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我有一枚桃花道果》 第1章 少年姜阳 灵泽域,郑国。 雨湘山既是地名也是宗派的名字,郑国境内的庞然大物之一,门下门徒数千,历代之中高修频出,底蕴深厚,源远流长,距离至今已有千年之久。 门派占地广袤,地势险峻,山峦交叠,有大小灵脉延绵数百座,众多家族、坊市、散修拱卫拥护,其中兴衰更迭,沧海桑田,唯有雨湘山屹立至今。 落雨峰上,细雨绵绵。 雨幕如珠帘,自西北方位斜斜洒落,滋润的整座山峰郁郁葱葱。 峰内远见一间间房屋瓦舍,山壁之上开凿了洞府,星星点点,不时有修士驾临,有弟子往来,有杂役奔走。 山脚处,百十台阶,拾级而上有一青砖瓦舍,内里摆设简朴,只得一桌一椅一床一蒲团而已。 蒲团之上,少年端坐神情肃穆,眉毛细平,面貌清白俊逸,身形则有些纤瘦,看上去年岁并不大。 姜阳神情肃穆,双眼紧闭,周遭水汽氤氲,神奇的是却无法打湿他分毫,手诀变换之间,胸膛起伏缓缓吐纳,炼化着周遭的天地灵气。 湛清的辉光淡淡的环绕在周身,姜阳凝神搬运百脉中的法力,周而复始,定心守一。 一炷香之后,刚刚浮现的水汽卷动在姜阳口鼻之间环绕,灵光自鼻窍之中涌入身体,水汽消散,姜阳缓缓收功。 “练气期,成了!” 修行良久,顺利迈入了练气期,突破的喜悦让姜阳稚嫩的脸上泛起一抹笑意。 “服食法果然神妙,比预想的要快得多。” 无怪姜阳喜悦,这《湛露服食法》效果显着,还真的没有选错。 姜阳平日在下院机灵又刻苦,院内的教习见他讨喜特意许给他的,有别于一众弟子修行的《纳灵行气法》。 尽管威能不显,但却有其独到之处,那就是将修行吐纳之间积攒的冗余灵机环绕在修行者周身不散,每每行功结束之际,还能再吸纳刚刚吐纳纯化过而漏掉得灵机,达到节省道功,增加修行速度的目的。 所以就算这功法的斗法能力并不如何出众,姜阳有着宿慧取舍,还是在众多选择中义无反顾的挑中了它。 不错,姜阳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只是机缘巧合之下重生到了这个修行者的世界,巧的是姜阳身具灵根,十二岁被遴选入门派下院之中,送入落雨峰由专人教习识字和穴位认知,辅以修仙界的基础常识,待到经脉长成之际,才被给予修炼功法。 姜阳的灵根资质并不理想,乃是中下品的资质,用当时测灵之人的话说就是:“中人之姿,若有机缘,练气轻易,筑基在望,至于紫府那便是妄想了。” 这一分便比较出了个三六九等,任你是帝王将相还是富甲豪绅亦或是贫寒乞儿,皆一视同仁。 灵根乃是先天孕育。这其中的灵为【灵窍】,根则即为【根骨】,两者兼备方可称之为灵根。 夫灵根者,修行之本,《百脉行气图录》有云:“有窍无骨,一坯黄土,有骨无窍,难登大道。” 故而灵窍是修行者纳灵采气的根本,无灵窍者就连感应灵机都做不到,自然是难登大道之途。 可有灵窍而无根骨者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辛辛苦苦吐纳来的灵机每每灌入气海却宛如水中捞月般百不存一,不消片刻便溃散殆尽,人生在世空活百年也不过是落得个土灰。 姜阳就幸运的多,他是中品的灵窍,下品的根骨,尽管是裁定为中下品的资质,可到底也算踏入了修道之门,所以才能落得下院,得以宗门培养。 自从接触修炼开始,姜阳勤勤恳恳从不懈怠,与同期那些浑浑噩噩,年幼无知的孩童不同,姜阳前世就曾幻想过修行玄奇,千万法术,万般神通,只是幻想终究会被现实磋磨击败,不曾有机缘接触。 如今修行触手可及,姜阳觉得要是还抓不住这机缘都对不起这一世新生,虽然修行时日尚短,举手投足不能飞天遁地,但从初识修仙界至今耳濡目染之下已知修行到了一定境界排山倒海也只是等闲,所以倍加珍惜,一刻不得放松。 如此修行两年半过去临近姜阳十六岁生辰之际,终于踏入了练气期,按照门规十六岁之前达到练气期便可晋升为正式弟子,有了更进一步栽培的价值,倘若是拜了师那更是真正的内门嫡传。 缓缓收功,姜阳并没有立马起身,而是重新闭目,灵识收缩向着识海深处蔓延而去。 混沌的识海一片寂静,中央散发着清蒙蒙的辉光,一根细长木枝在其中沉浮,明暗不定,仿佛在呼吸一般。 这就是姜阳的秘密,这木枝自他穿越来此,就一直潜藏在识海中。 穿越之初姜阳欣喜若狂,认为这就是他自己的金手指,可不论他作何努力,这木枝都如同枯木一般没有任何回应,久而久之姜阳也只能暂时放下,留待以后探寻。 直到接触了修炼之后,姜阳才冒出了种种猜想,他虽不知别人是何情形,但根据这几年旁敲侧击打探,识海乃是人体的重中之重,一点损毁轻则修为倒退,重则身陨当场。 他虽见识浅薄,可也听闻哪怕是紫府高修的灵器法宝也多是收入丹田气海,从未有听过能遁入识海的宝贝。 源于前世种种阴谋论的耳濡目染,姜阳从未与旁人言说过此物,亦不敢让院中‘教习’探查自身识海,终是忍到了晋级练气期,自身诞生了‘灵识’这才来一探究竟。 初生的灵识颇为稚嫩,像是新生的某种器官,姜阳操纵起来不甚熟练,颇有些晦涩。 按院中教习的说法,刚诞生的灵识探出体外将将三丈便后继无力了,好在这里灵识不需外放,在体内姜阳尚能把控。 灵识缓慢延伸,最终盘踞在枯木枝跟前,明灭不定的辉光吞吐不休,不因姜阳的到来而变化。 许是期待的太久了,姜阳竟有些紧张,可事到如今也断然没有退缩的道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姜阳心中默念,小心翼翼的分出念头接触到了枯枝之上。 ‘轰’ 甫一接触,姜阳登时识海轰鸣,天旋地转,无数的金银符文在脑中盘旋,争前恐后的飞迸而出,却被一种无名力量死死地拘束在这方寸之地。 字符翻飞,难以窥清分毫,姜阳只觉识海胀痛嗡嗡作响,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就连意识都凝聚不起来。 不同于内部的惊天动地,外界姜阳肉身纹丝不动,做闭目调息状,小小的青石瓦舍无半点异样,任谁来看也只能道好个勤奋的少年郎。 金色的文字好似蝌蚪游荡,银白的符语铁画银钩,在姜阳的脑海中左突右撞未能成行,最终不甘的安定下来,慢慢结合到了一处。 枯枝复现,在姜阳的识海中浮沉,依旧是辉光氤氲,巍然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姜阳的意识恢复,睁开眼身子歪倒,斜斜的倚在床榻,怔怔的盯着屋顶的瓦片发起呆来。 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脑袋胀的酸痛,却回忆不起梦中的分毫。 少顷,姜阳甩了甩头站起身来,小心的检查了下门窗,发现一切如旧并无什么异样,这才安心的返身回去。 他也知道自己此番举动并无什么大用,但好歹纷乱的心绪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装模作样的盘坐下去,压下眼底的兴奋之意,提防着莫须有的高人窥视。 灵识短暂的接触枯枝,姜阳尽管脑袋胀痛,但好歹也得知了几点关键信息。 这根枯枝乃是一枚残缺的【道果】,号称:司姻缘,掌福禄,定天寿,晓因果,有趋利避害之能,勾连红线之法,种种神异,妙不可言。 只是不知何故,只落得个破败枯枝,种种神异也发挥不出万一。 尽管如此,道果亦是高不可攀,贵不可言,本质极高,位格奇重,姜阳甚至猜测这根本不是此界之物。 ‘【道果】’ 第2章 夭桃襛李 ‘【道果】’ 姜阳心中来回咀嚼了几遍,这称呼是他头一次听说,回忆着有限接触过得几部典籍都没有提及,只是从名称上来看确实是贵不可言之物。 可他前世完全是个普通人,甚至只是个高中生,既没有买过古董也没有什么家传宝物,万万跟这枚桃花【道果】是搭不上边的。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其中的关联,所性也就放下不提,反正这道果随身这么多年也无半点异动,眼下看着还有好处,当然它若是想害,姜阳也阻止不了就是了。 ‘这【道果】近在眼前,我该如何摘取?’姜阳对此知之甚少,全然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这桃枝在识海中浮沉,安安定定的倒是不虞它飞走了去,只是它对姜阳也无半点回应,显然是【果不配位】,他无法执掌其中的种种神异之能。 姜阳忍不住心中暗焦,久等期盼了数年,身怀宝山却空手而归的感觉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似是听到了姜阳内心的呼唤,桃枝忽地明光大方,枝杈尖头眨眼抽出了一点儿花骨朵,单叶互生,和合五瓣,娇艳含羞。 姜阳凝视着识海中的桃花,一股明悟涌上心头。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花开花落,枝化桃仙。” ‘原来如此。’姜阳瞬间明白了执掌道果的条件。 只要将这一根桃枝之上所有的枝杈上开满了桃花,进而又让其各自绽放,它就会圆满正果化作桃仙被姜阳服食,进而全面执掌道果。 听起来倒是很简单,可姜阳看着这遍布枝杈的桃枝,刚刚升起的庆幸立刻散到了九霄云外。 桃枝倒是不长,可枝杈少说也有个处,就算是一枝开上三两朵,数量也依旧不容小觑。 姜阳思虑不久就平复了,他也是不知者无畏,并没有升起什么畏难的情绪,按他料想【道果】若是如此简单就执掌了,那也对不起它如此高的位格。 ‘这桃花已经抽了个骨朵儿出来,只是不知其原因究竟为何?’ ‘可将其盛开又需要什么条件呢?’ 姜阳继续发散着思绪推测,首当其冲自然是最可能和自身有关,只是不知道是需给它供养‘资粮’还是根据自身的修为精进而盛开。 他大多遵循着前世看小说的浅薄经验来猜测的,只是不清楚靠不靠谱。 另一个疑问在姜阳心中升起,总不能是扒拉它,他自觉没那么简单,真要这么容易怕也不能称为万劫不灭的道果了。 不信归不信,姜阳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动用灵识小心的接触上了枝头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嗡’ 桃花像是被姜阳的灵识所抚摸到,含羞的缩成了一团,但却顽固的挺立在枝头,并无散开绽放的意思。 姜阳则脑袋晕晕乎乎的,虽然花瓣未曾落下,但他倒也不是全无收获。 “润雨微斜,只道清音起,潇潇雨歇,疑是玉人来。” 那朵花反馈了这么一句在姜阳看来没头没尾的话来,他反复读了两遍也没觉着有什么特殊含义。 ‘就这?’ 姜阳对着这句话苦思不得其解,像句不像句,像诗不像诗,既不是功法总纲,也不像灯谜偈句。 不甘心的姜阳再次调动灵识勾连上了桃枝,想着能否解开心中的疑惑。 谁料这桃枝震荡,明亮的清光如海浪般潮涌,激荡着姜阳的识海起伏不定。 一股浓烈的清香弥散开来,紧接着有种强烈的渴望涌上了姜阳的心头,还没等他弄清缘故,一道金色的匹练在他眼前炸开。 金色的文字似蝌蚪般聚散随后凝实,笔锋如金漆点点,散发出迷人的光芒,只一眼便令人陶醉其中。 “夭桃襛李。” 四个大字徐徐展开,灵识没入字句之中,姜阳霎时间便明白其中奥秘。 这乃是桃花道果赐予他的一枚种子,内蕴一道禀赋,投注在他身上便是这夭桃襛李(li)了。 这禀赋虽是后天所得,但乃是道果代天所授,所以可称之为天赋。 此天赋的能力是:拔相貌,养移体,易资质,宜道侣。 尽管言语描述了了,可具体的功效姜阳已然顷刻明晰,简单来说就是会潜移默化的不断改善他的仪容相貌,外表气质,修行资质。 看罢姜阳睁开眼忍不住兴奋地握紧拳头对着空处挥了两下,内心振奋不已。 这一枚天赋种子何其了得,单一个改易资质的妙用便已是逆天改命了。 哪怕他只是个见识浅薄的下院弟子,也知晓从无到有改善一个人的资质是何等的艰难,不然也不必把众弟子分个三六九等了。 修仙界一直都是以实力为尊,这天赋中的前两样变化固然让姜阳欣喜,但其实他内心并不太看重,真正让其激动的是第三行的改善资质之能。 姜阳这中人之姿听起来是不差,但那也是测灵之人捡好听的说,他一介孤儿无师长无家族依靠,所修资粮一应全靠宗门供应,没有天大的机缘哪里会有筑基的希望。 资质有多重要是显而易见的,当年他要是资质上佳完全可以不必在这别院之中蹉跎,说不定蒙得前辈高人看重,直入内门也说不定。 ‘不过现在也不晚,慢慢的改善也省得旁人瞧出破绽来。’ 大喜之下姜阳心态却放的很正,眼下这桃花道果来历神秘,低调行事也并非什么坏事。 此方世界可不是什么良善之地,虽有门规禁令,可将性命寄于一纸戒律无疑是十分愚蠢的。 ‘只是’想到这姜阳又面露古怪之色,这描述的最后一个能力是宜道侣。 这天赋居然不全是惠己的功效,居然也有利她的神妙。 其作用只要是姜阳心中真心认可的伴侣皆能享受到加持,不拘是修行打坐,丹器画符,冲关破境都有不小隐形的助力。 ‘什么旺妻体质’低声吐槽了一句,姜阳也并没有太过惊讶,这桃花道果本身也有司管姻缘之能,授予中包含这一点也并不突兀。 脑中思绪万千,外界却只是弹指,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脚,姜阳忽闻到一股淡雅的清香,可细嗅之下又全然无踪。 姜阳心中暗暗有了猜测,单手从袍袖中伸出掐了个法诀,落雨峰上水汽充沛,很快凝了一团清水出来。 借着水镜平滑的面照映了下自身,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显现其上。 姜阳自忖原先生的不差,甚至可以说俊秀不凡,只是身形偏瘦看着有些单薄,年齿未到眉眼也没有完全长开。 现如今一瞧,镜中之人明明没有太大的变化,五官样貌却莫名看着顺眼了许多,打眼望去只觉其身如同山涧的清泉自然流淌。 脸明明还是那张脸,只是气质已然迥异。 他光是面朝着水镜与自身对视便不由心生愉悦,这种熟悉又亲近的感觉让姜阳心生怪异。 先前姜阳还不太在意这改换相貌气质的能力,在真正看到这情形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暗想着不愧是天授禀赋,果真造化不可小觑。 数年的苦功如今有了最好的回报,抻了抻代表了下院弟子的灰布袍子,姜阳平复了下心绪。 这袍子灰扑扑的并不如何华丽,却也铭刻了两个小阵法,一曰静衣,二曰避尘,结实耐穿,纤尘不染,布料紧实平滑,凡人的丝绵锦衣是万万比不上的。 同期这一处别院的数百名弟子,最后能穿上这灰袍的怕是不足十之一二,大多因迟迟不能入门只能打发下山,庸庸碌碌一辈子,自此仙凡两隔。 想他初到这个世界只是一名十一二岁的孩童,天可见怜当时他最大的愿景只是吃顿饱饭而已 第3章 前尘往事 姜阳的前世是一名重点中学的高中生,品学兼优,小有家资,父母疼爱,猫狗双全,生活美满。 平日里除了学习之外无忧无虑,哪里会想到穿越这种事会和自己沾边。 当年骤然来到了此方世界,那边的自己生死不知,料想父母亲朋还不知得担心成什么样子。 好在姜阳少年心气,平日里也是个开朗乐天的性子,既来之则安之,自我开解一番也就暂时过去了,结伴的弟子倒也瞧不出他的虚实。 姜阳依稀记得,那时候自己只是在复习功课,眼睛一闭一睁便莫名来到了这方修真世界。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魂牵梦绕的穿越体验,对于姜阳可不够友好。 不止是提笼架鸟的富哥儿生活离他而去,反而还有生存危机等待着他。 姜阳是一脸懵逼的从寒风中被冻醒的,他低头望着一身破破烂烂的着装花了好久才接受现实。 光是借着水光显现出来的陌生脸庞就让他消除了最后一丝侥幸心理。 然而这只是刚刚开始,不利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首先是人生,地也不熟,原主一丝一毫的记忆也没留给他,甚至姜阳这个名字都是沿用他自己上一世的名字。 其次是言语不通,这一点最让姜阳崩溃,尽管此方世界的语言与前世似是而非,可对于当时的他来说,连比划带猜的沟通方式让他受够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难过的,最致命的是他的处境。 姜阳这一身破破烂烂的着装,在寒风中冻得发青的手脚,几乎不用想身份必然是乞丐无疑,谁好人家大冬天的这么对自家孩子。 大雪连天,人生地不熟,加上语言不通,腹中又饥渴难耐,种种不利叠加堪称地狱开局。 如果不出意外,必然是冻弊路倒的下场。 但好在姜阳毕竟不是真的十一二岁的孩童,不要小瞧高中生,这可是常人一生智力的巅峰阶段。 简单心理建设了一番之后,姜阳没有去管被他吵醒后又睡去的小乞丐,当即离开藏身的破庙。 正所谓干一行爱一行,姜阳继承了原主的身体,也同样打算继承他的职业。 没错,反正语言不通,他干脆打算直接装哑巴乞讨,毕竟除此之外他一时间也没其他好办法。 至于要饭乞讨,姜阳自觉没什么拉不下脸来得,人都快饿死了,这时候矫情就是犯贱。 好消息是原主虽是乞儿,可手脚齐全并无残疾,只是衣衫破旧邋遢,头发长时间不打理,蓬蓬的杂乱无序。 天寒地冻,姜阳没急着去乞讨,而是来到先前照镜子的小河边破开浅浅的冰层,强忍着冰凉刺骨的水流将双手和脸蛋洗的干干净净。 随后他又抽出一根草绳将杂乱干枯的头发收拢束了起来,拢了拢衣衫,一番打理倒也拾掇个人样出来。 借着晌午融融的阳光,姜阳倚在墙根接收着微薄的暖意,驱散身上寒意。 他并没有急于出手,而是眯着眼四处张望,他虽不通语言,但却还有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 这是一座典型的古代城镇,手工业很发达,生产力却落后,沿街听不懂的叫卖,牛马牲畜车辕轮转,人流散而不疏,如小溪涓流不竭。 食物的阵阵清香飘散引的姜阳一个劲的干咽口水,但是他还在忍耐。 尽管乞讨姜阳不会,可他却明白道理,这世间的道理有共通之处。 要饭也得归纳总结,愣头青的冲上去,受人冷眼倒是其次,白挨顿打可不划算。 沿街的小商小贩,做的小本生意养活一家老小,就算他有那个善心,也未必有那个能力,接济一个就有下一个,哪里会有尽头,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高门的坐商酒楼,生意虽然大得多,但规矩也很多,上门乞讨有碍观瞻不说,门童伙计也无权接济,否则惹恼了掌柜食客谁吃挂落。 姜阳一边思考观察一边心中总结,这可是平时学校学不到的课程,如果不是现如今处境不堪,其实也颇为有趣。 穷生心机,富长良心。 他的目标定在两种人身上,第一种是出手大方的豪绅,走路喜欢撒钱的主儿,第二种则是结伴出门的女眷,女性在对待孩子天然有好感加成,出手则更容易成功。 第一种人虽然喜欢爆金币,但毕竟少见,第二种则多得多,热闹的集市可是久居深宅的女眷不可多得的出门时机。 很快,姜阳眼前一亮便锁定了目标,搓了搓手起身决定出击。 此时不远处一伙女眷呜呜泱泱的沿街走过来,后面有小厮牵着牛车跟从,车厢的帘布里堆积不下,斜露出了半匹布帛。 打头的是一位端庄妇人,一头乌发夹杂着几根银丝,用簪子插着,打理的根根不落,后头跟着几名少女约莫豆蔻年华,正叽叽喳喳的交头接耳。 从装束打扮来说就算不是什么高门大户,这采买的姿态也是一方殷实人家,姜阳平添了几分信心。 舍不舍得给是一回事,有没有能力给才是最重要的,方向选错了努力就白费了。 姜阳瞅准了时机慢慢凑过去,侧身拦住了一行人的去路。 他既不伸手也不靠近,只是乖乖的站在路一侧,伸出手咿咿呀呀了一番,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随后努力的睁大了眼睛看向众人。 妇人身侧的圆脸姑娘明显是被惊了一下,捏住了手帕回过神才道: “吓!夫人,是个小哑巴儿” 这妇人倒镇定的很,下意识招呼道:“水生!” “有!” 后头欠着牛车的小厮应了一声。 可随后她不自觉惊鸿一瞥,忽然抬手道: “算了,翠儿,予他点碎钱打发去了。” “是,夫人。” 叫翠儿的婢子听到后从袖口的荷包里排出了七枚大钱拢在手心,对着姜阳招了招手道: “喂!那小乞儿,快过来。” 姜阳正努力睁大眼睛卖萌,虽然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但光看动作也能猜到应该是成功了,见她招手连忙靠了过去,在她面前三尺处站定了。 翠儿一见他没像平日里遇到的乞儿一般莽撞,心中妥帖了不少,连忙将钱递过去道: “喏,我家夫人心善赏你的,拿去买吃的。” 眼见着白白净净的小手伸过来,翠儿看清了姜阳的脸不仅全然没了抵触,反而大着胆子回过头跟姐妹们调笑起来, “呦,模样还挺白净哩,倒不像个小乞儿了。” 姜阳不知她们在笑什么,不过也并不影响他的感激,笑着接过钱来,他连忙俯身作揖致谢,随后准备慢慢退去。 临了要走,忽的一只白净的小手将一块酥饼偷偷塞给了他,姜阳接过一抬头却只看见一个纤瘦的背影。 姜阳张了张嘴下意识要道谢,却又陡然回过神住嘴,只能心中默默感激。 将尚有余温的大钱贴身放好,姜阳转身找了个墙根蹲坐,小心的捻了饼上的一块酥皮放入口中。 脆脆的饼皮沾着一点糖霜,入口清甜,让姜阳满足的眯起了眼睛,含在嘴里迟迟舍不得咽下。 初战告捷,姜阳细细享用酥饼,内心开始复盘。 不知是原主生的讨喜,还是他规规矩矩的模样令他收获了好感,亦或是他可怜巴巴的眼神,总之最后让这位夫人动了恻隐之心,使得他顺利获得第一桶金。 往后的日子,心中有了底的姜阳依然没有懈怠。 居安思危,他虽然出手的成功率奇高,可乞丐他不可能当一辈子,而且乞讨本身也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姜阳用了半张烙饼就勾了个笨蛋乞儿过来,打算每天抽出半天时间跟着学说话,信息很重要,不会说话不通文字一辈子都是个睁眼瞎。 有语言环境在,不出几天一些简短的,常用的词汇他很快就能掌握。 一边学说话的同时,作为报答他也在言传身教,教身边的小乞丐如何正确乞讨,或者说怎样高效乞讨。 大乞丐带着小乞丐全城游荡,听着耳边哑巴哥哥,哑巴哥哥似的叫,倒也惬意。 就在姜阳以为他的讨口子生涯即将发扬光大的时候 谁知没过三天,仙人降临了。 第4章 内门弟子 眼见了仙人飘飘从天而降,姜阳第一次见识到了修仙的存在,同时也知晓了雨湘山的大名。 仙人灵识昭告全城,六至十二岁的孩童均可来测试遴选,哪怕是姜阳这个听不懂言语的‘文盲’也知晓了其中含义。 他脑子里嗡的一下子,什么火药,玻璃,肥皂全都抛之脑后,望着门楼上衣袂飘飘的仙人,立马一门心思的想要寻仙问道。 全城已然沸腾,家家户户牵着孩子,有步行有马车,位置很好找,城门楼下便是,过时不候,姜阳顺着人流跟了过去。 灵根珍贵,说是千里挑一也不为过,这是一切的根本,不因身份的差距而变化,所以即便姜阳只是一名小乞儿,也并不影响他上前接受测灵。 幸运的是姜阳身具灵根,在测灵者的摸骨之后,姜阳也是头一次得知了自己的年龄,骨龄十一岁过半,将将好满足条件,再大便要错过修行的最佳年岁。 再后来他就跟着同批的数个幸运儿一同被带回了雨湘山,分配到了落雨峰下院之中。 姜阳立在桌前慢慢回过神,口中喃喃道: “也不知道那个小笨蛋怎么样了可千万别饿死了。” 当时两人分散乞讨,仙宗之人又来得仓促,一来一回就没得及告别。 尽管相处时日不长,但这小笨蛋要是够听话,如果没是遇上大灾之年,用他教的几招想必也够活着了。 压下心事,他推开瓦舍的窗,淅淅沥沥的雨点沾湿台面,平添一份清爽气。 短短两三年,姜阳的处境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无名乞儿摇身一变成了一名踏入练气期的修仙者。 眼下不仅有突破之愉悦,生辰之欣然还有解开桃枝的暗喜,最关键的是为他平添了底气自信,叫姜阳意气奋发起来。 望着窗外云雾飘渺的盛景,姜阳神色一畅忍不住口中呼吟道: “早岁已知事世” 才吟了半句姜阳便失笑摇头,尽管他心中有少年意气,但眼下远没有到得意忘形的时候。 他不过才刚刚跨过了百脉胎息境进入了练气境,往后的路何其长远,还需戒骄戒躁才是。 眼下当务之急还有三件事要办,一是搬家,二是俸禄,三是庶务。 落雨峰乃是杂物峰,现在姜阳脱离了下院成了内门弟子,依例需要搬到内门弟子云集的朝雨峰才是。 他们这些没有出身的下院弟子,虽然得到了宗门的培养,可一旦超过时限没有突破就只能转为杂役弟子为宗门劳作六十年,以报答宗门养育栽培之恩,六十年期满方可再自行决定去留。 宗派不是善堂,凡事皆有缘由。 毕竟像他这种别院的弟子,说的好听叫出身清白,说的难听就是囫囵一身,除了以身为酬,半点价值也抖落不出来了,食宗之禄,唯有忠门之事。 正式与杂役虽说都是弟子,但两字之差待遇却有天壤之别,前者为宗门弟子还有晋升嫡传的希望,后者就断绝资粮供给,只能沦为杂役为宗门劳作。 在限定的年限内,门派的少量资源投入之下,从一介凡人贯通百脉培养胎息到达练气期,对于大部分懵懂的孩童来说,尚且不明白其中的难度,也不知晓修仙问道对他们到底意味着什么。 有奋进者废寝忘食,有尚未开慧者浑浑噩噩,有资质不佳者心灰意冷,有心智不坚者得过且过,人生百态不一而足。 姜阳占了个宿慧的便宜,不受外部影响一步一个脚印修炼至今,在同龄中不是最快的,但在这一方别院中也算名列前茅,至少同期之中还没有听过谁快过他的。 当然成为了正式弟子也并不意味着一劳永逸,就可以心安理得享受宗门资粮了。 晋升正式弟子之后,每年虽可以领取俸禄,但与之相对应还有任务,每年强制要求完成一次,任务倒也不是坏事,据了解多是些照看灵兽,侍弄灵草,奉丹弄焰之类的活计。 别的不说,就是能够学到些粗浅的修仙百艺也是寻常散修求而不得的事情,若是小有天赋得到赏识,撞上大运蒙得师祖看中也说不定。 这样想着姜阳漫步走出瓦舍,天还阴沉沉的,站在石阶上自山脚抬眼望去高山耸立,雾气笼罩,亭台楼阁藏在云中隐隐绰绰,细雨未歇冲刷着整个山峰,呼吸之间只觉清新无比。 伸了个懒腰,姜阳给自己掐了个轻身术便前往峰顶领取自己内门弟子的俸禄行头,也顺便打听打听些消息。 到了山顶走进阁楼不消片刻,姜阳灵识刻录好了腰牌,便拿着个巴掌大的灰布袋子走了出来,没有发生喜闻乐见的克扣刁难,很轻易就领了出来。 正式弟子尽管还是底层,但大多修士都是从这里开始的,这也是一个宗门的基石,所以资源分配一直是重中之重,无人敢私自动手脚。 一路飞奔回到住处,姜阳神情有些兴奋,虽然在别院早已见过了解过储物袋,但眼前这个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拿在手中法力一吐便观瞧,内里空间不大一尺见方,灵识催动便卷着一块灵石飞出来,甚是有趣。 如今成为正式弟子,俸禄是一年五十块下品灵石,用于练气期修炼的“养元丹”一瓶,与别院时期统一发放的一月一块灵石,一颗“培元丹”相比何止翻了几倍,只是那时只需要安心修炼不问世事,现在得抽空完成宗门任务。 紧接着姜阳脱下蒙童的灰衣换上了代表正式弟子的湛青色素面锦缎长袍,在腰间左边挂上储物袋用衣服下摆遮住,右边则挂上了身份令牌,随后顿觉新鲜的在屋子里走了两步复又坐下。 这种最初级的储物袋可没有认主的功效,谁拿到只需用法力消磨暴力拆解便可据为己有,所以得贴身收好才是。 最后才是那一瓶“养元丹”,姜阳将之拿到手中,玉瓶入手温润,拔开瓶塞便有一股很清新的丹香涌出,倒在手心里数了数,不多不少一共十二枚。 姜阳之前在别院里只鼓励修炼,其他一概接触不到实物,所以这丹认识归认识,但实际到手还是头一回。 “这‘养元丹’以丹阳草,麻棘籽,回天香叶入药,君臣相佐,精炼养元,正是练气期合用的丹药。” 姜阳把玩着玉瓶,回忆着这丹药的基本介绍,都是曾经在下院学习过得,没有这些知识,丹药入手都不识得。 “一瓶十二枚,平均下来那就是一月服下一枚,还是紧巴巴的”姜阳喃喃自语。 在下院的时候就眼巴巴的盼着那一月一枚的‘培元丹’,现在渡过胎息成了正式弟子,他发现情况也没有太大的改观。 丹药的妙处人人都知道,但也不是谁都吃得起的,也就雨湘山是大门大派,供养的丹师足够,所以哪怕是最底层的弟子也配给丹药,其实已经强过大多数小门小派的修士了。 “还需开源节流才是。” 姜阳只是心中模糊的有了这个打算,具体要如何还得往后观望。 摒除杂念呼出一口气,姜阳回身望着住了几年的瓦舍,方才领了腰牌回来,忙于诸事,现在得空便可以搬家了。 短短三年,姜阳已经住的习惯,乍一要走摸了摸桌案颇有些不舍。 第5章 峰里闲谈 一屋子里姜阳也就取走了自己平日里运功打坐的蒲团,说是搬家但实在没什么好取的,别院生活清苦害怕弟子贪图享乐懈怠了修行,所以周遭甚是简朴。 将铺盖与蒲团收入储物袋,姜阳推门走出去,外面正值晌午,是食补用饭的时间,别院也喧闹了起来。 高矮不一的少年少女两两三三的并做行走,有的行色匆匆,有的嬉戏打闹,还是天真的年纪,正是烂漫的时候。 姜阳一一看在眼中,曾经他也是其中行色匆匆的一员,每天除了学堂就是修炼,少与人交谈嬉闹,别院资粮甚少,他天赋又不上佳,唯有勤能补拙,不敢懈怠。 不管是百脉胎息还是踏入炼气期的修士,在这个阶段都不能达到辟谷,依旧是需要餐食,甚至比之前吃的更加多而精。 辟谷丹虽然好但价值更高别院提供不了,不过饭食对姜阳他们来说倒是管够,十天半个月偶尔还有一顿灵米饭,不但能提升修为,更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了。 姜阳如今晋升到了练气期,倒是不必要一日三餐了,更多的需求可以从灵气中来补足,等到了练气后期更是三日一餐便足够了。 “姜姜兄?”此时背后传来迟疑的声音,似有些不敢相认。 姜阳闻声回望,却是他同期的两位弟子,都是十五六岁,分别唤作梁靖、靳石渠。 “原来是靳兄、梁兄,两位近来可好?”姜阳得见熟人心情不错,笑着拱手问候。 姜阳虽然平日里勤勉,却也并不是完全不与人来往,刚入宗门时姜阳没有什么安全感,于是就找人抱团取暖,这两人正是当年结识。 靳石渠直愣愣的望着姜阳,原先一肚子的问候全数憋了回去,这一身湛青色的衣袍正是他朝思暮想,不料却在熟人身上撞见。 ‘是了,平日里属他最是用功,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靳石渠少年心性,自负资质在别院尚属前列,如今被姜阳超越,震惊,懊恼,不可置信一股脑的摆在脸上。 梁靖则资质不佳,但平日里为人机灵会来事,刚刚也是他瞧着姜阳背影眼熟,这才想着来打声招呼,此时暗地里拽了拽靳石渠的衣袖,脸上浮现了热烈的笑容打破僵局。 “果真是姜兄,想不到兄长已经跻身内门,实在是可喜可贺,小弟一切安好,不劳兄长挂心。” 梁靖一席话从容得体,显得老练做派,但因其笑容满面,颇有诚意,故而不觉得世故。 此时一旁的靳石渠也回过神,连忙拱手回礼,扯着笑容道:“恭喜姜兄,以后还望多多照拂。” 姜阳看出两人心思不一,摆了摆手客气寒暄,他只是一普通弟子,自身都难保,更谈不上什么照拂。 因着两人心性不坏,不然姜阳当初也不会主动接触,所以也就不介意与他们多聊上两句。 两人同样见姜阳并没有因为跻身正式弟子就端起架子,言辞也稍稍热烈起来。 这一聊还真让姜阳得到了一点有用的信息,梁靖本身资质不佳,已经停留在胎息境许久未动,百脉未通修行的欲望也就淡了下来,转而一门心思的钻营起来。 “听着庶务司的许师叔所言,曦雨峰最近派发了庶务,有一样栽种灵竹的活计。”梁靖托着下巴缓缓道出了近期探听到的一则消息。 姜阳听着不置可否,他对这些庶务一窍不通,不知其中有何关窍,不过他亦不端着,忙开口往下捧:“未请教,栽种灵竹又如何?” 梁靖早眼巴巴的等着姜阳接话,如今一听立马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倒了出来。 “哎呀姜兄你如今入了内门自然是要领了庶务去完成,这栽种灵竹的活计,时间短、杂事少、活轻松,实是上佳之选。” “若是要分配到了开田通渠、灵田施雨、侍炉扇火这些庶务,不但要日夜照看,熬人催神,万一执事再验收苛刻,不知还有多少麻烦等着。” 一番言论鞭辟入里,听得姜阳连连点头。 梁靖平日里少有吹嘘的机会,如今毫不吝啬,接着挤眉弄眼的卖弄道:“不止呢,听着说曦雨峰的庶务不但轻松,做得好甚至还另有奖赏,出手大方。” “我观姜兄气质脱俗,万一途中被峰中老祖看上,可不要忘了小弟啊。” 姜阳听着摇头失笑,拱手回道:“原来如此,还有这些门道,多谢梁兄提点。” 见梁靖说的兴起已经有满嘴跑火车的趋势,姜阳赶忙阻拦下来,省得他祸从口出。 他可从来没听过哪个人园丁工作干得好就能去主家当少爷继承家产的,不过顽笑归顽笑,这庶务中的分别还是被姜阳记在了心中。 普通弟子时间宝贵,庶务劳心劳力,选的不好就会耽搁修行的时间,一步落后便步步落后,今日这番提点至少能让姜阳少走一段弯路。 这样想着,姜阳有心回报一番,便对两人讲解了一番自己修炼时的感受心得,谈不上多宝贵,但也是过来人的经验之谈。 姜阳前世学习不差,更善于归纳总结,当下并不藏私,完整的讲述了自己当时的真实情形,没有任何模糊的代指和暗语,字句都转化成了两人能够听得懂的意思。 “这多谢姜兄。”靳石渠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有心想走却挪不动步子,他已经百脉俱通,有突破瓶颈的需求,此番反倒是帮助他更多,况且姜阳讲的深入浅出,依他觉着怕是比教习说的还要清楚些。 可这消息都是梁靖打探来的,他不过是个坐享其成者。 梁靖笑嘻嘻的并不在意,两人相处日久,不必计较这些,目前紧要的是结交姜阳这个人。 姜阳见他尴尬,只是挥手轻飘飘的带过,又零散的聊了大概半刻钟,这才与二人告别。 看着姜阳捏了个轻身术飘飘然远去,身姿潇洒,梁靖羡慕的啧啧两声道:“这一晋升就是不一样,看着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一旁靳石渠听得连连点头,恨不得立马回去闭关突破,眼瞅着临近生辰,他可不想碌碌劳作六十年。 梁靖哪知道姜阳得了天赋加持,还以为是人逢喜事,精神面貌立刻就不一样了。 半山腰不断有力士搬运着食材往来,杂役持着饭勺挥舞,执事大声呵斥维序。 姜阳在山道上快速腾跃,周围的景物飞速倒退,喧嚣声与他渐行渐远。 若是不成正式弟子,今日他们的因便是姜阳明日的果,这些力士杂役执事几乎几十年前都是各峰别院的弟子,只不过他们都是失败者,又不甘心放弃,只得挣扎在这山间。 除非有逆天之辈能自行突破筑基,不然只能等到期满下山,做个凡世富家翁罢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伴随着饭食的香气飘飞,姜阳一身松快,尽管只是从一方池塘跳入了另一条小溪,他这条鱼儿也并不算跃过龙门,至少他的修行之路便从今日始。 姜阳站在山脚下站定回望,如今道果加身,未来曙光可见。 第6章 庶务为何 雨湘山作为郑国境内的庞然大物,其占地之广阔姜阳亦不知其全貌。 只是单单一峰便广大宽阔,高耸入云,他们这些不入流的弟子,没有驾云御风的手段,往来奔走基本只靠一道轻身的术法,所以数年时间内,姜阳基本都在落雨峰境内打转。 这一下山顿时哪哪儿都觉得新鲜,少年衣袂翻飞,身形如惊鸿过影在山道腾挪,沿路边欣赏风景边小心的往山下赶。 天清地定,碧空缥缈,照着下方如镜面一般的覆露湖,瓦蓝生烟,水天一色。 常言道不见天地不知自己渺小,姜阳足下一点乱石身形起落,口中感慨道: “美极了,这我要是会飞该有多好啊” 可上一次飞行还是入宗之时坐的宗门法器,只是那时如同雾海乘舟,浮云蔼蔼,难以窥知全貌,总觉不够过瘾。 “不过会有机会的。”姜阳笑的灿烂,心中不止憧憬。 落雨朝雨两峰相距不远,姜阳下了山奔走不过盏茶时间便到了,山道崎岖这算是快的了。 期间还路过了一处坊市,里头熙熙攘攘看起来好不热闹,尽管姜阳心中痒痒的,但还是忍着没有凑过去。 现在紧要的是去朝雨峰报到,选定落脚修炼的居所,坊市又跑不脱,什么时候想见识都可以再来。 朝雨峰。 姜阳初入此地人生地不熟,不得已拉住一位内门师兄打听了起来。 好在这位青袍师兄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新晋弟子了,见怪不怪的给姜阳指明了地点。 拱手道谢之后,姜阳一路上斜直奔参录司,这里是新晋弟子的报到处。 一进门走到堂内,上首坐着一位样貌周正的中年人,手中正捧着一卷道书研读,这专注模样好似连有人进来都未发觉。 堂内清净,并无第二人,姜阳只好轻声出言道: “可是司录师叔?” 中年男子闻言放下书卷,并无被打断的不快,只是一捋胡须抬眼回道: “正是司录,你乃何人?” 姜阳闻言躬身行礼,回道: “弟子为落雨峰下院蒙童,今侥幸晋升入门,特来朝雨峰报道。” “喔” 中年人应了一声,干脆道: “元是新弟子,腰牌拿来!” “是。”姜阳解下腰牌上前几步呈了上去。 这司录接过牌子屈指弹出一道清光,很快验明无误,将之递还。 姜阳收回挂好,就听这司录张口缓声道: “正式弟子虽没有挑选开辟洞府的资格,但也不必像你在下院那般群居于瓦舍之中,我来查查哪里还空落居所,你可有什么想法?” 姜阳没预料到这司录师叔居然还会过问他的想法,他原本只以为随便安排便罢,依他所言不曾想还有提要求的资格。 可对于朝雨峰他实在是一知半解,想了想姜阳只是恭谨答道: “不过一存身之所,洞府瓦舍又有何异?弟子无有所求,只愿灵机丰饶即可” 这一句听罢,倒让司录发出一声轻笑,点了点姜阳道: “你倒是机灵,不过我却允不了你,盖因阵法闭锁,灵机均平,并无高低之分。” 姜阳眼见小算盘落空,他也不以为意,灵机均平代表着哪里都一样,这就更无所谓了,于是直接了当言道: “那便烦请司师叔为弟子挑一间好了。” 话音刚落,就见这司录师叔脸色一凝,接着没好气道: “你这小辈,好没道理!” “什么司师叔,我可不姓司,我本名姓谢,司录只是参录司的职位,哪有这样称呼的?” 姜阳一听脸色发窘,这下叫他尴尬不已,当时指路的师兄只说了句找司录师叔,他还以为这就是姓名,哪里想得到这么多。 尴尬只在少年的脸上维持一瞬,他连忙俯身致歉道: “这弟子短见薄识,倒是闹了笑话,烦请谢师叔不要见怪。” 这位谢师叔见少年眉眼清风朗月,躬身不失风仪,言辞恳切,不像是有意捉弄,于是也不再计较,摆了摆手道: “罢了罢了,不知者不怪,起身便是。” “多谢谢师叔。”姜阳听罢再行礼。 谢知言一听,怎么听怎么觉着古怪,连忙并指一划发出一道灿光,指定好了方向院落打发道: “行了行了,下去,具体的分配地点已经录入你的腰牌,凭灵识查阅即可。” “对了,别忘了去庶务司领取庶务,三月不候到时不但庶务要作,还要罚俸。” “是,多谢谢师叔。”姜阳不再多言,慢慢退了出去。 从参录司中出来,姜阳这才挠了挠头缓解了下尴尬,还好这位谢师叔面相周正脾性不错,没有多怪罪于他。 拿出腰牌,姜阳伸出一缕灵识探入,一道缩略的地图在识海中浮现,其中一颗星星闪闪的光点忽明忽暗,不用想这就是分配给他的洞府。 掂了掂腰牌姜阳笑道: “这正式弟子就是好,独门独院的清净,还不用与人争抢灵机。” 修炼本是十分隐秘的事情,非常讲究空间,在下院之时青砖瓦舍虽是独门,但却是联排,众弟子翻身起夜动静大一大隔墙听得一清二楚,很难讲什么私密性,更别提灵机浓度了。 “都到这了,正巧问一问庶务。” 参录司右边紧挨着就是庶务司,姜阳倒是不急着去新家,转身迈步便走了过去。 比起冷清的参录司,庶务司这边倒是热闹了不少,三三两两,门进门入的有些弟子来往。 入眼都是些湛清袍子的内门弟子,姜阳与他们也没什么两样。 过堂入司,里头正守着四五个人,聚在一处说着话。 上首的主位空悬无人,弟子全聚在了侧边,姜阳自然是凑过去,打了个间隙出声拱手问道: “请问哪位是司务的师叔当面?” 刚刚才闹了个乌龙,这次姜阳出口就谨慎多了。 侧首的是一位看起来二十多岁的青年,浓眉大眼,圆脸阔耳,闻言赶忙抬头回礼: “当不得师叔,司务林师叔闭关去了,令我来替他一阵,你叫我周师兄即可。” “敢问师弟是来领取庶务还是交还庶务的?” 姜阳从善如流,答道:“劳烦周师兄,领取。” “那便稍等,这几位师弟是先来交还庶务的,你先在旁等候一二。” 周师兄说罢又一翻手取出一本道册,递给姜阳继续说: “师弟可看一看其中的庶务,可有什么心仪的,待会可以告知我。” 姜阳接过画册回道: “不妨事,师兄不必挂碍,自去便是。” 道册在手,姜阳轻轻展开,心中暗忖: “这么好?这也能挑?” 第7章 周氏延维 眼见那位周师兄已经开始应对他人,姜阳也就暂时不言,翻看起了道册。 这说是一卷道册,到手一看实则乃一件法器。 书卷泛着辉光,纸张如布帛,入手温润,一点不像一本书册。 不算乘坐过的飞舟,姜阳还是头一次正式接触到法器,小心的展开一页举目望去。 “泽雨峰,镇守川骛坊市亟需壹位。” “司巧峰,火工弟子壹拾贰人。” “寒溪谷,灵植夫余叁人。” “丹泉岛,侍炉扇火已满。” “……” “曦雨峰,栽种看护灵竹余柒人。” 这一瞧便让姜阳开了眼界,短短一页就记载了数十种庶务,行行列列中有的发光,有的暗淡,朱笔下的红圈,内里详细的填了空缺几位,需求几人。 从丹器符阵到栽种灵植,镇守坊市,杀妖捉兽等等,不一而足。 “梁靖还真没说谎,果然有栽种灵竹的活计,曦雨峰” 姜阳两眼一扫就在最底下的一行看到了他所说的内部消息。 如果这庶务不是派遣而是自行挑选,还真让姜阳看花了眼,这里面的不管是撰箓画符还是扇风引火,又或是看护坊市,貌似都比栽种灵竹来的有吸引力的多。 累不累难不难到还在其次,关键可以学点百艺傍身,一时之间还真叫姜阳难以抉择。 “暗淡无光的代表已经竣事,只有后面带朱笔红圈的才是可以接取的,师弟可不要看岔了。” 不知何时,那位周师兄已经忙完,踱步到了姜阳身边开口道。 “如何,师弟可选好了么?” “呃” 姜阳沉吟片刻,干脆坦然道: “师弟不过是新晋之身,对于庶务也是一知半解,不知周师兄有何可以教我?” 周师兄长身而立,哈哈一笑道: “哈哈哈,谈不上教,庶务不过杂事,一切只为修行,我只问师弟是为完成庶务还是为‘道功’奔走?” 姜阳明亮的眼眸一睁,追问他: “何解?还请周师兄详谈。” “宗门运转,其耗资斐然,便有门徒奔走,庶务虽小却是门派运转的关键所在,如若人人都埋头苦修,不事生产,那与散修妖魔又有何异?” “你的俸禄从何而来?你的资粮又从何而来?这‘道功’便最为关键,可代金石灵物,丹药符箓,若是积累甚巨就是功法传承也不在话下。” 这位周师兄谈兴甚浓,一掸袍袖娓娓道来。 这么一说姜阳一下子就明白了,暗忖道: ‘明白了,做任务拿奖励呗,想摆烂一年完成一个,剩下的时间就可以自由支配了,想赚道功就猛猛接任务换资源,卷死身边的师兄弟。 看来前面所想的开源节流的办法找到了,或许以后熟悉了环境也能常来看看。’ 心中的想法只是一瞬,姜阳面上展露笑容,点头赞同道: “多劳多得,倒也公允,多谢周师兄解惑。” “嗨,谈不到,能多个人说说话也是极好的,最近三月都没有新晋弟子,师弟乃是头一个,我也替林师叔代班了三月不得归,可真是愁煞我也。” 这位周师兄明显是憋坏了,逮到个人便跟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一大通。 姜阳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大意就是这里无聊,平日里来的弟子也匆匆忙忙的,难得有他这么个人能陪自己一会。 眼见他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姜阳可不想在这多耽搁时间,他可还没来的及去新洞府认路呢,连忙打断道: “周师兄,这庶务你看” 说着还把道册往他身前捧了捧。 “喔对对对,勿怪勿怪,方才见师弟面善一时间就说多了些,师弟可有心仪的庶务?” 周师兄回过神接过册子连连致歉,正了正神色问道。 “这我可以挑?”姜阳试探性的问道。 “嘿,依例是不行的,不过也分时候,司务也是人,规矩便有不同处。” 周师兄露出了个你懂得笑容,接着道: “庶务有优劣,人多的时候便要抢,人少的时候就能挑,今日师兄高兴,师弟看中了哪一样尽管说,只要是朱笔勾了的尽可派给你。” “当然啦,有两样不行,一是镇守坊市,这个有修为上的要求,最低也要练气后期才能接取,另外丹泉岛的也不行,这是众弟子哄抢的热门,早就不添人了,其余的嘛任选。” “原来如此” 姜阳回忆着刚刚看到的内容,心中渐明,这庶务的门道不小,分配派遣可是不小的权利,好做的庶务你想要他也想要,该分给谁好呢,还不是司务一言而决。 这其中的利益纠葛并不是现在的姜阳能够关心的,他只在心中晃了一晃便展颜谢道: “多谢周师兄抬爱,师弟就接取曦雨峰栽种灵竹的活计好了。” “呦,我看师弟的眼光却是极佳的,一眼就相中了这里面最好的庶务之一。” 这位周师兄面露惊讶,捧着册子摇头晃脑解释道: “曦雨峰遣派庶务一向是诸峰之中最少的,出了名的事少赏赐又多,在众弟子之中声誉不浅呐。” “位置抢手,目前还余七位,师弟可想好了?这定下就改不了了。” 姜阳本就是听从梁靖的小道消息选的,如今见周师兄也十分推崇,那就更加不想改了,直言道: “定下了,不悔改了。” “好。” 周师兄应了一声,从案上拿起朱笔一划,一道灵光便从道册中遁出,在半空中打了个旋钻入姜阳的腰牌之中。 随后他又耐心慎重的补充道: “既受遣派,明日师弟便要前往曦雨峰的听雨阁报道,失期不但要罚俸,还要面临曦雨峰那边的责问,师弟可千万要上心,万不可忽视。” 姜阳心中一凛,连忙躬身拜谢: “多谢师兄告诫,师弟谨记心中。” 无规矩不成方圆,越是大门派规矩就越多,松散怠慢就是自讨苦吃。 事毕,这位周师兄又拉着姜阳闲聊了一会,姜阳有心了解,两人就互通了姓名,他姓周本名延维,比姜阳入门早了七年,目前已经是练气后期。 姜阳才受他恩惠,自然不好马上离开,就一直到聊到夕阳西下他再三告辞才得以脱身。 临行前,周延维还朝着姜阳拱手道: “姜师弟,你我一见如故,往后得闲可来泽雨峰一叙,饮杯清茶论道谈玄。” “师弟何德何能得师兄抬爱,寻机一定前往叨扰。” 眼见他人跟到了门口,姜阳回身拱手拜别,正色道: “师兄不必再送,姜阳先行一步。” 几步离开了庶务司,举目眺望,天边的火烧云红中带金,映照出一片绛色,山间林叶声阵阵,暖风扑面而来。 “呼” 姜阳出了一口气,这一天可算是够忙的。 其中在庶务司着实耽搁了他不短时间,不过也让姜阳收获颇丰。 周延维其人除了有些话痨以外都还挺好的,为人热情,修为上佳,见识又广,谈吐不俗,与他谈天可听闻了不少趣事。 根据姜阳推测这位应当背景不俗,他这个出身普通的下院弟子能在宗内结交些人脉也是极好的。 “走,瞅瞅新家去。” 站在山道上,姜阳并指掐了个轻身术,灵识勾动地图往山腰奔去。 第8章 寒溪风物 黎明时分,天色渐起鱼白,透出一丝微弱的光亮。 少年一身青衫盘坐在云山松柏之下,两道横眉修长俊美,双眸紧闭,面容恬静淡然,自有一股出尘的气质。 浓郁的灵机汇聚而来,晨间的微露在草木针叶中透亮,周遭水汽滚滚,氤氲不散。 姜阳手诀变换,大量的灵机灌入气海,点滴提升着修为。 《湛露服食法》喜好晨曦滴露,于天光将出未出之际,修行功效未最佳,在靠近江河湖海之地亦有加持。 雨湘山周遭水汽昌盛,单单毗邻处就有一条寒溪水脉,腹地更是有一大湖名为覆露湖,其幅员之阔,难以眺望边际。 天光渐升,万物回春,姜阳周身汇集的灵机也在逐渐消散,他缓缓收功睁开眼帘,充盈的灵机使得他如鱼得水,只觉周身畅快无比。 “这周遭的灵机简直比在落雨峰下院的时候要浓厚上数倍,这就是内门弟子的待遇吗?” 姜阳双眼发亮兴奋不已,要不说人人都想晋升入门呢。 独门洞府就是爽快,以往每天还得跟同期弟子争抢灵机,现在这方圆数十丈的灵机仅他一人独享,丰厚的令他不敢置信。 “若是天天如此,估计我很快我的修为就能再迈上一层楼。” 姜阳这会纯粹土包子进城,有种饿了好些年一头扎进自助餐厅饱餐一顿的满足感,细细体会了一番之后这才慢慢起身。 昨天将近入夜,他才找到了自己刚分配的新家,匆匆收拾了一阵就上榻入眠。 尽管修仙无昼夜之分,可相当一部分修士还是一直保持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律,姜阳也不求甚解,只是依例行事。 更何况他的功法在清晨修行最佳,除了闭关之外,熬夜修行事倍功半,不如以逸待劳。 这新分配的洞府在半山腰的一处山坳里,周遭松柏林立,草木葳蕤,颇为幽静,步行数十步,但见一洞府。 内里石室两间,有基本的桌椅家什,简单的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但姜阳还真就吃这一套。 修仙修的就是一个感觉,这山坳别有洞天,与松柏为伴与草木为邻,生活在这里朝饮晨露,暮宿山间,这才称得上是神仙嘛。 “咕” 姜阳面色一滞,摸了摸肚子嘀咕道: “神仙也会饿,神仙也是要吃饭的,今天还得去曦雨峰的听雨阁点卯可不能耽搁,这比上学迟到恐怖多了” 想罢姜阳身形一动,往山下飞奔而去。 他如今已入练气期,百脉俱通,法力周行不修,按古代的说法已是至人境界,可仍然不能够完全餐风饮露。 不过日常大部分的消耗已经都可以从灵机中找补,一日两日之内吃一餐饭便已经足够,若要十日不眠,三月不食的辟谷境界那需是筑得仙基的高修才能达到的了。 匆匆来到‘尚食司’,烟火气息弥漫,伴随着饭食的香气飘散而出。 比起落雨峰的人群熙攘,朝雨峰的食肆就显得冷清多了,偌大的堂内零零散散坐着几位师兄师姐。 姜阳有事在身,在庖公处要了一份精米,几碟晶莹小菜佐餐。 食不厌细脍不厌精,姜阳稍稍有了些饱腹感就停箸不食,餐食口味不差,但这并不是灵米,多吃也没有更多好处。 出了食肆,姜阳便向着曦雨峰赶去。 昨天已经和周延维师兄问清了路,这脚程可不算短,曦雨峰坐落在覆露湖边上,他须得跨过寒溪谷才能到达,紧赶慢赶也得小半个时辰了。 一路奔驰,下了山没过多远就是寒溪了。 这寒溪表面上是条小溪,但正当姜阳到了以后发现,这宽度说是一条大河也不为过,只是其水流恬静,清澈见底,看起来并不汹涌而已。 跨过一条双拱的青石桥,前面便是寒溪谷了。 这里是少见的平原地貌,灵土肥沃,倚靠这条寒溪宗门开辟了大量的灵田。 远远的姜阳就看见有不少修士正在田间忙碌,有的掐诀施雨,有的杀虫驱鸟。 麦田灵稻,仙株灵植,清香弥散,好一派丰饶的景象。 …… “喔,总算到了,应该就是此地了。” 同广阔热闹的落雨朝雨两峰相比,曦雨峰整体其实是三山并立,主峰挺拔高耸,两边的侧峰则显得娇小许多,周遭的人烟也较为稀薄,至少一路上姜阳是越走遇到的修士越少。 听雨阁便是在右边山峰的峰顶处,姜阳稍微辨认了下山道就开始攀登起来。 昨天周师兄再三交代过,主峰乃是宗门老祖曦雨真人的道场,绝不可走岔了路,如若是冒犯到了谁也救不了他,所以此时他行走之间带着几分小心。 侧峰不高,不消片刻姜阳便攀登到了峰顶,听雨阁便矗立在山巅,远观阁楼不大,飞檐翘角,石雕彩画似凌空欲飞,外部有一挑台,高峻挺拔可观四方之景。 “砰” 姜阳沿着小道正欲向前几步,却猝不及防被一透明的幕墙挡住了去路。 “是阵法禁制” 眼见波纹闪烁,姜阳心中一惊,连忙掏出腰牌映照,就见水帘洞开敞出一道门扉容他入内。 “谁人引动大阵?!” 姜阳才踏步入内,此时一声清脆的女音响起,远处走过来一翠衫女子,盘着发髻,两鬓长长垂下,面容如画清白冷峻,双眉紧锁。 女子走近见是一青衫弟子,眉头微松,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是何人?” 姜阳看不透女人修为,见她面容年轻就连忙躬身道: “弟子姜阳,受了曦雨峰庶务遣派,不曾想误触阵法,还请师姐原谅。” 翠衫女子其实心中已然将姜阳的身份猜的八九不离十,如今听他所言面容沉静道: “既受庶务,出示令牌解阵便是,何必这样冒失?” 姜阳嘴角动了动没有继续辩解,他不过一新晋弟子,哪里懂什么阵法,灵识孱弱又不可能时时展开探查,这才跟个愣头青一般撞在了大阵边缘。 “罢了,随我来。” 好在翠衫女子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并不真的打算追究什么。 眼见她裙摆轻摇往深处走去,姜阳便隔了几步坠在她身后,这峰顶占地极广,道路两边竹叶翻涌,灵机浓厚。 背影窈窕,翠碧芊芊,就听她开口道: “我姓李名周盈,忝为曦雨峰管事,你可以叫我李管事也可以叫我李师姐。” 姜阳听后略一思量,管事显得生分,师姐还亲近些,于是拱手道: “李师姐请讲。” 李周盈不置可否,边往里走边交代道: “栽种灵竹本身不是什么困难的活计,唯要求谨慎心细,灵竹初生孱弱,须得日日看护照料,粗心大意者是不成事的。” 姜阳不是笨蛋,听出了这位李师姐在暗暗点自己,显然刚刚自己那一番举动还是给她留下了一些不大好的印象。 “三月之内,灵竹固土生根方可验收,你可有把握?” 第9章 清音玉竹 看着李周盈问完话望过来的眼神似乎充满了不信任,姜阳心中难免不忿。 