此感叹。 此刻的陈书起码在外形上已经恢复了以往那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形象，而他身上的白衬衫和西裤更是被熨烫得整洁无比，甚至连手腕处还带着浪琴手表——这让本就气质不凡的他看起来更加有魅力了。 这套衣物还是当初他在参加小强的遗体告别仪式时，由于没有随身携带警服，所以被朱丽特意装扮的。 只可惜，此时的陈书并没有欣赏美景的兴致，一切的镇定和放松都是他强行给自己施加的情绪氛围。 事实上，他现在满脑子依旧是nx的风风雨雨。 并不喜酒的陈书，突然萌生出一醉方休的念头。他是个自律的人，除了和同事、朋友以及同学之外，很少会主动去放纵自己。 但最近一段时间他却发现，每当遇到脑袋快要爆炸的时候，就会想要找个地方去喝一喝酒。这种感觉很奇怪，好像只有喝酒才能缓解压力，让自己能忘记那些令人心痛的记忆，即使只是短暂的一个晚上。 “砰！” 房门被打开。 陈书听的到，却懒得去思考为什么或是谁来了。 “书！想我了没？” 一只戴着ap橡树的手搭在陈书的左侧肩膀上，另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一阵朗姆酒、烟草营造出馥郁的男士香水扑面而来，接着一张熟悉的脸就贴了过来。 来的自然是陈书的好基友，陈川。 “朱丽告诉我你去了这儿，又把预定的酒店发给我。我想着这么爽的事情怎么能少了我，果断请了年假过来陪你。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够不够哥们？” 陈书靠在沙发上，看着眼前这个笑嘻嘻，有些不正经的男人，突然觉得胸里的闷气少了许多。 他依着以前的习惯，嘲讽道：“陪我？是来找美女的！” 成市的夜生活闻名全国，不论是夜店的数量，还是美女的质量历来都是人们津津乐道之地。 “哈哈！” 陈川笑着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一把拉起坐着的陈书，不容置疑道：“走！吃火锅！喝啤酒！” 陈书放下咖啡杯，起身取了丢在大床上的西服。 酒里震耳欲聋的dj音乐，黑暗中闪烁的五彩灯光，像蛇一样扭动、缠绕的男男女女，弥漫着、渗透着放纵的荷尔蒙气息，构建出另一个世界，如同我们隐藏在白日生活里的黑暗另一面。 音乐、酒精、女人，总是能让人短暂忘却些什么。 “先生，需要点什么？” 一个年轻小哥笑着将陈书和陈川迎进店里，依着走在前头的陈书的示意，带着往角落处的一张散台过去。 陈川伸手一拦，指着dj台下空着的一间卡座抬了抬下巴。 年轻小哥眉开眼笑，提醒道：“这位先生，我们0区的卡座是需要抵消的” 陈川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红票子递过去：“麻烦请一位公主。” “先生，很抱歉，我们这没有公主” 陈川皱着眉头又点出一叠红票子丢过去：“倒酒的。” 年轻小哥赶紧闭嘴，乐颠颠地离开了。 过了片刻，一名身材高挑的，穿着包臀裙清凉装的天菜妹妹走了过来，弯腰俯在陈川的肩膀上，语气轻佻：“帅哥，晚上喝点什么？要不要来瓶黑桃a?” “书，你想喝什么？” “来点啤酒。”陈书没有焦点的扫视全场，随意道。 “啤酒？你是准备喝到天亮吗？美女，给我来一打唐培里侬，再把你们店里的小吃和水果上齐。”陈川嘿嘿一笑，侧头点了单。 “好嘞！请稍等。” 此时台上的dj才准备开场打碟，暖场音乐没有陈书想象中那么high。 过了片刻，天菜妹妹就领着几名服务员将酒和小食端了上来。 陈书掏出手机准备付钱，被陈川推了回去。 “书，晚上住你那，喝酒就算我的。” 陈书不为所动，将手机的付款码摆在美女面前。 他的工资不是很高，按照他以往勤俭的生活习惯，这酒里的酒他是断然不舍得买的。 不过今天，他就是想再醉一晚。 最后一晚陈书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今夜的酒异乎寻常的热闹，dj不断重复着节奏强烈的音乐，舞池里的男男女女们疯狂的扭动腰肢。 附近的一个卡座里，油腻的中年人搂着一位年轻的“肋骨鼻”，她明明一脸不情愿但还是要扭过头来陪笑着跟那个老男人抱抱摇。 后排的卡座上六七个大男生挤在一起，桌子上放着不少啤酒。他们努力的和几名女孩挤在一起抓手指、黑白配，盘女孩的小心眼一览无余。 一个个面容姣好、身材凹凸的女孩，从这张卡座串到另一张卡座，又把那一张卡座的姐妹拉到别的卡座上，她跟一个卡座的老男人喝着交杯酒，又跑去跟另一个卡座的大男孩接吻。 慵懒靠在沙发上的陈川对此见怪不怪，心里装着陈书的事，此时也是皱着眉头苦思冥想。 想不通，掏出白皮烟盒叼上一根，正待点火时，站在一旁的天菜妹妹伸手过来，也想讨要一根。 陈川不为所动还是给自己点上，轻轻吸一口直接将燃着的香烟递了过去，瞬间擦出电光石火的眼神交流，成年人的浪漫，总是礼貌里带点儿暧昧。 这时候，陈川一下顿悟过来，知道女人才是夜店的精髓。 在他的暗示下，天菜妹妹意会。 “帅哥，敬你一杯。”天菜妹妹凑了过来，弯下腰身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向陈书举杯敬酒。 陈书置若罔闻，端起酒杯喝了一杯又一杯，沉沦在这个世界里。 坐在对面的陈川不自禁重新皱起眉头，寻思片刻，起身去寻那酒的销售。 不久。 “帅哥，一个人出来喝闷酒呢？”一名肤白貌美，化着淡妆的年轻女孩端着杯鸡尾酒坐到了陈书边上。 个子不高，也没有波涛汹涌，瓜子脸一看就是原装的，年纪极轻，可爱俏皮的双尾辫出现在酒，显得清纯中带点性感。 女孩坐下后，顺手将酒杯搁在桌子上，没拿稳的杯子晃荡出一些酒水来。 她又急忙伸手扶稳杯子，尬笑着掩饰：“嘿，我可是第一次见有人穿着西装来酒呢” 虽然喝了不少酒，不过陈书眯着眼睛一打量，就知道眼前这位时不时低头看向别处的女孩强装着镇定，心里其实挺紧张。 陈书抬眼四望，陈川早已不知去向。 头顶的射灯五彩斑斓，底下的人们尽情释放着荷尔蒙；荒凉无垠大戈壁，你死我活的搏命之斗恍如隔世。 世间繁华如大梦一场，最终还是要用寂寞来偿还。 “再来一打唐培里侬。” 陈书饮尽杯中酒，嘶哑着声音。 第530章 如大梦一场 晚上十一时，酒。 陈川回到卡座，打眼一扫桌上空着的几打小杯子和正抿着啤酒的陈书，摇了摇头。 瞥了眼被一件西服盖着，趴在沙发上酣睡的女孩，陈川一屁股坐在陈书边上，搂着陈书的脖子叹息：“我确实是低估了咱们公安系统出来的酒量。怎么，开始喝啤酒了？” “喝不惯这种洋的。”陈书开了一瓶百威递过去，“你多少也喝点，陪我喝点。” 陈川也不废话，接过百威仰头就吹了。 陈书嗑着瓜子：“都认识这么多年了，知根知底的还给我来这一招？你小子别把社会上的这些坏习惯用在兄弟身上，迟早要出事。小姑娘应该还是大学生，在酒里看着也是束手束脚的，你可别祸害人家。” 陈川嗤笑：“现在的大学生可不单纯，也就是外表看着清纯罢了。” 陈书磕着瓜子，又递过一瓶百威：“你谈过正经恋爱吗？” 陈川接过啤酒，冰冷的手感似乎让他记起什么。 “高中的时候，我在寝室儿子们的起哄下，在艹场上跟一个喜欢了很久的女孩表白。” 陈书喝了一大口啤酒，看了陈川一眼：“校园爱情故事，有点兴趣。” 酒的射灯打在陈川脸上，一闪一闪的显得有些发白。 陈川抿了一小口，满眼的回忆：“那时候年轻，以为人多就能成事。当时艹场上全是人，儿子们也是帮衬得起劲。” “没成？” “没成。不过当时她走过来抱住我，用只有我俩才能听到的声音对我说了一句话。” “都抱住你了，这事还没成？那女孩说了什么？” “她说，她不喜欢我，但现在我可以牵着她的手离开人群。” 陈书碰了碰陈川捏在手里的酒瓶：“真是一个善良的女孩。” 不知何时过来的天菜妹妹，倚在陈川背后的沙发靠背上，带着些许的伤感，说道：“这种爱情故事也只能存在于学校里，到了社会就哎。” 陈川回过头来，神色变回了往日的嬉皮笑脸，将手里的酒瓶丢在桌下的酒篓子里，自嘲道：“嘿，她呀，不仅拒绝了我，还随便帮其他女孩拒绝了我。” “” “我本来还感觉挺悲伤的，谢谢你。”天菜妹妹白了一眼，起身扭着屁股离开了。 陈书一拍皮质扶手，笑道：“差不多了，咱们也走。对了，小姑娘应该是第一次陪酒，性格也直不知道推辞，自己就把自己喝倒了。迟点醒了给叫辆车送回家，回不了家就帮忙给开个房间。” 陈川一抹嘴巴：“销售请的气氛，算他们公司的员工，交给他们自己处理就行。” “这种地方醉了会出事，我不放心。” “你自己都成这样了，还有闲心关心别人？” 陈书一愣，沉默下来。 是啊，陈川这次大老远从东州过来还不是因为知道他受了打击，怕一个人在外出事。 朱丽如此，陈川亦是如此，大家都在小心翼翼的保护着他。 而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关怀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 酒依旧热闹非凡，可两人清楚是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陈川虽然嘴硬，不过临走之前还是挪到女孩边上推了推，喊了几句没将对方喊醒，于是便挤出人群去叫销售。 这时，女孩擦着眼睛坐起身来：“哎哟，肚子有点疼” 由于舞台就在卡座的边上，女孩一转身就上了舞台，然后抢过正在唱歌的dj小姐姐手里的话筒放在自己的屁股后面。 接着整个酒音响不断传出震耳欲聋的屁声。 这屁还是连成串的，一会如同敲鼓，咚咚咚；一会又像撕报纸，呲呲呲。 全场一片肃静，dj小姐姐将音乐暂停下来，不知是被熏的还是真吓到了，连退几步摔在了台边的卡座上。 陈川喊来的几个保安此时见状，拼了命往前挤。 其中一个看着像是队长的还指着台上大声喊道：“快点！给我马上把她拖下去！别让她拉台上了！” 真是个见多识广的保安大哥。 喝了一晚上的酒，陈书没醉，但此时却是真的笑醉了。 感觉心情，有点好了。 “书！你笑了！哈哈！你终于笑了！这就对了嘛，做男人的，不能总是苦着个脸，要吓跑美女的！哈哈，我们就应该有一个阳光向上的心情，才不负如此盛世繁华！” 陈川一胳膊搭在陈书的肩膀上，拢紧了自家兄弟，指着舞池上四处尖叫的美女们，放声大笑。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胸前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isuoisuoidaorui~” “愉快的歌声满天飞歌声飞~” 两人唱着歌搭着肩膀回到酒店，像是回到了警校时，周末半夜爬墙出来喝酒后回到寝室。 上了四十层，两人从电梯出来，见着一名服务员和几名警察围着他俩房间的对门。 服务员站在门前正举着手欲敲门，几名警察分别靠在房门两边。带队的是一名肩上挂着两拐的年轻警察，剩余几位看着服饰应该是辅警。 此时他们也是发现了喝酒归来的陈书、陈川二人，那名年轻警察一脸严肃的朝他们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陈川轻声笑道：“一看就是派出所，估计是抓女票的。” 陈书拦住陈川，点点头：“让他们先办事。” 年轻警察见他俩配合的止步站在一边，笑了笑，然后转头示意服务员继续。 “咚咚咚，服务员。” 里头没有声音。 “咚咚咚，服务员。” 里头依旧没有声音。 “咚咚咚，服务员。”服务员锲而不舍。 “什么事？这么晚了还让不让人睡觉？”里头传出闷闷的男声。 “你好，我们酒店晚上有安排送水果和点心。” 虽然这个点上门送夜宵很不自然，不过服务员心态不错，语气平静且自然，显然是老手，经验丰富。 房间内传出一阵淅淅索索开锁的声音。 陈书和陈川互看一眼，虽然这种查房的事情他俩也经历不少，不过搁这在第三者旁观的角度，总归是有些兴奋。 陈书甚至都有些代入到那领队的年轻警察身上。跃跃欲试，准备着只要那房门打开一丝门缝，就冲进去按住里头的男人，以一个标准的擒拿动作完成任务。 兴许是先前忘了。 这时，年轻警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伸手“咔”开启了肩膀上的执法记录仪。 “为保护您的合法权益，监督我的执法行为，本次执法全程录音录像。” 从执法记录仪上传出的声音带着丝毫没有感情的电子音，冰冷冷的在酒店走廊回荡。 空气突然安静。 “艹！警察！” 原本开了丝缝的房门“砰”一声又被重重关上，只留下楞在当场互相张望的警察等人。 陈川惊讶过后，指着警察嗤笑起来，陈书是拉都拉不住。 当然，陈书他自己也是边拉边笑，属实忍不住。 即使他俩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 年轻警察也不恼，尴尬的笑了笑，然后轻轻拉过服务员，走到门前拍起了房门，沉声道：“开门！警察检查！” 没有开门。 后边站着的一名辅警凑到那年轻警察附近耳语几句。 年轻警察点了点头，然后就见一名身材壮实的辅警直接抬脚把房门踹开，外头的警察们一拥而入。 房间内立时传出男人恶毒的叫骂声和年轻警察略显稚嫩的喝止声。 过了片刻，两名辅警押着自认倒霉的被拷男子走出房间，因撕扯导致衣衫不整的年轻警察守着一名垂头丧气的女人跟在最后头。 离开前还礼貌的和服务员道了声辛苦，经过陈书、陈川身边时还笑着点了点头。 陈书笑过之后有些恍然，心里闪过玉买肯、赵队他们疲惫至极却又若无其事的微笑，以及在监狱里前一晚差点崩溃第二天又事无巨细教育学生的张伟。 nx的警察和其他省份的警察有着不一样的人生，几乎每个人都经历过一些听上去就让人心惊肉跳的战斗。 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很平常，都不算什么。 不论值班与否，我们起床第一件事都是拿着牙刷去洗漱，他们却只能是紧了紧怀里的枪支。 “好地方咧。” 在大戈壁追凶值守的夜晚，陈书与他们聊着内地和沿海的时候，当时玉买肯是这么说的，想必赵队他们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回到房间，陈川洗完澡围着白色浴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打趣：“为什么要玩儿命保卫我们的国土？因为这片土地上哪儿都能长出好吃的！” 陈书哭笑不得，哑然道：“敢情你还是个爱国人士？” “嘿嘿，那是必须！我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说完，陈川扑到床上酣睡起来。 呼噜声挺响，睡得挺深。 陈书走到床边上，帮着给盖上了被子。他心里清楚，这一路来陈川安排夜店，然后不断说着冷笑话，其实就是帮着给他疏导心理。 房间安静下来，陈书从行李箱里抽出一份棕色信封，这是朱丽临走以前给他留下的信。 他端了杯咖啡，坐到阳台上，迎着夜晚的微风打开信封。 “在你拍月亮或者日出的时候，你会发现拍出来的并没有真实看到的那般美，但你不会认为是天空不好看。 “因为你知道手机是不能真正捕捉到天空的美，嗯，你应该以同样的方式看待自己。 “陈书，其实你一直在闪闪发光，你也有别人羡慕的部分和引以为傲的经历，不能只看到那极小的缺点。 “事实上，你和北极星一样耀眼。” 陈书放下手中的信纸，抬头望向皎洁的月亮。 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代入到晚上陈川聊起的艹场表白。 吵吵闹闹的人群围着一男一女。 女孩走过来，轻轻抱住无助的陈书，贴着他的耳朵，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说着话儿。 —— 呵，那不是我的月亮，却也有一刻照在了我的身上。 第531章 回家 初冬，东海省厅。 常务笑眯眯坐在宽大的沙发上，马主任从角落处的饮水机取了杯热水端过来放在朱丽面前，同样笑呵呵的坐在边上。 马主任欣然笑道：“小丽，这次去nx收获挺大的？” 言外之意，三人都懂。 一听这话，常务原本就笑着的脸上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朱丽腾的一下脸蛋通红，一直蔓延到耳朵根，赶紧低头假装喝水，却忍不住偷偷瞄了一旁坐在对面的父亲一眼。 对女儿知根知底的常务自然知道这里面的意思，旋即转头对马主任说道：“老马，你找个理由把这小伙子调到厅里。嗯，把小丽也一起带上，然后放在一个科室。” “爸~” “马叔，你可别听我爸乱讲！” 朱丽轻咬嘴唇一跺脚，有种捂住面孔找地缝钻的羞愧感，嘴上说着不要，这语气和神态可是一点都没有不要的意思，真正像极了正在撒娇的小女儿一般。 马主任同样看了出来，连连点头并提出适宜的方法：“常务，这种直接抽调如今已经不大适合了，我们还得走下流程。回头我就叫干部处那边整个《通知》出来，嗯，开展一次面向市县公安机关遴选优秀民警的工作” 常务笑着摆手：“老马，你办事我放心。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也不用向我汇报，就按你自己的思路去办。小丽，还不谢谢你马叔叔？” 朱丽这次倒是干脆，脆生生道：“谢谢马叔！” 马主任：“都是自家人，不谈谢谢。下个月我就让人把通知发下去，你和小陈早点报名。” “好的！谢谢马叔！” 等朱丽离开办公室后，常务收敛了笑容，面色有些严肃：“老马，这个小陈人是不错，就是不怎么会懂的保护自己。你看这次去nx调研，也没人逼着，他自个儿就冲到最为危险的反x第一线。 “这工作态度值得表扬，可往后成家了要还是这态度，指不定得出什么事。你也知道我们公安工作的危险性，到时候小丽一个人就” 马主任安慰道：“常务，到时候我们给小陈在厅里安排个领导岗位，这样他就是想冒险也没处去。” “希望如此。”常务展开了皱紧的眉头。 就是不知道人家会不会报名遴选在调查陈书的背景时，马主任得知几年前，在陈书还只是一个小民警的时候，就曾拒绝过他们分局常务副局长的指任。 他应该不会这么楞？ 分局和省厅，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马主任如此想着，给此刻笑呵呵好心情的常务泡了一杯热茶。 晚上，东州。 陈书推着行李箱回到家里，一开门，就闻到了扑鼻的饭香味 低头一看，一双灰色的拖鞋已经摆在了门口。 “儿子，回来了？快去洗手，妈给你烧好了菜，赶紧趁热吃。” 陈母巴塔巴塔的踩着拖鞋走到门口，一边不容置疑的接过陈书手里的行李箱，一边像是赶着羊一般催促着陈书去厕所洗手。 “好的好的，马上。” 经过餐厅的时候，陈书看见父亲早已倒满两个红酒杯，桌子上也是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还都是自己打小喜欢的几道菜，不由心中温暖，笑容也变得灿烂起来。 “你可算回来了。”陈父招呼道，“来，陪爸喝几杯。” 陈书拉过椅子坐下，刚端起酒杯想和陈父碰一下就被陈母拦下了。 “先吃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酒迟点再喝，诶，我又不是不让你们喝酒。” “儿子来以前，我们就说好了，今晚怎么也得喝上一瓶，你可不许耍赖！” “吃你的饭，哪这么多废话。” 看着父母俩人拌嘴，陈书微笑着在旁边听着，感受着久违的幸福和温馨。这种感觉，和他先前在大戈壁上的荒凉和无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书突然间有些恍惚起来：原来，这就是家的感觉。玉买肯、赵队、老成、刘局他们一直所拼命追求的，一定也是这种生活。 起码，为了下一代。 陈书又想起了玉买肯一直揣在怀里的怀表，想必里面放的一定是他那位可爱女儿的相片。 “儿子，你这西装和手表哪来的？” 趁着爷俩喝酒，陈母又忙不停歇的给陈书整理行李箱，原本想着帮忙洗洗里面的衣物，没想到竟发现一套崭新的西服、一双大头皮鞋和一只看着就价格不菲的手表。 陈书是什么人，陈母可是清楚得很。 永远是一身黑色，或者白色的休闲运动服，鞋子基本都是万年不变的黑色运动鞋。 西裤和皮鞋，也是单位发的制式衣物。 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这么洋气过？ 陈母收拾一下激动的心情，笑着说：“儿子，是不是哪位姑娘给你买的？不会是上次来家里的那位小杨？咦，她跟着你一起去nx出差吗？” 陈书一听就知道自家妈妈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赶紧熄了她的火：“妈，我和张扬只是普通朋友，你可不要到处乱讲。她也算是公众人物，你可得顾着点影响。” 陈母美滋滋道：“妈都这个岁数的人了，还看不出来小杨对你的心思吗？她那双大眼睛啊，里头可全是你。啧啧，小杨眼光真不错，这衣服可是老板牌，贵得很！这手表也不错，一看就是名牌货，到时候订婚都可以戴上！” 陈书被说的脸皮发烫，只能无奈道：“哎，妈，别说了。这些东西不是张扬送的，真就我一朋友送的。” “你朋友送的？这么贵重的东西，就收下了？爸爸妈妈就你一个儿子，你可千万不要犯错啊！”陈父看陈书的眼神写满了“恨铁不成钢”几个字。 陈母翻了翻行李箱，不出意外发现了先前朱丽写给陈书的那封信，信封外一行隽秀的字体让她“啧啧”了半天。 “儿子，你这朋友还是大姑娘？” 陈书无力吐槽，这下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一个钟头后。 洗完澡的陈书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脑海里却浮现出一幅幅熟悉而陌生的画面。 警院门口，当调研小组集合时，朱丽背着手开心的蹦跳过来，调皮的说要跟着他们去nx； 酒店走廊，当他关上别的女孩房门时，朱丽倚靠在边上，撅着小嘴巴气呼呼的瞪着他； 派出所询问室，当赵队焦急的揣着案卷找他帮忙时，朱丽坐在角落，双手支着下巴，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全是崇拜； 大戈壁上，当他冲上最危险的第一线时，娇生惯养的朱丽提着个不轻的医药箱，倔强的跟了上来，说队伍里不能没有医生； 病房里，当他沉沦在自己的世界里怀疑人生时，却忘记了有个人一直在旁边默默陪着，不离不弃。 陈书使劲眨巴了下眼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他在情感上的愚钝就像是门窗紧闭的屋子，虽然爱情的脚步在屋子前走过来又走过去，他也听到了，可他总是觉得那是路过的脚步。 直到有一天，脚步声停在了门口，然后门铃响了。 如此动作反复好几天，好几回。 可，陈书依旧不敢开门。 第532章 真正的进步 东州，正明区分局。 陈书回来的时候，正明分局政z处老吴主任特意组织了一场分局内部的荣归欢迎会。 会议上，老吴主任对于陈书此次协助当地警方破获客己煤矿案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和高度评价。 最后还代表分局班子亲自送上鲜花表示了慰问和感谢，拍照留念。 会场掌声雷动。 这一连串打法下来，惹得陈书差点以为自己真是去援了疆，而不是调研。 老吴主任让他发言，陈书握着话筒却是像早年受了奖一般将各级领导感谢了个遍，说着一顿没营养的话，没有谈论半点他在nx的所见所思。 会后，老吴主任领着陈书去了常务张局的办公室。 张绪明还是老样子，板着个脸先批评了一顿陈书的无组织无纪律，说是这种公家的事情自个儿怎么就擅自做了决定，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单位如何面对他的父母。 陈书像是回到学生时代，放学后被班主任特意拉到办公室站在边上挨一顿训，不过心里却是暖洋洋的。 训的差不多，老吴主任笑眯眯的站出来做了次好人，拉着陈书坐在沙发上聊起了家长里短。 两位领导唠唠叨叨没完没了，陈书的耳朵都快长茧了，不过知道两人俱是出于关心，心下还是感动的。 “接着你有什么打算？有什么想法没有？在特警待得还习惯吗？”老吴主任绕了一圈，终于点出了这次谈话的主题。 张绪明听着，不说话。 陈书平静道：“挺好的。” 老吴主任看了张绪明一眼，刚想接着说些什么的时候，被对方抬手制止。 张绪明端起茶杯，陈书见状告辞离去。 门刚被关上，老吴主任就迫不及待的追问道：“张局，我们前面不是说好了让陈书去所里主持工作，磨一磨基层主官经验吗？怎么事到临头，你又” 抿了口茶，张绪明淡淡道：“陈书和其他年轻人最大的不同就是胆大心细，面对我们这几个老家从来不怯场，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老吴主任想起了当初张绪明准备让陈书去刑大履职的时候，结果被对方义正言辞当众打脸，结果留在派出所当个小警长的事情。 张绪明放下茶杯，继续说道：“可你发现没有，自从陈书进屋到他离开，他说过几句话？甚至说，他说过几个字？” 在张绪明的提醒之下，老吴主任回忆起先前在会议室召开“荣归欢迎会”的时候，陈书坐在台上的发言。 他只说了一句话。 如果抛开前后礼貌性问好的语句，对于此次出差的汇报，更准确的应该只有两个字：惭愧。 老吴主任脸色微微一变，像是想起什么：“张局，前几天nx公安局传了份文件给我，好像是要给陈书去上头申报一等功。当时我以为只是走个流程给我们示个好，上头肯定不会给批，所以这事也就没向你汇报。” 张绪明，拿过桌角的一份文件翻看几页，忽的一顿：“xx煤矿案发后，特侦队打掉一个xx，除落单的一人投降外，其余二十八名xxx在洞内被悉数xx。” 说着，张绪明将a4纸转了个头推到老吴主任面前，点着上面打印的一张彩照。 这是一张背景是荒凉戈壁山山洞附近的照片，拍摄人应该是参战的特侦队员。 只见山洞洞口旁边的山体上趴着两名警察，一个穿着印有“特侦”二字的警服，另一个穿着绿色军大衣。 不过因为距离有些远了，脸庞皆是有些模糊。 “陈书这次出去调研没带警服。老吴，你看看这个穿绿色军大衣的像不像陈书。”张绪明手指头抵在那军大衣男子身上。 “嗯有点像”老吴主任颔首。 “你再细读下面的文字。” “二十八名xxxxxxxxxx。”老吴主任皱着眉头一个字一个字读了出来，再联想到nx给陈书申报的一等功，顿时反应过来。 滋x！ 老吴主任倒吸一口冷气，突然楞在那里瞪大了眼睛：“张局！难道陈书x了不少xxx，所以当地公安局才会如此申报个人一等功？” 一等功，要不是有冲天的功劳，那对于受奖的警察来说就是四个字，非死即残。 基本上都得家属过来领的奖。 这是一等功和其他功绩最本质的区别。 张绪明揉了揉额头，颇有些无奈：“八九不离十了！这小子，每次都是冲在第一位，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事。不过想必这次任务他是出了不少力，所以当地公安局就把这成绩给报了上去。” “那他们发给我的传真上怎么都没提这事？” “这种涉及xxx的案子，能保密肯定还得保密，万一泄露出去容易引起xxx的报复。” “哦。” 说了这么久，老吴主任终于明白张局的用意，知道他是在担心陈书经历过如此杀人，还是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心理上可能一时承受不了。 “张局，这事要不要让局里的心理辅导师去治疗一下？” 张绪明摆摆手：“局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你这一帮忙反会成了倒忙，第二天全局都得知道。再传一传，这味道就得变质，对陈书以后的发展可不好。这事，只能他自己担着。” 老吴主任终于明白过来：“张局，你的意思就是等他从这件事里走出来了，我们再给他安排下一步的工作。” “对。” “可万一，我就是说万一，他走不出来呢？我们就不给他进步了？张局，他可是立了大功！” 张绪明沉默片刻，缓声道：“很多人终其一生都一事无成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本质上其实挺脆弱。天真的以为自己一时的成功来自于自身，而忽略了父母和单位的帮助。 “陈书，他接下来的路才是大路、坎坷路，需要改变自己的内在来适应这个世界，如此对于他个人来讲，才是真正的进步。 “这事谁都帮不了他，他得自己熬过去。” 第533章 街边小贩 寒冷的冬夜温度挺低，不过自从市里放开了晚上的地摊经济，占道经营和露天吃食一下子涌出了不少。 这马路上的人流量一起来，特警大队晚上也得加班巡逻，多了不少的任务和行动。 今晚轮到陈书带班，在单位闲得发愁脑子里一直想着有的没的东西，就决定跟着夜巡的值班组去辖区内地摊经济最为繁华的公园路逛着。 挂着红蓝交替的肩灯，扛着新配发的95步枪，全副武装的列队走在路上，也算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 偶尔有小孩甩开家长的手跑到巡逻队伍附近，端端正正给特警们敬了个礼，这认真的模样是真的有趣。 带队的陈书自然也是严肃回礼，给予孩子们应有的尊重。 走到半路，陈书察觉到后边的弟兄们不停哈着气，正好旁边有一间热饮摊，便停队买上几杯坐下休息。 马博文缩了缩脖子，喝了几口手里的热豆浆，这才感觉到暖和一些：“陈大，全大队也就你敢当众带着兄弟们进这摊里吃喝休息。我们对你的敬仰之情直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隔壁市里一哥们，熬夜值班后，赶着下班的也没换便服，穿着警服就坐面店吃早餐。 被过路群众拍下视频发上抖音，再配上“警察上班时间吃面条”。 一时之间，社会影响巨大。 “得了，喝你的豆浆，哪那么多废话。”陈书桌底下轻轻踢了一脚，笑道。 “警官，豆腐干来了！” 老板端着装了不少豆腐干串串的铁盘子放到桌子上。 “谢谢哈。老板，你这生意怎么样？”陈书边给队员们分着，边随口问道。 “挺好！人来人往的，一晚上能赚不少钱！”老板眉开眼笑。 马博文来了兴致，追问道：“那一晚上能赚多少钱？两三百？” 老板没搭腔，不过那意味深的微笑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等老板走后，辅警严松砸着嘴巴感慨：“这豆浆2元一杯，豆腐干2元一串。一晚上估计能赚个两三百，哎，我都不想干警察了。” 马博文信誓旦旦：“你瞧他刚才笑起来那模样，肯定不止！” “要不我们以后晚上也出来摆摊？” “公务员好像不准经营这些盈利性的东西” “马哥，你们民警这规矩也挺多。听我那几个所里的兄弟讲起来，感觉你们真是不如街道那些小领导潇洒啊！” “那可不！他们一个科员就能当上科室的领导，手里捏着点实权。不像我们，就是当上了副局长，实际上还只是个副科。” “” 陈书乐得看队员们讨论，没有参与进去，慢慢抿着豆浆，等大家吃喝差不多就起身去摊台那找老板买了单。 老板起先不愿意收钱，说是有警察在这里巡逻，他们做生意也安生许多。 陈书哈哈笑着不接话，拿手机扫了下贴在台面上的付款码，该多少是多少的付了过去。 大晚上的在路边挨冻摆摊，赚的可都是血汗钱，这钱可万万不能免。 重新开始巡逻，陈书听到不远处传来吵闹声，走近一看，见出事的是一家推着炒面炒粉干板车的路边小吃摊，应该是小摊老板和几名吃客发生的纠纷。 此时围观的群众也是不少。 饭后散步的、吃晚饭的、逛街的，甚至外头还有个老婆婆推着一辆婴儿车，使劲往人群里挤着。 婴儿车里的小屁孩儿前倾，一双肉嘟嘟的小手扶住小车栏杆，也是瞪大了眼睛，满是好奇的打量周围。 八卦，是深入每一个国人骨子里的精神。毕竟打从两千年前开始，戏场看戏茶馆听书都得花钱。 碰上不花钱的热闹，不看，那就是亏钱。这比让他们赚钱还难受。 陈书让马博文、严松等人将站在外头的人群驱散，他则是走到里头准备调解现场纠纷。这种事情当初在中山派出所也是处置了不少，左右就是各打五十大板的事情。 最不济，让吃客免单，他掏个夜宵钱出来给值班的队员们买上十来份烧烤，也是几方都皆大欢喜的结局。 能和稀泥就和稀泥，这话虽然听着像贬义词，不过落到实际上，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绝对，只是大范围来讲。 小摊老板是一名年约三四十的中年妇女，长相普普通通，不过眉眼间有着一股自傲的气质，即使仍在大声与吃客争论，不过说话的语气和谈吐，不像是寻常的地摊小贩。 虽然只是一名女子，气势上是半点不让对方。 与之争吵的几名吃客，看着装扮应该是刚下班的农民工，除了当先吵闹的那名穿得稍好一些像是工头，其他几名俱是默不作声的站在工头后边。 陈书走近，将两拨人各自分开远一些。 工头带着农民工们气势汹汹的坐在小摊摆在路边的小桌小椅上，拍桌子吼着这事没完。 陈书将小摊老板娘拉到板车后边，将农民工给挡在外头，询问起了事情经过。 原来是农民工们在吃炒面的时候，发现了一齐端上来的牛肉汤里有死掉的蟑螂，于是就闹将起来让老板娘赔钱。 老板娘板着手指头振振有词道：“这几人昨天晚上也来吃面，当时说的是汤里有飞虫，挑出来我看了几眼就给他们免单了。我想着有些亏待客人，还特地给送了一盘炒腐竹。 “没想到今晚吃面又过来说是有蟑螂，这平时有没有蟑螂我真没法保证。可出了昨天这档子事情，我出摊的时候就特别小心，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绝对不可能有蟑螂的！” 老板娘说得恳切，不过这种事情陈书也不好枉加裁断，毕竟这人心隔肚皮的，不能看表面。 陈书安抚几句老板娘，劝说还得以生意为重，要不先免了单让他们赶紧走人，她也好继续做这买卖。 老板娘见过来的警察好声好语，突然就抹起了眼泪，一点没有先前一女独挡数名大汉的气势。 老板娘指着外头的一排破旧电瓶车，哽咽道：“警察同志，其实先前我也是这么个想法。可人家不愿意，还在摊子上大吵大闹，说是还要赔精神损失费。我就怀疑这些家伙是过来闹事的，想着是不是把我这摊子给赶走” 陈书立马回过味来：“这里里外外的小吃摊，就算你家生意最好？” “嗯” 这会儿陈书也起了疑心。 按理说这帮人昨晚过来吃到飞虫，今天还过来吃夜宵，寻常人的想法自然是认可这老板娘的服务和味道。 不认可的话，哪还会来第二趟？ 没想到他们今晚一过来，直接给了个下马威，不仅从飞虫升级到蟑螂，还直接扯出个精神损失费。 农民工出来打工不容易，又没有喝酒。劳累一天下班后都是赶着回家休息，如果老板娘愿意免单，没道理还耗在现场。 陈书转过身来，探出半个身子望向板车外头农民工们坐着的方向。 此时摊子里已经没有了其他客人，农民工们安静坐在椅子上，唯独那工头情绪激动的站在摊外的马路边上，手指头点着里面的板车，冲着路过的群众大声嚷嚷着什么。 反正不是好话。 按理说，吃出蟑螂，同行的农民工们理应同仇敌忾。可这一声不吭坐在板凳上，看着更像是上班工作应付老板一般。 这前后矛盾的场景落在陈书的眼里，不自禁就偏向了老板娘。 第534章 比上班强 他从外面取了张椅子让垂泪的老板娘先坐在板车后边，接着就往那工头走去。 “你好，请出示下身份证。”陈书客气道。 工头面露不耐烦，不过还是从包里掏出身份证：“我们就是过来吃饭的，有什么好查的？那女的你们不查，就查我的，你们是不是有关系啊？” 陈书一愣，这才想起自己确实没查那老板娘的身份证，不过此刻却是不能承认。毕竟先前他俩站在板车后边，料定这工头只是诈唬，肯定没见着。 敲了敲肩膀上挂着的，亮着红灯的执法记录仪镜头，陈书严肃道：“我们都录着像，你要是有意见可以投诉，但说话请客气点。” 工头瞥了眼记录仪，脖颈一缩后退半步，语气弱了几分：“我们都是给政府做绿化工程的，小半个正明区的路道都是我们维护的！” 工头的意思好像他们是给政府干活，而警察也是政府的人，他们理应是一伙人。 陈书一边将身份证连同警务通一起递给旁边严松让其核查身份，一边依旧严肃道：“别说你是给政府做工的，就是在政府上班的人遇到了警察也得配合。” 说这话的时候，陈书脑子里一下闪过在nx便民警务站的时候，警察在路面核查身份，那些过路人即使在省府当个领导也一样得规规矩矩的配合检查。 见工头情绪终于平复下来，附近围观的群众也被队员们一一驱散，陈书开始了正常的询问。 工头的讲法和老板娘差不多，就是在喝汤的时候发现里面有蟑螂，所以就要求赔偿。 有意思的是，工头的陈述从头到尾就没提昨晚在汤里发现飞虫的事情。 正常情况，工头百分百会将昨晚也吃到飞虫的事情讲出来。这是大脑潜意识的在回避聊过之后，陈书心里大概有数，可这没证据的事情他又不能特意偏袒哪一方。 于是，陈书按着和稀泥的想法提出了解决方案。 话音刚落，工头下意识往路边瞥了一眼。 这个动作被陈书瞬间捕捉到。 因为此时路边由于马博文等人的驱散，只剩一个年轻男人执意围观，所以工头目光的投向是显而易见的不自然。 他是工头，为什么做决定的时候反而往路人方向看去？ 陈书心里不免起了嘀咕，不过见工头同意了免单的建议，也就按下心中疑惑。 回到板车后边，陈书见那老板娘独自坐在小板凳上垂泪，心里不自禁一软，不过这都是工作，他也不好说些其他的东西。 老板娘得知对方同意免单，抱着息事宁人的想法，也就抹干了眼泪重新开业。 陈书拿出警务通，准备补上先前忘记的步骤，就是核查老板娘的身份证。 结果对方一连串号码报过来，陈书一查，竟发现对方是位东州的公w员。 陈书回头看了眼还在外头坐着的一伙人，下意识的以为人家可能是因为公家的事过来报复，转念一想又不对，老板娘肯定不会暴露自己公w员的身份。 站在边上的老板娘见陈书查着查着楞在当场，也是心虚的探头瞧了一眼警务通上的屏幕，旋即红了脸。 “警察同志，不好意思。这事能不告诉我们单位吗？”老板娘脸红红的，声音很轻很轻，“老公生了病，我的工资只够付房贷和医药费家庭压力大，还有个小孩” 东州市区的警察不算公积金和保险，实际到手二十万出头，不算多也不算少，在东州这种二线城市还是能过日子的。 在公w员里，警察这份职业算总收入最高的那一档，不过也是时薪最低的一档，这事情并不矛盾。 陈书不清楚其他单位的公w员收入有多少，不过肯定要比警察低上几万，再加上今年全国性的降工资浪潮，这两buff一叠，总数应该是减了不少。 因此听说过挺多人下班时间出去跑滴滴，不过在夜市摆摊他倒真是第一次见。 陈书安慰道：“你这是自食其力，不寒碜。” 顿了顿，想起先前那工头异乎寻常的举动，陈书随即示意老板娘偷瞄一眼路边那围观的男子，看看有没有问题。 老板娘打眼扫过去，捂着嘴惊讶道：“这人也是摆小摊的，就在前面几十米。他和我一样是弄炒面和牛肉汤的，不过他那边基本没什么人的。啊，难不成是他” 能考上公w员智商自然不低，老板娘如此推测也是应有之理。 这时，围观的男子从裤子里掏出手机往外走去，几秒后，那工头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这也太巧了！ 陈书心里有数，这事要真是恶意竞争，今天就算平了事，那还会有明天、后天、大后天，只要老板娘生意兴隆，这事就没完没了。 这会儿心里带着想法重新打量着工头这伙人，陈书立时有了主意，不过不是眼下。 他让老板娘收拾好心情重新出摊，这边又去了工头那边将事情了解，说是老板娘同意免单。 不过这会儿工头倒是陪起笑脸，说是给警察面子，为了显示自己绝不是为了免单而吵闹，不容分说扫码买了单，于是人群也散了。 不过这前后不一致的表现却让陈书更加深了怀疑。 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免单，而是为了给老板娘的小摊造成恶劣的社会影响，进而打击她的生意。 等夜市重归秩序，陈书让老板娘给弄了十来份的炒面和牛肉汤，说是带给单位里值班兄弟的夜宵。 老板娘知道眼前这警察是存了照顾她生意的想法，兴许更是可怜她的家庭遭遇，本性好强的她自然是连连拒绝，甚至抬出了诸多理由。 陈书自然是笑着，磨着，然后直接扫码买了单。 没办法，老板娘只能回去板车那头重新拿起锅铲，麻溜的翻滚起了面条。 趁着老板娘炒面的空隙，陈书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去网上买几个无线摄像头摆在显眼的位置起个震撼的作用，这样一般人也不会上门捣乱。 当然了，放在角落里偷偷拍着，如果对方确实故意刁难，去了派出所也能定个诽谤的治安处罚，严重的也可以拘留。 老板娘只是摇头苦笑，都是小本买卖，谁还见过摆摊的捣鼓摄像头？ 由于摊子上坐了特警大口吃面，大口喝汤，这情景给小摊带来了不少流量，并且本来老板娘的厨艺就挺不错，客人自然是慢慢多了起来。 眼看着小桌子小凳子要坐不下了，陈书带着队员收拾好一次性碗筷便准备撤离。 这时，多嘴又好奇的辅警严松仗着自家队长和老板娘聊得来，便凑近了悄悄问这小摊子一夜能赚多少钱。 老板娘看了陈书一眼，压低声音坦诚道：“小伙子，跟你落句实话，这小摊子比我上班强多了。” 严松震惊，虽然后面是被陈书拖着离开地摊一条街，但他的脖子，一直是弯在后头的。 “啧啧！” “啧啧！” 第535章 回单位 回到特警大队驻地，严松找上同为辅警的大胖子李云，板着手指头和对方算起了收入。 “李胖，你看咱们这每个月到手四千二，把五险一金折现当一千三，年底的十三薪摊到每个月上算三百，再加上年终奖八千分到每个月上大概六百。 “这么一算，咱们一个月干死干活的拢共就六千五。啧啧，还不如人家站路边卖豆腐串。你说咱们要不要干脆趁着下班的时候去摆个摊？” 李云飞快朝门口扫了一眼：“万一被领导抓住了怎么办？” 严松眯着眼睛，一副全盘在握的表情：“他们民警有规定是不能搞这些赚钱的买卖。我们可是协警，管不着的！” 李云被说动，不过还是有些纠结：“万一被领导看见了还是不好，他们想辞我们容易得很，也不需要什么借口或者法律法规的。” 严松一拍手，一副“朽木难雕”的神色：“你这猪脑子。我们先摆几天看看情况，不赚钱我们立马就收手，谁抓得住我们？我就不信我们运气会这么差，开摊头几天就被查到！ “要是赚钱的话，我们就接着干！万一被抓住，大不了脱衣服走人，专心干咱们的地摊事业。指不定还会出个地摊‘马’呢！” 李云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摇起了胖乎乎的脑袋：“咱工资虽然不多，可平时也确实没多少活儿。我觉得这工作挺好，不想被辞了。” “你呀！哎！” 严松被气炸，转过椅子不再搭理李云。 噔噔噔。 内勤邹晴打开办公室的房门，笑嘻嘻的走了进来：“小严子，陈大说买了好些夜宵回来，都在你这。我过来拿一份回去。” 正在气头上的严松看见队里唯一的女警邹晴，立马换上笑脸，打开桌下的小柜子从里头拿出一份炒面和牛肉汤。 “邹晴，这是我特地给你留的最大份！你和这桌上的比比，是不是分量重多了？”严松边说，边准备打开塑料袋，看着是想让邹晴留在这里吃。 邹晴接过夜宵：“嘻嘻，我吃不了这么多的，其实不如给我留一份量最少的。不过，还是谢谢小严子！” 说着，拔腿就往外走。 严松犹豫了下，小声问道：“不在这里吃吗？” “我去找陈大，他还欠我好多故事呢。”背着身子的邹晴摆摆手，一蹦一跳出了办公室。 留下唉声叹气的严松：“李胖，看！咱们协警就入不了人家的眼哎” 李云挖着鼻屎，不屑一顾：“就冲你刚才那没见过女人的猴急模样，换我也看不上。” 严松无精打采的点着脑袋：“不要自欺欺人了” 李云呸了一声：“不要做舔狗！” “师兄~” 邹晴提着夜宵，也不敲门，毫不见外的进了陈书的办公室。 坐在办公室后边“啪啪啪”用着电脑的陈书，抬头一看是单位的内勤，朝沙发努了努嘴：“是邹晴啊，你去那坐着先吃夜宵。” “好的。”邹晴乖巧应道，坐到沙发上，开始小声的吃起了炒面和牛肉汤。 陈书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到电脑上。 先前在夜宵摊登记的工头身份证信息展示在屏幕上，包括外卖、暂住地、快递、交通等一系列近期的相关信息资料。 虽说陈书怀疑这工头和另一名摆摊男子私通，故意刁难老板娘的摊位，试图通过下三滥的手段将其赶走，可这只是怀疑，却没有一点证据的事情是摆不上台面的。 除非调取工头的通话记录或是微信聊天记录，查一查与那名男子的联系情况。 不过拉话单这种侦查手段需要分局的审批，陈书自知就这种纠纷事件，肯定不会通过。 微信聊天记录如果存在的话，像这种小事人家肯定不会刻意删除聊天的内容。可警察又凭什么去拿人手机，肆意的翻看微信呢。 除非另找个案子，借势搜查工头的手机。 不过，不现实。 陈书苦笑几声，只能作罢。 这种游离法律法规的商业竞争手段，着实让人恶心，让他不由自主想起几年前在中山派出所时碰到的那起假借未成人之手恶意举报、收购网的穿越王一案。 旧事浮上心头，心思不免又起了一点涟漪。 索性关掉电脑。 陈书走到邹晴对面坐下，见她吃完了夜宵还坐在沙发上半点没有离开的意思。 “邹晴，有什么事吗？” 邹晴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师兄，你这次去nx的事情我可全知道了。” “哦？知道什么。”陈书语气平淡，并无所谓。 邹晴眼珠子一转，诈唬道：“就是知道你的很多事情。” “嗯，什么事情。” 邹晴亮出杀手锏：“就是你拿一等功的事情！” “哦，部里还没批呢，说不定还是一场空。” 邹晴气馁，眼见着师兄油盐不进，只能嘟着嘴巴撒娇：“师兄，你就和我说说你是怎么拿的一等功呗。” 陈书不说话，伸手将邹晴吃完丢在茶几上不管的夜宵一一收拾起来。 00后的孩子都是父母长辈一路疼大的，不知职场规矩，不懂上下级应有的尊重，这表现属实正常。 按说00后整顿职场是一回事，可不管整顿来还是整顿去的，事情最终还是得有人去办，还得办好。 这事儿太复杂，不能一刀切谁对谁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反正就是一个理儿，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对得起打进卡里的工资。 邹晴一见，自然是匆忙起身帮着收拾。 陈书摆摆手拦下，语气像极了她的长辈：“你们这辈的人，从小就是在父母的蜜罐里长大。大学毕业就进了公安队伍，穿上这张耀武扬威的老虎皮。” 你还不是一样邹晴嘟起小嘴，暗暗吐槽。 陈书将吃剩的碗筷放在袋子里，然后取过茶几下边的纸巾开始擦拭桌面：“二十多岁的人了，哪怕是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什么苦头。碰到什么糟心的事情，总有父母或者单位给担着。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的地方是日子过得舒坦，一帆风顺的惹人羡慕；坏处就是不知社会复杂和人心险恶，总是成熟不起来。 “今天想着去网红店打卡吃点好的，周末又考虑着到哪个景区旅游，从不坐下来好好思量思量自己当下要做点什么，谋划谋划以后的未来。” 年纪不大，听着真像我爸。不想说就不说呗，还一直唠叨来唠叨去的邹晴睁大眸子，咬着唇，有些糟心的看着低头擦桌的师兄。 说着，陈书自然联想到晚上遇到的那位摆摊的女老板。 三四十岁的年纪，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时候，丈夫又生了大病等着钱治疗。 作为最重面子的东州人，还是公w员，却为了一顿十来块钱的夜宵生意，晚上跑出来摆摊，可想而知，她的生活是多么的困顿和无奈。 陈书情不自禁长叹一口气，思绪还是飞到了先前电脑屏幕里的工头的信息资料，决定帮上一次。 “邹晴，晚上没事的话跟我出去跑个案子。” 正满脑子吐槽的邹晴愣了几秒，接着便是一声雀跃的欢叫：“没事！肯定没事！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事！” 第536章 夜查 五楼，值班室。 陈书带着邹晴来到值班室门口，正待打开虚掩的房门时，里头传出严松装着老气横生的声音和其他几人咯咯咯的笑声。 听着有趣，陈书停住了脚步。 “我每月的薪资，让我在工作摸鱼的时候，毫无愧疚感，这叫问薪无愧； “我每天上班的时候，这个脸色可能不是很好看，所以群众们不要介意，这叫相由薪生； “咦，相亲的时候，女孩子问我一个月能赚多少钱，我就特别的害怕，怕丢咱特警的脸！这叫提薪吊胆； “我对于咱们的工作真的是丝毫提不起兴趣，每天除了训练就是巡逻，哎，不想值班，这叫力不从薪。” “哈哈哈！松哥，会玩！” “老铁666！给你点赞！” 站在门外的陈书苦笑着摇摇头，推门走了进去。 几名正对门口的特警见状慌忙起身，背对房门坐着的严松马上醒悟过来，手忙脚乱的戴上警帽，转过身来尴尬的打了声招呼。 “陈大，我们就开开玩笑，对，开开玩笑。” 陈书笑着摆手：“松哥，晚上我们出门加个小班，你会不会力不从薪？” 严松立马拍着胸脯表忠心：“陈大，我可是最爱加班的卷王！” 陈书给递了根烟：“松哥，咱们加班可没加班费的。” “为人民服务。”严松一本正经的接过香烟挂在耳朵上，不好意思的换了个表情，尬问道，“陈大，包夜宵不？” “还吃？只要你吃得下，包！” 严松跳将起来，踩着椅子一挥手，大声吆喝：“兄弟们，走你！” 一行人坐在运兵车上，根据陈书在警务通上查到的身份信息，找到了施工队租住的一间宿舍。 说是宿舍，其实就是个临时搭建出来的仓库。 门口停着一排脏兮兮的电瓶车，院里头摆满了废弃不用的机器、钢管之类的东西，有些已经锈迹斑斑一看就不能用了。 大门没锁一推就开，屋里头亮着几盏昏黄的灯，十几个民工躺在砖石和木板叠起来的大床睡觉。脚臭、吃剩的饭菜和晾晒的衣物等味道掺杂在一起，很刺鼻，也很难闻。 严松收起手电，拍着用木板钉的桌子：“起来起来，检查身份证了。” “快点，别睡了。” “你们这里谁是负责任？” 其他队员跟着进屋，挨个儿踢着农民工的木板床，叫他们起来。 陈书没有跟进屋里，通过检查身份证找到案件由头的成功率太低，可以说是微乎其微，想打开一个切口，还得从其他细微的地方着手。 在院子里绕了一圈，看着堆积成山的东西，陈书翻翻捡捡的并没找到好玩意，正准备进屋的时候，一辆鲜红色的电动车映入眼帘。 邹晴反应也是极快，此时陈书刚把视线投到那红色电瓶车上，她就蹦蹦跳跳跑了过去。 “师兄，这地方乱糟糟的都是男人，这会儿突然出现一辆看着像是给女孩开的电瓶车，还是新的！百分百有问题！ “诶，师兄！这牌子的型号我知道，要大几千呢！” 起先引起陈书好奇的并不是电动车本身，只不过其他人的电动车都是一排挤在外头，唯独这一辆给好好停在了院子角落，多少有些让人怀疑。 走近一看，陈书就笑了。 就如邹晴说的，这的确是一辆崭新的红色电动车，一摸车身连丁点的灰尘都没有，而且连个放工具箱的地方都没有。 这电动车，看着可不像是农民工该有的车子。 也不是说农民工不能买洋气的高档电动车，只是农民工出门在外奔波，一切都是以赚钱为主，能省则省。电动车只是个代步工具，最重要的除了载人以外还得能按上个装工具箱的架子。 这红色电动车是真的不适合农民工说走就走的工作作风。 陈书给活蹦乱跳的师妹分配了个任务：“邹晴，一会儿你到屋里先悄悄逛一圈，看看有没有女人住在里面。” “好嘞！师兄你放心，一定给翻个底朝天，到时候你看我眼色哈~” 刚从警院毕业没几年的邹晴始终保留着对于办案的旺盛好奇心，此时接到指令后，像是风一样吹进了屋里。 “你们警察凭什么半夜过来查身份证？还有没有王法了？我们可是给政府干活的，有什么好查的？”工头从里屋走了出来，一边穿着外套，一边皱着眉头大声吆喝。 “不管你是给谁干活，都得出示身份证。”严松站了出来，大声指责。 有陈大这尊护短的凶神在，他可是半点不虚这些群众。 屋内吵得厉害，陈书从院外头走进来，瞥了眼轻轻摆着脑袋的邹晴，知道里头应是没有女人，随即笑道： “真巧，又见面了。你是叫徐什么来着？” 一见配枪的民警进来，看着还是像这批人的领导，工头气势立时低下几分：“警官你好，我叫徐成。就是你们警察半夜过来” 陈书一摆手打断徐成：“我们过来是有理由的，徐老板，我问你，院子里的那辆红色电动车是谁的？” 徐成一愣，原以为这警察过来还是因为晚上夜宵摊的事情，没想到竟说起了院子里的红色电动车。 那辆新车前几天由他队里的一名叫作小吴的年轻人从外头推来的，说是自个儿刚从店里新提的车子。 工头当时还劝小吴这种小车没电量没架子，不适合他们干活的，要他赶紧退了。 可过了这么多天小吴就是没退，后来还带了几次外人过来看车。当时徐成就觉得这电动车来路不明大概率是偷的，不过碍于小吴是从跟着他从老家来的，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算了。 现在警察找上门，这事就不一般了。偷电瓶车逃不了得坐牢，这东西可不便宜，徐成端得是清清楚楚。 这时，屋里其他几名农民工频频看向躲在角落的一名年轻人，陈书扫了一眼，指着那年轻人说道：“车子是你的。嗯，先跟我去趟队里。” 说完，严松等几人就围了过去，年轻人吓坏了，耷拉着脑袋不敢吱声。 这副畏畏缩缩的作态落在陈书的眼里，自然是当了贼心虚的表现。 徐成赶忙从口袋里掏出根烟，谄笑道：“警官，小吴是我从老家带出来的亲戚，从小就实诚，不会干这些肮脏事。你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陈书正想着要如何把这工头给绕到案子里，没想到这人自个儿就跳了进去。 他笑着拍了拍徐成的肩膀：“小吴是你带出来的亲戚？徐老板，看来你得跟着我们一起走一趟了。” “什么？”徐成慌了神。 陈书使了个眼色，几名队员配合默契，一人一边攥住小吴的胳膊押着就往外带。 “徐老板，你就是去做个笔录，很快就能回来的。” 陈书示意徐成跟着出去，一边安慰着对方，一边盯紧了对方的双手，只等他掏出手机来。 第537章 发现 一路上徐成并没有掏出手机。 到了特警大队，陈书寻个理由让徐成和小吴一起进了侯问室。按照规定，进侯问室前得采录指纹、dna、足迹、三面照、声纹、虹膜和手机等。 小吴很听话，警察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很快就走完程序进了候问室。 不过徐成在采集dna的时候意见很大，说是从小到大就没抽过血，坚决抵制警察肆意抽血的行为。 队员没办法，只能出去找领导。 陈书一直站在隔壁的监控室盯着显示器，所以对里边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不过他还是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带着邹晴去了采集室。 他客气的介绍了公安机关在全国范围内建设y库的政策，这是为了针对拐卖人口犯罪行为最有力的打击，也对走失人口寻回很有用。 陈书好言劝道：“徐老板，先别说是不是为国家奉献，就单单为你自己子女的安全做一次预防也是好的。” 徐成开始迟疑。 邹晴呵呵一笑，故意低声和旁边的队员说道：“这家伙不会是怕针扎？” 徐成听到年轻女警的嗤笑，马上应和道：“警官，你不用解释了，我听你安排。” 为了避免引起徐成的警惕，陈书劝说完后就退出了房间，只让邹晴待在里面。 接着，足迹、三面照、声纹和虹膜等徐成都配合着完成，没有半分犹豫，事后还略显得意的看了几眼站在边上的女警。 只不过到了采集手机信息的时候，他似乎想到什么有些犹豫。可已经晚了，此时解锁的手机已经到了邹晴的手里。 徐成有些紧张兮兮的盯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女警察，心存侥幸觉得这些特警应该不会发现他的小秘密。 甚至于心里反复安慰自己：警察们肯定不会如此大动干戈，只为昨晚那起小小的“纠纷”…… 得到解锁后的手机，邹晴按着陈书先前在隔壁房间的交待，快速翻看徐成的通话记录和微信。 找到了！ 邹晴嘴角不自禁勾起了微笑，丢下察觉到不妙的徐成，去了隔壁房间。 “师兄！这家伙真的在使坏！”邹晴将亮着屏幕的手机递给陈书，满脸兴奋道。 陈书接过手机一看，里头的微信聊天记录明明白白的显示着，徐成伙同他的表弟故意用蟑螂敲诈勒索那炒面摊的老板娘。 点到“表弟”的微信信息记下手机号码，再切换到手机的通信记录对比晚上的出警时间，记忆中那名围观男子的身影和表弟重合。 陈书将手机交给邹晴，并嘱咐她做好记录工作，接着往隔壁的采集室走去。 这会儿，他就没这么好脾气了。 “徐成！你犯法了知道吗？知道什么是敲诈勒索吗！”人还没进门，陈书的吼声就飞了进去。 等他一进门，就见徐成脸色苍白地坐在椅子上，哆哆嗦嗦道：“警官，我没有敲诈勒索钱我都付过了” 哟，这是不打自招了陈书两步跨进采集室，走到徐成面前，盯紧了对方的双眼施加压力。 “把他和小吴分开关押。” 过了片刻，陈书冷哼一声走出采集室。 正当陈书坐在办公室，研究着《治安管理处罚法》里头敲诈勒索和诽谤的案例时，邹晴笑盈盈走了进来，这下巴都快仰到天花板上去了。 陈书笑道：“有什么好消息？” 邹晴“啪”的将一个黑色小袋子按在陈书面前：“师兄，你猜我们在徐成的身上搜到了什么？” “总不会是死蟑螂。” 陈书笑着拿过桌子上的黑色小袋子，将其打开。 邹晴雀跃的身子陡然一僵，眼睛慢慢睁大，盯着陈书楞道：“师兄，你不会是偷看了侯问室的监控？” 进候问室前，最后一个步骤就是搜身。 “哦，这么巧？” 陈书从袋子里取出一个透明塑料盒，里头正放着几只死了的蟑螂。 邹晴青葱般的玉指捻住一缕青丝，俏皮的眨眨眼：“师兄，这个死蟑螂盒子再加上那胖子的微信聊天记录，基本上能把这人给处理了？” 陈书点点头：“能处理。” 邹晴啪一下拍在桌子上，意气风发，拱了拱小拳头，道：“那师兄就在此安坐，我现在就带人去把那同伙给抓过来！” 还有二十多个小时……陈书想了想，淡淡道：“不急，我们先把这个叫小吴的盗窃电瓶车的案子给处理了。” 接着瞄了眼电脑屏幕：“已经十二点多了，先睡觉，我们明天早上起来再做笔录。” 邹晴有些意犹未尽：“不来个乘胜追击？师兄，我看他们派出所的抓了人都是第一时间做笔录固定证据的，怎么到了你这儿反倒是反倒是先睡觉？” 陈书推开桌椅站了起来：“在派出所里办案，指不定下一秒会冒出个其他案子或者打架纠纷什么的，所以都是把事情尽量往前了赶。我们特警不一样，可得珍惜这一觉到天亮的值班。” 绕过桌子，陈书像是哥哥般摸了摸坐在椅子上，正睁着双大黑眼圈的小脑袋：“你呀，好好去睡个美容觉。” 次日，清晨。 陈书起了个大早，吃完早饭叫上严松一起提审了昨日送进笼子的小吴。 在基层单位办案习惯了，也没有两名民警做笔录的习惯，陈书让严松坐在边上，打开讯问室的监控就开始审讯。 一夜的煎熬让小吴神情恍惚，他甚至有些摸不着头脑，摇摇晃晃的就被警察带进讯问室按在了老虎凳上。 安静的讯问室。 陈书咳嗽两声，抿了口早茶，板起脸来正准备“威武”开场，突然旁边的房门开了一小半，睁着一双大眼睛的邹晴将她的小脑袋探了进来。 她小声道：“师兄，让我试试？”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陈书噗的喷了一嘴，又差点被岔了气，无奈道：“行行，你来坐我这位。” 这小吴一看就是初犯，审讯上基本不会有什么难度，丢给邹晴练练手问题也是不大。 警察在讯问犯罪嫌疑人时，有“刑拘证”威慑，再加上“取保候审”来给审讯兜底，绝大部分人都会认罪。 陈书让出位置去到走廊，抽了根烟。 第538章 小事 小吴的案子一清二楚，对于盗窃的事实也是供认不讳。 邹晴只花了半个小时就将笔录做好，邀功一般送到陈书面前审核。 “可以，不错，挺好……”陈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惊奇道，“按理说你刚从警院毕业，即使是年年拿奖学金的学霸也不可能把笔录做得这么老道，毕竟印在书本上的知识和实际工作经验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邹晴鼻孔朝天，哼哼道：“师兄，跟了你这么久，多多少少肯定得学到些什么的嘛。” 陈书摇了摇头：“你要是在派出所里待过些日子我还信，不过就你天天跟着马博文他们天天在泥地上打滚” 邹晴皱起了小巧的鼻头：“师兄！” 陈书笑着在笔录上侦查员一栏签下自己的名字，而后递回给邹晴：“好啦好啦，就属你天赋异禀了好不？笔录拿去给对象签字捺印，后续的程序你就让马博文去办。等会儿忙完了跟着我去提审徐成。” 对警察们来说，文书形式为主的办案，其繁复程度往往远胜于破案。 就像眼前的这起盗窃罪，哪怕案情简单清晰，犯罪嫌疑人坦白认罪，可到了办案阶段，依旧有数不胜数的文书工作和程序要进行。 有时候，法制的审核真是到了一个字都要反复琢磨的地步。 “好嘞！” 邹晴欢呼一声，甩着小脑袋上的马尾蹦蹦跳跳离开办公室。 出门后，她小心翼翼看了眼关好的房门，从上衣口袋掏出手机，美滋滋地发了条微信给在派出所工作的同学。 询问室。 陈书将打印好的微信聊天记录和装着死蟑螂的盒子放徐成面前一丢，他就全招了。 连事前准备的威逼利诱都没用上，徐成妥妥的一副自己把自己给说服的模样。 鼻涕、眼泪全糊在了脸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罪。 几句话的工夫，就把事情全交代清楚了。 那位事发时一直在旁围观的男子就是他在微信里备注为“表弟”的人，也是表弟指使他利用飞虫、蟑螂去恶意破坏老板娘的名誉，使其经营的炒面摊在街上做不成生意。 表弟的想法也很直接，地摊街就他们两家做炒面牛肉汤的，老板娘只要被逼着离开，剩下就他独一家，这生意怎么也不会差。 徐成左右开弓，一下一下的给自己扇巴掌：“警官，我真不是人！是我的错！我就该去死！你说我怎么就被表弟迷糊了脑子，跟着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情！哎，我就不该去喝他请的那顿酒！” 因为徐成没有向老板娘索赔，所以够不上《刑法》上的敲诈勒索，只能按《治安管理条例》来处理。 都是爷们，这事办得是真不地道。 老板娘一个女人家夜里出来摆摊打拼，家里丈夫又生了场大病，子女嗷嗷叫着要生活费要读书费，本就是很不容易的人了，日子过得真是很辛苦。 其实，这就是现实。 由于徐成的坦白，笔录做得很顺利，证据固定的也充分。 签字捺印的时候，邹晴没留神问了句这情况要拘留几天。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徐成吓得浑身一颤，整张脸煞白无色，瞪着一双委屈的小眼睛看向坐在审讯台上的陈书。 “就这事，还要拘留啊？” 陈书笑了笑：“事情不大，可以拘留，也可以罚款，具体得看你表现。” 徐成挪了挪屁股，抬手抹了下干巴巴的眼睛，哭丧道：“领导，不是说坦白从宽吗？” “所以说看你表现嘛。” 下午，在徐成的指引下，陈书等人在一处陈旧的城中村破烂小楼里将还在睡觉的表弟抓了起来。 将两人分在两辆车上带回大队，邹晴依样画葫芦，将徐成指认表弟的辨认笔录给丢在老虎凳上的小桌板上。 脑子里想象着师兄的作态，邹晴努力板着脸：“你看看，这上面的照片是不是你？” 表弟看了眼笔录，低下头来没有做声。 邹晴又丢出一份打印的微信聊天记录：“你看看，这上面聊天的人是不是你。” 表弟快速的瞥了一眼，继续低下头来。 邹晴猛地抬起一脚踹在表弟坐着的老虎凳腿脚，恶狠狠道：“有这些证据在，你就是不说，照样把你送笼子里！” “咳咳！” 第一次粗着声音喝骂，经验不足的邹晴给自个儿给呛到了，扶着桌子就是不听咳嗽。 不过这效果，还真给弄成了。 表弟浑身一抖，显然是受了惊吓的表现，不过随即把脑袋埋得更深。 邹晴不屑道：“还是个男人呢。敢做不敢当，等明天把你这事给寄信通知到你家，看你老婆孩子在老家还怎么过活。” 说完，看也不看表弟，甩头就出了讯问室。 经过坐在门边审讯台上的师兄时，邹晴伸出食指和中指摩擦了几下子。 陈书被邹晴先前这一系列的操作给镇住了，特别是她那一句“还是个男人呢”，那最后一个“呢”字的提调，是真正把一名女性对男性的鄙视展现的淋漓尽致。 陈书走下审讯台，从身上掏出一包烟丢了一根在小桌板上：“小徐，何必呢。” 表弟顿时破防，抬起被手铐锁紧了的双手，颤颤巍巍的拾起香烟，声音有些哽咽：“警官，我错了，我认罚。” 走廊外，邹晴竖着耳朵贴在门板上，此时听到表弟认罪，耐不住心中的喜悦一下跳了起来。 “yes！” 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邹晴轻手轻脚的掏出手机给在刑大工作的老同学拨去电话，趁着接听的空隙离开走廊朝楼梯口走去。 晚上，公园路。 今天带队的是副教导员谢持，特警值班组依旧在热闹非凡的地摊一条街执行武装巡逻。 一中队副中队长张清趁着休息的空隙，给谢持递了根烟，建议道：“谢教，迟点要不去摊上吃点夜宵？” 马上就要退休，谨小慎微的谢持将递过来的香烟退了回去：“我们巡逻就是在上班，这要是在哪个摊子里吃东西被群众拍了照给发到网上，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啰。” 张清一下忍不住咳嗽起来，赶忙把‘昨晚陈大带队去的那家炒面摊特别好吃’这句话给憋了回去。 “谢教，吃点夜宵怎么了？又不花他们钱，合着还碍他们眼了？”邹晴在旁边嘀咕，显然对谢持的谨慎很是不满。 谢持心知肚明这女娃子是指桑骂槐，不过毕竟大了几十岁也不能和她一般见识。 “邹晴，你昨天不是值完班了吗？今晚上怎么还跟着我们出来巡逻？” 邹晴气呼呼的抱着胸：“我乐意！” 旋即像是想起什么，一下脱掉身上的警服和装备一股脑塞到了张清的手上，拍拍屁股走了。 “谢教，今天我休息。我去吃夜宵总该没人管？” 众人看着一蹦一跳离开的邹晴顿时傻了眼。 邹晴找到白天办案时候提到的那家老板娘开的炒面摊子，生意很好，满满当当的坐满了人。 邹晴凑近了正在炒面的老板娘，盯着人家看了许久，喃喃着“也不怎么样嘛”、“还挺老的”等。 老板娘瞥了一眼站在边上的邹晴，随即放下铲子，将手边新抄的几碗面条和牛肉汤打包好，塞了过去。 邹晴一愣：“老板娘，我也没说要吃夜宵呀？” 老板娘抬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笑呵呵道：“警察同志，这是送你们的。” 警察同志邹晴低头一看，自己穿着的t恤胸口位置印着特警的圆形标志。 “老板娘，要是见警察就送，你这一晚上可都得白干，兴许还得亏本。” 老板娘伸长脖子往邹晴身后看了几眼，笑道：“昨天来的那些特警是你同事？那带队的领导今天还会来吗？” “哦，他今天休息。” 老板娘抿着嘴唇想了会儿，说道：“前面刚出摊的时候，小徐过来和我道歉，还硬是留下好几百块钱。有意思的是那工头还带着人来我这吃面，说是往后要是吃出个老鼠他都咽下去。 “呵呵，这话讲的真是让人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受。嗯，我想着一定是你那领导给帮的忙，所以” 邹晴一听就知道是早上办的那起案子，也不知道后来师兄和那俩人渣聊了什么，结果只是交了五百罚款就让人走了。 当时呀，气得她直咬牙。 不过现在看来，结果还不错，起码老板娘这摊子应该是从此都能稳定下来。 邹晴学着师兄的样子摆了摆手，笑嘻嘻道：“小事！这是我们警察应该做的！” 第539章 回礼 陈书做了个梦。 在梦里，整整二十八个形态各异、阴森恐怖的gui魂追着他索命。在现实里一直对这些嗤之以鼻的陈书，不知为何在梦里却是满头大汗的只知逃跑，连头都不敢回。 梦境突然切换到荒凉的大戈壁上。 黑黑的晚上，玉买肯坐在篝火边上，盯着燃起的朵朵火焰，慢慢的念叨：“什么都无法舍弃的人，注定什么都无法改变。” 梦里的陈书坐在边上专注的听着，一下觉得背脊有种凉凉的感觉，一回头，就见一张青面獠牙的怪脸贴了过来，瞪大没有眸子的白眼珠，直勾勾的盯着他。 “还我命来，还我们命来啊~” “你竟活生生炸死了我们二十八个人哟~” “全死了，全被你炸死了~” “你好狠~” “好狠~” “狠~” ----------------- “呼！” 陈书猛地坐起，这才发现是在家中的卧室。 看了眼窗外，晨熙初露，天色微白。 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陈书摇头苦笑，从床上下去，走到厕所一通洗漱后，又去厨房倒了杯水喝。 咕噜咕噜一杯下肚，陈书取了手机倒在沙发上翻起了微信的聊天记录。除了常有的工作群上显示的“99+”，意外收到了朱丽发过来的微信。 说是让他有空来刑大一趟，找他有事。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看了眼号码，陈书笑着接起电话：“妈，怎么我刚一起床你电话就来了？这么早，你就不怕吵醒你的宝贝儿子呀？” “吵什么，你我知道你醒了。我有看你微信步数的。” 陈书一愣，还有这操作？只是不知道该用妈妈的关爱，还是妈妈的操心来形容。 “对了，儿子。上回你那朋友送你衣服和手表的，你回礼了没有？” 在nx时，朱丽为了陈书出席小强的葬礼时有一身得体的服饰，由于陈书当时的魂不守舍，便做主买了一整套的正装送给陈书。 当时陈书情绪很乱，并没有考虑太多，基本上是人家将东西递给他，他拿过来就穿，是真的想都没想。 “妈，你不说我还真把这事给忘了。回礼，你说回什么礼才好？” “嘿嘿，这还用想吗？肯定是先请人姑娘吃一顿饭，啊，不不，她送的礼物这么贵重，一顿饭可不够。我跟你说，每周请一次，连请十次就差不多了。” 敢情这是奔着主动献上长期饭票的节奏。 “”陈书头上一列的乌鸦“呱呱”叫着排队飞过，哭笑不得。 “妈，你怎么知道是女的？还有，哪有回礼是请人家吃饭的？还一连请十次？你当你儿子傻的吗？” “啧啧，我就知道是女的，嘿，肯定还是个漂亮姑娘。臭小子，我跟你说，你可不要辜负人家的一片心意” “嘟嘟嘟!” 陈书受不了陈母大早上的唠叨，直接摁掉手机。想了想，又重新开启静音，随即长吁一口气坐到了沙发上。 话说连请十顿饭是有些夸张，不过多少是得请一顿。 还得准备一份相当的礼物回送过去。 嗯，该怎么办呢 思索片刻，几名女性朋友的名字跃然而上，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陈书却有些不愿，或者说不敢电话询问。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找上了单位的内勤，也是他的小师妹——邹晴。 因为时间还早，只发了条微信过去。 没想到一会儿的工夫，人家就回复了ok的手势，说是晚上要回去陪爸爸吃饭，所以只得白天有空，让早些过来接她。 “这小妮子，起得倒挺早。” 陈书有些惊讶，放他年轻那会儿，要是轮到周末，都是可劲的往夜里折腾，吃饭、喝酒、唱k，不到十二点是绝对不会回家。 吃完早饭，按着邹晴发来的地址开车接人。 车子依然是那辆黑色的高尔夫gtr，开了这么久，陈书终于领悟到车子其实没必要买太好的发动机，因为都是在城市开，左右都得堵着。 发动机好的还费油，噪音也更大一些。 也可能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当年他也是玩过改装车的年轻人。 到了小区门口，邹晴早就整装待发站在路边上。 理着飒爽的超a短发，一身运动款的棉服，戴了条红围巾和手套，拎着个白色小包。 见了他的车，邹晴笑着摆摆手，车子一停拉开副驾驶的门就上来了。 陈书调转车头，奔银泰百货而去，随口问道：“邹晴，这么早就醒了？晚上都没弄什么项目？” 邹晴眨了眨黑眼圈：“刚回家就接到你微信了” 陈书“哦”了下，猛然反应过来他是早上起床没多久给她发的微信。 又吸了吸鼻子，才发现邹晴身上传来一阵一阵的轻微酒气，不过还好，不是特别强烈。 “通宵？看来还是小觑你们这批00后了。” 邹晴嘿嘿一笑，打趣道：“师兄，我们也就这俩天能喝酒，可不得把一周的分量都给拢起来解决。” 接着还扳起指头一项一项数了起来：“晚饭喝红酒、酒喝洋酒、夜宵喝啤酒、早饭喝白酒” 陈书无奈打断：“你啊，毕竟还是女孩子，别成天学那些男警搞的醉醺醺，小心嫁不出去。” 那你娶我呗邹晴芳心暗许，不过明面上还是拌起了嘴：“师兄你放心，喝酒我都在摸鱼。我就喜欢劝那些男生喝酒，故意看着他们喝醉耍表演，贼有意思！” “得，我说不过你。对了，你周末都回家陪你爸妈？这倒是个好习惯。” “主要还是陪我爸。他常年在部队，他回家的时候，我一定要陪他。” “你爸是在部队啊，难怪你考了警院。你小时候都是妈妈拉扯大的？” “没，我小时候在爷爷家长大。” 提起爷爷，邹晴笑意更浓，显得关系非常亲密：“其实我像个假小子，可能都是我爷爷带出来的。他从小就喜欢领着我跑来跑去，就是现在上了年纪不愿意动，每天都窝在干休所唱歌跳舞。” “干休所？看不出来你还是军人世家。” 干休所是各大军区设立的直属单位，主要是为部队离退休老干部服务。能进干休所的，在部队里必须得是个人物。 开车到了银泰，因为才十点不到，商场也是刚刚营业，里头除了服务员还真没多少客人。 其实现如今由于电商的崛起和冲击，对传统百货的影响很大。比如对于陈书来说，他现在买衣服就是上淘bao或者天ao，依着早年的购买习惯挑上些衣物、鞋子就给买下了。 他是好多年没在商场买过服饰了。一个是贵，第二个是花时间，左右都不如躺在家里用手机购买方便。 “师兄，今天是买礼物送我未来的嫂子吗？” 邹晴背着手走在前头，转过头眨了眨眼睛，俏皮的问道。 第540章 两万？ 陈书笑着摆摆手：“就是个普通朋友。” 邹晴“哦”了一声，故意慢下脚步等着陈书靠近，幽幽道：“如果是普通的朋友话，那我可就随便挑了哦~” 说完，还故意给拖长了尾音。 “好啊你！”陈书哭笑不得，“你这小妮子，现在居然都学会威胁人了？” 邹晴轻笑起来，眼睛眯成月牙状，俏皮道：“反正也只是普通朋友嘛，随便送点东西意思下就行了~” 陈书急了：“那可不行，这可关乎礼节！” 邹晴撅了撅嘴巴，哼唧两声，自己都没发觉语气里竟透露出些许的失望来。 “嘿，还说不是嫂子呢？看来今天得花大力气好好给师兄助助力了！不过话说，逛街也是很累的” 这不刚出门，就累了？ 陈书轻咳一声：“到时候挑完礼物，就多买一份，算师兄给你的辛苦费。” “真哒？”邹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兴奋道，“那还等什么，赶紧选！” 说着，拉起陈书快步朝琳琅满目的店里走去。 “师兄，嫂子送你的是啥？” 对于邹晴执着的称呼，陈书已经放弃：“额，你别这么八卦行不，好好挑你的礼物。” “那哪行，回礼得匹配才行！总不能人家送你一块手表，你回礼一瓶香水？” 陈书寻思着倒是有点道理：“小妮子有点水平，还真被你猜中了。嗯，一块浪琴手表，还有一套boss牌的西装。” 吓！ 正可着劲往里拱的邹晴一下站住，睁着亮闪闪的大眼睛，难以置信道：“哇塞！嫂子出手好大方，真想瞧瞧她人长得怎么样嗯，肯定是又美又温柔” 如果邹晴要是知道这套行头，还只是朱丽在外出差时顺手给陈书置办的，只怕这嘴要一下咧到耳根里去。 不过此时，陈书方才回过味来，没想到只是分局法医的朱丽，竟会购置如此昂贵的礼物送于他，由不得心里起了几分异样的心情。 都是干公安的，工资卡里有多少心坎里都有数。按说刑大的工资也不会比派出所多出多少。 这衣服和手表加起来，得抵上一个月工资了！ “去去去，想什么呢！就是普通朋友！” 陈书原本以为带着邹晴这位女性向导挑选礼物，肯定会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没想到这女人逛起街来是真要命。 各种试穿衣服、鞋子、包包，从上到下一整套都要试穿一遍，偶尔还得搭配一些耳环、手环的小饰品。 这一圈下来，差点把陈书这直男的小心脏折腾出病来。 在漫长三个小时的长征后，邹晴总算挑了两小箱的化妆品，正式结束了今天的行程。 其实到最后陈书都想不明白作为礼物的化妆品，为什么邹晴先前要试穿那么多的衣服？ 带着小小的疑问，陈书付钱刷卡结账后，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些魔怔和虚幻。 “师兄，怎么样，我的眼光还不错？”邹晴一脸得瑟的凑过去炫耀，一双美眸弯成月牙状，像只骄傲的猫咪，看的陈书直翻白眼。 他将提着俩小箱化妆品的邹晴“噔噔噔”拉到边上，伸手掂了掂俩小箱的重量，轻飘飘的。 陈书吞了口口水，低声道：“就这些瓶瓶罐罐的东西要一万？” 说着，抬头看了眼周围亮闪闪的金字招牌和素质极高的服务员，终于还是咽下了“不会被骗了”六字。 邹晴露出鄙夷的神情，老气秋生的拍着这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师兄的肩膀：“师兄，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陈书没办法反驳，只能深深咽下这口气。 “师兄，你不会以为这样就完了？嫂子送你一万多的礼物，你起码得回两万才行！” “不是钱的问题，就是看着这些小小的瓶子就要一万多，就觉得” “哎，师兄，就是钱的问题！你的问题！” 陈书一愣，忽然觉得眼前这小妮子和陈川的形象竟有些重合，长叹一声附议：“哎，是我的问题。” “就是嘛~” 将邹晴送回，陈书提着化妆品回到家里，刚进门就闻到一阵菜香，知道肯定是陈妈又抽着空给他烧饭来了。 “咦？化妆品？儿子，你给我说老实话，是不是交女朋友了？是哪位？”一向话痨的陈妈啧啧了半天，八卦的心情溢于言表。 “儿子，我跟你说，这谈恋爱啊，就得花钱。在钱上面，你不要想着节省，反正家里都是留给你的，用多用少全在一个碗里。” “这女孩子就得疼，看中什么你就买。出去玩，该花钱就花钱，钱不够，找妈要！” 陈妈眼见着年近三十还没有动静的儿子，此时竟开了窍一般懂得给女孩买礼物，兴奋的把胸膛拍的啪啪响。 很多老辈人都这样，觉着自己的人生特别成功，成功到自己只谈过一次恋爱就结婚的，然后给初中就开启男女交往的新生们指指点点，传授经验。 这感觉换种说法，就是他们自己一个月退休金四千，然后给月薪两万的后辈谈人生、谈职业规划。当然不是说不能指点，就是那种莫名其妙的自信心，很让人费解。 陈书属于钢铁直男，比较特殊，这里暂且不论。 陈妈出于女性对化妆品特有的敏感，拉住陈书，好奇道：“儿子，花了多少钱？” “两万。” “两万！！！” 陈妈神色略有呆滞的张开嘴巴，脑海里空荡荡的只飘荡着一句话：哎哟，我滴妈呀！ 陈书回到房间，将化妆品放在桌子上，瞅着也没觉得有多金贵，不过他现在倒不是很在乎价格，主要是钱已经付出去了。 就是该怎么送礼，这倒是个头疼的问题。 约人吃饭？ 直觉告诉陈书这并不妥当，两人只是同事关系，这单独约出来孤男寡女的挺不合适。 想起先前在nx大戈壁上他抱着朱丽痛哭，鼻涕都流到人家衣服上，陈书就有些不大好意思面对她。 哎~ 长叹一声倒在床上，陈书翻来覆去的还是决定上班的时候问问陈川该怎么办，那小子虽然不靠谱，但在应对女人这方面却是顶尖。 陈书不得不服。 屋外头，陈妈将刚从厕所出来的陈爸拉到客房，两人叽里呱啦的一顿聊，当然也没聊出个子丑寅卯来。 后来吃完饭回到自己家里，更是研究了半宿儿子的终身大事，结果还是没结论。 儿子大了，他们管不了。管不了，那就让他自个儿折腾去。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儿大不由娘！ 不过二老的心情总体上还是愉悦的，起码自己的傻儿子在男女感情方面总算有了进步。 这让一直怀疑陈书取向的陈爸陈妈总算放下了搁在悬崖上的心。 “你老郑家后继终于有望。” 陈妈玩笑的拍着陈爸的后背，打趣道。 第541章 救女朋友还是救母亲 翌日，清晨。 熬了一夜，双眼通红的陈书等着天一亮就开车赶到陈川家中，不由分说将满身酒气的陈公子一把从被窝里抓起给丢在了车子的副驾驶座。 陈川嘟囔几句可拿自己的好哥们没办法，只得窝在座位上掏出手机噼里啪啦的和人聊起了微信。 陈书系好安全带，探过头来一看，哎哟，这小子还真是争分夺秒的在泡妞，这大早上的刚起床，饭也不吃就开始撩妹。 “小仙女，这个周末继续哦<(￣▽￣)→” “到时候再看” “对了，小仙女叫的人太多显得我不真诚。就咱俩现在的关系，我以后叫你小莹莹好吗？” “嗯” “小莹莹，那你叫我哥哥好不好？” 陈书、陈川两人盯着屏幕许久，脖子挺麻了都没见对方回信，想必是不好意思了。 陈川嘁了一声，忿忿道：“以后让你叫爸爸！！不带停的那种!” 陈书指着聊天记录中陈川发的那一句“就咱俩现在的关系”，天真的问道：“你们俩现在什么关系？” 陈川收起手机，诡笑道：“喝了一晚上酒的关系。” “酒友？” “nono，准确点说是酒‘肉’朋友。” “” 肉字带了个小翘音，这升起来的调调让陈书听着直打颤，遭不住。 陈川说话时脸不红气不喘，相当得自然。 陈书的目光扫过他单薄的身板，最后停在那更单薄的腰子上，不禁为其可怜。 转念又想起自己的烦心事，陈书长叹一声，觉得当下自己也没资格嘲讽他人，一脚油门踩下载着俩人直往单位而去。 一路上，陈书将送礼、回礼的烦恼事和陈川倒了个干净，顺着也在路边给买了两份早点，算是一大早喊人的小小赔偿。 喝着陈书新买的豆浆，陈川装模作样的砸巴嘴品了品，顾左右而言他：“手磨豆浆的味道就是一个字——绝，百喝不厌。” 吱呀！ 车子一个顿刹，杯中的豆浆差点射了陈川一脸。 陈川假惺惺的抹了把脸：“书，你这扭扭捏捏的样子真是看得我蛋疼啊。” 他不由得想起当初在学校的自己，那时候也是个阳光、善良又帅气的少年，在遇到爱情时也曾茫然失措。 对，就是陈书如今的样子。 “咳咳。”陈川将豆浆放到中央扶手的杯架里，进入正题，“约起来吃个饭呗，等会儿我转你个网红店，你直接转发过去，就说嗯，就发‘请你吃饭’四个字，完了。” “完了？你确定？会不会显得很傻，很直愣？要不要来点铺叙什么的？” 陈川长吁了一口气，又想起自己单纯的青葱岁月：“最高明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方式出场。” “滚！” 周日，下午。 朱丽画了个淡妆，穿着白色夹克外套和牛仔裤，紧身的牛仔裤不经意间让修长的大腿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 “老妈，我找拉拉玩去了！” “早点回来哈。哎呀，我说小丽啊，你就不能找个男孩子耍耍？” “找男孩子能迟点回家？” “不用回家！” “哼！” 朱丽出了家门，快步走到小区门口。 一辆黑色高尔夫正在小区门口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游离，见她从里头出来，马上提了一点点速度，贴着马路牙子朝前方一个路口驶去。 朱丽一愣，觉得这家伙应该是看到自己了，怎么还往前开？莫不是车子出了问题？ 担心之下，她快步跟了上去，等那辆黑色高尔夫拐过一个路口停下时，嗖的一下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陈书，你干嘛？”朱丽的语气有些担心。 坐在驾驶座的陈书心虚的挠了挠头皮：“你不知道，现在的人都挺八卦。这小区附近可全是危险地点。 “那些保安和物业的人就算了，那些你看着人禽无害的老头老太太，转来就是最多嘴多舌的，我们还是离远点好。” 出于男士的礼节，在微信上邀请朱丽之后，陈书依着陈川的指点提出了接送的表示。 起先以为对方会拒绝，没想到朱丽竟干脆的答应下来。 不过真开着车到了朱丽所住的小区附近，陈书想到她的父亲应该属于大官那类。 原本在东海警院时，他们之间就产生了一点误会，此时更是谨小慎微，深怕自己一不留神又惹下麻烦，让朱丽难堪。 朱丽看着陈书东张西望的小心模样，心里就有一股子气，她还没嫌弃他只是个小民警，这会儿对方反倒生怕被人知道他俩出来约会！ 俩人虽说经历了让人终生难忘的生死战场，可明面上毕竟还没有确认关系。 陈书从没提过，朱丽作为女生自然又不好开口问询。 不过在朱丽心里，自从那次陈书在山洞里抱着她痛哭流涕，露了最为软弱的一面激起她的圣母心，以及后面在医院照顾的一段时日，她是发自内心的当了真。 也不知道这直男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朱丽只能气呼呼道：“陈书，你为什么接女孩子这么熟练？说话还一套一套的？” “什么熟练？” “你是不是开这车接过很多女生？” “应该不多”陈书心虚的缩了缩脑袋。 “不多就是有啰？起码得三四个？呵呵，看不出来，我们的陈警官经验很丰富哦！！！” 不管是什么类型的女生，上了爱情的小船都会激发女性自带的天赋技能：你交过几个女朋友？谁更漂亮，你的前女友还是我？如果我和你妈掉进水里，你会先救谁？ 被一连串的问题逼上来，陈书的脑袋都快埋到方向盘下面了，不过最后一个问题却让他精神一振，觉得反杀的机会来了。 “这还用说，肯定先救我妈，不然就是犯罪，要坐牢的。你也是警察，怎么会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 朱丽当场石化。 见过直愣的，可这么刚的钢铁直男属实如国宝一般难得。 天色瓦蓝，风和日丽。 陈书笑眯着眼放松地按了一下喇叭，提示着前边已经是绿灯还停在路口没动静的一辆小轿车。 第542章 西餐厅的小把戏 弗兰西餐厅。 出于职业习惯，两人选了靠窗的位置。 “5j火腿、波龙沙拉、全熟战斧、南瓜汤。谢谢。”朱丽没接服务员的菜单，干脆利落的报出一串菜名。 看着服务员转身离去，陈书有些气馁：“原来你在这里吃过呀” 朱丽心里有些欢喜陈书此时的神情，这样子的遗憾正好说明他是真的用心在准备这次与她的约会。 嗯，约会。 “嘿，忘记问你喜欢吃什么了。你，不会介意？”坐在桌边的朱丽，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放在桌面食指轻轻点着，吐了吐舌头有些俏皮。 陈书一摆手：“说句老实话，我是真的第一次来这种高档餐厅。要不是心里实在憋着个问题不吐不快，我还真不敢这么坦诚。” “什么问题？” “不是说牛排没有全熟的吗？一般来餐厅都是点个七分。” “嘿，他们啊，是没这技术做全熟的牛排，因为全熟的牛排是最难制作的。在保证牛排鲜嫩的同时，又不能让它老掉，这可是极为考验厨师的技术。 “过去那些牛排店，其实也无所谓几成熟，因为大部分的厨师都控制不住所谓的五成七成，反正他们做出来全看心情，无论几成都是假的” 看着朱丽娓娓道来，陈书觉得这放在生活一面的刑侦法医也是挺有趣的一个人，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职业习惯，反正听其他同事聊过分局的法医，大概就是一个高傲、严肃、古板的家伙。 陈书是坚决反对的。 他笑道：“朱丽，你这话我有意见。” “哦？什么意见？” “其实，他们不是看心情，是看表的。煎牛排时看表掐时间，流水线一样，五分熟就煎几分钟，七分熟就煎几分钟。我进厨房见过。” “这么点事情你都跟女生争个输赢，话说你做人不累吗？”朱丽捂着脸长叹一口气。 陈书一下哑了火。 朱丽从指缝中看着陈书欲言又止的憋屈神情，还是决定适时放过这个直男：“行行行，这事就这么过啦。不过话说回来，你去餐厅吃饭都喜欢往人家厨房里钻吗？” “谢谢。” 这时，餐前面包端了上来。 朱丽取一个面包撕下一小口，再用小刀尖取上一点儿黄油给抹在上面，蘸上点餐厅提供的油醋汁。 左右看了几眼，满意的将成品放在陈书的面包碟上。 陈书耸了耸肩：“职业习惯，到了地方总喜欢到处溜达溜达，兴许能发现点什么。” “哦，那你说说，你都发现什么了谢谢。” 一名看着像是外国人的男服务员端着一盘切片的火腿肉放在桌上，离开前满是笑意的冲陈书和朱丽点了点头，做了个请享用的手势。 “比如，这位刚才我们上菜的服务员应该是这个餐馆的老板。”陈书悠然道。 他夹了片火腿肉举到眼前，琢磨着为什么这么薄薄的一片肉要价会如此之高。 朱丽挑了挑画着精致眉线的梢尾，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和好奇：“说说看，你怎么发现的。对了，这火腿口感怎么样？” 陈书将大约1厚度的火腿肉塞进嘴里，一口吞下而不自觉。 除了感觉到一点点的咸味，是半分不及昨晚在家里吃陈妈烧的梅菜三层肉的满足感。 打眼一扫盘子上的七八片肉，只觉得全部夹在一起都不够他一口吞的。 “咸咸的，不过配着稀饭吃应该不错。嗯，口感还不错！” 陈书不是美食达人，说不出多少好话来，只能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过这份坦诚倒是让朱丽升起不少的好感。 毕竟有些人一进西餐厅就喜欢装，硬着头皮装。 朱丽掩着嘴角，轻笑：“就你这猪八戒吃人参果的吞法，能吃出什么口感来？” “切。”陈书撇了撇嘴，反驳道，“你还别看不起猪八戒，人家在天界也是吃遍山珍海味的元帅，腻了！所以往后才懒得品尝，直接一口吞。” “嘿，承认自己是猪八戒了？那要不要给你加点酒，再找一位月宫仙子陪着呀？” “算了，已经有一位了。” 这话一出口，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两人皆是觉得聊得有些暧昧，一下都停住了嘴。 气氛有些尴尬，陈书指了指那位外国服务员，转移话题：“推断这人是餐厅老板其实挺简单，就三个点。 “第一，外国人在东州当厨师还是不少见的，可服务员那就稀罕了。要是为了钱，随便找家英语培训机构混口饭吃也比当服务员收入高。” 朱丽将手指放在艳红的嘴唇边上，配合道：“确实。即使他的英语稀巴烂，可就凭着这副外国友人的面庞，混在良莠不齐的东州培训机构里教小孩子读读abcd都够了。” 陈书伸出两个指头：“第二。你看那些餐前面包或者水果沙拉都是由其他服务员端送，就那些单价昂贵的菜会由他亲自端给客人。这即是把关，也是老板习惯抓重点的普遍心理。” 朱丽倒是不讲究，一边听着解释，一边伸出白皙的两根青葱玉指直接拈了片火腿肉吃下。 “嗯~”她轻哼一声，下巴微微抬起，满意的闭上眼睛享受着美食带来的余韵。 一下裸露出来的光洁脖颈和隐隐约约立体感极强的锁骨在灯光下白得耀眼夺目，如同精心打磨过的艺术品般无暇无垢，让人无法忍住采撷的丝丝念头。 “嗯？就两点吗？感觉定案证据还有些单薄呢。” 朱丽微微睁眼，精雕细琢的笑意像是蝴蝶展翅般向坐在她对面的男人送了过去。 这等成熟女人的韵味是以往陈书从未体会过的。 他看呆片刻才猛然回神，急忙将视线转移到别处，可依旧掩饰不了耳根处渐渐升起的红晕。 “额还有还有。”陈书调整了情绪，看向透明厨房与外界的菜品交接台，“你看这人虽然站在窗外，可他不像其他服务员一般只是站在等候。你看，他还会对厨房里头的厨师指指点点，而厨师应对的表情也颇为有趣，皱着眉头的样子你看像不像学校里的学生应对老师的考校？” “厉害厉害。看不出来你这个特警还挺有本事的。”朱丽捂着嘴轻笑，眼里藏不住的崇拜。 第543章 发现浮尸 面对朱丽毫不掩饰的称赞，陈书想到对方可是在刑大上班的法医，平日里见过的警察破案数不胜数，自己这可是班门弄斧，献了丑。 陈书红着脸：“都是些小手段上不了台面，比不得你们刑警。” 普遍意义上，法医的第一身份自然是警察，有执法权。在行政上隶属于刑侦部门，受刑侦大队长管辖，所以也算得上是刑警。 朱丽倒是不以为然，扳着手指头：“你呀，就是太谦虚。别人不知道，我却是很清楚。前年那起恒亿水库扁头女尸案，还有去年那起牛排馆分尸案不都是因为你才破获的嘛。 “那批鸡肠小肚的家伙都捂着案子不敢对外宣传，其实都是一个分局的，你破我破不都一样？这些好面子的男人哟，格局也忒小了，嘿嘿。” 朱丽捂着嘴憋笑，都是一个单位的，她也算看清楚了这些自诩精英警察的面貌。 陈书能感觉到朱丽搬梯子给他下台阶的好意，不过他也有自知之明，一个派出所治安队出来的警察，即使打击数再多，在破重案上，肯定是比不过一名老道的刑事侦查员。 既然聊起刑大，朱丽顺势提出一个问题。 “去年那次，为什么不来我们刑大？正常人应该都会选择去刑大担任中队长，而不是留在派出所里干个小警长。” 朱丽目光灼灼的盯着陈书，这是一次小小的尝试，只是让陈书在分局和省厅的抉择之前的一次小测试。 去年恰逢陈书竞聘副股，分局常务副局长张绪明点名让他空降刑大担任其重案中队长。这件事曾一度引起刑大内部一众探长的敌意和分局其他警察的八卦。 传的是沸沸扬扬。 原本，陈书兴致勃勃看向正推着小餐车过来的餐厅老板，只等着那份全熟牛排上场，这会儿忽的一听朱丽的提问，愣住了。 往事如幻灯片一般在眼前闪过，陈书拿起刀叉又放了下来了，坦诚道：“我觉得以我的水平，无法胜任重案的职责。” “屁股决定脑袋，到时候跟着老刑警办几个案件练练手不就行了？再说了，你过去是中队长，案件上带好头，又不用亲自下场办案。” 屁股决定脑袋 “那拿来给我练手的案件受害人，岂不是平白倒了血霉？”陈书语气平静。 他的第一反应既不是自己，也不是同事和局长的心情，竟是受害人朱丽嘴角不受控制的勾起，露出小小的得意。 这份得意来自于对自己眼光的肯定。 她清了清嗓子，摆出现实例子，尝试说服对方：“这那你知道不，这次你们特警的大队长李达，马上将要调任去法制的教导员。按照你的说法，在特警干了二十几年只会嘿哟嘿哟连个律师证都没有，也没办过案子，那他是不是就没有资格去法制？” 陈书摇了摇头：“别人是别人，我是我。” 朱丽被眼前这位直男气得不轻，直想掀开他的脑袋瓜子看看里头到底装了多少的杠精。 “得了，不跟你争。陈书，和你说个正经事。”朱丽坐直身体，准备把省厅遴选的事情丢出来让他自己选择。 按照马叔叔的说法，这可是傻子都会做的选择题不过此时的朱丽心有戚戚，纠结了老半天。 她心里没底。 “哦？什么事？” 陈书端正神色，以为朱丽碰到了什么难办的事情救助于他，严肃起来。上回在nx都是托朱丽的帮忙，现在轮到他这边，自然是当仁不让。 这时，朱丽的手机响起。 “喂，怎么了？” “行！我马上过来。” 朱丽放下电话，表情凝重：“有案子，我先走了。” 陈书一愣，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特地带在身边准备一会儿送出去的礼物袋，马上反应过来。 他一手拎起礼物袋，一手抓过老外堪堪端上来的战斧牛排。 “老板，打包！” 陈书跑到店外，拦下正准备打的的朱丽：“想什么呢？上我车！” 朱丽会心一笑，也是毫不介怀：“不影响你今天休息？” “我们干警察的，就没有休息这两个字，来活了就得干！” 一路疾驰，到了郊区一河流边上。 两人下车后，见现场已有当地的派出所民警拉上警戒带，几名辅警站在外头正在驱散围观的人群。 “朱主任，你来了。”一名戴着黑色大檐帽的年轻警察从人群里走了出来，隔着老远就打起招呼。 在东州，刑大下属刑事科学技术室的负责人，一般都是被称为主任。朱丽虽是主任，但一直以来都冲锋在第一线，主要负责尸体方面的工作。 一部分原因也是基层警力不足。这一点，在法医岗上尤为突出。 朱丽只是“嗯”了一下当作回复。 年轻警察许是早已习惯这位分局“朱无常”的处事风格，浑不在意的引着两人往岸边一处小平台走去。 案发现场位于河边桥下一处靠岸的柱子旁，整个现场已经被警察全部封锁起来，为了防止尸体向下游再次漂流，尸体的周围临时围起了网兜。 “一具无头尸体，也不知道是自杀，还是他杀，只能等着你们刑大的人过来。这起案子我们是在下午一点左右接到的群众报案，报案人是住在附近的本地人。 “他有饭后散步的习惯，线路也是固定不变，从家门口一直沿着河流往东边走，然后过桥的时候就发现了堵在桥下柱子旁边的尸体。” 年轻警察一边介绍案情，一边频频打量站在朱主任身后的男人，总觉得有些眼熟，估摸着是新近调任到刑科室的警察。 “主任！你来得好快！”一名戴着副眼镜的小年轻，提着一个厚重的勘察箱咣当当从路边跑了下来。 他来到众人面前，气喘吁吁的拍了拍胸脯：“主任，今天你休息，怎么还来得这么快？” 朱丽“哦”了下，指着尸体周围：“小明，箱子给我，你先拍照。” 说完，她不容质疑的接过勘察箱，就往岸边走去。 陈书左右看了会儿，想想，还是跟了上去。 小明转头问站在边上的派出所民警：“黄哥，跟着主任的那男人是谁？” 黄哥望着两人边聊边离去的背影，也有点蒙：“我还以为他是你们刑大的人呢，原来你也不认识啊。” 小明顺着黄哥视线望了过去，摸着下巴：“黄哥，你有没有发现，今天主任好像温柔了一点点。你看，起码还叫我名字了。你说，这男的会不会是主任的男朋友？我怎么看着有点面熟呢，会不会也是我们分局的？” “”黄哥头上冒出一连串省略号，催促道，“赶紧干活，还有这么多事！对了，重案的人没和你一起过来？” “这不还没确定是不是杀人案么，他们就先让我过来看看。黄哥，你催什么催哦，你们自己所里连个领导都没来，还好意思催我们？” “干活！” 第544章 小试牛刀 尸体背面朝上浮在水面，身上挂着许多绿色的水藻，无法分辨身上具体的衣着，身体肿胀像个大胖子，整体呈现一个巨人观的形态。 最明显的地方就是尸体上没有头部，所以派出所的黄哥接到报案后第一时间联系了刑科室。 就外表来看已经腐败许久，虽说看着像是个大胖子，不过这也是其内里充满腐败气体导致体型膨胀的原因，其原先可能只是一个身材瘦小的人。 “死者为男性，已经死了很长时间，死亡时间不会少于一周。”朱丽眯着眼专注的盯着尸体，沉声道。 自从来到案发现场，陈书就发现朱丽整个气质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与先前在西餐厅时和他共进午餐时的轻松写意完全不同。 不苟言笑，浑身上下散发着与她年龄不符的淡然、从容和专注。 陈书往河边靠近几步，直至鞋头浸入水中，仔细打量着尸体，疑惑道：“就衣着来看无法分辨性别连头都没有，你是怎么知道他是男性？死亡时间你是根据外表腐蚀的情况来判断的吗？” 朱丽拉住差点就要摔入河里的陈书，打开随身箱子，从里面拿出一副硅胶手套塞了过去。 “在河水里，可以将人体分为前后两部分，重的地方会相较下沉，轻的部分会浮在水面。男性的身体重心往往偏向于前边，所以在水中会出现俯卧状，也就是面部朝河。女性则相反，为仰卧。 “即使不捆绑重物，尸体还是会沉到水底。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尸体内因为腐败的原因会出现很多气体，以至于尸体内部会产生空腔和大量气泡，这时就会渐渐浮出水面。 “死亡时间的判断，主要观察尸体的双脚。由于尸体内的气体首先是在腹部产生，最后延展到下肢。所以尸体浮出水面的顺序是先胸腹，后双脚。你看这具尸体全身都浮在水面，所以能判断其大概的死亡时间。” 陈书点点头，戴好硅胶手套：“很专业。不过我在派出所的时候都是直接捞上来再说，是男是女一目了然。” “先别说这具没有脑袋，就算真给留了全尸，也成巨人观了，还一目了然？吹。”面对陈书时，朱丽总是不由自主的与之嬉笑打闹而浑然不觉。 陈书咧了咧嘴：“没脑袋，照样一目了然！” 朱丽眨了眨眼睛，有点愣怔，又似在回味，半响才悟过来，已经红到了耳朵根，咬着嘴唇，埋着头不敢看他。 这一幕，全看在眼里的小明，是真的心里犯了嘀咕：这还是他们刑科室的朱无常吗？ 阳光下，陈书挺直了背脊，拍拍双手准备干活：“对了，这样算不算破坏现场？” 朱丽微微一笑：“不算，只管捞。” “好。” 陈书脱掉外衣，挽上袖子就准备下河。 在浮尸案件中，发现尸体的第一现场基本上都不会是案发现场，所以在现场痕迹的处置上并不会出现太过精细的检查，没必要。 “哇额” 一阵干呕从旁边传来，打断了正准备下河捞尸的陈书。 朱丽侧头，又恢复了往日高冷的模样：“怎么出了这么多次现场，还这个样子？” 小明抹抹嘴巴，脸色苍白，嘴唇更是毫无血色：“主任，也就你俩这么不当回事，我是真不习惯。” 朱丽：“赶紧拍照，陈书这边还等着捞尸体。本来这活还得你来干！” 陈书？ 难道是分局特警大队的陈书？ 这句话，仿佛惊雷响在小明耳边，震的他脸色呆滞，震的他呆若木鸡。 小明心里，竟升起与一位大人物共事的激动。 警察陈书，那可是在年轻一辈警察中，传得响当当的人物。此人在派出所的时候就年年拿下分局的治安打击第一名，在反诈追赃挽损的行动中，也是拿下第一；后来又破获几起凶杀案，给当时误判形势后，全队跨省追逃的刑大一众警察狠狠打了一脸。 最为传说的就是前不久的援疆行动，更是创下了全须全尾扛下一等功臣牌匾的英雄伟业（虽然部里还未批文，不过八卦之人已是不管不顾）。 关于此人的传说，早已不局限于东州市。 这么看起来，倒是与我们家的朱主任挺般配小明转瞬联想到许多，眼睛亮堂堂的：“是！马上拍照！” 派出所民警黄哥从警车上拿来防暴钢叉，配合着陈书一起将尸体打捞上来搁在岸边的碎石上。 将附着在尸体上的绿藻清理干净，此时已呈现巨人观的尸体，近看就像是腊黑色的大娃娃。 有些部位陈书不经意的用手指一碰，就像陷进了猪油，黏糊糊的，偶尔发出气球漏气的滋滋声。 看得站在边上的小明忍不住又是一阵狂呕。 陈书抬头看了眼西边，沉声道：“这尸体还穿着衣物，说明应该是在马屿往东入的水。” 小明闻言，用手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比酒瓶底还厚的眼镜，疑惑道：“陈大，这你也知道？” 朱丽同样疑惑的看了过来。 陈书呵呵一笑：“以前跟着所里的老民警到处溜达着钓鱼，所以对这条燕子河还是有点了解。你们看这尸体衣服、裤子都还在身上，说明这一路下来水流并不急。 “马屿往西开始，水流就有些急了。你看这尸体连脑袋都没了，结果松垮垮套在上身的内衣还在，说明尸体入河后的水流是很慢很慢了。所以我才能大致判断地点。” 小明插嘴道：“水流急的话会将尸体的衣服冲刷掉？” “对，比如我们在瓯江上捞的尸体，基本上都是光溜溜的，就是这个原因。” 小明：“哦。” 派出所民警黄哥站在边上听得入迷，不自觉参与了讨论：“最近几天也没收到人员失踪的报案，这案子会不会是自杀？” 陈书耸了耸肩：“这个把尸体拉回去切开来看看肺里有没有泥沙就清楚了。” 如果肺里有泥沙，说明进水的时候死者还存在呼吸的生理现象；如果肺里没有泥沙，说明死者在落水前就已经停止了呼吸，那就存在他杀的可能性。 这是常识，只要当过几年警察，不管是派出所、交警队还是刑大，都会知道这些基本的事情。 众人点头，等着接下去的‘但是’。 “但是”陈书蹲了下去，摸了摸死者的裤子，接着又伸进裤子里反复摸索，“这案子可能大概率会是凶案。” “啊！” 小明惊讶地张大嘴巴，指着尸体问道：“陈大，这就看出来了？为什么？你能确定吗？” 一个惊叹，外加三个疑问，十足十的表现出了小明的震撼。 作为刑科室的痕迹检验人员，小明也是出过不少的凶杀现场或者事故现场，多多少少也是见过世面的人。 再者，平日与刑大的侦查员们天天在一栋楼里上班，吹牛打屁的也是不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小明这一激灵，同样引起了朱丽和黄哥的好奇。 三双眼睛挂在陈书的手上，等着他慢慢摸索着尸体。 陈书将尸体的裤子一拉，露出里面的秋裤：“天气冷，穿秋裤，这没问题。” 接着再拉开尸体的上衣：“可上半身只穿着一条薄薄的内衣，别说外套了，连羊毛衫都没有。” 小明迟疑道：“会不会被河水给冲掉了？” 陈书：“存在一定的可能性。不过你看，这松垮垮的内衣都没有被冲掉，你觉得紧脖子的羊毛衫，或者拉上拉链的羽绒服会被冲掉？” 小明仿佛意识到什么，恍然大悟道：“难道说是有人故意在尸体落水前脱去了死者的外套哎哟，黄哥，你拍我脑袋干嘛！” 派出所的出警民警黄哥收回手，打趣道：“小明，到底你是刑大的，还是陈大是刑大的？别问了，给自己留点颜面。” “黄哥！即使你是我表哥，也不能拍我脑袋！人会拍傻掉的！” “就你这智商，再傻也傻不下去啰！” 两人一边拌着嘴，一边开始动手将尸体装进裹尸袋。 第545章 推理 岸边。 朱丽递给陈书一包小纸巾：“你说凶手为什么要脱人衣服？” 陈书抽出几张擦完手，将纸巾包扔给装完尸体的小明，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准备点上。 下意识的看了眼站在边上，正一脸专注听着他讲话的朱丽，陈书又收回了香烟。 他笑了笑：“说明死者先前穿的外套应该具备明显的身份标识，从侧面来讲，死者是大公司的员工或者政府机关的工作人员的可能性极高。” 小明走了过来：“黄哥不是查过，说是最近都没有人员失踪的报案吗？你看如果真是这身份，几天不上班的马上就会引起周边人的注意？” 陈书点了点头：“你这个想法不错，所以可以第一时间排除掉在岗的政府工作人员，毕竟他们可没办法连着几天不上班而悄然无声的。家人不管，单位不可能不管。 “不过公司员工就不一定了。现在都是押一个月的工资，所以普通员工突然消失几天，公司还真不一定会花这个精力去找回这个人。” 小明似懂非懂：“那就是说还得把尸体拉回去慢慢查” 陈书心思一动，走到裹尸袋边上，打开袋子直接伸进手去，在装着尸体的袋子里头摸了半天。 这一幕看得小明一惊一乍的：“陈陈大，你手手套没没戴上” 片刻，陈书将尸体上的裤子给脱了下来，拿在外头翻来覆去的仔细打量。 裤子湿漉漉的沾满了不少绿藻和一些不知名的黑黄色的污垢，黏糊糊的这里一小坨，那边一小片的像是菜市场里肉铺打的细碎肉，光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他可是赤着手没戴手套啊小明情不自禁闭住了呼吸：“陈大，你是在查裤子的品牌吗？这好像没什么用？要不还是先把尸体送回队里？” “嘘！” 黄哥皱着眉头朝小明竖起一个手指，示意别出声，接着咽下一口口水，转头看向正吃着手 陈书倒翻出裤子腰际的布标，两指一攒亮出上面的字迹来。 警服单裤，poleceunifor。 “滋！” 朱丽、黄哥、小明一见竟是警裤，皆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朱丽心头一颤，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呼吸顿时急促起来：“我们东州两年前才刚死过一名警察，还是女警，这次怎么又” 黄哥和小明对视一眼，齐声道：“有没有可能是保安？” 说完，俩人自个儿就在心里给否定了。 如果死者职业是保安的话，裤子内里的布标不可能印有“警服单裤”这一行字。 所以结论很直接，死的就是警察！ 陈书倒是面色如常，审视完布标，接着将裤子反手一拨，迅速用拇指磨干净西裤屁股上的纽扣。 呈五角星和俩麦穗的小扣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眯着眼睛笃定道：“刚才就觉得这裤子看着眼熟，前面湿了裤子只以为是黑色，就没看出本来的藏青来” 说着，陈书用拇指摩挲着扣子，就好似这扣子是破案的关键。 小明偷瞄了一眼陈书手上沾着的黄白色碎末：“陈大，要不我们还是先回” 话未来说完，就被朱丽打断。 “陈书，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要讲的？”朱丽目光灼灼的看着对方，心里不断涌现。 陈书将几个细节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出于职业习惯，他开始复盘这起“无头浮尸案”。 “首先，尸体无头，外套又被人刻意脱去，说明凶手有惧怕死者被人发现后倒查身份的可能，所以大概率是熟人作案。 “其次，既然凶手明明知道要销毁尸体的存留信息，却并没有脱去带有警察标识的警裤，可以排除凶手是我们同行或者死者亲密伴侣的可能。 “这是小节，可以放到最后排除嫌疑人使用，现在倒是没必要过多关注。嗯，我怀疑死者的准确入水时间应该在九天前，也就是1月10日被推入、或者丢入河里。 “最后，大冬天的都知道穿保暖的秋裤，外头却只套一条薄薄的春秋单裤。不得不让人怀疑，死者应该只是临时需要，所以在柜子里随便找了件警裤穿上。 “无论机关或者基层，民警或者领导，上班期间都是得穿警服的。天气这么冷，不可能由着日常穿单裤，所以我推测死者应该是已经不用上班的退休警察，并且” 陈书将裤子塞回裹尸袋，接过朱丽再次递来的纸巾擦了擦手，从怀里掏出手机翻看起来。 朱丽等人摆出洗耳恭听姿态，目光专注的看着他。 小明甚至有些小激动。虽说他知道陈书刚才说的东西其实把尸体拉到殡仪馆的解剖室捣鼓几下就能弄明白，且能知道更多的东西。 比如具体的死亡时间、致死原因以及其他细节。 然后刑大重案那边用电脑“滴滴滴”在内网上点几下也能出不少信息。可像陈书这种依着现场不多的线索去推测结论，属实不多见，有点点小时候窝在被窝里看侦探小说的感觉。 按照他们刑大私底下瞎聊的说法，就是当下的破案太依赖科学技术。虽然简单粗暴，效率比之从前有了长足的进步，可还是没有了当初的美感。 “啪。” 陈书双手一合，将小明等人的注意力重新吸引了过来。 “今天是1月19日，最近的节日是九天前的警察节。会不会死者就是以退休警察的身份，在节日当天参加重要活动期间或以后，被杀？ “因为在岗的警察也是警察，没人敢动手杀他们！也不可能离开众人视线这么久还没被人发现，所以这点更是佐证了死者只能是退休已久的警察，大小还是个干部，在警察节当天被邀请与会，然后被杀。” 小明和黄哥听得一愣一愣的，转头看向专业人士。 朱丽点了点头，淡然道：“现在是冬天，这腐败巨人观的程度，按理说死亡时间大致在十天。” 小明瞪着小眼惊呼道：“天那！陈大，这也行！” 黄哥也是一脸崇拜：“陈大，咱俩都是派出所搞治安的，怎么差别这么大！” 陈书点着两人，打趣道：“夸张了哈。现在y库丰富了，只要弄个dna在数据库里过一遍就能确定身份，哪里还需要我们去动脑筋？” “咳咳！”朱丽冷着脸，对小明下令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尸体弄回队里？” “好好的。” 陈书一愣，心里想的是为什么不等水上派出所的人过来，或者说等刑大重案的人过来。 水上派出所这种养老部门的人来得晚很正常，可毕竟是在人家的管辖区域，还是得给人几分薄面。而且这案子大概率会是命案，左右得等刑大的人过来。 顾虑到小明是朱丽的下属，陈书为了顾全对方的台面，走近朱丽边上贴着耳朵提了几句。 小明应该也是察觉到什么，同样停下了脚步等着。 朱丽笑着听陈书说完，然后细心的解释半天。 这一幕落在小明眼里，再次惊动了他的世界观。 这还是他们刑大有着赫赫威名的朱无常么小明如此想到。 “小明，还愣着干嘛！” 小明转头，连忙招呼黄哥一起帮忙将裹尸袋往路上停着的警车抬去。 第546章 主任的八卦 等着两人走远了，朱丽缓下语气：“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这几年搞反疫，只要是政府机关的工作人员，基本上的数据都验好存在系统里，回去比对下就能出结果。” 陈书摸了摸鼻子，打了个哈哈：“闹了半天，还是我孤陋寡闻，嘿嘿。不过，这临时充任一把刑警的感觉还真不错。话说，我们当年在警院念书的时候，刑侦系可不好进，挤破头都不一定能念！” 一直被家人诟病以女性身份从事法医的朱丽，此时听到陈书这同道中人的感慨，自然有些欣喜：“是，这种层层剖析的感觉特别让人着迷。对了，这案子你觉得会是命案吗？” 陈书笑着点头：“概率挺大。” 他笃定的语气让朱丽心里一动，不禁发出邀请：“要不你也来刑大，怎么样？” 她喜欢听陈书盘逻辑，学不学的倒是其次，就是心里喜欢。 陈书一愣，这基层调动工作单位，按理说不比提干轻松几分，也是极难、极需要关系的事情。 可怎么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不过联想到她的家世，也就释然了。 “感谢感谢。不过我还是挺习惯待在特警的，这才从派出所调任到特警，不做点成绩出来我是不好意思再调走的。” 说到调任刑大，陈书忍不住想起同学李梦，就那家伙的性格，他是万般不想与之搭班工作。 特警这个警种所特有的规律作息，和强身健体还能领工资的特性，让陈书还是挺满意的。 眼看着朱丽有些丧气，陈书试着挽回：“其实，我就是瞎说，对于刑事侦查技能方面的专业技能和经验是很欠缺的。你可能不知道，我在警院念的是经侦。” 他耸了耸肩，不无遗憾道：“我要是去刑大平白顶替了那些受过专业教育的侦查员，受苦的还是报案的群众。”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哄我！他们重案组的还有个人是念交通专业的呢！”朱丽情绪稍有平复。 陈书顺坡下驴，话题一转：“不过话说回来，刚才那会儿你分析起案情的神情，嗯，很专注，很飒爽，很有感觉。” 朱丽啐道：“说事便说事，恭维我作什么。” 陈书摇头，无比诚恳的态度：“我没有恭维你，法医一直是我最钦佩的警种。” 朱丽嗤之以鼻，故意伸出双手在陈书面前虚晃，作张牙舞爪状：“等我解剖完尸体，嘿嘿，就好好摸摸你的小脸蛋！”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往岸上走。 站在上头的黄哥，看着两人，心说这个特警英雄哄女孩子真的很有一手，连在分局的鼎鼎有名的“朱无常”都能被哄得犹如小女孩一般。 他掇了掇小明：“你们家主任好像挺中意陈大的。” 小明顺着黄哥的视线望了过去，笑容满面：“这是好事。有陈大这般的爱情滋润，我们在单位里也会轻松许多，总不用天天看着主任那板着的脸。不过你说，主任这么漂亮的人怎么会干法医呢？” 法医是一个挺尴尬的职业，职业天花板低，就业环境也差。在实际工作中，比之派出所民警有更大的疾病感染风险，甚至比临床医生更危险。 毕竟接触的尸体，包括解剖的尸体各种死因不明，肝炎、艾滋、结核病都会遇到。但是呢，法医在公安系统的地位却是不高，待遇跟普通民警也是一样的。 除了这些，在婚恋市场上，普通警察会比同样是警察的法医受欢迎很多，也更有优势。法医这个职业可能还是会让人有点害怕，所以人们都会觉得从事法医的人也让人害怕。再者可能就是封建迷信，怕晦气什么的，毕竟法医的日常工作就是跟死者打交道。 走到警车边上，朱丽告辞，说就跟着小明一起回单位加班去了，让陈书不用再送。 陈书忽的想起放在后备箱的礼物还没送出手，噔噔噔的跑到高尔夫边上拿了礼物又跑回来塞到朱丽的手里。 “送你的。” 朱丽举起礼物看着上面印着的品牌logo，有些难以置信眼前这位直男竟会挑了这么个惹女孩子喜欢的礼物，看来自己以前是小觑了。 “谢谢。” 朱丽笑得很开心，这种开心模样落在旁边的小明眼里，那直愣愣的就是炸雷一样的八卦大新闻。 刑大上上下下一百多号人，这么多年来，谁敢拍着胸膛说见过朱无常如此甜美的笑容。 她那间常年闭门的实验室，更是连老侦查员都不敢轻易靠近的禁地。 此刻，缓过劲来的小明已经开始琢磨着回到单位，得好好敲敲那些未婚老哥们的竹竿了。 陈书陈大，那可是丝毫不逊他们分局的明星副大队长李梦的存在。啊，不，自从nx回来之后，要是真如传闻中拿了一等功，那可不就是市局的明星副大队长了。 小明摇晃着脑袋，自顾替刑大那批老油条们哀伤这强大的竞争对手。 “小明，想什么呢？水上派出所的人来了吗？还有我们重案的人呢？怎么这么久了都还没来？” 缩着脖颈的小明“额额额”了半天也说不出个字丑来，一看就是没做好联络工作。 派出所的黄哥赶忙打圆场，说是已经通过指挥中心和这俩单位联系上了，他们马上就能赶到。 尸体是从河里捞上来的，自然是由负责内河治安和刑事案件的水上派出所管辖。 水上派出所与市府派出所合称分局唯二的养老圣地，平日里确实没什么事情，出警慢也是常理之中。 不过他们对于水上案件的熟虑和经验也不是其他单位所能比拟的。 比如陈书当年在瓯江同样捞上来一具无头的残破尸体，正当在场众人只以为碰到了分尸的命案了。 结果，水上所姗姗来迟的老同志过来打眼一瞧，就指着断头的部位说是被船后的螺旋桨搅的，大概率是事故。 没过多久，就被他一言中的。 第547章 不是还有高德么 又过了老长一会儿，刑大重案中队终于来了两个人。 一位是老侦查员，探长温兆。早年陈书在中山所时，和他打过配合，完成过几次案件的前期处置。 当初陈书在所里时见他还算精干的样子，没想到几年的工夫，就和调往特警天天锻炼的陈书走了两个极端。 熬夜、吸烟、酗酒，高强度的工作压力和不规律的混乱作息，直接导致了温兆在奔向油腻大叔的路上一往无前。 明显的眼袋、拉碴的胡子，凸起的肚子箍着一条警用腰带，妥妥的中年油腻大叔。 年纪轻轻穿着笔挺利索的警服，眯着眼睛气势十足的指认犯罪嫌疑人，那是电视剧里的美好演绎。现实中大部分刑警，都是典型的油腻中年大叔。 另一位竟是挂着两折杠的见习警官，这在重案可不常在。 刑侦大队，或者说经侦、治安等一线的侦查办案部门，是非常看重资历和经验的单位。一般来说，是不会接受社会新招录的警察或者警院的毕业生。 不经过几年基层的沉淀，在刑大这种老鳖壳子扎堆的部门，都属于他们眼里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菜逼，压根不会有人理你。 特别在重案，看得更重。 “朱主任你好，现场在哪？” 两人到后，温兆第一时间就向朱丽打了招呼，随即看到朱丽手里提着的名牌化妆品袋和站在她身后，同样身着便服的陈书。 温兆面上的表情波澜不惊，心里却是波涛汹涌。 跟着温兆一起过来的年轻人名叫“小廖”，此时插着裤兜好奇的四处张望，轻松得不像是来现场侦办命案的重案侦查员。 朱丽指了指桥下围着警戒带的地方：“是在桥墩那里发现的尸体。嗯，尸体已经被小明给弄进车后备箱里了，我们等会就去殡仪馆解剖。” “需要解剖？”温兆一听，下意识问道，“确定是命案了？” 除非涉及命案，不然尸体的解剖都是需要死者家属的同意。在未查明尸体的身份时，朱丽就表态要解剖，这听在温兆的耳朵里，就等同于摆明了这是一起命案。 按理来说，现场的处置还得由刑大重案的人过来指挥，作为刑科室的朱丽，即使是主任也是不便越权的。 不过像这种在河里发现尸体的案子，案发现场肯定不会在报案地。 发现尸体的现场基本上提取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一切的线索都要从尸体上下功夫，而浮尸在离开河水后会快速腐蚀，所以朱丽做主将尸体先拉走也是应有之理。 随后，温兆带着小廖去后备箱里打开裹尸袋看了几眼，接着又去桥下转了几圈意思一下，都没有拍照。 过程中，水上派出所的民警赶来了。 来的人年约四十来岁，到了现场坦言自己刚从看守所调过来，看不懂现场，自己只是因为值班所以跟着过来接处警，有关案子的事情还是以刑大为主。 说完，这家伙连尸体都没瞅一眼，就自顾站在岸边上皱着眉头抽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琢磨这起浮尸案的案情呢。 陈书有些看不下去。 当年他也是和水上派出所打过交道的，人家虽然来得慢，但做事态度端正，业务也过硬，和眼前这人比起来是天与地的差别。 这时黄哥看出陈书心中的不满，凑过来拉住陈书神神秘秘的，说这家伙是在看守所出了事给贬到水上派出所的，所以还是不要触人霉头。 陈书呵呵一笑不予置评。 这边温兆在桥下转了一圈后也没发现什么，回到岸上找朱丽沟通现场情况。 而小廖找上了小明，两人叽叽歪歪的不知道在聊着什么。时不时的，小廖还会爆出几声大笑，看来是聊得很欢快。 这让陈书感觉不适。 毕竟当下发生了命案，死的可能还是警察，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轻松写意地开着玩笑，陈书自认是做不到的。 又过了段时间，人走了大半，岸边只剩下陈书、朱丽和小明三人。 陈书和朱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两人都没有说话。 陈书心里是想过跟着朱丽一起办案，反正他今天休息也没什么地方要去。再说了，前段时间两人在nx也是一同办过案子的，这会儿也说不上突兀。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说不出口。 朱丽提了提手里的礼品袋子，大大方方的道了声谢谢，回头就招呼小明准备撤离。 “现场录像了吗？” “录了，主任。” “检查过视频么？” “” 几分钟后。 “主任，检查好了。” “现场勘察给见证人签字了吗？” “签了。”小明挠了挠头皮，没底气道，“不过主任，刚才一下子找不到人，所以我就让黄哥所里的协警给签了……” 朱丽狐疑道：“你什么时候给他签的？勘验这段时间他可没下来？你也一直在这边” 小明吐了吐舌头，小声道：“下岸前就拿着空白笔录纸给他签了。” 朱丽一听就有些生气，口气重了许多：“下不为例！” 小明立正道：“好的，主任。” 现场勘验是侦查人员对可能涉及刑事案件的犯罪现场所进行的勘查和检验的一种侦查活动。 在勘验的整个过程中，是需要有见证人旁观全场，并在勘验笔录上签字确认。 按照《刑事诉讼法》的要求来讲，见证人不得为办案单位的工作人。因为他这个身份和案件是有直接的利害关系，无法判断辨认过程的真实性、合法性。 这句话其实就是封死了基层用辅警充当见证人的艹作，所以作为刑大的小明就让不是同一单位的派出所辅警出面以作见证人。 事实上是取了巧，不过由于现场勘验的过程中有同步录音录像可以证明辨认过程的真实、合法的情况，所以只要没出太大的问题，检察院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采纳。 也不是说警察不愿意找现场的群众干这事。一是每干一次就要详细向他们解释一次，毕竟国人看热闹是愿意的，真要他们在文书上签字负法律责任那可不行。 还有一点就是让群众当了见证人后，有些人会积极性爆起，在现场乱走乱动的影响警察工作，或者耐不住性子，转头可能有事就要走。 早几年，单位里有专门请社会上的其他群众在业务时间兼任见证人，有空就来，付费的那种。 后来是因为在不同地方的不同案子里，签过太多相同的名字，让检察院给发现止住了。哪里都有他，这见证人的名字，是真比一些老侦查员都给检察官们朗朗上口。 朱丽不像呵斥的催促：“赶紧上车。” 看着皱着眉头，今天只是轻声招呼的“朱无常”，小明顿时来了精神，只觉得这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 “马上，主任！” 小明屁颠颠坐上驾驶座，油门一踩，车子蹿了出去。 站在后头的陈书忍不住轻叹一声，正准备收拾收拾回家，没成想前面蹿出去的车子一下停住，朱丽从车窗探出头来。 “陈书，殡仪馆的路去过吗？” 陈书一下反应过来，这是邀请他去解剖室呢。 这路，就是没去过，也不能说啊。 不是还有高德么？ 第548章 尸检（上） 到了殡仪馆，陈书和小明两人将尸体给抬上解剖床。 小明年纪轻轻，搬尸体的动作很是利索，脸上更是没有半点嫌弃的惺惺作态。 是个不错的苗子年近三十，干了近十年警察的陈书，不知不觉起了老一辈公安干警审视新同志的念头。 带着一次性乳胶手套的陈书，帮着将尸体从裹尸袋里搬出在床上摆好位置。 接着开始脱去尸体上的衣服和裤子。 此时离得近了，这触目惊心的视觉冲击和扑鼻的酸臭味，伴随手指头黏糊糊的触感，让他不由得有些佩服面不改色的小明。 朱丽将外套挂在门边的，随手取上白袍换在身上，一边带着一层乳胶手套，一边道：“尸蜡没形成，尸块腐败膨胀的程度也不大，死亡时间应该在一个月以内。” 小明将尸体脱下的衣服和裤子收好放在透明的物证袋里，接着从床下掏出一本文件夹垫板，上面夹着一叠表格样式的a4纸。 他低头开始记录：“主任，我还以为这脑袋没了就相当于尸体上多了个透气的大洞，就不会形成巨人观呢！” 这属于专业知识，陈书也不大明白，竖起耳朵望向朱丽。 朱丽带起了第二层乳胶手套，平静道：“别说这么大一具尸体了，就是单独的四肢、躯干和头颅都可以产生巨人观。因为这些尸块都可以因为腐败产生一定的腔隙，腔隙内羁留气体的情况就可以造成尸块膨胀。我们在外边看来，就是巨人观了。” 由于尸体缺失了头部，很多一目了然的数据都得通过其他方式获得。比如身高，原本只需拉拉皮尺就能得到的数据，这会儿就必须通过测量手臂、小腿、脚掌等数值，去推算死者的身高，还不一定准。 尸表检验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期间刑侦大队的大队长任国庆带着李梦、温兆等一干重案中队的警察赶了过来。 一般来说，业务单位的正职是不会参与到具体的办案工作中，不过命案实属特殊，不说大队长，有时候分管副局长都会到场坐镇指挥。 任国庆进门一看陈书也在，先是一愣，再一琢磨今天刚好是周末休息，陈书和朱丽两人又同样穿着便服，心下就有些回过味来。 旋即满是深意的看着正趴在解剖床上忙活的两人。 在刑侦大队里李梦是分管重案的副大队长，此时见到尸体已被摆在床上开始解剖，自然明白这具尸体一定是涉了命案。 尸体的解剖需要家属的同意，除非涉及命案。 本想摆出副大队长架子的李梦，仔细一瞧老拆他台的同学陈书和队里的朱无常都在，便收敛几分神色，乖乖站在边上等着尸检结果。 尸检结束，朱丽给出了初步结论：“男性，六十岁左右，身高一米七，推算生前体重在一百四十斤左右。左胸附近有七处锐器贯穿伤，其中三刀捅在心脏位置。” 滋！ 果然是命案！ 任国庆和李梦面色倏然僵硬，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可真听到确切的结果不免还是起了些许的不安。 负责记录的小明抬头问道：“主任，死亡原因就写锐器贯穿左胸所导致的心脏骤停？手法是杀后抛尸河中？” 脑袋不知道在哪里，所以还是不能确定致死原因在心脏在场唯一非刑大警员的陈书马上想到其中的疑点，不过并没有发声。 朱丽不置可否，左手虚扶在解剖床边顺时针绕到男尸无头的颈椎部，俯下身来道：“尸体的颈椎骨切口存在有明显的锐器切割痕迹，应该是用刀斧砍切导致的。” “杀人分尸？”任国庆忍不住上前几步，跟着朱丽的视线仔细打量躺在解剖床上的无名男尸。 陈书抬了抬眉毛：“任大，你见过分尸就分一个脑袋的？相较这个不知道丢在哪里的脑袋，我觉得这些伤口更值得我们关注。” “哦？” 对于陈书不留颜面的质疑，多年的老刑侦任国庆不以为忤，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尸体左胸部位成片的伤口。 沉吟片刻，任国庆捏着下巴道：“你的意思是这么多刀伤全集中在心脏位置，说明凶手对死者恨意极深，所以反复不断的下刀子？” 眼见外单位同学在自家老一面前不少露脸，还是这种钓鱼显摆的方式，李梦心里是极不舒服的，冷哼道：“陈书，这种事情我们大队三岁小孩都知道，你没必要刻意提出来浪费大家的时间。” 陈书没在意李梦话里的火药味，双手一撑趴在尸体的左胸部位，眼睛直勾勾的盯在尸体的胸口上。 慢慢低了下来。 接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至， “陈陈大，你的鼻子哕！” 自从大队领导过来后就不怎么吭声的小明，这会儿见到陈书将鼻子都快贴到尸体身上时，终于忍不住跑出屋外扶着门框干呕。 浑然不觉的陈书眯着眼睛，顺手取了边上的小手术刀，撇着刀尖稍稍顶开伤口几分。 换了个伤口，脑袋又低下几分。 李梦脸色一僵，抱怨道：“任大，他又不是我们刑大的任大，你贴上去干么？” 任国庆心中好奇，跟在陈书后头憋着个气同样盯着陈书一一翻查尸体上的伤口。 “呼！” 憋气凝目的陈书站直身体，笃定道：“任大，全部伤口的边缘都很平整，里头也很规整，这就很奇怪了。” 探长温兆走到小明边上拿过其手上填写的表格，转手递给李梦。 李梦从头到尾看了遍，又哼了一声：“你在派出所才见过几次刀伤？现在搞起来一套套的，这可是命案！别把你搞治安案件的那套摆出来，小心丢人。” 这话说得有些过了，可就如李梦所说，这案子是命案，是半点不得马虎大意任国庆心中同样起了疑虑，不过作为一把手，他还是知道不能太早表态，不然可就有打脸的风险。 毕竟，在陈书身上，他可是遭过滑铁户，当初还有种主动把脸伸过去的错觉。 “等等，你先别说话。” 陈书先前脑海里出现过思路，可被啰里啰嗦的李梦不断打扰，一下又失了方向，现在是无论自己如何冥思苦想，就是抓不住这个点了。 他皱起眉头想了想，正待说些什么的时候，朱丽快步走到墙边的柜子上打开柜门从里头摸索出一些小物件，然后走到解剖床边。 依着前段时间在nx办案的习惯，朱丽是一直跟着陈书思路在琢磨，所以在对方提出伤口的疑点时，出于多年的法医经验，她是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虽然朱丽并不知道陈书想的是什么，可她明白自己这次的辅助一定能帮到对方。 陈书只是缺乏法医的知识和刑侦的经验，就侦查思路来讲，他一定是在场人中最棒的！ 朱丽如是笃定。 众人的视线集中到了朱丽的身上。 只见她不慌不忙，稳稳将手中的金属小片一一插在尸体左胸的伤口上。 待金属小片静止后，与尸体胸脯呈直角。 第549章 尸检（下） “这”李梦双手抱胸，憋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嗯”任国庆依旧保持少说多听不会错的领导风格。 “哦”温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站在边上默不作声。 “额”小明还是坦率的展现了自己的不知。 朱丽黑白分明的美眸，款款凝视。 她知道以陈书的破案能力，肯定不会像这屋子里的人一般一头雾水，转折马上就会出现。 正如朱丽所想，经她这一手帮衬，陈书两眼一亮，抓住了脑海中那一直漂泊不定的念头，感激的冲她笑了笑。 顿了顿，陈书继续刚才的话题：“衣服上没有洞，嗯，伤口里头也很干净没有沾染其他碎末，所以死者肯定是赤裸着身体被人捅刀的。” 李梦小声嘟囔：“切，这谁不知道。” 陈书指着几个金属小片，沉声道：“七个伤口都是直角，这就有意思了。大家试想一下，如果死者是站着或者坐着的状态，那么他在被捅第一刀后，就会本能的逃避或者进行防御。 “即使他是被强行约束的状态，中第一刀后身体也会本能的挣扎和扭动，这样的话，接下来的六个刀口就不会以同样垂直的角度捅进胸膛里。 “所以，死者一定是在平躺时，并且神智上应该是昏迷，或者是醉酒的状态下，被人用刀给捅死的。案发现场一定是在是在室内，而且很有可能就在床上！” 小明插了一句：“这个简单，只要抽出血来验一下就知道是不是醉酒了。” “过了这么多天都能验出来？” 陈书有些好奇，毕竟交警查酒驾也就当天的事情，他可没听说哪里有出过隔了几天喝酒被查的案子。 小明擦了擦鼻子，嘿嘿一笑：“陈大，这人死了体内循环也就停了，大不了被河水稀释一部分，酒精可不会消失不见。” 题外话，普通成年人酒精代谢速度约12l\/小时。相当于你在晚上喝了五瓶300l的啤酒，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基本上就代谢干净了。这就没什么问题。 怕就怕在过量饮酒，以及喝酒到半夜第二天又得起早去上班或是带小孩去培训班。所以有时候晚上酒喝多了，第二天早上尽量别开车，被交警碰着了就得进去，不值得。 当然了，白天查酒驾不多，甚至很少，不过还是存在这个的可能。比如交警队没有完成当月的酒驾指标，那么就会在月末几天里不管白天黑夜的查。 特例也有，就是世界杯期间，这都是多年以来的潜规则、老传承。 任国庆眯了眯眼睛，摆出好奇的脸色：“躺在床上、赤裸上身、醉酒无意识陈书，照你这么说的话，应该是亲密的异性杀人了？妻子，还是情人？亦或是小姐？” 不知道为什么，李梦心里涌起强烈的质疑，当下只想反驳陈书的推测，高声道：“为什么不能是凶手在事后给死者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为什么凶手就一定是女性？男的就不能睡在一张床上？” 一连串的质问在解剖室响起，这会儿任国庆也算看出来自家副大队长李梦是对陈书有想法了。正常情况下，办案都是互相商量着讨论，没有哪个警察会发飙一般质疑别人的意见，更何况在场的警员又多，容易让人下不了台。 不过这次任国庆倒是挺理解李梦的心情。 一则前几次命案的发生，作为外单位人员，陈书偶然的出手固然在破获案件上起了极大的作用，可同样也在上级领导面前重重打了刑大重案的脸。 其次，李梦分管刑大重案，几年来任劳任怨，加班加点的干活。这些事情任国庆都看在眼里。功劳有，苦劳也有，算起来，正明区这几年刑事重案破案率的拔高，绝对有李梦的几分成绩。 可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仅凭寥寥几起案子就在上级领导面前压了他正牌刑警一头，要说心里没点想法是不可能的。 最后，任国庆一直看好陈书，从两年前的兰博基尼绑架案开始，以及后边发生的水库扁头女尸等几起命案，陈书的表现让他刮目相看。 后来陈书调任特警，更是将原本在市里排名倒数的正明特警带到了全市比武第一，几项业务工作也不落下风，带队伍的能力窥一斑而知全，任国庆是越看越满意。 作为老刑察，他从骨子里觉得一名警察如果想在政治道路上走得更远，刑警是一条必须踩上的道路。他可是早把陈书当成了刑大的自己人，就是早来晚来的区别。 陈书啊，作为一个领导，迟早得碰上这茬子事！ 任国庆深邃沧桑的眸子略有明亮，坐姿端正了几分，抿紧嘴唇准备好好看看这一场戏。 不过他这不言语的动作落在李梦的眼里，只以为自家老一是支持他的反驳，于是言语上又更加激烈起来。 “陈书，你一个特警大队的跑来我们刑大指手画脚的，干什么！”李梦眉头皱起，语气十分不善地说道。 探长温兆配合的让过半个身子，侧着朝向房门位置，右手微微一抬，往外晃了晃。 小明缩了缩脖颈往后退了几步，在场都是比他高上一二三级别的领导，他可没资格在这场合讲话。 陈书一愣，没想到老同学竟对自己发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就不是自己该管的事情，此时也确实没必要留在原地惹人厌。 要不是因为朱丽还在，陈书是真的准备拔脚就走。周末休息，躺家里刷抖音看小说不香吗？ “哼。” 朱丽冷冷一笑，揶揄道：“先前那起水库扁头女尸案，不知道又是谁下了军令状，带着全大队跑去隔壁省里瞎找？当初要不是陈书出手相助，你这副大队长早就被撸到爪哇国了？” 毕竟是刑侦大队的副大队长，放在平日就是大队长任国庆都没有重言责备过。此时被朱丽一顿嘲讽，李梦的心里真的是纠结得死去活来。 不过朱丽说得又是实话，当初那起案子，李梦的判断确实南辕北辙，在高官面前立下军令状带着全大队的警力跑到隔壁省。 最后要不是陈书出手将犯罪嫌疑人在家里逮住，人早跑路到国外了。 那起案件由东州高官盯着，万一出错，他李梦可是半分承受不住高官的怒火和惩罚。 李梦脸色顿时一白，神色几度变幻，要不是隐约知道朱丽的背景直达省厅，他恐怕早就 朱丽不依不饶道：“李大，上回那事你还没谢过陈。正好现在人家就在这儿，你保住了职位，总得谢谢人家？不然传出去，别单位的人还以为我们刑大小气呢?是，任大？” 你们年轻人吵架，把球踢我这干嘛？ 任国庆哭笑不得，只得开口：“上回那事还真得亏陈书了，不然书x记那边就过不去。李梦这家伙也是年轻气盛” 不能让师父道了谢 刹那间，李梦脸色略有扭曲，额角青筋凸起，脸颊肌肉抽动。但最后还是服软了，抬手止住任国庆，朝向陈书低声道：“陈书，上回那事谢谢你了。” 声音挺轻，不过屋内刑大的警员们都是清楚听在耳里。 温兆转回身体，微微低头弯腰。 小明嘴角勾起，走近了陈书的身后。 朱丽咧开嘴，朝着陈书露出了俏皮的笑容。 “咳咳。”陈书虚握拳头放在嘴边轻咳几声，决定转移话题缓和当下紧张的气氛，“离题了，离题了。我们还是先继续当下这个案件。我建议，对尸体进行解剖。” “同意。” 任国庆微笑点头，目光温和。 第550章 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深夜，任国庆得知在场众人都没吃过晚饭，一摆手就带着大家直奔殡仪馆附近的小餐馆。 除了操刀的法医朱丽和帮衬的小明，其余人等皆是跟着去了餐馆。 “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饱了怎么办案子？陈书，你干坐着也帮不上什么忙，一起去吃个饭，我正好有些事情问问你。” 任国庆带头，笑眯眯的领着一行人进了隔壁餐馆包厢。 趁着上菜的空隙，陈书将浮尸案的前因后果跟任国庆做了简单的汇报，重点提出死者大概率是已经退休的公安人员。 任国庆“嗯”了一声，看向李梦：“这案件你准备怎么安排？” 按照分工，李梦是大队里负责重案的，此次命案的发生理应由他对重案队的队员们安排工作，并指引侦查方向。 尚在气头的李梦抿着嘴拒绝了自己的职责，故意道：“我想听听陈书的意见。” 陈书呵呵一笑没有出声，心知这位老同学又犯了小家子气，不过现场有刑大的大队长任国庆在，他也没必要挑事。 任国庆扶额，只得打圆场：“陈书，说说看，我们大家一起交流交流。” 任国庆属于老一辈警察，早年也得了“正明之虎”的外号，是分局刑侦的镇队之宝，他的面子是一定要给的。 陈书坐直身子，也不藏着捂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先提取指纹和dna核查人员身份，再查死者的社会关系；根据死亡时间，也就是1月10日警察节当日查询马屿往东沿河的监控。剩下的，我想等朱丽的尸检报告出来后再做看。” 切，一个派出所的警察能有什么经验技能？以前的案子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这次我就不管了，看你能蹦跶到什么时候李梦轻轻哼了声，别过头拿出手机上下滑动着。 中规中矩，不过对抛尸时间和地点的判断很有见解任国庆放下茶杯，点点头。 “行的，李梦你有什么补充的吗？” “没有。” “好，吃饭。” 任国庆心里叹息一声，知道李梦还赌着气，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事情先过去了。 李梦毕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徒弟，等这案子结束了回头再找他聊聊这做人和做官的道理。 众人吃好回了殡仪馆。 朱丽下意识的扫了眼回来的队伍，结果没看到陈书，只以为对方下班回家了。 虽然知道这案子和陈书是半点关系都没有，可此时一下没见着人，心里还是有些不适。 朱丽呆坐片刻，明眸中难掩失落。 大家都以为法医是累的，也不好询问，只能帮着小明做些检验的工作。 不久，陈书提着两袋炒粉干推门走了进来，一袋给了小明，另一袋自然是留给朱丽的。 “陈书，你回来啦。”最开心的当然是朱丽，清丽脱俗的瓜子脸绽放笑颜，亲自给陈书端了杯水。 陈书有些抱歉的挠了挠头皮：“这里的餐馆不够地道，炒粉干竟然没配上牛肉汤。回头我带你去公园路的一家专做炒粉干的夜宵摊子，老板娘的厨艺没得说。” “好呀好呀。” 朱丽清秀飒爽的脸蛋，一下子云开雪霁，绽放甜美笑容。 这还是那位威震刑大的“朱无常”？ 室内气氛瞬间僵凝。 介于朱丽的背景和以往在队里高冷的作风，大队长任国庆和勘验员小明虽然早有准备，此时也是受惊不小。 探长温兆亦是迅速摆正心态，在心里暗暗对自己的直属上级李梦道了声抱歉。 李梦更是快憋出内伤来。 无声的静默里，李梦撑着桌子，缓缓起身，他神色略有呆滞的望着老同学，心里反复质问。 什么情况？ 上次是街道主任，这次是背景深不可测的法医？ 我才是破案如有神的刑警，才是分局的明星副大队长？ 吃过夜宵，朱丽和小明继续尸体解剖和检材分析，整个过程持续了三个小时。 专案分析会在解剖结束后立刻开始。 朱丽做了简单总结：“死者的dna经过检验，目前还是无法找到尸源。在此次的尸检中，确定了死者的死亡原因就是心脏锐器伤，体表并没有发现明显的抵抗伤，不过血样的酒精含量只有60毫克\/百毫升。 顿了顿，朱丽环顾一圈周围，继续道：“死者死前并非处于醉酒状态。” “啪！” 李梦第一个跳了出来，冲着陈书哂笑道：“刚才谁说死者喝醉了酒被人捅了都没反应？” 李梦抱着胸洋洋得意，下巴都快仰到天花板上了。 这破不了案，受伤的可是你们刑大啊。我一个特警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了陈书有些无语，不过对于案子还是起了怀疑。 死者如果意识清醒，左胸伤口怎么可能会出现七处都是平滑、垂直的角度？他肯定得有个反应的过程！ 朱丽盯着李梦，嘴角微微勾起，不紧不慢的解释道：“正如陈书先前的推断，死者在死前的意识绝对处于深度昏迷状态。因为我在食糜中检出了三唑仑的成分，其浓度足可以让人昏迷十小时！” 正常人进食后，食物在胃内经过化学性和机械性双重消化作用形成的半固体食团，称之为食糜。 “三唑仑！” 一道惊雷砸在犹自仰着下巴的李梦头上，震得他目瞪口呆。先前兴头方才过去几秒，就被事实狠狠打了一脸。 三唑仑，又名海乐神、酣乐欣，是苯二氮草类的中枢抑制剂，淡蓝色的小药片。一种镇静、催眠药物，长期服用极易导致药物依赖。短期食用可以迅速使人昏迷晕倒，见效极为迅速，药效是普通安定的一百倍。 陈书听后倒是不觉得自己猜得有多准，只是更加皱紧了眉头。这突然出现的药片让案子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任国庆用食指“咚咚咚”地敲着桌面，眯着眼睛显然是和陈书想到了一块。 “小丽，你继续说。” 私底下是与父亲交好的任叔叔，明面上更是她的大队长，朱丽可不敢像对待李梦一样在他面前胡闹。 她乖巧的点点头，继续说道：“死者的阴囊竭虚，尿道中并无精液，嗯，死者生前并没有发生过性行为。” “哈哈！先前是谁说的死者死前和异性有过亲密行为？” 话音刚落，李梦像是溺水之人抓到稻草一般，兴奋的跳了起来，浑然忘了这句话先前其实是任国庆提出来的。 陈书当时只是推测死者死前是赤裸身体躺在床上。 自然的，屋内并无一人迎合李梦，甚至是他的小跟班探长温兆也是轻轻低了下头，盯着眼前的空白的笔记不发一言。 “哈哈” 李梦尬笑着接不下话。 安静。 李梦的话语虽然幼稚，不过事实却是侦查工作遇到了互相矛盾的地方，思路的推进受到了阻碍。 陈书对朱丽的检测结果并不表示怀疑，他看了眼任国庆，递了把台阶过去：“任大，其实我当初也是怀疑凶手为异性的，赤裸着身体躺在床上，又喝了酒，怎么看都得是干那事的节奏。” 侦查经历丰富的任国庆摆摆手，笑道：“陈书，你就别给我下台子了。说你想说的，这里都是自己人，只管说。” 说完，眯着眼睛瞥了眼犹自站着，不知道该干啥的李梦。 “任大，我想再去解剖室看看尸体。” 陈书站了起来，紧盯着任国庆，目光锐利无比。 第551章 震惊 为了尽可能避免和群众无必要的接触，公安局将解剖室设在殡仪馆西侧角落的小院子里，挨着解剖室的是一间小型办公室，一般都是给刑大的警察临时办公或者开会使用。 走出办公室，隔着一条碎石铺就的羊肠小道就是殡仪馆独立建成的砖头平房——停尸房。 据朱丽介绍，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私下来都称这条小路为“黄泉路”。 也许是风水的原因，抑或是建筑格局的不小心，反正不管是从西边的解剖室，还是东边的主楼，只要是抬着那些盖着白布的尸体走在路上，每走一步都会有一股阴冷之气扑面而来，让人止不住的浑身起鸡皮。 此时已过凌晨两点，孤零零立在黄泉路边上的停尸房显得格外阴森，陈书走过冷风习习的小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由于小路边的路灯一直亮着，昏黄的灯光正好打在停尸房的玻璃窗上，一排排方方正正柜门前粘贴着死者姓名卡的尸体冷藏柜在黄色灯光的直射下，给人一种可能会有什么东西从里边钻出来的诡异感觉。 一些久侦未破的死者尸体都会在这里无限期冷藏，即使停电，也备着发电机。 打开停尸房的灯光，陈书喊上小明准备将无头男尸运往对面的解剖室，匆匆忙忙的，两人都忘记了戴上手套。 刚把尸体从冰柜里搬出，陈书神色正常，小明的身体则是一下僵住。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白。 浮尸和正常的死者的触感是完全不一样的。正常尸体，他们的肌肉有的是有弹性的，有的没弹性但还是保持着肌肉组织应有的紧实，但浮尸的手感是完完全全松在那里，握上去就好像一滩稀泥，丝毫没有弹性。 小明低头一看，泡了几天以致稀稀拉拉的脂肪和肌肉等黄色肉末，就那么肆无忌惮的从他的指缝间挤了出来。这一刹那，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好像全身的感觉都集中在手部的神经末梢，满手的肉末黏糊糊的，全身鸡皮疙瘩顿起，抬着尸体呆站在那。 陈书催促几下，他才反应过来。 在小明的强烈要求下，两人将尸体重新放回冰柜，穿上白色解剖服、戴上两层乳胶手套才又是把尸体给搬到了解剖床上。 事后，小明头也不回的往洗手间奔去。 陈书倒是满不在乎，没有耽误一点时间的从床下抽出一把冷冽的手术刀。 他并不会解剖，可总觉得手上拿着点东西才踏实，这脑袋里的思绪才能转得透彻。 这感觉，就像读书做题时转笔的习惯。 按照先前朱丽的报告，根据颈椎骨创口的痕迹，嫌疑人砍头时所使用的工具为斧头，刃口呈弧线形，较为锋利，是市面上常见的伐木斧。 从嫌疑人杀人后抛尸进河，又褪去能倒查职业信息的外套和内衫，以及砍头分尸的做法，百分百是熟人作案。怕的就是警察在发现尸体后从死者的面部特征或者职业属性找到线索，倒查回来。 重点就是怕倒查。 左胸膛平滑且垂直的伤口能推测出死者在死前是仰躺在床上的，而对着心脏连捅七刀更能表明嫌疑人对死者所怀有的巨大的愤恨之心。 根据刀伤来看，深处并无由刀尖带进来的纺织类碎末，说明一定是赤裸着上半身。同时，其伤口亦是呈现一个垂直、平顺的状态，而血样里发现的三坐仑证实了死者在死前是处于一个深度昏迷的状态。 也就是赤裸着上半身，躺在床上毫无知觉的被人活活捅死。 捅死 陈书灵机一动，招手唤来刚洗手回来的小明，即使对方一脸便秘的神情。 两人一起合力将男尸翻了个，背面朝上俯卧于床。 “果然！”陈书摸着尸体左胸位置的后背，喃喃道。 任国庆眉毛一动，知道陈书找到了线索，快步走向前来，顺着陈书的视线看了过去。 尸体左胸位置的后背，隐隐有三、四处细微的贯通伤口，理应是嫌疑人捅刀时，刀尖透体而过留下的痕迹。 “哦，原来如此。可这情况的出现，不是更加推翻了嫌疑人是为女性的可能吗？”任国庆捏着下巴，自顾自问。 小明听的心痒难耐，可瞥了眼站在边上一脸漠然的李梦和温兆，不敢发问。 他挪步到朱丽边上，低声道：“主任，是发现什么情况了吗？” 朱丽微微点头，灵动的美眸一直挂在陈书的身上，轻轻说道： “出现这种贯通伤口所需要的气力，一般女性是不可能具备的，所以他俩判断凶手为男性。而先前的推理中，床上、脱衣、xx、醉酒等无不预示着在现场，应存在有的xx之事。” 小明右拳一抬拍在左掌上，恍然大悟，旋即又是皱着眉头道：“原来如此。可死者尿道中并没有x行为应该留有的xx！哎，这可怎么办呢？” 朱丽自信满满，眼里都是他_：“嘘，安静。他应该找到了答案。” 陈书深吸一口气，将右手食指和中指一并，顺着尸体背脊一路滑到其xx，xxxxxxxxxxxxxx。 片刻，他将xxx从xxxx抽出举到空中端详片刻，郑重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泡水过久的原因，尸体的收缩度很是宽松，不过我倒是从中想到一个有趣的地方。 “按照我们先前的推测，死者死前存在有xx的行为，那么为什么不能是xxxx？我觉得xxxx的可能性非常大。” “这口味也太重了！死者都60岁了，怎么可能下得了” “不，那就更确定是了报复行为！并且这个报复的缘由肯定涉及不法xxx。” “出于死者警察身份的考虑，我建议倒查死者早年的办案经历，看看有没有涉及相关的案子。” 任国庆一下醒悟过来，马上指示李梦以此为根据倒查案与人。 朱丽等大家谈论结束后，提出一个有关尸检的疑问：“尸体在水里泡久了，会不会里面的xx都给冲没了？” 陈书想起以往早年在派出所的经历，当初顾虑在工作时遭遇艾滋病传染的风险，私底下查过大量有关xx病的相关资料，xxxxxx。 他沉声道：“由于尸体被丢在河里半宿，所以xx很可能会被河水冲没，可xxxxxxxx。” 众人互换眼神，皆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_。 陈书补充道：“尸体里该有的提取物还是要找的，万一有的话就能一步到位通过dna找到嫌疑人了。” 朱丽点头：“我会按照女性尸体的法医检查规定再对该死者进行一次尸检。” 按照规定，对于存疑的女性尸体，除了常规的xx以及xx的检查， 还会提取xx拭子、xx拭子、xx拭子和口腔拭子，这些都是必检的项目。 小明啧啧不已：“嘘，没想到现在男性尸体也得上这么个全套。” “这你就不懂了，这叫与时俱进” 陈书随即将目光投到朱丽身上，郑重道：“朱法医，原本以为死者是在昏迷的状态下被杀，现如今发现存在有性侵行为，那么死者的指甲样本也要提取，如果是弓虽，死者不可能不反抗！” “指缝里没东西的，前头我都查过这些” 朱丽表情一滞，接着脸蛋腾的一下通红，一直蔓延到耳朵根。 “那就把注意力放在死者的xx里，里头很有可能有我们要找的东西。”在陈书严肃的注视下，羞红脸的朱丽只能低头匆忙应是。 不久，陈书的怀疑得到了事实的肯定。 证据，出来了。 清晨。 “小明，你真不喝？”陈书把还冒着热气的牛奶和肉包子递到了小明面前，做最后的确认。 “咕咚。” 小明的喉结快速地上下蠕动，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紧闭房门的解剖室，赶紧摆了摆手：“陈大，您享用。” 陈书呵呵一笑，反手将装着早餐的袋子丢给站在边上的温兆：“小明，你也算刑警了，怎么这么不禁用？” 探长温兆舔了舔嘴唇，拿出肉包子一口咬在嘴里，唧唧吃了起来，肉里的汤汁一滴滴的从唇边挤出，接着使劲一吸牛奶，白色的液体顺着透明吸管一下涌入他的嘴里。 “对不起，我先去给主任买些早餐。” 此情此景，瞬间超出了小明的承受极限，浑然忘记陈书已经带了不少早点过来，直接转头奔着殡仪馆的大门落荒而逃。 “哈哈！” “哈哈！” 陈书和温兆相视一眼，皆是开怀大笑。 经过一晚上的合作，啊不，更应该说是陈书的帽子戏法、个人秀。他取得了刑侦大队重案中队探长温兆的尊敬。 刑警为什么天然对其他警种都抱有一种轻视的态度？ 因为在他们的眼里，没有经历过刑侦的警察不算警察，没有破获重案的警察更不值得信赖。 他们既高傲，同样也纯朴。 只要能破案，那就是兄弟。 温兆咽下嘴里的包子，诚恳道：“陈大，以前的事情多有得罪，请你多多包涵。” 两年前，由于李梦在大队暗中散播谣言，说是并无刑侦经验的派出所治安民警要提拔到刑大担任重案中队长，惹得一心扑在事业上的温兆的寒心。 当初就是他带着队里的民警反对陈书的空降。 不过这事陈书并不知情，还以为是这段时间温兆跟着李梦对他不尊敬的事情。 陈书拍了拍温兆的左臂，笑道：“都是自家兄弟，言重了。对了，李梦呢？” 温兆挠了挠头皮，为自家领导的不辞而别感觉惭愧：“得了嫌疑人的dna后，他就找由头走了。” “这小子，脸皮子还是这么薄。” 陈书笑着摇摇头，转身朝办公室走去：“走，还有好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办呢。” “是！” 温兆不自禁立正应答，随后小跑跟在陈书后边。 天际，晨旭慢慢浮出东边。 第552章 冤案 (由于551章被关小黑屋，这里做一个简单的前情提要：陈书通过再次检验，在尸体的直肠末端发现嫌疑人的金叶。而后，李梦离开解剖室，留下的温兆对陈书表达了敬意并协助办案。) 陈书和温兆敲开解剖室的房门，通知朱丽一起去隔壁的办公室吃早饭。 解剖室里，朱丽也没回家，跟着一起熬了夜，将尸体从头到尾又细细检验了一遍。 她站起来揉揉眼，缓缓道：“又刀了一遍，这会应该没什么遗漏的东西了。” 先前根据陈书的建议，在尸体的xx处发现嫌疑人的金液，作为法医的朱丽自然难辞其咎，其后主动加班加点从头到尾又检验了一遍。 朱丽接过陈书递过来的早餐，自嘲道：“现实中的法医和电视剧里的还是不一样。电视剧里的法医更像是无所不能的法师，能掐会算，很多时候只要发现一点点细节，就能推测出嫌疑人诸多的信息，然后一举破获案子。” 陈书点点头：“还是有相同地方的。比如电视剧里的女法医都很飒爽，这点和现实中还是基本符合的。” 朱丽俏脸一红，“呸”了一声。 站在后边的温兆遭不住这罪，寻个理由先离开了解剖室。 见四下无人，朱丽走近陈书边上，小声问道：“陈书，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是怎么猜到会在会在那里找到找到线索的？” 陈书拿过挂在门后的便服外套，帮着朱丽换下解剖服：“你没在派出所待过可能不知道。像我们办理卖银嫖昌的案子，啧啧，那笔录真的叫一个细致入微” 朱丽扑闪着大眼睛：“怎么个入微法？你们不会连怎么脱衣服都给详细描述？” “脱衣服？”陈书乐了，起了一点点逗弄的心思，“我们连在里面具体捣鼓几下，进去一半，还是全部进去都得记录在案！这笔录乍看之下，妥妥的刘皇叔。” 朱丽脸色红彤彤的，偷瞄了陈书一眼，见对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不禁松了一口气。 她假装见惯了这种场面，镇定自诺道：“哦，我还以为什么呢。我早几年帮着重案‘坐’过几次弓虽案的笔录，估计也是差不多。” 在弓虽案件中，公安机关针对作为女性的被害人，往往要做至少两次的笔录，其中就需要女警陪同到现场之中。 而笔录格式往往会采取总分结构，既让被害人陈述整体被害过程，也会针对特定的一些侵害细节或者动作，进行更深一步的发问和记录。 反复的被盘问，反复的被回忆侵害的过程。 除了笔录，被害人还要接受身体检查。采集口腔试纸、尿样、抽血、全裸拍照。然后是躺在床上，张开双腿，做yd检查和提取，样本来来回回要取好多次。 陈书一愣，想起以往侦办的案子，声音低沉道：“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弓虽案件的笔录是会对被害人产生二次、三次伤害的” 两人边聊着案情，边走进隔壁办公室。 “主任。”正埋头吃着早饭的小明一见直属领导来了，连忙起身招呼。 由任国庆钦点主办此案的温兆在屋外已经吃过早饭，此时坐在边上翻着案件材料，虽然同样熬了一宿，不过神情看着轻松至极。 朱丽“嗯”了一声算作答应，走到边上拉过椅子坐下，随口问道：“嫌疑人的dna比对上了吗？” 小明脸色略显苍白，浮肿的眼袋和深深的黑眼圈昭示着昨夜的不眠不休，不过双眼瞪得炯炯有神，显然是比中了嫌疑人。 他连连点头，握拳在胸前一比划，兴奋道：“直接就在前科库里比中了！这人叫赵志国，二十年前因为弓虽致人死亡被判了死缓，去年刚从牢里出来。” 死缓，也就是刑法上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是我国刑法上特有的一种死刑执行制度。在我国刑法上将死刑分为：死刑立即执行和死刑缓期二年执行。 死刑缓期两年执行是指在判决死刑后设置两年的考验期。在缓期执行期间，如果没有故意犯罪，二年考验期期满以后，减为无期徒刑；如果确有重大立功表现，二年期考验期满以后，减为二十五年有期徒刑。 即使后续将减刑拉满，死缓最少也要坐牢22年。 不过弓虽属于限制减刑，一般来说应该是两年的考验期+二十五年有期徒刑，总计27年打底。 陈书在心里一算察觉到不对，疑惑道：“既然判了死缓，怎么可能在去年就给放了出来？这才二十年都没有。” 小明长叹一声，遗憾道：“去年隔壁省抓到了真凶才发现是起冤案，所以给放了出来。没想到啊，没想到啊，转头就犯了杀人罪” “二十年前的冤案，大概率是刑讯逼供了。”陈书放下筷子，跟着叹了一口气，“平白坐了二十年的牢，嫌疑人心里的戾气想必是极大的。小明，死者的身份我看也不用再查了，直接联系当年冤案的办案警察就行了。” 顿了顿，朝温兆望了过去：“抓到人了吗？温兆，温兆，那个，人抓住了吗？” 不知缘故，原本翻看资料的温兆此时有些呆愣，待得陈书连问两次才缓过神来。 他将手上的案卷合上，点点头：“李大带队去了，只要嫌疑人没离开华国，哪儿都能抓回来。现在群里还没什么动静，估计不会有坏消息。” 单位内定的主办民警不一定是抓捕民警，而抓捕民警也不一定是嫌疑人到案后的经办民警。 “不会跑的。真准备跑，前面搞那么多的掩饰不都白浪费了？”陈书猜测归猜测，心里也是有些没底。 而在正明区公安分局内部，没底的不止是陈书。 最揪心的，当属刑侦大队长任国庆。 一方面，他期待李梦带队的抓捕组能传来好消息，自己的心里也有些急躁。可他毕竟是单位的一把手，年纪也过了五十岁，总不能事事都冲在最前线。 另一方面，他又怕希望落空，毕竟是命案。“命案必破”的宝剑可是直愣愣地悬在头顶，所以还得敦促着其他线索的民警继续工作，其中，自然就有陈书所在的刑科室。 在刑大布置好抓捕任务后，任国庆也坐不住，开着警车又回到殡仪馆，停好车就来到了解剖室旁边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几个人，原本神色轻松，见到大队长进来，神情陡然一紧，以为又发生了什么意外。 第553章 双标 任国庆刚一进屋，就感觉到里头不自然的气氛。 “哈哈，你们忙你们的，我就是过来随便看看。”任国庆莫名的有一丝尴尬，装模作样的一笑，接着很自然的关心道，“工作怎么样？都熬了夜，辛苦辛苦。” 任国庆没有多想和刻意，不过说话的时候，笑容和身体都朝着陈书的。 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陈书才是刑侦大队长的爱将呢。 “还好还好，就是打盹的时候没个地方可以躺一下。任大，我觉得是不是得给这儿配几张折叠床，好方便大家加班使用。” 陈书有什么说什么，把以往自己在派出所的经验之谈都给提了出来。反正不是一个单位的，该提的要求还得提，起码得保证朱丽能有个最基础的美容觉。 乐呵呵的任国庆神色一僵。 作为单位的一把手，他慰问一线办案民警这么多年，不管是业务系、派出所还是机关办公室的，得到的回答通常都是“不累”，矫情一点的也不外乎是“为人民服务”之类的官方回答。 这拉开架子趁势和领导谈条件的，还是多年来独一份。 不过想到这起无头浮尸案的破获，还是在陈书的一番帮衬下才能在发现尸体后的十二小时内就迅速确定了犯罪嫌疑人，任国庆的原本僵住的笑容又恢复了自然。 他笑眯眯的样子像是隔壁邻居家的老大爷，和蔼可亲让人感觉很是舒服：“都说现在的年轻人有想法，这一听果然是和我们这些老一辈警察说话不同了。嗯，不过你的建议确实提的很对，我们可不能因为解剖室设立在大队外头就不管不顾的，该有的后勤保障是一点都不能少。回头我就让综合室买几张躺椅给送过来。” 陈书顺杆子往上爬：“任大，你看会议室这么大，如何能隔个小房间出来弄个休息室的，我觉得更好。” 任国庆面容复又一僵，不过这会儿倒是恢复得很快：“要的要的，是得给小丽安排个能休息的寝室。” 小明将脑袋探了过来：“任大，我们dna实验室最近加了俩新人，寝室的床不够了，中午都没法睡觉。你看能不能顺带也买上两张啊不，一张上下铺的床？” dna实验室设立在刑侦大队办公楼，其寝室和其他中队一样都是混在五楼，这些情况任国庆都是熟悉的。 因此，他就用安抚的眼神朝小明笑了笑，只不过嘴角犹如裂开一般，露出尖锐的牙齿：“克服一下。” 小明同志的心悸动不已，这种感觉，就好像邻家大爷突然变成了猛兽，温煦的暖风一下变得冷冽起来。 只能僵硬着脖颈，像机械一样点着脑袋瓜子。 任国庆回看陈书，眼神是温柔的，嘴角是向上翘的，其弧度是恨不得顶到天花板上的：“陈书，我寝室隔壁正好空着一间寝室，原本是留给教导员的，不过他去京城驻京办了，没个两三年回不来，要不就收拾收拾让你住下来？” 站在边上的小明有些气闷，随即说道：“任大，教导员偶尔要回来开会的，到时候” 任大声音一沉：“到时候就去我寝室跟我盖一张被子得了。一年到头不回家，天天在京城吃香喝辣的等着提拔，他还想怎么样？” 东州市公安潜规则，驻京办待三年，事毕提一级。所以教导员回来后，按照规矩会提一级然后调离原单位，去其他业务大队任一把手。 “任大，我还在特警上班咧” 陈书没有太理解刑大那边床位紧张的程度，但他确实用不着，毕竟他不可能天天往刑大跑，也从没听说过哪个单位会给其他单位的人预留寝室。 朱丽可惜的眨了半天的眼睛。前面听任国庆暗示陈书调任刑大，她可是紧张得不行，竖着耳朵听了半天。 温兆在旁观察，露出一股理解的微笑。他在刑大重案中队担任探长已经有八九年了，太了解眼前的这种管理模式了。 用一句话总结，就是人才重于一切。 在人才面前，单位里的经费、装备、待遇等都得全力供养，其他人能让位的就让位，不能让位的就退位。资源和位置都是有限的，为了留住人才，总得让其他人省出这部分资源，甚至是位置。 原本神色轻松的温兆一下陷入沉默，他在思考，这么多年来自己在刑大任劳任怨、黑白颠倒的加班办案，甚至为了破案还曾干过不少刑讯逼供的事情。 虽然没有太大的功劳，可是苦劳也定然不少。 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为了那近在咫尺而不可得的领导位置。 这在他心里可望而不可即的位置，放在陈书面前，人家却是满不在乎的拒绝掉，这种心理落差属实让人心有不甘，难受。 “要不今年最后再搏一把，还是不行的话就辞职去省城找姐夫当律师去。” 正暗自忧伤的时候，温兆的电话响起。 几个人全都将视线投了过来，竖起了耳朵。 温兆看了眼屏幕，自觉的点开了免提键。 “温兆，人抓到了，我们现在就回大队，你也赶紧回来，到时候笔录就由你来做！”李梦得意的声音从手机扬声器传了出来，是人都能听得出他趾高气昂的味道来。 “好！” 任国庆双手用力一拍，开心极了，此时看着陈书更是觉得格外的顺眼：“哦，对了，今天是周一，小丽不用去单位了，嗯，就当补休。陈书，你们年轻人也尽量别透支身体，不然等老了身上都是病可就来不及啰。” “真的吗？”小明双眼一亮，当下就开始收拾起勘察箱，看着就是下班的架势。 任国庆声音一沉，大喝道：“小明，虽然你是搞技术的，可哪有年轻人嫌手艺少的？还不趁这个机会多学学怎么办案。温兆，我们走，今天争取把案子给锤扎实了！” 咣咣咣！ 小明额头像是被木棍敲了一顿，这打击也太大了。他现在是羡慕的快要哭了。 这位大队长到底是人家特警的大队长，还是他刑侦的大队长？ 谁不知道熬夜加班可是索命的活计，搞不好就是猝死。 想不开的小明就差撇起嘴巴来哀嚎了。 第554章 暧昧 等任国庆带着温兆、小明离开后，陈书帮着朱丽收拾办公室和解剖室。 即使就用了一晚上，可几个大男人工作、吃饭、睡觉的都待在里头，要说不乱那是不可能的。 单论地上的烟头，就够陈书扫上俩簸箕。将办公室清理干净，陈书又跑去了解剖室准备给朱丽搭把手。 进门一看，就瞅见一副曼妙的身材站在解剖床边上，上半身俯在床上在擦拭。开门的清风拂了过来，垂着的裙摆轻飘起来，雪白的大长腿就那么挺拔利落的立在床边上。 从陈书的角度来看，能隐约看见丰盈的臀部曲线。 不得不承认，这是个相当有料的女人。 “陈书，你在发什么呆呢？”擦拭完解剖床的朱丽，起身拿着抹布在装了水的透明塑料盆里揉搓。 两只白皙的玉手在盆中灵巧的缠动，再搭配上成熟女人凹凸有致的身材，陈书觉得自己可能想歪了。暗咬下舌尖，强行将注意力拉回到了现实当中。 “没事，办公室那边打扫完了就过来你这边看看还需要做些什么。嗯”陈书走近朱丽的身边，正准备强装镇定回复几句，没想嗅到了一股好闻的气味，像香水，像檀香，更像女子独有的幽幽体香。 美中不足的是还杂夹着一些，估计是福尔马林的味道。 哎，英雄难过美人关啊陈书心中暗叹，他已经很久没和异性这般亲密接触了。尤其是毕业后参加基层工作的这几年，不是加班就是值班，连续战斗是常态，真正没有丁点的私人时间。 按照所里老干警的说法，每天和其他男警相处的时间比和老婆都多！出不完的警、办不完的卷、抓不完的嫌疑犯。不过也有好处，办案警察是真不会劈腿也不会花心。主要是没时间，一个都有点应付不来，还俩个、仨个？ 要不是陈书今年调任到特警，在中山这种城关派出所，属实是抽不出半点时间来谈情说爱。 说实话，虽说刚熬完夜精神上有些萎靡，不过陈书还是有些享受当下的时光。所以此时此刻，他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伸手将朱丽额前的头发拨至耳后。 “书” 这突如其来的暧昧，让朱丽措手不及。她低垂着眼帘，长而密的睫毛遮住眼中慌乱又有些欣喜的神色。 俩人靠得很近，彼此的气息相互交融在一起，室内的空气也变的有些旖旎。不知是否是因为太久没有男性荷尔蒙的刺激和滋润，朱丽只觉得此时心跳加速，脸颊滚烫发热。 见状，陈书忍不住赞叹：“朱丽，你真的特别好看。” 女为悦己容。 朱丽抬起眸子小心翼翼的与之对视，只见陈书的眉宇间带着满是欣赏的笑意，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正直直地注视于她。 除了作为背景的解剖室有些不大妥帖，毕竟此间被刀的尸体可不少。 “叮铃铃！” 朱丽的手机响起，一下打破了屋内荷尔蒙纷飞的暧昧气氛。 两人都同时愣了一下仿佛才从梦中醒来，随后朱丽先反应过来，从包里拿出手机按了接听键，轻声道：“喂？爸，什么事？” 朱丽的语调温柔甜蜜，与往日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完全不同。 陈书听是朱丽的家人，为了避嫌，走到边上咣咣当当的继续收拾房间。 等朱丽通完电话，气氛也恢复到了正常，两人相视一笑。 时间很快转眼临近中午，俩人搭手一边聊着天，一边就把解剖室给清理干净了。 事后，朱丽让陈书帮忙将角落里的一个白色塑料桶给提到隔壁办公室里头一个小储藏室，说是桶里都是配好的福尔马林溶液，浸泡固定着涉案尸体内的组织器官，作为案件的检材证据备查。 关灯关门，朱丽拿着一叠表格去了隔壁办公室，坐在电脑前，一边翻看记录表和相机拍摄的照片，一边制作尸检报告。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陈书知道朱丽除了技术亮眼之外，战绩也是相当的不错，根本不是寻常人眼里官二代的那种。在法医中，也是属于比较能打的实战派。 比如估算死者年龄，朱丽直接给填了“60岁”，干脆利落，显得相当的自信。而有的法医为了避免失误，通常会给出一个范围，比如55—65岁。 自然，给的范围越狭窄，法医的功底越扎实。 陈书拉开椅子坐到朱丽身后，准备好好观摩学习一番。 “朱丽，你对尸体的年龄判断就这么自信？怎么该也得有个浮动或者误差？” 朱丽一边敲着键盘，一边随口回答：“这可是法医的基本技能，牙齿磨损、骨缝愈合、器官衰竭程度等都可以拿来判断。在实际案件的勘验中，也都会对不同检材采用多种的鉴定方法，然后进行交叉比对来提高鉴定的准确性。 “嗯，成年人的话耻骨联合面最为准确，未成年人看腕部骨骼的发育，不嫌麻烦的话多搞几次基本就妥了，误差不会偏差两年。这些事情没你想得这么复杂，都是有很强的规律性。” 说得极为流畅，显然这些知识都刻在了朱丽的骨子里。 陈书往心里去听，然后去记住这些知识。 听得入迷，靠得就有些近了。 朱丽轻轻一推，温言拒绝：“腐尸上气味分子脂溶性很强的，昨晚解剖的时候不小心沾染了一些到头发上。这气味可不好闻，你去会议桌那边坐会儿，我这报告很快就能写好。” 知道女人天性爱美，不愿意将不好的一面随意展露出来。 虽然陈书并没有嗅到难闻的气味，不过还是理解的搬了张椅子坐到会议桌旁等着。 陈书闲着没事，就翻了翻一些摆在桌上的案件资料。 「无头浮尸案」 犯罪嫌疑人：赵志国，男，45岁，无业。 前科：2003年一审判决弓虽罪判处死刑；次年二审事实认定与一审一致，量刑上判处死缓；2022年再审撤销原判，改判无罪。 被害人：聂超凡，男，60岁，退休人员。退休前任职东州市公安局马平区分局预审大队副大队长，外号“聂神探”。 “哎。” 堪堪几页人员信息表，陈书已经笃定了自己先前的怀疑：这是一起因为冤假错案引发的报复型杀人案件。 长叹一声，陈书低下头来继续翻看案卷。 第555章 赵志国 二十年前，一个普普通通的初夏的早上。 早几年因为寻衅滋事罪入狱，去年刚刑满释放的赵志国带着他刚满18岁的侄子赵辉，驾驶家里新近买的解放牌轻卡，载满货物从安省老家开往福省海市。 这辆卡车是赵志国的父母为了儿子能有份正经的事业改邪归正，不仅拿出多年省吃俭用存下来的养老钱，还腆着脸找亲戚朋友凑不少钱才买了下来。可以说，这辆车是真正凝聚了全家人最后的希望和心血。 今天这趟运输，是赵志国用完全属于自己的货车接的第一趟买卖，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志国，你说咱们这次能赚多少钱？”副驾上的赵辉望着车窗外飞速向后闪过的景色，满是好奇道。 从刚会走路开始，赵辉就跌跌撞撞的跟着赵志国的屁股后面转悠。那时候赵辉的父母都去了外地打工，家里除了年纪老大的爷爷奶奶，就剩一个只大他七岁的小叔叔赵志国。 那时候，在农村的小院子里，常常能看到一个挂着鼻涕水的小屁孩跟着个半大的男孩子今天去鸡窝掏蛋，明天爬树摘果子，隔天提着半个扫把逗弄大鹅。 从小到大，俩人的感情自然极深，要不是辈分放在那儿，外人看来就是活脱脱的俩亲兄弟一般。 双手把着方向盘的赵志国爽朗一笑：“没大没小的，叫叔！你小子，才从家里头出来就惦记上这个了。放心！这次回来我一准给你买台手机，就上次你说的那个，那个什么蘑菇来着？” “oto!”赵辉一听，猛地回过头来盯着自家的小叔叔，两眼发亮道。 “对，就是这个蘑菇，回了家就带你去县上买。”赵志国腾出右手，豪气的拍了拍侄子尚且瘦弱的肩膀。 赵辉咧着嘴嘿嘿直乐，一脸期待之情，旋即反应过来将薄薄的胸脯拍得震天响：“赵志叔，你就放一百个心。这路上我一定盯紧了咱们的油箱，保准一头耗子都偷不走咱们的油！” 早些年货多车少，个人买辆卡车搞物流运输还是比较挣钱的。当时的成本除了货车以外，就属老大一桶子油最为值钱。按照2元\/升计算，一辆普通半挂车一次加满至少也要一二千的油钱，放在当时，可不算小数目。 所以就有人盯上了这些卡车的油桶，要么三更半夜的溜进高速公路服务区撬开卡车的油箱用管子抽，要么在国道上半路拦车直接开抢。 卡车司机日夜兼程辛辛苦苦好几天，都抵不上油耗子短短几分钟的偷油。受暴利诱惑、犯罪成本又低，在千禧年那个时代，偷油这种犯罪行为是真的非常猖獗。 “要的要的。”刚提了新车上路，赵志国志得意满，大手一挥，“回头给你婶婶也挑上一台这个蘑菇，她呀，这次生娃娃的时候也挺不容易。” 想起妻子收到礼物时的开心模样，赵志国忍不住露出微笑来。他是个普通的男人，去年出狱后就和等了他不少年的青梅竹马结婚，今年年初又给生了个胖嘟嘟的小妮子。 虽然家里的费用一下子高出许多，这次买卡车也找亲戚借了不少钱。不过和他当初预想的一样，这跑运输的买卖做好了一年就能还清欠的账，只要省着点花估计还能存点钱。 明年明年就越过越好啦！ 日子，是真正有了盼头。 父母豁出棺材本的信任、妻子几年如一日的期盼，直至上个星期刚刚诞生的新生命，这一切既让赵志国感觉到了自出生以来最为沉重的压力，也让他对生活充满了热情和希望，同时给了他无限的动力。 “再也不能犯糊涂了”赵志国双手把着方向盘行驶在阳光大道上，暗暗发誓。 刚开上省道，赵志国将卡车停在了一家临时设立的“非典”检查站，将一名同县开出租车的好友拜托帮忙搭乘的小姑娘给接了上来。 这小姑娘叫王夏，长得清秀，年纪和张辉差不多大，穿着一条碎花连衣裙。这次因为要去东州市投奔她姐姐，和赵志国顺路就搭上了卡车。 挥别好友后，赵志国哼着歌心情愉快的开着卡车往目的地驶去。赵辉也因为旅途中多了一位同龄女孩而高兴不已，这份意外之喜让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的聊个不停。 到了晚上十一点左右，赵志国将卡车开入服务区，原本想邀请王夏一起吃点夜宵。兴许是女孩子脸皮子薄，王夏没有跟着下去，就坐在车里吃了点豆腐干对付过去了。 时间过得很快，当晚凌晨两点左右他们就到了东州西高速枢纽。王夏借了赵志国的手机给自己姐夫去了个电话让其过来接人，不过恰巧她姐夫晚上要加班，就让她自己打的去东江三桥和她姐姐碰头。 赵志国一听，不放心一个小女孩半夜在人生地不熟、人烟稀少的高速口打车。出于好心，赵志国继续将其捎带至距离三桥更近的东江二桥，后面因为到了卡车禁行的市区，就把王夏给放下了。 然后叔侄二人调头从东江二桥上了高速继续前行，一路开到福省。 王夏与赵志国、赵辉俩人分别后，站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麻烦送我去东江三桥。”坐在后排的王夏关好车门，脆生生道。 “好的。小姑娘，这么晚了一个人出门干什么呢？”司机转过头来，看了眼后排座位上的乘客，关心道。 司机戴着无框眼镜，看起来文文弱弱，虽然嘴角挂着笑，话里话外都是关心，不过其人眼神阴冷，眼下虽是初夏气温闷热，还是让王夏不寒而栗。 “去找我姐姐” “哦，去找姐姐啊。我看你刚才是从那辆安省牌照的卡车下来，你是安省那边过来的吗？” 司机回头，踩下离合器，车子一抖慢慢驶上了公路。 夜，很深。 公路被纯黑色的天幕全部笼罩住。 出租车后微亮的尾灯一路离去，然后慢慢融入这黑暗之中，直至再没有一点光亮。 第556章 最后的机会 次日清晨，东州市公安局马平区分局，刑事犯罪侦查大队。 探长聂超凡和往常一样泡了杯浓茶，揉着因一夜通宵办案而膨胀的额头，倚在办公桌上长叹了一口气。 作为年过四十的人，他其实已经干不动刑警这份工作了。 从来没有准点下班过，通宵办案是常态，淋一天雨再正常不过，下班下得再晚，第二天也得正常到岗。出差同样很频繁，可以说是每月必出。少则一周，多则半月，或者干脆整个月甚至更长时间都不在家。 不过这些都是他自找的。 按说刑警是忙，特别是重案中队的刑警有时候忙起来是真可能几天几宿的不着家，或者来一趟说走就走不管白天黑夜的长途公差。 可再忙，也有空闲的时候，就是牲口也不可能没个歇息的工夫。 没案子了，吃饭喝酒补觉该有的都有，甚至上班打个卡就溜都行，领导普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案子，也不可能天天案发；同事，也会轮班帮着干活。 可聂超凡不一样，他想提干快想疯了。一没关系、二没背景，只能发了疯的埋头苦干。案子来了，他去；差事到了，他接。 心里头总存着一个小小的企盼，渴望能在离开刑大外放到基层时，混个一官半职，即使只是个派出所副所长，或是交警中队副中队长，也就满足了。 可一下过了整整二十年，破案无数的聂超凡终于把自己干成了刑大资历最深的刑警。刑警刑警，终究还只是一个刑警。 领导见他年岁大了不堪工作的劳累，劝他去派出所当个片警养老，或者去交警队坐坐岗亭的也可以。以聂超凡这个年龄，想来也没人会给他安排指标。 可聂超凡心里不甘啊，拼死拼活干了二十年没顾上家里，到头来只能混一个小民警退休。 上有老指他不孝，下有小说他不负责，连早年相濡以沫的妻子如今都只是把他看作一同生活的室友，这样的沉没成本属实太高。 他咬着牙请求领导将他调入重案中队，给他最后一年的时间，希冀破个有影响力的大案、重案，搏一搏这最后的出路。 领导知道他的心结，扼腕长叹后还是答应了他，定下这一年之约。 可如今一年已过去大半，辖区里的侵财、网诈、有组织犯罪频频多发，可就是没有一起能引人注目的命案出现。 像是昨晚全队出动抓了个嫌疑人， 这让干了半辈子刑警，临到最后调任重案中队的聂超凡心情复杂，不知道该是高兴这良好的治安，还是懊恼自己这注定平淡的命运。 “聂探！出大事了！”一名身着便服的年轻人冲进办公室，神情紧张。 握着茶杯的手陡然一紧，聂超凡的心悸了一下，不过面上还是镇定不已：“小马，发生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还有点刑警的样子吗？” 擦掉额头的冷汗，小马呼了一口气道：“聂探，指挥中心转来一个警情，说是在东穆路边上发现一具女尸。头颈部反套着黑色背心，下身赤果的躺在水沟内。” 顿了顿，年轻警察小马的语气中出现几丝激动，或者说愤怒：“是个女孩，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聂探，这是一起奸杀！” 来了！ 最后一次机会！ 聂超凡瞬间头皮发麻，肾上腺素飙升，心跳如雷，眼睛瞪得像是牛铃铛大，死死盯着推门进入的小马。 “走！” 他嘶哑着声音，压抑着声音，双手撑在桌子上起身说道。 殡仪馆，法医室。 除了马平刑大自己的法医老曹，东州市局也派来了四名法医。 根据市局的规矩，重大命案，比如多尸案、分尸案、焚尸案等，都是可以要求市局法医过来支援的，有时候下级单位不接受都不行。 “看来今年市里也没什么大案，不然他们可不会屁颠颠抢着跑过来干这脏活。”作为解剖室的主人，此时老曹反而无所事事的站在门边上吐槽。 “多一个人多份力。” 急着破案的聂超凡倒是希望市局四位法医真能干出点成绩，即使后边分些点功劳也可以。如今这起弓虽奸杀人案因为被害人涉及未成年女性，通过媒体的发酵，在短短半天的时间里，已经在社会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除了引起市公安局局长的极度重视外，市里的一号高官同样对该案表示了关注，私底下示意局里要不管任何时候，要第一时间向他通报案情的进展。 于是，今天的解剖室里，一口气塞进了十多个人。 除了六名正牌法医，还有重案的四名干警，市局过来指导办案的刑支的一位领导，以及分局机关过来协调、或是做宣传工作的几名干事。 据说市府那边也派了一位联络员过来，不过此时被分局陪着好吃好喝招待住，没给过来添乱。但是上峰的压力，可见一斑。 解剖室里老旧的空调吱吱作响，可还是抵不住这么多人堆在这小小的屋里。要是尸体能说话，指不定都得喊一句“挤死个人”。 聂超凡见大家都僵了半天还没开始干活，只得催促唯一认识的法医老曹赶紧动手。 老曹撇撇嘴：“这么多领导在这，我凑什么热闹？” 老曹年近五十，从刚进入刑侦的菜鸟法医干了三十年成功晋级资深法医。要说见的什么最多，估计就是这些乱糟糟的尸体了。 不夸张的说，都快看吐了。 再者年纪摆在这儿，马上就退休了，他是半点不想折腾。要不是队里到现在都没有独当一面的法医，他是再不想挑着尸体解剖这个工作担子了。 聂超凡只得哄着：“老曹，你可是科室的主任，这都是你的地盘。你不发话，他们怎么敢乱动？” 老曹呵呵一笑：“抢功抢到我头上了，就不兴我躺会儿平？” 聂超凡指着解剖床上的果体女尸：“老曹，女娃这么惨你都忍心不管不顾？再拖下去嫌疑人都跑远了！这些市局来的法医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找关系上的市局。估计没什么实战经验，真遇到事了，一个个就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耗在这儿。老曹，这活儿，还得你出马才镇得住！” “得，可别给我戴高帽，老曹我可受不起。”年近五十的老曹将衣袖挽上，开始戴起乳胶手套，“不过我是看在这小妮子的面子上。哎，这还没开始享受人生呢，就遭了这罪。抓到人了，一定得枪毙” “你，你叫什么来着，赶紧过来抬尸体！” “你，戴眼镜的，说的就是你，去给我把那柜里的照相机拿出来，拍照就交给你了！” 老曹瞪起眼睛，一反前态，红着眼睛喝道：“干活！干活！都给我动起来！干他奶奶的！” 第557章 年过四十的刑警 清晨，六点。 聂超凡眯了两个小时就醒来，磕磕绊绊的做了一个梦，梦里那被女干杀的女孩坐在地上，抱着他的右脚喊救命。 “救救我呜呜救我” “警察叔叔救救我我不想死” 哽咽着声音，慢慢抬起来小脑袋。 一双没有眸子的空洞眼睛，直直“看”了过来！ “呼” 聂超凡坐在床上，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床单和内衣。他摸了摸自己的胸脯，感觉心跳还没有完全平息下来，呼吸也有些急促。 过了片刻，聂超凡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反复深吸几口气，起床。 冷静下来的聂超凡，面色沉稳，缓缓穿衣的动作从容而有力度，他重新恢复成了往日刑侦大队最资深的干警。 即使聂超凡心里明白，虽然在刑侦干了二十年，得过的勋章挂在胸前能当防弹衣了，可这些年来由他主导的案子大多是绑架勒索、涉枪涉爆和有组织犯罪。 命案是有，可遇上的几个都是证据能砸脸上的那种激情犯罪。像这次什么线索都没有案子，是一起都没有摸过。 可在刑大待了这么多年，知他底数的那批人走的走、提的提，留下的年轻人或者从外单位调入的领导只知道他是全大队资历最深的干警。 这次他又主动要求调入重案中队。 案子，自然就由他挑了起来。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好事。 可昨夜尸检搞了半天，一堆的法医凑在一起却愣是没有在女孩的yd里找到半点精液。 搞了半天，难不成凶手是个阳痿，只能猥琐？ 聂超凡沉着脸走到二楼综合办公室一看，里头热闹的像是所有人都没睡觉似的。 也确实没睡。 这种情况属实正常。 命案发现的最初72小时是最宝贵的时间，这是专家给出的意见。这是正确的，但不完全正确。比如早年通讯还不发达，案发后的其中一项任务就是走访当地附近的居民。人的短时记忆最多只有七十二小时，所以如果三天后再去拜访，就算是目击者可能都会遗漏关键线索，更别提其他的细枝末节了。 不过最重要的一点还在侦办的警察身上。发生命案后，警察基本都是连续作战，而人能坚持的极限就是72小时，到点了晕头转向的谁都受不了。可只要一松懈，这人就懒了，拉都拉不住。所以前三天搞不定的案子，接下来估计得用几倍的时间，或者十几倍的时间，结果可能还是搞不定。 “查到人了吗？”聂超凡进门就问一句。 “聂探，这是老曹给的尸检报告。女孩的yd里没有找到精液，不过指甲里的dna已经提取送到市里的检验室了，估计还得半天的才能出图谱。死者的身份信息倒是查到了”被问到的民警刚回一句，就见一群人从隔壁办公室涌了过来。 “聂探！”人群中有小马，见到聂超凡，连忙跑过来报告，“在监控里查到载着王夏过来的卡车了！车主也查到了，叫赵志国！男的！” 要是女孩指甲里的dna比对上这个叫赵志国的，这个案子也就破了。还别说，这科学技术真是不错聂超凡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半截。 国内最早运用dna技术来破案是在80年代后期，但不普遍。真正将该项技术推广到基层用于办案的，大约是在2002年左右。基层dna实验室的建设，也是在这个时间点上陆续铺开。至于dna库，那是到2011年左右才正式对办案单位开放。当下效果最好的是y库，比较着名的就是白银案和南医大案就是通过y库破获的。 聂超凡想想，叮嘱道：“稳妥起见，即使已经定位了赵志国，案发现场的摸排走访还是不能少，更不能拖。嗯，等会儿吃完早饭我们再去一趟现场。对了，这个叫赵志国的行踪轨迹你们尽快弄个申请表出来去技侦那边导出来。” “申请表已经弄好了，就等早上的上班时间一到我们就给送过去！”小马自信的拍着胸脯，“聂探，你放心，该做的工作我都做好了。” “嗯嗯，那就好。对了，王夏和赵志国是不是一个村的？亲戚，还是朋友？”聂超凡也是要印证下自己的判断。 “查过了，都在一个乡里。既然能跟着上车跨省跑这么远的路，那肯定都是认识的！”小马说得挺详细，语气也兴奋。 聂超凡听的点头：“接下来的工作重心就是抓人！抓这个叫赵志国的人！” 在所有强女干案中，犯罪行为实施者和受害者完全不认识的典型强奸只占到总数的8，再刨去不愿意透露的2，剩下的90全部是双方拥有一定关系基础的熟人强奸。 聂超凡接过小马手里提着的厚厚一叠卷宗，掂了掂重量，才道：“小马，你们去早饭，我先扫一遍卷宗。对了，吃完早饭马上去技侦那边拉材料。” 小马一口应了，边走边说：“明白！聂探，这次抓人可得带上我！” 年轻人就知道抓人，殊不知前期的排查却是最磨人的工夫聂超凡无奈摇摇头，提着卷宗就往自己的办公座位走去。 虽说这案子破的容易，可由于媒体肆意的发酵，当下的社会影响力是惊涛骇浪般的朝公安局涌来。 对于主办的聂超凡来讲，这可是好事情。 社会影响越大的案子，破案后对他的助力肯定是越大。 警察办案为什么会挑着案子去办？一则是警力确实有限，没办法做到案案皆有结果；其次就是警察会将手里的案子排序，什么案子先办，什么案子后办都是有讲究的。 领导交办的、社会影响恶劣的、侦破的难易程度等。不过不管如何，案子还是要办的，任何一名刑警都不会摸鱼偷懒将摆在面前的案子置之不理。 想到这里，这位从业二十年，敢与持枪歹徒赤手搏斗的铁骨硬汉眼眶发红，难得露出一丝懦弱的神色。 近段时间，妻子对他的态度愈演愈烈，偶尔回家时的视而不见算轻的了。难得一次通电话，除了“天天不着家”的指责就是“抛弃妻子”的谩骂，但聂超凡对此无可辩驳。 年过四十的聂超凡不是没尝试过放下工作。自此父母年岁渐大、孩子亦是逐渐懂事，他思考良久是不是该从现在的岗位上退下来，反正以他当下的年龄调离刑警岗也算不得逃兵。 可，他心里还有一股子气。 “啪！” 聂超凡猛地一拍桌子，咬牙道：“最后再搏一次！这案破了，不管能不能提干，都走！” 原本黯淡下来的眼睛，一点点开始亮堂起来。 第558章 几方压力 小马干活拼命，有激情，正义感也强，是个挺不错的小伙子。 同样是熬了一夜，可他似乎一点都不受影响，天不亮就带着审批文件跑去市局技侦支队，九点多的时候就赶回了队里。 跟着他一起过来的，是个同样年轻的警察，身材矮小瘦削，一脸的满不在乎，只有眼珠子转得飞快。 技术、法医、刑警全都聚在一起开会，一屋子人说什么的都有，嗡嗡嗡的案情分析得如火如荼。 坐在办公桌后的聂超凡打眼一瞧就知道这是闻着腥味过来想分杯羹了。 聂超凡站起身来，满面笑容的迎了上去：“魏队，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情打个电话过来招呼下就行，哪用得着你亲自过来。” 挂着一杠二的魏队站在门口没有进屋，打着哈欠：“老聂，其实我也不想来的，昨儿刚值了班，本来今天是补休的。哎，大早上的我们杨支点名让我过来跟着你们学习学习。” 你们机关值班不就是换个地方睡大觉么，听说到了晚上十点就溜回家了。就这还补休，通宵游戏玩的聂超凡心里吐槽，面上却是半点不敢马虎，毕竟他们搞刑侦的平日里可都是求着人家配合工作的。 他态度端正，严肃道：“什么学习不学习的，魏队太谦虚了。有你过来指导我们工作，那这案子指日可破啊。魏队，刑支、预审来的俩位领导和我们张大在隔壁休息室研究案情，要不我让小马带你过去坐坐。你们都是一栋楼的，交流起来也方便。” 见得聂超凡识相，魏队也乐得放手，毕竟他和刑支、预审那俩单位过来的目的一样，就是想趁机分个功劳。至于案件真的要不要他指导，魏队对自己肚子里的那点水平也是心知肚明的。 魏队乐呵呵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塞到聂超凡的手里：“老聂，我们办公室都说刑侦里头你最是能干，我看这话没毛病。努，这是支队给你们批的临时授权数字证书，好好用，用好啰！” 聂超凡双手接过，打了个哈哈。 魏队刚欲抬步，又停了下来，贴近聂超凡的耳边说道：“老聂，实不相瞒，年底支队给我留了个提干的名额。斯，就等着这次的三等功咧。” 说罢，魏队退了一步，盯着着聂超凡的眼睛：“一定要把这案子给破了。” 聂超凡郑重道：“魏队，你放心，这次一定把这案子破了。” 说完，示意小马将人给送到隔壁休息室。 刑大办公楼不大，平时用起来也是颇为拥挤，可再拥挤也不能少了这休息室。作为基层办案单位，特别是像他们刑事犯罪侦查大队，一直都是上级机关单位过来镀金或者捞功劳的地方。 每次有大案发生，机关那批人就轮着派人过来。就程序上讲也没错，刑侦支队负责业务指导，技侦支队负责技术指导，预审支队负责法制把关，他们派人过来也算支援警力。 可就他们天天坐办公室的能力，真给他们上手艹办案件指不定会捅什么篓子出来。虽说早年也有机关民警铆足劲想干点什么，可结果尽皆不尽人意，久而久之双方就默认了当下的关系。 机关派人过来，给权给技术，具体事务还是由基层单位负责。最后分功的时候，机关也不多要，给点肉吃就行，大头还是交由基层单位。 这么多年下来，也算相安无事。 “就一个u盘，还腆着脸送过来，说什么重要警用设备。我呸！”送人回来的小马，忿忿道。 聂超凡不说话，坐在边上一杯接着一杯喝茶，等小马牢骚发得差不多，指点着这位估计是他刑警生涯最后的一名弟子。 “羡慕不？” “羡慕个吊，做警察还得是我们刑警，多威风！” “说实话。” “羡慕，不过这与我的理想” “啪”的放下杯子打断，聂超凡笑了笑：“羡慕就对了。我也挺羡慕他们机关的，朝九晚五坐办公室还能拿政法补贴。可没办法，咱们没这个命。不过我们有的，他们不一定有。到老了，反倒是他们会羡慕我们。” 顿了顿，他的声音变得坚决：“那就是警察的荣誉感，这东西只有在基层实打实的破过案子才有。” “聂探！”小马涨红了脸，这都说到他的心坎上去了。 作为一名人民警察，他的理想就是破案破案再破案，还以受害者公道，给予社会安宁。 聂超凡挥了挥手：“虚的就不聊了，说点实在的。小马，我们做刑警除了破案，也要团结同事。你不要觉得刑支、技侦他们机关的就一定是酒囊饭袋” 小马喃喃着，有些不甘：“天天过来就是看小说玩游戏的，案子破了最后还得分他们几个功劳的名额。我们自己队里都不够分呢。” 聂超凡沉声道：“小马！” “可”小马还想辩解。 “没有什么可是了。你记住了，只要把首功留在队里，其他功劳能分出去就分出去，剩下的兜兜转转还会是我们的。”聂超凡双目紧紧盯着小马，直至对方低下了头。 小马沉默许久，郁气憋在心里，难受极了。 聂超凡缓了缓口气，说道：“现在，准备一下马上出发。我已经查到了赵志国的轨迹了。他现在又从老家往福省海市开了一趟，回家的时候八九不离十还会经过我们这里。只要我们卡在这高速点上，都不用去他老家守着。” 一听嫌疑人出现马上就要动身去抓人，年轻的小马将沮丧的情绪一扫而空，就像饿了一天的人闻到了肉香，振奋道：“是！马上去！” “艹！一定要抓住这畜生！”小马转过身来，斗志昂扬的小跑而去。 看着这年轻人噔噔噔充满干劲的身影，聂超凡心里叹息一声，摸了摸茶杯的圆环曲线，放上杯盖起身而去。 作为在刑侦埋头苦干二十年还是科员的自己，他又有何资格指点小马呢？人家还是个有理想、有信念的年轻警官呢。 不过眼下，刑侦支队、预审支队、技侦支队等上级机关要求破案的压力倒是实实在在地给到了他身上。 他自己给自己的压力，也不例外。 重逾千钧。 第559章 审讯 敲开大队长办公室的门，聂超凡恢复了往日沉稳的作风。 “老聂，案子查的怎么样了？”大队长从办公桌后抬起头，期待道。 聂超凡走过去站在对面，将资料放在办公桌上推给对方：“有些眉目，目前锁定了两个嫌疑人，都是死者的同乡，死者生前就是搭乘他们的卡车来的东州。” 大队长眉毛一扬，同样想到了弓虽案件熟人作案的极高概率。 “说说看。”大队长瞥了眼资料没动，把手中的烟蒂掐灭，又重新从烟盒里抽出根烟给点上，等着聂超凡的汇报。 聂超凡将这一天以来的调查结果复述了一遍。 大队长表情平静，并没有接着谈论案情：“你们队长这次刚好请了年休，我也就不叫他回来了。嗯，这案子由你一个人来弄，吃力不？” 聂超凡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被大队长抬手止住。 “老聂，你的年纪已经不小，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这么多年熬下来，确实不容易。哎，我这大队长听着威风，可就是给你们弄个副股也拍不了板。” 大队长有些惆怅，聂超凡默不作声。 这次空降过来的年轻局长极为强势，第一天走马上任就冻结了全局的人事。紧接着就将局里的人事调动捏在他一个人的手里，就连往年能在各任局长跟前多少有点面子的本地常务副局，如今也只剩提议的份儿。 大队长摆摆手挥去眼前的烟雾：“诶，不说这些不说这些。老聂，这起命案就由你来指挥，我挂个名帮你把其他几位副大给挡着下来。嗯，后面报功的材料就你自己写，我给递上去。这要不给个二等功，我撒街卖泼也给你去吵一个过来！” 年过四十的聂超凡，注视眼前这位马上就要退休，却一口一口“老聂”跟着队里其他年轻警察同样敬称他的大队长，胸口暖暖的，弯下腰刚想表态，又被对方给拦下了。 大队长笑呵呵的说：“放手去干，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给担着。” 聂超凡挺直腰杆，烟雾缭绕下，他的眉眼透露着一股坚毅。 这一刻，他不觉得自己老了，依旧是那名二十年里破案无算的刑侦干警。 “是！” 讯问室。 聂超凡上午带着队伍出去，次日凌晨，挂着更重的黑眼圈和更深的皱纹，将嫌疑人给带了回来。 赵志国和他的侄子赵辉。 一应手续办妥，犯有前科的赵志国被作为主犯丢进了讯问室。 刑大的讯问室设在一楼和二楼之间的隔层，据说当初为了能在有限的空间里腾出更多的地方用作办案区，当时的大队长厚着脸皮求了好多企业才给赞助过来。 这隔层除了层高较之正常楼层稍矮几十公分，人待在里头显得压抑之外，并没有差别。 不过按照那位大队长的意思，这审讯之地，就该给人压抑之感。 刑大的讯问室和派出所的讯问室又有些不同。 考虑到能进刑大讯问室的嫌疑人，所犯罪名都不会小，所以在配置上要比派出所的要高出一些，和看守所的差不多。 房间的中间设有一堵铁栏杆，栏杆的右边设有铁门。 铁栏杆靠房间里侧中央位置孤零零的放了一张老虎凳。凳子的左右扶手上各有一只铁环，左右固定在地面上的凳脚同样搭配一双脚环，为的就是环住被讯问人的双手双脚，使之半点都无法动弹。 铁栏杆靠近走廊的一侧为审讯台，台面高出地面二十公分，台面上的椅子亦是高脚椅，为的就是让坐在上面的侦查员居高临下怼着犯罪嫌疑人。电脑、打印机等摆在桌子上，供侦查员制作笔录使用。 审讯台正上方的天花板上安装了一台全景式摄像头，为的就是360度无死角监控整个讯问过程，同步视频录音录像。这些影视资料随着案件移交检察院，都要刻盘随案卷一起上交。 “坐下！”小马点了点老虎凳。 “政府为什么要坐这椅子啊？”赵志国谄笑着弯腰低头，左右是不愿坐下，扭扭捏捏的看着有些抵触这老虎凳。 “叫你坐就坐！” 小马双手用力将赵志国一把推到老虎凳上，接着将手环脚环都给扣上，还往最紧的程度上旋。 “政府你们干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呀？”赵志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眼中的恐惧难以平复，整个人以肉眼可见颤抖着。 “干什么？你自己干了什么不知道吗！” 小马朝赵志国一瞪眼，顺势往对方小腿踢了一脚。 “哎呦！” 赵志国一声惨嚎，几年前因寻事滋事罪被抓入狱的经历浮上脑海，全身抖得更是厉害。 聂超凡掂着一卷不薄的资料，坐在高脚的审讯椅上，居高临下沉默地注视着赵志国。 软包的墙壁、黑色显示屏“滴滴”作响的电子钟、限制行动能力的老虎凳、较之正常房间低矮许多的层高。 两名拉着脸一声不吭盯着他看的刑警，令人心慌的寂静。 没有一处不在给赵志国施加压力。 二进宫的赵志国知道接下来面临的是什么，惊恐充斥在他的脑海里。 什么话都没说，他自己就先崩溃了，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拿头“砰砰砰”砸着身前铁质的小桌板： “妈呀！我的妈呀！到底怎么了！到底什么事啊！你们说啊！你们倒是说啊！” “你们抓错人了！政府啊！你们一定是抓错人了！” “我还要回家！我还要回家啊！” “呜呜呜呜” 小马搓了搓手，两眼发光的盯着囚徒，兴奋的样子根本看不出前日初见王夏赤果尸体时愤怒的样子。 即将破案的警察和马上认罪的嫌疑人，也许就是他此时在心里的全部映照。 高高坐在审讯椅上的聂超凡威严的咳嗽一声，在这个房间里，他就是主宰一切的神灵。 “说，你叫什么名字？” —— 房门砰的一下关上，里头再无半点声响传出。 只剩挂在门边上印有《讯问室》三字的铭牌微微颤动。 夕阳西下，透过走廊的一排窗户撒进昏黄的日光，眼看就到了晚上。 第560章 摸排走访 在一直以安全着称的文明城市——东州，发生了这样凶残的案件，被害人且是未成年女性，社会舆论和上级机关都非常重视。 按照老规矩，聂超凡他们去现场进行了大量的摸排走访，但是在过程中没有发现哪怕一丁点的线索。 会议室。 聂超凡阴沉着脸在烟灰缸里捺灭烟头，盯着墙上的讯问室监控录像不说话。 小马拿着一份捺了手指头印的笔录纸抖了抖，说道：“聂探，赵志国看着不像是犯罪嫌疑人，会不会搞错了？” 聂超凡眼睛盯着显示器一动不动，快速说道：“赵志国在牢里待过几年，这种人的反侦察能力极强，不是你想象的这么简单。我看过他的前科记录，寻刑滋事，也是因为女人犯的事。” 小马犹豫许久，说道：“那这赵辉看着也是一点都不知道的样子。我总觉得这俩人” 聂超凡想了想，沉声道：“老曹他们根据胃内容物判断王夏的死亡时间在23点30分到1点之间，可这两人的笔录都说凌晨2点以后他们才和王夏分别。这俩人一定说了谎！赵辉，呵呵，怕也是个浑小子。” 会不会老曹搞错了。法医这玩意看着挺玄乎的，总觉得只能当参考小马心里掠过一个念头，可嘴上却是半点没有质疑同事的意思。 前科劣迹的犯罪嫌疑人和兢兢业业熬夜的同事，小马自然是相信后者的。 “聂探，虽然王夏的处女膜有新鲜的破裂痕迹，可里头并没有金液；她指甲里的dna也和赵志国、赵辉俩人不符，会不会是王夏和赵志国他们分开后出的事？” 聂超凡眯起眼睛，缓缓道：“王夏的尸体是给丢在了水沟里，经过半夜河水的冲刷，你说的那些东西肯定都被冲没掉了。” 小马涨红脸，不顾眼前这位老刑警是他毕业后就跟着的，尊敬至极的师父，大声争执道：“既然你说都被雨水冲刷了，那为什么还能在王夏的八个手指甲内提取第三者的dna！” “聂探，你说的这些都是我们的推测。这是间接证据，只有口供定不了案的！我还是坚持王夏是在和赵志国、赵辉俩人分开后，在路上遇到了她指甲里抓取的dna的那个人！而此人，才是我们应该主攻的方向！” 聂超凡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一只紫红色的双肩背包：“群众在距离抛尸现场八公里的地方捡到的。里面有王夏的身份证、女皮鞋和化妆盒。两个地方距离这么远，说明肯定是开着车子的。” 小马上前一步，固执己见：“可能这个第三者也开着车!” “够了！” 聂超凡猛地一拍桌子。 沉默许久，他狰狞着脸，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从嘴里吐出：“王夏第一次来东州，还是这种人迹罕至、一个监控都没有的偏僻角落，这要是弄出个随机杀人？我问你，这案子接下来怎么办？” 刑侦破案其实就是靠两样东西。物证，比如血迹、凶器、指纹、dna、目击者等；然后就是人心，通过对罪犯心理的推敲而判断动机及下落。 特别是早些年，在科学技术还未达到一定实用性的时候，警察侦破命案还是以动机为主，排查亲人朋友债主，有感情纠葛的，经济纠纷的，反复捋这群人。 无动机的随机杀人是最难侦破的命案。 历年积案、悬案大多为此类案件。 当下王夏被杀一案由于聚焦了社会乃至全局上上下下太多的瞩目，即使已经有部分经验丰富的刑警心知肚明这案件的猫腻，可无人敢先提议是随机杀人，然后将案件暂时搁置。 毕竟案件的主办是聂超凡，要提也得他提出来。 聂超凡见小马安静下来不再争吵，即是劝他也是安慰自己：“慢慢来，我们还有时间” 小马咬着牙，说道：“聂探，四个小时的路程，快去快回，我想带人去一趟王夏和赵志国的老家。” 二十年前，摸排走访属于破案的第一法宝。 聂超凡不忍拒绝，也是留了一丝希望：“好。” 有着年轻人特有拼劲的小马，喊上队里专门负责开车的辅警，连夜赶往安省。趁着旅途的空隙，小马坐在车里扒拉吃了几口饭就强行闭眼睡下。 …… 什么叫人情冷漠？ 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去，周边附近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化。村子还是那个村子，邻居还是那个邻居，亲戚朋友同学还是亲戚朋友同学。 该种地就种地，该工作就工作，该学习还得学习。 除了一开始的震惊和悲伤，往后估计也会淹没在这一成不变的日子里。 甚至于，王夏的父亲在小马刚进门的时候正在打包行李，一问竟是准备南下打工。 “还有俩孩子要养哦。”王父不敢看小马的眼睛，不过这话是说得明白。 前往赵志国家里的路上，小马坐在车里看着路边高大茂盛的杨树叶子在风中摆动，看着骑着自行车奔波在路上的人们神情冷漠，忽然觉得有些落寞。这些人看似和王夏相互交织，实则却又分割的这么明显。 除了他们办案的警察，还有谁会在乎她呢？ 那位被背心蒙着面，半裸倒在水沟里的小女孩。 冷冰冰的。 事发时每个人都这么激动，社会上舆论谴责，体制内领导关注，过来辨认尸体的母亲也哭得一塌糊涂。 可也许过了不久，即使案子没破掉，王夏也会变得无人问津。都说生命高贵，然而，在此时的小马看来，是不是显得过分廉价了一些？ 一直精神抖擞的小马，只能强打精神。 他与她素不相识，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可作为警察，却比谁都在意她的死亡原因。 她已死，可他要给她一个交待。 理想很美好，结果是残酷的。 当小马无助站在赵志国空无一人、七零八落的老房内，手里揣着一件织了一半的婴儿毛线背心，内里的滋味难受极了。 可案子还得继续。 “聂探，走访赵志国老家附近，其周边人员皆表示他是一个老实人。他们都不相信赵志国会犯下女干杀这种罪行。不过，我收集了很多和王夏生前可能有接触的男性dna，回去对比一下。” 掏出手机给聂超凡发完微信，小马捏紧了手里刚收集的dna检材袋子，出门上车连夜往回赶。 第561章 证据之王—口供？ 刑大，会议室。 法医老曹拿着一叠资料推门走了进来。 聂超凡和小马同时站起来，齐声道：“有结果了吗？” 自从接案以来，由于一直没有找到一锤定音的证据，作为主办民警的聂超凡压力极大，头发凌乱、胡子拉碴根本没有心思打理。 此时瞪大了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老曹。 小马稍好一些，虽然短时间里来回两地折腾，可起码在车上休息过，并且作为年轻人，精力和体力也相对好上一些。 老曹皱着眉头望着两人不说话，这态度已经表明了答案。 聂超凡摇摇欲坠，长叹一声摔坐在椅子上。 小马犹未放弃，上前几步抓着老曹的衣袖，不甘道：“曹师傅，有比对上吗？” 老曹瞥了眼瘫坐椅子的聂超凡，摇摇头。 小马咬牙道：“没关系，我明天再去一趟他们村里。这次多待几天，把他们全村男人的dna都给采集过来！” 老曹苦笑道：“小马，你知道实验中心做一次dna比对我们得掏多少钱吗？两千！比对一次就要两千啊！” “人命关天，就是两万也得查！” “可别人会愿意天天加班给你做这无用功？” “怎么可能是无用功！也许嫌疑人就藏在这里头！” “你已经跑去一趟，人家得了风声早就跑到外省避风头去了。华国这么大，你准备一个个地方跑过去？” “那那也得试试。” “别添乱了。毫无头绪的侦查就是在浪费警力。再说了，笼子里还关着俩嫌疑人，你觉得你全村全检的建议能得到领导支持吗？” 说着，老曹轻轻拍了拍小马的肩膀，将比对报告放在桌上就走了。 小马焦虑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自言自语道：“这都两天两夜了还没审出来，这下该怎么办，怎么办？” 聂超凡嘶哑着声音：“饿了几天，你去食堂给他俩带点吃的。” 小马顿住：“聂探，这是放弃了吗？” 聂超凡无言，只是僵硬着脖颈，一页一页翻看着短短几日早已翻烂的案卷。 “砰。” 会议室房门被打开，技侦的魏队带着几名机关民警笑吟吟走了进来。 “聂探长，嫌疑人都交待了吗？来来来，抽支烟，人都抓到了，还皱着眉头干嘛？” 聂超凡用手推挡开，无奈道：“两个人嫌疑人还没认罪，dna的检材又没匹配上，哎！” 魏队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伸出食指点了点西边的方向，压低声音道：“市府的联络员脸色可不大好，刚才接电话的时候听着像是挨了顿骂。啧啧，现在隔壁砸东西发着脾气呢。聂探，可得抓紧时间了。” 聂超凡用力擦了把脸，强行勾了勾嘴角：“谢谢魏队提醒，等会儿我就带人过去再审他一遍。就是这口供可能一下子还不好出来。” “没口供就突审一下嘛，突一下就都有了。反正肯定就这俩人，跑不了的。”魏队起身往外走，经过聂超凡身边的时候拍了拍他肩膀，露出玩味的笑容。 关门后，魏队突然又拉开半门，笑道：“忘了和你说，刑支的老一说这次结案后会给你在预审留个位置。” 说着，别过头来冲另一边笑了笑：“是？张大。” “是的，说这事的时候，你不也在吗？” 魏队回过头来，春光灿烂：“老聂，哦不，聂大，好好把握哦。” 等机关的人都走完，会议室重新陷入了静谧。 聂超凡感觉自己的脑袋瓜子有些别扭，这种感觉就像是原本挺沉重的，挺没有力气了，结果突然一下给注入了注入了 “叮铃铃。” 聂超凡一看，是大队长来的电话。 “老聂，案子办得怎么样了？”电话里传出大队长略带焦急的声音。 犯罪嫌疑人到案已经两天，可案子还是纹丝不动，没有进一步的发展，作为刑大一把手，他是真的有些着急了。 聂超凡扫了眼边上的小马，小马自觉退出了会议室，带上门。 “嘴很硬，到现在都没认罪。”聂超凡有些沮丧。 “”电话里安静了片刻，然后传出大队长的一声长叹，“哎！已经延长到四十八小时了，再拖下去就得放人。我们刑大可可真丢不起这脸哟。” “林大，我我还想再试试。”脑子里闪过魏队临走前说的那最后一句，聂超凡鬼使神差道。 “老聂，你也别有心理负担。我反正马上就要退休了，也不差这一个案子背在身上。真搞不定就算了，可千万别把自己给搭进去啰。现在的环境可和以前不一样，一定不能乱来。”大队长作为过来人、老刑侦，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聂超凡所说的还想再试试是什么意思。 “林大，我哎。”聂超凡有口难言，只能长叹一声。 “” “嘟嘟。” 放下电话，聂超凡双手扶额闭上了眼睛。 案件弄到如今这个地步，他也是没了丁点主意。 视频监控没有拍到、dna检材亦是对不上，什么证据都没有，唯一能定案的只剩下口供。 二十年没日没夜、黑白颠倒的侦查办案； 年岁已高亟待陪伴的老父老母； 分离许久需要守护的妻儿； 上级机关破案的压力； 提干的渴望； 众多思绪掺杂在一起，犹如龙卷风一般在聂超凡的脑中尽情的肆虐，又肆虐。 扫荡一切，复又归于安静。 “口供！” 聂超凡抬起头，目露凶光。 ———— ps:《刑事诉讼法》第五十五条确立了“重证据、重调查研究、不轻信口供”原则。可在实际落地上，不管是二十年前，还是当下，口供依然是证据之王。 唯一有些差别的就是早年“重口供、轻证据”，现在的话还得物证、书证、视听资料等客观证据印证，必须得形成证据，不然检察院那边就过不去。 也就是说单单只靠口供是不能定罪的，因为口供不能互相印证。可在实际办案中，其他证据还是可以被找出来，一下子找不出来也可以先司法鉴定出来。 仅凭口供，确实会出现冤假错案；但是全要证据链，也少不了侥幸逃脱的犯罪者。 再讲深一点，无证据仅凭口供不能定罪。 这是不是对于完美隐藏、销毁证据的犯罪者的一种奖赏和激励？ 第562章 判决 “得把案子办成铁案！” 聂超凡将烟头掐灭丢在地上，又是一脚狠狠踩下，发狠道。 突审完赵志国拿到其认罪笔录后，聂超凡带着小马将刑拘材料批好，赶在四十八小时内将叔侄二人连夜送入看守所。 站在看守所收押大厅门口，聂超凡并没有急着离开，将除了小马以外的另外几名辅警支开去警车休息，旋即联系了看守所里的一名民警，说是有案件需要帮忙。 大约过了半小时，就有看守所的值班民警打开收押大厅的铁门将聂超凡和小马二人引了进来，随即带到了里头的一间小房间。 小房间不大，只放了两张单人床和一台电视，一看就是给值班人员休息使用。 前头刚和聂探经历过对赵志国突审的小马，心中震撼，甚至有些不敢面对自己的师父，虽然此时心中疑惑，可也只是瞄几眼对方不敢发问。 聂超凡皱着眉头，兴许是房间太小压抑了精神，也或者是发现了徒弟的迷茫，却是先开了口： “小马，不要太纠结原因。等真相浮出水面，因由自会水落石出。别动摇！千万不要动摇，我们既然已经走到了这儿了，对错都要查下去！查不一定对，但是不查一定会后悔！ “更何况我们查到现在，也知道赵志国这条线是唯一合理的推论！熟人作案、尸物远离、嫌疑人对死亡时间的撒谎，赵志国和赵辉两人十分符合我们的推测！” 许是压力过大得有个发泄的口子，也不知道聂超凡是说给小马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小马，有些案子就得从口供上找突破。你还没来之前，我们探办了个案子，一伙人杀人抛尸，也是将尸体给抛到了河里。 “我们当时先抓人、突审，然后根据口供，收集了证据链。被丢的匕首出来了，作案穿的血衣血裤也都给找出来了。办案子，是不能光凭直觉，但一个好的刑警，必须有他的直觉，就是这么个道理。” 小马绷着脸，等了一会，才犹犹豫豫的说道：“聂探，你看我们现在都还没找到凶器，赵志国的车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一点点的弓虽痕迹。是不是我们的思路出了问题？会不会是我们太主观，太一厢情愿了” “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讨论过一次了。”聂超凡声音一沉，直接打断，“人来了，不要再说了。” 小马垂下眼帘，低头坐在了床角。 这时，先前那位看守所的值班民警带了一名穿着印有“东州看守”四字的橙色马甲的在押人员进入房间。 这跟着进门的在押人员五官阴柔，鹰钩鼻，双眸狭长，竖瞳，流转的眸光冰冷无情，脸颊的右侧有一道狭长的刀疤。 “人带来了，你们聊，我还得去外头坐台。”值班民警笑了笑，显然对此类工作习以为常，“你们谈完事了把人送到大厅那，到时候要调去哪个号子和值班长讲一下就行。” 说完，打了个哈欠，临走之前指着在押人员道：“袁小龙，好好干，争取再减一次刑。” 袁小龙点头哈腰：“政府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再减？ 完成任务？ 完成什么任务？ 什么任务需要这种在押人员去完成？ 小马心里起了嘀咕，原本低落的心情由此缓和几分。 关上门，等着值班民警走后，袁小龙转向大马金刀坐在床边的聂超凡，讨好的摩挲着拇指和食指：“聂警官” 接到香烟点上，美美的抽上一口，袁小龙那双狭长的眼睛眯得看不出一丝缝隙：“聂警，这次又有什么任务？你放心，保证给你完成的麻溜麻溜的。” 一看就是老相识，起码先前还有过合作小马来回看着这一站一坐的两人，心里头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狱侦。 聂超凡沉声道：“老规矩，你去探探这个人的口风，看看手底下有没有犯过事儿。” 袁小龙点头如捣蒜：“聂警官，你放心，只要让我过一过眼，连他老婆胸罩穿多少码子都得倒出来！” 聂超凡想了想，叮嘱道：“这次准备给批延长，时间给你留的足够。你慢慢来，务必要摸准了。” 顿了顿，为了以防这家伙滥用私权，聂超凡郑重道：“如果没探出来也没关系，多少我都会送些烟进去。” 袁小龙拍着胸膛：“聂警官，我办事你放心。” 看守所。 虽是深夜，不过号子里依然灯光明亮。 戴着脚镣的赵志国缩在大通铺的角落，两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 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很长时间，每天都是同样的生活，同样的食物，同样的囚衣，同样的号子。他感到自己像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家畜，无法自由地呼吸，无法自由地行动。 只能安静等着死亡的降临，等待着自己这悲惨的命运。 可这次，竟连这简单的奢求都无法满足。 赵志国摸了摸被牢头打破的伤口，却是再感觉不到疼痛。 是因为心死了吗？ 还是太疼了，所以就感觉不到疼了？ 时间流逝，起床铃响了起来。室友们一个接着一个起床洗漱，而赵志国依旧傻傻的缩在角落，一声不吭。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摇摇摆摆走了过来，将一张写满字的a4纸当着赵志国的面折好放进了他的口袋里。 “记住了，一会把这张你自己写的纸交给警察。要是还给我耍滑头，嘿嘿，那晚上可不就只是让你抓五十只蚊子就可以了事！” 牢头眯着细长的眼睛比划几下，见事已达成就走了。 这家伙为了能减刑，无所不用其极。在知道赵志国涉嫌弓虽后，硬是强迫赵志国写下认罪书。然后自个儿拿着认罪书跑去警察那边举证，还当了回证人有鼻子有眼的做了一份笔录，陈述赵志国在号子里承认了弓虽的犯罪事实。 以此戴罪立功，获取司法上的减刑。 吃过早饭，一名看守所的管教将赵志国带了出去，走过长长的通道领着他进了一间提审室。 对面坐着两位相识的警官。 赵志国双手递上口袋里的a4纸，木然道：“政府，这是我的认罪书。” 两名刑警相看一眼，年轻的那位喜色于形，握拳于胸前，振奋道：“聂探，就知道是这俩家伙干的！王夏在地下也该瞑目了。” 年纪偏大的那位沉稳许多，此时面色稍缓，朝着笼里头劝道：“赵志国，认罪了就好。法院会给你一条生路，以后在里面好好改造，争取在有生之年回到家乡。” “好的，政府。” 法院。 “咚！” “全体起立。” “本院认为，被告人赵志国、赵辉因起意弓虽被害人赵志国曾因寻衅滋事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之刑罚是累犯，应当从重处罚 “判决如下：被告人赵志国犯弓虽罪，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审判长威严的声音在法庭内回荡。 不过此时的赵志国什么都没听到。 他双眼模糊，冥冥之中像是看到了家门口倚在门边的妻子。 她一边摇着怀里尚在嗷嗷待乳的女儿，一边不时朝屋外张望，等着不知几时能归来的丈夫。 赵志国张了张嘴，喃喃道：“媳妇儿，我给你买了台手机，你，喜欢吗？” 路边。 聂超凡吐掉咬在嘴里的半载烟，一脚踩灭。 回头看了眼高耸入云的法院大楼，头也不回的离去。 正忙着打电话和女朋友炫耀破了杀人案件的小马一抬头，见自己的师父走远，赶紧挂下电话匆匆追了上去。 望着师父隐约有些沧桑的背影，小马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他先前交待的短短几句。 “案件总会结束，而伤痛不会。对于犯罪嫌疑人、受害人、警察我们三方来说，这都是最为残忍的。” “你还很年轻，将来你会遇到很多人，经历很多事，得到很多，也会失去很多。” “但无论如何，有两样东西你绝对不能丢弃。” “一个叫良心，一个叫理想。” （赵志国弓虽案、聂超凡被杀案，结束。） 第563章 迟到的正义 “可，迟到的正义终究不再是正义了。” 陈书看完全卷，长叹一声：“诶，朱丽。你们刑大现在还刑讯搞结案吗？” “这事我不大清楚。不过应该有，前段时间还看温兆那小子找任大批监视居住。我猜就是把人给弄伤了送不进去，所以就先放宾馆里养着。” “这种事情没有好处不说还得担责，干的人不是别有用心就是傻瓜。我看温兆不像是这种人。” “嗯，谁知道呢。” 房间内沉默片刻，又响起了朱丽的声音：“不过倒是听我家老头子提过，这人还是别轻易惹事，惹事进了局子想平安出来挺难。你平安出来就意味着办案人员得进去，就算不进去人家的政治前途也基本毁了。要是再牵连出来一串人，那就更难了。孰轻孰重，明眼人掂量掂量都清楚该怎么取舍。” 陈书摩挲着下巴，缓缓合上浮尸复仇案的卷宗。 也许是天意，也许是房门打开吹进来的微风，将杂夹在卷宗中的几页a4纸吹散，落在了地上。 陈书低头一看，上面印有一份赵志国去年的无罪判决书，还有一份早年关于聂超凡“神探”的宣传报道。 随手将其捡起塞回到卷宗里，陈书的心里五味杂陈，抬起头来，刚好见到朱丽换好便服，走出房门倚在边上，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像早晨刚刚升起的太阳，温温柔柔的暖人心房。 “陈书，要不一起去吃个午饭？还是那家弗兰西餐厅。” 顶着熊猫眼的陈书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哎哟一声：“幸好提起这个餐厅，昨天给抬尸体的时候顺手就把打包的战斧牛排给放在了冰柜旁边的冰箱里，我现在去拿过来。” 说着，还朝那停尸房位置比了个拇指，自信道：“你放心，我是不会放冰柜里的，知道里头存着尸体。” 朱丽当场石化，俏丽的瓜子脸呆滞如石刻。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内心有什么东西在坍塌，轰隆隆的分崩离析。 她咽了咽嘴中的唾液，最终还是出口道：“陈书，我知道你是为了防止食物变质所以给放冰箱里面，可你知道这冰箱都是放的什么吗？” 陈书一愣，回忆着昨晚打开冰箱放牛排的细节，缓缓道：“冰箱不就是放吃饭的东西吗？我打开冰箱的时候看了几眼，记得里面放了好些菜，有猪肉还是牛肉，然后还有猪肝 “不是你们刑大放在里面备着吃吗？也对，你们过来就是加班，哪有时间烧菜。那应该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放进去的，我看里头还有些冰饮” 陈书越说，声音越轻，似乎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结果。 朱丽扶额，长叹了一声：“就是殡仪馆工作人员放的也不该放停尸房？这么大一个单位难道还没有食堂吗？ “那冰箱放着的可是” “停！” 陈书立刻出声打断，边穿起外套边往外走：“走，牛排不要了，我们现在就去西餐厅。” 还是陈书那辆心爱的黑色高尔夫gtr，直奔老地方。 坐下不久，餐厅老板，那位顶着锃亮锃亮光头的老外同志笑眯眯走了过来。 先前这俩大冤种可是没吃几口菜就急匆匆跑走了，摆在桌上基本完好的昂贵菜肴被他顺水推舟给底下的服务员们卖了个好，算是得了大便宜。 “俩位朋友，吃点啥？” 在这餐馆里，老板只负责昂贵菜品的传送，即是给厨房把最后一道关，也是能得到客人最为直接反馈的位置。 平日里，他是不会帮忙点菜的，只不过又看到这俩位贵人，一时手痒就忍不住过来露了下脸，仔细瞧瞧这俩大冤种的模样。 陈书看了眼朱丽，朱丽扬了扬形如柳叶的双眉，一张樱桃小嘴儿朝着老板微微撅起，示意这次由陈书点单。 陈书一挥手，干脆道：“先给我来一份战斧牛排，嗯，全熟！然后再给我嗯” “嗯再来个嗯我想想” “先生？”餐厅老板认真记录完，捏着笔等了许久还是没听到下文，狐疑着抬头望去。 只见这位虽然顶着俩硕大黑眼圈，但不失帅气模样的男冤种双手靠在桌子上，目光灼灼的朝着对面的女人使眼色。 好美的东方女人，等会得在她面前好好露一手餐厅老板在心里连连赞叹，不禁升起在同类异性面前展露自己男性魅力的自然界生物的原始本能。 朱丽慢悠悠喝了口柠檬水，一边低头翻着桌子上唯一一份的菜谱，一边在心里乐呵着。 想不到办案时叱咤风云的陈警官也有如此窘迫的时候朱丽笑吟吟的抬头看着涨红脸的陈书不说话，最后还是将桌上的菜谱给推了过去。 接过菜谱，陈书稳下心态，回忆着前次过来餐厅朱丽下单的口味，三下五除二将菜给点齐了。 等老板离开后，陈书笑道：“点个菜还要看我笑话。” 朱丽的鹅蛋脸扬起甜美的笑容，灵动的眸里洋溢着成熟女性才有的风情。 俩人对坐着吃饭聊天，时不时发出阵阵愉悦的轻笑声，在这之间，菜肴也是一个接着一个给端了上来。 这种温馨而宁静的气氛，让两颗心靠得更近一些。 最后一道菜是战斧牛排，这次老板推着摆放有一盘战斧牛排的餐车在穿梭大堂后来到朱丽所坐的桌旁，礼貌的弯腰致敬。 其他座位的顾客纷纷停下手中的餐具，因为他们知道，餐厅老板将亲自动手现煎一份牛排。 “这俩位一定是老板的朋友。” “我看不像，老板可是外国人，听说开了这家店以后一心扑在上面，可是半点时间都没有浪费在社交上。” “一定是花了大价钱，让老外都不能拒绝的钞票。” “战斧牛排虽然贵点，但也能吃上，可让老板亲自下手就很难得了。” 周边顾客议论纷纷，随之将羡慕的目光落在了餐车上。 餐厅老顾客朱丽自然也是知道这些的，此时温柔的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心道这直男总算开了窍，知道约会时得准备一些浪漫的节目，能让老外老板亲自下厨也算真的用了心。 不过什么都不知情，歪打正着的陈书皱着眉头没说话，表面看来似乎还在嫌弃老外做得不够好。 这挑剔礼物的态度，让朱丽很是欢喜，说明人家心里有她。 “你好，女士。请问要几成熟？”老板微微躬身询问道。 朱丽犹豫了下，终究还是说不出口：“这得问我的朋友。” “全熟。”陈书点头，干脆道。 “ok。” 老板手中的铁铲在煎盘上翻滚，发出咝咝的声音。 他熟练地将牛排煎至金黄色，其表面形成了一层脆皮，内部却还是肉嫩嫩的。随着牛排的翻转，煎盘中的油脂溅起了火花，让人感到一股热浪混合着肉香扑面而来。 不过片刻，表演结束。 老板将煎好的肉排一一放在两个餐盘上，再在上面撒上一些黑胡椒和海盐，配上一份色泽红润的番茄酱和一些新鲜的蔬菜，整个盘子看起来十分诱人。 “你好，这是您二位要的牛排。”老板将装扮好的餐盘轻轻放到朱丽和陈书身前，躬身离场。 朱丽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她点了点头，伸出纤细白皙的右手准备去拿餐盘里的刀叉。 不知为何，坐在对面的陈书注视着朱丽的双手，脑海里突然闪过她在解剖室俯在尸体上，手握银光闪闪的手术刀，挥汗如雨的工作场景。 鬼使神差之下，陈书出口说道：“今天不会再来个报警电话？” “嗯？”朱丽瞬间僵住，旋即释怀，“怎么可能。我们这地方现在治安好得很，几个月都不会出一起命案。先吃，这顿牛排我可是等了好多天。” 话一说出口，陈书就知道自己有些敏感过头，自嘲的笑了笑，同样拿起了刀叉。 “叮铃铃！” “叮铃铃！” 嘁！ 这该死的乌鸦嘴！ “咳咳。”陈书干咳两声，示意朱丽先接电话。 “不要这么紧张，又不一定是案子。”朱丽捂着嘴轻轻一笑，接着拿过手包从里头掏出手机。 “” “好的，我马上到！” 放下电话，朱丽神色一凛变得极为严肃：“在出租屋里发现一具无头男尸，命案！” 僵在对面的陈书恨不得给自己这张乌鸦嘴一巴掌。 嘿，这战斧牛排，老贵啰！ 第564章 警犬大灰 最终朱丽还是婉拒了陈书的好意。 毕竟俩人分属不同单位，陈书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完成，而且刚刚还熬过一夜。 站在路边望着载有朱丽的警车离去，陈书忽然有种莫名的惆怅。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因为那段在nj与之一同调研的日子里，也许是因为这次一同破获命案的经历，总觉得心底里涌出不一样的情绪。 想到这里，陈书又觉得十分好笑。 朱丽在nj给人的感觉是那种很利落、很有胆识，性格直接爽快的女汉子，而且还很善良，这从她执意跟着特侦队上一线担任急救医生，以及后边一直陪着陈书在医院疗伤这两件事情上就能看出来。 可这次在河边研讨案情和剖析浮尸，朱丽却又是冷静、专注的另一面，总爱板着个脸。 还挺好看 要是前年他听张局的意见，去了刑大，也许 陈书摇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掉，转身进了高尔夫，开着车前往单位。 时间尚早，他也不想回家挨着母亲的八卦，就准备去单位玩玩新买的3a大作。 开进特警大队的大院，隔着老远就见到大队长李达牵着一条体型不小的大白狗在院子里溜达，满脸喜色。 陈书下车后和李达打了声招呼，李达嘴上应着，眼睛可全挂在大白狗上。 “李大，这是我们队里的大狗？” “什么大狗？防暴犬！拉布拉多猎犬！”李达有些嗔怪陈书的没眼色。 这大狼狗仿佛能听懂人话一般，狗头一仰，鼻孔喷气，发出了不屑地哼唧声。 接着看向陈书，冲着“嗷呜嗷呜”的叫唤几声，那眼神明显在表示自己的不满，就好像在说：你才狗呢，你全家都是狗。 原来是拉布拉多陈书一愣，这家伙都胖的看不出来品种了，怎么性格还这么吊。 “哈哈，陈书，你看看，这家伙可聪明得很，都听得懂！它在跟你耍脾气呢！对了，这家伙可是接受过缉毐训练的！今晚上街巡逻，把它给带上，指不定得做点什么成绩出来！”李达信心满满，一副识犬之明的表情。 这把陈书一下逗乐，觉得大队里多一只警犬也挺有意思。 东州属于治安很好的城市，监控覆盖率高，街面见警率也不低，警犬很少用到。当年陈书也是因为要去看守所提讯，而警犬大队驻地正好挨在看守所边上，才见过几次。 自从调任正明特警大队，陈书也是第一次在队里瞅着警犬，这会儿见大队长如此宝贝，也是稀罕的围了过来。 “大灰。怎么样，这名字是不是一听就感觉很威武雄壮？我取得！” 看得出来，李达对这只新来的警犬非常喜爱，连名字都亲自给取上了。 等陈书走近了才发现，这哪是威武雄壮，分明是条膘肥体壮的胖家伙。虽说大灰看着一米多的个头，可在陈书的记忆中，警犬应该比较壮实和英武才对。 哪像眼前这家伙，毛色倒是油亮发光，可这圆滚滚的身体让人很是怀疑它短小的四条狗腿能不能撑得住。 其实已经不能用胖了，得用膨！ 在聊天中，陈书得知，他们的上级机关，也就是东州市特警支队为了在全市范围内提升特警的正面形象，特地从直属警犬大队抽调精英警犬，给下属的市区几个大队都给配发了一条。 就这，还精英警犬？ 莫不是在警犬大队混不下去只能下派到咱大队了。 陈书勾了勾嘴角想吐槽，可看着李达爱不释手的模样，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想起后备箱里还存着中午和朱丽在西餐厅聚餐时打包的战斧牛排，陈书转身去了停在不远处的车上将打包袋顺手装在电脑包里，准备拿到办公室当晚饭吃。 毕竟这么贵的东西，浪费了可不好。 正当他往办公楼走去时，突然觉得提着电脑包的右手一紧，低头一看，哎哟我去，大灰不知道为啥死死咬着不放。 李达噗嗤噗嗤跑过来，比大灰还兴奋地往陈书身上凑：“陈书，你这袋子是哪来的？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一下子防不胜防，搞得陈书也是一头雾水，愣在当场。 第一反应是西餐厅里的牛排可能涉毐，也许去他家厨房能发现点什么；第二反应是前几天去的浮尸现场，也许是因为沾染了重案的引诱，所以惹得这警犬反应如此强烈。 “李大，这这” 陈书虽然从警多年，可也是第一次和职业警犬互动，脑子里又在回忆白天的场景，一下说不话来。 这神情落在李达眼里，更是坐实了他的怀疑。 他笃定道：“陈书，这袋里的东西是你亲手放进去的吗？我学过，这警犬要是蹲坐在边上，就是说明有情况的意思！” 当时赶着出门追朱丽，确实没注意袋子里放了什么陈书迟疑片刻，摇了摇头。 李达深吸一口气，看着此时依旧咬着陈书袋子死死不放的大灰，激动的声音发颤。 “陈书，我就说嘛！你这袋子里的东西肯定有问题！当时我领着大灰出门的时候，他们的训导员可是万般不舍，说这家伙是他们大队的宠儿！诶，那俩小伙子，看着眼泪都快出来了！” 陈书也是受李达的影响，脑筋一下没转过弯来：“李大，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没向你汇报。” “说！” “我两天前带着这袋子，出过一起命案的现场。” 话音刚落，李达狠狠一拍自己的大腿，两眼发光道：“陈书，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精英警犬啊!前面和你说，你还不信？” 陈书往高提起袋子，大灰俩后腿一支跟着立了起来，就是不松口。 “李大，怎么办？” 李达微微一笑：“学着点，晚上巡逻兴许用得着。” “放。” 没反应。 咳嗽几声，李达朝着大灰大声喝道：“注意！放！” 这次大灰不负众望，依依不舍的松开大嘴。 陈书蹲下，有些紧张的将电脑包里的笔记本、鼠标、电源和白色打包盒，一一摆开放在地上。 结果，大灰看到装有牛排的打包盒，哈喇子止不住的滴溜。两只硕大的狗眼直勾勾地盯着盒子，是半分不愿移开。 同样闻到肉香的李达面色尴尬，做着最后的挣扎：“陈书，里边是什么？” “牛排” 眼看着脸已经涨成猪肝色的大队长，陈书终于回过味来，适时的摸了摸下巴，沉声道： “可能有人把毐品藏在了牛排里，这样即使被警犬找出来也不会被发现。” 李达瞥了眼口水快淌到地上的大灰，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第565章 正明特警的牌面 太阳落山，夕阳西下。 原本休息，打算到办公室蹭点电费玩玩3a大作的陈书，被大队长李达强行塞了一条大胖狗，美其名曰让晚上巡逻带出去溜溜，好展示一下东州特警的威风。 其实是给旺财减肥 陈书苦笑着接过任务，带着值班组奔正明特警划分的固定巡逻点——公园路而去。 内勤邹晴一看师兄带队，毫不犹豫丢下手里的材料跟了过来。 钻进运兵车的时候，乍一看一个毛茸茸的大东西堵在车门边上，吓得她叫出声来。 等仔细一瞧，方才发现是一条穿戴整齐装备的警犬，不过那套在身上最为大号的制服确实有些紧了。 这会儿警犬见有人陆续上车，还体贴地往旁边挪了挪肥肥的屁股，空出不小的位置来。 邹晴顿时乐了，伸手摸了摸警犬毛茸茸的脑袋，小爱心泛滥：“师兄，这狗挺乖的，是我们大队的警犬吗？” 坐在副驾驶座的陈书咳嗽几声：“是李大今儿从支队那领来的，名字叫‘大灰’，往后就跟着我们一起扫街。” “师兄，我们支队有警犬大队？不是都归刑支那边的吗？” “应该有” “师兄，警犬不是应该由一对一的训导员带着吗？这训导员人呢？” “可能今天没上班” “师兄” “好了，回头我再问问。现在坐稳出发了。” 一行人坐着的运兵车是分局今年刚给特警大队配发的新款运兵车。轴距三千三，高近三米，车厢内是极为宽敞的，普通人在里头站着都没问题。 最重要的还是空间大，可以运载七人再带齐不少挺占空间的装备，即使再给丢进一条大胖子狗犹有富裕，而驾驶员只用c照就够了。 在基层单位，拥有b照的驾驶员算得上难找的人才。据说，有持b或者a的，更可能偷偷藏着不说话。 一路上，邹晴和大灰玩得不亦乐乎。 严松看着大灰的肥肉，不禁感慨道：“以前在网上看人家说警犬伙食要比我们警察好，我本来是不信的，现在看这大灰的体型，我又信了。” 说罢，朝着前边大声问道：“陈大，大灰的伙食标准是多少呀？” “这你得问邹晴，这个归内勤管。” 邹晴拍着大灰的狗头，笑嘻嘻道：“刚收到李大的微信，说是往后每天要给大灰开80元的标准。” 严松瞠目结舌：“80元！你开玩笑？” “说是因为立过功，所以额外加了20元。” “还额外”严松低着头算了许久，长叹一声，“哎，我就是把值班夜宵、下午茶点统统给加到每日餐费上，也不够大灰半天的伙食。你们说说，往后是不是得蹭下它的伙食。” 话音刚落，陈书噗嗤一下就笑了。 严松苦着脸：“陈大，这有什么好笑的？这不是事实吗？哎，我们的待遇真的是连狗都不如。” 陈书笑道：“你知道我们警犬大队驻地，挂在他们正对着大门的那堵墙，上面的标语是什么吗？” 严松脸色忽的一僵，显然是想到什么。 正忙着撸狗的邹晴抬起头来，心知肯定是个大八卦，赶忙追问：“师兄，是什么！” 陈书咳嗽几分，端正神色，故意粗着嗓门道：“同志们，狗粮要吃到狗嘴里！” 顿了顿，恢复正常口音：“货真价实。什么时候有空去看守所，顺路带你们过去瞻仰一下。” 东州市的警犬技术大队驻地就挨在市看守所边上。 大胖子李云摸着圆滚滚的肚皮，不无遗憾道：“陈大，你说这警犬的运动量有这么大？每天还得这么多的食物伺候着？这么高的餐补会不会有些浪费？ “嘿，要是我们队员有这一半的餐费标准，我保证天天直着腰杆子在路上巡着。要精气神有精气神！要耀武扬威就耀武扬威！反正是要什么有什么，都给顶上！” 陈书解释道：“明面上的说法是保证警犬伙食的高标准，可以有效抵制犯罪分子香肠之类的投毐诱惑。私底下还有种说法，就是警犬没法收钱，所以这食物就当工资给了。” 严松重点抓得很准：“这警犬还有工资一说。哎，真的是人不如狗” 邹晴笑着插话：“刚刚收到谢教群里的，让我明天去警犬大队调大灰的档案。看着转发过来的文件资料，我们家大灰还是在省级公安机关录有编制的。” 陈书眉头微微一皱，心里对邹琴先前几句的口无遮拦有些恼火。 严松幽幽道：“邹晴你这是嫌弃我们没编制么” 邹晴笑弯了眼睛：“小松子，再告诉你个坏消息。李大已经在工作群里发了微信，指定由你担任大灰的训导员。明天正式上岗！” 严松歇了火，无言以对。 大胖子李云笑了：“严松，好好干，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一朋友的编制就是因为他的警犬有了编制，然后顺带给了。” 老实人严松彻底火了，车子还在行驶途中，亦是不管不顾的在车厢内跳将起来，锤起了李云的大脑袋。 “邹晴是女生，我拿她没办法！” “就你这死胖子还敢笑话我！就不信还治不了你！揍你丫的！” “今儿谁也别拦我，拦我我跟谁急！” 车厢内一片欢声笑语，掺杂着李云隐隐约约的嚎叫和大灰不断的嗷呜声，运兵车顺利抵达目的地，东州的地摊圣地——公园路。 一行人下了运兵车，稍稍收拾好警服就开始了夜间巡逻。 原本陈书是准备让邹晴牵着大灰的，可想到李达已经在工作群里指定由严松担任训导员，虽说是明天再调岗，不过能尽快熟悉工作也是不赖。 示意严松牵狗之后，陈书还犹豫着是不是打开百度查查注意事项，没想到严松自然的伸出左手拿了牵引带，而大灰也乖巧的坐在他的左侧。 一问才知道，原来李达在一个月前就将严松送去警犬技术大队做过短期培训，所以简单的巡逻工作自然不在话下。 陈书拍了拍严松的肩膀，故意板着个脸：“原来在车上，你一直在逗我们呢。这糊弄上级，该扣多少工资呀？” 严松哭丧着脸：“李大送我过去的时候，骗我说只是应景的培训，应付下支队领导临时的起意罢了，我就是过去白吃白喝还不用值班加班。 “你想啊，哪次我们配合警犬巡逻不都是他们警犬大队出的人吗？所以，到了那地方我都没认真学” 说着，严松竟有些哽咽：“陈大，我就一临时工，怎么想也不该由我带着带着大灰？” “严松，现在机制改革，你们都和局里直签了合同，就是没事业编的名头，实质上和那些事业编差不多。” 刚挨了顿揍的李云又大着嗓门嚷嚷道：“陈大，你就别安慰他了，这改革的事情在队里严松可比谁都上心。他呀，说这么多，就是不想带大灰！嘿，谁还不知道谁呢？” “李胖子，你！”严松无语，一副要钻地的模样。 陈书瞥了眼正蹲坐在严松边上，伸着舌头噗嗤噗嗤喘气的大灰，语重心长道： “好好干，现在你俩就是我们正明特警的牌面！” 第566章 最后的倔强 夜市一条街一如既往的热闹，人来人往，喧嚣而嘈杂。 带着黑色手套的小个子严松，平生第一次趾高气扬的走在特警巡逻队列的第一位。 他精神饱满、警容严整，仿佛一只骄傲的大公鸡大步走在前头，惹得路人纷纷围观，拿出手机不停咔嚓咔嚓闪着光。 而大灰，似乎早已习惯这场面，耷拉着狗脑袋，迈着软趴趴的步子亦步亦趋的跟着。 想必，对于如今有些走形的身材，如此步巡还是有些吃力的。 站在后头带队的陈书，看着这一大一小神态迥异的组合，不禁微笑摇头，觉得这牌面，还是挺有意思。 公园路不长，自东往西走到底也就一公里，来回几趟就走了个通透。警察巡逻，重在提高街面见警率，对宵小起一个震慑作用。 陈书让队伍停在了一处沿街角落。 人流少，是处休息的好地方。 过了会儿，一位打扮靓丽的小姐姐拎着一个小小的，上方开着口的纸质包装袋，远远的，目标明确的就朝这处过来。 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奔着大灰来的。 小姐姐走到正牵着大灰的严松旁边，轻笑着询问对方能不能让她摸一下警犬。 而原本趴在地上的大灰似乎闻到了什么，睁着一双狗眼，兴奋的盯着小姐姐手里的包装袋。 陈书原本以为就严松这平生没谈过恋爱的直男，肯定是顺杆子上架，趁着机会就和小姐姐拉上关系了。 没想到，严松竟然拒绝了，还特义正词严，说这算袭警。 看着严松一本正经回绝的样子，陈书差点以为这家伙莫不是脑袋被门夹了。 这么漂亮的小姐姐，还袭警？ 看这家伙就是打一辈子光棍的结局了。 所幸，恨铁不成钢的邹晴挽上袖子准备登场。 别看她平时在单位里怼的一众男队员们抬不起头，但在对外上，确实是大家最为可靠的战友。 陈书欣慰的瞥了眼邹晴，正等着神助攻的时候，没想到大灰许是听懂严松的拒绝，回头瞥了眼对方。 狗眼里全是鄙视。 接着就是不管不顾往前走两步，直把自个儿的狗头蹭到小姐姐腿边摩啊摩的。 细胳膊细腿的严松自然拉不住。 大灰这操作，立时把众人看傻了眼，包括那位小姐姐。 小姐姐蹲下身子，笑得合不拢嘴：“警官，这算袭击我吗？” 严松咬牙，手上使着暗劲，可大灰纹丝不动，都懒得回头看一眼，依旧磨蹭着小姐姐的大长腿，甚至还有余力不断晃荡着屁股后边的大尾巴。 摇啊摇的，甚是快乐。 生怕严松再丢出一句瞎话吓到人家，邹晴赶忙走去，同样蹲在大灰边上，一边拍着大灰的脑袋，一边笑嘻嘻道：“不算，这算卖萌！来，摸摸看，特暖特软！” 小姐姐一听，美滋滋的摸了会儿，接着又是给掏出一个大鸡腿给递了过去。 大灰一看，直接躺下给露了肚皮。 “大灰，你的尊严呢？有点骨气好！”严松正颜厉色，不过被邹晴一巴掌拍帽子上顿时安静下来。 最后的结局还算好，大灰还知道得严松点头才能吃食。 严松本想拒绝，不过在邹晴瞪着的大眼睛下终于屈服，几分钟后艰难的点了点头，也算是他最后的倔强。 看在眼里的陈书，转头和马博文聊道：“我看回头可以搞一次下载《反诈中心app》摸警犬活动。摸一次大灰，下一次软件。指不定一天就能完成我们大队一个月的指标。” 被app下载任务搞疯的马博文点头如捣蒜：“陈大，事不宜迟，要不我们今晚就能开整？” 因为去nj调研的事情，陈书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在单位工作过，此时见马博文猴急的模样，心中有些奇怪，问道： “博文，要这么着急？” 马博文哭丧着脸：“陈大，自从去年你安排了《四百万现场退赃大会》的活动，我们大队提前完成了局里的下载指标。可机关那批坐着不腰疼的老家伙在后边的几个月里，平白拔高了我们的数量。说我们特警平时也没案件指标，要多多分担兄弟单位的压力。” 陈书笑了笑：“他们说的还是有些道理。高就高一点呗，总不会比治安、派出所他们还高？” 马博文一听这话，脸色彻底绷不住，看着五大三粗的特警汉子，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陈大，他们说我们特警在工作上既没有案件指标，也不用熬夜值班，队员又是全分局最多的单位。平日里上班就是在马路上巡逻，碰到群众的机会也多，所以理应承担全局最重要的担子。” “最重要的担子？” 陈书心想，这倒是稀罕事，什么时候竟会轮到特警大队挑上这全局最重要的担子? 马博文一跺脚：“哎！就是指标数量最多！” “哟，这真的挺不容易。” 陈书朝大灰看了一眼。只见这位警犬正夹在两位美女中，大口吃着美女送过来的大鸡腿，狗头也是被摸的不亦乐乎。 想象着这毛色油亮的家伙，再联系上分局最多的指标数量。下载一次摸一遍，也不知道这家伙会不会被摸秃掉。 马博文哽咽：“太不容易了，前面那会儿大家都是放弃周末、主动加班加点，拼着老命用时间换空间，总算完成任务。” “前面那会儿？怎么，是现在完成不了吗？” “后面摸着窍门，就简单多了。” “什么窍门？” 马博文收敛神色，左右看了几眼，压低声音道：“陈大，后来我在淘bao上找了店家，直接买。” “这玩意也能买？” 这会儿马博文倒是有些得意了：“什么东西不能买？以前我在警院读书那会儿，大队里搞什么微博粉丝、抖音点赞，我都是一路买过来的。” 陈书长叹一声：“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马博文乐呵了会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脸就又沉了下去。 陈书问道：“怎么了？不是把指标解决了吗？” 马博文苦着脸：“陈大，都是花钱的。一个指标得八块！哎，也不好意思找队员们摊，都是哥几个自己掏的钱。前几天一算账，半个月的工资就这么没了。” 这么高的伙食标准，也算是有用武之地了陈书又看了眼像绸子一般油亮光滑的大灰，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要多买几只大狗给轮换着上路弄指标。 摸秃了就送回单位养毛，换上另一个继续搞任务。 这么一算，也许性价比还挺高。 第567章 受过教育的警犬 休息得差不多，巡逻队继续上路。 小姐姐站在路边依依惜别，吃干抹净的大灰倒是潇洒，大尾巴一摇一摇的就带着队伍走了。 严松依旧正气凛然的大步走在最前头。 一行人在公园路上走着，不期然遇到了上回碰见的那位摆摊卖炒粉干的老板娘。 正好这会儿摊里没多少人，热情的老板娘见是熟人，就招呼着众人在摊上吃夜宵。 陈书抬手看了眼时间，见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不过按着经验，这么多穿警服的警察坐在摊子上吃点心，很容易被人拍照传上网去，到时候又是麻烦事。 陈书犹豫片刻，刚想拒绝的时候，见严松又是呈咬牙状，低头一看，胖乎乎的大灰蹲在地上摇着大尾巴，显然是有想法的。 “陈大，我…拉…不…住…” “要不…吃点？” 一众队员皆是目光烁烁。 陈书乐了，大手一挥就让队员们坐在小板凳上，自然给大灰也留了个位置。 今晚的摊子上除了老板娘在招呼客人，还有一名看着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此时正站在板车后边使劲的翻炒粉干。 这种板车，车架上藏着个小炉子，旁边连着挺大的煤气罐，主要作用就是翻炒粉干。板车的另一头放着一桶不小的，专门用于炖汤的不锈钢圆桶，里头自然是他们家的招牌——牛肉汤。 此时，与外表瘦弱有些不符的中年男人，左手撸着十多斤的铁锅，右手银光频频闪现的大勺，不断让被炉火蒸腾出香气的炒粉在空中翻滚。 期间还用大勺在锅炉前的几罐子配料中游走挑弄，每一勺配料取出的分量丝毫不差，有点像美食电影中效果，就差把勺子当棍子般空中呼呼生风般旋转那种夸张招式。 老板娘见陈书看着，解释说这位正是先前带病在家的自己男人，这段时间身体稍微恢复一些，就赶着出来给她分担工作。 是一对恩爱的夫妻……陈书笑着点头。 一会儿的工夫，每人一份的炒粉干和牛肉汤都给端上了小桌板上。大伙儿都是吃得大汗淋漓，好不痛快。 唯独大灰呜呜着没法同享这美食。 经过培训的严松解释这种有调料的食物，大灰都是不能碰的，轻则生病，总则丧命，这可不是玩笑。 大灰的表情是真的拟人，此时趴在地上一脸委屈的样子，就连第一次见面的老板娘都被它萌化了，不由得蹲下身子摸着毛茸茸的小脑袋。 只不过那双一直盯着板车的狗眼和嘴角滴溜溜的口水，终是出卖了它的真实想法。 说来也奇怪，上到老板娘这种徐娘半老的成熟女人，下至刚才那位二十来岁的青春小姐姐，大灰是真的来者不拒。 真正应了那句，卖萌卖的是脑子，而不是脸蛋的好话。 这场景，和它在大队驻地里一脸高傲的样子可不搭配。 老板娘最后还是给端上了一盘子用白水煮过的牛肉放在大灰面前。 吃完买单的时候，陈书就犯了难。队员们吃的炒粉干和牛肉汤都是明码标价的东西，他一扫码付了就行。 大灰吃的这盘子牛肉可没价格。 想想还是给加了三十元。 随着小音箱的报价声响起，老板娘也是听到付钱的数额不对，拉着陈书要退钱，说是给警犬大灰的牛肉算是礼物，要不得钱。 她丈夫也跟着过来，看着有些腼腆，想象不到先前炒粉时那股子行云流水的动作，竟出自他的身上。 老板娘拉着警官说了半天，他是半天蹦不出个字来，就是笑呵呵的站在边上。 只等着有客人来了，就忙着过去招呼。 后来客人越来越多，老板娘只能放了手，笑着说幸好这次牛肉汤里的牛肉给加足了。 吃完夜宵，陈书原本准备带队回去，不过邹晴说是要再步巡几次，不然撑着肚子不好睡觉。 在公安队伍里，女警都是有特殊待遇的，是受到全单位照顾而任何人不会有异议的特例。 自然，巡逻队又开始了新的步巡。 其实正明大队的步巡还是流于形式，并且有些尴尬。 按理说，夜宵一条街最热闹、人流量最大的时候应该在晚上十一点以后，可就着支队指挥中心排出来的步巡时间却是八点到十一点。 陈书曾小格局的思量过，这步巡时间应该是特意安排好的，毕竟大家晚上都想睡个安稳觉，十一点差不多是该回去休息的时候了。 虽然有些自私，但这就是实际。 所以这个步巡时间，就在支队机关和基层大队双方心照不宣的配合中，给默认下来。 这边陈书带着队伍来回走了一趟，正准备撤离时，远远见到一男一女正在老板年的炒粉摊子边吵架，期间那男人还动手打人。 而站在旁边劝架的老板娘也是挨了几下。 大灰远远看见，肥肥的身子一扭动便轻巧的挣脱了严松的牵引，像是子弹一般冲了上去，朝着那动手的男人就是一个猛扑。 试想一下，一个百来斤的大狗助跑下的前扑，谁能抵得住？ 虽然大灰和老板娘只是一面之缘，可那盘子牛肉可是实打实的进了大灰的肚子里。 就这一下子，事情结了。 大灰扑倒对方之后，看向老板娘，开心的表情溢于言表，像是动物园的猴子终于放出野外一样，尾巴十分克制的没有摇出花来。 周围的人都看傻了，那一瞬间，陈书终于承认了这是一只有编制、有实力的警犬。 严松赶忙跑上来，拎着大灰后脖上的项圈让它放开被压在下面的男人，可大灰死活不听，应该是这家伙触及了大灰的底线。 毕竟，就大灰这身材，它是能不动还是不愿意动的。 严松一个人拎不动膘肥体壮的大灰，后边跟着围过来的特警队员们生怕强行抬走时，会刺激到大灰张口咬人。 此时，那个动手打人的男人被大灰压在地上鬼哭神嚎，说大灰是条咬人的疯狗，要求警察直接枪毙这只狗。 特警队员们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陈书走了进来，端详那男人片刻笑着说你身上没伤。 然后指着压在他身上不停摇尾巴的大灰，说这是警犬，受过正规教育，在没有警察的指令下不会动口咬人。 说完，陈书正了正神色，回忆着下午时分李达在特警大院里的神色和语言。 “注意！放！” 大灰秒闪。 蹲在边上继续摇着大尾巴，像是在说：夸我，请使劲儿夸我。 第568章 收队 男人嚷着要赔钱，特别是见到压他的大狗被特警给牵住了，更是气焰嚣张的站在马路边上指着被磕破的膝盖、手肘皮，扬言起码得大几千的医药费。 法制社会，警察的的确确是弱势群体，这会儿被路过的人群团团围住，又被对方喊着说是警犬无故扑人，陈书等人皆是无从解释。 一队全副武装的特警，此时干站在路边像是挨批的学生，被男人指着鼻子要赔偿，这真的是十分尴尬的事情。 严松甚至起了重新放狗压人的想法。 邹晴气的胸脯起伏，使劲儿压低声音：“师兄，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前头自己打人怎么半个字都不提？现在就抓着大灰扑人的事情到处乱说。” 陈书轻轻摇头，示意邹晴不要说话。 这男人前面打人是不对，可后边被百来斤的大胖子警犬压了老长时间，先别说确确实实擦破了皮，这精神上的压力应该是不小。 现在群众越围越多，已经不是赔不赔钱的问题了。一个处理不好，就是警察在社会上的形象问题、执法问题了。 陈书将肩膀上的执法记录仪取下，调出先前那段男子打人的视频翻看几遍，心里有了底。 准备以该男子涉嫌殴打他人为由，先带回队里再说。不管事情到底是什么原因，这在外头的，特别是有这么多的群众围观下，事情拖在现场，有时候对的大概率也会变成错的。 驱散群众，撤离现场，把事情和人带到所里再行解决。 这是老同志的经验之谈。 站在陈书边上的老板娘反应极快，上前几步拉着适才挨了男子打的女人，吵着说男子先前打人怎么处理，还打了俩女人。 一边说着，还一边抹起了眼泪。 这是把事情的矛盾和群众的注意力拉到男子的身上，对于以八卦着称的华国人来说自是效果极佳，堪称神来之笔。 “你这年轻人太过分了，怎么还动手打人！” “对，还敢当街殴打女人！还有没有王法？” “这警犬扑的好！可惜没咬上！” 围观的群众，原本对着警察指指点点，此时马上倒向正垂着泪的老板娘这边，为两位受害女人鸣不平，反过来纷纷指责男子的恶劣行为。 “这是我媳妇！我们自家事情，你们管得着吗？”男子看着越发逼近的众人，直愣着脖颈色厉内荏道。 “现在这世道还打老婆，你这种人可真够恶心的！” “我呸！打老婆还有理了？还不如死掉算了！” “对！警察也在这里，这属于家暴，得关起来！” 群众中马上爆发出阵阵叫骂。 男子彻底晕菜，估摸着也是平生第一次受这众矢之的。最后只能低头灰溜溜离开现场，再没提警犬伤人的事情。 期间，陈书问过那挨打的女子，需不需要报案。可女子只是低着头不说话，眼见男子离开，也是跟着一个方向走了。 围观群众无不扼腕长叹。 等人们陆续散开后，陈书找着老板娘道谢，见对方和她丈夫两人正坐在板车后面捣鼓手机。 老板娘抬起头来，从他男人的手里抽出手机递给陈书：“刚弄好，你看看，这短视频怎么样？” 手机屏幕上正放着一段视频，先是那男子肆意殴打、辱骂女人的场景，然后画面一转，一条警犬扑了过来压在男子的身上。 看着那快甩出花的大尾巴，隔着屏幕陈书都能感受到大灰的威风凛凛。 视频上附上一行字：“男子喝酒闹事，警犬路见不平！” 视频采自监控看不出功夫来，不过陈书试着代入第三者的角度去观察，方才发现里头剪辑的场景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男子打人的恶行，和警察救人的及时。 妥妥的一部警务宣传片。 看完视频，陈书笑道：“老板娘，你这技术手段出来搞夜宵摊子，真是埋没人才啊。对了，这视频监控是你们摊子里装上的吗？” 老板娘依偎在自家男人的臂弯里，笑吟吟道：“手机、电脑这些我可不懂，都是他弄的。上次那事弄的还得多谢你，也是得你提醒，回头我就让他给我们摊子上给装了个无线监控。我男人以前在自媒体公司上班，专业就是这个。还别说，这次就真用上了！” 说着，老板娘看向自家男人的眼睛里全是光芒和崇拜。 男人被老板娘夸得嘿嘿直笑，回看自己的妻子时，眼神里亦是满满的温柔。 陈书突然有一种当狗的感觉：好好的走在路上，突然被人踹了一脚 他将手机递回给男人：“谢了，哥。” 男人受宠若惊的接过手机，连连摆手说是不用。 陈书转头对老板娘说道：“老板娘，你这时候把短视频推出来莫不是堵了对方的后路，真的是高招。” 本职是公w员的老板娘捂着嘴轻笑：“咱们体zhi内，把丧事当喜事办是格局，把坏事变好事可是最基本的能力。” 这一下让陈书不由得刮目相看，只觉得这位老板娘不仅在生活上拿得起里子放得下面子，在工作上一定也是能力卓越的人物。 陈书叮嘱将人脸马赛克掉，随即挥手与这一对和善的夫妻辞别，伸手一拍大灰的狗脑袋。 “兄弟们，收队。” 刑大。 朱丽从大队长的办公室走了出来。 想起先前任国庆的赞不绝口，朱丽走路都有些飘飘然。自从调任到刑大法医，她终于得偿所愿。就像小说或者电视剧里演的一般，凭借着法医的身份顺利破获一起命案。 虽然，这案子的破获思路并不由她自己所提，不过她可是实际落地的人。毕竟，在相关文件上，她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在侦查员一栏，而不是什么尸检报告上签上自己的大名。 朱丽回到实验室，坐在新买的人体工学座椅上，左右转悠哼着歌，想着是不是该和某人分享这令人愉快的心情。 “喂，陈书，周末一起吃个饭？” “哦哦，上回那个案子破了，庆祝一下。” “值班？换一下呗。” “一点面子都没有？” “咱们可是战友！你懂不，都是过命的交情，这都不来？” “哼！再见！” 直男！ 钢铁直男！ 哪有女孩子约人给推脱的！ 朱丽气呼呼的挂掉电话，心里生着闷气，原本她是想着借周末的聚餐，顺便将月底省厅选调的事情和陈书透个底。 没想到对方直接以值班拒绝，还说是不能调班！ 能不能调班，她一个加班、值班当饭吃的刑警还不清楚？ 呼呼了半天，朱丽揉揉太阳穴冷静下来。 打开公安内网，翻看着分局刚下发的省厅遴选通知，朱丽想了想还是下载好报名表，分别将陈书和她两人的表格都给填好，一起给发了出去。 “爱去不去！先报名了再说！” 第569章 迎新边防兄弟 陈书放下电话，有些奇怪朱丽突然的邀请，不过周末值班现在是真的不好与人调换。 由于新出的禁酒令，警察已经不能在工作日饮酒，所以周末的两天休息自然是香喷喷。 再加上可不管你周末不周末的值班、加班和越演越烈的一级勤务、一级加强勤务，有时候连这两天都得抠抠搜搜的用着。 这时候去调班，那可是要人老命咧。 马上就到下班时间，陈书关灯关窗，收拾好办公室就往一楼的食堂过去，准备吃完饭再回家。 对于不善洗刷的单身年轻人，单位食堂就这点好，早中晚饭，只要你来，随便吃，价廉物美，吃完把菜盘子一丢就行。 对于懒得买菜、烧菜的单身狗来说，属实好福利。 据说市局食堂的待遇更加羡慕人。虽然警察在里头吃饭要刷卡付钱，可荤素搭配的营养快餐才四块钱相当于白送。对了，这卡里的餐补是每个月800元，估摸着就是头猪在食堂也吃不完。 正常艹作都是把补贴的餐费存到年底，然后统一去局里的小卖部换成等价物资，一般都是香烟和油卡，近些年来也开放了华为手机和平板，总归是让大家的餐费有个去处。 食堂里的小炒会稍贵一些，普遍的价格是荤菜10块一碟、素菜5块一碟，有鱼有虾有肉，味道马马虎虎，不过量大管饱。 按照市局机关警察的说法，刷卡付钱才好，的话他们可拉不下脸来带着家人进单位食堂就餐。据传闻有民警带着妻子、孩子和住家保姆一同就餐，一顿五十，全家吃饱。即使算上路费，也是划算的。 路过队里新建的狗舍，陈书见到原本趴在地上的大灰呼的站起来，尾巴轻飘飘的晃动起来下，眼中还透着开心。 应该是想起了上次跟着陈书巡逻时吃的那顿肥美的大肉夜宵。 “大灰，坐下！” 大约觉得警犬摇尾巴有点丢面子，大队新上任的训导员严松从墙另一边探出头来，皱着眉头大声呵斥了一声。 陈书顺着声音看过去，见严松手里正端着一个小盆子，上面除了狗粮外还放着一颗鸡蛋。 严松也看到了陈书，摸了摸脑袋，尴尬道：“陈大。” 陈书走近一看，盆子里除了狗粮和鸡蛋外，还有一片生肉。 “严松，这伙食都是你捣弄的？看起来还不错嘛。” 严松垂着脑袋，唉声叹气：“我就是因为嫌烦回家得烧饭烧菜的，所以每天都是留在队里吃了再回去，没想到头来还得伺候上大灰这家伙了。” 大灰听到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狗脑袋一提，尾巴是晃得更厉害了。 陈书拍了拍严松的肩膀：“把大灰喂得油光发亮，你带出门巡逻也有面子，不是吗？你们现在可是好搭档。” 严松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道：“也只能如此了。” 陈书接过严松手里的盆子，帮着把东西给放在大灰边上。 说归说，两人蹲在边上看着大灰吃得欢快，心里还是自豪的，毕竟大灰也算自己人，认真计较起来也是战友了。 陈书一挥手：“走，吃饭去。今晚食堂吃啥？” 严松嘿嘿一笑：“今天托大灰的福，送的鸡蛋多了不少，阿姨特地给我们弄了蛋炒饭，说是给加了不少量。鸡蛋的量！” 陈书摸了摸大灰的脑袋：“哈哈，敢情是我们来蹭大灰啊。” 两人说着走进食堂，正好撞见往外走的副教导员谢持。 谢持抬头一看两人，笑眯道：“你们明天晚上有任务吗？没事的话，就和新来的同志们一起聚个餐。” 陈书一问才知道，今个儿分局到了一批边防转制公安的新警，其中有十来名划到了正明特警大队这里。所以作为教导员的谢持就准备组织一次饭局，尽快的让他们融入到新的集体当中。 这批军人通过考试的转为民警，没通过的就是辅警，不过局里都给了事业编制，也算是端上了能干到退休的铁饭碗。最为好运的是几个十七岁初中毕业就当兵的，这第二年满了十八同样给转了公w员。 明天刚好是周六，能喝酒。 原本谢持的想法是只组织大队里的退伍或者转业军人，毕竟全大队的队员都算起来也得近一百人，即使减掉值班组还得摆七八桌。 掌管大队财政，并且生性勤俭的谢持想着能省则省，就没通知其他人了。没想到刚接到分局电话，说是局里特意拨出一笔经费给接收单位，说是专门给迎新使用。 这下子不用为餐费头疼，谢持自然就喊上了全大队，生怕漏了人，还特地跑到食堂集中拉人。 法医的西餐和战友的酒局，陈书歪着脑袋想了想，旋即同意了谢持的提议。 “没问题！” 周六，晚上。 谢持在附近一家价廉物美的餐馆给订了七张桌子。按说以往在单位里，都没有如此兴师动众过。即使是分岁酒，也只是以中队为建制各自安排聚会。 这次除了在单位值班的一组人，全大队的队员们基本都到齐了。 因为在场的都是年轻人，自然很快就熟稔起来。 连第一道热菜都还没端上，现场就开始响起“砰砰砰”的酒杯碰撞声。劝酒的、吹牛的、拍胸的，不绝于耳。 特别是几年前退伍转业到特警的杨昌和赵明凤，见了这批新转来的武警，而且年纪一看就比他俩小得多，此时更是如鱼得水，装着一副老班长过来人的面容孜孜教导，实则心里开心得不行。 大队长李达、副教导员谢持、副大队长陈书，以及几名中队长自然坐在了大厅最靠里的一张大桌子。 除了这批特警大队的干部，一名面生的中年男子坐在谢持的右手边，听谢持的介绍，说是区里退役军人事务局的一位科长。还有一名年轻的转制军人，叫朱一霸，由于退役前军衔最高，所以作为这批转制军人的代表坐在领导桌上。 陈书依着规矩，先给到来的客人，也就是科长敬了一满杯的红酒，接着给新人朱一霸同样敬了一满杯。 科长和朱一霸皆是一口闷下，然后当仁不让的回敬了一杯。 这艹作，很部队！同样很公安！ 其他两位大队领导和几位中队长也陆续端着酒杯，起身开始来上几句敬酒词。 第570章 格局一下就上去了 这热菜没夹几口，陈书就感觉有点晕头转向，瞅着个机会溜到走廊转角叼根烟开始躲起了酒。没成想，半根烟都不到的工夫，朱一霸也凑了过来。 两人皆是露了个“你懂的”眼神后，不约而同往口袋里摸香烟。 “抽我的。”陈书硬是塞过去。 朱一霸接过递来的香烟：“陈大，气氛挺不错。难怪都说你们特警最合我们部队的口味。” “不能说‘你们特警’，现在我们可是一家人了。不过话说回来，我可是头回见部队的人当‘逃兵’哦。” 不管是老东家中山派出所，还是后来的正明特警大队，陈书遇到的转业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喝酒达人。半斤不在话下，一斤堪堪热身，两斤才有感觉。 “哈哈，早就已经下了禁酒令，现在谁还喝酒哦。” 陈书侧过头来朝包厢位置听了听，里头传出的声音还是部队过来的那批新警多上一些。 比如：“必须得三杯！三军过后尽开颜！”、“请领导放心，我们肯定能喝！”、“诶，你不喝酒是看不起我！” 朱一霸脸色稍红，自嘲道：“我的酒量是真不行。我在部队啊，也没怎么喝酒。” “空闲的时候，你跟战友都没喝上几杯促进下感情？” “我个子小酒量差，这些年来白喝好多酒却止于瓶颈没有提高，可自己又贪杯。嗯，喝酒的时候逞强好面子，闹出过不少笑话，也做了不少错事” 说罢，朱一霸陷入了沉思，抿着烟陷入回忆。 过了片刻，等烟头都燃灭了，他才反应过来，新单位的领导还一起蹲在边上咧。 朱一霸马上找了个话题，笑着问道：“陈大，听说我们特警都不用办案，平日只管训练和巡逻？” 迎着朱一霸乐呵呵的眼神，陈书突然觉得这才是边防兄弟们觉得特警适合他们口味的理由。 作为从派出所的深坑跳出来的老同志，陈书耸了耸肩，笑着给朱一霸嘴里叼着的香烟续了火，言语间感同身受。 “是咧，兄弟。特警可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两人慢慢吞吞又抽了会儿烟，互相聊着警察和部队的趣事，终究是被里头的人抓了逃酒的现行，两个人都有些讪讪的笑着。 “兄弟们，赶紧过来敬一下我们东州的两位大英雄！” 满脸通红的陈川左臂挽着陈书，右臂搭在朱一霸的肩上，大声吆喝着进了包厢，余光中发现右边的朱一霸面不改色，似乎并不介怀这“大英雄”三字。 看来是个大人物，想必在边防部队里，肯定得是做出过一番大事业陈川心里一乐，将两位英雄给送进了喝酒的圈子，随着众人一起哄，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敬酒。 情商高，社交能力又强的陈川早就在开场就和新来的特警们建立起了亲近的联系。此时他站在圈内，带着众人，举着酒杯欢呼雀跃，酒桌上的气氛是越来越好。 “等等！都给我一个一个来！可不能让两位大英雄给糊弄过去！” 在陈川的一通起哄下，年轻队员们齐齐将矛头对准了陈书和朱一霸，短短十来分钟，俩人就被众人排着队又灌下不少酒。 等回到座位，陈书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得厉害。 边上的朱一霸也差不多，捂着嘴、咬着牙的样子让人感觉下一秒就得冲到厕所一泻千里。 看来他先前自嘲酒量差的事情是真的片刻后，陈书强行压下不适，转头对着同样难受的朱一霸，说：“你这酒量可不如杨昌、赵明凤。他俩也是部队转业，每顿喝上一斤白酒可都算不得事。” 朱一霸勾了勾嘴角，嘴上却是不认输：“嗯，他们酒量都挺不错。不过我也不赖，起码现在还没醉。” 部队转业的警察，陈书见过很多，不喝酒的偶尔也有，可像朱一霸这种既会喝酒，可酒量平平的却是颇为少见。 所以他这话一出口，陈书就忍不住端起杯子朝他晃了晃。 “试试？” 朱一霸也不墨迹，举杯一碰便仰头饮尽。 陈书没想到这扔出来的空的炸药包竟被对方一把接下，此时见朱一霸这么干脆，咬着牙也把自己杯里的酒给干了。 这酒一上头，后边就不是量不量的问题了。一般来说，只要没倒下，都会一直喝下去。 适时，周围几张桌子的队员们满是笑意的望了过来，盯着。 看来这部队和公安的规矩差不离，刚喝完酒可不能吐出来，不然都做不得数。 陈书作为一个大队的副职，此时要是在新转入的兄弟们面前喝酒露了怯，往后在工作上不是说不能顺利开展，多多少少还是会受点影响。 喝酒都不行，上了战场能行？ 这是公安和部队的共识，虽然有些老套，但几十年下来还真是这个理儿。 而朱一霸作为此次转制警察的代表，自然是对标上了先前一起被队员们灌酒的陈书。 这顿酒，可不就成了新老警察的第一场比试。 双方谁都不能轻易认了怂。 这边陈书和朱一霸的酒局刚刚按下暂停键，做客的退役军人事务局的科长，做东的李达和谢持三人的对局就上了高潮。 由于先前陈书和朱一霸的临时离场，科长成了领导桌上唯一安坐的客人，自然就被两位大队领导和几名中队长挨个敬酒。 等同桌的人都打完一圈，其他桌子上的队员们又开始过来给领导桌敬酒。作为外单位的客人，科长又是首当其冲，这一轮轮的酒喝下来，再大的海量也撑不住。 “不要以为自己是部队上下来的，就不得了！”科长红着脸，将酒杯一下拍碎在桌子上。 咔！ 全场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皆是停下手上的动作，一脸懵b的将目光投向科长。 陈书呆住片刻，扶着额头回忆起先前谢持的介绍。 这位科长，好像是退役军人事务局的？ 这个单位应该是专门给退役军人服务的陈书给谢持使了个眼神，试图让这位专门从事思想教育工作的副教导员出头拉下气氛。 可谢持此时亦如木头般，傻傻看着站在边上扬起下巴的科长不发一言。 大队长李达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原本请这科长过来，就是为了融洽新老警察和边防军人的气氛，结果却闹出这么一句典型干部心态的批判。 放谁耳朵里，听着都不舒服。 原本一直笑眯眯的朱一霸，此时的表情也彷如僵住，隐隐有些怒气。 陈书强打精神，看了眼双手撑在桌子上，身形有些摇晃的科长，知道对方是喝多了酒有些失态。 随即他咳嗽两声，站起身来接过科长的话： “我们特警也一样，不要以为穿个制服，就觉得自己了不起！我们啊，都要踏踏实实为人民服务！” 此话一出来，将警察和军人绑到一起，再戴上个“为人民服务”这句永远正确的统一口号，场面顿时从先前的紧绷舒缓下来。 这格局，一下就上去了。 第571章 欢迎来到特警 接下来该喝酒的喝酒，该吹牛的继续吹牛。 陈书冲在座的几位中队长摆摆手，再指了指浑身酒气，依旧站着闭眼摇晃的科长。 几人领悟，起身将科长半推半拉的请出了包厢。 临走以前，陈书喊住杨昌，让其务必将科长送上车，如有必要，送到家里也是应该的。 毕竟是他们特警请过来的客人，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情，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当下醉酒出事，不管在新闻里、还是周围中都已是常见之事。 经此一事，坐在边上的原边防武警朱一霸同样对陈书有了极大的好感，此时是真正把对方当了自己未来的战友看待。 陈书这一系列的艹作让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李达和谢持看在眼里，皆是心里感叹不已。没想到这么大一个特警队伍里，不管是平日里处突遇到的大难题，还是这种酒局的小毛病，都得这位年轻人出头挡着。 谢持暗暗捅了下李达：“李大，下个月你去了法制，咱们大队应该是给陈书主持工作了？嗯，他虽然年轻了点，可干事老练，心思也是极为细腻的人。大队由他主持，底下的人也都服气。” 自从陈书调任特警以来，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不管是训练还是业务，正明特警就从系统的历年倒数第一，一跃成为车头，在市里打响了名堂。 不说陈书带队破获的那一桩桩在社会上影响深远、同时受到上级领导和老百姓好评的反诈和暴k大案。 单论对接其他单位、民企的福利，以及分局对于行政案件的经费奖励，就让一直掌管着全大队财政的谢持满意不已。 这可是开源，不是节流！ “老谢，你这不是废话么。陈书可是我顶着张局带过来的人，能不厉害？由他主持工作，先不论你服不服，我自己都服气！” 特警大队一把手，大队长李达精神一振，与有荣焉。 “服的服的，我一个老头子，和年轻人争什么？往后啊，这可都是年轻人的舞台了。” 谢持微微颔首笑呵呵的，并不觉得诧异，似乎觉得理所应当。 将醉酒科长的事情处置好，陈书吁了口气坐回椅子，旋开矿泉水咕噜咕噜就是一大口。 这会儿，朱一霸给递了根烟，起了拉近两人关系的想法，毕竟这位年轻领导一看就是性情中人，刚才那糊涂科长惹事，也是他一力给承了下来，心里多少是向着他们部队的。 即使再给朱一霸干上二十年公安再退休，等他老了，这话落到嘴边应该还是“我们边防”之类的。这种荣誉感，是要跟一辈子的。 “陈大，我们也有好些兄弟给分到了派出所。你说在派出所，会是什么体验？” 陈书以为朱一霸是想他给所里打招呼，好让他分到派出所里的兄弟们能捞份轻松的活计。 毕竟他就是从所里调出来的，调任特警以前在所里也是干了不少年。这事特警大队里的人都清楚，朱一霸随便问问就能知道。 陈书没有多想，接过香烟，客气道：“私底下就不用叫我陈大了。我看咱俩岁数差不多，喊我名字就可以了。” “这哪行，该怎么样就得怎么样，这是规矩，我懂。” “对了，你们这次有多少兄弟去了所里？” “所里？派出所。不少，看着得有十来个。” “有去中山或者东明所的吗？” 一个是自己干了六七年的老东家，一个是老朋友许超凡担任副所的地方，陈书左右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中山东明好像有。”朱一霸捏着下巴，误会了陈书的意思，“这两个派出所和其他派出所有什么区别吗？” “没区别。就是这俩所我有熟人，到时候可以给你战友安排上好的师傅。公安工作不比部队，每一位新警察入警都会有师傅带着。呵呵，除了特警。” 公安系统的传帮带，是一个挺好的传统。 什么样的师傅带出什么样的徒弟，至少在年内，徒弟的很多思维方式和行事处事都会下意识的模仿师傅。师傅优秀，徒弟不会差到哪里去。 除了业务能力方面，其实一个好的师傅更为重要的是能在徒弟第一次踏入这复杂社会时，指点徒弟不要被身上穿着的代表国家权力的制服所迷惑。 有些人，乍一穿上警服，自以为掌握了权力，在一些社会人士奉承下极易迷失自我，从而犯下不该犯的错误。 底线问题，特别重要。 当然了，特警是不存在这个问题的。 朱一霸马上明白过来陈书的意思，笑出声：“特警真是个好单位。对了，陈大，这派出所和派出所之间也有区别吗？” 陈书呵呵一乐，他可是过来人：“有些十八线的农村小所，加领导不过四五民警，六七协警。虽然隔三差五的就得轮到值班，不过一个月也才几个警几个案子，日常舒服得很。对于年轻警察来讲，就是换个地方打游戏。” “切，也没比我们支队舒服多少嘛。”站在后边的陈川不以为意道。 “你以为谁都像你们市局机关‘白领’这么舒服？”陈书吐槽道，不过心里也知道陈川这种人属于‘综合实力’比较强的，一般人属实羡慕不过来。 “有些一二百人的城区大所，看着警力充足，实则忙得要死要活。一天的报警可能就抵得上那些乡镇小所一年的分量，刚下去的年轻警察妥妥的牛马。别说办案了，单单就是出警都得累死个人。” 朱一霸深以为然：“我群里一战友，今天第一天去所里就给安排了接处警，在我们群里大倒苦水。说是一些个在他眼里根本就不是事的事儿，结果几个人就吵得不可开交，还都是街坊邻居呢！” 不是‘我战友’，而是‘我群里一战友’，难道他们不是一起的吗？看着朱一霸和其他桌上的新来的队员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熟络。 喝酒，对，其他新队员并没有过来找上朱一霸单独喝上几杯陈书瞥了眼自宴席开始基本上就只和自己有过互动的朱一霸，心里闪过一阵困惑，不过面上依旧如常。 他一边叼着根烟，一边给朱一霸满上一杯：“跟你说个偏门，这种邻里的小纠纷，我们出警的时候，不要盯着当事人看，更不要看当事人的眼睛。 “必要的时候，我们完全可以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嗯，也就是掏出手机看看，或是抬手看看手表什么的，这样子，会给你节省很多时间。” 朱一霸敬了一杯：“陈大，这可都是学问咧。” 陈书摆摆手：“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做工作还是得堂堂正正的走大路。” 说完，给朱一霸碰了一杯：“欢迎来到正明特警，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来，走一个。” 俩人聊完派出所的事情，感情上自是亲近几分。 第572章 下半场 又喝了几杯，朱一霸在一次和陈书碰杯后，随意间聊起了移民局边检站的事情，说是有几个战友虽然从武警转成了边检，也就是换条衣服的事情，不过该干的活儿和以前一样。 以前还有个盼头，干几年能转业回家，眼下落了编就像是给丢在了鸟不拉屎的沿边，还得一直待到退休。 说罢，长叹一声。 这次边防的转制，要么去移民局，要么去地方公安局。 东州属于沿海城市，一般都是给归拢到地方公安局，即使是大头兵，只要考试通过就能当民警，真连送分题也做不了也会安排进有编制的协警队伍。 移民局的话，都是沿边的边防原地划转。原本作为现役部队，服役的时间有限，期限到了要么退役，要么转业到地方，总归是有个盼头。可现在落了编，就得一辈子在沿边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工作，官兵们的心里落差可想而知。 “叹什么气哟。起码工资翻了好几倍嘛。想想办法从边检往附近的大城市调，或者考考试弄个遴选之类，总归是有办法。”陈川凑了过来，自来熟的搭在朱一霸的肩膀上，想和他碰一杯，可被对方婉拒。 “哪那么容易哟。这运气真的是比不过沿海的兄弟，啧啧”醉了的朱一霸，此时的眼神竟带着些许的悲意，活像自己才是那沿边省份的边防，此时要划转到边检站的人儿一般。 此话一出，陈书自然明白这朱一霸百分百就是内陆那边过来的人，也就是转制进入公安前的职业培训这段时间，临时和东州当地的边防派出所待在一起。 难怪，与其他东州边防的官兵不是太过熟络。 这时，其他桌上的几位新警，端着酒杯凑到领导桌旁准备来上例行的敬酒。 大队长李达已经有些喝多，副教导员谢持刚好下楼买单，此时桌上的大队领导就剩陈书一人。 几位新警先是各自和陈书碰了一杯。 轮到朱一霸的时候，带头那人明显停顿几秒，接着才敬称朱一霸为“老班长”，并与之喝了一杯。 后面跟着的几人亦是如此。 很明显，几人生硬的称呼和简短几句的敬酒词，一看就是和朱一霸不大熟悉。比之其他几桌勾肩搭背、唱歌骂娘的新警，生疏太多。 过来敬酒的几人估计也是看在朱一霸是坐在领导桌上，只以为是比他们级别高一些的军官。至于是什么级别，他们肯定是不清楚的，不然敬酒的时候直接就是“朱连”、“朱营”或者“朱团”了。 陈书回忆以前和杨昌聊的关于部队里的事情。 二中队中队长杨昌在特警大队的外号为大连长。 “连长”二字体现他是从军转而来，并且是以连长身份转业到地方；“大”主要为了区分同样从部队转业过来的，年纪较小，同样是连长的赵明凤。 据杨昌所讲，在部队里遇到不相识的士官或者上级，要么喊班长，要么喊首长。 不管喊什么，摆明了就是互相不认识。 不过朱一霸能被邀请坐在领导桌上，显然是这批人中军衔最高的，这事情作为安排餐桌和去政zhi处领人的谢持肯定知晓。 等敬酒的这批边防新警走了，酒量不佳的朱一霸已然呈了醉态，话也是越来越多。 想起先前他自个儿说的喝酒误事，陈书倒是信了。 朱一霸双手挽着陈书的右臂，使劲的聊着往事，一听就是有些年头的事情：“我刚下连队那会儿，过年局势特别紧张，我们都是在战备值班的状态下过的。大年三十的时候，我和战友们在三楼看新闻联播，指导员火急火燎的从营部回来，站在楼道里就开始喊集合。人一到齐，就分了纸笔说是要写遗书。然后问我们‘怕不怕’。” “怕个鸡儿！”朱一霸满脸通红，笑着呼出一口气，眼神里俱是回忆，“还说连里有指标，只要是独生子女就能申请留下来做后勤。” “结果就是被我们大家一顿喷。嘿，指导员还不乐意了，说是多多少少得逮出来一个给我们连队留个根。嘿，这话说得就像拍电影一样，有这么夸张吗？吓唬谁呢。” 话里话外都是满不在乎，可朱一霸的眼神却透着对往事深沉的叨蹬。他陷入沉默，不过这次很快，也就几秒钟的时间就恢复了过来。 “陈大，我跟你说，我们连队到最后都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申请留下做后勤，一个都没有。” 朱一霸说得认真，陈书听得仔细。 时光飞逝，叮叮当当干掉不少酒后，宴席也到了尾声。 李达因为下个月就要离开干了二十多年的特警大队，调任法制大队，所以这场算是最后的酒席他是半点都没有收着，后边是逮着一个是一个，满着一杯接一杯。 喝到最后，已是醉得一塌糊涂。 局里都说他以特警的大队长调任法制这种实权部门的一把手，级别看着平调，实则是高升。可此时见他靠坐椅背，双眸愣愣望着天花板，只怕在这位特警大队干了二十来年的老警察心里，指不定还舍不得这处别人都不喜欢来的清水衙门。 作为副教导员的谢持原本并不喝酒，可经不住新来队员们的热情。毕竟是第一次迎新，他也实在找不出理由推脱，最后只能破例喝了不少酒。满面通红的，看着也是只差一步就得倒下。 大队三个领导醉了一个半，硕果仅存的陈书只能又溜出包厢去角落躲酒，也是防止后面出点事情，大队里还能有个负责任的出面处置。 这次没去走廊，特意跑到楼下路边，点根烟，想想守着个大门，总不会出什么事，打算里头喝得差不多再进去收拾收拾。 一根烟的工夫，就见体型瘦小的谢持架着已经有些迷糊的李达从饭店门口往外走。 陈书踩灭烟头，上前帮着将李达扶到路边。 等车的空隙，陈书突然想到先前几次发现朱一霸的小小异样，忍不住问了谢持。 毕竟这批转制的军人都是谢持从局里带过来的，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没想到谢持一问三不知，还笑陈书太过敏感，往后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有的时间来慢慢互相了解。 送走两人，陈书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依旧是那放荡不羁的语调。 嘿，也对，这八卦事还得找专业的人陈书笑眯眯地转过身来。 第573章 量贩KTV “嘿，老妹，我在路上了，马上就到！” “一会儿叫个dj去我包厢。不要那种服务员、公主什么的！要正宗的dj，会‘哟哟哟’high起来的那种=。男女都没关系，懂了吗？” “没了？那就叫小玲过来。什么？包厢也没了？你在逗我吗？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我不是下午就找你订包厢了吗？现在又不晚！才九点多！就没了？” “我没接电话？这不刚才有事吗！别给我整这些虚的，马上给我安排个带台球桌和打碟机的包厢！” “888！这包厢我熟！就它了!” “” 陈川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走到路边。 陈书等着他忿忿不平的挂下电话，笑道：“怎么，没喝够？还要去ktv？那种地方少去点，不适合我们的，你呀，再这么弄下去迟早要出问题。” 陈川斜眼瞅了一小会儿，说道：“量贩式，没毛病。” 按照部里最初的规定，对于ktv是一棒子打死的。 就是说，只要是ktv，不管是量贩还是商务，一概不准民警进入，自费的都不行。刚实行那会儿，就有所里的民警在家庭聚餐后去往量贩式ktv被督察逮住，罚了一个星期的禁闭。 不过这民警也是刚，放出来后请了个年休直奔京城复议，就在同僚纷纷可怜人家白费功夫还惹领导厌弃时，没想到部里紧跟着就下了个新文件，说是允许民警在量贩式ktv唱歌娱乐。 于是这家伙就成了东州的传说，为国内其他地方的警察们立下了汗马功劳。 量贩式ktv最简单的理解就是消费自由，没有最低消费。 量贩，就是捆绑式销售，这个词最早出现于小日子那边。单纯看字面意思就是数量决定价格。量贩式ktv的意思就是，消费者在ktv内所有的消费，包括卡座、酒水、零食等价格捆绑起来联合销售，从而达成降低价格的目的，刺激消费者的消费欲望。 换句话说，量贩式ktv的消费更低，可以按照消费能力，选择大、中、小、迷你的包间，唱歌时间按小时计费。除此之外的，酒水零食可以在ktv提供的超市里自由选择，也可以不选择酒水只支付包间的包时费用。 总而言之，警察当下可以去量贩式ktv。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也就半年的工夫，社会上就出现了一大批号称“量贩式”，实则内里消费极为昂贵的ktv。 挂羊头，卖狗肉。不知道放在这里适合不适合。 俩人正说着，朱一霸摇摇晃晃的从店门口走了出来。 “嘿，陈大，去哪儿呢？捎带下兄弟呀！”朱一霸刚一出门就见到陈书和陈川勾肩搭背站在路边等车，笃定这俩人奔着下半场继续喝酒，所以远远的就喊了起来。 陈川一听，立马抬肘戳了戳站在边上的陈书，低声道：“不知道，这小子可是个大人物。嗯嗯，看起来这家伙和你挺说得上话嘛。” 大人物？ 陈书有些惊讶，正待仔细问上几句的时候，陈川已经五步并作三步走到朱一霸边上，热情地搂过朱一霸，笑嘻嘻道：“我们要去唱歌，一起来不？” 刚划转过来的朱一霸显然不明白公安的规矩，虽然喝高了酒头昏脑涨的，不过有信任的陈书在着，也就应了下来。 陈书原本并不想去，不过眼见朱一霸被拐上，生怕这新来的弟兄出事，只能摇摇头跟着上了陈川的贼船 坐上网约车的副驾驶座，陈书直接对着司机报了个吃烧烤的地名。 坐在后排的陈川没喝多，在后边嚷嚷着：“陈书，我在那边订包厢可是付了定金的，不去的话钱就没了！” 陈书嘿嘿一笑：“你陈公子还差这点钱？朱一霸晚上红酒喝多了，我们去吃点烧烤，顺便来几瓶啤酒透一透。” 陈川熬不过，只能对着司机撩下狠话：“师傅，按导航走，不然我一准儿投诉你。” 陈书刚想劝几句，没想到朱一霸一下扒拉上来靠在副驾驶座的座头，朝着陈书呼出满嘴的酒气：“陈大，我我想去唱歌！” 陈川见此，更是晃着脑袋得意极了：“a_party，go!go!go!a_party，go!go!go!” 陈书无奈，只觉得这俩人喝了点酒全成了小孩，想想a_party不过是量贩，也就点头同意了。 司机一听，忙不迭一脚油门蹿了出去，生怕这几个醉酒的家伙在车里闹事，吐点什么东西留在车上倒霉的可是他自己。 到了地儿，一名穿着小西装的精神小伙站在门边上东张西望，一看就是在等人。 陈川刚打开车门把脚伸出去，那精神小伙立马点头哈腰跑了过来，一手虚挡在车门上框，一手扶住陈川的小臂，顺势将人给搀了出来。 “陈公子，您可来啦，我们家lily姐已经在大厅等了很久啦。”精神小伙话里话外的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抽空掏出挂在腰际的对讲机嘀咕几句。 说话间，眼角余光瞥见从车上另外下来两位男人，立即又是连声“大哥这边请”、“大哥小心台阶”的喊上了。 一行人上了二楼，只见一名大约二十六七，身材高挑的年轻女人穿着水墨旗袍倚在前台，尤为显眼的是那份精致的妆容，鲜红的唇印点缀着白瓷般的肌肤，配合着大厅一闪一闪的射灯，让人过目之后难以再转移视线。 恍惚之间，陈书像是见到了shelly。 两人笑起来的模样，抖着一身的荷尔蒙，在夜色都是美杜莎。 “陈公子，这么晚才过来可真是让人家为难呢。”旗袍女迎了上来，极其自然的将双手环在了陈川的手臂，一颦一笑间透露出万种风情，很是迷人。 “为难什么？我不是付过定金了么。我说lily，你不会把包厢给转出去了？” 陈川反手搂住美艳尤物的小蛮腰，稍稍一使力开始往西侧走廊过去。 到了888包厢门口，和从里头出来的几名服务员撞了个正着。 看着几人手上提着的垃圾袋、拖把和水桶，陈川嘿嘿一笑，大步走了进去。 一间大约两百多平房的包厢被隔成了两边，靠近房门的就是常见的k歌房的布置，三张长条沙发加个茶几，再搭配上一台80寸的大电视机，不一样的地方在于电视机旁边特意抬高了一小块的平台。 小平台上放着一套挺专业的打碟机。 再往里边一点铺了一排台，台前散乱的放了几张高脚凳。 “还不错，等会儿小费不会少。” 陈川大大咧咧往沙发上一坐，朝lily招了招手：“lily，水果拼盘都摆上，今天就不喝洋酒了，上点百威就行。怎么小玲还没到？赶紧的，我们哥仨要再喝上几杯！你赶紧去把小玲，还有dj给叫过来。” 陈川刻意的在“dj”二字上加了重音。 “陈公子，你到底是让小玲过来，还是dj过来呀？”踩着高跟鞋尽显凹凸身材的lily倚在门边，甜甜笑着，“再说了，现在都这么晚了，包厢已经是千难万难的给你清出来，可这人都有场了，是真请不过来。你要是不嫌弃，一会儿人家亲自来给你打上？” 陈川心虚的快速瞥了眼坐边上的陈书，嘴上还是顽强道：“那看来还是我赚了？” “陈公子，我们都这么熟了还图这个？那你们稍稍等等，我换件衣服就来。” 见陈川同意，lily妖艳的眉眼弯了弯，桃花眸子灵动起来，摆摆手摇着腰娇声告辞。 等人走后，陈书正色道：“陈川，这地方哪里像量贩式了？看着可一点都不正规。” 陈川指着自顾在点歌机上刷刷刷戳着的朱一霸，笑道：“书，你放心。兄弟可不会坏你前程，这地儿百分百正规，真的是量贩式ktv，等会来的是打碟的dj，不是陪侍小姐姐。如果你真要走，先问问咱们这位陆兄弟同意不同意。” 正说着，朱一霸已经拿起话筒开始鬼哭神嚎。 “咱当兵的人~” “有啥不一样~” 第574章 朱一霸（上） 陈书谨慎，虽然勉为其难同意了陈川的提议，不过还是将包厢的公主换成少爷，即使惹得离场的公主频频好奇张望，也是义不容辞的将抬酒进屋的少爷给留了下来。 “你怎么不把少爷也给请出去？” “还不是你小子掏钱贼快，刚放下啤酒你就给小费了，这可不能浪费。” “呵呵，敢情我还得早点付公主小费才好。书，真是这原因？”陈川抱着胸，斜着眼睛看向陈书。 刚好这少爷长得白白净净，说话也挺娇。按照当下时髦的说法，属于小奶狗那一类型。 坐在沙发上看戏的陈川，此时见陈书一时词穷没有反驳，更是乐得合不拢嘴：“我先申明，我可是妥妥的直男。” 说完，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瞥了眼正昂首挺胸唱着《我的老班长》的朱一霸，那钢铁一般的有型胸肌，指不定得让某些类型的人垂涎欲滴。 “书，你不会” 陈川僵硬着脖颈，一寸寸扭过来。 “啪。” 陈书一巴掌拍他脑袋，呵斥道：“别开这种玩笑，容易笑死人。” “你才笑死个人。除了男模局，我真的是头次见有人不要公主，要少爷的。” 陈川浑不在乎的摸了摸脑袋，将新抬上桌子的330l小百威一连打开四五支，顺手递给陈书碰了碰，一口饮尽。 一股凉意入喉后直坠腹部，又在胃里炸开，冰爽感哧溜溜的往上窜，汗毛舒张，连脸上的汗都少了许多。 “嗝~舒服。还是啤酒最是爽人！” 两人你来我往又是几趟，差不多了，陈书握着小瓶子朝正自high的朱一霸拱了拱，笑道：“陈川，看得出来，这批来的边防你就中意这家伙，说，什么原因？” 陈川拿眼斜了对方一下，故意拿捏着声音尖尖道：“嘿嘿，是你中意这家伙~” “别打岔，知道你在局里路子多。说说，这人是怎么回事，什么背景。” “书，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 “我就是有些好奇。” “划转过来十多个，你就好奇这一个？” “别啰嗦，赶紧的。” 陈川拿正眼瞧了朱一霸一下：“他呀，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从哪里来，他又是什么背景。” “说正经的，别再开玩笑了，一直开着就没意思了” 说着，陈书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正色道：“你的意思是你也查不到他的半分信息？” “对，他的名字就是一串数字，你能信？” 陈书回忆起在餐厅吃饭时，其他边防对他略显冷淡的态度。部队军人最讲战友情，这种明显就不大熟的相处形式，说是同一批转制的，肯定不对劲。 想起餐厅，陈书一下想到当时陈川左右手搂在俩人肩膀上提出来的“东州的两个英雄”，其中一人自然就是朱一霸。 “陈川，你在吃饭的时候说的‘英雄’，是什么意思？” 陈川估计有些聊烦躁了，开了瓶酒，咕噜噜又是一大口，一抹嘴巴，笑道：“不过我猜到了朱一霸的身份。” “真的？”陈书唰一下站了起来，情绪有些激动，对于名字由一串数字代替的人他是听过，可没真见过，此时得知陈川有人家的底细，自然是好奇的。 陈川伸出一个手指：“卧底。” 陈书马上反驳，手指头都要戳到陈川的脑门上了：“拉倒，都在一个系统干了快十年还这么幼稚。你以为是电视剧和小说，还卧底？你怎么不去卧艹？” 老一辈的警察隐晦提过，二三十年前确实存在有卧底警察，不过现在在法律层面上基本杜绝了拿警察当卧底的事件。 公安系统维护的是公共安全利益，不是国家安全利益。公共安全利益维护的是秩序，要讲法律和程序。所以不能用违法的手段去取证，也不能以违法的方式去执法。 反过来讲，即使一个案子因为卧底警察的缘故破获了，民警立了功，单位得了绩效，可也不过是一个案子罢了。 万一干砸了呢？这卧底警察一死，领导估计都得负上连带责任，扒警服都算是安全着陆了。 所以发展到后来，就出来个“特情费”。行政拘留的每个可报销经费一千，够得上刑拘的直接三千打底。要是涉黑涉枪的，都可以使劲的往上翻倍，上不封顶。 讲得俗一点，花那么多精力和危险安排一个带编制的警察卧底，不如直接用钱砸通一个线人。都是混在底层的人，哪有那么多忠心义气，比如那些吸、贩毐的，甚至给300元买菜钱都够了，给多了还不行，因为怕一下吸死。 “我懂你的意思，可他们也不是警察啊。”陈川委屈的嘟着嘴，随即正色道，“按照这次的改革，像我们东州这边沿海的边防派出所都是划转给了地方公安局，比如他们这批就进了我们特警大队；而内陆沿边的边防派出所则是划转给了国家移民管理局，再细一点就是出入境边防检查站。” 话音刚落，陈书马上醒悟过来。 先前一行人在酒店迎新聚餐上，朱一霸和同批过来的东州沿海的边防派出所显然不熟。都是一个地方的派出所，朱一霸的年龄也不小，所以必定是从沿边那边调过来的。 听着朱一霸的口音也不是东州本地人，像是内陆江省那边的。按说都能找到关系从沿边跨省来东海了，为什么不直接回自己的老家？ 姓名更是一串数字代替，大概率是隐姓埋名过来的。 人生地不熟的，又是为了什么？ 陈川眉梢一挑，点了一句：“当初你俩在包厢的时候，我可是提了句‘俩位英雄’，朱一霸可是没有半点不适，习惯得很。” 大概率是立了大功，又不想提拔，所以就来东州养老了。 那为什么不调回老家？ 姓名还一串数字？ 陈书快速瞥了眼依旧杵在电视机前嘶吼的朱一霸。 这位新近转制过来的前边防军人，由于喝了太多的酒，他的嗓音变得沙哑而不稳定。 他的歌声并不悦耳，甚至有些明显的走调，一时之间难免会让人起了他在吼叫的错觉。 朱一霸闭着眼睛，全情投入地唱着。虽然歌声不太好听，但他的表情和动作却充满了激情和真实的情感。他的手舞动着，仿佛在重温当年的战场，表达着他内心深处的情感。 “我的老班长，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的老班长，你还会不会想起我？” “好久没有收到你的信，我时常还会想念你” 第575章 朱一霸（下） 朱一霸的歌声渐渐低沉，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歌词，任由电视里的原唱高声歌唱。他只是静静坐在长椅的边角，直到陈书推他肩膀喊了几句才反应过来。 是个有故事的人陈书不由分说塞给他俩支开了盖的小瓶子：“兄弟，过去虽然值得怀念，不过毕竟已经过去了。现在你到了我们特警，展望下未来也是一件不错的美事。嘿，来一个。” “干！” “再来一个。” “干！” 等着朱一霸情绪稍作平缓，陈书给递了根烟：“兄弟，哪的？” 朱一霸想也没想，低头抿了一口烟，道：“云省。” 从口音上已经猜出朱一霸来自江省，没想到此时的回答竟是云省，陈书稍稍一想就知道朱一霸回答的意思应该是他从云省边防转制过来的，或者说那地方已经让他印象深刻到随口而出的地步。 “那地方怎么样？” 朱一霸微微仰头，半眯上眼睛，半会儿后悠悠道：“是个好地方呵” 过了片刻，朱一霸睁眼，将自己的杯口低下几分，主动和陈书碰了碰酒，说道：“陈大，听说你跑nj待了一段时间，拿了个一等功？” “什么一等功？这是谣言，都还没谱的事情，你别听他们瞎说。” “那就是真去nj啰。即使没拿一等功，我也知道你办下的事情肯定不小。”内心骄傲的朱一霸笑笑，低下杯子又敬了陈书一杯，满饮。 朱一霸晃了晃杯中酒，眼睛盯着里头，说道：“在我们内部有种说法，国内就分三个总队，一个是xj总队，一个是云总队，一个是其他总队。每年国内的队伍拉出去总练，我们都是嘎嘎作响的那一队，没说的！陈大，你一定在那边干了顶天的事情。诶，你可别谦虚，nj的事情我们都知道。” 说着，他突然沉默下来，半天才喃喃道：“可这人呐，这人有热血是好事，可就怕热血出了头，就很蠢了。蠢得连家都回不去了” 陈书默然，心里闪过在nj遇见的那些人。 领养华族女儿的特侦队长玉买肯、面色沧桑不过四十却像个老头子的赵队、值班半个月回不了家的年轻法医吐逊江、横跨万里从深川支援的特警队长王浩。 还有，牺牲的小强。 他应该就是属于连家都回不去的人了。 两位在国家边疆同样洒下热血的男子，俱皆沉默。 “咚咚咚。” 房门被敲开，一名戴着鸭舌帽、身着闪亮紧身黑色皮衣的女子先是探进半个脑袋看了下，这才推门走进。 “陈公子，久等了哦~” 熟悉的声音传过来，自是先前离去的那位旗袍女lily，此时穿着皮短裤，脚踩水晶高跟鞋回到了包厢。 等人整个从门后边走出来，让人很难移开视线。 短打的皮衣、皮裤，中间果露的那一抹白，自然勾勒出了饱满的胸脯和纤细的腰肢。 lily进门的时候顺手将灯光打暗，坐在dj台上，先放了一首bigroohoe暖场。 随着音乐响起，lily轻盈的摇着身体，长发随着动作摇曳，手指灵活地在设备上舞动。 灯光闪烁，再配上富有节奏的音乐、醉人的酒精和性感的女孩。 气氛，慢慢有了些感觉。 “陈川，玩得够花。”陈书端了杯子坐到陈川边上，劝道，“其实没必要，我们这种职业真不适合。” 陈川呵呵一笑，嘲讽道：“部里都准了的事情，你逞什么能？表现出来给谁看？指不定那些领导玩得更花。” 陈书抿了一口酒，瞥了眼越来越进入状态的lily：“我们仨自己唱唱歌释放下情绪就好，这女孩子还是” 这时，已然换了dis的lily激情四射，许是火热的气氛带动，她伸出双臂解开自己胸前的束缚，随意的将紧身皮衣给丢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随着音乐的节奏加快，lily的身体扭动得更为疯狂。她将手臂高举起来，在空中顺着腰身的波动划出美妙的弧线。 陈川拍了一下看愣的陈书，笑道：“要不是考虑到你这位死板的家伙在，现在开包厢谁还不都得上一番演艺。” “演艺？”陈书扭过头来，却是没再提出让lily离场，“你说的是花场？” “这都哪跟哪呢，我的老古董！” 陈川哈哈一笑，起身走到边上一把拉起垂头捂面的朱一霸，冲着他的耳朵大喊：“哥们，high起来！” 俩人合力将烂醉如泥的朱一霸扶进单位宿舍的铁床上，帮着脱衣脱鞋盖上被子。 出门后，陈书叫住准备回门卫室楼上休息的陈川，去了办公室。 屋檐下，夜深人静细雨蒙蒙，陈川使劲抹着眼皮子，哈欠连天：“陈书，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困了。” 陈书丢了根烟过去：“前面跟lily分手的时候看你依依不舍的样子，不挺精神吗？怎么，这一回到单位就打起瞌睡了？” 陈川接过烟点燃：“这俩码事。是不是朱一霸的事情？” 陈书挑了挑眉梢：“不是。难得碰到一个武警没什么酒量，刚在包厢里他自己就全交待了。是云省总队的沿边边防，估计在那儿出了点事情，所以上头走关系给调到我们这儿了。” “会不会是训练的辛苦，还是任务太多，都没机会锻炼酒量？” 对体制规则比自己业务工作还精通的陈川吐出一口烟，咧嘴道：“不过话说回来，能跨省调任的，这能量都不小。天龙人即使去云省镀金，也不会下放到沿边那地界。朱一霸铁定是立了大功的，看着他活蹦乱跳的样子，身体应该没问题，估计是精神上” 陈书站在窗边，望着外头一片漆黑只余稀稀雨声的特警大院，缓缓道：“这些都是别人的私事，我们就不要枉加揣摩了。” 还不是你自己先提的坐在茶几边，端着一杯浓茶的陈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你留我下来到底什么事哦？” 陈书回过头来，沉声道：“怕你这个大嘴巴到处乱讲，记住了，朱一霸的事情外头一个字都不要提。” 等陈川离开，陈书揉了揉有些发紧的太阳穴，脑海里尽是朱一霸在包厢唱歌的场景。 那么热闹的地方，有热舞的性感dj、有优秀的逗比气氛组陈川、还有朱一霸他自个儿浑不着调的大嗓门。 可怎么看着他独唱的背影，是那么的落寞。 云省边防，是因为毐么？ 在手机上打了个滴滴，依着办公楼和大门并不远的距离，陈书没有打伞，冒着毛毛细雨从楼里走出来。 迎着小雨点，突然有一滴感悟。 下雨了。 有些人能感受到雨，而其他人则只是被淋湿。 第576章 春季攻势——扫橙 清晨。 陈书在单位附近的早点店吃了碗糯米饭换换口味，哼着歌慢慢悠悠往特警大队的大门踱着步。 精气神挺不错。 前天因为陪着迎新给喝了不少酒，周日躺家里歇了一天，直到今天才堪堪恢复过来。 正明特警大队的办公大楼原先是部队用作招待所的，有独栋的住房楼和两层用作餐饮的裙楼。 后来出了政策就给撤销了，正明特警正好遇到了扩建巡逻队，亟需办公和训练用地的时候，市里就将这处地方划归正明公安，接着转手就给了正明特警。 如果形容先前特警窝在郊区山脚的原驻地，新近翻新的大楼大院就是神仙一般的地方。 按说这特警的工作较之派出所实在是舒服。 第一，人家去健身房还得交钱，在特警大队干活既锻炼了身体，又领得了工资，两全其美。除了单位标配的健身房，还有台球室等； 第二，派出所加班就是熬夜，就是办案子。即使给派出所配上三个台球室都只是摆设，因为没人会用到。 而在特警，即使是一级加强勤务，也能安心睡到天亮。那种需要特警紧急出动的警情极为少见； 第三，派出所有指标。 缺点也有，由于特警大队不是业务大队，一天的工作就是巡逻、备勤、训练，有事就处突，没事就单位驻训，是一座比清水衙门还清水的地方。 说句老实话，其他单位的同事没人会求上门，自然也没人会把自己和特警平起平坐。 单位之间的联系弱了，一些招呼也就打不了。除非是警院同批毕业的同学，有一层同窗之情才能勉强维持着往来。 进的院子，正看到陈川剔着牙从食堂出来。 “难得见到咱们下派的机关大人这么早来上班。”陈书不客气的对陈川冷嘲。 陈川不以为意，甩了甩头：“我下半夜就来上班了！” 陈书嗅了嗅空气中稍有蔓延的酒味：“是下半场结束的迟了，懒得回家。” 有着浓重黑眼圈的陈川把头一歪，拱了拱手：“我去门卫室值守了，回见。” 当初陈川从市局下派到特警大队，大队长李达自知管不了这下来镀金的关系户，就给安置到了单位的门卫室。 门卫室为一栋小二层的建筑，说是二层，更加确切的说法是在一楼不低的层高基础上给搭了个休息室。 这小房间原本是方便守门的两位协警轮班休息时用着，没成想陈川一来，将自己的寝室给让了出去，就把平日的办公和寝室都给按在了这二楼里。 说是工作、休息两不误。 陈书快走几步和陈川并肩：“和我说lily的事情。” “lily？书，你不会对她感兴趣了？”原本睡意浓重的陈川瞬间清醒过来，精神振奋。 陈川正待好好八卦几句，忽的眉头一皱，停顿许久，联想起前几天分局刚下发的‘春季攻势’，他的脸色慢慢变得凝重：“陈书，你不会是想端了这个场子？” 陈书点了点头。 陈川双手扶住陈书的肩膀，难以置信道：“书，我们是特警，你懂吗？我们是特警啊，我们办什么案子？跟着所里搞几次应付下就行了，局里对我们又没要求，自己还接个什么案子？你就不嫌事多吗？” 他试图继续劝说：“书，那就是个量贩，没有你要的指标。” “你和朱一霸对唱情歌那会儿，我出去转了一圈，有间包厢里头竟然还有戴着宇航头盔的、兔子脑袋造型的女孩在跳舞，啧啧，这就是你说的演艺？” 陈川精神复的一振，像是找到知音:“这是强尼哥专属的‘流浪地球’套餐，合法的！” 陈书冷冷一笑：“跳舞的是合法，可坐下面的女孩呢？呵呵，我随便转了转，就看到大半场的陪侍，你可别告诉我都是无偿的。” 陈川露出便秘的神色：“书，我难得找到一家对口味的” 陈书丢给陈川一支烟：“陈川，我们可是警察。” 陈川哼了哼，有些生气：“得了，就你是好警察，我是保护san。行不？你满意了吗？” 俩人在警院开始就形影不离，陈书知道对方只是单纯的喜欢在夜店游乐且从不碰黄，而陈川的家庭条件也远较普通人优渥，根本不需要权钱色的交易，所以“保护san”三字只是气话。 陈书劝道：“这些女孩在夜场里滚一圈出来，没有一个心思简单的，你玩玩放松下就好。这种逢场作戏的地儿真没必要把自个儿困在里面，接下来我们的队伍管理可预见的会越来越严，能不去还是别去了。 “再说了，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我们扫一遍也能让一些迫不得已陷在里面的女孩有个重新做人的机会。陈川，你这可是救人之举，胜造七级浮屠啊。” 有偿陪侍只处罚ktv一方，对于陪酒的小姐姐不予任何处罚，放走。 所以才有陈书上面救人的这一说法。 紧绷着脸色的陈川噗嗤一下笑出声：“前面说的还挺正经，后边那句就是纯安慰人了。你也别当我是小孩，孰是孰非我还是认得清。” 陈书含笑点头。 过了会儿，陈川主动说了出来：“a_party起码在明面上是量贩式ktv，不过我在里面确实遇见过几次带队的妈咪。” 妈咪，也称领队或者鸨母。作为夜场行业的特定称呼，泛指负责链接坐台小姐姐和男性客人的中间人。妈咪属于公司的管理人员，会有固定的工资和业绩提成。 其主要工作就是招揽众多的年轻女性，对到该会所消费的男性消费者进行陪酒、陪唱，甚至于外出卖银，然后再在小姐姐收得的票资里抽取相应的提成。这部分提成有上交给公司，也有留给自己。 最新型的有出现当初带着女孩们和公司合作的妈咪，与夜总会无隶属关系。 陈书给丢了支烟：“有没有存在组织卖银的可能？lily呢，在里头又是充当什么角色？是妈咪吗？介绍？” “lily肯定不是。你见过搞黄的人，会为了点小费亲自下场给客人服务？”陈川头摇得像拨浪鼓。 他吐了口烟，顾左右而言他：“a_party的装修金额不菲，他们号称花费四千万元，我给打个对折，两千万是跑不了。这么大笔的投入，还是新开的夜场，要是一上来就搞黄，不大可能。” “那你的意思是” “最多也就是个有偿陪侍，不能再多了。” 陈书往沙发后一倒，盯着天花板：“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第577章 妈咪Lily 深夜，a_party，五光十色。 lily和以往一样，从ktv的后门进来，先去更衣室换上修身的旗袍，然后左弯右绕的，最后进了一个巨大的包厢。 说是包厢，装修却很是简陋。除了散乱的长条沙发和偶尔几张椅子，以及摆在角落，上头放满了正充着电的手机的大茶几，包厢里再无他物。 灯光昏暗，lily一进门，入眼之处是许多白花花的大长腿，还有深不见底的沟壑。左手边坐着十来个浓妆的女人在玩手机，更多的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右手门边站着二三男孩，年纪轻轻却化着不少的精妆，统一穿上整齐小西装，里面没有衬衫露着没有肌肉的胸膛，看lily进来只是瞄了一眼就又凑在一起抽烟聊天。 “lily姐，你回来啦。这么快，是坐飞机过来的吗？”一名坐在门边的小姐姐站起身来招呼，点头哈腰的，看着很是敬重对方。 “对，办完事赶着就回来了。” “叔叔没事？手术顺利吗？” “嗯，很成功，隔天就下了床。” “呼，那就好。”小姐姐不停拍着自己丰满的凶器，庆幸的长吁，好像这次动手术的人是她的父亲。 lily停下脚步，笑着点点头，随意聊上几句，眼眸子却是不停在房间里扫视。 “lily姐，小玲在那边休息呢。她昨晚下班后就跟着客人出去了，今天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小姐姐似乎猜出了她的心思，伸出小指头戳了戳房间西边黑乌乌的角落。 lily走过去，站在沙发前，盯着眼前正瘫在沙发上轻声打着呼噜的小女孩，皱着眉头呼吸慢慢变得沉重起来。 “lily姐，小玲她” 跟着过来的小姐姐低头看看小玲，又转过头来看着一言不发的lily，神色紧张，刚想出口相劝，却被lily抬手拦下。 “lily，你看看，你才走两天，该来的还是来了。你说你，一直护着她们有什么用？在这里，能赚到钱才是真的对她们好！不然谁浪费时间来这儿受这埋汰罪！” 一位同样穿着旗袍的女人恰巧出现，倚在房门边上，一边抽着粗长的雪茄，一边朝着lily冷笑。 原本嘈杂的包厢也因为她的出现而顿时安静下来。 玩手机的、闭目的小姐姐此刻皆是紧张围观，三名小西装亦是众星拱月般围在该名女子的身边。 lily不搭腔，低声让一直跟在她边上的小姐姐去更衣室把小玲的外套拿过来。 小姐姐出门的时候被三名小西装故意堵着门不让走，她唯唯诺诺的请求那旗袍女放她离开，态度谦卑。 “王姐，小玲好像感冒了，您能让我去给她拿件衣服给披上吗？” “呵，感冒了还来上班，真是没人疼的小野猫。又没钱又没福的，真不知道来这受什么罪。雪依，记住，做我们这行的，一定要把招子放亮点。跟对人了才能赚到钱，不然就是浪费你自己的时间！ “现在不下海迟早还是得下，都是吃青春饭的，过了这一遭往后可就不值钱了。既然已经湿了脚，就别再想着走回头路。婊子立牌坊，做给谁看，谁又会看呢？这些道理，你一个大学生怎么就想不通？别是被人给蒙蔽了。 “行了，你走。” 仿佛从鼻子里发出的声音，旗袍女满意的勾了勾嘴角，意有所指，接着点了点指头间的雪茄，示意几位小西装放人。 “谢谢王姐，雪依知道了。” 雪依低眉顺眼，声音柔弱的答应下来。一手捂着胸前，挤过几名小西装故意只空出一点的房门，提起裙子快步离去。 lily只是挡在依旧深睡的小玲面前，不说话，孤零零的身影在硕大的、人挤人的房间内显得有些落寞。 对于有偿陪侍来讲，即使被警察抓到也并不大违法，至多进所里录个口供做个笔录就结束，连二十四小时都不用待满就能走人，即使日后进大公司背调都完全不受影响。 可是出台后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陪侍虽然赚的的钱肯定不及出台，可要是平日里省着点花攒下钱来应付大学生活，或者出国考研都绰绰有余。 而这，也是lily一直坚持的原因。 只觉得掌握大局的王姐见怼的人半点反应都没有，就像把拳头砸在了空落落的棉花里，顿感无趣，挥挥手带着大队人马走了。 末了，有几位年轻的小姐姐虽说面上露出为难的表情，不过临走之前还是和lily打了几声招呼，方才跟着队伍急匆匆的离开。 lily皆是一一点头回应。 几分钟的工夫，包厢就只剩下lily和小玲二人。 小玲微微的呼噜声在房间里飘荡，不一会儿，雪依拿来了一件黑色外套，说是小玲的柜子锁了打不开，就拣了自己的衣服过来。 lily点点头，拿过外套给盖在了小玲身上，自个儿亦是坐在其旁边，满脸倦容的揉着额头。 “lily姐，晚上我们还上台吗？” “你去跟着王姐试台。下不下海的你自己决定，这事儿我往后就不再管了。我俩没事的，你去。” lily也没想到，自己只不过回了一趟老家陪着父亲做了一次手术。就一星期的工夫，怎么手下的女孩都跑去了别人手下，连平日里最为疼惜的小玲都背着自己下了海。 这心，一下凉了，再难有丁点的心气想跟对方撕扯。 累了，突然再不想在这地方待下去。 “好好的，lily姐。你也知道，我家里缺钱，弟弟今年刚考上了大学” 当初，小玲也是考上了大学，结果家里没钱供她读书，所以高中毕业后就来了东州做这羞人的买卖。 lily低着头，扶额的右手，往外挥了挥。 “lily姐，那我走了哈。不过你放心，我还是不会出台的！只要你回来带队，我还是跟着你！” 雪依多待了一会儿，见lily没再说话，踮着脚一步三回头的终究还是离了包厢。 等房门关上，lily才慢慢坐直身体，看向茶几上那瓶已经空了半瓶的酒水。在没有陪客人的情况下，她是半点不沾酒水，可现在，即使是一瓶不知道谁喝了的啤酒，她都觉得很渴望。 攒下不少钱的lily，再经过这次父亲的意外手术后，银行卡里的余额亦是去了一半，原本回来准备好好工作，没想到又被人抄了后路。 以她这个年龄，又不可能再出去当那陪侍的小姐姐。 虽说存款少了一半，但多少应该能撑起一家小店。 也许，是时候离开了。 厌倦夜场的lily其实很早以前起了离开的念头，要不是顾念手底下一直跟着她的小姐姐被人剥削，存够钱的她早就甩手走人了。 “嗯?lily姐，你回来了？” 刚醒过来的小玲迷茫地揉着眼睛，哈欠连连：“lily姐，其他人呢？都去上台了吗？你没带着她们吗？” 看着眼前这位刚入行就跟着自己的女孩，lily姐心里说不出的苦滋味。 lily摇了摇头：“她们都跟着王姐了。” 小玲瞪大了眼睛，嚷嚷了起来：“怎么跟去王八婆了？不是说你请假的这段时间都让张领队帮忙带一下吗？我说呢，昨晚去包厢的时候让我跟着芓芊那群死三八，没想到” lily打断了小玲未说完的话，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你昨晚下班后去哪了？” “” 气势正旺的小玲被一下呛住，心虚的将视线移向房间另一边的角落，声音越来越轻：“下班么，肯定就回家里睡觉了木。” 小玲等了半天，都没听到lily继续的质问，小心翼翼的回瞥了眼边上，见到lily平静的注视于她，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下海的事情肯定是露馅了。 第578章 Lily的变化（上） 小玲咬咬牙，干脆破罐子破摔，坐直身体理直气壮道：“lily姐，我就和你说实话了！” 说到一半，看着lily难掩失望的面容，她又低下了头：“lily姐，对不起，我真的缺钱。” “是你缺钱，还是小杨缺钱？上回他欠了人家赌债，还是你求着借我钱还的。怎么，这才没几天就又欠上了？” “没没没，lily姐，杨洋已经没赌了。他就是说想换一台新款的苹果手机，所以我就”小玲将头低得更深，双手放在双腿之间，不停地绞着衣角。 lily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在前一刻，她已经下定了离开这声色场所的决心，可此时看着这傻白甜的lily，心又软了下来。 杨洋是小玲的男朋友，以前还是干警察的。就是因为在抓捕现场放了当时还在做陪侍的小玲一马，两人就此厮混在一起，后来因为帮着给小玲的妈咪，也就是lily打探消息，被警察局发现给辞退了工作。 警院毕业的杨洋也因为此事大受打击，天天买醉，日子过得一塌糊涂。而小玲自知害了杨洋的前途，于是在接下来日子对待对方百依百顺，只要是他提出来的任何要求，小玲都是来者不拒。 算起来，这事还和lily有不少的关系。也是因为这事，lily心里对小玲和杨洋同样是充满了愧疚之情。 lily尝试着换一种劝说的方式：“小杨知道你这事吗？” 小玲一惊，站起身来，双手握住lily的小臂，慌乱摇头：“他他不知道！lily姐，求你了，你千万不要和他提这些事情！” 由于小玲的起身，原本盖在她身上的黑色外套滑落在地上，露出了满是青紫印的胸廓前上方。 这应该是昨夜出台遭的罪。 见到此景，心疼的lily终究是忍不住了。 她苦口婆心道：“小玲，虽然小杨丢了铁饭碗，可他一个有手有脚的男人去哪里不能讨口饭吃？” “lily姐，他丢了工作，心情” “都一年了，就是掉进粪坑里也该爬出来了。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还要你来养活？小玲，难道你就准备靠着自己天天给别的男人脱衣服，把他养上一辈子？” 小玲双目无神，软坐在地上，许是想到昨夜不堪回首的记忆，哆嗦着嘴唇没有说出半个字。 lily将其重新扶到沙发上，好声劝道：“如果你是奔着和小杨过一辈子的念头，就该绝了在这声色场上赚钱的想法。你俩年纪轻轻的，出去社会找份正经的工作才是正理。不然这日子一天天的下去，你俩没好结果的。” 小玲低垂着头颅，泪水顺着打满粉底的脸庞缓缓滴落：“lily姐，我要是哪天没拿钱回去，小杨马上就会离开我的，所以我只能只能想着就是先把他的人给留下来。 “你也知道我煮面条还是有点手艺，我其实就想着想着能尽快攒下钱来开家小吃店，和小杨守着铺子过日子。” 看着哭泣的小玲，再一联想到因为自己丢了工作、过得人不人狗不狗的杨洋，lily一狠心，掏出手机刷刷将自己卡里剩下的钱又切了一半出来转给小玲。 “十五万。你拿去和小杨回老家开什么店都够了，往后呢，最好不要和王姐这种欢场的人接触，嗯，包括我。我们啊，要是不早些退了，都不会有好下场。 “出去了就别想着再回来，好好过日子。” 回到楼梯下的更衣室，此时大家都在试台，里面是一个人都没有。 lily反锁上门，不停扇着自己巴掌。 “叫你逞能！” “让你犯贱！” “你自己都在坑里，还想着拉别人上岸！” “你不sb，谁sb？” 扇累了，lily颓废的坐下，双手支在桌上抱住凌乱的脑袋发了老长一会儿的呆。 钱。 谁不缺钱哦。 lily脸微微侧了下，重新给自己点了根烟，烟雾缭绕，把她的艳丽的脸庞笼了进去。 叮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 这是她给家里人预设的特有铃声，原本是刻意将其和客人的电话区分开来，好让随时在喝酒的自己知道轻重缓急，没想到此刻竟是有些不大愿接。 手机响了很久才停下。 突然间，lily感觉眼前有点模糊，抬头抹了一把才发现是泪水。 “哭什么呀，又没死老爸这次活了下来，我也该好好努力。”lily用力眨巴两下眼睛后，强忍着心中的悲伤，努力扬起嘴角对着空气笑道，“赚钱赚钱，继续赚钱！我怎么能这么软弱呢，我可是lily姐，要坚强！” 这会儿，她是有点点理解了王姐的心思。 挡人财路，如杀人性命。 出来赚钱，谁都不容易。 顾好自己就行了。 lily将柜子里的纸巾取出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又重新给自己收拾好妆容，接着开始了例行的电话约台。 这是她们的工作习惯。 心情可以乱，眼线和唇膏是万万不可以乱的。 “喂~” “陈公子么，怎么没过来玩会儿，人家都有点想你了呢~” “dj?” “你问小玲呀，她辞职回老家找老实人相亲去了~” “咯咯咯~” 打了一圈电话，总算凭着老面子给订出了周末的两个房间，可眼下她手底下没几位小姐姐，这后续的工作开展也是个难题。 按照以往的惯例，如果妈咪临时凑不到一队的小姐姐，其他组的妈咪是愿意暂时出借自己的资源。 到时候提成对半分就行了。 lily起身准备找人，出门的时候撞见正提着一袋子外卖进来的王姐。 这会儿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就她们两个人，挤在楼梯下狭小的空间里，自然没有了先前的紧张气氛。 “晚上你就吃这玩意？”lily撇了撇嘴。 “还不是为了撑着点胃，等下就得喝上了。”王姐也没了先前的针锋相对，表面上看，两人更像是经年的老朋友。 “少吃点。” “习惯了。” 戴着假面具的lily侧过身，和同样贴在另一边墙上的王姐面对着面，一个出一个进，相安无事。 第579章 Lily的变化（中） 一周后，晚上。 a_party，三楼大露台。 黑色紧身旗袍，高跟鞋，长发披肩的lily站在露台边缘，双手扶在栏杆上，俯瞰着底下ktv大门口的熙熙攘攘、车来车往。 夜风吹起她的裙角，抚动她的长发，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听说，小玲又回店里了回来有两天了。” 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语气有些难过和失落，来的人正是lily的小跟班，小玲的好姐妹——雪依。 她也是命苦，父母务农只够吃饭的钱，再加上今年刚考上大学的亲弟弟，真正是一个人养着全家。 这种人，在得过且过、挥金如土的欢场中极为少见，就如眼下lily树倒猢狲散，不过她还是选择留在lily的身边。 雪依是一名大学生，但她从不向别人透露自己是哪个学校。即使有人当着她的面嘲讽这是欺骗，她也是不恼不怒，永远那么温温柔柔的说着话。 不过话说回来，在欢场，骗局还少吗？ 都是一群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 当初雪依面试公司的时候，作为招人的妈咪，lily就曾遗憾：“你读书这么多，应该去干正经事，去大公司、大工厂卖卖自己聪明的脑袋瓜子，而不应该像她们这些不读书的人一样在这儿卖笑。” 说这话的时候，隔着不远的地方同样摆着张桌子在面试佳丽。那边的考官和应试的女人正撸起衣袖，互相起劲的猜拳和摇骰子。 当时刚毕业走向社会的大学生雪依瞥了一眼边上，这一眼显得挺成熟，坦诚道：“干正经事哪养得起全家人？” 时间飞逝，恍如隔世。 靠着阳台扶手回忆着往事的lily，轻轻“嗯”了一声，笑道：“有些人睡觉都要笑醒了。” lily姐指的是王姐。不过就小玲那身材和长相，去了王姐那边应该也是头牌雪依心里嘀咕着，语气依旧是难过，学着lily“嗯”了一声。 lily低了低头，原本以为自己会心疼前些日子给小玲出的，那明显打了水漂的十五万，没想到此刻的心情却是异常的平静。 “你知道小玲为什么回来吗？”lily的语气平静的可怕，话刚出口，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其实这种问题不该问，都在夜场干了这么多年，见过的人和事情已经不少，为什么还这么幼稚。 小玲拿了钱走了，没过几天又回来，回来又不敢来见她，上班了又一直从后门进进出出的，明眼人都知道她已经彻底下了海。 在逃避一直护着她的lily。 雪依不自觉的低声道：“小玲说她男朋友欠了赌债，只能靠她上班来还钱，不然他男朋友一定会被人弄死。” 说着，雪依突然想到站在眼前的是一直以来待小玲犹如亲妹妹的lily姐，马上转口骂道：“嘿，跟着王三八走，迟早得被人灌成泡芙公主。” lily勾了勾嘴角，背朝着雪依挥了挥手，对方默默的离开。 她男朋友死不死的，lily不知道，不过她清楚，经这一事，她的心已经死了。 当初她把从老家过来的小玲接到店里，她可是连荤一点的玩笑都不开起的小女孩，可没想这才多少时间就变成了这样。 是啊，在这种纸醉金迷的地方赚惯了快钱，怎么可能还会静下心来，有这耐心去守着个小店赚那辛辛苦苦的几十，乃至几块钱。 想想当时小玲只是因为准备买一台新款的苹果手机送给男友就好意思开口找她借钱，那时候她就该起了警惕心理。 可无奈心里过不了那道坎，毕竟小杨被辞退了工作也是因她而起。可谁能想到就是透露下警察扫橙的信息，就会被单位辞退，以前经理他们不都这么操作的？ 十五万就算结清了双方的恩恩怨怨。 lily拍了拍脸颊，提起精神，不再想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情，开始筹划自己的未来。 现在手底下没有佳丽，重新招揽年轻女孩子稳定队伍又得好些时间，这花光的储蓄要想再补回来又不知道得再加多少年。 以她的年龄重新开始做素场的佳丽重头再来更是不可能。 “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能的。”lily落寞的笑了笑，她也是见过不少在夜场赚了钱转头就花光的女人，“攒点钱，换个场子继续，日子，还得过。” 要不，还是回老家。 卡里还剩十五万，在老家那十八线县城，也够开一间小铺子过活了。 “叮铃铃！” “妈，正好我想跟你说个事。” “嗯，我想回老家开个店铺，就不再出来了。” lily接了个电话，是老家的母亲打过来的。说是弟弟谈了几年的女朋友，这次趁着探望父亲，提出了结婚的想法。 结婚就得买房，家里没钱，还需要她支援三十万。 就这最后的三十万，以后就再不找她要钱了。 当然了，她是千万不能回来。 母亲信誓旦旦。 “你一回来，就这小铺子能赚多少钱？你弟弟还怎么讨老婆？这全家的日子还怎么过？” lily带着雪依下楼去了行政办公楼层，她让雪依在外面等着，自己敲门走进经理办公室。 一名梳着大背头，穿着一套黑色西装的男子坐在办公桌后面，动作轻盈的“哒哒哒”敲着计算器。任谁一看，都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应该是极为畅快的。 “lily?” 大背头将手上的计算器放在边上，抬起头有些惊讶的看向进门的lily，一瞬的工夫，脸色就转变得极为严肃。 “lily，你进来干嘛？” 大背头姓李，跟着a_party的老板很多年，算是他们核心管理层里的人。三十多岁，大约一米九的大个头，这在东州可不算常见。圆圆的脸却梳着一个大背头，再戴上一副黑框眼镜挡住他大部分的锐利眼神，造型上属实不大相衬。 他起身将lily引到沙发坐下。 “李经理，你也知道，我现在手头没有几个小姐姐了，所以想找你借一批过来应应急，提成我会和出借的妈咪平摊。这段时间，我也会尽快在外边多招些人过来。”lily开门见山道。 李经理老脸一拧，不悦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公司没有小姐姐！我们是合法经营的量贩式ktv，我哪来的小姐姐借给你？你要是缺人，就找其他妈咪临时借点，你找我干嘛？” 第580章 Lily的变化（下） 按照a_party的经营模式，他们和lily、王姐这一类的妈咪并没有存在从属的雇佣关系，两者在经济关系上同样是割裂的。起码在明面上，a_party是不会给lily、王姐等妈咪和她们手下的小姐姐发放工资或者提成。 妈咪和小姐姐的收入全归她们自己，包括小费、出台等费用，公司不取分毫。这样的艹作模式一方面提高了妈咪和小姐姐的收入，对于她们的工作积极性的提高有全方面的激励，其次也剥离了公司涉黄和有偿陪侍的风险。 公司唯一能得到的好处就是通过这批女孩的跨界服务吸引客人，提高其包房、酒水等营业收入。 虽然利润较之以往直接插手管理特殊服务产业要低很多，不过安全，是当下“扫黄打非”自保的必要手段。 不过为了避免实际管理的混乱（小姐姐经常性缺勤、跳槽或是业绩不好），所以由李经理制定了一系列罚款制度，然后交由妈咪管控小姐姐使用，包括收押管理费、签到费、卫生费等。 挂羊头，卖狗肉lily朝着放在办公桌上厚厚的一本签到本努了努嘴：“李经理，虽然你从不管理妈咪、小姐姐，可大家伙儿都知道，在公司里，对于我们能不能吃上这口热饭，全得倚你仰仗。你就是手指头稍稍漏点缝隙出来，都够我们吃上一年半载的了。所以，只要你一发话，公司里谁敢不听？” “这就胡说了。你们能赚到钱，全靠自己本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忙没空搞这些东西，我就是费点心思帮你们记记数，这点小事，换谁都能做。”李经理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显然是受用了。 lily低眉顺耳，继续恭维道：“公司能赚钱，还是得亏李经理队伍带得好。谁不知道现在店里人气这么旺，都是李经理不辞辛劳，每天晚上陪着客户喝酒喝吐出血的结果。李经理，这是劳苦功高，并且你又是跟在老板身边十几年的老人，你一句话绝对能顶我半个月的工夫。” “得得得，别拍我马屁了。lily，就你这生疏功夫拍过来，我屁股硌得难受。”李经理被她奉承的飘飘然，心想这小妮子嘴巴确实甜，“跟你落句实话，不是我不开这个口。前段时间你回老家，我还专门安排了一个领队带着你那些姑娘。结果才几天，领队就跑过来跟我说姑娘全跑了。” lily点头，探过身子帮李经理点了根烟：“我知道这事儿，她们都被王丽丽给挖走了。” 李经理吐了口烟，话里话外是承认了这件事：“都是自己公司的，也别说挖不挖的，难听。这事儿我后来找人问过，你猜怎么着？” 顿了顿，他意味深长看了眼lily：“都是姑娘们自己的意思，说是跟着你赚不到钱。” lily张口辩解：“李经理，公司里不是天天开会说禁止卖银吗?我这也是为公司好，万一被公安给” 李经理冷哼一声，嘲讽道：“你都在公司干了这么多年，还能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 公司其实是默许，甚至鼓励卖银现象的存在。虽然公司并没有向小姐姐收取卖银的任何费用，但是这种行为能大幅提高公司的包房和酒水收入。 lily见装傻无用，只能垂下头，示弱道：“李经理，您也知道我为公司服务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眼下我属实没了办法，您可得出手帮帮我。” 李经理起身，一边往门口，作送客状：“lily，不是我不帮你。是姑娘们她们自己不愿意跟着你，不信，你去大本营瞧瞧。” 说罢，旋开房门把手将门打开。 lily知道再在这里待着无用，便起身告辞，出门走上几步，后边传来李经理的承诺。 “只要姑娘愿意跟着你回来，我会出面让王丽丽放手。” 李经理丢下一句话，随即把门关上。 雪依显然是听到了适才屋里头李经理的话语，跟在快步离开的lily身后，埋怨道：“lily姐，那些人可真不是东西。当初她们刚来公司，什么都不会的时候，做砸了事情，还不都是你出面给擦屁股罩着。现在翅膀硬了，屁都不放一个就走了。嘿，还真正是婊子无情！” 这算不算把咱俩都给骂进去了？呵呵，我没下海，应该不算lily直视前方，步履如风。 咔。 一个顿步，lily停住身体，朝着对面正过来的几人看了过去。 走在最前面的是她以前手底下的小姐姐—小玲，嘴巴特别甜。 她越过了对方的肩膀，瞧向了后边跟着的一位女孩。 这是个小姑娘，约莫20岁不到，梳着一个空气刘海，还扎了个马尾，素面朝天，皮肤看着也非常紧致，像是刚刚从学校里出来。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前面看过去清纯无比，就是和ktv的氛围有点不搭。 想必这是她往后在店里主打的风格。 跟在lily身后的雪依差点撞到她身上，此时顺着lily的视线望了过去，发现是小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叉起腰，指着小玲想教训几句，不过声音却是响不起来，一如既往的温柔：“小玲！lily姐都回来了，你还跟着王姐呢？赶紧回来。” 小玲同样看到旧识的二人，停下脚步，低着头解释：“lily姐，欠你的钱，我会慢慢还给” “你是公司新招来的？你跟着的妈咪是谁？王姐吗？”lily无视小玲，盯着站在小玲后边畏畏缩缩的马尾女孩问道。 小玲抬起头，发现lily根本没有搭理她。 “是的，lilily姐。”马尾女孩跟着小玲的称呼，说话声音轻声细语，还有点怯生生的。 “你知道来我们这是干什么的吗？” “知知道，就是就是陪客人喝酒。” “喝完酒后会发生什么，你知道吗？” “嗯” 马尾女孩满脸羞红，看来是知道里面的道道。 lily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越过两人往走廊深处走去。走了几步，像是想到什么，不经意回过头来，看向反方向离去的马尾女孩。 她的背影，是全露在外头的雪白背脊。 整个白色的连衣裙，后面只有一根细细的绳子绑着。 第581章 光头老板 lily走进大本营，恰巧撞见王姐正站在房间内训话。 “你们都给我听着！客人的需求全部都要满足！全部！听懂了没有！” “不想赚钱的就给我滚蛋！想立牌坊的同样给我滚蛋！我一秒钟都不想见到这种人！”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心里都没点数吗？你是想回家好好过个年，还是被当成一条狗呼来喝去的？” “钱！懂吗，得赚到钱！” 不知道从何时又开始流行的复古大波浪发型，再配上金色闪光的旗袍，貂皮披肩，身后站着十几号穿着各色晚礼服的年轻女孩，此时的王姐当之无愧的a_party一姐，倒也是意气风发。 她将卷发斜斜的搂到一边肩膀，转眼一看老对手来了。 “哟，我看是谁来了呢？lily姐，不好意思哦，今晚我打电话帮陈公子定了房间。李经理说了，这次算我的客人。” “你还好意思说？王姐，你也知道陈公子一直以来都是我的客人，从e就跟着我到这边拿房，每次都大包！” 