退缩可不是他的作风,同时也忍不住想要争一口气,不免思量: “不过是看护灵竹而已,大不了往后我日日不离,绝不叫她看轻了去。” 事到临头,哪有反悔的余地,于是他眼眸微凝,脱口道: “既受庶务,怎可失期,师姐尽管吩咐。” “好,那这些东西你先收下。” 李周盈看着面前昂扬的少年嘴角弯了一瞬,说罢一挥袖甩出了一堆物什浮在姜阳眼前。 一枚玉盒,两本书册,一把通体青碧的小锄。 姜阳依言展开储物袋将这些东西收入囊内,就听李周盈介绍起来: “玉盒之中有三株竹苗,书册是两道小法诀,一为《蕴灵固脉》,二为《指剑惊蛰》,最后一把则是阮灵玉铲。 这灵竹名为【清音玉竹】,乃是入阶的练气灵物,三株不多不少你刚刚好照看的过来。” 说到这李周盈顿了顿,随后继续解释道: “《蕴灵固脉》之法可以保养灵根,稳固根系,竹苗羸弱入土之后就要用到了这术法,而这《指剑惊蛰》则是一门方寸之间杀伤的法术,为了应对竹螟、竹象二虫惊扰,两本法术都不难,你稍加研习便可以掌握。 小铲不必多言,阮灵青玉所筑,灵土坚实难分,叫你掘土方便。” 李周盈态度很负责,介绍的相当清楚,姜阳听得分明,这灵竹虽然娇贵,但种在灵土之上,此地灵机又浓厚,只要日日悉心看护照料,说起来其实难度真不算高。 “如何?可还有什么疑问?” 李周盈见姜阳若有所思,于是张口问他。 姜阳也不客气,立马开口道: “弟子还有二处疑惑,一是灵竹栽种在何地,二是验收进度如何评判?” 他可不想再贸贸然闯到什么阵里,还是问了放心,另外三月之期若是到了,该怎么算完成度呢,周延维可是指出了这里面有评级的。 姜阳的疑问也是大部分弟子的疑问,李周盈从袖子里伸出指尖一点四周道: “入目之处皆可,在你之前还有十一人,只要不与他们混杂在一块便好,灵物互相争抢地脉灵机,栽种的太密集会影响成活。 至于验收的评判很简单,三株成活者为上,两株成活者为中,一株成活者为下,而未成活者,呵” 讲到这李周盈冷笑不言,话中仍有未尽之意。 不用她说姜阳也明白,周师兄昨日才说了评判的等级,一般来说大部分的庶务完成后评级都能得个中,寓意着中规中矩,无有差错。 上的评价得到的很稀少,不过大多数都会有额外的奖赏,有上就有下,上是奖赏那下就是惩罚了,这里面罚俸重做都算是轻的了。 比下更不堪的就是干得一团糟的甚至惹恼了执事都管,直接被打回庶务司了,那事情就更加严重。 “师弟明白,没有其他疑问了,多谢师姐答疑。” 想到这姜阳更加上心了,忙拱手道谢。 “免了,你自去忙。” 说罢她便要转身离去,可没走两步她忽然又回身补充道: “对了,还有一处有必要交代一下,这【清音玉竹】音清澄澈,不闻悲切,见不得凄离落泪。 周遭一旦有人泣声痛哭,它便会褪变成【斑玉灵竹】,虽仍是灵竹但为我曦雨峰所不取,切记切记。” “这弟子晓得,一定谨记在心。” 姜阳一怔,不曾想灵物精贵神妙,还有这等讲究,音不清了居然连物性都会变幻,不过他一男子怎会在玉竹面前痛哭,实在是多虑了。 李周盈也不认为姜阳会在竹林面前哭鼻子,所以只是随口交代一句便往阁楼处行去。 见她走远,姜阳在深处走了走,寻摸了一块石头盘坐在上面,这才打开储物袋翻出两本法决出来观看。 工欲善其事,灵竹种下可反悔不了,姜阳还是先打算学一学这两本法术再说。 略一翻看,姜阳逐渐入了神,这《蕴灵固脉》倒真像李周盈所说的那般,只是一道小法术,其原理很简单,不过是以法力沟通地脉养护灵植罢了。 经脉回路简单,法力走十二正经,姜阳只是简单的练了几遍便已经初步掌握了。 “这法术好,估计是通用的,以后若要有什么灵植养护,这法术都用得上。” 想了想姜阳放下了这一本,又拿起另一册《指剑惊蛰》研读了起来。 这一道法术倒让姜阳瞧了个新鲜,这居然是专门为杀伤虫豸而创立的一门法术,并指成剑,气灌三阴,杀伤于方寸之间。 “有趣有趣,虽然威力不大,但这算不算一本剑诀?” 姜阳一手持书册读的津津有味,甚至时不时的屈指尝试一番。 在百脉胎息境之时法力有限,以修行为重,他在下院其实也并未掌握几个法术,如今见猎心喜,自然忍不住想尝试尝试。 日常使用最多最熟练的还是轻身术,其他像净衣诀、凝水法、莹辉术等等简单的法术,下院弟子严禁私斗,少有斗法杀伤的功诀。 “算了,还是先忙正事,这《指剑惊蛰》可以慢慢习练,还是先将竹苗种下去。” 姜阳到底还是没忘了正经,竹螟竹象这种喜竹的虫豸也要发芽生根才能有,这法术倒也不必急着掌握。 举目望去,周围玉竹稀疏,姜阳赶紧掏出青玉小铲在地上挖出了三个间隔不远的小坑,紧接着他打开玉盒,小心的捧出竹苗一一对应栽种下去。 将掘出来的土一一填埋回去压实,这竹苗入了土中,长约二尺不到,其叶青中泛白,耷拉垂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 姜阳见状手中不停,赶忙掐诀运起了蕴灵固脉的法术,法力小心的在经脉之中流转,指尖逐渐冒出灵光,他屈指一点落在了竹苗之上。 玉竹受了灵光,立刻就有了不小改观,不但枝叶逐渐伸展,其根系也慢慢延伸,纤细的主干挺立绽起清光。 姜阳手上不停,又一连施展了两次法术,将每一株都照顾到,随后观察了一番长势,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一番忙碌,时间已过了正午,姜阳闲来无事也不急着回去,他发现了这庶务的一个隐藏好处。 此地灵机浓厚,比之他的新家犹有过之,正好可以蹭一蹭此地的灵机用以修行,顺带看护灵竹。 第10章 有女清徵 往后的几日,姜阳便往返于朝雨曦雨两峰之间,每日除了看护灵竹为它们施展一遍法术之外便是借着宝地修行,闲暇的时间就掏出那《指剑惊蛰》细细研读一番。 如此几日他嫌来往太过麻烦干脆两日才回去一次,反正腰牌在身,随进随出倒也方便。 灵竹在他的看护下长势良好,并未出什么差错,那位李周盈李师姐也仿佛销声匿迹了一般,再也没来过一次。 期间倒是有新接取了庶务的弟子前来,大家互不干扰,携了竹苗与姜阳打了个照面就往更深处去了。 晨光未出,天空中飘起了细雨,丝丝点点连不成线。 姜阳盘坐在大石头上收功后睁开双眸眉眼弯弯,这个气候是《湛露服食法》最喜好的天气,这早晨的一日修行抵得上平时三日之功,叫姜阳心中愉悦。 雨下的不大又有竹林遮蔽,落下的雨点淅沥他也懒得掐诀避雨,这样反倒更添一分清爽。 起身落在地面,他往灵竹的方向走去,打坐修炼会与灵竹争抢灵气影响生长,所以他一般都是会远离一段距离。 竹苗入土已经七日过去,灵竹受了雨,枝叶晶莹,垂下滴滴露珠,根茎被碧空新洗,更显精气神。 姜阳依照往常,掐了三个固脉法术,灵光打过去养护一番根系。 “呜哇~” 竹林隐隐绰绰,一声轻微的叫声让姜阳侧目。 “咦,有猫。” 他转头一看原来不知何时有一只狸猫迈着细碎的步子过来,在远处站定,看着不大点像是幼猫。 这猫儿四爪雪白,脊背有灰黑纹路,尖尖的耳朵高高挺立,一对大眼睛圆滚滚的,闪烁着灵动与好奇,浓密的绒毛如眼线一般勾勒,粉红色的鼻头边上伸出长短不一的胡须。 姜阳没想到在这里能够看见一只猫,还是这般可爱的猫儿,见它在远处站定有心想招呼又怕唐突惊走了它,于是慢慢蹲下身子小声呼唤道: “咪咪,咪咪,过来,这里” 他使出了种花家的不传之秘——唤猫术,一般情况下都有个七八成的成功率。 在姜阳呼唤之后,这狸花满背的猫儿摇头晃脑的,似乎根本听不懂他在呼唤什么。 可在姜阳坚持不懈的招手之下,它好像还是懂了,慢慢的靠近过来。 眼见猫儿凑到近前,姜阳认真的观察了一番,这狸猫上灰下白,小脑袋溜圆,一身的绒毛看起来柔软分明,打理的极为柔顺透亮。 姜阳小心的伸出手指伸向猫咪粉红色的鼻尖,见小猫轻嗅没有排斥自己,他这才慢慢的摸了上去。 这一入手绵柔顺滑,软软的耳朵轻扫掌心,手感极佳,姜阳小声赞道: “哇,你让人摸,豪猫!” 掂掂它的小脑袋揉了揉眉心,姜阳又捋了捋脊背,最后轻轻挠着它的下巴。 “喵呜,呜哇~” 这一套小连招下来不但姜阳过瘾了,这小狸猫似乎也十分受用,眯着小眼睛踮起山竹雪爪,脑袋瓜一直蹭着姜阳的裤腿。 “咪咪,你好可爱,你叫什么名字呀?” 人看到可爱的东西,声音也会不由自主的变温柔,姜阳这会两根拇指揉着猫儿的脸颊,一边轻声细语的问道。 姜阳本身就喜欢猫,前世家里也养了猫,这会不过是习惯性的对着猫儿自言自语,也没指望它回答什么。 好好的撸了一会猫,姜阳的心情更好了,猫儿也对他完全不再抗拒。 “唔来让我看看你是弟弟还是妹妹?” 姜阳面露好奇之色,此时他已经可以上两只手了,这会托起猫咪就想着看一看它是公是母。 谁知这猫儿双脚一离地,尾巴立刻就夹了起来,遮挡的严严实实,开始在姜阳手上挣扎了起来。 “你这是害怕了?罢了罢了,我不瞧就是。” 眼见手上的猫儿炸了毛,姜阳也不强求,索性席地而坐将它放在膝间,伸手一遍遍的顺过它的头顶脊背。 天光破雾,云雨潇歇,灿烂的日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一人一猫沐浴在光芒之中,浑身都散发着暖意。 “呼噜噜噜噜” 小狸猫也缩成了一只毛团在姜阳腿上假寐,发出了满足的呼噜声。 “小十六?小十六?!快出来” 伴随着呼唤声越来越近,一道倩影自玉竹深处而来。 …… 商清徵的心情不甚美丽,最近诸事不顺,她又定不下心修炼,只好来听雨阁散散心。 这才与周盈姐闲聊一会,转头便发现小十六不见了,在阁楼里寻了半天,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了。 好在有灵契在手指引方向,原来是跑到外面去了,于是她一边用灵识沟通灵契一边轻声在竹林中呼唤。 尽管宗内安全,可这毕竟是只幼狸,灵性初具尚不能自保。 依着手腕上的灵光,一袭白裙缓步徐行,商清徵很快就确定了位置。 ‘如此顽皮叫我担心。’ 她暗想着待会定要给小十六一个小小的教训,让其涨一涨记性。 恰逢此时,云消雨歇,早春暖阳刺破了竹林洒落地面,天光似柱照的尘埃滚滚。 远远地一块巨石边上,少年席地而坐,其膝上慵懒地躺着一狸猫。 此地玉竹稀疏,商清徵呼唤着迈步走出来,一眼便瞧见了小十六还有一青衫少年。 少年斜坐着,侧脸被金黄色的阳光映衬,叫他的五官轮廓变得更加柔和,仿佛是从画卷里走出的,身着湛青色的制式衣衫,一条腰带随意的系了,除了一明晃晃的腰牌身无长物。 这般装束的内门弟子商清徵一天见得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而如此简单的衣着居然被他穿出了一种优雅出尘的气质。 玉竹磐石,少年与猫,安然静谧,入目一片和谐,使人心情愉悦。 她没有料想到此地还有人,一时间停了步伐愣在原地。 少年循声转过头来,四目相对,两人谁也没有出声,倒让商清徵先尴尬起来。 还是他最先打破沉默,少年一开口声音清朗: “这是你的猫?” 第11章 狸猫十六 姜阳循声一偏头,就看到一道玉白倩影。 少女一袭白裙,披着一头细致乌黑的长发,五官精致般般入画,黛眉如新月,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瞳仁似晨星,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紧抿平添一分釉色。 姜阳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面前的少女身材姣好、韶颜稚齿,腰间悬了一根白玉长箫,顾盼之间,自有一股清雅的气质,乃他生平仅见。 气氛沉默了下去,好在姜阳很快回过神,掩饰住了惊艳开口问道: “这是你的猫?” “嗯。” 少女略一颔首,其声似黄鹂般清脆。 “原来是你的,我都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跑过来的,所以就逗弄了一会” 姜阳感觉眼前的少女似乎有些畏生,于是抚了抚膝上酣睡的猫咪夸赞道: “挺可爱的,又乖巧,它叫什么名字?” ‘它顽皮的紧,哪有这般乖顺的时候’商清徵腹诽了一句,但还是正色回道: “我还未替它取名,只因它是第十六个出生的,所以暂时叫它小十六。” “小十六”姜阳念叨了一下笑道:“这叫着还挺有趣的” 刚刚少女呼唤的时候他倒也听见了,只是还没太在意,这谁一听也不会认为是只猫的名字。 “喏还给你。” 既然主人都找来了,姜阳也不好再继续霸占着猫咪,连忙将小猫托起来站起身递了过去。 动作一大,刚刚还在酣睡的小十六骤然被惊醒,眯着眼见是姜阳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商清徵上前几步接过了小十六,毕竟是人家送还的,于是开口道: “多谢。” 小十六惺忪的睡眼这才睁开,一转头就见到商清徵的脸,连忙一缩脑袋居然第一时间想要逃离。 它虽是幼崽却颇具灵性,知道自己闯了祸,下意识就要挣扎,但商清徵怎会让它如愿,双手一环将其束缚在怀中。 “呜哇~” 小十六哇哇乱叫,眼瞅着姜阳圆圆的大眼睛居然露出渴求之色。 这下叫姜阳惊叹不已,他本以为这猫儿只是机灵聪慧,想不到竟然如此通人性,都知道向自己求助。 ‘难道这是一只灵兽?’ 灵兽乃是通灵昭彰之兽,广义本是囊括天地之间吞灵行气的兽类,它们不同于人属修士的炼命修身,其神通伟力只在血脉中流传,有贵种血裔者,天生而神圣。 当然现在也多指代被人属豢养的种类,姜阳在下院中学习过《百兽通鉴》,里面对于上百种常见灵兽有比较详细的介绍,但真要说见他还从未见过,宗门内饲养的灵兽都不在落雨峰的范围。 尽管心中好奇,但姜阳也未有贸贸然发问,而是整了整衣冠拱手道: “在下姜阳,乃是朝雨峰弟子,还未请教师姐贵姓?” 这不比在下院的时候,姜阳作为才刚入内门的新弟子,见人矮三分,基本上谁修为都比他高,叫一声师姐倒也不虞吃了亏,反正嘴甜点总没坏处。 商清徵抱着小十六也不好还礼,于是只好微微蹲了蹲身简略答道: “我姓商名清徵,就是这曦雨峰弟子。” 姜阳这身初入炼气期的修为,她一眼便看出是新晋弟子了,如今身在此处自然是为了看护灵竹。 “原来是嫡传当面,姜阳失敬。” 这曦雨峰是真人道场,可不是谁都有资格说自己是此峰弟子的,必是拜了师承的嫡传。 商清徵一听原本还不错的心情登时掉下去一节,她最不耐的就是这谁都毕恭毕敬的态度,叫人没什么生趣。 她只是摆了摆手道:“嫡传不嫡传的有什么,不过是一身份罢了。” 接着意兴阑珊便想要离去了。 姜阳见此心中生疑,旋即眼眸一亮做吃瓜状问道: “哦?听师姐这么一说,嫡传弟子不也自在,是有何难处?” 商清徵第一次转正了身子,正视着眼前开朗的少年,问他: “你不害怕我?” 少女犹豫之下用出了害怕一词,只是话中的含义就像在对姜阳说,我都已经表明身份了,为什么还不离我远远的? 姜阳笑了,反问起面前的少女来: “师姐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有什么好怕的,难道嫡传弟子还吃人不成?” 他并非不理解商清徵的意思,只是恰好姜阳本身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天生对于这个上下分明的制度也没什么敬畏感,他内里的性子其实是较为跳脱自如的,之前恭敬更多的是出于礼貌的习惯使然罢了。 商清徵眼眸一亮,抿了抿嘴话中带着些笑意: “我倒是不吃人,只是惯常被人高高捧起,话里话外奉着小心,好似我有多喜怒无常一般。 至于自在,嫡传弟子也是弟子,不修成紫府真人,哪有什么自在的时候?” 她自是有她的难处,不然也不会跑到听雨阁来散心,只是真提起来却也扫兴,索性不谈。 “紫府啊”姜阳却咂摸着两个字内心透着憧憬。 紫府真人,寿享五百载,神通加身,遨游青冥,坐看潮起潮落,天下何处不可去,何其畅快! 心思电闪之间,姜阳很快便将之按下,他如今甚至还未筑基,还是不要好高骛远了。 一低头,小十六卧在商清徵怀中正舔着雪白的爪子洗着脸,姜阳便顺势问道: “我观小十六颇具神异,它想必是一只灵兽?” 商清徵正担心姜阳追问反叫她为难,此时一听松了口气欣然介绍道: “它确是一只灵兽,真追溯起父母血脉来颇为高贵,其名为【雪岭听松狸】,后来与宗门的一只【乌玉衍玄猫】相配所诞的血裔。 雪岭听松狸,毛色胜雪,细软如绒,踏雪驭寒,轻盈跃动之间有松林朔风相随。 乌玉衍玄猫,色如墨玉,瞳有异色,昼静谧夜活跃,有觉察预警趋利避害之能。” 说到这商清徵若有所思,小十六虽是幼崽却也承继两方血脉神异,整个曦雨侧峰何其广阔,它偏生跑到这里来。 要知道在此之前她可从未见过这狸猫亲近谁,甚至就是跟自己熟稔非常的周盈姐等闲也摸不到它分毫。 这其中会有几分巧合? 第12章 席地漫谈 姜阳听着商清徵娓娓道来,忍不住惊叹道: “不愧是灵兽贵种,不曾想居然有此等神异,血脉之传承果真天生而神圣。” 此番言论可不是《百兽通鉴》里能了解到的,这种潜藏在血脉里的能力着实叫姜阳大开眼界。 他自从踏出下院开始,一路上遇到的人和事无不在告诉他,他对这个修真世界仍然了解太少。 好在三人行可以为师,商清徵作为嫡传弟子,随口闲谈之间也能听到平常了解不到的消息。 商清徵对于姜阳的夸赞不以为意,低头抚了下小十六的脑袋瓜道: “也不尽然,正所谓成也血脉,败也血脉,得失之间很难说得清楚。” 姜阳虽然没太听得懂其中的隐秘,但也明白道理,煞有其事的跟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商清徵见少年懵懂的点头,一副呆愣模样,心下好笑便垂首道: “就你也懂血脉桎梏?” 姜阳一听十分不服气,忍不住斜眼道:“小瞧人了不是?” 随后他双手抱胸原地踱步,侃侃而谈: “我虽不懂你说的什么血脉桎梏,但其中道理却是相通的,修士灵根天定,你我之间资质尚且有高低之分,灵兽有血脉尊卑又有什么稀奇? 你是嫡传翘楚,我是下院出身,这贫富差距不就出来了?” 商清徵听他说的头头是道,不住颔首道: “你说的倒也不错,只不过这贫富差距是何意,你为下我为上吗?” “呃” 姜阳凝滞了一瞬,刚刚说的太快不小心秃噜嘴了,不过这也好解释,他随口答道: “差不多,你可以理解为身份上的差距。” 商清徵轻哼了一声,身份不身份的她倒不是很在意,不然她也不会在此地和姜阳聊这么久。 想了想她开口指点道: “嫡传弟子也并不是高不可攀,这其中晋升的途径不少。 适合你的办法确有其一,我雨湘山隶属天河道统,一峰一传承,遵循古制,峰主之徒即为嫡传。” “天河道统你是说,拜师?”姜阳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商清徵薄唇微启,答道:“自然。” 姜阳一听来了兴趣,不管怎么样有个师承总比自己两眼一抹黑要来得好,只要能切实学到本领,他对于拜师一事并不排斥,况且成为了嫡传也意味着更多资源的倾斜,各种好处不必多言。 另外就是功法的问题,他现在的《湛露服食法》虽好,却也是下院的赏赐而已,修到练气巅峰已然到了头,要想更进一步筑得仙基乃至攀登紫府,功法传承的问题也需解决。 于是他眼珠一转,语气轻松道: “那还不简单,我拜你师不就行了?” 这自然是玩笑话,逗着她玩而已,姜阳发觉商清徵其实骨子里还是非常具有反抗精神的,并不喜规矩教条,于是言谈轻快也能叫她多说些。 姜阳实际自己也是这种人,平日与人说起话来文绉绉的不过是逼不得已罢了,如今不用斟字酌句却也轻松不少。 此言一出,商清徵果然被逗得莞尔,抱着狸猫微微别过头去,嗔怪道: “休要胡言乱语,我自己尚未出师哪来的资格收徒,况且你我同辈同境界,这岂不是乱套了。” 姜阳哈哈一乐,转而道: “那我就拜曦雨峰好了,你的师尊即为我的师尊,叫你真成了我的师姐。” 商清徵略一愣神,旋即笑道: “美得你,别说我师尊从不收男弟子,就是收恐怕你也达不到要求。 紫府真人神通造化,已然不会轻易收徒了,我且问你,你资质如何?” 论起资质,姜阳张口被噎了一下,顿了顿回道: “勉强够得上中人之姿。” 商清徵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姜阳乃下院出身,如若资质上佳又怎会流落下院,这问了等于白问,反倒叫他尴尬。 “抱歉,我不该提。”她想了想低头致歉。 “嗨,不值一提,我并不觉难堪。” 姜阳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他是真的不在意,一来他本就天生豁达,二来有天赋加身改易资质,他不可能一辈子庸碌,这就是道果带给他的自信。 商清徵眼见少年神情恍若平常,眉眼开怀,一副心无芥怀的模样也放下心来,只不过也没有继续往下说了,而是转移话题问他: “这下院我是只听说过,到底是何模样?” 聊这个可就说道姜阳的强项了,他朝着对面一招手便席地而坐,直言道: “没什么稀奇的,真论起来其实跟凡间的学堂差不多,启蒙教学而已。” 商清徵看姜阳直接坐下了,丝毫不顾风仪,姿态竟也潇洒自如,她略一犹豫居然抱着猫跟着坐下了。 白裙绽放,如花枝盛开,这是她一个时辰前绝不会做出的行为,如今也坦然受了。 放开小十六,商清徵枕臀跪坐,饶有兴致的听着姜阳说着些许小事。 “学堂,那不是有很多人?” “那当然,好几百口子,呜呜泱泱乱的像菜市口。” “有趣,那教的过来吗?” 商清徵眼露好奇,她自小都是一对一的授学传道,很难想象几百个孩童聚在一块的场景。 “当然顾不过来的,有笨的,走神的,大哭的,打闹的,嬉戏的,不过各自野蛮生长罢了。 教习大多是施法震慑一番,能听得进的就听,听不进的就算了。” “哇好热闹。” 姜阳见她惊叹一边说一边心想这叫人多?这才哪儿到哪,他上学那会出操时候上个厕所回来,一不注意就会跑错队伍了。 商清徵听着教习又想到了自己的师尊,于是问道: “那学些什么?教习呢,又是何模样?” 姜阳一听,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张脸庞,想了想他回道: “识字明义,认经辨脉,入定修心,通仪守礼,术法功诀,百兽灵草,不一而足,严格来说这就是一个筛选的过程,浪里淘沙,不成便是仙凡两隔。 至于教习大部分不过是老学究而已,照本宣科难有什么生趣” 姜阳在里面资质比他好的不是没有,他算是少数刻苦的,这才从中脱颖而出。 “喔” 商清徵听着他讲述下院生活,心中对于姜阳有了一个更加立体的了解。 “难道就没什么有趣的乐事?”她追问道。 “唔” 姜阳略一沉吟转头看向她道:“趣事互相争抢灵机算不算?” “啊?灵机还要抢?” “那是自然,手快有手慢无,呃我是指入定,谁入定的快灵窍品质更高,谁便吸纳的又多又快。” “真是辛苦。” “哈哈哈,别说你,就是我现在回想起来也颇为有趣” “嗯嗯嗯,还有呢?还有呢?” 第13章 凭栏听雨 曦雨峰,听雨阁。 雨幕灌入山峰,连天接地,淅淅沥沥的声音不绝于耳。 商清徵拨开珠帘望着窗外细雨,脑海中得思绪却早已飞远。 小十六卧在裙摆边上,正百无聊赖的四处张望,随后逐渐被商清徵腰间悬挂的玉箫吸引了注意力,这会正伸出小爪子抓挠玉箫上垂下的金穗。 距离初次相遇已经过了六七天,上次两人于竹林席地而坐,闲聊漫谈,言语甚欢。 想到这商清徵白玉般的面容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怀过了。 倒也不是那种单纯的喜悦情绪,而是一种久违的放松感觉,什么也不用管什么也不必理会,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自由畅快。 这让她连日来烦躁的心境平复了许多,总算又可以入定修行了。 对于这个偶遇的普通弟子,商清徵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看似普通却不普通,貌若平凡却与众不同,至少与她见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 其言语跳脱天马行空,从他嘴里总能蹦出些新奇的怪话,具是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词汇。 尽管接触的时日尚短,但她内心的好奇却越来越盛,忍不住想要了解更多。 “你向来可少到我这里,最近这是怎么了?一旬之内来了两回。” 脚步声由远及近走过来,李周盈换了一身绛色裙装身姿摇曳,娉娉婷婷。 商清徵正盯着窗外出神,闻言松开拨动珠帘的手回身笑道: “天落滴星,凭栏听雨,周盈姐快来共赏。” 李周盈一惯清冷的脸上露出笑意,缓步走到塌前侧坐,素手招来一套茶具烹煮,语气飘忽道: “言不由衷。 谁不知三峰境内,微雨润如酥,三日一场从不断绝,你可不是惯爱听雨的人。” 随后她边整理茶具边换了正色道: “可是在担心玉竹清气?放心,我已安排了数十位弟子,日日盯月月勘,保准你来年满山玉竹。” 少女足心交叠,枕臀跪坐,闻言慌忙解释道: “周盈姐误会了,我并非此意,这番前来确实是听雨散心的。” 对于她的回答李周盈神情不置可否,递了杯清茶过去轻笑道: “那你便在此继续赏着,方才又有几位弟子过来,我前去安排一下。” 商清徵接过茶杯放下,笔直的脊背微微躬身致谢: “诸多烦渎,周盈姐费心了。” 李周盈跟着起身回礼:“不敢,小姐折煞我了。” 说罢便缓缓后退出阁楼,一个晃身消失不见。 眼见李周盈退去,商清徵慢慢放松下来,纤手撑着下巴歪头拨弄茶杯,嘟囔着: “又被误会了,不过这样也好,以后也有理由常来这边了。” 又过了半晌,云销雨霁,天色慢慢放晴,商清徵百无聊赖就将榻边上安睡的小十六一把捞了过来。 小十六骤然被惊醒,眯着睡眼看着眼前人,一副不明所以的迷糊样。 商清徵两只手托着猫猫头,小声自言自语: “你说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十六:“” “要不咱们去寻他如何,你也想去找他玩儿,对?” 小十六:“……” 商清徵玉手搓着猫头,眼见它圆滚滚的大眼睛滴溜乱转,皱了皱鼻子道: “哼,左顾右盼,装聋作哑。” 随后她也不顾手中狸猫同不同意,一把将之抱起出了阁楼。 “不管了,就这样决定了,现在就去。” …… 竹林掠影,落叶片片堆积,入眼青白皆被玉色。 姜阳陪着这三根小竹苗已有半月有余,眼见它们一点点成长,心中徒生起些满足感。 他刚刚结束了晨间的修炼吐纳,这会正捧着《指剑惊蛰》研读。 这门术法即是法术也像是一套剑法,姜阳经过不间断的练习,如今已经可以并指发出一两道纤细如丝的剑光。 气行手三阴,凝聚而成剑光纤细如丝却坚韧锋锐,姜阳测试过,切金断玉不敢说,斩草除根却不在话下。 如此倒也符合创作者的初衷,毕竟威力一大,害虫死不死不知道,灵植是一定会遭受重创的。 他目前看护的玉竹还处于幼苗期,暂时还未引来暝象二虫的啃噬,可凡事防患于未然。 姜阳可不想到时候用着半生不熟的术法应对,如若一不小心灵植枯死,他哭都没地哭去。 正在此时,窸窸窣窣的踩叶声传来,姜阳从书册中抬起头,就看见商清徵抱着小十六俏生生的站在远处。 姜阳脸上浮起笑容,拂过衣袍下摆起身刚准备开口,就听对面少女当先说道: “小十六顽皮,又偷偷跑出来了,我是一路追过来的” 小十六:“?” 姜阳不以为意,开口替它辩解道: “猫崽都是这样的,待的久了闷了就是爱出来撒欢。” 商清徵眼眸瞥见了姜阳手上的书册,犹豫着说道: “你可是在修行,我打扰到你了么?” 姜阳一晃手中的册子展颜道: “没有呀,你说这个啊,这是除虫的法术,我打算抽空练一练,省的到时候麻爪。” 商清徵闻言抿嘴轻笑,托着小十六的雪白爪子道: “麻爪?!我看是棘手才是。” “你懂我意思就好,过来坐。”姜阳将法术书收入储物袋中,朝着商清徵招呼道。 上次之后,姜阳深感周遭简陋,就在附近寻了几块方石摆设充作桌椅板凳,不然流连在此地三月之久,总不能日日都坐在地上。 招呼着少女坐下,姜阳直言道: “条件简陋,?席地幕天,也无茶水,便将就一下。” 商清徵将小十六放于地上,手指拂过粗粝的石面道: “无妨,餐风露宿,倒也有趣,至于茶水嘛,这个容易。” 说罢她一挥袖,这青石桌面上便多了一套茶具出来。 眼见商清徵开始忙活上了,姜阳凑过来奇道: “像你这种嫡传弟子,都会随身携带饮茶器具吗?” 他其实想说富婆,但又觉得唐突,于是只好改口,姜阳自己的储物袋太小,别说他喝不起灵茶,就是喝得起他也装不下。 商清徵听后一愣,茶具在身上带了这么久,由于此事太过平常,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如今一听她亦没有敷衍,暗暗思忖后这才答道: “唔倒也不是,因人而异。 我随身携带只是为了方便而已,其实也未真拿出来用过几回,最大的作用大概只是为了充门面。” 商清徵没有任何遮掩,明明白白的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若不是刚刚周盈姐以茶水招待,她还想不起来自己储物袋中存了一套器具。 施咒凝水,以法力蒸煮,随后她又从锦囊中去了茶叶出来放入。 一番忙活下阵阵清香隐隐从雾气中弥漫出来。 第14章 合丘雪芽 “此茶名为【合丘雪芽】,尝一尝,是入了阶的灵茶,虽算不得多珍贵,但胜在少见。” 商清徵素手一伸递过来一杯清茶道。 姜阳接到手中观瞧,杯盏不大茶水清亮,内里漂浮了一叶嫩芽,通体翠绿,娇嫩欲滴。 他还没有饮,香气已经直往鼻子里面钻,细嗅只觉满腔馥郁。 姜阳朝着商清徵略一示意,就送到嘴边轻轻一抿,登时一股清甜涌上舌尖,吞下茶水后气海翻涌,法力有沸腾之意。 到底是入了阶的灵茶,是姜阳根本没见过的好东西,只是喝了一口落入腹中便转化成一团灵机,居然有增进修为的好处。 姜阳强忍着一口饮完的冲动,放了半杯下来,毫不做作称赞道:“好茶。” 至于好在哪我也说不分明,倒像吞服了一枚丹药,总之就是好茶,好香,好喝。” 商清徵一听被逗得低眉,姜阳没有装模作样的评价,而是如实的说了自身感受,反倒令其更具好感。 于是她展颜笑道: “这‘合丘雪芽’乃是我故乡雪原所产,勉强够得上练气一级的灵茶,以香气馥郁,入口清甜闻名,常饮可以清心明目,至于增进修为反倒是它最不起眼的一点。” 说到故乡合丘雪原,商清徵明净的眼神微黯,转而问道: “还不知道你的故乡是何处,可有什么父母亲人?” 姜阳乍一听到这个问题也是恍神了一瞬,随后才回道: “呃我出身贫寒,乃是郑国境内渭阳府治下,幼时孤露,双亲俱丧,寒风苦雨,便沦落为一小乞儿。 如若不是宗门招收弟子,我又身具灵根,恐怕现在还在别处乞食” 真实的故乡已不可追,姜阳只能说出这具躯壳原主所在的故乡。 这些消息也是宗门司录道册上记载的信息,随时都可以查得到,姜阳一开始两眼一抹黑,也是后来才得知自己是渭阳府人士。 商清徵听的愣神,随后久久不语,她原以为自己的身世波折,未曾想姜阳比自己还要不堪,一时间居然生出同病相怜之感。 “这样么抱歉” “嗐,不必道歉,我现在连父母双亲模样都记不清楚,又何谈伤心。” 姜阳看出她心情不佳,摆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这副洒脱模样可不是装出来的。 原主除了留给他身体,其他一丝一毫的记忆或者身份的标识都没有,他自然不可能感伤根本不存在的人和事。 商清徵薄唇微微抿起,想了想反过来安慰他道: “如今登仙求道,亦是机缘所致,等到你筑基之时灵识暴涨,明了前尘往事,半生的过往纤毫毕现,那时候你会再次记起父母亲人的。” 随后她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便伸手为姜阳添满了茶道: “既然觉得好喝那便多喝点,不然剩下了也是浪费。” 姜阳也不客气,道了谢后接过来满饮了一杯,这灵茶内蕴灵机,柔和温润,便于吸纳,实是不可多得的好物。 他私下里对比,如若能每日来上这么一杯,那恐怕不用一月他的修为就能再上一层了,不过这便只是畅想了。 实际哪能日日如此,宗门发下来的‘养元丹’他几日前已经用了一枚,其效用抵得上十日苦修,为了长远考虑,若不想断了丹药,那用下一枚必然是次月了。 此时在竹林中四窜撒欢的小十六也跑了回来,玩的疯了,这会累的吐着舌头哈气。 纵身一跃它跳上了石桌,鼻子细嗅着灵茶散发出得香气,上来伸头就要舔舐杯中的残茶。 “去!” 看它没规矩的模样,商清徵挥手赶了它一下被其一矮身轻松躲了过去。 姜阳见它累的干渴,伏着喘息的可爱模样,便出言劝道: “不可厚此薄彼,也给小十六倒一杯。” 商清徵眼眸流转,低头看了眼毛团子笑道: “不过是个小狸奴,你倒是宠它” 话虽如此,商清徵却也没拒绝,而是专门拿出了一枚新盏为它倒了一杯放到地下,可见也是真爱煞了它。 小十六见了灵茶,尾巴高高竖起,一溜烟的跑到边上,不一会就传来咂嘴舔舐的声音。 姜阳瞅着它活泼,就面露好奇问道: “这小十六平时可要喂食,它都吃些什么?” 商清徵绣眉一挑,拢了拢裙摆道: “自然是要喂食的,小十六虽血脉特异,但毕竟还未成年,尚不能自主吐纳灵机,故而日常还需喂食些丹丸、鲜鱼相佐。 它是个贪嘴的,覆露湖中的鲜鱼是日日不能断,每月都要消耗数百斤,就这峰里破例还向弟子发布了不少捕鱼的庶务。” ‘好家伙不愧是灵兽。’ 姜阳看着地上跟个小不点大的狸猫,难以想象它每日都要食用数十斤的鲜鱼,这已经是它目前体型的很多倍了。 这也就是嫡传身份的弟子,其家资有多殷实不知道,反正要让姜阳来养,恐怕把他卖了都抵不了一月的饭钱花费。 姜阳垂手抚了抚小十六的脑袋瓜感叹道。 “啧啧啧真是只吞金兽。” 商清徵正施法将冷却的茶壶重新加热,闻言嘴角一弯说: “吞金之兽?金银才价值几何,我看吞的是灵石才对。” 姜阳尽管现在养不起灵兽,但以后未尝没有这个想法,灵兽能力殊异,兼具斗法之能,实是修行路上的好伙伴。 于是他便朝着商清徵请教道: “如若似我这种普通弟子想要饲养灵兽,可有什么办法?” 商清徵听后略一思忖便解答道: “当然有办法,一般情况下有三条路,其一是坊市购买兽卵、幼崽一类的回去自己培养,只不过坊市里的灵兽通常良莠不齐,很难寻到心仪的。 其二则可遇而不可求,多半是深入妖兽巢穴搜寻捕获甚至是盗取,缺点就是要危险一些。 其三就似我这种情况,偶有宗门内豢养的灵兽诞下幼崽,其血脉不但有保证,饲养也有法可依,较为简便。” 说到这商清徵沉吟了一下才继续道: “至于缺点嘛就是寻常弟子是没有机会的。” 姜阳听到这一伸手道: “不用往下说了,你的意思我懂,你这种情况是没有缺点的,就算有也是我的缺点。” 商清徵也是头一次听到角度这么清奇的回答,不禁心中莞尔,遂以袖遮面偷笑起来。 “兽类生性狡恶,那如何保证忠诚呢?可有什么制约灵兽的法子?” 姜阳接着追问。 商清徵眉眼弯弯正偷着乐,闻言正色清了清嗓子才回道: “自然是有的,那就是灵契,喏,你来看。” 说着她便一抻长袖露出白玉皓腕,只见其手腕上系了一条红绳,尾部垂下了一枚袖珍的卷轴。 她稍稍鼓荡灵识,便见这灵契上泛起淡红色的光芒。 第15章 天河正法 “纳猫灵契,有循名定位,祝祷消灾,心意相通之能。” 这边的卷轴才泛起红光,就见桌底下的小十六抬起了花纹斑驳的脑袋瓜,直直的望向了商清徵。 “你看,这便是灵契,我方才一激发,它就有所感应了。” 少女抬起手腕用清脆的声音介绍起来,同时小巧的卷轴展开,一行行金字浮现在半空中。 【天河水母证见南不去】 【黎渊灵尊证见北不游】 中间是一道符文勾勒的狸猫形状,活灵活现与小十六有九分相似,其周身印着一圈文字,姜阳凝神看过去大意是介绍了下纳契下聘的时间,还有猫的外貌以及对猫儿的要求与祝愿。 “大昭历郑国正朔,千乘三百一十五年,癸丑月丁亥日,纳猫吉日。 雪爪矫狸踏风寒,乌瞳碧眼观夜阑” 姜阳一看又是定吉日又是下聘书的架势,未曾想只是签订个契约居然如此繁琐,不由惊叹道: “竟有这样的讲究,无怪乎你先前那般态度,看来寻常弟子是真的没机会。” “不一样的,我这如此讲究是有原因的,一来是贵种血脉殊异,普通的契约难以束缚,二来是【仙人谶言】所致,古代有一位仙人乃是灵猫修炼得道,祂成道后许下谶言,这才定下了如今灵猫的地位格局。 仙人口含天宪,从此天地之间的灵猫再难被御使奴役,只能行聘书纳契之法方能引为伙伴。” 商清徵摇了摇头,边说着边收回灵识,红绳静静落下不再发光,被感召的小十六也若无其事的重新低下头去。 随后她又补充道: “寻常的灵兽幼崽不用太讲究,只需去坊市买一张血脉契约滴血缔结就足够了,只是此种血契粗糙霸道,强行奴役离心离德,很难如臂指使。 如若是对成年的灵兽使用,还有失败反噬的风险,所以为众修所不取。” 姜阳听后了然点头,怪不得这几日来往在宗门之中甚少见到灵兽踪迹,原来大家是差的看不上,好的用不起,卡在当间了,索性就不麻烦了。 “原来如此,只是狸猫仙人?此世有仙人?” 他就像个好奇宝宝,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往外蹦,没办法他对这方世界知之甚少,对于一些难以触及的隐秘自然非常渴求。 姜阳不是没听说过仙人,平常读些经典道藏,开篇总纲引经据典之时总要以某某仙人为起源,仿佛不加就不够正宗似的。 看的多了以后,仙人好像变成了一个符号,姜阳难以感受到祂们的存在,如今乍一提到好似在听一个神话故事。 商清徵鹤立而起,背着手像是教习先生一般围着姜阳绕了一圈才道: “世间自然是有仙的,没有仙人我们何来的道统修行,又哪有如今的仙山林麓,灵机吐纳,仙也是人修成的。” 姜阳不过一练气小修,哪里能幻想成仙,刚准备张口却又想到了识海中至高玄妙的道果,于是改口问道: “既如此,不说瞻仰面见,为何如今连仙人消息也从未听闻过?” 商清徵伸出了一根青葱玉指在姜阳眼前晃了晃道: “哪里没听闻过,你瞧方才不是还提到了一位?” 姜阳一怔不明所以,疑惑道:“方才?方才哪有?” 商清徵下巴一抬回道: “答案就在你这一身天河正法的清气,出了雨湘山有点根脚的门派都辨认的出,咱们宗门隶属天河道统,正是天河水母传下来的,祂便是一位仙人。” 姜阳听后恍然道: “天河正法,你是说《湛露服食法》?” 他有限接触过得两本功法里,一是《纳灵行气法》,二就是这《湛露服食法》。 “不错,餐霞饮露,吞气纳灵,只有正统的服食法才能养出这一身的清气,有别于散修浊流,魔修血煞,这清气诸道皆宜,往后转修何等功法都不会损失法力,这便是有道统根脚的妙处。” 如此不为人知的隐秘顿时让姜阳开了眼界,这得自下院的小小一本功法居然还有这样大的好处。 随后商清徵若银盘一般的面容露出笑意,贝齿微启说道: “至于面见瞻仰,你倒是胆大,不说仙踪缥缈难以测定,就算你真见到了也是无用,用我师尊的话来说就是:【当面视不见,视见辨不出,辨出记不住】,由此可窥见一斑。” 随后她抬眉螓首,其声若清箫流淌于竹林,娓娓道来: “大昭一界划分五域,太古之时人神共居,龙凤翱翔于中古,在近古天地巨变之前,世间一直都是有仙人行走的。 天变之后仙人再难昭显于世,具体的原因我亦不知晓,只是听闻道藏所载,仙人高居九重天,处位于洞天福地之中,隔绝人世。” 一番玄谈让姜阳久久不语,这一席话大大开拓了他的眼界,世界何其辽阔,他不过偏安一隅,若有机会定要见识一场。 “与师姐闲谈真是收获良多,裨益匪浅。” 姜阳又饮下一杯茶感叹道。 商清徵也十分舒畅,这才一会说了她平日里半个月所说的话,难得的是两人相投融洽,着实让她过了一回为人师的瘾。 起码她很享受这种自由自在的氛围,不觉讨厌。 …… 落霞余晖,天边光芒映照诸峰,夕阳西下两相分割,一半绯色一半沉。 姜阳身形灵动的穿梭在山道上,连日在诸峰之间折返,轻身术法已经被他使得出神入化。 午间愉快的谈天过后,商清徵就拜别离去了,姜阳职责在身要看护灵竹,顺便又习练了一会法术这才往回赶。 掠过一排排云山松柏,来到针叶繁茂的深处,他终于又回到了自己的小窝了。 因灵机浓郁,周围草木疯长有半人高低,看着有些杂乱,姜阳一直也没顾得上清理。 如今趁着天色还在,他正巧有时间,便打算腾出手打理一番,同时也试一试法术。 想做就做,姜阳运起《指剑惊蛰》,法力一吐,但见三道金丝从指尖迸出,灵动至极。 灵识牵引,绚烂的金丝飞散而出,只是绕着根茎轻轻一卷,霎时木斜草塌,齐齐倒向一面,整个院落瞬间清爽了许多。 ‘果真好用,以除虫法去草木也算专业对口了’ 姜阳散了法术满意的点了点头,随手一挥袖子卷出一道法风,将周围彻底清理干净。 眼见太阳快要落山,姜阳也准备回榻上休憩了,正此时一道声音传来: “姜师弟可在?” 第16章 古修遗脉 “姜师弟可在?” 来人站在一棵松柏之下长身而立,似是见了姜阳在忙就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出声询问。 姜阳正卷出一道法风将院落里的杂草吹走,闻言转过头正看见一位年轻修士前来。 他一身湛青色的袍子,腰间斜挎了两个小布袋,看上去约莫二十多岁的年纪。 其身材高瘦,面长无须,两颧略高,加上眉短稀疏,给人一种生人勿近之感。 见其面相陌生,姜阳迅速回忆了下发现对来人并无什么印象,可他又言之凿凿,口称姜师弟,想来应该是专门寻来的。 姜阳见此不好怠慢,连忙上前两步拱手笑道: “在下正是姜阳,不知师兄前来所为何事?” 对面来人此时也上前见礼,同拱手道: “在下姓方,单名一个絮字,听闻姜师弟被分配在此,同为邻里,特来拜访一二。” 姜阳笑容不变,心下却嘀咕起来,他在宗内并无什么好友亲朋,落在这朝雨峰,洞府周围的草长了半人多高也没见有什么人经过这里。 如今倒是奇了,居然有人上门拜访,只不过嘀咕归嘀咕,见人都到了门口,他又言称特意拜访,姜阳也不好让人干站在门外,于是一伸手道: “原来是方师兄当面,来者是客,请到寒舍一叙。” 方絮见状也不拘礼,一掸袍袖客气道: “请。”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洞府,姜阳招呼着方絮坐下,随后略有些尴尬的挥手道: “今洞府草创,寒舍简陋,就连一杯薄茶也尚未置办,实叫我难堪” 姜阳最近都在忙着看护灵竹,几日也不过回来一趟,难得抽空打理,索性前任还留了套实木桌椅充充门面,不然姜阳就只能掏出蒲团请他坐地下了。 方絮听后不以为意,一手搭在扶手上笑着说: “无碍无碍,我辈修行,不假外物,师弟深居简出,不贪图享受,暗合仙道真意,如此心性,反叫为兄羡慕!” 姜阳没想到自己这么一副穷酸模样,居然也能被说成暗合仙道,方絮的一通夸赞让他承受不能,忙抬手道: “当不得,当不得,方师兄谬赞了。” 随后姜阳又试探着询问道: “我却有一事不解,方才我观师兄唤我姓名,不知是从何处知晓在下?” 方絮一听立马回道: “我当什么呢,此事起因也是巧合,我与周师兄乃是旧识,前些日子交还庶务之时与之谈天,闲来无事便提起了你,周师兄可是对姜师弟你是推崇备至啊。 正巧现在姜师弟你的洞府又与我所居相隔不远,互为邻里,实该前来拜访一二。” 顿了顿方絮又开口赞道: “我如今一观,师弟相貌过人,风仪出众,举止果非常人,此行不虚啊。” “周延维周师兄” 姜阳听完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出了下院以后,有限认识的人也就这么一两个,要说起来还真得是他了。 ‘只是推崇备至又是哪里来的?我只是一直听他说话而已啊’ 他心中其实颇有些怪异,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的热情,这种突如其来的看好实在令他难以招架。 “呃方师兄刚刚说是互为邻里?不知仙居何处?” 这话接不住,姜阳颇为生硬的转移了话题,无事献殷勤,实在叫他心中惴惴。 “喔,相距不远,师弟这里往上攀二三里,得见一株水云杉便是了,不敢谈仙居,随意取了个名字,为孤吟。” 方絮没在意,只是拢了拢袖子回道。 “孤吟孤吟居,孤吟独咏,想来师兄心有清风朗月之志,好名字。” 姜阳念叨了两下就露出笑容夸赞起来,花花轿子众人抬,反正不管取得怎么样,一顿夸就完了。 方絮也是连连摆手,两人互相恭维了一番这才作罢。 随后东拉西扯,姜阳陪着聊了些有的没的,方絮这才正了正神色道: “不知姜师弟可知晓古修遗脉?” 姜阳一听皱了皱眉,随后才答道: “自然是知晓的,古修遗脉一般是指至少近古时期的炼气士遗留下来的传承,大部分由于年代久远,其阵法耗尽缺失,这才得以重见天日。” 用大白话说就是前人修士遗留下来的洞府秘藏,因年久维护缺失,最后锁不住灵机从而被路过的修士发现,统称为遗脉。 这算是基本常识,姜阳以前学过的,但不论是宗门记载还是整个修仙界主流对其大多评价不高,褒贬不一,盖因其不确定性太多。 探秘寻宝本是好事,但古人只是古又不是蠢,谁没事揣着丹药、灵物资粮、法器自己不用,而是整整齐齐摆在洞府里等着便宜旁人。 就算是偶有为了留下传承,通常也会设下重重考验阻拦,可往往等到阵法失效之后,其中的丹药、法器也通通失去效力,白白空欢喜一场。 两人聊着好好的忽然提到前人洞府,姜阳回忆着学过的知识,越想眉头越紧,最后干脆询问道: “方师兄的意思是莫非?” “不错!” 方絮短眉挑起,一拍手干脆道: “前些时日,我为了一件庶务外出,落在一处隐秘地界暗觉灵机不对,这一出手探查发现果然是一座古修遗脉!” 随后他兴奋的扯了下姜阳的衣袖道: “此番前来本为拜访,但如今与师弟一见如故,又有周师兄推崇在前,索性一并相邀,姜师弟不如随为兄前去一探究竟。 我观察过了,这座遗脉保存完好,其内想必有不少秘藏,若是得了什么灵物资粮,同师弟好商量!” 方絮一口气说了一通,可他的兴奋情绪并没有影响到姜阳,前人修士的洞府遗留同样没有动摇他的心绪。 从方絮前来开始,姜阳心中一直留有三分小心,如今洞府之事一出,已然上升到了十分的境地。 他虽是个初出茅庐的土包子,洞府秘藏固然令人动心却也难以诱惑他分毫。 ‘典中典之外出探宝环节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大坑’ 姜阳心思活动开了,甚至还有心情吐槽,当然表面还是做沉思状。 通常只有真正传承有序的宗门大派,才会不惜人力物力建造一个太虚秘境专门来锁住传承,可这样的情况不但是少数,而且其阵法深奥,秘境又自成天地,没有对应方法根本难以破入。 能被人轻易发觉的遗脉自然不会是什么太过隐秘的地方,他们条件简陋,只能用阵匆匆法一锁,岁月磋磨之下,也难留有什么好物什。 总的来说这对于宗门就是一块鸡肋,大的不容易进去,小的又看不上,剩下点功诀术法得以长久保存,又因年代久远,缺了少了一点都是修不成的,还有断了灵物的比比皆是。 探秘洞府这种事远没有想的这么简单,故而大部分时候费尽辛苦进了什么洞府遗脉,其收获总是不尽如人意,若是白费劲倒也罢了,怕就怕它真出了什么好东西,保不齐甚至还有杀身之祸。 可对于一些下层弟子,外门散修却是一道不可多得的天梯,明知危险却还是义无反顾,只是运气好偶尔能冒出一个幸运儿罢了。 第17章 湛露祖庭 面对方絮的盛情邀请,姜阳心中百转千回。 非是他疑心病重,而是此人素未谋面,一上来就如此作为,交浅而言深,是为大忌。 好事是好事,但其真实意图不明,姜阳是断然不会跟他走的。 暗自沉吟了一番后,姜阳眼眸一睁并未直言拒绝,而是佯装感兴趣反问道: “师兄此言当真?” 方絮微微一笑,一张生人勿近的长脸都显得和煦了,他一拍扶手干脆道: “那是自然,一言既出,弱水难收。” 姜阳拱手称赞:“方师兄高义,令师弟我佩服。” 可随后姜阳又面露难色道: “承蒙师兄看得起我,但姜阳不过初入练气,斗法不精,飞遁不能,破阵不通,跟着师兄前去碍手碍脚不说,到时候分得了什么宝贝岂不是受之有愧?” 姜阳不知其底,虽不打算去但也不想拒绝的太生硬,故而就用了一招阳谋,以退为进。 你邀请我助拳,可我样样稀松,不能斗法不能破阵,帮不上忙,本该能破开的洞府有我没我都一样,破不开的洞府我去也无用。 左右都是个挂件,总不能让他跟着去干看着? “这” 方絮显然没想到这一茬,脸上的微笑凝滞了一瞬,但紧接着就豪迈道: “无妨,我方絮一向说话算话,姜师弟若是信的过我尽管来,自有用的上师弟的地方。 但我也有言在先,若是跑空一趟,无有什么收获,师弟可不要埋怨我就好。” 前有预防,后有兜底,有理有据,令人信服,似乎再不答应就不礼貌了,可姜阳依然十动然拒。 “那自然不会,师弟岂能做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姜阳连连摆手,一副全在心里的模样,实则暗地里叹息。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只好用出最后一招杀手锏了,他嗟叹不已面露惋惜道: “如此机缘方师兄竟愿意分享,只是师弟福薄,只恐无缘分润喽” 方絮一听,疑惑道: “师弟此话怎讲,是有何难处?” 姜阳自然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理由道: “倒也不是难处,只是师弟目前有庶务在身,日日不得离,需两三月之久,实在是时日不巧,不能与师兄同行啊。” “啊?什么庶务日日不能离?” 方絮听后惊讶不已,连忙追问道: “恕我直言,周师兄不是言说给你安排了个轻松的活计吗?” 无怪他惊讶,作为入门日久的老弟子,宗门的庶务他少说接触过一半,其整体是较为松散自如的,通常情况下达到基本要求,后面剩下的时间便可以自我支配了。 若是太过耗费时间,占据修行,怕是一个个的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像他前一份庶务巡逻维护坊市就非常清闲,由于坊市开在雨湘山眼皮子底下,又有阵法笼罩,等闲之人根本不敢闹事。 他只需上值点卯后,几人约定时间巡逻一番,一直挨到轮换前都无事了。 姜阳自己不知庶务特殊,以为他误会便解释道: “周师兄照顾,分了个栽种灵植,轻松还是很轻松的,只是幼苗孱弱,须得看护离不得人而已。” 他确实觉得轻松,而且还能蹭那地方的灵机修炼,弄得他乐不思蜀,如非必要都不想回来这边了。 “这好,那便作罢。” 方絮一听就知道邀请不能成行了,也没有再强求,只是交代道: “庶务清闲,师弟也不要懈怠了修炼,正巧年底门内有一轮庭试,若是表现出众脱颖而出便可蒙得真人老祖青睐,引入峰内嫡传。 尽管各真人收徒不取高低上下,但修为却也是考量的一大标准,高点机会也大点,总没有坏处。” 姜阳不经意间又得到了一个重要信息,忙追问道: “庭试?请师兄详细说说。” 方絮料想姜阳作为新晋弟子是不知内情的,于是就介绍道: “庭试乃是内门弟子的晋升之阶,我雨湘山每十年一次在湛露祖庭举办,旨在去芜存菁,传继承袭,延绵道统。” 姜阳听着面露恍然之色,这事情其实先前商清徵也隐约提过,只是问了他资质后就不再开口了。 资质问题暂不去提,他立马把住问题的关键问道: “那这庭试该如何取甲?” 方絮听后摇了摇头道:“不取三甲,具体如何施为我亦不知。” 随后他又低眉道: “紫府真人幽思难度,行事全凭喜好,每次的评判标准不一,只是根据往年经验,或为资质,或为道论,或为斗法之能,或为心性考量。 我听过一位师叔所言,有一年甚至是取容貌骨相为准,全然不管资质修为,实在儿戏。” 姜阳听的颇为新奇,以什么斗法资质一类为标准尚且说的通,毕竟一目了然,谁拳头大谁是魁首,这论谁长得好看也行么? 紫府真人收徒又不是娶妻纳妾,收点好看的难道是因为看着顺眼?姜阳不得而知。 方絮说到这颇有些愤愤不平的意味,他本身容貌不佳,若是以这个标准来看,他是没一点机会的,自然对这个行为很是抵触。 定了定心思,方絮又语重心长道: “反正不管如何考量,修为都是重中之重,只要不是斗法,通常两者不相上下之时,取修为略高者为最。” 这话姜阳听罢,不管前面如何,这会起身行礼真切道: “师兄金玉良言,姜阳省得。” “罢了,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 方絮叹了一声站起身来准备离去了。 “我送送方师兄。” 姜阳同样跟着起身,两人并肩走了出去。 “师弟留步,不必远送,得闲可来我孤吟居一叙,叫上周师兄咱们再彻夜长谈。” 到了山道边上,方絮伸手止住了姜阳道。 “好说好说,只怕师兄不嫌我叨扰便好。” 姜阳对于长谈倒不排斥,因为每次都能听到些下院听不到的知识或者消息,说是对谈实则插不上嘴,对他来说是长听还差不多。 “师兄慢走,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两人道了别,方絮已经是练气后期了,不必似姜阳那般使用轻身术,一个腾身驾起法风就飞远去了。 眼见方絮离开,姜阳也回身进了洞府。 走到里间,姜阳撇开蒲团一个翻身躺倒在床榻之上,两只手放在脑后放空思绪。 天色昏暗,他也懒得掌灯,两脚蹬掉靴子躺平,回顾了一下与方絮闲聊的经过,总体是应付了过去。 既排除了可能潜在的风险又没有冷落得罪到他,算是及格了。 闭上眼之前,姜阳自我评价道。 第18章 润雨微斜 竹隙透光影,林间狸扑蝶。 姜阳立在竹林边,清风拂过,吹得发丝飘扬,他整理了下撩动的衣摆面带微笑的看着小十六上蹿下跳。 他刚从入定中醒来不久,这小家伙机灵的很,见他吞吐灵机就没有上前捣乱,自个儿玩的欢快。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虽然往返不断,但他本身适应能力就很强,已经逐渐习惯这种修行节奏了。 【清音玉竹】在他每日的细心看护下开始抽条了,三株的品相据商清徵所言,长势良好。 只能说其不愧为灵物,在灵机充足看护得当的情况下,它们并无任何不良反应。 保险起见,每日姜阳结束修行的第一件事还是先来看看它们。 姜阳俯下身,屈指在竹苗纤细如白玉的根茎上一弹。 “铮!” 一道清音发出,其声清远悠扬,尽管很短暂却莫名悦耳。 这便是清音玉竹的特性,成株后一但受击便会发出清音,有清心定性,摒除外邪的神妙,天生就很适合作为音律一道的法器。 姜阳自它们固土生根后日日如此,就是在检查它们是否染上暝虫了。 如若是有竹暝竹象在偷偷啃食,那它发出的声音会变得浑浊,要是放任不管,它真就会死给你看。 它听不得人悲切哭泣这一点姜阳一直也有注意,只是这一块人烟稀少,确实也不用太过提防。 姜阳这里除了少女三两日偶尔会带着猫过来玩耍,基本就没外人了。 彼此熟悉了之后,小十六自己在竹林里乱窜,商清徵也不需要找了,直直往姜阳这里来,一逮一个准。 这会不见少女的身影,想必这狸猫又是自己偷跑出来的,姜阳心中想着。 他站起身并指掐诀没忘了给竹苗施法,将它们挨个来上一道固脉法术,便转身怒搓猫头。 …… 商清徵足下轻轻一点,身姿在林间摇曳。 她最近是越来越喜欢往这边跑了,间隔从先前的七八日逐渐缩短到如今的三两日。 一开始她还要找些理由才能说服自己过来,现如今她连理由都懒得找了。 只要她心念一起,随手拍了拍小十六的屁股,这小机灵鬼会意,立刻便屁颠屁颠消失不见了。 商清徵自己这才好整以暇,做出一副姗姗来迟的模样。 远远地,她就看见少年修长清隽的身影,正拖着小十六雪白的爪子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 她便下意识的放缓脚步,打算听一听。 这边姜阳搓了一会猫头,顿时感觉心情舒畅多了。 顺了顺毛,拍拍它的小脑袋,姜阳随手将小十六给放在腿上,伸出一根手指拨弄它的耳朵。 脚步声临近,姜阳转头一见是商清徵便笑着打招呼道: “你来啦。” “嗯。” 商清徵答应一声缓步走来,腰间的玉箫随着步幅一摇一摆。 她来到姜阳跟前,两只手撑在膝盖上半俯身朝着小十六佯装教训道: “你真是一刻不得闲,又乱跑。” 小十六根本不去看她,四肢划拉在姜阳膝上翻身,脚一着地就一溜烟的窜到石桌那边,半蹲着舔着爪子洗起脸来。 “对了,你刚刚对着小十六说什么呢?” 商清徵见猫儿跑远就转头问起了身边少年。 姜阳闻言一怔,遂含糊道: “没说什么,自言自语来着。” “喔” 商清徵直起腰了然的点了点头,脚步轻快的绕着姜阳踱步,可紧接着她便突然止步回头问道: “那这哈基米是什么意思?” “啊?” 姜阳猝不及防心里一激灵,口中支吾: “呃没什么特别意思,哈基米嘛,我们那的乡间俚语罢了。” 急中生智,姜阳随口搪塞过去,实则心脏都暗暗收紧,颇有些尴尬。 ‘完了!丢大人了。’ 姜阳没想到刚刚对着猫儿偷偷发病居然被瞅见了,还好他没说什么其他过分的言语,不然还不好解释。 其实刚来到下院的时候,姜阳学习说话那会偶尔会蹦出些奇怪词汇,教习还过问了几次,后面他就很有意识的减少了。 这次也就是趁着周围没人,他搓着猫头嘀咕了一番。 商清徵头一次见着姜阳略带窘迫的模样也颇为新奇,暗暗好笑,没有多在意。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 “我可没有刻意偷听哦,只是不小心听见的,就好奇问问你而已。” 姜阳调整了一下,很快把尴尬的情绪抛却,转过身来道: “没事,一个人的时候我总爱自言自语,自问自答,算是舒缓情绪的一种方式。” 商清徵听后眼前一亮,随后又将信将疑问: “真的吗?我有时候内心烦闷难以入定,这样会有用吗?” 这姜阳哪里敢打包票,只能建议道: “具体因人而异,你自己私下里可以试一试,万一管用呢,试一试总不吃亏嘛。” “也好” 商清徵轻轻颔首记在心中。 “过来坐。” 姜阳往石桌那边走,招呼着她过来坐下。 两人刚坐下没多久,天光避退,天空中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 姜阳一见立马轻车熟路的掐了个避水法,法力涌出周身的雨幕立刻被排除在外,维护了周身三尺之地一片干燥清爽。 真说起来这门小法术才是姜阳第一个学会的术法,与凝水法相对应,不算什么神妙却异常实用。 拿来分一分水,避一避雨是极好用的,姜阳已经使得非常娴熟了,原因无他,这一块地界天生水脉昌盛,落雨是家常便饭,基本日日不落。 一抬眼望向对面,商清徵周身绽起清蒙蒙的光,也不见有什么法力波动,显然是其法衣先天自带避水功效。 “小雨润如酥,可见的多了未免令人烦心。”姜阳轻声道。 落雨声滴滴答答,虽然听着吵闹却莫名的有种静谧的味道。 “为何?” 商清徵对面端坐,闻言好奇看向他。 “嗐,我旧时百脉未通,尚不能学避水法术,那时候最讨厌的就是下雨,次次来往学社之间免不了要被淋成落汤鸡,十分狼狈。 可偏偏那雨仿佛跟我作对一般,三日一淋,五日一泼,准时准点,从不间断。” 姜阳感叹了一句,伸手进雨幕接了一捧雨水道: “可这几年看过来,从排斥到默然到最后习惯,我离了下院它还一直陪着我,如今要是它哪一天不下,我反倒不自在了。” 商清徵听后微微一笑,颇为神秘道: “好雨知时节,你倒是和它结下不解之缘了,但你可知为何它数年如一日从不间断?” 姜阳略一思忖,反问道: “难道不是因为此地水脉昌盛,水汽丰富吗?” 商清徵抬起修长的鹅颈仰望天空,轻声道: “那你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这其中水脉昌盛固然是原因之一,却不是其主要成因。” “哦?愿闻其详。” 姜阳闻言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 “润雨微斜,正位于西北,微阳从地中起,接盛阴,有泽润万物之力。” 第19章 癸水法道 “润雨微斜,正位于西北,微阳从地中起,接盛阴,有泽润万物之力。” 这边商清徵刚说了一句,姜阳的脑袋嗡的一下,心中大震,视线立马便盯住了对面少女。 不为别的,还是这句润雨微斜让他陡然想起了【道果】中桃花里给出的那句莫名的话。 “润雨微斜,只道清音起,潇潇雨歇,疑是玉人来。” 这句话虽然他不明其意,但一直都被姜阳视为线索,彻底掌控这枚道果的线索。 花开花落,枝化桃仙,除了这句话可以作为参考,他压根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努力,如今乍一听到新线索如何能让他不激动。 毕竟第一朵桃花就令他得到了【夭桃襛李】这个天赋,其中种种好处不提,单一个提升资质的神妙就让他受用无穷了。 识海中桃枝沉浮,清光闪烁,时刻提醒着他,不说是立马执掌道果,就是万一能够激发绽放第二朵桃花,岂不是可以再额外获得一个天赋了。 想到这姜阳按捺心中悸动,单手按在石台上问道: “再然后呢?何解?” 商清徵被盯得心中一凸,似是感觉到对面少年的视线灼热非常,可细一究又好像又什么都没发生。 这使得她暗自赧然,却又羞于开口询问,只得低眉躲闪,口中接着道: “一场微雨,润物也润人,却不是无缘无故,乃是被神通笼罩所致。 不然哪怕是周围水脉再昌盛,也断然没有连日落雨终年不断的道理。” “神通” 姜阳心思一凛暗暗嘀咕,就算他只是初入练气的小修却也知道神通二字的含金量,因为没有紫府是修不成神通的。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这雨必然是人为所导致的了,其背后定是有真人一级的修士在影响。 到这商清徵屈指接了一滴雨水在指尖道: “雨湘山,湘山雨,我宗门法统源自天河道统,故而各峰传承精华基本都在于水法,我曦雨峰自然也不例外。 其根本传承名为:《癸水九阂法道》,该阂于亥,亥为阴水,居于西北方,修成神通『润微雨』,其性猛而质柔,静有浇灌万物之德,动有淹没山石之力。” ‘『润微雨』,润雨微斜这代表着一道神通?’ 姜阳得了新线索心中默念,只是光知道是神通还不够,还得弄清是谁人所致。 “《天域灵泽五行论述》有言,水分清浊,散诸四方,有润下助土之功,滋生万物之德,在天为雨露,在地为泉脉,谓之阴水也称癸水。” 见他愣神,商清徵以为他被神通所惊也没在意,反而与有荣焉,皎白的脸蛋顿时显出笑容,对着这滴雨水道: “意思就是这雨乃是神通所催发,其中蕴含了滋养润物之甘霖,可不是咱们施展的‘小云雨诀’所降下的凡俗水气可比的。 微雨时刻不停其实也是宗门规制,其笼罩落雨、朝雨、泽雨三峰境内,为的就是滋养峰中内门外门的新晋弟子,叫他们入门轻易,修行顺遂。” “不是,那我这” 姜阳听到后这下是真愣神了,原来自己以中下品的资质在下院能有这个修行速度,居然还有这一场春雨的功劳,亏他先前还暗地里沾沾自喜来着。 “等等,这岂不是” 姜阳没愣一会就突然醒悟过来,商清徵一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忙回道:“行不通的。” 紧接着她摇头再次强调: “不行的,神通虽然神妙,却也没有揠苗助长的道理,这滋润之力仅限于百脉胎息境的弟子,对你我这种步入练气之后的修士收效甚微。” “好,是我贪心太过” 姜阳闻言失笑摇头,可细一想却也有道理,如若是不限境界,那岂不是人人淋场雨就可以修仙了。 商清徵素袖轻摇摆手表示理解, “无妨,不光是你,我第一次听到后都是这么想的,人之常情。” 姜阳仍没有忘了问题的关键,于是他不经意的问道: “神通果真神妙,只是还不知道这微雨乃是哪位前辈所施神妙?” 商清徵早等着这句了,微微抬起白皙的下巴骄傲中带着点娇憨,直言道: “正是我师尊——曦雨真人。” “原来真是曦雨真人施展的神通,怪不得你对她推崇备至。 如此一来曦雨真人真是功德无量,对我这种下院出身的弟子堪称再造之恩。” 姜阳起先心中隐隐有所预料,如今一确认后发出真心实意的赞叹。 称赞过后姜阳又暗自寻思,根据那字谜一般的句子提示,他明白这下该是找到正主了,只是要如何达成花开花落的条件呢?他暂时不得而知。 如若再想有什么变化,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接触到这位曦雨真人才是,只是其贵为紫府真人,又是曦雨峰主,怎么会屈尊降贵见他一名练气修士。 想了想,姜阳转向了商清徵试探道: “咱就是说,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师尊会破例收男弟子?” 商清徵一听抿嘴轻笑道: “早说了这神通对于练气期无效,你就别打什么如意算盘了。” “当然不是呀,我这是佩服真人德行,瞻仰其神貌,学习其品格,报答提携之恩,是真的想拜她为师呢。” 姜阳闻言睁大了眼睛,一脸真诚道。 好容易有了新线索,三两句想让姜阳放弃自然是不可能的,况且他说佩服其德行也不是说笑,是真的感谢她提携恩情。 要不是这春雨相助,他也不会那样快步入练气,不达练气就引动不了道果,这一环扣一环,一饮一啄间,自有缘分。 商清徵被姜阳这一套套的小词逗得忍俊不禁,憋着笑不去看他的脸: “你自有能耐便跟师尊说去,她不收男弟子这一点,我可做不了她的主。” 姜阳听着不无遗憾道: “这这是为什么呀?” “我亦不知。” 商清徵小脑袋摇了摇继续说道: “反正师尊收徒四位,我上面三人全是师姐,主峰上下可从来没有男弟子出入。” “啊这” 姜阳见此只好偃旗息鼓,他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再多问就是为难她了。 不过他很快收拾好了心情,反正时日还长,只要在宗门内,总有机会接触的。 商清徵见少年低眉叹息,一副眼神无光的模样,又有些怜惜起来,于是出言提醒道: “你若实在想拜师,便努力修行。 我听周盈姐说,年底有庭试,师尊亦会在庭上现身,你便瞧瞧那时候有没有机会。” 她心想着如若姜阳能拜自己师尊为师,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能够日日相见,省的这么来回奔波。 而且多了这么个师弟,说不定是件新奇事,最不济也能叫峰内多些欢声笑语,不觉清冷。 第20章 川骛坊市 “周盈姐?你是说李周盈李师姐吗?” 姜阳出入曦雨峰便是受了这位李师姐的安排,还闹了个闯阵的乌龙,怎会不记得这个名字。 商清徵俯身将地上的小十六抱到腿上来,小家伙一身皮毛在小雨中飞奔这么久,居然一滴雨水也未曾沾湿,玩闹之时觉得它普普通通,如今倒是显出几分贵种的血脉神妙来。 轻抚过小十六花纹繁复的脊背,商清徵点点头道: “正是,周盈姐是我师尊的贴身侍女,虽修为不高却掌管一峰事务,位置特殊深得真人信赖。” 商清徵对于姜阳认识李周盈也并未表示奇怪,毕竟这一峰的玉竹就是李周盈安排下的庶务,两人有接触再正常不过了。 “喔原来这般出身” 姜阳露出了然神色,这在人家地盘上呢,他成天看护这幼苗战战兢兢的,只是这位李师姐自打安排完之后居然再也未来过一次,不知是不在意还是心够大。 当初其言语森森可让他记忆犹新,看来只能等到验收之时再做交集了。 此后商清徵又坐了一会便告辞了,抱着小十六身形翩翩,飘然离去。 …… 一个时辰过去,天空中雨幕渐渐停了,停云渐去明灿的太阳光辉重新洒落地面。 少女总是从竹林深深而来,自烟雨泷泷而去。 她性格温和带着些俏皮,姿容绝顶,不论前世今生都是姜阳所见之最。 姜阳尽管不说,但内心对于商清徵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只是总觉得她暗藏些心事,神神秘秘的,似是连开心都不敢尽兴。 目前相处时日尚短,姜阳纵然好奇也从没有问出口过。 ‘哼,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我将来可是要执掌道果的~流连美色怎成大器?’ 姜阳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异样,暗哼一声小小的自我激励一番。 今日看护灵竹的任务已经完成,百无聊赖之际他捧着《指剑惊蛰》也看不太进去,索性便将之收回储物袋中。 站起身来姜阳暗自嘀咕: “要不看去坊市瞅瞅?” 他早就想去看看了,只是一直碍于庶务繁忙,如今过了一月有余,竹苗固土生根,他只需提防螟虫袭扰便可,不用再似之前那般日日不离了。 心念一起,就再也抑制不住,想去就去,姜阳转身就准备下山。 腰牌在阵前一晃,姜阳迈步出阵,直奔山下坊市。 越驰在山道上,离他最近的坊市就是姜阳曾经路过的那座,位于寒溪谷和朝雨峰之间,名为川骛。 这坊市不算大,基本都是落雨、朝雨、泽雨三峰的弟子往来居多,因其在雨湘山腹地,所以甚少有别峰的弟子光顾。 他们更愿意去另一座更大的琼林坊市,其位处雨湘山外围,不仅有本门弟子还欢迎外来散修人士。 故而其更热闹但是距离姜阳较远,他目前尚不能驾风飞遁,这趟自然是就近原则,选择去川骛。 不多时,少年飞奔而来,一身青袍湛湛,腰间挂着一灰布锦囊,服饰虽然不显华贵,却生的气宇轩昂,立于坊市门前。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坊市山门已然近在眼前,门户高十二丈,雕刻的花纹繁复,其上书‘川骛’二字。 ‘就是这里了’ 姜阳抬头瞥了眼门户,抬脚便往里面进。 “哗” 穿过面前如同水波一般的屏障,姜阳瞬间像是进入了热闹的集市,四处熙攘人声鼎沸。 在坊市外面的时候姜阳根本没见着几人,还怕冷清,不曾想进来之后此地居然如此热闹,真叫他大开眼界。 入眼是纵横两条宽敞的街道,来往人数众多,入目全是人流,交谈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姜阳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多的门人弟子,有的来往闲逛,有的居于两侧摊位,更远处还有阁楼林立,一派喧嚣景象。 “空白符纸,三灵石一打,十灵石三打,童叟无欺,欲购从速!” “丹阳草,麻荆子,足年足份,过时不候啊~!” “长期收购各类灵水、煞气,价格面议。” “培元丹,养元丹,回元丹,辟谷丸,成丹有限,先到先得。” 姜阳随着人流缓步走在街边,周围竟是各种叫卖的声音,见过的未见过的,让他一时间不知该看哪里好。 他也没什么目的,就这里瞧瞧,那里看看,总觉得一双眼睛都不够用了。 ‘浑身上下的家当亦不过五十灵石,也不知能买些什么?’ 姜阳观察着物价,手按在储物袋上,瞅着有没有自己目前所需要的。 在下院的时候,一月灵石只发放一枚,总也留存不下来。 现如今他所处环境灵机充沛,用不着与人争抢,自然也不需要汲取灵石中的灵气作补,故而全部的五十枚灵石都被姜阳留存了下来。 一连逛过十几个摊位,姜阳也逐渐回过味来,宗门发放的这点灵石还是有些购买力的。 说多不算多,说少也不少,换算起来初阶的符箓可以拿下好几打,心心念念的丹药也能买上一瓶半瓶的,富不到穷不着的。 至于最期盼的法器姜阳根本没瞧见,想来恐怕其价格贵重,需到商铺阁楼中才有售卖。 不过就他目前的境界法力而言,就算给他法器也用不顺手,最起码也得步入中期才供应的起消耗。 姜阳此次大半是抱着见识的心态来的,所以一路上都比较谨慎保守,并没有出声询价。 沿着一条街走到头,前面是个纵横岔路,人流一瞬间少了很多。 向左一条街是阁楼铺子,各个挂着金字招牌,来往也多是华服修士,一身灵光湛湛,宝气辉映。 往右则是岔路小巷,三三两两的蹲伏了几位弟子在摆摊,只是有别于之前的修士,这些人相对沉默,并不嚷声叫卖,只是自顾自的盘坐不语。 姜阳在路口站定,左边都是坐商门脸,他囊中羞涩也没办法像那些华服弟子一般慢慢踱步进去详谈,于是只好转去右边瞧瞧。 走进小巷,虽是白天却也像姜阳小时候随父亲逛过得天桥鬼市似的,偶有交流也是轻声细语,并不嘈杂喧哗。 来到第一个摊位前端坐了一位青衫弟子,从外表看是个中年人,五短身材,胡子稀疏,身上的青衫法衣黯淡污浊,似乎很久没有换也没有洗。 其铺面上摆了零零碎碎的一大堆物什,有规则不一的石块,有残存的金属碎片,还有乌漆嘛黑的雕像,稀奇古怪的卷轴等等姜阳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东西。 中年人一见姜阳驻足,便抬眼招呼道: “师弟,师弟,慢来慢来,相逢即是有缘,便瞧一瞧我这摊铺。” 第21章 灵植种子 姜阳本来也就是漫无目的闲逛,正驻足观察之际听他一招呼,索性便凑近了查看起来。 说实话,以姜阳目前的见识,这摊位上的东西他十有八九都不识得,更别提分清好坏,忽的他心中一动,才抬起的脚又转为蹲下身慢慢细看。 乍一打眼像个小杂货铺,一水儿的零碎玩意,不同于外头街面摊位上的整洁,有点类似于姜阳前世去过的古玩地摊。 其背后支了个木牌,上面写着,批命衍算,测灵鉴宝,寻煞点穴,回收二手法器。 中年人见姜阳在摊铺前停留,便笑着拱手道: “在下宋琦,街面上这一片都管我叫老宋,不知师弟贵姓?” 姜阳自然跟着回礼道: “见过宋师兄,免贵姓姜。” 宋琦闻言故作爽朗一笑道: “那我便叫你姜师弟了,姜师弟是有什么需要,测灵还是鉴宝?” 姜阳点点头回应道:“师兄不必招呼我,我自先看一看。” 他这趟可没打定主意真的买什么,因此话不敢说的太满,避免到时候做了冤大头。 宋琦见此也不在意,重新抱臂端坐道: “姜师弟尽管瞧,看看可有什么合心意的?” 姜阳点了点头,随后垂首眼神从左扫到右,最后落在了一卷残破卷轴上。 这卷轴古旧,外皮粗糙,轴承溃烂,似乎下一刻便要散架一般,姜阳谨慎的看了看没有伸手,担心万一有什么差错被讹了去。 于是他的手落在了卷轴旁边的一卷兽皮上,这兽皮卷皮毛外翻,形状看起来并不规则,外表还有几分污浊,像是不知从哪个箱底翻出来的。 入手倒是手感颇佳,其绒毛松软,皮质有韧性,不似普通的动物毛皮。 这边宋琦一见姜阳拿起了兽皮,登时双眼发亮道: “姜师弟了不得呀,一眼便相中了我这摊铺上的镇摊之宝,真真是好眼力!” 姜阳一听,手垂在半空中,暗自腹诽: ‘怎么会这么巧随手一拿就是什么宝贝,这什么劳什子宋琦该是在忽悠我?’ 虽心中异样,但姜阳面上不显,而是询问道: “不知这兽皮是何物?可否展开一观?” 宋琦捏了捏稀疏的胡须,无不热切道: “师弟想必也发现了,这不是一般妖兽的皮毛,单单其本身价值便不菲,更别提其上还刻画了一幅简易地图,虽指向不明,但万一呢? 或是藏宝地,又或是什么灵穴煞坑,就是古修遗脉也不是没有可能啊,至于展开一观自然是不可以的,但师弟只需将兽皮买下,便可以自去探幽寻宝了。” 说着宋琦重新上下打量了下姜阳的穿着道: “师弟可是动心了,师兄我今儿看你顺眼,便忍痛割爱,也不管你多要,八百!” 说着他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闭眼咬牙道: “八百灵石,只需八百灵石便舍给师弟了!” 姜阳:“打扰了。” 宋琦的价刚报了一半,姜阳一听连顿都没打,兽皮从哪来便安静的躺回哪里去。 不提这兽皮真假,就是其藏宝图之说就已经让姜阳没有半分听下去的欲望了,但凡这所谓的地图靠谱一点,姜阳就不信还能轮的到他前去探寻。 “诶?” 宋琦正暗自等着姜阳砍价,一睁眼便见姜阳已经转头看向别处了。 “师弟不再考虑一下?” “不用了宋师兄,君子不夺人所爱,师兄你还是自个留着这镇摊之宝。” 姜阳头也没抬暗暗刺了他一句。 紧接着姜阳又看向了一块金属残片,其大小约莫有半个巴掌大,表面斑驳,闪着星星点点的纹路。 吸引姜阳的原因也很简单,这枚残片从外表判断,应该是一把灵剑的剑格部分,至于其完整时是什么品阶的法器就不得而知了。 姜阳伸手就想将之拿近点细细观瞧,可第一下居然没能完全拿起来。 “嗯?” 他轻咦了一声,修长白皙的五指合拢,二次发力之后,才稳稳将之擒在手中。 略一感受,这小小的一块金属碎片居然有将近百斤的分量,一个不留神还真的拿不起来,叫姜阳着实惊讶。 宋琦斜着眼哼出声来: “吃劲了,古代剑修的配剑残片,但破碎前至少是上品的法器,一百一十枚灵石。” “这也要一百一十枚?师兄莫不是拿我寻开心?” 姜阳瞠目结舌,这只是碎片又不是完整的法器,都碎的只剩下个剑格护手还要卖这么贵。 他算是回过味来了,怪不得此处人这么少,感情是个黑店,竟是零碎当灵宝卖的主。 宋琦闻言倒不服气了,嚷道: “姜师弟这可就是冤枉我老宋了,你看看这形制,一股子正统剑修配剑的味道,再掂掂这分量,巴掌大小便重逾百斤。 你最后再看这上面星星点点的纹路,多正宗啊,这是炼入了筑基一级的灵物【玉弩白金】。” 说到这宋琦点了点残片道: “这也就是残片资不抵工,如若有手段能分离出这一点【玉弩白金】,价钱便是再翻上十倍也无处买去。” 等闲的炼器师都难以分离出灵材,要是找成名的大师,其出手价格不菲,这一小块残片怕是还抵不上花费,又太不值得了。 最终落在手里形如鸡肋,吃之无味弃之可惜。 姜阳听罢这才恍然,用灵识扫了一下残片,确实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锋锐之感,再加上其不轻的重量,想来还真不是诓骗之语。 “那是我误会师兄了,姜阳见识浅薄,还望师兄勿怪。” 宋琦见姜阳道歉,自是无所谓的摆摆手,显然没太往心里去。 最终,姜阳在左边的角落,一堆形状不一的石头堆里挑出了一颗有指肚大小的椭圆形丹丸。 这丹丸乌漆嘛黑,顶部尖尖的,下半部分混元一体,形状似丹丸,但却不见什么丹香,可要说是什么石粒,捏在手里却不坚硬反而有些韧性。 姜阳确认了下,这就是这玩意引的他心潮涌动,于是便拿起来不经意问道: “此是何物?” 经过前面两轮的消耗,宋琦也知道了面前这小子精的跟猴儿似的,根本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懒得再多费口舌了。 他随意的一瞥就兴趣缺缺道: “不知名的灵植种子,五十灵石。” 姜阳若是第一个拿起此物,他还有兴致吹一吹这是什么扶摇仙芝一类的灵物,可如今就只称呼不知名树种了。 ‘原来这是一枚灵植种子。’ 这边姜阳捏着丹丸,宋琦要不说他还真认不出来,这模样黑不溜秋的,扔地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羊粪蛋子呢。 展开灵识一扫仿佛石沉大海,难以感应到分毫的生命气息,像是在探查一块没有生息的石头。 姜阳将信将疑,略微迟疑道: “这该不会是一枚死种。” 灵物一级的灵植,不论是什么品阶,其一定内蕴旺盛的生机,不然根本支撑不了它破土发芽,这点再清音玉竹的竹苗上就有体现。 宋琦闻言神情一窘,这还真是一枚死种,也是他唯一看走了眼的东西,是一桩亏本买卖。 姜阳见他不说话,感觉自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于是张口道: “五块灵石,宋师兄割爱了。” 这一刀砍刀脚后跟,宋琦自然不允,重复道: “师弟,这可是灵种,五十块,一枚也不能少。” “内里无有生机,乃是死种,五块真不少了。” “四十五块。” “五块。” “四十块,交个朋友。” “五块。” “三十块,只要三十块,师弟拿去!师兄我够诚意了。” “五块。” “你!” 宋琦被眼前的少年差点气的头发都要立起来,看着唇红齿白,仪表不凡的,却不曾想如此难缠。 他忍不住咬牙道: “哪有师弟你这般砍价的?” 第22章 亏本买卖 这砍价的法子真是朝着宋琦大动脉上砍,无怪乎他要急眼。 姜阳见他跳脚也不再刺激他,而是缓和了口气笑道: “宋师兄想必也看出来了,在下不过是个练气初期的新晋弟子,兜里空空简直是要跑耗子。 别说师兄你几百几百的要价,就是单单五十块师弟我也掏不出来。” 宋琦闻言也收了怒目的姿态,憋闷道: “那你待怎地?拿出个章程,莫要在这拿我逗趣。” 姜阳见状脸上浮起笑容,反倒劝起宋琦来,诚恳道: “是师弟失言,只是目前这灵种死活不知,你叫师弟我花个五块八块的买回去试种一番还行,若是成活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不成也不至于蚀本太过。 左右不过是赌一把,图个乐呵,真要花费太过却大可不必。” 一席话说完叫宋琦沉默了下来,姜阳的话他听的分明,这位师弟的意思很简单,此举权当是一步闲棋,博一个未来,又不是真得非买不可。 再者就是表明他身份低微,浑身上下也榨不出几枚灵石来,想要成交最终还是得拿出点诚意出来。 宋琦自己又何尝不知,这破种子自收回来之后已经放在手里许久,今天一见这亏本的买卖有回本的希望,他自然是贪心一起,妄图大赚一笔。 如今事不可为,权衡一番后,他叹了口气道: “这样,你我各退一步,十一枚灵石,这次一枚也不能少,师弟也勿需多言,再少一枚我都宁愿烂在手里。” 宋琦主动退了一步,但同时也把话给咬死了,他生怕姜阳再冒出一句五块来,他听得实在头痛。 这边姜阳心中终于舒了口气,他也担心宋琦是个愣头青,硬是不松口,那他就坐蜡了。 不论心中如何想,面上姜阳还是如常,他虽然知道没办法往下压价了,但还是忍不住疑惑道: “师兄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为何一定要是十一枚呢?” 宋琦闻言拢了拢袍袖,咬牙道: “因为宋某从不做亏本的买卖,这玩意当时可是花了我十枚灵石的鉴定费的。” 这种子当时收到手不过是另一件东西的添头,只是这玩意他也不识得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最后没办法只能跑去鉴宝阁里找人鉴别一番。 结果十枚灵石搭出去,只知道这是一枚种子,甚至还是枚死种,其他一概不知,气的他当场想丢的远远地,可转念一想毕竟是白花花的灵石给出去了,于是就留在手上一等有缘人。 这一等便是三年多,他期间几次想扔掉最终都没能成行,现如今能收回本钱已经令他安慰了。 姜阳一听失笑摇头,居然怎么都硬要赚一块灵石,这位宋师兄也是一位妙人。 十一块灵光闪烁的灵石,堆在手里也是一大捧,交过去换回了这一枚乌黑椭圆的灵种。 …… 其后姜阳又沿着巷子往里走了几步,见识了不少新奇玩意。 断了灵气的功法,缺字少言的法术,碎成渣的法器残片,光怪陆离的未知雕像。 总的来说,这里算是个鬼市,没什么正经的物什,多是淘换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当然如若你手上有这些奇特物品,他们大多也会收。 流连了一两个时辰,姜阳慢慢踱出了坊市。 虽然在里面待了很久,但姜阳除了购买了那一枚灵种之外便再也没出手过。 无他,买得起的用不上,想要的又买不起,好在他也未有什么迫在眉睫的需求,此趟过来纯粹的为了增长见识的。 一路爬上山坳,回到了自己的洞府之中,姜阳拽过蒲团坐下,这才有闲心掏出那枚种子细细观瞧。 他之所以能将其买回来,归根结底还是识海中的桃枝震颤,引得他心血来潮这才蹲在摊位前。 姜阳虽然不认识这是何物,但能引的桃枝震动就说明其确实不是凡物,这一点他还是相信的。 这灵种瞧着乌沉沉,捏着圆坨坨,灵识扫过仿佛一死物,压根瞧不出其有何特别。 姜阳略一思量,体内青湛湛的法力奔涌顺着手灌入到了灵种之中。 只是法力灌注其中好似泥牛入海,不一会便去了姜阳三成法力,可这种子也不见有丝毫变化。 姜阳见状收了法力不再做尝试,他倒也没有奇怪,如若随随便便灌注法力便起了变化,那也不至于落在摊位上至今无人光顾。 不过经此倒是显示出它些微的神异来,一般修士体内法力到了练气一级周行不休,已经有了摧金断玉的能力。 等闲的凡物被法力这么一灌注,轻则改易性质,重则崩坏损毁,所以修士斗法除法术之外还需得炼制法器傍身,才能承受的住法力催发。 如今这种子受了法力丝毫不变,评价自然到了灵种一级,只是鉴定者不知其种类罢了。 左右尝试之后姜阳便暂时将种子收起,留在后面再做打算。 这大概率是一枚死种,不提如何催发生机,就是真要种下他此刻也种不得。 洞府周遭纵然灵机还算充沛,但宗门有规制,严禁在洞府周围私自开垦种植灵物,这是司录的谢师叔分配之前专门交代过的。 为的就是防止峰内灵机被灵植吞噬过剩从而影响灵脉,毕竟要是人人都种上灵植,那就会出现争抢灵机的画面,峰内弟子众多,主要还是以供应修炼为上,主次还需分清。 只不过也不是完全没办法,真要想只需购买一灵阵聚集灵机,再以灵石充塞做补,辅以供养灵植,便能安全的种植了。 终归只要周遭灵机不发生大规模的波动,宗门一般也懒得管控。 这还是姜阳当初与周延维闲聊的时候了解到的,当时姜阳还暗自吐槽,私下里做比喻。 这灵机受了管控,门人弟子吐纳就像用电,每天消耗上下波动总有个定数,而种灵植便好似在偷电,宗门自然是不会允许的。 这方法的优缺点都很明显,姜阳目前财力不佳,不论是灵阵还是灵石,都不是他现在消耗的起的。 姜阳收束思绪,在蒲团上端坐身体,自储物袋中取出一玉瓶来。 正是“养元丹”。 距离上一次服丹已经过了一月,如今可以再服下一枚了。 姜阳这一个多月,日日清晨勤练不缀,又天天泡在灵机浓郁的曦雨峰中,修行进度着实不慢。 他暗自猜测,这一枚丹下去后,就算不能突破练气中期,估摸着也非常接近了。 拔掉瓶塞倒出一枚散发着清香的丹药来,姜阳一仰头纳入口中,顿时清新的药液使得口齿生津,一点点往腹中滑落。 眼见法力有沸腾之意,姜阳不敢大意收束心念,一心一意的运起《湛露服食法》炼化起了药力。 第23章 练气中期 是夜,月凉如水。 遥遥天边,白玉盘悬,其上似是有一座寒玉宫,洒下点点清辉映照人间。 姜阳盘膝闭目端坐在蒲团上,双手掐诀聚在胸口,磅礴的药力汇入气海之中化成滚滚溪流,在经脉之中游走。 此刻,萦绕在姜阳周身的氤氲水气一同汇入口鼻,在黑夜之中散发着湛清色的灵光,显得格外醒目。 周身清凉的气息安心定神,姜阳手诀变幻,呼吸吐纳之间,大量的灵机气灌十二重楼。 霎时间,姜阳面色涨红,灵识奔涌而出,竭尽全力镇压着暴动的法力。 日日勤修苦练果然不是白费的,在“养元丹”的药力激发之下,其周身汇聚的大量灵机被他吸纳入体,正是迈上一层楼的好机会。 姜阳努力引导着体内暴动的灵机往更高境界突破,有了破入炼气期的经验,他也不是两眼一抹黑。 只需慢慢的引导,分化镇压,防止经脉逆流,一切自然会水到渠成。 少年在银霜下盘坐,月光照在脸上,玉质而金相,眉目鼻翼落下的光影折射,居然让他有种出尘的缥缈之感,仿佛谪仙降世,只可惜在幽深山坳之中,这一幕无人得见。 良久,姜阳缓缓睁开双眼,澄澈的双瞳乌黑如玉,散发着辉光。 “呼,练气中期。” 突破之后带来的法力外溢,使得姜阳眼中精光闪闪,好在不一会便消散不见。 姜阳略微感受了下,躯壳的变化几近于无,可内里的四肢百脉却通透无比,气海穴中更是蕴藏着大量的法力。 尽管只是境界只是往上突破了一层,但与之前相比,法力的总量至少暴增四至五成。 ‘怪不得都说到了练气后期便可以驾驭法风,飞遁青冥,原来每上一层居然有质的提升。’ 姜阳心中暗自嘀咕。 不亲身经历某个境界,实在是难以言说其中的差距不同,到了什么峰观什么景,实是人间至理。 随后姜阳被清辉映照的脸上又浮现出喜色,突破的如此之快令他自己也没有想到。 原先还觉着要再磨一磨,不曾想今夜居然水到渠成,顺利的他不敢相信。 可转念一想,其修行功法的助力也不可或缺。 《湛露服食法》总纲有云:太阴诞水,交葛不休,湛湛露斯,匪阳不曦。 太阴生水脉,两道交集颇深,夜露一遇朝阳便要蒸发,除了灵机本身浓郁程度以外,其最喜的就是月华氤氲,晨露汇集的环境,会大利姜阳的修行。 此时正逢月中十五,月华银霜泄地,又有洞府灵机,丹药相佐,辅以日日功课,勤练不缀。 可谓是天时已至,地利相随,人和既具,此次突破焉有不成之理? 转眼间,朦胧的天光已然接近破晓,朦朦胧胧,惊时醒辰。 姜阳收了脸上喜色,其实他体感时间才过去了没一会,不曾想此次突破居然用了一整夜。 这叫他感叹不已,正是修行无岁月。 冷静下来后,姜阳心底暗暗复盘了一遍,按他本来的预想,他突破练气中期起码要在年底,如今居然只过去了一个半月就突破了,其进步不可谓不神速。 依照普通弟子的修行速度,哪怕有丹药日日相辅佐,突破最起码也得月之功,如若没有丹药单靠自身苦修,那二三年也是等闲,更别提后期遇到瓶颈,更加消磨时间与耐心。 ‘或许其中还有【夭桃襛李】天赋影响,这潜移默化改易资质之能,恐怕比我想的还要神妙。’ 姜阳知道固然是自己机缘好,蹭了真人道场的灵机,可这速度依旧不怎么合理,暗暗猜测因是体内天赋发力了。 随后他又暗忖: “只是不知我目前的资质是否已经有了变化,看来等闲暇之时还需想办法去测一测自身的灵窍根骨。” “唔要隐蔽点。” 姜阳为自己补充道。 这测量有专门的法术,只是姜阳并不晓得,他只是能够感应到自身的灵窍吞吐,却难以精确辨别划分其品质。 心中杂思想罢,眼见日升东方,万物复苏。 姜阳站起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外面天光四亮,已经过了休憩的时间。 一夜不睡对于现在的姜阳来说几无任何影响,再加上又新突破,正是昂扬的时候。 手指一并,姜阳给自己掐了个净衣法术,而后又将一头长发收拢理顺,随意的用了一根木簪固定好了。 无需多加粉饰,任谁一看都要道一句好个清俊的少年人。 整理完了仪容,他也不多逗留,而是出门直奔尚食司。 今日是月中休沐,依例会供应一顿上好餐食,有灵米烹煮,又添灵药作补,滋鲜味美,不可不品尝。 灵米饭姜阳吃的不多,但只要是吃过一次的人,那味道就让人难以忘怀。 如若要姜阳在一颗灵丹和一顿灵餐之中选,有一百次他便要选一百次灵餐。 曾在下院之时,姜阳就没出息的定了个小小的梦想,那就是叫往后可以餐餐灵食,顿顿灵药,日日不绝。 只是当时他怕丢人所以跟谁也没有提过,只是在心底暗暗许誓。 三两步到了‘尚食司’,离得老远便瞧见了人声鼎沸,不同于以往冷清,似乎一峰的弟子都聚集在此处了。 到处是湛清碧绿的衣袍,男男女女的弟子穿行往复,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好不热闹。 好在大家均是内门弟子,都是入了道的仙修,举止都得体了不少,也未有发生什么争吵喧哗之事,不似姜阳在下院时,犹如市井般嘈杂的场面。 弟子虽多,但也排列有序,姜阳不过是新晋弟子,平日里也独来独往惯了,未有什么好友同行。 他一人上前跟庖公领了饭食,自去寻了个清净角落坐下了。 餐食除了一碗冒着清香的灵米饭之外,今日还配了一条覆鳞银鱼佐餐。 姜阳虽是头一次品尝,但它的大名却是早已经有所耳闻,就连上次领取庶务的时候,道册上也有提及这种饲养灵鱼的任务。 这覆鳞银鱼乃是覆露湖特产的灵鱼,其通体修长如梭,肉质细密紧实,入口鲜甜清爽,内蕴灵气,兼顾风味与灵机。 姜阳拿起竹箸尝了一筷就停不下来了,很快将一整条鱼剥了个干干净净。 ‘不愧为狸猫十六严选,果真名不虚传’ 鱼好不好吃,猫知道,放下筷子姜阳回味忍不住赞叹一番。 餐足饭饱,姜阳起身离开了尚食司,照旧往曦雨峰行去。 距离验收时日还有一个月半月左右,行百里者半九十,姜阳并没有因为刚突破就得意忘形,仍然早早的往听雨阁这边来了。 完成了这一门庶务,他整年剩下的时间都可以自由支配,要是最后出了意外哭都没地哭去,由不得他不小心。 站在如同水雾一般的灵阵前,姜阳掏出腰牌一晃便闪身走了进去。 碧云悠悠,竹景影深。 此时一道洞箫之声隐隐传来,如临山涧断崖,空明回响,清幽而低婉。 第24章 九韶清音 箫声清越,悠然婉转,跌宕起伏,高音清脆如笛,低音幽沉如钟。 落入姜阳耳中,蕴含着点点思念之情,即使相隔如此之远,似乎也能听出其所想表达的思绪。 姜阳心绪莫名,迈着步子走入林中,听着渐明的箫声,心湖中浮现出一抹倩影。 ‘应是她,她腰间便常悬着一柄玉箫’ 尽管还未睹见人影,但姜阳莫名的认为这吹奏之人必是商清徵。 带着半分疑惑半分探寻,姜阳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他看护的竹苗附近。 走的越近,声音也愈近,果然如他所想是两人经常谈天之处。 远远地姜阳就看见一袭皎白背影端坐,其腰肢纤窄,下臀浑圆,长发披肩,片片裙摆洒落,犹如天山之雪,澄澈凛冽,不可忽视。 悄然来到近前,松脆的踩叶声令石桌上的狸猫十六转过小脑袋来,见是姜阳它便安然松懈,顺势张嘴打了个哈欠,重新缩回去了。 可能是乐声低沉,小十六也不如往常活泼,四爪蜷缩在身子底下,浑然不露,安静的守着商清徵,像一条长长的猫虫。 商清徵似乎是沉于感怀,未曾发现姜阳的到来,仍是闭目,红中带粉的薄唇置于箫前,沉心吹奏。 姜阳也不忍出声打扰,便倚在不远处的大石边上,静静的欣赏着箫声。 渐渐的,姜阳沉溺其中,心思忽的飞转回到了前世。 故乡,父母,亲朋,无限美好,学校,老师,同学,欢声笑语考试作业 “嗯?” 姜阳陡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心神渐定,可仍然残留着一股怅然若失的淡淡惆怅。 刚刚他居然少见的回想到了上一辈的事,这可是自他步入练气期诞生灵识以来从未发生的事。 要不是最后画面回到了穿越前的那个晚上,姜阳低头一见那未曾做完的作业,他还不会那么快惊醒。 回过神姜阳再次看向商清徵的眼神又不一样了。 这箫声中似有神意,尽管未夹杂任何法力,却怪异的能够牵动人心绪,实在是神乎其技。 良久,商清徵双手一松放下长箫,玉箫在半空中一个盘旋便自行垂在腰间。 吹奏停止,但仍有余音绕梁不绝,商清徵袖手托腮,怔怔凝望远方。 叹息一声后,她忽然启齿唱道: “皑皑合丘,以素妆裹。岂不尔思?远莫致之。 晋水在左,渠水在右。女子有行,远尊亲父母。” 其声袅袅,字句如珠落玉盘,清脆动听,其曲苍苍,声调似古风音韵,扣人心弦。 “渠水在右,晋水在左,巧笑之瑳” 此时商清徵这才回转发现了姜阳已在近前,遂停了歌声,略有些羞怯道: “你来了。” 少女唇红齿白,螓首娥眉,面色绯绯,声音细碎如蚊蝇,全然不复方才的放声歌唱的端庄模样。 姜阳轻声点头道: “嗯,你今日怎么来的这样早?” 尽管商清徵来的时候不固定,但一般也都是姜阳食了朝露之后,结束了功课才会过来。 商清徵伸手勾了一下腮边的发丝道: “早晨觉得乏味,又不耐修行,便想出来散散心。” 随后她望向姜阳,期期艾艾问: “方才方才,你都听见了?” 姜阳闻言面露赞叹之色,拍手夸道: “当然,箫声婉转清越,声音清脆悦耳,好听好听!我就说你整日腰间悬着玉箫,不可能是件装饰品。” 商清徵被夸得抿了抿嘴,但还是高昂起了脑袋坦然受了。 她嘴角弯弯,面上还是自谦道: “哪里,我也不常奏曲,略有些生疏了,倒是让你见笑了。” 姜阳他自己又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才艺,怎么会看轻她,于是笑道: “好就是好,我虽五音不识,乐理不通,却也听得好赖,这乐曲音韵古朴,是你自编?” 商清徵一听连忙摇头,轻笑着解释道: “我哪有这个本事,此是一篇古曲,我家乡合丘雪原传唱颇广的一首曲子,意为思乡怀亲,企望归家之情。” “喔” 姜阳点了点头,这引起他更多的联想,于是张口问道: “方才我初听闻箫音,牵动心绪,不由回忆往昔,令我徒生惆怅,就是此箫之功了?” “啊” 商清徵轻呼一声,低头躲闪起了姜阳的目光,随后才说道: “呃,此物名为【清音九韶箫】,是娘亲留给我的。” 说到这她叹息了一声,纤手抚了抚玉箫歉然道: “抱歉,这玉箫贵重乃是一件灵器,所谓奏者无心,听者有意,这箫中蕴含一种以心印心的神妙。 故而平时我全然不动神妙,只做日常吹奏,免得落入旁人耳中勾动周遭心绪,也怪我今日我一时不察,收拢不住思绪才会如此。” 姜阳听后了然点头,怪不得他刚刚不受控制的想起前世,还真是曲调影响。 简而言之就是她想家了,便吹奏了思乡曲调,间接波及到了姜阳的思绪。 他倒还是首次听到商清徵提起家人父母,于是安慰道: “无妨,思乡之情人皆有之,有什么好抱歉的。 况且你如今已然练气后期,只需晋升筑基,便可飞遁青冥,届时天下之大,大可去得,回一趟家乡不过等闲。” 至于灵器姜阳根本就没在意,他连法器都没见过几样,哪里能想象灵器神妙。 商清徵闻言强笑一声,颔首道: “那你可就错了,我家乡远在台戎以北,东邻晋水,西接新渠,早不在郑国境内了。 远的你根本无法想象,便是筑得仙基的修士来往一趟也不简单。” “呃” 姜阳语塞,接连听着几个陌生的地名,忍不住感叹世界之广大,他连郑国一地都数不清楚,更何况外面的地界。 他也没想到,这合丘雪原居然距离雨湘山如此遥远,遂豪言道: “那便成就紫府,遨游太虚,上天入地,弹指可得。” 这句话也是姜阳心中的一个小小冀望,他不知自己成就什么境界才有回家的那一天。 商清徵瞪大了眼睛,被眼前少年意气的模样震惊,随后又失笑道: “说的轻松,我自己都没有成就紫府的底气妄念,你倒是大胆。 你可知郑国一地,多少宗门修士,修成神通之人几何?” 姜阳听后毫不在意挥手道: “管他几人,总归是有的,只要能成那为何不能是我?” 随后他瞧着商清徵明媚的小脸,认真道: “我虽不通什么神通紫府,却也明白是绝难成就的,可若是没有这一分妄念,其后必然是冢中枯骨,徒呼奈何。” 姜阳心思很正,这山峰再陡峭,管它难不难,但凡他活着一天,便只管去攀登就是。 要是连想都不敢想,便一分成就的希望也没有。 第25章 仙基无悔 眼见少年心气高绝,商清徵暗生钦佩的同时,也不由感叹不知者无畏。 可也不忍出声打击他,只是叮嘱道: “那你便勤加努力,等到庭试之时若能拜入一峰中,得了传承等等,你突破了?!” 商清徵正说着,忽然注意到了姜阳身上略有起伏的气息忍不住惊讶出声。 “嘿” 姜阳闻言笑了一声解释道: “侥幸侥幸,正巧昨晚月华泄地,夜露初升,服了一枚丹后,便顺畅突破了,连我自己都没料到。 不过能突破的如此之快,大半还沾了这庶务的光,听雨阁附近的浓郁灵机别处可不好找。” “恭喜,这才一个多月,居然这样快” 商清徵先是为姜阳开心,可随后又略有些疑惑,这进步的速度可不像中品资质的表现。 不过能突破总是好事,她也没太过纠结,转而灵识一动,细细感应了一番才道: “喔,大概练气三层到四层之间,法力清亮凝实,已经稳稳算是练气中期了。” 姜阳听后思虑道: “是嘛,我这功法里面没有这般细分,平日只做积累,这一突破便自己按中期算了。” “不碍事,《湛露服食法》属古法,三层四层是按今法来划分的。” 商清徵摆摆手解释道。 随后她气海奔涌,一身法力调动,澎湃的威压使得周遭落叶排开,就连熟睡的小十六也突然炸毛,瞪着一双大眼睛望过来。 商清徵法力一收即放,随后伸手安抚了下狸猫的脑袋才道: “我现在的境界如若按古法就当做练气后期,按今法实则是练气八层,如今的修士嫌这般称呼太笼统,便分了七八九层,叫着清楚鲜明些。” 古修的境界划分都很模糊,他们练气一境便直接作前、中、后期划分了,十分简便,突出一个随意。 而创于近古之后的功法,都被称之为今法,给练气境详细划分了九层,每三层划分了一个小阶,对应着前中后期,有些功法甚至层数更多,还有巅峰、圆满一类的特殊阶段。 总的来说,更加精细也更加规范了,将这个承前启后的境界掰开了揉碎了,不再有模模糊糊的代指和关窍,更利修行入门。 这又是下院没有教过的知识,姜阳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 商清徵毕竟是宗门嫡传,自小又博览群论,不管是道行还是见识都比姜阳这个野路子出身不知高到哪里去。 她也从不吝啬,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故而每每谈天之际总有新收获。 两人就这古今之法东拉西扯了半天,商清徵又把话题扳回了一开始的时候,她郑重告诫道: “我刚刚说的拜入一峰中,可不是说笑,你若对紫府还有冀望,就一定要做到!” “嗯?这是为何,与紫府相关?” 姜阳一听立马坐直了身体,望着对面的少女追问道。 “当然有关,我道遵循古制,号称一峰一传承,而这传承就是重中之重。” 商清徵面色肃然,使得姣好的面容平添一分端庄,她接着问道: “《湛露服食法》再好,练气一境到顶仍要转修功法,你待如何?” “呃去藏书楼换取一功法” 姜阳略微迟疑说道。 主要是商清徵严肃的语调影响了他,让他稍稍有些不自信了。 事关前路,姜阳自然不是没去了解过,他目前所修的功法最高只到练气,想要筑基肯定需要转修其他功法了。 那位周延维师兄曾提过,宗门之中设有藏书楼,凭道功便可换取其中所藏的法术功诀,满足弟子一应所求。 姜阳原本就打算这次庶务结束,看看能结算多少道功,到时候顺便去藏书楼逛一逛,瞧一瞧。 听着他的回答,商清徵先是冷笑一声随后才正色道: “那就全完了,筑基者,仙道之始,筑成无悔。” “此境是一切修行的开始,盖因仙基一旦筑成便无法反悔,你若是随意从藏书阁选一功法筑基,那便从此与紫府陌路。” “这” 乍一听如此言论使得姜阳惊诧莫名,他忍不住猜测道: “怎么会?难道是藏书阁有谬误?” 商清徵摇了摇头,轻声道: “自然不是,藏书阁虽好,可其收录书简万千,其功法来历甚广,杂乱不明,草草选修,吞灵炼煞不成,大多成就下品仙基。” 姜阳一愣,喃喃道: “下品仙基?筑基还分上下品?” 商清徵笑了笑,在姜阳好奇的目光中接着道: “寻常弟子可不晓得其中关隘,你只需明白择道如择主,投师如投胎,无有传承你就算是侥幸筑基终究不过是成就一下品。” “而下品仙基不仅法力虚浮,灵识孱弱,斗法不精,实力更是逊色,以至于前路断绝,没有半分紫府的希望,这也是宗派弟子大多看不上散修的原因。” 姜阳听到这里才完全明白,不由感慨道: “传承原来不止是资质,便是功法仙基也要分个三六九等。” “你让我定要拜入一峰中,可是那峰内有筑就上品仙基的法子?” 紫府艰难,不单单是传承,资质气运心性同样缺一不可,你起步差了直接就丧失了更进一步的资格,何其残酷。 商清徵微微一叹道: “是,这也是我反复强调的原因,没有高深的功法传承,先天就与紫府形同陌路了。” 如此重量级的秘闻使得姜阳先是感叹,随后又振奋,没有谁甘愿落于人后,这个消息太关键了,不然胡乱修成了下品,那就哭都来不及了。 如此一来对于庭试姜阳原本只是抱着能成则成的心思,主要还是面见那位曦雨真人探寻道果的秘密,可现如今事关道途看来是非争不可了。 修仙之道本就是一个争字,千岩竞秀,万壑争流,他该庆幸自己不是散修,不然一本功法在手便如获至宝,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 商清徵也是被姜阳的意气所感染才跟他诉说了这么多,只是话出了口看着少年的神色她忽又有些后悔。 ‘贸贸然告知他这些,对他又真的好吗?’ 商清徵神思内敛,郁郁不言。 在她看来,以姜阳的资质实在不应好高骛远,或许他本可以安稳筑基,得享二百载寿元,逍遥一世。 如今得知了真相,对紫府有了冀望,反倒不愿将就了,届时日日蹉跎,一番好心可能还办了坏事。 想到这商清徵薄唇嗫嚅,怕少年思虑太过,又缓声宽慰他: “你也不必如此着紧,修士万千,又有几人得紫府仙缘,放宽心便好。” 姜阳一来是初生牛犊,二来是道果加身,根本就没有商清徵所想的畏难情绪,反倒有种拨开迷雾的明亮之感。 他心领了情,只笑着称谢: “多谢解惑,你可知我家乡有一句古话,叫做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 此句再宽心不过,现在留与你共勉。” 第26章 验收之日 小雨淅淅沥沥,映的碧空新洗,一片澄澈。 姜阳半蹲在幼竹前,准备进行着每日的看护检查,头顶的雨水才落到肩头就被一股无形的屏障所抵御,四散排开滑落到地面。 转眼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多月,距离三月的验收期只剩最后一日。 这几天姜阳一刻也不敢懈怠,基本隔三差五就要起身来看一回,就是担心有竹虫荼毒,破坏根茎。 不知不觉,玉竹幼苗从两指长短已经长到了现在的一尺有余,长势喜人,真是他一天天看着长大的。 自十多天前开始,进入幼生期的玉竹已经吸引了不少次竹暝啃噬了,只是都被姜阳及时发现,并指斩杀。 ‘这庶务看似简单,实则摧神熬人,一旦有丝丝懈怠便要前功尽弃了。’ 姜阳心中暗忖,手上却不停,挨个打出了固脉的法术,过了幼苗期之后虽不知道还管多少用,但聊胜于无。 为了保三株成活,拿到个上佳的评价,姜阳也是拼了,他已经好几天没回洞府了,日常休憩都是靠打坐回神。 眼前的幼竹现如今只有顶部还稍有绿意,等到它通体被玉色沁满,通体坚逾金石,就再也不必担心螟虫袭扰了。 ‘三月之期,如此巧合,估计也是算好的。’ 姜阳伸手拨动着竹叶,心思渐明。 三个月正好是庶务持续的时间,而玉竹进入幼生期不多不少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 待到竹茎皆被玉色,既无虫扰自是不用人日日盯着了,一来一回很是巧妙。 正待姜阳出神之际,窸窸窣窣的声响自竹根底部隐约传来。 姜阳灵识一动,扫视后笑道: “正提防着你呢,撞到枪口上了” 随后他并指一挥,口中念念有词: “数九伏藏,阳和启蛰,着!” 姜阳运起法术《指剑惊蛰》,口诀既出气脉涌动,三道金丝如游鱼一般浮现,在半空中一个飞旋便分走三路直扎竹苗根部。 “嗤” 一声轻微的嗤响,似无声处听惊雷,两节不过指肚长短的竹暝尸身从根系滑落坠入地面。 姜阳见此还不放心,仍旧谨慎的探出灵识再扫视一圈。 这螟虫虽然并无灵智,却也趋利避害,天生懂得伪装,常常化作青白玉色攀附于竹茎上,肉眼很难辨认的出来,需用灵识反复扫视方可确认。 至于另一种竹象虫多发于夏秋,此时正值阳春就少见此虫,倒省了一个麻烦。 俯身屈指一弹,铮鸣之音响起,清脆悦耳,姜阳放下心来。 经此一役,姜阳干脆在玉竹附近坐下了,他打算待到明日天明之前,期间再也不离开了。 期间习练法术,研读功法,无事便打坐入定,实在闲得慌了就起身四处转悠。 日升月恒,晦朔弦望。 姜阳从入定中睁开眼,雨早已停了,日月轮转之间,新的一天到来了,今日不出意外便是验收日了。 他原地没有动作,默默等待那位李周盈李师姐的到来。 姜阳也不是没想过主动前去,只是她行踪神秘,实在无处可寻,有前车之鉴姜阳也不敢四处乱窜,所以只能原地静静等候。 转眼一个时辰过去,姜阳提起腰牌复又放下,没办法等待总是熬人的。 只不过再怎么神秘她今天也该现身了,否则姜阳都不知该找谁。 似是猜到了姜阳心中所想,不多时竹林边有一人影渐行渐近。 姜阳抬眼望过去,果然是李周盈。 不同于上一次的翠绿裙衫,此次她身着明黄色的轻纱宫装,两条丝带缠绕在臂间随着步履飘飞,眨眼即到身前。 她面容姣好,神色冷冽,其身材窈窕,一头黑发盘绕成髻自两肩垂下,颈间到胸口前露出一片白皙肌肤,抹胸紧缚,隐隐有山峦浑圆凸显。 