作为公司里年纪最大的妈咪，深知在欢场这种地方，你要是软上一步，就得得步步软，直至彻底失去在公司的位置。 27岁的lily此时像是换了个人，一顿话又飚了回去：“喂！王姐！你用手段抢我的姑娘，现在又抢我的客人！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做人做事讲点规矩！” 在高级夜总会，一个妈咪如果在27\/8岁还没有干上管理层，拿上干股，算混得差的。特别是手底下又没有头牌姑娘的，结果要么走人去中低端的场所重新开始，要么就找个老实人上岸嫁人。 如果都不愿意，那硬是留下来恐怕就连素台都坐不上。这个行业是极耗人精气神的，女人一旦几年坐下来一直喝酒喝下去，很快就得被耗费。 如此再面对那些十来岁的新鲜面孔，就像豆腐干之于豆苗，和丢在角落里也差不多。 lily深知这潜规则，她想重新挣这买卖，就得把手底下的年轻姑娘们给拉回来。 她不愿再和王姐纠缠，朝边上明显和其他人分开一些的，站成一小圈的小姐姐们说道：“我已经和李经理谈过了，只要你们愿意回来，接下来一个月的大包都让我们先试台。” 自小玲的事件后，lily也算看透了这群欢场女人的本质，那就是利益。行走江湖，还是谨慎些好，反正说难听些，这个地方的女的，可能有人善良，但是她的价值观，未必正常。 包括她自己。 所以，李经理并没许下的承诺，被她镇定自诺的当众宣布，只为能先将女孩们给拉回来，其他的一切再说。 正如她所料，那一小撮姑娘立马动摇起来，交头接耳着就挪起了小步。 外表热情张扬的lily此刻心里却在冷笑：反正都是烂到家的人，这回你们要是不想出台，我也会想着办法让你们出。 毕竟，你们出了台我还多些抽头！ “呸！看不住自己的姑娘！看不住自己的客人！不看看自己怎么回事，还好意思去找李经理告状！” 王姐铁青着脸，将站在人群里的小玲强行拉了出来。 她将人给拉到房间正中间，抛下一句话：“小玲，你也算lily的老人了！你自己说，你要不要回去！” 小玲穿了一件黄绿色的露肩裙，和所有在场的佳丽一样，脸上虽然化着精致的妆容，也新做了头发，可整个人的眉目之间看着很是疲惫。 此时，被王姐突然拉出来站在几十人的视线当中，小玲显得很是局促。她心里清楚，她是造成lily姐手下姑娘们雪崩的起因。 当初她在王姐的游说下，跑去做了出台女，确确实实赚了不少钱。原本这是她一个人的事儿，她想卖就卖呗，只要能赚到钱，她是什么也不管了。 可到了王姐的手下干活，王姐又以不让她进大包为条件，要挟她回去找lily姐手下的姑娘们，劝说也好，诱惑也罢，把她们全给拉拢过来王姐这边。 虽然知道这事办的不地道，可小玲还是依着王姐的意思，回去找lily姐的姑娘们，先是骗着说lily姐赚到钱回老家不会再回公司了。 由于她是lily姐最为疼爱的小妹，所以她说的话大家也都信了。 再者，回来的小玲拿着最新款的手机，穿着最新潮的衣服，提着最大牌的手包，大家都能看出来她是赚到钱了。 去哪儿不是喝酒陪男人？ 所以大家就跟着lily去了王姐那边。 包厢内，小玲眼神缥缈，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王姐冷冷道：“小玲，这次你要回去，我不拦你，不过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你就好好跟着你的lily姐安心坐你的小台子，赚那么一个月万把块钱！” 话音刚落，小玲一激灵，如今赚惯了快钱的自己再让她回到以前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接着联想起先前在走廊碰见lily姐，对方无视她的态度，那种漠不关心，仿佛就不认识她这个人一般。 这比骂她，找她还钱更让人难以接受。 小玲抬起头，坚定道：“我出来是赚钱的，我肯定跟着王姐。” 王姐一听，眉开眼笑。 其他人，也因为这句话，顿时安静下来。 lily沉默，回头打开房门离去。 身后的房门一关，楼下的dj音乐、歌声便传入耳来。 走到包厢层，看着来来回回的服务生，不停的朝着对讲机喊着话，lily这才想起，她又回到了这个五光十色的现实世界。 第582章 老板的算计 【999】 这是独属于ktv老板的包厢，即使全场爆满，只要老板不在，这里就永不对外开放。 lily早已不是初来乍到的小女孩，也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合，但仍然有些紧张。 深吸一口气，在包厢外面犹豫了一会，推门而入。 这个包厢比之楼下寻常的包厢大了许多，一排的落地窗更是将外边不远处的城市公园一览无余。 音乐震耳欲聋，一名大腹便便看着有些富态的男子和两名身着清凉的妖艳小姐姐站在一张宽大的木质茶几上疯狂热舞。 大肚腩顶着两条小蛮腰互相疯狂扭动着，这场景就像是两只花花绿绿的蛇，缠在了一头肥得冒油的猪身上。 荒谬，但是真的存在。 俩小姐姐的裙子极短，茶几旁边坐着的几个男人，眼神飘忽，就差蹲下身子趴在地上往上瞧了。 一名站在沙发边上的女人，看见进门的lily，笑着朝她招招手，旋即反应过来这附近缭绕、拥挤的环境，便主动迎了上去，牵起lily的手走到k歌房边上的小台。 由于包厢内声音极响，俩人没有过多的交流，女人给lily倒了杯酒就一起坐在台边上等着。 热舞结束。 大腹便便的光头男人拿着话筒开始吼道：“下面有请美丽又可爱的张姐，为我们献上一曲，掌声在哪里！” 包厢里顿时掌声雷动，大家都将目光投向了坐在lily边上的女人身上。 张姐起身，走到茶几边上朝上面的光头恭恭敬敬鞠了个躬，随即拿过话筒走到电视机前开始唱歌。 一曲结束，张姐笑吟吟的将话筒交给站在边上服侍的公主，走到已经坐在沙发上的光头面前，俯身耳语一句。 “打得一手好碟，名牌大学出来的音乐系学生。” high得疯狂的光头立时安静下来，挥挥手，众人识相的依次离去。 包厢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lily自觉走到茶几前，站着。她其实有些害怕眼前这个光头男人，虽然在众人眼里，他是个非常大方的老板。可跟了对方这么多年，她可是一清二楚这位大老板到底是怎么起的家。 其他人嘴里的传说、风闻，在她眼里可是真切实际的曾经出现过。 光头低头，用喷枪点火器反复炙烧着一根雪茄。 张姐走了过来，一手夹着烟，一手搭在lily的肩膀上，凑得很近，睫毛上的闪粉让她的眼睛变得扑朔迷离：“lily，其实你的情况我们都清楚。公司里的几位妈咪，就属你业绩最差，姑娘们不跟着也自有她们的道理。” lily心知肚明，全公司总共五名妈咪，就她一个人坚持不出台。素台的业绩即使给装上翅膀飞上那么一会儿，也是无法和她们相比的。 “张总，我怕” “怕什么，又不是在公司里卖，都是自个儿去外边订的房间，顶破天就是个介绍，公司能摆得平。” “张总，我想” “还想什么？出来赚钱都得担着点风险，别说你就是个打工的，天塌下来了还由我们几个顶着呢。” 父亲尚在病床，亲弟弟还等着她的钱讨老婆，她却已经芳华不在，手底下的女孩子又跑了个精光。说句老实话，她已经没了和老板谈事的本钱。 再说了，又不是让她出来卖。 几方压力冲击下，lily只犹豫几秒，就答应了下来。 “张总，我想通了。” 都是聪明人，一句话就够了。 张姐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弯下腰和光头耳语几句，接着起身说道：“姑娘的事情，迟些时候老板会让李经理出面将人给你叫回来，能不能留得住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谢谢张总！谢谢老板！” “先别忙着谢，事情还没说完呢。接下来公司准备改革，就先由你来开始。就是说，往后姑娘的陪侍小费，公司将会从里头抽钱。” 这是让我当出头鸟？ 得了好处，所以给高层背锅？ lily一愣，结巴道：“不是说，这些收入都归我们自己的吗？以前公司不都是” 张姐伸出玉指点了点lily的额头：“你呀，真是回一趟老家人都变傻了。前面还担惊受怕被警察给查了，这会儿就惦记上这点钱了？ “我问你，公司找关系要不要钱？找路子要不要钱？你要是有关系、有路子，那这钱我们就不收了。你也不用辛苦带姑娘了，公司就由你来担公关去摆平这些。工资你只管开口，肯定比你当妈咪强！” lily一个从大学毕业后就出来在夜场打工赚钱的女人哪知道这些门道，此时被张姐一顿输出直接就熄了火。 她讪讪：“张总，都听你的。” 张姐展颜一笑：“这就对了。” lily：“就是姑娘们一下子少了收入，可能会不愿意” 张姐毫不在乎的过来一把挽住lily的胳膊，热情道：“卖银的收入我们还是分文不动，全归你们。就是陪侍的钱，我们收个20。你和姑娘们讲清楚，这钱公司不是收过来给自己的，就拿来疏通关系用，这样你们在公司也能安心工作，知道了吗？” “张总，你不知道，这些姑娘虽然文化水平不高，可这些小费她们是盯得比谁勾清楚。我不是说公司的决策不对，我就是单纯觉得要是真这么干得，转头她们一个带一个的都得跑掉！” “跑一个两个的，我们公司也不在乎” 咚咚。 光头用喷枪点火器敲了两下茶几，张姐马上住嘴，lily同时停下辩解，皆看向老板。 “公司不收提成也没关系，反正公司现在也赚着钱。” 张姐在旁边一愣，不是你让我掇撺个妈咪出头干这惹人厌的事情？ 但看着老板气定神闲的样子，她没敢说话，咽了下口水就低下了头。 光头举起雪茄抿了一口，视线没有停留在lily身上：“可你现在缺个表现的机会。你叫lili” “lily。”张姐小声提醒。 光头笑了笑，云淡风轻：“lily，你已经快三十了，老在下面干妈咪就没点其他想法？就准备这样一直干下去？” lily一愣，第一反应就是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已经这么老了？ 接着疑惑老板可能知道了她最近窘迫的经济状况，不过马上将自己这个幼稚的想法给否决掉。 她确实想赚钱，赚大钱，可已经二十七八的年龄注定了她的上限实则不高，现实中又拉不下脸来干来钱快的买卖。 lily摸不准老板的真实想法，规规矩矩道：“老板，我是准备将这份工作干好，能让公司” 光头勾起嘴角挥了挥手，显得有些不耐烦：“接下公司会统一把你们的台费都上涨30。” 说完，就不再言语，只是抽烟。 “台费上涨30，再减去提成的20，相当于你们的收入又多了10！姑娘们可得偷着乐了。” 作为老板身边人的张姐，笑着走到lily身边，顺势挽起对方的小臂往门口引去。 年纪不小的张姐嘟起嘴唇，嗔怪道：“lily，老板都给了这么好的条件，你还不赶紧过去把事儿办得漂漂亮亮的？你记住了，这可是老板给你的机会。” lily心下一算还真涨了收入，在姑娘那边亦是有了交代。反正当下就他们三人在包厢，老板和张姐是断然不会在姑娘面前摆起脸说这是他们给出来的好处。 所以，这个好人她lily姐是当定了。 “嗯” “行，你去忙。回头有事，我再找你。” “诶。” lily乖巧的点点头，出门后，半弯着身子将包厢门轻轻关上。 第583章 做好被刀的准备 等lily走了后，张姐走到光头边上，小心翼翼的坐下，皱着眉头有些不解：“老板，这年头大家赚钱是越来越难了，为什么你反而把台费拔高呢？就不怕客人都跑别家去了吗？” 光头冷笑道：“现在经济这么困难都还出来玩的人说明不差钱，而且是刚需，既然是刚需，对价格就不会敏感，反正低价也吸引不到非刚需，不如涨价弥补我们的损失喽。” 张姐抿着嘴唇思考半天，努力体现自己的存在感：“老板，会不会是因为近年扫橙的力度大了。这力度越大批费就越高，符合市场经济规律。” “呸，乌鸦嘴！” 光头猛地将喷枪点火器砸在茶几上，惊得张姐浑身一抖，慌忙认错。 毕竟也是跟了自己老多年的女人。 见对方吓得不轻，光头缓和口气：“你不懂，我们场子的小费越低，女孩们跑得越快，所以我们涨台费是为了留住和吸引更多的女孩。那些久经沙场的老色批，要是质量不过关，就是给再多特殊的服务都留不住人的。” 给个台阶就下，张姐顺势依偎在光头怀里，小指头戳着他的大肚腩：“大老板，你说的都对，我都听你的。对了，你看我刚才的表现怎么样？” 光头翻身将其压在身下，脑里却在回忆和lily的一问一答。 张姐终是老了，思路上确实有些跟不上年轻人了。 要不，把那个叫lily的女人拉到总经理的位置？ “很好，我很满意。请务必再接再厉！” “讨厌~~” 一番云雨后，张姐一边整理褶皱不堪的旗袍裙摆，一边随口问道：“老板，以前你不是一直反对将小姐姐归入到我们公司的管理中，说是怕影响到我们正常的运营吗？怎么这会儿又瞧上这陪侍的提成钱了？” 赤身果体只穿了条三角裤的光头坐在沙发上，拿过先前吸了一半因事又熄了的雪茄，重新用喷枪点火器炙烧着。 光头无奈道：“以前我是被那个中山所的陈书搞怕了。东州市这么多ktv搞陪侍，他倒好，有空没空的就跑我们店里瞎转悠。最近听说他去特警当领导了，难怪老长时间店里都没什么动静，这才是正常现象嘛！我寻思着这钱不赚白不赚。” 张姐穿好衣服，帮光头接过烟、枪，讨好道：“老板，那干脆把姑娘们卖银的钱也抽一部分。放在以往，这都是国际惯例，她们不会不给的。” 光头往后一倒，盯着五彩斑斓的天花板，心有余悸道：“别，老李说的还挺有道理。这个钱我们碰都不要碰，都给她们，全给她们！反正我们只需要她们引着客人进门喝酒就好。陪侍被抓住大不了罚点款，这涉黄的一黏上身来万一被逮住就得蹲大牢，不划算。” a_party的营销策略就是通过小姐姐的非法花样，提高客流量，从而间接提高公司的包房和酒水收入。 “有偿陪侍”主要是指通过对“情感”、“旅游”等进行“陪护”和“陪伴”来换取报酬的行为。在营业性质娱乐场所中，提供以营利为目的的陪酒、陪唱等有偿陪侍都属违法行为。 不过在性质上还是归属于行政处罚，由县级公安部门没收违法所得和非法财物，责令停业整顿3个月至6个月；情节严重的，由原发证机关吊销娱乐经营许可证，对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和其他直接责任人员处1万元以上2万元以下的罚款。 “组织卖银”属于刑事犯罪，要判刑，起步就是五年。 张姐右手一下没按压住，喷枪点火器熄了火。 她反复按压数次，火焰终于又从枪口燃了起来，心有戚戚然道：“老板，那你把lily给按上老李的经理位置，那老李怎么办？他可是从小就跟着你打江山的老人咧。” 光头阴森道：“老李上次进到笼子‘深造’学到不少东西，也算是给我们上了一课，带出来不少经验，对公司来讲也算是有功之臣。这次既然我们决定再捞一笔，就不能让他触这个眉头。lily，这小妮子前段时间又作又立的碍了我们不少单。 “等着lily在经理位置上干踏实了，等她的胃口被我们的提成给撑大了，我再把她推上总经理的位置负责公司的整体业务” “什么！连我的总经理都要给她么！” 张姐彻底傻了眼，以为自己跟了这么多年的男人临到头了竟想撇下她不管。 “你呀，讲了半天还没听明白！你和老李都是功臣！功臣，懂吗？”光头恨铁不成钢的用手指头点着张姐，一时之间又想起年轻、反应又快的lily。 张姐虽然还是有些不明白老板的布局，不过她也是看出来对方并没有抛弃她的打算。 于是又依偎到老板的身边，讨好的锤着其大腿根部。 光头得意自己的计谋，把手一挥，总结道：“到时候我们仨全部退到幕后，只抓着财务，其他一概撒手不管。嘿，‘不管、不清楚、不知道’，老李总结的这三不原则还挺有道理。” 张姐停下手里的动作，疑惑道：“老板，那个王丽丽我感觉也可以呀，她玩这东西可比lily放开多了，也贪心得多，人看起来也傻乎乎的。为什么不把她给推出来？” 光头捏着下巴，不屑一顾：“哼，那个土不拉几的老母鸡。现在可跟以前不一样啰，不是说有个敢干的妈咪带着小姐姐就能把客人引进来。还得专业！lily可是省城师范出来的音乐系，正儿八经的名牌大学，可不是那些连野鸡大学都进不去的人可比。” “老板，我当时看她简历的时候，也觉得奇怪。你说一个名牌大学生，为什么来我们这？她干什么不比来我们这强啊！” 张姐继续给老板锤着大腿，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不过此刻她依旧难掩自己的诧异。 刚走的lily可是梳着刚流行起来的复古爆炸头，画着闪亮闪亮的眼线，紧致到了极致，开叉也到了极致的旗袍穿在身上，属实和“名牌大学生”这身份联系不到在一起。 “现在经济这么差，外头干什么有我们这行赚钱？以前我是不想碰这生意，就由着她带群学生妹在公司里混口饭吃，毕竟有些客人就图这玩意儿。 “这会儿她自个儿送上门来，我们不用白不用。再说了，这社会上的钱，哪能这么好赚？她既然想赚这个钱，就得做好被刀的准备！” “桀桀桀。” 第584章 钱？钱钱钱！ 楼层经理办公室。 李经理很客气的将lily让进房间。 正好他在吃宵夜，是东州有名的粥铺子，“东粥人”，二十四小时营业，二十四小时外送。 在公司里一向以严谨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李经理，此时随手将西装脱了放在椅背上，衬衣的纽扣也松了好几颗，眉头也不皱了，变得很好说话的样子。 他打开办公桌下面的小柜门，取出一个透明的塑料碗筷篮，从里头拿出一个小碗和调羹，往碗里匀了不少粘稠的粥水，吹了吹，递到lily面前，笑道： “吃多了油腻的泡泡、火锅和烧烤，偶尔来顿粥清清肠胃也是不错。皮蛋瘦肉粥，熬得确实很好，浓香又不会太稠，皮蛋和瘦肉的分量也足，东粥人的金牌菜，试试？解酒的。” lily有些受宠若惊，李经理和老板、张姐属于公司的高层，一个圈子的人。平日里对待她们这些公司的底层员工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骨子里还存着大家心知肚明的歧视，今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亲切？ “谢谢李经理。”lily双手捧起小碗，起身恭敬道。 李经理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坐下：“你就不要客气了。刚才李总打电话给我了，嗯，事情我都了解了。下面的人我也都传达下去了，接下来你就安心工作。” lily又起身，语速挺快：“谢谢李经理！那我现在就去大本营找王丽丽要女孩。” 李经理压了压手，笑道：“这么急干什么？等会儿她自己会把人给你送过来。” “嗯？”lily眼里闪过一抹疑惑，就王丽丽那吊脾气，能放人就已经是万幸了，还会把人给送上门？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总不会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你抽烟吗？” 办公桌后边的李经理拆了包新烟，见lily不抽，自个儿点了根，想了想，还是稍稍探过身体放了一根在她面前。 长长吐出一口，他终于亮了底牌：“从明天开始，你就坐我这位置了，王丽丽她们几个妈咪全归你管。” “什么！” 哗一下推开桌椅。 这一瞬间，lily难掩脸庞错愕和惊讶的表情。 “你，lily姐，就是我们a_party的新任督导部经理。”李经理笑呵呵的看着lily，特意在“姐”字上加重了鼻音，眼中闪过一抹戏谑，转瞬即逝。 lily一下瘫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半天都没消化这个惊天大消息。 讽刺的是，原先几年，她一直是公司里唯一抵触出台的妈咪，被全公司的妈咪和领队明里、暗里的嘲笑讽刺。 眼下，她倒成了那些人的经理。 赚钱，寒碜吗？ 不！！！ “好好干，我们想要的东西呢，在外面老老实实工作，就是天天干他个娘的二十四小时也是得不到的。 “但跟着我们老板，嘿嘿，可以，还很快。” 李经理走到浑身无力，瘫坐在椅子上的lily身边，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嘿嘿直乐，满脸褶子，貌似憨厚。 lily哆嗦着嘴唇：“李经理，我们我们公司不是不直接管理妈咪和小姐姐吗” “呸！” 李经理突然吐了口痰，惊了lily一下。 他轻飘飘的从桌子上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嘴，呵呵笑道：“往后啊，就得开始管了。lily，好好干。钱，老板是一分不会少你的。哦，错了，肯定是会多给你的。至于多了多少，那得看你的表现，不过肯定是你从来都想象不到的。” “不用谢，我们啊，是自己人了。” 说着，他将一份已盖好公章的用人合同推到lily的面前。 “签个字，大好钱程等着你。” “嗯。” 面对李经理充满诱惑的厚重嗓音，lily像是看到了无数钞票在向自己招手。 她仿佛控制不住一般，机械的点了点头。 只有在这夜场开门前的一段时间里，lily才能感觉到自己是在正牌大学音乐系待过的学生。 这事，场子里谁都不知道。 dj台可不是一个平板桌上放上几台看着复杂的调音设备，然后再往上放个妖艳女人扭扭身体就完事了。 不说从碟机到音响这一系列硬件的价格天差地别，单是面前的透明玻璃挡板的高度都要进行精准的测量。 既要舞池里的客人觉得和俯身低头的dj有交流，又要让他们伸手都摸不到dj的小蛮腰。 “女人的脸在暗处比在亮处更让人想看得清楚。”lily让雪依站在dj台上做演示，一边亲自调整包厢内的射灯角度一边说，“得把你们的眼睛藏在半暗半亮处，这才吸引得住人。” a_party号称派对式ktv，包厢内专业的dj台和舞池是其吸引客人，让客人区分其他普通ktv最为重要的亮点。 公司的管理层，包括老板都是蹭着魔都的风，只以为把包厢往大里弄，再在里面塞上舞池和dj台，就是当下国际都市最为流行的party风。 这让初来的lily很是心累，不过后边她入场当了妈咪喝起了酒，也就没有精力再去担心这dj到底专业不专业的问题了。 lily抹了把额头，虽然累得不行，虽然知道晚上过来happy的客人并不在乎这些专业的调试，但是她在心里还是开心的像个孩子。 “雪依，走。我们去补下妆，准备接客。” lily眯上眼睛打量着自己的杰作，拍拍手，带着雪依离开了包厢。 经理办公室。 已经不再穿着妈咪专用旗袍的lily，此时套着一身黑色紧身西装套裙坐在老板椅上接听电话。 脸上依旧是职业的浓妆艳抹，不过神情却是像寻常女子般温柔中带着些对家人的关怀。 “谢谢姐！” “这次新房装订了后，妈说一定要给你单独留一间房，到时候家具全部买新的！你回老家就住着！” “对了，妈还特地去镇上买了不少老货，她都不舍得给我和咱爸吃，指明了要给你寄过去！” “爸爸恢复得还行，医生说最好是能买点好的吃吃。姐，妈说让你转她点钱，她还得去镇上买点补品。” “姐，我这手机用了两年有点卡了，我能换台手机吗？” “姐我家钱” “姐钱” “钱” “嘟。” 第585章 想当妈咪 挂下电话，lily坐在老板椅上发呆。 当上经理后已经过了一个月，虽说到手的分红属实不少，可一想起老家这个无底洞就感觉些力不从心。 要不是想着赚够钱回老家过正常日子，还得靠着在村里的父母和弟弟帮衬着过日子，她是真正不想再管这烂摊子。 都说欢场好赚钱，可一不赌、二不糟蹋钱、三不养小白脸的她，为什么干了这么多年只是存下十五万？ 啊，不，加上这段时间的分红，现在应该是二十万了。 可，为什么还是不够呢？ “万一弟弟娶了媳妇，到时候又加上几口子找我要钱，我又该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都成家立业了怎么可能还好意思再找我要钱？不可能的！” 有那么一瞬间，lily心里起了极为复杂的感觉，不过也就几秒的工夫，她就将自己给说服了。 不久，一名极为年轻的女孩敲门走进办公室。 lily让其坐下，接着就是一顿教训。 “我一直提倡女孩要从高打低，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我们宁肯在1000块台费的地方天天进包厢，然后看运气搏个二房，也不要去1300级别的玩7进4、7进5的。 “你要是这样子搞，也就和朋友之间说出来有些面子，觉得自己在更高端的场子工作。其实真实算下来，这收入只会比我们这低。你想啊，几天挂空下来没钱赚，损失的都是你自己。 “现在我们公司也给出了新zheng策，一晚上下来好些的也能赚不少钱。你呀，是真的没必要再到陌生地方搏一搏。不过这东西人各有志，我还是可以理解的。” 欲情故纵。 lily侃侃而谈，苦口婆心的劝着眼前这位想跳槽的姑娘安心在公司里出上班，然后出台。 有那么一瞬间，喋喋不休的自己也愣了下，觉得她是不是变了？ 按照以往，她都是让手下的姐妹们自由进出，哪里有更好的平台和待遇就往哪走。 哪像如今这么虚伪，为了业绩和资源，说着一些场面话。 这不是和以前自己所鄙视的王姐变得一样了吗？ lily一番劝道后，成功将女孩留下。 送走对方后，lily的第一想法并不是感恩女孩对她工作的支持，而是庆幸自己又多了一个给她提成的工具。 “咚咚咚。” “请进。” 房门的敲门声一下打断了lily的沉思，抬起头看去，见是妈咪王姐带着小玲，提着鼓鼓的几袋子礼物走了进来。 今时不同往日，原本剑拔弩张的两人，只是因为老板的一句话，一次职位调动，就重归于好，甚至于关系更加紧密起来。 归根结底，还是那一个字。 钱。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对于她们这类妈咪来讲，手底下女孩的收入就决定了她们的收入，陪侍的提成和卖银的提成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当初lily在公司里不出台的做派，多多少少会影响到其他妈咪手下的女孩，也会让那些摇摆不定的女孩熄了下海的心思。 甚至于，一些对于金钱不是太过渴望，只是出来兼职的大学生或者白领，更愿意跟在lily的手下。 而偏偏这些人，更是得到男性客人的青睐。 所以，王姐才会想尽办法针对lily。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她也得到了内部消息，升任督导部经理的lily将全面倒向她们这一派。也就是说，她们出台的越多，作为经理的lily到手的提成也会越多。而lily也会动用公司的平台资源，将王姐她们手上的姑娘得到充分的利用。 即是管理和被管理的上下级，也是凑在一起赚钱的同伙。 “赵经理，前几天家里给寄了一批老腊肉，特地拿过来给你尝尝味道。像我们这般天天喝酒的，白天起来喝点稀粥，再配上几片腊肉那是地地道道的养胃啊。” 王姐一进门，就自来熟的打起招呼，仿佛前段时间和lily经常性的撕bi、下黑手犹如过眼云烟。 “赵经理，你好。”小玲乖巧的将两袋子腊肉给放在了办公桌上。 lily起身笑着接纳。 几袋子的特产腊肉，又不值多少钱。 此时，三个都是奔着赚钱目的的女人，心照不宣的东拉西扯聊着天。 过了小半时，王姐和小玲告辞离开。 临走之前，王姐满面春风的向经理lily请了个假，说是自家男人要过来看望她，今天就想早点回去给做一桌子好菜，再煲一锅地道的老火汤，晚上就不来上班了。 lily好奇王姐男人的开放，竟允许自己女人做这行当，不过都是别人家的事，她也是不愿掺和。结果自然是同意的，不过要她自己找个领班，处理好工作上的交接。 过不久，小玲一个人溜了回来。 “lily姐，对不起，我错了。”小玲坐在办公桌对面，将头埋下，小声道。 lily面色如常，不自觉的嘲讽：“小玲，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是准备要还我钱吗？” 小玲一听，抬起小脑袋匆忙摇手，摇到一半又像是想到些什么，赶紧收回了手，咬着嘴唇一脸的惭愧：“lily姐，等我赚到了钱一定第一时间把你的钱给还了” 声音越说越轻，显然是没有多少底气。 东北过来的lily有着不同其他女人的豪爽，虽说她心里亦是心疼这送出手的十五万。 可如果将心里自己对这俩小情人的愧疚由此一笔抹去，她也觉得不是一笔亏本的买卖。 这钱，小玲能还就行，不还也罢。 反正现在她在公司的分红也是不少，几个月的时间大抵就能将其赚回。人呢，一旦有了钱，就有了底气。心胸、格局自然就上来了。 lily摆了摆手，无所谓道：“这都是命。” 话刚落，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紧接着，雪依提着一小袋子走了进来。 看清楚来人之后，小玲有些惭愧的站起身来：“依依。” 在公司里，雪依和小玲一直是关系最好的姐妹。两人一起上下班，一起吃住，休息的时候一起逛街，甚至连试台都尽量凑在同一间包厢。 有时，年长一些、读过大学的雪依还一直勉励高中毕业的小玲，趁年轻早点攒够钱就回去重新念书。 被路过的王姐听到，丢下一句嘲讽：“这女人一旦进了夜场，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谁也管不住，最后全得变。小玲要是愿意回去念书，我把脑袋拧下来给她带去学校宿舍当尿壶！” 此刻，雪依见小玲也在lily办公室，客气的点点头，随口问了句“吃了吗”，也不管小玲有没有回答，走近lily边上，亲热的喊了声姐。 将一袋子的新鲜水果放在桌上，知道俩人还谈着事，便找了个理由离开。 lily从袋子里掏出两个苹果，给了小玲一个，自己留了一个往嘴里一塞张口就吃，她知道，雪依一定全给她洗干净了。 “说，过来什么事？” “lily姐，我想跟着你做事。” “嗯？” “lily姐，我想当妈咪。” 第586章 王姐的男人 小玲低下头，双手扭捏着手里的苹果，紧张之下又恢复了经理的敬称：“赵赵经理，我能带着姑娘们进包厢吗？就那帮以前跟着你的姐妹们，她们在王姐那边呆不惯” 这是见我升了经理，公司空出一个妈咪的位置，就想着往上爬，赚这提成的钱lily忍不住深看了低头的小玲一眼，觉得自己往日还真小觑了这位“傻白甜”。 “咔嚓” “嗯，这个我得去问下老板。”lily咬下一口苹果，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让雪依带这个队。 妈咪的收入肯定是高于小姐姐的，这事谁都清楚。 自己当了经理，手底下的妈咪虽然现在还听话，不过还是得塞一个心腹进去。 雪依性格好又听话，放在那些寻常的陪侍小姐姐组里估计还真压不住人家。不过专门将那些学生妹放在一起给雪依带着，估计应该没问题。 “好。赵经理，如果能让我当上这妈咪，一定听你的话。我也相信自己一定能很快就把你的钱给还了。”小玲抬头，握拳比了个忠心。 “嗯，知道了，我会去问的。” 呵呵，敢情你这意思是当不上就不听我话啰lily将人送走，倒是起了不一样的心思。 由于小玲的到来，lily自然联想到了她那位男友，前警察。 以前lily对警察并不心怯。因为她知道，仅仅只是带着一群陪侍女孩赚钱的妈咪，并不算犯罪。顶天了也就是个治安处罚，还是罚款，掏点钱出来就没事了。 如今上了老板的船，那就是犯罪了。 可，她缺钱。 “老板说了，至多就是个介绍，真犯了事他都能摆平。” “家大业大的老板都不怕，我一个没车没房的打工人还怕什么？” “只要再赚回六十万，年底我就能回老家！到时候在家里谈个老实人就再不出来了！” 此刻，lily双眼发光，眼角高高吊起来，睫毛又往上飞了几分，对财物的渴望彻底压过对犯罪的恐惧。 她整了整松松垮垮、开得极低的领子，举着对讲机，一边下达指令，一边出门迎客。 开门的一瞬间，lily脑海里下意识的蹦出一个想法。 “小玲的男友虽然没干警察了，可听说是从警察大学毕业的，身边的大学同学可都是警察。” “是不是能不能，由他出面拉拢一番” “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合作双赢” 忙了一宿，或者说喝了一宿的酒，回办公室路上的lily在走廊上撞见了正提着桶状保温盒的王姐，和站在她边上的小玲。 王姐换回了一身紧致、夸张的旗袍工作服，脸上亦是像往常一样涂抹了几层厚的职业浓妆，一下看不出表情来。 “王姐？你今个儿不是男人过来，请了一晚上的假，怎么又回公司了？”lily有些疲惫，见到王姐也没有多想。 王姐耸了耸肩，一脸的不在乎：“他晚上过不来了，我怕这炖了一白天的老汤浪费掉，就拿过来给姑娘们当夜宵。” 吃惯外卖和街边小店的夜场女人，普遍将自烧的菜肴、便当以作朋友之间不错的生活小礼物，也是互相之间关系更进一步的桥梁。 早年俩人一直忙着互怼，此时lily才知道这王姐也有心善的一面，起码大半夜的还想着手底下的小姐姐们。 “哈哈，你这不是会烧菜么。以后啊，少吃点外卖。”想起对方一直点外卖的事情，lily随口劝几句，接着拿出钥匙打开办公室的房门。 旋开到一半，她回头道：“要不进来坐坐，唠一唠？” “不了不了，姑娘们刚下班，正好趁热喝点汤解解酒。” “嗯嗯，这么晚了还送过来，早点在家里休息不好吗？” “哎，一个人在家里挺不自在，还是想回公司喝点酒，这样才睡得着。不说了，我先过去。小玲，你把刚才那一小桶给赵经理哦。赵经理，你也尝尝我做的老汤，地道得很。” 王姐提着硕大的保温盒，一扭一扭的往走廊拐角走去。 小玲跟着lily进了屋，将保温桶打开放在桌上，自觉分了俩小碗，主动动手将里头的老汤给匀出来。 喝了不少酒的lily正好口渴，也有些累，就默认了小玲帮着给她盛汤。 坐在沙发上，lily习惯性的伸手往茶几下面的抽屉摸雪茄，点上一根，思路也接上了早些时间想到的事情。 给自己留条后路。 “小玲，你男朋友最近怎么样？” “哎，他还能怎么样哦。整天就知道喝酒，一劝就骂人，老拿自己以前当警察的事情说事儿。” “上回你说的那苹果手机，你有买给他吗？” “哎，怎么买？昨天刚交完房租手头紧，还得留些钱给他喝酒，只能等下个月了。” 砰。 lily伸手在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抽出一个长条形的塑封小盒子，啪一下甩在茶几上。 正端着匀好老汤的瓷碗拿给lily的小玲一惊，竟是台最新款的苹果手机！ “lilily姐，你这是这是” “送你了。” lily挑了挑眉，有钱了，没想到送礼物竟也这么爽。啊，不对，这应该叫投资。 “这，这怎么行呢” 小玲慌忙将瓷碗放在茶几上，碗里的老汤晃荡出一些撒在茶几上。 她双手擦了擦身上的衣衫，激动万分的捧起手机，嘴上说着不要，手上倒也没把东西给放下。 “一台手机罢了，用不着这么激动，事儿就这么定了。对了，下回你把小杨喊出来，我都好久没和他喝过酒了。” “嗯，到时候我们请客！我们请客！”小玲两只眼睛一直盯着手里的新手机，连碰撒出一些汤水在茶几上都不自知。 很香。 lily瞧着边上的瓷碗，嗅了嗅鼻子，佩服王姐的手艺。 “呵呵，王姐这男人可真没口福。对了，小玲，你最近和王姐走得近，他男人是干什么工作的？平日里也没听王姐提过。” 小玲手一抖，差点将手上的新手机给掉在地上。 她微微侧了侧脸，神色在办公室里的白炽灯下若明若暗：“好像好像是在体制内上班的。” “体制内？有意思了，这竟然能容忍王姐在我们这上班？不过我估计她应该是瞒着她男人了。也不对，男人在体制内上班应该不缺钱的呀？” “对了，她男人今天什么事，怎么来了又走了？” lily尝了一口小玲递过来的老汤，很鲜，很有感觉。比之她们在公司里常点的外卖，犹如天与地的差距。 “说是他老婆肚子疼，要在家陪老婆孩子，所以就不能过来了。” “哦，肚子疼。呵，王姐这家伙，就这样了还想着来公司喝酒。” “谁老婆？谁孩子？” “嗯？？？” lily闻着嘴边扑鼻的香汤，竟有些下不了口。 第587章 进了厕所 夜场就这样，要么她拿捏他，要么他拿捏她。 夜场的女人，一般男的很难拿捏，非常难，因为她们见过了太多的滚滚红尘，染缸里见得多被伤害自然的也多，伤害多了，这防御力也就水涨船高起来。 普通男人凭着一股子气冲上去，不亚于拿头撞墙。 但总有一些男人真的能将她们拿捏住，一旦拿捏住了，这夜场女人智商就好似直接从悬崖坠落。她们呢，是真的可以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就像是飞蛾扑火，死了都愿意。 一晚上不知道抠、吐几回的lily坐在办公室里，使劲揉着自己的额头，勉强提起精神安慰坐在眼前哭哭啼啼的雪依。 “雪依，你抛出身子出来赚钱，被那些男人摸摸扣扣的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忍一忍也就过了。你也是有男朋友的人，给他弄是弄，给客人弄起码还能赚点钱来，你说是不？” 雪依委屈的坐在沙发上哭，把一脸的精致妆容擦得像是大花脸一样。 “你以为你妹妹真是镶了金边啊！？” 李经理掐灭了烟，走到雪依面前恶狠狠的盯着她：“你他马的是来上班，不是来干人的！不要以为自己在场子里红，就能对客人为所欲为！这次打了客人的巴掌，下次是不是要往别人命根子上踹？”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李经理吓住，雪依停住哭声，不过心有余气，把脚上的高跟鞋一下踢掉，咕噜噜滚去了办公桌下。 李经理铁青着脸，指着雪依的鼻尖：“现在马上去给我化好妆容，跟着我去找客人道歉。如果还想不通，就给我滚回家去，公司里不缺女孩，大把比你年轻漂亮的等着进来。你自己垫高枕头好好想想！” “还有，lily，她是你的人。这次公司的损失，全部算到你头上。你要算账，找她；你要不服，找老板。” 砰！ 说完，李经理径直走了，摔门的声音震天响。 lily起身坐在雪依边上，给她递了几张纸巾：“等会先去洗个脸，回头姐带你去找客人道歉，不要怕，一切有姐在呢。” “姐，听说林公子很残忍的”雪依神色哀婉，眼圈桃红，眉宇间的害怕做不得假。 “没事，你姐我混迹夜场这么多年还没有摆不平的男人。你啊，到时候就安心站在我身后就行了。不过道歉的话还得你来说。” “嗯，lily姐，我知道错了。这次麻烦你了，最后还让你赔了钱”雪依低着头挨在lily的肩膀上。 张总罚不罚的还不一定，不过老李这面子卖得确实好。 就是该怎么搞定林公子倒是件头疼事，他又不缺钱嗯他缺什么呢 lily将雪依哭散的头发给挽到了耳朵后。 她轻轻拍了拍雪依的背脊，轻声道：“明天我去找老板，给你安排当妈咪。以后呀，你就不用再遭这些埋汰罪了。” “呀！” 雪依起身稍稍挣脱lily的怀抱，惊讶道：“lily姐，我去做妈咪？会不会” “嘘。做了妈咪才不用卖身，也能赚到更多的钱。”lily诱惑道。 “可这不是犯法的事情么”雪依依旧直着脖颈。 她是知道当下lily统管着公司的妈咪们，还带着她们出台。 她是大学生，知道这是犯罪。 她不敢。 lily伸手将她又拦入怀抱，不容置疑的揽在怀里，语气依旧温柔：“到时候，我让你带着我们以前那群姐妹，都是大学生，和你也有共同语言。嗯，也听话。我们早些赚到钱，我们就早点走。什么犯不犯法的，拿上钱一走了之！” “可，lily姐，我怕”雪依喃喃道。 “别怕，天塌下了，还有姐顶着呢。” lily摸了摸怀里的小脑袋，嘴角带起了勾。 宿醉的lily在三楼【999】包厢门口徘徊了很久，使劲搓揉着脸庞，直到感觉血液在内里顺畅的流动，才敢推门而入。 经理也是要陪酒的，只不过以前是陪小客人，现在是陪大客人。陪着小客人，遇到过火的还能甩脸子，大不了以后就不做这人的买卖了。夜总会开在这里，客人总是源源不绝。 可大客人就不一样了。 那就是上帝。 顾客就是上帝，这里的顾客就是指大客户。 “老板。”lily低着头走进包厢。 包厢静谧，只有炙烤雪茄的喷火点火器发出“滋滋”声。 余光里，一双水晶高跟鞋出现在了lily的视线中，接着是一双雪白笔直的大长腿。 “lily，低着头干嘛？抬起头来说话咧。你现在也是公司的中层干部了，算自己人，就不要还把自己当小姐姐了。对啰，抬起头来就对啰。” 张姐手上掂着根细烟，指尖蔻丹红红，斜斜朝lily吐了口烟。 她挑着一条眉毛道：“你手下那女孩胆子倒是不小，一巴掌就敢拍林公子脸上。这位可是公司的财神爷，要是让他不高兴了，咱们可都高兴不了！” “哼！” 长条沙发处传来一声冷哼，显然坐在那边的老板亦是心中存了极大的不满。 lily眼皮都没抬，一脸漠然的看着前边的一排落地玻璃窗：“张总，这事我已经处理好了，林公子表示非常满意，嗯，说是周末的大包他都订下了。” “哦？？” 听此消息，张姐手上一抖，掂着的那根香烟随之掉落在地上。她惊讶的往老板坐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对方也是一脸不解。 再联想到前一晚上林公子砸门砸桌砸电视的怒不可遏，张姐是越想越觉得不可能。 她不再保持矜持的风度，双手扶在lily的肩膀上，急促道：“lily，你可不要骗我。不要以为林公子回家了这事情就结束了，他的乖张性格你可能不知道” “让lily说。”光头老板一声令下打断了张姐的唠叨，他亦是同样心中充满了疑问。 林公子的性格和大多数的富二代一样，嚣张的不行。 既能豪爽的带着一帮子一看就是混吃混喝的小瘪三来句“今晚我买单”，常常一个晚上就能开十来万的酒；也能在走廊上瞅一个不顺眼的陌生人就抡拳开打，不管不顾的样子就像个疯子，虽然事后他家里人过来砸医疗费也能砸得人满意。 张姐咽了口唾沫，竟有些紧张的等着答案。 lily略微扬了扬头，面色从容，平静道：“我跟他进了包厢的厕所。” 第588章 变化 第584章 变化 lily：“我跟他进了包厢的厕所。” 这句话，仿佛一道惊雷响在了张姐的耳边，震得她是神色呆住、震的她是头晕目眩。 不过几秒后，一阵欢喜的情绪涌上心头。 作为一直以来坚持素台原则的lily，不仅她手下的姑娘们拒绝出台，就连她自己在公司工作这么多年里，也是不曾出过一次的台，甚至和公司里外的任何异性都没有传出过一次绯闻。 素台也好、荤台也罢，都属于能理解的范畴。可男女关系清白的这种，在夜总会里，就跟在大学里找处女一样，极为少见。 特别是对于荷尔蒙强烈的年轻男性，看得着、摸得着的性感美女却始终不让上垒，这种钓口味的做法绝对是极为勾人的。 所以，张姐是一下理解到了林公子的原谅。 并不是说lily有多么漂亮、又有多么性感，而是能搞定这种在夜总会特别稀罕的物种，在林公子的富二代朋友圈里，亦是值得炫耀挺久的事情。 而张姐欢喜的原因更在于，由于lily这次的出台，除了表明她自个儿为了公司利益愿意豁出去的态度外，也对出台这件事情用纯粹的行动表达了绝对支持的意愿。 这社会，自己不先湿了身体，谁又会愿意带你上船呢？ 按照光头老板的说法，这算是正式入了伙。 张姐心喜，上前扶住lily略显单薄的身体，佯装关心道：“哎呀呀，林公子没怎么你？你呀，自个儿又逞什么能呢？有事儿不会找我，找老板呀？你一个女人家，被欺负了又该怎么办呢？” 呵呵，事情闹得这么大，现场又这么多人，我就不信没人跑来通知你们 lily眼帘微垂，轻轻摇了摇头，说：“本来就是我手下的姑娘犯了事，和公司又有什么关系？” 这话有两层意思。 一则，就是表明公司和陪侍人员物理上的隔断。就是说，陪侍女孩归妈咪们，归她督导部经理管辖，和公司没有半分关系。目的就是为了避免日后出现违法的事情牵连上公司的正常经营； 其次，也是向老板表露忠心。以后万一卖银被警察逮住，同样能对警察如此回答，证明自己还是将公司的大局放在了第一位的。 虽然这话谁都不信，可别不妨碍此情此景这是一句惹人喜欢的漂亮话。 其实，像lily这种拿公司工资和提成的经理，已经是完全绑在了公司身上，义正言辞的说什么和公司无关之类就是单纯地哄老板开心。 果然，光头老板听得兴起，举起夹着根粗雪茄的右手，不停点着lily乐呵呵道：“什么话呢这是，你就是我们公司的人！就是警察现在站我面前了，我也这么说！” lily乖巧的鞠了个躬：“谢谢老板！我相信，有老板罩着，咱们公司的生意一定越来越红火！” 光头老板哈哈大笑：“还得是你们服务好了林公子、王总、马局他们这些金主，才能撑得起咱们公司哗啦啦的流水。” 现场的气氛自此热烈起来。 负责公司财务的张姐，也乘势拣了一些她自己觉得入耳的好话说着：“上个月的分红应该打进你卡里了？怎么样，收到大几万人民币的感觉，不赖？嘿，这可比吸x上头多了。” lily卖了个乖：“谢谢张总。” “呵呵总不总的呀，人都被你叫老了。往后啊，大家都是自己人，我虚长你几岁，叫我声‘姐’就行了。” “张姐！” “嗯嗯嗯，这听着就顺耳多了。”张姐贴近lily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这男人呢，一旦得到了咱们的身子可就不会再多看我们一眼呢。林公子如此，其他人也一样。” 说罢，张姐伸出指尖在lily白皙的肩膀上亲昵的点了点，挪着小蛮腰施施然从其身边走过。 “lily，我有点事先走了，你们聊。老板，我那边还有一些供应商的帐等着我去结呢。” 光头没搭理，抽了口雪茄，不过对待lily的态度变得有些客气。 “说，什么事。嗯，先坐先坐。” 最近店里生意一下来了个小高chao，不得不说也是眼前这位新任督导部女经理的功劳。 按照躲在暗处一直观察着lily工作的老李的说法，这小妮子确实有些水平。除了情商高能留得住贵客外，专业水平也是有的，比如包厢里的设备和装饰经她一捣鼓，效果是真的提升不少。 这年轻人一直落在嘴里的“品位”，大约就是这么个意思。 所以，她要是提什么要求，能力范围内的，都可以满足。 lily挨着大沙发只坐了半个屁股：“老板，是这样的。最近有客户反馈，很喜欢以前我当妈咪那会儿带的学生妹子，说是很纯很有感觉。” 纯个屁，床上还不是一样骚光头摸了摸鼻子，那些学生妹子他尝过不少，也就是刚进公司那会儿有点感觉，后面待久了也就和其他人差不多了。 就是多张“大学生”的名头罢了。 “后来我回了老家，这批学生妹子都打散进了其他妈咪的组里。这次我想重新把人给拉起来正式弄个大学生组，到时候宣传和包装都跟上。 “我再给临时突击培训下业务，估计客人也看不出来。我们对外就说是大学里纯正的音乐系或者舞蹈系学生，服务的价格还可以往上提一提，也算是我们公司的一个亮点。” 这叫什么？专业！ 这小妮子确实有几把刷子！ 光头一听就觉得有戏，虽然lily原先组里的女孩他睡过不少，可此时听对方娓娓道来，腹部竟又隐隐有了缓和和的感觉。 他咬着雪茄，直接一拍板：“中，这事儿你只管放开手去做。” lily委婉道：“就是，那些妈咪可能会有意见” “有个屁的意见。现在你是督导部经理，你说了算！” “谢谢老板。” 从光头老板的专属包厢退了出来，lily立马召集手下的妈咪开会，把组建学生组的事情给抛了出来，并且由雪依领队。 这会儿抽出来的女孩可不是仅仅只是以前跟着她的那批女孩，连带着其他妈咪组里的头牌、头马都给径直拎了出来。 名头全推到老板头上，妈咪们皆是敢怒不敢言。 “如果还想不通，就给我滚回家去，公司里不缺女孩，也不缺妈咪。大把比你们年轻漂亮的排队等着进来当妈咪。” “要是能配合公司的管理，往后这个学生组的提成统一抽出半份算给你们，这事张总还没同意，不过我拍板了。” “你们自己垫高枕头好好想想！” lily站起身来双手抱在胸口，依着李经理当初训斥雪依的模样，依着王姐蛊惑小玲乖乖出台的条件，欲擒故纵的冷冷抛下几句。 也许连lily自己都不知道，在短短的一个多月里，因为钱的原因，她迅速蜕变成了当初她所讨厌的那种人。 她自己也可能不知道。 甚至乐在其中。 第589章 想上岸（上） 第585章 想上岸（上） 会议结束人散后，眼皮子耷拉着的lily一下倒在老板椅上，心知肚明自己是因为天天熬夜喝酒导致的睡眠不足。不成想这才一个多月的时间，自己竟像换了一个人。 “咚咚咚。” “请进。” lily迅速调整状态，靠在老板椅上，翘着二郎腿抿了口洋酒。现在的她，越来越有管理层那范儿，一股子高人几等的味道。 进门的是雪依。 作为lily手下的头牌，雪依性格温顺，身上的打扮也是非常符合她“头牌”的身份。一件裸色的，低胸、贴身露背晚礼服，围着一袭雪白狐皮短披肩，柔顺的一头长发放下来绕到了她的右肩上。 巨ru、蜂腰、翘臀，以及高高开叉里一双雪白浑圆，看着就能联想到在床上绝对缠绕有力的大长腿。 她的表现，非常大方的照顾了晚上所有能来夜场放纵的男人的所有幻想。 真是绝赞的夜场女人，我想是找到了比小玲更为合适的副手lily抬眼一看就笑了，笑得很是自然和轻松，放下翘着的二郎腿，起身将对方引进屋子。 “喝点什么？威士忌，还是啤的？” “lily姐，不用了，给我倒杯水就好。前面在包房里已经喝了不少，这会儿是真喝不下了。” 雪依在沙发上坐下，lily坐在旁边。 “这么晚了，还不下班回去休息？”lily还是给雪依倒了杯洋酒，就她前面自己在喝的那瓶，尊尼获加蓝方。 接着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细细的咖啡色雪茄，轻轻的和打火器一起搁在酒杯旁边。 她已经赚了不少钱，该给予自己应有的享受。 这既是放松，也是对自己的鼓励。 lily给自己点上一根，慢悠悠呼了一口。 雪依低着头：“lily姐，我真不能喝了。这个月都来了三次大姨妈” “三次？？？” lily一声惊呼，丢掉手里的雪茄，扑过去握住雪依瘦瘦的臂膀：“你不会是吃避孕药吃的？也不会啊，你又没有出台？难不成是hpv或者宫颈炎？” 雪依扭了扭身体，低声道：“应该是喝酒喝的” lily头摇得像拨浪鼓：“怎么可能！雪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不会是你家那浑小子干了什么出格的事情？” 雪依看向茶几上的酒杯，轻声道：“lily姐，我们已经分手了。嗯，你回老家那时候我们就分手了。” “分手了就好，这种趴在女人身上吸血的杂种早该给丢了。其实我早就想和你说了，我们在夜场玩命喝酒赚的钱拿来养男模，是真的傻到家了”lily呸了一口。 “好了好了，lliy姐，我不想再提他了。”雪依稍稍坐直身体，眼神中带点光芒的看向lily，“lily姐，这次我认识了个人，嗯，一个正经人。我想我可能要和他结婚了。” “我们场子的客人？雪依，不是姐说你，能来场子玩的男人，不说全部，起码大部分都不会是正经人。你可别被人骗了。” lily难得觉得有些紧张，记忆中王姐被已婚的体制内男人骗炮的事情浮上心头。 雪依有些骄傲，又有些矜持：“不是我们场子的客人，是我在外面凑巧认识的。” 雪依这次要谈的男人，是一名从大学毕业就考进了国企的职工。虽说职位只是一名普通电工，可胜在有一份稳定的工资、简单至极的社交圈子，以及傻乎乎的直愣性格。 前段时间，雪依分手后白天一个人待在家里闲着无聊，就一直用手机玩游戏(王者荣耀)。由于前男友一直带着上分，原本只是黄金水平的雪依直接上了星耀。 分手后，雪依单排几次，被骂惨了的她算是清楚了自己的水平，于是在大厅里加了个黄金段位的人开始玩匹配，再不敢碰排位。 没成想对方是个开小号的王者，带着雪依一路起飞。 按照男人的说法是，雪依是第一个不嫌弃他段位低、没皮肤的女孩子，所以玩腻了排位、巅峰你骂娘来我啐爹的尔虞我诈，男人也是心甘情愿开着小号陪雪依玩玩匹配，体验一下风花雪月的休闲游戏的意境。 这种被人保护和珍惜的感觉，是在夜场不停喝酒和花钱养男模的雪依从未体会过的。并且在日常的聊天中得知男方还是一名单纯的正经人，有着一份不错的稳定工作，恋爱经历近乎空白，于是雪依也就沦陷于此。 像她们这种见惯欢场套路的人，最是吃不得这些“单纯”、“正经人”，因为这也是她们最为缺少的。 在心里，她甚至暗暗嘲讽自己千万不要耽误了人家的大好前程，可正当和对方聊上了天，一起玩上了游戏，就忍不住展示自己的美好一面。 希冀能抓住，那微乎其微的未来。 甚至在上头的一瞬间，暗暗的给自己下过上岸的决定，毕竟这些年来她还是攒下点钱了忙，不过后来清醒过后也就一笑置之。 女孩子都爱幻想，目前为止，雪依都清楚自己在不切实际的幻想。 雪依的内心深处是有自己的一些东西，此刻突然发现遇见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就像是得了癌症的人发现这就是自己的救命药一般，奋不顾身。 有时候也像是在寻找自己内心深处的一点东西，什么都有了，就渴望没有的，或是成为遗憾的那个东西。日常的、工作上的看透心冷了，所以更是想找一些正能量，或者曾经追求过的东西。 雪依的性格是极温柔的，可也是在欢场待久了的陪侍，情商和手段自然是远远超过这种大学毕业就进了国企天天上班摸鱼，下班摸手机的宅男。 玩久了，两人自然换了id。 一个叫“今夜星沉轻舟”，一个“从此长夜难眠”。 原本只是虚拟游戏中的虚拟cp，双方都没当真，潜意识里都以为对方只不过是个异性玩伴罢了。 有一回王者荣耀出了一个新的游戏模式，叫五军对决。两人自然投入了进去，结果因为新上手，所以一直输。男人不死心，边查攻略边带着雪依死磕。 雪依有些好笑男人的执着，不过还是请了假陪着男人一起练习到凌晨四五点。 最后终于打上第一名的时候，两人都非常开心。 第二天，两人就奔了现。 第590章 我想给他生个娃 第586章 我想给他生个娃 “五军胜利的时候，一男一女两个穿着大红皮肤的英雄面对面站着的时候，我的脑海中竟然莫名其妙的跳出了‘永结同心’这个词。” “嗯，我想当时我是真的恋爱了。” 雪依说完的时候，心中腾的窜上一股羞涩，轻轻柔柔的在眼角眉梢之间婉转流连。 lily哼了一声：“你可别被这些男人骗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都在夜场做了这么久，怎么还傻乎乎的？” 雪依捂着嘴“咯咯咯”笑了半天，才慢悠悠的自管自顾道：“lily姐，后来我们奔现了。这啥家伙啊，我都叫他来家里吃饭了，他还傻不拉几的没半点反应。 “当时呵，吃完了饭，嗯，是他主动进厨房收拾碗筷的。然后我俩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影，都喊他一起坐在沙发上啦，他还是没明白这暗示，直着腰杆硬是不动不摇的看了俩小时。你说他累不累呵？他总不会以为这种事情还得我们女人先说出口？” 坐在边上看着雪依说得喜溢眉梢，lily暗地里是有些羡慕的。像她们这种做惯夜场的女人，要么自个儿b数拎清，不出来祸害正经人家；要么搭档个同样烂的混子过日子，或者养个小白脸打发时间。 总归，和正常人是凑不到一起的。 lily配合着打趣：“听你说这家伙在厂里是个电工，那他天天摸这些电的机器什么的，会不会受的辐射多，所以就那个无能了？” 雪依又是“咯咯咯”笑了半天，轻轻拍了下lily的肩膀，语气里有那么一点点的得意：“你才无能呢。人家不知道有多厉害！就是比较直愣，据他自己说还没谈过恋爱呢！和我也是是第一次呢。” “哟哟哟！还多么厉害~味道都被你尝过啦？可被你赚翻天了。对了，给过人家红包了吗？” 听着雪依撒了半天狗粮，lily也不再管那么多闲事，就像她自己说的那般，像她们这种女人，能和正经人谈一次恋爱，其实还是她们赚了。 起码有段正常的回忆么。 兴许是“给红包”这事让人有了不愉快的想法，或是联系到了自己不堪的身份。 雪依不愿搭腔，自顾自的说着：“在客厅里，直到看完电影了，他都没反应过来。但是呢，他也不愿意走，就那么傻愣愣的坐我边上。嘿，他那双小眼睛都不知道该放哪儿？” “然后呢？” “然后我就说自己很累啦，肩膀不舒服啦之类的。lily姐，你说我都这么暗示，啊，不，都这么明示了，这傻小子怎么还是半天没反应过来。当时好像还吓着他了，这傻小子直接了起来站在茶几边上很紧张的说，‘你累了就赶紧休息，我先回家了’。” 雪依眉眼弯弯的抬手，指着沙发边上空落落的地方，嘴上模仿着那男人紧张说法的口气，好似那晚发生的事情就在眼前重演一般。 “你说这傻小子会不会智商有问题？我说雪依，你可得看清楚人啰，小心以后生个儿子长大了天天帮人数钱咧。” lily皱着眉头认真分析，这会儿倒不像是雪依的妈咪，更像是她的闺蜜一般，帮她参谋着人生大事。 雪依笑了笑：“lily姐，可别乱说话。他们进国企都是要考试的，不会傻的，就是不解风情。嘻嘻，最后呢，我只能明着叫他来给我捏肩膀。” 说完，抬手轻轻拂过她纤细的颈部和立体感极强的锁骨，宛如一道饶河的弧线，给她曼妙的身姿增添了一丝优雅和妩媚。 白白便宜了那家伙lily瞄了一眼，不过心态上还是松了一口气：“这傻小子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凭借着年轻貌美和极强的赚钱能力，在夜场工作的年轻女子普遍有着一种莫名其妙、高人一等的自尊。可自知异于常人的“不正经”工作，又时常让她们这种的自尊显得极为脆弱。 “反应个屁！lily姐，你说看完电影都半夜了，家里也就我们俩人。正常男人这时候不就趁着这机会过来假惺惺的帮着女人捏肩膀，然后捏着捏着就捏到别的地方去了？可这傻小子真的站在我背后，除了两只手其他地方愣是半点都没有碰着！” “哈哈哈！” 一贯温柔的雪依这会儿笑得像个傻子，哈哈个不停，也许，就是在此刻，让她真正喜欢上了这个傻乎乎的男孩子。 两人窝在一起，笑了半天。 lily看得出来，雪依是动了真心。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他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吗？” 雪依顿了顿，一下恢复了往日的安静，低声道：“我没提，我也不敢提” 不管她们在夜场赚再多再快的钱，即使她们往往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光鲜亮丽，一如的“笑贫不笑娼”，实际上当真相被摆在自己所在乎的人面前时，她们总是会选择逃避和隐瞒。 这种痛苦和无奈，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永远体会不到的。 lily看着眼前这个从校园出来就一直跟着她在欢场飘荡的女孩，心里又起了几丝怜悯之心。 她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小玲的事情。 可最终，她还是摸着雪依的小脑袋，认真道：“雪依，你来当我的妈咪，咱俩不卖身，让那些想卖的小姑娘去卖。等半年后赚到钱了，我们就上岸。你找你的傻小子，我回我的老家。” 俯在lily大腿上的雪依，缓缓抬起头，有些犹豫：“半年就够了吗？” lily斩钉截铁道：“只要你听话跟着我干，半年的时间足够攒下我们一辈子的钱！到时候，咱俩一起上岸！” “一起上岸么” 雪依坐起了身体，两只眼睛一闪一闪的：“lily姐，我想和他结婚，然后给他生个娃。” “嗯！俩个！” “砰。” lily伸出双手端起两个酒杯自个儿碰了碰，橙黄色的液体在透明的杯壁内肆意的自由飘荡。 送走和她站在统一战线的雪依，lily想起适才给出去的学生组妈咪的位置，还是当初小玲私底下求她办事提出来的想法。 “这小妮子也是搞笑，枉我当初见她孤苦，将她一直视如亲妹妹对待。结果我才出门没几天，就带头将女孩们给送到了王姐那边。 “要不是运气好有老板和张姐给我撑腰，指不定我还得重新坐那老妈子的素台。呵呵，如今还有脸过来讨要升职，真当自己这张脸男女通吃？” lily越想越气，不过考虑到对方的男友是前警察，还有用武之地，便压下心中的恼怒，给小玲去了个电话，约好迟些时间让其带上男朋友小杨，一起出来吃个饭。 由于收到了苹果手机，并且有求于人，一心想着赚钱的小玲是彻底放下防备，开心的答应下来，还说这顿夜宵必须由他们来买单。 “今晚我请客，我是经理我说了算。” 电话里，lily故意摆出领导的样子，假惺惺的表了个态，心里却是不屑一顾。 往后，有他俩给她卖命、帮她数钱的时候！ 第591章 杨洋同意了 lily挑了一间距离公司挺远的烤鱼店，还特意要了个店里最为角落的小包厢。 一则是在事情谈妥以前，不想让公司的人发现她和小玲的男友（前警察）有接触；其次，接下来他们谈的事情也没什么好说的，确实是需要保密。 最后，lily喜欢这里的环境，能让她有一种短暂离开物欲横流的欢场，可以稍稍缓一口气。 所以即使等了很久，她也不甚在意，全当适时的放松。 “lily姐~”迟到的小玲推门而入，故意拖长了尾音，脸上带着笑意，好似又回到了过去俩人形影不离的时候。 她夸张的搂着lily的胳膊，整个人都贴了上去：“lily姐，今天必须我请客，你可不要争哦~” “行，我们这么熟就不跟你客套了。”lily笑着点头答应，往下瞥了眼。 “yeah~”小玲笑得开心极了。 “小杨呢？”lily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水，装着很随意的样子问道，毕竟这位才是今天的主菜。 “他呀，去停车了。” 停车？前面连买手机的钱都掏不出，这才几天工夫就有了车？ lily完全无法理解这种消费观念，忍不住问道：“你俩买车了？” 小玲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对！还是电动车呢！” “小玲，我记得你们不是就租在公司旁边的小区里么，哪还用得着买车。这么近，我觉得就是弄辆电瓶车都足够了。” “lily姐，你out啦~我和你说呢，现在可流行这种新能源汽车了，开出来倍有面子。” 开给谁看？ 谁又给出这天大的面子？ 晚上喝酒，白天睡觉，哪还有工夫开车？ lily皮笑肉不笑的点头，附和道：“还是你们这些00后新潮，我呀，确实奥特了。对了，你这车是什么牌子？花了不少钱。” “零首付！” 小玲洋洋得意，浑然忘记了自己前段时间还刚伸手拿了人家十几万的现金。 零首付购车其实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诀窍是以“零首付”为噱头，吸引手头没有余钱的客人上钩，然后骗他们用汽车按揭融资，同时抵押所购车辆。 等你开车回家，以为握在手上的方向盘，坐在屁股下的汽车已经是自己的东西了，实则只是由你暂时保管。等哪天你付不起远远高出市场正常范畴的利息时，安装有大把gps的汽车转眼就会被人拖走。 最后，的东西永远是最贵的。 lily有那么一瞬间心疼自己送出去的钱，不过想到后面还得靠着人家男朋友撑场子，只能咬牙忍住，权当先前的抛砖引玉。 “对了，lily姐，上回我们说的那个让我来当妈咪的事情，你和老板讲了吗” 吱呀。 包厢门被打开，打断了小玲的询问。 此时进来一名男生，正是小玲的男友杨洋。 他留着不短的油腻长发，眼袋很重，身材偏胖，完全看不出两年前还曾是一名阳光帅气、受人敬仰的警察。 杨洋进门朝lily方向看了一眼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接着走到自己的女友边上坐下，然后从裤袋子里掏出一台崭新的手机放在桌上。 苹果手机特有的刘海屏。 lily将桌上的点菜纸和签字笔给推了过去，客气道：“杨洋，来点菜。” 杨洋轻哼一声没说什么，不客气的拿起笔在点菜纸上刷刷勾了不少菜后喊来服务员，让其快点上菜。 接着低头一直玩手机，期间就说过一句话，头也没抬，语气里还都是嫌弃的味道：“玲玲，你找的什么中介朋友啊，在车上都装了三个gps!” 小玲还是好声安慰，甚至带点撒娇，说不要管几个gps的事情，每个月的贷款她都会赚钱来还，让杨洋不要艹心。 这场景让lily看在眼里，心里很是不舒服，再一联想到同事王姐找的出轨男，公司里小姐姐找的小白脸、男模等，有那么一瞬间，让她起了早点赚够钱，离开这鬼地方回老家上岸的念头。 可lily不知道的是， 当她一晚上的台费、提成、黑单小费等等收入轻松达到大几千的时候，她就不可能再回到过去那种辛苦做上一个月才拿到几千工资的普通工作。 当客人一边搂着小姐姐，一边对家里老婆撒谎说开会、说加班的时候，她就不可能再相信男女之间的爱情，以及结婚后升华的亲情。 当她过节回到老家，看到小时候的学霸学神现下赚的还不如她时，就不可能再相信学习、勤劳能致富。 当她周围的姑娘、妈咪、经理都是高级包包服饰、每月高级美容护理不停，美其名曰对自己投资，她就不可能再养成节流、攒钱的习惯。 就像她早些日子自我暗示的奖励和放松，实则就是放纵：抽得最着名的细雪茄，喝得最高端的洋酒，习惯了这些正常上班族完全难以拥有的物质，再想回去就难了。 就像她一直在心里安慰，挣点钱回老家找个老实人嫁了。其实在这段时间里，她的三观已经在不经意间被扭曲。 她不再相信婚姻，因为见过了太多灯红酒绿；她不再有金钱以外的信仰，因为有钱才是最大的安全感。 她也不再是她。 饭桌上，lily亲自给杨洋敬了几杯酒，再拍上几句马屁，说上一些好话，立时让对方飘飘然起来。 欢场熏陶下，这些奉承人的玩意lily手到擒来。 杨洋亦是来者不拒，在对方肆意的奉承下，很快就喝得晕乎起来，脸色涨红，开始拍着胸膛高谈阔论，显摆自己当年的警察事迹。 果然如小玲说的还活在过去lily心中不屑，不过面上还是表现出一种崇拜的神情。 她帮着又倒满一杯酒，终于点出了今晚的主题：“杨洋，要不你来我们公司做事？我们老板豪爽，一定给你满意的工资。” 前段时间与王姐对垒抢小姐姐，lily肆无忌惮当众摆出老板并没有答应的承诺，结果效果极好。事后，虽然她提出的“包台”承诺并没有得到实现，可也没人敢提出异议。 随着时间的过去，不好的影响也随之烟消云散。 利好却被她牢牢拿在手里。 自此，lily每当在工作中碰到一下子解决不掉的问题时，便习惯性点出“这是老板的意思”，无往而不利。 可这次却遭了滑铁户。 兴致勃勃讲述着过往经历的杨洋并不买账，鼻子里冷冷一哼，不客气道：“我一个做过警察的人，会去你们夜总会打工？你们老板是在做梦。” 连买个手机的钱都没有，只会喝酒、找女人要钱的家伙竟然敢如此理直气壮？ lily气不打一处来，不过考虑到还要利用人家的资源，只能好声好语劝道：“杨洋，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你这么有身份的人来公司怎么会跟我们一样是打工呢？老板说了，你会是公司的合伙人，有股份的！” 半点不知晓事情的老板又被lily拉出来背锅，不过她面色如常、言之凿凿，仿佛这就是应有之事。 股份的事情她也想通了，到时候把自己那一份匀一点出来，私底下直接转给对方也是没有问题的。 杨洋同样一愣，虽说他有着自己的骄傲，可他也不傻，知道自己当下要钱没钱、要工作没工作的尴尬处境，不然也不会天天饮酒买醉。 别说给股份了，就是给他一个经理的位置都已经挺不错，他心里想要的只不过是多一把能下台阶的梯子。 先前的作派，亦是廉价的自尊心在作怪。 一直渴望上位妈咪的小玲自是知道公司内部管理层日进斗金的现状。比如lily姐，这才当上督导部经理一个多月，办公室里就堆满了昂贵的雪茄和洋酒，甚至身上穿的衣服，都是香奈儿牌子的。 这些东西，小玲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她大力吸一口烟，然后用力将手上的烟头径直摁在桌上，想也不想的扑到lily身前，颤抖的声音问道： “lily姐，老板真的是这个意思吗？” lily转过视线，看向小玲充满殷盼的眼睛，点头道：“是的。” 小玲伸手抓住lily的衣袖，力气大得仿佛要扯破一般。 她快速道：“lily姐，告诉老板，杨洋同意了！我们同意了！明天，哦不，今晚就可以上班！马上！” 第592章 组班底 搞定了杨洋，对方的保证会在本周末邀请辖区派出所和治安大队的相关警察聚餐，到时候可以安排她出席酒席和大家认识认识。 lily旋即松了一口气，知道现在手里多了一张杨洋的公安牌，不仅在老板面前能多些底气，自己到时候也会多一条后路。 就冲去年杨洋还在当警察时，就敢开后门让小玲当场跑掉，这家伙要么是个傻叉，要么就是个重感情的家伙，左右都能利用得上。 她在回公司的路上，还琢磨起了周末聚餐后如何顺势邀请警官们再去会所玩玩。 如果公司的营业会所不敢进，倒是可以找朋友临时租个公寓楼里的小型私密场所，再把妹子们带进去一起唱歌、跳舞happy一晚上。 给光头老板当了这么多年的妈咪，lily的见识可不差。 回到公司，时间刚过八点，场子里没多少客人，lily径直走上三楼，敲了几下，在房门左右保镖的注视下径直推开【999】包厢的双开房门。 这段时间过来，她早已融入公司的核心圈子，不再像以往那般谨小慎微。 “老板。”lily小步走近屋子中央的长条沙发旁，低头轻声道，表现出了应有的尊敬。 推门是表现给下面的人看的，意思是自己已经是公司的高层，是老板核心圈子的人，以此划定她在公司的下限。 低头是展现给老板看的。既要通过业务能力赢得老板的赏识，亦要摆正作为下属的低姿态，获得老板的信任，决定她在公司的高度。 光头老板正交叉着双手靠在自己的双膝上听着张姐关于公司财务状况的汇报，瞥了眼进门的lily，抬起下巴朝另一边空着的沙发扬了扬。 lily意会，踮起脚小步走去坐下。 虽然是从半截儿开始听，不过正好轮到总结陈词，她还是明白了个大概。心下一盘算差点吞了自己的舌头，原来这夜总会的利润竟然高到如此地步，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不成想，光头老板却是皱着眉头，发火道：“怎么搞的，一年才回本？督导部都是吃屎的吗？” 说罢，又瞥了眼坐在边上的lily，缓和声音道：“你刚做经理，没说你。” 这一上一下的态度让一直得宠的张姐，恍然间有些难受。 她扶了扶难得一见的黑框眼镜，看着手上的资料，试着解释：“老板，这不前些日子我们公司都只收包房和酒水费用么，所以收入就有些少。自从上个月将陪侍的提成纳进来，虽然收入提升不少，可嗯，那方面的签单费用也是直线上升，实质上的利润还是和以往持平。” 提到“那方面的签单”几字时，张姐下意识朝lily坐的位置瞥了几眼，有些警惕。 “嗯，上面新来了几位领导，都得好生供着。这第一回合见面，我们总得拿得出些诚意来，下个月应该会好一些。费用什么的都会降下来。” 听完汇报，光头老板先是做了简短的点评，然后朝着lily温声道：“你也听到了，我们公司人多地方大，各项开支又少不了” 可利润还是这么多，多到爆炸lily耳朵里听着老板耐心的解释，嘴上发出“嗯嗯嗯”赞同的声音，心里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老板会和她聊这些事情。 这本不该是她一个经理刚知晓的东西。 耐心的等着老板唠叨完，lily提出了自己这次过来的目的，就是想通过杨洋拉拢辖区的警务人员，能更好地为公司的日常经营服务。 期间，张姐忍不住勾起几丝嘲讽的嘴角。 不过光头老板还是耐心的听lily讲完，然后一刻不停的现场拍板，大幅度提升了lily在公司的签单权限。 “还是年轻人有干头！你呀，放手去干！如果临时要用到现金的，你直接找张姐，10万以下的都可以批！” “还有，就是这个叫杨什么的人可能安排不了副经理的位置。我们公司开业以来督导部就没设副经理的规矩。公司就这么点人，老往里头添领导也不是个事儿。 “那就这样！人么，就先过来公司里跟着你上班，帮你分担下工作。嗯，我让张姐给你卡里打双份工资，到时候这个男的具体拿多少工资你自己定，你自己私底下转给他就好!” lily彻底懵圈，没想到老板竟这么好说话，结结巴巴道：“老板，不用不用给杨杨洋开这么高的工资的” lily以为老板给的双倍工资，是她和杨洋各拿一半。 光头老板微微一笑，满不在乎道：“这个叫杨洋的女朋友不是跟着你好几年了？这次叫过来一并跟着你做事，工资也统统由你来发。这样他们也能更听你的话，不是吗？” 除了副经理的职位外，lily还犹豫着给公司股份的事情，没想到老板竟然顺手给了她如此大的自由。 工资由她发放，那股份和提成不也就是她一张嘴的事情了。到时候从自己的提成里匀出一小部分连同工资转给杨洋，这事也就过去了。 再加上一直想往上爬的小玲都能一并打发。 此时想到老板竟如此支持，原本还准备了一肚子话的lily顿时有些感动，竟有种士为知己者死的错觉。 要知道，原本眼前这名胖乎乎的，天天待在【999】包厢换着小妞玩得醉生梦死的光头老板，在lily的心里，这评价甚是不堪。 事毕，lily起身告辞。 等人走后，张姐终于忍不住将嘴角的弧度拉到最大：“老板，lily这小妮子总不会以为我们是那种开在城乡结合部，随便哪个小衙门都能过来踩一踩的野场子？ “呵呵，笑死人了。我们这么大的公司开在这里，难道还得靠着几个小警察罩着？真是天大的笑话！都当经理的人了，一点管理水平都没有，还是和底下的妈咪一样，浑身一股子土包子味儿！” 作为女人，张姐在潜意识里敏锐的意识到了lily的威胁，所以对待lily的态度和早些时候全然翻了个跟头。 光头老板斜了眼坐在边上毫不掩饰的张姐，心里想着女人呢，即使年轻时候再漂亮，这时间一久，总归会有变化；这智商即使再高，经历再老道，只要喝上一口醋，就会立时变成傻子。 原本他的打算，也只是把lily当作一个挡箭牌用来给自己消消公安的第一波打击力。可没想到她在公司里做事比老李认真，还会出些新点子，成绩都还不错。 特别是今天特意过来提的这个建议。 虽然光头老板对此事的想法基本和张姐一致，可适才听着lily努力的勾画着她的计划，他亦是起了爱才之心，想着也给lily一个机会，好好栽培一下，兴许能早点成为一名合格的总经理。 即使是一个损耗品，但是一个能力出众，可以为公司排忧解难、不断赚钱的总经理，还是要比单纯的“挡箭牌”好得多。 她要组班底那就给她组。没出事，加强团队实力促进公司业绩也是好事儿；出事了，那也是她们自个儿组织结构严密的一个团伙，更方便挡箭，和公司、和老板可是没半点关系。 张姐给自己点了根烟吸了几口，还是没准备停下嘴来：“呵呵，还想着让杨洋那赌徒去打交道？小心让人给卖去山沟里，被上卷了边哦！” 光头老板看得通透，挥手打断了张姐有些厌耳的揶揄，随口道：“lily想做事，就放开手让她做。我们拼搏了大半辈子，是得歇下来休息休息了。” 第593章 签单超包 从【999】包厢出来后，lily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近十年的夜店工作经历，除了第一次坐台收到小费，她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情绪激动过了。 也许，第一次作为妈咪月底窝在被窝里数着当月的提成时也曾如此激动过。 就像这回，第一次当了经理拿了公司的股份一般。 总归还是那一个字，钱。 适才在包厢的时候手机就振动个不停，出门后lily掏出手机翻了翻微信，见是弟弟一直在给自己发微信。 说上次购买新房交完定金后，已经到了要付剩余首付款的时间了，要她赶紧打钱过来。 原本飙升的战斗力立时被现实给打扁了，lily一下没了先前旺盛的精气神，苦笑着摇摇头，给弟弟发了个“ok”的手势。 收好手机，抬头四望。 走廊上穿着小西装的精神小伙来来往往，有搬着酒箱匆忙给包厢送酒的、有端着个大铁盘给包厢送水果的，等等。 lily拣了个边上的包厢，透过门上的透明小玻璃往里头瞧了瞧。 男人们在这私密的风月场里是彻底变了样。面对无需拘束的酒与色，他们必然是脸红脖子粗的尽皆失了态。 再正经的人进了这种地方，再陪上一位对其百依百顺的清凉美女，都会沦陷。要是再弄几瓶啤酒下了肚子，这色胆一起来就不容易下去了。 男的要降落，女的要赚钱，两人一拍即合可能就钻进了包厢独有的厕所；稍显矜持的，会双双上楼开个钟点房。 而这些，在场的男女双方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最近公司生意很好，全亏是赵经理的手段呵。”张姐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用夹着香烟的手搭在lily的肩膀上，烟雾直往她脸上熏。 一听“赵经理”三字，lily立时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公司分管账务的副总是对她起了不满。 为什么不满，她不清楚。 不过，lily还是知道扮小，再送出一份大大的微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么。 lily是半分不敢挥手散去面前的烟雾，陪着笑脸：“张姐开玩笑呢。这公司都是你和老板他们打下来的，我们这些‘新人’可不都得跟在你们的屁股后面混口饭吃呢。” 对于在十几岁时就跟着光头老板溜街的张姐来说，公司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是新人。而随着年龄日益增长，心知肚明自己容貌的不再美丽，她亦是最为看重‘老人’这一点。 lily的这句马屁可谓是拍到了七寸上，张姐十分满意，嘴角忍不住翘起几分弧度，将手指头的细烟轻轻一甩丢在了边上。 阴霾散去。 张姐笑着亲切道：“往后公司的发展还得看你们啰。对了，前面老板说的签单权限，你明天上班了抽空填个表格给我送过来，我就在办公室等着给你签字。” “谢谢张姐，谢谢张姐！”lily马上又是连着俩鞠躬，将自己的态度摆到极低的位置，“张姐你可是公司的大管家，要跟着老板做大事。我这点小事你不用挂在心上，哪天有空了你发个微信给我，我马上过去。” 张姐稍稍弯腰，贴着lily的耳朵呼了一口气：“嗯，这事早点办了早点好，刚才我在大厅那边瞅到小玲的男人好像带了不少客人开了超包。啧啧，超包呢，也不知道这小子请的什么级别的客人，要不要让老板过来敬一杯。” “什么！！！”lily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她前脚刚跟老板请示公关的事情，虽说老板同意了她签单的事情，可杨洋后脚就把人给请进了包厢。 现如今，在老板和张姐的眼里，杨洋和小玲可是她lily的人，如此做法免不得让人觉得lily是有些托大了。 lily焦急，马上开口道：“张姐，这事我真不知道” 张姐直起身，打断了lily的解释：“这小子真是猴急的不行，一点规矩都不懂，你私底下可得好好管教管教。咯咯咯，如果今晚上你要是急着签单也没关系，明天给补上就行。不过下不为例哦。” 说着，一边扭着丰满的臀部，一边摇头晃脑的朝走廊尽头走去：“老板可没有我这样好说话哦。” 张姐的言下之意明明白白，就是这签单的事情没她点头，即使老板同意了，她也有一万种方法将lily拿捏。 职场和guan场差不多，一个人事权，一个财权构成了权力的基础。老板拿住人事，然后将自己最放心的人放在财务，统管公司的总经理反而只能算老三。 对方走后，lily长吁了一口气，自我安慰幸亏为人低调，当上经理后没有一下子飘起来得罪老板的心腹。 随即又是一个激灵，想起杨洋竟然在未经她同意的情况下，私自带人进公司消费，这可是职场大忌，要是被老板知道，也许她刚得到的东西都得被一撸到底。 “也许杨洋只是带朋友过来聚餐，他是自己请客的。” 快步在走廊上行走的lily自我安慰，可一想到对方订下的可是低消达到三万起步的超包，她就觉得不可能。 杨洋有多少钱她还能不清楚？ 一个天天不上班找女朋友要钱买手机，零首付买电动车的混子，能有多少钱？ 越是临近走廊底部的超包，随着里头传出来“砰砰”直响的低音炮，lily的小心脏同样止不住的狂跳。 凑巧，撞见了打开包厢房门走出来的小玲。 余光中，lily见到里面正好站了一排的小姐姐，大部分都将双手置于身前。 小玲抬头一见是lily，奔了过来挽住对方的臂弯，神神秘秘道：“lily姐，小杨可上心了。这不你一走，他就忙着联系他以前在公安的好兄弟。你看，人都在里头坐着了。 “现在都在耍小姐姐，我们在旁边他们也放不开。迟点等他们酒喝得差不多了，我就让小杨领着我们进去和这些领导认识认识。” 果然被张姐点住，这可是要签单的节奏。 管理层在夜总会签单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像这么大手笔直接开了超包的房间，还真不多见。 lily上任经理一个多月了，虽说手上亦是有点权限，可她连想都不敢想去签超包的单子。 小杨是真正不把自己当了外人，莫不是他真把自己当了公司的股东？才1个点呵，就敢这么 lily心头一凛，第一次觉得拉下杨洋不一定会是好事。 她被小玲拖着走，回头瞥了眼超包的房门：“小玲，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不是和你们讲过么。等明天我这边办妥了人事，通知你们过来上班后，小杨才可以过来的嘛。” 小玲听出lily言语里责备的意思，心里有点烦躁，松开挽着的手，没好气道：“lily姐，小杨心里全装着公司，也不在乎这一天两天的工资，想着能早点帮公司联络这感情。你怎么能觉得他做错了呢？” “公司有公司的规矩，要是大家都由着自己的性子干事，那公司还不成了一盘散沙?” 小玲站住身体，双手往前一摊：“lily姐，领导们都来了总不能把人给赶回去？下不为例，好吗？” 又是一句“下不为例”，脑瓜子疼的lily头大如斗，只得是挥挥手带着小玲回了办公室。 希望杨洋稳重，不要出事，不要胡乱消费。 第594章 组织结构 担心什么就来什么。 夜里快两点的时候，也就是寻常闭店的时间。 逛了一圈关系户的包厢，喝了不少酒的lily在办公室里还没歇息上几口气，搁在办公桌上的对讲机就哗啦啦响了起来。 “赵经理！赵经理！” “赶快来下666包厢，小玲出了点事，需要你来一下。嗯，可能是喝醉了。” 对讲机刚响起来保安队长的声音时，lily松懈的神经就紧绷起来，生怕是杨洋那边招待的关系人出了什么事情，生怕这项目的第一炮就给打歪掉。 徒惹了老板的信任和张姐的笑话。 听到只是小玲喝醉了，lily没有放在心上，在夜总会这种地方陪侍的姑娘喝醉酒是正常现象。 “叫两个人给抬到我办公室。” “”对讲机停了好长一会儿，复而重新响起，“赵经理，要不，你还是来看一下。666包厢。” 这是话里有话的意思，还特地点了包厢号。 lily起身简单收拾了下，打开办公室的房门往666包厢过去。由于已过两点的缘故，场子里原本震耳欲聋的音乐慢慢沉寂，客人亦是走得差不多。 “赵经理。” “lily姐。” “赵经理。” 一路上几个弯腰打扫卫生的少爷撞见lily，不论再怎么疲惫都纷纷向她问好，恭恭敬敬的喊了声“经理”。 这感觉，比之早些时候在场子里带着一堆姑娘当妈咪，遇到这些精神小伙被调侃的境地，可强太多了。 来到666包厢，门口站着两位穿着保安服的男人，其中一名见lily过来，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赵经理，你可来了。小玲小玲她” lily也是好奇，这夜场女孩喝多了对于这些保安来说也是稀松平常，见惯了的事。 处置起来也简单，就是两人一起将女孩给搀扶到“大本营”里，和女孩所属的妈咪打声招呼就结束了。 怎么这常队长在对讲机里还执意让她过来？ lily走到门前，伸手放在门把上轻轻往里推了推，没锁。 她侧过头，疑惑道：“常队，小玲怎么了？” 常队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他的脸色让lily心底一颤，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瞥了眼跟在常队身后东张西望的新进公司的小年轻，心中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担心。 “我知道了，你们先走，这里我来解决。” 等两人走后，lily方才推门走进包厢。 右手边挂在墙上的80寸大电视放着张杰的v，里头正播放到他在公交车站和一名年轻女孩深情拥吻的画面。 头顶的五颜六色的彩光射灯依然在自动旋转，空气里一阵又一阵难闻的酸味直扑开门的lily。 而小玲则是躺在房间中央的长条沙发上，长发半是掩盖着她的脸庞，右臂亦是无力的垂落在身侧。 右手指尖触地，地上一圈呕吐物。 昏暗中，lily打开包厢的日光灯，走近沙发边上，见小玲脸色发青，双眼半张半合，胸膛上下起伏得厉害，耷拉在沙发边上的那只手亦是跟着抖动。 lily推了推，又喊了几声，可她就是清醒不过来，只是嘴上一直发出极为微弱的，含糊不清的声音。 余光中，lily发现了一旁茶几上竟放着几片卷成纸筒的铝箔纸和几张银行卡。 “遭了！竟然‘走板’！还过量！” 这下是知道了刚才常队为什么关起门来，单独通知她过来救场。 按照公司的底线，任何包厢里是不能出现这玩意的，假如有客人执意拿出来要弄，都是必须将人请出去。 而对于内部的员工或者小姐姐，只要发现在公司碰这东西，一律都是赶走，一点情面都不会留。 现在这社会，干点什么都比卖这个强。 公司里的人都知道小玲是她lily的人，这事要是给捅到老板那里去，小玲走人自是不用讲，以lily在公司的地位肯定得受牵连。 心中有气，lily的心里生出一股子懊恼，怀疑自己硬是拉上小玲和她男友杨洋会不会是一步极烂的棋。 她抓起一旁沙发上的靠枕，将茶几上的铝箔纸和银行卡统统扫落到地上，然后将枕头砸在地上的呕吐物上，抬脚狠狠踩了几下。 有这么一瞬间，她是真的想和这犄角旮旯到处藏着恶心人、恶心事的夜场说拜拜，抬脚就跑的那种。 当然，这只是一时气话。 生活要过，钱也要挣。 冷静下来的lily坐到沙发上，将小玲的脑袋抬起后枕在自己的大腿上，先摸了摸对方的下shen，发现是空的。 长叹了口气，从茶几上拿过一瓶矿泉水旋开，一手抠开小玲的嘴巴，一手慢慢将水给灌进去，给她缓缓劲头。 灌水的速度得很慢慢，快了容易呛住，万一喉咙堵住了呼不出气来那就会出大问题。 等一瓶水灌完，小玲的呼吸方才变得平稳，脸色同时略红起来，情况比之先前好上许多。 lily擦了擦汗，将其放平在沙发上，然后脱下身上穿的小西装给盖上。 坐在沙发上，lily想了一会儿，觉得小玲既然碰了毐，那是断然不能留在身边了，得找个机会跟她撇清关系。不然要么她被拉下水，要么小玲惹事她来擦屁股。 而杨洋，也是个没有界限感的家伙。原本以为干过警察应该沉稳许多，比不上光头老板的坐拥四方，可起码也不该如此不着调。 兴许，将这两人拉到身边是一步臭棋。 可眼下这棋子刚放下，要是立刻将棋子反悔丢到篓子里，又一定会被老板看了笑话。 带了这么多年的小姐姐，lily是清楚知道这手底下犯的错，最后都得归带头的她来担着。 “先凑合着用几天，也许小玲能戒，杨洋会改。” 正想着，lily见到怀里的小玲略微睁开小小的眼缝，不知道是真的见着了lily准备谈理想，还是说只是粉多了在胡言乱语。 她喃喃着：“杨洋当了经理，我当了妈咪，这钱呐，就能哗啦啦的赚钱啦。等赚够了钱，我们俩就买房买车生孩子，再了不干了” “再也不干了” 上岸。 lily叹了口气，摸摸她的额头，又闭上眼睛。 脑海里突兀的跳出常队魁梧的身影。 他的心思lily看在眼里，可这夜场真真假假的，谁又能知道这里头到底装的是什么呢？ 叮铃铃。 手机铃声一下响起，lily下意识先看了眼靠在她大腿上的小玲，见对方依旧睡着，方才接起电话。 电话是妈妈打过来的。 说了半天，都是钱。 弟弟买房，要钱； 爸爸治病，要钱； 家里四口子（加上弟弟未过门的媳妇）的生活费，要钱。 全是钱。 虽说现在手机转账很是方便，但此时的lily感觉心很累，不愿做这烦躁事。 几句不耐烦的话顶了回去，妈妈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毕竟现在家里的大钱还都得靠lily给着。 刚歇下没一会儿，搁在茶几上的对讲机又传来常队焦急的声音。 “赵经理，超包这边需要你过来一下，客人喝多打了姑娘几巴掌，现在这边正闹得不行。” “客人里有个男的还说自己是我们公司的股东，指着名的要老板过来解释。” 超包即是杨洋先前带人进去的包厢。 lily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这该来的还是会来，摇摇头，别上对讲机出门，心中祈求这对讲机里的话可不要传到楼上那位的耳朵里。 第595章 即将收网 常队长站在包厢外的走廊，湿了半身。 他闷头狠狠抽了几口烟，掐掉之后想放几句狠话，最终又沉默下来。 边上同样穿着湿了半边保安服的年轻人忿忿不平道：“常哥，这些家伙太不是人了！打了女人还有理儿，还泼我们酒？要不是看在股东的面子上，你看我不一巴掌把他给扇飞了！” 另一名年轻保安同样气得咬牙切齿：“可恶！那个老头真的太贱了！常哥，别忍了，现在就去叫兄弟们，干死他丫的！” 听着手下鸣不平，常队阴沉着脸色没说话，在他这一年的工作里，确实见过那股东来过几次店里。 虽然每次过来都叼根烟摆出一副臭脸来，台型端得倒是挺足，可记忆中应该是店里姑娘小玲养的小白脸，怎么一下子成了公司股东？ 要不是小玲是赵经理手下最亲近的姑娘，常队看在赵经理的面子上，刚才那会儿也不用小年轻忍着，他就一脚踹过去了。 作为公司的内保，该有的彪气还是得有。 要不是赵经理 抬头见着拐角处一名穿着套装西装的女子快步走来，常队阴霾的眼神缓和下来，“呸”一下吐掉嘴上的香烟，迎了上去。 “赵经理，事情已经解决了。” 快步走来的lily停了下来，惊讶道：“解决了?没事了？哪个姑娘被打的，姑娘人呢？” 常队笑了笑：“小龙女，现在里头陪着呢。客人还算理智，最后给了小龙女双份的小费，这事就结了。” lily长吁了一口气，一晚上总算是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常队身后的年轻人插嘴道：“常哥被泼了一身酒。” 正透过房门上的小玻璃观察里头情况的lily愣住，猛地一下转过头来认真打量了一遍常队上下，确定对方只是衣衫被打湿，身上并无大碍。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轻，松了一口气：“常队，没事？” 反正肯定不是爱情。 应该是对于包厢里领头闹事的杨洋是她带过来的缘故。 愧疚，嗯，就只是愧疚而已。 lily在心底里如此暗示自己。 常队长哈哈一笑：“没事没事，赵经理你别担心了，我们做保安的被客人泼点酒是常有之事。何况我皮糙肉厚的，就是砸一酒瓶子到我身上，也就跟挠痒痒差不多。就是现在已经过了两点，这闭店的时间上是不是应该跟客人解释解释？” lily心里记挂包厢里杨洋和他带来的领导，这边见常队长确实没事，点点头推门进了包厢。 门刚被打开，坐在长条沙发正中央的杨洋一下就瞅见了进门的lily。 他示意公主将包厢的音响声音关小些，随即上前站在lily边上将其介绍给众人。 其中一名男人原本站在边上唱歌的男子恰巧凑在了lily身旁。又干又瘦的身体，一张长长的窄脸上给钉了个巨大的酒糟鼻，一双眼睛下面挂着浮肿的眼袋，乍一看让人挺不舒服的。 等杨洋介绍完，lily顺手拿起公主递来的酒杯，准备按照夜场的规矩给几位客人都先敬上一杯。 结果旁边这位窄脸男倒先是搂上了lily的细腰。 两人客气几句，酒杯碰了碰便一饮而尽。 lily轻轻一拍腰上的老手，端着酒杯在包厢里转了一圈，正准备喊上杨洋到外边说话的时候，没想到那窄脸男又凑了过来。 “这位是中山所的中队长，老马。老马，这位是我们公司的赵经理，场子里的事都归她管。”杨洋如此介绍，言语里对这位老马也没有特别的尊敬，似乎还带点傲气。 这让lily有些奇怪，中队长听着就像是领导，怎么已经被辞退了的杨洋反倒是不太把人放在眼里。 下意识的，lily回头瞥了眼坐在沙发上正逗弄着怀里小妞的其他几个男的。昏暗的灯光下，他们的脸庞一闪一闪，说不清楚的异样感觉。 已喝过酒，lily这回只是伸出手和对方握了下，礼貌道：“老马您好，以后就要多仰仗您罩着我们的生意了。” 老马哈哈一笑，笑得很随意，没有丝毫自谦之意，顺手也是捧了杨洋一把：“有杨哥在公司里坐镇，哪还需要我来照顾。” 这话一出，杨洋的心情大悦，下巴亦是抬高几分。 lily则微微皱起眉头，总觉得这两人间怪怪的。 几人一边聊着，老马又搂上了lily的腰，搂着搂着顺势便往下滑了几分，停顿片刻又下滑几分，轻佻的动作就像对待陪侍的小姐姐一般。 这男人的秉性就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明明沙发上坐着玲珑浮凸的清凉美女让君采撷，偏偏就喜欢往服务的公主或者妈咪上凑，仿佛拿下她们才能带给他们巨大的乐趣，或者彰显他们的男性魅力。 lily不动声色的打开快掉到她屁股上的那只手，换了一副半开玩笑半是严肃的模样，和老马喝了一杯，喝完将杯口倒了个底，以示饮尽。 趁着老马低头找杯子回敬的空隙，lily叫上杨洋往外走。 结果这姓马的中队长估计是酒精上了头，竟转过身来拉着lily不放手，两人一推一拉间，lily没站稳摔在了老马的身上。 假借站起来的势头，lily用力推了一把对方。 可这女人哪有什么力气，老马硬是一边掰着lily的手，一边环住她的腰，往沙发那边带去。 包厢内其他男人见此，更是猥琐的笑了起来。而杨洋跟没事人一样，连眼睛都不往这边瞧上几眼，转过身来只顾跟自己身边的小姐姐说话。 这时候，常队长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黑着一副大凶脸，不过言语上还是比较克制和礼貌。 “这位先生，我们老板找赵经理有点事情。” 常队长伸手按住了老马的两只手，退役特种兵的力道稍一用上，对方立时就软了。 lily被松开，拍了拍常队的肩膀表示自己没事，让他先离开。 结果常队松开锢住老马的双手，转身走了没几步，就被老马抓起茶几上的一瓶玻璃装的啤酒一下砸在了脑袋上。 砰！ 酒瓶子应声而碎！ 黄色的酒水从常队的头上灌到了脚下，接着就有几道血水从头上流下来。 附近的小姐姐和公主尖叫着散开。 不过超包专属的女dj只是看了一眼事故现场，脸上的表情是竟露出些许的兴奋。 摇头晃脑的一只手捂着大耳罩，另一只手快速的在混音台上拨动，背景音乐更加dis，灯光闪现亦是配合得五光十色，基本就是在为整件事情配乐。 lily大步向前，一手扶住常队的胳膊，一手指着所谓的老马大骂。这一刻，她是真的将老板的信任、张姐的嘲弄和自己的后路等等一切，抛在了脑后。 第596章 小人物 常队摸了摸脑袋，放下手一看，血色一道道的，心中陡然怒气升起，轻轻拂开挡在前面的lily，俯身猛地一下扑了过去。 左手一把揪住窄脸男的领口，高高扬起右拳就狠狠砸下。 作为夜场的内保头子，他的手底下功夫可不虚。 窄脸男捂着眼眶，就只两下便被打得鼻青眼肿，惨呼几声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杨洋的表情阴晴不定，杵在边上一动不动，这事态的发展已经有些超出他的控制。 原本坐在沙发上的几人此时站了起来，朝着常队长围了过去，而门口站着的几名年轻保安同样冲进包厢站在了他们队长的身后。 两方人马对峙，现场的形势一下严峻起来。 “都吵什么呢！有什么好吵的！” 一名顶着锃亮的光头脑袋的中年男子，气场十足的走进包厢，冷哼一声扫视全场，接着就是先给了常队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包厢内顿时安静下来。 “下去。”常队低头，乖乖地带着众人离去，最后轻轻带上房门。 lily见老板一来是完全倒向老马这边，回头看了眼常队落寞离去的背影，心上仿佛空了一处地方。 站在边上的杨洋在乍见到夜场老板到来时吓了一跳，可眼下见对方如此做法，原本僵硬的神情渐渐缓和，这下巴又开始缓缓抬起。 光头老板扫视一圈，目光落在仍旧坐在地上，捂着个眼睛一声不吭的老马，皮笑肉不笑道：“马队长，来我场子里玩怎么不通知我？我算算哈，我们都好久没见了，这次难得撞见了可不得好好聊一聊？” “张姐，带客人去999耍一下，我和马队长好好聊一聊。” 说完，他也不管对方是否答应，自顾自的坐在了包厢内的大沙发，并朝着lily招招手又点了点茶几上的酒杯，示意倒酒。 “哎呀呀，这事情办得，是我们没弄好。哥几个可千万不要介意，今天的消费全部免单。” “这边请，这边请。哟哟，老马是我们老板的好朋友，他们太久没见面了，只是聊聊天，没事的。” “999包厢可是我们公司的金卡会员独属的地方。哥几个都是行家，那里有多高级的服务，应该都听说过。” 张姐满脸堆笑的将众人送出包厢。 她是最后一个出门的，在外边走廊上将房门往里轻轻一关，包厢内一下安静下来。 只剩下，lily端着瓶新开的威士忌，缓缓朝酒杯倒着的潺潺声。 老马爬起来后拣了张沙发只坐了半个屁股，讪笑连连却一直没说话，只是不停拿眼睛往lily身上瞟去。 光头老板翘起二郎腿咬着雪茄等lily将酒倒完，方才挥手示意其离去。 lily听话的倒退出门，等关上房门的一瞬间，余光中察觉那位被杨洋称为中队长的老马竟弯着个腰，端起酒杯朝大马横刀坐在沙发中间的老板敬酒。 这场面太过离奇，直到房门被完整关上，lily还是盯着那被关实了的门缝回不过神来。 “嘻！” 这突然发出的嗤笑惊了lily一跳。 她扭头一看，却见原先带着众人离去的张姐竟靠在墙边似笑非笑的瞧着她。 lily有些尴尬的别开目光：“张姐，你怎么还在这呀” 张姐打断了lily的话，径直走了过来挽起她的小臂，边走边笑道：“是不是看傻眼了？没想明白一个派出所的中队长会对我们老板这么客气？” “是。” “这老家伙就是个协警队长，其他几个也只是跟着他的小队长罢了。要不是杨洋牛皮吹破天说自己是公司的股东，给他一万个胆子都不敢动我们家姑娘的一根毫毛。” 说着，张姐又是冷冷一笑：“啧啧，不过这老油条子的眼睛可是毒得很，估计看出了杨洋的底细。杨洋都被单位给辞退了，那些有编制的民警可不会再带着他玩啰。 “而他这动手打的可不就是杨洋往日的面子吗？啧啧，这不就是小说里的落井下石么。啧啧，说到底以前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怎么连这也报复上了。” 三句话，张姐啧个不停，显然心情还是比较愉悦的。 而lily听后，心里立时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来她想着假借公司资源巴结辖区领导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结果反倒是第一天就被人瞒住给骗了。而一直以为在999包厢吃喝玩乐的老板等人，却是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 连杨洋刚吹的牛都知道。 她紧抿着嘴唇站下，一动不动的颤颤巍巍道：“张姐老板他我” 张姐斜了她一眼，伸出长长的手指点在lily的心坎上：“别紧张，你的初衷也是为了公司，这些事情老板都看在眼里。只不过往后呵，干好你自己的业务工作就行，其他乱七八糟的就不要管了。知道了吗？” 这下lily是彻底放下自己的小聪明，心悦诚服的低下了头：“张姐，我知道错了，往后我就只管好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好好给公司赚钱。” “嗯，也是给我们自己赚钱。” 张姐很满意lily的低姿态，拉起lily双双离去。 深夜，回到办公室的lily瘫倒在老板椅上，感觉身心疲惫。 这次办岔了事情老板虽然没提半个字，依旧给与她全公司最高的签单权限和最大的楼层管理自由。 可lily明白，这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她良好的业绩上。 掏出手机，看了眼家族群里那些和自己有些所谓血缘关系的人不停张扬的奉承和隐晦的讨要钱财，lily长吁了一口气，突然有些兴味索然。 这些年来，她补贴回家里的钱属实不少，先不提这次父亲住院花的十几万，前年农村那栋老房子推倒重建同样花的是她的钱，还有弟弟念大学四年的生活费和学费。 要不是还想着上岸后能回到故乡有个能窝着的娘家，她是真的不想再把钱往家里这么个填法。 就像她前面劝雪依一般，这些钱都是无数个夜晚，她们拿命喝酒、拿命扣喉咙、拿命颠倒黑白赚过来的血汗钱。 lily切出银行app，看着越来越多的余额。 心情总算好上几分。 短短一个多月，这作为经理提成的收入都快抵得上她往常累死累活当妈咪半年的收入了。 “再加把劲儿！再赚点钱，我也要上岸！” lily给自己鼓了鼓气，拿出手机，依着往日那些在她心目中排得上号的豪爽客人，一一拨了过去。 “喂，是陈公子吗？我是你的lily呀~~” “我们呀，最近上了些新项目~” “你呀，肯定喜欢~” 第597章 特警扫橙 晚上，特警大队。 陈川放下电话，搓着手道：“书，你可真神了，a_party的妈咪又给我打电话了。说是场子有新项目，去不去？” 陈书哑然失笑：“嘿，你都在电话里订好包厢了，还来问我去不去？” 陈川振振有词，还反问起来：“我这是化妆侦查，可不都是为了工作？” “工作？到时候你这报销我可不会批的。”陈书笑了笑，结束玩笑正色道，“虽然我没怎么去过夜总会” “量贩式ktv。”陈川一个字一个字矫正。 “好好好，量贩式ktv。虽然我平时没怎么去这种量贩式ktv，不过我可知道这些妈咪平时都在干嘛。就冲先前那次，她可以亲自下场给我们当dj，我就觉得她是一个有冲劲的人。 “眼下经济形势这么差，笑贫不笑娼已经不再是一个贬义词。女孩子进场的只会越来越多。这人呢，为了钱迟早得干些出格的事情来。就那位叫lily的妈咪，她呀，一看就是精明的主儿。” 陈川撇着嘴：“前头你不是说搞这些有偿陪侍没什么意思么？” “有偿陪侍算是行政处罚，伤不了人家筋骨。”陈书呵呵一笑，抖出了包袱，“不过前几天有了这打算后，就和中山所的李朝阳沟通了下。正巧，那边反馈消息，说是有群众举报a_party涉黄，不过这举报内容就有些古怪了” 陈川一激灵，直接打断道：“不可能！a_party不可能涉黄！” 陈书指着对方，揶揄道：“这么激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a_party的幕后老板、保护san呢。” 陈川讪笑，自言自语道：“就是难得找到一家合口味的地儿，我也不希望” 陈书僵硬的勾了勾嘴角，继续前边的话题：“不过这几个举报也有趣，有说‘干扰到楼上小孩学习的’、‘也有说搞的房子跌价’等，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都有。我们要是不去，他们还会向督察举报我们‘不作为’。除了这些稀奇古怪的，这种会所涉黄的，还有他们同行举报。” 陈川：“这路子可真够野的。” 陈书耸了耸肩：“同行举报确实普遍存在。我们这儿的女票女昌业蛋糕就这么大，谁生意兴隆就意味着别人少赚钱，所以有些人就专门举报生意好的同行。” 陈川一愣：“这玩意也搞恶性竞争？” “告诉你个更有意思的事情。”陈书有些哭笑不得，浑然忘记了两人商议的初衷，开始聊起了天，“举报这种个体户卖银最多的还是房东，说是卖银女不交房租，跑路了。 “当然有的房东也最是喜欢接受这些楼凤租房。因为她们租房就是打游击战，两三个月就换地儿，这押金就能被房东顺顺利利的拿下。” 砰。 办公室房门被打开，朱一霸探进半个脑袋，睁大发亮的双眼，激动道：“兄弟，你们是要去扫黄吗？算我一个！” 进门后刚一坐下，他就信誓旦旦道：“我跟你们说，这扫黄的线索其实很好找，只要搭个梯子打开you_tube。只要稍微有点名气的城市，都能轻易搜索到这些探店的视频。到时候，我们顺藤摸瓜，嘿嘿。” “探店？探什么店？”陈川精神一振，急切追问道，“我说你小子看不出来啊，这么闷骚！套路满满，是个干警察的料子！” 陈书抬脚踹了过去，认真道：“正好，朱一霸，你帮我查查一个叫a_party的量贩式ktv，里面有没有存在卖银的现象。” “是！” 朱一霸应声站起，快步走出房间。 看着朱一霸斗志满满的背影，陈书笑道：“还记得我们刚入警那会儿吗？每次跟着师父出去扫黄就特别有干劲，特别有战斗力，年轻诶。” 陈川幽幽道：“抱歉，我毕业就去了机关。” 陈书抬脚即踹：“嘚瑟。” 俩人逗弄几句，陈川给递了根烟，问道：“对了，你说这事要不要通知下分局的治安大队，或者辖区派出所，大家来一次联合办案？” 陈书摇了摇头：“我以前在所里基本上都是自己单位就办妥了。现在特警的警力更加充沛，没必要再拉上其他单位的人。” 陈川意味深长道：“书，我知道你的本意是想让特警大队独立办案，然后在分局里正下一直以来冠在特警脑袋上‘不会办案’的名头。可你知道吗？扫黄这种事情，你要是越过辖区派出所，或者分局的治安大队去办案，后果是什么吗？” 陈书一愣，心想自己这在基层扫了多少年黄的治安警，都还不知道这劳心办案还有什么坏的结果，就陈川这天天在机关泡茶喝喝的家伙能懂什么。 其实这次办案还得是上头领导下了命令，要求特警必须主办几个大型案件，不过陈书倒想听听陈川的说法。 “说说看。” 陈川摇了摇食指，乐呵道：“如果说扫黄这种事，要是被市局牵头弄的话，就说明这事情在社会上影响很恶劣。 “他们肯定没有意见，你俩也是互相信任的。可嘴在别人身上，你想他们会怎么讲？到时候，这风风雨雨的在局里这么一传，中山和你们特警都得倒霉。” 陈书也是极聪明的人，此时经陈川一点，就明白了里间的道道。 他可不会自大到以为自己就能和整个系统斗上一斗。为特警大队正名是一回事，可不能因为心里存了好意结果却办成了坏事。 这是谁都不愿意看见的。 他笑着点头：“算我欠你的人情，等这次办完案子了，我找个时间请你吃饭。” 陈川眉开眼笑：“不用等这么久，你把这次办案的对象换个夜总会就ok了。书，我跟你说，这a_party的风格是真的和我对路” “滚！” 第598章 搞“个体户” 朱一霸打开房门，慢腾腾的走了进来，坐下后挠着头皮不好意思道：“陈大，网上找了一圈都没找着这a_party涉黄的信息。” 陈书点点头：“没事，这案子没这么容易，我再想想。” 陈川执着道：“书，你为什么想着一定要扫橙？干点其他的事情不行吗？比武、训练、武装巡逻，大把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干呀！” 陈书瞥了对方一眼，干脆道：“分局这次给我们特警也下了扫橙打非的指标。” “咣。” 陈川摔坐在沙发上，扯了扯嘴角，扯起一个牵强的弧度：“这世道咧。抓赌、扫橙、反诈，我看你们还叫什么特警大队，不如干脆改名叫正明区治安二大队得了。” 见两人有吵架的趋势，朱一霸不小心说漏了嘴：“其实，虽然没摸到a_party的涉黄信息，不过倒是在我们东州下面的县、市发现挺多‘个体户’。就是，我有点不忍心” 陈川抬了抬了眉梢，打断道：“可以干！” 陈书眼睛一斜：“刚才谁说的不能跨区域？” “” “先商量着办呗，指标最大！” 办公室内重新陷入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目前来说涉橙的产业在国内几乎已经不存在guai卖、强迫等行为，多数还是自愿的。但是如果公安在一段时间里不扫，给某些团伙有做大的机会，就会让他们迅速积攒资金资源去扩展到其他产业，最坏的情况是会出现浸透到x务x队伍的现象，将其从下到上腐蚀一遍。 甚至也会较为容易的转换成刑事案件。由黄衍生出来的凶杀、抢劫、敲诈勒索、诈骗、故意伤害、绑架等等，翻开案卷，比比皆是。而一旦社会上警察对涉黄产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很容易出现产业链，这种将妇女物化的结果最终会导致疯狂衍生的guai卖fu女人口贩卖。 比如近年“魔鬼般的城市”里边比较着名的小红楼。 社会治安是一定会由于黄的泛滥而出现明显下滑，这些都是有几十年的过往经历所得出来的。 陈书觉得和这俩家伙再聊下去指不定得闲扯到火星上去，决定还是上楼找大队长李达，或者副教导员谢持聊聊。 这两人有着几十年的公安工作经验，肯定比屋里这俩满嘴跑火车的家伙强。并且大队长李达马上就要调任法制大队，这手底下要是没点真功夫，搁谁都不会信。 “你说的都对！我完全同意！” 大队长李达把手中的报纸放在茶几上，想想，又塞进了茶几下面的抽屉里。 余光中，陈书发现是本地一份有名的八卦娱乐报。 “就按照你想的办！你办事，我放心。” 李达正襟危坐，给陈书背书：“只管去办，一切有我。” 陈书微微张了张嘴，没说话，看着自己的大队长。 李达顿了顿，目光微微朝下扫视一遍，见报纸放得妥当，茶几上面也没有其他碍事的东西。 他旋即盯住陈书，沉声道：“你放心办案，家里有我给你撑着。” 得，明白了陈书果断撤离大队长办公室，敲开了隔壁教导员的办公室。 听完陈书的介绍，“嗯、嗯”了好半天的谢持摘下眼镜，眼皮跳动，支吾半天才说道：“陈大，办这事得花钱不？大队里的加班费已经付得差不多了，可得紧着点花。要是没这必要的话，要不我们还是不加这个班了” 哎哟，我去！ 在特警，想办个案，是真难。 陈书捂脸，心里是真起了入乡随俗，跟着躺平的打算。 回到办公室，陈书见陈川和朱一霸两人还在争执不休。 两人此刻的话题是警察到底是扫楼抓‘个体户’楼凤为重，还是该带队端了大型娱乐场所。 眼见两人争得面红耳赤，陈书乐得端杯茶在旁边看戏。 陈川瞥了眼进门的陈书，继续振振有词：“朱一霸，你知道搞这些开在五星级酒店的大夜场有多麻烦吗？指不定你前脚刚踏进人家前厅，手机就得被人给打爆了，往后的工作同样被人惦记上。运气好点，给你几双小鞋穿穿、小锅背背；运气差点，直接被人挖坑埋了都不一定！” 朱一霸冷哼一声，挖苦道：“呵呵，有你这么当警察的？只敢弄那些没背景没关系的苦命人，碰到有钱有权的就成缩头乌龟了？呵呵，还陈公子，我看以后干脆叫你陈乌龟得了！” 陈川气得脸色涨红，讽刺道：“半路出来的样子货。你一个当了半辈子兵的人还知道怎么当警察？既然你这么能，那你说说这警察到底该怎么个扫橙法？” 朱一霸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对方，只是很认真的看着陈川，然后慢慢说道：“你要知道警察扫橙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是维护社会稳定！你说藏在角落里的个体户对社会的影响多一些，还是那些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夜场赤果果的开在路边，敞开大门做买卖影响来得更恶劣一些？” 陈川身子一晃，颓然坐在椅子上，虽然依旧嘴硬，不过声音轻了许多：“不过是一份职业罢了，完成上级交于的指标就行。你这么瞎干，将来能得什么好？” 朱一霸言语有些苦涩：“我们领着国家给的不错工资，早饭、午饭、晚饭都有现成的食堂烧给我们吃。单位里同样有宿舍、有洗浴室，甚至还有健身房、台球室和电脑室。假如，我说假如，假如她们也有一份基本不用脑子的工作就能吃饱睡暖的，谁还会愿意干这肮脏事？” 陈川哑口无言。他无法想象一个边防转业的军人，竟能反客为主，几句话就驳倒他这个根正苗红、科班出身的警校生。 原本靠在沙发上权当看戏的陈书也在不经意间坐直了身体，他望着此刻依旧站直背脊的朱一霸，恍惚间又想起前些日子在包厢里对方撕心裂肺唱着《老班长》的身影。 办公室内立时陷入了沉默。 陈书砸下嘴巴，一锤定音：“除了那句形容‘我们这份工作基本不用脑子’的论点外，我基本同意朱一霸同志的意见。” 噗嗤一笑，陈川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包标志性的黄皮烟给飞了一根给朱一霸，算是认怂和解。 朱一霸也是豪爽之人，将烟顺手叼在嘴上，不客气道：“看你本质是个不错的人，跟你交心才和你讲这么多。” 陈川属于给根杆子就爬树的性格，此时见朱一霸神色稍缓，一边掏出打火机给对方打火，一边又开起了玩笑：“要不是我知道你是部队转业的，不然还以为你是那些‘个体户’的保护san咧。” 说着，他又朝陈书抛了个媚眼，眼下之意就是先前陈书借着扫橙的事情打趣他是a_party的保护san。 没想到，朱一霸神色自然，深吸了口烟，缓缓道：“我当兵那会儿，每次和战友出完任务回来，都要在半夜翻墙出去给她们照顾生意。她们啊，上有病老下有幼小，全指着她一个人在外头挣钱，真正是不容易呢” 朱一霸说话时，眼神柔柔的，在烟雾缭绕中显得格外温和，和他往日给人的那种钢铁硬汉的感觉完全不同。 是怀念一起扛过枪的战友，还是怀念被扛过枪的她们？ 房间又安静下来，不过这次温馨许多。 “那现在大家意见统一了？” “这不废话！” “干！” 第599章 网红特警阿特 晚上，陈书开着警车去了老东家中山派出所。 接待的是师弟李朝阳，此前由于正好蹭上了“领导干部年轻化”的春风给提了副股。目前的职务虽是警长，不过履行治安副所长职务，简称“履所”。 走了和早年陈书一样的路子。 都是省警院毕业的学生，李朝阳先前还是一直跟着陈书屁股后面办案的小师弟，如今已经能够在基层的城关大所里独挡一面。 这让陈书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站在门口，他下意识往走廊尽头的教导员办公室看了几眼，心里闪过几段年轻时候隔三差五赖在那里，在曾洪心疼不已的目光中一口干掉他私藏好茶的记忆。 “现在的教导员是交警那边过来镀金的，姓谢。”李朝阳顺着陈书的目光看了过去，简单介绍道。 按说派出所属于地方分局，算基层。而市区的交警则是由交警支队直接管辖，算是市局。 这市局的干部调任地方分局，在往年是极为少见的。也就这几年，因为往后升迁需要基层经验的缘故，市局下基层锻炼挂职的多了，有挂副所长的，也有挂教导员的。 这事情有好有坏。 好处是上边的人知道了基层工作的重要性，机关的人想提拔得有基层经验。往后上边制定政ce的这撮人也算有些基层见识，不会瞎搞一通。 坏处也有，毕竟是日常办公室坐惯了的人，乍一下基层还挂着领导职务，旁边的人由于知道他还会回到市局，只要不犯大错都会配合着干。 没啥子经验的，就容易出问题。 陈书点点头，跟着李朝阳进了办公室。 进屋后，陈书开门见山提出了想让特警队侦办扫橙案件的事情。特警队的办案权限不够，没法像以往在所里的治安队那般，直接在qq上搜索关键词，所以这次过来就是看看有没有和中山所联合办案的机会。 李朝阳回头就去楼下办案区拣了台手机和一袋子杂七杂八的东西拿上来。 “师兄，现在涉黄产业也与时俱进啦。”李朝阳将手机解锁后递给陈书，摇头道，“什么品茶、上课这些词都落伍了。盯着大额转账也没多大用处，现在的人都学聪明了，只会现金交易。 “你看这聊天记录里，菜单都是pdf加密发送，小姐姐的朋友圈也都是瑜伽、旅游、下午茶，再配上一段岁月静好的文案，网监那边出手也不好排查啰。” 陈书翻了翻手机里的几个社交软件，除了传统的探探、陌陌外，还有新一代的神器--电报、蓝鸟、nga等。 内容上那些早年“品茶”、“雏茶”什么的全没个踪影，要么就是汽油的三种标号“92\/95\/98”，要么就是闲鱼上的“代办”、“跑腿”等个人租赁业务。 这些聊天记录用的都是暗语，要不是知道这手机是李朝阳刚从办案区拿上来的涉案物品，看着和正常人聊天没什么区别。 “师兄，别看现在经济这么差，这价格是越来越高了。92就得300，95一千以下，98都快要1500了。想不通，我们东州只是个二线城市，月工资标准才1600。这一次买卖的钱都快抵得上一个月的最低工资啰。怎么这些男的还这么前赴后继的。” 自古以来，男人对于异性的欲望就深深刻在基因里。不管时代如何变迁，从树上走到广阔的地上，从赤果到穿上靓丽的衣衫。 只要打开男人的骨头缝，撬开他们的皮肉，往里面一看，里面从未缺少对异性所独有的，热腾腾的欲望。 只不过本质不变，可形式和手段是一直在不断迭代。 陈书哑然，一阵生疏感油然而生。 他才离开派出所到特警大队一年多没实艹办案，怎么就感觉好似调离公安岗位大半个世纪一般，如今就是把案子放到鼻子底下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难怪都说特警队伍是养老的好地儿，不用动脑办案子、熬夜值班不说，每天锻炼身体还能收收工资，这工作真的是太适合35+体质开始走下坡路的中年人了。 警院系的学生毕业进来系统前，一是看不起特警，二是瞧不起看守所。 特别是特警，属于公安系统内鄙视链的最底端，不会调解、办案和处警，和科所队没有直接业务往来。 不过这一点，恰恰也是其最大的优点。 进来后才会发现，家里没点关系都去不了这俩地方。真运气好划进去了，也待不久。 浮想联翩之际，陈书忽听李朝阳困惑道：“师兄，你们特警还办扫橙这种案子？” 李朝阳起初接到陈书的电话，说是商量下扫橙的事情。当时还以为对方调任到治安大队，或者其他派出所了，所以也没太在意。 这会儿仔细一看，这位师兄身上穿的还是特警服，心里便起了疑问。按理说，他们特警基本上是不会主办这种业务案子的。 一是没有指标，二是他们也不会办。 这个不会办是真不会办。 曾经有段时间局里极缺指标，派出所也被薅得差不多，局领导就特地派了法制的老干警去特警手把手教着办案，希望往后也能多个主力办案单位。 毕竟特警里的年轻民警比重是全局各单位里最高的。 结果就是，法制民警在，ok，没问题，案子虽然办得跌跌撞撞，不过还算差强人意；法制民警一走，对不起、抱歉，完全不会办案了。 所以这特警又变回了和以前一样，就是跟着派出所或者业务大队协助抓人，也就是字面上“协助”的意思，半点都不会逾越。 想起大队长李达哄着谢持建起来的办案区，陈书尴尬的勾了勾嘴角：“我们单位前段时间花钱在单位院子里翻新了个办案区，可一直没主办过什么案子。这会儿审计那边就拿捏着这点卡住我们的日常经费。 “然后分管我们的局领导特地在工作群里把‘孝警阿特’他们那地方的特警扫橙的视频给了我们大队长和审计的人，这意思可是明明白白的。哎。” “孝警阿特？我还真没见过。”李朝阳皱着眉头回忆了半天，愣是没想起这号人物。 “就是dou音上的警察网红，和我们交警队的子颜差不多。” 陈书掏出手机在抖音软件上翻到其主页，顺手点开其中的一个点赞颇高的视频递给对方。 “噔噔噔~” 手机里立时传出颇具紧张感、抑扬顿挫的节奏bg。 第600章 有发票 视频画面里，阿特和一群特警身穿新式便携式防弹背心，手握最新改的九二式手枪和战术手电。 冲出酒店电梯后，一行人在紧张刺激、节奏感“蹦蹦蹦”的bg渲染下疾风突进，径直冲向目标房间。 手持的视频镜头在后方迅速紧跟，画面一闪，甚至出现了几名背部印有“swat”字样的反恐精英。 代入感极强的第一人称持枪视角、沉浸式的特警角色体验，让拿着手机第一次看孝警阿特视频的李朝阳紧张不已。 他一边盯着手机屏幕，一边快速问道：“这是在抓毐贩吗？我去，不会是反恐？” 陈书撇了撇嘴，同样将目光投向视频上，没说话。 视频中，第一视角人物在快速穿过一条长走廊后，来到目标房间。特警队员们停在封闭的石膏墙前，冲撞和踹击下都无法破洞，最后只好唤来破门器进行暴力拆墙。 片刻后，一个硕大的圆形洞口被破开，视频镜头跟着手电的灯光朝里头不大的空间晃悠几下。 灯光下，墙背后，是一群瘫倒在地上的男男女女，睁着一双双惊恐的眼睛望了过来，脸色青白交替，神情恍惚而麻木。 “团伙？容留还是聚众？” 李朝阳一直以抓毐的角度在审视视频，此时见画面中出现了数量不少的男女，紧张的脸庞顿时露出笑容。 呵呵。 看过视频的陈书同样勾出了笑容，不过是尴尬的笑。 接着，先前一直伴随行动的紧张、刺激的bg停下，第一人称的警察手枪瞄准切口，笔直、有力的对准地上人群，一连串的灵魂拷问脱口而出。 “你们在干嘛？” “养生按摩” “多少钱一次？” “五百” “全套？半套？” “呃，就是按摩” “全套！还是半套！” “半套” 这一下子，被看得认真的李朝阳彻底弄破防了，神色崩溃：“就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警匪大片” 陈书收走手机，试着解释道：“其实还是存在难度的，毕竟在执法办案的行动中，还得维系好摄像机的稳定拍摄角度。” 看过视频后，李朝阳坐在桌边，喝了口茶缓缓凌乱的心情，叹息道：“你们的分管局长不会想着往这个方向搞？” 陈书点点头：“估计是。一方面是看到交警那边做子颜的账号出了些成绩，几个干事和领导这次都给提了干；其次也是觉得特警在局里存在感低，所以想搞点事情出来。” “领导一句话，下属跑断腿。” 李朝阳接着把从楼下办案区拿上来的一袋子杂物给倒在了办公桌上，拨弄一番，尽是些一股子霉味的劣质茶叶和听都没听说过的杂牌保健品。 两人又继续了先前扫橙的问题。 “师兄，你猜下这都是怎么来的？” “总不会是对象上门的伴手礼？” 李朝阳打开对象的手机，再点开里面社交软件上的头像。 好家伙，个顶个的都是前凸后翘、品相妖娆的美女。 “嘿，这些美女可是正儿八经的‘微商’，卖茶叶卖保健品什么都卖。客户每次去她们家买完产品，两人聊得开心了，顺便就‘深入’交流了几下。” 啧啧！ 好家伙，搁这买保健品还送养生服务！ 陈书震惊，这涉黄产业的迭代也太过夸张。不过就是调任一线办案岗位一年多，这手法真的是一出出的，亮瞎他的钛合金狗眼。 他打开其中一盒包装还算精美的茶叶，里面连购物单据和发票都有。 捏起发票仔细盯着上头印着的“某某茶叶店”，想着有没有可能是伪造的，结果旁边轻轻飘来一句话。 “是真的发票，我查过。” 啧！ 陈书放下发票，迟疑道：“这活儿怎么整？要是两人说是正常买卖，他们只不过是情到深处就互相交流一下，我们怎么处理？” 摸着下巴停顿片刻，他自个儿开始给自己解释：“小姐姐还可以根据转账记录或者从主观故意上下手，女票-客这边就很难取证了，他要是一口咬定就是通过闲鱼或者微信过来买东西的” 李朝阳一边收拾着办公桌上散乱的茶叶和保健品，一边乐呵呵道：“师兄，你这去特警一趟真是单纯许多。这扫橙还需要我们花什么心思做笔录，只管诈唬他，往家庭、单位上拢不就行了？这还是当初你教给我的呢。” 派出所确实是一个锻炼人的地方。李朝阳满打满算从警院毕业也就三年，这才第四年的时候就给提了副股，不得不说除了‘综合能力’出众外，业务能力也一定是过硬的。 当然了，以上说法仅限于大所，有些派出所统共就三四个正式在编民警，这种情况不当副所长都不可能。 “咳。” 李朝阳咳嗽一下，然后换了一副威严的嗓音，仿佛对面正坐着挨讯的对象，严厉道：“我们相信你确实是通过闲鱼过来买的茶叶，也相信这张发票是真的。那这样，让你老婆、或者单位领导来派出所里把你领回去。 “喏，这是手机，你自己打还是我们打？” 这有板子有眼的模仿，倒是挺像陈书当年审讯的口气。 兴许是一下子被勾起了往事，陈书忍不住考校道：“万一对象是个单身汉，又没工作单位，你怎么办？” 李朝阳比了个响指，自信道：“简单，通知他父母。” “父母失望，已经不管了？” “寄拘留通知书到村里。” “多少年没回家了，无所谓？” 李朝阳捏着下巴想了半天：“不在乎面子的人呢，估计在乎里子。要不就按照情节从重处罚，丢本《治安处罚》让他自己翻，白脸出来诈他个5000块，再送到笼子里蹲个十五天。红脸出来装好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估计会认” 陈书又丢出一个难题：“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李朝阳呵呵一乐：“上面的程序走一遍，十个里面九个都得乖乖认了，运气差剩下一个死不承认的，那就放了。反正拿下九个也够指标了，万一不够继续抓，没必要往牛角尖上钻，白白浪费时间。” 坦白从严牢底坐穿，抗拒从宽回家过年。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是政策。如果都坦白了，那就根据坦白的内容判刑就行，只不过可以根据坦白的情节减少应处的刑罚。抗拒了，那在无法定罪的情况下就有极大的可能是无罪释放。 “还不错，业务能力很扎实！” 陈书欣慰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第601章 听得亦是师兄亦是师父的赞誉，李朝阳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与得意。 他沉默片刻，提出了藏在心底已久的想法：“师兄，其实，我觉得咱们警察天天整这些小鸡肚肠的事情挺没意思。你说这些嫖与卖的事情，都是私底下一男一女，对社会影响有这么恶劣？包括赌博一样，真想赌的人我们就是立法给判刑都拦不住他们。 “有精力搞这些案子，不如多多想想办法破获电诈或者涉灰的案件，这些案子才是如今关系到老百姓切身利益的事情。” 这些事情藏在李朝阳的心里已有不短的时间，只不过现如今作为所里负责治安打击的领导，只能把这些埋在心底。万一不小心抖落出来，影响的可是整个治安组的士气。 也就是今天陈书难得过来一趟，李朝阳才有机会发一下牢骚。 陈书深深看了对方一眼，这种想法放在他年轻的时候自然也是想过的，可随着年岁渐长，有些东西并不像表面显像的这么简单。 比如涉黄，如果任由其做大，它的破坏力和影响力是极为可怕的。最近的例子就是东边“魔鬼般的都市”里的小红楼事件，要不是因为今年扫灰除恶，其背后邪恶的那一面让人完全不敢相信这是近几年能发生的案件。 不过此时此刻，陈书亦是没有早年像是教导师弟耐心劝说，只是淡淡提了一句“这是上头给的指标，我们既然拿了工资就得对得起这份工作”。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扫黄的话题，然后聊上了这次陈书到访的最终目的，就是联合中山派出所将其辖区内的a_party进行扫荡的计划。 先前李朝阳接到过群众对于a_party涉黄的举报，不过在交待协警队长老马进行几次的私下调查后，得知该场所内确实存在有偿陪侍，不过涉黄应该是不存在的。 “老马？便衣队队长不是郑杰吗？” “郑杰不做了。这个老马以前是在东明所做协警队长的，后来出了点事情，赶巧遇到郑杰辞职，那边给个辞退走人，然后就调我们这儿了。” 基层派出所面对的问题方方面面，或多或少，有时候确实会出一些问题需要协警去背锅。这种因公辞退的人，私底下都会交流到其他派出所或者分局业务大队继续上班。 李朝阳一说起东明所，陈书第一个就想到了他们所的副所长许超凡。当初陈书破获的人生第一个命案，就是被他硬拉着凑巧给“撞”破的。 接着又联想起法医朱丽。 那会儿许超凡可是一直追着人家不放，还扬言非她不娶呢！也不知道现在他是怎么样了，还在不在东明所里。 最后，想到后来出事的新警小杨。 也不知道从公安队伍出来后，他去做了什么工作，一个月的工资又是多少，够吃够生活么，有了女朋友没有 陈书一下子有些惆怅，拉开上衣的扣子从里头抽出一包皱巴巴的烟盒，拿出一根点了深吸起来，烟雾缓慢地从其口中涌出，将他的脸庞慢慢掩入。 过了片刻，陈书将烟头捺灭在烟灰缸，正色道：“朝阳，我也不和你客气。这次办理a_party的案子就由我们特警主办，你们所里协办。” 李朝阳耸了耸肩，意味深长道：“主办、协办我是无所谓。师兄，你可想清楚了，这a_party可是租在阳光酒店内，这酒店可是五星级的。” 虽说没有明文规定，不过几十年的潜规则就是，除非得到实质上的线索或者证据，否则科所队皆不得擅自检查五星级酒店，因为这样会影响东州市的营商环境。 陈书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打趣道：“朝阳，你这当了副所长长威风了，都知道教育起师兄了？” “就是提个醒。” “我拉过他们高层半年的话单，这俩公司的老板和股东没接触。a_party只是租在阳光酒店内，算不上背靠他们酒店，所以我们只管查，也没必要上报给分局。” “万一我们局里有人？” 陈书走到窗户边，面朝玻璃，俯视底下灯火通明的派出所大院，没有再说话。 他知道，局机关就是不他的主场。 首先，扫橙行动且涉及到五星级酒店就不会单纯只是破案那么简单，这事情不是单靠聪明的脑子就能纵横的； 其次，能从基层科所队厮杀出来混到局里，哪个不是聪明人？哪个又不是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他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特警副大队长有什么资格去动这块蛋糕？ 陈书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能和那些人大战三百回合。 这一瞬间，他亦是想通为什么下午他去找李达和谢持时，对方二人的表现。 陈书犹豫片刻，想借坡下驴，可站在背后一直从警院毕业后就一直跟着他办案的小师弟正一脸崇拜，两眼发光的盯着自己。 这都履所的人了，就别再像小孩子一样用这眼神看人了陈书无奈苦笑，脑袋一下转得滚烫冒烟，总算硬着头皮给琢磨出了个好办法。 陈书犹豫片刻，深知这里面道道极深，最后拍板道：“喊上赵菲菲赵大。” “师兄，你这是拉挡箭牌呢，人家会同意吗？” “这位‘蛮姐’的性格我清楚，一个字，就是干！我和她配合过办案，没其他领导那些复杂的社会关系。以前她还是治安副大队长的时候，我就和她配合过办案，没说的！” “师兄，毕竟是五星级酒店，慎重。” “你提醒得很好。” 讲真，陈书也是第一次拿这种疑似有五星级酒店背书的娱乐场所开刀，要说心里不慌是不可能的，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就家里陈川那富二代不嫌事大的性格，还有朱一霸这标志性轴子一样的军人秉性，想想都觉得麻烦。 陈书如此说服自己，然后断然道：“干！” 内网电话一拨几秒就通，陈书在简单的寒暄之后，提出了自己准备牵头打击a_party的想法。 “必须干！” 对话的那一头传来了清晰、明确的答复。 第602章 说干就干 “陈书，你不是在特警吗？又挪地方了？” 在得知陈书的扫橙打算后，赵菲菲有着和李朝阳同样的疑问：作为特警，还牵头扫橙？ 陈书尴尬的勾了勾嘴角，将事情的缘由解释了一遍，主因当然是分管副局长在工作群里转发的网红特警扫橙的视频，并且着重提醒这个a_party可能有阳光酒店这家五星级酒店在背后撑腰。 赵菲菲听后笑得极为畅快，笑到后面都开始打嗝了。 由于开的是免提，当下办公室里都是赵菲菲止不住的爽朗笑声。 “陈嗝陈书，我说你怎么嗝这么死脑筋。领导嗝等等，我喝杯水。” 趁着赵菲菲喝水的工夫，陈书和李朝阳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同样的尴尬。 片刻后，赵菲菲的声音重新恢复平静，不过能听得出来里头依旧藏的戏谑：“张局转发个短视频你就这么上心，一根筋的捣鼓这个？你想多啦！张局转发，又不是下指示。你回个‘收到’就行，还整什么行动哦。 “你当警察也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见过或者听过由特警出面牵头整个扫橙行动？你也别把张局的事情往外解释，没人会相信的，最后都是看你的笑话。” 陈书局促极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压力所笼着，尴尬得脚趾都快要抠出个洞来。 他摸了摸鼻子，拿出审计那边抓着特警大队新建办案区却又不办案的问题卡着经费说事。 结果又是被赵菲菲一顿嘲笑。 “陈书，你真的是去特警后脑子都变傻了。这是‘新建办案区’的事吗？为什么卡你经费？我问你，到了特警这一年来，你请领导们吃过几次饭，喝过酒几次吗？自个儿心里都没点b数么？ “我在局里的外号是‘蛮姐’，我看你以后干脆跟着我叫‘蛮弟’算了！你也别嫌我话讲得难听，话就放在这里了。你要是但凡有一点良心，都知道我这相当于是把钱塞进你口袋了！” “赵大，那这事要不就算了。” “算了？” “咯咯咯！” “咯咯咯！” 办公室里又充满了一阵接着一阵的爽朗笑声。 片刻后，赵菲菲估计自己有些过了，略带歉意道：“陈书，不好意思哈，刚才情绪有些激动。我这也是第一次听说有这么上进的特警兄弟。” “赵大，其实” “什么赵大，一年多没联系就生疏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喊我菲菲姐。” “菲菲姐，你的意思是要办这案子？” “办呀，为什么不办？咱们东州的英雄陈书都开口了，我怎么好意思拒绝。当然了，如果你想主办也没问题。”这会儿，赵菲菲语气倒是平顺许多，一点没把要将可能带有五星级酒店背景的a_party扫橙的事情放在心上。 刚说到“案子由特警主办”的事情，就见站在边上的李朝阳拼命摇摆着双手，陈书知道他的意思，随即拿着开了免提的手机客气道： “菲菲姐，还是按老规矩由你们治安主办，我和中山的兄弟在底下给你帮衬帮衬。” 陈书提到“中山”的时候，李朝阳神色一顿，心里忽然起了不好的预感，不过想到有师兄在前头顶着，然后还有治安大队长、闻名分局的蛮姐，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哦？中山所也被你拉上了？啧啧，这样就热闹多了。陈书你听着，我的答案是不行。说真的，我倒是挺感兴趣局里的那些老头子要是知道这案子是由你们特警主办，到时候会是怎么样的表情。 “我说，陈书，这电话可是你打过来给我的，别自个儿先投降了，这样我可瞧不起你，往后你也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你人才三十不到，做起事情来畏首畏尾的，羞！只要有案子，我们就办！” 赵菲菲口里的老头子自然是分局的高层，也就是局里带长的那帮人。全局上下，估摸着也就蛮姐敢如此调侃班子成员。 她是说得开心，甚至有些八卦，可怜李朝阳脸色黑得不行，要不是看着电话还通着，他是真想直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不愧是蛮姐 陈书心里敬佩，觉得有时候自己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人家都是副科级的治安大队长了，都没像他、陈川、李朝阳这仨副股或者干脆只是个普通民警想得那么多。 只要有案子，我们就办！ 这句话说得多干脆，多嘹亮，多有当年他们刚从警院毕业走上工作岗位的战斗精神。 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还是被一位女同志给撩了出来。 陈书精神为之一振，断然道：“姐，干了！” 正明分局。 在办公室百无聊赖的赵菲菲，在挂下手机后，哼着歌将原本翘在办公桌上的一双大长腿放了下来。 这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没想到正愁着弄点大案吸引上级领导眼球的时候，会有人双手捧上送来一条大鱼。 到了她这个级别，已经不在乎指标数量的多寡，更看重的是被处理对象的质量，以及顺着案子打击其背后的某势力。 后者，甚至更为重要。 一条涉嫌五星级的大鱼，就是没这背景，我也给你撤出个好背景来。阳光酒店么，正好马局 赵菲菲冷冷一笑，将随身携带的数字证书拿出插入电脑，点开内网，啪啪啪一番艹作，几下工夫就得到了不少与阳光酒店关联的信息。 盯着屏幕一行行的扫视。 二十分钟后，赵菲菲如期找到了她预想中的东西，拿出手机快速拍了几张屏幕照片，收拾好电脑走出办公室。 上了电梯直奔楼上的副局办公室，进门后径直反手锁好扎实的木门。 这一微小细节显示其与室内之人应有极为熟络的关系。 不然，作为一个女人却锁上异性上级的办公室，传出去可不是一件好听的事情。 “菲菲，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一位正坐在沙发上翻看文件的老人，抬头望了过来，双眼炯炯有神。 第603章 马局 赵菲菲几步走到老人对面站着，稍稍弯下点腰，压着声音道：“马局，刚收到一条线索，一家大型ktv可能涉橙。” 正股的赵菲菲、副科的马局，虽然两者就级别来说只是一步之遥，可落到职务上，又是天差地远。 再者，赵菲菲的扶正又是马局以自己过往三十多年的公安人情为条件从上级机关运作而来，特别是被提拔的人又是在公安系统里一向弱势的女性，此间的艰难属实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所以赵菲菲对其除了上下级应有的尊重之外，亦是充满了感激，心里总想着能报答提携的恩情。 马局呵呵一笑，和蔼可亲道：“只要不动那俩家，其他ktv的事情你自己决定就好，不需要事事都过来问我。你也是做大队长的人了，手底下的民警个顶个都是人精，往后要还是都像以往那样天天往我这儿跑的，怎么服众？” “嗯，我听您的。对了，我说的ktv不是那两家，是一个叫a_party的新近起来的ktv，对外宣传是量贩式，实则里头存在有偿陪侍。那些蹲点儿的妈咪都是各自带着小姐姐在里面服务，据此前调查的情况是不和店方沾边。” 作为一个区的治安大队长，赵菲菲虽然已经不在一线执法办案，但手底下的线索来源亦是十分广泛。毕竟在治安一系干了十多年，总能攒下点人脉或者线人。 此时被提拔成大队长，除了单位里积极求上级的民警的业务支持，也有社会上各路人马的讨好示意，所以这听进耳朵里的消息自然也就灵通了。 “a_party？和店方不沾边”马局重复了一遍，口气上带点疑惑。 赵菲菲耐心解释道：“现在的ktv为了避免被我们处罚，都是让手底下的妈咪自己带着小姐姐进场，他们是一点不管这批人。” “那妈咪是他们公司的人吗？” “现在也难以定义。就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些妈咪都不从ktv领取工资和提成，就是单纯的带着小姐姐来陪酒。她们的收入主要还是集中在客人的小费上。” “嗯” “ktv这边引入这批小姐姐也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包房消费和酒水收入，一般来说，也没有从小姐姐的陪酒费中抽提成，所以我们大队目前没有弄它。” “嗯荤的，还是素的？” “场子里还是素的。” “现在这会儿局里都在扫灰除恶，你干些扫橙打非也没什么必要。”马局想了半天也没理出个脉络来，不过既然赵菲菲郑重提出，应该有她的理由。 赵菲菲明白其中的意思，笑了笑，语气依然坚定：“马局，这可是条送上门的大鱼，不钓上来就可惜了。” “哦?” 马局知道赵菲菲不像局里传着的“蛮姐”两字外号一般鲁莽，“蛮干”只是她为自己方便办事加的一套保护服，实则心思细腻，做一步想三步。 而这，也是他将其引为心腹的主要原因。 不过，这招也就先前藏拙的时候能用用，眼下在他的力保之下坐上治安大队长的位置，就得收敛点了。先不管赵菲菲的背景是不是他马副局长，毕竟一个公安局也有不少副局长。 当搞治安的可不简单，即使只是治安大队里的一个小民警，其能量都超过普通的派出所副所长，更别提那些在大队里经营十数年的中层干部。 何况赵菲菲以一个女人之身硬是压下了这群牛人，一年多了，治安大队平平静静，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 这份手腕和能力，明眼人都知道赵菲菲坐稳治安的一把手位置，眼下局里谁要是再把她当“蛮姐”看待，就等着倒霉啰。 什么是治安？ 刑侦大家都清楚，毕竟几十年的电视剧播放下来，大家都知道这单位是纯纯的暴力机构，是展现公安威慑力及惩戒力的重要部门。 如此，大部人都忽视了治安的作用。其实在整个公安系统里，治安的重要性不比刑侦差，甚至于在一些务实的领导眼里，治安的维wen重要性是强于刑侦的。 治安是一个大杂烩的部门，有着和刑侦一样的侦查职能。一般在辖区内影响比较重大的黄、赌案件都会办理，而且这种案件数量很多，只要领导想办，就没有找不到案源的。 除了办理刑事案件，还会办理特殊行业的行政管理、行政审批、行政处罚等各种类型的相关业务，比如旅馆、网、桑拿ktv、危险品、烟花爆竹、户籍管理、保安公司等等。 而这些，才是维系治安在公安系统重要地位的基础。 马局一下来了兴趣，指了指一边的沙发示意其坐下，等赵菲菲坐稳后方才问道：“这是一条怎么样的大鱼，你仔细说说。” 赵菲菲便将陈书主动打电话找她一起合办打击a_party的事情给讲了一遍。 马局皱着眉头想了会儿，第一句问话却是老大不相干的问题：“这事是张局的意思？” 马局嘴里的张局自然就是正明区分局常务副局长张绪明。陈书的事情在班子里提案的并不多，甚至说很少，但其人几次关键的提拔和处罚的背后隐约都有张绪明的影子。 作为一个特警，为什么要牵头打击娱乐场所？ 这又不是什么有大好处的事情，反倒是这种违背常理的打击，特别是打击大型、当红的、关系一定复杂的娱乐场所，更容易引起分局，乃至市局上下的关注。 要不是背后有人支撑着指点一二，马局是断然不相信的。 赵菲菲头摇得像拨浪鼓：“就陈书这一根筋的脑子，不可能的！马局，你想想一年前那起动车事故，他还敢带队倒逼省里的大官停工。就冲这性格，肯定不是有想法的人。” 马局微微颔首，伸手在烟灰缸里捺灭手中的烟头，谨慎道：“不管是不是张局的意思，我们都不用动，坐旁边看他们演戏就好。” 赵菲菲缓缓道来：“马局，这a_party背后可是阳光酒店。” “阳光酒店”马局琢磨着这四个字，对于东州市唯二的五星级酒店，他还是有着相当不错的认识，“菲菲，你不会想动这个酒店？先不提市里这一撮人，连省里的” 说着，马局神色严肃的伸出食指往天花板指了指，不过视线却看着茶几上被拆了半包的香烟，想抽又不想抽。 赵菲菲“呵”了一声，似嘲讽又似不屑：“阳光酒店的背后有个谁，您老可忘记了？” 马局猛地一抬头，两眼灼灼的盯着赵菲菲。 第604章 老头乐 阳光酒店的背后股东很多，马局没认全，也没必要认全。可十年前他在guan途上一路高歌猛进有望升任副科的关键时刻，被某人暗中使坏在考察期给匿名举报了。 匿只只是走个形式，对于他们这些老公安来说，举报人都是透明的，这一点对于举报和被举报双方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 在社会上，断人财路就如杀人父母；在官chang上，阻人升迁，同样不共戴天。 举报的理由很直接：当初还只是正股的马所利用职务之便，参与民间借贷，谋取大量的私人利益。 当时东州的民间借贷极为发达，级别高一些的大官更多的选择是向海外转移资产。而如马所这类芝麻官更倾向于将资金交给从事非法放贷的民间企业。 那几年，系统内大多数人都参与了这场喧哗的金融盛宴，不同的仅仅只是投入数额的多寡。由于发生的时候尚早，纪律部门也没有专门出文针对这类事件的惩罚性文件或者通知，仅仅只是口头上告诫不要参加。 所以，当年参股的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违纪，但性质和婚外情、约炮等一样，够得上考察不及格。恰巧马局参与了，而他的竞争对手没参与，并以此匿名举报。 那一次，马局错失副科一级，这一等就多等了八年。而举报人，顺理成章作为第二后补给递上了副科。这一步快就步步快，眼下马局还在分局折腾的时候，那人早在市局的位置上看腻了风景。 沉重的气氛里，马局完全领悟了赵菲菲的意思。 特警大队牵头查办涉黄案件本就不同寻常，而特警带队办案领导的背后站着的是分局常务副局长张绪明，很难不被外边看着的人遐想连篇。 同样都是副局，张绪明这位正科的力道可比他强得太多。 不论级别和职务，在正明区里，张绪明作为分局的常务是能和市局的普通副局长掰掰手腕的。 到时候别的人看着可不就是陈书的背后站着谁了，盯的可是张绪明的背后是谁！ 想罢，马局哈哈大笑，沉淀在心里快发了霉的老闷气一下平顺许多，随即拍板：“这事办好了，我谢谢你。” 正明区治安大队大队长，人前以干事莽撞、不怕领导不怕事儿的“蛮姐”赵菲菲起立，稍稍弯腰，恭敬道：“师父，是我要谢谢您。” 中山派出所。 都是有现成的东西，陈书和李朝阳稍一碰头，就敲定了扫橙a_party的行动方案。 时间定在周五晚上十点，正是一周里娱乐场所生意最好的一天。 这种纯正的3k和量贩式生意周期恰恰相反。因为商务型的消费群体绝大部分是中年人，职业大部分是公司高管、项目负责人和机关单位的人。这一类人，白天办好了事，晚上正好出来答谢一番，所以工作日才是应酬的时间。 往年，医生作为3k最为主力的客户，而他们同样最喜周五。在结束一周的繁忙工作后，抢在周五这种工作和休息交接的日子里放松身心，已经成了他们参加工作以来既定的活动安排而广为人知。 手段也和往常一样，分两路。 一路警察穿便服盯着11点后从ktv携带女伴离开的男客，一路便衣跟踪。等凑够五六对去酒店开房的男女，就伺机现场破门控制。 组织他人卖银的标准为三人以上。 另一路警察化妆成普通人进ktv消费，趁着唱歌间隙溜到走廊上逛几圈，观察各个包厢，以及在行动前保护好前台和财务室的电脑，然后将现场情况反馈给现场指挥，等待里应外合的机会。 事情谈得差不多，陈书起身告辞，李朝阳将其送下楼。 两人经过办案区的时候，陈书瞅着里头热火朝天的场景，不由得愣了愣神。 自从在特警上班以后，已经是好长时间没有如此连夜加班干活了。 他有些怀念道：“警察还是得办案子才有存在感。” 李朝阳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苦笑道：“师兄，可别在我面前臭美了。要是能调任到特警，你就是让我干民警都愿意！” 陈书笑呵呵的拍了拍他肩膀：“都是领导了，就别说这些孩子话。走，陪我到里面看看。”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走到办案区的留置室。 坐笼子门口的依旧是老丁。 老丁二十多年前就在中山所干巡防队员，这一干就是二十年。只有小学文化的他，做事认真、谨慎，从来都没出什么差错。后边年纪大了，就给安排进了留置室，虽然要三班倒有瞪眼班，不过胜在安逸，不用风吹雨淋的在外面执勤。 按照老丁自己的说法，是准备多干几年把这份工作一直干到退休，然后回老家安心养老，有空就种种田，或者帮着带带孙子孙女。 “陈所，你怎么来啦？我这刚好有老家寄过来的特产，你赶紧尝尝！” 端端正正坐在留置室门口的老丁见到陈书进来，满脸笑容的从桌子底下掏出一袋子，打开袋口就往里头伸手掏东西。 接着看到后面跟着进来的李朝阳，老丁的脸色一沉，手上停了动作，皱着眉头抱怨道： “李所，现在每个班次的巡逻队回来，都组着队伍来我这看你们抓过来的那老头，赶都赶不走。哎！我这就快成动物园了，你得赶紧管管！这人一多，我这地儿又小，很容易出问题的！” 李朝阳尴尬的挠了挠头皮，将手上提着的袋子连同涉案手机交给老丁让其保管好。接着好声劝慰，毕竟当初这个围观的头还是由他带起来的。 安抚好老丁后，两人往笼子里进，陈书好奇道：“朝阳，什么老头会让大家组队来围观？” 李朝阳苦笑道：“就楼上我和你讲的那起女票-女昌案中的男对象。不仅手机上的社交软件玩得溜，连当晚的次数都不少。” “这老头乐也是常有之事，这又有什么好看的？” “关键是这老头都快八十了！大家都过来请教他平时吃什么，又是怎么保养的。啧，还挺尊重” “这还真得尊重尊重。” 第605章 男人至死是少年 震惊于老头竟然在如此高龄还能做完如此刺激的运动，陈书未见其人，心里就隐隐起了一股小小的敬佩之情。 这种微妙的感情无关乎职业、年龄和身份，仅仅只是男人之间的共鸣。 “难怪这么轰动，这老头是当真龙精虎猛啊！” “是呀，别说我们，连那女的都觉得不可思议。要不是被带到所里从旁知晓了这老头的年纪，她是万万猜不到人家都七老八十了。运动过程中，她还以为只是五十出头，猛地很！” 陈书一拐弯，就见一位红光满面的老头大马金刀的坐在笼子的正中间，这坦坦荡荡的气势根本不像是因为票昌被抓进去的。 一般来说，涉票案件的男方，一进笼子里普遍精神状态不佳，一惊一乍的盯着笼门方向生怕进来的是自家老婆，畏畏缩缩的神态才是正常。 “嘿，领导来了。我可以走了？”老头笑眯眯的，说话声音很响，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个老油条。 跟在陈书背后的李朝阳轻声道：“老头说自己有心脏病，年纪又超过了七十岁，拘留所是不会收的。啧啧，经验比我都丰富！” 别看老头满头白发，这耳朵倒是灵光得很，显然是听到了李朝阳的解释，此时得意之情跃然脸上。 他将右脚搁在了自己的左膝上，乐呵呵道：“这位小领导说得很对，我可是有心脏病哟。你们可得悠着点，万一把我给摔着了，可有你们好受的。” 前面听着老丁和李朝阳的粗略描述，陈书只是觉得这事有趣，当下见了这老当益壮的真人，不知为何竟也起了亲近之意。 他正值年富力强，自是不在乎这保养之道，不过眼见这老头健壮、结实的身板，这话一出口就变得客气。 在聊天中得知老头挺好这一口，每个月五六千的退休金又用不完，所以隔三差五的就找小姐姐探讨人生的深度。 陈书的心里突然闪过一道绝妙的主意。 “给足线索经费，由这老头出面去试试a_party的涉黄产业，岂不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谁能想得到，一个年过七十的老头会是警察的线人？ 而普通线人，真票了如果警察放任不管，留着也是一个炸药包，指不定后续会炸出什么雷来。所以一般在涉黄案件中，警察只收集消息，是不会真的派线人去钓鱼。 可这老头就万分不一样了。他不仅本身就好这一口，当这是人生乐趣；其次事后真抓了、罚了这老头，由于他本身的客观情况存在，也不会送去拘留所。 最多罚点钱，当天照样回家吃饭。公安家大业大的，也给得起线索费，到时候把罚款一减兴许老头还能多拿一些奖金回家补贴生活，甚至存点给曾孙买房的钱。 两全其美！ 陈书当下就将自己的想法讲了出来。 老头呵呵一笑，频频点头：“先不提本身你们就拘不了我，这我很清楚。不过你这警察很有趣，和别的那些喜欢说教的警察不一样，对我口味。哎呀，这是妙事，提钱就俗了。不要钱，哦，不要你这线索费！” 说着，老头把手一扬，中气十足道：“领导，你就安心等着我出来找你！这事我接了！” 声音有点响，引得附近其他几个笼子里的人频频张望，以为这新进来的警察领导对这神气兮兮的老头是有关于那方面的述求。 陈书伸手往裤袋口子摸去，准备按照江湖规矩给老前辈递上一根香烟表达敬意，一下想到这里是留置室不大方便，边上的人同样一直往这边瞧着，头上又挂着几台无死角的摄像头，于是便将人给请到了楼上的办公室。 三人在二楼治安综合办公室的会客沙发分主次坐好。 陈书先给递了根烟表示对老头配合公安工作的感谢，随即天南地北的聊起来。 在派出所干了这么多年，陈书的嘴皮子功夫可不是虚的，特别是在有意奉承对方的情况下，两人一下就处成了忘年之交。 “大爷，怎么会想着出来耍这事？在家里没事抱抱曾孙曾孙女的不是挺好？” “我呀，快死了。” “你？快死了？呵呵，不像。” “领导，我都活到这个岁数了，即使身体再棒，也活不过几年。今天你看我好好的坐这儿，指不定下星期就躺着死哪去了。” “大爷，说笑了。你呀，一看至少还能活二十年。” “领导，你就别扯呼了，我清楚。我就是想在走不动之前，能多看看，多听听，多摸摸，多体验这人间美好。” “你不是说退休金用不完么？那大可以让你儿子或者孙子带去市里最贵的餐厅吃顿好的，去最高级的酒店睡一觉，去华国风景最美的地方走走，随便干什么不都比你去找小姐姐更好吗？” 嘴里吸着烟的老大爷缓缓放下原本翘着的左腿，眼中终于流露出这个年龄段的人所独有的世间通透。 他呼了口气，没再称呼陈书为领导，缓缓道：“年轻人，你还是太年轻。这人世间的美好，可不是只有好的东西、正面的东西。我这一辈子过得普普通通、老老实实，这么七十多年过下来，心里还是有点遗憾。 “就是想在死前，体验一把那些在我们这种老实人眼里叛逆的、无法无天的人到底是怎么个活法。所以我啊，就像做点以前不敢做的坏事，试试不按照正常套路来过过日子，就这么简单。” 陈书和李朝阳皆默然。 当晚，老头罚了500元之后就被释放。 临走的时候，老头哼着歌，走路一摇一摆的，显然对自己这份新得的工作很是满意，走远了，还回过头来朝着陈书摇了摇手。 这道“70大龄、拘留所不收”的护身金牌，他倒是用得挺不客气，效果也属实一流。 也正是由于其高龄，陈书和李朝阳近乎是陪着这位名副其实的老爷爷在派出所里把手续办完，然后送出大门。 直到对方把脚从大院门槛迈出去，两人方才不约而同长吁了口气。 李朝阳比肩站在陈书边上，疑惑道：“师兄，这老头毕竟年纪大了，用他作线人，到时候在酒店弄女人万一出点什么事情，他家里人找过来也是麻烦事。这责任说大不大，说小也是不会小的。你可要慎重。” 陈书遥遥望着老头龙行虎步的背影，肯定道：“放心，就是让他出个头，毕竟这老女票客的气质是真的能唬住人，到时候带到酒店了哪能让他真上床。不过话说回来，这老头还挺有素质，早年我碰到几个比他年纪小一轮，啧啧，那可差劲多了。” 一说起当年的事情，李朝阳感同身受，感慨道：“诶，是坏人变老啦。那些老人仗着自己年纪大了装聋作哑，我记得有一次，有几个还倚老卖老的对我们出言不逊。怕吓到人家，我们反倒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太大声斥责和教育。哎，那场景好像我们才是做错事的那位。” 顿了顿，他转过头来，认真的盯着陈书：“师兄，我能感觉到先前在留置室的时候你确实有用这老头的想法，不过后来把人请到二楼办公室，我就知道你有些后悔，想推脱。怎么，最后又同意了呢？” 陈书眼睛盯着老大爷离开的方向，缓缓道：“大爷不是说了么他快死了，想在最后有个不一样的活法，给他呗。” “”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对呀，谁说不是呢。” “男人至死还是少年。” “对呀，谁说不是呢。” “师兄，借个火。” 大院门口上边的那盏日光灯摇摇晃晃，昏黄的光线落在他的脸上，明暗不定。 陈书侧头给李朝阳点上烟，这才发现在他印象里一直以为还算年轻，仿佛才从警院毕业出来的稚嫩青年警察，此时亦已变成了如他当初一般的模样。 胡子拉碴，眼袋深重。 不过昏黄的灯光下，两眼炯炯有神。 第606章 几丝想念 中山派出所，大院门口。 陈书踩灭香烟准备离开的时候，被出警回来看了半天热闹的社区民警于余给拉住。 “陈所，搞这么大一个项目都不通知我一下？” 他是老社区警察了，虽说平时在所里并不负责娱乐场所的治安打击，不过a_party毕竟在他的辖区，日常多多少少有些接触。 按照通常的规则，同所民警如果准备处置本所其他民警辖区内企事业单位的违法违章，理应与对方私底下通个气。 一年未见，于余胖了许多，额头上的毛发亦是往上移动了不少位置。 他虽然故作生气皱着眉头，可嘴角忍不住的笑意却是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你小子，难得来一次所里怎么不通知下我？虽然我在值班，但是多少能挤点时间出来一起吃顿工作餐，抽根烟嘛。” 见着旧相识，陈书也是打从心底开心，调侃道：“于余，怎么才一年的工夫就胖成这个样子了。要不是你这666的顺口溜警号挂在胸前，我还真认不出你来。” “嘿，这叫过劳肥！原因就是天天加班、压力巨大、作息不正常导致的！朝阳，你看这家伙一去特警就嘚瑟起来，这会儿开始嫌弃我们了？哎，想起了就头疼，这段时间天天一级加强、一级加强，加强他奶奶！” “听说下回要来个‘最高等级勤务’。” 于余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然后把自己薄薄的外套裹紧几分，天气凉了，这秋意嗖嗖的。 他拉了拉陈书，继续道：“别急着走，进去喝口茶，聊几句。” 陈书想推辞，突然发现于余的语气一下变得郑重，神色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意和调侃。 这是想问小强的事情了，毕竟当初小强可是他手底下的社区协管员陈书只是犹豫几秒，就跟着于余和李朝阳又重新回到了办公室。 于余从抽屉里拿出一罐子茶叶，拈了一些出来，再从烧好的开水壶里倒出满满几杯，分给陈书和李朝阳。 坐在沙发上，于余上半身微微前倾，将双手搁在自己的双腿上，眼神专注的听着陈书将南疆的事情娓娓道来。 听到小强横跨万里跑到南疆考取事业编，只为圆自己心中的警察梦时，于余温柔的勾起嘴角； 听到小强挎着国内最新式的95步枪，趾高气扬的在郊区巡逻维护当地安全时，于余点点头轻声说了句“他打得很准”； 听到小强赤手空拳跟着陈书追踪反x分子，并且自作主张主动申请担任搜索小队的排头兵时，于余紧张的握住了双拳； 当听到小强就那么突然的、无声无息的倒下时，于余忍不住红了眼睛，站起身来在不大的办公室里快速转着圈，嘴上重复骂着那句经典国粹。 陈书宽慰几句。 李朝阳和小强常年一起组队办案，对于这位在本职的社区工作之外积极向治安组靠拢的协管员印象深刻。 于余则是重新坐下端起茶杯，不顾里间的滚烫将其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后，神色慢慢恢复了正常。 他笑了笑，自嘲道：“陈书你也不用安慰我，我其实还好。我和小强不过就是几年的同事，要说感情多么深属实有点做作。但我确实挺佩服他的，毕竟他勇敢的选择了自己的人生，虽然最后死在了那里，不过九泉之下，想必也是不会后悔的。” 作为所里的社区民警于余，在来到中山所之前，先是在巡特警大队干了三四年。如今一算，业已在中山所干了十年，眼看着提拔无望，在第十一年的时候按照规定就得避嫌调往分局的其他派出所继续干着最底层民警的工作。 要说当初刚加入警察队伍时，他也是意气风发，想着干出一番大事业，维护一方大平安。可事实上哪有那么多英雄，那么多模范警察？ 更多的只是忙忙碌碌在基层一线，累死累活的也没做出过什么贡献和成绩出来，唯一的感觉就是有他没他地球依旧继续在转。 时间久了，真的从一份事业变成了一份职业。 这种情况下，他也就慢慢淡忘了自己曾经热血沸腾的心。 而横空出世的小强，却将于余慢慢埋在心底的渴望稍稍凿出几丝裂痕，从中漏了一点光亮出来。 会后悔的陈书盯着杯子里因为于余先前激动的动作而微微荡漾的茶水，心中出现的却是在南疆头七那天，小强的父母和爷爷无助靠在灵堂门边上，因为哭得太多而麻木的身影。 两代白发人送黑发人。 犹记得在南疆相聚第一夜，小强抓着酒瓶子兴高采烈的和陈书说着上半年在家里用自己的退伍金给爷爷过了七十大寿，还说八十大寿也得作为唯一孙子的他来张罗。 可是，忠孝不能两全。 这一刻，陈书才真正体会到了小学时坐在茶几明亮的教室里，翻开书本高声朗诵的那些诗词。 吐出的字句，只有经历过，才能真正的理解。 “安静的生活来之不易，用成百上千失去生命的警察换来的一份平安，不该被人们忘记。” “师兄，如果再给小强一次机会，你说他还会选择去南疆吗？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选择去南疆吗？” 陈书抬手触碰当时抓捕反x分子时，被对方一枪透体的肩膀旧伤处，想也没想道：“当然会，南疆那么美，谁都别想伤害它。” 他拿起放在茶几上的茶壶又倒了一杯在空杯上，将其放在西边没人坐的位置前，然后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起身，沉声道： “我们三个人碰一碰，敬小强一杯。” “对，敬小强一杯。” “砰。” 重新坐回位置的于余恢复了往日轻松的神情。 他给四杯空了的杯子又补上茶水，嘴里念叨着自己先前对于辖区场所内娱乐场所女性工作人员办理ic卡的一些琐事，提醒着陈书一些警察扫橙应该注意的要点。 恍惚间，陈书看着茶几边唠唠叨叨的于余，这个熟悉的身影此时亦然显得有些佝偻。 大几年前，他俩也曾勾肩搭背的在所里折腾出不少事情。 聊了会儿，时间已经很晚，陈书起身告辞。 离开派出所的时候，夜深人静。 他回头看了眼三楼最东边的教导员办公室，不知为何，心上不由升起几丝想念。 第607章 找过，不过没做 次日，难得深睡一回的陈书打开办公室的房门，准备撸起袖子大干一场。 可突兀见到陈川和朱一霸这俩活宝还赖在自己办公室里侃天侃地的聊下三路的事情，陈书就感觉像是泄了气的轮胎，整个人都不好了。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说你俩怎么这么早就来上班？” 陈书将通勤的背包挂在门后的落地挂衣架上，然后换上警用衬衫，想想觉得有些冷，又从边上的衣柜里抽出一件春秋执勤服给穿上。 裤子和皮鞋不用换，因为一直就穿着。 陈川搓了搓手，一脸兴奋道：“这不马上就要扫橙了。这一棒子下来必须得把我们特警的名头打响！这第一仗至关重要啊！” 坐在办公电脑前面“啪啪啪”一指禅着键盘的朱一霸同样激动不已，探出半个脑袋朝陈书说道：“对对，陈川说得很有道理。陈大，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先立个案？” 这架势一看就是私自打开了陈书的办公电脑在上面捣鼓，原本朱一霸刚转业来大队那会儿看着还是挺严肃、挺正经的一个人，怎么现在看着有点不靠谱，越看越像个不良青年。 也许是被陈川传染的？ “立案？” 陈书哭笑不得，现如今有破案率这个大棒槌悬在头上，基层办案单位的正确做法都是先破案，再在系统上录入案件，也就是立案。 “不立案吗？”朱一霸气馁，推开桌椅起身走到陈川边上坐下，戳了戳旁边的人，“陈川，你继续跟我说说你们警察扫橙的事情。” “是我们警察。”陈川纠正后扫了眼进门的陈书，乐呵呵道，“这事儿咱们陈大最熟。” 朱一霸摇头道：“你都说一半了，换人了我又得重头听。” 陈书坐下后，顺手拿了摊开放在茶几上的早餐袋子，一边吃着肉包，一边扬扬下巴示意陈川继续。 “我们抓了女的后，就会通过微信的聊天和付款记录倒查前面耍过的票客，然后一个电话过去让他们主动到派出所投案。一般来说都会承认，然后接受处罚。嗯，就是罚几百块钱，然后去拘留所待几天。” 这都好久以前的事情了，陈书可是刚从李朝阳那边知晓最新版本的反扫黄技术。抿了口茶水，准备迟点等陈川讲完了再补充补充。 这边朱一霸听的认真，边思考边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有没有可能，如果不承认，问就说忘记了，也许一天都不用待？” 陈书和陈川相视一笑，没作解释。 陈川摇头晃脑继续说着：“当然了，像这种女票的案子以往都是追求人赃俱获，也就是说得抓到现场。除了男女之外，最好还得有套套。所以警察进门后，会第一时间去垃圾桶或者马桶里翻” “这个我懂！” 朱一霸打断陈川的讲述，微微一笑：“完事了得用纸巾包着套套丢到马桶里冲下去，不然的话，这套套还是会浮上来的。” 陈川吃惊，客气的给朱一霸递了根黄皮烟：“兄弟，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水平，我刚才是班门弄斧了。接下来你再说说呗，让我也学习学习。” 陈书笑骂：“正经点，还学习？你怎么不去实战？” 陈川斜着眼睛鄙夷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实战过？不像某人，都快三十的人了，还不正经找个姑娘谈恋爱，就知道天天找‘五姑娘’约会。” “尽痞！” “哈哈，朱一霸，你别管这个假正经的。你继续说，咱们马上就要开始扫橙行动了，多学点应用知识没毛病。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陈川打着飘儿站起来，神情兴奋的白脸都放着亮光，人更是精神得不行。 朱一霸搓搓手，也乐得和这位随性的特警兄弟分享个人经验：“其实，这些东西我们都是有传承的，我就是从我班长那里学过来的” 提到“班长”二字，朱一霸的神色突然变得忧伤，不过一闪而过，他又笑了起来，开始了他的表演。 按照他们的说法，给现金已经是比较落后的方式了。在营房里大家随身也就备个1000块左右，用个一次二次的也就没了，一般情况是联系值班的战友或者在老家的同学异地转账。 完事后必须当面删除聊天记录。有通过中介的，还得让中介把记录删除后的截屏发过来。不过找中介的都会被附近的人鄙视，因为默认中介资源丰富漂亮女孩多。而直接找女的，特别是条件困难的，则被认为是扶贫，是有担当的男人该干的事情。 在时间上的安排都是越早越好，照这么理解的话，早上其实是最佳的游戏时间。可惜这个时间点一般是人家的休息时间，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争取在下午尽早的时间来安排，最好是开工第一个。 根据内部统计，开工第一个被弄进去的概率，目前是0。 还有是用社交软件约人的，在联系的时候坚决不能提起“钱”、“价格”、“次数”等敏感字样，发几个手势图就行，都是圈内人，一看都明白。和女的直接联系的时候，只提时间和地点，和中介联系的，挑完人之后直接打电话或者语音通话来告知时间、地点。 女票女昌在公安里属于很小很小的案件，此时陈书见这朱一霸说得有板子有眼的=，一本正经传道解惑总觉得哪里不对头。 “玩个女人玩出碟中谍阿汤哥的既视感了。朱兄，牛哇！”陈川就比较直接，感叹之余不忘再给朱一霸递上一根好烟，连称呼都变了。 朱一霸难得谦虚，双手接过黄皮烟后，回敬了一句：“兄弟，好烟！” 这俩人的表现，看得陈书是一愣一愣的。 可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考虑，眼下三人都属于执法办案的警察，就这么坐在办公室里谈论这些属实有些辣耳朵。 不过，他也挺好奇，所以没有打断陈川的灵魂发问。 “朱兄，你经验这么丰富，真的找过小姐姐？说实话，就这段时间咱们相处来看，我不信。” 陈书同样也不信。 自从朱一霸转业到特警大队，虽然他在性格上表现得和陈川相似，走得也是风流倜傥的风格，不过在识人无数的陈书眼里，都是假的。 就像是戴了一副笑脸面具在他自个儿的脸上。 面具在笑，底下的人脸可能在流泪。 朱一霸陡然安静下来，回忆起过往，眼神很温柔。 “没有。” 第608章 撤 周五，晚上。 一切准备就绪，负责现场指挥的特警大队副大队长陈书，终于变成了自己曾经讨厌的模样。 一个特警，竟然要去扫橙？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有权力命令全体队员着便装，不得携带枪支和一切防暴装备。不然配齐装备的虎狼之师跑去扫橙，想想都尴尬的用脚指头抠出个三室一厅来。 这一晚，他们只是为了完成上级任务和指标的警察。 陈书、陈川和朱一霸坐在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帕拉梅拉车上。 陈书坐在驾驶座，双手扶在方向盘上，远远看着老头大摇大摆地进了a_party，面色平静心里有些佩服：找女人的老头不多见但起码能见得着，可为了找女人进ktv的老头，他是真的生平仅见。 “还不是因为你们扫橙太厉害，我都快找不到地儿了！” 想起当时老头吹胡子瞪眼的模样，陈书就忍不住想笑。 陈川和朱一霸坐在后排，陈川正向朱一霸解释阳光酒店和a_party两者之间可能存在的关系。 像这种五星级酒店，老板普遍都会将副楼的一层或者两层作为娱乐部（ktv）给承包出去。名义上由第三方经营，实际是为了规避公安扫橙的风险，出了事情不会牵连到酒店整体的经营。 但实际上酒店和ktv是一个利益共同体，两者互相为对方提供各自所需要的东西。 比如酒店可以为ktv提供客房，ktv为酒店提供人流量。 一般来说，一家高星级的酒店的业务都会分为三部分，分别是餐饮、客房和娱乐。客房和餐饮会被酒店牢牢抓在自己的手里，而娱乐，比如ktv、桑拿和按摩等，会分开承包给不同的人。 一家大型酒店，不同的业务，面对的是同一批来酒店消费的客人。三个不同类型的业务，影响却是同一指向的。 如果吃饭的人少了，住宿的人就不会多，后续唱歌的生意更加不会好；而娱乐方面缺乏对客人的吸引力，客房和餐饮必定也会受到影响。 所以为了在激烈的竞争中胜出，酒店必须让自己的配套娱乐项目，在同市里，起码在同个街区里更具有特色和诱惑。 吃饭、唱歌、按脚、开房，这个流程被东州本地人称为“一条龙服务”。 难得在朱一霸面前露上一手，陈川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朱一霸也是听得一愣一愣的。 “砰。” 副驾驶座的车门一开，李朝阳钻了进来。 他先和坐在后排的两人礼貌点头招呼，然后凑到陈书边上，叹息道：“我让老马他们进去了，都待了俩小时，别说涉黄，连原本蹲在里头的那些陪侍人员都不见踪影。我估计应该是这次行动暴露了。” 像基层这种扫橙行动被暴露是很正常的事情，也不一定是说就一定是有内部人员给对方通风报信。还有很大的可能就是这一类涉及违法犯罪的团伙，私底下都会安排“眼睛”盯着辖区派出所的大院、辖区治安大队和特警大队的警车等。 只要停在院子里的警车、便车大面积的消失不见，就说明出了问题。除了警车之外，治安大队的办公室窗户都有专门的人拿望远镜盯梢，只要晚上还大片窗户一直亮着灯就会被通报。 有时候一个单位附近会出现好几个专业“眼睛”，次数多了，彼此之间一熟悉还会互相递烟探讨、交流经验和心得。 目的就是防着警察的大行动。 一旦发现警察有大规模的调动，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是不是来抓他们的，先停了自己手上违法的事情总不会错。 此类现象包括但不限于赌场、涉黄场子、超载运输等。 陈书盯着老头离开的方向，凝视片刻，旋即拿过搁在仪表台面上的对讲机，沉声道： “撤。” “撤？这也太岔道了。”陈川第一个不乐意了，忿忿不平道，“陈书，咱们摆出这么大一个阵仗，就这么走了？那岂不是被人笑成渣了？再说，要是现在就走了的话” 他还想多说几句，不过被对讲机里传出的声音打断。 “陈书！撤？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呢？你在车里等我，我这就过去你那边。”赵菲菲惊讶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了出来，这登车问罪的意思挺明白。 “赵大，咱们中山所见。” 陈书平静回答，然后直接旋掉对讲机，轻踩油门走了。 一路上，陈川犹自抱怨个不停，一会儿说自己原本组了局去夜店潇洒，一会儿又说约了漂亮妹妹逛街看电影，反正就是大好的事情都推了，只为跟着陈书扫橙。 陈书笑着摇头：“川，你都干了这么多年的警察，到头来还像个新人一样对扫橙这么激动？前面你不是还阻着我让我不要扫a_party的场子吗？” 一般来说，大部分新近入职的警察，包括社会招考的、警院毕业的、部队转业的，一开始参与这类专项行动都会很激动和兴奋。 可参加多了，最不喜欢的反而就是这种行动。现场腥味重，是个男的都不会喜欢闻别人子孙的味道。万一房间里头的男女玩high了掺杂毐进去，那酸臭味捅进鼻子里能留个三四天。 运气差点遇到一些艾zi病、性病等各种恶心人的传染疾病，虽然大家都知道防着点不会受传染，可就是遭不住心理上的摧残。 最怕的就是碰到吸了粉，又全身是病毒的卖银女，这种女的脑子多少有些问题，遇见警察查房基本都会惹出点事情来。 要么是当场磕头，或者抱着警察的大腿痛哭流涕，搞得跟警察要卖了她们或者动手打人一样。 她们也是真的流鼻涕、流口水，那粘稠的黄色液体持续不停，肆无忌惮的落在裤子上，是真的会让人“毛骨悚然”。 其实这还算好的，就怕这些毐王逮着警察撕咬，那可真是有生命危险。 还有一些男客，胆子小怕被单位或者家里发现，指不定为了逃脱惩罚就会从楼上跳下，大概率摔断腿。 更坑爹的是，日后被单位开除或者和老婆离婚，就抓着自己受伤的事情报复性的起诉警察暴力执法、打人。 不过陈川是警院毕业后直接调任到了机关单位，这一待就是七八年，要不是赶着市局的下派锻炼政策给分到特警大队，估摸着这辈子基本上是不会接触这扫橙的事情了。 今晚算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事情，激动的心情可以理解。 眼下被陈书拿着以前自己说出的话、吐出的唾沫这么一打茬，当着李朝阳和朱一霸的面，陈川也只能将刚才脱口而出的嘲讽给咽到了肚子里。 一路无话，车队很快进了中山派出所大院。 第609章 无间道？ 一行人进了会议室，陈书让李朝阳先解散今晚集结的中山所的办案队伍，让协警们都下班回家，然后招呼剩下的两名派出所民警到会议室吃夜宵。 他自己亦是拿出对讲机让今晚出动的特警大队的队员们全部归队，不过在下达命令后没提队员们回到特警大院后该怎么办，也没让作为民警的陈川或者朱一霸出门带队。 这一二细节引起了朱一霸的注意。 期间，赵菲菲气呼呼的闯进会议室，“啪”一下将厚重的对讲机拍在陈书面前，也不管一旁的李朝阳正通过手机向下属传达解散的指令和布置次日的勤务安排，张开嘴巴就开始骂娘。 “陈书，我x你！这事儿你可得跟我讲清楚了！老娘猫在这臭气熏天的面包车里熬了半宿，结果到你这就给撤了？这次的行动你就是这么牵的头、带的队？” 现场气氛一下紧张起来。 先不提赵菲菲在局里本就是以性格炸裂闻名，单论一个治安大队大队长的怒气，就不是一般民警所能承受的。 她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不可置信，她的目光狠狠地扫视着会议室里的其他警察，最后牢牢的钉在陈书身上。 “我赵菲菲干了这么多年的治安，可是头回空手回来，我在局里可丢不起这个脸！ “笑话！这简直是荒谬！即使里头没有涉黄，那总不可能连有偿陪侍都没有？就这么放弃了？” 赵菲菲的声音越来越高，用力拍击着桌面，发出的沉闷声音像是炸弹一般炸开了办公室内的沉默。 李朝阳赶忙低声交待几句就挂上电话，随手拿了几张桌上不知道谁丢的a4纸张，认认真真看了起来； 陈川知晓蛮姐的厉害和手段，此时不敢像往日一般调侃，窝在角落一声不吭，揉着眼睛仿佛累得不行； 朱一霸则是眼观鼻鼻观心的，专心致志的抬头盯着天花板，就像头顶上方的天花板正投影着精彩电影一般。 倒是陈书像是没事儿的笑了起来。 他起身走到门边，将门轻轻带上然后顺手锁了房门。 陈书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菲菲姐，不要激动。行动是撤销了，可又不是说不管了。今天不查，可以明天查，明天没空，也可以挑后天嘛。你放心，既然定了要扫，就不会中途放弃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次行动既然在事前定了由陈书负责牵头指挥，赵菲菲此时也找不出正当理由反驳。 如果这起案子只是单纯的查办，那么按照陈书的说法也没错，总不可能里头没有证据还强上，这样除了打草惊蛇之外，还容易打击自己这一方的士气。 可先前在老领导马局面前邀功，相当于立了军令状。虽然直到现在马局都没有单方面联系她，可赵菲菲清楚的知道，对方此时一定是在办公室等着她的好消息。 不然，按照月初的排班表后天才轮到他值班，为什么今晚马局的名字会出现在分局一楼大led上的值班局领导名单上？ 头上悬着达摩克利斯之剑的赵菲菲盯着陈书，半响说不出话来，真的是又气又急。 陈书往空着的椅子方向指了指，安抚道：“菲菲姐，我刚叫了不少外卖，算算时间应该快送到了，我们边吃边聊。” 赵菲菲冷哼一声，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 会议室内的气氛总算缓和几分，一直抬头仰视天花板的朱一霸一边揉着有些酸痛的脖颈，一边缓缓低头，不经意间扫到了陈书正站在门边上旋开反锁的房门。 这？ 先前让李朝阳遣散了派出所的协警队伍，却独留下两名办案民警通知来会议室。既是让协警们清楚认识到今晚的行动肯定取消，又隔开了民警和协警的联系； 接着又对特警大队的队员们下达了返回单位的指令，却唯独不给出回单位后是继续留队，还是解散下班回家，给那群队员留下可能还要返回扫橙的可能； 这边又留下了脾气火爆的的治安大队长，给她输送的意思是今晚不办案子，不过会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内重新对a_party进行扫橙行动； 最后的最后，又将行动中有点位置的民警通过吃夜宵给集中在会议室，也就是说，都放在了陈书他的眼皮底下。 按照先前李朝阳的意思，可能是行动露了馅，所以导致a_party里面连平时的有偿陪侍都没了。 朱一霸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陈书不一般的思路，可又无法用语言清晰的表达出来。 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在心底里承认自己不是这块料之余，又有些怀念先前自己在边境执行任务时的简单明了。 最终朱一霸还是将狐疑的眼神抛向了陈川，近段时间俩人因为志同道合，走得有些近了。 朱一霸刚从部队转业，所以一下子对公安里的门道摸不清楚。可陈川就不一样了，凭他那股子聪明劲，肯定对这些事情拎清得很。 感受到了朱一霸灼热的视线，正从怀里掏烟的陈川依着对方的示意朝房门位置看了过去，稍一愣神，立时醒悟过来。 朱一霸左右手抬起椅子，微微撅起屁股，快速移动到陈川边上，凑过去轻声问道，就两个字，升调。 “卧底？” 陈川滋一下倒吸一口冷气，结合朱一霸的疑问再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陈书的今晚的举动，脑海里猛地跳出一个想法。 《无间道》！！！ 陈书，这是在测试谁泄露了今晚的行动！ 想到后边，原本因为取消行动有些萎靡的陈川重新振奋起来，他坐直了身子两眼发光的盯着自己的老同学、老搭档，觉得今晚可得不虚此行。 陈书倒是没空搭理这俩活宝精彩的脑补。 等着中山所的其他两位民警带着他刚点的夜宵送进来，陈书忙前忙后的将几人照顾好，中途偶尔拿起手机和对讲机，与已经撤离到特警大队的队员们保持联络。 赵菲菲全程冷着脸，心里快速盘算着一会儿该如何跟期待已久的马局解释。她现在倒是不急着走了，越迟回去越好交待，起码明面上看起来已经很努力了。 李朝阳没反应过来，还在那边和大家介绍这次陪同他们办案的中山所两位新近调来的治安警，然后说一些a_party和阳光酒店相关的八卦。 朱一霸和陈川不吭一声，两人皆是目光如炬的盯着他们的副大队长，精神又恢复成行动之初时一样的饱满。 陈书笑呵呵的用筷子夹着面条吃，听着李朝阳的介绍，不时拿出手机瞄几眼，然后反手盖在桌面。 他是这次行动的牵头人，现场指挥。 他没发话，其他人也不好借故离开，就都只能坐在会议室里慢慢耗着。 赵菲菲职位最高，不过眼下最不想散场的自然也是她。 第610章 a_party，999包厢。 杨洋踩在足足有10厚的地毯上，柔软的触感从脚底直达心房，安静了环境，也给与了他内心极大的满足。 环顾左右都是前凸后翘、性感火辣的清凉姑娘，尽皆安静的站在两侧，就像是等待着被主人挑选的礼物一般。 啧啧！ 这才是生活！ 这才是他杨洋该过的生活！ 杨洋长吐一口气：自从被辞退以来，心中一直堵得厉害，此时顿觉轻松许多，扬眉吐气莫过于此。 “你叫杨洋是？干得不错，过来坐。”坐在房间沙发中央位置的一名光头男人举着一个装满红色液体的高脚杯，朝他晃了晃。 先前在楼下耀武扬威许久的杨洋，此刻像是见着老虎的小猫儿，点头哈腰弯身走到光头边上，谄媚道：“老板好。” 光头老板，手握东州市三大顶级娱乐场所。除了此刻踩在脚下的a_party，另外还有一家红极东州半边天的酒和一家高端养生会所。 如果能傍上光头老板这棵参天大树进入集团的高层，别说是在正明区混出名堂了，哪怕在整个东州市都有自己的一方小小天地。 所以，杨洋对于眼前这位大佬的亲切问候自然欣喜若狂。 从公安离职后，他在精神层面受到打击极为巨大。从小学开始，初中、高中，直至升到大学，他都是别家大人口中的好孩子。 穿上警服之后，除了还算丰厚的工资以外，体面工作带来的他人的尊重亦是让杨洋同样非常满足自己的人生。那时还谈了一个奔着结婚的，也是公w员的异性朋友。 原本以为他会在这条还算宽展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没想到才没走多远就出了通风报信的事情。虽然最后没被送进监狱，只是从单位开除了事。 可身边的一切都变了个大样。 听在耳里的，是他人的嘲弄和鄙夷； 砸在心里的，是前女友的落井下石。 早年的学习、生活、工作太顺，以至于突然的落差让杨洋难以接受，只能天天买酒买醉，倒在女人的怀里逃避现实。 后来经过现女友，也就是小玲的介绍，让他进了a_party跟着经理lily做事。 表面上，杨洋心高气傲，实则是用强硬的外表小心捂着脆弱的内心。他心里明白，就一个小小的ktv公关经理依旧是拿不出市面的职位。 他所能邀请的，只能是以往结识的协警。 就这，过来的协警队长老马还是眼高于顶，虽然表面上一堆的人称呼他为“杨哥”。其实杨洋心里清楚得很，这些人啊，都是把他这位杨哥当成了供他们吃喝玩乐的社会人。 所幸，这次由治安大队出头的大规模扫橙，竟然恰好顺到了老马的手上，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运气。毕竟谁能想到，由治安大队出面的行动，竟会由一个派出所的协警队长负责前期的摸排。 lily图他的前警察人脉，他何尝不是想顺着lily这条线爬到光头老板的身旁。而这，才是他甘愿进入a_party的唯一目的——集团总经理的位置。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一个好的士兵。 杨洋虽然落魄，但毕竟前半生也是这么走过来的，除了抗压能力差点外，智商、情商并不低。 他拿起红酒瓶子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甚至还故意溢出一些流到杯子外边，然后恭恭敬敬的敬了一杯。 喝完一抹嘴，仍旧不敢坐下，低眉顺目说道：“老板，叫我小杨就好了。” “哦，小杨啊。”光头老板显得很随和，放下手上只抿了一口的红酒杯子，随意扫了对方几眼，故意冷个十来秒，方才展颜一笑，起身将杨洋拉到边上坐下。 “这次你做的很好。好好干，以后这片天地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光头老板一手拍着对方的肩膀，一手又给杨洋满上一杯红酒。 “谢谢老板，谢谢老板！”刚坐下的杨洋忙赶忙起身连连弯腰鞠躬，脸色激动，似乎已经看见了自己坐上集团总经理的宝座。 “呵呵，年轻人喝酒，下巴可不要漏，不然往后可留不住财哟。”光头老板笑眯眯的样子活像是隔壁邻居家看着你长大的老大叔。 杨洋接过老板伸到他面前的红酒杯子，仰头又是一满杯，甚至还倒提着已经喝完的空杯子，隔着嘴巴用力往下抖了抖。 这次，一滴酒都没落下。 “咳咳！” 最后一刻，杨洋还是呛到了，咳嗽的眼泪都快流出来。 片刻，缓过一口气后的杨洋将酒杯轻轻放在茶几上，接过公主递过来的一杯水，灌了老大一口才好上许多。 “小杨，不错。” 光头老板笑着点点头，举起手来随意点了两个靓丽女孩：“你们陪着杨经理去超包耍耍，其他人也跟着过去，陪客人喝好、玩好。小杨，照顾好客人，有什么需要就找赵经理，结束了你自己去前台签个字就行。” 这是给了签单权。 常年在夜场厮混的杨洋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有了签单权，对公司内部，是高层的标志之一；对外，可是拉关系，走后门的必杀之技。 “谢谢老板！谢谢老板！”杨洋兴奋的连声道谢，浑然忘记了自己先前连饮两满杯红酒的痛苦。 等满脸通红的杨洋带着长长一队的美女离开，包厢里又安静下来。 一直站在光头老板背后的张姐从阴影处走了出来，去到门口关好房门又反锁上试了试把手，再转回到沙发边上。 她看着正闭目养神的老板，扶着心口轻声道：“老板，要不今晚还是让姑娘们先下班回家？警察他们今晚都没进门，我这个小心脏一直在怦怦乱跳。” 光头老板闭着眼睛，挥了一下手：“无妨，警察都散了。你没听到那几个中山所的协警都脱了制服在超包里玩得很high了嘛？你不会以为来俩仨民警过来查房？” 提起协警，张姐就一肚子的气：“老板，杨洋这家伙叫过来的人都是协警，一个正式的都没有。这种人你给他签单，给他经理不是白白浪费了吗？” 光头老板盘坐在硕大的沙发上，半阖着眼，淡淡道：“不要急，他是警校出身，身边的同学可都是正式警察，也许以后还会出个领导什么的。只要给他点时间慢慢积累，往后总会走出一条好路子来。” 张姐摇头，不屑道：“就这吃软饭的怂样，脱了‘老虎皮’还有人认他这张脸？老板，你自己就有挺多大路，难道还在乎他这点小狗小猫的？” 光头老板睁开眼，笑容中透着冷厉，却是一副感慨的语气：“这黑白两道你可不要只盯着上头坐着的大佬看。一着不慎，有时候底下的小鱼小虾不经意间就能玩死我们。你看这次治安大队的行动，局里可曾有一人通知于我？” 张姐忿忿不平道：“老板，枉你每年都花这么多经费在维护这层关系上。临到事了，却是半个有用的都没有！我就是喂条狗，还会摇尾巴叫唤几声。哪像他们，闷在肚子里半声都不吭！” 光头老板抬手止住了张姐的牢骚：“我找人问过了。这次名义上是治安大队带着特警和派出所出手，实际他们大队除了那女人，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事，也更没一个人出任务。啧啧，这是布了好大一个局，为了搞我，竟然一个治安的人都不带。” 那女人张姐抿紧了嘴，知道老板口里的女人自是治安大队的大队长。公安的大队长，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还是女的！ 光头老板继续道：“所以，这次我们能逃过一劫，确实是杨洋的功劳。这女人出手的案子，在东州可从没有失败的前例。” 张姐低着头，不作评价，也不敢评价。 第611章 从999包厢出来后，张姐直奔财务办公室。 虽然老板让她不要着急，警察这一走，肯定不会再回来了，让她明早趁着脑子清醒再过来把手尾处置干净。不过张姐哪里能够坐得住，这可都是要命的买卖，临走之际，还被光头老板笑着打趣‘遇事没有静气’。 往常跟在老板身边陪着和各路大官应酬不少，在酒桌上、包厢里和他们推杯推杯换盏的互相称兄道妹亦是常见，时间久了，张姐也不把这公安当回事。 早年对于制服的恐惧，也在一杯杯觥筹交错的酒水中被慢慢淡忘。可今晚提前收到消息的突击行动，即使临到最后警察并没有上门，可不知为何张姐的心悸却是突然涌了上来。 如果真像老板说得那样没事儿还好，但是万一张姐只想快点回到办公室把里头的资料都给烧光，然后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钱早点给捞出来。 那都是她存了许久的养老钱，后半辈子的生活全指在这上面。 从顶楼的999包厢去往财务办公室，得经过二楼的包厢区，张姐走得匆忙，不小心在拐角处撞到了迎面走来的杨洋的身上。 彼时杨洋正叼着根烟和一名年纪不小的老男人边聊边走在一起。 “哎哟，谁呀，眼睛长j_b上了呢！” 杨洋一看撞到自己怀里的是老板跟前的红人张姐，立马收了高昂的叫骂声，换上温柔的神情，关心道：“是张姐呀，没受伤？诶，怪我不小心！” 张姐惦记着账本，连连摆手说没事，侧过身就绕了过去，接着后面传来一阵杨洋的声音，应该是和那男人聊天。 杨洋不经脑子的话语，是一句响过一句。 “老马，我们公司主打一个商务，每一位小姐姐都是我和老板亲自挑选，每一瓶纯生必须是青岛直运，每一瓶芝华士也都是经过大师级别的高手调教！ “回头唱完歌了，我们去吃点夜宵，再喝上几杯，把这些小姑娘一个个的都给喝醉啰，然后，咯咯咯钱要花，气氛也不能少，该玩的最后还是要玩！” “杨哥，打个折嘛？” “必须的！” 猥琐的笑声不断传出。 小杨这才过来公司几天，怎么就张姐皱着眉头回忆着人事上次递过来的人员信息表。 没走几步，在包厢层最角落楼梯口的茶水间，张姐听到里头传出一阵数落声，听着声音应该是新近顶替lily提拔成经理后空缺的妈咪位置的小玲。 “月月，不要觉得咱们这工作有多下贱。要知道，能来我们这场子里消费的男人，放在社会上也都是一等一的大佬。你是大学生，你是比我们有见识，有文化。可你想想看，在外头你能见到这些老板？ “就算让你见到他们了，他们会跟你客客气气的聊天？还跟你喝酒？不会的，他们只会把你当做牛马给他们自己的公司赚钱。想要你了，勾勾手指你还不得看在工资卡的份上乖乖陪着，就这，还是白嫖！因为工资，本身就是你上班应得的。 “国内最富裕的人大概有四百多万，他们的资产有三百万亿。努，来我们场子的大佬就属于这批人。然后再有一部分中产阶级，他们掌握着百来万亿的资产，剩下的十四亿人统统就是屌丝和韭菜了，然后他们拿着最后剩下的三十万亿的一点残羹。” “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只要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陪这些大佬聊聊天、喝喝酒的。大佬们就从他们的巨额资产里分你两三千。要是能放开一晚上，这数字还得往上翻俩番！三番! “我就问你愿意不愿意？是不是瞬间觉得在为缩小贫富差距牺牲自己，瞬间觉得这个工作高大上了。你那些辛辛苦苦一个月就赚两三千的同学，这种社会上的牛马，怎么和你比？” “” “嗯，玲姐，我听你的。” 房间先是安静下来，不久便传出一句显然已被说服的回答。 “这就对了嘛，赶紧的，把这裙子给换上。不要害羞，那些臭男人，就好这口。给男朋友又看又摸的都t的是白嫖，听姐的，保准你赚大钱。回头，你还得感谢我咧。” 这脑洗的，敢情把我也给误伤了张姐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不觉中都停下了脚步。 经过老李的办公室，他的房门是开着的。 作为跟着老板十几年如一日的打拼而来的功勋元老，老李早已不用负责公司的具体业务。他只用天天待在公司里充当老板的眼睛盯着其他人，就能月月收到丰厚的工资和提成。 此刻，里头传出老李兴奋的声音。 “大猫，我现在可算是混出头了，年初在东州买了套房子，这会儿又分了不少钱寄到老家让老头子给起了一栋大房，估计年底回家就能见着了” 这种吹牛张姐已经听腻了，几步越过办公室，走到尽头，一拐，上楼梯。 楼梯旁的楼层经理办公室现在归lily。 代表公司管理场子里的妈咪和小姑娘，lily的年纪在管理层里算是最为年轻的，不过近段做出的成绩有目共睹，在短短的两个月里，就通过各种手腕让公司的整体收入翻了一番。 这一点，让分管财务的张姐不得不发自内心的佩服，觉得这小妮子比那些老想着撩老板的骚女人还是有用多了，虽然她也撩。 心底里有好感，脚步就慢下几步，不自禁就竖起了耳朵。 “妈，我上周不是刚给你转了十万，怎么又要钱了？” “弟弟？我不是上个月刚给他首付了一套房子吗？怎么装修还要我出钱啊。” “妈！我一个月也只有两三万块的工资，你这是想让我在这儿喝西北风吗？” “知道了知道了，月底，等月底发了工资我就给你转过去。说了月底就月底” “砰。” 兴许是里边的人察觉到不妥，房门被重重的从里边给关上了。 啧啧！“人不可貌相”咧！ 这么灵光的脑袋，原来也是个扶弟魔。 可惜了这一身的好本事，就这拖后腿的家庭条件还怎么跟我争？ 张姐不屑的哼了声，扭着屁股抬脚从西边上了楼。 a_party最西边的小阁楼不大，里头就三间办公室，分别是财务室、人事办公室和洽谈室，主要供张姐日常办公使用。 往日这地方到了晚上从来都是关着灯的，因为在这儿办公的人可以说是a_party里难得的正常白领。财务和人事，一个管着账目，另一个管着人员发展的，只要公司不涉黄，他们就都是纯纯的正经人。 白天忙完工作，五点一到，跑的是比兔子还快。 所以，当张姐突然隔着透明磨砂玻璃，发现洽谈室里坐着一个人时，要说没被吓到也不可能。 “谁！” 第612章 对不起，我是警察 听着底下另一头传来的热热闹闹的dis声，张姐心知公司里还有不少人，鼓了口气推开洽谈室的玻璃门。 只见里头正坐着一位老头，一本正经的翻着桌子上的公司宣传折叠页，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穿着一身光鲜亮丽的西装，乍一看像个正经的生意人。 这让张姐松了一口气，转瞬又突然觉得不大对头。 在生意正值顶峰的ktv黄金时间段，一个浑身没有半点酒气的洋气老头摸到了她的洽谈室（隔壁就是财务室），这种现象实在反常。 职业的敏感性让张姐不由自主的警惕起来，再者近段时间在老板的主导下，公司开始游走在犯罪的边缘，此时她心里头的警钟开始“咣咣咣”的疯狂撞击。 老头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进门的张姐，他的眼神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在张姐凹凸有致的身材上有规律的游离，嘴角慢慢带起了一丝暧昧的笑意。 这些细节反倒让紧张兮兮的张姐重新松了一口气。 这种身经百战的老女票客本质，从业多年的张姐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虽然她早已脱离一线业务多年，可专业的技战术能力依旧是刻在了骨子里。 张姐微微一笑，熟悉的口音从性感的红唇中流淌出来，标标准准的鸨母音： “老板，有事吗？” 存在基因里几千上万年的默契，让老头同样回以一个职业性的微笑，这眼神中的猥琐和欲望一览无余，直接道明了自己的意图： “有姑娘吗？” “有，肯定有。不过我们这的价格可不便宜，您要不去菜场附近那边转转？”张姐最初是想着通过高价让对方主动止步，毕竟以这老头的年纪，估摸着可舍不得这些耍女人的钱，进门的都是客，也不兴拉下脸来回绝。 老头呵呵一笑，镇定自若，心想自己这趟可是得了警察队长全程报销的承诺，除非脑子锈逗了才会去找菜市场边上的小黑屋。 都是一次的买卖，这里的价格可抵得上外头的十倍！ 用屁股想都知道该往那里去报销这服务！ 他年纪是大了，可人又不傻。 这是高级妓院，比那些澡堂子强多了，放早年他可是连路边理发店都不敢随便乱进，指不定被勾引进去就得挨上一刀“宰”的。 可不就是因为钱的问题？ 老头底气十足的说道：“钱不是问题，就是姑娘漂亮不漂亮？” 张姐媚眼如丝，指着楼底下另一头的包厢区：“老板，漂亮姑娘都在那边。” 老头摇头：“那边太吵了，我这耳朵受不了。我转了半天也就你这儿安静一些。这看着透明又不透明的玻璃还挺有意思，我说这里难道不是‘办事’的地方？” 张姐哭笑不得，捂着嘴巴强忍笑意：“老板，这里是办公的地方，不是办事的地方，没小姑娘的。” “哦，没关系啊，那多没意思。”老头嘴上说着不在意，可屁股还是落在沙发上半点不动，半分都没有相信张姐的意思。 张姐一是好奇这老票客怎么会想到来ktv找姑娘，其次也是不放心办公区里留着这么一号人物。 她并不属于一线的管理人员，所以手上没带对讲机，于是只能解释那边才有小姑娘。然后亲自领着老头去包厢区，找到了正在茶水室给公司新来姑娘月月洗脑着的小玲。 小玲一见是老板身旁的当红情人、公司的财神奶奶，立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热情招呼起来。 张姐指着小玲说这人可以给你介绍玩耍的姑娘，心里记挂财务室的账目，便急匆匆走了。 而小玲眼见这老头是公司二号人物亲自引来的男宾，以为是对公司极为重要的贵客，或者是特别有钱有权的人物，不免对他有所巴结讨好，自然是有求必应。 老头也是一眼相中了穿着纯白连衣裙的月月，特别是她光溜溜，只用一根小绳子勾连的雪白背脊是直直的戳进了他的心窝里。 两人一对眼，就对上了。 一路相送到a_party的后门，小玲指着不远处闪着亮灯的阳光酒店的大门，说已经在那里给订了大床房，过去报她名字就行。 接着小玲将从茶水室一直帮忙提着的月月的工作包还给对方，目送着这一老一女进了酒店的自动玻璃门，方才转身回了a_party。 “糟糕，忘记留人微信了！等会发条信息给月月，让她先给加上。哎，都被先前什么警察检查给吓晕了，结果屁都没出现，连贵客的微信都忘记留！张总亲自领着的人肯定有钱，也许是超级贵宾！ “还好警察走了，这要是一茬接着一茬的过来，还怎么做生意哦。对了，杨洋带过来的客人好像也想带出台，我得赶紧过去暖暖场，争取把业绩做上来。酒水免单，姑娘的费用可不能再免单了。 “这可都是钱咧。” 阳光酒店，508室。 西装革履的老头想着是先办完事再通知警察来扫尾，还是说直接联系警察确定了这ktv属实存在卖银的情况。 这卧底的身份可不是说当就能当的，老头活了大几十年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事，除了在电视上演的，这可是活生生撞到了他自己身上。 也许等着躺进棺材以前，他都能拿出来吹吹牛b，凭此在公园里维持着与那些爱跳舞的小老太们的首次择舞权。 可眼下到了关键时刻，不上又太过吃亏！ 老头双手抱胸，皱着眉头。 “老板需要什么服务？要不我先洗个澡，然后再给你按摩按摩？如果你要我穿什么好玩的衣服也可以哦，我都带来了~” 能被张总亲自陪同服务，这老头肯定有钱极了！ 年纪大了玩不了实战，所以这会儿只能干站着不动。 也许面子上过不去更希望我主动一些，能陪着玩点游戏？ 月月微笑着，说话间，双手抱住正冥思苦想的老头的手臂， 老头瞬间从犹豫不决的情绪中脱离出来。闻着扑鼻的幽香，他移回目光打量着身旁的这位叫月月的大美女。 单看前半身，这一白到底的连衣裙纯洁至极，与此时酒店房间内暧昧的气氛决然不同。 可这光溜溜露在外头的大背脊，只由一根小小的细绳牵挂在一起，又是相当的诱人。 这既纯洁，又魅惑的装扮让他心痒痒。 不上不会拘留，上了也不会拘留！ 结果好像也差不多？ 老头眼睛一亮，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你先去洗澡。” 趁女人去洗澡的工夫，老头算了下时间，掏出手机发出几条短信。 干完了正经事，他就想干点不正经的事情，反正等着也是等着，顺手打开月月带过来的旅行包。 只见里头除了常见的ol装、护士装和空姐装外，还有一套藏蓝色的警服。 以前只在菜场边上或者公园角落逛着的老头哪见过这等勾人的香烟场面，一下就有些犹豫。 毕竟等会警察就要上门，他要是光着屁股再被人给逮上一遍，虽然不用拘留，可这张老脸是真的没地方放了。 “老板，是要玩角色扮演吗？” 裹着一条白色浴巾的月月靠在浴室边上，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肩上，那张白皙精致的年轻脸上带着几分潮红，显得格外迷人。 正一手抓着劣质警服，一手抓着道具手铐的老头直起身子，好似在心里下了很重很重的决定。 他在房间内昏黄昏黄的灯光下，沉声道： “对不起，我是警察。” 派来的卧底……看着女孩震惊的表情，老头点点头，满意的在心里暗暗补充道。 嘿，值了！ 第613章 中山所，会议室。 长长的会议桌中间，摆着一个巨大的铁盆，铁盆子不断溢出羊肉的鲜香味，满满一锅浑汤漂浮着不少诱人的羊肉。 一个年轻人靠坐在椅子，面前放着一个小碗，里面有着羊身上最是美味的小排，不过瞧着边上干净的桌面，显然这人对这份美食不甚在意。 他眼睛盯着手上的手机，不时的双手互动快速触碰着手机屏幕，神情专注。 “陈书，东西都吃得差不多了，还不走？”对面站着的一位身材高挑、容貌俏丽的女性皱着眉头双手撑在会议桌上，言语中有股难以言表的坏心情。 这个女人自然就是治安大队长赵菲菲。 从现场撤离回到派出所，又蹲在会议室里吃了一顿窝心的夜宵，眼看着距离协警队伍解散都过去两个多小时，赵菲菲是真认命了这次的出师不利。 反正时间熬得差不多，现在人都快困得不行，马局那边的事情不管三七二十一都只能放到明天再说。 “诶，还得是鞑子家的羊肉最为正宗，又香又不膻。”陈书还没回答，坐他旁边，嘴里叼着半截羊骨头的陈川接过话茬，故意打了个岔。 眼看着蛮姐的眼睛越瞪越大，陈川话音又一转，说道：“赵大，你别急呀，这不才刚开始嘛。” 原本泄了气的赵菲菲一听此话，像是吃了菠菜的水手一下来了精神，目光如炬的盯着正埋头捣鼓手机而浑然不觉的陈书： “陈书，是要行动了吗？” 陈书双手快速点击屏幕，嘴上“嗯嗯”的随便应付着，应该是没听清。 陈川知道陈书肯定憋着坏，按照他对陈书十多年的了解，一会儿准得出大招，眼下该拖的时间还是得拖着。 他将骨头吐掉，伸了个懒腰，笑呵呵道：“赵大，我在美团点了潮汕的生腌，这可是正菜。估摸着时间马上就要送到了，到时候咱们换换口味。” “你！”赵菲菲气急败坏，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亦是没有半点办法拿捏这市局下派的民警，真吵起来，丢了面子的还得是她这位大队长。 李朝阳察言观色的功夫修炼得挺不错，此时先是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批评了陈川几句乱花钱，然后才笑嘻嘻地给赵菲菲搭了个下台的梯子。 朱一霸和其他两名中山所的治安警闭紧嘴巴，坐在旁边瞧着他们神仙打架，也乐得看一场不大常见的领导间的热闹。 可依着赵菲菲这火爆的性格，在场众人谁又看不出她心中的这一团火呢？俗话说得好，只有起错的姓名，没有叫错的外号。就她在分局闻名的“蛮姐”称号，只怕这火山一旦爆发出来指不定就得把大家给误烧了。 头脑灵活的陈川眼珠子骨碌转几下，朝窗外瞄了一眼，借口外卖到了得趁热帮着拿上来，便跑到外头去了。 心细的朱一霸同样察觉到不对，扯了扯坐在边上的其他两位治安警，默契的一起跟着跑出会议室，没有半点犹豫。 李朝阳是最后一个明白过来的，掏出手机，一边打电话假装信号不好“喂喂喂”个不停，一边快步离开，最后砰一下把房门给关牢实了。 一会儿的功夫，偌大的会议室就只剩下陈书和赵菲菲两人。 陈书依旧端着个手机点来点去。 赵菲菲心里还是不舒服，闷得很。 先前当着众人的面，勉强忍住火气给陈书留了三分薄面，眼下会议室就剩俩人，赵菲菲又见他还在那摆弄手机，再一联想到自己前几天和马局立下的军令状，这堵在心头的怒气一下喷涌上来。 “砰！”赵菲菲一掌拍下，怒喝道，“陈书！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陈书终于抬起头，双眼满是笑意，丝毫没有芥蒂赵菲菲的火爆态度，甚至看向她时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亲昵。 也许，他更喜欢的还真就是这种能将自己想法和态度表现的最为直接的领导，不用他花太多精力去琢磨和试探。 陈书把手机盖回桌面，起身慢悠悠的绕过会议桌，朝站在门边的赵菲菲走去：“菲菲姐，大晚上的生什么气呢。再吃点，等会儿有我们忙的时候” 赵菲菲一愣，皱着的眉头慢慢松展，思忖这是要行动了？ 说着，陈书将房门“唰”一下拉开，几个正趴在门上偷听的家伙控制不住身形，全摔在了地上。 赵菲菲完全无视摔在脚边的这群人，此时瞪大了本就挺大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凝视着陈书。 朱一霸第一个从地上跳起来，兴奋道：“陈大，出发？” 陈书面对面站在赵菲菲的身前，将手上的对讲机旋到正明区特警大队专用频道：“指挥中心，03呼叫；指挥中心，03呼叫。” 陈川叼着根烟半倚在门边，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安静片刻，对讲机发出声响：“指挥中心收到，我是12，请讲。” “按计划执行。” “收到。” 好一个‘按计划执行’，这b给你装的陈川呸了一声，旋即将新拿过来的外卖盒子放到桌上一一打开，招呼起众人来： “赶紧吃，兄弟们，晚上看来得熬夜啰。” 其他人都没有说话，但态度与陈川一致。他们清晰的记得两个小时以前陈书作为现场指挥下达的撤退指令，当时连派出所集结的协警队都给解散了，这会儿又来个按计划执行。 按计划，按什么计划？ 在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清楚这计划他们是都没有被告知的。 为什么？ 赵菲菲代表分局治安大队，起一个上级指导的作用； 李朝阳等治安警，隶属此次惩治目标的辖区派出所； 陈川、朱一霸，为行动的特警大队的中层带队干部。 卧槽！ 这是把他们这一群人全当了卧底来怀疑！ 这还是日常中普普通通的扫橙行动吗？是吗？是吗？ 队伍中，赵菲菲、李朝阳、朱一霸等人的心里顿时涌起了不真实、不合理的感觉，心累得不行。 陈书站在桌子旁，弯身夹了块羊肉在辣酱里蘸了蘸，一咬，真香。 第614章 纪律部门 “砰！” “砰！” 车门相继被重重摔上，黑色的帕拉梅拉“嗖”一下蹿出派出所大院。 车里就四个座位，却一下坐进去七个人。 司机陈书，副驾驶座赵菲菲，后排俩座位分别是叠着的朱一霸和陈川，以及两位中山所的治安警。 李朝阳由于体型瘦小，给安排在了后排的中央扶手上，除了脑门时不时的得和车顶来个亲密接触，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陈书，接下来怎么干？”赵菲菲没系安全带，上半身前倾双手抵住扶手箱，两眼发光的盯着车前头。 “菲菲姐，我让特警里的几个老油条假扮客人，先进a_party探一下路，要是里头有陪侍的女孩，我们再冲进去，也算有一个名头。”陈书表情轻松，这都是用了十几年的老套路，不过就是吃得开。 在现实中，警察检查娱乐场所并不如大家想象的一般简单。对于普通的酒店或者场子，民警基本上可以做到想查就查，想进去溜达就可以进去溜达，起码没有明面上的规章制度去约束。 而一旦涉及五星级酒店就有些复杂了。不是说有证据、有线索显示场子里头有违法犯罪的情况存在就可以进去，甚至民警连日常的例行检查都是能免则免，如果确实需要的，还得向分局，乃至市局的值班领导汇报。 即便上述要求都得到满足，如果在行动中出现意外情况导致最后没有抓住场所违法犯罪的确凿证据以致行动失败，事后民警大概率会被上级处分，或明或暗的区别。 赵菲菲扭头瞥了他一眼，心下觉得这小子并不是她想象中那般没有心计，旋即又想到陈书在得知行动被泄露后，立马不动声色在会议室试探众人的作法，不免暗叹这家伙玩的好一手扮猪吃老虎。 趁着空隙，她拿出手机快速的给马局发了条微信。 两秒后就马上收到了回信。 “知道了。” 坐在后排的李朝阳听到陈书已经安排了特警大队的队员们化妆侦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说特警的人当下在a_party没有发现有偿陪侍或者涉黄的现象，那还算好，不管是不是因为泄露还是巧合，总归能从侧面证明他们中山所的协警队是正常的； 可万一他们在场子里发现存在违法现象，那么显而易见，一定是他们中山派出所的协警队伍出了问题被报了信，导致行动早早的被场子里的人察觉。 这要只是他们中山派出所内部的审查还好，可眼下分局的治安大队长都在。不用多，她只要在局领导面前讲上几句，这责任可全落在他这位分管治安的副所长身上了。 老马李朝阳握紧了搁在大腿上的拳头，心跳微微加速。他深吸几口气，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愤怒。 李朝阳默不作声，心里尚存有一点点的希冀，其他两位中山所的治安警神情轻松，毕竟天塌下来还有领导顶着，不过面上的尴尬还是有那么一点点。 朱一霸倒是没想这么多。由于是转业到公安的第一次扫橙，在自我身份的认同上还不怎么深，虽然也知道这事的问题应该出在警察队伍内部，不过眼下他还是把自己放在第三者的位置上旁观。 此时，车厢内的气氛因为陈书的一句话而略显沉闷。 这与某人的性格却是不符。 他可是有名的三不管。 一不管人； 二不管事； 三不管自己。 有什么说什么，天塌下来他也是这样的态度。 “陈书，你派人摸进a_party竟然没想到我？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有意见你就直说，尽玩这些虚的，我看不起你！” 陈川的脸色是真的不大好，所幸车厢内光线昏暗，其他人也看不出来，只听着语气，只觉得他是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故意刁难陈书。 “呵呵，你就不怕露了脸，往后在这东州的夜场圈子混不下去吗？” “”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陈川泄了气。 赵菲菲冷哼一声，有些看不惯陈川这作风，都是当警察的，怎么私底下还尽往这些地方瞎跑，一点职业素养都没有。 吱呀！ 刹车一紧，这次回来，车子换了个角落停下。 窗户外的灯光依旧五颜六色，车内的人却是各怀心事，和上回过来的众志成城截然相反。 “叮铃铃。” 陈书扫了眼手机屏幕，有些吃惊，吐口而出道：“分局的纪律部门？” 纪律部门的警察？ 半夜三更的直接拨通正在办案的带队领导的电话，不用想，肯定是因为打击a_party的行动。 先别提眼下可是极为敏感的时候，在这个不正常的时间点打来这个电话本身就很不正常。 其他人心中都升起了疑惑，同时看向坐在副驾驶座的治安大队长，要打也该打给赵菲菲这位大队长，怎么也不会轮到陈书。 陈书作为这次行动的现场指挥也是他们这一群人临时为之，外头往里看，还得是赵菲菲顶在嘴前头。 赵菲菲耸了耸肩，同样不明所以。 陈书点了免提键。 “喂。” “是特警大队副大队长陈书吗？” “是我。” “我这边是局里的纪律部门，有份名单发给你。” “名单？” “刚接到信息反馈，你们大队有几名协警去了一个叫a_party的夜总会，迟点我把名单发给你。这批人都要处罚的。” “什么？a_party？” 车内的人皆是大惊，坐在角落的陈川略有所思。 “对，就是你们大队的。明天你们队里研究好了处罚结果，要在下午下班前通过钉钉发给我。” 陈书沉默片刻，原本想解释这只是一次行动而已，可通过刚才简短的对话，对面显然是不知道这次行动的。 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借机试探？ 这扫橙扫得是真jb累。 他试探道：“a_party不是量贩式的吗，这也不能去？” 对面干脆道：“不能去。” 顿了顿，扬声器里又传出狐疑的声音：“你们队里不会有民警也去了？” 眼看着事情越扯越远，陈书赶紧应付几句便将电话挂断。 “这是什么情况？”陈书皱着眉头，为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感到十分的不解，“会不会是上头过来打招呼的，因为比较敏感所以绕着弯提醒？” “有没有可能谁把我们这边重新行动的事又给捅了出去？然后让这纪律部门的人敲打敲打我们。”经历过老马事件后，李朝阳对这方面特别敏感。 “就一个扫橙的行动搞得像无间道一样，累不累。”朱一霸表面不屑一顾，不过眼里全是好奇，觉得这地方公安属实比他们边防好玩许多，也算来对了地方。 赵菲菲瞅着大家的情绪越来越乱，话题越偏越远，不得不提醒道：“他们是怎么知道你们队里的协警去的a_party？他们不是化妆了吗？这个事情不弄清楚，下面的行动不好办呀。” 陈书觉得赵菲菲说的不对，又觉得她错的不多。 第615章 敲打 众人窝在车里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接下来该继续行动，还是喊回人马收队。 前些日子全市在打灰除恶的同时亦是扫荡了不少保护san，据说有几个小官和基层小警察按照早年的力度最多的处罚也只是禁闭的，这次都脱掉制服换了囚服。 按照市局新近空降的老一的说法：没犯事最好，但是只要碰触到底线问题，哪怕只是一点点，都必须从重从严顶格处理。 于是，即便只是违反了纪律规范，都可能被搞成刑事犯罪给丢进去监狱里去。 所以，对于能将警察送进笼子里的纪律部门的家伙，不管是一言九鼎的治安大队长，还是满身润滑的基层老油条，甚至刚从校园出来热血新青年，都有着天然的惧怕心理。 而抱着替自己的老领导争一口气想法的赵菲菲，原本是此次行动最为坚定的支持者，可现在跳出来一个纪律部门的家伙，直接动摇了她的初衷。 对方在电话里虽然一个字都没提a_party，可三句不离一个处罚，回头还要人家在次日回复处罚结果。这大半夜特意电话打过来，要说不是故意的敲打，赵菲菲可是第一个不信。 报答老领导的知遇之恩很重要，可如今她在坐稳治安老一的位置后，也没少给马局办过事。往后，马局也没能量让她再升一级，所以也就不能怪她了。 赵菲菲第一个表态：“电话大家都听到了，虽然对方没有明示，可意思表达的是明明白白。我的意见是收队。” 由于老马被怀疑的缘故，一直不吭声的李朝阳在这会儿也算找到了借口。这天线都捅到局里的纪律部门去了，那他一个小小的派出所自然也不能免俗，相信大家看在眼里也不会见怪。 李朝阳同意收队，跟着他的两个治安警附议。 朱一霸知道这纪律部门的人和部队里的白帽子差不多，是一般人惹不起的家伙。虽然他对这次扫橙行动有着巨大的渴望，可毕竟是刚转入公安的新人，可以做的只能是不发声。 陈书想了想，解释道：“电话里既没提这事，更没说让我们撤队。现在的情况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底下的兄弟都散出去了，我们要是再一次临阵退缩，别说士气会不会受打击” 说到后边，连他自己都觉得牵强附会，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轻，其他人更是没有一个人搭腔。 “叮铃铃。” 电话又响。 陈书皱着眉头拿出手机扫了一眼，竟还是纪律部门的电话，这不会是催他们撤队？ 点下免提键。 “你好，我是陈书，还有事吗？” “啧啧，你们特警厉害啊。原本以为就两三人去ktv，没想到这一去就是十多人。”电话声里带着调侃，一点都不严肃。 十多人？ 众人皆是一愣，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前面听陈书的计划安排，明明只是三名协警化妆进了a_party，怎么一下子无中生有又多了十几个？ “陈大，你这队伍得好好管管啰。这么多人大半夜的去ktv玩耍，万一出点事情你责任可就大了。” 这是在敲打他们为什么还不撤离，人家都盯着呢！ 车内众人不约而同想到。 “我知道了，我马上联系他们。”陈书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还算好，目前没有发现民警参与。当然了，该打的电话还得打，该有的提醒不能少，民警要是一出来我这边可就兜不住了，就不只是给你这位领导打电话这么简单了你知道的？”对面的声音由调侃变为意味深长。 这是警告了！ 意思肯定是趁现在事情还能挽回，有执法权的民警还没出现，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大家眼神闪烁，都在反复琢磨此人的字字句句。 “记得，等下就给他们打电话，你要盯紧点，可千万不要出事情。”对面语速很快，说完就挂了电话。 此刻，车厢内一片静谧。 大家心里都清楚，这行动怕是要黄了，毕竟纪律部门的威势有时候甚至能超过直属上级。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没错。 办案，从来都不是单纯的指标、任务或者工作。 这一点，从古代到现代，从两千年前的封建社会到现在的社会都是未曾改变过的。 在决定对a_party扫荡前，陈书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原本以为有赵菲菲这样的大队长在现场，本身就代表着局领导的默许，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这五星级酒店的水，是真的深不可测。 “呵呵，你们都在怕什么呢。” 陈川车门内侧扶手的按钮，车窗玻璃滋滋下滑。 他慢悠悠的从怀里掏出黄皮烟，很自然的给自己点上，然后再塞回怀里，没发给其他人。 等众人将目光都投到了他身上，陈川笑呵呵道：“你们啊，就是没见识。不就是纪律部门的人打个电话过来嘛，瞧瞧你们，一个个的都怕成什么样子？不会心里都有鬼。呵呵。” 做领导的，哪个屁股干净？ 赵菲菲一声不吭，不过盯着陈川的眼神都快冒出火来。要不是看在对方是市局民警的身份完全不归她管，屁股下面坐着的又是人家实至名归的豪车，指不定得一巴掌呼过去。 李朝阳心里确实有疙瘩，不过被陈川一激，反应就更强烈：“其他人有鬼没鬼的我不知道，不过这里这么多人还不是就只有你天天在夜场混着。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 这话就有点重了。 身为警察，却天天往夜场里跑，不是和女孩子唱歌，就是和小姑娘跳舞，说出去的确不好听。可不管是法律法规，还是纪律制度，都没有明文禁止警察去酒或者量贩ktv。 所以这事，也不能说就是错的。 一般来说，在政zhi前途上有点想法的年轻警察自己就会从根本上断了去娱乐场所的念头。周末外出应酬，基本上就是一顿晚饭干到十点十一点的，然后散场回家。 不像早年，喝完晚餐的红酒，还得去下半场的啤酒，甚至午夜场的洋酒，直至早场再灌点白酒。 不过一些政zhi前途无望的老民警，胆子倒是大上几分。特别是经历过早年风花雪月的那批人，还是会照旧，就是行为上可能会低调一点。 从管理上来说，对于警察去娱乐场所是一刀切的方式，不过从实际来看，一刀切没管住多少不守纪律的，倒是把认真工作的给管住了。 有种说法是这么讲的，如今的年轻警察只是在还十多年前老一辈警察欠下的债而已。冤是很冤，他们作威作福现在当了领导，然后让新生力量来背这个锅迎合时代的进步。 不过好处也有，起码现在的工资和待遇也是远远超过当年。 第616章 心理平衡 由于怀疑自己所里的协警队长老马通风报信的事情，李朝阳情绪有些激动，在面对陈川的时候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朝阳！别说了！”陈书轻喝一声打断了李朝阳的讽刺，转头直视陈川，“陈川，你见识多，你说说刚才是怎么一回事。” 陈川爱玩，在市局里是上下皆知的事情，而这点又相当于给自己的提拔路上设了一个不小的障碍，这在提拔的时候算作考察干部的品行。所以即使他背后站着一个有钱有路子的老爹，现如今也依旧只是个普通民警。 不过这一切并不妨碍他是市、分两局消息最为灵通的人之一。毕竟大部分警察都爱喝酒，周末里大家喝多了互相之间就容易倒出些门道和消息来，顺带的，就让擅长交际的陈川听在了耳朵里。 陈川弹掉手里的烟头，更难听的话他也不是没听过，也就没把李朝阳的讽刺当一回事，挖了挖耳朵又朝窗外弹了弹，慢悠悠道： “督察那边在ktv的前台都安装了人脸识别系统，只要是我们公安系统的人，不管是民警，还是协警都给输进去了。只要是被摄像头扫到的，都会在督察那边预警。所以他只是收到系统的通知，然后给特警大队的值班领导，也就是陈书电话通知一下，根本不是敲打我们的意思。” 赵菲菲怀疑道：“那也不对。陈书派到a_party的就三人，按理说要通知也就通知这三人。可第二个电话打过来直接说了有十几人，哪来的人？这是在暗示我们，他什么都知道！” 这时，低头在手机上翻查名单的陈书替陈川解释起来：“我收到两份名单。第一份是潜入a_party的三人，这个没问题，应该是被装在前台的摄像头照到了。第二份名单这批人，我是安排在ktv的前门和后门，原本是让他们跟踪从ktv出来的一对对可能进行性-交易的男女，没想到也被发现了。” 李朝阳以己度人，迟疑道：“第二份的名单这么详细，都有十几号人的名字，会不会就是在向我们示威？” 咔。 陈书锁了手机屏幕，抬头望向不远处那依旧五光十色的a_party大门，笑了起来：“陈川，他们是不是在a_party的前门和后门，甚至周边都安装了人脸识别？” “bgo！”不知何时又点了根烟的陈川伸出手来，在窗外头点了点烟灰，慢悠悠道，“正确。不止a_party，全正明区的娱乐场所都给装上了。只要是在公安局上班的男同胞们，一个不剩全给录入进了系统。” 嘶！ 还男同胞！ 都管到这个份上了？ 这是在防贼，还是在防他们？ 除了民警了，眼下是连协警都给杠上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心底里有股莫名的悲哀，这也太卷了，赤果果的是半点都不相信自己人啊。 陈书心下一松，笑呵呵道：“既然是个乌龙，那我们就继续干。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也算有了一次经验，往后搞这种案子可都得报备。” 对讲机传出滋滋声：“03、03，12呼叫；03、03，12呼叫。” “收到，请讲。” “运气不好，就逮住了三对，还都是老油条，没一个承认是卖银票娼。” “三人吗？嗯，没事，把证据留好，然后都送到队里。不要急，到了里面自然都会认的。” “好。陈大，行动很顺利，一下就进房逮住了人，行动应该没有被他们泄露出去。” “做的好。” 结束通话。 晚上这一连串的动作下来，赵菲菲终于琢磨出味道来了：“陈书，你这是把特警队员给埋伏在a_party了前后门，然后跟踪那些唱完歌出门的成双结对的男女，一路跟到酒店，瞅着了机会将人在房间里给控制住。” 陈书点点头：“对，这算是对a_party组织卖银有了人证。只不过数量上还是少了点，三对的话定组织卖银会有点勉强。不过也没事，到时候把小姐姐的手机都收上来，估计还能诈个几对出来。” 组织三名女性进行卖银活动，是判决组织卖银的最低标准。 赵菲菲深深看了他一眼，旋即开口道：“抓了现成的，就不怕他们不承认，够数就行。不过我就是觉得有些奇怪，中山所里的协警你都解散了，连我们几个民警你都故意瞒着，暗地里把自己大队里的人给派了出去。” 陈书摆摆手：“菲菲姐，没有不相信你们，这事我” “陈书。”赵菲菲出声，打断了陈书的解释，“你就不怕自己大队的人提前给事情给泄露出去？你那批人也都是协警，人数还不少。” 经赵菲菲这么一说，陈书的脑海里突兀的跳出了小强的身影。 当初他也是个协警，却为了自己的理想，为了自己的警察梦，为了边疆老百姓的安宁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陈书正色，言语里有点冲：“赵大，首先，我没有不相信你们；其次，我也没有，也不会把民警和协警区别对待。” “陈书，你在说什么啊！”赵菲菲被陈书这突如其来的严肃搞得有些莫名其妙，甚至有些生气。 是啊，对于小部分民警来讲，他们天生就觉得民警是优秀于协警的，所以即使有人当面指出来，他们也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没有察觉出来。 不知道这是他们的短视，还是制度的悲哀。 和陈书厮混久了的陈川倒是马上反应过来，他插到两人当中，笑呵呵道：“菲菲姐，这点我保证陈书不是故意的。你看他把我和朱一霸都给算计进去了，我俩也是特警！” 被陈川这么一打岔，陈书很快平复了心情。 他耸了耸肩，解释道：“队员们并不知道是去a_party扫橙，最多就是猜到要出门抓几个卖银嫖昌或者赌博的。” 李朝阳疑惑道：“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起码也清楚今晚上是去扫橙。今晚上在我们所里大院集合的时候，你们队员和我们所里的协警相互间肯定是有沟通的。” 顿了顿，他又想到了老马，心里想着也许这消息是特警大队的队员们泄露出去，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如果是特警那边泄露，这第二回的抓捕就不可能成功。 他伸手扒拉在副驾驶座椅背上，探过脑袋，急切的追问道：“师兄，讲不通，真的讲不通。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菲菲有着同样的疑惑，今晚第一次行动的失败，摆明了就是有人提前将他们扫橙的行动给泄露出去，不然a_party不可能连有偿陪侍的小姐姐都没了。 “其实，我” “叮咚。” 收到微信的声音，陈书停下解释，拿出手机翻了翻，笑道：“刚收到线人的消息，a_party里面又出现了有偿陪侍，看来，前回是真出了内奸，把我们行动的消息给偷偷递了出去。” 通过在中山所会议室的聚拢，民警的嫌疑被全部剔除，剩下两个可能：一个是中山所的协警队伍，另一个就是同样参加行动的特警队。 眼下，去而复返的特警队员们发现了a_party里头存在有偿陪侍，并且还抓了几对卖银嫖昌的人，这通风报信的嫌疑自然也是没了。 唯一的嫌疑就是中山所的协警，而李朝阳告知今晚行动目标的也就是老马一人，除非老马又透露给下面的协警，不然通风报信的就只能是他。 老马看来是实锤了李朝阳心里一凛，知道这事自己多少得背一个领导责任。 “师兄、赵大，看来这事应该是我们这边的协警给漏出去了。”李朝阳面露愧疚，有些不好意思面对车内的同僚。 陈书的嘴角不漏痕迹的勾了勾，说道：“也不一定。” 李朝阳一愣，百思不得其解：“不一定？可你们特警不是又抓到人了？” 陈书双眼锐利，直接道出了因由：“因为这次派出去的特警队员是临时召集的另一队，他们原本是在单位值班的。第一批晚上和我们出动的队员现在还在我们单位里备着勤，睡大觉呢。” 哟！牛皮！ 敢情连自己大队都给骗上了！ 峰回路转，原来大家都是同等待遇，这下可就心理平衡了。 从头到尾都没吭声的朱一霸，不甘道：“陈大，事情就这么结束了？扫橙就这么结束了？我在车里被压了一晚上什么都没见着就这样结束了？” 坐在朱一霸大腿上的陈川故意扭了扭屁股施加了点压力，然后阴恻恻的笑道：“怎么，你还想跟着去酒店抓黄？那地方男的都是肥头大耳的油腻胖子，女的也是靠化妆硬蹭上去的颜值。这办完事洗完澡的，出来能吓死个人咧。还有一房间的腥味，啧啧，我是半点没兴趣” 顿了顿，陈川做出恍然大悟状，转过头来，瞪大双眼惊讶道： “朱兄，难不成你想闻人家子孙的味道？” “滚！我x你姥姥！” 第617章 “来了。” 远远的看着四五人朝车子奔来，坐在驾驶座的陈书打眼一看领头的大胖子就知道是二中队的杨昌。 不愧是炊事班下来的，特警的运动量还是抵消不了他的摄入量。 减肥，还得是去当兵！ 下车后，几人围在一起。 平日里喜好插科打诨的杨昌，这次汇报工作简洁有力：“陈大，赵明凤那边抓了三对已经回大队了。现在我们前门这边有18个人，后门那边留了4个。大家伙儿已经做好突击的准备了。” “嗯，人是少了点，所以得盯紧了把主犯抓下。老板和管理你们都摸准了吗？” “上去探路的兄弟都盯上了。他们老板还在包厢里喝酒，财务也在办公室工作，其他几名经理和妈咪没盯全，不过应该也在场子里头。” “只要盯紧了老板和财务就行，对了，交代他们要保护好里头的电脑了吗？” “都交代好了。管理层、陪侍女的手机，再加上场子里头的电脑都安排专人负责。” 说着，杨昌扫了眼从车子下来的其他几人，陈川和朱一霸是一个单位的老相识自不用提，李朝阳等三名治安警平时执勤的时候偶尔有见过几次，知道是派出所的。 而从副驾驶位下来的女人，看着就不简单，总觉得挺眼熟。仔细一想，才记起是治安大队的大队长，在分局里也算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他在特警大队干了不少年，期间配合过不少派出所和分局治安大队进行这一类的集体行动。 不过那都是在下面打打下手的，一般都是由派出所或者治安大队出民警带着他们行动，从来没有过像今天这样由特警队员亲自上场。 他想起自己的副大队长陈书本就不是个寻常警察。先别说早期在分局年年霸榜的治安打击数第一，就谈近一年来在特警大队干下的事情，哪一件不是能单独拎出来吹好久的牛。 可人家就是一刻不停的继续刷怪练级，眼下都带领派出所的治安副所长，甚至治安大队的老一开始干活了。再仔细一看周围，确实没有其他队伍，他们特警就是现场绝对的主力。 原本都是干着不用担责的杂活，今天晚上接到临时通知一下子反客为主做了突击行动的主力，这能不让一直习惯了给其他单位打下手、站台面的特警杨昌紧张吗？ 不过杨昌的紧张，在见到陈书后，突然消散，很自然的那种心安的感觉。 “行！别这么紧张兮兮的，就是个检查。”陈书笑着点点头，象征性的向治安大队长请示了下，“菲菲姐，我觉得可以对a_party进行清查了。” “陈书，这人数会不会少了点，能控制得住现场吗？” 按照往常治安大队对于这种规模的娱乐场所的突击行动，都是集结至少三十名警力，再配置上大量的警械方才妥当。 作为领导，赵菲菲在任何时候第一个考虑的就是安全问题。这个安全并不针对行动的警察，都是涉黄的违法犯罪，基本不会出现暴力抗法的情况。 主要考虑的还是那些票客或者小姐姐在乍见到警察后，一激动起来脑子拎不清楚，有很大的概率会出现跳楼、撞墙、摔楼梯等自伤事件。 而这些，最终是会清算到当时行动的民警头上。被处罚对象，或者说犯罪嫌疑人因为逃避执法行动而受了伤，都会把责任落到民警身上。 多做多错，也是说的这个理。 陈书说道：“平日里我们在人数上确实要保证是被抓捕对象的三四倍，追求的就是把人瞬间制服。今天么，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我想了想，a_party的老板、财务和经理就四五人。把这伙管理层控制住就好，其他地方要是真漏点人那就漏点人，对大局来讲还是不碍事的。” 赵菲菲也清楚，中山派出所的协警队伍已经解散，要是再召集回来指不定又要出什么事情。这大半夜的，临时也不可能从其他地方再凭空拉一波警力出来。 可眼下这批特警队员，虽然听着名号能唬住人，可毕竟都穿着便服，也没带警械，谁也不知道你是干嘛的，乍一发动，不一定能控制的住现场。 赵菲菲柳眉微蹙:“陈书，你们怎么连警械都没一个人带着，也不知道你都在准备什么？哪有特警出来扫橙不带武器装备的！” 特警全副武装出来扫橙，能尴尬的用脚抠出个三室一厅来陈书摸了摸鼻子，没有多做解释。 赵菲菲在心中权衡一番利弊后，决定支持陈书的建议：“行，那就这么办。陈书你放手去干，出了事情我会担着。” 赵菲菲虽是女性，可这话说出来就像是钉子一般落在地上，稳稳的，让参与行动的警察再无丝毫顾虑，确实是一位有担当的领导。 在一旁摩拳擦掌许久的朱一霸当先奔了出去，陈川陈公子紧随其后。这两位先前互相嫌弃的家伙，此时迸发出无与伦比的积极性，看来这俩家伙压抑太久，对今晚的行动已经迫不及待了。 一行人冲进a_party。 在大门口，几名身穿西装的小年轻被第一时间制服，手机和对讲机同样被迅速卸下。 进门后，大部队从楼梯上，分出几人进了电梯和消防楼梯。 陈川一马当先推开二楼的玻璃门，风一样冲了进去。站在门口的几位小年轻一看是老熟人，还是那种喜欢发小费的贵宾，马上腆着个脸马不停蹄的迎了上来。 “陈公子，您来啦！请进，请进！” “陈公子，今天怎么来的这么迟呀！” 今天的陈川一脸正气，叉着个腰：“不要叫我陈公子，请叫我陈警官。” “？？？” 两个小年轻直接僵在当场，勾着的嘴角都忘了缩回来。 这时，俩小年轻腰里的对讲机同时发出一阵哆哆嗦嗦的话音，应该是躲在门外的暗哨传话来着，显然是吓糊涂了。 “警察五位！” 后边涌上来的便衣队员们从陈川的左右两侧迅速进场，一队往左进入包厢区，一队往右前往办公区，秩序井然，显然前期的准备工作做得极为到位。 最后几人留在前厅清场，事到如今负责接待的两位小年轻还没反应过来：这一向豪爽，给钱如流水的陈公子，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陈警官？ 想起往日陈公子酒喝得尽兴时，调侃送他们双银镯子玩玩，原来是真的？ 音乐停了下来，陈书领着赵菲菲、李朝阳、杨昌等人踏进大厅。 “你们也是临时通知赶来救场，就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能把场子都给摸透，属实不简单。杨哥，你这带队方式真让我开了眼界。”站在后头的陈书将二中队进场的情况尽收眼底，转头就给杨昌点了个赞。 杨昌也不客气，得意洋洋道：“这点规模的行动都是小意思，想当初我在部队的时候，那场面，啧啧！” 此时，八面威风站在前头的陈川撇了撇嘴，忍不住回过头来，声音有点响： “我说杨队长，你不是炊事班的吗？” 第618章 按理说，作为现场指挥的陈书，此时只用等在前厅等着手下按部就班的将违法人员和犯罪嫌疑人一个个清出来就行。 可旁边站着个治安大队长，还是个女强人，陈书就觉得挺不自在，寻了个理由就往包厢区过去。 这个也算得上从基层提拔上来的民警和从机关提拔下来的民警的不同。 在基层这种办案一线的地方能得到提拔，不管是走关系还是凭借软实力和硬实力，只要是在基层的人，都是干得出来。从另一方面来讲，就是所谓的手头不干点事情就不舒服，案件不亲自盯着就不自在。 而在机关提拔然后下放到领导岗位上的民警，一般来讲由于办公室的作风还在身上。普遍喜欢掌控大局的感觉，从高处往下进行管理，通俗讲，就是喜欢指使人去办事。 不代表个例，只谈普遍现象，两种工作方式各有优缺点，不能说谁对谁错。在旁人或者上级眼里，对于这个层次的小领导的评价，不用考虑方式，只从其所做的事情的结果来判断。 这边陈川和朱一霸见陈书离开，自然火速跟上，李朝阳同样觉得待在赵菲菲旁边亚历山大，想也不想的跟了上去。 一路走来，看着男男女女们抱着头蹲在各个包厢等着搜身，或者列队往大厅走去，陈书感觉一下子回到了中山派出所治安组的时候。 有些怀念，但并不留念。 派出所确实是一个很锻炼人的地方，也是公安内部任务最重的部门。没在派出所工作过的警察生涯是不完整的，这种感觉没亲身亲历过是完全体会不到的。 但就如当下他在心里想的那般。派出所的经历得有，可最终还得往其他部门走。有关系的去机关，没关系想想办法往交警、拘留所或者看守所走，即使是戒毐所也行。 这不是一个好的工作作风，可都是逼出来的。 突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单方面吵架的声音。 “我x你妈！你们凭什么让我蹲下！” “住手！你碰我一下试试？有种你碰我一下试试？” “你不就是个协警吗？吊什么？老子以前看都不带看你一眼！” “滚到一边去，我就不信我今天还走不了了！” 最里面的一间包厢传出一连串的吵闹声，陈书快步过去，推开门的瞬间，里面那位挥舞着双臂，歇斯底里吼叫的男人让他愣在了当场。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小杨。 此时小杨满脸煞气，手上倒提一瓶威士忌垂在身侧，他抬头扫视了周围一圈后，目光定格在刚进门的陈书脸上。 咣当，骨碌碌。 威士忌失手掉在名贵的地毯上，黄褐色的酒水顺着瓶口缓缓流淌下来，慢慢的浸湿入厚重的地毯上。 原本情绪激动的小杨一下没了声音，他呆呆的望着门口，似乎想要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什么东西来，可是并没有。 “老马？” 跟着进来的李朝阳一眼就看中了坐在沙发边上畏畏缩缩的中山所协警队队长，老马。而他的旁边，同样坐着一名化着浓妆的小姐姐，身上穿得颇为清凉，职业一看即知。 李朝阳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几步跨到老马的面前，目光紧紧的盯在他这位同事身上，恨不得一巴掌呼上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李朝阳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失望，握紧的拳头抬起又放下。 公安系统对民警有着《三项纪律》管着，对协警同样也有一套地方的纪律要求。天天开会，日日笔记的，强调了不知多少遍，不该喝的酒不要喝，不该玩的女人不要碰。 协警的工资待遇普遍较低，大家都是有目共睹，毕竟靠这点收入根本无法养活一个家庭，所以偶尔出去吃点野餐补充下营养，民警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单位领导也会体恤，只要不出大问题，所里内部能摆平的也就算了。 可这次行动如此大的阵仗摆下来，中山派出所还只是个协助单位，主办的是特警大队，后边还有个治安大队的大队长盯着，老马怎么敢犯这糊涂，怎么就敢通风报信！ “李所，这是个误会，我我只是下班过来放松一下。”老马低下头来，不敢与李朝阳对视。 李朝阳气极反笑，指着坐在边上的小姐姐：“谁说a_party没有陪侍人员？谁又信誓旦旦a_party没有涉黄产业？谁又站在我面前贼喊抓贼说泄露了行动？我问你，她是谁？她是干嘛的？她叫什么名字？又是几年几月生的！ “枉我这么相信你！你想想看，平日里我有亏待你吗？你干的那些埋汰事我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来还是害了你？呵呵，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聋子、瞎子，还是个蠢货？” “李所，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面对怒发冲冠的李朝阳，老马喃喃着只会重复‘我错了’三字。 李朝阳抬起一脚将老马从沙发上踹了下去，大声斥责道：“给我滚去那边蹲着！” 老马明面上不敢有半分犹豫，手脚着地慌乱的爬了去，不过心底里也没有外在表面的慌张：不过是个有偿陪侍的治安案件，透露点风声又有什么关系。 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了李朝阳的控制，在他的手下竟然出现了给嫌疑人通风报信的人员，这可能涉及到犯罪。他也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事情，先前的愤怒更多的是掩饰他的慌张。 此刻，李朝阳再不是独当一面的派出所治安副所长，像是变回了早年刚从警院毕业的新警，大口呼吸着像是受惊的小鸟寻找着倚靠，寻找他的师兄。 “师师兄，怎么办？” 李朝阳看向陈书的时候，发现一贯镇静，在他的记忆中从没有慌乱过的师兄，此时竟然红了眼睛，直直的盯着那名先前大吵大闹的年轻男子。 他一时也摸不清状况了。 “李朝阳，你带着人都去大厅。”陈川走到李朝阳边上，特意指了指陈书、年轻男子，示意留下这两人。 “你们几个，然后你们”李朝阳不明就里，不过看陈川说得严肃，原本就想逃离现场的他也是不再犹豫，指了一圈的人就准备带走。 “不用。”陈书抬手止住，双眼依旧盯着对面的那名年轻男人，心里存着一丝侥幸，“小杨，你是来这玩的吗？” 小杨，大名杨洋，东明派出所的前民警。 两年前，陈书与东明所的副所长许超凡联合行动查办e的时候，作为现场民警的杨洋，私自放走了违法嫌疑人导致这起治安案件差点就办不下去。 事发后，在被公安局内部处分以前自己就提交了辞呈，算是劝退，也算是给双方都留了体面。只不过十几年埋头苦读得来的体面工作就此烟消云散。 当时陈书在查看监控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杨洋的行为，不过由于同情心泛滥便将此事咽在了肚子里。后续在得知杨洋离职后，他同样心存愧疚。 这两年，每当看见新警报到，他就会控制不住的想起当年这件事情。要是当初他在小杨犯错后，第一时间联系他的副所长许超凡，主动向上级承认错误，作为领导的两人一起分担责任，也许小杨的结局就不一样了。 所以，今晚突然撞见这个心结后，陈书亦是短时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而杨洋，在见到陈书后，更多是回忆起了自己往日的青春岁月。他曾经也是一位挺直了胸膛走路的人民警察。 一如当初事发后提交辞呈的坚决，杨洋同样没有给自己辩解半句，话里亦是没有当初存下的情分，师兄师弟的纽带已经随着他的辞职烟消云散。 “陈所，我是这里的公关经理。” 第619章 做梦都想回去当警察 “陈所，我是这里的公关经理。” 杨洋并不知道陈书已经调任至特警大队，只以为他还是在中山所担任副所长，所以在称呼上和以往一样。 “你知道这里涉黄吗？”陈书一凛，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涉黄！” 一声短促的尖叫从角落呼出。 原本安安静静蹲在角落，抱定了不掺和这民警之间瞎几把事情的老马，在听到眼前这位明显是带队领导的警察吐出“涉黄”两个字，就如被炸弹从头到脚给犁了一遍。 他干了几十年的警察，特别是作为协警队的队长，本身就是凭借这个身份在社会上到处捞钱混饭吃的，一直具备着非常强的职业敏感性。 所以他对《治安法》和《刑法》都有着特别的关注和研究，知道哪些事情可以干，哪些玩意可以偷着干，而哪些东西是连碰都不能碰的。 a_party此前一直以量贩式ktv示众，里头的小姐姐都是妈咪从外头带进来的，和ktv没有半点关联。别说涉黄了，连有偿陪侍都不一定够得上，因为人家都是自己长着脚从外头走进来的。 ktv这边拦不住，也不会拦。 所以老马是放心大胆的跟着杨洋在包厢里喝酒玩耍。也算他倒霉，a_party涉黄是近一个月刚刚改革的事情，他是听到一些风声，不过以为最多是场子开始插手小姐姐陪侍的提成。 试问，东州市这么多的ktv娱乐场所，不说百分之百，90捣鼓着有偿陪侍。万一被抓住了，也是个治安案件，大不了换个派出所继续干，这都是有先例的。干了这么多年，他换所的经验可不少。 哪曾想直接撞了墙！ 老马顾不得先前李朝阳让他抱头蹲在角落的命令，跳将起来跑到杨洋面前，双手扯起对方的领口，恐惧的大声问道： “杨杨洋，你们公司在搞卖银？？？？” 杨洋微微皱眉，伸手拍掉扯在自己领口的两只手，语气里多了几分嫌弃：“怕什么？又不是枪毙的罪，坐几年牢也就出来。” “坐坐几年？”老马咬着牙齿，直接一拳砸在了杨洋的脸上，“我x尼玛b的！老子被你害死了！” 老马这一前一后截然相反的态度主要源于被查场所的定性。他有他的小九九，坐在他这个位置，总是竭尽所能的利用手头的资源，权力越小，用的更要到位和细致，一丁点儿都不能浪费。 原本他以为的通风报信只不过是场所的有偿陪侍，这种只涉及治安处罚的，连人都不会拘留的小案子。他私底下给输送点风声，就算真的被逮到了，也不过同样是治安案件，甚至领导给点面子上的小惩罚意思一下就过去了。 甚至于他在陈书等人带着队伍来到中山所大院集合的时候，还特地跑去假惺惺的热情招待一番。一瞄全是特警队员就更放了心，毕竟特警大队的地位比之派出所还要低上几分，他们就没正经办过什么案子。他们过来，指不定就是来拍拍照片，做点宣传工作。 后来从周边的老协警口中得知，过来的特警大队的领导还是原来他们中山派出所的治安副所长，这香火情一下就上来了。这左右都算得上是所里的自己人，行动出了差错相信上头也会瞒住。 也难怪，不然这摸排的侦查任务怎么会落到他这个协警头上。这小心谨慎的程度已经挺不错了。所以，杨洋的这笔正好凑到跟前的人情买卖，他肯定是吃定了，兴许还能再挖点出来。 可老马没想到的是偌大的四五十人队伍里竟然还藏着个治安大队长，这也怪不上他，正常人谁能想到堂堂治安大队的大队长竟会猫在队伍里不声不响的，而且此次的目标竟然是涉黄产业的打击。 这是打击犯罪！ 这要是通风报信，一样是犯罪！ 研究《刑法》好多年的老马直接崩溃了。他在打了杨洋一拳后，也不用其他人拉架，自个儿就瘫软在地上，像是抽干了身上全部的力气。 “完了！全完了！” 众人目光平静的看着老马的失态，这种场面，他们见过太多。 “你们公司涉黄你知道吗？”陈书上前几步站在杨洋面前，难以置信道。 “我知道。”杨洋面色平静，脱口而出的话显得理所当然。 “你你怎么会想到干这种事情？”陈书的眼睛几乎瞪得溢出了眼眶。 “找不到工作，没钱吃饭。”杨洋冷冰冰的样子，拒人千里之外。 “怎么可能找不到工作？最少也可以去所里当协警，包吃包住的也能过日子”陈书试图解释，只是不知道这份解释是出于真心，还只是掩盖自己内心对于当年隐瞒事实的愧疚和借口。 “协警？你让我一个堂堂省警院毕业的人去当协警？给我那些同学陪着笑脸就为了混口饭吃？陈所长，我不需要你这高高在上的慈悲。”杨洋别过头来，冷冷一哼，已经不想再多说一句。 “怎么可能！现在局里刚发了通知，这几年马上就会出台辅警的改革制度，到时候和事业编”陈书却变得有些急切，甚至有些八婆，不像个查案、办案的警察。 “够了！” 见陈书还要说教，杨洋像是崩发的火山，吼出声来：“少拿你的假仁假义在我面前瞎摆弄，老子不稀罕！我干什么工作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你是谁？你又算得上谁？” 陈书默然：确实，他一个只和小杨见过几面的人哪有资格去批评别人的生活。说的好听点是师兄，自从小杨辞职后，两人差不多就成了路人。 有那么一瞬间，陈书回忆起了两年前他们一起破获水库杀人案的场景，那时候的杨洋刚从警院毕业，意气风发的样子要多飒爽就有多飒爽。 副所长许超凡，拉着陈书就是止不住的夸他。 面上全是骄傲，话里话外都是自豪。 小杨就是他的徒弟。 历历在目。 陈书恍然，沉默片刻后，道：“你这事要是让许超凡知道了，他该有多伤心啊。” 陈川、李朝阳、朱一霸，以及包厢里的其他警察都清楚，杨洋表现得越强硬，其内心越脆弱。脆弱得让他在辞去公职后，只能躲到这藏污纳垢的地方夜夜饮酒买醉，逃避现实。 陈书这一句话，一下击破了他的心防。 一直表现得极为坚强，甚至丝毫不带掩饰犯罪事实的杨洋，此刻却是一下红了眼睛，身子簌簌颤抖。 他忽的跪在地上，双手覆面，额头抵在地毯上，哽咽不止： “呜呜，师兄，我想回去当警察” “师兄，我做梦都想回去啊” “我好后悔好后悔啊” 第620章 师父和徒弟 a_party，包厢。 待特警队员们将人尽皆带到外头，陈书独自沉思。 目前的情况是a_party的有偿陪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对于该场所的处罚无外乎是罚款和停业整顿，按性质来看是行政处罚，只能算作完成了前期目标。 而二中队的赵明凤在隔壁酒店里抓了三对卖银嫖昌的男女，如果口供落实，能将a_party的管理层，包括老板、财务、经理和妈咪等定下一个组织卖银的罪名，这才是重点。 一般来说刑法和治安法两者是紧密衔接的，对于大部分的案件的划分的话，无非就是幅度高低的问题。比如卖银的人数低了，就够不上《刑法》的处罚门槛，结果自然就会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来处置。 在本案中，两者的分界线在于数量：三。 而赵明凤在酒店抓到的数量刚好是三对。 当然了，这是最坏的情况，如果其他没在交易的小姐姐承认了以前的卖银行为，并能找到交易的男方取证，也能算作证据。不过一般来说，办理涉黄案件，普遍都是以现场查获为主。倒查，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想到这里，陈书猛地惊醒过来，察觉到自己已经在无意之中开始寻找办法为杨洋开脱。开脱可能夸张了一点，但起码潜意识里有在考量对他的从轻。 两年前，在那次查处e有偿陪侍的案件中，当陈书接到李朝阳的报告，说是东明派出所的一名民警存在有私放嫌疑人的情况时，他在心里的第一反应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初那案子的主办单位是东明派出所，所以对于其他派出所民警的擅自行动，陈书的选择是视而不见。可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事发后，杨洋被“主动辞职”，期间作为第三方的陈书亦是无能为力。 也许当初他将事情尽早的通报给杨洋的上级，杨洋的结果可能就会完全不一样了。 想了想，陈书从怀里掏出手机，拨给了杨洋的老领导，东明派出所的副所长许超凡。 虽然此时已经过了午夜，可依着警察二十四小时开机的惯例，电话只嘟嘟片刻，就被对方接了起来。 “喂，老弟，怎么大半夜的给我打电话？” “这么久不联系，突然一个电话的，不会是有事求我。” “哈哈，事先说明啰，违反乱纪的事情你可不要开口。” “哈哈，就是开口了，嗯，我考虑下还是会答应你的。” “哈哈哈！老弟，真的好久不见了！” 电话那头依旧是久违的爽朗笑声，只不过在知道了陈书的来意后，沉寂了许久许久，最后丢过来寥寥几字，声色凝重。 “你等等，我马上过来。” 突击的效果已经达到，a_party的现场被牢牢控制在警方手里，陈书将原本放在单位备勤的、最先那一组人马重新调来帮忙。 在经过搜身后，多达三十余名的嫌疑人被带出ktv，塞进后续从特警大队里开来协助的运兵车内。 老板、财务、经理、妈咪自不用说，这一批关键人物被特意隔离开来安置在不同的警车分批次运走，送到单位以后也会放在不同的笼子里，防止窜供。 重头戏在于场子里的电脑和账本，以及前期通过搜身得到的一批手机，这些都是极为重要的物证，在后续的案件侦查乃至判决中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期间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比如ktv的老板第一个跳出来词严义正的说要见律师，要人权，最后还哭喊着警察打人。嘁，这家伙绝对是港片看多脑袋都看傻掉了，摁头！ 然后是他们的财务，一路哭哭滴滴的说自己一年的工资还在公司账上，求警察先让她把工资给发了，往后让她做什么都愿意。搞笑，还做什么都愿意，摁头！ 接着是他们的经理，一个梳着大背头的中年男子，这家伙一看就是进过宫的老油条，摁头的时候一声不吭，只关注着周围其他被抓的人员，应该是在给自己找后路和借口做准备，摁头！ 最后一位女的楼层经理，据说是妈咪们的头，被控制的时候表现的正常了一点，知道自己犯了罪，人就崩溃了。嗯，崩溃了才是正常该有的表现，毕竟这一进去就得好几年嘛。 小姐姐们倒是神态自然，玩着指甲或者头发，经验丰富的她们知道自己即使被警察抓进去也待不了几天。一些只坐台不出台的，甚至当晚录完笔录就可以回出租房睡觉了，只不过可惜了上个月还押在场子里的工资和提成。 世事无常。 前一个小时还熙熙攘攘的ktv，此时已是空空荡荡、安安静静，除了剩下几个扫尾关水关电的警察，连一只老鼠都找不到。 陈书站在门口忍不住点了支烟，看着里头的包厢一个接着一个暗下去，心里却突生起一股撒手不干的烦躁和嫌恶。 当年他还在中山所里干治安的时候接到一起报警，说是某某学校的一个女孩的失踪了，家长来报警。值班的社区警察动用了一切关系都不找到人，偶然间听说女孩在学校里也是个小太妹，所以就想找陈书的线人试试。 正规渠道找不到，就只能从野路子上找人弄消息。最后人找到了，就是通过陈书手底下那些三教九流的混子散网出去捞到了人。去哪了？就是跑的场子里坐台！ “陈书，我来了。” 一阵久违而又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打断了陈书的胡思乱想，待他转过身来，就见许超凡笑意盈盈的朝自己走来。 依旧是万年不变的便服装，上半身是一件油光发亮的黑色夹克，裤子和鞋子自然还是单位发的警用西裤和皮鞋。 陈书突然升起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觉得这副所长不当也罢。 他丢了根烟：“许哥，你还笑得出口。” “小杨也是成年人了，他自己选择的道路就是跪着也得自个儿承受，怨不得别人。”许超凡抽了几口烟，说起话时带着点鼻音，声音听上去沙哑而又疲惫，“再说了，我们又能怎么办？总不能把人给放了？” 许超凡的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对杨洋的放弃，可陈书清楚，他要是真把自己徒弟给放下了，也不会三更半夜的从被窝里爬出来急急忙忙的跑到陈书面前。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选择和活法，特别是活了二十多年的成年人，他得为自己的决定而负责。世间三百六十行，陈书从来不觉得哪个职业好，哪个职业差，每个人都可以活得很精彩。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不要违法犯罪。 陈书勾勾嘴角，指了指许超凡的双脚。 许超凡低头一看，哟，两只黑色皮鞋虽说都是公安的制式男鞋，可一只是夏季鞋，鞋头上面点着好多透气的孔，另一只是普通男鞋，鞋头规规矩矩的平整。 这是出门急了，穿错了鞋子。 “陈大，都检查过了，里头应该是没手机了。现在贴封条吗？”朱一霸提着一台检测手机信号的机子来到陈书面前，从裤袋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简易封条。 “封了。” 陈书弹掉烟头，情绪还是有些低落：“许哥，走了。” 第621章 陈书下车后反手关好车门，在特警院子里，隔着远远的就听到了办案区那边，老头中气十足的质问声。 “我是卧底！你们怎么把我也关进去了！” “跟你们讲几次了，我是正规的卧底！” “和你们讲不清楚，找你们领导过来！” 这把身份暴露的整栋楼都知道了，不知道是从哪里学过来的卧底。连电视剧都不带这么演戏的陈书摇摇头，苦笑着进门。 把老头当作线人送进a_party摸线索，原本是陈书在中山派出所见到对方后临时起意的，没想到老头却当了真，后来亦是执意要当这卧底。 结果还算好，据埋伏在后门的赵明凤反馈，老头是第一对从a_party的后门出来的。估计是起了一定的带动作用，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抛砖引玉，然后把后边一连串的男女都给勾了出来。 其中就有两对直接去了隔壁酒店的房间。 “陈大。” 赵明凤一见今晚行动的总指挥进门，马上示意坐在旁边的协警暂时先顶上，然后拉着陈书就往外走。 两人来到院子里的一处池塘边。 赵明凤见四周无人，方才问道：“陈大，这老头说这次行动是你派他进去卧底的，电视看多了？原本我还以为他瞎讲，你也知道，这个年纪的老人厚起脸皮来咱们也扛不住。结果后面他把事情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连你警号都给” “是我派他进去的。” “啥？还真有卧底？”只在电视上见过卧底的赵明凤一愣，旋即释然，“也对，咱们特警都开始主办涉黄案件了，这卧底什么的也应该算是正常的事情。” “哟，你这话我听着可不像是好话。” “陈大，开玩笑啦。不过话说回来，那这老头怎么处理？” “处理？他和女的那个了？” “何止那个。我们进门的时候，这老头还让那女的穿了一身警服，用四副手铐将人双手双脚铐住，搞了个‘大’字型弄在床上趴着。啧啧，这场景，香烟得很！我也服了，这老头是真的比年轻人还玩得花。” “行，那就按程序办。” “拘了？陈大，你不是说他是你派出去的卧底吗？” “人是我派出去的，可也没让他就把人给票了啊。” “这陈大，麻烦你进去给他过一下程序，我怕是被他的唾沫给淹了。” 陈书笑着摇头，他本身就是特意过来探望这位老朋友的，以他对老头的了解，对方显然是不会把拘留这种处罚放在心上。 因为，他根本不会被拘掉，拘留所也不会收他这位高龄老人。也就赵明凤这种基本没怎么办过案子的特警会被人家给唬住。 老头在询问室大吵大闹的，目的不外乎就俩个，要么是想引起领导的注意，要么就是想给自己找点存在感，毕竟他确实是警察派出去的线人。 回到询问室里，老头翘着个二郎腿，笑眯眯的伸出两个手指头摩挲。 “大爷，来啦？”陈书笑眯眯的给送上根烟，点火。 “嗯，来啦。领导，你这椅子得换换，坐着挺不舒服，硌屁股。”老头美滋滋吸了几口烟，装模作样的指点几句。 他抽了大半辈子的烟，贵的有几百块一包的，也蹭过别人特供的市面上没有的烟，不过都没眼前手头里这根抽着舒服。自此上回在派出所的笼子里抽过警察给递的烟后，他就对这个上瘾了，嗯，不是烟，是抽烟的地方。 这心里，别提有多舒坦！ “行，等年底花预算的时候我就给换了，让您老下次过来能舒服些。”陈书也是顺着老头的话开了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哈哈，你小子还想着让我去当卧底啊。”老头眉开眼笑，夹着根烟头伸出手来点着坐在他对面的警察领导。 老头七十多岁的年纪，和陈书的爷爷差不多大，所以此时被对方倚老卖老的摆弄，陈书亦是丝毫不怪，还笑着和对方闲聊了几句家常话。 “大爷，接下来得谈工作了，咱们就走下程序？” “走一个。任务完成了，我也想早点回家歇息了，不然这心脏就得不舒服起来。” “姓名、性别、年龄。” “黄老三、男、74岁。” “家庭地址。” “东海省东州市正明区黎明路102号，光荣之家” 我勒个去，还t光荣之家敲着键盘输笔录的赵明凤直翻白眼，本着都是部队退役的老兵，他对老头的感观是落到了低谷。 “小子，你别笑。看得出来你也是个当兵的，啧啧，搁以前在营头里，你见到我还不得跳着脚敬礼。”老头目光如炬看出了赵明凤心里的小九九，气哼哼道。 “大爷，光荣之家就不用提了。”陈书同样被逗乐，缓了缓，又问道，“你知道自己这次被抓是因为什么事情吗？” “耍女人，不过这可是你派我过去的。” “我派你过去是进ktv消费，有让你耍到隔壁酒店房间的床上去了吗？我不是特地提醒过你，千万不要真刀真枪的搞上。” “哎，原本进了房间后我就想表露身份的，结果翻她包的时候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哎，没能抵挡住诱惑啊，晚节不保啰。” 你的晚节早就没保住了陈书笑着摇头。 两人一番你来我往，总算把笔录给确定下来。 赵明凤拿着笔录给老头签字的时候，老头看也没看，拿过纸笔就开始刷刷签字，然后问道：“领导，我的报销什么时候能下来？对了，还有奖金吗？” “报销？你开了发票吗？”陈书故意刁难道。 咣当一下，老头手里的笔没握稳，一下掉在桌子上，一想到先前刷出去的那笔巨款，老头终于卸去了一直轻松自如的态度，转瞬就成了苦瓜脸。 “领导，你怎么还欺负上老头了？哎哟，我这心脏，为什么突然疼了起来？”老头捂着左胸，熟练的喊起了疼。 “别别别，大爷，我跟你开玩笑呢。等手续办好了，我就跟你结账。” “就知道领导不会骗我，对了，下次有活记得喊我。” 退伍老兵坐直了身体，笑得像个孩子。 陈书也笑了，先前因为杨洋的事情而难受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冥冥之中，有了些许的感悟。 也许，这人生呢，就要走到下一个阶段，或者下下一个阶段，被新的挑战和憧憬占有，才能真的把过去很在乎的东西给放下。 第622章 多一种活法 老头笑得很爽朗。 按照以往的经历，他在拘留所的时候会在驻所医生的体检这关被卡住，然后签个字回家睡大觉，所以坐在前往拘留所的警车里，心态稳稳的丝毫不带一点乱。 “大爷，程序还是要走一下的，辛苦你再跑一趟。如果拘留所不收你，等会儿回来的时候我和这位开车的警官讲了，如果顺路的话就把你送回家里。” 陈书站在外头，靠在打开的车窗上，客气的给老大爷递了根烟。 “没事，领导。已经麻烦你们送我过去了，再送我回家可怎么好意思。真没事，拘留所那边的路我熟，几下就能到我家！” 这话说的，敢情是被逮住不少次，路都走熟了！ 老头眉开眼笑的接过香烟，美美的吸上几口，临出发了，在陈书的提醒下把烟头掐灭丢在了外头。 看着警车的尾灯消失在街边，陈书给拘留所的老熟人去了个电话，然后笑眯眯的拜托了半天，希望能将老头顺利收押。毕竟这么大的岁数，老是去找小姐姐服务的除了社会影响不大好以外，不管是对身体还是生理总归是太过刺激，得让他吸取教训，在里头争取好好改造，这样出来后命才能长久一点。 “到里头睡几天，趁着‘年轻’还能走动，多见见世面也好。” 陈书想起老头前段时间在中山派出所留置室发出的感慨，决定在他临死之前，给他多一个不一样的活法。 特警，办公室。 许超凡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来。 他的夹克除了油腻发亮外还有点皱巴巴，一如他脸上的皱纹。 特别是眼神，这种疲惫之中带着几分麻木和茫然，让人很难相信这会是一位正值年富力强的派出所治安副所长该有的眼睛。 “陈书，这案子你准备怎么定性？”许超凡坐在办公室的长条沙发上，规规矩矩的给陈书递了根烟，没想以往那样飞来甩去的。 a_party的案件定性直接影响杨洋的个人定性。如果说只从有偿陪侍的角度把案件处置了，那么此时被关在留置室的杨洋立马就能走人，连钱都不用罚。 可这不现实，毕竟很多证据显示a_party是存在有组织、有管理的卖银活动，并且当晚就在酒店内抓获了三对正在交易的男女。 陈书接烟后，反手先给对方点了火：“许哥，这案件我们当初就是瞄着a_party涉黄去干的，你说要当有偿陪侍处置了，赵大那边不好交待。” 赵大赵菲菲，治安大队大队长，分局有名的蛮姐。 她的出现让许超凡始料未及。 许超凡掐灭烟头，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为什么治安大队只过来一个赵大，她办过案子吗？还有，这么大一个案子怎么会由你们特警主办？派出所还只是在旁边给你们打下手？奇怪。” 由特警大队主持的扫橙行动先不提在公安系统几十年的历史里有没有发生过，起码在许超凡这十几年不算短的警察生涯里可是闻所未闻。 他起身在屋内颔首转了半圈，迟疑道：“陈书，你可别被人当了枪使都不知道。这查办a_party的事是你自己提出来的，还是有谁授意的？” 陈书指了指隔壁办公室，笑道：“许哥，我们大队长前段时间刚弄了办案区，市局过来审计的人就指着这个说事。意思是我们特警大队从不办案子的，为什么要建这个办案区，就借这个理由卡着我们的经费，所以我就” 许超凡吃了一惊：“所以你就帮你们大队长背了个锅，捣鼓这案子了？” 陈书摆摆手：“也不算背锅，就是由我们特警主办个案子，算是给审计那边的人送个梯子方便下来。” 许超凡替对方惋惜道：“陈书，你知道这a_party背后靠是谁吗？那可是阳光酒店，五星级的酒店是我们这种芝麻官能管的？啊，不，我们还算不得是官。” 说到后边，他有些意兴阑珊，声音越来越轻：“我们就是堆炮灰。” 陈书不在意，瞥了眼闭着的房门，低声道：“所以我才请的赵菲菲赵大过来主持行动，虽然案子由我们特警主办，可毕竟她才是队伍里级别最高的。上头有事，肯定第一个找她，这可得负责的。” “负责？”许超凡呵呵一笑，声音丝毫没小下来，“你转头看看，这里是哪里？内网系统是谁在输入？笔录是谁在做？程序是谁在走？主办民警又是谁？ “你总不会以为赵菲菲会亲自下场搞这些事？我再问你一句，治安大队除了赵菲菲，还有其他民警，甚至其他协警过来吗？我告诉你，一个都没有！ “呵呵，我又想起一件事来，这次的行动，你报备了吗？” 报备？ 陈书一听，就知道要遭，前头忙着组织行动，只以为赵菲菲帮手后就把联络上级的事情甩在脑后，忘了要向值班局领导报备。 这是说大能大，说小也能小的事情，道理大家都懂，就是这事忘记了就是忘记了，往后该怎么处置，这主动权就落到了上头的手中。 陈书顿觉头皮发麻，早知道就这小小的扫橙行动会引出这么多的问题，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干这工作的，也绝对不会凑这热闹。 “书，你在办公室里干嘛呢？” 随着办公室的房门“啪”一下被打开，同样在熬夜不过精神不错的陈川大步走了进来，见着坐在沙发上的许超凡，“咦”了一声也没在意，旋即奔向办公桌，不客气的拿了上边的一瓶矿泉水，旋开瓶盖就是咕噜噜全干完。 陈书瞅了眼进门的陈川，转过头来对着许超凡说道：“许哥，这是自己人，别看着傻乎乎的，嘴巴还是挺严。他在市局技侦上班，比我见多识广，这事情大家可以一起商量着办。” 抹着嘴巴的陈川刚听到“傻乎乎”三字准备立马跳起来反驳的，没想到后面几句倒是说到他的心坎上去了，美滋滋的找了个座位稳稳坐下，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第623章 犯罪嫌疑人 许超凡见过许多人，这陈川乍一进门就觉得不简单，此刻知道这人来自市局技侦，联想到这涉及的秘密程度绝不下于国an的单位，立时对陈川有了相当大的敬意。 对，敬意。 夸张一点的说法，基层派出所的民警和市局机关的民警属于纯纯的两个物种。大家可以这么理解，如果有两个选择放在基层民警面前，一个是提拔为派出所的副所长，一个是去市局机关当民警，100的警察都会选择后者。 特别是许超凡作为分管治安的副所长，平日里对待技侦的需求虽然不多，但到了关键时刻是真得求爷爷告奶奶的上门请托。举个例子，那时候仅仅只为了开通一个数字权限给办案使用，就是让他立马跪下都愿意。 许超凡斟酌片刻后，说道：“目前有三个问题，第一，这次的行动陈书没有按程序报备，我们该如何弥补；第二，治安大队大队长赵菲菲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反正我是不会相信一个正的大队长会一个人跑来一线办案；第三” 顿了顿，许超凡终于低下头，做出示弱或者说惭愧的姿态，轻轻说道：“小杨，该该” 听得前面两点，陈川脸色变得很快，语速快速道：“陈书，你没去找你们局领导报备？” 陈书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从陈川的态度中他发现这几乎是很严重的问题。 陈川起身顺着许超凡先前的步子在房间内反着绕起了圈，好一会儿才决然道：“我去找你们那大队长探下口风，这事只能由她这种级别的人出面摆平。” 说罢，像是一阵风般离开了办公室。 等陈川走后，许超凡端起茶杯又放下，放下茶杯又端起，犹豫了好长一会儿，见陈书也不开口只是静静的注视着他，这才道出了今晚过来的最终目的： “陈书，你说小杨，他该怎么办？” 陈书随手将别在肩膀的执法记录仪扔给许超凡：“你先看完，我去楼下逛一逛。” 关门的瞬间，透过门的缝隙看见许超凡正襟危坐的看着手心里小小的记录仪屏幕，陈书不免又是一声长叹。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出门后，陈书拐到角落，给在法制支队工作的老同学程冕拨去电话。一通电话打了很久，谈到后边都是程冕在说话，陈书不停在点头。 “要做坏人了么。” 陈书攥紧了手里暗屏的手机，心情有些复杂。 办案区，询问室。 陈书经过的时候，听到里头的男人语气轻松自然，甚至带着不小的兴奋，好奇这人的心态，转身抬脚进入了询问室。 一般来说，在审问当事人的时候，对象会出现两种情况。一种是激烈反抗和抵制警察的，另一种就是比较平静，警察问什么就回答什么的。 对于激烈反抗的又有两种人居多，一种是确实犯了事情，甚至他心里清楚是大罪所以反抗得很激烈；另一种就是无辜的，他心里清楚自己什么都没做。 所以，在遇到激烈反抗的，审问的时候就得留个心眼。 而那种自始至终都是轻松写意的态度，甚至还敢于和警察开玩笑的人，一般都是常进宫的老油条，身上多多少少担点事情，但是呢，对警察办案这方面的事情就比较了解，所以不怕自个儿会出不来。 陈书进门后先示意正在做笔录的张清继续工作，然后站在电脑边上看了几眼。 “哟，这位肯定是领导。领导你好，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我这找小姐姐喝酒的，应该没什么问题？我有点困了，想早点回家睡觉呢。” 一名穿着宽松外套的年轻人坐在桌子后，眨巴着眼睛往陈书这边使眼色，见着对方看过来了又是咧嘴一笑，并拢两根指头伸了出来。 这种人一看就是老油条。 陈书给丢了根烟：“抽根烟醒醒神，坚持一下，做完笔录就回去。” “好嘞，谢谢领导！”年轻人双手一合接住香烟，反手就给叼在了嘴上，讨好的望了过来。 陈书给点了烟。 年轻人眯着眼睛深吸了一口，继续说道：“应该是十一点左右，大家酒喝的也差不多了。妈咪就跑进包厢关灯” 张清打断对方的陈述，问道：“这个妈咪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姓名，平时里我们都喊她小玲，以前也是a_party里的小姑娘，然后上个月转做妈咪了。我呸，这做了妈咪就不让摸不让碰的，下回老子可不会再订她的台了！” “继续说包厢里的事情。” “好的警官。小玲进了包厢，就用杂志把门上的透明小窗户给遮挡起来，然后把包厢里的灯全关了，只剩一点点射灯，就那种舞厅的灯，五颜六色的转来转去。 “接着小玲就会用麦克风喊麦，让陪唱的小姐姐脱掉衣服，嗯，拉上我们一起脱。等上衣全脱了我们就在包厢里抱着蹦迪，嘿嘿，小姐姐是会把胸罩都丢了，就穿一条短裤！ “完了就让我们坐沙发上，小姐姐会坐到我们腿上来，一边跟着音乐扭屁股，这个叫跳沙发舞。等跳完舞了就开始一起做游戏，有水磨豆腐、俄罗斯转盘、男女俯卧撑” 年轻人说得开心，手舞足蹈的样子似乎意犹未尽。 张清皱着眉头，按照对方的说法，一字一句将事情给录入进了笔录系统。 在最后，陈书接连发问道： “是谁叫那些小姐姐过来陪着你们耍的？” “小玲。” “是谁在管理着这些小姐姐？” “小玲。” “是谁和你们透露小姐姐可以出台的？” “小玲。” “出台的费用，你们都是给谁的？” “小玲。” 陈书转身离开询问室，沿着长长的走廊，跨过一道铁栏门，走进一间四周都覆盖着软布的小房间。 房门边上贴着一个亚克力制作的门牌。 讯问室（1）。 （ps:询问是针对违法嫌疑人或者证人，而讯问则只针对犯罪嫌疑人。一个涉及《治安管理处罚法》，一个关联《刑法》，一字之差，却是有着很大的区别。） 第637章 师兄，差点就让你给骗了 陈书提审了小玲。 小玲很是惊恐，不过和其他那些游走在犯罪边缘讨饭吃的人一样，在审讯的初期都是竭尽所能的抗拒。她们在被抓住以前，基本上都曾和周围的同类人相互之间有过深入的研究和探讨，比如进去了后该怎么应对警察的提讯、又该以什么的办法的逃避法律的惩罚。 她们自以为是的学习和经验，其实一点用都没用。对于初次被抓的人，不说全部，起码99是抵抗不住的。主要是那种压力，除了故意为了加压而装修的室内环境，以及警察给自己塑造的逼人形象，这种压力的外在表现是超乎寻常的，且必定是让被审人处于一个孤立无援的状态。 然后，崩溃并交待。 简单点，不说给你丢在冰冷冷的老虎凳上，单论冰凉凉的手铐压在腕上都不一定受得了。大家伙可以想象一下，你们去参加公考或者职业面试的时候，一坐下，对面唰一排坐着四五个面容严肃的考官，你的大脑紧张吗？空白吗？眩晕吗？ 嗯，如此再叠上一层非自由的禁锢状态，估计那时候的压力程度还得往上加十倍。特别是从来没犯过事的老百姓，乍一接触，基本都得投降。一点都不夸张，比如一些初犯的嫌疑人，进去以前一直给自己暗示“抗拒从严”，可真坐下了，就是竹筒倒豆子。 最后美其名曰，坦然面对自己，是自己放下了。 真的吗？其实就是遭不住压力。 陈书无聊的做着笔录，突然有些意兴阑珊，打从心底里不甚愿意把小玲的犯罪情节给审出来，可职责在身，该干的活还得干。 叫来朱一霸，一个唱黑脸，一个做白脸，三下五除二就让小姑娘招了，按照情节，估摸着也就是个协助组织，可能不起诉，也可能缓刑，总归是个轻罪。 从杨洋口里得知小玲的事情，陈书知道这小姑娘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笔下终究留了点情，只写了管理着c组的姑娘们，其他事情一概一笔带过，遗憾的是被吓惨了的小玲自己说漏了嘴，讲出她手下姑娘们出台后她拿提成的事情。 管理费+提成费，妥妥的组织卖银。 做完笔录，陈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在保证真实的前提下，进行了一点微艹，然后交给小玲。 和杨洋一样，小玲也是看也没看，就写下一行“以上笔录我已看过，和我说的相符”，然后签字捺印。 其实对于小玲这种在欢场工作的女人，陈书一直不大喜欢，甚至带一点点的鄙视。反正说难听些，那个地方的女人，可能有人善良，但是她们的价值观，在畸形的消费和快速的赚钱中腐化，未必正常。 此时见到一直在未杨洋付出的小玲，陈书也是真的动了怜悯之情。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连师兄都觉得杨洋实在是逃不过渣男和败类的指责。 他忍不住开口道：“你不看看笔录吗？” 小玲快速的签字，头也不抬的说道：“我知道你是杨洋的师兄，你们肯定不会害我，我都听你的安排。” 陈书心上一堵，不知为何，从来看不起这些好吃懒做的小姐姐的他，此刻的心里竟然涌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说句老实话，警察也是人，也有三情六欲。你说一身正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警察，一定有。但这位警察，也可能在私底下会因为一些个人的原因，遮掩了狴犴的眼睛，将天平稍稍倾斜几分，上头压着的是他的私心。 就像陈书，他虽然一直没说，可当年因为他的隐瞒，导致杨洋事发辞职的事情一直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的心里。不用许超凡过来求情，他自己都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抬抬手，在职责范围内放杨洋和他的女朋友一码，已经是注定了的结果。 “估计会是协助组织，然后会是缓刑，嗯，如果没有缓刑的话也不打紧，也就一二年的事情，出来后还是一位漂亮姑娘。” “没关系的，谢谢谢谢警察警察哥哥。” 小玲抬头，将笔录还给陈书，全部交待后的她再没有先前的紧张和不安，从她的脸上看到的尽是释然。 陈书忽然问道：“等你出来了，还会去找杨洋吗？” 小玲一愣，抿紧了嘴唇想了很久，迟疑道：“杨洋，他还会要我吗？” 陈书同样一愣，他完全没想到小玲的思绪竟然飘到了这么远的地方，还是站在了对方的角度，这个问题他同样无法回答。 他想了想，慢慢说道：“你们还会再见的。” 小玲支着下巴看向天花板，过了会儿，忍着声音轻轻啜泣。 隔壁讯问室。 陈书进门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杨洋那桀骜不驯的面容和高高扬着的下巴。 “我认罪。” “我是a_party的股东。” “我在a_party担任的职务是公关经理。” “a_party里的小姐姐都是由我负责面试、招募和管理的。” 陈书冷冷一笑，手指头点着杨洋说道：“不愧是法考过了的高材生，这决定组织卖银的三要素到是记得挺牢固。” 顿了顿，他扬了扬手示意坐在审讯台上的杨昌去隔壁将监控线给拔了。 杨昌心领神会，快步走出讯问室。 陈书走到杨洋的边上，从怀里掏出手机用手指划动几下，然后将手机朝上，端端正正放在了杨洋面前，然后将其扬着的脑袋一把按下。 屏幕里是一张a_party的内部组织架构图。 上面并没有杨洋的名字，甚至连公关经理这个职位都没有设置，但是上面有小玲，职位是“妈咪”，图片上还特意在妈咪前面加了个五角星，彰显其五星级别的服务和最引人注目的核心管理层。 “我找了很久，都没有在图里找到‘公关经理’这个职位。我以为是虚设的，或是换了种说法。所以就拣几个服务员问了遍，发现都不知道公司有公关经理这回事。” 陈书抬手轻轻放在了杨洋的肩膀上，拍了拍，继续说道：“你们的经理应该是一位叫lily的女人，而你所说的你在a_party的股份也是这个女人私底下应承给你的。她真实的想法只不过想把属于自己的公司股份的分红分一点给你，算作你帮忙的报酬。” 陈书在“帮忙”两字上故意加重了鼻音，而杨洋听而不闻，只是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图片不说话。 陈书伸手往摆在小桌台上的手机往上一划，屏幕上又出现了一张新的图片，呈表格状态，是一张在财务电脑里截取的公司工资表。 工资发放的日期是最近一个月。上面同样没有杨洋的名字，但是有小玲在，职位是妈咪，还很醒目，被标了红。因为她的业绩和提成最多，所以被列在了经理之下的第一位。 “a_party的财务从来没有付过你分红，当然了，更没有付过你的工资。而老板，更是不知道自己手底下什么时候多了你这么一号公关经理。话说回来，你从lily手里收过钱了吗？” 杨洋抿紧了嘴唇，眼里都是怒火。 陈书收回手机，绕到杨洋的背后，双手撑在他的肩膀上，帮着其按摩、放松肩膀：“你没收。不过你的女朋友小玲收了，一个月的工资、提成再加上你那一份，五万块钱。啧啧，抵得上我们半年的工资了，难怪你会辞职” “够了。”杨洋咬着牙，从齿间硬生生崩出几个字。 陈书并没有准备放过他，继续用杨洋在乎的过往去刺疼他，一下又一下： “我记得你过了法考，高材生？之前在单位做过公职律师，原先所里的法制员是不是也是你在弄的？嗯，相信你应该清楚你说的东西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惩罚。” 咣当！ “我x！我说够了！” “陈书！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多一个主犯不就多一个刑拘指标了吗！” 杨洋抬起双手狠狠砸在自己面前的小桌板上，红着眼睛仰起头来盯着站在自己背后居高临下的陈书。 两人四目相对，都没有说话。 片刻后，杨洋紧绷的精神突然缓和下来。 他长吸一口气，笑出了声音，先是用双手没有规律地拍着小桌板笑，接着用后脑勺猛烈槌着椅背笑，一直笑了很久很久，最后笑出了眼泪，止不住。 “师兄，差点就让你给骗了。” “师兄，没必要。” 第624章 回不去的过去 陈书慢慢走回审讯台，知道自己这招激将法没用了。 他将双手垂下支在桌子上，盯着杨洋的眼睛，问道：“为什么？” 杨洋眯着眼睛瞥了眼正对他的摄像头，眉毛慢慢舒展开来，说道：“我呀，自从辞职以后就开始逃避，每天除了喝酒，就是睡觉；除了睡觉，就是喝酒。邋里邋遢的脾气还很暴躁，时间久了，连亲爹亲妈都嫌弃” 陈书从胸口处的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烟盒，余光瞥见杨洋停了嘴，盯着他拿烟的手，看着有点像想抽烟的样子。 陈书从烟盒里敲出一根，先给对方扔了过去。 杨洋接过烟，平静道：“谢了。” 想了想，陈书手一扬，把打火机给丢了过去。 杨洋接过打火机，捏在手里反复端详数次确定是能用的家伙。他的眼神活络许多，充斥着惊讶：“师兄，你就不怕” 陈书哼了一声，嘲讽道：“怕什么，怕你寻死？呵呵，你还不得留条命给你那相好的顶罪。” 啪嗒。 晃动的火苗点燃了烟头，一口口白色烟雾被吸入了杨洋的嘴里，在肺里停顿片刻，又反反复复的从鼻腔中被吐出。 这一次次的循环，就是男人排解苦闷的方式。 这回他没有生气，知道眼前这位刀子嘴的师兄是在故意激他。 吸完烟，杨洋将打火机看也不看朝陈书坐的方向扔了过去。他清楚，眼下的监控被陈书派人给停了，迟点一旦恢复正常，要是被拍到他的桌子上放着个打火机，陈书板上钉钉得吃不了兜着走。 “前面你说得很对，我是在逃避，逃避现实，逃避父母，逃避朋友，逃避同学”顿了顿，杨洋的表情平淡如水，“逃避我这艹蛋的下半生。因为他们呀，一直，一直在我耳边唠叨，警察、工作、警察、工作！” “好像觉得我这份工作没了，就好像世界末日了一样！” 杨洋的声音有些嘶哑，说到后边亦是压低了声音在低吼。 “” “逃避到后来，别说我边上的人，就连我自己都开始恶心自己。有时候半夜三更酒醒了，站着阳台上吹风的时候就想着要不跳下去一了百了。可我又不敢跳，嗯，我不怕死，可我怕死后被人嘲笑。 “然后就一直这么不死不活的瞎过着日子，没想到小玲主动找了过来。她知道我不想再在家里待着，就把我带到了她的出租房。我饿了，她点外卖陪着我吃；我渴了，她就带我去她工作的ktv开个小包厢，踩着啤酒箱陪我喝酒。” 说着，杨洋的眼神愈加温柔：“她呀，从来没有嫌弃过我，嫌弃我这个已经不是警察的男人。她最喜欢陪在我身边，不管我在干什么，她都喜欢凑在我边上，然后把钱都花在我身上。 “有段时间，我脑子有病竟然想试探她，故意吵着要买最新款的，配置最豪华的苹果手机，结果她给我买了。后来，我又吵着要买电动车。师兄，电动车呀，得十几万的电动车，她只是犹豫几天，然后就给我提了。” 杨洋笑了起来，这次很真诚，很开心：“我现在都记得，那天中午，宿醉的我还躺在床上睡觉。刚醒，就见她扬着个笑脸和我说，提车了。是真的，当时她笑得很开心，我想，是因为给我买了车。 “切，一个人赚钱给两个人花，又能存下多少钱？手机是24期分期的，车子也是零首付的。傻瓜，就不怕后面还不出钱来被人给”杨洋别过脸似乎不愿让陈书见着，轻声喃喃。 陈书起身走到杨洋边上，又给递了一支烟，亲手点上：“你可真是个渣男啊。嗯，小玲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女孩，和我印象中的欢场女子很不一样。” 杨洋恢复了神态，笑道：“一样的，都是一样的。她以前下班的时候也打牌赌博，一有钱就乱花买奢侈品，平时还和人一起去男模店耍着奶狗玩。殊不知自己辛苦赚的钱全糟蹋了，殊不知以她这职业，年纪越大越找不着钱，得趁早给自己攒点钱” 他的声音越说越轻，像是在给爱人交待后事一般。 陈书顺着话题问道：“就没一个优点？” 杨洋想都没想道：“有的，她还是真转过钱给她在老家的弟弟和爸爸看过病，虽然不多，虽然后面就都没给钱了，不过这事是真的。稀奇，这可是传说中最好吃懒做，撒谎成性的一个社会群体。” 陈书也给自己点上一根烟：“真的？” 杨洋认真的点了点头：“真的。” 陈书心里已经没了希望，淡淡道：“后来呢。” 杨洋咧开嘴，真诚的笑了起来：“后来我想通了，就想多赚点钱把小玲给娶回家。所以放下了所谓的面子什么的，跑去给a_party打工，做了那里的公关经理，然后管理着c组的小姐姐们做营销。” 这是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陈书长长吐出一口烟，不愿再问。 从杨洋的讯问室出来后，陈书的心里很难受。 不过都是成年人，谁没有点幼稚的想法，为了爱情赴汤蹈火的童话故事在现实中也是有的。也指不定是他帮杨洋，还是杨洋帮他，万一往后案子出了纰漏，也总归是杨洋自己的选择。 时钟已经敲过五点，响彻整晚的特警大院也慢慢安静下来。 第一波的审问相继结束，该放的放，该留的留，只等着全部笔录都出炉后才能确定下一个阶段的办案方向。 办公室留给了许明亮，因为担心案件出现突发状况漏了信息，陈书也不放心回去宿舍休息。 思来想去，就准备去会议室眯上一二小时抓紧这唯一的休息时间缓口气。这也是办理这种涉案人数众多的大型案件时，陈书所仅有的一次休息时间。 躺在三张椅子并在一起的简易“小床”上，原本以为会难以入眠的陈书，竟然一下就陷进了梦乡之中。 在梦里，他去了南疆，扛着枪在荒漠的天山奔跑。 后边传来一阵喘息声，回头一看，是一张魏族人的面孔，一头蓬松的卷发衬着一池子深水般幽深的大眼睛。 玉买肯！ “追！人就在前面！”玉买肯喘着粗气，指着前方大喊着。 陈书一下反应过来，他们是在追击一名逃窜的k分子首领的路上。他握紧了手里的长枪，大步流星朝前奔去，越快越好。 画面一转，k分子首领全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圆瞪着眼睛看着天空一瞬不动，身体亦是不停抽搐着，然后停止了一切的生理动作。 陈书低头端详许久，认不出这人来。 满眼的血迹和已经死透的尸体让陈书有些奇怪，为何自己的心里还在不停颤动，像是在警告。 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是一种第六感在时刻不停的提醒自己，危险马上就要降临。 什么危险呢？ 他环顾四周，周边都是熟悉的人，有玉买肯、朱丽、王浩、马大成等等，他们互相说着话，收拾着东西，身影虚虚实实的。 不是他们。 也不是这里。 可心房依旧在怦怦直跳。 陈书皱着眉头左右张望，似有预感般，他顺着尸体不瞑目的眼珠子，狐疑地抬起了头。 嘁！ 一架无人机正安静悬在他们的头顶。 无人机上的摄像头微微前倾，像是一双摄人的眼睛，安静的注视着在飞机下头的他们。 许是被陈书发觉的缘故，无人机微微一抖渐渐拉高，然后朝着西南方向快速离去。 直至变成一个小黑点，然后小黑点慢慢 砰！ 一阵天旋地转快速袭来，然后又突兀消失。 陈书揉着酸痛的太阳穴从地上爬了起来，原本并在一起方便躺下的椅子此时已然散乱开来，来不及多想梦里的事情。 抓过桌上的手机，一看来了好几通未接电话，陈书赶忙爬起来，一边“喂喂喂”的回拨过去，一边往办案区走去。 第625章 这盘棋最终围困的大龙 经过监控室的时候被坐在里头的赵菲菲喊了进去。 “陈书，妥了。”赵菲菲眉眼弯弯，轻轻拍着桌上厚厚的笔录纸犹如宝贝，一脸的喜气。 “恭喜。”陈书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 “陈书，你这是怎么了？案件办得很顺利”赵菲菲察觉到了陈书不好的心情，开口询问道。 杨洋这事是说不出口的，陈书找了个熬夜不舒服的理由搪塞过去，接着顺手拿了桌上那叠笔录纸最上头的那一份，转移话题道： “菲菲姐，都认了吗？” 赵菲菲一拍大腿“啊呀”了声，这作风可丁点不像是一个女性该有的：“我说你那同学陈川，还是有几手的。原本以为这从机关下来的家伙也就嘴皮子功夫厉害，没想到审讯倒是有一把子好手。努，都给他给审出来了！” 按照陈书对他理解，从大学开始，陈川就是那种考试的话摸到及格线就万岁的人。而在考试成绩达不到六十分的时候，他总会通过惊人的智商和情商利用各种办法达到目的。反倒是如果分数远超六十分，他会轻易的选择躺平，学习是能推就推。 陈书应了一声，就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笔录上。看其中一个人的笔录时，还会偶尔腾出一只手来，拿过其他人的笔录翻来覆去的进行比较和核对。 坐在边上喝茶的赵菲菲看到这里，亦是放下心来。 在审讯中，经验浅薄的民警往往会将注意力集中在一份笔录上，以为自己所审讯的对象交待完以后就万事大吉，屁颠屁颠跑去找领导请功劳，殊不知还有大坑等着。 例如大型案件，那种一下可能会出来几十份笔录的情况，必须做到每份笔录存在自证性和指向性，即自我证明自己犯罪和指向他人犯罪，特别是对于团伙犯罪的，缺一不可。 除了承认被审讯人员，也就是自己所犯下的犯罪事实以外，还得有目的、有明确方向的指向其他嫌疑人的犯罪事实，达到互相印证的地步，形成并辐射到口供上的逻辑链条。 举个例子，在赌博案件中，抽水的人在交待完自己的事情后，还得指出望风的人是谁，在哪里；望风的人在交待完自己的事情后，还得指出提供场地的人是谁，在哪里；提供场地的人在交待完自己的事情后，还得指出牵头组织的人是谁，在哪里；牵头组织的人在交待完自己的时候，还得指出抽水的人是谁。 上面有些复杂，大家只看前尾两句，缩短了看就是“抽水的人还得指出抽水的人是谁”，看着像是悖论，实则是魏整个笔录群形成闭环而服务，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 “明天东州肯定得出大新闻。陈书，这露脸的工作必须得我来！”陈川嚷着大嗓音推门而入，显然也是对自己这次的审讯成绩很是满意。 陈书放下笔录，笑呵呵道：“你这么帅，代表我们特警出面更好，也许接下来我们招人就更好招了。不过这事我可做不了主，得赵大同意。” 陈川眼珠子一转，跟着陈书喊上了赵菲菲的名儿：“菲菲姐，你看这主犯几个都是我突破的口子，怎么说明天新闻也得我上，不然可就赏罚不分了。” 恨不得和这案子撇得一清二楚的赵菲菲当然乐意，不过面子上自是推脱几句，最后还是答应下来，心里也是满意极了，顿觉不虚此行，连因为熬夜生出的黑眼袋都觉得很女人味。 三人聊了会儿案件，时间已经到了上午八点，特警大院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其他正常上班的人，赵菲菲借机找了个上班打卡的由头便回去分局了，志得意满地离开了。 等赵菲菲人一走，陈川的脸色马上拉了下来，阴沉阴沉的，像是滴下水来，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冷了许多。 陈书发现对方这前后完全不一致的神态后，有些奇怪的问道：“陈川，怎么回事？你对赵菲菲有意见？” 陈川冷哼道：“我怎么敢对这么号狠人有意见？陈书，这女的不简单，你以后得小心点，指不定吃了你的肉还得吞你的骨头，最后连汤都给倒进狗碗里。” 陈书一愣，觉得赵菲菲这个人也算是挺豪爽的，怎么会让陈川有这感觉。按理说，像陈川这么高情商的人反倒属于容忍度最高的那一档，轻易不会在背后断品行，落人口实。 他侧过头，通过窗户看了眼大院的停车场，见赵菲菲已经上了她自己的车，随即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有这么夸张？她不还是我们叫过来的吗？” 陈川深吸一口气，心情平复过来：“你这么一说我就好受多了。原本我们把她叫过来是存了挡箭牌的心思，用她去堵上头局领导的口子，目前来看效果还不错。陈书，今晚上局领导一个电话都没打过来？” 陈书想了想今晚分局的值班领导马局，确实是一个电话都没有，随即摇了摇头肯定了陈川的提问，不过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陈川，我是没接到局领导的电话，可万一局领导直接把电话打给赵大了呢？你看，她作为在现场的最高职级的领导，还是治安的大队长，别说马局，我要是值班局领导肯定也会选择打给她，怎么可能会打给特警的人去问询案件的事情。” 陈川“啪”的双手一合：“我就说嘛，这里肯定有问题。陈书你想，假设，我说假设局领导昨晚电话打给了赵菲菲，那这事起码在领导眼里是落在了赵菲菲的肩膀上，不管是责任还是案件都得她治安大队扛上，你说是不？不然她要是推脱说是我们特警主办的，那局领导肯定下一个电话就打给你，可昨晚有局领导打给你吗？” 陈书想了想，缓缓摇了摇头。 陈川又拍了下手，这次更重一些：“这就对了，接下来两个结果，要么就是我们上面讨论的局领导打给了赵菲菲，没打给你。结果这刚到早上赵菲菲就丢下案子跑了。这像是一个接受了案件任务的领导该有的样子吗？ “要么昨晚局领导连赵菲菲的电话都没打。陈书，五星级酒店的娱乐部被查封，值班局领导一个电话都没有打到下面的办案单位，可能吗！你想想，为什么一个电话都没有？你们分局昨晚的值班领导是谁，马局是？我猜，这案子肯定有他拉的屎在！” 说到后边，陈川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激动。 当局者迷！ 陈川的一番话像是惊雷炸在了陈书的脑海，从来都以镇静自若示人的容颜第一次露出了剧烈的情绪波动。 先前陈书一直在考虑的是许超凡，是杨洋，是小玲，独独忘记了自己，而自己，或许才是这盘围棋最终围困的大龙？ 第626章 办公室。 陈书、陈川、李朝阳、许超凡这四位算得上铁哥们的几位聚在办公室，商量着办理a_party涉黄案件引发的后续可能事件的处理办法。 期间，朱一霸敲着门，铁了心的要进办公室。 这是真把自己不当外人。 陈书知道他的品行，虽然两人相交的日子不长，不过朱一霸的为人陈书是一百个相信。这种信任来源于在南疆和特战队员们奋战在第一线所得来的战友情，这种感觉同样适应于边防转业过来的朱一霸身上。 朱一霸进门的时候正好轮到陈川讲话，只见他捏着一叠厚厚的笔录在空中抖动，气呼呼道：“先前我就觉得赵菲菲这老女人不对头了。你说一个治安大队长，碰到这么个铁定社会影响巨大的案子怎么会一直缩在监控室不出来，可能吗！ “先前我看她在监控室交待张清、马博文他们几个怎么做笔录，如何做讯问的时候，还觉得老女人这人还不错，没有大队长的架子。结果整整一晚上，人家愣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半步不出监控室，根本不在那几名主犯面前露脸。 “到这里我还没发现太大的问题，然后邹晴在自己办公室的电脑里系统输入案件的时候，你看，老女人在监控室，这明明是两个办公室，中间还隔着挺远。结果人家就知道邹晴输入的案件信息情况，估计暗地里一定是找人瞄着这案件系统。 “一个电话打过去把邹晴喊过来把一些不必要的信息给删除了。你们知道邹晴输的什么信息？她就是在协办单位上填了治安大队，结果那老女人就一定要她把这东西给删了，还在《抓获经过》中不要提她的名字。 “为什么删？为什么不提她的名字？还不是心里有鬼！她怕什么？作为一个警察，一个分管治安大的队长，除了上级，她还能怕什么？总不会怕这群鸨母、拉皮条的报复？这话说出来我都觉得是放屁！呵呵，这老女人！” 说到这里，陈川的额头青筋怒绽，大概是从未有过如此憋屈的时候，以往在市局的时候，那些挂着麦穗的家伙也没敢这么欺负他。 而许超凡和李朝阳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前者因为是靠夜夜加班当苦力不少年总算熬出个副所长，另外一个是趁着干部年轻化的春风运气好给顺路提了干。总而言之，都不是靠走关系的，也就是说，没有一个领路人指点过这为官之道。 陈川的平台好在市局，家底子又厚，父母舍得花钱给他铺路，即使现在还只是个民警，可工作以来见过的、听过的可不是许超凡、李朝阳这种天天熬在派出所的人所能想象的。 今时不同往日，领导是打心眼里喜欢和有钱的民警处关系。早年间，领导找生意人处朋友的原因大家都明白。眼下管得严绝了这条路，所以有钱的属下自然就抬了头，特别是陈川这种对提干又无所谓，花钱又随心所欲的人更是得领导的喜爱。 大家处得久了，这眼界自然就开了。不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不能知道的，基本上都知道了。 “呵呵，所以说，干活的时候不能有女人。要么拖我们的后腿，要么就是个扫把星。不是我说你们，虽然我听不懂你们到底在说啥，不过不妨碍我鄙视你们。四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坐在这里唉声叹气的，原因竟出在一个女人身上，服了！” 朱一霸鼻子哼哼，仰着头一副在场的诸位都是垃圾的表情，不过还是不影响他朝陈川勾勾手指头，要来一根黄皮烟给点上。 趁着朱一霸抽烟的工夫，也是为了复盘，陈书重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向朱一霸介绍了一遍。 听完了陈川的复述，朱一霸面露惊奇，不客气道：“还得是你们读书人才能玩得这么花，我就是想破脑袋也没有你们这份心思。我觉得奇了怪，你们有这个精力琢磨这事，为什么不先把手头的案子办好？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怎么着？把下面关着的这群人放了退回去，还是跟他们说不好意思各位，我们抓错人了？我记得咱们公安办案子是有时间期限的，万一办砸了责任还不是我们来兜。” 所谓当局者迷就是这个道理。 当陈书、陈川、李朝阳、许超凡等人还在纠结案件背后的蛛丝马迹，率直的朱一霸直接指出了重点：案子办得好大家还有回旋的余地，如果后续案件一旦受挫，丢面子的可不只是他们特警大队。 社会上认的只有公安局这块大招牌。 到时候局里老一的雷霆之怒，他们这几个最高也只是副股级的科员可承受不起，也丢不起这脸。 陈书马上醒悟过来，按照自己多年的办案经历理顺脉络，然后迅速安排警力将后续的办案程序一一作了安排，将人散了出去。 连东明所的许超凡也被陈书抓了壮丁，毕竟他手下的特警在训练和抓人是一把好手，可要是轮到办案的话，是站成一排都比不上许超凡这种从基层提拔上来的老治安警。 因为私下过问涉及自己徒弟杨洋的案件的举动，许超凡对陈书还存着几丝愧疚，所以这会儿也是义不容辞的接过陈书指派的任务，带着特警队的众人去往办案区重新梳理案件。 即使是一个系统的同事，甚至于一个单位的战友，按照规矩，都是不能过问不是本人经办或者协办的案件。所以许超凡这次找上陈书，对方却是不假思索的给出执法记录仪的视频，并与之探讨关于杨洋的案情，其实是承担了一定的责任。 警察不是包青天，一定是那种公正无私的存在。人在这个社会，总会有一些在意的人，在底线之上稍稍帮衬几下这种现场一定是普遍存在的，就法律法规上来讲肯定是错，但未必在其他方面，不会是不正确的。 而陈书同样不能免俗。 由于陈川负责了本案几个主犯的讯问，所以陈书将他单独留了下来。 正待他翻开主犯之一光头老板的笔录，准备和陈川一起校对该案的组织结构时，陈川却伸手将笔录按在了桌面。 “书，你知道我一个下派的民警为什么要掺和到这案子里吗？为什么要出头做这几个主犯的笔录？” 陈书抬起头，凝视着自己这位老同学。 第627章 拉你下水 陈川架着个二郎腿叼着根烟，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是真的半分都不像一位刚成功突审了市内最大ktv涉黄案件的主审民警。 就像陈川自己说的那般，一群人还是他第一个发现赵菲菲的异常，而以他闲散惯了的性格，又怎么会突然接下这个案子。 再者，他从警院毕业以后就在市局技侦支队坐班，要说协同破案的经历亦是不少，其中还有不少大案和要案，甚至一些疑难案件都有他参与其间的身影。 可那都是拿着高科技设备辅助破案的，那种真刀真枪和犯罪嫌疑人正面硬碰硬审讯的经验，陈书大概率能断定，肯定是一个都没有，最多最多就是为了凑人数。 估摸着旁听的时候陈川还不一定真有在听！ 陈书坐直了背脊，突然有些好奇陈川怎么审出这些口供。 陈川呸了一口顺势吐出嘴中的香烟：“都不用我开口，那俩女的就自己招了。” 陈书点点头，知道他说的是财务经理和楼层经理。 这两个女人当初他们突击进a_party逮到人的时候就崩溃了，一个哭着说要先给大家伙发工资。知道自己这一进去就得好些年，所以得先把大家伙该拿的工资给发了。 后来才知道，她是想把自己存在公司几年的奖金给发了。 另外一个差不多，说是给她一点时间将卡里的钱转给在老家的妈妈，自己弟弟马上就要结婚了，刚首付了新房的钱，还差着装修款等着她打过去，不然婚都结不成了。 倒是孝女，自己都要进去了还惦记着家人。 陈书年轻时候也去过商k，那时候觉得这些小姐姐情商高得惊人，总能哄着男人心甘情愿的掏钱买酒，可眼下两位实在是有些拖后腿了。 离了大谱！ 说着，陈川呵呵一乐，摸着茶几上的那叠笔录：“你说我一个搞技侦的怎么可能会做组织卖银的笔录？让我来主审，兄弟，你是主办民警，你慌不慌？” 陈书点点头，诚实道：“慌。你在我的计划里就是个工具人，哪里做笔录缺第二位民警就派你过去救场，我还想过万一警力不够，你就这边坐十分钟，然后去那边坐八分钟。嗯，在监控里露个脸就行。” “对啰。”陈川狠狠一拍自己的大腿，继续道，“要是让我上，别说是你，我自个儿都瘆得慌！可那老女人就派我上了，为什么？一，这个案子她肯定就不准备自己担上，你看，人跑了。” 陈书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二。”陈川深吸一口气，从怀里又掏出一份笔录，缓缓道，“因为这些笔录都是她写的，我就是抄下来再对着人问上几句罢了。” 陈书一惊，马上拿过陈川手上的笔录一一翻看着。 前面在监控室的时候，他就发现这批笔录做得很不一般，一些具备鲜明治安范畴内的技术性细节，连他都得翻下资料或者得打电话问下法制大队的老民警，可在陈川主审的笔录中全部得到体现。 如此看来，赵菲菲才是背后的始作俑者。 陈书粗略看完新笔录，除了没有被审讯人签字外，基本和陈川取证的笔录一致。 “借刀杀人。”陈书手指头磕着茶几缓缓说道。 片刻后，他又将手头赵菲菲做的笔录稍稍推开几分，低声道：“是不是借刀杀人我们暂且不管，就像朱一霸说的，我们目前最紧要的还是把这案子办顺利了。” “书，你还没问我，我为什么要出头做这个笔录呢。” “为什么？” “因为，枪打出头鸟。你这只鸟，还太弱了，吃不住这力道。所以只能由我来挡你这一枪，怎么样，感动不！” 陈川起身，双手枕在脑后，牛气哄哄的往外走。 陈书望着陈川依旧懒懒散散的背影，突然想起先前在楼下和赵菲菲一起商量案件时，陈川跳出来吵着要上电视的场景。 你是想当那只被枪打的鸟吗 一直以来，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上，都是陈书照顾着陈川。可此时的陈书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一年前陈川提着个硕大的监听箱子跟着他去缅bei，以及这次明知道是陷阱却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 “诶，你别想多了，我可不是为了你。最近我家老头子贼烦，吵着让我回去接他的班，还把我奶奶给拉出来。正好来了这么个案子，就顺便让我露露脸，也好塞住他的臭嘴巴。 “好了，我要下楼买早饭吃了。食堂吃腻了，我准备去港桥那边买点东州大肉包换换口味。怎样，要给你带一份吗？” “带三十份，有报销。” “太重了，拿不动。你不要吃，那就算了。走啦。” 陈川走几步，将右手高高举起，左手拉着右边的胳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绵长的哈欠，开门离开。 陈书笑得很开心，然后翻开手上叠得密密麻麻的笔录，开始梳理全案。 案件梳理结束后，对于赵菲菲的事情，陈书也有了主意。 他先是插入自己的数字证书打回邹晴的案件申报，然后让邹晴把她的数字证书送上来。通过她的数字证书登录了内网的办案系统，对正在办理的a_party案件进行了修改。 比如在表述案件经过时，将分局治安大队给写上，然后点了赵菲菲的大名，再在协办单位一栏上直接填了治安大队的名号。 保存，申报！ 既然赵菲菲心里有鬼，不愿意在明面上趟这浑水，那就反其道而行，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先拉给进来总归不会错。天塌下来，个高的先被砸上，她一个治安大队的正股级老一，放在特警里可是又高又显眼的存在。 她以为的特警不会办案，她以为的领导只会同意和签字，她以为从办案民警入手按程序走就万无一失，殊不知这种机关干部的固有思维往往容易遗落一点小小的漏洞。 而这，对于历年分局的办案能手的陈书来讲，足够了。 陈书心情舒畅，愉快的将“赵菲菲”三字给敲了进去，然后点了保存，再提交，再切出自己的大队领导权限，重重敲下回车键。 “拟同意。” 保存，上传，再点掉窗口右上角的“xx”。 不客气的站在陈书后边看完全程艹作的邹晴一脸的不可思议：“师兄，你这是把治安大队拉下水了？” 陈书回头，意外的有些吃惊：“拉下水？邹晴，原来你也知道这事不好办呀。” 邹晴当即摇头，说道：“案子好不好办我不清楚，不过昨晚赵大特意指点我填写案件情况我就觉得不正常，至于哪里不正常又说不上来。” 哪有大队长亲自指导民警实艹的？ 还是不同单位的上下级，赵菲菲就是再亲切也不会干这事。 陈书笑了笑不说话，没想把事情搞复杂，女孩子家还是单纯点好，这些傻不拉几的阴沟事就不用提了，免得影响到自家这位可爱的小内勤的心境。 “走，陈川应该带了东州大肉包回来，我们去吃点，然后你就去补个好觉！女孩子家的，不要熬夜。女警也一样！” 捣鼓完办案系统，陈书就将赵菲菲的事情搁置，夹上案件袋去楼下办案区找几位骨干好好聊聊接下来的程序。 然后再美美的吃上几口陈川带来的东州大肉包，特别是这会儿熬了一整夜，已经空空如也的肚子。 那滋味，一个字， 香！ 第628章 陈书的面子 特警大队，办公室。 “共同犯罪中，有部分实行全部责任的原则。你们看笔录这里，她的日常工作是管着这批c组的小姑娘，负责她们的坐台、出台，还收她们的提成，所以这个叫小玲的女孩基本上得定组织卖银，跑不了。 “你们再看这份关于组织卖银的资料，她的行为已经体现了对卖银女的组织性、管理性、控制性的特征。嗯，不过你们可以从其他方面给她找点从轻的依据，比如她没有参与对小姐姐的招募、面试等，嗯，尽可能往协助组织的罪名上靠。” 一名人高马大、皮肤黝黑，精气神比之李朝阳、许超凡这类派出所民警旺盛多了的年轻警察坐在陈书等人的对面，侃侃而谈。 陈书不置可否，只是转头问坐在他边上局促不安的许超凡道：“许哥，程冕是我警院的好兄弟，自己人，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 许超凡感激的冲陈书笑了笑。 像他这种从社会招考的人，比之警院毕业的科班生，最大的差距不在四年的专业技术的学习。甚至一些警院毕业的学生，年纪比他大，可在执法办案方面还得向他请教。 两者最大的差距在于同学的圈层。 比如陈书虽然和他一样只是个基层派出所的副所长，接触的环境、事物和人群，两人都大差不差。可陈书的同学就太多了，公安系统内只要报的出名字的科室，基本都有他的同学在。 即使同学不在，那也有师兄、师弟给撑着腰，再往上甚至能请动老师出面协调。这种资源，是许超凡一直以来都羡慕的。警察，如果只是周旋在自己身边这一个小小的范围，那基本上就是走不远的。 虽然程冕只是个副股级干事，可他分管全市的取保候审和法制考核，日常工作接触的都是分局、县局的法制大队长。说接触还是有些客气了，毕竟分管考核，那些大队长见到程冕这位民警都是极为客气的，关系好一些的才能称兄道弟。 据说，当程冕还只是个科员时，其实待遇和如今也差不多。大家看的都是他所坐的位置、分管的业务，对于市局机关的民警，级别什么的往往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 许超凡虽然是一个副所长，可他平日里连见分局法制大队的老民警都得点头哈腰，生怕对方在案子上卡上几手，或者在月末考核上扣上几分。这还只是最低层次的法制民警，就能给予许超凡不小的压力。 所以这次在见到程冕后，对方客气的和他商量着杨洋的案件，许超凡就像做梦一样。他看了一眼坐在边上平静的陈书，知道这都是因为他。 许超凡心里记住了这个大人情，心里隐隐起了一点点的希冀，虽然只是跟了自己一年都不到的小徒弟，可古话这么说来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份责任，从小杨叫他师父开始就埋下了。 “兄弟，小玲这事就这么办，不过杨洋这情况能把人给弄出来吗？” 程冕看了眼陈书，见对方微微点点头，方才开口道：“杨洋这事问题不大。一则他确实没收过a_party老板发的工资，其次也没在场子里参与过管理，最后那个协警通风报信的事情他也只是起一个传递消息的作用，算不了什么。 “只要他把事情讲清楚，然后让老板、财务和那个女经理再配合一下朝这个方向做下笔录。哦，对了，幸好那女经理给杨洋的费用是转到小玲的微信上，所以小玲那边还得做一点补充，这事得她来担一下，然后杨洋那边不能承认这份所谓的工资或者说提成就行了。” 程冕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总结道：“一般来说在我们侦查阶段就能把人给放了。当然了，前提是杨洋自己必须不承认。” 说着，他笑了笑：“他不会傻到自己认罪？怎么说来着，坦白从宽？” 许超凡陪笑道：“做了这么多年警察，哪还能不知道这点东西。” 陈书从中插话道：“许哥，这事还得你自己去跟他谈。” 许超凡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些惊讶：“我能进笼子？” 陈书微微一笑：“我把你们东明所也输进协办单位了，你当然可以去笼子了。不用谢我，法律法规上也没有说师父会是嫌疑人避嫌的对象，是不？” 许超凡感激的点点头，匆匆而去。 等人走后，程冕卸下表情，望着许超凡离开的方向，僵硬的勾了勾嘴角：“都快四十岁的人，还是搞基层业务出身，就不怕把自己给送进去？” “人家可是他徒弟。” “徒弟？笑话，现在这社会除了父母孩子的，哪还有真感情？” “义父，请受我一拜！” “少给我油嘴滑舌。”程冕气呼呼的指着陈书教训道，“陈书，你也别坐那傻呵呵的笑！这种小姐姐和小混混的事情你也帮？小心把自己给扯进去和那姓许的到里面继续做好朋友！” 普通办案民警三、四天办一个刑事案件，已经算很多了。而作为审核全市取保候审和法制考核的副股级干事，程冕可能一天就要审核和翻阅七八个案件。所以不管在案件的数量和法律的认知上，他都是远远超过其他人。 国字脸的程冕，将手里的资料随意的丢在桌子上，几份能决定他人一辈子命运的文件就那么凌乱的散在桌面上，其中几张还顺势滑落在了地上。 看着陈书一脸的无所谓，程冕痛心疾首道：“你呀，我和你讲过多少次了，能往上走就早点往上走，世间这么多不平事你一个人能帮得了几个？老是蹲在个基层，整天搞这种没有质量的、乱七八糟的案子，浪费时间！害人害己！” 害人害己中的害人自然是算在了程冕自己头上，这是气话，却也是实话。今时不同往日，办案都是一条线上的艹作，运气差点翻了船，指不定就得全撂了。 毕竟是求人帮忙，既然忙已经帮了，陈书当然得低着头，老老实实让对方好一顿招呼。 等人教训好了，他才腆着个笑脸给递了一根烟：“哎，幸亏有你这位市局领导过来指导工作，不然我这手忙脚乱的保准得丢脸。” 程冕其实也没较真，只是有点替对方惋惜，毕竟在风起云涌的当年警院里，陈书算得上是最优秀的那一小撮人，大家有目共睹。 他反手把烟推到陈书面前，再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帮忙点上，笑呵呵道：“说什么呢，我就是做到省厅领导也不敢让我们的区队长给我递烟呢。” 两人相视而笑。 第629章 只要爬起来，总会赢的 讯问室。 陈书坐在高高的审讯台上，下意识瞥了眼头顶上那台正亮着蓝灯，表示正常运行的监控摄像头。 然后视线下移，回落到房间中央坐在老虎凳上的杨洋。 他咳嗽几声，试着让自己的声音自然一些，平顺一些：“说一下你的情况。” 杨洋抬头，目光平静的直视对方，就像此刻外头特警大院西北角的小池塘上的水面一般，虽然微风徐徐、波光粼粼，但平静的让人难受。 “我叫杨洋，男，23岁，毕业于东海省警察学院，目前的职业是a_parrt的公关经理，负责管理c组小姐姐们的生活和工作。” “” “我的上级是一个叫lily的女经理，平日就由她负责给我发放工资和提成。除了保底工资外，我手底下的小姐姐陪客人玩耍后，我都是有提成的。坐台一次是200元，出台一次是400元。我因为老是喝醉酒弄丢手机，所以我干脆就让lily把工资都打给我女朋友。” “” “小玲是我的女朋友，安省人，21岁。她在a_parrt的c组工作，也是我手下的小姐姐之一，平日的工作内容就是陪着来包厢玩耍的客人喝酒做游戏。当然了，我是不准她出台的。不过也许哪天我喝多了，她也会偷着跟客人出去。” “” 原本准备了很多话的陈书，此时此刻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装作平静的注视着杨洋。 甚至连那句“为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很愤怒，又愤怒不起来。 这么多人围绕着杨洋转，花了大把的力气想把他捞出来。而一直秉承正义的警察陈书，甚至败在了给自己过往错误赎罪的私心上。 结果却是徒劳无功。 一种无力感霎时淹没了高高坐在审讯座上的陈书，一时之间，他只能用面无表情来逃避。 如果用语音来形容他此时的心情，也许那两字会非常合适。 呵呵。 这世上能给人选的多数都是假象，其中最假的就是让人以为自己有的选，可有时候真决定好了也不是一定有着对与错的区别，但一定是遂自己心的。 希望杨洋和陈书的选择，今生都不后悔。 正明区分局，办公室。 马局坐在办公桌后边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 早饭非常简单但量管够，两个茶叶蛋，两根油条，一大碗甜豆浆和一碟咸菜，就像古人说的那般，早餐吃得饱一天都能饱。 马局把油条撕成俩片放进豆浆里蘸足了甜水，然后就着那一小碟的咸菜吃将起来。茶叶蛋是留在最后吃的，剥掉外壳，剩在里面的茶褐色鸡蛋咸中带点甜，这种在锅里一直烧煮着的鸡蛋有种特别的味道。 等吃的差不多，治安大队长赵菲菲到了。 马局笑眯眯的朝她招了招手，让其坐在他的右手边，然后拿过一小袋子特意留出来的早餐推了过去。 “我从家楼下带过来的。这店我吃了快十年，味道一般，主要是干净卫生，这样子我们吃得也放心。先吃饭，吃完了再谈事情。” 吃完后，赵菲菲介绍了a_party案件的情况和进展，包括目前被关在特警大队留置室的全体管理层，以及在阳光酒店的房间内发现的三对正在交易的男女。 赵菲菲说得眉飞色舞，然后隐晦的表达出自己手尾处理得很干净，没人会发现治安大队掺和在里头。 局里都知道赵菲菲是拜了马局的码头。如果作为治安大队的老一，要是突然出现在一起针对阳光酒店的案件中，外边的人自然会联想到背后的马局。 这样的报复就显得太过小儿科了，除了白白给自己平添了仇恨，好处是一点没捞着。马局隐忍这么久，也不差这点树枝细末，万一这一口气没上来，气死的可是他自己。 这杀人的刀得藏在怀里靠近了才能用到关键处，早早拿出来只会让人发现后更加警惕，然后反击会来得更猛烈。 本来这次行动就是冲着阳光酒店背后的那伞人，而那人的级别就比马局高上两级，平日里也是压着马局做事。所以这次办事算是小小的试探，只要成功让对方吃下这暗亏，往后的针对就会像江边的波涛一样连绵不绝，最后一举冲垮看似坚固的江堤。 等赵菲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讲完，仰起头来像个等着老师夸赞的小女孩。也对，这位伞人能将自己的老领导压在分局挪不动，并且还让在分局算是位高权重的副局长一直胸口堵得慌，属实是一位真正的大人物。 可眼下，她赵菲菲代替自己的老师出面办下这桩铁案好好出了一口气，再私底下漏点消息给监察那边的人。虽说不会是动摇根基的硬事，但多多少少应该能刺疼这位伞人一些。 赵菲菲的得意，确实有她的道理。 马局看着眼前这位算是自己半个徒弟的女警，淡淡道：“特警那边把协办单位填上了治安大队，然后《抓获经过》中有你的名字。” “什么！” 赵菲菲震惊，一下子站了起来，她的得意像是烈阳下的小冰块，融化得很快，冰块下面则是绝对的难以置信。 马局坐了这么多年副局长的位置，自然有他的私人渠道。 他既然说出了口，那就一定是有这回事。 赵菲菲复又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我明明看着那小姑娘输入电脑的，还等着她点了提交” 片刻后，赵菲菲恢复平静，低头道了声抱歉。 马局倒是不以为然，亲自为赵菲菲剥了一个茶叶蛋递过去：“菲菲，事情虽然做得不够干净，不过这点事即使被那人知道也不碍事。” 不碍事？ 他可是您老的上级，能不碍事？ 治安大队第一把交椅可不仅仅只是靠着上头的扶持就能坐得稳当，需要极高的智商和情商，两者缺一不可。 赵菲菲思忖片刻，瞬间反应过来：“马局，你是故意让那人知道我治安和特警已经联合在了一起。本身特警主办扫黄已经不常见，这时候治安又只派出一人却不牵头，看起来不甚重视此次行动。 “可这人却不是普通民警，而是治安的大队长！这一前一后、一轻一重的动作更加不同寻常，重头戏显然就在两个大队私底下的动作。特警大队那年轻副大队长的背后，大家都知道是张常务，治安的背后是您老，这是不是就在暗示你们两人已经联合在一起，剑指” 马局满意的点点头，笑道：“中。” 连续作战两天，总算是把这起大型涉黄案件顺顺利利的办妥，事后陈书的手机也是安静得很，并没有接到赵菲菲的微信或者电话。 兴许人家真的只是过来纯纯的围观而已，作为一个大单位的老一，有点不同寻常的习惯也正常。 陈书擦着久违的黑眼圈，心想回到家后得好好睡一天的觉，就是天皇老子的电话都不接了。 一同办案的其他民警，他都是安排好时间段，分批次的轮换进行工作和休息。虽然在办案期间，大家只能保证三、四小时的睡眠时间，可起码还是能窝在寝室里眯上小半天。 可作为主持案件的陈书，是根本没有一点办法将案子交给其他两位特警大队的领导，即使只是暂时性的。 大队长李达自参加工作以来就一直待在特警大队，属于那种在办案上干啥啥不会，训练第一名的典型的特警领导；副教导员谢持更是年近退休，他的办案经验倒是丰富，不过都是建立在早年那会儿嫌疑人不说就打的基础上。 所以陈书只能硬撑着坚持到底。 该案的涉案人数众多，年轻的特警们又从没办过如此大规模的刑事案件，以至于每时每刻都会出现不少问题。有涉及案件定性的大漏洞，也有笔录上遣词造句的小毛病，甚至连做笔录的电脑突然死机都得陈书出面解决。 毕竟这三更半夜的属实找不到人来抢修。 几十号人连轴转了四十八小时，中间没有出现转折性的问题，特警大队顺利将人给陆续送进了看守所和拘留所里。 不过这两晚熬下来，陈书感觉人都快崩了，有点遭不住。 有一晚凌晨四点刚做完一份笔录，他抬头看着讯问室红色的电子信息表时，心脏一下子隐隐作疼，胸口又憋得生疼，那会儿就有点怕突然这么猝死过去。 其实也有点儿想不通，这才来特警多长工夫？以往在中山派出所待了那么多年，办案不也都这么干过来的，可也没像这次一般难受。 可能就像俗话说的那般，由俭入奢容易，由奢入俭太难。 解散的时候，许超凡特地来到陈书的办公室郑重表达了谢意。 虽然最后杨洋还是被送进了看守所，不过分别的时候，陈书从他的眼神中读出来的是解脱。 小玲则比较幸运，虽然这会儿同样被送进看守所，不过大概率会缓刑，甚至可能不起诉。 陈书其实很不提倡杨洋这种“自私、自作主张”的行为，不过在留置室门口等着杨洋去看守所的时候，还是塞上一封信，里面是他在办公室里想了挺长时间写给对方的一段话。 “永远要记得，被命运打趴下的时候，千万不要逃避。要鼓起勇气再爬起来，即使满身泥泞，也要尽量轻松的拍去身上的尘土，用最满不在乎的神情，说，咱们三局两胜。” 说实话，有些中二。 所以陈书为了维持自己这位师兄在对方的高大形象，又在信封纸的背面写下如此与正面相呼应的另一段话： “然后，还有五局三胜。” “当然，还有七局四胜。” “接着，还有九局五胜，等等。” “最后，总会赢的，只要你能再一次爬起来。” 对待杨洋这种把自己困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就需要这种中二的话，才能让他重新激起心气神，把自己从自己挖的坑里给拉出来。 一辈子很长，不该这么早就投降。 就这么简单。 陈书是打着哈欠回的家，也是真的累了，连晚饭都没吃，几乎是脑袋一碰到枕头就直接“昏”过去了。 “只要爬起来，总会赢的，这，就是人生。” （a_party扫黄案，暨前民警杨洋涉嫌组织卖银案，结束） 为什么扫橙 惭愧，老熊一直以为兄弟们“誓与赌毐不共戴天”，所以这次特地在涉黄方面的故事上着重写了许多，后边觉得单写橙又显得故事性太过单薄，就加入了第一百多章时因为私放嫌疑人而辞职的前民警小杨。 不过还好，故事绕了一圈总算是回到了陈书的身上。关于涉黄方面的案件，这次基本上把能写的、不能写的都写完了（有几章发出来后当时还是完整字数的，结果次日自动少了几十或者几百字，老熊也不知道为什么）。 往后的小说里就不会再出现“黄”这方面的故事了。 黄赌毐三个大类，接下来的大副本会是“赌”，这里留个彩蛋，是关于“月亮城”的，当然了，必须是真实案件。 一直以来，老熊秉承的理念是在保证小说的基本故事性之余，尽可能给老铁们展现出一个真实的警察世界。 面对犯罪嫌疑人，警察是怎么逮捕的； 面对违法嫌疑人，警察是怎么处置的； 面对纠纷和争端，警察是怎么调解的； 面对亲戚和朋友，警察是怎么平衡的； 警察的生活是怎么样的，警察的工作又是怎么样的 老熊不想，也从来没想过要塑造出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伟光正”，太脱离现实，也不符合当初下笔时给自己定下的基调，那就是力求真实。 就像文中的陈川。白日里他是维持法律威严的警察，夜晚亦是寻欢作乐的富二代，不矛盾，不娇柔，自然也不做作。 而上篇副本的前民警杨洋，在辞职以前，同样是一名热情、奋斗的派出所小民警，可也会在工作上走了斜路导致被迫辞职。 通篇一百多万字，全部围绕着“警察”二字展开，这些故事大约一半是老熊亲自经历的，剩余一半也是通过同学、同事的讲述所知晓的警察故事。 算是汇集了各个警种，各个年龄段警察的人生。 所以，主角陈书可以说经历了一个正常普通民警可能十来年都不一定遭遇过的事情。 写到后面，老熊就想着，是不是该把笔墨撒点在嫌疑人身上，毕竟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一方面，老铁们看了这么久的警察文也许会产生一点点的腻歪；其次，对象也有不一样的人生，应当给与他们应有的解释，不能一锤子下去说因为他们站在警察的对立面，所以就一定是错的。 他们在犯罪以前是怎么的一个人，犯罪的过程中又是一个怎么样的态度，犯罪后又变成了什么样子的人。 他们，又是因为什么而去犯罪。 就像这次的扫橙行动中，文中犯了“组织卖银罪”的lily。她也是经历了由坚决不同意卖银、只坐素台，到后面因为家庭催钱的原因导致的犹豫，再到最后放弃了底线，全身心扑入到违法犯罪的行为当中。 那么，是为什么？ 很简单，缺钱。 都是人，说句政zhi不正确的话，老熊挺理解。 经常有网友说“我与赌毐势不两立”，这话说得其实不像表面那般简单。往深处想一下，为什么“黄”是能得到大家的谅解？因为其他俩玩意一旦沾上了，家破人亡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些大家都知道。 扫橙，扫的更多的是普通人的性权益。有钱和有权的人，他们又不缺异性资源。人家手里稍微漏点资源出来，那些年轻美貌的女子还不是飞蛾扑火一般涌上来。 所以很多人都不认同警察的扫橙，觉得这是在浪费本就紧张的警力资源，是在限制普通人满足生理需求的难度。 警察更应该去做的是抓小偷、抓诈骗犯、抓强女干、杀人、抢劫、灰社会等，甚至于什么事都不干，就在马路上巡逻提升下见警率都比扫橙要好。 其实很多东西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黄”对个人的危害性确实远低于赌和毒，可对整体社会的恶劣影响，一旦合法，啊，不，即使不合法，只要执法机关表现出那么一丁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稳定的社会马上就会出现动乱。 为什么说大部分人都拒绝承认“黄”对社会的巨大危险？归根结底，他们只会将自己代入到开放“黄”之后的既得利益体，比如能赚更多钱的妓女、能以更低成本享受性欲的漂客。 而不是代入受害者的角度。 涉黄、赌博和毐品不仅仅只是字面上的“黄赌毐”三字连音，更是因为经过我们几十年、上百年的考量，知道它们确实是一体的。 如果将涉黄产业开放或半开放，马上就有人会跳出来用毐品控制女孩，再纯洁、再贞烈的女性都要堕落。 或者一群人做局让你参赌，这事儿当下就有。一些通过拆迁陡然巨富的人，钱来得太快拿不住，很轻易的就会被人骗光财富。 这种事情大部分人没见过，因为大家都是兢兢业业的上班赚钱，这点血汗钱，不值得那批人盯着。可如果涉黄一开放，你家产少？没关系。你没拆迁款？也没关系。 人家能把你老婆、女儿签字画押给抵上，这可比印钞机器还好使。 有些人会天真的以为黄要是合法了，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票-女昌漂亮女孩。最后的事实是，有人通过各种手段算计上了你的妻子和女儿。 扫黄，它防的不是卖银，是其滋生的更多的灰恶犯罪。涉黄的土壤，必定会结出更多犯罪的种子。 说点私房话，楼凤（个体户）这种收入能直接的、全额的给到服务者的，我们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旦出现龟公、鸨母这种有可能涉及到有组织的，必须坚决打掉。 以上就是在副本初期，当陈川提议去城中村或者公寓楼里打击没有背景的“个体户”来达成任务指标时，在派出所从事治安打击多年的陈书默然不语的真正原因。 —————— ps： 这里感谢一下小倩56。 谢谢你隔个两三章就会出现的评论。每天在后台一看，满屏幕你的名字，让深夜码字的老熊感觉很温馨，感觉不孤单，谢谢。 当然了，也谢谢一直在追读的老铁们，虽然我翻到最后一页看到的只是数字，但是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在，谢谢！ 好了，涉黄产业的查办属于文斗，老规矩，下面的故事该上武打的戏了。这里留个小卖点，两个字，nj。 还是那句话，根据真实事件改编，如有雷同，那么，好兄弟，你应该和老熊在同一个地方战斗过。 请假一天，再好好整理下细纲。 兄弟们，后天见！ 第631章 老实人接盘 （因被关小黑屋，所以简单陈述上一章的内容） 本章正文如下： “经资格复审，对未按规定提供资格复审材料、资格复审不通过或放弃的人员，取消面试资格，并在笔试合格者中按照1：5比例从高分到低分依次递补，确定入围面试人员名单(见附件)。 “面试定于20xx年9月22日上午8:00时正式开始，在东海警察学院(省城滨海区滨武路666号)进行” 陈书一边咬着带肉馅的大馒头，一边看着电脑屏幕上内网的一份省厅面向基层遴选优秀民警的面试通知，有些可惜。 可惜的并不是这次遴选的机会，因为陈书知道这种岗位肯定都是为那种头上带天线的人专门设置的，他不过是众多陪跑的人之一。 前段时间，分局的政zhi处通知他去参加笔试，估计也是把他归拢到适合的人叫去凑比例，算政zhi任务。 陈书可惜的是没有了公费和公假去省城几日游的机会。 当年的学生自管会主席、如今的警院老师周卿虎，还有警院的学生工作处处长林达开、上次跟着曾宏跑二等功得人帮忙的省厅夏处长等，都得一一拜访。 算起来，都好久没见了。 咚咚咚。 邹晴抱着厚厚的两大叠文件走了进来，说是主办民警忙着跑程序，所以要她帮着去银行调取a_party管理层的流水等材料，可她问了下别人，都说得两个民警。 按照规定，公安局去社会公司调取相关材料都得两位民警携带介绍信一起过去，不过陈书在中山所待了这么多年，办过无数的案子，还真都是一个人去的。 碰到不熟的，第一次拜访的银行，陈书会带上有工作证的协警，这样也算两个警察。再给开上身份证明、单位的介绍信和几份盖了区公安局电子盖章的办案文件，银行方面一般来说也就不会较真了。 原因也简单，派出所的警力贼金贵，能一个当两个用的，就绝不会让多余的一个民警在这些地方多呆哪怕一秒钟。 特警不同，警力到处都是，随便什么时候都能喊出好多位手头没事的民警。因为他们要么在健身房撸铁，要么在马路上压街，随叫随到，态度上还挺积极。 邹晴走的时候，陈书突然想到当年他去银行碰到的一些刁难警察的事情，关心道：“邹晴，你去银行调过资料吗？” 邹晴虽然干了几年警察，不过人家是特警的内勤，估计也没怎么办过案子，所以陈书才有此一问。 邹晴理所当然的摇摇头。 陈书又问：“你投诉过吗？比如投诉商场、酒店之类的。” 邹晴果断的点点头，对于00后来讲，这可是社会生存必备技能，天赋树第一个点满的技能。 陈书流露出放心的神情，拿出了自己的独门秘籍：“要是碰到银行的人不配合你们调取资料，你就投诉他。” 邹晴一愣，瞪大了眼睛：“投诉？这也能投诉？银行也能投诉？” 陈书笑道：“当然，连警察都能被投诉，凭什么银行就不能投诉？就按照正常客人投诉的流程走，当着他们经理的面打电话，声音响一点，表情凶悍一点。