姜阳脑袋不自觉的后倾不好意思细看,就抬眼避开起身拱手道: “姜阳见过李师姐。” 李周盈轻轻应了一声,转而问道: “今日便是验收之日,你可准备好了?” 姜阳闻言自无不可,他等的就是这一天,三月前李周盈不信任的神情还历历在目。 姜阳心中还有些孩子气,倒要叫她好好瞧瞧,于是他自信满满道: “还请师姐验收便是。” 说着便往边上踱步,让开了身子露出身后不远处的三株幼竹。 李周盈见姜阳神气满满并未出声,只是走近细看了起来。 “哦?” 来到玉竹近前,李周盈轻咦了一声。 只是一眼观瞧,她就清楚不管其长势如何,只要这三株竹苗都好好的立在这就证明姜阳这三月未有躲懒懈怠。 “你倒是勤勉。” 李周盈淡淡的评价了一句,话语虽平淡,清冷的面容却稍稍解冻。 自信归自信,姜阳还未有冲昏头脑,只是自谦道: “不敢,既受庶务,自当尽心尽力,固守本分而已。” “呵,好一个本分而已,我看不少人还不如你一个新晋弟子看的分明,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李周盈赞了一句,笑声中带着些冷然的意味。 来到姜阳这里之前,她已经验收了近十名弟子,一个上佳的评价都没有,甚至两株成活的都是少数,叫她心火大动。 ‘哼,诸峰之中我曦雨向来最为宽允,倒叫你们以为有便宜可乘,敷衍了事,不知好歹!’ 这看护灵竹不是什么难事,唯一个勤字,只是大部分弟子都是听闻曦雨峰的庶务好对付,抱着?碌碌的心思而来,自然不甚上心。 如此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举动自是让成活率骤减,起先掉以轻心,等到发现之后根已腐叶也黄,再想挽救便难了。 李周盈这话意有所指,姜阳不好去接,所以只是在一旁静立不语。 好在李周盈本也没指着姜阳答话,说完就掐起灵光探入竹身,验查灵竹长势。 三株李周盈一株也没放过,个个都走到近前施法探查,不多时她便收了法力直起腰身,再次回转看向姜阳,细长的眉目缓和多了。 她脸上有了些笑意,开口评价道: “根强叶硕,音清声越,三株皆被玉色,未有象啃暝噬,可为上品。” 姜阳听后也咧嘴露出笑容,三月努力终有了收获,内心自然是雀跃开怀的。 李周盈见此隐蔽的弯了弯嘴角,随后正色道: “姜阳是,我记住你了,腰牌拿来!” 第27章 得道五十 听她一说,姜阳旋即解下腰牌递了过去。 李周盈接了拿在手中,一指灵光划过,朦胧的清光绽放,莹莹光彩洗练,腰牌正中哗啦啦有字符闪烁,转瞬定格。 李周盈放开手,腰牌自行飞回姜阳手中,她才说道: “我曦雨峰向来宽厚,从不苛责,但也要赏罚分明,尽心尽力者便有赏赐。” 旋即她指向腰牌解释道: “令牌之中总有五十道功,你此次庶务的评价为上,依例得道功三十,我为你凑了整,多出来的二十道功便算我曦雨峰的赏赐了。 道功珍贵,逾灵石多矣,宗门之中不禁私相转授,不拘是换取功决术法还是换些资粮灵物修行都可,莫要铺张挥霍。” 此为金玉良言,姜阳将令牌握在手心立马拱手道: “多谢李师姐抬爱,姜阳谨记于心。” 少年躬身风姿清仪,抬首剑眉生辉,李周盈也是看着顺眼,便跟他多说了几句。 “免了,此间事了,你自去。” 摆了摆手,李周盈留下一个淡笑便转身离去了。 明黄色的裙摆翩翩,轻纱飘飞,娉娉婷婷,不一会就消失在了姜阳的视野内。 “啧” 姜阳掂了掂手中的令牌,灵识涌入果然发现里面安静的躺了五十道功。 这道功听起来是不算多,但根据姜阳所了解,可算是笔不菲的收获。 三月前领了庶务,正巧又被周延维拉着闲谈,姜阳索性就问起了他庶务领受后奖赏价值几何。 当时周延维便随口解答道: “庶务诸多,下有罚上有赏,各峰殊异,故上下皆不取,这里只论中,通常中评可得道功二十。” 上下两分是因为各峰给出的赏罚都不一样,甚至是依当时的管事心情而定,难以衡量。 中等评价一般是众门人弟子的惯常评价,根据事务难易,时日长短来划分,总的来说都是二十之数上下浮动。 周延维这里也没说错,他认为姜阳初尝庶务,大抵也就是得个中的评价。 想到这姜阳面露喜色暗思: “上得三十,中有二十,若是下便毛都捞不着一根了 我得了五十,怎么也不算差了,应是能换取不少修炼之物了。” 宗门之中明面上不鼓励,但也不禁止弟子之间私相授予,流传道功,所以不论是坊市还是诸峰的小圈子里用灵石换取道功的都大有人在。 道功兑换的诸物珍惜,算是硬通货,故其比例大约在一比十上下,有些特殊时候甚至还要高些。 如此一看,五十道功可是整整五百块灵石,抵得上姜阳不吃不喝的十年俸禄了。 这情况毕竟是少数,难作参考,不过普通弟子辛苦几月得二百灵石左右也不能算是少。 只是修士愈往高处走,资粮就愈紧缺,终归也是怎么都不够用的,故而才有方絮那般的弟子,在庶务之后的闲暇经常也去探秘洞府,猎捕妖兽之类的活计用作补贴。 ‘道功在手,也该去藏书楼转一转了,手上没几个法术习练,遭险遇敌就尴尬了’ 姜阳心中作着思量。 先前没有外出的需求自然不提,现如今修为渐涨自然不可能呆在峰上一辈子,不说法器最起码也得有几种法术傍身才能安心了。 至于后续功法的问题,经过商清徵所言,择道如则主,还需更加谨慎。 想到商清徵,姜阳顿了顿脚步,没有选择马上离开也是在等待她的到来。 商清徵已经有四五日没过来了,不过姜阳上一次提前跟她预告了时间,按说她如果没被别的事情耽搁这会也该来了。 曦雨峰毕竟是真人道场,等闲之人是不能靠近的,姜阳能来此也是借庶务之便,如今三月已过,无有身份再想来就是千难万难了。 故而姜阳正是因为要跟商清徵道别一番,才流连在此驻足不动。 …… 云海尘清,天光映照。 商清徵急匆匆的丢了符笔,顾不得桌案墨点散落,拢了拢袖口疾步往外赶。 才一出殿她便驾风而起,光彩流转身形直冲上天。 “呜哇!” 此时听着动静的小十六四爪奔行出来,对着半空中的商清徵呜呜叫着,急的原地直转圈。 商清徵一听身形顿住,扶了扶额又回转落地把狸猫抱起来,这才重新冲天而起。 她也是急昏了头,一路匆匆出来,居然把小十六给忘了。 商清徵蹙眉在法风中喃喃自语: “怪我符道不精,耽搁时辰,你可莫要先走” 这般想着商清徵抿嘴不言,只是暗暗灌注了法力,使得遁速更加迅疾,在半空中拉出一条长长的气浪。 才出了主峰大阵,迎面便碰到了一女子,这女子下巴微尖,眉毛细且长,颧骨微微突出,两腮略有凹陷,一双明媚的大眼睛占据上半脸庞,忽闪忽闪的极有特点。 她一身大红色的衣裙拦在商清徵身前,笑道: “师妹慢行,急匆匆的这是要到哪里去呀?” 商清徵哪怕再怎么着急,一见女子那张狐狸脸也只能按住法风回道: “不劳师姐挂念,师妹去一趟听雨阁。” 女子未语先笑,眨了眨眼睛,妖媚的气质外溢,恍然道: “唔是为了那‘玉竹清气’罢?师妹不必着急,有真人钧旨,周盈管事看护,保管错不了。 心焦可不合修行要义,还是以打磨境界为先。” 商清徵深吸一口气,抑制住内心躁动,称谢道: “师姐说的是。” “呵呵呵” 女子捂嘴轻笑,弯着眉眼看向了小十六,见它圆头圆脑,便伸手逗趣道: “好伶俐的小狸奴,乖乖来让姨姨抱一抱。” 可手指还未近前,怀中的小十六就人立而起,龇牙咧嘴的对着她: “哈” “不得无礼!” 商清徵连忙伸手拦了拦,拢着猫头靠向自己怀里。 女子被惊的一缩手,面色隐有不虞?,但仍是笑着找补道: “到底是天生贵种,桀骜独尊,非常人不可冒犯,好狸猫!好灵兽!” 商清徵见状立马顺势提出告辞,蹲身一礼道: “狸儿不知事,多有得罪,还请师姐勿怪,清徵告辞。” 女子已经恢复了仪态,拢着正红色袍袖道: “无碍,师妹自便。” 抬头日上中天,路上又被耽搁了时间,使得商清徵暗暗心焦: “不会来迟了” 一路不停驾风到了听雨阁落下身形,深入竹林她飞奔着来到两人经常谈坐的石桌处。 一入眼,别说少年的身影,就连地上的石桌石凳也不见踪影。 地上空空如也叫商清徵心中一凉,心生懊悔: “说好的不见不散,便这般等不及吗?” 第28章 胎仙引灵 入眼不见,叫商清徵心酸懊悔。 一方面是怨自己符道不精耽搁时间,另一方又怪姜阳走的太匆匆,不守信誉。 商清徵忽然感到手背微湿,一看原来是小十六在轻轻舔舐自己。 她顺了顺小十六的脑袋,以为它在安慰自己。 “喵呜~” 小十六见她误会,叫唤了一声挣脱出怀抱落入地面,张嘴咬着她的裙角便往玉竹林里面拖。 此时恰好远处传来些许动静,她当场会意灵识下意识一扫,随之便双眼圆瞪,喜上眉梢。 她立马转身望向来处,语气中又是惊喜又是埋怨道: “你跑到何处去了?!” 姜阳从竹林深处走出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见眼前少女眉目立起,亦喜亦嗔的神情不由有些发蒙,他不明所以道: “哪儿也没去啊?” 说着他指了指地上被石块压出的印痕解释道: “我方才寻思这不是要离开了嘛,便把之前从远处搬过来的青石又给运送了回去,算是物归原位。” 这些石块是刚来的时候姜阳搬过来临时充当桌椅的,如今要走他也没嫌麻烦,一一搬了放回原处,毕竟是真人道场,维护环境还是有必要的。 “喔” 商清徵也是急昏了头,竟忘记用灵识搜寻一遍了,还要狸儿提醒,闻言低下头暗暗赧然。 可这一低头她便瞥见了地上被青石压出的印痕,一时间又有些怅然,无言的孤离感涌上心头。 这里毕竟是二人相处数月的地方,留下了不少的欢声笑语,也是这几年商清徵为数不多的欢畅时候。 “你要走了,对” 商清徵心绪低落,幽幽叹道。 姜阳此时也收敛神色,低眉应道: “庶务已毕,方才李师姐已经验收完了,如今此地也再无理由踏足,这番是来道别的。” 商清徵自是比谁都清楚,闻言抿了抿薄唇,淡眉舒展作开怀状: “恭喜!你这一天天的看护,可算是尽心尽力,周盈姐想必有褒奖。” “嗯啊,侥幸得了个上评,另有道功奖赏。” 姜阳讲到这眼中同样泛着喜意。 “如此便好。” 小十六似是也听懂了姜阳要离去,一个纵越从地上窜到了姜阳的肩头,亲昵的用脑袋蹭了蹭他的鬓角。 姜阳也十分宠它,并不驱赶而是任它待在自己肩头,顺势伸手挠了挠它的下巴。 这边商清徵纤手捏了捏袖口,心里的话转了又转,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 “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吗?” 姜阳一手抱胸一手托着下巴来回踱步,随后道: “目前短期就是打算去藏书阁学一两门法术傍身,努力修行以期突破,再照你说的,展望一番年底的庭试,看能否有幸拜入真人门下。” 少女对他吐露了不少隐秘,姜阳对其颇为信任,这些又没什么不能说的,索性就和盘托出。 商清徵捂嘴轻笑,细长的睫毛颤动如新雪压枝,她开口道: “原来你还没死心呢,都说了我师尊不收男弟子的。” “事在人为嘛。” 姜阳倒显得很洒脱,成不成总要试一试,道果线索在此总容不得他退缩。 “那你便努力修行,至少把修为提一提,也能多几分把握。” “自当如此。” 姜阳朗声应道。 清阳曜灵,和风容与,几片脱落的竹叶随着微风翻卷落地。 一时间两人都止了话,谁也没了言语。 良久,商清徵捋了捋发丝,踌躇了片刻忽然道: “你觉得我,觉得我如何?” 少女期期艾艾的问话,姜阳听得内心发紧,忙回道: “你?你很好啊。” 似是觉得说的太轻巧,他又掰着手指道: “大方可人,气质卓绝,学识又渊博,对我帮助又多,总之是顶好的。” 姜阳不吝溢美,夸了又夸,语气真实恳切。 “好了好了,哪有你说的这般好,太浮夸了” 商清徵听得面色热气翻涌,呼扇着小手不去看姜阳,内里却泛起清甜。 尽管动作夸张,但她的内心莫名的安宁了下来,没什么比确切的答复更让她开心了。 另一边姜阳也说不出话来了,少女的脸红胜过千言万语,他也不能抵御。 都说如今的孩子早熟,可再早熟姜阳仍是个半大少年,从未有什么和女孩相处的经验,只是懵懵懂懂的表达了内心所想。 好一会平复了心绪的商清徵再次回转,终于从袖口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只纸鹤,捧到姜阳身前道: “喏,给你瞧个东西。” 姜阳见她白嫩的手心里是一只淡黄色的纸鹤,棱角分明以符纸折就,其上绘着弯曲纹路,小巧精致。 他问道: “纸鹤?这是何物?” 商清徵眉目舒展,巧笑嫣然,捧着纸鹤介绍道: “此为胎仙灵引符,有引灵寻路之神妙,可以传讯寻人。” 姜阳见着小小的纸鹤,毫无灵光恍若凡物,仍未明白她的意思,只奇道: “这么神奇?” “那是当然。” 商清徵一边说一边挡开小十六作怪的小爪子道: “相传鹤乃羽族之宗,为仙人之骥,可飞下九重天,得名胎仙,其天生就有引灵传讯之能,后为我宗前辈临摹神妙,故而有此一符法。” 她耽搁的时间,有大部分都是在学这一符法,一连绘制几天失败了不知凡几,才成功这一只,为的就是此时此刻。 只是少女心思柔结,几次羞于启齿,直到问清了姜阳态度,这才安下心将之取出。 姜阳没料到她想的这样多,被眼前的精巧符纸吸引,问她: “这怎样用?” “来,我教你个口诀,来,跟我念。” 商清徵把纸鹤往姜阳手中一放,轻声念道: “胎仙邃路,听我号令,一点灵光,千里传讯。” 姜阳捧着纸鹤跟着她轻声颂念,果然就见手中的纸鹤朦胧泛起光芒。 商清徵见状交代道: “我在里面留了灵引,你往其中注入了法力之后,它便可以夹带书信在两端往来” 说到这商清徵顿了顿,低头小声道: “有了它衔书传信,往后你有什么问题便可联络与我,我我再为你解答。” 这话说的怯怯,少女的心思其实单纯的可爱,如此拐七扭八不过只是想寻个说的过去的借口同少年多说说话罢了。 有了这一只纸鹤传书,两人就此两分也不必顾虑断了一份联系。 虽相隔不远,但两人终归有身份上的差别,不好频繁走动,这灵符算是她思量日久想的最好办法了。 “这” 姜阳怔怔,商清徵的巧妙心思他隐约能探知一二,当下心中感动,言道: “倒叫你如此费心,这怎么好意思。” 第29章 祝祷消灾 “无妨反正是我自己甘愿的。” 商清徵低着头回了一句,语气含含糊糊的。 “什么?” 因其太小声姜阳没能听清全貌,只听到了一句无妨。 商清徵俏脸泛起桃粉,她可没有勇气再说一回,于是转移话题道: “没什么,这灵符的传讯神妙其实不少传音玉符也能做到,但此物胜在距离远,而且一符两分可以反复使用,灵引不断,灵鹤不散。” 灵符挥毫铸就,成型即两分,她手心里的纸鹤已经录下姜阳的灵引,而录下她灵引的纸鹤也交到了姜阳手中。 “噢噢” 姜阳除了认得几款基础的符箓,其他的一窍不通,更别说画符了,这里也只有点头的份了。 他接着问道: “那这灵引是何物,如若要是断了会怎样?” 商清徵沉默了一下,才道: “灵引即为一名修士其真元法力的特征,每个人都不一样,至于断灵引一般不会断。 如若真的断了只有两种情况,其一就是这人陨落了,其二则可能是他跌落境界,修为俱失。” 姜阳一听瞬间也明白过来了,除非是人死了,不然这灵引还真不会断。 这情况说是两种,其实是同一种,因为对于修士来说,修为俱失,跌落境界跟死了也无甚分别。 “原来如此,那此符还是很牢靠的,除非是” “呸呸呸!” 商清徵赶紧伸手虚拦在姜阳嘴前面,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接着又把小十六给抱了回来,握着它的两只前爪道: “不吉利的话可不许说,小十六来,快祝一祝,祝祷祈福,消灾解难。” 小十六猫头发蒙,两只爪子持握在商清徵手中,被迫跟着她上下祝拜。 “啊?” 姜阳看的瞠目结舌,徒生出一种魔幻感,他下意识想说这是迷信,可话到了嘴边又反应过来,此方世界神通伟力归于自身,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于是他只是问道: “这这能管用吗?” 商清徵放下猫爪,有撸了撸猫头才回道: “当然管用,我前面提过的那位猫仙人,祂就是一位司管福禄的仙人,拜之有赐福增运、消灾解难之神妙。 只是近古之后仙人不显于世,如今还有多少用处就不一定了,不过祂作为天下灵猫血脉源流,小十六祝拜的效果怎么都比你我好用。” 姜阳听后了然道: “懂了,毕竟小十六亦是灵猫,如若算能上达天听自然也是自家血脉顺耳些。” “差不离,唯图一个心安罢了。” 商清徵赞同道: “好了不说这个了,这灵符你收好,它除了传讯之能其实还有一个寻踪的妙用,虽然用不到但也一并与你说了。” “好,你说我听着呢。” 姜阳答应着将淡黄色的纸鹤放入袖口小心收好。 商清徵言道: “施法是一样的,只需灌注法力即可,口诀却有不同,你且记着。” 随后她檀口轻启念诵道: “胎仙觅迹,听我号令,灵犀一点,万里寻踪。” 这咒诀简单,姜阳听后嘴中念叨了两遍便回道: “嗯,我记下了。” 商清徵最后交代了一句: “再有一点,灵符再神妙也只是符箓,妙用有限,传讯千里,寻踪万里,超出范围便不好使了。” “好” 姜阳轻声答道,两人在宗内相距怎么也没有千里之遥,但用无妨。 随之便又沉默了下来,如今到了分别的时候,两人却谁也没有要离去的意思,似乎都像有未完成之事。 商清徵手抚着玄纹密布的腰带,那里悬着玉箫,她犹豫了下展颜笑道: “我奏一曲给你听。” “好呀,正巧上次听得不完整,这回定要好好听一听。” 姜阳眼眸发亮,隐含期待道。 商清徵见他答应,就解下腰间的清音九韶箫靠近唇边,闭目沉心吹奏了起来。 婉转的箫声回荡在林间,清和条昶,案衍陆离。 不知是商清徵的心情所致,还是洞箫的音色就是如此。 姜阳听起来总有一种深沉的情绪流淌在曲调之中,低沉婉转,宁静又细腻,悠远又慰藉。 一曲终了,有余音绕林,不绝于耳。 此言并不是夸张,是真的余音不绝,即使是商清徵放下玉箫后,仍然响彻在林间。 合着箫声她低眉肃穆,缓声唱道: “皑皑合丘,以素妆裹。岂不尔思?远莫致之。 晋水在左,渠水在右。女子有行,远尊亲父母。 渠水在右,晋水在左。巧笑之瑳,佩玉之傩。 渠水滺滺,桧楫松舟。驾言出游,以解我忧。” “……” 声音清越,曲调幽幽,寄托于念想,引人多遐思。 良久,姜阳拊掌赞道: “寄忧思于一颂,付洞箫之一曲,好曲!好调!” 随后姜阳又目光灼灼的望向她夸道: “当然,你唱的更好,音清声脆,感染人心。” 商清徵被夸得心思雀跃,脸上羞赧,抿着嘴掂了掂脚尖转了身子回避他的目光。 姜阳不通女儿心思,见她回身还以为自己夸错了地方,挠了挠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哪有哄女孩的经验,只能追上去拉住她的手腕,嘴上找补道: “是真的,没骗你,真的好听。” “呀!” 商清徵皓腕忽的被捉住,惊的轻呼一声,她都能隐隐感觉到有股热意透过薄衫直达肌肤。 “你你你干嘛呀?” 商清徵紧张的话都说不直溜了,期期艾艾的挣开也不是,不挣开也不是,整个人僵在原地。 “你别生气,我这都是真心话,哪里说的不对你同我说就是” 姜阳见少女还低头不以正脸面对他,只好笨拙的哄着。 商清徵早已心跳如擂鼓,月白的脸蛋被绯色铺就,她小声道: “我没生气,你先你先放开我” 姜阳这才察觉不妥,于是赶紧将少女的手臂放开道: “失礼失礼,对不住,我一时情急才” 商清徵将手背到背后,平复了下心绪才张口道: “不打紧,我只是一时惊慌而已” 话虽这么说,她仍然不好意思抬头直视姜阳。 “那那就好。” 姜阳见状暗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没把气氛搞僵就是好的。 一旁的小十六卧在落叶间休憩,小脑袋一会看看姜阳,一会又瞧瞧商清徵,对两人的举动不明所以,遂低头专心舔舐起爪子来,仿佛是什么无上美味。 经此之后,姜阳不好意思再久留,很快便提出了告辞,一路出了竹林。 商清徵也不便挽留,只好看着姜阳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她才收回目光。 方才被攥着的手腕虽姜阳早已松了手,但她依然感觉烫的惊人,并且似乎要一路烫到心底去。 此时竹林寂静,周围空无一人,商清徵才展露情绪,低声啐道: “呆子!” 第30章 洞宝探毕 姜阳逃也似的离开了竹林,少女的神态引的人面赤心跳,让他不知该以何种姿态面对了。 一路出了大阵,直到下了山,他才慢慢停下脚步。 站立于峰道旁,姜阳又从袖口里掏出那只淡黄黄的纸鹤捧在手中,低声念叨一句: “邃路寻踪,引灵觅迹,哎最难消受美人恩。” 归根结底姜阳也不过只是一普通少年罢了,就算是有上一辈子的见识在,他依旧是个雏儿,对男女之事方面几乎就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好在他天生一副乐天性子,没影的事他也不去多想。 心中的纠结存不了多久就被他给压下,身形一动在山路上起落,一路往朝雨峰去了。 庶务完结后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那就是要去庶务司交还任务,拓印登记状态,有接有还,不然过期还会被宗门追讨。 不久姜阳就来到了朝雨峰庶务司外站定。 今天的庶务司依旧人来人往,显得旁边的参录司就冷清多了。 姜阳瞥了两眼就迈步往里面进,男男女女的修士弟子还真不少。 堂内依旧还是那位周延维周师兄在维持,只是侧面多了两名弟子帮衬,来来往往的人太多,接取交还的一个人着实难以应付的过来。 就熟不就生,姜阳还是往着周延维那边去了,因为前面还有几位师兄师姐,他耐着性子排在最后面。 不多时,就轮到了姜阳站到桌案面前。 周延维正低头持朱笔在道册上改画,嘴上不停道: “师弟是接取还是交还?” 姜阳看他头也不抬的忙碌模样,便笑道: “劳烦周师兄,交还。” “交还是,还请师弟将腰牌取来” 说着周延维抬起头正看见姜阳站在面前,亦惊亦喜道: “姜师弟?!” 随后见他捧过来的令牌面露恍然之色: “喔一转眼三月不见,不曾想师弟已然完成庶务了。” 姜阳把令牌交过去道: “周师兄也是,庶务繁忙,辛苦了。” “嗨!习惯了。” 周延维摆了摆手道: “不过食宗之禄,忠宗之事罢了,为今所盼只有一事,便是林师叔快快归来,叫我脱离苦海” 周延维还是改不了话痨的毛病,一边掐指点向手中令牌,一遍滔滔不绝的诉说着琐碎小事。 “师弟感觉如何,曦雨峰可是真人道场,想必灵机定然丰饶嗯?!” 说到这令牌绽出清光,周延维眼睛圆瞪惊讶不已,脱口而出道: “居然是上评,师弟好本事!” 姜阳一听立马客气拱手道: “全赖周师兄的照拂,庶务轻易,姜阳不过是循规蹈矩而已。” 周延维听后止不住心生悦色,但还是摇了摇头说: “姜师弟莫要往我贴金,自接任起从我手中过的庶务成百上千,不是谁都能得一上评的,上佳就是上佳,没什么好谦虚的。” “是嘛” 姜阳暗自挠了挠头,他真觉得挺简单的,虽然有些熬人摧神,但唯一称得上难度的也就那两个小法术,可费费心思也就十天八天便融会贯通了。 真要分给他个什么种地画符之类的生疏活计,他还真没信心能做得好。 这边周延维说罢便拿起令牌往道册上一押,顿时光彩灿灿灵韵交汇,这便算是交还了庶务了。 “师弟,给。” 将令牌递还给姜阳,周延维又问道: “今岁的庶务便完成了,师弟可还有什么想接取的吗?” 姜阳听后摇了摇头道: “道功已足,无有此念,如今师弟只想着紧修行,破境登先,争取早日能够碰一碰筑基的边。” 年底的庭试是重中之重,姜阳可不想在庶务上浪费时间了,刚挣到手的道功还热乎着,得赶紧用出去才是。 周延维点点头赞同道: “万事境界为先,看来师弟已然分晓轻重缓急,那庶务一事便明年再叙。” 正事说完,眼见后面又无人排队等候,周延维便拉着姜阳谈起琐事。 姜阳倒没看出来,这位周师兄浓眉大眼的,居然暗地里喜好收集八卦谣传,奇闻异事,一说起来便滔滔不绝。 一会是哪哪峰的弟子有私会,一会是哪哪个殿的管事有怪癖,不管可不可信,他一口气可是倒了不少异闻出来。 姜阳听着这些隐秘,是接也接不上,答也答不得,只能讷讷不言,光点头应声了。 好在周延维也不用人捧哏,他一人自问自答一路说的极为畅快,姜阳拉都拉不住。 说着说着周延维就聊到了方絮,他便问姜阳: “方师弟他可去寻过姜师弟你了吗?” 姜阳自然应道,随后笑说: “方师兄吗,倒真见了,他来的太匆匆,要不是报了周师兄的名字,我可不敢应。” 周延维一听面露得色,拍了拍姜阳的肩膀道: “方絮这小子,别看他面容乖戾,人却不算坏,就是显得冲动急切了些,吓到姜师弟了。” 花花轿子众人抬,方絮其人毕竟是周延维介绍的,姜阳自是不会让他难堪,于是轻笑道: “哪里,方师兄古道热肠,连洞府遗脉都舍得与人分享,叫师弟我佩服不已只叹我实力不堪,境界不够,未能成行。” “那真是太遗憾了” 周延维叹了一句,随后又指点道: “不过最近这小子可是发财了,他探的那方洞府保存的不错,听说是小有收获,姜师弟得空可到他那去一趟,说不得能淘换点好东西。” 姜阳听的心中一动,暗忖: ‘居然真有洞府,难道他不是诓骗于我?’ 也不怪他暗自生疑,方絮来的唐突,交谈又极尽推崇,反倒叫姜阳心生警惕,这洞府有没有尚在两可之间,疑似有诈。 为今看来,姜阳确实错怪他了,方絮明显是已经从洞府中探宝而归,据周延维言辞得出其收获应当不菲。 思虑至此,姜阳觉得合理的解释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方絮是奔着眼前的这位周延维周师兄来的,姜阳只是因其介绍的,所以就顺道跟着沾光罢了。 不管心中如何想,但面上姜阳依旧不显分毫,他眼神发亮展颜道: “果真?那我可真要上门叨扰一番了,如今道功在手,正愁无处花销,却是要去拜访拜访方师兄。” “尽管去好了。” 周延维大手一挥道: “若不是我职责所在,脱不得身,说什么也要陪师弟去见识一番,顺便杀杀他的价!” “哈哈” 姜阳哈哈一乐,笑着拱手道: “师兄厚爱,姜阳谨记于心,还是莫要让方师兄难做了。 诸事已毕,便不多打搅了,师兄且忙着,姜阳告辞。” 随后他正了正色,拜别了周延维。 周延维一路将姜阳送至堂外,连声嘱咐他不怕叨扰,恨不得姜阳每日过来,与他对坐打发时间。 姜阳只能唯唯应声,一路出门去了。 第31章 云在水中 告别了周延维,出了庶务司,一抬头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了小雨。 雨润如酥,淅淅沥沥。 自从听闻这微雨隐秘,姜阳对这雨丝就见怪不怪了。 这股生发润泽之力既是神通体现,也是宗门对于弟子的拳拳爱护。 眼见天色还早,姜阳没有急着回到洞府,而是打算去往藏书楼一行。 藏书楼此前姜阳从未去过,他此前学过的任何一书一诀都是有教习传授,难有自主选择的机会。 这阁楼坐落于何处他都不知晓,一事不烦二主,他还是向周延维打听了方才清楚。 其位于湛露祖庭外,东临丹泉岛,西接白榆峰,藏纳于群山之中。 整个雨湘山其实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巨大灵脉,其中心位置就是祖峰湛露庭,周遭众多高峰拱卫,其下有一大湖孕育,可谓是人杰地灵之仙山。 姜阳一边赶路一边回忆着周延维的介绍,整个雨湘山其大无比,他所涉足过的地方不过是整个山门一角罢了。 出了朝雨峰,姜阳来到了上次路过的寒溪,只是这次他需深入才行了。 不会驾风飞遁的缺点又显现出来了,如若他会飞遁,自是避开诸峰禁制一路往藏书楼去了。 既然驾不了风,那只好老老实实用双腿奔行,可想要去祖庭面前又有一大湖拦路,若是要绕过整个大湖,走到明日姜阳也是到不了的。 好在宗门对这一点也是有安排的,众弟子只需来到寒溪尽头,便可乘舟横渡,穿过大湖就可前往祖庭了。 姜阳来此便是欲乘舟节省时间。 寒溪水澈,冷冽透底,一艘艘宝舫停在岸边,长约十余丈,高有三层,飞檐挂角,精致琳琅。 姜阳来之前,这里已经汇聚了不少弟子在此,叽叽喳喳的小声交谈,看来都是要登船横渡的。 他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往里面凑合,就自己随意在岸边找了个地方站着,静静等待宝舫开船。 不多时,见人数已经聚齐,船舫便有岸板下放,众弟子陆陆续续开始登船。 姜阳缀在最后面交了一块灵石上船。 宝舫是灵阵驱动,来往速度可不比修士飞遁慢多少,在湖中来往一趟宗门也就是象征性的收一块灵石。 其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方便门人弟子往来。 姜阳是最后进来的,各个船舱都已经坐满了人,他只好一路往楼上行去。 ‘便去三楼,还能临湖一观景色。’ 过了两楼他也没停下脚步,心中暗想道。 可能不少弟子的想法与姜阳一致,三楼的位置本就不多,加上又是露天,他上来之际已经有众多弟子聚集了。 姜阳扫视一圈也没找见个能单独落座的地方,于是就想着干脆站一会,等欣赏够了再下楼去好了。 正当姜阳脚步踌躇之际,就听到有人在侧身不远道: “这位师兄” 他下意识转头,就见船尾坐着一女子,身着湛青色的宽大长袍端坐面朝向他招手。 姜阳左右环顾一番,才确定她是在跟自己说话,于是上前拱手道: “不敢当师兄,请问师姐唤在下所为何事?” 姜阳虽然刚刚突破到中期,但肯定算不上什么师兄,船上弟子众多,他又不能用灵识探查女子修为,可不敢顺口应承一句师妹。 这女子手持书卷没有纠正姜阳的称呼,而是单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空位道: “我观道兄原地踌躇,想来应是无有座位,如不介意便坐我这边好了” “这” 姜阳略一迟疑便从善如流,坐下拱手谢道: “自是不介意,师姐好意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左右不过是一座位而已,扭扭捏捏倒显得不爽利,故而姜阳没怎么犹豫就顺势坐下了。 “不妨事。” 女子弯眸一笑后,就低头观起了书卷。 姜阳手拢着下摆在旁边坐下,这才细看了女子模样,不得不说有商清徵,李周盈珠玉在前,身旁女子的面容眉眼这一对比便弱了一筹。 但是其五官端正,鹅脸椭圆,举止大方明艳,视之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离得近了还隐隐能闻到一股带着烟火气的幽香。 姜阳的视线只是一触即收,他才承了好意,自觉干坐着一言不发有些不通人情,于是再拱手道: “方才多谢,在下姜阳,乃朝雨峰弟子,未请教师姐?” 女子闻言注意力从书卷中脱出,抬首展眉,答道: “小事而已,我名丹若,泽雨峰出身。” 姜阳见她言辞简略,又手不释卷,想来是不耐应付的,于是就主动道: “既是好意自当言谢,丹若师姐自便即可,不必理会我。” 丹若听后轻笑了一声,晃了晃手中的书卷道: “谈不上,打发时间而已。” 虽是这么说,两人谁也都没再接茬,各自转开了。 此时宝舫正巧驶出了寒溪,进入了覆露湖,姜阳转头望向湖景。 一入眼他就被眼前景色所震撼,湖水蓝白,平滑如镜,烟波淼淼,与天一色。 整个湖畔一望无际,如不是湖面没什么浪花,便说这是海姜阳心中也是相信的。 其上弥漫着淡淡薄雾,宝舫驶过荡开,犹如登临仙境,探访蓬莱。 天公作美,头顶整片天际开阔空敞,只有寥寥几朵飞云飘荡。 天越澄,水越澈,两者互相辉映,使得湖水泛起宝石般的蓝色。 姜阳俯身睹见天蓝,抬头复观水碧,天地在这一刻似乎颠倒,迷迷蒙蒙令人神往。 正是:垂首便见水中天,入水可在云中游。 如此美景看的姜阳识海一清,散发阵阵凉意,似乎灵识都隐隐有所增长。 可姜阳的心思全不在此,望天地之美他忍不住幽幽长叹: ‘不见天地,怎知自身渺小’ 又过了好一会,姜阳才在沉浸中缓过神,心中莫名生出些怅然若失之感。 他摇了摇头甩出情绪,见薄雾中有一灰点浮现,并且随着宝舫前进,有愈来愈大的趋势。 这时候旁边的丹若也收起了书卷,盯着姜阳的侧脸看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 “不知姜师弟拜在哪位丹师门下?” ‘丹师?’ 姜阳一怔,随后立马反应过来她应是误会了。 这覆露湖中有一湖心岛名为丹泉岛,是宗门炼制灵丹的宝地,来来往往的弟子大多都是奔着此地来的。 姜阳最初领取庶务的时候也有瞥见过这一门庶务,只是当时据周延维所言,此庶务最是抢手,常年都是满员的。 就算偶有一空缺也很快被人顶上,能来此地哪怕只是当个看火扇风的童子,也是需要不菲的关系筹画来的,故而就连周延维也没有办法。 ‘怪不得方才从她身上闻到了一股幽香,原来是丹香烟火气。’ 姜阳心思转动,嘴上立马回道: “师姐误会了,姜阳非是丹师门下,此番实为前往祖庭,想要读一读宗门道藏罢了。” 第32章 汲古纳新 “喔” 丹若闻言恍然,转而笑道: “倒是我多想了,还以为师弟也是去丹泉岛奉丹炼药,我说怎么看着面生” 她方才盯着姜阳看了好一阵,暗想着这般俊俏的师弟她以前居然从未见过,止不住心中疑惑遂询问出声。 “师姐说笑了,在下可没有奉丹炼药的本领,笨手笨脚的恐怕就是去侍炉煽火都显粗鄙” 姜阳带着些自嘲的开玩笑道。 交浅不便言深,丹若听后只是以袖遮面发出细微笑声,露出一双弯弯的眉眼并不接话。 调和铅汞,侍炉捣药,君臣相佐,对炼药岐黄之术姜阳心中也是向往的,奈何其难度实在太大,神神秘秘的又强调传承,所以一直未能够有机会了解。 毫不客气的说,能有一门高端手艺傍身走到哪都是拿得出手的,学成之后不论是贴补用度还是平日炼上枚给自己服用都是惠而不费的好事。 奈何这林林总总的修仙百艺之中,炼丹一术不说是最难花费最重的,也是其中佼佼者,完全不是普通修士该去碰的。 姜阳不晓得自身到底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只能暂时压在心底,想着什么时候有机会接触一二。 故而对丹若姜阳亦是进退有礼,虽然只是点头之交,但万一哪一天就有了交集求到头上,熟面孔终归好说话些。 两人闲聊的这一阵子,宝舫已经慢慢驶入了湖心,方才远远见的小灰点已经变成遮天蔽日的巨大岛屿。 一抬头丹泉岛的庞大黑影近在眼前,其外圆内阔,中心是一口火脉,顶上冒着烟气,周围亭台楼阁不断有修士上下纵跃往来。 姜阳感受到空气中隐隐有股燥热,他看在眼中疑猜这会不会是一座巨大的活火山,却被前人修士以神通法力拘来用作火脉铸器炼丹。 “丹泉到了,我这就要下船了,姜师弟咱们后会有期。” 丹若见船在港口停稳了,站起身同姜阳打了声招呼逗趣道。 “后会有期,丹若师姐自便即可。” 姜阳连忙站起身一本正经的拱手道。 丹若见此也不多话,举止干脆潇洒的转身离去。 这一起身才发觉她其实身材蛮娇小,湛青色的袍子罩在她身上倒显得宽松,疾步徐行大袖鼓荡之间她就离开了姜阳视线。 姜阳立在原地对于她的笑声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了一会不得其意索性便放下不管了。 连同丹若下船的人可是不少,眨眼这宝舫空了有三分之二,看来大多都是奔着丹泉岛来的。 不多时,大部分修士都下了船,姜阳重新坐下,宝舫慢慢悠悠的调转船身再次行驶而去。 姜阳倚在边上,望着一湖春水放空心神,实则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探寻识海。 方才他似乎对天地有了一点感悟,灵识骤然增长了些许,现在得空就细细体会起来。 ‘灵识总体约莫增长了有十分之一,也不知道算多还是算少,而且更凝实了。’ 姜阳暗自嘀咕着。 他小心的放出灵识探查一圈,范围增长了不说,还更加得心应手了。 这种情况他也是头一次遇见,只是也没个参考印证,他没法做出衡量对比。 不过终归是白来的好事,多一点少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姜阳心态放的很开,很快就不纠结了。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左右,总算见到了湖岸的边界,宝舫终于要靠岸了。 姜阳坐直了身子,不怪众多弟子都选择坐船,这湖面如此广阔,筑基修士他不了解,反正以练气期的法力一口气是绝对飞不过去的。 他原先还想着步入练气后期靠自己飞遁过去,如今看来是异想天开了。 宝舫靠岸,姜阳也随着船上的最后一点人流下了船。 这船舫日夜不休,什么时候姜阳想回程只需等待片刻便有船前来了,不必担心回不去的问题。 两脚落地,姜阳稍稍辨认了下方位,祖庭居中很好辨认,面前参天巨峰高耸入云,一抬头就能望见。 ‘丹泉在东,西面这一峰应该是白榆峰,那藏书楼估计就在两者之间了。’ 周边入眼虽然还有几峰,但近大远小,故而虽还在视线中,但其实已经离的很远了。 姜阳抬脚就走,他也不担心迷路,实在不行边走边问就是了,祖庭这边的修士也不少,而且来往的大多气息不浅,想来都是高修。 他的想法不错,这才行至半途,远远的就看到一高大楼阁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不出意外这就是藏书楼了。 姜阳心中振奋,暗暗加快了脚步。 不多时他便来到了藏书楼近前,入眼就是一幢玄纹密布的高大台榭,通体玄奥古朴,两只白玉铸就的高大门脚两边耸立,其上曰: 【鼎建宏规,柱下简书藏万卷】 又曰: 【道传天渊,湘山台榭并千秋】 即使是姜阳见识浅薄也能隐约感受到这阁楼透着一股古朴厚重的威严之感,收了兴奋情绪面露肃穆,接着抬头望去就见上方金字提的牌匾,上书四个大字: 【汲古纳新】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座宗门的藏书之所应唤作汲古纳新楼,只是众多弟子觉得繁琐,平日里就以藏书楼来称呼。 姜阳立在门前,感受着这股厚重的氛围,慢慢踱步踏入其中。 一进门,所有的天光仿佛被吞噬殆尽,姜阳眼前一花便换了光景。 内里宽大高阔,以严格的中轴对称分割两边,左右书柜林立,闪烁光华,布局规整,端方有序。 屋顶金漆雕龙,琉璃作凤,曲折回旋,精巧雅致,又不失磅礴大气。 这书柜一眼根本望不到边,其上搁置着古卷、书简、玉珏,甚至还有兽皮竹简在光晕中浮沉。 姜阳一时间看花了眼,只是这书架各个有禁制守护,想来不是能够随意翻看的。 他担心胡乱闯坏了规矩,于是便打算找人询问一番。 周围也较为冷清,看不到几位同门弟子,不过此地不可能没有执事看护,他环顾一圈就在转角柜台内发现了一位老人。 老人一身朴素布衣,身量修长清瘦,仰卧在竹质躺椅上捧着一本书上下摇晃,书卷遮脸叫人看不清样貌,只能从其垂落的花白胡须让人看出其年岁不短。 姜阳见此缓步走过去,终是看清了他模样。 老人脸颊消瘦,须发皆白,可一双眸子炯炯有神,看起来精神矍铄。 姜阳靠近两步立在一旁躬身道: “敢问前辈” 第33章 功诀杂记 礼多人不怪,姜阳对这里不甚了解,于是躬身行礼问道: “敢问前辈弟子该如何挑选功诀法术?” 在摇椅上晃荡的老人一听,放下书卷露出明亮的双眼盯着姜阳,过了一会他才道: “功诀在左,术法在右,杂记风物在前,奇闻逸事在后。 但凭腰牌取之,楼内不收取灵石灵物,均以道功抵扣,借阅后不可外带,不可轻传。 你只可在一楼走动,莫要往二楼攀登。” 老人也不多废话,寥寥数言就讲清了规矩,随后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书卷之上。 姜阳见他不欲多言,也就不再打扰,躬身致谢道: “多谢前辈指点,弟子谨记于心。” 随后倒退着几步,转身往第一面书架走去。 这里的规矩倒也不复杂,全场自由借阅,只要你道功足够,并无什么限制。 唯二的要求就是不能带功法的原本出去,不能将兑换出来的功诀法术随便授予他人。 但这一点并没有规定的很死,以姜阳料想估计只要不是明目张胆的四处兜售,自己两三好友私下互相印证一番宗门应该是懒得追索的。 另一个方面修士也大多较为自我,普遍没什么分享精神,俱是自身以道功辛苦换来的法诀,一般不会冒着风险轻易教授他人。 迎面的第一列书柜位于左侧,高有三层,姜阳靠近了也不伸手,而是用灵识一一缠绕解读。 灵识每掠过一处,其上就会显现功诀的基本信息、作价几何,算是试看阶段,不至于让弟子两眼一抹黑的挑盲盒。 当然要具体往下看到全文,那便要付诸道功换取了。 姜阳还是头一次接触如此多的功法,便迫不及待的一一查看过去。 “洞露明华法,二品,成就仙基『露华明』,所需道功二十五。” “平湖烟波功,一品,成就仙基『软烟罗』,所需道功十二。” “浩渺渡越诀,三品,成就仙基『无间海』,所需道功三十六。” “……” 简单的掠过一层,姜阳就见了好几种功法。 不同于他习练的《湛露服食法》,眼前这些功诀大多都有通往筑基的篇幅,总纲完善内里还附有一二法术和采气诀。 姜阳的服食法不知是因其为古法的缘故还是本来就有缺,其篇幅到了练气期便戛然而止,什么筑基的篇幅一个字也没有。 ‘可惜都是下三品的功法,怪不得她再三交代,不可轻忽,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姜阳看着看着心中一凛,生出庆幸之感。 平心而论,这功法不差,价格也尚可,寻常弟子亦只需努力个一两年便能攒下换取一本功法的机会,这点上宗门不可为不厚待。 换做是姜阳自己,他若不知详情,说不得这会也屁颠屁颠的来回奔波,找到一本合心意的功法开开心心的转修了起来。 盖因下三品的功法只要一成就筑基,九成情况都是下品的仙基,筑基修士走到哪倒也不是不够风光,只是从此就断绝了更进一步的可能。 再一个就是仙基号称筑成无悔,就是想重头来过的机会都没有,仙基崩散则陨,归还天地。 姜阳望着这一篇篇玉简、书卷,眼中闪烁不定,这些道藏固然装点了宗门底蕴,可不同于宗门嫡传的道统,它们基本都是各种渠道进献、搜罗来的。 其来历繁复,难以考究,有上古的洞府寻来的,有破家灭宗抢来的,有游历时机缘巧合得来的,根本不要想有什么后续功法。 你要是个普通弟子,修也就修了,反正本来也无更进一步的希望,无非是享用寿元,逍遥一生罢了。 可要是你侥幸撞了大运,成就了中品乃至上品的仙基,也并不意味着就有出路,反而还有更大的绝望。 姜阳只是稍微带入了下就不寒而栗,年纪轻轻修成仙基本该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可一转头前路无光,任你资质通天,无有功法续接,空守着年岁寿元蹉跎,无疑比寻常人更加绝望。 这其中的门道,无人点破又有谁知道的呢? 这也是为什么商清徵要反复的交代姜阳不要随意选择功法,诸峰之中传承有序,各个都是道统源流。 拜入之后不必再担心传承缺失,还有资粮倾斜,师尊指点,从此一个天一个地了。 故而哪怕眼前功法再多,姜阳也就随意的看一看,从没有伸过手,只当是阅览一遍增长见识。 转了几圈,他继续往里面走,这阁楼不知是铭刻的什么阵法,大的惊人,姜阳不过才浏览了几个书柜而已。 “《灵泽启始》、《仙修密录》、《郑国三百年风物》、《过冥寒大泽杂记》” 姜阳一路走过来不再关注什么功法,而是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地理杂记上面。 这几册都是他挑选出来的,多是介绍周边一应地形、势力、甚至是灵物灵材的秘闻。 无他,姜阳对于此方世界知之甚少,他亟需补充些常识,不至于走到哪都懵懵懂懂的两眼一抹黑。 好在,这些逸闻杂记不分属功法,大多是前人撰写,流传甚广,故而不用花费多少道功。 姜阳一连拓印了三四本也就花费了五个道功,连同玉简在内已经算是便宜了。 拓印的玉简每个柜面上都有,姜阳每兑换一次,它就会自动弹出一枚空白的玉简留作姜阳拓印。 不然都要叫姜阳当场阅览速记,那就有些难为人了。 将刻录好的玉简一一放入储物袋中收好,姜阳站直了身体,眼前出现了一枚斑驳的玉简,其裂痕斑斑,只有一半,在禁制中浮沉。 姜阳从头逛过来,残破的玉简他还是首次看见,不由心生好奇,灵识缠绕阅读了起来。 “《九渺清衢经》五品,成就仙基『九衢尘』,所需道功九十五。” “嘶五品!” 姜阳暗暗吸了口气,居然是五品功法,这一路走过来别说五品,便是四品功法他也一册都没有见到过,不曾想这里居然放着一本五品功法。 可冷静下来之后,姜阳再细看后不由惋惜的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 果不其然,功法是残缺的,不然按他猜测也不会出现在藏书楼的一楼,至少普通弟子是接触不到的。 ‘若是完整的,这价值不知得翻多少倍,怎么也不止九十五道功。’ 虽然九十五道功姜阳目前也付不起,但并不影响他细看一遍,怎么说也是五品功法,不出意外修成至少也得是中上品的仙基。 成就之后不管是从法力性质还是斗法能力天然都比旁人强了不止一筹。 第34章 吞灵炼煞 这便是天之骄子得天独厚的条件。 不仅先天资质、灵物资粮供给胜过许多,就连功法仙基也是寻常人望而不及的品阶。 如此叠加,普通的旁门散修如何会是世家大派弟子的对手,往往一照面不过数合便要败走。 姜阳把这本五品功法的大纲简介和能看到的术法部分都读了一遍。 《九渺清衢经》此仙基『九衢尘』号称:暗掩尘雾,扫清诸难。 有摧山荡脉之能,凝神定心之妙,可以撼山移岳,增长灵识、驱逐外邪。 ‘不愧是五品功法,果真厉害神妙非凡。’ 姜阳看的双眼发亮,忍不住畅想往后自己该练就何等品阶的功法。 再后面附赠的法术和采气诀姜阳也观看了一遍,尽管心中早已有预想,但真正看到之后还是止不住内心的惋惜。 ‘采气诀的部分遗失了。’ 不出姜阳所料,采气诀的缺失彻底判定了这本功法的死刑。 目前姜阳也不是当初问啥啥不知的那个小修了,对于筑基他也有了一二了解。 一名修士若想要晋升筑基,除了修为要达到练气九层巅峰之外,还有两个硬性条件。 其一便是晋升筑基的功法,无有功法指引,气海凝聚不出仙基,便有法力溃散、身死道消之危。 其二便是吞灵炼煞,这其实是一回事,一般来说古法吞灵,今法炼煞,可不管如何说都少不了一口关键的天地灵气或地脉煞气相助。 ‘这筑基,必须要同时吞服一口天地灵气,这灵气或是采自山间灵穴提炼而成,又或是炼化地脉煞坑获取,再或是人为培育精炼而出。’ 姜阳回忆着自己了解的内容,暗暗与眼前功法对应。 此灵气采集后需以功法相合,才能铸就成道之基,练就之后有种种神妙,谓仙道之始。 这《九渺清衢经》里所要求的就是要吞服一口虚静尘清气。 天地之中会诞生无数的灵穴与煞坑,日久凝结之下便会产生一缕缕灵气与煞气。 修士们便会前去采集收取,在晋升之时服下,所谓餐霞饮露、暮宿山间不过如此,是每个想要筑基的修士都要经历的。 没有这一份虚静尘清气,这功法也练就不得,强行修炼不但仙基不成,还有身死之险。 这其中贯穿前后的关键就是这一道采气诀,这本经诀缺失了最关键的部分,其价值瞬间锐减,不说一钱不值,大抵也只有参考印证的用处了。 姜阳估计这也是它如今能摆放在一层的缘故。 他目前连筑基的功法目前都还没有着落,暂时倒也不必为以后所需的天地灵气担忧。 不过姜阳也听说过,有大神通者甚至会提前扰动灵机,改换地貌,人为的干预一片灵地,以达成采集对应之灵气的目的。 其后辈弟子都不需自己费力去寻找,往往是走上了这一条路,其长辈师尊已经将对应的灵气给准备好了,境界到了便可以立刻去闭关服下,可以算是处处快人一步。 如今这些都还太远,姜阳只是在这边增长了一番见识,就迈步走向另一边主要存放法术的书柜。 比起功法这一头,书柜这边多了些门人弟子。 大家都比较安静,各自或是挑选,或是就地研读,并不互相聚集。 姜阳小心的让开一位师姐,走到了里面的一个书柜面前,随意的挑选起来。 对于术法方面姜阳没有太多预想,只需能斗法、防身即可。 身处大宗派之内固然安全,但也不是完全不需要斗法的,需知宗门之内同样不会一团和气的。 有人在的地方就会有斗争,只是姜阳的境界太低,一般的争斗波及不到他头上而已。 远的不提,就说离开宗门外出,要是路上遇到了什么劫修恶徒又或是妖兽精怪来袭,那岂不是当场麻爪,只能原地等死了。 总不能指望他用莹辉术、固脉术一类不入品的法术砸对方。 架子上一排看过来,法术的所需道功不高不低,一二三品的都有,约莫三到十点道功上下,比起功法自然要便宜不少。 姜阳方才购买杂书花用了一些,目前还余下四十五道功,他打算挑选两三门法术,留下个二十道功左右机动。 “《锐金芒羽》、《灵元法盾》、《异彩流光》、《折风回影》、《柳叶飞矢》” 攻敌杀伤、御敌元盾、身法周旋,各种功能的法术层出不穷,各个品阶俱全,一时间叫姜阳挑花了眼。 他是看这个也好,瞅那个也棒,望来望去选择困难症居然上来了。 好在他目前时间多,选择面也广,这藏书楼光这一层他都没逛完十之一二,于是便继续往前走。 ‘唔选一门杀伤的,一门防御的,再来个跑路周旋的身法,想来应是够全面了。’ 虽然都很想要,但姜阳还算清醒,一来是道功所限,二来是贪多嚼不烂,法术在他看来贵精不贵多。 选一门好的法术精修,比样样通样样松强多了。 又一连逛了三四个书柜,姜阳把沿途看上的法术都记在心中,将之与后面看到的做着比较。 “咦?这是” 姜阳停在一面书柜前,这里面摆放的书简居然不是普通术法,而是器艺,随便读了几本都是些教习刀枪剑戟的法诀。 姜阳在诸峰之中见过不少弟子日常行走有些也会在腰间悬挂些刀剑一类的兵器,起初他还以为是法器用不起,所以便使用凡兵装点门面,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好,这个好。” 姜阳心思转动,几乎瞬间就明白过来,不由暗赞一声。 练气期的修士飞遁不便,灵识不就,对敌往往就在三丈之内,而掐诀念咒又需时间,往往还不如兵器好使。 什么刀法剑诀一出,项上人头落下,管你什么仙诀法术,俱是用不出来。 “《辛酉巽雷刀》,《回龙折羽枪》,《玄水剑诀》” ‘学那个好呢?’ 姜阳灵识一排排扫过去,在诸多功诀之中徘徊。 不多时,姜阳就下定了决心,腰牌在光幕前一晃,手朝着一块玉简伸过去。 “就选剑诀!” 姜阳没想多久便在诸多选择中挑中了剑诀,并果断拿下。 无他,只因少年意气,在他看来: ‘强不强只是一时的,而帅不帅却是一辈子的事情。’ 第35章 洞元一气 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 要说在修仙界里姜阳最向往哪一处,那还得是剑修。 御剑青冥,快意恩仇,但凭手中三尺青锋,逍遥天地间。 他先前修习的《指剑惊蛰》只是不入品的小法术。 虽然有点剑诀的影子,可其不管从杀伤还是难度来说都不尽如人意,本质上还是用来驱虫的,使起来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根本不过瘾。 带着兴冲冲的神色,姜阳从书柜中拓印下了一枚真剑诀的玉简持在手中。 才将将扣了道功,他就迫不及待的读了起来。 “《洞元一气剑诀》!” 这是一本三品的剑诀,其所费道功一十二,几乎达到了三品同阶里最贵的价格。 可姜阳毫不心疼,道功挣来就是花销的,况且他也确确实实喜爱这本剑诀。 “洞元凝一气,一气贯长虹。” 这便是剑诀开篇之精要,这乃是一门绝争行险的剑诀,讲究一个剑出无悔,如贯虹日,杀伤不俗。 剑修但凭手中三尺剑锋行事,凡事总是从锋上取,剑中求,整部剑诀都透着一股宁折不弯的意味。 姜阳粗粗的读过一遍就将之收回储物袋中,现在还在藏书楼中,可不是细细研读的时候。 既选好了剑诀,姜阳也不想再往前逛了,而是回身去换取先前看中的两个术法。 方才他一一浏览过去的时候已经在心底做了备选,如今只需拿下去拓印即可。 他只选了一门防御的遁法,另加一门闪避腾挪的身法,正好用来配合剑诀修习。 如此,姜阳预想中的一门御敌,一门防御,一门接敌闪躲的三门法术都成了,总共花费道功二十四。 三枚各色的玉简安稳落袋,姜阳也没了继续阅览的心思,时间已经不早了,于是他便疾步匆匆离开了藏书楼。 再次出来,姜阳一抬头,外面已是星夜密布。 浮云飘荡,弦月如钩,半遮半掩,朦胧的清辉映撒地面,照亮回去的路。 姜阳立在门前,回身看了头顶巨大的金字牌匾感叹道: “宗门道藏浩瀚如烟,我不过是拾取了沧海之一粟,却也收获良多。” 随后他便转身离开了藏书楼。 祖庭这边姜阳真是人生地不熟,也没有什么停留的必要,便一路往覆露湖赶去。 宝舫有阵法驱动,日夜不停,姜阳还没赶到湖边,远远的已经能看到宝船上透出的盈盈暖光。 他动作灵矫,修长的身形在黑夜中起落,不多时便在船开之前赶到。 夜晚的船舫前依旧很热闹,虽然没有来时的那么多人,但依然坐满了一多半弟子。 姜阳怀着心事,不欲和他人接触,自己就寻了个偏僻角落坐下了。 坐定后他就迫不及待的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一枚玉简,以灵识沟通开始细细研读。 “《折风回影》。” 这是姜阳挑选中的一门身法,其品阶为二品,花费道功只有五,不算顶尖但胜在可以和剑诀互相配合。 姜阳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在众多三品的身法中挑选了它。 大略一扫其总纲,姜阳就心中有数,《折风回影》其效果看似很简单,功能却不凡。 其神妙有御风回折之能,幻身分影之法。 在对敌时能够在全速冲杀中突然变向毫不迟滞,亦能在迂回跑路的时候在原地留下一个幻影分身迷惑对手,可谓是能进能退的优秀身法。 