嘿嘿，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邹晴听傻了，幽幽道：“陈大，你在我眼里的高大形象突然有点不高大了。” 陈书哈哈笑道：“等你在银行被刁难了，你就会想到我的好了。告诉你，投诉这东西特别解气，有机会可以试试。你想想，平日里咱们特警的信访都是你接待的，你是不是天天装孙子装可怜的？然后你再换位思考一下。” “明白了，谢谢陈大。”邹晴本就大大的眼睛亮了起来，很青春，很有感觉。 陈书挥挥手，抬头一看人家还站在门边没走。 见对方看了过来，邹晴小步快走到陈书的办公桌边上，先是甜甜的喊了声师兄，然后问道那些ktv的小姐姐的以后会怎么办，是不是回老家找老实人接盘。 陈书有些奇怪邹晴这小脑袋瓜子怎么净想这些没用的东西，不过熬不过人家撒娇，权当着给自个儿的妹妹看待，所以还是慢慢解释了一番。 只有不了解现实的人才会说这些女人最后都由老实人接盘，能得出这种结论往往是从常识出发，把女神和舔狗的故事代入其中。 关于这些欢场女人的结局首先要看她们是在什么城市，什么级别的夜场工作，然后还得结合她们的情商和颜值才能得出最终的判断。 一般来讲，四五线城市的小姐姐会回老家找老实人接盘。三线城市的小姐姐往往会跟城市里差不多工作性质的男人结婚，比如夜店销售或者其他混社会性质的男生。 一、二线城市的小姐姐是真不会找老实人接盘。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小姐姐的陪酒费用1000元起步，即使她们一个月都不出台、不算酒水提成、不算其他灰色收入都能赚个三万块，什么级别的老实人能接的起这个价位的盘？ 真能赚到这个月收入的男的也不傻，赚不到这个收入的男人难道还指望小姐姐养个老实人？她们基本都是赚够钱了，随便赚钱编个理由，然后回老家找个公wu员、医生、老师之类的结婚。 “哦。师兄，你说我们警察都会找什么样的人来结婚呢？” 听完后，邹晴歪着脑袋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后面却出乎寻常的问了陈书一个问题，打了个他措手不及，半天说不出所以然来。 等邹晴蹦蹦跳跳的离开后，陈书坐在办公室里闲着无事，就准备下楼转转。这时候他是真的理解了为什么那些领导干部这么喜欢到处乱逛。 闲的呗。 下了楼，站在院子里的草皮地上看着突击队的年轻小伙子们在上面噗嗤噗嗤的练习倒功，陈书突然起了让朱一霸任职突击队中队长的念头。 毕竟他是边防转业，平日里见他练过，应该是身上有功夫的人，近身搏斗估计大队里没人能在他手底下撑过五秒钟，包括陈书他自己；在射击方面，朱一霸的远射能力可能比陈书要差上几分，可近距离的速射那是妥妥的稳、快、狠。 最重要的是，人家应该具备相当丰富的实战经验 正想着，被一声爽利的招呼打断，转头一看，竟是好久未见的张扬，后边跟着的自然是她的小跟班，摄影师小赵。 张扬背着手踮起脚尖微微晃动着，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随风披撒，衬托着一看就知道是被晒成小麦色的瓜子脸，秀美中透着勃勃的英气。 想来这位大记者近段时间应该也是东奔西跑的在户外忙着自己的事业，生生把原本白皙的脸蛋晒成了如此颜色，但不得不承认，还是很好看，很耐看。 摄影师小赵的笑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傻憨憨，身材依旧单薄，不过那台硕大的摄像机却是牢牢的给扛在肩膀上，给人一种稳如泰山不倒的感觉。 不知为何，陈书看到这俩人就想起他们偷摸去缅北捞人的事情，当时挺凶险的一件事，如今想来竟带着些许的温馨。 “嘿，扬扬。” “嘻，书哥~” 第632章 两人见面时，张扬还挺讲究的和陈书轻轻拥抱了一下。 放手后，她抬手自然的挽过耳边细发，聊起了这次过来特警大队采访的事情。 原因就是前几天，特警大队主办的a_party扫橙案。这事在社会上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最为重要的就是一举打破了大家对公安不敢对背景深厚的五星级酒店下手的固有思维，从侧面证明了警察在执法办案上的刚正不阿。 网上的议论热度持续上涨，转发和点赞呈现爆炸性的姿态，止都止不住。 原本圈内的一伙人，包括公安、司法、市场等都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毕竟这种豪华酒店明摆着就是给有钱或是有权的人服务，有点不一样的赦免也是应该的事情，敢踹五星级酒店门面的事情已经好些年没有发生过了。 而这个时间长得都能让东州的老百姓习惯了五星级酒店在社会上独树一帜的特权，但也同样积累了社会上庞大的、中低层人士只针对五星级酒店的负面情绪，还非常直接，极易被点燃。 所以当特警大队出手侦办a_party后，其大批管理层的刑事处罚的结果更是远远超过了老百姓的预期（他们原本以为最多是停业整顿的治安处罚），所以在网上引起了一波又一波的热议之后，大家对东州公安的评价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 “谓之不畏特权，名副其实的扫橙警察。” 这次的扫黄，难得的没有引起网上的冷嘲热讽。特别是在一贯以讽刺警察破案不行，扫黄抓赌第一名的东州本地娱乐论坛，更是难得的出现了不予评价的风潮。 在这个各路键盘侠云集的论坛里，不予评价就是对警察的最高赞扬。 摄影师小赵很有眼力劲，在见到陈书过来后，立马寻了个理由说是到处看看，找个适合做专访的地方，然后一溜灰跑了。 两人相视而笑，都是快三十的人了，知道小赵的好意，也清楚两人各自的小心思。 自从上回从缅北回来后，两人的关系已经超出了普通朋友的范畴，只是他没说，她也不提，都在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在聊天中，陈书得知张扬现如今义务做起了反诈宣传，在工作之余也会帮着一些受骗的人东奔西跑的尽量挽回一些损失。 陈书心有余悸的提醒不要再往缅北那地方钻了，被张扬开玩笑说胆子小。不过她知道这是关心她，也说出了自己最多只会去到南边的云省，半步不会离开国门。 看着眼前男人呼了一口气，这幅真诚的如释重负的模样，她的心里微微起了涟漪。 “台里塞给我个政zhi任务，说是一定要来特警队里给你们做一次专访，好好聊聊这次扫橙的事情。” 张扬并肩和陈书走在特警大院里，微风一吹，长发稍稍扬起，连带着几丝成熟女性独有的幽香轻轻柔柔的就陷进了陈书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时候已经到了秋季，东州的暑气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有点点干燥外还算气候宜人，特警大院西北角独有的园林布置的确是一个散步的好地方。 面对张扬，陈书其实是有些尴尬的。 他知道张扬一直以来对他的那点小心思，可自己对她又有点心不在焉的感觉。两人相处下来，久了，陈书心里有的都是愧疚，不敢耽误人家姑娘。可这事又不能摊开了讲，不然两人都尴尬。 陈书笑了笑，接过张扬递来的话题：“不用搞得这么正式，我们就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张扬停下脚步，转头认真的注视着陈书，没说话，一直盯着对方。直到陈书都有些不好意思的转移了视线，方才转回身去，笑得挺自然。 “书哥，你们已经很厉害了，敢查阳光酒店的娱乐部，不愧是我们东州的英雄，东州的三郎。” 这里，张扬摆出了陈书在东州本地网络上的外号，这笑起来调侃男人的模样也很是好看。 “哟哟，我的大记者，你就不要埋汰我了。我们可是特警大队，让我们去扫橙，别人不清楚，我自个儿可是挺尴尬得很。”陈书连连摆手，有点遭不住张扬的一双大眼睛。 “惭愧什么？人家治安大队、治安支队多少年了都没敢吱声，你这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说到后边，张扬都快哼上了歌调。 陈书遥遥看着草皮上认真锤炼自我的特警队员们，心中不禁有了莫名的感慨：“查办a_party的涉黄只是个小插曲，我们特警大队，还得干自己该干的事情。” 这是实在话，一直以来，陈书就对局里让特警参与到普通的扫橙和抓赌颇有怨言。 不是不乐于干，早年他在中山派出所的时候也弄过不少黄赌毐，抓过不少涉案的违法犯罪嫌疑人，打击数一直位列分局第一。 他就是一想到全副武装的警察，提着冲锋枪、扛着防爆盾气势汹汹地跑到灯红酒绿的地方，抓那些四处乱跑、尖叫不止的柔弱女子，想想就尴尬得要人命。 特警要是这么干，属实有些丢人。 可张扬看待问题的角度又是不一样的。 她原本就是有着极强正义感的人，又是东州有名的网红大记者，法制节目的主持人，算是半个体zhi内的人。 基本上是清楚这五星级酒店背后的水到底有多深，普通警察别说是查办，就是日常过来检查都不一定能行。 所以对于以陈书为代表的特警大队能打掉五星级酒店的娱乐部，张扬是大为赞同且敬佩的。甚至得承认，陈书是有几分胆量和刷子的。这种做事的程度和手法，她已经很多年未曾见过、听过了。 早些时候，每当有公安局宣传口子的负责人找上门递材料，让她在她的法制节目《扬说新闻》上称赞警察执法办案的公平和正义，她都觉得有点不自在。 因为上新闻的，都是小鸡小猫的角色，那些有实力有背景的大店大场子还照样开门营业，节目丰富。 这让拿着话筒站在摄影机前，自诩为群众传声筒的张扬挺不自在，弄到后面就找到台里的领导，坚决推掉了这些假惺惺的宣传工作。 对，太假了。 假得都练她都懒得假扮。 这边，张扬背着手快步走到小池塘边，半转过身来，笑嘻嘻：“你呀，就是这么谦虚，一点都没变！不过我这次来，是真的背着领导的重任，多多少少你得给我个交待，不然我可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陈书抬头看去，只见微风徐来，张扬抬起清丽脱俗的俏脸，黑亮的杏眼儿仿如秋后的清潭，小小嘴唇带起的坏笑甚是好看。 在他看来，这是胜利者的笑容。 不走也好不知为何，他的心里莫名其妙的升起了如此想法。 第633章 特警队的小鲜肉 既是分局宣传科打过招呼的政zhi任务，拜访的记者又是一同从危机里逃过命的老相识，陈书自然不会拒绝。 考虑到社会上的舆论风向已是完全倒向特警这一边，对他们而言，的确是一次恰到其时的亮相机会。 本着让陈川和赵明凤这两位还是科员的同志能借机有个提干的契机，陈书便组织这两位骨干队员配合着到访的东州电视台节目组做了一次专访。 原本的想法是让朱一霸顶上去，毕竟也得给近段时间刚转入到特警，同样在这次行动表现不错的边防队员们有个平等的机会。 不过朱一霸在知道这次专访是要露面后，想也没想就给拒绝了，态度还很坚决，半点都没客气的模样。 陈书想到朱一霸可能在云省有过的敏感经历，就将此事揭过，然后让一直在旁边像是孩子嚷个不停、说是这辈子可能就这一次成就警察网红机会的陈川给顶了上去。 会议室里，冷酷无情的陈川和一本正经的赵明凤端坐在长桌的一头，妆容精致的杨洋坐在他俩的右手边。 相比之下，陈川明面上显得更沉稳一些，毕竟演戏可是他的拿手好戏。不过一想到这次的专访采取的是直播模式，屏幕前指不定聚集了东州本地不知多少的群众，心中还是存在着不小的紧张和忐忑。 “陈警官、赵警官，请问在这次的行动中，给你们感触最深的是什么？”作为主持人的张扬穿着一身黑色职业装，展现出专业与自信的气质，笑着将话筒递了出去。 有着颇长镜头的摄像机随之移向靠近主持人这一边的陈川面前，不过陈川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直抿着嘴唇不说话。 “嗯，要说感触最深的话”察觉到陈川的紧张，赵明凤稍微一别头，接过了话题，“我们在xx酒店查获的三对正在交易的男女之中，有一位男客的年龄已经超过了七十岁！” “哇，七十岁？”张扬默契的配合着给来了一次惊呼。 “对，我想想，确切的年龄应该是七十四岁，也算保养得当了。”赵明凤回答的轻松自如。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他还玩得挺花，项目是一套套的，看得我们进门的警官都是一愣愣的忘记了工作。当然了，年纪是真的大，估计在这次非法的交易中也是耗尽了力气，所以后面我们的队员花了十来分钟才将他顺利的扶下床来。” “这么大的年龄还做这事，就不怕猝死吗？听说老人家的子女都气死了，不愿意来公安局领人呢。”张扬的眼睛透露出一种敏锐和好奇，迅速挖掘出一个能引起观众注意的细节和八卦。 果然，就这一句话，直播间马上炸了： “这年龄，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老头。死不死的，他会不知道吗？又不是干苦力，岁数不是问题，走的是技术路线。”这算是看明白的人。 “这是个社会问题，就是很多老人老伴不在了，但生理需求还在，怎么办？再重新谈个黄昏恋吗，不现实，太多套路等着这种老头老太太的，能把老人骨头渣子都吃了。再说都这岁数了，再让他们清心寡欲吃斋念佛，菩萨也不信啊。”这位属于剖析社会问题的专家了。 “楼上的，你说反了了。20到50岁的才应该清心寡欲吃斋念佛，因为他们把毕生都奉献给房贷和车贷。”这家伙就属于不嫌事多的。 “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七十多了还能嫖，这说明身体不错哇，做子女的应该高兴才对？”这位看事情的角度比较偏，但好像也对。 “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下各位：万一老头嫖娼突发疾病猝死了，这小姐姐要承担法律责任吗？”这小子应该是个学生，估计还是法学的，得了空刷抖音还满脑子疑难案情，学习态度是真的不错。 回到直播现场。 “你这个问题，那位和老大爷交易的小姐姐也提过。不过在我们询问了老大爷的基本情况后，她就有些崩溃。”赵明凤应对如流。 “可怜的小姐姐。”张扬长叹一口气，心情低落，似乎真的感受到了小姐姐在知道和她交易的人，这岁数都能做她爷爷时的难受。 “诶，我记得这老头被带走的时候还说了句挺经典的话来安慰那位小姐姐。” “什么话？” “就算死在你怀里，这辈子也值了！” “结果小姐姐更崩溃了。” 张扬收回话筒，苦笑着结束了访谈节目。 哗啦一下，整场节目半个字没吭的陈川跳了起来，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什什么！这…这就结结束了？” 站在摄像机后边的陈书见状，提着一袋子的饮料上去让张扬先挑了一听咖啡，然后将袋子丢给陈川，结果咣当一下袋子顺着桌面滑溜到了地上。 看着陈川失魂落魄的样子，陈书没想到这一向自诩精神世界极为强大的家伙，怎么录个节目就成了这样子？ 原本想安慰几句，结果陈川忽的一抬头，转身直接抓着张扬的一双白皙玉手激动的祈求再来一遍，说是先前以为是彩排，所以没有认真配合，一时走了神。 喝着咖啡小憩的张扬被突兀打断，一脸无可奈何的看向陈书。 “兄弟，刚才那是直播，已经没机会啦。”赵明凤很有眼力，在和摄影师小赵对了下眼色后，一左一右的硬是倒拉着将不断嚎叫的陈川拖离了会议室。 陈川的双脚像是青蛙一般，不停的左右开弓摩擦着地板，发出滋滋的声音。 “书，你可得帮我~” “扬扬，我们可是自己人呀~” “哎哟，我真的一个字都没说矣~” 砰！ 房门被重重关上，一群人唰的一下快速消失。 一会儿的工夫，原本熙熙攘攘的会议室就只剩下陈书和张扬两人。 陈书无语的瞥了眼房门：“都一把年纪了，还小孩子一样。” 张扬端着手上的咖啡，抿了一小口，然后咯咯的笑了一会儿，说道：“普通人都没怎么上过电视节目，所以在第一次接触的时候确实会有些紧张。这事情熟悉了自然就好，等会儿我再让小赵给你们特警拍点日常花絮，到时候让陈川单独露个脸，正好也能说道几句。” 陈书和陈川的感情很深，此刻也是知道张扬是存了心思想让陈川完成自己的夙愿，所以还是挺感激的。 “谢谢我就好啦？怎么也得来点实际点的东西嘛。”张扬眉毛一扬，瞬间想到了很多东西，一些在缅bei逃难时两人坐在河水边上支着篝火吃晚饭的场景浮上心头。 此时想来，竟像就在昨日一般。 这种彼此依靠着亡命天涯的故事很吸引人。 悬在荒郊野外的情景，事后总是让人想起来就觉得浪漫。 “书哥，要不等会儿下班了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就吃火锅，怎么样！” 陈书是个不懂拒绝的人，再想到陈川那忧伤的模样，只得点头同意。 扫橙案件的专访很快就结束了，没想到后边临时决定增设的特警花絮反倒拍了大半天的时间。 除了拍摄特警大院里头的办案区、指挥中心和颇觉特色的训练房，节目组还跟着三中队在院子里的草皮上好好体验了一番日常训练：倒功、擒敌拳和防暴排爆。 因为这次拍摄采用的是直播形式，虽然画面上的质感远不如以往那种彩排、跟拍，然后后期再修片的宣传片。 不过这种通过抖y的现场互动，虽然视频画面粗糙了些，但更具真实感。 期间，张扬还拍板加了一个互动游戏。就是隔一段时间截屏一次，截到姓名的网友可以直接连麦主持人和现场特警对话，聊些好玩的事情。 比如说，你喜欢哪位特警？为什么喜欢这位特警，是因为他肌肉好看，还是人长得好看，还是衣服好看？ 满屏幕的文字互动同样在进行。 “妥妥的制服诱惑！” “有一种老公在手机里抠不出来的无助感！” “这么多帅哥围着我，我觉得自己的口水都要流出来啦！” “完蛋了，现在的脑海里全是他们的身影，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择偶标准了。这个你们可得负责啊！” 直播间很热闹，在线人数一路狂飙。 不同于派出所或者刑侦队的油腻大叔们，特警队的小鲜肉还是挺吃香的。 第634章 特警的直播间 随着直播花絮的一点点铺开，在线网友的数量直线上升。 原本只是东州本地网友凑热闹的一场直播，结果人气却越来越旺，全国各地的网友都被吸引了过来，纷纷挤进直播间围观特警叔叔的肌肉和枪械，礼物也是刷刷的满屏幕的在爆。 由此带来的影响也是极大的，比如同时开着直播的“东州特警”账号，粉丝数量哗啦啦的就往上涨。半天的时间就突破了十万粉丝的数量，眼下还没有停歇的势头。 这个账号往日亦是在特警支队的手中打理，可也没想今天这样火爆。也许是张扬这位网红主持人引流的缘故，亦或是凭借着初期陈书在东州的名号吸引了第一波粉丝。 搞到后边，连市局政zhi部宣传处的同事都打来电话问询，没过多久，几辆警车就冲进了特警大院。 分局政zhi处老吴主任陪同着几名一看就很有范儿的市局领导莅临参观。 “很有网红范儿。”一名看着就是大佬的白衬衫点评道。 老吴主任适时的招招手，让陈书赶紧过来在大佬面前露个脸。 大佬和蔼可亲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一位分管经侦和网安，手上拿捏着东州全市数以万计人们一辈子命运的大人物。 他笑眯眯的问道：“陈书，a_party的案子就是你办的？” 陈书一下没反应过来，原本以为人家叫他过来是问这直播的事情，没想到这位大佬光明正大的一开口就问他a_party的事情。 按理说这办案的事情一般都比较隐晦，即使已经走上了正规程序，可也不能随处评论。问题是眼前这位大佬根本不把这些规矩当回事。 看来这五星级酒店的水是真的深陈书心思飞转，嘴上很快的回答道：“是的，王局。” 两人虽然在级别上相差甚远，按理说不管是工作和生活上都不大会产生什么交集，可这世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巧妙。 这位市局来的王局刚从交警支队提拔到局领导，在单位值班的某天里就撞到了一起火车站人质劫持案件。当时他火急火燎的赶到火车站担任了现场指挥，实则心里没底，因为他根本就没经历过这种暴力案件。 然后这个案件就由第一天去特警上班的陈书出其不意的将劫匪一举击破，解救了女人质。人质毫发无损，现场媒体和群众掌声雷动。 王局得了个指挥有方。 接着就是动车事故，恰好那天依然是他值班。事发当场的那个惨烈，到场的都是上头的大官，王局都做好了工具人的打算。然后在事故现场就撞见了陈书带着整个大队的队员们对峙从北方来的专业的、高行政级别的救援队伍。 那会儿他很紧张，因为这莽撞的小子属于东州市局一员，反正他年纪大了，再提拔也提拔不上，所以最后还是咬咬牙站在了陈书的身后。 王局受了个不惧权威。 后来有一天，他分管了特警这个清水衙门，然后参加了一年一度的东州特警比武。在比武结束后，凑巧在警校不远处发生了一起严重的火灾。王局见着陈书这位在他心里已经和幸运女神画等号的人在，毅然果断前往现场指挥救火。 那时候他也是拼了，站在车顶上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指挥，甚至最后也冲上了二楼观望了一会儿。人是没事，不过最后穿在身上的白衬衫变成了黑衬衫，被路过的群众拍上了短视频。 王局拿了个勇担使命。 这一波接着一波的从天上掉下的馅饼把王局喂了个扎扎实实，等着市局上一届的老常务一退休，他就像被风吹着一般坐上了市局常务的宝座。 自此以后，王局看待陈书就像自己的副将一样，爱护得紧。 所以这次正明特警的直播在网上一火，万分恰巧又在单位值班的王局刷到了这个直播间，自然就带上人马赶过来。 开什么玩笑，值班+陈书=天上掉馅饼！ 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希冀，指不定天上又掉一次！ 在回答了王局关于a_party的问题后，陈书下意识的一缩脑袋，做好了挨上领导一顿批评的准备。 骂过就好了，算是这事也就揭过了。不过就是扫一次五星级酒店的橙，怎么感觉谁都来找他麻烦陈书又看了眼关系不错的分局的老吴主任，心里想着对方等下会不会帮他美言几句，分担下大佬的愤怒。 没想到王局伸手拍了拍陈书的肩膀，赞扬道：“还得是年轻人才能镇得住场，像局里的这些老头子哪个敢摸这种事？” 说罢，他开玩笑似的朝边上的某位支队长扬了扬下巴：“你敢吗？” 支队长忙不迭的摇手：“不敢不敢，啊，不是。常务，这事不归我管嘛。” 王局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谁跟你说去扫橙了。我问你，这经侦管不管企业？既然管，那你为什么不去试试？东州这么多的娱乐场所，要不你们支队来一次‘秋季攻势’？” 支队长没辙，只能低下头来。 王局又朝另一边的一位主任笑道：“那交给你了？” “呵呵，呵呵，呵呵。”被问住的这人表情僵硬，除了傻笑硬是说不出半个字来。 站在边上的其他人都看傻了，明眼人都知道王局这是在给陈书撑腰。 特别是陪同的分局老吴主任，震惊得是一塌糊涂。原本他以为有张绪明给陈书在背后帮衬着是陈书的福气，没想到这小家伙竟然还藏着这一手。 我滴乖乖！ 王局，这位可是市局的常务！ 一般来说，除非是亲爸亲妈、亲爷爷亲奶奶的这种直系关系，正确的作法都是隐藏好自己的背景，不能让自己的同事和领导知道自己的底牌。外在的表现无外乎就是那个人提拔了，可大家就是摸不清他为什么被提拔，纷纷讨论无果后只能以为对方是走了狗屎运。 结果过了段时间，到点了，人家又是一次不显山不露水、顺顺利利的提拔，还是关键岗位。哦！这时候，反应再迟钝的人都明白回来，这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和铺路。 而背景的流露，也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提拔到位了，这位背景大佬已经没办法提供更进一步的升职空间。可再没办法，这位大佬起码也是站在你的上头，对你往后工作的开展一定是有帮助的，所以他所承担的用处就由提拔功能转化为向其他人展示的功能。 第二种是和背景有一定的关系，可人家并不认同你，或者说也没准备死命的拉你几把。这时候你站出来说某某是我的大哥，或者在酒局上隐晦的提出某某是我的背景，其作用更在于能融入其手底下的圈子，本质上就是用来交易的商品。 人家背景不会把你当真，也许以后会在顺手的篮子上帮忙牵一个，也许以后在工作上还需要你跑一下腿；而你，在心里同样清清楚楚这份关系上不了真正的大场面，但不妨碍你利用为一种场面上的资源和生产力。 王局眯着眼睛环视一圈后，又把视线投在了陈书身上，不过马上变成了弯弯的笑眼：“陈书，干得不错，好好干，以后有什么想法都去干，年轻人嘛，就得多尝试，不然以后提起来做领导了又怎么知道对与错。” 陈书重重的“嗯”了一声，充分表达了对眼前这位和蔼可亲的领导的信任。 “王局，这次他们为了a_party的案子特地搞了个办案区，整得是有模有样的，全是按照一级派出所的标准建立的。” 老吴主任知道前段时间市局审计处对他们特警大队的审计，抓住的痛点就在这办案区上。如今办下来a_party这么个影响力巨大的案件，眼下市局常务又对陈书青眯有加，如果再加上他旁敲侧击的肯定，指不定能反转过来成为“内部审计优秀项目”来通报。 这种事情，他是看多了，左右不过就是领导一句话的事情。 第635章 福将 “汪汪。” 一行人推开办案区的铁门，就听警犬大灰兴奋的直冲陈书招呼着。 因为a_party案件涉及到的人员确实太多，这批特警大队的民警的办案能力基本上也就堪堪达到及格线的标准，特别是这种刑事案件，估计连及格线都达不到。 当时的陈书干脆将办公的地方临时挪到了办案区里边的监控观察室，每天直接来这上班了，方便他盯着民警们询问和讯问，万一出现问题了，也能在第一时间内解决。 防止问题扩大成事故。 而挨着办案区住着的大灰也因此特别开心，每天就蹲坐在办案区的铁门旁边候着，见着了陈书进来就是几声汪汪，然后陈书给丢个零食，在配合上这一人一狗也甚是默契。 这会儿陈书习惯性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双汇火腿肠给丢了去，然后摸着大灰的狗头，介绍道：“这是我们大队的吉祥物，每次步巡都得把它给带上，市民都特别喜欢。” 王局问道：“警犬这么胖，还能走得了几里路？” 陈书长叹一声，像是家里养着不争气儿子的老父亲：“哎，这家伙上街后只能走一轮，然后就得蹲边上一直休息到下班，拉都拉不动。不过也有好处，以往那些难做的反诈app下载任务都能完成得轻轻松松。 王局点点头，关心道：“你们大队就这一只吗？会不会太少了，回头我让人再给送几只过来。到时候都给派到路上，也许能办不少事！” 呲！ 领导超出正常限度的关心，让后边跟着的一行人眼红不已，只以为王局这摆着明面上的照顾，其背后是不是有着更深的目的。 众人皆是满怀深意的看着蹲在地上摸着狗脑袋的这位特警小哥。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块头壮实的特警大队长李达带着副教导员谢持匆匆赶来了过来。 到了现场，见大家都盯着他俩看，李达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挠着头皮，傻兮兮的站在那里。 老吴主任上前一步，一一介绍了李达和谢持的身份，毕竟这特警大队归属于他们正明分局，算起来他也算是半个主人。 爱屋及乌，王局现在瞅着这些特警的兄弟就喜欢，心里想着还得这些单纯的人才能真正将上头的zheng策落地，没那么多稀里哗啦的、乱七八糟的想法。 后边得知李达即将在下个月的月初调任分局法制教导员，王局漏了一句话，也不知道是故意说给在场的老吴主任听，还真的只是一句无心之言。 “你一走，这往后的日子里还不得陈书辛苦了。” 这是想让陈书主持工作的意思了。 这句话直接震得在场诸人心头哗啦啦的哆嗦。 能跟着王局过来视察工作的，都是市局各单位的头头，平日里在东州市公安系统也算是位高权重，从侧面来说，也是官chang上的老油条了。 而王局当着众人的面把这事提出来，就有些意味深长了。一方是观察分局老吴主任的意思，看正明分局给不给他一个面子；另一方面相当于是在陈书面前表态：你看，我可是帮你了。 前者正常，都是大家见惯了的事情。 可后者，当着人家的面给对方的领导下压力，这可不常见。 几位跟在后头的市局各单位的头头面面相觑，心里都在犯嘀咕，这特警陈书到底是谁，怎么能让堂堂市局常务副局长如此屈身帮着给走后门。 其实，真正论起来，这个也不算走后门了，倒是有点像强行闯门的感觉。举个例子，一群蒙面的强盗破门进入了你的住宅，然后把刀夹在你的脖子上。他们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让你众多儿子的其中一个往后能吃点好东西。 最初你肯定是不服气的，别人凭什么管你的家事。可耐不住架在你脖子上的大刀一直冷飕飕的发着凉气，再一想得了便宜的又不是外人，反正是自己的儿子，所以态度上便容易缓和。 强盗一看你有意向，便收回大刀，扯掉了面罩。你一看，我去，这不就是你自己平日上班的顶头上司。所以眼下这事还用说吗？于公于私都得办了，办不了也得办。 他跟你客气，只是想给你点体面，你自己心里要有点b数。 所以人精似的老吴主任哈哈一笑，说是局里的班子已经讨论过了，接下来就由陈书来主持特警大队的工作。 王局满意的点点头。 陈书倒是不以为然，他只是觉得李达走了，谢持更是要退二线的年龄，大队自然得由他主持。 他没想到的是，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发生过由一个副股来主持业务单位的情况，所以王局和老吴主任话后面的意思实际上就在这里。 而站在边上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李达和谢持更是惊讶得眼珠子都掉了下来。 李达干了十几年特警，性格上有些憨里憨气的，不假；谢持马上就要退二线了，懒得搭理这官chang上的事情，也不假。 这两人私底下闲聊的时候，也曾推算分局的常务副局长张绪明铁板钉钉是陈书的大靠山，更不假。 可没想到人家的背后还站着一位市局的大大佬。 卧槽！我滴乖乖！ 李达甚至忍不住要跑到办公室马上把自己的特警作训服脱下让给陈书穿上，然后趴在窗户上朝外头吼上几声。 他相信，就凭陈书的手腕和背景，以后这特警大队再不是分局垫底的存在和被人小看的单位。 比如动车事件，力抗北边众位高官和专业救援队，在舆论和上级的高压下据理力争，结果救下了奇迹女孩；比如火车站劫持人质案件，他们一举击溃暴徒救下人质，证明了他们不仅仅只是巡警，更是特警；再比如这一次的a_party扫橙案，这种涉及程度如此深的案子，别说他们分局的大队和派出所，就连市局治安支队都不一定吃得下。 他忽然有些颤抖，或许也是激动。 毕竟是几十年的老特警了。 对特警，有感情！ 能将特警大队交到陈书的手里，李达很欣慰。 第637章 有奖竞答 由于前一章被关小黑屋，这里做下简单的回顾： 陈书主办了针对五星级酒店的扫橙案件，在社会中引起了一股不大不小的反响，世人皆感叹其是有骨气的警察。 得益于短视频的流行，民间被五星特权主义压制多年的情绪得到释放，以至于部分民意在此次的特警直播中产生井喷效益。 在大家都属意陈书做了一件不得了的大案子时，王局出于爱才的心意，私底下在只有他二人的地方，指出网上的热烈只是暂时的虚幻，严重批评了陈书扫橙行动的幼稚。 陈书认错后，两人又回忆了近几年一起奋战在一线时成功处置过的几个案件和行动。 为下一次的大行动奠定了情感上的基础。 …… 本章正文如下： 特警，会议室。 “陈警官，直播必须是趋势，必须是潮流！这玩意会像当年的微博或者朋友圈一样横扫我们的社交圈！” “啊！让秋风来得更猛烈一些！” 结束完一天工作的摄影师小赵站在会议室的椅子上，看着一点都不累，矮小的身躯丝毫不影响他挥斥方遒的气势，像一位征战四方的将军。 一米八高的陈公子站在底下伸长了胳膊，积极主动且自愿地给人家递烟。 即使一再被自我陶醉，挥舞着手臂高声感慨的小赵在不经意间碰落，也是毫不在意。 今天他也是得偿所愿的在直播间里过足了瘾，不过这小心伺候的样子依旧让坐在旁边的朱一霸笑惨了。 “你小子也有今天？陈公子，你不是傲得很吗？”损友一把手的朱一霸丝毫没准备给对方面子，点着二郎手讽刺道。 “你懂什么！这是潮流，是趋势！”陈川回过头来瞪了朱一霸一眼，然后小心扶着小赵从椅子上下来。 小赵终于低下头来把陈川递过来的烟叼在嘴里，说道：“陈警官，现在的风气还是保守了，再过四五年，没人会管这个的。直播已经形成产业了，甚至具备其他产业不可比拟的、多样化的产业链。这给国家提供的就业岗位，数不胜数！” 陈川点头附和，边从口袋里摸打火机，边一本正经道：“这个我深有感触。这个直播一起来，夜店小姐姐的颜值直线跳水，即使是红包局，来的人也是差强人意。所以了，小赵师傅，我们还得聊聊聊下次直播……” 如今由于直播行业的崛起，连带着将夜场的女孩扫荡了个遍。 资质好的全跑去开直播了，坚守岗位的除了年龄大的，还有一批连美颜都拯救不了的女孩，稍微有点卖相的全部涨价，贵得令人发指。 比如在今天的特警直播间，就有众多粉丝向特警此次的扫橙行动表示了“敬意”，跟风出现了“必须好好整治文体”： “必须好好整治！现在这波年纪都太大了！” “必须好好整治！价格贵成什么样了，拢乱市场价格体系！” “必须好好整治，严禁串台行为，提高客户体验！30岁以上不得从事该服务项目！” 对于警方百日行动的肯定，不言而喻。 小赵一听陈川这随口而言就知道对方是懂行的，掏出手机亮屏划上几划，都是特别漂亮、青春的女孩在扭着屁股。 他叼着根还没点上的香烟，一脸的骄傲：“陈警官，就像你说的，夜店里的要么丑要么贵，你看看这手机上，随便你挑随便你选，不乐意了啪一下划走，是不是？” 朱一霸抬起脖颈瞄了一眼，不屑一顾道：“切，这些都是擦边的！” 小赵抬起头来直视朱一霸，眼眶里隐有泪珠，痛心疾首道：“她们在里头这么卖力的扭来扭去取悦我，一不骗我钱，二不骗我东西。只不过为了换我一个微不足道的点赞。她们又有什么错？会得到你这么恶意的指责。” 说到后边，小赵竟然红了眼睛，带着一点点的鼻音：“她们擦不擦边的，我能不知道吗？我和她们只是陌生人，现实中没有哪个女人会愿意给我的，她们却会给我。这不是擦边，这是救赎。” 男人的脆弱一览无余。 这是中邪了……朱一霸看呆了。 陈川斜了朱一霸一眼，心想：大惊小怪。这小赵一看就是刚进社会的年轻人，他们很难有资源和经济去与异性交往，抖y全是他们空余时间的寄托。 “哎，男人都不容易咧。”陈川将打火机往前伸了伸，安慰道，“小赵师傅，我知道你的难处。今晚我在a_party，啊，不，我在翡翠定个包厢，我们边喝酒边聊。到时候再商量商量下次直播的事情。 “当然了，你要是不喜欢翡翠的老气，那我们就去olliesisnd定个卡座。那地方环境好，很适合我们加班后过去放松下。这家店新开的，你可能没去过，四个字形容，酒池肉林，绝了！里面的美女，颜值上绝对不会比你手机上的差！” 都是圈内人，小赵听陈川这么一讲，就知道是个大玩咖，立马推掉了陈川伸过来的打火机，反手从自己裤袋里掏出打火机，讨好的给对方给点上了。 “川哥，其实，我们现在出来玩也不太注重颜值了。你想啊，这一化妆，然后把灯光打暗，酒再一喝上头，颜值什么的就不重要了。” 陈川失笑：“你说的有点道理，可没颜值的咱们也下不了这个手啊。” 小赵双手比划，在空气中划出个s形状，言之凿凿：“川哥，还得是身材，然后再加上贴心的服务，赞！现在你要光想看美女的话，简单，网上多的是，还！可要是上手，她们又太贵，所以咱们得落地” 小赵说得是唾沫飞溅，好不自在。 陈川像是遇见知音，兴奋的拍拍对方肩膀：“小赵师傅，你很对我胃口啊，来来来，我们坐下慢慢聊。就是下一次的直播，我的想法是……” “什么赵师傅，你叫我小赵就好了！” 两人头贴头的开始聊起了这下三路的事情。 “哼！” 道不同不相为谋，朱一霸觉得再在这地方多待几秒钟都是对他几年从军生涯的侮辱，愤而离去，恰巧撞见进门的陈书和张扬。 “晚饭还没吃？走，一起，今天我请客！” 陈书左手搭在朱一霸的肩膀上，右手指向正在屋内聊得热火朝天的陈川和小赵两人。 唰！ 三人似乎忘记了先前的争吵，这会儿配合度极高的齐齐望向后边站着的张扬，随即又默契的同时摇头。 “不好意思，我们吃过了，你们自己去吃。” 然后原本要出门的朱一霸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转身，把陈书推出门外，然后砰一下把会议室的房门给重重关上，还不忘咔嚓一下反锁上。 陈书一愣，旋即想到什么，耸了耸肩：“走，咱俩去吃。” 张扬显得很开心，点头答应：“嗯！” 担心汽车没地方停车，陈书借了陈川的vespa踏板摩托车。 当他坐在摩托车上，递给张扬头盔的时候，张扬想都没想，一把接过头盔戴在头上，然后一跨腿坐在了陈书后边，双手轻轻的环在陈书健硕的腰间。 嘶！ 这触电的感觉来得太过突然。 不过，陈书心里还是有几分欢喜的。 有这么一瞬间让他产生一种感觉，下班后的张扬似乎变得不一样，像是脱去了一副沉重的面具。 作为一名专业的女记者，她的目光锐利而又坚定，随时注意着周边，捕捉每一个可能存在新闻的细节，能够快速抓住事件的关键点。 她的思维敏捷而冷静，总是能够提出深入而有洞察力的问题；她的口才流利而又具备说服力，能与各种各样的人进行有效的沟通和交流。 在节目里，她善于倾听和理解，能够迅速与被采访者建立信任和共鸣，帮着对方整理思路，把复杂的问题简化为易于理解的形式，再一一展现给屏幕前的观众。 她聪慧、敏锐、勇敢，坚持追求真相、尊重事实，认定了的事情只有做与做得更好，再没有其他选择。 她是一个充满魅力和影响力的女强人。 可此时此刻，陈书只觉得张扬一下子褪去了高高在上的、东州本地网红女记者的外衣，变成了普普通通的一名女性。 对，一名普通的，需要男人倚靠的女性。 这种一强一弱的前后反差强烈的对比，让陈书有些疑惑，不知道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不过说心里话，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远远站着时，他欣赏张扬作为女记者站在台上时，展现出来的自信和其独特的个人魅力；挨近了坐在一起，又由衷享受对方给予的尊重和天生对男性的倚靠。 两人骑着小摩托突突突的出门，陈书感受着轻轻环抱在自己腰上的女人，心里竟升起一种莫名的温馨和安心。 两人一前一后骑在同一辆摩托车上，这种独特的感觉，让陈书一下子又回到了当初在缅bei逃难时互相依偎的情景。 都说男人要先成家后立业，原本陈书并不明白，甚至有些不以为然，有女人孩子拖着怎么加班？不过这一刻突然有一点点懂了。 夜风清凉，路灯杆一排排的亮起，当驶过a_party边上的小公园时，张扬望着路灯下一个个穿着清凉的大姐姐四处徘徊，问道：“这些是干那活的人？你们怎么不抓呢？” 陈书侧头看了一眼，知道张扬的意思：“这种只给自己赚钱的‘个体户’，我们都不管的。” “为什么呢?” “解释起来挺复杂，等会吃饭的时候和你说。” “嗯呢。” 陈书突然有些不忍，又开口解释道：“这些都不是坏人，可能就是有一点懒。只要是给自己讨口饭吃的，我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特别是这种女人，他们的价格挺便宜，能给很多劳累一天的底层人士带来些许的慰藉。” 张扬觉得话题有些沉重，不适合俩人这会儿的气氛。 她侧头想了想，故意打了个岔，调皮道：“书哥，你跟我说说看，她们能带来什么样的慰藉呀？” 陈书一愣，怎么高冷的大记者会聊起这话题，这与她平日的作风可不符。 不过他也不愿打破气氛，因为他觉得张扬调侃时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像小鸟儿一样清脆怡人，想再听几次。 “一包烟钱，就能让人快乐五分钟。” “五分钟？这么短？” “我去，你都听懂了？” “嘻嘻，我可不是刚从学校出来的小女孩啦。” “哦。” “书哥，你不喜欢么？” “喜欢哎呀，不是那种喜欢。” “哦？那是哪种喜欢？你说说呗~” 陈书开着小摩托载着张扬，沿着长街一路驶远，连带着被夜风吹飘出去的欢笑声，消失在街角。 第638章 第一次 因为是第一次请张扬吃饭，陈书特点选了一家颇为高档的，人均价格让他颇为肉疼的日料店。没来过，不过看着《大众点评》上高达49分的评价，应该是一家宝藏店。 按照预先通过手机上的导航软件记下的地址，陈书将摩托车停在了一处以高端餐饮为主的小商圈门口。 城市岛屿。 张扬先下的车，轻轻拿下头盔，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容。 随着头盔被取下，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下来，在微风中轻轻飘动，散发出一股让陈书无法拒绝的清香。 她将头盔放在后座上，然后用白皙的、长长的手指整理着披撒的头发，一拢一甩头，每一分每一缕都恰到好处地落在肩膀上。 她优雅的走过摩托车的车头，脚步轻盈，不经意间勾勒出她紧致的身材曲线，每一个动作都流露出她作为当红女记者的自信和魅力。 即使此刻已经卸去了网红主持人的外在，可依然牢牢的吸引着周围过路人时不时的、偷偷瞥来的各种流连忘返的目光。 尚坐在摩托车上的陈书亦是看呆了，这种成熟而优雅的自信，他从未在其他年轻女孩身上看见过，一个都没有。 “书哥，进去吃饭啦。” 张扬背着手踮起脚尖，俏皮地回过头来，微笑注视陈书，眼神中充满了温情和笑意。 晚风拂过小街，女人的声音如同美妙的音符，在夜空中飘荡，温暖了男人的心房。 还没吃饭，陈书就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走，扬扬，我们去吃日料。” 停好车，陈书快走几步和张扬并肩走在一块，两人一起聊着白天工作的趣事，也闲谈着当下直播的风口。 余光中搜索着已经预定下的日料店，陈书尽可能的表现自然，可眼看着两人来来回回都走了两趟，愣是没找到这家店。 陈书甚至暗自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瞎，看错了地址。 无奈，他只能掏出手机又看了一遍预定信息，然后切出导航软件点了个“步行”。 手机随之发出机械音。 “步行导航开始，从当前位置，沿鼓山路向东出发。” “目的地已到达，目的地在您的左方，欢迎使用高德导航。” 咔，咔咔。 陈书傻愣愣的打开导航软件，然后跟着走两步，结果就提示到达目的地了。 这地儿他们先前就来过，左边是一堵什么都没有的白墙，也看不清里头是什么；右边是一家花艺店，前面是停车场，根本就看不到一个日料店的招牌。 扭头往左边盯着什么装饰都没有的白墙，抬头望向通往停车场的小门，转头瞅了会儿五颜六色的花艺店，最后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已经到达目的地”的导航界面。 老侦查员、人民的卫士、精英突击队员，陈书陈警官彻底歇菜了，他甚至都想打电话给店家问问这日料店到底在哪儿。 打从手机装上导航开始，他就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特别是还有位美女站在身边，感觉有些小小的丢脸。 突然一阵芳香飘进鼻腔，眼前冒出个黑脑袋挡在陈书和手机之间。 “嘿，是这家店呀，我知道路。” 张扬凑了过来，拉住陈书右手，往前走几步，然后在白墙后边来了个360度大转弯。 一间不大不小的黑门出现在眼前。 黑门右侧的白墙上有两个小小的字：元熙。 正是陈书在大众点评上预定的日料店。 “这家伙怎么藏这么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专门给领导准备的私人会所呢。”终于找到门，陈书不免尴尬的打趣道，“原来你吃过这家店呀。” 说完，他一下又反应过来，先前停车的时候就和张扬说过去吃日料，然后两人在园区里逛了两圈却过门而不入。 要不是最后他实在没办法拿出手机核查店铺位置，或者说准备电话联系店家来引导一下，张扬还真不一定会领着他进门。 这大记者，情商是真的高，太会照顾他的面子了。 “嗯呢，走。” 张扬轻声应下，心里想着刚才两人漫步街头的感觉是真的让人心安和开心，要是看陈书掏出手机来，她还想着不留痕迹的多逛几圈呢。 两人一进门，灯光昏暗，一大片腰身高，看着像是的长草在貌似前厅的房间里随风摆动。正前方的一堵长长的白墙上，投影着波涛汹涌的海边视频，仿佛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层神秘氛围中。 看着是一点不像餐饮店该有的模样。 陈书定睛一瞧，哎哟我去，原本以为的长草不就是麦子吗？ 大片大片的金黄色麦子随风轻轻飘扬，像是海浪一般一阵接着一阵微微摇摆，麦田里头还放了几台暖光灯，闪着暖人心方的黄光。 一个由木制地板铺就的长条走廊从麦田中间一路铺设过去，终点是旋转楼梯，二楼处又是一扇小黑门。 陈书不免感慨：“扬扬，这价格估计都贵在了装修上。” 张扬捂着嘴巴：“书哥，这家的oakase特别赞。” oh，y god ? 陈书一下子没听明白，就是觉得在日料店用英文来形容，这一下子听在耳朵里有些怪怪的，不过想到小日子人那股子“受”的模样，也就释然了。 兴许人家日料就喜欢用英语来衬托一下呢？ 这叫洋味？ 反正肯定不是洋葱味。 看出陈书的疑惑，张扬耐心解释着：“oakase是一种用餐的形式，不是一种料理分类。简单的说，就是无菜单，由厨师决定给客人提供什么食物” 两人上楼后开门，见一名服务员站在门后面。 态度还挺好，笑呵呵的就把人给迎进了旁边的小包厢里。 小小的门，小小的玄关，小小的走廊，进门后还没走两步就转身进了边上的包厢。 不得不说，小日子人可能在岛上待得太久，这格局就是起不来，吃饭的地方都弄得这么小，连转个身都挺别扭。 按照大众点评上的人均价格，就是再打个一折，随便捡个路边吃饭的地儿，都比这要宽敞多了。 所幸包厢还不错，两个人坐着还算舒坦，不憋气。 瞥了眼正兴致勃勃端详着桌上《会席》菜单的张扬，陈书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打从二十多年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开始，陈书单独和女人出去吃饭的次数用手指头都能点的出来。 对，还是一只手！ 至于几根指头，那就再不好意思提了。 第640章 争执 由于前一章被关小黑屋，这里做下简单的回顾： 直播结束，陈书主动邀请张扬前往一家日料店用餐。过程中，俩人适时产生了独属于他们的些许暧昧。 不过张扬在不经意间透露出自己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往福省安溪跑。陈书马上反应过来这是诈骗犯的老窝，希望张扬不要再涉足反诈领域，因为太过危险。 张扬含泪指出华国当前记者的现状，表示作为记者一分子的她，也该做点什么。 （注释：前一章被屏蔽的原因，主要就是将当下的媒体和早年揭露三奶粉、地gou油和黑i矿的记者做了简单的对比。时至今日，老熊还是比较钦佩当初那些直奔社会最黑暗的角落，直奔着知名的大公司去的记者。他们，是真正的勇士。） 本章正文内容如下： “书哥，不知道你有没有刷抖y的习惯？这软件很有意思，太多人在玩了，都快成国民软件了。”张扬可能意识到了两人之间沉闷的情绪，试图通过轻快的语调来缓解压抑的气氛。 “那上面有个挺火的主播叫张雪峰。嗯，他是专门给人做高考咨询的，真的很火，非常火。你知道他在几十万殷勤期盼的家长的直播间里，是怎么评价我们媒体人吗？” “如” 张扬卡在了第一个字，有些说不出口。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字道：“如果孩子非要报新闻学，我一定会把他打晕。” 说完，张扬僵于手里的筷子却是再也敲不下去，清脆的声响再没有动静。她的言语中甚至出现了哽咽，和往常在陈书面前出现的那位女强人截然不同。 陈书开口安慰：“这只是个例，我们警察队伍里也有害群之马，这个现象很正常。你不需要把这种哪里都能碰到的问题都揽在自己身上，没必要的。” 道了声抱歉，张扬从小包里抽出一条红丝巾轻轻拂过脸颊，随即自嘲道：“书哥，这都是命呢。前段时间川大传媒系的一个女大学生，搞了一出地铁偷拍门的污蔑闹剧，这是彻底将新闻从业者的声誉拉下了深渊” 这时，推拉门被打开，服务员端着一小盆子的冷盘走了进来。 “先生，女士。这道先付是萝卜泥拌红鱼子，选用的”介绍完菜肴后，服务员朝着两人恭敬的点点头，倒着退出了房间。 由于服务员突然的进入，房间的气氛得到缓和。 陈书拿过边上的铁壶，给张扬倒了一杯：“记住了，这只是一份工作，别把自己逼得太厉害。千万要记住一点，这世界，没了你我，照样会转。太阳会升起来，月亮也会升起来。” 张扬双手捧着杯子轻轻抿了一小口，状态恢复一些，苦笑道：“书哥，没办法，我就是这艹心的命。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个做警察的，也没把自己这份事业当工作。不然也不会在那飞船事故中，螳臂当车嘛。” 在工作上，两个人曾经在东州的飞船事故中站在一起，坚决抵制上级机关的救援行动，在巨大的，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下，最后救出了奇迹女孩。 古人说得好，志同道合的人在冥冥之中亦会是惺惺相惜，这是缘分，也是命运，是谁都阻止不了的。 “不愧是大记者，这反驳的话想都没想就丢出来了。算了，这安溪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地方，过去长长见识也挺不错。嗯，只要不出国门就行。”陈书大手一挥，玩笑道。 “哟，书哥。你现在都管上我了呢？那要是我一定要出国门救那些人呢？”张扬捂着嘴，嘴角微微勾起，配合着回应。 两人皆是默契的互相打趣，尽量回避先前话题的沉重。 可陈书心里清楚，张扬这种独立人格极强的强势女性，认定了事情轻易是不会改变的。 但是这事，是真的非常危险，即使是开玩笑，也不能让对方存了丁点可能的希望。 陈书决定换个思路劝说，语气上委婉一些：“其实，我觉得你们记者的胆子才是真的大。这些地方我们警察都不敢几个人什么都不带就跑过去。你呢，还是个女的，万一出点事情那怎么办？” 顿了顿，他故意拖长了声音说道：“你要是丑点还好。长得这么漂亮，刚才这一路上都不知道有多少个男人偷偷往我们这边瞅着。你说你，就这么跑过去，就真的不怕出那种很可怕的事情？” 这车速开得太快，张扬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位一向严谨示人的警察叔叔竟然也开得这么一手吓唬小女孩的好车。 张扬初时还是有点点的愣怔，而后表情古怪，想哭又想笑，忍了几秒钟，终于噗哧乐了出来。 “书哥，你想什么呢。还说我上班、下班什么的，你不也一样?” 笑过后，张扬同样尝试着打消对方的顾虑，认真解释道：“书哥，也没你想的这么危险。你看伊啦克、力比亚、哥伦必亚这三个地儿都在打仗，那些央视记者也都敢去，我就去这么个乡下地方，还怕什么。” 敢情这小妮子还准备越境呢。 不是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 怎么到她这身上，就完完全全没了踪影呢？ 陈书有些哭笑不得，亦是耐着性子回劝道：“扬扬，你也知道央视记者敢去那些打仗的国家拍节目。可你发现没有，现如今全国铺天盖地地在反诈，谁不知道缅bei那地儿是热点？可有哪几个央视记者去过那边暗访吗？你想想，认真想想。 “我们退一步。不提那些首都的大记者，我们就看整个华国二十来万的大大小小的记者，有一个过去吗？两个结果，要么人是真的去了，不过死在路上，所以丁点消息都没传回来；另一个结果，那就是没人过去！” 最后一句的断言，陈书说的是斩钉截铁。 “那是他们忙，现在哪哪哪都在打战，没空去这些乡下小地方”张扬想也没想的反驳着，不过说到后边声音也慢慢轻了下来，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脚。 陈书拿过桌边的铁壶，给张扬续了一杯热茶，说道：“主要那些打仗的地方，双方参与的主要成员都没有我们华国的人，所以他们能容忍我们国家的记者进场随便拍，甚至尽可能的提供便利和保护。 “毕竟华国对他们来说可是一个庞然大物，而且交战双方也挺需要一个第三方的宣传机构，帮着让他们在国际舞台上能说上几句话。” 话说到这里，张扬自然是猜出了陈书后边要表达的意思。她依旧一声不吭，有着自己作为记者的骄傲，或者说，那份最初的坚持。 能在东州这个接近一千万人口的大市混出名堂来，张扬的智商和情商不可谓之不高。可每当撞见那些撕心裂肺的受害人，她那圣母心就要泛滥，虽然被咬过，可还是忍不住想去那边来一番调查。 然后回到国内出一份报告发到网上，以目前的形势一定会引起滔天的巨浪，到时候可以凭借民意倒逼政fu出面彻底解决这个祸害。就像当年的山沟油、灰煤窑和三马奶粉等，这些大事件的爆发最初也只是由一个小小的记者所牵动起来的。 包厢又安静了片刻，看着杯子上慢慢腾升起的烟雾，陈书缓缓道：“缅bei那边，主要成员都是我们华国人，他们还想着等赚够钱了金盆洗手，回家买大房子，装侨商代表呢。我们内部都知道，大批的安溪人跑去五缘湾买大房子。 “今年以来厦n岛内的房子都在大跌，只有安溪人在买的五缘湾屹立不倒，甚至还涨了一点点。为什么？电诈确实赚钱，赚大钱！你说，他们会放记者进来，或者说放偷溜到他们地盘，拍到不好的东西的记者顺利离开吗？” 陈书沉吟许久，无比严肃的问道： “你觉得，他们这辈子还想不想回国？” 第641章 啤酒＋烧烤 不过那些诈骗分子在外赚了多少钱，大多数人还是想着把钱往国内带，最后连人带钱都洗得清清白白。 所以原本就凶残的诈骗犯，在遇到那些可能会累及他们回国的因素，总会采取最极端的手法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所以为了保证他们以后能功成身退的回国，你们就不可能回得了国。” 事实胜于雄辩，陈书的反问就像一把刀刺在杨洋的心头。 张扬的表情瞬间变得落寞，不过很快端正神色，此时却是变得有些像先前上班那会专业、严肃的模样了。 她沉吟片刻，沉声道：“陈书，你应该知道，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不是你我这样吃着国家饭的公职人员去做，难道让那些个什么都不懂的民间公益团队，甚至拜托那些尚存良知的个人去追寻真相吗？” 说到后边，张扬的语气带上了些许的嘲讽。 陈书知道张扬有些生气，想了想，换了个角度解释：既然张扬这么在乎群众，那么就从群众的角度试着去圆她这个死脑筋。 “对于反诈，现在国内的宣传是铺天盖地的。短信、电话、安装app，真的是什么招儿都用上了。你就是买张去缅bei周边国家的机票都要被警察电话打到家里问询几句，别说这几年边境线一点不剩的全被铁丝网给拉上了，可结果呢？ “想去的人还会去，还会变着法儿的躲避我们的视线偷溜过去。你以为他们可怜，其实为什么去那边，去那边是干什么的，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 “去的人，没有一个是被冤枉的。你们、我们，大家做的已经足够多了，所以你根本没有必要再冒这么大的风险，去为这些人东奔西跑。一点必要都没有！不值得！” 说到后边，陈书的声音也有些响了。 即使他知道张扬可能只是在说气话，可一想到当年陈川、小强和朱超然等人跟着他跑到缅bei救人差点命丧当场，就忍不住带上了那么一点点的情绪。 小强已经死了。 恍惚间，陈书是真的发自内心的觉得作为一份糊口的工作，真的没必要把自己的性命当作理想去奋斗。毕竟，他们也有父母妻儿，万一到时候他们的父母妻儿的悲伤又该由谁来承担？ 小强的父母、爷爷的悲伤如映眼前。 真的，只要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就行了陈书的思想比之当年的热血，有了不少的转变。 不知道是因为提拔当了个小领导，有了小富即安的念头，还是真的老了，没了当年的举剑安天下的心气。 或者，只是怕了。 是见惯血雨腥风后的恐惧，是历经生死离别的痛恨，是害怕，是失去，是不舍。 普通人实在是太有限了，只能做觉得对的事情，然后接受它的事与愿违。 陈书茫然。 包厢里顿时陷入沉寂。 张扬抬起头，半步不让的盯着陈书看了很久很久，最后长长吁了一口气，缓缓摇头道：“首先，我们追踪新闻除了报道之外，更为重要的是在国内的民间寻找线索，毕竟国外的诈骗这么猖獗，肯定有国内的内应在。 “看看能不能触及诈骗链条的顶端，能不能顺藤摸瓜、趁热打铁，打击到境内的诈骗洗钱平台和可能存在的指挥中心，最终目的还是对受害者已经被诈骗的钱财进行一个追损挽损的补救。 “其次，陈警官，群众里有坏人不假，但更多的是不知情的、被蒙蔽的人。而受过教育的我们，不正应该去挽救、去教育他们呢？放弃他们，如果他们里面有你的亲人和朋友呢？ “所以，你怎么可以如此理直气壮的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 陈书愕然，一时之间竟想不出话语来解释，更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说错了话，以至于原本关系融洽的两人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陈警官，我还有事，先走了。” 砰。 包厢的推拉门被重重拉开又关上。 不知为何，此时看着被张扬关上的门，陈书的脑海里却是两人适才从特警大院一起坐着摩托车出来的温馨场景。 可一下子又切回到张扬坐在他对面，义正词严的指责他工作上的不尽职和不负责任的态度。 如果张扬真的又沦陷到缅bei，他还会去吗？ 陈书有些茫然，一会儿觉得两人可能在性格上不太合适，一会儿又担心张扬明天就跑去缅bei。 砰。 推拉门被快速拉开，服务员跪坐在门边上，直起半个身子，焦急的问道：“先生，你怎么还不去追那位女士呢？” 再没有犹豫的。 陈书起身，笑道：“我这就去。对了，谢谢你。” 送走张扬后，陈书驾驶着vespa踏板摩托车往单位开去。 像他这种单身汉，其实回家还真不如回单位方便。如今他提干成了副大队长，有了单人宿舍，再加上现成的洗衣房和浴室，这单位真的比待在家里舒服。 不像派出所，只要是瞅见了你人在单位，那就是恨不得马上抓来一起加班办案，毕竟这派出所的警力永远是紧缺的。有时候新警刚来报到，老同志还神秘兮兮的劝人家不要住在单位宿舍，租房子也是越远越好。 这特警大队就不一样了，除了吃住外，单位里头配置的健身房和台球室可不是形象工程，那是实打实的惠警福利。基本上一到了晚上，这俩地儿就得堵上不少人，撸铁的撸铁，打球的打球，甚至有一批人还会自费掏出台ps5或者xbox跑到会议室开干。 别的警察单位到了下班时间，那是除了值班和加班的，就不可能还有第三者。不过特警就不一样了，全是蹭电、蹭空调、蹭台球和游戏机的年轻人。 欢呼声不绝于耳，连大院子都能听得真切，这“单位如家”的好政策是真的落到了实处。 在大院里停好摩托车，陈书转头就见到了正从办公楼里往外走的朱一霸、陈川、张清和摄影师小赵等人。 张清是一中队副中队长，26岁，社招的警察，在大学里的专业是电脑计算机。都是捣鼓电脑的，这次因为直播的事情刚好和小赵有了算是重叠的喜好。 “你们去哪？”陈书问道。 三人没有回答，往陈书身后张望片刻后，皆是长长叹息一声。 搞得站在边上的张清一脸的问号，不过他倒是知道接下来应该有好玩的事情要来了，扶了扶眼镜，乖乖站好，一副喜闻乐见的八卦表情。 “还看什么，这么早回来肯定没戏。”朱一霸遗憾道。 “得了，还开着摩托车。我说陈书，你们为什么不去喝点酒？敢情你们就真的只是去吃晚饭？下半场，重要的下半场呢？”陈川手指头点着陈书，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摄影师小赵不敢当面评价，不过那长吁短叹的模样倒是把陈书给逗乐了。 原来这仨是抱着特殊目的的。 陈书笑道：“走，带你们吃点烧烤，嗯，喝点啤酒。” 俗话说得好，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顿烧烤+啤酒解决不了的。如果真有，那就再加一顿。 不出意外的，现场气氛立马来了个180度的大反转。 朱一霸比了个大拇指。 摄影师小赵短暂的忘记了他的扬姐。 陈川立刻眉开眼笑，顺带着张清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男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第642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一群人说说笑笑的从特警大院走出来，出门的时候正好撞见队里的警犬训导员严松蹲在门边的马路上，旁边跟着的是他的好搭档大灰。 大灰耳朵一竖，抬起狗头来一看老朋友陈书来了，先是嗷嗷两声算是打过招呼，接着继续埋头苦干。 这老朋友再香，还是没饭盆子香咧。 “严松，你怎么带着大灰在马路边上吃饭，多脏啊。”平时老是朝大灰边上扔石头欺负着玩的陈川，这会儿倒是关心起大灰的饮食卫生问题了。 “这夜宵还得是在路边吃着才有感觉。”蹲在地上的严松，眼神温柔的注视着自己的胖伙伴。 还有这道理？ 不过转念一想，这和他们大热天的在街头巷尾撸串喝啤酒，感觉也差不多。 好奇心驱使下，陈川探过头去，老大不客气的将大灰的狗脑袋挤到边上，认真端详起这大狗的夜宵来。 大灰的饭盆里，放着不少东西。有去骨的鸡腿，还有大块的牛肉和猪肉，甚至还有两个完整的，一看就是蒸好的鸡蛋。除了肉食外，还有切成小块的水果和更丰富的蔬菜。 饭盆边上还放了个小盆子，里头装的是酸奶。 这些食物的光泽度和新鲜模样，再经严松的巧手稍稍一搭配，五颜六色的样子看着就让陈川有点没骨气的流口水。 “晚上吃宵夜对健康不好？”看着大灰吃得酣畅，陈书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严松拍拍裤腿子，起身道：“偶尔吃一次没关系，主要是大灰最近几天睡不好。我就想着让它晚上吃点夜宵，睡觉的时候舒服点。” 吃饱了好睡觉，这是天底下最简单的道理。 可问题是，严松他怎么知道大灰大晚上的睡不好觉？ 一时之间，陈书竟想不出反驳的理由。 辞别严松和大灰后，几人在附近的美洲城里选了家接地气的大排档。 挑了间带着窗户的小包厢，然后就是半箱冰啤酒，半箱常温啤酒。吃的都是些常见的下酒菜，椒盐虾菇、酸菜钉螺、生醉海参、剁椒鱼头和豆芽炒牛肉等。 上热菜前，服务员先给端上两盘小食，花生和瓜子，然后四位警官径直开了啤酒开始打通关，第一次和警察凑局的小赵立马跟上。 虽然只有五个人，不过只要能转个圈，就不妨碍男人们畅快淋漓的喝酒吃菜吹大牛，这是独属于男性的一种放松方式。 只要不醉酒，这样的娱乐方式，其实性价比还是挺高的。 能与警察陈书喝酒，以前只在小赵的遐想中存在过，如今实现了，他瞎想的就更多了。特别是这肚子饿了一天又没填上点什么的情况下，已经灌下了两瓶啤酒。 这饿怕了的肠胃紧着一吸收，酒精就像是坐火箭一样冲上了头。 小赵粗着舌头道：“陈警官，你是个大英雄，我佩服你。” 陈书微微一笑，摆摆手，客气道：“就是一份工作，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觉得” 话还没说完，就被小赵“啪”一下拍在桌上打断：“陈陈警官，我敬你是条好汉” 这热菜还一盘都没上呢，就醉啦？ 陈书瞅了瞅始作俑者陈川，先前就是这家伙不停的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和小赵碰杯。 陈川这种夜夜泡在酒的人是什么酒量？就是十个小赵挨个上，估计都不是他的对手。 “啪！” 面红耳赤的小赵站起来，又是一掌拍在桌子上，粗着脖子道：“可你不是个男人！” 唰的一下。 陈川、朱一霸两人犀利的视线双双射了过来，眼神里俱是赞同，频频颔首的模样，是真正就差给小赵当面点个赞了。 张清也是八卦之人，这会儿心里同样在狠狠的同意，不过明面上还是低头盯着杯中酒，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但这耳朵却是竖得挺高。 公安系统待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是纵横饭局的陈书，此时竟然有些语塞。他知道小赵的意思，可感情这事情从来都是双向奔赴的事情，哪有旁人强扭的道理。 就像先前陈书骑摩托车载着张扬一般，他的心里也是先有感情的。可他们在吃饭时对于事业和责任有过不愉快的探讨，虽然最后两人恢复了和气，可有些东西不一致那就是不一致，硬是凑在一起不一定会幸福。 “扬姐扬姐平日里多么坚毅、果断的一个人，在面对各种挑战都都能泰然处之，节目组在台里台外的事情都是她一个人在撑着。其实我们大家都清楚，她的压力有多大。”小赵言语哽咽，眼神直往窗边望去。 “这么坚强的女人，就在遇到你之后，变得温柔、顾虑重重。她开始关注你的一举一动，只要听到你出任务的消息，她就变得紧张兮兮，一惊一乍，一点都不像我们以前认识的那位特独立的扬姐。” 陈川和朱一霸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陈书。 张清深吸一口气，这都是大队领导的八卦啊，赶明儿去单位还不得找上那些大冤种给卖上几瓶饮料？啊，不，必须得来几包华子！ 小赵双手支在桌子上，摇摇晃晃地继续说道：“别人看不出来，我可是是瞧得清清楚楚。扬姐的性格虽然发生了变化，但她并没有完全失去坚强的本性。在面对困难和挑战时，她仍能展现出不亚于你们男人的果断和决心。” 你们男人？ 几位观众似乎抓住了一个看着不像是重点的重点。 顿了顿，小赵抓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巴说道：“可我知道，扬姐自从遇到你之后，就变得软弱和依赖。我觉得这是好事情，扬姐太累了，天天跑来跑去的为那些群众解决难题，可东州市几百万的人口，怎么可能什么事都让她来出头？ “她也会累的，她也需要一个港湾。我一直相信，爱情能改变一个人，不管这种改变是什么样子的，其结果一定是使人变得更加温暖和幸福！” “好！” 陈川端起酒杯站了起来，走到小赵边上环住他的脖子，大声道：“说得好，来，小赵师傅，我敬你一杯！” 等小赵喝完，朱一霸亦是举杯：“陈大是个瞎子，不要理他。小赵兄弟，我先干为敬！” 张清同样举杯，笑了笑，说道：“我就陪一下。” 你来我往一番后，小赵彻底趴在了桌子上，再没有声响。 这时，第一道热菜终于上来了。 陈川夹了一只虾菇一口咬下，咯吱咯吱的一边咀嚼，一边问道：“书，这小兄弟怎么办？” 陈书哭笑不得：“你把人家给灌醉了，还问我该怎么办？赶紧送人回家！” 陈川夹了另一只虾菇放进陈书的碗里，又给自己夹了一只，继续咯吱咯吱的咬着：“人家说出了我的肺腑之言，我敬他几杯也是心诚意正的。一霸，你说小赵那句‘你不是个男人’，怎么样？” “骂得好，骂的呱呱叫。”朱一霸独自饮了杯，笑道，“听说我们陈大有三四位红颜知己，这是不是有点太渣了。” “就是嘛。我看这‘陈公子’的名号，以后还得送给你了。”陈川抚掌大笑，脸上全是看戏的调侃表情。 “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个女人武打戏？往后大队里应该会挺热闹的。”张清见气氛到了，硬是缩着个脖颈点了一句，生怕别人以为他是哑巴一样。 陈书无语。 第643章 “你们这是嫉妒。” 陈书弯腰从桌底下又拎出几瓶啤酒，虽然嘴上反驳着，不过行动上还是认了怂，乖乖给两位同事一一满上。 朱一霸叫了一瓶竹叶青，自个儿慢慢抿着。 在座几人都是还未成婚的单身狗。 陈川自然是还没潇洒够，按照他的说法是没必要这么早找个女人来栓住自己，毕竟一线大城市的警察年过三十还没结婚的同样一抓一大把。他自然也是不急的。 朱一霸刚从边防转业到地方，东州也是生平第一次过来，目前还是以熟悉工作和环境为主。他倒是有点这方面的心思，就是苦于没有人给介绍相亲的对象。 按理说，单位里的老干警都喜欢撮合年轻人，无奈朱一霸刚来，大家还不知道他的底数，所以也就没人说和。 朱一霸给陈书敬了一杯，问道：“陈大，像我们干警察的，都是找的什么样的媳妇？” “甭管是家里经商、务农，还是天上掉了个矿的。也不管你是基层派出所，还是刑侦、经侦或者像我们一样干特警的。只要是警察，介绍的无非就是老师、医生，或者其他机关单位的，反正都挺传统的。” “那我看许明亮他老婆怎么是做自媒体的？这么新潮的职业怎么就找上他了。” 自从市局支队调任到下面的分局大队，许明亮完完全全秉承了躺平的主要原则，日子是过得贼溜。 当然了，基层民警的躺平，就是干好自己的活，不干那些乌七八糟的面子工程，已经算是最大的躺平了。 再则，在大队里除了两位大队领导，许明亮的年纪已是最大，所以他的躺平也就理所当然了。 “他俩是高中同学，属于在学校里就自由恋爱然后结出果来，这种配偶的职业那就是五花八门了。” “哦哦，你的意思正常相亲的都是差不多一个阶层的？” “阶层只会高，不会低。像我们分局政zhi处组织的联谊会，联谊单位不是学校、医院就是其他机关单位，会差到哪里去？甭管在一线、二线，还是我们这种十八线城市，找对象难度都不高。你就放一百个心。” 难得朱一霸主动转移话题，陈书也就乐得配合，两人一问一答的聊着，倒也不觉得无聊。 张清突然长长叹了口气，引得其他三人齐齐看了过来，满是好奇。 “正想吐槽。前几天谢教介绍了个女的给我，是在银行工作的。肤白貌美身材好没的说，但总感觉她头脑上，嗯，可能欠缺一些，聊着很不得劲。哎，又是白白浪费一晚上的时间。” 陈川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一本正经道：“按理说长得这么漂亮的女孩打小经历的就比普通人多，早熟！没道理不会聊天的。” 顿了顿，故意作恍然大悟状，缓缓点着头：“有没有一种可能，对方没看上你，故意的（狗头）？” “川哥，不带这么埋汰人？”张清苦笑道，“怎么说都是苦歪歪的事情，你还笑话我。” “喝酒喝酒，下回你川哥我给你介绍几个整点的。”陈川笑着跟张清碰了碰酒，结果张清捂着个杯子不愿喝。 “说定了？川哥，我要求可是很高的。” “说定了！女人嘛，到处都是。” “好啦，川哥，你就是我亲哥！” 这会儿轮到张清主动起身倒酒，那恭恭敬敬的模样，敢情陈川不止他哥，更像是他再生父母一般。 朱一霸看不下去了，吐槽道：“陈大，这警察讨个媳妇就这么难？” 陈书乐得看戏，这会儿也是随口回道：“只要不是在派出所的，其实都还好。” 派出所的警察是真的躺着也中枪。 那边享受着贵宾待遇的陈川情绪高涨起来，知道朱一霸有了讨老婆的心思，得意道：“朱兄，要不过来和我喝几杯，到时候我也介绍点美女给你。” “免了，感谢你的好意。”朱一霸拱拱手，心想就你天天在夜店认识的那些女人，不三不四的他可不敢招惹，结婚么，还得找一个正经人家的女孩。 不过陈川死皮赖脸的缠了上去，朱一霸还是道出了自己对于婚姻的想法。 女方有没有稳当的编制，或者家里有没有钱都无所谓，就是不能懒，多少出去赚一点点补贴家用也好。警察的工作他也了解清楚了，算不上高薪，但省着点花养个家问题是不大的。 相貌上丑点更好，这样就没人惦记上了，他也能安心加班加点的工作。当然了，什么满眼是不是你的也没关系，朱一霸更为看中的还是日久生情。只要懂得付出，时间一久，自然都是亲人了。 不过最为重要的一点还是得脾气好。朱一霸是当兵习惯了，人是肯定正派的，可没办法，在部队里养成了爆脾气的性格，所以还得女方脾气好，能受得了他。 大家听完朱一霸对女方的要求后，各自发表了意见。 张清比较实在，说现在经济形势不好，身上的这层皮比之早年是值钱许多。女方自身条件怎么样，他都无所谓。重要的只有两点，要么有权能帮着让他在事业上更上一层楼；要么就有钱，能给一家人提供富足的生活。 也许是酒喝多了，这些话张清才说的出口。在座几位同样是年纪不小的人了，都表示理解。毕竟爱情、信仰、理想可不能当饭吃，也不能给子女买房。 陈川叼着根烟，先吐了四个字：门当户对。 “这种事情，我一般都会庆幸，我是个渣男。为啥呢？因为我都是走的感情路线，小姐姐们只会觉得谈了一场恋爱，结束了也是因为两个人不合适。” 说完，还挺惆怅的摆了会儿的谱。 平日里最是话痨的这位富二代，在谈婚论嫁的时候反倒是惜言得很。不管朱一霸使出了十八般武艺，还是孙子三十六计，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关于这个话题愣是再没开一口。 眼神倒是落寞得很，兴许是想起了某位佳人。 张清有些疑惑，因为陈川的条件他是清楚得很，停在单位大院里的那台上班车，帕拉梅拉turbo s可是价值两百多万的真豪车。这种条件的警察，人家姑娘还不得主动扑上来。 毕竟公w员这身份除了工作稳定外，还有国家帮着给把过关筛选过，家庭履历和自身经历不会出什么大毛病，甚至身体健康都要过一遍体检。这样的婚前检查其他地方可找不到。 然后经过正规笔试和面试，这种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出来的人物智商也不会差，对于下一代的基因遗传也是放心的。所以在二、三、四线城市来讲，公w员还是挺吃香的。 在座几位，张清还属于最年轻的，所以只是有疑问，话还是没说出口。 不过朱一霸倒是不客气，难得抓住机会，自然好好反击了一把，说是陈川这种大龄青年还不结婚的，要么是心里有人，要么脑袋有病。 陈川一听，一手拿着一瓶啤酒，哇哇叫着要找朱一霸单挑吹瓶。 朱一霸也不虚，不过没按常理接过陈川手里的啤酒，反而同样提了两瓶啤酒咔咔开掉盖子，仰了两次头现场就吹掉两瓶。 留下凌乱的陈川。 不过情商极高的陈川也不含糊，嘴上嚷嚷着要直男代表——“钢铁侠”出来陪上两瓶，毕竟人家这水平，在场诸位拍马都赶不上。 当几人将视线齐齐投在终归所望的“钢铁侠”时，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陈书这会儿忍不住抿了口白酒，这白酒混在嘴里的椒鱼头愈发火辣辣，额上瞬间涌出一层细汗。 “嘿，这事，我是真没想过。随缘？” “随你的鬼去！” 第644章 尴尬 几人正聊得高兴，包厢的房门被敲开。 餐馆老板拎着一提330l的小啤酒，满脸堆笑的凑了进来，准备给一桌子的警官敬上一圈酒。 特警大队上上下下一百多号警察，又都是爱玩、爱聚餐的年轻人，算得上是餐馆稳定的大客户来源之一。 跟往常不一样的是，这次老板后面跟着个大男孩，戴着副黑框眼镜，看面貌和老板还挺像，应该是他的儿子。 “贵客啊贵客。难得陈大队长大驾光临，我这真的是万分的荣幸”老板刚进门放下啤酒，就从怀里掏出一包华子，弯着腰满圈子的散烟。 轮到睡得正香的摄影师小赵，老板先是瞥了眼还没怎么动筷子的满桌子菜肴，然后下意识的抬手看了看时间，委婉道： “这位警官新来的？” 在他眼里，隔壁单位的警官们可都是个顶个的海量。多少年了，还真第一次见着这菜还没上齐就歇菜了的特警队员。 陈书捏着新收到的香烟竖着敲了敲桌面，轻轻推过老板伸过来点烟的打火机，玩笑道：“对，新来的。你啊，也别把‘大队长’三个字喊得这么响，让外边的人听到了笑话。” 老板见陈书自个儿点上，就帮着把陈川和朱一霸的烟给点上，边点边说道：“嘿，陈大队长，我这已经是很谦虚啦。你知道我家小子平时都怎么称呼您的吗” “爸！说什么呢！” 话说到一半，就被跟在后头的大男孩打断。 陈书先是伸手朝老板站着的方向压了压，示意对方坐下，然后转头看着那大男孩笑道：“小伙子叫什么名字？” “李小龙！” 李小龙？ 不知为何陈书脑海里顿时出现了“嗷哦~”的声音，接着出现一名上身赤果，肌肉极为精壮的男子。这男子一手将五指张开缓缓向前推出，一手将双截棍反夹在腋下。他的目光锐利而专注，身体散发出一股自信和力量的气息。 陈书不得不点头感叹道：“印象深刻，是个好名字。小龙，先坐先坐。还在念？” 李小龙还没说话，隔着俩位置的餐馆老板就叫嚷开了：“不是读书的料啊，也不知道他那脑袋瓜里都长些什么，就是考不起来。从小学就一直给他买到高中，请的辅导老师还都是最贵的那几位了，哎！” 大男孩涨红了脸，想说什么又一下子说不出口。 满身酒气的餐馆老板继续说道：“已经高三了，成绩还是班里倒数。我是想着让他明年毕业就过来我这里帮忙，反正以他那成绩也上不了什么好的大学，纯粹是浪费时间！不如早点过来接我的班，也让我和他妈能早点享享清福。” 大男孩垂下头，双手撑在膝盖上紧紧攥着裤子，微微抖动。 这动静，在座的几位警官都看出不对来，可那自诩上路子的餐馆老板倒是半点没有发现，还在那边端着酒杯子一边敬酒，一边嚷嚷自家儿子的不是。 陈川从桌底下拿过两瓶啤酒开了盖子，直接和老板对着吹瓶，算是把他的嘴巴给堵上了。 包厢终于安静片刻，陈书拿过转盘上的茶壶，给坐在边上的大男孩倒了一杯茶水，问道：“是你爸让你过来招呼客人的？” 大男孩低着脑袋看桌面，摇了摇头。 陈书将杯子轻轻推到大男孩面前，声调微微向上提了一点点：“哦，那他让你过来干嘛？” “不是他让我过来的。”大男孩依旧低着头，不过总算是说话了。 “那是你自己跟着来的？” “嗯” “方便告诉下我，为什么来吗？” 安静了一会儿，陈书耐心的等着。 大男孩抬起半边头，瞥了眼坐在对面正和朱一霸吹瓶的父亲，又垂了下去：“我听他说你们都是他很好的朋友，所以我就想来看看” 这在普通人的圈子里很正常。就像亲戚朋友里面有个人是干警察的，那么只要一聊起涉及公安的话题，那么就一定会有人跳出来拍着胸膛说自己和某某某警察认识。 陈书点点头，知道应该是餐馆老板在自己的儿子面前吹嘘自己和警察认识。 他笑着承认：“对的，我们和你爸爸确实是老朋友了。只要一有空就会来你家店里喝点酒放松一下。” “真的？”这次大男孩是真的完全抬起头来，与陈书对视的眼睛俱是光芒。 “对。”陈书点头肯定道。 坐在对面的餐馆老板眼珠子往这里瞄了好几回，在听到陈书的答案后终于安定下来，声音又变得大了起来，吵着要和陈川、朱一霸等人再来上几回。 在后面不长的十来分钟里，陈书和大男孩简单聊聊了特警的日常生活和训练内容。当然了，一些男孩肯定感兴趣的枪械方面的话题也说上几句，没想到对方比他还如数家珍。 一些欧美国家出产的枪械那是朗朗上口，并且都能拿来和国产竞品做个还算精准的比较和分析，甚至几个专有名词从大男孩的口里吐出来，陈书是暗戳戳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是什么意思。 见着大男孩如此兴奋，陈书还小小的抛出个诱惑来，说是他的成绩当初也不怎么样，不过在最后一年里玩了命的学习，高考时候运气好上了警校。 身强体壮的大男孩有些心动。 陈书又趁热打铁补充了一句，说是考警校除了文化科目，其实体能也占了不少的分数，可以从这方面入手，把总分给提上去，也是个可能的机会。 看似聊了很多，实则大约就过了二十来分钟，一名作老板娘打扮的中年妇女小心翼翼的敲门走了进来。 人是紧绷着的，第一眼就往儿子面前的桌子看去，发现是杯茶水，人就整个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 她先是慢慢走到儿子身边，给陈书道了声抱歉说是给客人添麻烦了，然后又解释说儿子功课还未完成，这会儿得赶紧回去写作业了。 陈书表示理解，然后拍了拍大男孩的肩膀，鼓励道：“你也可以，真的。除了警校，还有军校在等着你，只要你肯拼命。958、211之类的也许还得靠着几分读书的天分。警校，只要肯死读书，读死书，百分九十九能进，就问你怕不怕苦！” 最后，陈书小小的使了个万年都不老套的激将法。 大男孩两眼发光，神情满足的大踏步走出了包厢，眼神里似乎还有着急不可耐要去学习的冲动。 老板娘跟在后边，都快走到门边了，终于忍不住又回过身来快走到老板身边，叮嘱他少喝点酒，然后满脸歉意的和大家表示他男人最近血压高，是真喝不了酒。要不是今天得盯着儿子补功课，她都愿意代替老板陪几位贵客喝上几杯。 见话说到这份上了，陈书等人识趣，皆是劝着老板赶紧跟着老板娘回去，他已经很上道了，这里也不用他招呼。 老板落在最后，真诚的感谢道：“陈大队长，谢谢你。” 作为一家餐馆的老板，在客人进餐期间过来敬酒也是常有的事情。不过也就是过来喝一杯打声招呼就可以走了，碰到关系好的，那吹一小瓶啤酒也差不多了。 像今天这样好好坐下来，老板跟客人喝酒吃菜聊个半天的，一般来说是不大可能出现的。 更别说，还带着个尚在读书的儿子。 不过当时老板在埋汰自己儿子的时候，特意在“高三”两字咬了重音，陈书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这是借着机会，想让陈书好好教育下他儿子。 不然老板也不会在菜还没上齐的情况下就赶着过来敬酒，这是怕来晚了，陈书他们几个一旦喝多，就没法教育了嘛。 这么一想，先前老板故意在众人面前数落儿子也都解释的通了，算是小小的激将法。 “李老板，说说看，你儿子在家里都怎么称呼我们的陈大队长的？”连着和李老板干了好几瓶啤酒的陈川，自然也是发现了这家伙的小心思，不过为人父母的苦衷，大家都能理解。 李老板回头看了眼门外，见走廊上没人，方才比出个大拇指，压抑着声音激动道： “真心英雄！” 嘁！又来？ 连喝酒的地方，都整这么一出戏。 尴尬啊，陈书如坐针毡，连脚趾头都快要抠出个毛病来了！ 第645章 陈书的婚姻观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结束了夜宵，小赵也慢慢醒了过来。 出了饭店，被风一吹，大家都有些晃晃悠悠的。 “哟，我的陈大队长~”陈川故意尖着嗓子叫唤，眼神俱是调侃。 “嘿，我的陈大英雄~”朱一霸紧接着给来了个爆杀，然后和陈川对视一眼，皆是捧腹大笑。 “打车打车，赶紧的。张清，你住哪里的？哦，对，小赵，你住哪里的？我记得你俩顺路？”陈书被埋汰的受不了，现在只想着将这三人都给送走，好让被嘲弄了一晚上的脑子歇会儿气。 “我住新城那边。” 小赵摇摇晃晃的样子让陈书都不敢放他一个人离开，这会儿听到对方住在新城，刚好和陈川他们顺路，赶紧的就将他们三人送上了出租车。 自从实施了“喝酒出事负连带责任”，现在的酒局散场后，都默契的由组局人负责后续的处置。自然的，因为要将人都安全送上车，所以组局人都会刻意的全程保持清醒。 算是好事，起码在劝酒上大家都会收敛一点。一桌子喝酒的人情绪容易激动，万一出点什么事情，也会有个清醒的出面解决问题。 其实这种喝酒喝死人，同桌人要负责的处罚，目前在华国还是没有明确的条例来解释，一般都是用安全和责任去兜底。思路就是和稀泥，免得一哭二闹三上吊。 这种做法来源于交通事故的处理上。 现如今其实还有相当一部分数量的交通事故是无法通过《道路交通法》来明确事故双方的责任大小，这时候就会通过其中的第二十二条“机动车驾驶人应当遵守道路交通安全法律、法规的规定，按照操作规范安全驾驶、文明驾驶”去强行解释和定责。 本质上来讲，这一条款其实是一句正确的废话，用在任何事故上都能成立，其作用就是给划分责任确定一个理由。主要就是为“和稀泥”这一思路服务，这不是贬义，只是基层确实需要这东西。 送走三人后，陈书回头问道：“你看我这记性，忙着送人，都忘记问你住哪里了？” “没事的，陈大。我坐公交车回去，算算时间，正好还赶得上最后一班车。”张清面色缓解许多，不像先前在包厢里喝得那般涨红。 “你今天喝了酒，又穿着警裤的，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情也麻烦。走，还是跟着我一起打的。”陈书一挥手，继续道，“我去解放街，怎么样，一个方向吗？等等，我记得你住江心路那边，嘿，还真是一个方向。” 今时不同往日，不管上班下班的，大家都是能不穿警服就不穿警服，道理都懂这里就不多解释。不过这句话仅限于上半身的警服，包括衬衫和外套，这类上衣那是能脱就立马脱掉，丝毫不带含糊的那种。 甚至出门去隔壁小店买包烟或者饮料的，大家都是宁可不怕麻烦的走下这个流程。 不过西裤的待遇和上衣一比，那就是天与地的区别。只要是平日里还得穿着全套警服上班的警察，都是习惯一天到晚穿着西裤的。反正都是一样的颜色，只要自己不提，谁都不知道这裤子穿了几天。 不仅值班穿着西裤，外勤穿着西裤，吃饭穿着西裤，就是下班回家也穿西裤，恨不得洗澡、睡觉也能穿西裤，以至于路边的野狗看见便服出行的警察也会被吓得落荒而逃。 刚开始大家不明白，总把事情往自己身上的凛然正气，或者惩恶煞气上归纳，真实原因是那些野狗总被他们西裤屁股上的反光照得眼睛难受，俗称亮瞎了钛合金狗眼。 西裤是好东西，可毕竟张清喝了酒，这事还得警惕些。而陈书作为组局的领导，自然承担了全部责任，所以还是尽量的避免不必要的情况发生。 一辆黑色商务轿车停在路边。 陈书一看车牌，和手机软件里的车牌对上了，挥手道：“走，车来了。今天我可是大出血，叫了专车，你要是不跟着我走就白白浪费这多出来的车费了。” 张清点点头，跟着上了专车。 “陈大，不好意思。”刚坐上车，张清低声道歉，表达了先前陈述自己的婚嫁对象时，所提出来的不切实际的理由。 作为人民警察，有些事情放在心里就好，而在态度上向他人表现的如此自私自利，此时稍稍清醒过来后，他还是有些惭愧的。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局里大部分年轻人都和你差不多。这事情也不是说你就一定是错的。也许过了几十年，人家那种追求爱情而结婚的人反而要羡慕上你的生活了呢。”陈书从扶手上拿了矿泉水瓶，旋开喝上几口，顺便润一下喉咙。 “陈大，你就别安慰我了。我其实也想清楚了，我家庭条件不好，人也不机灵，所以只能牺牲爱情来成就事业。”张清脸上带着笑，语气平和的说着，不过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后却显得有几丝悲观。 “张清，我不是安慰你，这事情是真得看以后。你要知道，这爱情就是荷尔蒙产物，只是一时的，暂时的。不过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如果再一起生养孩子后，那就是亲情。爱情和亲情可不一样，你要我选择，我肯定选亲情。” 兴许也是酒喝多了，今晚陈书的话也有些多。 作为一个没谈过恋爱和结过婚的男人，他也不知道自己原来还可以这么在两性话题上如此健谈，不知道他的底气和依据在哪里。 顿了顿，陈书尝试着回忆，缓缓说道：“像我爸妈那一代，哪有什么相亲和谈男女朋友的，都是两家知根知底的大人坐下来聊聊天就把事情给定了。虽然说这有点封建和强权的意思，可问题是他们那一代人的离婚率比我们现在这种追求自由恋爱的可低太多了。” 张清似懂非懂的点着头。 随后，他还是忍不住向陈书问道到底什么样的女人才是他心目中应该结婚的伴侣。 想起那位小心翼翼为儿子谋划人生的父亲，虽然陈书只是参与了今晚的一幕，不过陈书相信这仅仅只是冰山一角，而这位餐馆老板一定会在漫长的人生里时时给自己的儿子殚精竭虑。 然后还有后到的、第一次见面的老板娘，她一定是以为儿子被丈夫带着过去招呼客人会喝多酒伤了身体，所以哪怕从露面，还是会担心的过来看看自己的家人。 最后说到大男孩。作为儿子，以他现在的年龄自不必承担家庭的责任。虽然他的学习成绩不大行，不过仍然有着正确的价值观，只要旁人稍一点拨，还是知道该如何去做的。 三个人，三种身份，却是撑起了一个完整的家。 所以，什么三观一致、门当户对、心智成熟、有钱有势的都对，但是站在陈书他自己的角度，他忽然觉得，婚姻这事情不能单方面从个人出发。 就像在职场，每逢对错，他都尝试着从别人屁股所坐的位置去分析，去理解。婚姻也应该一样，不能说‘身为警察的我，应该找什么样的女性’，而是思考‘我和她两个人在一起，能不能组成一个完整的家庭’，警察作为职业因素在这方面上的考量，应该是排到后边的。 陈书不自禁地笑了，脱口而出道：“得找个你希望她能为你哺育后代，然后她也愿意为你生孩子的女人。” “什么？” 咔嚓！ 出租车猛地一个刹车，司机师傅回过来头来，瞪大了双眼：“警官，敢情您酝酿了这么久的情绪，结果，就这？” 陈书点点头，平和的笑了起来：“嗯，就这。” 第646章 朱一霸的秘密 东州市，郊区某部队招待所。 朱一霸整整衣领，敲了下虚掩的房门走进601房间。 这是一间套房，一进门就是间十多平方米大的会客厅，里边都是一些故意做旧的红色实木家具。风格上，一如华国军队给人们的形象，简洁而不失威严。 朱一霸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布，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部队训练场。此时正值下午的体能训练，有在器械区做单双杠的，也有在跑400米障碍和翻轮胎的，新兵们在班长的带队下绕着大艹场跑圈，少数几个跪在边上呕吐。 看到这场景，朱一霸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觉。 曾经他也是这样天天出艹训练的士兵，还是最优秀的那种。 身边站着的是同样优秀的战友，小胖、黄毛和厂长。 不知道他们现在在那一头，还好吗。 “小霸，来啦？” 一名头发半白的老人从里屋走了出来，怀里抱着一个褐色的陶坛子。坛子不大，估摸着就是两三个篮球这般大小。 朱一霸连忙上前帮着把酒坛子放在地上。 老人直起身体，一边拍着后腰，一边走到沙发边上坐下。 “爸。”朱一霸小声问候道。 “爸还行，这点重量还是能扛得动的。对了，这酒是你奶奶在家里酿造的，这次知道我来找你，所以特意让我带过来。”老人指着酒坛子笑道。 “奶奶身体还好吗？” “她呀，还是老样子。这次我和你妈跑到老家让她过来跟着我们一起住。可就是拗不过，说是老家的床睡得香，怎么也不肯过来。你这牛脾气，也许就是遗传你的奶奶。” “嗯。” 话没说几句，房间又安静下来。 “在这边待得还习惯吗？什么时候跟我回去？”老人顺着朱一霸的视线看向外边的训练艹场，迟疑了会儿，问道。 “这里挺好的。”朱一霸目光平静，看着外头热火朝天训练着的士兵，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年轻了。 “嗯，你那几个战友的事情我都办好了。结婚过的安排他们妻子进了当地的文职，都交待好了，想照顾孩子的不用请假，可以直接回家。没结婚的那位，把他妹妹安顿在他们那最好的中学念书，只要不犯错，高中也能去他们那的一中。” 说着，老人露出微笑：“这小妮子，还说以后也要当兵呢。” 朱一霸虽然望着窗外，不过耳朵竖起来听得仔细，说道：“是小胖的妹妹吗？傻呀，当什么不好去当兵” 砰。 一名体型矮小，但身姿挺拔的警卫员快步走了进来。 乍一见老人在会客，身形一顿，马上来了个180度转身就往外走。 “站住。” 老人开口喊住，笑道：“怎么还这么毛毛糙糙的。说，什么事？” 警卫员直直转过身来，肤色略带黝黑，不过面容端正，五官立体而清晰。 他好奇的看了几眼坐在老人对面的朱一霸，觉得两人面容有几分相似，然后转头向老人报告：“朱老，九局来了人，现在楼下茶室等着，说是专门来找您的。” “你让他们上”老人顿了顿，重新说道，“你就说我洗把脸马上下来。” 警卫员一个立正道了声“是”，转身哒哒哒跑走了。 “林哥呢？”朱一霸等人走后，方才开口问道。 “给你们办事去了，还在当地陪着应酬。”老人轻轻说道。 在华国这种人情社会，即使职位再高，一旦碰到异地的事情，就不如现管的重要。这种带着目的性的应酬除了第一次，还得每年都要准备到位，即是向对方表明自己一直惦记着被照顾人在这边的状态，也是感谢对方这一年的照拂。 打小在大院长大的朱一霸清楚这一切，知道这个“你们”的含义，也知道这份应酬更是分量十足的人情，甚至可能会绵长到十年打底，直至战友们的孩子长大成人。 房间又沉默下去。 老人起身拍了拍衣袖，注视着儿子的眼神里俱是关怀：“这不是你的错，我们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身姿挺拔，虽然岁月已经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不少痕迹，但仍然展现出一种军人的风范和坚韧。 只不过，等待许久都没有到儿子的回答。 楼下的客人还在等着，老人缓缓说道：“九局，去吗？” 老人知道儿子的秉性，警察这种地方性的管理机构不过是短暂过渡的地方，就像受伤的小鸟要飞到后方的巢窝里养伤。只有现役，才是他真正的归宿。 “开不了枪，去那里也是平添笑话罢了。”朱一霸伸出右手放在眼前认真看着，然后摇头拒绝。 老人也是干脆，见儿子有了决断，便不再犹豫，抬步就往外走，临出门的时候只听到后面传来一句弱弱的“谢谢”。 是谢谢他安置的九局工作，还是谢谢他安置战友的家属？ 老人仅仅只是迟疑了一秒钟，头也没回地干脆道：“别谢我，荣誉给不了，但是英雄的家人理当妥善安置。” 说完，就走了，门被轻轻带上。 过了片刻，房间里隐隐传出啜泣声。 晚上，江滨路。 穿戴整齐的朱一霸跟着特警队在马路上巡逻，有着警犬大灰的加成，一路上倒是被许多小女孩或者大姑娘围观。 偶尔还有几位春心萌动的小姐姐在路边徘徊着，然后借着探望警犬的理由凑到朱一霸的边上，小心翼翼的递上了微信。 几趟走下来，朱一霸也是收获不小，被好基友陈川挨在边上左右笑嘻嘻的打趣了好几次，大灰的训导员严松也是羡慕得不行。 朱一霸只是耸了耸肩，他没有多么喜欢那些女孩子，只不过她们的笑容，她们的幸福感让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满足。 不单单是只是因为她们是女孩，那些江边的市民放心而惬意享受着这一刻，在晚饭后带着家人散着惬意的脚步，同样让他心安。 带队的副大队长陈书也和往日一样，在例行的巡逻结束之后，自掏腰包请大家去一位据说是公w员的夜摊女老板那里吃着炒粉干，喝着牛肉汤。 朱一霸来东州的日子已经不短了，从最先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新奇得很。然后坐东州的轻轨，当时还不知道怎么买票，站边上研究了很久都不得要领。 因为来来去去的乘客都是掏出手机“咔嚓”一刷而过。 这一切，和他待了多年的边境生活完全不同。 后来值班的时候跟着队伍在江边巡逻，上路的时候还是黄昏，来回走了一趟天色就变暗了，然后那条专门供人散步的一排的灯，突然全都亮了。 金灿灿的灯光一瞬间就铺满了江边的道路和建筑，这边的岸头和对面的岸头都是林立的高楼大厦。楼上面有许多斑斓闪烁的霓虹灯。 有点像他在边境巡山时抬头见到的点点繁星，却也是他从未真心体味的人间盛景。 只有说经历过，才懂得珍惜。 坐在路边的小矮凳上，听着周围同事高谈阔论着“国足=国运平衡器”的有趣话题，一边吃着炒粉干，一边喝着牛肉汤的朱一霸，突然觉得战友的牺牲是值得的。 不知道为什么，一滴滴的眼泪静悄悄的滑落在汤里；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他又想起了守在边关的战友们。 国泰民安，真开心啊。 朱一霸狠狠咀嚼着嘴里的牛肉，打从心底里欢喜，举着筷子的右手，似乎不是那么抖了。 第647章 开枪 夜间的步巡结束，回去的路上，陈书没有像往常那般坐在运兵车的副驾驶座。 他假装若无其事，实则还是挺明显的硬是挤到了朱一霸边上坐下。 摇下车窗户，先是埋怨几句这几十万的大车竟然还不配备自动升降窗户，这政采的钱还真是不当钱。 见朱一霸没搭腔，又说起了运兵车每年的保养维护费用。这辆车龄八九年的老车，一年到头保养维修花出去的钱都可以在市场上买辆差不多动力的新车了，车漆一涂马上就能用，结果局里就是硬卡着不给换。 这一下子总算撬动了朱一霸的嘴角，两人借着政府采购的话题聊了起来。 话说早年东州市局有个专门的小链接放在内网网址的底部，不显眼，就是网安的兄弟给大家捣鼓出来的一个小论坛，让大家在闲暇时候有个发发唠唠的，类似树洞一样的地方。 然后有一次年底全局发福利，还是通过招投标进来的农产品，起码在明面上听起来挺正规。把发福利和招投标联系在一起，算是系统内首创，所以市局网页上还在显眼位置刊登了这则新闻，这种待遇一般是当典型来表扬的。 那次发的是香菇黑木耳干，结果有人拿到手一看还有一个月就过期了，实打实的临期食品。临期食品什么价位，和正常食品差多少，现在网络这么透明大家心里都有数。所以就有人在论坛发帖子询问这件事，毕竟是公众场合，领导也有在看，这帖子问的还算客气。 结果论坛第二天就无法访问了，后面几年也是再没有开过。 有了问题，不是解决问题，而是去解决发现问题的人。 经典艹作，算是给大家长了眼。 陈书看问题的角度挺刁钻，肚子里的故事也多，一路上朱一霸总算放下了心事，聊得挺开心。 等运兵车安稳上了马路，一直到特警大院，陈书还是坐在朱一霸边上喋喋不休今晚单位的晚饭是如何的糟糕，这新来的食堂大伯终究是不如原来的大妈。 这叫信息战，主打的就是用乱七八糟的事情全塞人耳朵里，把他的脑子搅得糊涂。一般来说，到时候，朱一霸自己就会把事情都给倒出来。 陈川像是闻到了腥味的猫，一路上的闭目养神只是为了后来的捕食猎物。只等着运兵车到达单位，大家散伙下班后，马上就贴到了陈书和朱一霸的边上。 “来一根？” 本想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香烟的陈书，正好见到陈川也在摸口袋，老大不客气的就把他的黄皮烟给取了过来，撕掉透明封条，倒放手上抖了几根出来。 “部队特供的，应该合你的口味。” “你怎么知道我就喜欢部队特供的？” “猜的。” 也算投缘的三个人蹲在单位一楼门口的台阶处，畅快淋漓的抽着烟。 抽完，朱一霸的笑容重新浮上他的脸庞：“迟点交了枪，一起去陈大办公室喝酒。” “开什么玩笑，去我办公室喝酒？”陈书有些吃惊，头摇得像拨浪鼓，“可不要挖坑害我。” “切，你就屁大点的副股，谁有那个精力给你挖坑？”陈川起身伸了个懒腰，大大咧咧道，“朱兄，要不是什么好酒我可就不去了。陈书的办公室太高，爬不动！” 朱一霸拍拍手，将手上的烟灰拍落，难得没有和陈川顶嘴：“我奶奶酿造的白酒，香得很。” “奶奶？”陈川的眼珠子在眼眶里一转悠，马上咧嘴笑道，“中，晚上我包一斤。” 朱一霸就带着两人去了食堂后厨，从里头的冰箱里拿出几瓶“农夫山泉”，然后就往楼上陈书的办公室走去。 一路上，陈书忍不住说教道：“你这白酒放冰箱里就不怕被人给误喝了？万一那些年轻人训练完了趁热一口闷喝错了饮料，指不定就得把自己干进去。” 朱一霸闷声道：“我放冷冻仓里，你见过有人喝水开冰冻仓的？” 陈书见他拿出来的几瓶农夫山泉，里头的酒有冰冻住的，也有没被冻住的，一时想不明白，就闭了嘴等着迟点看看情况再说。 上楼的时候，恰巧碰到换好衣服准备下班回家的严松。 话说这严松可能是最近警犬带的久，这鼻子也长进了许多，两伙人一错身，就给他闻出味道来了。 兴许是陈书在单位里从不摆架子的缘故，严松可是半点不犹豫的缠着就要跟大家伙儿好好品味这美酒。 四人进了办公室，反手锁上门。 陈川自来熟的从桌底下掏出几包花生和薯片，往茶几上一丢，就算是下酒菜了。 严松资历最浅，就由着他取了一次性杯子一一放好，然后正待倒酒时才发现里头竟全是冰块，捣鼓半天只落了几滴下来。 “这是水。”朱一霸从茶几下掏出把剪刀，咔咔几下就把矿泉水的塑料外壳剪了个口子出来，然后反手敲击，一个杯子丢一小块冰块。 一圈走下来，再把冰镇好的白酒浇上去。 滋溜一下，掺杂着酒香的细烟腾腾升了起来。这酒还没开始喝，就落得满屋子醉人的香味。 陈川摇头晃脑，有些不满意道：“切，还以为是冰镇白酒，原来不过还是冰块酒。朱兄，你这是怕我们喝不下吗？” 严松缩着脖颈，小声道：“川哥，要不你先试试？” 陈川把袖子一挽，从杯子里拈出冰块丢掉，慷慨道：“小样，试试就逝世！” 说完，急不可耐的就端起面前的小杯子抿了一小口。 这味道倒是一绝，陈川这话痨已经顾不上说话，就坐那里一粒花生一口小酒独自high了起来。 严松见陈川喝得起劲，也开始端着杯子有模有样的找陈书、朱一霸等人开始敬酒，敬酒词没说几句，这舌头就撸不直了。 不知道为何，严松这个小破酒量，竟然敢捧着个矿泉水瓶子找陈川劝酒，两人你来我往的竟也喝出了一点点气势出来。 “川哥，不喝了不喝了，喝完酒屁股疼。” “哈哈，小样～你这喝完之后，怕是得拍了一部电影啊。” “” 时间飞逝，严松已经倒在沙发上憨憨大睡，浑身沾满花生碎壳和皮屑；号称夜场不倒的陈公子这时候也是抱着严松不放，看着情况也是没估量住酒量，透了底。 从一开始就收敛着的陈书面色微红，一边收拾着杂乱的茶几，一边随口聊着：“一霸，你这手哪里学来的？是你们老家的喝法吗？还挺有意思的。” 面色通红的朱一霸靠在沙发上，两眼盯着天花板，过了许久才讪笑道：“这是我们自己捣鼓出来的。像我们冬天野外执勤的时候，一去就是十来天，晚上温度都能降到零下，所以路上都会带点白酒。中间休息的时候，啃一个小鸡爪，再咪上两口，虽然累点，但还是挺快乐的。” 陈书将垃圾归拢到袋子里，双手一别封了个口放在边上，走过来坐在朱一霸边上，同样靠在沙发上看着上头亮着灯的天花板。 都是成年人了，虽然看得出来朱一霸有心事，可这事情终归得他自己来调解，陈书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喝几杯，然后听几句唠叨。 其实，倾听就是最好的陪伴。 朱一霸继续说着：“有一年冬天，那时候我还是入伍的第二年，嗯，他们都还喊我学生兵。然后三十那晚，我们就趴在山口守着人，当时那个冷啊，我这鼻涕一出来都成小冰条了。 “然后我忍不住，有空就掏出水壶抿几口白酒，断断续续的也就觉得不冷了。其实这只是我的想当然，天真的以为冬天喝白酒就不冷了，我只是感觉不到冷，实际上该多冷还是多冷。” 陈书点点头，脱口而出：“就像人生，可以暂时的放松放松，但不能让酒精一直麻醉着自己。” 朱一霸微微转过头，看了他的副大队长一眼。 陈书眯上眼睛，继续说道：“还记得不，半年前你跟着东州那批转业的边防一起来特警大队，我们教导员组织的一场欢送会，下半场是跟着陈川去的ktv。” “记得。” “那时候就看出来了，你天性喜欢喝酒，不过又打心底里讨厌酒。” “这都看的出来？” “猜的，不过现在倒是看出来了。” “切。” 不经意间，朱一霸用上了陈川的头口禅。 陈书闭上了眼睛，今晚他喝得也不少，想休息片刻。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句轻轻的问话，像是自问。 “怕开枪吗？你怕杀人吗？” 朦胧之间，在nj的画面像是放灯片一样一幕幕的在眼前闪过，最后定格在一群人站在殡仪馆前庄严敬礼的场景。 陈书缓缓睁开双眼，看着头顶上发白的led灯，嘴角想勾结果勾不起来，长吁了一口气，坦诚道： “怕。” “嗯？真的？” “但更怕因为我的不开枪、我的不杀人、我的假正义，而死去更多无辜的人。” 朱一霸听罢，慢慢的伸出右手置于自己的眼前，盯着看了许久。 第648章 安抚 清晨六点多，东方露出了鱼肚白。 晨光里，陈川和严松互相搀扶着，步履蹒跚的出现在一楼大厅。 “川哥，昨晚发生了什么，我怎么觉得屁股疼。” “你这么丑，还疼个屁！要疼也是我的疼！” “哕！” 话没说几句，陈川一下跪在地上干呕起来。 “少说点。”从后边跟上来的陈书一把将陈川搀了起来，和严松一起扶着陈川往办公楼边上的食堂走去。 虽然这会儿起来感觉自己的嗓子被堵了个七八分，说话都有些困难，不过陈川依旧嘴硬道：“呵呵，我说嘛，这冰镇酒喝得才过瘾，看看你们喝的冰块酒，啧啧，多没意思！一点都不爷们！不过话说回来，我去年在酒会上喝过20年陈的绍兴黄酒，加了梅子水浴法煮，啧啧，那滋味，绝了！” “你呀，就别嘚瑟逞强了，赶紧吃点东西回去继续休息。”陈书闻着一身酒气的陈川，气不打一处来。 按理说按照陈川的酒量，不说千杯不倒，白酒起码也是一斤打底的铁肚皮，怎么昨晚一下就倒了。这么多年来，陈书也是头回见自己这位老同学，号称夜场陈公子在喝酒上摔了个大跟头。 朱一霸小跑着从后边跟了上来，拍了拍严松，示意同样有些醉呼呼的严松去旁边休息会儿，由他来帮忙搀扶陈川。 稳了稳姿势，朱一霸悠悠道：“这白酒放点冰块那是降低度数，所以我们喝着都没什么关系。可陈川这小子自个儿作死，硬是拿那冰镇好的白酒开干。这玩意一冰冻完全没有常温时的辛辣，乍喝起来有点像苏打水之类的东西。有时候一上头，就控制不住量了” 陈书看了眼还能走路的严松，问道：“严松后边不是跟着陈川一起喝这酒么，怎么看着还行的样子。” 昨晚喝酒的时候，陈书和朱一霸在边上聊着边防和边疆的事情没顾上，都是严松陪着陈川喝酒侃大山，搞到后边被陈川顺手一激，也就跟着一起喝起了冰镇白酒。 严松吐了吐舌头，惭愧道：“虽然我也是第一次喝这冰镇白酒，不过我每年回老家的时候就有见着村里的老人喝这酒。印象比较深刻的就是过年的时候家族聚餐，一位大哥就是冰镇白酒一仰头一瓶就进去了。 “后来的结局就是脑溢血，据说走的时候很安详，所以昨晚后边我都没敢喝太多。” “你小子，知道这事也不跟我讲一下。”被架在当中的陈川有气无力的起了玩笑，“等我老了上不了床，到时候一定得连干两瓶冰镇的，这样走的更安详。” 陈书拍了下陈川的脑袋，批评道：“就你贫，下不为例。” 陈川感觉前面吐了一顿后舒服许多，小心翼翼道：“书，要不还是扶我回去睡觉，或者你们随便给我打点稀饭什么的端上来也行。你放心，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陈书气不打一处来，又给他的脑门上来了一板栗：“前边要死要活起床下楼吃早饭的是你。等把人都给吵醒了扶着你下楼，又说要回去？你在逗我们玩么。” 陈川一缩脖颈，连连说着好话，不过还是被架着胳肢窝给提到了食堂里。 今个儿有个及早的警卫任务，食堂开门早，大伯已经在里头忙活了半天。不过也是因为开饭早，所以现场只有大伯赶早买来的一些馒头、肉包子、油条和牛奶。 面食、稀饭这种需要复杂艹作的自然就没了。 陈川在陈书的瞪视下老老实实拿了两个馒头和一瓶牛奶坐边上吃着了。反正都下了楼，朱一霸和严松也是各自挑了习惯的座位一起吃着。 陈书打眼一瞧，正好瞧见一个人孤零零坐着的许明亮，旋即拍了拍陈川的肩膀，便挪过去坐到许明亮边上。 一头油腻而乱糟糟的头发，穿着天青色的外套，说好听点是潇洒随意，实际上是有些邋遢了。 “早上出警卫？”陈书吸了一口牛奶，觉得还行，瞥了眼许明亮边上放着的旅行包，又问道，“外地？” “本地的警卫任务，通知说客人要住几天。诶，估摸着得守几天大门了。”许明亮拍了拍挨着自己的旅行包，无奈道，“年纪大了，感觉也有点熬不动。” 陈书忽然想起前几天大队里召开过的一个只有大队领导参与的小会，内容就是关于队里几个年纪偏大的民警的交流去向。 这会儿察觉到许明亮言语中的落寞，再仔细端详一番，只觉得眼前这名中年男子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像故意做作。 吃罢早饭，陈书瞅着距离警卫任务的集合还有点空余的时间，就把许明亮叫到办公室聊了几句。 聊天中得知谢持副教导员已经将交流的事情通知到了个人，其中许明亮就是其中之一，交流的派出所是正明区最为偏远的小所。 许明亮今日的低落情绪就来自于此。 陈书给泡了杯茶，先是和许明亮回忆了会儿当年他俩一起在特警支队工作时，碰到的有趣事情，算是拉一拉感情，随后就切入正题。 “许哥，其实你不用想太多，单位不是嫌弃你，主要我们特警年龄到了都得走。你看这次李大不是也跟着要去法制那边吗？” “哎，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感觉这个派出所太远了，你看老杨、老胡他们几个就挺好，都在市区，就我一个人被赶到了藤桥那边，感觉就像是被发配了一样。” “许哥，说起来你也是老特警了，又在排爆这种搏命的部门干过，怎么可能会发配你呢。其实支队侦训那边来过几次，找谢教想让你回去当教官，最后还不是你自己犟？” 许明亮长叹一声，神情落寞。 陈书知道他是想起了牺牲的同学，没说话，等对方自己稳定了情绪，方才继续说道：“刚才我特意看了下名单，你这不叫发配，叫组织照顾。” “照顾？怎么可能！去那犄角旮旯的地方，开车都要一个多小时！”许明亮苦笑着摇头。 “许哥，你没在所里待过，所以不知道派出所的具体情况。在特警，像你这样年近四十的算老同志，基本上辛苦点的任务也不会交给你。可一旦去了派出所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50岁的老同志照样得熬夜值班，四十不到，那还不得是所里的中坚力量！可是要当牛当马的牲口给使唤着！” 陈书从怀里掏出包烟，抖了抖掉出一根，递了过去。 许明亮听得一愣一愣的，连烟都忘了接：“这有这么夸张？哎，我不还是去的所里？” “你这个所和其他所不一样。马桥所一天不到一起警情，考虑到你们上班地方远，一般也都不用打卡，你放心，领导一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指标和任务都会打个折扣，像今天这种警卫任务，你也知道那种偏僻地儿，半年都不会来一个！” 说到后边，陈书直接伸出三个手指头一一点着说道：“水上派出所、机关派出所再加上你要去的藤桥派出所，这仨地方可是分局有名的养老圣地，好地方咧。” “好像听着是有点道理，那种乡下地方也没领导会去检查、学习什么的。有点山高皇帝远的意思。” “很多话，谢教给你说得太直白就不好了，毕竟还有其他人也是跟着交流出去，你自己知道咋回事就行了。” 陈书眉眼弯弯，知道将许超凡的心事给抚平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也是个人才，下一步提拔当教导员应该也是应有之理。 第649章 好久不见 “行，还得谢谢陈大给我做思想工作了。” 两人又闲聊会儿，看着就集合的时间差不多就要到了，许明亮起身告辞，说是要站好最后一次岗。 陈书走几步将其送至一楼，送别的时候看着许明亮依旧厚实的后背，不免有些唏嘘。 当年的排爆手不管在特警系统，还是在其他业务单位，都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那时候的排爆没有机器人，没有喷枪，没有任何哪怕一丁点所谓的高科技。 最可靠的，也是风险最高的，就是单纯赤裸着的，没有任何保护的一双自己的手。 在当年移动互联网还没冒头的时候，仅仅靠着报纸和本地电视台就在东州的大街小巷上红过几回。 省里举办亚运会时，还被邀请参加担任了一段路程的火炬手。 没想到时隔多年，最后还是平凡的泯没在众人间。不过有这么老长一段的特警经历，想必许明亮应该是不后悔这人生了。 只是不知道在这马上就要离别特警的日子里，这个相当于伴随他最青春年华的职业时，他的心里是否还会留有遗憾或者说，留恋。 也许，一场成功处置的拆弹，才是最好的欢送。 不知为何，陈书脑海里突然涌现出如此怪异的想法。他摇了摇头，试图甩开这个不祥的念头。 “这老小子是得了便宜又卖乖，谁还不知道马桥那地方每年都是其他城区派出所民警打破头想去的地方。嘿嘿，把他放远了，就是让其他人别眼红天天盯着。” 不知道在哪儿冒出来的陈川，一副已经100恢复的神态，站在陈书边上指点江山。 “许哥干了这么多年的排爆，已经够了，是该歇歇了。” 陈书眯着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是当年他刚从警院毕业被分到特警支队。那会儿在训练场上，许明亮穿着极为厚重的绿色防爆服从边上经过，那身影，很高大。 陈川双手抱胸，神神秘秘道：“不过你知道最好的养老岗位在哪里不？嘿嘿，告诉你，局里的停车场保卫岗！每天的工作就是摁开门键，遇到堵着了都不用下去，过来办事的比谁都急着回去，他们也不敢在局领导的眼皮子底下胡来。 “上一休二，虽说是连续上班24小时，可晚上十点过后该睡觉就睡觉，也没外单位的车子进来，本单位的车辆反正都已经输入系统，端的是自动开门，不用艹心。早上七点起来换个班，神仙一般的生活，美滋滋” “得了得了，知道你渠道多，可惜你现在人在特警。走，趁年轻多点干活。”作为已经习惯他风格的老同学，陈书打断陈川的唠叨，拉着人去了楼上。 “别呀，书，再聊会儿嘛。” “再聊会儿就安排你去我们特警这位的保卫岗，专门摁开关键？” “咦？我的办公室不就在保安室楼上吗？还安排什么哦。” “天哪，你有点自尊心好吗？” “自尊心值几个钱？” “” 下午。 “陈大。”朱一霸小跑过来，一把将真准备上楼回办公室的陈书揽过来往走廊角落边凑，神秘兮兮的样子像是出门捡了不少钱。 “什么事？”陈书用力掰开朱一霸的手指，“两个大老爷们的，好好说话。” 朱一霸抬起头来，清晨的阳光映照他的脸，嘴角勾起，露出意味莫名的笑容。 陈书一阵鸡皮顿起，有些嫌弃道：“朱一霸，你以后少跟陈川混在一起，这些坏习惯可不能学过来。” “切。”朱一霸不屑道，虽然这个‘切’字也是陈川近段时间最喜欢用的口头禅，“陈大，别把我跟陈川那不靠谱的家伙混在一起。” “有事说事。” “啧啧，陈大，我建议你回办公室以前先去洗漱间打理一下。” “打理？这么早就有人来找我了？” “对哦，还是个大美女。” 陈书心里想着总不会是张扬，不过还是在回去以前溜到洗漱间好好清洗了一番。 还别说，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在单位待了一宿就会觉得浑身油腻，不洗不舒服。 洗漱一番后，陈书还特意往手掌心上哈了口气，小小的嗅几下，觉得没有昨晚喝夜酒的气味了，方才放心回了办公室。 打开房门，就见颜晨熙坐在小凳子上，一点都不见外的帮着擦拭昨晚被陈川、朱一霸等人弄脏的茶几。 许久没见的颜晨熙还是那么有知性美，头发像是瀑布一样挂下来，脸蛋尖俏尖俏的，五官立体感十足，如今看来，又多了几分混血儿的风情。两者融合在一起，有一种稀缺的美感，让人莫名的好感。 小凳子似乎已经容纳不下颜晨熙愈发丰满的翘臀，弹性十足的臀肉就那么赤果果的溢了出来，即使她穿着黑色的传统长裙，也掩盖不住线条感十足的凸显出来。 一看愣神的功夫，陈书既有点心虚自己视线的着力点，又感慨女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看得出来，这机关单位食堂伙食的营养，属实比学校好的不止一点半点。 “书哥，你来啦。” 看见陈书进门，颜晨熙显而易见的高兴，不过手上的活计倒是没停下来，将抹布放在茶几上的小盆子里快速搓洗几下拧干。 看着这位笑靥如花的老相识，陈书不知为何心里却升起几丝愧疚之情，心里想的正是昨日陈川打趣他是“渣男”的场景。 这么多年了，陈书也是单习惯了，可让他真的往前踏出那么一小步，又有些为难他了。因为在潜意识里，他总觉得自己不管朝哪条小路走去，往后呢，都会后悔。 想着想着，这人生大事就这么拖了下去。 两人算是老朋友了，陈书当初刚从民警提拔当了网格警长就是去的颜晨熙所在的黎明网格。那时候的颜晨熙刚刚研究生毕业，在导师的强力推荐下，是以选调生的身份担任了临时网格长。 当时的颜晨熙刚从学院里走出来，身上带着学生惯有的稚嫩和青涩。对于公众服务的热情和态度自是极好，可面对泼皮无赖的手足无措也是铁板钉钉。 新官上任，手下的人或是嫉妒其年轻，或是不屑其职位，或是根本懒得帮忙，总之当颜晨熙挡在众人之前却又显得孤单零零的时候，陈书的出现，像是突然从天上照下来的太阳光映在她身上。 暖洋洋的。 那时候，她就在想，有那么一个人能时时挡在自己的前面，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自此，即使后来官运亨通，为人处世也变得老道和城府，但是心中的那一道背影却一直没变，只不过被深深的藏在了心里的某个房间，只等着能被那位良人打开。 “晨熙，不要弄不要弄。你难得来一趟，怎么就擦上桌子了？” 陈书连忙从颜晨熙的手上取过抹布，不曾想这匆匆忙忙的动作却是不小心握住了她的手，柔柔的软软的又很光滑，像是没有骨头。 拿过抹布，顺手将小盆子一起放在角落，陈书接着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珍藏的白茶，一边烧水，一边捣鼓茶叶。 “书哥，最近忙吗？” “还行，你呢？” “我？也就这样。” “哎呀，我这是多嘴了，你一个街道办主任，怎么可能会闲的下来。不过呀，你们还是忙点好，忙点才有机会做出成绩嘛。” 陈书手上不停，像是老朋友一般和颜晨熙聊着天。 颜晨熙捂着嘴一直笑。 陈书将泡好的茶杯放在颜晨熙面前，瞅着寥寥升起的白烟，打趣道：“你这个笑法可是一点都没有一个主任该有的威严。” 颜晨熙听罢，放下小手，端正坐好，然后严肃个脸，故意粗着声音说道：“这样是不是有点像了？” 陈书配合道：“像了像了。” “像什么？” “像一个主任。” “错了，现在是副局长啦。” 陈书一愣，语气艰难道：“副局长？听着不像是好事情啊。” 按照陈书的理解，街道办主任平调到区县一级的局里担任副职，即使是常务，即使是个大局，那也是委屈，也是走了下坡路。 所以在第一反应上，陈书是有点替对方难过的。 颜晨熙青葱般的玉指捻住披在肩膀上的一缕青丝，俏皮的眨眨眼，笑嘻嘻道：“市直啦。” “市直？”陈书虎躯一震，惊讶道，“副处，这么快？你才几岁呀，我的妈哟，我们分局的局长也才高配副处啊。” 说着，有意无意的伸长了脖子往颜晨熙的头上看去：“感觉你这天线也不粗，也不长啊，怎么就跟坐了火箭似的？” 陈书的推测是有道理的，因为两人也算相识许久的老朋友了，不说知根知底，起码也是知道个大概。他心里清楚，就颜晨熙这几年屁股坐着的位置，就是那些天龙人都不见得有这速度。 如果她有那么强硬的背景，早先应该走的是团委路线，而不是一开始就被丢进了社区网格。 颜晨熙也不把陈书当外人，道出了实情。 原来几年前准备入d的时候，被老领导压了下来，说是单位里缺人，就把她以无d派人士的身份上报到了上级统战部门备案批准。 没想到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是到点就升，一点都没耽误。 第650章 听了颜晨熙的解释，陈书发自肺腑的替她开心。 同样的，他也是发自肺腑的羡慕，开玩笑道：“现在无d派这么吃香了？你看看我，两年前我们认识的时候我是副股，两年过去了，我还是副股。哎，要不我也去混个无党派得了。” 砰。 房门被打开，陈川笑嘻嘻的背着手走了进来，嘲讽道：“书，知道什么叫无d派人士吗？不是没入d的普通群众就叫无d派人士，你得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力，然后在某一领域有突出的成就，然后得被上级认定了的，才能叫无d派人士。 “无d派人士首先得是人士，就你这大专学历的家伙还想被人叫‘人士’？给你个‘无d派人员’得了呗，ok？” 陈书和陈川在十年前入读的省警院，当时的校名还是省公安高等专科学校，后来才升格成了警察学院。所以他们那一批毕业出来的，常常自嘲是专科生，毕业除了当警察和保安，就没其他活路了。 陈书踹了一脚：“诶，怎么哪里都少不了你。” 一般来讲，普通人的正确叫法是“无d派人员”，只有经过省里专门的政府机构认定了的，才能称为“无d派人士”。 “你这人真是没一点幽默感，开个玩笑都要打岔。”陈川不客气的坐下来，对着颜晨熙点点头，打趣道，“颜局长，你这是把‘无知少女’的buff都叠满了，想不坐火箭都不现实。” 无、知、少、女：无d派人士、知识分子、少数民族、性别女。 其他三项都没问题，这里解释下“知识分子”。一般来说，得达到国内重点大学的本科或者全日制研究生。对于颜晨熙来讲，正好沾了zheng策的光，估摸着全市都找不到符合条件的人，所以好处自然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也算是站在风口上了。 在陈书面前，颜晨熙就没准备像往常工作时面对其他人一般板着官架子，一直以来都是以小女人姿态示人。这会儿在陈书最好的同学陈川面前，自然也不做作。 “无知少女嗯？” 听了陈川拐着弯的讲解，颜晨熙初时还有点愣愣怔怔的没听明白，而后反应过来表情变得古怪，想笑又想忍住，忍了几秒钟，终于噗嗤一下乐了出来。 坐在座位上，上半身不由自主的轻微摇晃起来，她的脸上洋溢着舒适和放松的表情，仿佛忘记了在自己单位里遭受到的空前压力和愈发沉重的工作责任。 颜晨熙开始发自内心的喜欢这里了。 几人闲聊的时候，大队内勤邹晴敲敲门，也没等里面答话，抱着一叠材料就走了进来。 “师兄，这里有几份值班的夜宵报销单需要你签下字。”邹晴的余光，不着痕迹的在颜晨熙的身上掠过。 那带着审视的小表情，充分说明了漂亮女人之间还是有着天然的，植入骨子里的敌意。 陈书起身从邹晴手里接过单据，掏出签字笔看也不看刷刷几下就全给签字了。 邹晴还想多待一会儿，故意问道：“师兄，你不看看报销的内容？” 陈书将签好字的单据交还给邹晴，笑道：“你办事，我放心。” 邹晴又站了会儿，见她的师兄也没想留她喝茶，只能讪讪离去，不过陈书最后的一句评价，依旧给了她一天的好心情。 陈书帮着给陈川倒了杯热茶，然后给颜晨熙又续了些。 陈书发自内心的替她高兴，说道：“晨熙，那你可真是拿着一副王炸的牌了。现在起步就这么顺利了，以后的前途是真的不可限量。” 颜晨熙点点头，正要说话，便听陈川带着好奇，问道：“咦，颜局长，不是最快也要两年才能提一次吗？我怎么算，你这时间都不够。” 说着，作出恍然大悟状，惊讶道：“难不成你已经三十多岁了！不过话说回来，三十多能到副处，放在省厅也是不得了的青年才俊” “哎哟！”陈书一声惊呼。 原来是颜晨熙被陈川逗乐，一口嘴里的热茶没含住，尽皆喷到了坐在对面的陈书身上。 颜晨熙连忙站起身来拿过茶几上的纸巾，急忙扑到陈书的身前，俯下身来帮着擦拭湿漉漉的警服。 这突然的靠近，让陈书一下僵在现场。他能闻到颜晨熙身上散发出来的清香，此时混合着几丝茶香，竟意外的好闻。 几缕青丝悬在他的面门上，轻轻柔柔的挠人心房。陈书不敢动弹，心里亦是有些慌乱，但又发自内心的享受这突如其来的暧昧。 颜晨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歉意，但眼神中俱是关怀，专注地擦拭着陈书的衣服，她的手指轻柔而温柔，每一次触碰都让陈书感到心跳加速。 片刻后，颜晨熙站起身来转头走到边上，陈书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这时候才发现先前他只顾着吸气，都忘了呼气。 突然意识到还有个八卦王坐在边上，陈书忍不住瞥过去一眼，就见对方一边捂着嘴强忍笑意，一边朝着正背朝他们蹲在地上搓洗抹布的颜晨熙摇晃着大拇指。 过了一会儿，颜晨熙拿着抹布又走回来，继续俯下身来给陈书擦拭，连大腿裤子上的一点水渍都给擦了，表情自然、专注。 陈书原本想推辞，可这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来，干脆闭了口安静等着，结果擦到裤子那里的时候，他倒是第一个挺不住，表情尴尬得紧。 又过了会儿，颜晨熙拍了拍陈书的肩膀，示意衣服已经擦干净了。她微笑着向陈书道歉，陈书竟也红着脸回以微笑。这次小小的插曲，让两人之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吸引力，也多了一份美好的回忆。 不过这小男女朋友的作派直接把坐边上的陈川给笑惨了。 “颜局，我估摸着今晚你得去你书哥家帮忙洗衣服了。”陈川这电灯泡当得极为恰当，故意调侃着两人。 颜晨熙白了他一眼，接着说起了来找陈书的正事，说是她弟弟江海这次参加学校的新人王学科竞赛，其中一个项目就是要发表一份针对基层警务工作的论文。 大部分同学都是找的刑侦和派出所，也有一小部分去寻了治安和经侦，唯独江海私底下找了分管的大队老师，说是自己要一鸣惊人，在特警专业上拿出一份响当当的调研报告。 “噗！” 这会儿轮到陈川忍不住喷了一嘴，抬手直接用着衣袖擦起来下颚，擦完了还低头嗅一嗅气味，接着乐呵道：“这特警还有什么可研究的？研究怎么巡逻和训练？研究怎么打枪准一点？” 灵光豁然闪烁，陈书脱口而出道：“江海要来我这？” 颜晨熙笑靥如花：“书哥，不行吗？” 第651章 境外，某办公室。 理查德站在三楼的窗边，居高临下望着从一楼大门缓缓走出的两个大男孩，眼神里俱是冷冽，像是看着死人。 待得那两个男孩回头朝理查德挥手告别时，他的眼神转瞬变为依依不舍，像是个慈祥的父亲，望着即将远行的儿子们，眼里是满满的不舍和难受。 “理查德，这俩傻小子对你可是对待父亲一样，你真舍得亲手把他们送到死路去？” 隐在办公室角落黑影的沙发上，一名中年男人摇晃着手里装有深红色液体的高脚杯。 理查德双手支在窗台上，满含笑意的望着楼下，不时的挥一挥手，嘴上既快速又熟练地说道： “亨利，这不是送死，这是通往天堂的道路。天堂有比天地更宽阔美丽的乐园，有七十二个还是处女的妻室，有比人们想象的还要成倍的奖赏，并且是永恒的享受幸福。” 亨利继续微微晃动着手里的高脚杯，问道：“既然天堂如此美好，那么你为什么不去？” 理查德身体前倾，探出半个身位的窗户，深情凝视着楼下，说道：“在训练基地的日子是安啦给我的最高级别的考验，我不能辜负。” 亨利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手中的红酒，喉结蠕动，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为了真zhu，你可以去杀人吗？” 理查德朝楼下挥着手，脸上洋溢着的是不舍和期望：“别说是异教徒了，如果安啦有旨意，我甚至可以去杀掉自己的妻子和儿女，甚至生我养我的父母。” “只要安啦有旨意。”理查德在最后特意加重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亨利恋恋不舍的看着手里的红酒，还是一饮而尽，然后将空了的酒杯看也不看，随手丢在地上，啪的碎成一地。 “那你去。” “不去。” 理查德从窗户外收回身体，转过身来，瞥了眼地上摔成粉末的高脚杯，笑了笑，眼神里没有半点笑意，带着阴冷。 他走到房间角落的沙发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宿醉的亨利，讽刺道：“亨利，董事会花钱就请你过来喝酒的？” 亨利毫不在意对方的挑衅，将全部身体陷进柔软舒服的沙发里，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沙发扶手上荔枝纹的头层牛皮，闭上眼睛，感受着从身体到心灵的放松。 他淡淡道：“理查德，创业容易守业难，能将这基地好好守着给基金会源源不断的培训人才就行了，其他开拓的事情，轮不到你我来管。” 理查德冷冷一笑：“所以你是准备一辈子窝在这山沟沟里了？” 亨利拿过挂在胸口的怀表，啪一下打开，注视着里头的母女照，眼神温柔：“快了，再熬两年就能轮替回国了。” 沉默片刻，理查德不甘道：“回国了，你也只会被丢到顾问团里发霉。” “是我们。”亨利平静的纠正道，“这种和平、安宁、富足的，能日日陪伴家人的生活不就是我们在这垃圾地方，陪着这群垃圾人苦熬这么多年所祈求的吗？” “是你。” 理查德对亨利这种小富即安的心态一如既往的嗤之以鼻。他抬起厚重的皮靴往屋外走去，噔噔噔的，声音急迫。 “等等。”身后的亨利喊道。 堪堪走出房间的理查德握着门把手，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的老搭档身体前倾坐在沙发上，挥舞着拳头，神态突兀得变为焦急。 “理查德！基金会打造的这前沿训练基地，可不是你玩弄私人仇恨的工具！你要是敢在华国的沿海做事，那可是他们的底线，他们的报复马上” 砰！ “呼呼呼！” 理查德毫不犹豫地重重关上房门，面目狰狞的大口喘着气。 “陈书” 他咬着牙，低沉的声音中充满了怨毒与愤怒：“该死的东西！总有一天，你会跪倒在我的脚底下求饶！我要让你、你们都生不如死！” 动车。 艾克拜尔和阿不都坐在一等座上，宽敞的座椅、现代化的设备和温柔美丽的乘务员让两位年轻人感到十分的新奇和放松。 除了隔三差五过来找事的乘警。 “身份证。” “去什么地方。” “为什么去东州市。” “有亲戚、朋友在那边吗？” 每次过来翻来覆去的就是问这几样，前面几次还好，还知道将问题换个顺序再问一遍。 临近目的地了，车厢的其他乘客越来越少，到最后没有其他人的时候，那两位乘警干脆就不装了，直接一前一后坐到了艾克拜尔和阿不都的前后排，两双的眼睛就差挂在这两位魏族人身上了。 这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警惕让艾克拜尔和阿不都感受得是淋漓尽致，甚至到后边连那赏心悦目的乘务员小姐姐都不再出现，偶然听着远处传来乘务员叫卖食物的声音却是在上一个车厢便截然而至。 搞得两人只能抿紧了嘴唇，一路上连个屁都不敢放。 “尊敬的乘客们，现在列车即将到达义鸟站，请准备下车。下一站是诸寄站，预计到达时间为16:23。请提前做好准备，谢谢合作。” 随着车厢内的喇叭发出到站通知，两位乘警不约而同的起身离开了艾克拜尔和阿不都所在的车厢。 感觉压力一下释放，年轻一点的阿不都长吁一口气，倒在宽大的座椅上，感叹道：“这口里的人是真的多，一想到能在这么多人的地方干事，就觉得很爽！” “哟！” 阿不都脚上突然一疼，见坐在边上的艾克拜尔上本身纹丝不动，脚上是接连踹了他数下。 阿不都疑惑的望向对方。 艾克拜尔恨恨道：“这才出来几天，就忘记了老师的教诲吗？这一路上就没发现汉族人对我们的歧视吗？原本车厢里坐着汉族人和我们魏族人，可警察过来就是找我们要身份证！” 阿不都伸了个懒腰，无所谓道：“艾克拜尔，你呀，怎么还没习惯呢？在新j，我们还被警察骂得少吗？口里的警察对我们已经很客气了，起码你已经好多天没被扇过巴掌了。” 艾克拜尔伸出右手，盯着因为艹弄炸药和武器而满是老茧的手掌，郑重道：“老师说过，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比强大的力量更吸引人。华族人的傲慢，终将会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第652章 动车缓缓驶入义务市的近郊。 原本坐在前后排的两位乘警由于即将到站，相继离开阿不都和艾克拜尔所在的车厢，前往执勤岗点。 临走以前，还不忘回首再看两人几眼，眼神里的警惕和怀疑丝毫不加掩饰，溢满了整个车厢。 阿不都双手枕在脑后，放松的靠在车椅上，欣赏着一幅幅掠过眼边的城市景象，脑海里一闪有了一个奇妙的主意，直接跳将起来取了放在行李架上的包裹。 艾克拜尔握紧右拳，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准备给阿不都传教，字字句句的充满了庄重和威严。此时乍见到阿不都突然起身拿包，也是愣在当场。 阿不都先前应该是半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或者是听进去了，不过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那种状态。 他快速瞥了眼前方的led通知显示屏，拉起依旧端坐在车椅上发呆的艾克拜尔，轻快道：“艾克拜尔，走，我们就在这里下车。” 艾克拜尔疑惑道：“老师不是让我们去东州市吗，这不是还没到目的地吗？” “老师、老师、老师！艾克拜尔，你老是在我面前提老师，我可是很不爽！” 阿不都一手将旅行包挂在肩上，一手用力地拍着艾克拜尔的肩膀，大笑道：“哦，对了，老师可是你爸！你怎么听话也是应该的，问题是他可不是我爸。所以你还得听我的！ “走，乘警察都出去了，我们也跟着出去透透气。就你这一路皱着眉头像是有人要杀你全家的模样，能指望安全下站？” 艾克拜尔低下头，眼角处闪过几丝悲伤。 他的父亲早年参加了伟大的神圣战斗，提前去了天堂。母亲听闻这个消息，生了一场大病，在不久后也是闭目去寻了父亲。 父母走后，家里只剩下他和哥哥两人。哥哥为了能让他活下去，主动找到外乡人把自己卖作五万，然后把钱全部留下让艾克拜尔过日子用。 至今杳无音信，最后也是外乡人带着一张哥哥的照片找上门，说是和他们的爸爸一样，为了神圣的战斗而死。 孤苦一人的艾克拜尔想也没想，同样也把自己给卖了，价格变成五千，不过是美金。 他走上了和父亲、哥哥一样的道路。 他坚信：在奉献自己的生命后，会前往天堂与父母，还有一直敬仰的哥哥团聚，然后四个人将再一次的生活在一起。 而这一次，会是永远。 阿不都也不管艾克拜尔年长他几岁，也不在乎对方在训练基地的时间比他长久得多，算是他名义上的上级。 他不容置疑的拉起艾克拜尔后就往乘警离开的反方向走去，一路上还是笑呵呵的，丝毫没有半点为了神圣战斗奉献的严肃。 两人下车后，不约而同戴上帽子，然后混入人流之中。 乘警忙完手头事情后，随着动车的缓缓启动，两人不约而同的又往适才两个魏族人待着的车厢走去。 其中一位年轻些的乘警开口问道：“王哥，这两人能从新j给放出来，应该是没问题的。我们还有必要这么盯吗？” 被问询的老乘警皱着眉头：“现在外部形势非常差，我们还是小心一点好。这种没有拖家带口来我们沿海城市的，八成不会干好事。你有注意那老的魏族人没有，那眼神，看着就不像是好人。” 老乘警的年纪已有四十多岁，以他这个年龄，早年间是真切见识过大批魏族人对沿海城市的伤害。最严重时，满大街不满四周岁的魏族小孩晃荡着，只要一有机会就光明正大的偷东西，摸钱包。 一般人发现了，见是小孩也就算了。真有较真的人把小孩送进派出所，他们也不怕。因为自始至终都有魏族的大人跟在后头，在派出所待个几小时最后还是得放走。 这种魏族的小孩和大人都是沾亲带故的亲戚，夸张的还有亲生父亲或者亲叔叔带出来专门就干这种偷鸡摸狗的营生。 当初他在绿皮铁车上也抓过这种小孩。七八岁的年龄，普通话都说不利索。不过被抓到乘警室内，竟能学着大人的口气，摩挲着拇指和食指，说是只要警官放了他，下车后就带他去找女孩耍。 “朋友，放了我，我们就是朋友。带朋友，去找小女孩耍。” 窗外的哐当哐当火车开动的声音，也抵不住那小孩落在老乘警耳朵里的一句话所带来的震撼。 俩警察进入车厢，下意识的停止交谈。 滋！ 人没了！ 年轻乘警长松了一口气：“诶，总算是走了，害我紧张半天。王哥，那我去休息会儿了。” 老乘警反倒是神色复杂，先前他通过身份证查询到两人的车票信息，目的是东州市，也就几站的工夫就到了。 可这还没到站，两人就下了动车，总觉得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或者说危险。义务市当属东海省，乃至华国内知名的涉外城市，老外极多，万一出点什么问题，那就是能上新闻的大事件。 他有种潜意识，就像当年在满是小偷的绿皮车上，那些小偷见到警察巡车，即使再老道的惯偷都会下意识的躲避警察的靠近。这种身体上的回避源自内心的恐惧，包括视线的转移、身体朝里边龟缩等。 老乘警正要说话，便听年轻乘警补充道：“这两人下了动车就和我们没关系了。王哥，我先去眯会儿，晚上还有个瞪眼班等着我呢。” 确实，已经和我们没关系了老乘警碍于面子，不敢直接撇清这责任，只能选择了沉默。 可脑海里不断浮现那两个魏族人的阴霾眼神，让老乘警有了折中的念头，忍不住开口道：“要不，我们联系一下义务的地方公安，把这两人的名单传过去，给他们提个醒” 说话间，急促的脚步声从隔壁车厢传来，继而是列车长的焦急的呼喊声：“王警长！王警长！8号车厢有客人打起来了！打出血了！” “走！” 眼下车里出了警情，老乘警再无心思去考虑那两个魏族人的事情，领着年轻乘警就往列车长呼救的方向奔去。 第653章 艾克拜尔和阿不都两人站在义务市的动车站的路边。 阿不都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大口呼吸几次：“这地方真不错。爽！” 艾克拜尔抱着胸，鄙视道：“哼，小山小河的太小家子气，怎么看都不如我们新j的壮丽。” 阿不都环看周围，笑道：“又不是出去旅游，看什么风景。你瞧瞧，这里的人这么多，还怕事情办不成吗？” 艾克拜尔一愣，疑惑道：“阿不都，你是准备在这里干大事吗？” 阿不都搭上艾克拜尔的肩膀，随手一指，就是好几处外国人所在的地方，笑道：“明白了吗？” 艾克拜尔目光望向那些背着行囊，兴冲冲从动车站出来的白皮肤的外国人，笑容阴冷，说道：“你的意思是搞这些老外？” 阿不都贴着艾克拜尔的耳朵，说道：“你傻啊。老外和我们又没有仇，搞他们干嘛？” “那你的想法” “义务市可是华国最大的小商品集中地，城市里有大把的外国人聚集。我们只要在这个城市捣鼓点响动出来，哪怕就是鞭炮啪啪啪这样响几下，估计全世界可都能听到。你说，爽吗？嘿嘿，太爽了！” 阿不都眯上眼睛，狭长的眼缝中倒映出一片无边的漆黑。 艾克拜尔握紧了拳头，对于阿不都他是带着恐惧的。如果说杀人不眨眼在他们那里属于优良品德的话，那阿不都的以杀人为乐则是连那些具有优良品德的人都会用魔鬼来形容。 不过那些有着西方面孔的老师似乎最是喜欢这样的人。他们嘴上说着为了假主要抵制魔鬼的侵入，实际行动上却表达出了对待阿不都远远超出他人的喜爱和赞扬。 想到这里，艾克拜尔咬牙道：“阿不都，我知道在训练基地里你一直是最聪明、最受教官们喜欢的学生。出发前，我也在心底里做好了跟随你的准备。可是我们必须去东州，因为陈书” 正说着，阿不都扯了扯艾克拜尔的衣袖，然后转过身来快步往出租车临时停靠点走去。 艾克拜尔反应不慢，余光中发现有几位全副武装的特警将视线远远的投到了他们这边。 “妈的！太t歧视了！” 两人身形一晃，快速隐入人群。 在市内转了半天，要么就是没房间，要么就是房间出了问题没法住人，或者前台电脑出了问题临时没法办理人员入住。 酒店这边总是拿着各种理由的往外推人。 “妈x，这些华族人送上门的生意都不做！真的是吃大肉吃得脑子都臭掉了！”艾克拜尔站在街边巷口，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ps：大肉=猪肉） 阿不都没说话，只是远远盯着先前将他们请出的酒店大堂，通过透明的玻璃门，里头的场景一目了然。 过了不久，进去一对拖着行李的青年夫妻，在前台短暂停留片刻后，便双双进了旁边的电梯。 “妈x，不是没房间吗！那他们怎么进去了！” 顺着阿不都的视线，艾克拜尔同样看到了这一切。这种赤果果的歧视和拒绝，让他一路上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完全爆发了出来。 他一脚将路边上的垃圾桶踢翻，还不解气，跟着举起被踢倒的垃圾桶，狠狠砸向小巷里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几只落魄的野狗呜呜的夹着尾巴四散逃窜。 过往路人纷纷看了过来，指指点点。 阿不都拉起垂头丧气的艾克拜尔钻进小巷，头也不回的走了。 转悠大半天，两人差不多从早上一直找到晚上，终于在一间极偏僻的小巷子里的招待所里拿到了房卡。 要不是坐台的那位老婆婆凑巧找不到眼镜没办法认真查看两人的身份证，估摸着他俩还得一直在义务市打着圈儿找地方住，指不定今晚就得住桥洞去。 招待所虽小又破，不过用来登记住宿客人的电脑倒是崭新，面部识别和身份证识别都很方便，对登记人和被登记人两方面都很方便。 喀喀两下，没眼镜的老婆婆照样顺利的将投店的旅客登记注册好。 不过，方便就意味着信息传送的迅速。 进了房间，艾克拜尔看着被子和床单上散乱的毛发、黑褐色的油渍，还有一些不明液体，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反倒是阿不都随性许多，将自己扔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打算好好睡一觉，其他事等睡醒了再说。 刚歇下没几分钟，当艾克拜尔还站在床边挣扎的时候，阿不都猛地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几下飞步移到窗边，微微掀开窗帘布朝楼下看去，只见一辆闪着红蓝警灯的越野车突兀的停在招待所门口。 “找我们的？”艾克拜尔越过阿不都的肩膀，同样看到了楼下的警察，“阿不都，跑吗？” 阿不都沉吟片刻，微微摇头：“这一路上的警察都没有抓我们，这里的警察同样不会。而且我们现在什么都没干，放心，不会是来找我们的。” 艾克拜尔松了口气，回到床边的时候一屁股坐下去，然后再后倒躺了下去，再没有先前的纠结和难受。 阿不都站在窗边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只来了一辆警车后，更加深信不会是专门来找他们的。 噔噔噔。 靴子特有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在这陈旧的木地板上发出吱呀吱呀的难听声音。 从楼梯口开始，目的明确的朝阿不都他们的房间过来，中间没有在其他任何一个房间有过停顿。 “咚咚咚。” 敲门声意料之中的响起。 艾克拜尔一下坐起，睁着一双硕大的眼睛看向阿不都：他不怕死，可就怕什么都没干就被警察逮住，那他可去不了天堂和家人见面。 阿不都身形忍不住的一晃，险些就准备跳窗逃跑，可转瞬又想到警察还这么客气的在敲门，楼下停着的警车确实只有一辆，终于还是稳了下来。 边朝房门走去，边稳定气息。 开门后，两位警察叔叔全副武装，腰际别着枪，身上挂着亮着绿灯的摄像头。 “你好，打搅二位休息了，我们就是过来例行检查下。” 首当其冲的警察态度非常和善友好，跟在后边年轻一些的那位同样挂着笑脸，只不过要是他那只卡在腰间枪柄上的手能搁其他地儿，效果肯定更好。 两个警察接下来的问话和动车上的乘警差不多，也是先要了身份证，然后问去哪里，为什么去那里，准备在这里待几天，什么时候回去之类的。 问询结束后，警察客气的还回了身份证，然后还道了声打搅，态度好的让艾克拜尔都理解不了。 等房门关上的时候，艾克拜尔难得的没有叫骂，还不住的称赞这沿海吃海鲜的两脚猪还是比口子里的强上许多。 阿不都重新回到床边，通过窗帘布的缝隙朝下望着，只等着那两位警察上了警车离开后，才回到床上坐下。 艾克拜尔嘲讽道：“阿囊死给！这些死警察，都面对面找上门了也发现不了我们。假主保佑，我们这趟旅行一定收获不小。” 阿不都面色凝重道：“艾克拜尔，我们得走了。” “为什么？警察不是说了吗，他们例行检查，你怕什么。” “我刚才算了下时间，整个招待所他们就例行了我们两人。” “” 两人迅速收拾好行李，也没到前台退房，连押金都不要了，直接从招待所的后门溜了出去。 来到大马路上，远离了那家招待所。 艾克拜尔吐了一口气，心里还是对被迫离开难得开下的房间有怨气，只能揶揄那俩警察出气：“那俩死警察，别看表面客气，我估摸着心底里满是对我们的歧视！” 阿不都勾起嘴角，随便说着：“这里的警察好啊。你别看他们老是歧视这歧视那的，可这是好事啊。” “好事？” “你想想，在南j，会只有两个警察上门检查我们？会笑呵呵的露出个大肚子站在门口，等着我们在里面开门？” 是指警惕性低吗？ 艾克拜尔低头一想，确实，在南j，警察都是恨不得从头发到脚趾都能戴上防弹的铠甲，然后端着个冲锋枪和防爆盾过来例行检查。 最少最少都是四名全副武装的警察。 然后楼下肯定还得留着一个满编的小队警戒，一百米范围内还会有三四个小队等待可能需要的支援。 他有点明白阿不都的意思了。 阿不都一脚踢开路边的碎石，哈哈笑道：“这样的警察，请给我来一百个，哈哈哈！爽！” 第654章 网瘾少年 站在小巷口，兜兜转转一整天，在夜晚来临的时候，两人还是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甚至连口热饭都没尝上一口。 艾克拜尔手足无措。 他在训练基地里学会了很多东西，射击、制造火乍药等一切和杀戮有关的东西，就愣是没学会如何在城市里生存。原本以为带足了现金吃吃喝喝的就能待下去，没想到一些小店竟然拒收现金。 次数一多，他自己都有些迷糊了，到底是因为他是魏族人所以才不收现金，还是沿海这边是真的都一点不收现金。 阿不都一声不吭，带着艾克拜尔蹲在一家网门口，盯着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 不久，一个穿着脏兮兮、油腻发亮的黑色夹克的年轻人从网里漫步走了出来。他站在台阶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走路的时候身体微微前倾，步伐缓慢而不稳，摇摇晃晃的一看就是熬了好几宿。 阿不都扔掉香烟，追上去，拍拍对方的肩膀：“嘿，我亲爱的朋友，你还好吗？” 黑夹克转过身来，狐疑的歪着脑袋、斜着眼睛，以非常不礼貌的方式打量这位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男人，哦，还是个魏族人。 阿不都耸了耸肩，继续说笑眯眯道：“嘿，我的朋友，我需要你帮个忙。” 黑夹克一听，果断转过身来，这会儿是半点兴趣都没有，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出租房踱去。熬了两天两夜的，得赶紧回去补个觉，哪有工夫在这浪费时间。 帮忙？帮个jac！ 他是连半个字都懒得搭理。 阿不都急了，上前拉住对方，从怀里掏出几张绿票子塞了过去：“我的朋友，这是美元，给你了。只要你能帮我们一个小小的忙，一个微不足道的忙。” 黑夹克低下头来看着这所谓的美元，不得不承认起先他是有些心动的，可看仔细后，上面的面额是个大大的“1”后，顿时没了丝毫的兴趣。 指不定还得是假钞来骗他呢！ 要说，还是电信诈骗来得更为专业一些。 比如下午他游戏打得正尽兴的时候，人家一个电话过来，冷冰冰的就是两句“我是警察，你被逮捕了”、“现在正式通知你，你被通缉了”等。 那吊炸天的口气和搞的就是你的野蛮态度，一下就让黑夹克凉了心房，觉得电话那头必是真正的警察无疑，以为自己早年干的肮脏事，最后还是事发了。 连正在酣战的lol排位赛都没了兴趣，这扣分、禁赛什么的也无了所谓，只觉得人生一下黯淡下来，满脑子都是要蹲监狱的恐惧和不安。 要不是后来巡视的网管和他交好，那时见他额头冒汗，窝在沙发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一口一个警官的怂样，直接上去一巴掌把他给呼醒。 不然，肯定连内裤都得被骗光！ 想此，原本精神萎靡的黑夹克挺直了纤细的腰杆，侧头朝地上狠狠吐了口口水。 “艹泥马，想骗老子？滚回缅bei再练练！” 跟在后头的艾克拜尔听到后目露凶光，怒不可遏的当下就要跟这黑夹克来上几回合，不死不休的那种。 刚雄起没几秒的黑夹克一见来了狠人，气势上立时又缩了回去，此刻见到先前和他打招呼的那人正死命拦着后面看着像是要砍人的狠家伙，只以为这两人是在唱双簧，胆气又恢复了一点点。 他稍稍硬了硬脖颈，以极低的声音，像是讽刺道：“呵呵，还两个人演上戏了来碰瓷？能骗到老子的，现在还没出生呢！” 瞅着那凶人脑门上的青筋一根根的暴起，黑夹克丢下几句狠话头也不回的跑了。 “艾克拜尔！” 阿不都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表情坚决，见到黑夹克跑远了，就将艾克拜尔推开，同时用冷静的语气说道：“冷静点，你这样子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艾克拜尔的情绪逐渐平息，语气也渐渐缓和下来。 通过透明的玻璃，阿不都缓缓扫视着网里头的场景，琢磨着下一步的计划。 不久，两人进入这家位置偏僻，装修简陋的网。 坐在前台后边的网管盯着自己身前枪声大作的电脑屏幕，机械的说了声“欢迎光临”，根本就没打算搭理这二人。 阿不都走进大厅，昏暗的灯光下照亮着底下一排排的电脑，屏幕的反光映在对面的一张张颓废而又兴奋的人脸上。 他们头发凌乱，脸色苍白，似乎久未见阳光，时不时的发出几声经典国粹或者摔砸键盘、鼠标的声音。 他们的脖子弯曲着，上半部分的身体往前倾，睁着一双双发亮的眼睛，仿佛被眼前的虚拟世界吞噬了整个灵魂一般。 “网管，鼠标坏了！” “网管，厕所没纸了！一点都没了！” “网管，记时转包时，到点给我开通宵！” “网管，来包和天下，再给我下碗泡面，加火腿！” 这样的场景，让从没沉迷过电脑的艾克拜尔看着都觉得窒息，转瞬又有点欣喜，汉族人要是都这副模样，何愁圣战不胜？ 阿不都一直走到大厅的角落，注视着一名年轻男子。 该男子正在将两张椅子搬来弄去的，凑在一块往墙边摆弄。 刚把椅子摆好位置，年轻男子撑着腰，起身擦了把额头上的细汗，看起来像是非常累的样子。 他狐疑的瞥了眼站在边上的阿不都，不过也没吭声，毕竟网里可是藏龙卧虎的地方，碰到奇奇怪怪的人也正常。 年轻男子将一个书包放在椅子上，然后拍了拍椅子和书包，示意已经是他占住的地方，然后去前台找网管要了两条毛毯。 一条包脚，一条盖身体。 躺下的时候，又看了眼站在边上一动不动盯着他看的阿不都，年轻男子终于忍不住道：“哥们，这位置我占住了，要不你换个地方？这样，我给你条毛毯，好？” 听到对方终于主动搭话，阿不都笑了。 （ps:网络游戏现在已经成为了国家层面的维稳手段，任家长怎么骂都好，是不可能禁止的。没有网络游戏，那些十多岁、二十多岁的正处于极度旺盛精力的年轻人该把注意力放在哪里呢？ 绝大部分人是会把注意力放在学习和工作上，可人的性格的多样性注定了还有不少的人在没有地方释放精力的时候，总会捣鼓一些不好的、影响秩序的事情。 比如那些喜好打砸抢、扰乱社会秩序的年轻人，现在给个手机、电脑的，只用维持一点点的上网费用，就能好好呆在一个地方不动，而这就是对社会最大的益处。 其实这东西也不需要上纲上线，站远点看，网游和棋牌麻将、唱歌跳舞、抽烟喝酒的一样，都是消磨时间的娱乐项目，没什么本质的不同。） 第654章 网瘾少年 站在小巷口，兜兜转转一整天，在夜晚来临的时候，两人还是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甚至连口热饭都没尝上一口。 艾克拜尔手足无措。 他在训练基地里学会了很多东西，射击、制造火乍药等一切和杀戮有关的东西，就愣是没学会如何在城市里生存。原本以为带足了现金吃吃喝喝的就能待下去，没想到一些小店竟然拒收现金。 次数一多，他自己都有些迷糊了，到底是因为他是魏族人所以才不收现金，还是沿海这边是真的都一点不收现金。 阿不都一声不吭，带着艾克拜尔蹲在一家网门口，盯着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 不久，一个穿着脏兮兮、油腻发亮的黑色夹克的年轻人从网里漫步走了出来。他站在台阶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走路的时候身体微微前倾，步伐缓慢而不稳，摇摇晃晃的一看就是熬了好几宿。 阿不都扔掉香烟，追上去，拍拍对方的肩膀：“嘿，我亲爱的朋友，你还好吗？” 黑夹克转过身来，狐疑的歪着脑袋、斜着眼睛，以非常不礼貌的方式打量这位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男人，哦，还是个魏族人。 阿不都耸了耸肩，继续说笑眯眯道：“嘿，我的朋友，我需要你帮个忙。” 黑夹克一听，果断转过身来，这会儿是半点兴趣都没有，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出租房踱去。熬了两天两夜的，得赶紧回去补个觉，哪有工夫在这浪费时间。 帮忙？帮个jac！ 他是连半个字都懒得搭理。 阿不都急了，上前拉住对方，从怀里掏出几张绿票子塞了过去：“我的朋友，这是美元，给你了。只要你能帮我们一个小小的忙，一个微不足道的忙。” 黑夹克低下头来看着这所谓的美元，不得不承认起先他是有些心动的，可看仔细后，上面的面额是个大大的“1”后，顿时没了丝毫的兴趣。 指不定还得是假钞来骗他呢！ 要说，还是电信诈骗来得更为专业一些。 比如下午他游戏打得正尽兴的时候，人家一个电话过来，冷冰冰的就是两句“我是警察，你被逮捕了”、“现在正式通知你，你被通缉了”等。 那吊炸天的口气和搞的就是你的野蛮态度，一下就让黑夹克凉了心房，觉得电话那头必是真正的警察无疑，以为自己早年干的肮脏事，最后还是事发了。 连正在酣战的lol排位赛都没了兴趣，这扣分、禁赛什么的也无了所谓，只觉得人生一下黯淡下来，满脑子都是要蹲监狱的恐惧和不安。 要不是后来巡视的网管和他交好，那时见他额头冒汗，窝在沙发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一口一个警官的怂样，直接上去一巴掌把他给呼醒。 不然，肯定连内裤都得被骗光！ 想此，原本精神萎靡的黑夹克挺直了纤细的腰杆，侧头朝地上狠狠吐了口口水。 “艹泥马，想骗老子？滚回缅bei再练练！” 跟在后头的艾克拜尔听到后目露凶光，怒不可遏的当下就要跟这黑夹克来上几回合，不死不休的那种。 刚雄起没几秒的黑夹克一见来了狠人，气势上立时又缩了回去，此刻见到先前和他打招呼的那人正死命拦着后面看着像是要砍人的狠家伙，只以为这两人是在唱双簧，胆气又恢复了一点点。 他稍稍硬了硬脖颈，以极低的声音，像是讽刺道：“呵呵，还两个人演上戏了来碰瓷？能骗到老子的，现在还没出生呢！” 瞅着那凶人脑门上的青筋一根根的暴起，黑夹克丢下几句狠话头也不回的跑了。 “艾克拜尔！” 阿不都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表情坚决，见到黑夹克跑远了，就将艾克拜尔推开，同时用冷静的语气说道：“冷静点，你这样子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艾克拜尔的情绪逐渐平息，语气也渐渐缓和下来。 通过透明的玻璃，阿不都缓缓扫视着网里头的场景，琢磨着下一步的计划。 不久，两人进入这家位置偏僻，装修简陋的网。 坐在前台后边的网管盯着自己身前枪声大作的电脑屏幕，机械的说了声“欢迎光临”，根本就没打算搭理这二人。 阿不都走进大厅，昏暗的灯光下照亮着底下一排排的电脑，屏幕的反光映在对面的一张张颓废而又兴奋的人脸上。 他们头发凌乱，脸色苍白，似乎久未见阳光，时不时的发出几声经典国粹或者摔砸键盘、鼠标的声音。 他们的脖子弯曲着，上半部分的身体往前倾，睁着一双双发亮的眼睛，仿佛被眼前的虚拟世界吞噬了整个灵魂一般。 “网管，鼠标坏了！” “网管，厕所没纸了！一点都没了！” “网管，记时转包时，到点给我开通宵！” “网管，来包和天下，再给我下碗泡面，加火腿！” 这样的场景，让从没沉迷过电脑的艾克拜尔看着都觉得窒息，转瞬又有点欣喜，汉族人要是都这副模样，何愁圣战不胜？ 阿不都一直走到大厅的角落，注视着一名年轻男子。 该男子正在将两张椅子搬来弄去的，凑在一块往墙边摆弄。 刚把椅子摆好位置，年轻男子撑着腰，起身擦了把额头上的细汗，看起来像是非常累的样子。 他狐疑的瞥了眼站在边上的阿不都，不过也没吭声，毕竟网里可是藏龙卧虎的地方，碰到奇奇怪怪的人也正常。 年轻男子将一个书包放在椅子上，然后拍了拍椅子和书包，示意已经是他占住的地方，然后去前台找网管要了两条毛毯。 一条包脚，一条盖身体。 躺下的时候，又看了眼站在边上一动不动盯着他看的阿不都，年轻男子终于忍不住道：“哥们，这位置我占住了，要不你换个地方？这样，我给你条毛毯，好？” 听到对方终于主动搭话，阿不都笑了。 第655章 安顿 义务市，某宾馆。 先前在网的网瘾男子敲开406房间的门，磨蹭半天方才进入屋内，将手里新买的三大袋打包好的外卖，犹犹豫豫地放了两袋在桌子上。 “哥们，房间开好了，吃的也给你们买过来了。没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阿不都一边听着，一边打开袋子，里头的大盘鸡和羊肉烧烤串的香味立时溢满了整个房间。 他将吃食从袋子一一拿出摆在桌子上，笑道：“就是赶着去上网也不妨碍先吃饭呀。再说了，网里的泡面能有烧烤香吗？” “还赶着下副本呢。”网瘾男子想也没想的拒绝道。 阿不都从怀里抽出一小叠橡皮筋包好的红钞塞在网瘾少年的怀里，笑嘻嘻道：“你也看出来了，我们是少民。这次初来乍到的，连饭菜都买不好，还得你帮忙。你要是有空的话，和我们聊聊这边的情况呗。” 网瘾男子瞅了几眼手里的红钞，面色犹豫。 他的反应尽在阿不都的眼里。 阿不都大笑几声，亲热的将网瘾男子拉到桌边，使劲拍着对方的肩膀：“你就是下副本，也得先吃饭，是不是这个理儿？” 网瘾男子犹豫片刻，长吐一口气，最后拉过椅子坐了下来，随后接过阿不都的羊排，低下头便不客气的啃了起来。 厕所的门被打开，艾克拜尔围着浴袍，擦着头发从里头慢慢走了出来，笑得很大声：“哈哈，这么久了，终于好好洗了一次澡，真是太舒服了。这要是明天让我上街砍死华狗们，我也没有遗憾了。” 正玩命啃着羊排的网瘾男子一下僵住身体，牙齿还挂在排骨上，圆瞪起一双硕大硕大的眼睛，缓缓抬起头来，死死盯着坐在他对面的阿不都，再不敢动弹分毫。 “嗯？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艾克拜尔擦完脸，发现了用自己身份证替他们开完房间的网瘾男子，此时正背对着他坐在桌子前。 阿不都瞥了眼艾克拜尔，艾克拜尔马上闭紧嘴巴。 转而，他开始安抚网瘾男子：“小曹，他在我们那就是卖狗肉的。说话毛毛糙糙，你可不要见怪。” “好好的” 妈蛋，第一次听说xj那边吃狗肉小曹拿着烧烤铁串的右手微微抖动，视线忍不住往门口瞟着，不过房间里的人都不在意。 阿不都给小曹塞了几串羊肉，笑着说话：“继续吃，吃羊肉可得喝些酒，这样才能吃得多，也喝得多。” 艾克拜尔搬过一张椅子坐在小曹的后边，不经意间与阿不都形成一前一后将小曹堵在了中间。 他伸手拿过羊肉串，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着：“小曹，我在我们村就是杀狗的，你可不要在意。” 吃饱喝足后，阿不都亲自将小曹送到电梯口。 电梯关门的瞬间，艾克拜尔已经穿戴整齐从走廊尽头走了出来。 两人默契的互看几眼，一起快步跑下楼梯，然后躲在角落处安静等着电梯里的小曹出来，直至走出酒店门外。 然后跟了出来。 一百米的距离，只等小曹最后进了不远处的网，方才停歇。 “晚上还回酒店吗？” 艾克拜尔心中不舍那间有热水、有干净床褥的酒店房间。不过他知道阿不都天性狡黠，疑心病极重。连那眼花的老太婆都不相信，这会儿被年轻人小曹看出猫腻，估计还得连夜换地儿。 忍不住，艾克拜尔轻叹几声。 阿不都摇摇头：“要逃的话，我们在小曹离开酒店后就该逃了。这小子眼里只有游戏，不会管我们闲事的。再说了，现在这情况，我们哪还开的了房间？走，回酒店。” 话虽如此，不过阿不都依旧谨慎。 站在入住的酒店对面巷子里，两人将身躯隐藏在高墙与高墙之间的阴影中，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想象中过来例行检查的警察。 如此这般，方才安下心来。 回到房间，艾克拜尔心中犹有疑惑。 阿不都给出了解释。因为两人都是魏族人，在义务市这边吃住行都很不方便，需要个华族人帮着伺候。 “他会帮忙吗？哎，要不是我们连酒店都订不下房间”艾克拜尔摸了摸胸口的内衣口袋，那里有当年他把自己卖掉的五千美金和近几年赚的一部分钱。 “连自个儿身份证都愿意卖掉的人，你觉得什么东西他会卖不掉？”阿不都冷冷一笑。 “你说他发现了我们的身份没有？”艾克拜尔还是有些心虚，这不是害怕，只是觉得没做下大事以前被警察抓住了，是上不了天堂的。 “这种人，只要能给钱让他上网。就是魔鬼，他也会视而不见。你看，等过几天没网费了，他还会来找我们。” 阿不都信心十足。 拿起桌上有些冷下来的羊肉串，阿不都狠狠咬上几口，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张有些褶皱的照片，看着上边的人像陷入沉思。 旁边的艾克拜尔探过头来，一看究竟。 这是一张从天空俯拍地面的照片。 拍照的自然是他们培训基地的支援型远程无人机，下方是一片荒芜的大漠。 地上站着很多人，有整理行囊的，有蹲着无所事事的，也有走来走去的，甚至在角落处还躺着一具尸体。 知道是尸体，是因为那人的头上全是血，一动不动的被人丢在边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收拾和关注。 这么多人里，唯独一名男子牢牢吸引了阿不都的注意。 这名男子同样站在大地上，可只有他抬起头来死死盯着悬在他们头顶的无人机。 此刻，像是透过无人机的摄像头在和他们冷冷对视。 这眼神，阿不都和艾克拜尔在基地里看了无数遍。 “陈书，是我们这次过去东州市的主要目标。”艾克拜尔随口说道，因为他知道这事情阿不都心里同样清楚。 阿不都将照片放回口袋，默不作声的吃着羊肉。 “听说，这个人在洞窟门口拦住其他人，亲自用手雷活活炸死了我们几十个人，半点都没有犹豫。” “我还听说他是故意不开枪，故意拦着人不然进洞，因为他就没想留活口。” “他把我们的人临死前的哀嚎都录在了手机里，每晚睡前放着听。” “我猜这家伙” 夜幕在艾克拜尔的反反复复唠叨声中渐渐拉下帷幕。 第656章 入咱们的伙 网，角落。 亮着屏幕的显示器上并没有正在运行的游戏，而在其灰白灯光照射下的桌面，正规规整整地摆着两张红色钞票。 小曹轻轻摩挲着纸面像是珍藏的宝贝一般，许久，方才大喝道：“网管！充钱！两百！记得，充一百送一百！充两百送两百！” 刚拿到手的酬劳，小曹是果断全充了网费，这是丝毫不给自己留后路。 难得有着耐心等着网费打进他的账号内，仿佛看了无数遍，确定这是真材实料的两百块钱，小曹心里的快乐像是飞机一样冲上云霄，欢呼雀跃。 电脑一解锁，键盘和鼠标马上咔咔咔作响。 这一刻，他将一切抛到了脑后，尽情地在游戏世界里冲浪。 即使，他在等待开机的工夫，在手机里粗略查过魏族人的习俗。比如他们，是不杀猪肉和吃猪肉的。甚至连“猪”这个字都不会从嘴里说出，往往以“大肉”代替。 他们要是真的从嘴里说出“杀猪”、“杀狗”之类，其真实含义只能是，杀人。 翌日，中午。 经过一整夜安宁的休息，艾克拜尔恢复了以往在训练基地时的精气神，两只眼睛锃亮锃亮的。 东行的路上一直被阿不都压上一头，此时安顿下来，终于要把他拿手的事情提上日程。 制作火乍药，然后在华族人最多的地方，悄悄点燃。 只等着那剧烈的“砰”一声响，无数人随之炸上天空，那时他就完成了前往天堂的任务。 想想就让人觉得兴奋。 艾克拜尔早早的洗漱完，跟着阿不都在路上转悠。这回总算是解决了吃和住的问题，可以专心着手他们的大事业。 可在城市里转了整整大半天，都买不到原材料。 晚上回房间的时候，艾克拜尔有一点点泄气。 又过了一天，两人扩大搜索范围，大清早的天不亮就从酒店出发，绕着大巴士的公交线路将义务市翻了个底朝天。 还是两个字，没有。 晚上回到房间，艾克拜尔直接傻了眼睛，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为什么马路上这么多的店，怎么就没有一家能买到东西啊，真的是一点都没有。” 说到后边，他双手抓着阿不都的小臂，煎熬道：“阿不都，要不我们就一家店一家店问过去，也许人家把货都藏了起来。我们不问，他们就不会拿出来。” 阿不都吼道：“你傻啊！这一路走来的事情你都忘记了？还以为是在阿穷汗那边一样，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啊？你信不信今天开口问人家，晚上咱俩就得被警察逮住给毙了！” 艾克拜尔坐在床角，双手不停抓着头皮：“我知道啊，我知道啊。我也没想买枪买炮的，就是想买点磷啊。怎么这玩意都没得卖” 阿不都心里沉甸甸的，在房间里转了许久，断然道：“明天我们兵分两路，买火柴！买大量的火柴！” 变更思路之后，阿不都和艾克拜尔很快积攒了一批火柴。又花了几天时间，总算是把其他不怎么重要的材料都凑了起来。 两人窝在最先租住的酒店房间里，制作好了第一个黑火药。威力如何，艾克拜尔很有信心，不过他还是想真刀实枪的试试，然后亲眼见证那砰的一下。 艾克拜尔很是兴奋，时时把玩着手里的小玩意，催促着阿不都出门赶紧找地方。虽然他很是自信在基地学习的手艺来保证安全，可还是想把小玩意早点送出手。 这挑选地方也是门技术活。既要满足波及的众多人数，还得不容易被地方政府给掩盖住，要在爆炸发生的短时间内，就能大范围的在外头传扬开来，形成舆论压力。 由艾克拜尔在酒店房间继续制作小玩意，阿不都则出门寻找这第一炮该响的地方。 这是神圣战斗在华国东边沿海地带的第一次张牙舞爪，一定要造成最大最大的伤害。 在城市转了两天，阿不都保险起见定下三个预留位置，只等明天带着准备好一切的艾克拜尔过来，实地搞他个天翻地覆。 晚上回去的时候，阿不都想在明天行动以前好好犒劳自己一番，结果去了几家烧烤店人家都不乐意收他的现金。 垂头丧气回到酒店，意外的在一楼大堂撞见了小曹。 其实也不算意外，天天泡面+火腿肠吃习惯了并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可哪天要是随随便便就尝到了甜头，那就回不去了。 就像上回说的扫黄。 为什么人家小姑娘下海之后就上不了岸，还不是快钱赚习惯回不去了。快钱这玩意和吸毐差不多，是真的会上瘾。 阿不都漫步走到小曹边上，假装偶遇，惊讶道：“小曹，你怎么在这，要不上楼坐坐？” 小曹早已在大堂里绕了一个多小时，心情极为纠结。一方面害怕那二人的魏族身份，艾克拜尔的“杀猪宰狗”几字尚在耳边环绕；另一方面阿不都的大方又让他心存侥幸，毕竟只是开个房间和送些外卖就能赚到大几百块钱，他是真的心动。 说是巧遇，其实更像是小曹故意待在楼下等人。 不过真遇见了阿不都，性子软弱的他又退缩了。 阿不都自然心知肚明，见对方扭扭捏捏的也是故意装作没看出来，假模假样的继续说道：“哎呀，忙了一天真的有些饿了。小曹，你要是不上来的话，那我就走了。艾克拜尔可能在点外卖了” 小曹哪知道对方的这招欲擒故纵，听到他们已经准备买羊肉串，生怕被人抢了这送货的轻松又赚钱的工作，就没再犹豫，跟着阿不都上了楼。 等进了房间，阿不都又寻些理由给小曹几张红钞，打发对方去楼下餐馆买羊肉串和啤酒。 坐在床上冷眼旁观的艾克拜尔，有些不大理解，为什么阿不都又把这华族的废物给带了上来。 如今黑火药已经做好，马上就可以开展行动，然后在爆火乍的烟火中找寻到通往天堂的道路。 阿不都哈哈一笑，指着艾克拜尔怀里的小玩意笑道：“你是准备做一锤子买卖吗？我可不，我还需要那小子帮我们带路，一直带到东州。我是再不愿住那桥洞、吃着泡面，接下来的路上需要个华狗帮我们打下手。” 艾克拜尔摇头，不相信那小子会一路跟下去。 阿不都眯上了眼睛，从怀里掏出把新偷的开刃小刀，冷笑道：“那可由不得他，今晚就让他入咱们的伙。” 第656章 入咱们的伙 网，角落。 亮着屏幕的显示器上并没有正在运行的游戏，而在其灰白灯光照射下的桌面，正规规整整地摆着两张红色钞票。 小曹轻轻摩挲着纸面像是珍藏的宝贝一般，许久，方才大喝道：“网管！充钱！两百！记得，充一百送一百！充两百送两百！” 刚拿到手的酬劳，小曹是果断全充了网费，这是丝毫不给自己留后路。 难得有着耐心等着网费打进他的账号内，仿佛看了无数遍，确定这是真材实料的两百块钱，小曹心里的快乐像是飞机一样冲上云霄，欢呼雀跃。 电脑一解锁，键盘和鼠标马上咔咔咔作响。 这一刻，他将一切抛到了脑后，尽情地在游戏世界里冲浪。 即使，他在等待开机的工夫，在手机里粗略查过魏族人的习俗。比如他们，是不杀猪肉和吃猪肉的。甚至连“猪”这个字都不会从嘴里说出，往往以“大肉”代替。 他们要是真的从嘴里说出“杀猪”、“杀狗”之类，其真实含义只能是，杀人。 翌日，中午。 经过一整夜安宁的休息，艾克拜尔恢复了以往在训练基地时的精气神，两只眼睛锃亮锃亮的。 东行的路上一直被阿不都压上一头，此时安顿下来，终于要把他拿手的事情提上日程。 制作火乍药，然后在华族人最多的地方，悄悄点燃。 只等着那剧烈的“砰”一声响，无数人随之炸上天空，那时他就完成了前往天堂的任务。 想想就让人觉得兴奋。 艾克拜尔早早的洗漱完，跟着阿不都在路上转悠。这回总算是解决了吃和住的问题，可以专心着手他们的大事业。 可在城市里转了整整大半天，都买不到原材料。 晚上回房间的时候，艾克拜尔有一点点泄气。 又过了一天，两人扩大搜索范围，大清早的天不亮就从酒店出发，绕着大巴士的公交线路将义务市翻了个底朝天。 还是两个字，没有。 晚上回到房间，艾克拜尔直接傻了眼睛，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为什么马路上这么多的店，怎么就没有一家能买到东西啊，真的是一点都没有。” 说到后边，他双手抓着阿不都的小臂，煎熬道：“阿不都，要不我们就一家店一家店问过去，也许人家把货都藏了起来。我们不问，他们就不会拿出来。” 阿不都吼道：“你傻啊！这一路走来的事情你都忘记了？还以为是在阿穷汗那边一样，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啊？你信不信今天开口问人家，晚上咱俩就得被警察逮住给毙了！” 艾克拜尔坐在床角，双手不停抓着头皮：“我知道啊，我知道啊。我也没想买枪买炮的，就是想买点磷啊。怎么这玩意都没得卖” 阿不都心里沉甸甸的，在房间里转了许久，断然道：“明天我们兵分两路，买火柴！买大量的火柴！” 变更思路之后，阿不都和艾克拜尔很快积攒了一批火柴。又花了几天时间，总算是把其他不怎么重要的材料都凑了起来。 两人窝在最先租住的酒店房间里，制作好了第一个黑火药。威力如何，艾克拜尔很有信心，不过他还是想真刀实枪的试试，然后亲眼见证那砰的一下。 艾克拜尔很是兴奋，时时把玩着手里的小玩意，催促着阿不都出门赶紧找地方。虽然他很是自信在基地学习的手艺来保证安全，可还是想把小玩意早点送出手。 这挑选地方也是门技术活。既要满足波及的众多人数，还得不容易被地方政府给掩盖住，要在爆炸发生的短时间内，就能大范围的在外头传扬开来，形成舆论压力。 由艾克拜尔在酒店房间继续制作小玩意，阿不都则出门寻找这第一炮该响的地方。 这是神圣战斗在华国东边沿海地带的第一次张牙舞爪，一定要造成最大最大的伤害。 在城市转了两天，阿不都保险起见定下三个预留位置，只等明天带着准备好一切的艾克拜尔过来，实地搞他个天翻地覆。 晚上回去的时候，阿不都想在明天行动以前好好犒劳自己一番，结果去了几家烧烤店人家都不乐意收他的现金。 垂头丧气回到酒店，意外的在一楼大堂撞见了小曹。 其实也不算意外，天天泡面+火腿肠吃习惯了并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可哪天要是随随便便就尝到了甜头，那就回不去了。 就像上回说的扫黄。 为什么人家小姑娘下海之后就上不了岸，还不是快钱赚习惯回不去了。快钱这玩意和吸毐差不多，是真的会上瘾。 阿不都漫步走到小曹边上，假装偶遇，惊讶道：“小曹，你怎么在这，要不上楼坐坐？” 小曹早已在大堂里绕了一个多小时，心情极为纠结。一方面害怕那二人的魏族身份，艾克拜尔的“杀猪宰狗”几字尚在耳边环绕；另一方面阿不都的大方又让他心存侥幸，毕竟只是开个房间和送些外卖就能赚到大几百块钱，他是真的心动。 说是巧遇，其实更像是小曹故意待在楼下等人。 不过真遇见了阿不都，性子软弱的他又退缩了。 阿不都自然心知肚明，见对方扭扭捏捏的也是故意装作没看出来，假模假样的继续说道：“哎呀，忙了一天真的有些饿了。小曹，你要是不上来的话，那我就走了。艾克拜尔可能在点外卖了” 小曹哪知道对方的这招欲擒故纵，听到他们已经准备买羊肉串，生怕被人抢了这送货的轻松又赚钱的工作，就没再犹豫，跟着阿不都上了楼。 等进了房间，阿不都又寻些理由给小曹几张红钞，打发对方去楼下餐馆买羊肉串和啤酒。 坐在床上冷眼旁观的艾克拜尔，有些不大理解，为什么阿不都又把这华族的废物给带了上来。 如今黑火药已经做好，马上就可以开展行动，然后在爆火乍的烟火中找寻到通往天堂的道路。 阿不都哈哈一笑，指着艾克拜尔怀里的小玩意笑道：“你是准备做一锤子买卖吗？我可不，我还需要那小子帮我们带路，一直带到东州。我是再不愿住那桥洞、吃着泡面，接下来的路上需要个华狗帮我们打下手。” 艾克拜尔摇头，不相信那小子会一路跟下去。 阿不都眯上了眼睛，从怀里掏出把新偷的开刃小刀，冷笑道：“那可由不得他，今晚就让他入咱们的伙。” 第657章 这里是地狱 阿不都的决绝让艾克拜尔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他郑重将怀里的玩意儿放到抽屉里，再从怀里取出莫合烟，就站到窗户旁，一边看着外头的夜景，一边“啪”的点燃烟丝。 莫合烟是艾克拜尔在nj买来的，当时直接弄了一条，想抽就抽。直到他们离开后，艾克拜尔就开始变得有些不舍得。 阿不都后来看到了，一直在嘲笑他的小女人作态。不过作为绝大多数都不抽烟的魏族人来讲，这种不理解也是常有之事。 这次奔着东州过来，艾克拜尔早就在暗中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啊，不，应该是必上天堂的坚定信念。对于早已孑然一身的他来说，在这世上唯一还值得回味的就是这个抽烟的爱好。 如今，莫合烟只剩下最后一根，抽完，也就没了遗憾。 嘶嘶 艾克拜尔抽得慢，吸得猛，几下功夫就把一整支烟消灭殆尽，再将烟嘴狠狠地砸在地上踩灭。 他狠狠道：“干！” 阿不都耐心等着艾克拜尔的自我调整，这会儿差不多了，就告知了自己刚刚想出来的方案。 就如同艾克拜尔所预料的，阿不都的计划总是简单、直接而粗暴，不过结果永远都是那么的有效。 “小曹对那女人眼馋得很，把她给弄了，绝对能让小曹印象深刻。想想就觉得很爽。”阿不都伸出舌头舔了下唇边，脸上带着阴冷的笑容。 说完，忍不住“桀桀”笑了好一会儿。 “阿不都，你准备怎么弄？”艾克拜尔问道。 “怎么弄？女人就住那头，随便找个理由敲门进去不就行了。”大鼻梁、深眼窝的阿不都端正神色，看向自个儿的傻搭档，眼神之间尽是深情。 傻搭档的脸上写满了“果然如此”四个字，没好气道：“我承认在我们这些人里，你是最讨女人喜欢的家伙。当然了，教官们也认可你的聪明才智。可偏偏在关键时候，我又会觉得你做事从没经过脑子” 阿不都并没准备听对方继续唠叨下去，打开房门，摇摇晃晃地往那走廊尽头踱了过去。 沉闷的空气里，回荡着恶魔的脚步声。 “咚咚咚。” “嘿，美丽的姑娘，我是住在隔壁的阿不都。” “在我的家乡，如果人们在旅途中遇到美丽、善良的女孩” 小曹兴冲冲的提着一大袋的羊肉串和半箱啤酒回到房间，准备着吃好喝好后，再拿上几百小费回去网接着上网冲浪。 彼时，阿不都和艾克拜尔正坐在床边看电视。 一见小曹回来了，阿不都起身来了个熊抱，兴奋、高兴的样子仿佛见到了阔别已久的至亲好友。 “小曹，我的朋友，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很棒的礼物。跟我来，我带你去看。” 难以抵挡阿不都的热情，胸腹被勒得生疼的小曹，在对方放下他后，长吐了几口气缓过劲来，方才跟着阿不都去了厕所。 他原本以为所谓的礼物可能是一些阿不都老家需要清洗的水果特产。 结果，厕所里面的场景让他彻底懵了，双脚一下没了力气，跪在地上，浑身无力，脑袋亦是一片空白。 只见一名女子被五花大绑的丢在马桶边上，双眼无助而惊恐地望着自己。由于嘴上被塞满了一条毛巾，她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身体瑟瑟发抖，见到有人进门就挣扎着往厕所角落竭力扭动，虽然她待的地方已经在最角落的地方了。 一副受尽折磨的样子。 小曹认识这女人，昨天他在走廊上就遇见过。当晚喝酒的时候他还跟阿不都聊过，说自己这辈子要是能和这么漂亮的女人睡一次觉，就是死了也值得。 不过这样的女人他这辈子可能连话都说不上，又怎么能奢望其他呢。 阿不都蹲坐在小曹边上，笑容真诚：“小曹，我最好的朋友，今晚这女人是你的了。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很爽的！” 他适当的流露一些贪念，充分表达出一个正常男子对小曹能肆意摆弄无助美女的羡慕。 不过很显然，阿不都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他装得很不像，甚至有些吓人。 小曹拼命的摇头，说话也不利索了：“我我没想玩，我我也不想不想玩” 阿不都忽的沉下脸来，眯上他那双仿佛能杀人的狭长眼睛，冷哼道：“你昨天不是说只要能和这女人睡一觉，就是死都值得了？不是吗？那么，你是在欺骗我们兄弟俩的感情了？你知道吗，在我们的故乡，欺骗我俩的人可都死了。” 说着，他拿出小刀，掂着刀柄，用刀身不断拍击着小曹的有些微微颤抖的脸颊。 小曹控制不住的浑身发抖，却是答不出半个字来。 亮出棒槌后，阿不都又重新拿出了萝卜，诱惑道：“小曹，这可是你一辈子的梦想，真的不试试？” 小曹斜过眼睛，死死盯着搁在自己脖子边上的小刀，凉凉的，感到一阵又一阵的寒意从脚底升起。 恐惧笼罩着他的心灵，他在心里拼命的喊着要冷静，可是脑子里止不住的浮现出昨晚在网上查到的魏族k分子的资料。 杀人如儿戏。 一幅幅血腥的网络图片浮上心头。 随着恐惧加深，他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一股热流从裤子中涌出，湿湿的感觉渐渐扩散开来。 “尿了。”靠在门口的艾克拜尔，抱着胸冷冷道。 阿不都起身将小刀咣当一下丢在小曹面前，再赖的演戏：“小曹，我最好的朋友，来，杀了她。” 小曹猛地一回头，惊恐的盯着旁边的恶魔。 原本他是跪着的，此时身上更是没有半分力气，直接瘫倒在了地上，和那女子的表情倒是有几分相似。 阿不都很享受这种居高临下，掌握他人命运的感觉。 这可比捏死蚂蚁爽多了。 他示意艾克拜尔将女人牢牢控制住不让其动弹，然后将丢在地上的小刀拿起，塞进了小曹的手里，威胁道：“要么她死，要么你死。” 咣当。 小刀被慌乱的小曹丢在地上。 小曹彻底被吓傻了，呜呜着拼命摇头拒绝。 “事不过三，我的朋友。” 阿不都耸了耸肩，然后再不跟对方啰嗦，狞笑着拿起小刀第二次塞进小曹的手里，然后双手生生掐住小曹握刀的手腕，一把推进了女子的颈部。 嗞！ 一大把鲜血喷射出来！ 先是将惊恐的小曹溅了个满脸。 接着血液将整个厕所彻底染了红，像是地狱。 第658章 巧合 省城警院，学生宿舍。 自从吹了熄灯哨后，虽然一栋栋的宿舍楼按照规定都灭了灯，外边看着是一片漆黑像极了已经入睡的样子，不过实则大部分房间的夜谈才堪堪开始。 “这次的新人王学科竞赛，你们的主题都是什么？都准备去哪个单位调研？”睡在上铺的竹竿男像往常一样，第一个挑起了话题。 “竹竿，你先说。”刚从阳台厕所解手回到房间的矮胖子，坐到自己床位上，将洗完手的毛巾扔到架子上，一副懒得动弹的模样。 矮胖子这外号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凭借他还算不错的身高，虽然自小没在学校坐过最后几排，但也从未坐过第一排。 可没想到，考上了警院，这170的身高，只能堪堪达到警院的及格线。按规矩，列队时铁板钉钉站第一个，排座位时又只能和女同学一起坐在第一排。 不过，后者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就他平时见钱眼开的德性，肯定去的经侦么。”三寸男的声音突兀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老子这叫勤俭节约！不过话说回来了，你们也没见着我花钱如流水的时候。啧啧，那滋味。”听着室友的调侃，家庭条件优渥的竹竿男立刻炸了毛。 “竹竿哥，那下次你带我去见见你花钱如流水的场景呗。”想起刚开学那会儿，不抽烟的竹竿提着一旅行袋的华子在学校分烟的场景，来自农村的矮胖子觉得对方还是一个相当有实力和魄力的人。 “想什么呢。”竹竿男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虽然关了灯，大家都见不着。 “你就是嘚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关心起大家的课题来。还不是因为自个儿敲定去了经侦。”三寸男恨恨不平的说着话。 每年一届的新人王学科论文竞赛，面向的是警院全体学生，不设门槛和限制。只要你想参赛，报个名就成，警院甚至会主动联系派出所提供调研的机会。 可大家心里都清楚，就派出所那几个治安、户籍和社区的位置可调研不出能获奖的作品。每届的获奖论文都是学生拜托各种关系，进了当时热门的岗位才能捣鼓出点好东西。 这几年互联网日益发展壮大走在了全民经济的前列，再加上东海省发达的民营经济和p2p的暴雷，出现了各种新型网络犯罪和大体量大面积的经济犯罪，网监和经侦不容置疑这次竞赛的香喷喷。 即使大家都知道这俩项目好，可落到实际上，里头还是有很多的门道。比如分局经侦和省厅经侦，两者虽然都是经侦，但因为级别跨度摆在那里，所经办案子的深度和广度自然是大大的不一样。 “你们找几个特别点的，不和那种关系户正面对抗的项目不就行了吗？”躺在门边上的寝室长江海慢悠悠道。 “还有什么好项目？禁毐、交警、刑侦？这些老古董往年出来的论文太多了，翻不出新的跟头出来。不像经侦和网监，随便搞搞都是新的东西，指不定运气好还能当新案例上内参呢。哎，怎么还没上班，就尽遇到这些社会事。” 三寸男唉声叹气，他也不是嫉妒竹竿。即使今个儿竹竿不走后门，还会有其他诸如帽子男、背心男、眼镜男的冒出来。 “反诈嘛。最近电信诈骗闹得这么厉害，这项目肯定吃香。”江海在边上闲聊，顺带指导。 “反诈太新了，那边的警力严重不足。要么天天打电话挨骂，要么就是上门拍照给自己找不自在。咱们是搞研究的，可不是干苦力。”三寸男很快给自己找到了理由，说的是有板子有眼，让旁听的矮胖子不断点头。 “监管？” “想不开么，把自己关牢里。” “戒毐？” “啧啧，太脏太危险。” “110指挥？” “抱歉，腰受不了。” “治安？” “不会带我们玩的。” “出入境？” “坐窗口的，遭不住这罪。” “国保？” “别，我可不想一辈子就办一个案子。” 江海都快被三寸男气乐了，抬腿就朝头上的床板踹了一脚：“逗我呢，你小子是不是想跟着眼镜去经侦？” 上铺这位兄弟终于安静下来，想必是被戳中了心思。 “我还以为啥事呢。三寸，没问题的，反正都是安排好了的事情，又不用他们发工资给我们，多一个人不多！”挨着的另一张床铺，竹竿男笑道。 “真真的？”三寸男迟疑道。 “骗你做什么，明天你就跟着我去厅里。”竹竿男干脆道，“还以为什么事呢，大晚上的夜谈刚开始就怼我。” 心结被打开，心愿被实现，听竹竿的意思还是省厅的经总！ 三寸男毫不犹豫的抱住竹竿男的大腿，大喜道：“多谢义父！儿子给您请安了！” 矮胖子先是一愣，然后马上跟着喊道：“义父！您可别忘了，您还有个儿子呢！” “滚滚滚！老子才不要你们这俩赔钱货！” “” 听着室友们胡乱打闹，江海想着明日回了东州，见到“姐夫”时对方的惊讶模样。 不过，按照姐姐的脾气，应该早早的就找上门给通知了。 “江海，要不你也跟我们一起去经总？咱兄弟几个在一起，也好互相照应。”睡在江海上铺的三寸男伸手拍了拍床铺外侧的护板，建议道。 “对呀对呀，大家在一起多开心。”矮胖子跟着附和道。 竹竿男没说话，倒不是因为这次是由他组队的矜持，更多的是因为他清楚自己这位寝室长的性格。 江海别看外表笑嘻嘻的，天天一副满不在乎的随和模样，实际上骨子里有着独属于自己的骄傲。 这种为人处世，这种轻易不会求托于他人的秉性，和竹竿男在老家重点高中里，见过的那些学霸有些相似。 正如他所预料的，江海随便找了个理由就将此事搪塞过去。 任何一名警院生都无法拒绝的，能在经总见习的机会，就这么被江海轻描淡写的拒绝掉，甚至于都懒得找一个好的理由。 竹竿男忍不住问道：“江海，你这次准备搞什么课题?” “反k。”江海并没想在自己的几个好兄弟面前卖关子。 “反k？咱们东海可没地方能研究这玩意。你这是要去xj？”在寝室几人里算是见过世面的竹竿第一个反应过来，分析了起来，“现在正是搞一带一路的关键时刻，这西边最大的难题就在于k分子了。你从反k入手，绝对是个极妙的主意” 竹竿忽的一顿，然后疑惑道：“你在xj那边有熟人？” “没有。” “那你等等，我记得上次你跟着林教授去了nj，难道” “我的名侦探，很晚了，睡觉。” 说完，江海就闭上了眼睛，任室友们百般猜测而不作答。 翌日清晨，一夜无梦的江海是寝室里最早起床的一个，赶着点儿就奔去省城汽车客运中心，坐上了回东州的头班大巴。 抬肘靠在车窗框，感受着凉爽的早风，江海的心情格外舒畅。 虽然时间多了个把小时，可大巴比动车整整便宜了三十块钱。对于父母离异的江海来说，如果不赶时间，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大巴车慢慢悠悠的，驶上了通向东州的高速公路。 第659章 无所不能的黄牛 清晨八点，城市已经苏醒。 批发市场的马路上只要有开着店面的地方，就有不少人挤在一团，要么哄抢新鲜出炉的大货，要么争相吆喝自己的产品。 人群如潮水般涌动，挤得水泄不通。市场里充斥着喧嚣的嘈杂，喧闹和叫卖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纷乱的氛围。 总而言之，人很多。 街角，小曹战战兢兢地站在阿不都面前，他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不安。在他眼里，阿不都像是个两面人，一会儿能搭在他的肩膀上，像是几十年的老朋友大笑着和他说天侃地，一会儿又会眯起狭长的眼眸子，握着他的手，一刀推入无辜女人白皙的脖颈。 鲜血喷在阿不都的脸上，他竟然笑出声音，招呼着小曹进房间吃起了烧烤，喝起了啤酒，浑然不在意厕所里还躺着个死不瞑目的女人和流了一地的鲜血。 他的亲切和残暴让小曹无法抵挡。 直至过了一夜，小曹都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脸上早已擦干的血迹。 “小曹，去街那边给我们买点早餐。”阿不都眼神阴冷，不过嘴角却挂着笑。 “好。” 小曹颤抖着接受了阿不都的命令，他的心脏狂跳不止，身体仿佛失去了控制。尽管内心充满了恐惧，他的脸上却慢慢的变得没有一丝表情，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气，机械的执行着阿不都的命令。 恐惧和无助造就了他的麻木，成为了阿不都的傀儡。 等小曹走远，憋了一晚上的艾克拜尔埋怨道：“昨晚不是说好让那小子爽一下就算入伙了，怎么最后还把人给杀了？那房间可是用他的身份证做的登记，警察马上就会找上门的。” 阿不都笑了笑，丝毫不以为然：“这样多爽。” 艾克拜尔气急，压低声音急促道：“阿不都！我说警察马上就要通过小曹找上我们了，怎么办！要不，我们现在就把这地方给炸了？” 阿不都抠着耳屎，慢悠悠道：“你急什么？房间里的血都被清洗掉了，门口又挂了免打搅的牌子，没人会发现的。” 艾克拜尔心虚的朝四处看了一圈，快速道：“我总觉得警察马上就要从后边跳出来把我们抓住，哎，我先去炸了。” 说着，艾克拜尔小心翼翼的揣着小玩意就准备往人最多的一处店铺过去，真的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阿不都一把将对方拉住，像是看傻瓜的面容一样盯着：“我说艾克拜尔，你是真的准备做这一锤子买卖？” 艾克拜尔一脸的难以置信：“大家不都是这么做的吗？难道你还想再来几回？” 阿不都耸耸肩，指了指艾克拜尔怀里的小玩意：“你这不是可以遥控吗？让小曹去啊，我们站远些就行。到时候瞅准了机会，‘bang’的一下就炸了。你不是老担心警察会通过小曹找上门吗？我们这就把他给送上门，嘿嘿，不过是死的罢了。” 艾克拜尔听了半天，还没反应过来。 阿不都拍着他的肩膀，继续道：“就是送到警察局里给炸一下啊。警察局，明白了吗？” 艾克拜尔低头瞄了眼怀里的小玩意儿，自知之明道：“警察局就算了，可能还进不了门就得被毙了。我们还是找个人多的地方就行了。” 得益于nj全方位、360度的安全防卫，使得艾克拜尔这种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人，天生对着警察有着些许的，甚至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发现的畏惧。 阿不都伸出舌头舔了下干燥的唇，撇撇嘴道：“那也行！嗯，好多好多挤在一起的人一下子飞到空中，像打烟花一样，嗯嗯，也不错。艾克拜尔，到时候也许会有一个脑袋凑巧飞到我们的脚边也不一定。 “哈哈，真爽！” 说着说着，阿不都被自己的情绪调动起来，兴奋异常，他的脸部肌肉开始痉挛，表情变得扭曲而又狂热。随着双手不住的在空气中胡乱挥舞，仿佛此刻他的手里真有一个人头。 艾克拜尔控制不住的后退半步。 “阿不都先生，早饭买来了。”小曹回来了，拿着一袋子的早点，乖乖站在阿不都身边。 艾克拜尔将视线投向这位新近入伙的小家伙，思忖着这家伙为什么刚才不趁机逃跑？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阿不都哈哈笑着，一手搂紧了小曹的脖子，笑道：“小曹，叫什么先生，多见外。等会儿你去那店里帮我买点东西回来，然后我就给你钱，让你去上网。” 小曹麻木的神情中出现丁点光亮，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阿不都示意艾克拜尔将小玩意拿过来，然后随手指向西边一处店门口聚集了不少人的地方，说道：“小曹，你就去那家店” 说到一半，阿不都戛然而止。 因为他发现街对面几个穿便服的男人很像警察，或者说就是警察，指着对面的手臂一下落了下去。 很显然，对面的那几位便衣警察注意到他们了。 阿不都搂着小曹的脖子来了个180度的大转身，拖着对方瘦小的身躯往反方向大步离去。 艾克拜尔已经习惯了阿不都的肆意妄为，以为对方又有了新的主意，随即跟在后边离开。 一路上，阿不都热情的和小曹聊着天，要么讲述自己故乡的大山大河，要么请小曹介绍义务市的人文历史。 聊得高兴处，阿不都频频回头征询艾克拜尔的意见，或是和他分享自己的见地和想法。 只不过阿不都的视线却是没有半分落在艾克拜尔的身上，绝大部分时间都是越过其肩膀看向背后。 次数多了，艾克拜尔也意识到了不正常。 难道有警察跟上了？ 他强行忍住回头的欲望，除了恐惧，更是在阿不都偶尔看向他的严厉眼神中得到警告：不准回头! “走，我们去其他地方玩玩！” 来到一处汽车站门口，阿不都兴奋的挥舞着双手，以不容置疑的态度让三人径直闯进了繁忙的长途汽车客运站。 小曹因为在阿不都接二连三的洗脑和杀戮等行为的冲击下，他的思想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我，只能机械地执行阿不都的任何命令。 三人拐入汽车站，候车室门口一台硕大的安检门映入眼帘。 安检门前排着几列长长的队伍，都是等候安检的乘客。后面是几位身穿制服的保安，有男有女，看着像是没什么战斗力，硬冲肯定是没问题的。 艾克拜尔眼前一亮，低声道：“阿不都，要不就这里。” 阿不都一手拍在对方的脑壳上，呵斥道：“想什么呢，我们还要去东州！你怎么脑子里尽是这同归于尽的想法？” 碰到安检门，艾克拜尔怀里的小玩意肯定藏不住。没想到这临时坐大巴逃窜的想法一下就破灭。 阿不都心知不妙，快速回头看了眼后方，然后拉着两人去了车站院子的角落，准备伺机从后门逃窜。 在他东张西顾的时候，一名戴着鸭舌帽，胸前挂着一个小包的男子凑了过来，前后就几步路，却也是目光游离，不时扫视着周围的情况，看似慢悠悠，实则目标明确的朝阿不都等人走来。 要不是那鬼鬼祟祟，看着就不像好人的眼神，以及单独一人就敢摸上来的作派，阿不都差点以为这鸭舌帽也是个穿着便服的警察。 走近几人，鸭舌帽眼神中闪烁着几丝狡黠，压低声音问道：“哥们，去哪儿？我有票！正规的，也是站里的车，价格便宜！就是不能在站里上车，只能麻烦你们去后面巷子里上车。” 阿不都笑了，原来是一位无所不能的黄牛。 第660章 买火柴 一天前，凌晨。 义务市公安局（县级市），指挥中心。 负责接听电话的女警将一份刚打印出来的a4纸放在值班领导的桌前，面色严峻。 “主任，三天前接到铁路公安的电话，说是有两个行迹可疑的魏族人在我们义务站下了车。这是该两名魏族人的身份信息。” “三天前？” 秃顶的主任有一搭没一搭的刷着抖音，此时听到下属的汇报，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说了句“知道了”。 女警微微一皱眉头，压下心中的恼怒，说道：“主任，要不你看一下？这两个魏族人原本的目的地是在东州，结果却在我们这下的车” 主任视线依旧在手机屏幕上，抬手打断对方的讲话，轻飘飘道：“三天前的案子？那天是老胡带的班。明天上班的时候，你把这些资料拿给他就行。咱们呀，管好自己值班的事情就够了。” 说着，腾出一只手将原本放在他面前的资料又推了回去：“都三天了，人都不知道去哪了，说实话，已经没必要管了。” 女警深吸一口气，继续解释道：“刚才接到群众报警，说是有魏族人四处搜刮火柴？” “火柴？”主任看着好像有了点兴趣，抬起头凝视着天花板，“他们买火柴干嘛？烧烤吗？怎么不去买打火机？” 女警见主任的脑袋终于离开了那手机小屏幕，加快语速道：“主任，事情是这样的” 抬头的主任将脑袋顺时针转了几圈，又逆时针转回几圈，脖颈处发出咔咔的声音，原来是低头刷手机太久以致脖颈有些不舒服了。 女警的话他是听也没听，旋即又低下头，语气带着不耐烦：“管这些干嘛，现在火柴又不管制，随他们买去。小丽，我们这地方一天能过来几万人，其中还得有上千个老外，要是什么事情都管的话，大家还要不要休息？换个说法，就当大家是机器人不用休息，你觉得能管得过来吗” 啪！ 女警终于忍不住，一掌拍在桌子上，惊得主任拿在手里的手机都差点滑落在了桌子底下。 “主任！有魏族人今天在我们这几箱几箱的购买火柴，万一在人口密集的地方烧出个火灾出来，那可怎么办？” 主任一愣，笑了，终于是将手机放在边上：“你放心，要是真的准备纵火，人家也不会去买火柴。你想啊，打火机、喷火机之类的哪个不比火柴强？” “那为什么一下买这么多的火柴？” “我们市里每天这么多的买卖在进行，剪刀、菜刀、锤头等，你是准备一笔笔的都查过来？” “主任，可是铁路处那边的乘警也是怀疑这两个魏族人有问题，你说要不要把这情况通报给反恐怖大队？” “他们那就俩老头，连个大头兵都没有，能干啥？哦，对，能打电话上报给反恐怖支队。” “主任，这样传来传去的效率差又容易出错，要不由我们直接上报给他们支队？” “他们那支队才几个人？三更半夜的，连买个火柴的事情还报到上面，要被人笑话的，没必要。”主任沉吟片刻，知道不弄出个举措来，这死脑筋的家伙指定不会让他休息，“那这样，等会你将情况通报给刑大，让他们派人去摸下情况。” 支队属于市局机关，上报的话得经过他们县市局领导的同意，这大半夜的叨扰局领导，还是这种买卖火柴的小事，肯定得挨白眼。 小丽年轻不懂事，他可不能跟着瞎折腾。刑侦大队是自己局里的单位，于情于理都是由他们出面再好不过，反正他们是专业侦查的。 主任补充道：“你就通报过去，说是怀疑有外来的少民可能纵火，让他们派人查一下。嗯，把铁路公安的资料一并传过去，说是案情繁冗，人员复杂，极有可能引发群体性事件。让他们务必摸清楚情况。” “嗯？”正在记录的女警抬起头，疑惑道，“主任，这跟群体性事件没什么关系？” 秃顶的主任油腻的笑了笑，像根老油条：“就多几个字，都写上，写得越较真越好。听我的，没错。” 楼下，刑侦大队，值班室。 “老柳，指挥中心转了个警情过来，说是有人大量购买火柴，可能有纵火的嫌疑，让我们去查一下。” 一名戴着眼镜的刑警放下电话，然后等着咔咔作响的打印机将警情信息打印出来，拿到手上一看才发现嫌疑人是两个魏族人。 老柳叼着根烟坐在电视机前用手柄玩着ps5游戏《老头环》，不以为然道：“逗我呢，用火柴纵火？这人怕不是从牢里坐了二十年刚放出来的我去，又死了！哎，这女武神真难弄！” 眼镜耸了耸肩，同样觉得这个警情有些无聊，不过既然指挥中心传来警情，按规矩他们就得出动警力去侦查。至于能不能查到些什么，或者说查不到什么，都没关系。 程序，是必须要走一遍的。 眼镜拿着资料走到老柳边上，站着看他耍游戏。 “老柳，你为什么要拿个盾牌怼着boss从头弹到尾？累不累啊，怎么不用武器？” “长夜漫漫，打发时间嘛。” 又死了一局，老柳气的丢掉手柄，然后接过眼镜递过来的警情资料，快速浏览了一遍。 “两个魏族人？那是得去看看。他俩住哪里没查到吗？”老柳抓着刚刚打印出来的资料前后翻着找，没找到。 “没有。估计没住进酒店，也许待在亲戚朋友家里。” “嗯，可关系人这一块也是空白的，这可没法入手。” “要不，从动车站开始视频倒查？” “行，那就明早等上班了交给视侦队等等，你用天眼扫一下，这个快的，我们自己先过一遍。” 老柳和眼镜回到电脑前，通过天眼系统快速搜查，还真给他们查到了这两名魏族人在街上走路的几段视频。 老柳指着其中最新的一段视频说道：“应该就住在这附近了，明天我们早点起来去那头转一下，也许能摸到点线索。” 次日。 两人起了个大早，先是给视侦队的人留了条协查的讯息，然后就跑去昨日通过天眼系统排查到的嫌疑人最后出现的那条街。 一路问询过去，十来个宾馆和招待所全部一一现场走访，其中有几家表示确实接待过两个魏族人，不过都没有让其办理入住。 线索就此断掉，侦查只能终止。老柳暗暗松了一口气，寻思着下午是不是找点事情做做，比如约上好友去钓鱼。 老柳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八点半，算是正式下了班，接下来的时间是他们值班人员的补休时间，也就不用继续工作了。 他招呼着眼镜一起去街边早餐店。 阳光明媚，路上熙熙攘攘的人越来越多，却是有种让人安心的氛围在蔓延着，亦是感染了作为警察的他俩。 特别是刚值完班，守完夜，一大早起来就出去摸排，虽然没找到什么线索，不过这种守护一方的感觉，还是能让人有一天的好心情。 坐下后，等着服务员端了两碗面条上来。 老柳一边吸溜吸溜的吃着面条，一边交待眼镜将这次警情的侦查经过做一个工作记录，算是把这案子给结了，两人也好安心下班。 吃完面条，老柳一抹嘴，准备买单走人，结果队里来了电话，一看是视侦中队的，知道应该是魏族人的案子有了线索。 接电话前，他还朝眼镜打趣道：“咱们市里每年几千万采购过来的监控，看来还是有点效果的。” 眼镜肯定道：“那当然了，维护费每年都要一千多万，不过这钱花的值啊。办案轻松多了。” 老柳接起电话，几分钟后挂掉。 在电话里，视频侦查中队的协警将情况做了简单介绍，说是锁定一名同行的华族男子行踪轨迹，查出了其近几日的酒店住宿信息，那两位魏族人应该和他住在一起。 随后，相关酒店和人员信息就传到了老柳的手机上。 “补休取消。走，干活了。” 第661章 发现端倪 老柳和眼镜在前往附近酒店的路上，意外的碰见了那三人。毕竟两个魏族人再加上一个华族人，还都住在附近，走在路上倒是挺显眼。 自然地，他们从后边远远吊了上去。 老柳惦记着下班去钓鱼，想早点上去检查一番就收工。眼镜谨慎一些，毕竟是危险程度比较大的少民，还是成团伙的三个人，建议呼叫支援过来，等人多了再上前盘查。 这是老成之言。毕竟警察这工作，别看平日里没什么大事情，左右就是调解邻里纠纷或是处置打架斗殴，即使抓捕暴力犯，在枪口和警服的威慑下，基本也是没什么危险的。 可万一，警察就怕万一，这万一碰到什么倒霉事情，就是处理个交通事故都有可能被过路的汽车撞死。所以谨慎一点，肯定是没错的，不差这等待的一点点时间。 老柳点头同意。 就在两人一路跟着走到义务市的客运中心时，就见那三人忽的拐个方向蹿了进去，然后在车站里头拥挤的人潮中一下消失了踪影。 两人面面相觑，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 一个小时后。 在车站里头转悠许久也没发现人，只等到后续增援的值班组过来也是半点用处都没有。毕竟这么大的流量摆在眼前，除非卡在前后门一个人一个人的排查，不然就是大海捞针。 “老柳，车站那边早上的大巴没有魏族人乘坐离开的信息记录，估计那三个人应该是从后门走的，没有坐车。”从车站办公室查询信息回来的眼镜，将手里的一叠资料递给老柳。 有大巴车的班次时刻表、实名登记的乘客信息表等。 老柳捏着资料随便翻了翻，心里隐隐起了不祥的预感，说道：“这三个人明显具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估计不会是好人。当下他们肯定是发现了警察的存在，所以才在中途逃走。这样，我们现在马上去他们住宿的酒店，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也许还能来个守株待兔。” 眼镜扶了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笑道：“你都说他们早就发现我们跟踪了，怎么可能还会回酒店？” 老柳边走边说道：“那我们就抢在他们前面，看看能不能截住他们的行李。前回跟着的时候，我记得他们手上都没拿行李。” 一行人马上赶赴酒店，先是在前台查询了三名可疑人员的入住信息，以及当前该房间的入住情况。 在确定三人并未回到酒店后，喊来服务员上了楼，丢掉挂在房门把手上的“免打扰”小牌子，刷进万能房卡。 老柳迫不及待的打开房门。 一进房间，众人就闻到了隐约的血腥味。 “厕所。” 老柳眯着眼睛看向关着门的厕所，然后伸手挡住了后续想要进屋的眼镜：“等等，这里很可能是凶杀现场，先通知鉴定室来人。” 杀人案件老柳见过的多了，可这魏族人的杀人案件他倒是第一次碰到，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盯着那闭紧了的厕所门，老柳脑海中不断浮现年轻时候在qq群、qq空间上看的那些k分子的虐sha视频。 一片沙地上停着辆皮卡，几个戴着头套的男人，从后备箱里拖下来一个双手反绑着、眼睛蒙着的人质给丢在地上，然后径直压在其背上，单膝顶着人质的背部，从后边一刀一刀从喉咙开始来回摩擦的割头。 最后那人质的头只剩下脖子后面的皮肉还和身体丝丝连接着。 当时还只是15岁的小柳看完视频整个人就炸了。 时至今日，老柳还是忍不住一阵发颤，感谢国家对网络的控制，现在网络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总算是看不着了。 不知为何，老柳总觉得那扇门后面，也许就躺着一个被五马分尸，抑或砍头剁手脚的残破尸体，甚至可能有好几具。 这些可都是k分子的拿手好戏。 汽车火乍弹、人体火乍弹 “火柴！” 就在这一瞬间，老柳猛地联想到早先接到的警情，就是魏族人在周边四处收集火柴，因为过于频繁，以致有商家报警。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快速的在网上查询相关资料，几分钟后，得到了确凿的证据。 “大量的火柴是能制造火乍药的。”老柳目光愣愣的看着地面，轻轻摇头道，“这已经是超出我们可以控制的范畴了，怕是要上报到反恐怖支队。” “对了，眼镜，你现在赶紧去找酒店的管理，把走廊上这一边的监控调取出来，然后” 正说着，老柳的电话再一次响了起来。 视侦队的。 （ps:视频侦查中队，专门通过观看视频监控来找出违法犯罪的线索，然后将结果通报给侦查员。他们不负责具体的现场搜索和抓捕工作，也没有执法权，只负责视频侦查。） “喂，柳警官。我们翻了一遍客运站周边的监控，发现这三人在客运站后门上了一辆开往东州的大巴车，车牌号码是海g，现在车子已经在高速上了” “妈的，看来是通过黄牛上的车！”老柳暗搓搓的骂了一句，心里奇怪这初来乍到的几人，怎么会有如此娴熟的反侦察技术，都知道找黄牛上捷径了。 通过华国遍地都在的黄牛，他们既避免了实名登记的程序，又能在熟稔道路的黄牛的带领下，直接蹿到站外小巷子里，神不知鬼不觉的上了开往东州的大巴车。 要不是老柳他们因为商家报警对方搜罗火柴的事情外出调查，习惯于通过大数据筛查（查询飞机、动车和大巴的实名购票系统）的当代警察，指不定还以为这批人尚逗留在义务市呢。 想到这里，老柳眼眸子忽的一凝，他想起了铁路公安传过来的协查资料。上面就写有这批人的目的地，就是东州！ 就凭这几个人先前的反侦察意识，老柳非常肯定铁路公安的怀疑必定也是被这几人察觉到，所以提前下了动车。 不过最后，他们还是通过大巴车赶往东州。 怕是要出大事！ 必须马上通知东州公安！ 侦查员老柳挂掉手机，忧心忡忡。 风，穿过房间里半开着的窗户，发出呜呜的声音。 第662章 丢了的梦想 东州午后的阳光透着微微的暖热，绿叶茂盛的特警大院窸窸窣窣，是个清闲的日子。 大院门口的门卫楼，里头搭建了个小阁楼，算是大队长李达给市局下派的陈川同志另设的独立办公室。 毕竟这家伙天天上班不打卡，坐办公室也是肆无忌惮的玩手机，怕影响新同志，所以就弄了个“世外桃源”给他。 这办公室最妙的地方还在于边上挨着一个小空地，原本放了几个架子是给大家临时放快递用的。 为了能让陈川安身，李达大手一挥，将这小地儿的架子清理一空，堪堪留下一个小空地正好给陈川停车用。 到时候人家上班时，把他那辆锃亮的帕拉梅拉滑停进去，车门一开一关，转身就能上了二楼办公室。下班时，下楼走几步就能开车回家，端的是一个简单方便。 在李达的煞费苦心下，算得上将陈川这个所谓的市局下派干部真正的和大队其他队员隔离开来，免得其他人传染上那市局机关公子哥吊儿郎当的习性。 当然了，陈川也乐得自在。不过自从那批边防的转业过来后，这阁楼又多了一个好哥们，朱一霸。 还没上楼，在楼梯口就听到了陈川的沉重叹息：“哎，我们都在努力的活着。” 上楼一看，见陈川在刷抖音，陈书笑骂道：“我和朱一霸在努力活着不假，你一个公子哥也努力活着？努力泡妞？” 说完也不客气，陈书上去就把陈川手里的视频划拉到了最前端，重新看了起来。 小视频当头的一段文字挺吸人眼球的。 “太不讲理：摆地摊，警察直接罚款一万元！” 陈书还挺奇怪的，摆地摊那不是城管该管的事情吗，怎么轮到警察去罚款了？这一罚，还得上万元。 慢慢看下来才知道这是在漂亮国发生的事情，只不过里头的摆摊大妈是华人或者华裔，然后执法的警察凑巧也是亚裔面孔，两人说的还都是普通话。 要不是作为同行，第一眼能瞧清楚了视频里的是漂亮国警察制服，连带着他都要根据标题发挥一下键盘侠的实力了。 这里补充一句，漂亮国警察制服和华国正好相反。 在华国，不管是保安还是城管，都喜欢将制服的外形往警服上靠，尽量做到越像越好。要不是有法律法条摆在那里，这批人兴许都乐得直接把警服往身上套了。 在漂亮国恰恰相反，别说是不同职业了，单论一个州的警察，州警、城市警、镇警的制服可能都不尽相同。警徽更是一个州一个样，也许今年嫌弃太传统了，赶明儿可能就给换了，也不稳定。 两国不同的根源在于漂亮国的警察系统是一个从下而上的设立的过程，而华国则是自上而下的创建。 陈川因为前面看过一部分的视频，所以就没跟着重新看，自个人坐在边上犹自气愤，拍着大腿哀叹底层人士的不容易。 陈书看完，将手机丢给陈川：“张口就来。在人行道上摆摊子，不管在哪个国家都是不被允许的。这些小摊小贩就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要是都不管了，别说车子，到时候堵得连人都走不了。” 陈川呵呵一笑：“在推崇自由的漂亮国，我相信就是被允许的！” 陈书怀疑自己听错了，又拿回先前被丢在陈川面前的手机，再看了一遍，笑着把手机反转屏幕塞到陈川手里。 “你看看清楚，视频里就是在漂亮国！” 陈川重新拿过手机，默默看了会，悄咪咪的锁了屏幕。 想了想，接着淡淡道：“对不起看错了。我的意思是，不管在哪里都应该遵守当地的法律。你们看，善解人意的摆摊大妈，人家被警察处理了一点也不胡搅蛮缠，乖乖受罚，这态度是非常值得肯定的。” 陈书笑骂道：“你不去当公知真是可惜了，双标！这事要是放生在国内，肯定得全网热搜+小作文。” 陈川严肃的摆手道：“不开玩笑，我是就事论事。” “那边的警察真的会开枪啊。”站在边上全程看了两位警官的表演，我们亲爱的边防好兄弟朱一霸同志，一言道破了天机。 瞅瞅时间差不多了，陈书打声招呼准备回办公室。 上楼的时候，他顺路去二楼的综合办公室转了一眼，眼见着许明亮开着笔记本，桌面上是qq登录的界面。 知道许明亮马上就要调任，陈书想了想，敲门走进办公室，想着趁人还在单位再聊上几句。 “许哥，干嘛呢？” 许明亮没有回头，眼神直直的盯着面前的电脑桌面，啧了一声，叹息道：“想找点以前在特警拍的放在qq空间的照片，可这密码丢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qq密码？”陈书皱着眉头想了会儿，苦笑道，“我好像也忘记自己的密码是啥了。对了，可以找回密码的，应该挺方便的。” 许明亮抬眼，越过笔记本屏幕的上框，看向对面坐着的，刚加入特警队的小年轻，突然问道： “胖子丁，你的梦想是什么？” 正吃着饼干的胖子丁一愣，回答道：“当警察？” 音调向上。对于这个问题，显然自己也没多少把握。 陈书弯下腰来，一字一句读着屏幕上的文字：“申述，问题：你的梦想是什么？” 一愣，旋即转头问道：“许哥，这是你的qq密码提示，你问小丁问错人了？” 许明亮摸了摸鼻子，短促一笑：“都过去十几年了，我忘了我当时填的是什么，试了几个都不对，所以就想找胖子丁试试。” 胖子丁反应过来自个儿先前没有底气的回答有些丢脸，这会儿也凑到两人边上，好奇道：“许哥，你前面试了啥？” 许明亮目光平静，并没有做作，淡淡道：“金钱、美女、房子，结果答案全是错的。来，胖子丁，你过来试试，让我看看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梦想都是什么？” 胖子丁挠挠头皮，又不好意思拒绝老大哥的意思，磨磨蹭蹭挪了过来，捣鼓半天，堪堪才敲下一个字来。 “英语老师？就你这五大三粗的熊样还想当老师？体育老师还差不多。”许明亮撇了撇嘴，随意的调侃着。 陈书突然读懂了许明亮眼中的寂寞：这丢的哪是密码，应该是最初的梦想。 他真诚道：“许哥，我觉得你如果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也许会比你的qq号更加宝贵。” 这时，挂在陈书肩上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 大队领导的对讲机一般不会响，有什么事大家都习惯性通过电话联络，可真响起来的时候，那一定就是出了大事情。 “紧急出动！” “小丁，清点人数和装备。许明亮，你马上带人去枪库领枪。” “大家都动起来！” 哗啦哗啦的声音响了不久，然后整层楼皆是安静下来，窗外头传来的“呜哇呜哇”警笛声越来越轻，越来越远。 几缕阳光从窗外打了进来，映照在尚亮着屏幕的笔记本电脑上。 只见此时密码申诉的回答框上只留下一个字： “英”。 第663章 陈书安排陈川去各中队点名，并依次前往枪库领枪，而朱一霸则是去停车场的车辆上检查出警装备。 接着，陈书马上赶往指挥室。 在楼梯口碰到了同样匆匆赶来的大队长李达，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进入指挥室，值班长杨昌汇报：“刚接到通知，说是三名涉嫌杀人的k分子坐在从义务市来我们东州的大巴车上，预计会在两个小时后到达我们辖区的双屿客运中心。分局让我们全体出动，马上赶赴双屿驻点岗亭。” 李达点点头，和陈书商量道：“今天虽然由你带班，但这事涉及k分子，事关重大，还得我带队出发。” 大队的副教导员谢持恰好请了年休假去外地游玩，这会儿正明大队的大队领导就剩下李达和陈书二人。 按照规定，必须得留一名大队领导在本单位坐镇。 陈书心里一沉，这几天晚上老是梦到那台nj荒郊野外的无人机，所以潜意识以为这k分子一定是奔着他来的。 虽然这事不可能这么凑巧，可那台当初玉买肯他们在事后也无法确定其踪迹和信息的无人机，陈书就笃定这k分子的事情迟早还会冒出头来。 心事辗转，陈书如负千斤，郑重道：“李大，你马上就要调任法制，这时节可千万不能出一丁点的差错。今天是我值班，所以由我带队出警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 李达是个粗汉子，行事全凭本心和喜好来着，大大咧咧道：“我才不愿意去那哪门子的法制咧，留在特警才好。” 陈书知道李达的心意，这种警情九成九不会是好事。李达年岁已大被安排去了法制当教导员，所以站在他的角度来讲，这些可能会带来责任和事故的事情就该由他这位准备退二线的老人出马。 陈书这种有着大好前程的年轻人，没必要冒这种风险。 虽然感激李达的好心好意，陈书沉吟片刻，还是劝道：“李大，我是这么想的。如果有攻坚任务，我觉得也会是支队他们上，我们大概就是站在周围警戒，还是那种三、四环以外只是阻止群众进来的地方，所以应该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李达哈哈一笑：“既然出不了问题，那我去不是更好？” 现实的确会如陈书所讲的一般，在东州市内如果发生了恐b事件，处置的第一梯队怎么都不会轮到他们这种区县的巡特警大队，百分百会由支队直属一大队（含突击中队）负责。 然后按照顺序排下来是机动大队、巡逻大队等。就这么一溜下来，已经是接近两百号的特警主力，还都是能配枪的正式编制警察，警力不可谓不充分。 可不知道为什么，陈书总觉得远道而来的k分子和他有关，正义感和责任感极强的他是绝对不会容许自己退在他人身后。 并且，小强也是死在k分子的手上。 所以不管是从警察的身份出发，还是朋友的角度，陈书本就和k分子落下了深仇大恨，可以说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境地了。 陈书直视李达，沉声道：“李大，我前些日子去nj待过，和k分子他们有过正面的冲突，我有理由相信他们这次是奔着我来的。” 站在边上一直一声不吭的杨昌，心里泛起了惊涛骇浪。 纵使在野战部队退役的他，此时此刻，竟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一切原因，皆因为陈书刚才所说的“冲突”二字。 当初陈书刚从nj退回来的几天，杨昌所在的战友微信群就传疯了一条信息：有一名沿海的援疆特警，以一己之力用炸弹屠杀了几十名持械对抗的k分子。 当时还附上了一张照片，那是一张背景为荒凉戈壁山山洞附近的照片。 只见洞口旁边趴着两名警察，一个是穿着印有“特侦”二字的警服的xj本地特色警种，另一个则是穿着绿色军大衣，像是武警。 不过因为距离有些远了，看不清脸庞。 大家讨论的重点是那名武警，到底是出自哪里的总队。 因为普遍认为公w员出身的特警，是不可能有这种实力和胆量去挑战嗜杀成性，并且武装到牙齿的k分子。 当时杨昌还屁颠屁颠拿着这事去问过陈书，毕竟算上这时间段，两者还是有着不小的重合。 结果当然是否认。 他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就像他和战友们在群里分析的那般，沿海安逸惯了的特警怎么可能有如此胆识，照片中人只能是武警特战。 此刻，杨昌跟着陈书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了，极少见他这般郑重，郑重中酝酿着可怕的风暴。 许是感受到了陈书的严肃，原本还想打趣的李达收起心思，终于点头同意了陈书的请战。 五分钟后，正明特警大队整队出发，赶赴现场。 到达指定地点后，岗亭边上已经停了七八辆警察，除了常见的派出所的出警巡逻车外，还有几辆分局的机关车都停在外边。 陈书扫了一眼，心知市局的人都没还过来。 刚一进门，就见到坐在最上头的张绪明，正明分局常务副局长。眼下市局的领导还没到，理当由他先主持工作。 “陈书。” 张绪明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陈书面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猜就是你会来，你来了我就放心了。李达呢？也一起过来了吗？” 什么！ 满屋子的分局、所领导都看了过来，满脸错愕。 作为常务副局长，竟然对一位特警的副大队长如此亲昵，还当着众人的面明确表达出了自己的倚重。 接着一位大略知道些内情的某大队领导将陈书这几年的事情给快速讲了一遍，特别是那即将批文下来的一等功。 那可是和西边的省，西边的疆有关的事情。 然后就是前些日子，市局的常务副局长王局假借考察直播短视频的理由，特地带着市局几个重要业务口的领导去特警大队看望陈书。 嗞！ 大家明白过来，此时看向陈书的眼神就像看向一颗冉冉升起的巨星，再不复先前的疑惑。 陈书腰杆挺得笔直，回道：“我们谢教恰巧请了年休，队里没人就让李大留下了。” 张绪明也是随口一问，李达来不来的他是真的无所谓，有陈书这尊杀神在，他正明分局还真是不虚这远来的三名k分子。 “好！好！好！” 中气十足的三声“好”字，明确无误的表明了张局的期望和必胜的决心。 第663章 出动 陈书安排陈川去各中队点名，并依次前往枪库领枪，而朱一霸则是去停车场的车辆上检查出警装备。 接着，陈书马上赶往指挥室。 在楼梯口碰到了同样匆匆赶来的大队长李达，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进入指挥室，值班长杨昌汇报：“刚接到通知，说是三名涉嫌杀人的k分子坐在从义务市来我们东州的大巴车上，预计会在两个小时后到达我们辖区的双屿客运中心。分局让我们全体出动，马上赶赴双屿驻点岗亭。” 李达点点头，和陈书商量道：“今天虽然由你带班，但这事涉及k分子，事关重大，还得我带队出发。” 大队的副教导员谢持恰好请了年休假去外地游玩，这会儿正明大队的大队领导就剩下李达和陈书二人。 按照规定，必须得留一名大队领导在本单位坐镇。 陈书心里一沉，这几天晚上老是梦到那台nj荒郊野外的无人机，所以潜意识以为这k分子一定是奔着他来的。 虽然这事不可能这么凑巧，可那台当初玉买肯他们在事后也无法确定其踪迹和信息的无人机，陈书就笃定这k分子的事情迟早还会冒出头来。 心事辗转，陈书如负千斤，郑重道：“李大，你马上就要调任法制，这时节可千万不能出一丁点的差错。今天是我值班，所以由我带队出警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 李达是个粗汉子，行事全凭本心和喜好来着，大大咧咧道：“我才不愿意去那哪门子的法制咧，留在特警才好。” 陈书知道李达的心意，这种警情九成九不会是好事。李达年岁已大被安排去了法制当教导员，所以站在他的角度来讲，这些可能会带来责任和事故的事情就该由他这位准备退二线的老人出马。 陈书这种有着大好前程的年轻人，没必要冒这种风险。 虽然感激李达的好心好意，陈书沉吟片刻，还是劝道：“李大，我是这么想的。如果有攻坚任务，我觉得也会是支队他们上，我们大概就是站在周围警戒，还是那种三、四环以外只是阻止群众进来的地方，所以应该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李达哈哈一笑：“既然出不了问题，那我去不是更好？” 现实的确会如陈书所讲的一般，在东州市内如果发生了恐b事件，处置的第一梯队怎么都不会轮到他们这种区县的巡特警大队，百分百会由支队直属一大队（含突击中队）负责。 然后按照顺序排下来是机动大队、巡逻大队等。就这么一溜下来，已经是接近两百号的特警主力，还都是能配枪的正式编制警察，警力不可谓不充分。 可不知道为什么，陈书总觉得远道而来的k分子和他有关，正义感和责任感极强的他是绝对不会容许自己退在他人身后。 并且，小强也是死在k分子的手上。 所以不管是从警察的身份出发，还是朋友的角度，陈书本就和k分子落下了深仇大恨，可以说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境地了。 陈书直视李达，沉声道：“李大，我前些日子去nj待过，和k分子他们有过正面的冲突，我有理由相信他们这次是奔着我来的。” 站在边上一直一声不吭的杨昌，心里泛起了惊涛骇浪。 纵使在野战部队退役的他，此时此刻，竟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一切原因，皆因为陈书刚才所说的“冲突”二字。 当初陈书刚从nj退回来的几天，杨昌所在的战友微信群就传疯了一条信息：有一名沿海的援疆特警，以一己之力用炸弹屠杀了几十名持械对抗的k分子。 当时还附上了一张照片，那是一张背景为荒凉戈壁山山洞附近的照片。 只见洞口旁边趴着两名警察，一个是穿着印有“特侦”二字的警服的xj本地特色警种，另一个则是穿着绿色军大衣，像是武警。 不过因为距离有些远了，看不清脸庞。 大家讨论的重点是那名武警，到底是出自哪里的总队。 因为普遍认为公w员出身的特警，是不可能有这种实力和胆量去挑战嗜杀成性，并且武装到牙齿的k分子。 当时杨昌还屁颠屁颠拿着这事去问过陈书，毕竟算上这时间段，两者还是有着不小的重合。 结果当然是否认。 他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就像他和战友们在群里分析的那般，沿海安逸惯了的特警怎么可能有如此胆识，照片中人只能是武警特战。 此刻，杨昌跟着陈书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了，极少见他这般郑重，郑重中酝酿着可怕的风暴。 许是感受到了陈书的严肃，原本还想打趣的李达收起心思，终于点头同意了陈书的请战。 五分钟后，正明特警大队整队出发，赶赴现场。 到达指定地点后，岗亭边上已经停了七八辆警察，除了常见的派出所的出警巡逻车外，还有几辆分局的机关车都停在外边。 陈书扫了一眼，心知市局的人都没还过来。 刚一进门，就见到坐在最上头的张绪明，正明分局常务副局长。眼下市局的领导还没到，理当由他先主持工作。 “陈书。” 张绪明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陈书面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猜就是你会来，你来了我就放心了。李达呢？也一起过来了吗？” 什么！ 满屋子的分局、所领导都看了过来，满脸错愕。 作为常务副局长，竟然对一位特警的副大队长如此亲昵，还当着众人的面明确表达出了自己的倚重。 接着一位大略知道些内情的某大队领导将陈书这几年的事情给快速讲了一遍，特别是那即将批文下来的一等功。 那可是和西边的省，西边的疆有关的事情。 然后就是前些日子，市局的常务副局长王局假借考察直播短视频的理由，特地带着市局几个重要业务口的领导去特警大队看望陈书。 嗞！ 大家明白过来，此时看向陈书的眼神就像看向一颗冉冉升起的巨星，再不复先前的疑惑。 陈书腰杆挺得笔直，回道：“我们谢教恰巧请了年休，队里没人就让李大留下了。” 张绪明也是随口一问，李达来不来的他是真的无所谓，有陈书这尊杀神在，他正明分局还真是不虚这远来的三名k分子。 “好！好！好！” 中气十足的三声“好”字，明确无误的表明了张局的期望和必胜的决心。 第664章 心落到了谷底 正明分局一行人还没感叹多久，便让位于风尘仆仆赶来的市局值班局领导，以及随之而来的刑侦支队的支队长，反恐怖支队的支队长等人。 往日里也算是有些分量的一些大队长和所长，皆是小心翼翼的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谨小慎微。 这批大佬往日里都不常见，即使一个人走出来都是受人敬仰的对象，可此时如此大的阵势往台面上一摆，却也从侧面体现案件的严重性。 除了公安局的高层官员，甚至连技侦支队也派出了一辆号称“行走的高科技实验室”的技术侦查车赶赴现场。 先别说这方方正正，外观极为普通的汽车有多大的本事，单单能将这辆车给开出来亮相，就说明上头对这个案子的重视。 当然了，现场最吸引人眼球的自然还是全副武装的特警支队一大队，突击中队。 他们身穿黑色战术装，整齐划一的特警专有服饰展现出不同于寻常警察的纪律和战斗力。全队皆是戴着黑色头盔和黑色目镜，上拉的面罩遮住了大部分容颜。 队员们个个身材高大，体格健壮，每一个动作都充满力量和自信。行进的步伐整齐有力，每一步都带着坚定的决心。 这是独属于他们的舞台。 中队长张中缜上前一步，大声报告：“特警支队一大队突击中队集合完毕，请首长指示。” 市局副局长这一下被彻底征服。 自从知道有三名来自nj的k分子正从义务市坐着大巴车赶来东州的路上，他的心脏就砰砰直跳，怎么按都按不住。 nj是什么地方，他可是太清楚了。 在社会上传来传去的那些涉k的文字或者影音根本就是冰山一角。 那批被彻底的洗脑的人，嗯，根本就不是人，就是个行走的定时炸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在飞机场、火车站等公共场所哗的来那么一大下。 在过来的车上，副局长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象着一座繁华的城市，人流如织，车水马龙。突然，“bang”的一声在市中心发生一起大爆炸。一时之间，爆炸声、枪声、惊恐的呼救声充斥着整个城市，人们四处逃窜，恐慌和混乱笼罩了整个城市。 然后连裤衩都被纪律部门翻出来的他，只能孤零零地站在法院的审判台上，被一字一句的判了个无期。 谁要是还说来公安镀层金对以后发展有大好前程，我直接抽他丫的大嘴巴刚从政府部门抽调到公安履职的这位副局长心有戚戚，于是从没有公安工作经验的他，自然只能寄希望于他人。 副局长眼见来人的飒爽英姿，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 他鼓励的朝张中缜笑了笑，然后示意会议开始。 这次会议由市局反恐怖支队的支队长主持，他先是将义务市那边传来的信息做了个简单的总结，然后开始布置各部门的具体任务。 他是知道这次过来处置工作的副局长的无奈，毕竟刚从政府部门调任到公安，对于这类事件的处置是没有半点经验可以借鉴。 可他，虽然是反恐怖支队的老一，一样没有经验。 他是从基层基础支队那边升职调任过来的。 专业的人负责专业的事。 除了他。 反恐怖支队长点名交警负责外围的交通管制，刑警负责客运站的便衣警戒，派出所的机动待命，这已经是他能想出来的最为稳妥，最可能不犯错的决定。 最后，他求救似的看向特警支队长。 “姚支，攻坚就交给你们了。” 姚支一愣，作为市局的清水衙门，习惯性的准备推脱，可一看那坐在首位的副局长正一脸期盼的望了过来，这份炽热的希冀真的是不能辜负。 盯人谁不会？ 姚支转头注视着站在自己身后的特警支队直属一大队大队长。 本着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的大队长根本就没仔细听，此刻见自家支队长光明正大的盯着自己，然后顺带着将整个参加会议的人的视线都带了过来。 这份压力，嘎嘎得让人吃不消。 下意识的，他转头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后的突击中队中队长，张中缜。 张中缜复制了一遍大队长的遭遇。 不过年轻的他是半点压力都没有，此时兴奋的往前一大步，“啪”的一个立正，大声报告道：“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一片安静。 没有预想中的掌声。 房间内尴尬的没有一点声音。 这份尴尬来源于张中缜苍白的履历，年纪轻轻的他除了历年的考核成绩，根本没有半份实际成绩来支撑他所谓的“必胜”。 在场的都是过来人，如果说他们主张了张中缜的出击，多多少少要承担张中缜失败时所带来的的反噬。 你看，连他们突击队自己的支队长此时都是默不作声的低头记录会议内容，其他支队的大佬难道会傻愣愣的越权站队？ 副局长不会排兵布阵，但是当了多年的领导干部，他还是知道不能在战前堕了年轻人的锐气，不然这事情肯定办不成，也没人愿意办。 他马上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喝道：“好，按计划执行。” 这句话他可是憋了很久，就等眼下给用起来。 然后房间内又是一片安静。 计划，哪来的计划？ 大家不约而同的把视线投向反恐怖支队长，这计划肯定得由他主导。刚这一溜圈过来，态度是表现的不错了，可落到实地的计划是真正半点都没有。 反恐怖支队长汗如雨下，除了掏出纸巾猛擦额头，他也是没有丁点办法。以前干的可都是户籍方面的工作，能够得上“危险”二字的也就是负责过全区高危流动人口和重点人口的列管控制。 要他出个涉k类的处置计划，不是为难人吗？ 一圈下来，会议场重新安静下来，毕竟几十年来，东州从来没经历过恐bu袭击之类的事情，以至于一丁点的人员储备和行动方案都没有。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三名涉爆的k分子马上就要坐着大巴车来到东州，可大家伙儿都是憋着个气不吭声。 因为吭声，就容易出头，出头就得挑责任。 市局副局长气不过，可又没有担责的勇气，只能从坐在自己左手第一位的刑侦支队长开始，一个一个点出来，要求必须讲点实际的东西。 开什么玩笑！ 这可是涉k的案件，弄不好得一撸到底！ 在座的都是老油条，说出口的都是轻飘飘的场面话，喊口号立战书声音是一个比一个响，真要捣鼓个可供实施的战术，那是一个没有。 会议室重新安静下来。 围坐在桌上的众位大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契的再没有发声。 这一刻，站在角落的陈书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落到了谷底。 第664章 心落到了谷底 正明分局一行人还没感叹多久，便让位于风尘仆仆赶来的市局值班局领导，以及随之而来的刑侦支队的支队长，反恐怖支队的支队长等人。 往日里也算是有些分量的一些大队长和所长，皆是小心翼翼的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谨小慎微。 这批大佬往日里都不常见，即使一个人走出来都是受人敬仰的对象，可此时如此大的阵势往台面上一摆，却也从侧面体现案件的严重性。 除了公安局的高层官员，甚至连技侦支队也派出了一辆号称“行走的高科技实验室”的技术侦查车赶赴现场。 先别说这方方正正，外观极为普通的汽车有多大的本事，单单能将这辆车给开出来亮相，就说明上头对这个案子的重视。 当然了，现场最吸引人眼球的自然还是全副武装的特警支队一大队，突击中队。 他们身穿黑色战术装，整齐划一的特警专有服饰展现出不同于寻常警察的纪律和战斗力。全队皆是戴着黑色头盔和黑色目镜，上拉的面罩遮住了大部分容颜。 队员们个个身材高大，体格健壮，每一个动作都充满力量和自信。行进的步伐整齐有力，每一步都带着坚定的决心。 这是独属于他们的舞台。 中队长张中缜上前一步，大声报告：“特警支队一大队突击中队集合完毕，请首长指示。” 市局副局长这一下被彻底征服。 自从知道有三名来自nj的k分子正从义务市坐着大巴车赶来东州的路上，他的心脏就砰砰直跳，怎么按都按不住。 nj是什么地方，他可是太清楚了。 在社会上传来传去的那些涉k的文字或者影音根本就是冰山一角。 那批被彻底的洗脑的人，嗯，根本就不是人，就是个行走的定时炸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在飞机场、火车站等公共场所哗的来那么一大下。 在过来的车上，副局长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象着一座繁华的城市，人流如织，车水马龙。突然，“bang”的一声在市中心发生一起大爆炸。一时之间，爆炸声、枪声、惊恐的呼救声充斥着整个城市，人们四处逃窜，恐慌和混乱笼罩了整个城市。 然后连裤衩都被纪律部门翻出来的他，只能孤零零地站在法院的审判台上，被一字一句的判了个无期。 谁要是还说来公安镀层金对以后发展有大好前程，我直接抽他丫的大嘴巴刚从政府部门抽调到公安履职的这位副局长心有戚戚，于是从没有公安工作经验的他，自然只能寄希望于他人。 副局长眼见来人的飒爽英姿，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 他鼓励的朝张中缜笑了笑，然后示意会议开始。 这次会议由市局反恐怖支队的支队长主持，他先是将义务市那边传来的信息做了个简单的总结，然后开始布置各部门的具体任务。 他是知道这次过来处置工作的副局长的无奈，毕竟刚从政府部门调任到公安，对于这类事件的处置是没有半点经验可以借鉴。 可他，虽然是反恐怖支队的老一，一样没有经验。 他是从基层基础支队那边升职调任过来的。 专业的人负责专业的事。 除了他。 反恐怖支队长点名交警负责外围的交通管制，刑警负责客运站的便衣警戒，派出所的机动待命，这已经是他能想出来的最为稳妥，最可能不犯错的决定。 最后，他求救似的看向特警支队长。 “姚支，攻坚就交给你们了。” 姚支一愣，作为市局的清水衙门，习惯性的准备推脱，可一看那坐在首位的副局长正一脸期盼的望了过来，这份炽热的希冀真的是不能辜负。 盯人谁不会？ 姚支转头注视着站在自己身后的特警支队直属一大队大队长。 本着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的大队长根本就没仔细听，此刻见自家支队长光明正大的盯着自己，然后顺带着将整个参加会议的人的视线都带了过来。 这份压力，嘎嘎得让人吃不消。 下意识的，他转头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后的突击中队中队长，张中缜。 张中缜复制了一遍大队长的遭遇。 不过年轻的他是半点压力都没有，此时兴奋的往前一大步，“啪”的一个立正，大声报告道：“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一片安静。 没有预想中的掌声。 房间内尴尬的没有一点声音。 这份尴尬来源于张中缜苍白的履历，年纪轻轻的他除了历年的考核成绩，根本没有半份实际成绩来支撑他所谓的“必胜”。 在场的都是过来人，如果说他们主张了张中缜的出击，多多少少要承担张中缜失败时所带来的的反噬。 你看，连他们突击队自己的支队长此时都是默不作声的低头记录会议内容，其他支队的大佬难道会傻愣愣的越权站队？ 副局长不会排兵布阵，但是当了多年的领导干部，他还是知道不能在战前堕了年轻人的锐气，不然这事情肯定办不成，也没人愿意办。 他马上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喝道：“好，按计划执行。” 这句话他可是憋了很久，就等眼下给用起来。 然后房间内又是一片安静。 计划，哪来的计划？ 大家不约而同的把视线投向反恐怖支队长，这计划肯定得由他主导。刚这一溜圈过来，态度是表现的不错了，可落到实地的计划是真正半点都没有。 反恐怖支队长汗如雨下，除了掏出纸巾猛擦额头，他也是没有丁点办法。以前干的可都是户籍方面的工作，能够得上“危险”二字的也就是负责过全区高危流动人口和重点人口的列管控制。 要他出个涉k类的处置计划，不是为难人吗？ 一圈下来，会议场重新安静下来，毕竟几十年来，东州从来没经历过恐bu袭击之类的事情，以至于一丁点的人员储备和行动方案都没有。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三名涉爆的k分子马上就要坐着大巴车来到东州，可大家伙儿都是憋着个气不吭声。 因为吭声，就容易出头，出头就得挑责任。 市局副局长气不过，可又没有担责的勇气，只能从坐在自己左手第一位的刑侦支队长开始，一个一个点出来，要求必须讲点实际的东西。 开什么玩笑！ 这可是涉k的案件，弄不好得一撸到底！ 在座的都是老油条，说出口的都是轻飘飘的场面话，喊口号立战书声音是一个比一个响，真要捣鼓个可供实施的战术，那是一个没有。 会议室重新安静下来。 围坐在桌上的众位大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契的再没有发声。 这一刻，站在角落的陈书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落到了谷底。 第664章 会议绕了一圈回来，也就特警支队长姚支讲了一个可供参考的战术，这也是他刚从省城参加培训回来，恰好从教室的投影幕布上录下的一段视频。 原本是准备带回来给侦训大队当教材使用，没想到正好遇到了这个关口，姚支不得不觉得这是命运的安排，算得上没给特警丢脸。 趁着还有点记忆，不过这记忆也就记个大概。以他这个级别，和单位老一的身份，怎么可能还像那些大头兵一样去认真学习？这可专业不对口。 不过还好，标题还记得。 《公交车反劫持演练》 姚支磕磕巴巴的将会议内容讲了一遍，所幸还记得个七七八八，边看手机边阐述，总算是把事情给讲圆了。 可特警支队长这没底气的结巴表现，让副局长心里更加没底。 过来的路上，他在手机查过这类事情的处置，其中记忆深刻的就是那么一段话：说是在华国内，也就首都、魔都、山城和nj的特警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特警。 其他那些中小城市建立的特警队就很普通。那些特警队员就是从普通的警察中抽调出来，再发套特警作战服就是特警了，人员根本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空有特警的名号。 所以，在刚看到突击队长张中缜的时候，副局长还是有被震撼到，觉得这东州的特警可能还是有战力的。 结果刚才那一圈套路下来，这小子傻兮兮的只会干站着喊口号，这智商让副局长的情绪一下落进了谷底。 砰！ 房门被用力打开，一个体型巨大的胖子闯了进来。 眉头都快皱出花的副局长一见其人，激动的都快要哭了。都说患难见真情，这值班的头一天就遭到这事，副局长是真的心酸。 他可是刚从政府部门调任过来的，结果其他几位做了几十年公安的副局长愣是以值班长为首的规定把他给推了出来。 公安工作他不懂是真的，可这涉k的责任有多大，他的心里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着那几位副局长就是让他出头担责的。 副局长站起来，慌忙跑到门边，双手握住进门的大胖子，激动道：“王局，您来啦。” 由于太过激动，都带上了尊称。 来的人自然是市局常务副局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局，王常务。 私底下补充一句，他是从交警支队长做上来的，对于反恐怖工作同样一窍不通。可他就是来了，稳稳的来了。 别人唯恐不及的案子，他就是光明正大的赶了过来，看这架势就是奔着功劳来的，似乎这又是一场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作为当初刚从交警支队提拔到局领导，第一天值班就遭遇了老火车站价劫持案件的王局，自然是心有戚戚。 他感同身受道：“哈哈，我来了。老弟，我可知道你的苦。值班第一天就摊上这种事情，也算你倒霉。你放心，现在我来了，这儿的事就交给我了，有什么事情，都冲我来！” 副局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还得是大领导靠谱，这么大的格局，这么大的气量，难怪人家能当常务呢，这都是应该的！ 安抚好对方以后，王局伸长了自己隐约有些难以见着的脖颈，大声喊道：“陈书，陈书呢！你人在哪儿！赶紧给我过来！” 陈书嘛，正常！ 先前那一批在见到分局常务张绪明热情对待陈书的正明分局领导，在有过惊掉下巴的经历后，此刻总算是有了一点点的免疫。 此时见到在座市局这一批各个支队，平日里拽得不行的大佬交相询问这陈书是谁时，心里竟不由自主的暗暗升起得意之色。 毕竟人还是他们正明分局的干警！ 几位正明分局的领导立刻找上各自业务线的上级，将先前得到的消息又复述了一遍，再加上自己的分析和推断。 特警陈书这份炽手可热的大菜就此上了市局的层面来。 嗞，是他！ 难怪呢，看来这事肯定能解决！ 各位支队大佬在得到手底下分局各大队负责人的解释后，心里隐隐起了几丝期盼。 原本隐在张绪明背后的陈书，众望所归的被推了出来。 王局代替那位副局长坐在首位，招招手让陈书坐到边上。 在会议正式开始以前，他凑近陈书的耳朵，低声道：“陈书，我知道你在nj的事情，所以我会全力支持你，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小强的面容再次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陈书觉得自己是时候，该给这件事情做个了结了。 他深吸一口气，并没有推辞：“王局，谢谢你。” 一句谢谢，即是感激对方能将如此重任交于他一个区区的区县一级的特警副大队长，更是表明自己坦然接受了组织交给他的任务。 在特警大院接到消息时，陈书就已经在心理上给自己做了最为强硬的准备；在双屿岗亭听完全程信息后，他亦是一刻不提的在心里模拟出了无数的处置方案。 就仿佛，从nj回来后的这么长的时间里，他等的就是今天！ 这一刻，陈书站出来，在一众坐着的支队大佬中显得尤为耀眼。 他是由王局举荐，出了问题第一个肯定找王局，可要是真的把案件办成了，那功劳也会丰润一部分给举荐的人。 这既是功劳，也是给常务的捧场。 特警支队长姚支算反应比较快了，第一个跳出来：“我建议由陈书担任现场指挥。” 哟！ 这家伙，现场指挥说给就给？ 这么多年来，谁曾见过一个副股的担任现场指挥？ 都说特警的脑袋醇厚，这的大礼物倒是第一个就送了出来。 其他支队的大佬眼瞅着坐在首位的王局笑吟吟的不吭声，知道这事肯定得过了，大家伙儿马上纷纷追着赞同。 “陈书从nj回来，应对k分子的经验极为丰富，我也同意由陈书担任现场指挥。”经侦副支队长和这事半点关系都没有，不过这露脸的机会他倒是把握的很准。 “陈书虽然没在我们刑侦这条线上干过，可我知道当年有几起影响恶劣的杀人案件都是由他破获，所以这起由义务市的酒店杀人案件引发的涉k案件，交给陈书，我很放心。”刑侦支队长先前憋在角落半个屁都没放出来，深怕引起别人的注意，此时一反常态，踊跃发言的样子让人感叹万千。 “火车站有一起劫持人质案件，当年就是由陈书单枪匹马救下人质，所以像今天这次类似公关场所的客运中心，想必陈书的应对方案一定是最为适宜的，我们肯定会全力配合。”正明分局的一位大队长先是瞥了眼自家的张常务，眼见对方嘴巴都翘到耳根了，心有所悟的情况下果断站出来代表了陈书所在分局的意见。 临时指挥中心士气极旺，仿佛马上就有场垂手可得的胜利。 王局满意的点点头，为自己此次到来的扭转乾坤而得意。 陈书，默然。 第666章 全场哗然 等现场安静后，陈书讲述自己的想法：“就目前的情况来讲，三名x分子已经乘坐大巴车在赶往我们东州市的路上。按照先前姚支的反劫持思路，也就是说，要在高速公路上就把人给截了。” 年岁颇大的姚支挺直腰杆，缓缓看了圈周围，心中有些庆幸自己前些天抽空去省城参加培训的英明决定。 别的地级市支队都是派遣一个分管训练的副支队长过去做做样子，唯独他们东州是老一亲自过去与会的。 虽然他是抱着顺路拜访下老领导、老战友的目的，但起码在白天，他可是实打实的花了三四小时坐在会议室里的，还特地录下教学视频准备带回去，这态度是绝对可以了。 所以说，有时候多做事不一定多错，也许是多一种机会。 陈书朝着姚支微微颔首，表示应有的敬重。 接着，他话题一转，却是否定了姚支在高速公路截停大巴车的方案：“我认为当下，我们并不具备在高速公路上实施反劫持的条件。其一，大巴车上坐满群众，没有足够的空间可供我们施展；其次，时间紧急，东海省内并没有具备反公交车劫持能力的特警队，一支都没有。贸然出手，很容易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顿了顿，见众位大佬皆是颔首不作反驳，陈书继续解释：“远道而来的x分子，既然没有选择直接在大巴上犯案，那肯定是有个预期的目标。如此，我们就还有一定的空间和时间去做更充分的准备。而不是现在，匆匆忙忙的，什么都没筹划好就凭着一股子勇气冲上去。实在没必要。” 咳嗽一声，以退为进：“当然了，如果在座的领导有更好的，能保证群众生命安全的方案，都可以讲出来。” 问题丢出来，全场寂静，没有哪位大佬能回答。 因为大家都清楚，这批x分子不同于那些有着其他目的性的犯罪分子。他们既不要经济上的获益、也没有被关押的同伙，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制造舆论，只为火乍人而火乍人。 也许，当警察乍一出现在眼前堵住前后路。 他们第二秒就会引爆手里的火乍药。 在哪里bang，不是bang呢？ “那接下来怎么办？你有什么主意？”会议桌的某处位置，传出一声没有底气的问询。 众人皆将目光投向站在首位的这位年轻特警身上，毕竟他前前后后作了这么多的解释，一定准备了更好的计划。 陈书深吸一口气，简明扼要：“放他们进东州。” 嗞！ 哗啦一下，室内顿时一片哗然。 众位大佬立时放下领导的矜持，交头接耳，端的是不敢相信自己此时听到的计划。 虽说大巴上的群众也是群众，可自来对于x分子的处置就是能往外控制就往外控制：比如nj的严防死守，外出离开本省都要向社区汇报登记；比如沿路交通设施的进出口，不管是大巴、动车还是飞机都必须实名核查。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将x分子和社会隔离开来，避免他们进入城市这种人口密集的地方。 如此，怎么可能还放x分子进入人员密集的客运站？ 即使是极为信任陈书的王局，也是脸色严肃，开门见山道：“这事情，是不是再商量一下？太冒险了！” 陈书低声道：“王局，虽然空旷的高速公路便于我们截停大巴，可毕竟车上坐满了几十名老百姓，而这，就是封闭狭小空间内的人质。x分子有枪有火乍药，这么点地方根本就没有我们施展任何技巧的可能。你说，我们要怎么行动才能保证群众的绝对安全？” “陈书，你的意思是，能不死人？”在来的路上已经做好要承受一定人员损失的心理准备的王局，这会儿听出味道来了，惊讶道。 “我有把握。”陈书目光坚定。 王局沉吟片刻，朝坐在四周的白衣大佬们微微扬了扬下巴，低声道：“我可以支持你，可你得自己说服那些人。” 即便是常务，在面对如此险峻的行动时，也不能弄一言堂。 陈书点点头。 这时，站在角落的张中缜心生不满，极为不满。作为支队直属的突击中队，日日训练不就是为了防bao处tu吗？ 可为什么真到了时候，反倒是分局那些只会天天在马路瞎逛吸引群众眼球的真巡警假特警，备受推崇甚至以为一战必胜。 那可是他张中缜该坐的位置！ 张中缜隐藏在沉寂的角落，与现场热烈的气氛形成一黑一白的明显对比。随着时间推移，年轻的他很是介怀，满脸愤懑。 论学历，他在警院就读的警务战术与指挥专业，就是专门针对反k特警这个警种设立的。进行相关的教学与研究工作，其深度是能做到全日制研究生的程度，是绝对上的了台面的技术活。 论专业度，他从警院毕业以后就进了市局特警支队，新警培训之后就以优异的成绩进入突击队一直待到现在。每天的训练和工作全部是围绕着反k来进行，这么多年的功夫下来，积累的东西不可谓不丰富。 可如今！ 一个外行竟截了胡！ 这些都不应该只是一个在派出所这种基层单位的治安警，或者说区县分局的巡警所能比拟的，可眼下，大家的视线和注意力全集中在了那家伙身上! 所以，即使在大佬云集的临时指挥中心，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副股，但也要争上一争。 “我有个想法！” 他“啪”的上前一步，声音很大。 会议室立马安静下来。 一道道目光看向他，原本讨论得正热乎的场面一下寂静无声。珠玉在前，这一刻大家都在默默聆听这位新站出来的特警小兄弟的高见。 先前凭着一股子恼气，张中缜毅然决然的站了出来。 可此时一下成了众矢之的，他又有些心虚和不知所措。毕竟自个儿一群人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的自high，比之直面这批公安大佬们还是弱了许多。 既是尴尬，又是委屈，最后只剩下几分惶恐。 握紧拳头，张中缜大声说道：“为什么不在高速上把人给截下？这到了城市里到处都是人，不是更危险吗？现在只剩下一个小时，我们为什么还在这里浪费时间？我们必须得以最快的速度在高速公路上设下堵截点！ “即使大巴车上的群众有牺牲，那也比在城市里到处都是人的地方强！我们突击队不怕艰难，也不怕牺牲。只要领导相信，我们一定能处置好这次的事件！” 按理说，身为特警支队的突击中队的中队长，更多的应该关注在如何执行上级下达的突击任务，而不是在战术层面上提出质疑。 不过先前的不满酝酿已久，年轻的、骄傲的张中缜忍不住。 如果是别人也就算了，可眼下站在这第一位置的竟是支队下属区县巡特警大队的一员。这种人，往常可都是他们在训练场休息时所调侃的壳子特警：暗指只是穿戴特警装备，却没有特警该有的实力的普通巡警。 张中缜是真的不服，他才是该为特警正名的人！ 会议室里的大佬在听过张中缜的表态后，轻声与坐在边上的人商量着，有人频频点头，有人默不作声，也有人悄悄看着周围人的表态。 咚。 陈书双手在桌上轻轻一嗑，站了起来。 他的目光掠过在场众人，看向窗外蔚蓝如洗的天空，白色的云层间，似乎又看到了那个胖乎乎的身影，在爽朗着朝他大笑。 后边陆陆续续浮现的是许多许多的男男女女们，这些都是在nj无辜死于分子手下的平民和警察。 片刻，他收回目光，斩钉截铁道： “高速上虽然没人，可大巴车上还有很多无辜群众，只要一动刀枪，很容易产生误伤。我有一个办法，可以零伤亡拿下x分子！” 顿了顿，他咽下一口唾沫，补充道：“绝对的零伤亡。” 全场又是，哗然。 第667章 偷天换日 由于上一章节被关了小黑屋，这里做个前情提要： 在行动会议中，陈书力排众议，强行压下了特警支队长在高速公路上截停大巴车，进行反劫持的提案。 在一众白衣大佬面前，陈书提出了将z分子连同大巴车放进东州客运站的想法，震惊全场。 包括一直支持陈书的王局，大家都觉得这招引狼入室太过凶险，皆是极力反对陈书的建议。 陈书，独木难支。 以下为本章正文： 叮铃铃。 手机声突兀响起，打断了陈书和张中缜的对立。 王局扬扬手，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朱厅。”王局不自禁起身，恭敬的微微低头，仿佛电话那头的人就站在身前，“对，我已经到现场了。” 王局一边听着一边不住点头：“朱厅，您看这样子行吗，我们这边正开着现场会议，我把免提打开，让大家都能听到您的指示。” 一停顿，然后将免提打开。 朱厅，省厅常务副厅长，这可是平日里只能在电视新闻上见到的人物。 一阵威严的声音从手机麦克风传了出来。 “你们给我听着，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保证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只要有必要，z分子可以直接击毙。” 顿了顿，朱厅一字一句道：“老百姓，一个都不能死。” 陈书刚丢下一句“群众的零伤亡”，这边马上就接上了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老百姓一个都不能死”，坐在底下的大佬们面面相觑，这不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吗？ 王局频频点头：“朱厅您放心，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万全之策，一定能圆满完成您交待的任务。” 晕倒！ 万全之策？ 室内众人都有点懵，陈书才提出来有个方案，半个字都还没说呢，到你这边就成了万全之策？ 朱厅同样有了兴趣：“哦？有计划了？那你说来听听。” 王局脑袋空空，下意识的捣鼓了下坐在边上的陈书，捂着嘴巴低声道：“陈书，你来把我们的计划说给朱厅听一下。” 哎哟，还我们的计划？ 底下众位白衣大佬尽皆捂脸，说不出的惭愧。 陈书点点头，刚准备将心中想法道出时，电话那头突然传出一句质问，惊得全场人士汗毛都竖了起来。 只听朱厅惊讶道：“陈书，你是那个跟着警院的林达开教授一起去nj的陈书吗？我知道你，小伙子不错。” 张绪明，分局的常务副局长！ 王局，市局的常务副局长！ 朱厅，省厅的常务副厅长！ 再补贴上个省警院的教授！ 陈书这小子的头上长天线的吗？怎么哪位常务都能联络上，这能量，杠杆的！ 在场人士惊得无话可说，一些知道陈书履历的人甚至觉得他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不然如此背景，怎么到现在还只是个特警副大队长。 深不可测！ 作为旋涡的中心人物，陈书倒是不甚在意，只以为是老师林达开在朱厅面前提起过他的名字。毕竟林达开在省警院任职，开会或者培训什么的总会和同在省城的省厅有交集。 “朱厅，是我。”对待这些事情，陈书并不在意，郎朗说着自己对于此次行动的计划，“嗯，我的方案是” 会场内，除了陈书之外，无人说话，但这一刻，全场的焦点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们世故、谨慎、轻易不开口不担责，但毕竟身上穿着警服；他们坐在高位已久，碰到事情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保全官职，但毕竟胸口还挂着一个良心。 所以，当有人能站出来担起这最初也是最重的责任时，他们同样会以最快的速度站出来跟随其后，做那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自身的应有之事。 最终，陈书的计划在一众公安系统内，各业务单元大佬的尽心尽力的填补下，趋于圆满。 按照陈书提出的方案，在乘坐有三名k分子从义务市过来的长途巴士抵达东州市的前一个小时内，整个客运站在工作人员的配置上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车站的领导班子由公安局接管，除了调度中心的专业人士以外，其他全部一线岗位都由警察代替，具体如下： 等候室门口安全人员：特警支队一大队化装； 检票口检票人员：特警支队一大队化装； 到站乘客出口保安：特警支队一大队化装； 保洁员工：刑侦支队化装； 车站内大巴司机：由市局a证执照人员抽调，刑侦支队优先； 车站外进站公交车：每个线路的公交车抽调一辆循环进站，普通乘客搭乘后会在出站不远处的指定地点转乘。司机由市局a证执照人员抽调，乘客由特警支队二大队化装； 出租车司机：进站等候的十多辆出租车全部由刑侦支队化装，普通乘客搭乘后会在出站不远处的指定地点转乘，出租车循环进站； 网约车司机：禁止网约车司机进站，如有普通乘客的订单，在进站前由站外的特警支队三大队的警察化装替换司机后，再进站接客，出站后在不远处的指定地点再替换回去。 路面管控：交警支队； 外围警戒：治安支队、辖区派出所等； 尾随组：刑侦支队； 机动攻坚组：特警支队一大队突击中队，由张中缜带队。 原本朱厅的出现已经让张中缜死了这条心，可在陈书的方案中，将最最艰难的攻坚任务交于他，又仿佛救活于他，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张中缜心里清楚，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到时候的情况就是瓮中捉鳖，取k分子的性命将会是一件极为轻松的事情。 最后，陈书以“偷天换日”命名此方案。 当初他在与朱厅的通话中，将自己的计划粗略讲出来时，这种天马行空的布置在一向求稳的公安工作中，是彻彻底底的将大家给震住。 因为大家原本的想法其实和特警支队长最先提出来的“公交车反劫持行动”差不多，无外乎就是把大巴车控制住，然后先礼后兵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如果谈判不行，那就选择强攻。要么狙击，要么突击，总归是让刑侦的谈判专家和特警的突击中队两者选其一出手，这些事情在场的警察都能想象得到。 唯一需要他们指挥组谋划的不过是设卡堵截大巴车的时间和地点，选择在高速公路、还是郊区地点，或者说等到站了再一拥而上。 甚至于突击中队中队长张中缜还被他的大队长，以及支队长暗中告诫，不要急着领命，起码在表面上得表现得犹犹豫豫。毕竟对方可是k分子，这行动是要玩命的，等让市局领导看到行动的难处，他们再站出来才能收到全效。 原本被抢了风头的张中缜自然满口答应，觉得关键时刻还得他们突击中队出手，摩拳擦掌之时却听到陈书的这招“偷天换日”大法。 抛开两人往日的恩怨（东州市一年一度的特警比武），张中缜不得不服气陈书这绝妙的脑洞和极为大胆的天才创意。 连一直屏息听着的朱厅，在陈书将计划全盘托出后，都忘了吭声，脑袋里还在不停模拟陈书的方案。 最后，通过手机的小小扬声器发出的声音，虽然不响，但是在安安静静的临时指挥中心内，却是一锤定音。 “我正式下令：陈书，为现场指挥。” 朱厅的命令一下子就在小小的会议室里炸开了锅，众人皆是议论纷纷，焦点自然是这新鲜出炉的总指挥。 按照惯例，总指挥一职一般都由现场最高职级的领导兼任。比如说最先来的分局副局长张绪明自然就坐在了案首，而等常务副局长王局一到，这责任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而此时，由一名小小的副股级负责整个案件的行动，多多少少让在场的众人有些意外。这么多年警察干下来，这事虽然偶尔有听说过，但真落到了跟前，还是挺难以置信的。 现场指挥，听着挺牛啤，实则是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万一行动出了差错，上头肯定第一个拿这总指挥开刀，所以在座的几位市局大佬，包括分局的中层领导也不是特别在意这所谓的总指挥。主要的问题还在于陈书的职级太低，年龄又太轻。 这在日常工作中极为少见，也极少听说过。 不过有省市两级的常务背书，再多的质疑也只能先落在肚子里，一切等事件的处置结果出来再视情况议论。 “好嘞好嘞，就这么干了！” “真的是让老头子大开了眼界！” “赶紧动起来，不能在我们这儿犯错！” “没想到我这交警也能出这么大的力，哈哈！” 都是在职场混迹多年的老家伙，面上的功夫一点不差，手头上的配合也是半分不慢。 年轻的张中缜又站了出来，这次态度谦虚，折服道：“陈大，我们都听你的。” 第668章 融入 东州市区。 一辆金龙牌大巴车碾过秋叶翩翩的街道，一路穿过郊区和闹市，来到了此行的终点站——双屿客运中心。 热热闹闹的人群让阿不都放下一路提在嗓子眼儿的心。 只觉得先前在义务市路上偶然撞见的那两人绝对不会是警察，不然在高速公路上他们就得被警察截了道，或者抵达满是警察的东州客运站，最后只能乖乖跟着艾克拜尔上天堂。 有点不爽。 天堂，应该没什么意思？ 阿不都轻松的从大巴车上跳下来，左右望了几眼，琢磨着一会儿是乘坐公交车还是直接打的。 跟在后边的艾克拜尔打量四周，不太中意，他还是比较喜欢人挤人的地方。当然，如果还能凑上几个白皮肤的外国人那肯定是更妙了，比如义务市，实在是bang的好地方。 但此刻，站在喜怒无常的阿不都身旁，艾克拜尔肯定是满口称赞的。 他快走几步，贴到了阿不都的耳朵边，低声道：“阿不都，老师说的东州就是这里？我看这地儿还真不错，今天天气也好，要不我们就在这里bang？” “bang你个头啊！” 阿不都笑骂道：“你能不能长点脑子，怎么老想着做这一锤子的买卖。先找个酒店住下，赶明儿我再到处看看有没有好地方。” “小曹！” 阿不都高声一喊，小曹忙不迭跑上前来。 自从上回成功将小曹拉入伙，又依着在训练基地学会的pua技巧，妥妥的把人给洗了脑，啊不，应该是从头洗到了脚底板。 如今除了外表尚是华族人外，用起来顺手极了。 阿不都笑着问道，像是在考验对方：“我们现在准备离开客运站，你觉得应该是打的，还是坐公交？艾克拜尔，你也说说。” 小曹老老实实道：“我没来过这里，到底怎么样比较好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自己出门要么走路，要么坐公交车，主要是便宜。你们要是有钱的话那就打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方便，也花不了多少钱。” 艾克拜尔想也没想道：“钱留着干嘛，当然是打的。” 阿不都嘴角的笑容愈发深刻，说道：“你说公交车的人多一些，还是出租车的人多一些？” 艾克拜尔脱口而出：“公交车。” 说完，他的眼睛再一次发亮：“阿不都，难道你的意思是在公交车上” “停！”阿不都打断了艾克拜尔的说法，看了眼小曹，“坐肯定是坐公交车了，不过主要还是考虑到关键时刻他们还能给我们挡下枪，毕竟多一些人质，警察也会多几分忌惮。” 艾克拜尔的眼睛暗了下去，原来阿不都的想法是万一在途中遇到警察，可以拿巴士上的众多乘客当人质。 不过也好，如果警察真来了，一辆大公交车上能有不少人，估计bang的一下，他还是能上天堂的！ 想此，艾克拜尔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挡枪？”小曹想了想，悚然一惊，背部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这会儿才想起他已是这群杀人不眨眼的凶人的同伙了。 低头看着以前只知道敲击键盘和把玩鼠标的双手，小曹心里又是拔凉拔凉的，甚至有些悲哀，还有些气恼，各种情绪交织在心头，说不出的凄凉。 原本以为脱离了父母管束，这天地下任自己自由闯荡四方，结果却沦落到如此地步，身旁两人不出意外铁定也是杀人犯，可能更甚。 想得脑壳子生疼，眼泪又隐隐挂在脸上。 啪。 阿不都大大咧咧的搭在小曹的肩膀上，朗声道：“小曹，我的好朋友，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肚子饿了？我们现在马上出发，去找我们在东州的好朋友，晚上铁定给你来一顿最美味的nj烤羊肉串！” 小曹忧心忡忡的点头，没有说话。 阿不都笑了起来，得益于他多年来的洗脑之术，这普通人遇到他可是妥妥的降维打击，换句话来说，就是活菩萨碰到他，也得立地成魔。 逃不走的。 诶，将老实人逼成恶魔，这是一件多么爽的事情啊！ 正琢磨着坐公交车还是出租车的艾克拜尔一听，惊讶的抬起来头来，问道：“阿不都，你在东州还有朋友？” “哦哦，幸亏你提醒，差点就忘了正事。” 阿不都从怀里掏出手机，一边将si卡从手机里拔出，掰断后随手丢在路边，一边说道：“刚收到老恶棍的讯息，给了一个地址，说是自己人，让我们过去碰头。” 说完，将没了si卡的手机关机后，故意远远丢在了马路中间，随着一辆货车驶过，咔嚓一声响，手机碎成渣。 老恶棍，全基地千百号的人也就你敢如此称呼老师艾克拜尔站在边上看着阿不都一番标准式的反侦察艹作，这些都是课本上最为基础的内容。 “走。” 阿不都拍拍手，朝客运站西边的出租车等候区走去。 小曹低着头，默默跟了上去。 艾克拜尔扭头一看，疑惑道：“阿不都，不是说去坐公交车吗？我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的呀。” 阿不都摆摆手，大声道：“还是坐出租车爽一点！没事，出租车司机也是人嘛，加上昨晚那女的，咱们亏不了！你呀，能上天堂！” “亏，我们现在可是三个人”麻木许久的小曹，突兀的插了一句话。 这一句话让阿不都听的一愣愣的，不过旋即他就反应过来，抱着小曹惊喜道：“小曹，我的朋友，我就知道你是好样的。晚上我一定把你昨晚做的大事讲给新的朋友听。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像尊敬我一样，尊敬你！” 小曹缓缓抬起头，注视着面前这位满眼都是笑意的魏族人，自小便是留守儿童跟着奶奶生活，被周围同学霸l的他恍惚之间像是找到了真正的朋友。 这个艹蛋的社会！ 呵，谁让你们都不管我的! 他学着阿不都大笑，不过更像是绝望之处的歇斯底里：“嘿，我的朋友，我要吃羊肉串！我要喝酒！我要玩女人！” 刚到东州，什么都没有的阿不都毫不犹豫道：“没问题！去了我朋友那里，咱们什么都有！” 小曹抱着胸，恨恨的笑着。 艾克拜尔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声，脸上难掩愉悦。 阿不都也好，小曹也罢，以及晚上要碰见的所谓新的朋友，终究是将他送上前往天堂道路的垫脚石。 手段再狠烈，智谋再出众，为人再谨慎，也不过尔尔。 愿假主保佑我，早日上得天堂与父母、兄长再见艾克拜尔隔着衣衫，轻轻抚摸着怀里的几个玩意儿，心潮澎湃。 三个各怀心事的人，一同大笑。 第669章 客运站。 从省城赶来的江海下车后，伸了个懒腰，余光中发现姐姐颜晨熙早早站在不远处的大棚底下等着。 颜晨熙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袖t恤和牛仔裤，扎着马尾辫，不过脸上没有化妆，看起来就像是个二十岁清纯可人的学生妹。 烈日当空，她额头上的热汗却是看得分明，显然已经在这里等了不短的时间。电话没催，微信没问，就这么静静的等着自己的弟弟。 “姐，你今天打扮得可真美！”江海心头一热，几乎是连蹦带跳的跑向姐姐站的地方。 “姐今天都没化妆，你就别笑话我了。”颜晨熙依着早年接送江海放学回家的习惯，伸手试图接过弟弟手里的旅行包。 “素颜也是最漂亮的，不然怎么被咱们的大英雄看上呢。”江海不漏痕迹的将旅行包往身后一藏，乐呵呵的走在了前边。 颜晨熙先是一愣，后来才想明白弟弟指的谁，红着脸啐了一口，不过最后还是满心欢喜地跟着弟弟往出口走去。 按照江海往日的习惯，回到东州都是坐的公交车回家，可今天难得姐姐过来接人，便依着她的意思去了出租车等候区。 由于这次过来东州，就是奔着陈书前些日子前往nj进行反k行动的调研，所以在潜意识里，江海就特别关注这方面的信息。 所以当两个长着明显区别于华人面孔的魏族人出现在等候区，他是下意识的挡在了姐姐面前，然后忍不住打量起对方来。 一行三个人，两名魏族，一名华族。 站在最前边，一看就是领头的魏族男子总是带着灿烂的笑容，身穿传统的少民服饰，色彩鲜艳，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和一双明亮的眼睛。 即使发现了江海不礼貌的张望，也是笑着点头回应。 他的笑容像阳光一样，即使相隔不近，亦是有着暖暖的感染力，让江海没法把他们的身影往k分子那般凶残之人去重叠。 跟在他后头的是一个华族年轻男子，穿着一件黑色卫衣，头发有些凌乱，面色苍白，下巴还残留着胡渣。 佝偻着瘦小的腰板，眼神涣散，与前者有着天壤之别。虽然同为华族，江海还是有些瞧不起这人，特别还是跟在魏族人的屁股后边。 走在最后边的亦是这群人之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不过身材魁梧，面容朴实，一路走来只是低着头，看着稍前几步的同行人的后脚跟，再没有其他动作。 不近不远的只是跟着，双手捂着怀，感觉里头应该装了挺贵重的东西。不过在他破旧外套的衬托下，有点像早年捧着自家宝贝赶集的山里人。当然了，这宝贝应该也仅仅只是对于他自个来说。 “看什么呢，有事吗？”颜晨熙拉了拉江海的衣服，问道。 江海朝那站在最前面的魏族人点点头算作回应，然后回过身来朝姐姐笑了笑：“没事，就是看见几个少民，有点稀罕。” 颜晨熙“哦”了一声，歪了歪脑袋朝先前弟弟望去的方向看了几眼：“是魏族人呀，还真挺久没见了。” 江海一听就来了兴趣：“很少见吗？我记得小时候满大街都是卖切糕的小盖帽。那时候我们学校都在传，说是一个开奔驰的老师，自从撞翻了一个卖切糕的三轮车，最后卖切糕的开着奔驰回家了，老师反倒是骑着三轮车去上班。” 由于是一起落户在同一间老屋，所以上的自然是同一所小学，作为姐姐的颜晨熙感同身受，一板一眼挥舞着白皙的玉手权当手刀，唰唰唰的样子有些可爱： “哟哟哟哟哟哟，他们的刀法精湛；哟哟哟哟哟哟哟，斜斜一切，一两变一斤；哟哟哟哟哟哟哟，走是走不掉了。” “姐，你确定切下来的不是他自个儿留着？剩下的才是你全部买走？” “一堆人围上来，咱兜里这点钱，就是全给我也没辙啊。” 姐弟俩正互相开着玩笑，身边突兀响起一阵声响。 “嘿，美丽的姑娘、善良的姑娘，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玩笑，让原本已经改行做拉面的手，再次重新拿起枪。” 这里是为暗喻。 在华国西边的小县城化隆，以前是靠着私下制造枪支闻名，当时的名号打得极响，号称仿制全国第一。全县10的人口都在从事这个行当，剩余的都为这10服务。 后来很多人在全国开了拉面馆，虽然名声挺差，不过好在总算找了份正当的活计。当然了，优点也有，就是量大管饱，菜式的选择也挺多，从某种意义来讲，算得上华国no1的“连锁”企业了。 阿不都这句话的意思委婉一些，就是切糕虽然口碑不是很好，不过他们已经学着在做正经生意了，你们总不能再逼着他们重新去偷、去枪？ 再形象点，就有种“我都进步了，你们该鼓励、表扬”的傲娇味道。 此时，阿不都笑着走到俩姐弟边上，虽然听在耳朵里是满满对他民族的嘲笑，可依旧满面春风，只当是一场误会。 不得不说，阿不都高大挺拔的身姿，微卷的黑发，再配上眉宇间流露出来的那几分自信和气质，对一些初入社会的少女的确有着极大的杀伤力。 颜晨熙原本在单位里是挺严肃的一个人，只不过今天是来接自己的亲弟弟，又打扮的随意，所以说话也就有些俏皮。不曾想被调侃的人就站在身边，被听了过去。 所以，她也是有些惭愧的：“这位先生，不好意思，前边是我们的错，希望你不要介意。” “当然不会介意。像你这么美丽的小姐，即使是道歉，也是万分的美丽。而我，阿不都，一个来自天山的魏族人，也正是被你的美丽所吸引。如果你有空的话” 颜晨熙笑了下，得体的打断了对方的搭讪：“阿不都先生，你们这趟过来东州是旅游吗？” “旅游？不不不，我是过来找我最最亲爱的朋友。” “朋友？也是魏族人吗？” “不，他是华族人，嘿，还是个警察。” 穿着传统魏族服饰的男人大笑着，露出了整齐洁白的牙齿。他的笑声十分爽朗，让人感到愉悦和舒适。 想必，他的华族警察朋友一定也会是个大方的人物颜晨熙和江海不约而同想到。 笑完，阿不都神秘道：“嘘，我给他带来了一件非常棒的礼物。” “什么礼物？我们能看看吗？”知道和警察有关，尚是学警的江海立时来了兴致，探头探脑的追问道。 “哈哈，是我们那边的土特产！” 监控室。 一众白衣大佬围在为数不多的几台电脑显示器，紧张的观看着此时映照在屏幕上的场景。 阿不都等三人与一对男女在出租车等候区内聊天，看着情况几人不像是马上要离开的样子。 陈书手心全是汗，因为在监控里，他看到了颜晨熙和江海。 由于对这俩姐弟的知根知底，所以陈书很确定他们不会是k分子在东州接头的人。 而看着魏族人主动接触这俩姐弟的情况来看，很有可能是在现场挑选人质，或者直接就从这俩姐弟先开刀。 想到先前义务市公安局传送过来的酒店厕所里被害女性的凄惨照片，一阵寒冷从陈书的心底突兀冒了出来。 夺门而出的冲动亦是压抑不住。 第670章 不是小孩了 车站监控室。 阿不都、艾克拜尔、小曹、江海、颜晨熙等人凑在一起聊天的场景，被投射到监控室正中央最为巨大的显示屏幕上。 “能不能再把镜头拉近一点，我们截下这对男女的头像，查下他们的底，看看有没有可能是k分子在这里接头的人。”有人如此提议道。 “这个摄像头就这么个倍数，没法人脸识别。我倒查下其他高清摄像头，看看有没有清晰点的。”另一个人补充道。 陈书站了出来，沉声道：“我认识这两个人，不会是k分子的人。男的叫江海，是省警院的学生，女的是他姐姐，叫颜晨熙，是市科技局的副局长。” 如此解释一番，大家都放下了怀疑。毕竟k分子再牛掰，也不可能凭空隔着万里路，将这钟身份的人给捏在手里。 王局一挥手，说道：“那行，我们还是按原计划来。” 众人放下心思，继续看着监控。 不过原本镇静自若的陈书，被眼下这突兀发生的情况给弄懵了。 对于其他参与行动的警察来讲，此时出现的两人只不过是在合理范畴内的突发状况，对于整个行动来讲，影响不大，或者说基本上没有影响，所以就不在最紧要的考量之中。 可在陈书这边就不一样了。颜晨熙和江海是他的好友，是他的晚辈，是活生生围绕在他身边的人。他们的笑、他们的努力、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曾真实的展现在陈书的面前。 在别的警察眼里，两拨人凑在一起聊天也没什么大不了，至多就是绑架。其实绑架还算好的结果了，受影响的也才两个人，总比k分子拿着火乍药在人员密集的公众场合到处乱转好。 而陈书的脑海里却是不断浮现出当初在xj，那些k分子肆无忌惮杀人的场景，以及在义务酒店房间里被残忍分尸的可怜女人。 如今这样的情形让他再难以平静心情去分析，去处置。 所谓关心则乱，就是这个道理。 “书，出来说话。” 陈川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拉了拉陈书的袖口。 “你怎么进来的？”陈书一愣，不过还是跟着陈川一起去了外头走廊边。 陈川一擦鼻子，嘿嘿一笑：“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也得混进去看看热闹。” 一语双关。 心里藏着事，陈书没心思和陈川开玩笑，不过他的反应也是极快的，马上说道：“你想去颜晨熙那边？” 陈川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倒出一根，下巴朝监控室方向扬了扬：“这种英雄救美的事情，原本就该你来的。可我估摸着你这位指挥官一时之间也走不开。嗯，只能我这个跑腿的出手了。” “谢谢。” “你个小副股的感谢可不值钱，回头你得让颜局谢我。我可听说了，她们科技局的姑娘个顶个的都是知性美女” 听着陈川没有边际的瞎扯，陈书感激的拍了拍陈川的肩膀，先前紧张的思路这会儿也理顺了。 陈书无声颔首，语气平静道：“没必要。你把手机给我，我用你的手机给颜晨熙打个电话就行。不要这台，换你那台专门用来泡妞的手机。” “你不会是另有目的？”陈川张大了嘴巴，最恍然大悟状。 “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就是怕你用自己的手机会引起颜晨熙不好的反应，毕竟咱俩都是警察。”陈书摊开手。 “万一？”陈川皱着眉头，抬手摸起了下巴。 “没有万一。”陈书直视对方，目光沉稳，他有这个自信不会打草惊蛇。 陈川眉头一展，调侃道：“我说万一颜局的号码恰好存在我那小手机上，咋办？” “滚！都什么时候了，赶紧拿过来。” 陈书接过手机，回到监控室站在角落，拨了出去。 在最后按下通话键的瞬间，他堪堪反应过来这通电话并不是经过通讯录拨打出去的，先前颜晨熙的电话号码只是凭借自己的记忆就给按了出来。 胡思乱想之际，对面接通了。 “喂，哪位？” 陈书稳了稳气息，看着监控画面，快速道：“我是陈书，你先不要说话。嗯，人不要动，头不要动，眼睛也不要动，就继续看着那栋楼。 “好，很好。现在你什么都不要说，听我说。站在你旁边的三个男人很危险，你找个好点的理由离开他们，要快，但是也要稳。 “明白了吗？” 放下电话，陈书还是有些担心的盯着屏幕上看着，只等着颜晨熙笑吟吟的拉着弟弟离开，方才松了一口气。 接着整理一番警服，重新挤回了前排位置。 而这一切，都被站在角落的特警支队突击中队长，张中缜冷冷的看在眼里。 “哼。” 客运站。 “下回见啊！回见！” 江海一边被姐姐拉着往轻轨车站过去，一边转过身来伸长了手臂和那三位从遥远xj过来的魏族朋友再见。 等两人走远了，江海甩开姐姐拉着他的手，埋怨道：“哎呀，姐姐，怎么不让我们多聊几句？不是说好了一起坐出租车吗？他们去新月小区，跟我们不正好顺路吗？ “姐，我不是说坐公交车不好。你也知道，眼下我们学校正在搞新人王学科竞赛，我捣鼓的课题正好需要和他们当地人交流交流” 颜晨熙回头看了眼来路，见无人跟来，笑着说道：“还一起坐出租车呢，这三个人什么来路你清楚吗？” “他们能有什么来”正欲反驳的江海猛地惊醒过来，“姐，刚才是谁给你打的电话？” “书哥，说是让我们离那三个魏族人远点，应该是逃犯什么的。”说着，颜晨熙又回头看了眼，见后面依旧没人，方才真正放下心来。 “姐夫的意思？啊，姐，你掐我干嘛！” 江海跳将起来，啪的一下拍掉颜晨熙正捏着他腰肉的手。 颜晨熙叉着腰，教训道：“什么姐夫不姐夫的，我和书哥可啥事都没发生。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喂，我在跟你说话呢！” “姐，书哥在监视我们，啊不，是在监视那仨魏族人” 江海的眼珠子在框里乱转，心思转得飞快。 逃犯？事情可不会这么简单！ 很明显，姐夫在某个地方正监视着附近的一切。而宁愿当着嫌疑人的面，冒着可能被发现的风险，主动打电话联系姐姐让其快速离开，说明这伙人肯定是极为危险的存在。 魏族人、极为危险，这两个因素叠在一起，答案呼之欲出。 反k 江海反手就是一个“yes”，兴致勃勃的一个转身就准备往回跑，可不料被姐姐拉住了衣领。 “你要干嘛？去跟着书哥抓逃犯？”从小将其带大的颜晨熙，隐约猜出自己这个弟弟的目的。 江海咧嘴一笑，讨好道：“姐，你放心，我就是去做个调研。你知道的，我这次从警院回来，就是专门搞研究” 颜晨熙打断道：“先回家。” 江海知道拗不过姐姐，点点头乖乖跟着姐姐去了轻轨站头，只等着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趁着轻轨列车关门的瞬间，一个闪身跳了出来。 “姐，我就是去做个调研，一会儿就回家！”站在列车外头的江海，隔着透明玻璃摇手。 市域动车组列车缓缓开动，颜晨熙在里边气得直跺脚。 弟大不由姐。 她拿出手机想给陈书打个电话帮忙关照下弟弟，后来想想人家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就放下了手机。 坐在列车组的崭新座椅上，心里不知为何想起了这两年来，他们姐弟二人跟着陈书也是破过不少案子。 江海，也是由此从一个在学校里被老师、同学放弃的学渣，愣是凭着一股子被陈书激起来的气血给考上了省警院。 算起来，如今也得是半个警察了。 他已经不是小孩了，是该有一份为人民服务的担当了。 “小海” 颜晨熙既有些担心，又有些期待的朝后方张望着。 第671章 面面相觑 眼见着k分子一行人上了由刑侦支队民警化妆成司机的出租车，众位警察们长长舒了一口气。 紧接着画面一转，技术员将大屏幕的视频切换到了k分子等人所在的出租车内场景。 这是通过技术手段，将原本应传输至出租车公司的实时视频转接到客运站监控室，充当临时监控。 大约过去一小会儿，在司机向k分子问询目的地时，一名大男孩匆匆钻进车里。大男孩的出现立时让整个客运站监控室的气氛为之一凝，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正坐在中间位置的陈书。 上车的大男孩正是先前陈书介绍的警院学生。 王局心里拿不准这是陈书的奇招，还是这警院生自个儿凑巧，刚好跟上了车。 站在角落，没有资格坐在椅子上的张中缜双手抱胸，正想着有没有必要来一次落井下石。 陈书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先前他私底下联系颜晨熙让他们赶紧离开，还勉强算得上维护行动的正常进行。可江海这小子，自作主张跟着魏族人上了车，却是极大破坏了他们接下来的计划。 时间在即，容不得半分犹豫。 陈书当即下令让假扮司机的侦查员不管以任何理由，以何种办法，一定将后上车的大男孩赶下车。 得益于通讯的发达，戴着蓝牙耳机的司机很快收到了命令。 在监控视频中，司机假借马上就得交班，时间不足以接受第二单为由，把大男孩干脆利落的赶下了车。 期间，司机拒绝的戾态和语气，其所表现出来的不耐烦，当得上恶劣至极，连坐在车上的几位k分子都不敢吭上半句。 司机开口的几句话，那传神的眉目功夫，再搭配上说话的阴阳怪气，仿佛就是这小小车厢内主宰一切的王。 隔着屏幕就让人有一种想给他一大bi斗，可又不敢的冲动。 这小子，干警察前不会就是开出租车的。 监控室内的一众警察大佬汗颜。 第一阶段，也是最难的请君入瓮总算是顺利完成。 按照接下来的部署，化装成司机的刑警会将出租车开到指定的埋伏点，然后在k分子反应过来前跳车逃走。接着特警突击中队会在防爆盾的掩护下将车辆团团包围，以武力促其投降。 只要对方稍有一丁点的抵抗，哪怕只是几句口头威胁，按照朱厅的指示，不用考虑，就是直接击毙。 其实朱厅的这一点做法，有些类似xj那边处置k分子的作风，即破案讲证据，反k只要名单。 监控室里，性格直爽的那几位都已经开始给周围的同事一一递烟，觉得大事已定，就等着处置结束，赶明儿大家一起论功行赏。 稳重一些的几位倒是不说话，不过眉目之间自然而然的舒展开来，显然是松了一口大大的气。 毕竟经过技侦的成像技术，确实探查到了k分子身上携带的爆炸物品，指不定什么时候bang的来一下，死的可都是无辜老百姓。 此刻，三名k分子坐在由熟知地图的本地警察驾驶的出租车上，去哪里还不是由指挥中心说了算？ 起码，能远远的离开公共场合，将危害降到最低点。 大家也算完成了朱厅“群众零伤亡”的交待。 刑侦支队长兴奋难耐。先前他还在担心k分子从nj过来，会不会预算不足上了公交车。那可是特警的地盘，里面的“司机”和“乘客”如狼似虎地等着k分子上钩。 悬的心眼睁睁看着那仨往公交车站头走去，要不是王常务还坐在上头盯着，他是真想猛捶自己的心房惋惜。 结果人家去公交站头绕个圈，转身就去了出租车等候区。那一瞬间，他感觉就像是平日里看足球，撞见十年难遇的冷门一般兴奋。 因为这出租车司机就出自他们支队，还是名老侦查员，日常和暴力罪犯打交道的经验很是丰富，眉目传情的功夫可是一流。 由他出手，妥妥的能把这仨一路送到天堂。 这首功，跑不了！ 特警支队长情绪同样有些激动。虽然k分子没去全是特警化装的公交车，不过这最后一手的收尾还得由他们特警出马，毕竟这种硬碰硬的干仗可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 隐隐约约，他都有些期待k分子能不能也激动一下，好满足下他们特警谋取大功劳的小小心愿。 毕竟，在特警队，是真的太难立功了。特别是相较其他同级单位，特警的民警数量多上不少，有时候在子女学业名额的申报上就比其他支队吃亏许多。 三等功可以参加重点学校的摸文；二等功可以直接挑选学校；一等功就反了过来，学校留着位置等你来。 想着想着，特警支队长看向坐在王局旁边的正明特警的陈书。按说这位也算得上他的下属，算是荣辱与共，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不是一类人。 问题出在哪里，他又说不上。 坐在首位的王局同样心满意得。此次行动的成功，他这位坐镇现场的常务肯定是领导有方，不拘一格降人才。 这招“偷天换日”还真的是6，陈书这小子竟然能想到将整个车站的人都替换成警察。 你要坐公交车，没问题，车上都是警察； 你要坐出租车，没问题，车上都是警察； 你就是去上个厕所，递纸巾的也是警察。 王局眉眼弯弯的看着坐在旁边的车上，真的是越看越满意。 “我有个想法！” 陈书站起来，指着一处屏幕严肃道：“各位领导，你们看这里。” 屏幕上出现的正是三名k分子坐在出租车上的画面。这是技侦支队的小伙伴直接把原本链接在出租车公司的监控，给现场转移到了这临时指挥中心。 “刚才我留意到，这名魏族人上车后目标明确，是直接报出地名的，清月桥。刚好，我以前在那里干过一段时间的治安。按照我的记忆，那边因为是老城区，附近基本上是没有酒店或者招待所的。” 底下大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反应快的已经在猜测对方可能以前来过那里，现在回来自然要去自己的老窝；也有人感觉这三人既然直奔清月桥，不管怎么样，那里肯定有什么东西在。 片刻，一道道目光重新聚焦在陈书身上，场面寂静无声，默默聆听着。 “经过数据查询，这三人皆是从没来过东州。” 陈书的语气铿锵有力，拍着屏幕断然道：“我怀疑对方在清月桥可能存在窝点，我建议放他们走，然后再视情况决定下一步的动作。最好是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轰的一下！ 全场沸腾起来！ 他们听到了什么？ 从来没发生过k袭击的东州市有k窝点？ 放虎归山？到手的鸭子就这么让他们放回去？ 一张张脸，瞠目结舌；一双双眼睛，闪烁着惊讶。原本抱着庆功宴准备的大佬们一下被震住，面面相觑。 “不行！” “你的想法太冒险了！” 刑侦支队长和特警支队长同时站了起来，反对的极为干脆。 第672章 干瞪眼（感谢老吴的打赏） 特警支队长左右看了一圈，目光流转间皆是同僚对其精神上的支持，仅此而已，毕竟王局坐镇在上，其他人自是默不作声。 而反k行动，名义上都是特警冲在前头，所以这会儿关键时刻也该是由他最先提出质疑，其他人一定会紧随其后。 而刑侦支队长反应颇快，眼见其他人都只是坐在那边默默支持，这会儿赶紧坐下，眼观鼻鼻观心起来，想着自己前面是不是出挑了些。 压力之下，特警支队长开口道：“我们东州市这么多年，连一起k袭击都没发生过，我很是怀疑陈书所指的k老窝是否存在。就我个人意见，没有必要再把人给放回去，万一” 他的意思很明白，现如今三名k分子全在由刑警驾驶的出租车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算是已经将他们和普通群众在物理上完全的隔绝开来。 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让k分子重新回到社会接触普通人，万一出点差错就有很大的概率会出现事故，轻则出现小程度的骚动，重则死人。 东州承平已久，经不起k袭击的破坏。到时候社会上的民意一起来，媒体再在旁边煽风点火一番，当官的没一个扛得住。 陈书摇头，态度坚决：“按照铁路公安传来的资料，这次过来的是两个魏族人。可大家看这里，从义务市过来东州的路上，队伍里又多了一名华族人，所以我有理由推测k分子在东海省存有窝点。” 对于已经在东州警方掌控之中的k分子，犹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陈书何尝不想将事情就此了结，这样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可一想到k分子的残忍，一想到在nj众多警察和老百姓的无辜牺牲，陈书就压抑不住心里的愤怒，对于这批人必须采取一网打尽的措施。 特警支队长说道：“我觉得，我们大可以在抓住人后，再在局里慢慢把这些窝点什么的都审出来嘛。” 刑侦支队长四下一看，发现同僚们频频向他示意的眼神，知道大家的心思是一致的：此时三名来东州的k分子已经控制在了警方的手里，就等着临门一枪，断不可再发生意外。 说不得，此时出租车的方向盘可是握在他刑侦支队民警的手上，要打还是要放，他这个支队长绝对可以一言决之。 既要功劳，却也连个屁都不放，在座的各位便会瞧不起他。 咳嗽几声，刑侦支队长助攻道：“我同意老姚的意见。放虎归山，万一出了问题，这个责任我相信在座的领导恐怕都承担不起。” 这句话其实说得挺客气了，明面上指的是在座各位支队长都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实则就是提醒陈书这位副股级的小家伙，不要承担他目前所在职级所承担不起的责任。 嗡的一声响起。 会议室一阵嘈杂声。 在座大佬们纷纷点头表示同意，皆是有什么说什么，不过都是在支持特警支队长和刑侦支队长的建议。 别说东州市这么多年来没遭过k分子的袭击，就是整个东海省都从未遭受过此等影响的袭击，一次都没有。 这种事情被袭击，发生了人员伤亡，是坏事； 这种事情被袭击，但在事前被制止，是好事。 还是天大的好事，是可以大肆宣传的好事，是在座各位都能雨露均沾的大好事。 有句话刑侦支队长没讲透，不过在座的都是老警察，心里都是有数的。 只要能将人活捉，那就百分百能从对方口里捞出隐藏的窝点；现场击毙，那什么隐藏的窝点都是浮空之谈，以后发生的事情左右不会是在座众人的责任。 死无对证，或者说，法不责众，其实也可以这么理解。 这些隐晦的意思，旁听的分局常务张绪明同样清清楚楚。 遥想当年的火车站劫持人质案，也是由刚从交警支队长升任副局长的王局主持。当时他张绪明可以坦然站出来，一句“由我来承担一切责任”震住现场。 为什么？ 还不是本着一身警服的担当，以及相信陈书一定能成功。 嘿嘿，那小子，也没见过他失败时是什么样子呢张绪明心里笑话着此时站在会议的旋涡中心，孤立无援的陈书。 毕竟一个区区副股级，怎么可能是这么多大佬的对手。 深吸一口气，坐在角落的张绪明将双手支在桌子上，屁股刚刚抬起，准备再来上一句当年在火车站的爆喝，忽然听到座首那边传来一声断呼，声音熟悉。 “就听陈书的，把人放回去。这事儿，我担了！” “责任，我来背！” 余音回荡。 此言一出，现场临时指挥室内一片寂静，却又如同焦雷，石破天惊，各位大佬心里那是翻汤倒海的激烈。 张绪明脑中轰然一震，他听到了什么？ 责任，谁来背？ “都想什么呢？当朱厅的任命是放屁吗？这次行动的指挥，就由陈书负责！现在不是和你们商量的时候，都给我配合好陈书的工作。” 王局靠在椅背上，远远朝张绪明的方向瞥了一眼，眼里满是得意：当年火车站劫持人质的案件，他同样记得清清楚楚。 陈书可是他的福将。以前是没发现，不晓得这里面的道道。如今久经考验，次次都是以成功收场，这嘚瑟的场景怎么可能还留给别人？ 王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底下人的脑门上冒出大片大片的问号和感叹号。 陈书是谁？ 不过区区一个副大队长，还是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特警。 如此人物，怎么能让一个st的常务和一个市局的常务皆是为其站队。 刑侦支队长和特警支队长再度哑了火，又回到了你看我我看你，只能站着干瞪眼的场景。 第673章 放虎归山 被王局当众点名的刑侦支队长猛的僵住，心下暗道：这老交警，什么时候这么牛啤了？ 这种涉x的事件，万一真的出了死伤，到时候上面的人下来调查，一个副长可罩不住几个人的。 毕竟刑侦支队长也是一个地级市的刑侦老大，日常习惯决定他人命运的狠角色，此时当着众人的面被人呵斥，脸上无光。 即使这个人是其顶头上司，也压不住他心里冒出来的那团火。 情急之下，刑侦支队长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反驳道：“王局，这么大的事情，是不是要向局长汇报一下？” 局长为东州市公安局的一把手，他是从st办公室主任这种核心位置上调任到地方镀金的。大家都知道过个三四年，这位局长肯定要高升，到时候指不定得称呼人家为元厅了。 所以不管从职位，还是以后发展的天花板来看，对于市局的常务副局来讲，都是降维打击。刑侦支队长此话一出，意思也是相当的明白，那就是拿局长压人，迫使王局退步。 这老头莫不是傻掉了，局长和朱厅孰轻孰重都拎不清。 再者，局长能在东州待多久？一张手掌都点的清楚！ 我在东州可是要待到退休的！ 王局冷冷一笑：“今天就是局长派我过来坐镇指挥的。你要是不满意我的决定，自个儿出去给局长打电话！” 俗话说得好，铁打的公安局，流水的局长。 地方上的老一基本不会是本地人。 按照规矩都是异地pai遣，他们在任上唯一能被关注的点儿，就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可常务副局长就不一样了。 都是几十年扎根在本地起来的老公安，多少中层出自他的门下。又是本地人，不论是公安内部还是外单位，关系可谓是错综复杂。 论起来，局长可能还得看他的眼色。 毕竟，强龙不斗地头蛇。 说不得，局长要想顺利的升去s里做官，这几年还得仰仗王局镇住全局不出事，不然这意外一出来，什么事可都能搅黄。 王局先前爆喝的一句话，立时点醒刑侦支队长，其脸色陡然一白，终究是垂头默认。 包括蠢蠢欲动，准备配合着向王局施压的特警支队长，同样被一语惊醒梦中人。 不过此刻人已经站了起来，众目睽睽之下，特警支队长镇定的咳嗽了几声。 几声不够，时间太短想不出好说法来，特警支队长又继续咳嗽着，这大略是战术性咳嗽最为出彩的时候。 半响，他圆溜溜的眼珠子一瞪，心里有了主意，大声道：“斩草要除根！我们做警察的，除了当下要保护老百姓的安全，以后，更得护得全市的周全！就是一只老鼠，这次也得把它从窝里给逮出来！” 顿了顿，特警支队长吐出一口气，威严端正的脸庞，露出明显的赞同情绪，断然说道：“我同意陈书的意见。放人，抄t的老窝！” 特警支队长的发言振聋发聩，在会议室内久久回荡。 大领导一言九鼎，恐怖如斯。 噗哧！ 众位大佬皆是忍不住，以后谁要是再说干特警的都是实诚人，他们是第一个不相信。 稳坐钓鱼台的王局，就像在看戏。 他可是常务，不出意外的话要在这位置坐到退休的，怎么可能容许手底下人肆意践踏他的威严。 王局满意的扫视一圈，见无人反对，转头对陈书笑道：“陈书，你把计划说一遍。我们大家伙儿再给修缮修缮，看看能不能把事儿干得更漂亮一些。” 这一轮回下来，陈书是彻底看傻掉了。 在座的可是各个支队的老一，按理说他这个副股级小吏，平时见到他们都得规规矩矩的站边上敬个礼，人家笑笑不回礼都算客气了。 哪成想如今竟然统统归在他的指挥之下。 深吸一口气，陈书僵硬着脖子，一点点扭动，看向了在座的诸位大佬。诸位大佬也在看他，那眼神却一下变得很温柔，全是那种长辈看待晚辈的宽容目光。 仿佛在说：好好干，我们看好你哟。 这t的和以往那严肃、板着副面孔看着像全家都欠他钱的样子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咕噜陈书咽了口唾沫，艰难的跨步出列，庄严的敬了个礼，郑重道：“感谢各位领导的支持。就像王局说的，我一定竭尽所能把事儿干得更漂亮一些！” “好了好了，场面话到此为止。赶紧干活，人还在车上呢。司机老是开慢车也不是个事儿，通知过去，让他把客人送到家。” 只等陈书表了态，王局当着众位白衣大佬的面，立马下达了放人回家的命令，而这，也体现出了王局作为大领导的主观能动性了。 搞这种联动各单位的大行动，没有一个主心骨坐镇是根本压不住场子的。特别是公安系统，每个单位都觉得自己挺牛，都想抢这首功，都暗搓搓的有自己想法，结果就是力扭不到一块地儿，功败垂成。 在具体的业务能力上，王局可能欠缺不少，可在管理组织协调上，他有着常人不可比拟的超前意识。其实根本不用朱厅叮嘱，他自己在听过陈书的计划后，就想着自己这位福将绝对是个行动派的人才。 这几年的事情特别多，这边的火按住了，那边又冒出了头。作为常务，王局是忙得脚不沾地儿，所以是特别欢喜陈书这种救火型人才。 想到这，王局看陈书就像看着一块香喷喷的大肥肉，笑道：“陈书，接下来具体怎么艹作，你给安排安排。” 眼见领导如此支持，陈书也不做作，当下就将心里思忖已久的计划一一布置下去。 其实方案很简单，就是跟踪，接着在确定对方的窝点后，利用k分子远道而来的舟车劳顿，直接在今晚凌晨实施突击。 简单归纳就是两点：一、跟踪；二、突击。 方案一提出来，大家都没有异议。 争论的主要矛盾点就在于是否决定放弃当前的绝好机会，而放虎归山只是去搏那一个不确定的隐藏窝点。 既然老大已经确定了方向，大家自然再没有意见，全力配合保证方案的顺利实施自然是应有之理。 陈书深知特警支队长和刑侦支队长的情绪，在后续的安排中，将跟踪划分给刑侦，突击落在了特警头上。 依旧是两个大功劳，算作人情给送了出去。 跟踪方面陈书确实是三脚猫工夫，就安心的交待给刑侦。 至于突击，陈书是有想法的。虽然他知道支队直属的突击中队在训练方面可以说是东州最顶尖的团队，可在nj和k分子面对面搏杀过的经历告诉他，有些事情，一定是经验胜过训练的。 可他又说不出口，只能想着等真查到了窝点再说。 事情交待好之后，会议就散了场。 王局坐镇指挥中心，陈书带上朱一霸和陈川坐上正明特警自己的运兵车，往第三环车队边缘驶去。 第674章 路上 一小时前，客运站公路旁，停着一辆蓝色出租车。 半开着驾驶座车门，司机叼着根烟，一边晒着太阳抠鼻孔，一边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短视频。 “诶，师傅，你就远远吊着那辆车，对，那辆红色的出租车！”刚被赶下的江海快速钻进副驾驶座，指着前边说道。 “没问题，只要钱到位，神州十号都不会跟丢。”胖子司机将鼻屎随手一弹丢到车外，左手关门，右手一拨档位，双手各动各的毫无障碍，一看就是手脚敏捷之人。 一脚油门下去，胖子司机自豪道，“小哥，你就看好了，我东城小飞龙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江海从背包里拿出在警院临走之前眼镜特意塞给他的一条华子，撕开透明包装从里面摸出一包搁在中央扶手箱。 胖子司机瞟了眼香烟的包装，嘴角压抑不住的勾了起来，话便多了些：“小伙子，看你年纪不大，倒是挺上路子的。怎么了，前边那辆车载着你相好的？抓小三吗？” 显然胖子司机误会了江海的意思，只以为是一出挺常见的抓奸戏码，叼着根烟，手上动作倒是不慢，迅速的左右切换，将车子牢牢的锁定在k分子所在的出租车后头不远。 虽然是第一次坐车跟踪，不过江海知道得隐藏真实目的，此时听司机问来，只是愣了一下，便顺水推舟道：“对，抓小三，那家伙跟个富二代好上了。” “富二代？”胖子司机惊讶道，心想富二代怎么可能会坐出租车，这是欺负他人胖连脑子也长肉。 他看起来有这么傻吗？ 江海又从怀里掏出一包华子放在扶手上，真诚道：“飞龙哥，我刚从省城过来，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只能靠你了。” 一声飞龙哥，把胖子司机叫的酥麻酥麻的，这会儿连烟都没瞄上，断然道：“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一定把你给跟牢了！” “谢谢飞龙哥！不过你注意点，不要被人家发现了。车上还有两名保镖在呢？”江海玩心上来，开始瞎几把乱编了，把三名k分子按了个富二代和保镖的戏码。 吱呀一声，车子猛地一顿，车速立时慢了下来。 没等江海发问，胖子司机安慰道：“人家是富二代，指不定得有保镖跟在身边，你一个人就跟上去了？这么干多危险。我看这事你应该还没和女朋友挑明，不然也不会偷偷跟着。 “既然还没挑明，飞龙哥就提个建议，你俩就凑合着过呗。往好处想想，女朋友还是你女朋友，却不用你花钱养着。甚至她自知理亏，平日里可能还会对你好些。 “我上次载的一哥们就看得透彻。他的情况和你基本一致，他就故意不把事情捅破。然后把以前不舍得干的事情统统弄了一遍，逼着开发了花样玩法，等把人开发得差不多了再把事情亮出来，分手。 “干干脆脆，我觉得这艹作就挺不错。” 开发什么呀? 开发房地产吗？ 胖子司机的一席话把江海都整迷糊了，在心中捋了捋，才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不过他不在乎，只是点头敷衍。 见江海不搭理，胖子司机便专心开车，没再随便说话。 两辆车一前一后，自客运站一路往东驶入老城区，大概过了二十来分钟，胖子司机忍不住，又开口道：“嘿，敢情你还有情敌呢。” 胖子司机调侃的声音，使得江海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问道：“飞龙哥，你的意思是” 胖子司机朝左前方扬了扬下巴，得意道：“开了这么多年的车，认得车比人还多、还准。我跟你说，前面那辆黑色大众车也是从客运站一路跟过来的。” 江海马上想到跟踪的一定是警察，或许姐夫此刻就坐在那辆车上。 如果说到时候他翩翩然出现在姐夫面前，会不会很拽？ 要是姐夫刚好遇到险情，而他从天而降，会不会很吊？ 年轻气盛的江海拿出原本收好的那条华子，从中又掏出一包放在扶手箱上，想想自己随后即将面临的大业，又掏出一包叠在上头。 他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说道：“师傅，跟着那辆黑色的车就好。” “诶，好说好说，我说你整这么些烟干嘛呢。都是男人，我懂你的痛苦。” 胖子司机说的兴起，啪的一下拍在肚皮上，撩起衣服的下摆，露出腹部的刀疤，说道：“小兄弟，待会要是吃不住，就喊一句。我东城肥龙在东州地界也算一号人物，多的不敢说，寻常几人还是能应付的。” “诶？你不是东城小飞龙吗？怎么又变成肥龙了？”江海转头奇怪道。 “这这小飞龙嘛，这小飞龙嘛”胖子司机停顿片刻，旋即快速回道，“是年轻时候的外号，现在不是多了这一身的大肉嘛，所以就改成肥龙了。你听，多有气势！” “好外号，还能进化。”江海忍不住比了个大拇指。 两人闲聊间，车子缓缓变道，跟上了那辆黑色大众车。 一前：红色出租车；一中：黑色大众车；一后：蓝色出租车。三辆车行驶在路上。 黑色大众车。 车上坐满了穿着便服的正明刑侦大队的刑警。 坐在副驾驶座的李梦手里揣着一部厚重的对讲机，两眼发光的盯着不远处的红色出租车。 自从三年前，一跃提拔为正股级副大队长后，即使破再多的凶杀案件，他在这个位置上却也再无法寸进半分。 早先时候所说的市局最年轻的正股干部，到了如今这时日，同样烟消云散，光芒不在。 近段时间，李梦甚至起了懈怠的心思，只等着每三年一次换班的惯例，到时候按部就班跑到小所当个教导员躺平，没想到时来运转，转瞬竟接到了一项重大任务。 跟踪来东州的k分子。 这不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正处于职业瓶颈的李梦真是做梦也该笑了。对于三十岁不到就站在刑侦副大队长位置上的李梦来说，再多破获几起积案，还是凶案都不会再在他的政治生涯上加上几分。 而成功处置一起反k案件，特别是东州市，乃至东海省几十年来都未曾面临的k袭击，其所带来的收益，一定是远远超过破获十起，乃至一百起凶杀案的。 所以在他的心里，萌生了不一样的心思。 跟踪吗？ 难道就不能一举拿下？ 李梦抬手看了眼时间，依依不舍地拿起对讲机，说道：“换你们了，迟点在清月桥碰头。” 车头一别，黑色大众车驶入与k分子所乘出租车相反的方向，后边不远处另外一辆黑色丰田车速度加快，替换了前车的跟踪位置。 而再稍远一些的，坐着江海的蓝色出租车，却是顺着黑色大众车的屁股，跟着开上了反方向。 第675章 即将抵达 某地，行驶在路上的一辆运兵车。 可能是炊事班出身的缘故，杨昌不仅是翻锅的一把好手，开起大车来同样四平八稳，稳如泰山。 只见他单脚压着离合器，右腿弯曲后屈，接着用猛地一脚踩下，体型庞大的运兵车倾斜着车身突然一抖。 叼着根烟的杨昌面色轻松，再往旁一拨方向盘，硕大的运兵车便从原地飞驰而过。 “这就是所谓的神龙摆尾。”等大车平稳上路后，杨昌得意道。 坐在副驾驶座正琢磨着下一步计划的陈书，被杨昌这么一哆嗦差点吓出病来，瞪了对方一眼：“好好开车不行吗？整这些玩意干啥？” “陈大，不要激动嘛，现在又不是什么大事。什么k分子，不就是魏族那批人嘛，简单得很。”杨昌神情轻松，开车的间歇还能腾出手从怀里掏支香烟点上，动作一气呵成，显然平时也是做惯了。 陈书想得头疼，正好聊几句：“那你说说，怎么个简单处理法。” 杨昌叼着烟直接在嘴里吞吐，弄了几口后，大大咧咧道：“老早以前这些魏族人不是来我们东州犯了不少事吗？人家是少民能带刀，又喜欢抱团。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我们自己都头疼得很。” 这话一说，陈书就知道下边的内容了：“你的意思是让xj那边过来交流的魏族警察出马？” “对啰，就是这个理儿。到现在我还记得那时的场景，啧啧，几十号拿着大砍刀的魏族人站在大街上，我们这边的特警都紧张的不行，从头到脚真的是武装到了牙齿，就差掏出冲锋枪‘咔咔咔’扫射了。 “啧啧，人家xj警察拖着个拖鞋，呶，跟我现在一样叼根烟，就这么走到那伙人面前，直接抡起大嘴巴来。那几十个原先红了眼睛，眼看着要跟我们玩命的魏族人不是连个屁都没敢放？ “嘿嘿，这叫术业有专攻！” 说到最后，能感觉的出来，杨昌的心情还是比较愉快的，对于此次有可能出现的k袭击事件，是抱着看戏的心态。 陈书摇摇头，说道：“这是两码事，两伙人，性质完全不一样。” “陈大，不管啥事，天塌下来有那些个高的顶着。这什么k分子的，你不用紧张，交给支队他们就好了。”杨昌抽了个停车的空隙，转头朝陈书眨了眨眼，一副不用担心的表情，“我们啊，安心守好外围就行，不用艹心里头的。你可能第一次接触这种反k行动，没我们什么事的。” “要是支队那批人出了事怎么办？”坐在后面翘着二郎腿的陈川打趣道。 “出了事也是他们的问题，跟我们什么关系？”杨昌打开车窗，朝外头点了点烟灰，一脸的风淡云轻。 “也许到时候就得你上了。”陈川见他如此笃定，故意给他挖了个坑。 “呵呵，支队一百多号的警力摆在那里。我告诉你，就是支队的大狗上，也轮不到我来。”杨昌靠在座椅上，单手挂在方向盘，显得十分惬意。 “你不是我们大队突击队的副队长吗？突击队不就是在这关键时刻亮出来的？”陈川继续挖坑，脑子里想象着到时候一脚踹杨昌进坑的有趣场景，不自禁微微咧开嘴来。 “嘿，就我们大队的李鬼，跟支队那边”杨昌刚想嘲讽几句，可忽然想起这突击队的始作俑者就坐在身边，赶紧换了腔调，“那那边的突击也差不了多少，关键时刻还是能亮得出手的。好，到时候要是真到了需要我老杨上阵，那没说的，必须跟紧了陈大的脚步！” “必须？” “百分之百的必须！” 杨昌长出一口气，觉得自己这马屁应该是拍到点上了，私下有少许的得意。 反正怎么也不会轮到他一个县区的巡特警出马，给领导喊口号的事情，他老杨可不比其他人差多少。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反正也不花钱。 “哟，杨哥，你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干嘛吗？”把杨昌捧的差不多高了，陈川准备使出必杀技。 “还能干嘛？不就是在三环外转着吗？你们刚来一年多可能碰见不多，不过放心，这种情况我熟得很。你看啊，一会儿我们就得接到命令去某个路口卡人卡车了。”杨昌瞥了眼坐在边上一直没说话的副大队长，心里隐隐起了几丝不安。 “嘿嘿，不好意思，杨哥。我们啊，得跟着总指挥去现场溜溜，指不定还得陪着我们的总指挥上楼和那k分子唠唠嗑。对了，你和nj的‘老朋友’都快一年没见了？”最后一句话，陈川是故意对着陈书说的。 说点实在的，陈川在心里也是有些埋怨陈书的。 当初陈书招呼都不打，一个人跑到nj大杀四方，让窝在东州无事可干的陈川可是一百个猴急。别的人不知情陈书去nj干了些什么，可就陈川凭借市局八卦之王的渠道，真的是竖竖耳朵就什么都知道了。 包括适才在客运站的临时指挥室里，按理说，杨昌、陈川、朱一霸都没资格到里边参加会议。 可会议刚解散，大家伙前后脚的离开会议室，这边一直待在运兵车里玩手机的陈川就知道了里头最大的八卦新闻——对于陈书现场指挥的任命，还是朱厅亲自下令。 “什么！”朱一霸和杨昌孑然一惊，“什么总指挥？” 朱一霸猛地转过头来，惊讶道：“我们要去保护领导?” 杨昌则快速的回头瞥了眼车厢，同样吃惊道：“总指挥？哪来的总指挥？人在哪？” 得益于运兵车宽敞的内部空间，双手抱胸的陈川大大咧咧的靠在椅背上，将二郎腿翘得老高。 这吊人胃口的事也就陈川干得出来，杨昌知道这家伙的恼人秉性，可又熬不住自家的好奇心，嗷嗷直叫着一会儿要对方好看。 朱一霸沉稳许多，四下一看，心里稍稍转了几个弯，按照陈川这家伙的脑回路，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陈大，你不会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 杨昌的情绪刚到位，噗的一声，就给笑没影了：“老朱，陈大怎么可能会是总指挥。这么大的行动，别说咱们支队差不多把全单位的人马给拉过来了，你看连市局常务副局长都到场了” 顿了顿，杨昌转头看向副驾驶一侧，解释道：“陈大，我不是埋汰你的意思，你可不要误会。” 陈书点点头，和气道：“你说的不错，正常情况下我们就是守守边角落的角色。” 正常情况？ 朱一霸眼眸子一凝，知道这事八九不离十得不正常了。 嘟—— 车前跑过一只野狗，杨昌猛踩刹车然后方向盘一绕，车子半倾斜着险险擦过野狗的身边。 “我去，好险!”等运兵车重新开稳了，杨昌心有余悸，接着问道，“陈大，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陈书拿出手机看了会儿，沉声道：“去东州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好嘞。”杨昌高声应和一声，兴致还挺高。 朱一霸冷眼旁观，觉得这事绝对没杨昌所说的这么简单。 陈川翘着个二郎腿抖个不停，摇头晃悠的样子像是在看戏一般。 坐在最后排一直没吭声的许明亮，突然觉得自己的左眼皮跳个不停。 正明特警大队“突击队”，即将抵达。 第672章 一言九鼎（感谢老吴的打赏） 特警支队长左右看了一圈，目光流转间皆是同僚对其的支持，有这位大家公认的铁头汉子在，其他人自是默不作声。 毕竟反k行动，名义上都得是特警冲在前头，同样也是平日里存在感极低的特警部门难得的机会，所以该是由他最先提出质疑。 而刑侦支队长反应颇快，眼见其他人都只是坐在那边默默支持，这会儿赶紧坐下，眼观鼻鼻观心起来，心里默念傻子才出头。 特警支队长稳了稳心态，开口道：“我们东州市这么多年，连一起k袭击都没发生过，我很是怀疑陈书所指的k老窝是否存在。就我个人意见，没有必要再把人给放出去，万一” 他的意思很明白，现如今三名k分子全在由刑警驾驶的出租车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算是已经将他们和普通群众在物理层面上完全的隔绝开来。 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让k分子重新回到社会接触普通人，万一出点差错就有很大的概率会出现事故，轻则出现小程度的骚动，重则死人。 东州承平已久，经不起k袭击的破坏。到时候社会上的民意一起来，媒体再在旁边煽风点火一番，在座的没一个扛得住。 陈书摇头，态度坚决：“按照铁路公安传来的资料，这次过来的是两个魏族人。可大家看这里，从义务市过来东州的路上，队伍里又多了一名华族人，所以我有理由推测k分子在东海省存有窝点。” 对于已经在东州警方掌控之中的k分子，犹如砧板上的鱼肉，可以任由他们的意愿来宰割。 陈书何尝不想将事情就此了结，这样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可一想到k分子的残忍，一想到在nj众多警察和老百姓的无辜牺牲，陈书就压抑不住心里的愤怒，对于这批人必须采取一网打尽的措施。 从职业素养来讲，特警支队长过往的经历让人无话可说，毕竟资历摆在那里。 此时，他亦是经验之谈：“那我们大可以在抓住人后，再慢慢审出来嘛。” 不过这等事情，东州市这些没有经历过一线反k的本地警察肯定是体会不了的，陈书也解释不清楚。 刑侦支队长四下一看，发现同僚们频频向他示意的眼神，知道大家的心思是一致的：此时三名来东州的k分子已经控制在了警方的手里，就等着临门一枪，断不可再发生意外。 说不得，此时出租车的方向盘可是握在他刑侦支队民警的手上，要打还是要放，他这个支队长绝对可以一言决之。 既要功劳，却也连个屁都不放，在座的各位便会瞧不起他。 咳嗽几声，刑侦支队长助攻道：“我同意老姚的意见。放虎归山，万一出了问题，这个责任我相信在座的领导恐怕都承担不起。” 这句话其实说得挺客气了，明面上指的是在座各位支队长都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实则就是提醒陈书这位副股级的小家伙，不要承担他目前所在职级所承担不起的责任。 嗡的一声响起。 会议室一阵嘈杂声。 在座大佬们纷纷点头表示同意，皆是有什么说什么，不过都是在支持特警支队长和刑侦支队长的建议。 别说东州市这么多年来没遭过k分子的袭击，就是整个东海省都从未遭受过此等影响的袭击，一次都没有。 这种事情被袭击，发生了人员伤亡，是坏事； 这种事情被袭击，但在事前被制止，是好事。 还是天大的好事，是可以大肆宣传的好事，是在座各位都能雨露均沾的大好事。 有句话刑侦支队长没讲透，不过在座的都是老警察，心里都是有数的。 只要能将人活捉，那就百分百能从对方口里捞出隐藏的窝点；现场击毙，那什么隐藏的窝点都是浮空之谈，以后发生的事情左右不会是在座众人的责任。 死无对证，或者说，法不责众，其实也可以这么理解。 这些隐晦的意思，旁听的分局常务张绪明同样清清楚楚。 遥想当年的火车站劫持人质案，也是由刚从交警支队长升任副局长的王局主持。当时他张绪明可以坦然站出来，一句“由我来承担一切责任”震住现场。 为什么？ 还不是本着一身警服的担当，以及相信陈书一定能成功。 嘿嘿，那小子，也没见过他失败时是什么样子呢张绪明心里笑话着此时站在会议的旋涡中心，孤立无援的陈书。 毕竟一个区区副股级，怎么可能是这么多大佬的对手。 深吸一口气，坐在角落的张绪明将双手支在桌子上，屁股刚刚抬起，准备再来上一句当年在火车站的爆喝，忽然听到座首那边传来一声断呼，声音熟悉。 “就听陈书的，把人放回去。这事儿，我担了！” “责任，我来背！” 余音回荡。 此言一出，现场临时指挥室内一片寂静，却又如同焦雷，石破天惊，各位大佬心里那是翻汤倒海的激烈。 张绪明脑中轰然一震，他听到了什么？ 责任，谁来背？ “都想什么呢？当朱厅的任命是放屁吗？这次行动的指挥，就由陈书负责！现在不是和你们商量的时候，都给我配合好陈书的工作。” 王局靠在椅背上，远远朝张绪明的方向瞥了一眼，眼里满是得意：当年火车站劫持人质的案件，他同样记得清清楚楚。 陈书可是他的福将。以前是没发现，不晓得这里面的道道。如今久经考验，次次都是以成功收场，这嘚瑟的场景怎么可能还留给别人？ 王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底下人的脑门上冒出大片大片的问号和感叹号。 陈书是谁？ 不过区区一个副大队长，还是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特警。 如此人物，怎么能让一个st的常务和一个市局的常务皆是为其站队。 刑侦支队长和特警支队长再度哑了火，又回到了你看我我看你，只能站着干瞪眼的场景。 第673章 放虎归山 王局当众点名的刑侦支队长猛的僵住，心下暗道：这老交警，什么时候这么牛啤了？ 这种涉x的事件，万一真的出了死伤，到时候上面的人下来调查，一个副长可罩不住几个人的。 毕竟刑侦支队长也是一个地级市的刑侦老大，日常习惯决定他人命运的狠角色，此时当着众人的面被人呵斥，脸上无光。 即使这个人是其顶头上司，也压不住他心里冒出来的那团火。 情急之下，刑侦支队长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反驳道：“王局，这么大的事情，是不是要向局长汇报一下？” 局长为东州市公安局的一把手，他是从st办公室主任这种核心位置上调任到地方镀金的。大家都知道过个三四年，这位局长肯定要高升，到时候指不定得称呼人家为元厅了。 所以不管从职位，还是以后发展的天花板来看，对于市局的常务副局来讲，都是降维打击。刑侦支队长此话一出，意思也是相当的明白，那就是拿局长压人，迫使王局退步。 这老头莫不是傻掉了，局长和朱厅孰轻孰重都拎不清。 再者，局长能在东州待多久？一张手掌都点的清楚！ 我在东州可是要待到退休的！ 王局冷冷一笑：“今天就是局长派我过来坐镇指挥的。你要是不满意我的决定，自个儿出去给局长打电话！” 俗话说得好，铁打的公安局，流水的局长。 地方上的老一基本不会是本地人。 按照规矩都是异地pai遣，他们在任上唯一能被关注的点儿，就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可常务副局长就不一样了。 都是几十年扎根在本地起来的老公安，多少中层出自他的门下。又是本地人，不论是公安内部还是外单位，关系可谓是错综复杂。 论起来，局长可能还得看他的眼色。 毕竟，强龙不斗地头蛇。 说不得，局长要想顺利的升去s里做官，这几年还得仰仗王局镇住全局不出事，不然这意外一出来，什么事可都能搅黄。 王局先前爆喝的一句话，立时点醒刑侦支队长，其脸色陡然一白，终究是垂头默认。 包括蠢蠢欲动，准备配合着向王局施压的特警支队长，同样被一语惊醒梦中人。 不过此刻人已经站了起来，众目睽睽之下，特警支队长镇定的咳嗽了几声。 几声不够，时间太短想不出好说法来，特警支队长又继续咳嗽着，这大略是战术性咳嗽最为出彩的时候。 半响，他圆溜溜的眼珠子一瞪，心里有了主意，大声道：“斩草要除根！我们做警察的，除了当下要保护老百姓的安全，以后，更得护得全市的周全！就是一只老鼠，这次也得把它从窝里给逮出来！” 顿了顿，特警支队长吐出一口气，威严端正的脸庞，露出明显的赞同情绪，断然说道：“我同意陈书的意见。放人，抄t的老窝！” 特警支队长的发言振聋发聩，在会议室内久久回荡。 大领导一言九鼎，恐怖如斯。 噗哧！ 众位大佬皆是忍不住，以后谁要是再说干特警的都是实诚人，他们是第一个不相信。 稳坐钓鱼台的王局，就像在看戏。 他可是常务，不出意外的话要在这位置坐到退休的，怎么可能容许手底下人肆意践踏他的威严。 王局满意的扫视一圈，见无人反对，转头对陈书笑道：“陈书，你把计划说一遍。我们大家伙儿再给修缮修缮，看看能不能把事儿干得更漂亮一些。” 这一轮回下来，陈书是彻底看傻掉了。 在座的可是各个支队的老一，按理说他这个副股级小吏，平时见到他们都得规规矩矩的站边上敬个礼，人家笑笑不回礼都算客气了。 哪成想如今竟然统统归在他的指挥之下。 深吸一口气，陈书僵硬着脖子，一点点扭动，看向了在座的诸位大佬。诸位大佬也在看他，那眼神却一下变得很温柔，全是那种长辈看待晚辈的宽容目光。 仿佛在说：好好干，我们看好你哟。 这t的和以往那严肃、板着副面孔看着像全家都欠他钱的样子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咕噜陈书咽了口唾沫，艰难的跨步出列，庄严的敬了个礼，郑重道：“感谢各位领导的支持。就像王局说的，我一定竭尽所能把事儿干得更漂亮一些！” “好了好了，场面话到此为止。赶紧干活，人还在车上呢。司机老是开慢车也不是个事儿，通知过去，让他把客人送到家。” 只等陈书表了态，王局当着众位白衣大佬的面，立马下达了放人回家的命令，而这，也体现出了王局作为大领导的主观能动性了。 搞这种联动各单位的大行动，没有一个主心骨坐镇是根本压不住场子的。特别是公安系统，每个单位都觉得自己挺牛，都想抢这首功，都暗搓搓的有自己想法，结果就是力扭不到一块地儿，功败垂成。 在具体的业务能力上，王局可能欠缺不少，可在管理组织协调上，他有着常人不可比拟的超前意识。其实根本不用朱厅叮嘱，他自己在听过陈书的计划后，就想着自己这位福将绝对是个行动派的人才。 这几年的事情特别多，这边的火按住了，那边又冒出了头。作为常务，王局是忙得脚不沾地儿，所以是特别欢喜陈书这种救火型人才。 想到这，王局看陈书就像看着一块香喷喷的大肥肉，笑道：“陈书，接下来具体怎么艹作，你给安排安排。” 眼见领导如此支持，陈书也不做作，当下就将心里思忖已久的计划一一布置下去。 其实方案很简单，就是跟踪，接着在确定对方的窝点后，利用k分子远道而来的舟车劳顿，直接在今晚凌晨实施突击。 简单归纳就是两点：一、跟踪；二、突击。 方案一提出来，大家都没有异议。 争论的主要矛盾点就在于是否决定放弃当前的绝好机会，而放虎归山只是去搏那一个不确定的隐藏窝点。 既然老大已经确定了方向，大家自然再没有意见，全力配合保证方案的顺利实施自然是应有之理。 陈书深知特警支队长和刑侦支队长的情绪，在后续的安排中，将跟踪划分给刑侦，突击落在了特警头上。 依旧是两个大功劳，算作人情给送了出去。 跟踪方面陈书确实是三脚猫工夫，就安心的交待给刑侦。 至于突击，陈书是有想法的。虽然他知道支队直属的突击中队在训练方面可以说是东州最顶尖的团队，可在nj和k分子面对面搏杀过的经历告诉他，有些事情，一定是经验胜过训练的。 可他又说不出口，只能想着等真查到了窝点再说。 事情交待好之后，会议就散了场。 王局坐镇指挥中心，陈书带上朱一霸和陈川坐上正明特警自己的运兵车，往第三环车队边缘驶去。 第674章 路上 一小时前，客运站公路旁，停着一辆蓝色出租车。 半开着驾驶座车门，司机叼着根烟，一边晒着太阳抠鼻孔，一边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短视频。 “诶，师傅，你就远远吊着那辆车，对，那辆红色的出租车！”刚被赶下的江海快速钻进副驾驶座，指着前边说道。 “没问题，只要钱到位，神州十号都不会跟丢。”胖子司机将鼻屎随手一弹丢到车外，左手关门，右手一拨档位，双手各动各的毫无障碍，一看就是手脚敏捷之人。 一脚油门下去，胖子司机自豪道，“小哥，你就看好了，我东城小飞龙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江海从背包里拿出在警院临走之前眼镜特意塞给他的一条华子，撕开透明包装从里面摸出一包搁在中央扶手箱。 胖子司机瞟了眼香烟的包装，嘴角压抑不住的勾了起来，话便多了些：“小伙子，看你年纪不大，倒是挺上路子的。怎么了，前边那辆车载着你相好的？抓小三吗？” 显然胖子司机误会了江海的意思，只以为是一出挺常见的抓奸戏码，叼着根烟，手上动作倒是不慢，迅速的左右切换，将车子牢牢的锁定在k分子所在的出租车后头不远。 虽然是第一次坐车跟踪，不过江海知道得隐藏真实目的，此时听司机问来，只是愣了一下，便顺水推舟道：“对，抓小三，那家伙跟个富二代好上了。” “富二代？”胖子司机惊讶道，心想富二代怎么可能会坐出租车，这是欺负他人胖连脑子也长肉。 他看起来有这么傻吗？ 江海又从怀里掏出一包华子放在扶手上，真诚道：“飞龙哥，我刚从省城过来，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只能靠你了。” 一声飞龙哥，把胖子司机叫的酥麻酥麻的，这会儿连烟都没瞄上，断然道：“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一定把你给跟牢了！” “谢谢飞龙哥！不过你注意点，不要被人家发现了。车上还有两名保镖在呢？”江海玩心上来，开始瞎几把乱编了，把三名k分子按了个富二代和保镖的戏码。 吱呀一声，车子猛地一顿，车速立时慢了下来。 没等江海发问，胖子司机安慰道：“人家是富二代，指不定得有保镖跟在身边，你一个人就跟上去了？这么干多危险。我看这事你应该还没和女朋友挑明，不然也不会偷偷跟着。 “既然还没挑明，飞龙哥就提个建议，你俩就凑合着过呗。往好处想想，女朋友还是你女朋友，却不用你花钱养着。甚至她自知理亏，平日里可能还会对你好些。 “我上次载的一哥们就看得透彻。他的情况和你基本一致，他就故意不把事情捅破。然后把以前不舍得干的事情统统弄了一遍，逼着开发了花样玩法，等把人开发得差不多了再把事情亮出来，分手。 “干干脆脆，我觉得这艹作就挺不错。” 开发什么呀? 开发房地产吗？ 胖子司机的一席话把江海都整迷糊了，在心中捋了捋，才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不过他不在乎，只是点头敷衍。 见江海不搭理，胖子司机便专心开车，没再随便说话。 两辆车一前一后，自客运站一路往东驶入老城区，大概过了二十来分钟，胖子司机忍不住，又开口道：“嘿，敢情你还有情敌呢。” 胖子司机调侃的声音，使得江海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问道：“飞龙哥，你的意思是” 胖子司机朝左前方扬了扬下巴，得意道：“开了这么多年的车，认得车比人还多、还准。我跟你说，前面那辆黑色大众车也是从客运站一路跟过来的。” 江海马上想到跟踪的一定是警察，或许姐夫此刻就坐在那辆车上。 如果说到时候他翩翩然出现在姐夫面前，会不会很拽？ 要是姐夫刚好遇到险情，而他从天而降，会不会很吊？ 年轻气盛的江海拿出原本收好的那条华子，从中又掏出一包放在扶手箱上，想想自己随后即将面临的大业，又掏出一包叠在上头。 他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说道：“师傅，跟着那辆黑色的车就好。” “诶，好说好说，我说你整这么些烟干嘛呢。都是男人，我懂你的痛苦。” 胖子司机说的兴起，啪的一下拍在肚皮上，撩起衣服的下摆，露出腹部的刀疤，说道：“小兄弟，待会要是吃不住，就喊一句。我东城肥龙在东州地界也算一号人物，多的不敢说，寻常几人还是能应付的。” “诶？你不是东城小飞龙吗？怎么又变成肥龙了？”江海转头奇怪道。 “这这小飞龙嘛，这小飞龙嘛”胖子司机停顿片刻，旋即快速回道，“是年轻时候的外号，现在不是多了这一身的大肉嘛，所以就改成肥龙了。你听，多有气势！” “好外号，还能进化。”江海忍不住比了个大拇指。 两人闲聊间，车子缓缓变道，跟上了那辆黑色大众车。 一前：红色出租车；一中：黑色大众车；一后：蓝色出租车。三辆车行驶在路上。 黑色大众车。 车上坐满了穿着便服的正明刑侦大队的刑警。 坐在副驾驶座的李梦手里揣着一部厚重的对讲机，两眼发光的盯着不远处的红色出租车。 自从三年前，一跃提拔为正股级副大队长后，即使破再多的凶杀案件，他在这个位置上却也再无法寸进半分。 早先时候所说的市局最年轻的正股干部，到了如今这时日，同样烟消云散，光芒不在。 近段时间，李梦甚至起了懈怠的心思，只等着每三年一次换班的惯例，到时候按部就班跑到小所当个教导员躺平，没想到时来运转，转瞬竟接到了一项重大任务。 跟踪来东州的k分子。 这不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正处于职业瓶颈的李梦真是做梦也该笑了。对于三十岁不到就站在刑侦副大队长位置上的李梦来说，再多破获几起积案，还是凶案都不会再在他的政治生涯上加上几分。 而成功处置一起反k案件，特别是东州市，乃至东海省几十年来都未曾面临的k袭击，其所带来的收益，一定是远远超过破获十起，乃至一百起凶杀案的。 所以在他的心里，萌生了不一样的心思。 跟踪吗？ 难道就不能一举拿下？ 李梦抬手看了眼时间，依依不舍地拿起对讲机，说道：“换你们了，迟点在清月桥碰头。” 车头一别，黑色大众车驶入与k分子所乘出租车相反的方向，后边不远处另外一辆黑色丰田车速度加快，替换了前车的跟踪位置。 而再稍远一些的，坐着江海的蓝色出租车，却是顺着黑色大众车的屁股，跟着开上了反方向。 第675章 即将抵达 某地，行驶在路上的一辆运兵车。 可能是炊事班出身的缘故，杨昌不仅是翻锅的一把好手，开起大车来同样四平八稳，稳如泰山。 只见他单脚压着离合器，右腿弯曲后屈，接着用猛地一脚踩下，体型庞大的运兵车倾斜着车身突然一抖。 叼着根烟的杨昌面色轻松，再往旁一拨方向盘，硕大的运兵车便从原地飞驰而过。 “这就是所谓的神龙摆尾。”等大车平稳上路后，杨昌得意道。 坐在副驾驶座正琢磨着下一步计划的陈书，被杨昌这么一哆嗦差点吓出病来，瞪了对方一眼：“好好开车不行吗？整这些玩意干啥？” “陈大，不要激动嘛，现在又不是什么大事。什么k分子，不就是魏族那批人嘛，简单得很。”杨昌神情轻松，开车的间歇还能腾出手从怀里掏支香烟点上，动作一气呵成，显然平时也是做惯了。 陈书想得头疼，正好聊几句：“那你说说，怎么个简单处理法。” 杨昌叼着烟直接在嘴里吞吐，弄了几口后，大大咧咧道：“老早以前这些魏族人不是来我们东州犯了不少事吗？人家是少民能带刀，又喜欢抱团。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我们自己都头疼得很。” 这话一说，陈书就知道下边的内容了：“你的意思是让xj那边过来交流的魏族警察出马？” “对啰，就是这个理儿。到现在我还记得那时的场景，啧啧，几十号拿着大砍刀的魏族人站在大街上，我们这边的特警都紧张的不行，从头到脚真的是武装到了牙齿，就差掏出冲锋枪‘咔咔咔’扫射了。 “啧啧，正主儿一来，大家全傻眼了。人家xj警察拖着个拖鞋，呶，跟我现在一样叼根烟，就这么走到那伙人面前，直接抡起大嘴巴开抽。那几十个原先红了眼睛，眼看着要跟我们玩命的魏族人不是连个屁都没敢放？ “嘿嘿，这叫术业有专攻！” 说到最后，能感觉的出来，杨昌的心情还是比较愉快的，对于此次有可能出现的k袭击事件，是抱着看戏的心态。 陈书摇摇头，说道：“这是两码事，两伙人，性质完全不一样。” “陈大，不管啥事，天塌下来有那些个高的顶着。这什么k分子的，你不用紧张，交给支队他们就好了。”杨昌抽了个停车的空隙，转头朝陈书眨了眨眼，一副不用担心的表情，“我们啊，安心守好外围就行，不用艹心里头的。你可能第一次接触这种反k行动，没我们什么事的。” “要是支队那批人出了事怎么办？”坐在后面翘着二郎腿的陈川打趣道。 “出了事也是他们的问题，跟我们什么关系？”杨昌打开车窗，朝外头点了点烟灰，一脸的风淡云轻。 “也许到时候就得你上了。”陈川见他如此笃定，故意给他挖了个坑。 “呵呵，支队一百多号的警力摆在那里。我告诉你，就是支队的大狗上，也轮不到我来。”杨昌靠在座椅上，单手挂在方向盘，显得十分惬意。 “你不是我们大队突击队的副队长吗？突击队不就是在这关键时刻亮出来的？”陈川继续挖坑，脑子里想象着到时候一脚踹杨昌进坑的有趣场景，不自禁微微咧开嘴来。 “嘿，就我们大队的李鬼，跟支队那边”杨昌刚想嘲讽几句，可忽然想起这突击队的始作俑者就坐在身边，赶紧换了腔调，“那那边的突击也差不了多少，关键时刻还是能亮得出手的。好，到时候要是真到了需要我老杨上阵，那没说的，必须跟紧了陈大的脚步！” “必须？” “百分之百的必须！” 杨昌长出一口气，觉得自己这马屁应该是拍到点上了，私下有少许的得意。 反正怎么也不会轮到他一个县区的巡特警出马，给领导喊口号的事情，他老杨可不比其他人差多少。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反正也不花钱。 “哟，杨哥，你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干嘛吗？”把杨昌捧的差不多高了，陈川准备使出必杀技。 “还能干嘛？不就是在三环外转着吗？你们刚来一年多可能碰见不多，不过放心，这种情况我熟得很。你看啊，一会儿我们就得接到命令去某个路口卡人卡车了。”杨昌瞥了眼坐在边上一直没说话的副大队长，心里隐隐起了几丝不安。 “嘿嘿，不好意思，杨哥。我们啊，得跟着总指挥去现场溜溜，指不定还得陪着我们的总指挥上楼和那k分子唠唠嗑。对了，你和nj的‘老朋友’都快一年没见了？”最后一句话，陈川是故意对着陈书说的。 说点实在的，陈川在心里也是有些埋怨陈书的。 当初陈书招呼都不打，一个人跑到nj大杀四方，让窝在东州无事可干的陈川可是一百个猴急。别的人不知情陈书去nj干了些什么，可就陈川凭借市局八卦之王的渠道，真的是竖竖耳朵就什么都知道了。 包括适才在客运站的临时指挥室里，按理说，杨昌、陈川、朱一霸都没资格到里边参加会议。 可会议刚解散，大家伙前后脚的离开会议室，这边一直待在运兵车里玩手机的陈川就知道了里头最大的八卦新闻——对于陈书现场指挥的任命，还是朱厅亲自下令。 “什么！”朱一霸和杨昌孑然一惊，“什么总指挥？” 朱一霸猛地转过头来，惊讶道：“我们要去保护领导?” 杨昌则快速的回头瞥了眼车厢，同样吃惊道：“总指挥？哪来的总指挥？人在哪？” 得益于运兵车宽敞的内部空间，双手抱胸的陈川大大咧咧的靠在椅背上，将二郎腿翘得老高。 这吊人胃口的事也就陈川干得出来，杨昌知道这家伙的恼人秉性，可又熬不住自家的好奇心，嗷嗷直叫着一会儿要对方好看。 朱一霸沉稳许多，四下一看，心里稍稍转了几个弯，按照陈川这家伙的脑回路，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陈大，你不会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 杨昌的情绪刚到位，噗的一声，就给笑没影了：“老朱，陈大怎么可能会是总指挥。这么大的行动，别说咱们支队差不多把全单位的人马给拉过来了，你看连市局常务副局长都到场了” 顿了顿，杨昌转头看向副驾驶一侧，解释道：“陈大，我不是埋汰你的意思，你可不要误会。” 陈书点点头，和气道：“你说的不错，正常情况下我们就是守守边角落的角色。” 正常情况？ 朱一霸眼眸子一凝，知道这事八九不离十得不正常了。 嘟—— 车前跑过一只野狗，杨昌猛踩刹车然后方向盘一绕，车子半倾斜着险险擦过野狗的身边。 “我去，好险!”等运兵车重新开稳了，杨昌心有余悸，接着问道，“陈大，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陈书拿出手机看了会儿，沉声道：“去东州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好嘞。”杨昌高声应和一声，兴致还挺高。 朱一霸冷眼旁观，觉得这事绝对没杨昌所说的这么简单。 陈川翘着个二郎腿抖个不停，摇头晃悠的样子像是在看戏一般。 坐在最后排一直没吭声的许明亮，突然觉得自己的左眼皮跳个不停。 正明特警大队“突击队”，即将抵达。 第676章 郭老头 地下停车场。 杨昌停好车后，一边乐呵着和陈川开玩笑，一边自言自语说是第一次接到命令要在停车场卡口，不过这样也好，停车场里没几个喜欢围观的群众，也方便他玩手机。 “呵呵，这领导也是脑子进了屎，这停车场有什么好设卡的？不过也好，我们乐得清静，也不知道晚上能不能正常下班。” 杨昌双手枕在脑后，跟在陈书的后面绕进了一处在停车场靠近内里的，颇为隐蔽的位置。 当先入眼的就是两排警车，特警支队的几辆装甲运兵车同样停在了不远处，甚至一辆平日里绝不常见的技侦的高科技警务侦察车都在。 随着后续一辆又一辆的警车驶入停车场，杨昌终于忍不住发问道：“咦？怎么停了这么多车子？他们过来干嘛？” 这时，从警务侦查车上走下来一名老警察，站在车边低头戴帽子的工夫，恰巧与经过的陈书一行人撞了眼。 “哟，这不是陈公子吗？” 老警察抬起头来，地下室昏暗的灯光映照他的脸，嘴角勾起，露出意味莫名的笑容。 “嘿，郭老头，这次队里连你这尊大神都派出来啦。”陈川勾着嘴角，笑呵呵的招呼道。 从警务侦察车下来的郭老头将戴好的帽子又取了下来夹在臂弯里，并肩走在陈川边上，乐呵呵道：“什么大神不大神的，就是个小老头，跟着咱们队里的神车出来按按键的。” 说着，郭老头的眼珠子一转，盯上了走在前头的陈书，戳了戳陈川，神神秘秘道：“陈公子，那位就是你的那位同学？” 陈川双手抱胸，下巴微微扬起。 老郭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我一直奇怪你这么一位潇洒公子哥，怎么会丢下咱们支队这么躺平的工作跑到基层瞎转悠。现在我是真明白了。” “明白什么？” “你就是闲的！” “切，尽瞎扯，郭老头，难得见面，能讲点有营养的吗？” “前面我在车里听到陈书这名字就觉得挺熟悉，刚才抽空翻了翻他的资料。嗞，这小子的经历，像是拍电影一样！” 跟在后头的杨昌一路听过来，是越听越糊涂，此时终于按捺不住，上前几步插嘴道：“你好，请问你是” 陈川斜了对方一眼：“副支。” “哦哦，也是你们技侦的人吗？傅师傅好、傅师傅好。”杨昌心里满是问号，没经头脑的脱口而出，依着习惯随便打了几声招呼。 片刻，立时反应过来，惊讶的脑袋里像炸了雷。 “副支队长！” 一声惊叫突兀的在楼道里爆发出来。 郭老头笑眯眯道：“诶，队里就是看我年纪大，给我随便安排了个位置，不打紧的。没事没事，我们那边的人都不看重这个。” 杨昌左看看这位和蔼可亲的郭副支队长，右瞅瞅撇着个嘴，一脸无所谓的陈川，心里可是诧异得紧。 这技侦支队可以说是保密级别比科信通、网安还高。 由于秉承了全市公安局唯一能动用高科技装备的单位，像极了掌握核心机密的特种机构。据说全局，乃至全市的可以告人的、不可以告人的秘密，甚至谁都不知道的秘密，在他们那里都不算秘密。 特别是他们的支队领导，因为待得太久，所以掌握的秘密也是最多，日积月累下，都没办法通过正常途径调动去往其他的单位任职。 无他，见过的秘密太多。 一般人都会有一个脱密期的过程，可像郭老头这种副支队长级别的领导，基本上脱密期就是他的工作期，时间到了人也就退休了。啊，不，退休了指不定身上还得常年挂着个涉密人员的小牌子。 知道这老头的级别后，杨昌只得忍下心中的疑惑，唯一能做的就是跟紧两人的步子，好听听漏。 “啧啧，你这同学是真的猛！要不是咱们技侦是只能进，不准出的死单位，我都想拉你同学进门！”郭老头两眼发亮的盯着前方，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切。”陈川倒是不以为然，许是见惯了。 “估计晚上肯定要上突击，你同学这位现场指挥，莫不是要带着你们一起上？”郭老头嘴上没长毛，在涉密单位都待了大半辈子，还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哼。”陈川白了对方一眼，加快了步子，似乎有些嫌弃这老头的多嘴多舌。 吓！ 陈大是现场指挥？ 然后带着他们一起上？ 跟在后头的杨昌脑袋冒烟，这次是真的惊呆了。 从前面两人简单的几句对话中，他已经得到了一个对他来说极为恐怖的消息。 这个消息如此令人震惊，可又合理得令人不得不承认。 从来的路上开始，陈川就知道了这一切。 所以他才会故意逗弄杨昌。 一想到自己在运兵上的那副避战模样，杨昌立时尴尬得恨不能马上找个地洞钻进去。 杨昌像是寻找救命稻草一样，拉住和他差不多年纪，往日里惯常躺平、从某种意义上算是和他一类人的许明亮，问道：“老许，你说他们是不是合起伙来骗我没文化？” 作为军转干的杨昌，学历上会比其他通过社会招考的警察要低上几分。不过他并不以此为缺点，只觉得学历较低的人更有躺平的资格。 毕竟，他什么都不会嘛。 许明亮耸了耸肩，几步走了过去：“我感觉他们不会这么无聊。” 杨昌接着颤颤巍巍的拉住从身边经过的朱一霸，求证道：“陈大不会是带我们去突击k分子？” 朱一霸将原本就极为挺拔的身姿又往上挺了挺，以转业军人独有的骄傲，自信道：“这可是好事情。” 说着，他转头看向明显变得有些软骨子的杨昌，疑惑道：“杨哥，你不也是从部队过来的吗？” 按照朱一霸的理解，军人都得热血沸腾，这种干k分子的事情在他们边防那边哪个不是嗷嗷叫着要冲上去，有的脚步慢点的，还怕去晚了呢！ 杨昌叫苦连天，可又不愿在这新来的后辈面前露了怯，只能咬牙道：“老子可是炊事班的！” 朱一霸彻底无语，炊事班在他们那可是顶猛的一批人！ “哎哟，突然有点肚子疼，你们先忙，我去接下手！”杨昌反应很快，一下就找到重点：既然不能接受，那就果断逃避。 他是头也不回的溜走了。 陈川笑了，指着这位炊事班班长落荒而逃的背影，对朱一霸问道：“可算是见着你们部队里炊事班的实力了。话说他们服役的时候真的只是养猪、种菜和做饭吗？” 朱一霸也是郁闷，闷闷道：“哎，这都是误解。炊事兵，他首先得是个战斗兵，然后才是一个厨师。在我们那儿，炊事兵也要参加考核。什么跳伞、武装越野之类的，除了和其他人一样扛着枪，另外还得背锅呢！” 走在前面的郭老头听到这里，回头笑道：“这事我熟。当年我们部队野外长途奔袭拉练，炊事班的还有人直接扛了半扇猪和我们一起跑的。刚跑没多远就冲到队伍前头去了，然后等我们跑到终点时，人家砧板都摆好在上面咚咚咚的开剁了。” “哟，郭老头，原来你还当过兵呢？” “那可不，老头子我可是为国家洒过热血的！” “嗯，也在电脑按键上抠过鼻屎。” “切，那会儿已经是警察了。” “哦，抠鼻屎的警察。” “臭小子！” “” 一行人打着哈哈走进临时改建的现场指挥室。 第677章 第一次试探 其实在停车场走来的这一路上，后面几位警察不时传来的调侃和闲聊，陈书听了大半。 也不怪他们，就像俗话说的那般，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底下的人只需做好自己手头的事情，对于整个行动来讲就是最好的帮助了。 杨昌觉得按照惯例，他们区一级的特警大队只用带着队员们卡好外围的点就行，这种事情和平常设卡检查没什么区别。毕竟距离最为中心的地方远着，所以既不危险，也不难办，属实挺轻松的活； 郭老头虽然是技侦的大领导，可人家是搞技术的，不管大案还是小案，他们的工作就是艹作设备，这种坐在幕后按按钮的事情做久了自然会慢慢遗失了对待现场行动所应有的敬畏； 陈川属于机关民警，不用办案，也未曾在一线面对过穷凶极恶的歹徒。说是警察，实则和社会单位上那些朝九晚五的白领差不多，甚至干的工作也差不多，仅仅只是身上多了一套不同寻常的警察制服罢了； 反倒是从云省边防过来的武装阿sir朱一霸，尚存着极高的战斗意志和不惧危险的精神，可他刚当地方警察不久，对公安方面的业务还存在着生疏，空有战斗力而难以在实际上落地。 这都正常，那些指挥室的各路大佬其实也差不多。 所以，在面对大案、大事件时，总得需要个背锅的，啊，不，总需要一个能扛事的人站出来。 啪。 到了地方，陈书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由物业办公室临时征用的指挥室里摆着一张大长桌，上面盖了一层白布，白布下面凸显歪歪扭扭的桌子的棱棱角角，应当是由几张桌子临时拼凑而成。 桌子边上满满当当的坐着许多警察。 当先一位，自然是我们熟悉的王局，此刻正盯着手里的pad关注着k分子所处位置的实时监控画面。 此时见着陈书进门，王局抬起头来，喜笑颜开：“陈书，出租车停下来了，地点在清月桥，估计人都在小区里！” 清月桥属于老城区，附近基本没有提供住宿的酒店和宾馆。而这次过来的三名k分子已经通过内网查询到了身份信息和过往记录，皆是从来都没有来过东州的外地人。 此时在下了大巴车后，他们三人直接打的前往清月桥，显而易见是有着极为明确的目的，也就是所谓的窝点。 他们必定是奔着那里去的。 陈书拉过王局身边的空椅子坐下，问道：“跟踪的人是谁？找到他们的落脚点了吗？” “是你们正明刑大的人。”一名坐的稍远一些，应该是刑侦支队的人开口解释道。 “带队的是李梦。”正明分局常务副局长张绪明双手撑在桌子上，站了起来，“由于这次k分子所在的窝点位于正明区的清月桥，是在我们分局的辖区，所以这次跟踪任务就由我们正明刑大负责。任国庆是我们刑侦的大队长，现在由他解释这次的跟踪行动。” 站在边上的任国庆凑了过来，先是遥遥看了眼坐在市局常务副局长王局边上的年轻人，心里想着：这小子，来的时候就听说有个正明分局的年轻人混到这次行动的指挥任上，还是王局的背景，只以为是省里的哪位公子哥过来镀金，没想到竟是他。 几年前初次在派出所见到他时，就觉得是根刑侦的好苗子。没想到后来发现同样是派出所、特警、反诈的好苗子，甚至还跑到nj干下了天大的功劳，他的师父曾老头是有福了，得了这位往后一定成龙成凤的好徒弟。 “咳咳。” 任国庆咳嗽几声，将思绪带回到现场，沉声道：“首先感谢市局领导的信任，将这次行动的跟踪任务交给我们，现在我做一下讲解。首先我们在目的地安排了十组人马，分别是四组步行、两组车巡和两组电瓶车，以及最后的两组盯梢。” “由我们的副大队长李梦，带队。” 清月桥。 “李大，这些小k看着手生得很，一点警惕性都没有，应该不是熟手，要不我们直接把人给拿下了？” 刚故意迎面和三名k分子打了个照面的一位重案组老干警，回到一辆停在街角的黑色轿车上，满不在乎地对坐在副驾驶座，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的男子说道。 被称为李大的便是李梦。 李梦盯着不远处拐入小巷的三人，沉声道：“想什么呢，要拿人早就在他们几个坐出租车上的时候就给送进特警的埋伏圈了，怎么可能还会等到现在？上头应该是存了要深挖案件的心思。” 并没有参加指挥会议的李梦，轻而易举的解读出了上级的正确思路，这是他多年奋战在第一线又联系着上层领导后，自然而然锻炼出来的洞察力。 他从后视镜上瞥了眼叼着根烟的老干警，想了想，拿出对讲机：“我再重复一遍，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擅自行动。我们这次的目标就是跟踪，跟踪，再跟踪！” “猛虎，收到。” “小鸡，收到。” “老鬼，收到。” “” 刑警有着极为丰富的斗争经验和思维逻辑，常年在第一线和犯罪分子周旋交锋，单论全方位的个人能力，没有任何警种可以与之媲美，包括国bao和禁毐。 不过缺点同样突出，就是个人主义思想强烈，有着独断专行的历史传统。有时候小脾气一上来，上级的话就是耳边风，能听就听，不想听了这边耳朵进来，那边就出去了，根本不会经过脑子。 刑警队从上到下，都是一个毛病。 李梦抿紧了嘴唇，等待着跟踪组的最后反馈，然后由他出面前往现场做勘验，最后再将地点上报给指挥中心。 “李大，我看那傻小子不像是被胁迫的，跟那俩魏族人有说有笑的样子，估摸着应该是他们自己人。”老刑警摇下部分车窗，点了咬在嘴里的香烟，在车里就给吸上了。 哪有被胁迫的人，会跟绑匪勾肩搭背走在路上？ 李梦自然都清楚，不过他还是提醒道：“通过大数据查过底了，双方99是初次接触，我也没想到这俩家伙的洗脑水平竟然能这么高，这才几天的工夫就能将素不相识的人给拉拢起来。” 老刑警猛吸了几口烟，手指头一弹，将烟头丢在外头，再摇上车窗：“义务市那边出了件命案，虐杀，还是个年轻女孩。听说就是这三人干的，啧啧，都杀人了还放着不管，也不知道上头打的是什么主意。” “别瞎bb，上头的事是你能掺和的？赶紧把情况给我汇报了。”李梦皱着眉头，心里头全是在考量如何在后续的行动中将成绩做大，那死的女孩，呵呵，死就死了还能怎么办，等着警察给她报仇。 “嘿，客气点称你声‘李大’，怎么，还真把自己当领导了？”老刑警根本不吊李梦的态度，又给自己点了根烟。 “钱探，说什么呢！大家都是为了工作，这关键点儿你瞎较劲什么？你要想叨叨，等案子破了我请你吃火锅，到时候随便你叨！”坐在驾驶座的一名年轻警察回过头来，半分不顾及坐在后排的这位钱探的资历和年纪。 老探长呸了一口，有些恼怒，不过还是将行动做了简单的反馈：“那个华族的年轻人身上应该没有武器，撞在他身上还傻乎乎的把我给扶起来。年纪大些的那个警惕意识很高，我人还没倾过去就躲远了，不过退走的时候双手有往怀里抱的动作，身上应该带点东西。” 李梦头皮一麻，果然怕什么来什么，刚和他们交待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结果这第一波跟踪的人就敢朝人家的面门给撞了去。 对于这些在刑大十几年的老同志，他也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压下心底的不耐，李梦试着沟通道：“钱探，nj过来的k分子身上肯定带着武器的，要么刀，要么枪，总归就这两样。我们是真的没必要冒着行动失败的风险去查这玩意儿。像这种大型行动，我们其实做好自己的工作就” “李大，和你们年轻人不一样，我们这些老头子只相信自己，不相信那些机器。”像是妥协，也像是懒得计较，钱探重新带上了敬称，然后摇下车窗，将烟雾缓缓吐出。 “不亲自检查一下，我心里没底，兄弟们也没底。” 钱探看着窗外，思绪不知为何又飘到了先前故意冲撞那k分子三人的场景。 为什么是双手往怀里抱呢？ 那位置应该放不了砍刀。 也不像是藏着把枪。 会是什么呢？ 第678章 李梦的决定 “什么小破胆子，在我们那会儿，还不都是先把人摁了再说。带回队里什么事情问不出来？” “呵呵，也不知道那些出主意的人脑袋瓜子装的是屎还是啥的，怎么会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来？” “哎，人心不古。这警察干得是真没劲头！得了，我的事情算完成了，我先回去躺一会儿觉。” 钱探摇着头埋怨，有着中年男人一贯的唠叨与自傲。 在工作上，他是得听副大队长李梦的。但对于李梦的态度，其实不是那么特别的在意。都已经干了半辈子的老刑警，以他这个岁数和资历，等闲是提拔不了了，所以对上级也不像年轻人那般在乎。 等钱探走后，李梦皱紧眉头，紧紧盯着手里的对讲机一声不吭。 他现在的心情很糟糕。 在接到跟踪任务的时候他还有些许的压抑，因为这次的行动明摆着就是送给市局刑侦支队和特警支队的功劳，他们正明刑大只能远远看着。 没想到峰回路转，上头竟然放弃了用出租车将人带入埋伏圈后直接击毙的计划，选择放虎归山，试图抄底他们的老窝。 考虑到跟踪时，需要一批娴熟掌握地理环境的地方刑警，所以指挥中心得到k分子坐上出租车报出的目的地后，他们地方上的刑警马上就被动员起来。 这是好事，毕竟跟踪的话就有了留在现场的理由，然后再在后续的盯梢上厚着脸皮留在现场，等到突击时，举把小手枪跟在特警后面突入进去，自然也就拿到了半份功劳。 可李梦难受就难受在这里，因为他听说到时候突击的特警会由他的老同学陈书带队。其实到这里，他也只是情绪上有些不爽，心情上还没到很糟糕的境地。因为这么多年来，他也习惯了在陈书的阴影下工作。 结果细细一了解，他方才知道一个彻底震晕脑袋的消息。 陈书的带队不仅仅只是突击的特警队。 而是带领整个行动组，他将对该起事件的处置负有全部责任。 简称，现场指挥。 怎么可能？？？ 完！全！无！法！想！象！ 李梦完全无法想象，一个副股级的特警大队副大队长，怎么可能会坐到这个位置上。要知道这次行动的级别，是连市局常务都得赶过来压阵。 自从警院毕业以来，大家都在一个系统里繁忙工作。除了几个头上长了天线的天龙人外，大部分人都在努力拼搏着。 而他，李梦，作为其中极为出色的一位，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刑侦大队的黄金骨干，凭借着卓越的能力、出色的才华和屡破大要案的成绩，再加上一点点的运气，得以在职场上脱颖而出。 成为省警院近几年提干最为快速，最为硬气的学生； 成为东州市公安系统，最为年轻的正股级干部； 成为东州政坛冉冉升起的一颗政zhi新星； 他的骄傲，他的自信皆来自于此。 但，突然的，就从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这个程咬金还不傻，一次又一次的用结果证明了自己的绝对优秀。以至于到最后，大家都把目光聚焦到了他的身上，而忽视了原本一直在发光的李梦。 所以，陈书能坐上总指挥的位置，李梦在短暂的震惊后，又不意外了。 可他毕竟只是个副股啊？ 我才应该是最闪亮的那一个青年警察！ 李梦不意外，但心里憋屈。 他再不犹豫，毫无悬念地下定了决心。 “温兆，你说这几个k分子怎么样，有没有危险？”李梦微微侧头，遥遥看向钱探慢慢走远的背影。 “钱探说话是不中听，职位一直没提上来也是因为这张臭嘴惹的祸。可我知道，他手上是有真功夫的。”温兆文不对题的闲话了一句，接着肯定道，“既然他说那三人是怂货，那就肯定没错了。” 谁都知道，在东州这种从没有发生过k袭击的城市里，防御会是多么的松懈。如果身在其中的k分子稍稍一动，不知道得死多少人，造成的影响很有可能会直接波及到东海省的上层。 而如果能在第一时间将这种肯定会造成城市损伤的k袭击成功处置，到手的业绩绝对会是一份泼天的大功劳，自然便会进入省高官的视线。 到时候，一步登天都是有可能的。 前提是，把事件给控制住了，包括三名k分子和窝点里的人。 反正，现在跟踪组的全是他们刑大的自己人，这事，还是能办的。 李梦以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咬紧了牙槽。 “滋滋滋。” 对讲机发出一阵嘈杂的声音，这是有人拨动通话键的前兆。 李梦猛地抓起对讲机，双手握住，贴近在自个儿的鼻尖前。 跟踪组，正明刑大专用频道。 “飞鹰飞鹰，这里是小鸡。三只老鼠已经进洞！目测洞里还有一只老鼠！” 李梦没说话，抓在手里的黑色对讲机微微抖动。 “飞鹰飞鹰，这里是小鸡。飞鹰飞鹰，这里是小鸡。”对面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重复呼叫。 坐在驾驶座的温兆亦是偏过头来，疑惑地看向不说话的李梦。 咕噜一声，李梦的喉结滚动了下，艰难道：“飞飞鹰收到。小鸡，安排两人前后门盯着，其他人全部撤到三号位置。” 顿了顿，李梦似是终于下定决心，加重语气快速道：“全体都有，全部撤到三号位置，等我。收到请回复。” “小鸡收到。” “老鬼收到。” “钱多多收到。” “” 不知为何，李梦觉得冥冥之中有着上天的指引。 他下令道：“温兆，开车，我们去找钱探。” “找钱探？找他干嘛？”温兆还没反应过来，还想帮着给自己的顶头上司解释，“现在地方都确定了，我们留两个人盯好稍就行，还集结全队干嘛？” 李梦笑了笑，紧绷的面容暂时的松懈下来。 在确定自己的目标后，他便一扫心中郁磊，整个人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更因为梦寐以求的未来在等着他，有着这份功绩，后续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 否则，这心里要是憋着，那就成了心结，再然后多少会蒙上阴霾，最后，受伤的还是他自己。 所以，李梦做出了完全符合他性格的决定。 他指着前边，自信道：“既然人都齐了，看看能不能一把将这三个敢来东州受死的sb全给拿下啰。” 温兆一惊，悚然转头，直直地盯着他的顶头上司。 第679章 所谓的师出有名 清月桥，某小区外。 秋天已经过去大半，这一到了晚上，温度下降起来就让人吃不消。八九点的时候，路上就没有多少行人了。 一栋老旧楼房的转角处，几名男子隐在墙边，正在说话。 “李大，人进去了就再没出来，现在小姚在他们楼下盯着门。”代号为“小鸡”的便衣刑警指着小区方向说道。 李梦点点头，说：“阳台那边留人了吗？” “留了两个。” “小区前后门呢？” “留了，还安排了三个人绕着小区外围巡逻。” “老规矩，涉及目标附近的外卖员和跑腿的都要在门口换掉。” “好。” 小鸡迟疑片刻，问道：“李大，前面不是说盯住就好了吗？现在还要” 按照先前的预案，他们正明刑大只负责跟踪到k分子的老窝，后续的行动要移交给马上赶来支援的刑侦支队和特警支队。 “小鸡，你这代号取得不错，挺合你胆子的。”靠在墙壁上抽烟的钱探吐了口烟，冷冷嘲讽道。 小鸡瞥了眼就把视线收回，并不搭腔。队里这么多人，差不多都已经习惯了钱探的阴阳怪气和整日游手好闲的懒散。 这案子破得再多，提不了干也是没用。 小鸡伸出左手，掌心托着92枪：“李大，我们都听你的。” 李梦眼神稍稍一柔，抬手轻拍几下小鸡手中锃亮的枪身，接受了对方在这关键时刻给予他的支持。 “谢谢。” 一直隐在旁边没吭声的温兆，走出阴暗处，开口道：“李大，上头那边怎么解释？” 作为全程跟在李梦身边的温兆，种种迹象表明，他的这位副大队长已经存了抢功的心思，乃至已经做好了一定的准备。 可温兆同样清楚，作为只接受跟踪任务的正明刑大，根本就没有办法强行伸出手去抢过这全局上下瞪大眼睛瞧着的k分子。 甚至，连触碰的那一瞬间，马上就会被上级制止。 听到温兆的提问，李梦的国字脸瞬间仿佛有风暴闪过，但旋即恢复原样。 他拿出对讲机，旋开与指挥中心约定好的频道，沉声道：“指挥中心、指挥中心，这里是老鹰。” 滋滋滋。 “指挥中心收到，请讲。” “目标疑似脱梢，鹰队将全体进入小区进行摸排。” 脱梢？ 温兆和小鸡乍一听到李梦的报告，都怀疑自己是否产生了幻听。 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难以置信。 他们明明成功跟踪到了k分子的窝点，甚至于钱探还冒险贴身试探对方，以应激反应甄别出了一行人中持枪或者持爆炸物的那一位。 可以说任务是圆满完成，可为什么李大还跟上级反应说跟丢了人？ 这可不是小事。 这么大的行动，集结了整个市局的全部精英力量，而省厅那边也派遣一队经验丰富的专家小队在赶来的路上。 甚至于他们放弃了先前将k分子送进埋伏圈以图全歼的稳妥方案，就是为了能抄他们的老底。 整个指挥中心，上至市局常务，下到各个正襟危坐的支队大佬们此刻都是伸长了脖颈，恨不得来个通天眼看过来。 结果，你就回复一个把人给跟丢了？ 可以说，整个正明大队上上下下百来号人都承受不起这个后果。 温兆还处在单愣状态。 小鸡反应快一些，猛地转过头看向靠在墙边，依旧表情淡然地吞吐着烟圈的钱探。 兴许是遭不住小鸡灼热的目光，钱探终究还是开了口：“所以说，小鸡，你比李大年长几岁却还是小鸡，而李大早已经是只领头的老鹰了。放心，一会儿我们就师出有名了。” 师出有名？ 小鸡有那么一点回过味来，一肘子把呆愣的温兆戳醒，两人挤到边上窃窃私语，估摸着是猜出了他们副大队长的思路。 先前的计划，是由李梦带队的跟踪组负责将从出租车下来的三名k分子的路径摸清楚，然后留下少数几个人盯住k分子落脚点的前后出口就行了。 后边的逮捕行动会转由刑侦支队和特警支队负责。 作为习惯了被上级摘桃子的基层干警来讲，这种安排还算妥帖，毕竟给他们正明刑大的跟踪任务算是一线侦查，日后分润功绩也能排在前列。 而特警作为担当突击的绝对主力，李梦是没有意见的。 请注意，这里李梦的退让来自于这么多年来，基层一直被上级摘桃子这种做法的习惯。在他的心里，由于默认了上级的高人一等，所以也就能在心里说服自己接受这种常见的、不公平的安排。 可当他知道自己同批次的老同学，却坐在了这次行动的总指挥的位置上，此刻将两人放在心下一比较，情绪上就有些波动。知道这行动要是成功落了地，作为现场指挥的功绩完全是不可想象的。 而要扭转这种局势，唯一的办法就是先下手为强。 下手的前提，是有正当理由带着大队人马进入k分子所在小区，然后伺机冲入楼房抓人。 抓人的理由？事成之后大可以慢慢编造。 巧遇？紧急情况？突发危险等等，这些都不是问题，因为几十年的传统以来，刑侦系就是以结果论英雄。 所以，就出现了李梦先前故意谎报“脱梢”的场景。 他的心里同样很是紧张。 只不过此时在众位手下面前不好先露了怯，所以他没表态，只是抿紧了嘴唇等着指挥中心的回复，因为他也怕上级以他的失误为由直接临阵换将。到时候，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呵呵，关键时刻跟丢人。 那里应该也是乱成一锅粥了。 如果是他，想必一定会压下众人，下达那意料之中的指令。 李梦如此揣度着老同学的心思，握着对讲机的手心，皆是冷汗。 “滋滋滋。” 对讲机里先是出现一串似是干扰的电子音，然后才传来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 这个声音让李梦陡然一惊，因为他认得这个声音，也期待着这个声音给他的答复。 “老鹰老鹰，这里是指挥中心。” 李梦深吸一口气，先是看向悠然自得的钱探，再一一看向站在边上，跃跃欲试的温兆和小鸡二人，缓缓道： “我是老鹰，请讲。” “给你们两个小时，时间一到必须从里面撤出来。” “收到。” 成了！ 赌赢了！ 李梦吐出一口浊气。 十几年前他和陈书还在警院念书的时候，在某个周末一起看了部关于坦克战的电影。电影的剧情讲什么的，他早早的忘记了，不过其中一个场面倒是一直还存在脑子里。 里面一个作战经验丰富的德军军官，在面对全是新兵的下属时，心情极其纠结，说是过去他至少要和新兵们一起生活半年以上，互相有了信任和认知，这样才能把队伍拉出去打仗。 当时陈书指着笔记本的屏幕，一字一句的严肃道：“临阵换将是大忌。” 可能时间过得久了，记忆有些模糊，甚至可能发生了穿插，上下文有些不对路。不过陈书的那句“临阵换将是大忌”却是牢牢的扎在李梦的记忆中。 呵，陈书，又是陈书。 只给我两个小时的时间么，啊，不，应该是给他自己留出两个小时的准备时间。 到时候，他一定又会和以前一样，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过来拯救犯了错的我，拯救即将要被荼毒的百姓。 呵呵，不好意思，这次该轮到我了。 李梦心底兴奋，只觉得这首功已经落在了自己的手里。 包括站在边上两眼发着绿光的钱探、小鸡和温兆等人，皆像是等着捕食垂死猎物的狩猎者。 逮捕k分子的功劳，香极了！ 第680章 醉汉 钱探已经在探长这什么都算不了的位置上坐了近十年。他是想着在年龄到位被赶出刑大以前，能有个机会混上副股，然后外放到郊区小所里当个管管治安的副所长养老，这辈子也算是知足了。 温兆同样虎视眈眈盯着钱探的探长位置。探长这位置虽然不咋的，可毕竟是升任副股所必须经历的一步。要想提干，就得先干探长。 打从进了刑大第一天开始，他就认准了年纪轻轻就提拔飞快的李梦。工作上、生活上，反正只要一有机会就往对方身上凑，还不就是为了在提拔的关键时刻能被拉上一把。 小鸡已经结婚，可往日家里的事全丢在妻子身上。他这几年天天无怨无悔的加班、值班，说什么为人民服务太过空泛，主要还是想能有个好的结果，也算是对一心扑在家里的妻子有个好的交待。 重案中队长，这是李梦向他许诺的位置。虽然干了警察多年的小鸡，很是质疑眼前这位副大队长有没有能力把他扶上中队长的宝座。但时显然，对方肯定有拉下他的实力。 在场几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目的。虽然可能不大单纯，可成年人的世界谁都不容易，只看结果的话，他们也都是敢于和k分子拼搏的好汉子。 在他们的眼里，这些k分子也就是名头较之普通犯罪分子响一点罢了，左右还不是长了两只手、两只脚的犯罪分子？ 他们，可是正儿八经，身经百战的东州刑警！ 谁才该害怕？答案一目了然。 夜色宁静，月华如霜。 时钟已经稳稳地敲在了半夜十二点，众多楼房里的窗户暗了大部分，除了偶尔几个还亮着电脑屏幕的房间，小区静悄悄。 前几天还在距离这里几百公里开外的义务市的某处网打着椅子床铺的小曹，此刻懒散地靠在二楼阳台的护栏上，漫无目的地拍着自己的脸颊，垂着眼皮子瞅着下方一名躺在草坪上因为醉酒难受而不停呻吟的男人。 不知为何，他在心底里还是有些羡慕这醉酒的家伙。 虽然现在半死不活，没人管的样子。可起码明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人家该上班的上班，该回家的回家，总归能有个正常生活在等着。 而他，已经什么都没了。 这几天疯狂的经历让小曹有种窒息的感觉，要不是今晚稍稍安顿下来填饱肚子又喝了不少酒来麻痹自己，他是真的觉得自己云里雾里的可能依旧困在梦里，还是个噩梦。 噩梦吗？ 小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微微侧了侧头，余光内，里屋喧闹的场景透过玻璃窗映入到他的眸子当中。 恐惧又重新爬上他的心头，先前在宾馆房间厕所里的那具女尸已经让他感到害怕，但更绝望的是那俩人在事后只是关上厕所的门，依旧在房间里大吃大喝。 就仿佛那死去的女人，只不过像是顺手丢在墙角的垃圾一般，没人在乎。甚至于在上厕所的时候，他们还顺带着用自己的排泄液体滋过去一番，美其名曰为她“净身”。 结束后，他们照常关上厕所的门，继续在房间里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用着只有他们本族人才听得懂的语言大声嚷嚷着，然后就是哄堂大笑继续喝酒，就和眼下在里屋的场景一模一样。 狗曰的 小曹闭上眼睛想休息片刻，可他的脑海止不住的浮现出一个阴暗的厕所，血腥的气味弥漫其中，头顶的led灯一亮一暗断断续续的闪着。 他看到一个虚幻的自己低着头站在那里，手上沾满了鲜血，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突然，那个虚幻的自己猛地转身趴在房门上疯狂的敲击着。 动作激烈，嘴上却是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哕！” 终于，小曹再也无法抑制住腹部恶心的感觉，胃里的食物、酒水混杂着胆汁一下涌上喉咙。 他一手撑在阳台护栏，忍不住弯下腰来。 吐完之后，小曹无力地坐在地上，背靠着护栏，感到一阵疲惫和难过。 吱呀，阳台的塑料门被打开。 “哦，我亲爱的朋友，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了？大家伙儿可都在等你呢。你的故事，让我们很是着迷。”兴许是听到了外头的响声，艾克拜尔拿着啤酒推开阳台门，高声向小曹招呼道。 艾克拜尔满脸通红，他的眼睛闪烁着迷离的光芒，说话时语速飞快，另一只手抓握住门把手用来稳定摇摇晃晃的身体。 前面看着还挺小心的一个人，怎么一喝酒就全变了样小曹慢慢撑起身子，面对着热情洋溢的艾克拜尔，指了指地上刚吐的污物，无奈的摇摇头。 “吐了才好，这样就又能喝了！”艾克拜尔扫了眼地上，绕过那堆污物，笑着走到小曹边上，硬是要拉着他往里屋再喝上几杯。 开什么玩笑，就他们那种喝法肯定要喝死人小曹吃不消，连连摆手示意没法再喝了。 推搡间，一个黑色物件从艾克拜尔的怀里掉了出来，落在小曹刚刚吐在地上的污物上。 小曹见状吓了一跳，他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可近几天见这假模假样的魏族老小子护着这东西像是宝贝一样。除了洗澡，连睡觉都不舍得拿出来，估摸着应该是信仰一类的圣物。 他想也不想的抓起那盒子用自己身上的衣服开始擦拭，快速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给你擦干净。” 艾克拜尔哈哈一笑，指着小曹大声道：“我的朋友，轻点，再轻点，不然我们这几个可就得跟着你上天堂啦！” “啊？”小曹没反应过来，不过还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艾克拜尔，“什么天堂？你们是基d徒吗？” “哈哈，就是bang，然后大家都飞起来的意思啦！” “bang？” 艾克拜尔双手先是旋成一个续爱圈儿，然后嘴里发出“砰”的声响，接着双手猛地散开来做放射状。 小曹一下就呆住，再傻也反应过来这是炸弹的意思。 趁着小曹停手的工夫，艾克拜尔伸手拿回盒子，重新塞进了自己的怀里，严严实实的包裹好，然后毫不客气的双手一推，将小曹用力推回了里屋。 即使已是深夜，不过屋里人依旧欢迎至极，气氛也是浓厚。 “哈哈，我的朋友，喝酒！喝酒！” “要多喝酒，酒量才会好！” “这可是世上最” 砰。 随着阳台上的房门被关上，嘈杂声总算安静下来。 又过了片刻，躺在楼底下的“醉酒”男子笔直站起来，抬头端详了几眼楼上小曹先前站的位置，旋即头也不回的快速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黑夜里。 等“醉汉”离开后，不远处墙边闪出一道人影，朝着先前离开的那名“醉汉”的方向张望片刻，见无人出现，便学着那人的模样，走路歪歪扭扭的有些僵硬，看着像极了是一名不合格的“醉汉”。 等凑近了发现，这名醉汉其实就是一直跟在李梦所乘坐的黑色大众，由东城肥龙带着的一路偷摸过来抓“奸”的江海。 李梦估计就是做梦都想不到，正在执行跟踪任务的自己，同样被人悄咪咪地摸到了跟脚，这人看着还挺不专业的。 “诶，又学到一招。” 躺在地上装醉的江海，目光炯炯的盯着k分子所在的二楼阳台。 过了许久，楼上半点不见动静，江海又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一步一蹒跚的绕着小楼房打起了转。 转了几圈没发现什么，又趴回草地。 趴麻了，又站起来。 走累了，又躺回去。 如此循环。 然后在某一刻，躺在草地上装醉装的快要睡着的江海，见到了二楼阳台出来个第一次见着的大胖子中年人。 这个大胖子不像一般人，乍看之下有点奥尼尔退役后的那股子感觉，也许在身高上会稍矮一些。 被蚊虫袭扰了大半宿的江海，此时见着真实的k分子，却是看得津津有味，毕竟这人不属于先前那三人组，不出意外，应该就是这屋子的主人。 不过这个大胖子除了在体型上给江海带来点惊喜外，并没有其他用处。他只是靠在阳台上打了会儿电话，听着声音还是些欠钱、讨饶的无聊事。 打完电话，这个大胖子就回了房间。 江海安静躺了片刻，又开始了前面的循环。 “啧啧，好胖的胖子诶” 第681章 小区外，垃圾回收站。 十几名身穿黑衣的大汉聚在一起，沉默地看向站在当中的，一名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子。 该男子面色红润、神情兴奋，正凝神聆听他人的汇报，依着现场众人的站位，应是领头之人。 先前躺在k分子所在目标楼楼底的“醉汉”向前踏出一步，开口道：“李大，我听得很清楚，他们应该准备了火乍药，还不少。” 顿了顿，醉汉微微摇晃着身体，犹豫片刻后，说道：“我们不是专业的防暴警察，又没有成体系的支援。单单就凭我们，是抵挡不住这玩意的。” 在场众人都是干刑警的，见过的枪支不少，对于枪械来讲，见多了也说不上有多害怕。可这火乍药不同，稍微出一点意外，即使犯罪嫌疑人不想炸，也许到时候这玩意还是会不定时的炸t一下。 一炸，就得出人命。 这人命不分你我，不分犯罪分子、警察和群众，只要在行动中出现人员死亡，那就是顶天的大事情。 简单来说，警察可以不怕歹徒持枪，可恐惧他们的携带爆火乍物。 醉汉的情绪传染给了其他刑警，众人默默地看着他们的副大队长，再没有先前被调动起来的兴奋。 “两个小时，指挥中心那边只给了我们两个小时。如果在这两个小时内，我们无法将k分子拿下的话，这功绩就只能拱手让给刑支和特警他们了。你们干过这么多年的警察，知道这次行动的含金量，如果成功的话，大家就是喝口汤都能噎着了。” 李梦试图拿这泼天大功诱惑众人跟着他犯险搏一搏，毕竟作为刑警可比其他警察更在乎破案的成绩。 说完，他扶了下镜框，一个一个将自己队里这批干警看过去。 接着，李梦又扶了下镜框，沉声道：“待会儿办事的时候，我需要几个人跟我第一批冲进去，你们谁愿意？” 能干刑警的都不是傻子，明摆着画饼的东西，这批老油条都快吃腻了。平日里还想着请假或者工作上能多些方便，台面上还是给了这位副大队长几分薄面，可眼下这要命的行动，轻易都不愿意请战。 功劳再大，也得有命去拿。再说了，这次行动明摆着是李梦想抢功，师出无名倒是习惯了问题不大，这批老刑警就是担心到时候这炸药万一爆炸开来，事后倒追起责任又是撇不清的麻烦事。 这种抢功的事情，其实也就领头几个能得到点实惠，大部分人还是白忙一场，最多喝一点类似“集体二等功”、“集体三等功”之类的的残渣汤水。这玩意，食之无味，弃之也不可惜。 眼下要跟着李梦往里冲，也就是说这大头的功劳还得给副大队长留着，剩下几位跟着冲的才能吃点肉。 所以这会儿即使作为副大队长的李梦开了口，可没实质性东西拿出来的，大家还是有些犹豫。 原本挺尴尬的场面，结果很快就被人打破。 温兆第一个站了出来：“李大，算我一个。” 先前几人谋划时，李梦就答应保底给他个探长。虽说探长没有级别，可起码也算是往上走了小半步，也是提拔到指导员所必须经历的过程。 小鸡紧跟着答应：“我也去。” 他的年纪已经不小，甚至比李梦还大上几岁，不客气的说，从政这条路基本上已经堵得差不多了。先前李梦还言之凿凿的给出了重案中队长的位置，可小鸡清楚，就凭李梦这样的级别根本就不可能将这事情落到实处。 后边李梦许诺让出二等功让他的孩子能在辖区里上一个顶好的学校，小鸡犹豫再三，考虑到提拔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注重过往获奖经历的缘故，再加上同样能让孩子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于是点头同意了。 钱探呸了一口，不客气道：“你们都别跟我争，剩下的那个位置就是我的了。” 私底下交流时，李梦透露出下个月月初，钱探就会跟着刑大的几个老人一起被交流出去。几人的接收单位都定好了，是正明区，乃至东州市最西边的一个派出所，再往西可就是隔壁市了。 钱探渴望的“副所长职务”，只是区区副大队长的李梦自然保证不了。不过倒是能在桌子下面将名单小小的更换一下，让钱探能够换去一个离家近的单位。 这么多年过去了，钱探对于职位渐渐看开，承认了自己的平凡，决定将往后的重心从工作中移到家庭上。如此便需要一个离家近的上班地方，他终究还是点头同意。 “李大，再加我一个！”一个刚加入刑警没两年的年轻人，两眼发光的盯着他的副大队长，以为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不会少这么一位。 “好！行动！”李梦一掌拍下，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临时指挥中心。 “你们这些个猪脑子！” 王局小眉头倒竖起来，眼睛睁得极大：“哎！我真搞不明白了，你们都是干了十几年的老刑警，怎么还会发生跟丢人这种事？” 王局痛心疾首地指着任国庆，眼看着就要发火，发大火，发滔天的怒火。 任国庆的脸色也是青一阵白一阵，他知道这件事情是闹大了。 如果只是单纯意义上的跟丢人那还好说。反正已经确定了k分子所在小区的具体位置，只要肯下功夫，人力和物力只管往前线堆起来，相信两三天的工夫就能重新把人给筛出来。 可问题就出在为什么会跟丢人？ k分子会不会已经发现了跟踪的警察。 而他们会不会因此受惊，做出提前行动的举措来。 而这，才是重点。 狗急跳墙之下难保对方不会马上采取措施，在小区内捣鼓出什么骇人听闻的kong怖事件出来。 “你现在马上过去现场，盯着他们几个办事，接下来可千万不能再出问题了！”分局常务张绪明走到任国庆边上，拉了拉他的衣角，眼神往门外瞥了几眼。 “好好的，我马上过去！”任国庆反应过来，拿了摆在桌上的警帽就往外小跑。 出门的时候，刚好撞见正拿着一叠资料往里走的陈书。 “任大，记得换便服。”显然听到里边吵架的陈书小声提醒道。 “诶。”任国庆重重一跺脚，长叹一声奔了出去。 王局一掌拍在桌子上，想骂娘又突然没了心情，只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此时垂头丧气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先前刚到任时的意气风发。 “王局，坏消息。”陈书来到桌边，将手里的资料递了上去。 “哎，还有什么消息能比现在的情况更坏？你说，我不想看。”王局挥挥手，有气无力道。 “义务市公安局那边传来的信息，说是这三个k分子在他们那边曾经大批量的采购火柴。”陈书语气低沉。 “什么，火柴？他们采购火柴干什么？要纵火？” “火柴是制作炸药的重要原材料。” “什什么！炸炸药？” 王局骤然一惊站了起来，圆瞪着目光看向陈书，喉结上下蠕动两下，回答的有些结巴，对于这个结论表现了十足十的震撼。 对于王局的震惊和万分怀疑，陈书能做出的回应，只有点头。 “是的，王局，有炸药。” 第682章 前往现场 王局瘫坐椅子上，再没有先前威风的模样。 站在边上的张绪明痛苦的揉起了太阳穴，这会儿他是真的想跟着任国庆跑到现场指着李梦破口大骂。 这份从义务市传来的消息，仿佛一道惊雷打在临时指挥室，在场众人皆是感觉闪电炸在了耳朵边上，错愕和惊讶充斥在屋内。 有事后诸葛亮的人：“我就说嘛，前面已经上了车就该都拉去毙了！” 有冷嘲热讽、暗骂陈书的人：“正明的人真t饭桶，三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就跟丢了？接下来还指望你们分局的特警出来收拾烂摊子？” 有埋怨的人：“你看看你看看，这事情一拖就容易出问题，现在好了，z药都出来了！这可怎么办哟？” 有落井下石的人：“这个计划还是太冒险了，如今出了意外，这责任还得我们全局背着。” 陈书皱着眉头，一一扫过众人，他们同样也在看着他，一双双眼睛里填满了失落和沮丧。 原来他们是这么想的陈书瞳孔倏然锐利，大声道：“即便真的有x药，我们就无法战斗了？我们这么多的警察，难道真的就只会调解邻里纠纷，处置打架斗殴，抓抓小偷小摸？” 陈书的一句话喝止下来，众人依旧冷眼旁观，不过倒是把意志有些低落的王局给惊醒了。作为在场的最高级别的大官，行动要是失败，他可是要被问责的第一人。 “吵什么！还有没有点样子了！”王局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总算是稳定住了场面，“一个个的都老大把年纪了，怎么遇到事情还只会像小孩子一样瞎吵瞎闹，胡乱推卸责任？这里是指挥室，不是幼儿园！” 骂过后，就得给点甜头。 等大家都安静下来后，王局站起身来安慰道：“你们想啊，这z药是这么简单就能做出来的吗？我坚信，他们手上肯定啥都没有，不然在汽车站这种人多的地方，他们早就可以搞事了，还会回老窝乖乖待着？” 各位大佬在王局特意的安抚下总算缓过劲来，互相张望几眼都在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尴尬。 大家伙儿笑一笑，这事情就揭过了，士气算是保留下来。接着还得把各单位的资源拢一拢，干各自该干的事情。 得益于自己的大局控场能力，王局环视一圈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旋即示意陈书坐下，准备接着商量找人的事情。 这屁股堪堪碰触到椅子，房门那边又传来一阵巨响，看着撞门进来的人眉头都快皱出花的程度，王局的x花忍不住又紧了紧。 砰。 办公室房门被大力推开，市局技侦支队的老郭闯了进来。 气喘吁吁、面色发黑的样子，看着就知道不会是好事情。 “王王局，坏坏消息”老郭小跑到王局边上，挤过陈书和张绪明，老大不客气的拿起桌上的一杯茶水咕噜噜就给干完了。 嗞！ 这前脚的z药总算被王局给艰难圆过去了，大家伙儿心里同样发颤，不会又出来个什么大家伙？ 王局双手撑着桌子，缓缓站了起来，尝试着再挽回点士气：“老郭，不要急。大家伙儿都在，稳住，不管有什么问题，我们都能解决的。” 老郭放下杯子，附和道：“王局，不好意思，是我紧张了。你说得对，咱们这么一个几千号人的大局，还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 一看老郭的情绪被王局一句话就给稳定下来，大家都是长吁了一口气，知道应该不会是什么太大的坏消息。 再说了，再坏，能有前边那消息坏吗？ 他们的心脏，现在可扎实得很！ 王局同样缓了一口气，朝着老郭压了压手示意坐下：“对嘛，我们这么多人还怕没有解决问题的人吗？坐下，先坐下说话。对了，是出了什么问题？” “王局，k分子身上有z药。”老郭快速说道。 王局头皮随之一麻，试图力挽狂澜：“老郭，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有什么证据表明k分子身上有z药？” 老郭挺直了腰板，干脆道：“王局，人多嘴杂，这里我不方便说。有就是有，反正就是有！” 嗞！ 这是确定有z药了！ 轰地一下整个指挥室都沸腾了，各位大佬再没有先前的矜持，喧哗声再次充满了整个房间。 什么狗屁控场能力，有个jb吊用 还离着椅子五公分的屁股终究没落下去，王局苦着个脸转向他的福将，招了招手。 “陈书，接下来交给你了。” 陈书敬了个礼，瞥了眼会议室里嗡嗡作响的众位大佬，沉声道：“王局，留在这里估计也再论不出个什么来。我想带队前往现场，不管怎么样，一定给你个交待。” 声音不响，亦是只对着王局一个人说着，可奇妙的是会议室里在陈书说话的时候出现了短暂的静谧，等他说完，亦是继续安静着。 大佬们的直视和默不作声，直接带起了会议室内其他小弟们的浮想联翩。 他们拘谨的左顾右盼，希冀能从旁人的眼神或暗示中得到答案，可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因为没有人敢于冒犯和打破安静的气氛。 最后，大家把视线尽皆投向了笔直站在王局座旁的陈书身上。 此时的王局已经没了办法，见着依然镇定自诺的陈书，自然是起了全部托付的心思。 “快去快去，快去！” 陈书扫了一眼众人，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会议室。 第683章 新时代警察的标配 清月桥，某小区角落。 “李大，好消息！”温兆挤过人堆，凑到李梦跟前。 李梦遥遥盯着远处尚亮着灯的一栋老旧小楼，头也没回的批评道：“温兆，这马上就要行动了，你人跑哪去了？对了，枪验过了吗？” 刑警听着威风，感觉上比派出所的警察要更多的面临应用到枪械的场景。实则刑警外出逮人也好、破案也罢，基本上都是靠的人海战术，没怎么用到枪。 天天不是走在抓人的路上，就是耗在办案的程序上，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警校的靶场进行射击训练。 对于刑警来讲，枪只是个装饰物，举在手里连保险都不用开，吓唬犯罪嫌疑人用的。以至于一些老刑警还会跟着派出所的老油条，学着他们去淘宝买几把玩具枪放在身上权当真枪使用。 老百姓捣鼓支枪出来，路人可能还会觉得是个假货，最多最多也就以为是个山寨的；真警察光明正大的别只枪在腰上，没人会去考虑这枪是不是真的，连一丁点的假设都不会冒头。 对于警察来讲用着玩具枪也放心，毕竟这假枪丢了就丢了。 没办法验枪的温兆尴尬的挠了挠头皮，不敢说实话，口头上“嗯嗯”几下就转移了话题，兴奋道：“李大，有送外卖的人给我们拦下了。看地址应该就是那屋子的人叫的，全是羊肉串！” 唰的一下，一群人的眼睛全部发了光。 这强行硬闯的风险和以送外卖的名义，骗敲开门的风险不可同日而语。 苦于影视剧的传播，现在警察便服登门查水表都不好使了，所以只能另辟他路往其他地方动脑筋。 快递和外卖就闪亮登场了。 不得不说，这俩货有时候用起来比查水表还好使。 所谓上帝关了一道门，就会开启另一道门就是如此的意思。 查水表毕竟是别人主动找上门，屋内的人大抵会有警惕心理，再说了，大晚上的谁查水表？真当犯罪嫌疑人的智商是零吗？ 而外卖和跑腿就不一样，越迟出现反而越正常，毕竟大家都有饿肚子的时候。况且这两位还是目标自己亲手在手机上下的订单，花钱让人给送上门来的服务，谁会想得到警察早一步就在小区门口把送货的人都给截下了呢？ 衣服一换，谁又知道站在门外这位是外卖小哥还是警察叔叔呢？ 所以，在车上常备外卖服和快递服已是这一届警察的标配，当然了标志性的小黄帽和外卖箱同样必不可少，在细节把控上，那是比真的外卖小哥还真。 李梦心情舒畅，用力比了个拳头，沉声道：“好！温兆，你马上去我车里把外卖服给取来。钱探、小鸡和王五留下，其他人按先前计划去自己的卡点守住。 “都给我记住了，不准开枪。” 就知道不给开枪。前面还让我验枪，还是玩具枪好，枪都不用验温兆心里想得多，不过面上表现干脆，严正态度稍稍一个立正，应了个“是”后，转身就跑去拿工作服。 一阵沉闷的脚步声后，现场只剩下李梦、钱探、小鸡和王五等四人。 钱探点了根烟：“里面四个人，算上温兆，我们就五个人。这样冲进去会不会太” 李梦咬牙道：“人多了，上头就知道我们是故意抢着点儿进去抓人，只能往摸排的时候巧合撞见上，去靠拢。哎，我还觉得五个人太多了呢。这种事情，没法解释，越解释越黑。” 小鸡沉声道：“李大，我还是觉得太危险了。我们五个人可以冲，但起码也得让二队跟上十来个人方便我们后续控制现场。” 李梦长吐了一口气，摇头道：“在上头眼里，只要能把人给逮住了，他们是不会管我们是刑支、特支还是刑大。这些功劳他们看不上，只要不是太明显，上头不会和我们计较的。” 小鸡疑惑道：“那为什么不让二队把人都备上，跟着我们往里冲？” “因为李大还要这张脸。”钱探冷冷一笑丝毫不顾及领导的面子，将手头的香烟丢在地上踩灭，朝李梦问道，“事后解释的理由都想好了吗？” 作为在正明刑侦大队待了近二十年的老刑警，他是根本不吊年近三十，在他眼里毛还没长齐的这位副大队长。 要不是为了日后能在交流的时候去个家附近的小所养老，临近调岗的钱探是根本不会在这事上掺一脚。 李梦勾起嘴角，微微笑道：“这不外卖送进来了么。就说怀疑这些羊肉串是给k分子送的，毕竟nj那边的人就喜欢吃这个，所以我就安排了一组人过来调查一下，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他们的老窝。” 钱探点点头，算是承认了这个理由的合理性。 自始至终，王五都没有吭声。作为新警，他有着一腔热血，同样也有一点点想做出些成绩的私心。 虽然在他这个年纪，还没看透社会运转的潜规则。要知道，眼前这些所谓的成绩，其实和日后的提拔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说话的工夫，温兆拿着一套黄色外卖服回来了。 作为破门的第一人，想拿首功的李梦自然是假装外卖小哥的人。 换好衣服，手机一响，李梦犹豫几下还是接起了电话。 打来电话的正是正明区刑侦大队大队长任国庆，在电话里先是说明自己会在十分钟后到达清月桥社区，让他们先不要轻举妄动。 然后告知了先前他们在指挥中心得到的消息，就是k分子百分百拥有爆炸物，还是他们自己制造的。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得到了义务市警方和技侦支队的确认。 夜晚的环境很是安静，任国庆的声音在场几人都听得清楚。 心思回转之下，在场之人都有了新的想法。 虽然先前醉汉的情报里有可能携带有炸药的消息，不过冲门的五人皆是默契的没再提这事，有点鸵鸟在暴风沙来临之前把自己脑袋埋进沙里的样子。 不成想这会儿被大队长一个电话打破了沉默，信息更是得到了技侦支队的确认，此时几人取巧的心思被断然击碎，比之先前有了明显的退意。 钱探狠狠吸了一口重新点起来的香烟，等李梦挂断电话后，他第一个发声道：“既然能制造炸药，指不定身上还会有枪。都是奔东海来玩命的人，这活儿不好做啊” 小鸡仗着几年资历，开口劝道：“李大，这事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控制。炸药这玩意我们都没接触过，万一临时出了什么事情” 跟着李梦日子最久的温兆，低着声音说道：“李大，眼下市局那边还没派人到现场，我们还有时间。只要现在马上跟他们回复说摸到了k分子的老窝。功过相抵，我觉得” 三人话里话外都有了打退堂鼓的意思。 王五最是年轻，没有议事的资格，只能看向他们的副大队长。不过那张脸隐在黑暗里，是半点都看不透。 过了许久，方才从黑暗里传出一句话。 “我先去看看，你们跟在我后面。” 第684章 准许开枪 穿着黄色外卖服的李梦站在门口，此时离得近了，隐约能听到楼上喝酒吵闹的声音。 “可能只是被洗脑的普通人，都是纸做的老虎，狠一把也许能搞定！” 李梦心里隐隐有着一股不切实际的希望，可义务市宾馆房间厕所里那个被虐杀的女人，又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 那就是楼上的k分子手段残忍，的的确确、实打实的是极为危险的k分子。 还带着炸药，大概率还有枪。 李梦准备敲门的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赌心和理智在脑袋里交相缠绕，让他一直下不了决心。 炸弹。 会bang的炸弹。 万一炸开，可不是开玩笑。 我还年轻，这次不行，还有下次。 可陈书任现场指挥，这事要成了，他肯定得爬到我头上！ 李梦的情绪紧绷着，焦虑和紧张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以至于当隔壁屋的人从里边拉开铁门时，他都还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左右衡量着陈书的升职与否，以及楼上存在的，随时会bang的炸药。 砰。 “喂！怎么才送过来啊，都饿死了！哎，你们这些跑外卖的，用点脑子好吗？ “为什么又送到隔壁了？我们这是两户人家，懂了吗，两户！ “真的太慢了！今天我三个朋友老远过来，等着吃呢！ “哎，下回让老关把门牌给按上，每次都弄错，麻烦得要死！” 开门的是一名男性大胖子，其庞大的身躯甚至遮挡住不少从屋里头射出的光线，黑压压的一片映在李梦的身上，还挺有压迫感的。 他也是不客气，上前几步抓过李梦手里的外卖袋子，骂骂咧咧的反手“咣当”一声，以极重的力量拉上大门。 自始至终，李梦都没有动弹，或者说没敢动弹。 他的脑海里反复重复着那男子的一句话。 “怎么又送到隔壁了？” 下意识的，他扭头看了眼隔壁。 一样的门牌号，一样的铁拉门，一样的小三楼，稍不注意，可能就会认错门。啊，不，这种情况，就是注意点，也会分不清。 隐隐的，李梦的心里浮现出一个的念头。 他为自己竟会想出如此主意而感到惊讶，可稍一缓过神来，还是决定实施这个灵光乍现的计划。 “恶毒么？咯咯咯。” 而此时，站在不远处装着醉汉倚靠在墙边的江海，同样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嗯，原来是住在这里，这算是最终boss的老巢吗？啧啧，想想就觉得兴奋。” “就是没想到这西边来的人也这么壮，应该是虚胖，也不知道单挑能不能搞定。” 就在陈书准备离开的时候，指挥中心得到来自前线的最新报告后，说是跟踪组摸排到了k分子所在的目标楼房。 箭在弦上，陈书当仁不让的喊来支队突击中队长张中缜，让其马上整队突击队，跟随前往现场。 由于陈川的居中介绍，这会儿陈书也是老大不客气的把技侦支队的老郭同样邀请过来，看看能不能用上什么技术手段，以帮助他们在最快时间锁定k分子。 不一会儿，负责跟踪行动的刑侦支队的一名副支队长走了过来，一起参与制定着迟些时候即将实施的突击计划。 四个人就着正明刑大现场发过来的照片以及无人机传送过来的航拍图做一次预案，力争一击到位。 特警支队的几名专家也主动凑了过去。 他们都是在支队侦训待了好多年的有着实战经历的老师傅，其中两位还是几年前从武警特战和陆军反大特招的。 在短暂的交流后，他们对于眼前这位据说只是他们支队下属区县大队的副大队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会儿坐在不远处的王局稍有余暇的给自己倒了杯浓茶，指着陈书那边热火朝天的研讨会，笑道：“不得不说，陈书这小子倒是全才。破案有他，突击有他，听说搞反诈追损也有一手。啧啧，不错，不错。” “对对，去年的大比武。正明大队也是在他的带领下，第一次拿了团队第一。王局，我跟你说，这个第一可不容易。你是不知道正明大队以前的成绩。啧啧” 荣辱与共的特警支队长笑着频频点头，毕竟这陈书可是他特警支队下面的，出了成绩他的脸上也光荣。 “我怎么不知道？那次比武不是我过去主持的吗？你忘记了？”王局乐了，笑着点破，如今看到行动有了进展，他的心情自然好上不少。 特警支队长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皮。 刑侦支队长见同僚语塞，赶紧上前拍了一记不大不小的马屁：“王局，我觉得你正好说到点子上了。” “点子上？”王局疑惑，他刚才好像什么都没说。 刑侦支队长一脸认真道：“对。你看我们支队的配置在市局里也算最豪华的那一小撮了。要技术有刑科所，要人员有特招的专家组，要装备我们直接挑最贵的买，基本上是要什么有什么。每个季度还会轮流组织人员去外地考察和学习。 “每次下面的人给我打报告，都是什么什么得到了提升，什么什么得到了历练。结果呢？这么多的手段都用不在一头上。一个简简单单的跟踪都能把人给跟丢了，哎，王局，我是真的惭愧啊。” 颇有些年纪的刑侦支队长，说到后边都开始抹起了眼泪，几下过后，眼睛红红的，泪水有那么一丁点。 技侦支队长瞥了眼被硬拉过去的老郭，有些自得道：“现在可跟以前不一样啰。刑警要是不懂使用科学技术，那就是睁眼瞎。” 刑侦支队长在王局面前那是示弱，跟这比自己还低上半级的技侦支队长那根本是半点都不吊，一抹眼睛高声反驳道：“呵呵，还得是我们刑警在实际上落了地，锁定好人和地址，你们才有发挥的技术空间。不然，就你们那几个只会啪啪敲着键盘的眼镜兄，能抓得住人？” “”技侦支队长心中有气，可毕竟人家级别比他大，自己先前也有说错的地方，想想就忍下了。 心情愉快的王局一挥手，并不把手底下两号老一的争执放在心上：“说起来，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不管是派出所，还是刑侦，或者巡逻的警察，都像是小陈这样子的，能文能武的，干什么都能上。” 王局说话间，远远看着正站在一众人堆里作行动布置的陈书，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欣赏。 现如今，随着警院毕业生大批量的涌入公安系统，既能干人，又能办案的刑警已经不少见了。毕竟锻炼了三年的警院生，在身体素质方面还是相当不错的。 同样的，一些往年需要跑到大城市大单位去特招的人才也不稀罕了。每年上千万的大学生毕业，大几十万的研究生，只要听说哪里有编制，不管是什么岗位放出来都是秒没。 比如今年清北一系的天之骄子，也有不少人为了编制入警，放在以前，那可是不敢想象的牛刀用在了杀鸡上。 这种社会现象，让当初还只是专科警校出来的王局想不到，也想不明白。 不过，不管学历再怎么高，能真正做到将技术用到实际办案上的，能真正将两者结合在一起的人才，却依旧是非常非常稀少。 东州市公安局几千号警察里，自然不缺乏高手乃至高高手，可像陈书这种多技能的，过往各种履历又极为精彩的警察，确实极为稀有。 最重要的是，这么稀有的警察还和王局有着不浅的缘分，这怎么能让他不为之心喜呢？ 没等王局开口，陈书噔噔噔跑了过来。 先是立正喊了声报告，态度很是端正，并没有恃宠而骄，这个宠，自然是省里朱厅的宠。 这让王局心里又给对方加了大大的满意分。 陈书将手里的地图摊开放在王局面前，指着上面一个显眼的红圈道：“王局，我们一致认为在凌晨三点发动突击是最为妥当的时间。” 王局起身，双手撑在地图左右两侧，认真端详起了这张画了许多复杂数字和繁琐文字的地图。 王局的心思并没有在这地图上，他虽然眼睛在看着，心底里却是在快速的衡量由陈书带队出击的利弊。 他嘴上“嗯嗯”半天，心里亦是揣摩半天，然后重新起身，目光灼灼的注视着陈书，沉声道：“按计划执行。” 陈书差点就应了句“是”，计划，计划还在他手里没递出来呢。 稳稳心态，陈书稍稍低头对身材较矮一方的王局轻声道：“王局，既然已经确定了k分子携带有炸药，所以我得向你申请开枪令。” 王局憋不住这严肃的气氛，笑道：“咱们公安局还有什么开枪令？陈书，你是要我教你怎么开枪吗？” 陈书一愣，以为王局不同意开枪，不过看对方这乐呵呵的表情也不算是反对的意思，迟疑道：“王局，不能开枪吗？” 长吁了一口气，王局慢慢环看了一圈周围坐着的市局中层干部，问道：“我们东州市有多少年没在市区里出现枪声了？” 底下一片安静，最后刑侦支队长在王局的直视下，不得不硬着头皮站起身来回答道：“应该有三四年，四五年了？” 王局没看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像是在回忆：“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我们市区应该有十几年没出过涉枪的案子了” 说着，他收回笑容，郑重道：“清月桥地处市区，附近都是老百姓住着。一旦开枪就是向社会表明这是一起极为严重的维wen事件，也从侧面表现出了我们东州公安的不作为、不负责和不担当！” “是在座各位的失职！是我们全体东州公安的耻辱！” 众人心中皆是一凛，不过也觉得理所当然，不管什么时候，社会影响和稳定总是排在第一位的，这是最为重要的工作，一切的一切，都得为此让路。 不能开枪？那民警的安全谁来保证？ 陈书难以置信的看向王局，上去一步正准备解释的时候。 王局却是先转向于他，一字一句道： “但是今天，我准许你们，开枪。” 第685章 警察叔叔 凌晨三时，夜黑风高。 张中缜带领一批全副武装的突击队员埋伏在清月小区门口。 行动前，陈书反复叮嘱一切以警察的生命和老百姓的生命为主，该开枪就开枪，该扔震爆弹、催泪弹，一定要当成不要钱的东西去扔，反正政府有的是钱。 要不是考虑到炸楼影响太过恶劣，在nj见识过k分子凶残一面的陈书，甚至起了提议直接把这栋楼给轰坍的心思。 就像当初在nj用手雷炸洞窟一样，民警根本没必要冒着生命危险进洞里跟这些亡命之徒近身枪战。 有那么一瞬间，陈书觉得有些想念一起战斗过的特侦队队长玉买肯。如果他在这里，又会是怎么样的处置手段呢？ 陈书下意识的从胸口口袋摸出一根烟叼了起来。 在级别上和陈书属于同一正股级别的张中缜，此时反而稍稍弯着腰，像是下属般，一脸郑重的听着对方的交待。 在过来的路上，他被特警支队长私底下拉到角落提点几句，其中就有陈书半年前在nj干下的事情。 事情可能有虚构的水分，可那枚已经送达到市局的一等功奖章，却是实打实的摆在政治部主任的办公桌上，要不是这次行动的突发，可能早就授予给了对方。 这枚奖章所蕴含的价值，干警察的心里都明白。 能站着把它领了，就无愧于任何人。 作为在省警院警务指挥与战术系攻读三年的张学警，作为毕业后就在特警支队突击中队任职的张特警，此时此刻面对滔滔不绝，甚至有些唠叨过度的像一个老头子的陈书，他是带着敬意的。 特别是这次攻坚，对方还主动将带队重任交在他的身上。 以多打少，以有准备打无准备，这是板上钉钉天上掉馅饼的活儿，谁不要就是脑门子被门夹了，犯傻。 其实凭借陈书过往的经历，由他出面担任突击才是最合适的选择，不过在派出所摸爬打滚这么多年，有些事情该放手的还是得放手。 “都清楚了吗？还有问题吗？”交待完，陈书又念叨几句。 “没了。”张中缜郑重回答。 陈书抬手看了眼时间，转头问道：“朱一霸，你去后边刑侦那边问一下，带路的刑警怎么还没来？时间已经差不多！” 朱一霸应下后，跑到小区外头等着的第三梯队（刑侦）。 几分钟后，他就跑了回来。 “陈大，他们一个副大队长说是把现场照片都发给突击队了，前头还带着他们突击队的队长去认过现场，眼下刚好肚子疼急着要去厕所，所以没办法过来。” 后边跟着的突击队员们发出嗡嗡的低笑声，显然是在嘲笑这名即将要过来带路的刑警的胆怯。 “时间不等人。”陈书抬手看了眼时间，朝张中缜问道，“现场是你去的？” 张中缜点点头，指着不远处隐在暗处的目标小楼房：“嗯，我们就在这里认的门，326号，门牌就挂在墙上呢。” 遥遥看去那栋目标楼房，三层高的几十年建筑，此时伫立在夜色里，就像沉睡的猛兽，只等着张开血盆大口。 没来由的，陈书打了个冷战。 “嗯，那出发。”陈书拍拍对方的肩膀，又忍不住叮嘱道，“一定要注意安全。把人拿下后，先搜可能存在的枪支和炸弹。” 张中缜咧嘴一笑：“知道了。” 临走之前，他回过头来，诚心道：“师兄，我走了。” 等队伍开拔后，陈书喊上陈川、杨昌、许明亮、朱一霸等人作为预备队跟在后边。按照计划，他们作为第二梯队，等张中缜带队冲进去后，再由他们补充警力控制现场。 除了突击队和陈书的第二梯队，还设有第三队。这个第三队是刑侦支队组织的队伍，他们主要负责小楼附近的周边隔离，以及对于可能进出的人员进行封锁和警戒。 一路上，只剩下咚咚咚沉闷的脚步声，大家的眼里只剩下目标所在的三层小楼。 “姐书哥。” 一声压抑的招呼声突兀响起，队伍立时停住了脚步，一行人的目光旋即锁定在右侧发声的地方。 只见一名理着寸头的大男孩从墙后边走了出来。 “江海！你怎么在这里？”陈书一惊，走出队伍问道。 “书哥，说来话长。”江海挠着头皮，眼下全是警察，个顶个都盯着他看，一时之间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回头再说，你离这儿远点。”陈书心知行动马上就要开始，当下就让江海离开，转身就准备继续带着队伍往里走。 “书哥，等等。”江海上前几步，指着不远处目标所在的楼房，焦急道，“我知道你们要进攻那楼，突击队都过去了。我就想说” 陈川凑近陈书边上，低声道：“三队马上就要来了，看到了影响不好。” 陈书点点头，挥手打断江海的说话：“我有任务，你赶紧走。” 江海急了，噔噔噔跑到陈书面前，拉住其小臂，快速道：“书哥，他们有火乍药” “知道了，江海。我们已经有侦查员确认过了。”陈书转身，盯着江海的眼睛，不容置疑道，“我们现在有紧急任务在身，先走了。对了，你离这儿远点。” 重重拍了下江海的肩膀，陈书带领一行人飞快跑了出去。 江海眼看着一行人远离，一跺脚，想跟上去，可一时之间又觉得先前被陈书当众阻止有些丢份，左右又停住了脚步。 就像书哥说的那般，他们肯定都侦查过了，自己再来这么一出，很容易让人有年轻人想出风头的错觉。 年轻的江海徘徊着，一下子感觉有些不知所措。 突击队呈战斗队形，远远看着就像一队排列整齐的猫，静悄悄地摸进目标位置。 临近门边，队长张中缜接着头盔上的小电筒，检查了铁拉门以及门牌号，以防万一，又拿出照片比对了下，确定好后，朝站在铁拉门两侧的队员点点头。 两名队员一左一右站在铁拉门两边，两者中间架着一台形色冰冷的破门锤。在接到队长的信号后，两人同时向后摆动双臂，将呈圆柱体型的破门锤甩到高空。 然后，以很快的速度落下。 呼呼的破风声，在黑夜中显得尤为清晰。 “砰！” 大门应声而破，两名架锤的队员迅速让出空位。 张中缜一马当先冲进屋内，后边紧跟着六名突击队员。 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冲上二楼，楼梯口左右各有一扇木制的房门。 队伍自动分出两队，同时抬脚踹去。 两扇门齐齐被踹破，特警队员们一边大声喊着“警察”“不许动”，一边持枪冲入房间，迅速控制了躺在床上的k分子。 行动很顺利，正在熟睡的k分子没有任何抵抗就被一众特警队员全部拿下。 双手反绑，直接摁头跪在床边，冰冷的枪口顶在脑袋上，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带队的张中缜忍不住勾起嘴角，只觉得这些所谓的暴虐的、危险的、战斗力极强的k分子只不过是纸捏的老虎。 甚至连东州下面县市的灰社会都不如。他们还都知道睡觉的时候，得在门后边堵几张椅子，枕头下面放把枪。 “开灯。”张中缜中气十足的下令道。 啪的一下，房间被点亮，在明晃晃的灯光照射下，三名k分子露出原型。 嗞！ 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一对年约三、四十的夫妻，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都是华族人，怎么看都不像是k分子。 开枪、抓人、擒拿格斗，在场的各位都是好手，可眼前这情况却似乎完全偏离了他们想象中的场景。 女孩被反绑双手跪在地上，睁着迷迷糊糊的眼睛有点不适应突然亮起来的房灯，半仰着头，似乎还没明白过来自己眼下的处境。 “额警警察叔叔，你们为什么来我家呀？” 第686章 Bang！ 噔噔噔。 陈书带着陈川、朱一霸等第二梯队的人赶了上来，一看当下场景，脑袋嗡的一声眩晕，心道不好，情况出了变化。 一对老实巴交的中年夫妇，再加上他们未成年的女儿，如何看都不会是那批穷凶极恶的k分子。 “师师兄，怎怎怎么？”张中缜眼神中俱是惊恐，紧张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再不复当初那意气风发的突击队长的形象。 他心里清楚，反k案件的成功处置会是一件泼天的功劳，相对的，如果失手，降临下来的亦是地狱的惩罚。 房间里挤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以及一对被摁着头吓傻了的夫妻，再加上一个正迷糊着睡眼的小女孩。 安静，极为的安静，也许掉根针都能听到。 冲错了？ 这张中缜真是猪脑子！ 陈书的脸庞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他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心中的怒火却难以平息。他知道，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控制住自己这位现场指挥的情绪，否则可能会让场面彻底失控。 察觉到陈书充满怒气的眼神，张中缜马上举着手发誓道：“师师师兄，我我冲看” 冷静下来的陈书眯上眼睛：进楼的时候他下意识的瞄了一眼大门口的门牌号码，在心中和刑侦那边递过来的信息比对过，是一致的，张中缜应该没有冲错门。 难道是侦查有误？ 刑侦那批人搞的什么！ 这是陈书的第二个反应，随即醒悟过来，现在可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 “楼里其他地方都找过了吗？”陈书走近张中缜，缓缓问道，试图稳定对方慌乱的情绪。 张中缜一时慌了手脚，一直在原地打着转，嘴里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没有注意到陈书的问话。 “张中缜！”陈书沉着声音喝道，这才把傻愣的突击队长惊醒。 “师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张中缜不断擦拭着额头渗出来的汗珠，然后双手抱着自己的头盔，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显然，短时间内，这位特警支队的突击队长已经失去了作用。 现场年纪最大的许明亮提议道：“要不先和指挥中心联系一下？” 陈书沉吟片刻，道：“指挥中心远在别处，他们只会比我们对这里更加不知情，找他们只会浪费现场宝贵的时间。我们现在马上下楼，刑侦那边的人应该到了。” 留下能说会道的陈川负责安抚三名无辜老百姓。 一众警察又回到楼外，此时作为第三队的刑侦方面的人也赶过来了。 “抓到人了吗？”刑侦副支队长一照面，开口问道，旋即发现对面这批特警全部阴沉着脸，心知不妙，“发生什么事情了？” 陈书回头瞥了眼身后阴沉沉的目标楼，快速道：“我们冲上楼，发现房间里就一对华族的夫妻和他们的小孩，没有k分子。” “这这都跑了？”刑侦副支队长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会。我们在楼里搜了遍，没发现有k分子逗留的痕迹。也询问了当事夫妇，他们也不知晓有关情况。”陈书皱着眉头回答，心里暗暗叫苦，当下的情况百分百是冲错了门，目前还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的错。 最坏的情况就是引起k分子的警惕，他们要是趁着夜色的遮掩逃走，混入东州这近千万人口的城市里，再想把他们捞出来可是千难万难了。 想到这里，陈书催促道：“张支，你马上让你们的人散到小区外围，把小区给堵死了！” “小区外围有我们的人”张支刚说了半句，马上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快速道，“行，我这就带人把小区外头给围死了，保证连一只老鼠都别想溜出去！” 两人正说着，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叫唤。 “书哥！书哥！呼！” 江海从后边追了过来，双手扶着膝盖弯下腰大口喘了几口气，抬头一抹额头豆大的汗珠，指着他们身后被破门锤撞开的大门，说道： “你们进错门了！你们要抓的人在左边那扇门里！” 陈书双目一凝，出口道：“你怎么知道？” 江海直起身子，缓了口气，说道：“前面我跟着你们的人来到这里” 刑侦的跟踪组！ 陈书瞥了眼站在边上的刑侦支队的张副支队长，此时这位大佬自知犯错，表情紧张，正全神贯注的听着江海说话。 江海继续说道：“我跟着他们摸到这栋楼，然后假扮醉汉躺在楼后面阳台底下的草地上，见着了k分子和一个大胖子从二楼的阳台一起出来。” 江海在客运站的时候和k分子曾短暂的打过招呼，能认得出k分子的面容。那么这个大胖子一定是这个窝点的人员了陈书不自禁深吸一口气，盯着江海一张一合的嘴唇，仔细听着。 “然后在这里，对，就是在这里。我又撞见这个大胖子从左边这个门打开拿的外卖，所以我很确定他们就是在左边这个门里的！” 嗞！ 众人皆是反应过来，如此来看，要么就是刑侦这边的人在盯梢时给错了信息，要么就是负责突击的张中缜认错了门。 现在不是纠结谁对谁错的时候，适才如此激烈的响声一定惊扰到了隔壁的k分子，再者这么多警察聚在楼下也是太过明显。 刑侦副支队长有些畏缩的瞥了眼远处已然亮起几盏灯光的目标楼，犹豫道：“要不，我们先回去，从长计议？或者，先联系下指挥部，听下王局的意思？” 张中缜像是做错事情的孩子低着脑袋站在边上一声不吭，虽然他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他认错了门，还是负责跟踪的刑警给错了信息。 朱一霸把虎口扶在胸前战术背心上的92手枪，上前一步，刚想表态，似是想到什么，一停顿，又悄悄退了回去。 布满老茧的右手，颤颤巍巍的从枪柄上放了下来。 “不行！”陈书长吐一口气，目光如炬，果决道，“已经来不及了。张中缜。” “到”张中缜垂头丧气，吐字轻微。 “张中缜！”陈书压低声音，再次喝道。 “啊？”张中缜抬起头，满脸的茫然。 陈书走近，两眼直视：“我现在命令你，马上带队冲进楼里，抓人。” 张中缜缩了缩脑袋，有些怯懦道：“现在还抓人？那些k分子就住在隔壁，刚才我们的动静这么响，这会儿他们肯定有准备了。” 刑侦副支队长同样表示了不满：“还是先联系指挥中心。” 陈书转过头来，盯着刑侦副支队长，恶狠狠道：“我是朱厅任命的现场指挥，现在你们都得听我的！” 说完，他一把抓起张中缜的领口，厉声道：“你给我听着，我们的屁股只能我们自己来擦。带上盾牌，马上带人冲进去，马上！” 满脑子失败的张中缜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全身软绵绵的，就是不答话。 陈书将其推开，手指头直接指向两个拿着破门锤的特警：“你们两个，要么把破门锤交给他们，回去了以后别叽叽歪歪。如果还是男人，就跟着我去破门！” 两个被点名的突击队员相视一眼，不用担负领导责任的他们，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选择跟随。 陈书带上许明亮、朱一霸、杨昌等人冲了过去，作突击状。 其他突击队的队员们略一犹豫，还是跟上了陈书的队伍。 刑侦副支队一跺脚，指示赶来的众多下属将目标所在的三层小楼团团围住，一是警戒，二是隔离。然后掏出手机去了安全地方，开始向指挥中心汇报现场情况。 一行人重新冲到小楼下，破门锤在手，三下工夫就把大门敲烂。 老同志许明亮义不容辞的挡在了第一位，手持防爆盾置于身前，陈书举枪贴在后边，随着大门向内倾倒，两人配合默契的当先冲了进去。 bang！ 一声巨响从屋内传出，冲击亦是随之爆炸开来！ 第687章 兵分两路，突击！ 一声巨响随着铁门被撞破而从屋内突然响起，显然这是k分子事先放在门后边的x药，因为几人的冲击而被动引爆。 其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被顶在最前面的防爆盾挡下，陈书和许明亮两人瞬间被其卷了起来，控制不住的倒飞出去。 所幸两人被后边站着的一众突击队员用身体缓冲住，虽然好几人都摔在了地上，不过除了身上沾满灰尘和碎片，并无大碍。 陈书跳将起来，头发凌乱，脸上满是尘土，看上去狼狈不堪，不过他的眼神坚定，腰杆笔直，似乎并没有什么能打败他。 说句老实话，在南j经历过上百人战阵的陈书，见识了边境战士们舍我其谁的搏命守护，此时早就练就了钢筋铁骨般的强大精神和意志。 一个自制的x药罢了，没什么大不了。 陈书瞥了眼还倒在地上不断咳嗽的许明亮，想了想，弯下腰试图拿过对方手里的防爆盾，准备以自己为前锋，再次冲门。 没想到，拉拽几下，防爆盾固执地没动。 “这是将x药放在门后边，就等着我们自己撞上门来。看来里面有懂行的人在。”灰头土脸的许明亮慢慢站了起来，盯着被炸开的大门，眼神出乎意料的明亮，像酒逢对手的巨大期遇。 陈书帮着拍去许明亮肩膀上的灰尘，然后命令突击队将手头有的催泪弹、闪光弹、爆震弹等，能扔的、不能扔的全给丢进去再说。 咚！ 咚！咚！ 咚！咚！咚！ 屋子里刺目的爆闪瞬间填满整个屋内，一阵接着一阵有着浓烈气味的烟雾迅速弥漫，以很快的速度从门口溢了出来。 扣上防毒面具，陈书正准备抓住这个机会，再次带人冲进小楼时，一阵咚咚咚的重物掉落声从屋里传了出来。 “等等！”许明亮的耳郭动了动，随即神色一变，死死抓住陈书的小臂，不让他再往屋内前进半分。 下一秒，轰的一声巨响。 又是x药！ 在这一刻，陈书也有点犹豫，因为拿不准里面的x分子手头到底还有多少货备着。并且他也没有这种室内作战的经历，也从没有进行过在这种情况下向上突击作战的演练。 原本该是由突击中队中队长张中缜带队，进场扫荡的，结果人家现在愣在不知道哪个角落，是半个人影都看不着。 而陈书所沿用的手法，其实有些近似当年在nj用手雷往洞穴里扔的战术。 不过那洞穴是条死路，里面的人出不来，往里丢手雷是没问题。 可这是居民楼，有三层楼之高，且内部布置错综复杂。 谁都没想到，事情最后会演变成一场攻坚战。 此时造成的动静已然很响，即使是半夜，附近几栋居民楼的窗户也是一扇接着一扇的亮起灯光，甚至外围一点的地方，都有了围观的群众。 这里提一句，华国人的武德不是一般的高。像在国外其他地方，如果发生枪战了，人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先躲起来再说，自身安全一定是排在第一位的。 华国人就不一样了，大概率得伸长了脖颈出来看个究竟。 “陈大！不能这么搞！” 有着丰富实战经验的朱一霸，指着楼顶，急促道：“我们现在往里头扔弹，zha又zha不死人，最终只会把k分子往楼顶上逼，这是很坏的结果。” 陈书抬起头向楼顶望去，突然背后寒毛竖起，数不清的毛孔像是被极为细密的、无数的小针疯一样的往里头死死扎入进去。 在战术手电的光照下，他清楚看到三楼楼顶与左右其他两栋居民楼挨得很近，成年人只要纵身一跳就能翻爬过去。 陈书马上明白了朱一霸的意思，携带武器的k分子如果被他们硬是逼到楼顶，最终的结果就是通过翻越矮墙，闯入隔壁的居民楼。 陈书果断道：“我马上带人冲楼！” 朱一霸补充道：“还得马上安排人员进入旁边这两栋楼，上楼顶架枪！” 已经来不及了！ 三更半夜的又是枪声，又是x药，受惊的群众还敢开门吗？ 警察还得花费多少唇舌和时间去说服他们开门？ 思维在脑袋里转了一瞬，陈书咬牙道：“时间不够，唯一的办法只能从小楼的外立面，通过水管直接爬到楼顶！” 站在边上的许明亮同样一下就明白过来。 他伸手抓住陈书端着战术手电的手，沉声道：“陈大，我人胖，攀不了高楼。我现在马上带人往楼里冲！” 陈书迟疑片刻，不忍道：“屋里头情况复杂，k分子从楼上往下丢火乍药，我们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没有。太危险了，还是让我来。” 许明亮上前一步，语气坚决：“我懂x药，他们伤不到我！” 陈书摇头，郑重道：“怎么也轮不到你们去冲，我是你的大队长，也是现场指挥，这队伍的头必须得我上！” 许明亮呵呵一笑：“陈大，不是我吹牛。那群能把下巴扬到天上的兔崽子们，你还真不一定能指挥得动。我是特警支队的老人，他们不敢不听我的！” 眼下突击队的队长张中缜已经放弃了行动，作为没有主心骨的突击队，还是面对这种隆隆作响的爆x现场，停摆是最大的可能。 陈书虽说是现场指挥，可一则毕竟是副股，能在指挥中心下达命令还在于旁边坐着一位鼎力支持的常务副局长；第二个原因也简单，陈书出身正明大队，细算起来还是特警支队的下属基层单位，此刻反过来指挥支队直属突击队让人难以信服。 这批在支队里可以说是最为精锐的年轻突击队员怎么可能服气陈书？而许明亮作为曾经在特警支队工作十几年的东州市第一排爆手，不管是资历，还是过往业绩，完全能让这批傲气的年轻人闭上嘴。 陈书一愣神的工夫，许明亮已经高喊着“小伙子们，跟我冲”，带头冲了进去。杨昌大喝一声给自己鼓了鼓气跟了上去，其余七八名突击队队员就如许明亮先前所说，没有犹豫的跟随其后。 而朱一霸同样嗖的一下越过陈书的身侧，三四步一个垫脚飞蹿到了一根发锈的水管上，像是猴子一般快速攀爬上去。 陈书不做多想，冲上去握住水管，身体紧紧贴着墙壁，双手和双脚尽可能快速的抓、扣借力点，将身体向上推动，一步一步攀爬。 兵分两路，突击！ 第687章 兵分两路，突击！ 一声巨响随着铁门被撞破而从屋内突然响起，显然这是k分子事先放在门后边的z药，因为几人的冲击而被动引爆。 其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被顶在最前面的防爆盾挡下，陈书和许明亮两人瞬间被其卷了起来，控制不住的倒飞出去。 所幸两人被后边站着的一众突击队员用身体缓冲住，虽然好几人都摔在了地上，不过除了身上沾满灰尘和碎片，并无大碍。 陈书跳将起来，头发凌乱，脸上满是尘土，看上去狼狈不堪，不过他的眼神坚定，腰杆笔直，似乎并没有什么能打败他。 说句老实话，在南j经历过上百人战阵的陈书，见识了边境战士们舍我其谁的搏命守护，此时早就练就了钢筋铁骨般的强大精神和意志。 一个自制的z药罢了，没什么大不了。 陈书瞥了眼还倒在地上不断咳嗽的许明亮，想了想，弯下腰试图拿过对方手里的防爆盾，准备以自己为前锋，再次冲门。 没想到，拉拽几下，防爆盾固执地没动。 “这是将z药放在门后边，就等着我们自己撞上门来。看来里面有懂行的人在。”灰头土脸的许明亮慢慢站了起来，盯着被炸开的大门，眼神出乎意料的明亮，像酒逢对手的巨大期遇。 陈书帮着拍去许明亮肩膀上的灰尘，然后命令突击队将手头有的催泪弹、闪光弹、爆震弹等，能扔的、不能扔的全给丢进去再说。 咚！ 咚！咚！ 咚！咚！咚！ 屋子里刺目的爆闪瞬间填满整个屋内，一阵接着一阵有着浓烈气味的烟雾迅速弥漫，以很快的速度从门口溢了出来。 扣上防毒面具，陈书正准备抓住这个机会，再次带人冲进小楼时，一阵咚咚咚的重物掉落声从屋里传了出来。 “等等！”许明亮的耳郭动了动，随即神色一变，死死抓住陈书的小臂，不让他再往屋内前进半分。 下一秒，轰的一声巨响。 又是z药！ 在这一刻，陈书也有点犹豫，因为拿不准里面的z分子手头到底还有多少货备着。并且他也没有这种室内作战的经历，也从没有进行过在这种情况下向上突击作战的演练。 原本该是由突击中队中队长张中缜带队，进场扫荡的，结果人家现在愣在不知道哪个角落，是半个人影都看不着。 而陈书所沿用的手法，其实有些近似当年在nj用手雷往洞穴里扔的战术。 不过那洞穴是条死路，里面的人出不来，往里丢手雷是没问题。 可这是居民楼，有三层楼之高，且内部布置错综复杂。 谁都没想到，事情最后会演变成一场攻坚战。 此时造成的动静已然很响，即使是半夜，附近几栋居民楼的窗户也是一扇接着一扇的亮起灯光，甚至外围一点的地方，都有了围观的群众。 这里提一句，华国人的武德不是一般的高。 像在国外其他地方，如果突然发生枪战，在场的人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先躲起来再说，自身安全一定是排在第一位的。 华国人就不一样了，也就刚开第一枪的时候会愣那么几下，后面大概率得伸长了脖颈，出来看个究竟，不然心里肯定得难受很久。 “陈大！我们不能这么搞！” 有着丰富实战经验的朱一霸，指着目标楼的楼顶，急促道：“我们现在往里头扔弹，zha又zha不死人，又挡住我们的通道，白白耗费宝贵的时间，最终只会把k分子往楼顶上逼。这会导致很坏的结果！” 陈书抬头向楼顶望去，几秒钟，意识到问题所在的陈书，突然感觉背后寒毛竖起，数不清的毛孔像是被极为细密的、无数的小针疯一样的往里头死死扎入进去。 在战术手电的直射光照下，他清楚看到目标楼的楼顶与左右其他两栋居民楼挨得很近，成年人只要纵身一跳就能轻松翻爬过去。 陈书马上明白了朱一霸的意思：携带武器的k分子如果被警察用z药硬是逼到楼顶，最终的结果就是通过翻越矮墙，闯入隔壁的居民楼。 一点就通，陈书当即道：“我马上带人冲楼！” 朱一霸指了指两边，补充道：“还得马上安排人员进入旁边这两栋楼，上楼顶架枪！” 时间来不及了！ 三更半夜的又是枪声，又是z药，受惊的群众还敢胡乱开门吗？ 警察还得花费多少唇舌和时间去说服？ 在战场上，时间就是黄金都买不来的东西！ 思维在脑袋里只转了一瞬，陈书咬牙道：“时间不够，唯一的办法只能从小楼的外立面，通过水管直接爬到楼顶！” 站在侧边上的许明亮同样一下就明白过来。 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抓住陈书端着战术手电的手，沉声道：“陈大，我人胖，攀不了高楼。我现在马上带人往楼里冲！” 陈书迟疑片刻，依着自己一直来的习惯，不愿将最危险的地方交给他人：“屋里头情况复杂，k分子从楼上往下丢火乍药，我们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没有。太危险了，还是让我来。” 许明亮上前一步，语气坚决：“我懂z药，他们伤不到我！” 陈书摇头，郑重道：“怎么也轮不到你们去冲，我是你的大队长，也是现场指挥，这队伍的头必须得我上！” 许明亮呵呵一笑：“陈大，不是我吹牛。那群能把下巴扬到天上的兔崽子们，你还真不一定能指挥得动。我是特警支队的老人，他们不敢不听我的！” 眼下突击队的队长张中缜已经放弃了行动，作为没有主心骨的突击队，还是面对这种隆隆作响的爆z现场，停摆是最大的可能。 陈书虽说是现场指挥，可一则毕竟是副股，能在指挥中心下达命令还在于旁边坐着一位鼎力支持的常务副局长；第二个原因也简单，陈书出身正明大队，细算起来还是特警支队的下属基层单位，此刻反过来指挥支队直属突击队让人难以信服。 这批在支队里可以说是最为精锐的年轻突击队员怎么可能服气陈书？而许明亮作为曾经在特警支队工作十几年的东州市第一排爆手，不管是资历，还是过往业绩，完全能让这批傲气的年轻人闭上嘴。 陈书一愣神的工夫，许明亮已经高喊着“小伙子们，跟我冲”，带头冲了进去。杨昌大喝一声给自己鼓了鼓气跟了上去，其余七八名突击队队员就如许明亮先前所说，没有犹豫的跟随其后。 而朱一霸同样嗖的一下越过陈书的身侧，三四步一个垫脚飞蹿到了一根发锈的水管上，像是猴子一般快速攀爬上去。 陈书不做多想，冲上去握住水管，身体紧紧贴着墙壁，双手和双脚尽可能快速的抓、扣借力点，将身体向上推动，一步一步攀爬。 兵分两路，突击！ 第688章 卡壳的92 陈书的速度稍慢一些，不过朱一霸也没有刻意的停留等待，或者帮着陈书进行攀爬。因为两人都知道，此刻时间紧急，必须抢在k分子抵达前在楼顶天台占据有利位置。 咔。 一只五指张开的手从顶楼的矮墙外伸向夜空，继而90度往内一转用力扒在矮墙上，随着一声闷哼，一名全副武装的特警队员从楼外干净利落的骑上矮墙。 接着，是另一名。 这位动作就没那么潇洒了，气喘如牛不说，身上的警服由于和墙面不停磨蹭，此时浑身上下皱巴巴的甚是难堪，趴在矮墙上像是要死了一般。 捣鼓半天，在同伴的帮助下方才竭力挂在了矮墙上。 陈书抹了一把额头道声谢，看着眼前乌七八黑的楼顶，庆幸道：“呼，还还好，赶赶上了。” 两名特警从矮墙跳下，粗重的呼吸声来不及调整，直接掏出大腿外侧的92式手枪，反手一拉，然后切开保险，牢牢的瞄准通往楼下的铁门。 隐隐能察觉到脚底下传来的人们的呼喊声，以及“咚咚咚”的跑动声，间隙还传出不少的枪声。 打开头盔上的强光手电，视线越过机瞄，陈书牢牢锁定住通往天台的铁门。 不过他没发现的是，站在其半个身位后边的朱一霸，虽然同样端着枪瞄准铁门，只不过他的视线却时不时的看向枪身的保险栓。 其保险栓，是关闭着的。 “朱一霸，等会不需要警告射击，只要他们敢朝我们冲过来，就开枪。”陈书说得严肃。 顿了顿，没来由的勾起嘴角，自嘲道：“忘记你是从云省过来的，这种场合见得肯定比我多。说不定，一会儿可能还得你来护着我。” “陈大，我们那可都知道你在nj干的事情。太t爽了，我们都是大写的‘服’字！”朱一霸试着调侃，可眼神依旧没有离开自己手里那个依旧关闭着的保险栓。 陈书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身边站着位一起扛过枪的战友，实在是一件令人安全感爆棚的事情。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紧张和不安，可只要想到有战友稳稳的站在自己身后，这种负面情绪就能缓解不少。 “陈大，要不我们从楼上冲下去？”朱一霸提了个建议，因为他觉得自己这样呆呆站在楼上是一种煎熬，他希冀通过身体上的行动来缓解内心的焦虑。 朱一霸并不是害怕这几个k分子，他杀过的士兵、毐贩、土匪可不少。他只是有一点怀疑，真到了时候，现在的他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准确的开这个枪。 就是开个枪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朱一霸在心里给自己反复打气，可浮上脑海的却是当初战友因他而牺牲的场景，以及老父亲劝他安心去九局干文职工作时的无奈表情。 开不了枪，去哪里都是笑话。 朱一霸的手慢慢开始抖动起来。 bang。 脚底下的砖石，又传上来一阵轻微颤动，接着就是一阵极为频繁的枪械射击声。 不知为何，陈书的内心隐隐起了不祥的预感。 “听到没？下面正在开枪，还有爆炸，我们一上一下的对冲，很容易误伤。”陈书盯着铁门，缓缓说道，“我们要相信战友。” 许明亮吗？ 一个已经躺平了的老排爆手，真的值得信任吗？ 朱一霸思绪乱转，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眼下这个关键时刻，他的脑袋竟然还会胡思乱想。 咚咚咚咚。 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从铁门内，从楼下传来。 接着铁门“砰”的一声被打开，里头当先站出两名装束像极了少民的男子，后边隐约还挤着几位。 许是眼睛被外头突兀照射过来的手电闪花，他们亦是停顿几秒。 “警察！都不许动！”陈书大声喊道。 铁门内的两名男子反应过来，嘴里“哇啊哇啊”不知道喊着什么，双手乱舞着朝陈书和朱一霸冲来。 “不许动！”陈书再次喊道。 两名男子没有止步，甚至于加快了速度、呐喊的声音和挥舞双臂的力度，似乎他们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砰！砰！砰！ 陈书想也不想的三枪干掉冲在最前面的男子，随后将手枪微移，径直指向后边同样直冲而来，并没有因为同伴倒地而停步的另一名男子。 咔！ 卡壳！ “我艹！又卡壳！” 陈书忍不住一声怒骂，两眼死死盯着马上就要冲过来的男子，大声喊道：“朱一霸！开枪啊！” 眼看着男子马上就要冲到跟前，手上锃亮的刀身一闪一闪的反射的甚为清楚，再配合上k分子冲锋时的鬼叫，其凶残模样让人胆战心惊。 可陈书身边的枪声依旧没有响起来。 也卡壳？ 来不及了！ 陈书反手将手枪插进胸前的战术背心口，大喝一声为自己壮胆，然后往前飞扑过去，与正朝他们冲来的男子狠狠撞在一起。 “啊！” “呀！” 刀与拳交错，现场并没有如电影一般有着酷炫的、眼花缭乱的特效，只是简简单单的交相撞击。不过随之发出的一次沉闷声，却是极为厚重，这是在双方实打实的，以命相搏的，没有考虑过减速的冲撞才能产生的声响。 两人都知道，这已经是不死不休的战斗。 失败就是死。 而此时的朱一霸，才堪堪回过神来，一边焦急的看着不远处正扭打在一处的两团黑影，一边警惕铁门内站着的另外蠢蠢欲动的两名k分子。 直此，他手中的92手枪的保险杠依然是关闭着的。 形势，极为严峻！ （ps:社会上皆是理所当然的认为特警肯定练过，实战搏击肯定不虚普通人。这个观点只能说大致正确，但是这个‘不虚’并没有如文字表达上这么轻松。 特警确实在这方面有过训练，不过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少得可怜。平日训练的侧重点更多的还是集中在长跑以及力量训练上，连射击都不多。 都是下班了一起喝酒的同事，打重怕伤了和气，所以即便是支队派人来监督每季度的对打考核，大家也只不过捣鼓几下王八拳就罢手。 而徒手搏击，更多的也就是在长跑前，站在原地擒敌拳来上几趟热身，甚至于查缉战术都要比它练得勤。显然在这一块并不重视，因为大家都默认不会出现需要警察单挑犯罪嫌疑人的情形。 警察执法抓人，在行动前都会确定人数，一般都是以多打少。甩棍、喷雾、防暴钢叉，哪个不比赤手空拳跟人硬杠强？ 除非受过极为专业的训练，比如靠搏击吃饭的拳击手和散打员，亦或是部队退伍的特战兵，不然寻常的争斗，就是看谁体重大、力量足，谁够狠。 如此，即使是特警，也只不过因为常年训练的缘故，会在身体素质上比常人强上几分，算不得电视、电影那种一出手就能打遍全场的格斗特效。 不过经历过nj生死搏杀的陈书，除了体能上的传统优势外，在凶悍程度上，如今也是顶尖的存在，并不虚那些k分子半分。) 第689章 勇敢与胆小 黑不溜秋的，陈书仗着身上穿着防弹衣，情势紧急之下，盯准了唯一需要注意的、反着光的匕首，然后想也没想就扑了上去。 一个侧身先让过朝他肚子捅过来的利刃，然后左右手同时抓在对方持刀的手腕上，顺势夹在右大臂内，以自身的重量拖着对方径直往地上砸去。 砰的一声响。 两人同时摔地，男子手上的刀因为吃不住力掉落在地上。 他想抽回手，但是被陈书两只手牢牢抓住，半点都动弹不得。 陈书迅速起身半跪地，然后低头一个小跨步移动到男子的右后背侧，将其手臂翻转过来搭在自己的肩膀，肩部顶着他的手肘往上一顶，同时双手用力反方向一折。 一上、一下！ 咔！嚓！ 男子的肘部立时被折断，一截白骨从肉里穿透而出！ “啊！”虽然两者语言不通，不过惨叫却是一致的。 陈书顺势将男子的手又扭了回来，提起膝盖照着对方的肋部就是狠狠两次猛烈的撞击。 “啊啊！”男子本能地弯腰。 陈书双手抵住对方的后脑勺，抱紧了，然后膝盖一下顶到他的面部，趁着对方身体后仰之际，接着抬手一肘砸在他的背上。 几下功夫，男子就像一只龙虾蜷缩在地上颤颤巍巍，连求饶的话都吐不出来，只剩喘气的份了。 整个过程，也就十来秒。 还在纠结是否开枪的朱一霸，这会儿却是愣在当场，看着陈书将人收拾干净，却是惊讶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觉得眼前这尊杀神和他印象里的普通警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直到这时，朱一霸才深刻感知到nj之战传过来的信息是多么的不准确：这哪是只会猫在洞口扔炸dan的样子？ 虽然动作并不如他们特勤那般干脆利落，制人的时间也拖长许多，这些东西都能通过不断地训练获得。可这种在黑暗中胆敢一往无前的硬刚持刀k分子的凶悍，却是万里挑一，后天是如何都练不出来的。 陈书从地上捡起因为打斗而不慎掉在地上的头盔，端正重新戴好，然后朝着此时还呆站在铁门内侧的另外两名男子扬了扬下巴。 顷刻之间，最凶猛的两名同伴一死一重伤，这两名尚站在门口的男子根本来不及反应，双脚一软，下意识的瘫跪在地上，嘴上迸发出几句纯正的普通话。 “警警官，饶饶命” “我是华族人，我是被逼的” 俩男老老实实的高举双手，在陈书的示意下，慢慢跪着挪到天台上。在他们眼里，站在对面的特警就像一尊杀红了眼睛的恶魔，和往常在大街上见过的警察形象截然不同。 依着警察的指示，两人脱下裤子至小腿部位，背对背分开些距离。先是慢慢跪在地上，然后再双手撑地趴在地上，最后将两只手抱在后脑勺位置。 “一霸，你也卡壳了?”陈书将落在地上的长刀，一脚踢到角落，漫不经心的问道，“运气不错，对方没枪，要不然，咱俩可都得糟在这里了。” 虽说适才的搏杀只用了短短半分钟都不到的时间，但是陈书却感觉已然榨干了自己的全部精力，疲惫异常。 朱一霸缓过劲来，第一次打从心里认可了眼前这位警察。 作为在云省边防的特勤，他其实本就瞧不起那些只会守着国门的，规规矩矩的武警，更别说国内这些平日里只会处理家长里短、偷鸡摸狗的地方警察。 特别是转业的这半年来，跟着正明特警也算参加了具体的工作和训练，和自己的部队两相一比较，心里更加不以为然。只觉得这些特警就是披着狼皮的羊，只能在羊堆里耀武扬威，真去了边疆可是吓唬不住那些狠人。 想到这里，朱一霸自嘲的勾了勾嘴角。在适才这么危险的情况下，他依旧无法使用枪械保证任务的完成和战友的安全，如此，又有什么资格站在高点去评价、去嘲笑他人呢？ 朱一霸垂下脑袋，低声道：“陈大，刚才有点紧张了。” “嘿嘿，我记得快速射击的时候，你的训练成绩可是全大队第一，但是关键时刻掉链子啊，怎么像个新兵蛋子一样？一霸，把这仨都给拷上。” 话是批评的话，不过语气却是调侃的语气，显然陈书并没有在意朱一霸的失误。 跨过手臂骨折，此刻就像只狗趴在地上的k分子，陈书来到最先被他击倒的那名男子身边。 俯身伸手探了下鼻息，死得很透。 绕着尸体转了几圈，陈书感慨道：“朱一霸，这些家伙确实一如既往的凶猛。你看这人既没枪，也没刀，空着手就敢第一个朝我们冲过来。” 正压在一名大胖子背上打绳结的朱一霸笑道：“陈大，其实我觉得还是你猛一些。一个击毙，一个被打得不成人样，结果你搁这儿还能和我开玩笑，这心理素质已经有点夸张了，牛啊。” 虽然知道这是朱一霸的玩笑，可落在陈书的耳里，还是让他在不经意间心里起了不小的波动。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杀人，在他的眼里，好似也算不上令人惊讶和震惊的事情了。 好像潜意识里，就没觉得杀人，是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 事毕，随手一探鼻息。 哦，死了。 最多再摸摸脖颈确认一番。 就这么简单。 陈书有些恍然，他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头盔上取下手电，陈书默不作声的在天台上搜索着适才与人搏斗时，对方被敲落在地上的匕首。 很快找到匕首，陈书捡了起来，眼色平静：这么长、这么锋利，这玩意捅进肚子里可不是开玩笑的。诶，现在看着还挺吓人，怎么先前冲过去的时候就一点都不害怕呢？ 不过还好，任务结束了。 没人受伤，没有老百姓受到波及，这才是最重要的。 陈书眼神平静，甚至有些放松和喜悦。 噔噔噔。 一阵脚步声从楼底下传了上来，当先从铁门内冲出来的是杨昌。 他一扫地上趴着的几人，大约知道了情况。 随即，杨昌扑到陈书面前，双手抓着对方的小臂，言语哽咽：“陈陈大陈陈大” 他泪流满面，颤抖不止，肩膀剧烈抽动着。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像个犯了错的大男孩一般，趴在陈书的双臂上嚎啕大哭。 咯噔一下。 陈书的心脏剧烈跳动，突然觉得害怕。 先前赤手空拳就冲上去与持刀k分子搏命的陈书，此刻颤抖着双唇，却是胆小的没敢开口问询。 半分，都不敢。 第690章 我想单独和他聊聊 “老许被炸了，人看着就不不太行了” 轰！ 陈书的脑海里仿佛响起一道雷霆，他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匕首从手中滑落，咚 “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救人啊！老许现在什么情况？送医院了没有？”朱一霸一把拉过杨昌，指着楼底下大声喊着。 “已经叫了救护车。”杨昌眼帘低垂，直直地看着地面低声道，“可他已经没了心跳和呼吸，怕是已经” “这事情你说了不算！救护车？等他们过来，黄花菜都得歇了。”朱一霸一把将杨昌推倒在地，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亏你还是个老兵，还是驾驶员。把警笛开起来，我们自己把人送医院！” 陈书脸色苍白，心中涌上了一股说不出滋味的悲伤。 回忆涌上心头，他和许明亮一起经历的那些艰难时刻，那些秉承一起的共同目标和信念，都在脑海中一一闪现。 他们曾经在市级比武上并肩作战，击败众多强劲的对手，让一向被人小瞧的正明大队在特警系统内彻底正名； 他们曾经在动车事故中比肩而立，誓死抵抗上级的压力，让奇迹女孩在一片狼藉的废墟中重新活了过来。 陈书初来乍到特警大队，也是许明亮这位年岁最大的老大哥，暗地里帮着他在底下说着一些副大队长不方便出面唠叨的话语，做着一些副大队长不方便插手的事情。 新同志对单位有想法了，他拉过去躲在角落里悄咪咪的谈谈心，以老大哥的身份抹平新人的不安和焦虑； 新同志对领导有意见了，他从民警的角度诉说领导的不宜，然后拍胸膛仗着私底下的交情给担保了。 别人都说许明亮是个躺平的老油条，既不训练，也不担事儿。可要是没有这个老油条在队伍里帮着润滑领导和民警的关系，这么多人的队伍又怎么能走得快、走得齐呢？ 他们互相扶持，如今却阴阳相隔，再也无法相见。 有那么一瞬间，陈书感到一阵无尽的愧疚，他觉得是自己是一个没用的领导，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没有保护好自己的战友。 就这么一瞬间，陈书突然冷静下来，眼神冰冷的让人陌生。 他拍了拍杨昌的肩膀，低声道：“去，你叫几个人开车先把许明亮送到医院，我迟点过去。” “陈大，你不过去？”杨昌抬起头，他的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眼前这位在他一贯以为是极为重感情的男子，此时表现出来对同事牺牲的态度，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陈书看向一侧，点点头，平静道：“你去。” “诶！”杨昌一跺脚，转身就往楼下跑去。 跟着杨昌上来的几名突击队员准备转身离去，不过被陈书拦下，让他们去门边先等着。 朱一霸见状，以为陈书是顾虑现场k分子的危险，马上说道：“陈大，现场这里有我守着就行，他们一个都跑不了！你要不，就去” 陈书不置可否，也可能是注意力集中在其他地方，根本就没听到朱一霸的建议。 朱一霸注意到陈书走到正趴在地上的两名华族人边上缓缓蹲下，看着估计有什么动作，于是将接下来的话全咽在了肚子里。 陈书蹲在两名华族人的脑袋边上，轻声问道：“火乍药是谁扔的？” 两人抿紧了嘴唇不说话。 陈书换了个方式，问道：“平时火乍药都是谁来保管的？” 两人瞥了眼蜷缩在地上像狗一样直哼哼的那名k分子，没敢说话。 陈书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然后回过头来，往前挪半步，将扎实的特警战靴虚踩在大胖子的几根手指头上。 他贴着大胖子的耳朵，轻声道：“说出来，说响点，再闭着嘴巴的话，你的手指头可能就没啰。” 声音恰到好处的让几步远的另一人听得清清楚楚。 那人肉眼可见的浑身开始战栗起来，低着脑袋，一点都不敢朝陈书这边看来，有点像沙暴来临前把脑袋扎到沙地里的骆驼。 说着，陈书在脚上稍稍加了一点点力道，不疼，但是触感冰凉。 大胖子的挤满肥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扩张得极快，恐惧爬满了他的脸上。 他的额头飞快的渗透出豆大的汗珠，颤抖的嘴唇微微张开，随着手指头渐渐增强的疼痛，他的身体都开始颤抖。 陈书冷冷一笑，就像恐怖片里的大反派那般，阴森森道：“我说，火乍药该不会就是你丢的？” 联想到先前这位特警瞬杀一人，并且赤手掰断另一人手臂的场景，大胖子终于崩溃，再无力抵抗。 他先是哭着嗓音喊了声冤枉，然后把手一指那被陈书揍的蜷缩在边上的魏族人，快速道：“火乍药都是他扔的，都是他扔的！对了，东西也都是他自个儿做的，平时也都是他保管的。” 陈书提了提脚尖，戳在趴在旁边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的青年的脊梁骨。 那青年尖叫一声后发现自己并无大碍，连忙附和道：“对，就是他。他叫艾克拜尔，最开始也是他把火乍药给放在门后面等着火乍你们呢！这人的心肠特别狠，特别坏！” “滚。”陈书指着闪烁着楼下灯光的门口，轻声道。 两人匆忙爬起来，连裤子都来不及提，举着手大喊“别开枪、别开枪”亦步亦趋的走向门口，跟着那俩守在门边的突击队员逃离现场。 此时，天台上只剩下陈书、朱一霸、蜷缩的魏族人和一具魏族人的尸体。 “朱一霸，你也下楼。”陈书站起身来，拍了拍裤脚，装作漫不经心道，“我想单独和这家伙聊几句。” 在战场厮杀几年的朱一霸此时又怎么不明白陈书的想法，按照道理，他这会儿依着陈书作为副大队长的命令下楼，以后不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与他无关。 可不知为何，朱一霸的双腿就像水泥柱一般杵在了天台上，半分都动不了，许是想起了他自己那时候在战场上连累战友牺牲的事情。 这次，他不会再退了。 朱一霸笑道：“陈大，刚站门口的那俩突击小子，可什么都听到，什么都见到了。这时候我再一走，万一出点事情，你可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顿了顿，他摇着脑袋说道：“我站这儿，起码以后还有个人能帮着指证，你说不是吗？” “你呀，全身就嘴巴最硬了。我不怪你刚才卡壳，你走。”陈书盯着那一息尚存的家伙，随口道。 朱一霸耸了耸肩没再答话，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 陈书等了一小会儿，没听到动静，也就没再等了。 他走到那名倒在地上不停“哼哼”的艾克拜尔边上，低垂着脑袋，只是默默的注视着他。 艾克拜尔用着他们本族语言，嘴里发出尖利的咒骂声，恶毒的言辞充斥着整个天台。 然后，慢慢的，慢慢的，咒骂声逐渐变得虚弱。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绝望，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败和即将来临的死亡。 在最后，他笑了，换回了普通话，笑嘻嘻的嘲讽道：“死了一个警察，倒也是不亏。” 陈书默默的从胸前的作战背心上抽出92式手枪。 “来。”艾克拜尔不再挣扎，呈大字型，面朝天空躺在地上。 在境外和nj，他们听过太多，也见过不少当地和他们有着血海深仇的警察，在控制住k分子后所采取的措施。 朱一霸目光紧紧盯着陈书手上的枪，每个神经都紧绷到了极点。他完全无法想象，在战场上杀人无算的自己怎么也会如此紧张和失态。 陈书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手枪上膛并解开保险，接着顺手一松，92式手枪直直掉在艾克拜尔的左手边，不远处，一个伸手可取的地方。 咣当一下，金属制作的92式手枪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滋！ 朱一霸瞬间起了反应，就像一匹准备进入激烈对抗的赛马，全身濒临爆发。要不是绝强的，多年铸就的意志力死死的牢固住他的意识稳住身体没动弹，指不定要冲击出来。 艾克拜尔先是惊讶，随后炽热的视线移向不远处的、近在咫尺的枪，一把上好膛的手枪。 第691章 刀光 被丢在地上的92式手枪，一闪一闪锃亮的银灰色金属光泽，在夜光下甚是刺眼。 看着艾克拜尔想拿又不敢拿的模样，陈书冷笑着给加了一把油：“要不要再试试，也许还能再死一个警察，那你可就赚翻天了。” 这是，想借枪杀人！ 真t是个疯子！ 朱一霸身子骤然一僵，瞳孔慢慢睁大，盯着被陈书故意丢在k分子手边的92式手枪，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作为在云省边防出过专项任务的特勤，这么多年来风里来云里去的，他什么场面、什么人物没见过？ 可此时的朱一霸完全想象不到，在单位里从来都是乐呵呵的这位副大队长，私底下竟然还有着如此疯狂的一面。 陈书见对方没有反应，还体贴的用靴子踢了踢枪柄，让它离艾克拜尔完好的左手更近一些。 这服务，已然做到了极致，客人理应再没有拒绝的理由。 已经放弃抵抗的艾克拜尔难掩脸庞的错愕和惊讶，看着站在自己身边这位神情冷峻、眼眸深邃如墨的警察，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过片刻后，他即露出释然的表情。 “陈书，你是陈书，你就是陈书。”艾克拜尔将视线投向夜空，有种身处梦幻的不真实感和无力感，“难怪，难怪。我和阿不都从nj一路走来就是为了找你。最后找到你了，结果还是和那些被我们嘲笑的家伙一样。可惜了，我们还是一败涂地。” 对于从境外而来的两人的目的，陈书并不惊讶，也没想深究。 他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并且希望对方能尊重他的节奏，做该做的事情。 陈书指了指安静躺在地上的手枪，好心提醒道：“艾克拜尔，除了嘴巴，你的左手也是完好的。” 寂静。 天台上死一般的寂静。 艾克拜尔的眸子渐渐凝固，嘴里碎碎念叨着“老师”、“进入天堂”、“阿娜”、“阿帕”，然后挣扎着坐起身来，颤颤巍巍的伸手拿过地上的92式手枪。 咕噜一下，朱一霸艰难咽下口水，仿佛喉咙里卡了个大块儿，让他连一点点声响都无法发出。 银色光芒一闪。 滋！ 鲜血喷涌而出！ 当艾克拜尔的左手堪堪握住枪柄时，陈书从胸前的战术背心上抽出警用匕首，抵在艾克拜尔的喉咙处，没有半分犹豫，轻轻一划就结束了对方的生命。 艾克拜尔的眼睛瞪得贼大，喉咙不住地扭动，想要呼吸，但只有一股股的血液从口喉中喷溅出来。他的身体不住抽搐，十根手指紧紧勒住自己的脖子挣扎，脸上的表情是痛苦和绝望。 但，只能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最终，他倒在地上，和一起来的同伴一样，变成了一堆没有生命力的碳水化合物。 这一刻，旁观全程的朱一霸并不觉得夸张，反而心里一松，有一种释然的感觉，即是对陈书行动的赞同，亦是与自己和解。 只觉得如果再有此种情况发生，他将不再犹豫。 沉浮在心里，对因为自己麻痹大意而牺牲的战友的愧疚，对当时放任犯罪分子死里逃生的悔恨，在这一刻尽皆逝去大半。 也许他依旧不会朝人开枪，也许他依旧没法将枪口指人，可他找到新的目标，新的方向。 哦，不是陈书，也可能是陈书，反正他的警用匕首以后就不再是普通警察嘴里的寻常摆设。 朱一霸原想安慰几句，可话未出口便自嘲的摇摇头将话咽在嘴里。像陈书这种杀伐果断的人，又怎么需要他这样的，一遇到挫折就逃到华国角落躲避的失败者去安慰？ 经此一役，两人往这天台上一站，也不知道谁才是从边疆的尸海血山搏杀过来的人朱一霸有些惆怅，站在两具尸体边上自顾抽起了烟，虽然脚边的鲜血流了一地，不过他没有任何不适。 还有些感慨和解释，他说道：“我么，基本都是用枪，隔着老远的距离啾啾啾的干人。真的是一次都没用过刀，没想到就是在旁边看着都这么刺激” 安静的陈书站在天台上，遥遥望向正响着警笛飞速离开的运兵车，沉默着没说话。 这种感觉，就如当初在nj时，特侦队队长玉买肯说的那般：我们背负起了死去之人的灵魂，然后一起活着。 从口袋里掏出根烟叼在嘴里，孤零零的，没点上，就像玉买肯永远叼在嘴里的那根稻草，一头被牢牢禁锢着分毫动不得，另一头只能在空中吱呀吱呀的独自挣扎。 这一刻，陈书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和勇气。 虽然看不到此时自己的样子，可能有些狼狈，可应该和玉买肯那家伙挺像陈书如此想到，突然有点想念在nj荒郊野外时，和特侦队队员们一起唱着歌、跳着舞度过的那一夜。 那篝火，木柴不停的滋滋烧着，越烧越旺。 可在漫天黑夜中，又显得特渺小。 但，始终是亮着的。 下楼的时候，在灯光照明处，朱一霸发现陈书左臂的衣服破了个大口子，上面浸透了深红的血色。 在朱一霸的提醒下，陈书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手臂上中了好几刀。他试图将胳膊甩起来走一圈，结果堪堪抬起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 脱下衣服一检查，好家伙，左臂两道接近10的伤口，皮肉外翻，深可见骨。要不是当时穿了防弹衣，这会儿指不定已经送了命。 心里挂念着被送往医院的许明亮，陈书顾不及这伤，将外套重新穿上，权当没见着。 朱一霸欲言，不过被对方深沉的眼神止住了。一生一死，什么都不重要了。 陈书拉着朱一霸和赶来的陈川就往外走，现场留给了刑侦支队来负责打扫和收尾。 在车上，陈川知道了许明亮的情况，这位平日里全大队最碎嘴皮子的男人也是沉默下来。 陈书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摇下车窗吹着冷风。 朱一霸将车子开得飞快，以至于在转弯时，车身都是随着弯道，微微摇摆起来。 而在蹿过一个转角时，又惊到了一名清晨起来慢跑的男子。 男子站住脚，指着车尾灯就是一顿怒骂：“我x你马！赶着投胎啊！早死早投胎，别耽误了别人哟！” 声音悠远流长，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陈书紧了紧外套，受伤的那只手臂冰冷，说道：“朱一霸，慢点开。” 朱一霸踩下刹车，迟疑道：“陈大，只是怕赶不上老许的最后一面。” 还能有最后一面吗？ 陈书默然，车子旋即又在道路上飞蹿起来。 第692章 医院 十几公里的路，警车只花了十几分钟就到了。 车子还没在急诊大楼门口停稳，陈书打开副驾驶座第一个跳了下来。因为过往送过不少受害者和嫌疑犯进到icu，所以他对医院轻车熟路，直接就小跑去了急诊手术室。 陈川拉住朱一霸，问他俩在楼顶上到底干了什么事，怎么他们离开的时候，那名刑侦的副支队铁青着脸，手里不断攥着烟盒，那包烟都被他紧成了麻花，跟人说话就像吵架一样。 特别是副支队长的那对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大，就差朝他们特警一行人喷出火来了。 朱一霸耸耸肩没答话，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望向陈书即将消失的背影，感慨着这人一旦铁了心，真的是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事情。 这边陈书刚冲过一楼大厅，就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在这一路上，他没敢打电话给杨昌询问许明亮的情况，最怕的也是听到别人打给自己的手机铃声，但是，到了这里，终究还是接到了。 “嗯，嗯，我到了，就在楼下。嗯，我马上就来。”陈书放下手机，是大队长李达打来的电话，所幸没有听到关于许明亮的消息。 自从在楼顶从杨昌的口中得知了许明亮失去心跳和呼吸的消息后，久经战场的陈书对于其的牺牲有九成的确认，所以在支走旁人后，果断将凶手毙命。 也许有人会觉得陈书很傻，因为一个涉案的k分子在火乍死一名警官后，大概率会是死刑。所以他根本没有必要再来这么一出可能会危及到他的职业生涯，乃至他人生轨迹的戏码。 可结果，他就是出手了。 有那么一瞬间，陈书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体悟到了当初在nj时，作为特侦队队长的玉买肯的真实想法和情绪。 他那一句“特侦队没有俘虏”，其背后到底填埋了多少个队员实质性的、血淋淋的付出和牺牲，才会有这么一项表面看起来很刚很硬，实则悲伤至极的规定。 规定么，一个弄不好得把自己都送进去的规定。 他们是队长，得对队员们负责。 就这么简单。 到了医院手术室门口，大队长李达、副教导员谢持和杨昌已经等在外头，表情凝重，甚至可以说，杂夹着悲伤。 “现在什么情况？”陈书第一时间询问伤情，压低声音生怕惊扰了里头正在实施抢救的医生。 “不清楚，还在里面抢救。”李达摇摇头，侧过头看了眼满脸焦急的陈书，欲言又止。 “哎，在现场就停了心跳和呼吸，怎么可能抢救的过来。”杨昌叹了一口气，侧过脸没看陈书，估计还在生着闷气，气恼对方没有在第一时间跟着他把许明亮送到医院。 抢救持续了一个小时，正明大队值班组跑了过来，在家备勤的警察自发赶到医院，连休息的同事在得知消息后也集合在一起守着门口，二三十个人皆是一言不发的等待着，只能等待着。 没人在这个时候聊天、聊案子，谁也没有心情。 大家只是抽烟，偶尔抬头盯几下大门上方亮着的手术灯。 手术室上的红灯变了绿，房门从内侧被打开，几名戴着口罩的医生摇着头从里边走了出来。 “抱歉。” “我们已经尽力了。” 这个消息像一把尖刀刺进了在场众位警察的心里，他们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他们还没有做好准备就要迎来同事的殉职。 李达当了十几年的大队长也是第一次遇见战友牺牲的事情，此时五大三粗的特警大队长就像个小孩子，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谢持作为教导员，这会儿忙前顾后的联系上级领导，在得到领导的批准后，又安排车子去往许明亮的家中接人。 陈书只是那么干杵着，死死咬住牙关，生怕自己一个放松就会控制不住，偶尔咽下一口唾沫，都觉得满嘴苦涩。 现场气氛一下子变得深沉，萧瑟的秋风从走廊尽头半开着的窗户刮了进来，吹过人群，带走人们身体和心里仅存的温暖。 一些从旁经过的医生、护士和老百姓，看到警察们的这个样子，也变得小心翼翼，走路的步既快又轻。 过不久，市局常务王局、分局张绪明、各支队领导等尽皆赶了过来。 虽然这次行动，圆满的完成了上级交待的任务，k分子要么被击毙，要么被逮捕，住在附近的群众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可警察，出现了伤亡。 警察的眼神中充满了悲痛和伤感，他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不幸的结果。他们站在一起，像是抱团取暖，泪水悄悄地流淌下来。 随着悲伤的情绪蔓延开来，有人开始指责和迁怒于陈书。 他是这次行动的现场指挥，在前期的《偷天换日》计划成功的实施前提下，在k分子已经被警察控制在了出租车内的有利条件下，为什么还要执意放虎归山，徒然牺牲了一名警察。 陈书默默承受着警察们的指责，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怨言。 如果说陈书是明白和体会大家的心情，知道警察们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把痛苦和悲伤发泄出来，所以站在那儿任人谴责。 更不如说，此时的他，除了满脑子的自责，再没有其他心思。 许明亮的妻子和女儿来了。 平日里威风八面的警察们都龟缩了，像是debuff一般身型自发的先矮了一半，然后低垂着脑袋不敢上前，像是一群做错事的孩子们。 现场最高职级的王局站了出来，当他硬着头皮准备安抚许明亮的家属时，没想到前边像是傻了般一声不吭的陈书，这会儿已然站到了许明亮的家属面前。 陈书满脸肃然和悲伤：“嫂子，是我对不住你们。” 妇女和女孩的脸上瞬间变得灰暗，眼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她们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 几秒后，女孩摔坐在地上，双手捂着眼睛嚎啕大哭。 “没事，还有妈在，还有妈在。”妇女俯下身来，半搂着女儿，嘴上轻声安慰，可她那呆愣的表情仿佛失去了全部。 一个原本完整的家庭被撕成两半，留下的只有日后无尽的悲伤和难以忘怀的回忆。 第693章 能见丈夫最后一面吗 “嫂子，生活还得继续，请节哀。” 陈书站在边上，如此劝说，语气薄弱得像是病了大半辈子，既是愧疚，亦是心痛，和先前在目标楼楼顶冷酷无情的样子截然不同。 站在边上的朱一霸看呆了，心想副大队长这是真的从骨子里深刻理解了毛爷爷当初教育大家的话语：对待自己人要有如遇春风的温暖善良，对待敌人就得像寒冬一样冷酷无情。 反差越大，越体现本事。 王局倒是以欣赏的目光在旁审视，这种应对受难家属的事情，大家普遍都是抱着能避则避的心态，毕竟谁都不愿意被人劈头大骂或者把单位的仇记在个人头上。 当然了，除了个人原因和极低的概率，事后的处罚一般也会落在出头之人身上。 先前许明亮的妻子当众发问时，众人皆是低头不语，扭扭捏捏的不表态就是明证。 所以陈书能主动站出来将一切都揽在自己，这份敢于担责的勇气让他得到了在场众位警察无关于其他的尊敬和认同。 不过这时候事件的中心人物陈书反而在想，要是许明亮的两位家属能在这里对他破口大骂，大声质问他这个做领导是吃狗屎长大的，或者对他动手打骂，乃至把他给揍哭了，陈书的心里都能舒服一些。 可许明亮的女儿只是哭一小会就止住了，然后从地上爬起来抽抽涕涕的搀扶起自己的母亲，然后安静的看着众人。 “谢谢你们，明亮要是知道今晚有这么多人陪着他，送他上路，心里肯定很开心。”妇女抹着眼泪，继续说道，“其实呵，对于许明亮这件事，我还是有点心理准备了。可当它真的发生了，我才发现自己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妇女吐出一口浊气，回忆道：“明亮年轻的时候是个排爆手，连带着我们在街坊邻居里都挺受尊重的。可他这工作太危险了，每次只要一轮到他值班，或者在家里刚吃着饭就接到电话跑出去加班的时候，我就整夜整夜的睡不好。 “可我又不敢给他打电话，一打电话他就笑话我，然后匆匆聊几句就给挂了。后来有一次他加班，刚好我在电视新闻上看到事情还挺严重的，我忍不住就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没接，那时候我就慌了，穿着家里的拖鞋就跑到他们单位” 说着说着，妇女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虽然眼边还浸透着泪珠，不过精神状态好了一些。 “然后我就天天吹他枕头风，有时候还故意和他吵架，让他和领导挑明了不要干排爆。我说啊，我们也不是逃避责任，毕竟他也干了十年的排爆，不是吗？算是对得起他这一身的警服了。队里这么些年，来来去去这么多的年轻警察，总不能赖明亮一个人干这活干一辈子？ “可明亮傲气，不想也不愿把这危险的工作交给别人，但也心疼我，不敢和我吵架。所以只要一有空在家里，就抢着做家务，手头只要一有收入就转给我。嗯，后来他是干脆把单位的两张银行卡都塞我手里了” 妇女边说边笑。 都说悲伤到了极点的人，是会笑的，因为只有情绪放松了，想到美好的事情，才能保住活着的人。 陈书不知道真假，但这一刻，他希望这是真的。 妇女遥遥看了眼众多警察堵着路的手术室，又转回视线到身前的这位年轻警察：“我知道你是明亮的副大队长，陈书。明亮回家的时候，一直有提起过你，说你是队里难得的男人，和他年轻时候一模一样。什么都不怕，有担当和气魄！我现在看着呢，感觉明亮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嫂子，我…对不起”陈书的头都要垂到地上了。 妇女摇摇头打断了陈书的道歉，右手环抱着女儿微微抖动的肩膀，左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言语温柔： “在支队的时候，明亮原本能提拔当副中队长的。可我知道，他要是当了这个副中队长，就他那薄脸皮子肯定拉不下面子来，这排爆手估计要管一辈子。 “所以我就和他吵，然后我说，要是他还接着干这活，我就要跟他离婚，当时还拉上了小丽当帮手。也不知道是我的面子，还是我女儿的面子，明亮最后拒接了任命，也没脸再待在支队，一赌气就跑到了你们大队当巡警。 “原本以为日子终于能安顺下来，结果明亮还是逃不了这命。我呀，就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能有老公陪着吃吃饭睡个觉，然后有空就去家附近的公园散一下步，就觉得是世上顶幸福的事情了。” “这种心情，小陈，你能明白吗？” “嫂子，我明白的。”陈书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 女孩从母亲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哽咽道：“从知道爸爸是警察那天起我就明白，爸爸是不属于我和妈妈的。我很自豪，也很骄傲，因为我的爸爸是警察。今年暑假班里举办父亲节活动，同学们的爸爸都来了，可我的爸爸没来，因为他要上班。 “呜呜，上班上班上班，在他心里，难道上班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吗？后来妈妈对我说，大家、我的同学和老师，这么多、这么多的人，能安安心心的上学、工作和回家，正是要有爸爸这样的警察天天加班才行。 “所以，我得理解爸爸，即使再想他，也只能藏在心里。可现在，爸爸没了，爸爸没了啊。呜呜，妈妈，爸爸没了，我想爸爸了呜呜” “乖，我们不哭呢。”安抚好女儿后，妇女转头直视陈书，缓缓说道，“所以，你们能让我见明亮最后一面吗？” 由于许明亮是被火乍药丢在怀里直接炸死，面部受伤极为严重，可以说惨不忍睹。 按照惯例，出于对家属的保护，局里一贯的方案都是由殡仪馆的收殓师傅先将遗体化妆一番后，再让家属见面。 本意也是出于维护死者最后的尊严。 可，真等站在死者家属面前，觉得这可能是世上最残忍和无奈的事情了。 陈书在心里深深的长叹一声。 第694章 张中缜的选择 好言好语送走许明亮的家属后，走廊的气氛再次沉入谷底。 王局站出来，准备来一次总结陈词就将人给散了：“我们既击毙了从遥远境外过来的k分子，也摧毁了他们在东州隐藏许久的窝点。可以说，这是一次相当成功的行动。至于出现的伤亡，后续局里将会指派人员进行具体的调查。” 调查什么？ 追责，还是丢锅？ 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在场警察隐隐炸了小锅，怜惜的目光投向站在边上，默不作声的陈书。 在情况未明之时，王局并不想当众把问题展开，只是威严的扫了一眼，全场立即安静下来。 他招招手，唤来陈书，两人来到走廊角落。 想着躺在手术室里已经牺牲的警察，王局心里同样不舒服，可死的人要照料后事，活着的人同样得安抚情绪。 王局看着双眼无神的年轻警察，有点心疼，劝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起码k分子一个不落给一网打尽了。原本只是猜测的窝点也被你证实，往后我们东州可就安全了。” 陈书“嗯”了一声，神色木然，心思不知道游离到哪去了。 王局想安慰，又不知从哪里开口。 按照先前陈书在现场的处置，仅仅两个人就敢爬到楼顶拦下四名k分子，这种以少打多的行动风格，在公安系统里，事后一定是受批判的对象。 可王局同样知道，当时的现场，如果任由k分子通过楼顶越过矮墙翻到隔壁的居民楼里，狗急跳墙之下发生任何可怕的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仅仅只有两名警察，却拿下k分子的两死两擒，如此漂亮的成绩可以说是相当的亮眼，也怨不得王局的表情变得温柔起来，眼神里俱是心疼。 而牺牲的警察，王局并不认识，此时此刻站在医院里，他也仅仅只是知道是一位名叫“许明亮”的特警，除此以外一无所知。 而陈书，却是一起行动的战友，多年的同事和朋友，是除了名字以外，实实在在的和他聊天、工作，乃至吹牛打屁的一个人。 他的内心触动，一定是远远超出了别人。 这些年以来，和陈书一同经历过不少事件的王局，深刻知道眼前这位站在他面前的年轻人，是一位极其、极其注重感情的人。 一个能为了素不相识的孩子，独自顶着高温跑到烈火焚烧的居民楼高层，然后不顾安危的抱着孩子从阳台跳下； 一个执着极低可能性的存活率，就敢于当众带着手下顶撞北方来的高层和专家，意外救下动车事故中的奇迹女孩； 一个即使在休假时，撞见人质劫持案件后，亦会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提着一柄修车的榔头就敢跟持刀的凶徒肉搏。 这些还都是王局站在现场亲眼目睹的事情，他相信，在陈书沉默的背后，一定还藏着更多可歌可泣的故事。 这个男人，不管是从华国最西边的nj，还是越过最南边的云省，他的每一次沉默，都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和艰辛的磨难。 而这些，都只能由他一个人独自承担。 说实话，太重了。 王局放弃安抚，只是提点几句：“刚才刑侦的林支跟我说，现场突击队进行第一次突击时，弄错了房子，以至于引起k分子的警惕，致使他们知道了我们的存在，所以开始反扑。” 当时现场由支队直属突击中队的中队长张中缜率领突击队进行第一次突击，在失败后，正赶上林支带着由刑警们组成的第三梯队前来，拦着陈书以及其他众人，让他们原地等待指挥中心的命令，不得发动第二次突击。 不过当时的陈书却认定k分子已经知晓警察的到来，如果再等待片刻就会延误战机，k分子极有可能趁机逃窜。所以他以现场指挥的身份压下刑支的林副支队长，强行开团，果断带人立刻发动了第二次强攻。 此时听得王局将事情的前后因果娓娓道来，陈书只是点头，却是没有为自己解释，仿佛这一刻心中因为得知许明亮逝去的确定消息后而变得无所谓了。 原先，陈书是有埋怨张中缜的大意和胆怯，要不是他在第一次的突击中认错了门，后面也不至于会演变成要人命的强攻。 另一方面，陈书也怀疑过自己当初的决定，如果当时听从了刑侦林支的意见，把队伍先撤回来等待指挥中心的下一步计划会不会更好一些。 起码，许明亮就不用死。 “你是朱厅人名的现场指挥，按规矩我们大家都得听你的。” 王局一锤定音，将此次事件定性，希望能拉这小家伙一把：“就我个人而言，我觉得你做得非常好，很果断，很有决断力。即使当时你们将信息传回到指挥中心由我们几个老家伙商量，估计也不会有更好的结果，而且在时间上肯定要晚了” 可许哥的命已经回不来了陈书机械的点着头。 这时，正明刑大的李梦、特警支队的张中缜等人相继赶来。 两人站在各自的领导后面，隔着人群互相看几眼，都选择了沉默。 年长一些的李梦双手抱胸，目光平静的看向正站在角落与人聊天的王常务，揣度着对方的喜怒哀乐。 张中缜则是双手握拳，一会儿愧疚地看向已经暗了指示灯的手术室，一会儿又是满脸通红地偷偷瞥向木然的师兄。 医院走廊挤满了各级公安领导，大家议论纷纷，既有感怀陈书的年轻有为，在群众零伤亡的基础上，击毙两名、生擒两名k分子，可以说是东州历年来公安系统里最为卓着的反k成绩。 当然了，也存在遗憾，毕竟牺牲了一名警察。作为行动现场指挥，又是以一己之力更改《偷天换日》计划，决定放虎归山的人，陈书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按照功过相抵的惯例，最好的情况也是一撸到底。 不过，私底下也有人羡慕，毕竟是大佬朱厅直接任命的现场指挥，而且还得了市局王常务的赏识，这次只要不脱衣服，以后有的是青云直上的机会。 在guan场上，只要年轻，起起伏伏的历练反而是一件好事。 王局带着谈完心的陈书回到走廊，当着大家的面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轻声安慰几句。 这作派，明摆着就是给大家看的：都给我看清楚了，虽然行动出了事，可老王还是罩着小陈，你们这些宵小都别想着落井下石。 众人又是一顿不小的喧哗，羡慕、八卦和质疑俱是夹杂在一起。 人群里，张中缜咬着牙，推开刻意挡在自己面前的特警支队众位同事，甩开几只偷偷拉扯自己衣服不让他走出人群的手。 他，张中缜，有着自己的选择，所以即使心里再不愿、再后悔、再恐惧，也得走下去。 他僵硬着脚步，越过嗡嗡作响的众人，一步一步、一步又一步，独自走到陈书面前。 人生第一次，张中缜是如此近距离的与市局二把手接触，可他的眼中并没有对方哪怕一丁点的位置。 张中缜只是看向陈书，这位他从最开始相识时的鄙视到如今发自内心的尊敬至极的师兄。 师兄太累了这是张中缜浮现在他脑海的第一个想法。 现场立时一片安静，大家把视线投向这两人。 第695章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陈书平静的看着对方。 张中缜站在陈书面前，背后是一大群的警察。 他低着头，握着拳，停顿了小一会儿才堪堪抬起头。 他挺直肩膀，眼神坦然，毫无保留道：“师兄，这次事故是我的原因，是我没看清门号就闯了进去以致惊了k分子制式许警官牺牲。这事，和你没关系！” 哗！ 特警支队这边一片哗然。 原本特警支队长姚支看过陈书等人在清月社区突击目标楼的资料后，准备将事情全部推到正明刑大那边。因为根据他们提供的信息来看，关键内容混淆视听，这情况不论谁去了现场，都很容易出错。 可自己的队员在市局常务王局面前，硬着脖颈就把责任给挡下了，这就给了领导很不好的第一印象，亦会先入为主的在潜意识里以为就是特警的错。 即使后面，他们再跟刑侦那边据理力争，估计没还没开口就先落了人家下风。 “年轻啊。”姚支跺脚，暗暗叹息。 说实话，张中缜如此表现倒是出乎陈书的意料。按照两人几次不多的见面，在陈书的印象里，对方是一位极好面子和荣誉的年轻人。 年纪轻轻就担任了直属突击队队长的人，这样的表现很正常。而在现场犯错后，张中缜又临场畏惧不敢再次带队冲楼，使得后来只能由下属的正明特警大队的许明亮出面将事情揽了下来。 所幸，还有个在支队里能说得响话的前排爆手许明亮在，不然当时如果任由张中缜撂担子不干，仅仅一个陈书根本没办法拦下武装到牙齿的k分子。 其实，过来医院的路上，陈书在心里也曾下意识的想把责任归结于他人，可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他进入医院，看到手术室上亮着的红灯后就截然而至。 许明亮的死，责任就在负责指挥的他身上！ 对不起许明亮的人，是他！ 陈书伸手拍了拍张中缜的肩膀，劝慰道：“我是现场指挥，只要是行动出了问题，我就是第一责任人。” 站在张绪明、任国平等正明分局后边的李梦微微低头，不动声色的往旁边移了半步，仅露出一只眼睛继续看了过去。 “师兄，对不起。”张中缜抬手抹着眼泪。 陈书摇摇头：“是我对不起老许。你们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但命运却无情地对他开了个很不好笑的玩笑。” 他转过头，认真向王局解释：“听说，那火乍药从楼上丢下来的时候，正好落在了老许的怀里。王局，你说巧不巧？” 王局并不认识许明亮，可他依旧能想象出当时火乍药爆炸时的壮烈，沉声道：“对于排爆手来讲，能死在战场上，也是一件特别荣誉的事情。” 陈书没说话，只是心里在想，要是老许的家人还在这里，即使是俩女的，都得跟您老干上，甭管您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衬衫。 啊，不，应该是先和我这个罪人干上。 正说着，另一头传来的呼喊声打断了众人唏嘘。 “书哥！” 遥遥看去，一名面相稚嫩的年轻人喘着粗气站在走廊尽头。 江海从楼梯口跑了过来。 兴许是在学校见惯了和蔼可亲的白衬衫们，江海并不对站在边上的王局有多感冒，招呼没打，自顾绕着陈书转了几圈。 众目睽睽之下一点都不认生，“啧啧”了半天后，江海松了一口气，庆幸道：“前面在现场见你们急匆匆抬走一个人，还以为是你。晚上打不着车，托人问了半天才找过来，还好还好。” 众人有些恼怒，皆是把带有愠色的目光盯向这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 眼下许明亮刚刚在抢救室里头被医生宣布死亡，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一个浑小子，扯着嗓门笑着连声庆幸，实在是惹人厌烦。 不过对于成天在警院几千号穿着警服的队伍里生活和学习、下课之余还能和白衣大佬过上几招的江海来讲，这批在医院里能让过往医生、护士和病人胆怯的警官们，在他的眼里，威慑力几乎为零。 陈书先是向站在边上的王局介绍江海是来自东海警院的学生，然后皱着眉头批评江海不分场合瞎掺和大人的事情。 江海血气方刚，奔着关心人的念头大老远跑来，结果却挨了顿批评，情急之下反驳道：“大人有什么了不起？你们行动时都认错了两次门，就这手段还觉得自己很厉害吗？” 起初大家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是小孩子挨骂之后的顶嘴罢了，细想之下，众人如受惊雷。 认错门，还两次？ 张中缜带队算一次，那上一次是谁？ 负责跟踪的正明刑大！ 走廊里的警察虽多，可隐隐之中都是按照不同的单位，互相之间都是稍稍隔开一些，只有自己单位的人是聚集在一起的。 此时众人联想到跟踪组的失误，或有或无的，皆是将怀疑的视线投向站在正明分局常务张绪明身后的正明刑大一行人。 江海自然顺着大家的视线看了过去，一看就认出了个熟人。 “呶，书哥，就那戴眼镜的。晚上就是他伪装的外卖员，提着食物敲错了房门，没想到你们后来的突击队还是冲错了。啧啧，按我们老师说的，这要是上了战场，可是要死人的！”江海远远指着正明刑大，毫无顾虑的说道。 已经有人死了在场的众位警官心里默默想着。 刑大里头就李梦一人戴着眼镜，这会儿再藏不下去，只能推开站在前面的几人走了出来。 他扶了扶眼镜，辩解道：“小子，你可不要瞎说！” 江海呵呵一笑：“我瞎说？从车站出来我就跟上魏族人坐的出租车了，那时候你们的车就在我旁边！呶，站你后边那个胖子就是司机，你们开着黑色大众车，牌照号是东c9axxx。” 被指出是司机的是正明刑大的温兆，而对方所说的黑色大众车也是他们刑大惯用的便车。 一个从省城过来的学警，根本不会有什么其他心思，所以他的指认可信度极高。起码，在场众多警官此时看向正明刑大的眼色已经不善起来。 江海的举动把李梦吓了一跳：“你从客运站就跟上了？” 江海一抹鼻子，得意道：“那是！还花了我一条华子呢！一路从客运站跟到新桥站绕了个圈，然后才辗转回到清月小区。然后你们凑了十几个人躲在墙角商量事。对了，你上门穿的那外卖服还是那胖子后来从黑色大众车后备箱里拿的咧！” 当时李梦作为第一跟踪组，为了避免一直跟踪引起对方的警惕，所以在跟踪半路上与第二组进行了例行的换位跟踪，接着他确实是反方向转到新桥站绕了个圈，最后才回到清月小区。 这个细节的掌握，完全证实了李梦被对方跟踪的真实性。 这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警院学子，从他口里一字一句随口丢出来的话语，像是一把把小李飞刀，啾啾啾的将李梦的屁股兜给捅了个底朝天。 啊，不，屁股还是轻的，致不了命。 应该是胸膛更为妥切。 此刻，李梦的心凉透了，整个人如坠冰窖。 第696章 发怒 江海不知道事情经过，只讲自己看到的。 可在场的诸位警官哪个不是办案和世故的人精？前因后果稍加联系，就摸清楚了此次警员牺牲的大致脉络。 虽说许明亮死亡的直接原因是一个炸药从楼上被丢下，恰好掉在了他的怀里，然后bang的一下飞了个人。 可前因则是突击队在第一次夜间突击的时候，冲错了房子，以至于让原本熟睡的k分子惊醒，继而警惕起来开始反击。 而之所以突击队会冲错房子，又是因为负责跟踪的正明刑大，在跟突击队交接的时候，故意隐瞒了关键信息。 至于隐瞒的是什么关键信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刑大他们在前期摸排时自己已经踩了这个坑，结果却是一声不吭的让突击队跟着踩坑。 要不是有江海这个意外撞见全程的警院学子的出现，在那种连监控都没有的破旧老小区，三更半夜的又不可能出现人证。 只要正明刑大咬死了不松口，在特警支队突击队长张中缜已经当众承认自己失职、现场指挥陈书因内疚一力肩挑责任的前提下，这起导致民警牺牲的事件，事后最多就是按照事故处理。 要么以特警突击队那边带队干部麻痹大意处置，要么就是正明刑大交接时工作不到位论处，基本在定性上只会以意外为主。 可当下江海指证了正明刑大在嫌弃摸排时，已经发现了目标楼与隔壁楼房存在一致门牌号的错误情况，却依旧在交接任务时不加提醒，这在主观意图上已经存了不作为的，乃至是故意的行为。 为首者，正明刑侦大队副大队长，李梦。 王局勾勾手，专属联络员小跑过来。 王局指着正侃侃而谈的江海，问道：“白天我们在客运站监控室里看到的那个与k分子打招呼的年轻人，嗯，也就是后面挺自来熟的钻进k分子坐着的出租车，就是这小伙子？” 联络员转头认真端详片刻，点头道：“王局，前面我就看这人面熟，感觉应该就是。要不要我联系客运站监控室那边再核实一遍？” 王局摆手。 这边，李梦依旧在高声辩解，不过他身后的正明刑大队伍里，突然有一名刚入警没多久的年轻刑警摔坐在地上，满脸恐惧。 他的身旁站着几名同事，几人的距离靠得相当得近，这时见附近的人皆是望了过来，他们亦是下意识的稍稍离远了那个坐在地上有些失态的年轻警察。 众人打眼一瞧，竟都是先前跟在李梦身后实施跟踪和抓捕的核心几人。 他们几人垂头丧气的表现从侧面印证了江海所述情况的真实。 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里边藏着猫腻，嘴快的，已经在交头接耳互相议论，不过嘴再快终究在嘴上，还是不如行动派。 比如怒火中烧的某人。 陈书几步冲到李梦的面前，双手抓住其衣领将整个人提了起来，红着眼睛怒视他，像是要把对方一口吞下去。 陈书一个字一个字从牙齿缝里蹦了出来：“李梦！告诉我！为什么！” 李梦龇了龇牙，眼中闪过暴怒。 “为什么这么做！”一记暴起的耳光，抽得李梦昏头转向。 “为什么？”又是一记耳光。 李梦还没来得及反应，第三记耳光接踵而来：“问你话！” 标志性的黑框眼镜给砸的粉碎，李梦的国字脸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由于脖子被勒得生疼，此时的李梦只会呃呃干咳，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站在边上的正明分局常务张绪明和刑侦大队长任国庆见状，自知在全局面前丢尽了脸面，于是连忙上前将两人拉开。 任国庆连声劝道：“这里边肯定有误会，明天我们再查查，再查查。” 此时周围站着的全是市局各个业务部门的领导，包括市局常务王局也站在边上，作为正明分局常务的张绪明实在是羞红了脸，当下能说的就是劝和，什么事情都等回了局里再关起门来讨论。 陈书置若罔闻。 他的拳头紧紧握着，心中充满了愤怒和痛苦。 他无法理解李梦的所作所为，既然在前期摸排的时候已经发现了问题，那为什么在转接给突击队的时候没有交待清楚。 李梦一手捂着喉咙咳嗽了半天，另一只手捂着红肿的脸庞辩解道：“这是误会！我把现场照片拍得清清楚楚，还有视频，门牌编号都给标记上了！这可是独一份的！ “一户房子对应一副门牌号，出错了，只能是现场执行警察的失误！不信，你们可以去倒查！随时欢迎你们去倒查！再说了，张中缜他自己都承认是他们认错门牌号了！” “关我们什么事！” “关我们什么事！” 李梦嘴里反复提出来的“门牌号”倒是提醒了陈书。 陈书突然想起行动前，他询问过张中缜认门的事情，当时张中缜的回答就是肯定了门牌号。 再一联想到行动前，他让朱一霸去请刑侦的带路人时，负责人就说自己肚子疼来不了，当时以为对方是惧怕炸药，起了畏战的心理。 再者，在跟踪进入清月桥小区后，李梦曾经汇报过目标任务的短暂脱梢，当时就有人质疑正明刑警的专业性。 在有组织、有计划、有准备的情况下，又是大白天，警力充足的跟踪组怎么可能会把三个活生生的人给丢了？ 怎么可能？ 真当命案必破的正明刑警都是酒囊饭袋？ 所以，只能是有人故意为之。 陈书压抑着情绪，发问道：“李梦，你说说脱梢的事情。” “脱脱梢，就就是跟丢人了嘛！” “那怎么又找到人了？” “就就是找到了” 都是干过多年刑侦的人，此时看着李梦躲闪的眼神和色厉内荏的神态，陈书心底里基本有了九成九的肯定。 “我x你妈！！！” 陈书像是疯牛般一把推开拦着自己的张绪明和任国庆，冲到李梦面前，雨点般的拳头全落在了对方的头部和身体上。 即使李梦故意举着双臂和尖硬的肘部格挡，陈书亦是疯狂的用拳头砸在其上，每一次的打击都让陈书感受到了身体和心理的双重痛苦。 肉体的痛苦，能缓解心理的痛苦； 新的痛苦，也能缓解痛苦。 等痛苦达到了极致，陈书在疯狂中稍稍停顿片刻，天生的、后天的战斗技巧亦是随之爆发出来。 他稍一侧身，一个垫步再扭腰送胯，瞄准李梦虚空的小腹挥出一记极其有利的下勾拳，李梦疼得收腰，下意识的将没有防备的胸部突了出来。 陈书的左拳顺势轰在他的胸口，接着又是一记从下往上的右手重拳，牢牢的轰在对方的下颚。 噗！！！ 李梦仰天喷出一颗带血的牙齿，脑袋倒仰着，整个人呈现绷紧了的弓字形，被打得飞离了地面。 第697章 一路顺风 围观的警察看到这一幕，无法置身事外。 有人试图阻止陈书的暴起，但他们却慑于此刻对方凌人的怒火，想起眼前这名怒发冲冠的警察在nj可是爆sha二十多名k分子的凶人，这次在楼顶又是活生生了k分子的喉咙，悍名威慑之下，其余人等终究只往前走上几步就悻悻作罢。 都是警察，虽然没有实打实的证据证明李梦是故意为之，虽然大家也找不到任何理由表明李梦会在这种大事上犯糊涂，可刚才两人面对面的对质，李梦底气不足的表现其实已经出卖了他自己。 潜意识里，大家觉得只要陈书不拔枪，就都是能平的事儿。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暴风雨过后，几道鲜血从陈书的右手袖口缓缓流出，一滴接着一滴，不停地落在地上，滴答声在站满警察的走廊上清脆极了。 这是他在天台上与k分子近身肉搏时，被对方匕首割伤的地方，再次因为剧烈动作而迸裂开来。 陈书摇摇晃晃的站在那里，右手无力的垂了下去，就这么默默地看着蜷缩在墙角畏畏缩缩的李梦，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失望和伤心。 他明白，这场暴力并不能改变什么，也无法让死去的许明亮复活。 走廊里，围观的警察群体同样沉默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书拖着满身疲惫的身躯，亦步亦趋的走出医院。 任国庆走到李梦边上，俯下身来搀住李梦的胳膊，想把他的徒弟扶起来，可李梦一扭大臂径直挣脱了他的帮助。 过不久，一个大男人，堂堂的正明刑大副大队长竟抽泣起来。 不知道是害怕以后的处罚，还是后悔当初的决定。 任国庆摇摇头，轻叹一声，吐出三个字：“为什么？” 李梦深深低头，将脑袋埋在由自己双臂和双脚构筑的小空间里，像是一个肉球一般躲在走廊角落，拒绝一切的外界交流。 王局冷眼旁观，踱着步走到适才两人发生争斗的地方，弯下腰来捡起一颗带血的牙齿。 联络员小跑过来，只以为领导在体恤下情，连忙趴在地上细细找着有无其他事物。 张绪明尴尬着脸走了过来。发生这样的事情，作为正明分局常务的他有着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 “王王局，刚才这事”张绪明话没说几个字，就被王局摆着手制止。 过了片刻，在联络员确定地上再没有其他事物时，王局将手里的那一颗牙齿交还给张绪明，沉声道：“过几天局里会派人过来调查这个事情，你们好自为之。” 说罢，王局转身即走。 大部队跟着离开，原本满满当当的走廊只剩下正明分局的一拨人，顿时显得空荡起来。 躲在角落里远远看着的几名护士悄悄退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八卦的聊着她们的看法和意见。 通讯发达的当下，值着夜班的她们早早的从抖y里知道了清月桥小区枪响大作的事情。 “应该是那男的行动不听指挥，所以被队长挨揍了。”一名身材高挑的护士言之凿凿。 “哎，还不是因为死了人。”另一名戴着眼镜的护士一言中的。 “嗯嗯，有道理。哎，当警察是真的危险。我反正以后肯定不会找警察当男朋友了。”高挑护士如此说道。 “听东州百晓说是来了一伙悍匪，就是刚那队长一个人干掉了对方全部！特威风！”平日里挺严肃的护士长，这次罕见的加入了大家的讨论，然后拿出手机，对着上面的短视频指指点点。 “那个队长，他手臂上还流着血，得抓紧帮他给包扎上！”眼镜护士猛地反应过来，噔噔噔的跑了出去。 自小看着《重案中队》长大的她，心里对警察有种莫名的崇拜和敬仰。 来到医院大厅，眼镜护士左右张望许久，眼看着进进出出的不少警察，却是再找不到那名手臂受伤的队长。 “哎！” 眼镜护士跺脚，心知自己已然记不清那队长的面容，可那双伤心至极的眼睛，隔着远远的走廊，她都能感受的到。 “在爱上他的那一刻，我甚至都没有看清楚他的长相。”晚上躺着床上和闺蜜煲着电话粥的时候，眼镜护士小声说道。 “你呀，是爱上了他们的那身制服和经历过的故事。”习惯了对方的花痴模样，闺蜜有些不以为然。 是吗？ 眼镜护士如是想着。 回到特警大队，陈书走进许明亮工作的综合办公室。 下午他还想着找许明亮聊聊这次关于调任到农村派出所的事情，安抚下这位给东州排爆事业付出十多年青春的老同志。 历历在目。 那台摆在许明亮工位上的笔记本电脑依旧亮着屏幕，陈书拉过椅子坐下，静静看着屏幕上面《qq密码找回》的对话框。 “问：你的梦想是什么？” “答：英。” “英年早逝吗？” 陈书试着想开个玩笑，结果却笑不出来。 他苦涩的将鼠标移到窗框右上角的“x”，点了下去。 随着qq界面的关闭，笔记本电脑呈现出了干净的桌面，除了“我的电脑”的图标外，再没有其他应用程序，而作为背景的桌面则是一张合影。 这是一张看起来就有些年份的照片，背景是一家小饭馆的包厢，四个理着寸发的年轻人坐姿挺拔，整整齐齐挨着坐了一排。 面容稚嫩的许明亮坐在最边上，可以看出来，四个人都笑得很开心，眼神里俱是年轻人特有的骄傲和对未来的憧憬。 啪。 屏幕一暗。 陈书轻轻合上笔记本，将其轻轻放在抽屉里，然后轻轻点了根烟，轻轻搁在桌上烟灰缸的缺口上。 烟雾缭缭飘起，像是老同志许明亮在抽着烟，笑嘻嘻的和他作别。 离别总像暴风雨一般来得让人猝不及防，但有时候细细品来，其实这一切早已经蕴藏在了不久前的雨滴和惊雷里，要珍惜。 “许哥，一路顺风。” （清月桥东州反x保卫战，结束。） 第697章 一路顺风 围观的警察看到这一幕，无法置身事外。 有人试图阻止陈书的暴起，但他们却慑于此刻对方凌人的怒火，想起眼前这名怒发冲冠的家伙在nj可是爆sha二十多名k分子的凶人，这次在楼顶又是活生生了k分子的喉咙，悍名威慑之下，其余人等终究只往前走上几步就悻悻作罢。 都是警察，虽然没有实打实的证据证明李梦是故意为之，虽然大家也找不到任何理由表明李梦会在这种大事上犯糊涂，可刚才两人面对面的对质，李梦底气不足的表现其实已经出卖了他自己。 潜意识里，大家觉得只要陈书不拔枪，就都是能平的事儿。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暴风雨过后，几道鲜血从陈书的右手袖口缓缓流出，一滴接着一滴，不停地落在地上，滴答声在站满警察的走廊上清脆极了。 这是他在天台上与k分子近身肉搏时，被对方匕首割伤的地方，再次因为剧烈动作而迸裂开来。 陈书摇摇晃晃的站在那里，右手无力的垂了下去，就这么默默地看着蜷缩在墙角畏畏缩缩的李梦，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失望和伤心。 他明白，这场暴力并不能改变什么，也无法让死去的许明亮复活。 走廊里，围观的警察群体同样沉默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书拖着满身疲惫的身躯，亦步亦趋的走出医院。 任国庆走到李梦边上，俯下身来搀住李梦的胳膊，想把他的徒弟扶起来，可李梦一扭大臂径直挣脱了他的帮助。 过不久，一个大男人，堂堂的正明刑大副大队长竟抽泣起来。 不知道是害怕以后的处罚，还是后悔当初的决定。 任国庆摇摇头，轻叹一声，吐出三个字：“为什么？” 李梦深深低头，将脑袋埋在由自己双臂和双脚构筑的小空间里，像是一个肉球一般躲在走廊角落，拒绝一切的外界交流。 王局冷眼旁观，踱着步走到适才两人发生争斗的地方，弯下腰来捡起一颗带血的牙齿。 联络员小跑过来，只以为领导在体恤下情，连忙趴在地上细细找着有无其他事物。 张绪明尴尬着脸走了过来。发生这样的事情，作为正明分局常务的他有着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 “王王局，刚才这事”张绪明话没说几个字，就被王局摆着手制止。 过了片刻，在联络员确定地上再没有其他事物时，王局将手里的那一颗牙齿交还给张绪明，沉声道：“过几天局里会派人过来调查这个事情，你们好自为之。” 说罢，王局转身即走。 大部队跟着离开，原本满满当当的走廊只剩下正明分局的一拨人，顿时显得空荡起来。 躲在角落里远远看着的几名护士悄悄退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八卦的聊着她们的看法和意见。 通讯发达的当下，值着夜班的她们早早的从抖y里知道了清月桥小区枪响大作的事情。 “应该是那男的行动不听指挥，所以被队长挨揍了。”一名身材高挑的护士言之凿凿。 “哎，还不是因为死了人。”另一名戴着眼镜的护士一言中的。 “嗯嗯，有道理。哎，当警察是真的危险。我反正以后肯定不会找警察当男朋友了。”高挑护士如此说道。 “听东州百晓说是来了一伙悍匪，就是刚那队长一个人干掉了对方全部！特威风！”平日里挺严肃的护士长，这次罕见的加入了大家的讨论，然后拿出手机，对着上面的短视频指指点点。 “那个队长，他手臂上还流着血，得抓紧帮他给包扎上！”眼镜护士猛地反应过来，噔噔噔的跑了出去。 自小看着《重案中队》长大的她，心里对警察有种莫名的崇拜和敬仰。 来到医院大厅，眼镜护士左右张望许久，眼看着进进出出的不少警察，却是再找不到那名手臂受伤的队长。 “哎！” 眼镜护士跺脚，心知自己已然记不清那队长的面容，可那双伤心至极的眼睛，隔着远远的走廊，她都能感受的到。 “在爱上他的那一刻，我甚至都没有看清楚他的长相。”晚上躺着床上和闺蜜煲着电话粥的时候，眼镜护士小声说道。 “你呀，是爱上了他们的那身制服和经历过的故事。”习惯了对方的花痴模样，闺蜜有些不以为然。 是吗？ 眼镜护士如是想着。 回到特警大队，陈书走进许明亮工作的综合办公室。 下午他还想着找许明亮聊聊这次关于调任到农村派出所的事情，安抚下这位给东州排爆事业付出十多年青春的老同志。 历历在目。 那台摆在许明亮工位上的笔记本电脑依旧亮着屏幕，陈书拉过椅子坐下，静静看着屏幕上面《qq密码找回》的对话框。 “问：你的梦想是什么？” “答：英。” “英年早逝吗？” 陈书试着想开个玩笑，结果却笑不出来。 他苦涩的将鼠标移到窗框右上角的“x”，点了下去。 随着qq界面的关闭，笔记本电脑呈现出了干净的桌面，除了“我的电脑”的图标外，再没有其他应用程序，而作为背景的桌面则是一张合影。 这是一张看起来就有些年份的照片，背景是一家小饭馆的包厢，四个理着寸发的年轻人坐姿挺拔，整整齐齐挨着坐了一排。 面容稚嫩的许明亮坐在最边上，可以看出来，四个人都笑得很开心，眼神里俱是年轻人特有的骄傲和对未来的憧憬。 啪。 屏幕一暗。 陈书轻轻合上笔记本，将其轻轻放在抽屉里，然后轻轻点了根烟，轻轻搁在桌上烟灰缸的缺口上。 烟雾缭缭飘起，像是老同志许明亮在抽着烟，笑嘻嘻的和他作别。 离别总像暴风雨一般来得让人猝不及防，但有时候细细品来，其实这一切早已经蕴藏在了不久前的雨滴和惊雷里，要珍惜。 “许哥，一路顺风。” （清月桥东州反x保卫战，结束。） 第698章 光一个李梦，可不够 正明分局，刑侦大队。 宁静的早上被一阵没有规律的鸣笛声打破。 一辆黑色大众轿车停在刑侦大队办公大院门口，车头抵在铁拉门附近，喇叭声按得整天响。 “小超，摁这么响干嘛？我们又不是过来踢馆的。”坐在副驾驶座的一名中年人，皱着眉头质问司机。 “沈科，我昨天就联系了他们分局的人，通知他们今天要过来刑大调查。”碍于对方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邓小超和颜悦色道，“你看，咱们车停在这儿好一会儿了都没人出来接待，这也太瞧不起人了。” 见对方神情还是略带不耐，邓小超痛心疾首，仿佛被瞧不起的人是他：“看不起我邓小超没关系，可这是看不起咱们纪律部门，这能忍吗？肯定不行，不然一定会影响到我们后面的办案。沈科，到时候，我们要带人的话，对方指不定会抗拒。” “哼，他们敢？”沈科挑了挑眉头表示对邓小超言谈的不屑一顾，不过却再没有制止对方继续在人家大院门口制造噪音。 刑侦大队负责看门的老协警眼神挺好，从屋里头一出来，瞧见车上挡风玻璃显眼处，塞着一张东州市公安局的通行证，马上按下手里的铁拉门自动开关。 随着铁门缓缓拉开，经验丰富的老协警见汽车半点没有挪窝的打算，心想这是找事来了。 他一边示意屋内的同事给值班领导打电话，一边小跑着来到驾驶座旁，讨好的敲了敲车窗玻璃。 等里头的人露出脸来，老协警弯着腰笑容灿烂，客气道：“领导好！院里头已经没位置了，等下我在前边给你们带路，稍里一点有专门给领导留的车位，就是得麻烦你往里边多开一会儿。” 伸手不打笑脸人，特别是灿烂到人心坎上的笑容，这用了百八十年的招式一直以来都是老协警的看家本领。 再刁难的领导、再蛮干的群众、再悲伤的受害者，在面对如此暖人心扉的面容时，都不会刻意逗留，几下工夫就会被老协警给迎进办公楼里，剩下的事情关起门来都好解决。 可今天，他算是碰到了硬茬子。 “民警呢？人在哪里！我们领导过来了都不知道吗？”坐在驾驶座的，穿着便服的一名男子铁青着脸，连声追问。 按照规定，独立在外办公的单位需要配置至少一名民警值守在单位大门的保安室，负责接待到访的群众和应对可能发生的突发事件。 不过对于警力极度缺乏的基层单位，比如派出所和交警队，没人会遵守这条规定。 当然了，轮到坐班的民警肯定乐意至极，毕竟干坐着不干活可是一件美差，但这与实际情况不符，毕竟在基层，民警可是比之牲口的存在。 所以只要没出问题，大多数领导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协警识得人，连忙跑着绕过车头来到副驾驶座边上的位置，点头哈腰道：“在的在的，刚还见他坐在保安室里，这会儿可能去厕所了。领导，搁外头风大，这人来人往的群众看见了影响也不好，要不我们先进院子？” “你们单位到底有没有安排民警值守大门的？”坐在驾驶座的男子并不买账，口气严肃的直接代替了坐在副驾驶座领导的问话。 老协警斜眼一看那驾驶员是半分没有动弹的意愿，心知这已经不是自己能摆平的事情了，随即回答道：“领导稍等片刻，我这就通知我们大队领导过来。” 说完，一溜灰就跑回了保安室。 等人走后，邓小超马上堆满笑意：“沈科，他们也太不上路子了。明知道你今天要过来，现在还坐在办公室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办案把脑子都办傻掉了。” 沈科当了多年的纪律干部，对于这种场面上的招待是不怎么在意的，不过这位新近调任到他部门的新同事，这服务领导、事事替领导着想的态度倒是令他挺满意。 趁着空隙，沈科善意的提醒：“一会儿我们询问的时候，小超你先不要说话，站旁边看着就好。” “嗯嗯，我都听你的。”邓小超忙不迭点头，态度诚恳。 沈科见对方态度颇好，便想多说几句：“小超，我也不是不让你发挥，就是大多数人都高估了自己对我们的耐受能力，以为自己是革g志士心硬得很，实际上99的人在被我们问第一句话时就崩溃了，开始疯狂甩锅。 “这次的事件影响面很大，涉及到两个副局长，以及不少的支队长。虽然眼下是半分摸不着他们，可一不小心就容易湿了脚。我们啊，既要办好案子，也要替领导把好关，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邓小超小心翼翼，认真道：“沈科，我都听你的。” 沈科满意的点点头，开始买卖自己的知识：“你刚从督察大队调来我们纪律部门，所以对这一块的工作还有点陌生。外头很多人以为我们办案就是不停的劝导，让这些对象多招点口供，实际上我们大多数要干的事情反而是要稳住对象，免得这个家伙为了撇清自己而疯狂咬人，整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整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邓小超在心里头琢磨着。 顿了顿，沈科一句话道出了此行的目的：“我们这次过来，只要把这个叫李梦的办了就行，其他的，能少则少。” 有时候，办事不一定得先调查，然后根据搜集的证据，继而经过步步严谨的推演、科学的计算，方才得出靠谱的结果。 涉及到比较重要的事情，更多的是，领导先给出一个确定的结果，然后下面的人按照这个结果，在领导画好的圈子里，反推着去调查。 片刻后，刑侦大队长带着不少人从办公楼快步迎了出来。 坐在副驾驶座的沈科再不好做作，顺势打开车门，笑着和对方打起了招呼。 邓小超在老协警的指挥下，驾驶着大众车朝院里头的停车场驶去。 转弯的时候，他眼神阴霾的瞥了眼那群尚站在门口握手言谈的一伙人，调岗成功的得意和心里潜藏已久的恨意交相缠绕的浮了上来，扭曲的脸庞溢于言表。 “桀桀，光一个李梦，可不够。” 第699章 你的一颗牙齿可不够 半小时前。 脑袋肿胀成猪的李梦灰溜溜的从大队长办公室走了出来，一路走回自己的办公室，沿途低着头没有搭理任一同事对他的问候。 砰的一声重重关上房门，李梦坐在桌前，突然双手猛地一扫，桌子上的文件和案卷瞬间飞散，横七竖八掉落在地上。 他的眼神憋屈而愤怒，胸膛不住起伏，过了许久，仿佛力气用尽一般，趴在桌子上，双目无神的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桌面照片。 这是几年前，他第一次作为“特别优秀”的青年警察，被破格提拔为指导员时，和分局局长的合影。 照片里，李梦身穿披着绶带的礼服，戴着亮晶晶的警帽，脸庞因为喜事连连而显得红润光泽。 站在旁边的局长也满是笑意，既是对年轻警察工作能力的肯定，亦是对其即将到来的远大前程表示的欣赏。 咔！ 噼啪。 李梦一拳砸在电脑屏幕上，面目狰狞，嘴里不断念叨着那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戳破他谎言的警院学子，以及当时在场冷眼旁观的机关人员。 “娘的！哪里来的没爹没娘的死人！” “不好好在学校里念书，滚到东州吃狗屎吗！” “一个个闲得跟拉屎一样，就知道待在茅房里蹲着算计别人！” “苦活脏活都是我们干，你们就只剩下摘桃子了，还不给我好好去摘！” “除了敲打基层，你们还能干啥？” “调查？调查你女妈的ac！” “陈书！是你！全是你的错！” “要不是你，那死了妈的家伙好端端的在警院读书，也不会来东州！” “要不是你，大家围绕的应该是我这个市局最年轻的正股级干部才对！” “你！你！你竟敢当着这么多人，打我！”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打我！” “啊！！！” 李梦的脸时而扭曲，时而痉挛，仿佛有种可怕的力量在支配着他的双手，紧紧掐住他的脖子，无法呼吸无法释放，伴随着的是自残的痛苦和无能的愤怒。 这时，在刑侦大队长任国庆的引路下，市局纪律部门调查小组沈科和邓小超缓步走进办公室。 李梦先是一惊，见师父亲自出马将人带进自己的办公室，知道对方肯定是市局一级的高级调查人员。 扫了一眼，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孔，李梦心里稍稍落下一块大石头。 邓小超，市局督察大队的民警，以前来过几次刑侦大队和李梦打过交道。 既然是督察来人，就表明局里应该是准备内部消化处理了，禁闭也好，免职也罢，总归这个事情应该不会上纲上线了李梦长吁一口气，推开桌椅迎了上去。 “邓队长，好久不见啊。”从来都是直呼其名的李梦，第一次在对方的姓前给捎带上了并不存在的官职，还是‘队长’俩完整字样的称呼，以显示尊重。 邓小超板着脸冷冷哼了声。 李梦一愣：这是准备拿捏我了呢？一个小小的督察干事称你一句‘队长’还是给你脸了！ 眼看着自己本性骄傲的徒弟面色迅速变换，任国庆哪里不知道李梦在想什么，当场喝止道：“李梦！这位是市局纪律部门过来的沈科长，今天是过来调查清月桥反x行动的事情。” “纪纪律部门？”李梦眼中的瞳孔瞬间扩大，嘴巴微微张开，说话都有些口吃了，“怎怎么可能？” 像是落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李梦猛地将头撞向一边的邓小超，追问道：“邓队长，你们不是市局督察的吗？” 邓小超勾了勾嘴角没有搭理，不过心里极为受用此时来自对方惊恐的情绪，这种威压可不是当初在督察大队那种地方能享受到的。 邓小超依旧没有回答李梦的打算。 早几年他还在交警队宣传处干活，私底下与这位当时算是市局下属最红的明星副大队长见过几面，那会儿对方把下巴都快扬到天花板的场景可是历历在目。 邓小超看向沈科，在得到对方微微点头的示意后，转向刑侦大队长的一把手，说道：“任大，要不你们都先离开下，我们这边要问几句话。” “好好，请便请便。”任国庆见对方并没有把人请回去喝茶的打算，只以为会便宜行事，赶紧招呼众人退了出去。 “师师”李梦一时胆怯，呼出声音的片刻人们已经像潮水一般退出房间，只能将余下的字句生生咽在嘴里。 逮捕过无数凶徒的刑侦大队副大队长李梦，在这一刻，突兀的感到心慌意乱，脑子里一片空白，全身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摇晃两下，捂着脑袋就摔坐在椅子上。 他想不明白，这么多年来都是他板着个脸孔审讯犯罪嫌疑人的，怎么今天自己亦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想不明白。 是真的想不明白 对了，是陈书！ 就是他！ 要不是他，我怎么可能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有什么错？ 我怎么可能有错！！！ 李梦抱头，痛苦地低吼着，头发散乱，脸上的表情一度极为扭曲，像极了被世界抛弃的绝望。 “李梦。” “李梦。” “李梦！” 三连喊名却是半点没有得到回应，沈科见对象神情茫然，心知是个雏儿，就有些轻视。 正如他先前教育邓小超那般，有些人，别看平时在下属和群众面前耀武扬威，可在他们表明身份后就会立刻崩溃掉，半点都不带夸张。 “这状态还谈什么话？把人带回局里。”沈科对邓小超下命令道。 邓小超瞥了眼李梦的方向，转头道：“沈科，你看他这状态也不正常，万一在路上出点事情也麻烦。要不先让他缓一下，等情绪稍微稳定一些以后，再带回去？” 沈科一瞧对象这傻不拉几的样子确实有点不对头，便找了张椅子坐下准备稍作休息。 邓小超补了一句：“沈科，刚才那位大队长以为只是谈话，离开的时候还挺开心。你说要是我们最后把人给带走了，是不是有点落人面子？毕竟也是单位的老一，我觉得你是不是过去给解释一下？” “解释？我们纪律部门办案还需要跟人解释？”沈科满不在乎的斜了邓小超一眼，似乎还有些不满意对方表现出来的对部门的轻视。 邓小超恭维道：“那肯定的，我们跟人解释是不可能的。不过沈科你想啊，这李梦带走不带走的反正都是局领导敲定的事情，和我们没关系，我们可没必要把这锅给背着。 “毕竟先前这么多的手下跟着任大过来，现在你过去跟那个老一聊几句，明面上是调查，私底下透点可以透露的案情，这个人情不就卖下了吗？”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很多人以为纪律部门就是到处抓人办案，铁面无私的作风是比较深刻的存在他人的印象里。 可实际上，纪律部门秉公办案是一回事，可私底下谁的生活不是需要众位同僚的帮衬？ 底线之上放点水出来，也是常有之事。 沈科一听是这个理儿，起身拍了拍裤腿：“那行，小超你在这边看住人啰，我这就去找他们老一喝杯茶。” 邓小超笑得眼睛都眯上了，点头道：“沈科，在他面前可别提喝茶，会吓到人家的。” 沈科笑着用手指点了点邓小超：“哈哈，知道了。” 等沈科离开后，邓小超望向房门的面色陡然一变，阴霾之气布满脸庞，先前李梦一直念叨的“陈书”二字，可是清清楚楚的落入他的耳中。 “陈书么？没想到你又落到了我的手上。”几年前与陈书结下的旧恨一下涌上心头，邓小超咬着牙握紧了拳头。 等他转过脸面对李梦时，又一下恢复了平静。 在单位里就将事件的前后因果研究清楚，邓小超知道单单从行动指挥负责的角度切入，是不可能将陈书掰倒的，至多只是给人家挠挠痒，伤不到对方的根基。 只能从偏门着手，比如，将同事殴打至轻伤。 邓小超走到李梦边上，俯下身来，小声道：“呵呵，李梦，李大队长，你的一颗牙齿可不够，这就跟挠痒痒还差不多。这事要是就这么平了，可就太丢人了。” 一直低头喃喃自语的李梦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盯着这位来自纪律部门，正一脸轻松看着他的同僚。 第700章 留置 丢下还在震惊中的李梦，邓小超哼着歌走出办公室，给稳稳带上了房门，像是门神般守在门口，点了根烟，慢悠悠的吸上几口。 一颗牙齿只能算轻微伤，不过两颗的话就够得着轻伤了，实打实的刑事犯罪，到时候凭借这个手段倒是可以将陈书彻底拉下水来。 邓小超乐呵呵的抿着烟，寻思着下一步的手段。 原本他的打算是从副大队长李梦入手，再将其手下四五人都给捣鼓进去，算是将正明区刑侦大队重案中队大半个主力给送进去了。 初来乍到新单位，就能办下这种既有影响力、又涉及人数众多的案件，对内也算是一份诚意满满的答卷。 没想到在办案之余，收到了意外惊喜。这名叫李梦的家伙，竟然如此仇恨他的同学陈书。 现在留下他一个人在办公室，是头猪都知道该怎么办。眼下能破局的，除了将矛头直接转向领导青睐的陈书身上，再无他法。 不拖陈书下水，李梦百分百得受罚。依着现在市局派来的是纪律部门的人，其结果肯定是不会轻的。 这时候如果以造成轻伤为由将涉嫌犯罪的矛头指向陈书，领导如果想保住陈书，就得把这个事件的定性整个翻过来，顺带自会放李梦一马。 就比如办理赌博案件。如果在一群犯罪嫌疑人当中出现一名关系户，最稳妥的办法不是单独捞走这一个人，而是在无罪的前提下把全部嫌疑人都放走。 这个道理，在基层干了这么多年的李梦肯定清楚。 这个诱惑，邓小超笃定李梦抵挡不了。 可问题是，轻伤，到时候法医鉴定一下来，他邓小超可不会放陈书一马。毕竟他现在已经是纪律部门的人了，公安局可管不到他头上。 （东州市公安局纪律部门，其正确说法应该是派驻市公安局纪律检查组，隶属市一级的纪律部门。虽然这批人工作时仍然穿着警服，可在编制上已经不属于公安局了。） 邓小超长长吐出一口烟圈，心满意足。 “啊！” 办公室内突然传出一阵惨嚎。 “切，砸个牙齿都喊成这样，真t不是个男人。还刑警呢，拉倒。”邓小超眼中闪着嘲弄的神态，虽然没看到屋里头的景象，不过那神情仿佛就在欣赏着一场精彩的表扬。 他轻松地将夹着烟头的右手挥了挥，无形中透露着自己的优越感。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邓小超方才慢腾腾的走进屋内。 此刻，坐在办公桌后边的男人再没有先前的茫然失措，目光中充满着滔天的恨意，那双眼睛仿佛能射出黑色的火焰一般。 邓小超走到桌前，将边上的纸巾盒拿过丢在李梦的面前：“擦干净点，一会儿跟我回局里。” 东州市局，纪律部门。 砰。 随着房门被关上，这间在系统里臭名昭着的谈话室被彻底隔绝成了一个小小的，相对自由，又不自由的房间。 脑袋肿胀成猪的李梦坐在屋内，再没有平日里的威风八面，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围既熟悉，又有点陌生的环境。 熟悉，是因为这间谈话室和他们刑侦大楼二楼的讯问室布置的一般严密，严密的地方在于对待被审讯人员的保护措施做得非常到位。 坐在对面的一名干事，按照惯例，严肃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听懂了吗？” 李梦收回四处观察的目光，跟这位以前在酒局见过面的同事讨好道：“邓队长，你放心，我知道规矩的，多余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讲。” 邓小超眯着眼睛打量李梦许久，又一字一句重复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听懂了吗？” “懂了。” “你把当时在医院被陈书殴打时，自己的受伤情况讲一下。” “其他也没什么，主要就是牙齿被打掉了两颗。” “” 询问室的隔壁。 墙上的几台监控显示器上正从各个角度拍摄着邓小超审问李梦的场景，没有声音。 两名男子，一坐一站，一个松弛，一个紧张。 其中站着的，背脊挺得笔直的正是沈科长，此刻表情严肃的在汇报工作：“组长，陈书在医院里殴打了李梦，导致对方掉落了两颗牙齿，可能涉及到刑事犯罪。” “刑事犯罪？”穿着黑夹克，惬意的倚坐在扶手椅上的组长有些困惑。 “两颗牙齿就达到了轻伤的标准。”沈科长面容严肃，原本按照局领导的意思，就是把李梦一个人办了就行，当然了，如果沈科长愿意，李梦下面的几个手下都可以一并收了。 对于已经在市公安局工作十来年的沈科长来讲，这是一件双赢的好事。 一则，这么多人的、有影响力的大案，既能完成自己在市纪律部门的任务指标，在上级领导面前露露脸；第二，又能承下市公安局领导的人情，何来而不为？ 可哪曾想到，在询问李梦的时候，竟然被告知被陈书打掉了两颗牙齿。这可涉及到刑事犯罪了，已经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副科长所能承担。 自然的，只能上报给直属领导，也就是他们的组长。 包括沈科和邓小超，这派驻组的组员原本就是在公安系统工作多年的民警，通过各种方式转隶进了派驻组。这批人，和公安局还是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并且平日工作亦是穿着警服，所以对待局领导有着天然的敬意。 可组长不一样，基本都是上级纪律部门空降过来镀金的，如果能在镀金期间捞一笔大案子那就更妙了。 所以，两者面对大案的心态，是不一样的。 组长听到涉嫌犯罪就有些兴奋，一拍扶手说道：“不错，那就把人都给留置了。正好，晚上我也没事，等下跟你们一起去留置室那边。” 纪律部门的留置室一般不会放在派驻单位，通常都是独立设在偏僻地方，门口无标识。除了纪律部门的办案人员外，还会由公安局监管支队和特警支队出人负责看守。 对于纪律部门来讲，如果下发了留置通知书，那么基本上是确定了涉嫌犯罪的事实，99得进看守所。 沈科长咽下一口口水，一边揣摩组长的神色，一边小心翼翼道：“组长，留置会不会太快了一些？要不再调查调查，走读谈话也挺好。还有，这个轻伤什么的，也不归我们管？” 在他心里，想着能不能把事情拖一拖，到时候对局领导也算能有一份面子上过得去的交待。 “呵呵。”组长见能牵连上副局长，一下来了兴致，冷笑道，“我来之前就听说咱们单位纪律涣散，慵懒散软。我来了，就要给咱们立立规矩，正好，就把这两个人当典型给办了。” 沈科长犹豫片刻，谨慎道：“组长你刚来可能还不知道，这个叫陈书的在局里背景很深，是王常务力保的人” “笑话！”不等沈科长说完，组长直接打断道，“我们可是归属纪律部门的，主要向纪律部门负责。公安可不管不住我们。别说他一个副局长，就是他们局长来了也没用！” “哟，我来了也没用吗？” 这时，门外走进几人。 第701章 局长的决定 这时，外头进来一位年约四十的男子，穿着便服，脸上的表情有着上位者的严肃，语气里却带着轻松调侃的味道。 “元元局。” 在市局纪律部门干了不少年的沈科长，虽然私底下在其他人面前有着不同寻常警察的骄傲，可真见到了挂着副xx头衔的东州市公安局局长，还是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强龙不斗地头蛇组长心里自我安慰一句，还是站起身来迎接这位在东州执掌一方的大佬。 “坐坐。”元局长不客气的先行坐下，然后压了压手招呼两人坐下。 沈科长自然没敢坐，不过组长倒是一屁股坐了下来，冷着脸不说话。 元局长打了个哈哈，说道：“我觉得有些同志对我们单位可能有误解，不熟悉情况，就带着傲慢和偏见去对待我们辛勤工作在第一线的基层干部。这可得冷了多少年轻人的心啊。” 顿了顿，他朝随行的秘书招了招手，拿过一叠厚厚的笔录放在茶几上和一个u盘，用指关节敲了敲纸面，继续道： “我觉得这是不应该的，凡事嘛，都得讲证据，不要信口开河。当然了，我们如果有不足的地方那还是要虚心接受批评的，但我对我们单位的工作作风还是很满意的。 “敢做敢担当，不存在某些同志说的那些问题。” 不软不硬的顶了回去，元局朝随行的一名中年男子说道：“陈师傅，您是法医学的专家，一会儿如果两位纪律部门的同志对证人的口供和现场监控不满，你就配合着他们对李梦做一次伤情鉴定，看看这两颗牙齿是不是同一时间给打掉的。” 市局资深法医陈师傅扶了扶眼镜，沉稳的点点头。 “行，那你们先忙，我就不打搅了。呵呵，这地方小了，待着有点闷。哈哈。”元局笑呵呵的作别，带着一行人回到楼上。 等手下散去后，元局独自一人打开办公室的房门，只见一名戴着眼镜的白衬衫正和他的副手王局坐在沙发边上抽烟喝茶。 “马主任，事情都办妥了。”元局坐下后，第一时间向眼前这位省城来的代表汇报工作。 虽然元局在东州任职公安局局长，在职级上属于高配的xx，比眼前这位yy的老者是要高上一级的。 并且对方年岁已老，在政zhi前途上已经完全不能和刚过四十的他竞争，不过他的尊重，更多的是对于这位老主任背后的大佬。 “元局，干得不错!”老马主任笑呵呵的点头。 “还得是王局想得周到，要不是他提前把这事给备下了，指不定得被那帮子天天磨着牙齿等饭吃的家伙给办成大案了。我刚来东州不久，这事情要是闹大了传到上头去，回头厅里全得笑话我。” 元局原先在省xxx任职老一，那里可是他的娘家，最后他还是得回去，所以自然还是挺关心自己在娘家的风评。 “不会不会，最后还是元局出面才镇得住场面。不然这份材料，连递上去的机会都没有，陈书可能就得被带到笼子里去了。”王局连忙起身，将功劳往自家老一身上推。 元局笑了笑，不再推辞。 老马主任点评道：“强将手下无弱兵啊，小王这个年轻人的表现让我刮目相看。工作够细致，够远瞩！不错不错。” “谢谢主任夸奖。”王局谦虚道。 “好了，这边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那我这就启程回省城。”老马主任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不用送，这次真的不用送。你俩把这事的手尾弄弄好就行了，这可是紧要的事情。” 等老马主任走后，元局问道：“诶，我说老王，你一个交警出身的人，当时怎么会想到把地上的那一颗牙齿捡起来？” 适时有老马主任这位外人在场，元局不好发问，此时人家刚走，就耐不住疑惑，毕竟这事即使放他身上，也不会料到有这么一出意料之外的后手出现。 两个警察因为工作的事情打架，谁能想到后续要扯皮到鉴定轻重伤的地步。 将老马主任送至走廊电梯口回来的王局，将办公室厚重的双排房门关紧了，回头走到元局对面坐下，拿起茶几上的小杯子咕噜噜一口饮尽。 “元局，不瞒你说。当时觉得李梦这家伙虽然人品不咋的，不过办案能力确实挺不错，以后可能还用得着。我就想啊，既然‘事后调查’这根大棒子都砸下去了，总得给只萝卜让人留个念想，就顺手帮忙给拣回了牙齿。” 元局一听就明白过了，笑道：“一手棒槌，一手萝卜，你这是歪打正着了。” 王局陪笑：“侥幸侥幸，还得是元局您教育得好嘛。” 笑过后，元局皱着眉头想了许久，缓缓开口道：“要不是今天老马主任过来，按理说这种事情由你出面处理就好，可眼下纪律部门那边我已经出了头，省城朱厅也还盯着这边，所以这个事情必须得有个明确的结果。” 王局疑惑道：“元局，你的意思是” 元局沉吟片刻，说道：“不管这个叫李梦的办案能力有多强，都得给办了。” “程度是？” “顶格。” “是。” 一辆黑色大众车行驶在通往省城的高速公路上。 刚和朱厅通完电话的老马主任，还没等他回拨那通一直打在他手机上的来电，铃声又响了起来。 “喂，小丽。”老马主任笑得很玩味，“电话打得这么急，是怕自己的心上人受委屈不成？” “马叔，你就别笑我了。怎么样，陈书要被处理吗？” “处理？处理什么？破获了东海省几十年来第一起的反x案件，表彰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还处理。” “不是说，牺牲了一名同事吗？陈书多少得负点领导责任。其实我觉得，免职什么的都没关系，就是不要把人警服给脱了就成！” “瞧你这心疼自家男人的口气，还免职都没关系？真要没关系的话，也不会催命一样，让你都大把年纪的马叔叔特地从杭州坐车赶过来啰。” 老马主任一边和朱丽开着玩笑，一边寻思要不要把李梦故意撞破两颗牙齿准备拉陈书下马的事情告诉朱丽。 不过这事也凑齐，要不是他心疼朱丽，拗不过这小妮子的求救，瞒着朱厅特地过来看望一下，指不定陈书真得出点什么事情来。 这基层的水，是真深。 “哎哟，马叔，咱俩什么关系，还计较这个？这样子，我现在就在市局楼下，一会儿你和我们局长谈完事了，我带你去食堂吃好吃的。我告诉你，今天可是有我们东州特产狮子头！特好吃了！” 老马主任忍不住发笑道：“哎哟，我的好姑娘，敢情你让我这个老头连夜奔个几百公里过来，就图你一顿单位的伙食？算了算了，我还是回厅里吃得嘞。” “马叔，你已经走了？呼” 听着对面传来的明显松了一口气的长呼声，老马主任就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也自此决定不将这种社会阴暗面的事情告诉朱丽。 女孩子，还是单纯点更幸福。 “对，还得赶回去伺候你老子嘞！” “马叔，没说的，我爸要是欺负你，我立马回去给你撑腰！” “哟，谢谢你了，我的好姑娘。下次打电话别催命一样就行了。” “哈哈，马叔，瞧你说的。” “” 第702章 组长的决定 东州市局办公楼楼下，纪律部门办公室。 询问李梦刚结束的邓小超，回到办公室一边喝着茶水小憩，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沈科长对于该起案件的下一步安排。 情绪上主要是兴奋。 这么多年来一直被陈书压着一头，这次难得有机会能将对方一把拿下，岂不是一件特别令人振奋的事情。 虽然，他能感觉出来，陈书从来没有把他这个手下败将放在眼里，偶尔在市局撞到时，对方还是眼不斜视的走过。 不不不，不是没有放在眼里，是根本当了空气！ 而这，才是最让他恼火的地方。 “小超，接下来我们必须尽快把李梦带到留置室，争取在三天内把口供给落实了，确定要把这个案子做成铁案。” “嗯！” “我感觉李梦这个人在情绪上容易走极端，所以一会儿你和小赵商量下这个安全问题，包括上厕所和喂饭等，一定要细致。” “嗯。” “对了，你前面做的那份笔录我刚看过，不行，得重新审问和制作，主要就是得把陈书这个人给摘出去。” “噗！”邓小超怀疑自己听错了，不觉将嘴里的茶水全喷了出来，高声质疑道，“老沈，陈书都把李梦打成轻伤了，这都能被通融掉？” “屁的轻伤。”沈科长啐了一口，狠狠道，“咱们都被那小子给忽悠了！前头你在询问他的时候，元局带着人就过来了。医院现场的人证和监控都在，你看这么厚，满满一叠的笔录，不少份咧！我看李梦在咱局里是差不多毁了。 “对了，元局还专门指派了一名专业的法医过来验伤，要不是顾及组长的颜面，可能当场就捅破李梦的嘴巴了！” 说罢，沈科长瞥了眼组长办公室的方向，心有余悸道：“组长在元局那边吃了瘪，回来就发了通大脾气，让我们把李梦往死里整。不管说不说的，先给他来一通四天的特审消消火。” “四天不睡觉，神仙都扛不住。”邓小超下意识道，随即猛地感到胸口一阵冷飕飕的，一种强烈的不安和恐惧挤上心头，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在迅速地变得浓稠和沉重。 邓小超反应过来：李梦敢于自残去陷害陈书的起因就在他这里，要是李梦知道自己白白废了牙齿，还徒惹了局长和组长的厌恶以致要加重处罚，反扑起来，他邓小超肯定得第一个遭罪。 还是大罪！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在留置室里给整死、整傻掉就这么一瞬间，邓小超的一双眼睛凶残如狼，嘴角微微上扬，顾盼间充满了杀意。 “小小超，你你在想什么呢？”边上的沈科长被邓小超突然变换的神情吓到，后退半步道。 邓小超马上恢复表情，义正词严道：“既然组长要特审，元局也要搞人，沈科长，这可由不得我们了。” “你的意思是”沈科长还没回过味来。 “特审肯定是不够的，得加量。”邓小超给沈科长一个你懂得的眼神，然后狠狠道，“不然，在组长和局长发火之下，平白遭罪的就是你和我了。” “有这么严重？”沈科长被邓小超咬牙切齿的语气吓到，思维开始变慢。 邓小超一副自信的表情，帮着分析道：“元局到任这几个月，除了咱东州一号高官来调研的那天，沈科你见他在什么事情上亲力亲为过？” 沈科长想了想，迟疑道：“应该是没有。” “就是没有！元局到我们这就是镀金的，平时才不会管底下的闲事，天大的事都是常务王局出面。这次他亲自过来，意思还不明白吗？” 沈科长心里被彻底说服，不过嘴上依旧辩解道：“那也是公安的事情，小超，咱们现在可是纪律部门的人了，可不能由着局长的意思办事。这不是小案件，而且咱们的组长现在也在上边盯着呢。” 见沈科长提起顶头上司，邓小超顺势指了指不远处亮着灯的组长办公室，进一步说服道：“组长什么态度，你刚才不是见着了？” 先前因为元局带人过来，用人证和物证直接戳破了组长夸下的要大力整顿单位风气的海口，当面指责对方无理取闹，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诋毁单位同志。 虽然当时王局说话的语气比较委婉，但里头的意思是半点不差，直气得组长回来后就大发雷霆，把办公室里的桌椅电脑给横扫一空，当下就决定把李梦往死里整。 这是把气撒在了这位马上就要留置的倒霉蛋身上。 不过，谁叫他和元局都是公安系统的人呢。 “这”沈科长说不出话来，左思右想之下起了逃避的念头，“小超，你看这段时间你过来纪律部门都是我帮衬着，是不？” “是的是的。”邓小超低头，连声应是，眼角闪过一丝得逞的亮光。 “我觉得，你这个人既有督察的办案经历，脑子又灵活，办事又靠谱，方方面面都考虑的挺周到，领导那边也照顾得住”沈科长继续给邓小超送甜头、戴高帽。 天天蹲门口查人家迟到早退的，算狗屁的办案经历邓小超不屑一顾，不过面上还是态度尊重，配合着沈科长连连点头： “沈科，您说的是。” 沈科长咽下一口口水，总结道：“那李梦这案，就交给你主办了？” 这是想把锅往我身上丢啊，我的大科长。 得逞的邓小超站直了，大声道：“沈科长，你放心，这案子就交给我了！” “好好好。”沈科长松了一口气，赶忙解释道，“小超啊，这几天就辛苦下你了。你嫂子刚电话打给我，说是小妞得了急病已经送去医院了。 “你也知道，你嫂子前段时间刚做完手术，身体虚得不行，连上班都没办法去，你看这事情出的，真是凑巧。哎！” 沈科长长叹一声，用力跺了跺脚。 邓小超体贴道：“沈科长，李梦这事证据确凿，他翻不起多大的浪花来。你先去看孩子，就几天的时间，我怎么也会给你撑下来。” “好好好，那就拜托你了。我会指派小赵配合你工作，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手机24小时开机！”话说得差不多，沈科长着急收拾好包裹就往外走，仿佛他要是迟到几秒就可能见不到女儿一般。 临出门了，还不忘叮嘱晚上一定要把人给送进留置室，如果在他回来之前能将同录做完那是最好，不过悔过书是一定要等他回来再写的。 呵，他还有会机会写悔过书？ 邓小超恭顺的将人送走，回过头来，眼色一下变得血红，冷冷道：“哼，李大队长，你自己运气这么背，可怪不得我了。” 第703章 区队长 几天后，留置室。 房间昏暗，不过通亮的白炽灯直直打在坐在房间中央的男子脸上，耀得让人连闭上眼睛都觉得太过亮堂。 男子抬起右手搁在眼边，试图借着擦拭宛如千斤重的眼皮子来稍稍延长一点合眼的时间，结果在看护人的喝止下，只能再一次用力的睁开双眼。 眼神空洞，神情恍惚，呆若木鸡。 他的思维被不断扭曲，记忆变得极为模糊，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满脑子的眩晕一阵接着一阵冲击着他的神经，让他完全无法分清眼前的景象是现实，还是梦境。 “李梦，再来根华子不？这玩意贵得很，平日里你们应该舍不得抽？哈哈。” 一阵戏谑得意的声音传了过来，李梦眯着眼睛循声望去，可在白灯的直射下，只能看见一个坐着的人的轮廓，看不清面貌。 “李梦，这特审的事情你们刑大也干过不少，相信你不会陌生。杀人犯都撑不住的事情，你以为自己能行？结果你应该清楚，认了。” 是吗？我以前也干过吗？那当时我是坐在哪里的？坐这儿被灯冲着，还是坐那头一边抽着烟，一边像是看小丑一样看着别人？ 认了？又是认了什么？ 不会是认罪？ 我不是警察吗？ 我认什么罪？ 李梦试图拼凑出自己失落的记忆，却没成功，而摇摇欲坠的世界让人分不清一切，周边的世界迷迷糊糊。 “李梦，差不多就得了，兄弟们陪着你这几天连饭都吃不下，也没个洗澡的地方，啧啧，太惨了。你呀，就早点认罪，到时候签个字，就能吃饭、洗澡和睡觉了。你想想，多舒服啊！” 睡觉么 好想好想睡觉啊 李梦不自禁的磕巴起脑袋来，一上一下的，而此时充斥在脑海里除了睡觉，再无他物：“好好啊”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接着是那名一直蛊惑着他的声音发出一连叠惊喜的声音：“好！好！好！我这就让小赵把笔录给你拿过来，你看好了就赶紧签字。” “好好啊”李梦除了回答这一二字外，感觉自己僵硬的嗓门已经再发不出第三个字来。 “所以说嘛，前头你拗个什么劲头，这认罪不是迟早的事情吗？其实，我和你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陈书呀，迟早得完蛋。你啊，就安心在里头等着，也许过不久他就进去陪你了呢？” 陈陈书？ 陈书是谁？ 李梦拿着刚递过来的签字笔，歪着脑袋想半天想不起这个人到底是谁。 签字签字 签了字就能睡觉了，就能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了 李梦侧了侧头，恍惚听见耳边一直传来一阵呢喃，像是恶魔的诱惑让人沉醉，让人半分起不了抵抗的心思。 “不。”李梦有气无力的扔掉签字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扔掉笔，就是觉得这么做是对的，或许也是下意识的，也许是这几天的惯常动作，肌肉记忆。 “李梦！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一直以来唠叨的声音变得着急，李梦勾了勾嘴角，好熟悉的字句呵。 他是不是以前也经常这么气急败坏呢？ “桀桀，算了，这是天意。” 声音似乎变得阴冷，他这是放弃了吗？ 李梦不置可否。 “接下来，可不要怪我。” 怪？为什么怪你？我就只是想睡觉啊李梦摇头晃脑，随即有那么一点点的意识到：哦，你想搞我，我知道了，你想搞我了。 他勉力抬起脖颈，环顾四周。 封闭的小房间，昏黄昏黄的灯光，然后身边人影绰绰，李梦依稀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 在下一刻，他想起来了。 十年前，在他还是警院学子的时候，天天穿着个警服觉得自己很威风，然后和隔壁艺校的系花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当时还有一个同乡有事没事的过来，叮嘱他不要和外校女生谈恋爱，特别还是艺校的，万万使不得。 嗯，他们警院，在历届学生里私底下都传得挺厉害的传闻，就是隔壁艺校会借和警院学生谈恋爱，行敲诈之事。 因为警院严禁在校学生谈恋爱，一经发现，就是退学。 李梦想啊，人家可是系花，这么可爱的女孩，又这么漂亮，怎么可能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于是就断绝拒绝这个老乡的好意提醒。 不过这个老乡性子也挺倔，即使被人严词拒绝了，还有空没空的过来劝解，甚至到后来李梦当场讽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甚至挖苦对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可那老乡丝毫没有见怪，只是换了个方式，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高考的不容易，和警院毕业后就能有一份稳定一辈子的工作。 意思李梦都懂，可年轻妖娆的酮体时时缭绕在身边，香味无时不在的浸透入脑海，而年轻气盛、天天在操场上火热锻炼的自己又怎么可能拒绝。 也算是报应，有一天，当他和系花在学校旁边垃圾街的一家宾馆开完房间，突然就有好几个人拿着录像用的手机，刷卡冲进了他们的房间。 至于为什么能刷卡，现在想想也就明白了，都是局。 当时一群人围着他，索要系花的青春损失费。 那时候呵，也是在这么一间小小的房间，一间没有自由的房间，身边都是一个个对他怀有恶意的人。 李梦左看看，右瞥瞥的，两个地方是越看越像，不论环境还是人。 “李梦！你小子还要不要当警察？” “李梦！你小子还想不想活命？” 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传了过来。 啧啧，那群艺校的人也是拿这话威胁他的。当时他年轻，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自然表现得非常害怕。 对方见他来自富裕的东州，狮子大开口要了五万。 五万，对于一个月生活费只有两千块的学生来说，自然是天文数字。不过李梦已经慌了，当下是全应承了下来。 当对方熟练的将暂扣下的手机还给李梦，让他联系家里的父母时，胆战心惊的他下意识联系了他那个老乡。 为什么联系他呢？ 大约是因为觉得他很可靠，起码在应对这种突发情况时，李梦觉得他的可靠程度，以及能解决问题的力度是超过父母的。 而这种安全感来自于同窗几年所一起经历和听闻过的事，以及那份周围同学们对他一致的，刻在骨子里的信任。 “给不给钱！” “要死要活！” 似乎左耳和右耳同时听到了不同的声音，不过李梦并不在乎，甚至没有一点害怕和不安。 为什么呢？ 是因为他是骄傲的警院学子、共和国的预备警官？ 还是因为他是惩奸除恶的刑侦大队副大队长？ 李梦眯着眼睛，脑袋沉沉的，不过心底里除了茫然，竟然甚为平静，他自己都觉得惊讶，记得那时候在宾馆的小房间里，他可是害怕的快哭了呢。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 李梦带着期许的抬头望向房门，有那么一瞬间，思想停顿了片刻，怀疑现在到底是在留置室，还是在记忆里的那处小小的宾馆房间。 他摇了摇头，觉得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然后，门开了。 屋外一道明亮的阳光照了进来，扫灭了屋内的灰暗与沉闷，随之映照在阳光下的是一道黑色的人影。 还是，那么挺拔。 李梦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伸出右手往前探去，不过因为近几日的消磨，浑身已没了半点力气。 两三步的距离，就像走了老长老长的路一样。 是你吗？ 忽然间，走近的李梦跪在地上，脑袋深深的抵在冰冷的地面，先前的平静犹如雪山崩塌一般泄了下去，鼻涕和眼泪全糊在了脸上。 “呜呜区队长” “我知道错了” 小结一下 老铁们，好久不见！ 老熊又来和大家伙唠叨几句啦！ 在上一个副本中，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留意许明亮办公桌上电脑的桌面四人合影照片，这个在前文有做过小小的叙述，算是伏笔，这里就完成了填坑。 然后他的牺牲确实是让人遗憾的，可当下社会的繁荣安宁，的的确确又需要无数个许明亮式人物的牺牲才能换来的。这样的牺牲，避免不了，也不能避免。 少数人的牺牲，换来大集体的平安，老熊一直觉得这是我们汉民族自古以来特别难能可贵的精神，几千年能传承下来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这么一想，又觉得特别光荣。 在东州反x保卫战落下帷幕后，反kong行动方面的故事基本就结束了，陈书的特警生涯即将收尾。后续的三章主要是处理下李梦所犯的错误，当然了，结果肯定是开放式的。 接下来小说的侧重点会慢慢往反诈方向移动，毕竟这玩意的危害性太大，影响面也极为深远，老熊觉得很有必要整点干货给大家尝尝。 朱一霸这位来自云省边防的哥们，这次会在这个反诈的大副本里大出风头，然后一直为了反诈东奔西跑的杨记者也会有一个比较明确的归宿。 在反诈之余，老熊会适中的插入一个涉及赌博、洗钱和行贿等，关系错综复杂的全国性大案——月亮城事件。 这玩意也是我们东州公安主办，背后的故事还是挺有意思的，老熊挺想和大家伙儿分享一下，这种在现实里，由底层爬到高层的故事。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老熊这几天再捣鼓下细纲，很快就能给大家伙儿端上这道硬菜，还是老规矩，真实案件改编，并且一定是和以往的案件风格完全不同。 小说现在已经写到150万字了，相当于走了一半的路，前面主线主要是派出所和特警工作，派出所相当于新手村打怪升级，特警算是武打戏，主要想有动作片那味儿，接下来的反诈理应是走智斗的路线。 三个警种分别对应的是三个不同的写作风格，老熊也是挺兴奋的，觉得对自己也是一份相当巨大的挑战。 对于有的老铁质疑为什么一直压着陈书的级别，老熊这里做个简单的回答。就是级别提升很方便，破个案子就能提，问题是在现实中，警察的级别提上去了往后都是管理工作的，很少直面大案，可读性就会差很多。 你们想啊，哪部大戏的主角，会是大官？ 有，宫斗戏。 可这玩意咱们不能写啊，我前边150万字，写个街道主任还有点儿胆战心惊，再往上一级的区长、s长的直接屏蔽，还没地方给你讲理儿。 这方面老熊的经验可是极为丰富。 老铁们也知道老熊的风格，一个大副本一种类型，绝不套娃走回头路。原本老熊的打算就是在最后一部写陈书提干后的故事，类似guan场文，嗯，就是警察系统里的guan场文，不过在眼下这个大环境，估计应该是没戏。 预告下，接下来主线会暂时停歇，后续会放出一部稍长些的番外，主要就是描述朱一霸的边防故事。 会解释朱一霸作为一名极为优秀的、背景又特别强硬的特勤战士，为什么会甘心跨省调任到东州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沿海城市当一个小小的巡警，以及他在楼顶天台之战，面对k分子的正面冲击时，为什么不敢开枪的原因，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跟读一下。 朱一霸、边防特勤、云省缉毒、反诈园区、地方武装等，再加上我们充满正义感的独立女性张扬张记者，老熊相信，接下来的故事一定非常精彩。 那么，最后，还是按照惯例给大家鞠个躬。 大声一句： 老铁，6666！ 谢谢，老熊爱你们！ 比心！！！ 小结一下 老铁们，好久不见！ 老熊又来和大家伙唠叨几句啦！ 在上一个副本中，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留意许明亮办公桌上电脑的桌面四人合影照片，这个在前文有做过小小的叙述，算是伏笔，这里就完成了填坑。 然后他的牺牲确实是让人遗憾的，可当下社会的繁荣安宁，的的确确又需要无数个许明亮式人物的牺牲才能换来的。这样的牺牲，避免不了，也不能避免。 少数人的牺牲，换来大集体的平安，老熊一直觉得这是我们汉民族自古以来特别难能可贵的精神，几千年能传承下来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这么一想，又觉得特别光荣。 在东州反x保卫战落下帷幕后，反kong行动方面的故事基本就结束了，陈书的特警生涯即将收尾。后续的三章主要是处理下李梦所犯的错误，当然了，结果肯定是开放式的。 接下来小说的侧重点会慢慢往反诈方向移动，毕竟这玩意的危害性太大，影响面也极为深远，老熊觉得很有必要整点干货给大家尝尝。 朱一霸这位来自云省边防的哥们，这次会在这个反诈的大副本里大出风头，然后一直为了反诈东奔西跑的杨记者也会有一个比较明确的归宿。 在反诈之余，老熊会适中的插入一个涉及赌博、洗钱和行贿等，关系错综复杂的全国性大案——月亮城事件。 这玩意也是我们东州公安主办，背后的故事还是挺有意思的，老熊挺想和大家伙儿分享一下，这种在现实里，由底层爬到高层的故事。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老熊这几天再捣鼓下细纲，很快就能给大家伙儿端上这道硬菜，还是老规矩，真实案件改编，并且一定是和以往的案件风格完全不同。 小说现在已经写到150万字了，相当于走了一半的路，前面主线主要是派出所和特警工作，派出所相当于新手村打怪升级，特警算是武打戏，主要想有动作片那味儿，接下来的反诈理应是走智斗的路线。 三个警种分别对应的是三个不同的写作风格，老熊也是挺兴奋的，觉得对自己也是一份相当巨大的挑战。 对于有的老铁质疑为什么一直压着陈书的级别，老熊这里做个简单的回答。就是级别提升很方便，破个案子就能提，问题是在现实中，警察的级别提上去了往后都是管理工作的，很少直面大案，可读性就会差很多。 你们想啊，哪部大戏的主角，会是大官？ 有，宫斗戏。 可这玩意咱们不能写啊，我前边150万字，写个街道主任还有点儿胆战心惊，再往上一级的区长、s长的直接屏蔽，还没地方给你讲理儿。 这方面老熊的经验可是极为丰富。 老铁们也知道老熊的风格，一个大副本一种类型，绝不套娃走回头路。原本老熊的打算就是在最后一部写陈书提干后的故事，类似guan场文，嗯，就是警察系统里的guan场文，不过在眼下这个大环境，估计应该是没戏。 预告下，接下来主线会暂时停歇，后续会放出一部稍长些的番外，主要就是描述朱一霸的边防故事。 会解释朱一霸作为一名极为优秀的、背景又特别强硬的特勤战士，为什么会甘心跨省调任到东州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沿海城市当一个小小的巡警，以及他在楼顶天台之战，面对k分子的正面冲击时，为什么不敢开枪的原因，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跟读一下。 朱一霸、边防特勤、云省缉毒、反诈园区、地方武装等，再加上我们充满正义感的独立女性张扬张记者，老熊相信，接下来的故事一定非常精彩。 那么，最后，还是按照惯例给大家鞠个躬。 大声一句： 老铁，6666！ 谢谢，老熊爱你们！ 比心！！！ 小结一下 老铁们，好久不见！ 老熊又来和大家伙唠叨几句啦！ 在上一个副本中，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留意许明亮办公桌上电脑的桌面四人合影照片，这个在前文有做过小小的叙述，算是伏笔，这里就完成了填坑。 然后他的牺牲确实是让人遗憾的，可当下社会的繁荣安宁，的的确确又需要无数个许明亮式人物的牺牲才能换来的。这样的牺牲，避免不了，也不能避免。 少数人的牺牲，换来大集体的平安，老熊一直觉得这是我们汉民族自古以来特别难能可贵的精神，几千年能传承下来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这么一想，又觉得特别光荣。 在东州反x保卫战落下帷幕后，反kong行动方面的故事基本就结束了，陈书的特警生涯即将收尾。后续的三章主要是处理下李梦所犯的错误，当然了，结果肯定是开放式的。 接下来小说的侧重点会慢慢往反诈方向移动，毕竟这玩意的危害性太大，影响面也极为深远，老熊觉得很有必要整点干货给大家尝尝。 朱一霸这位来自云省边防的哥们，这次会在这个反诈的大副本里大出风头，然后一直为了反诈东奔西跑的杨记者也会有一个比较明确的归宿。 在反诈之余，老熊会适中的插入一个涉及赌博、洗钱和行贿等，关系错综复杂的全国性大案——月亮城事件。 这玩意也是我们东州公安主办，背后的故事还是挺有意思的，老熊挺想和大家伙儿分享一下，这种在现实里，由底层爬到高层的故事。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老熊这几天再捣鼓下细纲，很快就能给大家伙儿端上这道硬菜，还是老规矩，真实案件改编，并且一定是和以往的案件风格完全不同。 小说现在已经写到150万字了，相当于走了一半的路，前面主线主要是派出所和特警工作，派出所相当于新手村打怪升级，特警算是武打戏，主要想有动作片那味儿，接下来的反诈理应是走智斗的路线。 三个警种分别对应的是三个不同的写作风格，老熊也是挺兴奋的，觉得对自己也是一份相当巨大的挑战。 对于有的老铁质疑为什么一直压着陈书的级别，老熊这里做个简单的回答。就是级别提升很方便，破个案子就能提，问题是在现实中，警察的级别提上去了往后都是管理工作的，很少直面大案，可读性就会差很多。 你们想啊，哪部大戏的主角，会是大官？ 有，宫斗戏。 可这玩意咱们不能写啊，我前边150万字，写个街道主任还有点儿胆战心惊，再往上一级的区长、s长的直接屏蔽，还没地方给你讲理儿。 这方面老熊的经验可是极为丰富。 老铁们也知道老熊的风格，一个大副本一种类型，绝不套娃走回头路。原本老熊的打算就是在最后一部写陈书提干后的故事，类似guan场文，嗯，就是警察系统里的guan场文，不过在眼下这个大环境，估计应该是没戏。 预告下，接下来主线会暂时停歇，后续会放出一部稍长些的番外，主要就是描述朱一霸的边防故事。 会解释朱一霸作为一名极为优秀的、背景又特别强硬的特勤战士，为什么会甘心跨省调任到东州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沿海城市当一个小小的巡警，以及他在楼顶天台之战，面对k分子的正面冲击时，为什么不敢开枪的原因，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跟读一下。 朱一霸、边防特勤、云省缉毒、反诈园区、地方武装等，再加上我们充满正义感的独立女性张扬张记者，老熊相信，接下来的故事一定非常精彩。 那么，最后，还是按照惯例给大家鞠个躬。 大声一句： 老铁，6666！ 谢谢，老熊爱你们！ 比心！！！ 第705章 番外：朱一霸的过往（一） 不错的午后。 陈书和陈川两人在特警大院里散步，恰好撞见从武警训练基地练靶回来的杨昌、赵明凤、朱一霸等人。 拉住散着王八步跟在队伍后边的朱一霸，陈书笑着问道：“今个儿有练手吗？效果怎么样？” 自此上回在清月桥反x行动中，朱一霸意外卡壳的事件发生后，陈书在潜意识开始关注对方的枪械训练，无他，怕再来第二次。 朱一霸还没说话，走在前面的杨昌回过头来，大声的调侃道：“有，老朱把验枪和装弹都给练了好几手，贼熟练！” “哈哈！” “笑个屁，走你的。” “啧啧，杨队这话说的是挺惆怅。” 队伍熙熙攘攘地跟着杨昌上了楼梯，往枪库那边交枪去了。 “记得擦油。”站在后面的陈书交待一声，转头拉着朱一霸往另外的方向走去，“走，一起去喂鱼。” 陈川自然跟紧了。 陈书长叹一声，忍不住道：“你小子在单位就不准备找点事情做做？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有意思吗？” 陈川仰着头，得意道：“那可不，简直是太有意思了。” 由于陈川是市局下派的民警，对公上，陈书是没有管辖权的，私底下又是最要好的同学，所以只能由着他瞎搞。 三人踱着步走到大院子角落的小池塘。 这个小池塘是上上届支队一把手从苏州出差回来后，为了缓解警察们的工作压力，特地招来了市里小有名气的设计师和施工队给捣鼓出来。 还别说，在特警大队这个到处都是方方正正，顶着锃亮锃亮外壳的硬派作战单位，有这么一个郁郁葱葱的超迷你园林，确实是舒服许多。 陈书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鱼食分给朱一霸，感慨道：“知道你枪法好，可也不用替单位省着这些子弹，年底了要处理起来也是件麻烦事。” 历年来，特警大队的子弹分配额度都是溢出，为了避免在下一年被上级卡住数额的脖子，便会在年底组织民警拿着效率高些的冲锋枪在靶场无脑自动射击。 为了能准时下班，有几个夸张的家伙能左右手各持一只，放开了哒哒哒的撸，只为把当年计划内的子弹打光，打完。 往往一天打下来，人的胳膊和脑袋都得晕乎乎的，即使停了枪，这脑袋瓜子里还是嗡嗡嗡响个不停，而地上的子弹壳早就堆成个小山。 朱一霸耸了耸肩：“不带劲。” 站在边上的陈川见朱一霸软绵绵的软硬不吃，故意刺激道：“这跟你在部队里肯定没法比。说实话，你是不是枪法挺烂的，怕丢了边防特战的脸面，所以干脆就不玩了。” 朱一霸笑了，还真的就吃下了陈川的套路。 他脱下腰间的武装带放在边上，然后坐在小亭子边上的石凳上，嘲讽道：“不管怎么样，我就是闭着眼睛打得都比你准。” 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陈川智商高，情商也高，身体素质也是不赖，唯独就是枪法烂得一塌糊涂，就是那种根本无药可治的程度。 “那也比某些人在关键时刻软了强！现在也就被我们自己人笑话，小心以后被娘们传开来，那可就丢了咱正明大队的脸！” “诶，我说，陈川，你的脑子除了这些龌龊玩意儿，能不能装点其他东西？” “龌龊？有本事以后你别碰女人。哦，我明白了，你小子不会是太” “太你b！” “xxx!” 两人你来我往的开骂，陈书在边上笑着欣赏。 他也是习惯了，不过能时刻保持住这份活跃的精力，那也不是坏事。 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一接，是大队长李达找他有事。 陈书匆匆离去后，陈川自然跟着也走了。 朱一霸轻轻撕开装着鱼食的小袋子，从里头拈出一些黑色小颗粒，一颗一颗的往池塘里远远地抛着。 原本平静的水面立刻涌动起来，拼命张着嘴唇的鲤鱼一下子聚成一团团红灿灿的旋涡，齐齐挤在丢鱼食的地方。 涟漪一圈一圈的浮动开来。 年前，云省边境，某靶场。 靶场背靠郊外的小山丘，除了大门前刚被浇灌的柏油路，周围大抵还是被茂盛的树木环绕。大片大片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面上，形成斑斑驳驳的光影。 几名身着浅灰色迷彩服的武警坐在树荫下休息。 其中一名面相较之他人年老些的武警背靠大树，安静的、远远的眺望着北边的方向。 “班长，别看你的家乡了，那地方又跑不掉。还是先看看你这靶纸，比排长差太多了。”一名体型胖乎乎的战士在地上摊开两张靶纸，调侃着正出神远望的班长。 班长回过神来，一边摩挲着怀里qbz的枪托，一边感慨道：“排长，还真别说，你这速射成绩放眼我们整个总队都不会差，不愧是特勤出来的，估计也就老6直属的那批人能和你比划比划。” “班长，你就别寒碜我了，反大那批人，额，那批就不是人！呵呵，就我这点三脚猫工夫，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刚调任排长不久的朱一霸先是捧了捧别人，然后谦虚的点评自己。 拿起新近配发的边防巡逻多功能水壶抿了口水，他继续说道：“刚才你的火力压制，那子弹的散布度和命中率确实让人佩服，我也是服气得很。” “那是，在我这可不看你肩膀挂着几颗星，一切都是实力说话。”18岁参军，现在已是三期士官的班长从怀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客气的递给朱一霸，“排长，话说回来，你也甭跟我客气。我老王是什么人大家伙儿都心里都清楚，我可不是拍你马屁” 话未说完，蹲在边上正拆装步枪玩耍，肩上挂着一拐的胖战士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来嘴巴裂开老大，粗声粗气道：“对，我们班长的脾气可是全支队闻名，让他拍马屁那可比杀了他还难。对，班长？” 胖战士其实不太胖，就是有点小肚子，放在社会上还能称得上体型标准，可在日日艹练的军营里就有些显眼。 他的眼睛小小的，一笑起来就眯成一条线，看着就知道是个性格开朗、乐观的家伙，算得上班里的开心果。 胖战士的外号叫‘小胖’，这个小不仅仅是指人家体型只是微胖，更是暗指其眯眯眼。 古人有句说辞，叫心宽体胖，刚好应在他身上。 番外：朱一霸的过往（二） 在这远离城市的、孤零零的边境小站里，还真需要小胖这样能活跃气氛的人，今天跟你开开玩笑，明天跟他打闹打闹，日子算是过的有那么一点点味道，时间也能过得快一些。 朱一霸看着手里的烟，有些哭笑不得：“班长，你这” “哎呀，排长，你就别跟着那些小年轻喊我班长了。你要是还看得起我这个人，叫我老王就行！咱俩的这种感情，可是只存在于尖子和尖子之间的惺惺相惜。” 班长摆摆手，只觉得眼前这位军校出生的新任排长太过墨迹，要不是知道对方是从地狱般的特勤排过来，指不定还得跟他掰掰手腕，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放下架子和对方称兄道弟呢。 “班长，靶场可不能抽烟，下不为例。”朱一霸耸了耸肩，还是坚持以班长称呼，毕竟对方年岁较长，还是三期的老兵，理应在称呼上给予尊重。 班长一愣，原来搞半天，这位排长眼睛盯着的是香烟。 “报告排长，班长床底下还有十几条咧！”胖战士咔咔几下装好qbz，扛在肩膀上，威风凛凛的站在树下，仍不忘在领导面前告上一状。 “死胖子，滚你的！小心老子晚上回去不弄死你！”班长直接将手里的水壶砸过去。 别看这位肩上挂着红章的胖战士身宽体胖，可这动作倒是敏捷得很，脚底尖一折，半个身体就扭了过来，水壶是半根汗毛都未曾碰到。 砰砰几下，这个胖战士还在草地上打了个老长的滚儿，崭新的壶身上黏了不少的细碎草末。 朱一霸乐得看着俩人打闹，故意往这闹腾的锅里加了一勺子油，道：“咦？床底下？我今个儿早上检查卫生的时候，底下可什么都没有，空的。” 已经跑的远远的胖战士捂着肚皮在笑，随后直起身子道：“床底板！排长，香烟都被班长用透明胶粘在床底板下面啦。” “死胖子！我上辈子欠你的啊！”班长遭不住这罪，指着胖战士破口大骂。 胖战士笑得直不起腰：“谁叫你以前让我吃馒头皮的！” 朱一霸问道：“什么馒头皮？” 班长有些无奈：“小胖刚来那会儿，在食堂吃馒头的时候把皮扒了吃，然后被站长看到了，说是浪费粮食。站长就让我给他好好长长记性。” 朱一霸好奇道：“你怎么给他个长记性？” 班长摸着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就是就是晚上用漏勺从泔水桶里把他丢掉的馒头皮重新捞出来，让他全部吃回去。” 此时想来，班长自个儿都忍不住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可面前这位新来的排长只是平静的笑了笑，没有班长预期的惊讶。 班长疑惑，忍不住问道：“排长，你你都没感觉？” 回忆起魔鬼训练周时，被狼头逼着吃战友生生吐出来的残留食物，朱一霸并没有觉得班长的做法有什么不妥。 真到了战时，在荒郊野外的地方，有口吃的就不错了。也不是说一定要像他们那般做到极致，可在食堂浪费粮食确实需要一个记忆深刻的教训。 休息时间一过，三人回到靶场开始训练。 班长站在小胖的身旁，严肃而专注的指导着对方的射击动作。他的眼神严肃和专注，声音沉稳有力，厚厚的两片嘴唇缓缓传达着自己这么多年来对于打枪的技巧和经验。 小胖亦是没了先前调侃的面容，瞪着圆溜溜的小眼睛，竖起耳朵认真的听着班长的讲解。他的一双胖手紧紧握着枪把手，动作虽然有些僵硬和刻意，却充满了努力和认真。 在边上观察的朱一霸侧头瞥了眼头顶上暖洋洋的日照，忽然有些享受这一刻的安逸，这种在后方部队的闲暇时光是他往日在特勤排所不能想象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还是质疑自己是否松懈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小时的瞄靶训练结束，随着班长的一声“解散”，小胖又变成了那个精灵古怪的家伙。 扛着把qbz，小步快跑到朱一霸的边上：“排长，听说你们特勤排有个个吃鸡特别厉害的家伙！能跟我说说吗？” “说实话，我们排吃鸡都很厉害。”对于下操后的战士，朱一霸没想表现的太过严肃，笑道，“每次出勤回来，一个人啃上一只鸡那都是正常操作。” “哈哈！排长，我说的是吃鸡游戏！”胖子话刚说完，蓦的反应过来，苦着脸像是吃了大便。 “哦哦，你说的是手机游戏呀。”朱一霸见了，故意调侃道：“特勤排那边平常手机可都是给指导员收着呢。班长，现在训练结束了，是不是刚发手机了？” 班长朝小胖瞪了下眼睛，转头朝着朱一霸词严义正道：“排长，眼下新同志思想觉悟还不够高，我建议加强日训强度，增加夜训次数，力争减少手机发放时间，让同志们心无旁骛的保卫祖国边疆安全！” 小胖这会儿的表情看着就快哭了。 “哈哈！” 朱一霸和班长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这时候，一个体型瘦小的战士跑了过来，远远的就开始“班座”、“班座”的喊着。 班长心虚的瞥了眼坐在边上直乐呵的排长，等那小战士跑到跟前，跳起来就是一个爆栗。 “班座班座！你这什么眼神，排长坐这里没看到吗？” 小战士捂着被敲疼的脑袋，转向坐着的朱一霸，委屈道：“排座” “还排座？”班长跳起来又是一个爆栗，骂道，“黄毛，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怎么，我俩坐在一起，是不是要喊‘排班座’了？” 朱一霸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日子，比之特勤排天天出外勤的压抑，倒是舒坦许多。 因为在qq空间里被发现了读书时候的生活照，照片上面的头发染的橘黄橘黄的像个非主流，再加上刚入伍，在班里算是最年轻的战士，就被冠上了“黄毛小子”的外号，简称就是黄毛。 黄毛立正报道：“排长、班长，站长让你们去会议室。” 两人互看一眼，收敛好神态，迅速起身将步枪扔给黄毛后，就往会议室跑去。 第707章 番外：朱一霸的过往（三） 宁洪边防站，会议室。 三名肩上扛着星星的武警坐在桌旁开会。 其中，端坐首位的是支队参谋长，年近四十，穿得很干净，脸上还戴着一副金丝眼镜。 坐在参谋长的右手边，正低头啪啪敲着笔记本电脑的是从支队跟着过来的参谋，年纪轻轻的同样戴着一副眼镜，身形偏瘦。 坐在参谋长左手边的是边防站的站长，王海，浓眉大眼，国字脸，不过两侧脸颊边上，呈平行的两个指甲盖一般大小的伤疤，让其隐隐之中有了不同于寻常武警的凶悍。 参谋长徐徐道来：“老王，这案子我想来想去的还是只能过来找你，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王海坚决表态：“参谋长你放心，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没二话！” 参谋长点头认可，接着从参谋手里接过作战计划，沉吟道：“山林作战的话，其他没啥，就是怕我们的战士可能看不懂图。嗯，你这边有可用的人吗？” 看不懂图还是言轻了，他们估计连指北针都不会用王海坐直了身体，沉声道：“站里人不多，这次还是由我来带队。” 参谋长继续摇头：“不行不行，你现在是站长了，哪有站长亲自跑到外头干活的。” 王海双肘支着桌面，往前倾了倾身体，沉声道：“参谋长，咱俩就不用在这腻歪了。你也知道，这事只有我才是最合适的。不然，今个儿，你也不会来我们站里。” 坐在边上一直敲着键盘的参谋抬起头，扶了扶眼镜，熟络帮他的上级给递了一张下台的梯子：“参谋长，既然王站长请战的意愿这么强烈，要不就依了他。” 参谋长沉默了，确实，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次任务由王海出面确实是最为妥帖的办法。而这，也的的确确正如王海所说，是他跟几位参谋在支队时就商量好的既定计划。 他长吁一口气，正准备定下这事时，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朱一霸推门走了进来，一眼瞅见坐在首位的支队参谋长，他的心里一凛，知道是来了任务，还得是大任务。 当初他在支队下属机动中队的特勤排时，每次一见到参谋长带上亮着屏幕的笔记本电脑的干事，都要紧张上半天，因为知道要来活了，还得是玩命的活儿。 不过边防站，应该不会接触这类任务？ 心里虽然存着疑惑，不过朱一霸面色不变，进门就是一声响亮的“报告”，班长跟在后边挺直了背脊。 王海站起身来，示意朱一霸和班长坐下说话。 等人坐稳后，王海介绍道：“这位是我们新到任的排长” 参谋长笑着打断道：“都认识都认识，以前朱一霸在特勤排当副排长的时候，我就没少去他们排。去年的全省比武，还是我带着他们去参加的咧。对了，我记得他还得了个‘勇士’称号。” 说着，转头看向朱一霸：“怎么样，来这儿还习惯吗？” 朱一霸点点头：“感谢参谋长关心，我在这里一切都好。” 顿了顿，想起老搭档的腿伤，问道：“参谋长，老吕的脚伤好点了吗？” “早就好了，前几天还跟着机动中队去省城参加比武咧。这不，凑巧来了任务，支队没人，所以只能求到你们这了。”参谋长双手一摊，解释了今天过来的原因。 对于特勤排来说，这种突发性、说走就走的任务也是常有之事。 坐在边上，一脸肃穆神色的班长，心里不停的“卧槽卧槽”的喊着，敢情前边在靶场他才是被耍猴的那一位。 特勤排，在他们这儿，可是神一样的队友。论单兵实力，是绝对凌驾宰其他单位的存在，包括老6直属反大那批人。 原本以为新来的排长只是特勤排的班长，没想到竟然是副排长。 对于常年有作战任务的特勤排来讲，排长只是起一个管理的作用。真正带队外出的就是副排长，号称全排技战术第一、不然无以服众的全能战士。 想起先前朱一霸在靶场谦虚的模样，班长心里直骂娘，觉得自己这位年轻的排长才是当之无愧的老6。 说着，参谋长转头笑着对王海说道：“你说说，藏着这么个大宝贝不放出来干嘛？有他在，你都不用去了。” 王海瞥了眼朱一霸，说道：“参谋长，你的意思是让朱一霸带队？” 参谋长含笑点头。 话说到这份上，朱一霸马上反应过来：“参谋长、站长，我没意见。” 参谋长打趣道：“任务都还没听，就没意见了？” 朱一霸挺了挺胸膛：“要有意见是孙子。” “哈哈哈。”众人皆是会心一笑。 接下来，就由参谋将此次行动的计划一一讲解一番。 事情说简单也简单，就是在山林中截住两伙准备在国境线交易的毐贩子。说难也难，因为对方持枪，据境外的线人反映，很可能还是重火力。 行动计划参谋已经拟好，朱一霸等人只用执行就行。 由于行动就在下午，听完讲解，朱一霸带着班长匆匆离去。 站长王海跟参谋打了声招呼后，也是跑去找副站长，准备在出发前，再清点和整理下战士们的丛林装备。 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 参谋轻轻合上笔记本，这次的行动计划基本都是他一个人拟定的。这事如果能成，他是占了首功，所以对其也是颇为上心。 本着尽量完功的前提，他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参谋长，我们来的时候不是分析过，这事情由王站长出面最是合适，毕竟他在这里待了十几年，各方面都熟，以前也带队完成过不少类似的行动。那个朱一霸不过就是个排长，能行吗？” 参谋长反问道：“有什么不行的？他现在是排长，以后是什么长你知道不？到时候别是你跟着人家屁股后面讨饭吃。” 参谋感觉受了委屈，又不敢当面质疑上级的决定，只能讪讪道：“参谋长，我个人意见还是让王站长带队，这可不是争功的时候。” 参谋长两眼一瞪：“说什么呢？什么叫争功？朱一霸当兵这几年，一等功、二等功、三等功哪个功没立过？还争功，你脑子呢？” 一等功？ 那可是牛头马面见着，都要递根烟的狠人。 参谋一愣，服气的低下了脑袋，不过心底里还在小声嘀咕：怎么一等功了，还只是个排长？不会在老部队里犯了错误 这话，他倒是清楚不能问出口来。 第708章 番外：朱一霸的过往（四） 下午，山林小道旁。 一队武警沿着小道一侧的小山丘上埋伏起来。他们身穿迷彩服，在繁盛树叶的遮掩下融入周围的环境，几乎与树木融为一体。 “排长，是这儿吗？”班长放下望远镜，往同样趴在边上的朱一霸凑了过去，“你说他们在这交易是不是准备一卸货，就能马上缩回到境外去？哎，这样我们就拿他们没办法了。” 朱一霸“嗯”了声没回答，眯着眼睛盯着下边的小道，突然想起班长老是远望家乡的趣事，提醒道：“留点心，不要看远了。” 班长撇着嘴耸了耸肩，又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啪啪几下，朱一霸腾出右手往自己脸上，以及扶着望远镜的左手上拍打着，试图驱赶飞虫。 过了片刻，随着一阵阵沙沙声，黄毛爬了过来。 “排座，这是防虫剂，您要喷一下吗？”黄毛腆着脸，一只手抓着一瓶黄褐色的瓶子举到朱一霸面前，紧张兮兮的问道。 黄毛来自云省偏远地方的山沟里，算是站里唯一的本地兵。 朱一霸收回视线，转头批评道：“黄毛，我们是战友，战友你懂吗？我们没必要来这套。现在是执行任务期间，你的注意力要在下面，你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黄毛小声回答，不过却悄悄将防虫的瓶子给留了下来，然后倒退着爬了回去。 朱一霸长吐一口气，伸手锤了锤有些酥麻的肩膀，接着举起望远镜。 吱呀吱呀！ 这会儿旁边突然响起一阵动静颇大的声响，像是有人往他们埋伏的地儿直冲过来。 朱一霸心里悚然，以为被敌人撞破，可仔细一想又不对，即使有人闯过来，外围趴着的那批战士也应该有些反应，不可能依然安静着。 估计是自己人朱一霸如此想到。 “呼，排长。”一张硕大的肉脸映入眼帘，原来是班里最敏捷的胖子。 小胖和前面两位一样，同样是爬过来的，不过这动静像是坦克碾过一样，到了地头还算知道先打下招呼，接着就是死命的喘气，搞得要死要活的样子。 连原本想批评几句的朱一霸都忍不住发笑。 “呼”长吐了一口气，小胖终于缓过劲来，“排长，我听班长回来说，你以前在特勤排经常去山外执勤的？” 朱一霸点点头，往山下面瞄了几眼。 小胖自来熟的继续说道：“难怪你这么厉害。” “现在不是拍马屁的时候，有事快说，没事就给我乖乖爬回自己的岗位。” “有事有事。排长，我就想问你个事儿。有几次远远见着你们扛着枪，可身上穿的迷彩服又没有标识，急匆匆的往外跑，就像电影里演的一样。是不是去山外执勤秘密任务” 山，在这里就是边境线的意思；山外，就是境外的意思。 “有这闲工夫聊天，还不回去好好趴着？给我滚去拐弯口预警侦查！” 朱一霸一脚把身旁的大胖子给踹着滚了回去，心里想着当初怎么没跟着班长把这家伙收拾收拾，临到任务了还这么多事，一点儿眼力劲都没有。 不过有一句小胖倒是说对了，像他们特勤排，去山外执行任务的次数是有，然后比老6那边的直属反大还多上不少。 接着朱一霸想起了他们中队的一个狙击手，天天独自一人扛着把硕长的狙击枪，穿着不同环境下的吉利服吃饭和训练。 按理说狙击手该有一位观察手配合的，可这吉利服几年了愣是一个人在营区干活，基本没和其他人打过照面、说过话，甚至连出任务，大部分都是一个人坐上直升飞机走的，是真正意义上的独狼。 比电影、电视剧演得还夸张。 想到这里，朱一霸忍不住微微勾起嘴角。 轰轰轰。 隐隐约约从远处传来汽车轰鸣的马达声。 朱一霸抬头一望，笑了，没想到对方竟是开着汽车过来交易，这东西在马路上可是挺显眼的存在，并且在这坑坑洼洼的山路上，车子也跑不了多快。 突然袭击之下，能在丛林快跑的战士绝对能留下敌人，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留不留命的区别。 十来分钟后，一辆黑色带斗的皮卡车从山外的方向开了过来，车牌照是一行鬼符，谁都看不明白，应该是山外的汽车牌照。 车子最终停在了距离朱一霸埋伏点百来米的位置。 朱一霸转头远看山内的方向，静悄悄的，半点没有接货的迹象。左右张望几眼，拉过同样发现状况凑过来的班长。 指着前边一棵歪歪斜斜的大树，命令道：“我们去那里埋伏。” 班长应了声是，转身趴了回去。 等他们腾挪地方后，朱一霸耳郭忽的一动，扭头向另一边看去。 只见山内那边亦是不断传来汽车驶近的声响，应该是过来收货的。 来了 朱一霸忍不住将手摸向大腿侧边的92手枪。 后来的汽车缓缓驶近，随即面对面停在山外那辆黑色皮卡的前方，中间空出大约二十来米的空地。 砰砰几下。 两辆车的驾驶座打开车门，走下两名提着旅行包的男子。 和电视、电影里演的那种双方大佬气场十足的，各自带着几十个小弟威风八面的压阵，然后派出专业人士站在中间验货、数钱的场景不一样。 在这场交易中，除了开车的两个司机，现场再没有第三人出现，一个都没有。 两名男子走到两车中间地带，将旅行包放在脚边，双手合十微微弯腰低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旋即凑到一起，各自打开所携带的旅行包，熟练地将袋口向对方倾斜，以便双方都能看清袋子里的东西。 然后，山内过来的那人伸手从对方旅行包的最深处掏出一个牛皮纸包扎好的，类似砖块的小袋子。撕开一角，从里面抽出一个被透明塑料袋包裹的白色粉末状事物。 打开塑料袋，山内那边的人将手指和中指并拢探进袋子里头沾了点粉末出来，反手便抹到自己伸出的长舌处，闭着眼睛细细品味一番，旋即满意的朝对方点点头。 山那头的人扶了扶黑框眼镜，露出理当如此的笑容，接着就伸手取过对方脚边的旅行包，拉开拉链，一大把的美金将旅行包填得满满当当，一叠叠的钞票直接用橡皮筋卷一圈就给塞在里头。 随便拣出一小块，拿掉上面的橡皮圈，检查几张就丢了回去，重新拉回拉链，将互换好的旅行包提在手里。 事情办妥，两人握了握手，就站那地儿开始闲聊起来。 第709章 番外：朱一霸的过往（五） “排长，要冲了。”班长爬过来，压低声音道。 朱一霸缓缓抬起手来，刚准备下令时，突然又被班长一把拉住手臂。 适才等着下令的班长，在余光中瞥到对面山腰处白光一闪：“排长，等等。” 他举起望远镜朝适才闪光的地方望过去，一下就找到了人。 一名男子隐在一棵树后面，手上托着一支ak-47，正稳稳的瞄准着下方交易现场。 “班长，怎么了？有情况吗？”朱一霸眼看着路边的交易马上就要结束，双方人员在挥手告别，情急之下压抑着声音，催促道。 班长点点头头，沉声道：“排长，对面山上架着狙击枪。我建议把山里边的人的车牌照记下，回去再倒查。行动的话，我们可以先取消。” “取消？”朱一霸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可是参谋长下达的命令，怎么可能取消？” 说完，他同样举起望远镜，顺着先前班长看去的方向面望了过去。 很明显，一名托着步枪的男子映入眼帘。 班长想了想，说道：“或者我们先干掉对面的狙击手，不过距离有点远，那人又在掩体后面，不一定能搞定。” 朱一霸一边盯着那名狙击手，一边说道：“不行。只要我们一开枪，不管能不能击中对方，下面路上的两人得受惊跑掉。他俩开着车，我们追不上的。” “排长，那怎么办？” “问题不大，就一个人。我们冲下去后把下面两个人制服，到时候躲在车后边就没问题。他打不中的。”朱一霸上下左右观察着四周环境，如此决定道。 “排长，真的不可以！这样太危险了！” 一直以来，一向以朱一霸马首是瞻的班长，今次出乎意料的双手挂在对方的手臂上，坚决反对排长的命令。 “班长，你搞什么！时间来不及了！” “不行，排长，太危险了！” 面对上级的质问，班长只是摇头，紧紧抓着朱一霸的大臂。 朱一霸有些恼怒，可是熬不过眼前这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的执着，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下面两人坐上各自的汽车往来路驶回。 比起失败，他更怕遗憾，因为只有遗憾才会一直缭绕在心头，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时的跳出来撩拨他的内心。 而在朱一霸从军的记忆里，除了今天，就没有失败二字。 他气馁的坐在地上，一声不吭。 边防站，站长办公室。 王海坐在办公桌后，无语地看着俩手下站在跟前。自从朱一霸、班长两人归队，就一路从装备室吵到他这办公室里来。 “士兵以服从为天职！班长，刚才要是在战场上，我完全可以毙了你！”朱一霸粗着脖颈，大声说道。 “说什么呢！” 王海一掌拍下，指着朱一霸严厉批评道：“朱一霸，看不出来你还挺有长官架子的。都什么年代了，还揣着光头旧军队的那套作风耀武扬威呐！啊？” 朱一霸转过头来，半分不退道：“王站，我就是觉得任务没完成，丢脸！” 王海挥了挥手：“老王，这没你的事了，你先去忙。” 等班长走后，王海招了招手，示意朱一霸先坐下。 朱一霸气呼呼的坐下，将头别到一边，和先前受了委屈的班长差不多样子。 前边骂了一顿，王海接着就得递出萝卜来，先试着拉下两人的距离：“你以前在特勤排具体负责什么的？” “渗透组。” “渗透组？搞间谍活动？” “额我们怎么可能搞这些，就是摸到第一线解决问题的人。” “第一线解决问题那就是突击队啰。” “大差不差，只不过因为都是在山外执行任务，比起作战，我们更看重隐藏身份。突击什么的，太过张扬。” “我懂了，任务可以失败，身份不能暴露。嗯嗯，这样的话，确实‘渗透组’要比‘突击队’贴切几分。” 聊了会儿特勤排的事情，朱一霸的情绪稍稍稳定下来。 王海起身去边上的饮水机给倒了杯水：“刚才那任务，你是不是觉得冲下来，人赃俱获，就能圆满完成任务？” 朱一霸撇了撇嘴，头没转回来，态度显而易见。 王海将水杯放在朱一霸面前，继续说道：“是不是觉得要是给你杠狙击枪，瞄准对面那狙击手，啾啾几下能直接来个反杀？” 朱一霸忍不住，还是哼出了声音。 王海不以为杵，将杯子放在朱一霸跟前，缓缓说道：“你是不是以为凭借着你特勤排出来的身手，三下五除二就能把底下两人处理掉。然后就像你先前说的，靠在车背后跟对面山上那狙击手来几发对枪。” 顿了顿，王海笑着比划出打枪的手势，模拟着电视里的动作，玩笑道：“是不是像电影里演的那样，靠在车后边，一会儿探出半个身子射几枪，一会儿盯着如雨的子弹，成功把两名犯罪嫌疑人押回站里？” 朱一霸嘀咕了句：“他可能还不敢对着我们开枪呢。” “不开枪？不敢开枪？”王海笑了笑，指着自己脸颊两侧的疤痕调侃道，“这事情我觉得我可你比有发言权。并且，汽车的车身可挡不住ak-47的子弹。” 朱一霸快速瞥了眼站长脸上俩疑似枪伤的洞口，张了张嘴，不过最后还是闭上了。 “我知道你们特勤排的大名。参谋长都说了，百战百胜夸张了，百战九十九胜差不离。你也不赖，年纪轻轻的，一等功、二等功、三等功都拿得手软。嗯嗯，我想想，家里也挂了一等功臣的匾了” 眼见着比自己高了两级别的站长如此和蔼的跟自己说着话，吃软不吃硬的朱一霸终于回过头来，低声道：“王站，我就是觉得委屈。” “是委屈，看着他们从眼皮子底下跑走了，我除了委屈，还很生气。” 王海先是肯定了自己手下这员大将的心理情绪，接着缓缓劝道：“可你要想想，咱们这里只是普普通通的边防站，不是百战百胜的特勤排。你也带了一个多月的队伍，你说说，你手底下这几个新兵蛋子，能像你们特勤排那些尖子一样，怎么花哨怎么弄？ “蛇形走位？以点打面？压制射击？不可能的，他们除了跟你们特勤排穿着一样的制服，其他完全无法相比。对方一旦开枪，我们的战士有很大的概率受伤，那可是ak-47啊。” 顿了顿，王海轻声问道：“我相信，就是穿着防弹衣，挨上几枪70的子弹也够呛。它的威力怎么样，你肯定比我清楚。” ak的准度稀松平常，不过强度无人质疑。在一百米的有效射程内，射中目标再撕开来，出弹口直径可以达到惊人的10。 朱一霸抬起头，声音嘹亮：“我们为国而战，就是死也是光荣的！” 听完这句，王海笑了，点着他说道：“你在特勤排干了五年，估摸着也是上刀山下火海闯荡了不少危险的地方？” 朱一霸一愣，怎么扯到特勤排去了，他也没想过用自己的特战身份去压谁一头。 王海起身，背着手走到窗边，看着外头训练场上正热火朝天晚训的战士们，慢慢说道：“你啊，我不用猜都知道，你肯定没经历过身边的战友牺牲。” 牺牲？ 在朱一霸百战百胜的特勤排经历里，还真压根没碰到这回事。 最严重的情况，至多也就是饿了几天肚子，不过山林里什么都有，随便弄弄就是一顿野味。 受伤？最近能想到的只有老吕的脚伤，还是歪的。 不过他依旧硬着嘴，站起身说道：“我们是军人，是军人就要随时随地准备好牺牲生命，保证祖国和人民的安全！贪生怕死，就不配当军人！” 王海回过身来，走到朱一霸面前，直视着对方：“我告诉你，只想着牺牲的军人，永远当不了好的军人。你是个军官，脑子里除了任务，还得想着手底下的战友！” 朱一霸还是不服气。 王海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后边光荣榜上的照片，最上头的是一张黑白颜色的战士照。 一下子，他就没了继续说教的心情，挥挥手让朱一霸退下。 第710章 番外：朱一霸的过往（六） 知道站长没了心情，朱一霸默默的退出把门关上。 离开的路上，经过篮球场，看着战士们赤膊着身体在里头欢声笑语打球的场景，再联想到万一任务失败造成人员伤亡，两者一番对比。 朱一霸突然有一点点明白了站长的好意，这气自然就泄了。 等回到寝室，班长先迎上来递了根烟，在见识过站长对排长的严厉批评后，他心里的委屈同样烟消云散。 朱一霸盯着班长递到面前的烟，严肃将烟推回，接着看看对方手足无措的表情，忽的展颜一笑，还是将烟收下，打趣道：“下不为例哦。” 前边见排长首先给下了台，这会儿班长也就准备捧上对方几句：“排长，站长始终告诫我们，要时刻注意保护自己，才能保证战斗力，只有自己安全了，才能消灭敌人。” 朱一霸不动声色看他一眼，沉默片刻，道：“有道理。” 班长一握拳，犹自说着：“不过每次在最后，站长都会强调在必须面对牺牲的时刻，我们也应该勇敢的承担可能到来的牺牲！” 话说到这地步，两人相视一笑，算是将这件事情揭过。 这里地处偏远，国境线两边的老百姓都挺穷，在村子里，最富裕的人家也不过是个小土坯房子，就连内地一般村民住的瓦房都比不上。 不过得益于这是两个国家接壤的地儿，大片的陆地和丛林，所以还是有很多羊肠小路都能走得通。 有时候村子旁边的一条河就堪堪分隔着两个不同的国家，自然而然的，走私就此应运而生，并且从来就没有在这儿断绝过。 早些年，山里头的人只要将普通的清凉油送到那头，价格就可以翻上四五倍，回来的时候再拉上一麻袋的野味，也能赚上一些钱。 逮到这种的，边防战士普遍都只是盘问搜查下就放人，像这种走私山货赚点盐巴钱混口饭吃的，还真没人能忍心抓他们。 晚上，朱一霸带着战士们在山路里巡逻，巡到半路见到明显是一家三口的行人，背着行囊往边境线的方向过去。 几个战士走出队列，按照惯例对其进行了盘问。大晚上的在这附近转悠，虽然就时间点来讲不大正常，不过对方还带着老婆、小孩，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不过以程序，这三人还得被分开询问、当然了，包括那个看着像是小学生的孩子一样要问，问完了还得在现场签个不去缅bei的承诺书，然后拍照留影。 虽然只是走个形式，不过这玩意在站里还是有指标。主要问题还是出于这几年电诈的影响太过泛滥，单单在山那边涉及到的产业链上的人，可能就达到数十万人。 这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要知道，电诈不仅给老百姓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损失，更是在其后直接摧毁了无数家庭的幸福和稳定。 即使只依照一个电诈人员诈骗一次这种最低的方式计算，哪也是几十万的受害者，这一个个数字的背后都是一个个生活在阴影中的家庭，在被骗之后，可能因此陷入绝望和失落。 领队的朱一霸想着估计还得费些时间，干脆让队伍就地休整。打点休息的时候，他远远的发现班长一个人坐在角落，虽然照常在远望他老家的方向，不过多了几阵长长的唉声叹气。 八卦的小胖凑了过来，神神秘秘的告诉朱一霸，说是班长的青梅竹马年底就要结婚，所以心里难受。 早早在初中就谈过几场恋爱的朱一霸不以为然，想着凭借自己多年的经验，怎么也得给开导几句。 坐在边上，这次作为排长的朱一霸给班长递了根烟。 “排长，这是？” 班长有些疑惑，前段时间一直盯着不让他抽烟的排长，今个儿怎么主动给递上了烟，犹犹豫豫的就没敢伸手。 朱一霸：“又不在站里，来一根。” 班长长吐一口气，伸手正待接过香烟时，朱一霸反手一缩把烟又收了回来，自言自语道：“这山里山外的容易着火，我看还是算了。” 这一下差点把班长气哭，不过算是开了个不错的头，先前班长沉闷的气氛都是缓解许多，两人慢慢聊开了。 “班长，听说喜欢的姑娘结婚了？” “没哎，也差不多。” “谈恋爱了？这不是很正常嘛，现在谁不是在结婚以前先谈几次的。” “额，是订婚。” “哦，订婚啊，那确实差不多了。长什么样的？” “头发挺长，眼睛很大，眨眼的时候忽闪忽闪的，很漂亮。” “怎么没等你？” “在我们那，女孩子结婚得早。像她这样子的，已经算是等很久了，我没有理由再让她等着。” “估计是被人挖墙角了？异地恋哟，就没什么好下场。” 班长转过头看了过来，眼神里隐隐带了些杀气。 朱一霸乐了，调侃道：“班长，你这眼神倒是不错，杀气腾腾的，上战场铁定能吓到不少人。不过呀，可别对着女人，要吓到人家的。” 班长一下子没了兴致，眼神恢复灰暗，只顾闷头吸烟。 “其实你蛮帅的，来来来，来点笑容，对啰，眼神再温柔点儿嘛。” 班长被捣鼓的不行，三十多岁的人了，竟还有些害羞。 朱一霸不以为意，追问道：“为什么不早点退伍了回去找她？” 班长搓了搓手，皱巴着脸：“贪心呗。想着混到12年拿了退伍金再走，这样加上这几年攒下来的工资，拢共能拿到手一百多万，回去的时候还能在老家给安排个稳定的工作。” 出身还不错，从小就没在这方面烦恼，甚至没考虑过哪怕一丁点的朱一霸听完就愣了，千想万算就没琢磨到这方面。 班长自嘲道：“排长，虽然站里也有部分人埋汰你，说你是过来镀金的二代。不过我清楚，你事特勤排的王牌出身，也轮不到我们来埋汰。就是你这表面一看么，就知道是从大城市的好家庭来的，不晓得我这些小家子气的俗东西。而我只能这么俗，一百多万呢，在我们那里可是大数目，买了房子还能留笔钱，要是老婆不想带孩子，还能出去做点小买卖。 “我呀，原本是想等十二年时间到了再回去，风风光光的娶了她，再生个娃，然后守着我们这个小家，过点普通日子。” 朱一霸没想到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还能听到如此纯朴的爱情故事，啊，不，是暗恋故事。 他试着帮一手：“班长，我跟你说，女人这事情说难挺难，说简单也简单。你不是有探亲假么？到时候回老家，日后再说。要知道，这条小道可是通往女性灵魂的最快也是最有力的捷径” 班长没认真听，心思又回到了女人身上，有些惆怅地摘下防弹头盔揣在怀里，抬头看着天上挂着的弯弯明月，喃喃道： “好想回家咧” 第711章 番外：朱一霸的过往（七） “排座，我想请个假。”休息的时候，黄毛跑了过来，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说道。 听着‘排座’二字虽然有些别扭，不过还是能让朱一霸想起先前‘排班座’的好玩事，打趣道：“请假找你班座啊，找我干嘛？” “班座说自己失恋了，让我们这几天不要去烦他。”黄毛没发觉朱一霸的逗乐，老老实实的回答。 这老小子还失恋，问题是他有恋过吗？ 朱一霸忍住笑意，继续开着玩笑：“那找你的副班座啊。” 黄毛一板一眼道：“副班座说没有这个先例，让我来找你。” 我勒个去，还真有副班座朱一霸心里吐槽，不过也借此给年轻老实的黄毛提了要求：“那行，我给你批假，但是说好了以后只能叫我‘排长’，可不能再叫我‘排座’了。” “诶！”黄毛没怎么多想，点点头就答应了。 朱一霸从上衣口袋掏出记事本和签字笔，低着头将黄毛的事情给记下来，准备明早再去找教导员把事假给请了。 “对了，你请假干什么？” “我老婆带着孩子过来看我，我想带她们去镇里吃点好的，然后到处转转，看看能不能买些东西让她们带回去。” “哦，老婆孩子来了是得陪一陪，不然等等，什么！”朱一霸猛地抬起头，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睛，吃惊道：“黄毛，你有老婆孩子了？” 震惊之下，他都忘记得叫战士大名了，外号脱口而出。 黄毛机械的点头：“嗯，是老婆孩子。” 朱一霸将记事本合上，半信半疑道：“我记得你才19，怎么结婚了？还有孩子了？男的，女的。” “女娃子！”一说起自家孩子，黄毛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虽然笑起来的样子傻乎乎的，可看得出来很是幸福。 “排座，我们那生孩子早。” 这会儿，有点震晕了的朱一霸忘记黄毛又在他面前提起‘排座’二字，心里头想着：这还没到法定年龄就结婚了，还生了娃，和这家伙一比，班长那家伙就是个渣渣。 “怎么结婚了还想着来当兵？”朱一霸问道。 “没结婚呢。我爸说等我退役回去了再好好把我老婆给迎进门。”黄毛笑了，眼神幸福。 朱一霸彻底无语，感情人家是先上车后买票呢，估计这女娃子也是当兵后才落的地。 那群傻不拉几的家伙还给人家取外号‘黄毛小子’？ 殊不知人家已经都是‘黄毛老子’了！ 啧啧，遥遥领先！遥遥领先啊！ 是个人才，以前倒是小觑了。 最后，朱一霸补充道：“这事站里你可跟谁都不要提，知道了吗？” 黄毛两脚一并，大声道：“是，排座！” 晚上排务会一结束，站里的教导员就溜过来把朱一霸单独喊了出去。 教导员主要就是负责做站里士兵的思想工作，甚至站长王海在思想教育方面都得由他来盯着，所以朱一霸自然也在他的业务范畴里。 他先是和朱一霸聊了聊近段时间在站里的工作和生活，又关心了下他远在他乡的父母亲，以及家里的弟弟妹妹。 虽然朱一霸是个独生子，并没有弟弟妹妹，不过并不妨碍他拿出他的表弟表妹迎合教导员的关心。 感觉前戏差不多了，教导员主动给递了根烟。 前面还一直严禁班长抽烟的朱一霸一时之间脑子转不过弯来，不敢伸手去接，毕竟站里的纪律考核就是眼前这位中年人指定的。 而排在第一位的，就是严禁在站里吸烟。 教导员笑呵呵的将烟塞进他的手里：“我干了这么多的边防，带了这么多年的兵，你是最特殊的一个。” 正掏出打火机准备点烟的朱一霸愣住，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的前特勤身份：“怎么特殊？教导员是没带过特勤出来的兵吗？” 教导员呵呵笑着：“特勤怎么了？还不是一双眼睛，两个鼻孔？你呀，给人那种表面看起来和大家相处得很融洽，其实内心里则是什么事情都跟你没关一样。说的好听些就是情绪稳定，难听一点就是搞独立自主。” 做思想工作的人说话就是好听。 “独立自主”能算是难听的话么？这可是大大的表扬！特别是像他这种有空没空就得去山外逛逛的人。 将其发挥到极致，就是机动中队的那位天天穿着吉利服，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家伙，那可是中队传说一样的家伙。 入伍几年，经常在一个食堂吃饭、一个宿舍楼、一个艹场训练睡觉，结果绝大部分的战士愣是没有见过那人的真实一面。 朱一霸有些神游他处，如此慢悠悠的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教导员依旧态度很好，像是关心子弟的长辈，耐心道：“你以前在特勤排是干什么的？是狙击手吗？” “我是渗透组的。” “渗透组，这可是危险活，不好干啊。” “还好，战友们比较给力。说实话，出了这么多年的任务，也没碰到什么危及到生命的情况。” “没碰到危险吗？这是好事”教导员深吸了一口烟，轻声道，“是啊，幸亏战友们给力，让你不知道死亡的可怕。” 朱一霸有些敏感，在听到教导员这话时，只以为对方还是依着站长王海的意思过来训导他不知道顾及战士的安危。 他想反驳，可教导员先一步说道：“可朱一霸，你要知道，咱们站里的兵可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头兵。打架、骂娘个顶个的好手，可真论手上功夫，可完全不够特勤排的精锐看的。” 单相思的班长、“排班座”的黄毛，再加上开心果小胖。 这几个兵，确实挺让人头大的。 教导员没给朱一霸思考的时间，追问道：“你说，真上了战场，他们能给力吗？给到像你特勤排的战友们那般让你无惧死亡的助力？” 朱一霸明白教导员的意思，就像前几天站长王海说的那样，得尽可能的护着这批一心报国的年轻人，让他们能平平安安的退伍回家。 不过，既然选择当了兵，怎么可能还惧怕危险呢？ 朱一霸还是不服，不过表面倒是比之先前跟站长王海对峙时沉稳许多，道：“教导员，我知道了。” 回到站里，朱一霸心里有些烦躁，总觉得今晚和班长的聊天似在撩拨着他的内心。 入伍时特意挑的特勤排，如今想想也没那么香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想回去找找他的青梅竹马，可转念一想又有点不对，那么多的青梅竹马，也不知道哪个合适，哪个又还记得他。 第712章 番外：朱一霸的过往（八） “排长，跟我唠唠呗。” 朱一霸眼前忽的一暗，一个硕大的身影挡住了，抬眼一瞧，战士小胖满脸堆笑的站在面前：“大晚上的不去睡觉，跟这儿来干嘛？” “哎呀，天天不是训练、巡逻，就是睡觉干饭，挺没意思的。”小胖老大不客气的拍拍屁股坐在了朱一霸的边上。 朱一霸有心事，也就没搭理小胖。 不过小胖这性格挺自来熟，排长没说话，他就自个儿攀上了：“排长，你们特勤排都忙些什么？是不是跟电影里的特种部队演得差不多？戴着副墨镜，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溜到山外，啾啾几下，把那些不服管的家伙给毙了？” 特勤排的作战经历，对于朱一霸来说，是极为自豪的过往。如果在其他时间，小胖如此问到，朱一霸还真有可能和这位小战友聊一些不涉密的行动，可此时听来，又有些索然无味。 “嗯嗯，我想着应该比电影里还威风！”小胖见排长没说话，也不气馁，自言自语几句权当缓解尴尬，“排长，你们平时都是怎么训练的？你们的装备看着可比我们帅多了。” 朱一霸没好气道：“看着很帅是？练的时候能看见你太奶奶！” “”小胖露出期盼的表情。 朱一霸不忍，想起先前班长硬逼着小胖吃馒头皮的趣事，心思一松，就开了口：“还记得班长从泔水桶里捞馒头皮给你吃的事情不？” 小胖苦着个脸，仿佛吃了大便：“额，这辈子都不会忘。” 朱一霸慢悠悠道：“这就忘不了了？我们那时候蹲在旱厕里头吃馒头，一人两个。啧啧，大群苍蝇是一片一片的嗡嗡飞着。狼头觉得还差点意思，就戴了个防毒面具，拿根棍子在坑里搅屎，让我们调下味道沾着吃，吃不完不准出来。” “还有苍蝇” “嘿，那时候饿的，苍蝇黏过来我们都算加餐了。” 小胖脸一白，心里一万头羊驼狂奔：“排长，我突然有点不怎么羡慕你们特勤排了。” 顿了顿，小胖又问道：“你们就没有轻松的时候？” 朱一霸拍了拍小胖的肩膀，颇有深意道：“轻松之日，唯有昨日。” 小胖皱着眉头：“排长，不是埋汰啊，就是觉得你们这种训练方式挺不合理的。你说，现在哪有人会吃屎呢？狗都不吃！” 朱一霸看了眼油光发亮的小胖，平淡道：“在军队就不要讲什么合理不合理了。打仗不是竞技，也不是训练，只有生死。” 小胖喃喃着：“来自地狱的勇士。” 不得不承认，朱一霸听着还是有些受用的，没想到小胖拍马屁还是有一手的。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感觉，让原本心情有点糟糕的朱一霸舒缓了许多。 小胖又问道：“排长，你说杀人是什么感觉？我当了这几年的兵，还没杀过人呢。” 转瞬，朱一霸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小胖又是满脸堆笑的凑了过来：“排长，说说呗。” 原本心情不佳的朱一霸，被小胖这么一搅和，也有了点与人倾谈的念头，随即说道：“我已经记不住第一次杀人的感觉了，包括这几年过来，也从没在这方面考虑过。开枪就开枪了，回营后照常吃饭睡觉，基本没什么念头。” 小胖有些气馁，感觉没有劲爆的内容。 朱一霸顿了顿，继续说着：“他们是匪，我们是兵，兵杀匪天经地义，更何况我们杀的匪都是该死一万次的匪。” 小胖一下来了兴致：“排长，能说说你们杀的匪都是什么样子的？” 朱一霸微微歪头，回忆片刻后，平静道：“贩毐和走私枪支为主，还有一些反k的脑残家伙，大约就是这些。不过话说来，像我们这种刀子，都得是最冷血、最不能动感情的。 “一切以任务为主！” 说到这里，朱一霸有点出神，想起了在这里，在这个远离城镇的边防站，把青春都奉献在这里的站长和班长，他俩的观念好像是以战士的生命为底线，接着才是完成任务。 “任务？”小胖喃喃着，随即眼前一亮，忽然问道，“排长，你肯定得了老多勋章了？能给我看看吗？” “你想看？” 小胖拼命点着头，连哈喇子都快落下去了。 朱一霸丢了把钥匙过去：“柜子里，自己去拿。” 小胖的屁股蹦了起来，以一个完全不是胖子所能企及的速度，像是一道小旋风般冲了出去。 过了小半钟，小旋风又飘了回来。 小胖怀里捧着个小铁盒，喘着气跑过来，一屁股坐到朱一霸边上，抬手一抹额头冒出的汗水，接着便美滋滋的把玩着手头的勋章，双手反复摩挲着勋章表面，感受着它们的重量和光泽。 他的眼里闪烁着喜悦和羡慕。 朱一霸突然心情好了许多，大方道：“挑一个，送你了。” 小胖低头一个一个研究着手里勋章，摇着胖脑袋，乐呵呵道：“谢了排长，我就看看它们长啥样。这东西不是自己得来的，没意义。” 朱一霸认同他的观点，没有其代表的荣誉和拥有者所付出的努力，勋章只不过是薄薄的一张铁片罢了，不值钱。 看着小胖不停换着勋章在自己的左胸比划，捣鼓了半天，像是皇帝选妃一般，左选右选的都是喜欢的美女。 “排长，你最喜欢哪个奖章？”小胖低着脑袋，随口问道。 “极限勇士。”朱一霸想都没不想回答道。 “魔鬼周这个?”小胖从里面抽出一个红蓝相间的奖章，疑惑道，“我听说这玩意不是只要参训就有了吗？一年四次，算起来还挺多的，算是比较好拿的奖章。咦，你这怎么就这一个。”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总队时候拿的。因为我觉得参加过魔鬼周以后，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 “啧啧，感觉像是修仙一样。那么残忍的项目，排长，你们都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练任何一个项目，都别听班长瞎吹什么拼尽全力、突破极限，要时刻给自己留点力气。” “为什么？晚上吃饭，睡觉都要留力气吗？” “留。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结束，永远还有下一个。” “这么夸张？肉身成圣啊，这是。” “那时候，就仨愿望。一个吃饱、一个睡足，最后就是洗个热水澡。” “饭都吃不饱？”小胖猛地一抬头，惊讶道，这可是他的底线。 “饿啊，你是没试过五六个人半夜挤在厕所里分馒头吃的感觉，贼酸爽。最狗的是，他们还会播放《舌尖上的华国》，这t是人干的事儿？” 小胖像是触电般丢下《极限勇士》，开始把玩起其他的奖章，最后，总算是敲定一个。 出乎意料，是一枚普普通通的三等功奖章。 朱一霸笑了：“挑花眼了？怎么就挑了这个？” 小胖转过头来，憨憨的笑了下：“排长，这个好，挺适合我的。” 朱一霸建议道：“拍张照片？” 小胖犹豫了，在他的价值观里，还真不兴这事。 朱一霸补充道：“三等功，我相信你以后肯定能拿上的，就是时间早晚的区别。现在先拍几张有了经验，下回等你真的拿上了，到时候拍起照片来自然手到擒来，肯定是一拍一个帅！” 小胖想了想，看着有些羞涩，答应道：“好咧。” 朱一霸掏出手机，不知为何突然想起班长的苦闷，将镜头对准挺着个硕大肚腩的小胖之际，随口问道：“哪位姑娘这么幸福呀？” 小胖咧嘴一笑：“排长，我就是发给我妈和我妹看的。” 朱一霸安静的看着手底下的小战士乐呵呵的和家人发着微信，突然觉得这样的场景特别让人安心。 等小胖忙完了，朱一霸指着装满勋章的铁盒子说道：“不要觉得这些玩意有多了不起，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也会有的。” 小胖小心翼翼的将三等功勋章放进铁盒子，笑着说道：“排长，以前班长和我们讲过，就是如果一个人想拥有他从未有过的东西，那么他就必须去做他从未做过的事情。” 朱一霸嘴里抿着这几句话，觉得有点意思。 这时候，黄毛跑了过来，大老远就看见这边闪闪发亮的手机屏幕，知道肯定是性格大大咧咧的小胖在捣鼓手机，就想着过来蹭一下。 跑近一看，排长也在，黄毛立时一惊，结巴道：“排排座，你你也在呀。” “你们呀，少玩点。要是让教导员看到了，又得唠叨这手机发下来太多了。”朱一霸起身，挥挥手走了。 这心情，一下变得好了许多。 第713章 番外：朱一霸的过往（九） 第二天，晚上。 轮到小胖在大门口站岗，黄毛坐在岗亭里休息。 街角转过一个苗条身影，然后缓缓朝着他们的边防站走来。 因为老远就看出来是个女性，所以即使眼下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小胖也没有太大的警惕。 等那女人走近了才发现竟然手里揣着把小小的水果刀。 小胖定睛一看，对方大约十来岁的年龄，长得非常漂亮，不过脸上挂着莫名其妙的笑容，然后拿着水果刀一步一步缓缓向小胖走来。 “什么事！”小胖大声喝道，心里却是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一个小女孩会拿着刀朝他们站里过来，怎么看着有点诡异。 他的第一反应是这女孩可能是精神病患者。 那女孩没有半点反应，脚步并没有因为武警战士的警告而放缓或者加速，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条斯理的走了过来。 此时，坐在岗亭内的黄毛也发现了异常，走出岗亭站在小胖边上，下意识将手里塞满实弹的弹夹递了过去。 扛着步枪的小胖没接弹夹，他压根就不觉得一个瘦弱女孩，即使拿着水果刀，也不可能对他们造成多大的伤害。 “给我站住！”小胖第二次警告，声音在夜晚寂静的路上传得很远，不过女孩依旧没有丝毫反应，走近了，能看清楚脸上极为僵硬的笑容。 看着这种诡异的场景，第一次碰到冲哨的小胖，心情开始慌乱起来，黄毛则是掏出对讲机呼叫快速反应组。 “站住，不然我开枪了！”小胖“咔咔”打开保险朝天鸣枪示警，由于一时紧张，在开完第一枪后甚至忘了手动退弹壳，整个人就僵在站台上，孤零零的。 因为枪里装着的是三发空包弹，所以小胖的遗忘更有可能是一种犹豫。 直到最后，他都没有接过黄毛递过来的实弹弹夹。 女孩并没被突兀暴起的枪声惊扰，仍然拿着刀，脸上带笑靠了过来。 这时候，小胖脑袋空空，除了僵硬着手臂将枪口抬高，已经不知道怎么该怎么办。 噔噔噔。 一阵脚步声从身后的大门处响起，朱一霸带着快速反应组迅速扑了过来，没有动枪，只是一个简单的擒拿就将女孩制服。 动作虽然简单，不过不知道是朱一霸手上的力度没控制好，还是把人给当成了极具危险的人员，女孩的右臂一下脱了臼，惨嚎声刺耳且尖锐。 然后像是拎着小鸡一般被人给带进了站里。 接着，有两名快反组的战士过来顶替小胖和黄毛站岗，让他们跟着排长朱一霸到里头跟站长汇报情况。 办公室里，站长和教导员耐心听取了小胖和黄毛的讲述后，表明案件会交接给支队的办案队继续调查，这件事到此为止，希望大家不要有压力，接着便让排长朱一霸带着两人回宿舍休息。 回去的路上，朱一霸看出小胖的紧张，故意打趣道：“大晚上的一个小姑娘拿刀过来，听着倒是挺诡异的。” 走在后头的黄毛附和道：“哎，排座，半夜三更的，这小女孩可比络腮胡子大汉更吓人。我第一眼看清的时候，还以为大晚上撞鬼了呢。当时，还使劲擦了几把眼睛。” 小胖心有余悸：“是啊，前面我也没注意。要知道，平日里，附近村子里的小孩就喜欢有事没事的过来我们这儿看枪，所以也就没有太过在意。现在想想哪有半夜出来玩的小孩。嘘” 顿了顿，思维一直挺跳跃的小胖站住脚，疑惑道：“排长，这么小的孩子，我怎么觉得受人指使的可能性会大一些。也许刚才那会儿就有人躲在暗处拍摄，如果小胖开枪了，那这视频的用处就大了。到时候可能会捣鼓个舆论战出来！” 朱一霸说道：“就咱们这偏僻小站，哪来这么高级的战术，最多也就是试探。不过女孩会交接调查，这事最后一定会有个结果。” 想起先前小胖对奖章的期待，朱一霸随口道：“其实，刚这事你要是把人家直接给毙了，肯定就是三等功。现在就有点悬了，顶天年底给你安排个嘉奖。” 如果将人击毙，出现了死人的情况，不是处分就是有功。特别像这种半夜持刀冲哨的行为，地点还是在国境线附近的边防站，属于敏感案件，于情于理领导都会拼命给战士请功，不然他们也要受处分。 而在特勤排奖章拿到手软的朱一霸，在这方面同样经验丰富，所以对于这类事情的后续处置，有种手到擒来的直觉。 小胖缩了缩脖颈：“她还那么小，这个三等功我宁愿不要。嗯，即使是一等功，我也不要！” 边上的黄毛同样嘟囔着“不敢”，或是“搞不来”。 “以前越战的事情都忘记了？女人小孩同样很危险。”朱一霸嘲笑他们胆子小，“从条令条例上来讲，你们作为哨兵，是有果断处置权的，所以说” 小胖挠了挠鼻子，绝非故意的打断道：“排长，我觉得从个人的角度来讲，这真的是一个难以决定的坎儿。” 黄毛作势点头，不过点到一半的时候猛地反应过来，焦急道：“排座，我还是觉得你有道理。其实，只要这人年纪大一点，或者刀大一点，咱们也就不纠结了。” 朱一霸先是苦笑黄毛的刻意奉承，随即一愣。 有这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口中的“杀人”怎么来得如此简单和轻松，难道是常年搏杀的特勤经历，才让自己的对于生命态度，显得比别人就要漠视一些吗？ 有那么一瞬间，朱一霸突然觉得小胖和黄毛的讲法是对的，毕竟这里已经是安全的国境线内，不再是危险丛生的国外混乱地点。 为了安抚两人，朱一霸尝试学着教导员的说法，安慰道：“嗯，这应该就是场误会，估计是村里的孩子做游戏之类的。小孩子么，就是给他们拿上十把刀都不是问题。” 小胖和黄毛一听，紧绷的情绪马上放松下来。 将两人送回宿舍，朱一霸重新回到值班室，透过窗户远远望着关押女孩的笼房，听着若有若无传来的几声哀嚎，他突然有些懊悔自己先前下手太重。 第714章 番外：朱一霸的过往（十） 在部队，主官不同，气氛也会不同。 有的主官随和，没有官架子，怎么有效率怎么来。毕竟独立在外的边防站，地理位置偏僻，环境又挺艰苦，日常还会有不少的指标和任务要完成，所以主官在细节上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会搞太多条条框框来限制大家。 有的主官喜欢树规矩，讲排场，处处与上面那位相反。 不过归根结底，战士也不是太在乎这些，主官怎么讲那就怎么做。 但是有一条潜规则横在那里，统统适用：你要让人服你，那就得有真本事。 朱一霸歪打正着，虽然前边走了点弯路，不过在被参谋长意外点破特勤排出身后，他索性放开手脚，在接下来的训练里再无保留。 同样得益于特勤排过往战无不胜的威名、高深莫测的神秘，以及用于第一的比武成绩，所以由此背书的朱一霸算是彻底站稳了脚跟。 站长之下，再无人质疑。 “朱一霸。”站长王海注视着朱一霸，点名道。 “到！”朱一霸咵的上前一步，啪的一下敬礼，目视前方，腰杆儿挺得笔直。 “接到线人信息，有人在x处进行毐品交易，大宗的。嗯，是上回你放掉的那批人，这次参谋长特令仍由我们查办，经过我和张副商量，决定还是由你来带队执行任务。” 顿了顿，严肃交待任务的王海突然咧嘴一笑，说道：“时间在今晚凌晨左右，天这么黑，狙击枪应该打不着。” 这句话的意思很清楚：上次朱一霸因为对面山里藏着狙击手，为安全起见，他放弃了逮捕任务。这次时间是在晚上，就是火箭筒都打不准，所以也就没有理由了，也不准再有理由了。 “保证完成任务！”朱一霸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言简意赅。 散会后，为了避免再出现上次的情况，在队伍出发前，朱一霸专门找来班长谈了会儿心，试着从思想工作上入手，给对方先提个醒。 结果两个大男人相对无言，抽了会儿烟，反倒是班长开始抱怨起来，说是这么多年在边疆熬着，日子就这么重复着，虽然打掉了不少的毐品和枪支，可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每天每个月还是有那么多的毐品和枪支冒出来，感觉并没有什么用处。 这方面，原先在特勤排，老是跑到山外执行任务的朱一霸却是经验丰富，回答山那头的老百姓很穷，当地没有什么经济来源，除了种植这类违禁品换口饭吃也没其他生存的手段。 接着朱一霸表情自然，笑着讲述自己跟着特勤排长出任务的事情，都是子弹在头上飞来飞去、炸药在耳旁震天响的场景，可落在他的嘴里却像是吃饭喝水一般常见的情形。 说是每敲掉一个窝点，没过几个星期，当地就会有几个新的冒出来。经过他们几年日夜不停的摸排打击、摸排打击，毐品和枪械依旧泛滥，似乎他们的工作都白费了。 当时朱一霸也和现在的班长一样茫然。 不过那时的特勤排排长如此解释：正是由于他们守卫边疆、震慑边疆的存在，那些人才会收敛着不会将东西肆无忌惮的往华国输送。 班长能听得出来特勤排每次任务的艰辛和危险，慢慢坐直起来聆听着，这是老兵对真正上过战场的战士的尊重。 说到最后，朱一霸点了一句。 “不夸张的说，我们只要打掉哪怕一小包的毐品，一支枪械，我们华国内的老百姓就能少死一个人。这个老百姓很可能是我的父亲、我的母亲，乃至你的心上人。” 班长默然。 深夜，小道两旁。 朱一霸再次带队埋伏在国境线两旁。 这次他先安慰班长几句，说是大晚上的，对方即使有狙击手也打不准，到时候一个冲锋将交易双方拿下，然后驾驶车辆离开。 班长点点头，诚恳道：“嗯，听排长的。” 朱一霸拍了拍这位年过三十的中年人的肩膀，示意他去原定计划的位置警戒，接着回过头来盯着下边。 几秒后，朱一霸意识到班长并没有离开，回头一看，对方依旧站在边上，一声不吭的望着他。 朱一霸笑了笑：“怎么，还有事吗？” 班长点点头，问道：“排长，你在特勤排的时候杀过人吗？” 这是废话，更不应该在这时候提问。 如今在执行任务，一切涉及个人的疑惑都该留在事后。 如果在特勤排，班长这直愣愣的发问就是犯错，还是大错。处罚还是轻点了，指不定第二天就得离开特勤排。 朱一霸转过头来，依着他在特勤排的习惯刚准备将人骂回去时，忽然想起前几天站长王海找他聊天的场景。 班长、小胖、黄毛他们不是天天搏命，身经百战的特勤。 只是普普通通的，等着服役完就回家的边防站战士。 朱一霸压下情绪，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几张a4纸折叠起来的资料，抽出一张印有此次行动的目标对象的身份信息。 “许银云，42岁，云省人，毐贩，号称云省近几年来最大的毐品中间人，和山外g区等贩子有着极为紧密的联系。” “许小虎，21岁，云省人，许银云的马仔，身上背了不少人命，桂木、明昌等地多起命案与他有关。” “郑方和，” 班长一抬手，制止道：“排长，开作战会议的时候我都听着呢，都是些人渣。” 朱一霸停了嘴，将纸摊开平整，认认真真的从头看到尾，边看边说：“班长，也许你并不知道，其实你们很幸福。都是执行任务，但是你们除了知道目标是人渣外，还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因为什么样的罪行要被我们逮捕。” 顿了顿，重新看完资料的朱一霸将纸张郑重折好放回上衣口袋，拍了拍贴着胸口的衣袋，笑得很真诚：“我在特勤排的时候，不知道名字、不知道经历、不知道罪行，在简报里，目标只有一个毫无感情se彩的代号。123、456、789？a?b?c?d? “所以，我们在执行完任务之后，只能自我安慰，对方一定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贩毐的、走私枪支的、破坏安全的等等实际上，在我们的瞄准镜里，更多看到的是当地村民们在面对目标发自内心的敬重，以及家人对其的欢喜。” 说着，朱一霸嘴角不自觉多了几分僵硬的笑意。 班长愣住，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所谓的压力和烦恼与自己年轻的排长相比较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如果硬要用文绉绉的文字来形容的话，那就是无病呻吟。 “排长”站在这位比自己年轻许多的排长面前，班长竟觉得自己一下子有些慌神，眼睛都不敢看向对方。 朱一霸旋即收敛了一切表情，严肃道：“班长，我们首先是一个士兵。忠于自己的祖国，执行上级的命令是我们的天职。” “排长，我去了。”班长低下头，转身朝着既定位置跑去。 望着班长离去的背影，朱一霸暗叹一口气。 第715章 番外：朱一霸的过往（十一） 几小时后，两辆和上次一样的汽车再次驶入朱一霸的视线当中，在车灯照明下，两名司机从驾驶座走了下来，径直站在两车之间的空地上进行交易。 天色黑乎乎的，这次朱一霸再不犹豫，一声令下，全队冲锋。 “警察！不许动！” 几十年的经典逮人口号平地拔起，接着朱一霸拿出手枪朝天连开几枪，枪声在原本静谧的夜空中犹如炸雷一般响彻天地，先声夺人的架势被用到了极致。 胖子拿出硕大的高音喇叭，用他饱含着激扬和热情的气势，大声喊话：“下面的人给我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投降，是唯一的出路！” 也就半分钟的工夫，在马路上进行交易的两人直接被战士们摁头跪在地上。 “很好，现在马上把人带到”朱一霸长吁了一口气，刚准备喊话让战士们早点将犯罪嫌疑人带离现场，结果异象突显。 “吱呀”一声巨响，原本停在路边的、山外来的那辆黑色皮卡猛地一个一百八十度调头，后轮在泥地里拽的飞起，两秒后径直像弹弓一样射了出去。 不好！车上有人！ 晚上没办法设置狙击手，所以原本负责狙击的这个老6就跟了过来！ 先入为主的观念让朱一霸误以为这次的交易现场也只会出现两人，没有考量到第三者的存在，这时，察觉到失误的朱一霸下意识准备追击，就像当年在特勤排一般想也没想的冲向停在边上的另外那辆suv。 “班长，你带人回去！”吼了一嗓子，朱一霸站在车门边，砰的一下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班长一听，就知道这回他们的特勤排长为了避免再次陷入上回的责难当中，就没准备带其他人玩儿，准备孤身一人进行抓捕。 不得不说，这下子，不管是从任何角度，从任何的规制制度或者责任担当，都无法拦住朱一霸的行动。 不比新近调任过来的朱一霸，班长已经跟在站长王海身后当了近十年的兵，风格上也是与之相似。 无他，就是“求稳”两字。 可眼看着朱一霸冒着危险独身而去，班长又担心，担心这位年轻的排长万一出点什么差错就可惜了一位大好青年。 不过只是犹豫两秒，班长一挥手，带着小胖和黄毛跟着钻进车内。 “排长，事情都交代给班副了。我们走！”坐在副驾驶座的班长，拍了拍中央扶手，说得从容。 “排座，我们跟定你了！”黄毛吸了口鼻涕，又抬手擦了一手，说得坚定。 “呼！排长，正想跟你去山外见识见识呢。守了这么多年的关，连外头啥样子都不知道，回去要被笑话的。”小胖的体型再加上肩膀上扛着的95-1式自动步枪，在这辆suv的后排都显得拥挤。 朱一霸一愣，原本下意识想让他们规避危险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都是男人，没那么磨叽，随即一脚油门踩下，车子立马蹿了出去。 夜幕笼罩，月光如银，照亮了满地的山林。 一辆越野车发出低沉的轰鸣声，在小道上疾驰，两道车灯死死咬住前方一辆陈旧的皮卡车屁股上。 从高处俯瞰，可以明显的发现，处于前边位置的皮卡车正在小道上疯狂地颠簸。车头亦是不顾一切的往前冲闯着，试图摆脱后边越野车的追击，坐在里头的人清楚知道，被抓住，就是死。 “要消灭敌人，首先得学会保护自己。”班长两眼注视前方，一只手牢牢扶着门把手，一只手撑在身前，“每次给我们讲课时，站长开场第一句就是说这个。” “哎，刚入伍那半年天天被站长吓得哟，出任务的时候恨不得能多穿件防弹衣，找个头盔都想要能捂嘴的。”小胖记忆犹新，歪着个大脑袋似在回忆。 “站座说的都对！”还是黄毛看问题最是透彻，在他眼里，谁的官大谁说的就正确。 朱一霸被三位战友逗乐，不管怎么说，他们仨能跟着过来，就是对他最大的支持。 自从离开特勤排，他已经好久没经历过这种惊心动魄的追逐战，不得不承认，他手痒了。他很是享受当下这种猫抓老鼠的游戏。 朱一霸呵呵一笑：“大家系好安全带，那车估计吃不住力了。” 相较于他们所驾驶的硬派越野车，前面老旧的皮卡就像一位年近六十的老人，面临生死之际也许还能搏杀一次。 可一次是一次，两次是两次，时间一久，什么都吃不住。 驾驶车辆的朱一霸明显感到两车的距离在缓慢拉近，不出十分钟，一定能别上前方那车。 “排长，再过不远就是边境线了，还追吗？”班长提醒道。 作为华国现役的武装警察，即使名义上是警察，在他国仍然不具备执法权。特别是其本质就是军人，如果全副武装冒然闯入他国境内，不客气的说，几乎可以算作军事入侵，在国际上造成的后果将是极为严重的。 朱一霸冷冷一笑：“不碍事，马上就能追上。” “可万一过了界” “大半夜的，都在睡觉。呵呵，说错了，他们那边的人，是白天睡觉晚上回城里吃喝玩乐，没人管的。抓了人，我们马上就回来，不会有人知道的。” 排长住了口，只能寄希望于在国境线内将车给拦截下。 朱一霸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耐不住竟觉得有些兴奋和欣喜。这种感觉来得是这么突然，又如此熟悉，实在是边防站这种普通单位里，寂寞得太久了。 由于在特勤排时，有过不少次越境处置缉毐的行动。一则是经验丰富，这是优点，不过缺点也有，就是次数一多，又是屡屡成功，自然也就习以为常，不那么在乎，起码没有像那些普通边防武警那般对待越境的慎重。 当初刚编入战斗执勤序列，朱一霸就跟着老兵们溜到山外干成不少任务，环境影响下，这批人的骨子里对山内山外的忌讳就不太多。 第716章 番外：朱一霸的过往（十二） 周边都是茂密的森林，正在行驶的道路不是很宽敞，堪堪就够一辆汽车通行。 两车在颠簸的道路飞驰，烟尘四起。 前方皮卡突然一个转向，冲进了一片灌木丛中。 跟在后头的朱一霸没有丁点犹豫，直接跟着一打方向盘，快速跟进。 随即一大片枝叶树条打在车窗上，‘噼里啪啦’的将视线大部分给遮挡住。这时候的朱一霸再不管沿路糟糕透底的行驶环境，眼里死死盯着皮卡屁股后边的红色尾灯。 大约几分钟后，随着一阵闷响，汽车猛地一震，坐在里头的人要不是安全带系得牢固，都得拿头撞车顶。 唰的一下，suv冲出小树林，前方是一片不小的空地，而沿着空地中央横亘着一条由铁丝网延伸过去的长长的隔离带。 “那家伙不会要撞这铁丝网”坐在后排的小胖倒是眼尖，歪着个脑袋，通过两个前排座椅的中间间隙，饶有兴趣的望着前边已经有些喘不上气的老皮卡，笑着调侃。 铁丝网高约四五米，都是近几年为了防止国人偷渡去缅bei而专门设立的，隔个百来米就装着一个红外线探测器和配套的高清摄像头。 说是铁丝网，就这，还是按照早年说法延续下来的，简单来讲，就是大家在嘴上是讲习惯了，实则如今的铁丝网早就更新换代到n代了。 底下是高强度的钢筋隔离护栏，护栏两侧是回填土，宽度至少都有5米，站远了看过去都知道这玩意有多硬，就轻型坦克来了都得掂量掂量。 组成墙体的金属杆子同样极长，至少地下三米内是别想尝试通过挖地道钻过去了。上头缠绕着刀片刺丝滚笼，滚笼里边还加装了钢管。 除了这些硬件设施外，警方还在上面通了36v电压，一般人就是迷了路都不会撞到这上头，纯粹就是找死了。 “呵呵，还以为有多大本事，现在看他往哪里跑。”黄毛嘴上轻松，不过还是紧张的反手拉上枪栓，将手指头搁在扳机位置，做好了下车逮人的准备。 “呵呵，这傻小子，还不知道咱这墙得有多硬呢。”班长眯着眼睛，一脸轻松道。 大家想当然得认为这车得停下了。 “不对！”眼看着前方皮卡并没有减速的意思，朱一霸想到对方可能存了硬闯的心思，“这人一路开来算得上有模有样，一点没有慌乱，所以这地方应该有猫腻，也许被挖了洞。” “怎么可能！两边都架着热成像和高清摄像头！怎么可能被他们挖了洞！”班长一下坐正了身体，惊讶道。 “既然对方挑这儿来逃跑，我觉得肯定是有把握能过去的。”朱一霸眯着眼睛，像是捕猎的食肉动物，享受着狩猎的过程，一点都没有慌乱。 果如其料，皮卡在爬上平地后并没有减速，只是稍稍调转车头，朝一处黝黑的边境网直冲而去。 “那底下可是五米厚的混凝土啊，这就冲了?就凭坐在大铁皮车里想冲过去，找死吗？”常年在边境线巡逻的班长自然是知道隔离线的情况，这会儿有点难以置信。 这几人做的就是卖命的不法生意，既然敢开着汽车过来，就肯定有逃回去的后手。 别人都以为是撞墙，可真的一定就是吗？ 也许是钻洞呢。 不过你能钻，我就不能钻了？ 朱一霸冷哼一声，一脚踩下油门，suv鼓足马力，再次奔着前方皮卡的车屁股冲了过去。 “排长！”班长见着汽车提速，惊呼一声。 朱一霸牢牢把着方向盘，瞪大了眼睛盯着前边，沉声道：“做好战斗装备。” “战斗准备？不是防冲撞准备吗？”都到这时候了，小胖还不忘调侃，装模作样着在飞机上学会的防冲击姿势，将自个儿的大脑袋用双手抵在前座靠背上。 黄毛有样学样，倒是显得不紧张了。 几秒后，随着轰地一声巨响，前方皮卡率先冲破隔离带，后面跟着的suv倒是没什么大碍，沿着皮卡冲破的洞口跟着蹿了出去。 “妈的，都t是耗子，什么时候挖出这么个大洞来。”班长转过头来看着已经冲过的隔离带，骂骂咧咧道。 朱一霸的表情有些亢奋，殊不知攻守之势已然悄悄发生了变换。 与早年不同的是，当初的朱一霸是带着国家任务，并且身边配合着的是一整个专门应对特殊任务的特勤团队，他们有计划、有目的、有后勤的执行任务。 而不是像现在，跟在朱一霸身边的，只是三个对于山外存有惶恐不安的普通边防战士。 朱一霸兴奋极了，再次重重踩下油门。 不过事情并没有像他先前想得那么简单。 仅仅只是开了几里路，路边就出现了一座小村落。村落不大，外头看上去的规模也就几十户人家，凌乱的分布在小河边一块小平地上，都是吊脚楼，楼上住人，楼下养鸡。 对于贩毐分子，和电视剧上演的那种到处得罪人的大恶人并不一样。相反，他们在本地农村里，既有着很高的威望，同样也很受村民的爱戴。 原因很简单，贩毐分子能给钱。 所以说，只要对方能冲进村子里，朱一霸的行动便告失败。他再大胆，也不能在一个他国的村子里，公然逮捕犯罪嫌疑人。 所幸，在马上就要冲进村落的时候，皮卡车突然发出咔嚓一声悲鸣，一路上的横冲直闯让这台老爷车到了它的临界点，报废。 一名瘦高男子从车上跳了下来，不要命的往村里跑去。 朱一霸没有犹豫，踩下油门，suv轰鸣着朝那名男子冲了过去。 “排排排长，要要出事的”班长眼见着此时声响巨大，村里开始鸡鸣狗叫的，心里顿时升起了偷越国境的恐惧，探过身体双手把住方向盘，苦苦哀求道，“排长！不能再冲了！真的不能再冲了！” 吱呀！ suv猛地一个刹车，顿在现场。 朱一霸咬着牙踩死刹车，在车头大灯的照射下，眼看着那名男子的身影即将没入村落，心里还在犹豫是不是驾车直接把人给撞了，或者探出身体给他来一发狙击。 “排长，真的要走了！”班长双手抓在朱一霸的大臂上，指节微微发白，他内心的激动远比表现出来的更为强烈。 朱一霸犹豫了。 第717章 番外：朱一霸的过往（十三） “砰！” “砰！砰！” 几声ak-47特有的枪响划破寂静的夜晚，那男子胆大包天，在即将逃入村落之际，不知是示威，还是为了阻挡警察的追捕，竟然转身朝着suv开了数枪。 “妈的，敢开枪！” 这次，朱一霸马上下了决心，顺势从班长的脚边抽过qbz，下车后，打开保险，以跪姿向目标连射几枪。 他有信心，在这个距离把人给拿下。 果不其然，那名男子在枪声响起的同时，身体旋得一顿，然后剧烈的颤抖起来，缓缓软在地上。 一夜的追击总算有了结果，朱一霸难掩心中的振奋，示意业已下车的班长等人赶紧过去把那中枪的男子拖回车里。 事已至此，班长也是果断之人，再没有半句叨唠，带着小胖和黄毛飞一样的跑到村边上，将那人给扛了回来。 其实按照朱一霸当初特勤排在山外执行任务的标准来讲，只要确定目标的死亡后，根本再没必要再将尸体带回来。 不过冷静下来的朱一霸同样意识到了一点，他现在人已经不在特勤排了，所以必须要为这次无端跨越边境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边防站的武警是要办案的，讲求人证物证；不像特勤排搞人就行了，什么事情都是一份名单和地点。 抬回来的时候，那人已经半死不活。 朱一霸只是瞥了一眼就转过头，毕竟他杀的人也不算少，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所以也没想过急救。能不能活，就看对方自己的命数。 反倒是黄毛和小胖俩人看得起劲，反倒是跃跃欲试准备抢救一下，半点都没有恐惧这位眼看着马上就要咽气的家伙。 一问才知道，原来俩人的救援、扛尸经验极为丰富。 事情办妥，朱一霸坐在车内远远看着逐渐闹腾起来的村落，心里想着这趟远门还是有点危险了，如今到了边防站，不比特勤排，还是得收敛些。 车外的班长带着黄毛和小胖将中枪男子收拾好了丢进后备箱里，余光突然发现三四小孩，有男有女的站在车边上直愣愣的看着他仨。 班长挥挥手让孩子走开，正转身准备上车的时候，这几个孩子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手枪，啪啪几下接连击中了班长、小强和黄毛。 枪声一响，朱一霸冲出车厢只看到倒在地上呻吟的三人，四周无人，远眺过去，几名小孩的跑回村落的背影映入眼帘。 他是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看着村落炸开了窝，影影绰绰的很多村民朝这儿涌来，朱一霸只能抢着将仨人挨个塞进车里，疯一样的开回了边境线内。 端午节，是华族古老而传统的节日，流传两千年至今依旧盛行。 原本该是一个喜庆的日子，只是今天，全站都笼罩在悲伤当中。 黄毛重伤，现在还躺在医院icu里生死不知。 班长在最后一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看着站在周围的战友们说，这大好的河山哟，终究是看不完，笑呵呵坦荡的样子似乎看得挺开。 兴许是察觉到自己的不久于世，班长不顾他人阻拦，又折腾着爬起身来，就那么呆呆的望着窗外的远方。 站里的人都知道，这是班长在看他的家乡，一直到安静的合上眼睛。 小胖被拉到医院的时候，还能冲站在边上泪流满面的朱一霸开上几句玩笑，说班长那家伙就是想回家，然后找他的青梅竹马，格局太小啰。 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想着调侃班长。 “几十岁的人了，还像个小孩一样想家。”笑呵呵咧着嘴巴嘲讽班长的样子一如往常，不过小胖到最后，一样没撑下来，笑着笑着头就歪到了边上。 “阿妈阿妹”这是小胖最后留下的几个字，圆瞪的眼睛里满着留恋，许是想起了远在老家的母亲和妹妹。 “哪有孩子不想家的。”站长王海站在边上，言语哽咽。 朱一霸垂着头，走出医院。 晚上躺在宿舍的时候，他第一次感到害怕。 这种害怕并非来自于杀人，或者战友被杀时，对于死亡的恐惧和自身的悔恨。 只是每当执行任务的时候，看着一个个生命在他的手中终结，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此时，想起当初埋伏在山上的坟头时，四周都是蓝绿色的鬼火，朱一霸却再也无法像那时一般笑得坦然。 总觉得在黑暗中，隐藏着一张张血盆大口，只等他松懈的一瞬间，将他吞入口中，狠狠嚼碎。 当晚，朱一霸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有这么些年来被他杀死的目标过来寻他。 有爬着过来的，从天花板吊下来的，床底下钻出来的等等，朱一霸四处找枪，却怎么也找不到。 最后它们围了过来，冷冷的盯着朱一霸，阴森森的说接下来就轮到他了。 画面陡然一切，朱一霸回到了云省的山林里。他低头看着手里拿着的狙击枪，以及身上穿着的全套被去除了标识的作战服，既熟悉，又陌生。 后边时不时地传来敌人追逐的声响，声响很大，敌人的人数显然很多。 他只能疲于奔命，然后在不断地逃跑中迷了路，一下子从悬崖上掉了下来，又一下子摔在河里被湍急的河流冲走了。 在河里，他试着想抓住什么东西，可一时间又什么都抓不住，真以为抓住了东西，拉到身前一看竟是一颗颗窜连在一起的骷髅头，像是那些被他击毙的目标们。 骷髅头那没有肉的下巴咔咔作响，似在无声的嘲讽。 那夜，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朱一霸，怕了。 之后，站里把班长和小胖两人的遗物整理好交给上级带给过来的家属，并告知家属，两人是在训练时，因发生事故而牺牲的。 朱一霸没有出面，他一直自诩的百战百胜成了全支队的笑话。要不是将贩毐分子活捉回来，以及早些年在特勤攒下的功绩，此事一出，大概率要被提前退役。 这起事件的发生让他彻底沉寂下来。 班长年过三十，原本计划着再干两年等三期结束了，就能回家领上一份旱涝保收的工作过安生日子。 小胖前一刻还在美滋滋的规划着自己三等功的优秀事迹，结果转眼就死在了边疆的医院里，也不知道这魂魄会不会跟着骨灰回家。 只不过以上一切，都得建立在他俩还活着的基础上。 被枪击的三个人，就啥都不清不楚的黄毛活了下来，不过落下了严重的心理疾病。据说转岗到支队后勤都遏制不住的害怕，最后只能早早的退伍转业。 黄毛这小子别看年纪轻轻，天天在班里被其他人忽悠，没想到在老家已经有了老婆孩子，真正算起来，他才是众多大头兵里的赢家。 结果却落得如此下场，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后来直至朱一霸离开云省边防，两人都再没见过一面。 临走之前，朱一霸蹲在几人遭袭的路边，手里握着一张从内地寄过来的给班长的信件。一个很漂亮的信封，信封上娟秀的字体，一看就是女人的笔迹，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这是一封给班长的信件。现如今通讯发达，不管是电话还是微信，都能做到即传即达。这么个情况下，还能保留着寄信的习惯，想必那女人一定是心思细腻的人。 原本这信应该连同班长的遗物一同交还给他的父母，可父母刚捧着骨灰回了老家，这信就送过来，前后脚的工夫就错了开来。 特殊时期，在站里的信件都要先经过教导员的检查，没问题了才会发到下面的排长。 如此，已经开封的信件就到了排长朱一霸的手里。 鬼使神差的，他打开了信封。 上面说，她在收到班长马上就要在当地转业为边防警察，能有一份稳定工作的信件后，想了很久，终究回绝了家里给订的这门亲事。劝服传统的父母同意了他俩的婚事，现在老家乖乖等着班长回来，风风光光地把她给娶了，然后她会跟着班长过来。 等了这么多年，她终于看到了希望。 结果，希望变成了绝望。 捏着手里的信，朱一霸心如刀割，前几晚和班长两人在巡逻路上聊天的场景就好像发生在昨天。 如果他还活着，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一定会跳起来狂呼，觉得自己是全世界里最幸福的人了。 如果他还活着，正痴痴望着这头的，遥远家乡的那位姑娘，一定也是满心欢喜的等着她的心上人飞奔着过来拥抱住她。 朱一霸含着泪把信烧给班长。 小胖这么壮乎乎的一个人，平时和战友们吹牛打屁脸厚得一b，没想到那夜在朱一霸的忽悠下，佩戴勋章给家妹拍照时，只挑了一个常见的三等功。 说是这玩意实在，他在部队里训练刻苦一些，表现突出一些，在退役前一定能拿到手。到时候，光明正大的佩戴着奖章回老家，给村里人瞧瞧，也算是把腰杆给挺直了。 小胖信誓旦旦的样子犹在眼前。 朱一霸从上衣口袋掏出一枚《忠诚卫士》奖章，一点都不带犹豫的烧了。烧不尽，挖开一个小坑给埋上了。 将泥土踩实了，又不满意。 朱一霸重新回到站里，带着一盒子的勋章来到故地，又挖了个坑，统统倒了进去，点了把火全给烧了。 最后，他才反应过来，小胖是在山内医院闭的眼睛。 “小胖、班长，我想带你们回家。” 铁打的汉子终究忍不住，泪如雨下。 第718章 番外：朱一霸的过往（完） 边防站，训练艹场。 一队沉默的武警整齐排列。 阳光照在他们坚硬的面容上，余下的只有哀伤。 站长王海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他高大威猛的身躯，在以往一直是给人一种无坚不摧的感觉，面颊上两侧豆大的疤痕更是印证了他曾经英勇顽强的斗争经历。 他的声音洪亮有力，带领着全体武警喊话，响彻操场。 “我们是华国武警！” “战无不胜是我们的责任！” “关键时候，我们将会用一切献出自己的生命！” 整个艹场上弥漫着一股庄严肃穆之气，每个人都沉浸在对战友的回忆中，他们的存在将永远铭刻在众人的心里。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他们不仅是一支为国家和人民守护边疆的军人队伍，更是日日夜夜生活、工作的一家人，向上天宣告着对牺牲家人的缅怀。 那是和他们一起喜怒哀乐的同袍、那是和他们一起吃饭睡觉的兄弟、那是和他们一起训练执勤的战友。 天天在一起，日日在一起，熟悉的面容和习惯的嗓音早已镌刻在每个人的记忆里，可就这么突然的，没了。 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有那么极短、极短的一瞬间，他们甚至在想，要是他们不是身穿军装、保家卫国的武警就好了。 这是逃避，却也是责任。 “脱帽，默哀！” 唰的一下，队伍整整齐齐取下头戴的大檐帽置于左小臂，战士们微微低头，静静注视着地面。 英烈为家国舍生忘死，逝世同胞亦盼山河无恙。 致敬烈士，缅怀同胞，愿逝者安息。 愿逝者，回家。 “烈士？你觉得自个儿是天皇老子吗？还做着这美梦？” 王海冷冷一笑，手指头点着站在他面前，两眼无神的朱一霸，嘲讽道：“要不是你老子护着，早让你滚犊子了！” “跟你说了多少遍！” “跟你说了多少遍！” “安全第一！” “安全第一！” “就是头猪，也知道了！” “你t连猪都不如！连猪都不如！” 愤怒至极的站长歇斯底里的怒骂，顺手抓起一叠办公桌上的文件砸了过来，纸页撞在朱一霸的身上哗啦啦作响，然后无力的散落在地上。 站长站起身来，怒喝道：“滚！滚出老子的办公室！” 朱一霸低着脑袋，身形僵硬的转身走出办公室。 人走后不久，一名肩上披着两杆一星的警官推门而入，皱着眉头，说道：“王站，政委那边不同意，说这次确实没办法按烈士往上报，毕竟他们跨越了国境。这种事情，没挨上处分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要不是看在人已经牺牲了，可能连后续的抚恤” 王海长叹一声，摔坐在椅子上：“教导员，我知道了。” 很多时候，军人就是为了完成任务，而不问牺牲与否。 教导员见王海伤心，劝道：“王站，我们这结果已经算好的了。朱一霸还知道把人都给拉回来，运气好的是那贩毐分子因为伤重失忆，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驾车逃回xx的记忆，不然这事怎么收场都不知道。” “干！这人渣怎么没死！”王海狠狠拍了一掌在桌上，顿了顿，缓缓问道，“查到这伙人的老板是谁了吗？” “山内的还没查到。被我们活捉的这个人外号‘佐罗松’，真实姓名还在查，他的老板是缅bei民武那边的人，外边的人都叫他昂索令将军，嗯，还开了几家规模不小的诈骗园区，在缅bei也算挺有实力的” 王海抬头，视线越过教导员的肩膀，看向他背后墙壁上的光荣榜，此时除了原先就有的那张黑白照片，下面一排又多了两张。 教导员停下了关于涉案人员的介绍，顺着王海的视线看向那几张牺牲人员的照片，随即想起事件的幸存者，问道：“这次改制，朱一霸会留下吗？” “支队里什么意见？” “眼下他已经拿不了枪，政委的意思是安排他进支队做后勤。” “后勤也挺不错。”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支队里的其他人都说他会当逃兵。” 王海沉吟片刻，说道：“我们当兵，说的好听是保家卫国。本质上学习的，都是怎么杀人，怎么破坏东西。战斗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并不是像宣传片上那么五彩斑斓的荣耀的事情，它，其实，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它的残忍并不仅仅在于物质层面的破坏，有时候，连人的精神都能一并摧毁。 “朱一霸以后会当逃兵也好，不会当逃兵也好，都无法掩盖他在过往几年为国家做出的牺牲和奉献。我个人，尊重他的任何选择。嗯，任何选择。” 这时，阳光透过窗户忽的撒进昏黄昏黄的光照，映照在书柜上摆着的那一排黑白照片，让人落寞。 王海起身走到窗边，凝视着屋外头的渐渐西落的夕阳，抿紧了嘴唇，再没有作声。 朱一霸跌跌撞撞的回到寝室，坐在门边属于他的那张床，失魂落魄。 当时要是听班长的话，不逞一时好勇追到山外就好了。 当时要是听班长的话，没有开枪就好了。 当时要是 最终，是他间接杀死了他们。 朱一霸不敢抬头，也不敢转头。 因为边上就是班长的床铺，每日的起早睡晚，班长总是笑着脸第一个和他招呼。 再远一点就是小胖的大床，天天都是皱着床单和歪的被子，一直被批评却永远笑嘻嘻的没个正型。 呵，还说想要拿三等功，做梦去。 最里头的是黄毛的位子，新兵嘛，按照规矩就得挨着墙壁，挨着脸盆架睡。不过那小子却是半点都不在意，每次见面还屡教不改的喊着“班座”、“排座”。 也不嫌尴尬，这“排座位”的外号听说都传到支队上去了。 有那么一瞬间，朱一霸忽然觉得死去的那两人又活了过来，随着熄灯的口哨响起，他们亦会匆匆忙忙的从外头涌进寝室。 有说有笑的相继喊着排长，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朱一霸哆嗦着嘴唇，终究还是控制不住眼眶里的热泪：“我我只是想让事情，回到原本该有的那个样子我们当兵的，不就应该抓匪吗” 慢慢的，一股强烈的怒火从朱一霸的身上散发出来。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两眼通红，像是一座亟待爆发的火山。 “那人渣，为什么没死！” “为为什么要救他！” “佐罗松佐罗松！” “我要你死！” “死！！” （番外，完） 第719章 陈川的三等功 傍晚，夕阳正好。 一名敞开上衣警服的男子躺在保安室二楼办公室的沙发上，双脚架在茶几上，脚尖不住地晃动，惬意的看着手里新拿的勋章，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了。 “老朱，怎么样，三等功耶！”音调上扬，显然说话的人是颇为得意的。 朱一霸没接腔，在这小小的办公室转了几圈，点评道：“陈川，听说这是大队专门为你搭建的阁楼，目的就是为了将你和其他正常民警隔开，防止影响到” “正常”二字被故意加了重音。 “放屁！李达就是嫉妒！”陈川是一点都没承人家这位大队长的情，要知道，就连这位大队一把手都没有专用停车位的待遇，特别是这停车位还就在陈川的办公室边上。 上、下班可是极为的方便。 朱一霸趴在窗户框上，低头望向楼下停着的保时捷帕娜美拉，故作醒悟道：“办公室独立的，连停车位都是专有的。要不是这俩地方就挨着单位大门，方便你上下班，哦哦，换个方式理解的话，是不是让你就不要去大队的主办公楼了？” 说着，朱一霸转过身体面向陈川，似笑非笑道：“要说不是有点原因在里头，我是不相信的。陈川，你就这么惹人讨厌么？” 陈川晃荡了几下手里的勋章，得意道：“惹人讨厌？你见过惹人讨厌的家伙能立功受奖？这可是三等功！嘿，老朱，你见过勋章吗？要不要过来摸几下？” 朱一霸噗嗤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太过激烈，连唾沫也喷射出来，好巧不巧的飞溅到陈川手里的勋章上。 “笑个屁！这会你求我都不让你碰了！”陈川皱着眉头怪罪，手上动作极快的拈起制服下摆，小心擦拭勋章，看得出来，应该是挺宝贝的。 换做平时，像陈川外表所展现的不在乎业务，对待工作爱答不理的样子，仿佛来上班就是天底下最难受的事情。可偏偏这种人，一旦得到领导和单位的肯定，其情绪往往也是最高涨的。 朱一霸凑了过来，乐呵道：“在我们边防那边流传着一个说法，说是除了比武以外，那些军事素质好的，有着真本事的人反倒立不了功。” 这说法引起了陈川的好奇心，问道：“为什么?” 朱一霸比划着：“举个例子。我们一群人接到命令前往某地执行任务，对面是一伙不怕死的歹徒，手里揣着个砖头、菜刀或者棍子就敢冲过来袭警。这时候，训练有素的战士们各自施展出了真功夫。 “有的人空手夺白刃，接着一个飞踹就让对方跪在地上半天起不来；有的人双手反握步枪，砸得比对面的棍子还狠，以一敌三都不落下风；有的人眼睛亮，绕过去把枪口直接顶在人家老大的脑门上，一下就结束了战斗。” 顿了顿，朱一霸神秘道：“你猜，这三个人谁会立功？” 陈川皱起眉头想了半天：“都都有？” “哈哈！”朱一霸乐得捂住肚子，揭晓了谜底，“这仨谁都没有立功。你知道谁立功了不？一个刚下车的小伙子，被砖头砸中脑门，从行动开始一直晕到了结束，这家伙拿了个三等功。” “啥？” “别急，还有位。”朱一霸不客气的从办公桌上拿过陈川的黄皮烟，撕掉透明膜纸，叼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继续道，“还有个虚胖的家伙，平日里训练不大认真，这会儿想学先前那位空手夺白刃的帅气动作，结果一个照面就被人用菜刀砍了两刀。 “一刀在大臂上，除了卖相差点其他还好，不过另一刀砍在大腿上，那血哗啦啦的流。胖子当场就被吓懵了，接下来的时间就剩下哀嚎惨叫了。嗯，这家伙年底评功评奖，直接拿了二等功。” 陈川咂舌，迟疑道：“他们没什么功劳？感觉好像还给咱们丢脸了” 朱一霸砸巴着嘴，笑道：“怎么，你还看不起他们？告诉你，师出有名，这俩小伙子就是那‘名’，很重要而且还活着，人证！只要后续文章做得好，宣传到位，都是人人学习的榜样。” 陈川略一沉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举了一个相同的例子：“像这次清月桥反x行动，你们擒敌冲锋在前，因为个人防护齐全没有受伤，所以没立功。像我虽然是在外围，干活少也没风险，但是走路崴脚被拉去医院算是受了工伤，所以才有了这次的三等功？” 朱一霸笑眯眯的拍着陈川的肩膀：“看来你是真懂了。” “去你的！”陈川气急败坏的又踹过去一脚。 本质上来讲，其实受伤了给评功也是传导一种“出了事故有单位给你们兜着，你们只管放心冲锋”的理念，主要起着给当事人降低心理负担和消除顾虑的作用，毕竟工作在一线的警察是什么情况都能碰到的。 两人打闹一会儿，陈川正色道：“这挨了一刀多多少少以后都会留后遗症，忒不值了？换我，我就不会上了，耍帅也得有个限度，也得看场合，是不？” 朱一霸双手抱胸，打趣道：“肯定值啊，那小子平时训练不努力，最后还能靠挨一刀拿上二等功，二等功耶，退伍复员摇身就能变成公务员。长痛不如短痛，就是这么个理儿。话说，陈川，你这跤摔得还是太轻，要是能断几根骨头，兴许现在得称呼你陈队了。” “滚！” 三句不离嘲弄，陈川是真火了，跳将起来就准备武力压制，结果三下五除二反被朱一霸一顿胖揍，最后右手被反别到背后，要说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口头讨饶几句，待得朱一霸放手，陈川跳起来就是一个爆栗，然后转身就逃，顺着阁楼的楼梯飞一样跑走，嘴上依旧骂个不停，活脱脱一个乳臭未乾的大男孩。 朱一霸摇摇头，抬起头来，通过窗户看向不远处的办公楼，想着那个什么事情都喜欢往自己身上揽的家伙要是跟陈川一个德性，啊，不，只要一半，哪怕三分之一，那该是一件多好的事情。 有那么一瞬间，朱一霸突然想起那个挨了一刀，就知道瞎嚎叫的胖子，以及刚下车就被砖头砸晕的黄毛。 想笑，又笑不出来。 想哭，又无从落泪。 这一刻，他蓦然有些体会到了陈书的悲伤，窗户好像起了点雾。 “想什么呢？走，下班了，喝酒去！” 原本以为跑远的陈川不知什么时候又绕了回来，叼着根烟，满不在乎的搭在朱一霸的肩膀上。 两人都没说话，安静的看向对面的主办公楼，那亮了几宿都没关上的办公室的灯光。 第720章 酒吧 晚上，某酒。 人声鼎沸，荷尔蒙在空中肆意奔放，五光十色的射灯在人们的头顶乱舞。欢呼声、尖叫声、呐喊声与全场满满的酒意混杂在一起，让人迷醉。 dj台上，一名穿着黑色紧身皮衣皮裤的女孩，随着音乐摇曳起伏，即使看不清面容，可凹凸有致的性感身材以及火热妖娆的舞蹈亦是充满了挑逗，让台下舞池里的年轻男人们彻夜为之疯狂。 陈川坐在靠窗的一张小台上，手上端着一杯鸡尾酒，不时的抿上一口，然后跟着音乐的节奏微微摇摆脑袋。 坐在他对面的朱一霸则是一脸便秘的感觉，嫌弃道：“这地方就不应是我们该来的地方。你啊，什么时候能改掉这好色的毛病。” “我好色吗？no、no、no。只是眼下花儿开的正艳，我不去欣赏，倒显得我不解风情了。”陈川伸出一根食指，温柔的托在边上女孩的圆润下巴上，轻轻碰触着，“工作后适度的放松一下也是应该的。人呐，老是这么正经憋着，得憋出病来。就像那位。” 朱一霸默然，端起面前的酒杯举到眼前，盯着里头微微荡漾的鲜红色，像是人身上流下来的血。 “帅哥，开心点嘛。来，我先敬一杯。”坐在朱一霸边上的一名棕发女子，端起酒杯，却只是抿了一小口，不过喉咙未动，也不知道最后有没有喝下去。 陈川眯着眼睛看那女子把满满的酒杯放下，嘲讽道：“怎么，看不起我这位兄弟？这水位，起码得明显下降啊。” 棕发女子浅笑：“哎哟，我的陈公子，今天人家来亲戚了，能喝酒已经是给了你天大面子啦。” 另一名穿着紧身皮衣的女子，红唇微启，看起来甚是诱人：“对呀，陈公子。大晚上的，你临时电话打过来，我们可是推了赵老大的红包局过来的呢。你可得好好补偿下我们啦~” 陈川斜了眼独自在旁抽烟，搞得自己很清高的朱一霸，心想要不是看你小子在反x行动后魂不守舍的样子，鬼才有这个闲心闲工夫搭理你的心理健康哦。 哎，作孽呢，我这真是自找不痛快 陈川起身走到店外路边停着的车后备箱里，取了两台最新款的苹果手机，在场的两位姑娘一人一个。 那效果，就如同在噼刺噼刺冒烟的煤气罐前点了根烟，燃爆了。原本有气无力的俩小姑娘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激励之下，那就不把陪酒当工作了，全当成毕生的事业了。 自此，对于这两位姑娘来讲，除了当下的朱公子外，再没有哥我今天不方便和隔壁赵总的红包局等什么事情了。 朱一霸被两位夜场老手逗弄的憋屈，几个回合下来，脸上虽然还是挂着不大好看的嫌弃表情，不过再没有早前的忧伤。 陈川对于自己的手腕还是比较满意的。 对于世上大多数消沉的男人，酒精和女人就是最好的疗伤药。 除了那个家伙陈川少见的皱起了他那双风流倜傥的眉毛，显得有些忧伤。 趁着俩小姑娘结伴去厕所的空隙，朱一霸快速挪到陈川边上，问道：“这俩姑娘不会是陪侍人员？咱们招她们陪酒不大好？” 陈川抖了抖烟头，轻笑道：“这里是酒，是年轻人宣泄荷尔蒙的地方。我们有规定不能来酒吗？再说了，她们怎么可能是陪侍人员，难道说她们找你要小费了？” “你不是给了俩手机么”朱一霸有些心虚，毕竟这俩姑娘刚才可全在为他服务。 “那是我兴致来了送朋友的礼物罢了。我前几天不还送了你和陈书一对兔子茅台，让你们拿给家里老头尝尝？难道说，你俩是我招来的陪酒？”陈川斜着眼睛反问道。 “哦哦，那就好。对了，那俩姑娘是不是单身？” “呵，这边嫌弃人家是陪侍，又问起她们是不是单身？你记住了，永远不要问一个女人是否单身，如果她喜欢你，那她就是单身。” “你想多了。我只是在想万一喝多了，人家晚上总不会和我睡觉？她们不会动了真情？”朱一霸稍稍做出一个抱胸的动作，好似被占便宜的人是他。 陈川差点被他气哭了：“你真是山沟里待太久，脑子都锈成屎了！女人嘛，给你睡都不一定比给你花钱更爱你！” “啥？”朱一霸满脸问号。 “你试试让她们俩请你喝一杯。也不用香槟、黑桃的，嗯，就让她们点瓶野格算了。”陈川悠悠道。 朱一霸这是听明白了，敢情如今这社会，怎么判断一个女人是否动了真情，其主要标准就是她是否愿意给你花钱。 虽然对男女之事看得比较淡，毕竟朱一霸从小在大院长大，军校毕业后就进了男人堆，对这方面的事情确实经验浅薄，所以想当然的以为陈川勾搭女人都是用钱开路，想必能被开路的这些女人，也算不得好女人、正经女人。 “陈川，和这种这种女人喝酒，其实也没什么意思。”朱一霸一如往常的鄙视道。 “老朱，你这是看不起人家了？觉得她俩是坏女人？”陈川露出轻蔑的神情，笑对方看不透，“没事的，兄弟。你现在还小，知道。等你长大了之后，你会发现，其实每个女孩子都是好女孩，知道吗？” “呵呵。” 陈川很认真的说道：“每个女孩子都是好女孩，她们不会介意你开什么颜色的保时捷帕娜美拉。” “” 陈川以一种长辈的姿态拍了拍朱一霸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呀，先结束数量问题的，再去考虑质量问题。这个先后次序可不能搞乱。” “滚！” 朱一霸扬起手来就准备一巴掌呼过去，陈川笑嘻嘻的躲了躲。 “说真的，陈川，毕竟同事刚牺牺牲。我们就来这种地方喝酒，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朱一霸愧疚道。 “这叫买醉。你知道自己心里难受，难道我心里，其他人的心里就不难受了吗？我们需要发泄，需要一个地方宣泄我们心里的悲伤和愤怒。”陈川语气平静，没有先前调侃的作态。 在一闪一闪的光射下，陈川的脸庞隐在黑暗里，让朱一霸一下子看不清这位一直以吊儿郎当示人的公子哥的真正面容。 “不管怎么样，我敬你一杯。”朱一霸端起酒杯一口闷，他能感受到来自陈川的好意，但却不好意思直接表达感谢，甚至敬酒的时候都不敢注视对方的眼神，生怕那份感激会泄露出去。 陈川有些惆怅，心里想着要是那位死板的家伙也能这么容易得到心灵的疗伤，那该有多好啊。 不过，亲手割掉一个活人的喉咙，即使是为了战友的复仇，即使对方罪有应得，想必事后也是不大舒服的。 陈川举杯，和朱一霸小小的碰了下。 叮铃铃。 叮铃铃，叮铃铃。 虽然酒嘈杂，不过从陈川身上响起的手机铃声挺清晰地传到了朱一霸的耳朵里。 “搞什么嘛，休息也不让人安心。” 陈川嘟囔着接起电话。 “喂？什么！” 第721章 配合治安行动 陈川跑到距离酒稍远一点的安静巷子口，重新接起电话。 “嗯嗯” “兄dei，我今天休息！” “备勤？你记错了，你再看看排班表。” “真的是我？额，好，你就当我未假外出算了。”说着，陈川捂住手机上的麦克风，朝着朱一霸吐了吐舌头，小声道，“我是市局下派的，他们管不着，你往后可别学我。” 说完，他又一本正经的接起电话。 “什么？配合治安大队扫场子？” “臭小子，还是你懂我，平日里没白疼你。” “好的，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在基层，特警除了日常训练和训练之外，就是配合分局下属派出所或者业务大队进行大规模行动时，提供必要的警力支援。 通俗一点来讲，就是出个力气。主要工作就是前期的抓捕控制和后期的人员看守，后续办案还是归由其他单位执行。 站在边上的朱一霸全程听完，面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陈川，你今天备勤还敢出去喝酒？” 陈川吐槽：“忘了呗。” “行了，那你去忙，我先回家。”原本就对酒不大感冒的朱一霸正好借机离开。 “朱兄~”陈川厚着脸皮黏了上来，故意捏着嗓门道，“你就舍得让兄弟我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么？难道你还想再失去一个战友吗？” “陈川！干嘛啊！你在放什么狗屁！”朱一霸像是被触碰了逆鳞，暴跳如雷的喊叫出来。 陈川一下子有些被吓住了，前头还挺亲热的一个人，怎么一下子就变了个大样，是战后应急创伤？ 挠了挠头皮，他晒笑道：“知道了” 朱一霸心知自己适才有些激动过头了，虽然依旧铁青着脸，不过开始缓和气氛：“我骂人不对。不过以后别开这种玩笑，不吉利，我也不大喜欢。” 陈川属于顺杆子爬树的性格，一旦见对方软下来，立马就习惯性的欺上去，油嘴滑舌的样子浑然不像刚刚被人给骂惨了的样子。 “人都给你骂了，还能怎么样？跟着我走一趟呗。我跟你说哦，这种大型的活动现场特别好玩，特别是扫黄的这种。到了地头，大家扑上去就像抓小鸡一般，乱糟糟的上百号人堆在一起真就鸡飞狗跳似的。 “怎么说呢，就像那些坏家伙们知道警察过来抓人，有的人就想上天，有的人还想入地，有的思想简单一些就知道跑路。然后我们冲进去，得把他们都抓回来，这场面乱糟糟的，还不得上窜下跳的？嘿嘿，特好玩~！ “我们特警又不用办案，过去就是看戏！” 朱一霸想到这个被陈川描述的极具画面感的场景，不觉就笑了。 他忽然发现，自己其实有点喜欢陈川这种乐天派的性格，不管什么时候，即使被人狠狠挨了骂，权当没事发生一样。 于是，朱一霸点点头就同意了。 适才大队值班室电话过来让他们去协助分局的治安大队扫场子，地点离他们喝酒的酒不远，已经喝过酒的两人就将车子留在路边，快步走起来，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 到了现场之后，门口站着俩警察，其中一个还牵着条威武雄壮的警犬，比正明特警大队的胖大灰可是精壮许多。 虽然陈川跟这俩人都不认识，不过还是自来熟的挥挥手，像是自己人，还是那种一副领导作派的样子，笑呵呵的就带着朱一霸往里走了进去。 经过长长的通道时，跟在后头的朱一霸奇怪道：“你认识门口那俩警察？” 穿着便服的陈川，头也不回的得意道：“不认识。” 朱一霸回头看了一眼：“咱俩都没穿警服呢，问都没问就放进来，这俩哥们倒是有点不负责了。” “咱们身子正，一看就是正派人士，还用的着问么”陈川一边回过头来跟朱一霸说着话，一边掀开走廊尽头的珠帘，抬脚往里走了两步，突然被一只大手给压在肩膀上。 随即，耳边突然响起了威严的声音：“警察！不许动！” 陈川转过头：“我” 另一只大手径直压在了陈川的脑袋上，力气很大，让猝不及防的陈川一下子没喘过气来。 摁头，老警察们最喜欢的抓捕动作之一。 接着，不容置疑的声音再次嘹亮响起：“给我抱头蹲下！” 被酒色掏了个半空的陈川一下被压在地上，艰难的半抬起头来：“大哥，自己人！” 狐疑的眼神在那人眼中闪过，他迟疑的嗅了嗅空气，接着又是大力将陈川压下，直至抵在地板上。 “满身酒气！还敢冒充警察！想死么！” 这会儿，陈川是半分都扭不过头来，生生挨了狗头铡一般的扣首，只能等着头上那人稍稍缓过几分手上的力气，才可以堪堪解释，不过这嘴唇贴着地板说话的感觉是真的一万个不舒服。 “大哥，我是我是市局” 头顶上的声音有些疑惑：“市局的警察？” 陈川忙不迭点头，不过在其他人看来，更像是在用脑袋使劲的摩擦地板：“对对，我是市局技侦的。” 头上的声音再次变得的果决：“干！抓的就是市局技侦的！给我蹲下！嘿嘿，这回栽了！” 被值班室通知过来帮忙的陈川满头问号，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还好，旁边出来一位早年和陈川打过配合的刑侦支队的兄弟，蹲下来端详半天：“咦，陈公子，你怎么” “对！对！对！我在局里的外号就是陈川陈公子！兄弟，还是你懂我！大家都是自己人。”先前有种秀才遇到兵的错觉的陈川，此时碰到熟人感动的差点要喊万岁了。 这位刚来的兄弟连忙推开那人，扶起陈川：“哎呀，我说陈公子你来这里干嘛呢？我们正办案呢。嗯？你喝酒了？来这里捣弄下半场？诶，你别吱声，哪里来的就从哪里偷溜出去。” 说着，他转头看向先前制服陈川的同事，示意道：“不是我们要抓的那人。” 陈川苦笑道：“兄弟，今个儿我不是来玩的。