单单看过去发现也就是威能平平,可如果再搭上一门杀伤不俗的剑诀,立刻就有画龙点睛的妙用。 伴随着船舫开动,姜阳听着排开水花的波浪声丝毫不受影响,专心致志的读着玉简法诀。 将身法收起来,姜阳拿出了最后一枚玉简,这是一门主司防御的盾法。 其名为《澜清玄罩》,亦是一门三品的法术,其所费道功为七,价格适中。 选它的原因也很简单,这是一门水法,而雨湘山别的没有,周边有寒溪有大湖,其水脉昌盛常年水气密布。 在此地施展水法本就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不但施术轻易,还隐隐有所加持。 水性质柔,最善防御,一般来说为盾法的优点不少,构筑简单,节省法力,玄罩坚韧,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耐爆发。 不过姜阳选的这门盾法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如果能寻找到一味灵物【澜清元水】,以密法调和融入法盾,其立刻就能有超越三品的不俗防御。 ‘这【澜清元水】应该是练气一级的灵物,如果是筑基一级的就是把我卖了也买不起’ 姜阳握着玉简,心中暗自嘀咕。 好在雨湘山资源丰富,灵水一类的灵物产出颇多,其效用广泛,可以吞服饮用,也能合水炼丹,还可修炼密法。 上次去川鹜坊市闲逛的时候姜阳就看见了不少兜售灵水的摊位,只是那时候他见识浅薄,不识得灵水,所以就匆匆略过了。 他打算回头有时间便去坊市打听一番,看能不能收购一份澜清灵水回来,对于防御护身一类的事情上怎么重视也不为过。 “咚!” 此时一声闷响让姜阳从沉思中醒来,他收好玉简转头一看,原来是船舫开到了丹泉岛,在此地停驻靠岸,等待着弟子上船。 深夜似乎没有多少弟子想要回去,上船的人不多,不一会便登完了。 姜阳也仰头瞥了几眼,没有看到白日那道身影,想来应是留在丹泉没有登船。 ‘丹若,丹若’ 姜阳脑海中浮现了一张大方明艳的脸庞,这女子来匆匆去匆匆,显得颇为神秘。 不过是惊鸿一面,他对其人倒没什么太多感觉,反倒是联想到丹药更多一些。 姜阳尽管目前手头宽裕,但也没奢侈到可以买丹药服食的程度。 手头虽还有个二十出头的道功,若换取灵石也有个二百余枚,可用来购置丹药估摸着也就够个几瓶‘养元丹’的程度。 姜阳还有个七八枚养元丹余留,眼下也没到瓶颈,暂时对丹药方面没有太过迫切的需求。 这丹药固然可是好东西,可毕竟囊中羞涩,按他想来这种花销暂时还是免了。 心中思量,对未来做着规划,悄无声息间船舫到了终点,姜阳在夜色中随着人流下了船。 夜晚的寒溪,水流中凝聚雾气,在月华下闪烁光泽,颇具美感。 姜阳驻足欣赏了一阵,便回身往朝雨峰所在的洞府赶去。 说起来,他已经有几日都没有回到洞府休息了,一连几天他都是用打坐来代替睡眠的。 即使是练气修士,几日不眠不休还是有些疲惫的,加上白日姜阳一直在消耗灵识阅读功诀术法,这会一沾床塌,倦意就阵阵来袭。 若不是在覆露湖观景有所领悟导致灵识增长,兴许还难以撑的这么久。 姜阳斜躺在床榻上打算闭目养神,谁知呼吸却逐渐平缓,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第36章 澜清之水 一觉醒来,天光四亮。 姜阳兀的睁开眼,一下子从床榻上翻身坐起。 眼见外头阳光明媚,姜阳下床伸了个懒腰,浑身的筋骨噼里啪啦作响。 “唔睡过头了,不过至少休息过来了,爽快!” 姜阳给自己掐了个静衣术,略一瞧天色发现已经快要接近正午了。 他昨晚回到洞府已经是凌晨时分,原本打算闭目养神一会,待到天色将明未明,晨露凝结之际才好进行修炼服食法。 可谁知他实在太累了,人一沾床塌居然立马就睡过去了,直到将将才醒来。 不过这也正常,昨日他频繁动用灵识读取玉简,着实是消耗不小,加上练气期新生的灵识又孱弱,透支之后没头痛欲裂已经算他走运了。 姜阳在洞府中踱步,倒也没有太过纠结,每日早课肯定是赶不上了,明日再补上便是了。 这《湛露服食法》就得每天晨间修习才有效用,除了突破境界之外其他时候修习事倍功半,纯属费力不讨好,姜阳也就不多费劲了。 这乍一脱离了庶务之后他可算是松快下来了,不用每日都往曦雨峰那边赶了。 而且今日姜阳也不是无事可做,这不刚换得了三门术法功诀,此刻正是细细研究的好时候。 匆匆收拾了一下保持形象,姜阳拉过一只蒲团一屁股坐下,这才一拍储物袋,三枚玉简泛着光从中飞出,依次在身前排列。 “嗯先修炼哪一门好呢?” 姜阳以手托着下巴嘟囔道。 其实按他的想法自然是先修习剑诀为上,可无奈手中无剑,想要正式修炼怎么也得搞一把剑到手才行。 总不能随意拿个树枝比划,他倒不怕人笑话,只是普通的木枝叶难以经受法力灌注,任你什么剑招也施展不出来,怎会有习练效果。 至于普通兵器具体从哪里搞,姜阳也不清楚,此前哪里有用得到兵刃的时候,但既然有需求便会有供给。 剑类的法器他肯定买不起,可购置一把凡兵宝剑想来应是不难的。 对他来说甚至无需在意宝剑锋刃与否,只要其能承受练气修士周行不息的法力侵蚀即可。 故而他打算过几天去拜访一下周延维,让他给指点指点,再一个也是与其叙叙旧,每次都说下次见下次见,总停留在嘴上就显得虚伪了。 剑法一排除,姜阳的思路一下子就明确了,看向了最后一枚玉简,将之拿在手中道: “就你了,未胜先言败嘛。” 身法是要与剑法配套修炼的,三去其二,答案就很明显了。 姜阳打算先熟悉一下《澜清玄罩》,遂以灵识解读。 “夫五行之水,以澜清最微,其性质柔,克世之刚,随心赋形,聚以为罩。” 开篇的总纲简洁明了,描述了这门法术的核心要旨。 总的来说玉简有言,万水之中以澜清为最微小,乃是至柔之物,可随心赋予其形,遇圆则圆,逢方则方,最善守御。 姜阳前后通读了三遍,将各个关隘熟悉于心,三品的法术自然要比他之前接触过的那些要难的不止一点半点。 可对于他来说也不是无从下手,术法虽有些晦涩也不过是多费一番功夫而已。 初生牛犊不怕虎,没个他不敢尝试的,不过研读了几遍,姜阳就掐诀暗暗念咒,调动法力开始了施术。 “澜清之水,聚以为罩,凝!” 待姜阳心念一起法力瞬间被调动,从气海灌入十二重楼,按着玉简中的既定路线运行。 可毕竟是初次施法,经脉的行气路线又复杂,姜阳不熟悉一时不察走岔了路子,让身前刚凝结的一点水气立马便消散了。 “咳咳” 姜阳被施术失败后逆行的法力冲的咳嗽了一声,不过他也没气馁,立即开始了下一次尝试。 “澜清之水,聚以为罩,凝咳咳!” “澜清之水” “澜清” 一连试了好几次都失败,逆流的法力冲击的姜阳经脉胀痛,不得不停下来缓一阵子。 盘坐在蒲团上姜阳闭目调息,边温养经脉边总结反思,过了好一会虽然仍没有恢复完全,但他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盖因整体施术情况一筹莫展的话他也就从长计议了,可越深入姜阳能感觉到他一次比一次接近成功,相信只要再来上几次,他马上就能成功将其给施展出来。 终于,在又一次尝试中姜阳凝神掐诀,嘴里念念有词道: “澜清之水,聚以为罩,凝!” “嗡” 一声响动异象突升,体内法力流逝,周遭水汽翻涌统统凝聚过来。 姜阳身前骤然凝聚出了薄薄的一层玄罩,漂浮在空中呈现半透明状,若不细看几乎都无法注意到。 姜阳双眼发亮,隐隐露出喜色,但他需分心维持术法,不敢做出太多动作。 他只是伸手缓缓的点在玄罩上感受着,指尖触碰瞬间让薄幕微微荡起涟漪带起一层扭曲。 姜阳按捺心绪,有心试一试其防御力,于是手指缠绕起了金光一再加力想要穿透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玄罩。 他居然一心二用同时使出了指剑惊蛰的金丝在玄罩上切钻,妄图以己之矛攻己之盾。 随着他的发力,玄罩便往内凹陷,似乎并不抗拒,可直到姜阳的整根手指莫入,这几乎透明的玄罩却稳稳接住了,完全没有要破碎的迹象。 这还是姜阳放任不管,没有再灌注法力维持的情况,按玉简描述御敌之时他还能视对面的攻击加大法力输入来应对。 挥手散了玄罩,姜阳欣然的点了点头,露出笑容: “嘿,这算什么?因为怕痛就全点防御了?” 对于这法术的初次表现他还算满意,毕竟只是初学,他一开始心中没抱太大的期望,如今看来还真不能小视,毕竟是花了七道功换来的,可不是地摊上的大路货。 ‘这三品的法术就是不同凡响,比那些个不入流的法术要强多了。’ 姜阳心中暗忖。 品阶升了难度也不是提了一点半点,要知道当初《指剑惊蛰》与《蕴灵固脉》两个法术加在一块,姜阳也不过就读了三遍就将之成功施展出来了。 其后的半个月,他抽空练习了几次便已经能做到烂熟于心了。 而这《澜清玄罩》不知道失败了多少回,足足掐诀费劲了一个下午才堪堪成功这一回,不可谓不艰难。 要等到真正做到烂熟于心,心随意动,不知道又得花多久的时间,想来怎么也得以年月来记了。 “不知我这修行进度算快还是算慢想来怎么也算个中等” 姜阳猜测着把自己摆放在中间的位置。 主要也没什么参照,周围也无人与他做比较,他只能一个人在这瞎猜。 修炼本就是非常私密的,脱离了下院后,没了人指引大多数时候姜阳也是摸着石头过河。 第37章 见字如面 曦雨峰,玄涤殿。 桌案前商清徵凝眉不语,素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的发出一声叹息,一双修长的腿纤细笔直,蜷缩在桌下,裙摆散开露出光洁溜溜的脚丫。 狸猫十六趴在桌边上团成了一个毛球,正闭目假寐,对于少女的叹息视而不见。 “哼,一连几天也不知道来一封信,亏我还辛苦画符,他是不是给忘了啊?” 叹息过后,少女白玉般的面孔浮现嗔恼,暗哼一声嘴角稍稍向下,话音里多少带着点小委屈。 与姜阳分别已经过去好几日了,商清徵也没了去听雨阁的理由,与其相处了数月,这乍一分开还真有些不习惯。 这几天她一直在等待姜阳的来信,可谁知姜阳好似将她给忘了似的,叫她从满心欢喜等到如今暗暗生恼。 再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商清徵只能猜测姜阳可能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你不写我写总行了” 现如今可不是矜持的心思,商清徵嘟囔一声伸手扯过一张信纸来。 “小十六!别睡了,起来研磨。” 商清徵提笔敲了敲狸猫的小脑袋瓜将它唤醒。 “喵?” 小十六睁开睡眼,在桌案上抻了抻懒腰,见商清徵把砚台往这边又推了推,它也只能不情不愿的迈步过去。 看小十六两只爪子抱着墨条开始研磨,商清徵收回目光盯着空白的纸张开始构思。 不多时,商清徵掭饱了墨,平复了下心思便伏案开始动笔。 “暌违日久,拳念殊殷不知姜师弟你近况如何?” 一行写就,商清徵停笔观瞧,心想着: ‘只是普通的问候,这般是不是显得太亲切了些?’ 犹豫了下她将这页揭下换了一张新纸,再次提笔这次换了一副口吻: “见字如面,展信舒颜” 比起前一次,这次的说法就相对含蓄了一些,叫商清徵暗暗点头。 接着她又动笔继续写着,描述了下自己的近况,又忍不住埋怨姜阳居然忘记给自己来信。 可琐碎的事情说的再多,却都不是她心中想表达的东西,越是遮遮掩掩反倒越是显得犹豫。 就这样,她写写停停终于是写完了这一封小信,前后不过百字,已经是她反复斟酌过的了。 小十六蹲在笔架山前玩耍,用爪子拨弄着毛笔发出哗啦啦的轻响。 回头见商清徵搁了笔,它便好奇的走上前去观瞧。 “走开,不许窥看。” 尽管小十六还不通文字,但商清徵还是下意识挡在身前,推了推它的屁股驱离了它。 伸手顺势将信纸折叠装好,商清徵掏出淡黄色的灵鹤符纸放在掌心。 灌输法力后她暗暗念咒,随后她将信纸放在纸鹤口中轻喝道: “胎仙邃路,听我号令,一点灵光,千里传讯!” 灵鹤听了令浑身泛起清辉,在商清徵的目光中化为一道流光飞出殿外消失不见。 …… 洞府外,姜阳正在前面的空地上来回奔行练习身法。 行气跃起后其身形之迅捷如同狡兔,常人看都看不清,更别说摸到他的衣角。 他可没有留力,次次都是按法诀所述全力冲刺,但每每到死路或者山壁之时却总能恰到好处的转向且丝毫不用减速。 姜阳顿止身形回过头,就见场地四处还残存着他刚刚留下的幻身,此时正在缓缓消散。 “帅!” 他忍不住振臂轻呼一声。 不过是咫尺方圆之地却能不住的辗转腾挪,颇有种螺蛳壳里做道场的精妙之感,就是耗费法力不浅,明显是用作斗法周旋,不善长途奔行。 ‘这《折风回影》也不赖嘛,尽管只是二品的身法,筑基期的不清楚,想来练气一境内斗法对敌是够用了’ 姜阳暗作思量,对于这门身法有了个初步的印象。 他没真正的斗法对敌过,幻身的效用有几分犹未可知,可这回折转向的本事就足够让姜阳满意了。 别的不提,单是配合上剑诀近身突进,相信就足够给敌人来一个大惊喜。 不知不觉三四天过去了,姜阳除了身体所需离开洞府吃了两回饭食,其他时候就专注的习练着到手的法术。 原先他是打算等兵刃到手配合身法一块练的,可修习《澜清玄罩》的过程中,偶尔施法反噬被逆流的法力冲击的经脉生疼,叫他不得不停下休息。 可休息的时间他又不愿白白耗费,于是便拿起《折风回影》研究了起来。 这一看,见身法与盾法这两门法术行气路线互不冲突,他干脆就交替着修习了。 被《澜清玄罩》反噬了就出来练一练身法,等经脉恢复了就接着再掐诀凝盾,如此反复等到法力耗尽就回去打坐调息。 法术在手,他兴趣正浓,即使是反复折腾也丝毫不觉疲累。 颇有前世那种刚刚上手了一款游戏的专注模样,爱不释手以至于废寝忘食。 如今几天过去,他《澜清玄罩》的施法成功率已经大大上升,同时对于这门法术也有了较深的了解。 不过姜阳仍旧不满意,他的目标是念随心动,法术争取一息之内就得施展出来。 斗法可不是台上打擂,一般情况下都是突袭遭遇战,敌方修士也不是傻子,留不出时间来给他慢悠悠的掐诀念咒。 对于斗法姜阳尚且一知半解,为了将来的小命要紧,他需要对自己严格要求。 “法力还有四成,再练几次,耗光了就回去打坐。” 姜阳略微感应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撑得住就准备继续。 此时天边传来声音,姜阳察觉到之后抬起头,发现是一只泛着清光的纸鹤在他头顶盘旋。 “这是” 熟悉的样式叫姜阳迟疑了一瞬,忽的反应过来。 “这不是那胎仙引灵符嘛,糟了!光顾着修行法术,居然给忘了” 姜阳下意识的摸了摸藏于袖口的纸鹤,想着前些天答应她的话暗道不好。 灵鹤中有姜阳留下的灵引,寻到正主见气息正确,天空中的灵鹤投下一封信后就自行远去了。 姜阳伸手接过信纸,也没心思继续修习了,于是转身回到洞府休整一番。 ‘怪我修习的太专注,抱歉抱歉’ 走到里间,他挠了挠头望向手中信封,一边拆一边心底默默向她道歉。 第38章 得书心喜 一封小信不过巴掌大小,拆开绛红色的漆封,拿出折的规整的信纸。 展开后引入眼帘的是几行密密麻麻的小字,姜阳捋平折痕逐字句读着。 “姜师弟启:见字如面,展信舒颜,一别日久,未悉近况” 简短的字句不过七八行,话语很精炼,很快就看完了。 姜阳看完下意识的反转背面,见无字又转回来再读了两遍,不由露出些许笑意。 看着纸上娟秀的小字,姜阳仿佛能看到商清徵那张亦喜亦嗔的脸庞。 信中问候了一下他的近况,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又说了些琐碎小事。 类似于修炼如何了,小十六又调皮了,她自己又觉无聊了,最后还不忘点下姜阳,让其不要忘记给自己回信。 姜阳看着信纸最后的这句‘?翘首以待,盼即赐复。’不由摇头失笑。 这话很明了,意思是我可是抬头踮脚等着呢,你收到信可要快点给我回复哦。 短短的一封信,从字里行间中他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思绪,这已经是他露出的第两回笑容了。 不过他可少见商清徵这般急切,往常的相处中,她从来都是乖觉淡然的姿态居多,看来隔着书信反倒容易显露出较为真实的一面。 一封信看罢定然是要回信的,姜阳拿着信纸来到桌案边坐下。 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其中只有笔是姜阳自己带的,其他几样都是洞府中本就有的,姜阳料想应该是上一任主人懒得带走的,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值钱物件。 扯来一张白纸铺就,他一边研墨一边开始沉思。 “信写的这么规整,字又这样好看,我这狗爬的字写出来岂不难堪?” 姜阳低声吐槽着,提起笔在砚上蘸了又蘸,迟迟不好落笔。 信他是真没写过,你叫他写个千八百字作文都没问题,可这短短百余字的回信反倒叫他挠头。 另外就是他的字,因为动笔的时候少,他又不会控笔画符,只能说是会写,做得到横平竖直,什么筋骨笔锋的就讲究不得了。 “嘿写信嘛,意思到了就可以了,规规矩矩的反倒失了趣味。” 姜阳嘿然一笑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随后落笔就写。 他大部分时候不头铁,不会也不刻意去硬装,省的闹笑话。 “师姐亲启:得书心喜,旷若复面,我近日才习得了法术三门,见猎心喜之下勤练不缀,以至于废寝忘食,故而失期未能写信送至,不妥之处,尚乞谅宥” 姜阳落笔认认真真的在纸面上写就,尽管字体不算美观却也行列规整,大小适中。 信中他先是回复了下自己的近况,又解释了未能及时写信的原因。 他知道商清徵待在曦雨峰上无聊,于是事无巨细的描述了下这几天的见闻。 其中重点说了说自己观了覆露湖的景,见识了祖庭威风,又逛了藏书楼,选的什么法术,练习的如何如何 不同于商清徵的含蓄小信,姜阳执笔顺畅无比,想到什么就写什么,不一会就写了一整篇,将一张纸填了个满满当当。 写完一挥袖将墨迹吹干,姜阳拾起信纸又通读了一遍,自觉没什么问题这才满意点头。 小心的将纸对折好装起来,他立即从袖口掏出那枚淡黄符纸绘成的纸鹤。 捧在手心灌注法力,姜阳心中默念道: “胎仙邃路,听我号令” 口诀念诵后,只见这符纸灵鹤悬在半空,姜阳便将信封递过去。 这灵鹤被赋予了灵性,低头衔了信在他头顶一个盘旋便飞出洞府,眨眼消失在松柏针林深处。 姜阳将笔搁置,几步跟了出去,却也只看到个影子,等他乘着雨到了松林边上,便什么都看不着了。 这灵鹤的飞遁速度极快,等闲的修士若没有提前准备连个影儿都逮不住,其体型又较为袖珍,倒也不虞有被拦截的风险。 一封信写完,姜阳法力恢复到了一半有余,既然都出来了他也就顺势往山脚处去了。 现下是晚春,现今已是当月的最后一日,眼看着要入盛夏时节,天上依旧飘着蒙蒙细雨。 今天正巧是是休沐日,他准备去拜访一下周延维周师兄,凡事有来有往,人家也指点了他不少,总不能无事就放一边,有事才登门,都只是挂嘴上客气客气。 身形提纵,衣袂飘飘,姜阳在山道上疾驰。 头顶的雨滴刚一落在姜阳肩头便自行向两边排开,细密的珠帘滴落形成了一枚剔透的圆环将他与雨幕隔绝,远望其风姿仿佛谪仙临世。 每月的月底最后一日是各司的休沐日,叫日日上值的执事弟子也能抽空休憩一番,故而姜阳没有去庶务司寻周延维,而是专门挑了这一天。 平日里也不是不能去,只是没人注意倒还好,如若不为公事拉着人闲聊,落在他人眼中总归影响不好。 姜阳前两次都是公事顺道,所以没什么关系。 周延维先前提过,他是泽雨峰出身,这边姜阳下了山就往泽雨峰的方向行去。 落雨、朝雨、泽雨三峰毗邻,又互相拱卫,相距不远,不多时姜阳便顺着山脚一路往上攀。 “那什么叫丹若的丹师貌似也是泽雨峰出身想来泽雨峰的弟子身份上应该是比之其他两峰尊贵一些” 姜阳一边赶路一边发散着思绪想道。 他落雨峰出身,尽管入了朝雨峰如今也没多大改观,而周延维能以练气之身暂代执事,那丹若又是身份高贵的炼丹师,两人却都是泽雨出身,仅仅如此就可见一斑。 “这峰也太高了,要是不知道地址,岂不是大海捞针?” 姜阳走马观花,身边的景色飞快的变换,好在他提前问了周延维,不然可是要一顿好找。 ‘就是这里了,今天可是休沐日,周师兄你可别乱跑啊,撞了锁就尴尬了’ 姜阳停步在一处半山腰的平台上心中暗自嘀咕。 入眼可见周围景色奇绝,脚下是青石铺就的平整地板,外延有玉石栏杆,延绵到山边是一处凉亭,中央种了一棵参天巨木遮阴,山壁内里有洞府潜藏。 私人洞府也不知有无阵法预警,姜阳不好擅闯,于是站在原地唤道: “周师兄可在,姜阳前来拜谒” 第39章 湘山时雨 一声唤过之后,姜阳便默不作声静静等待。 踩着脚下平整的石砖,姜阳这才来得及四处环顾,只从周遭的景色布置,设施陈列来看,这位周师兄想必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这处洞府矗立在山壁边上,整体外延伸出的一处平台,不管从哪里说都要比他分配的那间洞府来的要奢华多了。 至于他朝雨峰上现住的洞府,用高情商来说是草木葳蕤,颇为幽静,低情商就是荒芜已久,破破烂烂,更别提什么禁制阵法这种高端设施了。 不过好在姜阳对于居住环境并无什么特别要求,他自觉只要不妨碍修行,灵机充盈、灵气不断即可。 这边姜阳正观着景发散思维,就听山壁上的门扉洞开,从中走出一青年来满面笑容,正是周延维。 他几步走出来相迎,热情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姜师弟来了,久等了” 周延维一边说一边走到姜阳面前,伸手引着他: “为兄方才正在修行,这才耽搁了一会,姜师弟请。” 长衫青年浓眉大眼,一脸方正,只是迟来了一小会还专门出言解释,不管到底如何听着总是让人舒坦的。 姜阳长身而立对他拱手,闻言正色道: “这是我来的唐突,打搅周师兄修行了。” “诶,不妨事。” 周延维摆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继续道: “又不是闭死关,师弟不必介怀,别干站着了,走,到寒舍一叙。” “请。” “周师兄请。” 两人互相推辞一句,便往洞府内走去。 周延维一挥袖解开禁制,山壁上的门扉顿时洞开,外部看着不大,走进去才发现别有一番天地。 姜阳自己那处只开辟了石室两间,而周延维这里却四通八达的修了一条长廊,两边分了数间石室出来,这排场可不算小。 “真是别有洞天,周师兄这里要都算是寒舍,那师弟我那处恐怕连陋室都算不上了。” 姜阳跟在周延维后面一路走来惊叹不已,于是开玩笑说道。 “嗨,不过是先辈所留,看着宽敞其实大多处地方都用不上。” 周延维走着指向两边介绍道: “就比如说这虫室,乃是豢养灵虫毒兽之地,我哪有那个本事,所以此处一直空置。 再比如这间灵傀室,是机关师制作傀儡的地方,可现如今傀儡传承凋零,这地方也仅仅只是个样子货而已。” 周延维毫不避讳,他不过是一名练气修士,这里面开辟的大部分石室其实他都不太用得上。 “喔灵虫傀儡吗,无用的知识增加了。” 姜阳听着介绍只顾点头,跟在后头走马观花。 “宽敞且规整,所有居所设施一应俱全,真是方便,泽雨峰的洞府都是如此吗?” 姜阳好奇问道。 走廊的尽头便是会客的地方,周延维没急着回答而是邀请姜阳坐下后才道: “那自然不是,坦白说泽雨峰的洞府确实普遍优于落雨、朝雨两峰,但也有上下之分。 这里为兄这可是花了一番力气才抢到手的,峰上其他弟子居所能及得上我的不多。” 姜阳端坐于沉衫实木的椅子上,闻言抬眉道: “抢?这洞府不是分配的吗?” “哈哈哈哈姜师弟啊姜师弟。” 周延维一听仰头笑了出来,指着姜阳拍了拍大腿才道: “分配肯定是分配的,宗门律法谁敢违背,可具体要如何分配却是要依人来定,这么说,为兄小有家资。” 周延维没把话说得太明白,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姜阳尽管涉世未深,可好歹也是从信息大爆炸时代过来的,他只是一时间没转过弯来,一听周延维所说立刻明白过来了,连忙点头道: “师弟明白了,多谢周师兄解惑。” 周延维笑而不语,只是从袖中伸出手来掐诀,一点灵光在指尖一闪即逝,随后道: “师弟稍待,尝尝为兄这的灵茶。” 话音刚落姜阳还未发出疑问,就见转角来了道土灰色的幻影,这幻影呈稀薄雾状,下半身模模糊糊的,上半身勉强看出是个人型,手上端着一托盘。 这幻影雾气腾腾,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就飘了过来,将托盘放于桌边便一个遁身消散不见了。 周延维笑着拎起茶壶给姜阳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道: “姜师弟来品品这【湘山时雨】,此茶可是好东西。” “哦?那我可要尝尝看。” 姜阳说着好奇的接过杯子来,只见这茶汤湛湛如同清水不着颜色,闻之却有浓烈的茶香,端到近前观瞧这杯中只吝啬的躺了一片碧莹莹的茶叶沉底。 他先前也喝过几次【合丘雪芽】,可单闻茶香恐怕这【湘山时雨】要胜过数倍不止。 杯子不大,姜阳捧着饮下一半,这茶未饮前香气馥郁,可喝到口中却无色无味仿佛清水,叫他忍不住皱眉。 忍不住抬眼观察了一下周延维,就见他正笑着望过来,姜阳刚想开口忽的感觉一股清凉之意直冲脑门。 这股凉意在识海环绕,叫他灵识活跃,太阳穴突突直跳,有点类似于他上次在覆露湖顿悟之时的感觉,只是效果要弱了很多,约莫只有十之一二左右。 周延维这边见姜阳品完了茶水才开口道: “怎么样姜师弟,可有什么收获?” 姜阳放下杯子点点头,面露迟疑问: “识海一片清凉,灵识有增长之兆,这茶怕是不简单,周师兄你这” 周延维听后摆手摇头,正色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碍,此茶名为【湘山时雨】,乃是我雨湘山特产,要说贵重也贵重,要说便宜却也便宜的很。” “这湘山时雨乃是灵根【露华四时春】所产,根系所致,四季常春,其枝叶初生碧,十年青,百年翠,以秘法采摘烘焙,合水冲泡服之,可以定神魂、涨灵识。 方才你饮下茶水后觉得识海清凉便是这灵根神妙所致。” 姜阳听后若有所思,天地灵根的名头他自然是听过的,此种灵植一般是天生地养各具神妙,往往动了枯移了死,就算偶有成功移植者,最终也会因为水土不服从而神妙尽失,故而灵根很是珍贵。 “原来是天地灵根所产,这般珍贵怎么使得?” 姜阳心中惴惴,非是他矫情,而是突如其来的好意总有暗中的价格,容不得他不小心。 第40章 剑修一道 姜阳内心虽弥漫着诸多阴谋论,可到底周延维实实在在没有坑害过他,只是无来由得好意总是让人摸不着底。 面对姜阳的迟疑周延维却只是不以为然道: “姜师弟别急听我讲完,我方才说这贵重也贵重,那是针对宗门外界之人,对于我雨湘山弟子而言,也算不得多珍贵。” 姜阳仍是将信将疑,但还是说道: “愿闻其详。” “这灵茶既是我宗门所产,自是以门派老祖、各峰主真人供应为先,咱们下面这些弟子也能跟后面沾沾光。 这百年产的咱们喝不上,尝一尝十年品质的还是不成问题的。” 周延维好面子,他也是打通关系搞来了这一点茶叶,原本还想跟姜阳显摆一番,没想到却引来猜疑,于是只能悉心解释一番。 随后他指了指杯中的茶叶接着说: “你瞧这绿叶青碧,正是十年的品相,用灵石虽然买不到,但用道功却还是可以换的,不算多贵重。 再一个非是为兄吝啬,这灵茶神妙之处只有初次饮下效用最佳,其后再饮便十不存一,故而一片足矣,我就不给师弟再添了。” 姜阳听后这才脸色稍缓,坐在位置上拱手谢道: “原来如此,多谢款待,让师兄破费了。” 这么一说让他心里能接受多了,这灵茶虽妙但却不能反复饮,价值瞬间便下降许多,如若不然有修士常年饮用,日积月累之下灵识必然远超同阶,那作价几何就不可估量了。 “不破费,这茶一人仅一片,多喝也无大用,不如拿来分享,周围的同僚与旧识都饮过这茶了,你不是第一个。” 周延维神色漫漫,显然不甚在意价值。 姜阳笑了一声道: “我懂,师兄小有家资嘛。” 周延维哈哈一乐,指了指剩下的半杯道: “一气饮尽别浪费,这效用才能算完全。” 姜阳闻着茶香没太过心急,转而随意找了个话题闲聊道: “周师兄,方才那端茶来的是何物?瞧着雾气升腾的颇具神异。” “哦?那个啊,不过一灵仆而已,信手点化来的。” 周延维应了一声,抬眉道: “此乃拘灵遣将之法,是我从前跟家里长辈学来的,究其根脚算是一门高品的法术。 只是此术很是奇妙,它不以道行论高低,而是遵循冥冥之中的位格天命,寻常人召出来的灵将大多孱弱不堪亦无灵智,故而平日只能用来做些杂事。” 姜阳本是随口启个话题,没想到只是一普通的仆役也有这样的隐秘。 “这倒是稀奇”他喃喃道。 寻常的法术如姜阳正在习练的《澜清玄罩》,三品的法术只要肯下功夫,日积月累之下总能熟练掌握,随着道行渐深对于法术的理解也就更加全面。 可这种法术却不同,你练的多练的少根本就无用,召出什么品阶来的灵将完全由天定,端得神异无比。 “怎么?姜师弟感兴趣?” 周延维瞧着姜阳神色问道: “如果感兴趣的话等会便宜些换给你,回去召来虽不能斗法,驱使起来做些跑腿的活计也是不错的。” 姜阳听在耳中连忙摆手回他: “不用不用,我只是随口一问,并无图师兄法术的意思。” 姜阳可是听到周延维刚说了这是门高品的法术,哪怕其作用鸡肋,价值应当也不俗,他可出不起价格。 “近古之前的老古董法术,效用不显的藏书楼有一大堆,不算什么好东西,每次探了什么洞府遗脉,都会有一部分流出来” 周延维说着见姜阳推辞也没再多提。 姜阳低头抿了口茶水,随后岔开了话题与周延维闲谈起来。 周延维也是少有休沐的时候,更少有人与他这样谈天,靠在椅背上一口气说了个过瘾,评评这个聊聊那个,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意味。 他倒是什么都敢说,好在他还算清醒不敢扯到紫府真人身上,不然姜阳就要跳起来堵他的嘴了。 话过三旬,茶香散尽。 谈笑过后姜阳还没忘了正事,于是开口问道: “此番前来一是为拜访师兄,顺便认一认门二则是师弟我最近换取了一卷剑诀,却苦于手上没有趁手的兵刃习练,故此来问一问周师兄,不知哪处有售卖或打制兵器的地方?” 说完他立马又补充道: “师弟身家浅薄,法器一类的就算了,只求坚固些的凡兵练手便行了。” 若要买法器他哪里需要来问,只要跑一趟山下的川鹜坊市,什么样趁手的法器没有,只是付不付得起价钱的问题。 他的想法就是弄一柄剑器到手先练着,骑驴找着马,法器等手头宽筹的时候再置办,反正以他目前的境界来说,中上品的法器他还不一定使得明白。 周延维正低头喝着茶水缓一缓干渴,方才他说的嘴都发干,可算是过足了瘾。 如今一听姜阳发问他放下茶杯饶有兴趣道: “哦?想不到师弟还有一颗剑心?是要从剑修?” 姜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 “剑修还谈不上,只是对此道比较感兴趣,想试一试。” 他剑都还没正经握过,一道剑光也发不出来,自然不敢夸下海口。 喜剑爱剑的修士不知凡几,周延维明显是见得多了并不在意,只是淡淡道: “剑修虽大多性情锐意,一往无前,又不事生产,一切资粮都从剑中取,锋上求,多为人诟病,但不可否认其多数拥有着傲视同阶的实力,更受人追捧,是昭昭坦途。” 姜阳听着这毁誉参半的评价面露古怪,这可不像好话,于是忍不住问道: “怎么听着感觉剑修不太受人待见?” “哈哈哈剑疯子,剑蛮子嘛!世人皆知。” 周延维仰头大笑,拍了拍桌案才道: “师弟感觉很敏锐,剑修之评价用我某位长辈的玩笑话来说就是:这天下只分两类人,一种是对剑修又惧又恨之人,一种是恨自己不是剑修的人。” 说着他斜眼望向姜阳,语气玩味道: “话虽是玩笑话,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姜阳听着眼神发亮,不曾想剑修居然这样威风,可听周延维所言其拉仇恨的能力恐怕也不是一般的高。 随之周延维紧接着说道: “剑修虽强横,可剑之天赋却比灵根还要来的缥缈,万里挑一都是等闲,任你是何资质是何境界,不会就是不会。 寻常修士苦练多年能发一道剑光出来就已经算是小有天赋了,更别提后面的剑芒剑气了。” 他笑容发苦,低语道: “而你师兄我,就是那个恨自己不是剑修之人” 姜阳怔怔听着也不好多说,只能安慰道: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仙路漫漫,师兄不必强求于剑,长生久视才是正经。” 修仙一道,走的快不快不是最关键,走的稳不稳才是重点。 “不赖!师弟真知灼见,这话我爱听。” 周延维重新挂起笑容道: “方才扯远了,这剑器一事说来也简单,师弟且听我道来。” 第41章 灵剑器胚 姜阳将茶杯放下静坐道: “那师弟我就洗耳恭听。” “谈不到谈不到,剑类的兵器在一众门人弟子中都属热门,需求的大有人在,所以很好弄到。 我这里给到你的方法有三种,你听了自己参详参详。” 周延维客气完之后顿了顿就继续开口道: “第一种方法最简便,祖庭往东有一峰名曰【司巧】,此乃我宗门炼器制符之地,你到峰上遍地都是打制炼器的地方,花点钱便可铸造了,价格给足灵器法器之类的都不在话下,一柄凡兵更是绰绰有余。” 这司巧峰姜阳有印象,他初次领取庶务的时候,道册上便有记载其招火工弟子,当时他匆匆瞥过一眼。 讲到这周延维笑着说: “别去找专门的炼器师,就找那些新晋的火工弟子,吆喝着花上个几枚灵石便会通通围过来,他们少有这种既能练手又能赚钱的机会,多少钱他们都会干的。” “嘿这倒是便捷。” 姜阳听着心中生趣,忍不住会心一笑。 “别急还有呢,这第二种办法就相对碰运气,峰下的川鹜坊市师弟得空可以去一趟,进去后一条路逛到底往右走有一处自发聚集的鬼市。 这里有不少的修士摆摊卖些零碎,也是三峰弟子默认的置换交易的地点,每月都有一场交换会互通有无。” 周延维边说边伸手往山下的方向虚指,正是坊市所在的方位。 姜阳神色一动,隐隐觉得耳熟,这里提到的鬼市不正是他上次闲逛到过的地方嘛,他还在摊位上淘来一枚灵种呢。 “有一点我可是有言在先,师弟进去后莫要起了贪便宜的心思,任人说的天花乱坠也不要买,这里的零碎玩意都是不知道哪里淘换发掘来的,其中造假作伪,镀灵做旧的不知凡几,没点眼力的根本就辨认不出” 周延维也是过来人,他当年就被坑过一回,此时便苦口婆心的劝起姜阳来。 姜阳低眉品茗掩饰尴尬,他没好意思告诉周延维他已经说晚了,自己不但去过了,而且还出手买了。 调整了下神情姜阳搁置茶杯不住点头,拍拍袖口道: “师兄告诫我自然省得,小弟两袖空空刮不出二两油水,那些奸商想骗也骗不着。” 周延维一听赞同道: “奸商?对!确实是奸商硕鼠,总之姜师弟别理会那些人的蛊惑就行了。 只需去交换会上碰碰运气,看看有无其他其他弟子淘换下来的剑器,想来也用不了几枚灵石就能拿下了。” “嗯也是个好办法。” 姜阳应了一声说道。 这办法好就好在他轻车熟路,三峰内用剑的修士也多,去上个几次总能碰到售卖剑器的。 “至于这最后一种方法,也是我临时想到的,只不过这花费就不是区区几枚灵石能拿下的了。” 随之周延维正色道: “师弟方才说到剑器需求,要非法器又要求其坚固,这让我想到了一种兵器,其原身为法器甚至是灵器,但由于岁月侵蚀加之无人养护从而退化而来的器胚,想来正合师弟之意。” 姜阳闻言疑道: “何为器胚?还请师兄解惑。” “好说。” 周延维慢悠悠的应承一声,颇为享受这种为人师的感觉,他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道: “器胚一物由来已久,说起来却也是块鸡肋,盖因法器乃是灵材搭配灵物炼制,等闲没个几十上百年的控置都不会神妙散尽退化成胚。 师弟且细想,只要是上好的法器任谁会不悉心爱护,时时以法力温养,故而只有一种地方才会有此物产出。” 听着周延维循循善诱的语气,姜阳皱眉思索了一番,忽的灵光一闪脑海中线索串联,他恍然道: “洞府遗脉?!” “对喽!” 周延维合手拍击,解释道: “像寻常修士得到一件法器恨不得当婆姨养着,怎会忍心弃之不顾,就算用的不趁手大多也会转手售卖出去,可洞中不知年月,待灵机退散阵法消解之后,再次重见天日,只有这些洞府遗脉中才会有这种退化了的器胚。 而这种法器禁纹模糊,神妙尽失,也就占了一个灵材坚固的便宜,可不就是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又可惜。” “好好好多谢师兄解惑。” 姜阳眼前一亮,这器胚不正是完全满足他的要求了吗,其材质坚韧远胜于凡兵却又及不上法器的价格,对他人是鸡肋但正合他心意。 同时这也让姜阳想起了在川鹜坊市那个摊位上他掂量的一枚重逾百斤的残片,想来这就是一块退化的器胚,据那摊主宋琦介绍这是位至少在筑基期的剑修佩剑残片。 可随之姜阳又反应过来,皱眉追问道: “这器胚虽好,可是又要从何处得来呢?” 周延维一听就笑了,手指画了个圈道: “哈,巧了,这不是近在眼前嘛,说起来姜师弟也是知道的,前些日子方师弟不刚探了一处洞府遗脉回来,据他所说小有收获,是一处不知什么道统遗留下来的剑池。 姜师弟你离得近,可以去一趟挑一挑,想来就算剑池干涸怎么也会有几柄退化的剑器,应当可以满足师弟需求。” “这” 姜阳怎么也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还能绕回来,当时他推辞不去的探宝,如今还是再次接续上了,一念之差只能感叹世事无常,因缘际会。 不过姜阳倒也没什么后悔的心思,虽然当时跟着去了说不定就能白嫖一柄剑器,但要让姜阳再选他依旧还是会推拒的。 故而姜阳此时心态放的很平,对着周延维拱手道: “原来是方絮方师兄,我知晓了,多谢师兄指点。” 先前交还庶务的时候周延维也有提过一嘴,只是那时候姜阳满口答应,其实去不去还在两可之间,可如今看来还真是非去不可。 “诶,小事而已,姜师弟不必客气。” 周延维摆摆手笑道: “只不过这器胚虽然是退化而来,其价格也是不低的,毕竟是灵材所铸,最不济也能入炉融了卖个底价,有些高品阶的器胚因其灵材珍贵,它的本身价值甚至还要贵过一件法器” 姜阳一听佯装苦笑道: “那到时便只能祈祷方师兄高抬贵手了” 周延维哈哈一乐,大手一挥道: “哈哈哈,尽管杀价便是,方絮那小子这次可是吃了个满嘴流油,不必替他担心。” 第42章 郑国格局 残茶渐冷,闲话叙尽。 姜阳看了眼天色,便起身告辞。 周延维自然是出口挽留一番,见姜阳一心要走也没再坚持,准备送他出去。 两人出了洞府来到平台外围,山腰中的云雾夹杂着水气铺面,姜阳立于松柏下回身拱手道: “周师兄留步,不必送了。” 周延维掸了掸袍袖还礼,方正的脸上显出笑意: “不碍事,那就到这,方絮那边我待会传信招呼一句,明日姜师弟你便直接去就是了。” 姜阳再次行礼,眼底显出感激之色: “这多谢师兄,姜阳感激不尽,以后有用得着师弟的地方只管开口,知会一声即可。” 本来只是出于礼貌来拜访一番,顺口问问兵器一事,没想到周延维不但悉心解答,前后还安排的如此妥当,叫姜阳忍不住心生感激之意。 别人这样上心,到处为他着想,姜阳自然不能熟视无睹,只是他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就只能许下诺言,心里暗记了个人情。 周延维一听露出了笑脸,摆手道: “过了过了,小事而已不过是叫他免些灵石罢了,又不能让你白拿。” 这话倒显得他做的不够好似的,没等姜阳开口反驳又听他接着夸赞道: “不过我观姜师弟丰神俊朗瑶阶玉树,一见便知非池中物,说不得将来我还真的有求到师弟头上的时候” 花花轿子众人抬,这不过是玩笑话姜阳肯定不会当真,于是只笑着摇头。 前后寒暄了几句,姜阳便离开了泽雨峰。 沿路下山,姜阳乘着晚霞往洞府奔行而去,路上回忆着刚才一番闲聊,对于周延维其人有了一个初印象。 “为人方正,热情豪爽,嗯” 想了想姜阳不由失笑,又自语道: “还颇有家资。” 一路行至朝雨峰,姜阳刚准备回自己的小窝就看见山腰处围了一大帮弟子,不知道在谈论些什么。 姜阳驻足停步,好奇的靠了过去就听有人唤道: “清仪峰有真人老祖布下钧旨,凡有弟子寻得灵物【绛朱脂】、【剪水玄珀】” “无论得灵物者谁,均可前往清仪峰换取道功资粮,丹符法器,如今昭告三峰,望众修周知。” 半山腰上至少围了数十名弟子,一片青衣男男女女聚集,显得乱哄哄的。 姜阳听得个一知半解,正满头雾水于是随意寻了外围一位弟子向他打听道: “这位师兄请了,适才这番公告意欲何为?” 这位弟子听闻动静不耐回头,瞥了一眼姜阳,发现其虽然是张生面孔但瞧着颇为面善,于是沉下性子随口道: “嗨,不是什么大事,祖庭那头的【清仪峰】有紫府真人下了钧旨,说是要寻两味灵物” 姜阳一听顿时不解,追问道: “是何等灵物,紫府之尊也寻不得?” 真人一级的修士神通在身,这普天下的事不说十成,至少也有八九成要遂他的意,何种珍贵灵物寻不得? 那弟子托着下巴不假思索道: “这有什么,真人尊贵哪能事事亲力亲为,况且此次下旨都未曾通过庶务司传达,想必是要的急了,不想慢慢的等。” “唔这倒也是。” 姜阳细思觉得有些道理,就跟着点头道。 “那这灵物到底是何作用,又要去何处寻呢?” 面对姜阳追问,这青衫弟子也并没有不耐烦,一直挎着剑的手指向山壁上的告示道: “喏上面不都写着了嘛。” 姜阳一扭头确实远远的看到了人群中的布告,可是前面正巧围着三名女修,他不好挤过去细看,于是只能以目力远眺。 这人左右无事见姜阳为难,干脆出言给他解释起来: “别麻烦了,你且听我说,这两味灵物都分属练气一级,其中【绛朱脂】乃是金石一道的灵物,多产自深幽矿脉,嶙峋石臼之中,想要寻多半是要往灵脉矿洞中走一趟了。 至于这【剪水玄珀】我雨湘山水脉昌盛倒相对好找一些,此是水属灵物,多在溪河瀑布一类的流动之水中出现,其状若滴露,似盈盈秋水,只是潜藏于水脉之中不大好分辨。” 见姜阳认真倾听着,他索性就多说了些自己的想法: “至于作用嘛,真人幽思如渊似海,我等不敢测度,不过想来收集练气一级的灵物应是为弟子着想,估摸着是想要调合出灵气,用作筑就仙基” 这个推测合情合理,紫府真人自然用不着练气灵物, 肯定多是为门下弟子计较。 练气晋升筑基之时需得吞灵炼煞,这灵气煞气如何来,除了自己去采去买之外,就只能转交师尊长辈之手,由他们代为准备了。 采气无非是从山野灵穴或是煞坑中采,姜阳还知道大神通者有调合灵气的能力,想来收购这些灵物就是做如此作用。 心中想罢,姜阳便拱手称谢: “多谢师兄解惑。” 这位师兄本不是个热情的性子,但瞧着姜阳却怎么看怎么觉着顺眼,见他称谢就故作不在意的模样摆摆手道: “无妨,举手之劳罢了。” 姜阳满足了好奇心就转身离开了,这边汇聚的人流也慢慢跟着散去,没有停留太久众修便各忙各的了。 清仪峰开出的赏格不菲,想来是有不少弟子动心了。 姜阳也暗暗把布告记在心里,只是他目前的第一要务还是习练法术提升修为,不打算为了奖励专门去寻找这些灵物。 当然,他心里做了计较,要是碰巧遇见了他也不介意取过来,尽管暂时手上道功还有剩余,可谁又会嫌弃小钱钱多呢? 回了洞府之后天色渐晚,姜阳也不急着打坐修炼,而是掏出了前些天拓印回来的各类杂记开始翻看起来。 身为一名修仙者,他活像个半文盲,灵物灵物识不得,道统道统见得少,周围随便拎出一人来都比他懂得多,是该恶补些修仙界内基础的常识了。 捧着一卷《郑国三百年风物》姜阳认真的观看起来,通过此册他总算对于周边势力有了几分了解。 他身处的郑国境内如今有一门一道一山三尊庞然大物,旗下大小家族若干,旁门散修无算。 其中这一门名为奕剑门,一道名为参合道,最后这一山自然是雨湘山了。 三宗在郑国版图互为掎角之势,维持着一国格局。 雨湘山把持着郑国境内三府之地,分别是开阳府、南山府与姜阳出身的渭阳府,这三府民生供养着雨湘山,维持着它屹立千年不倒。 姜阳来不及感叹,继续往下读着。 第43章 孤峰自吟 “唔奕剑门,参合道,这郑国是谁的国却还说不准呢” 姜阳手持玉简,迎着逐渐低沉的霞光自语道。 至少目前来说雨湘山虽是传承有序的仙宗道统,却也不是一家独大,周围还是有势力能与其掰掰手腕的。 书中的视角是从高处着眼,距离目前的姜阳来说还太远,真正未被记载在书中的大小势力仍然不计其数。 只是其终究会被时间所磋磨消弭,却又如同草木一般顽强,不断交迭更替,风吹又生。 因其乃是记载郑国前后三百年的风物变化,内里不止有势力简介,还有相关的传记行述,让姜阳很是充实了不少见闻。 姜阳看的沉迷,抬头不知不觉已夕阳西下。 他放下玉简,拽过蒲团来,掏出玉瓶倒出一枚‘养元丹’纳入口中,随后闭目运转功法开始调息。 次日,时至立夏,晨露凝结。 洞府之中凝练的水气随着姜阳一呼一吸之间吐纳缓缓消散。 丰厚的灵机被吐淬过滤,氤氲升腾,一点点灌入气海,提升着姜阳修为。 随着太阳升至天穹,姜阳睁开眼,眸中神光灿灿极为有神,一张脸庞如刀削斧凿,眉峰凛冽似神仙中人,不做什么表情却依旧引人注目。 结束完早课后,姜阳整理好了仪容仪表,散去了身前凝结的水镜,暗忖道: ‘这【夭桃襛李】之天赋果然奇妙,不管看多少次都会忍不住心生亲近,若非是潜移默化,如今之相貌气质我自己都不敢认。’ 不过短短几个月,他就从一名尚未长开的少年人蜕变至此,这天赋里的‘拔相貌,养移体’之神妙实在太过拔群。 姜阳这副面容他自己看的惯了,平日以水镜洁面之时只觉得瞧着顺眼,尚不明白其杀伤力有多强。 反观姜阳自己没注意到得是,自从激发了道果之后,他遭遇的人和事都顺的不可思议,身边碰到的几乎都是好人,在下院时候的尔虞我诈完全都消失不见了。 所思所想不过一念,姜阳放下杂念簪起长发出了洞府。 外头阳光正好,少见的没有落雨,姜阳今日打算去方絮那里看看有无剑器。 毕竟这位周延维周师兄已经打过了招呼,不管最后成不成,怎么样也该走一趟。 ‘要是太贵就算了,我就去【司巧峰】打制一柄先用着’ 对于自己的第一柄剑好坏姜阳其实没有太过执着,只想着能够满足修习所用就可以了。 目前去为时尚早,一身充盈的法力不能浪费,他打算先练习一会法术再说。 站在院中的空地上,姜阳并指掐诀,鼓动法力,暗暗念颂口诀: “澜清之水,聚以为罩,凝!” 浓烈的水气随形聚散,顶着天光炽照凝聚在姜阳周身,薄薄的如同一层蝉翼附着,在阳光下时隐时现。 据姜阳所测,这玄罩看着软趴趴的却极为坚韧,硬顶着法力的轰击就只是波纹震颤,可无论怎样抖动终究是没有破碎的迹象,颇有些以柔克刚的意味。 反复习练了几遍,姜阳又换了步法,最后则干脆一同施展,顶着玄罩在洞府的山崖边上窜下跳,留的满地幻身,看的人眼花缭乱。 少年人虽有一身用不完的牛劲,但受限于法力,很快就停歇了下来,气海中的法力已经降到了只剩三成左右,这是姜阳给自己定的警戒线。 尽管宗门之中相对安全,可一身法力空空的感觉着实让人难受,姜阳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让自己的法力降到如此境地。 《澜清玄罩》不过几日下来他使得已经有模有样,固然还做不到心随意动的地步,却算一个极好的开始。 身法就更不必提,使得好不好姜阳心里也没个标准,但你只说快不快就完了。 掐着腰在山石上歇气,姜阳心里不由美滋滋的想着: “难道我真的是个天才?” 他一身的灵根资质不怎么样,可他目前在法术上还未遇到什么难题,不拘是几品的法术,他通读后试几遍总能成功施展出来。 尽管周围也没个人与他比较,可人嘛总会对自己有些期许,幻想着自己与众不同,是最特殊的那一个,姜阳自然也不例外。 歇息了将近半个时辰,气海中的法力又回升了少许,姜阳准备去往方絮洞府。 他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拍拍屁股起身便独自往山上攀登。 一路纵越,姜阳悉心观察着,他没去方絮的洞府拜访过,只能回想着他提起过的特征: ‘二三里之间,立得一株水云衫便是,水云衫水云衫在哪呢?’ 前方视野开阔,忽的在茂密的树丛中出现了一株挺直的云杉树,其枝繁叶茂散成树冠,姜阳眼前一亮脚步不停往云杉树而去。 离得近了,姜阳才在树冠下看见了方絮的洞府。 这一观叫姜阳心生怪异,这方絮不知是附庸风雅还是清风峻节,居然在树下结了一草庐作为休憩之地。 这草庐修的颇为精致,似是用了某种灵植的草叶编织,外形精巧又美观。 姜阳落到树荫下,见草庐上写了一联: ‘行傍仙山上,孤峰我自吟。’ 其顶上孤吟居三个字写就,颇有些清高自怜的意味,使得姜阳啧啧称奇: ‘这位方师兄也是个妙人’ 这边姜阳驻足还未出声,就见草庐内已经走出来一人,两面消瘦颧骨高耸,一副不似好人样貌,正是方絮。 不知是他察觉了姜阳到来还是早早得了消息在此等候,这会笑着相迎道: “姜师弟来了,几月未见,别来无恙。” 姜阳也露出笑脸拱手道: “方师兄别来无恙,我不请自来,多有叨扰还请勿怪罪。” “诶,这说得哪里话,师弟来访令我这草庐蓬荜生辉,快里面请。” 方絮这张生人勿近的脸不笑还好,一笑起来反倒一副凶相,似是在威胁姜阳一般。 两人进了草庐,不比周延维的豪华装修,这里面结构很简单,里外不过三间,一眼便望到了边。 方絮请姜阳坐下,倒了杯清茶,随后开口道: “姜师弟不需多言,周师兄昨夜已经传讯于我,你的来意我都清楚了。” 姜阳坐定接了茶,闻言抱拳拱手道: “这也是周师兄照顾在当中牵线,叫方师兄你费心了。” 方絮轻飘飘摆手道: “无妨,不必多客气。” 随后他不无惋惜道: “师弟当初要是与我一行,不但分文不许,这剑器少说也得分你几柄,叫你充一充荷包。” 姜阳听了虽有些遗憾但仍不后悔,可面上还是露出苦笑道: “不怪师兄,命里有时终须有,是我自己无福缘消受罢了,别说我了,想必这次方师兄收获不浅。” “嗐,别提了。” 方絮一拍座椅扶手叹息道: “这趟洞府之行虽然顺利,真说起来也没什么不满意的,可就差那么一点却是天壤之别,尽管得了收获却叫我心中窝火” 第44章 剑池遭遇 姜阳一听犹疑道: “哦?此话怎讲?” 方絮伸手转动着杯沿无奈道: “这处遗脉据我等探究,应是一古老剑修道统立下的一口小型【洗剑池】,此池汇集多种灵萃精华,灵材草木,掷剑其中有洗练剑身、开锋蕴灵之神妙。” “【洗剑池】是剑修传承中颇为关键的一环,其用料之奢靡,耗费灵资之巨,是我等小修难以项背的,纵是现如今号称郑国剑道魁首的奕剑门听说也不过只有一口剑池而已。” 姜阳听的认真,闻言问道: “如此方师兄岂不是发财了,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变故了?” “哎,我等当时也是如此想的。” 方絮一听也是忍不住长叹一声,连拍大腿道: “师弟那句话说得好呀,命里有时终须有。” “这一趟我与两个师兄弟同行探索,一路都非常顺利,临到了阵眼门扉之外,虽破阵有些迟滞,但到底还是破开了,叫我等备受鼓舞” “可是进了剑池之内情况却让人大失所望,因封阵太久不可追溯,阵内灵机失散使得剑池已然干涸,内里泥沙俱下,烂糟生腐,其中蕴养的灵剑也各个灵韵俱失,徒生锈蚀” 说到这方絮恨的牙根痒痒,咬牙切齿道: “这一柄柄灵剑在池中少说蕴养了数百年,如若灵韵完整,其价值根本难以计量,加之又是古剑修遗脉出土,品质反而更上一筹,所换灵资至少够我修至筑基巅峰还有余。” 说到这他下意识的看了看外头,压低声线道: “便是紫府之神通也未必没机会碰一碰。” 神通之贵叫人恐惧的同时也让每个修士心动,方絮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显现出他的野心。 ‘但是’ 姜阳看他神色也知道没怎么顺利,朝他点头的同时心里已经在默念了。 “但是!” 果不其然,方絮随后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身子佝偻了下去道: “就差这么一点却是天壤之别,我等不通阵法以暴力破阵,间接的导致了灵阵里最后一点灵机消散,池中剑刃受创锈蚀,连抢救都救不回来。” “这实在太可惜了。” 姜阳一愣,没想到还有这方面的原因,瞬间都替方絮感到心疼了。 本来不知道也就算了,结果是因为自身的操作不当才导致的,这怎么能不叫人悔恨。 姜阳十分理解,这就好似前世有人中了五百万彩票,结果兑奖前却丢了彩券一般,寻常人大喜大悲之下会当场疯了也说不定。 想了想姜阳还是安慰道: “方师兄且宽心,灵剑固然好,可其价值不菲,师兄持之如稚儿行于闹市,难免遭人惦记,祸福之间尚未可知啊。” 方絮嘴唇动了动瞬间就想到了几句话来反驳,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他知道姜阳在安慰自己,如今事已至此不如放下。 方絮心性尚可,再次提起后悔是一定的,可是已经能慢慢接受了。 “嗨不管从前是练气一级还是筑基一级,这大好的灵剑如今都只能沦为器胚一类的灵材去卖,不说了,师弟便看一看。” 说着方絮起身带姜阳来到了里间,挥手道: “都在这里了,师弟尽管挑。” 里面的陈列十分随意,一堆灵剑七八柄合在一处,随意的如干柴般捆着,边上是零零散散的玉简,大多是断裂缺角的,少见几个完整。 姜阳几步走过去蹲下查看,只见灵剑长短不一,其剑刃锈蚀,有的呈青铜色,有的呈现土灰色,斑驳的握柄处还有腐烂断裂得细绳,依稀能看出是剑穗。 