我真的是接到我们单位值班室的通知，过来帮忙加班的。” “啊，哦。我知道我知道，你快走你快走。门口这位是你朋友？走走走，你们一起走。”刑支的这位兄弟一边推着陈川往外走，一边朝站在边上的同事解释，“陈公子家底夯实，能买咱半个公安局，不会是案子里的人。现在下派去了特警大队，就那清水衙门更不会参与进去。你看他这反应，多快，在特警里就是练得好哇” 陈川苦着脸，指着帘子旁边的朱一霸道：“兄弟，这位也是我们特警的，我们真的是过来加班的。” “别，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呢。”刑支的兄弟嘴里说着相信，心里想着你这位全局闻名的公子哥要是主动加班，除非这太阳打从西边出来啰。 说罢，见陈川还是推不走，刑支的兄弟只得板起脸来，严肃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兄弟我不会跟你们单位领导打报告的。不过话说回来，你得听哥一句劝，现在管得严，这种地方你以后啊，还真不能来。知道了吗？” 陈川一跺脚，拿出手机：“你看，这是不是我们单位的电话？” 刑支的兄弟见对方拿出来手机，表情也不似作伪，这会儿倒是有点信了，独自一人走到边上小声打了个电话核实后，得知确实有两名特警大队的民警过来支援，方才一脸囧样的带着陈川和朱一霸走回场子里。 第722章 师弟，我叫陈川 一行人刚踏进装修的富丽堂皇的大厅，就瞅着几十号人或是双手抱头蹲在角落、或是趴在地上、或是一脸惊慌的站着，场面还是挺带感的。 边上站着十来位便服的、制服的警察。 “都给我趴好了！” “不准说话！不准动弹！” “双手都给我把脑袋抱死了！谁要是手松了，我手上的棍子可不介意给你们松松筋骨。” “蹲好了，不准动！” “手背过来！” “趴下！” 场子里基本上都是警察吼叫着督促嫌疑人接受管理的声音，显然这地方应该是刚被他们控制住。 如果不纠结当下的现状和话语里的内容的话，兴奋程度倒是跟我们平日里坐过山车差不多，当然了，表情也是一个模子。 场子里，一些桌椅都给横扫一空全给堆在了另一头的角落，将大厅给清出不小的空地，然后在空地上只给摆了一张桌子。 等人都给安顿好了，警察就会一边搜身一边核对人们的随身物品，将其一一清点好，当着众人的面放在证物袋里，再用胶条封好，交由所有人签字后统一装入麻袋里。 这些算是警察暂扣的物品，等案件处理的差不多了，会把不涉案的东西退给当事人或其指定的亲戚和朋友。 “陈公子，你看现在这里刚拿下，还比较乱，我就先忙去了，你们要是方便的话，可以去那屋帮下忙。里面都是电脑，刚好合你的专业。” 因为先前的尴尬，刑支的兄弟也不好意思分派任务给陈川，于是指了指边上一间挂着财务室的地方让他们去守着里头的电脑和账本，实则就是让他们有个休息的地方。 在他的心里，满身酒气的陈公子不是来支援的，一个弄不好指不定得给案子添上不少麻烦，不如给安置在办公室里休息，于情于理都是最好的选择，双方都能有个台阶下来。 陈川长呼了一口气，转瞬就恢复了精气神，朝朱一霸侧了侧头，挺着个腰杆儿大步走去。 两人进了财务室。 陈川就当自家一般，相当自来熟的将自己给丢到了沙发上，洋洋得意道：“你看，关键时刻还得是我，多个朋友多条路嘛。现在你知道我在市局是多受欢迎的存在了？特警那批人都是粗人，发掘不了我的优点。” 朱一霸心想什么狗屁理论，在旁边听了全程，敢情他在市局其他同事眼里真就一啥都不干的公子哥，怎么现在还有脸这么说话。 朱一霸忍不住扶额，想不通陈副大队长这么英明神武的人怎么就会和这种家伙天天混在一起，啊不，肯定是这家伙死皮赖脸的贴着对方。 这边朱一霸在心里吐槽陈川，实则他同样忘记了自己近段时间也是跟着陈川到处逛游着，在外人眼里，两人的关系可是相当得近。 物以类聚。 许是先前陈川在反x案件的英勇表现，让朱一霸在潜意识里认下了这个朋友。 经历过“近身被搏斗”的陈川感觉房间里有些热，脱掉身上的外套随手丢在茶几上，从沙发边上掏出俩瓶矿泉水，扔了一个给朱一霸，自个儿也旋开一个，咕噜噜就喝完了。 喝完一抹嘴巴，真诚的建议道：“喝点，能冲淡点咱们身上的酒味。” 朱一霸气不打一处来，声音响了起来：“我可是正儿八经的休息日，喝点酒怎么了？你管得着么？” 陈川笑嘻嘻道：“哎，我也不知道今晚有这么个行动么，所以就喝酒了。你看，我也不是故意的。” 这时，冲进来一个两折杠的年轻小警察，拎着把手枪，一脸严肃的对着陈川。 陈川一脸懵b，举着矿泉水的右手放也不是，抬也不是，然后俩人面面相觑了小半天。 在通道口经历过被误解而制服的陈川寻思着还是主动点，毕竟前面刚吹过的牛，这会儿怎么也不能落了面子。 挥挥手示意朱一霸不要动，原本瘫坐在沙发的陈川坐直身体，严肃道：“兄弟，我们是特警大队过来支援你们办案的。” 小警察尴尬的挠了挠头皮，将枪口放下，解释道：“师兄，不好意思了。我还以为你们是他们公司里的财务呢，刚在外面听到里面有人说话，所以就” 陈川见小警察年轻服了软，马上开始板着脸教训起来，有点反客为主的意思在里头：“又不是暴力案件，哪有在场子里端着把枪乱转的，万一走火了怎么办？你们领导平时都是怎么教你们的？瞎搞么，不是？” 小警察连连称是，一边低头往腰带上收枪，一边解释道：“师兄不好意思，前头开会的时候领导就提过，说这场子有警察背景的。然后几分钟前，我听门口的兄弟说有两个特警准备冲场子救人，我还以为你们是那俩家伙呢。” 咯噔一下，陈川心里突然涌起了不好的预感：“啊有说叫什么名字了没有？” 小警察抬头，皱着眉头回忆：“好像是叫陈川什么的，也是你们特警的。师兄，你认识不？” 朱一霸没忍住，笑出了猪叫声。 陈川这辈子距离上一次听到自己名字这么刺耳的时候，还是十几年前在上初中时，偷摸在网打游戏被同样来包夜的体育老师给碰到了。 不过后来回到学校，陈川还是一如既往的用吹牛来掩饰自己的遭遇，说是因为技术过硬，吸引体育老师一起玩排位赛，俩人在网里玩得不亦乐乎。 早上还一起吃了早餐，一起回的学校。 不过体育老师在回到学校以后，反手就去班主任那里举报。 当时陈川还挺恨体育老师的，觉得这新毕业来实习的家伙忒不地道，自己爽完了就出卖队友。 不过后来长大了，同样不地道多次的陈川又有点惺惺相惜，觉得这个体育老师还是很不错的。 在网的时候是队友，在学校的时候是老师。 于公于私，分得拎清。 这会儿，陈川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呵呵，那倒是挺牛ac的。” 小警察难得碰到愿意和他聊天的同行，兴致比较高：“对了，师兄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加个微信，我也有同学今年分配到你们特警大队呢。” “哦我叫陈川。” 第723章 得出去散散心 一瞬间，小警察原本乐呵呵的正准备从口袋里掏手机的动作，直接变成了按在腰带的手枪枪柄上，神情一下变得严肃。 陈川苦着脸解释：“我的师弟哟，我们真是过来支援的。” 支援谁就不知道了？ 小警察点点头，表示同意，不过缓缓从枪套里掏出手枪，依旧笔直朝向陈川。 陈川求救似的看向站在边上的朱一霸，对方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不过朱一霸眼尖，发现站在对面的小警察并没有把手枪的保险杠打开，所以也没什么危险，便也乐得看戏。 陈川摊开手，试着凑近乎道：“我们真的是过来支援的，不信，你打电话问问刑支的蔡队。对了，你们那边什么进度了，需要我们帮忙吗？” 真以为我是傻子？ 小警察瞥了眼被随便丢在茶几上的外套和喝空了的矿泉水瓶子，以及空气中若隐若现的酒气，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下。 刚在朱一霸面前吹完牛的陈川感觉有些拉不下脸，眼前的小警察又年轻，语气就变得有些冲：“你打个电话给蔡队啊！打个电话，懂吗，打个电话，ok？我说你们，到底怎么了？一个个神经兮兮的！” 小警察认真道：“师兄，我们行动前手机都被领导收走了，所以没办法打电话。” 陈川指了指对方挂在肩膀上的对讲机：“用对讲机啊。” 小警察双眼盯着陈川，没有解释。 “我去，服了你们！i服u!”陈川重新倒在沙发上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任由朱一霸在旁边嘲笑，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今天撞到这头铁的家伙上，等赶明儿回了大队一定得被朱一霸笑上一个月。 小警察站在门口，一边盯着陈川二人，一边稍稍后退几步，一只脚站在屋里边，另一只脚伸在屋外面，朝门外走廊喊道：“教导员！教导员！这里有两个可疑对象！自称是我们正明特警大队的！” 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回应，小警察缓缓从肩膀取下对讲机，呼叫支援，也不知道是真忙，还是真缺人，指挥员让小警察自己先看着。 反倒是陈川觉得对方把人都给喊来了有点丢份，像是被观赏的动物一般，于是决定自己出门找熟人蔡队好好解释一番。 结果刚一抬脚，就被小警察用枪给止住了，语气缓和，不过态度比较坚决，黑洞洞的枪口往财务室靠墙壁的沙发扬了扬。 “师兄，要不你先搁那沙发上休息会儿？” 于是，陈川、朱一霸和小警察就在这个小小的财务室大眼瞪小眼的瞅着待了整整俩三小时，期间也发生了一些有趣的对话。 比如因为前面在酒喝了不少酒，陈川提出想上厕所，不过由于小警察就一个人，没办法同时照看住陈川和朱一霸两人，于是就让陈川直接在窗户边往外头撒尿。 比如陈川试图通过添加微信的方式来拉近俩人彼此的关系，结果人家轻飘飘的一句手机没电了给堵回来，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在行动前被上头给收走了。 除了不给添加微信外，小警察还以通风报信为由，不准陈川和朱一霸使用手机，不过在小警察准备收走两人手机时，被陈川严词拒绝。 这已经是陈川作为市局大哥、警院师兄，所能坚持的最后的倔强了。 结果还是不错的，忙完手头工作的蔡队，突然想起来还有对讲机上的这一遭，连忙过来又一次像是去幼儿园领小孩一般将陈川、朱一霸两人给领了出来。 陈川即使脸皮厚如城墙，此时也再经不起折腾，只想着早点离去。 不过人既然过来支援了，总得实质性的干点什么事情，不然就凭现场这么多双眼睛和嘴巴，隔一个晚上回去，全局指不定会传出什么稀奇古怪的八卦来。 在陈川的坚持之下，蔡队给安排了最简单的押送的任务。 这时候，就足以见到陈川在基层待过的经验了。 专业的押送车肯定是没有的。 像这种人多车少的时候，一般看着不起眼的小角色，也不怕串供、翻供的，都是给塞进面包车里统一带回，这种危险因素只剩超载导致的刹车不紧的情况，肯定是不需要特警跟车的。 所以押送众多主犯之一的任务，就落在了陈川和朱一霸的头上。 一辆萨塔纳，刑侦支队的协警负责开车，陈川和朱一霸坐在后排两边，夹在中间的自然是被押送的主犯，这就是基层最标准的押送姿势了。 基层下派经验丰富的陈川当即挑了位瘦弱的排骨型小伙子，和朱一霸分左右将人用胳膊肘一架，再紧上那么几分力气，微微放下一点车窗缝，就等着早点逃脱对于陈川来讲不啻于“阿鼻地狱”的地方了。 “陈公子，招待不周，下次再来玩哈~”站在车边的蔡队要笑不笑的挥手告别，这神情，像极了老鸨或龟公。 还别说，过来支援的特警连着两次被刑警和派出所民警控制住，稀里糊涂的在财务室待了俩小时，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挺爆炸的酒后谈资。 再联系上相关参与人员是市局有名的陈公子，这八卦的好玩程度起码能让蔡队从其他同事那里勾到几包华子。 想着，蔡队终于忍不住笑出声音来。 “哈哈！” “呸呸！”陈川老大不客气的回敬回去，想了想感觉还是不能圆满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又补了一枪，“滚滚滚！” 等警车上路，朱一霸心中感慨，像这种平日里严肃得紧的老刑警都能和年龄相差不少的陈川，处得跟哥们似的，不得不佩服对方圆滑的为人处世，而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所欠缺的。 两人相视一眼，哈哈一笑，笑后却突然又是同时沉下脸来，因为都想到了单位里那位死脑筋的家伙。 “要不，下次带他出去玩玩，喝点小酒什么的？”想起蔡队的临行告别，朱一霸如此建议道。 “喝酒已经不顶用了，我觉得应该带他出来走走，最好是远点的地方，好好散散心。”陈川一本正经道。 “咦？你前边不是说没有哪个受伤的男人能遭得住酒和美女的疗效吗？”朱一霸见对方认真，于是起了探究的心思。 陈川从主犯小竹竿似的臂弯里抽出一只手，掰开指头慢慢数着：“你算算看，咱们的副大队长有多少位红颜知己。知性的、性感的、高冷的、萝莉的诶，数都数不过来。” 朱一霸点头附议，不过皱着眉头疑惑道：“这和出去旅游散心有什么关系？” 陈川咧嘴一笑，像是解惑的老师：“笨！那笨蛋见了太多的东州美女，早就免疫了，估计已经没什么疗效了。咱们啊，得帮着给他换换口味啦！” “借口！是你自己想出去找女人。” “想什么呢！我有这么龌龊吗？这可是为了兄弟殚精竭虑啊！” 两人互相拌起了嘴。 “警官，我有话说。”坐在主位，一直被陈川和朱一霸忽略的瘦竹竿，小心翼翼的举起手。 “有屁快放。”陈川拉下脸来，这一手变脸的功夫极为老练。 “那那个，警官们要是对美女感兴趣，下下回可以我来做东。”瘦竹竿突然想起先前那位姓蔡的领导的告别言语，补充道，“到时候，把蔡队也请上，对对，还有那位小马警官都叫来，大家一起过来玩” 小马警官就是那位拎着把枪指了陈川一晚上的年轻警察。 瘦竹竿不知道前情，后边见着这两位一直和陈川在一起，只以为是相当熟络的同事，就想一并邀请过来。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哪壶不提提哪壶。 啪一下，指不定明早会成为全局新闻的陈川，满面寒霜的一巴掌拍在那瘦竹竿的脑门上，立时止住了对方的话语。 朱一霸捂着嘴，笑得挺开心的，他已经在琢磨着回了大队以后怎么给陈公子好好宣传一番。 瘦竹竿则是一脸的茫然，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警车闪着红蓝灯，一路驶去。 第724章 前往云省 梦中。 “书哥”有人在黑暗里爽朗的呼唤，言语期盼。 真烦！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躺在床上的陈书翻了个身，重新盖好身上的被子。 “陈大”另外一个不一样的嗓门响了起来，倒是有点熟悉。 真烦真烦真烦真烦！ 这里没有陈大！没有陈大！ 陈书将被子蒙在头上，闭紧了眼睛，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太久没睡好，出现了幻听。 “书哥（陈大），我们走了，你一定要保重”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同时响起，然后渐渐远去。 呼！ 小强？ 许哥？ 陈书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他在阳光中席地而坐，呼吸急促，全身都是冷汗。 他的身上穿着一袭特警专有的黑色内衣，隔着半开的透明窗户，所见的是窗外明媚的风景和小鸟叽叽喳喳欢快的鸣叫。 距离许明亮牺牲已经过了数日，今天太阳高照。 近来都睡在单位的陈书，捧着个洗脸盆拖拖拉拉地来到洗漱室，慢腾腾的晃荡着，看见谢持站在门口，眯起眼儿盯着他。 陈书耸了耸肩浑不在乎，也没怎么瞧面色严肃的副教导员，不说话，自顾自的打了一盆水，开始刷牙洗脸。 等陈书洗漱完，谢持跟着陈书回了办公室。 反手关好房门，谢持的目光注视着陈书，他能感受到陈书近段时日的低落和自责，不过，他同样不愿意这位年轻有为的警察一直陷入这种消沉的状态。 他善意的提醒瘫在沙发上的陈书坐好，有一个警察该有的样子，然后开口道：“陈书，我知道你因为许明亮的事情而内疚，可你必须明白，他的牺牲并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陈书“哦”了一声，仰着头靠在沙发上，眼睛空落落的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谢持接着劝道：“陈书，你要知道，我们从出生后，所拥有的从来都是侥幸，无常才是人生的常态。今天你能开开心心的穿着警服上班，也许下一秒可能就得哭哭滴滴的去医院包扎伤口。” 顿了顿，见对方无动于衷，谢持试着摆事实，讲道理：“记住，所有的成熟，都是从失去开始的。” “哦。”陈书眨了眨眼睛，依旧看着天花板。 谢持一跺脚，恨铁不成钢道：“就你这熊样，我觉得撤职才好！是个男人就振作起来！” “哦。”陈书面无表情。 谢持长叹一声，认输了：“陈书，队里给你安排了长假，你出去走走。” 陈书麻木的自嘲：“难道不是应该留在单位，停职等待事故的调查？” 谢持气急，走后连门都没关实了。 过了一会儿，朱一霸和陈川互相拉扯着推门走了进来。 开门的时候，朱一霸一边朝里走着，一边使劲的把陈川往外面的走廊推着：“我说陈川，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八卦？我和陈大聊点私事你都要听着？” 陈川嬉皮笑脸道：“两个大男人还聊个屁的私事！有什么事就摊开来讲嘛，我也能给参谋参谋。就你们这俩木头脑袋，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拗不过陈川的厚脸皮，朱一霸只能松手让他跟进来。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陈书边上，看着情绪低落、萎靡的副大队长，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口比较好。 “这种表现应该是应激性创伤，在我以前的部队里，这情况倒是挺常见。”朱一霸朝陈川解释了一句。 “是杀过人的后遗症吗？”陈川问道。 “杀人是有后遗症，不过应该不会出现在陈大身上，毕竟他可是在nj手刃几十号k分子的猛人。”朱一霸表情严肃，认真的分析着。 陈川冷冷一笑：“几十号？你也太低估我们英明神武的陈大了，起码得百来位！不然，哪用得着他出手？” 真的是越传越玄乎。 再由着他们瞎说下去，指不定下次得单挑千人斩了。 陈书推开紧紧挨着他坐的左右两人，没好气道：“看你俩闲的，今天没有训练和巡逻吗？” 见陈书终于开口说话，朱一霸和陈川皆是眉开眼笑。 朱一霸感叹道：“我就说嘛，应激性创伤可是弱者的表现，咱陈大什么人？听到他的名字，nj八岁以下的小孩子都得夜哭不止。” 陈川跟着点头：“嗯，东州十八岁以上的姑娘也会跟着夜哭不止。” “她们哭什么？”朱一霸疑惑的看向陈川，不过一见对方60度勾起的嘴角就知道着了他的道，赶紧抿紧嘴巴把头转到另外一边去。 “说什么呢！”陈书一脚就把陈川踹到边上。 “哎哟哟！好大的力气呀！”陈川顺势倒在地上夸张的哼哼着，仿佛受了挺重的伤。 朱一霸朝对方比了个“活该”的手势，然后正色道：“陈大，刚才谢教不是说放你一个长假让你出去散散心么。我觉得挺好，咱们单位还是很人性化的，这种对待民警的福利” 陈书打断对方：“得了，说正事。” 朱一霸笑了笑：“陈大，我们一起去云省逛逛。我就在那入的伍，是个很好的地方。” 话音刚落，撅着屁股趴地上的陈川立马跳了起来：“好主意！听说那边的毒蘑菇特别好吃！正好顺路过去尝尝味道！啧啧，这辈还没吃过毒蘑菇呢！” 看着对方一脸兴奋的模样，朱一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怎么样，去散散心？”朱一霸转头问道。 陈川又跳着挪到陈书旁边，胳膊搂在其脖子上，兴高采烈道：“北吃羊，南吃蟹，两广吃遍大自然；四川火锅烫一切，东北大酱蘸世界，云南蘑菇登仙境！” 朱一霸故意问道：“蘑菇可是有毒的。” 陈川不以为意：“没毒！你那是没熟，是你自己没煮熟、没炒熟，知道吗？” “这倒是，看不出来你小子懂得还挺多。”朱一霸微微歪头，斜着眼睛回忆着，“当年野外执行任务饿晕脑袋，随手就拣了一块生吃。当时感觉啥事没有，想着什么毒蘑菇也不过如此，直到战友跟我说话时，我看着他脑袋下面出现了一行行的字幕” 陈川更兴奋了：“那玩意吃了后，除了出现点幻觉，好像对身体又没有害，我觉得挺好玩的呢。对了，见手青，就它了！上回刷抖y的时候还见过漂亮国的大官专程跑到云省吃这个呢！” 说着，陈川老大不客气的抱住陈书，像是小孩子一般在他怀里撒娇道：“上回跟着你去云省边境捞人，忙活了大半个月都没吃着什么好东西。这次你可得补偿我，不然我可不撒手！” 去年女记者张扬因为独家采访的时候，深入到缅bei被人给扣下，是陈川等人跟着陈书大老远跑过去将人给救了回来。 当时陈川的付出非常很多，除了钞能力以外，他们支队的一台能定位特定手机信号的移动仪器都给他偷着带了出来。 虽然眼下陈书只想安安静静的在办公室里躺平，可此时挂在他身上的毕竟是陈川，一个从来没向他提过任何要求的好兄弟。 而今天，陈川吵闹着要去云省吃蘑菇，难道是真的想吃蘑菇吗？还不是因为看陈书一直情绪低落，想帮着转移下注意力。 “得得得，去，去还不行吗？” 陈书笑笑，一一看过满面笑容的朱一霸和陈川，知道这俩人是发自内心的为他好。 “yes！就这么定了！” 第725章 还是有一点香艳的 “三喜临门！”陈川跳了起来，站在茶几上仰天大笑，然后来了一顿骑马舞，有模有样的。 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不稳重。等等，三喜？陈书一听，另外俩喜又是什么？ 察觉到自个儿这位副大队长疑惑的眼神，朱一霸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那啥，我拿了个三等功，嗯，对，陈川也得了个三等功。” 说完时，在部队里拿奖拿得手软的朱一霸，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在差不多年龄的陈书面前会有害羞的情绪。 按理说，三等功这种在公安系统立功受奖排名倒数第二的奖励，随便攒点精力都能摸出来，此时想来怎么会有些不好意思呢。 这种感觉，就像在外头得了成绩的晚辈在面对长辈时，那种扭扭捏捏中又希冀得到对方的肯定和表扬。 陈书自动忽略了同样三等功的陈川，尽管此时陈川正将下巴扬到了天上，傲娇的等着人夸。 陈书依旧转向朱一霸，关切的问道：“是这次的反x行动吗？” “对，因为我守在顶楼的天台上挡住了k分子的逃跑。”朱一霸点点头，说完又有些惭愧，毕竟眼前跟他一起站在天台上的这位现场指挥还可能因为这事受罚，感觉有点像在对方伤口上撒盐一般，“陈大，这事不是我” 在前段时间的清月桥小区反x行动中，陈书担任现场指挥。 作为现场指挥却亲自带队攻坚，这属于领导责任不清晰；虽然成功处置了k分子，可导致一名警员牺牲，现场指挥作为第一责任人自然也要承担这个责任。 所以，虽然在整起行动中，陈书带着朱一霸在楼顶守住了k分子的逃跑路线，并在最后击毙两人、逮捕两人，但功过相抵，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毕竟行动是成功的，老百姓的生命和财产受到了保护，犯罪嫌疑人都得到了惩罚，一个也没跑掉，所以这功劳必须得落到实处。 要不是期间出现了警员的牺牲，二等功是肯定跑不掉了。 “确实是好事，特别是对于你来说，这次应该是在第一次在公安系统拿奖？”陈书丝毫不在意自己可能受到的处罚，笑着打断道，“像我们这种大型行动，固然事后会有挺多奖励，不过参与的人也多，所以能拿个三等功已经很不错了。” 顿了顿，陈书像是一位教导学生的老师一般，给朱一霸讲解起来：“这类需要全局动员和配合的行动，从头到尾的环节很多。从最开始的侦查到研判，中间无论是排兵布阵、摸排盘查，乃至最后的抓捕都需要我们大家的团队合作，一步步的做下去” “还有一千大洋咧！”陈川听得烦不愿再在耳朵上遭罪，径直从茶几上跳了下来，搂在朱一霸的肩膀上，不顾对方的嫌弃磨蹭着，“今晚，全场由我们的朱公子买单！欢呼声在哪里？哈哈！” 陈书看着略显浮夸的陈川，摇头苦笑，自个儿说了半天，最紧要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陈川打断，颇有些无奈，不过有时候团队里还真需要这么一个人来活跃气氛。 不然，就陈书今天摆着的这副臭脸，大家都不会开心的。 哪个步骤做到位了，哪个地方做得难能可贵，有的人心里有杆秤明明白白，有的人可能就会故作糊涂想了想，陈书还是把这句话给咽在了肚子里，以后时间还长，再慢慢给他们聊着也不晚。 作为在派出所治安办案警出身的陈书来讲，三等功只不过是他众多受奖的其中之一。比起公家的奖励，陈书更喜欢的还是群众的感谢，俗一点来讲，他更享受拿在手里扎扎实实的锦旗。 几人正说着话，大院门卫那边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是一个姓严的女人在单位门口，要她名字也不给，说只要电话打给陈大就知道了。 “哟，书，保密意识这么强烈，莫不是和你有一腿？”竖着耳朵的陈川两眼发光，八卦王的秉性一览无余。 然后门卫又说这女人过来找陈大办点事情，得当面谈。 陈书嫌陈川在边上吵得躁想赶紧挂了电话，就让门卫放人进来，在这满是特警的大院里，他还真不怕会出什么事。 陈书刚放下手机，陈川马上咧开了合不拢的嘴巴，故意气着对方：“哟哟，书，有美女过来托你办事来了？你小子可不要私底下瞒着我干收黑钱的事情。” 严？好像没认识姓这个的人物陈书，摇着头刚想说不认识，可听到陈川竟然开这种贪腐的玩笑，顿时两眼一瞪，有些生气道：“收钱？你什么时候见过我陈书收过别人一毛子的钱？” 陈川在基层也算待了不短的时间，警惕性那是相当得高，既然没收钱，他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上门求办事的女性的凹凸有致的惟妙身材，然后嗲声嗲气的喊着爸爸，摆出一副软绵绵的样子。 他忍不住吸了一下口水，兴奋道：“书，要是不收钱的话，你这问题可就更大了。” “我说你这脑子别成天想着那些龌龊玩意儿，能正经点吗？”陈书气不过，指着陈川就开始一顿教训。 陈川挑了挑眉毛，闪到窗户边从上往下一眺，就见一名长发飘飘的女子通过单位大门，往他们所在的办公室走来，后边跟着一个背着书包的男孩。 “啧啧，看这走路的形象就知道是特有气质的女人，真想早点看看到底是怎么样的？”陈川砸巴嘴巴，故意大声说着。 朱一霸好奇心起来，也迅速挤了过来，趴在窗户上望着。 办公室的窗户并不大，在陈书升任副大队长搬到这间本用作装备室的房间之前，这窗户只是作为通风所用，大约就是正常窗户三分之一大小。 两个人都想往外张望，就只能以别扭的姿态将脑袋对顶在一起，端的让站在边上，仅仅只是看着的陈书都觉得特别累。 “我说你们俩个，能不要这么八卦？这么夸张，好吗？” 两人默契的选择无视。 “咦，还有人背着书包？我说陈大，你有跟女学生接触？”朱一霸的反应非常快速，从书包就直接想到了学生。 当下社会，掌握了女学生的八卦，就等于拿到了所谓的流量密码，不论放在什么地方，都是相当炸裂的东西。 比之男性社会杀手锏，核武器是一点都不为过。 社死，大概率就是男女关系上这点破事。 “也许那姑娘还在读书。”陈川的表情一下变得郑重，语重心长的教育道，“书，你这可是犯底线错误的节奏啊。” “我跟你们说了，我不认识这个姓严的人！” “那这姑娘怎么还上门来指明找你陈大办点事？真不认识？”陈川见楼下两人进了办公楼，便缩回脑袋，转头看向陈书。 这会儿陈书估摸着也不可能会是不认识的人，可这脏水被人泼了，总得解释：“我再解释一遍，我和过来的那女的，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一点都没有。” “真没有？”陈川抱着胸看戏。 想起对方亲自到单位指明找他，陈书的语气一下子软了下来，也觉得应该是认识的人，说道：“大约，估计，就是普通的” “我知道，普通的请托关系。”陈川顺势帮陈书说了出来。 “哈哈哈哈！”朱一霸捧腹大笑。 陈书这下是真被这俩活宝给气到涨红了脸，当下再忍不住，追着始作俑者就是一顿锤。 抱头鼠窜的陈川呼喊着救命，身手敏捷的跳到了茶几上躲避，看着极为狼狈，不过隐藏在抱住脑袋的手臂下面的嘴角微微上扬，心里想着自己这位好哥们就算情绪波动得再厉害，也比一直低沉到谷底里要好。 没想到，陈书因为动作过大，不小心磕绊到了沙发腿上，这人一下子没站稳眼看着要摔倒，双手下意识的就往边上抓去想借力。 结果抓到了陈川的西裤上，随着陈书的应声倒地，陈川的裤子被拉下半截到了膝盖处，人也顺势和陈书一起滚到了地上。 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其中一个还露出了hello kitty的可爱内裤，这场景，还是有那么一点点香艳的。 咚咚咚。 办公室的房门被人推开，先伸进来女人的小腿，小腿肤色素白，线条亦是纤长美好，脚上穿着白色的平底鞋，纯朴中带着一点点的性感。 那只脚刚踏进来就缩了回去，片刻之后再伸进来。 “呵呵，两位陈警官，你们玩得可够花的。” 颜晨熙轻捂嘴角，带着江海走了进来。 第726章 授奖仪式 看着办公室地上，抱成一团的两位大男人，特别是其中一位连小裤裤都露了出来，颜晨熙心中涌起难掩的尴尬。 “陈警官，没想到你俩还有爱好，厉害。” “过奖了，能让颜局见着，也是我们的福气。” 陈川脸皮子厚，丝毫不在意颜晨熙的揶揄，慢悠悠的爬起来，再缓缓拉上裤子，最后还在办公室里转起了圈，模仿棒子们的性感舞蹈，上下手还比划着自己的身材，嘴上啦啦啦的还配合起了节奏来，看着竟有些得意。 “呸！”颜晨熙啐了一口。 江海挤过挡在门口的姐姐，看着里头的场景，下意识道：“姐，这不咱楼下那些大妈最喜欢跳的广场舞吗？有什么好看的？” 爆杀。 自诩夜场小王子的陈川完全无法接受江海“广场舞”的评价，跳将起来作势就要打人。 江海笑嘻嘻的绕着茶几转，在陈书的办公室里吵吵闹闹的，也是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 自从在医院里，江海无意间揭露了李梦的丑事后，算是在陈书这个小团队真正融入进去，包括陈川和朱一霸，都把他当弟弟看待。 办公室里顿时一阵欢声笑语，原本担着心过来看望陈书的颜晨熙也放下心思，高高兴兴的和大家伙儿互相开着玩笑聊着天。 原来这次颜晨熙带着江海过来，主要是因为江海所在的省警院这次给弄了个新人王学科竞赛。 江海挑的是特警项目，自然就求到了陈书这边。 都是熟人，大家也是没二话。 最后，陈川拍板道：“江海，反正这段时间你都不用去学校上课，不如明天跟我们一起去云省！哈哈，带你去涨涨见识！” “啥？什么去云省？江海不上课是因为要调研特警课题的，去旅游什么时候都行，就现在不行！”颜晨熙叉着腰，对待弟弟的学业，她可是有着不同寻常的执着，人称“鸡弟”。 陈川一挥手，帮着小师弟做下决定：“颜局说的对，我们不去旅游，必须调研课题。” “这还差不多。”颜晨熙放下双手，表情缓和。 “那就这么定了，去云省调研！”陈川故意模仿着颜晨熙双手叉腰的姿态，得意道。 颜晨熙对这个胡搅蛮缠的家伙没半点办法，转头问道：“喂喂，书哥，你给说说，这陈警官怎么老想着带坏我们家江海啊，瞎搞！” 陈书还没开口，就被陈川从旁边横插了一嘴，苦着脸道：“颜局，我们是真的去调研！要不，你就跟着我们一起去云省？顺便好做监督工作嘛。对了，你的书哥肯定是去的哦！” 说到最后，陈川挑着眉头的样子特别夸张。 颜晨熙心里腾的窜上一股羞涩，轻轻柔柔的，在眼角眉梢之间流连，一下子就没了再关注弟弟是不是去江海调研的问题。 见事情差不多谈妥，陈川双手抱胸，又得意起来。 “陈川，我们这是去云省调研吃蘑菇吗？”朱一霸乐呵的调侃，一点都没有帮着陈川下台的意思。 “嗯？”颜晨熙疑惑的看向陈川。 陈川眼珠子一转，马上想出了一个新的理由：“云省可是紧邻电诈的第一线。我们啊，就去调研这个！” 说罢，转头对着江海说道：“我记得咱们学校应该没设立反诈这个学科？” 江海老老实实道：“虽然没反诈系，不过有一部分同学去了反诈中心调研。” “嗯嗯，我想想。”陈川皱着眉头，聊到现在第一次露出正经思考的模样，“你们同学最多也只是去反诈中心调研，哪像你，直接空降到前线，拿到的是第一手资料，到时候回学校直接可以砸他们脸上！想想就刺激！” 陈川越说越兴奋，仿佛这个新人王已经探囊取物一般简单，两掌一合，坚定的断然道：“你要是把这调研课题掏出来，那就是降维打击，妥妥的本届新人王！” 能跟着陈书等人去云省欢腾，年轻的江海自然是极为乐意的。 他涨红脸，忙不迭点头：“必须的，我听师兄们的安排！” “啊？课题不是特警反x么，怎么搞到最后变成反诈了”颜晨熙满脑子问号，不过见弟弟这么开心，队伍又是由书哥带队，自得作罢。 特警反诈，听着还挺有意思颜晨熙欣慰的看着兴高采烈的弟弟，眼神中带着宠溺，期间稍稍瞥了眼某个方向，亦是有几分羞涩。 “蘑菇还没吃呢，就都出现幻觉了。”朱一霸嘟囔着，不过眼角弯弯，显然也是挺开心有这么一次远游的计划。 陈川欢呼道：“我来定个主题，这次就叫庆祝清月桥反x行动成功处置后的庆典度假” 说着，他下意识的瞥了眼站在边上板着个脸的颜晨熙，咳嗽几声，马上改口道：“咳咳，是严谨的调研活动。” “”陈书苦笑。 于是事情，在众人推举的带队队长一声未吭之下，在这位队长可能接受单位处分的情况下，就这么愉快的敲定下来。 市局，政zhi部。 午后的太阳暖洋洋，老主任坐在办公室靠近窗户的位置，抿了口茶，想着市局将会在下周一，组织给一位民警授奖的事情。 咚咚咚，随着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一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拿着一份资料走了进来。 “主任。”中年男子小声招呼道。 老主任一看来人，笑道：“小丁啊，刚才王常务给我打过电话，说是下周一的授奖仪式，就给正明特警的那个那个民警叫什么来着？” “陈书。”中年人小丁提醒道。 老主任一拍大腿，笑呵呵道：“对，就是这个陈书。明天他那个二等功的授奖仪式，王常务说要来陪同参加。你们都安排好了吗？” “二等功？省厅这次批得这么快？这才几天呢。”小丁疑惑道。 “据说是朱厅出面拍的板，一切手续从简、从快。”老主任笑呵呵一直乐着，像是捡了个大宝贝。 毕竟，局里有这种头上长了大天线的家伙在，以后有什么问题要去厅里解决的，派这家伙过去就行。 不过这话落在小丁耳朵里，不啻于惊天骇浪。 以他多年在政zhi部工作的经历来看，行动中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有民警牺牲），那绝对是政zhi前途全完的节奏，怎么可能还会立功受奖？ 不过想想对方以区区一个正股级的级别，还是特警这种冷门警种，竟能任职反x这种大规模行动的现场指挥，估计还真得是天龙人才能有的事情。 背景和关系，也是综合实力的一部分，甚至其间的重要性，更是大于当事人本身所具备的能力和经历。 举个例子，某人因为能力强，屡破大案，并且在破案数上一直位居全局第一。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该人被以破案数第一为理由，被相关领导提拔为官员，会出现什么情况？ 于上，会断了领导私底下的路子，并且对于端着铁饭碗的公w员来讲，除了岗位调动和升职之外，领导根本没有其他手段能更好的调动手下的工作积极性； 于下，就是在次年，会出现大批以破案数为目标，其他工作不上心，或者置之不理的人。如果这种人在接下来没被提拔，会直接导致其丧失工作积极性，甚至负面引导其他同事。 所以，没有哪个单位，或者哪个公司，在任命中高层岗位时，会只以业务成绩为提拔指标。 小丁很服气，旋即诚恳道：“主任你放心，都安排好了。” 第727章 真有个性 老主任很满意，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心里继续琢磨着还有哪些地方需要再补充补充的，毕竟服务领导可是不能有半点马虎。 “等等，这次的授奖仪式不能按往常那种规格去办。明天王常务要来，得好好艹办一下。嗯，这样，你去把那授奖的横幅给我换副新的，然后现场就不用去仓库搬假花过来，那些道具太旧了，不喜庆。嗯，你今天去趟市场，全换成当日最新鲜的。 “对了，到时候你也不要拿着个手机给我们拍照。你去局里找找看，看看有没有那种业余时间爱好摄影的人，请过来。 “技术不重要，主要就是让他们把装备都带上，特别是那种镜头老长老长的，越长越好，架起来，搁老远看过去就很专业的那种白色镜头。 “嗯，还得通知陈书，让他一定要换上警礼服，这样显得正式。对了，绶带，你去搞一条新的绶带备着，以防万一” 小丁拿出随身携带的笔和笔记本，将老主任的指示一一记录下来。 事情交待好了，老主任方才想起是小丁先敲的门：“对了，小丁，你找我什么事情？” 小丁将笔记本合上收好，把先前带过来的一份表格放在了老主任的办公桌上：“刚在内网系统上收到一份年假的申请。” 老主任看也没看表格，说道：“最近局里也没什么要紧的勤务，这种小事你批了就好，不用拿过来给我。” 小丁点了点桌子上的表格：“就是陈书申请的，请了十天的假。” 老主任笑了：“按程序没问题的话就给批了嘛，这有什么好申请的？难道人家拿了二等功，咱们就得把他当稀有动物护着不让出门嘛？” 小丁提醒道：“陈书请的是下周一开始的长假，理由是外出旅游。按照过往民警请假旅游的传统，估摸着这周六可能就会出门。” “嗯？出门旅游？”老主任愣住了，反问道，“下周一你们没通知他下周一要来局里受奖吗？” 小丁苦笑道：“通知了。主任，就怕他到时候不来。你看这个年假要不要先给打回去？” “不来？怎么可能！”老主任原本紧绷的精神一下松弛开来，挥挥手道，“他现在是王局跟前的大红人，我们不要随便把请假条打回去，你就在系统里给批了。” “主任，那下周一的授奖仪式？”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来？这可是二等功啊，常务也要过来呢。” 老主任哈哈一笑，端起了热气腾腾的茶杯。 周一，会议室。 大红色的崭新横幅挂在会议室的大墙上，上书《人民警察为人民》。 两边放着一对端庄、精致的花篮，一看就知道得费老鼻子的红色钞票。 市局常务王局坐在首位，政zhi部老主任陪坐，其他还有各部门的头头脑脑们欢聚一堂。 “咱局都有好久没特警的人拿过二等功了？”刑侦支队长坐在王局的边上，小心恭维着，“王局，这陈书可是相当的厉害！” 现如今，谁不知道正明区分局特警大队的陈书是王常务的心腹，其天线甚至有可能直达省厅。 王局打着哈哈应付，心里想着陈书这小子是不是临时出了事情，怎么到现在都没还到局里。 坐在王局边上的老主任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丝巾，低着头不敢吭声，微微颤抖着手擦拭自己额头上的冷汗。 大早上的，他就让人联系陈书，可是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眼看着马上就要开始授奖了，只得派了小丁等人分头去陈书的家里和单位找人。 这边老主任还在不停滴着汗，那头王局中气十足的给自己的联络员下命令：“照片回头送一份到局里的荣誉室，给挂在墙上。嗯，然后给他们分局，还有大队都送过去，让他们多关注关注。还有，这次的宣传报道发布以前先拿过来给我过一下目。” 耳旁听着常务越来越高的兴致，老主任心里止不住的颤。 盼星星盼月亮的，总算瞅见了派出去找人的小丁回来，老主任刷拉一下快速站了起来，紧张的拉着小丁的手，急促地问道： “找到人了吗？” 小丁尴尬的瞥了眼坐在边上，正好奇朝这边张望的王局王常务，只得咽了口唾沫，说道：“王局，主任。联系上陈书了，他刚下飞机。” 老主任长吁了一口气，长久紧绷着的脸庞得以松弛，呵呵笑道：“我就说嘛，这一等功的授奖，陈书怎么可能不来呢？” 说着，他转头看向王局，带点讨好的笑容，解释道：“王局，年轻人嘛，周末估计跑去找异地恋的小姑娘了。机场过来走瓯海大道，大概二十来分钟就能到我们局里。” 老主任试图以一个笑话放松陈书至今没到现场，以致领导尴尬的气氛。 不过王局并不在乎陈书是否比他先到，对于自己的这位心腹爱将，他有着远超他人的宽容。 王局一挥手，同样笑道：“没事没事，你看这时间不是还没到嘛。也就我们这几个老头子喜欢搞提前，现在的年轻人都是以准时为美德。早到，还叨扰到人家呢！” 老主任呵呵笑着，连忙附和。 站在边上的小丁，左边看看一脸不在乎的王常务，右边瞧瞧满脸堆笑的老主任，心有不忍。 “王局，主任。陈书是在坤明，刚下的飞机。” “什么，你刚说什么？”老主任的瞳孔猛然收缩，被小丁突如其来的消息所震惊，他身体前倾，快速追问道，“怎么回事？什么坤明？怎么在坤明？ 小丁再次咽下一口唾沫，余光中王局同样满脸的不可置信：“主任，陈书请了年休，今天去了坤明，刚下的飞机。” 二等功啊？多少人挤破头也拿不到的东西，更是比大多数警察穷其一生都只能摸一俩次的三等功还要高级的奖章啊。 对于年轻警察来讲，这都是传说中的存在。他们所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三等功，或者一份嘉奖，就能从几十名同批中脱颖而出了。 并且，这可是有市局常务参与的二等功授奖仪式啊，他怎么就可以如此满不在乎的，说不来就不来了？ 老主任宛如石化，半响后，他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几乎无法坐稳，摔坐在椅子上。 王局僵硬着笑容，半天，才缓缓说道：“年轻人，真有个性。” 第728章 吃菌子的三个点 云省位处华国西南边陲，西邻号称银三角的军阀遍地的不法之地，南接新近崛起的电信诈骗圈，自然是打击犯罪的最前线，也是除了nj之外，华国最为危险的区域。 同时，因为有着南亚各国通向华国的最为便捷的道路，故而繁花似锦，有着不同于沿海省份的商业性质的特点，是被走私、毐品和电诈撑起来的畸形繁荣。 华国建国几十年，对于云省边境犯罪的态度从来都是能打就打，不能打就杀的绝对威势。如此才能控制住毐品从源头的流入，维持华国其他省份禁毐工作的顺利进行。 但凡事总有例外。 比如缅bei的亨禾集团，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做到无惧华国政府，当然了，前提是他们得是在华国境外。 这种看似合法的公司或者集团，除了表面经营的酒店和地产开发，实际上背后所涉及的黑色业务极多，包括并不限于黄赌毐，以及近年来异军突起的电信诈骗。 人性总是贪婪的，得到了很多，就想着以后能不能得到的更多。 透过现象看本质，在这种三不管地带、犯罪分子的乐土，只有具备强有力的武装力量，才能长时间的掌控和掠夺财富，以及绝对的权力。 以前他们主要靠毐来积攒财富，现在变成了电诈。 “时代在进步，这些家伙也在进步。” 动车上，陈川合上江海熬夜编制、打印出来的《云省及周边近况》，觉得这里有一个不容忽视的漏洞。 “这电诈也得需要通讯网络接入才可以实施，他们那连缅d政府都不管的地方，能有通讯商给搭建基站？网络放一边，水电起码得给断了。特别是妙瓦底，据说是噶腰子最厉害的地方！” “哎哟，我说陈公子，我寻思你是都不看地图的吗？东西南北都分不清，还断水断电？妙瓦底的水电网我们也得有能力供啊。”朱一霸毫不客气的嘲讽道。 陈书笑着点头，打趣道：“你要是问坤明，或者an谷晚上哪里的夜场好玩，陈公子肯定是活地图。至于其他，能念出地名就不得了啦。” 陈川“切”了一口，掏出手机刷起了抖y。 朱一霸接过资料，笑着翻看几页后，笑道：“不过话说回来，陈大，其他地方我不清楚。在孟波县那附近，挨着一条河的地方就有个诈骗园区。这里还有个讲法，听说建设之初，其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能方便接收我们这头的信号。” 坐在前排的江海，转身靠在椅背上，认真说道：“霸哥，这个情况应该只是凑巧，现在的通讯号码已经有边境限制了，离开国境稍远一些就搜不到了。不过倒是有很多办法可以绕过通讯网络，直接联系国内的群众。” 陈书说道：“早几年在东州配合网监抓过几次。我记得这些人好像是开着一辆面包车，车里放一个服务器插上百张卡，然后在市区里到处开着，境外的人就是通过这台机器中转一下，对面包车附近的群众进行无限制的呼号。” 朱一霸皱着眉头问道：“陈大，听你这么说，是不是我们的网监稍微定个位就能抓到人？这些人也挺傻的，搞什么不好搞这些，一抓一个准！” 陈书笑道：“有钱赚呗。开着个面包车到处瞎转悠，就能一天拿五千，还是日结。有些胆子大的，连驾驶证都没有就敢上手开车。” 朱一霸咂舌：“咱们天天熬夜值班，工资一个月也才一万出头，他们一天就能拿五千？” 陈书说道：“这还是七八年前时候的价格啰，所以就有人抱着侥幸的心理干起来了。老实讲，前几批干这个的人倒是真的赚了不少钱。然后，跑分、洗钱什么的，一条龙服务就这么下来了。现在管得严了，侦查设备也跟进了，他们自然就没什么玩头了。 “别看外头那些人现在给的佣金高，一天给个一万两万的，其实在国内是一抓一个准。不过能被我们抓到的，都是傻子，都觉得自己是真命天子，铁打的漏网之鱼。也不知道他们平常是怎么催眠自己的，天上掉馅饼的事，怎么可能会轮到他们这种好吃懒做的人呢？” 江海忧心忡忡的点头：“书哥，霸哥，其实我觉得，说句不好听的话，电诈这事，国人才是主谋，缅bei军阀只是见财起意，帮凶罢了。” 陈书“诶”了一声，有些惊讶江海的见识：“你这说法有点意思，挺新奇的。我们以前一直讨论的，包括现在网上对电诈的声讨都集中在缅bei那边，那些策划电诈的国人主谋却很少见。” 得到了陈书的肯定，江海显得挺开心，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陈川嘀咕道：“合着就是华国人，用着华国的网络，华国的电话卡，骗华国人的钱呗。” 说话间，动车抵达坤明，这个号称四季如春的城市。 走出动车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蓝天白云和温暖的阳光，大路两边的枫叶红红的，特别美。 “哈哈，先吃蘑啊，不，先吃晚饭！” 陈川叉着腰站在车站门口，意气风发。 某餐馆。 服务员递上一份菜单，陈川挥挥手示意不用，点起来菜来出口成章，熟练得很，想必在东州是做过功课的。 “爆炒见手青、菌子火锅、鸡枞炖鸡” 服务员一一记下后，拿走桌上的碗筷便走了。 从前台拿了纸巾盒回来的江海一见桌上的碗筷没了，就有些奇怪，四处问着。 知道是服务员拿走后，他就有些委屈，毕竟都是他特地跑去服务台边上的消毒柜拿过来，给大家摆放着吃饭用的东西。 作为唯一的小辈，江海是有眼力劲的，出门在外知道得多打下手。这摆放筷子和瓷碗的事情虽然不大，但他主动出来给大家服务着，也算是挺会做人。 只不过，这服务员一通艹作，倒是有种让江海白费功夫的失落。 陈川搓着手，笑话江海的没见识，说这是店家怕客人在蘑菇没有煮透的时候就开吃，会中毒的。 这么一说，几个人都对这顿菌餐来了兴趣。 陈川举起三个手指头，说道：“其实也不用怕这个毒那个毒的，记住三‘熟’就行了。一是蘑菇要煮熟；二是蘑菇的种类要熟；三是去医院的路要熟。” 在一片期待中，装满蘑菇的火锅给端了上来。 服务员放了个计算时间的沙漏在边上，认真告诫在坐几位一定要等沙漏掉完了才能吃火锅里在煮的菌子，然后其他炒熟的菌子也不能放在火锅里重新混着烫煮。 “筷子都在你那，我们想吃也没办法呀。”陈川眼睛盯着锅里，嘴上还没忘记打岔。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沙漏就掉完了，陈川迫不及待的喊来服务员将碗筷一一摆上。 人家还在边上给其他人分着碗筷，第一个拿到筷子的陈川马上就夹起一片菌子大口吃了起来，顿时，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他的舌尖感受到了菌子的鲜美，这种美味让他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仿佛这一刻时间都停止了。 陈川一边不停地在火锅里夹菌子，一边兴高采烈的招呼其他三人赶紧趁热吃，还打趣说再不下筷可就都没了。 结果陈书、朱一霸、江海三人愣是一个都没动火锅里的菌子，除了偶尔夹上一些刚端上来的炒菜，全是直愣愣的看着他。 陈川终于发现不对头，缓缓停下手中的动作，问道：“你们咋不吃呢？这味道很可以的呀。” 朱一霸撇撇嘴，笑了：“刚才服务员和我们说，他们本地人吃菌子一定要遵守三条规矩。第一条就是一定要熟，这点和你前面讲得倒是对得上。” 陈川干脆道：“这不废话么，前面我就说了，来这之前我在网上可是查过不少资料” 朱一霸伸出第二根手指头，打断陈川，继续说道：“第二条就是看傻儿吃下去晃不晃，五分钟不晃我们就可以吃了。” 这里朱一霸在说出“傻儿”二字时，故意模仿服务员的本地话。 陈川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看哪个吃？” 朱一霸伸出第三根手指头，笑眯眯道：“第三条，就是大家在等待傻儿晃不晃的时候，可以先吃别的菜。方法倒是好方法，就是有点废傻儿。” 这下，陈川是明白过来了，敢情这傻儿就是他咧，站起来就要作势打人。 一桌子上的人乐呵呵的都挺开心。 第729章 互联网的时代 傍晚，酒店。 陈川带着江海和朱一霸出去潇洒，说是要见识下西南少数民族姑娘们的特色。 来之前，陈川信誓旦旦的向颜晨熙保证，肯定是帮着江海调研反诈。结果来的这几天，白天都在外头吃鲜美的菌子，晚上就是各处看粉嫩的小姐姐。 就如朱一霸嘲讽陈川那般，他们过来是调研如何吃喝玩乐的。 不过，陈书看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自个儿眉眼弯弯，看着倒是乐在其中。 想到这儿，陈书忍不住笑出声来，不知为何，自从东州清月桥反k事件后，他第一次感到紧绷的精神稍稍放松了几分。 靠在阳台护栏上，吹着晚风，感受着微风拂过脸颊的凉爽。 陈书的眼睛望着远方缓缓落下的夕阳，那一抹橙红色的余晖撒在逐渐亮起五颜六色霓虹灯的城市上，有一种片刻的安宁，似乎，某些事情应该要过去了。 橙红色的余晖，顷刻间变得像是鲜血！ 像是那一晚被他手刃的喉咙，喷射而出，漫天都是！ 景色的霎时突变，陈书被惊住，忍不住倒退几步，差点摔在地上，缓了口气，眼前的景象却再度恢复正常。 他摸了摸鼻子，自嘲是不是最近菌子吃多了，产生了幻觉。 洗澡的时候，陈书突然感到很害怕。 他是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用刀杀人，左手尚能感受到对方脖颈热乎乎的体温，下一秒，右手就将匕首划了过去。 以前都是用枪，或者手雷远远的将人击杀，没有这种直接触碰的感觉，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恐惧和惊慌。 当时那名k分子脖子里喷出的血溅满了陈书半个身体，接着是那双浸透鲜血的眼睛，然后是周围矮墙和水泥地，满眼的血红色如映眼前。 洗浴房里喷洒落下的热水，从陈书的头上不断流到手上。 他缓缓抬起双手举到眼前，端详着端详着，有那么一瞬间，只觉得喷头里仿佛流出了大量的鲜血，铺满了整个洗手间。 摇摇晃晃从厕所走了出来，坐在床边无力的搓揉着僵硬的脸庞，陈书慢慢恢复了平静。适才的感觉就像海边的潮水，涨上来很快就像要淹没大地一样汹涌，褪去时也迅速极了。 拍了拍脸颊，陈书自嘲道：“起码，没有波及到老百姓。” 突然，有点想喝酒了。 酒。 这是家隐藏在巷子里的小酒。 大约一百平方米的店面，没有助兴的驻唱，没有扭屁股的气氛组，只是放着一些低缓的轻音乐，四五人各坐各的在喝着闷酒。 陈书摘下帽子放在桌子上，想了想，又重新戴在了头上。 他点了杯长岛冰茶，慢慢抿着，想起读书时候第一次被陈川哄着来酒就是进的这种清。 那时候，还以为酒喝酒就得怼着猛干方显男人本色，于是就和陈川把鸡尾酒当啤酒来喝，硬是叫老板给了两副骰子用来斗酒。 喝到一半的时候也曾疑惑，因为周边几桌的客人无一例外都是人手一杯酒，哪像他和陈川，两人面前都放了差不多四五个空杯子。 可瞅着号称夜场小王子的陈川又是面不改色的，还略带潇洒的打了俩响指，朝酒保示意又加了两杯长岛冰茶。这架势，妥妥的一切尽在掌握。 所以，年轻的陈书以为别的桌子的客人酒杯少一定是他们的问题，或者是酒量差，或者是喝不起酒的原因，反正总归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不过第二天醒酒后，陈书带着疑惑顺便问了下陈川，才发现对方也是第一次去这种酒，以为在清喝酒，这规矩应该和闹差不多。 “反正都是酒，喝就对了！”次日醒了酒的陈川，微微仰着头，甚至略带得意的肯定道。 不过，后来他也承认，当晚确实发现了其他人都只是点一杯慢慢抿着喝，至于为什么没有当场喊停，是因为不想在陈书面前露了第一次来的怯，所以喝得更快了。 毕竟，他可是天天在陈书面前吹牛自己是夜店达人。 所以便希望早点把陈书喝醉，然后快点闪人。 因为再待下去属实有些丢面子。 现在想想，也是个乐子。 陈书一饮而尽，打了个响指，又让酒保给倒满一杯长岛冰茶。 这时，一名踩着高跟鞋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坐到陈书边上，侧身倚靠在台上，长发遮住了半张脸，软绵绵的说道：“帅哥，可以请我喝一杯吗？” 虽然如今已到了秋季，不过女人衣着比较开放，穿得颇为清凉，此时懒散的靠在台上，仍能展现出其圆润丰满的翘臀，以及往上用两根丝带系着的盈盈一握的小蛮腰，和曼妙的背部曲线。 不过在这遍布酒精和荷尔蒙的地方，再妖艳的美人都无法吸引陈书的目光。 没有自诩清高的“滚”，也没有绅士般的婉拒，陈书只是默默的喝着酒，一抬头，又是一杯饮尽。 “小兄弟，再来一杯长岛冰茶。”陈书打了个响指，笑呵着朝酒保又要了一杯。 万般妩媚的女人见此，气恼的一拍桌子，小声骂道：“来酒这么喝酒，真是脑子有病！” 说实话，陈书并不在乎她在骂谁。 半夜，喝得尽兴的陈书带着八分醉意准备回酒店睡觉，虽然脑子里依旧不断闪现着那晚喷血的场景，不过心情却是好多了。 他觉得自己可能有些习惯了这种精神刺激，只不过是习惯一根针，刺在心头的感觉。 死或生，原来差别是如此得大。 坤明不愧是号称华国西南的一颗明珠，即使已经过了零点，路上依旧车水马龙。音乐从街边上的夜店传出来，周边店铺的霓虹灯闪烁不停。 人气十足的小吃摊散放着诱人的香气，人们围在一起兴高采烈的品尝着美食，喝着醉人的酒水，时不时的发出畅快淋漓的笑声，享受着下班后的轻松惬意。 除了这些，还有不少年轻网红，穿着时尚潮流的服饰，走在马路上无视路人的侧目，或叫或跳的展露着夸张至极的表情和动作，也算是如今这个时代特有的现象。 是呀，也许整条马路上的行人全加在一起的数量，还不如她们直播间粉丝数目的零头，街上没有豪气的大哥，也不会有粉丝点赞打赏，网红们又何必在意他们的眼神和看法呢？ 即使在一个小小的直播间里，可能积攒的是几、数十万的网民； 也许在一条长长的大马路上，真正算起来也只不过几百人罢了。 小则大，大则小，都浓缩在了手机屏幕里，看不明白。 善和恶，黑与白，尽皆杂糅在了一起，分不清。 互联网的时代，新的时代。 大爆炸的时代。 第730章 路过一家医院时，陈书在门口见到一位年约三十的女人，抱着三四岁的孩子跪在医院大门边，面前放着一张彩色大纸布，上面写着“求财治病”，内容无外乎就是对孩子恶劣病情和贫苦家庭条件的介绍。 在显眼地方，印着两个二维码，一看就知道是收钱用的。 这种跪在马路边上哭穷哭惨求人医药费的现象，已经几十年的历史了，总是络绎不绝。 比之早年是有组织的犯罪行为，在经过公安机关可以的打击之后，现在更多的是自力更生的个体户。 然后在技术上也是紧跟社会潮流，与时俱进，除了依照传统放一个空碗收现金外，其实现在也没现金可收，这个空碗象征意义远大于现实意义。 当然了，空碗旁边还贴上二维码，方便路过的群众使用电子移动支付。 还贴心的放了两个不同支付渠道的二维码，生怕你微x不够，那就支付bao来。 这种人有真的，也有假的，不过大部分都是仗着凄惨平白要钱，真收到钱了也不会拿去治病，吃吃喝喝的用完了再来一次，躺下就行。 有些酒气的陈书讥笑道：“这么晚了，还不收工回家？” 女人抬起头，一晚上总算见着有人停下脚步，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恳求道：“大兄弟，我孩子病得很重。我已经花光了钱，可还是没治好孩子的病，求求你，给我点钱。” 路人们匆匆而过，有的避开他的目光，有的冷漠走过，视而不见。 即使拿着自拍杆的网红们，也是快走几步绕了过去，觉得这种求钱的套路早已见惯，过时得不能再老套了，连上她们直播间几秒钟，当个小小的素材都不够格。 陈书想起了当年在东州时，在医院门口遇到的俩老夫妻。 当时还是烈阳高照的夏天，陈书在送嫌疑人去医院体检时见到那对夫妻。 男的下跪磕头，女的躺在边上紧紧闭着眼睛，身上裹了件厚厚的被子。 拿着每月500块实习工资的陈书一抹额头上的汗水，自以为大方地给了一张红的。 过了几日，陈书得了感冒，去自家附近的另一家医院看病时，在门口又看到了这俩夫妻，一模一样的人，一模一样的动作。 只不过这时，换成了女的下跪磕头，男的盖着条大棉被子躺边上。 见状，陈书觉得自己先前施舍的一百元还真不如拿去喂狗，起码还能摇尾巴给他看。 “大兄弟，给点吃饭的钱，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不给钱，买份外卖给我也行！求你了，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抱着孩子的女人祈求着路人的善良。 陈书站在她面前，冷冷道：“卖房卖车了吗？” 女人一愣，先是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怎么会问起这个，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没车。房子在老家农村，卖不了钱。” “抖y、轻松筹这类app用过吗？” “嗯，就亲戚朋友给了点。” “有联系公益媒体吗？” “有打过电话，他们都很礼貌，说是会有记者跟我联系” “没联系吗？” “嗯” “孩子父亲呢？” “他在跑外卖。” “既然有收入，怎么会连顿饭都吃不起？” “舍不得，想多存点钱给孩子看病。” “你怎么不一起出去打工？” “没人带孩子，平日里我还得带她去医院看病做检查。” 说到后边，女人停住了嘴有些犹豫，兴许是难得碰到了可以倾述的人，她红着脸继续说道：“再再说了，眼下就这这样子，我才能多收点钱” 话刚出口，女人有些羞愧，生怕这位男人不相信，便又从怀里掏出一张该有当地村民居委会的《证明》，递给了陈书。 上面大略写着以下内容： “兹有我村六组村民侯一齐、谢五秀夫妇与20xx年x月x日生育一女孩，姓名侯熙熙，患有癌症。因医疗费用过高，所以其家庭条件贫困无力为小孩救治。 “特申请救助！” 文末除了村民委员会的盖章，还有乡镇民政办公室的公章。 陈书看完文件，将其随意丢回女人。 “大兄弟，我们也没办法。医院里的缴费单子是越攒越多，到后来，要不是看熙熙还小，我们是真不想再过了” 女人的眼中充满无助，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稍稍腾出一只手小心翼翼的将这张薄薄的纸片折好，放入贴心的内衣口袋里。 她的衣衫破旧，脸上刻满了心酸和难过，说话的时候，不时看上几眼孩子，眼神里俱是温柔和爱怜。 就这个动作，打动了陈书。 陈书蹲下来，拍着脸颊，试图让醉酒的自己稍稍清醒几分，接着伸手逗弄了几下小孩，不过小孩紧闭着眼睛没有反应，睡得很沉。 陈书干脆坐在地上，一会儿看看女人，一会儿又瞅瞅她怀里的小孩，又远远看着附近来去匆匆的行人们。 这番动作倒是有点吓住女人了，原本她只是见人停留，想着厚着脸皮求一顿饭，起码得能挤出点奶水给孩子吃些。 没想到这男人竟直接坐在了她边上，也不说话，间隙打量她和孩子的眼神却是有些吓人，只以为对方在打她娘俩的坏主意。 这一刻，她后悔了。 闻着对方身上的酒味，女人小心翼翼的劝道：“大兄弟，晚上风大，还挺冷的，要不你先回家？” 陈书笑了：“你不冷，那你的孩子也不冷吗？” 女人露出苦涩的笑容：“还好，还好” 陈书又问道：“你还好，那你的孩子又饿了几天？” 女人连忙摆手，不过语气偏弱：“没事，能撑得住” 陈书继续问道：“你撑得住，那你的孩子撑又真的好吗？” 三番四处提及女人的伤心处，她终于低下头沉默下来。 陈书见对方不说话，便起身走到远处的一家小摊子，找老板打包了一份面食，要求对方不要放盐和其他任何调料。 提着面条回到女人边上，陈书将其递给对方。 女人感激的连连点头，然后将面食小心翼翼的放在边上，脱下身上仅有的一件外套包裹住，一看就是准备留给孩子吃的。 陈书指着那面条说道：“吃，吃完了我再买一份给你孩子。” 女人先是一愣，再低头看了眼仍在沉睡的孩子，终究重新打开塑料袋，狼吞虎咽吃着里边的面条，连清水汤都喝了个干干净净。 喝完糖水，女人一抹嘴巴，显然满足极了。 陈书目瞪口呆。 第731章 愈演愈烈 一碗没加任何调料，甚至连盐都没放的清水面被女人囫囵吞下。 大约半分钟的时间，陈书带过来的面条就被她全吃完了。 女人小心舔着嘴唇，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陈书拍拍手起身，望着远处依旧排队等着进夜店的年轻人的队伍，以及在马路上张牙舞爪的网红们，心里有了想法。 他指着那处挤满人的夜店，平静说道：“你从这里，抱着孩子跪着爬到那边酒门口，再跪着爬回来，我就给你两万。” 两万？ 就这么跪着爬个来回？ 女人怕是自己听错，瞪大了眼睛问道：“大兄弟，你不是开玩笑？” 陈书摇摇头：“不是，我很认真。” 女人觉得这事太过荒唐，别说两万了，就这么跪着爬个来回能给孩子攒下点医药钱。别说是两万，就是两千，她都愿意。 不过最后，她还是选择了不相信，摇头道：“哎，大兄弟，你还是早点回家。嗯，谢谢你的面条。” 陈书蹲下来，注视着女人的眼睛，说：“如果成功了，就能拿到给孩子治病的钱，两万。当然了，也许我趁你爬远的时候跑掉了，也不一定。谁知道呢？” 女人犹豫许久，发问道：“大兄弟，真的给两万吗？” 陈书在脑海里想象着陈川这位富二代在哥几个面前，炫耀前前前女友的嚣张模样，依样画葫芦道：“在你眼里这是不得了的大钱，在我这边，也就是给自己女朋友买个包的事情。” 顿了顿，见着显然有些心动的女人，陈书故作讽刺道：“不过，为了孩子，你觉得自己还有选择吗？” 等了几秒钟，陈书斜着眼，冷冷道：“原来你所谓的为了孩子什么都愿意做的说法，只是骗着我们拿点吃饭的钱？还是说，孩子只是你骗人善心的工具？” 女人猛地摇头，然后抱紧怀里的孩子，犹豫很久，咬着牙点了点头。 陈书站起身，再度望向远处那五颜六色的花花世界。 良久，他面无表情道：“爬。” 于是，在一个寒冷的夜晚，被世人称为春城的美好城市的街头，年轻的市民们看到了一个令人心碎的画面。 一名身着陈旧衣衫的女子，怀里抱着她的孩子，跪在冰冷街面上，艰难地在路边向前膝行。 先是一些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接着就是排队等在夜店门口的年轻人围了过来，甚至连那些从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网红们，这会儿也是调转手机摄像头，将其对准了女人。 女人的脸上满是疲惫和无助，她的双腿像是机器一般，一前一后硬是挨着坚硬且刺骨的砖石上，跪着拖行。 不知何时，原本睡着的孩子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就看见周围站着满满当当的人群，一下子被吓住，紧紧抱着妈妈的脖子，通红的小脸蛋上写满了惊惧。 女人停下膝行，就那么跪着安抚自家孩子。 她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头发，用尽可能柔和的声音安抚着：“宝贝，不要害怕，妈妈在这里，妈妈会保护你的。” 为了分散孩子的注意力，女人开始唱起了儿歌。 她的歌声清澈而动听，在这个寒凉的夜晚，像是一股温暖的风儿吹进了在场的每个人的心里。 待得有人主动搭话，问出了女人膝行的缘由，周边的群众顿时一片哗然，有强烈谴责其为富不仁的，有愤而发骂其脑子有病的，有冷嘲热讽其假仁假义的。 反倒是跪在地上的女人并没有像路人一样感到愤怒，即使男人所应承的两万对于女儿的医药费来说依旧杯水车薪，但至少让她看到了一丝丝的希望。 女人向众人解释着男人的为难之处，毕竟这个社会不是每个人都是有爱心的，而早年那些“残疾乞丐”更是透支了社会上绝大部分的善意。 此时此刻，女人即使跪在大家面前，发誓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回孩子的健康，空口说大话，谁又能相信她呢？谁又心甘情愿掏出自己本就辛苦赚来的钱呢？ 世界上有那么多要救的人，凭什么要帮她？ 起码，那个男人他愿意。 这可是怀里病重的孩子，唯一的救命稻草呢。 女人微微转头，望向街角站在阴影下的那道笔挺的身影。 在围观群众的推波助澜下，越来越多的人赶来现场。 一时之间，“一路跪行，只为求取医药费”、“富二代假仁假义，骗取可怜女人受苦受难”的新闻像是插上翅膀般在坤明的地上迅速传播开来，抱着同情心，聚集在女人身边的市民数不胜数。 有年纪稍大一些的妇女试图帮着抱起女孩让女人能跪得轻松一些，不过被其缓缓摇着头，坚决的拒绝。 女人一副破破烂烂的农家妇女打扮，怀里抱着的则是被包裹严实的女儿。 她虔诚的在繁华道路上膝行，双膝在冰冷的地面上摩擦，丝毫不顾旁人的眼光。 几百米的行程看似短暂，可对于抱着女儿的女人来讲，却是一段极为艰难的距离。 路程过半后，承受着女儿重量的双臂酸疼不堪，女人每爬几米就得停下来弯腰休息。 女人的每一次跪行都是挣扎，越到后边，甚至连普普通通的呼吸都充满了困难。 旁边站着的一些年轻人，叫嚷着必须派人将那提出这恶毒计划的男人给盯死了，以防对方逃跑。 更有几个小孩子，拿着父母刚买的棒棒糖，屁颠颠的凑近女人，将零食塞给了她怀里的女孩。 现场的网红们则是纷纷通过自己的直播间，开始用手机直播女人抱着孩子跪行的场景，这一幕同样在网上引起热浪，网友们皆是心疼不已，一些键盘侠剑指那名始作俑者。 该事件的热度被彻底炒作起来，激烈的负面评论占据上风。 “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不是人！” “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啊？让他见识下网络的力量！” “对！只要那可怜女人把捐款链接发上来，分分钟打那畜生的脸！” “你们急个球！等他先把两万掏了再说！” “两万？一分都没有！我赌他一会儿就得跑路！” “跑？打断他的狗腿！” “我就在附近，我这就带人过去盯着那狗东西！” “” 第732章 清创伤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寒风刺骨，地砖冰凉。 两个小时后，抱着孩子的女人终于按照和陈书先前的约定，跪着将行程全部爬完。 一直陪在周围的人群顿时发出一阵阵胜利的呼喊，掌声雷动，仿佛打了一场巨大的胜仗一般。 而这时，得到消息的媒体记者亦是像是苍蝇闻到美食般，嗡嗡嗡的齐聚一起赶到了现场，想要采访这位在据说在富二代残忍要求下，为了能得到医治孩子药费而当街跪地膝行的傻妈妈。 已经累到只剩一口气的女人，在见着以往她一直心心念的记者大人们，反倒平静下来，视若寻常。 当初，她在穷困潦倒走投无路时，曾一家家拜访这些号称时代的记录者、社会的了望者、公平正义的扞卫者，希冀能得到一点点的帮助，在媒体上能发出一点点的求救声。 结果无人能正面回应。 电话打的通，可最后只是让她等回家通知。 打得多了，也遇到心善的人，在惯常冷漠的官方答复后，委婉表示了如今因为医疗欠缺所导致的不治之人太多、太常见，对于流量为王、话题为王的媒体来讲，已经没有了报道的价值。 让她不要再浪费时间和精力。 这些事情，女人后来都懂了。 所以，此时周边满满当当的闪光灯和照相机并没有让她感觉受宠。 在一名好心妇女的搀扶下，女人抱着孩子站起来，给站在边上的群众团团鞠了躬，轻轻说了几声谢谢。 在短暂的庆祝后，人们突然发现了一个挺重要的问题。 “那男的跑了！” “不过我砸了他一砖头！” 几名负责盯梢的年轻人挤入人群，指着原本医院门口方向，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声喊着。 嗡的一声，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人们一下子纷乱起来，四处张望寻找那个男人的身影。 “垃圾！垃圾中的战斗机！” “出门遭雷劈的玩意儿！这么惨的女人孩子都骗！” “不要脸！生儿子没屁眼的家伙！” 也有人指着那几个负责看守的年轻人叫骂：“废物，这都没看牢！一砖头？起码得十砖头才解气！” 有报警的、有看热闹的、有起哄的、有直播的，现场属实是乱成一锅粥，各种各样的声音混在一起，嘈杂得让人发疯。 “呜” “呜呜” “呜呜呜” 女人抱着孩子瘫坐在地上，无助地哭泣，泪水犹如磅礴大雨般哗哗流下，啜泣的声音颤抖着，传递出内心的痛苦。 她并不伤心男人承诺的两万块钱，她只是心碎那渐行渐远的几丝治愈的希望和怀里尚且年幼的病重女儿。 慢慢的，周边的杂音越来越轻，人们皆是流露出深深的同情。 有人默默的跟着流泪，有人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这一对凄惨的母女。 漫漫人群站在闪着霓虹灯的酒门口，除了场子里隐约传出的蹦迪声，现场静悄悄。 只剩下女人伤到深处的哭声。 她的绝望和无助仿佛化作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像是风吹过，触动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灵。 有人走到近前，轻轻拍抚着女人的背脊，试图给予一点点的慰藉；有人拿出手机，拍下这一刻的短视频发到网上争取更多人关注和帮助。 人们非常失望，继而涌起怒火，更多的人指着那富二代逃离的方向破口大骂。 “我x你！” “死乌龟、烂王八！” “小瘪三长的俊俏，心却恶臭的很，hetui！” 最先看守那富二代的几名年轻人私下碰头，尽皆自责，没有抓到这生孩子没屁眼的家伙。 唯独那位自称用砖头砸伤所谓富二代的年轻人，站在角落略有所思。 “怎么了？”有好事者关心。 该年轻人意识到有点不对劲，疑惑的向同伴问道：“想不通，拿石头砸他的时候，那人为什么会一直在笑？” 好事者略退半步，双手抱胸道：“这人不会是个受虐狂？被你这么一说，好像还挺吓人的。” 年轻人摇头，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 那男人一直在笑，虽然是轻笑，不过这种感觉仿佛脱胎换骨，让人感到轻松又自在。 笑容中既有释然，又有些悲伤，就像是花开之后轻轻飘落的花瓣，多了几分柔软的分离，但最后还是无奈落了地。 陈书坐在医院的候诊区，一边等着护士叫号，一边刷着手机。 手机屏幕里，是定位在坤明的一处酒门口。 人们围绕一名怀抱着孩子的妇女在议论纷纷，不过大家挺有素质的，给水给食物，甚至不知道哪位大嫂连自家的毛毯都给拿了出来。 虽然周边很是吵闹，不过妇女怀里的孩子倒是睡得香甜，半点都没有给外面打搅的迹象。 “呀，你也在看这个新闻啊？我跟你说，这个富二代真是个没良心的家伙。这大姐的孩子得了癌症没钱治病，都这么可怜了，他怎么还想着骗人呢？” 一名端着装满绷带、胶布和碘酒的铁盘的小护士走了过来，见到陈书手机上的内容，心有戚戚道。 接着示意陈书跟着她去治疗室。 兴许是从没见过视频中如此厚颜无耻的家伙，小护士边走边骂，小脸蛋是气得通红，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 “这么小的孩子这哪是不给钱，这是把人的希望给彻底碾碎了”说着说着，小姑娘红着眼睛流下了眼泪。 陈书没说话，只是在心里感慨当下年轻人的好心肠。 在治疗室等了会儿，一名戴着副黑框眼镜的女医生走了进来，接过小护士手里的一次性治疗用具，开始帮陈书清理创口。 闻着陈书身上的酒气，女医生随口聊着天：“你们呀，喝了酒就早点回家。看看墙上贴的那张纸，怎么读来着？” 陈书扫了一眼墙边上，是一张当地公安贴的宣传画。 大标题——《不要打架：打输住院，打赢坐牢》，下面一行红色副标题——《打架成本高，下手需谨慎》。 接着就是罗列了四条详细内容： 1、轻微伤的打架成本：5-15日拘留，500-1000元罚款，医药费、误工费，以及因拘留少挣的工资； 2、轻伤的打架成本：3年以下有期徒刑，赔偿金、医药费、误工费，以及因坐牢少挣的工资，再加上子女就业受到影响； 3、重伤的打架成本：3-10年有期徒刑，赔偿金、医药费、误工费、以及因坐牢少挣的工资，再加上子女就业受到影响； 总结：千万不要让悔恨的泪水落在地上。 横批：警察全天不打烊，但您最好别光顾。 “哈。”陈书看完，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能写出这等动人宣传语的家伙真是不赖。 “别动！”女医生轻轻拍了拍陈书的肩膀，“在缝针呢，万一缝错了我可不管。” 陈书打眼一瞧，才发现给自己清创的女医生其实也蛮年轻的，估摸着也就二十出头，兴许还是刚从医学院出来实习的学生。 前头戴着一副眼镜才错以为是位经验丰富的老医生，这会儿陈书也就老老实实的坐着不动，乖乖的等着。 毕竟人家手上是真不长眼睛，挨了疼那都是白挨的。 第733章 自我救赎 “张姐！张姐！你快看！” 先前离去的小小护士捧着手机小跑回到治疗室，站在陈书后边，和正在给他清创的女医生窃窃私语。 “你看这条评论，说是拿砖头砸的人” “这衣服的颜色，也对上了” “嘿，还喝酒呢” “嘘！！！” 小护士被女医生使着眼神赶走，出门的时候，还频频朝陈书瞪了几眼，仿佛欠她钱似的。 陈书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被这俩小姑娘给发现了？ “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有瞧见我们医院门口的事情吗？” 头顶上传来年轻的女医生佯装镇定的问话，陈书装着糊涂回答：“我这脑袋摔着了，晕乎乎的，赶着想进医院包扎，就没注意外头的事情。怎么了，有医闹吗？” “哦。”女医生拖长了声音，然后手上动作忽的一紧。 “啊，我去！”原本一点不疼的陈书，突然感觉头皮一麻，显然是遭了罪，“大姐，麻烦轻点！现在是清创，不需要这么用力？” “你不懂，这样弄得干净一些，防止你二次感染！”女医生振振有词道。 作为早年在派出所久经考验的治安警，陈书带着被暴打的嫌疑人、受害人、醉酒汉子各色人等，去医院治疗伤势也算得上经验丰富。 对于这种伤口的清创处理，基本上每周都会旁观几趟，看的次数一多，各种稀奇古怪的伤势统统过一眼，自然也就懂了，所以明白女医生所谓的二次感染，还是三次感染什么的，纯属是把陈书当成常识白痴在推脱了。 不过陈书还是不敢吭声，毕竟此时自己的脑袋还在人家手里。 指不定这位大姑娘一时于心不忍玉手滑上几滑，自个儿妥妥的就遭罪去了，当然了，她的不忍肯定是特指医院门口的那对母女。 到时候，对方一剪刀下去，陈书可不得冤死。 灵机一动，陈书拿出了挡箭牌：“哦哦，我突然想起来了。你们医院门口确实有一对母女，好像是被人骗了，挺惨的。” “呵呵。”女医生的笑声带着几丝嘲讽，“想起来了么。对啊，你说什么人会这样骗一对走投无路的母女？畜生吗？” 说着，手上的动作是慢慢加重了力道。 明显感受脑袋瓜子一阵接着一阵隐隐的撕裂感，陈书硬着头皮死撑道：“你说这人会不会临时有三急，去厕所了？可能一会儿就回去了，然后给母女双手奉上说好的两万块钱。” “这样啊”女医生抬起能决人生死的手，笑得云淡风轻，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中，幽幽道，“那你说他什么时候会把钱送过去呢？” 头皮压力一松，陈书的思维就转得快多了，从侧面迂回作战，故作高深莫测道：“其实，这伪富二代跑掉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好事？我看你是脑袋被砸糊涂了？”女医生瞪大被镜片缩放了的小眼睛：你这家伙还要脸吗？ 陈书胆战心惊的看着在眼前晃荡的双手，快速道：“你想啊，现在这个社会普遍仇富。有这么一出好戏，后边肯定会有人站出来展示文明人该有的风采！这可是顶天的好事情！” “风采？什么风采？”女医生被陈书唬住，疑问道。 陈书马上掏出手机，唰的一下点开抖y，热搜榜排行第一的赫然就是医院外头那对母女被骗的新闻。 什么李佳奇工作不够努力、高校讲座教授播放不雅视频、汪风又丢了头条等等，皆被这对母女盖过风头。 陈书见鱼上勾，便放缓语气道：“这样，你一边给我包扎，我一边慢慢解释给你听。” 女医生好奇，旋即重新开始手上的工作，这会儿，陈书倒是再没有感觉一丝疼痛。 陈书感受着头皮的清爽，长呼了一口气，掐着时间缓缓说道：“现在全网都在谈论这对母女的可怜。对了，你可别小看这些短视频，虽然都是各种花式骂人的话，但是引起的舆论可不小。你看底下的评论，呶，比如这条被顶到了第一名的评论内容。 “上面写的就是‘请给我这位妈妈的账号，我代表广大的键盘侠捐款一百’。嗯，你同样别小觑了这一百元和网络键盘侠，他们要是莽起来把劲儿拧成一股，弄个小姑娘的医药费可是绰绰有余。” “他们这么有钱么”女医生半信半疑。 “架不住人多嘛。”挪下屁股，换了个比较舒适的坐姿，陈书继续道：“你再看这几条，有转发链接的，有自发捐款的，总之都在呼吁大家向母女捐钱。” 说着，陈书点开一条捐款链接，上面显示的数字已经达到了惊人的10万，随手一刷新，数字马上变成了105万，再一刷，就成了11万。 “结果确实不错”听着眼前这位醉汉讲话，这会儿的女医生可比前边小心几分，开始耐心的处理伤口，动作上亦是顺畅起来。 陈书一拍大腿，乘势说道：“对啰。你说即使这个富二代履行承诺付了钱，不过也才两万，对于女孩的治疗那是杯水车薪，毛用没有。” 女医生停顿片刻，质疑道：“怎么没用？那也是多了两万啊。” 陈书笑了，耐心解释道：“其实，你要是多去红十字会转转，就会知道每天都有人在做慈善。金额多的可能没几个，不过捐助个一二万块的倒是大有人在。可是这些捐款捐就捐了，那些受助的人往后还是缺钱，不可能会像这次风波中的女孩一下子拿到足额的费用。嗯，我推测最后的结果，甚至会远远超出女孩固有的治疗费。” 顿了顿，他一边指着自己的头皮，一边偷空放松坐好，笑意安适道：“姐，头皮疼。” “好的好的。”女医生再次上手，动作比之先前那是轻柔许多，语气也是温柔许多。 “这还只是在红十字，其他地方捐助的人只会更多，接受捐助的人身世更凄惨，但那些事情有在网络上出现的这么狂暴吗？你看，刚才那护士小姑娘的眼神都快杀人啰。”说到后边，陈书还特意倒了倒苦水。 见手底下的这位可怜患者主动挑明，女医生心生尴尬，不过依旧嘴硬道：“歪理邪说！反正没给钱就是没给钱！小气鬼！” 随着女医生手起刀落剪断扎带，陈书看着镜子里包扎的严严实实的脑袋，抬手撸了一圈头顶，嘿，好技术，还真不疼了。 陈书站起来，咧开嘴笑道：“爱信不信。” 走出医院，原本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陈书站在大门口的屋檐下，外面雨声沥沥，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他掏出手机翻着网上各种骂声不断的短视频，又摸了摸头上包裹严实的医用绷带，沉默片刻，然后大步从雨中穿过。 “在冰冷城市中，我已孤独穿行太久。” “像被扔的空罐头，谁在意你心里的锈。” 第734章 睡了 经过这么一整夜的折腾，等陈书回到酒店，让他诧异和心暖的是，陈川、朱一霸和江海等三人尽皆醒着等他。 表面上，三个大熊猫笑话陈书包成粽子一样的脑袋，实则背后都是无法入睡的担心和关怀。 陈书笑笑没说话，将他们赶回了各自的房间，自己进浴室洗了个凉水澡，稍稍清爽几分。 躺在沙发上，打开手机刷着关于那对凄苦母女的短视频，网上充斥着对他的谩骂以及对他全家的“祝福”。 畜生、为富不仁、伪二代等等都算是比较客气的形容词了，一些戳中陈书小心脏的语言刀子他都不好意思看第二眼。 不过除了这些之外，网络上也出现了不少表示要无偿捐助女孩医药费的言论，连捐款链接都出来不少。 更有专注社会医疗救助的几家头部互联网平台公司，主动站了出来，表示将为那对母女筹集用于治病的资金。 陈书点开其中一条，手机界面从抖y切换到了app“用力筹”，里面那对母女的捐赠金额此时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极为夸张的地步。 陈书长出一口气，将手机郑重的搁在边上的小茶几上，仿佛里头装着极为珍贵的东西。 接着从怀里掏出一盒黄皮烟和打火机，就站在房间的窗户边上，啪的一下点燃了烟丝。 黄皮烟是陈川丢在房间里的，原意是给大家随便抽，陈书看尚是学生的江海在边上，便顺手给收了起来。 陈川看见了，以为陈书也喜欢上了这种特供烟的口味，硬是往陈书的行李箱塞了一整条，说是给他散心用。 陈书拗不过陈川的执着，最后还是拿了一包，不是客套，只不过如今几人出门在外，这烟也不好常备，拿一包那是真的当散心用了。 两人的关系即是同窗，亦是战友。在这个和平年代，实属极为过命的感情，别说一条烟，就是一条命也是半点不带犹豫的。 当年陈书去缅bei捞人，惯常惜命的陈川硬是跟了过来。 想到这里，陈书突然想起如今一直奔走在反诈一线的张扬，不知道今天又跑到哪里去了。 下意识往南边一望，思忖着那正义感爆棚，又闲不住脚的家伙不会又跑去那地方了？ 嘶 几口就吸完了烟，陈书掏出烟盒抖了抖，到底只剩最后一根，想想，说明当时果然还是拿少了。 陈书抽得慢，不过吸的猛，几下工夫就把第二支烟也抽完了，最后将烟嘴慢慢的捺灭在烟灰缸，让它与其他十几个烟屁股一起作伴。 重新拿起搁在茶几上的手机，陈书微笑着点开那对母女的捐款链接，输入一点都不犹豫的按下确认。 随即，手机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 陈书笑容灿烂，看也没看的将手机丢在床上，起身满足的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突然耳边传来“滴”的一下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接着眼角扫到一行熟悉的身影。 陈川和朱一霸穿着睡衣，江海甚至还只围着一条浴巾就闯了进来。 陈书一愣，当先问道：“你们怎么还不睡？啊，不对，你们怎么会有我房间的房卡？” “被石头砸傻了？”即使穿着睡衣，陈川都不忘在嘴里叼着根香烟，“我负责给大家开的房间，自然都有房卡。这叫pn b !” 原本站在陈川边上的朱一霸一听此话，下意识的离远几步，呆愣道：“我们可全是男的，你备着房卡干嘛” 听明白朱一霸意思的江海，紧张的往旁边跳了两步，瞪大了眼睛看着陈川。 “切，叛徒。”陈川慢悠悠走到柜门边上，打开门从里头拿出陈书出门穿的外套和帽子，一边抖着衣服和黑色鸭舌帽，一边反问道，“没我这房卡备着，你们还想今晚过来兴师问罪？” 经他这么一提醒，众人才想起深夜到访的事由。 朱一霸拿出手机，点开里面的一段视频，上面放的正是这会儿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的“母女跪行求富二代捐钱”的新闻事件。 拍摄的人应该站在跪行母女身旁，视频先是围绕着当事人转了好几圈，然后摄像头180度大转弯，投向了医院门口。 那时门口站着一名戴着黑色鸭舌帽，穿着黑色外头，体型修长的男子。 根据拍摄人的解释，该男子便是向跪行母女承诺资助医疗费的伪富二代。 接着镜头一切，几名满头大汗的年轻人义愤填膺的诉说那名伪富二代逃跑的事情。 期间，有人说出了用石头砸中这名伪富二代的头部。 咔一下，手机被朱一霸锁屏。 房内的三人瞪着直勾勾的眼睛注视着陈书，各种情绪全部复杂的交织在一起。 朱一霸第一个发声。 他指着陈川手里的外套和帽子，有种梦境破碎般的痛苦：“陈大，这里都是自家兄弟，你就不要辩解了，好吗？” 陈川恨铁不成钢道：“书，你要是真想发泄，在酒里再多喝一些撒泼野和别的年轻人干一架我都觉得没什么。怎么找那对苦命人，也不该哎！” 江海年纪最小，这会儿也是气得不行，在他心目中的大英雄竟会干下如此人神共愤的事情。 “姐姐真的是看错你了！” ？？？ 陈书无语，毕竟是自己做下的事情，反驳也不合他的性格，想了想也就以醉酒犯了糊涂事搪塞。 众人骂骂咧咧半天，最后以事前三人商量好的计划，硬逼着陈书必须捐款两万以完成承诺。 陈书推脱。 陈川倒是不客气，扫了眼发现手机就放在茶几上，顺手就拿了起来，啪啪啪熟络的输入密码后打开手机界面，发现上面端端正正出现了一行字： 【某某母女收到捐款伍万元，感恩素不相识的你！】 三人面面相觑。 “哟，没想到陈大还是个富二代，不错不错。”朱一霸抛下一句话，弯着眉毛背着双手，一摇一摆的先走了。 “啧啧，不会是失散多年的”陈川哼哼半天，一甩手也走了。 “还好还好，姐姐没看错人。”江海挠挠头皮，跟在陈川身后溜出了房间。 此时房间重新安静下来，陈书呈大字型躺在床上，想起那孩子的长长睫毛，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当时他在触碰那小女孩的胖嘟嘟的脸颊时，对方看着像是在闭眼睡觉，不过那不住抖动的长睫毛已经出卖了她。 是害怕他吗？ 陈书歪着头注视着黑乎乎的天花板，是吗？ 反正医药费够了，其他的，就不管啦 轻而缓的呼吸声慢慢响了起来，陈书的身体中散发出一股安逸的气息，淡淡的微笑勾勒出他难得放松的脸庞。 陈书，睡着了。 第735章 买霍希 回到房间后的江海，第一时间就将事情从头到尾向姐姐做了极为细致的汇报，生怕漏掉半个字。 最后，他还是有些忿忿不平：“虽然书哥最后给了钱，给了自己承诺的两倍多的钱。不过我仍然觉得那是他迫于社会影响力，在内心仅存良知的情况下做出的让步，是救赎，也是赎罪！” 深夜还在办公室加班的颜晨熙静静听完弟弟的陈述，笑着劝解，让他明白书哥的格局不会这么小，最后轻声安慰几句后就挂了电话。 好奇心驱使之下，她切出抖y，翻看了相关的几段视频，再综合了跪行母女目前接受的捐款数目后，马上就猜到了陈书此番艹作的深意。 因为先前母女在医院门口跪求的无人问津，所以陈书采取了哗众取宠式的夺取流量的方式，吸引了社会的大量关注。 然后以自己假扮反派的恶劣行为，反向衬托出跪行母女的凄凉背景，激烈的冲突下，最终博得社会上的广泛同情。 这点招数别人摸不透，最近几年一直在基层摸爬打滚的颜局长，可是一眼就能轻易看破。 颜晨熙笑了笑，切出微xapp想找那个独自承担一切的大男孩聊上几句，可看着对方那个笑得极为开心的汤姆猫头像，她的心情又有些难受。 成熟后的汤姆，好像没从前那么快乐了。 “这家伙，怎么就老是把人性想得这么恶劣呢？” 颜晨熙转着笔，眼眶里透出一股微微的忧愁，唇角亦是稍稍垂落，一声幽叹缭绕于耳。 翌日，坤明市。 几人从酒店吃完早餐，坐上了陈川在本地新买的一辆奥迪牌豪华轿车。 和陈川外出过几趟的陈书并不意外，这家伙在单位里开着辆保时捷，别人都以为只是寻常的有钱公子哥。 毕竟在东州，保时捷和面包车都属于街车。 只有老同学清楚，陈川这家伙的家底到底有多厚。按说，保时捷可能还是他们家停车库里最上不了台面、最廉价的买菜车也不一定。 要不是他老子强压着陈川作为上班族的公务人员要万分低调，指不定得被他玩出什么花样来，到时候很容易在单位里待不下去。 所幸，陈川还是听他老子话的，毕竟，断卡行动对于老头子也就勾勾手指的事情。 可压抑已久的陈川一旦到了外省，那就像飞出笼子的小鸟，完全由不得人了。 也许，在接收到一笔笔大额的外省消费金额的短信通知时，这位为儿子殚精竭虑的老父亲，更多的可能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得不说，这辆陈川新买的奥迪轿车的内饰简直就是一场奢侈至极的盛宴。 陈书坐在副驾驶座，拍着真皮扶手感慨道：“八九十万的车子用料就是扎实，这a8的皮质一看就是高级货。” 坐在后排的江海通过座椅的间隙，将手伸到陈书面前，比了三个手指头的手势，小声道：“书哥，是这个数目。” 陈书叹了口气：“总归是我小家子气了，以为买车都得买最低配才划得来。陈川，你肯定买的最高配，这辆a8要一百三十万” 陈书的话尚未讲完，就被陈川打断：“什么a8，这是霍希！” 陈书认真看了眼驾驶座前的方向盘，四个硕大的圆圈一目了然：“火系？什么火系?这不就是奥迪a8吗？” 江海从后边扒着座椅靠背伸过脑袋，作为前一日陪同陈川去当地4s店提车的副手，帮着解释道：“书哥，不是说这车不是奥迪a8，只是对于川哥来讲，这是一辆有着感人故事的，不同寻常的车子。” 陈书一愣：“就他，能有什么故事？还感人？这家伙要是不瘆人那就奇怪了。” 前几天陪着陈川一起出来买车的朱一霸，抱着胸乐呵呵的一语戳破：“买霍希，找初恋！” 江海坐回自己的位置，摇头晃脑的开始显摆自己肚子里的墨水来：“十年霍希无人知，一朝初恋天下识；不是迈巴买不起，而是霍希有回忆；车头六横十二纵，圆我年少陈情梦；买霍希，吃冷面，甩了现任找最前任！” 这几句话明显带着调侃的意味，陈书侧眼看了下正在开车的陈川，对方神色平静，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适。 也没搭理起哄的朱一霸和江海。 陈书没说话，朱一霸主动将事情都给道了出来。 作为标准的富家公子哥，陈川是不大习惯坐别人的车。偶尔几次打下出租车问题不大，可要是长时间乘坐的话，他的选择便是就地买车。 这次来坤明市，众人本就做了在云省自驾游的准备。 按照陈书等人的打算，是准备租个车就行，随借随还在当今互联网时代也是挺方便的一件事，不过咱们豪横的陈公子自然是不答应的。 陈川带着懵逼的朱一霸和江海，就在当地的汽车城逛了起来。原本的目标是方便越野的路虎，结果在经过奥迪4s店的时候，陈川打眼往里一瞧，直接进门给提了辆轿车。 现场刷卡买车，三人在店里耗费了几个小时将车提出来后，便结伴去了酒。 在酒里，江海由于还是学生，只是尝试喝了几口酒后就主动换了饮料。朱一霸因为在边防当过兵，自然是海量。 所以陈川就喝多了。酒一喝多，话也就多了，他便向其他两人说起了今天去奥迪4s店购买霍希的缘由。 说到这里，朱一霸下意识的顿了顿，朝坐在副驾驶座的陈川看了几眼，见对方并没有半点不适，就接着讲下去。 陈川从小是跟着爷爷在农村长大。农村里都是街坊邻居，也花不了几个钱，所以陈川并没有如今花钱如流水的习惯。 长大后，就被事业爆棚的父母给接到了城里。刚进城不久的陈川还保留着农村孩子特有的淳朴，然后谈了个女朋友、这城里女孩瞅着虽然人模狗样，不过见识一塌糊涂的，一看就知道从农村来的傻乎乎的男朋友，自然不知道他家里有钱。 有一次他俩一起骑着自行车在江滨路玩着，身边驶过一辆霍希。女孩就以挺羡慕的口气感叹车子的好看，然后认为开这车的人一定很牛。 当时陈川刚进城，和父母的关系不是很好，主要还是在于他们把自己从小扔在乡下的不满情绪。而他的父母当时刚好就开着一辆霍希，所以陈川就带着小小的情绪，忿忿开这车的都不是好人。 女孩就笑着说他是羡慕和嫉妒。 陈川拍着胸膛说自己以后肯定能买辆这车，然后带着女孩四处旅游。 女孩点头说相信他。 后面的故事，陈书以前在警院的时候就听陈川说过：他俩住在一起半个月，结果女孩突然就一声不吭的，带着自己的行李消失了，至今都找不到人。 不过这些事情都是陈川自己说的，就他那副从没见靠谱过的大嘴巴，陈书也不见得相信这结局是真的，不过能看得出来，陈川对那女孩的感情应该不假。 真吗？ 假吗？ 哪里有那么多真的假的，眼前看到的就是真的，走掉的都是假的。 指关节一下一下扣着真皮扶手，陈书瞥了眼正神态平静驾驶车辆的陈川，微微一笑，接着视线下移，只见对方的双手握在汽车方向盘上，倒是用力得很。 第736章 交通事故 朱一霸突然插嘴道：“我觉得，像陈川这种暴发户” “喂，老朱，暴发户也是要讲气质的。”陈川从旁幽幽道。 朱一霸无视，说道：“像陈川这种暴发户，虽然外表长得丑了点，可毕竟有钱，身边自然不乏美女。我就想啊，是不是这小子在社会上玩腻了姑娘，就想开着豪车去追回前女友。本以为对方会回来跪舔自己，结果却发现前女友宁愿和开着电瓶车的现男友私奔也不回头看自己一眼” “哈哈！”说到后边，朱一霸自个儿都乐了起来。 “呵呵，朱兄，你不去当编剧真是屈才了。”陈川气鼓鼓的，又像是吃了大便般难受，“看看这故事的情节设计，再联想” 朱一霸继续无视，声音稍微拔高几分：“这时候，我们的陈川同志才明白过来，当初她对陈川才是真爱，离开他也不是因为穷。那会是什么呢？” 朱一霸故作思考状，然后啪的一合掌，兴高采烈道：“可能是因为丑，哈哈，开个玩笑。” 看着陈川眼里快喷出火来的样子，朱一霸适时收口。 人情不怎么达练的江海，反倒是有鼻子有眼的开始跟着朱一霸的节奏感慨，像是见过陈川的前任一般替他惋惜：“川哥，你知道自己错过了多么好的姑娘啊，诶，这样的姑娘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朱一霸脑子抽了，这么明显是瞎编的故事，你们也信啊？”陈川气恼的敲着方向盘，不过众人也是乐得见这位平日里碎嘴皮子最厉害的老兄吃瘪。 “再美不过回忆啊。”陈书感慨着年轻人的爱情，随即打趣道，“其实也算好事，说明这新车，这次应该能顺利开回东州了。” 上回一行人去缅bei，陈川在当地买了辆丰田霸道，事后直接折成二手车给卖了，然后坐飞机回家。 当时因为受伤拄着拐杖站边上全程旁观的陈书，看着车贩子都快咧到耳朵边上的大嘴巴，忍不住提出来由他将车开回东州。 不过被陈川以一句家里已经停不下为由，给推了回去。 “托你吉言。”陈川轻轻拍了拍方向盘，难得附和他人。 太平静，根本不像他的作风陈书盯着陈川平淡的脸庞看了许久，终于承认这小子属实过了那道感情的坎。 结果他刚一转头，就见挡风玻璃前越来越近的一台警车屁股。 追尾的速度丝毫不见慢，不用想，陈川这小子又走神了。 “陈川，踩刹车呀！” 在陈书匆忙的大声提醒下，陈川终于反应过来，猛地踩下刹车。 吱——砰。 新买的霍希在留下一道长达十余米的刹车印后，追尾了停在道路中间的一辆警察皮卡车的后屁股。 所幸陈书提醒的及时，坐在车内的众人只觉得车身微微一震，然后哥几个也是浑身一哆嗦就完事，应该是一起不严重的交通事故。 这时，附近几名在路边设卡查酒的警察围了过来。 其中一名拿着检测仪的交警敲了敲车玻璃，等车窗摇下后，严肃的脸问了句：“大早上的就追尾，喝酒了？” 交警的语气有些冲，刚回过神来的陈川老大不客气的直接给顶了回去：“你们把车子停在路当中就没点责任？撞了也是活该！” 兴许自己当惯了警察，陈川并没有寻常驾驶员对交警与生具有的尊敬，怼起对方来一点是都不客气。 哈，原来只是面上假装平静陈书见陈川又恢复了往日毒嘴的样子，悬着的心稍稍放下，觉得这才是自家哥们应有的正常反应。 他探过身体，朝车外的警察笑着道了声抱歉，说是自个儿这位兄弟绝对没喝酒，就是刚失恋，所以精神上 说着，陈书抬起手指头，抵在太阳穴边上转了几圈。 陈川还在生闷气，懒得搭理。 交警凑进车厢里面闻了闻，又用检测器凑到陈川嘴边做了两次检查，接着要了陈川的驾驶证便去找领导请示。 看着应该是队长模样的警察，从前边那辆皮卡车跳了下来，手上拿着陈川的驾驶证走到霍希边上，让陈川等人都下车。 队长拍了拍引擎盖，问道：“哟，还是新款a8，糟蹋啊。你们是准备私了还是公了？” “不是a8，是霍希”陈川恼怒警察的不是好货，刚想说上几句，就被陈书拉住衣袖止住，然后让朱一霸带着他去路边待着抽会儿烟散散心。 陈书瞥了眼周边围观的三三两两的群众，没有选择表露自己警察的身份，客气道：“警官，这事都怪我们不小心，怎么处理，我都听你的。” 队长见对方态度还行，火气消了一大半，摆摆手道：“我看损失也不大，我的就破了个尾灯，你的就掉点漆，那就私了。” 陈书点点头：“行。” 队长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对方应该是汽车修理厂的，报了个500元的费用。 这个价格还挺地道的陈书拿出手机就准备转账。 队长一挥手：“去边上站着，等我们收摊了回单位处理。”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又重新上了停在路中间的皮卡警车。 “还交警呢？一点都不专业。”陈书回到路边，就听蹲在路边的陈川在不停抱怨，“a8？什么眼神，这可是霍希！霍希！真是眼睛里进了屎，活该一辈子待大马路上当警察！” 还以为是抱怨警察随意停车，原来还是在纠结车型陈书摇头苦笑，不过心里是放松了许多，这才是他认识的陈川。 “好好好，是霍希，是霍希。”陈书走近，笑着安抚，“事情解决了，让我们赔500元就行，还算公道。” “那行，我们出发。”陈川拍拍裤腿，站起身来，朝陈书伸出手，勾了勾，“把驾驶证还我。” 陈书耸了耸肩：“还在他身上，得陪着他们查酒驾，等结束后跟着去他们单位才能把事情处理完。” 陈川嘴一撇，讽刺道：“官帽子不高，架子倒挺大。我说，咱们这车反正挂的临时牌照，以后也是要回东州上牌的，我们直接走掉算了。” 朱一霸走到两车相撞的地方瞅了几眼，又走了回来：“损失也不大。他们真要找事，就让他们找局里，我们不用理他。” 江海一板一眼的出谋划策道：“我记得课上的老师讲过，云省和我们东省的公安信息并不联通。仅凭一张驾驶证，可为难不了我们。” 陈书笑惨了，一个个点过去：“你是富二代，你是兵王，你是学霸，看看你们的样子还像是个警察吗？敢情站在这里的就我一个是怕事的普通老百姓了？ “又不等着你们去救命，都给我安心待着！” 一众人里，虽然大家都没提，不过确实是把陈书当领头人，此时由他拍板，事情自然就这么定了。 第737章 爱情还是欠债 陈川撅着个嘴巴，嘀咕着：“这群损交警，大白天的查酒驾，这不是存心找人麻烦吗？哪会有正常人在白天喝酒？” 殊不知，敢于喝酒开车的就不会是正常人。 和大多数人想象的并不一样，觉得大早上的人们开车都是赶着上班和送小孩，怎么可能会喝酒呢？ 其实不然，有相当一部分人有宿醉的习惯，而第二天又有各种必须早起的原因，所以就会出现酒驾的现象。 这种现象，如果单纯用数量去计算的话，可能比半夜还多。 只不过考虑到早上查酒会引发交通堵塞，所以一般来说交警是不会在工作日的早上，特别是在繁忙的道路上执行查酒任务。 但也不排除例外，比如世界杯期间。 还别说，这查酒驾也能见到挺有意思的事情。 比如一位五大三粗，大秋天的还穿着个t恤，露出个纹了条五爪龙的社会大哥。原本在对向车道一路无事的开过去了，结果人家特意在下一个十字路口来了个360度调头，突兀闯进了交警的查酒驾现场。 交警一递棒子，滴滴滴的叫个不停，酷炫的红色灯光同时闪了起来。 这自投罗网的气势，让人感叹不已，社会大哥就是不同凡响。 “法外狂徒。”围观群众亦是给了其极高的赞誉。 还有一名小伙子，不知道是从哪里看来的糊涂教程。把汽车停在交警的卡口前，手里提着瓶白酒从驾驶座下来。怼着路中央摆着的摄像头就是一顿仰头狂喝，然后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开车的时候没喝酒，就这会儿下车的时候喝的酒。 现在查出来有酒气，是因为才喝的酒，所以不算数，不能算作酒驾。 算不算数的肯定不是他说了算，结果当然是按头带走。 题外话，这种行为算酒驾，还可能会从重。 打个比方，原本这位小哥在驾驶车辆时，血液里的酒精含量是70g\/100l。碰到前方交警查酒，立马下车给自己灌下半瓶酒，结果含量上升为80g\/100l。 到医院抽血固定证据后，酒驾变醉驾。原本只是扣12分的行政违法，蜕变成了得进看守所的犯罪行为。亏啊！ 大约是完成了指标，在带走两名酒驾人员后，交警们就开始收拾装备撤离。陈书等人亦是开着霍希跟着交警的大部队去了他们中队。 等到了队里，中队的一名内勤民警负责接待陈书等人，打印了一份看着文字表述非常正规的协议，然后签字画押，最后让转了五百块。 陈川拿回驾驶证，依旧不忘调侃：“费这劲干嘛呢，早点把钱交了不就完了？” 内勤民警脾气倒是挺好，耐心解释道：“民警在现场查酒，看热闹的群众和被查获的司机普遍都有戾气。你们一给转账让人拍去了视频放到网上，我们就是一百张嘴都解释不清楚，那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陈川不以为然：“咱们行得正怕什么，发个通告解释下不就成了？” 内勤民警笑了笑：“你说网友们是信你的解释，还是信我的解释，还是喜欢凑这热闹？等我们解释清楚了，黄花菜都凉啦。” 朱一霸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层意思，你们基层警察是真不容易。” 内勤民警摇头苦笑：“谁说不是呢。” 一段小小的插曲就这么结束，晚上几人聚餐的时候，大家都喝了不少酒，就连尚在警院读书的江海都被灌了四五个啤酒。 作为警察，酒是一道过不去的坎，所以陈书没有阻拦陈川和朱一霸等人与江海有意无意的拼酒，落在自己人手里总比以后在外人面前出嗅强。 按照陈川的讲法，不喝酒的警察能是警察？ 朱一霸倒是简单，说是新兵下连第一件事就得喝醉，还得是大醉的那种。 在餐馆熙熙攘攘的吵闹气氛下，两个人义正词严的正经样子让人忍俊不禁，但陈书还真拿这两家伙没办法，尤其是一个比他能说会道，另一个武力值爆表。 看着江海说话开始口齿不清和重复起来，陈书挥挥手示意陈川差不多了，让他不要再缠着江海喝酒。 面不改色的陈川笑嘻嘻地端着杯子，凑了过来，打趣道：“我的陈大帅哥，这都还没和颜局长结婚呢，就心疼起小舅子来了？” 陈书还没反驳，坐在边上的朱一霸独饮一杯后，嘲讽道：“结婚？莫不要挑花了眼睛，最后落得一场空。” “朱一霸，说什么呢，喝你的酒！”陈川瞪了朱一霸一眼，转头就满脸堆笑，问道，“书，我的眼睛可是毒辣得很，刑大女法医对你挺有意思的。找她，以后在系统里舒舒服服做个高官女婿岂不妙哉。” “这话也就咱哥几个说说好了，在外头可不要乱说。我和朱丽没关系的。”陈书端起酒杯，和陈川稍稍一碰便喝了，放下杯子，随口道，“她可是朱厅的千金，用脚趾头去想都知道不可能！” “书，这种事情讲究一个你情我愿。朱丽的心思，市局几个八卦点的可都摸了个通透。”陈川抱着胸，一脸自信。 陈书自认为嘴巴还是挺严实的一个人，想必朱丽作为一个女人更不可能把这种儿女之间的情事往外到处乱说，所以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对视着陈书疑惑的眼神，陈川笑道：“前段时间厅里下发了遴选通知，大家都知道这是给朱丽设的萝卜坑，自然就关照上了。结果到了面试关头，人家自个儿不去了，一个能让别人羡慕一辈子的省厅名额说不要就不要了。你知道为什么不？” 陈书摇摇头：“不知道。” 陈川伸出手指头点了点陈书：“忘了？那会儿你因为查办五星级酒店涉黄的事情，被取消了面试资格，所以朱丽也就没去了。” “啧啧，造孽啊。”朱一霸长叹一声，以恰当的时机插上一嘴，然后故作忧愁的抚摸着已经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江海的脑袋瓜子。 陈川见陈书不出声了，继续乘胜追击道：“再我告诉你哟，现在这时代，有时候还真就得用屁股想问题。首先，你和朱丽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管朱厅他什么事情？其次，缘分这东西很奇妙，指不定得是你上辈子欠她的，这辈子要还回来。” 说到这里，不知为何陈书突然想起另一人，那就是一直在外奔波，为民请命的张扬。到底他在上辈子是欠了她多少条性命或者多少金银财宝，以至于这辈子让他三番四处的跑去拯救她。 又想起了正趴在旁边呼呼大睡的江海的姐姐，这位一直默默为他付出的女人。难道她在上辈子是欠了他的，所以这辈子还得带着弟弟来给他一起还债吗？ 可，这些是爱情吗？ “最后！” 陈川大手一扬，兴高采烈道：“朱丽可是咱们局里公认最有气质的美女，大长腿的样子不知道迷倒多少人。书，要珍惜啊！” 散场后，陈川带着朱一霸叫嚷着要去下半场，见识下华国西南美女们的风采，而陈书自然是带着醉酒的江海回酒店。 回到酒店，陈书惦记着江海醉酒，便将他带到了自己的房间。可因为当初订房的时候都是大床房，陈书又不习惯和别人一起共睡在一张床上，所以这会儿只能找服务员要了床被子睡到沙发上。 酒店的长条沙发不够长，陈书堪堪只能挤进大半个身子，膝盖下边都得搁在扶手上，感觉上，睡得还是有些不大安稳。 半夜迷迷糊糊的时候，陈书隐约觉得有人在叫他。 一下惊醒过来，听着耳边江海沉稳的呼噜声，陈书看了看头顶黑乎乎的天花板，忍不住回想起先前做的那个梦。 梦里那人，好像是在呼救，向他呼救。 听着声音，有些熟悉，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是谁。 皱着眉头半天，陈书豁然一笑，觉得自己大半夜的不睡觉，想着梦里的故事，实在是这几日旅游闲的。 翻了个身，试试能不能再回梦里去瞧瞧是谁。 “张张扬吗？” 缓缓合上双眼，在意识即将陷入黑暗的一刻，陈书有那么一丝的醒悟。 第738章 记者张扬 福省安溪，某公司。 “运气只是暂时的，失败和悔恨会贯穿你们的一生！” 张扬站在大厅，眼神锐利，平伸出纤细但却坚定的右臂，将站在对面的几名肥头大耳的男子一一点了过去。 被她指着的男人们皆是面带不屑，偶尔几个还有嘲弄之色。 “张大记者，这里可不是你的东州。只会耍嘴上工夫谁不会？问题是没用啊！该片”站在中间的一个胖子毫不留情的嘲讽道。 他叫曹阳，服务业，在本地盘圈赫赫有名。银行里躺着能随时提现的数十亿的现金，据说是专门给外头想回钱到国内的盘总置换合法资产所用。 张扬咽下一口口水，试图做最后的尝试：“曹总，我们已经赔够了钱，为什么就不能让孩子回来呢？” 曹阳双手一摊，夸张的装着傻，说道：“你说的这个叫林宇的男孩我是真的不认识，也不知道他在哪儿。诶，我说，张大记者，你凭什么觉得一个在缅bei走丢的人，会在我这里？你得去丢人的地方找啊，你跑到我这里不是南辕北辙了吗？” “曹总，大家都知道kk园区是你” “kk园区，你们不是都打听好了么？还来我这里干嘛？” “曹总，你就别”张扬竭力劝说。 “再说了！”曹阳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张扬的说话，讽刺道，“张大记者这么有本事的人，有工夫来我这小地方骂娘，为什么不直接去缅bei找人呢？” “哈哈哈！”有人笑出了声。 “就这女人，刚进缅bei，第二天就得叫惨了爸爸。”还有人开起了自以为是的荤笑话。 “她们这种小网红，还不是只会蹭蹭网上的热度？你以为真是出来为民请命？哦，我懂了，你们坏牙，是想激她去缅bei，好给你喝酒以后扶扶手？做梦去！”有人冷嘲热讽。 “扶手？可以开火车啦！”有人肆无忌惮的展示恶俗趣味。 “人渣！畜生！”张扬眼神冰冷，心中再无一丝奢望，让这群吸足了人血的家伙吐出点骨头来，实属比登天还难。 她扫视了众人一圈，带着摄影师小赵和一名面容悲戚的中年妇女走出了曹阳所在的公司大厅。 “曹总，这小妮子这么不上道，要不要派几个人教训一顿？拍一套照片和视频什么的？”等张扬等人走后，一个体型魁梧，两条花臂甚是明显的男子建议道。 曹阳嘴角抿出一个冷厉的弧线，放在早几年，这种一没背景，二没实力的年轻女人主动闯上门来，更狠的手段都能招呼上。 生理上的折磨无非就是殴打、弓虽、电疗等，对于这批经验丰富的从缅bei回来的人来讲，真实的场景远比人们能想象的更加恐怖。 身体上的折磨只是疼痛，而心理上的折磨是未知的恐惧。它会一点点的摧毁人们的心理防线，让人崩溃，然后慢慢的疯掉。 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同时，再把其身上的、家庭的价值，给一点点的全部榨干，即便没钱，他们也有一万种办法把人给折合成现金。 一般来说，在如此遭遇之后，人们总会渴求死亡，甚至庆幸死亡，因为终于不用再活着遭这份罪了。 这番手段，可都是缅bei实战经验的总结。 感觉大权在握的曹阳勾起冷冽的嘴角，轻蔑道：“一个女人罢了，翻不起多大的浪花来，我们不用管她。现在外头管得严，我们自个儿也得小心。” 说罢，似有不放心一般，再次叮嘱道：“你们几个都悠着点，不要动不动的就整这些吓唬人的东西。哥几个都有钱有家的，不比以前赤着脚什么都不怕。小心被逮到，送进笼子里踩缝纫机踩死你们！” “知道了，曹总！”众人齐齐回应。 几人走出大门，中年妇女双眼无神，一边嘴里念念有词着某人的小名，一边晃晃悠悠的朝着熙熙攘攘的街道漫无目的的走了过去。 “刘姐”小赵刚想追出去，被张扬拉了回来。 小赵迟疑道：“扬姐，咱们就不管刘姐了？” 张扬面色沉重，望着独自离去的妇女，自责道：“在找到我们之前，她已经遭受到了太多的磨难和欺骗。我们给予了她希望，可今天希望又破灭了，对她的打击不可谓之不高。哎，算了。” 小赵低头：“我们不是陪着她大老远赶来这里找人了么。” 张扬收回目光，看着年纪轻轻的小赵，耐心解释道：“你还没有孩子，不知道一个母亲失去孩子时的悲哀到底有多打击人。” 小赵抿紧了嘴唇，没有再反驳。 张扬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突然感觉很孤单。 她的脑海里一直回响着适才曹阳的那句话：“有本事，自己去缅bei找人啊！” 使劲甩了甩头，张扬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随即按照既定计划前往当地一家颇有名望的律师事务所。 两人来到事务所，跟前台文员表示预约了刘律师。 文员回复刘律师还在接待客人，让他们在大厅的小茶几上稍作休息。 “谢谢。”坐在落地窗户边上的张扬，在谢过文员送过来的咖啡后，并没有喝上几口，只是落寞的看着窗外的风景。 小赵打开笔记本电脑，啪啪的敲着字。 这时，一名理着六寸精神短发的男子端着杯咖啡坐到了张扬的边上，随口问道：“过来捞人的？” 张扬瞥了眼男子就收回视线，没有兴致开口与人聊天。 短发男子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自顾自说了起来：“也对，律师嘛，牛鬼蛇神都能认识几个，也许瞎猫碰到死耗子还真能给人捞出来呢。” 张扬端起杯子抿了口咖啡，视线依旧落在窗户外头。 短发男子嘿嘿一笑：“求人不如求己，有些时候，还得靠自己。” 埋头工作的小赵听到这话，旋即抬起头来，讽刺道：“你这么牛，怎么还来这儿求人？” 短发男子放下杯子，神色变得严肃，沉声道：“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既然正大光明的道路走不通，也怨不得自己挑刀山火海来闯。” 这是想干嘛？ 去缅bei勇敢闯一闯？ 张扬转过头，第一次打量眼前的这名男子。 第739章 拜访律师 “李侠。”短发男子朝张扬伸出右手，自我介绍道，“东北人，过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把弟弟捞回来。” “你弟弟也被骗去缅bei了吗？”张扬大方的与对方握手，旋即问道。 “骗？”李侠冷冷一笑，说道，“不过，他自己在电话里倒是解释得清楚，说是在酒喝酒的时候，被人迷晕送出了境。” “真惨，这可真是无妄之灾，谁能想到晚上出来喝点小酒，会被人下药送到那鬼地方。”摄影师小赵联想到刘姐依着缅bei那边的人给交了几十万的赎金，结果儿子还是没有回来，忍不住感慨道。 “惨？”李侠不屑一顾，端起咖啡杯一口饮尽，擦了擦嘴角，却是笑了，“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百来斤的活人翻山越岭带出国门，有这实力偷运些同等重量的冰和粉，不香吗？呵呵，退一万步来讲，就是直接走私都行，搞诈骗才赚几个钱？要是真有这般手段，妥妥的守着金饭碗在路边要饭！” 李侠的身上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场，眼神中亦是透露出一种久经沙场的嘲弄和轻松，仿佛是经历了无数风雨洗礼的人物。 听着李侠的口气，张扬忍不住重新打量了对方一番，就她多年采访各类人士的经验来看，眼前这个家伙绝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至少他的言行举止没有普通过日子的老百姓所该有的反应。 虽然未曾谋面，不过小赵还是帮着解释道：“也许是被人塞进车里给运出去了呢？” 李侠摆手道：“能跑车的地方都有警察和边防，走不通的。” “你的意思是”张扬稍稍坐直身体，好奇道。 “你的猜测是对的。什么口服的迷药能一喝就晕？还一睡十几个小时，这剂量都能弄死人了。偷渡的话除了要走山路，可能还要坐小船过河，不是这位小兄弟想象的直接跨过那条线就出国了。” 张扬想起一次应酬时，一名看着体型中等的男人喝醉了酒，烂醉如泥的状态愣是拖着两、三个人好不容易才扶到出租车上，如此一比较，就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了。 小赵作回忆状：当初他跟着陈警官跑到缅bei救人，那时候还有另外一位警官不要钱似的砸钱开路，就这天胡开局的情况，还得反复折腾汽车、摩托车、小船等交通工具，最后免不了还得彻夜的走山路。 顿了顿，李侠惨笑道：“不错，我那不成器的弟弟，百分之一百是自愿跑到缅bei的！” 张扬看得出来李侠对于弟弟的失望，不过毕竟还是亲弟弟，落了难还是得救。 “李侠，请跟我来。”年轻漂亮的文员走过来，半弯着腰邀请。 李侠跟着文员去了。 大约过去十来分钟，李侠黑着脸回到前厅。 礼貌的笑了笑，张扬起身跟着文员往办公区走去，小赵背上包跟在张扬后头。 几人在文员的带领下来到刘律师的办公室。 办公室位于事务所的西北角，门口放了个绿油油的巨石权当屏障，脚底下是一条铺设精美考究的大理石走廊。 走廊两边放着几张颇有古风的长桌，当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对龙凤雕刻的玉石，其他桌子上亦是摆着一些看着就很贵的摆件。 墙壁上挂着山水画，沉稳大气。 进入办公室，一名坐在硕大办公桌后边，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人男子抬起头来，笑着抬手示意几人坐下。 文员快走几步，将一份a4纸大小的资料轻轻放在中年人男子的面前，然后微笑着退出房间。 “你好，是张大记者。”刘律师坐着招呼道。 张扬点点头：“不敢当不敢当。刘律师，叫我小张就好了。” “张记者，你这次过来是什么事情呢？” 预约的时候其实已经提交了资料，估计这会儿就摆在刘律师面前的桌子上，不过张扬还是礼貌的解释道：“刘律师你好，我们是想在kk园区救一个叫林宇的人，请问你这边有渠道吗?” “嗯，能问下这个人和你们是什么关系吗？” “林宇的妈妈求到我这边，希望我能帮她找回儿子。” “那林宇的妈妈，她人呢？现在何处？”刘律师双手摊开，乐呵呵的问道。 张扬一时语噎，半响说不出话来。 当初林宇的妈妈跟着她们跑到曹阳的公司求人，不说被人侮辱，单单只是希望的被破碎就让人承受不住。 这次找到律师事务所，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没有希望的事情，张扬也不想将受害人家属的希望一再击碎。 刘律师扶了扶眼镜，悠悠道：“现在国家对于反诈这块管控的很严，相信只要再等一段时间，一定能从头到尾将这批人给打击掉，到时候这个这个” 说着，刘律师低头看了眼桌子上的资料，快速道：“这个叫林宇的男孩子一定能被解救出来。” 都是老调重弹，一点实际用处都没有。 张扬和官方打过的交道不少，这时候径直问道：“刘律师，我想请问下，如果想从kk园区把人给捞出来，得花多少钱？” 刘律师盯着张扬的双眼看了许久，缓缓摇头拒绝道：“张记者，抱歉，这件事我没办法帮你。” 张扬起身告辞，带着小赵离开时，被一直坐在前厅的李侠拦住。 李侠笑道：“你一个记者身份过来的人，就是给刘律师一万个胆子他都不敢接你的活。” 张扬止步，疑惑道：“难道你弟弟的事情有眉目了？” 李侠朝里边瞥了几眼，说道：“有没有眉目不清楚，不过这位刘律师倒是开了价。” “多少？” “赔付后，再给他三十万。” “三十万！”站在张扬背后，一直没说话的小赵惊呼道。 张扬倒是放松了一口气：“既然敢开口要钱，那说明这家伙还是有底气的，毕竟事务所的招牌在这里，也不可能凭空来讹诈我们。” “可我没这么多钱。”李侠说得轻巧，表情也是极为放松，“上回那边电话打过来要赔付，我把自己这几年攒的钱全打过去了。现在呵，身无分文。” “那李哥你今天过来是”小赵犹豫片刻，问道。 李侠目光一下变得锐利，狠狠道：“我就想知道，他们这批人到底跟缅bei做业务的有没有关系。如今，我已经知道了答案。要是再不放人，就不要怪我在安溪找别墅随机做事了” “找别墅？”小赵还没有反应过来，“还随机？随机干什么？” “嘿嘿”李侠的目光变得狰狞，没有再说话。 第740章 有感而发的计划 咖啡馆，小包厢。 “哥哥，救我！求求你了，把钱打给他们！” “啊！” “哥哥，最后一次，帮帮我，最后一次！” “啊！” “哥哥，只要再打三十万过来，他们就会放我回去了！” 小小的手机屏幕里，播放着一名年轻男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场景，其手脚皆被绳索铐住，旁边有一个人一直拿着一条很粗的电线往男子的身上鞭打。 一下下的，非常暴力。 接着画面一转，一个浓眉大眼的光头男子出现在镜头里，乐呵呵的样子像个和气生财的生意人。 “哥们，你弟弟偷了我们公司的钱，然后去赌场输光了。三十万，把钱打给我们就放了你弟弟。” 李侠抓着手机的双手不住颤抖，咬着牙齿说道：“上次不是已经给了你们五十万了吗？” 光头男子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乐呵道：“上次是别家公司的事情，我不清楚，也管不着。眼下是你弟弟偷了我们公司的钱，想走，就得打钱。” 李侠深吸一口气，说道：“这样子，你让我弟弟过来，我要和他聊几句。” “不是刚见过面吗？还聊什么，打钱就是了。” “不，我有点事情要问他。” “有什么事情，你跟我讲就好了。” “你让他过来，当着我的面和我讲欠了你多少钱。” 话音刚落，对方就单方面的切断了视频。 隔了几分钟，对方发来一段视频，是李侠弟弟跪在一处水泥地上被挨打的场景，然后翻来覆去的求饶，并不断请求家人给他打钱。 过了几分钟，对方发来一行文字，说是已经满足了李侠的要求，让他赶紧按照他们先前发过来的银行卡卡号打钱。 “李哥，这钱不能打。没完没了的，给了钱他们还会继续要钱，不给就打，最后你一定会被榨干的。”在见识过林宇的遭遇后，摄影师小赵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一个无底洞。 对于这批已经没有了道德底线的人来讲，怎么来钱怎么弄。放了人怎么算都不如把猪仔卖给下一家公司，不管下一家公司能不能再从猪仔的家里再敲诈出油水来，起码卖猪钱他们是收到了。 李侠惨然一笑：“已经没钱给他们打啰。” “我们先报警，对，我们先报警！李哥，你报过警了吗?让警察他们出面，也许还有挽救的余地！”小赵胡乱想着主意，殊不知这种受害人被关押在国外的案子，国内的警察是真的半点办法都没有，最多也只是联系国外的大使馆，成功率基本上接近零。 “都走到这一步了，你们还对警察抱有幻想吗？”李侠冷冷道。 “那怎么办？”小赵摔坐在沙发上，脸都垮下去了。 李侠恶狠狠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去安溪找那些豪华别墅，有一个算一个，劫了人质让他们一换一！这批人讲宗族不讲人性，用一个他们同宗族人的性命，总能换回我弟弟。” “这”毕竟是犯法的事情，小赵没办法吭声。 张扬沉声道：“你能保证自己劫持的人质，他的亲戚就在缅bei做业务？” 李侠红了眼睛，一副你死我活的神情：“动人以前，我会先试探一番。那边彻彻底底就是个诈骗之乡，一网打尽可能有些夸张，隔一家抓一个绝对冤枉不了！” 知道对方已经下定了决心，都是成年人，张扬也不好说什么，习惯性的互相留下联系方式，叫上小赵便离开了。 回到酒店，张扬躺在沙发上，一手拿着烟盒，一手拿着火柴，反复几次都没有点燃香烟，到了最后，长叹一声将手里的物件都给丢在了地上。 她拿出手机，意兴阑珊地刷着抖y，直到看到了《k市富二代诈骗苦命母女》的新闻，情绪稍微有些动容。 张扬是见过大世面的记者，这种凄惨的事情对于她来说并不陌生，所以针对当事人本身的苦难遭遇并没有过多的关注。 在观察了几篇文章和视频的发布时间节点后，她震惊的发现，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这么一起小小的病人付不起医疗费的普通新闻，这种每天都会在各地医院发生的事情，竟然在网络上掀起了狂风巨浪，随之而来的便是酝酿出超大规模的舆论效应。 不管是文字图片新闻、还是短视频小片，网络上充斥着对这起事件的议论，甚至一些根本不搭边的、但是人气爆炸的直播间在开播时，主播都会顺手聊起这件事来聊上几句。 而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就是在最初的视频发布后的两天里，这对可怜的当事人母女已经收到了过百万的网络捐款，甚至有全国知名的医院向她们抛出橄榄枝。 “通过移动互联网，这种能在极短时间内像是病毒一样迅速传播的手段，上千万双眼睛齐齐盯向那人，往后也由不得那人……” 联系到自身，张扬觉得自己找到了能将林宇从缅bei的诈骗园区捞出来的办法。 当下，张扬立马找来摄影师小赵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小赵，这事情摆明了私底下解决不了，我们得另外想想其他的办法。”张扬解锁了自己的手机，看着界面上的数个直播app，缓缓说道。 就国内目前的环境，张扬等人依着线索跑到号称诈骗之乡的安溪，直接求上门来都没一点用处，这还是建立在林宇的母亲刘姐已经按照对方的要求进行了全额的赔付。 几十万的人民币转过去，结果林宇并没有被放走，而是又被转卖到了下一家公司。 如此转手几次，赔付的金额越来越高，直至家里被全部榨干。 可以说，这批人已经是一点规矩都不讲了。 良心是什么？能换钱吗？ 所以，什么都不是。 嘶！ 小赵倒吸一口冷气，结巴道：“扬姐，你不不会又又想去那地方要不报报警。” 张扬摇头，又点头：“我才不会傻乎乎的跑到人家老窝嗯，得化下妆，换个思路！” 呼小赵长吁了半口气，结果听到后半句，差点给噎着了：“姐，我滴大姐，咱们别折腾了，那边有多危险，我们可是清清楚楚的啊！” 张扬置之不理，继续说着自己的计划：“我想呢，我们能不能佯装成被缅bei高薪招聘诱惑的人，主动联系招聘方，以身犯险，直击诈骗园区中心。到时候，可以偷偷弄个直播出来，一定会在网上爆红，然后社会压力就会施加到他们身上，最终逼迫他们退还当事人” 说着，张扬扭头，看见跟了自己不少年的赵摄影师脸色发白，小小的一双眼睛里竟然蓄满了泪水。 “姐，算我求你了，咱们别再往这方向去考虑了，好吗？咱们在国内折腾就行了，国外的事情咱们是真的爱莫能助啊。警察都没办法的事情，我们”小赵苦苦哀求。 张扬见状突然没了兴致，挥挥手便结束了此次会谈。 小赵离开房间的时候亦是频频回头，生怕自家这位大姐大又整出个什么端倪出来。 第741章 条条大路通 张扬坐在窗边，眼神迷茫而又无神，手中的咖啡杯被遗忘在了桌子上，冷却的饮品仿佛与她的心境相呼应。 这一刻，张扬再无雷厉风行的记者风采。 什么东州最敢于说话的记者，什么镜头下最明辨是非的记者，都是空的。 在真正拿捏着权力的凶徒面前，什么都不是。 冷笑和讽刺，已经是她留给自己的最后的体面，不过这份硬着头皮攒下的体面，在人家眼里，一文不值。 低头不语的张扬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同一天里，第二次觉得有些落寞。 此时想起前段时间和陈书在日料店的对话，想起当初自己为民请命时的言辞义正，顿时觉得自己非常的可笑和幼稚。 这世道，哪是凭着热血和激情就能伸张正义的。 终究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回忆间，张扬突然想起什么，连忙拿起被她丢在地上的手机快速翻看，在热门视频里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张扬初时有些愣怔，而后想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表情就变得古怪起来，想哭又想笑，忍了几秒钟后，终于噗嗤乐了出来。 “几十万的捐款咧，亏你想得出来这么损的办法。”张扬一下开心起来，桃花眸子弯成了月牙儿，把自个儿丢在大床上，喃喃道，“不过都损在自己身上，骂的、打的，真是有什么上什么。你呀，也是个狠人。” 笑过之后，张扬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决定不再刻意回避，心里同时也有了新的主意。 她拿出手机电话联络了陈书，将自己的求助对象——林宇困在kk园区，以及李侠打算劫持人质以一换一的打算从头到尾告诉了对方，希望从陈书这位警官的口里得出有用的信息。 对于已经困在园区的林宇，陈书并没有更好的办法，不过在听过李侠的事情后，他有些紧张的要求张扬将李侠弟弟被殴打的视频通过微x给他发了过去。 片刻后，低沉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 “扬扬，虽然你们接的是视频通话，不过很有可能这个你们以为的实时视频，其实被诈骗分子通过技术手段给篡改了。” “篡改？他们为什么要篡改视频，没必要啊？” “按照李侠的说法，他是给过一次赔付了，结果人没有放回来，反倒是卖给了下一家？” “对的，是这么个情况。” “你们要做好人财两空的准备。嗯，刚才我发现，在视频里，李侠的弟弟完全不能按照李侠的要求说出特定的词语或者问题的正确答案，只会不停求饶和说轱辘话” “这是？”张扬有些没来由的紧张。 顿了顿，陈书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你们看到的大概率是事先录制的视频，人实际什么样已经不好说了。” 这话其实够委婉了，本质上来讲，作为一名办案经验极为丰富的一线警察，陈书相当于给李侠的弟弟发下了死亡通知书。 张扬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书这边继续劝解道：“扬扬，还是那句话。其实我并不觉得在如今全国大范围反诈的宣传力度下，还真能有人被‘骗’去缅bei。现在过去的人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过去干的是什么工作，这批人，只不过是侥幸心理作祟，以为自己去那里捞到钱之后，可以全身而退” 听着陈书的唠叨，张扬并不没有反驳，就像李侠先前自个儿说的那般，他弟弟百分之一百是自愿过去的。 而电话里，陈书继续说着残酷的现实：“这种人在各种意义上来讲其实已经废了，建议还是放弃救援的打算，不然会拖垮全家的。三十万的赔付，是对方故意挑选的略低金额。因为这个额度，正常人家都是有能力试一试的，可是给了钱之后不放人，那基本上就回不来了。 “打钱并不会让那帮人停止对猪仔的折磨，只会变本加厉的继续敲诈，因为他们知道你们忍不住亲人受苦，大概率还会打钱。他们根本不会和你们讲诚信讲规矩，有的只是利益和手上的猪仔还能榨出多少钱来。 “要知道，交了钱继续被转卖，然后这个人就成了无底洞，家人要不停的掏钱赎人，转卖赎人，再掏钱赎人。如果进一步深陷进去，你们借过钱的亲戚朋友都得受伤。父母哭就哭一阵，不是还有个亲的大哥在吗？时间会治愈一切，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责任” 说到后来，按照张扬以前的脾气是铁定会反驳回去，比如冷血动物、枉为警察、自私自利等，可在抖y上见过陈书自辱挽救病重母女的事件后，她同样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陈书纯纯的刀子嘴豆腐心。遇事先思量三分，用最难听的话语作铺垫，然后给双方都留出最坏的心理准备后，方才开始用实际行动去解决问题。 而她，只会承口舌之勇，就像那位曹总说的那般。 “有本事，自己去缅bei找人！” 事后，张扬给李侠去了电话，将陈书的分析结果告知对方，总而言之，就是他的弟弟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然后劝他既然人已经死了，就不要再去干那劫持人质的傻事，活着的人还得过日子。 对面沉默很久，回复了一句。 “总得试试，三十万救回的不是一个没用的弟弟，其实这三十万救的是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和弟弟的情谊。” 挂下电话后，张扬再没有犹豫，立刻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第二日就前往云省k市，然后转道前往边境。 而另一边，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李侠相信了张扬的警察朋友的判断，于是放弃了在安溪劫持人质以一换一的打算，决定跟随张扬前往缅bei。 “即使死了，也要接回老家。” 这是李侠在遭到张扬拒绝后的答复，让人不忍继续相拒。 摄影师小赵在得知陈书陈警官亦是身在这一站的目的地后，自然选择一路跟随，啊不，是一路相护，顺便再劝一劝自家这位脾气顶拗的大姐大。 不该惹的事情还是不要碰了。 何必呢。 第742章 死要见尸 李侠，自幼在边境城市长大。 由于天性聪颖，加之胆大心细，成年之后便在边境这种无法无天的地方跟了一位从事走私业务的大哥，年纪轻轻就攒下不薄的财产。 但正因为一直混迹在弱肉强食的黑产之中，所以更加渴求正常人家的生活，以至于一直反对在老家待业的弟弟的追随。 平日里赚得一些钱，他都会匀出一部分寄回家中。一则给年迈的父母养老，其次希冀弟弟能捣鼓个小本买卖过正经生活，讨媳妇儿成家立业。 可弟弟也是要强之人，随之哥哥一再反对便绝了跟随的心思，但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干脆找了所谓社会上的朋友主动前往缅bei，目的是闯出一番名号。 这种在温室里长大的孩子，被朋友一路卖到缅bei而不自知，还为着有公司能全程包路费和住宿而以为遇到了好的公司。 直至抵达虎狼之地，自然迅速沦为任人宰割的猪仔，一点悬念都没有。 而李侠在赔付了自家全部积蓄后依旧没能让弟弟回家。 求到自家专管走私的大哥那边，人家给了一笔钱和两个方案。 在被榨过一次后，李侠攥着手里的最后的救命钱不敢再胡乱赔付出去，牢牢记住大哥的教诲。 首先就是去临沧，那地方上的人是专门给境外送猪仔的，算是和缅bei做业务的那批人有联系，也算渠道之一，看看能不能找到条线能搭上kk园区的老板，到时候可以直接交易。 第二条路子就是去找安溪当地的律师事务所。律师这种职业，黑的白的各色人物都有接触，多少是有联系的。只要找到对的人奉上咨询费茶水费，约定事成之后给钱的，基本上也能解决问题。 按照大哥的建议，李侠第一站跑去临沧，不过并没有多少收获。 在那边，一些同样过来寻亲的人凑在一块儿抱团取暖，其中有几个情绪极端的甚至规划了好些个以暴制暴的计划。 比如去安溪，找当地的豪华小区当保安或者驿站快递员，趁机摸排小区的那些家庭里，只有妻子和子女在家，丈夫在国外。或者父母在家的，子女在东南亚的。 一天摸排一栋楼，一个月就能查清整个小区，到时候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或者挟持人质让对方的丈夫、儿子在当地园区帮他们寻找受害人。 能跑到临沧的都是被骗过几遭的人，其中不乏有点手段的人物。这个计划在后期的不断完善下日趋圆满，以至于都查出了安溪的盘总们在厦门的集聚小区——五缘湾。 这属于不是办法的办法。 计划能不能行得通，就看人够不够狠了。 李侠潜意识的在心里留下了计划，接着就按照大哥的指点，跑到安溪本地找圈子内的律师事务所。 “外省仔最少五十个起步，前前后后加起来应该在百来个。看在是老潘介绍的份上，给你个成本价，六折，六十万。”戴着金丝眼镜，活像高端人士的刘律师笑着介绍起了自己的业务。 因为是吃饭的活计，三下五除二就介绍的差不多。 生意上的事情谈完了，兴许真是熟人的缘故，刘律师给出了自己最真挚的建议：“只不过这么多钱花出去，最后换回来个半死不活的家伙，真的很不划算。这么多钱去换一个废人，不如回头再生养一个。” 李侠深吸一口气，让声音保持平静：“我只有三十万，能还得回人吗？” 这笔钱是李侠的大哥给的最后一笔钱，算是救命钱，再要是被坑那就只能要命一条了。 刘律师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脸颊说道：“小兄弟，我已经把自己的三十万利润给去掉了，然后舔着这张老脸替缅bei那边代为减免了十万费用。剩下的这六十万，那都是必须要给的，一毛钱都少不了。” 当时，李侠只能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后来，张扬将其一位警察朋友对于他弟弟被绑架视频的分析道出后，自幼在黑产混迹的李侠敏锐的嗅到了其中的危机，于是拿出视频反复观看。 随即发现了视频角落的一台开着屏幕的电脑。 他将视频通过淘bao发给专业人士处理后，发现其上面显示的日期比之当初联系的时候还早了一个月，直接实锤了是事前录像的推测。 于是李侠当即联系了先前在临沧认识的送猪人。 对方毫不避险的表示，这种事情在那边再正常不过。都是把同一批的没用的猪仔集中起来拍摄虐打视频，统一敲诈，然后早早的就统一卖掉了。 都是一次性捆绑大量的猪仔，当作商品来处置。集中起来拍摄配型，能卖就卖，卖不掉的就丢水牢，猪仔会不会死都得听天由命。他们是不可能闲着功夫将人养起来，这些都是成本。 接着发来一段色q视频，男人与男人的，其中一名年轻男子的面容酷似李侠。 这是有色相的男人在缅bei必经的过程。东南亚那边的环境使得他们对弓虽男性没有那么的抗拒，运气好的猪仔才能当受，运气不好的很容易直接送去动手术变成人妖，然后再弄回来拍视频。 “为什么？”李侠颤抖着双手，半天才打出一行字来。 “榨不出钱来，就送去做视频了，在那边都是基本艹作。嗯，那边的男猪仔太多了，所以走的都是流水作业。他们没精力，也没时间去等。再说了，如果真的有大钱过来，再把人捞回来就是了，反正都在一个园区里。”对面很快发来一段话，平淡又冷漠，显然见多了。 “是谁？”李侠冷静下来，思想上开始由救人转变成复仇。 “这是一条产业链，分工明确，做视频的和卖视频的不会是同一伙人。很抱歉，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嗯，这个视频是最新流出来的，所以，人应该刚转走。” 对方发过来一段话，很快的，又接上几句更残忍的。 “你要救人的话得抓紧了，猪仔一旦走到这一步，离被玩死就不远了。” “色q视频卖得差不多后，接着就是虐杀视频了。” “虽然要救但是现在人应该也废了。” “去缅bei找当地华人商会。” “kk园区。” 李侠扔掉手机，双手捂脸瘫坐在椅子上。 恰巧，远在东北的父母打来电话，原来弟弟在离开老家的时候，跟父母交待是去边境跟着哥哥做事。 “爸，小勤干事很认真，吃得了苦。” “妈，你放心，他还胖了几斤。” 颤抖着手挂断通话，片刻后，李侠红着眼睛给张扬拨去了电话。 “我跟着你们去缅bei！” “死要见尸！” 第742章 死要见尸 李侠，自幼在边境城市长大。 由于天性聪颖，加之胆大心细，成年之后便在边境这种无法无天的地方跟了一位从事走私业务的大哥，年纪轻轻就攒下不薄的财产。 但正因为一直混迹在弱肉强食的黑产之中，所以更加渴求正常人家的生活，以至于一直反对在老家待业的弟弟的追随。 平日里赚得一些钱，他都会匀出一部分寄回家中。一则给年迈的父母养老，其次希冀弟弟能捣鼓个小本买卖过正经生活，讨媳妇儿成家立业。 可弟弟也是要强之人，随之哥哥一再反对便绝了跟随的心思，但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干脆找了所谓社会上的朋友主动前往缅bei，目的是闯出一番名号。 这种在温室里长大的孩子，被朋友一路卖到缅bei而不自知，还为着有公司能全程包路费和住宿而以为遇到了好的公司。 直至抵达虎狼之地，自然迅速沦为任人宰割的猪仔，一点悬念都没有。 而李侠在赔付了自家全部积蓄后依旧没能让弟弟回家。 求到自家专管走私的大哥那边，人家给了一笔钱和两个方案。 在被榨过一次后，李侠攥着手里的最后的救命钱不敢再胡乱赔付出去，牢牢记住大哥的教诲。 首先就是去临沧，那地方上的人是专门给境外送猪仔的，算是和缅bei做业务的那批人有联系，也算渠道之一，看看能不能找到条线能搭上kk园区的老板，到时候可以直接交易。 第二条路子就是去找安溪当地的律师事务所。律师这种职业，黑的白的各色人物都有接触，多少是有联系的。只要找到对的人奉上咨询费茶水费，约定事成之后给钱的，基本上也能解决问题。 按照大哥的建议，李侠第一站跑去临沧，不过并没有多少收获。 在那边，一些同样过来寻亲的人凑在一块儿抱团取暖，其中有几个情绪极端的甚至规划了好些个以暴制暴的计划。 比如去安溪，找当地的豪华小区当保安或者驿站快递员，趁机摸排小区的那些家庭里，只有妻子和子女在家，丈夫在国外。或者父母在家的，子女在东南亚的。 一天摸排一栋楼，一个月就能查清整个小区，到时候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或者挟持人质让对方的丈夫、儿子在当地园区帮他们寻找受害人。 能跑到临沧的都是被骗过几遭的人，其中不乏有点手段的人物。这个计划在后期的不断完善下日趋圆满，以至于都查出了安溪的盘总们在厦门的集聚小区——五缘湾。 这属于不是办法的办法。 计划能不能行得通，就看人够不够狠了。 李侠潜意识的在心里留下了计划，接着就按照大哥的指点，跑到安溪本地找圈子内的律师事务所。 “外省仔最少五十个起步，前前后后加起来应该在百来个。看在是老潘介绍的份上，给你个成本价，六折，六十万。”戴着金丝眼镜，活像高端人士的刘律师笑着介绍起了自己的业务。 因为是吃饭的活计，三下五除二就介绍的差不多。 生意上的事情谈完了，兴许真是熟人的缘故，刘律师给出了自己最真挚的建议：“只不过这么多钱花出去，最后换回来个半死不活的家伙，真的很不划算。这么多钱去换一个废人，不如回头再生养一个。” 李侠深吸一口气，让声音保持平静：“我只有三十万，能还得回人吗？” 这笔钱是李侠的大哥给的最后一笔钱，算是救命钱，再要是被坑那就只能要命一条了。 刘律师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脸颊说道：“小兄弟，我已经把自己的三十万利润给去掉了，然后舔着这张老脸替缅bei那边代为减免了十万费用。剩下的这六十万，那都是必须要给的，一毛钱都少不了。” 当时，李侠只能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后来，张扬将其一位警察朋友对于他弟弟被绑架视频的分析道出后，自幼在黑产混迹的李侠敏锐的嗅到了其中的危机，于是拿出视频反复观看。 随即发现了视频角落的一台开着屏幕的电脑。 他将视频通过淘bao发给专业人士处理后，发现其上面显示的日期比之当初联系的时候还早了一个月，直接实锤了是事前录像的推测。 于是李侠当即联系了先前在临沧认识的送猪人。 对方毫不避险的表示，这种事情在那边再正常不过。都是把同一批的没用的猪仔集中起来，统一拍摄虐打视频，统一敲诈家里人，然后早早的统一卖掉，端的是工厂流水线作业。 都是一次性捆绑贩卖大量的猪仔，普遍是当作商品来处置的。集中起来拍摄配型，能卖就卖，卖不掉的就丢水牢，猪仔会不会死都得听天由命。他们是不可能闲着功夫将人养起来，这些都是成本。 接着发来一段视频，是带剧情的动作片，其中一名年轻男子的面容酷似李侠，五官端正，国字脸。 不得不提，这是有色相的男人在缅bei必经的过程。 那边特殊的环境使得他们对男性没有那么的抗拒。 运气好的猪仔才能当受受，痛并快乐着，快乐是指比较那批运气不好的人。 运气不好的很容易被他们直接送去隔壁国家动手术变成人妖，那边的手术稳定又廉价，基本上能活，然后再弄回来拍视频。 “为为什么？”李侠颤抖着双手，半天才打出一行字来。 “榨不出钱来，就得送去做视频，在那边都是最基本的艹作。嗯，那边每天过来的男猪仔太多了，所以走的都是流水作业。他们没精力，也没时间去等。再说了，如果真的有大钱过来，再把人捞回来就是了，反正都在一个园区里。”对面很快发来一段话，平淡又冷漠，显然见多了。 “是谁？”李侠冷静下来，思想上开始由救人转变成复仇。 “这是一条产业链，分工明确，做视频的和卖视频的不会是同一伙人。很抱歉，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嗯，这个视频是最新流出来的，所以，人应该刚转走。” 对方发过来一段话，很快的，又接上几句更残忍的。 “你要救人的话得抓紧了，猪仔一旦走到这一步，离被玩死就不远了。” “色x视频卖得差不多后，接着就是虐杀视频了。” “虽然要救但是现在人应该也废了。” “去缅bei找当地华人商会。” “kk园区” 李侠扔掉手机，双手捂脸瘫坐在椅子上。 恰巧，远在东北的父母打来电话，原来弟弟在离开老家的时候，跟父母交待是去边境跟着哥哥做事。 “爸，小勤干事很认真，吃得了苦。” “妈，你放心，他还胖了几斤。” 颤抖着手挂断通话，片刻后，李侠红着眼睛给张扬拨去了电话。 “我跟着你们去缅bei！” “死要见尸！” 第743章 盘总和炒客同样可恨 昆明。 某网红夜店，室内外皆五光十色。 陈川穿着宽松卫衣，牛仔裤帆布鞋，全身上下一如既往的散发着那些未经世事的女人最喜欢的痞气。不得不说，上天还是给了他一副好皮囊。 他倚靠在卡座的沙发上，叼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等气流顺着喉道进入肺部时，尼古丁同时刺激着大脑，一种无与伦比的满足感充斥全身，食指轻轻一弹。 岂一个爽字了得！ 不知为何，自从离开东州老家后，陈川感觉自己像是放飞了的雄鹰，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就连日常操作——泡妞，都感觉这buff叠得满满当当，招手即来、挥手即去。 “老朱，怎么样！我这魅力是不是杠杠的！哈哈！”陈川左右开弓，一边搂着复古的大波浪，另一边抱着一位疑似刚成年的小萝莉，开怀大笑道。 “牛！”朱一霸独自一人坐在对面，伸出一个大拇指讽刺道，“就冲你这闻鼻子找美女的能力，丫的不去做老鸨真是可惜了。” “切！这是我长得帅，美女自然就靠过来。lily，你说是不是呀？”说着，陈川将头埋在小萝莉的雪白脖颈里，闻着对方发丝间飘散出来的清香味，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恨不得马上就要和眼前这位尤物融为一体，来一次负距离的交融。 “讨厌啦~”小萝莉娇媚的推了他一把，眼睛却瞟向坐在对面的朱一霸，频频暗送秋波，这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阳刚之气的男人才是她的菜。 朱一霸看不下去，“砰”的用力砸下手里的杯子。 从小萝莉的香颈稍稍一抬，陈川露出狡黠的眼神，隐藏在酒电射的彩灯中，他这是在故意恶心朱一霸呢。 大波浪估摸着也是久经沙场的主，三回五下的也知道了坐自己边上的这位老板，喊她俩过来就是起了逗弄同伴的心思。 这会儿，她跟着娇滴滴的双手挽住陈川的小臂，摇晃着撒娇：“人家也要嘛。” 陈川配合着又搂紧了大波浪，脑袋凑过去，“ua”的来上一口。 这一亲一抱的，陈川和这两位第一天认识的姑娘算是熟络起来，三人又是你来我往的，甜甜蜜蜜的喝几口酒，亲几下嘴，再说点悄悄话。 也不知道是看出了陈川富家公子哥的身份，还是嗅到了其豪爽塞钱的性格，俩姑娘有意无意的聊起了最近风靡的数字货币，还故作神秘的表示自己有稳赚的盘口，一般人还不告诉。 这玩意在陈川这种渠道信息广泛的人的眼里早就不是秘密，几年前就有过丢些闲钱到交易所的猎奇尝试，到现在算是看透了这割韭菜的玩意。 跟早年民间热抄的兰花、藏獒、bb机等差不多，说是多了去中心化和洗钱的附加属性，但本质上依旧是没有价值的事物。 每个时代，都会出现符合当时社会环境的旁氏骗局，而大部分参与者皆心存侥幸，认为自己肯定不会是最后那接盘的一波人。 陈川笑了笑，故意附和几声，反正和俩女的也就一晚上的交情，没必要做多余的事情。 可真等看上了对方手机app软件上的那些完全不认识名儿的虚拟货币名称时，有那么一刹那，陈川是真的想稍微劝说几句。 “美女，真要投资虚拟货币，你也得捡些在新闻上常见的货币，比如比特币、莱特币妈的。总不能阿猫阿狗的什么都来上几手，你这什么五行币的，一看就是国内团队抄的项目。”陈川难得认真道。 大波浪同样认真道：“那种大币价格太高了，几千几万块才能买一个，感觉没什么升值的空间。这种山寨币就不一样了，便宜，几分钱就能买一打，还买一送一！主要知道的人少，以后只要涨个几块钱，那都是几十倍的利润！我跟你说，我这可是有内幕的！” 这“内幕”两字一出，陈川就笑乐了。 这妥妥的杀猪盘了。 如此真实的看着别人掉盘里，还一脸认真的、诚心的劝说岸上的人一起下海，原来也是这般有趣的事情。 不过说着话的大波浪倒是两眼闪闪发光，不管怎么样，她是真的相信自己再给这位新近认识的帅哥介绍一笔天上掉下来的好买卖。 “哼！”这边陈川还没回话，坐在对面的朱一霸先倒是冷冷的哼了一声。 陈川见状知道开玩笑的程度差不多，这话题也有些偏远了，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红钞，点也没点，随意的塞在两位美女的胸衣内，然后洒脱的挥一挥手，故作无奈道： “今个儿你们朱老板没有兴致，咱们啊，就没有下半场了。这小费，你们拿过去吃点夜宵啥的。对了，听哥一句，不要买币。” “谢谢老板~” “谢谢老板~” 两位美女牵着手，双双离去，隔着十来米的距离，一挪臀又进了另一间卡座，端的是辛勤工作的主儿。 “啧啧，这玩意也信？都是杀猪盘。”陈川收回目光，挖了挖鼻孔，然后又抽了一根烟叼在嘴里，浑身上下摸了个遍找不到打火机，不客气的向前摊开手，说道，“老朱，借个火。” 朱一霸从怀里掏出打火机就要给陈川点上，陈川推辞，说是要自己点。 朱一霸呵呵一笑，讽刺道：“你小子这点伎俩我能不知道？自己点？等下点着点着，这打火机就到你自个儿的裤兜里去了！” 陈川讪笑，依着对方的意思让他给点了火，气氛也缓和许多。 朱一霸朝那俩姑娘离开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疑惑道：“天上不会掉馅饼。你说她们聊着感觉也是挺精明的主儿，怎么会相信这瞎几把的东西能赚钱？” 陈川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个圈儿，眼睛盯着一个个缓缓上升的眼圈，嗤笑道：“这游戏，割的就是她们这种只知道用身体赚钱，而不会静下心来用脑子好好想想的人。” 朱一霸回过头来，说道：“身体赚钱？脑子赚钱？你这话有点意思。” 陈川看出朱一霸语气里的藐视，解释道：“你也别小瞧她们，指不定她们银行卡里的余额比你还多。我说的身体和脑子只是打个比方。” 朱一霸摆摆手：“我懂你的意思，她们不是傻，只是在巨大的诱惑之前，心存侥幸。” 侥幸自己不会是最后那波接盘后，直坠地狱的人。 从另一个方面来讲，炒币也好，炒郁金香也罢。比之放出盘口的始作俑者，过程中助纣为虐的炒客同样可恨，因为这两波人在目的上都是想着收割其他人的财富。 只不过有时候一个把握不住，贪心的炒客容易变成韭菜罢了。 第744章 喝酒 听完陈川对于所谓虚拟货币祸害不少家庭的描述，颇具正义感的朱一霸双手撑住桌子站起身来，往那俩姑娘离开的方向望了过去。 “老朱，华国十几亿的人口，你管的过来吗？”陈川从桌边上提起一瓶琥铂色的威士忌，慢悠悠的给朱一霸的杯子续满，“嘿，也许人家还以为你在挡她们的财路呢。” 不可否认，无论是早年的郁金香，还是当下的数字货币，的的确确创造了不少暴富的神话，但是却没有多少人能够真正的明白，这其中到底隐藏着多少家庭的支离破碎和黑暗。 人们所能看到的，都是他们选择性所愿意看到的。 那些早早就失败的，不会得到一点关注。 朱一霸犹豫片刻，又往那头看了几眼。 陈川笑了，故意调侃道：“我说老朱，前面看你还挺正经的一个人，怎么现在开始怜香惜玉了？你要是真缺女人，赶明儿回了东州，我带你去ktv涨涨见识。” “呸！”朱一霸被对方逗乐，终于释怀，重新坐回了位置，反击道，“你小子不去混社会真是可惜了？人才浪费啊。不过话说回来，陈川，你有正常的爱情观吗？” “呵，你想哪里去了？我去的可都是正规ktv，做的都是遵纪守法的买卖。瞧瞧你刚才那为那俩姑娘殚心竭虑的模样，啧啧，话说你要是被乱花迷住了眼睛，从此不需要爱情，那也不是我的问题，而是你需要重新定义爱情了” 陈川的话术一套套，朱一霸说不过他，端起酒杯就是干。你来我往一顿后，陈川认了怂，换了个话题，不过还是围绕着异性方面。 轰鸣的音乐，再加上醉人的洋酒，朱一霸虽然面露不屑，不过还是下意识的竖起耳朵听起了这位风流倜傥的陈公子的高见。 陈川大着嘴巴评价：“我还是比较喜欢广东那边的。” “怎么，那边的妹子更好看一些吗？”俩位陪酒的美女一走，朱一霸感觉气氛轻松许多，也正常聊起来了天。 “没，他们那边打招呼都是‘靓仔’，或者‘帅哥’，听着比‘老板’是舒服多了。”陈川笑了笑，飞了根特供黄皮烟给朱一霸。 朱一霸接住香烟放在鼻孔下深深吸了一口，有种熟悉的味道。不得不说，当初能跟陈川这个性格、作风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走到一起，这个军队特供的黄皮烟倒是最重要的一个因素。 陈川又飞过来一个zip打火机，金属质地，死重死重的，在酒这种视线昏暗又杂乱的地方，也就特种兵出身的朱一霸能稳稳接上，收手的时候还能自带bg一般的摇两下。 这身手，属实让陈川羡慕的不行。 “老朱，你是北方人。下回带你去广东，那边的细糠，啧啧，甜得很！”陈川皱起鼻子朝周边吸气，意犹未尽的感觉。 “什么细糠？那边的小米很甜吗？”朱一霸还没反应过来。 陈川从怀里掏出手机，打开抖y，切了个名为“小鸽子”的女网红递给朱一霸看着。 “你看看，这么甜的妹子，很少见的。听听。” 视频里是一个号称音乐人的女生，戴着副耳机，用粤语唱着《夜色》。眼睛黑白分明，唇红齿白，唱歌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充满了明媚的光芒，笑容甜蜜和俏皮，当得上甜女二字。 小小的六寸手机屏幕，完全遮挡不住她甜美的歌声，优美的声线和可爱的笑容能直接感染住观众，仿佛唱歌真的是她生命中最快乐的一件事情。 如此可人的女孩，让人心头荡漾。 “我觉得，她的舌苔还是有些白厚腻。”朱一霸皱着眉头，认真点评道。 “什么！什么？舌苔太厚？”抱着一同欣赏甜妹想法的陈川，一时之间没有理解朱一霸关注的点和说出来的话，大脑有那么几秒的宕机。 他直接从桌子上趴了过来，凑到朱一霸脑袋边上跟着端详起来。 “感觉是有点白”最后，陈川失望的坐回椅子，只觉得朱一霸侮辱了他的女神，反驳道，“叫你欣赏美女，你盯着人家舌苔看什么？老中医吗？” “应该是寒湿之邪停留在人体过多所导致的。嗯，也有可能是脾胃虚寒导致的水分代谢异常”朱一霸没领会到陈川的讽刺，还真的唠唠叨叨一顿。 “停停停！”陈川打了个停止的手势，埋汰道，“你能说点靠谱的不？神神叨叨的，你这糊弄谁哦。这位可是广省的大网红，听说家里的底蕴很深，算得上千金大小姐。” 京城大院出身的朱一霸摸了摸下巴，又习惯性的开始质疑陈川这位暴发户的儿子来：“是不是大网红我不清楚，我也不认识她，不过我能确定她肯定不是底蕴很深的千金大小姐。” 论公安业务知识，陈川不好这口；特警实战演练，陈川更不是朱一霸一根指头的对手。不过要是辨认起这种富贵人家来，自诩家里略有薄产的陈川必须是不甘人后。 连他都认可的千金，怎么容许朱一霸这个云省山沟里退出来的乡巴佬胡乱质询。 “老朱，你说说她哪里不是了？”陈川一脚踩在椅子上，一手拎起一瓶刚开的野格，赌气道，“输了的人，半瓶！” “半瓶做啥，漱口吗？我们那可没见过拿着半瓶酒就敢嚷嚷的主。”朱一霸笑呵呵道，故意激上一激。 陈川的酒量在东州本地那自是可称为海量，不过放在他们北方人那边，真正只是热身的程度。 这一点，在经历过和朱一霸几番斗酒后的陈川自是认识的非常清楚。 “老朱，你这不是欺负人嘛？得咧，爱说不说，我又不会少块肉。反正就半瓶！”先前斗志昂扬的陈川缩了缩脑袋，径直认了怂，都是自家人，也没什么丢脸不丢脸的。 朱一霸耸了耸肩，指着视频中的女子说道：“陈川，你看这女孩的牙齿。” 陈川伸过脖颈，仔细端详着：“挺白的呀，没毛病” 朱一霸又点了点：“看仔细了。” 陈川皱着眉头：“就就是，感觉下排的牙齿是不是有点歪？” 朱一霸言之凿凿：“对啰。在我们那边，家底稍微夯实一点的人家，都会把在孩子小的时候就去医院把牙齿给弄整齐了，不会这样歪歪扭扭的任由她们长大。所以，这位姑娘的身家应该没你说得那么厉害。” “你这么一说，感觉是有那么一点道理嗯，幸好，我打小牙齿就整齐。”陈川长吁了一口气，有些落寞，“不过她人很好的，对待粉丝很温柔、很热情，平日直播的时候也说自己捐了不少钱给希望工程，是个很善良的人。嗯，前几天直播，说是这次也来了昆明” “别说来昆明，就是今个儿到了咱这酒唱歌，也和我们没半分关系。”这次轮到朱一霸端起酒瓶子给两人满上，大声道，“喝酒。” 陈川不再想她，郁闷的心情需要得到释放，便搂着朱一霸又是一顿豪饮。朱一霸也不多客气，来多少都给接上。 两人喝得差不多，便喊来服务小生给买了单。 第745章 我马上过来 今晚两人能放下心来喝这么多的酒，除了气氛到位，更多的还是到了云省以后，陈书的情绪比之先前在东州是稳定许多。 特别是今天，陈川和朱一霸明显感觉到陈书似乎已经放下了包袱，所以作为好朋友的两人，也是放松许多，觉得能带着陈书来云省真的是一件非常正确的决定。 接下来的酒局，两人再没有邀请异性参加，你来我往的干了整整两瓶的野格，直到临近凌晨三点，酒打烊了才停歇下来。 不然按照朱一霸的讲法，还得再来几瓶啤酒透一透，也算漱个口。 朱一霸喝得还行，陈川看着倒是有些醉了，连路都走不动，东倒西歪的还得靠着朱一霸半是搀扶才能稳住身子。 走到停在路边的霍希轿车旁边，朱一霸掏出手机在代驾软件上捣鼓半天，发现软件打开了一直在打圈显示“搜索信号中”。 他抬起头来左右张望，感觉这地儿也算不上郊区，也没有特别偏僻，怎么手机的信号会差得如此令人捉急。 这昆明，还是省城呢！ “哇！” 陈川一把甩开朱一霸扶着的手，跌跌撞撞的走几步跪在地上，开始疯狂的呕吐出来，口中不停地喷出酒水和小食，背部随着干呕的波动急促起伏着。 朱一霸走到边上跟着蹲下来，一边轻轻拍抚着陈川的后背，一边想着对方这样子怕是走不了多远。 等陈川稍稍稳定下来，朱一霸拿出手机又瞄了几眼，心想怎么号称全球信号最好的华w手机，愣是在这省城的街道上半点信号都没有搜到。 是半夜运营商的基站出了差错？ 还是自己这遥遥领先的手机出了问题？ 朱一霸在手里切出代驾软件，看着屏幕右上角“无信号”三个字，心里一阵p，觉得广告真是害死人。 想了想，他伸手从陈川的怀里掏出水果手机，拽过对方的脑袋贴了过去，解锁后发现同样是无信号。 “看来是运营商出了问题。” 朱一霸站起身来，看着就差躺在地上睡觉的陈川，再瞅了瞅空无一人的街道，最后盯着眼前这辆陈川新买的，连牌照都还没有挂上的豪华轿车，又估算了距离几百米的酒店行程，便决定自行将车开去酒店。 将陈川扛起丢进后排位置，朱一霸打开车门进到驾驶座，将放在挡风玻璃下面的纸质临时牌照丢到副驾驶座底下，然后依着这几天下意识观察的结果，将汽车顺利发动起来，集中全部精神往酒店方向驶去。 运气不错，沿途唯二的两个红绿灯都是绿灯，畅通无阻，一脚油门的功夫车子就到了这次入住的五星级酒店。 酒店的车辆出入口有大铁门拦着，因为是半夜，大铁门并没有像白日一般，在见到准备驶入的车辆后自动打开。 朱一霸按了按喇叭，在门卫室值班守着的保安小跑出来问了下缘由，在得知是入住的客人后，就按下了开门的自动键。 “什么狗屁玩意儿，老子第一次见五星级酒店关着门！额我好难受我想吐”躺在后排的陈川估摸着是察觉到了外头的情况，含糊不清的抱怨着。 “不会喝就不要逞能喝这么多。”朱一霸随口教训道。 好在陈川这会儿脑瓜子生疼，要是真让这位号称东州夜场不倒翁的陈公子听到有人嫌弃他酒量不行，比杀了他还难受，真正不如吐死算了。 在等开门的空隙，一辆黑色马自达缓缓停靠在朱一霸所驾驶的霍希后方不远处，一名戴着鸭舌帽的年轻男子从副驾驶座下车后，小跑到朱一霸边上，敲了敲车窗。 朱一霸瞥了眼，放下车窗。 这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神情隐隐有些紧张，猥猥琐琐的，是个正常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人有问题，遇到路边巡逻的警察，保证第一个给逮住查身份证。 鸭舌帽瞪大眼睛，比了个大拇指：“哥，您这车可真棒，看着就值老鼻子钱了。” 半夜三更的出来，基本上不会是正经人，还带着帽子和墨镜，这岂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朱一霸冷冷道：“什么事?” 鸭舌帽点头哈腰，态度恭顺，说话顺畅起来：“哥，您的车前面把我车子的后视镜给刮擦了呢。” 已然饮酒的朱一霸起初有些慌乱，这要是万一引来交警可不得了，是要出大问题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那鸭舌帽见机欺了上来，朝后排趴着的陈川瞥了一眼，反复擦着自个儿的鼻孔，乐呵道：“哥，不好意思哈，我最近感冒了，鼻子有点堵。” “到里面再说。”这时，酒店大门已然开了一半，朱一霸想也不想地一脚油门下去，车子直接开进酒店，然后顺着螺旋通道驶入地下停车场。 在驾驶的间隙，朱一霸重新回忆一番沿途的场景，非常确定自己根本没有刮擦到任何车辆。再一联想适才在酒门口没有信号的情况，他马上反应过来，这是被人故意屏蔽信号，做局诈钱。 想到这里，朱一霸哭笑不得，想当初他在云省去山外执行任务的时候，有一招就是借用屏蔽手机信号，来迫使对方从封闭的屋内走出房门。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这会儿同样的把戏竟落在了自个儿的头上。 可毕竟自己确实饮酒开车了，这要是被人逮住那可是大错，万一测试结果是醉驾，可能就涉及到了刑事犯罪。 呵呵，最重也不过是换条衣服罢了，有什么关系？ 朱一霸的心态平和，却是一种自暴自弃的平静。 将车子停在角落，朱一霸回头看了眼正在后排座位上酣然大睡的陈川，考虑到公安系统内特有的连带责任的他，终究还是掏出手机拨去给了陈书。 “陈大，我喝酒开车，被人讹上了。陈川喝醉睡在后排，现在人和车都在酒店楼下停车场，256号位置。对方还在酒店门口，估计一会儿下来了。” “报警了吗？” “没有。感觉应该是要钱的。” 话筒对面的声音沉默了很久，在朱一霸以为对方也难以抉择的时候，没想到对方传来一句和他往常作风完全不一样的话语。 “对方估计也是求财，不然早就报警了。你找个机会，跑掉。” “跑跑掉？”朱一霸怀疑自己耳朵听出来。想旋即对面有传来一句，让他心安许多。 就这么简单。 “然后，我马上过来。” “嘟嘟嘟” 第746章 陈书的变化 以陈书平日的为人，朱一霸已经做好了会被依法依规、公正对待的结果，要不是不想拖累已经睡成死猪一样的陈川，他其实无所谓被不被人讹诈，即使事后被查到上报单位也是这么个态度。 按照朱一霸电话打给陈书的想法，绝对不是为了逃避或者寻求帮助，只是想让什么都不知道的陈川能有个托付的人。 只不过没想到，陈书竟然让他直接跑路。 这个结果，却是让他意外极了。 在挂下电话后，朱一霸还重新切出手机的通话记录仔细查看一番，估摸着是不是自己拨错了电话。 原来，你也不是圣母呢知道陈书会来，朱一霸长吁了一口，浑身一松，竟然没想着按照陈书的建议先行跑走，就那么悠然自得的坐在车内。 他仰着头靠在座椅上，盯着车顶，想象着自己这破事要是被家里的老爷子知道，对方又会是如何的神情和怎样的应对，想一想就觉得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不过也许这敲诈的人就不敢下来了呢坐在车里等了许久的朱一霸如此想到，心底里竟然有那么一点的激动和希冀，渴望对方的到来。 咚咚咚。 鸭舌帽依旧恭敬的敲了敲车窗。 已决定破罐子破摔的朱一霸勾起嘴角，打开车门跳了下来，挺直了腰杆站在那体型矮小的鸭舌帽前，居高临下冷冷的注视着对方。 鸭舌帽倒退半步，稳了稳身子，说道：“哥，虽然我这车子不值钱，可还得您是全责。您这边有异议吗？” 朱一霸来了兴致，咧开嘴问道：“我要是有异议，你准备怎么办？我要是没异议，你又准备怎么办？” 鸭舌帽回头瞥了眼跟过来的马自达轿车，车上驾驶座坐着个人。 他擦了擦鼻子，接着又吸了口鼻涕，先道了个歉：“哥，不好意思，最近感冒了，鼻子堵哈，都闻不到味儿。” 顿了顿，他又回看了眼马自达，接着说道：“哥，您要是有异议，咱们就打122，让警察同志过来看看。您要是没有异议呢，那行，您说赔我多少钱？” “刮个漆，用不了多少钱。” “哥，我也不怎么懂修车哈，要不还是打122报保险。我呀，感觉还是去4s店修踏实点。哥，您懂修车吗？” “我也不大懂。” “行行，哥，我就吃点亏。大晚上的咱们都想早点回家睡觉，在这里耗着也怪麻烦的，还得等着警察和保险公司过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呢。要不咱们私了?” “可以呀，听你的。” 鸭舌帽喜笑颜开，熟练地伸出三根并拢的手指头：“哥，您看这个数怎么样？咱们走现金，也方便你早点回酒店的套房里和我们云省的姑娘多谈几个上亿的大项目。” 朱一霸无所谓的笑了笑：“三百块还走什么现金，我这就转给你。” “什么三百块！是这个数！这个数！”鸭舌帽有些着急，伸出三根手指头在朱一霸眼前晃荡，就差把手指头插到人鼻孔里去了，“哥，您要是有异议，那我可就报警了。” “不是三百块吗？那我” “等等！” 一声大喝打断了朱一霸，这时，陈书到了。 他快步走来，先瞪了眼朱一霸，责怪对方没有听从他的吩咐，然后将其拉到自己身后，由他出面对峙。 先前在房间已然入睡，半夜三更的也就做警察的会把手机继续开着机，在接到朱一霸酒驾的电话后，陈书自然很是惊讶。 后续得知对方很可能存在故意碰瓷的行为，陈书下意识就有了护犊子的反应。特别是在经历过手下小强、许明亮等人的牺牲后，在潜意识里，陈书早已将对自己的不原谅转化为了强烈的守护意识。 按照陈川和朱一霸两人的秉性，喝到半夜才回酒店，百分百是醉驾了，真要被逮住，那可算得上刑拘。 虽然没出事故，结果大概率是不起诉，或者免于刑事处罚，能保住身上的制服，可政zhi前途那是一定全毁了，相当于提前退休。 此刻，陈书见朱一霸还是面带微笑的与人调侃，心里一气，忍不住在背后给了对方结结实实的一拳。 站在边上的鸭舌帽见来了能做主的人，又开始兜售起了他那套敲诈的话术：“哥，您好。这位哥前面开车撞了我的车，所以现在需要赔点钱。我想着三更半夜的太过叨唠，要不给些钱就算了。” 说到后边，鸭舌帽又伸出三根手指头：“也不多，这个数就行！如果有异议的话，咱们就报警，让警察同志过来看看。” 这种类型的事情，先前听得朱一霸几句话的描述，陈书就知道了对方碰瓷后敲诈金钱的目的，属实以前在派出所见过太多。 别看人家当着你的面叫嚷着要报警，会咬人的狗不会叫，这种以求财为目的的人大概率在近期必定涉及多起敲诈事件，在公安系统里反复报警的记录也是客观存在的。 报警只是手段，真用出来了他也不会讨到什么好处。 而陈书先前让朱一霸直接跑路，一则就是料定讹诈的人不会报警，毕竟他们黑吃黑的本身也不愿意见警察，同时要追求效率，赶着找下一个倒霉蛋； 其次，如果对方真的报警，适时朱一霸已经回到房间，拿几瓶冰箱的酒水漱漱口，也就没了现场证据。酒驾这玩意，现场是唯一认定证据。事后的话，单靠证人证言是没用的，极端一点，即使驾驶员自己向警方承认饮酒也没用； 第三，万一的万一的万一，有证据链钉在朱一霸身上，涉及车辆刮擦那点财产损失的逃逸，顶多行政，怎么算都比够得上刑事的醉驾要好上许多。 自从陈书过来之后，就被挤到后头站着的朱一霸，眯着眼睛观察着陈书的谈吐和神态，心里却是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虽然陈书赶过来捞的就是他自己，受帮助的也是他自己。 可边防军人出身的朱一霸心里还是有疙瘩，眼前这位正搂着别人脖子窃窃私语的家伙，正不断与记忆里一直站在他们身前的那道高大身影互相重叠，却一直合不成。 “这位，还是那正大光明的陈警官吗？” 第747章 你不也一样 黑吃黑的把戏，首重气势。 气势一弱，对方马上顺杆子爬上来，撒尿拉屎到你头上都得忍着；反之气势强硬，拿出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气势，对方考虑到时间成本和本身也涉及犯罪的心虚，大多数要点辛苦费也就算了。 他们呢，也得抓紧时间继续开展业务。 陈书先是狠狠给了朱一霸一脚让他滚蛋，然后上前一步，特社会的搂在鸭舌帽的脖颈上，笑嘻嘻道：“小伙子，你们想干嘛？对了，说之前，先过一遍脑子。” 鸭舌帽男子往下拉了拉帽檐，拖长声音道：“哥，真的是您朋友他刮擦了我们车子的后视镜呢。你看，有这么长呢。” 说着，鸭舌帽伸出右手，用大拇指和食指大略比划了七八公分左右的长度，意思是刮擦痕迹的长度。 “你确定是我们刮擦的？” “哥，刚才那路上就咱俩台车，肯定是你们刮擦的。哥，您要是不相信的话，要不我们一起去交警队查下监控？” “三更半夜的警察都下班了，怎么看？” “哥，不碍事的，警察24小时值班，睡得比ji迟，醒得比ji晚，比小姐姐都敬业。” “还不知道是不是我们挂的呢。” 鸭舌帽回头瞥了眼载着自己过来的黑色马自达，然后重重说道：“哥，真的是你们刮擦了我们车子。要是不相信的话，我这就报警了，你可得想清楚。” 三句不离报警，试探几次的陈书已然心中有数。 他随即作倒霉状态，拍着长腿唉声叹气：“算了算了，算我们倒霉。你报个数。” 鸭舌帽左右观察了一圈，接着伸出三根手指头，压低声音道：“哥，你给这个数目就行了。” “三百？行，微x还是支fu宝？”陈书故作惊讶，马上拿出手机切出界面，催促道，“大半夜的，也算辛苦小兄弟了，我直接给你转五百，多的钱你们拿去吃个夜宵。” 鸭舌帽咽下口水，直入正题，语气极为诚恳：“哥，不是三百，也不是五百，是这个数目？” 陈书瞧着对方在他面前不断摩挲的三根手指头，好奇道：“不是三百，那是几百？” “哥，不是这个数！”鸭舌帽抬起直戳戳的三个手指头，有些急了，“哥，你们都开这么豪的豪车了，以您的身段，还论百不百的可太掉份子了。” 陈书似笑非笑道：“小兄弟，那你报个数呀？总不会让我从三百猜到三千？哦哦，你是要三千吗？” “错了，哥！真的错了！”鸭舌帽着急的像只猴子抓耳挠腮，三根手指头就差捅到陈书鼻子孔下面去了。 “你报个数呗。” “就是就是三”鸭舌帽终于忍不住，在他要喊出数字的时候，被从马自达驾驶室下来的一名男子打断。 “猴子！住口！” 喊停的男子也是一个小青年，不过五官阴柔，狭长的双眸下面有着一个特征明显的鹰钩鼻。 陈书耸了耸肩，知道是遇到了明白人，右手放进裤袋里，想把里头开着录音的手机关掉，想想又觉得没必要，就任由开着了。 阴柔男走了过来，沉默的看着陈书。 前边躲在车里不出面，现在肯出来了？陈书表情自然，浑然不把走近的阴柔男放在眼里。 他依旧挺社会地挂在鸭舌帽的肩膀上，将额头抵在对方的帽子上，使其帽檐稍稍压向他的眼睛，让对方视野被动变窄变暗，施加压力。 陈书略带威胁道：“今天兄弟喜事，高兴！所以就不要弄出些扫兴的事情徒惹不必要的麻烦，小兄弟，你说是不是呢？” 鸭舌帽挣脱了陈书的束缚，退到那阴柔男边上，正欲说话时，被阴柔男伸手拦住。 阴柔男眯着狭长的眸子，打量陈书，也没有放过朱一霸。 三人的目光交错，如同三把利剑在空中交错，特别是陈书和朱一霸这边，作为醉酒一方，反倒是充满了挑衅和对抗的气息。 片刻后，阴柔男丢下一句“走”，便快步回了马自达车里。 鸭舌帽想跟着走，不过被陈书快走一步拦下，几句话的工夫，就给塞上一包烟，再加上微x转了几百块钱，说是夜宵钱，也算给两人小小的补偿。 白拿的烟和钱，鸭舌帽自然却之不恭了。 其实对于陈书来讲，虽然事已成定局，但做人做事留一线的风格从参加工作时就一直秉承着。 就像以前那些遭受过裸聊威胁的案件，陈书都是建议那些被对方拿捏了敏感照片的受害人，先哭着脸给转个几百钱算是对方劳作一宿的辛苦钱，然后再坚决拉黑对方。 等两人走后，朱一霸嘟囔道：“我又没和他们刮擦，你转什么钱？万一闹到警察那里，不都成我们理亏的证据了？” 陈书知道朱一霸的性子，他并不在乎付出的几百块钱，也无所谓闹不闹到警察那里，他只是觉得和这些小混混捣鼓在一起，结果他们反倒是认怂了。 或者说，他只是想自暴自弃，潜意识里抱着被举报了才好的念头。 陈书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解释给钱的原因，就像他在电话里，只是让朱一霸快跑，而并没有跟他分析为什么跑要比留更好。 两人一左一右将陈川搀扶上楼，然后各回房间歇息。 在离开的时候，背朝朱一霸的陈书，停顿了一下，平静道：“朱一霸，有时候你总觉得自己不一般，为自己选择的道路和大多人不同而自责，然后每次碰到问题，就总想着让自己出面承担一切，以为别人就希望、就求着想让你遭罪一样。 “殊不知，这世上的人都是不一样的。你这个毛病，得改。” 说完，陈书抬步走了。 没有预料之中唠唠叨叨的教训，朱一霸在开门进屋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察觉到了陈书的变化。 就同他作为警察，在饮酒驾车出事通知陈书后，对方并没有如朱一霸想象当中的那般大义灭亲。 在朱一霸眼里，从来都是嫉恶如仇、正义化身的副大队长，仿佛变成了一只护崽的老母鸡。 在许明亮死后，这种变化是如此的微妙，却又那么的合理。 砰。 房门关上。 “呵，你不也一样。” 朱一霸笑着轻声反讽，不过在这个寒冷的冬夜，他的心里反倒因此而暖和了许多。 第748章 误会 马自达车。 坐在副驾驶座的鸭舌帽埋怨道：“表哥，我们蹲了大半夜才逮住一个肉鸡，你怎么说放就放了？哎！” 阴柔男微微皱起眉头，不置可否。 鸭舌帽又唠叨道：“哎，看那几人开的车就知道油水有多肥。要是刚才把这买卖做下了，估计去东方魅力能连玩一星期都不带重样的！” 阴柔男紧了紧手里的方向盘，继续开着车。 鸭舌帽越想越气，一把摘掉先前被那人压变形的帽子，用力丢在后座，继续怪罪自己的同伴：“你就是胆子小。咱俩干了这么多次，什么时候失过手” “够了！”阴柔男大声打断，惊的鸭舌帽一阵哆嗦。 谁是老大，这时一眼就能看出来。 阴柔男沉吟片刻，无奈摇头道：“猴子，你出来做事时间不长，有些人你看不透。” 顿了顿，似在回忆先前几人在地下停车场对峙的场景，阴柔男缓缓道：“那俩男的绝对不是普通人。出手这么阔绰，又是豪车又是顶级酒店的，看着年纪轻轻也就二十多岁” “会不会是富二代？”猴子捏着下巴，猛地一拍扶手，悔恨道，“就那些软脚虾，随便吓一吓都能挤出不少油水来！” “不，不可能是富二代。他们事后，在面对我们的时候，既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掏电话摇人，气定神闲的样子让人觉得咱们才是得被吓住的那一方” 砰！ 阴柔男一脚踩下油门，马自达陡然加速，径直将过路的一只野猫碾撞过去，一声突兀的惨嚎划破夜空。 猴子用余光偷瞄了下后视镜，一小坨黑乌乌的东西躺在马路上，四脚朝天一颤一颤的，然后迅速消失在边际。 他下意识的回瞥了眼坐在驾驶座的表哥，结结巴巴道：“表哥，我我我好像想起来了” “有屁快放。” “我想起了一件事情。除了外头站着的那俩人，车上还躺着一个人，应该是喝多了，这仨全理着寸头！我在想是不是警察？” 寸头？ 难道是缉毐警？ 不会，没有哪个搞缉毐的还sb一样理着寸头。 边防大头兵、军官？ 不过，那眼神倒挺像那么回事，可他们也不可能出现在那种地方。 “不可能。那些个拿死工资的家伙，怎么可能开得起豪车、住得起五星级酒店？”阴柔男想了半天，还是否决了这个想法，说道，“嘿嘿，他们见我们时的冷漠淡定，怎么发家的还用想吗？啧啧，真的是太镇静了，要说他俩没见过血，我是不信的。嗯，也不怪你先前那羸弱的表现。” 被猴子绕了一圈，阴柔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推测。 “表哥，我就是觉得”刚缓过来的猴子还想辩解。 阴柔男无视对方的解释，继续说道：“后来的那个人故意示弱，想诱惑你说出要赔偿的金额，所幸你还记得我的教导，知道不该说的不能说，不然赶明儿人家一报警，我们就成敲诈的了。啧啧，即使被逼到这种地步，还想着反敲我们一笔，不愧是道上的，经验丰富。” 猴子咧嘴一笑：“那是，我们经验也丰富” 阴柔男按了下喇叭止住鸭舌帽的得意，接着分析：“后来的那人还算好，至多就想讹我们点钱。那开车的男人才真的是个狠家伙，虽然从始至终都站在后头没说话，不过那人看你的眼神，就像就像是看一个死人。” 吓！ 猴子忍不住吐了吐舌头：“我们就想赚点小钱罢了。对于他们这种层次的人来讲，几万块不就是散散水吗？就这，还想杀人灭口？真的假的？表哥，你可别吓我。” 应该是我想多了。 在酒店停车场这种地方，怎么可能说杀人就杀人的。 不过当时，那人给我的感觉，的的确确就是这种冷飕飕的。 阴柔男犹豫了下，说道：“我可能夸张了，不过后边真起了冲突，大概率对方会毫不犹豫的动手。他们这种人，也许一晚上花个十几二十万都不带眨下眼睛，可要是被人欺上门丢了面子，到时候反杀的时候，估计也不会眨一下眼皮子。” 咕噜。 猴子被吓住，咽下一大口口水。 紧张之余，他腾出右手将汽车中央扶手里的手机信号屏蔽器抽了出来，借机掩饰自己的慌乱。 “表哥，这新升级的东西还真不错，咱们隔个几十米都能把人手机给断了网。不像以前那台，t差不多得贴人屁股了才有效。这机器什么都好，就是贵啊。” 阴柔男充耳不闻表弟的唠叨，心里忽然有些庆幸自己适才的决定，这些个煞神，可不是他们这种捞偏门的小混混能招惹的。 不过庆幸之余，又有些惆怅，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达到他们那种大佬的地步。 开着豪车，住着五星级酒店，指不定楼上的套房里还乖乖躺着香喷喷的、洗干净了的性感美女。 这时，阴柔男适时想起了自己新近勾搭上的一位女人，长得虽然一般，不过好在年轻，人也单纯，对他也是百分百信任，最重要的是，这女人的存款可不少。 嗯，是笔不错的买卖。 “猴子，最后那男的找你什么事？怎么磨蹭了这么久才上车？”阴柔男想着女人的钱袋子，心情好了许多。 猴子心里一跳，小心翼翼道：“表哥，那人还挺上路的，给我转了几百块钱，说是让我们夜宵吃点好的。” “几百块？” “嗯，通过微x给我转了五百块。表哥，要我转给你吗？” “不用，你收着就好。” “好嘞，谢了哥！等会回家前，我们去买俩份菌子饭，再来上瓶歪嘴郎，爽死了哟！” 这是匪不走空的老江湖规矩，都套路到自己头上了，还能将小费给到这种地步。这格局，啧啧，看来今晚是真遇到了道上的大佬。 阴柔男长吁一口气，在心里暗暗起誓，等自己以后混出头了，也得这么照顾一下偶遇出门讨生活的后辈，多潇洒。 “得劲！” 第749章 “希望” 两人回到出租房，拿出路上顺手买的外卖，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继续先前的话题。 猴子夹了几口菌子吃下，抱怨道：“表哥，咱们这一天天的半夜不睡觉出来干活，感觉钱赚得也不够多啊。又累，事情又多，感觉还不如去跑个分呢。这偏门捞的，是真没劲！” 阴柔男埋头吃粉，说：“跑分？今天给你跑分拿个千把块钱，第二天就得被警察上门摁头。你想死，可别牵连上我！” 跑分其实就是洗钱，讲细了，就是洗钱整个程序里面最底层，但却又是第一线的步骤：提供自己的合法账户供人非法转账。 讲明白点，分的钱最少，但又妥妥的遭警察第一个抓。 这种感觉挺像给苹果代工的富士康。利润的大头都在苹果，辛辛苦苦组织几十万人做工的工厂却只能拿到个位数的汤水。 可要是哪天华国制裁之刃一下来，第一个受伤的百分百就是在华国本土生产和组装苹果的富士康了。 猴子从桌上抽了张纸巾抹嘴，略带得意道：“表哥，我说的跑分可是升级版。现在啊，不需要四件套了，直接给个收款码或者银行卡账户就行。等收到了钱，帮忙转下账就成，贼安全！然后还会有个排行榜，看谁转的更快更多，挺有意思的！就是需要事前给点押金” 所谓四件套就是为了顺利转账，所需要的公民的身份证、手机si卡、银行卡和u盾。现如今国内反诈宣传、打击得很厉害，比如断卡行动、惩戒封冻等，普通人去银行只是办张储蓄卡都严格了许多。 所以四件套的价格一路水涨船高。从最开始的一袋鸡蛋就能换一整套转账所需的账号，到后边的几千上万都不一定能求得齐整的四件套。 阴柔男一脚踹了过去，听得表弟哎哟一声惨呼，呵斥道：“就凭你这猪脑子，再好的买卖落在你手里都是别人不要的渣渣。别傻不拉几的被人当猪宰了，还笑眯眯的给他们数钱！你要是觉得那边更好，可以现在就去！” 看着表哥发火的样子，猴子呼呼的吐着冷气，谄笑道：“哥，我就随便说说，你可不要生气哈。要不是你带我出来见世面，指不定现在我还得窝在老家到处蹭人家饭吃呢。” 见表弟主动认错，阴柔男语气缓和许多，不过还是教训道：“哎，你到底是有什么勇气说自己是捞偏门的？跑个分，做个qq拉手，撸点口子的，这就是你理解的捞偏门？上回去贷款，结果被人骗去做了转账的事情已经忘记了？” 当初在老家，猴子没钱了就网贷，后来网贷逾期太多批不下来，就去找路边厕所墙壁上贴着的贷款公司名片一个个打过去。 结果人家西装革履的过来，一本正经的说是要先审核账户，然后装模作样的表示猴子的流水不够，得做一下流水才好让银行放款。 一通大饼画下来，猴子马上就陷进去了。自以为卡里的余额不多，想着反正不可能骗走他的钱，就无所谓的帮着扫脸给人家转账。 最后几十上百万的流水做完了，人家的黑钱也洗干净了，卡里留几百块说是配合审核的饭钱，拍拍屁股走人让猴子回家等通知。 至此，如果案件没发，也算半天功夫赚了几百块。要是警察一路倒查过来，妥妥的诈骗帮凶，估摸着得进去踩几年的缝纫机了。 想到这里，阴柔男突然一愣，心里想着先前那男人在停车场给自己表弟塞的几百块钱，不会也是个大陷阱？ “表哥，可咱们现在天天这么干，身体实在吃不消咧。”猴子低着头，有些委屈的说道。 这边被打断思路的阴柔男长叹一声，道出了藏在心里的秘密：“再做几票攒点本钱，回头我带你去缅bei。” “缅bei！”猴子跳了起来，脚下带飞了原本坐着的小板凳，激动道，“表哥，咱们也去搞电诈吗？” 猴子的眼睛闪闪发亮，满脑子都是自己在表哥手下当了小头目，然后天天带着一群社会小弟欺男霸女。没事就打打猪仔，或者弓虽下女人，当然了，家里还有必不可少的香香的xg奴。 阴柔男冷哼一声，起身去了厕所。 说是厕所，只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储藏室，里边放了一个供人方便的木桶和装满自来水的水桶。 阴柔男舀了几碗水洗了把脸，说道：“我们不搞诈骗。” “不搞诈骗，我们去那边干嘛？”猴子伸长了脖颈，疑惑道，“表哥，我看你前段时间不是刚跟松哥整了个盘口吗？” 松哥是阴柔男的发小，几年前在老家欠了一屁股的高利贷，一狠心就偷跑到了金三角，在那边的kk园区卖命，几年下来，成了个不大不小的头目，外号佐罗松。 阴柔男站在镜子前打理发型，有些哭笑不得：“你看你表哥我像是个整盘口的老总吗？就是最近认识了个有钱人，想做个局，通过阿松那个可以后台修改数据的期货盘给弄点钱出来。” 他盯着镜子中还算人模狗样的自己，心里盘算着在国内这么一单单的做事，效率低不说，总归是赚不了大钱，而且次数一多，早晚得把自己送进去。 再一想前些日子和发小的联系，对方话里话外的炫富，就止不住的心痒痒。 小时候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擦鼻涕的阿松都能赚到钱，他就更不用说了。 只不过如果直接投奔阿松，面子上他觉得过不去，也不好意思。 得换条路子，起码不能让人家一眼就看出来是奔他去的。 而手头那女人，也得早点动手给割了，权当路费。 转瞬间，阴柔男就下定了决心。 “哦哦。表哥，那我们去缅bei干嘛啊？开赌场吗？” 阴柔男回到房间，开始收拾小桌上的残羹，说道：“我一个老表在那边搞号商，我们跟着他做。” “号商？提供微x和qq?”捣鼓过社交软件拉手服务的猴子说道。 阴柔男点点头：“差不多，还有ul之类的。” “哦哦。”猴子似懂非懂，“表哥，这个赚钱吗？” “还行，我了解过，一个年v号能卖千把块钱。”阴柔男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收进垃圾袋里，提着袋子往外走，“好了，你赶紧洗洗睡觉了。咱们还得多搞几趟，攒点本钱出来。不然到了那边，咱们可就成了猪仔啰。” “千把块钱？那还不如跟着松哥搞网投呢”猴子嘟囔着，带着成为小头目的憧憬，欣然入睡。 丢完垃圾，看着天空慢慢亮起，阴柔男长吸了一口气，同样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第750章 爱情与责任 酒店一楼，咖啡厅。 深色的餐桌上摆着三杯咖啡，散发着丝丝热气，窗外的夕阳透过窗户撒了进来，昏沉沉的。 “kk园区的话难度非常大，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种案子我们只能等，等他们当地的警察破案，嗯，国内的警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你弟弟的话，只能尝试联系当地的大使馆，听听他们的意见。” 陈书没在反诈中心干过，不过平日的工作里接触过不少这种类型的案子，知道像李侠的弟弟这种被人在国外控制用来向家人勒索钱财的，结果只能是听天命了。 “好嘞，我知道了。谢谢陈警官在假期之中，还能抽出时间接待我这个平头老百姓。”李侠站起来身来，脸上带着不似作伪的笑意，伸出右手。 陈书注视着眼前这位与众不同的男子，缓缓起身握住对方的手，沉声道：“抱歉，没能帮到你的忙，让你的希望落空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也就谈不上希望不希望了。哈，那你们聊，我回房间打个电话。” 李侠离开前，又给在座几人散了圈烟，走了。 陈书微微低头，看向坐在对面正低头抿茶的女子。 这女子不说话的时候，有一股沉静的美丽，宛如月色下的海棠花，独自盛放，有一种让人稍不留意就会迷醉的韵味。 酒店的昏黄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此时看来，原本锐利的眼睛却躲进了睫毛投下的阴影里，既幽深如海，又仿佛里面藏着世上最纯净的黑宝石。 美则美矣，但不可避免的让人产生了距离感。 陈书突然想起前段时间，两人在夜晚的东州马路上，一起优哉游哉骑着摩托车去吃日料的场景。 开着车的陈书回过头来，与坐在后边环抱着他腰的女人对视的一瞬间，她的眼里俱是温情和笑意。 那会儿，陈书是真的想成家了。 “陈陈警官。” 一声略带正式的称呼打断了陈书的回忆，他咳嗽几声权当掩饰，然后试图让气氛融洽下，打趣道：“几个月没见就成警官了？扬扬，还是听你叫我书哥顺耳一些。” 女人抬起头来，正是东州知名主持人，张扬。 她的眼睛依旧那么美，可声音却变得那么久远。 陈书下意识的偏过头看向别处，有点逃避的意味。 “陈警官。”张扬依旧坚持警官的公事称呼，这次的声音平淡许多，也冷静许多，然后是良久的停顿，“过几天我会去pe市，听说全国各地的警察都在那边守着，可能有办法捞到人。” 陈书略有失望，不过还是仔细听完张扬的话，微微摇头道：“其实用处还是不大的，他们在那边就是不过去看看也好，反正都在国内，还是安全的。” 这时的陈书想起一年前，张扬为了报道电诈的黑幕，竟然以身犯险直接去了臭名昭着的缅bei贼窝，所幸最后被成功解救了出来。 一直以来，张扬都是那种独立自主的性格，遇到什么事情，都喜欢迎难而上。对于她的职业来讲，这是难能可贵的操守，可在陈书眼里，她毕竟是个女人。 在经历过上回的危险后，这次她应该不会再出国了陈书在脑袋里如此想着，作为当事人的他同样心有余悸。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再去一次缅bei。”张扬语速平缓的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很简练，后续也没有解释，即使她已经在来昆明的路上将整个计划做了很久很久。 砰！ 陈书猛地站了起来，怀疑自己听错了，压着嗓音道：“胡闹！你去那地方干嘛？上次自己偷着过去发生了什么，都忘记了吗？” 而女人依旧平静的坐着，稍稍仰着头，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了她的脸上，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直视陈书，没有说话。 她没有解释，自己这次行动的灵感其实来源于陈书假扮富二代，通过互联网的流量来拯救病重母女的以身入局。 作为记者，张扬没有执法权，只有采访报道的权力；作为网红，张扬却看清了网络背后的强大的舆论力量。 一个普通的、没钱治病的女孩，却因为一段触及人心的短视频，在极短的时间内，收获了近百万的治疗费用。 媒体的报道、舆论的关注，影响到底有多大呢？ 能否压倒电诈的威胁呢？ 她想试试。 “扬扬，我理解你作为一名记者追求真相和报道事实的使命，但在追求新闻的过程中，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华国的新闻这么多，你为什么偏偏只盯着最危险的电诈呢”陈书尝试着说服，可一个个词语从他的口里吐出来，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张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太多的解释已经在上次两人会面时，都说完了。 也许在这一刻，她有过短暂的，只属于女人的软弱，希冀有一个坚实、可靠的肩膀能让她依靠。 “扬扬，不管这个李侠的弟弟，还是那个叫林宇的男孩子，这华国每年成千上万的人陷在缅bei，你总不可能一个个的把他们都救出来？你是记者，不是警察！”陈书看着张扬平静的脸色，有些急了，一急，嗓音就不可避免的响了起来，周围的人纷纷看了过来。 作为一线警察，陈书对危险有着更为直观的认识和理解，他深知一个美丽的女性独自前往缅bei所要面临的风险。 “扬扬！就是警察，也救不了这些自己作死的人！”陈书涨红了脸，瞪大眼睛盯着对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张扬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对方。 她想啊，这时候什么李侠、林宇、缅bei都不重要了。她只是想知道，这个她一直倾慕的男人，会不会为了她跟着去危险的地方。 她知道自己有些任性了，所以没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待着。 过了十来分钟，张扬缓缓起身，冲着闭口不语的陈书笑了笑，走了。 陈书默默地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渐渐离去。 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里，爱情常常以最不可预测的方式展现。 张扬，作为一名独立性极强的女性记者，她的职业生涯注定充满了挑战和危险，但这一切都没有阻止她一直以来追求真相的脚步。 她是骄傲的，但也有小女人一般的渴求。 陈书，一个正义感极强的警察，他的工作被法律和秩序所规范，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却隐藏着可能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深情。 然而，他的沉默，却再次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 陈书的反对是出于警察的指责，也是出于对张扬安全的最大考虑。在他看来，陪同张扬前往缅bei，不仅无法确保她的安全，反而有可能让两人都陷入更大的危险之中。 从理性的角度出发，陈书的决定无可厚非。 可再坚强、再独立的女性也是情感动物，感性，是她们刻在骨子里的基因。 当张扬决定前往危险重重的缅bei时，陈书是极力反对的。他的担忧是出于对张扬安全的考虑，出于全局的理性审查，但也暴露了两人之间情感的脆弱性。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陈书的不赞成反倒会让天性自由的张扬感到束缚。 第751章 陈川的责任 噔噔噔，陈川带着吃瓜的朱一霸和江海跑了过来，震惊道：“傻b！还不去追！” 陈书张了张嘴，他何曾看不明白张扬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望着张扬远去的背影，陈书摇了摇，说道：“还得回东州向单位审批出国，来不及的。再说了，我们警察怎么可能擅自跑到国外执法？这是要出大问题的。” 陈川难以置信的看着陈书，无法想象这家伙在一年前还带着他们一群人偷越国境，径直跑到他国最危险的腹地捞人。 这才多久，就迂腐的像块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他嘲讽道：“呵呵，你的理由比我找借口不去健身房还多。怂蛋！” 朱一霸捏着下巴吃瓜，不发一言。 江海敏锐的察觉到先前那位女人和他“姐夫”之间绝对存着不小的秘密，这会儿竖起了耳朵听着，准备事后一字不落的传话给姐姐。 陈书没有像往常那样反驳陈川，他只是将三人一个个的看了过去，然后苦笑着离开了。这一刻，他想到了危险，也想到了牺牲的小强和许明亮。 他只能暗暗希冀，张扬能吸取上一次的教训，不会轻易以身犯险。 等陈书走后，陈川招呼着其他两人坐下，打了个响指重新点下三杯咖啡。 说实话，陈川其实是有些羡慕陈书的，不仅仅是因为找他的女人都长得特别漂亮，更多的是这些女人都有着难能可贵的品性。 在大学时期，陈川就交往过隔壁艺校的女生。 能考进艺校的，自然都是对自己的容貌和身材有信心的。而陈川的女朋友小周更是其间表演系的系花，其质量自然非同凡响。 不过后来两人还是分手了，原因很简单，小周找到了新的男朋友，还是个超级富二代，贼有钱，也舍得给女人花钱，自然就被挖了墙角。 有些锁被金钥匙开过了，沾上了丁点金粉，就以为自己是金锁、钻石锁了，期待着大学毕业后就能过上富家少奶奶的奢侈生活。 自然的，就看不起陈川这种毕业后老老实实上班拿工资的普通人。 可那些个超级富二代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自己找的女人大概率是不会结婚的，所以专挑漂亮性感的，先玩了再说，其他都无所谓。 到了要谈婚论嫁的时候，就主打一个家里不同意和门当户对。 反倒是让一直飘在云里雾里的小周，最后落得高不成低不就。 毕业多年后，也不知道小周从哪里打听到自己以前交往的男朋友也是个挺豪的富二代，施施然的穿着个黑丝就奔到了陈川所在的市局单位。 吓得陈川主动要求下派锻炼，躲着去了基层。 “书哥看着很惆怅啊，他不会丢下我们跑去找那女人。”江海瞥了眼陈书离开的方向，压低声音道，“那女人确实很有气质，可书哥也不像是舔狗啊。” 陈川都快被江海这天马行空的想象笑喷了：“陈书要是舔狗，我可得谢天谢地了。” 朱一霸好奇道：“这可不是褒义词。” 陈川撇了撇嘴，说道：“对陈书来讲就是褒义词。你们可能不清楚，陈书呢，别看他女人缘这么厉害，到现在都没谈过恋爱呢！” “啊？？”朱一霸和江海面面相觑。 江海甚至有些失落，自找嘲讽道：“书哥这么优秀的人都没女朋友，我这条件，哎，难啊！” “你有这个自知之明，我很是欣慰。”陈川抿着嘴连连点头，对他的自我评价表示肯定。 “川哥，你就不能安慰下我吗？”江海有些无语，觉得陈川这位师兄一点都没有学长的风度。 陈川反而端正了神色，说道：“其实，你家庭条件差没关系，读书成绩不行也没关系，甚至人长点丑点那是更不打紧” 坐在边上的朱一霸难得看陈川逗弄别人，端起咖啡一边抿着一边看戏，觉得这公安兄弟比之以前那些边防兄弟有意思多了。 陈川继续教育道：“你可以不帅、不优秀，甚至不努力。” 江海看着陈川的认真模样，觉得后面肯定就是安慰人心的话了。 陈川嘴角微微勾起，双手抱胸，仰着下巴道：“因为有你姐！和你完美的姐夫！要钱有钱，要啥有啥的，你还努力个屁！” 话音刚落，江海先是一愣，然后气得不行，不管这尊敬师长的警院传承，跳将起来就准备揍人。 两人打闹一番后，总算是安静下来开始谈正事。 朱一霸分析道：“陈大太把自己的职业当回事了，事情还没办，自己就把自己给约束了，实在是有点怂。” 陈川先前就骂过陈书是怂蛋，不过敢情自己骂可以，这会儿听到别人也开骂，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和不乐意。 他撕了包咖啡伴侣，缓缓倒入杯子，切了声后，说道：“小海，你和咱霸哥聊聊陈书在南疆和缅bei的事情。” 这事江海真的是太熟了，以往在警院读书的时候，就在宿舍熄灯后的夜谈中和众位义子们交流了个遍。 此时在得到陈川的示意后，江海挺直了腰杆，绘声绘色的配合着手势，将陈书在南疆和缅bei的猛事给讲了出来。 南疆的事情，朱一霸当时在云省边防干活的时候就略有所闻，当时就钦佩得不行，这会儿又知道了陈书偷越国境只为捞人，更是震惊不已。 像是被雷击中一样的震惊，想起自己也是因为偷越国境犯了事才提前转业，朱一霸犹豫许久，问道：“陈川，陈大他真的偷越了国境？只是为了救那个叫张扬的女记者？” 陈川得意道：“那家伙可不一般。对了，他可不是偷越国境，我们可是有正规手续的。” 顿了顿，他在心里悄悄说道，虽然是后补的。 朱一霸听完，陷入了沉思，过了片刻，断然道：“可以看得出来，张扬是完全对陈书有意思的，而陈书应该对张扬也有想法。” 陈川频频点头：“毫无疑问。” 江海听不下去了，跳出来说道：“他们俩都没说什么，你们俩瞎判断什么！” 陈川一皱眉头，佯装呵斥道：“大人说话，小海插什么嘴！” 江海忍不住，又想和这位师兄掰掰手腕。 朱一霸捏着下巴，没受影响的继续分析道：“张扬希望陈书能够陪伴她前往缅bei，这不仅仅是对陈大个人的信任和依赖，也是对他作为一个保护者角色的认可。其实只要陈大点头，这俩人的事就成了。 “可陈大还是认死理的拒绝。他的拒绝，同样不仅仅是对张扬前往缅bei计划的拒绝，更是对张扬情感表达的拒绝。” 年轻人就好男欢女爱这一口，这时江海忍不住接腔道：“书哥这么猛的人，按理说不会怕呀。再说了，这次是陪着张扬去缅bei，又不是和那些电诈分子硬干，又不会死人，他怕什么呀？” “死人”二字直接点醒了朱一霸，他看向陈川，两人四目一对，同样肯定了这个推论。 陈书是怕再死人。 陈川看向窗外，悠悠道：“呵呵，你们怕吗？” 朱一霸笑了：“怕个球。” 江海有些莫名其妙，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不愧是当初在分尸食ren案中见过世面的家伙，江海不断搓着双手，兴奋得差点要嚎叫出来：“上次在南疆可是被硬逼着回学校，嘿嘿，这次可就没人管我了啊不，我可得好好盯着书哥！” 陈川双手抱胸，觉得到了该动用自己钞能力的时候了，于公于私他都有责任让自己的好哥们抱得美人归。 他拿出手机，打了出去。 “哟，马主任，找你点事。” “哈哈，马哥，必须是马哥！” “哈哈，小事、小事、小事。” “这不，我和几个同事在云省度假嘛，想随便去趟隔壁玩玩。” “你帮我们在护照上面过一下呗，嘿嘿，就缅甸。” “哈哈，我就是想过去给我爸妈带点玉。” “办案？你看我像是喜欢办案的人吗？逃都来不及呢，马哥，你想多了。” “对对对，嗯嗯嗯，好好好！多久能搞定？” “三天？可以，就这么定了。” “放心，一定给嫂子带几块亮眼的好货！” 第752章 有福同享 翌日，阳光普照大地，将一切雾霾扫去一空。 陈书适时醒了过来，由于心中牵挂太多导致昨晚没睡好，此时头大如斗，边打哈欠，边心里嘀咕：“哎，也不知道张扬会不会跑去缅bei。” 待得穿戴整齐，陈书叫醒了不远处睡在大床上的江海，招呼他一起去厕所洗脸刷牙。 睡眼朦胧的江海擦擦眼睛，伸了个懒腰，没有质疑两个人共用一个洗手盆的问题。 两人挤在厕所，手里握着牙刷，刷的满嘴泡沫。 “书哥，真正的警察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江海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陈书含了口水，吐掉白沫，笑道：“这问题，等你毕业上班就知道了。” 江海认真的阐述自己的问题：“我觉得派出所、治安大队、出入境等等，这些都是正儿八经的警察岗位。可归根结底，我觉得还得是刑警才是真正的警察。” 陈书打开水龙头冲洗杯子，点点头：“你这想法和我当初刚进警院的时候差不多。可惜啊，你书哥我忙活了这么多年，兜兜转转不少公安的基层单位，可还真没去过刑侦。” 江海故作严肃道：“书哥，现在反诈也归了刑侦，凶杀案不多见，可这电诈的案件遍地都是。我觉得咱们可以从这方面入手，比较容易做出成绩来。” 老套路了，陈书都听笑了。 这不就是想让自己陪着张扬去缅bei么。 江海很八卦的凑过来，振振有词道：“书哥，这次不正好有线索么？咱们就顺藤摸瓜一路搞过去，指不定得破个大案出来，揪出几个大盘总来！” 陈书哭笑不得，将洗干净完的杯子放在一边，接着故作遗憾道：“按你前边的说法，我这警察还得是假的啰？再说了，你听说过哪里的特警有出去办反诈的案件吗？专班都不会有。” 江海匆忙解释道：“书哥，你不一样！” 陈川拧了把毛巾，问道：“怎么个不一样法？” 江海回忆道：“我以前和姐就跟着你破过牛排馆的分尸案，这可是我亲眼所见！这几天我也听川哥说了，除了那案子，你还破了好多起的凶杀案，外号‘柯南书’，不是刑警胜似刑警！” 陈川这是在讽刺我吸引命案的柯南体质。 这几年算起来，确实比某些年轻刑警撞到的命案还多。 狠狠擦了几把脸庞，陈书放下毛巾，凝视着镜子里已经不年轻的自己。 想了想，他旋即不动声色的将换题从反诈转移到了刑侦上：“你可不要质疑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刑侦，像我们正明刑侦的大队长任国庆，年轻的时候外号‘正明之虎’。法制的李师傅，当年破的有两个案子现在还收录在我们警院的刑侦教学案典里。 “他们身上的刑侦经验和技术够你学上好多年。你可别扯上我，我啊，在警院里这《刑侦学》就学得不咋的。至于工作后能破案子，大抵都是治安案件，运气占了大头。你说的那几起命案，都是瞎猫撞到死耗子，碰巧罢了。” 江海“切”了一口，这一声倒是和陈川口气颇为相似。 陈书默不作声的走出房间，倚靠在阳台，静静地望着外头的风景。 过了一会儿，随着滋的一声，陈川刷卡进了房间，大大咧咧的招呼陈书一起出去喝羊汤，去除下旅途的疲乏。 嗅了嗅满屋子新进的酒气，再看着陈川一双国宝级大熊猫的黑眼圈，陈书倒是觉得陈川应该是去补补昨晚耗费的精气还差不多。 三人出门的时候，陈书没见着朱一霸，也没见陈川提。 一伙人去了酒店附近的一家羊杂店，依旧是陈川大着嗓门点下吃食。 也就几分钟的工夫，一大锅的羊肉汤就给端了上来。 锅里沉着一段被砸断了的羊筒骨，外加几块肋排。汤上看着是没放什么调料，一眼能看到底的，感觉不够浓稠。 江海年轻，没什么忌讳，直接开口朝上锅的服务员挑刺道：“你这汤水这么白，是不是就着骨汤膏和牛奶弄的？” 江海就读的省警院坐落省城郊区的大学城，校门出来左转一百米就是大学城闻名的垃圾街。里面囊括了大江南北各式菜肴，羊汤自然是不缺的。 垃圾街的优点就是便宜，量大管饱，对于囊中羞涩的学生而言，这里自然是他们在课后消遣和聚餐的最佳选择了。 不过，也就因为价格便宜，所以这吃食的规格就差了许多，店家在一些食客看不到的地方则是能省就省，只要没被人看出来，就算赚到了。 服务员显然被质疑过多次，此时被江海当众点评并不着急，缓缓解释道：“几位客人应该是刚来的旅客，我们这店虽小，但开了十几年，在这附近也是有口皆碑。 “你看这汤水白，秘诀是在这老汤里加了羊脑。虽然看着汤水不是很浓，感觉没什么羊油的样子，实则老锅里十多斤的羊油都被羊脑给中和了，所以让汤水变得更白一些。 “我解释得再多，也不如几位客人亲自品尝一番，个中滋味，一尝就知。” 陈川舀了小碗汤准备先尝尝鲜甜，说道：“哈哈，来之前在大众点评上查过，你们家没说的。” 服务员学着古装电视剧拱了拱手，笑道：“还得靠大家伙儿帮衬。” 陈书好奇道：“小哥，你把这秘诀就这么简单跟我们讲了，就不怕被人给学过去？” 服务员耸了耸肩：“说起来你还别不信，这羊肉汤真没有什么科技和狠活儿，我们家的都是最自然的鲜香，都不用调料。味精什么的我们家厨房压根就没见过，呶，有的就是这桌上的盐瓶、胡椒粉和葱花香菜，都是让你们自己加的。” 正说着，一大盘的羊杂给端了上来，热气腾腾的样子让人很是有着食欲。 不得不说，在这个略有寒意的清晨，陈书能喝上这么一碗热乎乎的羊汤，再夹上几口羊杂，前段时日因为东州反x行动同事的牺牲，以及昨晚遇见张扬执意前往缅bei等等，在心中积攒的愤怒、悔恨、戾气和烦恼，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筒骨自然留给了年纪最小的江海，临近结束的时候，又给尚在酒店呼呼大睡的朱一霸打包了一份外卖，算得上有福同享。 第753章 来了！柯南书！ 江海用吸管啜着筒骨里的骨髓，口齿不清道：“川哥，我在这儿有点玩腻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去缅bei啊？不是说好要来这边调研反诈吗？我的‘学科新人王’可就全靠这了。” 陈川不出意外的第一个吃完了，啪的放下大碗，一抹嘴，笑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马上买票出发！” 说着，拍了拍胸膛，然后反手指向江海，言之凿凿道：“小海，这一届警院的新人王就是你了，我说的！” 江海小小的欢呼一声，便又低下头来继续啃咬着筒骨。 陈书感慨颇深，想起当年他遇见尚是高中生的江海时，对方可是相当的早熟。 上下学背着一个硕大的帆布书包，摆着个臭脸独自一人晃荡，仿佛全世界都欠他的。 如今进了警院后，一是将来有了份稳定的工作，其次也是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此时看来，江海却反倒变得像个大男孩。 当然了，也可能是和亲姐姐颜晨熙的相认，更或者说与出身在破碎的原生家庭的自己和解。 再一联想到江海还跟着他一起前往南疆参加过第一线的反x行动，也算是一起扛过枪，上过刀山下过火海了，此时再看着低头啃骨头的江海，陈书就像看着自己的弟弟一般。 不过话说到这份上，陈书自然是知道他们几个的心思，不就是想拐着弯让他去缅bei吗？ 陈书敲了敲桌子，说道：“你们呀，就别整这些虚的了。我不会去缅bei的，我相信，张扬也不会去的。再说了，这临时怎么办签证也是个问题，难不成还得坐飞机回东州打报告吗？” 在华国，警察的护照日常都是上交给单位统一保管。出国时，除了和老百姓一样得去出入境管理局审批以外，还得在本单位打报告向领导申请。 一般来说，除了湾湾以外其他地方都能去，不过流程还是要走的。 陈川微微一笑，摇着纤长的食指得意道：“签证的事情你不用操心，这几天就能办妥，不出意外的话，后天我们就能收到护照的快递了。” 陈书哭笑不得，知道这家位公子哥又动用了他的钞能力。 不过说真的，他也有些好奇，锁在单位柜子里的护照到底是怎么给他弄出来的。 “啊，不对！川哥，我还没办签证呢，能去吗？”江海猛地抬起头，嘴唇边上还粘着几丝碎肉。 陈川指着边上的陈书哈哈笑着：“我们啊，不走寻常路！” 这是在暗指一年前，陈书为营救陷落在缅bei的张扬，带着陈川、小强、朱超然等人翻越深山老林前往当地捞人。 要不是事后正明分局的常务副局长张绪明出具了公家的反诈任务调查申请，以及东海省厅常务老朱由上自下的示意，这事指不定要按照偷越国境论处，那可得上刑事了。 陈书拿起筷子敲在陈川的手指头上，笑骂道：“尽瞎扯。我们这次是外出旅游，看看咱们华国的大好河山。你俩扯那山沟里的事情干嘛？我话先放在这儿了，要去你们自己去，我可还想待这儿多喝几天的羊汤。这事就到此为止了，吃饭！” 陈川朝陈书挑了挑眉梢，露出带着暧昧的笑容，一切尽在不言中。 陈川觉得就冲陈书这闷骚的性格，张扬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他肯定还得跑出去。 晚跑不如早跑，不管怎么样，陈川还是决定先把准备工作做好，其他的事情，到时候再说。 前面他是逗弄江海，实则昨天电话打给东州市局出入境分局的马主任后，陈川就将他们四人的身份证信息都发了过去。 只不过就是人不在东州罢了，程序早已是按部就班的进行当中。 吃完羊肉，三人说说笑笑的回到酒店，刷卡进了电梯。 电梯上升得挺快，一会儿就到了所住的楼层。 一行人刚从电梯出来，就听到一阵尖锐的惨叫声从走廊尽头的房间传过来，打破了清晨宁静的气氛。 听这声音显然是当事人受了极大的惊吓，陈书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 陈川精神一振，转头朝跟在边上还没反应过来的江海使了个眼色：这不，柯南体质来了！陈书就是跑到天涯海角，都得给撵上咯！ 一把抓过江海的大臂，陈川跟着奔了过去。 此时，一台酒店清理房间使用的清洗车停在房间门口，而房间内，一名穿着白色工作服的酒店保洁大姐瘫坐在地上，一只手紧紧抓着边上床套的一角，一只手颤抖指向厕所，嘴上呀呀呀的说不清半个字。 陈书抬脚几步走进房内，顺着保洁大姐手指的方向回看了过去，只见一名穿着酒店浴袍的女子吊死在厕所的玻璃门框上，脖子被一条粗绳吊住，身上的浴袍和厕所地面有几处散发出恶臭的呕吐物。 一条挂帘子的细绳被随意丢在地上，遮掩浴缸的帘子被胡乱塞在洗手盆中空台面的下方。 一探鼻息、二摸脖颈，已然死去多时。 吸了吸鼻子，满屋子浓重的酒味，陈书觉得存在饮酒自杀的可能。 没多想，陈书一手环住死者的大腿处，一手扶住尸体的后背，右肩一顶将其稳稳的从吊着的绳套里弄了出来，然后放在厕所地上。 “书哥，命案现场不是都要保护着的吗？你这样把人放下来不会破坏现场？”发现里头死了人，现场年纪最轻的江海跃跃欲试，从走廊外边踮着脚探进半个身子，丝毫没有害怕的情绪。 “死了？”陈川一把拉住差点就控制不住身体摔进房间的江海，伸长了脖颈朝里头张望，“女孩子？几岁了？漂亮吗？” “滚！给我去打110和120！”陈书瞪了对方一眼，转头扶起坐在地上的保洁大姐走出房间。 保洁大姐浑身无力，瞪大了眼睛茫然四顾，像是一条被从水里捞出来的鱼儿，先是弹几下，然后就开始猛烈的抖动起来，显然吓得不轻。 陈书将其扶住，放在走廊的墙边上。 第754章 初步 被陈书骂了一顿的陈川照样乐呵呵，丝毫没有觉得难受，拉着自己的小师弟就是一顿教育输出，强行解释了一番自己询问死者性别、年龄以及容貌的合理性，以及对后续案件侦查的必要性。 没啥子经验的江海一下被唬住，小声的，略带着敬仰的问道：“川哥，上回你跟我说的那起大学生醉酒跳楼的案子，是不是就你俩出去疗养时碰到的？我记得凶手是死者的寝室室友，因为嫉妒死者所以就制造了不在现场的证明，然后以一个电话铃声促使醉酒状态下的死者从楼顶边缘摔了下来？” 陈川得意道：“对！怎么样，听着像是有点侦探剧的感觉了。我的预感不会差，这次年休肯定不输上回，看情况应该也是个大案子。你小子运气不错，到时候好好跟着你书哥多学学，回去在学校里能吹一学期的牛了。” 江海有些尴尬，挠了挠头皮：“川哥，破案要紧，还吹什么牛呢。” 陈川浅笑着诱惑道：“都是过来人，就咱们警院那和尚庙，能干的事情除了打球就是吹牛。你们这一届难道还能玩出其他什么花样来？哦哦，要不你川哥我晚上带你出去碰碰酒里的坏女孩，见识下成年人的游戏？” 江海有些心动，可又不好意思表态，就抿着嘴不说话，扭捏了半天，才结结巴巴道：“川哥，我有喜欢的人了还是跟我一个区队的人特别单纯是个好女孩。” “哈哈，好女孩好啊。”陈川搂着江海的肩膀，笑嘻嘻的样子是一点都没有作为师兄该有的样子，“小海，你要记住，可别辜负了人家好女孩，但是呢，坏女孩也不能浪费。” 江海竖起耳朵听着，听到前面半句时，还觉得挺正常，毕竟大家都知道好女孩是不能辜负的。 可听到陈川后边“但是”的那句话时，整个人都呆住了，冲击着他作为警院学生的懵懂内心。 什么叫不能浪费？ 合着坏女孩也可以谈？ 然后留着还能有大大的用处？ 情商极高的陈川一眼看穿了江海的震撼，用力搂了搂勾在其脖子的手臂，笑眯道：“听你川哥的。别人会害你，川哥还能害你不成？” 两人聊得尽兴，浑然忘记了尚在命案现场，隔壁房间里还躺着具尸体。 从另一方面来讲，就这面对尸体的乐观态度，陈川和江海还是挺符合刑警的基本条件。 “陈川！你要是再在江海面前胡扯，信不信我把你从楼上丢下去！” 不过，陈书倒是气得不行，生怕陈川带坏江海，板着个脸又把陈川好一顿教训，然后转身就让江海不要理会陈川的歪理邪说。 恋爱观有没有被陈川带偏倒是不清楚，不过这刑侦破案的好奇心却是真的被对方给勾了起来，江海搓着双手，两眼发光道：“柯南书啊，不，书哥，这案子我们该怎么破？” “想什么呢，案子交给他们当地警方就行了，我们凑什么热闹。”报完警的陈书收好手机，又朝陈川教训道，“你也是。也不看看形势，张嘴就问人漂亮不漂亮，有你这么干警察的？要是被人听到了还以为你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呢！” 噗嗤一声发笑，先前被吓傻的保洁大姐，此时靠在墙边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你看，我就说。”反应极快的陈川马上指着那保洁大姐，喊冤道，“人死为大，我是那种会调侃死人的家伙么？还不是为了咱们的证人能快速恢复过来，可以正常询问，才出此下策嘛。” “油嘴滑舌。你去楼下找经理先把死者的同住人员和入住时的监控调出来查看一番。”陈书定下对陈川较为准确的形容词后，转向保洁大姐。 虽然先前陈书嘴上说着要把案子交给当地警方，可真临了事，他还是下意识的行使了警察的职责，只是为了那万分之一的破案可能，以及谨慎对待案发后最为金贵的侦查时间。 保洁大姐轻拍了几下胸口，依旧坐在地上，心有余悸道：“我就是按照往常一样开门准备收拾房间，没想到刚进门就看到了那那” 说话间，她还朝房间的方向瞥了几眼。 陈书抬手看了下时间，问道：“你们酒店在十点就开始给客人收拾房间了吗？” 保洁大姐说道：“这个客人在入住的时候有要求的，让我们每天十点过来打扫卫生。” 既然在入住时专门提出了打扫卫生的要求，那么就不可能是自杀陈书摸着下巴分析。 告知保洁大姐在走廊不要离开后，陈书便开始打量起现场来。 忍住进屋勘验的冲动，站在门口的陈书打开手机的闪光灯，先观察起房门的门锁。 缝隙比较小，卡片应该开不了。 锁芯完整，舌头和口子里都没有强行开锁的痕迹。 作案的估计是熟人，不过也有存在骗开房门的可能性。 嗯，也不排除死者醉酒后，情绪激动下，上吊自杀的可能。 陈书眯着眼睛观察了许久，接着回头瞥了眼走廊尽头天花板角落的，一台正亮着小红灯的摄像头。 直起有些酸疼的后腰，陈书苦笑自己的多余，有摄像头实时拍摄，还整得像侦探一样，多余。 不过科技进步了，从另一方面讲，警察办案的惰性也在他们不知不觉中渐长。 比如这次命案，陈书在看到走廊存在监控摄像头后，下意识的想法就是先调取监控查询。 也就是说，先看监控，后续的侦查工作等看完监控再做决定。 这种手段即是科技侦查的体现，却也同样束缚了侦查员的创造力。 等了半天还没见当地警察赶来，陈书疑惑不已。按照东州的惯例，像这种城市里的案件，不说发生了命案，就是普普通通的群众纠纷，最迟十分钟也该有警察出现了。 可眼下都快过去了半小时，愣是一个警察的影子都见不着，这还是一省首府该有的情景吗？ 在心里，情不自禁的对两地警察做了比较，陈书隐隐有了不安的情绪。 第755章 他乡遇熟人 这时，一位制服严整的警察带着两名辅警，在多名酒店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这边是谁报的警吗？” “你好，警官，是我报的警。” 警察嗯了一声，指了指正开着门的房间，站在屋外观察：“这里面有尸体？” 陈书点点头：“对，尸体就在厕所对面的柜子里。已经没了呼吸和心跳，尸表温度略低于常人，应该死了挺长时间，估摸着有个四五小时。对了，先前房间里酒味很重。” 警察没有察觉到陈书故意在“酒味”上压重的口音，反倒是转过身来，认真端详了几遍站在门口的陈书，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递了一根：“兄弟，干什么的？” “名侦探，柯南书！”一只手从陈书的后边伸了过来，老大不客气的接过警察递来的香烟。 来者自然是哪里热闹就往哪里凑的陈川。 “啊？侦探？”面相尚有点年轻的警察，被陈川唬得一愣一愣的，连眼皮都皱起来了，“我这可是第一次见。你们也能破案吗？” 在华国，侦探这个职业是极为稀少的存在。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在法庭上，司法机关并不承认由私人的侦查员所提供的证据，即使货真价实，最终也没有效力，因为侦查权属于国家。 并且私人侦探很容易进去，主要在于泄露公民隐私。但是也不是说一定没有，极少部分会挂着咨询公司的名义来开展业务，不过这种业务，他们会下意识的规避与执法机关的接触。 因为稀少，所以这类服务的价格极高，业务范围主要涵盖在外遇调查、小三劝退等婚姻领域，小部分会是商业刺探。碰到素质差的从业人员，大概率会出现毫无底线的两头诈骗和敲诈的情况。 举个例子，先敲诈委托人，如果委托人不给钱，敲诈人就会以“将妻子调查丈夫的事情告知丈夫”为名进行威胁。 然后拿着证据去敲诈丈夫，比如说“你老婆在调查你，你给我多少钱，这证据我就不给了”之类的。 形式多种多样，变体让人眼花缭乱，这种涉及隐私的、台面下的东西，可艹作的余地那是太多了。 而普通老百姓，妄想通过几百几千的价格拿到自己想要的极为私人的东西，基本上会以被骗告终。 奇怪，都一杆二的人了，怎么还能被陈川忽悠。在华国，侦探可不能碰刑事案件陈书回手给年轻警察递了根烟：“别听那家伙瞎扯。我们是东州警察，这次是过来旅游的。” “哦，自己人！” 第一次撞见死人的年轻警察舒展眉头，顿感压力去了不少：“既然外号带了‘柯南’，那你们一定是刑侦的。” 陈书还没说话，吸了几口烟的陈川不嫌事大的胡乱吹嘘起来：“那必须的。东州刑侦五虎之首，就是我们这位书哥了。” 出门在外的，场子和面子都得自己给的，身份自然亦是自己报的。 不过效果还挺好的，起码这位刚来的年轻警察马上两眼发光，像是见到了宝贝。 几人正站在案发现场的门口聊天，过来的本地警察没有半点动手的迹象，只是安排了随行的两名辅警警戒，然后时不时的掏出手机走到角落通话，似乎在等着后续的增援力量。 陈书心有疑惑，看这位肩膀上挂着一杠二星的警察应该有几年的从业经历，并且年纪尚轻理应对待工作存在一股不小的热血，怎么此时看来有种推脱的意思在里头。 不过毕竟在人家的地头上，陈书识趣的并没有开口询问。要不是照顾江海迸发的强烈好奇心，他是半点待在现场的兴趣都没有，只等着对方打完手上的这一通电话，就拉上陈川和江海两人离去。 想到这里，陈书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站在凶杀现场的自己，何曾变得如此冷漠。 是麻木，还是老了？ 这时，因为宿醉留在房间休息的朱一霸闻讯赶了过来。 “黄黄毛？”快步走来的朱一霸，在老远的地方就开始慢慢的停了下脚步，目光落在了凶案发生的房间门口。 在那里，一名昆明本地的年轻警察正捏着瓶农夫山泉矿泉水，兴致勃勃的与陈书等人交谈。 似有感应一般，被称为黄毛的年轻警察先是漫不经心的朝朱一霸奔来的所在的走廊尽头瞥了一眼，然后再也无法移动自己的视线。 “排排座？”黄毛眼睛一亮，有点不敢相信的狠狠擦着自己的眼眶，等再看去时，那人不正是自己心心念的老排长么。 朱一霸站着没动，甚至有转身的趋势，不过一直粘在黄毛身上的眼神出卖了他。 黄毛小跑过来，站在了朱一霸面前。 “排座！”黄毛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朱一霸，“班班座，还有胖哥，他他们都” “不要说了” 下一秒，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这一次的偶遇，让两名前边防官兵重新点燃了心中的火焰，即使这次的焰色是令人心碎的，代表鲜血的深红色。 世事无常，原本保定了远走高飞念头单位朱一霸，特地通过父亲的关系，远远的从华国西南的云省跑到了东边的东海省，落地的还是一个自己从来没过的东州。 虽然大家都没说，可大队里人尽皆知朱一霸是为了逃避这处牺牲了不少战友的伤心之地。 结果没想到，原本打定主意准备逃离云省的朱一霸，在命运的安排下又因为陪伴失落同事度假的原因回到了昆明。 在极为意外的情况，遇到了原本以为再也不见的、当初同为边防警察的下属。 站在边上的陈川毫不自觉的走了过去，有些高兴的握住黄毛的右手，兴奋道：“兄弟，咱们可是自己人！自己人，别开枪！” 陈川把自己代入的很快，嘴巴上和黄毛称兄道弟，后脚很可能马上就要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这活儿他熟。 这事，陈书还真能帮他一把。 随着咚的一声一脚飞踹过去，陈书略微整理了下仪表，故作嫌弃道：“现在的年轻人哟，真是没见过世面。见着什么都大惊小叫！” 第756章 吊儿郎当的人也重感情 陈川揉着屁股看了半天，摇头道：“这俩男人见面，情感迸发得这么厉害，指不定会让人误会他俩以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关系？” 江海砸嘴巴，从凶案现场回过神来，从陈川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瞄了一眼，点评道：“主要还是这位师兄穿着警服，这要是万一让人给拍了去发到网上那就是大新闻了。标题怎么说来着，就叫‘不忍直视的爱情’。川哥，你觉得怎么样，会火吗？” 陈川点头，肯定道：“大火特火！” “你们两个，成天到晚的都在想什么呢？脑袋瓜子里尽是这些龌龊东西！”陈书随口教训几句后，拉着俩没谱的家伙走远一些，留出给那两位老战友叙旧的空间。 大约十来分钟后，朱一霸和黄毛走了过来。 朱一霸向陈书一行人介绍黄毛，说是他在边防当排长时手下的一个兵，跟他也算是出生入死过。 两人蛮幸运，碰上了几十年难遇的边防改制，正好自身又碰到了不可避免的客观问题，所以在原部队的支持下，一个跨省来到了东州做了特警，一个就在部队驻扎的地方当了刑警。 黄毛乐得合不拢嘴，说是先前和陈书等几位同行聊得挺开心，原来是自己人，物以类聚，难怪都能凑到一块。 有朱一霸这个中间人在，两拨人接下来的聊天就放松许多，原本不想插手案件的陈书，本着帮衬自己人的想法这会儿提出了几个建议，问这外号黄毛的年轻警察，既然身为辖区刑警，怎么到了案件第一线的现场，还是这种出了人命的大案子，为什么不先做点什么？ 一提这茬，黄毛顿时就将小脸皱成了菊花。 陈书的疑问出自一个办案警察该有的困惑，哪有警察出现场不办案、不勘察的？这不是开玩笑，真的出了问题责任划拉下来，可不是脱衣服这么简单的后果。 朱一霸同样有着疑问，不过他的关注点在于一个转业的边防战士，怎么会跑到刑侦这种需要极强专业能力的单位。 像他刚从云省插队到东州市的边防改制，跟着当地的边防队伍进行警务培训，事后大部分人都给弄去了特警队这种不需要动脑子的地方。 其余少部分人要么去了后勤和监管部门，比如市局的食堂、看守所、拘留所等，要么就是去时常缺人的派出所。 去派出所的几位兄台还都是先去巡逻组待着，别说治安办案了，连社区户籍都没劳烦他们。 怎么到黄毛这里，直接就上了刑侦重案？ 这不是拿人命开玩笑吗？ “你们单位还来人吗？”陈书有些担心的问道。 黄毛苦着脸：“说是让我来看看是不是命案，不过这玩意我也看不来，只能等现场勘察那边来人。” “那就好。”知道有人过来兜底，陈书长吁了一口气，耐心等候。 “来一根？”陈川撕开特供的黄皮烟，先是甩给朱一霸一根，然后再递一根给这位新认识的同行。 “好嘞。”黄毛转瞬从苦脸变成了笑脸，开心的接了烟，说道，“前面就听我们说了，川哥你这烟有咱部队的味道。” 江海探过头来，好奇道：“川哥，啥子烟？我也尝尝。” 说到一半，江海下意识的瞥了眼边上，大着胆子道：“喂，我可是成年人了！当警察的，怎么能不抽烟呢？” 此言一出，在场几人都笑了出来。 当兵和当警察的，其实本质上差不多，因为都是从未成年开始就抽烟了，所以对江海的强行解释深有感触。 “黄毛，你破过哪些案子？”朱一霸想着自己这个单纯的手下，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能和狡猾犯罪分子作斗争的刑警所该有的样子。 黄毛毫不犹豫道：“霸哥，一个都没有。” 朱一霸同样被听得一愣一愣的：“啥都没做过，就让你进重案组？然后这死人的案件让你一个人出现场？” 陈川侧头看向陈书，嘿嘿的笑了出来，眼睛里全是意味深长：“书，看来要出问题了。” 陈书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东海省其他地方陈书不清楚，可在东州市，乃至正明区，只要出现了命案，局长不一定到场，可值班局领导、刑侦大队领导、辖区派出所领导，那必须是赶着跑过来。 哪像现在，他们一伙人都堵在这儿抽了两根烟的工夫了，除了黄毛带过来的俩协警，到现在连个人影都瞧不着。 这云省首府的作风，可见一斑。 陈川表示赞同，并给在场几人又散了一轮烟。 黄毛明显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边又接了烟，还笑呵呵的问着陈川他自己为什么都不抽。 陈川调侃对方说是把香烟省下来给大家抽。 陈书制止了陈川继续胡说八道，把朱一霸拉到边上，将自己对于当地警方处置命案的看法讲清楚，然后把自己的疑问也提了几句。 原本这些话，陈书并不准备说的，毕竟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而且云省和东海省相隔两千多里，又是比邻世界知名的三不管地带，这种特殊情况也决定了可能存在特殊的情况。 朱一霸听完，摸着下巴道：“陈大，不管再怎么特事特办，也不能让一个刚来公安系统的人去办这种涉及命案的刑事犯罪，我觉得这里肯定有讲究。可前面我反复问了黄毛很多次，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看他现在还在那边乐呵呵的和陈川侃大山，一点都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毕竟是带过队伍的人，又出自北市的高官家庭，朱一霸虽然不是特别熟悉警察办案的流程，可眼前发生了什么却也能够大致猜到个七八分，就是没有个清晰的处理办法。 陈书朝站门口值守的那俩本地协警扬了扬下巴：“黄毛人单纯刚来刑侦，不知道这里头的道道，不过我觉得可以找那俩人问问。看着年纪和作派，应该是他们单位的老人。” 朱一霸恍然大悟，正想过去的时候被陈书拉住。 陈书喊来陈川，将事情讲透，然后让他去找那俩协警摸摸底。 这种事，交给社交能力强得就如吃饭、喝水般自然的陈川才是最优选择，天天与之混在一起的朱一霸同样清楚。 陈川接下任务后，从怀里又抽出一包崭新的黄皮烟，一边撕着透明纸，一边故作惆怅的提要求：“这次出门带的烟貌似有些不够了，该怎么办才好呢” “赶紧去！”陈书直接给了他一脚，“烟不够了自己去楼下买华子。” 等陈川笑嘻嘻走后，陈书耸了耸肩：“他就这样子，你不要见怪。” 联想到这次到云省出行还是陈川定的主意，目的就是为了让好哥们陈书散散心；然后前段时间陈川有一搭没一搭的带着朱一霸晚上出去厮混找女人，还不是看出了朱一霸有心事。 当时喝多了酒的陈川借着讨论陈书的问题，大着舌头说这天下的男人就没有不被酒和女人消愁的，其实也在影射他，朱一霸心里都明白。 陈川呢，别看外表大大咧咧的，搞起来情商很高的样子，实则遇到了真感情，就会变得脸皮极薄，不善表达，但是骨子里还是非常重视朋友之间的友谊。 相处多了，都能看得出来。 朱一霸笑了笑：“陈大，我心里有数。” 第757章 出手相助 两人静静看着陈川在走廊那头尽情表演。 朱一霸突然说道：“陈大，你说房间里的女人会不会是饮酒后自杀的？我感觉房间里酒味还挺重。” 见惯了命案现场的陈书平静道：“有可能是自杀，但是同样有可能是他杀。这个我没办法确定，我们所能做的就是竭尽所能去完成我们作为警察所应该做的工作。”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是在讨论今天的午餐吃什么一样。 朱一霸双手抱胸，感慨道：“哎，还是当兵舒服，只管接受命令，干就完了，不用动这些脑子。” “退役了，就得换种活法。”陈书瞥了他一眼，笑道，“我们小的时候都依照父母的教导学习和生活，等长大了，你还想听他们的教训吗？一霸，在你心里，就没点自己的想法？就没想做自己？” 做自己？ 我自己想做什么？ 朱一霸一愣，脑海里突然跳出自家老爷子严厉的形象来。 这次突兀的从边防武警转制，他既不回老家所在的北市，也没留在服役多年的云省，反而要求跑到从没踏足过的东部沿海城市，说不得，也是隐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唯一一次反抗。 朱一霸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苦笑道：“嘿，陈大，聊人生我可说不过你。” “互相探讨嘛。”陈书耸了耸肩，知道谈心这种事情是个长期的讨论话题，急不得，得慢慢来。 过了会儿，陈川打听完消息回来。 “这儿的治安比我们东海差了许多，死人什么的老百姓也见怪不怪了，相应的，公安局的领导也不会像我们那么重视，所以像这种死人案件没有领导过来也属正常，毕竟眼下还没确定是自杀还是他杀呢。” 顿了顿，陈川有些享受另外两人重视的眼神，慢慢说道：“目前打听到一好、一坏两个消息。你们想听哪个？” “还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事情，拣重点说！” 朱一霸有些不耐烦，这种对手头事物掌控不了主动的无力感是主要因素。不像早年服役的时候，手上扛着把枪，就觉得能抗争全世界，甚至谁都不放在眼里。 “坏消息是再不重视也不会把这么一个死人的案件，丢给新来刑侦的前边防武警。” 陈书皱着眉头问道：“那为什么现在还没其他人过来？” 陈川瞥了眼站在不远处正和江海聊得开心的黄毛，回过头来道：“也算这家伙运气差，其他转制的武警是成批过来的，所以都能被考量着分去合适的地方。就黄毛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孤零零的突然就从部队转了过来，就好像是丢过来似的，局里自然不会重视和关注，也不可能单独给他腾出个好地方出来。 “这边刚好刑侦缺人，政治处那边就给塞到他们大队了。据说刑侦大队里连一个部队过来的人都没有，黄毛一个人在里面也没人照顾，平时听说也挺不懂事的，在他们眼里甚至甚至”陈川没说出口，不过几人都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听的话语。 “黄毛就是有点呆，不懂得与人相处，本性还是好的。”朱一霸解释了一句，然后长叹一声，“是我连累了他，不然他在总队跟着大部队转业去边检，肯定要比现在强。” 陈书没有问询，沉默的拍了拍朱一霸厚实的后背。 单位上的人和事不会故意的针对具体到某一个人，基本上黄毛本身肯定也存在问题。不过黄毛是朱一霸的手下，有些话陈书也就不好开口。 陈川继续说道：“他们大队长估计也看不上黄毛” 顿了顿，陈川看了眼朱一霸，笑道：“不是故意针对黄毛个人，主要是他们大队长想要个能直接动手干活的人，所以就天天跑局里吵着要换人。经大队领导这么一折腾，底下的兄弟又和黄毛处不来，以为黄毛差不离就要调走，时间一长，大家手上的案子又多，自然而然就把黄毛给冷落了。” 毕竟是自己手底下的兵，要说朱一霸不心疼那肯定是假的，这会儿听着陈川将黄毛这段时间的境况一一道来，心里真不是滋味。 当初出在部队任务的时候，由于朱一霸的失误导致牺牲了几名战友，他也因此心灰意冷跑到东海。同在此次任务中心理受创的黄毛同样无法继续留任原单位，并且老家就在本省，所以被照顾似的转制到了省城公安。 见到朱一霸露出难受的表情，陈川忍不住咧开嘴，抓紧时间讽刺道：“你说你，作什么娘们态，丢不丢人。” 陈书飞起一脚：“不会说点人话么？” 见朱一霸难得没有和他拌嘴，陈川也是没了继续调戏的兴致，拍了拍朱一霸的肩膀，安慰道：“告诉你个好消息。就是黄毛太单纯了，他自己到现在还没察觉到被人孤立。起码，他没受到实质上的精神伤害嘛。并且刑大的值班你们也清楚，这工作量和派出所能比吗？从侧面讲，他现在过得可比那些分去派出所的战友们舒服得多！” 这歪理邪说，感谢确实挺安慰人的陈书哭笑不得，不过看着朱一霸的神态倒还真信了这一套。 这边听完陈川打探过来的信息，朱一霸心里五味杂陈，毕竟黄毛这次没有跟着大部队转制到边检，最大的原因还在他这里，所以在这一刻，朱一霸是非常希望自己能站出来，解决黄毛这一次碰到的危机，也算是自己对他的补偿。 可说到底，他本质上和黄毛差不多，手上功夫溜得很，但是一样不会办案，无力感油然而生。 所以，朱一霸只能僵硬着脖颈转向这次一同过来云省度假的同事，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所以用眼睛表达自己的请求。 事已至此，陈书感受着朱一霸炽热的视线，以及陈川似笑非笑的表情，只能乖乖点头：“行，这事我们接了。” 朱一霸朝陈书拱了拱手，一切都在不言中。 抱胸倚靠在墙边的陈川比了个“柯南”口型，眉毛弯弯，开心极了，仿佛已经看到了大家因为破案而欢呼的场景。 第758章 现实比电视剧更荒谬 既然已经确定了要伸出援手，陈书再不犹豫，先是去酒店机房大略翻了一遍昨晚至今的现场监控录像。奇怪的是，在录像中，并没有出现有其他人员进出过死者的房间。 从昨晚十一点左右死者摇摇晃晃，明显呈醉酒状态进入房间后，一直到早上保洁大姐发现尸体，安放在走廊天花板的监控摄像头拍得清清楚楚，期间并没有其他人员进入该房间。 “朱一霸，你把前几天的视频都给调出来检查一遍，凶手有提前进入房间的可能。走廊检查完之后，再扫一遍电梯停在我们这楼层进出的人，再和前台比对一下入住人员，有不在录入系统的非入住人员，就单独拣出来再重新查一遍。” 陈书按照酒店侦查的传统手段，安排朱一霸工作。 现如今的酒店，会在店内各个位置大量布设监控摄像头，好处是基本上每个角落都不会遗漏；缺点是由于摄像头数量的庞大，其所涵盖的工作量同样极为繁重。 如果只是由一个人来承担检查监控的工作，根本看不过来。 正常情况下，这种查看视频的工作都会配套好几个人，然后分工合作，这样才能在有限的时间内获得最准确的结果。比如刑侦队配套的视频侦查小队、派出所下属的视频侦查小队等，就是专门负责这一块的。 他们的日常工作，无他，就是看监控。 “好。”朱一霸应下后，神情专注的开始了工作。 “老朱，知道你馋这个。看监控这体力活不容易，你可得撑住了，我们可全靠你了。”临走前，陈川笑嘻嘻的给朱一霸塞了几包黄皮烟，仿佛这是警察完成任务的秘密武器。 “不是说，烟都不够了吗?”朱一霸眼睛盯着屏幕，头也不回的讽刺道。 “哟，还有意见了？这可是我特意给你藏的。再省，也不能省兄弟的。”丢下一句无比肉麻的惆怅，陈川砰一声关上机房的门。 就在陈书带着协警在酒店一楼前台查看死者同层入住人员的名单时，一对穿着还算时髦的中年夫妇，由一名协警带着急匆匆从外头赶了过来。 刚进酒店大门，就瞧见这边有穿警服的人在前台聚集，一伙人就直接奔了过来。 一问之下，知道是死者的父母在公安局的通知下先去了辖区派出所，然后由所里的协警带着赶来现场。 陈书借此机会准备了解了死者的社会关系，正想拉着死者父母去找个私密点的地方详细的问询一番，没想到人家从警察的口中得知自己女儿已经死亡的确凿信息后，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先去看望女儿，而是当场在酒店大厅吵闹起来。 声音是可见的呈阶梯式的嘹亮起来。 “把你们老板叫过来！”男人气势汹汹，指着年纪很轻的前台小姑娘，大声喝道，“都死了人，你们老板还想躲着不见人吗？躲的过去吗？” 女人则是眼泪滚落着，嗓音高亢，在大厅里撒泼打滚，要求酒店必须她女儿，临到最后披头散发的陷入了一种极为激烈的状态。 不管怎么说，这落地的眼泪做不了假，坐在地上沾灰的衣裙做不了假。 陈书在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这对夫妇与酒店老板存在经济债务或者情感纠纷，而这可能就是引起死者上吊自杀的原因。进一步的，他一度以为母女两人的关系一定是非常好的。 所以原本准备劝阻的打算便停了下来，伸出去的右脚同样收了回来，安静站在边上观察形势，随便等两位苦主情绪稳定下来。 这俩夫妻的表现可以说是堪比奥斯卡影帝和影后，一边是气势汹汹的强烈要求面见酒店老板，跟着就是各式口头威胁，一边是泪流满面的悲痛表达。 陈书在旁边看着，心潮有那么点起伏，想着这或许是他见过的最具戏剧性的场面。 过了小一会儿，一个穿着西装的白头发老人从电梯里急匆匆走了出来，自称是酒店的总经理，好声好语的劝说着这对中年夫妇去了隔壁办公室。 由于考虑到案件的侦查，陈书跟着走了进去。 刚开始被总经理略微拦了拦，不过在陈书表明自己的警察身份后，就让了进去。 到了办公室，女人一直在哭，说是酒店害了她女儿，男人一直嚷嚷着女儿是在酒店没的，所以酒店必须要赔钱。 俩夫妇话里话外都是铜臭味，反倒是酒店老板第一个向警察询问死者的情况，以及后续的处置办法。 陈书简单讲述了一遍。 在警察口中得知女儿是在酒店厕所上吊自杀后，男人话锋一转，说自家女儿之所以会死，肯定是因为酒店厕所的那个玻璃门框设计的不合理，才给了他女儿自杀的机会。 等男人一说完，坐在地上的女人立刻开足马力继续痛哭流涕，嘴里不断哀嚎着“我的女儿”、“我命苦的女儿”。 事情说到这个地步，陈书大致明白这俩人就是过来要钱的，但是心里亦是存了一点小小的希望，只当是两人母女情深。 “二十万！你要是不同意的话，我现在马上去楼上把我女儿搬到楼上大厅，让大家评评理！”男人红着脸，像是喝了不少酒，作势外门外走去。 “哎哟！我的可怜孩子！”女人又突兀的停歇下来，然后等着自家男人话音落地，就哀嚎起来，配合得十分默契，让陈书不得不以为两人可能存在的丰富经验。 总经理没有当场拒绝，露出为难的表情：“大哥，你也知道现在经济不好，生意不好做啊。你看要不这样，我们先把孩子给安置好，有个歇息的地方，其他事情等往后我们再找个时间，坐下来慢慢聊聊、慢慢解决” 听着总经理的解释，这对夫妇互看一眼，只以为对方惧怕女孩的死亡影响酒店生意，眼神中隐隐透露出一种将老板捏在手里的得意。 从派出所跟过来的老协警一看就是负责人民调解工作的老手，这边看着酒店老板也有息事宁人的想法，就站出来居中说出于人道主义，酒店这边给赔三万丧葬费算了。 见警察开口，这对夫妇立时安静下来，双双看向酒店总经理。 总经理倒是痛快人，没砍价，当场掏出手机给转了钱，还额外多加了五千。 夫妇收到钱后马上停止了哭嚎吵闹，在总经理手写的协议上签字后，满意地离开了，根本不在意女儿为什么会自杀，自杀的原因又是什么，往后又是什么个打算。 或许他们知道原因，但是并不在意。 最终，酒店总经理和死者的父母在警察的见证下达成了赔偿协议，一场看似悲剧的故事以喜剧的结局收场。 这还没确认就是自杀啊！这t比那些电视剧都要荒谬站在边上看完全程的陈书，是彻底的呆住了。 或许，对于他们来说，死者死亡的真相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酒店的经营不能遭受影响，父母的几十年的抚养得到现实意义上的金钱补偿，是两方如何根据他们各自的利益来处理当下的事实。 眼看着夫妇即将快步离开酒店时，陈书的心里起了翻天覆地的震动，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俩人还没上楼看过自家女儿的尸体。 呵，一眼都没有。 第759章 生意，哪有生命重要 眼看着夫妇两人就要离开酒店，穿着便服的陈书顾不上自己理应避嫌的外地警察身份，连忙跑出来拉住两人，想问询下女孩存在的社会关系。 “你是警察？”听着陈书的外地口音，男人上下端详了片刻，狐疑道，“你怎么没穿警服？证件呢？” “我们做刑侦的就是穿便服。”陈书故作自然的说着，然后快速拿出警官证在两人面前虚晃了一下。 在华国，任何警种、任何省份的警察证，在制式上都是一模一样的。正式的名称叫“人民警察证”，正面是穿着警服的、没戴帽子的小半身照，背面是持有人的相关信息，比如姓名、性别、血型、职务和警衔等等，从上到下罗列了不少。 华国最北边的警察证和最南边的警察证，除了在职务那小小的一栏里有地方区分之外，基本是一致的，不花个几分钟仔细端详，是察觉不到不一样的。 还有一个有意思的地方，就是公安、国安、两院警察和监狱警察这些完全是不同系统的警察，其警察证都是差不多的，就是在单位的注明上会有所不同，然后警察证的黑色封皮，就是类似于装钱的皮夹子，内里钉着一个金属警徽，警徽下面的标注会依据单位不同而不同。 公安是公安，国安是国安，法院法警是法院，检察院法警是检察，监狱是司法。 普通老百姓可能几年都没机会和警察说上几句，所以对于证件真假的辨识能力基本是无，更别说区分各警种，乃至各省警察的细微区别了。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历年来电视剧和电影的熏陶，老百姓都习惯性的默认，警察出示警察证就得这么哗啦的在他们面前闪一下就够了，以为这是标准的示范动作。 所以，除非将警察证凑到眼皮底下好好端详一番，一般人都是发现不了其间存在的差异。 “哦哦，是刑警啊，能理解，能理解。”站在边上的女人根据自己日常所看的警察电视剧脑补起来，自己就把自己给说服了，然后客气道，“这位警官，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我勒个去，楼上躺着你俩女儿的尸体，你们就没想上去看几眼？ 还问我有什么事？你俩没毛病？ 陈书压住心中的惊讶，按着常规程序请死者的夫妇务必前往刑侦大队接受调查，或者在附近找个安静的地方配合警察做一份调查笔录也可以。 男人先是看了身旁的妻子一眼，见对方没吭声，就耸了耸肩，张嘴说道：“既然你们警察来了，这事就交给你们了，有什么问题打电话给我就行。我们这边正好碰上了点急事，得先走了。” 陈书诧异道：“有什么事能比这儿更重要？不能推迟一下吗？” 男人反而更加惊讶：“你们不是刑警吗？小女死了这么大的事情应该要调查调查，估计得花不少时间。对了，你们调查完了应该能帮忙送去殡仪馆？” 一会儿说小事，一会儿又是急事，眼下又整出来这么大的事，陈书完全无法理解对方的语言逻辑，不过能感受到这对夫妇对子女的不以为然。 甚至说，带点嫌弃的味道。 话说到这份上，陈书感觉自己有点坚持不住了，尽量委婉的开口问道：“你们不上楼看看？” 男人面露难色，正准备硬着头皮拒绝时，被站在边上的老婆一瞪眼、嘀咕一句，就又缩了回去，抿紧了嘴巴不说话。 女人嘀咕的那俩字很是简短，但陈书听得真切：晦气。 一股子怒气油然而生，此时的陈书再无法压抑心中的愤怒，伸手拉住男人的小臂，大声道：“我这边需要确认你们与死者的身份，跟我走一趟！” 男人还没说话，他老婆先开了口，声音不比警察弱，手指头都快戳到了陈书的鼻子上：“你连警服都没有，我还怀疑你是冒牌警察呢！告诉你，我们在派出所已经给那边的警官查过了，不信，你问他们去！拦着我们是怎么回事？” 看着这边有吵架的趋势，原先带着夫妇过来辖区派出所的老协警跑了过来，随即向陈书证明了这对夫妇的身份。男的确实是死者的亲生父亲，女的则是后妈。 “哼！” 走的时候，女人的头还是扬着的。 而死者的父亲，同样没看一眼自己已经死亡的女儿，被自己的现任妻子拉着，手机里存着酒店总经理刚转的三万块钱，急匆匆走了。 陈书突然有一阵意兴阑珊，连父母都不在乎死者的死亡，他一个外地过来旅游的警察，凭空凑什么热闹？ 全国每年上百万非正常死亡的人，轮得到他一个个较真过去？ 有这么一瞬间，陈书突然想到为了受害人全国到处奔波的记者张扬，她又是为了什么，图的什么。 像他这样没有理由的，纯粹帮忙式的插手命案，本质来讲，是不是和张扬一样呢？ 应该是不一样的。 张扬更为纯粹，而他，更多是出于帮助朋友的目的，算自私一些。 “三万块就这么没了，你就不生气？”陈书察觉到走近的总经理，正与他一起站在台阶上，望向那对拿到钱财后，欣喜离开的父母。 “不生气。”总经理一直笑呵呵的表情一下变得深沉。 “” “警官，你看这家人的样子就知道女孩为什么自杀了，他们哪里有半点关心自家女儿的样子。进门就是钱钱钱，给了钱之后，马上就停止哭嚎满意离开。”总经理伸出右手，对着那对夫妇离开的方向气愤的指指点点。 “你不是不生气吗？听着可不是这个意思。”陈书从怀里掏出黄皮烟，给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递了一根，再点上火。 “不生气。嗯，那可是个好女孩，昨天进电梯的时候还帮我这个老头子按楼层键呢。这三万，算是我对她的一点临别心意。对了，警官，你们这边要是查案有需要，尽管在店里吩咐，下面的人我都交待好了。女孩住的房间，以及旁边挨着的两间房，我都会一直给你们保留着。” “三间房？那可得不少钱哟。” “没事，不差这点钱。” “不怕影响生意？” “生意，哪有生命重要。” 说完，总经理转身，默默回了办公室。 第760章 管正常完成工作的叫躺平 不久，当地负责勘验的警察到达现场，乱哄哄的，走廊上全是人。 陈书将东张西望的陈川拉住，低声道：“这是别人的地盘，别搞的跟自己家似的。去，走那待着抽几根烟。” 陈川心有不服，觉得你陈书能进案发现场的房间，我凭什么就不能进？ 不过后边看着陈书也是叼了根烟老老实实倚靠在走廊尽头，便没有再多言语，跟着站那抽烟打发时间。 陈书远远看着当地警方在屋里忙活，心里琢磨着死者大概率会是自杀，自己又不是刑侦剧的男主角，怎么可能隔三差五的就碰到个命案。 还个个都是稀奇八怪的疑难杂症，现实中80的命案，在案发几天内，凶手都会自觉主动的乖乖投案自首。 说不得，还得是东州市公安提出来的“命案必破”，所带来的极为强大的震慑力。 陈书心中略显忧愁，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正抱着吃瓜心态的陈川，心想：陈川这小子老是在耳朵边上瞎叽歪“柯南体质”，那大嘴巴，总不会次次都被他说中？ 朱一霸那边在酒店机房的监控上如果找不到突破口，那么还剩下法医尸检、现场勘验和死者社会关系摸排三条路。 出于过往经验的提醒，想通过尸检和勘验破案，这种例子不说没有，起码也是十不存一的可能性，侧重点还得在受害人的社会关系的排查上。 房间里全是酒味，要不就从晚上和死者聚在一起饮酒的朋友开始查起，或者说从进入酒店开始，一路倒查监控，看看她的行迹是什么个情况。 黄毛初来乍到的，在没有得到领导支持和同事配合的情况下，也不知道能动用多少警力对受害人进行全方位的信息排查。 陈书胡思乱想着，情绪变得有些神经兮兮。 “嗯？”陈书被陈川用肘顶了下，疑惑看去时，见对方朝着走廊现场房间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顺着陈川的目光，陈书发现黄毛正无所事事的站在人挤人的走廊里刷着手机玩，这一看就完全没有警察该有的样子，可怜他的前排长还猫在酒店闷热的机房帮他一帧帧的翻着监控录像。 陈书快步过去将黄毛拉到边上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和他讲了一遍。 黄毛是纯，但是不傻，几句话的工夫就把事情听明白了。 黄毛呵呵笑着听完，然后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包不知道什么品牌的、皱巴巴的香烟，恭敬的分给陈书和陈川。 黄毛看得出来，这两人是出于对他的关心，以及看在他排长朱一霸的面子上，才把他拉到边上说些掏心窝子的话。 不然就他俩外省过来的度假的警察，根本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陈书见对方还是没有引起重视，郑重道：“黄毛，平时其他一些小案子你不办或者办不下来那是没什么关系，毕竟你刚从武警那边过来，还是有特殊情况存在的。可这种涉及人命的案子，过程中万一出点什么差错，你作为主办民警，轻则开除脱掉身上的警服，严重的话可是要按玩忽职守去坐牢的！” 黄毛有些吃惊，依着先前朱一霸对陈书的称呼，问道：“陈大，我这不是铁饭碗吗？只要天天准时上下班打卡，没人可以把我开除？还要坐牢？不会，我看网上那些人说进了体制内还不躺平，那是纯纯的浪费！” 正明特警大队的躺平专业户陈川点了根烟，摆出一副老大哥的样子，说教道：“躺平也是有技巧的，你以为什么都不干叫躺平？那叫找死。” 陈书差点被气笑，黄毛这是被网上的毒鸡汤洗脑洗得有多彻底。 躺平不难，可既要躺平又不被针对就很有难度了。在单位里摆烂装死狗，领导可能气得不轻，也不能拿你有一丁点的办法，可总有些岗位是可以恶心到人的。 别说领导敢不敢的，就为了让其他在干活受累的同志们有点心理补偿，不至于让躺平的人坏了大环境这个前提下，怎么也不会让躺平的人快活。 此时想来，倒是解释了为什么作为武警转制过来的新警，黄毛会被丢到这儿。 黄毛秉承着躺平的思路，所以被领导打发到刑侦大队负责重案的接处警，命案的责任和背锅有多大，大家心里都门清。 这种明显为难人的做法，此时看来，问题还是出在黄毛自个儿身上。 除非，像陈川这种路子够野、背景够硬的家伙，只要别太过分，想怎么躺就怎么躺，毕竟能让他这种通天的人员进到基层的特警大队，就已经是让单位领导卖一个人情出去了，还要啥自行车？ 陈书痛心疾首道：“黄毛，咱们干公安的可不能躺平。人家企事业单位出点问题至多挨个处分罚点款，最严重也不过是调离岗位。咱们公安一个弄不好，可是要进监狱的！” 被陈书这么一说，刚才还洋洋得意的黄毛，立马变成了蔫黄瓜，有点怕了。 “真的？”黄毛将信将疑，毕竟在网络上，大片的文章和网红呼吁进体制就必须躺平，不然就白瞎那段用功苦读的岁月。 “我还能骗你？” “陈大，可我在单位上班的时候，有时候听那些派出所过来办案的同事，也是有空没空的嚷着要躺平呢。” 黄毛作冥思苦想状，旋即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真道：“我很确定他们都说过要躺平。” 陈书扶额，叹了口气：“哎，他们只是嘴上说说，在你这新人面前过个嘴硬。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让他们真躺一个试试？” 黄毛还真回忆了会儿，言之凿凿道：“陈大，还真有。我们大队后勤是个女的，人家都说她也在躺平，每天一到点就准时下班！” 内勤的活儿，作为副大队长的陈书是再清楚不过。单论特警大队这么个清水衙门，都能让科班出身的邹晴叫苦不已，别提刑侦大队这种情况更为复杂的一线基层执法大队了。 陈书感慨：“哎，这年头，只要没加班，管正常完成工作的都叫躺平啦！他们是自嘲，你可别想茬了!” 陈川嗤笑一声，给听傻了的黄毛递了根烟，打趣道：“你们大队那内勤是女的？你一个正值壮年的男子汉，跟一个娘们比躺平，羞不羞？” 陈书想起以前在派出所时，老一辈警察教导员曾宏对他的教导，缓缓说道：“其实摆烂只是你自己在摆烂，警情是不会因为你摆烂而减少的，唯一的结果就是欺压你的其他同事。你不想干活，其他人就想干活吗？案件来了谁干？谁去负责？” “你想想，这样公平吗？” 第761章 正中下怀 黄毛像只无头苍蝇，略显慌张的四处乱转以躲避陈书的注视，视线左右看了一圈又转回到陈书面前，见对方表情认真，只得抿着嘴巴稍稍低头，像是做错事情的孩子。 一看就是懵懂懵懂的，被网上那些看似深奥，实则剧毒的鸡汤给带坏了，灌输了太多所谓的人生哲学，结果一遇到实际情况就稀里糊涂的遭了殃。 陈书看着黄毛那慌乱的模样，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丝的同情，作为一个经历过不少风雨的老警察，他知道，这世上最不能做的就是逃避。 他指着吊儿郎当的陈川，示范道：“有背景的人在基层是锻炼，是为了更好的镀金，他们这种人毕竟是少数，也是现实，不要觉得不公平。 “像我们普通人在基层就是牛马，就是得干，不要人云亦云的躺平。进了公安，就没有躺平的命，不然最后遭罪的还是自己。” 接着耐下心思将事情解释清楚，黄毛终于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在陈书的指导下，拿上两包陈川配合默契塞过来的黄皮烟，飞也似的跑进勘验现场，准备先跟里头的法医和现勘适当的拉一下关系。 虽然动作毛糙，不过这态度确实进步了许多。 陈川眉毛一扬，竟不可遏制的有些羡慕，他深深感触着自己这位老同学说话的语气，以及对黄毛耐心的态度。 “书，你这样做人，累不累？”陈川偏过头看向黄毛离开的方向，轻声道。 “举手之劳。”陈书淡淡道。 过了片刻，一名双手戴着白色橡皮手套的年老警察怒气冲冲的从屋里小跑出来，质问道：“谁？前面到底是谁瞎寄乱弄，就把尸体给放下来了！这不添乱么！” 所有人将视线集中到了陈书身上。 陈书一愣，有点摸不着头脑，思忖着自己这事儿干的是不是犯了大忌。 那警察几步走到陈书面前，小眉头倒竖，眼睛睁大，批评道：“我还以为是老百姓不懂事把人给放下来的。你一个干警察的怎么一点经验都没有？这上吊死的人能马上放下来吗？头顶到吊顶的距离量了没有？脚趾头到地面的距离量了没有？吊在脖子上的绳套打的是什么结，你拍照了吗？” 这一连问题抛下来砸得陈书脑门子咣咣咣响。 想必前面黄毛跑到房间里，把这边的情况都和这位法医倒了个底朝天。 毕竟是专业人士，陈书只得认怂，按照东州那边对待法医的态度，那必须是无条件理解，都是哄着的工作状态：法医大人都是对的，法医大人都是最辛苦的。 陈书笑了笑，真诚道：“哥，不好意思，我错了。你看哪里需要我帮手的，能不能挽回下？” 像警察这种强势的暴力机构工作人员，或多或少都挺要面子，即使做错了事都会强撑着不认输，陈书这种见面就认错的实属罕见。 特别还挂着领导职务，他和这位外省的警察又是一炮都打不到边的关系，如此坦率认怂，倒是让这位气势汹汹的法医愣住了。 先前，他过来勘验现场的时候，一进门看到尸体不知道被谁给放在了地上，还以为是酒店工作人员干的，觉的对方出于好心，也就算了。 没想到黄毛过来一番解释，才知道是外省来的同行干的岔事，这事情弄的让他的工作量成倍加重，便起了兴师问罪的念头。 结果对方态度还行，第一时间就认了错，还准备搭把手，法医自然心生好感。 法医想了想，问道：“你们怎么会想到横插一手？” 按照正常警察的思路，平日工作就天天面对这些案件，忙得脚不沾地也是常有之事，但凡有一点机会，那是能不接触就尽量不接触。 一年到头就指着年休假期出来放松一下透几口气，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这路过的警察能搭把手属实极为难得。 陈书指了下站在走廊另一头的酒店保洁大姐，无奈道：“刚从电梯口出来，就听到那大姐一声惨叫，也没多想，就奔了过去。” “东海来的同行？” “东海东州，陈书。” “队里的人都叫我老唐，法医。”老唐突然想到一事可能还真的需要对方搭把手，笑眯眯的上下打量了会儿陈书和陈川，说，“你们是过来旅游的？” “对，我们过来旅游的。” “吃了菌子没有？” “吃了，还挺新鲜的。” “可惜了，你们没来对季节。眼下好吃的菌子都是冰冻的，香味和口感大打折扣，要是早来几个月，都可以摘下来直接就吃了，那味道，没说的！” 几人聊了会儿天，老唐忽然问道：“陈书，你也是搞刑侦的？” 陈书还未开口，陈川敏锐的意识到这活儿有戏，抢先说道：“他可是我们市局历年的办案能手！啧啧，手上也单独破过不少命案！” 这话说得倒是没毛病。 陈书在中山派出所的时候任职治安组。在东海这边，派出所的治安警都是要办案的，除了惯常的治安案件，一些弓虽、抢劫、涉枪的刑事案件，也都要办。 而陈书阴错阳差之下破获的命案也确实有好几起，与陈川适才所述的“不少命案”，就量词的表达来讲，也是没有错的。 陈川这性格就是嘚瑟，能显摆的地方肯定不会谦虚，要谦虚的地方一定找着法子显摆，这会儿听到法医老唐话里有话，自然就顺着杆子爬上去了。 “干过现勘吗？”老唐转向陈书，似有期待的问道。 经陈川这么一缓冲，陈书心里一转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回答了。这要是跟这位干法医的老唐坦白自己只是派出所的治安警，往后铁定没戏。 这应对的情商，事后肯定得被陈川笑惨了。 陈书点了点头，尽量让语气显得自然：“还行。” 气势有点弱，不过也不算骗人。在派出所出警的时候，陈书还真偶尔给刑科室过来的哥们打过下手，熟络之后，有时候也独自捣鼓过几回。 老唐狐疑道：“小兄弟，你这是谦虚，还是在藏着掖着啊？” 陈川拍着胸膛，毫不脸红道：“我这位兄弟的手段，可是让他们分局的明星法医都仰慕不止，连我们这从来不问世事的市局机关都传得沸沸扬扬。” 这手法明着听来是夸奖，实则是暗嘲陈书让其红颜知己，也就是正明分局美女法医朱丽，坠入爱河的事情搞得连市局机关的人都八卦不已。 说的事情正儿八经，不过搭配上陈川挤眉弄眼的表情，陈书打心眼里想放开手脚，好好锤他一阵。 “好好好！跟我来！”老唐眼睛一亮，双手一抓就把陈书往命案现场的房间拉去，“今个儿我瞅着黄毛就有些和往常不对，原来是娘家来人了。哈哈，正好队里今天抽不出人来弄现场勘察，你们过来搭把手也好！” 此话正中陈书的下怀，客套几句后，接过老唐递过来的一次性手套和鞋套，穿戴整齐后走进屋内。 第762章 现场勘验 “他们这这么随意吗？”陈川快走一步，像是个害羞的小学生，偷偷贴到陈书的背后小声道。 毕竟是命案现场，虽然存在自杀的可能性，但不管怎么样，平白放着给外省的其他警员进来，无论如何都是不合规矩的。 而本着帮衬黄毛的想法，陈书也就不关乎这些细节。 “我呀，在十几年前给咱们国家扛过枪呢。”估摸着应该是听到了陈川的嘀咕，走在前头的老唐回过身来，笑呵呵的说起自己当兵出身的过往，“从没在单位碰到过自己人，一肚子的故事都没人可以唠叨唠叨。” 原来如此，难怪前头说着黄毛的娘家来人时，这么热情！ 黄毛和朱一霸是边防武警转业的，在云省这种华国的边陲省份，还毗邻着号称世界最危险的金三角，当然有着格外的亲昵。 陈书并没有捅破这层薄薄的面纱，去解释自己是警院毕业的学生，合着帮黄毛留下这么个老师傅，往后他在刑大也有个去处。 陈书和黄毛有过几次简短的交流，虽然只是寥寥几句话，但足以让他笃定依照对方的性格，确实不大适合刑侦一线工作的，这点他和黄毛的大队长看法一致。 但是这种性格单纯的人，反倒是挺适合搞技术。 这么一想，公安系统里的刑科室倒是黄毛最好的去处。那地方，都是脾气很臭的技术大拿，大家也习惯哄着他们干活，根本不会存在故意刁难和孤立的情况。 “陈大队！就等你了!”原本就在屋里的黄毛见陈书进来，喊得既热烈，又期盼。 陈书莞尔一笑，大概是因为朱一霸的缘故，让黄毛对陈书极为热情和信任，想必当年他是极为信任他的这位排长的。 进门后，陈书与老唐交流了几句，发现这位法医在痕迹这块基本没怎么涉足，大略的东西能懂，不过让他下场亲自勘察估摸着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来，这华国西南边陲的法医和东边沿海的法医，在系统内部的地位还是一致的，都是祖宗和大爷。 “脚尖向地，应该是自杀的。”老唐瞄了眼先前被陈书摆在边上的尸体，总结道。 听闻这话，一直吊着心的黄毛长松了一口气。 人死后尸体就会变硬，脚会固定住，如果死时躺在地上，脚尖就会指向天花板，此时再被吊上去，僵硬后的脚尖应该是平行于地面的。 而上吊自杀的人，在吊死时，因为使不上力气，脚尖就会自然垂下来，所以死后不久，尸体的脚尖依旧指向地面。 陈书同意老唐的说法，不过按照程序，该有的现场勘验还得走一趟。 交给黄毛又不放心，陈书袖子一撸准备亲自勘验，而这也是老唐邀请他进门的最初的想法。 他让黄毛派人去从警车后备箱提了勘察箱上楼，便开始干活。 话说，抵达现场都快一个小时了，黄毛还把勘察箱丢车里，这敬业程度，陈书属实不放心让这小子下场。 陈书先是将房门一关，再将房间的灯光关闭，接着打开足迹灯，利用光发射的原理，将房间内存在的众多鞋印一一拍摄。 在这个过程中，陈书不仅是一个侦查员，更是一个老师，在现场传授黄毛几个简单而必要的现勘动作。 由于房间空间不大，许多鞋印都重叠在一起，作为酒店营业的客房，来来去去入住的客人也有不少，所以侦查价值并不高。 不过这是侦查流程之一，陈书已然刻在了骨子里。 有时候，意外的惊喜，乃至破案的关键往往就出现在这让人不注意的角落。 虽然从来没有在刑侦大队工作，不过陈书在所里办了这么多年的案子，看也看会了一些简单的勘察技术。 有时候，现场如果没有明显的破坏痕迹、血迹、汗渍等有价值的痕迹物证，刑科室都是直接让出警的派出所民警直接勘验现场。 而作为全局打击数第一的陈书，更是其中顶呱呱的那一档。刑科室忙得过不来人的时候，他都是亲自动手提取指纹和拍摄现场照片。 为什么说上面千条线，底下一根针？ 基层工作千头万绪，既要贯彻执行各个不同的上级机关的各项政策，然后还要执行和完成自己的本份工作，这是派出所民警一人身兼数职的真实写照。 比如刑侦大队，就会把弓虽案、抢劫案、纵火案等刑事案件推给辖区派出所办理，并会在每个月指定一个刑拘的指标数；治安大队，同上，也有罚没款的指标；经侦，同上，侵财类案件的刑拘指标；禁毒，同上，有强戒和吸毒人员的指标。 分局的业务大队，说好听点起着指导业务的作用，落到实处，就是将指标和任务下发给派出所，然后啥事不干，就等着月末统计和总结。 所以在派出所待过的民警，基本上什么都会一点。 可能他们在专业上不如各业务大队的老师傅透彻，不过派出所的办案民警多多少少还是能耍上几把斧子的，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万事通。 陈书在工作的时候，也顺势观察着老唐和黄毛。 老唐神态很平静，估计作为法医见过太多的尸体，就像是屠宰场的师傅见过太多被剁成肉块的大猪一样，很平静。 反观黄毛就显得局促许多，看着在现场上下其手很是忙碌的样子，实则在忙什么，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黄毛，帮我把这足迹灯扶一下。”陈书看不下去，说道。 在得到陈书的指示后，黄毛明显松了一口气，快步过来接过足迹灯，认认真真的架好位置。 拍完照片，陈书将房间里的东西一一收集起来用透明的证物袋给装上，比如牙刷、茶杯、厕所马桶里用完的厕所纸巾。 像是牙刷和厕所纸看着比较恶心，实则是取证的利器，上面都存在有使用过人的dna，一查一个准。 有意思的是在厕所台面下发现了一根烟蒂，像是有人在上大号的时候顺手抽的香烟，吸完了随手一丢。 死者是女性，抽烟的可能性不大。 这玩意要是找准了，相当于凶手主动给警察提供身份证一样。 以上都是基本操作，没什么难度和技巧，无非就是细心一些。 不过站边上的黄毛却是激动不已，在看到烟头的一刹那直接断定了现场还有男性人员在场，而这名男性一定是凶手。 陈书心情平静，只是在看到烟头时，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张扬，也不知道她在压力巨大的时候，会不会和他一样窝在厕所马桶上，抽烟解愁。 摇了摇头，陈书重新将集中注意力在现场。 第763章 专家 作为省厅，云省公安的大院子是庄重而又典雅，至少在这里油条了一年班的马荣成是这么认为的。 从门岗到楼门口，两百多米长的距离，除了自动化程度极高的一个圆形喷泉，几乎没有其他能够分散他注意力的东西，留下的只有滋滋作响的水流声和宽阔场地带来的威仪。 走在这条权力的走廊上，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趟的马荣成，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感觉，让人有一点点的沉迷。 当然了，也别被这些宏伟的建筑给蒙蔽了双眼，当下整个云省省厅的编制，只不过区区六七百个，这还是历年努力争取的结果。 在划分给各级领导和维持全省公安系统正常运转的行政人员以后，到了具体要落地的业务层面，其实没余几个人了。 这也是为何省厅的工作大多是指导性质的，原因就在这里，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坑位来安置搞业务的家伙们。 所以除了远超地、县级公安局的高科技设备和使用上的绝对权限，大部分省厅出来的指导小组，基本上还没地方上的专业。 不过，厅里的大佬们还是有手段的，那就是从下级的市、县公安局抽调“牲口”。这种抽调是不带编制的，纯粹干活的性质，时间到了，牲口们还得乖乖回去原单位。 这不仅仅是一种人力资源的优化配置，更是一场关乎人性、幻想与现实的荒诞喜剧。 但是这种作法属于一举多得，既解决了省厅人手紧缺的问题，又让基层的小伙伴们有机会上来高出他们圈层的地方，呼吸一下下不一样的空气。 虽然，这空气里基本上夹杂着的是文件的灰尘和加班的辛爽。 这招最狠的地方就在于，让那些短暂享受过省厅高级空气的牛马们，在回到基层之后，借他们的口，自然而然的宣扬省厅的美妙。 所以，往后还是会有不少基层的警察前赴后继的赶过来。 大部分会是年轻人，比如满腔热血准备来干一番大事业的、抱着不怎么单纯的目的来上级部门认识领导的、觉得自己有机会留在省厅的，以及一些仅仅只想逃离基层派出所出来缓口气的。 不过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最终都要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 在省厅，除非落实了编制，不然他们依然是牲口，只是换了一个更高级的牧场。 不过，一些看透世俗的中年人依旧喜欢省厅，起码在这里工作，不用熬夜值班，吃住都有专门的高级物业公司伺候，省厅的食堂大厨据说还是从五星级酒店请过来的。 马荣成便是如此，为了逃避干不完的家务活和饭后带孩子辅导作业，哦，对了，还有周末要接送孩子去补习班学习等等，便毅然决然的接受抽调，从地方分局来到了云省厅里。 这一来就是一年，进入了一个反诈项目的专案组，主要任务就是针对缅bei的kk园区的几家公司。 听起来是不是很高大上？ 但实际上，不同于奋战在国外一线的办案人员，此时专案组留在省厅等人的日常工作，更多的是在办公室喝茶聊天，偶尔处理下案卷。大家更多的是在讨论如何提拔，如何争取更多的权力，而对于具体的业务技能，并没有外头想象的那么重视。 只要地方上有人，那就一定会区分为天龙人和牛马。 办公室里，马荣成刚坐下，就听到几个先来的同事在讨论省城刚发生的一起命案，说是在宾馆里发现了果体女尸，身上不着片缕，然后通过初期排查，竟发现是密室杀人。 “密室杀人？电影小说看多了。”基层办案出身的马荣成小声嘀咕着，摇摇头对这些有着厅里编制的、只知道在办公室谈论案件的同行有着不一样的嗤之以鼻。 当然了，马荣成自己是不会认为这是对他们的一种嫉妒，就像他们在面对从基层抽调而来只为干活的马荣成时，自带着一股油油的骄傲buff。 马荣成抽了根烟，听着耳旁的同事八卦，心里想着还是厅里舒服，这会儿要是在分局，办公室里哪还有闲聊的工夫。 早上八点半，要么和昨晚值班的同事交接班，要么赶着办案或者提审刚逮的人，连喝口水都是边走边喝，生怕慢个几秒钟，看守所就没了提审的房间。 抽完烟，喝完茶，马荣成按部就班的开始整理前几日的案卷，就这点工作量，他能给磨上一个星期都不带重样的。 毕竟，他在老单位可是以“神探”出名，经手的案子无数，在那一小县城里，跺跺脚还算是能让天花板抖灰的人物。 就这，还被专案组同事们笑话是卷王，说基层来的都是卷王。 “卷王”这个称号，在马荣成的心里，既是对他工作的肯定，是一种荣誉，也是他对自己一种无奈的自嘲。 上点心！就你们这水磨工夫，天天只想着提干，而不认真锤炼自己的业务技能。等换了个实干的老大，指不定都得把你们身上这点傲娇给扒下来没有省厅编制的马荣成如此想到。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一个命案打破了他的平静。 “老马。”一名内衫是白颜色的警察走了过来，招呼道，“下面出了一起命案，向我们求援。你也知道，这次为了捣弄专案组，把他们经验丰富的刑警都抽了过来，一些人少的大队只能维持最基本的值班接处警。 “恰巧他们大队的几个人又都被我派去了缅bei那边公干，眼下组里属实没有合适的人选，要不你去帮帮忙？也不用帮忙，就搁那人” 这个专案组可是大项目，办成了那可比破一起凶案有前途多了。 换我，我也没时间回老单位接案。 最后，只能是专案和凶案一起扛在肩膀，然后两个都搞不出名堂，妥妥的工具人罢了。 可他一个从基层抽调过来的人，这种事铁定就得他挨着。 呼！ 办公室里的水壶烧开了，呼呼作响的水蒸气打断了马荣成的思绪。 “好的，总队长。” 转瞬间，马荣成的想法挺多，不过这会儿，在面对专案组的副组长，挂着刑侦老总牌子的白衬衫大佬，他只能站起身来，从桌子底下拎出厚重的勘查箱，将事情给接下了。 “行，那一会儿我让车队的小陈载你去分局。” 总队长心知在这个专案组即将破案的关键时刻，将埋头苦干了一年之久的马荣成调走，虽然是临时的，但很可能错过最后采摘果子的机会。 他拍了拍马荣成的肩膀，真诚道：“在下面要是碰到什么问题解决不了，就给我打电话。” 能给个厅里的坑位吗？ 嘿，估计也是不能。 马荣成硬是装出感激涕零的面容，重重的点了点头：“谢谢你，郑总！” 第763章 专家 作为省厅，云省公安的大院子是庄重而又典雅，至少在这里油条了一年班的马荣成是这么认为的。 从门岗到楼门口，两百多米长的距离，除了自动化程度极高的一个圆形喷泉，几乎没有其他能够分散他注意力的东西，留下的只有滋滋作响的水流声和宽阔场地带来的威仪。 走在这条权力的走廊上，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趟的马荣成，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感觉，让人有一点点的沉迷。 当然了，也别被这些宏伟的建筑给蒙蔽了双眼，当下整个云省省厅的编制，只不过区区六七百个，这还是历年努力争取的结果。 在划分给各级领导和维持全省公安系统正常运转的行政人员以后，到了具体要落地的业务层面，其实没余几个人了。 这也是为何省厅的工作大多是指导性质的，原因就在这里，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坑位来安置搞业务的家伙们。 所以除了远超地、县级公安局的高科技设备和使用上的绝对权限，大部分省厅出来的指导小组，基本上还没地方上的专业。 不过，厅里的大佬们还是有手段的，那就是从下级的市、县公安局抽调“牲口”。这种抽调是不带编制的，纯粹干活的性质，时间到了，牲口们还得乖乖回去原单位。 这不仅仅是一种人力资源的优化配置，更是一场关乎人性、幻想与现实的荒诞喜剧。 但是这种作法属于一举多得，既解决了省厅人手紧缺的问题，又让基层的小伙伴们有机会上来高出他们圈层的地方，呼吸一下下不一样的空气。 虽然，这空气里基本上夹杂着的是文件的灰尘和加班的辛爽。 这招最狠的地方就在于，让那些短暂享受过省厅高级空气的牛马们，在回到基层之后，借他们的口，自然而然的宣扬省厅的美妙。 所以，往后还是会有不少基层的警察前赴后继的赶过来。 大部分会是年轻人，比如满腔热血准备来干一番大事业的、抱着不怎么单纯的目的来上级部门认识领导的、觉得自己有机会留在省厅的，以及一些仅仅只想逃离基层派出所出来缓口气的。 不过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最终都要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 在省厅，除非落实了编制，不然他们依然是牲口，只是换了一个更高级的牧场。 不过，一些看透世俗的中年人依旧喜欢省厅，起码在这里工作，不用熬夜值班，吃住都有专门的高级物业公司伺候，省厅的食堂大厨据说还是从五星级酒店请过来的。 马荣成便是如此，为了逃避干不完的家务活和饭后带孩子辅导作业，哦，对了，还有周末要接送孩子去补习班学习等等，便毅然决然的接受抽调，从地方分局来到了云省厅里。 这一来就是一年，进入了一个反诈项目的专案组，主要任务就是针对缅bei的kk园区的几家公司。 听起来是不是很高大上？ 但实际上，不同于奋战在国外一线的办案人员，此时专案组留在省厅等人的日常工作，更多的是在办公室喝茶聊天，偶尔处理下案卷。大家更多的是在讨论如何提拔，如何争取更多的权力，而对于具体的业务技能，并没有外头想象的那么重视。 只要地方上有人，那就一定会区分为天龙人和牛马。 办公室里，马荣成刚坐下，就听到几个先来的同事在讨论省城刚发生的一起命案，说是在宾馆里发现了果体女尸，身上不着片缕，然后通过初期排查，竟发现是密室杀人。 “密室杀人？电影小说看多了。”基层办案出身的马荣成小声嘀咕着，摇摇头对这些有着厅里编制的、只知道在办公室谈论案件的同行有着不一样的嗤之以鼻。 当然了，马荣成自己是不会认为这是对他们的一种嫉妒，就像他们在面对从基层抽调而来只为干活的马荣成时，自带着一股油油的骄傲buff。 马荣成抽了根烟，听着耳旁的同事八卦，心里想着还是厅里舒服，这会儿要是在分局，办公室里哪还有闲聊的工夫。 早上八点半，要么和昨晚值班的同事交接班，要么赶着办案或者提审刚逮的人，连喝口水都是边走边喝，生怕慢个几秒钟，看守所就没了提审的房间。 抽完烟，喝完茶，马荣成按部就班的开始整理前几日的案卷，就这点工作量，他能给磨上一个星期都不带重样的。 毕竟，他在老单位可是以“神探”出名，经手的案子无数，在那一小县城里，跺跺脚还算是能让天花板抖灰的人物。 就这，还被专案组同事们笑话是卷王，说基层来的都是卷王。 “卷王”这个称号，在马荣成的心里，既是对他工作的肯定，是一种荣誉，也是他对自己一种无奈的自嘲。 上点心！就你们这水磨工夫，天天只想着提干，而不认真锤炼自己的业务技能。等换了个实干的老大，指不定都得把你们身上这点傲娇给扒下来没有省厅编制的马荣成如此想到。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一个命案打破了他的平静。 “老马。”一名内衫是白颜色的警察走了过来，招呼道，“下面出了一起命案，向我们求援。你也知道，这次为了捣弄专案组，把他们经验丰富的刑警都抽了过来，一些人少的大队只能维持最基本的值班接处警。 “恰巧他们大队的几个人又都被我派去了缅bei那边公干，眼下组里属实没有合适的人选，要不你去帮帮忙？也不用帮忙，就搁那人” 这个专案组可是大项目，办成了那可比破一起凶案有前途多了。 换我，我也没时间回老单位接案。 最后，只能是专案和凶案一起扛在肩膀，然后两个都搞不出名堂，妥妥的工具人罢了。 可他一个从基层抽调过来的人，这种事铁定就得他挨着。 呼！ 办公室里的水壶烧开了，呼呼作响的水蒸气打断了马荣成的思绪。 “好的，总队长。” 转瞬间，马荣成的想法挺多，不过这会儿，在面对专案组的副组长，挂着刑侦老总牌子的白衬衫大佬，他只能站起身来，从桌子底下拎出厚重的勘查箱，将事情给接下了。 “行，那一会儿我让车队的小陈载你去分局。” 总队长心知在这个专案组即将破案的关键时刻，将埋头苦干了一年之久的马荣成调走，虽然是临时的，但很可能错过最后采摘果子的机会。 他拍了拍马荣成的肩膀，真诚道：“在下面要是碰到什么问题解决不了，就给我打电话。” 能给个厅里的坑位吗？ 嘿，估计也是不能。 马荣成硬是装出感激涕零的面容，重重的点了点头：“谢谢你，郑总！” 第764章 会和 坐着专案组的公车，马荣成被顺路捎到了这次的目的地---滨江区公安局刑侦大队。 熟门熟路的来到办公室，在轻手轻脚开门的一瞬间，他看到了里头一群人围在一起，热火朝天讨论案情的情景。 这不还有挺多人么？ 怎么就把我给派过来了，就这还要向省厅申请援助？ 马荣成微微皱着眉头，一方面有些埋怨对方不懂事的申请支援，一方面这种基层热烈的办案氛围，又让他一下子就找到了归属感。 几名穿着便服的年轻警察，正围绕着法医老唐议论纷纷，不过看得出来，这帮子人的中心其实只有一个。 不是年纪最大、坐在中央的老唐，而是那位默不作声的待在边上，眯着眼睛静静聆听其余人发言的家伙。 为什么马荣成能轻易判断出这人是领导呢？主要的细节就在于其他人在讲完自己的意见后，都会下意识的看向那名年轻人，眼神中皆是透露出隐隐的期待。 这种感觉，很像是读书那会儿，学生起身解答课堂难题后，包括在座的并没有参与解答的其他同学，尽皆齐齐望向老师的那点意思。 “哈哈，老马，你来啦！”坐在中间，颇为享受这种年轻人研讨气氛的老唐瞥见马荣成进门，将其介绍给众人，“这位马专家，可是省厅的痕迹专家，也是省里有名的神探，这次专门派过来协助我们办案的！” “哇！省厅专家耶！还是神探！”一名看着就像是刚毕业的年轻警察跳了起来，满眼睛都是闪闪发光的星星，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总有破不了的案子，我们的案子也是撞到了死胡同，才求助上马专家！”老唐趁机说上几句好话。 “客气，客气了。”马荣成果然很受用，哈哈大笑起来，大家也马上跟着笑了起来，这欢快的笑声瞬间将气氛带上了高chao，就好像老唐一个人逗笑了大家，硬是了得。 当着众位年轻警察的面，被法医老唐不住口的赞誉，这种感觉让马荣成瞬间舒坦许多，之前心里的闷气一扫而空。 话说回来，虽然被当作工具人暂时踢出了专案组，不过马荣成还是挺享受这种被人仰视的感觉，而这也是他留在省厅的动力之一。 这种平台带给他的关怀，也是是仕途无望的马荣成所留恋的。 “马老师，你好！”那名被马荣成推测是这一行人领导的年轻人站了起来，伸出双手客气的招呼道，“叫我小陈就行了。” 马荣成笑着握住这名年轻人的手，心上一凛，在感受到对方有力的尊重时，更多的是手掌上与之年纪完全不相符的粗糙。 对于如今大多数都是通过考试进入公安局的新青年警察，虽说文化素养比之早年高了许多，可也同样出现了许多娇生惯养的公子哥。 省厅最为严重，市局次之，有军转干进入的分局稍好一些。 他神态轻松的坐在了老唐旁边，略有谦虚道：“哪里哪里，往后的世界还得靠你们年轻人撑着。” 闲话几句后，作为来过几趟刑大，算是认得里头不少人的马荣成，眼前这一波警官，除了前段时间刚从边防过来的黄三生，也就是其他人嘴里的小黄、黄毛，他认识之外，其余四人统统没见过，面生得很。 他奇怪道：“小陈，你们也是因为这次的命案，从其他单位临时调过来的吗？” 在适才的对话中，马荣成听出了对方的外地口音，可属实听不出是省里哪处地方。作为老刑侦，凭借口音来判断对方的户籍，可是他的拿手好戏，不然也不会当场提出这么个疑问来。 老唐一拍脑袋，乐呵呵的介绍了起来：“这几位小老弟都是东海省过来旅游的同行，也在刑侦部门工作，算是小黄的战友。这次凶案现场，他们正好住在同一层，就过来一起做下笔录了。” 小黄，云省边防武警。 众所周知，按照实力划分，华国的武警有三部分，一是新jiang总队、二是云南总队，还有就是其他总队。 马荣成肃然起敬，站起来端正神色重新招呼道：“陈警官，你好。” 心虚的陈书惭愧道：“马专家，您坐，您坐，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的。我们现在正在开会，您来了正好帮忙看看。” 马荣成扫了眼旁边放着的移动大白板，上面是密密麻麻字句和照片的思维导图，再一联想到先前几人在办公室里围在一起探讨的场景，他的心里得出了一个荒谬的结论。 “哥几个，是要办这个命案？” 老唐笑呵呵道：“案子是小黄主办的，这几位战友就说帮衬着个出出主意。原本我心里还揣着担心，这不你来了嘛，我现在是放心多了。” 说罢，他转头对其他人说道：“行了，既然马专家来了，咱们就去解剖室！” 马荣成虽然是痕迹检验学的专家，但是法医知识多多少少也懂一些，所以在得知老唐专门是等他过来的，心下也是略有得意。 对于一线侦查人员，庞大且复杂的各个领域的知识，都必须具备一定的认知。 “好嘞。” “江海，你还是学生？” “我可是预备警官！受过衔的！” “走走走，当了这么多年警察，还真没去过解剖室。” “陈大，我给你们带路哈。” “黄毛，你还是先去把死者的社会关系给摸排一遍，就别跟着我们了。” “黄毛，死者的话单你拉了没有？赶紧的，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员。” “黄毛，对了，联系下死者的家属，看看能不能解锁手机，这样更直观一些。” “黄毛，死者的视频追踪倒查了没有？晚上是在哪里喝的酒、又是和谁喝的酒，查到了吗？” 黄毛哭丧着脸，拱手求饶道：“哥，众位大哥！我以后再也不敢躺平了！真的！” “” 马荣成一时之间还没回过味来，一行人已经吵吵闹闹的打开房门，奔那院子后边的法医楼去了，真正是一秒钟都没有浪费。 好家伙！ 疗养期间还想掺和着办案！ 连没毕业的警院学生都开始卷起来了吗？ 不过，还得是基层这马不停蹄的味道适合我。 果然，年轻人说躺平，那都是想要让他们这种中年人放松警惕的！ 马荣成无奈笑着，脚步轻快的跟了出去。 第764章 会和 作为省厅，云省公安的大院子是庄重而又典雅，至少在这里油条了一年班的马荣成是这么认为的。 从门岗到楼门口，两百多米长的距离，除了自动化程度极高的一个圆形喷泉，几乎没有其他能够分散他注意力的东西，留下的只有滋滋作响的水流声和宽阔场地带来的威仪。 走在这条权力的走廊上，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趟的马荣成，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感觉，让人有一点点的沉迷。 当然了，也别被这些宏伟的建筑给蒙蔽了双眼，当下整个云省省厅的编制，只不过区区六七百个，这还是历年努力争取的结果。 在划分给各级领导和维持全省公安系统正常运转的行政人员以后，到了具体要落地的业务层面，其实没余几个人了。 这也是为何省厅的工作大多是指导性质的，原因就在这里，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坑位来安置搞业务的家伙们。 所以除了远超地、县级公安局的高科技设备和使用上的绝对权限，大部分省厅出来的指导小组，基本上还没地方上的专业。 不过，厅里的大佬们还是有手段的，那就是从下级的市、县公安局抽调“牲口”。这种抽调是不带编制的，纯粹干活的性质，时间到了，牲口们还得乖乖回去原单位。 这不仅仅是一种人力资源的优化配置，更是一场关乎人性、幻想与现实的荒诞喜剧。 但是这种作法属于一举多得，既解决了省厅人手紧缺的问题，又让基层的小伙伴们有机会上来高出他们圈层的地方，呼吸一下下不一样的空气。 虽然，这空气里基本上夹杂着的是文件的灰尘和加班的辛爽。 这招最狠的地方就在于，让那些短暂享受过省厅高级空气的牛马们，在回到基层之后，借他们的口，自然而然的宣扬省厅的美妙。 所以，往后还是会有不少基层的警察前赴后继的赶过来。 大部分会是年轻人，比如满腔热血准备来干一番大事业的、抱着不怎么单纯的目的来上级部门认识领导的、觉得自己有机会留在省厅的，以及一些仅仅只想逃离基层派出所出来缓口气的。 不过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最终都要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 在省厅，除非落实了编制，不然他们依然是牲口，只是换了一个更高级的牧场。 不过，一些看透世俗的中年人依旧喜欢省厅，起码在这里工作，不用熬夜值班，吃住都有专门的高级物业公司伺候，省厅的食堂大厨据说还是从五星级酒店请过来的。 马荣成便是如此，为了逃避干不完的家务活和饭后带孩子辅导作业，哦，对了，还有周末要接送孩子去补习班学习等等，便毅然决然的接受抽调，从地方分局来到了云省厅里。 这一来就是一年，进入了一个反诈项目的专案组，主要任务就是针对缅bei的kk园区的几家公司。 听起来是不是很高大上？ 但实际上，不同于奋战在国外一线的办案人员，此时专案组留在省厅等人的日常工作，更多的是在办公室喝茶聊天，偶尔处理下案卷。大家更多的是在讨论如何提拔，如何争取更多的权力，而对于具体的业务技能，并没有外头想象的那么重视。 只要地方上有人，那就一定会区分为天龙人和牛马。 办公室里，马荣成刚坐下，就听到几个先来的同事在讨论省城刚发生的一起命案，说是在宾馆里发现了果体女尸，身上不着片缕，然后通过初期排查，竟发现是密室杀人。 “密室杀人？电影小说看多了。”基层办案出身的马荣成小声嘀咕着，摇摇头对这些有着厅里编制的、只知道在办公室谈论案件的同行有着不一样的嗤之以鼻。 当然了，马荣成自己是不会认为这是对他们的一种嫉妒，就像他们在面对从基层抽调而来只为干活的马荣成时，自带着一股油油的骄傲buff。 马荣成抽了根烟，听着耳旁的同事八卦，心里想着还是厅里舒服，这会儿要是在分局，办公室里哪还有闲聊的工夫。 早上八点半，要么和昨晚值班的同事交接班，要么赶着办案或者提审刚逮的人，连喝口水都是边走边喝，生怕慢个几秒钟，看守所就没了提审的房间。 抽完烟，喝完茶，马荣成按部就班的开始整理前几日的案卷，就这点工作量，他能给磨上一个星期都不带重样的。 毕竟，他在老单位可是以“神探”出名，经手的案子无数，在那一小县城里，跺跺脚还算是能让天花板抖灰的人物。 就这，还被专案组同事们笑话是卷王，说基层来的都是卷王。 “卷王”这个称号，在马荣成的心里，既是对他工作的肯定，是一种荣誉，也是他对自己一种无奈的自嘲。 上点心！就你们这水磨工夫，天天只想着提干，而不认真锤炼自己的业务技能。等换了个实干的老大，指不定都得把你们身上这点傲娇给扒下来没有省厅编制的马荣成如此想到。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一个命案打破了他的平静。 “老马。”一名内衫是白颜色的警察走了过来，招呼道，“下面出了一起命案，向我们求援。你也知道，这次为了捣弄专案组，把他们经验丰富的刑警都抽了过来，一些人少的大队只能维持最基本的值班接处警。 “恰巧他们大队的几个人又都被我派去了缅bei那边公干，眼下组里属实没有合适的人选，要不你去帮帮忙？也不用帮忙，就搁那人” 这个专案组可是大项目，办成了那可比破一起凶案有前途多了。 换我，我也没时间回老单位接案。 最后，只能是专案和凶案一起扛在肩膀，然后两个都搞不出名堂，妥妥的工具人罢了。 可他一个从基层抽调过来的人，这种事铁定就得他挨着。 呼！ 办公室里的水壶烧开了，呼呼作响的水蒸气打断了马荣成的思绪。 “好的，总队长。” 转瞬间，马荣成的想法挺多，不过这会儿，在面对专案组的副组长，挂着刑侦老总牌子的白衬衫大佬，他只能站起身来，从桌子底下拎出厚重的勘查箱，将事情给接下了。 “行，那一会儿我让车队的小陈载你去分局。” 总队长心知在这个专案组即将破案的关键时刻，将埋头苦干了一年之久的马荣成调走，虽然是临时的，但很可能错过最后采摘果子的机会。 他拍了拍马荣成的肩膀，真诚道：“在下面要是碰到什么问题解决不了，就给我打电话。” 能给个厅里的坑位吗？ 嘿，估计也是不能。 马荣成硬是装出感激涕零的面容，重重的点了点头：“谢谢你，郑总！” 坐着专案组的公车，马荣成被顺路捎到了这次的目的地---滨江区公安局刑侦大队。 熟门熟路的来到办公室，在轻手轻脚开门的一瞬间，他看到了里头一群人围在一起，热火朝天讨论案情的情景。 这不还有挺多人么？ 怎么就把我给派过来了，就这还要向省厅申请援助？ 马荣成微微皱着眉头，一方面有些埋怨对方不懂事的申请支援，一方面这种基层热烈的办案氛围，又让他一下子就找到了归属感。 几名穿着便服的年轻警察，正围绕着法医老唐议论纷纷，不过看得出来，这帮子人的中心其实只有一个。 不是年纪最大、坐在中央的老唐，而是那位默不作声的待在边上，眯着眼睛静静聆听其余人发言的家伙。 为什么马荣成能轻易判断出这人是领导呢？主要的细节就在于其他人在讲完自己的意见后，都会下意识的看向那名年轻人，眼神中皆是透露出隐隐的期待。 这种感觉，很像是读书那会儿，学生起身解答课堂难题后，包括在座的并没有参与解答的其他同学，尽皆齐齐望向老师的那点意思。 “哈哈，老马，你来啦！”坐在中间，颇为享受这种年轻人研讨气氛的老唐瞥见马荣成进门，将其介绍给众人，“这位马专家，可是省厅的痕迹专家，也是省里有名的神探，这次专门派过来协助我们办案的！” “哇！省厅专家耶！还是神探！”一名看着就像是刚毕业的年轻警察跳了起来，满眼睛都是闪闪发光的星星，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总有破不了的案子，我们的案子也是撞到了死胡同，才求助上马专家！”老唐趁机说上几句好话。 “客气，客气了。”马荣成果然很受用，哈哈大笑起来，大家也马上跟着笑了起来，这欢快的笑声瞬间将气氛带上了高chao，就好像老唐一个人逗笑了大家，硬是了得。 当着众位年轻警察的面，被法医老唐不住口的赞誉，这种感觉让马荣成瞬间舒坦许多，之前心里的闷气一扫而空。 话说回来，虽然被当作工具人暂时踢出了专案组，不过马荣成还是挺享受这种被人仰视的感觉，而这也是他留在省厅的动力之一。 这种平台带给他的关怀，也是是仕途无望的马荣成所留恋的。 “马老师，你好！”那名被马荣成推测是这一行人领导的年轻人站了起来，伸出双手客气的招呼道，“叫我小陈就行了。” 马荣成笑着握住这名年轻人的手，心上一凛，在感受到对方有力的尊重时，更多的是手掌上与之年纪完全不相符的粗糙。 对于如今大多数都是通过考试进入公安局的新青年警察，虽说文化素养比之早年高了许多，可也同样出现了许多娇生惯养的公子哥。 省厅最为严重，市局次之，有军转干进入的分局稍好一些。 他神态轻松的坐在了老唐旁边，略有谦虚道：“哪里哪里，往后的世界还得靠你们年轻人撑着。” 闲话几句后，作为来过几趟刑大，算是认得里头不少人的马荣成，眼前这一波警官，除了前段时间刚从边防过来的黄三生，也就是其他人嘴里的小黄、黄毛，他认识之外，其余四人统统没见过，面生得很。 他奇怪道：“小陈，你们也是因为这次的命案，从其他单位临时调过来的吗？” 在适才的对话中，马荣成听出了对方的外地口音，可属实听不出是省里哪处地方。作为老刑侦，凭借口音来判断对方的户籍，可是他的拿手好戏，不然也不会当场提出这么个疑问来。 老唐一拍脑袋，乐呵呵的介绍了起来：“这几位小老弟都是东海省过来旅游的同行，也在刑侦部门工作，算是小黄的战友。这次凶案现场，他们正好住在同一层，就过来一起做下笔录了。” 小黄，云省边防武警。 众所周知，按照实力划分，华国的武警有三部分，一是新jiang总队、二是云南总队，还有就是其他总队。 马荣成肃然起敬，站起来端正神色重新招呼道：“陈警官，你好。” 心虚的陈书惭愧道：“马专家，您坐，您坐，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的。我们现在正在开会，您来了正好帮忙看看。” 马荣成扫了眼旁边放着的移动大白板，上面是密密麻麻字句和照片的思维导图，再一联想到先前几人在办公室里围在一起探讨的场景，他的心里得出了一个荒谬的结论。 “哥几个，是要办这个命案？” 老唐笑呵呵道：“案子是小黄主办的，这几位战友就说帮衬着个出出主意。原本我心里还揣着担心，这不你来了嘛，我现在是放心多了。” 说罢，他转头对其他人说道：“行了，既然马专家来了，咱们就去解剖室！” 马荣成虽然是痕迹检验学的专家，但是法医知识多多少少也懂一些，所以在得知老唐专门是等他过来的，心下也是略有得意。 对于一线侦查人员，庞大且复杂的各个领域的知识，都必须具备一定的认知。 “好嘞。” “江海，你还是学生？” “我可是预备警官！受过衔的！” “走走走，当了这么多年警察，还真没去过解剖室。” “陈大，我给你们带路哈。” “黄毛，你还是先去把死者的社会关系给摸排一遍，就别跟着我们了。” “黄毛，死者的话单你拉了没有？赶紧的，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员。” “黄毛，对了，联系下死者的家属，看看能不能解锁手机，这样更直观一些。” “黄毛，死者的视频追踪倒查了没有？晚上是在哪里喝的酒、又是和谁喝的酒，查到了吗？” 黄毛哭丧着脸，拱手求饶道：“哥，众位大哥！我以后再也不敢躺平了！真的！” “” 马荣成一时之间还没回过味来，一行人已经吵吵闹闹的打开房门，奔那院子后边的法医楼去了，真正是一秒钟都没有浪费。 好家伙！ 疗养期间还想掺和着办案！ 连没毕业的警院学生都开始卷起来了吗？ 不过，还得是基层这马不停蹄的味道适合我。 果然，年轻人说躺平，那都是想要让他们这种中年人放松警惕的！ 马荣成无奈笑着，脚步轻快的跟了出去。 第763章 专家 作为省厅，云省公安的大院子是庄重而又典雅，至少在这里油条了一年班的马荣成是这么认为的。 从门岗到楼门口，两百多米长的距离，除了自动化程度极高的一个圆形喷泉，几乎没有其他能够分散他注意力的东西，留下的只有滋滋作响的水流声和宽阔场地带来的威仪。 走在这条权力的走廊上，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趟的马荣成，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感觉，让人有一点点的沉迷。 当然了，也别被这些宏伟的建筑给蒙蔽了双眼，当下整个云省省厅的编制，只不过区区六七百个，这还是历年努力争取的结果。 在划分给各级领导和维持全省公安系统正常运转的行政人员以后，到了具体要落地的业务层面，其实没余几个人了。 这也是为何省厅的工作大多是指导性质的，原因就在这里，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坑位来安置搞业务的家伙们。 所以除了远超地、县级公安局的高科技设备和使用上的绝对权限，大部分省厅出来的指导小组，基本上还没地方上的专业。 不过，厅里的大佬们还是有手段的，那就是从下级的市、县公安局抽调“牲口”。这种抽调是不带编制的，纯粹干活的性质，时间到了，牲口们还得乖乖回去原单位。 这不仅仅是一种人力资源的优化配置，更是一场关乎人性、幻想与现实的荒诞喜剧。 但是这种作法属于一举多得，既解决了省厅人手紧缺的问题，又让基层的小伙伴们有机会上来高出他们圈层的地方，呼吸一下下不一样的空气。 虽然，这空气里基本上夹杂着的是文件的灰尘和加班的辛爽。 这招最狠的地方就在于，让那些短暂享受过省厅高级空气的牛马们，在回到基层之后，借他们的口，自然而然的宣扬省厅的美妙。 所以，往后还是会有不少基层的警察前赴后继的赶过来。 大部分会是年轻人，比如满腔热血准备来干一番大事业的、抱着不怎么单纯的目的来上级部门认识领导的、觉得自己有机会留在省厅的，以及一些仅仅只想逃离基层派出所出来缓口气的。 不过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最终都要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 在省厅，除非落实了编制，不然他们依然是牲口，只是换了一个更高级的牧场。 不过，一些看透世俗的中年人依旧喜欢省厅，起码在这里工作，不用熬夜值班，吃住都有专门的高级物业公司伺候，省厅的食堂大厨据说还是从五星级酒店请过来的。 马荣成便是如此，为了逃避干不完的家务活和饭后带孩子辅导作业，哦，对了，还有周末要接送孩子去补习班学习等等，便毅然决然的接受抽调，从地方分局来到了云省厅里。 这一来就是一年，进入了一个反诈项目的专案组，主要任务就是针对缅bei的kk园区的几家公司。 听起来是不是很高大上？ 但实际上，不同于奋战在国外一线的办案人员，此时专案组留在省厅等人的日常工作，更多的是在办公室喝茶聊天，偶尔处理下案卷。大家更多的是在讨论如何提拔，如何争取更多的权力，而对于具体的业务技能，并没有外头想象的那么重视。 只要地方上有人，那就一定会区分为天龙人和牛马。 办公室里，马荣成刚坐下，就听到几个先来的同事在讨论省城刚发生的一起命案，说是在宾馆里发现了果体女尸，身上不着片缕，然后通过初期排查，竟发现是密室杀人。 “密室杀人？电影小说看多了。”基层办案出身的马荣成小声嘀咕着，摇摇头对这些有着厅里编制的、只知道在办公室谈论案件的同行有着不一样的嗤之以鼻。 当然了，马荣成自己是不会认为这是对他们的一种嫉妒，就像他们在面对从基层抽调而来只为干活的马荣成时，自带着一股油油的骄傲buff。 马荣成抽了根烟，听着耳旁的同事八卦，心里想着还是厅里舒服，这会儿要是在分局，办公室里哪还有闲聊的工夫。 早上八点半，要么和昨晚值班的同事交接班，要么赶着办案或者提审刚逮的人，连喝口水都是边走边喝，生怕慢个几秒钟，看守所就没了提审的房间。 抽完烟，喝完茶，马荣成按部就班的开始整理前几日的案卷，就这点工作量，他能给磨上一个星期都不带重样的。 毕竟，他在老单位可是以“神探”出名，经手的案子无数，在那一小县城里，跺跺脚还算是能让天花板抖灰的人物。 就这，还被专案组同事们笑话是卷王，说基层来的都是卷王。 “卷王”这个称号，在马荣成的心里，既是对他工作的肯定，是一种荣誉，也是他对自己一种无奈的自嘲。 上点心！就你们这水磨工夫，天天只想着提干，而不认真锤炼自己的业务技能。等换了个实干的老大，指不定都得把你们身上这点傲娇给扒下来没有省厅编制的马荣成如此想到。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一个命案打破了他的平静。 “老马。”一名内衫是白颜色的警察走了过来，招呼道，“下面出了一起命案，向我们求援。你也知道，这次为了捣弄专案组，把他们经验丰富的刑警都抽了过来，一些人少的大队只能维持最基本的值班接处警。 “恰巧他们大队的几个人又都被我派去了缅bei那边公干，眼下组里属实没有合适的人选，要不你去帮帮忙？也不用帮忙，就搁那人” 这个专案组可是大项目，办成了那可比破一起凶案有前途多了。 换我，我也没时间回老单位接案。 最后，只能是专案和凶案一起扛在肩膀，然后两个都搞不出名堂，妥妥的工具人罢了。 可他一个从基层抽调过来的人，这种事铁定就得他挨着。 呼！ 办公室里的水壶烧开了，呼呼作响的水蒸气打断了马荣成的思绪。 “好的，总队长。” 转瞬间，马荣成的想法挺多，不过这会儿，在面对专案组的副组长，挂着刑侦老总牌子的白衬衫大佬，他只能站起身来，从桌子底下拎出厚重的勘查箱，将事情给接下了。 “行，那一会儿我让车队的小陈载你去分局。” 总队长心知在这个专案组即将破案的关键时刻，将埋头苦干了一年之久的马荣成调走，虽然是临时的，但很可能错过最后采摘果子的机会。 他拍了拍马荣成的肩膀，真诚道：“在下面要是碰到什么问题解决不了，就给我打电话。” 能给个厅里的坑位吗？ 嘿，估计也是不能。 马荣成硬是装出感激涕零的面容，重重的点了点头：“谢谢你，郑总！” 第765章 这不是迷信 法医室中央空调发出噗嗤噗嗤挺大的出气声，实际上送出来的热气却少得可怜，但还是装作很卖力的样子，像极了马荣成儿子小时候在家里写作业的样子——表面上忙得不可开交，实际上却是一言难尽。 要不是儿子属实成绩太差，早在几年前就让马荣成绝了上警校的心思，此刻稍稍想象父子同穿警服，一起协作办案的场景，就忍不住小小的激动起来。 马荣成不自觉的看向了陈书。 年纪轻轻就已是大队长的陈书，虽然尚在年休假外出旅游的时候，可依旧待在公安局里，目光灼灼的盯着手术台，浑身充满了精气神。 年轻人呵马荣成有些怀念二十年前同样如此的自己，就在刚刚会议室的头脑风暴中，他是实打实的接触到了这位外来年轻刑警的旺盛斗志和不俗的能力。 这让只想着选调到省厅准备躺平的马荣成，心里亦是忍不住起了一丝丝的兴趣，以及意外被唤醒的干劲。 马荣成不由感慨万分，想着自己年轻时也曾有过这样的光芒，只不过那时候的自己，还在为着如何在《警察故事》里找到自己的影子而努力奋斗。 单纯啊，不过哪个当警察的不是这么走过来的？ 这让原本打算在省厅安享往年的马荣成，心中也不禁激起了一阵涟漪，仿佛是被年轻人的热情点燃了一把老年版本的“小宇宙”。 年纪大了就好为人师，得帮衬帮衬不服老的马荣成暗地里起了教导的心思。 噗嗤。 换好衣服的江海和黄毛两人，主动站出来承担起打下手的工作，将裹尸袋抬到手术台上，哗啦一下拉开袋子，将装在里头的女尸给弄了出来。 顿时，一股子霉酒掺杂着酸臭味从里头扑了出来，所幸众人都已戴上口罩，影响有那么一点，不是特别严重。 老唐先是观察了死者的指甲缝，不过显而易见的干净，接着脱掉死者的衣物，用毛刷将表面稍稍清理一番，然后开始仔细翻看尸体。 重点观察了尸体双脚和下腹部的暗紫色的片状尸斑后，老唐瞥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得出结论：“死亡时间应该在八至十四个小时之前，也就是晚上八点至凌晨两点之间死的。有尸斑，应该不是死后再伪装上吊的。” “监控上能看到人是在十一点进的房间，那是不是应该更精确到十一点到两点这四个小时？”江海补充道。 “那是你们侦查的事情，不要掺和到我们身上。”老唐隐隐有些生气。 在场就老唐一个法医，所以他也没有过多解释死亡时间的缘由，只是按部就班的搬出放置手术刀的铁箱子，将里头锃亮锃亮的刀子一把把拿出来进行消毒。 陈书将手搭在江海的肩膀上，小声道：“你能确定监控上的人就是死者本人吗？” 江海回过头，不假思索道：“肯定是呀，这脸不是看得挺清楚的嘛？衣服也差不多” 陈书点点头，同意道：“你说的不错，不过不能因此就否定法医的鉴定结论，我们做侦查的，得兼容并包，什么情况都得考虑进去。记住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江海朦朦胧胧的点着头，像是听懂了。 想起那对已然武断的认定女儿是在酒店自杀的夫妇，陈书将案件的主办民警黄毛拉到边上，小声道：“你们这解剖尸体都不用家属签字的？手续都走了吗？据我了解的情况，死者父母认定了他们女儿是自杀的，应该不会给我们公安解剖。” 那俩夫妻早早的从酒店总经理手里拿了几万块钱的赔偿款，让他们重新吐出来可不容易。 黄毛一愣，随即嘿嘿傻笑几声：“哥，说实话，我也不晓得这程序。要不，问下唐法医？” 听到两人谈话的老唐，一边低头捣鼓装备，一边回答道：“前头和他家里人联系上了，安省老家的。他们自己提出来，说是坚决要求解剖，不相信女儿是自杀的。” 按照规定，正常死亡的解剖是需要被解剖者家属的同意，而当警方认定是非正常死亡的，只需要通知家属就行，解剖的行为不需要家属的同意。 女儿死了，那俩家伙到酒店的第一件事竟然是以“浴室门框设计不合理，以致出现自杀机会”为由，要求酒店进行赔偿陈书忍不住从最恶的角度思忖着对方“坚决要求解剖”的目的。 这年头，只要是突然在外头死亡的，家里人十有八九怀疑是他杀，反正错肯定不在自家人身上。其次警察办案又不花他们的钱，或者说，万一能查出点什么还能多拿到些赔偿，所以基本上都会支持警察的解剖工作。 把事实讲出来确实有些残酷，可这就是现状。 不像早年，虽然迷信的味道重了些，不过人们还是普遍舍不得自家人死了还得挨上几刀，觉得身上破了洞去到下面也是个罪过，所以即使嫌疑重重都不愿意警察把尸体给剖了。 想起酒店总经理陈述的好女孩，陈书心有不忍，出口问道：“唐法医，能确定女孩的致死原因吗？” 老唐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钢尺附在尸体脖颈的勒痕处，上下左右瞄了下数据，说道：“宽度倒是和卷起来的挂绳一致。” 这里的情况与在河里发现尸体是一样的，在确定死因前涉及到两个方面。一，受害人入水前就死了（上吊前就死了）；二，受害人入水后死亡（上吊致死）。 犯罪嫌疑人的目的就是为了营造跳河自尽（上吊自杀）的假象。 老唐接着将尸体翻了个身，又审查一遍后，说道：“体表没有外伤，说明死的时候没有反抗，嗯，有醉酒的迹象。” 瞄了一眼尸体脚部，老唐快速道：“脚尖朝地，嗯，吊死的可能性很大。” 说罢，老唐提起手术刀就准备开膛。 陈书心生不忍，说是迷信也罢、同情可怜也行，反正他就是抬手按在法医的手臂上，制止道： “唐法医，要不再等等。” “等什么？人家父母都同意解剖了，你还”老唐有些不解。 陈书解释道：“前面因为估摸着是自杀案件，所以我在现场的勘察做得不是特别仔细。我也是没想到省厅的马专家会过来。嗯，我的意思是让马专家去现场复勘一次，我们这边也继续跟进监控侦查和社会关系排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也不急于马上就动刀。” 见对方有被自己说服的趋势，陈书总结道：“毕竟，人死了还给开膛破肚的遭这份罪，下去了也不安生。嗯，听说是个蛮好的女孩子，落到这个地步也是怪可怜的。” 老唐笑了，捏着手术刀指向陈书，说教道：“你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民警察还在乎这个？我们能还给她清白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我相信，也是她最最需要的事情。你还想找其他人调查？小伙子，有时候死者的身体，可比那些活着的人说的话还要可靠！” 陈书摇摇头，诚恳道：“唐法医你说的对，就是这女孩有点可怜。” 老唐耸了耸肩，退一步说道：“那要不先看看舌骨？这个影响不大的。” 陈书比了个请的手势。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陈书其实有些不解，按照他在东州市见惯的法医，都是能不解剖就不解剖，从来都是往外推的，像老唐这种赶着要动手的还真没见过几个。 啊，不，好像还这有这么一位，朱丽，朱法医。 尸检的水果然很深。 马荣成见两人各执己见，抱着说和的想法，表态道：“老唐，你再检查检查体表，弄完了就休息会儿，反正我们老头子一个，其他没有，就是时间多。我让他们带我去现场看看。” 老唐哈哈一笑，将手术刀轻轻搁在边上的铁盘里：“陈警官，没想到你一个老刑侦还这么迷信。行，那接下来就把时间交给咱们的马专家。” 因为要专家上路跑一趟，陈书心里过意不去，便抢先一步将马荣成带过来的厚重勘查箱给提上了，想着是让对方能轻松一些就轻松一些，毕竟人家可是金贵的技术人员。 等众人一一脱下白大褂挂在门边等着出门时，陈书一转头，发现马荣成正低着头仔细观察着死者脖颈位置的痕迹，近得连鼻子都快贴上去了。 看这情形，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第766章 江海的一波三折（上） 见到马荣成这副连鼻尖都要碰触到死者的嘴唇时，大家都意识到这铁定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马专家，是发现什么了吗？”黄毛走近低声问道，生怕惊扰到了专家的发现。 马荣成嗯嗯两声，虽然回答时模糊的，但这足以引起所有人的好奇心。 大家都围了过来，端详半天却是什么都没发现。 陈书跟随马荣成的视线，看向死者的脖颈，那是一道沿着脖子环绕半圈的深深印痕，自然是上吊时被粗绳勒紧了的痕迹。 陈书盯着痕迹，脑海里浮现出死者在厕所门框上吊的场景：站到椅子上，将头伸进绳套，然后踢掉椅子，吊了上去。 摇摇晃晃的，摇摇晃晃的。 她先是不断挣扎，不过由于喉咙被绳子紧紧勒住，慢慢的瞳孔失去焦距，原本抓在绳上的双手无力垂了下来。 画面最后定格在，那舌头伸得老长老长的场景。 和马上就要爆裂的凸出的眼珠子。 这是一幕既绝望又孤独的猛烈挣扎，直到一切归于宁静。 瞬间，陈书的眼中光芒暴涨，醒悟过来：“勒痕！这个勒痕不正常！” 自诩武功第一的朱一霸自始至终苦着脸，这会儿深吸一口气，好像就等着这一刻，振奋道：“陈大，你果然看出问题来了！” 江海浑身止不住的一抖，似是马上就要见证伟大场景的激动。 黄毛同样以极为期盼的眼神看向陈书。 “咱们的柯南书可不是吹的。”陈川呵呵一笑，缓缓从口袋里掏出黄皮烟，一根一根的给几人递了过来去，神态骄傲。 法医老唐露出欣慰的笑容，觉得自己先前将这几人拉入办案中当真是正确的做法，此时只等着这位外省的同行兄弟道出其间奥秘。 马荣成站直身体，准备听听这位小兄弟的发言，虽然他在先前也发现了不一般的地方，不过省厅专家的矜持让他觉得保持沉默也是一种不错的修养。 这会儿，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陈书的身上，原本还有些犹豫的陈书，此刻已经颇为肯定，坦然道：“这个勒痕太干净了。” “干净？”江海眼睛闪闪，觉得这种站在尸体旁边，现学现用的场景真是带劲极了，也比刑侦技术课上老是惹人睡觉的眼镜老师刺激多了，“书哥，你的意思是死者的脖子太干净了？难道是她先洗完澡，再上吊自杀的吗？等等，先洗澡难道是准备和男人办那事之前凶手就是他的男朋友！” 江海越说越兴奋，就差把胸膛里的大气给嚎叫出来。 陈川忍不住笑，呸的一声打趣道：“没想到你小子对这方面的程序还挺了解。啧啧，先前以为你是处男呢。低估了，低估了” 亢奋至极的江海被陈川这狠插一脚的点评，就像是在高速上疾驰的汽车被无端刹住，涨红着脸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嗯，换个形容词，清晰，勒痕很清晰。”陈书没有继续俩人的打闹，表情严肃，做出一个假设，“你们想象一下，假如哈，一个人上吊，即使先前是自愿的，可在上吊的过程中一定是非常痛苦的，所以会出现一定程度的挣扎。” “嗯！”江海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想象一个人上吊的场景，随即重重点了点头。 陈书指向死者的脖颈，沉思着说：“看这勒痕，并没有发生重叠和位移的现象，说明死者死前并没有进行激烈的挣扎。就我以前看过的几起上吊自杀的案件，死者脖颈吊着绳子的这一块的痕迹一定是重叠的，不会这么清晰。所以，很有可能她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上吊的，也就是说” “书哥！你的意思就是现场有第二个人将死者给吊在绳子上？或者说，死者是在死后给吊上去的！”江海两眼发光，双手不断互相搓着，情绪激动，“命案！命案啊！” 陈川故意板着个脸上前给江海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教训道：“死个人这么开心？你这还是当警察的样子吗？” 被这么一顶有关道德的大帽子扣上，江海顿时熄了火，讪讪笑着不再吵闹。 这边，陈书下意识的看向最早发现脖颈异常的马荣成，其他人顺着陈书的视线一同看了过去。 马荣成轻笑着点头：“陈警官，你的讲法有一定道理，不过还是存在疑点。问题出在你见过的上吊自杀的人太少，样本少了，归纳起来就会存在偏差。 “如果死者在死前有挣扎的行为，勒痕阻燃复杂，但如果在上吊的瞬间马上死掉，勒痕就会如同这具尸体。” 马荣成稍作停顿，右手笔直指向解剖床上的尸体，平静道：“很干净，也很清晰。” “瞬间死掉？”江海一愣，捕捉到了马荣成解释的关键，只不过还是想不明白这上吊怎么会一下死掉，电影上那些人不都是要挣扎一会儿才吐出舌头嗝屁掉么。 马荣成很享受这种为人老师的教导，耐心道：“有的人在上吊的一刹那就会失去意识，手脚无法动弹，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人们是完全没有痛苦的，所以就不会挣扎。” 马荣成习惯性的停顿片刻，给足了大家思考的时间，然后缓缓说道：“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在上吊的那半秒钟，上吊的人用力过猛吊在绳子上，就会导致颈关节一下子脱臼，这样的话，心脏和呼吸也会立即停止。 “除此以外，如果绳索正好压迫在了颈动脉窦，会导致迷走神经张力增高而引起反射性心脏骤停，人同样马上就死了，也就是说照样会出现陈警官所说的没有挣扎的情况。” “啊？马老师，你的意思是自杀？”江海突然觉得胸口空荡荡的，浑身流了大半的气力，挺失落的。 马荣成点了点头：“很有可能。” “哎。”江海长叹一声，双眼逐渐暗淡下来，不知为何，双脚一软倒在椅子上。 陈川看不下去，上去就是一脚，笑骂道：“你小子，什么混蛋样儿！” 第767章 一波三折（中） 法医办公室。 陈川和江海的打闹无疑是一股不合时宜的波澜，但就是这次的打断，让陈书灵感乍现。 他站起身来，在狭小的室内踱步，众人见状亦是屏住呼吸不敢擅自打搅，生怕自己的一举一动打断了他的思考。 江海原本想再提出点自己的想法，被陈川用能瞪死人的眼睛一瞪，立时乖乖的缩回脖颈，安安静静的等着了。 过了片刻，陈书站定，先是提出一个中规中矩的假设：“要是死者在死前先是因为醉酒已经失去了意识，只能任由凶手将其吊在绳子上。这种情况下，请问死者会不会在上吊致死的过程中出现挣扎？脖颈的痕迹清不清晰？” 马荣成先是一愣，随即不由自主点头道：“这这样倒是倒是可以。” “所以凶手是故意灌醉死者的，然后将其吊死。这么说的话，我们只要倒查昨晚是谁和死者在一起喝酒就行了！”柳暗花明的江海顿时觉得自己像是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全身一下子又充满了力量。 手痒痒的陈川本想在江海这股热情中再淋上一桶凉水，手还没抬起来就被陈书双眼一瞪，又萎缩了回去，喃喃道：“都是同批生，吊个屁” 陈书转头看向江海，笑着鼓励道：“不错的思路，虽然按惯例我们都是要倒查死者在死前的社交活动，不过你这想法倒是针对性挺强，值得一试。” 几人又是一阵关乎细节的谈论。 听得云里雾里的朱一霸，抬肘碰了碰正生着闷气的陈川，小声道：“他们在说什么？每个字我都听得懂，连成一起我怎么就听不明白了。” 陈川板着个脸，哼哼道：“你问我，我问谁？咱们干体力活的，就乖乖站边上当那装饰品就好了，想那么多干嘛？” “切，你才装饰品，你全家都是装饰品！” “嘿，这要真论起来，我怎么着也得是艺术品！” “” 只要没细听内容，外人看来，这俩人亦是为了案件争论得厉害。 “舌骨还行，索沟八字不交，出血和索沟的位置对应，嗯，看情况应该是一次形成的。指甲也挺干净”老唐顶着副大眼镜，就差趴在尸体身上了，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在一众人的期盼下，还是老成道，“老马说得不无道理，不过我觉得还有探讨的余地。要想得到确切的答案，还得剖了才知道。” 法医老唐的言语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他还是老样子，依旧坚持解剖。 “等等。”说着，老唐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尸体翻了个身，又趴下看半天，周围的人尽皆不敢打搅。 昏暗的解剖室内，空调依旧在嗡嗡作响，即使空气中弥漫着的消毒液的味道很是刺鼻，众人也不敢稍稍表露出丁点的不耐烦。 作为解剖室主人的法医穿着一身白大褂，专注的低头工作，虽然脸上略显疲惫，但在那副大眼镜下的目光中又闪烁着几分光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众人期待之下，老唐缓缓起身，尴尬的挠了挠头皮，说道：“不好意思，我去翻下书确认一下。” 众目睽睽之中，他快速跑到隔壁办公室，先是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安静了一会儿，又传来“deng deng deng”电脑开机的提示音，稍作停顿后，噼里啪啦的敲键盘的声音随之响起。 大约一支烟的工夫，老唐捏着几张新打印的a4纸信心满满走了回来，振振有词道：“死者的脖颈没有呈现紫色而瘀血，所以被人为勒颈的可能性并不大。” 见众人一脸茫然，老唐便开始了解释。 勒颈和吊颈的死因存在不同之处。前者是以气管被绳状物体堵塞造成的窒息为主，而后者以输向脑部的血液被堵断所造成的脑内缺氧而死占绝大多数。 人类向脑部供血的动脉有两条，一条是颈动脉和在脊椎旁边被骨头保护着的椎动脉。 勒脖子的话，即使颈动脉被堵住，但被骨头保护的椎骨动脉是堵不住的，所以血液还是能成功过输向脑部，死亡原因就体现在氧气的缺失。 但上吊就不同了，首先，上吊的绳索并不能封闭住气管，所以还是能呼吸的。不过脖子被斜上方吊起形成了一定的角度，因此内外两条动脉被同时堵死，所以向脑部的供血刹那间就停止了，死因在供血。 所以，勒颈的尸体由椎骨动脉向脑部的供血虽继续不断，但相反的，由脑部输送血液的颈动脉却被堵塞了，因此会出现紫色、瘀血的现象。 而缺氧死亡的上吊，因为还有一条动脉在给脑部输血，所以不会出现紫色、瘀血的现象。 好学的江海丝毫没有避讳，依照老唐的模样，将整张脸给贴到了尸体脖颈处。 “没有瘀血、没有紫色” “是上吊死的” “自杀咧” 江海双目无神的摔坐在椅子上，靠在椅背，幽幽长叹了一声。 这会儿陈川没有再犯同样的错误，快速上前又是一巴掌扇到江海的后脑勺，心里有些爽气，享受着这种教育的快感，面上却是词严义正道：“你这什么态度？” 希望破灭的江海，不甘示弱的顶嘴道：“这叫不放过一个坏人的认真严谨的工作态度！” “你知不知道，就你这死按着杀人犯念头的办案，迟早得整出一堆的冤假错案！” “呵，冤假错案的前提也得是办过案子？川哥，话说你办过案子吗？” “哟哟，还在读书的小屁孩，顶嘴的功夫倒是学得厉害。” “拉倒，你可有点师兄的样子” 正当朱一霸和陈川两人激烈拌嘴、江海落寞无神长叹的时候，陈书用指关节重重一敲桌子，像是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众人的注意力回到了他的身上。 “马专家，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陈书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假如是上吊自杀的话，脖颈接触绳子这一圈的痕迹应该有一个从深到浅的过程。你想么，脖颈挂在绳子上，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在下巴那小一块接触绳子的地方，那么一定是正中间的位置痕迹最深，然后沿着两边慢慢变浅，并且这个长度一定不长，大约也就三分之一脖颈的周长。 “可你们看这尸体脖子上的勒痕，呈现出来的就是大半个圈子，痕迹的长度远远超出正常上吊该有的长度，程度又大差不差的，像是整个脖子被人用绳子勒紧了。” 说到后边，陈书越说越快，越说越肯定，他双手比划着勒人脖颈的动作，最后快速一合拢像是断头台，果决道：“这种深浅一致的痕迹，更像是被人为勒死。” 第768章 一波三折（下） 陈书判断命案的话一出口，办公室内顿时陷入一片宁静，唯独江海反复咽口水的声音甚为清晰。 专家马荣成耸了耸肩，微微笑着注视着说话的陈书，有一种意料之中的表情。 法医老唐没有多余的表情变化，显然早就发现了陈书所提出来的问题。 原本还挺自信的陈书，一看这俩老司机的反应就知道答案了，心里暗暗一叹，默默地把自己的想法收了回去，再没有多说。 “命案！百分之百是命案！”单纯的江海的心跳加速，呼吸同样急促起来，双眼炯炯有神的盯着躺在手术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神情激动的像是中了六合彩。 和先前那呆成木乃伊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川搓了搓双手，只觉得自家这位小师弟真的是太好玩了，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情绪起伏的比股市还激烈。 不过这会让他倒是没想干啥，就是单纯的觉得江海还真挺适合当警察的，起码比他适合多了。 退回角落，陈川慢慢琢磨着当初他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曾像江海这般热情高涨的面对公安工作。 好像，并没有 有点羡慕 陈书没有过多关注自己的老同学的妄自菲薄，他此刻的视线正聚焦在省厅下来援助的这位专家身上，希冀能得到解惑，这般眼神，让马荣成很是享受。 年纪大了，在政治前途上已然没了进步的空间，不过在省厅这个高平台上，终于也算是让自己的技术有了价值的体现。 “理论上，你的陈述没有问题。”马荣成配合的点点头，不过神情上却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小得意，“不过，答案不对。原因还是一样，在于你们观察过的样本太少。” 轻轻一句“看的样本太少”，相当于给了众人一记温柔的暴击，让大家意识到自己还是学渣，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 不过和省厅的专家一对比，无论是历年东州办案第一的陈书，还是骄傲至极的陈公子，乃至警院新生代优秀学子，都挺服气。 甚至某些人适时的琢磨着要是回到警院和单位，晚上宿舍的夜谈或者夜宵都能有不少的谈资和吹上挺膨胀的牛。 “陈警官，你说的这种情况，专业用语是‘缢索的索沟呈非闭锁状’。这只是索套的一种，属于开放式索套，也是大部分人在上吊时所使用的结绳方式。” 不会又是自杀听着马老师的解释，虽然心知也是极为重要的知识，可不知为何，江海心情不由自主的开始低落起来。 估计是这么多趟登山车上去下来的，神经应激反应起了作用。 陈书认真问道：“马专家，你的意思是还存在另外的索套方式，会呈现让缢索的索沟呈闭锁状？” “对。”马荣成打了个响指，顺手从旁边拿过一根现场遗漏的绳子，三下五除二打了个闭锁式的死套，向众人稍作展示后，又打出一个滑动型的索套，“你们看，如果死者以这两者锁套方式上吊，就会形成闭锁式，也就是你们看着像是被人勒死的情况。简单讲，就是活结和死结的区别。” 听到这里，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老唐跳了出来，指着对着陈书气呼呼道：“当初我过去勘验现场的时候，就发现你小子把尸体给提前放下来了！就这水准，还干刑警，丢脸啊！” 陈书惭愧道：“不好意思，是我的错，班门弄斧了。” 见如此，老唐瞬而呵呵笑了起来，挥手道：“没事，年轻人犯点错也正常。” 这神态的瞬息变化，让围观众人惊讶，心想法医这工作还是能不干就不干。 马荣成同样欣赏陈书的谦虚，笑道：“术业有专攻。陈警官，你的专业知识比起大部分警察，已经强很多了。我们回到正题，单纯就死者颈部的索沟痕迹，走向和深度都符合自缢的特征。” 陈书走近几步端详着死者面容，然后用戴着胶套的手将尸体的双手举起观察片刻，喃喃道：“我很怀疑以死者如此年轻的岁数，嗯，还是娇生惯养的女性。她怎么会知道这些复杂的打结手法？” “那么，到底是不是命案啊”江海忽然觉得心累。 “不过”马荣成神秘一笑，故意停顿下来，“仅仅从索沟的痕迹上判断还不够，还要结合现场的环境因素，比如身体表面有没有其他伤痕、指甲缝里是否有异物、死者脚尖离地距离、上吊用的绳结是否专业、现场是否有其他足迹” 指甲缝、其他足迹。 陈书敏锐的察觉到马荣成话里着重的地方，刨除掉他能确定的否定项，留下有疑点的地方，大脑开始迅速活动起来。 “马老师！难道不是自杀吗？”江海亦是察觉到马荣成不同寻常的微笑，猛地站起来，瞪大眼睛问道。 马荣成笑了，不忍心打破这位学警的期待：“死者脖颈上的勒痕看着像是陈警官所表述的样子，实则” 说着，马荣成伸手将尸体的下巴往上抬了下，结果因为太硬挪不动，尴尬的笑了笑，继续道：“实则尸体脖颈位置的勒痕符合自主上吊所留下的痕迹，你们之所以判断失误还是那句话，看的案例太少了。” 众人眯着眼睛研究，却是依旧看不出个子丑寅卯。 “哎” 一声幽幽的无力叹息，又一次在法医室内绵长回荡着。 江海，这位一直以来对警察生涯充满憧憬的学警，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受到创伤。 尸检的事情暂时放到一边，法医老唐向众人打了个招呼，转头就去隔壁冰库拉其他的涉案尸体上手操弄。 陈川越过老唐的肩膀，看向不远处的双开式的大铁门，感慨道：“啧啧，不愧是省会城市，单位里都能隔出个冰库来。不像我们那，都得往殡仪馆送，晦气。哈哈，不过话说回来，这尸体和领导都在一个办公楼里，想偷懒都没的机会。” 黄毛面皮抽搐一下，反手敲着自己因为站久了有些酸痛的后背，心有余悸道：“老唐这工作可不是人能干的，基本上一直站那几个小时都是经常的事情。 “记得上周晚上突然来了三个在工厂溺亡的，我们办案的还能抽空眯上几眼，他直接熬了个通宵。要是我，肯定不选法医这活，大半夜的不睡觉不说，还得跟一堆尸体挤一块，想起来就冷飕飕的” 不像警察审问犯罪嫌疑人都是两个搭配，一般来讲，属于稀缺资源的法医动手尸检，身边也就几具冷冰冰的“受害人”陪着，确实让人心里发毛。 早几年还能借口需要有人帮忙拍摄解剖过程，找领导要几个人过来打下手。 现如今，房间里360度放上几个高清摄像机，人是再叫不动。 聊了会案件，陈书便安排黄毛去倒查受害人遇害当天的视频监控和大数据，争取拿到受害人当晚的行动轨迹。 毕竟存在醉酒的情节，总不可能晚上一个人就把自己给灌醉了，还是个年轻女性。 这情节，还得存疑。 第769章 发现端倪 当天晚上，死者的外公外婆从老家赶了过来。 在会议室里，外公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想最后看一眼自己的外孙女。 这时候，现场由主办民警黄毛出面协调，不过这会儿他甚是紧张，站在苦主面前是半句话都讲不清楚。 法医老唐还在解剖室和尸体深度交流，大家都挺下意识的不愿去叨扰他的工作。 厅里过来的专家马荣成也不可能和死者家属直接接触，所以最后还是外省警察陈书站了出来。 “老人家，小丽在我们的法医室里，前边刚接受了我们的检查，嗯，有点遭罪。我们法医正给她收拾一下，整的干净体面点，迟点再让你们见一面，好吗？” 外公衣着朴素，一张国字脸上挂满了哀伤，泪水在眼角打转。 他握着拳头，压抑着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咬着牙问道：“领导，抓到人了吗？” 陈书让黄毛去倒两杯热茶过来，缓缓道：“老人家，这事情还在调查之中，目前还没确凿的证据证明是有其他人杀了小丽。” 外公上前一步，双手使劲地捏住陈书的大臂，半个身体都在颤抖：“领导，我们家小丽不会自杀的，也不可能自杀！一定是有人杀了她的！” 外婆在一旁哭出声来：“呜呜，小丽那么好的孩子，什么人啊，心肠这么歹徒，竟能杀了小丽！” 陈书停顿了会儿，让死者家属情绪稍稍释放片刻，安慰道：“请相信警方，如果存在命案，那么我们一定会给你们，给小丽一个交代！” 说完，陈书感觉时间已经差不多，便让能说会道的陈川带着小丽外公外婆前往法医室看看死去的孙女。 砰的一声响起，外婆就这么当场毫无预兆的晕倒在了地上。 法医室内顿时陷入了混乱，众多警察一边拨打110急救电话，一边手忙脚乱的将老婆婆往沙发上抬去。 外公紧紧握着自己老婆的手，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嘴里哎哟哎呦的哽咽着，情绪亦是有些激动。 过了大约十来分钟，救护车的声音从窗外传了进来，接着几名医护人员携带着急救设备和担架在几名警察的引领下赶到法医室。 外婆被送上了救护车，外公跟着走了，临走之前，神态悲伤的请求警察们抓住犯人。 送走两位老人家后，江海一脸迷糊的问道：“书哥，我们不是已经确认了死者是自杀吗？直接告诉他们不就行了，你还” “首先，我们并没有百分百确认。”陈书想起在酒店时，死者要求酒店保洁在次日上午来房间打扫卫生的要求。 想自杀的人，还会在意卫生吗？ 还是说，她想早点让人发现自己的尸体？ 可过了退房时间，自然就有人进房检查，何必多此一举呢？ 感觉，逻辑上还是欠缺一些。 陈书转过身，教导道：“两位老人家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在没有得到足够准确的结果以前，我们不能随意将结果告知他们。而且，我们还得想着点办法让他们在精神上有个寄托。 “到时候，我们再正式告知结果，不管如何，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他们在情绪上也会慢慢接受孙女死亡的事实。” 说罢，陈书往法医室走了回去。 江海若有所思。 作为省厅痕迹专家的马荣成在过来刑大以前，其实已经做好了再回到现场复勘的准备，不过考虑到他只是厅里下来配合破案的技术人员，不方便越俎代庖直奔现场，所以就先去了刑侦大队。 可真等辖区刑大的小黄将现场照片一一铺开在桌上时，干过一线刑侦、如今专注现场痕迹研究的马荣成只是扫了一眼，就笃定这拍照技术扎实过关，大概率是不需要他再回去了。 老唐是法医，平日里就不屑干这种事，小黄刚来刑侦没几个月啥都不会，那这些照片是谁拍的就呼之欲出了。 虽然先前他对这种外省刑侦同行突兀插手本地案件，心里还是不怎么舒服的，不过在见识过这批现场照片后，觉得这也不是坏事情。 马荣成信手拿起几张照片端详，准备整点实在点的东西让众人开开眼，知道什么叫做技术活。 过了片刻，等小黄将照片摆满桌子，享受了片刻被众人瞩目的焦点后，马荣成咳嗽几声，笑眯眯的看向没啥子精气神的江海。 “小伙子，好戏要来啰。” 瘫在椅子上无所事事的江海一听这话，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要跳起来配合着这位省厅来的专家，就见对方从勘察箱里抽出一根伸缩直尺，开始侃侃而谈。 马荣成用直尺指着几张拍有现场脚印的照片，说道：“作为酒店客房，进进出出的会有不少客人，相对应的鞋印也会五花八门。一般来说，我们的重点会落在遗留在现场的其他鞋印上，一个个提取出来，再进行逐一排查” “嗯嗯，这是正规的程序”江海摸着下巴态度认真，这种实战对于他一个警院学生来讲，也是挺不容易碰到的机会。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马专家给了他一个希望。 马荣成故意顿了顿，笑道：“但是在这个案件里，我的建议是把关注点留在死者的鞋印上，其他鞋印全部剔除！” 单纯就命案来讲，警察到达现场后，第一时间需要知道的是案发时，除了死者以外，现场还有其他哪些人。 而比对留在命案现场的鞋印，可以说是基础之一，亦是最先考虑的地方，毕竟鞋印就能代表人。 所以马荣成这种反其道而行的提议，立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和好奇心，而这，也是他想要得到的结果。 “死者的鞋印？她的鞋印有什么好研究的？”江海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隐隐约约像是抓到什么。 站在边上的陈书按照习惯，将自己代入到死者的住店的场景，想象着自己这几天住在酒店的习惯，然后和马专家所说的鞋印联系起来分析。 看着江海冥思苦想的样子，陈书顺势轻声提醒道：“试试代入法。” “代入法”江海转变思维，依照这几天陈书特意的教导，琢磨了起来，“我要是住酒店的话，一到房间就会脱鞋子，因为这样舒服。嗯！作为住店的人员，她不是更应该穿拖鞋吗？” 江海呼吸急促起来，笃定自己抓到了关键点。 “摸到边了。”马荣成面色和蔼的鼓励了江海一句，接着说道，“地上的鞋印与死者鞋子的底花一致，想必你们都会以为这是死者留下的印迹，所以在现场勘验时第一个就把这批鞋印给排除了，但问题就出在这批鞋印上！” 第770章 马荣成，这位看似严肃却内心充满戏谑的省厅专家，突然止住了他那如同自开水开关坏掉的话匣子，带着考校的眼神看向众人。 这不属于法医的业务范畴，所以老唐笑呵呵的没有压力。 黄毛显得有些不自在，先是左右看了一圈，嘴巴张了又合，然后微微低头，皱着眉头“嗯嗯”半天，也嗯不出半个字来。 江海则完全投入到了一张张的照片里，眼睛中闪烁着对破案的无限渴望，脑子里则是拼命搜刮着记忆中，刑技课上的细节和课本内容。 朱一霸则是从中拣出几张死者鞋印的照片，专注的寻找两者的不同来，但很快就放弃了，手一抬，接过隔壁递过来的香烟，有点难受的吸了起来。 全场唯独最初就抱着看戏心态的陈川最为轻松，这时从怀里掏出一包黄皮烟，转个圈一一发给冥思苦想的众人，为这场头脑风暴增添了几分柴火。 “那么，有没有可能现场存在第二人，他穿着死者的鞋子在屋里走动？”陈书没有看出这几个鞋印之间存在的猫腻，不过按照马荣成故作高深的话语，他还是顺利推断出了结果。 当陈书的声音响起时，众人皆是在心中长长出了一口气，这么多人憋在办公室里不说话，的确有点令人窒息。 “第二人！！！”江海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动画片里吃菠菜的大力水手，一下子又充满了力量。 朱一霸的回答却像是一盆冷水，毫不客气的浇了下去：“这种酒店客房，日常就有不同的客人入住，现场有第二方、第三方的鞋印不是很正常吗？” 江海像漏气的皮球，噗嗤噗嗤缩了一半，有气无力道：“也对，估摸着还有第四人、第五人、第六人” 既然专家提出了死者鞋印有猫腻，那问题就一定隐藏在这鞋印上陈书捏着下巴，缓缓道：“不，不一样。不同的鞋印很容易就能分别出来，马专家没必要特意指明是死者的，还是其他人的。所以他的意思，应该是同一个鞋印出了问题。嗯，让我猜猜。” 堆积在桌子上的一大堆照片，被陈书一张张触碰过去，过了小半会儿，他笃定道：“一定是有人穿了死者的鞋子。” 说着，他将其他照片推到边上，然后把标注为死者鞋印的照片拢在一起，接着一张一张的摆放在桌子中间。 “不错。”马荣成眼里俱是欣赏，既然已经有人猜出了谜底，他就不再刻意的卖弄知识。 马荣成走到房门边关好门，又去窗户旁将窗帘布拉上，整个房间顿时暗了下来，气氛亦是变得有些悬疑起来。 他在西边的墙壁放下一张硕大的投影幕布，然后打开投影仪，在电脑上点了几下后，幕布上出现一排排的现场鞋印照片。 “现如今由于电视、电影的普及，犯罪分子也接触到了很多的犯罪知识，他们学会了如何在现场清理自己的指纹和鞋印。手段上大多数是消除，极少数会伪装。今天这个案子涉及的是伪装，我重点讲下这个。 “对于鞋印的伪装，大致上可以分为三种，第一种就是小脚穿大鞋，顾名思义，就是嫌疑人的脚的码数实际上要小于需要伪装的鞋子；第二种是大脚穿小鞋，意思同上；第三种是脚与鞋互相匹配，这种我们就没办法甄别了。 “这里先分析第一种，也就是小脚穿大鞋。大家可以想象，当然了，也可以互换鞋子实际艹作一下。这种情况下身体的重力会集中在鞋子的中前段，在鞋印中的具现，就是鞋印中间的纹路会比较边缘的纹路清晰且深刻。 “第二种情况就是大脚穿小鞋。这种状态下，犯罪嫌疑人因为是强行将自己的大脚塞进鞋子里，中掌会因为脚趾前端的挤压而稍稍悬空，鞋印周边的纹路一定是比中间要清晰的。” 江海照着指点，打开自己手机的闪光灯，趴在桌子上将几张死者鞋印的照片一一对照。 几分钟后，他激动的跳了起来，道：“马老师，这几个鞋印都是周边的纹路比中间清晰，是大脚穿小鞋！既然存在伪装现象，那么是不是可以断定，现场一定有犯罪嫌疑人的存在！” “犯罪嫌疑人不一定存在，可能确定有第二人存在，而这个人还试图伪装鞋印。”马荣成见江海在他的讲解下表现的如此高兴，心里也挺得意。 “命案！百分之一百的命案！”江海高兴得就像一个孩子收到了一个特别的礼物，脸蛋红红的，激动的神情满溢着脸庞，情绪肉眼可见的高涨起来。 随着江海激动的声音渐渐平息，倚靠在墙壁上的陈川轻轻吹了一口烟圈，笑眯眯的看着大家，仿佛在享受这场智慧的碰撞。 不过，在视线投入到陈书的身上时，陈川的眼神里却变得不同一般，不知道是对这场调查充满了期待，还是对所谓“柯南书体质”感到了戏谑。 “都姓陈，你俩不会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搁旁边全程看完陈川眼神变化的朱一霸，有些惊讶的低声问道。 “滚！还想不想抽烟了？”陈川飞起一脚踹了过去。 对话的主角还不知道这边的打闹，双手撑着桌面站了起来，沉声道：“马专家的分析像是一把钥匙，为我们打开了新的思路。我建议，再去现场复勘。” “这也太棒了！”江海激动不已，仿佛只要他们一回到酒店，就能马上解开一切谜团，顺利抓获犯罪嫌疑人。 第771章 不合时宜的专案 关于这起命案，经过马荣成的指点，表面看似只是一起普通自杀案件，背后竟出现了隐藏的第二个人。 而这个人，还存在着伪装鞋印的举动。 不得不说，嫌疑非常强。 现在侦查的目的已经很明白了，就是挖出这个人的身份信息。 在陈书的分工下，朱一霸和黄毛两人留在刑侦大队负责检查从酒店拷贝过来的视频录像。 由于酒店的摄像头非常多，即使只是案发前后几天的监控，但数据依然极为庞大，是个考验耐力和细心的活儿。 陈书、陈川和江海就跟着痕迹专家马荣成回到案发现场的酒店，进行第二次勘察，希冀能找到一些不一样的证据。 四人来到酒店，在等着马荣成复勘时，原本在法医室精神炸裂的江海却变得无精打采，缩着脖子到处瞎逛着，估摸着以后从警院毕业了，也不是个搞技术的料。 陈川老大不客气的坐在现场的躺椅上看着动漫片，刚开始声音外放还没点自觉，被陈书一瞪才知道收敛一些。 陈书在房间里先是跟在马荣成后面，准备偷学点现场勘验技术，期间发现自己已经过了虚心好学的年龄，便去其他地方转悠了。 房间外头站着一名被他们从酒店前台带上来的工作人员，算作这次复勘的见证人。 一般来说，像这种外出取证或者辨别的工作，见证人都会由跟班协警担任，包括后续在文件上的签字等，都由他们负责。 不过由于陈书等人是外省过来度假的警员，而马荣成则是省厅下派的专家，双方都没有协警跟班，所以到了酒店就让其一楼的工作人员帮忙暂时担任见证人。 如果说严格按照规定执行，那么这一类的普通群众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见证人。 不过在实际操作上，由于见证人行为上的不确定性，比如要回家吃饭、去单位上班，或者突然接到电话急着离开等，都会让警察的工作陷入僵局，甚至重新开始。 上面讲的几种情况还算好的，有些见证人行动力十足，在被警察邀请为见证人后，八卦心也好，责任心也罢，反正情绪亢奋起来，常常会在现场到处走动，在不经意间破坏了现场证据。 所以，办案民警还是比较习惯让协警充当见证人。 房间内几个地方都挤着人，陈书走到稍空一些的窗边，打开窗户透透气，然后顺便从里面探出头来四顾外边的环境。 这是一间位于酒店三楼的房间，虽然看着楼层数不高，可由于一楼是作为招待大厅存在的，二楼又是宴会大厅，所以一楼和二楼的单一楼层的高度相当之高。 三楼的酒店房间，大约类比五六楼高度的民间住宅楼。 “这个高度，一般是不可能从外面爬进来了。”陈书看了看光溜溜的墙面，没有像普通高楼那般有可供人攀爬的水管，徒手是肯定爬不过来。 左右两边的房间窗户相互之间距离颇远，就这光滑的墙面，亦是无法横爬过来。 陈书朝下望了眼，是一处位置偏僻的草地，除了一条贯穿东西的小道再无他物，再外边一些就是酒店不怎么高的围栏，外头是一条破破烂烂的小巷子。 此时虽然临近正午，不过楼下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包括外面的巷子，阳光直射之下，除了墙面剥落的油漆和长满杂草的裂缝，照不到任何活物。 巷子另一侧有着不多的几扇窗户，不过被窗帘拉得严实，没有一丝空隙透出，显然屋内住着的人也不愿与这破败的小巷子有丝毫瓜葛。 陈书自嘲的摇了摇头，当时作为第一批人进入现场时，这窗户可是反锁着的，根本不可能会有人从外边进来，何况凭这外墙墙面的情况，就是送只猩猩过来，都不一定能爬的上来。 “陈警官，帮忙把窗帘布拉一下。”开始勘验鞋印的马荣成，头也不抬的说道。 “好。” 没有发现异常的陈书拉上窗帘，屋内立时暗了下来。 陈书就着先前观察到的情况，分析道：“马专家，当时我们可以说是第一批进入现场的人。那时候窗户是关闭且反锁的，而监控那边又显示自死者入住以前，直到案发，并没有其他人进入房间。 “那么自始至终，在房间里的就只有死者一人，自杀的概率极高。可这又与我们先前得出的有第二个人在室内故意伪装鞋印所矛盾，并且死者脖颈勒痕的深浅一致，也不像是上吊导致的” 陈书一下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啰嗦了，这样显得在专家面前挺没有底气的，换气的功夫见对方也不甚认真在听，便将后边的话给咽进了肚子里。 “第一批？我记得笔录上记载的应该是打扫卫生的保洁人员第一个发现尸体的。”马荣成低着头，手上动作并不慢，一边摆弄各种一看就挺专业的摄影姿势，一边咔咔咔的反复按下快门。 也就几秒的工夫陈书默默想到。 时间慢慢流逝，马荣成总算是顺利将鞋印一一拍摄提取，站了起来，一边敲着后背，一边感慨自己的年岁已高。 这时，由于房间变暗，马荣成很容易的发现面部被手机屏幕光亮照着的陈川，正坐在边上认真的看着手机，屏幕上显而易见的是一部小日子的动漫片。 “在现场看视频？要是被群众看到了可不好。想休息的话去车上。”毕竟不是一个省属的同事，马荣成虽然心中不快，不过还是挺委婉的表达了出来。 陈川头也不抬的说道：“什么休息？我这是在工作。这个不就是密室杀人吗？我在看《名侦探柯南》关于密室杀人的几个案件，看看有没有灵感。” 马荣成哭笑不得，正待继续教育几句时，发现陈书也一脸认真的站在陈川背后，捏着个下巴频频点头的样子似乎有所醒悟。 这沿海来的警察忒不靠谱马荣成如此想到，旋即继续捣弄自己手上的工作。 不过在拍摄鞋印照片的时候，他还是对这位外省过来的刑警的手上工夫，以及现场保存的程度比较欣赏的。 不像派出所那些干活毛里毛糙的大老粗，经他们一过手，这‘一次现场’捣弄的就跟是十次现场一般，即便天皇老子过来，都复不了勘。 不像现在，他已经非常确定了有第二人的存在，伪装鞋印的痕迹很是明显。 不过即使有第二人，也不一定是凶手，这世间，凑巧的事情多了去。 在狭小的房间里，马荣成一时间觉得有些气闷，站起来长长吐了一口浊气，可脑海里还是不合时宜的浮现这一年在省厅专案组侦办的反诈系列案。 他摇了摇头，希望自己能专注眼下的案件，而不是再继续妄想那离他越来越远、即将破获的专案。 不管怎么样，功劳么，肯定不属于他这种牛马。 不过，要是能碰巧撞大运，撞个能留在省厅的编制就好了。 马荣成用力甩了甩头，将注意力重新集中起来。 第772章 省厅和基层 过去了半小时。 “陈警官，拉开窗帘。”马荣成抬手看了眼手表，在得意自己速度的同时，下意识的嘱咐人干活。 有些警察在省厅待习惯了，总会不自觉的以为高人一等，实则是所属平台赋予所有人的地位。 比如说省厅的民警和基层的民警，虽然大家在职级上可能都是科员，可实际上省厅民警还隐藏着“省厅”这个平台buff的加成。 别说基层的民警了，就是基层的科长过来，都要客客气气的给对方递上根烟道声哥，谈事前还得先美言几句。 所以说，很重要，放在“人生”和“工作”都一样。 马荣成说完话，直起弯久了的腰杆，右手放背后一下一下的反着锤，放松略微酸疼的后腰。 才干这么一会儿活，就累得够呛。 不知道是因为年纪大了，还是在省厅养的废了。 哎，也不知道自己跟了大半年的反诈系列案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马荣成旋即一顿，心里止不住的涌起回去的念头，思忖着能不能早点结束这次的基层援助，早些时候回到专案组，也许还能喝点汤。 陈书快步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已经习惯暗处的眼睛一下受到窗外阳光的直射，忍不住低头别过。 这时，陈书发现米色窗帘布的底部有一道长五六公分的褐色痕迹，弯下腰凑近了看，像是泥土，再仔细一想，倒是挺像楼下那一摊草地上的。 “咦？”陈书蹲了下去，认真观察这一抹不同寻常的痕迹。 马荣成见状瞄了一眼，又继续捣鼓他的复勘工作，除了现场的鞋印，还有大床、浴缸、洗手盆等一大堆东西等着他呢。 看久了动漫的陈川放下手机，懒得动弹，于是伸长脖子远远看了几眼，觉得挺无聊的，嘟囔几句又埋首研究他的“密室杀人”的动漫片。 年轻的学警江海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片刻后，陈书忽然大声道：“马专家，你来看一下！这窗帘布上的褐色痕迹像不像死者脖颈上的勒痕？” 马荣成快步走过来，跟着蹲下去，与陈书头挤头的盯着出现不同寻常痕迹的那窗帘布。 他扶了扶眼镜，回忆道：“有点像，看这尺寸像是吊死死者的那根绳子。可是，我记得那绳子挺干净的啊” 陈书眯着眼睛，沉声道：“房间我们仔细搜过，现场只有厕所那一根绳子，当时死者就是挂在那根绳子上的。既然那条绳子很干净，那么显然现场还有第二根粘有泥泞的绳子！ “这条被人带走了的第二根绳子，或许会是破案的重要线索。马专家，这上面的泥土麻烦你提取下，我觉得应该会用得上。嗯，我感觉可能是楼下草地上的” 疑心一起来，陈书对窗台的检查更为仔细，他用戴着的白手套在干净的窗台上轻轻点了点，包括角落里也触碰几次，结果是一点灰尘都没有。 “虽然我并不清楚五星级酒店的打扫标准。可这窗台上，包括两侧的角落上却是丁点的灰尘都没有，很难让人不起疑心。” 说着，陈书忍不住回看了一眼那女孩上吊的厕所，他的眼神中透出深深的同情，他能感受到这个房间曾经承载的恐惧和绝望，以及最后对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凶手的强烈愤怒。 马荣成被陈书突然迸发出来的杀气惊住，听的愣了愣，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他微微转头，小心的看陈书一眼，只觉得他浑身都是杀气，有点不像刑警的样子，像是 “这不是自杀，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陈书咬着牙，缓缓吐出两字，脑海里浮现出酒店总经理遗憾的叹息：诶，可怜的孩子。 这位东海来的同行像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有点我当年在基层干刑侦时候的样子。不过在基层这么拼命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得是做牲口的命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的马专家，脑子里如此想着，把自己年轻时候的身影，下意识的往眼前这位外省来的警察的身上去重叠。 如果说，这时候要是黄毛跳出来，指着陈书将对方在南疆一路杀穿的事迹摆出来，也不知道这位省厅专家还会不会觉得自己和对方有点像。 江海像一只闻到腥味的猫，从角落里凑了过来，安安静静的站在蹲着的陈书和马荣成背后，许是被陈书突然迸发的气势所迫，这会儿亦是半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不知为何，陈书突然想起死者的父母，气势陡然一落。 那俩夫妻，奔着发财的目的，屁颠颠跑过来找酒店要了几万块钱，然后一眼都没看自己死去的女儿，就跑了。 就跑了。 也，太可怜了。 陈书看向一旁的马荣成。 对方扶了扶眼镜，却是不以为然说道：“陈警官，虽然我们得出了现场存在有伪装的鞋印，但这只能说明案发当晚现场有第二人存在，并不能确定这就是命案。” 可酒店监控上显示，前后几天的时间，根本就没有第二人进入过房间陈书在心里反驳着，却没有当面驳了专家的面子。 马荣成站起身来扶着膝盖，继续说道：“陈警官，要知道，现在社会压力这么大，自杀的人是远远超过被谋杀的人，所以我们进入一个命案现场，不能先入为主的就以为一定是凶杀案，这在主观上，就先给自己限制了思维。” 顿了顿，马荣成继续说道，这会儿的语气像是孜孜教导的前辈，倒是缓和许多：“咱们做警察的办案子，千万不能让情绪给影响了，一切都得事实说话。” 陈书沉默不语。 陈川将手机锁屏静音，勾着嘴角看戏。 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他作为外省的警察能参与到这个案子里来，在别人看来，已经是不得了的人情了。 要不是眼前这位省厅专家懒得搭理这基层刑侦大队的事情，陈书等人连这案发现场都进不来。 即便他心中再可怜死者，也断无一丝插手案件的可能。 “马老师。”江海用尽量平和且诚恳的语气，说道，“我觉得你说得对，要不我们最后再检查下窗台这里？” 马荣成听到这里就笑了，原本因为陈书所引起的紧张气氛马上就松弛开来。 他知道江海话里的意思，笑着用食指点着对方：“这里就你年纪最小，我的年纪最大。怎么，反倒是让你来安抚我了？” 年轻的学警连忙摇手：“马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书上前拉住江海，吸了一口气，带着一丝丝对死去女生的同情，以及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负责任，沉声道： “马专家，我想请你帮个忙。” 专家并没有搭腔，他的内心甚至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个外省来的警察会对距离他家乡的案件如此执着。 做警察的，本来疑心病就比常人要重。 场面因为陈书的求助，反倒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马专家。”陈川走了过来，收起一贯以来轻佻的神情，有些低声下气道，“我跟这兄弟处了十几年，他就这脾气。说好听点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实际上就是情商为零。您啊，多担待。” 马荣成没说话，一个个人看了过去，然后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你们这样搞得我反倒是个坏警察了？” 说完，他亲自上手将窗帘布重新拉了起来，然后将手里的足迹灯拧到最强档位上，唰的一下，锃亮的光照射出，地上的脚印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他的态度同样变得清晰起来。 第773章 复勘结束 马荣成满意的看着自己调试的角度和光线，地上的鞋印在别人眼里那是乱七八糟，不过在他有着几十年功底的经验和技术下，一切都很明显，也挺简单。 不知道是不是屁股决定脑袋的缘故，在痕迹这一块弄久了，马荣成更关注的是自己对于现场场景的复原和证据的提取，至于案件最后能不能破，反倒是不那么在意了。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被这仨个小年轻一撺掇，就有点上头，精气神蹭蹭的往脑门上顶。 有点被人赶着上架的感觉，不过还挺好。 这不，又是一次完美的鞋印提取，还整出个原本隐藏在幕后的第二人来，算是有了那么点成绩。 陈书咳嗽几声，将神游万里的马荣成稍稍打断片刻。 他决定换个角度去处理问题，鞋印这东西作为证据，给大家带出一个新的思路是可以的，但是要决定案件的走向，其力度还是偏低了一些。 “最好是指纹。”陈书又咳嗽几声，试图委婉的将马荣成的注意力拉回到现场。 他沉声道：“马专家，你看看能不能从上吊的绳子、窗户的把手和台面上提取指纹，然后厕所吊了死者的门框和电灯开关都是可以尝试的地方。” “在酒店房间扫指纹？这工作量可不小。不过也行，试试看。”马荣成应了下来。 对方提到的，都是他最为擅长的技能，老实讲，差不多喝口水的工夫就能搞定。 在上手前，马荣成又将自己以前的一些有关于指纹方面的见闻拎出来和江海聊着。 马荣成看着这位长得人高马大的警院学子挺顺眼，也愿意和对方分享自己的经历和经验。 他在十几年前见过一位挺狠的家伙，为了办事方便，直接拿硫酸抹了自己的指纹。那可不只是疼了，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的手给毁掉了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对方即使被警察抓住了，表现的还挺得意，说是按照他的方法，处理后的指纹效果也是杠杠的。 自那以后，做什么都方便，做什么事也不怕了。 “可他最后还是坐在了咱的老虎凳上。”马荣成勾着嘴角，得意的笑着，想必那起案件亦是他的得意之作，“不要小看现代科技，也不要简单的以为现代破案还停留在dna、指纹的时代，比如微量物质” “马老师，这个我在警院里学过！”年轻的小伙子还是有着极强的表现欲，快速说道，“洛卡尔物质交换定律！两个物体的表面在运动中相互接触的时候，总会发生微量物质的转换，即一个物体表面上的微量物质会转移到另外一个物体的表面上。” “差不多是这样。”马荣成和谐的像个老头子，丝毫没有说话时被人打断的恼怒，笑呵呵的看着这位依稀有着他当年样子的学警。 江海学着讲台上老师的样子，憧憬道：“没有真正完美的犯罪，只有未被发现的线索。” “呵呵。”陈川不出所料的倒下一盆冷水，“所以说，没有破不了的案件，只有” 等江海等人把视线投过来，陈川方才笑嘻嘻道：“没法破案的警察。哈哈，有没有道理？” 江海顿时有些无语，心里想着这位比他大了不少岁数的师兄，怎么还这么幼稚。 马荣成则是没了聊天的兴致，哼了哼继续捣鼓手上的工作。 不过，陈书在听到他们的谈话后，意外的抓到了先前他们遗漏的地方：洛卡尔物质交换定律，也就是说窗帘布和楼下草地一定是有交集的，如果能把这个交集给确定下来，那么案件也许就能一举破获。 窗帘布 泥草地 楼上 楼下 马荣成打开灯，对着窗台晃了几下，朝上面哈了口气，又掏出一副放大镜端详片刻，接着变着戏法的拿出粉末、管线、烟熏、化学试剂等一一尝试。 在几人期待的瞩目中，马专家摇摇头，遗憾道：“没有指纹，太干净了。” 陈书点点头，没有意外。 既然是命案，连鞋印都知道伪造成受害人的样式，那么嫌疑人绝对会在案发现场抹去自己存在的其他痕迹，而指纹，自然是第一位的。 不过窗台上面一点指纹都没有，却刚好又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作为住宿的酒店房间，客人来来往往的总会有人开关窗户，而保洁大姐又不可能在打扫房间的时候擦拭窗户，所以多多少少上面会留下不少指纹。 特别是这种不锈钢制的，又很容易留下指纹，结果是半点都没发现，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清除了窗户上面的痕迹。 江海凑了过来，用戴着橡胶手套的双手摆弄着窗户的把手，小声道：“书哥，既然窗户是反锁的，嫌疑人是怎么从房间里出来的？” “密室杀人嘛，肯定有技巧的。只要我们能弄懂这玩意，案件自然也就破了。我想想啊，有没有可能人是躲在床底下的，等我们走了，他再爬出来离开？”刚看完几集侦探类动漫的陈川，竟也似模似样的提出意见。 陈书弯下腰，径直抬起大床，朝布满灰尘的床底下看了几眼，摇摇头：“都是灰，不可能躲这儿。” “那” 除了马荣成咔咔作响拍照的声音，房间再没有其他声音。 “警官，楼下还有事，要不我先离开一下？”站在房间门口，算是勘验见证人的酒店工作人员，在接到一个电话后请了个假便离开了。 陈书目送工作人员离开，想了想，说道：“这样，江海和陈川继续留在这里配合马专家的工作，我回刑侦大队再看看视频监控。” “这儿应该没事情了？书哥，要不我跟你回大队。我选修过视频侦查的课，应该能帮上忙！”江海只觉得现场勘验忒无聊，还是跟着书哥好玩。 陈书瞥了眼正用着棉花签，一丝不苟擦拭茶杯的马荣成，转头对江海说道：“这次机会难得，你跟在马专家身旁可以学到很多实用的东西，视频侦查那边我一个人能搞定。” 江海还是学生没什么见识，可马荣成的操作手法，在陈书看来是极强的。这种涉及命案的现场勘察，其所运用到的技术和手段也是极为复杂的。 换做普通案件，要让马荣成这样操作，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像陈书这种基层警察，平日里办案、值班忙个不停，其实很少有时间能抽出来去学习和进修，都是靠自己平日的积累和经验，所以存在很大的局限性。 要不是陈书有任务在身，心里想着尽可能的帮助黄毛将命案破获，不然他也会适时的留在这位马专家边上，好真正学上几招。 这种现勘的技巧，专家稍微漏几手出来，学到的警察是真的能用上一辈子。 陈川一下就听明白了陈书的意思，上前一步搂住江海，拖长了声音，说道：“小海，机会难得，可千万不要错过啊。” 江海一拍脑袋，懂了。 第774章 犯罪者二次回到现场 回到刑大，陈书来到黄毛所在的办公室，询问朱一霸和黄毛两人在视频监控上有没有发现不同寻常的地方。 视频侦查是一门技术活，放在刑侦大队由专门的技术人员负责，个别案件频发的地方，甚至会成立专门的视频侦查中队。 工作内容就俩，一是去现场出警，然后搜索案发现场附近的民用视频，有没有拍到现场的视频监控都得一一拷贝过来； 第二个就是坐在办公室里，给自己倒壶茶或者泡俩咖啡，然后花长长的时间进行研判。硬要比较的话，有点像玩“找茬游戏”的高级版，极为耗费脑细胞和眼睛。 普通人以为这视频侦查就是查监控，以为是很简单的事情，就是盯着显示屏找犯罪嫌疑人就行了。 其实不然，里面的学问非常大。 像公安大学和刑警学院都开设有专门的视频侦查专业，供地方上的视侦人员学习和进修，往往都是几期连着办，因为单独弄个一周来加强，是根本讲不明白的。 并且这玩意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其所囊括的信息技术更是呈倍数增长，毕竟是新技术，在这个领域尚属于蓝海。 除了必要的知识之外，查监控和拉话单类似，都需要足够的耐心和极长的时间，缺一不可。 这边在得到暂时一切正常的答案后，陈书将视频拷贝到另一台电脑上，同步开始了视频侦查工作，只不过他只挑案发现场所在走廊这一个摄像头。 然后，一帧一帧的开始慢慢看着。 眼睛盯着屏幕片刻不敢眨眼，不过陈书的脑子却是一直在飞速转动，想着窗帘布和泥草地之间的关联。 窗帘布、泥草地； 楼上、楼下。 三人在办公室里待了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查出线索来，而马荣成从现场复勘结束回来后，带回来一堆指纹，准备迟些时候全丢指纹库里过一遍。 到时候把指纹对应的人员和酒店的入住人员信息一比对，如果里面有多余的人出现，那大概率会是犯罪嫌疑人。 在马荣成这位省厅下来支援的专业技术警察眼里，这算是个比较笨的办法，体现不出来他专家的地位。 马荣成拍拍陈书的肩膀，示意挪个位置。 等坐下后，马荣成啪啪啪输入一个网址，然后将拷贝过来的酒店视频上传到网站，咣的敲下回车就结束了。 看着屏幕里稳定上涨的进度条和百分比，马荣成轻松一笑，尽显大师风度，然后带着几人下楼吃饭去了。 餐厅里，马荣成举着筷子，略有得意的介绍着。 “沃安智能视频侦查系统，以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等现代技术为支撑，人工智能研判为手段，融合公安内网各数字业务，全面感知并综合分析” “马老师，这个是不是就是我们公安部新近推出来的天眼系统？”江海持续保持着一个学生该有的学习态度。 马荣成笑着回答：“不一样的。天眼系统是整合了我们公安自己的监控设备，而这个沃安系统主要是用于分析民用的监控视频” 两人一问一答亦是让旁听的陈书等人感叹不已，当下社会科学技术发展，各种侦查技术层出不穷，这可是实实在在能帮上忙的事物。 不像早年，警察除了身上有套制服和老百姓不一样外，基本都是赶鸭子上架式的侦办案件，用的都是最土的办法，比如摸排走访。 警力、物力和财力的花费和案件的轻重程度，完全没有呈现应有的比例。 一行人吃完饭回到办公室，电脑上已经有了系统的分析结果。 江海恭恭敬敬的将椅子拉出，让马荣成一个人独享似的坐在了电脑前，其他人则呈半圆站在专家身后，一起看着电脑里的分析报告。 洋洋洒洒半张屏幕的字，结果仔细一瞧，啥都没有。 按照系统给出的结论，在案发二十天内的视频里，这个据说耗费天文数字开发出来的智能系统，并没有找到可疑人员。 众人不免有些气馁。 陈书考虑到犯罪嫌疑人存在二次回到现场的可能，提议把案发后一周内的视频监控资料也拷贝到软件里进行分析。 这里所提到的二次回到现场，也就是说罪犯在作案离开现场后，隔了一段时间会有很大的概率再回到案发现场。 这是有现实案例佐证的，还不少。 第一类，罪犯可能具有较高的刺激寻求倾向，他们犯罪的目的就是寻求冒险和兴奋，以及内心的满足感。 而在犯罪离开现场后，又重新回到犯罪现场。这种行为会在心理上带给他们一种比犯罪时更强烈的感官刺激。 第二类，罪犯返回现场是为了确认他们先前犯罪行为造成的结果。比如有没有在现场遗留下能够指认他们的证据，或者毁灭他们先前犯罪时不小心留下的证据，亦或是观察警方的调查进度。 从心理的角度分析，就是为了逃避警察的打击。 大概就是以上两类，第一类极为少见，绝大部分归属第二类。 同属于警院派的江海似懂非懂，习惯性地向旁边陈川的方向挪了挪，靠近后小声问道：“川哥，为什么这些人在犯罪后，又会回到全是警察的现场？这不是找死么” 陈川抱着胸，斜着眼睛看向自己的小师弟，不屑道：“小样，回忆下，你拉完屎会不会回头看一眼？” 话糙理不糙。 江海震惊之余，还真回忆了一番。 等反应过后又有点蒙，这位年轻的警院学子，不知道自己向这位不靠谱师兄提问题到底是对，还是错。 这边，作为专家的马荣成立刻同意了陈书的建议，随即让黄毛前往酒店再次调取近段时间的视频，等黄毛从酒店回来后，将视频放进软件里又是一顿分析。 电脑风扇像是老牛喘气一般使劲呼呼地吹着，不过分析的结果依旧是没有出现可疑人员。 马荣成不免有些尴尬，刚给这沃安系统捧了半天的场子，结果一顿猛如虎的操作下来，愣是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不免让这位省厅来的专家有些挂不住脸面，直觉的屁股底下的椅子烫得火热。 “要不让老唐解剖尸体看看？”马荣成选择逃避，如此建议道。 江海马上拿出手机，竟有些期待，不过还知道自己不能做主，语气里带上了征询的口气：“我来就联系唐老师？” 说着，他又突然泄了几分气，喃喃道：“估计家属也不一定同意解剖” 马荣成看着眼前这位表情异常丰富的小兄弟，乐呵道：“非正常死亡的尸检只用通知死者的家属就可以了，不需要征得他们的同意。” “还有这回事？”江海跳了起来，拿起手机作拨号状，眼睛却是看向一旁的师兄。 陈书没表态，只是盯着电脑显示器上的分析报告，捏着下巴，思考起来。 不得不说这个沃安智能视频还是有点水平的，虽然说在分析结论上显得刻板和机械了一些，不过一些繁琐的数据倒是被这个系统统计的清清楚楚。 表格一拉，时间、地点、人物清清楚楚。 它在对接了公安内网的人员资料后，只要是在监控中清晰露出面容的人，乃至戴了口罩的人都能将其人员信息一一展示出来。 然后在每个人的后边，标注了其在监控中出现的总时间长度。 点击下人名，就会弹出一份有关这个人在视频中出现的时间点和相对应的各段视频。 排名前几位的自然是酒店的工作人员，后续一些都是经常来酒店的昆明本地人，按照正常的侦查逻辑考虑，应该是将这批人逐一进行排查。 可陈书他们毕竟是外省过来的警察，这种侦查工作还真不好擅自入手。 陈书盯着屏幕中的人名，下意识的看向其间排名第一，也就是说，在视频中待的时间最久的人。 郑阿妹。 作为酒店保洁的郑阿妹，工作就是打扫每个楼层被客人退房的房间。跑上跑下的，自然是所有人当中所在时间最久，所经过区域最多的工作人员。 这位亦是第一个发现命案现场的人。 那天，由于当时陈书、陈川、江海等人皆在现场，等郑阿妹打开房门发现尸体惊叫后，他们三人迅速进入房间，发现了死者。 所以，陈书等人想当然的，亦是潜意识的以为自己同样是第一发现人，从而忽略了最早发现尸体的郑阿妹。 这个存在感极低的酒店工作人员。 问题就出在这里。 陈书眉梢一挑，这个案子似乎开始有了眉目，但他的心中同样清楚，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第775章 视频研判 陈书探过身体，拿住桌子上的鼠标，朝着电脑屏幕里《郑阿妹》所在的文件啪啪点了几下，调取了案发现场时的视频。 随着屏幕窗口被打开，当时的场景开始回放。 “书哥，你在看什么？”作为当事人的江海见到视频被打开，还是他们三人当初在酒店走廊，第一次进入案发现场的视频，心中有些奇怪。 “柯南书一定是在案发现场有了发现。”陈川对于视频内容不感兴趣，可并不妨碍他调侃起众人来，“啧啧，现场就咱仨，你的书哥总不可能自己查自己，剩下的就我和小海。啧啧，小海，你说会不会是你见色起意啊？” “川哥！” 江海气得脸红，不过经过几天的相处，他是真的拿这位吊儿郎当的师兄半点办法都没有，从来都是不分场合的在开玩笑。 听说，在东州市局，除了市局老一和常务，这位师兄面对其他民警、乃至高级警官，亦是一视同仁的调侃。 难怪毕业这么多年了，还是个科员！ 江海心中不满，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在私底下，这位他所看不起的师兄在局里很是吃得开。 仔细想想，连副局长都能当朋友一样调侃上的人，会是普普通通的牛马吗？ 有时候看别人和领导关系处得怎么样，听他们互相聊天的口气和称呼就能知道。 能开玩笑的关系都不一般，特别是陈川这种见面就能胡侃的，顺路连外号都给人捎上的，那可是不得了的亲密关系了。 朱一霸知道陈川这小子喜欢捉弄人的本性，要说江海是犯罪嫌疑人，这比太阳从西边出来都假。 不过，此刻他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毕竟现场除了他们三人，还有另外一人。 朱一霸瞪大了眼睛，惊讶道：“陈大，你这是在怀疑那名酒店保洁员！那个四五十岁的大妈！” 在朱一霸的提醒之下，众人皆是屏住呼吸，一直盯着屏幕中反复回放的保洁员进门后发现尸体，随即呼救的场景。 说实话，他们都没看出猫腻来。 视频过了几遍，陈书又调出十天前的酒店走廊视频，在进度条上快进快出，调快了四倍倍数，然后是九天前，八天前，七天前，一直到案发当天。 最后，绷直精神的陈书长吐了一口气，靠坐在椅子上。 其他几人一听这呼声，就知道这位主心骨已经有了底，尽皆跟着长吐一口气，顿时觉得身上轻松了许多。 年轻的江海没有面子不面子的，当面表达了自己的不解：“书哥，在这几段视频里，我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同样没发现问题的朱一霸皱着眉头，没发声。 对案件没什么兴趣的陈川双手抱胸，兴趣盎然的看着自己这位老同学接下来的表现。 坐在椅子上的马荣成双手抓在椅子的扶手上，亦是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竟有些久违的紧张。 像他们这种搞技术侦破的，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推理破案的场景了，不过专家的头衔让他只能保持沉默。 陈书没有故弄玄虚，先是将视频监控切换到十天前，郑阿妹在走廊上推着卫生车的场景。 咔，暂停，然后放大画面。 陈书指着屏幕里郑阿妹的双手，沉声道：“注意看她的双手，是不是没有戴手套？” 酒店摄像头并没有具备高清的镜头，此刻截停下来的画面比较模糊，不是很确定郑阿妹有没有戴着手套，不过对方双手的位置看着像是皮肤的颜色。 然后是九天前、八天前，一直到案发前一天，郑阿妹的双手位置基本都是黄色，几次经过摄像头下面，看着却是没有戴手套。 如此，大略推断出郑阿妹在案发前的这九天里没有戴过哪怕一秒钟的手套，都是赤果着手进行打扫工作。 接着，陈书将视频切换到了案发当日，然后将视频速度转换为正常时速。 那天的走廊很平静，只有郑阿妹一个人推着一辆装满毛巾、拖鞋等酒店用品和清洁工具的保洁车在走廊上走动。 “嘶！变成了白色！” 江海倒吸一口冷气，出现在视频里的保洁阿姨，她的双手赫然戴着一副白色手套！ 朱一霸高声质疑：“这么巧？就死人那天给戴上了？” 黄毛马上附和道：“肯定有问题！这人一定是杀人凶手！排长，我这就去把人给抓了！” 江海捏着下巴，直接将郑阿妹当作犯罪嫌疑人，作冥思苦想状：“这是不想自己的指纹落在房间里？可逻辑上也走不通啊，感觉没什么意义，她是酒店保洁，留点指纹在房间里也挺正常？ “可这工作的十天里，九天都没戴手套，偏偏案发那天的早上给戴上了，很难不让人怀疑她就是凶手密室密室，那是针对没有房卡的人才能称得上密室。” 啪的一下，江海猛地一拍手，笃定道：“她就是杀人凶手！” 陈川满脸笑容，不过说的话却是像刀子一样刺入自己旁边这位励志成为一名优秀刑警的小师弟。 “小海，咱们马专家说过的话你都忘记了？” 听到不靠谱师兄的一句话，江海忍不住浑身顿起一阵鸡皮疙瘩，颤抖着声音问道：“什什什么话？” 陈川略微侧头，满面春风：“室内出现伪装的鞋印的性质是大脚穿小鞋，你看看这位大姐的体型，像长着大脚的人不？” 江海像泄了气的皮球，顿时萎靡下来。 陈川笑得开心，他就喜欢看江海情绪起伏的样子，特逗，特像当年他们还在警院念书时候的陈书。 专家马荣成赞同陈川的意见，不过他更惊讶和佩服的事，陈书是怎么样奇特的思路，竟会把这两起一点都不搭噶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他下意识的看了眼站在边上的这位外省来的警察，白炽灯下，陈警官的国字脸冷峻而严肃。 陈书并没有暂停视频进行相关的解释，只是任由视频继续沿着时间轴播放下去，直至死者的房门被打开。 “咔”的按下空格键暂停，陈书接着将视频特意切成一段特定的时间线，也就是从郑阿妹进入走廊开始，到打开房门为止的场景，将其进行反复播放。 “看出什么来没有？”陈书敲了敲桌子，问道。 众人摇头。 过了一会儿，江海第一个反应过来：“好像好像这个保洁阿姨一直在拖时间？” 陈书打了个响指，肯定道：“没错！原本我发现这个状况后，只以为她在等待时间。因为在现场询问时，这个名字叫做郑阿妹的保洁告诉我，说是死者要求她在次日一早过来打扫卫生。所以，在看到她一直在走廊磨磨唧唧的时候，我就在想会不会是在等待死者要求的时间点。” “可”江海顺着陈书的思路，一步步摸索道，“可完全没必要站在走廊上等啊，这不是影响客人通行么？如果说只是为了等待时间的话，她完全可以在角落的布草间里面等，那地方还能躲着摄像头玩手机呢！” 陈书点点头：“正确。这是第一个疑点，继续说。” 被自己所崇拜的人肯定，江海自然信心倍增，继续推测缘由：“可她为什么要在走廊上等呢？” 说着，江海指向显示器里郑阿妹往走廊尽头张望的神情：“我发现她好像一直往那个方向看，嗯，看了好几次。” “很不错。”陈书帮江海补充道，“那个方向是酒店电梯的位置。” “电梯”江海喃喃着，脑子里好像有一只萤火虫在飘啊飘，他想抓，可反复多次都抓不住，那只萤火虫依旧慢腾腾的到处飞着。 然后，脑子里的小江海忽的跳了起来，猛地伸手抓去。 啪，抓住了！ “电梯！”江海两眼发光，跳了起来，“书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是在等人过来！是在等人过来！好证明她只是第一次开门进去的人！好有其他人和她在差不多一样的时间进入房间！” “这是第二个怀疑的地方。”陈书欣慰的点点头，然后解除了视频的重复播放，视频顺着先前截停的位置开始播放。 视频中，郑阿妹用戴着白色手套的右手打开房间进屋，然后发出一声惨叫，接着陈书带人冲进了案发现场。 陈书以这一段为准，又开始了重复播放。 “难道还有第三个疑点？”狂喜过后的江海转瞬平静下来，又是皱紧了眉头盯着陈书截屏出来的第二段视频。 这是一段仅仅五六秒的画面，内容是郑阿妹打开房门进入房间，然后忽然尖叫引来先前从电梯出来的三人。 对了，这三人正是吃完羊肉汤回来的陈书、陈川和江海一行。 许久，大家都没发现问题。 “快快，书，你快说说！”陈川耐不住，催促道。 “时间，时间不正常。”陈书将这段视频暂停，然后指着时间轴说道，“人进了房间，过了五六秒才发出惊叫，这个时间太长了。” 眼睛就快贴到显示器上的江海双手一合，醒悟道：“我明白了。尸体就挂在厕所门边上，一般人进门后马上就能看到挂在门框上的尸体！不可能过了六秒才尖叫！” 马荣成提问道：“有没有可能这个保洁进门后，先在门口接了个电话，或者类似其他我们在监控上看不到的地方干了什么事情，所以才拖延了时间。” 陈书终于笑了，道：“我就是想知道在这六秒里，她到底干了什么事情。” 第776章 审讯郑阿妹 既然确定了酒店保洁郑阿妹的嫌疑，很快的，黄毛带着人往案发的酒店赶去，大约一个小时的功夫，就将对方给传唤回了大队。 一个酒店工作人员而已，抓捕工作自然简单和顺利，对方亦是老老实实的跟着警察进了笼子里。 半分抵抗都没有，就连言语上的解释和疑惑都没有，就那么安安静静的低着头跟在警察后边。 要签字就签字，要掏东西就掏东西，连转个圈儿搜身，警察忘了没喊停，她还搁那边不断转着。 这种状况，即使是还在警院念书的江海，都觉得郑阿妹身上的嫌疑，那是百分之两百的存在。 陈书回过头，朝江海问道：“你先前和黄毛一起查的死者的话单，有发现疑点吗？” “黄哥手上没有数字证书，所以我们没办法查信息。然后这个手机也是水果的牌子，锁着屏幕，我们根本调取不了社交软件的记录。” “比金库还硬！”江海愤愤不平道。 当下的年轻人惯常使用手机app，都是通过微x之类的社交软件联系朋友，包括文字短信和语音电话，都是在软件里实现的。 电话和短信，在他们这个年龄段基本不会使用。 至于水果手机的安全性确实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直到现在都没有解决的办法。 说着，江海看向马荣成，嘴甜道：“马老师，能借你的数字证书用一下吗？我这边想查下死者和郑阿妹的话单。” 马荣成的证书此时就插在电脑上，可江海还是礼貌的问询，这番表现赢得了马荣成极大的好感。 “只管用。对了，会不会艹作？你要是想学，我教你啊。”听完了陈书的推理后，马荣成亦是显得颇有兴致，手把手的开始艹作调取酒店保洁郑阿妹的数据。 男人，年纪大了就好为人师。 经过半小时的查询，除了罗列出郑阿妹近段时间的联系人，电脑系统并没有分析出有用的信息。 由于社交软件的风靡，所以和郑阿妹保持联络的另一个犯罪嫌疑人不一定会出现在话单，有可能在微信或者qq上。 一些反侦察能力强的犯罪分子，往往会通过一些其他的未在华国获得官方许可的国外软件来进行内部沟通。 大型的软件有“电报”、“蓝鸟”、“tiktok”等，这些即时通讯软件要么服务器建立在国外，要么提供点到点的加密通讯；其次还可以设置“自毁消息”，在一定时间后自动删除聊天记录。 狠点的家伙直接去非洲、东南亚进货，那边的软件更加无法无天，直接安排走非法voip的流量。 面对这种新时代的犯罪手段，传统意义上的话单研判已经没有了多大的意义，所以对于话单研判也就没了以前那般的重视。 江海有些气馁，不过陈书并不在意，案件的重心还得是在人身上，嫌疑人到位了，就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了。 审讯，亦是一个刑侦警察最为基本的，也是必须掌握的技巧。 “虽说现在微信流行，也省钱，不过我就不相信他们连一个电话都不打。”马荣成脾气上来了，用力敲着键盘，头也不回的说道，“我再试试下其他办法，看看能不能挖出这个幕后凶手，你们先去忙其他事情，如果有线索就通知你们。” 一方面警力不足，没有多余的警察出勤将话单中的人员逐一排查，另一方面，郑阿妹已经被抓住了，如果能将她搞定，一切也就水到渠成了。 所以两方面的工作虽然都要进行，不过案件的重心还得在审讯郑阿妹那边。 陈书点点头：“马专家，那这边就麻烦你了。” 会议结束，陈书带着本案的主办民警黄毛，准备在讯问室审讯犯罪嫌疑人，郑阿妹。 在带人进入讯问室前，陈书将黄毛悄悄拉到一边，询问如此艹作会不会存在程序上的问题，毕竟他们可是外省的警察。 作为堪堪转业的前边防军人，黄毛自然是一问三不知。 陈书又让对方找个协助办案的人过来，黄毛不负所望的继续摇头。 这事情搞得就有些被动，毕竟现在随着案情的稳步推进，这起最先被误判为“自杀”的案件，已经越来越有向命案转变的趋势。 这样的情况下，作为刑侦大队的领导层依旧没有声响，作为外省过来的陈书是半天都想不明白其间所存在的问题。 “嘿，怕什么！” 正当陈书纠结的时候，法医老唐摇晃着脑袋，背着双手走了进来。 他笑得很灿烂：“咱虽是法医，可也是实打实的刑警，有我和小黄在这里，如假包换的两个民警，程序上是半点毛病都没有！” 在案件发生时，法医老唐力主从解剖尸体的路径去破案，这事情花力气的是他，按照平日里的习惯，那些办案的刑警们巴不得由他出马。 可这位外省来的年轻刑警却是一反常态的制止了他的解剖，说是可怜死者的结局，只要还有其他办法，能不动刀就不动刀。 当时老唐还笑话对方堂堂一个人民警察还搞迷信呢。 后来私底下听黄毛聊起这位陈大队在南jiang那边的事情，才知道是个单枪匹马干掉一众kb分子的狠角色。 像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冷血家伙，到了这里反倒变得格外体恤人情，这让老唐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仔细想想，同样觉得有趣。 到了这一步，老唐开始理解，陈书的做法并非出于迷信，而是对于受害者及其家属的尊重和同情。 冷血和温情竟会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对于人体结构已经研究得颇有些厌倦的老唐，突然发现这种复杂的人性更加引人入胜，特别还是同为警察的同事。 “陈警官，接下来就拜托你了。”老唐客气的朝屋里头伸出右手。 “不敢不敢。唐法医，案件还得你们做主，我就是过来打打下手的。”陈书赶忙谦虚道，自知在号称脾气暴躁的法医面前可不能喧宾夺主，这点应该全国通用。 老唐笑呵呵的朝着陈书拱了拱手，半点都不像那位在单位以严厉着称的法医。 如果有单位其他熟识这位法医的民警在，哦，对，比如此刻堪堪出现在走廊拐角的黄毛，正一脸诧异的望了过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陈书是老唐失散多年的亲戚晚辈呢。 第777章 共同联系人 随着法医老唐的出现，跟在后边的陈川、朱一霸、黄毛等人带着面色忐忑的犯罪嫌疑人郑阿妹走了过来。 原本还有些问题的陈书立时住了口，这会儿再有担心也不能在犯罪嫌疑人面前露了怯。 这边，老唐看出了陈书的顾虑，轻声解释道：“我们这边乱，案件也多，警力又缺。有时候忙不过来的时候，在管理上就会一切从简。放心，我会一直在这儿陪着你们。 “行的，开始办正事。” 接着老唐挥了挥手示意可以开始审讯了，然后站高台边上在一本记录本上签字，办理讯问的一系列手续。 黄毛弯下腰打开电脑，坐那等着电脑启动，然后等系统进入了桌面，开始一一点开内网和笔录系统，双手悬在键盘上方，做打字状。 陈书搁那站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才是案件的主办民警呢。 其实说心里话，他是完全摸不准老唐是怎么想的，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全天下的法医都一个样，怪。 不管是华国最东边的东海省，还是隔着上万里路的西南边陲，不论男女老少，都一样的脾气。 就在这时，朱丽那高挑、曲线优美的身影突然闯入陈书的脑海里，甚至连她日常惯用的香水味都冒了出来，在空气中微微弥漫着。 不过，她的眼神干净而冷漠，搭配上挂在嘴角的标准法医式冷笑，实在是有一种让人挥之不去的性感。 想着想着，朱丽的姣好面容，竟不自禁和老唐刻着岁月痕迹的枯树般的笑脸慢慢重叠在一起。 嘶！ 陈书猛地甩头，暗骂自己混蛋，不该在这个时候分心。 这几天里天天想着女人，前几天是张扬，这会儿又跳出来朱丽，最后蹦出个笑眯眯的唐法医，搞什么都不知道。 心中突兀闪过一瞬，也不知道张扬怎么样了。 担心说不上，就是有那么一种微妙的直觉，或者说幻觉？ 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后，陈书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讯问室这个现实当中，他没有着急进入正题，而是和郑阿妹随意聊着天，慢慢缓和对方的紧张。 坐在老虎凳上的郑阿妹，双手有事没事的揪着自己的衣角，经常性的向四周张望。 她的眼神充满了不安，偶然和陈书的目光接触时，总是迅速移开自己的视线。 尽管灯光昏黄，郑阿妹的脸色依旧显得很是苍白，她的动作笨拙而迟缓，回答问题的时候吱吱语语，牛头不对马嘴，一副紧张得要命的感觉。 通过聊天，陈书知道了郑阿妹的基本情况。 早年离异，自己一个人带着儿子从老家来到省城讨生活。 一个月三千左右的工资不算多，不过对于一个吃住都在酒店，平日里亦是节省惯了、没什么消费的农村妇女来说，却是足够了。 聊了一会儿，陈书指着一圈讯问室的软包装修，问道：“郑阿妹，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 郑阿妹有些畏惧的瞥了眼坐在上位的警官，马上低下头来，说道：“就是我们酒店死了姑娘的事情。” “抬起头来。”陈书平静道，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安静而又诡秘的气氛下，郑阿妹犹犹豫豫的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警官直视的目光。 正当她又准备低头时，陈书爆喝一声：“郑阿妹！抬起头来！” 郑阿妹端的一惊，浑身一抖，睁着惊恐的眼睛看向这位从进门以来都是和和气气的警官。 当初，这位警官也是住在她所工作的酒店的，每次出门时，在走廊凑巧撞见正在打扫卫生的郑阿妹，这位警官都是很客气的招呼。 从来没有摆谱客人的架子。 陈书直视着郑阿妹颤抖的眼神，严肃道：“我们有证据显示，你涉嫌一起命案。” 顿了顿，陈书察觉到对方并不知道命案的意思，补充道：“嗯，杀人案。” 郑阿妹猛地一抖，幅度有些大，像是被扇了个巴掌。 她的眼泪顿时溢出了眼眶，眼中充满了恐惧，求饶道：“警官，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陈书从桌下掏出一根绳子，走过来放在郑阿妹的面前，问道：“认得这根绳子吗？” 郑阿妹看了一眼，点点头，有点坐立不安的样子，弱弱道：“是那姑娘上吊用的绳子。” 陈书忽然指着郑阿妹，大声诈唬道：“是你用这根绳子杀了那姑娘！” 这下惊得郑阿妹又是浑身一抖，脸色苍白苍白的。 要不是此时坐的是直接钉在地上的老虎凳，换成别的普通椅子，这会儿一定得被她掀翻了。 郑阿妹连连摆手，哭着摇头：“我没杀人我没杀人人真的不是我杀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姑娘！怎么可能杀人！ “我那天晚上都在宿舍里看电视，张张姐！对，张姐和我一起看的电视，我们哪里都没去！” 哟，这是把不在场证明都搬出来了。 看来在寝室休息的时候，没少琢磨和瞎想。 陈书没准备去找这个所谓的张姐验证，也不用调取酒店宿舍沿路的视频监控，他完全能确定郑阿妹的不在现场。 因为，还有第二个人存在！ 也就是那个人伪造了大脚穿小鞋的鞋印！ 那个隐藏在幕后的人，陈书现在还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把他挖出来，目前来看，最为节省的办法就是让郑阿妹自己主动交待。 接下来，不管陈书使用各种审讯技巧，郑阿妹都是咬死了自己没杀人，什么也不知道。 不过郑阿妹的表现很是低劣，让人一看就知道她肯定和这起命案有着极大的关系，只不过现在正依着惯常的畏惧心理死撑着。 陈书想着，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会让郑阿妹这么一个农村出来打工的女人，死都不松口。 按照他的办案经历，这种大半辈子没见过警察的妇女，一般被大盖帽的稍微那么一吓，就什么都吐出来了。 可此时，明显已经被吓住了的郑阿妹，虽然不断抖动的身体显示出其极度的恐惧，可她依旧紧紧咬着牙半个字都再没说出口。 郑阿妹的沉默成了她最后的防线。 陈书有点无奈，这会儿别说搞清楚郑阿妹在进房间后六秒内到底干了什么，连和对方正常的交流都陷入了僵局。 不过对于命案的审讯，这属于正常情况。 杀人犯要么直接坦白，半分钟都嫌弃太慢；要么就会和警察来一段旷日持久的对抗，要是能吃饱睡暖，不出意外的话能拖到世界毁灭。 原因无他，唯杀人者，偿命。 可问题是，郑阿妹明显不是动手杀人的那个，怎么会抵抗的这么坚决，有点不可思议。 陈书准备再给对方施加点压力就算了，他准备回到办公室根据郑阿妹的话单，一个个排查上面的人。 再不济，骗也要骗开郑阿妹的手机，里头的社交软件一定能给案件的破获带来不错的指引。 这时，马荣成在办案群里发了一段文字，内容很是简单，只有短短一句，却是极为重要的线索。 “郑阿妹和死者存在有共同的联系人。这个人叫郑杰，是郑阿妹的儿子。” 下面附上一张人员照片，自是这个叫郑杰的人。 不比先前陈书观察郑阿妹反应的推测，料定对方绝对掺和进了这起命案。 眼下，这个叫郑杰的人，作为死者和郑阿妹的共同关系人，这是有了确凿的现实依据。 死在酒店的女孩，并不像郑阿妹所说的，和她一点都不认识。 陈书回头看了眼坐在审讯台上、堪堪看完手机微信群，抬头望过来的法医老唐，两人视线一碰，知道这事落在郑阿妹的头上基本没错了。 先前对于郑阿妹超乎寻常的抵抗，陈书算是明白了。 也就是儿子，才能让母亲豁出命来，或者说，甚至以命相抵都没有半句怨言。 草稿778章 以其人之道 陈书低头看着手机上传来的照片，越看越觉得照片中的年轻男人挺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朱一霸觉得奇怪，过来一看，笑了。 陈书这才反应过来，知道照片里的人是谁了。 这人他俩都熟，就是前几日讹诈他们醉驾的那个阴柔男。 在接下来的审讯中，郑阿妹始终没有吭声，不过她的沉默反而更加确定了她儿子与此案的关联。 现在手上掌握的证据不少，没必要再和郑阿妹耗着了。 陈书安排人将她重新送入笼子，一众人回到办公室开始制定抓捕郑杰的行动。 电脑键盘一敲就知道了对方的信息。 大数据之下，都是透明的，没有人能遁得了形迹。 郑杰，酒店保洁郑阿妹的儿子，照片里人是长得又高又帅，可惜学历不高，初中时就早早辍了学。 随着个人信息的明确，相关的轨迹信息也被迅速调取出来。 最近一条，显示的是郑杰所入住的酒店信息，赫然就是发生命案的酒店，而楼层就在案发现场的楼上，四楼。 “陈大，估摸着应该是从楼上爬下来的，先前推测的那根找不到的绳子就是被他逃跑时候带走了。”朱一霸乍一见到郑杰租住房间的楼层，心里和死者所在的三楼房间一比对，马上得出了结论。 陈书却没有急于下结论：“不一定。案发当时，现场的窗户是反锁的，走廊监控也一直没有看到郑杰的身影。但他的嫌疑确实很大，一个保洁员的儿子，怎么会租住在五星级酒店” 他一边解释着，一边用鼠标将网页页面慢慢往下拉，屏幕中陆续出现了和郑杰关联的快递、外卖和网信息登记等等。 江海指着《暂住地》一栏，笑得很开心：“这家伙，既然在昆明有地方住着，那为什么还要在酒店开房？这不是摆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陈川斜了年轻的警院学子一眼，戏谑道：“这可不一定哦。有些人生经历浅一点的年轻人，就不知道酒店的妙用了。那可比家里用着方便和舒服多了。” “咳咳。”朱一霸被呛到了。 “酒店有什么妙用？外面的床哪里有自家舒服。”江海瞪着眼睛，有些疑惑，“我小时候离家出走时住过一次招待所，床板子硬得跟石头一样。晚上隔壁情侣吵架，半夜三更吵得要死。” “难不成你打个野炮还往家里带？”陈川捂着嘴，故作吃惊，旋即悄咪咪道，“小海，你确定晚上听的是人家在吵架的声音吗？” 江海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 虽然他懂男女那方面的事情，可不代表他能接受光天化日之下，正儿八经的在公安局聊这种事情的尴尬。 “川哥，咱们是不是要注意影响，我们可是警”江海试着委婉的劝说自己这位不靠谱师兄。 “别，我正在休年假，也没穿警服，跟警察搭不上半毛钱的关系。”陈川故作严肃的连忙摆手，接着又凑近自己这位单纯的小师弟，小声道，“嘿嘿，让川哥我教教你这酒店房间的诸多妙用。比如这床上的枕头厕所的花洒别客气，我知道你想学。” 嘎嘎。 一排乌鸦在房间飘过。 陈川挤眉弄眼的样子，让警院同批出身的陈书和一个单位的朱一霸挺羞愧的。 两人同时决定不再搭理这个分不清场合的家伙。 于是在确认了郑杰的嫌疑后，陈书马上做出了抓捕的决定。 不同于郑阿妹酒店保洁员的身份，作为涉嫌杀人的郑杰，年轻力壮，又有着从事非法勾当的前科，所以陈书决定亲自带队出发。 按照杀人犯该有的配置，五比一会是一个比较稳妥的比例。 一行人换了便服，坐上刑侦大队的便车直奔目的地。 这是一栋四层高的农民自建房，类似城中村中常见的住宅建筑。 按照大数据上外卖软件反馈过来的收货地址和暂住地显示的居住地址，郑杰住在三楼301室，从外面看去，三楼一排的窗户都是暗的。 此时已过晚上十点，由于地处偏僻，路上亦是没几个行人。 陈书带着朱一霸走在最前面，陈川和黄毛作为次一等的战力跟在后头，至于江海，就得乖乖坐在车里等着。 为了安抚年轻小伙子燥热的心，美其名曰，断后。 看过战争片的都知道，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 上了三楼，站在301室门前，陈书侧耳贴在防盗门上许久，很安静，里面没有丝毫的动静。 他看着挂在出租房门框一侧的电表，等了会儿，数字没有跳动，知道里头应该没人。 他微微摇头，带着众人返回停在路边的车里。 “郑阿妹已经被抓，今晚如果不能将郑杰抓捕归案的话，很容易引起对方的警惕。”透过车窗，陈书看向三楼依旧黑暗的窗户，说道。 事实证明，大多数独生子女存在着和家中父母一日一个电话的习惯。 “会不会在里面睡觉？”江海问道。 “电表没动，空调没开。这么热的天应该没人在里面。”朱一霸先否决道。 在边防特勤干久了，自有一套探查人员是否躲藏在屋内的小技巧。先前跟在陈书后面，见着对方盯着出租房的电表看了许久，朱一霸马上反应过来这里面的侦查逻辑。 不得不说，一直被他们边防警察小瞧了的地方警察，还是有他们的一套套手段。 “要不去网看看？”江海想着在公安内网的系统分析表里，郑杰有几单直接给送到某地网的外卖夜宵订单，以为其喜好上网，便如此建议道。 “网记录那边没预警，应该没在上网。”黄毛掏出自己的警务通，点了点，反馈道。 陈书瞥了黄毛一眼，当初他们第一次相遇时，这家伙还是个被网上洗脑了的躺平青年，一问三不知。 这会儿经过短短几天的相处，变化属实让人刮目相看。 都知道主动配合调查，说不得，还是周边环境和人引起的变化。 孟母三迁，自有她一番的道理。 “那也可以去看看嘛，有可能郑杰用别人的身份证上网呢？”自小就干过冒用身份证上网的江海，由己度人的说道，“这东西也好办，没那么严格的。” “那几个网地方都不一样，在昆明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难道我们挨个翻过去？”陈川没好气道。 爽直的朱一霸一握拳头，附和江海的意见：“要不我们兵分四路，挨个搜查网？” “对对对。”朱排长一出口，难得知道动一动脑子的黄毛，这会儿又变得只会点头。 陈书沉默片刻，倒是想到了一个有趣的主意。 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 第779章 跨省养个线人 晚上，一辆普普通通的萨塔纳轿车融进了夜色里，在昏黄的街灯下略显朦胧。 “车牌。”陈书坐在驾驶座，声音平静如水。 “郑杰的名下没有车辆。嗯郑阿妹也没有。”黄毛将警务通点得飞快，头也不抬的说着，语气里带着细微的骄傲。 “交通违章记录呢？”陈书加了一个搜索范围。 江海眼睛一亮，觉得这是个绝妙的调查小手段，可惜手上没有可供记录的纸笔，不然他一定将警院学霸的精神好好发扬一番。 “额”黄毛顿住，他能想到要查犯罪嫌疑人名下的车辆，不过还真没细究到连对方的交通违章记录都得翻一遍。 在警务通的应用菜单里找了半天软件入口，终于点对了地方，黄毛说道：“有驾驶证，不过没有处罚记录，也没有关联的汽车。” “嗯”陈书回想着前几天半夜的事情。 那天郑杰和另一名男子讹诈朱一霸和陈川时，是开着马自达轿车跟随着进入他们入住的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所以酒店的监控视频内必定存有当时的记录，由此可以追溯到他们的车牌号码，然后通过交警的车辆追踪系统倒查俩人的踪迹，以此缩小搜索范围。 陈书让黄毛联系在大队待命的马荣成，让其前往酒店调取郑杰当晚所驾驶车辆的牌照。 大约一小时后，马荣成顺利拿到牌照，然后用微信传回了该辆马自达的行车轨迹和卡口拍摄的高清照片。 郑杰和同伙鸭舌帽拍得清清楚楚。 “他们最后出现的地点在来福路。这可是条商业街，找人的话得花不少时间。现在郑阿妹已经被抓，时间又这么紧，我怕稍有拖延，他们一旦联系不上郑阿妹，人就跑了”黄毛扫了一眼手机，接着将屏幕倒置，递给陈书。 陈书瞥了眼手机，屏幕里郑杰依旧驾驶着那辆黑色的老旧马自达轿车，戴着鸭舌帽的年轻男子坐在边上。 陈书表情平静，既然能确定大致的范围，就不怕找不到人。 他用双手比划出一个大的长方形，说道：“陈川，我记得你们刑技是不是有个现场搜索特定手机信号的机器？嗯，一个挺大的铁箱子，戴上耳机，提着就能上马路找手机了。” 当初陈书说是要去缅bei捞人，陈川就曾私自带着这台能近距离搜索特定手机信号的移动机器跟着出了趟国门。 虽说是单位里淘汰的装备，不过对于搜索手机的功用上，却是实打实的方便。 铁箱子其实是一台无线电发射装置，原理就是利用局部功率大的优势，通过将自己伪装成基站，来绕过运营商的官方基站，从而接收特定的手机信号。 技术不算多先进，早年间也曾被广泛用于诈骗，比如那种铺天盖地的短信诈骗，就是通过这种技术做到大量群发的。 巅峰的时候，犯罪嫌疑人只需要一个人，背着个装有伪基站的大书包在街上溜达，一个小时能收到两千块。 注意，是一个小时。 为什么是按照小时计算呢？ 并不仅仅只是为了凸显每小时两千块报酬的高薪，更重要的是可能在第二个小时就得被警察叔叔摁头了。 不过话说来，这技术刚出来的第一年，倒是真的让那批捞偏门、搞诈骗的人渣们狠狠发了一笔小财。 这也没办法，警察办案的滞后性就是这样的，类似后来的网贷、p2p、虚拟货币等，在华国政府反应过来落刀以前，的的确确是底层人士翻身的途径之一。 坐在副驾驶座的陈川抠着鼻屎，不甚在意道：“十几年前的老技术，也就针对2g网络的手机效果好一些，早淘汰了。不过再怎么说，还是需要正式审批才能动用的。” 说着，他有点吃力的扭过头，瞥了眼老老实实坐在后排的黄毛，不客气道：“黄毛可能没这个权限，要不我们先回单位打个申请报告，走下程序？” 像这种动用到高科技的侦查手段，一般都得经过大队、支队领导的审批，以及为领导把关的、以严苛闻名的法制员。 以上打完通关，最后还得亲自到到市局值班领导面前，说明情况并获取对方的同意，时间耗费不说很长，起码不短。 坐在驾驶座的陈书，指关节一下一下叩着方向盘，慢慢说道：“没事，我有鸭舌帽的微信” 当时在酒店地下停车场，陈书本着不能让这些捞偏门的家伙白跑一趟的惯常思路，硬是加上对方那名戴着鸭舌帽的男子的微信，然后给转了几百块钱。 陈书这样的做法，并不是说惧怕这些社会宵小，只不过能用几百块钱，扫除往后他们在云省度假可能发生的不必要的烦恼，还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毕竟贼不走空，让他们收点小钱容易消停下来。 还有就是这种游走犯罪边际的人，可是办案警察最爱的指标来源，所谓线人就是这么来的，得养着。 在警察的办案手段里，买通线人是最便捷的方式，没有之一。 线索费都是可以向单位报销，根据供求关系，隔几年的标准还都不一样，不过总体而言，还是偏高的。 低的比如吸毒，一个人也能报销一千块；高的有涉枪案件，直接三万打底，上不封顶。 对于鸭舌帽，陈书就看上了他是云省人这一点。 这种地方，涉毒类的犯罪比之华国其他地方那是丰富许多，即使从指缝里漏点给他们，那也是满满的富余。 最近几年，东州市扫毒有些猛了，最直观的表现就是粉的价格硬是涨到了8000元，还供不应求。 从侧面来讲，物以稀为贵，东西少了，说明干这买卖的人也在慢慢减少，东州的警察也就没办法完成指标了。 迫于无奈之下，有的警察就跨市，乃至跨省去抓吸毒的。 要知道，吸食毒品听起来感觉像恶性犯罪，实际上只能算行政违法，跟群众们酒后的打架斗殴、嫖娼赌博差不多。 如此对比下，作为曾经的分局治安打击第一人，陈书下意识的跨省养个线人以备不时之需，也就不算稀罕事了。 第780章 钓鱼三步走 “微信又不能像手机信号一样通过基站来定位，书哥，这没什么用。”江海皱着眉头，表现出来的样子像极了正在认真工作的刑警。 不得不说，浓眉大眼的江海，等过几年长开了脸庞和身子后，倒是和刑侦大队的大队长任国庆有几分相像。 年轻的江海尝试着坚持自己的想法，继续建议道：“书哥，要不还是去他们上过网的那几个网看看” “别吵！”陈川断喝一声打断了江海的叨扰。 对办案不怎么上心，上车后一直窝在副驾驶座漫不经心挖着鼻屎的陈公子，竟表现的意外激动。 陈书有些惊讶陈川的激动，转过头去，就见对方满脸热切的看着自己，不禁一个激灵，浑身打了个冷颤。 “柯南书，你肯定想出办法来了！”陈川一副看着稀世珍宝的模样，反复搓着双手，兴奋道。 陈书眯着眼睛，点点头，讨账的时候到了。 前几天刚丢出个几百块钱，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收获的时候，还是命案，这收成绝对是太值当了。 陈书沉声道：“他们以讹诈酒驾司机为生，所以大概率会在夜店集中的地方干活。为了顺利进行讹诈，肯定会挑选偏僻的、没代驾的夜店，这样子就会促使已经喝酒的人自己开车。” 还有一种理由，作案的人通常都会选择人烟稀少的地方，他们可能连自己不会察觉，会用各种理由说服自己选择这样的地点。 殊不知他们在做着犯罪准备时，潜意识里就会逃避有多余人的地方，进而选择特定的，也就是人少的地方。 而警察，也往往会先从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开始寻找犯罪嫌疑人的蛛丝马迹。 说着，陈书瞪了眼那晚喝醉酒躺在后座睡死了的陈川。 陈川俏皮的挠挠头皮，打着哈哈过去了，不过他的心里倒是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来。 一直以死板闻名的陈书，竟然也会放朱一霸一马？ 要知道，当初朱一霸酒后开车，就凭他们当晚在酒店喝的那个海量，怎么吹都得冲破80g\/100l，妥妥的醉驾。 虽说现在对于醉驾的处罚不比早年严格，情节稍轻一点的交警那边都立不了案，即使后边真捅到法院那边，也可以来个不起诉。 起码身上的制服是保得住的。 可眼前这位乃是号称公正到爆炸的陈书陈sir啊，竟然会放朱一霸一马，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这是为什么呢 陈川慢慢的皱起了眉头，有些出神。 “只要我们去来福路附近的偏僻夜店发几条朋友圈，自然能把这两条鱼给钓上。”陈书拿出手机，将鸭舌帽的微信头像切了出来。 这是一张卡通猫头像，占据图片三分之一的两只眼睛由两个红桃心代替，阴森森的，挺符合他们这种捞偏门的为人处世风格。 朱一霸说道：“陈大，我们这是守株待兔吗？” 陈书耸了耸肩，狡黠道：“守株待兔那是瞎等。我们再不济，只要把酒的店名给钉到朋友圈里，就不怕这俩只黄鼠狼不闻着香味上门。” 说罢，陈书指着大路，轻松道：“走。” 一行人驾车来到大众点评上推荐的来福路的一家酒。 陈书扫了眼外头熙熙攘攘的人群，摇摇头踩下油门，接连换掉几家夜店后，停在了一家地处偏僻的商业ktv门口。 人烟稀少，门口亦是没有代驾人员，属实是为郑杰他们量身定做的好地方。 这是配合着对方的痛点打窝，诚意满满。 如此周到的服务，不怕对方不赶着过来钻袋子。 钓鱼执法，用得好了会让人油然而生的成就感，这种情感上的满足，也是钓鱼佬对于垂钓欲罢不能的原因。 陈书拿出手机，先是找到鸭舌帽的微信，点进去看了看朋友圈，发现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再点开视频号，同样一片空白。 陈书将手机递给陈川，让他用自己手机上的日常照片库存，在朋友圈上发了份在ktv开酒的照片，还得是胡乱开瓶，什么黑桃k、皇家礼炮的，尽挑贵的发，越凸显豪横越好。 当然了，朋友圈必须设定部分可见，这个可见的人自然就是鸭舌帽一个人了。 这才是第一步：精心准备，选好窝饵。 特意挑选的照片，用塞满钞票的酒瓶子告诉对方，我很豪横，我很有钱，最重要的是我喝多了。 到了第二步：看准钓点，认真打窝。 朋友圈发完了，隔三差五的发点包厢里的视频出来，主打的就是一个人多和豪横，动作上必须要有撒钱和醉酒的充分痕迹。 最后一步：愿者上钩。 陈书拉上陈川站在ktv门口拍了段视频，内容就是怼着ktv的大门和闪闪发光的招牌，镜头要不住的摇晃，主打的就是拿不稳。 暗地里就是让对方知道他们在哪儿，以及迟点会有人酒驾，这个人还很有钱。 为了增加迷惑性，陈书和陈川故意大着舌头在视频里讨论接下来的行程，包括一名并不存在的老马。 “迟点老马要去东方魅力，他有个相好的在那边等他。一会儿你跟着去不？” “不去不去，我今天喝得差不多了。” “他相好的那几个闺蜜，身材是真的劲爆，活也好，你不试试？” “切，刚才厕所吐了好几回，就是天上的仙女过来给我舔着，我都得回酒店！” “那行，我们现在就开车回去。对了，老马那车要不你一起给他开回酒店得了，他今天酒喝的不少，等会儿让他自己打的去东方魅力。” “我就喝得少了？” “我们住得近嘛。” “嘻嘻，我跟你说，老马就靠那辆大g撑门面，我们开走了，他拿什么去泡妞？晚上还当不当新郎？” “也行，那我们走。” 演完戏，等手机一关闭，陈书飞起一脚踹了过去。 陈川怒了，合着大半夜的在路边给他整这么一出戏，还是百分百的本色出演，这就是报酬了？ 他当即就想反击回去。 陈书皱着眉头，低声喝道：“啊？你小子在外面玩得还挺花的嘛？话术是一套套的，还要仙女过来舔你？你还有点警察的样子吗！” 眼见自己的老同学真的发火，陈川顿时像蔫了的西红柿，一下子就没了气势，自言自语的似乎还有着丁点的不满。 “你还不是说老马他相好的身材火爆，活又好我这不配合挺默契的么让人一听就知道是道上的” “滚你的！” 这对戏精快速的钻进停在角落的萨塔纳车里，将先前拍摄的内容发在朋友圈里的视频号上。 接着，几人便默契的散烟，然后抽烟等待。 等待着鱼儿上钩。 第781章 来了 啾啾。 几辆速度很快的汽车在路上飞驰而过。 坐在车窗边上的江海，注视着路面，想着心事。 过来云省，虽然在表面上跟他姐颜晨熙说是为了调研警院的反诈课题，实际上就是跟着陈书和陈川来度假的。 没想到，却又一头栽进了一起密室杀人案，心中既激动，又有些忐忑。 这次面对的杀人凶手不知道是如何，但想起酒店房间里那具吊在门框上晃晃悠悠的女孩尸体，他就又气愤起来。 热血青年，又是警院出身，江海自然是希望凶手会来。 而他，这次一定不会仅仅躲在师兄们的身后。 在警院，他受过衔了，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共和国预备警官。 过了挺长时间，年纪最轻的江海首先挨不住寂寞，观望许久左近的街道，忍不住问道：“这就完了？” 脸朝着车外正吐着烟玩儿的陈川，转过头来，将嘴里的烟雾轻轻喷在江海脸上。 江海只是挥了挥手，将烟雾给散去，脸上并没有不适的表情。 陈川见此，将开了封的烟盒递过去，扬了扬下巴：“这才多长时间就受不了？咱们干警察的，窝在车里蹲点可是基本功！” 难得碰到一个比他还耐不住蹲点的家伙，陈川自然摆出了老同志的姿态，继续教育道：“早几年，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是整宿整宿的熬夜蹲着，那可是半点埋怨都没有。不信问你书哥。” “我没有埋” “哈！” 江海刚想辩解，不想被陈书的一声嬉笑打断，他疑惑的望了过去。 陈书咳嗽几下压下笑意，解释道：“你川师兄当初倒是真的在熬夜蹲点守候，不过那是他晚上喝完了酒，时间太晚没人陪着，闲着蛋疼硬是凑到我” “咳咳！”陈川用力咳嗽几声，打断了陈书的讲述，有些怪罪道，“书，在小师弟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哟。” “哈哈！” 江海笑得合不拢嘴，一点也没有给他的川师兄留点面子的打算。 这几日和这俩位陈姓师兄处下来，江海是真的挺舒服。 陈书，他是佩服得紧，心里又默认是自己的姐夫，潜意识里就有亲近之意；陈川，这人的性格就是吊儿郎当，表面上老是摆谱，实际上却是根本没有丁点儿架子。 晚上有空，就带着江海出去见世面，搂着喝过几顿大酒后，两人的关系自然水涨船高。 陈书从座位底下掏出一瓶尖叫丢给江海，说道：“喝点这个，解渴又能补充电解质” 陈川赶着转移话题，立马跟进道：“喝完了水，可别把瓶子丢了，留着。” 江海纯真的问道：“为什么？” 陈川呵呵一笑：“经验浅了不是？装尿的！” 江海有些吃惊：“装装尿?为什么？” 陈川得意道：“尿意和目标，你能知道哪个先来？有备无患，可是一个老侦查员的基本素养，学着点。” “” 话糙理不糙，江海无言以对，只能默默接受这份工作指南。 过了十来分钟，江海又是第一个开口打破车内安静的气氛。 “他们不会这么傻，这就被我们给骗上门了？”江海像是在自言自语，但在狭小的车内，每个人都听得清楚。 陈书脸上露出几丝笑意，一副猫戏老鼠的神情：“有时候，不要把这些人想得太聪明。他们要是够聪明，就不会干这一行了。” 对于警察来讲，见过的罪犯和违法人员，不说百分之一百，至少99都是智商偏低，或者自制力过低的人。 江海听后点了点头，尽管先前他的心中仍有些紧张和不安，不过师兄沉稳的应对让他轻松不少。 陈川摇下一点窗户缝，朝外面抖了抖烟灰，笑问道：“小海，那你有什么更好的主意？说出来大家讨论一下。” 不得不说，对于江海这种总是喜欢表现自我的年轻人，陈川是摸得死死的，此时稍一撩骚，就让对方差点陷进去。 “我们要不进”江海刚想说得去这家ktv里边拍点实在货，突然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错觉，将后半截话硬生生吞进了肚子里。 坐在副驾驶座的陈川转过身体，伸长了手臂用力拍在江海的肩膀，大笑道：“小海，你不会想到这ktv里面长长见识？没事的，咱们师兄弟的还有什么不好意思？我跟你说，这场子一看就知道里边挺无聊的，女孩子肯定也马马虎虎。下次回东州，师兄我带你去见点一般人见不着的” 这什么跟什么嘛 江海缩着脑袋，再不敢混乱吭声了，不过心里竟多了几分期待。 咚咚咚。 这时，一名穿着小西装的年轻人从ktv店内快步走了过来，弯下腰敲了敲车窗玻璃。 “哥，你们是” 伸手不打笑脸人，陈书客气道：“我们在这等朋友。” 小西装狐疑的看了看开车的陈书，看了好几秒钟，接着看向坐在副驾驶座的陈川。 陈川表情自若，信手从怀里夹出几张红色钞票，轻飘飘的晃到那小西装面前。 顿了顿，他抬起下巴朝ktv大门方向扬了扬。 小西装马上绽放笑容，一边说着“好的好的，大哥有需要只管喊一声”，一边点头哈腰地倒退回去。 陈川抬手捏了捏两侧的太阳穴，作出神情劳累的动作，仿佛刚才递出那几百块钱的动作，耗费了他巨大的精力。 不得不说，陈川的嘚瑟那是无处不在的。 “你就装。”朱一霸嘲讽道。 “切”了一声，东州闻名的陈公子对这位边防过来的铁汉子有着不同于江海的待遇，直接不屑道，“你懂个屁。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要浪费时间讲道理了。” 朱一霸没惯着他，直接从后边探出一只手来抬住陈川的下巴，使其头部向后仰。 另一只手从陈川的头部背后饶了过去，手臂顺势贴在他的颈部。 接着用背后的手臂紧紧勒住陈川的颈部，手臂的肘部对准了他的喉咙，然后用左手抓着陈川的手往自己的方向拉，同时用环绕的手臂向反方向推。 陈川顿时发出了猪叫，偶有空隙，连连求饶。 车厢内的气氛轻松欢快。 这会儿反倒是有点来云省度假的感觉了，而本案的主办民警，黄毛，亦是呵呵直笑，甚至还往边上挪了挪，给他的排长腾出空间来好使上劲儿。 靠在车窗上，一直盯着手机屏幕上信号标志的陈书，眼看着手机信号突然开始断断续续起来，亦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来了。” 第782章 上钩 半小时前，来福路某角落。 将座位放倒，躺在上面正做着美梦的郑杰，被边上的鸭舌帽一声惊呼将他彻底吵醒。 “表哥！有大鱼！” 这声音犹如一记猛锤，把他从睡梦中吵醒。 这几日睡眠不好，这会儿难得入眠的郑杰，揉了揉眼皮子，转过头来不满的横了对方一眼。 因为前几天想着离开华国前最后捞一笔，没想到那从来百依百顺的傻女人竟然拒绝了他最后一次投资的要求。 原本还想离开前放那女人一马，结果人家主动找死，那也就由不得他不下手了，算是临行前，给自己的一次练手的机会。 郑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这个一直钓着的女人给杀了，不过毕竟是第一次杀人，惹得自己这几天都没睡好。 据老妈说是过来的警察把这事当作了自杀处理，酒店那边连钱都赔给了死者父母，这么一听，先前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郑杰没想到自己在犯罪这一块还挺有天赋的，以前搞什么偏门那真正是浪费了不少时间。 如此看来，也许到了缅bei，还真能给他闯出一番大大的天地来。 想到这里，窝在酸臭又破旧的车厢里的郑杰挪了挪屁股，突然有些嫌弃这台跟了自己大几年的老家伙了。 夜夜黑白颠倒的在外头碰瓷，一是感觉厌了，二是自从发现了自己的犯罪天赋后，他就觉得从事这种下三滥的活计，属实有些委屈自己。 不过，杀人，这种掌控弱者命运的方式，还真挺有意思的，难怪就连那鼻涕虫阿松，自从跑到缅bei放开了手脚，一天天的也喜欢弄人。 虽然是第一次杀人，不过郑杰的内心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反而感到一种解脱与轻松。 每每想起那晚伪造的自杀现场，甚至情不自禁的有些口干舌燥。 这种兴奋，竟让他有些着迷。 其实，他并不认为杀人是错的，这只是他解决问题的一个手段，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 并且这也是对于即将前往缅bei的自己的一次练手，不然到了那种法外之地，身上没背几条人命的话，会被人看轻的。 特别是像他这种要钱没钱，要背景没背景，要技术没技术的三无人员，不拿点可以唬住人的东西出来，一进去就得被当猪仔给卖了，剥层皮都算轻的了。 在缅bei，宰的就是亲戚朋友！ 所谓的发小，别看在那边混了个“佐罗松”的名号，听着还像是那么回事，说不定等他们到了那边，直接翻脸不认人也不一定。 毕竟，现在边防看得紧，能过去的猪仔是越来越少，价格自然水涨船高。 再铁的发小，往那叠成小山的钞票边上一放，孰轻孰重一眼的事，搁谁身上都硬不起来。 都给逼到缅bei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了，谁还跟你讲感情？ 一条人命，应该算是份不错的投名状。 郑杰一边板着个脸问表弟是条什么鱼，一边琢磨着往后的计划。 目前他们这种靠着手机屏蔽器钓鱼司机酒驾，虽说方法新奇，刚开始的时候确实能诈到不少人，结果都是老老实实的交钱。 运气好的时候撞见那些带编制的家伙，指不定都得发一笔不小的横财。 不过用得多了，这种诈骗手段慢慢在当地流传开来，越来越多捞偏门的家伙赶着过来凑这活，市场的供求关系一下子被打破。 最后，老百姓的警惕性亦是随之起来。 比如今晚，都过去老长时间了，都没碰着一个机会，硬生生在臭酸的车子里坐了大半个晚上。 郑杰的心里渐渐烦躁起来。 他已经体会到杀人的乐趣，一方面在潜意识里想尽快逃离本地，另一方面又对法外之地缅bei充满了渴望。 “不错，是条大鱼，应该能诈出不少钱。等干完这一票，明天收拾收拾，我们就出发去缅bei！” 郑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朋友圈纸醉金迷的照片，仿佛看到了抵达缅bei的自己，凭借着聪明才智赚到了大钱，然后天天搂着小蛮腰喝酒唱歌和打炮！ “到时候，让鼻涕虫给我们接风洗尘！我们哥俩啊，一定要好好闯出一番天地来！” 郑杰的兴致越来越高。 “咦，不对。”鸭舌帽却突然皱起了眉头，发现这个在他朋友圈发喝酒视频的人，竟是前几天在五星级酒店地下停车场碰到的那位大哥。 郑杰疑惑道：“怎么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鸭舌帽的表情有些尴尬：“哥，发朋友圈的这个人，就是前天在酒店地下停车场碰到的那几位。” “哪几位啊？”郑杰下意识的问道，不过话一出口，他就知道是谁了，毕竟最近几天业务极差，最近的一单就是那几位。 他的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他们呀”说实在的，即使过了这么多天，一想起当时的场景，郑杰还是有点小害怕的。 三个统一理着寸头的年轻人，还开着上百万的豪车，住在奢侈的五星级酒店，往细里一想，都可能是缅dian那边民武将军家的公子哥。 据说，那边稍微赚到点钱的将军或者县长之类的，都喜欢到云省省城置办不动产。 房子什么的都是拣着最贵的买，车子更是不在话下。 想到这里，郑杰的呼吸略微急促起来，脑海中开始幻想自己到达缅bei后大施拳脚，在短短几年里迅速崛起为当地一股大势力的场景。 “哥，要不还是算了？”鸭舌帽的眼神有些躲闪，语气同样底气不足。 郑杰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并没有因为自家表弟打断自己的遐想而恼怒。 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想起了死在酒店的小姐，觉得反正都要跑路，今晚最后捞一笔总不会错。 再说了，前几天那笔账他还没和对方算清楚呢，现在他们反倒是撞到了他的枪口上。 这是老天爷赏饭吃！ 郑杰心口有些微微激动，他试着先让自己平静下来。 顺手翻着对方的朋友圈，在视频号一栏里，发现了最新的视频。 视频中，镜头晃来晃去的，一看就知道拍摄的人喝多了酒。 看完视频，郑杰吐了一口气，不屑道：“就这几个公子哥，怕什么？反正明天我们就要跑路，事后他们也找不到我们。” 眼见着自家大哥硬挺，鸭舌帽自然摩拳擦掌起来，嚎叫一声，兴奋道：“哥，我都听你的。” 郑杰应景的笑了笑，算是把鸭舌帽的请战意愿给糊弄了过去。 开玩笑，人家有可能是民武的公子哥，给他一百个豹子胆都不敢诈唬他们 郑杰指着微信上的视频号，说道：“嗯嗯，我们过去的时候他俩可能已经走了。你仔细听，不是还有个叫老马的家伙在吗？咱们就搞这个人！妈的，还开大g泡妞，咱们这次算是替天行道了” “哥，你的意思是？”鸭舌帽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那会儿他和鼻涕虫跟在郑杰后边商量着放学后从哪条路跑去网时，郑杰就是这么个理所当然的态度。 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有点怀念。 “干！” 郑杰中气十足的断喝一声，然后噗的一下用力将自己扔进汽车副驾驶座包括的位置上。 闭上了眼睛，开始了自己的遐想。 等这笔买卖结束了，就收拾收拾去缅bei。 听说，在那边，有一波接着一波的猪仔供他们宰杀。 那凝固的眼神、颤抖的嘴角、扭曲的表情、求饶的恐惧，以及遭到折磨时的尖叫。 嘶！ 嘶嘶！ 真t兴奋！ 郑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几乎可以听到未来的那些尖叫和哀求，想到这里，他不禁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第783章 抓捕 “来了。” 陈书盯着突然中断信号了的手机，示意车内几人，郑杰带着他的小弟过来了。 陈川有些错愕，低声道：“都不用我进ktv装酒鬼了？怎么人都还没出来，他们就用上屏蔽器了？” 陈书扫了眼已经恢复正常信号的手机，道：“估计是行动前，开机测试下设备。” “这些毛贼，搞得还挺专业。”朱一霸环顾四周，紧张兮兮的说道，“没人呀，这路上空落落的藏不住人，会在哪呢？” 陈川慢慢探出脑袋，在车窗后边露出一双眼睛观察周围，小声道：“老朱，找车，黑色马自达！” 在陈川的提醒下，众人发现了停在不远处的黑色马自达轿车，牌照赫然就是郑杰等人所驾驶车辆的号码。 “书哥，咱们现在冲过去吗？”江海盯着那辆安静停靠着的马自达，颤抖着声音兴奋道。 “冲个屁！大马路上连个鬼影都没有，我们这么多人一下车，他们就得跑了！”陈川眯着他那双小眼睛，左右环顾道。 “整这么麻烦干嘛？”朱一霸舔了舔干燥的嘴角，直截了当的说道，“直接撞过去！” 想起前不久朱一霸嘲讽他做人太“装”，这会儿陈川故作嫌弃地哼了一声，讽刺道：“用点脑子好不好？直接撞过去，人还没抓到，我们自个儿就先晕了！” 陈书却是点头赞同：“这路空旷，我们就一辆车。除了出其不意的冲上去把他们给撞闷了，确实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陈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静的残酷，这种残酷并不仅仅只是针对犯罪嫌疑人的，只要有需要，连他自己都可以在算计之中。 除了环境因素外，由于该名犯罪嫌疑人涉嫌命案，抓住了不是枪毙就是无期，所以对方在知晓附近有警察的情况下，通常会出现拒捕的可能。 拒捕，就会产生武力抵抗，或者直接驾车逃跑。 公共场合，这种不要命的逃离方式，很容易给群众造成生命和财产的损失，所以陈书会接受朱一霸撞车的提议。 简单明了，没有后续抵抗的可能。 陈川没有半点迟疑和劝说的打算，十几年的老同学了，他可是太清楚他这位老同学异乎常人的秉性。 咔嚓一下，陈川解开安全带，快速道：“稳住，我下车给你们望风。” “准备。”陈书无视，示意众人系上安全带。 “p！疯子！脑子进水！”陈川不客气的感谢了陈书全家，然后第一个系好安全带，双手抵在前边的扶手箱，防撞动作那是做得相当的标准和熟练。 这样得熟练，的确让人唏嘘不已。 经验丰富的朱一霸在系好自己的安全带后，顺便帮江海和黄毛给系上，系完了还给两人拍了拍肩膀，示意安心。 拍完肩膀的一瞬间，朱一霸脑海里隐约闪过小胖和班长的面容，他摇了摇头，在心里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按照警察抓捕原则，从来都是以多打少。 人数上如此，车辆上更是如此。 比如这种驾驶车辆的逃犯，一般来说，都是几辆车围过来一下把对象车辆给堵住堵死，让对方即使使用车辆冲撞也逃不出包围，然后警察再下车进行破窗抓捕。 不管是人数上，还是车辆数目上，那是完完全全的压倒性。 可陈书现在，跨省的情况下，既没有后续警力的支援，亦没有多余的车辆可供调配，有的只能是哥几个自己人和一辆车。 一辆车可堵不住另一辆车，所以只能冲撞。 在犯罪嫌疑人反应过来前的一瞬间，用突然袭来的猛烈撞击瘫痪掉对方汽车的机动，以及坐在车内人员的意识。 江海年纪轻，不过此时的神态反倒是跃跃欲试，眼神里俱是闪着耀眼的光芒。 陈川早就低头做好防冲撞姿势。 朱一霸遥遥盯着目标车辆，面色平静。 “黄毛，放心，单位有给我们买保险的。”陈书见众人中，只有黄毛精神状态过于紧张，随即打趣道。 没等黄毛回答，陈书猛地一脚踩下油门，双手把住方向盘，直接奔了过去。 车速不快，也就三四十码，其实这速度放在半夜的空旷大马路上，算得上慢如狗了。 在与马自达轿车即将交错的一瞬间，身处对向车道的陈书将方向盘快速向左一打，车头径直撞向对方。 砰的一声！ 咚咚咚！ 咚咚咚！ 两车相撞，发出巨大的声音，碎裂的玻璃和金属碰撞声充斥着车厢。 车内众人被猛烈的冲击力震得晕头转向，所幸事前系好了安全带，心理上也做了撞前预备，所以在撞击发生后并没有出现意料之外的损伤。 陈书用力扯掉挂在身上的安全气囊，没有等待车上其他人的打算，一脚踹开车门，朝着马自达方向，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 跑到车前，透过透明的车窗玻璃，只见两名旧相识正闭着眼睛，东倒西歪的趴在车里，陈书心上一松，笑意泛上了嘴角。 这时，朱一霸跟着急匆匆赶到，见扶着车门的陈书摇摇晃晃，下意识的抬手想扶住对方。 “你怎么样，没事？”朱一霸关切道。 陈书见到完好无损的朱一霸，摆摆手拒绝，接着朝车里头扬了扬下巴：“运气好，俩都没系安全带，晕过去了。我衣服口袋里有手铐，赶紧把人给拷上。让我缓口气。” 朱一霸看着车内的两条像是咽了气的死狗，心情复杂：“陈大，这次行动，咱们可真是豁出去了” “他就是个傻缺！脑子有病！我们是在上班，啊！呸！我们是在度假！不是在玩命！”后边传来陈川忿忿不平的声音，接着是一连串的咳嗽。 “咳咳!咳咳！老子要是下次还跟着你出来办案，我叫你爸爸！啊，不，你t得叫我爸爸！啊，不，叫我爸爸我也不去！咳咳！咳咳！” 陈书靠在车身上，尴尬的挖着耳朵。 朱一霸正了正神色，道：“陈大，谢谢。” 他知道，原本这起命案就和陈书等人无关，他们只不过是远道而来度假的警察。 陈书能出手，完全是看在他朱一霸的面子上，想拉一下在本地刑侦大队被排挤的前小兵黄毛。 “警察抓贼，天经地义。你谢我什么？先把人给拷了。”陈书稍稍直起腰背，呵呵一笑，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朱一霸点头，转身开始办事。 他先是拉了几下门把手，没动静，随即瞄准车窗的玻璃一角，抬肘对着就是咣咣几下，玻璃瞬间被击碎。 他接着伸手进去，反手打开车门，将坐在车内的两名犯罪嫌疑人像死狗一样拖出来丢在地上。 这会儿功夫，黄毛、陈川和江海也赶了过来，现场收尾的事情便交给这三位，拍照的拍照，上铐的上铐，搜车的搜车。 陈书终于卸下紧绷的心神，一屁股坐在地上，擦着冷汗。 抬头看向天空，星光点点。 他靠在车身上，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怦怦直跳的小心脏慢慢平静下来。 第784章 失去 头有点晕。 陈书坐在地上，倚靠在车边。 脑海里想起几年前的那场追逐战，当时的目标号称共和国建国以来最高智商的绑匪。 那天他也是用汽车追着的犯罪嫌疑人，就像拍电影一样，一股热血上来不管不顾的，直接一脚油门就把对方给撞翻了车。 翻了个底朝天，车子险些开炸。 不过那会儿本身自己年轻气盛，又加上形势所逼，属实不得已而为之。 哪像今天，撞车也是撞得顺其自然，加油的一瞬间，就像看电影时按下“快进键”，3x、5x的。 冷静得出奇，现在想想，自己竟然也异常淡定，仿佛这一切乃是顺其自然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惜命的自己会变得如此不要命？ 还是说，东州的拼命三郎吗？ 呵，一语成谶。 几年前在老家，被群众们亲切起的外号，本以为是误会后的玩笑，没想到竟成了真。 “陈大（陈所），来一根？” 一阵阴影遮了过来，靠着汽车轮胎，坐在地上的陈书下意识的抬头看去，路灯映照之下，那人的面容忽明忽暗，一时让人分辨不清。 “小小强？”陈书捂着额头，恍惚道。 “小强？谁是小强？”声音再度传来，带着些许的疑问，然后是释然的笑声，“哈哈，陈大，你太累了。这次案件结束后，可得好好休息会儿。我是朱一霸。” 一句“朱一霸”将陈书从回忆中拉扯回来，有那么一瞬间，陈书像是回到了过去。 当时在山林里，他独自一人驾车追击绑匪，小强同样开着一辆车跟在后头，死命的追着，生怕跟丢了自己。 小强这家伙，自从退伍来到中山所，就没见他消停过。 本就是朝九晚五的户籍管理员，却偏偏喜欢往黑白颠倒的治安组办公室钻。 有事没事的就爱主动加班给治安组干活，干活的时候又都冲在第一线，一副笑哈哈的表情，乐在其中。 后来去缅bei，这家伙也是像膏药一样贴过来，赶都赶不走。 最后，为了能当个真正的警察，竟然跑到离家乡万里之外的南疆。 诶，真不知道他那小脑袋里想的都是啥？ 想起过往，陈书忍不住露出笑意，挥手接过香烟，感叹道：“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个小兄弟。他和你一样，也是部队退役的，嗯，侦察兵。” 学着小强当初的模样，陈书亦是强调着‘侦察兵’三个字。 这已经是两人刻在骨子里的骄傲。 只不过，如今早已变得物是人非。 “哦哦，也是军转干的兄弟，他现在在我们大队吗？全名叫什么？我怎么印象里，咱们队里好像没有这号人物。” 朱一霸同样不甚在意不怎么干净的地面，一屁股坐在了陈书旁边，给自己叼了根烟，然后从怀里掏出打火机，伸到陈书面前。 不过，时间过去很久，直到他觉得手肘都举得有些发酸了，打火机还是没被人家凑过去。 朱一霸疑惑的瞥了眼坐在身边的那位。 只见对方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可眼神黯淡无光，仿佛看到的不是眼前的景物，而是心底深处的孤独。 朱一霸看不懂陈书这突如其来的悲伤，但这一瞬间的哀愁却让人无法挣脱，宛如也被牵扯进去。 回手用打火机将自己嘴里的香烟点燃，朱一霸望着远处，想起了在边疆牺牲的战友。 小胖和班长，也不知道他们在天上过得怎么样。 两人就这么坐在地上，抽着烟，让烟雾在空中缭绕，然后慢慢升到空，继而消散开来。 灰蒙蒙的，也许能把过去的记忆一并带走。 “陈大，你可真够狠的。” “” “你呀，可一点都不像个公务员。” “一霸，咱们干警察的，可不能把自个儿当公务员，那还不得把自己气死。” “对，是这么个理儿。我听张清经常挂在嘴边，说是‘从优待警一句话，从严治警一本书’。陈大，有这么夸张吗？” “最新的说法是‘严管就是厚爱，从严治警就是从优待警’。诶，都是办公室里坐着说话不腰疼的家伙们瞎传的。不过为这事，张清的头可秃了不少。” “哈哈，确实。原先局里安排他去所里，听说是宁死不屈。” “对，说是死也要死在特警。” “不过话说回来，咱们特警这批人还真的比其他人要单纯。哈哈，单纯就是福啊！” “” 胸口有些闷，陈书从怀里掏出打火机，自个儿点上，权当应急的疗伤。 “霸哥，需要你过来搭把手。”站在路对面的江海，朝着这边挥手。 “好嘞，这就过来。”朱一霸拍拍屁股站起来，回头看了眼仍旧坐在地上的陈书。 路灯下，隐在车下的阴影里，让人看不清。 朱一霸小跑离开。 而陈书，静静地一个一个将人看过去。 朱一霸、陈川、江海、黄毛。 朱一霸还是一脸沉稳，许是常年在边疆干过不少拼命的买卖，这撞车抓人在他的眼里也是稀松平常。 黄毛跟着他的老排长，神色自然。 陈川虽然还在不停的骂骂咧咧，不过手脚麻利，丝毫感觉不出先前的撞击对他有产生多大的影响。 应该是习惯了。 江海么，警院学子，初生的牛犊不怕虎，干活的时候一直在边上叽叽歪歪，这兴奋劲头看来是半点都没有熄火的痕迹。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带坏这小家伙。 这小子尚在警院读书，要是在他脑海里留了底，以为这就是警察抓人的风格，往后等他毕业回了东海，按照这样的风格行事，指不定得弄出多大的事来。 陈书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转瞬神色却又变得严肃。 他们哟，一个都不能少，一个都不能 恍惚间，陈书的脑海中又插入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场景。 那是一个女人的背影。 她站在小山坡上，背后是一片陈旧的老城区，看着像八九十年代的华国城镇。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头发被风吹乱，乌黑的长发在空中随风飘散。 她的手里拿着一台照相机。 然后，她回头望了过来，一双眼睛透着明亮。 “所以，陈警官，作为一名人民警察。” “你怎么可以如此理直气壮的，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陈书猛地惊醒，忽的想起前段时间和她在日料店的对话。 当时的陈书，总是用他的现实去解释她的理想。 是害怕失去，还是说，正是因为失去，所以才懂得珍惜？ 谁对谁错，其实到现在，他都没有找到答案。 他掏出怀里的手机切换到微信，点进那熟悉的头像后，里面停留的画面依旧是昨日他发给对方的近况问询。 没有回复。 陈书心里隐隐升起几缕不安。 小山坡上，那女人微微垂下了头，瀑布一样的长发遮盖住了她明亮的眼睛。 “我也希望，有人害怕失去我。” 第785章 归案 她是不是生气了，还是 陈书有些走神的坐在地上，如此想着。 “陈警官！” 一声愤怒的大吼将陈书拉回到现实里。 看到两张焦急、严肃的老脸在他头上晃动，陈书不好意思再坐在地上，用力爬了起来，面容尴尬。 得到消息的法医老唐和专家马荣成，急匆匆带着几名协警从刑侦大队部赶了过来。 他们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路上并没有多少的行人和车辆，隔着老远就看到两辆汽车撞在一起。 先前在电话里，老唐只是知道黄毛、陈书等人将犯罪嫌疑人给拿下了，并不清楚有没有人受伤。 现场的狼藉让老唐心里咯噔一声，生怕出了意外。 “唐法医” 陈书像是做错事情的孩子，微微低头愧于解释。此时环看一圈周围，这才发现状况还挺糟糕的。 马路上两辆车撞在一起，一辆前端严重凹陷，保险杠几乎脱落在地上。另一辆侧面扭曲成几块，轮胎因为撞击而偏离了原位，车窗玻璃和七七八八的碎片散落一地。 没想到就三四十码的速度，破坏力竟然这么大？ 印象中，没上一百码的都不觉得是个事儿。 “陈警官！” 如同炸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老唐指着一团糟的现场，吹胡子瞪眼，大声道：“你们东海的警察就是这么抓人的？有没有纪律性？有没有安全意识？啊？乱来！太乱来了！你们还要不要命了！” 陈书摸着鼻子，心里苦笑，不敢正视。 “骂得好！”旁边忽然蹿出个声音，是陈川走了过来，“这家伙在我们那外号‘拼命三郎’！呵呵，我看是拼命的三傻！” 说完，陈川还不解气，过来踢了一脚。 那您可得是二傻有两位老资历的老大哥在，陈书只能生生收下老同学的亲切问候，心里默默反驳，这事算是扯平了。 马荣成倒是显得平和，拉着老唐的手臂，打趣道：“老唐，年轻人性子急一点也正常。哈哈，你年轻时的脾气可比他们火爆多哟！要不要我拎点出来唠唠，你俩也正好比较比较。” 老伙计开口，老唐自然歇下火来。 他看也没看被手铐反扣着、趴在地上的两个犯罪嫌疑人，只是和陈书又唠叨了几句。 像是个长辈。 这就是公安系统不同于其他普通社会工种的最大区别，就是同事之间的关系更类似于上战场的战友情。 有那么种老兵护着新兵的感觉。 知道对方出于关心，陈书虚心接受，站在边上点头应是。 “哎，就是给你们十条命都不够！” 老唐跺了跺脚，接着语气平缓下来：“陈警官，年轻人冲动点是没问题。可你是个干部，手底下带着人，怎么还能蛮干呢？万一出点事故，后悔都来不及！” “唐法医，我知道了。”陈书频频点头。 “任何时候，安全都应该是我们做领导首先要考虑的事情。犯罪嫌疑人这次抓不住，还有下一次。这些杂碎抓又抓不完，真不知道你急个什么劲？哎，我们要是出点事情，怎么对家里人交待？” “唐法医，我知道错了。”陈书继续点头。 “哈哈，什么错不错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以后注意点就行了。”马荣成见气氛缓和，呵呵一笑，做了个总结，算是把这件事给翻篇了。 不过看着陈书诚恳的态度，他不由得对这位年纪轻轻的副大队长生出几分好感来。 这个外省过来度假的警察，见战友因为刚转业还对业务不大娴熟，就马上主动站了出来，接过原本就不该他管的案子。 辛辛苦苦，拼着命的把犯罪嫌疑人给抓住了，结果还得被人骂。尴尬的是，骂他的人指不得是个比他级别要低的科员。 结果还是老老实实的低头认错。 不容易呵。 “我说，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朱一霸站在不远处，笑呵呵的喊了一句。 地上趴着的两位似乎被吵醒了，抬起头，朦朦胧胧的两双眼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特别是鸭舌帽男子，还在左右转着头，嘴里念叨着他那顶不知道丢哪里去了的帽子。 “我说哥们，就是撞个车，不至于把我俩给灭了口？咳咳，压着我挺难受的，让我先坐起来缓缓。”郑杰用力的眨着眼睛，意识还是有点懵，见马路上的人越来越多，下意识的开了个玩笑。 陈川撇了撇嘴，嘲讽道：“我说哥们，你这话只说对了一半。” 郑杰半眯着眼睛，还以为是调侃：“哈哈，我可不是司机，总不会就灭我一个？” 枪毙的可不就是你一个？ 现场蓦的一静，随即众人皆是笑了起来，先前的沉闷气氛一扫而空。 “哈哈嘶！” 郑杰先是尴尬的陪笑着，随着意识逐渐清醒过来，突然发现周边一群人中站着几个穿警服的。 轰的一下，像是有一道惊雷劈在了他的头上。 立马傻住了。 郑杰被抓捕归案。 老规矩，坐在萨塔纳后排中间。 被俩膀大腰圆的警察一夹，像只嗷嗷直叫的小鸡，什么社会人士都不顶用。 一路上，郑杰都在吵嚷，说自己是冤枉的，死者死的那天，自己一直在酒喝酒，根本没有回去酒店。 有一起喝酒的朋友，还有酒和酒店的监控。 嘿，这撇清不在场的逻辑还挺清晰的。 陈书暗笑，先不论这人证、物证是否真实存在，单就郑杰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现，在老警察眼里，基本上就坐实了他的涉案。 这一点，倒和他妈差不多。 虽然现在都讲究证据，检察院追求证据的链条是否形成，法院讲究认定的事实能否根据证据来确凿判定。 一路上全是证据。 不过警察不一样，还是老一套，有罪推定。 也许嘴上不说，但心里百八十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随着车辆到达目的地，陈书打开车门走了下去，望着夜色中亮着灯光的办公楼，估摸着还得熬个夜审讯，弄清楚犯罪前后。 不过问题不大，胜利就在前方。 陈书还是挺开心的，包括后边下来的陈川、朱一霸、江海和黄毛。 大家的心情都不错。 “都饿了，先买点夜宵吃。”陈书笑着说道。 他啊，还是喜欢上班的感觉。 第786章 冷落 毕竟是命案的主犯，在陈书等人将郑杰带回到刑侦大队后，当地警方终于出现了一位大队级别的领导，一位看起来有点严肃，又努力挤出点客气的中年男子，亲自迎接了众人。 他客气的感谢，客气的将人收监，然后客气的表示感谢。 说是这个案子接下来会由他们刑侦大队的重案组接手，派出经验丰富的老刑警专案专办，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案件破获。 最后，这位大队领导随意的挥挥手，示意黄毛将远道而来的客人照顾好，然后就像个忙碌的陀螺，风一样离开了。 留下命案的主办民警黄毛负责接待。 一行人坐在会议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空气中弥漫着尴尬。 连带摆在会议桌上正冒着热气的夜宵都不香了。 朱一霸反应挺快，连忙站起身来弯着腰挨个分烟。 曾经那么骄傲的特勤排排长，此时为了自己的小老弟黄毛，也是真正放下了身段和脸皮。 什么面子，都不如自家兄弟的里子重要。 如果此时朱老爷子在场的话，一定会对自己儿子的变化瞪大了眼睛，吃惊极了。 这个从来都是鼻孔朝天的家伙，竟会为了一个农村出身的小战士，低声下气的散着烟。 “我说，哥几个大老远的过来挺不容易，于情于理都没有参与到这个案件的调查里来” “川爷，您多担待。” “我担待？我可担待不起咱朱排长的烟。” 陈川冷哼一声，板着个脸，不过还是伸出两根手指头接过烟，然后朝着朱一霸的方向探过头去，准备享受一次男生对男生的最高致敬，点烟。 朱一霸飞起一脚。 陈川一扭屁股躲了过去，笑嘻嘻道：“自家兄弟，不用谢。” “小海，这几天辛苦你了。” 朱一霸将烟递到江海面前，对方作推辞状。 朱一霸觉得也对，人家还是在警院念书的孩子，是不该早早就染上这吸烟的陋习。 不过坐在旁边的陈川可不在乎，大大咧咧的拿过朱一霸手上的烟，一把塞在江海的手里。 “得了，这里谁没在警院待过？收下，这是你霸哥的心意，咱们哥几个可不能整得像外人一样。” 江海犹豫了一下，朝陈书坐的方向看了好几眼，还是把那根烟推了回去。 陈川一晃身挡在江海面前，然后直接从裤袋里掏出一包没拆封的黄皮烟，连同朱一霸那根烟，又一起丢在江海的怀里。 “收下，不然就是看不起人了。” “谢谢，霸哥、川哥。” 江海毫不犹豫的收下了。 这里不得不的提一句警院宿舍顶楼的天台，那地方可是男生们除了篮球场外，最喜欢待的地方。 入场券，就是烟。 如果还能揣上一包好烟的话，你就会一下子收获人数众多的义子，还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听你吹一根烟工夫的牛。 当然了，如果你还觉得不尽兴，义子们也可以是两根烟工夫、三根烟工夫的候着等，主要还得看你自己手头的存货情况。 “陈大，这次多亏了你。”朱一霸递了根烟，语气中带着由衷的感激，等陈书叼上烟后，马上掏出打火机给点上。 陈书微微一笑，从桌底下提出一个小型的医药箱，轻轻拍着箱子说道：“多大点事，不用放在心上。前边抓捕的时候，我看你手臂受了伤，先弄弄看。” “陈大，没事的，不是什么大伤。”朱一霸挠了挠头皮，颇有些不好意思。 “当然没事，有事的话我早带你去医院了。”陈书拍了拍朱一霸的肩膀，抽了口烟，烟雾在空中划出一道轻盈的轨迹，接着慢慢消散。 朱一霸提着箱子去到了边上。 会议室一下子又陷入了安静。 坐在角落的黄毛东张西望许久，一会儿看看手机，一会儿又朝着门口走廊方向看去，最后慢慢的垂下了脑袋。 江海则是没那么多心思，虽然收了香烟，不过倒是没敢在陈书面前直接开抽，所以拿了一份外卖，吸溜吸溜的开始吃了起来。 没几分钟，耳旁突然传来一声爆响，盘子一下子没端稳，洒出了小半的汤水，江海茫然的抬起了头。 砰！ 陈公子跳了出来，一掌拍在桌子上，对着会议室内唯一一位穿着警服的警官说道：“黄毛，这案子是不是你接的警？是不是你处置的现场？前期的勘察和取证是不是你带的队？” 陈川的三连问让黄毛原本就低垂的脑袋更加深埋下去，局促不安的样子活像是做错事情的学生，在面对老师的质询，即使心里有一万个委屈的理由，还是不敢出言反驳。 坐在边上正在给自己的手肘消肿的朱一霸，听完这话，夹着绷带的手抖了一下，摇着头将消肿药水的瓶盖旋好，说道：“陈川，你就不要说黄毛了。在部队时，他就这性格，从来都不知道抢功劳、要表现。” “功劳是谁的就是谁的，大家都长着眼睛呢，又不瞎”黄毛嘀咕着。 “这些场面话都是忽悠老实人的。看你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怎么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开始是打趣，这会儿陈川倒是不客气的批评起来。 这事其实也不怪黄毛，像这种职场教学和手段，首先就和部队里的风格完全不一样；其次，单纯想靠自己摸索出来，太难了。 家里如果没有个体制内的领路人指点迷津，大部分只知道埋头苦干的家伙都得是其他人的踏脚石。 要想靠自己走出一条路，这样的人，可以说百里挑一。 朱一霸看着陈川，知道这是陈川看在他的面子上，把黄毛当了自己人，不然就陈川这单位有名的万能润滑油，百分百不会讲这些惹人讨厌的话。 忠言逆耳，是小孩都知道的道理。 自大学毕业后就去云省边疆蹲了好些年，这些权术门道也只是每年回家探亲的时候听家里长辈茶余饭后偶尔提过几次，具体该是个怎样的说法，朱一霸也不知道。 毕竟是黄毛的排长，总得表个态。 朱一霸说道：“黄毛，该是你的功劳就得去争，去抢。你放心，我们几个都支持你。这样，你去办公室那边找你们大队领导，我们坐在这里等你。” 陈川抱胸站着，没有跟着说话，不过眼神里俱是赞同。 “咳咳。”陈书咳嗽两声，等大家的视线聚焦过来，先是指向陈川说道，“你，一个交朋友不在乎他们有没有钱的富家公子哥。” 听到这里，江海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坐在边上的朱一霸，静待对方的解释：为什么川哥不在乎他们有没有钱？ 和两位陈姓警官混久了的朱一霸，低声快速说道：“咳咳，反正都没有他有钱。” 说罢，朱一霸马上收敛眼神，将头微微低垂，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态。 陈书旋即指向朱一霸，说道：“你，一个头上带着天线的家伙。” 江海立时竖起了耳朵，平日里怎么看，都感觉不出来旁边这位黑壮黑壮的军转干部，像是个带天线的。 顿了顿，陈书没好气的继续说道：“就你俩，还好意思去指点黄毛？让他去和人家争功劳？怎么争？为什么争？凭什么去争？揣着明白装糊涂吗？” 办公室立时冷了下来。 第787章 作别 黄毛在这样的气氛中显得有些局促，他不是不明白大家的好意，只是他自己也并不在行。 从当兵开始，他就没在这些地方花过心思。 服从是天职，只要跟着班长就好了。 这是黄毛发自内心的想法。 但现在的问题是，众人铆足劲帮他将案子给拿下了，眼看着要吃肉喝汤了，结果却硬是被别人连盆带菜给端走了。 坐在角落的黄毛，听着听着，眼神中闪过几丝迷茫和思索。 “黄毛，你听我说。” 将朱一霸、陈川等人训过之后，陈书的声音变得温和，他朝缩在一边的黄毛说道：“干警察也好，做其他事情也罢。能力固然重要，但懂得如何展示你的能力，如何让你的努力被上级看到，同样重要。” 黄毛“嗯”了几下，似懂非懂。 作为还没有参加工作的警院学生，早熟的江海却是能感受到陈书话里的深意。 比如在他们警院，优异各科成绩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即使每学期的奖学金评比，这种字面来看应该以学科成绩为主的评奖。在实际的计分上，个人成绩只占总分的70，还有30是留给学生干部给予的。 这个余地就很大了。 比如你的学科成绩是全班第一名，满分，100分。你以为一等奖学金可能还有点难度，不过二等奖应该跑不了。 结果学生干部以你特立独行、不合群、不服从管理为由，他这话也没毛病，毕竟你为了能考出第一流的成绩，天天泡在图书馆学习，也确实没有时间和同学们互动，参加班级组织的活动。 结果学生干部给出了10分的考评，这时你的总分是80分。 然后蹿出来一个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家伙，学科成绩普普通通，也就班级里的中等水平，真论起可能还偏下一点点，72分。 可学生干部却偏偏点评他是个工作认真，为集体付出过、奉献过的好同志。当然了，至于怎么个付出和奉献方法你也不清楚，毕竟你也不是学生干部或者这位同学肚子里的蛔虫，一天天的盯着他们在干什么。 最后学生干部给出了30分顶格的表现分。 一相加，804分，刚好压了你一头，摘掉了你自以为板上钉钉的奖学金，就问你，气不气？ 这还是小事，可能有人觉得小孩子玩过家家嘛，会有些儿戏，那就再聊聊大点的事情。 工作岗位。 和平台的高低可以直接决定一个人往后十年内的高度，对于任何一个警院学子来讲，第一份工作的岗位可是异乎寻常的重要。 排除外部因素，就个人来讲，想要在毕业后获得更好的岗位，必须得让学院领导首先知道有你这么个人，并认可你，最后才是优秀的成绩。 试想，你天天考试第一名，结果班级里报一等奖奖学金的时候都是那位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上台领奖的自然也是这位。 一年年的持续下来，颁奖的学院领导会觉得你优秀，还是他优秀? 残忍一点的讲法，领导可能到最后都不知道你这个人。 所以成绩只是最初的门槛，类似敲门砖的作用。 而回到现实里来，从这次的命案开始，他们一行人处处皆是被人孤立的场景，侧面来讲，是应该从黄毛自身来找问题。 虽然这体制内的环境比之社会还算公平，不过亦是逃不开人情世故，工作做得再好，还是不如表面功夫重要。 人那，既然改变不了环境，就得改变自己。 陈书看着就差把脑袋缩进自个儿怀里的黄毛，安慰道：“你前边说的很对，这大家的眼睛都没瞎，这案子办得怎么样，单位里的人都看得到。” “真的？”黄毛抬起脑袋，两眼发光的看着陈书。 瞧着这单纯模样，陈书都有些不好意思继续说教了，给对方递了根烟，缓缓说道：“别听陈川那家伙瞎说，什么岁数不岁数的。你刚从部队转业到地方，肯定不适应，旁边也没有个战友帮衬，遇到问题很正常。” 黄毛连连点头，有些尴尬：“对，虽然我以前也算个警察，可我到了地方穿上警服后，还是感觉怪怪的，不管是周边的人还是环境，哎，还是有点格格不入。” 陈书帮忙点了火，继续道：“慢慢来。喏，那法医老唐不也是部队过来的嘛，虽然年纪大了点，可能不大愿意和年轻人凑一块，可毕竟在单位的日子久，又是法医这种技术岗，在领导面前多多少少会有些面子。 “你呀，以后多找老唐谈心，啊，不，多找他抽烟。瞅准了他喜欢抽什么烟，多递几根，有事没事的就去他办公室聊天。如果实在没话题，那就一起抽烟，抽个几个月，就成自己人了。” “嗯！”黄毛重重点头，脑子里叮的一下，像是得了《孙子兵法》这种提高智力的宝物。 气氛慢慢缓和下来，聊开了，觉得被摘桃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再互相调侃几句一会儿就差不多了。 这会儿放在桌子上的外卖早就凉了，不过大家倒是没计较，打开盒子就是干，毕竟忙了一晚上，肚子属实空了。 吃完夜宵，一行人在会议室聊得差不多，觉得黄毛他们大队的人应该不会再出现，陈书等人便起身告辞。 “谢谢！” 黄毛将众人一直送到单位大门外，真挚道谢道：“等我忙完了，一定带着你们在云省好好转转！” 几天几夜，不计得失的帮助他侦破案件，这份情谊不论是谁，都能切身感受得出来。 “得了呗，等你忙完，我们都回家了。”陈川的语气里带着笑意，调侃道。 “黄毛哥，下次有机会你来东州，我带你吃好吃的！”江海有些依依不舍，毕竟是人生第一次以预备警官的身份，实打实的参与到了一起命案的侦办里，所以对于主办民警黄毛，还是心存感激的。 “好好干。”陈书鼓励道。 “yes，sir！” 黄毛轻快的笑了起来，学着香江那边的警匪片，抬起膝盖一跺脚，来了个港式敬礼。 朱一霸和黄毛来了个大拥抱作别，用力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兄弟，好好干！” “是，排长！” 第788章 郑阿妹的五六秒 告别的时候，黄毛的手机响了。 他有些手脚忙乱的从裤袋里掏出手机，一看，竟是大队领导打来的电话，说是郑杰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需要他回去提供下信息。 “郑杰肯定是有问题的，这事你一下子解释不清楚。记得去找法医老唐，他跟着我审过郑阿妹，也就是郑杰的母亲” 陈书简明扼要的向黄毛指点了几句，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该自己走的路，还得自己走着，总不能让其他人帮扶一辈子。 一行人回到酒店，陈川拉着江海跑去顶楼营业到凌晨的日料店吃食，这段时间充满高科技狠活的工作餐和外卖，早就让这位公子哥的嘴里淡出个鸟来。 在回来的车上，陈川就一直吵吵嚷嚷着要来一顿原生的新鲜海鲜。 朱一霸开玩笑说都是核污染的调料货，他是不敢去吃的，就上楼休息去了。 陈书同样累得够呛，径直回到房间睡觉了。 这一晚睡得很香，只不过手机依旧安安静静的。 翌日清晨，陈书醒了过来，第一时间打开放在枕边的手机，并没有收到他想得到的信息。 切换到通讯录页面，看着熟悉的人名和手机号码，陈书就是按不下手指头拨通过去。 纠结半天，终究是长叹一声将手机丢到了床头柜。 起来洗漱后，陈书下楼吃了早餐，在酒店闲逛消食的时候，下意识拐个弯去了酒店大堂另一个方向，绕到了大楼的背后。 就像先前说的那般，郑杰和郑阿妹这两个人在面对警察的表现，谁都能看得出来有问题。 可有问题却不能判定有证据，就黄毛昨晚接的那个领导电话来看，侦办的过程中一定碰到了乃提。 陈书是骨子里的警察，一刻都闲不住。 站在案发现场窗户下面的空地，陈书抬起头来，看着环境简单的外墙，想象着住在三楼的死者和住在四楼的郑杰。 “按照法医鉴定的死亡时间，在那段时间里，郑杰一直在酒喝酒，确实没办法脱身来到案发现场。” “可无论他的母亲郑阿妹，还是他本人，就他们表现出来的状态来判断，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凶手。” “可窗户反锁，房间又是呈现密室的状态，他是怎么进来的？杀人后，又是怎么出去的？” “证据证据” “绳子？” “吊着绳子爬下来？可窗户是反锁的！” “或者说，这第二根，消失的绳子到底在哪里？” 陈书捏着下巴冥思苦想，时间飞逝， “柯南书，还搁这上班呢？你累不累呀？” 一阵声音从后边传了过来，陈书回头看去，只见陈川倚靠在拐角的墙壁上，似笑非笑的望了过来。 陈书犹有回味的瞥了眼楼上，耸了耸肩，往外边走边说道：“没，就是想不通郑杰怎么处理的现场” 越过拐角的时候，陈川并肩跟了上来，打趣道：“我的柯南书，留点活给我们云省的兄弟们，别老是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你这样子做人很累的” 不知为何，这时的陈书又想起了远赴云省边境的张扬，也不知道她最近怎么样了，自己是不是该打个电话过去。 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个什么。 陈书又是不由自主的叹息了一声。 陈川朝别上一瞄就知道自己的老同学出神了，还属于那种挺担心、挺苦恼的神情。 作为十几年的亲密战友，对于陈川来讲，陈书真的是撅一撅屁股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陈川踢着地上的碎石，无奈道：“又想你的小记者了？我可告诉你，这次我是绝对不会再跟着你去那缅bei。呸，那是人去的地方？” 顿了顿，陈川加重了语气：“打死我也不去！” 陈书回过神来，好气又好笑的回道：“谁和你说要去缅bei了？” 陈川“切”了一声，讽刺道：“就你刚才那发春的模样，敢说没动这个念头？” 话音刚落，陈书停住了脚步。 他转向陈川，双目凝视对方，很认真的说道：“以后，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再陷入危险当中的，我保证。” 这话从陈书的口中说出，直接让陈川的大脑咣的一下宕机，忽的僵住身形，大约两三秒的功夫才缓过气来。 “切~肉不肉麻” 陈川下意识的省略了陈书话语中“你们”两字中的“们”字。 他抬起双手抱着后脑勺往前走去，难得走在陈书前面，不过嘴角的弯勾却是忍不住的扬到了天上去。 就像是开了连点器的ak-47，无论如何都压不住。 其实，只要你求我，也没什么一定不一定的陈川心里如此想着。 两人来到酒店大堂的电梯，刷卡进入。 电梯大约几秒钟就到了三楼，这个即是他们所住的楼层，亦是前几日发生命案的地方。 拐过弯，经过案发现场所在房间的时候，陈川停住了脚步，单手按在门扉上，开起了玩笑：“书，不进去看看？” 陈书摇了摇头：“人都抓进去了，还看什么？” 陈川心情挺好，逗弄道：“你怎么想的，我会不知道？心痒痒了。” 陈书心里倒是真想进去，直觉告诉他在搜罗了这么多的信息之后，再回过头来勘察现场，一定能得到更清楚的答案。 不过见上面依旧贴着警方的封条，他有些犹豫。 陈川倚靠在墙上，给自己点了根烟，长吐了一圈烟雾，乐呵呵的看着自己这位一直以死板闻名的老同学。 经过上回朱一霸酒驾的事情，陈川已经意识到了陈书的变化，这种变化说好听点是灵活处理，直接点就是对现实的妥协。 简单点，陈书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正直无私的人了。 开始变得变得习惯违背原则？ “那么，我更喜欢的是哪一个陈书呢？要不，我直接帮他给撕了？”被烟雾遮盖面容的陈川，不自禁陷入了沉思。 呼呼。 哗哗。 一阵过堂风从走廊尽头半开着的窗户吹了进来，已经在门上贴了好些时候的封条被吹得东摇西摆，挣扎许久后，嘶的一下破开了口子，然后慢悠悠的掉在了地上。 陈川低头看向那躺在地上的封条，一时还没回过味来。 等他猛地抬头时，见到已经穿戴好手套和鞋套的陈书，一把拧开门上的把手，抬步走了进去。 “你小子，出来吃个早饭，连一次性手套和鞋套都带身上了，还说不想看。不老实啊！”陈川笑了，丢下烟头一脚踩灭。 房间里头的光线不怎么亮，还是和前几日差不多，昏沉昏沉的。 进入房间，陈书从门口开始，从外到里，沿着厕所、衣柜、卧室、大床、桌椅和窗边一个个看了过去，以六秒的时间为基准，去模拟郑阿妹到底可以干些什么事情。 六秒的时间能干什么？ 毁灭现场证据？ 最多也就是将证据给藏在口袋里，失踪的那被剪掉的第二根绳子可藏不住。 如果是小物件的话，郑阿妹完全没必要专门戴上手套，直接开门拿了东西揣在身上就可以了。 戴手套的话，唯一的目的只能是防止留下指纹。 什么地方不能留下酒店保洁员的指纹呢？ 厕所、尸体、还是被褥？ 到底是什么地方，是不能留下指纹让警察发现的？ 让，我发现的？ 我最想在哪里发现保洁的指纹? 里边看完了，陈书走到窗边，顺势拉开窗户上的把手，一拧，反锁了，接着解锁，把窗户完整打开。 探出头朝外边看了几眼，没什么发现。 想起郑杰所在的房间恰好在四楼，陈书仔细回忆了片刻，察觉到郑杰的房间号的末位数字和死者所住的房间差不离，一个是4号，一个是6号，理应在上面。 陈书扭过身体看着上方，想象着郑杰可能通过绳子从楼上吊下来，从而顺利进入房间的场景。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缩回脑袋，本着将案发现场保持原状的长久习惯，陈书顺手将窗户关回，然后重新反锁起来。 正当陈书转身往其他地方走去时，灵光一闪，重新转回身体，面朝着被反锁后的窗户。 “密室杀人，不管是警察还是凶手，最重要的就是解决从哪里进来和离开。” 一阵有点中二的话语从外头走廊传入，陈书回头，见他的老同学正倚靠在门框边上，勾着嘴角向他望来。 陈书脱口而出道：“陈川，你知道了？” “知道个屁！”陈川靠在门框上，哈哈大笑，“最近几天一直在看《名侦探》，憋得慌了，就忍不住装了个杯。” 陈书机械的勾了勾嘴角，觉得自己也是傻了，怎么会找这位局里出了名的公子哥征询意见。 回过头来，当他重新将目光集中到窗户把手时，灵感像是涨潮了的江边似的，一波波的冲击着陈书的脑海。 他低头看着自己戴着白手套的双手，再瞥了眼边上的窗户把手，有那么一瞬间，他笃定自己找到了通往密室的钥匙。 为了验证自己心里的想法，陈书走到房间门边，然后拿出手机切出计时器，快步从门边跑到窗户，一把拉上窗户的反锁把手，最后小跑回到门边。 抬手一看，堪堪四五秒，比之视频里郑阿妹异常的五六秒还富余了20的时间。 六秒，反锁窗户，造成密室。 郑杰的不在场证明不攻自破。 啪！ 靠在门边上的陈川，打了个挺脆的响指，笑眯了眼睛。 第789章 迟到的案情分析会 酒店大堂，咖啡厅。 “郑杰在杀人后，通过挂在房间的绳子逃到外边。而保洁员郑阿妹选择次日上午进入房间的目的，就是为了反锁上被打开的窗户，这样就完成了密室的闭环。这么算来的话，多出来的六秒钟时间，刚刚好。” 陈书端起水杯，咕噜咕噜喝完了早就冷下来的咖啡。 他把杯子一放，咚的一下，算是结束了自己的发言。 众人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坐在中间陈书身上。 年纪最轻的江海身体前倾，下意识的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当警察，太有意思了！ 苦的高中这几年，真的太值得了！ 尚没有执法权的警院学子心里如此笃定，两眼发着光，只等着接下来的好戏上场。 迟到的案情分析会正式开始，陈书自信的笃定道：“杀人犯不是郑阿妹，而是她的儿子，郑杰。” 顿了顿，陈书朝坐在边上的马荣成点头道：“这点可以由马专家推断出的现场存在的‘大脚穿小鞋’的伪造鞋印来佐证。” 马荣成矜持的颔首，笑了笑。 自从郑杰和郑阿妹被抓捕归案，辖区大队的重案组连夜组织精干警员进行侦办，而无事可干的马荣成又收到江海的微信，说是陈警官已经破解了案件的谜底，顿时心生好奇。 再加上黄毛提起的这位陈警官曾经前往缅bei诈骗园区的经历，正好和他在省厅专案组侦办的缅bei kk园区反诈系列案有些联系，就让黄毛领着路，赶来了酒店。 这会儿得到陈书的肯定，马荣成表面平静，心里乐开了花。 陈书思索几秒，直奔主题道：“我推测郑杰就是通过酒店房间的窗户进出案发现场。而保洁郑阿妹在次日进门后，其目的就是为了反锁上郑杰逃跑时打开的窗户，以此造成密室的错觉，让警方误以为室内没有第二人，而判断为自杀案件。” 江海摸着下巴，慢慢说着：“书哥，你的意思是，郑杰通过窗户进入案发现场，然后在室内将人杀死后，再伪装成自杀的模样，最后通过窗户逃窜。 “接着在第二天早上，酒店保洁郑阿妹以客人要求早上打扫为由，进入房间把窗户反锁后伪造成密室，再报警，如此就能造成密室杀人的假象。嗯嗯，这样在逻辑上确实能走得通。” 江海瞬间抬头，像是想起什么来。 他的语速变快起来，生怕别人听不全似的：“当初我和书哥、川哥吃完早饭回来，刚出电梯就听见了郑阿妹的惨叫，最后反倒是忽视了这位被吓傻了的大姐，还以为我们同样是第一见证人，后边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说着，江海的脸上露出了惭愧的神色，因为自从案件发生以来，他都是最为主动的一个人，什么事情都冲在第一线。 自然而然的，也顺带将自己代入进了第一见证人的位置上，以为他们就是案发后的第一见证人。 朱一霸冷冷一笑，略带自嘲道：“看不出来，她这一手真是绝了。进门的时候，用极短的时间将窗户反锁上，这就相当于把密室的最后一个漏洞给补上了。谁能想得到，负责酒店每日打扫任务的保洁大姐会是杀人犯的同伙。” 江海握着拳头，醒悟道：“我明白了！这就是为什么郑阿妹一直在走廊上徘徊不进入房间，最后等到有其他客人出现，才打开房门的真正原因！” “可惜，来的人既是客人，也是货真价实的警察。”陈川心情极好的挺直了胸膛，眉眼弯弯的，不知道是因为破了命案，还是其他的原因。 黄毛同样很开心，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主办命案，现如今峰回路转，将一起原本认定为自杀的案件侦破为命案。 这事情，估摸着在酒桌上都可以吹一整年的牛了。 他的心情自然极为畅快。 可一瞬间，黄毛又想起了刚才马荣成找他带路的那句话。 “小黄，反正你在单位里也没什么事情，干脆跟我去找陈警官他们呗。” 我这还算是主办民警吗黄毛有些茫然，心情一落千丈，后边大家说些什么就都没听进去了。 除了不吭声的黄毛，咖啡厅内一片欢腾的气氛，喜气洋洋。 原本奔着过来交流缅bei诈骗园区情况的马荣成，在听完了陈书的推理后，自个儿又闷在肚子里推演。 几个来回下来，马荣成觉得有戏，不过整个案件中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那就是在作案的时间段里，郑杰可是有着充足的不在场证明。 一是酒店监控视频拍摄到了他从酒店离开的场景，以及打车软件上的出行记录； 其次是酒的监控视频同样证明了郑杰在那几个小时的时间里，是在里头和朋友喝着酒； 最后，也就是郑杰喝完酒后，同样是坐着出租车回到酒店。 不在场的证据链很是齐全，要不是这家伙第一次犯案，在心态和情绪上控制的太差，被警察一眼看破，不然还真是件麻烦事。 简单讲，就是郑杰的不在场证明怎么破？ 这些都是马荣成在刑大听那些侦查员归拢过来的信息，不过他只是从省厅下来支援基层的专家，而陈书等人亦是外省过来旅游的同行，两方都没有必要把这案件撸细了。 所以，马荣成也就没提这些疑点，抽着空和陈书聊了会缅bei诈骗园区的情况，得到了一些不错的信息之后，因为赶着回省厅专案组办事，就准备告辞回去。 不过想走的马荣成还是被热情的留了下来，理由很简单，回去也得吃饭，不如在这儿一起吃了。 黄毛自不待言，他觉得都是自己人，其他人觉得也是自己人，所以不用人招呼，也没人招呼，乐呵呵的就跟上去了。 警察队伍有一点和社会上其他工种不一样，那就是同事之间的亲密度会比普通工种高很多，尤其是特警和刑警。 特警的话，不管是巡逻，还是出任务，甚至日常的训练，都是一整个队伍拉出来，基本不会单独落下几个人。 一群人一起干着一样的活，吃着一样的饭，每年集训的时候连睡觉和洗澡都在一个房间里，长此以往，感情自然深了。 而刑警也差不离，办案期间基本都是同吃同住，有时候为了蹲个嫌疑人，可能十几、二十天的挤在一辆汽车里，嗅着同样酸臭的气味，啃着满是苦涩的饼干。 然后抓捕的时候，大家伙儿齐心协力把那些危害社会的罪犯给办了，事后个人奖励和集体奖励下雨点一样掉下来，这种同甘共苦的荣誉感又将他们紧紧的链接在一起。 许多时候，这种工作关系，才是基层警察们风里来雨里去的，顶着“007福报式”工作加班的主要动力。 公检法这种超过普通公务员的工资、待遇什么的，真不是基层警察的动力，起码不是主要动力。 第790章 语言到达不了的地方 依旧是那家专门提供羊肉、羊杂的小餐馆。 店内装潢简朴，摆在大堂的木桌木椅泛着岁月的痕迹，头顶的白炽灯嗤嗤作响。 墙上满满当当的挂着一众客人的自拍照，算是低配版的照片墙，中间杂夹着一些和餐馆老板、服务员、厨师的合影。 生意，一如既往的火爆。 一行人来得晚了，大堂里已经没了位置，只能拣了一张临时摆在大门边上的塑料桌子围坐一起。 桌子不大，陈书等人饶是挤在一圈亦是显得有些窄小，不过看着大堂内熙熙攘攘的食客，众人的胃口被吊了起来，桌椅什么的都不是问题了。 不一会儿，服务员就给送上了一锅热气腾腾的羊肉。 锅里的羊肉色泽金黄，再配上绿色的葱苗和红色的辣椒，以及不停歇往鼻子里扑、恰到好处的羊肉特有的膻味。 色香味俱全，让人欲罢不能。 大家边吃边聊，再配上几瓶啤酒，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马荣成以茶代酒，和陈书轻轻一碰，说道：“陈警官年轻有为哟。” 虽然和陈书不在一个省，不过马荣成的年纪摆在这儿，人还是省厅下来的专家，即使以茶代酒，场面上还是给足了陈书面子。 陈书微微一笑，表示谢意，谦虚道：“这都是大家的功劳，要不是马专家你在最开始通过鞋印判断出现场有伪造的痕迹，也就没有我们后边什么事了。” 马荣成抿了一口茶水，摆摆手：“惭愧惭愧，人还说我是神探，下午听你一番推理，才知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古人诚不我欺啊。哈哈。” 陈书客气道：“马专家的名声可是实实在在从基层一路打到省厅，赫赫有名啊。我们呢，就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运气罢了。” 马荣成点头，然后一声叹息，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动不动就让上技术手段，办案时一点自己的想法都没有。要是这么搞下去，万一哪天那些铁疙瘩不管用了，岂不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会了？ 说到后边，马荣成有些激动起来：“我们可以等着人过来把机器修好，可那些犯罪嫌疑人他们会等吗？到时候人都跑光了！” 陈书刚想说着，被陈川给打断了。 陈川挥舞着手里的筷子，打趣道：“你俩再这么商业互吹下去，锅里的羊肉可就全没了。赶紧吃！” 陈书和马荣成对视一眼，笑了。 陈书说道：“马专家，我们赶紧开动，不然就要被陈川那小子把锅底都刮干净了。” “行，我们吃。” “哈哈。” 笑声中，时间过得很快。 马荣成临走之前，拉着陈书低声说道：“你女朋友跑去了缅bei？你们就是吵架了，也不该放一个女孩子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嗯嗯，陈川说就这几天的事情，你赶紧打个电话过去，万一出个什么事情，后悔都来不及。” 刚听到“女朋友”三字时，陈书的头还是懵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女朋友。 后边听到马荣成提到了陈川的名字，陈书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这事，百分百，八卦之王的功劳。 他先是朝坐在对面正乐呵呵刮着锅底的陈川，狠狠瞪了几眼，然后转过身来，解释道：“马专家，也不是” 叮铃铃。 一阵手机铃声从马荣成身上响了起来，他从怀里掏出手机瞥了眼，边起身边急匆匆道：“陈书，你要是碰到什么问题了就打电话给我，不用客气。云省这块地儿我还是能找到人说上几句话的。单位有点事，我得先走了，回见。” 说完，马荣成捡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走去，边走边接起了电话。 “喂，喂，李总！” “对，是我。没呢，没事！” “……” 陈川板着个脸，拍拍江海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海，马老师这么照顾你，你不得送他一下？一点规矩都不懂，快去送送马老师。” 江海堪堪停住夹在嘴边的筷子，疑惑道：“马老师不接电话么？我过去干嘛？” “他接他的电话，你送你的人。冲突吗？” “……好像不冲突。” “对了，这就是态度问题。去。” “好……马老师，等等我！” 在命案中，一直颇受马荣成教导的江海猛的往嘴里塞进一块羊肉，丢下筷子，同样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这边一静下来，陈书就有些恼火，呵斥道：“陈川，什么女朋友？你话可不要乱说。张扬和我” “没一点关系？”陈川接上话，然后耸了耸肩，“得了呗，兄弟，你就别自欺欺人了。” 朱一霸和黄毛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边上，安安静静。 陈书声音有点响了起来，严肃道：“陈川，平日里咱们自己人听你胡说也就罢了，这次怎么什么事情都往外头去讲？万一传到” “呵。”陈川一脸的无所谓，“咱们啊，迟几天指不定得奔缅甸去，现在呢，也别吵架，多养养精气神才是对。” 朱一霸桌底下踹了坐在旁边的黄毛一脚，两人一声不吭的起身走了。 陈书长吐一口气，有点自嘲的味道：“我们怎么可能去的了缅甸。” 华国警察，想要出国，必须提前向单位申请，不然在出入境管理局审批这个环节上就会被卡住。 这几天没收到张扬的信息，电话打过去倒是通的，不过没人接，也没回电，要说陈书不担心，那肯定是假的。 “哟，听你这话的意思要是能去的话，你就跟着去了？”陈川像是闻到味儿的猫儿，上半身前倾支在桌子上，两眼闪闪发光的盯着陈书。 陈书默认，沉默的看着桌子中间滋滋作响的羊肉锅，有些茫然。 是啊，张扬又不是他的女朋友。 为什么心里老惦记着她呢。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得对自己负责。 可前几日发的短信，为什么到现在都没回 啪。 啪啪。 四本原本应该锁在东州公安局某个柜子里的护照，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被丢在了陈书面前，然后一阵熟悉的调侃的声音在陈书耳边响起。 “看你这几天这么纠结，川哥我蛋很疼，非常得疼。呶，单位审批和出入境都搞定了，想去，我们就去。” “对了，过几天你就会接到电话，嗯，你要被抽调到市局的专案组，负责侦办kk园区的系列电诈案。” “哈哈，是不是该改口叫爸爸了。” “快点快点～” 陈书猛地抬头，看到了对方叉着腰微微仰着下巴，一脸傲娇的作态。 不过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里，一双眼睛藏着一如当年两人在警院第一次见面时的清澈。 片刻后，陈书拿起桌子上的四本护照，捏在手里翻了翻，嘴上“啧啧”几声，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陈川先是戏谑地勾着嘴角，然后慢慢的慢慢的变得安静，远远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猛地，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啪的一掌拍在桌上，笑骂道：“这群龟儿子，都跑了。装个毛线，又让老子买单！” …… 所有能说得出来的爱，都是表面的。一个人心里犹豫，身体却朝着对方狂奔而去的，大概率就是真爱了。 语言，从来到达不了爱情的栖息之地。 第791章 时光 沙沙沙。 陈书走出电梯，踩在棕色花纹的长毛质感的地毯上，走廊尽头摆着一张古色古香的小长桌，上面放了个青花瓷。 隐藏在天花板的温暖灯光，柔和的撒在了厚重的地毯和精致的墙面装饰上，为整个空间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 不得不说，有钱的感觉确实不错。 连走路都是一种享受。 绕过走廊转角，陈书见朱一霸和江海两人站在他的房间门口，心知肯定是有事找他，连忙将人迎进屋内。 三人坐下后，对于这次的命案侦破，朱一霸真挚的表达了感谢，毕竟大家能在度假的时候抽空给黄毛帮忙，完全是看在他的面子上。 场面上的感谢结束后，朱一霸认真向陈书询问着警察办案里头的条条道道，看着倒像是真的求经来了。 作为现场最年轻的人，江海倒是没说话，不过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里充满了对刑侦的渴望。 “一霸，这事急不来的。”陈书坐在江海边上，打趣道，“小海，别看这几天大家东奔西跑的闹出不少动静来，真实办案不是这样子的。你可不要被我们带偏掉。” 呵了一声，江海信心十足道：“怎么不是这个样子的？书哥，我可是跟着你办了两个大案子啦。去年那个牛排馆分尸案，你还记得不？那画面，我现在吃红烧肉的时候就能想起来，贼刺激！” 陈书扶额：“也不知道该说你运气好，还是差了。虽然我没干过刑侦，不过真实的刑警可不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没事就把枪掏出来，有人没人的都爱贴着脸边比划。” 作为服役时常年把玩枪械的朱一霸，深有感触的打趣道：“他们也不怕走火，先把自己给崩了。对了，你们警院应该有开设枪械课程？” 东海省警察学院确实有这方面的安排，枪械学习还是全员必修的基础和重要科目。 不过由于考虑到了安全因素，所以在具体落地上会显得比较枯燥，没有如年轻人想象那般飒爽。 一般是先上半个学期的枪械理论课，然后再捣鼓下保养、拆卸和预瞄，真正留给实弹射击的机会并不多。 估计整个学警生涯，顶天了也就十来发子弹。 所以大部分学警，还是非常期待正式参加工作后的射击培训。 江海问道：“那刑警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真实情况是，刑警一年到头算上单位硬性要求训练的，估计也就打个十几、二十颗子弹。有些案件多的导致错开培训时间的人，可能一年都打不了一枪。” “现实中的刑警多是整理案卷的跑腿怪。跑的路很多，做的事情也很复杂，唯独没有激情四射的打枪经验。” 江海表示不服：“真的假的？警察怎么可能不打枪。” 陈书笑了起来，边顺手把江海的衣领子整整齐，边教育道：“只要出任务的时候带着枪，这就是个烫手山芋。不开枪还好，但凡你开了一枪，你的警服就已经脱了一半了。” 江海不相信道：“现在都戴着执法记录仪，我们按照程序办事，怎么可能一开枪就得脱衣服啊。” “对，现在都是镜头下执法。”陈书点点头，对江海的基层知识表示了肯定，“可这个镜头不只是我们公安的一个镜头啊。还有围观老百姓的、凑热闹公知的，不嫌事多的自媒体，舆论一起来，你吃得消吗？” 江海嘴硬道：“有视频监控在，清清楚楚。” “为什么不鸣枪警告？” “人菜刀都捅我脸上了，哪有时间警告！” “为什么开枪的时候，不打脚？不打腿？” “情况紧急，没法瞄准。” “你就是故意的，想把人打死！” “” “开枪的程序正规那没事，只要其中出现一点点的问题，呶，只要有这么一点点的问题。”陈书将拇指和食指的指尖靠近，留出一个小小的缝隙，认真道，“你的警服就可能得换上囚服了。” 说到后边，陈书总结道：“所以在派出所里，老同志都不怎么愿意带枪出警出任务。” “额，有这么夸张么算了，打枪倒是无所谓，我更喜欢抓人！”江海吐了吐舌头，果断换了个赛道，“那书哥，那真正的办案又是怎么回事？嘻嘻，我想听你讲讲你第一次办案的经历。” “呵，你就想听我的嗅事。” 陈书耸了耸肩，没有在意，他眯着眼睛回忆，声音深沉。 “我在省警院待了几年，每年的课程都有《刑事侦查技术》和《侦查学》这两门。按说以我毕业时全a的成绩，到了基层怎么也得大施拳脚一番，结果现实就给了我老大一拳头。” “书哥，你第一次抓人是什么情况？” “” 当时的陈书年轻气盛，趁着暑假实习，到派出所主动请缨去了治安组，所里的治安组负责辖区内的治安和刑事案件。 当时分管治安的副所长给安排了位一杠一星的师兄权当领路师傅，和陈书一样都是警院出身，俩师兄弟在短暂的寒暄后自然感情升温。 毕竟，每年寒、暑假回家，都会有本地的警院学生干部组织同乡酒席，两人在酒桌上也有碰过杯子的交情。 陈书去派出所的时候，正是分局夏季攻势最后的收尾阶段，师兄还差俩吸毒的指标。 自诩刑侦技术过硬、准备将书本上的知识好好运用一番的陈书，恰好又是单身狗，所以撸起袖子便参与进来，每天像只狗一样在辖区里的酒、ktv、宾馆到处嗅着。 先别提有没有抓到人完成指标，就冲这嘎嘎猛冲的工作态度，陈书自己都觉得特别棒。 然后，行动就被副所长给叫停了。 陈书倒是没被怎么样，因为他只是过来短暂的实习，两个月暑假一结束，就得回警院继续念书。 不过师兄却是被副所长叫进办公室骂了个狗血淋头，出来后一声不吭的委屈了好长时间，陈书也没敢问。 后来暑假结束，在陈书等实习生的送别席上，副所长喝多了酒，才把其中的缘由讲出来。 原来当初陈书在下面到处乱转摸排吸毒线索的时候，局里各个部门的同事、社会上的朋友，真的是一天好几个电话打给这位副所长，皆是询问他们所里的警察怎么不讲规矩，天天到处捣乱的事情。 适时的陈书有些惊讶，自己外出时都刻意化装一番，怎么就被这么多的人给瞧出来了。 不过显然，问题的重点并不在于他的化装是否被人识破。 那次夏季攻势，师兄的指标到最后还是没有倚靠自己的力量完成。是副所长出面，一个电话打到他同学所在的一个郊区派出所。 那边摊下来的指标少，基本上行动末期都会有盈余，所以他们就在那里买了俩指标回来，算是把单位上的事情给完成了。 咚。 陈书将新泡好的热茶搁在离他较近的江海面前，笑道：“我原以为通过自己的努力一定能带来实际的成效，却没想到在复杂的社会关系和行政压力下，一切努力都可能化为泡影。 “你们要知道，不管是办案还是办事，有时候制度的束缚和人情的牵绊，会比案件本身更难以应付。咱们做警察的，只会闷头办案并不是一件好的事情。” 江海看也没看师兄给泡的茶水，连忙问道：“书哥，要是当时你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那些酒、ktv之类的给查办了，会怎么样？” 陈书开始给第二个茶杯倒入开水，边倒边说：“那就得把人都给得罪了，结果只会比黄毛更惨。” 听完陈书的讲述，江海的眼神中透露几丝迷茫：“书哥，当警察真难。我原本以为我们只要把案件办好了就行，没想到还有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 “哈哈，抱歉，让你这年轻人失望了。”陈书将滚烫的杯子放在朱一霸面前，打趣道，“一霸，我们在特警，就不用想这么多，上班就是锻炼身体。” 朱一霸点点头，笑道：“二中队的杨昌说了，去健身房还得交钱，请个教练更得花钱。就咱们这，没啥具体业务还能锻炼身体增强体质，工资还跟派出所的那群牲口们差不多，忒值了。” 顿了顿，他摸着下巴，笑了：“要不是有年龄限制，真就是混日子的风水宝地。要不是局里下硬性文件，你让他们这些老家伙去派出所，指不定得和领导拼命。” “是这么个理。” 陈书小小的抿了口自己泡的茶，感觉到茶叶在舌尖上散发出来的微妙苦涩，随后是一阵淡淡的甘甜。 “好茶。” 刚说完，陈书突然想到几年前，他在中山派出所工作的时候，日常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溜到教导员曾宏的办公室，硬蹭他那些珍藏的茶叶。 还别说，每次曾宏在桌底下小柜子里摸索半天才掏出一些茶叶来，然后捣鼓个挺正式的、老费时间的茶艺，最后像是小老头一样，小心翼翼的给倒上一杯。 结果陈书抬起茶杯一仰头，就是干了。 末了，他还笑嘻嘻的故意抹着嘴，连道几声“好茶”。 就这一口闷的架势，估摸着除了茶水的温度，也品不出其他东西来。 气得曾宏龇牙咧嘴的，觉得自己这珍藏的茶叶和花费的功夫那是实实在在的喂了狗。 陈书就喜欢看曾宏这心疼模样，虽然每次都被对方唠叨和批评。不过陈书往后得了空还是会凑过去喝茶，而曾宏也依旧会泡壶好茶等他。 想一想，都过去好多年了。 像他刚从特警轮转到中山派出所工作的时候，什么都不懂。 那会儿，坐在茶桌后边的曾宏，看着他的心态和神情，会不会就像他今天看着江海和朱一霸这般。 时光飞逝。 陈书忽然觉得有点恍惚，捧着茶杯的手心，发热。 第792章 不顺利一次 夜越来越深，这座南方的繁华城市依旧灯红酒绿，路灯照亮了满是人群的街道，酒店里的灯光尽皆亮着。 其中一个窗户里，一名男子，正用他沉稳的声音讲述着他的从警经历。 “先喝点茶。”陈书起身给泡了两杯红茶，用的是酒店房间自带的茶包。 这种茶叶在陈川陈公子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真要论起来，兴许还不如酒店冰箱里的可乐爽口。 可陈书偶然喝过一次后，却是惊为天人，甚至依葫芦画瓢，照着茶包上的品牌跑到淘宝app上买了一大堆备着。 可真等快递到了，他又懒得拆包。 这会儿，陈书才真正认识到，他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喜欢喝茶，他只是喜欢蹭别人的茶去喝。 嗯，也可能是蹭喜欢的人的茶去喝。 “茶语轩。”陈书一个字一个字读完茶包上的品牌，接着撕开包装，将里头的茶叶给倒在杯子里，“这些个包装起来的茶叶，陈川从来都是嫌弃的，因为他觉得这种茶包都是工业化的产品，品不出茶的文化和底蕴。” “嘿嘿，陈大，陈川那只会喝花酒的家伙要是懂茶，我头砍给他哟。”朱一霸接过陈书刚泡的热茶，抿了一小口，诚恳道，“我不懂茶，喝不出里边的区别来。” “好喝吗？”陈书朝着朱一霸手里的茶杯呶了呶嘴。 朱一霸端起来又抿了一小口，点头道：“还不错，起码我觉得自己能喝完。” 陈书给江海递过去一杯，问道：“你觉得呢。” 江海喝了一口，滚烫的热茶几乎是立刻烫到了他的舌尖。 他赶紧将杯子搁在桌上，一边嘶嘶吸着冷气，一边摇头道：“书哥，我觉得太烫了。” 陈书喝了一大口，有些怀念年轻时蹭教导员的白茶，那滋味，现在想起来自然是感觉不到了，不过白嫖的记忆却是让人回味无穷。 那时候，闲暇之余坐在教导员的办公室里，一边蹭着那小老头珍藏的茶叶，一边听着对方的念叨和教导。 如今想想，也是一段令人想念的回忆。 和今天的场景，有种莫名的重叠。 “一般来说，有的人思维逻辑强，能够从细微的线索中发现关键的信息，将看似杂乱无章的线索串联起来，按部就班的调查和整理，最终解开案件的真相。 “有的人的侦破技巧就像一场精妙的艺术表演。通过自己的创造力将案件里的每一个细节连接起来，灵活而让人出其不意。等全局给盘活以后，案件的谜团自然一一被揭开，令人赞叹不已。” 陈书一边说着，一边给朱一霸续上茶水。 朱一霸问道：“陈大，你属于哪一种？” 陈书笑道：“我和你属于一类人。” “一类人？” “只要能喝的完，那就是好茶。” “有点不大明白。” “只要能解渴、提神的茶就是好茶。” “我有点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只要能破案，管它什么方式都行？” 陈书想起自己一路走来的经历。 当初，他第一次完成吸毒人员的指标，靠的就是依葫芦画瓢，学着当年实习时候，派出所那位分管治安的副所长去郊区派出所买指标的方式。 不过有一点点的不同，因为以当时陈书的人脉，不管是同批的同学，还是长几年的师兄都没有成长到分管一所的地步。 所以他稍加变更，以一个治安指标等于一千元、一个刑侦指标等于三千元的价格，以奖金的方式，直接将指标转交给了协警。 当时他还给自己留了后手，想着要还是不能完成任务的话，就从自己的工资里掏钱出来补贴。 重赏之下，必有指标。 一星期的时间，都不用他出面策划、带队，直接就有人把对象给带到了他面前，后续只需要他办案就行了。 办案的话，书上和网页上都有，算不得什么技术。 这还是初入警队的陈书第一次在办案上的擦边球，手段上还有点收敛。 后来他在分管了全所治安工作以后，那真的是各种路数频频而出。 比如为了扩大吸毒人员的战果，往往抓住一个人，就让对方咬出两个。 成了，就放他走，再视情况给线索费。 线索费的多少看情况定，先和对方聊几句，摸下他圈子里毒虫的数量。 数量多，就多给点，数量少，就少给点，一般是三百块一个人头。 钱不多，主要是让对方有个念想，知道以后没钱买粉了，可以来派出所给警官点几个炮，一来一去的还能赚点费用。 对于点的人数众多的线人，陈书还会给予对方待遇。 比如派出所院子后面没收的大把的鬼火少年的摩托车，随他们挑；比如在赌博案、嫖娼案里，给他们捞人的机会，当然了，比例上还是得按照规矩来。 一比二或者一比三，想出去一个，必须得进来多个，反正怎么算所里都是不亏的。 当然了，这些话可不能明着和朱一霸、江海他俩讲，毕竟人家是边防退下来的热血军人和纯洁的警院鞋子。 这办案的玩意算偏门，力度上掌握不好的话，容易自己摔进河里面。 不过在陈书自个儿的心里，就像他说的那般，不管大门还是偏门，能破案，就是一道好门。 这时候，他想起教导员曾宏的一句话。 这句话亦是曾宏在教导陈书很多年以后，知道其已经成长为一个优秀的人民警察后，所总结的最后一句话。 “咱们做警察的，面对群众时，就得是雷锋式的温暖；面对违法犯罪人员，嘿，那就得比他们更恶、更狠。” 警察，真的没有外人所看见的那般伟光正。 伟光正的警察，只存在电影电视剧里，以及刚从警院毕业的这群大男孩。 陈书的眼里闪过不忍，这就是为什么青年警察总是阳光开朗，而随着年龄增长的中年警察会变得阴沉的主要原因。 当你凝视着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他使劲绷着脸和眼眶，端着茶杯走到窗边，望向外边灯红酒绿的城市夜景。 江海，问题不大。 他毕竟属于科班出身的警院一脉，以后，会有更多的师兄和老师教导，偏不了路。 而朱一霸的问题，是陈书早年天天在心里琢磨的，结果是不敢往深处想。 社会的黑暗和实际，有时候可怕的让人窒息。 特别是对于这种说一不二，惯常直来直往的转业军人。 调整了会儿心态，陈书换了种说法：“我们做警察，就办案来说，不会一直很顺利的。在过程中，是一定会碰到各种问题的。比如摸排期间，埋头苦干眼看着一线曙光马上就要到来之际，突然手机闹钟一响。” 眼看着陈书突然闭了嘴，江海心痒痒，追问道：“怎么样？不会是对方走关系了？哎！” “哈哈，都想那里去了，怎么可能！”陈书佯装生气，批评了江海几句，随后抖出包袱，“嘿嘿，今天轮到我值班，要二十四小时出警哟。p！” 说到一半，陈书适时开了个笑话，接着面容变得严肃，缓缓说道：“其实，我们办案的时候可以失败无数次，不管是人力成本还是时间成本，我们都熬得起。可只要顺那么一次，案件就能侦破，犯罪嫌疑人就能缉拿归案。 “这是我们做警察的优势，而做贼呢，可以顺利一次，顺利十次，乃至顺利一百次，可只要有一次不顺，就得被我们给逮进去，并且很有可能因为前边顺利的一百次，统统加在这不顺利的一次上，要在余生将牢底坐穿。” 说到这里，朱一霸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笑着笑着，不经意想起了佐罗松，那个断送他战友性命的可恨之人，心里突然有些失落。 老天保佑，希望他能不顺利一次。 第793章 爱管闲事 陈川走进屋里。 人没见着，门刚一打开，那嚷嚷直叫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仨个大老爷们的关起门来干啥？干啥呢？哈哈，我给你们打包了好吃的。” 陈川笑吟吟的走了进去，见陈书和朱一霸皆是端着杯茶水，大大咧咧的一挥手：“小海，赶紧的，去我那屋里，把行李箱子里的茶饼拿一个过来。” “好嘞！” 川哥出手，必属精品。 江海应下后，拿上房卡，立马奔了出去。 这会儿，朱一霸看着兴致盎然，跑出去的江海的背影，心里有些遗憾道：“可惜了这次命案的破获，黄毛要是有点社会经验，或者说在队里的关系稍好几分，都能拿下这个案子，不至于咱们白忙一次。” 说到后边，他的情绪都有些愤懑起来：“可恶！这起命案明明是我们破获的，到头来白白便宜了他们！” 陈川表情轻松，倒是没有一点气恼的样子，拖长了声音调侃道：“得了呗，咱们是出来旅游的，要开心一点。” 朱一霸哭笑不得：“我说陈川，我看你办案的时候倒是真把自己当了外人，前前后后看的动漫片有几十集了？就这，换谁都很开心。” “在这里，我当然算外人啰。”陈川美滋滋的从袋子里抽出一块鲜花饼，唧唧吃了起来，“嗯嗯快吃快吃，新鲜出炉的，还热乎着呢。” 陈书从袋子里拿出一包鲜花饼递给朱一霸，说道：“怎么能说白忙一场呢？黄毛初来乍到新的单位，其实并不需要执意于拿下案件，更重要的是和同事打好关系。在刑大，只要人缘到位了，案件只会越来越多，根本没有缺案件的说法。” 朱一霸挠了挠头皮，尴尬道：“我就是有些可惜，毕竟我们出了不少力气，最后也是我们逮住的人，结果被人家两张嘴唇磕碰几下就给带走了。” 陈书安慰道：“本来就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又是他们的案子，于情于理是得交给他们的。其实啊，只要黄毛能安顿下来，我们就是有收获的。” “陈大”朱一霸心生感动。 陈书适时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心里突然觉得自己倒是老了。 “我勒个去，我都快看吐啦。”这时，房间内一道戏谑的声音响了起来，“不过事情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陈川抱着胸，呵呵直笑。 “嗯？人不是已经抓进去了吗？郑杰那小子，一看就是他犯的事。”朱一霸转过头来，知道陈川明显的话里有话。 陈川指着陈书，笑嘻嘻道：“案子要是真结束了的话，咱们的柯南书昨晚上放着五星级酒店香喷喷的大床不去睡，反而跑到案发现场转悠半天，干嘛？啧啧，那依依不舍的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把老相好给放跑了呢。” 陈书指正道：“别乱讲，那是房门上的封条自己被风吹掉的，我怕万一有其他不相干的人进去，所以帮忙给贴上了。” “你算不算不相干的人？封条被风吹掉了，你就能进去了？”陈川白了对方一眼，故意扯高声音说道，“哦哦，我知道了。你是想帮忙检查下房间里面有没有被不相干的人弄丢东西，哈哈。” 陈书耸了耸肩，拿自己这位小伙伴半点办法都没有，解释道：“我就是有点疑惑，案发现场窗帘布上的麻绳痕迹的问题。照理说，绳子上应该同样有泥泞的，可上吊的那根绳子干干净净。” 顿了顿，他皱着眉头思索，考虑着各种可能：“也不知道楼底下的草地上的泥泞和窗帘布上的是否一样楼底下的泥泞，是怎么弄到楼上的房间里的” 一说起案子，作为第一次碰到这种命案的朱一霸来讲，还是有着很强的参与感的。 虽然从边防武警转业到地方公安已经过去了很长的时间，但是朱一霸一直在特警工作，每天的工作要么是训练，要么是巡逻。 所以对于这种侦查办案，还是有着挺强的好奇心。 这会儿见陈书提起，他亦是跟着说道：“郑杰住在四楼，死者在三楼，绳子会不会就是用来吊人的？前边陈大你不推断现场应该还有第二根绳子吗？” “有可能。”陈书捏着下巴，慢慢说着，说完，也没有跟着探究的意思，感觉上是真的把这个案件给放下了。 房间内安静片刻后，陈川啧了一声，调侃道：“书，你真是柯南当上瘾了，烦不烦？案子已经交给他们自己办了，你还凑什么热闹呢？我们这是在度假，不是出公差。书，你做人累不累哟。” 陈书惭愧的挠了挠头皮，承认道：“不累，我就是有点心痒痒。” “又不是牲口，不累也得歇口气啊。”陈川边将桌子上的杂物收拢起来丢在沙发上方便等会儿泡茶，边教育起自己的老同学来，“你呀，不会还以为人家要求到你这边了？这么大一个省城，难道连个破案的人都找不到，指望着你一个外省来的家伙帮忙？省省，我的哥！我的亲哥！” 陈书尬笑几声，没有作答。 陈川挽起袖子，意犹未尽的咳嗽两声，正准备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再叨唠几句，这时，房间里突然响起了手机铃声。 拿着鲜花饼正准备吃上几口的朱一霸，一愣，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灯光下，手机屏幕上的来电姓名很是清晰。 黄毛。 “排长！郑杰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 “凶手可能不是他！” “怎么办？” 朱一霸挂断电话，看向陈书和陈川，三人面面相觑。 片刻后，朱一霸第一个发问道：“陈大，现在怎么办？” 作为黄毛的前任排长，朱一霸发自内心地想要拉自己这位小弟一把。可前几日辛苦奔波的成果转眼就被人摘了桃子，历历在目，他是真不好意思再让众人白忙活一场。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 陈川皱着眉头，不爽道：“哥几个，我们是来度假，不是来出差的！” “好吃，嗯，真好吃。”陈书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一边吃着陈川从外面特意带来的鲜花饼，一边点头称赞，“这零食确实非常不错。嘿，陈川，不得不说，你是个很有眼光的人。真不知道要是离了你，咱们这日子该怎么过哟。” “得了呗，别拍我马屁。”陈川的嘴角都快翘上天去了，不过还是坚持自己的立场，“要去你们去，我可不去。” “嗯，还别说，这馅饼的味道还真挺可以的。陈川，你哪卖的啊？回头我也去买几箱来寄给我家老子。”回过味来的朱一霸马上跟着大拍特拍，一点都没有转业军人该有的矜持。 “得得，别给我戴大帽子了，我算是认栽了。你们呀，是真的没救了。”陈川无奈的摇了摇头，“真的是干啥啥不行，” 正说着，江海手里抱着个茶饼兴冲冲跑了回来，一脸期待的问道：“你们要干啥？要回去办案了吗？不喝茶了吗？” “喝！”陈川接过茶饼，熟练的开始泡茶。 江海有些习惯性萎靡下来：“啊？不干了吗？现在怎么办？” 陈川有些委屈，道：“喝完了接着干，还能怎么办。咱们的陈大队长可是出了名的爱管闲事。” 陈书三下五除二吃完了手上的鲜花饼，起身说道：“哈哈，你们先喝茶，我去打个电话。黄毛那边，估计是还没习惯我们公安集体办案的风格，情急之下就打电话过来了。” “我去交待几句，把事情交待清楚了，马上就回来。今晚上，咱们哪里也不去，就在酒店休息。” 陈书揣着手机出门，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第794章 绳子 半小时前。 昆明，某刑侦大队。 昏暗的办公室里，气氛十分沉重。 几个刑警围坐在一张老旧的办公桌旁，面前堆满了笔录和资料。 其中一位年纪大约四十岁的刑警猛地站起来，愤怒的掀翻了一把椅子，他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这简直就是开玩笑！人就住在楼上，事发前还钓着死者给弄了个杀猪盘，怎么看都是这家伙杀的！” “冷静点，老和。”另一位坐着的刑警试图平息老和的情绪，但他的声音中也透露出一丝无力，“监控上看得很清楚，郑杰下午就离开了房间，晚上跟死者在酒喝完酒，将死者送上出租车后，就又返回到酒喝酒。 “一直喝到两点多，然后去隔壁吃完夜宵才回的酒店，酒店大堂和房间走廊里的视频监控拍得清清楚楚。他根本就” 老和激动的用食指用力的点着桌子上放着的郑杰的照片，气愤道：“朱大，凶手就是他！就是他！这小兔崽子！骗了钱和色，还要人命！真t不怕下辈子投畜生啊！” 骂完后深吸一口气缓了缓，老和继续大声说话：“还有他妈，一看就有问题。要不是这俩人犯的事，我把头砍砍给你！” 朱大队将桌子上印有郑杰信息资料的那张a4纸拿到身前，看着纸上的照片，无奈道：“我知道，我知道。死者进酒店走路的视频拍得清清楚楚，根本就没有明显的醉意，要说自杀，我也不信。” “什么信不信？你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见过在酒、ktv喝完大酒后自杀的？还是年轻人！喝酒多开心？跳舞多开心？干嘛要回去自杀？” “猪都看得出来，人就是他们杀的！要是不把这俩畜生送进去踩一辈子的缝纫机，我这么多年刑侦算白干了！”老和粗着脖颈，用自己的职业生涯作保。 警察，特别是刑侦警察，他们从入职到独当一面，其经验是极为丰富的。 他们见过的犯罪分子比华国国足丢掉的球都多。 相对的，那些被抓获的犯罪嫌疑人，尤其是没有在监狱进修过的那些新人，往往就显得稚嫩很多。 最典型的就是这种密谋杀人。 犯罪嫌疑人花费了非常多的时间和精力设计出了他们自己以为绝对完美的谋杀，然后被有经验的警察逮到，单凭被这些警察看上几眼，搭上几句话，就紧张得不行。 先不论警察有没有找到他们杀人的证据，仅仅这些犯罪嫌疑人在见到警察后的神情和表现，就没差把“我是凶手”给写在脸上了。 大部分人在读书时，就班里这些个熟面孔和老师这种情况，你让他上台演讲都得结巴半天。等成年后上了班，让他们在早会时候站到同事前面，也不用老板在场，就简单讲几句，一样会紧张。 这是大部分人。 而犯罪的人，要想在自己第一次杀人上表现良好，第一次做完亏心事遇到警察还能保持良好心态和应对的，真没几个。 当然了，也不可能像这几年考公带起来的风潮，做事以前，都上网搜一遍前人的资料，然后考虑报个培训班练练手，建设下临场心态。 不可能的。 最多在方案的细节上琢磨，心态心理上，还是稚嫩的不堪一击。 所以早些年，警察破案没人们想得那么神秘，就是摸排，找附近的可疑人员挨个问话，一个个看过去聊过来，基本上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老和将一份打印有郑杰酒店入住信息的资料用力砸在桌子上，大声道：“一个没什么钱的小瘪三，凭什么订下五星级酒店的房间？还刚好就在死者的楼上？怎么可能！” 另一名肩上挂着两杆两星的警察捏着资料在空中抖了抖，摇头道：“他说是死者在期货盘上亏了钱，引得俩人吵架，所以开了两个房间方便照顾。” 啪的一下，老和用力往桌子一拍，呵斥道：“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那你还当个ji巴的警察！” 咚咚。 朱大队用指关节在桌子上用力敲几下，严肃道：“老和，讨论案件就讨论案件，别说其他没关系的事情。” 老和倒坐在椅子上，许久，长吐一口气，缓缓说道：“哎，只能慢慢熬了。” 朱大队默不作声，办公室内陷入一片安静。 一直坐在边上冷眼旁观的马荣成适时的咳嗽几声，提出建议：“眼下郑杰正憋着一口气死扛着，我们也没必要往他身上浪费力气，丢在笼子晾一晾也好。” 顿了顿，马荣成环视了一圈周围，本着尽快脱离这起命案，早点回到省厅专案组的想法，他将下午在酒店和陈书等人探讨过的案情说了出来。 “郑杰长期从事非法行为，在思想上早就有了和警察对抗的准备，想让他认罪还得花些功夫。前边老和就说的挺不错。这俩人一看就有问题，特别是那个酒店做保洁的，就差把‘我有罪’给写到脸上了。 “嗯，想快速破案，郑阿妹这个农村出来的妇女，才是最容易突破的一个点。只要从她的身上拿到口供，再反过来敲打郑杰，效果应该会更好一些” 这些都是老调重弹，在做的都是攻坚一线多年的资深警察，听得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权当给这位省厅下来的专家一个场面上该有的尊重。 随着时间流逝，马荣成将陈书的推测一一道了出来。 起先，这几位本地警察并没有在意，要不是因为马荣成省厅专家的身份摆在这里，他们或许连听都不会听。 可听到后来，他们未曾发现，自己都慢慢坐直了身体，甚至于微微朝着正在侃侃而谈的马荣成倾斜过去。 “马专家，你的意思是郑阿妹第二天名义上去房间打扫卫生，实际就是为了反锁前一晚被郑杰打开的窗户，造成密室自杀的假象？” “对。” “这个逻辑我觉得没问题，讲得通。”老和在心里反复琢磨着马荣成先前的推论，提出了自己的质疑，“就是监控视频上才显示四五秒的时间，郑阿妹能把郑杰留在现场的绳子给收拾好？” 马荣成低头回忆片刻，回答道：“陈警官只是提出郑阿妹回到房间是为了反锁窗户，让我们误以为是密室，从而推导死者自杀的结论。” 习惯性的停顿，他接着说道：“至于如何处理的绳子嗯，我先前正好接了个电话，急匆匆就走了。” 绳子 绳子绳子 老和眯着眼睛思考。 砰。 这时房门被一把敲开，黄毛憨憨的探进脑袋，径直道：“领导们好！你们在开会吗？马专家，我找有点事。” “什么事？” “刚才我那战友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一定要注意房间里的第二根绳子。可我翻了好久的案卷都没找到那根绳子，就想过来问问你。” 嘶！ 绳子！ 房间里一下陷入安静。 老和双手撑着桌子缓缓起身，来回走了几步，纠结很久，嘴里喃喃着：“要不，去见见那个陈警官” 第795章 好茶 次日清晨，房门被咚咚咚的敲了半天。 陈书揉着眼睛打开门，只见外头站着俩人，皆是整整齐齐挂着一双黑眼圈，一看就知道熬了一宿。 对基层办案警察来讲，熬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特别是一线办案刑警，那就和老百姓每日的吃饭喝水差不多性质。 “陈大。” 站在门口的黄毛见着陈书，脸上马上笑开了花。 他的身旁站着一位中年人，看装扮，应该是单位的同事。 年纪大约四十，头发微卷，双目炯炯有神，面肤黝黑，体型瘦小，一看就是当地人，有点少民的感觉。 一听介绍姓“和”，在来的路上被江海补习过的陈书知道这是当地的大姓，还是黄毛他们警队分管命案的副大队长，连忙将两人让进屋内。 进屋后，这位和副大队长开门见山，说是这么早赶着让黄毛带来酒店登门拜访，是有事相求。 “什么求不求的，都是穿一条制服的，有什么需要只管提。咱们呐，可千万不要见外。” 陈书拿起酒店的茶包，刚想给两位客人泡上，停顿片刻还是放下了，接着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陈川昨晚送过来的普洱茶茶饼。 用一圈纸巾垫在桌子上，陈书小心翼翼的撬散一些茶叶，结果因为手法不熟练，咔嚓一下，弄得满桌子都是渣渣。 看不见的地方，还滚落不少到地上。 这一流水工作下来，看着很是业余，顺带的，让陈川带过来的高级茶饼也看不出有多高级来。 陈书虽然不是很清楚这茶饼值多少钱，可想起正明特警里流传甚广的那句俗话，“陈川出品，必属精品”。 他还是能感觉到心疼的。 捣鼓半天，总算给泡好了三杯热茶，自己先抿几口，也品不出什么不一般的价值出来，或许，在功效上更醒脑一些？ 或者更养生？ 这玩意主观意味太重，没办法掂量。 陈书琢磨着，真不如先前直截了当往烧开了水的杯子里丢仨茶包算了，省心又省事。 对于他这般粗人来讲，效率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 而另一边，情形却大相径庭。 咣！ 嘶！ 原本绷着个脸看陈书沏茶的和副大队长，在喝了一小口对方随手泡的茶水之后，心里立时掀起一波波的浪潮来。 虽说不是华族人，可作为纳西族的和成锋，却染上了华族人喝茶的习惯。 在刑侦大队那是出了名的嗜茶如命，对待品茶是有自己的一番见解和坚持的。 比如喝前必须先热杯子、分水等茶器，然后再判断水温、查看汤色、闻嗅茶香，一大堆的步骤走下来，那是半步都不敢马虎。 先前看这位外省来的警官和队里的粗鲁家伙并无不同，随意捣鼓着普洱茶就有些嗤之以鼻。 眨眼的功夫，他就将批评的言语在肚子里打了好几遍草稿，只等嘴皮子碰一下茶杯边缘意思意思，是的，他都没准备喝这外行人泡的茶，只打算在场面上走过场就准备开喷。 错了，应该是指点一二。 现在的年轻人普遍缺少对华国传统茶业的敬畏。 可真等和成锋将茶杯凑到鼻子底下，马上嗅到了几分与众不同的清香，他的灵魂仿佛被电击了一般。 有那会儿一小会儿，和成锋犹如置身于从未被人类踏足的深山老林里，一步一步踩在青草绿绿的泥地上，沿着汐汐流淌的溪水慢慢走着。 远处瀑布冲落的声音持续不断的传来，心头自然而然涌起一股浓郁的林木芬芳。 和成锋唇齿间品味出了无穷奥妙，原本因为案件侦破停滞的烦躁情绪瞬间得到了释放，好似全身都被山间清泉从头到脚冲洗了一遍。 涮！ 涮涮！ 好不痛快！ 几十年的漫长人生岁月，无论忙碌与否，在家里还是在单位，和成锋总会挤出时间喝上几口茶。 时间富裕，他就约上好友细细品味，互相探讨；时间紧张，他就拈上几指茶叶，迅速走完一遍程序，当然了，速度比之陈书泡茶还是得慢上不少。 可就这么着，他都没喝过如此美妙的茶。 和成锋的眼眸中流出惊讶和震撼。 他先是快速回忆了一遍陈书泡茶的动作，的的确确不像是世外高人那种抛去世间繁文缛节的简练，眼前满桌子的茶渣更是让不懂茶的人看着都嫌弃。 如此想来，重点应该就在这茶叶上了。 可看着眼前这位喝茶就像喝白开水，仰头就是一杯的年轻人，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有品位的人物。 按理说，这种人不该会有如此令人心旷神怡的茶叶。 可这茶，又的的确确摆在眼前，根本做不了假。 不过疑惑再多，今天登门拜访的和成锋在茶道上又有了一番新的见解。 那就是在绝顶品质的茶叶面前，一切的繁文缛节都是渣渣。 什么洗茶三指扣，沏茶五步走，在高端的原材料面前，那都是狗屁，或者说，屁都不是。 茶叶好，就是真的好，简单而又粗暴。 和成锋忍不住往那放着茶饼的小几上瞥了几眼，一个不大的小饼，看着约莫有两三百克左右的规格。 再细细瞄着小饼上尚存的绵纸包装，越看越像他们省勐海茶厂出品的班章茶，就刚才那口味，估摸着还得是头春的那批。 这种档次的茶饼，作为本地人的和成锋也不是喝不起，偶尔紧紧几个月的裤腰带，还是能解馋的。 可问题是这位外省来的陈警官，就冲这满桌子的茶叶渣渣，以及顺手用水壶泡开的开水，似乎对这茶饼还挺无所谓的。 暴殄天物 和成锋心里起了那么一点点的纠结，觉得这么好的茶叶落在这人手里真正是浪费了。 猜测对方可能是机缘巧合之下，不小心从哪位朋友或者苦主手里得了这非同一般的茶叶。 只是他本人并不知情罢了。 这边，陈书能感觉到黄毛带过来的这位本地刑侦副大队长，从进屋开始就一直打量他的眼神，特别是坐下后，程度是愈加强烈，甚至到了让人感觉不适的地步。 此时此刻，陈书忽的体谅几分以往和那些亲戚朋友聚会时，他们所表达出来的那种被审视的感觉。 如此想来，确实不大舒服。 陈书只以为是刑侦警察的老毛病，想着两人初次见面，自家好兄弟朱一霸以前的兵又在对方手下干活，就准备捣鼓些东西出来拉近下彼此的关系。 男人嘛，能最快拉近彼此距离的无外乎三样东西，烟、酒、茶。 大白天的自然喝不了酒，茶水刚被他又搞砸了。 想了想，陈书从行李箱里掏出一条黄皮烟，这烟是先前陈川硬塞给江海的抽的，那家伙，总以为谁都和他一样，在大学里就天天抽烟喝酒的。 陈书当时主要考虑到江海还是学生不能太早有了抽烟的习惯，他便从中给拦下了，没想到这会儿竟能派上用场。 不过由于这条香烟被陈川、江海等人拉来扯去的糟蹋了半天，所以就品相来讲，属实有点辣眼睛。 原本想的挺好的陈书，在将这条香烟拿出来时，看着表面像是被炸弹轰过的破损包装，有些难为情的呵呵几下。 而和成锋刚从前面的顶级茶叶中缓过劲头，这会儿看到这破旧不堪，犹如战损版的香烟包装，也不觉得奇怪。 毕竟警察的工资也就那么回事，这位陈警官在茶叶上已经花费了大额支出，那么在香烟上稍稍节俭一些，那都是可以理解的。 他稍稍挺直了些先前因为震惊于茶叶而佝偻下去的腰板。 第796章 好烟 结果等香烟递到和成锋的手上，他立时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惊讶的一塌糊涂。 自古烟茶不分家，这部队特供的香烟一递上来，亦是算的上研究烟茶半个专家的和成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比之白皮烟更为罕见的黄皮烟！ 还是一整条！ 这种档次的香烟，这么多年来，和成锋还是因为偶然的一次机会，才在局长办公室里遇见过。 当时局长美滋滋的炫耀半天，只听得和成锋心痒痒，然后才有了他今天的见识。 只不过到最后，他都没能从小气的局长手里蹭上半根。 这样的烟和那样的茶，属实不是一般人能随便丢在行李箱里跟着走的。能这般操作的，都是把这俩极品玩意不当回事。 就比如和成锋这类需要经常出差的刑警，平日里接到任务准备出差时，即使再急、再突然，都会往行李箱塞上几包日常抽惯了的香烟，或者经常喝的茶叶这一类差不多的事情。 算是很小的细节，但又该是多么豪横的奢侈！ 如此，和成锋回看了一眼坐在后边不客气的，或者说习惯成自然的抿着茶水、抽着香烟的黄毛，心想这家伙的战友到底都是怎么样的人物啊。 和成锋紧张兮兮的点上一支，深吸一口。 烟雾在口腔中缓缓展开，接着一股子令人意想不到的清新和满足在胸口缓缓流淌。 “又香又醇，还很有层次感！”和成锋两眼发光，赞不绝口道。 陈书倒是没想这么多，在给和成锋点完烟后，直接往坐在后边的黄毛丢了两包。 三人吞云吐雾一番，便进入了正题。 “陈警官”和成锋乍一开口就被陈书和气的制止。 陈书拱拱手，挺社会的说道：“和大队客气了，你年长，叫我小陈就行。” “嗯” 依着和成锋平日的习惯，这会儿仗着资历和年纪，可能‘小陈’真要喊上了，不过经历过先前极品烟茶的熏陶，此刻的他是半点不敢怠慢。 再说了，这次登门拜访其实还是有事请教，虽说不一定能得到答案，可这会儿平白尝了甜头，和成锋在态度上自然转变得谦虚多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就是这个道理。 和成锋客气道：“陈警官，昨天马专家过来你们酒店，说是对于这次的命案，你有独到的见地，我今天就是过来请教一二的。” 以为对方的“请教”二字只是客气之说，陈书抱歉道：“不好意思，先前违反了规定，冒昧插手你们的案件。如果有影响到你们的” 和成锋连忙摆手，笑道：“没事没事，只要能把案子给破了，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这话一出口，陈书就知道犯罪嫌疑人郑杰还在死扛，并没有向警察完全交代自己的犯罪行为，包括从犯酒店保洁，也就是郑杰的母亲同样没有招供。 和成锋直接切入正题。 “陈警官，你觉得郑阿妹第二天进屋就是为了反锁窗户吗？” “是的，为了伪造密室的假象。” “既然郑阿妹是为了反锁窗户，那么我们可不可以这么理解，凶手进出房间肯定是通过窗户的?” “我同意。” “酒店外墙没有借力的地方，郑杰无法徒手进出。那么就需要用到工具，这个工具是什么？又在哪里？” 陈书没有回答和成锋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死者上吊用的绳子，干净吗？” 和成锋想了想，肯定道：“很干净。” “房间的窗帘布上有新鲜的泥泞痕迹，痕迹的规格和死者上吊的绳子规格是一样的。”陈书比了个剪刀的手势，淡淡笑道，“一条绳子完全可以轻易地变成两条绳子，既然房间内的绳子是干净的，那我们破案的关键就在另一条不干净的绳子上。” 窗户和绳子，郑杰逃离现场的手段一目了然。 “绳子，第二根消失的绳子”和成锋缓缓站了起来，在房间里绕着圈，“如果说郑杰是通过绳子逃走的，那么郑阿妹第二天进屋后，除了反锁上窗户，还得处理留在房间里的绳子。” 说着，和成锋站住了脚，看向陈书问道：“陈警官，监控上来看，当时就给郑阿妹空出四五秒的时间，这点时间可不够她捣鼓这俩事情的。” “你们在纠结这件事？”陈书有些吃惊，反问道，因为对于他来讲，这个问题根本算不得问题。 不过说一出口，陈书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连忙站起来，走到第二次烧沸腾的水壶边，又给和成锋倒上一杯滚烫的热茶。 他客气道：“和大，不好意思，没什么招待的，喝茶喝茶。” 和成锋明显察觉到了陈书竭力隐藏的惊讶。 这感觉挺让人羞愧的。 就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全班同学做着一样的试卷，题目很难，平日里颇为自负的和成锋以为大家和他一样，都做不出来。 结果同桌的学霸却是打着哈哈合上了铅笔盒，顺带瞥了一眼正咬着笔、满头大汗的和成锋和他面前还空着不少题目的试卷，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问题是，学霸的表情一点都不像假装的样子，特坦诚。 和成锋深吸一口气，重复道：“陈警官，我们在现场做过复原实验，时间上完全不够。” 陈书将水壶放回到桌子上，点点头道：“我觉得也不够。” 和成锋有点被对方搞糊涂了，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陈书微微笑道：“郑阿妹进入房间后，只是反锁了窗户，没有其他动作。你看，这样的话，时间是不是足够了？” 和成锋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疑惑道：“这些都是我们的推论，可证据还是一点都没有找到。绳子，绳子在哪里？没有绳子的话，郑杰是怎么跑出来的？” 陈书眯着眼睛看向窗边，问道：“你们查出来郑杰是怎么杀的人吗？” 和成锋摇摇头，长叹一声：“突审了一天一夜，郑杰一直没有松口。虽说种种迹象指向他就是凶手，可没有直接证据。” “那你们推断的杀人手段是什么？” “还没有掌握，目前只能推断是将死者灌醉后，强行上吊。” “郑杰和死者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杀她？” “表面上看是男女朋友，不过我们通过郑杰的手机，发现他有使用杀猪盘，就是那种能控制后台数据的假的期货盘，诈骗死者钱财的行为。” 陈书点点头，他在中山派出所的时候就接触过这类诈骗手段。 诈骗人员通过各类婚恋网站、社交软件，在里头花钱弄个高级会员，就能看到挺多女性的资料。 然后把自己的微信朋友圈包装一下，伪装成一个高富帅。智商高点的会再给自己加点情感故事，比如被前任伤害、孝顺父母之类的。 总之，就是很优秀，然后遇到了你，你们相谈甚欢，接着就坠入了爱河。 一般案件到这儿就差不多了，诈骗人员最后会掏出个内幕消息或者软件bug之类的理由骗取你的投资。 起先给点甜头尝尝，你一贪心，结果轻则破财消灾，重则倾家荡产，网贷、高利贷都得被逼着满载起飞，最后摔得死死的。 不过整个骗局基本止步在网络上，很少会像郑杰这个案子一般，犯罪嫌疑人会拓展到线下，然后一直延伸发展到命案。 可以说是极为少见。 陈书笑了起来，将包袱抖开。 “有郑杰进入房间的证据吗？” “没有，我们根本找不到！完全没有一点头绪！” “换个思路，那郑杰离开房间的证据呢？” “” 嘶！ 和成锋瞳孔陡然收缩，仿佛一阵阵的大浪猛地拍击沿岸礁石，然后哗啦一下冲到了最高处。 第797章 ％和1％ 陈书、和成锋，以及黄毛在房间内谈事的时候，朱一霸、陈川和江海也走了进来。 房间内，慢慢变得心服口服的和成锋将该案的前因后果细细讲了一遍。 案子的很简单，就是死者在网上认识了郑杰并相恋。 郑杰介绍死者一个伪造的期货杀猪盘，使其被骗几十万后，被郑杰在酒店所杀。 当然了，郑杰到现在都没有承认是自己杀的人。 陈书想了会儿，从另一个方面切入：“郑杰的母亲，酒店保洁员郑阿妹那边招供了吗？” “没有，也是什么都不认，不过估摸着最少也是个从犯。”和成锋回忆片刻，慢慢说着，显然审讯时并没把重心放在郑阿妹身上，但打眼一瞧那老女人，基本上跟案子也脱不了关系。 办案经验丰富的警察，由于长年累月的和犯罪分子作斗争，特别是华国这种注重口供第一的侦查手段，日常工作至少一大半都在揣度和审问各类人员，所以看人这一块，不说百分之百准确，起码90差不离。 普遍来讲，从没进过公安单位的普通老百姓，要是某一天突然被荷枪实弹、面容凶狠的警察关进封闭、狭小的审讯室里。 面对面的审讯，基本上几下子就得败下阵来，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得往外吐，因为大多数人没有经历过这种高强度、高压的情景。 特别是审讯他们的警察，都有着丰富的斗争经验，掌握着各种心理技巧，所以人们的心理防线很容易就能被突破。 除非像郑阿妹这种出于母子亲情的羁绊、刻在基因里的袒护，方才有可能死咬着不松口。 毕竟这种凶杀案件，一松口儿子就得被枪毙，做母亲的还是有概率不招供。 不过死扛着不说话，也掩盖不了她们本身在面对审讯时，所表现出来的，不受控制的神态和情绪。 简单说，在警察眼里，他们就是把“我有罪”三个字明明白白的刻在了自己的脸上。 陈书点点头，同意和成锋的判断。 经过陈书的几次发问，和成锋这会儿有点闻出味道来了，快速道：“陈警官，你的意思是，郑杰是通过绳子攀爬进入死者的房间，动手后又用绳子逃了出去？可他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 江海皱着眉头冥思苦想，跟着喃喃道：“密室杀人密室杀人” 陈书见江海思考，便尝试引导着对方的思路：“嗯，要不我们先不去管郑杰的不在场证明。就单论这个人，你觉得他是凶手吗？” 和成锋点点头，肯定道：“必须是！目前种种迹象都指向了郑杰，可就是找不到他进入房间的证据，他也死不开口。哎！” 杀人偿命是国人自古以来、潜移默化就有的意识，承认是枪毙，不承认可能还有一条活路，即使这个概率只有1，大部分人也愿意尝试。 所以警察在面对杀人犯时，想倚靠口供定罪挺难的。 不过在办案的顺序上，都是以先拿到认罪的口供为主，再依照这份口供去寻找人证和物证，从而形成证据链的闭合。 从另一方面来讲，口供解决不了问题，就得从物证上想办法了。 为了美观，酒店的外墙平平的，并没有安装可供攀爬的水管和空调外机，犯罪嫌疑人想通过外墙进入房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连一处借力的地方都没有。 所以，只有使用工具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问题又绕了回来，也就是陈书先前提出的那一点。 既然不能解决郑杰进入案发现场的问题，那么就换个角度，从他离开案发现场进行推定。 陈书掏出黄皮烟，给在场几人散了一圈，在递给到江海的时候，见对方也傻愣愣的探出手来准备收着，反手就给了他额头一个板栗。 他缓缓道：“根据24小时不停的监控显示，走廊和天花板都没有存在郑杰离开的可能。那么根据房间内窗帘布上带有楼下新鲜泥泞的绳子的印迹，我们可以假设郑杰是使用绳子通过窗户离开房间的。 “试想，郑杰如果是通过绳子离开房间的话，那么他所使用的绳子，最后必然还会绑在房间内，带不走。” 和成锋有些被绕晕了，皱着眉头问道：“可你不是说郑阿妹第二天进房间的时候，没有将绑在房间里的绳子处理掉吗？那这绳子去哪了？” 陈书看向江海，见对方也是似懂非懂的，便提议道：“和大队，我想我们可以去外面买条粗绳来去现场来一次实地演练，想必会比在这里空想好上许多。” 说干就干，黄毛从酒店物业处借了一捆粗绳，便直奔案发现场。 路上，陈书与跟在他边上的江海说着自己的经验：“有时候坐在办公室里百思不得其解，我们可以尝试去现场做几个实验。有时动起来，会得到意想不到的信息。” “嗯！”江海重重的应道，双颊红红的。 众人来到案发现场的房间，黄毛将粗绳散开，接着放置在留有痕迹的窗帘布边上。 围绕着粗绳和窗帘布，陈书蹲在边上静静地凝视，接着将绳子和窗帘布拿在手里，左右观察。 绳子很普通，直径大约八毫米，比窗帘布上所留有的痕迹细小一些，两者的规格并不一样。 陈书掂量着手里的粗绳，喃喃道：“这绳子用来上吊是绰绰有余了。还粗一些的话，用来攀爬估计也不成问题” 顿了顿，他转过头来，朝和成锋问道：“和大，死者上吊用的绳子有多粗？直径是多少？” 和成锋双手比划着，犹豫道：“大概这么粗，具体是多少我得问问，感觉应该和窗帘布上留有痕迹的绳子差不多大。” 也就是说，在窗帘布上留有痕迹的粗绳和死者上吊用的粗绳在规格上是一致的，那么同样有很大的概率就是同一条绳子。 只不过，当时上吊的那条绳子很干净，没有泥土粘在上头，所以现场理应还藏着另一条，或者说被郑杰剪掉的另一条。 虽然心里已经有底，不过陈书还是向本地的刑警确认道：“和大，案发后的监控你们有查过吗？有没有人重新回到案发现场？” “案发后？难道还要查案发后的视频？”和成锋愣住，接着缓缓摇头，“没没查过。我们抓了郑杰以后，就一直盯着那家伙了。” 我们抓了郑杰？ 是你们抓的人吗？ 你们还以为是自杀案件哟！ 这脸皮还真厚！ 一直跟在后边的陈川听到这里，忍不住暗暗呸了一声。 朱一霸见状，悄悄用力将陈川往里扯了下，见对方转过头来一脸的不耐，只能默默地笑脸相对。 和成锋继续说着：“这么多东西捏在手里，我以为把人一关，吓唬几下事情就成了。” 老公安的习惯，还是以口供为主。 即使当下的命案侦办，在后续法院的审判中更加注重证据链的完整性，可放在前期的办案中，警察依旧以口供为第一优先。 逮捕了嫌疑极大的犯罪嫌疑人，自然会习惯性的将警力倾斜在审讯上，安排人员轮流、持续不断地突击审问，从而忽视了其他物证的调查和搜集。 陈书微微颔首，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又向对方确认道：“对了，这窗帘布上的泥土是不是楼下泥草地上的？” 和成锋露出尴尬和惭愧的神情，这东西他也没查过，虽然就现场情况来看基本是八九不离十了。 陈警官，我这就联系队里，让他们马上检查一下。”和成锋快速说道，然后掏出手机急匆匆的往屋外走廊走去。 陈书目送和成锋离开房间后，转头看向正蹲在地上，翻来覆去查看存有重大嫌疑的窗帘布的江海。 江海察觉到有人看他，转过身，仰着头问道：“书哥，这窗帘布上的粗绳泥痕一看就是楼下的，为什么还要去采集确认呢？你前面不还是依据这东西判断郑杰是通过使用绳子，从窗户逃离的吗？” 陈书走到窗边，蹲在了江海的边上，指着窗帘布上的痕迹，慢慢解释着：“是的，我敢肯定这上面的东西99就是楼下粘上的。” “那你为什么还” “不是还有1的其他可能吗？” 江海一下愣住，砸着嘴巴，琢磨着这个1的可能。 第798章 完整的逻辑推理 陈书起身，哗啦一下将窗户全部打开，探出脑袋低头看向楼底。 这是一条酒店背后的小路，底下是一长条沿着主楼墙壁铺设的泥草地，虽然是白天，却是半个人影看不到。 窗帘布上的泥土应该就是楼下泥草地上，但为什么会落在窗帘布上？ 住在楼上的郑杰不在场的证明 住在楼下的死者伪装的鞋印 楼上的窗帘布楼下的泥草地 楼上楼下 楼上 消失的第二条绳子 陈书将思绪不断地倒推，再倒推，去印证自己先前的假设。 片刻后，他确定了假设的可实施性。 陈书目光平静，握紧了手里的粗绳，说道：“我知道郑杰是如何逃离现场并处理掉本该留在屋里的绳子了，以及他所制造的那个可笑的不在场证明了。” 嘶！ 听到陈书笃定的声音，现场空气顿时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命案主办民警黄毛张口结舌，嘴唇微微抖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刚打完电话进门的和成锋强忍着内心激动，感觉这次真的能行。 陈书快步走到门边，伸手握住把手旋开房门，回头道：“我们去楼下。” 一行人来到酒店主楼背面的小路上。 陈书将从路边顺手捎带过来的椅子摆在路边，站了上去，以居高临下的视线往墙角扫了过去，众人亦是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沿着大楼墙角一路铺设开来的草地，青青葱葱的满是生机。 唯独有一小块草地有明显的，反复踩踏的痕迹，然后沿着该痕迹直到墙边，大家伙儿再抬头一看。 哟！上方好巧不巧，正是案发现场的房间的窗户！ 一行人站在小路边，对着高墙抬头行注目礼。 要不是阳光高照，这几位庞大的体型和长得就是一副不好欺负的面容，指不定得被当踩点的小偷团伙给酒店保安摁地上了。 “就这块地方的草丛有碾压的痕迹。”站在椅子上的陈书，视线比其他人清楚许多，指着墙角附近点了一处位置，自信道。 陈书继续说道：“和大，如果没猜错的话，郑杰应该是这么操作的。首先他在酒店定下房间，房间的位置在死者的上方。为了得到明确的位置，郑杰的订房时间一定是迟于死者的。 “第二步，他在自己房间里绑上挂在墙外的绳子，一直延伸到地上。这里人烟稀少，晚上又没什么灯光，不会有人发现。 “然后光明正大的离开酒店，前往酒。在酒里，和朋友以及死者饮酒到晚上，然后将死者送上出租车后返回酒继续和朋友喝酒。 “在这个过程中，他一定伺机跑回酒店后门这里。理由嘛，可以随便找一个。我猜会是肚子不舒服跑去厕所，总归得腾出小半段时间和能锁上门的小空间。” 陈书低头看向和大队，笑问道：“我不知道他晚上在哪里喝酒，不过一定距离这里很近。” “酒就在隔壁的街上，我看看过来需要多少时间”近段时间已经被养成良好习惯的黄毛，在接受到陈书的指令后，马上掏出手机打开地图导航app，手指飞快的在上面点点点。 众人安静的等着，这气氛有点像晚上七点半，电视新闻结束后的彩票开奖时刻。 期待，并慢慢屏紧了呼吸。 “嗯前面隔着一条河，要绕过桥。嗯，不对啊，陈大，这来回就要半个多小时，时间上完全不够！” 陈书看向护栏外边的巷子，轻笑道：“现在可能堵车，或者说，你切换成‘步行模式’看看。” “我试试嗯，也不对呀，还是得半个多小时…等等！”黄毛盯着手机屏幕，突然反应过来，兴奋，“哈哈，郑杰怎么可能慢悠悠的走过来！嗯，我马上切换成‘骑行模式’……嘿，只用七分钟！来回就是十四分钟！” “大半夜的，换成大动力的电摩，估计还能缩短时间。”陈书没再看着巷子，回身抬起头注视着楼上，“嗯……我记得郑杰名下有一辆摩托车，可以去找下，可能会是涉案车辆。” 和成锋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钦佩。 对方的推理很有逻辑，细节把握也很精准，一环扣一环，连环上的螺丝钉都不放过，一步步的让事情的真相逐渐清晰起来。 陈书指着外墙墙壁，继续说道：“回到这里后，他使用早先从自己房间丢到外面的绳子，顺利爬上三楼，杀人，再进行伪装。事情结束后，又通过绳子爬下，赶往酒。 “接着继续和朋友喝酒，一直喝到跳出了死者的死亡时间段，然后光明正大的，在监控之下回到酒店自己的房间。最后趁着天亮前，将绑在窗外的绳子给收回来” 和成锋接过陈书的话语，略带着激动道：“而郑杰的母亲，酒店的保洁员郑阿妹在次日以打扫房间的名义进入案发现场。 “因为绳子已经被郑杰收走，她只需要反锁上被郑杰打开的窗户就行了。而这个简单的动作，只需要四秒就足够了！” 陈书点点头，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总结道：“如此，整个案件就完成了理论上的闭环。” “那么，证据呢？” “摩托车、第二根绳子、酒厕所的窗台。” 陈书右手搭在椅子上，望着另一侧的护栏，指着它们笑道：“最近都没下雨，上面可能还留有郑杰的指纹，都扫一遍，估计会有收获。 “既然能挂下窗外，这被郑杰收上来的绳子一定很长，想藏在身上带走也不容易。 “酒店房间里不能烧，所以跟着监控盯着离开房间的郑杰一路走，总能发现蛛丝马迹。 “还有挂着牌照的摩托车，这玩意又大，就是丢和烧，在城市里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酒厕所的窗户和酒店护栏，作为郑杰攀爬的必经之地，上面一定会留有对方的痕迹。 “要在短短的半小时内完成杀人和伪造现场，郑杰根本没时间，也没精力花费在这些角落里。” 和成锋点点头，思路理顺了，其他事情自然水到渠成，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陈书拦下了。 陈书呵呵一笑，说道：“突然又想到一个玩意儿。” 他指着酒店外墙，说道：“人反正已经送进去了，鞋子要么穿在身上，要么留在出租房。再小心翼翼的人，总不会连这个都防备着。” 和成锋眼睛一亮，心里清楚，这算是直接证据了。 除非接受过专业的训练，不然一般人使用粗绳攀爬墙壁，这鞋印实打实的得留在墙壁和外窗台上。 特别是这俩地方都在屋外头，案发的楼层也不高，天天挨着风吹沙子挂的，只要没下雨，基本都是厚厚的灰尘。 鞋印，自然是一扫一个准。 “还有酒厕所那边的窗户，也得扫一扫。”陈书心情愉快，像是破了自个儿的案件一般，语速挺快，“当然了，假如郑杰的确是从那里溜出来的。” “酒前后门全是监控，他想人不知鬼不觉的溜，只能从厕所溜。那地方，跑不了！我这就叫人去酒！” 等的花儿都谢了的和成锋，单手挥舞着手机，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迫不及待的想回去和那个准备零口供的家伙再较量一番。 那样子，就像是一名在前一晚和女主角深入讨论人生的导演，在掌握了制片人的钱袋子后，急切准备开工的模样，既疲惫又兴奋。 “谢谢你，陈警官！回头搞定案子了，我一定请你们吃菌子！” 得到答案的和成锋，带着黄毛急匆匆走了。 第799章 不走寻常路 两人坐上车后，车内的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 黄毛负责开车，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嘴上没把门的打趣道：“和大，早上出门的时候，我看你一直皱着眉头，还以为要过来兴师问罪呢。嘿嘿，我都有点被吓到了。” “” “小黄，我只是没想到，这趟过来竟能收获如此之多。” “嗯嗯，我也收获很多！”黄毛有些兴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和大队，虽然这是我第一次办案，不过我从陈大的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以后我要是再碰到命案，心里就有底了” 和成锋没有答话，抬手碰了碰上衣内口袋，那里头装着陈书硬塞进来的两包黄皮烟和大半张茶饼。 他有些自嘲的哼唧了几下。 都是干了刑侦这么多年的老人了，愣是不会掩饰下自己的想法，让一年轻人几下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来来去去的一直盯着人家手里的烟和小几上的茶叶瞧着，现在想来也是一脸的惭愧。 有些丢脸，不过值了！ 嘿，这俩玩意，可不得了！ 破了案子后，一定得带上去张局办公室走一遭！ 和成锋的手微微颤抖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让心情平静下来，期待着自己扬眉吐气的场景。 “陈大的观察力、逻辑思维能力，还有那份助人为乐的精神，都值得我们学习。咦，和大，你在想什么呢？”黄毛趁着红绿灯的空隙，瞥了眼坐在副驾驶座的和成锋，疑惑道。 “没事！走！回单位！” 和成锋中气十足的下令道。 …… k市，某刑侦大队。 和成锋回到单位，意气风发的在会议室里将审讯工作安排下来。 此时被抓的三名犯罪嫌疑人，郑阿妹、郑杰和王峰（鸭舌帽）皆收押在看守所里。 和成锋根据陈书的推断，从专案组里挑出两名经验丰富的侦查员，重点关照郑阿妹。 毕竟是农村来的妇人，突破起来相对简单一些。 接着安排一名干警带着队员们前往郑杰所租住的出租房搜集其穿过的鞋子，顺路采集鞋印。 最重要的活儿，自然得由他来带队，幸运星黄毛必须得带上，指不定可能还得让他帮忙抱下大腿。 叫上队里刑科室的一名经验丰富的老伙计，和成锋直奔案发现场所在的五星级酒店。 所幸这几日天气晴朗，外墙虽然饱经风吹日晒，不过底下几层楼墙上面的鞋印还是能提取一些。 而案发现场的窗户外边甚至发现了几枚清晰的小半个鞋印，有点残缺，但是多个印痕特点还是比较明显的。 接着在郑杰案发当晚所住宿的酒店房间的地面和窗户外头的台面上，发现了同样的鞋印。 毫无疑问的，上面同样有楼下草地里的泥泞，量不大，不过却足以认定其犯罪事实。 正经人住酒店，谁会没事从窗户外爬下来？ 还凑巧经过命案现场？ 完事后，还一路爬到楼下溜走了。 和成锋站在楼底下，看着吊在外墙忙活的勘察人员，心里得意的想着，觉得这命案马上就能拿下。 结束了酒店的提取证物的工作以后，和成锋马不停蹄的赶往郑杰所租住的房子里，配合先前过来的队员们。 鞋印自然和酒店相洽。 意外之喜是在大床底下，找到了那双鞋子。 bgo！ 和成锋提起手里的透明证物袋，举到眼前，盯着里头的男式运动鞋，开心道：“物证齐全，就是零口供都能把他给办了！” 回到刑侦大队，和成锋先去大队长办公室汇报了这次的工作。 昆明是大城市，平日里的命案也是偶有发生，可像这次将现场伪造成自杀的案件却是几年来都没见着的情况。 说不得，可能会作为典型案件在全市，乃至全省进行通报。 想到这里，和成锋就像触电似的浑身激灵，四十多岁的老刑警了，亦是按耐不住心里的躁动。 “好！好！好！” 大队长在听完汇报后，同样激动的连道三声好。 虽然案件不是他破的，可他反应也不慢。 几日前知道有这么个新奇案件发生后，他立马联系了分管刑侦的李副局长，快马加鞭的成立了专案组。 李副局长为组长，他自然得是副组长。 虽然他刚从所长转任到刑侦的当大队长，对于命案不太娴熟，但这一切并不妨碍他担任副组长。 就像李局，交警支队那边过来的老交警，现在还不是这个专案组的正牌组长？谁不觉得理所当然？ 不会办案，难道还不会下命令，来一句“按计划执行”吗？ 新鲜出炉的副组长抚掌大笑着，随手给他的副大队长画了个大饼：“哈哈，好样的！老和，看来这次你的二等功跑不掉了。嗯，你先去忙，把案子给我办好了！” 离开办公室，和成锋来到法医办公室，证物都已经被擦过一遍，报告也都出来了。 负责出报告的小李站着填单子，随口道：“和大队，这些证物只能算是间接证据，人家一句话，说自己就喜欢不走寻常路，你怎么办？” “小李，你就好好干你的工作，下面的事情可不用你操心。” 和成锋不在意的摆摆手，心想现在有这么多的物证在手上，再摆不平，他干脆脱帽子走人算了。 真当他这么多年刑警白干的吗？ 结果现实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榔头。 郑杰还是闭嘴不言，郑阿妹那边也没有得到一锤定音的证据，鸭舌帽就是个摆设，什么都不知道。 办案民警揣着这么多和成锋自认ok的证据找局里审批，法制直接打回，说法和自家勘察员一致。 没有直接证据。 案件的侦办再次陷入了僵局。 “傻了唧的！都爬到人窗口了，还说没直接证据？”和成锋站在办公室靠窗的位置，狠狠的咬着嘴里的烟头，骂道，“难道要爬到床上去才算直接证据？真的是读书把脑子都读傻掉了！” 勘察员小李和局里的法制员都是硕士毕业，接着在社会上通过招录考试进入警队。 他们对内拿到了高级执法资格证，对外通过了国家司法考试，起码算得上纸面上的权威人士。 一般人看来，特别是80后、90后这种一路考试过来的人，都会觉得这两位已经是顶厉害的人物了。 不过对于和成锋这种在基层一线拥有大量实战经验的老警察来讲，他们在心里头是有些不屑的。 他们往往将自己过往的经验视作宝贵的财富，认为实战远比理论更重要。像高级执法资格和司法考试，更偏重法律法规类的理论知识，而刑侦工作更需要的是敏锐的洞察力和快速反应能力。 这些东西，书本是没有的。 比如郑杰这个命案，和成锋骨子里更在意案件的快速侦破与否。而小李这种按部就班，在应试教育下培养起来的年轻人更多的注重程序的规范性和法律的严谨性。 放在以前，办案警察去检察院批案子，那都是手把手教导年轻的小姐姐该如何理顺思路。 后来小姐姐年岁起来有了自强意识，两者开始一板一眼的扳起了手腕，细算起来也是互有胜负。 到了如今，那就是攻守之势易也，基本上侦查方向都得跟着预估的审判结果走。小姐姐指哪，牲口们打哪。 这也是早年存在不少刑讯逼供现象，而如今越来越少的一个因素。 聊点审讯的事情 剧情走到这里，突然想起一年前写《赵志国弓虽案》的事情，这里把那会儿对于刑讯逼供的感想重新发布一下。 《赵志国强女案、聂超凡被杀案的一点想法》 老熊二十年前刚从警校出来的时候就进了基层的刑侦队。 由于刚工作，什么经验都没有，恰逢队里在侦办一起社会影响恶劣的重案，就被领导安排进了特审。 案件的情况和上文差不多，也是抓到了嫌疑人，不过没能形成证据链，所以只能从口供上寻求突破。 进看守所的提审室前还特兴奋，听着“特审”俩字就觉得了不起，为自己能第一时间见识到刑侦的高级审讯技巧而雀跃。 结果这个“高级审讯技巧”就是不让人睡觉，天花板挂着几只高功率射灯直接照着嫌疑人。 想喝水，没问题； 肚子饿了，也没问题； 大小便有点急，更加没问题。 困了? 不好意思，兄弟，给，来根华子醒醒脑。 一根不够?那就再来一根。看，专门给你备了四条。 你放心，都是好烟，吸不死人的。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搭档着一名老刑侦，愣是枯坐了好久。 嫌疑人就一个，老虎凳一直坐着不吭声，不喊冤也不发疯；警察这边两班倒，十二小时换一组，没办法，还得留警力接警和办其他案子。 老熊纯纯的工具人，就为凑足提审时应达到的民警数量。 后边闲着没事，就翻起了摆在桌上的卷宗。厚厚的一本，估计百来页都不止。 当时看得津津有味。 看完了才反应过来，正主儿就坐我对面。 年轻啊，那时被案卷上血淋淋的犯罪事实给气的。啧啧，指着人家鼻子骂畜生，要不是被老刑侦拦着，血气上来就想先扇他几个巴掌再说。 后边想想也是夸张了，办案民警都没发话，我一个工具人急什么? 特别是对方还爱答不理，丝毫没有把老熊的话放在心上。 嫌疑人该吃吃该喝喝，想睡觉了还得老熊帮忙递烟点火。 最惨的就是上大号，为了以防万一，两人面对面大眼瞪小眼的熏着臭。都想快点结束，可这玩意儿你越想快，它就越快不起来。 现在想想双方都挺不容易。 大概熬了三天，还是四天。 老熊倒是把自己给熬惨了，不是累的。 老刑侦眼睛毒辣，知道这小伙子心里可能出了点问题。一次换班交接后，没走，拉着老熊去隔壁的观察室聊天。 具体聊什么已经忘记了，不过有句话倒是印象深刻，大概的意思就是有些人把警察当成—份糊口的工作，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就不干什么。他们工作上会累点，可活得轻松。 可有的人是真把警察这份职业当成了自己毕生的信仰。 落到实处就是破案，就是为受害人伸张正义。 你说刑讯逼供犯法当警察的谁不知道?可为什么就屡禁不止?都是公务员端着铁饭碗的，办案民警双手一摊撂下一句老子不干了，领导能有办法? 最后为什么干了?还不是见不得受害人的凄惨。 (不排除害群之马，全国二百多万的警察基数摆在这里，队伍里一定有那种没良心的家伙。) 部分案子的苦主是真惨，惨得让人恨不得当场掏枪把嫌疑人给毙了。特别是刚从警校出来的年轻人，血气比较旺，有时候是真见不得惨案。 嗯，情绪上会影响办案。 少数案子一下子没法形容，大略就像漂亮国那边的电视剧演的，大家都知道这事儿就是他干的，可人家无罪释放走出法院的时候还仰着下巴挺得意。 这感觉，落到办案警察身上，那真是不如直接拿把刀子在他心头剐一刀算了。 有点跑题了哈。 咱们再回到二十年前，老熊听完老刑侦的劝导后，精神状态好了一点，可彼时心底忍不住还是涌出一个比较幼稚的问题。 老刑侦把关，十个证据不足的案子，九个真，一个冤。 老百姓到底是希望出来一个能扛事儿的警察把这十个案子全给办了，还是希望出来一个谨小慎微的警察把这十个案子都按照证据不足全给放了? 这事怎么处理才是正确的，老熊至今也想不出来。 事实上，大部分人的关注点都在那一个被冤枉的人身上，可那九个被不法侵害却无从寻求正义的受害者同样让人惋惜。 所以对于这个问题，老熊只能揣度一个可供参考的答案，“无论对错，只看你自己的屁股是坐在哪一方的”。 说到这里可能就会有人跳出来指着老熊的鼻子骂，说到时候你自己被冤枉被刑讯了可别在那边假惺惺的。 或者，等你自己被侵害了可警察又表示没有证据无能为力的时候，你会怎么办? 怎么办? 如果涉及到家人，老熊的想法是如果法律解决不了问题，那就用个人武力。毕竟，法律已经是对人的最低的道德要求，既然突破了这个底线，那也就不是人了。 这话听起来可一点都不警察。 (笑) 近几年，刑讯逼供的案子少了很多很多。 这里有很多方面的原因，既有科学技术的广泛应用，也有法制监督强有力的问责和公安系统内部的反复自查。 但老熊以为，最本质的还是现在出来的这批小镇做题家虽然素质高文化好，但是没了早年老同志的血性。 先叠一层甲，老熊就是小镇做题家出身，通过高考上的警校。 如果你们好奇老熊干了这么多年的警察，对自己又是一个什么样的评价。 四个字，问心无愧。 回到主题，老熊对于这两个横跨十年的关联案件的看法是什么? 一句话： 迟到的正义，不是正义。 第800章 消失的第二条绳子【感谢“茕茕孑立孑孓而行”的盟主打赏】 晚上，和成锋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和几位办案人员开了个小会，形式上的主办民警黄毛也在。 “怎么说？”和成锋皱着眉头抽烟，吸了一大口，斜眼瞧了下烟头，感觉还能再燃点，又猛吸了一口，才捺进烟灰缸。 “不行，法制那边过不去。”一位民警摇摇头，语气干脆。 “命案么，哪那么容易就办结的。大不了延呗，慢慢来嘛。”另外一名老同志浑不在意，还抽空去和成锋那里讨了根香烟。 这家伙鼻子灵得很，一闻，就知道这位大队里烟茶闻名的副大队长不知道从哪又搞来好烟，再一瞄他那舍不得的小气模样，就更加笃定了。 这位反应敏捷的老刑侦厚着脸皮，硬是从和成锋手里刮下一根烟来，横放在鼻子下面吸了一口，方才美滋滋的靠在沙发上，呼呼抽了起来。 所幸这家伙责任心还不错，看在烟的面子上，在享受的工夫还不忘提出建设性意见：“和大，你放心。给我三十七天，就是挖地三尺，我也一定给你个交待！” 刑事拘留根据案件的程度，最短为三天，最长可以做到三十七天的时间期限。在这个期限里，办案民警要向检察院报请逮捕。 证据确凿的小案子七天就够了。 涉及命案的，一般都会敲定三十天，也可能延长到三十七天。 这么长的日子，既是给予办案民警充足的时间收集和整理证据，又能有和检察院经办人沟通的余地。 大小案子的区分在于办案民警预判法院对犯罪嫌疑人的判刑时间。 三年以内的，并且犯的罪行也不在那种不可饶恕的八大罪范围以内的。只要犯罪嫌疑人态度好，警察都会主动给办理取保，然后帮忙争取缓刑，没有花钱请律师的必要。 三年以上的，99刑拘，后续999逮捕。 现在推行捕诉一体化，批逮捕的检察官，往后在法院审判的时候就是坐对面的公诉官，逮住了肯定拼死也得诉下来，不然就是扇自己巴掌。 和成锋被这老油条气晕了，胸脯拍得这么响，结果就是给他个交待？ 交待什么？ 取保，还是放人？ “呵呵，还给我一个交待？时间到了滚去检察院交待！” 和成锋用力拍在桌子上，喝道：“这可是命案！还准备拖着？我说老毛，你是想拖案件，还是想脱衣服？” 老毛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可眼前这位副大队长一直怒目瞪着他，没办法，只能转移话题，问道：“对了，到时候报捕也交给小黄吗？” 在刑拘期限内，由公安机关向检察院报请对犯罪嫌疑人执行逮捕，简称“报捕”。 黄毛刚来刑侦大队，一起刑事类的案件都没有办理过，没有全套的经验，自然没办法接手这起命案。 “哼，想得美！案子你来办，小黄跟着签字。办砸了，小心我削你脑袋！”和成锋冷哼一声，抬手作砍刀状吓唬下对方。 不过他也清楚，都是老油条，场面上走走也就算了，最后还是将自己手里的半包烟给丢了过去。 从进门开始，那家伙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这烟盒。 “没问题！” 这个和成锋眼里的老油条接过香烟，站起身来，朝着他的副大队长啪的来了个立正敬礼。 和成锋心不在焉的挥挥手。 前边在陈书那边得了线索，他有些太过激动，在大队长面前拍着胸膛，立下了三日即破的天大牛皮。 犯罪嫌疑人是在三日，还是三十日向检察院报请逮捕，在程序和法律上没有多大区别。 可在领导眼皮子底下，那差别就大太多了。 而和成锋的耳朵还算灵敏，在向大队长汇报完工作，离开办公室关门的那么一小会儿的时间。 他可是清清楚楚听到了对方给他们局长打去了电话。 内容比他汇报的更夸张。 说是，案子已破。 已破？破你麻痹！这小子，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还没报捕，就给局长吹牛和成锋选择性的遗忘了自己刚刚汇报工作时的信誓旦旦。 他有些恨铁不成钢，不过如果案子真要拖到三十日，乃至三十七日才报捕，他同样吃不了兜着走。 “走走走！散会！” 和成锋有些肉疼的挥了挥手，手头只剩最后一包了，还得留着等破案后装笔用。 说是散会，其实是和成锋找个理由将不相干的人支走。 他拉住走在最后边的黄毛，堆砌起自认为非常落实的笑容，问道：“黄毛，有空吗？打一个电话给陈警官。” 黄毛是单纯，但并不傻。 他可是非常清楚眼前这位以前天天板着个脸在单位晃荡的副大队长，为什么这几天一直对他乐呵呵的。 “嘟嘟嘟。” “喂？黄毛，什么事？” “需要直接证据？” 话筒里传出了熟悉的声音。 和成锋听到这里，明显察觉到对面话筒里的诧异。 是啊，哪有揣着自己的案子，不找本单位的老师傅帮忙，却打电话找别的单位的同行帮忙指点的。 可别说，这单位还隔着他们上万里路咧。 和成锋当了二十多年的警察，也是头回经历这么个事情，他的心里愣是跑过了一万头草泥马。 要不是大队长这傻叉，这么早在局长面前吹牛比，还用得着他去干这么丢脸的事情？ “” 话筒里安静了挺长时间，就在和成锋怀疑人生，觉得自个儿这回要被领导吊起来毒打的时候，对面传来了声响。 此时听在他的耳朵里，不亚于天籁之音。 “黄毛，案子现在还是你主办吗？” “”黄毛没说话，转头看向竖着耳朵的副大队长。 和成锋压着声音，快速说道：“必须你主办，前头开会的时候不是说了么，让老毛跟着你签字！” 实际上，前头和成锋是准备让黄毛跟着老毛签字。 警察办案，在任何一道程序上都需要两名具有执法权的民警签字。 一名为主办，签字在前，另一名为协办，排位在后。 不过黄毛清楚，就他目前这三脚猫的工夫，真给他主办指不定还得把事情给办砸了。 虽然是协办，但是事后的奖励同样少不了。 他接受了这位急性子领导的好意。 “咳咳。”黄毛的咳嗽让和成锋一阵心紧，“对的，陈大，案子还是由我来签字。” “那就好。这样，既然你们已经找到鞋子了，那么只剩下那条消失的绳子。这条绳子是从死者上吊用的那根绳子剪下来的，到时候用接头一对比就能检验出来。” “陈大，你知道那根绳子在哪里吗？我们翻了好几遍郑杰的监控，可是完全找不到那根绳子存在的一丁点痕迹。那么长的一条绳子，没道理凭空就消失了啊。” 是啊。为了找到这第二条绳子，他们几个人瞪大了眼睛一帧帧的翻着监控视频。 可穿着短袖短裤出现在视频的郑杰，根本就没地方让他把绳子从房间里带出去。 包括他入住的房间，和成锋早就带着人不知道翻了多少遍，愣是啥东西都找不到。 能从四楼吊下去的绳子，这么长，就像品控消失了一样，完全找不到哪怕一丁点的痕迹。 找到后来，和成锋都有些怀疑到底有没有这所谓的第二条绳子的存在了。 听到这里，和成锋深吸一口气，竟觉得自己有几分紧张，就像是小时候看《名侦探柯南》片尾的指证环节。 他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 “你们方向错了。” 对面的话筒发出轻轻的笑声，言语自信且肯定。 “郑阿妹是酒店的保洁员。既然郑杰知道让她进入死者房间反锁窗户，肯定也会让她进入自己的房间，然后名正言顺的拿走留在里面的第二根绳子。 “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会趁着打扫郑杰所住房间的机会，把绳子藏在酒店的保洁车上带走。车子上的东西又多又杂，你们在视频里不一定能发现。 “翻翻她这几天在酒店的监控，一定能找的到！” 砰！ 和成锋一掌拍在办公桌上，热泪盈眶。 成了！ 太t难了！ 呼，终于可以甩着膀子到局长面前，丢他桌上一包黄皮烟，然后狠狠的吹一波大牛皮了！ 年纪大了，也就剩这一个爱好了。 第801章 小黄是我同事 “你们来啦？” 黄毛坐在办公室靠窗的位置，叼着烟从满桌子的案卷材料中抬起头来，面容一看就是熬夜太久造成的憔悴，不过眼睛却炯炯有神。 老实讲，自从边防转任到地方刑侦大队以来，黄毛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有着如此轻松的心情抽着香烟。 网上都说端上了铁饭碗，就该躺平。 可真当黄毛颤颤巍巍按着网上大v的说法，在单位做出躺平的姿态时，他的心理是不安的。 特别是整个刑侦大队的民警都在埋头苦干案件时，他更是觉得自己的行为格格不入，对不起头顶的国徽和身上的制服。 可问题是，部队转任过来的他，却被单位嫌弃什么都不会。 大家都忙，况且在单位里有种隐藏很深的对部队转业同事的嫌弃，所以没人愿意一笔一划的带他。 所以他只能躺平，因为他确实什么都不会，只能凭借着法律给予的执法权，充当不用动脑的出警工具人。 原本就想着如大队长所预期的，他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转业兵，干着全单位最轻松的工作，混着过日子就行，反正工资一个子儿都不会少。 同事们也习惯，可偶然之下，他在一次出警时，撞到了当年据说转任到了外省的排长，然后是站在排长边上的陈警官。 殊不知，在这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时刻，命运的齿轮开始了转动，属于云省新生代的神探故事就此开始。 “黄毛，案件弄得怎么样？”朱一霸将一份外卖放在桌子上，说道，“先吃面，我带了你最喜欢的排骨面。” “谢了，排长！” 黄毛欢呼一声，快速打开塑料袋就开始吸溜起来，边吃边说道：“幸亏这次有你们！郑杰招了！王哥审讯也厉害！捏着从郑杰他妈床底下搜出来的绳子，嗯，就陈大说的那个第二根绳子。然后还有从他出租房里找到的鞋子，吓唬几句，郑杰就认罪了！” “哦哦，后来你们在酒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正在吃面的黄毛听到这话，一下停住了，抬起头傻呵呵的笑了起来：“排长，说不得陈大还真是牛笔！我们去那酒，还真在厕所的窗台上发现了郑杰的鞋印！” “嗯，听你这么说，这案子办得还挺不错。” “是真不错！”黄毛放下筷子，两眼发光的看向走廊外正和自家副大队长聊天的陈书，语气崇拜的重复道，“排长，陈大真牛笔！” “你也不错。” 朱一霸扫了一眼桌子上叠的满满当当的案件资料，上面不少都有黄毛手签的名字。看得出来，他们单位是真的把这个案子交给了黄毛。 命案的托付，不可谓不重视。 朱一霸心想自己这当初单纯的只会跟着他们屁股后面喊着“排座、班座”的小战士，终于是成长起来，能独当一面了。 要是小胖和班长他们知道，一定很欣慰。 想到这里，朱一霸下意识的抬手抹了抹眼眶，湿湿的。 走廊上，陈书和和成锋聊着天。 “和大，这次的们命案交给黄毛会不会” 陈书故意话说一半，不过意思很明白，黄毛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转任军人，一上来就开始办理命案，这既是对受害人的不负责，对单位的不负责，更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公安不同于其他普通单位，民警要是在工作上犯了错，可不是脱衣服走人这么简单，严重的，可能还得换一身衣服了。 和成锋从怀里掏出一包烟，拿出来一看，还是昨日从陈书那边拿的黄皮烟，此时盒子里只剩下最后一根，包装亦是褶皱得像是包廉价香烟。 他情不自禁的皱起眉头，有些懊恼自己办起案子，怎么把这香烟的事情都忘记了。 嗯，他还没提着烟盒，趁着汇报命案的机会，去局长那里找回上次落下的脸面呢。 记得那次局长在办公室吹了半天的牛，他配合着给捧了半天的场子，结果到最后愣是一根烟都没有蹭着。 此时想来，和成锋亦是忍不住幽幽长叹了一声，怪不好意思的自己太老实，难怪忙了二十多年，还只是个没有话语权的副大队长。 站在对面的陈书倒是想岔了，以为对方嫌弃他没眼色，不过结果还是一致的。 他将手里装着两条黄皮烟和一个茶饼的黑色塑料袋递给和成锋。 这位嗜茶如命的刑侦副大队长刚开始还是笑着推辞，嘴上说着客套话，可真当双手感觉出了里头物件的形状后，那挂在脸上的笑容立马僵硬了半秒钟。 然后毫不犹豫的将袋子接了过来。 和成锋朝屋里正聊着天的朱一霸和黄毛瞥了一眼，笑着对陈书说道：“你们的心思我懂，这起案子我安排了队里的老刑侦盯着，要跟着黄毛签字的。你放心，不会出问题的。” 陈书点点头，理解和成锋的安排。 像黄毛这样年纪偏大一些的民警，领导没办法像是面对那些刚从大学毕业进入社会工作的年轻人一样，安排师父传帮带。 能有个经验丰富的老同志帮忙签字兜底，已经是很了不起的对待了。 不过说实话，陈书还是不放心。 他属于警院毕业的人，算是正规科班出身，同批有同学，前边有师兄，后头有师弟，再怎么着还有警院的老师给兜底。 不像黄毛，由于发生了意外事故，独自一人从部队转任到了地方分局，然后阴差阳错的进了刑侦大队这种注重业务的地方。 这样的单位平日里只接收可塑性强的应届警院毕业生，或者派出所里精明能干的办案警察，讲究的就是来了就能干。 所以大队里，基本没有部队的人。 黄毛也就没了可以倚靠的战友。 “和大，谢谢你！” 陈书想了很多，可最终说出话的，只有一句短短的感谢。 和成锋起先并不明白陈书感谢他的意思，这案子还是陈书帮忙破的，要感谢也得他们去感谢陈书。 不过后来发现对方偶尔瞥向屋内的眼神，再一看里头小黄阳光灿烂的样子，他就明白了。 “你放心。我会好好盯着小黄的，出不了事！” 陈书点点头，笑着准备告辞。 和成锋提高几分手里的黑袋子，又是一番客套的感谢。 临别之际，和成锋再次强调小黄是他们队里一视同仁的同事，都是一个团队的，不会出现杂七杂八的事情，让他不要有担心。 和成锋说了很多，而陈书只能笑着点头应和。 第802章 半年的配额 等和成锋走后，陈书朝屋里瞄了一眼，见朱一霸和黄毛还在里头叙旧，便决定去门口找个地儿等着。 两位转业军人以后一个在云省，一个在东海省，相隔上万里，下次见面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有机会是得多聊聊。 虽说现在社交软件极为方便，文字、语音和视频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情。而交通工具亦是极为发达，看着还远的路，实际上也就半天的功夫。 说是简单，可真到了那个年纪，终究很难见面。 比如说陈书，他在省警察学院念书，大学同学都是一个省的。就这，毕业快十年了，大半同学还是一面都没见过。 真见着了，还是出差时经过属地，打个电话硬凑的时间。 而像朱一霸这种在曾特勤排执行特殊任务的军人，据说早年退伍的时候都不能互相留手机号码。 按照纪律，连记在脑子里都不行。 绕过走廊拐角，陈书见到陈川正倚靠在墙壁上抽着烟。 烟圈寥寥升起，他的脚边丢着好几个烟屁股。 “我的好大队长，要说张扬是你未来媳妇，我还能理解你的脑残行为。可黄毛和你又有什么关系？犯得着这么帮着人家吗？我说，你是他排长，还是他妈？还是他失踪多年的亲爹呀？” 陈川深深抽了一口烟，故意将烟雾缓缓吐向陈书的面庞，说话不怎么好听，脸色也是不怎么好看。 先前在酒店时，陈书突然跑到隔壁陈川住的房间，为了帮助黄毛给当地公安领导送礼，拿了陈川的烟和茶叶，说是回东州后再给他补钱。 补？这玩意能补得回来？ 想到这里，陈川忍不住幽幽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自己这位老同学是真不知道这烟茶的价格，还是故意装糊涂。 茶叶还好说，勒紧一个普通民警的裤腰带过上几个月的紧巴日子，还是能搞到差不多档次的。 可这香烟，那是市面上绝对买不到的东西。 有点眼光的人，特别是那些见过大场面、挺注意细节的领导，看到这烟就相当于看到了抽烟人隐藏的背景和档次。 毕竟都是体制内拿工资的，总不能天天开着豪车、戴着豪表去上班。 也不可能嘴上没把门似的，见人就说自己背景怎么样怎么样的，那只会让人看乐子。 所以，每天都能抽上特供烟就体现出它的价值来了。两个重点，一个是“每天”，一个是“特供”，这叫低调的奢侈，也叫隐藏的高调。 在啥都不知道的人眼里，这就是烟和茶，没其他意思。可在懂行人的眼里，这就是行走的光芒，要亮瞎人眼睛的。 陈书理亏在先，这会儿只能陪着笑脸：“那领导昨天来我房间，那双眯眯眼盯着你的烟茶都快挪不开步子了。我寻思这点东西就是你出差时带出来消遣用的，就准备给他们开开眼界，好让他们知道咱们东海陈公子的格局！” “你t就别拍我马屁了。我告诉你，俩个字，没用！”陈川依旧有些生气，翘着个嘴巴，气呼呼的。 陈书依旧哄着说话：“哎呀，你就当成送给小海了。我看你也挺喜欢逗弄小海抽烟的，是不？” 陈川别过头，冷哼一声：“小海是我师弟，我乐意照顾。黄毛？搁前几天我都不认识他是谁！你陈书愿意当大佬是你的事情，我不反对。可不能硬是拿了我的东西去充大头，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陈书有些尴尬，讪讪道：“有理有理，是我的不对。诶，早上找你拿烟茶的时候，我看你情绪也挺稳定的，没怎么反对” 说到后边，陈书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他自己也觉得理亏。 “我那是以为你拿去给自己用！”陈川狠狠地一跺脚，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陈书秒认怂，再不给自己找理由了：“川哥，我错了。以后再不敢了。求你大人有大量放小弟一马” 陈川别过头，冷哼一声，不过这哼气的声音是往上走的声调，显然是接受了陈书的认错。 陈书见机，知道自己的老同学接受了他的道歉，这事也就这么过了。 他随即挥了挥手，打散挤成一堆的烟雾，打趣道：“怎么，俩条烟一个饼的，就让咱们横扫东海夜场，引得无数美女尖叫的陈公子心疼了？” “心疼！太t心疼了！”陈川顺坡下驴，同样开起了玩笑。 他右手按在自己的胸口，皱眉弯身，夸张道：“我的哥哥，你送出去的这些烟茶可是我接下来半年的配额！你也知道，我烟瘾大，递烟的瘾也大。这接下来的半年可怎么活啊！” “呜呜呜呜” 说到后边，陈川捏着兰花指搁在自己眼边，作泪眼婆娑状。 那嗯嗯的哭声，还真有点肝肠寸断的感觉。 此时，一名当地女警经过走廊，瞪大了眼睛瞧着这边，那程度，仿佛眼珠子都要掉出去了，眼神中俱是世界末日的景象。 “咳咳。”陈公子终究抵不住异性的目光，直起身来，咳嗽几声，只等那女警离开视线，又开始了抱怨，“你也知道我家老头管得多严，这半年的配额用完了，以后该怎么办哟。” 说着，又准备呜呜起来。 “两条？半年的配额？”陈书先是一愣，随即失笑道，“得了，回东州以后我给你准备十条华子。要是还不够，我把你接下来一年的配额都给包圆了。” “那还差不多。”陈川终于收起玩笑的表情，可怜兮兮道，“说定了哦。” 陈书点头，然后表情认真道：“陈川，谢谢你。” “这……其实……哎，就也那样。” 前边一直口若悬河的陈公子一下咽了口，面对老同学的真诚道谢，竟有些手足无措。 陈书大踏步离开。 陈川将烟头丢在地上，一脚踩灭，回头看了眼已经没了影子的和成锋，嘴上叨扰着“诶，是真的半年配额哟”、“可这话又不能真和他提”、“便宜那小子了”。 然后狠狠跺了跺脚。跟着跑了出去。噔噔噔的踏步声音很是沉重和快速，显然这家伙还是有些生气的。 不过他的嘴角，是上扬的。 第803章 小黄是我弟兄（上） 送礼是一门上限非常高，下限非常低的社会科学专业。 论上限，这是一门需要观察人心、精准把握时机的高超技术。 除了常见的物质上的礼物外，高手最常使用的还是精神上的送礼，也就是所谓的攻心。 其最高境界就是通过细致入微的观察，将受礼者的需求、喜好和情感融入其中，而其不自知。 这样的顶尖送礼方式，其数量有上百种。 比如偶遇的爱情、稳定发挥的股神、让人拍手叫好的草书大家等等，对流程和方法有着相当严苛的标准。 当然了，这样的上限要求，别说在地级市以内，就是在省厅的范畴，也就极少数的几个人，才能够得到体现。 在区县一级的刑侦大队，大部分情况下，都没这个需求。 有，也只需要满足下限要求，将礼物送到手里即可。 方式的创新和优雅无足轻重。 现如今，陈川却为他们展示了一个准上限的手段，那就是量变引起质变。方式简单而粗暴，结果却是碾压式的。 对了，不管是上限还是下限，该门学科最核心的要素就是：你知，我知，而天下不知。 “吱呀。” 一道沉重的铁门被拉开，一道人影闪了进去。 “哎，想抽点烟，喝口茶的，还整这么麻烦。不知道的人见着，还不得以为我提着个现金呢” 和成锋手上提着黑色塑料袋，往楼上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虽然嘴上不停自嘲，但是轻快的脚步和欢快的身姿表明，他还是很愿意整这么麻烦的事情。 甚至于，有点乐在其中。 和成锋作为单位的副大队长之一，虽然官不大，也就比科员多了那么一点点的权限，但盯着的人同样不少。 他并没有选择方便快捷的电梯，而是打开了平日里基本没怎么使用的防火门，走消防通道。 爬楼梯的时候，和成锋忍不住多次掂量手里的袋子，感受着里头货真价实的重量。 心里想着这位外省来的陈警官人还真的挺好，帮忙破了案子，临走之际还想着给他送上一份不错的礼物。 不愧是刑警，短短几日相处，就看出了他的喜好，送来了他根本没办法拒绝的礼物。 不过，和成锋同样看出了这批人的想法。 包括这次送的礼物，无外乎希望作为大队领导的他，能关照他们的战友小黄几分。 “礼物是真的不错，可就两条烟和一块茶饼的，也不要指望我能关照到哪里去。” 和成锋心里美滋滋，可小黄以后的工作该如何安排，他的心里还是有杆秤的。 这帮人虽然有实力，也有能力，可毕竟是外省人，以后和他们在工作上的接触基本上是零，根本没有深交的必要。 送的香烟和茶饼虽然贵重，可再贵重也贵重不到和成锋去使力气帮助小黄的地步，毕竟人情可不是的东西。 相反，这东西比金钱的衡量价值还要准确。 体制内，花多少钱，办多少事；有多少关系，就对应多少的资源。 这些都是有着清晰的价值标准，轻易不可逾越。 “最多，让黄毛开始办几个小案子练练手。以后的事情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我又不是他拜过码头的大哥，总不能因为这点烟茶，就屁颠屁颠地跟着伺候，那也太掉价了。” 和成锋爬了六层楼，打开防火门的时候，在心里做下了决定。 经过内勤室门口，里头传出一声招呼。 “和大，刚才有位姓陈的警官过来找你。” “谁？姓陈的警官？”和成锋稍一停顿，脚上一扭，转头进了内勤室。 内勤室里坐着一位年轻女孩，是大队部的辅警，平日里给负责内勤的民警打打下手，做一些文案和后勤工作。 这女孩颇为势利，面对大队领导那叫一个贴着屁股的热情，而朝向大队的辅警巡逻队员们时，那就是另外的嘴脸了。 女人皆有慕强心理，只不过有些女人素质好点懂得掩饰，有些女人功夫差些溢于言表，甚至于个别女人都懒得隐藏，这一切也不足奇怪。 说句实在话，漂亮女孩除了漂亮，挺大概率一无是处。男人要想安稳过一辈子，有个好妻子和好母亲，最好还是找那种自小普通的女孩。 长得普通、学习普通、性格也要普通，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对，说是你的好朋友。”女孩赶忙起身，一边回答，一边拿出一次性水杯用饮水机给领导倒了一杯水。 正感口渴的和成锋拿起杯子，咕噜咕噜喝了起来，心里想着这个所谓姓陈的警官，不会就是陈。 前头还在楼下和他聊着天，怎么前边还专门跑到他办公室里了？ 聊天的时候，也没听他提起过这事，为什么呢？ “他过来找我什么事？” “来了好几个人，一个个的往你办公室搬了不少东西。说是他们东海省的特产，你一定喜欢。” 到底是什么特产，还需要这么多人搬着进去。 就这么确定我会喜欢？ 和成锋有些不以为然，反倒是觉得这位陈警官做事忒不靠谱。 要想情意更重一些，倒不如先前送茶烟的时候多送几条，何必再搞些家乡的土特产过来。 各地特产能值多少钱，又有多稀罕？ 还安排这么多人，是生怕单位其他人看到不吗？ “和大，我觉得这些土特产应该挺贵的。”女孩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靠近了和成锋身边说道。 “哦？为什么？”和成锋不以为然。 女孩像是请功一样快速说道：“搬东西的时候，陈警官一直强调让那些人小心一些，别碰坏了东西。听着像是樱桃一类容易碰坏的水果。” 说着女孩忍不住吸了吸差点流出去的口水，有些羡慕的朝和成锋的办公室望了过去：“和大，你要是吃不掉的话，分点给我呗。” 樱桃么，还行，也算花了心思。 虽然这玩意在云省好点的也就六七十，可架不住量大啊。 到时候在大队里分一分，同事们都会念我的情，这么一想，倒也不错。 和成锋心中微微一宽，正准备离开时，敏锐的察觉到女孩不自然地向桌底下瞥了一眼。 他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见桌底下露出一点塑料袋，透明的。 里头装的可不正是樱桃。 和成锋呵呵笑着，像是那种明明抓住了下属的把柄，却表现出和蔼可亲的样子。 “你呀，记得留点给小”顿了顿，和成锋像是想起什么，转口道，“记得装一袋子，给黄警官送去尝尝鲜。” “嗯，知道了。” 第804章 小黄是我弟兄（中）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女孩正用她涂抹着深红唇膏的两片嘴唇儿，描述陈警官送过来的樱桃，极尽赞美的词语。 和成锋起先听得认真，后边就有些无所谓了，就送了几袋子的樱桃，也没那么了不起。 单位里，前些日子收了隔壁银行的慰问，那一袋袋东泰国香米和芝麻油，也挺不错。 拿在手里实实在在。 兴许是看出了领导的无所谓，女孩在最后双臂夸张的展开，长大了嘴巴，说道：“和大，那么个人搬进来的樱桃起码有这么、这么、这么多呢！” 说到这里，和成锋心里倒是起了一点点的好奇，想知道办公室里头行的樱桃到底有多少。 任何东西，都架不住量大。 比如说大米，平日里去超市随便提上一袋泰国米，十公斤大概百来块。 算不上有多金贵。可万一有一天，别人说要送你一千公斤，那这价格就直接奔上了五位数，已经不算少了。 如果直接送上一万公斤，乃至十万公斤呢？ 说到这里，有人可能会嘲笑说现在哪还有人送十万公斤大米的。 有的，可以考虑下股票和期货。 以防万一，临走前，和成锋又确认道：“你确定这位警官姓陈吗？” “当然确定啦，不然我怎么可能让他们进来。哎呀呀，他还把警官证拿出来给我看了呢，是东海省的警官！”女孩两眼发光回忆着，竟有些花痴，“和大队，那个陈警官又高又帅的，还特别特别温柔” “你呀，赶紧谈个男朋友去。再这么磨蹭下去，都成老姑娘了。”和成锋打趣几句，然后紧了紧手里的黑色塑料袋，快步离开内勤室。 望着副大队长走出办公室，女孩一跺脚，埋怨对方破坏了自己的好心情，可转头看向藏在办公桌下面那一大袋子鼓鼓的礼物，她的两眼又发出了醉人的光芒。 砰。 站在门口的和成锋傻住了，连打开的房门都忘记关上。 一排排由黑色塑料袋包裹的，有棱有角的方型物体，就那么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黑压压的一大片，气氛直接拉满。 当然了，还有两袋透明袋子装的樱桃，此时摆在黑袋子的正中间，红红的，起了一点点画龙点睛的味道。 每一个黑色袋子都被透明胶带从外面打了个严严实实，肉眼可见的厚实，这种体制内独有的郑重和仪式感，让副大队长很满意。 这东西一看就不是樱桃好？也不知道那小姑娘的眼睛长哪里去了。这么方方正正的，看着更像是他手里正提的玩意儿。 不过陈警官这么安排，估计就是不想让外人知道。 用心了用心了望着这么多的礼物，和成锋忍不住心算起来。 四乘四乘四再乘四！ 这该是有多少条黄皮烟和茶饼啊？ 手上的袋子顿时不香了，他随手就给丢在了门边的沙发上，一步一步走到办公桌旁，小心翼翼的将双手放在黑色塑料袋上。 吞下一口口水，二十多年的老刑警什么场面没见过，抓过成百上千凶徒的双手竟有些微微颤抖。 轻轻抚摸着，甚至不敢用力。 光滑的平面，方方正正的形状，以及略微有些松软的纸感，对于和成锋来讲，这些东西是那么的熟悉。 从抽屉里拿了把剪刀出来，和成锋屏住呼吸，紧张兮兮的剪开黑色塑料袋，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个熟悉的配方：两条黄皮烟，一个茶饼。 和成锋僵硬着脖颈一寸一寸转过头来，看向被他丢在沙发上的黑袋子。 那袋子就是刚才在楼下，陈书陈警官所送的礼物。里面装着的是同样标准的物件：两条黄皮烟，一个茶饼。 片刻后，和成锋终于回过味来，小跑到门边上快速将房门关上，啪的一下，还反锁上了。 作为大队有名的嗜烟之人，和成锋坐在沙发上，眼睛一直盯着办公桌上黑压压的袋子，心里做着激烈的斗争。 陈书应该是先往我办公室搬了烟茶，然后才从里边随手了一袋子去楼下找我。意思很明白，就是这些东西都是他送的！ 这么多？ 也太多了！ 收下，还不是不收下？ 收下该怎么办？陈书好像也没提。 和成锋跳了起来，在办公桌前绕了半天，打开袋子细细查找了半天，除了那诱人的黄皮烟和茶饼，再没有其他类似纸条的东西。 想了想，他回到内勤室，问那位姓陈的警官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女孩说没有。 和成锋有些不相信，竟有些急了，跳着脚瞪着眼睛，追问道：“真没有？你再想想！” 女孩有一点点被惊到，抿着嘴巴回忆了半天，干脆摇了摇头。 稳妥起见，和成锋又问道：“那位陈警官和你聊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就说他们是从东海省过来度假的，然后然后说我们大队的黄警官是他们的好朋友，特别好的那种。” 女孩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然后忽的一拍手，笑嘻嘻道：“对了，他说黄警官在部队有个外号，叫黄毛！嘿，真有意思！他说黄毛警官以前在部队里很老实，出门执勤的时候，还都得他们这些老兵护着。” “就这些了？” “嗯嗯照你这么一问，好像那位陈警官一直聊着黄警官的事情。哦，对了！他还开玩笑让我照顾黄警官呢！” 女孩捂着嘴巴，咯咯笑得很开心，似乎那位帅气的陈警官，拜托作为辅警的她去照顾民警，是一件特别有趣的事情。 听到这里，和成锋自认已经知道了这位陈警官到访的理由。 他放下心来，心情亦是轻松许多，临走之前还逗弄了女孩几句：“哟，今天太阳打从西边出来啦。还黄警官？以前小黄小黄，叫得最响的不就是你么？” “和大队！”女孩用力一跺脚，嘴巴翘起来嘟嘟的。 年轻就是好啊 放下心来的和成锋回到办公室，轻轻抚摸着摆在桌上的黑色塑料袋，心里想着这么多东西，他一个人一下子也没办法给陈书他们搬回去，只能笑纳了。 正好小黄也喜欢抽这烟，到时候可以分他一些。 茶饼的话，嗯，还是先帮他存着。 这种普洱茶，可是越老越香啰。 第805章 小黄是我弟兄（下） 和成锋越想越不舍得将东西给退回去。 他轻轻拿起其中的一盒特供香烟，靠在办公桌后边的老板椅上，眯着眼睛，仔细端详上面黄皮的包装和金色的字眼。 想象着，那些达官贵人们，是不是也曾这样悠闲的坐在椅子上，用修长的手指在黄色的烟盒间轻柔滑动。 缓缓撕开包装，将香烟置于嘴间，然后用精致的打火机啪的一下点燃，随即深吸一口，白色的烟雾在指尖缭绕。 呼。 和成锋将自己的后脑勺靠在又厚又软的头枕上，尽情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心底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满足。 按说，他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作为区区刑侦大队的副大队长，还是之一，平日里即使他有这个想法，也不可能享受到这级别的待遇。 这些礼物不仅仅是物质上的稀有和贵重，更是一种体制内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得到他人肯定的象征。 打个比方，你想巴结一个最低层的科员，会提着十条华子去拜访吗？请他吃饭，会摆出几瓶茅子招待码？ 礼物的价值是和地位划等号的。 和成锋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既有几分满意的环视着桌子上堆得满满的黑色塑料袋，亦是体验着这种被重点关注和重视的感觉。 他静静享受着这份特别的优待，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向他敬礼。 这种感觉，让人陶醉。 只不过，作为一个区区的副大队长，他又凭什么能得到这种僭越他职级的礼物？ 平日里，别人尊称他一声警官或者大队长，实际上，在高层眼里， 想到这里，和成锋快速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陈书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既是表达自己已经收到了送过来的特产，又给这次交流定下了基调。 旁人看着是玩笑，自己人都懂得里边的意思。 “陈警官，你放一百个心，小黄以后就是我弟兄了！” 放下手机，和成锋琢磨着得趁他们人还在云省，得弄点实实在在的东西给小黄。 人家这么上道，他也不能小气了。 说不准，还得把自己裤袋的存货都得给往外掏。 此时，和成锋脸上的忧虑和得意并存。 “啊啾！” 五星级酒店房间里，陈川打了个大大喷嚏，自顾道：“我去，这是哪个美女想我了？” “要点脸，我说陈川，你能有点人民警察的样子吗？”陈书看着手机屏幕，面容愉快的回道。 “瞧你笑得这么灿烂，莫不是又在祸害哪个小姑娘？”陈川打趣着，故意把脸往陈书身上凑过去，想看看他的手机。 陈书干脆将手机递了过去，笑道：“黄毛那小子的副大队长，和成锋。说是后边会给黄毛安排一些小偷小摸的案子练手，差不多了再给丢一些团伙或者流窜的案子，会慢慢的培养起来。” 一般人都会以为警察办盗窃的案子属于牛刀杀鸡，实则这些案子才是真正锻炼人的地方。 特别是碰到一些把公安局当家逛的惯犯，那嘴皮子油的都能下锅炸上好几趟都不带少的。 接受的审讯多了，见过的警察就多，什么黑脸白脸、坦白诈唬的套路那是熟得不能再熟，也许玩得比一些新警察都要溜。 再加上去看守所、监狱的多次进修，他们也许遭的罪不少，可经验和见识同样水涨船高。 这种人和郑杰这种初犯命案就被警察逮住的人一比，就相当于出国留学过的博士和刚从幼儿园毕业，除了嘴硬和哭闹，其他啥都不会的小孩差不多。 不过，接下来有和成锋这种经验丰富的老刑警帮衬着，黄毛一定不会出什么差错，甚至可能真的有所成长。 陈川接过手机，看得仔细，从头到尾反复读了几遍，露出欣慰的笑容：“这老小子，还是挺上道的。” 叮当。 又收到一条这位挺上道的老小子的信息。 说是局里给黄毛批了个功，过俩天要送奖到家，邀请陈书等人一同参加，然后当晚大队里会安排庆祝晚宴，大家热闹热闹。 啧啧，这老小子，真t上道啊陈川边看边点头，将手机丢给陈书，随口问道：“黄毛得了个功，请我们白天送奖到家，晚上再一起聚餐。去不去？” “真的假的，这案子应该还没报捕。这么快就给评功了？这是看在我们的面子上，所以把流程都给缩短了，还是直接把其他人的名额给截留了？”陈书先是有几分惊讶，疑惑不解道。 “管他呢，这些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背对陈书的陈川嗤笑一声，问道，“哎哟，你倒是去不去哦？” “去。” 陈书露出安心的表情，说道：“这样子看来，黄毛在单位里算是安顿下来了。” “切。什么都管，真不知道该说你啥，圣母婊？告诉你，放小说里，第一个死的就是你这种人。” 陈川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跳在了地上，双手抱着后脑勺，一边踢着脚往外走，一边笑嘻嘻的说道：“说定啰，我下半年的配额就靠你啦！我的陈大队长。” “必须的，你可是大功臣！”陈书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接着开怀大笑道，“哈哈，你的这两包烟和茶，用得真是太划算了。” 划算你麻痹！ 原本还挺得意的陈川，这心情是一下子滑落到谷底。 这事还不能和陈书直接阐明，不然对方100会拉着他去把那大坨东西给收回来，他陈川可不干这么丢脸的事情。 可这花出去的东西不找个人唠唠，心里着实难受。 亏本的买卖他陈川可是不做的。 那么，找谁呢？ 既要能把bi给装到实处，又能爽飞起来。 “书，我去找老朱玩会儿哈。” 片刻后，隔壁的隔壁的房间传出一阵惊呼。 “我x！” “我xx!” “我xxx！” “陈川！老子服了！没说的！今晚我必须连干三杯，啊不，连干三瓶！” 此时，站在朱一霸面前叉着个老腰的陈川，顿觉心情舒畅，胸口的那股子闷气总算是一扫而空了。 能让骨子里傲到极点的朱一霸服他陈川的气，这买卖也太赚了！ 忍不住的，陈川的嘴角快咧到了耳朵边上。 送礼也能这么让人心情愉悦，他也是第一次发现。 一个字，爽！ 三个字，爽爆了！ 第806章 送奖上门 翌日下午。 远离k市区的一个小村子，一阵警笛声打破了宁静。 三辆警车排着队陆续驶入村子，一直开到西边的村委会大院门口。 大院关着铁门，警车便停在了路边。 村子虽然挺偏僻，但村民们也不是没见过警察和警车，不过像这种一次性开进来三辆警车，倒是挺罕见。 站在路边无事瞎聊的村民们看到这一幕，纷纷围了过来。 “谁犯事了？怎么一下子来这么多警察？” “就咱们村这些个老头老太婆的，还能犯什么事？” “不会是外边打工的那些个小子们搞出事来？” “他们闹事，警察也犯不着到村里来啊？就是过来找人问话，也犯不着来这么多人么” 正说着，就见警车的车门打开，好些位穿着整整齐齐、戴着领带的警察走了下来。 下车后，还统一戴上了警帽，太阳底下，帽子上的警徽那是锃亮锃亮的，有点亮瞎眼睛。 一群警察站在车边上，双手举起来整理着自己的警帽和身上的警服，似乎在准备着极为重要的场面。 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看着像是领导的警察走近人群，问道：“请问，黄三生家怎么走？” “我是小黄的表姐。你们找小黄什么事？”一位头发半白的老嫂子站了出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对方。 “哦哦，有要紧的事情。”领导笑呵呵的，没有半点官架子。 表姐看对方黑乎乎的，一点不像那些养尊处优的大领导该有的样子，心里有些奇怪，又往他后边站着的几个警察看了过去。 那几个警察正好围在一起说着什么，表姐听不懂，不过知道这批警察大概率不是本地人了。 表姐狐疑的看着这群警察，问道：“可以看看你们的证件吗？” “对！看证件！谁知道你们是真的警察，还是假的警察？” “现在诈骗这么厉害，也许他们是骗子呢！” “对对。这几个警察身上的衣服没有姓名牌，也没有资历章，一看就是假的！” “二伯，你少看点抖音。你说那些都是部队军人才有的。” “” 附近看热闹的群众七嘴八舌的说着话，兴许是觉得这批过来的警察太过和气，有点不像他们平日里遇到的那样。 领导先是转头和后边的年轻警察低声说了几句话，回过头来依旧和和气气的回答众人的问题。 “我是黄三生所在的刑侦大队的副大队长，我姓和，这是我的证件。” 和副大队长以村里人基本没从其他警察脸上见过的和善表情，从身上掏出了证件，慢悠悠的给众人看了一圈。 不知为何，站在最前面的表姐此时没来由的感觉有些手脚发冷，脑袋里就那么浮出一个电视新闻、手机抖音里常有的画面来。 一群穿着制服、戴着帽子的军人，面容严肃的朝着她走了过来，脸上既有同情，也有安慰，更多的是悲伤。 队伍一直走到她面前，然后从中间刷的分了开来，一名背脊挺得笔直的军官，踏着啪啪响的正步，将一个木盒子端了出来。 这位军官嘴里不断说着“请节哀，国家和人民感谢他”、“我们永远会记住他”、“小黄是个真正的英雄”等等。 怪吓人的！ 正当表姐胡思乱想的时候，就见那站在他面前的领导往边上一挪，后边一个年轻警察真抱着一个红布盖着的东西从队伍里走了出来。 那东西，看着还真像个装骨灰的木盒子。 那大小，刚刚好！ 嘶！ 表姐倒吸一口冷气，脚步陡然有些支持不住自己的身体，摇摇晃晃的，心脏都快要从胸口里蹦出来了。 她哆嗦着嘴唇，用尽全身力气，问道：“小黄牺牲了？” 话音刚落，全场哗啦一下沸腾了，站在后边的群众立时将表姐和警察围了起来。 和成锋先是没反应过来，后边马上解释道：“没，没牺牲！” “那人呢！他怎么不在这里？”表姐瞪大了原本小眯眯的眼睛，四处寻找着黄三生的身影。 “人……人在单位加班。”和成锋先前气势一弱，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这会儿挤在表姐边上的人有些多，稀里哗啦的她也没听清楚和成锋的解释，只能大着声音又问了一句。 “诶！黄三生死了？” 这话有些响了，原本一些站远的村民一听自己村里有人死了，更是纷纷涌了过来，议论纷纷，现场什么声音都有。 “谁死了？” “老黄家的仔！黄三生！” “啥？他不是去当警察了吗？死了？” “当的缉毒警察吗？哎，怎么干警察把自己干死了？” “以前当兵那会儿就说很危险，得，没想到当警察更危险！” “” 村委会大院前的议论声纷纷扰扰，这时大院铁门一开，一个看着像是村长的男人从里头跑了出来。 兴许是村长当惯了，他的嗓门亦是不小，一路跑一路叫。 “黄三生死了？” “黄三生死了。” “黄三生死了！” 在村长的叨扰下，人群更是情绪激动，像是波涛汹涌的浪潮，一波波连续不停地冲击着站在中间的警察队伍。 挡在最前头的和成锋觉得自己脑袋都快要裂开了。 见现场有些失控，他只能张开双臂，用更大的声音，声嘶力竭道：“没死！没死！人没死！人没死！” 全场稍稍安静下来，正当和成锋有些庆幸自己高明的应对时，人群里一个声音陡然响了起来，像是那位黄毛的表姐，直接穿透全场。 砰的一下，又爆了。 “人没死，怎么可能立功？” 这说法，没毛病。 电视、电影和新闻上可不都这么演的？ 警察或是军人，在外面执行任务时，英勇献出了生命。然后一大堆的同事，穿着制服，排着整齐队伍将骨灰盒和奖状一起送到了牺牲战士的家里。 轰的一下，人群再度沸腾起来。 “小黄肯定死了！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警察过来？” “对！有道理！哎，真可怜！小黄还没结婚？” “谁说不是呢？老黄可就这一个儿子啊！” “老黄把县里那房子卖了讨个老婆，估计还能生一个！” “都这年纪了还生个屁？现在的小姑娘可不简单。小心人家直接把他连汤带肉吃干抹净，最后拍拍屁股走人啰。” “不过房子还是得卖，他一个人住在县里多不方便。卖了房子给自己存点钱回村里，咱们前前后后的也好多照顾照顾。” “一个人多寂寞啊。我看啊，老黄可以考虑找村东边的张妈，知根知底的，不怕出事。” “对，正好张妈还有个儿子！一个缺儿子，一个没爹。这事儿，一定能成！” “她儿子能同意吗？” “” 从小黄牺牲，直接跑题到了老黄要娶村里的寡妇，和成锋觉得自己的智商遭到了绝对的碾压。 虽然聊到后面都不知道偏题到哪里去了，不过村民们交头接耳的样子显得很认真，其中亦有不少面容严肃的跟着纷纷点头。 觉得这是一件顶重要的事情。 在打击犯罪道路上久经考验的和成锋彻底蒙圈了，他竟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要说乡亲们以为自己村的人牺牲了有些悲伤，即使是传岔了，他也能上前安抚一圈，然后解开大家的误会。 或者说就是搁那儿胡乱八卦，和成锋也能皱起他那招牌式剑眉，叉着腰指着这群不识大体的农民呵斥一番。 可问题就是，现场有点乱，有八卦的、胡说的，偏偏这些吵闹中竟还掺夹在对老黄的关心和小黄的惋惜。 村民人数多，你一句我一句的，就让和成锋有点招架不住。 原来农村派出所的民警也不容易！ 第807章 你儿子好着呢 这时，大嗓门的村长终于挤过群情激奋的人群凑到了和成锋的边上，两人聊上几句误会就解除了。 村长也松了一口气，转头对着围得里里外外的村民们，大喊道：“黄三生！小黄没死！还在公安局立功了！拿奖了！现在没事了！大家都散了！都回家去！” 听完村长粗着喉咙大吼一般的解释，村民们纷纷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知道小黄没死，而且在单位立了功，他们单位派人赶着过来送牌匾和奖状的，这才纷纷让开堵着的道路。 不过要他们回家，断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回家哪有在这凑热闹好玩。 和成锋总算是把事情给理顺了，回过头来，颇有些无奈的看向这次跟着他们过来送奖的陈书一行人。 他耸了耸肩：“惭愧惭愧，前期工作太匆忙，没把工作安排到位，让你们见笑了。” 陈书笑着摆摆手：“哈哈，能理解！咱们一线执法单位，案子都来不及办，哪来多余的警力做这些安排。你们能给小黄把奖送到家里，已经很不容易了。” 说着，陈书抬起戴着手表的右手，笑着用食指点了点手表镜面，打趣道：“还好，也没耽搁多少时间，估摸着还能赶得上这定好的良辰吉时，哈哈。” 这会儿功夫过去，其他警察也把装备都给弄妥当了。 最前面的是由朱一霸和陈川分左右端在怀里的牌匾，上面写有“三等功臣之家”，落在底下署名的是他们分局的名号。 后边双手捧着木盒子的是江海，盒子里头装着的是三等功证书。 再往后一些，两位当地刑大的辅警兄弟一左一右举着木杆子，将一条红色横幅顶得高高的，红布上面写有硕大的一行黄色字体。 “热烈祝贺黄三生同志荣立三等功。” 最后边站着一群穿戴整齐的警察，这气势立马就起来了。 人群中，江海苦着脸转头看向站在边上的师兄，满脸的不自在和尴尬：“书哥，有没有搞错，黄毛哥拿的到底是几等功啊？” 面对江海关于几等功的质疑，陈书也有点摸不准。 按理说，搞得这么隆重，起码也得二等功起步。 像他们老家那边，谁谁拿了三等功，也就同事间发发香烟的事，至多晚上加班的时候再请一顿夜宵，就这么安排，已经算是很隆重了。 怎么可能如此兴师动众的跑到村子里来。 他们云省的警察，有一说一，也不像是平日里闲得没事干。 除此之外，这种送牌匾和横幅到老家的仪式，在东海省那边都得是军人才行。然后下乡的活动，除了部队的军官到场以外，镇里的、街道里的领导都得陪着。 甚至连辖区所在的交警都得配合。 警察队伍的话，陈书这么多年干下来，还真没听过有这玩意。再则，这种送奖的活动，一般来讲不都是政工干部出面的吗？ 怎么这会儿就和成锋一个副大队长就搞定了？ 最少最少，大队的教导员，或者副教导员总得出来露个脸。 他低头注视着牌匾上的署名单位“xxx公安分局”，陷入了沉思。 站在最前头的朱一霸倒是非常兴奋，左顾右盼的，满脸乐呵呵，偶尔还盯几眼同样举着牌匾的陈川，生怕对方偷懒一般。 “陈川！能把后背给挺直了不？有点警察的样子，好吗？” “我说老朱，我今天过来是义务加班！你懂吗？纯义务的啊，又没给工资，你还讲究个啥哟。” 陈川挖着鼻屎，勾着背，挺像个警痞子。 要不是顾忌手上的牌匾落地沾了泥泞，朱一霸是真恨不得放下手中的牌匾，不管不顾的上去给这位陈公子踹上一顿无影脚。 前头围观的群众在村长的指挥下缓缓让出了道路，和成锋理了理警服上的领口，带着装备齐全的队伍往前走去。 结果村长笑眯眯的拦了下来，说是稍等片刻，他临时另外安排了个队伍，给大家伙儿助助兴。 说着一曲挺喜庆的奏乐从后边村委会的大院子里响了起来。 一个个头上戴着红色布帽、手上拿着各式乐器的村里人排着队，从院子里头走了出来。 领头的乐手高高抬起唢呐，旋律明快，高亢的声音在村子里传出去老远老远。 砰砰作响的花鼓紧随其后，鼓手们将手上的鼓槌翻出花来，咚咚咚的节奏感十足。 接着是少不了的锣和镲，清清脆脆。 队伍的最后，几位身形壮实的村民一起扛着一面大锣缓缓走了出来，原本就挺热闹的队伍被这个大锣又拉高了一个层次。 这场面，真的是太场面了。 围观人群马上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村里的小孩子们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嬉嬉笑笑的绕着乐队和警队跑来跑去。 不得不说，村长这一手安排确实挺溜，而领头的和成锋脸上的笑容亦是越发灿烂起来，看来他也挺喜欢这么热闹。 一行人敲锣打鼓的前往黄三生家里。 这一路上闹出来的动静可不小，到了黄三生家门口，已经有好些个年纪挺大的村民站在门口。 中间一位大约五十多岁的男人满脸愁容，两道眉毛皱得紧紧的，这会儿看到队伍过来，眼珠子左顾右看的，像是在队伍里找人。 村长指着他，大声道：“和大队，这位就是小黄的父亲，黄大牛！” 介绍完，村长赶忙示意乐队停下奏乐，然后将右手高高举起，眼睛瞄向黄大牛那边，只等着关键时刻再走一波。 不得不说，村长在配乐方面的水平，不管是天生的敏锐，还是后天培养的成熟，以及专注度，都得让人诚心的比个大拇指。 和成锋上前几步，啪的抬手就是一个标准的敬礼。 放下手臂后，和成锋客气的说道：“黄大牛你好，请问你是黄三生的父亲吗？” 黄大牛有些愣神，没有回答和成锋的问题。 他侧过头，看向和成锋后边的警察队伍，低声问道：“领导，我家黄三生呢？今儿没过来吗？” 和成锋点点头：“他是案件的主办民警，文件都得他整理和签字，一时走不开。” 黄大牛不知道什么叫案件，也不懂什么叫主办，就是看不到自己儿子，所以心里发虚，忍不住的就往那方面去想。 他“哦”了一声，收回视线，不过没敢看向和成锋，扭扭捏捏的，又问道：“领导，我儿子他他真没出事？” “没出事，好着呢！这回得了三等功，我们今天过来，就是给你报喜的。”和成锋语气坚定，特别是“报喜的”仨字，那是声调直往上走，刚好趁着乐队停声的时候，将这事给喊开了。 “真没事？”黄大牛的眉毛慢慢舒展开来。 “真没事！”和成锋斩钉截铁道，“你放心，你儿子在单位里活蹦乱跳的，好着呢！对了，我是小黄的副大队长，和成锋。” 第808章 你们的警院录取分数 “领导好！领导好！” 黄大牛到了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发现眼前这位领导后边跟着许多穿着制服的警察，还有村长在旁边小心陪着，肯定得是个大官。 这大官能跑到这么穷的地方，保不齐是他那当警察的儿子干出息了。 “哈哈，我好不好的不重要。”和成锋向黄大牛伸出右手，打趣道，“还得是你儿子干得好才是真的好！” 黄大牛擦了擦已经洗得很干净的双手，方才用力握住和成锋伸出的手，动情道：“领导好，我儿子才能真的好！领导，我谢谢你啊！” 话糙理不糙，也不知道黄大牛这位背朝太阳，面朝土地干了一辈子的农活，今天怎么会说出这么通达的道理来。 也许在黄大牛的心里，真的只是朴素的认为，这位为了他儿子特意从省城赶过来的大领导，确实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 毕竟就连往常在他眼里，已经是牛气的不要不要的村长，此时此刻都得小心陪在边上，看向他的那副笑脸，极为灿烂。 “该是我们感谢你培养出了这么优秀的警察。”和成锋笑着，温和的眼神让黄大牛放松了几分，“小黄在单位里工作非常出色，是个好警察。这次他破了一起命案，所以给立了三等功！” 说着，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大红包，塞给黄三生：“这是单位的一点心意，你收下！” “谢谢！谢谢！”黄大牛擦着手，有点不敢接红包，“你们大老远的过来，怎么还让你们破费呢。快快快！进屋，我们进屋喝水！” 和成锋硬是将红包塞到黄大牛的手里，以不容拒绝的姿态轻轻拍了拍黄大牛的手背。 接着他抬起头来，看向黄大牛的院门，说道：“不急，我们先把牌匾给挂上。你看，就给你挂这大门上，路过的街坊邻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你觉得怎么样？” “好！好！” 黄大牛又开始激动起来，连连点头。 话音刚落，等候已久的村长猛地放下高举的右臂，村乐队马上配合默契的奏起了欢快的乐曲。 牌匾顺利挂在了黄大牛的家门上，接着由江海端着的木盒子也给递了上去。 和成锋特意当着村民的面，将木盒子打开。 太阳底下，里头摆着一枚锃亮锃亮的奖章，闪闪发光。 站在后边的陈书瞄了一眼，确定是正牌的公安三等功奖章。 而和成锋还将打开盖子的木盒子高高举起，绕着门口小空地转了一圈，让周围的村民们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一套动作下来，憨厚的农民黄大牛这才真的放下心来，在村长招呼拍照的时候，笑得很开心，眼里隐约含着激动得泪水。 这么多年下来，这一刻是他人生最荣耀的场景，原本佝偻的后背，在大家聚在一起拍照时，似乎也稍稍挺直了几分。 围观的村名们报以热烈的掌声，现场一片欢腾。 和成锋借口单位还有重要的任务，带着人告辞离开。即便警车开出去老远，村里砰砰响着的音乐和孩子们的欢歌笑声，仍旧不断传入他们的耳中。 回去的路上，和成锋开着警车，陈书坐在副驾驶座，陈川、朱一霸和江海三人坐在后排。 山路颠簸，有些年头的桑塔纳警车一抖一抖的，车内几人随着车身的起伏，也不免随之晃动。 就像他们此刻的心情一样。 “有什么问题，你们就问。” 和成锋双手搭在已经褪了皮的方向盘上，悠然自得的抽着香烟，他的身侧中央扶手的空格里，塞着先前在村子里使用的那条红色横幅。 此时被挤成一团塞在里面，露在外头的正好是横幅上那一行“热烈祝贺黄三生同志荣立三等功”的“三”字，黄色字体。 坐在后排中间位置的江海出于礼貌，忍了一路，这会儿听到和成锋主动提起，自然再没有忍住的理由。 他上身前倾，俩只手分别扒在前排的两个座椅椅背上，问道：“和大，刚才在村子里真的太热闹了，后边我头都有些被震晕了。对了，你们三等功都这么搞的吗？” 江海虽然还没从警院毕业，也没有参加工作，但基本的见识还是有的。像这种公安的三等功，在东海省那边，可以说是挺不值钱的。 除了5000块直接拿到手的奖金，不管是对自己事业的提升，还是近亲属的优待，那是一点帮助都没有。 因为不咋的，所以三等功还挺泛滥。在基层，只要稍微做出一些成绩来，单位就可以给捣鼓个三等功出来。 三等功满地走可能有些夸张，但随便打开个办公室，坐在在里头的人，一定是得过的三等功的警察要多于没得过的。 至于领导，那基本99都有。 剩余的那1，应该是得过二等功的。 和成锋微微一笑，眼神平静，说道：“只要是一线警察，我们都这么操作的。” 江海的脸上写满了疑惑，看着和成锋方正的脸庞，脱口而出：“禁毒也这么操作？” 众所周知，在云省公安，禁毒是个避不开的话题。 都说干禁毒的连拍照都只能拍个背影，在这么严防死守的情况下，不可能说干点啥子事都吵吵嚷嚷的，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和成锋没有回答。 车子经过山路的一个看不到对向车道的转弯口，和成锋按了几下喇叭，降速通过后，装作没事一样的换了个话题：“在你们那，是不是三等功不算什么大事？” “也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在我们这，情况有点不同。”和成锋又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接着却是反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小海，我记得你还是警院学生，你们学院的高考录取分是多少？” 这时，道路前头突然蹿出一辆明显是改装过的摩托车，大白天的五颜六色的灯光在车上乱晃，甚至还有劲爆的摇滚音乐轰轰作响。 嘎刺一下，和成锋踩下刹车，然后将方向盘猛地往右一打，两车刮擦的吱吱声随之响起，一秒后，两车堪堪交叉而过。 驶过后，和成锋并没有回头，面色平静的继续驾驶着车辆。 “录录取分？” 这突然的一个转弯，让江海有些分神，他回头朝车窗后边瞧了一眼。 那辆险些与他们相撞的摩托车摇摇缓缓的绝尘而去，没有丁点停留的意思，像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第809章 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烈日悬空，虽然已经过了九月，还是晒得人发晕。 车速并不快的桑塔纳的引擎轰轰作响，同样发出猛烈声音的还有车厢内的冷气出风口，不过结果和引擎差不多，除了声音响之外，没什么实际效果。 和成锋坐在驾驶座，将窗户摇到了底部，笑呵道：“我们这天气挺好，平日里基本不用开空调。今天么，特殊情况，不常见。” 陈书等人抹了一把额头上直冒出来的汗水，对当地公安的经费有了一个比较直观的印象。 话题继续，江海解释起了东海省的警院招考情况：“我们不只看高考文化科成绩的，还得加上警院自己安排的体能测试的分数，然后按照总分的排名依次录取。嗯，每个地方的分数还不一样，像是经济发达的地方因为报告的学生多，所以录取的分数线会划的相对高一些。” “体能测试？占不了多少分。那你就把你们区队，高考文化课的最低和最高的分数跟我说说。” “我们区队最低的是西水市那边的同学，我记得好像是五百七八就能进警院。” 陈书点点头，补充道：“确实如此，我那会儿高考的时候，西水的分数线同样是全院最低。我一同学，现在虽然已经是副所长了，不过他那个所就四个编制。所长、教导员、副所长和民警，完了。说是副所长，其实和民警差不多。” “我们这待遇虽差，可警力跟你们一比，感觉还凑合。”听到这里，和成锋笑了，难得露出得意的表情，“嗯，咱俩省情况不同，分数应该也不一样。你就告诉我超过你们省划定的一本线多少分？” “十来分。” “那应该能上211了。最高分呢？” “我们区队的最高分是六百三十多。”这会儿不用提醒，江海主动提出了对比，“是个女生。这个文化课分数在我们那可以上省内最好，全国前五的学校了。” “看来你小子成绩还不错，以后参加工作了一定比我们这种半路出家的家伙要强。”和成锋表扬了一番江海，接着说道，“知道你们那里为什么分数线这么高吗？” “警院每年就招这么点人，考的人多，分数自然就高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们那边考警院的人会这么多？” 早熟的江海擦了擦鼻子，轻快道：“应该是工资高。据说好的市县，一年都可以拿到三十多万！” 和成锋摇摇头，认真道：“我们这工资虽然砍半。不过按照消费水平来看的话，其实不比你们的三十万差多少。” 江海快速瞥了眼坐在副驾驶座的陈书，见对方没反应，直说道：“警察属于国家暴力机构，在地方上有权有势，男孩子都喜欢！” “有权有势？”和成锋轻笑几声，继续摇头，“警察这工作，在别的省份还有搞头。就冲你们东海省那管得比爹妈都严格的警务制度，你跟我说说怎么个有权有势法？” 噗嗤一下，坐在边上的陈川第一个忍不住，笑出了猪叫声。 东海省的警务管理制度全国有名，有一句评语在本系统内传得挺远：华国警务看东海。 粗看之下，觉得还挺光荣，以为是高度表扬的话。 实则真的身处其中时，才知道有多痛苦。 比如东州市就有一名警察在休息时间带着自家孩子，和亲戚朋友前往量贩式ktv娱乐时，被单位纪律部门放置在ktv前台的人脸识别系统给预警了。 第二天就上纲上线的挨了处罚，当时为了杀鸡给猴看，罚得还挺严重，直接给关了一个星期的禁闭，断了人家接下来三年的晋升通道。 涉事民警当然不服，觉得自己特别冤枉。一个连小学生都能进去唱歌的地方，他一个几十岁的成年人竟然禁止入内。 这事不出意料的闹到了京城。 虽然最后部里取消了对这位民警的处罚，但是从中还是能看出几分，东海省对民警基层管控的力度。 其他省份都笑称东海的警察，比被自己的爹妈都要管得多、管得严、管得细，管得无处不在、管得无时不在。 而东海的领导在面对全省干警的会议中，亦是提出过这么一句经典语录：“管是情，控是爱，管控是为了你们的下一代。” 一时传为美谈。 后来那领导出事进去了，底下的人都笑称这位领导说话没毛病。他官太大没人管控得了，所以最后就出问题了。 他的下一代基本也就绝了从政这条路。 “嘿嘿，这也是为我们好嘛”江海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皮，接着又回到问题里，有些不确定道，“那么，会不会是为了得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毕竟现在外面的经济越来越差，像我们警察又没有三十五岁的中年危机，福利待遇也不错，能一直干到退休！” 和成锋笑着轻轻点头：“有点靠谱了。不过还是那句话，你们东海的警察是稳定工作，我们云省的警察就不是稳定工作了吗？怎么着，我们到了三十五岁就得被单位给赶出去了吗？” 江海干脆认了输，问道：“和大，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说话间，车队已经驶出了山路，和成锋停在路边，将手伸出窗户，朝后边挥挥手，示意跟着他的两辆警车先走。 后边两辆警车经过时，其中一辆减慢了速度。 坐在副驾驶的一位兄弟摇下车窗，冲他们喊道：“那我们先回单位了。和大你注意安全哈，有事电话。” 这句普普通通的叮嘱，此时听在陈书等人的耳中，又是另外一番意味。 和成锋眯着眼睛望向远方，平静道：“因为安全。” 呼。 陈书脸上的表情完全收敛，沉静严肃。 他想过很多很多的答案，唯独没想到会是安全。 竟然会有人，当着众位一线执法办案警察的面，说，你们警察很安全。 换做任何一个人，陈书都有一万个理由反驳对方，可恰恰这个人，也是个警察，还是个危险程度不小的刑警。 “和大，这个和我们今天过来给黄毛哥送喜报有什么关系吗？”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江海没想这么多，就那么大咧咧的问了出来。 “陈警官，这种场面，你们第一次见？” 老实讲，东海省来的这批人，包括在警察系统待的最久、见识最广的陈书，以及就在云省这儿服役多年的朱一霸，这种场面都是第一次见。 单位里怎么可能会组织宝贵的警力，去仅仅只是获得三等功的警察家里送喜报，还附送定制的横幅和精美的牌匾。 别说是三等功了，就是二等功都不可能！ 话说，黄毛的老父亲，好像还挺得意那块写有“三等功”字样的牌匾，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话里话外是真的觉得很光荣。 而周边的村民亦是面露羡慕，纷纷祝贺，这个场景陈书等人皆是看在眼里，倒是做不得假。 陈书摇下车窗，朝外吐了一口烟，坦然道：“确实是第一次见，不过说实话，前边是觉得尴尬，毕竟只是个三等功。后来看着他们那唱歌跳舞的样子，感觉还不错。我想他们应该也很开心，像过节一样。” 和成锋一拍手，笑道：“对啰，要的就是这个感觉，要的就是大家开心！” 江海突然问道：“和大，那为什么不叫黄毛哥一起过来呢？他一定也很想过来！” 和成锋突然一反常态的沉默下来，片刻后，缓缓道：“小黄这次来了，万一下次来不了，怎么办？” “来不了就请个假呗。不过我在想，这又不是顶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能换其他时间来呢”说着说着，江海发现车厢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头，大家都沉默着没说话。 他并不知道是为什么，可清楚一定是他的问题。 江海旋即住了口。 和成锋深吸一口气，强作振奋，先是小声的自言自语着“其实也没什么”，然后回头看了眼坐在后排，一直以来斗志满满的共和国预备警官。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抬手指向左前方。 那是一处常见的公墓，周围绿意盎然。 “每年，我们省警察的牺牲人数位列全国之首。这沉重的辉煌背后，是一个个破碎不堪的家庭。” 和成锋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们走了，可我们还在。趁着人还在，让亲戚朋友多开心几下，是不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总不能同事一出面，亲人就得落眼泪。” 说到最后，缓缓西落的夕阳，恰好将金色的余晖洒在了车内。 洒在了云省警察，和成锋的身上。 dengbidwqqwyifan shuyueepqqwxwguan 007zhuikereadw23 第809章 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烈日悬空，虽然已经过了九月，还是晒得人发晕。 车速并不快的桑塔纳的引擎轰轰作响，同样发出猛烈声音的还有车厢内的冷气出风口，不过结果和引擎差不多，除了声音响之外，没什么实际效果。 和成锋坐在驾驶座，将窗户摇到了底部，笑呵道：“我们这天气挺好，平日里基本不用开空调。今天么，特殊情况，不常见。” 陈书等人抹了一把额头上直冒出来的汗水，对当地公安的经费有了一个比较直观的印象。 话题继续，江海解释起了东海省的警院招考情况：“我们不只看高考文化科成绩的，还得加上警院自己安排的体能测试的分数，然后按照总分的排名依次录取。嗯，每个地方的分数还不一样，像是经济发达的地方因为报告的学生多，所以录取的分数线会划的相对高一些。” “体能测试？占不了多少分。那你就把你们区队，高考文化课的最低和最高的分数跟我说说。” “我们区队最低的是西水市那边的同学，我记得好像是五百七八就能进警院。” 陈书点点头，补充道：“确实如此，我那会儿高考的时候，西水的分数线同样是全院最低。我一同学，现在虽然已经是副所长了，不过他那个所就四个编制。所长、教导员、副所长和民警，完了。说是副所长，其实和民警差不多。” “我们这待遇虽差，可警力跟你们一比，感觉还凑合。”听到这里，和成锋笑了，难得露出得意的表情，“嗯，咱俩省情况不同，分数应该也不一样。你就告诉我超过你们省划定的一本线多少分？” “十来分。” “那应该能上211了。最高分呢？” “我们区队的最高分是六百三十多。”这会儿不用提醒，江海主动提出了对比，“是个女生。这个文化课分数在我们那可以上省内最好，全国前五的学校了。” “看来你小子成绩还不错，以后参加工作了一定比我们这种半路出家的家伙要强。”和成锋表扬了一番江海，接着说道，“知道你们那里为什么分数线这么高吗？” “警院每年就招这么点人，考的人多，分数自然就高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们那边考警院的人会这么多？” 早熟的江海擦了擦鼻子，轻快道：“应该是工资高。据说好的市县，一年都可以拿到三十多万！” 和成锋摇摇头，认真道：“我们这工资虽然砍半。不过按照消费水平来看的话，其实不比你们的三十万差多少。” 江海快速瞥了眼坐在副驾驶座的陈书，见对方没反应，直说道：“警察属于国家暴力机构，在地方上有权有势，男孩子都喜欢！” “有权有势？”和成锋轻笑几声，继续摇头，“警察这工作，在别的省份还有搞头。就冲你们东海省那管得比爹妈都严格的警务制度，你跟我说说怎么个有权有势法？” 噗嗤一下，坐在边上的陈川第一个忍不住，笑出了猪叫声。 东海省的警务管理制度全国有名，有一句评语在本系统内传得挺远：华国警务看东海。 粗看之下，觉得还挺光荣，以为是高度表扬的话。 实则真的身处其中时，才知道有多痛苦。 比如东州市就有一名警察在休息时间带着自家孩子，和亲戚朋友前往量贩式ktv娱乐时，被单位纪律部门放置在ktv前台的人脸识别系统给预警了。 第二天就上纲上线的挨了处罚，当时为了杀鸡给猴看，罚得还挺严重，直接给关了一个星期的禁闭，断了人家接下来三年的晋升通道。 涉事民警当然不服，觉得自己特别冤枉。一个连小学生都能进去唱歌的地方，他一个几十岁的成年人竟然禁止入内。 这事不出意料的闹到了京城。 虽然最后部里取消了对这位民警的处罚，但是从中还是能看出几分，东海省对民警基层管控的力度。 其他省份都笑称东海的警察，比被自己的爹妈都要管得多、管得严、管得细，管得无处不在、管得无时不在。 而东海的领导在面对全省干警的会议中，亦是提出过这么一句经典语录：“管是情，控是爱，管控是为了你们的下一代。” 一时传为美谈。 后来那领导出事进去了，底下的人都笑称这位领导说话没毛病。他官太大没人管控得了，所以最后就出问题了。 他的下一代基本也就绝了从政这条路。 “嘿嘿，这也是为我们好嘛”江海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皮，接着又回到问题里，有些不确定道，“那么，会不会是为了得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毕竟现在外面的经济越来越差，像我们警察又没有三十五岁的中年危机，福利待遇也不错，能一直干到退休！” 和成锋笑着轻轻点头：“有点靠谱了。不过还是那句话，你们东海的警察是稳定工作，我们云省的警察就不是稳定工作了吗？怎么着，我们到了三十五岁就得被单位给赶出去了吗？” 江海干脆认了输，问道：“和大，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说话间，车队已经驶出了山路，和成锋停在路边，将手伸出窗户，朝后边挥挥手，示意跟着他的两辆警车先走。 后边两辆警车经过时，其中一辆减慢了速度。 坐在副驾驶的一位兄弟摇下车窗，冲他们喊道：“那我们先回单位了。和大你注意安全哈，有事电话。” 这句普普通通的叮嘱，此时听在陈书等人的耳中，又是另外一番意味。 和成锋眯着眼睛望向远方，平静道：“因为安全。” 呼。 陈书脸上的表情完全收敛，沉静严肃。 他想过很多很多的答案，唯独没想到会是安全。 竟然会有人，当着众位一线执法办案警察的面，说，你们警察很安全。 换做任何一个人，陈书都有一万个理由反驳对方，可恰恰这个人，也是个警察，还是个危险程度不小的刑警。 “和大，这个和我们今天过来给黄毛哥送喜报有什么关系吗？”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江海没想这么多，就那么大咧咧的问了出来。 “陈警官，这种场面，你们第一次见？” 老实讲，东海省来的这批人，包括在警察系统待的最久、见识最广的陈书，以及就在云省这儿服役多年的朱一霸，这种场面都是第一次见。 单位里怎么可能会组织宝贵的警力，去仅仅只是获得三等功的警察家里送喜报，还附送定制的横幅和精美的牌匾。 别说是三等功了，就是二等功都不可能！ 话说，黄毛的老父亲，好像还挺得意那块写有“三等功”字样的牌匾，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话里话外是真的觉得很光荣。 而周边的村民亦是面露羡慕，纷纷祝贺，这个场景陈书等人皆是看在眼里，倒是做不得假。 陈书摇下车窗，朝外吐了一口烟，坦然道：“确实是第一次见，不过说实话，前边是觉得尴尬，毕竟只是个三等功。后来看着他们那唱歌跳舞的样子，感觉还不错。我想他们应该也很开心，像过节一样。” 和成锋一拍手，笑道：“对啰，要的就是这个感觉，要的就是大家开心！” 江海突然问道：“和大，那为什么不叫黄毛哥一起过来呢？他一定也很想过来！” 和成锋突然一反常态的沉默下来，片刻后，缓缓道：“小黄这次来了，万一下次来不了，怎么办？” “来不了就请个假呗。不过我在想，这又不是顶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能换其他时间来呢”说着说着，江海发现车厢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头，大家都沉默着没说话。 他并不知道是为什么，可清楚一定是他的问题。 江海旋即住了口。 和成锋深吸一口气，强作振奋，先是小声的自言自语着“其实也没什么”，然后回头看了眼坐在后排，一直以来斗志满满的共和国预备警官。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抬手指向左前方。 那是一处常见的公墓，周围绿意盎然。 “每年，我们省警察的牺牲人数位列全国之首。这沉重的辉煌背后，是一个个破碎不堪的家庭。” 和成锋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们走了，可我们还在。趁着人还在，让亲戚朋友多开心几下，是不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总不能同事一出面，亲人就得落眼泪。” 说到最后，缓缓西落的夕阳，恰好将金色的余晖洒在了车内。 洒在了云省警察，和成锋的身上。 dengbidwqqwyifan shuyueepqqwxwguan 007zhuikereadw23 第810章 并不重要的命案 晚上，当地一家风格古朴的餐馆。 木质结构的装修，让人走在楼梯上面都能听到吱呀吱呀的声音，有点回到过去的错觉。 灯光不亮，黄橙黄橙的还算是柔和。二楼的层高也不太高，看着格局是真的有些小气。 不过这一切丝毫不影响这里的火热，仔细听去，绝大部分都是本地话，更妙的是，那种端着手机拍照片的小女生是半个都没见着。 实打实的好地方。 二楼大厅的东北角，一张大圆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佳的菜肴，中间放着一个平顶盆，里边立几瓶颇具当地特色的酒壶，都开了盖。 盆子里头，除了酒壶，一半冰块一半冰水。 “来！走一个！” 和成锋站起来，满面通红的将杯中白酒一饮而尽，接着将手中的酒杯于空中倒置片刻，以显分毫不剩。 法医老唐第二个站起来，平时挺严肃的一个人，这会儿也是眉开眼笑的抬手就是一满杯，喝完了还砸下嘴巴，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一看就知道好酒量。 “陈警官，厉害啊。”老唐拉起坐在边上的黄毛，指着陈书等人说道，“小黄，趁着陈警官还在昆明，你呀，得多拉着人讨教讨教。” 已经有几分醉意的黄毛，这一刻依旧毫不含糊的将杯子倒满白酒，高高举起：“我敬陈大哥一杯！” 省厅专家马荣成今晚没有喝酒，注重养生的他这会儿依照惯例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角落一会儿夹上几筷好菜，一会儿抿着几口新鲜头茶也挺痛快。 气氛起来了，他亦是举着茶杯站起来，笑眯眯道：“以茶代酒，敬意不减。陈警官，好样的！” 在座的东家又是一轮敬酒，场面上是给足了陈书的面子。 陈书当然满杯回敬，双手倒置酒杯表示对本地警方的敬意：“运气，纯属是运气。没有大家恪尽职守的通力合作，这个案子不可能这么顺利的解决。” “哈哈！陈警官可真会说话。”在局长面前露了大脸的和成锋心情极好，这会儿又主动给自己倒上一杯，白的，“你这话说的，哈哈，好像是我们帮着把你的案子给破了。真会说话，真会说话啊。” 顿了顿，他环视一圈，大声道：“这次案件能这么快速的解决，陈警官功不可没，我代表刑大敬你一杯！喝！” 看着和成锋又是面不改色的一杯饮下，陈书马上给自己的酒杯倒满，回敬了过去。 云省男人的酒量可见一斑。 两人你来我往几次后，亦是升起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趁着气氛恰到好处，陈书提着分酒器和酒杯绕过大圆桌，走到了和成锋的边上。 和成锋赶忙站起来，面对这位办案能力不俗的刑侦同行，他是服气得很，甚至，带了那么一点点的敬重。 能力都是客观的，而那实实在在堆满办公桌的烟茶，可不是普通警察能随便拿的出手。 “陈警官，坐着就行，干嘛过来，多见外。”和成锋端着酒杯站起来，虽然嘴上有些说着见外，心里倒是乐开了花。 这种被人尊重，特别是被身份、地位、能力都可能比自己高的人所敬重，要说心里不爽，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比如钱财多一点，可能会被人讽刺庸俗，但是多很多呢？多到是讽刺的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地步。 比如地位高一点，可能会被人嘲笑做作，但是高很多呢？高到是嘲笑的人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比如能力强一点，可能会被人质疑运气，但是强很多呢？强到质疑的人自己都清楚这是一种巨大的差距。 量变是会引起质变的。 陈书走近，客气一番后，满饮了一杯。 两人先是简短总结和回忆了本次案件，然后陈书凑近了低声道：“和大，黄毛这家伙当兵出来，沟通能力不怎么行，以后在单位里还得你多担待。” 和成锋听完，哈哈一笑，指着边上正和省厅专家聊着天的法医老唐说道：“这家伙说他那缺人，把人给要过去了，以后还得我们找他罩着呢。” 知道老唐已经出手了，陈书倒是松了一口气。 老唐和黄毛虽然年龄差距不小，不过作为都是从军队转业过来的人，想必会有更多的话语。 特别还是法医岗，这种技术人员在基层公安里，那真的是横着走的存在，一般领导指不定还得哄着他们干活。 “哈哈，还得领导罩着，还得领导罩着。” 陈书笑着举杯，正准备与对方再走一趟时，不想却被和成锋给拦下了。 陈书疑惑的看了过去，见对方笑吟吟的样子。 和成锋狡黠一笑，坦率的反问道：“陈警官，你这是怕我们欺负小黄吗？” 陈书连连摆手：“怎么会呢？” 和成锋自顾喝了一口，摇头道：“陈警官，你这是不把我们当自己人了，我原本还以为自此在多了一位东海的好兄弟呢。” 话都搁这份上了，陈书还是没吭声，呵呵笑着，然后陪着喝了半杯。 和成锋耸了耸肩，自嘲道：“我知道，你们这是在怪我。怪我们把命案这种影响重大的案子丢给小黄，毕竟他才刚来没多久，本不该担着。” 你知道就好。 陈书心里还真这么想着，不过表面上词严义正道：“咱们既然踏入了警察这个行当，就没有轻松的。小黄虽然经验不足，但这也是一个锻炼的机会，能将这么重要的案子交给他，也说明领导对他的重视和栽培。” “重视个屁！栽培个鬼！”知道对方的客气，已经灌下不少酒的和成锋出口成脏。 “当然了，这案子起先我们也看走了眼，以为是自杀。”他耸了耸肩，继续坦诚道，“不瞒你说，在我们这，命案真算不了什么。嗯嗯，也不是说不重要，就是相对而言，没那么重要。” 陈书一愣，没想到竟会听到这样的解释，话说人命关天，可是自古几千年来就传下来的传统。 像他们东海，只要发现一具涉嫌命案的尸体，别说刑侦这条线的领导了，就是分管副局长，值班局领导，乃至局里的老一，都得关心再关心，关怀再关怀。 怎么可能，没那么重要？ 这可是命案！ 第811章 达者为师 “命案不重要？” 陈书脱口而出，推开桌椅，唰的站了起来。 在东州，基本的常识就是，任何案子都没有命案重要，甚至于在市局刑侦支队，还专门安排了一个大队的警力，继续侦破历年来涉命的积案。 即便没有新的证据出现，他们都会每过一段时间，走访一遍当时关联的现场，以及涉案的关系人员。 其重视命案的程度，可见一斑。 和成锋神色复杂，又自饮了一杯，无奈道：“警力紧缺这是老调重弹，我就不提了。我想强调的是，我们都知道要把力气用在关键的地方，嗯，在我们这” 说着，他用手指头点了点桌面，正色道：“几十年了，禁毒才是排在第一位的。近几年，又挤上来一个让人头疼的反诈。哎，这玩意，太新了，像我们这老警察根本就吃不消。 “往年就一个禁毒，几十年磨合下来，不说百分百将地面儿清扫到位，起码我们多多少少还有能腾出点警力去维护其他案件。可如今几年，电诈案件激增，全国性的！几乎占据了我们大部分的资源和警力。” 说着，他长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忧虑，道：“所以，现实让我们不得不重新考虑我们警员的优先级和资源分配。” 而这，也就是为什么黄毛会接受命案的主因。 毕竟，在最开始，大家都以为只是一起普通的自杀案件。 陈书沉默不语，他深知和成锋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情，现如今，电信诈骗如同瘟疫一般在华国迅速蔓延开来，侵蚀着社会的安宁。 片刻后，陈书还是坚持道：“我承认，反诈已经是全国当前最为紧迫的任务，但是这绝不意味着我们可以忽视命案的调查。和大，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没了就没了！” “陈警官，命案确实重要，但有时候，实际情况和上级压力”和成锋直视着这位来自沿海富庶省份的警官，在他眼里，那是一个和谐安宁的好地方，一个退休养老的好去处，一个，警察很安全的地方。 几秒后，他的视线移到了桌子上的酒杯，半合着眼皮子，轻声道：“让我们不得不作出艰难的选择。” 未经人苦，莫劝他人。 作为云省警察，他们面对的压力和危险，以及所付出的牺牲，绝对数倍于共和国其他省份的同行，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 自知言轻的陈书端起酒杯，和对方满饮。 满面通红的和成锋在酒精的作用下，眼神变得迷茫起来。 他喃喃道：“说句不好听的，真是命案，也就一条人命，要是为此放过了马上就要逮住的毒贩和电诈，那死的可就是千千万万条人命，和他们背后更多支离破碎的家庭” 陈书不置可否，只能再次举杯：“和大，喝酒。” 和成锋点点头，眼神恢复了平静，淡淡道：“喝。” 两人一仰头，又是满杯。 坐在边上完整旁观了这些正式警察拼酒的场景，暗暗咂舌的江海往陈川那边挪了挪屁股，低着脑袋悄悄问道：“川哥，是云省这边的警察酒量好，还是咱华国警察都这样喝酒的？这也太夸张了。杠杠的，一杯接着一杯往肚子里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白开水呢！” 翘着二郎腿看戏的陈川一边磕着花生，一边乐呵道：“哈哈，还差点，还差点。我们刚上班那会儿，如果晚上有行动，可都是会在晚饭时喝点酒再干活！” 说着，陈川摇起了脑袋，遗憾道：“哪像现在，工作日都不能喝酒，这警察当的，也忒不是滋味了。” 江海下意识的倒退几步，椅子和地上摩擦着发出吱吱的声音。 他有些惊讶，又有些不明白，不过心底里对这种“硬汉”式的工作态度感到新奇和期待。 在警院的空闲时间，同学之间聊得最多的话题就是毕业后的工作，所以对于工作期间饮酒的作风，还是略有耳闻的。 江海端起装着一点可乐的杯子，小心翼翼的问道：“川哥，喝酒了再去抓人？这不耽误案子吗？头都晕乎乎的，能行吗？” 陈川斜着眼睛看过去，笑呵呵的往自己嘴里丢了颗花生，然后随手帮自己这位单纯的小师弟将杯子灌满。 东海警界的潜规则，不能喝酒，那就直饮满杯的汽水。 陈川毫不犹豫的肯定道，语气很是坚定：“那当然，酒喝了，人身上暖和，抓贼也有劲！那些小毛贼，在咱社会主义的铁拳下，哪用得了动什么脑子哟。” 正当陈川仗着江海没有工作经验，把老一辈警察早年的趣事当正事逗弄对方，另一边，法医老唐端着倒满白酒的酒杯绕过大圆桌，走到了陈书边上。 陈书一见，赶忙拿起酒杯站起身来，正待说话时，被老唐轻轻拍了拍端酒的小臂。 老唐轻轻笑着，眉眼弯弯，态度温和，完全不像平日里在刑侦大队咋呼咋呼的严肃样子。 看到此时的老唐，当初在案发现场被骂得狗血淋头的陈书顿时觉得世事无常，原来冷血的法医还有另一面，怪和蔼的。 老唐笑道：“先不忙喝酒，我说几句。” “唐法医，您说。” “唐法医唐法医”老唐先是眯着眼睛在嘴角反复的念念有词，随即像是忽然醒过来一般，抱歉的对陈书笑了笑，开口道：“陈警官，这次是我敬你，既是对你能力的钦佩，也是真诚的谢谢你。” “哎呀，唐法医，言重了言重了。这怎么可以，咱公安论起资历来，您都是我的” “达者为师。”老唐按下陈书再次抬起的小臂，阻止了对方的解释，回忆道，“陈警官，在我的职业生涯中，处理过无数的案件。嗯，也解剖过无数的尸体，有男的女的、老的小的、完整的残缺的、酸的臭的，太多了太多了。 “我将这一切都视为一项纯粹的公安工作，唯一的情绪就是这玩意专不专业，从来没有多加思考其中的道德和情感。然而在这一次与你合作的案件里，却让我发现了这么多年来的触动和不同。” 陈书先是一愣，在脑子里回忆和老唐一起工作时的场景，想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不一样的地方。 老唐乐呵呵的看着眼前这名年轻的外省警察琢磨半天还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接着缓缓说道：“在处理受害人的时候，我发现你对待死者的态度和我们孑然不同。” “不同？您是指” “尊重和善意。”老唐顿了顿，回想起在法医室时陈书的态度，说道，“当案件没有突破时，我一直以来的习惯，就是对尸体解剖，寻求其他证据。包括在场的其他人，都觉得理所当然。可那会儿的你却是显得极为谨慎，仿佛这一刀下去在割你自己的肉一样。” 陈书有些不好意思，抬了抬酒杯，说道：“没，我就觉得人都死了，要是能不” “当时我还笑话你迷信。”老唐第三次轻轻拍了拍陈书抬酒杯的小臂，乐呵道，“后来我静下来一想，这哪是迷信，这是对生命的尊重和对受害人的善意。” “唐法医，我是真没想这么多。” “恰恰就是因为你没想这么多，是下意识的举动，这份态度才弥足珍贵。要不，你还是再想一想，说点什么的，也好让大家学习学习，毕竟今晚喝了这么多的酒。” 话音刚落，站在边上的老刑警和成峰，以及暗中注视这边许久的江海和陈川，都竖起了耳朵。 “唐法医，我只是单纯觉得每一名死去的受害者，都曾是活生生的人，他们有着自己的生活和事业，有爱他们的朋友、家人们。我们作为警察，处理的不仅仅是冰冷的尸体，更是承载着许多份情感和回忆的生命。” 陈书缓缓说着，眼神明亮。 “陈警官，我不相信手掌的纹路，但我相信掌心加上手指的力量。” 这次，老唐再没有如先前那般，像是长辈那样轻拍着陈书的小臂说话。 他认认真真的端起酒杯，杯口对杯口，和陈书轻轻一碰，诚恳道：“陈警官，我同意你的发言。” 顿了顿，老唐先陈书一步，将自己杯中的白酒干了，重复道：“非常同意。” 第812章 省厅警官和基层警官 场上喝酒的气氛极佳，爽朗的笑声和说话声交织在一起，酒杯在空中不断碰撞，叮叮叮的一直在响，没停过。 不过早年的基层卷王、如今的机关躺王，省厅专家马荣成依旧镇定自若，此时端着茶杯慢悠悠走了过来。 “老唐、陈警官，不好意思，今天不能喝酒。”马荣成风度翩翩，笑着解释道，“最近身体有些不适，医生叮嘱不能喝酒，要多休息。” 他的态度温和，语气中带着一种不经意的亲切，让人感到舒适和放松，虽然这种带给他人的舒服感觉，更多来自这位专家如今所在的平台。 不得不说，大平台出来的人，那种自身的从容和他人的宽容，确实和基层干警不一样。 法医老唐嘴角勾起，赤裸裸的表达了对自己这位老朋友的不屑，而陈书则是礼貌的回应：“马专家，身体可是自己的，累坏了单位可不会在意，所以说健康最重要，我完全能理解。” 这句话倒是戳进了马荣成的心里，像他在基层干了多年，一直没日没夜的办案和值班，多多少少有些伤了身体。 如今调任省厅，事情少了许多，更是没了需要熬夜的瞪眼班，但是这种从基层带到省厅的感同身受，还是一直在的。 他顿时对这位跨省过来帮忙的年轻警察，那好感度就是刷了火箭炮一样样，蹭蹭蹭的又上升了几个台阶。 三个人凑在一起互相客套起来。 作为每一个基层办案警察所必备的高情商，陈书自然知道像马荣成这种从基层选调到省厅的警察，特别是自身仍然没有职务的，那么对于他们当下所处的省厅平台是极为自豪的。 所以陈书就专门拣着省厅的事情，旁敲侧击的来表达善意。 “马专家，厅里很忙？云省这么大一个地方，还在边境，哪哪的都得出几个难搞的案子。下面的弟兄们搞不定，最后还得辛苦你跑来跑去的。不容易啊，平日有点空闲是得多注意保养。” “哈哈，还是陈警官说的在理。我的那些个老同事都说我去省厅是享福，我觉得他们是看不明白。管的地方变大了，怎么可能清闲的下来？你一个县里也许半年就一起命案，可省里，一个星期就得给你来上那么一下！运气差点的，指不定得来俩下！仨下！” “哎。”说着，马专家微微垂着头，眼神似乎透露出一丝无奈和感慨，但嘴角却止不住的上扬，右手无意的轻轻拍着大腿。 “对，除了地方变大了，案件也变难了。”陈书毫不犹豫的赞同道，“吸贩毒、电诈、边境、走私等等交叉在一起，别的省份哪来这么复杂的案子？也就咱们云省独一家！是真的难！一等一的难！” 看着对面美滋滋的样子，陈书又补了一句：“能在这儿破一个案子，搁其他省份，能顶十个！” 受用的马荣成又是摇头晃脑的唏嘘一番，接着话锋一转，问道：“陈警官，你们那边刑大怎么样，工作忙不？” 陈书苦笑两声，回道：“马专家，不好意思，前面发生了一点误会。其实我没在刑侦工作。” “那你是？” “我在特警。” 都是场面上的老油条了，前面陈书配合得默契，这会儿也该轮到马荣成捧场了。 “陈警官，这特警好啊。我也在特警干过，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我这不就是提前退休，赶着养老了么。” “那可不！我以前在派出所办案，那会儿天天熬夜熬得都觉得自己活不过五十岁。后来调到特警，嘿，我觉得自己能活一百岁！” “马专家，看来华国各地的派出所都一个样子。我刚从警院出来的时候，也先去的派出所。人家都嘲讽996是福报，其实在我们这种007看来，996是真的福报。不过，现在想来，还是挺怀念在派出所的日子。” “是啊，我也怀念以前在派出所的时光。虽然平日里偷鸡摸狗的案子不少，不过几年都出不了一个大案要案，日子过得还算是顺畅。哪像现在，随随便便就是一个系列案，案卷都能把桌底下给堆满啰。哎，要是现在厅里能放人，我是真的马上就想申请调回去。” 客套话说了一圈，又绕回到了省厅这个主题上，马荣成笑眯眯的说着话，满满的自豪感快溢出来了。 “系列案？马专家，是年前那几个kk园区的诈骗公司吗？怎么还没办完？”本地刑大的副大队长和成锋，绕着桌子打了一圈酒，这会儿端着空了的酒杯走了回来。 “对，就是这个案子，单单受理的报案就有一千多起，明面上的涉案金额达到了十几亿！”说到具体的案件，马荣成的表情就有些郁闷，“小和，你是不知道这案子有多复杂哟。” 其实无关乎案件的难易程度，只是和成锋不经意的一句话，让马荣成想起了前些日子自己被专案组副组长从组里踢出去的事情。 当时的理由就是下属公安局发生了命案，需要他们派人支援。这种没什么油水的事情，厅里就没人想下去。 特别是专案组正在查办影响面甚广的kk园区系列案件。 这种全国性的系列案，又涉及到国外，按照惯例那就是妥妥的大油水。只要参与其中，哪怕最后只是喝一点点的汤汁，那也是不得了的好东西。 运气好，要是能在系列案里挣份大功，兴许就能解决省厅的编制问题只是抽调到省厅的马荣成有些异想天开的想着，虽然他也清楚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是不会落在他这种“三无人员”的头上。 “嘿嘿，老马，你得敬我一杯。”和成锋忍不住，突然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 马荣成马上反应过来，带着那么一点点的期待，问道：“和大队，你这是有什么好东西要给我？” “好东西我可没有。”和成锋直白道，眼看着马荣成神色微微黯淡下来，笑着说道，“好线索倒是有一个，。” “什么？”马荣成两眼发光，有些激动的说道，“和大队，你说！你快说！” 眼瞅着这位平日里趾高气扬、高贵的省厅专家这会儿绕着他转，像一个要糖吃的孩子，这位在基层干了几十年刑侦的汉子故意嘿嘿一笑将对方晾在一边，转头和外省过来的客人聊起了天。 和成锋举起杯子，先是打趣道：“陈警官，这案子全靠你才在这么短时间的完美结案，不然啊，还不知道要被郑杰那小子熬到什么时候。我估计啊，起码一个星期的熬夜跑不了！” “这事最开始错在我们，以为是自杀，险些跑了凶手。”说着，他的语气慢慢低沉，最后挺郑重的，“幸亏有你，不然那女孩，就太可怜了” 女孩，自然就是命案中，被郑杰伪造自杀现场的可怜人。 “今天，我代表刑侦大队重案组全体成员，敬你一杯！” 原本挺热闹的酒席一下安静下来，饭店的灯光柔和地洒在每个人的脸上。 “干！”和成锋低喝一声，“敬，陈警官！” “干！”在座的重案组成员唰的站了起来，尽皆端起身前今晚不知道已经被倒满多少次白酒的杯子，齐声道，“敬，陈警官！” 第813章 妖魔鬼怪 通过近段时间一起办公的相处，让陈书和云省当地警方有了几丝惺惺相惜的感觉。 陈书微微一愣，随即站起身来，举着酒杯，环视了一圈在场的同事们，从大家的眼神里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情谊和敬意。 “谢谢大家！”陈书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深吸一口气，“我敬你们，没有你们，就没有云省的和平。” 正式的敬酒结束后，和成锋拉着陈书坐下聊天，站在后边的专家马荣成是站着也不对，坐下也没位置，就差挠着头皮干着急了。 和成锋故意晾着专家，还挺热情的和陈书聊着这起案件。 虽然刚刚带头敬了酒，可刑侦警察不认输的习惯在这一刻依旧体现的淋漓尽致，和成锋在感谢陈书的时候重点提出来的是“对方短时间破案”，而不是“他们破不了案”，想必在他的潜意识里，他们也是一定能破案的。 陈书“唔”了一声，和对方碰了下酒杯，说道：“这次着实浪费了大家不少时间，要是能在第一时间将死者的话单和酒店的住客信息丢一起比对，马上就能把住在楼上的郑杰给拎出来。” “哈哈。”和成锋豪爽的笑了起来，说道，“如今我也学到了一招。往后呢，要是碰到这种涉及公共场所的案子，不管三七二十一，什么住客？我说啊，全酒店过来吃饭的、住宿的、按摩的、唱歌的等等，只要进了这门，都得比对！” “工作人员也不能例外，没上班的同样不能放过，放假回家的都得叫回来检测，或者我们上门服务。”和成锋快速挥了下手，豪迈道，“嗯，就是路过的一条狗，都得摁一起给筛选啰！嘿嘿，这就叫以力破局。” 陈书点点头，附和道：“确实。这话单的比对就是给电脑多点时间分析，不比采录指纹和dna这种动辄需要上万经费的侦查手段，还是挺有操作空间的。” 聊起自己拿手的案件，和成锋忍不住微微抬起下巴，装作不经意的说道：“命案咧，就是全做一次指纹和dna都不是什么大事情。想当年，我带着乡政府的人挨家挨户的收集” dna和指纹的采录和对比除了耗费经费以外，还得附带大量的工作人员配合行动，需要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一般来讲，在实际运用上，确实有过全校、全住宅小区，乃至整个城镇适龄年龄段嫌疑人员的采集的前例，不过挺少见。 dna贵，又耗时间，指纹相对方便一些。 这种事情陈书并没有经历过，所以也就识趣的没有插嘴。 等和成锋将往事回忆的差不多，站在后边干着急的马荣成终于插进了谈话，他又提起了先前这位大队长所说的有关反诈系列案件的线索的事情。 “马专家，那你得先敬我一杯。”和成锋朝着马荣成手里的茶杯努努嘴，打趣道，“对了，我这可不接受茶水。嘿嘿，以茶代酒，在我这可行不通。” 看着马荣成尚在犹豫，和成锋又补充道：“绝对是无本万利的大买卖啊。哦，错了，还是有本钱的，嗯嗯，本钱就是得需要咱们的马专家喝一杯酒。” 马荣成当下做出决定，拿起桌上装着白酒的酒杯，一仰头就干下了。 这架势，一看就是能喝酒的主，估摸着先前喝茶是揣着架子不愿意，这会儿被和成锋看出来，借着“线索”的事情给逼住了。 陈书看着两人有来有回的喝酒谈天，便想着去找开餐至今一直躲在角落喝闷酒的朱一霸谈谈心。 陈书离开那会儿，隐隐约约听到身后传来几句言语，其中杂夹着“缅北、佐罗松、kk园区”等词语。 反诈么 也不知道张扬怎么样了 陈书想起前段时间赶过来和他相见的张扬，也不知道对方现在在哪里，是不是还在为着反诈的事情奔波。 都说西北的男人豪迈，喝酒上更是如此。 在这次的聚会上，即使号称滴酒不沾的省厅专家马荣成，在刑侦副大队长和成锋的帮助之下，也被现场气氛所感染，不得不放下平日里的矜持，加入到了酒局的欢乐之中。 随着宴会的进行，马荣成在短短的半小时内，气拔山兮干了半斤白酒，脸是红了点，但是精神十足，手臂搭在和成锋的脖颈上不停地称兄道弟。 作为好朋友的老唐是拦都拦不住，心里还在嘀咕，自从年纪大了选调到省厅以后，这个一直追求养生的家伙，怎么今天喝起酒来这么不要命。 和成锋也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回敬，用这种特有的方式展示着对来自省厅的马专家的欢迎和尊敬，虽然喝到后边动作逐渐变得僵硬和生疏，但满满的诚意却是毫不逊色。 “哈哈，和大队，再来一杯！”马荣成已经是满面红光，眼中闪烁着不同于往常的光芒，“你可看清楚了，杯子里可不是茶叶，都是白的！白的！” “是是，全白，全白！马专家真是海量啊！”在与马荣成干酒以前，已经在酒桌上打了三圈的和成锋讨饶道，“要不先缓口气？等会儿一定接着喝。” 马荣成举着杯子，贴近了和成锋的耳朵，问道：“和大队，先前你说的那kk园区的线索，咱们现在可以聊一下吗？” 和成锋放下酒杯，点头道：“好。” 原来在审讯郑杰的命案时，和成锋得到了一则有关kk园区的线索。郑杰有一个发小，叫李松，早年因为好赌，输光了家产，还在老家欠了一屁股的高利贷。 被人逼得狠了，李松就跑到金三角捞快钱。这几年兜兜转转的去了缅东的kk园区，在里面混上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头目。 郑杰嫌弃国内捞偏门赚钱的速度太慢，这段时间就联系上了李松，约好下个月月初就赶过去投奔对方。 说到后边，和成锋压抑着声音，咬牙道：“郑杰觉得李松从小跟在他屁股后面要糖吃，是小弟。所以他这次去投奔对方感觉自己落了面子，这人渣就学着电影里演的那样，临走之前再榨出一笔钱，然后背条人命过去。他觉得这样自己也有了底气，那金三角再混乱也不虚，而在李松面前，又能倍儿的有面子。” 法医老唐亦是被气得不行，同样义愤填膺：“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哟！天天就知道攀比杀人和虐待，要不是在国外，都t得枪毙了！” 妖魔鬼怪 陈书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第814章 佐罗松 在和成峰所办理的命案中，跳出来给犯罪嫌疑人郑杰提供杀猪盘软件的李松，其实对于案件的侦破结果无所谓轻重。 不过李松本人工作的缅北kk园区里边的一家公司，却是省厅专家马荣成所在的省厅反诈系列专案组一直盯着的地方。 那地方戒备森严，一般人还真摸不进去。 守着园区门口的保安，那是真正扛着枪的武装分子，可不是国内那些一个月拿两千多，搁小屋子里人来了、车来了眼皮子都不抬，只会按几下开门键的养老型保安。 前段时间，马荣成听说有四名来自京城的精干警察潜入缅北，可过去了好几个月，省厅专案组到现在都没有动作。 显然，这四名警察应该是还没摸进去，起码，核心的地方没进去，也没拿到好东西，不然他们专案组早就该动起来了。 他马荣成，也不会天天待在办公室里摸鱼。 不过摸鱼也有好处，起码有时间在省厅这个全省信息流交集的地方，闻出点不同的味道来。 据说，那四名京城来的警察已经陷了进去。 而在这次破获的命案中，警方意外的发现，犯罪嫌疑人郑杰在一个月前刚和李松联系上，说是会在下周带着表弟王峰，也就是本案中经常戴着鸭舌帽的男子，一起前往缅北。 不得不说，这是个契机。 原本以为自己要在专案组的大后方，无奈等着结案后喝点汤水的马荣成，竟然在这一刻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消息。 如果和能通过这条线，顺藤摸瓜将案子给撸出来，那功劳肯定不低，毕竟还有四名京城警察掺在里头。 这些案子啊，一旦和京城搭上关系，不是通天的功劳，都能给你变成一个通天的功劳。 马荣成越想越冷静，脸色也从酒红变得沉重。 他放下酒杯，坐在椅子上，捏着下巴开始筹划起来，想着想着，就掏出手机，边打字边琢磨。 马荣成喃喃道：“目前外围的取证已经差不多结束了，案件迟迟没有收尾的原因，主要还是在于内部直接证据的缺失。 “专案组的办法就是等。一是等他们公司内部人员回国后，将其逮捕，从而获取其犯罪证据。有点守株待兔的意思，时间耗费也是太久； “二是通知辖区内有网投公司的武装力量，要求他们遣返电诈人员、不过收获极少，移交的都是些接触不到核心的位置，一问三不知的喽啰； “第三是联系当地的警方，让他们前往涉案的kk园区进行调查，不过很显然，调查只能是流于形式，对方搞不好都是一伙的，不可能会查出什么来； “最后，也是目前最有可能成功的办法，就是等待公安部和缅甸警察总部交涉的结果，就近段时间举行的几次会议，应该能达成联合行动的目标。 “看着办法挺多，可不管怎么样，都是坐着等，太被动了。如果这次借由李松这条路子从他们诈骗公司内部撕开口子，将案子拿下来，那可就太” 就在马荣成想着该如何利用李松的时候，江海蹭了过来，一脸崇拜的问道：“你们要去缅甸办案吗？” 按理说，像刑侦、治安，乃至所里的社区之类的业务警察，是挺忌惮其他警察向他们了解自己侦办案件的情况的。 这都是潜规矩，不是一个圈子的人，有时候不小心听到了别的警察在谈论案情，都会主动避嫌，免得以后落人口舌。 所以，先前和马荣成、和成锋、老唐等人一起喝酒吹牛的陈书，在听到他们准备谈论手头的案件时，就识趣的离开了。 不过江海只是个没参加过工作的警院学生，算是个年岁大一点的孩子，大家自然对他宽容一些。 并且在这次的命案中，江海亦是任劳任怨的为案件东奔西跑，他做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所以对于他的提问，马荣成只是耸了耸肩，并没有表现出不开心的样子。 “马老师，我们学院每年针对新生都会捣鼓个竞赛，我选择的研究课题就是反诈工作！”江海很八卦的凑了过来，想加入马荣成等人的会谈。 学生党嘛，没那么多的忌讳，警院课堂上还会有穿白衬衫的老家伙乐呵呵的，和他们打成一片呢。 在别人眼里高不可攀的公安白衬衫，在警院教室里，就是会一边和学警讨论话题，一边教他们后续该如何应对呢。 有时候双方尿不到一块的时候，也会像普通大学里的师生一般，爆发几次激烈的学术争论。 这边，凑过来的江海一低头，看到了马荣成手机上的一行字。 “郑杰——李松（佐罗）——kk园区。” 短短一行字，看得江海眼睛瞪得溜圆溜圆的。 “李李松”江海指着亮着屏幕的手机，话都讲不顺溜了，“佐佐佐罗？” 江海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眼中的震惊之色依旧难以掩饰。 他来云省的这段日子里，天天和朱一霸吃住在一起，晚上还被陈川这位公子哥拉到夜店疯狂的喝酒、high歌，有时候酒量和情绪一到位，哥几个年轻时候和青梅竹马的那档子破事都能被倒个底朝天。 朱一霸在边防特勤服役发生的遭遇，江海自然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有一个叫“佐罗松”的家伙，那可是他的死仇！ 现在马荣成的手机上赫然出现了“李松”和“佐罗”两词，显然都是体现在一个人的身上，而这，也让江海不免联想到了佐罗松。 就像一个胖子姓陈，周边的人都会叫他胖子陈。 “不是电影里的佐罗，是这个叫李松的人的外号叫佐罗。这些个人哟，觉得混社会就该有个响亮的外号，殊不知就我们这种四十多岁的人听来，都觉得土得掉渣啊。” 马荣成笑吟吟的又开始了授课：“不过再土，咱们当警察的也应该重视犯罪嫌疑人的外号。俗话说，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我们跟着外号去推测犯罪嫌疑人的行为，哈哈，很有效果！” 江海咽下口水，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佐罗松现在应该乖乖的待在云省某处角落的监狱里，将缝纫机踩得冒烟才对。 他将手指头颤颤巍巍的指向屏幕上的“李松”二字，问道：“马老师，这家伙的外号叫佐罗？有没有可能叫佐罗松？” “佐罗？佐罗松？”马荣成抿着嘴唇，一时之间还没想没明白江海的问题。 “老马，这家伙的名字里带松，所以外号也叫佐罗松。”站边上的和成锋提醒道，这条线索从他这里出来，自然在细节上比较上心。 对于马荣成与和成锋这种老警察来讲，他们在这段时日里亦是看到了江海身上的潜力和态度。对待这种积极的新人，他们总是希望对方能成长为一名优秀的警察。 “哦，对对，我想起来了，正确的外号应该是佐罗松。我前边图省事，就没写全”马荣成朝和成锋微微点了点头，待他转过脑袋看向江海时，顿时被这个在他印象里尚属好学的大男孩，脸上夸张的表情给吓到了。 江海张大嘴巴，脖颈像是机器人一般，僵硬着一寸一寸的转向包厢东西边的角落。 那里坐着一个男人，正一刻不停的往自己嘴里灌着酒。 端起酒瓶子，猛地仰头，然后咣的放下。 端起，放下。 dengbidwqqwyifan shuyueepqqwxwguan 007zhuikereadw23 第814章 佐罗松 在和成峰所办理的命案中，跳出来给犯罪嫌疑人郑杰提供杀猪盘软件的李松，其实对于案件的侦破结果无所谓轻重。 不过李松本人工作的缅北kk园区里边的一家公司，却是省厅专家马荣成所在的省厅反诈系列专案组一直盯着的地方。 那地方戒备森严，一般人还真摸不进去。 守着园区门口的保安，那是真正扛着枪的武装分子，可不是国内那些一个月拿两千多，搁小屋子里人来了、车来了眼皮子都不抬，只会按几下开门键的养老型保安。 前段时间，马荣成听说有四名来自京城的精干警察潜入缅北，可过去了好几个月，省厅专案组到现在都没有动作。 显然，这四名警察应该是还没摸进去，起码，核心的地方没进去，也没拿到好东西，不然他们专案组早就该动起来了。 他马荣成，也不会天天待在办公室里摸鱼。 不过摸鱼也有好处，起码有时间在省厅这个全省信息流交集的地方，闻出点不同的味道来。 据说，那四名京城来的警察已经陷了进去。 而在这次破获的命案中，警方意外的发现，犯罪嫌疑人郑杰在一个月前刚和李松联系上，说是会在下周带着表弟王峰，也就是本案中经常戴着鸭舌帽的男子，一起前往缅北。 不得不说，这是个契机。 原本以为自己要在专案组的大后方，无奈等着结案后喝点汤水的马荣成，竟然在这一刻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消息。 如果和能通过这条线，顺藤摸瓜将案子给撸出来，那功劳肯定不低，毕竟还有四名京城警察掺在里头。 这些案子啊，一旦和京城搭上关系，不是通天的功劳，都能给你变成一个通天的功劳。 马荣成越想越冷静，脸色也从酒红变得沉重。 他放下酒杯，坐在椅子上，捏着下巴开始筹划起来，想着想着，就掏出手机，边打字边琢磨。 马荣成喃喃道：“目前外围的取证已经差不多结束了，案件迟迟没有收尾的原因，主要还是在于内部直接证据的缺失。 “专案组的办法就是等。一是等他们公司内部人员回国后，将其逮捕，从而获取其犯罪证据。有点守株待兔的意思，时间耗费也是太久； “二是通知辖区内有网投公司的武装力量，要求他们遣返电诈人员、不过收获极少，移交的都是些接触不到核心的位置，一问三不知的喽啰； “第三是联系当地的警方，让他们前往涉案的kk园区进行调查，不过很显然，调查只能是流于形式，对方搞不好都是一伙的，不可能会查出什么来； “最后，也是目前最有可能成功的办法，就是等待公安部和缅甸警察总部交涉的结果，就近段时间举行的几次会议，应该能达成联合行动的目标。 “看着办法挺多，可不管怎么样，都是坐着等，太被动了。如果这次借由李松这条路子从他们诈骗公司内部撕开口子，将案子拿下来，那可就太” 就在马荣成想着该如何利用李松的时候，江海蹭了过来，一脸崇拜的问道：“你们要去缅甸办案吗？” 按理说，像刑侦、治安，乃至所里的社区之类的业务警察，是挺忌惮其他警察向他们了解自己侦办案件的情况的。 这都是潜规矩，不是一个圈子的人，有时候不小心听到了别的警察在谈论案情，都会主动避嫌，免得以后落人口舌。 所以，先前和马荣成、和成锋、老唐等人一起喝酒吹牛的陈书，在听到他们准备谈论手头的案件时，就识趣的离开了。 不过江海只是个没参加过工作的警院学生，算是个年岁大一点的孩子，大家自然对他宽容一些。 并且在这次的命案中，江海亦是任劳任怨的为案件东奔西跑，他做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所以对于他的提问，马荣成只是耸了耸肩，并没有表现出不开心的样子。 “马老师，我们学院每年针对新生都会捣鼓个竞赛，我选择的研究课题就是反诈工作！”江海很八卦的凑了过来，想加入马荣成等人的会谈。 学生党嘛，没那么多的忌讳，警院课堂上还会有穿白衬衫的老家伙乐呵呵的，和他们打成一片呢。 在别人眼里高不可攀的公安白衬衫，在警院教室里，就是会一边和学警讨论话题，一边教他们后续该如何应对呢。 有时候双方尿不到一块的时候，也会像普通大学里的师生一般，爆发几次激烈的学术争论。 这边，凑过来的江海一低头，看到了马荣成手机上的一行字。 “郑杰——李松（佐罗）——kk园区。” 短短一行字，看得江海眼睛瞪得溜圆溜圆的。 “李李松”江海指着亮着屏幕的手机，话都讲不顺溜了，“佐佐佐罗？” 江海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眼中的震惊之色依旧难以掩饰。 他来云省的这段日子里，天天和朱一霸吃住在一起，晚上还被陈川这位公子哥拉到夜店疯狂的喝酒、high歌，有时候酒量和情绪一到位，哥几个年轻时候和青梅竹马的那档子破事都能被倒个底朝天。 朱一霸在边防特勤服役发生的遭遇，江海自然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有一个叫“佐罗松”的家伙，那可是他的死仇！ 现在马荣成的手机上赫然出现了“李松”和“佐罗”两词，显然都是体现在一个人的身上，而这，也让江海不免联想到了佐罗松。 就像一个胖子姓陈，周边的人都会叫他胖子陈。 “不是电影里的佐罗，是这个叫李松的人的外号叫佐罗。这些个人哟，觉得混社会就该有个响亮的外号，殊不知就我们这种四十多岁的人听来，都觉得土得掉渣啊。” 马荣成笑吟吟的又开始了授课：“不过再土，咱们当警察的也应该重视犯罪嫌疑人的外号。俗话说，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我们跟着外号去推测犯罪嫌疑人的行为，哈哈，很有效果！” 江海咽下口水，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佐罗松现在应该乖乖的待在云省某处角落的监狱里，将缝纫机踩得冒烟才对。 他将手指头颤颤巍巍的指向屏幕上的“李松”二字，问道：“马老师，这家伙的外号叫佐罗？有没有可能叫佐罗松？” “佐罗？佐罗松？”马荣成抿着嘴唇，一时之间还没想没明白江海的问题。 “老马，这家伙的名字里带松，所以外号也叫佐罗松。”站边上的和成锋提醒道，这条线索从他这里出来，自然在细节上比较上心。 对于马荣成与和成锋这种老警察来讲，他们在这段时日里亦是看到了江海身上的潜力和态度。对待这种积极的新人，他们总是希望对方能成长为一名优秀的警察。 “哦，对对，我想起来了，正确的外号应该是佐罗松。我前边图省事，就没写全”马荣成朝和成锋微微点了点头，待他转过脑袋看向江海时，顿时被这个在他印象里尚属好学的大男孩，脸上夸张的表情给吓到了。 江海张大嘴巴，脖颈像是机器人一般，僵硬着一寸一寸的转向包厢东西边的角落。 那里坐着一个男人，正一刻不停的往自己嘴里灌着酒。 端起酒瓶子，猛地仰头，然后咣的放下。 端起，放下。 dengbidwqqwyifan shuyueepqqwxwguan 007zhuikereadw23 第815章 下一站。缅北 喧闹的饭馆，明亮的大堂。 不着眼处，一束微弱的灯光从天花板垂落，在这个本来还挺亮堂的大厅里，仅仅照亮了幽暗的角落。 在这样一个不太引人注目的地方，有一个人孤独的坐着，他的存在仿佛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 朱一霸，这位曾服役于云省边防的特勤排长，正闷头闷脑的给自己灌酒。 他的表情沉闷，与周围热闹的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手里转动着不知道喝了多少次的酒杯，眼神深处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悲伤。 