灵识探出在剑身上环绕,果不其然除了灵材上还有淡淡光泽,整体全如死物一般察觉不出一点灵性,细嗅还能感觉到一股腐朽的土腥味。 方絮双手抱胸看着,出言介绍道: “剑修之穷困是一脉相承的,世人皆知,他们有点灵资不是填到剑上就是投注到自己身上,故而这处剑池除了剑也只有几枚发掘出来的残缺玉简。” “丹药法器之流一概是不要想了,他们可留不下来一枚丹。” 姜阳听了忍不住撇嘴笑笑,心想着这剑修的风评果然不一般,颇有些特立独行的意味。 他随意的解开束带拿起一柄剑握在手中,此剑刃宽而厚,整体泛着古铜之青色,拔剑出鞘勉强能看到剑身处铭刻了【青炬】二字。 方絮在一旁出声道: “此剑名为【青炬】,剑长三尺六寸,重逾八十斤,乃是以筑基灵物【地雁冥铜】为主材铸就,灵韵失散之前是一柄筑基法器,单以灵材论,算是这诸剑之中最贵重的了。” 姜阳一听连忙将兵刃放下看向了其他剑器,起手就用筑基一级的兵器他还没奢侈到这个地步,纵然只是付一个灵材的钱,也不是他能买得起的。 方絮见姜阳放下后也没在意,他本来也是仅作提醒,省却了到时候相中了又无钱的尴尬。 这里的剑器有一柄算一柄他自然全过目了,除了自己留了一柄形制好看的用作收藏,其他的都在这了。 看着其上排列的灵剑,姜阳看不出好坏,只能挨个瞧瞧以第一感觉为准。 眼神扫视,姜阳的目光落在了最后一柄剑上。 这剑是几柄之中唯一没有配剑鞘的,其刃细长而轻灵,只是被一层锈蚀包裹看不出本色,整体是土灰色的瞧着毫不起眼。 姜阳却莫名的觉着此剑好看,于是伸手将其拿了起来。 方絮看着皱了皱眉但还是说道: “此剑无名,长约三尺九寸六分,重逾七十二斤七两,倒是瞧不出什么灵材打制而成,倒是颇为坚韧灵巧。” 这剑自然也是剑池中取出来的,只是不同于其他灵剑笔直的插在池中,这一柄剑是躺在剑池内的,故而锈蚀的也最为严重。 若不是剑池干涸他还不一定发现的了,到手后他也找人看过,都不认识是什么灵材造就。 细细研究起来这剑也没什么神异之处,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个坚韧不易折断了。 可坚固的灵材多了,实在算不上什么太大的优点,最后几人一合计猜测应该是某个道统断绝后留下来的相关灵材。 年代久远又道统断绝,神妙消退之下自然是认不出其品类真名。 姜阳握着却觉得很顺手,若不是此地狭窄他都忍不住想空挥几下了。 ‘反正好坏我也看不出,就是它了。’ 姜阳心中定下,就抬头对方絮道: “方师兄,不知此剑作价几何?” 第45章 殛雷巽木 方絮也没想到姜阳这么干脆就在众多剑器之中相中了这一柄,闻言顿了一下。 这剑器用的灵材不明,他心里也没想好该定个什么价,不过这倒也不是难事,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想好了,权当做练气一级的灵物价格来算。 “唔这剑器无名,也未有什么特殊,只占一个材质坚韧的便宜,姜师弟便出一百五十枚灵石便拿去好了。” 随后方絮那张瘦长的脸露出歉意道: “按说有周师兄招呼在前,这一柄剑器该赠予师弟才是,只是这剑器归属非我一人所决,还有两位同伴在,故而不好擅作主张” 这意思说的已经十分明白,姜阳又不是那种不识好歹之人,于是连忙道: “方师兄之心在下已然清楚,不必如此,就按这个价格好了。” 这柄剑姜阳初识就觉着非常趁手,现在还握在手中呢,况且这价格不但不贵,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贱卖了。 要知道再便宜的金石一道的练气灵材,一百五十枚灵石可买不到七八十斤的分量。 说的难听一点,姜阳将来就算用不上这剑了,回炉重铸拿去卖了也不止一二百灵石的价格。 见姜阳承情,方絮内心也十分高兴,他还担心要的高了或低了,两边掰扯着尴尬,如今能一锤敲定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于是连声道: “好好好。” 姜阳握着剑柄转身,余光扫到了一旁散碎的玉简,有藏书阁的经历在前,他对这种古籍功诀的兴趣可是不小。 就算其内记载的不是功诀,是古代的传记杂述也是好的,看一看能够增长见识,也省得事事请教别人。 这样想着姜阳就指向那堆残破的玉简问道: “不知这堆简书玉珏,方师兄可有售卖的打算。” 方絮一听还以为什么事,随意的摆摆手道: “嗨,哪谈什么售卖,不过是些从前的老古董,无人整理的话如今修不修的成还未可知,更何况保存不当又大都残缺不全 师弟不提我也是一股脑丢到藏书阁去换取道功,既然姜师弟感兴趣便任你拓印,只把原简留给我就行了。” 方絮其实也没有他表现的这般大度,这些玉简当初被发掘出来的时候已经被他反复的研究过了,确定都用不上这才打算充入宗门藏书楼。 反正也要上贡,给姜阳一观不过是顺手的人情罢了。 方絮这么一说意思就是不要钱了,这让姜阳惊喜的同时也有些尴尬,毕竟刚占了人家的便宜,这会就有点连吃带拿的意味了。 “如此多谢方师兄,如若有看的上的,师弟再给师兄作补。” 姜阳终究是脸皮没有那么厚,回身给方絮一礼后才蹲下挑选起来。 方絮立身回礼,他也不着急,轻声连连道: “无妨无妨,不谈什么价格,姜师弟自取就是。” 姜阳凑到了这一堆玉简边上,对比剑器玉简就脆弱多了,它们的情况可说不上好。 随手拾起一枚残简灵识一卷开始读起来,只有断裂不超过半数的玉简才能解读。 破损的太厉害的以练气期修士灵识的精确程度是无法把控的,贸贸然读取反而会损坏玉简。 姜阳也就挑拣尽量完整的来读,灵识读取的速度很快,他也不细看,大多是粗略的扫了一遍。 所得的信息不多,大略可以归纳为:这是一处木属剑修的道统,上承自【殛雷风天巽木法统】。 只是其缺失的部分过多,不但殛雷道统的部分一概不知,就连巽木一道也不过只有两三本功法传下。 单单这些功法也缺胳膊少腿的,到手之后不说采不采的到对应灵气不说,就是采得到也不一定敢修。 盖因前路不明,甚至是条断头路。 姜阳读的这两篇还算完好的佚品功法,一篇到了筑基巅峰,另一篇只到了筑基前期,修成之后的仙基,一为『天风木』、一为『木梢寒』。 威力怎么样暂且不知,只是还是那句话,修了之后恐怕余生都要为续接功法而奔走了。 姜阳在郑国境内听都没听过这个法脉的名字,更别说功法了,料想应该是在某个时期断绝了。 至于他最想要剑典,法脉中提了一嘴,但是这里面没有发现,估摸着是遗失了。 姜阳也没有回头问方絮,他暗想着就是有估计也早被方絮给拿出去了,坦白说在灵剑失韵之后,这里面最值钱的估计就是传承剑典了。 拿到之后就算自己修不成,也有很多习剑之人愿意买回去,毕竟是古剑修所着,能相互印证一下也是好的。 姜阳放下简书,伸向了另一小堆玉简,这是最后几枚了,前面有价值的他大都粗略翻看了一遍。 这一小撮被专门分类整理了出来,其内几乎都是法术一类的玉简,也是价值最高的。 毕竟法术只有难易,只要不是道统相悖,有克制关系,几乎人人都可以修行。 只可惜法术这边的情况也不理想,破损的更加严重,姜阳走马观花一般浏览着手上的法术。 《桑木集》《木曰曲直说》《观青莲有感》《青涯鹿密诣》。 不同于当今取名的直观粗暴,这些术法命名一股子古代修士的味道。 “嗯?” 玉简他都是捡残破的先拿,好的留在后头看,姜阳正持着这里面最完好的一枚玉简,刚一读他就忍不住心中一动。 这一篇名曰《时序复明蕴灵咒诀》。 通篇读过去这不是什么厉害的法术,甚至没有任何杀伤能力,其神妙很特殊也很简单。 便是将受损的灵植或者枯死的灵种养在丹田气海,日日以咒诀念诵使之重新焕发生机、恢复品质。 ‘这个术法好呀!我那种子说不定有救了。’ 姜阳捧着玉简心中振奋。 他可是没忘记自己身上还有一枚从坊市购买来的死种,他也一直在找拯救它的办法。 原来姜阳还想着购买聚灵阵以灵机灌注后栽种下去试试,现如今有了这一道法术,万一能救得活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不管成与不成,总算有了个努力的方向,无论如何姜阳也要带回去试试。 他坚信体内【道果】震颤不是没原由的,这枚灵种定然不一般,有拯救的价值。 这边方絮见姜阳原地不动了,不由出声唤道: “姜师弟?” 姜阳回过神,攥着玉简起身笑道: “我没事方师兄,当下我身上灵石不足,不知可否以道功相抵扣?” 第46章 其名白棠 他荷包里灵石只剩三十几枚,压根不够付,但他还余下二十一的道功,其价比二百一十枚灵石,付给方絮是绰绰有余了。 “那太能了,道功可比灵石珍贵,姜师弟可想好了?” 道功谁也不嫌多,方絮笑着回道。 “无妨,师兄照顾,些许小利怎可斤斤计较。” 姜阳同样笑的爽快,今日收获颇丰,使得他的心思雀跃。 “那就依师弟所言。” 方絮掏出代表着弟子身份的腰牌示意道。 姜阳自然会意跟着拿出令牌,并指一挥灵光乍现,便将道功划了过去。 方絮拿着令牌灵识一动,随后抬眼错愕道: “这不对,师弟为何划来二十道功,不是说好的一百五十枚灵石,该是十五道功才是。” 姜阳此时才将手中一直握持的玉简举起来道: “正巧师弟我对这门咒诀感兴趣,余下的便用来换这一道法术。” 尽管方絮提前说了任选任看,可他实在不好意思白拿,于是就补了五道功过去凑了个整。 五十灵石其实算不上多,买一门正经法术估摸着够呛,但已经是姜阳竭尽所能了,再多的就得拿灵石填补了。 “诶姜师弟你这,太见外了。” 方絮想推辞,可看着姜阳认真的眼神到嘴边上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也不是个婆妈性子,为了几十枚灵石推来推去的也不值当,于是便不多说收下了。 姜阳见此露出笑容,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枚玉简,把其中的文字通通抹去,拓印了这一篇《时序复明蕴灵咒诀》。 玉简不算珍贵,但他手头上也没新的,手上这一枚玉简的原文本是杂记,姜阳已经看完熟记于心,就放心的给抹去了。 诸事了结,姜阳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与方絮寒暄一阵这才出言告辞。 方絮没有多留,只是道下次有什么好去处再来邀请姜阳。 有了个好的开头,两边算是正式结识了,这次姜阳没有断然拒绝,而是留了口风余地。 离开了方絮的孤吟居,姜阳一路往山下走。 方才在方絮草庐内他就强忍着,这会提着剑跃跃欲试,要不是在山道上,他都想要挥舞几下。 不光是手上这柄剑趁手,姜阳天然就对剑有种特殊偏好,又有谁会不喜欢剑呢? 回到了洞府之后,将剑置于桌案上姜阳顿都没打,掏出《洞元一气剑诀》就开始温习起来。 之前手上无剑,他姑且忍着不去看,现如今自然是要迫不及待研读一番。 这剑诀有三品,算是登堂入室的剑诀,放在外头已经是能让人抢破头的秘传了。 其开篇总纲:洞元凝一气,一气贯长虹!而后身于剑合,心随意动,方能气合于虚,剑斩天穹。 姜阳细细通读下来,对手中剑诀有了一个大概了解。 其剑势走轻灵,临危喜行险,对敌绝争一线,讲究一个剑出无悔。 除了基础的‘刺’‘劈’‘点’‘挂’之外,整本剑诀还配了数套剑招,姜阳凝神边看边记。 “白虹贯日”,“一气朝阳”,“日曜同辉” ‘瞧着倒是仙气飘飘的,怎么都有种以伤换命的味道,招招全往人要害上招呼啊’ 姜阳看着剑诀所言,越读越心惊,完全改变了他对这本剑诀的第一看法,这明显是一套刺客剑法才对,里头压根都没有一招守势。 这剑诀立意并不十分堂皇,反而偏好涉险争先,对敌以快打快以攻对攻,从而达到抢占先机的目的,认真计较起来其实是一套搏命的剑法。 ‘不对’ 姜阳读完通篇之后又消化了一下,他不是笨蛋,剑诀若都是这样的,那剑修的坟头草都得三尺高了。 他方才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剑气! 剑修一道自在斐然,不拘你是何道统皆可修习,但它也是有等阶划分的。 其分为剑气、剑芒、剑元与剑意! 修成剑意者按古代的说法即为剑中之仙,可为今之世修成剑仙者已然寥寥无几。 寻常修士能劈出几道剑气已经算小有所成了,倚仗其攻伐之利便能于练气一境傲视同阶。 其根本原因在于,剑诀一旦有了剑气的加持,其威力相比原先便有天壤之别。 姜阳要是修成了剑气之后再来御使这一门洞元一气剑,那还真就是仙气飘渺之剑,对敌之间剑气纵横恣意,招招至人死地,当然潇洒写意。 若是没有剑气,这门剑诀转眼便成了临危弄险的刺客之剑了,招招得逼近人身才能发挥效用,可不就是以伤换命之剑嘛。 想明白了之后姜阳便收起玉简,书读百遍不如起身挥一剑。 他拿起桌案上的剑,七十多斤的分量对于姜阳来说并不算多重。 姜阳空挥舞了两下,细长的剑刃发出破空的呜呜声,带了一阵风起,吹得桌上纸页飘飞。 忙的走出洞府,姜阳来到日常他练习身法的这块空地上。 走到场间闭目凝神,调息片刻后,剑诀真意在他心中流淌。 蓦地,姜阳眉峰一挑,双目炯炯有神,提剑便前刺,法力顺着气海喷吐至手部经脉,最后流转到剑身上。 这剑虽是退化的器胚,本身的神妙尽失,但作为灵材它最基本承纳法力的特性还在。 清光灌注剑身,霎时间光芒喷吐,离剑三寸有余。 前方堆积的落叶松针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掠过一般,通通断成了两截。 姜阳走近一瞧,地上整整齐齐的码了两堆落叶,顿时兴奋极了。 他没想到自己初一上手剑诀,便这么轻易的施展出来了。 姜阳按捺住情绪,并指按剑决定趁热打铁,按着基础剑招在空地上舞动起来。 这一起势,洞府前堆积的枯草落叶可算是遭了殃,道道清光闪烁,横斩竖劈之下松柏针叶混合着草茎在半空中飞舞。 好一会,姜阳才停下来拄着剑喘息,头一次练剑他还把控不好法力消耗,这会只得停下来调息,平复沸腾的法力。 不过这依然不能掩盖他兴奋的情绪,虽说剑诀目前杀伤不显,华光也不如法术万一,可这种割草的快乐又有谁人能懂呢? “这莫非就是剑气?我我果然是个天才!” 姜阳瞧着一地落叶,想着方才剑刃上光芒心里美滋滋的,暗暗自语道。 “噗嗤!” 突然一声嗤笑响彻,姜阳顿时警惕起来,他连忙横剑在身前戒备道: “谁?” 周围静悄悄的,似乎刚才的笑声仿佛是错觉一般。 可姜阳已经是一名练气修士,六识敏锐,对他来讲几乎不存在错觉一说。 见无人应答,姜阳依然没有放松,灵识展开遍布周身,再次开口道: “不知哪位前辈当面?还请现身一见!” 能让他探查不出的人,必然是境界高于他的,好在这是在宗门内,姜阳虽惊不慌,料想应是哪位前辈路过捉弄于他这个小辈。 四处寂静无声,正当姜阳疑神疑鬼之际,声又复现: “我名,白棠。” 第47章 剑中之灵 “我名,白棠。” 有一个声音在姜阳耳边响起。 这声音非男非女,难以辨之,嗓音有些低沉,落入耳中好似晨曦微风,轻柔绕过心间。 尽管声音难分雌雄,可姜阳的心目中却下意识的浮现出了一位女子形象,没来由的他就是这般觉得。 伴随着声音,姜阳下意识抬头四处张望,可还是一无所获。 周遭静谧无声,连一只飞鸟也无,灵识来回扫视了三四遍依旧没瞥见一个人影。 “别东张西望了,低头。” 就在姜阳摸不着头脑之际,那个声音又响起了。 他一听连忙低下头来,可脚下一片空空,只是光秃秃一片山石土地,总不可能是遁地了。 忽的姜阳愣住了,缓缓挪动脑袋望向了手中带着锈蚀的平凡细剑。 他不是笨蛋,只是第一时间没往这一处想,一念至此姜阳不由小心出言试探道: “白白前辈?” “……” 似乎是姜阳直勾勾盯着剑器的模样逗到了她,不答话也不是办法,好半天才回了一句: “呆子。” 姜阳一见其果然有回应,连对方的评价他都来不及在意,心中已经是百转千回,握着剑的手松也不是,握也不是。 他原以为是宗门内的哪位前辈高人路过,究其原因居然是刚刚得来的一柄灵剑剑胚。 ‘前辈?剑灵?萧炎老爷爷?魔头?夺舍?’ 姜阳脑子里乱糟糟的,万千个念头在迸发,本来还开心于自己捡了个便宜,不曾想竟是个大麻烦,如今他恨不得将手中之剑丢的远远的。 不怪姜阳胡思乱想,这剑里面蹲着的少说也是个千年老妖怪,谁知道其有什么图谋,她要是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干抹净了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好在姜阳也是见过些风浪的,尽管心慌却也慢慢稳住了阵脚,没让自己露出太多破绽。 此时他清了清干涩的嗓子开口道: “不知前辈仙驾在此,小辈若有冒犯冲撞之处望请见谅。” “小子姜阳,乃雨湘山内门弟子,师从曦雨真人,不知前辈仙居何处?” 姜阳说完后便闭嘴不言,静静等候剑中回话。 敌暗我明,他对其又一无所知,只能小心伺候着,同时暗暗点出自己的后台背景,寄希望于对方能够升起忌惮之心,赶紧识相离开才是。 至于曦雨真人是他临时扯出来的虎皮,也是他唯一知道名号的真人,事急从权只能借来应应急了。 不管是古往今来,紫府一级的修士总是尊贵的,可面对此时情况能有几分效果却只有天知道了。 姜阳半答半问的作答方式却仿佛石沉大海,对方不知是根本没察觉还是察觉了却没想搭理他的小心思。 只是问出了一句话: “今夕是何年?” 这问题简单,姜阳没怠慢运起法力掐指一算便回道: “禀前辈,今朝奉郑国为正朔,乃大昭历郑国纪年,千乘三百一十七年,己巳月己亥日。” 话音一落,对方久久没了声息。 对方不说话,姜阳也不敢擅自动弹,可干站着也不是办法,于是出言道: “白棠前辈?” “你莫不是以为我要夺舍于你?” “!” 姜阳骤然被道破心思,心中巨震,可面上还是强笑道: “这怎么会?前辈位高显贵,哪里能看上我等小修?” 嘴上这么说,可姜阳内心的警惕霎时间提到了巅峰,手上暗暗发力随时准备将手中剑器飞掷而出。 “哼,口是心非,我只是一剑灵而已,无有夺舍之能,你且宽心。” “我且问你,你是从何处发现的我?” 白棠出言淡淡道。 虽不知其话中真假,可听着她温和的嗓音,姜阳竟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晚辈遵命。” 姜阳答应道。 趁着机会他赶紧将剑立在土中,旋即退几步盘膝坐下拉开了一段距离,这才开口说道: “这还要从一处洞府遗脉说起” 随后姜阳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经过,将他知道的全都告知了这剑灵白棠。 “洞府遗脉吗?” 白棠的声音缥缈,似在风中呢喃。 “我第一面见到前辈的时候已是这般模样了,据我那师兄所说,前辈是从洗剑池内被发掘出来的” 姜阳边说边补充着细节,随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 “对了,【殛雷风天巽木法统】前辈可有印象?” 他从残破的那堆玉简中得知了这一处遗脉的道统全称,而这灵剑又是养在剑池中,想来两者之间应该是有所关联的。 白棠听着这称呼,反复念叨了两遍,最终还是道: “似乎有,似乎又无。” “我应是真灵有缺,除了姓名之外,几近丢失了全部记忆” 纵然是真灵残缺,落在其嘴中仿佛只是件无关紧要之事,依旧是那般平静。 姜阳这边暗暗松了口气,不管如何这剑灵目前情绪还算稳定,没有丝毫要暴起的迹象,着实让他安心不少。 “白前辈可还有什么吩咐?” 危机暂时解除,姜阳心思活泛起来,出言问道。 “无有。” “那不知白前辈可有何去处,知会一声姜阳一定照办。” 姜阳想要一点点摸清她的脉络,毕竟请神容易送神难,能安定无害的请她离开自然是最好的。 他只想要一柄灵剑修行,而不敢要一位剑灵修行。 谁知这剑灵白棠却只是震动剑身回道: “我无处可去,况且剑器受了你神魂气息唤醒,我自以你为主。” ‘这这是缠上我了?’ 姜阳始料未及,本想着能安全脱身已是万幸,如今居然要认他为主? “呃” 这边姜阳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插入土壤的灵剑却震颤不止朝着姜阳飞射而来,就听白棠干脆道: “握紧我。” “噢噢” 姜阳来不及多想,慌忙接剑入手,瞬时间一股心意相通之感涌上心头。 白棠温润低沉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并指掐诀,出剑!” 姜阳下意识的运起法力灌注于剑身之中,一个简单点刺破开空气发出了一声尖锐爆鸣。 三尺长的炽白剑气仿佛一道月牙清辉,呼啸着脱离剑身一瞬斩出。 “嗤轰!” 锋锐的剑气破入山壁之中留下了一道丈许长的豁口,黑黝黝的一眼望不到深浅,只见得周围松针叶落,坚石土灰稀疏落下。 姜阳体内法力顷刻间贼去楼空,仅此一招就耗去了他几乎半数法力。 “呼呼呼” 姜阳攥着剑柄喘息,刹那间海量的法力消耗使得他经脉酸胀,可他却顾不得许多,直愣愣的望向烂糟糟的山壁,眼眸亮的吓人。 “你那三脚猫剑招松且慢,法力散而虚,充其量只配叫做剑光。” 白棠的话语依旧以不紧不慢的温吞姿态在姜阳心底响起。 “而这,才叫做剑气!” 第48章 一气朝阳 “方才方才?” 姜阳看向自己提着剑的手,不住的回味着刚才的感受。 那种酣畅淋漓肆意挥洒的感觉叫他久久难以忘怀,似乎剑就应该这样挥才是。 “方才是我让你体会了一下剑气之境到底是怎样的” 自从姜阳握着剑,白棠的声音便会自动从他心底浮现了。 “不过是挥动剑光斩斩草茎落叶也敢称剑气,说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一提起剑,白棠似乎活跃了不少,语气也有了上下起伏。 姜阳这下明白最先的嗤笑是从哪里来的了,面色不由微微赧然。 他对剑道一窍不通,初一上手又无从对比,难免有些沾沾自喜,此时叫白棠戳破,心里大为尴尬。 好在姜阳性情乐天,转眼便不在意了,连忙道: “原来这就是剑气之境,白棠前辈请教教我。” 前面叫了这么多声,数这一声白棠前辈他叫得最为真心热切,全然不复先前提防模样。 无他,姜阳体会过了这一瞬间的挥洒剑气,心中止不住的对剑道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憧憬,这还只不过是随手一剑而已。 ‘怪不得人人艳羡剑修,平a当大招的职业是真实存在的吗?’ 姜阳内心活跃,暗自嘀咕着。 剑修抛弃了身外之物,抛弃了法术灵器,抛弃了防御,甚至抛弃了生死,钟情于一剑之上,换来了这一身锋锐到极致的攻伐之力,才铸就了剑道的辉煌。 现实可没有平衡一说,剑修便是如此不讲道理的存在。 “可。” 剑灵本就有辅佐剑主的职责,对于姜阳的恳求白棠自然无所不应。 说做就做,白棠当即出言道: “掐诀按剑,刺!” 姜阳连忙依令行事,回味着刚才的感觉刺出一剑。 这次剑尖倒也刺出了爆鸣声,只是挥出的剑光散而不实,离体不过几寸就消散在半空中,根本称不得剑气。 姜阳顿时无比难受,有种照了虎却画出猫的别扭感,连忙运气再刺一剑。 只是这次他心急,法力没续接上,效果比上次还要差,剑上不过是亮起微光,根本什么都没斩出来。 “凝神静气,是剑修的第一宗旨。” “镇静,收剑,调息。” 白棠凛冽的声音熄灭了姜阳的烦躁,按着她的指示一一照做,而后缓缓调整体内杂乱的法力。 待姜阳稳定了气息之后,她又出言道: “将你的剑诀默与我听。” 她脑中空空一本剑诀也无,只余一身剑道经验本能,故而也得依剑诀来施教。 姜阳闻言立马将《洞元一气剑诀》在心中默背了一遍。 “尚可。” 白棠只听了一遍,瞬息之间就融会贯通,三品的剑诀在她眼中不过换来一句尚可。 “气走十二重楼,越太阴、三焦,转阳明而出,挥剑!” 姜阳一边听一边全神贯注调动法力在体内游走,随着白棠令下,他应声挥剑。 “嗡” 炽白色的剑气挥洒,似一张绷紧的弓弦,离体当即弹射而出,这次姜阳有经验,最后调整角度挥向空处,没再逮着山壁霍霍。 他怕剑气没练成,再把宗门执事给招来了。 白棠点评道: “这便是‘一气朝阳’,其威势煌煌,剑气阔如弦弓,记住这个感觉,下面我不再引导你,自行出剑。” 不愧为剑中之灵,只听了一遍,她就教姜阳使出了这一剑。 若无剑气,这一剑本应是近身枭首的一剑,现如今则变做剑气横空,只等着凌迟斩首了。 姜阳没说话,只暗暗点头。 能亲自体会如何御使剑气已经算是在作弊了,光这一点就比他人日日埋头苦练不知要强多少倍。 可失去了白棠的辅佐,姜阳还是难以准确找到那种感觉,挥舞剑刃的效果一次不如一次。 白棠在旁观望,适时出言道: “莫要心急,达成剑气之境固然要悟,可也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是。” 姜阳抿紧嘴唇,眼神坚毅,一遍遍认真的重复着剑招,努力寻找着那一点灵光。 不知过了多久,月上枝头,清辉泻地。 姜阳拄着剑大口的呼吸着,浑身法力透支,酸软的手臂几乎抬不起剑来。 他体内的法力不但跌破了警戒线,甚至早已被榨的干净,气海空空再也调集不出一丝一毫的灵机,可白棠不语只是一味的叫他挥剑。 姜阳从没有感到这样疲惫,摆了摆手嘴唇蠕动道: “我我不行了,已经没有法力了。” 白棠听后却没有半分怜惜,依旧只是冷硬道: “不,你还有,再挥一剑。” 姜阳半边身子都倚靠在剑柄上,摇摇欲坠似乎随时将要倒下。 汗珠沿着鬓角滑落,发丝湿润贴在颈间,姜阳喘息的同时努力眨着眼,这一刻山间清凉的风带来了灵机。 他干涸的气海仿佛是遇上了甘霖雨露,迫不及待的疯狂汲取着丝丝灵气。 好似是碗底的海绵,按一按压一压总是会有水的,在姜阳的极限压榨下,它终是又挤出了丝丝法力。 于是姜阳奋力挥出了最后一剑。 “当啷!” 剑出过后,姜阳再也支撑不住,手一松长剑落地,重重栽倒在了地上。 亮白色的微小剑气在夜空中一闪而过,只是此景已无人得见。 少年伏在地上,横置的灵剑却陡然自行立起。 “铮!” 轻微的剑鸣响彻,一道身影浮现。 她足尖立于剑柄之上,鸦青长发以一枚素银簪松松绾起,几缕碎发随风拂过侧脸,衬得眉目如淬霜雪的剑锋般清冽。眼角细纹似月下松枝的淡影,非但不显苍老,反为那张白玉似的面容添了三分岁月沉淀的从容。 一袭月白流云纹广袖长袍裹住纤秾合度的身段,腰肢纤细盈盈一握,衬托出一对峰峦愈发鼓胀,其身泛着若有若无的剑意,长身而立如同雕塑,柔时如春水映花,厉时可裂石分金。 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瞳,眸光流转间恍若秋水横波,可若细看,瞳孔深处竟凝着两点剑芒,仿佛万千杀机都敛在那汪潋滟里,只待剑出鞘时化作劈开万物的惊鸿一现。 观其形貌这应是一位雍容美妇,其气质在岁月的洗礼下历久弥新,可周身散发着的凌厉气息却叫人望而却步。 白棠披着月色怔怔的望向天穹,神情幽幽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她落在地上,蹲下身轻轻将熟睡的少年抱在怀里,回身一步步的走进洞府之内。 窗棂洒下光芒映照在姜阳侧脸,白棠侧坐在床边伸手替他理了理杂乱的鬓发。 时间似乎定格,望着少年恬静的面容,白棠抬手一招。 立于洞府外的灵剑锵的一声飞到姜阳身旁,白棠手掌按在剑柄处一个遁身便消失不见。 第49章 雨幕天池 次日,大雨滂沱,冲洗着天穹。 滴滴答答的雨点打在窗边,姜阳自沉睡中醒来。 “唔嘶。” 姜阳睁开眼刚想坐起身来,可不知是牵动了哪里的肌骨,叫他龇牙咧嘴的连连嘶声。 一夜过去他整个身体像是被人暴打了一顿,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酸痛,特别是右边手臂,按在床榻上发力,几乎感觉不是是自己的手一般。 灵识调动,姜阳内视观瞧。 ‘还好除了四肢乏力酸胀以外,并无大碍。’ 肢体上的些许伤痛姜阳并不在意,只要气海经脉没出问题就好。 昨日虽然透支了法力,可休息过后,身体被动的吸收着离散的灵机,气海中的法力已经悄然恢复到了七成水平。 不过这依然是姜阳突破胎息之后最累的一次。 修士进入练气期,浑身法力周行不息,达至人之境,身体上的疲惫已经很少会出现了,可见他昨夜已经是压榨到了极限了。 法力于周身游走几遍后顿时觉得好多了,翻身下地,姜阳掐诀净衣、施术洁面。 不知何时调整仪态的习惯已经深入到了他骨子里。 整理完了仪表他忽然反应过来,暗忖道: ‘等等我昨夜不是昏倒在外面,怎么这会好端端的睡在床榻上?’ 他不可能自己爬上床,洞府之内也没有外人,那真相也并不难猜,姜阳忍不住回头,目光落在了榻边的锈蚀细剑上。 “白前辈?” 姜阳抬眉唤了一声。 “我在。” “昨夜多谢前辈了。” “无妨,练剑去。” 白棠的声音依旧是那么舒缓低沉,落入耳中莫名让人有种踏实的安心之感。 姜阳神色抖擞,忙回道: “得令!” 说罢便兴冲冲的拿起剑出门去了。 他本就对剑道感兴趣,昨夜又在白棠的帮助下,甫一上手就隐隐窥得剑气之妙,这会自然是正在兴头上。 不同于以往,今日朝雨峰少见的下起瓢泼大雨,穿林打叶,浸润山石。 纵然身体疲累,姜阳仍是兴致不减,持剑立在雨中闭目回忆着昨日的感悟。 珠串一般的雨点迎面打来,叮咚落在肩头却又立马被弹开,姜阳酝酿许久,忽的抬眼便是一剑刺出。 “铮!” 锐利的剑锋破开雨幕,炽白色的剑气自刃尖亮起,周遭的雨点如同被煮沸一般霎时间崩散消弭,于当空炸开一片白雾。 姜阳站在氤氲的雾气中眉眼开怀,暗暗邀功道: “白前辈你瞧,我使出来了!” 白棠在姜阳心底评价道: “尚过得去,不过亦不能自满,你还差得远呢 剑出即无悔,出剑不但要快,内心也不可有分毫犹疑,心一慢手上便慢了,再来。” 姜阳闻言虚心点头道: “白前辈说的是,我省得了。” 随后他便收剑再次蓄势,努力抓住心中那一点灵光。 剑气一境不知难倒了多少修士,哪怕再天才也不是三两日就能掌握的,姜阳是有剑灵白棠帮助体悟,才能在刚上手没多久就挥出剑气。 可即便如此,他的手法也像段誉的六脉神剑似的,时灵时不灵。 这般笨拙的剑术别说对敌,就是对面站着不动让他刺,也不一定能奏效。 这非是一朝一夕之功,想要做到剑气纵横挥洒自如,还是得勤加习练。 就这样一教一学,在洞府前这片小小空地上,到处都留下了姜阳的步伐身影。 白棠适时的出言提醒,姜阳做的好的地方她夸一夸,做的不对的地方她便开口纠正。 对于姜阳来说他痛并快乐着,昨日积攒下来的疲累叠加无疑比之前更难熬,但欣喜的是实力肉眼可见的提升。 这会他清楚的体会到有一位良师是多么重要。 雨不停的落下,非但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反而还有愈下愈大的趋势。 姜阳趁着调息的空档抬头望天,只见远处黑云密布,如墨染清池,沁湿了半边天穹。 他心中疑惑不止,暗自思量: ‘瞧着不大对’ 经过商清徵的解答,他了解这雨幕是真人神通所致,可入宗到如今,从没见过下的这么大,持续的这样久。 雨湘山诸峰皆被大阵笼罩,这里的雨可不是随便下的,皆有定数。 不然不说是真人一级,就是姜阳这般小修运起《小云雨决》也可主持一地雨量。 如今这诡异天气和头顶滂沱的大雨让姜阳心中隐隐提起。 “轰隆!” 忽然一声冲天巨响,三峰境内的灵机如潮汐一般荡漾波动,姜阳连忙拄着剑眺望远方。 “这是怎么回事?” 不止是姜阳内心疑惑,剧烈的灵机震荡也使得山峰上不少弟子被惊动,能驾风的通通跃上半空,不能御空的也立在洞府门前张望。 异变还在继续,灵机扩散的下一刻,一股浅青色的光彩冲天而起,如幻如雾,粗壮如柱,笔直刺入天空。 整片天际霎时间被浓烈的青色幻彩覆盖,其形如天池映碧,浓墨重彩。 不少修为低的弟子已经驾不住法风挨个落到地面上了,只留少许于空中飘摇,还在坚持。 这青色幻彩与天空中的云气相碰,化作青碧天池,顿时雨下的更加汹涌了,整片天如同天河倒灌一般,还伴随着轰鸣声传来。 “应是有人突破紫府不成,陨落了” 此时一直不出声的白棠忽然开口道。 姜阳瞧着这末日一般的场面正心中惴惴,一听到她开口顿时觉着安稳了不少。 方才他还以为是有人来犯冲击山门,这么一瞧原来是门内前辈突破,只可惜功亏一篑。 他也没料到动静居然这么大,这还只是突破失败的光景,如若成功这样想着内心对紫府真人的憧憬不由又上一层。 随之姜阳反应过来又立马追问道: “白前辈你恢复记忆啦?” “并没有,这天象明晰,一观便知,又有何难?” 白棠不疾不徐道: “这内蕴的神通幻彩色呈浅青,观之应是『癸水』一道的仙基,崩陨后形成的异象与空中的『云炁』相冲,阴水遇栖云,化作濯枝雨” 似是在印证白棠所言,异象一过天空的雨下的更大了,顷刻间就演变成了暴雨。 姜阳的分水咒诀都不好使了,不得已又掐诀补了一层,他听得半懂不懂,只能惊叹道: “只看一眼就能瞧出这么多,我怎么什么也看不出来。” 白棠听后轻笑一声,淡淡道: “等你道行深了,诸道统的特征自当了然于胸,不言自明。” 第50章 幽泉鳞石 “癸水一道” 姜阳念叨了两遍,忽然想起了什么道: “莫非是『润微雨』?” 要说对于『癸水』道统,姜阳唯一所知道的就是这仙基了。 白棠依旧在观察着天象,闻言道: “不太像,微雨润泽滋生万物,与眼前异象不符,这黑云散如华盖、阔如天池,瞧着倒有可能是『池上暝』。” 因真灵缺失的缘故,白棠也难以凭空分辨出各个道统仙基,只有等具体接触了之后她才能凭借道行,隐隐有所感悟。 “唔『池上暝』。” 姜阳不言,只是暗暗将之记在心底。 仙道尊贵,神通昭彰,修士位格在此,身陨则天地有感,故而闹出这般大的动静。 片刻之后天象散去,周围的雨幕也开始有减缓的趋势。 宗门前辈突破失败固然让人遗憾,但也离姜阳过于遥远,他重新提剑走回场间,打算再找找感觉。 此时白棠突然出声提醒道: “先等一等” “此人虽突破失败,但其身死前毕竟凝聚出了神通,想来陨落后身还天地应能散落下不少灵物,你沿着周围找一找,或许会有所收获。” “啊?” 姜阳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不由愣了一瞬。 “怎么,你师尊不是紫府真人吗?连这也不晓得?” 白棠暗暗捉弄道,少见的调笑了一下少年。 “啊哈哈哈,先前只是说笑而已。” 姜阳尬笑着面色发窘,随后干脆如实道: “当时不是怕前辈您夺舍嘛,就编了个师尊的名头罢了,没有没有的事。” 姜阳这穷酸模样,修行无灵资,前后无听用,往来亦无车驾,哪里是紫府嫡系的待遇,白棠岂能不知。 不过担心少年心思敏感,她也没有过分揶揄,而是恢复了平和的语调为姜阳解释起来。 此间修士筑基时需吞服天地间的灵煞成就,选择了某种灵气也意味着选择了相关道途,这便是仙基无悔。 天地间正是由一条条道途汇集成了各个道统宗门仙修,而修士身陨之时,往往也会身还天地,崩散出相关道途的灵物落下。 其具体由修为决定品阶,有大神通者陨落甚至会永久的改变一处地貌。 姜阳脚步不停,提着剑在松柏林中游走,一边听着白棠介绍一边用灵识沿途扫视。 这一亩三分地不大,再往上就是其他弟子的洞府了,姜阳听从白棠交代,只在自己洞府范围内转悠。 这一瞧还真让姜阳找到了一枚灵物,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青色石头,其表皮上泛起一层层斑点沟壑。 这是姜阳在松柏林的落叶堆里发现的,在灵识中闪着清白色的光芒,大白天的不仔细看还瞧不出。 捧到近前细细观察体会,姜阳只能断定这是水德一道的灵物,但具体是哪一道他就不得而知了。 好在这不是有白棠在,哪里不会点哪里,他立马开口问道: “白前辈,这是何灵物?” 白棠没有让他失望,略一感应便解答道: “这是【幽泉鳞石】,不过是练气一级的灵物而已。” “啊,这个我知道。” 姜阳一听立马回想起来,虽然不认识这枚灵物,但他听说过这个名字,前几天他才在《过冥寒大泽杂记》里看过其记载。 “【幽泉鳞石】,归属『壬水』一道,表皮沟壑堆叠似鳞,多生于幽潭泉边,水草滋生之地,于地脉钟乳石下亦有少量踪迹。” 玉简上完整的记载了这灵物的信息,只是其用途不算广泛,不能捣碎入药,不能冶炼成器,只能打制精磨,做成印章坠饰一类的法器。 巴掌大的一块不算大也不算小,找到个好买家说不定也值个百八十枚灵石。 这钱不过是弯腰在地上捡的,姜阳可不嫌弃,擦了擦宝贝似的收到储物袋中。 白棠看在眼中没有出声,心思却是莞尔。 得陇望蜀,姜阳得了好处,又不想立刻就回去了,不知刚刚可有什么遗漏之处,心里盼着能不能再捡一块。 走着走着他忽然想到,不由自语: ‘我这算不算是在发死人财?’ 周围又寻了一遍,到底是只落下了这一枚,姜阳亦不纠结没打算继续找了。 这一会天上已经有不少弟子来往,想来都有一份捡漏的心思,宗门中何人陨落大家谁也没放在心上,唯恐挡了自己发财的念头。 摇了摇头往回走,姜阳回忆起刚刚那如末日般的恐怖场景还是很震撼,修士不止生前显贵伟力集于一身,死后居然也极尽哀荣乃至惊天动地。 出了松柏林,姜阳停驻脚步,忽然回过味来问道: “白前辈,照你说的陨落之人分明是『癸水』一道的修士,那为何崩散出的灵物是『壬水』一道?” 白棠已经习惯了姜阳好奇宝宝般模样,随口道: “灵物也不是一成不变的,癸水遇云炁互相调合转化,就会变作壬水。 当然这只是对于被调合的这一部分来说,真正的核心处,其身陨之地周遭散诸的灵物依旧会是癸水一道,而且还是筑基一级的灵物。” “噢原来如此。” 听着天空中隐隐传来嘈杂欢声,姜阳默默点头。 正所谓一鲸落万物生,一家的哀愁换来了满天笑语。 天象广阔,练气一级的灵物撒了遍地,叫少数运气好的弟子捡了个便宜,但想来其坐化之地应是有弟子帮着收拢衣冢。 ‘不知我将来会修行哪一道统的功法,不过想来应该还是水德居多。’ 姜阳联想到了自身,慢慢走回洞府前重新开始练剑。 雨湘山水法昌盛,众弟子修行的就算不是水德也大多是与水相关的道统。 这次的小插曲并没有对姜阳造成什么影响,宗门亦没有派人来追索散落的灵物,一切就这么平静的过去了。 转眼又过了五日。 这几天姜阳哪儿也没去,除了日常打坐修行外,剩余的时间他几乎都花在了剑道之上。 剑灵白棠虽平日说起话来温声细语的,但一提到剑她便像是换了一个人。 对待剑道她严厉又认真,不管姜阳怎么说,她都不打一丝折扣,可把姜阳给折磨的不轻。 连日来的高强度消耗法力使得他光靠调息已然入不敷出了,为了不影响进度,最近一个晚上他都要准备服用丹药补充了。 只不过这也是他自找的,尽管姜阳每次都累得想要求饶,可一夜过后他总是会精神抖擞的再次投入练习。 白棠面上不说,可内心对于少年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 第51章 答疑解难 曦雨峰。 山道曲折,有玉石栏杆矗立,延伸出一条白玉铸就的台阶如天路直通顶峰。 商清徵步履匆匆,拾阶而上。 少女一袭素白玄纹流仙裙,衣袂如云絮垂落,腰间束一条冰蚕丝绦,绦上悬一管白玉长箫。 箫身剔透如冻泉,尾端缀玄色流苏,随步履轻晃似水墨晕染,她身量颀长,脊背挺如青竹,行走时裙裾漾开涟漪,恍若月下白鹤涉水,足尖点地无声,唯见袖间暗绣的银线缠枝纹时隐时现,如星河碎落雪原。 碰巧她师尊曦雨真人出关,于是传讯召见弟子,商清徵这会就是前往峰顶觐见。 曦雨真人的居所并不奢靡华丽,只在峰上修了一宫殿罢了,以她真人之尊来说,可以算是简朴了。 商清徵迈步而上走进大殿,内里云气缭绕,四溢离散,浓郁的灵机密布,好似呼吸之间就有往身体里钻的趋势。 行走间脚踝清凉,癸水流淌,俯身随意掬一把就是一份天地灵水。 殿内已经有两人提前到了,商清徵瞥见正是自己的二师姐与三师姐。 见二人看过来,她略微一点头随后几步走到殿中央屈膝跪倒拜道: “清徵见过师尊,恭贺师尊出关,祝师尊神通百炼,五法臻极,避走灾劫。” “嗯。” 上首的真人随意应了而后轻声道: “起来,你倒是嘴甜。” “谢师尊。” 商清徵闻言这才抬起头来,看见了高踞座上的女真人。 她面容朦胧不清,只余眉心一点光韵,视之非圆非方,青湛湛如同渌波荡漾,神异非凡。 真正引人注目的是其脑后缓缓扩散开的一圈又一圈的彩色光晕,浅青色的癸水神通自周身浮现,披在她肩头,映照大殿,光发九尺余。 商清徵收回目光不敢多看,起身退了几步跪坐在最下首的位置。 挨着三师姐坐下后她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等待,四个蒲团还空了一个,大师姐还未到。 此时曦雨真人却开口了: “不必等了,你大师姐传讯过来,她修行到了关键时刻无法动身,便不来了。” “是。” 几女低声应是。 曦雨真人出关的第一件事一般都会考校诸弟子解难答疑,如今大弟子不在,她眼眸自然放在了二徒弟身上。 “乐知,你先说。” 二弟子谢乐知被点到的瞬间便挺直脊背,开口道: “是,弟子修行上无有疑惑,只是最近修习《壬泉空明葵光》之时,总觉得气脉闭塞,真元迟滞不趋,使出的法光虚散不实” 曦雨真人静静听着,随后略一沉思便回道: “壬癸两道相近,这一道法光取两家之长,壬泉主十二正经,以空明为性,气息而静,过而不竭,方能出而不穷。 癸水性柔,喜辛金相伴,往后你修习之时寻一枚辛金灵物在旁调合,会大大缓解你真元迟滞之忧。” 尽管真人没有修过这葵光法术,但凭借其癸水一道的理解还是给出了这一番道论。 谢乐知听得收获不浅连连点头,随之伏地拜道: “多谢师尊解惑。” 曦雨真人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看向了中间的三弟子。 “连霏。” 三弟子感受到了目光注视,连忙跟着俯身下拜道: “弟子在。” 这连霏天生一副狐狸脸,哪怕在殿内是一副安静乖巧的模样,只一个俯身下拜的动作也难掩其妖艳魅惑的气质。 此时她唯唯诺诺,眉眼低垂出言道: “弟子无有疑惑,只有惶恐在身,前几日崇阿峰的许师叔突破失败身死道消,爆出一地云英玛瑙、石蜡钟乳,几种天地灵水滩涂四溢,遭其门下哄抢,叫弟子心有戚戚。” 这位许师叔是积年的老筑基了,在筑基巅峰沉淀了多年,被许多人暗暗看好,认为他会是雨湘山的新晋真人。 谁知变故突生,他一朝突破身陨,如果周围人更多的是遗憾,那她连霏就只剩下惶惶不安了。 盖因这位许师叔的仙基正是癸水的『池上暝』,与连霏是同一道仙基。 ‘如今他都失败了,那自己又该如何自处呢?’ 这是连霏不安的缘由,如今面见师尊自然是不吐不快。 上首的真人对弟子脾性十分了解,连霏明着虽是在感叹人心不古,但她哪有这样大的觉悟,不过是暗地里担心自身道途罢了。 “你等雾里看花,怎知内情?” 曦雨真人檀口轻启,以一种莫测的口吻道: “许明义固然在早年闯下不小名头,但其也受了暗伤,功法品级不就,看似风光实则突破艰难” “加之他寿元亏损,更不能再拖,无有紫府灵物相佐,此次突破其实已然抱着必死的念头在,你不过刚刚晋升筑基几载,何以有如此迟暮念头?” 晋升筑基不过几年许,连霏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乍一听闻那位许师叔突破失败,她顿时觉得天塌了。 师尊一番话虽不好听,但可谓是拨开浓雾扫清迷途,连霏顿时觉得好多了。 这般想着她脸上重新浮现笑容,轻柔俯身露出宽窄不一的腰臀甜腻道: “连霏多谢师尊答疑解难。” 曦雨真人最后望向了小弟子商清徵,缓声道: “清徵,你道统特殊,我没什么好教你的,那清音竹林我已为你备下,你可有去看过?” 商清徵等了半晌,终于见师尊点到自己,忙回道: “弟子已经去过,有周盈姐日日照看,竹林养护完备,只等长成采气,劳烦师尊挂念。” 她没有同师尊修习『癸水』道统,而是承袭了家传道统,这道统特殊少见属于并古一道,名曰『音律』。 这道功法名为《玉吟清音玄品》,修成仙基『玉竹吟』,正是需要一口天地灵气“玉竹清气”。 此气需找一片竹林繁茂,玉竹丛生之地,待到月明星稀之时,以玉杵敲击竹茎产清音之气,用秘法纳之,十二日得一缕,九缕成一份。 清音玉竹乃是合丘雪原特产,为了这一口天地灵气,曦雨真人特意找来竹苗,下令提前在侧峰种下一片玉林。 这便是紫府嫡系的待遇,算算时间卡的刚刚好,无需自己四处奔走,安心等待便有灵气奉来。 如今只需商清徵将修为打磨圆满,玉竹繁育成林,便可采气吞服,晋升筑基! “好。” 曦雨真人看着殿下拜倒的商清徵,眼中思绪泛泛,忽的开口问: “你可还有所求?” “弟子有。” 商清徵正准备起身,这一听惊喜不已,连忙再次下拜道: “弟子想跟师尊求一份【澜清元水】,望师尊允了。” 第52章 她喜欢你 天色放晴,神清气爽。 姜阳修长的身形在场中翻飞,挽着剑花留下一个个模糊幻身。 这几天他一日一个变化,简直算是突飞猛进。 他已经不再拘泥于一板一眼的练某个招式,而是配合着《折风回影》开始闪转腾挪。 白棠在姜阳心底评价道: “剑修者神清气定,凝精气神三宝为剑,剑成如气,仗而往来,号曰剑气也。” “现如今对你来说,偶尔挥出两道剑气并不算难了,可用以对敌来看仍然不够。” 姜阳眼神认真,手上不停剑光四溢,同样在心底回道: “我该如何做?” “掌控。” 白棠吐出了一个词,又说道: “掌控不止在控剑,剑气极为消耗法力,以你目前的境界来说无法作为常规手段,与人斗法之际如若不能在短时间了结对手,你便有后继乏力的风险。” 白棠作为剑灵,必然全心全意为剑主着想,此时悉心替姜阳分析着利弊说道: “掌控自身就是你下一个要达成的目标,能用三分的法力就不要用一成,练气期的修士大多不通炼体,突破了法器的防护,就算没有法力亦可一剑枭首。” 姜阳没答话,只是默默点头。 他自己也感觉到了,最近虽然使出剑气的成功率大大提升,就是挥出去的时候倒爽快,可法力却也似流水一般往外淌,经常练一段时间就得停下调息。 “剑气一境作为剑修的,其实能说得不多,光一个收放自如能做好便足够了。” 白棠并不认为剑气有多难,关键还是掌控剑的人。 “我明白了。” 姜阳在心里回复道。 听着剑灵絮絮叨叨的他也不觉厌烦,反倒有些亲切,有种被人惦记在意的舒适感。 一道剑诀演练完,姜阳停步走到边上回气,自从配合起了身法,法力消耗更快了。 ‘蓝条不大够用啊,也不知哪一道的功法练就的真元法力深厚些,往后可以留意一下’ 姜阳盘坐在松树下,将长剑横在膝前思忖道。 白棠的建议很不错,是节流,而姜阳自己想的是如何开源,不过能两者相结合才是最好的。 《湛露服食法》在法力总量上并不出众,只是在回气方面还算不错,不多时他一身法力又恢复到了半数以上的水平。 姜阳起身刚准备继续就见天边扑棱棱飞来一个小黑点,并且越飞越近,笔直朝着他过来了。 定睛一看,原来是那灵鹤飞过来了。 “她回信啦。” 姜阳心想着就见这灵鹤足下居然还系了一只玉瓶,不由好奇起来。 符纸折就的灵鹤扑棱棱在姜阳头顶悬停,姜阳伸手取了信和玉瓶,它便自行离去了。 姜阳拿着两物回了洞府,走到桌案前坐下。 信只是普通的信,他没急着拆搁在桌面上,只把玉瓶拿在手中观瞧。 这玉瓶上窄下宽,颈口有一木塞堵着,轻微一晃便有哗啦啦的响动,灵识一扫能感觉到一股清凉之意。 姜阳不再探究,放下玉瓶拆开信封读了起来。 “鹤书奉,逸之姜阳台鉴。” “夏至庭前,濯枝着雨,檐溜滴阶。我自殿内伏案书写,狸儿绕梁奔袭耍乐,一时疲累酣睡 前些日得君手书,本欲即复,奈修行关隘至,迟复之愆,万望海涵。” 瞧着规整清隽的小字,姜阳弯了弯嘴角接着往下看。 “昨日师尊出关,召见诸弟子答疑解难,我坐于末首听道,获益良多,今于君共勉之” “……” “闻君习练法术,无以襄助,一份澜清元水随信附至,可调配法术护身周全,望君平安。” “更深漏断,墨涸难继。惟愿太阴庇佑,月撒清辉犹照君肩头。 六月廿七日庭前望夜,清徵顿首再拜。” 小小笺纸,短短百言,纸短却情长,叫姜阳沉默。 他放下信笺,呆呆的看向那玉瓶,心思百转千回: ‘这其中竟是【澜清元水】?’ 拓印了杂记典籍回来后,他突击恶补了不少常识,在玉简中也找到了关于澜清元水的记载。 这灵水乃是筑基一级的天地灵水,其作用广泛,堪比一份宝药,能消火毒,洗炼法目,亦能与诸多法术配合,在筑基一级的灵水里都算贵重的了。 当时姜阳看到之后就绝了获取此灵水的心思,这价格不用想,就算把他全身家当都填了也换不来半份。 而在上次的书信里他只是随口提了提获得的几个新法术,商清徵居然就留意上了,寻了这份灵水送过来。 拔掉瓶塞,灵识探入其中,瓶中盛着一口清亮的灵水,无色无味,散发着些许凉意,触之灭却心火,约莫有半瓶,绝对是足一份了。 ‘这如何是好?’ 冰凉的玉瓶持在手中姜阳却觉得滚烫,少女的好意不加掩饰,透过书信滚滚袭来。 “她喜欢你。” 一直沉默不语的白棠忽然出声,直指要害。 姜阳忘了这一茬,惊的赶忙盖住书信,可忽的又停住,颇有些掩耳盗铃之感。 “哼” 白棠低沉的哼笑着: “捂什么捂,早就看完了!” 姜阳呼出口气放下玉瓶,展开小信复又读了一遍。 白棠这会活跃起来,憋在他心底像是怎么也镇压不去的心魔,用温润的声音私语道: “你喜欢她么?” “我” 姜阳嘴角动了动,他从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心脏不争气的跳了起来。 白棠看不过眼,呵斥道: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便不喜欢,你这性子如何习剑,坦率点莫要拐弯抹角的!” 姜阳只是难以启齿,又不是不敢面对,被她一激干脆大声道: “当然喜欢!” 少女巧笑倩兮,神态历历在目,姜阳又不是圣人,怎能无视。 “嗡!” 一言既出,识海震荡,顿时叫姜阳头晕目眩。 一直在识海中沉浮的桃枝忽然起了反应,姜阳忍着晕眩观之,但见枝头蜷缩的花骨朵抽芽绽放,居然在缓缓盛开。 这一朵桃花小巧娟秀,花开五瓣,粉红剔透,馨香馥郁。 “润雨微斜,只道清音起,潇潇雨歇,疑是玉人来。” 桃花绽放之际,反馈回来一幅幅画面映在脑海,姜阳目露恍然这才明白过来谁是正主。 原来少女每次前来,都是正逢云消雨歇之际,只是他一直都未曾察觉。 润雨如酥落,云消雨歇止,念至清音起,便有玉人来。 “夭桃襛李。” 四个金字在识海中闪闪发光,天赋中某个一直未曾发挥的神妙,生效了。 第53章 婵娟与共 ‘原来是需要互相喜欢,桃花才会绽放吗?’ 识海中的变化叫他隐隐有所明悟。 桃花完全绽开,代表这一朵已经成就,虽然他差点会错了意,但阴差阳错之下结果却是好的。 另外一直灰暗沉寂的‘宜道侣’之神妙,在此刻也终于可以发挥作用了。 执掌道果之路道阻且长,总算有了个好的开始。 不过这还不是关键。 最让姜阳惊喜的是,不知何时枝杈的另一头,居然新生了一处花蕾。 在第一朵桃花完全开放之后,桃枝终于迎来了新的变化。 姜阳忍不住暗自欣喜,小心的伸出灵识碰触上去,可能因为花蕾是新生的,这次并无什么特别反应。 ‘应该等到这花蕾抽芽变成花骨朵,说不定我就能获得新的天赋了。’ 有了前面的经验,姜阳并不着急,反而更多是浓浓的期待。 第一个天赋‘夭桃襛李’其神妙就给了他非常大的帮助,如若能再获得一个,岂不是能够一飞冲天。 这样想着,他退出了识海。 外面。 见姜阳答的痛快,白棠应声称赞: “好,这样才对嘛,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可纠结的?” 其后,白棠久等也等不到姜阳回答,见他只是伏案看着信笺发呆,她忍不住出声唤道: “喂!因何发呆?” 识海变化突生,看似停留很久,但对于体外来说只过了一小会。 “啊?哦” 姜阳陡然回过神来,下意识张口应声。 白棠见状不以为意,还以为姜阳发呆是在犹豫顾忌些什么,于是笑问道: “常言道美人恩重,可是在顾虑灵水珍贵,不便消受?” “呃” 姜阳起初确实是这样想的,这灵水虽是商清徵赠予的,但其价值已经远超平常关系互相赠礼的范畴了。 坦白说就算是收下了,他一穷二白,让他回礼他都回不起。 况且姜阳本身也不是那种厚着脸皮‘吃软饭’的人,平白受了对他来说无疑是种负担。 但桃枝牵动被激发后,姜阳明了自己心意,想法就慢慢变了。 此时白棠在姜阳心底慢条斯理道: “无妨,收下便是,怎么,你是担心无以为报还是害怕负了情意?” “自然都不是。” 姜阳回的干脆,他虽有所顾忌但却从不缺乏自信。 “那就好,心中有愧者可成不了剑意,我也看向来看不上瞻前顾后、心思曲折之辈。” 白棠的语调逐渐褪去了温润的表象,似一把潜藏已久的利剑,刺破人心。 “些许资粮,受就受了,将来可百倍报之,然情深义重,辜负了可就如覆水再难收回。” 说到此白棠轻笑起来,带着一股剑修独有的桀骜恣意之态,缓声道: “再说这不是还有我在。” 姜阳听着白棠的话语,尽管看不到实体,却莫名能想象出这淡淡的口吻下蕴含着一股怎样的倨傲。 “白前辈说的是,小子明白。” 姜阳指尖划过信笺上的名字,郑重回道。 这里白棠其实已经不像是一位剑灵该管的范畴了,不过姜阳已经习惯她这副事事为自己着想的模样,不觉有异。 她的意思也很简单明了,东西贵不贵重的还在其次,这里面最重的其实是少女想要传达过来的情意。 灵物尚且有办法补足,但亏欠的心意错过了就再难收拾了。 喜欢便全盘收下,不喜欢就退回婉拒,瞻前顾后装聋作哑的反倒令人不齿。 这便是白棠想表达的,一种剑修独有的行事之道,直来直去的同时却又不乏细腻心思。 明了心思,姜阳索性扯来一张白纸,调了墨开始斟酌如何给商清徵回信。 心意重,落笔有千钧,姜阳从未写过这么缓慢的信,什么样的命题作文也不及眼前万一。 不同于上一封,信手写就,这一封他蘸了蘸笔,写了改,改了又写。 