不知为何，每次这酒一喝多，脑子就像是控制不住一般，想起牺牲的弟兄们。 过不久，前云省边防战士黄毛一手提着酒瓶，一手拿着杯子凑了过来。 他也喝多了，不过还记得找自己的老排长喝上几口。 两个大男人聊着那个他们度过了最美好青春的边防部队，谈着一起战斗过的战友，想着点点滴滴的，部队给他们一生都打下来的深深的烙印和永远不会消失的记忆。 喝到最后，黄毛哭了，抱着朱一霸痛哭，鼻涕都粘到了对方的肩膀上。 朱一霸没看到，如果看到了，想必也是不会在乎的。 “排长，排长，我们都退了，都退了！” 朱一霸右手安抚着黄毛的后背，鼻子酸酸的，喃喃的说：“是啊，我们都退了，我们都退了。我们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人民” 黄毛哭了许久，突然一下推开朱一霸，哽咽着声音，呼喊道：“可我们对不起小胖！对不起班长！” 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名字，朱一霸这个平时看似粗狂豪放的大男人，这个在云省边防击毙过无数敌人的英雄式军人，再也忍不住心中多年的痛苦，双手扶着额头，任由滚滚泪水从自己的眼眶中流淌下来。 在这次聚会中，朱一霸和黄毛的情绪显得尤为突兀，周围的人虽然也能感受到他们的悲伤，但大多数人都选择了保持沉默，没去打扰这份特殊的哀伤。 这份独属于云省边防的悲伤。 在这个和平年代，年轻的他们承担了太多太多。 等两人情绪稍稍稳定下来，自持同为部队转业的老大哥，法医老唐走近，轻声安抚道：“小朱、小黄，人生总有不如意的时候，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你们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不能让过去的阴影遮挡了前行的路。你们牺牲的战友一定也是希望看到你们好好的生活下去。” 同样有战友牺牲在南疆的陈书走了过来，此情此景于他来讲，又何尝不是过去的自己。 他给俩人分了烟，并帮忙点上火，声音仿佛有一点点的难以咽下，缓缓说道：“我们要继续前行，为了我们还活着的每一天，也为了他们。” 朱一霸和黄毛擦干眼泪，相视一笑。 这时，江海走了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陈书笑了，用夹着香烟的双指点了点对方：“怎么，你也想来一根？” “不是。”江海瞥了眼朱一霸，又有些不敢看过去。 朱一霸敏锐的察觉到江海不同往常的表现，不过他并不在意，扶起哭趴在桌上的黄毛，给倒满酒，先干了一杯。 这边将黄毛安抚好，朱一霸朝江海招了招手，歉意的笑了笑：“嘿，让你见笑了。” 江海连连摇头：“你们都是守卫边疆的英雄，怎么敢笑话你们。” 这种说辞朱一霸听得太多了，听得都麻木了，想着还得是陈川那小子的嘲讽和挖苦来的有劲。 想到这里，朱一霸突然反应过来，自个儿当众丢了这么大的脸，怎么直到现在都没听到陈川那若有若无、但铁定能传入你耳朵里的讽刺。 抬头刚一张望，就见陈川正板着个脸站在他背后，脸上是一副与往日轻佻神情完全不同的严肃样子，默默向他望着。 “陈川，你”朱一霸心里忽的一乱。 陈川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朝着朱一霸走来，直直的站在他面前。 “陈川，你”朱一霸又是一问，心里一悬，又一紧，难不成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陈川深吸一口气，指向坐在不远处交头接耳的马荣成与和成锋，沉声道：“朱一霸，我跟你说” 朱一霸第一次见陈川这么严肃，还以为对方可能见着他第一次失态，所以想变着花样逗他玩，反正这一年来他也是习惯了。 其实，私底下，比起“国家英雄”、“人民功臣”之类的，朱一霸还是更喜欢陈川的毫无保留的调侃和讽刺，起码这样子，他的心里能好受一些。 国家英雄能换回小胖吗？ 人民功臣又能换回班长吗？ 在明面上，朱一霸是一个在战场上无所畏惧的英雄式特勤战士，但他更是一个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的人。 陈川一眼看穿了他的伪装，看透了他的藏在内心深处的脆弱、恐惧，和愤怒。 朱一霸张嘴习惯性的和对方反驳起来：“陈川，要笑就笑，千万别憋着，小心给憋坏了” 陈川抬手止住朱一霸的说话，面容严肃，异常的严肃。 朱一霸心里一紧，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你找我什么事？” 陈川朝房间另一侧侧了侧头，压低声音道：“他们在讨论缅北的kk园区。” “kk园区?”朱一霸皱着眉头想了想，朝陈书站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笑道，“是那位张记者要去捞人的地方。这事你得和我们陈大说呀，找我干什么。我又没有女朋友” 陈川微微低头，双眼直视着犹自作笑的朱一霸。 朱一霸察觉到对方的异样，再联想到先前江海的反常，终于是抿出里面的味道来了。 他双手撑着椅背，缓缓站了起来，顺着陈川先前指向的方向看了过去，省厅专家马荣成正一脸严肃的和当地刑侦大队副大队长何成峰商量着什么。 “你说，他们在讨论kk园区”朱一霸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又依稀抓住了什么。 内心有那么一点点的抵触，或者说害怕，可灵魂深处仿佛又有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不断呼喊。 问他！问他！问他！ 朱一霸咽下口水，问道：“陈川，到底是什么事。” 连朱一霸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在他脱口发问的时候，他的两只支在椅背上的手，正不经意的紧紧握起了拳头，紧紧的。 陈川没说话，只是看着朱一霸。 “你倒是说话呀？你平时不挺能说话的吗？”朱一霸头都要被对方搞炸了，一边想着这家伙是不是又想出什么馊主意逗弄他。 他转过头来看向边上跟着的紧张兮兮的江海，那神情，像是做错了事一般。 朱一霸心里知道，出了大事，还是和他有关。 陈川张了张嘴，想开口，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江海侧过头，看向包厢的角落。 朱一霸站在地上心脏砰砰砰的直跳，觉得冷飕飕的，忽的觉得双肩一沉，然后眼前一暗，一道深沉的身影映了下来，随即，那一直以来都让他觉得很有安全感的声音响了起来。 “朱一霸，我们有佐罗松的消息了。” “佐佐罗松？李松？”朱一霸先是一愣，然后顺口说了起来，“他不是关在监狱里吗？什么消息？枪毙了？减刑假释？保外就医？” 看着站在对面的一众人都没说话，朱一霸开玩笑道：“总不会被人给逃了？咱们的监狱可不像老美那边都是私立的，里头的武警兄弟可不是开玩笑的” 沉默，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到。 朱一霸的双脚有些发软，语气有些软弱无力。 这个在云省臭名昭着的跨国犯罪分子，一直是朱一霸心中无法抹去的阴影。因对方而失去生命的两名战友——班长和小胖，同样成为了朱一霸日夜难以释怀的痛。 “佐罗松，他在缅北。” 陈书轻声说着，落在朱一霸的耳朵里却不啻为惊天霹雳。 片刻后，朱一霸红起了眼睛，身形摇摇欲坠。 他努力抓着椅背支撑着自己，拼命咬着牙控制内心火热的情绪，一个字，一个字，狠狠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没有思考，也不用思考。 “我要去缅北。” 这副狰狞的样子，像是要活吞了生人一般。 说完，他又突然笑了，竟笑得有些释怀，一前一后的表现判若两人。 “呵呵，缅北，那可是人命都不值钱的好地方哟，好地方。在那里，谁的命都不是命了。” 陈书很安静，因为他知道这种情感。 在南疆，他就失去了那个从书哥，一直喊到陈队、陈所的小强，那时候的他和现在愤怒的朱一霸，没有区别。他捏着几枚手雷，没有犹豫的葬送了十几名恐怖分子。 在东州，他失去了排爆手许明亮，犯案的两名恐怖分子，尽皆死于他手。 所以，陈书非常，非常理解朱一霸的心情。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在陈书的心中，却是不由自主的浮上一副女人的面容。 她轻咬着牙齿，面容坚毅而美丽，眼神中透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倔强。 对，就是倔强。 你说，一个这么漂亮的女人，快三十岁的人了，不想着在家相夫教子，反倒是有事没事的天天往外跑。 又为什么，总是站出来老是替老百姓出头，难道华国的警察，华国的男人都是没用的孬种吗？ 是吗？ 是。 陈书在心里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他转头看向陈川，这位十多年的老搭档，老同学，老战友。 还是一如既往轻佻的回看了过来，勾着嘴角。 下一站，缅北。 第816章 我叫郑侠，侠客的侠（一） 十年前，云省省城，某地下拳馆。 光线昏暗，只有几盏吱呀吱呀摇摇晃晃的吊灯，勉强照亮着拳台，周遭说不上一片漆黑，但离着全黑也就差了拳台底下无数双闪闪发亮的眼睛。 这里的空气弥漫着混合了酸臭的汗水、廉价的烟草和酒精的糟糕气味，死闷死闷的，新近进来的普通人乍一吸气，马上就能感到控制不住的窒息。 拳馆中央的拳台，它的周围立有四根铁柱，铁柱之间用一条条拇指粗细的铁丝团团围住，成网状。铁柱和铁丝上锈迹斑斑，看仔细了，上头还留有不少斑斑的血迹。 拳台下边挤满了疯狂的人群，他们抓着酒瓶子肆无忌惮的喊叫着，为他们所下注拳手的一次次重击欢呼雀跃，旋即又因为拳手偶然的失误和挨打，而毫不客气的高声咒骂。 短短几秒间，就能沿着上千年的漫长岁月，从人家的祖宗十八代一直问候到子孙十八代。 当然了，也有人没这个历史修养，于是直接断言拳手生儿子没屁眼，话虽难听，不过仔细算来也就骂了区区两代，在地下拳馆，像这样克制的说话方式算得上是斯文人了。 稍远一点的二层楼，一些穿着体面些的中年人，手里抓着现金或是押注卷，成群的聚在一起，全神贯注的盯着拳台，间隙的互相交流也是小声而快速的，生怕错失了场上两位拳手哪怕一秒的交集。 而隔了一堵墙壁的内室，一名秃头大胖子穿着黑色皮衣，嘴里咬着一根比之寻常雪茄要纤细许多的小雪茄，冷眼看着显示器上的画面。 瘦子赢，爆了冷门，他大赚特赚。 壮汉赢，赔率极低，不过也能赚个水钱。 坐庄的，除非碰到破局的条子或者自己下场开赌，基本上都是不会赔钱。 整个拳馆，这么多的人，此时此刻，满心思皆在拳台上。 砰！ 拳台上的两名拳手像是斗狗一般扑在了一起，双方都是不要命的往对方头上砸着拳头。 显然，这种耗费气力的打法并不适合瘦子，没过半分钟，瘦子就只能被动的收回双拳挡在自己的面前，被对方压着打。 挨打时，瘦子被对方一记并不标准，但明显力量强劲的右勾拳打在了下巴处。灯光下，瘦子口中喷出一呲溜的口水，然后身子靠着围绳软趴趴的滑了下去。 场内的气氛陡然沸腾起来，满馆的欢呼声不绝于耳。 壮汉得意洋洋的举起自己双手，像是古代得胜归来的将军，面朝着外边的观众，在拳台边上绕着圈。 经过瘦子面前时，壮汉依旧保持着张扬的姿态，不曾想已经缓过劲来的瘦子微微睁开半眯的眼睛，然后一脚踹向了中年拳手的裆部。 这名体型挺壮硕的中年拳手硬邦邦的后倒在拳台上，后脑勺着地，再没有知觉。 然后，瘦子强拉着身后的围绳，慢慢站了起来。 拳台上的喧哗先是像出了毛病的音响一下卡住，安安静静的，然后突然崩发出了当晚最为顶峰和猛烈的吵杂。 尖叫声、咒骂声和欢呼声混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声浪。 “麻痹！作弊！作弊！” “这寄输了！还敢搞偷袭！” “死全家的玩意儿，你t还有脸站台上？” 赌红了眼的观众们疯狂的挥舞手里的酒瓶和现金，不断有玻璃瓶越过铁笼子飞入拳台上，砰砰砰的砸在尚站在台上的瘦子脚边。 间隙有些杂物砸在瘦子身上，可他没有躲闪，就那么傻愣愣的站着，喘着粗气。 摇摇欲坠的瘦子并没有像以往那些获胜的拳手一般举起双手，享受着作为胜利者该有的欢呼和崇拜。 他只是透过早已变得红彤彤的视线，低头注视着那个被他打败、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壮硕拳手，神情落寞，仿佛输的人是他才对。 连浸透半个脑袋的鲜血，瘦子都忘记了擦拭。 这时候，不知从哪里冒出个人模狗样，穿着白衬衫黑西装，打着花领带的中年裁判，噔噔噔看也不看的从倒在地上的拳手身上一步跨过，小跑到瘦子近前，刷的举起了瘦子的左手。 早已透支了力气的瘦子被这位梳着汉奸头的裁判带歪了身型，不过他的视线依旧牢牢的钉在躺在地上的拳手，心里想着对方怎么没有一点反应，举办方又怎么还不将人给抬下去治疗。 直到他被众人如众星捧月般带离拳台，瘦子依旧没有发现现场有担架出现。 隔壁房间里，秃头胖子微微一笑，吐出一口长长的烟圈，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和欣赏。 “老板，这样判他胜，会不会影响我们拳市的声誉？”站在秃头胖子后边的一个手下，疑惑道。 “黑拳么，哪有什么规则？不管他用什么办法，能站到最后的，那就是胜利者。”秃头胖子词严义正的解释着，心里却在想：煞笔，也不知道用脑子算算，这种爆冷门的，我们能赚多少？ “带他过来。”秃头胖子微微侧头，吩咐道。 “是。” 年轻人快步离去，几分钟后，带着获胜的瘦子回到办公室。 瘦子眼神飘渺，头上和身上的血迹已经被擦干净，不过身上还是光着膀子，穿着比赛时的短裤，短裤上有几处见红的地方。 “叫老板！”站在边上的年轻人朝瘦子呵斥道，态度严厉，显然这位新胜的拳手在他们眼里什么都算不上，不过就是赌桌上的扑克牌罢了。 “没事没事，小伙子刚打完比赛，还没缓过劲来，哈哈。” 秃头胖子和蔼可亲，起身走到瘦子边上，拉着他坐下，套近乎道：“我记得你登记的名字是，蒙面侠客？有点我们江湖的味道。” 瘦子不置可否，没有说话。 秃头胖子并不在意瘦子的态度，不管怎么样，能给他赚钱了，那就是贵人，要好好招呼的。 虽然，这种人也就帮他至多赚个把月的钱，但那也是钱，不是吗？ 为什么说是个把月，如今躺在拳台上的壮汉就是解释。 观众对于老拳手的腻烦，不喜欢是一回事。而拳手本身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不管是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侠客侠客”秃头胖子似乎对瘦子的外号产生了好奇，还在边上不断琢磨着他自以为独到的解释，“你打黑拳，其实也是一种形式上的劫富济贫。” “嗯？”瘦子微微侧头，瞥向坐在旁边这个亮锃锃的脑袋瓜子，脸上写满了疑惑。 秃头胖子见终于吸引了对方的注意，笑着咧开嘴，道：“你看，这些过来赌拳的人大部分都没几个钱。又懒、又懒，脑子又不灵光，你让他们去社会上正经上班赚钱，能赚几个子儿？” 说着，他用指头敲了敲茶几，又一次词严义正道：“只有我们这，能提供给他们一个以小博大的翻身之处。” 顿了顿，这位在黑市拳里赚的盆满钵满的庄家咽了咽口水，断然道：“并且绝对公平、公正。” 第817章 侠客的侠（二） 沙发前的茶几，一捆用白色扎条捆住的红色钞票，纸币还是新的，一股子油墨香看不到，却是闻的真切。 瘦子只是瞥了一眼茶几上的钱，然后就看着秃头胖子，没说话。 年轻人的沉默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好奇，一万的花红在他眼里不值一提，可对这些已经落魄到要打黑拳的人来讲，理应有着像是兴奋剂一般的效用。 秃头胖子用夹着细雪茄的手指头点了点显示器，笑道：“比赛打的很好，你看，人们都在为你欢呼。” 瘦子瞄了一眼。 硕大的49寸带鱼屏，同屏实时显示的正是拳馆上方十来个视频监控拍摄的画面，即使比赛已经结束，人们依旧三三俩俩的聚在一起没有离开，喝着酒唱着歌，甚至高声叫骂。 一些情绪激动的，甚至直接举起手里的酒瓶子往地上乱砸乱丢。 场面很杂很乱，可瘦子的视线只不过就是在那个拳台的监控上逗留片刻，旋即移开。 那个被他击倒的男子，手上依旧带着那对薄得不成样子的蓝色拳套，孤零零的躺在拳台上，没有动静，身上还多了些杂物。 拳套重量越小，穿透力越强，也越容易死人。 “小伙子，第一次打拳，就有这等悟性还真是不错。”秃头胖子哈哈大笑着，拍了拍瘦子的肩膀，“你那一脚撩阴腿真的是一锤定音，后续的头槌也不错。我坐在这儿，好像都能听到多格那小子鼻骨咔擦断掉的声音。嘿，原来我还以为你要输了呢。” “老板，多格是下巴被打碎了。”一直站在秃头胖子后边的年轻人，轻笑着提醒。 “下巴？哈哈，下巴也能碎掉吗？不错不错，碎掉了就好，不然这场比赛就没什么看到。”秃头胖子乐呵呵的，丝毫不在意到底是鼻子还是下巴，重点是碎掉了就是好。 瘦子在心里暗叹一声，那一刻他其实是有些害怕的，连他自己都觉得要被人给打死了，情急之下，踢裆都给用上了。 可能是先前一味挨打让对方疏忽了防守，也有可能以为已经结束了比赛，结果被缓过劲来的瘦子突然踢出一脚，结结实实的给废掉了裆部。 而瘦子也抓住了机会，趁着对方痛苦、僵直的瞬间，他微微躬身，以头顶为锤，直接撞向对方露出破绽的鼻子，大鼻子。 那鼻血，biu的一下，喷到了空中。 “他呀，可是在我这儿站了一个多月，你能打败他，很不错，真的很不错。就是结果有点差强人意”说到后边，秃头胖子小小的笑眼里闪过一丝阴霾：没有断手断脚的，那批子输红了眼睛的赌徒们可没发泄的地方。 瘦子没说话，不过眼神终于看向了自己这次参赛的目的，茶几上的现金。 秃头胖子敏锐的察觉到了对面年轻人的变化，他哈哈大笑着将一万现金塞进了瘦子的怀里。 瘦子犹豫片刻就收下了，这是他应得的，打开房门准备离开的时候，屋里传来了拳馆老板诱惑的声音。 “下周三晚上，水头那边有人过来切磋，徒手，打提成，你来不来？” 地下黑拳拳手常见的两种拿钱方式。 第一种就是类似今晚的场次薪酬，打一场给一场的钱，打两场给两场的钱。这种奖金不高，不过拳手双方都不会下死手，最多受伤，基本不会死人。 第二种是提成，拳手的收入直接和庄家的盘口挂，收入远高于薪酬制。由于涉及到赌局，会有假拳的概率，不过绝大部分都是死斗，致残致死率极高。 “咳咳，奖金和出场费照给，嗯，翻倍。” 见不吭声的瘦子马上就要离开办公室，秃头胖子果断道：“输了也给钱，5000！” 握在门把上的右手忍不住一紧，许久，传来一声沉闷的答应。 走出拳馆，街道上一片漆黑，由于位置偏扁，这条巷子里除了几盏昏黄的路灯，既不干净，也不明亮。 可不知为何，这原本不怎么亮的路灯刚刚好照在瘦子的脸上，有些耀眼，照的他一阵眩晕。 瘦子习惯性的捡了一块角落位置蹲了下来，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睁着被打的又红又紫的眼睛，默默注视着拳馆大门。 大门旁边有个小小的门房，里头坐着个工作人员。客人出来后，凭着手牌取了先前进拳馆时暂存在里面的手机。 过去许久，等客人和工作人员尽皆散去后，瘦子依然没有等到那名败于他拳下的中年男子的出现。 原本以为，那些开场子的家伙怎么也会把那人给丢到马路上，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在关门的最后那会儿，两个人躺着将伤痕累累的败者给丢出拳馆。 瘦子想了想，起身走到拳馆门口，推了推铁门，哗啦啦作响的大铁锁在深夜里有点响，不过没人在乎罢了。 用力一拉，两扇门露出的空隙足够让瘦子探身钻了进去。 熟门熟路的去到那拳台，中年人还躺在上面，瘦子一探对方的鼻息，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瘦子轻喝一声，将男人拖拳馆门口，铁门锁着，出不去。 一横心，直接将搁在门后角落的落了不少灰尘的消防斧头一把抄起，砰砰几下就将发绣的大门给砸开了。 大门一开，一阵夜风吹了进来。 有些舒爽，憋了一整晚气的瘦子觉得好多了。 不能将人丢在拳馆门口，指不定那些开场子的家伙会觉得暴露了地方，将中年人顺手处理，或者丢弃。 瘦子很纠结，晚上刚被这人当作沙袋殴打，这会儿又挨不过心里的愧疚，硬是将人给拖路边了。 他揉了揉还有些生疼的肩膀，苦笑几分，终是将人拖出了小巷，为了以防万一，还故意拖远一些巷口，然后轻轻放下，靠在墙边。 瘦子掏出手机，瞥了眼路口的门牌号，旋即给警察打去了电话，说是有人晕倒在路边，看着像是受了很重的伤，希望他们能尽快赶过来。 “警官，我这边还有一条线索向你举报” 说到后边，他遥遥看了眼藏在巷子里的地下拳馆，终究没有将她举报。 挂下电话，瘦子微微低头想了片刻，从怀里掏出那笔从秃头胖子手上拿的现金，从里头抽出千八块钱，塞进中年人的短裤里。 做完这一切，他仿佛从压抑的黑市拳中解脱出来，看了眼依旧昏迷的中年人，走了。 走远了，又回头朝那巷子口看了眼，安安静静的，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等了会儿，警笛啾啾的远方响了起来，瘦子长吁了一口气，这次终于放开了脚步离开。 第818章 侠客的侠（三） 城中村。 “李侠，回来了？上班累不?” 一名面目慈祥的老大爷坐在楼梯口，一边扇着陈旧的芭蕉扇，一边乐呵呵的和刚刚踏进小院子的瘦子打招呼。 听到声音的瘦子，故意往楼边的阴影处走了几步才停下，微微低头，身体朝向这位一直以来帮衬他家的老人家。 “马爷爷，回来了。”这位叫做李侠瘦子在面对老人时，态度恭恭敬敬的，站定了身体才说话，“工地里的大爷对我都很好，能吃饱饭，还有工资拿，真的是太谢谢你了。话说，我觉得自己还真的挺合适在工地上班呢。” 马爷爷手上的扇子微微一顿，旋即不无遗憾道：“你呀，是个读书的好苗子，真可惜了这成绩。其实应该让你继续读书，你弟弟” 世上的悲伤千千万万，不缺他这一个。 我可是哥哥李侠并不在乎能不能读书，他在乎的是弟弟能不能读书，同样的，他也不想这位一直对他们家庭颇有照顾的老人难过，旋即转移话题道：“马爷爷，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虽然问题是他提的，不过李侠知道，马爷爷这么迟还在楼下坐着，一定是在等他。 今天是他第一天去工地上班，这个班是马爷爷介绍的。 见马爷爷双手撑在膝盖上准备起身，李侠犹豫半秒钟，又低了低脑袋，快走几步搀扶住对方的臂弯。 “天气热，睡不着啊。”马爷爷顺势起身，并没有察觉这位在邻里间评价极好的大男孩，学习成绩好，又能在生活上照顾年幼的弟弟和生病的母亲，一有空闲就去兼职给家里补贴。 就是大人嘴里，那位别人家的孩子。 马爷爷笑眯眯的拍了拍李侠放在他臂弯里的双手，“不用扶，你马爷爷还没老，站的起来。行，我去睡觉了，你也早点回家。估计你妈还等着呢” 回到家里，弟弟已经睡了，妈妈还坐在门边的小凳子上等着，一见李侠进门，就笑了，这种笑容一直是李侠从小到大最喜欢看的画面。 这么多年，从没看腻。 看着母亲含笑的脸庞，听着唠叨的话语，李侠觉得一股熟悉的轻松油然而生。 “怎么第一天上班就加班啊，工地里晚上都要干活吗？饿了？快去洗手，趁热吃饭，都是你最喜欢吃的菜，有红烧肉” 虽然身患重病多年，可母亲的话语总是这么温柔，赢弱的身体一点也不影响她的厨艺，饭桌上的菜肴依旧好吃，好吃到让李侠渴望能继续吃上个几十年。 吃着吃着，眼泪控制不住的涌上了眼眶，怕母亲看到自己脸上的伤口，李侠只能将脑袋深深埋在饭碗里，泪水混杂着米饭，一口一口的吞下。 “妈，工地老板给预支了工资。赶明儿你先拿去给小弟交学费，剩下的钱你留起来等着月底交手术费。” 李侠将筷子啪的一下放在桌上，从怀里掏出晚上打拳赢来的现金，搁在桌子上。 “我这都病了这么多年，前边也没做过手术，还不照样过日子？你呀，别听医生瞎讲，他们就是靠吓唬人进医院来赚钱的。”母亲的视线被厚厚一叠的钞票吸引，不敢相信的摸了过去，“咦？这么多钱！马爷爷跟我说你一个月只有两千块的工资。怎么现在有这么多的钱，你是预支了几个月啊？” “我也不知道。”李侠筷子甩的飞快，将饭碗抬高，有意无意的挡住自己受伤的脸。 “你才第一天上班，老板怎么可能给你预支工资？”母亲心里有疑问，可依旧情不自禁的伸出双手将这叠子有些散乱的钞票捧了起来。 “额，应该是看在马爷爷的面子上。”李侠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然后加快自己吃饭的速度，几下功夫就将碗里的白米饭给吃完了。 “哦也不对呀，马爷爷就是以前在那看了一年多的门，哪会有这么大的面子，让老板给你个小屁孩这么多钱”母亲将信将疑的，不过视线还是牢牢盯在手上红彤彤的现金上。 不是她贪钱，只是家里真的太缺钱了。 丈夫为了养大家里的俩个孩子和她这个药罐子，每年都要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去沿海省份打工。这不前段时间刚过完春节，就急匆匆的跑去沿海省份的工厂打工，说是去的越早，老板给的开门红包越多。 其实也就多个小几百块。 一年到头，一家人也没能团圆个几天。 母亲将有点褶皱，稍稍挤在一团的钞票，一张张的撸平了，慢慢叠着。 母亲笑了，眼边的皱纹弯得很是明显，说：“你呀，放一百个心。弟弟的学费，你爸还能攒的住。这些钱，妈暂时给你存着，等以后你要用了，我再给你取出来。最好呀，能一直存到你讨媳妇” 近些日子，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差，不知为何，话里话外的都是让李侠尽快找个媳妇，然后生个大胖孙子给她抱抱。 不过大家清楚，这些都是玩笑话，就眼下家里的这副破烂光景，是断然不会有姑娘瞎眼看上的。 “嘿嘿，想起来你读小学那会儿，还挺不愿意和男同学玩，天天和女同学待在一块。我和你爸啊，还偷偷的担心了好久呢怎么长大了，就没女人缘了呢？啧啧，楼下张阿姨都抱孙子了，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这个福气。” 李侠心里想着，我才多少岁？怎么就扯到结婚去了，太离谱了！ “对了，李侠，明天你去菜场买些进口的水果篮子，给楼下马爷爷送过去，毕竟这份工作还是他介绍的。” 母亲从李侠刚拿回家里的那叠现金里，先是抽出一张，想了想，又抽出四张凑成五百给递了过去。 李侠应一声，将钱收了。 见儿子饭菜吃得差不多，母亲起身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盘盘碗碗，嘴里依旧唠叨着儿子没影的终身大事。 李侠待不住，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出门了。 从家里出来，李侠揉了揉了依然红肿的眼角，吹着晚风，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溜达。 不过心情还是很不错的，能照顾住还在读书的弟弟，又能分担母亲的手术费，说实话，他还是有些自豪的。 以前一直以为凭着自己在学校和街头斗殴的那股子狠劲，在黑市拳里也能混出点人模狗样来，可以稍微赚点钱来补贴及哎。 没想到这第一战就被人家给揍趴在地上，要不是对方松懈给了他反击的机会，并且坐庄的拳馆老板存了爆冷的目的，不然他这次的参赛就是纯纯的白给。 可今晚挣的钱估摸着还是不够母亲的手术费，下次比赛也不知道对手怎么样，自己会不会还能凭借运气给赢下来。 去医院问问，看看母亲月底的手术费到底还缺多少。如果缺的不多的话，那就去工地找老板预支一些。如果缺口很大的话，那就只能 李侠一边想着，一边往县城唯一的人民医院走去。 第819章 侠客的侠（四） 这时候，一通座机打了进来，尾号是110。 正往医院赶去的李侠顺手接了起来，电话是派出所依着先前的报警电话回拨过来的，向李侠询问与那中年男子的关系，以及是否认识他的亲戚朋友。 因为知道打黑市拳是违法行为，李侠自然不会向警察承认自己和中年男子的关系，在电话里只是解释自己刚好路过，看到有人倒在地上就报警了。 电话那头的警察既没有怀疑，也没有追问，正当他准备挂掉电话时，李侠隐隐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叹息的声音和低声的交谈。 听着，那中年男子的情况应该不怎么好。 “等一下。”李侠犹豫了下，问道，“警官，那男的现在怎么样了？” “还在医院抢救，嗯，需要通知家属过来。”警察回答的很快。 “是不是要动手术？人很危险吗？”家里有位生着重病的母亲，李侠对这些医院的套路还是有点了解的。 “嗯嗯，差不多，是有点危险。” 警察似乎挺忙，也可能不愿意再在这个不知情的路人身上花费时间，匆匆就把电话给挂了。 站在路边的李侠，迎着一阵一阵夜风，头皮发麻，心里砰砰乱跳。 县城的医院急救室内，一股子紧张和忙碌的氛围。 原本清静的晚上，被一名刚刚送过来的中年男子打破。他的脸上布满了青紫的淤痕，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 几名护士围在旁边，拿着各种各样的仪器测量他的生命体征。 站在边上的男医生表情凝重，先前翻看过男子的瞳孔，知道对方的情况非常危急。 滴滴滴滴！ 心电监护设备突然发出了尖锐的鸣叫声。 “血压快速下降！”一名戴着眼镜的年轻护士快速说道。 “心率很不稳定！”另一名年纪稍大一些的护士盯着监护仪，补充道。 “除颤。” 男医生接过身旁护士递来的电极片，将其贴在男子的胸口，随着“砰”的一下，躺在床上的中年男人身体猛地一抽。 男医生转头看了一眼心电监护器，接着又是一次电击。 中年男人身体再次抽搐。 再点击，再抽搐。 最后，男医生垂下了双手。 除了心电监护器发出的滴滴声，急救室里再没有其他声音。 “孙孙医生，他的血压越来越低了”眼镜护士指着摆在床边的仪器，有些紧张的结巴道。 “打肾上腺素。”男医生语气镇定，不过眉头却是紧紧皱着。 五分钟后，一直盯着心电监护器的护士有些害怕的转过头，看向男医生，绝望道：“血压又开始下降了。” “继续打。” “” “再打。” “” “打。” 站在急救室门口的李侠，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瞪大了眼睛朝里头盯着，等着等着，他猛地反应过来，快速的让到边上，低下了头。 砰的一下。 急救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男医生带着几个护士往外走。 “孙医生，刚才打了十支的肾上腺素，那人能撑的住吗？”眼镜护士紧紧跟在男医生的后边，这种场面的急救她是第一次碰到，说实话，到现在都感觉小心脏在砰砰直跳。 躲在门后边的李侠，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孙医生站定，回头看了眼急救室内躺着的中年男人，无奈道：“十支？今晚上估摸着还得打上个二三十支，才能把他的命给吊起来。” “啊！二三十支？”眼镜护士一声小小的尖叫，捂住了嘴巴，吃惊道，“打这么多，能救得回人吗？会不会把人给打坏了啊。” 急救经验丰富的孙医生，摇了摇头。 “救不回，为什么还硬撑着？孙医生，我们不动个手术抢救下吗？搞个专家会诊什么的？” “后脑颅骨开裂，里边碎的一塌糊涂。肋骨又断了四根，肺部被击穿，神仙都救不回来了。给打这么多的肾上腺素，就是为了能让家里人过来，看上最后一眼。” “哎，身上都是殴打的伤痕，估计是和人打架了，把自个儿给打死了。” “” 后边的话，李侠已经听不进去了，他摇摇晃晃的拖着沉重身体，脑袋一片空白的走出医院。 他走到门口的台阶上，停下脚步，那短短的十来级阶梯，不知为何是怎么样都走不下去。 李侠几次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急救室内那紧张而绝望的场景，以及医生最后那句“神仙都救不回来了”。 夜色已深，医院外的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辆银色面包车唰的停在医院门口，一名面容凄惨的中年妇女拉开车门，跌跌撞撞的朝急救室跑去。 片刻后，一阵绝望的哀哭声从里头传了出来。 在这个静谧的夜晚，显得特别的刺耳。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侠缓过劲来，转身去医院挂号处询问母亲月底手术的费用。 坐台的护士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所幸晚上的医院没什么事情，面对着可怜的年轻小伙子，护士还是搭了一把手。 她打了几个电话，问到了大概的费用。 “八万左右。小兄弟，你也不要紧张，现在国家推行医保，最后算下来花不了多少钱的。咦，我看你妈妈还是村里的，这样，你明天抽空去镇里申请大病补贴，应该还能补贴个一两万” 母亲什么都没有，连一年只需要缴纳几百块的新农合都舍不得交。 手术不做，她身上的病只能一天天拖着，病情也会越来越恶化。 按照李侠先前向医生咨询的情况来看，月底的手术已经是最迟的治疗期限了，时间一过，可能只有神仙才救得回来。 这么多年的大病救治下来，周边的亲戚朋友已经借了个遍，再没有可能借到哪怕一个字儿的钱。 想起母亲日渐消瘦的身影，李侠的心里像被刀割一般痛苦。 “啊啊啊！” “呜呜！” “我的命好苦啊！” “为什么啊！” 李侠扭动着脖颈，一寸寸的，像是机械般转过头去，木然的看向突然响起哭泣声的急救室，双眼渐渐暗淡下来。 第820章 福利局 一周后。 依旧是那间破烂不堪的地下拳馆，不同的是原来的铁笼子拳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被清理一空的水泥地。 而原本应该拥挤在边上的赌徒们也不见踪影，只是在水泥地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分别放置了一台用三脚架支着的摄像机。 四个红点，就像是冷酷无情的死神的眼睛，盯着拳馆中央。 隔壁小房间里，李侠静静看着距离他几步之遥的对手。 这位拳手光看体格还挺瘦，脱掉衣服后，看着是更瘦了，比李侠还瘦。但他缠手带的动作却非常娴熟，一下一下的，转眼就缠完了，然后走到放置一系列拳套的架子边上，一个个仔细的挑着。 片刻，他弯腰捡起一个拳套，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给戴上了。 李侠疑惑道：“哥们，今天不是裸拳规则吗？你戴拳套干嘛？” 这名外形看起来比李侠还瘦的家伙抬起头看向李侠，笑了笑：“你不用戴，我戴。” 李侠一听这话，当场就愣住了。 单就杀伤力而言，这戴拳套和不戴拳套的差别是极为巨大的。正常的拳击比赛，拳手们一般可以你来我往的，热热闹闹的打上个八九个回合。 可如果双方卸下拳套开干，那基本上几分钟内就结束战斗了。原因无他，就是不戴拳套的拳头，特别重，重的能让人瞬间失去战斗力，乃至生理上受到重大创伤。 “这”李侠刚想追问，那家伙已经快步走出了更衣室。 “追什么追，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拳馆庄家的跟班年轻人，此时靠在门边的墙壁上，叼着烟，轻蔑道，“就你这三脚猫功夫，凭什么以为人家会和你打裸拳？” “呸。” 年轻人朝地上吐口痰，摇摇晃晃的朝走廊外边走去：“动作快点，早点结束，我也早点去吃夜宵。” 李侠默然。 他是不大相信对方会仁慈的放水，这可都是钱，能堆成小山一样高的赌钱。 只是李侠走到那人先前所站的拳套架前，低头看着。 第一排的拳套最轻，8盎司，黑市拳标准拳套，也是这里更换最为频繁的装备，一溜过去，基本都是崭崭新新的。 第二排的拳套稍重一些，10~14盎司。拳套越重，杀伤力就越低，主要给带着陪练的拳手热身使用。 最后一排的拳套最重，16盎司，给拳手打一些闪避和防守反击的练习使用。在地下拳馆这儿，它们就是个落了灰的装饰品，估计就是购置的时候，被当作全套用品给顺带买了过来摆在这里。 可眼下，第一排，第二排的拳套齐齐整整，可唯独这从来没人用过的第三排，在最边上的角落处，少了一双拳套。 办公室。 “老板，怎么让水头那边的人戴上拳套了，不是说打裸拳吗？这样看着可不带劲。”从更衣室离开的年轻人，忿忿不平的走进老板办公室。 上周，作为地下拳馆的工作人员，那内幕消息都不用探听，因为李侠就是由他从学校门口给带过来的。 那瘦不拉几的身形，以及据说还挺优异的学习成绩，对上已经在拳台上站了一个月的多格，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活靶子么？ 那些个天天酗酒的赌徒们就爱看这种虐新的拳赛。按照老板一贯的意思，这种比赛，也算是对老是给他送钱的赌徒们的福利。 所以年轻人就把能贷的网贷都给拎了出来，再向老板预支了未来三个月工资，凑了十万块钱，也是这类福利局的上限，然后全押注在了多格身上。 想着虽然赔率低了些，但也能赚个万把块钱，算是一笔不错的外快，结果没曾想多格被爆了冷门，他的钱包子一下子就归了零。 这胸口，要说多疼就有多疼。 “带劲？是恼火自己上周输的钱？”秃头胖子一眼看穿了自己手下的情绪，打趣道，“去年阿根廷打沙特的比赛，你把自己屁股都输没了的事情，忘记了？这种冷门，可是幕后庄家最喜欢做的局。你t白瞎在我手底下干这么多年，这也看不出来？” “老板，我上回找你预支工资的时候看你还挺开心，说是福利局什么的，我就以为你是支持我的”年轻人摸了摸鼻子，小小的抗争了一句。 “开心？你给我送钱，我当然开心了，为什么不开心？”秃头胖子笑岔了，这种在自己手下面前挣面子的事情是真的爽，虽然当初他也是歪打正着碰到了打出了冷门的李侠，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此时在年轻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远见和洞若观火的见识。 “哎，老板，我不开心，说好的裸拳” “怎么，还想把人给打死了？”秃头胖子叼着根细雪茄，打趣道，“真打死了，你来赔钱？警察来了，你来解释？” 年轻人哂笑：“老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主要怕客人们有意见，你也知道，那些人就爱看点血腥的，带劲！” “爱看个屁！他们是既想赢钱，又想看爽了，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秃头胖子冷冷一笑，“话说回来，真要打裸拳，那瘦小子能遭的住几拳？一下子就结束的比赛，能有多带劲？以后谁还会来我罗胖子的地盘看拳？” “对，老板说的对。”年轻人连连点头，后边却是犹豫起来，“水头那边的人戴拳套，他反倒是裸拳，就是感觉有点便宜他了。” “便宜？你知道水头这次来的人是谁吗？大l，已经在水头那边打遍天下无敌手了，这次来我们这，就是玩！别说拳套了，他就是戴上手铐，照样能把那小子虐出毛病来！” 说着，秃头胖子狠狠地一咬牙，心里却是如此想着：妈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来我这演戏呢。上赶着过来拉人头，到时候丢茅坑里可别让老子笑死！ 上个月水头那边来人，说是来一场无规则的裸拳赛。 当时秃头胖子还挺不乐意的，谁不知道水头那边就是专门玩这个的，来他这打裸拳，这不赤裸裸的虐菜嘛。 虐菜不打紧，能给那些赌徒看点和往常不一样的东西，秃头胖子也乐意。裸拳他也看过，挺血腥和刺激的，和他这里戴着拳套瞎干确实不一样。 不过据道上的朋友透露，水头那边现在光景不大好，所以他们就想着来秃头胖子这块老城区，有钱人多点的地方，弄个表演赛，目的就是为了多吸收一点客源。 这就要了秃头胖子的老命，所以他就死顶着不松口。 可水头那批玩裸拳的都是硬茬子，养尊处优惯了的秃头胖子哪是人家的对手，这裸拳赛是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 恰在这个时候，以弱胜强、大爆冷门的李侠出现了。 秃头胖子眼前一亮，就布了这么个局，以自己这边的拳手从没打过裸拳为由，给水头那边的拳手设了个规矩，就是他们得戴拳套，而秃头胖子这边的拳手，则是裸拳。 这个条件算是非常苛刻了，但凡在拳台上站过几天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裸拳对阵拳套，还是在这种基本没有规矩的黑市拳上，那是听都没听过的事情。 秃头胖子洋洋得意，看着那些水头的凶人在他面前吃瘪，那是发自内心的舒畅，然后就多了一嘴，想着嘲讽对方几句，没成想却是搬起砖头砸了自己的脚。 说是自己的拳手只是刚从学校出来的学生，还是个三好生，也就仅仅打过一场黑市拳。话里的意思，就是你们怕什么？不敢打的话就赶紧回家。 秃头胖子的本意是讽刺对方，结果对方偏偏就应下了，然后派来了他们那边最强的裸拳拳手，大l。 “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秃头胖子将细雪茄从嘴里抽出来，往地上狠狠一丢，喝到：“走，我们也去押注！” 这次比赛因为由水头的人挑起，赌局自然也由他们一力承当，毕竟是福利局，总不能亏待了东地主和这些他们准备吸收的老城区的有钱赌徒，得丢出点甜头给他们尝尝。 赌博，从古至今都是这么操作的，先给点甜头吸引人，等上钩了再一刀砍下去，嘿，贼肥。 而初出茅庐的学生，对阵水头第一裸拳高手，输赢的结果一目了然。 “老老板，押押注？押谁？”年轻人有些吃惊。 “还能是谁？”秃头胖子起身往走去，“蚊子再小也是肉！” 这不，前面还让我别贪小便宜哟。我想想啊，当年阿根廷输球的那场，老板他有没有下注 年轻人傻愣了片刻，在老板的一声怒喝下反应过来，快步跟了出去，心里却是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准备再撸一把网贷跟着老板押注在大l身上。 “福利局！大家的福利，不是吗？” 第821章 稳健的短期理财项目 读书时，李侠认为侠是一种勇气，是帮助性格懦弱、胆小怕事的同学，用气势和武力抵抗校霸的欺辱。这种帮助简单直接，感受直抵他的内心，充满了正义感。 这种学生时代的侠义精神，回头来看很是稚嫩，但它的的确确奠定了李侠对自己人生观、价值观的最初步的认识。 随着年龄增长，李侠开始接触香江电影。那时很流行古惑仔混社会的片子。在这些电影里，侠义不仅仅是对弱者的保护，更是对身边朋友同甘共苦的行为。 无论是为了朋友两肋插刀，还是在街头斗殴中挺身而出，归根到底就是两个字，义气。如果说，再多一些的话，那可能就是无意义的聚会和玩闹。 再后来，因为家庭的缘故，我从高中陡然辍学，堪堪踏入社会，什么侠不侠的，已经无所谓了。 现在，我就想挣点钱，给弟弟读书，给妈妈治病。 砰。 李侠用力推开走廊尽头的双扇门，随着门板缓慢被打开，一股子明亮的灯光从门缝里挤了出来。 照在李侠的脸上，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上周才来过的拳馆，这会儿却一下子变了模样。 原本仅仅只有几盏昏黄吊灯的大厅，这会儿被一排排方正明亮的led泛光灯所代替。 锈迹斑斑犹如牢笼的拳台没了踪影，拳馆大厅的正中央被清理出了一大片的空地，地面是硬邦邦的水泥地。 空地的四个方向摆着由三脚架架起来的，四台亮着红点的摄像头，镜头整整齐齐的，呈现360度无死角的对向空地中央。 空地中央的水泥地上意外的出现了一个由投影灯打出来的圆形logo，一个以蓝色圆圈为背景的图像，上面写有四个字：夜叉格斗。 而那些拼命拥挤在一起，手里捏着押注单和酒瓶子，从不停下嘴巴的赌徒们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十来个戴着面罩，穿着黑色夹克，安安静静站着的男子。 他们的面罩类似日式夜叉，头顶两个大角，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下面是深深凹进去的黑色大眼窝，而从里头凸起的眼睛像铜铃一般，嘴里牙齿尽皆外露，很长，很尖。 青面獠牙，像是吃人的怪物。 他们沉默着不说话，只是站在不动，然后遥遥看着站在大门口的李侠。 而李侠今晚的对手，大l站在空地中间，抬起戴着厚重拳套的右手，笑着朝李侠招了招手，笑容真诚，眉眼弯弯的。 有那么一瞬间，李侠有些恍惚，要不是旁边站着的那些个戴着夜叉面具的家伙，还真有点和朋友打练习赛的感觉。 李侠深吸一口气，提了提肩膀，小跑进入空地。 其实在这之前，李侠曾在心底里反复问过自己，就凭他那点学校和同学打架，顶天了和街头小混混争斗的经验，怎么可能赢得了这些个凭此吃饭的凶人？ 上次的胜利，还是因为对方自以为已经获胜，大意之下，被他突袭了要害部位。 这种偶然因素，大l只要在赛前稍加了解一番，自然就不可能再给他机会。 只是，秃头老板的那一句“输了也给5000”，才是真正促成李侠接受这场比赛的最终原因，比赛还没开始，他就抱定了“必输”的准备。 李侠依着习惯，朝对方双手抱了抱拳。 那个叫大l的男人，也把拳套举起来，朝着他行了一个礼。 李侠忽的觉得一冷，浑身忍不住一个战栗。因为透过对方两个拳套的缝隙，他看到了一双陡然变得肃杀的眼神。 一秒后，李侠的脑海里突然跳出一句与当下情况完全没有任何关联的问题。 五千元，真的够吗？ 从来都是稳坐钓鱼台，微笑看待赌徒堕落的秃头胖子，这会儿竟也紧张兮兮的捏着一张押注单，坐在被水头帮临时改造的，所谓的观战室里，等待着拳赛的开始。 “老板，这些水头的人也太抠了，只给了一万块的上限。就这，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福利局？”得益于秃头胖子的关系，这位年轻人才能跟着蹭进室里。 “吵什么，水头的这个盘口开的已经很良心了。一分钟的时间，换你都不能一定能撑得住。”秃头胖子冷冷道。 这场比赛，因为实力悬殊，在正常的输赢之外，又开发了各种玩法，比如李侠在台上所能坚持的时间，时间越长，自然赔率越高。 “”对大l的实力略有所闻的年轻人马上安静了下来，他恼火的地方并不在于水头所设定的盘口和赔率，主要还是在押注上限。 不管是在线上的，还是直接来现场观战的人都知道，这是一场水头帮特意安排的福利局，是给他们这些第一次接触裸拳赛的赌徒们的见面礼。 双方拳手的信息，在比赛之前都罗列的清清楚楚。一方只是初尝胜果的街头小混混，另一方是常年霸榜的水头第一拳手，胜负在谁，真的是一目了然。 而拳赛规则的安排，更是打破常规，有那么点创新的意思。水头帮故意只安排了一名裸拳手，另一名还戴着拳套。 有那么一种美女站在你面前扭腰扭屁股，接着开始脱衣服，你想着等会儿必须要大干一场，结果人家脱到内衣的时候跟你来句不脱啦。 想看？下回来我家再给你好好看看呗。 赤果果的诱惑。 面对这么明显的拉人举动，此时已经坐上赌桌的秃头胖子已经不在乎了，一种久违的快感涌上心头，不自禁加快了呼吸。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捏紧手里的押注单。 作为，他是没有押注上限的。 两百万，和去年世界杯那场沙特对阵阿根廷的比赛，一样的金额。 “老板，能赢吗？”去年世界杯输了一屁股债，到现在仍在还钱的年轻人，这次竟有一种右眼皮子猛跳的错觉。 他用力一擦眼睛里莫名流出来的泪水，又问道：“老板，你押了几分钟？” “我没玩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我押大l独赢。”在手下面前自然不能落了下乘，秃头老板咳嗽几声，稍稍往沙发上靠了靠前倾的身子，故作轻松道，“这种稳赚的短期理财项目，现在这种经济环境，你从哪里能找的到？” 年轻人没想到老板还挺稳健，没玩那些看着还挺有趣的新奇玩法，说不得，水头帮还真是个出人才的地方。 一场简单的拳赛，竟然还能搞出这么多的花头和名目供赌徒们下注。 “找不到。”年轻人有些沮丧，想到是福利局，大部分人被限制了下注金额，一万块钱，按照赔率赢了也就赚个几百，挺没意思的。 正想着，年轻人突然回过味来，觉得自己可以试试那些附属项目，比如坚持的时间、被左拳还是右拳ko等。 “网贷都下来了，可不能浪费！都得用起来！”年轻人暗道，双眼缓缓有了神色，像是一名奔跑在创业路上的奋斗青年。 第822章 低扫 裸拳赛，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般神秘和高大上。 首先，各个城市因为经济水平和社会环境的不同，导致其参赛拳手的水平大相径庭。一般来讲，城市规模越大，经济越发达，其拳手的水平越高。比如号称魔都的上海，它的比赛档次可以说是全国最高。 而一些二三线城市的黑拳，除了名头在当地响亮一点外，真实的比赛水准一言难尽，在挑剔的观众眼里，其实和街头混混的打架斗殴差不多。而这也是李侠，作为一个普通人，也能参与到当地黑拳的原因之一。 和普通拳赛不同的是，裸拳赛的拳手不会戴上那种厚重的拳击手套，要么用缠手绷带一圈圈的将自己的双手稍作包裹，要么是那种薄薄的分指手套，只为了保护手指和指关节。 两者的区别除了杀伤力的强弱程度以外，主要还体现在于开放了拳手的抓握能力，使得摔跤和地面技战法能在裸拳赛中得到使用。 实际上，拳手的水平普遍参差不齐，有的刚一照面，也许一拳或者一脚就倒下了。有的拳手缠斗久了，到最后两个满头鲜血的人倒在地上扭打在一起，和街头巷尾那些打红了眼睛的混子也差不多。 比起李侠先前那场比赛碰到的那个丝毫没有发挥公平、正义的裁判，裸拳赛的裁判更是一个妥妥的工具人，全场比赛除了开局喊的那声“fight”，基本就没有他的事了。 所有的裸拳赛，都没有点数胜利的概念，只有ko。 要么你ko别人，要么你被别人ko，要么就如李侠上次那般，被人ko后，重新站起来把对方给ko了，再没有其他结果。 所以说，李侠上次自以为取巧的胜利，在裸拳赛选手的眼里，很正常。 为了这次的裸拳赛，李侠其实准备了很久，不得不说，在内心深处，他其实抱着那么一点点胜利的期盼。 两万的奖金再加上盘口的提成，也许一场仅仅几分钟的比赛就能完全解决，困扰了他们全家这么多年的苦恼。 对于李侠来讲，体能和技巧已经成型，不可能因为这一星期的加训有实质性的提升和突破，所以他把主要精力放在了观看众多的黑拳比赛视频，试图从中归纳一些可以取巧的东西。 结果一场真正意义上的黑拳彻底颠覆了他的感官。 视频里，一个拳手头部被勾拳打中，恍惚之间他的膝盖又被对方扫了一腿，踉踉跄跄的半跪在地上，双手下意识的扶在了拳台上。 这个举动完全将他的脑袋暴露了出来，对方抓住机会，毫无怜悯的，朝着他的头部又是一脚狠狠扫来，砰的一下重击，重重的一击。 李侠从显示器外头都能感觉到这一脚的分量。 然后，那个视频里半跪着的拳手在自己的头部被扫中之后，身形稍稍倾斜，虽然依旧跪着没有倒下，不过那颗脑袋却是软趴趴的垂了下来，下面的脖子仿佛没有了一丁点的支撑，呈现一个诡异的角度。 那一瞬间，李侠头皮发麻，全身的毛孔控制不住的收缩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寒颤。几秒后，回想起那晚急救室里，哭到后边发不出声音，最后只能呜呜嘶哑的女人，李侠颓然的靠倒在椅子上。 “也许，趁早认输拿个五千元也好。” 砰。 李侠伸出用绷带绑紧的右拳，和大l戴着拳套的右拳在空中轻轻一碰。 装备室里盎司最重的拳套，盎司越重，杀伤力越差李侠瞥了眼对方举在空中的拳套，心中不知道该高兴对方的放水，还是失落对方的轻视。 “大学生？”大l问道。 “呵，没读书了。”李侠平静回答，心里想着自己还是太要面子，为什么不能告诉对方他只不过是个高中肄业的家伙呢？ 是觉得没念大学太丢脸，还是觉得高中生的年龄让别人小觑了？ 兴许在李侠的心里，在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还藏着继续念书的期待。 “小子，毛长齐了吗？” 就在李侠感觉对方人还不错的时候，对方的一句调侃让他原本留在李侠眼里的好印象如玻璃般滋滋龟裂，碎了一地。 虽然得承认，李侠的年龄是轻，特别是在这种普遍年龄都在二三十岁的黑拳比赛中，特别少见。 可气盛的年轻人哪能接受这样带着藐视的语气，李侠旋即收起了客气的表情，冷冷的反驳道：“巧了，我儿子正好和你一样高。” 大l也不动怒，像这种比赛前飙垃圾话，在黑拳里也算正常操作，目的就是挑逗对方，让其在心理上破防。 说是战术，又不是战术，因为到后边大家都习惯了，不喷几句，还不知道比赛已经开始了，算得上另一种形式上的“开始”。 大l向后退去两三步，然后摆开架势，以李侠为中心，快速而敏捷的左右移动步伐。 心知必败的李侠还在犹豫到底是认认真真干一场再落败，还是干脆应付几下就结束比赛，这样也许能少挨点打。 在大l的一番挑衅后，年轻的李侠终于下定决心，即使是输，也要咬对方一口肉下来。 不过，就在李侠刚纠结完时，大l已经狠狠的一脚低扫干了过来。 这一脚破风的低扫极为凌厉，李侠完全反应不过来，啪的一下就被扫中了小腿。 疼痛感立刻涌上来，在这一刻，小腿仿佛一下没了知觉，空落落的，李侠身躯控制不住的晃动起来，有向下倒地的趋势。 而大l并没有放过李侠的想法，收回腿的他在稍作站定后，瞄准了紧跟着又是一腿扫来，位置还是李侠的小腿，二次打击。 砰！击中！ 李侠一个趔趄，噗通一下半跪在地上。 在他忍不住双手撑地的瞬间，脑子里突然闪过，先前在视频里看过的那名半跪选手被扫歪了脑袋的画面。 半秒的空隙，李侠一咬牙，硬是在半空中扭过身体，由本应半跪的姿势从地上往后打了几个滚，动作像是狗打滚一般。 姿势很难看，可当他打完滚稳住身形后，双手撑着水泥地抬起头来看向大l时，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讶。 这时，大l的右腿呈现一个低扫的动作，其高度，正好是李侠半跪水泥地时，暴露出来的头部所处的位置。 显而易见的，在李侠打滚的半秒时间里，堪堪躲避了大l的第三次低扫。 “呸。” 李侠吐了口唾沫，挣扎着站了起来。 在面对一个在速度、力量、技巧、经验等各方面全部碾压你的对手，应该怎么办？ 对于李侠来讲，多格和大l都比他强，正儿八经的对抗，999他是要输的，不同的只是他所能坚持时间长短的问题。 想赢，办法有且只有一个。 第823章 毫无招架之力 砰！ 又是一记低扫。 不过这次，李侠有点适应了对方的节奏，或者说猜到了对方的进攻方式，虽然大l的低扫速度很快，不过李侠提膝格挡，给挡下了。 可力量却没卸下来，猛烈的冲击“轰”的一下砸在李侠的小腿胫骨上，依旧很疼，火辣辣的疼。 趁着大l收腿后的僵直，李侠紧跟着一击后手摆拳甩了过去，不过被大l下潜避过，又后跳两步拉开了距离。 李侠刚想吐口气缓下，没想到对面的大l忽然变线，折到李侠的右侧又是一腿扫来，只不过这次略微抬高了些，中扫！ 砰的一下，这一腿直接抽在了李侠的软肋上。 嘶！ 李侠倒吸一口冷气，疼痛像是许多虫子钻进了心肺，倒退两步方才堪堪抵住身子。 下意识的，他又紧着倒退七八步，试图逃离大l的攻击范围。 大l没有快速收腿继续追击，而是在水泥地上摆出了中鞭腿的姿势，不动，几秒钟的固定造型，然后慢慢的，稳稳的将鞭出去的右腿收了回来，侧身站定。 虽然没有一个观众在现场，可大l的动作明显是做给那些正通过网络上的直播间的观众们看的。 要不是李侠正是他鞭笞的对象，说不得，也得道一声好靓的腿法。 重新摆好格斗姿势的大l冷冷一笑，微微扬起了下巴。 这会儿，李侠是想明白了，这场比赛压根就是人家的表演赛，而他，不过是个会移动的靶子罢了。 其作用，就和大l手上从不挥出去的拳套一样，就是用来吸引观众的众多工具之一。先前以为对方会放水什么的，不过是李侠自己的臆想罢了。 这样也好，起码不会被秒杀掉。慢慢磨着，总会有机会出现先前被挑起情绪的李侠，在经过几次鞭腿后，慢慢冷静下来。 这次大l并没有逼上来，只是站在原地，面朝四个摄像头缓缓转着圈，边转边连续出腿，低扫、中扫和高扫依次进行。 作为支撑的左脚纹丝不动，上半身微微倾斜，右脚快速的抽离地面，先是膝盖猛地抬高至腰部以上，随后小腿迅猛的向外扫出。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刃，瞬间劈开空气，脚尖犹如剑尖，达到高扫的顶点时，几乎与大l的头部同高。 一扫，一转，一扫，一转。 明知道对方是在给直播间的粉丝展示武力和技巧，但是这种在比赛时肆无忌惮的轻视让李侠有些恼怒。 当大l转到一半，也就是将背部完全暴露给李侠时，李侠瞬间启动，以冲刺的速度扑了过去，希冀直接撞击大l的背部。 结果，大l像是后边长了眼睛，紧跟着就是一记转身反踢，端端正正的蹬在了李侠的腹部。 前冲的力，再加上正蹬的反作用力，两个力作用下，李侠吃不住，倒退几步直接摔在了地上，胸口的气上不来，整个人瞬间就被抽空了气力。 剧烈的疼痛旋即席卷全身，李侠用右手撑着半坐起来，左手紧紧抱住自己被踹的腹部，拼命呼吸，但吸进嘴里的每一口空气都是疼的。 大l保持着轻松写意的微笑，低头看向半躺在地上痛苦不堪的对手，眼中闪过几丝得意。 旁边一圈戴着夜叉面具的工作人员，三三两两的围在边上，今晚的比赛就如预料之中的简单，他们完全没有出手的必要。 按照以往的裸拳赛，这些夜叉有两个作用。 第一，夸张的鬼怪面具能使比赛更具神秘感，进而激起观众的紧张和兴奋；第二，夜叉负责确保比赛的规则和秩序，同时也是为了在选手失控时，可以强行介入，迅速控制场面。 不过显而易见的，今晚的比赛被大l控制得很好，完全不需要他们有多余的工作，只要张牙舞爪的当好气氛组就行了。 “站起来。”大l俯视，用戴着拳套的双手抱胸，声音冷冷的，“毛还没长齐的小子，比赛还没结束。” 李侠咬紧牙关，强忍住痛楚，极为缓慢的爬起来。 为什么？ 我只是挨了三四腿，就像傻子一样软在地上？ “呸。”李侠朝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一擦嘴巴，准备接着干。 这时，大l忽然发难，身子猛地往前一窜，又是一脚低扫，那弧形轨迹的终点，还是老地方，李侠的小腿。 妈的，还来这套！ 这也太欺负人了！ 这摆明了是侮辱人的打法，有一种我就这么踢你，你也知道，我也知道，观众也知道。 可，你又能怎么办？ 这些念头只在李侠的脑袋里电光火石间闪过，现实中，他明明知道，也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大l低扫过来的鞭腿。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膝盖就是抬不起来防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记鞭腿精准的鞭在了他的腿上。 砰！ 李侠再一次跪在地上，这会儿，他再没有力气再来一次驴打滚，虽然看不到，可破风声再度袭来。 这会儿，倒是比站着的时候听得清楚。 砰！ 一记稍高一些的低扫，再次击中李侠的软肋。 李侠直接被踢飞，随即感觉喉咙一紧，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涌出来，一咬牙，给咽下去了。 四肢撑在地上，李侠艰难的抬起头，看着大气都不带喘的大l，他的心里有些绝望和无力。 对方还没用拳，只是抽着单一不变的鞭腿，他就已经被打的毫无招架之力，就连一点点的反抗都没有，甚至于，连大l的裤脚都碰不到。 “站不起了？”占尽优势的大l嘴上并不饶人，嘲讽道，“一分钟都没到？你这么娘炮，以后能生得了儿子？” 年轻气盛的李侠被这么一激，又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用包裹着绷带的右手手背，狠狠的擦了下冒着血泡的嘴唇。 长这么大，也算打了不少的架，输输赢赢的都有，可像现在这样窝囊的打法，他是真没碰到过。 为什么说老江湖打架不会把年轻小伙子往死里逼？因为惹急了他们，是会真的下死手的，没有顾虑的那种。 这一刻，肾上腺素飚升的李侠，虽然身体早已吃不消，可精神上却是刚刚开始。 “这就对了。” 经验丰富的大l笑了：观众们可还没见够血呢。 第824章 黑拳的另类玩法 室。 不同于为了直播效果，而将灯光打满的黑拳现场，这个由仓库临时装扮的观战室，灯光故意调得昏暗，厚重的红色地毯铺满了整个地面。 房间中间，按照酒卡座的样式，摆放着几排真皮沙发和大理石茶几。正前方，是四台100寸的电视机，实时播放着拳赛。 “服务员，野格。” 秃头胖子软绵绵的靠在沙发上，抬起满是肥肉的右手，啪的打了一个响指，示意站在沙发后边的“公主”给他来一杯酒。 房间里总共有八个卡座，每个卡座都配有一名专门提供服务的“公主”，和一名随时报单的“少爷”。 穿着紧身衣，露出精致锁骨和半片花白的公主款款绕到沙发前，手里托着一个银色盘子，上面摆着一瓶造型看着就很贵的洋酒。 她优雅的将酒瓶缓缓倾斜，琥珀色的液体在中缓缓旋转，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几千年了，面对美人和美酒，从来都是这么个套路。 秃头胖子摇着手里的高脚杯，瞥了眼茶几上摆着的ipad，上面正播放着一个服务器架设在国外的加密软件的直播间，里头正是李侠和大l的拳赛。 屏幕里，弹幕如瀑布般滚滚落下，各种颜色的字体在上面闪烁不停，一个接着一个礼物，绚丽夺目的嘉年华、五彩斑斓的浪漫马车、光辉灿烂的梦幻城堡等等，几乎毫无缝隙的房间里轮转播放。 以至于完完全全盖住了黑拳的直播，可这些象征高额金钱的礼物依旧层出不穷的跳将出来，即使隔着屏幕，都能闻到粉丝满满的铜臭味。 这都是钱哟。跟着水头帮他们，也许还能多赚点钱秃头胖子端酒的手微微一抖，原本有些抗拒水头帮强行合作的心态，开始慢慢转变。 这个水头帮不知道哪学的套路，将黑市拳直播化，然后弄了一堆戴着面具跟着瞎起哄的小年轻，连室都能短时间捣鼓出来。 不得不说，活该他们赚钱哟。 “哥，要不要再加点呗？”一名穿着小西装的年轻小伙，弯着腰从公主后边绕了出来，信誓旦旦道，“大l是我们家镇帮之宝，输不了！” 秃头胖子抿了一口酒，瞥了眼电视里正跪在地上吐血的李侠，虽然按照赔率只能到手十多万，不过这种稳赢的感觉是真的爽。 他轻飘飘道：“我已经花两百个买了你家大l独赢。怎么着，还不够吗？” “不不，哥，胜负已经很明显了。我们现在啊，就玩点小项目娱乐一下，打发下时间，你说不是嘛？”小西装虽然是男的，可嘴唇上涂了唇膏，此时在射灯一闪一闪的映照下，俩小肉片儿一张一合的，竟显得有些妖娆。 “小哥哥，只看拳多不没劲，咱家的项目可精彩了。”站在沙发后边的公主俯下身子，在秃头胖子的耳朵边上红唇微启，呼出的气息带着一丝温热，撩人极了。 特别是这一声小哥哥，真的是酥软到了秃头胖子这位中年油腻大叔的心里。 秃头胖子侧头，看着她那修长的脖颈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锁骨下面的弧线若隐若现。 “小哥哥，刚才大l在场子里中断比赛，打着圈儿踢腿，就是6号桌老板开的项目，你看，多有意思。”公主将垂下的头发轻轻往后拢了拢，柔顺的发丝顺势擦过秃头胖子的脸颊。 痒痒的，更多的是心里突然窜起的一股子邪火。 秃头胖子挺直了几乎和肩膀连成一体的脖子，朝那六号卡座望了过去。 室内光线昏暗，秃头胖子瞧了老长一会儿，才见那里坐着一名地中海发型的男子，正搂着怀里的公主蹭啊蹭的。 敢情公主还提供这种服务？ 气血上了小头的秃头胖子嘿嘿一笑，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置，玩味道：“开呀，必须得开。就是你得过来和我商量商量，咱们到底是怎么个开法。” “讨厌。”公主嘴上嫌弃，身体倒是很诚实的依偎在了秃头胖子身上，“小哥哥，我想看看那大学生流鼻血的样子？” “流鼻血？”秃头胖子一愣，转向小西装，“这是什么项目？” 小西装举起拳头往自己的鼻子碰了碰，谄媚道：“哥，就是这个的意思，一次一万块。” “自己砸自己，他能愿意吗？”秃头胖子回想起大男孩在他的拳馆，第一次打完黑拳时眼神，有些不可思议道。 “老板，咱这是黑拳，有人替咱们砸呢。”小西装笑得更谄媚了，客人开的项目越多，他的提成也就越高，“断鼻一万，断手三万，断脚五万，断” “停。”秃头胖子在心里快速估算，觉得自己200个的投入，今晚按照赔率怎么都得有个十几万的收入，应该可以糟蹋一番。 算定后，秃头胖子指着那名开了大l转圈踢腿项目的地中海男子，轻蔑道：“他那个项目要多少钱？” 小西装一听就笑了，像是闻到腥味的猫儿。 他先是看了眼茶几上已经被喝掉不少的洋酒瓶子，然后不屑道：“那个才一万，算是最便宜的项目了，也就骗骗小姑娘罢了。” 这番话说得过于直白，明里暗里的有点架着秃头胖子消费的意思，不过这种类型的娱乐消费，要的就是这种眼力劲。有时候刺激的准了，往往能拿下一笔令人乍舌的大订单。 “小哥哥，人家今晚可什么好玩的项目都没看到呢。等会儿下了班回宿舍，一定会被她们笑话的”公主依偎在秃头胖子的怀里，微微撅起红唇，娇滴滴的说着话。 酒精上头的秃头胖子本就较平日冲动许多，此时又得美人卧在怀里，小头立马占领了大头，当下用力拍在公主的翘臀上，豪言道： “十万块，我买了！” 说完，秃头胖子低头看向怀里的公主，目光在其凹凸有致的性感酮体上巡游，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欲望。 他的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说好了，等会下班，可不准回宿舍。” 小西装将手里的押注单翻了个面，在空白的背面上快速写着：“断鼻、断手、断脚一万、三万、五万老板，总计九万，用不了十万。” 秃头胖子抓了把怀里的尤物，兴致昂扬道：“你小子眼神不错，多的一万给你当小费了。” “谢谢哥！这样，我再给哥，加一项断头台，这样刚好凑足十万！”小西装点头哈腰的离去。 “哇，谢谢小哥哥！木啊！”公主双手抱紧了秃头胖子的脖子，给了个大大的亲吻。 志得意满的秃头胖子惬意极了，转头看向坐在一旁小沙发上一直没吭声的小跟班，笑道：“小李，我啊，坐庄坐久了，都忘记赌徒的快乐了。” 小李自然是他的手下，自从比赛开始后，这位年轻人一直紧张兮兮的盯着直播的电视机，连摆在面前的好酒都舍不得抽空抿上一口。 这会儿听到自己的老板开口，小李方才依依不舍的将视线从电视机上转了过来，附和道：“老板，你说的对。” 说完，小李又忍不住转头看回电视，这姿态，是真的半秒钟都不愿意浪费。 臭小子，这种结局注定的比赛有什么好看的？ 秃头胖子如此想着，然后将怀里的美人儿翻了个身儿，扶着她的后脑朝下按去。 呼 第825章 老板是在磨练我 老板就是老板，端的是有魄力。 两百万投进去是真的眼睛都不眨一下，还玩女人。 翻作是我，估摸着紧张的弟弟都不带飞的，心思全得在拳赛上。 一阵“嗯嗯嗯”舔吃冰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前地下拳馆工作人员小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自家老板正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光溜溜的大脑袋枕在靠背上，眼睛半闭着，眉头在暗戳戳的灯光下微微皱起，整个人显得既享受又满足。 放在以前，面对如此香艳的场景，年轻的小李同志肯定得大饱眼福，虽说自己没办法提枪上阵，可这玩意儿，看着也过瘾。 起码比他自个儿窝在出租房里看电脑要爽得多，换成如今时髦的讲法，那是比vr，还vr，立体的不能再立体了。 可眼下，他刚刚把自己从头到脚撸了一遍网贷，再加上至今还在偿还的，去年在世界杯上那场举世闻名的跳楼大战中输掉的十万块钱，可以说，他已经到了绝路。 “赢了会所嫩模，输了输了成为嫩模！” 这边秃头胖子长出了一口气，短暂化为圣人后，侧头一看，哟，自己的直系小弟正双手支在膝盖上，攥紧了拳头，盯着电视，这一下下的要多紧张，就有多紧张。 吸了一口公主给递上的雪茄，秃头胖子抬腿踹了小李的后背，笑骂道：“紧张个屁，这还用看？人都快被打出屎来啦！” 小李回过头来，哭丧着脸，呜呜着：“老板，我看到了。这家伙手、脚都断了，呜呜，太惨了。” “他惨，你哭个屁？”秃头胖子乐了，将手里刚抽没几口的雪茄扔了过去。 雪茄先是撞在小李身上，接着径直掉在了地上，并没有像秃头胖子预料的那般，被小李手忙脚乱的接住。 “今个儿怎么了？雪茄都看不上了？”刚享受完的秃头胖子有些奇怪，放平时，他这手下莫不是感恩戴德，然后马上把到手的雪茄给叼嘴里抽上几口，生怕自己这个老板后悔要拿回去似的。 以前在老家村子里，他就喜欢把自己啃的差不多的骨头丢给村里的狗吃，看着那些狗摇晃尾巴的模样，心里就很爽。 后来赚到钱了，狗已经上不了台面，也满足不了他的欲望，自然换了人。 那跪舔的模样，在秃头胖子看来，和狗也差不多。 “老板，这次我可是把全部身家都给押上去了。要是输了，我今晚就得上楼顶”尽管室内灯光幽暗，但小李的浸在眼里的泪水还是有点明显：也许还得卖屁股。这去会所嫩模，和被嫩模，敢情就是一把梭哈的距离。 “摸摸自己的裤袋，明天的饭钱还有吗？你这臭小子，天天吃光用光花光，哪来的全部身家？”秃头胖子被小李逗乐了，指着对方，失笑道，“又借了网贷？没事，你还年轻，慢慢还，能还的掉。” 看着小李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秃头胖子捧着自己的肚子，乐的不行，笑够了，方才正经说道：“我说你眼睛是长屁股里了，你瞧瞧，这看着是会输的样子吗？” “手脚都断了，怎么可能会赢哦”小李越说越伤心，都开始抹眼泪了。 想起李侠上次的反败为胜，秃头胖子没来由的心悸了一下，右眼皮子猛地跳了两下，不过在自家手下面前可不能露了怯，硬是咳嗽三声恢复了情绪。 他强作镇定，道：“这小子的手脚都断了，怎么可能打得过大l?我们肯定赢啊！” “啊？谁赢？我们赢？”小李放下了抹眼泪的手，鼻涕挂在鼻子下面，茫然道，“老板，我们不是买李侠独赢吗？” 听到这里，秃头胖子算是明白了小李难受的点了。 他的脸上写满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惊讶道：“你你买的李侠独赢？啧啧，我说小李，你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啊？李侠这种刚从学校出来的浑小子，怎么可能打得过大l？” 噗。 坐在边上的公主，这会儿听明白了小李的意思，原本含在嘴里的漱口水全喷了出来。 “额，不不好意思，这位小哥哥真的太有意思了。”公主眉毛向上挑，捂着嘴唇吃吃笑着，“大l可是我们水头帮的双花红棍，在我们新城区那是打遍天下无敌手，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小李双手不自觉的搁在身前摆弄，无所适从道：“老板，前边押注的时候，你不是说我们坐庄的都要搞冷门吗？这样才能赚到钱！” “我有这么说过？”秃头胖子指着自己，哭笑不得道。 “对啊，你就是这么说的。”小李连连点头，眼睛看向左上方，慢慢回忆的说着，“你还举了个我去年输球的例子。说去年世界杯阿根廷对阵沙特的那场比赛。阿根廷排名世界第一，而沙特连我们华国都能逼平，这样两支队伍打比赛，是个人脑子都会下注阿根廷独赢。” 说着，小李啪的一合掌，道：“然后我们坐庄的就赚钱了。这次李侠和大l打比赛，你又是股东，前边还摆事实讲道理的指点我。我私下里一琢磨，这不就是一样的道理吗？” 说到后边，小李自己把自己给说服了，眼睛稍稍亮了几分：“老板，你是不是故意诈我？磨炼我？实际上，今晚肯定得大爆冷门！” 越说，小李的精气神越足，说完了，还左右四顾，生怕被别人给偷听了去。 “磨炼个几巴！”秃头胖子真的是无语了，干脆一巴掌给拍在了小李的脑袋瓜子上。 “老板，你不都是你才交我的吗？”小李捂着被扇的脸颊，惨兮兮的说道，“这跟去年的那场比赛有什么区别？” 新城区无敌的大l对应阿根廷，搞偷袭才艰难战胜无名选手的李侠对应沙特，这样的类比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就是感觉哪里不对。 “这这”秃头胖子咂巴了半天嘴巴，还是找不出里边的逻辑问题，特别是这些大道理还真都是从他嘴里冒出来的，这会儿实在不好反驳。 最后，他只能恨铁不成钢道：“小李，说，你押了多少钱？明天还有吃饭的钱不？” “十万未来一年，应该都没吃饭的钱了”话都说到这里了，小李悲从心起，知道自己这次估摸着又得输光屁股，指不定还真得去会所当嫩模来还钱。 男的，据说现在还挺赚钱，因为很少有男的能放得下面子，去搞这个。 十万？按照一比二十的赔率，小李输的钱，正好是我投的两百万赢的钱秃头胖子没有搭理自己手下的发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在心里对比起了他和小李的赌注，想着，还挺开心的。 打眼一瞧，原先坐在前边的那个傻乎乎的地中海不知为何跪在了地毯上，秃头胖子更开心了，知道这家伙估摸着脑子长到屁股里面了，应该和小李下了一样的赌注。 有几根头发了不起呢？不知道咱家可是绝顶聪明，嘿嘿，聪明绝顶呢自觉赢了钱的秃头胖子神游四海，思绪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得意极了。 “啊！” 一声尖叫从旁边传来。 先前隐有不安的秃头胖子像是触电了一样，立即从沙发里跳起来，朝发声的地方看去，只见原本那性感撩人的公主此时捂着嘴，瞪大了烟熏妆的双眸，呼吸变得急促，兰花指指着前边的电视机，花容失色。 “啊！” 又是一声惊呼从身后传来。 受惊的秃头胖子来不及询问公主，又是猛地一甩头，看向自家小弟，只见原本眼泪鼻涕全糊在脸上的小李，此刻竟然容光焕发，不停地用力拍着手掌，连说老板好厉害，听老板的肯定没错，老板果然是在磨练我。 啪！啪！啪！ 一声声的，像是刀尖一样，一下下的刺入秃头胖子的心肺里。 完了秃头胖子突然感觉自己有些虚，虚的连转头看向电视机的力气都没有，连虚的连双脚都感觉空空的，没有了直觉，连退两步，倒在了沙发上。 第826章 反派，死于话多 大l。 云省边境人，穿着一条黑色短裤，浑身上上下下也是黑黝黝的。看着比李侠还瘦，实则仔细观察，其光着膀子露出的一身精壮肌肉，绝对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 聚光灯下，鹰钩鼻、薄嘴唇，狭长的眼睛和凹陷的脸颊，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脂肪，喜欢冷笑，然后露出一排白净的牙齿，和黝黑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左脸上有一道从额头一直划拉到下巴的长条伤疤，笑起来的时候牵动脸上的皮肤，就像一条蠕动的蜈蚣，显得面目狰狞。都说相由心生，指的就是这一类人。 “吼！” 大l示威性的朝四周大吼了一声。 拳台周围站在三三俩俩戴着夜叉面具的工作人员，不过显然大l并不是对他们展示武力的。 四台位于四个方向的直播摄像机，才是大l真正在意的地方。 早年的黑市拳，能有个百来号的参赌的观众，在本地都可以算得上是顶级赛事了。不管是组织者，还是参赛选手，说出来都是当地响当当的人物。 然而，随着互联网的来临，黑市拳这个有着几十年悠久传统的地下活动，亦是和其他产业一般，切切实实的尝到了时代的红利。 打拳的还是两个人，可通过那么一条细细的网线，隔着一个屏幕的后面，那是成千上万名来自五湖四海的观众。 他们亲眼目睹每一场血腥的对决，下注、欢呼、咒骂，情绪达到顶点时，无数昂贵的礼物就像不要钱一样，在直播间疯狂刷屏。 原本水头帮只在乎赌局，计算下赔率，然后只管在幕后抽水就行。10、20，乃至30都干过，这是闭着眼睛都能赚钱的行当。 然后互联网经济一链接，残忍的格斗方式吸引了越来越多观看的粉丝，短时间就积累了几千人，每场比赛的付费观看收入竟和线下的赌场收入不相伯仲。 而成本也很低，就四台摄像机。 当然，成本也可以很高，那就是输拳的人。 观众付费，不仅仅只是看个输赢。有那闲工夫，何不打开《体育频道》，国家级，乃至国际级别的大型赛事，在那上面可都是的。 他们想要的，必定是更刺激、更残忍的猎奇体验。 “站起来！我知道你还能站起来！”耀武扬威了一圈的大l，重新站在李侠面前，挑衅的扬了扬下巴。 水泥地上的血腥气息已然很是浓烈，照明灯照射的光芒下，只见李侠单膝跪在地上，右拳支在水泥地面，缠着拳上的绷带，渗红了颜色。 而他的左手，则是无力的垂在一边。 “听说你参加比赛，是为了给生病的妈妈攒钱？大孝子，我问你，攒够了吗？”大l俯下身，笑嘻嘻的调侃。 “呼！呼！呼！”李侠低着头，大口喘气。 见对方没有反应，大l又往下俯低几分，故作遗憾道：“没有钱，那妈妈的命也就没了哦。” “呼，呼，呼”李侠依旧低着头，含糊不清道，“话这么多，你t是打拳，还是在上综艺节目？” 大l瞥了眼远处角落，被人高高举起的荧光板，上面写了三个词语，分别是：断手、断脚、断鼻。 其中断脚和断手两词，被人从中横划了几笔。 独独剩下，断鼻。 大l站起身来，飚出了一句从业以来，屡试不爽的垃圾话：“啧啧，要知道会生出你这么个怂蛋，当初我就不中chu你妈妈啦。哈哈！” 咕咕。 李侠的喉咙发出异响，微微抬头，脸上全都是血，只有一双眼睛散发着冷冷的目光。 大l后退一步，知道成了。 直播间里，粉丝们亦是开始了新一轮的狂欢。 “妈的，大l这家伙怎么每次骂人都不换句台词？天天听他叨逼这句话，我耳朵都快听恶心了！” “一个打黑拳的，你还想他有多高的智商和情商？能把话讲囫囵了，就已经很好了。” “傻啦唧的，新来的？告诉你们，这句话效果最顶！只要喷到对方耳朵里，是个人都要发飙！” “哈哈，你看，人站起来了！屏住呼吸，好戏即将上演！” “兄弟们赶紧凑二十个嘉年华，今晚必须上断头台！” “断头台！” “断头台！” “断头台！” “” 直播间的烟花秀和礼物弹幕几乎同时刷屏，粉丝们彻底陷入了癫狂的境地，没人能相信，断手断脚的李侠还能重新站起来。 这种逆风局还要硬刚的男人，对于沉醉虚拟网络的这些人来讲，那是彻彻底底的挑衅和讽刺，是必须要打倒的。 纷乱之后，评论区出乎意料的统一起来，观众们的情绪再一次被大l的即兴表演点燃。 几千人的房间里，“断头台”三个字犹如瀑布一般在评论区里刷屏，其蕴含的残忍和无情溢于字表。 其中偶有几句惋惜和质疑突兀插入，还没等人看清，就瞬间被后边整齐划一的“断头台”给顶了上去，不见踪影。 “反派，死于话多。”李侠艰难的侧向一边，将身体的重量慢慢转移左侧，使得健全的右手开始承担大部分的支撑，“嘿嘿，趁现在人还清醒，有什么想法赶紧说出来。” 肌肉紧绷，掺杂鲜血的汗珠从颤抖的额头滑落，额上青筋暴起，李侠用尽全力，一点点的将上半身向上拱起。 慢慢的，他站了起来，抬起右拳，作格斗姿势。 大l点点头，送出了本场比赛的第一个高扫。在他的想法里，这会是一个非常完美的结束动作，自然得摆住造型，让粉丝有时间截个屏。 比赛的输赢只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可一张好的图片，说不得，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能给他带来持续不断的收益和新粉。 互联网时代什么最重要？流量！ 要说玩转短视频，他也算得上打黑拳里最懂它的人了。 刚开始的时候，大l还有点不适应，甚至于比较尴尬。毕竟前一刻还在跟别人打生打死，下一秒就得为了更好的拍摄效果，“咔”了几次，跟对方合作共赢。 不过随着肉眼可见的粉丝增长数量和越来越长的银行存款数字，大l终究还是习惯了演戏，并且引以为豪。戏是假的，可落入钱袋子的钞票却是真实存在的。 练了成千上万次的高扫并没有因为金钱的介入而显得迟钝，依旧精准的砍在了目标的头部位置，反作用力的触感，让大l放心的停住高扫的大长腿，摆出了帅气的动作。 李侠抬手格挡，一股重力连带着右臂直窜脑门，恍惚之间感觉喉咙一紧，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腹部直接涌了上来。 这会儿，李侠是再没有力气压抑住这股鲜血，嘴巴一张，噗的一声，直接往自己的正前方，喷出了好大一串鲜血。 分量不算少的血水不偏不倚，撞在了正摆出酷酷造型的大l脸上。 第827章 最公平的地方 噗！ 受伤严重的李侠再也压制不住，索性张大了嘴巴，将里面的血水全部喷了出来。 差不多就是面对面的大l，此刻脑子里全是摆造型、耍酷、涨粉丝，思绪跟不上动作，眼睁睁的就见一堆红色液体扑面而来。 大l瞪大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已经铺满了李侠的血水，脑子里还停留在摆pose的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整个身体机能短时间像是宕机了。 吐出闷在胸口的浊血后，李侠的精神状态反而好上一些，可由于单脚支撑的重力完全不够，在受到大l的高扫后，身体撑不住，慢慢往前倾倒。 就在这半秒钟，李侠发现了大l在整场比赛里唯一露出的破绽。 李侠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他知道这是自己绝无仅有的机会，错过了，等待他的就是无间地狱。 断手、断脚，身上无处不是伤口，即使台上的比赛结束，回到家里，留给他的必是痛苦和折磨。 虽然身体已经濒临崩溃，可李侠咬着牙，强行扭动腰腹，利用倾倒的势头，顺势朝大l扑了过去。 李侠先是用尚好的右臂勾住大l的脖颈，紧跟着一记头槌顶向对方的鼻子，咔嚓一声，听在李侠的耳里，只觉得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 两人撞在一起，同时滚倒在地上。 “啊！” 大l一声痛苦的嚎叫，凄凉的回荡在地下拳馆里。 夜叉男们尽皆呆住了，在他们眼里无往不利的大l何曾如此狼狈。 直播间里再没有五颜六色的礼物刷着屏幕玩儿，界面干净的不像个样子。评论区里虽然依旧是满频的“断头台”，可像是突然卡死了的网络，一动不动，先前疯狂滚动的场景恍如隔世。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大l的鼻子被撞的鲜血直流，突然的疼痛和摔地让他一时之间失去了反应。 李侠知道，他必须在这一刻抓住机会，彻底击败对手。 而李侠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他用尽全力压在大l的身上，用还能动弹的右腿死死缠住对方的身体，然后右手不要命的往下砸。 每一拳都带着李侠的愤怒和绝望。 虽然满脸是血，断手又断脚，可他心里明镜似的。黑拳打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了退路，如果让大l重新站起来，他的结果绝对比断手断脚还要惨。 从比赛开始就一直没有发挥实力的裸拳，在这一刻完全迸发出来的它的杀伤力。 砰！砰！砰！ 拳头与肉体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拳馆里显得格外的清晰，每一次发声都是一次快速的撞击，绷带上早已红得发紫，血肉模糊。 此时此刻，不论是现场观战的夜叉男们，还是通过4k高清摄像机360度无死角盯着的直播间粉丝，李侠的每一次咚咚直响的锤击，都像是敲在了他们的心里。 就在大家以为冷门就此诞生时，处于上位压制的李侠反而像是慷慨赴死的模样，心底的警钟“咣！咣！咣！”的响个不停。 不得不说，大l的抗击打能力是真的强。 即使被李侠突袭后，一时落了下乘，可凭借多年锤炼的实力和体魄，大l硬是扛下了李侠初期的狂风暴雨，然后有条不紊的开始慢慢挣脱对方的束缚。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李侠的体力开始下降，最为可怕的是，他发觉身下的大l逐渐恢复过来的力量，以及缓缓睁开的眼睛。 那眼睛缝里，满是嗜血的疯狂。 李侠心头一震，他知道大l已经适应了他越来越无力的锤击，也许再过几秒，他又要重新被对方踩在脚底下。 单手单脚的他，要说有多大的杀伤力，那纯粹就是个笑话。 除非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残酷，李侠手臂上的酸软频频袭来，一次又一次的锤击之下，他感觉自己手臂上的骨头都要炸裂开来，每一次的打击都是自虐般的痛苦。 可他只能继续，只能坚持，稍微一松，等待的就是被反杀。 砸拳的间隙，李侠明确看到了大l缓缓勾起的嘴角。 “啊！” 巨大的生理和精神上的重压让李侠狂呼一声，换砸拳为砸肘，不过他的声音已然嘶哑，嘶哑之中带着对未来的恐惧和最后的疯狂。 “你死定了！” 这时，已然缓过气来的大l，简简单单的一挥手，那双厚重的拳套很方便的就挡住了李侠从上往下死命砸来的手肘，狞笑着重复道：“你死定了！” 李侠突然明白过来，虽然拳套比之裸拳杀伤力差了许多，但由于其厚重的材质，使得它的防御相比单纯的手掌，那是不知道强上多少倍。 大l选择盎司最重的拳套，除了给围观粉丝暗讽刺李侠无力的裸拳之外，更是做好了防御裸拳的准备。 就像此刻，即使大l处于下位被挨打的位置，可他只要把拳套往面前一放，饶是缠着绷带的裸拳，都不能破防。 李侠的心一下子跌倒了谷底，他已经豁出了性命与之相搏，可无奈实力相差悬殊，凭借着运气偶然触发的反击，只会带来后续更会暴烈的报复。 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这种感觉比身上断骨的阵痛都来得更为痛苦。 随着大l将戴着拳套的双手往上一推，一直处于上位的李侠顿时感觉一股不能反抗的重力撞了过来，抬起的右臂再也无力下落。 “桀桀桀！”大l同样感受到了李侠的无力，这种重新掌控比赛的力量感，又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不知为何，李侠灵感乍现，脑海里出现了当初偷袭多格裆部，一举反败为胜的场景，虽然技术上糙了点，也很丢脸，但至少站在了最后。 “我只要赢！其他都无所谓！” 须臾之间，李侠顿悟，他质疑先前为什么傻不拉几的放着好好的优势不用，反非要头铁的用自己的劣势去死磕别人的强势。 这不找死吗？所幸到最后，运气好到爆炸，竟然给他粘上了。 李侠把自个儿的脸死命的贴到大l的身前，能贴多近就贴多近，即使抵到最后，被大l连顶了几个大肘子，就为继续挪近两人的距离。 就像爱人一样，爱得有多深，挨得就得有多近，然后李侠毫不客气的化拳为指，绕过那对笨重的拳套，向大l的眼睛挖去。 全场，肃静。 黑市拳就像股市拳，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你以为自己是股神，笑着走进股市，殊不知，在股市面前，众生平等。管你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还是钟鸣鼎食的权贵；管你光明正大的堂堂正正，还是偷鸡摸狗的鬼鬼祟祟。 只有站到最后，才是真正的强者。 也许在这个复杂的社会里，黑拳，才是最公平的地方。 “啊！” 声起，众人皆栗。 第828章 李侠 大l痛苦的嚎叫声回荡在拳馆里，撕心裂肺，带着血腥的绝望。 每一个参加黑市拳的拳手心里都有个对于自身失败后的预期，要么是昏厥，要么是受伤，至多也是残废。 没人会想到会是失明，这样的结果，即使是大l，这个号称新城区最强的男人，也断然没有承受的能力。 恐惧，如同黑夜的潮水，瞬间将大l淹没。 他就像是不会游泳的人掉落在大海里，只能拼命求生，而毫无抵抗之力。 大l试图推开压在身上的对手，可视野的短暂丧失让他一下子失去了感知，慌乱中倒退着用双手在空中胡乱挥动。 李侠没有停手，用自己几近破碎的身体强行挂在大l身上，接着用尚能动弹的单手单脚禁锢住疯狂挣扎的大l，最后用一个头槌，给这场黑市拳划上了句号。 大l的惨叫声戛然而止，拳馆和直播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李侠松开手脚，大l像是舞台剧上失去了牵引绳的木偶，啪的一下摔地，头一扭侧在地上，一动不动。 室内很是安静，只有李侠沉重的喘息声在里边回荡。 慢慢的，周围戴着夜叉面具的工作人员开始发出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帮派里从来都是无敌的双花红棍的失败，让他们有些慌乱，连宣布胜负的裁判都傻愣在一旁。 “太不可思议了！那个大l，竟竟然输了？” “妈的，真是个怪物！” “我去，这次把老子给输惨了，可为什么我感觉很爽？” “” 直播间里的粉丝在经过短暂的沉默后，评论区瞬间爆炸，五花八门的弹幕和豪华缤纷的礼物再次开始霸屏，仿佛这一切都不要钱一般，誓要把刚才的寂静给炸得粉碎。 “我靠！这小子是谁？” “大l竟然栽在他手里？真的是离了大谱！” “哦！我见证了新王的诞生！” “太疯狂了！太疯狂了！太疯狂了！” “” 室里同样热闹极了。 秃头胖子跪在地上，彻底懵了，满脑袋是自己输掉的两百万。 他的手下小李却是兴奋极了，一蹦老高，嘴里欢呼着自己这次赌对了，预判了庄家的预判。 根据赔率，他下注的十万块钱，即使减去抽水的10，最后还能收到整整一百八十万，这么一大笔钱，怎么能让小李不兴奋。 开心的到顶点，他甚至想到没想的把妖艳的公主一把搂进了怀里，朝那白嘟嘟的脸蛋上狠狠亲了一口。 先前对小李还有些轻视的公主，这会儿也算看出点猫腻来了。 她一点也没有嫌弃小李突兀的亲热，反而睁着烟熏的大眼睛，带着撒娇，好奇道：“小李哥哥，你这把赚了多少钱？” “两百万！”小李仰头大笑，接着转头看向秃头胖子，“老板，你真的是太厉害了！这次幸亏听你的！哈哈，这下发达了！” “发达你麻痹！”肉疼至极的秃头胖子恼羞成怒，拿起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就朝小李丢了过去，“给老子滚！” 砰的一下正中额头，砸破口子，流了血出来，小李捂着额头，委屈极了。 秃头胖子开始失控的大骂，恶毒的语言随着唾沫星子在房间里到处乱飞，殊不知，此时的他和那些被爆了冷门的赌徒，大差不差。 场内和线上尽皆爆炸，而始作俑者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水泥地上，单手撑着，仰着头，看向屋顶的照面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这时，大l的手指头稍稍动了动，然后是他的眼睛，缓缓半睁开来。得益于极强的身体素质，短短半分钟的时间，已让这位新城区最强男人缓了过来。 视线虽然有些模糊，可还是能看到身前人影的轮廓。 恼怒一下子涌了上来，大l低喝一声，一脚往李侠坐的方向踢了过去，然后开始慢慢爬起来，嘴里不停喃喃着： “我cao你妈我要干死你干死你” 现场工作人员和直播间粉丝都被这一幕惊呆了，他们习惯性的屏住呼吸，紧张的注视着。 李侠坐在地上，眼神冷漠。 从刚才对方踢过来的力道判断，他知道大l已然没了气力。 李侠的身体同样到了极限，但他知道，只要大l还站着，比赛就没有结束，就像上回对战多格。 单手单脚的李浩，这会儿根本就没有起身的准备，他只是努力的爬向那个摇摇晃晃的身影。 大概半小时前，他还觉得对方高不可攀。 现在，他觉得自己只要伸手一拉，这个庞然大物就得轰的一下倒在地上。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李侠爬到近前，大l方才站起来，然后咣当一下又被摔在了地上。 李侠缠了上来，这会儿不用手，单单一只脚就将大l给锢住了，然后两拳砸在了对方的脑门上。 大l受不住，戴着厚重拳套搁在自己面前，没想到这原本为了舞台效果，凸显自己远超对手实力的拳套，到最后反倒成了他的护身符。 李侠利用上位的优势，直接一肘砸向了对方稍稍裸露出来的腮帮子。随着大l闷哼一声，松了力气，李侠一下接着一下砸着。 没几下，李侠没了力气。 “我x尼玛干你娘干死你”大l的嘴巴不停，底气是越来越足，而李侠从手上反馈过来的力道知道，虽然大l一直挨着打，可却是在慢慢恢复力气。 手臂已经没了气力的李侠毫不在意，冷冷一笑，这会儿倒是一点都不紧张了，他俯下身来，狠狠一口咬在大l的小臂上。 “啊！”大l痛苦的撕吼出声，久经黑拳的他也是第一次碰到这次近似无赖的打法，先是挖眼，跟着又是像狗一样咬人。 他放弃了防守，不顾一切的向趴在自己身上的这条疯狗乱轰而去，可戴着厚重拳套的他，在如此近的距离，又如何能对这条疯狗造成多大的伤害。 李侠越咬越深，大l却是越骂越狠，声音也是越来越响。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胜负天平已经开始重新向大l这位职业黑拳拳手倾斜。 李侠故伎重演，趁着对方注意力全在被咬的手臂上，腾出一只手再次挖向了对方的眼睛。 “啊！” 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的惨嚎再次响了起来，不同以往的愤怒，这次更多的是惊恐和绝望，大l怕了。 李侠勉强坐起身来，冷冷的看着被他压坐在地上，捂着眼睛撕吼的大l。 他的脑子里各种场景和声音乱飞。 “出场费一千，打赢了一万。对了，桀桀，如果能在拳台上打死对方，花红十万。”秃头胖子比赛前的一句话，在李侠的脑中反复出现。 “呜呜呜呜”多格老婆一个人瘫倒在急救室门外，哭到最后，没了力气，只有呼呼的声音，在李侠的耳边隐隐约约的响了起来。 鼻子略一抽动，原本满是血腥的咸味不知为何一扫而空，竟然多了几分妈妈打小给他们兄弟俩烧的红绕肉的香味，还是那么馋人。 黑市拳打到这个地步，李侠也是透支了一切。 他已经完全感受不到自己断手断脚所应有的疼痛，取而代之的是麻麻的，空空的，而意识也像是掺进了水一样，变得越来越稀薄。 就像熬了几天几夜一样困倦，眼皮子一阵阵的发沉，眼看着就要抵不住。 再拖下去，只要等大l稍微恢复过来，等待他的就是一个死字。 而现在，趁大l还沉浸在短暂失明和恐惧的情绪之中，李侠可以动一下，他目前唯一还能动弹的脑袋。 后仰，再后仰，继续后仰，极致的后仰。 像极了一张绷得死死的长弓。 接着，一放手。 砰！ 云省，边境口岸。 张扬走在最前面，李侠落后好多步，还有个紧紧跟在他后边，差不多整个人都贴上去了的是摄影师小赵。 “侠哥，后来那个叫大l的人怎么样了？最后是不是被你一锤子给干死了？”小赵亦步亦趋的跟着，像是个追星的小年轻，腆着脸追问。 李侠一个停顿，低头瞥了眼路边，一下子有些愣神。 跟在后边的小赵刹不住脚，一下子撞了上来：“哎哟，侠哥，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抱歉。”李侠笑了笑，抬步离开。 “侠哥，后来到底怎么样了？”小赵摸着被撞了的鼻子，依依不饶的追了上去。 “后来？后来我妈治好了病，我弟弟也顺利去念了大学。” “这么说，你干下去了？” “你猜。” “” 路灯下面，先前李侠无意间瞅见的一朵野花，长在暗暗的角落里。 此时的天气已经有些冷了，可深黄色的花朵还是倔强的仰着头，努力的开放着。 第829章 口岸（上） “这里啊，以前横着过来一排栅栏，缝隙很大，都有缅甸那边的人隔着栅栏叫卖东西。主要都是一些有当地特色的手工艺品，还挺热闹，不少旅客都喜欢找他们买东西。” 李侠指着一排高约三米，被很细密的铁丝封住的边境隔离带，笑着继续介绍：“旅客都觉得从边民手里买的东西比较正宗，肯定是外国货。殊不知那些东西其实都产自华国，兜兜转转一圈还是回到了咱们自己人手里。说句老实话，这些工艺品搁我们这也就几块钱的东西，从他们边民手里隔着栅栏递过来，价格可要乘个十都不止。” 张扬和小赵虽然是第二次来边境，不过这次由李侠这位算是半个当地人陪着，自是能听到不少有意思的事情。 小赵转头看向不远处站岗的武警，开玩笑道：“李哥，边民跨国交易，算不算走私？就这么挨着，警察都不管吗？” 听到“走私”二字，李侠神色一凛，不过瞬间恢复过来，淡淡道：“老百姓赚点吃饭的钱，政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管的。” 有着多年采访经验的张扬，捕捉到了李侠情绪的变化，不过她没有刻意追问，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侠哥，你看那边怎么蹲着一个小孩？也是卖东西的？”小赵指着铁丝网角落一处被人为撬起来的小角，那空隙，刚好够一只小孩的手伸进伸出。 李侠瞥一眼，摇了摇头：“自从疫情以后，卖货的边民都被赶走了，这个应该只是想找我们讨钱的小孩。” 正说着，铁丝网的另一边传来呼唤。 那名蹲着的瘦小男孩，用蹩脚的汉语说道：“大哥哥大姐姐，给点钱。我已经饿了好几天了。” 小赵已经有些年头没见过乞丐了，这会儿听到小孩的乞讨，忍不住凑了上去。 一个宽松上衣盖着身子，裤子遮住半个屁股的小男孩蹲在铁丝网的另一头，用一只手的袖子擦着鼻涕，另一只手从小洞里堪堪伸了过来。 “大哥哥，给点钱，我好饿。” 当小赵掏钱的时候，被李侠给拦住了：“小赵，我知道你是好意，但这样反而会助长这种行为，不是一件好事。” 年轻的小赵丈二摸不到头脑。 “侠哥，为什么呀？就给点钱，怎么不是一件好事？”小赵满脸疑惑的问道。 “这些孩子背后大多有大人在指使，他们是被迫出来讨钱的。如果我们今天给了钱，这些大人就会觉得让孩子出来乞讨是个有利可图的选择，反而会让更多的孩子陷入这种困境。” 顿了顿，李侠瞥了眼站在边上的张扬，见对方面色平静，便继续说道：“你还记得早年我们华国那些拐卖儿童，然后弄成残疾博人同情，被人用来当乞丐赚钱的新闻吗？你看附近的人这么多，也没几个给钱的。” 这时候刚好上午十点左右，口岸附近来来往往的人不少，男女老少，本地做生意的、外地过来旅游的都有，可真没人和小赵一样，对着铁丝网另一边的孩子们感兴趣。 兴许是早年那些个糟蹋孩子的事影响太大，损耗了太多的社会同情心。 “侠哥，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是给了钱，我自己安心一些，再不济，这孩子今晚能吃顿饱饭。”听完李侠的解释，小赵轻松的笑了起来，“呶，这还是扬姐教我的。” 李侠听到这里，突然想到他俩还是记者和摄影师，怎么可能不了解这种事情，有些惭愧。 小赵掏了一张二十块钱的华国纸币，放在小孩沾着黑色泥土的小手里。 从头到尾，张扬只是看着，没有说话，看到小孩开心的抓着钱手舞足蹈，她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然后安静的转身离开。 “故意把小孩弄残疾了去乞讨，想想都觉得残忍。幸好咱们国家现在强大起来了，没了这种现象。”李侠有点感慨，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苦哈哈的日子。 “还有。”小赵一边正经回答，一边蹲在铁丝网前，扮做鬼脸，逗弄对面的小男孩。 “现在还有？不可能，我都好久没在路上看到乞丐了。老的、小的，都没怎么见着。”李侠不相信，眯着眼睛做出了正常人都有的判断，“现在还搞这个是要引起公愤的，就咱公安这个力度，抓住就得丢笼子里，时间还不短，多不划算。” “是不划算，所以他们现在都上门租借残疾小孩。一些经常跑的，还会白纸黑字的和小孩父母签合同，搞个所谓的劳动关系，按时发工资的那种，最后还要签字，捺指头印。”小赵双手支在膝盖站起来，拍了拍大腿上的灰尘。 有那么一瞬间，李侠觉得自己先前倒是小觑了这个年轻人，以为不过和那些吃饱喝足没事情干，喜好到处乱跑的人差不多。 这时候见小赵说的坦然，自然是真实经历过的。 “嗯？扬姐呢？扬姐，等等我！”转眼，小赵就依照着张扬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谢谢大哥哥，祝你天天发财。” 依旧蹩脚的汉语在耳边响起，李侠低头看去，见那抓着二十块钱的小男孩，一脸的灿烂笑容，虽然汉语说得磕磕碰碰，但毫不吝啬他的感激。 这个国家的小孩，他走私的时候，在对面见过不少，早熟。偷的、抢的、恶心的统统都有，七八岁的年龄，就知道站马路边，拉着从华国来的成年人推销妓女。 可不知为何，这次跟着张扬他们过来，竟也觉得有了几分小孩该有的可爱。 这是自己心境的问题吗？ 这时，李侠依稀回忆起来，当初华国全力打击这些拐卖、致残儿童，迫使他们上路乞讨的非法行为，起因就是一家南方报社记者先在舆论上点起来的火，然后一把烧到了全华国。 不得不承认，当初他在安溪本地的律师事务所碰到张扬时，只以为对方和他一样，只是过来找关系寻回自己被困在缅北的亲属。 后来进一步了解，才知道对方是东海省的一个记者，这次大老远过来，就是因为想帮一名素不相识的大姐找回她的独生儿子。 据小赵交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名字里带着“侠”的男人到现在都不相信，在这么个利益至上的社会里，还会有这么纯粹的人。 他好奇，想看明白了，所以便自告奋勇的跟进队伍。 “哥，钱不是万能的！” “傻弟弟，钱当然是万能的。” 不知为何，李侠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几年前和弟弟的谈话。 他摇摇头散去回忆，快步跟了上去。 第830章 下一个 海关。 张扬、小赵、李侠走入办事大厅。 大厅不大，不过有好几队排着不少人的队伍，大家井然有序的等待着。 “旅游？对面有什么好玩的。” 一名穿着警服，坐在高台后边的移民局中年警察手里捏着证件照，乐呵呵的样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搁他前面站着的是一对年轻情侣，俩人戴着眼镜，拖着一个陈旧的黑色行李箱，一看就像国内那种三本，大专职校刚毕业出来的学生。 男生弯着个腰，有些心虚道：“我们这是毕业旅行，想出去看看外边的风景。” “对对，警察叔叔，我们没多少钱，去不了远门，所以就挑了这么个地方。”站在后边黄线上的女生跟着解释起来，因为离着警察有点距离，所以声音偏大，引起了旁边排队人群的注意。 估摸着也是看这俩小情侣年纪轻轻，这名中年警察态度还挺好，慢条斯理的说道：“要是真的是去旅行，我这边给你办个小牌。你俩啊，去边防大桥上望望，拍几张照片，然后去免税店里买点东西就行了。听叔叔的，对面还是不要去了。” 男生硬着头皮，说：“我们就想去那里旅游，见见异国风情。这这样不行吗？” 中年警察将证件放在台面上，朝男生推了回去：“呵呵，我觉得，应该不行。我看记录，你是从河省坐飞机过来我们这里的？” 男生有点不明白，话题怎么一下子蹿到飞机上了，只能愣愣的跟着点头：“是是的，我们是坐飞机过来的。” 中年警察狡黠一笑，突然问道：“给我看看你们回河省的机票，手机上的app，短信通知都可以。” 男生面色纠结，额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是明显没有购买回程机票的打算，在经验丰富的移民局边检面前，这俩孩子就跟透明一样，要不是看他俩年轻，估计已经被带到了小黑屋盘问。 “你们订机票的时候，你们当地的派出所应该给你们打过电话了？该说的道理，他们都说了，我就不重复了。”中年警察用手指头点了点还放在桌子上的证件，耐心劝道，“咱们华国这么大，漂亮风景多的是，去哪儿做毕业旅行不好，偏要来这？小伙子，听叔一句话，回去。” 男生慢慢垂下了头，不再言语。 一直站在黄线外的女生见状，有些着急，两步跨到了高台前，双手一撑，半个身子趴在了桌子上面。 她语速颇快的说道：“警察叔叔，我们有学长在那边上班，薪水很高，这次就是他介绍我们过去打工的。” 中年警察挑了挑眉梢，问道：“过去？去哪儿打工。” 女生抿紧了嘴唇，隔了几秒钟，干脆道：“缅北。” 女生这话一出来，警察还没说什么，后边排着队伍的人群顿时一片哗然，原本安静站在后边听着的人们，这会儿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这么一个穷得要死的国家，还高薪？怕是要你命哦！” “确实是高薪，没说错，只不过拿高薪的肯定不是这俩傻孩子。” “傻孩子，你们俩什么会相信那么穷的地方能给你发这么高的工资？” 其中，一个脖子上戴着拇指粗的黄金项链，穿着鲜艳的花色衬衫，臂弯里夹着个黑色钱包的大胖子从队伍里走了出来，这作派，一看就是做生意的暴发户。 这位暴发户虽说笑一笑脸上的肥肉抖着挺吓人，不过还是语重心长的劝道：“小娃子哟，老缅们都知道自家穷，赚不到多少钱，抢着来我们华国进工厂拧螺丝。你们倒好，好好的华国不待，偏要去那狗屁不是的地方打工，莫要被人给骗啰。” 这会儿，听的津津有味的小赵转头向李侠问道：“不会，缅甸那边的人还觉得咱们这边的工厂香喷喷？我妈就在鞋厂穿了几十年的鞋带，从早忙到晚，累得半死也赚不了几个钱，我是怕了。” 李侠笑了笑：“这人说的夸张了点。老缅人比较懒，一天赚够三餐外加一瓶子酒钱，你就算拿着鞭子抽，都抽不回去工作。” “我妈那会儿都是从早上七点半，一直干到晚上九点才下班！”小赵有些不可思，“这么懒，工厂老板要哭死啰。” 这时，挤在边上同样在吃瓜的一位大叔，幽幽的插嘴道：“好办，只要让他们打一天螺丝，只够俩顿饭一杯酒的，他们不就老实干活了？” 并不是生意人的李侠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儿，哭笑不得道：“好家伙，精髓都让你领悟通透了。” “承认，承认。”大叔双手一抱拳，还挺谦虚的。 男生低着头不说话，有点听进去的意思。 女生却是硬着脖子，不低头：“我们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他们能骗我什么？” 暴发户抱着和中年警察一样的想法，心疼俩什么都不懂的小孩误入虎口，还真挺耐心的解释了起来。 他指了指南边，咽下一口口水，说道：“在那边，男的是资源，只要老实、听话、不逃跑，一般不会有生命危险，最多也就是出不了业绩，挨顿打，饿几顿饭罢了。” 男生竖起了耳朵，微微向暴发户侧了侧头。 其他排着队的群众同样好奇的注视了过来，这种为人中心的感觉，暴发户挺受用，继续卖弄自己的知识。 “女的就惨了。因为在那边，女的是资产，什么是资产，你俩知道不？就是汽车呀、房子呀、机器设备呀，是可以直接卖钱的！” “卖卖什么钱！”女生声调一下拔高，听着有那么点气势，不过大家都知道，这小姑娘应该是有点怕了。 这会儿，坐在高台后面的中年警察也不说话，就那么默默坐着。 “就是卖”说着，暴发户瞥了眼对面的警察，然后咽下了后边显然不大好听的话，转而委婉道，“除了卖，还能租。” “一会儿租，一会儿卖的，你什么意思？”女生见对方话都不敢说，立时叉着腰反驳起来，“你谁啊？到底懂不懂？不懂就不要乱讲话！这里没人会当你是哑巴！年纪这么大了，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我跟你很熟吗？” 女生一连串对暴发户的打压扑面而来，而站在边上的男生却是有些不好意思，扯了扯女生的衣袖，让她不要再说话了。 原本好意相劝的暴发户见自己在众人面前落了脸面，这会儿再不顾有警察在现场，张大了嘴巴，声音响亮极了：“卖，就是卖肉钱！卖的什么肉，你心里有数！不过就你这长相，估计还卖不掉。” 顿了顿，暴发户双手抱胸，讽刺道：“你呀，买了就是赔本，所以只能租。园区公司和肉铺子老板五五分账，新来的一个月弄上十来万问题不大，可你自己，一毛钱都没有！” 女生涨红了脸，指着暴发户准备开骂。 “够了！” 一直坐在后边的中年警察站了起来，先是指着暴发户，点了点队伍后边：“你去后边排队。” 暴发户乖乖回到了队伍的最后边。 等暴发户离开后，中年警察挺正式的说道：“缅北那边没有开放旅游签证，你们要是合法出镜的话，去不了那边。就别白费这个劲了” “大不了去泰国，那边押个护照给海关就行，哪这么麻烦”女生别过头看着另一边，不过嘴上喃喃的声音，明显是故意说给中年警察听的。 “小兄弟，不好意思了，不给过。”中年警察将桌子上的证件拿起来，塞进男生的怀里，然后一摆头，看向后边的队伍，“下一个。” 女生愤愤不平的拉着男生走了。 第831章 走不通 随着那对男女朋友的离开，围观群众议论纷纷。 “那种地方的高薪，都是人踩人换来的，怎么可能谁过去都能拿到钱？还高薪，真的是白读这么多年的书了。” “呵呵，指不定这俩小年轻过去就是被别人拿高薪的！” “不管是拿高薪，还是被拿高薪，那都是脑袋插到裤腰带里的事情，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挂了！这种高薪，谁稀罕？” “嘿，老哥，就是这个理儿！那种破地方，就是倒贴钱让我去玩，去旅游，跪着求老子过去，都不去！” 顿了顿，这高高尖尖的声音意犹未尽的总结道：“只有脑子进水的傻x，才会真去！” 海关大厅里熙熙攘攘，声音此起彼伏，却是半点没有影响到端坐在高台后边正在审查文件的移民局警官，他紧紧皱起的眉头暗示着手里的东西并不简单。 “去缅北采访？” 中年警察手里捏着新收过来的出境表格，瞪着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盯着上面《出境目的》一栏，喃喃着，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要去缅北采访？” 他抬起头来重复道，表情很是惊讶，说话的声音不免有些大了，引得周围正目送那对奇葩男女朋友离开的群众，又纷纷回过头来继续看起了热闹。 张扬目光平静，点了点头。 惊讶过后，中年警察沉思片刻，毕竟从来没有过这种先例，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张记者，请问你有单位开的介绍信吗？” 张扬摇摇头，将手里准备好的记者证递了上去。 中年警察掂量着手里的小本本，第一次觉得这种社会上的证件，竟也如他的警官证一般沉重而严肃。 有些棘手。 记者属于见过世面的职业，知法懂法还特会来事，也有对外沟通的渠道，他不好用对待平头百姓的办法来处理这件事情。 “警官，你知道的。现在大多数人” “稍等。”纠结好一会儿的中年警察，刷的站起来，拿着张扬的身份证和护照，起身去了后边的办公室。 作为老边境人，中年警察知道前往缅北的风险，并且非常清楚只要他一放行，眼前这位记者即将面临的危险。 可显然的，对方这次出门，与先前那对妄想拿到“高薪”的男女朋友截然不同，百分百不可能是为了私利。 记者，曾几何时也是受人敬仰的职业，被视为谎言的揭露者和真相的守护者。挖掘事实，传递真实的信息，进而推动公众层面的正义和公平。 多少孩子报考新闻学的高考志愿时，不都是被那些敢于追求真相、不畏强权和危险的记者所激励。 几分钟后，中年警察出来，面容严肃的把张扬一行人让进了办公室，然后关门离去，继续他的坐台任务。 办公室内窗户边上，坐着一位年纪不小的领导。 他起身示意几人坐下后，注视着年轻的女记者，缓缓开口：“你知道去缅北采访的风险吗？” “知道，但是我们有责任向全国人民揭示真相。”张扬很认真的看了回去，道，“警官，天底下可不只有公务员在为人民服务。” 坐在角落的李侠冷冷一笑：要是都能为人民服务，他弟弟就不会被困在缅北那破地方回不来了。不过像他这种一路从旁门左道过来的人，本来就对公家的东西很不感冒。 领导微微点头，目光在张扬和她的同伴之间来回移动。 贴着张扬坐在后边的小年轻一看就很单纯，一副没有心计的傻笑，有事没事的就习惯性看向他的领导，眼神中透露出崇拜和对这次任务的兴奋与好奇，很普通的一个人。 坐的稍远一些的那个男子就有意思了。挑了个门附近的椅子坐着，目光在房间内不断游离，警觉性很高，仿佛一直在评估周围的环境和潜在的威胁，看似对周围漠不关心，实则给他一种稍有不对就会马上跑路的感觉。 他脸上挂着的那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用一个当下流行的形容词，那是真的太社会了。 作为常年替国家把关出入境人员的移民局警察，每天来来回回、形形色色的人不说上千，几百是跑不掉的。 而从里面筛选、辨别哪些人是普通旅客，哪些人有潜在风险，是他们的日常工作，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的事情。 领导对这些陌生人的判断，敏锐而准确。 这个坐在门边的男子，其举止和气场与其他人截然不同，不像是当下稳定发展社会背景下，记者该有的样子。 或者说，这个人就是类似早年那种专门深入卧底，揭露社会阴暗面的记者。因为经验丰富，常年游走在社会边缘，所以导致如今的变化。 想到这里，领导顿生敬佩之情。 “张记者，感谢你的坦诚和配合。只不过缅北那地方除了危险之外，现在这个时间点，嗯，在那个上面，其实还有点敏感。嗯，这方面的管控，上头还专门给我们发了文件，开了大会。” 领导顿了顿，看向张扬和她的小跟班，两个人的面容明显变得有些失落，有趣的是，那名坐在门边上的男子倒是波澜不惊。 “那还叫我们进来，瞎浪费时间嘛。”摄影师小赵毫不客气的嘟囔起来，声音不大，不过在办公室里还是听得清楚。 张扬默不作声，打从心里失望，所以对于小赵贸然插嘴的不礼貌行为，也没有心思关注和制止。 而坐在门边上的李侠，没有显露任何的失望和不满。 嘿，还是很平静，是个人物领导从李侠的身上回过视线，遗憾的耸了耸肩：“请你们过来，主要就是想当面向你们解释不能通过的原因。” “解释？解释什么？什么原因我们不能过去啊？”小赵一脸茫然，直接张嘴发问。 领导笑的有些尴尬。 张扬大概知道领导的意思，这位移民局的领导能讲话讲到这个份上，已经是非常客气了。 她拉起还想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小赵往外走，李侠默不作声的跟了出去，出门老远，还微微侧头瞥了身后一眼。 领导起身送至门外，望着离去的三个人，心里思忖着，这次国家层面的行动要是不成功，可就真伤了这批一心为国的社会中坚人士。 第832章 张扬的大义（上） 三人站在口岸门口的大街上，目光掠过周遭熙熙攘攘和先前他们过来时差不多的街景，心里却有着不一样的滋味。 在移民局办公室据理力争的小赵，这会儿突然觉得有点侥幸，按照他一直以来的思路，都是抵制张扬的计划，缅北那地方能不去还是不去的。 虽然这种被人制止的方式，让他这位参加工作以来，一向自诩无冕之王的家伙有些不爽，不过事情的结果还是符合他的心意。 说不得，要不是此刻站在边上的美女顶头上司正生着闷气，摄影师小赵早已掏出手机开始疯狂刷新最近的回程机票了。 那嘴角，是想压都有点压不住，只能说几句话来缓解一下。 “扬姐，我们就这样放弃了吗？”小赵转头看向身后的口岸，语气中夹杂着不甘和藏在里面的几丝庆幸。 张扬沉默的望着远处的车水马龙，虽然表面上仍旧努力维持着新闻记者一贯的冷静，可心中五味杂陈。 她理解移民局领导的难处，也明白此次任务的高风险和高不确定性，但心中那份未竟的使命感让她难以释怀。 张扬僵硬着脖颈，侧头看向那紧靠口岸大楼背后，高达五六米的隔离护栏，其一直延伸下去，看不到尽头。 如同自己的内心被那阻断国境的屏障拦住，透不过气。 就像那个人说的一般，国家已经竭尽全力阻止自己的国民前往缅北，力度大到像她这样一心为公的人都被挡在门外。 也许他是对的，自己的一腔热诚，不过是在撞南墙罢了。 到了这个时候，李侠站在路边，神态却显得愈发随意，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更准确点的说法是，不在乎。 “有时候，退一步并不是放弃，而是为了更好的前行。” 李侠顺着张扬的视线，指着护栏外边的世界，轻笑道：“张记者，其实这也算是好事，那个叫林宇的小子又不是你什么人。和你们无亲无故的，你们啊，犯不着为一个不认识的人去缅北。那地儿，真不是你们这种人该去的地方。” 说完，李侠也没想着来个正式的告别，转过半个身子就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嘶！ 张扬敏锐的捕捉到了李侠言语里的隐藏信息，快走几步，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你呢，你还去吗？” “我当然得去。我弟弟可还在那边关着呢。”李侠没有回头，语气平稳，没有半点刚才被海关拒签的失落。 小赵很是惊讶：“侠哥，海关那边不是把咱们给挡下了么？你怎么去？都留档了，下次过境还是不给过的。” 一路过来，李侠对这位性格单纯、崇拜于他的小兄弟挺有好感，这会儿也没有藏着掖着，侧过头，笑了。 “小赵，忘记你侠哥以前是靠什么吃饭的了？” “打打黑拳？”小赵回忆着说，突然一蹦三丈高，激动道，“侠哥，你干过走私！你以前干过走私！” 李侠挑了挑眉毛，笑得有些得意。 什么是走私？ 就是绕过海关监管，从一个国家偷偷跑到另一个国家做买卖的事情。至于卖的什么商品都没关系，重要的是他们有偷越国境的渠道。 对于这些搞走私的人来说，过境是如吃饭喝水一般的寻常事情，至于海关同意不同意，那真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张扬的目光钉在李侠身上，执着道：“一起走。” 李侠轻笑，抬手指向另一边和谐的、热闹的华国街道：“那边可跟这里不一样，乱得很，一个不小心就得送命。啧啧，特别是像你这样的漂亮女人，还有着正经工作，在那边落了难，也许送命还是求不得的好事。” 顿了顿，李侠眯起了眼睛，咂巴着嘴巴：“你知道的，我说的并不夸张。” “不夸张。我去过那里，也进过所谓的诈骗园区，知道那里面是什么样子。”说完，张扬想起了某个人，那个人从来都是规劝她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 啰嗦的像个老太婆子，和他在老百姓眼里的光辉、果决的形象截然不同，一点都不一样。 不要去。 不要去。 不要去。 张扬忍不住微笑，那个人给出的忠告并不少，在东州闯下赫赫威名，听说前段时间在南疆也让那些暴虐的恐怖分子胆寒过。 谁曾想到这个外表强势果决的男人，性子却这么八婆。 “那你还去？就不怕吗？就为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李侠追问道，语气逐渐变得不客气。 “”那个身影，在张扬的脑海里一会儿变得清晰，一会儿又变得模糊，一会儿很近很大，一会儿很远又很小，很矛盾，也很现实。 张扬有些想他，又有些不敢想他。 科技的发展拉近了人与人的距离，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敢联系。 在东州的时候，两个人都忙于工作，难得在一起，却总是以争吵告终。 难道，那个人真的不信任她吗？ “我反正是不相信的。”李侠自顾说着，稍稍用力扯掉张扬拉着他手腕的手，往外离开。 结果没走几步，身形一顿，又被拉住了。 “既然你有门路，为什么还跟着我们进口岸，过海关。”张扬的声音很冷静，也很直接，“不要告诉我，你和那些排队的人一样，就想看我们的闹剧。” 终于，李侠转过身来，长出一口气：“我承认，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真心去救那个叫林宇的陌生人。我知道结果了，很开心，现在这个社会，还有你这样的人。可是，我还是不能带你走。” “为什么？” “为什么？这还用我来解释吗？” 李侠瞪大眼睛，挥舞着右臂，用力点着缅北的方向，喝道：“张扬！那边有成千上万个林宇，难道你要凭借一个人，把他们一个个的，都解救出去吗？可能吗？现实吗？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做事情都不考虑后果？哦，你以为这是王子救公主的电影吗？你一过去，他们哗啦一下，就全被你救出来了？” “哦，伟大的张记者，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李侠面容浮夸的张开双臂，然后朝着张扬鞠躬致谢，身体低到了一个滑稽的幅度，像是置身舞台剧。 起身后，李侠把脸转向一边，冷冷道：“现实是，你可能去了，就回不来了。” “我知道。”张扬缓慢说着，声音不响，但在这个喧闹的环境里却显得异常坚定。 她直视着眼前这名非常不信任人性的，弟弟被困于缅北的男人：“我非常清楚，缅北的问题，不是我去救一个人，救两个人所能解决的。” “当然不是！我告诉你！你就是现在过去，把那边的人全救出去了，不出一个月，那边又得堆满成千上万的！自甘堕落的猪仔们！” 李侠难掩轻蔑，虽然他心里还是挺佩服这位女记者的，可说话的语气和脸上的表情，却依然带着藐视。 也许，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阻止对方。 话说到这里，气氛紧张，不过张扬反倒成了现场最平静的那个人，她的目光坚定如初。 “李侠，你以为我只是去救人吗？” 第833章 张扬的大义（下） “李侠。” 张扬不在意李侠激动的情绪，直呼其名的说道，“这次前往缅北，我要通过网络直播的方式，将那里的情况，真真实实的展示给华国人民。” “哼，你以为他们看到了那里的真实，就会怕了？就没人去了？做梦！能去那里的人，自个儿心里清清楚楚去那里是干嘛的！他们这种人，根本不值得解救！” “不！值！得！” 李侠想起了自己身陷缅bei的弟弟，言语苦涩，面容狰狞的吐出一个字，一个字，又一个字，似是口中有刺，甚是艰难。 “我知道。”张扬等了一小会儿，等李侠的情绪稍微平静下来后，方才说道，“我的目的不是阻止华国人去缅北。直播只是手段，让华国人看清缅bei的现状只是过程，我要的结果是社hui舆论，强大的，疯狂的，需要发泄的，整个普通群众所能造成的舆论压力。” “舆舆论什么压力？”李侠的情绪被带偏，像是一辆直行的汽车，突然被一辆从旁边小路窜出来的大货车强行逼停到了别的道上。 张扬点点头，伸出张开的右手，然后缓缓握拳：“包括那些被骗的、没有被骗的、可怜被骗的、同情被骗的群众，甚至那些看热闹的、图乐子的、不嫌事多的闲散人，这些全部的，全部的人的情绪都握在手里，然后一拳打出去。” “砰。”张扬慢慢打出一拳，嘴上亦是严肃的配上了bg。 盯着眼前这位比之寻常美女要精干一些的女记者，李侠还是不忍直视对方纤细的胳膊。 一个女人，能有什么力道？ 不过说真的，在气势上，他有点被镇住了。 李侠咽了咽口水，问道：“这么多的人的情绪有什么用？然后，你这一拳打出去，打谁？打诈骗分子吗？有用吗？” 张扬收回拳头，目光变得发亮：“用处可大了。有互联网这个工具在，个人的情绪可以链接起来，传递到更多的人，一个个的聚在一起被人为的激励起来，那就是一股强大的力量，一股可能动dang社会的力量。” 李侠听不懂，但是能感受到对方的气势和言语里确定的把握。 “李侠，你可能不知道，咱们国家排在第一位的工作是什么。不是经济发展，也不是军事发展，而是维wen。国家想要压制下这股来自民间，积攒已久所爆发出来的情绪，可不容易。” 张扬深吸一口气，语气不容置疑：“国家必须要给国民一个交代。而这个交代，就是缅北电诈的彻底瓦解。” “借力打力！”一阵尖锐的，兴奋至极的声音插入了他们的谈话。 小赵激动不已，挥舞着拳头在边上蹦蹦跳跳：“扬姐！扬姐！我去！这次我跟定你了！谁都拦不住我！我跟定你了！” 在互联网时代，信息的力量不可小觑，公众的情绪一旦被挑动起来，就会让国家层面介入并采取强有力的措施。 而这一切想法的溯源，还是来自那个男人，那个冒充冷血富二代，诓骗那名为了救治孩子而筹集资金的母亲，让她半夜在马路上跪在地上膝行几百米。 结果很圆满，网络的力量是强大的，华国的老百姓也是给力的，短视频被推上热搜仅仅几个小时，就凑足了大几十万的医疗费。 此事件之后，平台瞄准了其间存在的巨大商业价值，紧接着就给这类困难家庭倾斜流量，在抓住眼球的同时，人们开始关注、关心起了这些国内底层人士。 而当地政府亦是于事件发生后不久，在医院里开设了专门针对这种特困儿童的绿色应急通道，治病救人确确实实的给摆在了第一位。 可以预见，这种惠及困难家庭的医疗政策，将会很快的推向全国。 “救一个人，救两个人，乃至救几十上百人都只是小义。而采用这样的方式推动政府下场，以强有力的国家力量彻底粉碎缅bei诈骗团伙，让这个世界再无可去的电诈园区，才是我们应该做的大义。” 说完，张扬垂下眼眸，遮住了眼里四射的光芒。 其实，她有点想笑，因为在大义凛然劝说李侠的同时，突然想起了那则有关伪富二代短视频的花絮。 说是当母女顺利完成伪富二代给予的任务后，那原本该掏钱的家伙瞅准了时机，脚底抹油准备跑路，所幸几个年轻人早就暗中盯上了。 在伪富二代逃跑之际，脑袋上硬是给砸了几砖头。据事后动手的年轻人采访透露，他完全想不到一个伪富二代竟然能跑这么快。 看神态，这年轻人还挺懊恼的。 能不快么，这家伙天天上班就是跑五公里的张扬好看的嘴角，忍不住小小的勾了起来。 这边，李侠被张扬慷慨激昂的“大义”说服。 满打满算，三人凑在一起也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按说对于这两位来自于媒体行业的人士，在社会里打滚多年的李侠算是能猜的大概。 女记者自然是一身正气，而跟班也是单纯的可爱。 然而此时此刻，在听完张扬的一番话后，李侠有一种身处梦幻的不真实感，内心仿佛掀起了海啸，带来巨大的冲击。 震惊于张扬的勇气和布局，李侠沉默片刻，终于将心里对女性的轻视和玩笑完全放下。 如果说，先前他以为张扬只是单纯去缅北救人的这种行为，觉得挺佩服，现在已经变成了打从心底的尊敬。 这个外表看似柔弱的女子，拥有的除了正义感和勇敢之外，还有那完全不输于顶层男人的雄心和格局。 站在她面前，让李侠都愧于在自己的姓名里带上一个“侠”字，也许在他这么多年的人生里，这一次是自己所能最接近“侠”的时候。 也不知道往后谁能三生有幸，可以娶到她这样的女子。 李侠站直了身体，不敢有一点非分之想，郑重道：“张记者，我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可以阻止你前往缅北。往后，请接受我的绵薄之力。” 小赵也重新鼓起了勇气，大声道：“扬姐，无论如何，我都会跟随你的脚步！别说缅北，缅北北我都跟定了！” “侠哥，小赵。也许我们今天前往缅北，会有很大的风险，但我们不能因此止步。我们所能做的也许就是这么一点点，但是我相信，这一点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刻成为改变大部分人命运的。” 张扬目光坚定，顿了顿，她又笑着指了指小赵抓在手里的手机，轻笑道：“小赵，现在可以把飞机票退了。” 先前趁着张扬和李侠争执的时候，小赵用手机迅速订了两张回东州的机票，没想到这点小动静竟然还是被发现了。 小赵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看着眼前这一幕，李侠则是放开胸怀，捂着肚子哈哈笑了起来。 一行人离开前的一瞬，张扬最后回看了一眼口岸大楼正中央的红色国徽，联想到了警察帽子上的国徽。 然后，是帽子下面，那张自己日思夜想的坚毅脸庞。 “书哥，这次，你会支持我的离开吗？” 第833章 张扬的大义（下） “李侠。” 张扬不在意李侠激动的情绪，直呼其名的说道，“这次前往瓦尔多北部大陆，我要通过网络直播的方式，将那里的情况，真真实实的展示给国人。” 李侠冷哼一声，讽刺道：“就咱们国人去楼下逛街都要上网翻攻略的叼毛性格，你以为想去瓦北的人，会不知道那里的真实情况？还需要你大费周章跑过去拍视频？” “哼，你以为他们看到了那里的真实，就会怕了？就没人去了？就不敢去了？做梦！想去那里的人，自个儿心里清清楚楚去那里是干嘛的！他们这种人，根本不值得解救！” “不！” “值！” “得！” 李侠想起了自己身陷瓦尔多北部大陆诈骗园区的弟弟，言语苦涩，面容狰狞的吐出一个字，一个字，又一个字，似是口中有刺，极为艰难。 “我知道。”张扬等了一小会儿，在李侠的情绪稍微平静下来后，方才说道，“我的目的不是阻止华国人去瓦尔多北部大陆。直播只是手段，让华国人看清瓦尔多北部大陆的现状只是过程，我要的结果是引导人们的呼声，强大的，有力的，整个普通群众所能拥有的一致呼声。” “呼什么呼声？”李侠的情绪被带偏，像是一辆直行的汽车，突然被一辆从旁边小路窜出来的大货车强行逼停到了别的道上。 张扬点点头，伸出张开的右手，然后缓缓握拳：“包括那些被骗的、没有被骗的、可怜被骗的、同情被骗的群众，这是一股力量。甚至那些看热闹的、图乐子的、不嫌事多的闲散人，这些部分的，全部的人的情绪都握在手里，最后一拳打出去。” “砰。”张扬慢慢打出一拳，嘴上亦是严肃的配上了bg。 盯着眼前这位比之寻常美女要精干一些的女记者，李侠不忍直视对方纤细的胳膊。 一个女人，能有什么力道？ 不过说真的，在气势上，他有点被镇住了。 李侠咽了咽口水，问道：“这么多的人的情绪有什么用？然后，你这一拳打出去，打谁？打诈骗分子吗？你总不会以为这些在网上叫的比谁都欢的键盘侠，能啪啪啪打字一样的打掉那诈骗分子？大姐，没有用的。” 张扬不在意的收回拳头，目光变得发亮：“用处非常大。有互联网这个工具在，个人的情绪是完全可以和其他人链接起来，然后传递到更多的人，一个个的聚在一起被激励起来，那就是一股巨大的力量，一股能由虚拟数字网络刮到真实社会上的大风暴。” 李侠听不懂，但是能感受到对方的气势。 “国家想要压制下这股来自民间的呼声，可不容易。”张扬深吸一口气，语气不容置疑，“得给国民一个交代，而这个交代，就是瓦尔多北部大陆电诈产业的彻底瓦解。” “借力打力！借力打力！借力打力！”一阵兴奋至极的声音插入了他们的谈话。 小赵激动不已，挥舞着拳头在边上蹦蹦跳跳，大喊大叫：“扬姐！扬姐！我去！这次我跟定你了！谁都拦不住我！我跟定你了！” 计划的主导者，张扬反倒非常冷静，她只是突然有些想念某个人。 因为这一切想法的溯源，就是来自那个人，那个在网络上冒充冷血富二代，诓骗一名为了救治孩子而乞讨资金的母亲，让她半夜跪在马路上，抱着生病的孩子膝行几百米。 结果很圆满，网络的力量难以想象的强大，华国的老百姓也是给力的，短视频被推上热搜仅仅过去几个小时，就迅速凑足了大几十万的医疗费，甚至还有好多位有心人表示可以承担该母子日后的生活费和教育费。 此事件之后，短视频平台瞄准了其间存在的巨大商业价值，紧接着就给这类困难家庭倾斜流量，在抓住眼球的同时，人们开始关注、关心起了这些国内底层人士的情况。 而当地政府亦是于事件发生后不久，在医院里开设了专门针对这种特困儿童的绿色应急通道，虽然有一点作秀的成分，但治病救人确确实实的给摆在了第一位。 这种惠及困难家庭的医疗政策，在可预见的未来，将会很快的推向全国。 “救一个人，救两个人，乃至救几十上百人都只是小义。而一次恰当的呼声引起高层注意，然后以最强有力的力量彻底粉碎瓦尔多北部大陆诈骗区域，让这个世界再无可去的电诈园区，才是我们应该做的大义。” 说完，张扬垂下眼眸，遮住眼里四射的光芒。 其实，她有点想笑，因为在大义凛然劝说李侠的同时，突然想起了那则有关伪富二代逼迫母亲跪行短视频的花絮。 说是当那位母亲顺利完成伪富二代给予的任务后，那原本该掏钱的家伙瞅准了时机，脚底抹油准备跑路，还好有几个年轻人暗中把人盯上了。 在伪富二代逃跑之际，脑袋上给那几个盯梢的年轻人砸了几块砖头，可惜最后还是被对方硬扛着满脑袋的血沫子给跑掉了。 据事后动手的年轻人采访透露，他完全想不到一个三更半夜出来逛夜店的伪富二代竟然能跑这么快，血条又长又厚，换成别人挨上一砖头早就得趴下了。 看神态，这丢砖头还挺准的年轻人，事后是懊恼的。 能不快么，这家伙天天上班就是锻炼身体，跑五公里只能算热身。得，锻炼身体还能拿工资，真是好工作啊张扬好看的嘴角，忍不住小小的勾了起来。 摄影师小赵越想越激动，快速道：“扬姐，这么一操作，直接就把他们诈骗产业链的上下游都给端掉了。嘿嘿，这招真的是又准又狠。” “不不不阻止人，直接把诈骗园区给干没掉，这样就是有人想过去搞诈电信诈骗，都没地方可以去”这边，李侠一时之间有些消化不过来里头的信息，不过显然的，他已经彻底被张扬慷慨激昂的“大义”所说服。 满打满算，三人凑在一起也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按说对于这两位来自于媒体行业的人士，在社会里打滚多年的李侠算是能猜的大概。 女记者自然是一身正气，而跟班也是单纯的可爱。 然而此时此刻，在听完张扬的一番话后，李侠有一种身处梦幻的不真实感，内心仿佛掀起了海啸，带来一波跟着一波，连续不断的巨大冲击。 震惊于张扬的勇气和布局，以及这次南行的最终目标，李侠沉默片刻，终于将心里对女性的轻视和玩笑完全放下。 如果说，先前他以为张扬只是单纯去瓦尔多北部大陆救人的这种个人行为，觉得挺佩服，现在已经变成了打从心底的尊敬和尊重。 这个外表看似柔弱的女子，拥有的除了正义感和勇敢之外，还有那完全不输于顶层男人的雄心和格局。 站在她面前，让李侠都愧于在自己的姓名里带上一个“侠”字，也许在他这么多年的人生里，这一次是自己所能最接近“侠”的时候。 也不知道往后谁能三生有幸，可以娶到她这样的女子。 李侠站直了身体，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郑重道：“张记者，我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可以阻止你前往瓦尔多北部大陆。往后，请接受我的绵薄之力。” 小赵也重新鼓起了勇气，大声道：“扬姐，无论如何，我都会跟随你的脚步！别说瓦尔多北部大陆，就是瓦尔多西部丛林，我都跟定了！” “侠哥，小赵。也许我们今天前往瓦尔多北部大陆，会有很大的风险，但我们不能因此止步。我们所能做的也许就是这么一点点，但是我相信，这一点点，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刻，成为改变大部分人命运的。” 张扬目光坚定，顿了顿，笑着指向小赵抓在手里的手机，轻笑道：“小赵，现在可以把飞机票退了。” 先前趁着张扬和李侠争执的时候，小赵用手机迅速订了两张回东州的机票，没想到这点小动静最后还是被发现了。 小赵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看着眼前这一幕，李侠则是放开胸怀，再无疑虑，捂着肚子哈哈笑了起来。 一行人离开前的一瞬，张扬最后回看了一眼口岸大楼正中央的红色国徽，联想到了警察帽子上的国徽。 然后，是帽子下面，那张自己日思夜想的坚毅脸庞。 “书哥，这次，你会支持我的离开吗？” 第834章 团队 云省，昆明。 深夜12点，刚在临时借用当地公安的办公室加完班的陈书，开着陈川那辆新买的霍希牌轿车回酒店。 昆明的夜晚不像夜晚，很热闹很繁华。就算是这个点了，路上的车辆也是来来往往的穿梭不停，边上压马路的年轻人更是不少。 摇摇晃晃的，嬉笑打闹的，一副盛世繁华的样子。 “呼。” 陈书放下左右两侧的车窗，一阵凉丝丝的夜风旋的吹进来，让他有些鼓胀胀的脑袋轻松了几分。 他一边缓缓打着真皮质感的方向盘，一边想着那份由先前那起命案带出来的，有关于缅北佐罗松的情报。 其实，陈书还是有点心不在焉的，一方面是前几天朱一霸在宴席上爆发出来的压抑情绪，这种切齿仇恨在场众人都能感受的出来。 虽说现在朱一霸已经恢复了过来，谈吐一切正常，可到时候真在缅北，这种境外之地碰到了仇人佐罗松，该怎么处置也是个问题。 作为警察，自然是执法为准，可朱一霸毕竟当过兵，一起扛枪卖命的兄弟死在他人手里，这种感受，陈书很是感同身受。 另一个方面，就是张扬，这位个性十足的女记者，是真正不消停，都过去这么多天了，愣是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也不知道现在人在哪里。 要说不担心，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幸好电话还能打得通，听筒里一直嘟嘟响着的声音，说明手机还充着电，人最少没死。 死。 这个字一下从思维里蹦出来，让陈书有点接受不了。 当初张扬吸引他的，正是这种对公平正义的执着，而这种对公的感情，曾几何时，也一直是他秉承在心里的理想。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在陈书刚参加工作那会儿是分的清清楚楚，可往后，慢慢的变得中庸，变得以大局为重。 那么，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这么现实又这么妥协呢？ 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陈书瞥了眼亮起屏幕的手机，是他的老同学，陈川打过来的。 “喂，书，你还在局里吗？赶紧回来啊，我点了一大堆的夜宵，朱一霸扛了两箱的啤酒！现在就等你回来开整！快点，快点！今天可是最后的酒席，接下来去了那头，可就没得喝啦！” 对面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轻快、昂扬，一点不似陈书的疲惫。 有时候陈书还挺羡慕这家伙的，家里有钱，经济压力从小到大都不知道长什么样。上班第一天就往公家大院里，开进价值几百万的豪车，丝毫不觉得低调两个字该怎么写。 按照他不着调的解释，说是开个一百来万的车子，别人会眼红，会嫉妒，然后背后使绊子。可如果第一下就整出个别人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消费高度，那么大家只会尊敬。 这什么鬼理论？不过陈书当时听的，竟还觉得有几分道理。 而更让人羡慕的是，单位上至一把手，下到看门老大爷，对陈川都是和和气气的。无他，钞能力外加头顶上那根老长老长的大天线，真的是无往而不利。 对于陈川本人来讲，又没什么上进心，躺平就是他的工作核心。这样没啥子竞争力，平日里又舍得花钱请客的人，在同事眼里，更是心服口服的天仙一般的人物。 “你们先吃，给我留点就行。”都是自家兄弟，陈书没有掩饰语气里的疲惫，随口回道。 对面稍稍安静了几秒钟，然后传来略微带着空旷的喊声，显然说话的人远离了手机，所以话筒接收的声音不是很清晰。 “哈哈哈！我赢了！我说这工作狂肯定没吃饭，你们还不信！喝酒！喝酒！老朱，说好了吹瓶的哈，可别耍赖！” “川哥，师兄还没说自己没吃晚饭呢”旁边插进来一句没什么底气的声音，不用说，就是小师弟江海了。 “你们不懂，这家伙要是吃过晚饭了，打死都不会吃夜宵的，要不然在派出所干了这么多年的牲口，还能这迷死妞的身材？我说老朱，你赶紧喝了，还磨蹭个什么劲呢？” “呵，一瓶罢了，又有什么？” 听着对面打闹，陈书心里还是有几分暖意的。 别人可能不清楚，作为老同学的陈川自然是明白陈书到底在担心什么，而这个带有玩闹兴致的电话其实就是男人之间的安慰。 想当年，还是这个别人眼里巨不靠谱的家伙，不顾事后的严重性，偷偷提着支队里厚重的手机信号搜索箱，跟着他跑到缅北捞人。 还有最后那个吹瓶的家伙，云省边境转业过来的前边防武警，也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高深家伙。 虽然大家在一起时间也挺长了，平平淡淡的上下班，有空就聚在一起喝点小酒，也没人觉得朱一霸有哪处和别人不一样，。 可陈书清楚，这家伙并不简单，既不是结婚，也不是回籍，这种毫无理由的，从云省边境跨越大半个华国转任到东州地方公安，这件事的难度，就挺异乎寻常的。 特别是在东州阳台的出色表现，朱一霸眼睛里乍然泄出的精光和仇恨，在陈书看来，和南疆那批特侦其实相差无几。 这次爆出来的缅北佐罗松，引发了朱一霸剧烈的情绪波动，作为军人，一般不会轻易落泪，显然他是个有故事的人，还得是个悲伤的故事。 不过这一点，陈书又挺佩服朱一霸的。 在酒桌上宣泄情绪之后，隔日就恢复了正常，这种情绪的控制能力，实实在在的让陈书感到惊讶。 比较而言，陈书虽然外表正常，近几天也是忙忙碌碌的加班加点干着活，可满脑子的心事还是被陈川看出来了。 不然也不会赶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 这时，电话里传来了另一个声音，乐呵呵的，有些喜庆：“郑警官，你怎么办起案子来比我们本地警察还拼哟。快点回来，再不回来，这冰爽爽的啤酒可就要被我们喝光啰。” 马荣成，省厅痕迹方面的专家。在云省地方上干了二十年的一线刑侦，破获了无数的大要案，云省本地什么样的牛鬼蛇神没见过？如今被抽调在省厅反诈专案组，专攻缅北。 也不知道云省的专案组是真这么闲，还是这段时间凑巧这么闲，反正陈书有事没事的总能见到这位老同行的身影。 按他自己的说法，是和陈书等人对胃口，趁着工作空隙，就过来一起交流交流工作经验和经历，是正向作用。 陈书想不明白的是，这交流工作的，怎么最后都就成交流酒量了？ 所幸这批人酒品还行，尽管每次都喝得酩酊大醉，连马荣成都睡在了酒店里，可终究没有惹出什么问题来。 “好的好的，马专家，我很快就到了。” 嗯，拉着这么一群人，要去缅北了。 陈书长吐一口气，到了最后这个点儿，反倒是轻松了些。 第835章 路遇交通事故 挂下电话，陈书的思绪不由得开始走神，手上把着方向盘，心里想着接下来这段时间前往缅北的事情。 这时，对向车道突然蹿出一道黑影，紧跟着一道白光冲着陈书的眼睛，闪了过来，马路杀手——电瓶车。 砰的一声，撞上了。 还好两者速度都不快，电瓶车蹭过去后，慢慢悠悠的还往前行驶了十几米，方才摔在地上。 陈书下车后，快走几步帮着将摔在地上的电瓶车驾驶员扶起来，上下打量一番，所幸没发现对方身上有外伤。 倒在地上的电瓶车，车身颜色整体以黄色为主色调，印有醒目的外卖公司logo，驾驶人戴着黄色帽子，穿着黄色外套。 辨识度拉满，一看就是跑外卖的年轻小哥。 小哥年纪不大，看着也就二十岁左右，这会儿发生交通事故，一骨碌爬起来后，既没搭理驾车的陈书，也没想着检查自己身上的伤势。 反倒是第一时间从电瓶车上的手机支架上拿过手机，啪啪迅速打了出去，小哥后续的这番操作倒是让陈书有些惊讶。 不是报警电话，也不是摇人过来站场子，只是催促一起干活的同事，赶紧过来帮他将手头的外卖订单先给送出去。 “阿八！赶紧过来！我撞车了！在凤翔路大好大超市这边！” “人？我没事！你赶紧过来啊！我这订单马上就要超时了了！” “现在哪有功夫去看医生，你在哪里？” “” 小伙子，挺不容易的陈书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份敬业的精神让人挺感动，陈书的心里先存了不向对方索要赔偿的念头。 等着对方打电话的功夫，见小哥说话、动作和神态并无异样，陈书放下担心，转而观察起了车辆的受损情况。 霍希的叶子板那里给划拉出了一道不长不短的刮痕，然后板子有点凹陷，估摸着除了喷漆外，还得上钣金。 这玩意怎么说呢。 如果按照正常汽车修理厂的报价，即使请来最有经验的老师傅，再用上质量最好的原材料，成本也不会超过一千块。 可要是进了奥迪的品牌4s店，估摸着以霍希的出厂价来计算，就是在一千块后面加个零，估计都打不住。 小哥打完电话后，表现的镇静多了，陈书还没开口，他就表示自己已经买了保险，能赔钱，让陈书放一百个心。 这态度，那是一等一的不错。 如果是陈书自己的那辆大众高尔夫，撞就撞了，甚至这点小伤都不用去修理厂，紧一紧照样正常开车上下班，也许下一次发生交通事故，刚好还碰这地方。 这样也就可以凑在一起修修掉了。 陈书看着外卖小哥穿的衣服有些破旧，估计生活过得挺不容易，真要去交警队论起来，虽然定是变道的小哥全责，不过双方都得耗费不少的时间，一般来讲他也就算了。 可问题在于这辆车不是他的，是公安局里出了名不差钱的陈公子名下的大牌汽车。那家伙属于是给家里的保姆配置的买菜车，都得三十来万靠上，说是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安全第一。 一则是保姆的人身安全，其次是家里服务不间断的安全。 嘶，这可恶的资本家！ 虽然买车的时候，陈书并不在现场，可就凭陈川的消费能力，这车铁定不便宜，指不定还得贵出天际来。 稳妥的办法，还得是先电话问候下车主本人。 趁着陈书走到边上打电话的工夫，这位突然蹿出来的外卖小哥也掏出手机开始在网上搜索这车子的情况。 互联网就是这点好，一搜什么都有。 四个圈的牌子是奥迪，虽然小哥买不起，但是按照网上搜索的情况来看，去4s店也就两三千的事情。 按照他们一天给公司交三块钱的保险费用来看，就是再多撞一面都赔得起，不算天塌下来的大事。 三块钱的事，能算事吗？ 小哥吐了口长气，转头一看，那边还在打电话，就习惯性的用手机，照着停在边上的小轿车给拍了一段抖音短视频，记录下自己无聊生活里的一次偶遇。 题目都想好了，就叫“一笑而过：撞上豪车后的小插曲”。 视频里，小哥露出自己戴着黄色帽子的脑袋，比了个酷酷的造型，背景是那辆安安静静停在路边的奥迪轿车。 车头部位，六横十二纵，比之寻常奥迪，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然后是叶子板那里，是一道长长的，略显刺眼的白色刮车痕和凹陷处。 “哈哈，还等什么交警哦，赶紧回来喝酒，都等你呢！”电话里的陈川并没有将事故当一回事。 “行，回头我给你折现。”陈书本人也算见过世面，知道这奥迪轿车再贵，就这点喷漆和钣金的费用，他作为一个兢兢业业的基层公务员，还是单身的，应该能承受得起。 “就你这点工资，还给我折现？折酒，哈哈！快回来哈！都等着你呢！” “嘟嘟嘟” 陈书想了想，还是从网上找来了当地4s经销商的电话，尝试着打一个电话过去。 半夜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接听，据对方介绍，他们专门为这种受损车主提供服务的，包括现场拖车等。 这服务，确实没话讲。 陈书通过微信，将车辆受损的地方拍照发了过去，等待估价。 这时，外卖小哥的同事赶了过来，同样骑着一辆黄色涂装的电瓶车，只不过身上穿着的是便服，应该是没在上班的状态。 他将电瓶车开的飞快，临近外卖小哥身边时方才稍稍放慢一些速度，经过的时候，一把抓过外卖小哥手里的外卖袋子，油门一拧，又是刷的一下骑走了。 像风一样，在车水马龙的道路上，飘出个大大的s。 这速度，应该是超过限定的电瓶车25码了。 外卖小哥上班辛苦，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可这般驾驶电瓶车在路上飞驰，也确实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从警院毕业后调入交警队一直工作至今的老同学张伟，有几句话，陈书一直记在心头，还挺有感触。 “开电瓶车的人，本来就挺不容易了，上下班的就为赚那么一点饭钱。可交警还是一直在马路上躲着抓、藏着抓、狠着抓，听着是很残忍。” “可每年每季每月的数据报表又很真实。怎么真实了？死亡率、致残率、交通事故率，随着警察的从严打击电瓶车违章，肉眼可见的的下跌，一路下跌。” “这事，老百姓不知道，天天指着咱鼻子骂，强盗、抢钱什么的都算客气了。可咱们做警察的得清楚，所以再大的委屈，都得忍着。” 说这些话的时候，张伟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扶着陈书的小臂，两眼泪汪汪，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心疼了。 交警，有点意思作为警察的陈书，下意识的如此想到。 第836章 大约是半夜警力不足的缘故，过了半个多小时，方才有一辆亮着红蓝警灯的警车慢慢悠悠的开了过来。 下来一位交警，边往陈书等人这边走着，边拍着手上的白色警帽，临到几人跟前，刷的一下反扣在自己的脑袋上，然后一抬头，露出笑吟吟的眼睛。 最后的动作行云流水。 不过不说，作为同行的陈书，也觉得挺帅的。 “你们说说，是怎么撞起来的？小伙子，你先把手机收起来。”交警扫了一眼事故现场，奥迪轿车规规矩矩的停在自己的车道上，而作为非机动车的电瓶车，却是歪歪扭扭的停在马路中间。 作为常年混迹马路的老交警，事故责任，一目了然。 外卖小哥依依不舍的放下正聊的起劲的手机，耸了耸肩膀，无所谓道：“我过马路的时候没注意，就给撞上了。不过我有保险，能赔！” 等小哥说完，陈书接上话：“我当时就在这路上开着，突然突然就撞上了。” 交警点点头，根据现场的情况来看，案情简单，双方对自己的责任认可，也就手写一张事故快速单就能解决的问题。 接过辅警递来的本子和签字笔，交警用力摇了摇手里的签字笔，将本子搁在汽车的引擎盖上就开始奋笔疾书。 “你们把驾驶证、行驶证、身份证都拿出来。”交警头也不抬的问道，“小伙子，人没问题？感觉哪疼没有？不行的话，就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掏出手机啪啪点着的小年轻，满不在乎道：“警察大哥，我没事，我知道这事是我全责，去医院还得我自己掏钱呢，我可没这么多钱。你早点弄好了，我要继续送外卖赚钱。” “别仗着年轻不当回事，真受了伤以后有你受的。”说着，交警停下手上的笔，抬头瞥了眼站在边上手机玩得溜起的外卖小哥，沉吟片刻后，说道，“其实也不急着在这会儿定责，你可以先去医院检查下身体，明天再去我们事故中队” “警察大哥，真不用，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还能不清楚吗？你赶紧定好这个这个快速责任认定书，我还得拿着这张纸去走保险呢。”外卖小哥摇头晃脑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 站在边上听着的陈书没有干涉，虽然他的警种和交警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可毕业的同学倒是有几个在交警。 日常闲聊起来，大略清楚里边的道道。 这种人和车发生的事故，路面处置的交警都会适当偏向于受伤的当事人，包括事故的认定和赔偿。 毕竟能上路的车子都有交强险挂着，在人、车事故的范畴内，即使车方没有任何过错，也需要承担10的赔偿责任。 这个就叫无责赔偿，死亡伤残限额一万八，医疗费用限额一千八，车辆等财产损失限额为一百元。 既然有无责赔付，相对应的就存在有责赔付，对应上面的条件，金额分别是十八万，一万八和两千元。 毕竟两个赔偿的金额差距有点大，交警就会在法律规定的范围内适当的往弱势一方偏袒一些。 所以说，国家以法律规定强制要求上路的汽车必须上交强险，除了是对驾驶员负责以外，也是对可能存在的事故受害人的一种保护。 “真没事？”交警捏着签字笔，转头看向外卖小哥，问道。 “警察大哥，我真没事。”外卖小哥摆摆手，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手机世界里。 “行，那责任就这么定。” 三下五除二，几分钟的工夫，交警就写完了事故快速认定书，一式三份，陈书、外卖小哥和交警本人一一签字确认。 “人没事就好，小伙子，记得通知保险公司。”撕下认定书的副联递给二人，交警嘿嘿一笑就往警车回去了。 “哥，那我也走了。修车的事情，你和我的保险公司联系就行。”外卖小哥见交警走了，潇洒的挥挥手，也准备离去。 这时，先前帮忙送外卖的同事应该完成了任务，绕了回来，停在外卖小哥的边上，问起了事故起因。 “要赔多少钱？” “没事，不就是奥迪么，咱赔的起！” “这可是奥迪，够赔吗？咱们可只交了三块钱。” “赔得起，我查过，能赔一万呢！不信你看。” “哎，入行一个星期，每天不是我出车祸，就是看别人出车祸。” “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 趁着两位外卖小哥闲聊，陈书掏出手机，收到了4s店的回复。 “我们只换，不修。不算工时费的话，价格要六万万左右。” 六万？？？？ 陈书倒吸一口冷气，这还是他认识的奥迪吗？ 本着求真务实的原则，陈书又联系了东州本地的奥迪4s店，结果得到了一样的答案。 这个型号的汽车，受损的车门，只换，不修。 六万，还只是打底。 正在陈书不停的倒吸冷气时，那位外卖小哥接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是他们站的站长打过来的。 “哥，没事，就一点刮擦。” “交警都过来了。” “开单了，开单了，是我全责！” “没事，我在网上查过的，也就几千块的事情。” “咱们站里每天交的三块钱，不是能赔五万块嘛！” “什么?” “哥，我是老实人，你可别骗我” “我！勒！个！去！” 外卖小哥软软的挂掉电话，失魂落魄的样子，和先前拍视频展示的一笑而过，截然相反。 同事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好好像不够赔” “不够赔？”同事呆住了，有点摸不清头脑，“上回我撞了车，也给赔了八千块钱，保险公司挺痛快的，没问题呀。” 外卖小哥缩着脖子瞥了停在路边的奥迪车，语气一下子变得有些气馁：“站长的意思就是不够” “怎么可能不够？你不是说这刮擦也就几千块钱嘛。大不了算它一二万，那也足够啊。”同事长吐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 外卖小哥畏畏缩缩：“站长这b说，在我发的抖音上看到了有人评论这车子的型号，说是连原本的五万保额可能都打不住，所以才打电话过来的” “打过来干嘛？” “让我趁早给人跪下” 话说到这里，两位外卖小哥大眼瞪小眼的，气氛一下子沉闷下来。 “要不，先看下你发的抖音？”同事提议道。 外卖小哥像是触电一般，抖了一下，然后才掏出手机，翻到了自己刚发不久的那条短视频。 眨眼间，视频的点赞数已经上升到了五千左右，这比小哥这辈子发出来的视频全加起来的点赞数都要多上许多。 当下被顶到最热的一条评论，写得明明白白： 它不叫a8，它叫霍希，建议指导价，一百四十二万！ 第837章 尊贵的霍希车主（上） 网友们在评论区讨论的热火朝天，点赞数、评论数和转发数肉眼可见的迅速增长。 有车友系的对事故车辆进行了外科手术式的剖析，直接指出了该车的具体型号以及天文数字一般的修理费用。 有围观系的在调侃外卖小哥的“一笑而过”，说是即使再卖上一亿次的笑，脸蛋给笑成了菊花，这事都过不了。 有社会系的则在分析事件影响，觉得国家让这种价值不菲的豪车上路，本身就是对普通大众的不公平。 与此同时，也有不少人对外卖小哥表示同情，认为他只是为了生计而奔波，此一时彼一时，希望车主能尽量让步一些。 更有一些热心网友在评论中表示愿意捐款，帮助这位爱笑的外卖小哥渡过这一次的难关。 与此同时，一批头像为个人照，穿着黑色西装样式，名称是某某律师的群体见缝插针，纷纷表示可以代理此次诉讼。 “这是要赔死我啊” 看完评论的外卖小哥，缓缓抬起头，眼里尽是茫然。 对他来说，上一刻还以为是三块钱的小事，这会儿被众人一顿讨论之后，事情的严重性让他感到了完完全全的无所适从。 “这车到底有多贵啊” 外卖小哥喃喃自语，眼里的茫然逐渐被绝望所替换。他从未想过，平日在车水马龙的城市里讨口饭吃，一个普普通通的自己，怎么会摊上这种天塌下来的事情。 小哥摇摇晃晃的走到陈书边上，一手拿着亮着屏幕的手机，另一只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 “哥，没事的，我能赔，我会赔” 看着外卖小哥无助又决然的样子，陈书心里一阵酸楚，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试图给对方一些安慰。 接着走到边上，陈书给4s店拨去了电话，询问是否可以不更换零件，只针对受损部位进行钣金和喷漆。 在陈书看来，车辆的受损情况并不严重，就是一条长长的刮擦痕迹、手掌掌心大小的车面凹陷以及a柱上大约两指宽的凹陷。 对方态度很好，耐着性子一个个的，慢慢跟陈书解释。 意思是这个型号的轿车，采用的是全铝车身，该材料的延展性非常好，重量也比钢要轻，缺点除了贵以外，就是没法修复。 出了事故，很难修，只能更换。 这次的事故涉及的翼子板和车门，都要换。 更换的价格，不含工时费的话，大概在六万。 作为单位众多警车的专属、指定维保人员，在车辆经费极度紧缺，十年车龄的车子都算棒小伙的背景之下，陈书同志什么场面没见过？ 他当即握紧手机，提出了严正抗议：“这么点损伤，就整件的更换，有没有这个必要？我提几个维修建议。首先，刮擦痕迹不用多说，喷点原厂漆就行。 “其次，翼子板那里的凹陷并没有折死，你们试试在车内用手往外拍，应该可以拍出来，都不用上啥子工具。 “最后a柱下边那里的2毫米的凹痕嗯这个是有点麻烦，算了，你们直接打腻子，打厚点就行。” 手机听筒里一片安静，过了许久，对面才传来一阵结结巴巴的声音，言语上的难以置信让人印象深刻。 “先先生，你说的不是不行，就是就是” 对面呃呃了半天，有些说不出话来，在公司里他算得上半个资深顾问了，可也是头回碰到这样的客人。 发生交通事故了，竟然还变着法子折腾自己的新车，就为省几个修车的钱。 既然是新车，那肯定有全保的商业险，即使是车主本身的责任，那也能获取保险公司的全额理赔。 如果是对方的责任，那也好办，因为有别人给掏钱修车，怎么想也轮不到车主本人去省这个钱。 这位所谓的资深顾问突然一个激灵，反问道：“先生，请问您是车主吗？这是您的车吗？需要我帮你联系车主吗？” “” 挨着灵魂三连问，这会儿，轮到陈书说不出话来了。 站在不远处，全程听完电话的外卖小哥，挪着身子一步一步过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哥，可以分期吗？我一定赔给你” “保险能赔五万，如果修理费是六万的话，那只用分期一万块就行了” 听到这话，陈书有些苦笑，心里估算了一下，觉得让对方的保险公司承担五万，剩余的一万由他来负责，也是能接受的。 毕竟这是新车，牌照还没挂上就在自己手上遭了事故，对于老同学陈川，陈书同样是有愧疚的。 这时，边上传来了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有种公子哥玩世不恭的感觉。 “分期，分什么期？”陈川站在车边上，弯下腰，装模作样的检查着轿车受损部位，然后嘿嘿一笑，模仿着陈书先前在电话里的语气。 “就这？从车里边用手往外拍几下就好了，工具用不上，换什么换？” 说完，陈川走了过来，老习惯一样的搭在此刻尴尬的要命的陈书肩膀上，对犹自催泪的外卖小哥扬了扬下巴。 “小哥，没事了，下次注意安全。这车，不要你赔了。” 外卖小哥眼中俱是诧异，似乎难以置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他愣了老长一会儿，想起站长的交待，扑通一下径直给跪下了，语气快速，带着绝地后生的狂喜：“哥，两位哥，谢谢你，谢谢你们！” 陈书刚想往前走几步扶一下小哥，反倒是被陈川给拉住了。 “得留点记忆和教训。”陈川笑吟吟的轻声说道，见陈书还是执意上前，拉不住，就松了手。 不过陈川的眼珠子一转，嘴角又小小的勾了起来。 “小哥，男儿膝下有黄金，赶紧起来。”陈书连忙将小哥搀扶起来。 小哥仍旧不停感谢。 “小哥，车子就不用你修了，不过我从酒店打车过来的费用，可得由你来出。” 刚起身得小哥顺着声音看了过去，似乎是车主的那位哥正一边捏着手机晃悠，一边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小哥走了过去，像小鸡一样点头：“哥，要的。这个车费，一定要给的，这么晚了…” 结果等看清陈川手里亮着屏幕的手机后，小哥原本稍稍恢复了一些的脸色，刷的一下又惨白起来。 大约考虑了几分钟，小哥一咬牙，掏出手机，快速的转了一笔钱过去，然后和同事一起开着车走了。 站在边上，大约明白陈川想法的陈书，后续就没掺和进去，这是他以前就经常挂在嘴边的做法。 人教人，再苦口婆心，可能都不一定有成效，教不会占大多数。 可事教人，只要足够伤人，哪怕只是一次，就已经够了。 “你坐什么车过来？车费多少？看把人吓的…” 陈书遥遥望着那两辆，此刻正规规矩矩在路边非机动车道行驶的电瓶车，随口问道。 “有点贵，不过比修车费那是便宜太多了。”陈川打开手机屏幕，看了几眼。 陈书见电瓶车已经开远，回身走到陈川边上，下意识的瞥向了陈川亮着屏幕的手机。 滴滴豪车。 车型：奔驰s300。 起步价：298元… 我嘞个去，滴滴还有这服务？我这是有多孤陋寡闻了…陈书顿时给呆住了。 难得看见陈书没见识的样子，陈川挺开心，故意打趣道：“我看你先前捣鼓我那新车维修的事情，还挺能砍价的嘛。那修车多少钱，这打的费又多少钱呀？” 说着，陈川双手抱胸，乐的看自己的老同学不自在。 陈书挠了挠头皮，笑得有些不自然：“唉，咱们关系太好了，好到就像一个人似的，所以刚才下意识就把你那车，当自己车处理了。对了，你这车真要修这么贵吗？会不会是欺负我们是外地人？” 原本还想调侃几下的陈川，在听到陈书说的前俩句时，蓦的停了下来。 几秒钟后，一个转身，双手抱着后脑勺往奥迪车停着的方向走去。 “书，回酒店喝酒啦！他们还都在房间里等我们呢。” 还想和陈川商量修车事情的陈书，稍稍反应过来，快步赶了上去。 “我说陈川，这车…” “好好好，都听你的。”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修车么，明天再说。” “哦哦。” “对了，你刚才那话我可当真了。” “什么话？赔你修车钱？那肯定没问题呀。我就是怕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挨他们4s店宰…” “不是这句。” “那是哪句？” “…” 至此，随后在网上又一次引领风向的霍西，尾灯一亮，慢慢消失在了大路上。 第838章 尊贵的霍希车主（中） 酒店房间。 桌子上的酒瓶子已经空了，杯子零散的丢在桌面上，旁边还有些吃剩的熟食，窗外的城市却依旧热闹。 小聚已经结束，马荣成、江海和朱一霸都回了自己房间。 “不错！” “说得好！” 陈川架着二郎腿，一边摇头晃脑的哼着歌，一边刷着抖音，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微微泛红的脸上，时不时的发出几下猪叫一样的笑声和满意的赞同。 陈书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房间，倚靠在窗户边，看着外头的灯光在夜色中闪烁，熙熙攘攘的。 如果不看时间的话，完全想象不到这会是凌晨两点的光景。 放在他老家东州，那真的是觉都可以睡第二回了。 小孩、老人晚八点上床，中年人十点上床，精气神最旺的年轻人在十二点的时候差不多也得睡了。 “陈川，你说咱们这兜兜转转的过去一年，怎么又回到了这里。”陈书只是随口说着，其实并没有想到陈川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因为你色呗。”陈川依旧盯着手里的屏幕，连个眼皮子都懒得朝窗边挪一挪。 噗！ 陈书哭笑不得，他是怎么想，也想不到陈川会给出这么一个离谱，又靠谱的答案。 不过站在第三者的角度来看，陈川的点评和总结是真的半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第一次去缅北，为了救女人。 第二次过去，还是为了救女人。 这天底下被拐去、骗去、稀里糊涂去缅北的可怜人多去了，怎么就没见我们的陈书陈警官上赶着去救人？ 反倒是张扬这种自愿前往缅北的女人，陈书是宁愿担着受罚，乃至脱掉警服的风险，义无反顾的跑去缅北。 陈书还是要面子的，这个话题聊不下去，便换了个方向：“陈川，我们的签证和审批你是怎么捣鼓过去的？花了不少钱？” 公安机关的警察，如果要离开华国，必须要经过所在单位的领导同意，而且还需要从基层到分局一步步审批。 如此，才可以拿到平日里被保管在单位的护照。 “天底下能有的午餐？” “这谢谢你了。” 他们这趟的缅北之行算是因公出行，是出的公差。既有国家执法机关的权威背书，也是底气十足的从海关进入缅北。 不像上回，搞的像偷渡客一样偷越国境，要是严格来算，当时要是真被边防给逮住了，是够得上刑事犯罪的。 这种事情，可一不可二。 这会儿，陈书倒是有几分心疼自己的老同学了。 在外人眼里，陈书一直是公安系统内警院派，年轻一辈里最为优秀的代表。历年的分局打击数第一、市局正股级干部里最年轻的几位之一、三等功拿的手软、二等功也早早入了口袋。 连那传说中的，只能是躺着领的一等功，此时也已经由新jiang公安厅给呈送到了公安部。 别说一等功在警察圈子里的分量，单单就凭这种异地转呈的事例，近十年来绝无仅有，面子和里子那是都有了。 而陈川，虽然在局里其他人眼里，开着别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豪车，住着别人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大别墅。 那是任何人都羡慕不过来的富家公子哥，可也仅仅只是这样罢了。 毕竟，在这个系统里，有钱，不算本事。 甚至，有时候，会招惹事。 “我的书哥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鸡婆啰。”陈川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放心。钱也好，人情也罢，这次花得值当！书哥哥，给我泡杯茶，犒劳一下呗。” 陈书笑了笑，心里却有几分感慨。从警院一路走来，两人经历过这么多风风雨雨的，彼此间的默契早已无需多言。 “怎么，这次除了公差，还能有什么好处。”陈书走到桌边，用刚烧开的水壶给泡了一杯茶，放到陈川面前。 “好好的头茶，硬是给你冲出了超市的味道。”陈川接过茶杯，吹了吹上面的热气，有些抱怨道。 “得了，说事。” 陈川的眼珠子一转，笑呵道：“嘿，又不想说了，反正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陈书无奈的笑了笑，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这家伙依旧吊儿郎当的，说话还是这么不着边际。 不过，陈书清楚，关键时刻，这位老同学绝对是拿的出手的。 “我们这次出去，你一定要小心点，毕竟那地方可不比国内。”陈书收起笑意，神情变得严肃，“那边情况复杂，再加上朱一霸的事情，我们可不能轻敌。” 前几日众人聚餐时，朱一霸情绪有些失控，究其根源在于得到了其当兵时，残害他战友的敌人在缅北的信息。 这种敢于和边防战士硬碰硬下死手的贩毒武装人员，绝对是不要命的存在，其危险程度要远高于那些只会敲打键盘的电诈分子。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只是去缅北找人，找张扬，指不定还碰不着这个叫佐罗松的家伙呢。”陈川摆着手，语气轻松，“嘿，再说了，我们这不是有你罩着吗？” 陈书没有说话，命运这东西很奇怪。 朱一霸退伍之后，来到半个华国之外的东海省，其实就是为了逃避在云省边境服役时，战友牺牲的悲剧。 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圈，还是回到了这里。 原本仅仅以为的故地重游并不存在，在偶然的机会下，得到了昔日仇人的确切信息。 想到这里，陈书忍不住瞥了眼坐在边上，又乐呵呵拿起手机把玩的陈川：和这位搞定了他们出国一切障碍的好朋友。 除了朱一霸这档子事，还有张扬。这都过去这么久的时间了，也见对方有个回应，所幸电话还打得通，应该没多大的事。 其实，在陈书的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 以为张扬只是和他赌气，所以才不接电话、不回信息，现在也许已经回了东州老家，乖乖的在电视台上班。 是啊，在经历过一次缅北失陷的她，见识到那么多血腥和恐怖的事情后，作为一个女人，她怎么可能有勇气再次去面对。 如此，陈书感觉稍稍放松了几分。 “书，跟你透个底，张扬应该没去缅北。” 这家伙难道是我肚子里的蛔虫陈书惊讶的转过头，见陈川依旧在刷抖音，脸上反射着手机上的屏幕光。 “为什么？”陈书咽下口水，问道。 “我前几天托人去内网查了下张扬的信息，没发现她的出境记录，也就是说，人家没有出国。”陈川拇指头在手机屏幕上快速的滑动，继续说着。 这种通过公安网查询非涉案人员的信息，在规定上不允许的，要是被网安的人逮住，基本都得处罚。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陈书自然也清楚。特别是他作为特警负责办案的副大队长。 那能通过数字证书查询信息的权限，和普通派出所的办案副所长相差都不会太多。 就是，陈书潜意识里没去想这一步，不知道是真的习惯性的遵纪守法，还是在逃避。 知道这玩意人情比较中，陈书沉吟片刻，还是与陈川道了声谢谢。 从陈川处得到张扬还没出境的消息，陈书心里顿感松弛。 实话实说，这一刻，他并没有像先前那般认真考虑朱一霸的远行计划。 要不得，心里可能还起了一点退堂鼓。 咚咚咚。 敲门声音响起，陈书开门，进来的是朱一霸。 他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坐在沙发对面的床铺的床角，双手紧握搁在膝盖上没说话，表现的有几分拘谨，不像是他平常该有的样子。 甚至于，他们才刚喝完酒，所应该有的样子。 陈书安静等着，陈川瞥了眼，继续刷着他的抖音短视频。 许久，房间里响起了一阵断断续续的，有些不自信的声音。 “陈陈大，要不要不明天去缅北，你们你们就不要去了。” “我一个人去就好了，没事的，本来这就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没必要，把你们再拖累下去也没意义。毕竟那地方，确实太危险了。” 陈书默然，只是沉默的看着已然低下了头，盯着地面的朱一霸。 而躺坐在沙发上的陈川，其刷视频的大拇指滑得更快了。 第839章 尊贵的霍希车主（下） 朱一霸的决定应该是考虑了很久，也犹豫了很久，不然也不会在离开昆明的最后一个晚上方才提出来。 陈书听着朱一霸的话，目光沉静，心中却涌起复杂的情感。 不得不说，从陈川的口中得知，在公安内网里并没有查到张扬的出国记录后，陈书这会儿的心态隐约发生了变化。 都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少年的人，再没有少年那会儿干脆的心境，此刻在陈书的心中，复杂的情感交织着。 一方面是对朱一霸的理解和支持，另一方面，已经去过缅北的陈书，自然是清楚那边的凶险程度。 “陈大，这是我自个儿的事，你们真的没必要掺和进来。”房间安静了几分钟后，朱一霸的情绪慢慢平复，说话也顺畅起来，“你们也别想着劝我，劝不动。” 陈书忍不住瞥了眼犹在把玩手机的陈川。 人性都是自私的，陈书很认同这个观念，而他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伟光正的人物，即使天天穿着代表公平正义的制服。 他抓贼，那是作为警察，拿着工资的本份。 他帮人，那是没有人，威胁到他的人身安全。 乃至于，当初在南jiang的荒漠洞窟里，在东州某栋居民楼的顶层平台上，他的出手杀人，也是因为战友的牺牲，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事后反思，真正说他做了这么多，是为了国家，为了d和人民，反倒是有些言不由衷，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诶，老朱，你别盯着我，我听陈书的。他说去就去，他说不去就不去。”也不知道眼珠子掉在手机屏幕里的陈川，是怎么发现朱一霸一直看着他，这会儿嘿嘿一笑，把皮球踢给了陈书。 “我明白你的心情。”陈书缓缓的呼出一口气，站了起来，“但有些事情，既然已经牵扯进来了，就很难抽身。”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多么高尚的人。很多时候，打击犯罪也好，帮助受害人也好，都是因为职责所在。” 陈书说着，慢慢走到坐在床角的朱一霸身边，拍了拍对方僵硬着的肩膀：“就像这一次，我们做了这么多的准备，大老远的跑去缅北，难道真的是为了华国的老百姓，去打击那里的电信诈骗？” 陈书仰起头，看着天花板，言语平静：“不是，我并不是为了什么大义。” 顿了顿，他又拍了拍朱一霸的肩膀，重复道：“只是因为你们。” “陈陈大。”这位来自北方的，从来都是将深重情感埋在心底，独自舔舐的汉子，眼神中多了一份释然，“有你在，我觉得心里踏实多了。” 陈书低头，缓缓用力按在朱一霸的肩膀。 他的情绪很复杂，心里想得更多，可最后却是说了这么一番话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到底是愿意去缅北，还是不愿意去缅北。 有那么一瞬间，陈书突然觉得自己很假，不像是一个警察。 “得了！你俩的岁数加起来都过半百了，还玩这么煽情的戏，羞不羞哦。”陈川放下手机，呸了一口，然后又哈哈笑道，“我们就是去一趟缅北，玩似的，让你们搞的像是生离死别。哈哈，好玩，好玩。” 房间原本沉闷的气氛，被陈川这么一打乱，倒是变得轻松许多。 “行，一霸，我们明天就出发了，你早点回房间休息去。” “好的，陈大。” 等朱一霸离开后，陈川又拿起手机开始刷起了抖音。 陈书坐在原先朱一霸坐着的位置，没说话。 过了许久，陈川若无其事的说道：“陈书，你是不是不想去缅北了？” 陈书哑然，对于自己的老同学，他也没打算藏着掖着，痛快的承认道：“是有点想法，不过我自己还没确定。对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陈川幽幽道：“你要是真想带着朱一霸去缅北，一句话就让他乖乖回房间睡觉了，根本不会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大义，什么兄弟情谊，搞笑呢。” 陈书默然。 陈川也是不客气，声音有点响了起来：“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喜欢一个人瞎想。想东想西的，有什么用？你这样做人累不累？我跟你说，这人生就是一场戏，咱们自己过得尽兴就好。” “你看你，心里其实打了退堂鼓，嘴里还得答应老朱去缅北，啧啧，我在旁边看着都觉得心累。”陈川眼睛盯着手机屏幕，继续说着，“其实我觉得这样也挺好，咱们都不是圣人。这世上杂七杂八的事情太多了，总不可能什么事都揽过来管着？我们还过不过日子？谈不谈恋爱？” 前面点评的还挺好，后面这一句“谈不谈恋爱”的直接把陈书给逗乐了，遭不住。 “怎么，你小子谈恋爱了？” “我谈恋爱？”陈川手指头点着自己的鼻子，诧异的看向陈书，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对方说的是天方夜谭，“你自己掉进去了，到现在还没发觉吗？” 不知怎么的，听到这一句，陈书脑袋里的某根弦突然动了一下，是她，那个一直以来就在的她。 陈川切了一声，又开始刷起了抖音。 “今天怎么老是看手机？还看的这么开心，有什么好玩的？”陈书探过头去，试图缓解几分尴尬。 陈川似乎完全没把之前的谈话放在心里，此时美滋滋的指着手机屏幕：“诶，你看看这些自媒体，怎么净说大实话。” 陈书低头一看，上面是一个新闻媒体，标题是“撞了豪车后，要求分期赔偿的外卖小哥的后续”。 这会儿，陈川正在浏览评论，其中被顶到最上面的几条评论，最低都是小几万的点赞。 “穷有穷的担当，富有富的格局。” “这位霍希的车主请联系我，我要嫁给你！” “这种才叫尊贵的霍希车主，这种有钱人我是真不眼红 t t” “祝他越来越有钱！” “祝他年入一百万！” “” 这会儿，陈书能感受到陈川真实的感受，他是真的开心，就像先前他说的那般，人生就是一场戏，尽兴了就好。 晚上才发生的交通事故，就在大家还在苦恼车辆的损失时，作为当事人的陈川，反倒是无所谓的表示外卖小哥不用赔偿。 在小哥表示感谢的时候，陈川则是笑嘻嘻的指出，需要对方支付他过来现场的交通费，那笔吓死个人的滴滴豪车打的的费用。 目的就是为了让对方得到教训，在以后的骑行中，知道要遵守交通规则。 陈川笑呵呵的指着那条“祝他年入一百万”的评论，笑眯了眼睛：“要是年入一百万的话，可就真完犊子啰。” 陈川的嘴角自然上扬，ak都压不住。 趁着心情舒畅，陈川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书，老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明早我去找他，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还玩复仇那一套，多幼稚。你放心，这小子就是喝了酒情绪激动，明天我跟他聊聊就好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边境逛逛，你多买点土特产，带回去给你家那妞消消气。女人那，不管生再大的气，只要收到礼物，就都没啦。” 说实话，听到陈川把朱一霸的担子接过去，陈书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可他知道，作为军人的朱一霸，其性格同样坚忍，不会轻易放弃这样的机会。 失去战友的痛楚，陈书在南jiang感受过，在东州亲历过，换做是他站在朱一霸的位置，一样要奔着缅北过去，谁都拦不住，真的，谁都不行。 想到这，陈书的心里更难受了。 他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不是胆小，只不过经历的事情多了，陈书对死亡的敬意变得愈发凝重。 “书！你看咱哥俩这背影，帅不帅！” 陈川一阵欢呼，指着视频里的一张照片欢呼雀跃。 陈书一看就知道是那外卖小哥偷偷躲在远处拍下的，这刚几个小时以前发生的事情么，才这一会儿的功夫，在网络上就火起来了。 这网络的力量，是真的特别强！ 特别让人感到意外。 转瞬的时间，陈书突然脑子一闪，像是突然开窍一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扑到正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旁边。 解锁，点击，输入人名，搜索，滑动，再点击。 最后、最新的视频。 蓝天白云，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随意的披在肩上，显得既干练又不失女性的柔美。 她的眼睛比以往更加明亮。 而背景，则是一座高大、威严的华国口岸。 ip定位：缅甸。 “啧啧。张记者呀张记者，敢情又偷渡去了。哎，我是真服了。”陈川从后边凑了过来，看着陈书手里的手机，感慨道，“古话说得呀，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诶，这样也好，省得咱们陈sir纠结来纠结去的，影响我晚上睡觉。” “明早，gogogo！”陈川重新变得兴奋起来，“哎呀呀，这么说，我先前那步棋下得还不赖嘛。这次去缅北，正好给用上了！我可真是天才，哈哈！” 陈书转过身来，看向这位一直以来默默支持自己的老同学。 他想去，他去。 他不想去，他不去。 “陈川，谢谢你。”陈书郑重说道。 正站在床上手舞足蹈的陈川旋的停住，几秒后，哼了一声，又笑了，语气轻快。 “小事，我可是尊贵的霍希车主。” 第840章 分局 东州市公安局正明区分局。 阳光通过茂密的树叶撒进院子里，在草地上投下了斑驳的黑影。 常务副局长张绪明漫步在小径上，消化着先前在小食堂吃过的午饭，心情随着这难得的工作闲暇而放松许多。 从年轻那会儿恰逢提拔的兴奋，到前几年坐到了分局常务这个位置的习惯，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就是三十年。 一路走来，张绪明在工作上的付出大家都是有目共睹。 那是真正的以单位为家，和同事在一起的时间，那是远远超过了家里人，即使是睡觉，更多的也是睡在办公室后边的小寝室间里。 外人觉得苦，可就个人来讲，张绪明还是挺喜欢加班的，除了工作带给他的人生价值的体现，更多的是其所坐的位置带给他的满足感。 别人看到和听到的公安工作，是接警、破案、处理大大小小的纠纷，存在危险，也有群众叨扰的烦琐。 可实际上的公安领导的工作，那就是签一堆的字做决定、安排其他人干活、掌控项目的进度，然后就是开会。 当然了，开会时，大家都得听他说话，还得记笔记。 有时候闲了，张绪明还会板着个脸，故意让人复述他的会议摘要，看看有没有认真记下来。 这种体验感拉满的日子，换谁，会不喜欢呢？ 换谁，不想待在单位里呢？ 不过还是有缺点的，那就是职位越高，责任越大，就像头顶上悬着的剑，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掉下来。 相对的，也可能会换上一把更珍贵和稀有的宝剑。 “张局！”一个年轻的声音打断了张绪明的思绪，抬头一看，是新来的联络员小王。 虽然年轻，但工作起来干劲十足。 是啊，他的前任联络员，此时已经给下放到了基层派出所担任教导员。虽说是偏僻地方的郊区小所，全所上上下下，两只手都能数得清的民警编制。 可教导员这个职位起码也是个正股级，日常参加局级会议的时候，也是有资格坐在红底黑字名牌后边的层次。 珠玉在前，他怎么可能没有干劲？ “张局”跑到常务面前，小王拿出一份资料，“这里有一份专案组的申请，需要你签个字。” 张绪明没有接过资料，继续往前踱着步，淡淡道：“什么专案组这么急？等下午上班的时候再弄。” 小王看着领导的背影，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他以为这位局里有名喜欢加班的领导，会像前几天那般，即使是已经下班的晚上，在文件过来时，会马上进入工作状态。 没曾想，对方竟然慢悠悠的走开了，把他这位名义上的秘书给丢在了路边，一点搭理的想法都没有。 新来的这位联络员就那么直直的站在小路边上，愣住了，说也不是，走也不是，尴尬极了。 有这么一瞬间，小王突然想起跟小李前辈交接工作时，对方千叮咛万嘱咐的提醒过他。 除非是上级领导的直接命令，否则不要在午饭后、上班前，打搅到张局的散步时间。 “绝对不行。” 告别前，小李前辈的告诫历历在目。 像他们这种做着秘书工作的联络员，最重要的就是服务领导的细节。 即使工作做得不赖，但是在小事上惹了领导，指不定随便找个理由就给打回原单位去了。 如果说，他这种做到领导身边的人，又被退回去，周围人会怎么想？原单位领导会怎么想？ 想到这里，年轻的小王全身僵硬，动都不敢动一下。 毕竟是新来的联络员，不知道他这个午后散步不喜欢被人打搅的习惯，也算是情有可原张绪明背着手往前走了几步，缓缓吐出几个字，尽显领导风范。 “对了，小王，是什么案子啊？” 小王像是获救了似的，犹如石化的雕像变回了活人，马上亦步亦趋的跟在领导的后边。 他稍稍弯腰，快速道：“张局，是刑大那边报过来的，说是市局支队发的文件，要他们搞个反诈专班，所以要抽调特” “反诈专班？专案组。”张绪明笑了，加快了脚步，“他们不是老说事情忙不过了，一个人都得掰成两个人用，怎么这会儿还有工夫成立专案组？对了，小王，我记得你以前是在刑大工作的。他们那个反诈中心，平日里都忙些什么？” 小王弯着腰，小步快走紧紧跟在领导后面，回答道：“张局，反诈中心的工作主要集中在反诈宣传、预警劝阻、断卡行动、资金快打” “得了。”张局摆摆手，语气里带着几丝不耐烦，“忙吗？” 小王立时住了嘴，小心翼翼的瞥了了一眼领导微微皱起的眉头，转口说道：“也就坐办公室里盯着电脑，打几个电话，还行。嗯嗯，我在那边上班的时候也没听说过反诈中心要办案的，这次怎么会抽调特警的人” “呵。”张绪明有些听不下去了，挥挥手，结束了这次谈话，“得了，下午再说。” “是，张局。”小王收腹站好，然后啪的一个转身，就准备快步离去，临走前忽的又被叫住。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小王转过身体，嘶的倒吸一口冷气。 原本阳光下懒洋洋、背朝着他散步的领导，怎么一下子双眼发光的盯着他，那架势，像是要把他吃了一样！ 这异乎寻常的气势，让小王心里一震。 他赶紧回忆自己刚才的话，生怕遗漏了重要的信息。 “张张局”小王咽下一口口水，小心翼翼的紧张道，“张局，我说我在刑大上班的时候，也没听过反诈中心要办案” “不是这个，你们办不办案的我不关心。”张绪明快速摆手，制止了小王的陈述，然后盯着对方的眼睛，心情很愉快的问道，“你刚才不是说刑大那边要抽调特警的人么。抽调谁？” 在领导的威压下，小王一下子想不起来自己先前已经过了一遍的资料。 他马上低头翻看起来：“张局，是特警的副大队长，陈书。咦，怎么会抽调副大队长，这好像不怎么符合规定。然后，陈书也请了年休假，嗯，现在人就在云省的边境” 说完，小王抬起头，只见眼前的这位常务副局长的眼睛变得更亮、更大了，甚至还瞪了起来！ 这群小兔崽子，算盘都打到我的头上了。 人在年休，都不消停，呵呵，我能让你们得逞？ “走，我们马上回办公室。”张绪明猛地一挥手，快步越过呆在边上的小王，率先往办公大楼快走去，“想什么呢！快点！这事一会儿还得报市局！” “是！” 好像，领导的午后散步，看来也不是不能打扰的催促声打断了小王的思绪，他高高应和一声，飞也似的跟了出去。 第841章 市局 东州市，市公安局。 能在这里拍板的人，那是实实在在的站在了东州的顶点。 这可是华国沿海几百万人口的地级市，才有的那么几个的位置之一，换谁坐这位置上，不得牛气哄哄的。 真不是人中龙凤四个字，可以形容的。 除了本身所具有的卓越能力之外，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甚至说，还要拉满。 流水的局长，铁打的常务副局长，其中的奥妙懂的人自然能懂，不懂的人慢慢也就懂了。 话说东州的常务，王副局长着一副和气生财的大圆脸，见着基层干部、民警和群众的时候总是挂着亲切的笑脸，乐呵乐呵的。 如果你以为这位副局长只是这么个和蔼可亲的、见着谁都能唠叨几句的老领导，那就大错特错了。 稍微查下王局的履历，可以发现，在他每次提拔前的关键卡点，总能冒出几个影响甚广的大事件、大案件。 在他果敢的处置下，每次都得以顺利结束。 比如老火车站的人质劫持案，当时凶徒已经肉眼可见的发狂，准备和人质同归于尽。 作为现场指挥的王局果断站了出来，做出与人质交换的英勇决定，拖延时间，为最后击毙凶徒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还有dong车坠落事件，也是他带着一干特警，顶着上级单位，乃至直属上上级的压力，拒绝了专家组提出的当场掩埋车厢的决定。 在他的坚持下，最终在废墟中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将他从死亡边缘里拉了出来，此事在网络引领一时风潮，号“奇迹女孩”。 最厉害的还是去年的防b事件的处置。 当时的东海省承平已久，整个省已经有几十年未曾发生过暴k事件，从另一方面讲，这第一次防b事件的处置，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除了厅里，据说在连部里的大佬都盯着这块。 在这么个情况下，当时的王局决然的推翻了保守的、治标不治本的隔离围歼战术。 赌上自己后半辈子的政zhi生涯，将已经近似于被控制的暴k分子放虎归山，最终一举消灭其建立在东州市的隐藏窝点。 这三个事件，单拿出任何一个都可以是一个传奇故事，可就在这么短短几年里，在他人眼里只会乐呵呵的王局，却是将其全部包揽。 如此，他的声望和地位在警界迅速攀升，直至到达了顶点。 但只有真正了解王局的人才清楚，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陈书！” 原本舒舒服服靠在宽厚的老板椅子上的王局，一下坐直了身体，啪的一下将茶杯搁在桌子上。 嗞的一下。 杯子里的茶水被震的溅出一些，散在地上。 “好家伙，都出去十几天了，不想着回来？还偏偏跑去缅dian旅游！他这一等功是不想要了吗？不批，说什么都不批。” 活着的一等功很少、非常少，而能活蹦乱跳的一等功更少，再加上防b处突这种为国战斗而荣获的一等功，那是少的不能再少了。 用活化石来形容都不为过。 正常的一等功，那都得把人照片贴墙上，然后来个追授。 所以当时部里的文件一下来，在局里说一不二的王局就指示办公室，必须要大办特办，按照最高规格去办。 最重，这个授奖仪式可是花了局里很大的力气。 结果授奖当天，陈书竟然丢下一众为他庆贺的市局领导和过来学习榜样的中层干部，屁股一拍就跑去了云省旅游。 这架子，真的是大得没边了。 要不是班子成员都知道他是王局跟前的红人和福将，那可是闹了天大的笑话。 “王局，这是文件。” 联络员小毛给正激动的喷着唾沫的王局又递了一份文件，最上方印了一行字，“关于陈书等人前往缅bei的相关资料”。 按照正常程序，局里的民警如果需要申请出国，会有一个从低到高的审批顺序。 比如派出所的民警，就是所里的教导员、分局的值班局领导，这俩人一批就完事，比较简单。 编制在市局的话，像是支队下属的民警要外出，一级级的报上去，最高会到市局值班局领导。 最后归拢到出入境管理局，差不多就这么个程序。 一般来讲，不会特意报到市局常务副局长那边，没这个必要。 只不过陈书这人太出名了，所以他的外出，最后一定会给递到王局这里。 王局低头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事了，当时陈书偷溜跑到缅bei，还是他们市局班子开的内部会议，给补了个正式的公文，不然后边有陈书这小子受的。 单一个偷越国境，脱衣服走人都算轻的了。 王局将文件接过手，然后顺势给丢在了边上，开着玩笑打趣道：“这家伙t属猴的么？老是东窜西跑的，迟早给我惹出大问题来。不批，这次说什么都不批。让他给我乖乖地滚回东州来。” 陈书，这个名字在东州市公安局，已经成为了年轻一代警员口口相传的一个传奇。 从他加入警队以来，几乎每一次市里发生重大案件和事件的背后，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无论是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还是声势正隆的上级领导，陈书总能以其过人的智慧和勇气，做出常人所不敢企及的行为。 即使是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警察事后复盘，都无法百分百的拍着自己的胸脯说，能干得比陈书更好。 甚至于一些事情，他们别说去做，是想都不敢想的。 总结他们的情绪，就两个词，羡慕和敬佩。 联络员小毛提醒道：“陈书在正明分局，这个申请他们分局的出入境管理局那边已经批了。” 王局先是一愣，接着慢慢有了主意。 既然程序上已经走完了，他一个市局常务也不好意思插手驳回，那也太掉价了。 不过陈书这人一直是他的福将，不管在哪里都能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不如顺水推舟，找个什么名目将人给套住，指不定回来的时候又能给他带来什么意外的惊喜。 上回这小子去缅北，不还是逮了个巨有钱的光头佬么，听说事后追缴的涉案金额达到了上百万之巨。 王局越琢磨，越觉得是这个理儿。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这个东风，在哪里呢 联络员小毛将王局丢在桌边上的文件轻轻推了回去，提醒道：“王局，里边还有一份文件。” “哦，另外一份？什么文件？” “正明分局这次根据市局刑侦支队的指示，弄了个针对缅北网投公司的专案组，组长是他们的常务副局长张绪明，陈书任副组长” “哈！”王局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心想正明分局的这个小张，这时候跳出来整个缅bei的专案组，莫不是和他同一个想法。 不愧是干常务的，脑袋瓜子就是灵光！ 联络员小毛马上住了嘴，疑惑道：“王局，你这是”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份文件来得正是时候啊，不，刑支这批只会吃干饭的啊，不，只会指导工作的家伙总算是办了件人事。”王局说着，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唰的站了起来，王局绕着办公室转了几圈。 “小毛，你拟个文件。就说为了有效打击电信诈骗，我们市局牵头组织针对缅北网投公司的专案组。组长是我，副组长的人选你去和刑支的老舒碰下头，你们自己开会决定。” “赶紧去，这事一会儿还得报厅里。” 说完，王局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临走前，小毛偷偷瞄了眼又被丢在桌边的那份文件，心里吐槽：这个副组长，不早就决定好了么。 第842章 省厅 东海省，公安厅。 朱厅坐在办公桌后边，皱起眉头听着办公室主任的汇报。 “朱厅，这次部里发的文件，上面指明了这个案子要东州市公安局主办。你说这么大一个案子，为什么要丢给东州？他们吃的下吗？到时候捅出个大篓子来，还不得我们背锅。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在公安系统里干了二十多年的马主任，什么场面没见过？但这次部里的决定，确实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东州只是华国三百多个地级行政区里，普普通通的一个，要经济没经济，要资源没资源，要产业没产业，一个啥都没有的三无城市。 而东州市公安局往年也没有出过什么亮眼的成绩，局里的民警也没在国内的警务竞赛露过脸，甚至连跨省的案件都不多见。 不是竞赛，也不是办案，那么会是什么事情引起京城那边的大佬们的注意，把视线投注到东州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 难道，最近厅里出了什么大事？ 想到这里，马主任忽的眼前一亮，心里浮现一个人影来。 ，随着人影逐渐清晰，马主任的眉头逐渐舒展，嘴角微微上扬，肩膀也随之放松下来，向后一倒，靠在了椅背上。 “前些日子部里刚给批了一个一等功到我们这，就是东州的人。那个人单枪匹马将暴k分子堵在洞里。回到东州后，又将暴分子隐藏在东州多年的窝点给摸了出来，最后一网打尽。” “有勇有谋！这个人，就是陈书！”马主任说话的速度很快，接着一掌拍在桌子上，肯定道，“如此看来，部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就是看中了这个人！” 朱厅闻言，点了点头，眼神变得柔和。 南疆的事情，他听说过，甚至出于私人原因，还悄悄派人前往当地进行了相当细致的考证和查验。 那件事情的始末，他比只从官方通道得来消息的马主任，更加清楚万分，连当时的每一个细节都了然于心。 陈书原本只是跟着省警院的老师前往当地进行调研活动，没想到恰逢那边爆发了煤矿的暴k事件。 于情于理，仅仅只是到访的陈书，是绝对没有参加战斗的必要，像和他一起走的警院老师和学生都迅速撤回了东海省。 要说危险程度，可是他们这些沿海城市的警察，几十年都未曾遇到过，平日里也无法想象的。 然而，陈书还是冲在了第一线，立下了通天的功劳。 要不是反k事件一贯以来的秘密处理，一旦这份成绩摆到世面上，陈书的英勇事迹绝对会引起全国性的轰动和世人的瞩目。 后来的东州反恐保卫战，陈书又顶着全市，乃至全省的压力，力主将差不多已经被警方控制住的暴k分子放虎归山，只为摸清他们可能藏在东州的秘密窝点。 当时，远在东海省城的朱厅，亦是为这个大胆的决定，心跳不止。 要不是自家女儿心属对方，就是武曲星下凡，朱厅都不会担这个责任，让陈书放手去干。 最后如陈书所料，一举荡平。 这也是朱厅的得意之作，当初就是他，以省厅常务、常务副厅长的命令，一反常态的任命了陈书为现场总指挥，所有人必须听从陈书的指挥。 朱厅缓缓开口，声音中少有的带着对年轻人的郑重：“这个年轻人的确有些令人惊叹。先是在南疆如此恶劣的逆境中，以一当十勇立头功。后边在东州的反k行动中，又展现出了卓越的指挥才能。 “老马，就像你说的，陈书当得起有勇有谋。可这一切，又和部里的文件有什么关系？部里只是让东州市公安局接案，文件里可是半个字都没有到陈书这个人。你呀，不要过度理解上级的意思。” 作为朱厅几十年的左膀右臂，马主任同样知道这个年轻人和朱厅，以及朱厅女儿朱丽的关系。 马主任迟疑片刻，以退为进的转移话题道：“朱厅，前段时间厅里给安排的遴选，你还记得吗？” 朱厅点点头，当时这个遴选计划就是马主任主动提出来的，还专门量身定做给陈书和朱丽留了俩萝卜坑。 原因就是考虑到基层公安太过危险，特别是陈书这种性格的人，虽然立功不少，但同样面临着很高的风险。 结果到最后两人都没来，算是便宜了外人。 马主任这是在暗示朱厅，陈书和朱丽的潜在关系。 “朱厅，你说得对。陈书毕竟只是东州下面的一个小警察，再有勇有谋也轮不到他呀？难道全华国都没人了吗？部里养着的那些特战特勤，神探专家都是没用的饭桶吗？” 马主任属实太过谨慎，在他心里，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公事了，更掺和进了朱厅的私事在里面。 有着朱丽这一层关系在，陈书在他的眼里就是一家人。 作为从事公安机关工作几十年的马主任，敢拿自己的脑袋担保，部里指定办案单位的缘由，最后一定出在陈书的身上。 北边，一定是盯上了这个人！ 马主任咽下一口口水，指着北边的方向，道：“要不，我们和那位通个电话，问问具体是什么情况？毕竟缅北那么危险” 马主任的慎重，乃至郑重，一是说明“那位”的地位之高，以朱厅一省公安之常务的身份也不能随便打电话过去咨询；二是暗示，陈书毕竟是未来的姑爷，总归不能冒太大的风险。 有些事情，该问的，还是得问。 朱厅没有表态，一方面近段时间他和女儿联系的时候，能察觉到对方失落的心情，再没有如往常一样叽叽喳喳的聊个不停。 另一方面，虽然他很欣赏陈书，也愿意给对方充足的资源和机会，但俩人眼下并没有结婚，以后的事情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还不一定呢。 正想着，女儿朱丽打来了电话。 叮铃铃。 “喂，小丽，有什么指示呀？”正严肃商谈公事的常务，在接起电话的瞬间，脸上的表情像是融化了般，马上笑了起来。 女儿像是爸爸的贴心棉袄，在朱厅这里，就得到了完完整整的体现。 “爸，我想了下，觉得在东州挺好的，待得也挺习惯，所以所以就不回去了啦！基层么，也能多锻炼锻炼人” 我的小乖乖，你都已经在法医岗上锻炼五六年了，还不够么？ 再和那些死人锻炼下去，还不就成老巫婆了。 常务心里这么想着，打趣道：“你再锻炼下去可就成老姑娘啰。到时候回来，可就没人要了。” “爸！你好讨厌哦！”对面的话筒里传来一阵撒娇的声音，“爸，你也知道，我特烦你们机关的风气，天天坐个办公室没啥子事情，干事还特墨迹。在里头待久了，要疯的。对了，你不怪我？” “遴选的事情？”朱厅瞥了眼坐在旁边，竖着耳朵听的马主任，打趣道，“得，这事你还得亲自给你马叔叔打个电话。为了这事，他上上下下的张罗，差不多把自己半张老脸都给卖出去了，结果你说不来就不来。嘿，这个打击也太大了。” 坐在办公桌对面的马主任听着对面俩父女的调侃，不自觉的露出了微笑。 他刚参加工作那会儿，就在朱厅手下干活。那时候还是副所长的朱厅有时候忙起来没日没夜的，根本抽不出时间照顾家庭。 所以朱厅家，平日里都是他帮着照顾朱厅家里。 日常接送也就算了，甚至朱丽念书时学校组织的家长会，也基本都是他去参加的。 真论起来，也许比朱丽的亲爹照顾她的时间都长，能算半个爹。 对于朱丽下半辈子的幸福，马叔叔极为上心，所以在这次的事件讨论上，他才会一直的、坚持的向朱厅提议，给京城那位去个电话。 放下女儿的电话，朱厅看向自己的老搭档，两人相视一笑。 虽然朱丽讲了一大堆的理由，可他们都知道真正的原因在哪里。 女大不由爹啊。 不过，女儿的一个电话，倒是打消了他的顾虑。 毕竟老朱他，虽然官位坐得挺高，可也就这一个宝贝女儿。 朱厅将手搁在了办公桌内侧角落的一台黑色的老式电话座机上，稍稍停顿片刻，拿起话筒，按下一串藏在心底的号码。 第843章 第一副组长 嘟嘟嘟。 “小林秘书，你好你好。”年纪不小的朱厅打电话时，语气极为客气，“我是东海的朱自在。王老现在有空吗？方便接个电话吗？我找他有点事。” “好的，谢谢，谢谢。” 片刻后。 “老师，您好，我是您的学生小朱。” “谢谢，谢谢。都是些打发时间的小物件，难为您还记着。” “对，对，都挺好的。工作还是那样，没办法，学生就是个劳碌命。” “老师，今天有个事情想请教您” 许久，朱厅缓缓放下话筒，原本舒展开来的眉头重新皱了起来。 坐在对面的马主任一看就知道，这事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是呀，按照缅北电诈历年给华国造成的经济损失和受害人数，正常的程序应该是由公安部牵头，抽调几个主力省份的精干警力组成一个超大型的专案组，以月为单位进行侦办。 关键时刻，可能还需要动用武警力量。 这种跨国案子，怎么可能会丢给一个什么名堂都没有的地级市公安局，几十年了都没见过部里有过这种安排。 朱厅的沉思让办公室里的气氛变得越加凝重起来。 “陈书。”朱厅似乎下定了决心，缓缓开口道，“王老说，班长在小会上钦点了陈书的名，让他去缅北。” 嘶！ 马主任倒吸一口冷气，顿时绷紧了神经，思绪在脑海中快速翻滚。 班长的指示？这个信息让他目瞪口呆。 陈书，一个县区的普普通通的特警副大队长，正股级。 啊不，在他们省城，根本就没有股级这个级别，所谓的副大队长。 就是一个科员罢了! 然后，竟然能被班长点名！ 要知道，这可是像朱厅这样正厅级的干部都进不了的班级啊！ “可是不对啊班长认识陈书？没可能！”马主任不敢相信的张大了嘴巴。 要知道，他一个东南沿海大省的公安厅办公室主任，虽说只是正处级别，可走哪跺跺脚，还不得震动一下。 就这，马主任敢拿自己的脑袋打赌，班长百分百不认识他，也不屑于认识他和记住他。 也许公事上见过几面，但事后百分之百，啊，不，百分之一千，不会记住他的人和名字。 无他，层级相差太大了。 咚咚咚 朱厅用手指头点着桌子，面色凝重：“年初部里秘密派了四名警察去缅北侦查，上个月失去了联系。部里动用了大量的警力和资源去搜救，结果一直到今天，仍旧一无所获。” “毕竟是在他国境内，我们在明面上不能有太大的动作，人都盯着部里，掣肘太多，所以只能从底下派几个无关紧要的人过去。” 听到这里，马主任将前后的信息一对接，马上得出了结论：“前段时间陈书的一等功正好在部里审批。他的档案自然会呈送上去，所以就被内定了人选” 对陈书的履历如数家珍的马主任，扳着手指头，一个个说道：“在南疆团灭了全副武装的暴k分子，有勇！在东州的反k保卫战中，抄底了对方深藏十几年的老窝，有谋！去年又刚好深入缅北诈骗园区，直接逮了个头目回来，有经验！” “有勇有谋，又有实战经验！”马主任兴奋的跳了起来，就像是自家儿子高中状元一般，开心极了，“换我是班长，我也选他！” 朱厅点点头，一边琢磨，一边慢慢的反问道：“既然挑中了陈书，直接给我们下个调令就行。为什么又要指定东州公安局受案呢？文件上是一个字都没提到陈书啊。” 马主任渐渐冷静，依着朱厅的思路，推测道：“为了掩人耳目以免重蹈那四名失联警察的覆辙，所以不能将陈书特调到部里，甚至放在厅里都太过显眼，所以只能迂回的指派东州市公安局接案。” 顿了顿，他的瞳孔猛地收缩，紧张道：“部里有内奸？不可能？也不一定，缅北那些老板一年能捞上个几千上万亿，这么多的钱，就是神仙都能给买通了！啧啧，这胆子也太大了，竟敢把手往京城里伸！” “老马！话不要乱说！”咚的一下，朱厅用指关节重重的磕了桌面，严厉道。 办公室内的气氛有些紧张起来，马主任知道失言，拍了拍了脸颊，稍稍低头。 “不管怎么样，四名警察是实打实的失联了。”朱厅深吸一口气，眼神充满了肯定，“东州市公安局里边，或者说我们全东海省的警察，除了陈书，你还能找的到第二个更适合的人选吗？” “朱厅，我刚肯定的说，就现在的情况来讲，全国的警察都不一定能找到比陈书更合适的人选。”马主任努力使兴奋的自己镇定下来，接着说道，“所以只要把这个案子派到东州，东州市公安局那批领导只要脑袋瓜子不傻，肯定会让陈书过去。” 说到后边，马主任亦是斩钉截铁道：“也只能是他！” 朱厅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又一口，丝毫没有介怀这茶水已经在他们的讨论中，凉透了。 许久，这位头发半白的老人说道：“老马。” “诶。” “陈书，他才几岁哟。我们在他这个年龄，是不是还在派出所里，天天蹲着点抓赌扫黄呢” 办公室一时寂静，似乎连挂在墙上的时钟的滴答声都越发明显。 咣咣咣，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九点。 朱厅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内心深处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一方面，他是发自内心的认可自己这位准女婿，包括前些日子对于马主任特意安排的，遴选到省厅工作的默认，就是出于对陈书的保护。 毕竟，基层太危险了。 而陈书，又是那种路见不平，一定拔刀的性格。 另一方面，他年纪大了，眼看着在常务的位置上也坐不了几年，想着趁自己现在在省厅这一亩三分田上还能说得上几句话，拉陈书一把。 一个副处的位置，想必没有人能拒绝。 就这些摆在明面上的成绩，等陈书年纪稍大一些，即使把他放在正处的位置上，估计也没人会不服。 这小子，这么多年来看，也是个念旧感恩的靠谱家伙。 这样，即使他退居二线，家里也是后继有人，补足了他没有儿子的遗憾。 朱厅忽的心里一松，向后倒在椅背上，感慨道：“老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老了。这世界啊，以后都是他们年轻人的。” 一锤定音，事情就这么敲定了。 马主任刚想宽慰几句，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朱厅咳嗽几声，坐直了身体，威严道：“进来。” 秘书拿着一叠文件进门，汇报道：“常务，这里有份东州市局的报告，说是要组建一个针对缅北的反诈专案组。因为涉外，所以需要你的同意。” “嗯，我知道了，你先放这里。” 朱厅心里惊讶，不过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指了指身前的办公桌。 秘书将文件放在桌子上，倒退着离开。 这边两人刚商量部里下发的文件，转头他们东州市公安局就主动向厅里申请了，也太凑巧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命？ 马主任拿过桌上的文件，翻开第一页，笑了。 他反转文件，将其推到朱厅的面前，指着上面的人员安排，笑道： “朱厅，第一副组长是陈书。” 第844章 神探马荣成 云省，边境。 清晨，薄雾笼罩。 路边的槟榔树和棕榈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云省边境口岸的市场区，小贩们早早摆出了琳琅满目的商品，新鲜的火龙果、香蕉、芒果等堆得高高的；一些带有地方特色的手工艺品亦是放置的井井有条。 一旁的早点摊上，热气腾腾的锅里正煮着云南一绝的米线。 摊主动作麻利，双手几个起落，眨眼的工夫就把五份米线给捞上来，一一匀在了瓷碗上。 配上一些鲜瘦肉片、火腿片和菌菇片，最后撒上一把香菜和小葱，一份简单的过桥米线就这么出炉了。 服务员是名年约十六七的小女孩，衣着普通，看着细胳膊细瘦腿的，可端着装满米线的大铁盘倒是纹丝不动。 五碗米线噔的下搁在桌子上，除了声音响了一些外，那是半点汤水都没有溅出来。 “小姑娘，怎么不报个名儿呀？”其中一名面容英俊，不过两眼呈熊猫眼的年轻男子，笑嘻嘻的问道。 女孩的手上功夫真不弱，也不怕烫，一只手就能将小半个脸盆大的瓷碗，从铁盘子里往外稳稳的搁在桌子上。 不过脸皮子薄，见围坐一圈的男客皆是朝她看来，小脸蛋蹭的一下泛红，撅着粉嫩的小嘴巴，低头走开了。 这些外乡人，还怪好看的。难道外边的人，都是这样子的么小妮子心底还是翻起了一圈涟漪。 “陈川！我呸！” “大早上的能不发神经吗？跟你出门真t丢脸！别跟说我认识你！”国字脸的朱一霸一脸嫌弃，边说边将屁股底下的小矮凳往旁边挪了挪。 “老朱，我就是好奇这碗地方上的面条叫啥，了解下当地特色美食，请问这有什么错吗？”陈川一手按在胸口，一手捂住嘴巴，表情夸张的说道，“啊呀，我知道了，你都想到哪里去了？你怎么老是往那种事情上去想，你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 “得得得，服了你，我自个儿滚！好了！”朱一霸又朝着边上挪了一点。 两人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 桌子的另一边，陈书稍稍起身，弯着腰将服务员摆在桌子中间的一个瓷碗给端到了身边人面前，说道：“马专家，这次过来瑞丽还得你陪着，真是太麻烦你了。” 除了陈书的原班马人，这次赶来云省边境瑞丽的，还有昆明的老刑侦，省厅抽调的kk园区专案组成员，马荣成。 马荣成从筷子盒里抽出三双筷子，递给陈书和江海，爽朗道：“哈哈，说句老实话，要不是因为你们，这会儿我还得在专案组瞎坐着。你看现在多好，直奔一线，也许运气好，我还能吃上点肥肉哟。” 先前的命案结束后，马荣成顺利回到省厅专案组，还是按照老规矩，按部就班的整理案卷，只等着案件结束后分点小功劳。 甚至说，没功劳。 因为在有些人眼里，把你从基层抽调到省厅专案组办公，就已经是最好、最棒的奖励了。 毕竟给提升了平台么，至于在这个平台里能获取什么样的资源，那就得另外算了。 结果没过几天，陈书等人就提着介绍信过来厅里了，说是东州市公安局那边组建了个反诈专案组，让他负责云省这边的先期侦查工作。 本来这种其他省市的警察，过来云省办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全国这么多的省份，有一个算一个，都在云省设有定点的警察，人数和级别都还不低。 有些受害严重的省份，除了省里组织的一批人，搁里面的几个地级市还另外派了人过来，那场面，就和在老家办公差不了多少。 有时候组织开会，会议室里一嚷嚷，各种方言的都有。 所以在省厅，马荣成是见惯了各地警察前赴后继的过来报到，不客气的说，负责的领导都有些麻木了，也不对等接待了，到最后直接安排个正科干事出面就完了。 可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像这种异地办案，向当地公安机关进行报备的事情，对于常年在外办案的警察来讲，那是极为稀松平常的事情。 结果厅里专门负责接待工作的那个干事愣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竟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常务副厅长。 迎接陈书一行人那笑成菊花的模样，就像是见着了自家晚辈一般，哪有平日里，面对下属时金刚怒目的严肃形象。 神探马荣成一看就知道里面有猫腻，再一联想到和成锋那小子最近一段时间天天叼在嘴里，到处耀武扬威的京城特供烟。 那玩意，是他们能抽的上的？ 别说抽，都不一定见得着！ 再回忆一番先前朱一霸在聚会时的表现，知道这家伙来自北边的城市，云省退役的兵，结果转头去了半个华国外的东海省干公安。 这实力，杠杆的。 前后一琢磨，估计这事可能会和京城擦上点关系。 所以马荣成厚着脸皮，硬是在大堂一楼，借着前几日和陈书等人一同合作破案的缘由，挤进了队伍里。 话说，有大腿和没大腿的区别是真的明显。 至少抱着的时候，那常务的菊花脸也是一视同仁的。 在会议上旁听完了陈书等人关于公安部指定东州市公安办理缅bei反诈案件的情况后，马荣成再次坚定了自己抱大腿的决心。 他也算是见过世面的老公安了，那方面的敏感程度可不弱。 公安部指定的办案单位和专案组，那会是小案件？ 陈书是什么人，那可是人杰！ 年纪轻轻的，头上又有天线，此时不抱更待何时？ 他在基层一线埋头苦干这么多年，闯下了神探的响亮名号，却也没得到什么实在的好处。 这在省厅落编的机会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此时不乘着机会搏一搏，他傻吗？ “你哪个部门的？”常务副厅长不好出面，这会儿有点眼力劲的秘书发现问题了，眉头紧皱着挨过来低声喝问。 “我是抽调到kk专案组的马荣成，组长就是”马荣成朝着正坐在会议桌子首位的常务副厅长努了努嘴。 一般来讲，厅里的几个主要领导都不办案，不过并不妨碍他们在一些重要的案件上挂个组长的头衔。 一则以示重视，其二，万一出了成绩，他们也可以名正言顺的摘下桃子，给自己丰富履历也行，送给嫡系当发奖一样也不错。 年轻的秘书朝那边瞄了一眼，脸色舒缓了一些，轻声问道：“你好你好，你今天过来是” 眼瞅着常务的视线也转了过来，马荣成暗吸一口气，知道胜败就在此一举了。 “你也知道，常务对这次的kk园区的案件有多重视。这次东海的专案组过来，刚好也是针对这一块的案件，也许能并在一起！” 秘书回头看了眼，正在与专案组成员亲切交谈的常务副厅长，语气轻缓了许多道：“常务让我在会议结束后，带他们去刑侦那边找郑总” “我们专案组的副组长，就是刑侦的郑总！就是他让我过来配合这几位同志办案的。”马荣成一听竟然对上号了，心里暗爽，直道天助我也。 他指了指坐在常务对面的陈书一行人，面不改色道：“他们异地过来办案，诸事不便，郑总就让我给跟着了。地方上我熟，万一有什么问题，我也能当场解决掉。” “同志，你放心，我一个星期前就跟他们在一起办案了，熟得很。”说着，江海恰好看了过来，马荣成抓住机会，微微笑着朝江海一对视线，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江海也是笑着点头回应。 马荣成回过头来，故作轻松道：“你只管忙自己的事情，他们啊，一会儿我给带去郑总那边。你就放一百个心，郑总把事情都交待好了！” 傻子才带过去哟，你看我像是傻子吗？ 前头那命案还不就是姓郑的那家伙让我下去支援的？ 他又没叫我回去，这不，跟在命案后边，还有案中案嘛！ 要跟！肯定要跟！还是all 的那种跟法！ 两下一权衡，滔滔不绝的神探马荣成，在秘书从始至终的狐疑眼神下，在会议结束后，硬是上了陈书的车。 第845章 马哥 “马哥！马哥！” 一阵招呼将马荣成从回忆里拉了出来，往边上一瞧，原来是一群大盖帽的直奔他们而来。 这几声熟悉的“马哥”听在耳里，那真的比什么马专家和马神探都顺耳多了。 不比省城和厅里，这是到了自家的地盘。 瞧着领头那位脸上带疤的中年男子，马荣成的脸上露出了中年人才有的，招牌式的矜持微笑：可算是等到人了，接下来也该轮到他装杯了。 来人眉毛浓密如剑，两眼炯炯有神，虽然穿着宽松衣服，不过能从外观上看出里边绝对结实的体魄。 额头一道自眼角到嘴角的疤痕格外显眼，离着众人尚有十多米，就大声招呼起来，颇有些江湖气息。 帽子一摘夹到臂弯里，江湖和警察，两种截然不同的身份，竟然也能浑圆的融在一个人身上，不唐突。 笑得很是豪爽。 “我的大神探哟，怎么来瑞丽了都不招呼兄弟一声？哈哈，生疏了，生疏了。”领头男子大笑着，脸上的疤痕在阳光下显得有些狰狞。 “张队，这不昨晚刚到，还没来得及通知你嘛。”马荣成慢慢悠悠的放下碗筷，嘿嘿笑道，“以前也知道你的鼻子灵光，就是没想到大早上的就给堵上了。” “干咱们这行的，鼻子要是不灵，那不就完犊子了。” 张队转头示意跟着的几位手下去隔壁桌子吃早饭，自己大大咧咧的拣张凳子，挤进了陈书等人一桌。 “马哥，帮兄弟我借几个指标呗？初来乍到的，这第一个月的就没完成任务，可不就丢脸了！”张队毫不介意的拿过摆在马荣成面前的大馒头，一口咬下。 马荣成瞥了眼坐在边上的张队，双眼赤红显然熬了一宿，看着对方囫囵吞枣一般吃下一个馒头，方才开口问道：“奇怪，我可是打娘胎出来，头回听说你张队还缺指标。” “哈哈，没办法，换了所里，人生地不熟的，一下子找不到这些小老鼠。”说着，张队目光扫过桌上的几人，显然对陈书等人产生了好奇，“马哥，给介绍介绍呗。” “哦哦，去所里了，办案副所长？”马荣成先是朝那批坐在不远处的小年轻们瞥了眼，然后转头朝向陈书等人，故意卖了个包袱，“咱们张所，在这一亩三分田的禁毒圈可是赫、赫、有、名的存在。” 这是话里有话。 不像刑侦，只要手底下办过几个像样的大案，基本上就能在小地方传出名声来。 禁毒，那就是无名英雄、幕后警察，一般来讲，和“赫赫有名”肯定是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 所以这个赫赫有名，一般都是故意的。 在座的都是圈内人，都懂。 马荣成笑着解释：“他呀，抓的太多了。愣是把一个地方的对象都抓了个遍，大眼瞪小眼的，谁都认识。别人都是盯着单位，就他家，楼下日常都得蹲着几伙人，就看人在不在家。嘿，这是想瞒都瞒不住啦。” 张所朝着陈书等人抱了抱拳：“惭愧，干了半辈子禁毒，结果到了所里，竟然还为吸毒指标发愁，丢脸了。” “张所谦虚了。我们那儿的禁毒，和你这边一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差距太大了。往后有时间，还得向你多多学习。”陈书回应着拱了拱手，语气诚恳。 云省的禁毒工作，可以说全国闻名。 危险程度全国第一，这个排名大家都没意见，至于怎么个第一法，这里拣一个简单的例子讲一下。 比如，在其他省份，关于毒品案件的侦查，从来都没有卧底一说。 都是用钱去勾引线人，然后让线人去把案子和嫌疑人给钓出来，民警是从来不会自己亲自下场的，甚至来协辅警都不会。 而在云省，就不一定了。 “这几位是东海省过来调查反诈的，这位是陈书陈警官。” 马荣成将陈书等人一一做了介绍，张所听得认真，脸上露出几分钦佩：“张建。久仰久仰，反诈不比其他，忙不忙的先不论，单单就这天南地北的到处跑，就挺不容易。 “刑侦蹲个点还有那么一丝盼头，起码知道犯罪嫌疑人还在国内。反诈，那真是看对方心情了，指望对方自个儿撞树桩上也不现实。啧啧，难，真难。” 说完，张建转头看向马荣成，嬉笑道：“马哥，这个月所里完不成任务，听说你兄弟老兔子那边已经完成了。你和他通个气，叫他行行方便，看看有没有富裕，不然借我几个。” 马荣成斜了斜眼睛，估计吊着。 张建赶紧伸出两根手指头，语气带着些哀求道：“就俩，俩个就成！咱们算利息！下个月等我摸清这地儿了，铁定还他仨！” 说到后边，这位有点江湖气息的办案副所长，表情挺认真，看得一众人都有些发笑。 殊不知，这位脸上带疤的同行，在当地禁毒圈子里的赫赫威名，那是实实在在抓人给抓出来的。 “成！”马荣成颇为大哥风度的一挥手，干脆道，“没问题，我替老兔子同意了。也不用带利息，回头请他们所里吃顿饭就成！” 说罢，他马上拿出手机打了过去，结果没成想，这位老兔子竟然调到了隔壁的隔壁的县里，干治安去了。 人生地不熟的兔子，现在也在为着指标的事情团团转。 一个字，难。 两个字，都难。 感受着张所热烈的期盼眼神，马荣成硬着头皮又打出俩仨电话，终于找到了一个肯出让的家伙，总算是没有辱没了省厅专家的名头。 “老马，不愧是到过省厅的专家！有面子！回头请你吃饭啊！” 称呼从马哥无缝切换到老马，张所瞪大了布满黑眼圈的眼睛，右手一招呼，带着手下立马奔去了先前马荣成联系的那个派出所。 这架势，一股子像是害怕被其他人抢了先。 有这么夸张？ “马专家，刚那个县，听着离这里不算近？”陈书看着一辆萨塔纳警车，屁股一冒烟，呲溜从人群里开了出去。 那车速，真不慢。 马荣成捡起碗筷，边吃边说道：“是挺远的，他们现在过去，不出意外的话，也要晚上才能把人带回来。” “早些年，我还在地方干活，那时候，哪还需要领导提什么指标？人都关不赢啊。” 说完，马荣成幽幽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吹嘘，还是真的怀念过往的英雄岁月。 江海咽下一口米线，捧哏道：“马老师，怎么个关不赢法啊？” 马荣成微微一笑：“你去超市停个车，然后抽根烟的功夫，就能在停车场里给逮住一对。哦，对，有可能这对‘贵客’就在你那车屁股后面现场哆嗦哟。” 周边一圈来自东海省的公安弟兄们，都呆了。 第846章 出发派出所 江海作为一个标准的警院学生，在全程观看了云省，这种关于工作上的指标，所特有的交易方式后，彻底的目瞪口呆，进而发出了灵魂拷问。 “马老师！我的天！这也行？这指标怎么像商店里的商品一样，你们随便聊聊天，打几个电话，就做成买卖了？这也太厉害了！” “呵呵，协调，协调一下而已啦。” 一路以来，自我感觉气势上一直被陈书压制的省厅专家马荣成，这会儿在同行面前露了脸，既有面子，又解决了朋友的难题，心情愉快。 马荣成笑呵呵的聊起了陈年往事：“这次也不远，就隔壁县，开车过去个把小时，方便的。嘿嘿，去年把他们逼急了，都跑隔壁省‘借’人去了，算是弄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一般来讲，警察是不能异地办案的，特别是这种跨省的，都要带着介绍信，去当地公安局备案。 麻烦不说，要是让人家知道是来抓吸毒指标的，那是真正要挨白眼的，特别难。 前面的内容还好，陈书在东州市也曾经历过类似的场景。 比如有一年，上头往死里压追逃指标，这个追逃就是追击并抓捕被公安机关在网上通缉的犯罪嫌疑人，简称追逃。 那些个没完成任务的科所队，脑子稍微灵光点的领导直接花钱找完成了任务的单位买，一个人头算五千，多劳多得，上不封顶。 这就是所谓的，买指标。 陈书放下筷子，小小的捧了对方一下：“马专家，也得是你这样能到各地办案的专家才会有这样的面子，到哪都有认识的人。他们平日里破案啥的都还得你来帮衬，吃得开啊。” 刚才那位从张队调任过来的张所，看见马荣成在这吃饭，马上就贴了过来，一点不客气的向他求援。 说是指标完成不了，拜托马荣成向他的老相识老兔子说上几句，借几个指标用来完成任务。 马荣成有些得意：“在基层干了这么几年，多多少少还是认识些人的。虽然现在去了省厅，距离远了，联系少了，不过老兄弟们多少都会给我点面子。小海，以后你参加工作后就知道了，这种人情是必须要历练的” 先前当着张建的面，接连打了好几个老兄弟电话，一直都借不到“指标”的马哥，这会儿倒是微微扬起下巴，是那种带着矜持的洋洋得意。 江海听得认真，真觉得这也是门公安学问，要记下来。 陈书笑了笑，心里却有些复杂。 作为一个在基层摸爬滚打多年的办案警察，他是深深知道这种“协调”在实际工作中存在的必要性，但也明白其中的风险和灰色地带，实属不该让江海这么早接触。 斟酌几分后，他决定换个话题。 “马专家，刚才你几个电话打过去，我发现好几个人都调动了工作岗位。你们这边调动这么频繁吗？”陈书故意装作好奇的问道。 话音刚落，马荣成脸上唰的一下黯淡下来。 他耸了耸肩，微微低头道：“哎，我们这情况特殊，即使一些不怎么重要的岗位，基本上都得一年换一次人。”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竟得到了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陈书一下来了兴趣，因为在东州那边，只有在一个单位待足了十年之久，警察才会被调离原单位，也就是所谓的轮岗。 当然了，一般情况下也是这个派出所待满十年，那就去隔壁派出所再待十年，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就会如此循环直至退休。 这种做法的目的，就是防止警察在同一个单位的辖区待久了，容易和地方上的个人或者势力，产生不必要的纠缠。 对于领导来讲，时间会短一些，但是也不会说满一年就得换岗。 警察也是人，不是圣人，需要严谨的制度，尽可能的将不必要的危险挡在外头，避免发生悲剧。 不过多年的习惯，让陈书在说话前习惯先想一下，特别是马荣成快速的情绪转变，让他明白这种一年一换，明显带有当地特色的政策，不会是好事。 禁毒，还是反诈？ 一年一换，这样的工作规定别人可能没有感触，可对于一直在基层一线办案的陈书来讲，这项规定无异于天方夜谭。 就实际办案来讲，随便一个刑事案件都是一个月打底，碰上复杂的，捣鼓个取保候审，或者监视居住，这案子的期限就得蹭蹭往上涨。 如果再被抽调到市局专案组，也许一来一去就一年了。 这时间，再怎么规划，都是非常不适合公安工作的，可既然云省存在这个制度，那么就一定有它存在的必要性。 最后，陈书选择了沉默。 片刻后，马荣成转头朝着陈书，轻轻说道：“一会儿我们去张建的所里，他们所长是我老朋友，让他查下你女朋友的事情。这片地儿，想找人还是得去派出所。” 先前陈川自作主张的，向马荣成透露了张扬独自跑去云省边境的事情，而马荣成为了向陈书表示亲近之意，所以这一刻便提出了帮忙的想法。 而近段时间几次都联系不到张扬，陈书不知道她是因为怄气不和他联系，还是真的出了事情。 电话打得通，却没人接听，微信不回，电话也没回，而在对方的抖音的ip上，最后显示的地点却是缅dian。 要说陈书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在马荣成提出帮忙寻找张扬的时候，他选择了默认。 “我们不是应该先去局里”江海稍一开口，就被坐在边上的陈川在桌子底下踹了一脚，“哟！知道了，知道了。” 一行人吃完早饭后，坐着陈川刚在昆明买的“初恋”车，雄赳赳气扬扬的往张建所在的派出所赶去。 陈川开车，嘴上嚼着口香糖，态度随性，一手搭在放到底的车窗上，一手斜斜挂在真皮方向盘。 “噗”的一下，因为力道不准，从陈川口里吐出的口香糖黏在了车框上，陈川拈起兰花指，轻轻将其弹出窗外。 结果这手指头也没什么准度，那团成一小块的口香糖，不出意外的被弹到了前挡风玻璃的一角。 被安全带勒住的陈川，正开着车，也没办法清理，只能任由那明晃晃的一小块白色物体搁在窗前。 这对待霍希的态度，仿佛屁股底下坐的不过是面包车罢了。 因为是客人，所以被邀请坐在副驾驶座的马荣成保持着镇定的神情，仰坐在舒适的真皮座椅上，安静的闭目养神。 可搁在大腿两侧的双手，有意无意地触碰着座椅上的真皮，那美妙的柔软触感真是没的说。 这可不是现在世面上流行的超纤皮、合成皮可以碰瓷的，百分之百的头层牛皮，哟，估摸还得是小牛级别的。 呼。 此时一阵清风从打开的车窗吹了进来。 马荣成微微睁眼，视线平静的投向外边不断掠过的风景，而他的内心却是波涛汹涌。 要不是上车时候，亲眼见到被丢在前后车窗下面的临时牌照，马荣成一直以为这辆奥迪不过是陈书等人过来度假，临时在当地租的车。 一上车，车内的东西都是全新的，而闻在鼻子里的味道竟十分的舒服，舒服的根本不像那种租车该有的埋汰像。 这t是人吗？ 过来度假竟然直接买辆新车？ 理由竟然是，爱干净？ t爱干净的人，会把口香糖吐在自家车里挡风玻璃上？ 马荣成心里麻麻比，面上一脸镇静，毕竟他可是省厅下来的专家，见多识广，什么玩意没见过。 不过一辆奥迪嘛，他紧个几年裤腰带，还是能搞定的。 能搞定首付。 第847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车子驶到派出所大院门口，自持半个东家的马荣成率先走下轿车，在车边紧了紧皮带，正准备大步跨进院子时，一声怒喝从耳边响起。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乱停车的？” 一个身穿警服的年轻警察快步走了过来，动作如风，声音严厉，眼神锐利的扫视着马荣成等人。 早年一样暴躁的马荣成，如今在省厅韬晦几年，脾气却是变得平和许多，也稳重了许多。 他一边想象等会儿摆出自己省厅专家的身份，对方震惊的画面，一边态度和蔼的介绍道：“小兄弟，我们是省厅过来办案的，嗯，专案组。” 这句话说得心平气和，不管是从口气上，还是从神态上，尽皆是熟能生巧的自信，特别是最后三个字，再带上点顿挫，效果可是极好的。 于省厅来讲，马荣成是从基层抽调的临时工，可有可无，可在眼前这些扎根派出所的民警面前，特别是啥都没见过的“俩拐”面前。 他就是高高在上的省厅专家。 那是这些新警几年都不曾能见一面的省厅里的机关警察。 凭马荣成多年的经验，这会儿他是连工作证都不用掏出来。 “省厅？过来办案？” 年轻警察先是一惊，面容一下变得谦卑，这样的场景被马荣成看在眼里，心里很是受用。 结果转瞬，对方的脸色又变得严苛起来。 年轻警察狐疑的看着这位尚自乐呵的中年大叔，然后缓缓转过视线，看着从车子上一个个走下来的其他人。 一个比一个年轻，还有个一看就是高中生。 他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大院门口的奥迪车牌上，以及它那锃亮的轮毂上的那个“h”和若隐若现的。 作为资深车迷，虽然年轻警察并没在现实里真正摸过，或者说见过这款霍希，但并不妨碍他曾经在网络上喷了它好几个晚上。 四个圈的牌子，比之奔驰和宝马都要逊色一些，结果这款创始人版本的霍希竟然卖到了一百多万。 这是怎么样的自信，才给定出这样的价格来。 买它的人，纯粹是脑子被门夹了。 那晚在关于霍希的问题上，年轻警察和其他人对喷了很久。 此刻，站在派出所的大院门口，年轻警察不自禁虚握了几下拳头，敲击键盘的手感立时浮现心头，忍不住又瞪起眼睛来。 就冲这车，这批人要是专案组那些老油条子，他马上倒立走路，按照网络上对喷的习惯，兴许还得加点特殊的食材搭配一下。 “哼，你们要是警察，我立马倒立吃” 话没说完，大院里最里边的办公大楼跑出一位老警察，像一阵风越过正瞪着眼睛、骂得起劲的年轻警察。 年轻警察一瞅那背影，顿时僵住了。 只见老警察乐呵呵的冲上前，握住马荣成的手，兴高采烈道：“老马，可算等到你了！先说好，今晚不许走，我订了包厢，必须得喝几杯。对了，我把小张也叫上，就是那个张建，以前和你一个大队的，这次也过来我这了。” “哈哈，刚吃早饭的时候碰见过。张建那眼睛黑的哟，你可别把他一直当牲口使。嗯，晚上工作餐就行，还有一堆工作等着呢。” “来我地儿，就得听我的。咦，这几位是” “他们是东海省来的专案组，这次跟我们的专案组合一块了。” “啥？俩省的两个专案组还能合一块？” “里边说，里边说。” “好，好。” 一行人又像是风一样从年轻警察身旁旋过，独留他一人在院子里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倒立。 “妈妈的，这车开的，不像警察呀，也太”年轻警察原本想用张扬、奢侈、高调等形容，可脑子里转了半天，还是习惯性的用了煞笔二字。 “脑子抽了才买这车！” 年轻警察愤愤不平的走回值班室，觉得自己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准确，主要是买这车的人太抽象，脑子比正常人抽得可不止一点半点。 “啊切！” 陈川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揉揉鼻子，跟着众人进入办公楼。 云省的办公楼和东海这种沿海省份的派出所差不多，蓝白相间的墙漆，最高的地方挂着半个人高的金属警徽，也算是全华国的统一标准了。 单位最显眼，也最容易看到的地方，给设立了值班接警大厅，北侧朝外，紧挨路边，西侧朝内院，方便工作人员进出。 一名神色悲伤的老头坐在塑料凳上，不停地抹着眼泪，这会儿看到王所长带着人从外头进来，胡乱擦擦眼睛就站了起来。 这位老头身上的衣服款式老旧，大约是十几年前流行的宽大衣服和阔腿裤，不过很干净，洗得发白。 一般警察看人，第一看面相，其次看衣着。 像这种穿着朴素且干净的老百姓，那么大概率会是好的老百姓。 “王所长，请你们一定要派人去救救我儿子，再不去就来不及了。”说着，老头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陈书、马荣成等人作为到访的客人，自然不便出面。 王所长快走两步扶住老头颤颤巍巍的小臂，好言相劝：“李叔，你呀别急，这电诈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了，现在都闹到中yang了。再等段时间，再等段时间，一定会有消息传过来的。” 李叔抹了一把眼泪，没有在乎旁边站着这么多人，声音哽咽道：“王所长，我们就是种地的农民，出了这个县就再没去过其他地方。要不是我不识路，我就自己去找我儿子了。你们行行好，能派人去那边找找吗？” 王所长摇摇头，耐心道：“李叔，我们虽然是警察，可也不能随便去别人的国家，这是有法律规定的。你想啊，那边都不是咱们的国家，他们会管我是不是警察呢？我们过去，又有什么用呢？” 李叔还想唠叨几句，王所长直起腰杆子，朝值班台坐着的几位警察招招手，示意他们过来将老人给接过去。 王所长轻轻搁下老人的手臂，带着陈书等人走上楼梯，上了两层后，方才和他们解释起了这位老头的案子。 这名叫做李叔的老头是个报案人，说是自家儿子在镇上喝酒被人下药，昏了后被直接绑走，一直绑到缅北才打电话回家要二十万的赎金。 李叔种了一辈子的黄土地，就是把他卖了也凑不出这二十万。当然，这情况他儿子也清楚，明白家里根本筹不出来这么多的钱。 前几天又打来电话，说让李叔不用等他了，赚的钱留着养老。 这话一出，让李叔彻底破了防，以为自己儿子要被对方给撕票了，于是就天天跑到派出所里求警察过去救人。 砰。 最后进门的王所长，力气很重的把门给关上了。 “特地跑到镇里绑一个二百斤的胖子去国外？就为了二十万的赎金？”王所长招呼几人坐下后，忙不迭从沙发边上掏出几瓶矿泉水一一分去，笑道，“这要是能要到钱，这些绑匪直接在他们自己国内抓几个华人不更省事？还不用准备迷药，随便拿把枪往腰子上一顶，谁敢不走？” 众人都懂，笑了。 李叔不是坏人，他儿子就不一定了。 此时的江海亦是有几分经验，争着表现道：“嗯嗯，我觉得他儿子应该是自愿跑去缅北的。” 王所长笑着点点头：“早三十年前，隔壁那头就一直在打仗，我们这耳濡目染的，民风可是彪悍得很，警惕性自然也高。说句不客气的话，要是黑对黑，那边的人可能还真玩不过我们这的边民。 “嘿嘿，这货就是被人一通忽悠，以为过去就能发财，结果到了地方后才知道自己是猪，被人骗过去搞电诈了。估摸着电诈骗不到人，转头就骗自家老实的爹了。” 说到电诈，江海有些疑惑：“王所长，我听说咱们云省边境建立了三四米高的围栏，上面全装了摄像头、红外线和喊话器，二十四小时盯着，围栏附近还有边防武警日夜巡逻。这么严防死守下，他们是怎么偷着跑过去的？” 马荣成笑呵呵的代替王所长解释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我们省的边境线有四千多公里长，只能说防得住君子，防不了小人。再说了，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漏点老鼠过去，很正常。” 江海点点头，“哦”了一声。 陈书心里惦记着联系不上的张扬，这会儿也没什么心情聊天。 朱一霸一直在琢磨着去缅北找佐罗松寻仇，抿着嘴唇。 陈川倒是一脸轻松，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场面一下子安静了，随之转入正题。 “你们接下来想干什么？嘿嘿，老马，我太了解你了，你哟，可不是无事会登三宝殿的主！说，有什么需要我干的。” 王所长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让人不敢对他稍加轻视，毕竟在一个鱼龙混杂的口岸城市的派出所里当所长，没点水平是不可能的。 第848章 自己人 “咳咳。” 省厅专家马荣成自然不能落了下乘，他这省厅“临时工”的头衔何时能转正，就全看这一遭了。 马荣成吸了口烟，笑道：“老王，想请你帮忙找两个人。一个叫张扬，女，东海东州人；一个叫李松，男，在缅北的kk园区里边的一个公司工作，外号佐罗松。” “kk?那地方不是在缅东吗？” 王所长打开抽屉，从里边掏出一包利群，撕开透明纸，一一分给几人。 多少年了，从刚参加工作那会儿抽的555，到如今的芙蓉王，老王一直以来都喜欢粗支香烟。 够劲，也够味，能让他在理不清的案子中，找到一丝清晰的头绪。 “张扬和李松，这两个人的背景有什么特别之处？是这次专案要办的人吗？”老王点燃香烟，烟雾在空中盘旋。 “咳咳。”马荣成又咳嗽几分，语气快速道，“我现在就把两个人的身份证号码发给你，你赶紧安排人去查一下。” 顾左右而不回答，这东西就有猫腻了。 王所长叫来值班民警，将事情交代下去，在内网上查询人员的身份信息和行踪轨迹，在他们这，稀松平常。 不像陈书所在的东州省，别说具体到某个人，就是查询自己名下汽车的行车轨迹，被逮住了都得挨批评写检查报告。 来的人刚好就是先前在楼底下拦着众人的那名年轻警察。 “所长。” 年轻警察到了办公室，腰杆挺得笔直，气势上比之沿海城市的警察，多了几分精气神和匪气。 “网上查完了，再到处给人问问，一定要给查实了。”王所长态度认真的说道。 “是。”年轻警察拿出手机，确认收到所长发过来要求核查的身份证号码后，干脆的离开了办公室。 马荣成在旁边向陈书等人低声解释：“这边情况特殊，有些内网上查不到的东西，得找人。” 陈书点点头，异地办案可不得入乡随俗，况且现在有马荣成这位当地的朋友在，一切就先按照他的思路办。 其实这种异地办案，特别是被上头点了名的案件，案件虽然是他们的，可真到了地方，还得是当地警力干活。 他们呢，看着就好，一般不会出手，等案件结束了，该有的功劳和荣誉，半分都不会缺少。 众人在办公室里又聊了会，没想到先前吃早点撞见的张所张建跑了回来，说是马荣成办事给力，指标已经给逮住丢在了所里，他们只用过去把人带回来就成。 马荣成的这份面子属实分量很重，所以后边张建接到王所长的通知，说是马荣成到了他们所里后，便毫不犹豫的中途下车，折返回了派出所里。 听到所里这个月的禁毒指标已经完成，王所长作为一所之长也是眉开眼笑的，开心极了。 像他们这种基层单位的一把手，平常最主要的工作除了联络上级之外，就是完成指标和考核。 虽然不用具体办案，可这份责任压在肩膀，属实不轻。 过了会儿，年轻警察也捏着份新打印的资料，回到了办公室。 张扬在前几日来过瑞丽，同行的有两名男子，根据宾馆的入住记录来看，三人已经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目前查不到。 不过肯定没有出境，这个是确定的，因为没有出境记录。 而这个叫李松的人，他在电脑上查不到有用的信息，只知道是在逃人员，其他杂七杂八的记录也没什么用。 张建先前得了马荣成的招呼，这会儿自然要报之以李。 他微微一笑，要过年轻警察手上的资料，一边从口袋里往外掏手机，一边走出办公室。 这种公安内网查不出的东西，就体现出他长年累月积攒的线下网络的作用了。而这，也是每一个当地派出所的办案副所长所必须具备的基本职业技能。 没一会儿，张建洋溢着笑脸回来了。 这个叫李松的很有意思，根据线人反馈，这个人近段时间在缅北的活动非常频繁，也非常出名。 在缅北从事诈骗的有十来万人之多，即使只计算管理层，人数也不少，而能在圈子里闯出些名堂也是顶不容易的事情。 而李松的出名，源自他在夜店的疯狂。 据说在最近的半个月里，李荣在夜店常常一掷千金，包下整晚的酒水然后送给全场的宾客们。 这种高调的行为在缅北这样一个鱼龙混杂且敏感的地方，瞬间就引起了各方的关注。 “应该是钓到大鱼了。”张建总结道，然后将资料放在办公桌上。 像他们这种搞诈骗的，就喜欢张扬。 骗到了大钱，要么放烟花，要么请客喝酒玩女人。 一则是放松心态，其二也算现场激励其他人更加努力的搞钱。 能坐在这里，大家都是对电诈有过了解的，在听过张建的总结后，众人皆是频频点头，不过陈书却是不以为。 他去过缅北，知道在那些园区里，或者园区外面的商业街上，到处都是金碧辉煌的ktv和酒。 不论是酒，还是ktv，仅仅只是一张台，十几、二十几万一晚的消费可不是说笑的。 如果像张所说的全场由他一个人买单，还是在半个月里的多次行为，这样的花费打底就要几百万。 而从昆明命案中的鸭舌帽提供的线索来看，李松只是个中层管理，就算捞到再大的鱼，也不可能在夜店花上几百万。 陈书拿过资料，翻了翻，问道：“我们到了缅北以后，可以通过你们这位线人来带路吗？” 张建先是看了一眼王所长，在得到肯定答复后，说道：“没问题，等会儿我把他的微信推给你，到时候你们自己联系。” 说罢，嘿嘿一笑，张建搓了搓拇指和食指，调侃道：“人能给你，费用得你自己承担。” “好。”陈书合上资料，上面的内容很简单，扫一眼就够了。 朱一霸暗地里出了一口气，他的事情算是有了眉目。 众人在办公室里又聊了会儿，马荣成看陈书面色平静，思忖着自己这点人脉估计人家可能瞧不上眼。 最重要的是，应该没有得到想得到的信息。 马荣成重重的吸几口烟，咳嗽几声，说道：“老王，这个叫张扬的女孩子应该去了缅北，我们通过她的抖音和知乎账号，最后看到的定位是在缅北。” 王所长掐灭烟头，明白了。 难怪这批专案组上赶着来他这个小小的派出所找人，敢情这个女的应该是私人关系，跟专案扯不上，所以就没办法在局里办。 不然也不用这么麻烦，直接通过局里定位这个女人的手机的通讯基站，在辅助天眼系统，马上就能知道人在哪儿。 毕竟在缅北，除了水电外，连通讯营运商都是华国的。 一查一个准儿。 说着，马荣成瞥了眼隔壁坐着的陈书，余光中，以他神探的名义担保，这家伙虽然表面平静，可心底里肯定紧张极了。 回忆了下先前陈川和他透露的这个女人的信息，马荣成的嘴角慢慢勾了起来。 既然把队伍拉到这个派出所，他还是挺有自信，能解决陈警官的烦恼。 “事情是这样的。张扬是个记者，接到了群众的求助，然后就跑去缅北救人。我们这次的行动目标是三个人，分别是张扬、林宇，再加一个李勤。” 张扬大家都熟，女记者。 林宇是求助张扬的大妈的儿子。 李勤是跟在张扬边上的李侠的弟弟，也被困在缅北。 马荣成一边说着，一边稍稍瞥了几眼陈书，陈书抿着嘴唇，既没反对，也没赞同，就是不说话。 马荣成心中笃定，伸手点了点摆在桌子上的资料，位置刚好是张扬的照片，郑重道：“这个是自己人。” 顿了顿，他重重的咳嗽一声，重复道：“自己人。” 第849章 办公室内，一片肃静。 王所长收敛了笑容，神色同样变得认真起来。 老朋友马荣成话里的分量可不轻，也有着第二层的意思。 警察办案，首先肯定是为公，毕竟拿着国家发放的工资和福利，该做的事情，一定不能马虎应对。 可一个圈子里，再公平正义，那也是个人情社会。 这个案子先办，还是后办；从重，还是从轻；套用这个，还是沿用那个等，即使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往往都会受到人情关系的微妙影响。 这玩意，只要有人，就避免不了。 王所长先是环视一圈，然后上半身稍稍前倾，压低声音问道：“你们能确定，这人，肯定在那边？” 马荣成瞥了眼坐在边上的陈书，见对方没有表示，知道这就是默认了，便代为点了点头。 王所长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似在斟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啪！ 马荣成看不下去，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老王！还想个屁！在想下去，老子可就走人了！” “知道了知道了。”王所长旋即吐出一口气，用指关节扣了扣桌面，最后笑道，“老马，这可是全看在你的面子上，换做是别的人，我才不管哟。” 都是老油条了，这么一顿茶的功夫，王所长已经看出来“苦主”就是眼前这位东海来的陈警官。 而他的老朋友马荣成，必定有求于对方，所以顶着专案的名头，撇开分局，倒是先来了自己这里。 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作为帮手的自己，自然得捧场，所以在最后，王所长必须得抬一抬马荣成。 马荣成拍着胸膛，当即回复道：“老王，放心，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数，绝对不会让你难办的。” 王所长冲着陈书笑了笑，坦然道：“这事情搁我们本地这儿，也不算太秘密的事情，圈子里的人都知道。” 本地的圈子都知道，另外一层意思，就是外地人都不知道。 即使是同行，那也必须是一问三不知。 没这事，没这人，所以也就没法这么办。 话说到这份上，陈书等人自然明白接下来听到的事情肯定不一般，起码和常人所能理解的都不一样。 警院学子江海舔了舔嘴唇，有些兴奋，这一趟外出，是真正让他见识到了不少东西。 陈川倒是依旧无所谓的神态，而坐他边上的朱一霸则是突然的脸颊红润起来。 “陈警官。”王所长看向陈书，他的眼光很准，知道眼前这位话不多的警官，正是这个团队主心骨。 包括自己的老朋友马荣成，这位基层的刑侦大拿，调任到省厅的刑技专家，平日里傲的不行。 可在他现在看来，多少都有些捧着这位年轻警官说话。 “陈警官，我提一个问题。就是说我们只救张扬一个人，还是张扬、林宇、李勤，这三个人都得救？” 话音刚落，边上传出一声惊呼。 “我去！真的能救？” 江海看着王所长轻描淡写的样子，他完全无法想象这是一个派出所的所长所能决定的事情。 这里并不是有意贬低王所长。 在来的路上，对于在缅北捞人，江海是仔细做过功课的。 像那些不管是被骗过去，还是自愿过去的人，只要是被困在kk园区这个地方，基本上是出不来的。 家里人以为付了赎金就能让人回来，那是极为天真的想法，打钱，也只是让呆在里面的人少挨几顿打，至多有口饭吃。 因为向自家家里骗取赎金，是猪仔们在kk园区行骗的第一课，然后继续被打，继续挨饿，继续要钱，直到家里被榨干。 而这，才是第一步。 至于后边，转卖也好，行骗也罢，总归是有很多办法继续在猪仔身上搞钱，并没有常人想象的那么艰难。 甚至于，园区管理层在当地都放出话来，说是只要将活的华国人送进园区，不论男女，当场就可以领走三十万的人民币。 如此，该园区的名声，在当地如日中天。 王所长笑了笑，慢慢解释道：“他们那边的老板的确在当地无法无天惯了，可要知道，他们赚了再多的钱，最后也是要回到国内的” “什么！你们不会在帮他们洗钱？”话才听到一半，江海一声惊呼，脸庞难掩错愕和惊讶的表情，唰的一下，直接推开桌椅站了起来。 联想起先前马专家一直强调他们是自己人，然后遮遮掩掩的王所长方才开口说话，江海是越想越觉得不对。 敢情这里还有这么多的猫腻！ 陈书、朱一霸等人倒是镇定许多，因为他们清楚，即使边境警察真的存在违法行为，也不会当着他们的面说出来。 里面肯定有不能摆在明面上的道道。 噗嗤。 王所长、张建、马荣成等人皆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马荣成挥着手，示意年轻气盛的江海坐下来说话，随后解释道：“小海，你想哪里去了，我们怎么可能给诈骗分子洗钱？要有这事，这里的警察有一个算一个，全得抓起来枪毙啰。” 在几人的笑声下，江海缓解了情绪，重新坐下来，不过脸上依旧布满疑惑，毕竟在他的理解中，人被骗到缅北，怎么可能轻易救出来。 王所长看向陈书，缓缓说道：“陈警官，我们这因为毗邻缅北，情况比较特殊。” 陈书点点头：“王所长，我知道这事肯定不容易。你有难处可以不说，不过你如果愿意帮助我们，我一定会记在心里。” 马荣成当先说道：“我都说多少次了，咱们是自己人！” 说着，他转头看向王所长，微微皱眉：“老王，赶紧的，大家都有事呢！” 王所长苦笑一声，随即和众人解释了其中的缘由。 在缅北实施诈骗的管理人员和投资的金主皆为华国人，大江南北都有，不过主要集中在东北和福省两地，所以大家都会把视线集中在这两个地方的人。 就比如一些网上教导的经验，让人们去福省的安溪等地找当地的领导和律师，通过他们来牵线，搭上在缅北做事的亲戚朋友，然后把人给捞出来。 这事不能说错，只不过效率不太高，中间再给隔上几层关系，直到把事情办妥了，也不知道被转了几手。 费用高低都是其次，主要是这一条链子上，只要有一个人起了黑心，或者说出了客观上的问题，那救人的事就会直接废了。 说到这里，自以为将缅北诈骗领域研究透彻了的江海，很是吃惊，当即表示了反对：“王所长，你都说他们亲戚都是管理层和老板了，就这条件，效率还不高？难道有比老板还高效的？” 王所长神秘的笑了笑，顺势拍了拍挂在桌边上的武装带，上边正插着一把手枪。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要说在缅北这种隔三差五打战的乱世，谁的声音最响最有用，还真得是那些扛枪的地方武装势力。 那些个电诈团伙，还不是老老实实给他们上供交保护费。 陈书马上反应过来：“你们能和当地的武装势力沟通？”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王所长也不卖关子了，竹筒倒豆子，全讲了出来。 这批缅甸的武装boss，分为两类人。 一是早些年从云省边境跑出来闯荡的华国人，这些人与华国的边境市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特别是如今赚够钱了，即使因为自身原因，可能毕生都回不去了，也会把钱往老家送。 另外一类是缅甸当地人，他们在经历过战乱之后，更懂得和平的可贵，骨子里一定会给自己和家人找一条退路。 全世界最安全的华国就在隔壁，自然是他们的第一选择。如今，他们基本上在昆明购置了豪宅，有些手段豪横的，子女都入了华国国籍。 前段时间，国内媒体就曝光了他们中的一个三代，考入了华国最顶级的大学学府，一时之间在网络上引为热谈。 这种杂七杂八的事情联系多了，迟早会联系上当地的，距离他们边境最近的政府官员。 “重头戏来了。” 听到这里，陈书等人凛然。 第850章 最简单的捞人方法 事情说到这个份上，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也没有违背常理。 华人自古就有叶落归根的习俗，对于那些在缅甸干武装的华人来讲，赚到了钱、拿下了地盘，自然而然就会变着法子回国。 房子这种重资产自不用说，都是一栋栋的买，各种豪车都只能算是给下面几代的零花钱。 创业的一代们自己回不了国，也会想尽办法让子女回国。 而那些缅甸本地人更不用讲，有钱有势了，就会想方设法往更安全更繁华的国家跑。 第一步就是先把子女送出去在国外念书，就方法方式来讲，和华国那些有钱有势，怕事后被清算的权贵们如出一辙。 而早些年还一穷二白的华国，同样有很多人挖空心思的往漂亮国偷渡过去，其实本质都是一样的。 “哈哈，先给你们瞧几张有意思的照片。”张建乐呵的掏出手机，点开相册，里头是当地的风景照，三个穿着普通的人在景点前站成一排，笑呵呵的。 看着挺普通的景点合影。 张建点着照片中，站在两边，佝偻着背的两个男子。 这两名男子展现出来的笑容带着明显的，讨好站在中间位置的男人的神态。 左边的男子微微侧身，上半身稍稍朝向站在中间的人，他的笑容充满期待，又带些顺从，其姿态有明显的向右倾斜。 右边的男子身体前倾，可发光的双眼并没有看向前方的镜头，而是掠向中间，大半的眼神藏都藏不住对中间两位男子的羡慕之情。 “这三个人不是都挺普通的合影吗？有什么稀奇的？”硬是从人缝里挤进脑袋的江海，瞪着个眼睛看半天也看不出什么猫腻来。 张建嘿嘿一笑，重复点了点站在左右两边的两名男子，神秘道：“别看这俩老家伙照片里普普通通，在缅北当地，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凶神。” “吓！” 江海先是一愣，然后失笑道：“就这俩干巴巴的瘦老头，会是凶神？张所，你可别欺我还是警院生，就糊弄人。” 警院生? 张建和王所长听到江海的自称，心中奇怪，想着怎么一个还在警院念书的学生，会跟着专案组。 此时在看陈书等人的队伍，发现是越看越神奇。 带队的陈书，年纪轻轻就担任省厅挂牌的专案组，坐在那边的静气功夫就不是寻常镀金的二代可比拟的。 而边上的青年男子，其板板正正的坐姿，和微微挺拔的胸脯，说是警察，但更像是穿着便服的军人。 而第三名男子更是神奇。 这人从进门开始就在办公室转悠，似乎对案件半点兴趣都没有，眼下自顾拿着办公桌上文件翻看，属实不把自己当成外人。 再加上一名尚在警院念书的学生，这个四人组，倒是有趣的很。 张建私底下心思飞转，不过面色正常，继续向江海解释疑惑。 张建勇手指头在手机屏幕上一划，屏幕上又出现了一张照片。 背景是典型的东南亚丛林地貌，十来个穿着泥绿色军装的人站在野外的草地上，当先一人就是先前那位站在边上，面露羡慕的瘦老头。 在照片中，瘦老头戴着卷边式迷彩渔夫帽，冒沿低垂略微遮住了额头，搭配脸上的阴影，竟有些桀骜和凌厉的感觉。 搭配上旁边十余名扛枪的士兵，这瘦老头的气质一下子就跃升上来，像是一个掌控生杀大权的首领，不寒而栗。 张建再一划。 这次显示的是一张老旧的棚屋外景，屋子前边的小院子门口几个人穿着军装的人凑在一块，手舞足蹈的在商量着事情。 其中有个瘦小的身影，和瘦老头有些相似。 而路边躺着俩男人，看照片的情况应该是死了，是尸体。 “这人就是那老头。”张建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继续说道，“这地方是缅北毒品的一个物流点，他们这几个人正在处置对手和他们的货物！他们这种人，在缅北这种地方能混出头来，最会的就是踩着别人的尸体来铺路，给自己赚钱。”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瘦老头除了有士兵和武器之外，还有一股子狠辣的手段和残忍的性格。 张建大手一划，手机屏幕上切换回到了第一张照片。 阳光明媚，瘦老头笑容的同样灿烂，还是那种舔着脸的，讨好式的、小心翼翼的笑容。 恍如隔世。 “这这”江海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作为一个尚未正式踏上社会的学生，他的阅历和想象力很难将这样反差巨大的两张形象重叠在同一个人身上。 “为什么？”张建笑道，“我知道你心里想不通，觉得一个在缅北杀人如麻、掌握权力和金钱的军头子，为什么要对别人那么低三下四。” “这人是咱们这边的政府官员吗？”江海指着第一张风景照中站在中间位置的男子，说道，“诶，看着其实也挺” 江海还想说这俩男子也挺普通的，可一想到那瘦老头的背景，马上转口道：“这人一定是咱们这边的大官！” 语气肯定。 毕竟让瘦老头这样的狠家伙都能讨好卖笑的，肯定得是掌握着重要行政资源的大官。 “哈哈，也不卖你们关子了。”张建乐道，“站中间这人，就是我们下边的一个乡长，还是副的！” 吓！ 这解释一出，别说是江海，饶是陈书等人，皆是非常惊讶。 “副副乡长？”江海眼睛瞪得大极了，满脸的怀疑，“一个岁数这么大的副乡长，基本没什么政治前途的副乡长，能让缅北的军头子舔着脸巴结？这也太梦幻了？” 陈书沉吟片刻，开口道：“是不是这个干部站的位置，刚好卡在运毒的关键要道？这样的人，虽然只是个基层干部，放在别处可能不起眼，可在边境这种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还是非常容易的。” 张建和王所长相看一眼，突然沉默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王所长尬笑了几声，说道：“没这么复杂。就是这些个在缅甸打拼的老家伙们，赚到钱了想照顾一下尚在我们这边的老家人，有时候就得求上这些个基层领导干部。” “怎么个求法？”陈书假装没看到他俩先前的沉默，配合着问道。 “帮我们捞人。我们把要捞的人的身份证号码发过去，只要人还在缅北，就能给找出来。”王所长坦然道，“一个十万，可以等收货确认后再付款。” “嘿嘿，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张建亦是从先前的沉默中恢复过来，打了个趣。 嘶！ 这么简单？ 众人一惊。 第851章 轻而易举 “这个瘦老头为了拍领导的马屁，倒是舍得花血本。” 一直在办公室瞎转悠的陈川，这会儿也凑了过来，点评道：“一个十万，能赚到钱吗？” 按照猪仔在缅北的行情价，二十万打底，kk园区给出的红包价格，甚至去到了三十万。 王所长笑了笑：“我们就牵个线，到时候等人领回来了，你们当面给他一袋子现金就行。” 江海抬起脑袋，竟有些迷茫，声音里除了不确定，又带着些许的愤怒：“怎么警察还干起买卖来了？这还是人民警察吗？” 对于这位来自沿海省份警院的学子的质问，作为前辈的张建并没有生气，只是平静说道：“等你们的亲戚朋友掉进了缅北的火坑以后，你就会庆幸自己有这么个渠道了。” 陈书默然。 想当初，他这个在东州还算是小有名气的明星警察，在听到张扬沦陷缅北的消息时，和大多数人一样无助。 换做普通老百姓，那更是叫天天不应了。在这么个情况下，如果能花个十万把人给救出来，那真的就是活菩萨一样的人物了。 结果，花了大把力气把张扬救出来，没过两年，她又跑进去了。 想到这里，陈书心底里陡然升起了一阵无力。 既是对张扬，更是对自己。 “小伙子，现实中的警察可不像电视里那么高大上。”张建笑得有些江湖，语气平静的像是在讲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我们想救人，就得和这些人打交道。不然，是你去缅北找人，还是我去缅北找人？缅北这么大一块地方，你准备花上多少时间？” “可是”一连串的问题，让江海一时语塞，他还想争辩，却被陈书抬手制止。 “张所，请问这是个例，还是普遍现象。” 陈书习惯性的开始思考问题的本质，如果说这只是瘦老头单方面的能力使然，三百六十行，行行出掮客。 不足为惧，怕就怕这种现象在云省边境普遍存在。 那就是大问题了。 陈书将陈建搁在茶几上的手机拿到自己面前，观察第一张风景照之中的瘦老头，以及，站在另一侧，同样表现出谄媚神情的另一名中年男子。 “陈警官，我钦佩你的观察和逻辑能力。”陈建笑了，指着那名中年男子，坦然道，“昂索令将军，地地道道的缅人” 哗啦！ 一阵刺耳的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 进门以来，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朱一霸猛地站了起来，椅子被他带得在地上拖出一串刺耳的声音。 他神色复杂，面庞微红，显然被张建口中的人名给镇住了。 昂索令将军，正是佐罗松先前被朱一霸在云省边境逮捕时，所在武装组织的头目。 公路，霍希轿车上。 车内气氛沉闷，不复先前众人赶来派出所时的轻快环境。 叮。 手机微信收到信息的声音。 马荣成掏出手机快速扫了一眼，惊喜道：“陈警官，那边已经找到张扬了，确定在缅东的kk园区。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最快后天就能见到人了。” “我去！哎哟！”坐在后排的江海忍不住跳了起来，头顶碰到车顶，“也太快了！这真的比去福建找那些律师和领导有效率多了！对了马老师，是不是要给十万块现金？” 马荣成哈哈一笑，有些得意道：“我们出面，他们哪敢要钱？这可是巴结人的机会，都是上赶着送人过来哟。” 云省这边，警察没有太多的计较和谨慎。 “马专家，一码归一码，事情还是按照规矩办，明天我们会准备好十万块现金的。”陈书看了眼后视镜中沉默不语的朱一霸，回道，“马专家，这次的事情真的麻烦你了，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咱们谁跟谁呢。”马荣成的脸蛋笑成了菊花。 他知道这边境的派出所有门路，可以直通到园区捞人，可没想到事情最后竟然解决的如此之快，快得太出人意料了。 马荣成也算是在社会上沉浮了不少年，知道能办事和会办事，那完全是牛马不相及的两码事。 比如这次的专案组，虽然案件的进展半点没有，可眼下解决了作为组长的陈书的心头大事，那是比破了案件更加有效的业绩。 车内依旧安静，霍希稳稳的驶向瑞丽公安分局。 陈书刷刷写了几个字，合上笔记本，一句话也没说。 他的目光落在窗户的风景上，神色平静，却掩藏着深深的疲倦和无奈。 不可否认的，在得知已经找到张扬后，他的心里再次涌现逃离的念头。 可朱一霸怎么办？ “昂索令将军和佐罗松，有消息吗？”朱一霸开口道。 “这个还得等等，如果张建那边提供的消息没错的话，佐罗松应该还在缅东的kk园区。”马荣成有意无意的避开昂索令将军。 朱一霸没有追问到底，他要的只有佐罗松，既然知道对方人在kk园区，那基本上就没有其他问题了。 剩下的，只等他出境了。 过了一个小时，众人抵达瑞丽市公安局。 公安局门口站着满满当当的一堆人，当先一人穿着白衬衫，自是警监级别的大佬。 自从在省厅办公大楼见过常务副厅长那笑成菊花的样子，马荣成在震惊方面的阀值那是高了许多。 以瑞丽公安局县一级的配置，断然是不可能有警监的存在，所以这个白衬衫一定是从市局过来的。 陈书的专案组，办的到底是怎么样的案子呢马荣成心下疑惑，瞥了眼坐在副驾驶座的陈书，对方面色寻常，没有其他低级警官见着警监的激动和兴奋。 “哇！不会是局长下来接我们？”江海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马老师，你们这边也太热情了！” 热情个鬼。 来个专案组，就安排白衬衫迎接，他们闲得蛋疼吗？ 马荣成哈哈一笑，朝着前排副驾驶座努了努嘴，神秘道：“还得是咱们专案组有高人呢。” “哦哦。” 江海有点明白过来了，不过明白的还是不够透彻。 兴许是在警院待久了，见惯了同样穿着白衬衫的老师们，对于这种在基层属于降维打击的大佬，没有更深入的了解。 有一句话概括挺不错。 你不当警察，见白衬衫如井中蛙观天上月；你若当警察，见白衬衫如一粒蜉蝣见青天。 第852章 老家来人 “欢迎欢迎，一路上辛苦了。这位是陈书陈警官？” 白衬衫微笑着迎了上来，语气温和，但目光锐利，仅仅只是打量了一眼，就认出陈书是他们这一行人的主心骨。 陈书快走两步，主动伸手：“领导你好，我是东海来的陈书，你叫我小陈就好。” 白衬衫握住陈书的手，微微用力，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 他的笑容依旧温和：“陈书陈警官，我可是真的听过你的大名，南疆最猛的男人，哈哈。” 这时候，旁边一位中年警察靠近过来，向陈书一行人道：“陈警官，这位是我们市局的常务副局长林局，这次听说你们要过来，特地从市里赶过来迎接你们。” 堂堂地级市公安局的常务副局长站在单位门口迎接他们，这种事情，愣是陈书干了这么多年警察都没遇到过。 联想到先前在云省省厅时，常务副厅长在会议室里亲自给他们介绍当地反诈和禁毒的场景，陈书知道，这一趟远门，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一般来讲，一个专案组的组建，首先得有一个，或者一系列的案件发生。 其次，还得由熟悉这个案件的资深干警牵头，搭建一个针对性的办案队。 最后，这个专案组的成立还要经过层层审批，说是审批，其实是要确定办案单位的层级。 比如是分局、市局，还是省厅？ 以上三点，陈川一行人一个不落，全都没有，更准确的说法是，全都不清不楚。 他只是在云省的某个晚上，从好哥们陈川那里知道分局成立了反诈专案组，由他担任副组长。 而这一切，还是陈川动用了财力和人脉，只为了让陈书等人有正当的理由出境。 然后就在第二日，接到了远在东州的正明分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的电话，说是组建了专案组，定的是反诈案件。 接着让他们赶往瑞丽，到了那里会有人和他们联系。 “陈大，你好，我是省厅的小王。”大院门口，一堆身着警服的人群中，挤出一名便服男子。 年纪很轻，丹凤眼，柳叶眉，五官精致，再搭配上一张国字脸，单从外貌来讲，算得上是相当的惊艳了。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外貌也是一种竞争力。 能力和经历都可以通过后天去培养，可外貌，那是打从娘胎出来就定了型的。 说外貌没用的，多半都是因为没拥有过帅气和漂亮的经历，说实话，挺伤人的。 陈书点了点头：“你好，跑这么远的路过来，辛苦了。” 对方介绍自己的时候，用了“省厅”两字，没有加前缀，自然是和陈书来自同一个省，东海省。 而且他在介绍自己单位的时候，只是提了“省厅”二字，没有更为具体的部门。 显然，这位名叫“小王”的年轻男子，其所在的部门，一定是能代表全厅的。 小王双手握住陈书的手，满脸笑容：“陈大，不辛苦不辛苦，这次能和你一起共事是我的荣幸！” 知道省厅里没有股级的称呼，陈书笑了笑：“什么大不大的，叫我名字就好。” 一行人简单寒暄几句后，在林局的带领下进入办公楼，穿过走廊，在东西边的楼梯间上了二楼。 房门一打开，就是一间配备齐全的会议室。 室内布置简洁，长桌上依着各人的座位放着矿泉水瓶和笔记本，一长溜的椅子摆得整整齐齐。 “大家坐，我们开始。” “各位，这次我们齐聚云省，主要是为了共同应对近些年来频发的电信诈骗案件” “特别是移动互联网的普及，更是让诈骗分子们得以借助网络平台，在其他国家都能实施犯罪” “只有通过加强跨区域合作，引入先进的侦查手段和高科技技术，加整合各方的资源，才能有效” 林局示意大家落座，然后自己坐在最前边，翻开早就准备好的演讲稿，一字一句的开始了介绍。 都是老调重弹，陈书没有心思在听，瞥了眼窗外，可以看到瑞丽市的繁华街道，一派安宁的景象。 脑子里一会儿出现张扬和他争吵“正义”时的倔强，一会儿闪现朱一霸执意前往缅北的仇恨目光，一会儿陈川又站在边上，双手抱胸，呵呵笑着冷眼旁观。 “陈大。” 旁边传来一声轻呼，陈书转头看去，那位新来的省厅小王正乐呵呵的看着他。 小王朝坐在前头正讲得起劲的林局努了努嘴，耸了耸肩，表现出年轻人特有的对这种会议的无奈。 “陈大。”小王轻声道，“迟点我单独找你。” 陈书立时从回忆中惊醒过来，此时在细看这位省厅过来的小王，从其眼神中，方觉对方有着不同于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成熟。 会议结束后，林局带领一行人参观了局里的反诈指挥中心。 这处新近设立的业务部门，有着不同于其他传统业务部门的高科技手段，比如整整装满了一面墙壁的显示器，上面实时显示着各类数据和指标。 “同志们，这里是我们数据分析中心，利用大数据和人工智能技术，准确的筛选和梳理群众的报案后，分门别类的转移给相关人员” 反诈指挥中心郑主任随手一指，只见隔壁一件由透明玻璃隔离出来的房间内，十几名辅警一排排整齐坐着。 每人面前摆放着一台电脑和一台电话机，即使隔着一堵墙，大家都能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各种声音。 “大爷，我不是骗子！我是警察！” “姐，千万不要转账。那个是假警察，我才是真的！” “大哥，我知道你要学习英语，但还是请你务必下载反诈app!” “你好，请问你现在哪里？嗯嗯，我们需要上门。” 如果不细听里头的内容和墙壁上挂着的硕大警徽，这批反诈警察属实更像是那种在cbd的高楼里，用电话进行销售的业务员。 相比东州市下属几个县局的反诈中心，这里的配套确实要先进和严谨许多，人员也精干不少。 不过这一切，陈书都没有放在心里，甚至有些心不在焉。 在局里吃过工作餐，一行人入住了公安局对面的宾馆。 晚上，房间灯光暖黄。 陈书站在窗边，沉默地望着外面的街道，夜色中霓灯闪烁，倒映在他的面庞上，却是半红半黑。 咚咚咚。 虚掩的房门被推开，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陈大。” 第854章 想逃跑 “陈大。” 陈书转身，小王神情严肃的走了进来，关门时，还特意反锁上房门。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这让一年到头都是休闲装的陈书稍微有点另眼相看。 大晚上的，还是在宾馆房间，穿的这么正式，给谁看呢？ “抱歉，陈大，让你久等了。”小王微微低头，语带恭敬，小声道。 陈书点点头，示意对方坐下说话，他能感受到今晚的氛围与以往不同，这个来自省厅的家伙，身上藏着秘密。 “陈大。”小王似乎很重视职位的称呼，其实谈话的双方都知道，这个股级小吏，连官都算不上，“这次厅里派我过来，是和你对接这次专案组的任务。” 陈书颔首。 这次突然接受任命，担任专案组的副组长，陈书在最开始，是有些松懈的。 因为他以为这些都是陈川为了能让他们有正当理由出境，而通过自己的人脉办妥的事情。 依照他先前的考虑，估摸着也就是在东州市众多的报案中，挑上几个金额大、受众广，然后有那么点线索的案子。 结果，对接的人竟是从省厅下来的，显然，这次的专案已经超出了最初的预想。 陈书眯上眼睛，隐隐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可心里又有些不在意。 “陈大。”小王没有按照陈书的意思坐下，反而凑近两步，面容严肃道，“我们这次的任务，表面上是组建专案组调查缅dong的kk园区，实际上是为了寻找么嗯，确切说，可能是营救” 小王滔滔不绝。 陈书却有些恍惚。 室内灯光柔和，通过隐藏的射灯和智能系统，酒店可以根据客人的需要，实时调整灯光的亮度，或明或暗。 房间的墙壁采用深色木质墙布，看着颇有些立体感，其材料本身带来的厚度，有那么一点的隔音效果。 窗帘布用的是重绒布，颜色较深，虽然被拉挂到一边，但是如果展开来的话，完全能够遮挡外界的视线。 地板上铺设的厚实地毯，脚步声能被有效吸收，再多的人聚集在这小小的酒店房间里，也不会有太过多余的嘈杂。 “陈大。” “陈大。” 几声短促的呼声让陈书回过神来，他抱歉的笑了笑，没有解释。 小王态度诚恳，低声而又沉重道：“陈大，这事只有你才能办，我们只能靠你了！” 同样的一句话，从警院毕业参加工作以来，陈书已经听了无数遍。 在警院：这次的活动靠你了。 当特警：这次的比武靠你了。 进了派出所：这次的行动靠你了。 为什么？ 靠我?怎么都靠我？ 其他人呢？他们难道不是警察吗？ 陈书面色平静，心里却全是反问，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自己平白多了如此多的委屈，像个被丈夫抛弃的怨妇。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在心里机械式的勾了勾嘴角。 “陈大，年初bu里派去秘密侦查的四名干警，已经失联一个多月，谁都不知道他们现在去了哪里。” 都是成年人了，还是警察，还是bu里的，呵呵。 “陈大，我们认为内bu可能有他们的眼线嗯，有卧底，才会导致行动的失败，所以我们需要低调再低调，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救人” 卧底？电影电视剧看多了，哦，也可能是小说看多了。 “陈大，考虑到那四名干警的生命安全，bu里也不敢有明面上的大动作，所以指示我们假借专案组的名头行动，这样不容易引起” 我一个小小的东州市民警，何德何能得到bu里的指示？ “” “陈大，这次行动，靠你了。” 说罢，小王稍稍挺直了背脊，目光炯炯的盯着眼前这位，自他进门后，就一直默默沉思的男人。 这个男人从警的履历，他一清二楚。 这是一个永远坚强，不会倒下的英雄式的警察，是他们自小渴望成为的警察。 小王默默地观察着这个似乎不怎么爱说话的男人，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 按照他先前在路上的揣测，当陈书听到上至bu级，这种最顶的bu门所单独对他布置的任务后，可能会激动，握着拳头信誓旦旦要大干一场。 也可能会大笑，毕竟像他们这种基层警察，搭上这么一条直达“天庭”的线后，只要在任务上稍微有些作为，那就不是平步青云这么简单了。 也可能会非常冷静的马上投入工作中，带着专案组进行缜密而又富有想象力的作战计划，迅速、准确的完成任务，等等。 总之，反正，不会像现在这般安静。 安静的不像是一名威名远播的精英警察，在收到作战任务后，所表现出来的情绪。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冷汗开始从小王的额头缓缓渗出。 记得在很早以前，还在警院读书时，犯罪心理学的老师曾经教给他们一个简单实用的审讯方法，那就是在没有任何办法的时候，双眼盯着犯罪嫌疑人的眼睛。 不用说话，就那么一直盯着。 也不用刻意表现或者伪装自己的情绪，没必要。 警察的眼神，会被犯罪嫌疑人自我洗脑成只针对他们的，最直接有力、完全无法抵抗的武器，最后就是彻彻底底的自我溃败。 过去这么多年，小王清清楚楚的记着老师在课堂上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无他，这个技法实在是太好用了。 不光是对犯罪嫌疑人的审讯，放在生活上的任何地方，只要注视的时间够长、嘴巴闭得够紧，都能得到超越自己原本所期待的结果。 可眼下，这招无往不利的神技，像是撞到了世界上最坚硬的墙壁上。 啊不，也许更像是深渊。 咕噜。 小王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 “陈陈大。”这一刻，小王忽然觉得对方的眼睛深邃极了，他有点看不清，感觉自己再这么盯下去的话，整个人都要被吸进去了。 陈书眯着眼睛，置若罔闻，脑海里则是浮想联翩。 一会儿是在日料店里，张扬拍着桌子和他争论，什么是正义，而后又指责作为警察的自己，所表现出来的对待可怜老百姓的自私和冷漠。 一会儿又切回到了酒店房间，从来都是挺拔身姿的朱一霸，松松垮垮的坐在床尾，双手捂着脸支在自己的膝盖上，喃喃着“怎么办”。 一会儿高高壮壮的小强佩着枪，趾高气扬的走了过来，仰着头哈哈大笑，说自己到死都是扛着枪，值了。 然后转过头，痴痴望着后边站着的，互相搀扶着遥遥看过来的老父母亲，转瞬泄了气，将身上的枪往地上一砸，干脆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陈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双手抱胸，冷冷笑着。 陈书猛的一醒。 还是那个昏黄的房间，还是那个眼睛明亮的年轻人。 “陈大，你愿意接受组织的任务吗？”年轻人压抑着激动，沉着声问道。 在他的世界观里，只要是华国人，在听到这句问话后，必定是带着极大的buff沸腾起来，无一例外。 房间又是一段不尴不尬的沉默。 “我愿意。” 一连窜陌生的声音从嘴里传出，吐字清晰、有力。 可他的脑海砰的一下，炸了。 陈书觉得自己虚伪极了。 他想丢下这一切。 逃跑。 第855章 挣扎和决定 宾馆，关了灯的房间，很黑。 陈书躺在床上，双目盯着头顶上方的天花板，睡不着。 “陈大，你愿意接受组织的任务吗？” 小王早已经离开，可他留下的最后那句话一直在房间里回荡，也在陈书的脑海里回荡，似乎在等待着某种命运上的回应。 陈书，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从第一天进入警院参加体能测试，和众多芸芸高三学子挤在跑道上：一千米、铅球和引体向上，他的成绩只是中等偏上。 毕业参加工作，既没有天线般考入高官的公安部门，也没有择优进入生源地的机关单位，只是随大流涌入特警轮训。 轮训一结束，就被打发去了派出所，虽然在几年后屡获全市第一的办案小能手，不过基本上都是些偷鸡摸狗的小案。 而后调入特警大队担任副大队长，日常的街面巡逻和体能训练，偶尔协助抓赌和扫黄，比之派出所更像是混日子的生活。 很平常。 但是，陈书总觉得冥冥之中，像是有一只手在自己的后背，使劲的把他往前推，一直推一直推，推到了正常范围之外。 特别是偶尔闲暇和同学、朋友聚餐时，陈书喝着酒听着他们聊的足球篮球，妻子唠叨孩子读书，某某前程似锦，谁谁又穷途末路等等。 他发现自己融入不了。 不管是提到国足的窘迫和国运昌盛的平衡器，还是鸡飞狗跳的孩子写作业，甚至于同行业的八卦小九九，陈书都无法和他们感同身受。 在酒桌上众人的哈哈声中，他莫名的笑不起来，只能微微摇头，将手中酒一饮而尽。 就这样，在工作繁忙的白天，在举杯狂欢的娱乐时刻，甚至于喝得烂醉后在床上躺平，陈书的脑子里无时无刻的浮现过往经历。 不同于档案材料上写得那么风光。 比如，火车站劫持人质案件里的凶徒，被逮捕后伤重而死，这家伙就经常活跃在陈书的脑子里。 衣服穿得破破烂烂，面容扭曲，只会用他那双空洞的眼睛盯着陈书，嘴里喃喃着世间的不公。 还比如，动车事故里让出爷孙俩人唯一的座位，结果却痛失孙子的孤寡老人。 每次老人的出现和离开，虽然都没有声响，可陈书都会感觉一股深深的悲伤烙印在他的心坎里，挥之不去。 又比如，南jiang被陈书几个手雷炸死在洞里的暴徒。 他们排着队走到陈书面前，房间里到处都是阴影蠕动，时而变成一个个模糊的人影，缺胳膊断腿的，轮廓扭曲不完整。 “你忘了吗？只要我们投降，你答应放过我们的” 幽灵伸出手，指尖带着寒冰，戳着陈书的心口，旋即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嚎叫。 “因为你，我们将永远无法得到安息！” 幽灵像潮水般退去。 “嘿，书哥。”中山所的社区协管员小强还是像以前一样，爽朗的和他打着招呼，“我来治安组帮忙，你不介意？” 转头一看，不知何时，小强已经穿上了正式编制的警服，肩膀上扛着枪，一边小心翼翼的摸着手里的枪，一边意气风发的裂开了嘴哈哈笑着。 “你在想什么呢？你又在怕什么呢？这可不是咱英明神武的陈大该有的样子哦。”排爆手许明亮双手抱胸，朝着陈书扬了扬下巴，安慰道，“我这边其实也挺好，起码人齐活了。” 不用说，队里公认的老大哥，又带着仨同是警察的好兄弟，过来看陈书的笑话了。 “陈书！你是个警察！所以，你怎么可以如此理直气壮的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张扬，瞪着她那双生气的大眼睛，好看极了。 有时候，陈书其实挺羡慕张扬的性格，认准了事情就一股脑往前冲，没有犹豫和权衡。 即使她已经是地级市电视台的当红女主持人，即使她已经是本地略有名气的自媒体网红。 又漂亮，又有主见，还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可当遇见有人向她求助时，她总会义无反顾的冲出去。 就像这一次，即使以前已经在缅北沦陷过一次，吓人的、恐怖的场景张扬也经历过，可她还是去了。 这是傻，还是信仰？ 那么，警察的信仰呢。 “哎。” 随着一声叹息，房间重新陷入寂静。 陈书抬起右手，举到眼前，端详着黑暗中并不清晰的手。 他知道，在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以后，自己已经和普通人，乃至和那些警察都不太一样了。 手上的血债让他逃不掉，也躲不去。 房间里的黑暗更加浓重，几乎让人窒息，同样使人几近陷入其中，迷失。 当陈书睁开双眼时，天色已微微发白，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撒进酒店房间，带来些许苍白的温暖。 但他心中的阴影却依旧无法散去。 隔壁房间。 朱一霸坐在椅子上，正对着的桌子上摆着一台手机。 手机的屏幕是黑色的，上面什么都没有，可朱一霸就是那么直愣愣的盯着屏幕。 盯了一宿。 昨日，父亲的警卫员林哥，大老远从京城飞了过来。 目的就是一个，阻止朱一霸前往缅北。 “林哥，你也当过兵，这样的情况要是还能忍下去，我他妈的还是人吗？” “即使老头现在就站这儿了！也拦不住我！” “他妈的！谁都拦不住！” 起先，朱一霸很激动，预料之中的激动。 他猛地向前一步，牢牢的抵住对方跟前，眼中的火焰愈加炽热。 而林哥浑然不动，笔直站在朱一霸面前，唯一的动作就是摇头，不行就是不行，军人世家，没那么多的细节。 朱一霸清楚这位林哥的性格，他不点头，朱一霸哪儿都去不了，想都不要想。 到最后，朱一霸声音都带上了哽咽，恳求道：“林哥，我已经当过一次逃兵了，再逃下去，我这辈子就都完了” “不行，这是命令。”林哥冷冰冰道，语气坚定而低沉，没有多余的解释，“收拾行李，明早七点，我来接你。小朱，你已经任性很久了，是该回家了。” 说罢，林哥转身就走。 时间悄然逝去，天已亮。 啪。 “呵呵，做老子的，难道就一定是对的？” 朱一霸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抬起双手用力擦了两下脸颊，他瞪大眼睛，用力挺起胸膛，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咔。 旁边的房门同时被打开。 陈书和朱一霸相继走出自己的房间，来到共同的走廊上，互相看了一眼，皆是坦然一笑。 命运的齿轮开始缓缓转动，每一次的挣扎和选择都牵动着他们和他们身边的人的未来。 第856章 要跑 天色刚亮。 街边的小摊早已支起简易桌椅，南方边境特有的，带着湿润水汽的季风，轻轻扫着早起的人们。 “班长。”一名短寸头的年轻人坐在小板凳上，回忆着昨日收到的任务照片，疑惑道，“我觉得这小子看着也不像大官啊？用得着我们出马吗？” “班长，我听说他还是边境特战出身，在前线干过几次硬仗。这样的人还会需要我们保护？”年轻人抬起头，看着远处的公安局招待宾馆大门，抬手擦了擦嘴，发现擦不干净，干脆把小臂往前一送，径直用衣袖擦了起来。 还别说，这种布料擦得就是干净。 “小王，又不是在野外，现在有条件，就给我用纸巾！注意卫生！”旁边一位国字脸男子低声呵斥道，“跟你讲多少次了，不要问的别问，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 “嘿。”小王眼珠子一转，故意问道，“班长，你是南疆出身的老兵。你说说呗，这云省边境和南疆反k，到底哪个更厉害一些？” 国字脸没有搭理自己手下的兵的调侃，不过经对方这么一提，倒是让他回忆起了昨晚的交谈。 任务和往常一样，就是护送。 如果说有那么一点不同的，就是要防止被护送对象在中途逃跑。 参谋的交待也挺简单，安全第一，双方的，护送对象要安全，他俩也得安全。 对于任务本身和对象，国字脸并无兴趣，他执行过很多在过程中更刺激，被护送对象级别更为高级的护送任务。 但是引起他注意的是，在参谋随手翻篇随行人员的人员信息表时，其中的一个人。 表格上的信息表述很简单：东海省东州市的警察，这次以当地专案组的身份前来云省调查案件。 可出身南疆兵团的国字脸知道，这个人，不简单。 他在南疆单枪匹马干死十几名武装到牙齿的暴k分子，事发当天就在边防和老陆的内部渠道里传疯了。 在南疆服役的大好男儿，哪个不是心里憋着一股子气要干下一番能单开族谱的事业？ 哪一个又不是自比百里挑一的精英，表面可能谦逊一些，骨子里个顶个都是傲娇的主儿。 不管是南疆，还是云省边境，都是环境恶劣，敌人一个比一个凶险，能在这俩地方打出名堂来的，无一不是意志和能力都拔尖的人。 可这些个做梦都想着要建功立业的战士把自己往陈书的位置一调换，没有人会认为自己能比他做得更好。 敢做和做得好，是完完全全的俩码事。 年轻士兵头脑容易发热，可作为实战经验丰富的老兵，国字脸自有他的一番主见。 这样的人很骄傲，可如果真的碰到了服气的人物，那也是彻彻底底、发自内心的服气。 国字脸没有像以往一般快速翻阅完任务资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份随行人员信息表。 也不知道参谋是遗漏了这人的信息，还是没将这次任务给予足够的重视，只当是一次普通的护送任务。 是啊，一路往北，在承平已久的华国，很安全。 不过，他倒是挺想见一下这位传说中的人物，陈警官。 “班长。”小王又是一声招呼，不厌其烦的找自家班长聊着天，“那人要是跑了，我们是真动手，还是假动手？” 跑？ 跑个屁。 老班长对当官的心态不大了解，可这次任务的护送对象，那是在边境和敌人真枪实弹干过架的人物。 和曾在南疆战斗过的他一样，很骄傲。 遇事要么拒绝，或者干脆沉默，反正肯定是不会跑的。 国字脸懒得搭理自己的手下，继续盯着招待宾馆大门。 坐在大马路边上的小王，同样没有计较班长的不理会，低下头来继续呲溜起了他的第二碗过桥米线。 嘶！ 小王又抬手一擦，满嘴的流油粘到了手背上，毫不在意。 比起大中午的蹲旱厕里蘸着粪便吃馒头，实在是太香了！ 不远处，早点摊的老板娘眼神挺准，用笊篱捞出热气腾腾的包子，朝着两位小哥招呼道：“刚出炉的，要不要来一笼？” “必须的！来俩笼！”嘴巴里已经被塞的满满当当的小王，没有半分犹豫，豪爽的一挥手。 出公差，图的不就是既能吃饱，又不用掏钱么。 班长苦笑不得，忍不住瞥了眼自家小战士，转头的那一下，视线勘勘离开宾馆的大门，心里边闪过一瞬间不好的念头。 那个人，不会真跑了？ “咦？老朱，大早上的，蹲窗户上干嘛？” 陈川刚进酒店大堂一楼的厕所，就见朱一霸屁股朝外，弯着个腰骑在窗户上正往外爬。 “吓！”陈川瞬间从白到青，伸出食指，颤颤巍巍的指着朱一霸，震惊道，“老朱，我知道你干过特战，一直在野外执行任务。你你不会是在坑里没法顺利大便，只能拉到户外？” 朱一霸的脸顿时涨得绯红，陡然一用力，试图早点爬出去好不再看到陈川这副惹人厌的嘴脸，结果没想到一急，用力过猛，就出了问题。 然后越急越乱，手一滑，身子一歪，咔嚓一声脆响，窗户的边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尖锐吱呀声。 体型较之常人健硕许多的朱一霸，被厕所的小窗户给卡住了，虽然不怎么疼，可一时之间是进也不行，退也不对。 他的额头逐渐渗出细密的冷汗来。 要被陈川笑死了，起码能笑上小半年 “哈哈哈！哈哈哈！”陈川抱着肚子，笑得很开心，“嘿，你小子还是特战？还是特警？走后门镀的金！哈哈！” 军人世家出身的朱一霸，在基层靠的全是自己的本事，最恨别人把他在部队取得成绩都搁在他的家庭背景上面。 虽然他知道陈川肯定不了解他的身世，这番话也是随口讲出来的调侃之言，可还是忍不住骂了回去。 主要陈川这张脸，太招人嫌。 “滚！你才走后门！你全家都走后门！” 被骂得厉害的陈川倒是不急不躁，眼珠子一转，伸手就往口袋里掏手机，故作关心道：“嘿，我先拍个照发群里，让大家伙赶紧过来搭把手” “你敢！” 朱一霸气急，瞪圆了眼睛，怒吼一声：“陈川！你要是敢发群里，我保证让你见到你家太奶奶！” “哟，谢谢你哟，我正好还挺想她的。” “我t的” 第857章 陈警官（上） 第857章 陈警官（上） 酒店大堂的厕所，鸡飞狗跳。 “嘻，老朱，你这一身的特战本事，怎么就用在了爬厕所窗户上了呢？” “哟，你这健硕的大屁股骑在窗框上，分的是明明白白，还挺好看的~” “嘿，老朱，这里就咱俩，又没其他人，你脸红什么？” “啧，老朱，你爬的这个男厕，隔壁可不就是女厕？” “嘶～” 一阵很响的倒吸冷气，接着是惶恐至极、颤颤巍巍的声音，“老老朱，难难道你有那方面的爱好？我我算是看错你了！” “嘻，开个玩笑啰，你生什么气嘛～” “哟，唱首歌给你听。我想想，那句歌词怎么唱来着?” “啦啦啦~这世上真话本就不多，一位男子的脸红胜过一切” 调侃到最后，陈川还特意的一拍脑门，装模作样的捏着喉咙清了清嗓子，照着时下网络上流行的歌曲，稍做改编，唱将起来。 他的声音带着富贵公子哥特有的戏谑，像无数根尖细的钢针，排着老长的队伍，一根根往朱一霸的自尊心上狠狠扎去。 尖锐的，能让站旁边听着的其他人都觉得心口子闷。 “我！滚犊子！——” 朱一霸忍无可忍，就差嚎叫了。 他的国字脸涨得通红，恨不得用他那砂锅般大的拳头将陈川的大嘴巴给狠狠堵起来，要是手边能捞到枪械之类的武器，他是半点都不介意一喷完事。 陈川见此，反而更开心了，唱歌也唱得更欢快，笑声里带着一种让人牙痒痒，啊，不，应该是拳头痒痒的得意。 他的脸上更是写着明晃晃的四个字。 来打我啊~ 有本事，来打我啊~ 厕所内依旧热闹非凡，陈川的嘲笑还是那么阴阳怪气，而朱一霸的怒吼则是震得玻璃门都要颤上三颤。 厕所外，待了一会儿的陈书，倚靠在门边走廊的墙上，点了根烟，深吸几口，嘴角微微上扬，对里面的闹剧毫不意外。 烟雾一圈儿一圈儿在头上升着，然后他就这么慢慢看着。 陈书的目光透过烟雾，似乎在考虑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片刻后，里头传出一阵罕见的失落。 “陈川，不跟你闹了，我老子派人来了” “我那些战友的仇也许这辈子都报不了了” 眯着眼睛的陈书站直身体，将烟头捺灭在垃圾桶上边的烟灰缸上，噔噔噔，脚步有力的走了出去。 宾馆外。 已经吃了三碗过桥米线和两笼小笼包的战士小王，靠在小板凳上拍了拍微微涨起的肚皮，脸上带着满足，口中略带鼻音的发出感慨。 “班长，比起队里，这儿真是天堂啊！” 说罢，小王忽的嗅了嗅鼻子，飞快转头，朝着灶台方向喊道：“老板娘，再来杯豆浆，多加点糖！啊不，两杯！” 国字脸瞥了眼第一次出勤就放飞自我的新兵，没说话，随手从小桌子上拿过茶壶，往自己的杯子里添了热水。 水蒸气弥散开来，国字脸目光里的宾馆大门，显得有些模糊。 迷迷蒙蒙的，有一点看不清。 “班长，来，给你的！”小王一边呲溜吸着新鲜出炉的豆浆，一边用另一只手将拿着的豆浆递给自己的老班长，“班长，天冷，暖和下。” 国字脸本想拒绝，不过此时天气确实有些冷，想想还是接了过来，低头哈了口气，手上倒是暖和几分。 自家这位战士虽然话唠一个，不过这都是他们这批常年出外勤的人的通病，也算不得太大的毛病。 看着幼稚，可小王手底下的功夫是真的硬，在队里和其他班的人打架，可从没给他这个老班长丢过脸，让他在其他同期老兵面前长了不小的脸。 说实话，要是在擂台上按规矩一对一，估计他也不一定是小王的对手。 虽然还缺点实战经验，可平日里的训练在队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从另一方面来讲，也算是他的得意弟子了。 自然，有能力的人都有这么个臭毛病，别看外表吊儿郎当，骨子里也是骄傲得不行。 除了他这个老班长，其他人还真压不住。 哦，对了，还有话多，妥妥的一个话痨。就是那种丢在没人的角落，都能和墙壁聊起天的那种。 想到这里，国字脸微有笑意，习惯性的拍了拍右腿外侧，这是一处磨损痕迹异常整齐的裤子，是长期佩戴快速枪套形成的特有褶皱。 细节，就这么不小心给暴露了。 “嘿。” 忽的一下，一个身影突兀的坐在了国字脸对面，还挺自然的打了声招呼。 有那么一瞬间，国字脸在心中懊恼自己先前的松懈，瞥了一眼自家弟子，发现同样满脸错愕。 显然，他俩都没警觉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 早上的雾气挺大，乍一看，有些看不清来人的面容，不过就凭对方淡定的语气和从容的动作，想来不是敌人。 呵，在国内，都好些年没见过实实在在的敌人了。 国字脸原本紧绷的神经，此时竟神奇的舒缓了几分。 “班长，吃过了吗？”刚来的家伙来了句华国军队内部标准的称呼和问候，然后略一侧身，朝着老板娘招了招手，“三笼小笼包，三杯豆浆。” 老板娘眉眼弯弯，看来今个儿能早点收摊回家。 不出意外的，她算是看出来了，就冲这仨高度一致的小寸头发型和精干的身材，可不就是当兵的？ 云省当兵的，战斗力强不强，过了这么多年，也没人验证过。 可这些人的饭量，那都是货真价实的以一当十。 当地传的神乎其神的一件往事，说是部队拉练经过，休整的时候，让附近的老百姓大大的长了见识。 吃甘蔗不吐渣、吃苹果不吐核，乃至于吃烧鸡都不带吐半根骨头的，这些都不算稀罕事，搞得后边，老百姓们都瞧麻木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古代闹饥荒掠境的流民军呢。 老板娘端着个盘子，迅速将叠了三层的小笼包和三杯豆浆给送到了桌子上。 那人微微笑着朝老板娘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坐在边上的两人，示意将豆浆分给这二位，旋即低下头开始吃了起来。 国字脸平复了情绪，打量着这位自来熟的新朋友。 路边摆摊的小老百姓都猜出来这仨的大概身份，作为九局常年带队出勤的老兵，国字脸自然看得出一些端倪。 虽然对方低头吃饭看不清面容，不过裸露在外头的脖颈粗壮结实，肌肉线条分明，吞咽时能看到颈部动脉如钢筋隆起。 捧着小笼屉的双手粗糙有力，手掌上能观察到的地方，有着不少的茧子，尤其是虎口和指关节。 这地方，大概率是长期握持枪械留下的痕迹。 嘿，有点神秘！ “班长，哪当的兵？”神秘人三下五除二吃完早点，抬起头一抹嘴，漫不经心的问道。 “新”得益于国内近十多年来的和平环境，国字脸没多想，在心里已经把对方当成了自己人。 嘶！ 是他！ 国字脸的回答戛然而止。 等他看清对方的脸庞，心中陡然一惊，手里盛着豆浆的塑料杯，一下被抓握出蛛网状的裂纹，杯里的浆水顺着指缝滴落在桌上。 国字脸死死盯着对方左边眉骨上那道斜斜横贯的伤疤，往日在队里和同僚探讨一年前南疆煤矿发生的暴kuan事件的场景，一一浮现心头。 那个单枪匹马干掉十数名全副武装的暴k分子的陈警官，此时此刻就坐在他身边，吃着一样的小笼包，喝着一样的甜豆浆。 “嗯，豆浆还得是咸的才好喝。” 对方的语气就像是上班前，在单位门口的小摊上，撞见了一起吃饭的同事，随口点评着两人一起吃着的早点。 说罢，陈警官放下手里的杯子，抬起头，笑着看向国字脸。 (本章完) 第858章 陈警官（下） “班长，你在x疆当的兵？我去过那里，好地方啊，羊肉串也很好吃。大山大草原的，老百姓也是热情得很” 陈警官嘴角挂着一抹笑意，语气轻松，却让国字脸心里陡然一紧。 不知为何，耳朵里听着对方描述x疆的人文地理，像是普普通通的旅游一般，可落在国字脸心头，却是一幅完全不同的画面。 苍茫的大戈壁滩上，粗糙的黄沙呼啊呼的旋着，偶尔划过低空的秃鹰吱吱作响，像是在催促即将到来的晚宴。 一个背心上印着“特侦”二字的警察趴在地上，手里攥着手雷，眼睛像钩子一样，死死盯着边上那个岩石和泥土构成的天然洞口。 洞里挤着十几个活生生的人。 回到现实，国字脸咽下喉中的一口口水，有点紧张的望向这位不请自来的陈警官：和战友们胡侃是一回事，可现实里真遇见了这位杀神，那又是另一回事。 他虽然手上也沾过血，除了那些啥都不懂的新兵蛋子，在队里的训练标兵和其他老兵面前，也是有着一份属于自己的骄傲。 可血与血之间，也是有量级的区别。 量变，是一定能引起质变的。 “我虽然没当过兵，但也有很多战友，生死与共的那种。”陈警官微微眯起了眼睛，看似温和的回忆，轻声呢喃，“玉买肯、小胖、许明亮” 生死与共这四个字的分量，在如今这个和平年代，对于国字脸来讲，那是分外的感同身受。 说着，陈警官微微转头看了过来，嘴角的笑意不深不浅，在懂行的人眼睛里，像是一把藏在剑鞘内的宝剑，开过刃见过血的那种。 而一直游走在危险边缘的国字脸，正是这一类人。 “玉玉买肯？”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个名字国字脸太熟悉了，作为在南疆服役过的老兵，他可是知道这位外号“南疆杀神”的家伙是怎么样的存在。 虽然是克尔克族担任的武警，可杀起犯了法的同族人那叫一个毫不手软。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皮子，和挂在上面的那死鱼珠子般，没有丝毫温度。 这次不是据说，国字脸曾在一次联合行动中远远见过。 那次行动，除了被解救出来的一名华族小女孩外，其他人并没有被留下活口，一个都没有。 “哦？班长，你也认识玉买肯？”陈警官语气上扬，显然有些意外，不过眼神倒是变得认真了。 这会儿，才让国字脸感受到几分真实的笑容。 “额，我认识他，他应该不认识我。”国字脸终于开了口，《执勤条例》随着共同认识和一起扛过枪的玉买肯，被丢到了九霄云外，“那次行动，现场情况有些复杂，公安搞不定，呼叫了支援，等我们过去的时候，没想到人已经被他们给干掉了。” 这个“他们”，自然是指由玉买肯带的队伍。 聊起往事，作为双方在南jiang的共同经历，老陆出身的国字脸放下戒备，言语也多了起来：“啧啧，不得不说，比起公安那些干啥啥不行的家伙们，玉买肯玉队长手底下还是有真功夫的，就是脾气差了点。” 一般来讲，公安打头阵，如果搞定不了，武警就得跟上，要是武警也没辙的话，那就只能由老陆过来开炮了。 于是就出现了完整的歧视链。 “什么行动？”陈警官问道。 一直都在唠叨的小王，这会儿变得很安静。 虽然是好多年前的事情，国字脸还是隐去大部分内容，只是提了一嘴早已公开的结果和微不足道的细节。” 就像国字脸每次给新来的士兵讲述自己在战场上如何绝处逢生，又如何从枪林弹雨中杀出一条血路的往事。 说完，他一如既往的露出姨妈似的微笑，眼里浮现出那种饱经风霜却又掩饰不住的骄傲。 “唉，可惜她的父母在这次事件中，全都被歹徒给杀了”陈警官回道，声音低沉。 嘶！ 国字脸登时一愣，脸上的笑容僵住，然后一点点的褪去。 他的喉结动了动，却没说出更符合当下气氛的言语，转而问道：“陈警官，难道当时你也在现场？” 陈警官摇摇头，声音重新变得轻快，话也较之先前多了些：“我在南jiang住院的时候，玉买肯带着一个大女孩来看我，介绍是他女儿，叫小葡萄。嘿，你说他一个大卷毛、浅棕色的克尔克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女儿？把我当小孩子逗呢” 兴许是想起了当初的美好记忆，陈警官的嘴角又慢慢扬了起来。 “不过，你还别说，这父女俩站一起，还真像有这么回事来！” “真像！”陈警官砸着嘴，言之凿凿道。 国字脸有些不大确定，小心问道：“这女儿，不会就是那次行动” 陈警官眉梢一扬，笑得很开心。 对上视线的国字脸，亦是放下刚刚被勾的好奇心和同情心，也是笑得开怀。 得益于两人共同认识的玉买肯，早点摊初识的尴尬气氛，在这一刻，乃是真正像冰一样，化了开来。 “呵呵，班长，别看玉买肯成天板着个臭脸好像谁都欠他钱一样。告诉你，那还是好事，其实哟，他偶尔扯出来的笑脸更吓人。” 陈警官用手轻轻拍着桌子，轻笑道，“那会刚从山上下来，这家伙乏力了摔得满头是血。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都躺担架上了还冲护士龇牙笑，吓得小姑娘担架都抬不稳，险些给他丢地上搞个二次伤害了。嘿嘿。” 山上下来 没来由的，国字脸联想到了那个血肉横飞的山洞。 咕噜一声，他咽下一口口水，怎么一会儿收养女孩的温馨戏码，一会儿又跳出个满头是血的场景。 和陈警官聊天，就像坐过山车，挺带劲！ “后来我就问他，我说你一个不会笑的人，干嘛非要挤出那副鬼脸来吓唬小姑娘？人家可是过来帮忙的，小心给整出个什么后怕来。”陈警官晃了晃豆浆，眼神飘到了大马路上，停了老旧，方才继续道，“他说，这么大的任务，难得没有死人。” 国字脸手中的塑料杯突然一紧，表面再次迸裂开来，所谓的没有死人，就是没有牺牲。 国字脸低头凝视着手中被捏得变形的豆浆杯，透过杯面上一道道交错的裂缝，仿佛看见了那片戈壁滩上的黄沙。 他为那片土地献出了自己的青春，嗯，也许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宝贵，因为还有大把的人在那里挥霍青春呢。 在那里，宝贵的是生命。 (本章完) 第859章 被说服的班长（上） “他说得对。” 国字脸轻声道，声音里带着藏得很深的哽咽。 他想起了十年前在南jiang服役的经历，那时候刚当上班长没多长时间，在一起防暴处突的行动中，没能带回他的新兵。 呵呵，那个才二十出头的傻小伙，快死了还在笑，说人家参军是为了保家卫国，而他参军只是老爹为了能让他戒掉网瘾。 这下好了，虽然走的是曲线救国的路线，不过还算是把网瘾给成功戒掉了。 “我有个同事，叫小胖，原先进的侦察连，当了五年兵才转业回家，跟着我在派出所摸爬滚打。” 坐在对面的陈警官平静诉说着，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就这么平淡的打断了国字脸的回忆。 国字脸盯着手里的塑料杯，有那么一瞬间，像是回到了过去，部队的导员坐在当时还很年轻的自己对面，上下两片嘴唇不停张合着，不停的张合着。 唠叨的话很多，可中心思想就一个，安慰他。 指导员: 小子诶，我不怪你有情绪，我是怪你让我有了情绪 小子诶，这不是你的错，这真的不是你的错 在这个天寒地冻的早晨，马路边尘土飞扬，国字脸心里有那么一刹那的温煦和放松。第二秒，产生的却又是满满的愧疚，快要溢出胸口的愧疚。 “这小子呵，当了这么多年的兵，心还是没收起来，工作上还是野得很。干不惯派出所鸡毛蒜皮的事，满脑子的大事业。” “后来我因为工作原因调离了原单位，再一次碰到他时，人已经是威风凛凛的事业编警察，在南疆扛着枪巡街，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听到“南jiang”二字，国字脸猛地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 “陈陈警官，是煤矿的事情么”国字脸的上下嘴唇有些打颤，粗壮的手指控制不住的抓在桌子边缘。 坐在边上的小王，默默地看着他的老班长，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老班长这样子的作态，原本话还挺多的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说话。 他习惯性的想插上几嘴，可如今，真真切切的坐在两位班长之间，到底还是没吭声，不过能感觉到自己班长正努力压抑的那股子情绪。 这会儿，小王突然理解了自己和他们的差距。 那就是训练场上再优秀，跑得再快、射得再准，终究不如真正上过战场的百战老兵。 马路边上，安静的只剩下三人的呼吸声。 片刻后，陈警官眼神飘忽，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搜山的时候，小胖说自己是侦察兵，现在干的就是老本行，抢着跑到队伍的最前头” “后来呢。” 国字脸轻声问道，语气里没有催促，只有一种战友间的默契，可手里被攥紧乃至变形的塑料杯，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他猜到了结果。 “后来”陈警官收回视线，微微低头，一动不动的盯着身前的桌子，声音变得沙哑，“砰的一下，人就倒下了，就，倒下了班长，你说，人怎么会这么脆弱呢”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可真听到了结果，国字脸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震，刚才还能勉强支撑，这会儿身体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下子松垮下来。 他想起了死在自己怀里的那个新兵。 国字脸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作为有过同样经历的自己，此时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去这么多年，国字脸还经常陷入自责，如果当时他再谨慎一点，动作再快一点，也许那个新兵就不用死了。 那个入伍第一天，就信誓旦旦要当最年轻的将军。 那个入伍第二天，就开玩笑要开启七百天倒计时的家伙。 那个快死了，都不让他安心的家伙。 国字脸情不自禁坐直了身体，面无表情，可心底里却早已泪流满面。 “不过我并没有遗憾。” 陈警官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兴许是国字脸的错觉，这会儿他发觉对方的嘴角竟有些不易察觉的勾了起来。 为什么没有遗憾？ 为什么，还还笑了？ 国字脸有些恍惚。 “知道为什么吗？” 正当国字脸竖起耳朵等待答案时，哗啦一下，陈警官推开桌椅站了起来，朝向对面马路上的宾馆大门。 几个人影从宾馆里头走了出来，当先那人远远看去身形较之常人壮硕许多，也在往早点小摊这边张望。 鬼鬼祟祟的样子，与其挺拔、健壮的身形产生了巨大反差，看着竟有些可笑。 “班长，因为我亲手给他报了仇。” 说罢，陈警官大踏步走了过去。 国字脸怔怔的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想起方才两人的对话，玉买肯、小胖、牺牲的战友，以及手刃仇敌的陈警官。 这些零碎的片段此刻在国字脸的脑海中串成一条清晰的线：他们这次的护送对象，要前往缅北，给他的战友复仇。 “班班长，这人是谁？” 小王的突然发声，让尚在沉思的国字脸清醒过来。 “班长，目标出来了，我们要不要上？”小王眼睛盯着马路对面，身形缓缓站起，竟有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奋。 国字脸突兀的问道：“小王，你还记得刚入伍的时候，你说的话不？” “什什么？”班长突然的转变让小王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道，“班长，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哪还记得。就是，班长，那边，那边，我们的目标，目标，出来” 小王跳着脚指向对面的宾馆大门，语速越来越快。 “第一天进部队，大家闲聊的时候，你说自己想当兵王。”国字脸打断了小王的话，自顾说道，“结果经过几天训练后，我问你这位‘未来的兵王’感觉怎么样。” 国字脸顿了顿，脸上露出莫名的微笑，有几分模仿小王高亢的语调：“你说，班长，不是兵王，我说的是我想吃槟榔。哈哈，哈哈。” 小王被老班长突然的转变搞得有些懵圈，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国字脸转头看着站在自己边上，面容年轻的小王，恍惚间，像是与十年前，那个倒在他怀里的网瘾少年重合起来。 复仇呵，复仇。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按在小王的肩膀上，将其生生按回在椅子上。 “吃饭。”国字脸低下头来，轻声道。 “班长，人出来了”小王指着马路对面，满脸诧异，第三次问道。 “吃饭。”国字脸浑然不觉，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 “班长，就是我们护送的目标，他出来了”小王复又站起，情绪激动的手舞足蹈起来。 “我说，吃饭！”国字脸低声喝道。 (本章完) 第860章 被说服的班长（中） “可是，班长” 眼见自家班长只顾吃饭，半点不管任务的样子，作为士兵的小王只能选择服从。 小王颓然坐下，不过嘴上却是不停抱怨：“这要是让人给跑了，我可不管，别想着让我三更半夜的再去抓人。这样的‘加餐’，我可不接受” 国字脸心里苦笑，表面却是词严义正的批评道：“你小子平时话这么多，怎么刚才来个人就成哑巴了？不会说话了？” 只不过是顾左右而言他的随口胡诌，国字脸并没有想得到什么结果，可小王的回答却让他狠狠吃了一惊。 “班长，我以为那人是你在南疆的战友呢。”小王随口说道，然后突然皱起了眉头，“那人的眼睛，看着有点吓人。” 嘶。 这个在魔鬼周里被狼头点名是个狠角色的小王，竟然道出了这么一句让国字脸出乎意料的话来。 “班长，别看他笑呵呵的跟我们攀交情，可我在他眼睛里，看不出感情。我以为眼睛里有杀气都是小说里瞎编的，没想到现实里真有这种人。” “班长，接下来怎么办？现在就回去交差吗？”小王坐在边上，有点不甘的抓起一个小笼包，往嘴里塞去，“唧唧好吃唧唧够味” “对了，班长，刚那是谁？” 难得外出一次，还没吃够呢，小王可不想这么快就回队里。 想起在连队早上用脸盆掏洗旱厕，晚上拿着散发余味的脸盆，端着给吃夜宵的日子，小王一阵鸡皮疙瘩就起来了，随即又是狠狠一口咬下。 好香的肉！ 好质量的多用途脸盆！ “小王！昨晚的战前会议，你是不是又犯迷糊了！还腆着个脸问刚才过来的是谁？是你爹，你亲爹！” 国字脸指着小王，恨铁不成钢的一顿臭骂，骂得对方委屈的低下了头，然后将手里还未吃完的小笼包又悄咪咪的塞进了自己的裤袋子里。 国字脸没有戳破小王的小动作，不过他的眼珠子趁着间隙，忍不住朝着陈警官离开的方向转了过去。 此时，初升的太阳从东方升起，阳光在陈警官的身后斜射过来，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真t帅。 “小王，有没有出过国？想不想试试缅甸的特色美食？”国字脸狡狯的开了一个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玩笑。 “班长，有多好吃？”虽然被班长一阵风一阵雨一阵灿烂的阳光搞的有点懵，不过并不妨碍小王在听到他的至爱时，立马瞪亮了眼睛，闪闪发光。 国字脸注视着这张年轻的脸庞，记忆中那个网瘾少年又跳了出来，站在他下连的第一任班长前，介绍说自己的爱好是打游戏。 捏了捏搁在桌子底下的拳头，国字脸像是把藏在心里那么多年的苦楚和自责全部攥紧了。 他的眼中带有一点点隐隐的血丝，猛然一拍小王的脑袋，笑骂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小子上辈子是饿死鬼么！” “班长，不是你说要带我去吃好吃的么”小王有些委屈，嘟囔起来。这一刻，他完全不似一个从魔鬼周训练营走出来的精英战士，反而更像是个涉世未深的大男孩。 就像那个爱好打游戏的大男孩。 国字脸扶住桌角，慢慢站了起来。看得出来他心里依旧有波涛在汹涌，可作为一名班长，他必须在士兵面前有着足够的沉着。 他缓缓甩了下脑袋，像是要把乱麻一样的回忆从脑子里抖落出去。 诶，也不知道天堂有没有网。 马路对面。 朱一霸略微弯腰站在宾馆门口大柱子边上的阴影里。 原本多年军旅生涯锤炼出来的挺拔身姿，此时却呈现出诡异的僵硬——一只手撑在柱子上，上半身微微前倾，右脚脚尖虚点地面，一副标准的、可以随时跑路的姿态。 这作风，与往常朱一霸敢拼敢打的作风完全不同。 “哇！” “收你来啦，哈！” 跟在后边溜达的陈川，见此情景，起了逗弄的心思，像只小猫一样悄悄溜到朱一霸后边，伸出手指头，贱贱的戳向朱一霸的后背。 陈川嘲笑的尾音尚未消散，被惊到的朱一霸却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这一刻，朱一霸的军事本能瞬间接管身体，原本松弛靠在柱子上的右臂立时紧绷起来，在胯部扭转的下一秒，已经顺势180度将自己坚硬的肘部朝身后递了出去。 砰。 一声闷响，朱一霸的肘击在距离陈川鼻尖几厘米的地方骤然停住，关节因为突然遭遇外部力量的制止，发出“咔”的声音。 这是被人给半路截停下来了。 “陈川，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等看清人后，朱一霸一边埋怨，一边收回手肘，“要不是我收着力，这不就出事故了？” 刚从马路对面过来的陈书，揉了揉略微肿胀的手腕，难得打趣道：“陈川，哈哈，如果我迟到那么一秒钟没挡住，哈哈，你这漂亮鼻子可就遭殃了。东州的夜店姑娘们可得心疼坏了。” 跟着出来的马荣成看着三位年轻人朝气蓬勃的样子，还挺乐呵。 “哈哈。” 总算艰难笑完的陈川，喉结不自禁滚动着咽下口水，第一时间抬手捋了下额前被劲风打乱的碎发：“老朱，你也太太夸张了。下这么重的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敌后工作呢。” 朱一霸面容严肃，朝着马路对面的早饭摊子扬了扬下巴，示意道：“没和你开玩笑，看到没，对面那俩坐着吃饭的家伙，估摸着就是我老子派来抓我回去的。” 陈川顺着对方视线看去，两位发型皆为寸头的年轻人，其中一名正低头吃饭，另一名明晃晃的抬着胳膊指向他们站着的地方。 不用说，傻子都看得出来是奔他们来的。 陈川扯了扯嘴：“啧啧，京爷就是不一样，都三十岁的人了，还演着电视剧里才有的大戏。怎么着，你爹快翘辫子了？上赶着抓你回去继承家业么？” 朱一霸没有搭理陈川的瞎话，只是凝视马路对面，呼吸声越来越重，不曾想下一秒钟，肩膀上被人轻轻一拍。 “朱一霸。” (本章完) 第861章 被说服的班长（下） 正当朱一霸以为又是陈川在捣乱，准备回头呵斥一顿时，只听耳边响起了自己那位大队长沉稳的声音。 话说来，当初朱一霸这位陈川嘴里的京爷从云省前线“逃跑”，挑的东海省东州市这十八线小地方，看中的就是当地在华国被冠名“江东鼠辈”的传统。 这种感觉就像是学校里重点班级的三好学生，在几次考试中发挥失常，得了远低于自身水平的分数，压力剧增之后，他的第一想法往往是逃避去普通班。 不管客观理由是什么，内心深处，这种学生还是有着自己的优越感，觉得普通班的学生再优秀，也是肯定不如重点班出来的人。 朱一霸就是如此，作为年年冒尖的优秀军官，家庭背景又扎根在京城，习惯了被保护和高期望，缺乏真正的挫折教育。 重成绩而轻心理培养，是精英，不过是脆弱型精英。 这类人往往智商高，能吃苦，在自己的专业领域能力也很强，也有关系背景，但想更进一步，需要更多心理韧性的磨炼。 而这也是官二代、军二代，乃至民间的富二代都很多的情况下，真正经历过大浪淘沙般还能崭露头角的精英，少之又少的根本原因所在。 “朱一霸，我们走。”副大队长背对着朱一霸，声音很沉稳。 走？能去哪？ 对面那俩小子一看就是部队的。 还有眼下不知道在哪的林哥，这批人摆明了就是过来带我走的 朱一霸一会儿看看已经拎着背包走远的副大队长，一会儿扭过头来看向对面路边摊上依旧低头吃早点的俩警卫。 “老朱，想什么呢！赶紧走了！去缅北啦！大家都等着哟！”陈川催促着，跳着掠过朱一霸身侧，朝着陈书追了过去。 东州公子哥小步快跑，依旧没心没肺的样子。 “呵呵。”有点看明白了的马荣成啥都没说，眼里流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学着陈书的样子拍了拍朱一霸的肩膀。 就在马荣成要走时，朱一霸用力抓在其小臂上，急促问道：“马专家，你昨天不是说好已经找到人了吗？过几天对面就会把人给送来我们这边。怎么还要去缅北？” 马荣成呵呵笑道：“凑巧，厅里前几个月发给国际刑警组织的请求协助函给通过了。昨天总队长特别叮嘱把名额让给我们，陈警官知道后，就决定直接去缅甸接人，省得路上出个意外什么的。嗯，陈警官的决定也是刚通知的我，昨个儿还磨磨唧唧的，你看我连换洗的衣服都没准备好” 朱一霸惊讶，语气快速道：“我们的计划，就这么变了？这一下子去缅北会不会太冒险？反正人肯定要送过来的，等几天不就好了？” 马荣成心想：最想去缅北的是你，结果这会儿给自己设置障碍的还是你，矛盾不矛盾、累不累哟。 想归想，马荣成像是对待自己的晚辈，耐心开解道：“小伙子，改变人生的事情就必须得冒险，意义非凡的事情总是碰巧发生。你要知道，只有不重要的事情才有周全的计划。” 说着，马荣成以为自己的心头，会浮现将自己省厅编制落到实处的计划，结果涌上心来的却是别的事情。 十几年前，那会儿他还是个有着浓密头发的年轻刑警，凑巧下摸到了重伤案件犯罪嫌疑人的蛛丝马迹。 结果因为各种客观原因放弃了侦查，原因太多了，多到马荣成都忘记自己是因为什么而放弃的。 如今想来，他的心里还是带着深重的遗憾和对受害人的自责，估计被烧成灰也得一直揣着。 当时自己是个小年轻，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虽然干了一辈子刑警，谁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正确，可心里的那道坎过不去，像根刺，始终扎着。 马荣成拎了拎手里的背包，肯定道：“小朱，还想什么呢。跟着你家大队长走呗，错不了！” 等等！ 陈大刚刚好像就是从对面过来的！ 刹那间，朱一霸突然回过味来，虽然他并不知道缘由，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安心。 再往对面的早饭摊看去，那两个寸头不知为何竟坐在了一起，只管低头吃饭，再没朝他这边看来。 朱一霸长舒一口气，自嘲的笑了笑，心中再无一丝不安和纠结，快步跟了上去，脚步声砰砰砰的有力极了。 眼看着这名粗壮汉子从一开始的沉默、畏缩，到现在的意气风发，握着个砂锅般大的俩拳头，像是坦克一样轰隆隆的冲了出去。 马荣成悠哉悠哉的走在最后面，用余光瞥了眼路对面那早饭摊。 不知何时摊边上多站出了一名新来的年轻人，正朝着他们望来。 同样理着寸头，身形挺拔的一看就是部队出身的领导。 原先吃着早饭的那两名寸头，此刻站在那名领导身后，垂头丧气的模样，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都说军令如山，显然这是对方担着风险故意放了水，马荣成摇头晃脑，感慨起来。 很早以前军警不分家，对于马荣成这个年龄的老警察来讲，两边都是自己人。 “年轻真好，咦，感觉自己好像也变年轻了。” “嘿，我也上赶着年轻一会儿，就是不知道这一路上，我这老腰还吃得消不？” 悠闲的背着手，马荣成脸上挂着满意微笑，缓步离开。 马路对面。 恰好赶到的年轻男子站得笔直，目光毫不避讳的望向朱一霸等人所在的宾馆大门。 他的身后站着俩名便衣战士，皆微微低头，年纪较轻那位的耳朵变得通红，不知道是天冷冻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年轻男子站了很久，直到视野中的那群人尽皆离去，方才缓缓掏出手机，拨出电话前，瞥了眼身后站着的俩战士。 带队的班长还算有眼力劲，一把拉过年轻战士站得远远的。 嘟嘟嘟。 “朱老，我是小林。” “人走了。” 听筒里只有电流杂音。 林哥咽下一口口水，说道：“朱老，去年的边境事故导致小朱一蹶不振，归根结底还是战友的牺牲让他始终无法释怀，躲是躲不掉的。” 林哥换了个称呼，郑重道：“首长，小朱自小在大院长大，铁打的我们军人的种。您真忍心让他就此沉沦，待在地方上，把骨头都给泡软了？您常说，要让子弹教会孩子做人，现在也该小朱脱胎换骨的时候了。” 虽然对方看不到，可林哥还是啪的一个立正，坚决道：“请首长放心，小朱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一定会把他安全带回京城！” 半响，对面终于传出回答，声音并不似林哥称呼的首长所该有威严，听着更像是一名忧心忡忡的老父亲。 “小林，我没想到你会支持朱一霸。” “诶，我知道了。” 首长没开口，林哥自然不敢先挂下电话，又过去半响，电话里，朱老突然问道：“那个叫陈书的警察，人怎么样？” 林哥眯起眼睛。 对于此次行动的来龙去脉和朱一霸决定前往缅甸复仇的缘由，林哥比谁都要来得清楚。 来云省之前，他在飞机里就做好了不管任何情况发生，也不管朱一霸任何解释，他都要把朱一霸带回京城。 至于在这临门一脚的时刻，他为什么突然选择了放手？ 想必还是那个人的那句话，打动了他。 语气那么轻松，笑容还那么灿烂。 “知道我为什么没有遗憾吗？因为我亲手报了仇。” 都是前线部队退下来的百战老兵，谁手头没有点深仇大恨？男儿当世，做的就是问心无愧。 所以林哥没有怪罪盯梢的国字脸班长。 周边没人，林哥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尖，有点不好意思自己先前坐在旁边的偷听，只是转瞬发现，那位姓陈的警官，也许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耸了耸肩，林哥掏出香烟点了一根，待第一口烟混着水雾从鼻腔涌出时，方才发现，老天，下雨了。 (本章完) 第862章 思绪乱飞的摄影师小赵 一周前，半夜。 隔在华缅两国的一条河，水面波动，涛声幽幽。 潮湿的夜风掠过河面，雾气裹着破旧老船的柴油味，一波接着一波的扑面而来，挡都挡不住。 站在船尾的摄影师小赵望着他们过来的方向，那渐渐远去的边岸，竟让他觉得有几分不舍。 这离了岸，就是出了国，再没有了保障。 小赵顿觉心中焦躁，当他第三次摸索着检查自己那台心爱相机的防水套卡扣时，坐他边上的张扬关心道：“小赵，怎么了？” 小赵讪讪笑着：“扬姐，不瞒你说，这是我第二次来缅甸了，算起来，也是半个老手。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竟然比第一次过来还紧张。” 他低着头，溢于言表的不安让人一目了然。 张扬当然知道为什么，上一次是由陈书陈警官，这位东州市的明星警察带着他闯荡缅北，安全感自然要强上许多。 现如今，除了她这个弱女子外，队伍里还有一个身份涉黑的走私分子，这样奇怪的组合什么都没准备，就直接闯入臭名昭着的不法地带，怎么能让小赵心安。 张扬双手抱胸，突然觉得有些冷。 “小赵，关灯！”李侠的低喝在船尾乍然响起。 “哎哟！” 老船不稳，小赵摇摇晃晃扑向挂灯准备关灯时，膝盖不小心撞到了边上的隔板。 随着挂灯被关闭，黑暗如厚重的幕布一般倾泄而下，顷刻将小船给包括的严严实实。 小赵捂着发疼的膝盖举目四望，什么都看不到。 现场除了几人的呼吸声和河水推浪声，没有其他响动，甚至于脚下柴油机的震动，不知道何时也已经停下了。 被黑暗吞噬的恐惧，没来由的包裹住了小赵的全身。 “怎么了？”张扬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半分慌张。 “前边有船，可能是巡逻队，嗯，只能等他们先过去了。”李侠的语速有点快，但是还算稳定。 小赵慢慢坐了下来，心里有那么一点突兀的想法，觉得这会儿要是巡逻队发现了他们该多好。 虽然小赵知道这是个非常错误的想法，如果他们被抓了现场，那就涉嫌犯罪了，偷越国境罪，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小赵甩了甩头，不愿多想，可脑中的思绪又不受控制的乱飞。 既然都上了船，还能怎么着？ 这会儿，小赵是突然有点想明白了，他害怕的不是异国他乡，留恋的也不是河对岸的故乡，而是曾经的那个人。 小赵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这已经是今晚不知道第几次叹气了，最后回头看了眼来时的边岸，侧靠在船舷，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 “小赵，醒醒，醒醒，要上岸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睡着的小赵被人推着胳膊叫醒。 小赵揉着酸麻的胳膊和昏昏沉沉的脑袋，摇晃了几下，方才站稳身体，结果抬头一看，整个人突然就傻掉了。 小船隔着河水距离岸边还有几十米，几个动作快的同船人已经纷纷跳下船来，蹚着膝盖高的水，啪啪的就往岸边过去。 “小赵，想什么呢？还以为是过来旅游的？走，这已经是很不错的条件了，上岸再走俩小时就到了。坚持一下，争取太阳出来前进到园区里。到时候好好睡一觉！” 李侠一边说着，一边推了推小赵的肩膀，然后率先跳入河中往岸边蹚去。 开玩笑，还要走俩小时？ 小赵突然有些气馁。 “小赵，你要是后悔了就回去，姐不怪你。”早已跳下船的张扬，站在及膝的水中，语气平静，犹如往常喊着小赵加班一般，普普通通。 深夜的水面上反射着微弱的月光，看不清她的表情。 小赵拍拍脸颊，伸了个懒腰，露出一抹笑容：“扬姐，都到这儿了，哪还有回头路？再说了，要不是侠哥领着路让我们直奔目的地。就咱俩，指不定还得在缅北逛多少个园区，浪费多少时间呢。” “李侠说了，船头能带你回去，不收钱” “走了啦！” 扑通一声，小赵跳入水中。 鞋底刚刚陷入淤泥的一刹那，河水混着粘稠的河沙一下子从四面八方倒灌入靴子里，原本干燥舒适的脚部，一下子变得粘稠而拥挤。 靴子。 抬起、落下。 再抬起、再落下。 噗嗤噗嗤 行走在河床上的靴子，不断发出活物般吮吸的声音，在一片安宁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对于睡觉前都要洗脚并擦拭干净的小赵来说，此时此地的遭遇，让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和难受。 一行人默默无言的朝岸边行走。 上岸后，那几个先走的人早不见了踪影。这种晓得走夜路来缅甸的老人，都是抱着明确目的来的，干脆利落，不会在这些小事上糟蹋时间。 李侠从包里摸出一支手电筒，啪的打亮，往前一射，照亮前边大约五六米的地方，再远就不行了。 “过路费一人两千，我也不另外抽点，不过回头你们得给我转账。”李侠又是走在最前头，兴许是重走了老路，心里有几分兴奋，这时还开起了玩笑。 当然，更可能是想打破队伍里的沉闷气氛。 “行。”张扬惜字如金，快步跟在后边。 小路崎岖不平，虽然有前人踩踏的痕迹，而走在最前边的李侠更是个优秀的开路先锋，不过路边的荆棘仍然时不时的伸出来，挡着众人的脸和身体。 咔。 小赵掰下拦在身前的一根细树枝，顺手拍在身上驱赶无处不在的蚊虫，汗水混合着河水，过水的裤子自不用说，现在连身上的衣服都黏在了背上。 他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再次踏上这片恶心的土地。 是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在作祟？ 还是犄角旮旯的英雄主义又蹿了出来？ 亦或是，觉得自己也是个如陈警官一样的人物？ 也也想在扬姐面前an一回吗？ 小赵有些理不清自己脑子里那团乱麻般的思绪，即使早已远离了华国，可不知为何，心底里好似有某种奇怪的力量，逮着他往陈警官去靠。 雨林带来的潮热和沉闷在黑夜里不断被放大，汗水粘着河水，拦在路间小枝小叶又不断侵扰众人。 再又一次不耐烦的扯开拦在路中间的树枝后，小赵忽然发觉自己看懂了离开前陈警官的神态。 在昆明时，扬姐带着他们去见正好也在当地出差的陈警官。 先是一番讨论，到最后变成了争论。 小赵想不通，这么好的两个人呵，为什么要为着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情吵架呢？ 不出意外，扬姐还是没有被陈警官说服，执意要前往缅北。 最后，在离开前，陈警官还是好脾气的送他们出门。 等跟着扬姐走出去好久，小赵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陈警官依旧站在酒店门口目送他们离去，面容似乎有些憔悴。 如今，当小赵踩在坑坑洼洼，远离华国的森林小路时，当小赵举目四顾都是影影绰绰的黑影时，他的思绪却是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他想呵：好警察的内核，一定是一个疲倦的灵魂。 (本章完) 第863章 从业的初衷 “小赵，怎么了？要不让李侠带你回去？” 张扬似乎看穿了小赵的心思，放缓脚步与小赵并肩走在一起，这是今晚她第四次劝说小赵离开。 表面上看这是张扬关心下属，希冀对方不要踏入危险的地方。实际上，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如此频繁多次的劝阻同行人，更深层的原因，主要在于她自己内心的不确定性。 对此行的不确定，亦是对自己选择的不确定。 简单来讲，她在怕。 怕前方笼罩在黑暗里的罪恶，更怕因为自己的选择而导致小赵陷入危险的境地。 人们在复盘成功事件时，总会将当事人的果决列为最重要的因素，仿佛成功路上的每一次关键抉择，都来自于当事人的坚定态度。 可只有深处旋涡的当事人才明白，所谓的果决，很多时候不过是一场表扬给他人看的戏码。 当身后跟着那么多的人，又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后背时，你连一点点的犹豫都得深埋在骨子里。 即使把牙关咬出血来，也要在脸上把必胜的微笑给焊死了。 而张扬，不管是为了揭露偏远山区非法矿产的黑幕，还是聚焦城市边缘地带的地下高利贷，甚至于面对重大社会实践的舆论漩涡等，她一路走来，在磨砺中铸就了强大的自己。 可张扬清楚，彼时的那些经历和当下完全不一样。 不管是危险程度，还是成功的概率，皆是完完全全的两个极端，所以她潜意识里，怕了。 小赵犹豫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张扬的问题，反问道：“扬姐，你是怎么做到的？” 是啊，这个问题他很早就想问了。 现在这状况，他一个男的都受不了，别说张扬还是一个女的了。 按理说，张扬作为东州市的大记者，有钱有地位，而又打小被大学教授的父亲和做医生的母亲富养着，怎么可能吃得住这些苦？ 小赵口中的当红记者脚步微微一顿，旋即又迈开了步子。 “做到什么？”张扬的声音很轻，很随意的样子。 “就是就是”小赵轻微喘气，犹豫着不敢开口，可兴许是当下恶劣环境的刺激，最后还是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都给倒了出来，激动道，“就是明知道前面有危险，还是那种很危险的、会吃人的火坑，你你还往里边跳！” 他停下脚步，眼里闪着迷茫，重复道：“扬姐，我是真不懂啊。” “嗯嗯。” 张扬浅浅的笑了，拉过小赵的手臂，帮着把黏在他头上的细枝末叶给拍落下去，然后顺着头部往下一一清理。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把小赵当弟弟看待，当接班人培养。 即使过去这么久，张扬还会想起招聘那天，小赵顶着大学生特有的清澈又愚蠢的眼神跑到栏目组，信誓旦旦的说要为人民服务。 “小赵，你知道么，我小时候特别怕黑。晚上睡觉的时候，只要一闭眼，就会觉得有什么东西站在我的床边上，低头盯着我，又或者趴在床底下等着我睡着。那时候，我妈总是开着灯躺我边上，等我睡着了才会关灯离开。” 张扬顿了顿，目光落在走在前头的李侠，很明显的，那家伙放慢了速度，虽然背朝着她们，不过张扬知道，对方一定是竖着耳朵的。 这家伙，别看一路上大包大揽，一副老大哥的模样，骨子里和小赵一样，只是个长大了的孩子。 她将视线越过大男孩李侠，看向更远处被手电筒照亮的小路上，声音响了几分：“后来我发现，黑暗里其实什么都没有，鬼魂怪物的都没有。等我长大成人，我才发现，真正让我害怕的是人。” 顿了顿，张扬抿着好看的嘴唇没说话。 谁不怕人，我就特别怕发工资的财务和天天嚷着加班的副导演当自以为风趣的小赵以为谈话就此结束时，张扬又开始了述说。 “但更让我害怕的是那个只知道躲在被窝里发抖却什么都不能做的小张扬，是那个眼睁睁看着有人受苦、有人遭罪、有人被毁掉，却无能为力的大人张扬。所以我才选择做记者，把那些世间的不公事、不平事都拍下来，哪怕只有被一个人看到，哪怕只有一个人因此而改变了自己的命运，那也值得了。” “可是杨姐，电诈这么大的事情，就就我们两个人，能改变什么呢？”小赵脱口而出，可话一出口，他又后悔了，连忙补充了一句，“杨姐，我不是说你没用哎！杨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些都是那些大人物该考虑的事情” “小赵，如果每个人都这么想，那就真的什么都改变不了了。”张扬拍拍小赵的肩膀，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干练，“走！再磨磨蹭蹭下去，我们都要被蚊子给喂饱啰。” 走在前头的李侠，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出道以后，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生怕别人扯后腿的李水客，这次破天荒的带着在他看来弱不禁风的记者两人组，主要就是被张扬的这种精神所打动。 李侠作为家中长子，自小经历诸多磨难，见多了世间冷暖，所以怀揣着成为大侠的少年梦。 一路走来，梦想只能是梦想。 结果却遇到了张扬，这位外表柔弱，实则刚强的女子。 “救一个人，救两个人，乃至救几十上百的人不过小义。” “而一次恰当的民间呼声引起官府高层注意，然后以最强有力的力量彻底粉碎瓦尔多北部大陆的诈骗区域，让这个世界再无可去的电诈园区，才是我们应该做的大义。” 当时在边境口岸，李侠被张扬的大义论彻底折服。 也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办法，来完成这个大义李侠抬起脚，靴子带出了些许的泥泞，有点沉，而靴子里头的泥沙又有些硌脚，不过依然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着。 “扬姐，我只是觉得”小赵转过头来还想解释。 咯吱，咯吱。 路边的树枝打在小赵身上，不疼，却是很烦人。 张扬没有多说，而是抬起在黑夜里还是肉眼可见白皙的玉手，耐心的帮小赵拨开拦在他身前的树枝。 不知道什么时候复又出现的月亮，将它的月光通过树林的缝隙撒在了洒在了张扬略带潮湿的长发上，闪着点点的银色光泽。 这一刻，小赵有些看呆了，他突然想起几年前刚去东州电视台参加工作，人事科长在他实习期结束后，征询他的择岗意见。 他毫不犹豫的提出要跟着扬姐跑外勤。 他一直以为年轻的、热血的自己是被张扬的才气和正直所吸引，答案显然不是。 此时此刻，在这个乱七八糟的异国他乡，一个不知道哪个山沟沟里的荒郊野外，小赵猛的反应过来，无他，唯美貌尔。 小赵想笑，又笑不出来，不过情绪却是由此稳定下来。 甚至于，他开始思绪乱飞的猜测，那名英明神武的陈警官，是不是有着和他一样的初衷。 想着想着，竟有几分想念那个永远站在人们前面的背影。 “陈警官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在这个漆黑的夜晚，树木在黑暗中影影绰绰，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耳边偶尔传来猫头鹰发出的几声凄厉的啼叫。 而小赵，皱着眉头、握着拳头非常肯定的想到。 (本章完) 第864章 四个国内的警察 哗啦哗啦。 路前边不远处传来稀稀拉拉的声音。 在这安静的甚至有些压抑的森林里，就像是将一块硕大的石头狠狠砸进平静的湖面里。 李侠瞬间警觉，手电一关，转头朝着后边低声道：“有人，蹲下。” 在小赵看来，整个世界顿时陷入黑暗，可他并不觉得害怕，甚至有点好奇，也就没有蹲下来。 “谁！给我出来！” 一声暴喝在林子里炸然响起，带着云省普洱的口音，紧接着又是短促的“咔啦”声。 在场都是圈内混过的老鸟，知道这是把子弹给上膛了。 “老哥，不要激动！我们是过来上班的！自己人！” 李侠举着双手从灌木后缓缓起身，等对方的手电照过来，在身上扫了几个来回后，继续喊话道：“后边还有两个，都是自己人。” 嗯，这是拉上枪栓了，会不会是吓唬人呢，里头有没有子弹呢？在这寥无人烟的森林里，死就死了，也没必要吓唬人 小赵微微侧头，没有半点紧张的感觉，甚至于在短暂的思考后，还踮起脚尖朝声音传过来的方向远远眺望过去。 月光下，视野变得宽广几分。 依旧茂密的森林围绕着四周，远处群山若隐若显，早就消失的水声又重新出现了。一条十几二十多米宽的河流，绕着圈在森林中隔离出了一个不小的地方。 一座五六米宽的水泥桥作为进出的通道，蔓延向被河水围绕的中间地点，那里矗立着一座七八层楼高的大楼，旁边还有几排略低一些的小高层。 沿着河流，是围成一圈，高约三四米的围墙，上面遍布一圈圈的钢丝和亮着红灯的摄像头，几处拐角，甚至立着一栋栋哨塔。 这种现代化的建筑群却被按在了这么一个鸟无人烟的森林里，让人有一种错愕的反差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故意建在角落，防止犯人越狱逃跑的监狱。 “呵呵，又来了。”相反，在小赵的内心深处，并没有感觉哪怕一丁点的惊讶，他甚至还有些感慨。 这时，四个穿着迷彩服的男人走了过来，当先那位普洱口音的男子大声道：“都给举起手来，搜身！” “干嘛要搜身啊？你们到底是谁哦？” 想到身边还站着女性的扬姐，小赵没有举手，指着对面来上这么一句，结果其中一个抱着ak步枪的东南亚男人，上来就是一枪托往他脸上砸去。 所幸李侠站得近，一抬手给挡下了。 见有人抵抗，另外两人马上抬起了枪瞄准过来，眼神冰冷。 不似警告和吓唬，完全一种稍有不妥，对方马上就会开枪的架势。 “老哥，自己人，自己人啊。我们是真过来上班的！”李侠高高举起双手，朝着那名普洱口音的男子挤了挤眉毛，然后换成老家土话，“老哥，你是普洱的？我也是，自己人。老乡！” 普洱男先是一顿，然后转头一阵叽里咕噜，仨东南亚人把枪给放下了，那名被李侠给挡下的东南亚人估计不解恨，扛着枪又往小赵身上狠狠踹了几脚。 小赵被踹得有些踉跄，闷哼几下，闭上了嘴。 “普洱哪里的？你这口音听着怪怪的。”普洱男略微抬手，轻轻挡住李侠私底下递过来的香烟和一小圈纸币，不过态度好了很多，“对了，谁介绍来的？” “老哥，我在pe市区出生，懂事一点就跟着父母去了省里，所以就会一点儿土话。” 李侠换回普通话，笑嘻嘻的摊了摊手，然后给普洱男点了根烟：“疤哥，云省瑞丽的老疤，他介绍的船头带我来的。老哥，我之前在疤哥手下做过几年事，懂规矩。” 说着，李侠手上稍一用劲，普洱男顺手就将“规矩”给收下了。 普洱男听到“老疤”俩字，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李侠一番：“小老弟，你们跑水的和我们网投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想到跑这里来？” “犯了点事，国内待不下去了。”李侠面色如常。 普洱男点点头表示理解，这种事情他也是见怪不怪了，掏出对讲机，用老家话和里头沟通了一番。 “小老弟，我让值班的派了辆车过来，到时候你们坐车进去。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放下对讲机，普洱男笑道，“不过车过来前，还得搜下身，抱歉了。” 毕竟是主动投奔的，不像那些抓来的、骗来的猪仔，待遇上肯定是不一样。 并且还是同乡人，又是跑水的，脑子里咣咣有货，最重要的是上道，权限范围内，普洱男还是愿意搭把手的。 李侠指了指身后：“老哥，我带着女眷，不怎么方便搜身，可以通融下吗？”说着，作势又要往自己怀里伸手掏钱。 普洱男抬手搭在李侠小臂，摇头道：“小老弟，不是当哥的不给面子，上个月园区里出了大事，我滴乖乖，当时乱得一塌糊涂，所以现在一切从严。” “大事？什么大事？”李侠挑眉，脸上装出一副好奇的模样。 他知道，在这种三不管地带的准军事化组织里，要想把事情干成了、人给带走了，那必须得往死里钻缝儿，趁着他们混乱才好下手，还得是那种越乱越好。 普洱男眼里闪过犹豫，没开口。 李侠轻轻右手一旋，转手将怀里事先准备好的另一小卷纸币熟练的塞在普洱哥手上：“老哥，我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往后还得多靠你罩着。” 普洱男捏了捏手里纸币的厚度，面色放松下来。 话说回来，知道投奔到他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的人，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的，都有一个同样的属性。 没钱。 彻彻底底的没钱，大多数可能还是负的。 即使他们情商再高，会说再多好听的话，也没半分吊用。 普洱男笑着摆摆手：“好说好说，这事园区里的人都知道，你们虽然还没进门，但是迟早也会知道。事儿虽大，不过也就这么回事，和电视上演得也差不多。” “老哥，电视上的可都是大事啊。你说说，好让我涨涨见识。”李侠配合的捧哏道。 “前段时间公司里混进来四个国内的警察，被我们抓着了。”普洱男压低声音，朝后边看了眼站得稍远一些的三个手下，然后食指朝着地面比了个“手枪”的动作，抖了两下。 他压低声音，略带着显摆。 “砰砰，都给毙了。” (本章完) 第865章 短信通知 “什么！警警察被杀了？” “不不可能？” 张扬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半点看不出血色，呼吸开始急促，胸口亦是明显起落，脚步踉跄的走了过来。 随着张扬越走越近，她的衬衫领口因为剧烈呼吸和走动而有些展开，露出在黑夜里依然洁白无瑕的锁骨。 普洱男盯着靠近的张扬，喉结重重滚了两圈。 站在边上李侠发现形势不对，刻意咳嗽了两声。 “啧啧，可惜了。”在缅北待久了的普洱男没有丝毫感觉不妥，继续盯着惊慌失措的张扬，摇着头惋惜道，“你媳妇长这么漂亮，细皮嫩肉的，要是不盯紧一点，进了里边，怕是要被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说着，普洱男又摇摇头，叹息道：“小老弟，看在同乡的份上，哥跟你说句实话，过不了半个月，不管你们愿不愿意，你媳妇都得遭罪。你啊，守不住的。听哥一句劝，趁现在还没进门，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 李侠眼睛微眯，眼底闪过一抹寒光。 园区里都是些什么货色的畜生，以及他们处理漂亮女人的手段，他是一清二楚。 来的路上，他是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答案就是无解。 在一个高层拥有绝对控制权和暴力武装的三不管地带，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秩序，没有安全，没有法律，也没有人性。 漂亮女人在这种地方，就是噩梦。 李侠想起几年前，他还靠着在边境走水混饭吃，闲暇时听那些个已经金盆洗手的老蛇头讲的早年间偷渡的事情。 那时候华国没发展起来，经济状况还没现在这么好，饿肚子时常有的事情，于是就有很多年轻人花钱偷渡去发达国家打工赚钱。 最普遍的就是坐船，一窝人挤在小船上，在暗无天日的船舱里，人挤人的坐上十天半个月，甚至几个月的都很正常。 期间，这艘由蛇头控制的船，就相当于一个独立的非法地带。现在的人会以为自己是花钱买的船票，虽说不一定享受服务，但是得保证起码的安全和食物。 狗屁！ 实际上，你能想象到的、想象不到的坏事情，这里都有。 漂亮女人识相的主动献身还算好，起码能在偷渡期间，跟那些蛇头换取一些其他人没有的新鲜食物和小特权。 遇到激烈反抗的女大学生，则会被剥光了锁甲板上供船员们轮流玩耍，最后像块破布一样在上岸前给丢进海里处理掉，激起的浪花比她的哭声还小。 本质来讲，在海洋上独自飘荡的偷渡船和森林里被高墙围起来的电诈园区一样，都是优胜劣汰的原始社会，人命是最不值钱的玩意儿。 “李侠，五天，只要给我五天的时间，我就能收集到足够的证据，然后我们就可以带上你弟弟逃了！我在缅北待过，最开始的这个时间段是不会有危险的！” 李侠想起在越境的最后一刻，张扬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试图努力说服他这个在华国啥也不是、上不了台面的水客。 只为了带她去缅北。 她成功了。 李侠有时候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毅力和信仰会让这样一个自小在沿海富庶城市长大的女孩子，抱着为国为民的念头来到这种鬼地方。 还不是那种一拍脑袋就发热过来的，人家这回可是第二次进山，还带着必胜的信念和充分的计划。 计划，张扬的计划就是通过随身携带的针孔摄像头，360度无死角的拍摄园区的日常生活和工作，然后通过网络上传到国内的社交媒体上，借此引起社会舆论压力。 都t过去这么多年了，怎么记者还是喜欢搞暗访这一套? 也不知道与时俱进的升级换代一下？ “大哥，你刚才说国内警察怎么了？是被你们打死了吗？”张扬凑近了，丝毫不顾站在她对面的正是网投公司的武装分子，径直问出了与她当下身份完全不符的问题。 如此拉低智商的表现，让站在边上的李侠顿时冒出一股子冷汗。 普洱男似乎有些回过味来，疑惑的看向这所谓的水客的老婆。 “扬扬，怕什么呢？我们现在到缅甸了，国内的警察再能，也没办法跑到这儿把我们给抓了。”李侠也是第一次见到张扬如此失态，怕引起普洱男的怀疑，干嘛从旁打断了张扬的问话，接着解释道。 “老哥，我媳妇在国内被警察给吓着了，所以你刚提到国内的警察，她可能听岔了，以为警察跑到这里来抓我们了。” 听完李侠还算中肯的解释，普洱男松开了紧皱的眉头，乐呵道：“没事，能理解，我一哥们也是从国内跑出来的，和你媳妇差不多。” 几人正聊着，园区里的接人的车子也开了过来，是一辆黑色商务车，大约是丰田埃尔法的造型，夜色下也看不清外观，就是那对远光灯，贼亮。 “哈欠。”普洱男打了个哈欠，指了指那辆商务车。 李侠见对方再没提搜身的事情，赶紧点头哈腰的拉着还想再问东问西的张扬往车上走去，离得稍远一些时，凑近张扬的耳朵边叮嘱要藏好身上的针孔摄像头。 外围都在搜身，园区里边指不定得脱光衣服检查。 “小赵，赶紧上车。”李侠朝着后边一喊，然后就钻进车里了。 小赵看着商务车，觉得这估摸就是古话里的上了贼船。 叮咚，裤带子里的手机发出收到短信的提示声。 小赵不会在收到短信后立即查看，一般都是趁着闲暇的空隙掏出来随便看一下。可印象里，他好像从没在半夜三更收到过短信。 带着好奇，小赵把手机拿出来一看，短信不止一条，有两条。 以为是类似国内地方政府群发给异地来访旅客的欢迎短信，结果却不然。 第一条是小赵手机所在的国内移动运营商发来的短信通知，另外一条则是华国驻缅dian大使馆以官方名义发来的短信。 内容和国内铺天盖地的反诈宣传差不多，不过多了一条在国内见不到的提醒。中心思想还是预防诈骗，多的那条是：禁止参与诈骗等违法犯罪行为。 明晃晃的警告，清楚而又明确的发到了当事人手机里，想必是架设在缅bei的国内运营商的基站，在接收到国内手机号码的信号后，群发的短信。 看来上头的领导都知道来缅dian的人，都是什么货色，短信内容编辑的很有针对性。 大使馆的短信在末尾留了一条求救电话。 小赵瞄一眼，记住了。 (本章完) 第866章 工作（一） 几天后。 网投公司园区，宿舍楼。 天刚亮，当宿舍的房门被打开，面色惨白的小赵捂着肚子直接冲向了厕所。 一晚上躺在什么都没有的冰冷床板上，半夜三点还被那些白天睡饱了觉的看守强行拉起来，突击学习了俩小时。 这罪，遭得太难受。 小赵估计自己是又冷、又累、又受了凉，肚子里叽里咕噜的叫了半宿，可房门是从外面锁上的，里边的人出不来。 没办法，只能硬忍到天亮。 白天过来换班的看守也没拦着，只是默默跟到了走廊角落的厕所，站在门外阴恻恻道：“小伙子，这才几天就受不了啦？还没给你上强度哟。” 盯着坑位前的破木门，小赵已经没了力气回答，心里想的是怎么熬过去。 “咦，我说。外面经济已经这么差了吗？你们跑水的怎么会想到来我们这儿？告诉你，世道不好啊，人都不单纯了，现在啊，是真不好骗！” 看守倚在厕所门边，也没跟着进去查看，一边挖着鼻屎，一边埋怨这不好骗的世道，态度上没有对待其他猪仔时的恶劣。 无他，带着小赵来投奔他们公司的一个叫侠哥的男子，常年在华缅两头跑水的，活脱脱一个能走路的边境人形地图，路子野得很。 据说手上功夫也了得，老板的几个贴身保镖一起上都不是侠哥的对手，实打实的狠人。 所以这刚来没几天，就得到了老板的器重，连带手底下的人都沾了光，没有按照其他新人那样先行“培训”一番。 诈骗在缅北时间不短，已形成成规模的产业链，这里的“培训”自然比较专业。 首先就是生活方面的切割。包括扣押通讯工具、证件，隔绝对外联系；头三天只提供一丁点的食物和水，饿肚子；睡眠上也会压缩时间，让其无法得到充足的休息。 接着是暴力威慑。组织新人观看未达成公司kpi的老人的现场受罚，手段上是越残忍越好，电击、鞭笞、拔指甲等。如有必要，也会要求新人亲自动手干其他新人。 然后是经济绞索的收紧。通过伪造高额机票、住宿发票等新人过来时的差旅费用，以及凭空捏造的空气费电费、办公用具耗损和合同违约金等，让新人入职即欠下高额的钱款。 最后就是工具化、制度化的准军事化管理。 到了这一步，新人会自发的用怀疑的目光监视同伴，如此即宣告培训结束。简单讲，就是驯化。 有标准、有手册，成批量的生产“合格产品”。 “斯德哥尔摩的麻木。” 盯着蹲坑前边残破的木门摇啊摇，想起同宿舍人涣散的瞳孔、对同类受刑无动于衷的表情和机械式重复话语的场景，小赵有些无语。 虽然小赵是抱着崇高理想和确切目标进的园区，在精神上有着更为牢靠的自主防御，不过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瞎抗拒，就像侠哥说的那般，先骗几个混过去再说。 毕竟扬姐干的可是顶天的大事业。 比起直接干灭在缅北的电诈产业链，这几个倒在黎明前的受害者，也算当作贡献自己的一份力。 隔着一片薄薄的木门，看守有一搭没一搭的继续聊着：“小伙子，你怎么不跟着你大哥去四号楼？那边可是高级业务部，干的都是几十上百万的大单子。” “侠哥让我从基层做起，靠着自己的本事爬上去，不然学不到真东西。基础不打牢，上去了迟早摔下来，还疼！” 小赵随口瞎编，实际情况是李侠觉得三个人待在一起浪费时间。 现在时间这么紧，最好的办法就是三个人分散开来行动。 小赵负责在业务部帮忙找他弟弟，这里人最多，最杂，概率相对也最高。 李侠负责搞定园区管理层，探听高级信息，以高姿态保小赵和张扬的人身安全。 而张扬则是去直播部发挥特长，拍摄证据。 “吹你，你家老大不要你了呗。对了，你快点，等下去迟了我们又得挨骂。”看守啊呸的吐了一口痰，催促起来。 他估摸了下时间，觉得差不多，便捏着鼻子骂骂咧咧的走进厕所，连推带踢的将小赵赶出了厕所，和宿舍里的人集合一起去了对面主楼的办公区。 一间大概四个教室大小的开放式办公间，宽展、明亮。要不是窗户上都给焊死了钢条，其实和国内cbd的办公楼差不多。 正前方的墙壁上挂着三排长十米，红底黄字的大横幅，由上到下依次为： 《数据就是尊严，开单才能呼吸》 《月入百万不是梦，键盘就是印钞机》 《三不问：不问公司、不问客户、不问同事》 天花板上最多的不是照明灯，而是密密麻麻的监控摄像头。以两台摄像头为一个基本单位，交叉对准一个工位，360度无死角。 下边，五十多张拼接而成的长桌在防静电的地胶上整齐排列。一个工位配备一台电脑、一个座机和一只计算器，简简单单、干干净净，没有多余的东西。 等小赵这队进门时，办公间里已经塞满了人，站得密密麻麻，尽皆目光呆滞。 即使是山沟子里这种鸟不拉屎、零空间成本的地方，对于剥削阶级来讲，一样是能省则省。 砰！ 站在门口的一个光头壮汉一巴掌扇在小赵的后脑勺：“还磨蹭什么？刚上班就偷懒迟到，别以为有李侠罩着就不把规矩放眼里！赶紧给老子滚进去！” 啪啪！ 又是俩巴掌。 小赵被打得有些懵逼，这大早上的刚上班就遭这罪，忒难受。 光头大汉等自己管理的这一组人到齐了，站在办公间最前边的高台上，捏着喉咙假咳嗽几声。 咳咳。 诺大一个办公间，这么多人，就光头咳嗽的声音最响亮，他们还只能乖乖站着安静听完。 光头满意的俯视底下这群眼里闪烁着麻木掺杂恐惧的猪仔，享受着权力带给他的快感和满足。 “都给老子听着！” “这里！”光头狠狠地指了地面两下，力量感十足，“这里不是福利院！也不是孤儿所！公司提供待遇和福利，不是让你们来白吃白喝的！完不成业绩，就是废物，废物就该被淘汰！” 说罢，光头身体前倾，双手支在桌子上，大声问道：“我问你们，你们是要当废物，还是当人上人？” 滴答。 两秒后，底下的人们有节奏的鼓掌起来，啪啪、啪啪啪，停顿，啪啪、啪啪啪，最后齐声喊道：“我们要赚钱！我们要当人上人！” 声音很整齐，回答的也很押韵和对称，显然平时没少练。 “很好。” 光头高高举起双手，停顿了会儿，然后刷的往下一切，以湖南口音吼出了齐唱的起手式。 “给我~起！” 公司惯例的晨歌就此拉开序幕。 “每通电话都是通往天堂的船票，富贵在云端看你！” “每条微信都是通往天堂的阶梯，钞票在上面等你！” “指尖在键盘上开荒~语音包要裹着蜂蜜下毒~” “哦~亲爱的马夫人，您的医保卡正在异国流浪~” “哦~敬爱的张先生，您的养老金正在他乡疯狂~” “哦~可怜的王小姐，您的通缉令正在公安上传~” “坐牢！坐牢！坐牢！” “你要坐牢！”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噔噔噔！” “目标在等着我们救赎，当对方的瞳孔漫出信任的雾~” 歌声戛然而止，众人唰的看向光头。 光头停住动作，几秒后，猛地用力地往上一挥手，大合唱马上跟着响了起来。 “我们就是他的救世主！” “救~世~主~” 光头微微半仰起脑袋，原本舒张的双臂遽然收拢于胸前，手腕带动手掌如鸭子的羽翼般轻轻合拢。 非常标准的大合唱指挥动作。 歌唱声戛然而止。 齐活！ (本章完) 第867章 工作（二） 晨练结束，众人依次进入自己的工位。 小赵摸着扁下去的肚皮，还是不习惯这种没吃早饭，就开始工作的办公条件。 看守走了过来，将一张两折叠，说明书样式的纸制长卡片丢在小赵的桌子上：“小子，按步骤走，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叫我。今早上先把工具都给准备好咧，下午再上网把好友都给加上。” 小赵名牌大学毕业，智商自然在线。 而这种特意做出来的说明书，就是为了能让那些只有初中学历的猪仔们看得明白，步骤一五一十的标得很细节。 第一步找公司网管要工具，qq、微信和手机，新人因为没有产出，也不熟悉工作，所以只给了一套，手机自然是真手机，不过正、反两面的摄像头都给扣掉了。 自然的，手机里边也装了监视软件，公司管理层对手底下这批人进行管理。 第二步再找资料员要一套适合自己身份的材料，基本是伪造的大公司高管或者小公司老板，也有海外回来要继承硕大家业的单纯留学生。 当然了，有钱的、不会说谎的单纯老外也不在少数。 具体材料包括身份证、护照等证件照片，以及匹配的公司、家庭和汽车照片。 接着就是去各大app上注册账号，什么抖y、小hong书、贴等不一而足，不过重点标红了几款市面上比较流行的相亲软件。 据说这种一\/二线城市的大龄剩女，普遍缺爱，不过工作这么多年，还是有一定的存款。因为在现实里见多了世面，所以在网络上碰到条件极好的异性后，容易做不切实际的美梦。 简单来讲，有钱，好骗。 “组长！我养的猪上钩了！” 小赵正忙着申请账号，旁边一半大男孩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将周围一圈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去。 办公间里啪啪作响的键盘声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都转头看向那摩拳擦掌准备杀猪的大男孩。 “好样的！” 见有鱼上钩，在附近巡查的光头小步跑了过来，一边拍着大男孩的肩膀赞不绝口，一边看向其电脑屏幕。 只见屏幕的左边是百度翻译，上面还留着中文转译英文的内容，翻译的很是生硬，不过对于一般人来讲，唬得住。 右边则是传说中老外都在用的社交软件，大名鼎鼎的绿泡泡，在国内需要一定的动手能力才能使用。 这一看就知道，大男孩在伪装不会中文的老外，用机翻的英文对国内的女人进行网络情感诈骗。 ike：oh，我的天啊，我怎么这么笨，竟然把护照给忘在了机场！我马上打车去机场！ 思思：ike，是人都会犯错，没事的。你打个110，告诉他们你是漂亮国人，让警察帮你去机场找护照，一定能找到的。 ike：好的，谢谢你，思思。 几分钟后。 ike：思思，我电话联系了警察，他们已经安排人去找了。警察说为了避免有坏人拿着我的护照去银行取钱，让我先打电话给银行冻结我的资金账户。 思思：ike，你要听警察的。 ike：思思，你真是个善良的女孩，谢谢你！ 思思：（三个抱抱的表情） 过了两个小时。 ike：哦，上帝啊！我怎么这么笨？银行冻结了我的账户，我现在没办法购买火车票了！ ike：这可怎么办啊？下午的会议马上就要来不及了！ 思思：你可以联系你在美国的亲戚朋友，让他们先转钱给你救救急。 ike：可现在美国那边已经是半夜了，他们都睡觉了，就是打钱给我，也得下午了。这可怎么办啊！ 聊天戛然而止。 办公室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空调的嗡嗡声，几十双眼睛全都盯着大男孩面前的电脑屏幕上。 大男孩不停的擦着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 “不要急，她会忍不住的。”光头汗津津的胳膊搁在大男孩工位边上的隔断板上，经验丰富道。 大男孩两眼放光的咽了口唾沫，手指头悬在键盘上微微发抖。 坐在他背后的小赵，余光中发现大男孩的指甲缝里结着黑疤，一双还算白皙的手上有着多处明显是香烟烫伤的疤痕。 叮。 对方的回复如期而至，还带着一个粉红色的爱心表情包。 “ike，要不然我先帮你垫付！” “你飞机坐的都是头等舱，我怕你不习惯高铁的一等座，嗯，订商务座。我刚查了下，三千多，来回七千不到，身上再备点钱，我给你转一万！” “前几天我让你申请的微信账号下来了吗？” 轰的一下，办公室沸腾了。 光头的大巴掌拍在男孩后颈上，乐道：“行了，上钩了。你小子不错，挺有悟性，不枉我前几天对你一番特殊关照。” 说到“特殊关照”时，光头的语气是带着调侃和暧昧的。 大男孩下意识一个战栗，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心翼翼的一缩脑袋，悄悄的开脱了光头搁他在后颈上的手。 “组长，谢谢你。我先忙了。” 大男孩道完言不由衷的谢谢，马上回过头来，准备把公司早就准备好的微信收款账号给发过去。 这时一张大手伸过来抵在键盘上，制止了大男孩。 “等等，我看下这女的资料。” 光头神态变得专注，将受骗女人“思思”的资料翻了个遍，包括但不限于其在各种社交软件上的照片和视频。 以及他们在黑市购买的大数据库，通过“思思”的手机号码检索她在华国的住宿、购物和交通等详细的消费信息，以此来判断她的经济能力。 “嗯”光头摸着下巴，对大男孩缓缓说道，“这女的还挺有潜力，先不忙着收网。小子，你就回复说在行李箱里找到了美金，足够购买机票了，让她不要转钱过来。” “组组长，要不还是先把钱弄过来再说？” “不急，鱼已经上钩了，跑不了！” “组长，要不先把这一万收了，后边我再想办法多弄点。” “这老妞岁数大警惕心强，这一万如果收过来，后续再想多弄点肯定会有难度。” “不是，组长，我是” 啪！ 光头一掌拍在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声音，瞪着眼睛高高举起大手，准备照惯例给大男孩来上一巴掌。 忽的停住，看着大男孩一脸惊慌失措和害怕的表情，光头突然笑了，然后放下吓唬人的大巴掌。 “小子，这么想开单？” 大男孩战战兢兢，连连点头：“组长，我想开这一单。这一周再不开单，下周一我就得进水笼” 光头一挥手，打断了大男孩的解释：“没事，这次算你开单一万。”说完，他转头朝着隔壁一间由透明玻璃隔断出来的小房间喊来一人，示意接下来由对方接手。 这新来的年轻人推开大男孩，一屁股坐在电脑前，飞快的浏览起了大男孩和思思以前的聊天记录。 “小宇，慢慢来，搞票大的。” 光头俯下身来郑重叮嘱，这个看起来只比大男孩大一点的小宇，沉默的点点头。 坐在后边全程围观的小赵，发觉这个叫小宇的男孩，面目上倒是和李侠有几分相像，便皱着眉头回忆起来。 侠哥的弟弟，叫什么名字来着？ (本章完) 第868章 工作（三） 小赵照着说明书，依葫芦画瓢的搞定了组长给定下的初级任务，相亲软件账号上加了几十个好友。 仗着有李侠撑腰，小赵在告知看守自己已经完成任务后，便肆无忌惮的站在小宇身后观察，美其名曰学习。 小宇手指纤长，打字飞一样。 ike：“哦，思思，亲爱的，我怎么会用一个女人的钱？” 上来就从“思思”自然过渡到了“亲爱的”，这种语言上的进挪，倒是有几分高端pua的手段 大学里就阅女不少的小赵，摸着下巴产生了一点点的认同。 思思：“ike，我觉得相爱的人一定是互相信任，然后互相帮助的。” ike：“亲爱的，你真的太善良了！感谢上帝，能让我在华国这个我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遇到你！” 思思：（连发三个小爱心） 收到女人正向反馈的小宇面容严肃，表情仿佛一名正直的男人，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告诫噼里啪啦敲了出来。 ike：“亲爱的，我现在要批评你一下了。你太善良了，太容易相信人了，可万一碰到坏人怎么办？” 思思：“不会的，上帝是公平的。你看，我这么善良，不就碰到你这么好的人了吗？ike，我相信你！” 好个寄小赵心中暗骂一句，勾了勾僵硬的嘴角。 唰的一下，小宇推开桌椅飞奔回透明隔间内，几秒后拿着个u盘又跑回来，插进了大男孩的主机上。 点开u盘，里面是一堆排列有序、资料丰富的文件夹。 小宇熟练的点开其中一个，筛选一番，将其中一部分比较接地气的照片给发了过去。 有漂亮国带着泳池的别墅、家喻户晓的豪华汽车和老外的护照等，图片拍得随意，没有明显的修图痕迹，也没有故意弄得如何高大上。 只为了与网图区分开来，显得更真实。 最后一张则是全英文的银行软件的账户信息截图，上面有和护照一致的老外姓名以及重中之重的账户余额。 这么多个零，还是刀乐，搁谁眼前不犯迷糊？ 小赵完全能想象到，坐在电脑那一头的缺爱的傻女人，眼中该是闪烁着怎么样的明媚光芒，在看似美好的虚拟世界里，丢掉了现实中本应存在的警惕。 u盘里的资料分门别类，有《工作地点》、《家庭生活》、《户外旅游》和《休闲娱乐》等等，里边除了照片，还要不少小视频。 不打无准备之战小赵脖颈前倾，像只乌龟般长探出去，显然是对这场现场直播看得有些入迷。 小宇则又开始了键盘上的飞舞。 ike：“亲爱的，我把这些发给你看，就是证明我也相信你！等我这次在华国开完会，我一定会把你娶回漂亮国！” 思思：“ike，既然我们互相信任，你为什么不先用我的钱呢？要知道，你拿着美金在华国可不好使！” ike：“亲爱的，你考虑的很周到，可我还是不能用你的钱，毕竟这钱也是你辛苦赚过来的。” 思思：“ike，才这么点钱，你和我计较什么？我现在就转给你！！！” 一、二、三 站在边上的小赵，悄悄数着对方发过来的三个感叹号，心中感慨，这个叫小宇的家伙真是天生的骗子，从头到尾都没有提钱，甚至于一再推脱不要钱。 结果对面那个傻女人，就像是发了疯一样，拼着命的想把钱交给这个虚拟网络上所谓的“爱人”。 这种感觉有点像现实中的一小部分女孩。 在与普通男孩交往时，她们会理所当然的要求有仪式感、要有表达心意的礼物，吃饭娱乐的开销也应该由男方付钱。 可有意思的是，她们在和真正的有钱人约会时，反而会抢着买单和买礼物，以此来证明自己经济独立，并不拜金。 简单讲，和穷人谈钱，和富人谈感情。 就是这么现实，就是这么神奇。 思思：“ike，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见外！我们可是有真挚感情的！” ike：“” ike：“亲爱的，我不得不承认你是对的，可你忘记我的银行卡已经被冻结了吗？” 思思：“你不是申请了微信账号吗？我把钱转到你微信上就行了！” ike：“亲爱的，你再和我谈钱我可就生气了，我们不讨论这个话题了，好吗？” 思思：“好。” 滴答，过了几秒钟。 思思：“对了，ike，你下午去上海参加的是什么会议？” 小宇动作丝滑的掏出别在腰带上的对讲机，快速而又平静道：“003、003，我是821。你马上在公司b网站上，弄一个加密货币会议在上海举办的新闻，时间就定在今天下午三点，人员信息我马上发给你。嗯，再丢几百块推广一下。” 滋滋。 对讲机发出杂音，小赵偷偷咽了口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心情有那么一点紧张。 没过几秒，对讲机马上响了起来。 “要不要放行业大佬的名字？” “不需要。” “ok。” 几分钟后，小宇在微信上收到一条网址，点开快速检查了一遍内容，接着在百du上按照会议名称又搜索了一遍。 唰一下，电脑页面马上弹出一整列的搜索结果。 第一页赫然出现了b网站该条新鲜出炉的新闻，看着差不多，小宇转手就将网址发给了那个可怜的傻女人。 看到这一步，小赵瞪大了眼睛，满脑袋的震惊、震惊、再震惊，敢情这网站、这新闻造假的手段如此廉价和便捷。 高大上的加密货币和赤裸裸的杀猪盘，一下子就联系上了。 后面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无非就是让傻女人下载，由他们公司在后台就可以控制的交易软件。 下载完了，随便找个理由让傻女人帮忙操作软件上的老外账号，傻瓜式操作，加钱、赚钱、提现，再加钱、再赚钱、再提现。 等傻女人看得心痒痒了，再一步步引导她注册和投资。 然后借由知道内幕消息的行业大佬——ike，毕竟人家参加过上海的加密货币会议，网络上也能搜索到新闻和姓名。 陷入爱河的ike指导着傻女人跟着艹作交易，因为违背行业规则在先，所以他会要求傻女人必须保密，谁都不能透露。 接着就是理所当然的小赚，并且可以提现，不出意外，傻女人必然心动，跟着主动要求加大投资金额。 钱只要一进公司账户里，跟着就是系统故障无法退款、傻女人操作失误、需要交保证金、再充值达标才能退全款等 到了这一刻，就是现编的理由，上头了的傻女人为了拿回来之前投进去的钱，也会赌一把相信。 最后，像气球一样，噗的一下，全没了。 爱情和存款，都没了。 哦，不，对于那些容易上头的人，可能还会多几样东西，比如网贷、信用卡债和亲戚朋友的借款。 ike：“亲爱的，我要过安检上车了。” 打完这行字，小宇便不再回复女人的信息，开始收拾桌子上摆放凌乱的工具和资料。 正当站在边上的小赵琢磨着怎么开口时，小宇已经收拾好东西，手臂里夹着个文件袋，从小赵边上挤了出去。 办公室里四处都有巡逻的看守，小赵没吭声。 “怎么样，偷学到了没？” 不知何时，光头凑了过来，自来熟的搭在小赵肩膀上，朝着小宇离开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感慨道：“前段时间刚挖到的宝贝，真是天生搞诈骗的料。” 说着，光头用力拍了拍小赵的肩膀：“好好干，咱们这一行肯定比你们走水的有钱途！挺好的，你们啊，也算是与时俱进了。” (本章完) 第869章 工作（四） 叮铃铃。 下班铃声响起。 办公室里顿时出现一片椅子和地面摩擦的声音。 这些个在虚拟网络上扮演着各种高格调的“富二代”、“官二代”和“老板高管”的家伙们，睁着一双双满是疲惫和黑眼圈的眼睛，低垂着脑袋，排着队跟在自己的看守后边，陆陆续续往门口走去。 上午对于他们来说，主要工作就是配合组长唱歌和喊话，其他时间基本都在发呆，没什么效率，发力的时间点集中在下午和晚上，甚至半夜开单的都要比上午多不少。 不过如果反向推理，上午会不会是最适合做决定的时候？ 离开前，小赵瞥了一眼电脑屏幕。 只见思思又发来一段文字，带着希望，却令人惋惜。 “ike，爱你哦。” “等你开完会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煞笔，大煞笔！ 就这么缺爱吗？ 缺到在虚拟网络上寻找所谓的爱人？ 这趟高铁，怎么可能会抵达？ 小赵控制不住情绪，暗骂几句。 在看守的带领下，一行人离开办公楼，来到食堂，一路上能见到不少背着ak47到处晃悠的军人，都是东南亚的当地人。 这些人归园区物业管理。 园区物业听着像是个正儿八经的公司，实际上是当地武装组织，园区即是他们开的，也是他们管理的。 园区里面设置了非常多需要刷卡的电动门和电梯，只有带着对应权限的磁卡才能正常进出，防的就是猪仔乱跑。 绝大部分猪仔身上挂着蓝色身份牌，这种颜色代表只能待在公司所在大楼的特定楼层的特定办公室，出了办公室的门，连同个楼层的厕所都进不去。 一些表现突出的猪仔会被升级为小看守，戴蓝、绿相间的身份牌，这些人在公司大楼的特定楼层可以自由行动，但是不能离开所在楼层。 以上颜色的身份牌，只要单独出现在园区的公共场所被军人看到，都得往死里打，事后公司还要接受园区方面的罚款。 而公司看守属于管理人员，戴着绿色身份牌，虽然是等级最低的管理牌，不过有大略的自由，能离开自己所在公司的大楼在园区里转悠，生活区、娱乐区、工作区哪都能去，但是不能离开园区。 像光头大汉这种负责整个楼层的管理，属于中层管理人员，佩红色身份牌，除了可以在园区内自由行走外，也是可以离开园区的。 这些身份牌除了刷卡进出以外，还具备储值和消费功能，猪仔的提成和管理的工资都会打在卡上，供他们在园区消费。 比如吃饭、赌博、购物和娱乐。 食堂很大，归于园区的物业管理，园区里几个网投公司的猪仔和管理都会到这里吃饭，按人头算钱，还不便宜。 那些搞诈骗的网投公司都得交上一笔不菲的物业费，才能入驻园区，表面上看，还挺像那么回事。 起码这种园区，从外边看，或者说从里边看，宿舍楼、办公楼、食堂、车间等，那是绝对的正规，和国内的工业园差不多。 但是瞧仔细了，到处都留着血，人的血。 食堂的铁门被领头的看守一脚踢开，冲鼻的腐油味混合着馊米饭的酸气扑面而来。 小赵盯着四周斑驳的绿黄色的墙壁，难以想象在这样的环境里，能吃出怎么样的饭菜来。 就像回到了学生时代的军训。 大家按照小组一排排的站在长条形的餐桌边，每张餐桌上摆着四个不锈钢小桶。 包菜、馒头、土豆和飘着油花的紫菜汤。 也不知道是卫生真的不标准，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紫菜汤上竟飘着好几只黑色的不明昆虫，小赵尽量不去想这些昆虫是那长着长长触角的蟑螂，可脑袋瓜子里就是不可遏制的确认，这些玩意，就是蟑螂。 小赵吸了下鼻子，一股子酸味迅速从胃部涌到喉咙，再冲到鼻腔，差点就要喷射出来，稍微缓过劲以后，有些庆幸自己昨晚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 这时，小赵发现食堂里边角落处，跪着一片人，有几个弯下腰来舔着被丢在地上的食物，身上还留着被泼了紫菜汤的痕迹。 随着一波波吃饭的人进入食堂，有些经过这些跪着的人身边时，都不敢多看几眼，或者说，不是不敢，也许是习以为常了。 “坐下，吃饭。” 听到命令后，大家并没有坐下，而是站着就把手往装着食物的小桶里伸，抢到馒头后疯一样的往嘴里塞着。 闹哄哄的，生怕自己慢着旁边人。 唯一坐着的小赵，手里夹着筷子举在空中，麻了。 一个看守靠在门框上嗑瓜子，瓜子壳精准的吐在了坐在桌角的小赵头上，笑骂道：“你们这种人我见多了，端着个狗屁不是的架子。告诉你，小子，现在嫌弃不吃，搁明天就得跪着舔盘子啰。” 小赵心想，自己就是绝食，也不会碰一点。 几分钟后，桌上的食物一扫而空，连那几只疑似蟑螂的玩意儿也没了，大家方才坐了下来，稍微收敛几分饿死鬼的作态。 这会儿，竟还有个瘦小个子端着个小桶，头伸进去舔着。 天花板上的吊扇吱呀吱呀作响，小赵的心情太不是滋味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还在胡思乱想，既然公司这么抠抠搜搜的，为什么还要在食堂里开着电风扇浪费电呢？ 包括办公室里同样打着最低温度的空调。 想不明白。 隔着长桌，小赵发现食堂隔壁桌子的人还在低头吃饭，仔细一看，人家都在吃着单独打包的盒饭。 那么些个白色泡沫装的快餐，以往小赵是看都不看一眼的，可如今即使这么远远看着，也觉得好吃，红红绿绿的甚是馋人。 下巴一擦，手上都是口水。 “那边是技术组，电脑玩得溜，不是咱们这种做狗能比的。”坐在边上的一位中年人用手当纸巾擦着刚吃完饭的嘴唇，有些羡慕道，“还有搞直播和做荷官的，都是好待遇，他们才是来赚钱的” 小赵点点头。 在996福报拉满的社畜时代，就是给人家做狗，也得手上有活，不然这福报就是轮，也轮不到你。 在这里，只是吃着在国内最普通不过的盒饭，也是别人羡慕的对象！ (本章完) 第870章 工作（五） “嘿。” 一张大手伸了过来，拍在小赵肩膀上：“怎么，是不是还没吃饭？吃不进去是？” 小赵回过头来，看见来的人是李侠，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侠哥，你怎么来了？” 李侠笑了笑：“我又不是神仙做的，这个点儿肯定得过来吃饭啊。”说着，他侧头朝身旁一名浑身都是壮实肌肉的男子招呼了下，要小赵跟着一起吃饭。 肌肉男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朝看守点了点头。 小赵知道有戏，赶紧起身跟在李侠后边，一行人越过吃盒饭的技术员、荷官等，继续朝食堂里边走去。 “侠哥，我们不吃盒饭吗？” “那些都是冻品，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我们去吃管理餐。” 盯着后边技术员桌上的白色塑料泡沫装的盒饭，直到走远了，小赵才依依不舍的回过头来，紧紧跟在李侠身边。 小食堂里摆着十来张桌子，已经有一半的圆桌坐满了人，吃饭的吃饭，聊天的聊天，筷子和餐盘碰撞的啪啪声混着菜香在空气里飘荡。 有阿姨推着带有大篮子的清洁车，一个桌子一个桌子的收拾吃好的碗筷和食物残渣。 墙壁上高高的摆着一台电视机，虽然没人看，不过放出来的午间新闻还挺热闹的。 “老张，听说你们公司又给加工资了？。” “加了有个屁用，又带不回去。” “跟你们老板申请一下呗？一般都会同意的啦。” “申请个屁。前俩天天上人间又进了一批新货，一下子就用光了，诶，真润。” “肘子，晚上早点下班一起去看比赛？” “可以呀，你准备押谁？听说这次来了个新人，在国内就是玩黑的。” “你哪来的消息？嘿，轻点说。” “阿姨！今天的汤太咸了，晚上注意下！” “” 要不是刚从隔壁那地狱一样的地方过来，小赵觉得这里的食堂普普通通，和国内单位里的职工食堂没什么不一样。 李侠、小赵和肌肉男拣了张角落的桌子坐下，过了片刻，公司其他人陆续到场坐满了桌子。 “李侠，你怎么把小弟带到这里来吃饭？懂不懂规矩？”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子冷哼道。 其他人看了过来。 李侠没说话，夹了一块排骨放在小赵的饭碗上。 虽然小赵肚子饿极了，可此刻却是半点不敢动弹，眼睛只管盯着面前的排骨。 真香…… “咳咳。”肌肉男咳嗽了下，“阿浩，吃饭吃饭，我们先吃饭。今天我特地加了餐的……” 阿浩扶了扶眼镜，根本不搭理，冷笑道：“胖子，你莫不是被李侠脑袋瓜子打傻了还没恢复过来？这里是猪仔能进来的地方吗？” 啪！ 听到对方用“猪仔”来暗指小赵，李侠重重的将筷子放桌子一搁，目光冰冷的看了过来。 “你你别以为我就怕了你。你这种粗人，花公司的、用公司的！除了打人、吓唬人，还会什么？我可是给公司赚钱的！” 这下子是把半桌子的打手都给骂进去了。 见李侠没吭声，阿浩以为对方怕了，又扶了扶眼镜，指着李侠的鼻子开骂：“你算什么东西？蹭鼻子上脸了？我告诉你，你别得意，指不定哪天你就得跟你的猪仔小弟一起滚回猪圈里去！” 阿浩是技术部的负责人，在公司里属于不可替代的人物，深得老板器重，平日里自然口气大了些，其他人也不敢得罪于他。 李侠可不叼他，突然伸手一把扣住阿浩搁他眼前瞎晃悠的食指，反向一掰，朝着其手背方向折叠过去。 “啊！” 剧痛从手指直接蹿到脑袋上，阿浩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要不是手指仍然被拿捏着没法动弹，就差给跪下了。 肌肉男站了起来：“侠哥，算了算了，阿浩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算了。” “算你妈个x，等我回去非搞死你不可！”阿浩刚缓过来，嘴巴就没停下，又开始骂了起来。 结果没骂一句，随着李侠手上稍一用力，阿浩被掰向手背的食指只是向手背弯曲了1度，他又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这会儿遭的罪显然不轻，阿浩挣扎间将自己的眼镜都给碰丢在了地上，然后右脚一踩，咔的一下，镜片碎了。 肌肉男赶紧劝道：“侠哥，其他公司的人都看着呢，要是把物业引过来就麻烦了。” 园区的物业由地方武装把持，管理方式就是罚钱，只要被对方找着一点不对的地方，那就是可着劲的罚钱，罚网投公司的钱。 李侠一松手，阿浩赶忙将手收了回来，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眼镜戴上，这会儿嘴不硬了，不敢再说多一个字儿了。 “吃。”李侠又夹了一块排骨放在小赵饭碗上，温和道。 小赵瞥了眼还在低声哎哟哟的阿浩，犹豫道：“侠哥，我……我真的可以吃吗？” 李侠笑了笑：“以后不保证，今天你就可劲儿的吃。” 小赵一惊，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吃完饭，李侠将小赵送到办公楼就离开了。 在园区里，像小赵这种挂着蓝绿牌的猪仔，是没有资格在路上独自行走的，最少都得绿牌的看守跟着。 因为一直有其他人在边上，小赵也没跟李侠提小勤的事情，不过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感觉今天晚上李侠一定有事要发生。 在自己的工位坐下，小赵越想越不对，就想上楼去直播部找张扬。 刚起来走到电梯才发现，他的员工卡刷不到七楼的直播部，这会儿负责小赵这一组的看守笑呵呵的赶过来帮着刷卡。 前边小赵被李侠、肌肉男等人带着进内部餐厅吃饭，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小食堂，像他们这一档次的绿牌看守，其实也是可以进去的，就是里边的消费，不是他们这种一个月固定拿着一万块工资的人消费的起。 正餐，对于非中层管理员，一个人头一百块，吃腻了想加餐也可以，菜单丰富随便点，有的是国内没法吃的野味。 国内的茅子，这里也照常供应，新酒老酒生肖酒，只要报的出名字，都有。 可这个价格，也是蹭蹭的火箭一样蹿上去。 一般来讲，也就他们在赌场赢了钱，或者猪仔们开了单，才会想到这里来潇洒一下。 帮着小赵刷卡摁下了“七楼”的电梯按键，看守还好心的提醒小赵，说是光头会在晚上八点过来巡查。 小赵心思还在别处，此刻就是嗯嗯的随便应付着，可见看守堵在电梯口没有离开的意思，方才反应过来。 “哥，您是不是有事？” 看守紧绷的笑容这会儿看着倒是放松许多，快速的瞥了两眼周围，然后低声问道：“小赵，哥问你个事儿，就是今晚的比赛，你家老大是个什么态度。” 小赵猛地反应过来，适才在小食堂里，估计也是这个原因，所以导致那些园区的老管理们对待李侠这位新人不敢太不客气。 小赵“哦”了下，故意拉长声音道：“哥，你说的是晚上的那场比赛啊。” 看守连连点头：“小赵，你看我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挣点工资也不容易，就想多赚点外快。你跟我说说，你大哥在国内大概是怎么样的实力？他今晚的对手可是会泰拳的，有没有把握？” 说着，这位三十多岁的看守还比划了个打拳的动作，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这下子小赵是完全明白过来了。 “我大哥，那可是黑市拳里的这个！” (本章完) 第871章 工作（六） 加更，盟主：金陵勇者 到了七楼，随着电梯门被打开，挂着绿色身份牌的小赵大摇大摆走了出来。 两名园区的军人靠在墙壁上吸着烟，其中一名转头瞥了眼小赵身上的绿色身份牌，就又转回去接着聊了。 电梯厅的左边是赌场，通过透明玻璃门，能见着网上美女荷官在线发牌的场景实拍，一个工位由两个人搭档，一个是露脸发牌的荷官，另一个则是艹作电脑后台的技术员。 右边是场景馆，一个个房间隔离出来，故意装修成特定场景的地方，除了派出所、法院、审讯室等司法机关的办公室外，甚至连医院的挂号处和手术室都有。 主打的就是真实。 小赵只是知道张扬在七楼，至于在哪里办公，他也是两眼一抹黑，毕竟是第一次上楼。 叮咚。 右边场景馆的玻璃门被打开，几个男的簇拥着一个光头大汉走了出来。 “我跟你们说啊，棋牌、期货盘、虚拟货币盘这些的，都落伍了。你看昨晚隔壁那楼打的烟花多热闹，凭的啥？直播！” “现在要搞直播，直播，懂吗？这玩意要是弄懂了，那钱就像刮大风一样，嗖嗖的都得自己飞进我们口袋里。” “国内那些人现在就信这个，觉得真！拉人头也好，刷单也好，就是搞黄色的，也都得从直播上走。” “等晚上有空，我要找大老板聊一下，得赶紧把直播这东西给做起来，不然等别的公司再捣鼓下去，我们就只能喝汤咯……” “等等，你给我站住！” 出来的光头大汉正是小赵所在楼层的大管理，此刻见到自己手下的猪仔独自一人跑到七楼，发现不对，马上大喊着跑了过来。 小赵浑身一抖，只得站着了。 “你小子怎么上来的？这是”光头一把扯过挂在小赵脖子上的绿色身份牌，翻过来一看，“张超年？他的身份牌怎么在你手上？我c，你小子想跑？” 想也没想，光头直接一脚踹在小赵身上，将其踹到角落，跟在光头后边的打手见状马上拥了过来，其中一个已经在左右观察，寻找趁手的工具了。 见识过这些打手的手段，小赵马上举起双手大喊道：“是他自己给我的！我没跑！我要是跑的话，也不会往上跑啊！去七楼干嘛？” 光头想想也对，一挥手打手们纷纷退下。 “你上来干嘛？” “侠哥让我来找人。” 瞅着光头胸前挂着的红色身份牌，小赵忽的想起李侠也是挂的红牌，两人一个等级的，应该会给点面子。 “妈的比，好大的威风，过来才几天，就敢管到我的人上了！”光头骂了一句，作势抬起右脚要踩下去，小赵吓得连忙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哼！也不知道过了今晚还能不能见着明天的太阳。”光头显然有些顾忌，最后也没踩下去，冷哼着带人进了电梯。 那张能刷卡绿色的身份牌，自然也被拿走了。 小赵摸着隐隐作疼的肋骨，贴着冰凉的瓷砖慢慢滑了下去，坐在来地上。 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没卡，哪都去不了，只能坐在电梯口等张扬下班了。 所幸，那两名士兵一点都不感兴趣这边发生的情况，继续聊着天嗑着瓜子。 过了几个小时，天色渐渐暗下来。 随着电梯门再次打开，李侠走了出来。 “咦，小赵，你怎么坐地上？” “侠哥?你怎么来了？” “找张扬商量点事，你不是应该在楼下上班吗？” “我也上来找扬姐，就是不知道她在哪。” 李侠笑了笑，走到场景馆那边刷了卡，带着小赵走进去，来到一间外面挂着《法庭》标牌的透明办公间。 隔着透明玻璃，小赵见到穿着法官袍的张扬正对着镜头一脸严肃，嘴巴一张一合的也不知道在讲什么，不过最后那一锤子敲下来，还挺威严的。 见里头暂时停了拍摄，李侠当先开门走进去，然后朝外边挥了挥手，除了张扬外的其他人都顺从的离开了房间。 张扬朝李侠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等看到后边跟进来的小赵，眼神里立时多了几分关心。 她快步走到小赵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拍着宽大的法官袍都无法掩盖的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小赵，还好？” 托李侠的福，小赵进园区以来算是被当作半个自己人对待，至少没挨过多狠的打，就是这吃饭属实犯了难。 今天中午要不是凑巧碰到李侠经过，还得饿半天，也许就像那位嗑瓜子的看守说的那般，等饿到了明天，也许还真的趴在地上舔食物了。 此时张扬提起这事，小赵虽然不饿，可还是下意识的扶在了自己肚子上，犹犹豫豫道：“扬姐，你这里有泡面不？” “走，我们去买吃的。” 张扬一听，去桌子上取了自己的身份牌，就拉着小赵往门外走，离开前，小赵回头瞥了眼。 那枚挂在墙壁上的硕大国徽，在撒进窗户的夕阳下颜色不是很正，然后好像还歪了一点点。 跟着张扬，绕几个弯就到了一家面积不怎么大的小卖部，地方不大，商品是真的琳琅满目，摆满了货架，连走道上都被放了不少。 “扬姐，你们这还有小卖部啊？” “嘿嘿，我们这还有茶水间、健身房和台球室给员工用，除了干的活不咋的，配置还真的不错。” “真的假的？” “哈哈，也真也假，平时这些地儿偶尔也拿来工作用，就是拍拍视频什么的。” 小赵有些惊奇，觉得这七楼的待遇也太好了，放他们这种做狗推的四楼，除了办公间就是厕所，哪有这么多好地方。 这么一想，小赵大概想明白了解为什么四楼的管理们会跑到七楼了，原以为是工作，想来是过来放松的。 站在边上的李侠同样感慨道：“这乍一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国内cbd上班呢。” 正说着，张扬给小赵买了一大堆的吃的，方便面、火腿肠、饮料等，牌子还都是国内常见的那几种。 装了满满两个大袋子。 张扬将磁卡递给服务员，滴一下，摆在桌子上的小音响发出机械女声。 “消费一千一百七十元，余额” “等等！” 小赵满脸震惊，将手里的大袋子举到脑袋边，瞪大了眼睛问道：“扬姐，就这些个玩意，要一千多？杀猪盘哟？” 噗嗤。 张扬被逗笑，指着小赵笑道：“小赵，你倒是融入的挺快。嗯，你就把这里当5a级景区，就要这么个价。” 李侠又给袋子里塞了四条软中华：“见人就喊哥，一盒盒的塞，不要小气，不够了就找哥拿。” 这会儿，小卖部里再次响起的了“八千元”的机械女声，不过小赵差不多已经听麻掉了。 身在异国他乡，这两位是真把他当弟弟看待了，钱什么的根本就没在意。 哦，不是钱。 在国内，人民用人民币。 而在这，猪仔，自然就得用猪仔币。 (本章完) 第872章 工作（七） 在茶水室找了个小隔间，三人坐下。 “对面在线赌场的荷官、操作员学历不低，我们场景馆捣鼓的也是技术活，主要都能骗到钱，所以公司方面对我们还算客气，管得也不严。而且他们把人事部、财务部放在七楼，干活的大部分是女的，所以都给集中在了一起。” 人事部听着普普通通，和国内公司的人事部一模一样，其实网投公司的人事部是专门负责在网络上，以高薪为名，把国内的年轻人诱骗到园区工作。 用“黑中介”来形容，还是客气了。 而财务部算的是钱，也是命。 即是国内那些被骗的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的可怜人的血汗，也是楼下那些猪仔们创造的业绩，以及全身上上下下零部件的具体价值。 在这里，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用钱来计算的。 再正经不过的两个部门，干的都是肮脏至极的事情。 张扬端着咖啡杯抿了一口，放下杯子，望着透明玻璃外忙忙碌碌的办公室，继续道：“呵呵，这办公楼里看着窗明几亮，大家好像真的都在认真上班赚钱一样” 小赵进了园区，干的都是最底层狗推的活，所见所闻很有局限性，这时也没法发表自己的看法。 而李侠打小就游走在灰色地带，后来还真就靠这些玩意混口饭吃，所以电诈行业在他眼里，其实和走私没什么区别。 至多也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区别。 李侠瞥了眼周围，压低声音问道：“张扬，你这边证据偷录的怎么样了？还需要几天时间？” 张扬摇晃了下手里的速溶咖啡，轻笑道：“侠哥，说句老实话，我要是把七楼这里的办公环境和工作内容发到网上，来的人只会更多。” 想锻炼，有锃亮锃亮的健身房备着；渴了，茶水室除了各种口味的咖啡，还有进口的饮料和酒水；饿了，国内有的零食，小卖部里都有，找不到的，还可以代为网购！ 累了，甚至有休息间可供员工小憩片刻。 工作方面，一人一个工位，朝九晚九，加班费的确没有，可做出来的业绩都有属于自己的提成。 国内的工厂还压一个月的工资，这里直接现结。 对，不是月结，也不是周结，更不是日结，就是现结。 开单了，提成马上给打到卡上，一秒都不会拖延。 “小赵，你也上了两天班，你说说看，这工作怎么样？”像是回到了东州电视台，张扬在节目停播的间隙，询问小赵的意见。 小赵将袋子里的方便面桶拿出来搁桌子上，端正回答道：“扬姐，说实话，到了你这里后，我发现在这地方上班和国内没什么区别，赚点工资和提成罢了。” 张扬点点头：“外在确实差不多，甚至条件比之国内还优渥不少，可本质上还是有很大不同的。我们正常的工作应该是创造价值，而这里的工作则是通过诈骗和压榨，去剥夺别人的价值。” 在和张扬的聊天中，小赵不经意间得到了难得的情绪上的释放，轻松许多，此时亦是恢复了以往抖机灵的习惯。 “哈哈，扬姐，那些搞金融的资本家不也是这样吗？那些披着房地产、网贷、股票这些合法外衣的，除了没有像这里一样血淋淋的直接外，本质上和电诈有什么区别？受害人还不照样跳楼的跳楼、破产的破产？怎么就没见这些资本家被崩了？” 张扬微微侧头，想了会儿，说：“小赵，从你这个角度听起来，好像也有点道理。” “是。”小赵尖着鼻头，翘起了尾巴，像是只小狐狸，得意洋洋道，“虽然这里干的都不是人事，但最少还是能拿到钱的。不像那些资本家，吃人不吐骨头” “诶，钱是带不回去的。”作为公司中层管理的李侠，进来没几天就看透了这里的模式，“人也不一定回得去。” 提成确实打进猪仔的卡里，可这里的吃喝拉撒，哪一样是的？不仅不，开销还成倍成倍的高于国内。 甚至于，公司高层还嘱意下面的管理，要多多鼓励猪仔们在园区消费，针对部分业务能力强的猪仔，还会故意借钱给他们吃喝玩乐。 ktv、赌场，园区里都有，都是销金窟。 挨着娱乐区后边的，是水房、打房和死房。 天堂和地狱，有时候就这么近，一墙之隔。 干得好，天堂等着你；干得不好，哟，去隔壁溜溜？ 张扬侧了侧头，望向窗户外娱乐区那边：“李侠，听说那边的素材不错，你抽空带我过去趟。” 李侠露出为难的表情。 这几天，他去过那里，虽然不是作为消费者过去的，可也是在清醒状态下见识了那边的形形色色。 说一句“丑态”，还是轻了。 而后边那几个独立的房间，更是人性罪恶的完全体现。 张扬用修长的手指在茶几上画了个小圈，轻声道：“呵，茶水室、健身房、小卖部，哦，还有一张张高级赌桌和漂亮又性感的荷官，你觉得这些东西拍起来发到国内，能起什么作用？” “起反作用。” “侠哥，即使把我这里，或者小赵那里，这些诈骗工作的素材都真实的、360度全记录下来然后放到网上，其实也溅不起哪怕一丁点的涟漪。” “人家投点钱给公关公司，这些素材就会被一大堆的娱乐明星的绯闻出轨离婚、政府机关人员的腐败玩忽职守、体育赛事的爆炸性冷门等热点包围住，最后一下子就没掉了，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来。” “我就是干这一行的，这里面的肮脏道道，我比你清楚。” 作为东州本地大网红的张扬有她的经验和自信，停顿了下，缓缓说道：“我们要想在网络上引起人们的关注和同情心，必须另辟蹊径。” “我们要在很短的时间内瞬间吸引网友的眼球，然后在公关公司和官府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内引发爆炸性的网络浪潮。而想满足这样的条件，我们只能拍摄两样东西，大众也只对这两样东西感兴趣。” 坐边上的小赵咽了口水，干了这么多年媒体，他清楚知道是什么东西。 第一样东西，就是暴力。 就像他刚来的那一天，恰好碰到有几个猪仔逃跑被抓了回来。 一个已经被园区的士兵打得没几口气了，直接被拉到楼顶给丢了下来，噗的一下就拜拜了，算是最幸运的家伙。 另外一个榨不出油水的，底价卖给隔壁园区，据说要被拉过去拍那种虐虐和色色的视频，通过网络进行卖钱。 还有几个被关在打房，先折磨几天榨干家里的钱，然后再转手半卖半送给隔壁，同样是条死路。 最后还有一具尸体，逃跑路上被士兵开枪打死的。 这尸体也没放过，当着全公司猪仔的面，身体被大卸八块，丢进了食堂后边的猪圈里。 唧唧。 小赵仿佛又听到了那些大猪吃肉的声音，浑身就是一阵哆嗦，显然是达到了公司高层杀鸡儆猴的预期。 就像事后光头大汉警告的那样，他们都是公司的财产，就是死，身上的渣渣也得给公司回收起来。 这就叫，物尽其用。 太他妈暴力了。 可人类就是这么个样子，他们天生惧怕暴力，但又发自内心的崇拜暴力。 (本章完) 第873章 拳赛（一） “暴力和色请。” 张扬平静的说着绝不平常的词语：“我需要这两个素材，越夸张越好，越极端越好。” “这几天拍得还不够吗？水房、打房、死房都带你去过了，都没拍下来？我就说你那么点的摄像头” “拍下来了。” “拍下来了为什么还要再去” “视频的刺激度还不够强烈，我要开直播，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单纯的视频没法在短时间内聚焦大众的关注，只有能互动的直播，也是当前最时尚潮流的直播，才能达到这个目的。” “” 正在往方便面塑料桶里倒开水的小赵，在听到张扬的计划后，僵硬着手臂，全身都麻了。 在园区内直播，要是被发现了，这不是找死么。不过话说回来，现在他们干的录像，也差不多是找死。 唯一不同的，也许就是被抓住了会被怎么搞死的区别。 “哎哟，我去！” 在失神的小赵被开水烫疼得胡乱叫唤时，事情就这么给定了下来。 “好，我带你去。” 长久的沉默后，李侠点点头，答应下来，当初带着张扬进园区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事到临头了又怎么可能放弃。 李侠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小赵，说道：“明天晚上我带你们去ktv、赌场和后边的死房，然后不管你的事情有没有办成，我们都得走。” 听到这里，正欢快吃着泡面的小赵猛的抬头，他正想跟李侠解释自己身上挂着的蓝绿色身份牌的局限性，必须待在指定的房间，根本没办法像他们那样说走就走的。 结果李侠抓起杯子猛地灌下可乐，一擦嘴，扭头走了。 “扬扬姐，我这身份，好像哪都去不了。” “没事，李侠会安排好的。” “哦哦，那就好。” 小赵放心的继续低头吃饭，忽然想起了他这次赶着要上七楼找张扬的事情，当然不只是为了吃碗泡面。 “扬姐！今晚侠哥要打拳赛！黑拳！”小赵有些慌了，说话开始结巴起来，“虽然侠哥以前也打过黑拳，可毕竟过了这么多年，而且我听说晚上的对手会打泰拳” “扬姐，你劝劝侠哥，不要参赛了？对了，扬姐，你猜我在楼下碰到谁了？虽然还没确认，不过我认为他99是侠哥的弟弟！李勤！” 小赵显然不够成熟，还不明白是因为谁，因为什么事，他们才能相对自由、安全和体面的在园区工作。 “知道了。” “知道了？” 闯荡了这么多年的张记者，当然知道为什么。 这场拳，怎么可能停得下来。 咻----砰！ 窗外燃起了烟花，噼里啪啦的升到了天空。 园区里，只要有人开了大单，物业就会在晚上放烟花庆祝，烟花很贵，可它代表的蕴意更贵，一声是一百万，电诈成功入账一百万。 这里绽放得越热闹，国内某处地方就越凄惨。 黑色夜空下，烟花在张扬的眼睛里倒映出绚烂的光彩，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晚上。 物业办公楼一楼大堂。 园区物业会在每个季度的月末举办一次拳赛，针对的是各个公司的管理人员和部分挂着蓝绿牌、表现优异的猪仔。 目的就是为了敛财，因为有拳赛，就有赌博。 “我押一万，昂季！” “我也押昂季！你问我押多少？哈哈，全给老子刷了！” “兄弟，我跟了！什么?卡里没钱？你瞎啊！再看看！我才找公司借了五万块！” 园区组织的庄家刚开张，一群人就疯一样的涌了上来，手里胡乱挥舞着代表他们身份的磁卡。 滴一下，滴滴两下。 从早到晚、没日没夜坐在电脑前不停敲打键盘攒下来的所谓“提成”，也许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那些干着最底层工作的看守一样狂热的挤在最前面，此时此刻，他们和那些嗜赌的猪仔没有分别。 这波人属于在赌场里输红了眼睛，准备趁着拳赛翻本。 等赌徒们吵吵闹闹的登记好了押注单，后边过来的人排着零零散散的队伍，说笑间的给押了注。 这批人可能带点赢钱的念头，程度不深，就像国内那些在世界杯期间赌球的人，只当是朋友聚会时烘托气氛的娱乐项目罢了。 而那些早早占了良好视野的位置的人，带着从小卖部买的零食和酒水，享受着这次不需要太多花费的娱乐节目。 几个网投公司的管理层自然不可能跟这些人挤在一起，他们有自己的区域，摆着长条沙发和茶几，上面堆满了啤酒。 每个卡座都有专门的少爷为他们记账。 “阿浩，你押谁？”小赵所在楼层的管理，光头大汉摸着自己锃亮的脑袋瓜子，舒服的躺在沙发上，左手抽着刚切的雪茄，右手搂着园区ktv新进货的女孩，手指头甚是敏捷。 “我没押钱。” “没押？呵，这么个机会，你不赌一个？” 阿浩明白光头的意思，他中午在餐厅被李侠挨揍的事情，已经在公司的管理层传开了。 他低着头，缓缓擦拭自己的眼镜，附近没有眼镜店，当下也没到周末可以外出的时间，所以只能继续用着这副已经裂了半枚镜片的眼镜。 “这有意义吗？” “怎么没有意义？” “那你说说，看有什么意义？” “就是就是昂季赢了，可不就是替你出气了？” 这时，一名服务员端着银色盘子走了进来，啪的一下，熟门熟路的放在了光头大汉前面的茶几上。 光头两眼发亮，一甩手推开怀中美女，朝着茶几扑了过去，跪在地上，双手像是捧着极为珍贵的宝物，神态狰狞。 左手用卡片横竖一挂，右手捏着吸管从左到右一呲溜就是吸 吸到最后，顺势朝着天花板一甩头。 呼这灯光真他妈的魔幻！ “呵呵，佐罗松，你觉得被昂季打趴下就够了吗？” 听到自己的外号，光头大汉一下僵住了，眼神迷离，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来。 接着一甩头，就这么大众广庭之下，想也没想的朝着后边坐着的新货扑了上来，直接开撕起来。 “啊！” 年轻女人虽然培训过，可也经不住这么多人的注视，毕竟是新货，灵魂还待在肉体里面。 不像隔壁那张沙发，女的早就拿着针管推了起来，三个人已经配合得很娴熟。 也很空洞。 阿浩放下眼镜布，轻轻戴上了眼镜，那枚龟裂开来的镜片，在他的右眼投下了蛛网般的阴影。 裂痕后的右眼虽然看的很模糊，可里边淬着剧毒的火苗，却燃得很是幽暗。 “佐罗松，李侠那漂亮媳妇，你就不馋？” (本章完) 第874章 拳赛（二） 二楼，豪华办公室。 西面的落地窗是单向的，从里往外看刚好就是摆着擂台的中心位置，从外面往里看，那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一名六十岁左右的男子大马金刀的坐在老板椅上，双目精光闪闪，皮肤粗糙黝黑，应是早年在丛林里待久了留下的痕迹。 上身穿着一件军绿色的长袖衬衫，领口敞口，露出胸前挂着的一尊玉菩萨，色若春水初融，一看就不是凡品。 下身穿着和园区士兵一样的战术长裤，裤脚宽松，踩着一双黄颜色的牛皮大靴子。 腰间系一条皮带，扣头是一个银色骷髅。 他，就是园区的主人。 “老吴，今个儿准备了多少钱？小虎那家伙肯定要逮着你下大注，哈哈。”园区主人端起副官刚送进来的威士忌，给坐在对面的一位头发半百的男子先倒了半杯杯。 浅金色的液体从酒瓶子里缓缓流出，像是一条透亮的小溪淌进了水晶杯，带着木桶特有的巧克力香，开始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old rip van kle，喝了大半年才记住这鬼名字。哈哈，一年也就出来个几千瓶。名气是不大，不过好就好在这酒的名气不大，你说是不是。” 园区主人大笑着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和客人轻轻一碰，跟着顽皮的眨了眨眼睛，打趣道：“所以也就不用担心酒是假的了。” 说完，园区主人一仰头将酒全灌进了肚子里，然后微笑着朝老吴晃了晃手里的空杯子，乐呵道：“哈哈，见笑了、见笑了。不比你这位大学生，我啊，就是一个粗人，打小在林子里就是这么喝酒。” 说着，园区主人拿起酒瓶又给自己倒起了酒，边倒边说：“以前跟着将军打战，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得被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的子弹打死。所以啊，我就有了这么个坏习惯。只要手上得了好酒，那就必须得尽快喝完。” “也许下一秒，就没机会喝了。”园区主人将酒瓶放在桌子上，发出咔的一声，“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老吴？” 被称为老吴的男子，摇晃着手里的酒杯，杯内液体流动缓慢，杯壁上留有明显缓慢下落的酒腿。 是瓶好酒。 他心里明白，这位自嘲是大老粗的园区主人，实则心细如发，给自己倒满了威士忌，给客人倒的量则刚好升至杯肚。 这样的份量，则保证了酒液能充分接触杯壁产生特有的香气，也给予了客人恰当的社交礼仪。 和点到即止的威胁。 老吴站了起来，顺势端起酒杯：“昂索令将军，请。”同样的仰起头，一口闷了进去。 服从性测试过关，昂索令将军见状，满意的点点头。 前戏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 “老吴，这几天我看你那楼老是在打烟花，赚了不少？”昂索令将军轻轻一拍桌上的摇晃螺旋水晶杯，已经倒满了的酒水随之溢了出来。 这瓶市场价高达五万美金的威士忌，在他手里，就像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玩具，随手把捏。 “托将军的福，今年的收成还行。”老吴强忍着胃里火辣辣的不适，不断吞咽口水。 “那就好。你们也不容易，大老远的从华国跑过来，如果不能赚点钱带回家，那真的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你说是，老吴？” 昂索令将军指着桌子上流出来的酒水，笑道：“就像这杯子里的酒，就算是再好的酒，也装不进已经满了的杯子，最后不还是白白浪费掉了，多可惜。” “老吴，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办公室的灯光照耀下，威士忌的颜色有点失真，明明是黄色的液体，在老吴看来，却隐隐变得发红，像血一样。 老吴点头应道：“将军，我懂了。” 昂索令将军轻点了一下头，说道：“懂了就好，我希望月底之前，你的水房能从园区里搬走。” 顿了顿，一手棒槌之后，又给了一根萝卜：“以后你们公司走账的费用降五个点。” 水房即为洗钱。 一般来讲，单独的网投公司并不具备大额洗钱的能力，普遍都是由所入驻的园区水房作统一安排。 由武装组织掌控的电诈园区，并不仅仅只做着房东收租金这么轻松而单一的事情。 除了衣食住行之外，园区的娱乐，比如赌场、ktv也是由他们提供；涉及到对公业务，比如洗钱，同样是他们的重要收入来源之一。 就普通人来讲，会以为电信诈骗都是那些网投公司使得坏。 实则这是一条极为庞大和复杂的产业链。 在看到电诈的巨大利润后，当地武装组织受到启发，对其进行了深加工，产业升级，汇聚成了赌博、绑架、洗钱、色色、粉末、割腰子、非法医疗等综合性产业链。 它就像是一只黑色的毒蛤蟆，趴在华国的西南，大口大口的吸着华国老百姓的血。 网投公司只是因为直接对应受害者，所以被推到了公众的最前面。 像后边的园区地产、金融服务和人口贩卖等，吸的血一点都不会比网投公司少，甚至说，利润的大头更多的都在这里边。 所以，昂索令将军不会容忍有其他人往这里伸手。 谈完正事，昂索令将军按下办公桌上的门铃，一会儿后，一名身着军装的年轻军官带着七八名穿着各种奢侈品牌的男子走了进来，年龄从三十岁到六十岁之间。 进门后，军官规规矩矩的站在了将军身旁。 “哟，吴总，跟将军在里面商量啥好事？有好东西就拿出来给大家分享一下嘛？” 一名三十岁出头，在这批人里年纪显得最轻的男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很自然的拿过摆在办公桌上的威士忌，给自己倒了一杯。 “呵呵，现在经济这个死样子，哪有什么好东西哦。我就是在给将军交作业。”对于晚辈，老吴难得没有摆出架子，毕竟这位干的玩意实在太过暴力和血腥。 对于老吴这种转年就得知天命的人来讲，还是颇为忌惮的。 年轻人没搭理老吴，叼着根细长雪茄，不客气道：“将军，咱们都是一条线的蚂蚱，可别背着大家干什么不好的事情。” 园区里呼风唤雨的昂索令将军，此刻望着这位不甚懂礼貌的年轻人，却是难得慈眉善目。 “哈哈，小虎说的是。等老吴退休了，我看这业委会的主任，还得由你来干。” 另一名年过四十的中年人不卑不亢的和昂索令将军打了声招呼后，就坐在了老吴边上，趁着昂索令将军和小虎聊天的间隙，抬肘轻轻碰了下老吴的小臂。 老吴苦笑着摇摇头。 这名中年人外号金算盘，这次和老吴搭档搞的水房，准备试试水，没想到才开业没几天就被叫停。 不过话说回来，仅仅几天的利润都已经让金算盘咂了舌，也难怪昂索令将军会在第一时间出手制止。 金算盘低头，捏着手指在心里盘算，觉得眼下这电诈行业竞争越来越激烈，华国那边也在频频干预，力度是可见的一天天变大。 这几年园区频繁的停电和断网，是越来越严重，只怕华国高层已经盯上了这里。 也许该尝试换个赛道了。 其他网投公司老板们抽烟的抽烟，喝酒的喝酒，都在等着今晚的好戏开场。 (本章完) 第875章 拳赛（三） 咚咚。 昂索令敲了敲桌子。 “有个女人在我们园区工作，我让敏莱把这个女人的信息发到群里，你们查一下，今晚找到人了就送到我这里来。” 敏莱是将军的副官，极得将军的信任。 小虎喝了口酒，嚷嚷道：“女的？那可不保证还是全的。” 哈哈。 坐在小虎周围的老板们露出那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表情，全都哈哈笑了起来。 昂索令将军站起来，环视了一圈，沉声道：“这个女人很重要，非常重要，请大家务必送到我这里来。” 能让将军三番五次的重申重要性，可以说这个女人非常的不简单，或者说这件事的背后很不简单。 昂索令能在缅北如此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上建成电诈园区， 老板们敏锐的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皆是安静下来。 首先，这个女人一定不是金钱交易的筹码，在这里，漂亮女人确实是一笔珍贵的资产，可再珍贵，也不会引起将军这个层次的人的重视。 其次，她的后边一定藏着很深的水，这个水的源头出自哪里，老板们稍微动一下脑子，立刻就能明白过来。 缅方这边，不管是军队大佬，还是官府高层，肯定不缺一个会大老远跑到电诈园区打工的华国女人，即使这个女人美若天仙也不可能。 那么问题就只能出在对面那个国家了。 唯独小虎没反应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他砸了下嘴，当着众人的面嘀咕起来：“女的可比男的值钱多了，要是个漂亮妞的话，那损失就上亿啰” 这个上亿不是货币意义的上亿，而是只有男人才有的上亿。 和开头一样的颜色笑话，不过不一样的是老板们都没有笑，面容严肃。 许是听到了小虎的嘀咕，面容严肃的将军敲了敲桌子，伸出一根手指头，郑重道：“这个女人，今晚送到我这儿来，一百万。” 说完，昂索令将军侧过头来，朝着站在旁边的年轻副官微微点头，副官拿出手机，将预先准备好的资料发了出来。 滴滴。 大家的手机在这一刻不约而同的响了起来。 “我去！极品！” “我们园区竟然还有这货？” “一百万，还真值这个价！” 小虎忍不住一声赞叹，转头四下询问：“在谁那？老吴，是不是在你那？金算盘，你不会藏起来了？肥牛，哥知道你不好这口，让给哥哥了” 周围问了一圈，小虎不得劲，还找上了敏莱：“副官，你们干嘛找这女人？不会是想打造缅北的天上人间？哈哈。” 说完，小虎觉得自己开了一个很有趣的笑话，哈哈笑了起来，可是在场众人没有一个人跟着他发癫。 老吴已经过了对女人感兴趣的年龄，看也没看，就将信息转发给了公司的人事部，随后便将目光放到了小虎身上。 这家伙看着是个愣头青、傻大胆，实则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 其他网投公司的老板是将暴力手段用作威慑、惩戒猪仔好好工作的辅助手段之一，可小虎这家伙好似天生就喜好暴力，就盯着这一块。 甚至将公司最赚钱的电诈业务随意丢给手下，自己专门成立新的部门，干起了涉暴生意，比如拍摄虐x视频卖钱，绑架折磨勒索要钱更是家常便饭。 手段之残忍在整个园区如雷贯耳，对那些不明底细的猪仔，“噬人虎“的威慑力直接拉满。 于是一些网投公司的老板还主动给钱，让小虎的公司帮他们处罚自己公司的猪仔。 这买卖赚的钱并不多，可小虎却是乐此不疲。 就这么个人，能在昂索令将军眼皮底下虎了唧的，老吴并不觉得是因为小虎手底下的电诈公司，能给园区上交最多的管理费。 因为这些费用在将军眼里，还不如他手底下一个水房赚的钱多。 也不可能是因为小虎的狠辣，而导致昂索令将军对他有所忌惮。 笑话，像将军这种八岁就扛着步枪上战场杀人，在死人堆里爬上来的老狠人，怎么会忌惮一个爱好折磨没什么抵抗能力的猪仔的人？ 缅方更不可能找个非本国人作代表，所以只能是第三方。 这么一想，老吴也就能理解昂索令将军超乎寻常的宽容了。 “好了，正事就谈到这里，接下来大家开始享受这个美好的周末。” 将军举起了手中的水晶杯，笑道：“还是老规矩，今晚的球赛我这儿不设水钱，也没有赔率，大家随便玩，我都接了。对了，上限还是一百万，多了我可赔不起。大家给个面子，千万别激动，不然我可就废了。哈哈！” 说到后边，将军讲了个很冷的笑话，他要是没钱赔，那底下这批给他交保护费的佃农岂不是个顶个的废了？ 这个笑话太冷了，不过现实是，大家老板们都跟着、配合着笑了起来，大笑了起来，拍着大腿笑得合不拢嘴。 将军微笑着点了点头，对自己的笑话很满意。 这里讲下有组织的赌场。 一般来讲，庄家会在拳赛开始前，设置一个赔率来确保无论比赛的结果是什么，庄家都能稳定获利。 这就是通俗意义上的风险对冲，平衡了投注资金，避免大量赌注集中在某一位拳手身上。 打个比方，a拳手是已经十连胜的老将，而挑战的b拳手则是园区新近招来的打手，换你是赌徒，如果赔率都是一样的，你会押谁？ 肯定都押a了。 可如果a拳手的赔率是11，也就是押100元，赢了也就多赚区区10元，输了可是100元都没了。 然后b拳手的赔率是10，也就是押100元，输了同样是100元没了，可万一赢了，那就是实打实多到手了900元。 900的利润！ 远超马ke思提出来的“当利润达到300，连绞刑架都无所畏惧”的观点。 赌徒要的就是这种以小博大的多巴胺。 所以在这里，昂索令将军提出来没有赔率，没有抽水，他全接了的意思就是：连胜的a拳手赔率是2，初来乍到的b拳手也是2。 这就是一种只针对入驻园区的、给他交钱的老板们才有可能出现的赔率。 而楼下的那些管理和猪仔，自然没有这样的福利，该有的赔率和抽水，一个都不会少。 庄家必须稳赚。 “将军威武！” “哈哈！” 小虎站了起来，眉毛高挑，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叉着腰大声道：“今晚我的巴颂赢定了！哇哈哈，你们要想赢钱，就跟我！” 喊得不过瘾，小虎干脆一只脚踩到茶几上，然后伸出五根手指头，朝着老吴摇晃着手掌。 没有一点对老前辈的敬意。 他舔了下嘴唇，笑道：“吴总～老吴～咱俩划个道比划比划？五百万，怎么样，接不接？” 小虎作为固定提供拳手的老板，不比那些视实际情况而和其他人轮换提供拳手的老板，他对这种无规则的黑拳是有着极端的嗜好。 他更乐于挑衅拳台的另一方，而将军的一百万上限，根本无法满足他脑袋里多巴胺的阀值，挥挥手，毛毛雨罢了。 他只要疯狂的发泄。 他发泄到他的拳手，他的拳手发泄到他的对手，所以打到后来，老板们都不舍得拿自己的心腹打手上台。 于是就忽悠新人上场，啊，不，不是上场，准确的描述应该是上菜。 而这些新人不负众望的啥都不懂，被老板们一忽悠就热着脑袋上菜了，单纯的像个大学刚毕业的大学生。 结果就是在台上，被小虎的拳手巴颂，差不多类似于生撕了。 对于这种疯狗一样的人物，老吴平日里都是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他不是输不起五百万，只是到了他这个年龄，只想赚点安份钱，然后早些退休回国享受他的大别墅和大汽车。 要不是这次刚好轮到他出拳手，他是一分钱都不会赌的。 接？他是肯定不会接的。 嗡嗡。 摆在茶几上的手机一震，屏幕随即亮了起来。 老吴心想人事部的效率还挺高，打眼一瞥，发现那女人竟然就在他的公司，凑巧的是这女人还是他这位新近纳入的心腹的媳妇。 “等等。”老吴笑呵呵的拿起手机，朝着小虎晃了晃，“虎总，来消息了。” 说完，懒得搭理小虎在对面手舞足蹈的哇哇乱叫，老吴解锁了手机，人事发来的信息和他先前在手机屏幕上预览的差不多。 不过有意思的是，人事多备注了一个人，这个人还是他们公司的优秀员工。 老吴眼睛一亮，心里有了新的打算。 (本章完) 第876章 拳赛（四） 业务部优秀员工，李宇。 新近跑来投靠的水客，李侠。 同姓的两个人，又是一个地方的老乡，要说这俩人没有关系，老吴是半个字都不相信。 再加上华国那边讨要的女人。 几十年在钢丝上游走的经历，让他敏锐的嗅到了里边藏着的阴谋和深不见底的大海。 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即使天上真的掉馅饼了，怎么就刚好砸在你的头上？ 只不过，老吴耕明白，风险和机遇一定是同步的。 他知道昂索令将军与国内有政治方面的接触，而这个女人的出现，刚好给他提供了这样一个机会。 园区的公司老板们有一个算一个，都知道，以前他们没赚到钱，没有这个动机，现在钱包塞得满满的，谁不想洗白？可他们没这样的机会。 现在机会来了，老吴想退休了，想走上这条路了。 五百万么，洒洒水而已，如果能搭上一条通往国内的官途，那就是真的太值了。 “虎总，我接了。” 老吴笑呵呵的答应下来。 附近一圈的老板们，包括坐在老板椅上看戏的昂索令将军，都朝着一反常态的老吴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好！不愧是吴总！” 小虎又唱又跳的，半点不像一个网投公司老板该有的模样。 他拿着酒瓶，一个接着一个的找那些老板喝酒，随便吹嘘一会儿的拳赛，一定又是以他的胜利告终。 年纪有些大了的老吴并没反驳，甚至连一点点生气的念头都没有。 因为他知道，在缅北这里也是有鄙视链的，像他们这种搞诈骗的就处于鄙视链的最底端，要不是保护费交得够多，将军连正眼都不会看他们一眼。 这种歧视自古就有，在传统江湖的体系中，骗子属于下九流，比妓女和乞丐的地位都低，主要原因还是在于这种只动动嘴皮子的文斗，被认为缺乏“胆识”。 而小虎虽然也是园区的一部分，可他一直自诩暴力组织，虽然嘴上没多说，可行动上一直把自己抬高了几分，以示和他人的不同。 其实在老吴眼里，小虎就这么回事，因为他也就敢对猪仔下手，这种狠手就是看着再吓人，也不过是欺软怕硬。 就像他所谓的血色直播，也就是把女人绑在铁床上，通过粉丝的打赏去摧残毫无反抗能力的女人。 场面变态又血腥。 可这样的暴力，在老吴看来，还不如他们动动嘴片子、敲打键盘骗钱呢。 五十步笑一百步吗？ 不，这次是一百步笑他那五十步。 老吴趁着间隙，点开副官传过来的女人资料。 阳光下，一个女人站在路边，眼睛灵动锐利，一头乌黑的秀发披散开来，衬托起小麦色的瓜子脸，穿着牛仔裤的双腿又长又直，秀美中透着勃勃的英气。 办公楼，七楼。 “哥哥就这么点钱，你都不愿意帮我投资，还说爱我？” “你根本就不相信我！你根本就是不爱我！” “嘤嘤你你以前都是骗我的？” 张扬幽怨的挂下电话，眼睛里浮着化不开的水雾，本该顾盼生辉的大眼睛，此刻连睫毛的颤动都带着令人扼腕的叹息。 连最后的反问，都是委屈之中带着小小的期盼。 站在边上的小赵都看呆了。 要不是他知道这是张扬技术性支援楼下的狗推，连他都以为电话那头的人是个十足的恶人，无耻地白嫖着张扬的纯真爱情。 “yes！！！” 脑袋上都快长出鸡窝的眼镜男，接过张扬递过来的手机，盯着屏幕上对方秒传过来的一张银行转账记录的截图，兴奋的跳了起来。 站在边上观看了全程的七楼女管理亦是感叹不已。 她拉着张扬的手，佩服道：“小扬，换我是男人，就是把自己的裤衩子都扒光了，也得把钱给你转过来。” 张扬嘴巴很甜：“姐，主要还是你带着我赚钱，不然我可不就得去楼下，跟那些臭烘烘的家伙们挤在一起天天敲键盘了。” 虽然张扬能在七楼上班，根本不关女管理的事，可她的心情依旧很好，因为张扬这次的技术支援按照惯例是要从狗推的这一单里抽取提成的，而她，同样要从张扬的收入里再抽取半成。 手下能力越强，业务越多，她的提成自然也就越丰厚。 女管理笑开了花：“小妮子，还是你有良心。对了，你晚上的请假我批了，玩得开心点。” “谢谢姐，就是我弟弟这边” “没事，李松这老光头早溜了，我代他批了。” “谢谢姐！” 女管理左手扶着张扬的手心，右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语重心长道：“小杨，在这赚钱不容易，省着点花。我们自己就是搞线上赌博的，里边是什么的道道都清楚，这拳赛看看就好，你就不要跟着那些傻男人下注了。多赚点钱带回家，才是正确的事情。” 女管理这是把张扬当自己人了，好心劝导。 “管理，扬姐他男人今晚要参加拳赛的。”旁边一位女人提醒道。 “你男人？”女管理先是惊讶，然后作惋惜状，叹息道，“哎小杨哎，这你们怎么俩夫妻都来了？哎。” 张扬装作没明白女管理的惋惜，故意打趣道：“姐，怎么了，俩夫妻就不能来园区一起赚钱吗？” 女管理摇着头：“你不懂、你不懂，嗯，你以后会懂的。哎，你这么漂亮，姐劝你一句，趁早和你男人分了，要不然，你俩都得完蛋！” 张扬适时的表现出沉默，女管理的一句“你这么漂亮”其实已经道出了里边缘由。 在园区，漂亮女人的未来永远是非常糟糕和恶心人的。 而这，也是张扬和李侠在进入缅北之前，就定下的一周之约，就是说，不管事情有没有办成，时间一到就得马上逃跑。 依仗李侠的老大在边境走私大佬的名号，在他们主动投奔园区的网投公司后，李侠马上得到了公司老板的重任。 晚上的拳赛，即是投名状，也是保证书，至少能保证他们在拳赛结束之前，在园区的相对安全和自由。 “不会的不会的。扬姐她男人听说刚来没几天就被吴总破格提拔，现在就跟在吴总身边办事，挂着红牌呢！以后扬姐俩夫妻啊，一起赚钱，效率更高！” 站边上的女人见气氛沉闷，赶紧说起了漂亮话。 女管理缓缓点头，沉重道：“行，小杨，那这样，等会你去找伍姐要张临时牌，晚上就不用回宿舍了。我在副楼开个大床房，你们俩夫妻今晚就好好团聚一宿。” “姐，这多费钱啊，我看还是算了。老板说等打完拳就会安排夫妻房的，说是比赛在即，怕我影响”张扬赶紧摇着手拒绝，感激道。 “公司有额度的。”女管理打断张扬的解释，坚决道，“好了，听姐的，就这么定了。” “那就谢谢姐了。” 小赵有点难以置信，怎么在这骗子窝里还有这么暖心的领导和同事？ 他转头看向那名鸡窝头。 只见带着鸡窝头上楼的男管理，此刻使劲的拍着鸡窝头的肩膀，以过来人的身份，和颜悦色的教育道： “这次干得不错，提成等会儿就会打进你卡里。先去餐厅好好吃一顿解解馋，再来瓶茅子。对了，晚上园区里正好有场拳赛，你来得晚没见过，可以去看一下，赌点钱玩玩” 这还差不多。 辛苦这么久了，肯定得发泄一下。 这个念头刚起来，小赵就给吓了一跳，怎么才来几天，自己就变得不一样了好像有点融入进去了。 “这比赛你在国内肯定看不到！告诉你，都是往死里打的，要是打死了人，隔壁那楼的虎总会发几十万的花红！然后那钞票啊，就直接从二楼给丢下来，到处乱飞，满天满地的钞票哟” 拳赛会打死人？ 小赵有些担心，就往那鸡窝头和男管理的方向挪了挪。 “你要不喜欢赌钱的话，就去后边ktv开个小包厢，找俩姑娘泄泄火，想要助兴的玩意就找服务员要，都有。记住了，这里和国内不一样，里边的女人可以随便玩，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副组，真的吗？我想他们换上警警察和护士的衣服。” “哈哈，当然可以。不过我可告诉你，这种搞制服的都属于最低端了，没意思！ “谢谢副组，那我去了？” “去去，晚上就不用回来了” 小赵听着俩男的在边上嘀咕，脑袋瓜子里慢慢浮现出了一个暗红色的，充满诱惑的场景。 暖红色的灯光漫过女孩的黑色长发，可爱的卡通蝴蝶结发卡被故意放歪一边，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无辜。 可那白大褂上明晃晃松开的第二、第三颗纽扣 咕噜。 小赵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 在宿舍夜谈的时候，他就听那些有过成绩的老业务员们描述过，说是在这个满是欺诈和暴力的园区里，只有物业经营的ktv，是他们这批猪仔唯一能笑傲国内的理由。 不错，唯一能笑傲的，就是这个ktv。 里边的女人随便玩，你可以把她们当成女人去玩，也可以当成 张扬这边和女管理交接完，就带着小赵去了楼下。 坐电梯的时候，胡思乱想的小赵下意识瞥了眼张扬的胸口位置。 张扬注意到了，拍了拍胸脯，比了个ok的手势。 “放心，没人发现。” 小赵知道张扬的意思是那颗隐藏在纽扣后边的摄像头，还在正常工作，其他人没有发现这玩意儿。 这不是废话么，要是被发现了，他们俩指不定就给丢园区东北角落的猪圈里了。 想起那些大猪吃肉的噗嗤噗嗤声。 小赵浑身打了个哆嗦。 这可是地狱！不是ktv，也不是赌场，百分之一百的地狱！ 扬姐是来摧毁这个地狱的！ 小赵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无知的幻想和下流的举动，觉得这是对女神的亵渎。 他下定决心好好干一场，弥补回来。 他又不怕了。 (本章完) 第877章 拳赛（五） 临近傍晚，天色还带着亮光。 小赵和张扬走出办公楼，一路上见到不少面色苍白、带着硕大黑眼圈的人，陆陆续续的从各个不同网投公司的办公楼里走了出来。 园区的大门关得死死的，路边依旧站着荷枪实弹的士兵们，楼顶的探照灯随着天色逐渐变暗而一台接着一台的打开。 这情况，就和监狱里出来放风的犯人们差不多。 两人往物业大楼过去，经过ktv的时候，里边的音乐闹哄哄，显然正在营业，不同与国内的夜总会，电诈园区的娱乐场所24小时营业。 因为在网投公司的严苛管理下，这些敲着键盘的男人们承受着生理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压，开单后满脑子就是释放压力。 而管理层又乐于看到手底下的猪仔们将提成全部在园区里花掉，所以往往会鼓励那些开单的业务员尽快消费、马上消费，乃至于借钱给他们提前消费。 因为现在能开单，就代表以后还能开单，就不怕他们借钱消费。 只要欠着钱，就能永远留在公司当猪仔。 这个逻辑有点像赌场不怕你赢，就不怕你不来。 这时有俩挂绿牌的看守抬着一长条白色蛇皮袋，从ktv气派的水晶旋转门旁边的玻璃门走了出来，步履沉重，先让两人手里的麻袋重量不轻。 因为先前在楼上听着男管理描述过这ktv的香艳场景，小赵潜意识里对ktv起了一点点男人都有的心思。 这会儿见到这么个事情，眼睛盯着那头，嘴上忍不住问道：“扬姐，你说他们抬着的是什么东” 正说着，那俩看守往下走台阶时，下面原本扛着的那位脚一扭吃不住力，为了站稳身体转身就抱紧了这长条麻袋。 薄薄的袋子马上被勒出了一个酷似人体的形状。 小赵马上住了嘴，脑子里想起了那个男管理嘴里轻飘飘的一句话。 “你可以把她们当成女人去玩，也可以把她们不当成女人去玩，你甚至可以把她们不当成人来玩，随便玩！” 俩看守一前一后抬着麻袋经过张扬身边时，前边还咬着牙的张扬，马上换了一张笑脸，顶着满脸的好奇，问道：“哥，你们抬的是什么啊？我来搭把手！” 那名差点摔倒的看守冷冷一笑：“抬的是什么？是你妈！” 说着转过头来，见提问的是个漂亮女人，马上换成惋惜的表情，再瞥一眼张扬的身份牌，叹息道：“你们也是公司员工。记住了，不关任何原因，千万不要被你们的公司送到这里来，扛不住的，真扛不住的，没人能扛住的” 两人让开一点位置，默默地看着。 兴许是颠簸的太多，在经过小赵的身边时，一条胳膊从蛇皮袋里掉了出来。 这是一条怎么样的手臂啊。 手背、手腕，反正手上能找得见血管的地方全是针眼，一个个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一些地方明显已经溃烂，结疤处都长出了黄褐色的脓包。 联想到先前在办公楼里，那男管理对男猪仔关于ktv小姐各种非人玩法的描述，小赵垂在两侧的双手忍不住的微微抖了起来。 他停不下来，不管怎么用力都停不下来。 他以为这是热血，是愤怒，结果扪心自问，是害怕。 他怕自己最后也是这么被人塞进蛇皮袋里，从园区的某个小门抬了出去，然后在某个小山丘附近挖个坑，埋了。 到了物业大楼，李侠早早等在门边，三人碰头后就去了物业给李侠准备的临时休息室，是一处走廊尽头的房间，很安静。 砰。 李侠探出头左右看了一眼，关上房门，咔的一下反锁上。 “侠哥，我拿到了临时卡，红卡，除了不能离开园区外，晚上可以随处走到。”张扬语气平静。 “行，你就忙你的。我打完比赛会在这里等你。”李侠抬手看了眼手表，继续道，“凌晨三点以前，一定要过来，到时候我们就跑出去。” “ok。侠哥，你那台手机可以给我吗？”张扬见过李侠打电话和用微x，知道他手上有一台可以联网的手机。 这是高级打手才有的待遇。 在园区里，即使是公司的看守和打手都不能使用私人手机。 “电话不要接，密码六个8。身份卡上有个人照，不到关键时刻不要拿出来。” 李侠掏出手机和自己的身份卡递给张扬，然后打开房门出去了，他没问张扬准备怎么着手实施计划，也没问为什么要借他手机。 站在后边的小赵瞪大了眼睛，左看看一脸平静的张扬，右看看被李侠轻轻带上的房门。 一个没把直播当回事，就好像出去旅游拍个小视频罢了； 一个没把拳赛当回事，就好像上班打个卡马上就回来了。 哥哥姐姐，你们做的可都是要死人的买卖啊！ 冥冥之中，小赵好像又听到了猪圈里的那些个大猪，嘴巴里发出噗嗤噗嗤的咀嚼声。 “扬姐，你们俩怎么做到这个样子的？就好像好像”小赵挠着头皮，皱起眉头想半天也表达不出来。 张扬将身上藏着的纽扣式摄像头抠了出来，连接上李侠给的手机，一会儿将摄像头对准自己，作讲解内容状，一会儿又将摄像头对焦室内物件，观察画面的清晰度。 测试了几分钟的直播，有信号，是云省的，网速还不慢。 “扬姐，你在七楼干的活也是这样子吗？楼下的人都说你们是直播部。”小赵看着张扬捣鼓设备，隐隐感觉不妙。 “差不多。我们隔壁是直播在线赌博，我这边主要是给那些需要背书的狗推提供场景支持，像派出所殴打嫖娼交罚款，法院立案走私下调解，医院急救缴纳费用等，不过没有活干的时候，我们也做一些类似中介直播，主要就是骗国内的人过来。” 小赵稍一琢磨，突然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扬姐！你要是上直播的话，万一被粉丝认出来了怎么办？” 张扬在东州的老本行是电视台记者，而且她身上还有另外一层身份，那就是本地的大网红。 要说东州市的市长是谁，估计一大半的市民报不出名字来。 可要是问起东州市最出名的女记者是谁，报不出名字的估计要被身边的亲戚朋友笑死。 张扬笑了笑：“不会这么倒霉的。就如今东州人这种喜欢当老板又爱待老家的性格，是刷不到我们这种招工视频的。” 小赵还是有点后怕，眼珠子止不住的往房门那边瞟，生怕下一秒就会有几个络腮胡大汉提着铁棍子破门而入。 “好了啦，要曝光早就曝光了，况且今天我也不会在直播里露脸，不会有事的。” 张扬稍作安慰，便推门走了出去，回头笑道：“对了，等会直播就要开始了，你说话的时候注意点，不要带上我们的姓名。” 扬姐说得很有道理，可小赵还是感觉不大对劲，脑袋一闪，抓到了问题关键：“扬啊，不，姐，你一开直播，万一传到了这边怎么办？”小赵跟着跑了出去，边追边问，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设定了投流地域，已经将距离缅北最近的几个省份给排除掉了，我们的直播间不会出现在这里。”扬姐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小赵，目光坚定，“但是小赵，我们还是要做好牺牲的准备。” 正拍着胸膛松口气的小赵，听到这里，直接僵住了，感觉胸脯里的原本要呼出的气又生生的闷在了里头，堵的很难受。 是啊，古往今来，那些个做大事的人，哪个不是褪了几层皮才成功的，况且这老天爷就不可能给出一帆风顺的好牌。 就像火箭要摆脱地球重力前往宇宙，那就必须要拼尽全力的燃烧自己，更要一层接着一层的丢掉自己身上的部件。 这样，才能跨越自己原先所在的层级，冲出大气层。 火箭如此，人也一样。 要想跨越阶级，就得做好掉肉的准备，太苦了。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可小赵还是心慌，真的慌，可也没办法，让他一个挂着蓝绿颜色猪仔牌的人逃跑，他也跑不了。 只要他单独出现在园区的任何地方，身旁没有管理牌的人跟着，马上就会被巡逻的士兵逮住给揍一顿，然后关进小黑屋，等待第二天生理上和心理上的惩罚。 不过张扬和李侠的坦然和平静给了小赵那么一点点的安慰，他回想起先前在电梯里准备为张扬干点啥的打算，心情又稳定了小几分。 心情一平复，小赵猛地想起忘记告诉李侠他弟弟的事情，忍不住给了自己一耳光，就这一件小事，一来一去都忘记两回了。 李侠来缅北，不就是为了他弟弟吗？ 对他来讲，这就是顶天的大事。 (本章完) 第878章 拳赛（六） 拳台。 李侠站在聚光灯下面，摸着缠在手上的白布带，听着场边dj兴奋的“yoyo”嘶吼，竟觉得几分熟悉。 那盏倒映着代表将军的“骷髅头”led灯，仿佛刺穿了他的记忆，从十年前的拳台上突然跳到了他面前。 夜叉格斗。 李侠想起了年轻的自己所参加的赛事名称，这种非法的、不知道坑害了多少人的地下拳赛，在近几年的扫黑风暴下，应该是不存在了。 短裤男、多格、大l、北极熊等等，那些个或高、或瘦、或壮的男人们像是一张张幻灯片，快速的在他脑海里不断闪现。 记得当时的老板这么评价过他的拳。 “小子，你打拳太拼命了，像你这样没有防守的打法，打不长久的。我们是打黑拳，可也要留着命去打哟。” 防守？ 什么是防守？ 他又没学过拳，哪知道这些玩意儿。 李侠忍不住勾起嘴角，这些个走在路上都无人敢于直视的凶恶家伙们，无一列外，都老老实实的倒在了他的脚下。 脑海中的画面陡然一切。 最后是一间布满白色的、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急救室，一个女人俯在盖着白布的尸体上，痛哭到沙哑了的声音，不知何时又刺进了他的耳朵里。 黑拳、电诈、家破人亡 李侠习惯性的甩头，试图丢开这段让人不愉快的记忆。 可摆头的那一瞬间，李侠停住了，他想起了今晚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想起了今晚自己为什么而战斗。 他以为自己是为了弟弟而来的缅北，可当他真正的用两条腿用力的站在这里时，他非常肯定，自己是为了他的“名”而来的。 侠。 李侠不信佛，也不信道，更不信基督，除了帮着自己从底层打上来的一双拳头，他什么都不信。 可这会儿，他想信一个人，一个女人。 相信她一定能说到做到。 彻底摧毁这个趴在华国老百姓身上，吸了十几年血的毒蛤蟆。 咚！！！ 穿着皮夹克的物业管理人员站在高台上，在全场观众疯了一样的尖叫声中，用ak-47冷冽的枪管敲响了挂钟。 李侠鼓足劲冲了上去，高高举起的一双拳头，像是要把过去的自己给砸个粉碎。 凌晨12点，拳赛正式开始！ 办公楼。 李宇坐在自己的小隔间，享受着难得的安静。 白天还是挤满了猪仔和看守的办公室，这会儿只剩李宇一个，躺靠在陈旧的办公椅上看着手里的照片。 这张泛黄的照片荡漾着李家俩兄弟儿童时代的夏末阳光。 哥哥赤裸着上半身，穿着洗褪色的短裤，站在过脚背的小溪里，将年仅三岁的弟弟架在肩头。 弟弟的两条小短腿晃晃悠悠，一只脚穿着松了鞋带的凉鞋，另一只脚却是光着小脚丫子，肉嘟嘟的像个小馒头。 俩兄弟的眼睛都笑成了两弯月牙。 “小宇，还在工作呢？”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老吴带着几名打手走了进来，笑眯眯的看着这位给他赚了不少钱的优秀员工。 哦，按照时下流行的讲法，应该是技术性选手。 李宇慌不择路的将手里的照片塞在屁股底下，然后站起来靠在办公桌边，双手贴在裤缝，微微低头。 这位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老板，突然来到办公室，让李宇有些措手不及。 他谦卑道：“吴总，您来啦。” 老吴摆摆手，温和道：“小宇，今晚园里放假，你怎么不跟着大家出去玩玩？” “吴总，我这手头上还有几件活要处理，一下子离不开手，怕明天上班耽误了同事们的进度。” “该休息的时候就该休息，劳逸结合，这样工作起来才更有效率，才能干得更好。” “是的，吴总。” 老吴走到李宇边上，像是一位长辈一样缓缓拍着李宇的肩膀，仿佛在鼓励和肯定晚辈的工作，画面还是有点温煦的。 突然，老吴凑近到李宇的耳朵边上，悄悄说道：“李宇，你哥来了。”然后退后一步，盯着李宇的反应。 吴总的一句话，像是一道惊雷直接炸在了李宇的脑袋里，难掩错愕和惊讶的表情。 自从被困在缅北，他无时无刻想着逃出这个地方，可见过太多逃跑的猪仔被抓回来的惨状，让他知道，逃跑，就是个奢侈至极的梦想。 一直彬彬有礼的李宇，露出了剧烈的情绪波动。 这一切都被老吴看在眼里，他在心里笃定这个叫李宇的家伙并不知道他哥哥的到来。 “你哥也在我手下工作，走，我带你去找他。”临出门前，老吴装作漠不关心的随口问道，“你哥在国内，一直都在卖粉末吗？” 李宇咔的一下站定身体，急促解释道：“吴总，我哥从来不碰这些的！” 老吴装作过来人，乐呵道：“急什么，咱这是在哪？缅北呀，在这地方，卖粉末的还要比咱们牛气呢。” “不不不，吴总，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我哥是干走私的！” 看着李宇认真的模样，老吴“哎哟”一声，一掌轻轻拍在了脑门上，笑道：“哈哈，看我这记性，你哥跟我讲过，他是走水的么。我记错了，我记错了。” 电梯门缓缓关上的瞬间，老吴笑成缝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寒芒。 物业大楼。 原本只是作为迎客的大堂，临时给装修了一番，可这风格，不像是举办拳赛这种体育赛事该有的运动范，反而更像是早年的迪厅。 头顶的射灯乱射，低音炮有节奏的隆隆作响。 挤在拳台周围的人们，瞪大了眼睛，扭着身体疯狂嘶吼。 “姐，拍这玩意好像体现不出电诈的残忍和危害？”小赵跟在张扬的边上，观察周围那些发了疯一样的人们，有些肆无忌惮的开口问道。 张扬默默注视着大堂里这堆乱舞的群魔，面无表情道：“这才几天没拍短视频就忘记老本行了？这叫引流，没这些玩意先顶上去，哪来的粉丝进我们的直播间？” 自号东州电视台第一流的摄影师小赵，摸着鼻子，即是掩饰自己的尴尬，又在心里感慨扬姐溜得飞起的操作。 什么叫专业？ 这就是！ 别看小赵现在没看到直播数据，可就眼前这些个在公共场合，就敢直愣愣往身上扎针管的勇士，和那些个在卡座就抱在一起打滚的牲口，这数据百分百差不了。 国内哪有这么玩的？ 别说玩了，有这个苗头，就得被帽子叔叔逮进去把牢底给坐穿了。 正在小赵东张西望时，坐在某个卡座里，正一股脑的在琢磨怎么给自己找回场子的阿浩，也发现了他们。 “这真的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阿浩挺直了腰杆，扶了下眼镜。 这副被打碎了半片镜片，却仍旧站岗的顽强眼镜。 (本章完) 第879章 惩戒房（一） 阿浩扶了下眼镜。 他在等，等比赛的最终结果。 如果李侠胜了，这种能把虎总手下的猛将都给干趴下的人他招惹不起，而李侠也必定会得到老板的重用。 他心里清楚，这种级别的比赛，楼上那些个网投公司的老板，都是百万起步。 可要是李侠输了，那就是过街老鼠，谁都能踩上几脚，到时候也就不能怪他心狠手辣了。 人算不如天算，阿浩发现李侠的媳妇准备走了，虽然他有些奇怪对方离开的原因，毕竟丈夫还在台上人打着生死局。 为了万无一失，阿浩一个响指，马上就有小弟弯着背走到跟前：“找几个人，跟着那一对儿，然后等我通知。” 小弟走后，阿浩瞄了眼旁边沙发上俯卧撑做得飞起的李松，嫌弃不已，难道搁这种地方办事，时间能长一些？ 知道对方已经吸大了，阿浩摸着鼻子，将算盘打到了这位在他眼里就是个脑子吸傻掉了的家伙。 另一边。 小赵踮起脚尖，紧张的盯着拳台上的你来我往，头也没回的问道：“姐，哥还没打完呢？我们这就走了？” 张扬先是抬手按压在摄像头的拾音器上，然后以非常慢的速度，在保持稳定的前提下，缓缓的转动着身体。 “太远了，光线也不好，效果非常差。” “那我们挤到前面去？” “挤不进去的。” “那怎么办？哥还在打呢？” “人都集中在这里，其他地方应该好进去一些。” “姐，咱俩都是猪仔卡，能去哪儿啊？” “去隔壁。” 听到这里，小赵心下一惊，终于转过头来没在盯着拳台，他知道张扬所说的隔壁就是惩戒房，里边据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姐，隔壁那地方，我们进不去？” “我有临时卡。” “你的临时卡能进惩戒房？” “我也不知道，不过李侠的卡一定能进。” “可他的卡上有照片的，万一被查到了” “我去过那里，我有办法混进去。” “” “姐，就算你能进，我怎么办？总不可能你挂着侠哥的打手牌，押着我这个猪仔进惩戒房？这也太不像了。” “你挂打手牌。” “嘶！” 园区的身份牌就是一张磁卡，表面印有持有人的身份信息和代表权限等级的背景色，有照片、姓名和职位等。 卡里面装着一颗芯片，里边载有持有人在园区的权限数据，除了可以刷卡消费外，也起着门禁通行的作用。 不管是猪仔，还是管理，都会把卡片装在卡套里，正面露出磁卡印有身份信息的那一侧，然后挂在胸前。 猪仔是蓝色或蓝绿色，这种颜色不能独自在园区行走。 看守是绿色，可以独自行走，但是园区大部分的建筑物都进不去。 管理和打手虽然都是红色，能进大部分的地方，不过权限略有不同，有些小地方略有出入。 临时卡同样是红色，主要给没有通行权的猪仔临时使用，作为公共卡片，其正面是没有照片的。 猪仔使用临时卡时，会把临时卡直接插在卡套里，盖住自己原先蓝色的身份卡，这么做主要是为了方便士兵们看到卡的颜色。 两人离开物业大楼，往东走了百来米，在一条小巷子里饶了进去，刚过拐角，就见俩背着ak-47的士兵靠在墙壁上抽烟。 “哇！呕！” 这时，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子摇摇晃晃从边上拐到了小赵和张扬前面，只见他一手扶在墙壁上，一手捂着嘴，指缝间溢出黄绿色的食物残渣，黏糊糊的，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到地上。 “哇！呕！” 又是一阵呕吐，男人的双脚受不住力，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来，双手支着地面，嘴巴里直接喷射出一大坨的秽物。 小赵隔远了都能闻到那股混合了腐烂大肉和馊酸馒头的恶臭味，胃袋子自动开启了防御功能，开始抽搐起来。 两名士兵见状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前边那位士兵先是轻轻一脚将那男子踢翻在地，见对方身上挂着的是不能单独通行的猪仔牌，脸色一变，直接从身上取下ak-47，用枪托狠狠往下砸了过去。 “啊！” 醉酒的男子发出了惨叫，当枪托第五次砸中肾脏所在的腰部时，他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因为他发现，叫得越大声，士兵砸得越狠。 醉汉将身体蜷缩成了虾米，护着头躺在自己的呕吐物上。 士兵甩了甩枪托上的秽物，朝着醉汉啐了一口：“呸！” 另一名士兵走上前来，一把揪住醉汉的头发，把他的脸按在他自己吐的秽物上，反复摩擦。 他一边用醉汉的脑袋当拖把拖地，一边胡乱用着并不标准的中文喊着：“死猪仔。给我搞干净！” 另一个人在旁边看得呵呵直乐。 等玩弄得差不多，来了俩巡逻的士兵，开一辆绿色吉普车，将醉汉丢进车子的后备箱走了。 这时，张扬走了过去，从士兵的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士兵先是一抖，接着马上就是流水动作，将原本支在地上的ak-47提了起来，转身就将枪管顶在了张扬的额头上。 另一名士兵见状，同样将步枪对准了后边的小赵。 在楼上看着扛枪执勤的士兵是一回事，在路上看着举枪打人的士兵是一回事，可当自己被黑咚咚的枪口对准了时，那就完全不是一码事了。 小赵的瞳孔剧烈收缩的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变成了很慢很慢的慢镜头。 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半个音节。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又不敢移开视线，下意识的用余光瞥向了站在前边的张扬。 张扬在微笑。 这时，那名士兵瞥了眼张扬胸前的卡套，手中的枪管子微微向下偏了几分。 然后往站后边的小赵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吓得小赵心头直打颤，虽然他现在挂着李侠的红色牌，可还是怕，两只脚就像悬在空中一样，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这会儿万一张扬失败被士兵逮住了，也不用人家跑来抓他，就站那么远地方吆喝一声，他马上就得跪下了。 小赵是打心里眼里怕这些动不动就打人，甚至拿打猪仔当执勤时娱乐消遣的士兵们。 在这里，为什么把人叫作猪仔？ 因为猪的一生都是关在栏子里，上至猪头猪脑猪耳朵，下至猪心猪蹄猪尾巴，统统都要被榨光。 (本章完) 第880章 惩戒房（二） “哥，还记得我吗？”张扬笑着问道。 “你你你是”士兵说着并不流利的中文，下意识的摸向枪把，看得远处的小赵胆战心惊，生怕自己也挨上这么一顿。 “我昨天不是刚跟着我们管理来过吗？他今晚要参加拳赛，所以就让我带人过来了。”张扬指着那栋园区物业大楼。 大楼临时搭建的设备，透过落地玻璃，将里头的led灯切成霓虹碎片给泼在了马路。 低音炮咚咚咚，伴随着人们有节奏的音浪传了过来，可以想象得到，里边的拳赛到了白热化阶段。 士兵眼睛一亮，放下枪，比了个大拇指：“我们也打拳，下次来我们那打。” “好的，哥。”张扬从口袋里拿出一叠红票子，顺势塞入士兵举着的右手，“哥，这白天和晚上变化太大，我都认不清路了，你要是不忙的话，就帮忙带下路。” 站在后边的小赵有那么一点吃惊，觉得这样明目张胆的行贿，正常人肯定觉得不正常，特别是就带个路而已，看张扬掏出的那叠钱的厚度，起码一千打底。 这会不会更加引起他们的警惕？ 可又一想，前边因为误会被指了枪，这回被迫付钱保平安，好像也说得通。 士兵低头又看了眼张扬的胸牌，然后转头看向自己同伴，两人叽里呱啦一顿说。 小赵听不懂，不过看到后者朝拿钱的士兵摊开了手，他就觉得稳了。 拿钱士兵看着表情有些不愿意，斜着眼看向张扬，张扬秒懂，笑盈盈的又塞了一叠钱。 收到红票子后，两人又说了几句当地话，最后那位收钱的士兵转过身来挥挥手，示意张扬等人跟上。 留下另一名士兵守在巷子里。 我勒个去，绝了，这钱也收小赵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 张扬则是见怪不怪的笑了笑，当先跟着带路的士兵走了。 这些士兵平常给园区干活，除了拿点工资和粉末外，就靠园区的管理塞钱。 这么多年下来，他们收得也习惯了。 三人往前走了百来米，期间又转了几个弯就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片被三米高的围墙整个包裹住的小院子，门口同样站着俩扛枪士兵。 除了士兵，还有仨看着就是打手的人站在门外，其中一个理着极短寸头的男子手上还揪着一个猪仔的头发。 “啊！” 一声尖叫突然响了起来。 “他妈的，该切不切，该杀不杀，你养着干嘛？过年再杀了吃吗？” 短寸头往上一提抓着的头发，跟着就是一耳光打了过去。 啪！ “大哥我错了，大哥我错了！” 猪仔跪着在地上，一遍遍的磕头：“大哥，我改，我马上改！求你不要送我进去！求求你！” 短寸头往后一伸手，另一名打手马上递过来一根铁管，短寸头握住铁管想也没想的直接一棍子砸在了猪仔撑在地上的左手。 “啊！！！” 猪仔捂着手在地上打滚，鼻涕眼泪全出来的大声哀嚎，脸都憋的变了颜色。 过了一会儿，猪仔身体还在哆嗦，可硬是撑着跪了起来，对着短寸头苦苦哀求。 “大哥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你别送我进去……” 短寸头蹲在地上，抓着猪仔的头发：“这会儿知道错了？以后还好好工作不？告诉你，老子打你是为你好，要是按照公司规定，你这样的刺头肯定得送进去。就你那怼样，信不信人家直接剁了你手？” 猪仔流着眼泪鼻涕拼命点头。 几位打手见现场教育的效果不错，提溜着人就回去了。 那猪仔低头弯腰跟在后边，显然是被弄服了。 尔后，带路的士兵走近和对面打了声招呼，然后转身朝着张扬和小赵站的位置指指点点，片刻后，朝他们招了招手。 张扬小跑过去，将挂在身上的卡套取下来，递给看门的士兵。 因为有熟人带路，守门士兵根本就没检查身份卡，左手接过卡套就往手上一扣，右手朝着张扬摊了开来。 嘶！ 这让站在后边的小赵彻底看傻了。 你说园区物业在管理上很严格，也对。不管是任何大楼，还是大路小路上，一律设置了门禁和士兵。 真的是连只老鼠都跑不走。 可你要说管理不严格，也没错。 张扬虽然挂着红牌，可她走哪都是塞钞票，这明眼人一看就有问题，可那些士兵只认红卡，其他一律不管，然后就伸手要钱。 等钱一到手，动作贼溜，啪的将磁卡往读卡器上一按。 滴！ 机器发出了尖锐的鸣叫，红灯亮起！ 小赵双脚立马软了下来，要不是刚好扶着旁边的墙壁，这人马上得顺着墙壁滑下来。 在场几位士兵倒是没甚在意，就是几只手都摸向了挂在背后的ak-47。 刷卡的那位侧过头，朝着小赵的方向看了过来。 小赵马上挺起胸膛，顶出了挂在身上的身份牌，这么远的距离，他估计那士兵就是老鹰的眼睛，也瞅不出身份牌上的人员照片是谁。 这时，张扬一点点往小赵这边侧了侧身，眼睛轻轻的斜了过来。 配合多年的摄影师小赵，马上反应过来，理解了自家大boss的眼神。 他小跑过来，一把将挂在胸口的身份卡抓了出来，用力递给士兵。 士兵随手一抽，还抽不出来。 当下，小赵的内心狂风大作，感觉手指头全麻了，机械的一松手，就差闭上眼睛等着命运的审判。 滴。 绿灯亮起，铁门“咔”一下自动打开了。 这卡打的，小赵感动的快哭了。 铁门打开后，士兵朝里边挥了挥手，一点没有跟进去的意思，这样也好，省得他们碍手碍脚。 张扬带着小赵快步走了进来。 吱呀吱呀，砰。 随着铁门重新关闭，两人终于进入了此行的目的地，在臭名昭着的电诈园区里，臭名昭着的惩戒房。 这地方顾名思义，就是为了惩戒猪仔的。 表现不合格的，业绩没达标的，刺头的等等，都会被公司给送进来教训一顿。 里面设备齐全，可以由公司员工自行操刀，也可以委托园区专业的用刑士兵上手。 总之被送进去后，要么老老实实的自个儿走出来，要么安安静静的被人抬出去，丢到隔壁山头随便找个地儿埋下去。 这地方归园区物业管理，网投公司送猪仔进去，还得给物业交钱。 花钱惩戒自己的员工，这世道，好似全乱了套。 小赵站在院子里，看着周边黑呜呜的几栋破房子，竟觉得有些阴森森的。 要说这里没死过几个人，打死他都不信，不自觉的，小赵朝着张扬站的位置挪了几步。 (本章完) 第881章 惩戒房（三） 这里是缅北，地狱是什么样子，这里就是什么样子。 水房，早年因为是在房子地上挖个洞装上水，留出一个头的空间，然后再把人丢里面关起来，所以也称水牢。 小赵推开门的瞬间，一股子混合了酸腐和恶臭的味道像是一把大刀，直接朝着他的面门砍了下来。 呕—— 小赵连脚都没迈进去，转身就捂着鼻子冲回到了院子里，双手扶着膝盖，大声干呕起来，过了几分钟，方才缓过劲头。 “姐，这味道，就好像拿着咱食堂那擦桌子、洗碗、刷锅啥都干的抹布，给塞进了我的鼻子啊，不，是喉咙里！太t臭了！” 小赵一擦鼻子，慢慢站了起来，指着那打开的水房：“姐，先等等，先等等。等气味散了咱们再进去。” 此时张扬正站在院子里，平静讲述着电诈园区的情况，声音虽然不大，可在小赵听来，却甚是吓人。 他知道前边在物业大楼偷拍拳赛和区沙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是在给直播间引流，现在人多了就得转向正题，张扬便开始给直播间的粉丝讲解有关电诈园区的基本常识。 张扬的称述很客观，不像网上那般只要是缅北就是悲剧、就是错误，没有那种带着批判感情的倾向去完完全全的、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指责电诈。 虽然这也没错，但小赵还是喜欢张扬以过来人的身份，讲述自己在缅北的经历。 是非对错，这里到底怎么样，究竟是赚钱的好地方，还是送钱送命的阿鼻地狱，自留给粉丝们自己讨论。 那几个守门士兵在打开铁门后，并没有跟着进来。 铁门是给关上了，看着还严严实实的，可万一这里头装着监控呢？张扬这样站在大院子里搞直播，岂不就是不打自招了。 小赵上蹿下跳的寻找着可能存在的监控摄像头。 “公司里除老板外，至少会有分管三个主要部门的大管理。分别是维持稳定局面的保安队队长，嗯，保安就是打手；在网上骗人过来上班的黑中介，在这叫人事部；还有个负责统管公司电诈业务的经理。” “实际情况上，现在国内反诈宣传的这么厉害，所以能来的，大部分是主动投奔过来的，这些人心知肚明到缅北要干什么。而小部分被骗来的都是学历不高，类似于农村出去打工的年轻人。早早就辍了学，本身接受信息就比较匮乏，父母也都在外地打工，没有个商量的人。所以很容易就被人在网络骗了过来。” “这些人过来后先接受培训，学一段时间就开始在网上进行诈骗了。这时候公司会按照业务能力、进入时间等来进行编组，组织内部考核，业绩好的拿高提成。这里听着有点像正规公司了？可万一一个月内都没有骗到人，也就没有收入，那就得挨打了。” “接下来聊一下女猪仔。女的要是进来了可比男的惨很多，特别是漂亮女人，越漂亮结果越惨。按照外貌高低，会分到直播组、荷官组和业务组，直播类似裸聊，荷官么就是在线赌博，剩下的女人都会送进业务组，也就是网上所谓的狗推。” “女人要是在这仨地方能给公司赚到钱还算好，就怕待了一二个月，一分钱都没骗着，那接下来就不仅仅只是挨打了，因为用女的赚钱的办法太多了。丢进园区的ktv里当小姐，算是最轻最轻的惩罚了，在这里，被送进ktv的小姐叫扶手，就是扶着那些吸粉的男人跳舞，当然了，她们也得陪吸。” “工资也有，直接打到你的身份卡里，不过基本都会花在园区里，很难带回去，也带不回去。公司会想着办法的让你们把钱给花掉。嗯，这里什么都有，吃喝玩乐。国内禁止的东西，这边都能玩到，代价是你的一辈子都回不去了。” “割腰子的话，我没见过。不过进公司前，确实有抽血和做检测，我推测应该是提取样本，等待出现合适的买家。不过公司还是以电诈、网赌为主，这种器官买卖可能有，但是应该不多。主要还是适配的买家少，而不是公司心善。” “杀人的话，有，我见过一次，人给剁成大几块丢进猪圈里喂了。你们想啊，你们要是真金白银的买了鸡和牛，结果鸡不生蛋牛不挤奶，你们会直接杀了埋掉吗？肯定卖给其他人来弥补损失么。” “这里我敬告各位，你们以为自己去缅北干的是管理，混个小头目轻轻松松，最次也是打手，实际情况则是，统统沦为猪仔。” “” 小赵周围转了好几圈，仔仔细细检查着各个角落，所幸在院子里并没有发现摄像头。 等他抬起弯得都有些麻了的老腰时，瞅见张扬已经穿过院子，抬脚进入水房。 是啊，百闻不如一见，说得再多，不带这些被华国官府保护得太好了的巨婴们去见一见世面，他们永远会觉得国外的月亮圆一点。 试问，你连在华国这种世界范围内排得上号的，最安全和最公平的国家里都不能赚到钱，还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跑到这鸟不拉屎的穷国就拿到高薪？ 试问，你这种在华国这种大政府呵护下长大的祖国花朵，在连上网、读书、看电视都由官府把关，避免过早接触社会阴暗面，相当于温室里的花草长大的人。 让你们去和八岁就扛着枪和别人砰砰砰然后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九岁就知道往小粉末里掺杂石灰多骗点钱的人打交道，最后死的人会是谁？ 当你们信任网友胜过身边的亲戚和朋友，当你们站在边境视苦苦相劝的警察如阻你发财的障碍，结果吃苦的会是谁？ 警察下班还能回家吃口热乎饭，等你到了缅北，留给你的可能就是热乎屎。 当你们踏出国门，以为嗅着自由的空气，金钱和美女会自己长出翅膀朝你飞来，可能吗？ 请记住，离开国家的保护，就什么都没了。 这里不是遍地黄金的新世界，而是阿鼻地狱。 园区里，惩戒房的第一个小屋子就是水房，不是洗钱的水房，而是代指水牢。 即使已经打开大门通风了许久，但当小赵第二次踏入这个黑乌乌的房间时，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依旧将他牢牢包裹住。 水房的空间并不大，里边除了一个特意挖出来的大水坑，其他什么都没有。 四周墙壁都是由粗糙且潮湿的大石块堆砌而成，石头缝里都是些渗着散发刺鼻气味的黑色粘液。 苍白的灯光从头顶的晃啊晃的灯泡中挤出，在混浊的水面上投下的是诡异且扭曲的光影。 一大堆蚊虫在房间里嗡嗡嗡的飞来飞去，这环境，难怪里面没有一个看守或者士兵待着。 水坑里站着两个男人，看脑袋应一胖一瘦，水没过了他们的脖子，头顶上方架着上了锁的铁丝网，只给留了半个头的空间没有水。 如果正常站立，那么水位刚好把鼻子淹没，所以头要仰着，这样才能将嘴和鼻子露在水面上用来呼吸。 下巴都不敢动一下，不然那水马上就能淹上去。 如果身高够不到水面，那么就要一直踮着脚；太高了，上边的铁丝网是锁死的，人要一直弯着腰。 稍有松懈，就得灌进半嘴巴的臭水。 坑里的水发着绿，带着混浊的深绿色，水面上漂浮着各种杂物，有矿泉水瓶、食物包装袋和几只老鼠的尸体，着名的老鼠汤就是来自这里的灵感。 最夸张的，还有零零散散的大便漂在上面。 进到水房，张扬蹲在水池边。 胖的那位依旧盯着天花板，眼神空洞，连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想和别人交流。 瘦的那位倒是精神些，求饶道：“姐，大姐！放了我，我一定认真工作再也不跑了！真的，我再也不逃了！”说着，突然身体一矮，臭水直接灌进了他的嘴巴。 “咳咳！” 矮个子又探出脑袋，快速道：“啊，姐，我真受不了，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 张扬摇了摇头：“我不是管理，没有放你的权力。” “姐，那你把水放走一些，把手就在那边。我这么踮着脚太难受了，我都麻了，我都感觉不到自己的脚了。求求你，求求你放点水。” 张扬继续摇头。 “姐，那你给我挠挠，挠挠就好。头上、脸上，你随便挠！你，你怕脏的话就拿边上那根棍子，用棍子在我脸上戳几下都可以。我痒，我痒啊！” 张扬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矮个子开始尖叫，然后痛哭流涕。 “啊！妈妈啊，我要妈妈！快疯了，快疯了啊” “呜呜，我要回家” (本章完) 第882章 惩戒房（四） 从水房出来，小赵站在院子里，扶着膝盖，大口吸着气。 张扬调试着设备，说道：“我们那儿的管理办公室，里边有间洗手间，平时是给管理方便用的。可要是哪个荷官不听话，或者任务没完成，就会被拷上手铐按在浴缸里。” 小赵稍微直起身子，看向面无表情的张扬。 “打开水龙头往浴缸里灌水，然后丢给荷官一个瓢，让她自己舀水泼出去，一整晚下来，人都要麻掉了。弄到最后，都是一边哭，一边求饶，手上还不能停。” 顿了顿，张扬将设备重新藏好，整理下衣物：“因为房间里没人，一停，自个儿就得淹死了。走，我们去下一间屋子。” 打房，顾名思义，就是专门打人的房间。 小赵站在屋外看了会儿，见里边黑灯瞎火没什么人的样子，方才大着胆子将铁门推开。 屋里头普普通通，都是些百姓家里常备的东西，没有小赵预想中谍战片里的那些专门用来折磨人的玩意儿。 “姐，这房间应该是他们的休息室。”小赵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将右手搁在桌子上，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要碰见什么恐怖的事情呢。” 张扬走近，左手拿起边上的白毛巾盖在小赵的手上，右手拎起放在桌子上的榔头，然后高高举起榔头，朝着对方的五根手指头一把砸了下去。 砰！ 桌子上马上多了一个坑。 收回右手的小赵瞪大了眼睛看向张扬，心有余悸道：“姐，好好的，你砸我干嘛？” 张扬指着桌子上众多的坑坑洼洼，平静道：“你现在知道这些坑是怎么来的了？” 小赵用左手反复抚摸着差点就要被砸伤的右手：“都说十指连心，这该有多疼啊。” 张扬蹲下来，从地上拿起一条毛巾，捏在手里：“放这张桌子上还算好的了，毕竟这是塑料的还有个缓冲。就怕让人趴地上，直接把手指头搁地上硬敲下去。” 嘶。 疼哟。 有画面感了。 小赵屁股往后一挪，带着塑料椅子往后边腾出一些位置，弯下腰朝底下一看，桌底下确实丢着好些条白毛巾。 有几处，还留着深褐色的血痕。 “姐，血血，上面怎么会有血？”说着，小赵自己就想明白了，纠结着给出了合理的解释，“不会是把手指头都敲碎了” 想到这里，小赵坐着的椅子，控制不住的往后又是一挪。 叮，咚。 椅脚碰到了摆在地上的不锈钢盘子，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小赵转头一看，挺大的一个大盘子，上面全是细末的玻璃渣，明晃晃的留着鲜血流过的痕迹。 张扬指着不锈钢大盘，冷冰冰道：“往铁盘里散上玻璃渣子，让人跪在上面，碰上狠一点的打手，更会使劲往小腿上踩，踩完了如果不尽兴，就接着往小腿上用力磨，又踩又磨的” 小赵重重咽下一口口水，忍不住挠了下自己发痒的膝盖，突然觉得有些口渴，顺手拿起摆在桌子上的一次性水杯就往嘴边送。 “你知道，这水，是干什么用的吗？” 咔一下，已经有些经验的小赵马上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僵硬着右臂，盯紧了手里的一次性透明塑料杯，见里边的水清澈无异物，然后伸过鼻子嗅了嗅，方才有那么点口吃道： “姐，这这不就是水吗？能能有什么用？总不会是尿？再说了，哪有这么白，又没有味道的尿？” 在看过吃饭、喝水、大小便都在水坑里解决的水牢后，小赵忽然觉得自己人生里，第一次对这号称“生命源泉”产生了几分抵触。 张扬拿上一条白毛巾往小赵走去。 小赵蹦了起来，连连摆手：“姐，咱不兴这个，你说就好，我完全能理解。” 张扬将白毛巾摊开放在桌子上，然后取过小赵手上的水杯，将水缓缓倒在了白毛巾上，边倒边解释：“将毛巾盖在被牢牢控制住的猪仔的脸上，然后将水倒上去，称为‘水刑’。” 水刑就像是一道单向阀门，水通过毛巾不断涌入鼻子和嘴巴，而毛巾又防止猪仔将水吐出来，即便屏住呼吸，还是会感觉空气在被吸走，就像个吸尘器。 特别是鼻子，会持续进水，使人产生快要窒息和淹死的可怕感觉，这种感觉在几秒之内就会彻底摧毁人的心理防线，使人崩溃。 “大家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在洗澡的时候尝试一下。把毛巾弄湿了，仰头望着天花板，慢慢把毛巾盖到脸上我试过，呼吸的一瞬间，水连着气一起吸进去，特别难受，一秒钟就支持不住了，直接挨呛。我的建议是，尝试的时候不要站着。” 站在后边的小赵都听傻了，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是在向直播间的粉丝作展示。 他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张扬在房间里一个工具一个工具的介绍过去。 也许这些个折磨人的场景太过痛苦，包括水房在内的两个房间，小赵都没有发现监控摄像头。 等张扬绕了一圈，重新来到小赵的边上。 小赵很纳闷的看着对方：“姐，不对啊，你怎么对这些个折磨人的玩意儿这么了解？” 张扬按住设备的拾音器，笑了笑道：“我以前进过电诈园区，那次可没有侠哥罩着我。” 张扬平静如水的解释落在小赵耳朵里不啻于惊天霹雳。 到底是怎么样的信仰，才能让一个已经在电诈园区遭受过折磨的女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再次潜入这地狱般的地方。 当小赵第一次进入电诈园区时，即使有作为走私头子的李侠作保，可一路上听到的铁窗后面的哀嚎，猪圈里大猪们咀嚼大肉的噗嗤声，以及水牢、打房的刺骨寒意。 差点就让他被恐惧给碾碎了。 而张扬，选择了第二次的深入，是明知深渊吞噬却依然遁入黑暗的抉择，是在骗子堆里的撒娇演戏，是在士兵枪口下的微笑塞钱。 而她，还是个女人。 这一项项的，即使是18的小赵，也是自愧不如。 “他们为什么就这么喜欢变着花样整人呢？真不行，拿根棍子打一顿不就好了吗？”小赵再复看满房间的各种道具，心情和刚进来时完全不一样。 张扬捡起了椅子上的一根电棍，按下开关，电棍发出滋滋的声音，一看就是大功率的那档。 “打得多了，也挺累人的。” (本章完) 第883章 惩戒房（五） 第四间屋子。 小赵纠结的站在门前。 虽然他知道今晚园区放假，大部分人都跑去看拳赛了，剩下的少部分人也是在这个难得的时间里吃喝玩乐。 可小赵还是怕，他怕的不是那些提着铁棍的看守，也不是指着脑门骂人傻x的管理，怕的是里边出现的那些，惨得不能再惨的猪仔。 吱呀。 张扬上前几步打开门。 一股子混合着狗毛、唾液和排泄物的臭味扑面而来。 房间呈长方形，里边什么都没有，除了一整排的狗笼，和笼子里边的几条狗。 嘶！ 小赵走近一看，这哪是狗，分明是人！ “姐姐”小赵指着那几人，神情惊恐，“他们他们怎么会这这样子？” 小赵的恐惧不无道理，小赵将人错认成狗也属情有可原。 因为这几位人，已经完全没有了人该有的样子。 他们或是匍匐在笼子里，俩小臂搁地上，下巴放在手背上，屁股撅得老高，就差那根见人就摇的尾巴了。 他们或是跪坐在笼子里，俩大臂收拢放在胸前，手背朝上并在一起，弯着手在那噗嗤噗嗤的吐着舌头。 就差 小赵走到近前，那女人傻乎乎的冲着他笑，然后伸出长长的舌头舔在自己的手背上。 一遍又一遍的舔，手背上全是口水。 “狗狗笼。” 小赵盯着那个像狗一样不停舔着自己手背的女人，突然感觉瘆得慌，“姐，我知道他们会把人放进狗笼，可没想到还把人给训训成这样。” 张扬走到狗笼边上，突然脸色大变，着急的蹲坐在狗笼边，双手抓住笼子，“阿莲阿莲”的小声喊着。 那个只会呆呆傻笑、舔着手背的女人，在听到呼唤后，木然的抬起了头看向张扬。 “阿莲，你认出我了吗？我是小扬啊。”张扬有些激动的晃了下狗笼，眼睛盯着对方。 小赵知道这是碰到熟人了，原本镇定自若、只是充当客观的第三方的主播，在这一刻也陷了进去。 “嘿嘿，糖，糖，我要吃糖，我要吃糖。” 被叫做阿莲的女人只会重复这几句。 张扬眼睛里的光芒彻底黯淡下来。 “是饿了吗？”小赵凑过来，往摆在笼子角落的食盆伸去，“她们吃的不会是狗粮？” 吱呀，吱呀。 房间角落阴影处，传来铁链拖曳的声音。 “哼，狗粮？你把他们想的太好了。” 一个浑身赤果的女人从角落阴暗处慢慢爬了出来，这造型，让小赵眼睛都看直了。 她的脖子上戴着一条项圈，后面的链条一直延伸到房间角落，她的手肘和膝盖已经结上了乌七八黑的、非常厚的老茧。 她一直爬到张扬脚下，用双手支起上半身，朝阿芳待着的笼子扬了扬下巴，神态平静：“你们认识？” 张扬捂着嘴巴，泪眼婆娑的点点头。 女人从上到下打量张扬一番，疑惑道：“你看着也不像是管理啊，没那股子恶劲。那小子更不可能是打手，胆小鬼一个，一看就是猪仔。” 这么几下功夫，张扬平复了心情：“我和阿莲是一个公司的荷官，我进公司第一天是她带我的。” 女人瞥了眼张扬身上挂着的红色临时卡，再回看了眼小赵的红色打手卡，皱着眉头问道：“啧啧，你们这组合也太怪了。前段时间埋了四个国内的警察，你们总不会是过来调查的卧底？” 按理讲，现在正在直播，走了大半院子，总算碰到个隐藏npc爬出来，抛出问题让你选择。 正常操作都是跟着询问警察死亡之谜，这肯定能让那批进直播间的粉丝们颅内高潮。 可张扬擦干眼泪后，问道：“姐，阿莲为什么变成这样子的？” 女人一下松了支撑身体的力气，双手往前一滑，整个人正面倒在地上。 “你是荷官，你会不知道？”额头顶着冰冷的石头，女人睁着眼睛，自问自答，“哦哦，对了，你刚来园区所以不清楚。像你们荷官，别看办公条件优渥，基本上做一段时间的在线赌场就会被换掉。” “各种原因，韭菜割够了、黑了赌徒的钱等，有时候就是单纯因为软件出来久了，为了避免被警察追踪，就直接换个软件，换层皮继续骗人。” “软件一换，平台也得跟着换，像是你们这种真人荷官，为了避免让客人觉得有一种‘不同的软件，结果荷官都一样，那肯定是出来骗钱’的想法，所以都要换掉。” “老板要么安排你们去楼下干客服，或者去干果聊，要是ktv那边缺人，也可能直接卖过去。啧啧，一个五十万！这么一算，咱国内的彩礼钱可不是挺划算的？你们还说贵！贵个屁！” 说到这里，这个趴在地上什么都没穿的女人“咯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像是踩在碎玻璃上，磨啊磨，咯吱咯吱的。 也像一只受了侵犯的老母鸡，肩膀抖得厉害。 等笑够了，女人好似恢复了正常，侧过头贴着地面，斜眼睛看向天花板，舌头舔过嘴唇，笑容凄凉。 “这里的ktv是干啥的，你们应该听说过？那地方只要一进去，没有不疯的。” 听到这里，小赵真心想问一下ktv里边是干啥的，可瞧着这俩女人的样子，他又不敢问。 忽然想起，他和张扬经过ktv的时候，那个用蛇皮袋装着被看守抬走的女孩。 那掉出来的胳膊上，都是针孔。 这么一想，这个叫阿莲的女子刚才对着人要糖吃就明白了。 “我们以为的关狗笼，只是园区把猪仔关在笼子里，睡不好吃不饱，站也站不直，躺也躺不下的一种惩罚。” 张扬站了起来，摸着狗笼上部，一个接着一个的走过一排狗笼：“实际上，他们把人当成狗来驯，以此来完成对人从上到下的全部摧残，不论是肉体，还是心理。” 走到最后，张扬从桌子上拿起一条黑色的长鞭，高高举起，咬着牙用力甩向地面。 啪！ “糖，糖，我要吃糖，嘿嘿，我要吃糖。” 黄灯摇曳下的狗房，只会呆呆笑着的阿莲听到鞭子声，突然兴奋起来，跪坐在笼子里，吐着舌头、弯着手背。 要糖吃。 (本章完) 第884章 人命和金钱 拳台上。 李侠气喘吁吁，单膝跪在台上。 他用手背擦了一口嘴，全是血：“呸。” 一团掺着血的东西从他嘴里吐了出来，眼睛死死盯着站在对面东南亚人，没空关心到底吐出了几颗牙齿。 握了几次拳，发现碎了中指的左手已经拢不住力气，这样的拳头，打出去也是给对手挠痒痒。 要不是这个不知道多少连胜的家伙太过得意，当下正举着双手绕圈走，李侠真的是连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或者说，对方就是准备故意拖到第五回合，因为在这最后一个回合，没有时间限制，直到两人决出胜负，非常残酷的游戏规则。 “第五回合！” “第五回合！” “第五回合！” 上千张喉咙同时嘶吼的声音，像一层层巨大的声浪冲击着拳台，整个大堂似乎都在共振。 这些个被园区肆意压榨的人们，需要一场畅快淋漓的杀戮来宣泄他们的不满和愤怒。 咣。 第四回合结束。 “砰砰，安静。” dj拍了拍麦克风，大声的喊着话，不过台下的观众根本没人吊他，该吵吵该闹闹，甚至一些喝大了、吸大了的家伙，还瞄着往dj台扔去啤酒罐。 早年有获胜的拳手被赌输的人们用啤酒瓶给砸死，自此以后，罐子就替代了玻璃瓶。 “都给我静下来！虎总有话说！” dj捏着话筒，灵巧的躲了几个满载的啤酒罐，寻思是不是找小卖部的亲戚再提高下园区的物价，这些家伙还挺舍得浪费钱的么。 “虎总！有话说！” 虎总，或者说噬人虎的威慑力恐怖如斯。 全场顿时安静下来，都仰起头，看向二楼的落地窗，那里站着一个人影，虽然大家都看不清楚他的面貌。 只见这个人影缓缓抬起右手，将右臂平举到身前，握着拳比出大拇指，接着将拳头缓缓180度掉了个。 “拇指向下！” dj突然发出一声尖叫，长大的嘴巴仿佛要裂开一般。 下一秒，全场爆发出了比任何时候都要凶猛的欢呼——他们知道，这个带着羞辱的手势，代表着死亡。 两名拳手，必须要一人死亡，比赛方可结束。 紧接着，一些看守提着布袋，在二楼的悬空的通道上，大把大把的将绿色钞票撒了下来。 当钞票如下了雪般铺天盖地的飘向观众区时，一千多双眼睛同时亮了起来。 当第一张钞票擦过陪酒女孩的额头时，一晚上窝在男人怀里撒娇的美人瞬间疯了魔。 “是美金！100元的美金！”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整个场地全乱了，也全疯了。 二楼，包厢。 “小虎，比赛还没结束，你扔个什么钱？你看下面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昂索令将军微微皱眉，摇晃着手里所剩无几的水晶杯，不悦道：“万一出点事故死了人，钱算谁的？” 老吴起身帮着给将军倒酒，笑呵呵道：“将军，咱虎总今年赚了大钱，还在乎这么点吗？洒洒水啦。” 几人聊天间，就将人命换算成了金钱，人命死不死的不重要，钱没了才是最关键的。 人命值钱吗？值钱的，男的十万，女的三十万。对于挣扎在底层的老百姓来讲，这就是天价。 人命不值钱吗？不值钱，对于掌握着社会分配资源的权贵阶层，人命就是个数字，比他们喝的酒都不如。 “好！算我的！” 小虎丝毫不在意别人挖的坑，甚至觉得挖得还太浅了。 他走到窗户边，等钱撒得差不多了，场面稍稍平稳了几分后，他举起右手朝着dj扬了扬。 dj激动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射灯忽的重新射向二楼落地窗，那个男人站的位置。 “虎总！虎总有话说！” 小虎高高举起右手，然后慢慢的、慢慢的晃着，手上的反射光，清晰可见，亮得能让人发了狂。 价值百多万的名贵手表随之被丢了下来。 灯光中，划出了一道炽热的弧线，其落地处，瞬间被人群堆成了小山丘，撕扯拉打的并不以抢到手为中止。 吸大了的男人一拳砸到第一个抢到手表的女人头上，接着第二拳、第三拳持续砸下去，边砸边吼，直到女人松手。 后面跟着的小个子见状，有样学样，直接跳到男人背后，一口咬在了他的耳朵上，狠狠地一甩头。 噗。 鲜血飚上了空中。 手表摔落在地，更多的人疯一样扑了上来。 二楼办公室的酒柜被打开，中间是整整一排的old rip van kle。 昂索令将军叼着一根雪茄，从柜里又取了一瓶扔给老吴，然后走到小虎边上，饶有兴致的看着下方的骚乱区。 那里已经躺了四五个人，其中一个女的似乎被踩断了背脊，像是一条被丢出水里的鱼，在人群的缝隙里抽搐。 “看那边，老吴。”过了片刻，将军用夹着雪茄的手指指向那个女人，硕大的玉扳指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第五个了？嘿，还是个年轻货。” 老吴双手递过酒杯，附和道：“将军，是第五个了。折合人民币马上就要超过两百万了。” 将军接过酒杯，抿了一口，打趣道：“小虎，你要是钱不够的话，可以找我借，利息方面，看在咱俩合作这么久的份上，我给你打个折。” 小虎转身回了座位，懒散道：“将军，这钱可不用我出。吴总送我的三百万，怎么算都是够的。” 小虎和老吴作为两位拳手背后的老板，定了个对赌协议，押注为三百万。 眼下拳赛并未分出胜负，老吴也懒得和这火爆脾气的年轻人争这口舌，只是默默站在将军边上。 沙发上的几位老板突然爆发出笑声。 “哈哈，我赢了！说过了，虎总出手，肯定死仨以上。”一人大笑道。 “没意思，老是输，晚上得找个处女转一下运。”一人皱着眉头失望道。 “就你这霉运，给你找十个都没用！过几天我找个孕妇给你，这玩意才能真的转运。”一个奸笑着推荐道。 “转运珠？我试过，这t在床上把女的搞流产得废多大劲。再说了，你也知道在咱们这，女的多值钱，万一把人搞死了，亏到姥姥去啰。”一人连连摆手。 “你傻啊。干嘛一定要在床上把人搞流产？我问过大师了，人家说只要第二天把女的送到医院弄个引产手术，一样算转运成功！”一人信誓旦旦。 “真的？” “真到你家姥姥去了，还真的。” 包厢内，气氛热烈的以人命作赌注；楼下，打得头破血流，只为争这死不带去的钱。 (本章完) 第885章 去他妈的规则 拳台。 “我将我的一生献给拳台。” “我打黑拳、综合格斗和无规则格斗。” “一分钟、二分钟，五分钟，还是没有时间限制。” “我和很多人打架，我不在乎体重，不在乎规则，不在乎受伤。“ “一切的一切，我都不在乎，因为我是一个真正的战士。” “一个真正的战士会在乎什么？” 巴颂抢过dj的话筒，骑在八角笼钢丝围成的墙上，深吸一口气，声浪遽然炸裂开。 “荣誉！”他狠狠的拍着自己硕大的胸膛。 “死亡！”他用力的指向坐在对面的李侠。 巴颂双脚交叉卡在护栏稳住身体，然后在八角笼的边墙上站了起来，他将麦克风近乎戳进了自己的喉咙：“举起你们的手，让我看到！” “呜啊！！！” 观众们瞬间沸腾起来，尖叫和嘶吼充满了整个场馆，啤酒罐、玻璃杯、烟灰缸、针管等，甚至一些粉紫色的女士内衣都被扔到了拳台上。 等场面稍微稳定下来，工作人员戴着头盔跑上来清理台面。 “戏真多。不过要知道，大反派往往死于话太多了。”坐在边角休息的李侠有那么点吃力的勾起嘴角，手一勾，将地上的小东西揣在了手心。 咣。 咣咣。 “flight！” 第五回合，开始。 得益于适才看台上的疯狂，李侠得到了出乎意料的喘息机会，原本只有一分钟的休息时间，结果给硬生生的拉长到了近半个小时。 太t神奇了！ 可以说，这是李侠遇到过的，听说过的最离谱的拳赛了。 “华国猪！呸！” 第五个回合，巴颂摆出反架，觉得没必要再试探，一个上步前摆，跟着就是一个大弧度的后摆拳，杀招一上来就使了出来。 李侠想都没，后跳两步躲了过去。 “胆小鬼！” 巴颂叫嚣着又扑上来，结果被李侠的一个踹膝盖给顶了回去，两次进攻都被对方轻松制止，巴颂的情绪有些上头。 “巴颂，打他左边！”场边教练提醒道，可看巴颂丝毫没有搭理的意思，以为是场馆的声音太吵没听到，便大声叫道，“巴颂！打他左边！他左手受伤了！” 人都是我揍的，我能不知道他哪里受伤？ 需要你在旁边拼命提醒，还这么大声？ 嫌观众们不知道吗？ 巴颂心里吐槽几句，体现在动作上零点几秒的犹豫，这时，李侠一个高扫直冲面门，不过被巴颂抬肘挡了下来。 巴颂后退一步，感觉有些意外，因为在这种死斗的背景下，用高扫挺罕见，这要是被摔到地上可就非常危险了。 正常拉开距离的拳打脚踢，还是有一定的轨迹可寻，可要是两人扭打在一起，在没有规则的前提下，变数非常大。 最简单的，挖眼、咬耳朵，怎么破？ 答案是根本没法破，所以占据优势的一方往往不会和对方打到地面。 考虑到自始至终都占据优势，为了赢得虎总的花红和观众的欢呼，巴颂还是放弃了左侧攻势。 按照前面四个回合的较量，他知道这个华国男人善于躲避，寻找漏洞打防守反击，基本上不会主动出击。特别是如今左手已经被他废了的情况下，更会趋于被动防守。 于是巴颂放下抱架，抡起右拳冲了过来。 结果没想到，对方竟选择跟他换拳！ 随着巴颂全力摆出的右勾拳，李侠亦是往前踏一步，右手直拳轰了过来。 砰！砰！ 两人同时中拳！ 巴颂仗着厚重的抗击打能力，率先站起来，怒吼一声吵着尚且单膝跪在地上的李侠冲了过去。在黑拳世界，可没有缓冲的读秒时间。 补拳，往死里补拳，是必须的真理。 李侠心知不妙，可先前由于头部被击中，眼下平衡尽失，愣是站不起来，一咬牙，干脆矮身往巴颂的下位突了过去。 作战经验丰富的巴颂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一扭身，就躲过了李侠并不迅捷的下位攻势，只等着对方失去平衡就骑了上去。 所幸李侠的体重远超对方，这会儿虽然被对方骑着砸拳，双手护头之下还是堪堪抵住了这波狂轰滥炸。 正在僵持时，没想到巴颂突然伸手抓住了李侠的左手，在其愣神之际，直接狠狠的按在了其碎掉的中指。 “啊！！！” 李侠一声尖锐至极的惨嚎，转瞬却被观众们的欢呼所掩盖，毫无疑问，今天他们下重注的对象一定是巴颂。 眼见对手因疼痛出现瞬间的失守，巴颂毫不客气的一拳轰在了李侠的鼻子上。 咔咔。 鼻梁骨顿时骨折，鼻血溅射到了空中。 “轰！” “耶！” “杀！” 台下的观众开始尖叫起来。 巴颂狰狞的笑了，他准备再给亲爱的粉丝们献上一份大礼，铁钳搬的双手以坚不可挡的力道紧箍住了李侠的脖子。 随着时间一秒秒的推移，巴颂的指节慢慢陷进李侠发青的脖颈，再过几秒，巴颂相信，那美妙的脆响一定能让现场的观众们再度疯狂。 再度为他，这位连胜纪录保持者而欢呼。 青筋暴起的手臂持续发力，巴颂发红的眼睛里，只能看到对手那脆弱和白皙的脖子。 “咔。” “咔。” “咔。” 巴颂瞪大了布满红丝的眼睛，嘴巴里模仿着颈椎错位和喉结碎裂的声音，有些魔怔了，手上又拼上了一股力气。 咔啦。 观众席突然陷入死寂，死一样的安静。 唯有会堂顶部的空调在嗡嗡作响。 嗞！ 喉结处暴射出来的血条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红色。 血沫从巴颂咬紧的牙齿缝间迸出，那双原本掐在对手脖子上的手，此刻却反过来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巴颂摇摇晃晃的从李侠身上站起来，踉跄后退几步，接着就像是被抽去了骨头一样，先是膝盖重重砸在拳台上，紧接着就直接软瘫了下去。 李侠气喘吁吁，脖颈处青得发紫。 他挣扎着站起来，染血的右手拿着那只近乎被染成红色的玻璃片，指缝间渗处的血滴顺着片尖，一滴接着一滴的落在拳台上。 啪。 啪。 啪。 声音很脆，上千人都在听着这个声音。 玻璃片是第五回合比赛开始前，被观众扔上台的玻璃器皿所摔碎的，刚好那时巴颂骑在八角笼的墙上大呼小叫，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 而李侠则趁着工作人员上台清理时，将被丢在自己脚边的锋利片子，悄无声息的藏了起来。 “既然这是一场无规则综合格斗，那就让规则去他妈的！” “他，死了！” 李侠站在拳台上，高高举起了双手。 (本章完) 第886章 不一样的紧 二楼包厢。 砰！ 小虎的脖颈暴起青筋，将手上的old rip van kle重重砸在了来自土耳其的名贵地毯上。 昂索令将军端坐在黄金镶边的老板椅，右手摩挲着镶嵌有五克拉的红宝石权杖，目光扫过沙发上因愤怒而骚动的网投公司老板们。 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这场比赛虽然出了点意外，但总体上达成了我们的目的。首先，生死战分出了生死。其次，在真正的战场上，只看结果，可不会有什么规则。小虎，难道你是心疼自己培养的拳手？” “那煞笔死就死了，是他自己没本事。”小虎啪的一下拍在茶几上，忿忿道，“我就是看那家伙不爽，竟然违反规则使用玻璃片！太他妈不是男人了！” 将军看向面色铁青的小虎：“你觉得他使用玻璃片是违背了规则，那么我问你，今晚的比赛是什么？无规则综合格斗，既然前提是无规则，那你为什么还要定下硬性规则？” “再想一下。”将军将拐杖搁在桌边，语气变得柔和，“这场精彩的对决，让我们度过了一个难忘的晚上。输赢乃兵家常事，今天的失利，也许正是明日连胜的开始。” 将军举起了手里的水晶杯，副官马上拿着红酒给坐在沙发上的老板们一一倒上。 “来，让我们为这场精彩的战斗干杯！”将军站了起来，将此事一锤定音，一杯酒全落了肚子，“至于赌注不过是身外之物，真正的财富，是我们见证了一场让人眼前一亮的战斗。” “是啊，今天虽然输了点，不过咱输得起啊。”有人哈哈一笑，第一个站了起来。 “不错，这场比赛确实值这个价格。”有人小赌怡情，自然心态平稳。 “将军说得对极了，要是咱们个个遵守华国的规则，那这买卖可就真没法做了。” “哈哈，金算盘这记马屁拍得响亮。” “” “哼。”见众人皆是笑言符合，小虎冷哼一声，背朝着老吴，最终跟着举起了杯子。 老吴倒是不计较，毕竟他赢了人家的三百万。 可这又不仅仅只是赢钱的事儿，手上得了这位云省有名的水客头子的徒弟，以后除了搞电诈，他又有了新的业务扩展点，是个宝贝。 可惜和那女人有关联，两个人一起从华国那边偷渡跑过来的，身上多少藏着些猫腻。 显然，要是把这个女人送给将军，用来换取一百万的奖励，一定是最差的选择。 得先和这个男人谈一下，毕竟他亲弟弟也已经控制在了手上，不怕他不老实交待。 想到这里，老吴放下酒杯，起身拱了拱手：“将军，既然比赛已经结束，那我就告辞了。” 昂索令将军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吴总，这么着急回去？你就不怕小虎赖账吗？” 一般来讲，历次拳赛结束以后，按照规矩，几方当场就要兑付赌资，老吴这么急着回去而对赢钱的三百万提都不提，显然是不合理的。 特别先前还当着这批眼神贼溜，脑瓜子贼灵光的诈骗头子们的面，摆弄起了收到消息的手机。 老吴的瞳孔猛地一收缩，知道自己露了破绽，让这只从底层爬上来的老狐狸给发现了。 坐边上的几位老板都是人精，马上回过味来，哎哟，这肯定是老吴把将军要的那女人给找着了。 现在赶着回去先探一下口风，给自己捞好处去了。 “将军，我手下说是找到那女的了，现在去抓人的路上。那批糙汉子不懂的怜香惜玉，我怕出事，所以得赶过去一趟。我在那边，他们也不敢乱造事儿。” 老吴面色平稳的解释理由，根据这么多年和将军打下的交道，他知道，到了这时候，人家根本不会放自己离开的。 特别是这事，还涉及到对面那国家。 果然。 “老吴啊，你这位今晚的正主儿怎么可以离开？大家伙儿还没给你庆祝一番呢！”将军乐呵道，然后眯着眼睛扫了一眼沙发上的多位老总们，意思再明显不过。 “吴总，你这赢了钱就想跑，太不地道了！” “姑娘们都还没上场呢，走什么呀？” “哈哈，将军说好了的，赢家得用香槟洗手！都等着呢。” “” 网投公司的老板们尽力劝说，金算盘亦是朝老吴使了个眼神，在人家地盘，还是不要太招摇。 老吴顺水推舟坐了回去。 他拿出手机，搁在身前，问道：“将军，那我打个电话过去，让他们找到人后，直接送过来？” 将军乐呵道：“没事，敏莱已经带人过去了。” 敏莱是将军的副官，刚才亦是待在包厢，结果一眨眼人就没了，估计是从哪里得到了消息。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会是手底下的人出了内奸？ 正在老吴冥思苦想到底哪里出了错，昂索令将军这边倒是乐呵呵的开心极了，能让这帮子靠脑袋吃饭的家伙吃瘪，也是挺不容易的事情。 找到人的办法很简单，园区的安保系统立的功。 人脸识别，非常简单的功能。 淘bao上就能买到。 楼下区。 “艹！” 阿浩拿起桌子上的烟灰缸，用力砸在地上，砰的一下摔了个稀巴烂。 和扶手女玩了一晚上摔跤的李松抬起脑袋，疑惑的看向这位和自己同级别的技术主管。 “干啥呢，输了就输了呗，成天就知道赌钱，输钱不是早晚的事情？有这个精力和钱，不如玩女人，起码爽到的都是自己。” 阿浩冷冷道：“管好你自己。另外提一句，你刚才玩的不是女人，是人妖。” 吓！ 李松像是装了弹簧，立刻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赤果的后背有着明显的几道被手指甲抓破的血痕。 “艹！你踏马敢骗老子！” 人妖抱着被褪去的衣服坐起来，蜷缩在沙发边，低着头半个字都不敢解释。 “你个不男不女的杂种，给老子滚！”李松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砸了过去，人妖尖叫着滚到地毯上，根本管不上掉了的假发，撒开大脚丫子就跑了。 “呸！浪费时间。”李松取了茶几上的香烟，点了根，眯着眼睛抽半天，“阿浩，你还别说。这种紧，还真有点不一样。有机会，你得试试。” 李松将手下的烟头捺灭在烟灰缸，郑重的重复道：“你真得试试。” 阿浩盯着拳台，有些失魂落魄：“赢了。” “赢了，赢钱了是好事啊，你这么还板着个脸”说到一半，顺着阿浩视线看去的李松也是傻住了，“李李侠，竟然赢了？他把那个在拳台上待了大半年的黑家伙给干掉了？” 这时，有小弟凑到了阿浩耳朵边：“老大，那女的去了惩戒房。” 阿浩有些烦躁，原本已经放弃了报复的想法，突然一瞬间灵光乍现。 那女的拿着临时卡可进不去惩戒房，跟着她一起的那个猪仔又是个狗推。 就这组合，怎么可能刷的了卡？ 虽然阿浩并不知道这两人为什么放着李侠的比赛不看，而跑去惩戒房，但他清楚，这里头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道道。 “走！” 阿浩站了起来，顺便拉起了变弯了的李松。 (本章完) 第887章 姑娘，辛苦了 惩戒房，大院。 当下，这个偏居园区东北角落的大院子安静极了，小赵一出屋，却感觉到了秋风的凉。 紧接着，一股子挺大的冷风在院子里扫了过来。 小赵抬头，发现天黑得让人心口发慌。 吱呀——！ 铁门外头传来了汽车刹车的声音，然后是一大堆人跳车时的砰砰声，以及大声要求看守士兵开门的吆喝。 很快的，铁门被打开。 一群穿着黄色军装的士兵堵在门口，当先那人剑眉倒竖，指向已经傻在了院子里的小赵，后边跟着的几十双眼睛刷的一下射向小赵。 这一刻，在小赵眼里，自己能站着不瘫软地上，已经是顶了不起的事情了，要是这次能平安回到东州，这个牛皮他可以吹到躺进棺材里。 “给我拿下！” 两个士兵冲进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给一枪托，不知为何，这里的士兵好像把枪托当成见面礼一般，见人就砸。 接着动作粗鲁的将小赵双手反扣按在了地上，另外一队士兵分别进入几个惩戒房进行搜索。 显然他们是有目的的在找人。 小赵的脸颊贴着粗糙的水泥地，碎石子硌得颧骨生疼，鼻子里满是士兵们跑步时带上的尘土。 “咳咳！” 忍不住咳嗽两声，结果一个枪托直接砸在了他眼前的泥土上，死沉死沉的，小赵直接僵住，硬生生将咳嗽给吞了回去。 他可是见过这批士兵揍人的场景，太狠了，根本不把人当人，嗯，当成猪。 “报告，水房没人！” “狗房没人！” “打房没人！” 随即，一只硬邦邦的皮靴踩在了小赵脑袋上，冷冰冰的话语从上面传了过来：“张扬在哪里？” 这连名字都知道了，肯定是败露了小赵紧张极了，哆嗦着嘴唇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那立在眼前的黑色皮靴提了起来，然后一阵破风声，那夹着钢片的靴头朝着他肚皮狠狠踹了进去。 “啊！” 小赵疼得厉害，这辈子都没挨过这么疼的打，立刻弓起身子，捂着肚子在地上左右打滚。 当士兵粗暴地将他拽了起来时，小赵脸色惨白，双腿愣是一点力气都没有，站都站不住。 小赵张了张嘴，但是没有声音。 他不是不想说，属实疼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不说？”副官赖敏从腰里掏出手枪，枪管顶在了小赵颤抖的额头上，金属的冰冷感直冲大脑神经。 “额额” 家中，爸爸妈妈围在婴儿床，反复喊着他的小名。 课堂上，班主任站在讲台前，笑呵呵的问大家理想是什么。 电视台里，台长握着他的手，说社会正需要像他一样的年轻人。 外勤暗访，扬姐和他一起坐在引擎盖上，吃着盒饭，笑得很开心。 短短几秒，无数的画面在小赵的脑海中闪过。 “不说？”赖敏笑了，朝边上的士兵挑了下眉。 砰！ “啊！！！” 一记枪托狠狠的敲在小赵的额头上，眼前炸开无数个金星。 赖敏将枪收到胸前，把枪栓慢慢的、慢慢的拉到最后边，然后一松手，咔的一下，子弹上膛的声音在沉默的院子里，很清脆。 他重新将枪管顶在小赵的额头上，用着非常标准的普通话，很大的声音喊道： “再给你五秒，不然就地底下见了。” “五。” “四。” “三。” “二。” 最后一个“二”字，赖敏拖了很久，眼睛很快的在四周扫视，然后等来了他预想之中的回应。 “住手！我在这里！” 水房的门被打开，一个湿漉漉的人站在了门口，士兵的反应很快，直接围了上去。 待遇不同于差不多被打了一顿的小赵，张扬虽然身上臭得让人发晕，可还是被副官请到了吉普车上。 而小赵，直接丢在了院子里。 孤零零的一个人。 这时，他也是想通了，绝对不会是他们直播的事情败露，所以导致士兵们冲进来抓人。 但也肯定是很大的事情，因为那军官的肩章上有很多星星，是小赵在园区里见过最多星星的人。 说明重视。 张扬一看那浑身湿透的样子，就知道藏在了水坑里，至于为什么藏在水坑，自然是要处理身上那些用于直播的电子设备。 而那副官根本不关心张扬为什么要躲着他们，见到人了就拉走，说明他的任务就是把人带走。 带到哪儿，小赵是不知道了。 转瞬以为自己要慷慨就义的小赵，就这么一个人躺在院子里，看着头顶的天空，有着劫后余生的轻松。 “妈妈，这里有好多星星啊。” 物业大楼。 赖敏带队回来的时候，因为士兵多，又扛着枪，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在经过一楼大堂的时候，一些个喝多了、吸大了的人堵在路中间，被开路的士兵毫不留情的一顿枪托砸了下去。 坐在dj台边上休息的李侠，看到了被士兵团团围住的张扬，身上没有被限制自由的痕迹。 就是人看着好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 “那女人看着模样挺俊的，怎么身上这么臭？” “还嫌弃别人臭？送你，你要玩不？” “必须的呀！” “你不是嫌人臭吗？” “哎呀，关了灯都一样。” “牛，白瞎这么俊的姑娘了。” 水房。 作为打手上过几天班的李侠，敏锐的发现了问题所在，他的手机，他的身份牌肯定都在那里。 必须要拿回来，这是他们晚上出逃的关键所在，没有这俩样东西，他们哪儿也去不了。 李侠站起来，瞥了眼被士兵拱着上楼的张扬，一闪身就走了。 这边，副官将人带进了包厢。 张扬湿漉漉的站在那里，浑身发臭，没有丝毫表情。 “老吴，你看看，是这个人吗？”昂索令将军摩挲着镶嵌有红宝石的权杖，只是瞄了眼那女人，心里其实就有数了。 老吴倒是又把手机掏出来，装模作样的端详半天，然后才点头确认资料上的就是这个女人。 将军挥挥手，在副官的指引下，一众在公司里叱咤风云的老板们，安静的排着队跟着离开了包厢。 老吴在离开前，又深深看了那女人一眼。 砰。 等副官关上房门，将军把玩权杖的动作戛然而止，威严的面容转瞬即逝。 他站起身来，轻步走到女人边上，像这种通过各种渠道协调到他这里的猪仔，稀松平常。 基本上每个月都会有那么一二个，要么是在缅甸有着大产业的华人或商会出面赎人。 碰到这种用钱开路的大老板，他就居中赚个差价，不多，一百万而已。 比如网投公司的人口成本是三十万，他就报价给华商一百三十万，猪仔送到口岸，钱货两清。 要么就是走的华国边境省份官员的路子，这种涉及到私人关系的，将军会非常重视。 按照他的希望，就是赔钱也要完完整整的把人给送到家门口，可一般来讲，华国那边可不会白收。 所以，他必须象征性的提出十万块钱的赎人费用，即使这个价格他还要倒贴给网投公司二十万。 因为只有这样，华国那边才会满意。 其实双方都明白，这个价钱是买不了猪仔的活路，至于为什么，有些东西是不能摆在明面上讲的。 因为这样，就不讲究了。 对于第一种实打实的买卖，将军通常不会参与，都是丢给副官敏莱处理。 而像第二种这样的人情交易，将军必事事躬亲，一点都不敢马虎。 “姑娘，受苦啰。” 昂索令的眼睛弯成月牙，这位打小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将军，此刻的眼神像是融化了的蜜糖般温柔。 沙哑的嗓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本章完) 第887章 姑娘，辛苦了 惩戒房，大院。 当下，这个偏居园区东北角落的大院子安静极了，小赵一出屋，却感觉到了秋风的凉。 紧接着，一股子挺大的冷风在院子里扫了过来。 小赵抬头，发现天黑得让人心口发慌。 吱呀——！ 铁门外头传来了汽车刹车的声音，然后是一大堆人跳车时的砰砰声，以及大声要求看守士兵开门的吆喝。 很快的，铁门被打开。 一群穿着黄色军装的士兵堵在门口，当先那人剑眉倒竖，指向已经傻在了院子里的小赵，后边跟着的几十双眼睛刷的一下射向小赵。 这一刻，在小赵眼里，自己能站着不瘫软地上，已经是顶了不起的事情了，要是这次能平安回到东州，这个牛皮他可以吹到躺进棺材里。 “给我拿下！” 两个士兵冲进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给一枪托，不知为何，这里的士兵好像把枪托当成见面礼一般，见人就砸。 接着动作粗鲁的将小赵双手反扣按在了地上，另外一队士兵分别进入几个惩戒房进行搜索。 显然他们是有目的的在找人。 小赵的脸颊贴着粗糙的水泥地，碎石子硌得颧骨生疼，鼻子里满是士兵们跑步时带上的尘土。 “咳咳！” 忍不住咳嗽两声，结果一个枪托直接砸在了他眼前的泥土上，死沉死沉的，小赵直接僵住，硬生生将咳嗽给吞了回去。 他可是见过这批士兵揍人的场景，太狠了，根本不把人当人，嗯，当成猪。 “报告，水房没人！” “狗房没人！” “打房没人！” 随即，一只硬邦邦的皮靴踩在了小赵脑袋上，冷冰冰的话语从上面传了过来：“张扬在哪里？” 这连名字都知道了，肯定是败露了小赵紧张极了，哆嗦着嘴唇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那立在眼前的黑色皮靴提了起来，然后一阵破风声，那夹着钢片的靴头朝着他肚皮狠狠踹了进去。 “啊！” 小赵疼得厉害，这辈子都没挨过这么疼的打，立刻弓起身子，捂着肚子在地上左右打滚。 当士兵粗暴地将他拽了起来时，小赵脸色惨白，双腿愣是一点力气都没有，站都站不住。 小赵张了张嘴，但是没有声音。 他不是不想说，属实疼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不说？”副官赖敏从腰里掏出手枪，枪管顶在了小赵颤抖的额头上，金属的冰冷感直冲大脑神经。 “额额” 家中，爸爸妈妈围在婴儿床，反复喊着他的小名。 课堂上，班主任站在讲台前，笑呵呵的问大家理想是什么。 电视台里，台长握着他的手，说社会正需要像他一样的年轻人。 外勤暗访，扬姐和他一起坐在引擎盖上，吃着盒饭，笑得很开心。 短短几秒，无数的画面在小赵的脑海中闪过。 “不说？”赖敏笑了，朝边上的士兵挑了下眉。 砰！ “啊！！！” 一记枪托狠狠的敲在小赵的额头上，眼前炸开无数个金星。 赖敏将枪收到胸前，把枪栓慢慢的、慢慢的拉到最后边，然后一松手，咔的一下，子弹上膛的声音在沉默的院子里，很清脆。 他重新将枪管顶在小赵的额头上，用着非常标准的普通话，很大的声音喊道： “再给你五秒，不然就地底下见了。” “五。” “四。” “三。” “二。” 最后一个“二”字，赖敏拖了很久，眼睛很快的在四周扫视，然后等来了他预想之中的回应。 “住手！我在这里！” 水房的门被打开，一个湿漉漉的人站在了门口，士兵的反应很快，直接围了上去。 待遇不同于差不多被打了一顿的小赵，张扬虽然身上臭得让人发晕，可还是被副官请到了吉普车上。 而小赵，直接丢在了院子里。 孤零零的一个人。 这时，他也是想通了，绝对不会是他们直播的事情败露，所以导致士兵们冲进来抓人。 但也肯定是很大的事情，因为那军官的肩章上有很多星星，是小赵在园区里见过最多星星的人。 说明重视。 张扬一看那浑身湿透的样子，就知道藏在了水坑里，至于为什么藏在水坑，自然是要处理身上那些用于直播的电子设备。 而那副官根本不关心张扬为什么要躲着他们，见到人了就拉走，说明他的任务就是把人带走。 带到哪儿，小赵是不知道了。 转瞬以为自己要慷慨就义的小赵，就这么一个人躺在院子里，看着头顶的天空，有着劫后余生的轻松。 “妈妈，这里有好多星星啊。” 物业大楼。 赖敏带队回来的时候，因为士兵多，又扛着枪，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在经过一楼大堂的时候，一些个喝多了、吸大了的人堵在路中间，被开路的士兵毫不留情的一顿枪托砸了下去。 坐在dj台边上休息的李侠，看到了被士兵团团围住的张扬，身上没有被限制自由的痕迹。 就是人看着好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 “那女人看着模样挺俊的，怎么身上这么臭？” “还嫌弃别人臭？送你，你要玩不？” “必须的呀！” “你不是嫌人臭吗？” “哎呀，关了灯都一样。” “牛，白瞎这么俊的姑娘了。” 水房。 作为打手上过几天班的李侠，敏锐的发现了问题所在，他的手机，他的身份牌肯定都在那里。 必须要拿回来，这是他们晚上出逃的关键所在，没有这俩样东西，他们哪儿也去不了。 李侠站起来，瞥了眼被士兵拱着上楼的张扬，一闪身就走了。 这边，副官将人带进了包厢。 张扬湿漉漉的站在那里，浑身发臭，没有丝毫表情。 “老吴，你看看，是这个人吗？”昂索令将军摩挲着镶嵌有红宝石的权杖，只是瞄了眼那女人，心里其实就有数了。 老吴倒是又把手机掏出来，装模作样的端详半天，然后才点头确认资料上的就是这个女人。 将军挥挥手，在副官的指引下，一众在公司里叱咤风云的老板们，安静的排着队跟着离开了包厢。 老吴在离开前，又深深看了那女人一眼。 砰。 等副官关上房门，将军把玩权杖的动作戛然而止，威严的面容转瞬即逝。 他站起身来，轻步走到女人边上，像这种通过各种渠道协调到他这里的猪仔，稀松平常。 基本上每个月都会有那么一二个，要么是在缅甸有着大产业的华人或商会出面赎人。 碰到这种用钱开路的大老板，他就居中赚个差价，不多，一百万而已。 比如网投公司的人口成本是三十万，他就报价给华商一百三十万，猪仔送到口岸，钱货两清。 要么就是走的华国边境省份官员的路子，这种涉及到私人关系的，将军会非常重视。 按照他的希望，就是赔钱也要完完整整的把人给送到家门口，可一般来讲，华国那边可不会白收。 所以，他必须象征性的提出十万块钱的赎人费用，即使这个价格他还要倒贴给网投公司二十万。 因为只有这样，华国那边才会满意。 其实双方都明白，这个价钱是买不了猪仔的活路，至于为什么，有些东西是不能摆在明面上讲的。 因为这样，就不讲究了。 对于第一种实打实的买卖，将军通常不会参与，都是丢给副官敏莱处理。 而像第二种这样的人情交易，将军必事事躬亲，一点都不敢马虎。 “姑娘，受苦啰。” 昂索令的眼睛弯成月牙，这位打小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将军，此刻的眼神像是融化了的蜜糖般温柔。 沙哑的嗓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本章完) 第888章 安顿 “张姑娘，哪里人哟？” 昂索令将军轻轻解下身上的墨绿军袍披在张扬的肩头，动作小心得连军袍上挨在一起的金属勋章都没发出一点声音。 将军用布满枪茧的手掌虚扶着张扬微微颤抖的手肘，将她慢慢让进了沙发。 “啊欠！” 一直紧绷着精神的张扬，在这一刻稍有放松，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敏莱，多大岁数的人了，怎么一点都不会照顾人？去，赶紧拿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对了，再让厨房煮一碗姜汤。” 将军皱着眉头，有些严厉的批评自己的下属。 敏莱习以为常，在士兵面前，他是杀伐果断的军队将军；在老板面前，他是赏罚分明的园区主人；而在这些华国的关系户面前，他就是位关怀儿孙的长辈。 等副官走后，包厢里只剩下张扬和将军两人，这时张扬看着眼前这位和蔼可亲，一点都不急着等她回答的老人，完全无法和电诈园区主人、武装组织将军和毒品生产基地头目这三个角色联系在一起。 真是个神奇的世界。 “将将军，您好。”张扬半片屁股坐在沙发边，脑子转得飞快，思考用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解释清楚自己出现在园区的惩戒房。 可已经想了一路的张扬，直到现在坐在软塌塌的真皮沙发时，依旧没能找到任何合适的理由，毕竟她拿着猪仔牌，连独自上路都成问题，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禁区。 昂索令同样在观察坐在对面的女人。 这女人眉眼间流转着恰到好处的温婉和矜持，保养得当的皮肤透着健康的粉润，牙齿整齐白皙，唇角一直保持着礼貌疏离的微笑。 一个距离感拿捏精准的女人。 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在见到恐怖如斯的电诈园区的主人后，竟犹能不卑不亢的维持住这得体的礼节，这一点让昂索令尤为惊讶。 一般人看到他，能站着不发抖就很让人侧目了。 而女人如此表现，除了在华国见过更高层的世面外，没有其他可以说得通的可能性。气质这东西，没有相匹配的人生经历，凭空是练不出来的。 同理，就是把书读死了也读不出来。 要知道，能来电诈园区上班的，要么是被骗来的普通老百姓，要么是在底层摸爬滚打的人精，像女人这样的，不说极为少见，而是根本没见过。 所以昂索令对她的身世很感兴趣。 包厢里的留声机不知何时换成了舒缓的缅甸民谣，昂索令拿上雕花茶壶，亲手倒上一杯热茶，递了过去。 “不急不急，先喝口茶暖暖下身子。”昂索令将茶杯放在张扬手上，眼睛里盛满了关切，“你家里托了好大的人情，就盼着你平平安安回去，这节骨眼儿的可不能感冒。” 听到这里，张扬心里一凛。 她的父亲是三流大学的教授，母亲也是普通医院的医生，二十多年来也没听他俩提过有多广泛的人脉，能把手伸到缅甸这里。 而这据说杀人如麻的将军，又是从何接的人情。 “姑娘，你哪里人？”将军第二次问道。 “东海东州，华国东边的沿海小城市。”张扬特意加了个对东州市的描述，盯着将军的眼睛，可对方眼里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非常平静。 应该不是东海省，或者东州市的关系。 “哪里读的大学？”将军就像张扬的远方亲戚，在见到了几年未曾见面的后背，关心起了对方的学业。 “东州大学。”张扬不信对方能查得到她的学信资料，直接报出了老家的大学。 知道户籍和学籍后，将军点点头，没有再多言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咚咚。 副官推门走进，后边跟着的俩士兵，一个端着铁盘子，上面放着热乎乎的姜汤，另一个拿着一套干净的女士衣服。 张扬起身感激了一番，喝过姜汤后便提出要找个地方换衣服。 将军点点头，让副官去楼上给安排一间客房让张扬休息去了，等人全都离开了办公室，他给自己点了根雪茄，从桌子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台手机。 拨通电话的瞬间，将军严肃的脸庞瞬间转换为谄媚的笑容。 “喂，王镇长，我是昂索令啊。” “人给您找到了，明天我就安排司机给送去口岸。” “是是，是是。” “您放心，我一定送到位，确保不会被其他园区的人拉走。” “对了，王乡长，我那在昆明读书的三儿子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你看到时候方便搞个证留在昆明吗？” “工作签？哈哈，进厂拧螺丝都没问题！太谢谢了！” “哟哟，要是回来的话，可就白瞎读这么多年的书了。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嘛！我这破地方可待不住人啊。” “好的，谢谢，谢谢！” “收到，明白了！” 放下电话，将军嘴角忍不住上扬几分，显得轻松许多，旋即又板着脸给自家三儿子打去了电话。 “你他妈的！走的时候，我怎么跟你说的？” “打个球你要老子派兵过去杀人全家？哟，枪没摸过几回，口气倒是不小。” “再让我听到你恐吓同学，我直接让敏莱去昆g打断你的狗腿！” “记住了，你要是敢在华国犯事儿，不用他们警察，我他妈去昆明亲手毙了你！” 砰的挂下电话，昂索令一下倒在老板椅上，长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他在想，等这边的事忙得差不多，还真得跑趟昆g修养一段时间，刚好订下的游艇也到了，到时候一定得挂上五星红旗在滇池乘风破浪一回。 楼下。 老吴站在dj台上，过去十来分钟，打手们围了过来，领头的肌肉男凑近了小声道：“老板，找不到侠哥，电话打过去也没人接。” 老吴回头瞥了眼站在不远处忐忑不安的李勤，想了想：“你给他发条短信，就说我们在ktv定了个包厢给他庆祝，让他赶紧过来。嗯，他弟弟李勤也在。” 打手头子低头退去。 老吴换了张笑脸，走过去搂在李勤的肩膀上，笑道：“走，咱们去ktv喝酒，你哥去包扎伤口了，等会儿马上就到。” 说完，他侧过身子问道：“大狗子，阿浩和李松呢？你把他俩也喊上。” 阿浩是公司的技术部主管，李松是业务部主管，都是公司的核心部门，算是老吴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 肌肉男笑了：“李松这小子实在太浪，拳赛还没开打，就抱着扶手女在卡座上打滚，现在都不知道跑哪去散劲了。” 听到李松的表现，老吴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旋即释然，能来园区工作的，要么好赌，要么好女人，最差也是好毒。 不然就这里的压力，能把人给压崩溃了。 所以有时候，老吴带管理层去ktv放松的时候，这批人会当众做着极为出格的事情。 老吴通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批人混得再人模狗样的，也是给他赚钱。 可…… 老吴脑子里忍不住跳出李侠的身影，这家伙过来几天了，权力也给了，工资也发了。 可人家愣是啥都没碰。 (本章完) 第888章 安顿 “张姑娘，哪里人哟？” 昂索令将军轻轻解下身上的墨绿军袍披在张扬的肩头，动作小心得连军袍上挨在一起的金属勋章都没发出一点声音。 将军用布满枪茧的手掌虚扶着张扬微微颤抖的手肘，将她慢慢让进了沙发。 “啊欠！” 一直紧绷着精神的张扬，在这一刻稍有放松，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敏莱，多大岁数的人了，怎么一点都不会照顾人？去，赶紧拿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对了，再让厨房煮一碗姜汤。” 将军皱着眉头，有些严厉的批评自己的下属。 敏莱习以为常，在士兵面前，他是杀伐果断的军队将军；在老板面前，他是赏罚分明的园区主人；而在这些华国的关系户面前，他就是位关怀儿孙的长辈。 等副官走后，包厢里只剩下张扬和将军两人，这时张扬看着眼前这位和蔼可亲，一点都不急着等她回答的老人，完全无法和电诈园区主人、武装组织将军和毒品生产基地头目这三个角色联系在一起。 真是个神奇的世界。 “将将军，您好。”张扬半片屁股坐在沙发边，脑子转得飞快，思考用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解释清楚自己出现在园区的惩戒房。 可已经想了一路的张扬，直到现在坐在软塌塌的真皮沙发时，依旧没能找到任何合适的理由，毕竟她拿着猪仔牌，连独自上路都成问题，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禁区。 昂索令同样在观察坐在对面的女人。 这女人眉眼间流转着恰到好处的温婉和矜持，保养得当的皮肤透着健康的粉润，牙齿整齐白皙，唇角一直保持着礼貌疏离的微笑。 一个距离感拿捏精准的女人。 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在见到恐怖如斯的电诈园区的主人后，竟犹能不卑不亢的维持住这得体的礼节，这一点让昂索令尤为惊讶。 一般人看到他，能站着不发抖就很让人侧目了。 而女人如此表现，除了在华国见过更高层的世面外，没有其他可以说得通的可能性。气质这东西，没有相匹配的人生经历，凭空是练不出来的。 同理，就是把书读死了也读不出来。 要知道，能来电诈园区上班的，要么是被骗来的普通老百姓，要么是在底层摸爬滚打的人精，像女人这样的，不说极为少见，而是根本没见过。 所以昂索令对她的身世很感兴趣。 包厢里的留声机不知何时换成了舒缓的缅甸民谣，昂索令拿上雕花茶壶，亲手倒上一杯热茶，递了过去。 “不急不急，先喝口茶暖暖下身子。”昂索令将茶杯放在张扬手上，眼睛里盛满了关切，“你家里托了好大的人情，就盼着你平平安安回去，这节骨眼儿的可不能感冒。” 听到这里，张扬心里一凛。 她的父亲是三流大学的教授，母亲也是普通医院的医生，二十多年来也没听他俩提过有多广泛的人脉，能把手伸到缅甸这里。 而这据说杀人如麻的将军，又是从何接的人情。 “姑娘，你哪里人？”将军第二次问道。 “东海东州，华国东边的沿海小城市。”张扬特意加了个对东州市的描述，盯着将军的眼睛，可对方眼里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非常平静。 应该不是东海省，或者东州市的关系。 “哪里读的大学？”将军就像张扬的远方亲戚，在见到了几年未曾见面的后背，关心起了对方的学业。 “东州大学。”张扬不信对方能查得到她的学信资料，直接报出了老家的大学。 知道户籍和学籍后，将军点点头，没有再多言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咚咚。 副官推门走进，后边跟着的俩士兵，一个端着铁盘子，上面放着热乎乎的姜汤，另一个拿着一套干净的女士衣服。 张扬起身感激了一番，喝过姜汤后便提出要找个地方换衣服。 将军点点头，让副官去楼上给安排一间客房让张扬休息去了，等人全都离开了办公室，他给自己点了根雪茄，从桌子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台手机。 拨通电话的瞬间，将军严肃的脸庞瞬间转换为谄媚的笑容。 “喂，王镇长，我是昂索令啊。” “人给您找到了，明天我就安排司机给送去口岸。” “是是，是是。” “您放心，我一定送到位，确保不会被其他园区的人拉走。” “对了，王乡长，我那在昆明读书的三儿子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你看到时候方便搞个证留在昆明吗？” “工作签？哈哈，进厂拧螺丝都没问题！太谢谢了！” “哟哟，要是回来的话，可就白瞎读这么多年的书了。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嘛！我这破地方可待不住人啊。” “好的，谢谢，谢谢！” “收到，明白了！” 放下电话，将军嘴角忍不住上扬几分，显得轻松许多，旋即又板着脸给自家三儿子打去了电话。 “你他妈的！走的时候，我怎么跟你说的？” “打个球你要老子派兵过去杀人全家？哟，枪没摸过几回，口气倒是不小。” “再让我听到你恐吓同学，我直接让敏莱去昆g打断你的狗腿！” “记住了，你要是敢在华国犯事儿，不用他们警察，我他妈去昆明亲手毙了你！” 砰的挂下电话，昂索令一下倒在老板椅上，长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他在想，等这边的事忙得差不多，还真得跑趟昆g修养一段时间，刚好订下的游艇也到了，到时候一定得挂上五星红旗在滇池乘风破浪一回。 楼下。 老吴站在dj台上，过去十来分钟，打手们围了过来，领头的肌肉男凑近了小声道：“老板，找不到侠哥，电话打过去也没人接。” 老吴回头瞥了眼站在不远处忐忑不安的李勤，想了想：“你给他发条短信，就说我们在ktv定了个包厢给他庆祝，让他赶紧过来。嗯，他弟弟李勤也在。” 打手头子低头退去。 老吴换了张笑脸，走过去搂在李勤的肩膀上，笑道：“走，咱们去ktv喝酒，你哥去包扎伤口了，等会儿马上就到。” 说完，他侧过身子问道：“大狗子，阿浩和李松呢？你把他俩也喊上。” 阿浩是公司的技术部主管，李松是业务部主管，都是公司的核心部门，算是老吴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 肌肉男笑了：“李松这小子实在太浪，拳赛还没开打，就抱着扶手女在卡座上打滚，现在都不知道跑哪去散劲了。” 听到李松的表现，老吴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旋即释然，能来园区工作的，要么好赌，要么好女人，最差也是好毒。 不然就这里的压力，能把人给压崩溃了。 所以有时候，老吴带管理层去ktv放松的时候，这批人会当众做着极为出格的事情。 老吴通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批人混得再人模狗样的，也是给他赚钱。 可…… 老吴脑子里忍不住跳出李侠的身影，这家伙过来几天了，权力也给了，工资也发了。 可人家愣是啥都没碰。 (本章完) 第889章 吓傻了 惩戒房。 小赵站在大路上，回头看了眼那冰冷冷的铁门，心想这辈子都不再来了。 守门的士兵没有为难小赵，甚至在他离开时还冲他吹了几声口哨，小赵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能陪着笑，点头哈腰的离开。 半夜三更的，门口又来了一伙人，几个打手围着一个跪在地上的猪仔。 “报告主管！我今天新增20，有效新增15，在聊10。5个下载交易所，3个待划币，1个明天去银行电汇。上周首充的凯德决定进行二充。” “主管，今天可不可以不电我？” 猪仔满眼鼻涕和泪水，一边磕头，一边求饶。 “桀桀，煞笔，就你干的混蛋事，电你还是客气了！”主管站在猪仔面前，抬脚踩在猪仔磕在地面的脑袋上，冷笑道，“你就没想过我为什么大晚上的不睡觉，要把你拖到这儿来？” “主主管，我我不知道。”已经不是新人的男猪仔上下嘴巴打颤，怕得要死。 他可太懂这是哪儿了，跨过这道门的，就没有一个是完好无损的，多少都得整出些毛病，缺上点零部件。 砰。 主管一脚踢在猪仔的脑袋上，边踢边吼道：“你以为自己在手里干点啥，我会看不到？该围的不围！该杀的不杀！你当我傻啊！” 猪仔抱着脑袋动都不敢动，任由对方踹踢。 “我艹你妈的！” “你个煞笔！找死啊！” “想死早点说，老子趁早把你扔猪圈里！” “” 领头的打手踢累了，指着跪地下瑟瑟发抖的猪仔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继续打。 不过站旁边的两位打手叼着烟，乐呵呵的也不愿意动手，毕竟这打人也是挺消耗体力的。 其中一名故作聪明的一拍脑袋，从口袋里抽出一条电棍，一按开关就发出“滋滋”的声音。 三人围在一起，会心一笑。 “啊！” “救命啊！” “谁…能…救…救…我…” 猪仔的惨嚎在夜空中凄惨极了。 小赵听不下去，低着头快速离开，在拐角处一转弯，突然被人从背后捂住了嘴巴。 这么一吓，差点就要叫出来了。 当然了，因为嘴巴被堵上了发不出声音，可他的小心脏近乎要炸掉了。 自小被国家保护的像温室里的花朵，在这里，却活得像一头猪，待宰的猪。 “不要叫，是我。” 小赵惊喜的回过头，来的人正是李侠：“侠哥，你终于来了！杨姐被那些兵给带走了，也不知道带去哪里了。”说着，他又紧张的想哭了。 在园区待久了，小赵清楚漂亮女人在这里的悲惨遭遇，并且，他不是不知道一个男人在另一个男人面前掉眼泪是一件多么丢脸的事情，可他忍不住。 经历了这么多，他真的忍不住。 “我知道张扬在哪，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拿到我的身份牌和手机。小赵，我见张扬全身湿漉漉的，猜测东西会不会被她藏进了”说着，李侠看到小赵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防水袋，里头装的正是他的红色身份牌和手机。 “哈，臭小子，真有你的！”李侠一个拳头不轻不重的点在小赵的肩膀上，惊喜道，“行了，有这俩玩意，只要找到张扬，我们今晚就能走！嗯，总得给我处理下伤口，不是吗？” 这时候，小赵才发现李侠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左眼肿得只剩条缝，青紫的瘀痕从眼角一直蔓延到鹳骨，左手包扎得厚厚实实，垂在边上一动不动，先前捂嘴和拿卡的都是右手。 说话漏风，一张一合间隐约看到几处黑乎乎的洞口，大概率被打掉了好几颗牙齿。 最惨的是鼻子，肉眼可见的歪在一边。 在缅北，大家都是用命来活。 “侠侠哥，比赛赢了吗？”小赵犹豫了很久，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虽然他知道，比赛的胜负其实无关他们今晚的离去。 可在他的脑袋瓜子里，就有一种隐隐的渴望。 “赢了。” 李侠回答得很随意，根本没把胜负当回事，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手机上，在他借出手机到现在，收到了很多重要信息。 “对了，侠哥，我好像找到你弟弟了！他是不是叫小勤？”第三次见面，小赵终于想起这事，生怕自己又遗漏，快速说了出来。 李侠猛的抬头，眼睛里俱是不相信。 当初那位和张记者相识的陈警官和淘bao上花钱找的专业人士，两者都给他分析过，说是他弟弟的挨打视频都是事前录制，然后分段分时间发给他的。 这么做以后，除非他弟弟业务能力比较强，能给公司赚到不错的利润，不然结果都是转卖给下一家。 如此循环。 李侠其实已经对能找到弟弟抱着很小的希望，他跟着张扬跑到缅北这些个电诈园区，更多的是想帮着她捣毁这一切。 说是复仇，也许更加妥帖。 “我知道了。”李侠的喉结剧烈滚动，包扎着纱布的左手不受控制的抖动。 小赵见李侠回复的并没有预想中的激动，疑惑的看了过去，见对方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手里的手机屏幕。 小赵凑过去，见着手机上的聊天记录。 【侠哥，老板在ktv定了888包厢给你庆祝胜利！】 【真挺巧，你弟弟也在我们公司上班呢，老板让他也来了。】 【哈哈，就等你了，赶紧过来喝酒哈！】 李侠狠极，后牙槽咬得发出咯咯的声音，脑袋里不断闪现出几个月前，从绑架分子那边收到的弟弟被虐打的视频。 鼻青脸肿的面容、血肉模糊的后背、蜷缩在满是污泥的地上。 每发出一声求饶，都能从嘴里流出带血的泡沫。 “求你们别打了，我爸妈会还钱的。” “我保证听话，一定认真上班。” “欠你们的钱会还的。” “哥，救我” 李侠稳住心神，将代表打手的红色身份牌重新挂在身上，然后将手机锁屏后放进口袋里。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张扬已经被那些当兵的带到物业大楼的二楼管理办公室，当时，公司老板吴总也在那个房间。 而弟弟李勤也在吴总手里，不管怎么样，这趟鸿门宴，他李侠都得去一趟。 (本章完) 第889章 吓傻了 惩戒房。 小赵站在大路上，回头看了眼那冰冷冷的铁门，心想这辈子都不再来了。 守门的士兵没有为难小赵，甚至在他离开时还冲他吹了几声口哨，小赵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能陪着笑，点头哈腰的离开。 半夜三更的，门口又来了一伙人，几个打手围着一个跪在地上的猪仔。 “报告主管！我今天新增20，有效新增15，在聊10。5个下载交易所，3个待划币，1个明天去银行电汇。上周首充的凯德决定进行二充。” “主管，今天可不可以不电我？” 猪仔满眼鼻涕和泪水，一边磕头，一边求饶。 “桀桀，煞笔，就你干的混蛋事，电你还是客气了！”主管站在猪仔面前，抬脚踩在猪仔磕在地面的脑袋上，冷笑道，“你就没想过我为什么大晚上的不睡觉，要把你拖到这儿来？” “主主管，我我不知道。”已经不是新人的男猪仔上下嘴巴打颤，怕得要死。 他可太懂这是哪儿了，跨过这道门的，就没有一个是完好无损的，多少都得整出些毛病，缺上点零部件。 砰。 主管一脚踢在猪仔的脑袋上，边踢边吼道：“你以为自己在手里干点啥，我会看不到？该围的不围！该杀的不杀！你当我傻啊！” 猪仔抱着脑袋动都不敢动，任由对方踹踢。 “我艹你妈的！” “你个煞笔！找死啊！” “想死早点说，老子趁早把你扔猪圈里！” “” 领头的打手踢累了，指着跪地下瑟瑟发抖的猪仔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继续打。 不过站旁边的两位打手叼着烟，乐呵呵的也不愿意动手，毕竟这打人也是挺消耗体力的。 其中一名故作聪明的一拍脑袋，从口袋里抽出一条电棍，一按开关就发出“滋滋”的声音。 三人围在一起，会心一笑。 “啊！” “救命啊！” “谁…能…救…救…我…” 猪仔的惨嚎在夜空中凄惨极了。 小赵听不下去，低着头快速离开，在拐角处一转弯，突然被人从背后捂住了嘴巴。 这么一吓，差点就要叫出来了。 当然了，因为嘴巴被堵上了发不出声音，可他的小心脏近乎要炸掉了。 自小被国家保护的像温室里的花朵，在这里，却活得像一头猪，待宰的猪。 “不要叫，是我。” 小赵惊喜的回过头，来的人正是李侠：“侠哥，你终于来了！杨姐被那些兵给带走了，也不知道带去哪里了。”说着，他又紧张的想哭了。 在园区待久了，小赵清楚漂亮女人在这里的悲惨遭遇，并且，他不是不知道一个男人在另一个男人面前掉眼泪是一件多么丢脸的事情，可他忍不住。 经历了这么多，他真的忍不住。 “我知道张扬在哪，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拿到我的身份牌和手机。小赵，我见张扬全身湿漉漉的，猜测东西会不会被她藏进了”说着，李侠看到小赵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防水袋，里头装的正是他的红色身份牌和手机。 “哈，臭小子，真有你的！”李侠一个拳头不轻不重的点在小赵的肩膀上，惊喜道，“行了，有这俩玩意，只要找到张扬，我们今晚就能走！嗯，总得给我处理下伤口，不是吗？” 这时候，小赵才发现李侠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左眼肿得只剩条缝，青紫的瘀痕从眼角一直蔓延到鹳骨，左手包扎得厚厚实实，垂在边上一动不动，先前捂嘴和拿卡的都是右手。 说话漏风，一张一合间隐约看到几处黑乎乎的洞口，大概率被打掉了好几颗牙齿。 最惨的是鼻子，肉眼可见的歪在一边。 在缅北，大家都是用命来活。 “侠侠哥，比赛赢了吗？”小赵犹豫了很久，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虽然他知道，比赛的胜负其实无关他们今晚的离去。 可在他的脑袋瓜子里，就有一种隐隐的渴望。 “赢了。” 李侠回答得很随意，根本没把胜负当回事，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手机上，在他借出手机到现在，收到了很多重要信息。 “对了，侠哥，我好像找到你弟弟了！他是不是叫小勤？”第三次见面，小赵终于想起这事，生怕自己又遗漏，快速说了出来。 李侠猛的抬头，眼睛里俱是不相信。 当初那位和张记者相识的陈警官和淘bao上花钱找的专业人士，两者都给他分析过，说是他弟弟的挨打视频都是事前录制，然后分段分时间发给他的。 这么做以后，除非他弟弟业务能力比较强，能给公司赚到不错的利润，不然结果都是转卖给下一家。 如此循环。 李侠其实已经对能找到弟弟抱着很小的希望，他跟着张扬跑到缅北这些个电诈园区，更多的是想帮着她捣毁这一切。 说是复仇，也许更加妥帖。 “我知道了。”李侠的喉结剧烈滚动，包扎着纱布的左手不受控制的抖动。 小赵见李侠回复的并没有预想中的激动，疑惑的看了过去，见对方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手里的手机屏幕。 小赵凑过去，见着手机上的聊天记录。 【侠哥，老板在ktv定了888包厢给你庆祝胜利！】 【真挺巧，你弟弟也在我们公司上班呢，老板让他也来了。】 【哈哈，就等你了，赶紧过来喝酒哈！】 李侠狠极，后牙槽咬得发出咯咯的声音，脑袋里不断闪现出几个月前，从绑架分子那边收到的弟弟被虐打的视频。 鼻青脸肿的面容、血肉模糊的后背、蜷缩在满是污泥的地上。 每发出一声求饶，都能从嘴里流出带血的泡沫。 “求你们别打了，我爸妈会还钱的。” “我保证听话，一定认真上班。” “欠你们的钱会还的。” “哥，救我” 李侠稳住心神，将代表打手的红色身份牌重新挂在身上，然后将手机锁屏后放进口袋里。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张扬已经被那些当兵的带到物业大楼的二楼管理办公室，当时，公司老板吴总也在那个房间。 而弟弟李勤也在吴总手里，不管怎么样，这趟鸿门宴，他李侠都得去一趟。 (本章完) 第890章 试一下 电诈园区的ktv、赌场等娱乐场所，以及饭店、超市等消费场所，都归园区物业管理，对应的消费群体主要集中在网投公司的管理层和开了单的猪仔。 这里的物价相比国内5a级景区都不逞多让，一包华子就是二百打底，一瓶啤酒没有二十下不来，而这，还只是摆在超市货架上的价格。 要是进了ktv和赌场，那单价还得往上翻几番，高昂的令人咋舌。 那些值守的士兵或者打杂的本地人，根本就没这个消费能力。 能花这些钱的，舍得花这些钱的，无非就是那些知道自己没办法把钱带回家的猪仔，和赚钱太过容易的公司管理层。 “老板，我敬你一杯。”保安队队长肌肉男端起一杯倒满了洋酒的水晶杯，站在老吴面前，恭恭敬敬的满饮而下。 对于这位心腹，老吴也是给足了面子，同样喝了一大口：“大狗子，你小子是我从咱村里带出来的，这么多年了，还跟我客气啥？这里又没外人，叫什么老板，见外了。” 大狗子放下杯子，一擦嘴边，乐呵道：“搁村里，我得喊您声叔，可到了这外头，那就必须得是老板了。要知道，村里这么多的叔，也就您能带我挣这么多的钱。” “油嘴滑舌。”老吴笑着用手指点了点肌肉男，旋即认真问道，“猪仔们都关回宿舍了没有？” “我已经让阿才都清点过人头了，除去几个开了大单的请了假，要待在外边继续潇洒，其他人都赶回宿舍了。” “那就好，让他们放松是为了更好的工作，可不能因为喝多了酒就造出事情来。现在边境管得严，这些猪仔是越来越难进来，也越来越贵了，得小心点。” “是的，老板。” 忙完了公司的事，老吴又想起那个不争气的李松，还有一直跟他混在一起的阿浩。 虽然在缅甸这里，白色面粉类似华国香烟，太稀松平常了，大马路上光天化日之下到处都是，都不带躲的。 并且在当地人的认知里，你会上瘾，首先是你自个儿人不行，控制不住自己，他们根本不会觉得粉末是坏东西。 粉末是死物，人是活物，哪有活物被死物控制了的道理？ “李侠回复了你没有？” 大狗子拿出手机扫了一眼：“回了，说是去医务室了，收拾一下就过来。” “李侠的弟弟呢？” “李勤就在咱们隔壁包厢，和我队里的几个兄弟玩着呢。” 砰。 正说着，包厢的房门被打开，阿浩小跑来到老吴面前，规规矩矩的喊了声“老板”。 此时的阿浩站在老吴面前，除了满脸堆笑，哪有平日里的半分阴霾。 而老吴，亦是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正中间，严肃着脸，尽显公司老板说一不二的威风。 这人呢，就是这么有意思。 就像适才老吴去拜见园区主人昂索令将军，岂不是和眼前的阿浩见他时一模一样？ 就是换了个位置罢了。 你以为威严的上级，在更上一级别的领导眼里，亦是和你一般无二。 “老板，我知道李侠打赢了比赛，您心情不错，可事关重大，不得不向您汇报。”阿浩扶了下那碎了半片镜面的眼镜，表情很认真。 “等等，你怎么看着这么憔悴？这几天没睡好，还是女人玩多了？” 老吴端详了阿浩片刻，让其伸出手来，沿着手背、手腕和臂弯一处处检查开来，这是看对方有没有打针。 这幅光景一看，打手头子大狗子和技术主管阿浩就知道上瘾了的李松，在老板眼里已经没了价值。 见阿浩有重大事情汇报，而老板又只顾低着头检查阿浩的手臂，大狗子识趣的找个理由到门外待着了。 房门砰的关上。 “老板，我怀疑李侠和他媳妇儿有问题。” 阿浩语气坚定，心里同时转得飞快，想着怎么趁此机会，在搞掉李侠的同时，顺便把李松踢掉，看看能不能把业务部拿到自个儿手上。 平日里，他对那套给公司创造了大利润的诈骗业务知识，眼馋得特别厉害。 “能有什么问题？”老吴靠在沙发上，想着那女人的背后到底是怎么样的背景。 阿浩弯着腰，凑近老吴，轻声道：“老板，晚上李侠在拳台打生死赛，他媳妇竟然看都不看，带着一个狗推跑了出去。您猜他俩跑哪了？” “跑哪了？” 现在女人在将军手里，和老吴已经没了半毛钱关系，所以他对这个女人还真不感什么兴趣。 “她啊，去了园里的惩戒房，还进去了！”阿浩压低声音，说的每个字确实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句话落在老吴耳朵里，像是给他脑袋上劈了一道雷。 那地方，别说猪仔，就是一般的管理人员都进不去，比如阿浩和李松就进不去。 只有大狗子这种打手头子，和他手底下几个专门负责调教猪仔的打手有这个权限。 而最近又多了一个，就是凭借不错的打法，轻松拿下他的保安队长大狗子的李侠。 “老板，我怀疑李侠把自己的红色卡给了他媳妇，不然就她那张蓝绿卡，能去得了哪里？”阿浩故意绕了一段路，没有直接道出他怀疑的点。 因为他清楚，这些个大问题，特别是涉及到老板身边安全性问题的，那就是顶天了的大事。 听到这里，老吴心里一凛。 原本李侠仗着走私头子的身份来投靠，他心里是有点疑惑的，按说这种手里捏着边境秘密通道的人物，即使是因为国内犯了事待不住。 那也得是往粉末商人那边去，毕竟那些人比起坐在办公室里啪啪敲着键盘骗人的网投公司，更需要这种认的路、能带货的骡子。 想当初，李侠刚进入公司，他大手一挥就给了保安队副队长的职务，除了其身手确实矫健之外，更重要的就是他的走私经历。 这玩意，在会用的人手里，那可是太值钱了。 如此想来，再联想到这段时间在园区里传得风言风语的四个警察就埋在园区后边的小土丘里，老吴的小心脏陡然跳了起来。 这事情比较凑巧，就是园区里的一个网投公司因为手底下的猪仔的情绪都崩了，没办法正常运作，所以准备卖掉全部猪仔，在转移去其他园区的路上出了事故。 对于公司来讲，这些猪仔都是财产，是半个都不能少的，而如此大规模的转移，对一些藏了逃跑念头的猪仔也是个机会。 所以打手们在出发前，都被老板授了枪，并严令如果出现逃跑行为，必须得当着人群的面给毙了。 然后在路上就出事了，当时有四个自称是公安的男人跳了起来，结果被上头的打手们一哆嗦，以为要跑，直接在路上就给干死了。 由于知情的猪仔都被转卖了，所以起初园里并不知道，后来参与的一位打手有次喝大了，就把牛皮给吹开了，不过事后这人极力否认，说是逃跑的猪仔随口瞎编的。 大家也不知道真假，总不可能跑去华国公安那边质询？ 所以这事也就当个玩笑给过去了，毕竟缅北各路人马都清楚，搞电诈的都是群软蛋，根本不可能敢干杀警这种事。 可老吴不一样，无风不起浪，赚了半辈子的钱，越到后边就会越谨慎。 这事，他感觉不一般，虽然卧底都是电影上拍戏的玩笑事，做不得真。 但是还得试一下李侠老吴如此想到。 阿浩还要张嘴，这时包厢的房门被咚咚咚的敲几下，接着保安队长大狗子打开了房门。 “老板，李侠来了。” 李侠跟在大狗子后边进的屋。 乍看之下，左眼肿成了半透明的肉包子，睫毛黏连在渗血的泪沟上，而那歪斜的鼻梁最是明显，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左手绑着绷带，中指部位裹着不成型的石膏，想必这医务室的兽医的水平要多惨就有多惨。 打是情骂是爱，被李侠结结实实揍过一顿的大狗子笑呵呵的第一个站了起来，搂着李侠的肩膀嚷嚷开来。 “侠哥，就你这现在这样，还能玩女人吗？” “怎么不能玩？哦，难道你上女人是用手指头玩的？”李侠对着大狗子开了个玩笑，然后表情认真的朝着老吴打了声招呼，“老板。” 原本按照李侠的计划，就是趁此机会向老吴提出来要去城区的医院治病，然后在路上直接跑路。 这计划能成，主要在于没人会相信一个主动投靠公司，并且在拳赛里顶着这么重的伤赢下比赛，往后摆明了要受到老板重用的人，会连花红都不拿就跑路。 可是这一切，皆因为张扬被士兵们突然带走，以及亲弟弟的出现，而被迫按下了暂停键。 “李侠啊，还站着干嘛，赶紧坐下啊。”老吴拍了拍右边的沙发，然后指着大狗子说道，“上酒，赶紧上酒，然后把女人都给我叫来。” 大狗子应了声，正准备出去的时候，又被老吴给叫住了。 “等等，今个儿李侠是个大功臣，这些个被人上了八百遍的婊子可拿不上台面。大狗子，你去问下丽丽，手头有没有新到的货，最好是还没调教好的。” “老板，这可要贵到天上去了啊。”大狗子眼睛一亮，就差给自己擦上一嘴巴的口水了。 老吴指着大狗子，笑骂：“滚犊子！” 大狗子麻溜的滚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大狗子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满脸通红。 “老板，刚好在弄，丽丽姐让我们直接过去！”说完，大狗子朝着李侠挤眉弄眼的，有种带你去吃细糠的感觉，显得颇为得意。 (本章完) 第890章 试一下 电诈园区的ktv、赌场等娱乐场所，以及饭店、超市等消费场所，都归园区物业管理，对应的消费群体主要集中在网投公司的管理层和开了单的猪仔。 这里的物价相比国内5a级景区都不逞多让，一包华子就是二百打底，一瓶啤酒没有二十下不来，而这，还只是摆在超市货架上的价格。 要是进了ktv和赌场，那单价还得往上翻几番，高昂的令人咋舌。 那些值守的士兵或者打杂的本地人，根本就没这个消费能力。 能花这些钱的，舍得花这些钱的，无非就是那些知道自己没办法把钱带回家的猪仔，和赚钱太过容易的公司管理层。 “老板，我敬你一杯。”保安队队长肌肉男端起一杯倒满了洋酒的水晶杯，站在老吴面前，恭恭敬敬的满饮而下。 对于这位心腹，老吴也是给足了面子，同样喝了一大口：“大狗子，你小子是我从咱村里带出来的，这么多年了，还跟我客气啥？这里又没外人，叫什么老板，见外了。” 大狗子放下杯子，一擦嘴边，乐呵道：“搁村里，我得喊您声叔，可到了这外头，那就必须得是老板了。要知道，村里这么多的叔，也就您能带我挣这么多的钱。” “油嘴滑舌。”老吴笑着用手指点了点肌肉男，旋即认真问道，“猪仔们都关回宿舍了没有？” “我已经让阿才都清点过人头了，除去几个开了大单的请了假，要待在外边继续潇洒，其他人都赶回宿舍了。” “那就好，让他们放松是为了更好的工作，可不能因为喝多了酒就造出事情来。现在边境管得严，这些猪仔是越来越难进来，也越来越贵了，得小心点。” “是的，老板。” 忙完了公司的事，老吴又想起那个不争气的李松，还有一直跟他混在一起的阿浩。 虽然在缅甸这里，白色面粉类似华国香烟，太稀松平常了，大马路上光天化日之下到处都是，都不带躲的。 并且在当地人的认知里，你会上瘾，首先是你自个儿人不行，控制不住自己，他们根本不会觉得粉末是坏东西。 粉末是死物，人是活物，哪有活物被死物控制了的道理？ “李侠回复了你没有？” 大狗子拿出手机扫了一眼：“回了，说是去医务室了，收拾一下就过来。” “李侠的弟弟呢？” “李勤就在咱们隔壁包厢，和我队里的几个兄弟玩着呢。” 砰。 正说着，包厢的房门被打开，阿浩小跑来到老吴面前，规规矩矩的喊了声“老板”。 此时的阿浩站在老吴面前，除了满脸堆笑，哪有平日里的半分阴霾。 而老吴，亦是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正中间，严肃着脸，尽显公司老板说一不二的威风。 这人呢，就是这么有意思。 就像适才老吴去拜见园区主人昂索令将军，岂不是和眼前的阿浩见他时一模一样？ 就是换了个位置罢了。 你以为威严的上级，在更上一级别的领导眼里，亦是和你一般无二。 “老板，我知道李侠打赢了比赛，您心情不错，可事关重大，不得不向您汇报。”阿浩扶了下那碎了半片镜面的眼镜，表情很认真。 “等等，你怎么看着这么憔悴？这几天没睡好，还是女人玩多了？” 老吴端详了阿浩片刻，让其伸出手来，沿着手背、手腕和臂弯一处处检查开来，这是看对方有没有打针。 这幅光景一看，打手头子大狗子和技术主管阿浩就知道上瘾了的李松，在老板眼里已经没了价值。 见阿浩有重大事情汇报，而老板又只顾低着头检查阿浩的手臂，大狗子识趣的找个理由到门外待着了。 房门砰的关上。 “老板，我怀疑李侠和他媳妇儿有问题。” 阿浩语气坚定，心里同时转得飞快，想着怎么趁此机会，在搞掉李侠的同时，顺便把李松踢掉，看看能不能把业务部拿到自个儿手上。 平日里，他对那套给公司创造了大利润的诈骗业务知识，眼馋得特别厉害。 “能有什么问题？”老吴靠在沙发上，想着那女人的背后到底是怎么样的背景。 阿浩弯着腰，凑近老吴，轻声道：“老板，晚上李侠在拳台打生死赛，他媳妇竟然看都不看，带着一个狗推跑了出去。您猜他俩跑哪了？” “跑哪了？” 现在女人在将军手里，和老吴已经没了半毛钱关系，所以他对这个女人还真不感什么兴趣。 “她啊，去了园里的惩戒房，还进去了！”阿浩压低声音，说的每个字确实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句话落在老吴耳朵里，像是给他脑袋上劈了一道雷。 那地方，别说猪仔，就是一般的管理人员都进不去，比如阿浩和李松就进不去。 只有大狗子这种打手头子，和他手底下几个专门负责调教猪仔的打手有这个权限。 而最近又多了一个，就是凭借不错的打法，轻松拿下他的保安队长大狗子的李侠。 “老板，我怀疑李侠把自己的红色卡给了他媳妇，不然就她那张蓝绿卡，能去得了哪里？”阿浩故意绕了一段路，没有直接道出他怀疑的点。 因为他清楚，这些个大问题，特别是涉及到老板身边安全性问题的，那就是顶天了的大事。 听到这里，老吴心里一凛。 原本李侠仗着走私头子的身份来投靠，他心里是有点疑惑的，按说这种手里捏着边境秘密通道的人物，即使是因为国内犯了事待不住。 那也得是往粉末商人那边去，毕竟那些人比起坐在办公室里啪啪敲着键盘骗人的网投公司，更需要这种认的路、能带货的骡子。 想当初，李侠刚进入公司，他大手一挥就给了保安队副队长的职务，除了其身手确实矫健之外，更重要的就是他的走私经历。 这玩意，在会用的人手里，那可是太值钱了。 如此想来，再联想到这段时间在园区里传得风言风语的四个警察就埋在园区后边的小土丘里，老吴的小心脏陡然跳了起来。 这事情比较凑巧，就是园区里的一个网投公司因为手底下的猪仔的情绪都崩了，没办法正常运作，所以准备卖掉全部猪仔，在转移去其他园区的路上出了事故。 对于公司来讲，这些猪仔都是财产，是半个都不能少的，而如此大规模的转移，对一些藏了逃跑念头的猪仔也是个机会。 所以打手们在出发前，都被老板授了枪，并严令如果出现逃跑行为，必须得当着人群的面给毙了。 然后在路上就出事了，当时有四个自称是公安的男人跳了起来，结果被上头的打手们一哆嗦，以为要跑，直接在路上就给干死了。 由于知情的猪仔都被转卖了，所以起初园里并不知道，后来参与的一位打手有次喝大了，就把牛皮给吹开了，不过事后这人极力否认，说是逃跑的猪仔随口瞎编的。 大家也不知道真假，总不可能跑去华国公安那边质询？ 所以这事也就当个玩笑给过去了，毕竟缅北各路人马都清楚，搞电诈的都是群软蛋，根本不可能敢干杀警这种事。 可老吴不一样，无风不起浪，赚了半辈子的钱，越到后边就会越谨慎。 这事，他感觉不一般，虽然卧底都是电影上拍戏的玩笑事，做不得真。 但是还得试一下李侠老吴如此想到。 阿浩还要张嘴，这时包厢的房门被咚咚咚的敲几下，接着保安队长大狗子打开了房门。 “老板，李侠来了。” 李侠跟在大狗子后边进的屋。 乍看之下，左眼肿成了半透明的肉包子，睫毛黏连在渗血的泪沟上，而那歪斜的鼻梁最是明显，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左手绑着绷带，中指部位裹着不成型的石膏，想必这医务室的兽医的水平要多惨就有多惨。 打是情骂是爱，被李侠结结实实揍过一顿的大狗子笑呵呵的第一个站了起来，搂着李侠的肩膀嚷嚷开来。 “侠哥，就你这现在这样，还能玩女人吗？” “怎么不能玩？哦，难道你上女人是用手指头玩的？”李侠对着大狗子开了个玩笑，然后表情认真的朝着老吴打了声招呼，“老板。” 原本按照李侠的计划，就是趁此机会向老吴提出来要去城区的医院治病，然后在路上直接跑路。 这计划能成，主要在于没人会相信一个主动投靠公司，并且在拳赛里顶着这么重的伤赢下比赛，往后摆明了要受到老板重用的人，会连花红都不拿就跑路。 可是这一切，皆因为张扬被士兵们突然带走，以及亲弟弟的出现，而被迫按下了暂停键。 “李侠啊，还站着干嘛，赶紧坐下啊。”老吴拍了拍右边的沙发，然后指着大狗子说道，“上酒，赶紧上酒，然后把女人都给我叫来。” 大狗子应了声，正准备出去的时候，又被老吴给叫住了。 “等等，今个儿李侠是个大功臣，这些个被人上了八百遍的婊子可拿不上台面。大狗子，你去问下丽丽，手头有没有新到的货，最好是还没调教好的。” “老板，这可要贵到天上去了啊。”大狗子眼睛一亮，就差给自己擦上一嘴巴的口水了。 老吴指着大狗子，笑骂：“滚犊子！” 大狗子麻溜的滚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大狗子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满脸通红。 “老板，刚好在弄，丽丽姐让我们直接过去！”说完，大狗子朝着李侠挤眉弄眼的，有种带你去吃细糠的感觉，显得颇为得意。 (本章完) 第891章 女猪仔（上） 一行人从后门走出来，七拐八弯的进了一个小房子。 小房子是独立的，门口站俩背枪的士兵，不多的几扇窗户全给封了起来，一看就是专门给关人的地方。 刷卡进门后，走廊尽头传出了骂骂咧咧的声音。 “我他妈的花钱把你们从华国买过来，不是来吃白食的！” “到了这儿就得乖乖听话，不听话，死了都没人管！” 这时，插进了另外一个男声：“哥，这些都是公司花钱买的，不能浪费。死了虽然亏点钱，但还真有人就好这一口，放网上，能卖！” 原来的声音凶道：“你小子给我滚一边去。老子告诉你们，再倔下去，有一个算一个，全拉去挖矿、养鱼得了！” 砰！砰！砰！ 踹门声在走廊里轰轰作响。 在走廊后边的这一批老江湖听来，知道这俩货在唱双簧吓唬人。 大狗子面露微笑，拉过李侠，得意的小声道：“这里边都是新货，一般都要他们ktv内部培训一下才给上岗的。咱们老板有门道，能先玩上，嘿嘿，干净！” 会进ktv玩的客人，除了网投公司的管理层，还有那些开了单的猪仔。这些人在高压下赚到钱，第一个想法就是发泄。 管理层还算正常点，最可怕的反倒是那些猪仔，他们会把自己在公司遭受的虐待，成倍的干到扶手女身上，这就比较废人了 “哎哟，吴总，您来啦。” 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女人从拐角迎了出来。 穿着一袭黑色丝绒旗袍，盘口扣缀满了闪闪发亮的碎钻，开衩的地方若隐若现露出了裹着黑色蕾丝的修长大腿。 只等着女人靠近，老吴熟练的将手扶上了人家的小蛮腰，故作生气道：“丽丽，这次进了货怎么没通知我？总不会要送给其他人？” “哪能呢。那些个老头可舍不得花钱玩这个，嘻嘻，他们那痿样，也玩不动。”丽丽挑了挑眉毛，乖巧的挽上了老吴的臂弯，“嘻嘻，我就是不图你这个人，还得图你的钱呢。您可是我的大金主，好东西必须得给你留着，必须的。” “哟，还必须？要不是我派人过来瞅瞅，还真不知道你给我留着好东西呢。哈哈，想留着抬价啊？” “哎呀，吴总，主要就是这批人里有几个太倔太倔了，我到现在都还没搞定呢。” 大狗子蹿了出来，指着自己的鼻子嚷嚷道：“丽丽姐，早说呀，这调教的事情我可太熟了。我在国内就是干这个的，嘿嘿，手到擒来！” “哎哟哟，那敢情还得姐姐付你钱啰？”丽丽姐抬手将指尖点在了自己猩红的红唇上，性感极了，“姐姐可没钱，肉偿行吗？” 不等大狗子回答，丽丽姐伸长了脖子，朝大狗子后边瞧了瞧：“狗子，今个儿没带你那些兄弟过来吗？就你这俩人可不够用。” 大狗子冲站在稍后一边的李侠扬了扬下巴：“今天老板就是过来给这位兄弟庆祝的。” 丽丽姐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疑惑道：“狗子，你可别骗姐，就这刚从惩戒房出来的身子骨，能造吗？可千万别女的还没教训好，自个儿就先折这儿了。” 大狗子伸出大拇指：“丽丽姐，今晚的拳赛，虎总派出来的拳手是谁知道不？” “知道啊，不就是那个大黑么，大白天的就喜欢跑我这里造，也不知道弄废了多少个姑娘。也就虎总宠着他，肯给他花钱。” “虎总为啥愿意给他花钱？” “大狗子，你今个儿怎么废话这么多？不就是那大黑能给他赢钱么，还能怎么的。” “哈哈，丽丽姐，这不是得铺叙一下么。” “铺叙什么铺叙，那男的虽然那方面的爱好变态了点，可说实话，姐还真没见他什么时候虚过，都是来了就干，不准备个三四姑娘候着，根本就” “等等！”丽丽姐的眼睛倏然睁大，在大狗子的不断铺叙下，总算是反应过来，“这位大哥是你们的拳手？今晚上把那大黑给打赢了？” “哈哈，什么打赢了，直接给人装蛇皮袋抬走了！” 大狗子叉着腰得意极了，仿佛今晚获胜的拳手是他一般，不过这也是有道理的，李侠捧得越高，那输在他手下的大狗子自然也就不是个事儿了。 丽丽姐嘴里碎碎念叨，惊艳之色溢于言表：“这位哥，看不出来啊，看不出来。” 一行人来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房门关着，里边传出不少啜泣声。 丽丽姐站在门口，转身堵着房门道：“里面有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孩最倔，长得还胖。” 大狗子忙不迭点头：“杀鸡儆猴，丽丽姐，我懂。” 正说着，里面突然传出一阵女人的声音。 “我跟你们讲，马上把我放了，不然我可要报警了！到时候你们被警察抓住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噗嗤。 大狗子第一个笑了出来。 他拉着丽丽姐说道：“丽丽姐，让我来，让我来。我最喜欢这种又倔又胖的女人，哈哈，耐艹！” 丽丽姐拍着大狗子的手：“下手轻点，上回被你搞死的那个，老吴可是赔了十万美金给园区。这批过来的都是大学生，贵着呢。” “哼。”老吴冷哼一声。 “晓得了。”瞥了眼有点生气的老板，大狗子知道要不是老吴是他亲戚，这笔钱最后肯定得落他头上。 丽丽姐：“行的，那进去。” 大狗子哈哈一笑，率先进去，李侠站边上，没动。 老吴摆摆手：“李侠，进去玩，一会儿我在包厢等你俩。”说完，就和丽丽姐挽着手慢悠悠的上了楼梯。 李侠进门后，第一眼，就惊呆了。 一女孩被按在桌子上，后边排了一整溜的男人，排着队开火车。 “你们想干嘛！” “啊，救命啊！救命啊！” “求求你们放过我，求你们了！” 胖姑娘涨红着脸嘶哑，眼泪混着鼻涕全糊在了脸上。 大狗子像是没听见一般拍着口袋，扭回头和没事发生似的，挺着腰胯打趣道：“侠哥，带烟了吗？我的忘包厢里了，等会儿干活的时候不叼根烟，不爽利啊。” 这一刻，恶魔也不过如此。 (本章完) 第891章 女猪仔（上） 一行人从后门走出来，七拐八弯的进了一个小房子。 小房子是独立的，门口站俩背枪的士兵，不多的几扇窗户全给封了起来，一看就是专门给关人的地方。 刷卡进门后，走廊尽头传出了骂骂咧咧的声音。 “我他妈的花钱把你们从华国买过来，不是来吃白食的！” “到了这儿就得乖乖听话，不听话，死了都没人管！” 这时，插进了另外一个男声：“哥，这些都是公司花钱买的，不能浪费。死了虽然亏点钱，但还真有人就好这一口，放网上，能卖！” 原来的声音凶道：“你小子给我滚一边去。老子告诉你们，再倔下去，有一个算一个，全拉去挖矿、养鱼得了！” 砰！砰！砰！ 踹门声在走廊里轰轰作响。 在走廊后边的这一批老江湖听来，知道这俩货在唱双簧吓唬人。 大狗子面露微笑，拉过李侠，得意的小声道：“这里边都是新货，一般都要他们ktv内部培训一下才给上岗的。咱们老板有门道，能先玩上，嘿嘿，干净！” 会进ktv玩的客人，除了网投公司的管理层，还有那些开了单的猪仔。这些人在高压下赚到钱，第一个想法就是发泄。 管理层还算正常点，最可怕的反倒是那些猪仔，他们会把自己在公司遭受的虐待，成倍的干到扶手女身上，这就比较废人了 “哎哟，吴总，您来啦。” 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女人从拐角迎了出来。 穿着一袭黑色丝绒旗袍，盘口扣缀满了闪闪发亮的碎钻，开衩的地方若隐若现露出了裹着黑色蕾丝的修长大腿。 只等着女人靠近，老吴熟练的将手扶上了人家的小蛮腰，故作生气道：“丽丽，这次进了货怎么没通知我？总不会要送给其他人？” “哪能呢。那些个老头可舍不得花钱玩这个，嘻嘻，他们那痿样，也玩不动。”丽丽挑了挑眉毛，乖巧的挽上了老吴的臂弯，“嘻嘻，我就是不图你这个人，还得图你的钱呢。您可是我的大金主，好东西必须得给你留着，必须的。” “哟，还必须？要不是我派人过来瞅瞅，还真不知道你给我留着好东西呢。哈哈，想留着抬价啊？” “哎呀，吴总，主要就是这批人里有几个太倔太倔了，我到现在都还没搞定呢。” 大狗子蹿了出来，指着自己的鼻子嚷嚷道：“丽丽姐，早说呀，这调教的事情我可太熟了。我在国内就是干这个的，嘿嘿，手到擒来！” “哎哟哟，那敢情还得姐姐付你钱啰？”丽丽姐抬手将指尖点在了自己猩红的红唇上，性感极了，“姐姐可没钱，肉偿行吗？” 不等大狗子回答，丽丽姐伸长了脖子，朝大狗子后边瞧了瞧：“狗子，今个儿没带你那些兄弟过来吗？就你这俩人可不够用。” 大狗子冲站在稍后一边的李侠扬了扬下巴：“今天老板就是过来给这位兄弟庆祝的。” 丽丽姐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疑惑道：“狗子，你可别骗姐，就这刚从惩戒房出来的身子骨，能造吗？可千万别女的还没教训好，自个儿就先折这儿了。” 大狗子伸出大拇指：“丽丽姐，今晚的拳赛，虎总派出来的拳手是谁知道不？” “知道啊，不就是那个大黑么，大白天的就喜欢跑我这里造，也不知道弄废了多少个姑娘。也就虎总宠着他，肯给他花钱。” “虎总为啥愿意给他花钱？” “大狗子，你今个儿怎么废话这么多？不就是那大黑能给他赢钱么，还能怎么的。” “哈哈，丽丽姐，这不是得铺叙一下么。” “铺叙什么铺叙，那男的虽然那方面的爱好变态了点，可说实话，姐还真没见他什么时候虚过，都是来了就干，不准备个三四姑娘候着，根本就” “等等！”丽丽姐的眼睛倏然睁大，在大狗子的不断铺叙下，总算是反应过来，“这位大哥是你们的拳手？今晚上把那大黑给打赢了？” “哈哈，什么打赢了，直接给人装蛇皮袋抬走了！” 大狗子叉着腰得意极了，仿佛今晚获胜的拳手是他一般，不过这也是有道理的，李侠捧得越高，那输在他手下的大狗子自然也就不是个事儿了。 丽丽姐嘴里碎碎念叨，惊艳之色溢于言表：“这位哥，看不出来啊，看不出来。” 一行人来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房门关着，里边传出不少啜泣声。 丽丽姐站在门口，转身堵着房门道：“里面有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孩最倔，长得还胖。” 大狗子忙不迭点头：“杀鸡儆猴，丽丽姐，我懂。” 正说着，里面突然传出一阵女人的声音。 “我跟你们讲，马上把我放了，不然我可要报警了！到时候你们被警察抓住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噗嗤。 大狗子第一个笑了出来。 他拉着丽丽姐说道：“丽丽姐，让我来，让我来。我最喜欢这种又倔又胖的女人，哈哈，耐艹！” 丽丽姐拍着大狗子的手：“下手轻点，上回被你搞死的那个，老吴可是赔了十万美金给园区。这批过来的都是大学生，贵着呢。” “哼。”老吴冷哼一声。 “晓得了。”瞥了眼有点生气的老板，大狗子知道要不是老吴是他亲戚，这笔钱最后肯定得落他头上。 丽丽姐：“行的，那进去。” 大狗子哈哈一笑，率先进去，李侠站边上，没动。 老吴摆摆手：“李侠，进去玩，一会儿我在包厢等你俩。”说完，就和丽丽姐挽着手慢悠悠的上了楼梯。 李侠进门后，第一眼，就惊呆了。 一女孩被按在桌子上，后边排了一整溜的男人，排着队开火车。 “你们想干嘛！” “啊，救命啊！救命啊！” “求求你们放过我，求你们了！” 胖姑娘涨红着脸嘶哑，眼泪混着鼻涕全糊在了脸上。 大狗子像是没听见一般拍着口袋，扭回头和没事发生似的，挺着腰胯打趣道：“侠哥，带烟了吗？我的忘包厢里了，等会儿干活的时候不叼根烟，不爽利啊。” 这一刻，恶魔也不过如此。 (本章完) 第892章 女猪仔（下） “艹你妈的！” 大狗子一把揪住胖姑娘的头发，一巴掌扇了过去，胖姑娘脸上的眼镜啾的一下飞了出去，砸碎在了地上。 “啊！” 慌乱中，胖姑娘闭着眼睛一边尖叫，一边胡乱挥舞着手臂。 大狗子直接两拳砸在胖姑娘的头上：“叫啊！继续叫啊！信不信老子把你剁碎了喂大猪！”大狗子狰狞的笑了起来，一只手直接掐在胖姑娘的后脖颈，另一只手开始解自己的裤腰带。 胖姑娘终于不再动弹，嘴上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绝望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却只换来更多人排着队的欺辱。 房间里坐在地上的女人们已经吓得动都不敢动了，一些胆子小的甚至低头给捂上了耳朵，以为不听到，就是没发生。 但是，在这，可能吗？ 人家就是杀鸡儆猴，做给你们看的！ 一个打手提着根棒球棍，慢慢悠悠的敲着一个个捂着耳朵的女人的头顶，强迫她们睁开眼睛看着同伴受罪的场景。 稍有不从，说都不说，直接一棍子就砸下去。 大狗子第一个办完事，提着裤腰带跑到李侠边上，得意道：“侠哥，你赶紧去试试呀，这可比在嗨包里爽多了。在我们这，这叫开火车，每次开party必备的项目。” 说着，大狗子喉结上下滚动了次，看向楼上，发馋道：“丽丽姐结婚那会儿，也给我们大家开了一次火车，那滋味，啧啧，比这些小姑娘好玩多了。可惜了，就那一次，往后也就吴总有这福分了。” 李侠瞥了眼大狗子，见对方一脸回味的样子，知道先前那话九成九不是吹牛，没想到在这地方，连作为管理层的女性，都得遭这份罪。 虽然同样都是在灰产上混口饭吃，可李侠骨子里是非常鄙夷这种对待女人的折磨，太不是个人了，就白长那玩意儿了。 像大狗子，就是好色。 而业务主管李松，则是好吸。 还有技术部的眼镜阿浩，同样好赌。 在电诈园区，这么些个形形色色的人，自以为是园区的人上人，事实则是被网投公司老板拿捏住，连家都回不去。 作的恶，让他们在深渊里愈加沉沦。 李侠露出厌恶的表情，朝胖姑娘那边扬了扬下巴：“那地方全流出来了，稀了唧的，我还是算了。” 大狗子定睛一看，以为是李侠嫌弃上的人太多，想也没想的就往那群坐着的女人们走过去，准备再拉一个调教。 “啊！” “啊啊啊！” 一直盯着的女人们直接尖叫起来，以为自己会是下一个胖姑娘。 “狗子哥，等一下，这个还没弄完呢。等程序都走完了，再让你挑几个。”ktv内部的打手走出来一位，拉住了大狗子。 “行，那你赶紧的，我哥都等着呢。” “好的好的。” 打手走回胖姑娘边上，原本堆着笑的脸庞瞬间消失，拿过别人递过来的棒球棒，瞄准了胖姑娘的小腿，狠狠砸了下去。 咔嚓。 只一下，已经放弃抵抗的胖姑娘噗的一下摔在地上，张大了嘴巴哀嚎着，满房间都是她痛苦的声音。 她的小腿直接被打断，开放性骨折，骨头茬子都露在外面的那种。 李侠瞬间瞪大了眼睛，一股火拱在心里头，烧啊烧。 大狗子兴致高涨，显然这种折磨人的场景，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一种在园区里消遣的娱乐方式，甚至于参与进去的开火车，也是一种享受。 他一句话不带停的介绍着这里的花样：“侠哥，你看中哪个了？指一下，我这就给你拉过来。你要是觉得这儿看着的人多，不习惯，奴，那有个小房间，专门备着呢。” “侠哥，兄弟跟你说实话。这玩女人其实也就那样，东西一喷就没啥意思了。所以啊，现在都讲究个玩法，你躲屋子里搁着多没劲？告你，就得当这群女人的面开干，瞅着她们想死也死不了的表情，贼带劲！” 大狗子唾沫星子说得飞起，还点出了里头的细节和道道：“玩的还得是新货，就ktv里那批站她们面前就知道跪下来的老婊子，没意思！” 李侠伸出绑着绷带的左手，指着自己被打折了鼻子，苦笑道：“知道兄弟的好意了，我也想试试，可就我现在这样子，要是硬上的话，万一出点状况，可不就给咱公司丢脸了么。” “行，一会儿我让他们把人给咱带包厢里。”大狗子再没搭理那胖姑娘，猥琐的望向了那群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姑娘们。 李侠随便指了一个，大狗子吹着口哨走过去，就像是狼进了羊堆里，女人们尖叫着却又不敢逃跑，只能颤抖着双手捂着脸低下头。 大狗子指了俩姑娘，交待那ktv的打手一会儿将人送到包厢，旋即拉着李侠往外走。 “那肥妞怎么处理？”李侠故作轻松的问道。 “就断个腿，死不了。”大狗子顺手一挥，一脸经验丰富的样子，“就得扔房间里让那些个女人们看着，让她们知道不听话的后果。” “那估计得叫到明天了。”李侠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嘿嘿，侠哥，就要这种效果。她要是不叫了，会专门有人进去用电棍子捅几下，或者伤口上撒点盐，必须得让她喊一晚上，” “万一残了呢？” 大狗子搓了搓手，像是传授经验的老师傅：“这些狗腿子经验丰富着呢，残不了。明天丽丽姐会安排人给抬去医务室，毕竟都是钱买的，不会白白浪费。” 两人走到大院门口，这里距离大房间有些距离了，女人们的哀嚎和啜泣已经听不到了。 想起同样被开过火车的丽丽姐，李侠问道：“丽丽姐也是这样子被买过来的吗？” “丽丽姐？不清楚，她好像是被骗过来的。”大狗子拿出身上挂着的卡，往贴在墙壁上的刷卡器一按，铁门啪的一下自动打开了。 门口站着的俩士兵只管聊天，看都没看这边一眼。 两人并肩往ktv后门走去。 “不过丽丽姐手段厉害，在小姐堆里半年就顶上了经理的位置。诶，刚才我说的这些调教女人的活，都是她一个人琢磨出来的。” “就像这会儿，等我们开完火车后，再将那刺头给打折了腿丢房间里吓唬人，按照丽丽姐的讲法，这叫必须的培训损耗，省不了的。这么一搞，剩下的姑娘都得乖乖听话。” “侠哥，你别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明天还得把她们饿上一天，在她们又饿又害怕的时候，再给丢进一些个馒头，肯定不够她们吃。想吃饱，就得抢，一旦抢起来她们内部就有矛盾了。” 说到这里，大狗子眉飞色舞的双手都比划了起来：“这时候，我们再进去，那些个抢不到食物的，或者想通了的女人会抢着来舔我们。前俩天还捂着裤裆，哭着要当烈女的家伙们，这会儿全他妈变成ji了。那滋味，啧啧，太美妙了。” “这不，如果还有女的不愿意，这时候丽丽姐就出来了。她会在那些女的面前，拦下那些折磨人的坏蛋打手，保护她们，然后送上一份正常的饭菜，再关上门来抱着哭一顿。” “嘿嘿，你还别说，全他妈得上钩，都煞笔一样的把丽丽姐当救星。” “把丽丽姐当救星？她可是专门给别墅区训练x奴的！” “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大狗子捧着肚子，拍着大腿，笑抽了。 楼上。 老吴坐在办公室，一边整理衣服，一边盯着旁边的监控显示器，从大狗子和李侠离开后，那些个ktv自家打手又换了个女人，开始了新的一轮开火车。 连大狗子都知道新货好，干净又带劲。 他们这些个在ktv工作这么久的打手能不知道？ “你现在口味这么重了？就这么看着有意思？要是想弄的话就下去呗，我让他们给你开火车头。” 丽丽姐整理着全散了的头发，开玩笑道：“前边做的时候就瞅你一直盯着显示器看，敢情你现在要看着才能用力啊？” “我有这么变态吗？”老吴冷哼一声，突然问道，“你手下这些个打手，有不喜欢开火车的吗？” “有啊。”丽丽姐想都没想，整理好头发，走过来坐在了老吴的大腿上，“有几个年轻人觉得脏。哦哦，不是嫌女的脏，就是觉得开火车的时候，那里头东西太多了。” “嗯。” 老吴抿着嘴想了下，觉得还得再试一次。 (本章完) 第892章 女猪仔（下） “艹你妈的！” 大狗子一把揪住胖姑娘的头发，一巴掌扇了过去，胖姑娘脸上的眼镜啾的一下飞了出去，砸碎在了地上。 “啊！” 慌乱中，胖姑娘闭着眼睛一边尖叫，一边胡乱挥舞着手臂。 大狗子直接两拳砸在胖姑娘的头上：“叫啊！继续叫啊！信不信老子把你剁碎了喂大猪！”大狗子狰狞的笑了起来，一只手直接掐在胖姑娘的后脖颈，另一只手开始解自己的裤腰带。 胖姑娘终于不再动弹，嘴上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绝望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却只换来更多人排着队的欺辱。 房间里坐在地上的女人们已经吓得动都不敢动了，一些胆子小的甚至低头给捂上了耳朵，以为不听到，就是没发生。 但是，在这，可能吗？ 人家就是杀鸡儆猴，做给你们看的！ 一个打手提着根棒球棍，慢慢悠悠的敲着一个个捂着耳朵的女人的头顶，强迫她们睁开眼睛看着同伴受罪的场景。 稍有不从，说都不说，直接一棍子就砸下去。 大狗子第一个办完事，提着裤腰带跑到李侠边上，得意道：“侠哥，你赶紧去试试呀，这可比在嗨包里爽多了。在我们这，这叫开火车，每次开party必备的项目。” 说着，大狗子喉结上下滚动了次，看向楼上，发馋道：“丽丽姐结婚那会儿，也给我们大家开了一次火车，那滋味，啧啧，比这些小姑娘好玩多了。可惜了，就那一次，往后也就吴总有这福分了。” 李侠瞥了眼大狗子，见对方一脸回味的样子，知道先前那话九成九不是吹牛，没想到在这地方，连作为管理层的女性，都得遭这份罪。 虽然同样都是在灰产上混口饭吃，可李侠骨子里是非常鄙夷这种对待女人的折磨，太不是个人了，就白长那玩意儿了。 像大狗子，就是好色。 而业务主管李松，则是好吸。 还有技术部的眼镜阿浩，同样好赌。 在电诈园区，这么些个形形色色的人，自以为是园区的人上人，事实则是被网投公司老板拿捏住，连家都回不去。 作的恶，让他们在深渊里愈加沉沦。 李侠露出厌恶的表情，朝胖姑娘那边扬了扬下巴：“那地方全流出来了，稀了唧的，我还是算了。” 大狗子定睛一看，以为是李侠嫌弃上的人太多，想也没想的就往那群坐着的女人们走过去，准备再拉一个调教。 “啊！” “啊啊啊！” 一直盯着的女人们直接尖叫起来，以为自己会是下一个胖姑娘。 “狗子哥，等一下，这个还没弄完呢。等程序都走完了，再让你挑几个。”ktv内部的打手走出来一位，拉住了大狗子。 “行，那你赶紧的，我哥都等着呢。” “好的好的。” 打手走回胖姑娘边上，原本堆着笑的脸庞瞬间消失，拿过别人递过来的棒球棒，瞄准了胖姑娘的小腿，狠狠砸了下去。 咔嚓。 只一下，已经放弃抵抗的胖姑娘噗的一下摔在地上，张大了嘴巴哀嚎着，满房间都是她痛苦的声音。 她的小腿直接被打断，开放性骨折，骨头茬子都露在外面的那种。 李侠瞬间瞪大了眼睛，一股火拱在心里头，烧啊烧。 大狗子兴致高涨，显然这种折磨人的场景，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一种在园区里消遣的娱乐方式，甚至于参与进去的开火车，也是一种享受。 他一句话不带停的介绍着这里的花样：“侠哥，你看中哪个了？指一下，我这就给你拉过来。你要是觉得这儿看着的人多，不习惯，奴，那有个小房间，专门备着呢。” “侠哥，兄弟跟你说实话。这玩女人其实也就那样，东西一喷就没啥意思了。所以啊，现在都讲究个玩法，你躲屋子里搁着多没劲？告你，就得当这群女人的面开干，瞅着她们想死也死不了的表情，贼带劲！” 大狗子唾沫星子说得飞起，还点出了里头的细节和道道：“玩的还得是新货，就ktv里那批站她们面前就知道跪下来的老婊子，没意思！” 李侠伸出绑着绷带的左手，指着自己被打折了鼻子，苦笑道：“知道兄弟的好意了，我也想试试，可就我现在这样子，要是硬上的话，万一出点状况，可不就给咱公司丢脸了么。” “行，一会儿我让他们把人给咱带包厢里。”大狗子再没搭理那胖姑娘，猥琐的望向了那群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姑娘们。 李侠随便指了一个，大狗子吹着口哨走过去，就像是狼进了羊堆里，女人们尖叫着却又不敢逃跑，只能颤抖着双手捂着脸低下头。 大狗子指了俩姑娘，交待那ktv的打手一会儿将人送到包厢，旋即拉着李侠往外走。 “那肥妞怎么处理？”李侠故作轻松的问道。 “就断个腿，死不了。”大狗子顺手一挥，一脸经验丰富的样子，“就得扔房间里让那些个女人们看着，让她们知道不听话的后果。” “那估计得叫到明天了。”李侠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嘿嘿，侠哥，就要这种效果。她要是不叫了，会专门有人进去用电棍子捅几下，或者伤口上撒点盐，必须得让她喊一晚上，” “万一残了呢？” 大狗子搓了搓手，像是传授经验的老师傅：“这些狗腿子经验丰富着呢，残不了。明天丽丽姐会安排人给抬去医务室，毕竟都是钱买的，不会白白浪费。” 两人走到大院门口，这里距离大房间有些距离了，女人们的哀嚎和啜泣已经听不到了。 想起同样被开过火车的丽丽姐，李侠问道：“丽丽姐也是这样子被买过来的吗？” “丽丽姐？不清楚，她好像是被骗过来的。”大狗子拿出身上挂着的卡，往贴在墙壁上的刷卡器一按，铁门啪的一下自动打开了。 门口站着的俩士兵只管聊天，看都没看这边一眼。 两人并肩往ktv后门走去。 “不过丽丽姐手段厉害，在小姐堆里半年就顶上了经理的位置。诶，刚才我说的这些调教女人的活，都是她一个人琢磨出来的。” “就像这会儿，等我们开完火车后，再将那刺头给打折了腿丢房间里吓唬人，按照丽丽姐的讲法，这叫必须的培训损耗，省不了的。这么一搞，剩下的姑娘都得乖乖听话。” “侠哥，你别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明天还得把她们饿上一天，在她们又饿又害怕的时候，再给丢进一些个馒头，肯定不够她们吃。想吃饱，就得抢，一旦抢起来她们内部就有矛盾了。” 说到这里，大狗子眉飞色舞的双手都比划了起来：“这时候，我们再进去，那些个抢不到食物的，或者想通了的女人会抢着来舔我们。前俩天还捂着裤裆，哭着要当烈女的家伙们，这会儿全他妈变成ji了。那滋味，啧啧，太美妙了。” “这不，如果还有女的不愿意，这时候丽丽姐就出来了。她会在那些女的面前，拦下那些折磨人的坏蛋打手，保护她们，然后送上一份正常的饭菜，再关上门来抱着哭一顿。” “嘿嘿，你还别说，全他妈得上钩，都煞笔一样的把丽丽姐当救星。” “把丽丽姐当救星？她可是专门给别墅区训练x奴的！” “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大狗子捧着肚子，拍着大腿，笑抽了。 楼上。 老吴坐在办公室，一边整理衣服，一边盯着旁边的监控显示器，从大狗子和李侠离开后，那些个ktv自家打手又换了个女人，开始了新的一轮开火车。 连大狗子都知道新货好，干净又带劲。 他们这些个在ktv工作这么久的打手能不知道？ “你现在口味这么重了？就这么看着有意思？要是想弄的话就下去呗，我让他们给你开火车头。” 丽丽姐整理着全散了的头发，开玩笑道：“前边做的时候就瞅你一直盯着显示器看，敢情你现在要看着才能用力啊？” “我有这么变态吗？”老吴冷哼一声，突然问道，“你手下这些个打手，有不喜欢开火车的吗？” “有啊。”丽丽姐想都没想，整理好头发，走过来坐在了老吴的大腿上，“有几个年轻人觉得脏。哦哦，不是嫌女的脏，就是觉得开火车的时候，那里头东西太多了。” “嗯。” 老吴抿着嘴想了下，觉得还得再试一次。 (本章完) 第893章 气氛不对 “老板，欢迎光临！” 十来个身着清凉的年轻女孩在包厢里站成一排，有的吊带裙下若隐若现，有几个则干脆穿上了三点式比基尼。 穿着起码有十厘米高的水晶鞋的丽丽姐，换了一身开衩到腰身的旗袍，就差趴在老吴身上了。 她用手上的黑色蕾丝手帕轻轻擦着老吴的衣服，夹着声音撒娇道：“吴总，也就您过来有这场面。换那些个臭烘烘的男人们，老娘才不伺候咧。” 大狗子悄咪咪凑到李侠边上，低声道：“侠哥，还真是这么回事。换我们几个过来玩，都是要几个女的，他们就送几个进来，哪像今天这样还能整这么一出，让我们给挑上了。” 老吴转过头，对李侠道：“你挑。” “老板，你先挑，你先挑。”李侠连连摆手。 老吴捏了捏妈咪的翘臀，笑道：“我就她了。” “讨厌，灯还都亮着呢~你这样子，我往后还怎么带姑娘。”丽丽姐捂着嘴，笑得很开心，凑近了老吴，小声道，“即使你这么说，前边在小楼里弄脏我衣服的事情，可不算完哦。” 等李侠和大狗子都选定女孩好，包厢熄了大灯，只留着几台霓虹灯在天花板转啊转的。 80寸的大电视开始放歌，老吴拿着话筒哗啦啦的唱着，他是半点没提李侠弟弟的事情，而李侠也乖巧的没有问。 “侠哥，上回给你俩拳干掉，说心里话，我是不服的。” 满脸通红的肌肉男搂在李侠的肩膀上，右手举着玻璃杯，嚷嚷道：“可看完今天这比赛，我就清楚了，咱俩还是有差距的。我，大狗子，服气了！” 李侠端起酒杯，和对方一碰，谦虚道：“兄弟，和你是运气，你那天上场前喝了不少酒，大伙都看得到。今晚我这是取了巧，算不得光明正大的赢拳。” 晚上的拳赛，李侠借观众往拳台丢东西的间隙，偷偷取了玻璃片藏起来，在与巴颂打地面的时候，直接割了对方的喉咙。 当时全场静的可怕，因为大家都没见过这样的打法。 可几秒过后，那些个输了钱的、赌红了眼睛的家伙们可不管这些，叫嚣着就要冲上拳台跟李侠玩命。 场面一时之间有大乱的趋势。 所幸副官带着士兵们冲进场地，宣布了将军对比赛结果的认可，算是用武力强行终止了骚乱。 接着死的那个拳手的老板，虎总，这个在园区里不可一世，号称“噬人虎”的凶狠家伙，也是一声不吭的离开了会场。 这样之后，大家才骂骂咧咧的散了场。 “屁！人都死球了，争这还有什么用？咱这是什么比赛？无规则综合格斗！只要能在台上站到最后，那就是胜利！” “将军拍板了，虎总也没二话，合着那些狗曰的输了钱的家伙就能穷嚷嚷？太他妈丢脸了！” 大狗子砰砰的拍着茶几替李侠鸣不平。 当初李侠刚投靠他们公司，就是他出面试的身手，作为老板身边的第一打手，竟然遭不了几下就被李侠给放倒了。 所以当李侠和巴颂对决时，他也是除了老吴之外，全公司上上下下唯二期盼李侠能拿下比赛的人。 这样就显得他输的也不怨。 自这场比赛结束后，大狗子理所当然的把李侠当成了自家哥们，输给自己人，不丢脸，一点都不丢脸，这楼梯摆的，那是刚刚好，绝对稳稳的下了台阶。 两人聊了会儿，技术部主管阿浩带着李松进来了。 “哟，佐罗松，来啦？”大狗子对李侠客气，那是因为人家手上有真功夫，而李松这种分管电诈业务的主管，在他眼里，和打工仔差不多，就是级别高了点。 简单讲，就是在同样的体系里，武斗派歧视文斗派，在缅北这种没有秩序，相当于乱世的地方，这是非常正常的现象。 所以大狗子会歧视李松这种明明是搞诈骗的人，却给自己起一个涉及武力的外号。 “狗子哥，这不来给侠哥庆祝胜利嘛。”李松谄笑道。 阿浩扶了下碎了一半的眼镜，冷哼一声坐到了最边上的沙发。 过了几分钟，就有两名女孩在一位穿着小西装的少爷的带领下走进包厢，分别坐在李松和阿浩的边上。 俩女孩五官长得普通，不过因为年纪轻，再画上很重的妆容，所以怎么看都好看。 不过李松却是没怎么搭理女孩，眼珠子都掉那少爷上了。 他蹭的站起来吓了大家一跳，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现金，一下扯开少爷的领口，顺着衣服缝隙往里边塞。 “你给我留下。”李松笑得很玩味，一种你懂得的油腻感。 “哥，我不行，我不是”这少爷年纪也轻，直摆手。 李松又抓了一手的钞票，这会儿直接拉开人家的长裤往里塞：“别给脸不要脸啊！不然等会给你吃枪子儿！” 说罢，拖着少爷就往套房去。 少爷嘴上说着不要，动作倒是很诚实，这会儿已经没了反抗，脚步也算跟得上猴急的李松。 阿浩扶了下眼镜，琢磨着该不会是自己帮着李松打开了他心中的潘多拉魔盒，也许刚才在拳赛会堂，就不该告诉他上的是人妖。 大狗子眼睛都看直了，用肘子顶了顶和李松玩得比较近的阿浩：“这小子什么时候开始玩上这个了？” 阿浩心虚道：“今晚上。” 老吴也是新奇，虽然啥话都没讲，可眼珠子也是跟着李松进了套间，在那挂下的罩子上还停留了几秒钟。 李侠的眼睛差点没掉地上，这公司老板还在包厢里坐着，怎么手下人就敢拉着女人，啊，不，拉着“美人”直奔小套间。 如此看来，首先ktv的嗨包名副其实，其他这些人真的是嗨习惯了，给人一种爽了就是赚了的错觉。 更精确的一种表述，类似于那种明知道回不去华国，或者自己亦是活不长的念头， 这会儿，又有服务员推门走进来，端着个铁盘，上面垒着几袋子的白色面粉。 阿浩快速瞄了眼坐在中间的老板，老吴。 老吴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 阿浩一口干掉手里的洋酒，然后将那铁盘给端到了跟前，撕开一包小袋子，直接倒在了盘子里，接着用塑料卡将其分成好几道，最后拿上吸管。 低头的那一瞬间，阿浩又抬起头来，顺手将吸管递给李侠：“侠哥，你不来点？这里的面粉纯得很，不会有人往里头瞎掺和。” 在缅甸，没人会往面粉里掺假货，因为没必要，没必要的原因在于价格实在便宜，谁都玩得起。 打个比方，一小袋面粉在缅甸需要100美金，那么在国内必须得1000美金才能赚到钱。 十倍的价格差，这时候如果再往里头掺点杂质什么的，让一小袋的量变成两小袋。 那就是100美金的成本，直接暴涨到2000美金的利润。 如果三小袋，四小袋，五小袋呢？ 国内的消费者协会又不管这个，弄这玩意的消费者又不敢找警察举报，所以在原包装里掺进去更多的假货，是基本操作。 而如果在缅甸，上一个贩子这么艹作的结果，就是他的坟头草都已经迭代出花来了。 李侠愣住，旋即摇头：“哥们，你请，我不好这个。” 阿浩快速瞥了眼老板，这个动作被李侠给逮住了，能从底层混出来的人，其他不好讲，这察言观色的本事一定最是精妙。 老吴咳嗽一下，指着阿浩骂道：“少碰点这东西，小心把自己脑袋吸废了！在我这，女人随便你艹，但是要让我知道你再碰这玩意，直他妈滚蛋。” 阿浩顺水推舟的将铁盘子往前一推，不玩了。 李侠隐约觉得老吴可能怀疑上他了，这俩人搁他面前演戏呢。 女人不摸，面粉不玩，过来几天了也没进过赌场，甚至连酒都没怎么喝过，打架还特别厉害。 别的人都把缅北当成了绝境，想尽一切办法在这里活得更舒服一些。 而他，好似对这些一点都不感兴趣。 换成他是老板，心里也得悬。 包厢里，气氛已经有些不对了。 (本章完) 第893章 气氛不对 “老板，欢迎光临！” 十来个身着清凉的年轻女孩在包厢里站成一排，有的吊带裙下若隐若现，有几个则干脆穿上了三点式比基尼。 穿着起码有十厘米高的水晶鞋的丽丽姐，换了一身开衩到腰身的旗袍，就差趴在老吴身上了。 她用手上的黑色蕾丝手帕轻轻擦着老吴的衣服，夹着声音撒娇道：“吴总，也就您过来有这场面。换那些个臭烘烘的男人们，老娘才不伺候咧。” 大狗子悄咪咪凑到李侠边上，低声道：“侠哥，还真是这么回事。换我们几个过来玩，都是要几个女的，他们就送几个进来，哪像今天这样还能整这么一出，让我们给挑上了。” 老吴转过头，对李侠道：“你挑。” “老板，你先挑，你先挑。”李侠连连摆手。 老吴捏了捏妈咪的翘臀，笑道：“我就她了。” “讨厌，灯还都亮着呢~你这样子，我往后还怎么带姑娘。”丽丽姐捂着嘴，笑得很开心，凑近了老吴，小声道，“即使你这么说，前边在小楼里弄脏我衣服的事情，可不算完哦。” 等李侠和大狗子都选定女孩好，包厢熄了大灯，只留着几台霓虹灯在天花板转啊转的。 80寸的大电视开始放歌，老吴拿着话筒哗啦啦的唱着，他是半点没提李侠弟弟的事情，而李侠也乖巧的没有问。 “侠哥，上回给你俩拳干掉，说心里话，我是不服的。” 满脸通红的肌肉男搂在李侠的肩膀上，右手举着玻璃杯，嚷嚷道：“可看完今天这比赛，我就清楚了，咱俩还是有差距的。我，大狗子，服气了！” 李侠端起酒杯，和对方一碰，谦虚道：“兄弟，和你是运气，你那天上场前喝了不少酒，大伙都看得到。今晚我这是取了巧，算不得光明正大的赢拳。” 晚上的拳赛，李侠借观众往拳台丢东西的间隙，偷偷取了玻璃片藏起来，在与巴颂打地面的时候，直接割了对方的喉咙。 当时全场静的可怕，因为大家都没见过这样的打法。 可几秒过后，那些个输了钱的、赌红了眼睛的家伙们可不管这些，叫嚣着就要冲上拳台跟李侠玩命。 场面一时之间有大乱的趋势。 所幸副官带着士兵们冲进场地，宣布了将军对比赛结果的认可，算是用武力强行终止了骚乱。 接着死的那个拳手的老板，虎总，这个在园区里不可一世，号称“噬人虎”的凶狠家伙，也是一声不吭的离开了会场。 这样之后，大家才骂骂咧咧的散了场。 “屁！人都死球了，争这还有什么用？咱这是什么比赛？无规则综合格斗！只要能在台上站到最后，那就是胜利！” “将军拍板了，虎总也没二话，合着那些狗曰的输了钱的家伙就能穷嚷嚷？太他妈丢脸了！” 大狗子砰砰的拍着茶几替李侠鸣不平。 当初李侠刚投靠他们公司，就是他出面试的身手，作为老板身边的第一打手，竟然遭不了几下就被李侠给放倒了。 所以当李侠和巴颂对决时，他也是除了老吴之外，全公司上上下下唯二期盼李侠能拿下比赛的人。 这样就显得他输的也不怨。 自这场比赛结束后，大狗子理所当然的把李侠当成了自家哥们，输给自己人，不丢脸，一点都不丢脸，这楼梯摆的，那是刚刚好，绝对稳稳的下了台阶。 两人聊了会儿，技术部主管阿浩带着李松进来了。 “哟，佐罗松，来啦？”大狗子对李侠客气，那是因为人家手上有真功夫，而李松这种分管电诈业务的主管，在他眼里，和打工仔差不多，就是级别高了点。 简单讲，就是在同样的体系里，武斗派歧视文斗派，在缅北这种没有秩序，相当于乱世的地方，这是非常正常的现象。 所以大狗子会歧视李松这种明明是搞诈骗的人，却给自己起一个涉及武力的外号。 “狗子哥，这不来给侠哥庆祝胜利嘛。”李松谄笑道。 阿浩扶了下碎了一半的眼镜，冷哼一声坐到了最边上的沙发。 过了几分钟，就有两名女孩在一位穿着小西装的少爷的带领下走进包厢，分别坐在李松和阿浩的边上。 俩女孩五官长得普通，不过因为年纪轻，再画上很重的妆容，所以怎么看都好看。 不过李松却是没怎么搭理女孩，眼珠子都掉那少爷上了。 他蹭的站起来吓了大家一跳，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现金，一下扯开少爷的领口，顺着衣服缝隙往里边塞。 “你给我留下。”李松笑得很玩味，一种你懂得的油腻感。 “哥，我不行，我不是”这少爷年纪也轻，直摆手。 李松又抓了一手的钞票，这会儿直接拉开人家的长裤往里塞：“别给脸不要脸啊！不然等会给你吃枪子儿！” 说罢，拖着少爷就往套房去。 少爷嘴上说着不要，动作倒是很诚实，这会儿已经没了反抗，脚步也算跟得上猴急的李松。 阿浩扶了下眼镜，琢磨着该不会是自己帮着李松打开了他心中的潘多拉魔盒，也许刚才在拳赛会堂，就不该告诉他上的是人妖。 大狗子眼睛都看直了，用肘子顶了顶和李松玩得比较近的阿浩：“这小子什么时候开始玩上这个了？” 阿浩心虚道：“今晚上。” 老吴也是新奇，虽然啥话都没讲，可眼珠子也是跟着李松进了套间，在那挂下的罩子上还停留了几秒钟。 李侠的眼睛差点没掉地上，这公司老板还在包厢里坐着，怎么手下人就敢拉着女人，啊，不，拉着“美人”直奔小套间。 如此看来，首先ktv的嗨包名副其实，其他这些人真的是嗨习惯了，给人一种爽了就是赚了的错觉。 更精确的一种表述，类似于那种明知道回不去华国，或者自己亦是活不长的念头， 这会儿，又有服务员推门走进来，端着个铁盘，上面垒着几袋子的白色面粉。 阿浩快速瞄了眼坐在中间的老板，老吴。 老吴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 阿浩一口干掉手里的洋酒，然后将那铁盘给端到了跟前，撕开一包小袋子，直接倒在了盘子里，接着用塑料卡将其分成好几道，最后拿上吸管。 低头的那一瞬间，阿浩又抬起头来，顺手将吸管递给李侠：“侠哥，你不来点？这里的面粉纯得很，不会有人往里头瞎掺和。” 在缅甸，没人会往面粉里掺假货，因为没必要，没必要的原因在于价格实在便宜，谁都玩得起。 打个比方，一小袋面粉在缅甸需要100美金，那么在国内必须得1000美金才能赚到钱。 十倍的价格差，这时候如果再往里头掺点杂质什么的，让一小袋的量变成两小袋。 那就是100美金的成本，直接暴涨到2000美金的利润。 如果三小袋，四小袋，五小袋呢？ 国内的消费者协会又不管这个，弄这玩意的消费者又不敢找警察举报，所以在原包装里掺进去更多的假货，是基本操作。 而如果在缅甸，上一个贩子这么艹作的结果，就是他的坟头草都已经迭代出花来了。 李侠愣住，旋即摇头：“哥们，你请，我不好这个。” 阿浩快速瞥了眼老板，这个动作被李侠给逮住了，能从底层混出来的人，其他不好讲，这察言观色的本事一定最是精妙。 老吴咳嗽一下，指着阿浩骂道：“少碰点这东西，小心把自己脑袋吸废了！在我这，女人随便你艹，但是要让我知道你再碰这玩意，直他妈滚蛋。” 阿浩顺水推舟的将铁盘子往前一推，不玩了。 李侠隐约觉得老吴可能怀疑上他了，这俩人搁他面前演戏呢。 女人不摸，面粉不玩，过来几天了也没进过赌场，甚至连酒都没怎么喝过，打架还特别厉害。 别的人都把缅北当成了绝境，想尽一切办法在这里活得更舒服一些。 而他，好似对这些一点都不感兴趣。 换成他是老板，心里也得悬。 包厢里，气氛已经有些不对了。 (本章完) 第894章 明天去修眼镜 房门被打开，又进来俩女的。 这时，大狗子正抱着女人在沙发上乱啃，眼瞅着有新的女人进来，直接推开手上的女人，跳了起来。 “侠哥，我们的姑娘来啦！” 大狗子冲去门边一手拎一姑娘就往李侠奔去，经过茶几的时候，突然醒悟过来：“老板，要不你先挑一个？” 老吴拍了拍怀里的美人，摇头道：“这小子精虫上头了还能记得我，你说是该打，还是该罚？” “不管该打，还是该罚，这里的新货就俩，你大侄子还记着给那侠哥的，那边戴眼镜的兄台还一直往这瞅着，你说怎么分？”丽丽姐掰着白皙纤细的手指，忧愁的算起了帐。 算到后边，丽丽姐将这嫩笋般的手指咬在嘴边，用最纯真的表情，说出了最残忍的言语。 “要不，你们四个人一起开火车？” 这刚从地狱出来的俩姑娘直接给吓瘫了，摔坐在地上动都不敢动，怎么到哪里都是开火车。 还别说，哪里都是。 瞅着自家大侄子的便秘模样，老吴一甩手：“得了，你们玩去。”然后拍了拍丽丽姐的翘臀，笑道：“我说，我搁这儿待着，这些年轻人肯定玩不开，咱们老年人还是得识趣。” “谁跟你是老年人了？你才是老年人，你全家都是老年人！”丽丽姐给白了一眼，凑近老吴耳朵边，悄悄说道，“我去找那俩姑娘聊聊，你等我一下啊。” 说完，扭着屁股将那新进门的两个吓傻了的姑娘给拉到角落，叽里咕噜聊了起来。 按照大狗子的说法，这叫洗脑，也叫画饼，最成功的结果就是晚上在ktv当金牌扶手，白天去别墅拍重口味视频。 不把人当人，榨干她们的最后一丝剩余价值。 过了会儿，李侠心里打定主意，缅北这地方和国内根本不一样，在嗨包里吸食白色面粉和脱裤子上阵属于极为正常的事情。 这两样东西，他必须得选一个，不然就老吴和阿浩那眉来眼去的样子，今晚肯定从老吴那里挖不出张扬和李勤的信息来。 李侠其实有一点想不通，按说他已经在拳台上杀了人，属于背了一条人命了，可为什么老吴看着还是有点不信任。 左思右想，问题大概率出在被突然带走的张扬身上。 也许他弟弟如此凑巧的和他在一个园区，也是原因之一。 李侠猛地喝了一就酒，裤腰带稍微一松，就奔着那俩女孩去了，他是准备随便找一个女的当着一众人的面给办了。 李松已经带着那少爷进了小套房，李侠就挑了包厢另一边的厕所。 “等等，等等。”大狗子连忙上去给拉住了，有些得意道，“侠哥，等等，先让丽丽姐洗完脑，这样等会儿我们办起事来也顺利些。” 顿了顿，大狗子眼眉一跳，坏笑道：“不过你要是喜欢强上的感觉，还是得去刚我们过来的那培训屋，那安静，不影响这边的生意。” 李侠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脖子，僵硬着嘴角道：“得，兄弟，我不好这口，我还是等丽丽姐。” 大狗子挤了挤眉毛：“也行，丽丽姐洗完脑后，那些个女的都听话，玩起来不费劲。这种又怕又得服侍人的样子，贼带劲。侠哥，怎么样，这儿够天堂！” 殊不知，大狗子觉得是天堂的地方，在别人眼里，可不就是地狱？ 李侠客气的笑了笑，接着去沙发上找那先前给送进来的扶手女，不管怎么样，今晚必须当着他们的面给办一个。 结果在进套房前，又被大狗子拉住了。 大狗子朝那扶手女挥了挥手让他回去，然后语重心长道：“侠哥，你就差这么点时间么？等丽丽姐洗完脑了，咱们再玩新货岂不是更爽？别到时候你又没子弹了，那多尴尬。” 李侠差点没给逗笑了。 不过话说回来，就大狗子这年龄，放国内可能还是在念书的大学生。 李侠道了声爹，回头拿了杯酒找老吴去了，他做了这些个事，可不就是让同在包厢的老吴瞅着么。 李侠知道再这么折腾下去，晚上一定跑不了，就张扬那开视频直播的架势，过了这个晚上，明天一定会席卷全国。 到时候，万一传到这里，他们想跑也跑不掉了。 李侠端着酒杯找上老吴，苦着个脸：“老板，我这鼻子搁这难受，要不先让我去医院看一下。” 李侠借伤口请假外出是有讲究的。 媳妇被押去了将军办公室，亲弟弟又被老板不知道喊到了哪里，李侠尽皆装糊涂当自己不知道，一个字都不提。 老吴呵呵笑着，并不接腔，聊起了拳赛：“李侠，这次的比赛得亏有你出手，要是让大狗子这瞎几把只知道乱搞的家伙上去，指定得让虎子牛气大发了。这小子仗着在拳赛上连赢了几个月，在园区里都横着走。” 说着，老吴看向正抱着女人在沙发上乱啃的自家大侄子，摇了摇头：“这家伙，真的是一刻都不着闲。” 李侠心里妈妈比。 当初他投奔过来的时候，老吴从人堆里把他一把提拔到保安队副队长的位置，给了能在园区自由行动的高级管理卡。 当时李侠就觉得奇怪，底细都还没摸清楚，就给刚上门的他这么高的位置和待遇的。 其实老吴看中的不是李侠的身手那股子狠劲，最重要的是预备上了今晚的拳赛。 生死战，真正的生死战，必须要死人的生死战。人死了，再高的待遇都不用给。 这老家伙怎么可能舍得让自己侄子上？ 李侠不上，那就是其他猪仔给他挑着上。 李侠是看透了，这批搞诈骗的人平日里压榨猪仔太紧，就趁着月末这一天弄个拳赛出来给猪仔们发泄一下。 谁赢谁输不重要，要紧的是必须死一个人。 “对了，李侠，你这是第一次把人给嗯？”老吴比了个手刀，意思很明确，就是杀人的意思，然后眼睛盯着对方，像是要看透李侠的反应。 这是图穷匕见，见真章了。 玩电诈的，本质上就是钻研人类心理的，所以比起分析、判断和逻辑推演，这些老骗子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侠眼神平淡，摇了摇头。 没有江湖人的圆滑世故，也没有酒头人该有的吹牛打诨，只是平静的表态。 就像见面有人问你吃过饭了吗？ 内敛的人肯定不会吹嘘自己在五星级酒店吃过，即使他真的刚刚就是在五星级吃的饭，回答也只会是简单的“吃过了”三个字。 这一刻，老吴彻底放下心来，他知道这个把边境线周边的林子摸得就跟自家后花园的走私头子，是个真正的狠人。 他就需要这样回不去的人。 在缅甸诈骗园区，存在一个很搞笑的现状。 那就是底层的猪仔们，进来前都是可着劲要进来，一进去就发现出不去了，被强迫性的控制在了园区里。 中层管理都是国内待不下去，偷越国境跑到园区里工作，这种人背着案底，人命是其中最重的枷锁，同样回不去。 而网投公司的老板们，甚至园区的主人昂索令将军，这些个在园区可以为所欲为的高层，反倒是处处给自己留上几条后路，希冀在某个恰当的时机，可以从这里脱身回到华国。 享受他们几辈子也花不完的大钱。 老吴和李侠碰了杯子，抿了一口，然后一脚往大狗子抱着女人乱啃的沙发踢了一脚，笑骂道：“赶紧过来敬酒。你他妈进包厢开始，就把手插那娘们裤裆里，拿出来一会儿能死啊？” 大狗子不好意思的把手拿了出来，下意识的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等发现几人都盯着他时，更是不好意思的把手给藏后边了，扭扭捏捏的四处找酒杯。 老吴无奈摇头：“算了，就你这手，我都不敢和你喝了。把李侠带去隔壁包厢，让他和他弟弟喝几杯。” 两人从包厢里走了出来。 包厢内，阿浩挤了过来：“老板，我看这家伙肯定有问题。哪有人过来咱们这啥都不玩的？搁这儿修行来的吗？还有老板，我怎么觉得他老想跑出园区呢？” 老吴一皱眉，低喝道：“人家鼻子都断了，换你，你受得了？要不下次换你上台打拳去？” 阿浩一听，脖颈子一缩，不敢说话了。 老吴抿了一口洋酒。心想就目前来看李侠的嫌疑基本上没有，唯一还有顾虑的就是他媳妇。 怎么刚来没几天，就被华国那边的官员走关系走到将军这里，现在人还搁将军办公室里待着，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总不会是李侠带着她那有官方背景的媳妇私奔？这也太儿戏了？ 老吴瞥了眼自己这位技术主管，畏畏缩缩的，一点都不讨人喜欢，要不是当初花了老大一笔钱从国内大厂把他给骗出来。 就这人，搁路上都觉得碍眼。 老吴看着阿浩快抹眼泪的样子上，觉得还是需要递根萝卜，毕竟电脑程序上的事情还得靠这个眼镜兄。 “嗯，明天我安排辆车，送你去镇上。换副好点的眼镜，其他有什么想办的事情也一并办了，中午前赶回园区就行。” “谢谢老板！” (本章完) 第894章 明天去修眼镜 房门被打开，又进来俩女的。 这时，大狗子正抱着女人在沙发上乱啃，眼瞅着有新的女人进来，直接推开手上的女人，跳了起来。 “侠哥，我们的姑娘来啦！” 大狗子冲去门边一手拎一姑娘就往李侠奔去，经过茶几的时候，突然醒悟过来：“老板，要不你先挑一个？” 老吴拍了拍怀里的美人，摇头道：“这小子精虫上头了还能记得我，你说是该打，还是该罚？” “不管该打，还是该罚，这里的新货就俩，你大侄子还记着给那侠哥的，那边戴眼镜的兄台还一直往这瞅着，你说怎么分？”丽丽姐掰着白皙纤细的手指，忧愁的算起了帐。 算到后边，丽丽姐将这嫩笋般的手指咬在嘴边，用最纯真的表情，说出了最残忍的言语。 “要不，你们四个人一起开火车？” 这刚从地狱出来的俩姑娘直接给吓瘫了，摔坐在地上动都不敢动，怎么到哪里都是开火车。 还别说，哪里都是。 瞅着自家大侄子的便秘模样，老吴一甩手：“得了，你们玩去。”然后拍了拍丽丽姐的翘臀，笑道：“我说，我搁这儿待着，这些年轻人肯定玩不开，咱们老年人还是得识趣。” “谁跟你是老年人了？你才是老年人，你全家都是老年人！”丽丽姐给白了一眼，凑近老吴耳朵边，悄悄说道，“我去找那俩姑娘聊聊，你等我一下啊。” 说完，扭着屁股将那新进门的两个吓傻了的姑娘给拉到角落，叽里咕噜聊了起来。 按照大狗子的说法，这叫洗脑，也叫画饼，最成功的结果就是晚上在ktv当金牌扶手，白天去别墅拍重口味视频。 不把人当人，榨干她们的最后一丝剩余价值。 过了会儿，李侠心里打定主意，缅北这地方和国内根本不一样，在嗨包里吸食白色面粉和脱裤子上阵属于极为正常的事情。 这两样东西，他必须得选一个，不然就老吴和阿浩那眉来眼去的样子，今晚肯定从老吴那里挖不出张扬和李勤的信息来。 李侠其实有一点想不通，按说他已经在拳台上杀了人，属于背了一条人命了，可为什么老吴看着还是有点不信任。 左思右想，问题大概率出在被突然带走的张扬身上。 也许他弟弟如此凑巧的和他在一个园区，也是原因之一。 李侠猛地喝了一就酒，裤腰带稍微一松，就奔着那俩女孩去了，他是准备随便找一个女的当着一众人的面给办了。 李松已经带着那少爷进了小套房，李侠就挑了包厢另一边的厕所。 “等等，等等。”大狗子连忙上去给拉住了，有些得意道，“侠哥，等等，先让丽丽姐洗完脑，这样等会儿我们办起事来也顺利些。” 顿了顿，大狗子眼眉一跳，坏笑道：“不过你要是喜欢强上的感觉，还是得去刚我们过来的那培训屋，那安静，不影响这边的生意。” 李侠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脖子，僵硬着嘴角道：“得，兄弟，我不好这口，我还是等丽丽姐。” 大狗子挤了挤眉毛：“也行，丽丽姐洗完脑后，那些个女的都听话，玩起来不费劲。这种又怕又得服侍人的样子，贼带劲。侠哥，怎么样，这儿够天堂！” 殊不知，大狗子觉得是天堂的地方，在别人眼里，可不就是地狱？ 李侠客气的笑了笑，接着去沙发上找那先前给送进来的扶手女，不管怎么样，今晚必须当着他们的面给办一个。 结果在进套房前，又被大狗子拉住了。 大狗子朝那扶手女挥了挥手让他回去，然后语重心长道：“侠哥，你就差这么点时间么？等丽丽姐洗完脑了，咱们再玩新货岂不是更爽？别到时候你又没子弹了，那多尴尬。” 李侠差点没给逗笑了。 不过话说回来，就大狗子这年龄，放国内可能还是在念书的大学生。 李侠道了声爹，回头拿了杯酒找老吴去了，他做了这些个事，可不就是让同在包厢的老吴瞅着么。 李侠知道再这么折腾下去，晚上一定跑不了，就张扬那开视频直播的架势，过了这个晚上，明天一定会席卷全国。 到时候，万一传到这里，他们想跑也跑不掉了。 李侠端着酒杯找上老吴，苦着个脸：“老板，我这鼻子搁这难受，要不先让我去医院看一下。” 李侠借伤口请假外出是有讲究的。 媳妇被押去了将军办公室，亲弟弟又被老板不知道喊到了哪里，李侠尽皆装糊涂当自己不知道，一个字都不提。 老吴呵呵笑着，并不接腔，聊起了拳赛：“李侠，这次的比赛得亏有你出手，要是让大狗子这瞎几把只知道乱搞的家伙上去，指定得让虎子牛气大发了。这小子仗着在拳赛上连赢了几个月，在园区里都横着走。” 说着，老吴看向正抱着女人在沙发上乱啃的自家大侄子，摇了摇头：“这家伙，真的是一刻都不着闲。” 李侠心里妈妈比。 当初他投奔过来的时候，老吴从人堆里把他一把提拔到保安队副队长的位置，给了能在园区自由行动的高级管理卡。 当时李侠就觉得奇怪，底细都还没摸清楚，就给刚上门的他这么高的位置和待遇的。 其实老吴看中的不是李侠的身手那股子狠劲，最重要的是预备上了今晚的拳赛。 生死战，真正的生死战，必须要死人的生死战。人死了，再高的待遇都不用给。 这老家伙怎么可能舍得让自己侄子上？ 李侠不上，那就是其他猪仔给他挑着上。 李侠是看透了，这批搞诈骗的人平日里压榨猪仔太紧，就趁着月末这一天弄个拳赛出来给猪仔们发泄一下。 谁赢谁输不重要，要紧的是必须死一个人。 “对了，李侠，你这是第一次把人给嗯？”老吴比了个手刀，意思很明确，就是杀人的意思，然后眼睛盯着对方，像是要看透李侠的反应。 这是图穷匕见，见真章了。 玩电诈的，本质上就是钻研人类心理的，所以比起分析、判断和逻辑推演，这些老骗子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侠眼神平淡，摇了摇头。 没有江湖人的圆滑世故，也没有酒头人该有的吹牛打诨，只是平静的表态。 就像见面有人问你吃过饭了吗？ 内敛的人肯定不会吹嘘自己在五星级酒店吃过，即使他真的刚刚就是在五星级吃的饭，回答也只会是简单的“吃过了”三个字。 这一刻，老吴彻底放下心来，他知道这个把边境线周边的林子摸得就跟自家后花园的走私头子，是个真正的狠人。 他就需要这样回不去的人。 在缅甸诈骗园区，存在一个很搞笑的现状。 那就是底层的猪仔们，进来前都是可着劲要进来，一进去就发现出不去了，被强迫性的控制在了园区里。 中层管理都是国内待不下去，偷越国境跑到园区里工作，这种人背着案底，人命是其中最重的枷锁，同样回不去。 而网投公司的老板们，甚至园区的主人昂索令将军，这些个在园区可以为所欲为的高层，反倒是处处给自己留上几条后路，希冀在某个恰当的时机，可以从这里脱身回到华国。 享受他们几辈子也花不完的大钱。 老吴和李侠碰了杯子，抿了一口，然后一脚往大狗子抱着女人乱啃的沙发踢了一脚，笑骂道：“赶紧过来敬酒。你他妈进包厢开始，就把手插那娘们裤裆里，拿出来一会儿能死啊？” 大狗子不好意思的把手拿了出来，下意识的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等发现几人都盯着他时，更是不好意思的把手给藏后边了，扭扭捏捏的四处找酒杯。 老吴无奈摇头：“算了，就你这手，我都不敢和你喝了。把李侠带去隔壁包厢，让他和他弟弟喝几杯。” 两人从包厢里走了出来。 包厢内，阿浩挤了过来：“老板，我看这家伙肯定有问题。哪有人过来咱们这啥都不玩的？搁这儿修行来的吗？还有老板，我怎么觉得他老想跑出园区呢？” 老吴一皱眉，低喝道：“人家鼻子都断了，换你，你受得了？要不下次换你上台打拳去？” 阿浩一听，脖颈子一缩，不敢说话了。 老吴抿了一口洋酒。心想就目前来看李侠的嫌疑基本上没有，唯一还有顾虑的就是他媳妇。 怎么刚来没几天，就被华国那边的官员走关系走到将军这里，现在人还搁将军办公室里待着，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总不会是李侠带着她那有官方背景的媳妇私奔？这也太儿戏了？ 老吴瞥了眼自己这位技术主管，畏畏缩缩的，一点都不讨人喜欢，要不是当初花了老大一笔钱从国内大厂把他给骗出来。 就这人，搁路上都觉得碍眼。 老吴看着阿浩快抹眼泪的样子上，觉得还是需要递根萝卜，毕竟电脑程序上的事情还得靠这个眼镜兄。 “嗯，明天我安排辆车，送你去镇上。换副好点的眼镜，其他有什么想办的事情也一并办了，中午前赶回园区就行。” “谢谢老板！” (本章完) 第895章 好机会 包厢房门一关，这个网投公司一人之下的保安队长立时恢复了往日的神气，挺直胸膛往李侠挑了挑眉梢。 “侠哥，你俩这么久没见了得多喝几杯，等喝完了咱就回去，丽丽姐必须得把那俩妞给整活了，咱们啊，上手就能玩，真踏马爽！” 房门一开，包厢里人头攒动。 “大哥！” “狗子哥！” 一些个坐门边的小弟们反应很快，马上就围了过来纷纷和大狗子干杯。 除了这些小弟，一些身着暴露的扶手女花着妖艳的妆容，亦是自暴自弃的喝酒和打k。 某些阴暗处，甚至已经上演了“摔跤”戏码，有一对一单挑的，亦有一对多的群殴。 李侠绕过人群，在包厢角落里瞅见了熟悉的身影，那家伙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都不合群。 在这么个香烟粉末到处乱飞，酒精肉欲填充整个空间的包厢里，这小子端着手机，戴着耳塞，专心致志的玩起了吃鸡游戏。 李侠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值了。 福省安溪的律师事务所、云省边境的两国通关口岸、跋山涉水偷渡的艰辛，以及拳赛上差点丢了的性命。 他将尚好的右手放在弟弟的脑袋上。 就和小时候一样。 “喂？喂？” “小侠客，你怎么不动了？” “他们冲过来了，快给我架枪，我先救人！” 耳机里队友的声音很是急促，游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可李勤却颤抖着手，一点都不敢动弹。 他生怕那只按在他头上的大手，会突然的消失。 那只大手，就像几年前那般熟悉，用力的揉着他乱糟糟的头发。 啪嗒。 手机掉在了地上。 李勤缓缓抬头，眼眶瞬间被泪水涨得通红，像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人真的出现在了这个人吃人的地狱里。 “哥” 委屈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带着满肚子的恐惧和这辈子都回不了家的绝望，李勤猛地扑进了李侠的怀里，死死攥着对方的衣裳，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李侠抚摸着弟弟后背凸起的嶙峋骨头，一寸一寸的，能想象的出这小子在这的不容易。 这一刻，李侠忽然觉得沉迷游戏没有什么不好的，起码没有对不起别人。 这个刚刚才在拳台上赢下生死局的汉子，此刻的声音却温柔得像一根羽毛：“小勤，我来了。” 顿了顿，李侠稍稍低头，凑在李勤的耳边：“我还有两个朋友在这里，今晚我们都走，一起走。” 小勤突然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迸发出炽热的光，旋即，发现了满脸是伤的哥哥。 他颤抖着摸向李侠肿得快变了形的脸庞，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哽咽发出声音：“哥，怎么回事？他们打你了吗?” 李侠摇摇头，笑着拍了拍自己胸前挂的红色牌：“你哥可是高级管理，要打也是我打别人。反倒是你，挂的猪仔牌，怎么混到了包厢里？还能用着手机，这倒是稀罕事。” “在我那一层，其他同事们技术上的事情都是我来解决，然后我挣的业绩也是最多的，所以他们就不管我了。”说到后边，李勤的声音越来越轻，他也清楚，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 在这个邪魔乱舞的夜晚，李侠很欣慰自己的弟弟并没有变。 他朝边上正和众人狂欢的大狗子挪了挪嘴。 “侠哥，过来喝酒啊！今天碰着你弟了，开心啊，要多喝几杯！” 大狗子已经喝得有些醉了，贱兮兮的坏笑道，“等会我把我那妞让给你弟弟，你们玩哥俩好，哈哈，这次是真的哥俩好啊！告诉你们个秘密，我挑的那俩姑娘啊，正好也是亲姐妹！” “哈哈，狗哥，绝啊！” “这么一换，狗哥不是没女人了？这怎么行！” “嘿嘿，我这有一对金牌扶手，你懂得，是母” “我了个大草，这个爽！” 在园区这里，已经没有基本的节操。 ktv的包厢为什么又叫嗨包，除了有白色面粉、冰糖和粉末助燃外，这种对伦理的肆意践踏也是其不断疯狂，为他人追捧的原因之一。 这些个流落在外的华国人，往往沉沦在华国所不允许的事物，用来向那些留在国内的人们证明，自己出国的选择没有错。 归根到底，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李侠拍了拍李勤的肩膀，笑道：“我去喝会酒，你继续玩，对了，手机号码是多少，我们加一下。” 在包厢里喝了会儿酒，大狗子在一众兄弟面前攒够面子，大手一挥，喊上李侠的弟弟李勤，说是带他去开开荤。 说是作为一个优秀的男人，最不能干的事情，就是让美女等着他。 说着，其裤子处微微膨胀凸了出来。 李侠瞥了眼，知道这家伙和李松一个德行，好色。 “侠哥，你是这个，没话说。” 走廊里，大狗子比着大拇指，“可你这弟弟，就太脓包了。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躲角落里玩手机，要不是我罩着，可不得被人看了笑话。” 李侠点头示好，表示感谢对方的照顾。 三人进了888，结果发现里边空荡荡的，除了俩乖乖坐在沙发上的女孩，没人了。 李侠心中一紧，因为即使他们这一档的公司高级管理，要从园区出来，也是需要向老板请示，然后老板会向园区专门看门的人发一条信息。 这样他们才能出门。 嗡嗡。 大狗子掏出手机，是丽丽姐发过来的。 “大狗子，人我给你安排好了，好好玩，不准动脸！” “都是大学生，金贵，一定要记住了，可以玩，但是不准动脸！” 大狗子将手机摆在李侠面前：“侠哥，姑娘我是让给你们哥俩了，可这注意事项你得记牢了。” 在园区，女人即使骗不了钱，可还是能干很多事情的，属于比较贵重的财产，而那张脸，就是其体现价值的唯一标准。 大狗子属于在园区待久了，认为在嗨包里对女人为所欲为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包括给那些开单的猪仔开房，第二天那些陪睡的女人的身上无不伤痕累累。 嗡嗡。 正当李侠看着大狗子手机屏幕的时候，手机又来了一条信息，是一条标记为“老叔”的人发过来的。 “狗子，阿浩的眼镜碎了，明早八点你给安排辆车带他去镇里。” 大狗子拿回手机发了个“收到”，转手给名为“阿才”的人发了条明早八点出车的信息。 这个人是保安队的司机，公司的几辆车都放他那管理，当初李侠等人在山路口，也是他开的丰田埃尔法把他们给接到园区里。 阿才回复了个“收到”。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李侠，眼前一亮。 (本章完) 第895章 好机会 包厢房门一关，这个网投公司一人之下的保安队长立时恢复了往日的神气，挺直胸膛往李侠挑了挑眉梢。 “侠哥，你俩这么久没见了得多喝几杯，等喝完了咱就回去，丽丽姐必须得把那俩妞给整活了，咱们啊，上手就能玩，真踏马爽！” 房门一开，包厢里人头攒动。 “大哥！” “狗子哥！” 一些个坐门边的小弟们反应很快，马上就围了过来纷纷和大狗子干杯。 除了这些小弟，一些身着暴露的扶手女花着妖艳的妆容，亦是自暴自弃的喝酒和打k。 某些阴暗处，甚至已经上演了“摔跤”戏码，有一对一单挑的，亦有一对多的群殴。 李侠绕过人群，在包厢角落里瞅见了熟悉的身影，那家伙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都不合群。 在这么个香烟粉末到处乱飞，酒精肉欲填充整个空间的包厢里，这小子端着手机，戴着耳塞，专心致志的玩起了吃鸡游戏。 李侠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值了。 福省安溪的律师事务所、云省边境的两国通关口岸、跋山涉水偷渡的艰辛，以及拳赛上差点丢了的性命。 他将尚好的右手放在弟弟的脑袋上。 就和小时候一样。 “喂？喂？” “小侠客，你怎么不动了？” “他们冲过来了，快给我架枪，我先救人！” 耳机里队友的声音很是急促，游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可李勤却颤抖着手，一点都不敢动弹。 他生怕那只按在他头上的大手，会突然的消失。 那只大手，就像几年前那般熟悉，用力的揉着他乱糟糟的头发。 啪嗒。 手机掉在了地上。 李勤缓缓抬头，眼眶瞬间被泪水涨得通红，像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人真的出现在了这个人吃人的地狱里。 “哥” 委屈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带着满肚子的恐惧和这辈子都回不了家的绝望，李勤猛地扑进了李侠的怀里，死死攥着对方的衣裳，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李侠抚摸着弟弟后背凸起的嶙峋骨头，一寸一寸的，能想象的出这小子在这的不容易。 这一刻，李侠忽然觉得沉迷游戏没有什么不好的，起码没有对不起别人。 这个刚刚才在拳台上赢下生死局的汉子，此刻的声音却温柔得像一根羽毛：“小勤，我来了。” 顿了顿，李侠稍稍低头，凑在李勤的耳边：“我还有两个朋友在这里，今晚我们都走，一起走。” 小勤突然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迸发出炽热的光，旋即，发现了满脸是伤的哥哥。 他颤抖着摸向李侠肿得快变了形的脸庞，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哽咽发出声音：“哥，怎么回事？他们打你了吗?” 李侠摇摇头，笑着拍了拍自己胸前挂的红色牌：“你哥可是高级管理，要打也是我打别人。反倒是你，挂的猪仔牌，怎么混到了包厢里？还能用着手机，这倒是稀罕事。” “在我那一层，其他同事们技术上的事情都是我来解决，然后我挣的业绩也是最多的，所以他们就不管我了。”说到后边，李勤的声音越来越轻，他也清楚，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 在这个邪魔乱舞的夜晚，李侠很欣慰自己的弟弟并没有变。 他朝边上正和众人狂欢的大狗子挪了挪嘴。 “侠哥，过来喝酒啊！今天碰着你弟了，开心啊，要多喝几杯！” 大狗子已经喝得有些醉了，贱兮兮的坏笑道，“等会我把我那妞让给你弟弟，你们玩哥俩好，哈哈，这次是真的哥俩好啊！告诉你们个秘密，我挑的那俩姑娘啊，正好也是亲姐妹！” “哈哈，狗哥，绝啊！” “这么一换，狗哥不是没女人了？这怎么行！” “嘿嘿，我这有一对金牌扶手，你懂得，是母” “我了个大草，这个爽！” 在园区这里，已经没有基本的节操。 ktv的包厢为什么又叫嗨包，除了有白色面粉、冰糖和粉末助燃外，这种对伦理的肆意践踏也是其不断疯狂，为他人追捧的原因之一。 这些个流落在外的华国人，往往沉沦在华国所不允许的事物，用来向那些留在国内的人们证明，自己出国的选择没有错。 归根到底，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李侠拍了拍李勤的肩膀，笑道：“我去喝会酒，你继续玩，对了，手机号码是多少，我们加一下。” 在包厢里喝了会儿酒，大狗子在一众兄弟面前攒够面子，大手一挥，喊上李侠的弟弟李勤，说是带他去开开荤。 说是作为一个优秀的男人，最不能干的事情，就是让美女等着他。 说着，其裤子处微微膨胀凸了出来。 李侠瞥了眼，知道这家伙和李松一个德行，好色。 “侠哥，你是这个，没话说。” 走廊里，大狗子比着大拇指，“可你这弟弟，就太脓包了。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躲角落里玩手机，要不是我罩着，可不得被人看了笑话。” 李侠点头示好，表示感谢对方的照顾。 三人进了888，结果发现里边空荡荡的，除了俩乖乖坐在沙发上的女孩，没人了。 李侠心中一紧，因为即使他们这一档的公司高级管理，要从园区出来，也是需要向老板请示，然后老板会向园区专门看门的人发一条信息。 这样他们才能出门。 嗡嗡。 大狗子掏出手机，是丽丽姐发过来的。 “大狗子，人我给你安排好了，好好玩，不准动脸！” “都是大学生，金贵，一定要记住了，可以玩，但是不准动脸！” 大狗子将手机摆在李侠面前：“侠哥，姑娘我是让给你们哥俩了，可这注意事项你得记牢了。” 在园区，女人即使骗不了钱，可还是能干很多事情的，属于比较贵重的财产，而那张脸，就是其体现价值的唯一标准。 大狗子属于在园区待久了，认为在嗨包里对女人为所欲为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包括给那些开单的猪仔开房，第二天那些陪睡的女人的身上无不伤痕累累。 嗡嗡。 正当李侠看着大狗子手机屏幕的时候，手机又来了一条信息，是一条标记为“老叔”的人发过来的。 “狗子，阿浩的眼镜碎了，明早八点你给安排辆车带他去镇里。” 大狗子拿回手机发了个“收到”，转手给名为“阿才”的人发了条明早八点出车的信息。 这个人是保安队的司机，公司的几辆车都放他那管理，当初李侠等人在山路口，也是他开的丰田埃尔法把他们给接到园区里。 阿才回复了个“收到”。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李侠，眼前一亮。 (本章完) 第896章 人齐 “汉代是喏，清朝是嗻，现在是收到。哎，都t是奴才……” 大狗子碎碎念的把手机啪一下叠起来，旋即大手一挥，豪气道：“侠哥，那我走了，你们哥俩慢慢玩。”正待出门时，被李侠拉到了边上。 “兄弟们，我媳妇去哪了？”李侠面容严肃，露出非常担心的表情，“我听说她被士兵带走了，不会有事？” 大狗子哎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香烟，递了一根过去：“侠哥，原本晚上想带你high上一宿的，这样你也就能忘了这茬子闹心事，没想到你还怪情深的。” 吐了口烟，大狗子继续劝道：“咱们这，什么都好，你看这么多年轻姑娘，还是大学生咧，随便你造，嗯，你想怎么造就怎么造，玩腻了换一个就是了。” “女人嘛，总归就是这么回事，咱们图个开心，图个新鲜。你瞧丽丽姐，这么大一个ktv都归她管，手底下几十号的姑娘，人前大家都给点面子。可她结婚前，还不得给大家开一趟火车？” “侠哥，你也别想太多，嫂子明天就回来了。你要是还想继续过日子，那就继续过，不想过了也好，咱公司这么多妞，你随便挑！” 李侠摇摇头，盯着大狗子的眼睛：“兄弟，那点破事我不在乎。可你不知道我那娘们的脾气，拗得很，我怕万一出点什么事，她一想不开就所以我得过去盯着点。” 大狗子吐了口痰在地上，用脚踩了踩：“嫂子被带到物业大楼二楼包厢了，就那个落地窗朝着你晚上打拳的地方。” 李侠抱了抱拳：“谢了兄弟，我这就过去守着那娘们。”转身走的时候，却是被大狗子一把拦了下来。 “侠哥，这俩姑娘还等着呢，办完事了再去也不晚。”大狗子朝沙发那边撇了撇嘴。 “兄弟，说实话，我现在没啥子心情，” “侠哥，这本来就是老板要给你庆” 李侠打断道：“这段时间在园区还多得你照顾，我这是借花献佛，你要是不接受就是看不起我了。”说着，朝那傻愣愣坐在沙发边上的李勤一挥手。 “兄弟，这姐妹花，是你一个人的了。” “那兄弟我……我就不客气了。” 知道大狗子就好这口，李侠随便找了个借口人家就笑纳了。 关上房门前的那一瞬间，李侠看到大狗子张开双臂，“桀桀”笑着朝那俩抱在一起的姑娘扑了过去。 李侠瞥了眼房门上方888的包厢号，暗暗记在心里，带着李勤离开了。 …… 物业大楼。 副官敏莱带着张扬从楼里走了出来。 这会儿距离拳赛结束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猪仔们也都被各自公司的管理们赶回了宿舍楼。 原本熙熙攘攘的大堂，这会儿凉风一扫，全是易拉罐滚在地上的飘零，空荡荡的。 除了扛着枪站在边上巡逻的士兵们。 站在台阶上，张扬回头看了眼摆在大堂中间的拳台，心里满怀歉意。 “扬姐！” 这时，从旁边阴影处走出三个身影，分别是小赵和李侠俩兄弟。 一整个晚上，四个人终于聚集在一起，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四双眼睛都在闪闪发光。 历经磨难，自然有说不完的事情。 等敏莱将四人送进园区的高级管理住宿楼后，丢下一句“明早九点出发”，带着士兵走了。 “扬姐，你明天去哪？”人齐了，最兴奋的当属小赵，上蹦下跳的以为马上就能脱离苦海了。 在这里，他是真的呆够了，一秒钟都不想留下来，每一个晚上，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浮现出自己被发现了身份，然后被丢进猪圈的场景。 那些个大猪，张开血盆大口朝他咬来。 “听说是国内有人托了关系过来，明天园区的士兵会送我去口岸，直接回国。”张扬忧心忡忡，她是能回去了，可小赵他们还困在园区里。 “谁托的关系？”小赵终于安静坐了下来，摸着下巴一个个排除，“咱们这趟出来也没告诉其他人，知道这事的只有只有” 小赵瞪大了眼睛：“扬姐，不会是陈警官托的人？” 张扬沉默不语，按照她的推理，唯一存在可能性的也就只有陈书一人，可为什么在园区被捞走的就只是她一人呢？ 并且今晚她已经通过手机将电诈园区的现状直播了出去，虽然预先做了流量隔离，将直播地域控制在华国北边和东边的省份。 可这东西只要引起网络热搜，最迟第二天，等老百姓们醒过来后，百分之百会横扫整个华国互联网。 而缅北靠近云省，使用的也是云省的网络，发现这个自己就是主角的新闻也是迟早的事情。 到时候，等待李侠、小赵的必是死亡。 张扬摇头：“不行，我不会一个人走的。” 李侠站起来，在房间里打转，转了几圈后，缓缓道：“原本我的计划是仗着比赛受伤，然后光明正大的从园区出来去医院，可不知道为什么，吴总那边一直避着我。” 园区物业在管理上有着非常严格的规定，就是人员离开，必须由所在公司老板向园区物业报备，不然任何人都不得随意离开。 所以即使李侠是高级管理，拥有进出园区的权限，可这个权限也是临时授权性质的，必须由老板向物业报备后方能使用。 “明早倒是有一次机会。吴总让大狗子安排一辆车送阿浩去镇上，到时候我们就坐这辆车离开园区。你们先休息，我去做下准备。” 李侠站定身体，做下决定。 与三人告别后，李侠离开高级住宿楼，在楼门口给看守士兵递去身份牌时，见对方盯着他的脸庞满是疑惑，遂即一摸鼻子，一手的鲜血。 诶。 李侠转身回了楼里，找了间卫生间进去用右手稍稍洗漱一番。 看着镜子里满身是伤的自己，李侠忽然觉得一阵眩晕，双手支撑在洗手台上，良久，方才缓过劲来。 重新走出宿舍楼，随着铁门被士兵缓缓打开，李侠鼓足干劲走了出去，目标很明确，就是大狗子夜宿的ktv。 人齐了，接下来他要拿到离开园区的“钥匙”。 (本章完) 第896章 人齐 “汉代是喏，清朝是嗻，现在是收到。哎，都t是奴才……” 大狗子碎碎念的把手机啪一下叠起来，旋即大手一挥，豪气道：“侠哥，那我走了，你们哥俩慢慢玩。”正待出门时，被李侠拉到了边上。 “兄弟们，我媳妇去哪了？”李侠面容严肃，露出非常担心的表情，“我听说她被士兵带走了，不会有事？” 大狗子哎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香烟，递了一根过去：“侠哥，原本晚上想带你high上一宿的，这样你也就能忘了这茬子闹心事，没想到你还怪情深的。” 吐了口烟，大狗子继续劝道：“咱们这，什么都好，你看这么多年轻姑娘，还是大学生咧，随便你造，嗯，你想怎么造就怎么造，玩腻了换一个就是了。” “女人嘛，总归就是这么回事，咱们图个开心，图个新鲜。你瞧丽丽姐，这么大一个ktv都归她管，手底下几十号的姑娘，人前大家都给点面子。可她结婚前，还不得给大家开一趟火车？” “侠哥，你也别想太多，嫂子明天就回来了。你要是还想继续过日子，那就继续过，不想过了也好，咱公司这么多妞，你随便挑！” 李侠摇摇头，盯着大狗子的眼睛：“兄弟，那点破事我不在乎。可你不知道我那娘们的脾气，拗得很，我怕万一出点什么事，她一想不开就所以我得过去盯着点。” 大狗子吐了口痰在地上，用脚踩了踩：“嫂子被带到物业大楼二楼包厢了，就那个落地窗朝着你晚上打拳的地方。” 李侠抱了抱拳：“谢了兄弟，我这就过去守着那娘们。”转身走的时候，却是被大狗子一把拦了下来。 “侠哥，这俩姑娘还等着呢，办完事了再去也不晚。”大狗子朝沙发那边撇了撇嘴。 “兄弟，说实话，我现在没啥子心情，” “侠哥，这本来就是老板要给你庆” 李侠打断道：“这段时间在园区还多得你照顾，我这是借花献佛，你要是不接受就是看不起我了。”说着，朝那傻愣愣坐在沙发边上的李勤一挥手。 “兄弟，这姐妹花，是你一个人的了。” “那兄弟我……我就不客气了。” 知道大狗子就好这口，李侠随便找了个借口人家就笑纳了。 关上房门前的那一瞬间，李侠看到大狗子张开双臂，“桀桀”笑着朝那俩抱在一起的姑娘扑了过去。 李侠瞥了眼房门上方888的包厢号，暗暗记在心里，带着李勤离开了。 …… 物业大楼。 副官敏莱带着张扬从楼里走了出来。 这会儿距离拳赛结束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猪仔们也都被各自公司的管理们赶回了宿舍楼。 原本熙熙攘攘的大堂，这会儿凉风一扫，全是易拉罐滚在地上的飘零，空荡荡的。 除了扛着枪站在边上巡逻的士兵们。 站在台阶上，张扬回头看了眼摆在大堂中间的拳台，心里满怀歉意。 “扬姐！” 这时，从旁边阴影处走出三个身影，分别是小赵和李侠俩兄弟。 一整个晚上，四个人终于聚集在一起，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四双眼睛都在闪闪发光。 历经磨难，自然有说不完的事情。 等敏莱将四人送进园区的高级管理住宿楼后，丢下一句“明早九点出发”，带着士兵走了。 “扬姐，你明天去哪？”人齐了，最兴奋的当属小赵，上蹦下跳的以为马上就能脱离苦海了。 在这里，他是真的呆够了，一秒钟都不想留下来，每一个晚上，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浮现出自己被发现了身份，然后被丢进猪圈的场景。 那些个大猪，张开血盆大口朝他咬来。 “听说是国内有人托了关系过来，明天园区的士兵会送我去口岸，直接回国。”张扬忧心忡忡，她是能回去了，可小赵他们还困在园区里。 “谁托的关系？”小赵终于安静坐了下来，摸着下巴一个个排除，“咱们这趟出来也没告诉其他人，知道这事的只有只有” 小赵瞪大了眼睛：“扬姐，不会是陈警官托的人？” 张扬沉默不语，按照她的推理，唯一存在可能性的也就只有陈书一人，可为什么在园区被捞走的就只是她一人呢？ 并且今晚她已经通过手机将电诈园区的现状直播了出去，虽然预先做了流量隔离，将直播地域控制在华国北边和东边的省份。 可这东西只要引起网络热搜，最迟第二天，等老百姓们醒过来后，百分之百会横扫整个华国互联网。 而缅北靠近云省，使用的也是云省的网络，发现这个自己就是主角的新闻也是迟早的事情。 到时候，等待李侠、小赵的必是死亡。 张扬摇头：“不行，我不会一个人走的。” 李侠站起来，在房间里打转，转了几圈后，缓缓道：“原本我的计划是仗着比赛受伤，然后光明正大的从园区出来去医院，可不知道为什么，吴总那边一直避着我。” 园区物业在管理上有着非常严格的规定，就是人员离开，必须由所在公司老板向园区物业报备，不然任何人都不得随意离开。 所以即使李侠是高级管理，拥有进出园区的权限，可这个权限也是临时授权性质的，必须由老板向物业报备后方能使用。 “明早倒是有一次机会。吴总让大狗子安排一辆车送阿浩去镇上，到时候我们就坐这辆车离开园区。你们先休息，我去做下准备。” 李侠站定身体，做下决定。 与三人告别后，李侠离开高级住宿楼，在楼门口给看守士兵递去身份牌时，见对方盯着他的脸庞满是疑惑，遂即一摸鼻子，一手的鲜血。 诶。 李侠转身回了楼里，找了间卫生间进去用右手稍稍洗漱一番。 看着镜子里满身是伤的自己，李侠忽然觉得一阵眩晕，双手支撑在洗手台上，良久，方才缓过劲来。 重新走出宿舍楼，随着铁门被士兵缓缓打开，李侠鼓足干劲走了出去，目标很明确，就是大狗子夜宿的ktv。 人齐了，接下来他要拿到离开园区的“钥匙”。 (本章完) 第897章 园区ktv，天上人间（上） ktv。 电诈园区的娱乐场所不同于国内，因为服务对象不同。 开单的猪仔是他们主要的服务对象，而只要一开单，猪仔们才不管是凌晨，还是早上，总会第一时间跑到ktv找女人发泄。 所以在这里，ktv和赌场都是24小时营业的。 理由很简单，能赚钱。 特别是在包厢溜完冰的那批人，等和扶手女做完运动之后，趁着身上还存着那股子毒劲，会被刻意的引导前往赌场。 因为在冰的刺激下，人们容易产生执拗行为。 我们正常人赌钱时会想很多，比如说连输七八盘，就容易没了兴趣。或者银行卡里只有一百万，一下子输了三十万，人就会因为对眼前的赌局产生恐惧而放手。 可溜完冰的人则不同，就像钻进牛角尖，不输个精光不会停手。 更可怕的是即使输完了钱还是没完，赌场的马仔们会主动奉上赌资，然后越借越输，越输越借。 等人醒过来后，那就是一辈子都还不完的高利贷。 最后，永远的留在园区当猪仔。 “侠哥，您来啦。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 “太兴奋了，睡不着，过来找大狗子再喝几杯。他还在？” “我瞅着狗哥还没出来，应该还在里边玩着呢。对了，侠哥，等会赌场那边马上就要开早场了，这第一手的骰子要不要给你们留起来？” 都说赌场一看天，二看命，三看菩萨，所以也捣鼓的跟封建迷信一般，整出来和寺庙正月初一第一炷香同样的一个玩意儿---第一手骰子。 “滚犊子！拿去哄你的猪大爷，还第一手骰子呢？你怎么不自己去甩两把？”李侠毫不客气的笑骂过去。 ktv的打手乐呵呵，嘿嘿笑着退到了边上。 在这，李侠也属于老面孔了，并且刚刚在园区最知名的拳赛里击败连胜的巴颂，所以即使在这个临近黎明的时刻，值班的打手们并不觉得有丁点不妥的地方。 反而找着各种机会和李侠拉近关系。 「888」 华国人的倔强，不管在地球的哪里，都追求数字上的吉祥，可要知道，这些个平日里人们追求的所谓的吉祥，真能保你一辈子吗？ 能保护自己的，只有自己。 李侠推门进入，包厢内一片狼籍，头上射灯依旧乱射，电视上放着华国当红歌手的最新v，而大狗子则仰面朝天的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一个女孩蜷缩在茶几边的地上。 另一个不知所踪。 李侠扫了一眼茶几，见上面多放了一个铁盘，盘子里还丢着几张沾着点白色粉末的塑料卡片。 李侠心下明了，这玩意要是吸大了，睡得绝壁死沉。 摸了一通，李侠从大狗子身上掏出手机，用他的指纹开锁，点开微信翻查了一遍聊天记录，所幸大狗子只是让阿才在明早八点备车，没提具体原因。 李侠松了口气，腾出手来快速的打了一行字发给阿才，将时间改为园区里人数最少的六点。 过了几秒钟，对面回复两个字，收到。 “现代版的奴隶……”想起先前大狗子的比喻，李侠苦中作乐一番。 李侠低头看向没有丁点反应的大狗子，眼神闪烁不定，这家伙实际上二十都不到。在华国，可能还窝在哪个大学宿舍里和同学通宵玩游戏。 享受这辈子唯一轻松写意的四年。 最终，李侠放弃了下死手的打算，就冲大狗子挨了他一顿揍后，还能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侠哥侠哥”的喊着。 终究还是个孩子。 将大狗子的手机揣进口袋，临出门前，李侠准备去一趟包厢内的厕所方便一下，结果拧门把手的时候，发现里边倒锁着。 “狗哥，等下哈，兄弟还在玩呢！” 里边传出了技术部主管阿浩的声音，李侠凝神一听，厕所里面依稀还有女孩哽咽的声音，那种绝望感就是隔着门都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李侠假装生气的踹了一下房门，退回包厢坐下，扫了眼尚躺在地上的女孩，这会儿离得近了，方才发现这女孩口吐白沫，身体微微抽搐。 李侠麻木的转过视线，不再看她，心里思绪频飞。 只要控制住阿浩和大狗子，避免他们和司机阿才接触，这样就能在明早顺利上车，然后借由阿才所驾驶的汽车顺利离开园区。 大狗子已经吸大了，大概率明早起不来。 而阿浩，明天就是送他去镇上修眼镜，怎么着也会起来。 如此想来，事情就简单了。 这时，脚边的女孩突然弓起身子，将肚子顶了上去，指尖痉挛着死死抠住茶几的边沿，指甲在木质材料上滑出刺耳的声响。 几秒过后，女孩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溢出大量白沫，随着最后一声发在喉咙里的咕咕声，原本紧绷的身体整个瘫痪下来，软在了地上。 李侠冷眼看着这一切。 只是在最后，伸手探了探鼻息，毫无意外的死亡。 电视上轮换到了下一首歌曲，一首年初在华国互联网上，疯狂洗脑和诱导欺骗无知少女的短视频。 女的以为自己跑到缅北，就能看到小说里一样狂傲不羁的年轻军阀，而自己恰恰好又是对方的骄傲小公主。 “这里是缅甸北部，我生长的地方。”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娇贵的小公主。” “” 听着从大狗子身上响起的手机铃声，李侠张着嘴巴，低声道：“这里是缅甸北部，无恶不作的地方。欢迎来到你的地狱，无脑的小煞笔。” 砰。 厕所房门被踢开，金属门把撞在墙上发出闷响。 阿浩拉着裤腰带，低头从里边歪歪扭扭的走了出来：“狗哥，我还以为你这一觉得睡到明早上呢” 突然，一股冷风掠过阿浩的后颈，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后脑勺直接被重物击中，踉跄几步向前扑倒在了地毯上。 支撑了一晚上的眼镜，这次被摔了个粉碎。 人也晕过去了。 李侠站在门背后，将手里的烟灰缸丢在地上，转身进了厕所，只见一个女孩蜷缩在马桶边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是干净的。 在看到又有一个男人进入时，女孩没有反应，只是睁着迷茫的眼神看向李侠，身体没动，也没说什么求饶的话语。 李侠只是瞥了眼，洗完手从架子上拿过一条长条毛巾，丢在女孩面前：“把嘴里的东西吐了，然后洗洗干净。你不用怕，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你有吸吗？要不要喝点水？” “” 也许是包厢里那具尸体触动了李侠的某根神经，让不怎么喜欢说话他，在厕所里一直唠叨着，即使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一个人在说话。 带你回家 不过说了半天，这四个字，终究没有从李侠的嘴里吐出。 (本章完) 第897章 园区ktv，天上人间（上） ktv。 电诈园区的娱乐场所不同于国内，因为服务对象不同。 开单的猪仔是他们主要的服务对象，而只要一开单，猪仔们才不管是凌晨，还是早上，总会第一时间跑到ktv找女人发泄。 所以在这里，ktv和赌场都是24小时营业的。 理由很简单，能赚钱。 特别是在包厢溜完冰的那批人，等和扶手女做完运动之后，趁着身上还存着那股子毒劲，会被刻意的引导前往赌场。 因为在冰的刺激下，人们容易产生执拗行为。 我们正常人赌钱时会想很多，比如说连输七八盘，就容易没了兴趣。或者银行卡里只有一百万，一下子输了三十万，人就会因为对眼前的赌局产生恐惧而放手。 可溜完冰的人则不同，就像钻进牛角尖，不输个精光不会停手。 更可怕的是即使输完了钱还是没完，赌场的马仔们会主动奉上赌资，然后越借越输，越输越借。 等人醒过来后，那就是一辈子都还不完的高利贷。 最后，永远的留在园区当猪仔。 “侠哥，您来啦。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 “太兴奋了，睡不着，过来找大狗子再喝几杯。他还在？” “我瞅着狗哥还没出来，应该还在里边玩着呢。对了，侠哥，等会赌场那边马上就要开早场了，这第一手的骰子要不要给你们留起来？” 都说赌场一看天，二看命，三看菩萨，所以也捣鼓的跟封建迷信一般，整出来和寺庙正月初一第一炷香同样的一个玩意儿---第一手骰子。 “滚犊子！拿去哄你的猪大爷，还第一手骰子呢？你怎么不自己去甩两把？”李侠毫不客气的笑骂过去。 ktv的打手乐呵呵，嘿嘿笑着退到了边上。 在这，李侠也属于老面孔了，并且刚刚在园区最知名的拳赛里击败连胜的巴颂，所以即使在这个临近黎明的时刻，值班的打手们并不觉得有丁点不妥的地方。 反而找着各种机会和李侠拉近关系。 「888」 华国人的倔强，不管在地球的哪里，都追求数字上的吉祥，可要知道，这些个平日里人们追求的所谓的吉祥，真能保你一辈子吗？ 能保护自己的，只有自己。 李侠推门进入，包厢内一片狼籍，头上射灯依旧乱射，电视上放着华国当红歌手的最新v，而大狗子则仰面朝天的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一个女孩蜷缩在茶几边的地上。 另一个不知所踪。 李侠扫了一眼茶几，见上面多放了一个铁盘，盘子里还丢着几张沾着点白色粉末的塑料卡片。 李侠心下明了，这玩意要是吸大了，睡得绝壁死沉。 摸了一通，李侠从大狗子身上掏出手机，用他的指纹开锁，点开微信翻查了一遍聊天记录，所幸大狗子只是让阿才在明早八点备车，没提具体原因。 李侠松了口气，腾出手来快速的打了一行字发给阿才，将时间改为园区里人数最少的六点。 过了几秒钟，对面回复两个字，收到。 “现代版的奴隶……”想起先前大狗子的比喻，李侠苦中作乐一番。 李侠低头看向没有丁点反应的大狗子，眼神闪烁不定，这家伙实际上二十都不到。在华国，可能还窝在哪个大学宿舍里和同学通宵玩游戏。 享受这辈子唯一轻松写意的四年。 最终，李侠放弃了下死手的打算，就冲大狗子挨了他一顿揍后，还能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侠哥侠哥”的喊着。 终究还是个孩子。 将大狗子的手机揣进口袋，临出门前，李侠准备去一趟包厢内的厕所方便一下，结果拧门把手的时候，发现里边倒锁着。 “狗哥，等下哈，兄弟还在玩呢！” 里边传出了技术部主管阿浩的声音，李侠凝神一听，厕所里面依稀还有女孩哽咽的声音，那种绝望感就是隔着门都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李侠假装生气的踹了一下房门，退回包厢坐下，扫了眼尚躺在地上的女孩，这会儿离得近了，方才发现这女孩口吐白沫，身体微微抽搐。 李侠麻木的转过视线，不再看她，心里思绪频飞。 只要控制住阿浩和大狗子，避免他们和司机阿才接触，这样就能在明早顺利上车，然后借由阿才所驾驶的汽车顺利离开园区。 大狗子已经吸大了，大概率明早起不来。 而阿浩，明天就是送他去镇上修眼镜，怎么着也会起来。 如此想来，事情就简单了。 这时，脚边的女孩突然弓起身子，将肚子顶了上去，指尖痉挛着死死抠住茶几的边沿，指甲在木质材料上滑出刺耳的声响。 几秒过后，女孩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溢出大量白沫，随着最后一声发在喉咙里的咕咕声，原本紧绷的身体整个瘫痪下来，软在了地上。 李侠冷眼看着这一切。 只是在最后，伸手探了探鼻息，毫无意外的死亡。 电视上轮换到了下一首歌曲，一首年初在华国互联网上，疯狂洗脑和诱导欺骗无知少女的短视频。 女的以为自己跑到缅北，就能看到小说里一样狂傲不羁的年轻军阀，而自己恰恰好又是对方的骄傲小公主。 “这里是缅甸北部，我生长的地方。”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娇贵的小公主。” “” 听着从大狗子身上响起的手机铃声，李侠张着嘴巴，低声道：“这里是缅甸北部，无恶不作的地方。欢迎来到你的地狱，无脑的小煞笔。” 砰。 厕所房门被踢开，金属门把撞在墙上发出闷响。 阿浩拉着裤腰带，低头从里边歪歪扭扭的走了出来：“狗哥，我还以为你这一觉得睡到明早上呢” 突然，一股冷风掠过阿浩的后颈，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后脑勺直接被重物击中，踉跄几步向前扑倒在了地毯上。 支撑了一晚上的眼镜，这次被摔了个粉碎。 人也晕过去了。 李侠站在门背后，将手里的烟灰缸丢在地上，转身进了厕所，只见一个女孩蜷缩在马桶边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是干净的。 在看到又有一个男人进入时，女孩没有反应，只是睁着迷茫的眼神看向李侠，身体没动，也没说什么求饶的话语。 李侠只是瞥了眼，洗完手从架子上拿过一条长条毛巾，丢在女孩面前：“把嘴里的东西吐了，然后洗洗干净。你不用怕，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你有吸吗？要不要喝点水？” “” 也许是包厢里那具尸体触动了李侠的某根神经，让不怎么喜欢说话他，在厕所里一直唠叨着，即使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一个人在说话。 带你回家 不过说了半天，这四个字，终究没有从李侠的嘴里吐出。 (本章完) 第898章 园区ktv，天上人间（下） 李侠将大狗子和阿浩全给绑上了，连带嘴巴都给堵得严严实实，丢在厕所角落。 阿浩被特别照顾，人是坐在马桶上，不过脑袋直接给按在了两腿之间。 期间，女孩站在边上看着，只有在最后，她才小心翼翼的端着雪茄盒来到厕所，低头看向依然昏迷的阿浩。 盒子里有一把专门切雪茄的剪刀，闪着寒光。 “哥，我能杀了他吗？” 女孩说的很稳，就像以前杀过人一样，不过脸上没有复仇时该有的激动，就那么平静的看着阿浩，说出了挺正常的一句话。 而阿浩则是晕坐在马桶上，低垂的脑袋随着呼吸轻轻晃动，一点一点的，对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浑然不觉。 气氛沉闷至极。 李侠抱着胸，轻飘飘道：“可以。” 顿了顿，他走到阿浩边上蹲下来，右手提起阿浩的脑袋往后一拉，指着他展露的脖颈：“往这里戳，皮很薄，一下就够了。” 端着的铁盒子开始抖动，发出咚咚的声音。 女孩的眼睛越睁越大，越睁越大。 咣咣咣。 铁盒，以及盒子里的剪刀随着女孩的松手，全掉在了厕所的瓷砖上。 女孩咬着牙，指甲深深的掐进了掌心，却发现手臂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抬都抬不起来。 而泪水，也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 “他们为什么要杀小毛驴？” “我却还是不敢杀人？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呜呜！” 女孩崩溃的跪在地上，捂着脸，撕心裂肺的哭声填满了厕所。 李侠站起来，叼着根烟，想着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人命不当成人命了，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伸出右手，摊开来，虚握了握拳。 呵，手上已经有两条人命，回不去了。 李侠将雪茄盒子和剪刀从地上捡起来，端到外边的茶几上，然后走回来，倚靠在厕所门边。 外边，是电视机放着的当红歌曲，卿卿我我的爱情。 里头，是肆意蔓延的绝望和痛苦。 李侠想过，干脆自己帮女孩一把，握着她的手把剪刀给刺进去，这算不算的上是一种侠义？ 如果张扬在这里，她会怎么做？ “小姑娘，再忍几天，到时候会有人来救你。”不善言辞的李侠没有过多解释，只是丢给对方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张扬的计划如果一切顺利，那么接下来的几天里，网络上会引起巨大的舆论浪潮，不管结果是否如她所料的铲除掉整个电诈产业类。 起码这个被直播展示过的、漩涡中心的园区，一定会被处理。 到时候，女孩就能获得解救。 李侠朝厕所歪歪头，女孩顺从的走了进去，然后任由对方将其全身给捆绑上，临到最后了，她都没有问出那句话。 问，能不能带她走。 李侠有些奇怪。 “你叫什么名字？” “张亦可。” 李侠盯着对方的眼睛，慢慢将毛巾条绑在了她的嘴上，绑紧，然后在对方平静的注视下，用烟灰缸将其打晕。 关上厕所房门，李侠蹲在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旁边。 这个女孩，按照丽丽姐的介绍，还是刚从国内骗过来的女大学生。 骗局并不高超，犯罪分子注册一个做国际生意的贸易公司，在cbd里租个不大不小的漂亮办公室，然后通过招聘软件在国内招人。 漂亮、有身高、又有气质，工资上万，工作轻松又简单，进来就给时尚的苹果电脑，工作氛围又极为良好，朝九晚五，绝不加班。 每周一次聚餐，每月一次旅游，省内省外各地游。 这么一番操作下来，这么多的成本和费用花下去，谁会以为是个骗局？ 跑不掉的公司房租和开销，不得二十万？ 全员配置的笔记本电脑，不得二十万？ 公司组织的团建活动，不得二十万？ 每个月发出去的工资，不得二十万？ 这么多钱砸下去，是个人都会觉得这是一个体贴员工的老板，至多是个富二代，家里不缺钱，随便他创业。 也可能是个红三代，家道中落，进不了体制，只能走商业路线，靠着老一辈的交情，赚点零花钱玩玩。 当然了，说不定还是个白手起家的钻石王老五，就等着她们这一批年轻漂亮，又有文化的女大学生来拯救。 七嘴八舌的议论会有，异想天开的假设也都讨论过，反正，大家肯定不会觉得这是一家骗子公司。 两个月后，等大家都习惯了公司的运转，突然冒出来一个和公司合作多年的老客户，热情邀请公司员工去他的国家旅游。 老板拍板，算团建，走。 她们以为的神仙公司，最后以十万美金一个人的价格，从泰国下了飞机，再坐上豪华大巴车，让她们自己把自己给打包卖到了缅北。 就这么死了。 也许，这女孩会是这批人里最幸运的一个。 对于这些人口贩子来讲，前期的房租、工资和开销等等费用，成本只用一个女人，最多，两个。 “呼。” 李侠长吐一口气，将女孩抱上沙发，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了她的脸上。 这时，他发现女孩的脸庞很干净，那些个白沫早就没了踪影，应该是先前那位活着的女孩在擦洗自己后，又给这位同病相怜的同伴清洗了一番。 记得，她俩还是姐妹花？ 造孽啊。 忙完后，李侠坐在沙发上，给自己点了根烟，瞅着摆在茶几上亮着屏幕的手机，静静等着。 叮。 手机收到了阿才的微信。 【狗哥，车子已经准备好了，你们什么时候过来？】 【等下李侠会带人过去找你，你听他安排。】 李侠按照大狗子前边的聊天习惯，回复过去，然后重新走进厕所将依旧睡得死沉的大狗子拖了出来。 李侠将电视机的声音开到最响，接着从雪茄盒里拿出剪刀，一下就切断了大狗子的食指。 咔。 骨节发出断裂的脆响。 鲜血如喷泉般射出去，溅了一地。 大狗子猛地睁开双眼，瞳孔因为剧烈的疼痛瞬间收缩成了针尖，可塞在嘴里的毛巾布让他本该发出的嚎叫淹没在了喉咙里。 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当看清蹲在他面前的人是李侠时，大狗子下意识的疯狂摇头。 “死了，人死了。” 李侠盯着大狗子的眼睛，语气平静。 他觉得自己并没有生气，真的。 (本章完) 第898章 园区ktv，天上人间（下） 李侠将大狗子和阿浩全给绑上了，连带嘴巴都给堵得严严实实，丢在厕所角落。 阿浩被特别照顾，人是坐在马桶上，不过脑袋直接给按在了两腿之间。 期间，女孩站在边上看着，只有在最后，她才小心翼翼的端着雪茄盒来到厕所，低头看向依然昏迷的阿浩。 盒子里有一把专门切雪茄的剪刀，闪着寒光。 “哥，我能杀了他吗？” 女孩说的很稳，就像以前杀过人一样，不过脸上没有复仇时该有的激动，就那么平静的看着阿浩，说出了挺正常的一句话。 而阿浩则是晕坐在马桶上，低垂的脑袋随着呼吸轻轻晃动，一点一点的，对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浑然不觉。 气氛沉闷至极。 李侠抱着胸，轻飘飘道：“可以。” 顿了顿，他走到阿浩边上蹲下来，右手提起阿浩的脑袋往后一拉，指着他展露的脖颈：“往这里戳，皮很薄，一下就够了。” 端着的铁盒子开始抖动，发出咚咚的声音。 女孩的眼睛越睁越大，越睁越大。 咣咣咣。 铁盒，以及盒子里的剪刀随着女孩的松手，全掉在了厕所的瓷砖上。 女孩咬着牙，指甲深深的掐进了掌心，却发现手臂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抬都抬不起来。 而泪水，也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 “他们为什么要杀小毛驴？” “我却还是不敢杀人？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呜呜！” 女孩崩溃的跪在地上，捂着脸，撕心裂肺的哭声填满了厕所。 李侠站起来，叼着根烟，想着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人命不当成人命了，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伸出右手，摊开来，虚握了握拳。 呵，手上已经有两条人命，回不去了。 李侠将雪茄盒子和剪刀从地上捡起来，端到外边的茶几上，然后走回来，倚靠在厕所门边。 外边，是电视机放着的当红歌曲，卿卿我我的爱情。 里头，是肆意蔓延的绝望和痛苦。 李侠想过，干脆自己帮女孩一把，握着她的手把剪刀给刺进去，这算不算的上是一种侠义？ 如果张扬在这里，她会怎么做？ “小姑娘，再忍几天，到时候会有人来救你。”不善言辞的李侠没有过多解释，只是丢给对方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张扬的计划如果一切顺利，那么接下来的几天里，网络上会引起巨大的舆论浪潮，不管结果是否如她所料的铲除掉整个电诈产业类。 起码这个被直播展示过的、漩涡中心的园区，一定会被处理。 到时候，女孩就能获得解救。 李侠朝厕所歪歪头，女孩顺从的走了进去，然后任由对方将其全身给捆绑上，临到最后了，她都没有问出那句话。 问，能不能带她走。 李侠有些奇怪。 “你叫什么名字？” “张亦可。” 李侠盯着对方的眼睛，慢慢将毛巾条绑在了她的嘴上，绑紧，然后在对方平静的注视下，用烟灰缸将其打晕。 关上厕所房门，李侠蹲在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旁边。 这个女孩，按照丽丽姐的介绍，还是刚从国内骗过来的女大学生。 骗局并不高超，犯罪分子注册一个做国际生意的贸易公司，在cbd里租个不大不小的漂亮办公室，然后通过招聘软件在国内招人。 漂亮、有身高、又有气质，工资上万，工作轻松又简单，进来就给时尚的苹果电脑，工作氛围又极为良好，朝九晚五，绝不加班。 每周一次聚餐，每月一次旅游，省内省外各地游。 这么一番操作下来，这么多的成本和费用花下去，谁会以为是个骗局？ 跑不掉的公司房租和开销，不得二十万？ 全员配置的笔记本电脑，不得二十万？ 公司组织的团建活动，不得二十万？ 每个月发出去的工资，不得二十万？ 这么多钱砸下去，是个人都会觉得这是一个体贴员工的老板，至多是个富二代，家里不缺钱，随便他创业。 也可能是个红三代，家道中落，进不了体制，只能走商业路线，靠着老一辈的交情，赚点零花钱玩玩。 当然了，说不定还是个白手起家的钻石王老五，就等着她们这一批年轻漂亮，又有文化的女大学生来拯救。 七嘴八舌的议论会有，异想天开的假设也都讨论过，反正，大家肯定不会觉得这是一家骗子公司。 两个月后，等大家都习惯了公司的运转，突然冒出来一个和公司合作多年的老客户，热情邀请公司员工去他的国家旅游。 老板拍板，算团建，走。 她们以为的神仙公司，最后以十万美金一个人的价格，从泰国下了飞机，再坐上豪华大巴车，让她们自己把自己给打包卖到了缅北。 就这么死了。 也许，这女孩会是这批人里最幸运的一个。 对于这些人口贩子来讲，前期的房租、工资和开销等等费用，成本只用一个女人，最多，两个。 “呼。” 李侠长吐一口气，将女孩抱上沙发，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了她的脸上。 这时，他发现女孩的脸庞很干净，那些个白沫早就没了踪影，应该是先前那位活着的女孩在擦洗自己后，又给这位同病相怜的同伴清洗了一番。 记得，她俩还是姐妹花？ 造孽啊。 忙完后，李侠坐在沙发上，给自己点了根烟，瞅着摆在茶几上亮着屏幕的手机，静静等着。 叮。 手机收到了阿才的微信。 【狗哥，车子已经准备好了，你们什么时候过来？】 【等下李侠会带人过去找你，你听他安排。】 李侠按照大狗子前边的聊天习惯，回复过去，然后重新走进厕所将依旧睡得死沉的大狗子拖了出来。 李侠将电视机的声音开到最响，接着从雪茄盒里拿出剪刀，一下就切断了大狗子的食指。 咔。 骨节发出断裂的脆响。 鲜血如喷泉般射出去，溅了一地。 大狗子猛地睁开双眼，瞳孔因为剧烈的疼痛瞬间收缩成了针尖，可塞在嘴里的毛巾布让他本该发出的嚎叫淹没在了喉咙里。 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当看清蹲在他面前的人是李侠时，大狗子下意识的疯狂摇头。 “死了，人死了。” 李侠盯着大狗子的眼睛，语气平静。 他觉得自己并没有生气，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