白棠看他笨拙模样,恨不得跳出灵剑替他握笔。 最终犹豫半晌还是没有付诸行动,只缩在姜阳心底窃窃私语,为他出谋划策。 直到故纸遍地,月上枝头才堪堪将信传了回去。 …… 玄涤殿。 重檐歇山顶的轮廓在墨色天幕下沉默如兽脊,白玉阶浸了夜露,泛着泠泠幽光,月色清澈透亮却穿不透茜纱窗内那团昏黄的光晕。 青檀翘头案上,鎏金香炉内的灵香早熄了,唯有一盏琉璃鹤足灯兀自燃着,火苗被穿堂风揉得忽明忽暗,将少女投在墙上的影子扯成颤巍巍的水藻。 她肘边是百无聊赖的雪爪狸猫,许是白日睡的久了,这会瞪着大眼睛滴溜溜的四处观望。 商清徵拆开信封,即紧张又期待,素手捏着信笺的力道,比拂尘捻土时来的更轻些。 展开后笺纸上的字迹只能说是朴拙规整,却在她眼底化作三月柳梢头的新燕。 “忽得兰言”四字刚落眸,耳垂已染了唇脂绯色;读到“承蒙馈赠,拜领佳贻,愧无以报”,她不由眉眼弯弯,巧笑嫣然;及至“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喉间倏地发紧,仿佛咽下半枚青梅。 夜月寂寥,她将信笺按在怦然的左胸,羞也似的垂首,案上狸猫被响动惊扰,转头回望瞳仁中正映出少女咬唇窃笑的模样,连烛芯爆开的灯花都似在学她心跳。 “但愿人长久但愿人长久” 商清徵嘴中念叨了两遍仍觉心喜,瞧着小十六抬头望过来,抿嘴伸手搓了搓猫头,似要与它分享喜悦。 狸猫不能语,只是一味的后退,逃离少女的魔爪。 见它跑远商清徵也不去理会,而是将这封信重新折好,珍而重之的收入随身携带的荷包里。 随后她起身离案,裙摆飘飘出了宫殿。 庭前月色正好,皎白的满月似一枚白玉盘悬在中天,遍撒清辉照澈天地。 商清徵抬头仰望,神色柔美中带着期许,如梦呓一般念道: “千里共婵娟你会与我同披一片月色吗?” 第54章 白棠现身 清辉泻地,圆月照影。 商清徵坐在阶前,透过飞檐望月,闭目祈颂。 此番芳心暗许默默祝祷,惟愿墨香里藏着的那个名字,能借这天阶凉月,攀上紫府之尊,享神通之贵。 ‘等等’ 正直心潮澎湃之际,商清徵忽然瞪大了眼睛,她感觉到困住自己多时的那个瓶颈关隘居然有松动的迹象。 ‘今日这是怎么了?’ 好事似乎不止一件,她眼眸中泛起喜意,来不及胡思乱想,赶紧起身往殿内走去。 为了抓住这来之不易的灵光,匆匆交代了小十六一声,商清徵便前往静室闭关了。 …… 次日。 姜阳少见的没有出门练剑,而是待在洞府里读起了法术。 这几天他都忙得脚不沾地,练剑练的快要疯魔了,今天便打算休憩半天,也算是劳逸结合。 因为上次从方絮那得来了一道法术《时序复明蕴灵咒诀》他还没抽出空来研究,如今掏出来看看便算是休息了。 这会姜阳正手持玉简以灵识阅读起了这卷堪称古老的法术,想看看到底该如何救活自己从坊市上淘回来的灵种。 白棠待在剑中百无聊赖,也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昨晚的事: “想不到你的字虽然写的不怎么样,斟字酌句这方面却还过得去。” 白棠昨夜指导姜阳写信,发现尽管他表现的笨拙愚钝,但这偶然的灵光一现确实令她刮目相看。 咀嚼着昨晚让她惊艳的两句,白棠好奇问道: “你是如何想出来的?听着倒像是后半阕,前面呢?” “哪有” 姜阳听着顿时尴尬不已,当时他抬头望月一时间感怀,就取巧思借了前人作品而已。 现如今明明是夸赞,可落入耳中却叫他坐立不安。 他自问没有那个厚脸皮去揽到自己身上,于是赶忙否认道: “此句非是我所做,不过是以前在别处看来的,我瞧着好就借用过来罢了。” 白棠听着若有所思,追问道: “哦?是从何处看来的?” 姜阳哪里能给她出处,闻言只能搪塞道: “早忘了,许久以前的事,接触过的书藏典籍这样多,我怎会记得住。” 白棠听后沉寂了下去,并没有出声再追问。 姜阳见状乐得如此,沉下心来读起了玉简上的法术。 细究下来,这篇《时序复明蕴灵咒诀》果真有些东西,这是一道木德法术,其归属『乙木』道统。 『乙木』纤柔,主生发、能疗愈,亲灵植,最擅保养之道。 好在法术并不择人,也不排斥道统,哪怕不是木德一道的修士,拿来也可修习施展,只是没有精修此道的仙修使的轻松顺手。 这算是解决了姜阳的顾虑,他原本还担心修行不便,难以上手。 只不过这门术法算是古法,尽管没有标明品级,但从难度上来看一点不低,姜阳读的很是晦涩吃力。 其法术立意是从‘时序更替,四季轮转’来入手,取年岁交迭万物循生之意,从而使得枯竭的灵种重新焕发生机。 听起来倒是很简单,但过程却一点都不简单。 按玉简记载,首先姜阳须得将手头死种以法力焙炼将之养在气海中,而后日日以法力滋养,每逢季节交替之际便召出为它灌注生机。 如此往复持续一年才算作一个完整的轮回,种子便会重新焕发生机。 当然如果没有,那便再重复一个轮回,年复一年直到其复苏为止。 姜阳看在眼中也是暗自感叹,果然不论何时,起死回生的代价都十分昂贵。 就冲这复杂的条件,据他猜想创立这法术的前辈仙修,估计就是用作拯救珍贵甚至是濒危的灵种独苗的,等闲的灵花异草实在配不上这等繁复的流程。 麻烦他倒是不怕,只是这还不止是麻烦的事,因为这灵种一旦开始焙炼便无法停下,养在气海期间还要损耗施术者的法力。 姜阳目前连修行都嫌时间不够用,哪里有多余的法力去供养它,带着这么个拖油瓶,他年底庭试还要不要去参加了。 况且就算他坚持完了一年,若是灵种仍旧没有复苏,那他又当如何自处,是放弃还是在忍耐中继续。 想到这,姜阳自储物袋中掏出那枚椭圆形的黝黑灵种放在眼前端详。 摸索着种子柔韧的表皮他面露犹豫,之所以犹豫还是因为道果,若不是当初桃枝震颤提醒,他恐怕就直接无视了。 现如今方法也有了,要就这么放弃似乎也说不过去。 姜阳想着这边刚拿出种子在指尖磋磨,就听身旁‘铮’的一声剑鸣响起。 一直被放置在床榻边上的灵剑竟然自行浮起,一个飞旋直插在姜阳脚边上。 “嗡。” 一声轻响,姜阳眼前一花,眼前居然多了一人,当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只足尖。 这足尖轻点在剑柄上,姜阳视线不由得沿着这条浑圆饱满的大腿往上瞧。 但见一头鸦青色的长发披开,散在两鬓垂落,脑后用一素簪随意绾起,碎发飘动却不显凌乱,反倒有种别样的美感。 她一袭青白色的广袖长袍裹身,双腿紧实并拢,臀峰似残月弯弯向两边外扩,承接着纤瘦的腰肢向内收拢,划出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 眉似远山含黛,高挺的鼻梁如雪岭分云,两片薄唇一并,未语先抿三分威仪。 最可怕是那双眼,内里好似蕴含着凛冽的剑意,姜阳只是与其对视了一瞬便觉双眼刺痛,不自觉的想要避开。 ‘好好美’ 如此人物忽的出现在眼前,姜阳甚至忘却了眼中灼灼之意,只轻声的呢喃道。 她不但身姿极美,其容貌也是世所罕见,最关键是那一身雍容威仪的气质,哪怕只是站立不语,却如同锥处囊中,令人根本无法忽视。 白棠顾不得藏匿,一出剑现了身形便从姜阳手中捏起了灵种问道: “这种子你哪得来的?!” 姜阳听着熟悉的嗓音慢慢回过神,答非所问: “你你是白前辈?” 白棠既然出来肯定没打算躲,于是落在姜阳身侧一拂袖道: “你先别管这么多,我且问你这灵种是何处得来的?” 姜阳细细打量她,见着她着紧的模样,更加确信了眼前这灵种来历不凡。 他只得压下满心疑问于好奇,回道: “这是我在山下坊市中的黑市摊位上看到的,当时觉得挺有趣的,便当个小玩意买下来了。” 随后紧跟着追问一句: “这到底是何种灵植的种子,有什么特别吗?” 第55章 四序嬗化 白棠捏着这枚黝黑椭圆的灵种陷入沉思。 这股熟悉的气息,似乎与她同出一源,一种亲近之感油然而生。 她固然真灵缺失,记忆不完整,可一看到此物刺激之下,她居然立马回忆起来了一些东西。 意识中闪过一幅幅画面,杂乱无序,又松散零碎,虽是旁观,却叫她神思不属。 ‘我真的会是剑中之灵吗?’ 从有限回想起来的几幅画面中,她的身份成谜,其反馈出的情况都不能算好。 其中有厮杀,有斗法,尸山火海,血迹四溢,不断有人陨落,爆出灵物漫天,有洞天坠落,有福地沦陷 “白前辈?” “嗯” 白棠回过神将种子放回姜阳手中道: “这是一枚传承之种,归属『析木』一道,乃是古代仙修传承门下弟子的一种法门,门下弟子将之种在体内,使之生发玄业,承继道统。” “『析木』一道,取分崩而离析之意象,主萌动冒橛之生,掌破木离析之亡,其破灭之力还要大于生发之道,虽属木德却是木德中的异类,克艮土、近殛雷、霄雷,惟惧火德。” 白棠立于姜阳身侧侃侃而谈,她似乎对于此道非常了解,不知不觉就说了这么多。 “传承之种?木德” 姜阳看着手心里的种子,原以为它会是一株了不得的灵植,不曾想居然是这般来历。 ‘还有这么巧的事,这该不会是某种暗示’ 不知不觉木德中的五木他已知其三,『巽木』、『乙木』、『析木』,只余剩下的两木不知其名。 雨湘山一地水德昌盛,木德委和不兴,好在两者之间并无道统冲突,若换做火德便几乎可以算是凋零了。 姜阳目前还未遇见过任何一位火德修士,甚至火德一道的灵物都少见。 桃枝不会无的放矢,连番巧合下由不得姜阳不重视起来。 他不知道的是,道果位格之高妙不可言,它又执掌命数因果,哪怕不主动显现神妙,冥冥中的天数也会隐隐向其靠拢。 “只是此灵种历经岁月磋磨,内里生机流逝,恐怕已经激发不成了。” 白棠绣眉微蹙,不无遗憾道。 “无妨,白前辈请看这个。” 姜阳适时将记载了《时序复明蕴灵咒诀》的玉简递过去道。 白棠伸手接过来一睹,忍不住抬头瞧着姜阳,面色古怪道: “乙木道统的四序嬗化蕴灵法,你这是什么运道?” 这就好比瞌睡了立马就有枕头送到,若不是她前后看着,都要怀疑姜阳是不是被谁的神通给勾了命数。 将玉简抛了回去,她也不得不感叹姜阳的好运气,开口道: “且收好,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其恐怕是某些木德道统极为渴求的宝贝,碰上个识货的,外露恐有杀身之祸。” “既然有了这嬗化蕴灵法,那重塑灵种生机也就有了希望,你熟悉一下便开始修行这术法。” 白棠既然现身了,一时间也懒得再缩回那逼仄的剑身内,索性依靠在一旁慵懒道。 将灵种与玉简收回储物袋中放好,姜阳心中坚定了孕育灵种的想法,他望向倚墙不语的仙姿剑灵,郑重道: “白前辈,请教我如何对敌斗法。” “哦?” 白棠闻言抬眸一笑,威仪不减反添凌霜之艳,欣然道: “可,剑主所求无有不允,不过你可要做好受苦的准备。” 姜阳见此没说话,只是俯身下拜致谢。 修士倚山为仙餐霞饮露,固然仙气飘飘,但也不能一辈子缩在山门,他总是要与人厮杀斗法,争大道之机。 困缩在山坳里的树苗,不经历风吹雨打,终究无法长成参天巨木。 原先他还打算慢慢适应,顺其自然,现如今看来是不能够再碌碌了。 这其中主要的原因还是《时序复明蕴灵咒诀》,里面除了人为孕育灵种之外还有一个走捷径的法子。 其名为‘四序嬗化蕴灵法’,此法抛弃了其中繁琐的过程,取春夏秋冬四种异象相关的灵物来加速这个过程,将本应一年的时光缩短到十日之内。 按咒诀记载,谓之‘春宜花,夏宜雨,秋宜风,冬宜雪,四时既具,可与趋同。’ 这个法子固然好,但却要寻找相关的四种灵物,只是这哪怕就是练气一级的灵物也不是姜阳目前负担的起的。 故而一开始他就摒弃了此办法,没往这个方向考虑。 如今想要收集灵物,除了自己出山去寻之外,再有就是用道功灵石换取,可不论哪一种方法,都不是端坐在洞府内能等天上掉下来的。 这才是姜阳急于想要获取些斗法经验的原因,他打算外出山门去,可命又只有一条,外界可不似雨湘山内安稳,由不得他不慎重对待。 …… 是夜。 夏风满院,吹拂的人衣摆飘飘。 洞府西侧的松柏针林虬枝如鬼手,梢头悬一弯残月。 姜阳持剑立于场中央,剑尖垂露将坠未坠,月光照在刃白上,映出树下美妇抱臂斜倚的身影——她白衣青发,缄默不言,唯有腰间上的繁复螭纹泛着幽光。 “白前辈,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姜阳看着她慵懒的模样犹疑道。 白棠就这么大喇喇的走出灵剑之外显露于光天化日,姜阳担心被人撞见不便解释她来历。 “无妨,除你之外,我要是不想其他人可看不见我。” 白棠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接着道: “况且我不出来又怎么教你斗法,好了莫要废话,且听我说。” “练气期无有仙基,一身法力尚未转化真元,对敌之间多仰仗外物,逞术法之危,倚法器之能,严格来说只是小儿玩闹算不得斗法。” “口舌无益,你且将我当做敌人,持剑攻过来。” 白棠颇有些桀骜之意,她并不刻意压低嗓音,听之却有沉金碎玉之感。 她的脸掩在树荫下看不真切,只松松垮垮的站着,等待姜阳发难。 姜阳从前可是个三好学生,两辈子加一块都没有什么争斗的经验,如今赶鸭子上架,也只能硬着头皮攻过去。 剑诀在他心中流淌,灼热的法力灌注到了剑中,划出一道危险的弧光激射而去。 剑灵可比他强出不知多少倍,姜阳也不担心误伤,全力激发剑诀后只略作提醒: “前辈,小心了!” 第56章 你入门了 激荡的剑弧以迅疾之势直奔白棠面门。 白棠却还是一副懒散姿态,似乎完全没有要躲的意思。 即使是姜阳对其有十分的信任,但真正落在眼中还是让他心提起了半边。 索幸最后白棠身形一闪躲了开去,只是其后的松柏却遭了殃,粗壮的树干被锐利剑气横斩而过,伴随着喀嚓声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其断口处颇为光滑,表面有青烟冒出,正是这炽白剑气的特性。 白棠却并不满意,她身形如鬼魅一般来到姜阳身侧,教训道: “因何犹豫?” “你当是孩童耍闹,讲究个什么你来我往,一剑不中就算了?剑修之剑要利,要心狠,要果决,要敢杀人!” 姜阳被训斥的还不了嘴,只能生生受了,他毕竟初出茅庐无法代入与人搏命的场景,难以适应斗法节奏。 白棠盯着姜阳的眼眸道: “再来!我希望你接下来能抱着杀死我的决心。” 而后她素手垂落随意的对着地面一勾,一缕根须登时破土而出,环绕在指尖肆意生长,虬结拧转眨眼便形成一柄怪异螺旋的藤剑。 白棠伸手握住,余下根须转瞬便缩了回去,她剑尖斜指地面开口道: “我会将实力保持与你等同,来。” 姜阳紧了紧手中剑,眼神认真了起来,气海内的法力隐隐在沸腾。 毫无征兆的,他持剑乍起,带起一阵尘雾,《折风回影》悄然被他运转至巅峰。 姜阳在场间闪转挪移,白棠却只是持藤剑立在原地,似乎要以不变应万变。 “锵!” 剑鸣锵响,剑气与藤剑相碰撞却发出了金铁交击之音。 姜阳冷不丁的一剑果然被白棠稳稳架住,就连脚下都没有迈出半步。 可从藤剑弯曲程度来看,白棠确实将法力固定在与姜阳同一水准,不然她随手就将剑气打散了,根本起不到对练的效果。 一剑未曾建功在姜阳预料之内,他并不焦躁而是依然游走着寻找机会。 可接下来他不论是以剑气挥斩,还是以幻身迷惑,甚至是近身行险,白棠都非常轻松写意的将之一一阻拦下来。 甚至自始至终,她都未曾移动半步。 这虽然不至于打击到姜阳,可他心中依旧不可抑制的升出了气馁之情。 白棠一边招架甚至还有余力指点姜阳: “剑比人诚,你的剑告诉我你虽使了十分力,却有七分用在虚处。” 说着姜阳只觉腕上一凉,剑柄已被她五指锁住,拇指抵在他虎口处,力道如铁钳扣弦: “你灵识孱弱剑术不精还不能御剑,便要把握时机,必要时可行险搏命。” 手腕一翻,剑锋被迫抬起,直指他咽喉。 寒锋抵近刺激的他喉咙发痒,叫姜阳不由微微后仰,他忍不住吞咽了一下道: “白前辈,我知道了。” 白棠松开姜阳的手,眼眸微凝,抬眉道: “赘言无用,必要躬行,接下来我会主动出手。” 姜阳心下一凛,赶忙收剑拉开距离暗暗提防起来。 白棠动了,手中藤剑划出弧光,剑气激得针叶纷落如雨,她的腰肢随剑势起伏,月白色衣料下绷紧的饱满时隐时现。 她使的也是姜阳的那套《洞元一气剑诀》,可在她手中却是截然不同的意味。 森森的炽白剑气细若游丝,从诡异的角度划过来,看似很慢却使得姜阳压力倍增,这种实慢则快的感觉让他难受的几欲吐血。 明明剑气寥寥,却好似从四面八方封锁过来,逼得姜阳只能一退再退,脚下生风闪转腾挪,实在躲不开的他就以剑气相抗。 可一味的躲闪终究是徒劳的,姜阳专心的抵挡着无处不在的剑气,却忽略了白棠手中的那一柄藤剑。 “啪!” “唔嘶!” 冷不丁的炸响,细长的藤剑横过来抽在姜阳脊背上,痛的他连连嘶声。 习剑之时白棠永远以最严格的态度来对待姜阳,尽管心中怜惜,可真动手她手中藤剑没有丝毫犹豫,狠狠的抽在了姜阳身上。 幸好这藤剑上并未灌注一丝法力,不然只刚刚一剑他已然横腰而断,身首异处。 这边姜阳受了击,借力跳出了剑气的包围圈,只觉背后火辣辣的生疼,来不及查看伤势白棠的剑如影随形般到了。 “啪!” 又是一道剑影,仍然是没有附着法力的藤剑,这次抽在右臂上,差点痛的他脱手握不住剑。 追逃之间他左支右拙,可仍然会露出破绽,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他又受了三四剑。 连翻的抽击虽不致命,却叫他心头火起,姜阳知道白棠这是在磨练自己,故而一直沉默咬牙挺着。 ‘冷静冷静’ 姜阳承受着攻势,只能一边调集法力抵挡,一边思考着破局之机。 ‘总是挨打不是办法,需以进为退,攻敌所必救’ 可能是挨打挨习惯了,也可能是姜阳天生在斗法上有那么一点天赋,在挨了七八下之后他居然慢慢的适应了白棠的攻势,并且偶尔可以还一两剑了。 姜阳发现白棠虽然攻势猛烈剑气诡谲,但因为限制了实力的缘故,她行动间并不迅疾,他将这个破绽暗暗记在心底。 ‘赌一把,如若她身形还似之前那般鬼魅,那还打个屁不如死了算了!’ 事到临头,姜阳也并不缺搏命的勇气,下定决心他汇集起最后的法力挥出三道剑气。 “一气朝阳!” 三道炽烈的剑气呈品字型飞射而出,封锁了白棠三个方向的退路,而姜阳自己则紧随其后,合身一剑扑杀过去。 面对剑气白棠果然如姜阳所想,没有相抗选择躲闪。 剑气是佯攻,真正的杀手锏是姜阳自己,他榨干了最后一丝法力,只为这一剑。 ‘既然她的法力与我等同,就不可能耗费法力来选择相抗,这就是我的机会!’ 姜阳合身一剑递出,却在半空中毫无征兆的转向,他努力的伸直臂膀,剑尖在落地前斜斜上撩。 他当然不求一剑能伤到白棠,但哪怕是割了腰带或者切下一片衣角也足够了。 面对剑气封锁,眼前又有姜阳持剑而来,白棠并不慌张甚至还流露出了欣赏之意。 她持剑横移接连躲过剑气,身体自然被逼得往姜阳这边靠拢,可她并不似姜阳所想的法力无多,而是仍有余力。 “不错,这一剑才像样,你入门了。” 最终锈剑在白棠身前三寸处停下了。 “当啷。” 长剑脱手坠地,姜阳耗尽了最后一丝法力气力,也跟着仰躺在地面。 抬头怔怔望天,昏沉前他想道: ‘原来修士争斗之间并不都是仙气飘飘的,仍需鲜血淋漓的搏杀、拼命’ 第57章 意气风发 夜色深深,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姜阳仰躺喘着粗气,他浑身无一丝法力,累的连根手指都不想抬,自然也无法掐诀避雨。 雨点一丝丝打在面庞,清凉凉的消解了一部分疲累,顿时让他感觉好受了不少。 此时一双长腿映入眼帘,原来是白棠走了过来,她在姜阳头前蹲身道: “莫要急着休息,来起身盘坐好,心神放空,抱元守一,运转功法。” 说着她将手伸向姜阳。 在白棠的搀扶下,姜阳勉强走进洞府内,在蒲团上维持好了坐姿,闭目运转《湛露服食法》开始吸纳灵机,滋润干涸的气海。 白棠围着姜阳开口指点道: “凝神聚意为一张,心思放空为一驰,张弛有度,方为保养之道。” 他刚刚体内灵识法力几近消耗一空,周身气血沸腾挥汗如雨,既要维持体内法力运转剑诀,又要全力提纵闪转腾挪,还要细心思考对策,可谓是消耗巨大。 在白棠的指点下,姜阳安静下来,运转起了功法,逐渐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天空中的雨还在下,白棠将藤剑随手往地上一插便站在窗前默默守着。 藤剑一落地便自行生根,虬结的剑柄上还开出了一朵金蕊白萼的小花,静静立在门边上宛若一绿植盆栽。 过了半晌,白棠见姜阳入定已深,就转身来到他身前。 小心的将少年右臂的袖子捋起,果然露出了一道斑斑血痕,暗紫透红,好在运转功法之下,已经不再渗血。 而这样的伤痕姜阳身上还有七八道。 她刚刚可没留手,这也就是练气期的修士法躯坚韧有别于凡胎,换一胎息小修前来就算不被当场抽死,五脏六腑也会留下不可挽回的暗伤。 白棠轻轻叹息一声,眼睑低垂,坐于少年身侧。 她纤手泛起碧莹莹的光辉,按在姜阳小腹,辉光如同一道暖流沿着身躯游走,一点点修复起了伤势。 白棠一直奉行话说千遍,不如亲身经历一遍。 不狠下心让姜阳受些皮肉之苦,是不会那么快长记性的。 好在姜阳悟性不差,没让白棠这一番苦心白费。 …… 半个月后。 “着!” 一声喝破,少年纵身跃上断崖孤松,乌发略过疾风在半空披散。 足下松涛,留下幻身残影,他忽展臂抬手,一泓秋水寒光破空,道道剑气激射而出。 他却还不满足,反手斜斩的刹那,居然又暗藏了三道剑气。 白棠嘴角弯弯,双手交叠拄在藤剑柄上,面对汹涌攻势她只是静立不语。 剑锋斜挑,削落半截松枝,断枝未及坠地,已被剑气绞作针叶碎屑纷飞。 姜阳旋身如鹤唳九霄,剑尖分光错影,每一道剑气俱是直奔白棠要害,要将她置于死地。 衣袂翻卷间,隐约见他脊背绷紧如张满的弓弦,炽白色的剑气在月光下反射如细碎银鳞。 白棠横剑在前,剑气游走周身,如丝如缕,她檀口轻启: “破!“ 清喝声中银丝迸发,四面八方的剑气顺势崩散化作暴雨梨花。 白棠可不会光挨打不还手,她按剑暴起,手中藤剑缠上她皓腕,剑气如霜雪沁润,吞吐不定。 她并指抹过藤身,所触之处绽开金蕊白萼的优昙花,每片花瓣脱落即化一缕剑气。 待整条藤蔓开尽,朵朵剑气诡谲,如罗网般笼罩姜阳。 姜阳却早借力踏空而起,修长的身形舒展,倒挂金钩刺向白棠,剑尖触及的瞬间,映出他眉眼间兴奋不已的笑意。 ‘她大意了,我终于要赢了!’ 十几天过去,姜阳每天都被白棠压着打,抽的满头是包,可谓是被修理的很惨。 他实力突飞猛进的同时也在暗暗憋着一口气,一定要赢下一回。 “这次看你还有什么办法!” 如今剑尖马上便要触及,姜阳自然兴奋不已,胜利近在眼前,白棠自缚双手,如若不突破实力限制,这回一定跑不了。 可就在此时,白棠却随意一甩藤剑脱手飞出,她身形翩若惊鸿合身往剑上一扑。 剑光闪烁之间宛若游龙,居然人与飞剑相合,化作一道匹练挣脱了死局,悬停在半空。 姜阳瞬间傻眼,一个翻身收剑落在地面,忍不住叫屈道: “你耍赖!” 身与剑合,御气腾空,这明显已经超越了他所表现的实力,这还怎么打,可以算作她作弊了。 白棠双手抱臂立于天穹,望着姜阳理所当然道: “我哪里耍赖了,以你目前的境界做不到御剑腾空,不代表所有人都做不到。” “你……” 姜阳一时语塞,伸着手欲言又止。 他实在太想赢了,被压制了小半个月,终于看到点希望,没想到白棠瞬间腾空而起,这可算是降维打击了。 眼见姜阳气鼓鼓的模样,白棠终于憋不住笑道: “罢了罢了,不逗你了,你赢了。” 姜阳只是摆摆手,刚刚那个瞬间他还有些气愤,这会听见自己赢了,反倒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大概是因为白棠放了海,他从没有战胜过白棠,只是打赢了现阶段的自己。 “等等,那岂不是说我现在也可以御气腾空,不是说要练气后期才行吗?” 姜阳忽然反应过来追问道。 “不一样,练气后期是驾风御空,这是与剑相合,借剑气腾空,乃是我剑修的法子,不是一回事。” 白棠散了剑气慢慢落在地面解释道。 “白前辈,我要学这个!” 姜阳眼露热切迫不及待道。 御剑飞遁,遨游青冥一直是他心中所愿。 白棠捋着鸦青色的发丝心中好笑,面上还是一副都依你的神色: “好好好,教你便是。” “芜湖~” 少年听着心中雀跃,欢呼一声蹦蹦跳跳的走远了。 转身收剑,东方既白。 姜阳来到山崖边,信手扯下束发的木簪,乌发飘飞,他张开双臂,闭目仰头。 夏日晨风掠过少年微湿的后颈,吹散燥意,此刻红日映照,遍洒峰峦。 残红猎猎如烽火,昨夜斩落的松叶此刻纷纷扬扬,散落一地。 白棠目光落在少年的背影上,尽管看不见他的脸庞,却依旧能感觉到其眉眼飞扬,似骄阳初升,意气风发。 列松如翠色清澈,秋水为神玉为骨。 她没去打扰姜阳,只是站在原地抿唇螓首,笑而不语。 第58章 出宗游历 山道上,有一昂扬少年正漫步走着,腰间挎着剑,其青袍湛湛,身形修长,玉树瑶阶。 这少年正是姜阳。 “白前辈,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御剑腾空啊?” 姜阳一边走一边在心底发问。 白棠缩在剑中,语气懒懒散散的: “那还不简单,你什么时候能做到剑气如缕,什么时候便可御剑腾飞了。” “啊” 姜阳啊了一声,心想着白前辈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尽管这半个多月过去了,他进展不慢,在剑气一境已经能做到收放自如了。 可想要达到白棠那般,将剑气凝成头发丝模样的变态掌控力,还是有段距离的。 剑气如缕,可以提升修士的剑气精纯度与控制能力,抛开御剑不谈,练成之后就是单单斗法杀伤之力都十分不俗。 另外他也是才知道,与想象中的不同,御剑并不是将剑踩在脚底,而是法躯与剑相合,以剑气的强大控制力来御剑。 姜阳一开始提出疑问的时候还被白棠敲了下脑袋瓜,教训他是不是不尊重自己,居然想把其踩在脚下。 整个修仙界除了飞舟一类法器,还没见谁踩着法器飞遁过,这太蠢了。 “到了到了!” 正当姜阳思绪弥散之际,远远听见哗啦啦的响动,一条宽阔的河渠横过,其水流湍急,一眼望不到头。 昨日姜阳去庶务司领了两个任务就离开了雨湘山。 这可是自打入宗以来头一次迈出山门,心里头有点紧张,也有期待未知的兴奋。 因为雨湘山辐射范围太大的缘故,姜阳走了一整天才将将脱离了山门笼罩的范围。 前面哗啦啦流淌的河渠名为‘晋水’,是一条非常古老的河流,几乎可以算灵泽域的水脉起源了。 眼前这条虽然是支流,但其年岁论起来,雨湘山都没有呢,它便在此汹涌流淌了。 甚至覆露湖也是其灌注分流出的大湖水脉,其中渊源不可谓不深。 按照地图所记载,过了晋水便是姜阳此行的目的地‘大溟寒泽’,一般修士都称之为溟泽。 姜阳手头就有一本《过大溟寒泽杂记》,便是详尽记载了此地的游记。 大溟寒泽,其广阔不可度量,终日被云雾笼罩,地形繁复,妖兽与灵物密布,实在是一处宝地。 传闻溟泽深处有妖王坐镇,这大泽中又有不少沼泽绝地,内里瘴气遍地,实在难以清剿,故而至今未被仙宗纳入管辖范围。 反倒是因其灵机丰饶,盛产灵物,有不少门派弟子,低阶散修都会来此碰碰运气,久而久之也习以为常。 姜阳看着地图心中隐隐有了个模糊想法,这溟泽复杂易守难攻是一方面,真正的原因恐怕还是地理位置的缘故。 从地图上看,溟泽的位置十分微妙,位处三宗交界之地,属于实打实的三不管地带。 不止是雨湘山,恐怕是那一宗派有吞下溟泽的想法,其他两派都不可能让其如愿。 姜阳收起地图赶路,来到河边,河床不算宽阔。 他提气掐诀一个纵身高高跃起,足尖在水中借力一点,身形便潇洒的落到了对岸。 过了河之后姜阳明显谨慎了起来,这里已经不是雨湘山的地界,遇到危险的概率也会大大提升。 溟泽外围离此地不远,周围的植被已经逐渐茂盛了起来。 入眼草木葳蕤,巨木参天,散如华盖,垂下条条气根连接地面,就算是石块也包着一层绿色苔藓。 这景色奇绝,有种光怪陆离之感,空气中的水气也十分富饶,呼吸之间很是潮湿。 忽的,前方远远有嘈杂声传来,夹杂着兵刃交击之声。 姜阳手按在腰间,登高一望,不由面色怪异。 密林旁有一庙宇,瞧着不大,嘈杂之音正是从此处传来。 姜阳几步向前,保险起见他灵识弥散而出,谨慎的再排查了一遍,这才安心往前靠。 “李老头,将灵稻交出来,我等兄弟几个也不为难你,立马掉头就走!” “对极,对极!” 此时一老迈声音回道: “灵稻是上贡给鼍大王的,给了你们也是死,不给你们还有活路,老朽就是死也得毙了你们一两个做垫背,有胆便来好了!” 这话惹恼了领头人,他声音尖锐骂道: “糟了瘟的老不死!敢来消遣爷爷,真当我等是好相与的,兄弟们上!” 等到姜阳靠近时,就见庙门口那老者持着一根齐眉棍,立在庙门口不断的抵挡着几位修士的进攻。 这些匪盗装扮的修士修为不济事,但脑子却不笨,只是围着老者缠斗,不断游走袭扰,打的将他耗死的主意。 姜阳本没有管闲事的心,只是一来这里是进入溟泽的入口,二来这些盗匪连同老者,修为都十分稀松,其中最高的就是那老者,只有胎息五层。 自从出了下院,姜阳还未遇见过比自己修为还低的,如今这场面落在眼中颇有些小孩子过家家的感觉。 这边老者年岁已高,体内法力气力不济,对方又人多势众,他渐渐就快撑不住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眼尖,看到了姜阳的身影。 “那个不长眼的前来找死!” 人多气势足,几个不过胎息二三层的匪类,叫嚣着挥刀就跃过来。 后头几位年岁大较为精明的匪首还未来得及出声,只是看到姜阳那一身湛青色的长袍,登时脸就绿了。 领头的压根不敢看那几个蠢货的惨状,立马掉头拼了命的跑,边跑边拍了一张灵符在身上大声疾呼: “撤!是仙宗弟子来行侠仗义了,弟兄们快跑啊!” 围着老者的人众眨眼间便跑了个没影。 开头提纵跳过来的几人在半空中一听腿差点吓软了,可刀已经快架到了姜阳头顶,他们便是想也刹不住车了。 “哧!” 一阵布帛破裂之音,紧接着就是噗通噗通的坠落声。 姜阳没想到自己的第一场斗法到来的这么快,稀里糊涂结束的更快。 面对几人围攻他下意识的挥出了几道剑气,紧接着对方就如同下饺子一般统统栽落在地面上。 掐诀的,挥刀的,掉头想跑的,全在炽白色的剑气中尸首分离。 “不,这不应该叫斗法,这是单方面的屠杀” 姜阳想过他们应该不强,但也没料到会这么弱。 五条人命,还不及他洞府前的松柏耐砍。 残尸遍地,血迹滩涂四溢汇做小溪流淌至姜阳脚边,蜿蜒似一条红蛇。 明明第一次杀人,奇怪的是姜阳尽管做不到漠视,但也并不感到难受。 修士再怎么仙气飘飘也掩盖不了其弱肉强食的本质,今天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有什么奇怪。 “可能是白前辈教的好” 甩了甩没有一丝血迹的长剑,姜阳这样想道。 第59章 祸福相依 白棠眼瞅着一直没说话,一切都让姜阳自行去应对。 她对于少年的表现还算满意,见点血不算什么,只要不优柔寡断即可。 好在姜阳尽管开始有些愣神,但手中的剑挥落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白棠还是太把姜阳当小孩子看了,刀都要劈到脑袋上了,如果还不知道反击不如死了算了。 盗匪跑了个精光,姜阳收剑不语。 庙门口的老者持着棍赶紧一路小跑到姜阳面前,不顾地上的血迹扑通跪倒,头叩在地上谢道: “不知上宗仙修驾临,小老儿贱命一条,劳烦大人出手相救,望请恕罪。” 姜阳见这老头跪的这样干脆,赶忙将之扶起来道: “老丈不必客气,不过恰逢其会,举手之劳。” 这老者年岁少说大他几轮,让人跪着说话也太过尴尬了。 这边老者被搀扶起来,心里更多的是受宠若惊。 仙门弟子他不是没见过,爱行侠仗义的也有,可这些人俱是眼高于顶之辈,往往全凭喜好行事。 其对人对事都是一刀切,自以为做了好事,却留下一堆烂摊子。 而且大多数时候他们就算是救了人也不会靠近接触,唯恐脏了自己的手,一般听一听奉承也就离去了。 ‘这一位或许不同’ 老者起了身心中感激,拄着齐眉棍顺势道: “不敢当老丈,小老儿姓李单名一个绒字,大人唤我李绒便是。” “小老儿困顿,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还请恩公大人入小庙一坐,饮一杯清茶。” 这老者是一位庙祝,一身靛蓝布衫肘部打着几个猫爪形补丁。他怀里搂着根齐眉短棍,胡子花白身上还有点点血迹。 姜阳见他神色尚可,正好也对周边情况也有诸多疑惑,便答应道: “可,老丈请。” 两人一前一后跨过尸体往小庙的方向走,这溟泽内里有不少灵智未开的妖兽,入夜闻着血腥味就会过来拖走,倒也不必顾虑毁尸灭迹。 至于舔包姜阳自然没忘,只是这几人身上的物件实在乏善可陈,连个储物袋都没有,其兵器姜阳拿着都嫌占地方,遂作罢了。 小庙不大,从外头看着颇为古旧。 青瓦檐角垂着锈蚀的铜铃,铃舌早被雀儿啄去,空悬的铃腔里结着蛛网。褪色朱漆门楣上悬块虫蛀木匾,“赐福天官”四个大字被雨水泡得发胀,边缘还留着几道陈年裂痕。 石阶缝里钻出绒绒青苔,其间嵌着几株草茎,倒比寻常寺庙门槛多三分生气。 老者停在门口伸手道: “恩公先请。” 两人沿着石径小道往里走,小庙幽静,只供奉着一位神只。 一入内,三尺高的檀木神台上,端坐着团金灿灿的“神只”——那是尊油光锃亮的狸猫木雕,足有寻常狸奴三倍肥硕,瞧着憨态可掬。 彩漆斑驳的爪心捧块鎏金牌位,上书“福运呈祥赐福天官”,圆滚肚皮上还裹着香客献的红绸肚兜,针脚歪斜绣着“有求必应”。 神像眼角用螺钿嵌成吊梢状,任殿外光影流转,总似睥睨着供桌上那碟酥炸小黄鱼。 此时神案下突然窜出只活橘猫,毛色与雕像如出一辙,抬爪拍翻功德箱,叮当滚出一枚灵石碎片,恰被老庙祝抬脚踩住: “大将军又淘气,且饶了香火钱罢。” 说着从靛蓝布衫里掏出一块小鱼干递了过去,这黄猫儿也不闹衔着就钻入桌底不见了。 见姜阳眼神露出好奇之色,老庙祝开口解释道: “这是我自个养的狸猫,名叫大将军,想来是天官庇佑,它颇具灵性,平时替我捕一捕鼠,与小老儿相依为命。” 姜阳见橘猫那油光水滑的模样,想来这老者对其十分宠溺,一点也没饿着它。 “这赐福天官庙有求必应的神仙?怎么落得个如此荒凉的境地?” 神龛中供奉的竟是狸猫,这让姜阳想起了小十六,狸猫血脉追溯起来十分不凡,这外头居然还有专门供奉的庙宇。 “嗐,想必恩公也看出来了,小老儿是这赐福天官庙的庙祝,守着小庙过了大半辈子,修为低下还只在胎息打转。” 李绒邀请姜阳坐下,走进里间拎了茶壶出来为姜阳沏了茶才解释道: “小老儿修的是『福炁』,福炁一道即为增运养福之道,有趋利避害之能,祝祷消灾之法,福星庇佑,延绵累福,不兀遭劫” “然而祸福总相依,与『福炁』相对应而生的『劫炁』肆虐,两道天生相冲,纠缠不休,屡屡碰撞,自天变以后仙人避世,天官失位不应,各庙宇也渐渐失了神妙。” “专修『福炁』的道统,好生神异” 姜阳端着茶杯听的入神,思忖着道: “天官不应,你等的修为难道也会被收回吗?” 一抬头发现白棠不知何时也出来了,正坐在房梁上静听,垂下一只长腿在半空中晃悠。 这边老者毫无所觉,仍是唉声叹气道: “要是如此便好了,据典籍所言,福德之主失位,我等虽修为不曾倒退,但也神妙大失 最关键的是,采不出来气了。” 姜阳听的心中一凛,一个道统的断绝往往都从采不出气开始,没有天地灵气根本无法筑基,自然也谈不上传承了。 李绒脸上的皱纹缩在一处,怅然道: “一夜之间,所有采气诀失灵,往后只能修到练气期便绝了路。” 说着他掏出了一枚明黄色的玉简递过来道: “我观恩公对此道好奇,这是我庙传承功法,恩公拿去参详一二,当个趣事瞧瞧。” 姜阳看着递过来的玉简颇为心动,但嘴上还是推辞道: “这可是你的根本传承,不好。” 李绒一听却只是无所谓道: “这天官庙怕是要在小老儿手里头断绝,再守着传承就可笑了,况且采不出来灵气来,再好的功法也是无用。 救命之恩小老儿拿不出什么报答来,这功法但取无妨。” 姜阳一听也就不再推脱了,接过来分出一缕灵识探入读了起来。 这是一门三品的『福炁』功法,名为《福祈呈祥经》,修成仙基『祥瑞仪』。 其功法斗法之能平平,但仙基加持后却有神异,可知福祸,观气运,点化符水,祝祷祈福,遇难呈祥。 姜阳长了见识,又往下看,只见最后边记载了功法的采气诀。 这功法筑基所用到的灵气名为“祈愿福绵气”。 此气需寻一天官庙宇,香客云集之地,待到每月广开山门,香客祈福还愿之际,以密法采之,一次为一缕,十六缕为一份。 姜阳读着采气诀心中隐隐有所明悟: ‘不怪采不得气,这天官不应神妙不显,无有香客祈福,这灵气哪里还采得出’ 第60章 碧眼青梢 简单的读了一遍姜阳就放下了玉简,他又不是要自己去修行,故而浏览的很快。 握着温润的玉简姜阳若有所思: ‘这老者毕竟修了一辈子『福炁』功法,虽不至练气,可福炁却有遇难呈祥之兆,我能出现在这里救下他,想来也是缘法所致’ 按下思绪,姜阳把明黄色的玉简递还老者道: “多谢,福炁之妙令我受益匪浅。” 李绒双手接过,恭敬道: “不敢,能帮到恩公,小老儿已是感激涕零了。” 姜阳提了杯沉吟,忽又问道: “我初到此,对这大溟寒泽了解不多,老丈在此生活日久,不知有何可以教我?” “谈不上教,恩公愿听小老儿就说一说。” 李绒拱了拱手,立马回道: “这里分属溟泽外围,我修为低下,半生都在此打转,故而还是知晓一些消息。” “此地并不如其他三处入口热门,多盘踞些不入流的盗匪,散修,旁门,鲜少有像您这般的上宗弟子前来” 老者顿了顿,继续介绍道: “这里灵机并不算丰厚,多产一些胎息、练气一级的灵物与草药,至于筑基期的灵物则很少听闻,大概都被那只青背鼍给吞了” 姜阳闻言神情一动,抬眉问道: “哦?青背鼍?” 李绒不敢怠慢,紧接着道: “青背鼍是盘亘在此的一头沼泽水兽,听说因其血脉驳杂被驱逐至此,但就这也有筑基期的实力,故而能在这外围作威作福。” 姜阳想听的就是这种消息,筑基期的妖兽老巢在此,他若是一个不注意撞进怀里去,岂不是送货上门,那乐子就大了。 “这青背鼍什么来头,可知它道基?” 李绒想了想摇头道: “鼍兽大多从『坎水』一道,至于它什么道基什么来头小老儿也不晓得。” 姜阳一听也没有失望,这李绒毕竟只是胎息境的小修,道基这么隐秘的事情他不知道也属正常。 此时李绒却也给出了新的消息,他坦言道: “不过我也不瞒恩公,这鼍兽灵智已开,精明的很,我这小庙能屹立至此也是有此兽庇护的缘故。” “我每年只需按时上交灵稻予它,它便不来叨扰,此次若不是忽有盗匪” 李绒说到这停了停,他之所以搏命也是这个缘故,灵稻失了妖兽可不听他狡辩,说不得当场便一口吞了。 可反抗至少还有机会活下去,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这鼍兽精明胆小,盘踞在一处泥潭中不轻易外出,恩公进入沼泽之后,只要不刻意去招惹他,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见到这李绒瞥了瞥姜阳的衣衫说着: “就算是碰巧撞见了,恩公只需亮一亮身份,这鼍兽便是胆大包天也不敢杀上宗弟子。” 姜阳听了恭维不置可否,他还没昏头,雨湘山的身份固然好用,可妖兽毕竟是妖兽,将生死寄托在这种蠢物的想法上可不是明智之选。 再说了它若是突然暴起,一口把姜阳吃了个干净,宗门就算会派人清剿为他复仇,那他的命不也还是没了,找谁说理去。 心中如何想,面上姜阳还是拱手谢道: “多谢老丈解惑,只是不知此地可有【碧眼青梢蛇】出没?” “听说是有,我曾见有人被这碧眼蛇咬过,浑身溃烂,七窍冒出血水死状凄惨,至于其行踪却是未曾见过。” 李绒毕竟活得久见识不浅,略一思索就给出了回答。 姜阳点了点头,他此行的目的大部分就在这碧眼青梢蛇上了。 这是他从庶务司领取来的任务之一,另一个则是先前清仪峰发布的寻找【绛朱脂】与【剪水玄珀】的任务。 这任务不禁谁接取,姜阳索性就一块接了,打算碰碰运气。 这碧眼青梢蛇可是好东西,要求是取五副新鲜的蛇牙与蛇胆,牙可淬毒,蛇胆可入药炼就法目。 任务奖励道功丰厚,但只有一点就是这蛇数量不多并且行踪难寻,姜阳也是做了不少功课,在周延维的建议下才来的这里。 毕竟《时序复明蕴灵咒诀》里要求的可是四样灵物,姜阳又不可能自己一处处去寻,便只能出来赚取道功后面再花钱去换取了。 在这天官庙里耽搁了不少时间,姜阳起身准备告辞。 临走到了神只前,姜阳抬头望了望供奉的肥硕狸猫,取了一枚灵石投到功德箱中。 李绒见了在身后一鞠到底: “多谢恩公,祈愿您福星高照,祥云瑞彩。” 庙内神妙不再,已经很久没收到过香火钱了,顶多是路过有人投一枚灵石碎片,讨个好彩头罢了。 姜阳没说话,他手头上的灵石也不多了,投一枚聊表心意罢了。 李绒把姜阳送至庙门口,姜阳忽的回头问道: “没想过离开吗?” 李绒站定了,苍老的脸上皱纹密布,他摆摆手笑道: “没想过,走不了啦,你说是不是啊大将军?” “喵” 姜阳看着在地上舔爪嬉戏的橘猫,点点头不再多言。 此间香火不供仙佛,只敬一团毛茸茸的、暖烘烘的,蜷在红尘褶皱里的天真。 …… 告别李绒离开天官庙,姜阳就准备踏入溟泽了。 走在路上,姜阳在心底道: “白前辈,你对『福炁』一道怎么看,有印象么?” 白棠刚刚当了好一阵梁上君子,给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全,这会随口道: “印象是没什么印象” 她虽没能回忆起来什么东西,但还是给出了自己的见解: “福气是保养之道,安分守己倒还罢了,如若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毕竟延绵累福终有尽时,当大人注目死劫将至,任你有齐天的鸿运也难逃一死!” 白棠对福气评价不高,她还是一副剑修性子,万事万物都喜欢掌控在自身,托身虚无缥缈的福气运道自然不被她看好。 “对了白前辈,你说我要是不小心招惹到了那青背鼍” 姜阳挎着剑迈入密林,一边走一边问: “你罩不罩的住啊?” 第61章 泽中溟煞 白棠不愿姜阳过于倚仗自己,以至于产生一种有恃无恐的心态,这对于争斗没有半分好处。 于是便开口吓唬小孩儿道: “哪里这样容易,剑主的境界会限制我的实力,练气期的敌人自然无所谓,可筑基之后斗法之间有仙基加持 便是我遇到了也只有拉着你转身逃命的份,你还需谨慎小心行事。” 筑基期是承上启下的阶段,到了这一境界,浑身法力暴涨蜕变成真元,体内筑就仙基,种种神妙加持,实力较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哪怕是最弱的筑基期修士,也不是个练气期可以抵抗的。 虽然他对于白棠很有信心,觉得她实力深不可测,但毕竟也没见过筑基修士的实力如何,此时一听顿时心态端正了不少。 “我省得了。” 姜阳答应了一声,看着面前黑漆漆的入口,按剑走了进去。 一进去姜阳就感觉被这溟泽给吞噬了,仿佛霎时间换了天地。 入眼略有些昏暗,只有几片光柱照射进来,天穹被千年不散的浓厚瘴气压得低垂,枯枝虬结在云翳间若隐若现,将泽国染出昏昏暗色。 这里的水不是流淌的,而是如水洼一般四散,有些还浑浊无比冒着气泡。 姜阳灵识已经铺开散在身侧,随时注意着风吹草动。 四周好似有蛇虫鼠蚁在落叶下潜藏,窸窸窣窣的发出杂乱音调。 “碧眼青梢蛇,眼瞳碧而鳞甲青,伏阴擅匿,喜悬枝攀附,有剧毒,触之则亡。” 姜阳回忆着典籍里记载的信息,认真的排查着。 这碧眼青梢蛇实力平平,但却善于隐匿,肉眼几乎无法看见,只能用灵识一点点的搜索,再加上有剧毒,经常致人死地,故而不好捕获。 姜阳自然知道不简单,容易的早都被人接取了,否则奖励也不会攀升到这么高。 “唰!” 一声轻响,黑影扑就。 姜阳眼皮也没抬一下,反手一剑过去,虫尸便在空中断成两截坠入地面,冒出缕缕青烟。 这溟泽中的蛇虫蚁兽受了瘴气侵染,大部分疯疯癫癫,本能不在,只剩些杀戮进食的欲望,故而如同飞蛾扑火一般袭击着姜阳。 这已经是进来后的他刺死的第四只了,但它们仍然悍不畏死。 姜阳也不太担心,一来是他灵识敏锐,剑气煌煌,二来是有澜清玄罩护持,这三品的法术可不是样子货,等闲的手段根本无法攻破。 更别提他袖里还有一瓶【澜清元水】,此灵水一旦调合进了法术,其御守之力不知又攀升了几个档次。 这可谓是名副其实的乌龟壳了,练气期的修士用筑基灵物来施法哪怕对于宗门弟子来说也还是太过奢侈了。 白棠也稍稍提起了精神,但她不出声打扰,都是任凭姜阳自行探索。 随着越走越深,姜阳始终观察着情况,据李绒所说那青背鼍就潜伏在一处渊潭内,他只要注意着别靠近即可。 忽的一阵靡靡之音传来,香气弥散,惹人神迷。 姜阳脚步不由停驻,下一刻就想往那处去。 “不对!” 他灵识一转动,立马清醒过来,举目望去。 只见远处一株铁桦树生着蟾蜍皮般的疙瘩树皮,枝桠扭曲似痉挛的手指,梢头垂挂纺锤形虫茧。最大的茧已呈灰褐色。 姜阳灵识不弱挣脱了迷音,回忆起了典籍记载,不由心中一动。 转过了弯调整角度观察,不出姜阳所料,茧内隐约可见内部人面蛾的轮廓——它们在茧内低吟着迷魄调,诱使活物踏入树根处的食肉口器。 这算是溟泽中的特产,是一种共生的植株,人面蛾寄居于铁桦树上,一个引诱一个消化,配合的相得益彰。 明白了之后,姜阳几步走过去,提起剑柄寻找着茧与树冠连接的位置一剑刺入。 “嘶!” 一剑下去虫茧摇晃嘶声不止,可它除了迷音没有其他手段,姜阳才懒得管它,长剑一挑一枚灰黑色的石块飞出落在他手中。 “【溟煞虫晶】,分属『煞炁』一道的练气灵资,能养煞坑,育灵兽,调合弱水。” 姜阳捧着灰石面露喜色,上来虽然没寻到碧眼蛇,但也算得了个开门红。 ‘要不说知识改变命运呢,放以前我哪里认识这东西’ 这灵资本不是什么稀罕物,但它具有的两样用处很受人追捧,其中养煞坑的作用多被家族势力所青睐,而雨湘山毕竟是弱水道统,能够调合弱水的灵资总是不嫌多的。 随后姜阳从储物袋中专门掏出一枚木盒,按典籍指示小心的装了起来放好。 这些常识要是不通晓,保存不当半道上就自行消散了,岂不是白白耗费力气。 像这枚『煞炁』灵资便是遇金化秋露,遇土散溟烟,亲木近水,故而宜用木盒来装取。 临来之前姜阳还有一笔投资,就是买了一堆的玉盒、木盒还有玉瓶用来装取灵物灵资,所以说他目前现在兜比脸都干净可不是假话。 灵资落袋姜阳喜笑颜开,提了提精神继续往里走。 一连转悠了数个时辰,姜阳在一处瀑布溪流旁停下了。 这里没有瘴气,透着些许阳光,水流澄澈,景色宜人,如同沙漠中的绿洲。 姜阳撞见便打算在此休整一番,在这期间他只遇到了一条碧眼青梢蛇。 青蛇不算厉害,防备住了它的突袭,毒液又被玄罩抵挡,它便技穷了被姜阳一剑枭首。 毒牙与蛇胆被他取下放入了玉盒中保存。 一日下来任务进度才将将五分之一,姜阳准备好了打持久战,他法力几乎没什么消耗,可灵识却耗费甚巨。 一路全程仔细搜索,没有头晕眼花的已经算他灵识深厚了,这会便盘坐横剑在溪边闭目养神。 溪流汩汩,瀑布宣声,白棠无声无息的自剑上浮现,抱着臂膀立于一块青石上。 她默默守着姜阳,望着流动的溪水她似有所觉的偏了偏头。 过了约有盏茶时间,远处传来争执吵闹之音,姜阳立刻睁开眼站起身来。 “快快快,就在前头了!” 第62章 点化符水 远处嘈杂之音阵阵,姜阳从入定中惊醒。 此时人声临近,他想躲开也来不及了。 情况不明怕是来者不善,姜阳担心产生误会,略一思索他便有了主意。 并指掐诀,他收敛声息捻了个避水诀钻到了瀑布后头,在水流冲刷掩护气息之下,不是以灵识一寸寸的搜索想来是难以发现他的。 对方在明他在暗,静观其变有什么情况也好应对。 此时姜阳才发现白棠正在一块大青石上,翘着腿饶有兴趣的观瞧。 “白前辈,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啊?” 月白流苏裙下,白棠细长的小腿若隐若现,她振振有词道: “不准依赖我!” 尽管嘴上这么说,她还是给出了一句关键信息: “再说了,都是和你同一境界,有什么好怕的,谁若是不怀好意你手里的剑难道是用作烧火棍的?” 听闻人声越来越近,姜阳不由专心收敛声息,忍不住心中腹诽道: “我手里的剑不就是你,干嘛自己骂自己” …… “快快快,就是前面了,我之前来过这里,不会认错的。” 由远及近,姜阳看清了,这是个三人结伴的小队。 一女两男,说话的是女子,另外一中年男子正搀扶着最后一名青年,从步伐上来看,应是受了伤。 “兄长,把兴昌放平,我要借这清溪活水为他驱逐煞气,不然咱们都跑不掉呢。” 女子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大堆瓶瓶罐罐吩咐道。 “那好,我上去守着。” 中年男人答应一声,沉默着拎起手中的宽刃斧柄上了瀑布峰上。 女子没抬头,而是专心的配着药,地上青年前胸有一道巨大伤口,虽暂时止住了血却面色痛苦,不省人事。 伤口还是小事,他经脉中残留的煞气才是大事,一旦煞气攻心不仅有性命之忧,其后坠着的妖女感应到亦会如附骨之蛆一般贴上来。 散修穷困吃不起好丹药,她只能配了些药粉撒在创口处,随后抓了张符箓出来,取出一石臼盛了一碗溪水上来。 “此水非凡水,北方壬癸水,一点生机在碗中,祛煞净脉一符通,化!” 女子捻着符纸口中颂诀,咒诀一停符箓顷刻自燃落入碗中。 点化好了符水,她端起碗立刻给青年喂了下去,不说效果立竿见影,但观其面色舒缓,灰黑之气已经有所退去。 女子擦了擦鬓角处的汗水,心中终于松了口气。 ‘煞气主阴幽魔煞之道,其气顽固难以消磨,幸而借了壬癸两道的活水生机终于将之驱除了。’ 一处活水源在往常遍地可寻,根本不是难事,可如今身处溟泽,终年被瘴气笼罩,其内渊潭死水密布,泉源活水难觅。 要是借不到这处活水意象,别的不提,他林兴昌是必死无疑了。 女子叫梅绫,与兄长梅枫三人一块来探这溟泽,本打算采些草药猎些妖兽赚取资粮,不曾想居然撞见了那魔女。 这魔女有练气后期的修为,而三人里最高的不过才练气中期,他们虽占了人数优势,但实力差距过大,根本没撑过太久就开始仓皇逃窜。 负责断后的林兴昌还受了伤,三人左支右绌一路才逃到了此处。 梅绫整理好了身上的药瓶来不及休息就赶忙起身,魔女行踪不明,但这里是祛除煞气的最后方位,他们应该尽快离开才是。 “兄长,伤势稳定了,咱们该走了。” 梅绫回身话刚出口,就见兄长梅枫从瀑布顶上栽落下来,跌落在自己身边。 “噗咳咳,小妹快走,她追来了。” 梅枫吐血捂胸,说着就拄着斧头强撑着站起身来挡在梅绫身前。 “呵走?往哪里走?” 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带着股戏谑的意味传来。 抬头望去,只见一少女站在头顶,长发泼墨般垂至脚踝,发梢绑了几枚铃铛,每走一步便荡的叮当作响,一身玄色鲛绡长裙裹住曼妙身段。 “我的东西呢?” 她手持一枚紫色环刃,施施然道。 梅绫一听面露激愤,脱口道: “无耻!什么你的东西,这灵物明明是我等先发现的!” 尽管嘴上争辩着,私底下她却拉着哥哥梅枫缓慢地往后退。 这玄衣少女一听却咯咯笑道: “那又如何?你们发现了灵物,而我发现了你们,杀了你们东西不就是我的。” 梅绫一愣,随后脸色涨的通红,显然是被少女的一席歪理给气的不轻,她咬牙切齿道: “好好好,果然是【参合道】的魔女,强词夺理,我跟你拼了!” 说着一拍储物袋洒出漫天乌青粉末,裹挟着巽风向少女卷去。 这粉末似乎有剧毒,强如少女也不愿正面接触,她身形款款让了开去,如有实在躲不开的便挥袖卷出道道煞气冲散粉尘。 姜阳静静的待在瀑布后头观瞧着,这看起来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杀人夺宝。 目前形势不明朗,他也不认识场间几人,自然不愿贸然插手其中,只想着等他们分出个胜负随后离开。 就在姜阳以为那女子放了狠话要拼命之际,不曾想他们居然抛了个烟雾弹就转身逃走了,丝毫不做留恋。 这边少女几掌拍散了尘雾,就见那兄妹俩正搀起人就想跑。 她见状不禁冷笑道: “你等倒是情深义重,但未免太过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这乌青毒粉她初次见到一不小心差点还着了道,耽搁了时间被几人甩开,如今同样的手段再使第二次,就只能将她动作阻拦一二了。 兄妹俩若是直接逃离她尚且还需费点功夫,不曾想两人贪心不足居然还想带着那个拖油瓶跑路。 “今日我便成全你们!” 说着她手中环刃一抛,滚滚黑气弥漫陡然扭曲成百条黑蛇,蛇群嘶鸣着绞缠攀升,在环刃周遭凝成三尺余长的九幽煞气刃。 刃身无光无质,如一道撕裂太虚的黑幽伤口,煞光所过之处草木枯朽、土石成粉。 梅绫拉着兄长后退到小溪边,刚扶起林兴昌就感到脊背阵阵发凉,都不用想也知道是那魔女又杀过来了。 ‘鳞乌毒果真不好用了,竟连三息也拖不住。’ 暗自叹息了一声,好在她早有预料,心中已然做好了应对之策。 ‘灵物再好不过身外之物,当务之急是保住性命!’ 梅绫一拍储物袋掏出了一枚玉盒,她捧在手上道: “住手!灵物在此,这就物归原主!” 说着也不等对方反应便奋力挥手向瀑布边上一抛,随后拉上兄长头也不回的向反方向逃窜。 第63章 天降惊喜 “灵物在此,这就物归原主!” 梅绫捧着玉盒站在煞气之刃下不闪不避,似乎一点也不在乎生死,还举着玉盒往煞刃下面递。 玄衣少女一见只能立马挥手散了幽刃,几条人命不值一哂,她却担心劈坏了她的灵物。 这边刚想开口,梅绫却忽的翻脸掷出了玉盒,高高抛出一道弧线向瀑布一侧坠落。 此乃阳谋。 一头是坠向瀑布溪流的玉盒,另一头是疯狂逃窜的三人。 顾此而失彼,玄衣少女分身乏术,此时还真有一瞬的迟疑。 不过她生平最讨厌被人戏耍,几乎没有多少犹豫,她召回环刃,腾身而起直扑三人而去。 “哼!向来只有我戏耍别人的份,你们几只虫豸还想跑?” 她竟然丝毫不理会坠落的玉盒,驾起煞风直接杀了过去。 晋升到了练气后期,修士便可以驾起法风短程飞遁,虽消耗法力不浅,但这时候三人的性命却是她更想得到的东西,犹要胜过灵物。 梅绫跟着兄长绕着密林尽力向前纵身,眼见那女魔头在不远处已经追赶上来。 ‘这颠婆!真是疯了!’ 她额头渗出细汗又很快被风吹散,心中既是恼恨又有恐惧。 她千算万算还是没想到这魔女居然会疯魔至此,舍了灵物也要追杀三人,但凡刚才她选择先去取玉盒或者是犹豫一阵,都够三人逃出生天了。 少女遁速极快,若不是溟泽密林遍布,沼泽气根虬结,障碍物频频影响遁速,恐怕早已经追上了。 ‘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 梅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随后看着梅枫迅速做出决定道: “兄长,咱们分散逃,老地方碰头,必要时你要弃了昌兴自个逃命。” …… 姜阳躲在瀑布里看热闹看的正欢,不曾想一道黑影忽然径直砸了过来,瞬间冲破水幕溅起一片水花。 温润的玉盒划出了优美的弧线带着点点水珠不偏不倚的砸在手里,姜阳懵逼了。 他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下意识的就想凝结玄罩御敌,可灵识中却见四人一追一逃根本没理会他,眨眼便消失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姜阳手里捧着玉盒,与青石上一同凑热闹的白棠对视一眼。 他眨巴眨巴眼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噗嗤” 白棠噗嗤一乐,笑的衣衫颤动合不拢嘴: “让你小子走了狗屎运,看热闹居然也能白捡一样灵物。” 姜阳此时也回过味来,猜测道: “这调虎离山之计用得好,可惜那人没上当,想必这应该就是两伙人争抢的灵物了,会不会只是个空盒子” “是不是打开看一看不就行了。” 白棠一个纵身跃下青石,来到瀑布边上说道。 姜阳见人走远也就钻了出来,他心中也对这玉盒内的物件好奇,于是运起法力包裹双手小心的开启了玉盒。 掀开后只见匣子内有两枚滴露圆滚滚的躺着,在阳光下变幻色彩,一会化成一滩秋水泛出盈盈光华,一会凝成一枚滴露似秋瞳剪水。 “这这莫非是【剪水玄珀】?!” 姜阳感受着灵物散发出来的气息,有种壬水与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混杂。 他没见过剪水玄珀这件灵物,只是在庶务司那边见过记载描述。 “【剪水玄珀】,两道相交,物性变幻,聚似滴露,散为秋水,多蕴藏于溪河水脉冲刷之处,大浪淘沙遂诞一玄珀。” 玉盒中的两枚滴露在阳光下幻化,形态游离不定,正符合典籍中的记载。 姜阳兴奋不已,有种天上掉馅饼的喜悦,清仪峰的庶务不禁任何人接取,他也是抱着来都来了,碰碰运气的想法接下来了。 如今正经的猎杀任务还没着落,这两枚玄珀就塞到手里了,他怎么能不高兴。 白棠此时内心却直犯嘀咕,暗忖道: ‘这小子运道好的发邪,难道真有福气庇佑?’ 可转念她想想又觉着合理, “不过他能把我给‘捡’回来,想来也是有命数在身上,等闲之人根本唤醒不了我,只是我命神通未复,否则定要观一观他的气运” 白棠按下心念看着姜阳还在瞅着灵物开心的模样,没好气道: “行了行了,别傻乐了,赶紧收起来。” 姜阳闻言不禁反驳道: “谁傻乐了,我只是在想这趟真是顺利,要是那碧眼青梢蛇能容易找一些就更好了。” 说是这样说,姜阳还是听从了白棠的话将玉盒盖好收了起来。 白棠被姜阳给噎的没话说了,忍不住揶揄道: “好啊,还给你小子许上愿了,真是得寸进尺。” 姜阳没出声,他也就随口一说而已。 他得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刚刚那玄衣少女看着就不好相与,听说还是出自参合道这样的大宗门。 别等会滞留的久了她再绕回来,到时候迎面撞上免不了还有一场争斗。 一念至此,姜阳持剑选了个方向就准备离开了。 临行前,他止住脚步忽然又调转回头来到瀑布边上。 正当白棠疑惑之际,就见姜阳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一枚空的玉盒掷到了瀑布里,随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安心离开。 白棠闪身遁入剑中,在姜阳心底拆他的台: “你呀,总在某些奇怪的地方有些小聪明” 姜阳不以为意,反而乐呵呵的道: “我这也是刚想到的,许她们调虎离山难道就不许我狸猫换太子吗?” 不管那魔女追没追上,最终大概率都会回到这里拾取灵物,他留下的那枚玉盒仅做一步闲棋,能迷惑到自然最好,不能也无所谓。 “狸猫换太子,何意?” 白棠注意力却被别处给吸引了,不由开口问道。 “额以假乱真的民间故事而已,我们那都这么说。” 姜阳不便细说,就随口给她解释了一下。 两人一问一答间,慢慢又向深处行去。 溟泽范围十分广阔,他就算一连走上天也都是在外围打转,难以深入到核心区域。 临行前他又拓印了一份地图作为指引,所以他并不十分担心迷失方向。 第64章 找上门来 秦定依俏脸阴沉,全然不复先前松快戏谑的神色。 她本抱着猫戏老鼠的心态,不过是对付三名不入流的散修,居然还让其跑掉一人。 ‘卑劣的虫豸滑不留手。’ 那三人中的女子尽管修为不高,手段却层出不穷。 加之几人分散,她来回耽搁了不少时间,居然给追丢了,这让秦定依视之为奇耻大辱。 ‘且等我拿了灵物,只要你还在溟泽,别叫我寻到了’ 秦定依想着脸上神情变幻,重新挂起了笑容。 一路飞驰回到方才那处瀑布溪流旁,秦定依展开灵识四处搜寻起来。 当时尽管她心中杀意正盛,但惊鸿一瞥之下仍然记住了玉盒坠落的方位。 在她看来灵物已是她囊中之物,什么时候想来取都可以,自然是不甚在意。 随着她一寸寸的搜寻地面,果然在瀑布不远处的水中找到了一枚玉盒。 ‘原来是被水流冲到了这里面’ 秦定依弯了弯嘴角满怀期待的打开了玉盒,随后就凝固了神情。 心思电转反应过来之后她忍不住胸口起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咬牙切齿道: “好好好,贱女人!!” 手心攥紧黑气弥漫,玉盒被煞气侵蚀,化为玉粉簌簌落下。 秦定依怎么说也是大派出身,很快她就按下了胸中怒焰,使得自己冷静下来。 ‘不对,她仓皇至此,绝对不敢偷偷绕回来拾取,况且也没有再激怒我的必要’ ‘是灯下黑?还是她在戏耍我,亦或是有人捷足先登?’ 灵物固然好,但以秦定依的身份还真不怎么在乎,她更在乎的是被人无端戏耍。 而接连的吃瘪已经让她怒意燃烧,忍不住笑出了声: “跟我玩儿捉迷藏,我喜欢” …… “嗤” 身形在空中陡然变向,姜阳以一个诡异的拧转姿态躲开了一道毒液溅射。 而后他回身提气迅速将面前这条与藤蔓融为一体的碧眼蛇斩成两截。 绿莹莹的血液喷溅,像斩断了一条充满了汁液的藤蔓一般,若不是其落在地上疯狂扭动,谁又能看出是一条毒蛇呢。 “其实力太过普通,灵智也浅,但这隐匿的能力却叫人防不胜防。” 姜阳收剑打开玉盒,将蛇尸小心分解后装好。 至于地上的蛇肉没什么食用价值他便弃之不顾了。 “呼,第三条了,真难找啊。” 姜阳直起腰呼出口气,收缩灵识借着收集材料的空档休息一会。 离开瀑布之后又深入走了一个时辰,因为要躲着瘴气前进,所以路线歪歪扭扭的。 期间也有不少其他种类的妖兽袭扰,但姜阳遵循着保存法力的原则,灵识察觉之后大多都提前绕开了。 盘坐调息了片刻后。 “小心,有人来了。” 一直闷不吭声的白棠忽然提醒起了姜阳。 下一瞬姜阳灵觉乍起突感到脊背发凉,起身下意识的挥出三道炽白色的剑气,一道抵挡突袭,另外两道分而射向阴影处。 “锵!” 清脆的撞击声响起,一枚黝黑气刃与剑气碰撞互相湮灭。 另外两道剑气以极快的速度钻入煞雾之中,‘铛’的一声显露出玄衣少女的裙摆。 秦定依的幽影匿气法被剑气骤然击破,身形被迫跌出了迷雾。 她持着环刃背手,缓解着被震的发麻的手心,心惊道: ‘居然失手了,好敏锐的灵识,好锐的剑气碰上剑修了。’ 她灵识内照见姜阳身上无一点灵光在身,就以为是个半件法器也无的穷酸散修罢了,用上幽影匿气法不过是习惯使然,不想碰到了硬茬子。 秦定依见此停手站定,仿佛不知尴尬为何物,一脸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姿态,展颜笑盈盈道: “哎呀真是抱歉,是奴家认错人了,这位道兄你没事。” 果然是魔女,翻脸比翻书快,姜阳都快被其无耻嘴脸给气笑了,闻言走出迷雾面无表情道: “姑娘倒是巧舌如簧,你隐匿身形趁我不备偷袭于我,真是认错人了吗?” 秦定依则睁着大眼睛一副无辜模样,端的一副好相貌,若不是姜阳方才见过她真实面孔还真差点就信了。 白棠在姜阳内心笑道: “看,捡完东西人找上门来了。” 姜阳则不以为然,振振有词道: “这是我自己凭本事拾来的,再说了本来也不是她的灵物。” 这边秦定依看清了姜阳模样,眼前一亮娇笑道: “元是雨湘山的道兄,小妹秦定依,出身岑岭参合道,既同为上宗也算是一家人了,自是不打不相识嘛。” 姜阳听了心中嗤之以鼻,他知道这秦定依的真面目,任她说的天花乱坠也不会信的,只冷淡出声: “谁是你道兄,莫要在这套近乎。” 秦定依笑脸被驳依旧没有生气,而是以法力在半空中勾勒出一张脸庞问道: “道兄误会我了,小妹真是不小心认错人了,不知道兄可曾见过此人?” 这张脸不是别人,正是方才的三人组之一的那名女子。 姜阳自然是没见过,不过就算见过他也不会沾染这等事,于是只摇头道: “未曾见过。” 秦定依没在意,点点头眼神微凝一字一句缓缓出言道: “奴家还有最后一件事想要麻烦道兄我丢了一件灵物,想看一看道兄的储物袋,不知可否?” 她在周围转了大半个时辰,除了姜阳以外也没见过什么活人,自然就怀疑在他身上了。 至于万一怀疑错了如何她没想过,或者说错了便错了,反正又不是她的错。 姜阳一听这话默默攥紧了剑柄,同时暗暗掐了咒诀,这才朗声回道: “笑话,姑娘莫不是神志不清醒,储物袋乃私人之物,岂有交予他人查探的道理。” 这魔女心性诡谲,没有丝毫道德纲常,更不知脸皮为何物,难以用常理度之,姜阳自觉今天这一场是不打也不行了。 储物袋可以说存着一名修士的大半身家性命,有谁会愿意将自己的性命交于他人之手吗? 这个要求实在太过离谱,十个人里有十一个人都不会答应。 秦定依先是咯咯笑起来,而后收敛神情带着恣睢之色: “既然道兄不允,那奴家便自己来拿了!” 第65章 魔音灌脑 秦定依话音刚落,便腾身而起,竟然主动向姜阳发起攻击。 “九幽聚煞,投刃皆虚,凝!” 她手持环刃念念有词,灰黑色的煞气弥漫,五道煞刃聚集遥遥锁定在姜阳身上。 秦定依才不在乎对面是不是雨湘山的人,万事万物浑圆如一,别人认定她是魔,而她觉得自己只是在凭本心行事。 “图穷匕见,有本事你就来拿!” 姜阳早持剑提防她了,魔头就是魔头,说了一通不还是出手要抢,废话忒多。 面对幽刃他也不慌张,白棠对他的训练不是白来的,那时候面对的可是漫天如蛛网一般的剑气笼罩,对比如今自然是小巫见大巫了。 撑起早已凝结的玄罩,他运转剑诀,拔剑便斩。 “一气朝阳!” 剑气恢弘,煌煌挥洒,以极为迅疾之速斩向秦定依。 “去!” 秦定依跃上树杈,以高压低并指一挥。 剑气炽烈,幽刃寒光,黑白顷刻间相碰撞,炸出轰隆隆的光彩。 一息之间形势变幻,剑影分光,煞气滚滚,周遭的灵机波动如浪潮般翻滚,惊的附近各类小兽仓皇逃窜。 秦定依放出环刃在周身游走,平复着气海内震荡的法力。 这一剑过后已经叫秦定依收了内心大半轻视,对面这少年可不是徒有皮囊,不论是这一身升腾的正法清气,还是其凝练的法力都不是那几名散修可以比拟的。 并且其剑法也达到了剑气境,挥洒之间不仅十分自如而且锐利难挡。 念动即剑至,对出手时机的把握也丝毫不差,这份眼力与剑术分明是对剑诀掌握到了一定境界。 远不是宗门内那种纨绔子弟,光凭借一卷高品剑诀以势压人可以媲美的。 这边剑气未能建功,姜阳早有预料,哪怕修为低于对方他也要提剑抢攻。 “嗤!”“轰!” 剑气如影随形,秦定依驾风悬在半空,脚下的枝杈霎时间断成两截,她刚刚如若躲得慢一点,这树枝就是她的下场。 白棠尽管一直没有去帮姜阳,但也在内心给出了关键提醒: “她法力并不圆满,你神完气足以逸待劳,未必没有机会。” 姜阳没有回答,只是全神贯注的应对着。 秦定依一路飞驰又经历了两小场斗法,一身法力消耗了些许,肯定不如姜阳状态良好。 只不过她修为已然处在练气后期有了质变,而姜阳则刚刚步入中期,故而只能说缩短了些许差距。 “轰轰轰轰轰!” 姜阳手中不停,对着天穹接连斩出七道剑气,道道直奔秦定依面门,炽热的杀气笼罩过来。 姜阳并不是一味的蛮干猛冲,而是仗着体内法力还充盈,就要逼得她消耗更多的法力来应对。 秦定依接连持刃抵挡,不时还挥出幽刃还击,表现得游刃有余。 “铛铛铛!” 她手中的玄色环刃明显是一件品质不低的法器,锋锐的剑气与之碰撞未在上面留下一丝痕迹,只是震的叮当作响。 接连的法力对轰使得秦定依暗觉不妙,已经不自觉的落下地面,不再分心耗费法力驾风御空。 姜阳剑气锐利,秦定依法器坚固,两人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道兄可是凶的紧嘛,奴家都快不行了~” 秦定依此时还有心情调笑,暗地里取了一枚丹药纳入口中趁机回复法力。 姜阳心意如一浑然不动,也不去理她,只是按剑调息寻找着对方破绽。 严格来说这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斗法,又无白棠在旁指点,故而他一点也不敢大意。 见对方不答话秦定依不在意,她可不像姜阳一身本事只在剑上,环刃不好用她立马摇动发间捆绑的银铃。 “咯咯咯~” 不知是她的笑声还是悦耳的摇铃声,叮铃铃的银铃声在空中摇响,荡起一圈一圈波纹。 铃声落入耳中,姜阳眼皮一颤,晕眩之感当即传来。 只是一瞬之间姜阳便激灵一下转醒,然而生死之间这一瞬已经是很久了。 他回过神便发现一道幽刃已至身前。 “嗡!嗤嗤嗤” 关键时刻澜清玄罩建功,其不愧为三品的法术,玄罩虽如水泡一般透亮,可守御之能却没让人失望。 幽刃切在玄罩上发出嗤嗤的水气,压得波纹形变却始终突破不了其防护。 姜阳连忙闪身,额头渗出一滴冷汗,方才这摇铃实在诡异,令人防不胜防,根本不是先前那人面蛾发出的音波可以比拟的。 若是没有玄罩他虽不至于立即身死,却也身受重伤难以对敌了。 ‘这少年不止有宝物护身,恐怕灵识也有异状’ 这边秦定依见姜阳回过神拉开距离,心中讶异不减,这可是她百试不爽的一招,居然没能伤及姜阳。 这七枚银铃是成套的法器,暗含音律之道,以音御煞扰人神魂,寻常修士回过神来早已身首异处,竟也晕不住他一息。 ‘哼,无妨,我看你能躲到几时?’ 一击不中又有何妨,秦定依轻笑一声贴身上去就要再次摇响银铃。 姜阳运转法力充盈玄罩,这秦定依不但境界高,功法也不差,其身上更是不止一件法器在手,他找不到丝毫手段反制。 “白前辈” 白棠此时有一百种办法破这魔音,但她却什么都没做,只是平淡道: “还记得我说过的么,凝神静气为剑修第一宗旨,必要时亦可行险搏命!” 随后就偃旗息鼓不再发一言。 ‘冷静,一定有办法的’ 姜阳盯着她发间散发毫光的银铃,内心思索着对策。 “叮铃铃~” 银铃再次摇动,魔音灌脑,震的人灵识昏沉不已。 秦定依这次并不释放幽刃,而是靠近祭出了环刃本体,想要一击必杀免得夜长梦多。 “这次看你怎么挡,去!” 她冷笑着挥手甩出环刃。 环刃带着寒光嗖的一声直击而出,途中妨碍的草木根茎全部被气流切的粉碎,其直指姜阳脖颈之间。 秦定依看在眼中,嘴角弯起已经要露出微笑。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姜阳却忽然回神,抬剑险险挡在胸前。 “铛!” 法器本体相碰,巨大的金铁交击之音响起,音波以及法力反噬使得两人胸中都一阵翻滚,浑身酥麻。 “好机会!” 姜阳见此眼前一亮。 秦定依此时犯了个最大的错误,那就是她离一名剑修实在太近了! 他福至心灵,不顾尚未平复的气海,趁着对方回气的空档,强运剑诀身形往剑上一扑,化为一道流光如惊鸿过隙带出一段残影。 “白虹贯日!” 第66章 兼收并蓄 “不可能!” 秦定依瞪大了双眼望着飞驰而来的虹光,脸上全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她的【冥煞天音铃】乃是一体七枚的成套法器,虽然其消耗的法力不菲,但神妙也极为霸道,纵然这少年灵识天生强大,就算困不住他一息,但半息也足够用。 情况也正是按她预想的那般进行的,只是接近枭首之际对方却忽然转醒,明显连一瞬都没能晕住,使得她百思不得其解。 “晦朔元盾!” 脑中的思绪电转只在刹那间,秦定依此时浑身酥麻法力难以接绪,只能勉强祭出一枚保命的符箓,同时尽力扭动身躯避开要害。 “嗖!” 身剑合一之后,姜阳的剑速几乎用肉眼难以分辨,只感觉到一股流光转瞬划过。 “轰!” 伴随着一阵炸响,一柄锈蚀细剑自流光中显露,带着炽烈的剑气径直轰击在秦定依用符箓凝成的元盾上。 这元盾扭曲发出吱呀呀令人牙酸的爆裂声,不到一息之间已然岌岌可危。 剑气受阻,姜阳此时也维持不住身剑合一从剑光中跌了出来。 可他落地后没有丝毫犹豫,趁她病要她命,立刻运起所剩不多的法力握住剑柄继续施压。 “咔嚓!” 沾着血的剑柄被姜阳握持终于咔嚓一声破开元盾,整个剑身直接刺进了秦定依的身体,只是因为有符箓拖延的缘故,她扭动身子避开了关键的脏器。 炽热的剑气将秦定依前后贯通,她咳了一声嘴角渗出血来,盯着姜阳的脸庞她居然还笑的出来: “嘻嘻可以和解吗?” 姜阳被这女魔头的脑回路给震惊到了,如今都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还有什么和解的可能。 况且他此时气海空空,法力已经在刚刚那一剑中耗得干涸,此时不下死手难道等其恢复过来吗? 姜阳不答话,只是一味的旋转剑身,拔剑便要再刺,不将秦定依置于死地不罢休。 秦定依闷哼一声,灵剑在血肉中旋转痛的她鼓起法力狠狠一掌拍在姜阳身上,此时体内震荡的法力总算是平复了。 姜阳被这一掌震飞,他趁机拔出剑借力后退出数丈远。 两边都暂时都动不了,姜阳拄着剑喘息,干涸的气海则疯狂的吸纳灵机想要恢复一丝丝法力,同时缓解着被震得发麻的双手。 好在关键时刻他福至心灵终于领悟到了身剑合一,但无奈这根本不是他这个境界该掌握的,用起来实在太耗法力。 剑光一旦不中法力又不足,很容易将自身置于险境。 秦定依此时赶忙掏出丹药纳入口中,止住小腹不断失血的伤口,接连使用天音铃再加上又受了伤,她法力也快要见底了。 丹药服下,她脸上潮红升起,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的铃铛为何困你不住?道兄可否为我解答?” 激战正酣,她心中竟然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姜阳也乐得拖延时间,一边暗暗运转功法恢复着法力,一边吞服了一颗‘养元丹’道: “你既然这么想知道,那须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这丹药是用来增长法力的,用在恢复法力上就多少有些奢侈,但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秦定依按着伤口绣眉微簇却笑容不减: “哦?道兄但说无妨。” 姜阳望着玄衣少女,问出心底疑惑: “我与你无冤无仇,因何出手偷袭于我?” 什么认错人的借口姜阳自然是不信的,肯定有其他原因,难道是其察觉到了他拿走了灵物。 这问题十分简单,少女几乎不假思索就给出了回答: “无有缘由,唯循心之所思而行。” 在秦定依看来,这根本不需什么理由,就好比她想借姜阳储物袋一观,对方不允她便自己拿来看,这很合理嘛。 姜阳沉默了,他明白了这少女并不是疯了,而是对于万事万物她都是这个态度。 难以想象是谁培养出少女如此诡异的思维方式,还是那什么参合道出身的人都是这么一副模样。 没有一定实力,怕是坟头上的草都三尺高了。 “如何,道兄可以回答奴家方才的疑问了吗?” 见姜阳沉默,秦定依还追问上了。 姜阳闻言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左手给她看,只见他掌心不知何时被割出一道深深的血痕,此时还在渗着血。 “唔,原来如此道兄有急智。” 看着伤口秦定依露出恍然的神色,随后展颜笑道。 姜阳自知自己无法抵挡那魔音灌脑,于是在秦定依第二次发动的间隙,提前用手狠狠握在剑刃上。 灵识刚一昏沉,剧烈的刺痛就立马传来使得他清醒了过来,这才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住飞驰而来的环刃。 “罢了,闲言少叙,我这就送道兄上路。” 她双唇开阖,这甜美的嗓音说出的话却令人生冷。 丹药服下又调息了片刻,秦定依的状态比方才要好得多了。 姜阳持着剑直起身子,抬了抬下巴道: “我也正有此意。” 趁此机会他的法力也回上了不少,不管是战是走都不至于完全陷入被动。 说着他从袖口中掏出一枚长颈玉瓶,拔开瓶塞掐诀念道: “澜清元水,兼收并蓄,随心赋形,聚以为罩,凝!” 咒诀念诵的瞬间,玉瓶中的灵水被引导而出,融合进了姜阳身前的玄罩中。 瞬间通透的玄罩上被附着了一层水膜,姜阳看着一股安心之感油然而生。 ‘虽然调合了灵水的法术防御力大幅增加,但法力消耗也在成倍增长,还需速战速决。’ ‘可以放手一搏了’ 姜阳按剑,灵识锁定了秦定依一身剑气隐隐在沸腾。 “噌!” 密林中无人开口,只有溪流叶落的细碎声,两人却默契的同时动身,法术剑气齐飞。 姜阳此时仗着玄罩坚固,不管不顾只往秦定依身前猛冲。 他法力不足,自然想要一瞬定胜负。 “锵锵锵锵” 被剑修近身的感觉秦定依不想再体验一回,她召来环刃腾身而起,接连挥舞。 煞气弥漫,不断有幽刃斩在玄罩上却只能发出铿锵之音,无法使得其晃动一分一毫。 面对气势汹汹的姜阳,秦定依面色苍白只能不断后退,却忽略了身后缠绕的气根,她被阻挡了退路。 虽然其立马挥动环刃斩断,但依然将她身形阻了一瞬。 姜阳见此怎会放过这个机会,抓住这个致命失误立刻身剑合一化作一缕寒光直扑而去。 “唰!” 虹光划过血液飞溅,一条断臂握着环刃冲天而起。 断臂之痛使得秦定依脸上一丝血色也无,但她仿佛根本察觉不到疼痛,反而开口道: “你上当了!” 第67章 宜泽道侣 “你上当了!” 随着少女话音一落,姜阳踉跄着显出身形来,玄罩跟着崩散使得灵水落回玉瓶中。 她为了引姜阳入局,居然舍了一条手臂为代价,不得不说其对自己足够心狠。 姜阳身剑合一之后本就不多的法力又顷刻间见底了,可秦定依虽然状态前所未有的差,身受重伤但终究是没死。 断肢处鲜血淋漓,秦定依却笑的恣意: “气海干涸法力殆尽,我看你这次还有什么招数!” 她运用法力给自己止了血,抬起另一只完好的手掌对着姜阳一挥而下。 “哎” 一直默默关注的白棠幽幽一叹准备出手了,姜阳已经山穷水尽,他做得足够好了。 少女手段丰富,斗起法来诡计多端,一身丹药法器又多,姜阳若不是仗着剑气之利早已落败。 忽的白棠面色怪异,不知怎么的又停下了动作。 外面,姜阳汗如雨下,这参合道的妖女太难缠了。 入眼便是她挥过来的煞气刃,姜阳已经打算放弃抵抗喊白前辈了,可此时一股法力莫名自气海滋生,且越聚越多,他一身气息也跟着攀升,竟然当场突破了。 非是那种大境界的突破,他的气息还维持在练气中期,硬要细分就是大概从四层提升到了五层的样子。 这可是帮了大忙,气海内仿佛久旱逢甘霖,顷刻间就充盈了半数法力,挥剑便击散了煞刃。 这边秦定依的表情却可以说是惊悚了,笑意僵在脸上,喃喃道: “临战突破?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种事从来只是听说,谁也未曾见过,可不就是天方夜谭嘛。 白棠也感慨不已,只觉姜阳的运道好极了,就算没有她出手也死不了,没办法这小子实在太难杀了。 姜阳可不管其到底如何做想,这场斗法已经持续太久了,他只想尽快结束。 “一气朝阳!” 剑气煌煌,映照出秦定依苍白的脸庞。 “玄蝠落九幽,伏藏匿阴。振翅入天渊,其下维谷,敕!” 秦定依不管不顾在胸前单手掐诀,嘴中念念有词。 伴随着敕令落下,方才落在地上的断臂轰的炸成黑雾形成一只黑翅玄蝠包裹住秦定依的身躯。 姜阳对眼前的变故并不十分清楚,但仍是剑气挥斩不停,只是落在雾中犹如泥牛入海,没起丝毫反应。 “断臂仇雠,奴家记下了,下一次相见必将加倍奉还。” 秦定依的声音自黑雾之中传来,事已不可为,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落败的事实。 “雨湘山的道兄,咱们后会有期。” 言罢后,那玄蝠振翅化作一团黑雾眨眼消失在了姜阳眼前,其遁速之迅疾着实在难以项背。 “呼” 秦定依逃走之后姜阳再也坚持不住坐倒在一棵水杉下。 他实在太累了,就算秦定依不施法逃走,他也坚持不了太久了。 一身法力是用尽了又复,复了又用尽,如此往复两三次,还顶着法力震荡强行出手,如今松懈下来只觉浑身的经脉无一处不胀痛。 “白前辈” 姜阳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一抬头白棠已经现身站在一旁。 “刚刚那妖女使的什么法术?” 白棠以手托着下巴,回道: “应是『煞炁』一道的秘法,只能看出是以部分肢体为代价献祭算是一门颇为邪门的逃生之术。” “白前辈你也拦不下她吗?” 姜阳实在不想放她走,他可没什么怜香惜玉的想法,这少女不可以常理渡之。 两人尽管互有博弈,但依姜阳来看,死掉的对手才是好的对手。 “拦倒是拦的下,只是以你眼下的状态,再动手恐怕不妥,不但刚晋升的修为有掉落的风险,经脉还会有内伤” 白棠不是不能出手,但需得借着姜阳的躯体才行,可目前他状态太差。 在姜阳受伤与追杀之间她肯定是选择前者,毕竟剑主的安危大于一切。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秘法固然神异,但贻害也不浅,她这断臂没有灵资宝药培育数年是别想再生出来了。” 白棠在姜阳身前来回踱步,安慰他道: “并且断体残肢还会影响铸就仙基,几年耽搁过去怕是你早都已经筑基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也是” 姜阳一想也对,便点头赞成道。 “我倒是没料到你小子能临阵突破,方才我差一点就忍不住出手了。” 白棠来回打量着姜阳,对他表现出来的潜力兴趣不浅。 “哪里哪里,侥幸罢了。” 姜阳笑了笑,对这白棠的肯定并不十分得意。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哪是什么临阵突破,这分明是商清徵突破了才是。 先前煞气刃迎面来时,姜阳识海内的天赋忽的闪烁,其中‘宜道侣’这一项霎时间大放光明。 他依着天赋传来的信息瞬间就明悟了是远在雨湘山闭关的商清徵突破练气九层了。 而作为道侣受益之人,姜阳得了一部分商清徵反馈回来的修为法力,当场助他突破了一层,这才及时恢复法力应付下了险境。 ‘这‘宜道侣’原来不止有利她的能力,突破了居然还能反馈于己身,看来以前对待这神妙是我有失偏颇了’ 姜阳头一次体会到了完整的天赋妙处,忍不住心中暗忖。 “初次斗法感觉如何?受益匪浅。” 白棠见姜阳发呆,就张口问他。 在她看来,先前那场小打小闹根本不能算作斗法,故而只谈这一场。 “呃妖女手段丰富,惯爱以势压人,如若不是剑气锋锐我恐怕不是其一合之敌。” 姜阳回忆着整场斗法,实在险之又险,几次他都险象环生。 白棠则夸赞道: “这女娃明显是大派出身的嫡系,一身上好的法器丹药,还练了秘法,你能跟她斗到如此地步,已经出乎我的预料了。” “我心甚慰!” 第68章 环刃得手 姜阳笑了笑回道: “能到白前辈的认可,我也很开心。” 白棠摆摆手道: “行了行了,你调息片刻,稳定一下气海,我替你守着。” “好,麻烦白前辈了。” 姜阳答应一声便放心的在树下入定了。 白棠静静的站在原地不语,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争斗,周遭的草木水洼像是被犁过了几遍。 巨大的动静使得方圆几里有灵智的活物早都跑的远远地,暂时也不虞有什么东西敢靠近。 白棠百无聊赖便低头观察着面前少年闭目安静的模样,他清俊的面庞还有几点血迹未擦干,剑眉似墨刃劈开苍雪,眉梢凝着未拭净的枯木碎屑。 汗湿的碎发粘在额前,发梢挂着细碎血晶,看着颇有些狼狈,可反倒叫白棠看的顺眼。 她知道这是修行的必经之路,所以尽管担心姜阳的安危,可也不想让他变成温室里的花朵。 剑修不经历些斗法,没有几场险死还生,不见见血杀杀人哪里会练出一身上乘剑术。 大半个时辰后,姜阳缓缓睁开双眼。 他调息了片刻后顿时感觉好多了,虽然经脉还是酸胀难忍,但总算已经不再有灼痛之感了。 只不过这也不是说他就一点事都没有,身体上固然无伤,可不管不顾过分消耗法力的后遗症也出现了。 姜阳估摸着至少三日之内他不宜再与人激烈斗法,不然恐怕还是会在体内留下暗伤。 “白前辈,咱们走。” 姜阳拄着剑站起身来,白棠正站在一棵树杈上背着手眺望远方,闻言身形款款飞落下来。 “你感觉如何,没什么大碍。” “无妨,我已经好多了,只要别再动手即可。” 姜阳挎上剑摇了摇头道。 “嗯,接下来你如何打算?” 白棠开口问他。 姜阳想了想道: “碧眼青梢蛇还差着两条,我想还是再转转,争取猎取完成也好。” 杀都杀了三条了,半路放弃也太可惜了,道功谁又会嫌多。 况且这碧眼蛇也就是难寻,其没什么实力用不着姜阳怎么动手。 “哎这疯婆子,白打一架,不但什么收获也无还落的半身伤。” 姜阳一想起那玄衣妖女的颠样,就一阵膈应忍不住吐槽道。 “谁说没收获,看看这是什么?” 白棠一听笑了起来,将一直背着的手伸过来递给姜阳看。 “诶?!是那妖女的法器!白前辈你太好啦!” 姜阳眼瞅着惊喜道。 白棠手里的物件不是别的,正是那妖女一直惯用的环刃。 她仗着这法器不断挥出煞气刃,又毒又利逼得他不断用剑气抵消,可算给姜阳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瞧你那财迷的样,喏,拿去。” 白棠嘴角弯弯调笑了一句,把环刃往姜阳手里一放,这是她方才闲得无聊在一处坑里捡来的。 姜阳持着法器回想起来,先前这环刃连同手臂被他一剑斩落掉在地上。 那妖女一直也没腾出手来管,后来她又匆匆献祭了断臂逃离,这法器自然被滞留在原地没有顾得上带走。 环刃入手冰凉幽沉,黑的发亮,拿着手里姜阳心里美滋滋的,严格意义上来说这还是他获得的第一件法器呢。 “可惜,这法器归属『煞炁』一道,与你虽然没什么妨碍,但也不相合,用起来可没有那女娃顺手。” 白棠负手侃侃而谈。 这法器她经了手也有几分了解,『煞炁』喜磋磨爱折腾,不是那种诸道皆宜的道统,对于本道或者相近的道统有益,而与其相悖的就用的十分不趁手了。 姜阳听了也不在意,只抬眉道: “那便拿去卖了也好,换一件相合的法器不就行了,实在不行买点丹药灵资服下也可。” “都依你,反正也是你得来的。” 白棠更是无所谓道。 …… 瘴气森森如盖,不知日月轮转。 密林黑沼之中。 姜阳为了剩下的两条碧眼蛇已经又转悠了快一整天了,除了必要的休息之外他都在搜寻着。 “怪不得明明奖励了八十点道功也没什么人光顾,这碧眼青梢蛇是真的难寻” 姜阳啃着一枚采来的野果嘴里嘟囔着。 前面寻到了一条,这就还差最后一条了,要他此时离开肯定是不甘心的,于是便只能继续四处转悠了。 自宗门中出来已经好几日了,他灵机固然不缺但肚子还是开始饿了,好在有些野果充饥,一时间倒也无碍。 ‘这里好像来过了,换一处走一走’ 姜阳扔下果核,眼前这一片他已经搜寻过了,于是选了另一岔道前进。 又走了一段时间,前方出现一片灌木,灵识反馈中终于出现了一条碧眼蛇,它正攀附在枝条上,姜阳见此心中一动面露喜色。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暗暗捏了剑诀,离得近了突然闪身一剑刺了过去。 这碧眼蛇哪里能躲得过剑气,瞬间被洞穿成两截,啪嗒一声掉落在地面。 ‘终于齐了!’ 姜阳兴奋的攥紧拳头,拨开杂草与拦路的气根,准备拾取战利品。 俯身捡起蛇尸他抬了头,面前是一片开阔地,其中央乃是一处凹陷的渊潭,像被天外陨石凿穿的溃烂伤口。 水面浮着层彩虹色油膜,时而鼓起脓包状的气泡,炸裂时溅出铁锈味的雾气。 白棠忽的现身拦在姜阳身前道: “止步,前面不能靠近了。” 姜阳陡然反应过来,疑道: “那鼍兽?” 白棠皱着眉盯着水潭没说话,只是攥着姜阳的手一再后退。 姜阳攥紧了剑心中惴惴,刚刚他高兴的有些得意忘形了,差点踏入了那青背鼍的领地。 “轰隆隆” 此时仿佛有地龙翻身,粘稠的泥沼隆起轰然作响,有一点青色在阳光下反射出光泽来。 沉甸甸的威压横在心间,仿佛空气都凝滞住了。 ‘这便是筑基期的气势吗?’ 宗门内筑基期的修士光姜阳见过的都不止七八个,但他们平时全是收敛着一身气势恍若凡人,很容易让人忽略这其中的巨大差距。 “吼!” 青背隆起,巨大的吼声传来,震的落叶纷飞,草木倾倒。 两人退出了十多丈远,却还能感觉到一股腥气弥漫。 “蠢物,给脸不要脸!” 白棠绣眉倒竖,仿佛被冒犯了一番,缩回剑内对姜阳道: “握紧我。” 姜阳闻言赶紧持剑站定。 “铮!” 一声轻鸣,一种难以言喻的玄妙之感涌上心头,姜阳眼前闪过了花开花落、枯荣交替,兴衰更迭。 内心仿佛有萌芽在孕育,让他有种不吐不快之感。 他循着内心冲动,低眉并指按在剑身。 “『枯荣劫』!” 第69章 启程回返 晦朔合离,斗建移辰。 明亮的太阴星悬在天穹,澄澈明清,永恒不坠。 姜阳拿着地图一点点对照着,终于在月夜降临之际走出了溟泽。 再次见到月光姜阳甚至有些亲切,好久不见天日,心中顿时生起畅快之感。 迈出枝杈密布的大溟寒泽,踏过青苔遍地的嶙峋巨石,姜阳站定回首望去。 密林深处的鼍兽刚刚‘嗷’的一嗓子震天响,颇有些凄惨的意味。 而半空中翻滚不定的瘴气,似乎也已经有了尘埃落定的趋势。 “白前辈,那青背鼍会追出来么?” 姜阳全程只挥了一剑,这会仍一头雾水呢,便出声问她。 “它不敢。” 白棠冷笑着,似乎仍然没顺气道: “方才赏了它一剑,仙基没有立刻崩散已经算其皮糙肉厚了,怎么敢追出来” 少年刚刚差点受了惊吓,白棠心中不忿便让其长个记性。 若不是姜阳经脉孱弱不便大动干戈,白棠非得一剑扎的这蠢物透心凉。 “噢” 姜阳怔怔点头,他手脚乏力,还在回味着刚刚自己下意识挥出的那一剑。 这一剑简直太美了,其内蕴时序轮转,枯荣更替,犹如攀登者踏上山巅,朝圣者见了圣地,内心的震撼实在难以言喻。 只是其太过深奥晦涩,他又是浅尝即止,远不是目前姜阳能厘清的境界。 稍稍辨认了下方向,姜阳就继续向前赶路。 这一趟庶务全程总算是有惊无险,其收获颇丰,碧眼青梢蛇的五副毒牙蛇胆被他集齐了,又巧合的捡了两枚【剪水玄珀】。 这算是意外之喜,虽不知清仪峰开出什么赏格,但想来也不会太单薄。 另外还有煞炁灵物一枚,煞炁法器一把,都是需要处理出去的。 姜阳都想好了,等他回宗门交还了庶务,再去坊市里售卖掉,用作购买灵物灵资供应修行。 清辉泻地,夜路还是很容易辨认方向的。 姜阳耳听着奔流不息的水花声便知自己到了‘晋水’边上,而寻到了‘晋水’就代表已经接近了雨湘山的范围。 跨水过渠,姜阳终于踏上了隶属于雨湘山把控的腹地,心里顿时安心了不少。 尽管入门的时间不久,但他也是从少时长起来了,内心多了不少归属感,假使有天姜阳离了宗门一时间他还真不知自己有什么地方可去。 回去的路上,姜阳终于忍不住问道: “白前辈,刚刚那一剑究竟” “哼哼哼” 白棠闷声偷笑着,随后才施施然开口道: “终究还是问了,我还以为你能憋多久呢。” “我心里好奇嘛。” 姜阳嘿然一笑,对白棠他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可是觉得迷茫,如雾里看花疑惑甚多?” “对呀对呀。” 姜阳像个好奇宝宝,不住点头。 “疑惑就对了,你可知神通?” 白棠问他。 “了解一些,但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姜阳斟酌着回道,他只晓得神通是紫府真人的专属,是天下修士毕生的追求。 除了一道『润微雨』他还未见识过任何神通。 “夫神通者,广大道基之果,自仙基孕育,由气海贯入识海升阳,十二重楼渡无穷幻想,从此驱散色相,割断凡胎,位列真人之境” 白棠在他心底侃侃谈道: “你将要凝练的仙基便是你往后所要推举的神通,故而择道如择主,须得慎之又慎” 姜阳听着渐渐明悟,言道: “原来如此,那位身还天地的宗门前辈便是推举仙基不成,才突破失败的。” 他的仙基『池上暝』若推举成功,便可练成神通,从此遨游太虚,天下大可去得。 “嗯” 白棠应了一声,随后又说: “你知道我真灵缺失,可上次接触了你那枚灵种,我才恢复了一点点记忆与神通。” 讲到这,白棠略有些犹疑道: “我应是归属『析木』一道,刚刚你那一剑便含了我的一点神通,才会使得那蠢物一剑重创” “而神通之能玄奥不可言说,本不是你这个境界该接触的,自然是雾里观花,如睹见天书。” 幸而这剑是由姜阳所发,要是由白棠自己来主导,一剑下去不但那鼍兽十死无生,怕是整个渊潭都要被蒸干。 ‘怪不得我法力瞬间见了底原来是神通所致。’ 姜阳见怪不怪的默默点头,忽然关注到了重点: “白前辈你可清楚自身来历了?” 白棠叹了口气回道: “只寥寥几个片段,哪能分得清呢” 白棠真正没说出口的是,她隐约觉得自己可能并不是什么剑灵,而是一位『析木』道统的真人。 至于她是如何到这灵剑里来的,已经半分都想不起来了,其中隐秘思之令人生寒。 “有了线索也是好的,总有机会的。” 姜阳出言安慰她。 白棠是从一处木德剑修的洗剑池中被发掘出来的,姜阳已经记住了这道统的名字。 时间还长,以后总有碰的上的时候,到时再探究不迟,也省的此刻胡思乱想。 白棠听了抿嘴一笑,出言逗弄他: “你怎知我就这么想弄清楚,万一我就愿安于现状呢。” “呃那也行。” “嗯?你能不能立场坚定一点,怎地如此摇摆不定。” “白前辈救我小命,我听白前辈的嘛。” “那照这么说,以后谁对你好你便听谁的?” “这怎么能一样,谁是谁非我还分得清。” “这可说不准。” “嘿嘿,怎么会呢,白前辈我可是和你一边的,以后要是有谁冒犯您,我绝不答应。” “哼哼哼,少嬉皮笑脸的。” “哈哈哈哈” 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少年夜下奔行。 第70章 诸事繁忙 乘着夜色,姜阳回返宗门。 出示腰牌,在阵门处验完了身份,姜阳呼吸着远比外界浓郁的灵机,气海都活跃了不少。 到底是待得惯了,他还是觉得宗门内舒服。 沿路奔驰回到了自己的小窝,姜阳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心中松了口气,顿时舒服多了。 ‘终于回来了’ 安顿下来稍稍休息了一会,姜阳便感觉浑身黏腻。 尽管道袍上纹着灵阵,其上有避尘之术,在外姜阳偶尔也会掐个净衣术,或凝水洁面,身上倒也不虞有什么异味。 可这一路奔波过来,摸爬滚打,汗水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连番打理过后他仍然觉得浑身刺挠,想要痛快的洗一洗。 想做就做反正方便的很,他起身摘了发簪,蹬掉靴子,刚想解开衣扣低头便看到了倚在墙边的锈剑,便讪讪道: “白前辈,你能不能能不能稍稍回避一下。” “为何?” “呃我想沐浴。” 姜阳指了指披头散发的自己。 “……” 白棠无语,暗自腹诽道: ‘小屁孩儿还要回避,我想瞧什么瞧不见?’ 想归想,表面上白棠只是一言未发,靠在墙边的灵剑震颤着自行飞出洞府,一头扎在了外边的空地上。 白棠一走姜阳便麻溜的把衣袍脱下,掐诀凝了一大团水泡悬在半空,以法力蒸煮加温,待到水汽弥漫之际一头扎了进去。 “呼,舒服。” 境界高了洗澡都容易很多,从前这么大一团水他聚着还费劲呢,哪像今天这样轻松。 转眼一炷香过去,姜阳洗去一身疲惫,穿戴整齐浑身清爽的走出洞府,恭恭敬敬的又将白棠给请了回去。 此时东方泛起鱼肚白,姜阳赶忙盘坐闭目。 天光将至未至之际,晨露聚集,正是修炼《湛露服食法》的好机会。 …… 尽管手头上的事务很多,但姜阳还是没有太心急。 在白棠的建议下,他休养了整整两天哪儿也没去,体内经脉总算稳定了下来。 恢复后的第一件事,姜阳还是打算给商清徵去一封信。 毕竟这一趟最终能反败为胜,其中还有商清徵的一份助力,姜阳虽然不便明言前因后果,但总要问候一番。 从天赋中的反馈来看,料想她此时应该还在闭关稳固境界,将修为打磨至练气圆满,相信她很快就能筑就仙基了。 坐在桌案边,姜阳提笔写就。 “师姐亲启:自竹林一别后,近来可好。 我近日出宗游历,收获颇丰,闻南有溟泽,瘴气密布,天光不能透照,见北有晋水,滔滔不绝,延绵不知几里特与你分享” “前日得澜清元水相赠,不想竟救我于危难之间,庆幸之余,又觉卿之巧思,愧煞须眉。” “……” “临楮依依,不尽欲言。” 姜阳简单的问候了一下近况,随后又说自己出了宗门一趟,讲了讲游历中的见闻,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 说是信,但更多的还是像日记似的,想到了什么就写下什么,主打一个畅所欲言。 “这里这里对对对,这儿不好,去了去了。” 白棠在旁看的捉急,凑在跟前让他改了又改,删了些废话,替他润色后这才改观了不少。 姜阳折好了信,将符箓召来放飞了出去,眼见灵鹤钻出了窗口,他忽然一拍脑袋道: “哎呀,也没给她寻个回礼。” 商清徵特意为他找来了一份天地灵水,他怎么的也得回个差不多的礼物回去。 在姜阳看来有来有往的表一表心意,省的再见面的时候尴尬。 白棠撇撇嘴道: “行了,你身上那点零碎人家可看不上,也就那法器还像个样子,但道统不相合不如不送。” “你还是给那姑娘另寻个物件,最好是有些新意的。” 姜阳挠挠头,想着: ‘有新意的有新意的,还需找一找。’ 白棠看少年这笨拙模样,暗自叹了口气: ‘还得教,真叫我操碎了心。’ 次日一早,姜阳便动身前往庶务司,他得先将手头上完整的任务给交了。 到了庶务司,将五副蛇牙蛇胆一交,验明了品质之后,这八十道功就到手了。 与周师兄寒暄了两句,姜阳便以要事在身为由,赶忙跑了出来。 姜阳要是不赶紧说,这周师兄还不知道得拉着自己聊到什么时候,半天时间说不定都得搭进去,他可得跑得快点。 “八十道功,尚过得去。” 姜阳咂咂嘴,听起来是挺多的,但架不住这事儿它麻烦,几天找蛇找的头都晕了,此类的下次说什么他也不会再接了。 至于剪水玄珀的事,他也问了周延维,周师兄说了这事是真人钧旨,不归朝雨峰来管,他要兑换赏格还得往【清仪峰】走一趟。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得前往坊市把身上的其他收获给变卖了,顺便瞧一瞧有没有合适的灵物换取。 毕竟《时序复明蕴灵咒诀》中要求的四序灵物他还一个都没着落呢。 至于清仪峰在祖庭那一头,来去还得坐船,他打算留到最后再去。 沿着山道下去,姜阳先往川鹜坊市去了。 不过盏茶时间,坊市已近在眼前,其门户高耸,花纹繁复,有一发着光亮的门扉。 姜阳跨过门扉,眼前一花就换了天地。 这里他之前来过一次,如今再次踏入依然还是这么热闹,周遭人声鼎沸,来往着青袍穿灰衣,俱是三峰弟子。 街道两边都是各个弟子留的摊位,姜阳正愁怎么办呢,一见便也打算效仿。 他沿街走到尽头,找到一位执事表示要租赁摊位。 执事问他要了令牌,至于其他要求几乎没有,也无有什么束缚。 除了不得吸纳灵机,不得寻衅斗法之外,其他都是些细枝末节的事。 不得掐诀斗法姜阳尚且还能理解,连吸纳灵机都不准他却不明白原因了,于是就张口发问。 那执事师叔年岁不小了,面容很和蔼,笑说: “这事说来可有来由,原先是没这规矩的。” “非是宗门吝啬那一二灵机,而是有些弟子机心太重惯爱投机取巧,在这坊市也不放过机会修行,租了个摊位把这日日当做自家洞府来用。 可坊市毕竟人多口杂,修行又要心定,突遭人打搅险些走火入魔,自此就有了这个规矩。” 姜阳听后了然点头,看来每个离谱的规定后面还真是有个离谱故事。 坊市内有大阵笼罩,灵机自然比峰上要浓厚一些,有弟子就看上了这一点,借着摊位便利打坐修炼,不曾想被人骤然拍醒,差点当场吐血陨落。 姜阳笑了笑,拱手道: “多谢执事指点,晚辈晓得了。” 而后出示了令牌,递上一枚灵石,执事给姜阳指了一块地方。 一天内这摊位就属于他了,可在此摆开摊位,要是不急也可留言寄卖,主打一个来去自由。 有大阵守护,执事坐阵,守卫巡逻,灵物便是丢在摊位上也无人敢染指。 姜阳扯开布帘,将自己的收获一一摆放好,便安心等待着有人前来询价了。 第71章 桑柘季风 姜阳身上的收获不算多,但其价值都不菲。 布垫上摆的第一枚灵物是一颗黝黑晶石,名为【溟煞虫晶】,这是姜阳伐了那树妖得来的。 第二枚则是前些日子宗门前辈陨落后,他捡来的那颗【幽泉鳞石】,这会正好也摆出去卖了。 第三不用说正是那环刃法器,也是诸物之中最贵重的了,放在阳光下幽寒森森,透着寒光,一看就不是凡物。 最后则是姜阳在溟泽中沿路宰杀些胎息小兽扒下来的各种灵材,也都一一摆上了,会显得不那么空旷。 这还是姜阳收敛了的,他储物袋太小,杀的太多根本装不下,后来他也懒得管了,反正这些胎息灵材卖不上什么价。 ‘看看能卖多少灵石,如果有结余我就去换个大一些储物袋来用’ 储物空间逼仄的坏处姜阳已经感觉到了,更换之事自然是提上日程了。 姜阳将长剑横在膝前默默念叨着: “一样法器,两样灵物,我这小摊不算寒酸了” 岂止是不寒酸,姜阳这才摆好,两边的诸多同道弟子都伸了脖子看过来,尽管都没过来搭话,但私下里指指点点是免不了的。 其中艳羡者不知凡几,毕竟大多数弟子都是自给自足,摊位上摆的都是些自己刻画的符箓,捣药搓出来的丹丸,辛苦采来的灵药。 有点好东西不是存着就是自己当即服用了,哪有空余出来的灵物法器拿出来售卖。 不多时逐渐有人靠上来,姜阳不会吆喝,只是盘坐着让他们自己去看。 周遭摊位就这么些,有点好东西出来很快周围人传人很快都知道了。 只是跟姜阳想象的不太一样,他摆出来的胎息灵材是最快卖出去的,没一会就被一名青袍师兄给包圆了。 拢共卖了有接近三十枚灵石,聊胜于无,就算是补了他买下那堆玉盒玉瓶的缺了。 灵物也不断有人来问,特别是那枚虫晶,能孕育煞坑调合弱水,感兴趣的人颇多。 姜阳要求也不高,他一律给出的回复是,要用暗合天时四序的练气灵物来换取。 天下灵物种类众多,各道统交叉诞生出来合天时四序的灵物不少,故而这要求不算苛刻,只是一时间都无法立即掏出来。 嘱咐他们不着急,姜阳的意思是谁拿灵物来就给谁,先到先得十分公允。 百无聊赖的等待着,姜阳便闭目养神起来,实则私底下跟白前辈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又过了一小会,忽然有人来到摊位前,出声道: “可是姜师弟当面?” 闻声姜阳骤然睁开眼,就见面前站着一女子,一身宽大长袍拢着,五官端正鹅脸椭圆,举止大方笑脸明艳。 姜阳一愣,开口道: “丹若师姐?” 她正是上次姜阳坐船去祖庭途经丹泉岛结识的丹师——丹若。 丹若笑意盈盈,拱手道: “想不到姜师弟还识得我,那这桩生意便好办了。” 姜阳跟着站起身回礼,言道: “丹若师姐这说的哪里话,师姐风采照人,令人见之难忘,我怎会不记得?” 说着他一挥手道: “师姐可是看上什么了,尽管挑便是。” “确是有一桩生意要姜师弟照顾,这虫晶不知师弟打算作价几何?” 丹若掩面而笑,寒暄两句后自然谈起了正事。 姜阳可不会因为遇到熟人就改变原则,仍是将要求给复述了一遍,需灵物来换。 好在丹若既然问了自是有备而来,没叫姜阳为难,只见她从储物袋中掏了一枚蝉蜕出来。 这蝉蜕不大,有两指长短,其蝉翼上悬着个小旋风,靠近了能感觉到一股微风拂面而来。 丹若介绍道: “此乃【桑柘季风】,从七月的桑木柘林中采来,其归属『乙木』一道,却暗合四序之中的深秋晚风,想来应能满足姜师弟的要求。” 《四序嬗化蕴灵法》中要求的是,‘春宜花,夏宜雨,秋宜风,冬宜雪,四时既具,可与趋同。’ 这桑柘季风正是象征着秋日晚来之风,暗合四序,再合适不过了。 姜阳听后也露出笑容,回道: “合适合适,正是我所需,丹若师姐有心了。” 随后拿起溟煞虫晶递了过去道: “虫晶是师姐的了。” 交换如此顺利,丹若接过虫晶心中也很满意,就把蝉蜕交予姜阳,干脆道: “季风无形无质不好收取,这秋柞蝉蜕便赠予姜师弟了 此蝉蜕不算什么好东西,只因其天生有捕风捉影之能,故而大多被拿来做盛风的器皿。” 姜阳拿起蝉蜕捏在手里果然感觉十分奇妙,那一点季风形成了一个龙卷悬在两翅之间,左突右冲却怎么也跑不脱,让他不得不感叹灵物玄奇。 交易完成,丹若就准备告辞了,临行之际她再次交代道: “另有一事将师弟需注意,季风是晚来风,见不得霜雪寒气,一碰便会转换为【寒商朔风】。” “若是破了四序之意,坏了师弟好事,那便不美了。” 姜阳一听将蝉蜕收好,拱手致谢: “多谢丹若师姐提点,我省得了。” “哪里姜师弟若是有闲可来丹泉岛葛丹师处寻我,虽不能给师弟什么照顾,但售予一二枚灵丹我还是做得了主的。” “果真?一定一定。” 丹师的名号吸引力还是不小的,姜阳连忙应承道。 丹若则颔首笑着挥了挥袖,身形翩翩离去了。 第72章 高氏岳振 看着丹若的背影,姜阳若有所思的坐了回去。 不管怎么说,四样灵物已经到手一样,能如此顺利他还是很开心的。 “白前辈,你说我有没有炼丹的天赋?” 姜阳收回目光问道。 “炼丹天赋?我又不通岐黄药理,怎会清楚你天赋如何。” 白棠一愣,随后十分洒脱道: “剑修哪有会炼丹的,能买就买,买不到就抢,若什么事都自己亲力亲为,这剑不是白练了?” “那您还真是潇洒” 姜阳听后嘴角抽搐,这剑修惹仇恨的能力还真是数一数二,他如今已经上了贼船,总有种前途无亮之感。 此时白棠又开口道: “侍炉扇火又不是什么好活计,惹得一身丹火气,出门迎风十里都知道你是个丹师,劫修都知道专挑这种的,各个富得流油” 姜阳闻言没接话,忍不住暗自腹诽道: ‘这样熟练,这劫修不会说的是你自己’ 不过这话也不能算错,姜阳是很难想象白棠端坐在某处认真画符炼丹的场面,还是持剑不语的模样更符合她的画风。 他在下院的时候倒也粗读过几本关于药理方面的书,虽不涉及到高深的丹诀,但里面也稍稍的提了几句。 炼丹不是谁人都能炼的,与阵道符器一般都讲究天赋,甚至犹有过之。 什么“丹霞四举”、“龙虎相济”、“阴阳均平”都是对丹师天赋的描述,只是姜阳自己看不懂而已。 两人悄咪咪的聊了半晌,期间仍有不少人前来,但见那虫晶已被人买走,大多只能失望的离开了。 至于姜阳预想中最热门的法器却是最冷门的,问的人很多但动心的几乎没有。 无他,法器价格实在太贵,等闲的修士都倾向于自己收集材料打造,这样会便宜些。 况且这法器乃是『煞气』一道,雨湘山的修士又大多擅水法,道统不相合自然问的人多,要的人少。 夕阳西斜,久等不下姜阳也懒得继续端坐了,将剩下的法器与灵物收拢他起身离开了自己的摊位。 ‘再等估计也没什么意义了’ 姜阳心底念叨着,目光转向了另一条街的坐商。 他打算到这边来碰碰运气,如果这种类似珍宝阁的坐商还不收的话,他只能留下寄卖了。 这边阁楼林立,几步走上前去,真一幅奢华景象,上次来的时候姜阳兜里空空,都没敢往里走。 青石长街两侧,重檐歇山顶的朱漆楼阁比肩而立,飞檐下悬着布帛绸缎,离得最近的是一幢三层高的牌匾上书“云锦阁”,窗口挑出竹骨绸伞,丈余宽的杏黄缎子自栏杆泻下。 这竟是一家专营法袍羽衣的商铺,姜阳摸了摸自己的袖袍眼神略过,他现在可还没奢侈到要穿法袍的地步,于是直接不看又往前走。 “馥郁轩”、“金缕坊”、“翠涛居”、“瑞鹤堂”,各式各样的金字招牌引入眼帘,售卖法器丹药,符箓兵刃一应俱全,姜阳看的眼花缭乱。 最终姜阳在街角的一家商铺站定,其名为“漱玉斋”,选这个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它显得较为简朴,不似前面那些商铺奢华,瞧着顺眼些。 阁楼檀木格栅窗半启,阵阵清香透出来,闻之心旷神怡,姜阳信步往前走。 一见姜阳门童露出笑脸相迎,引着他入内。 在长椅上坐定后,有小厮奉上香茗,随后躬身道: “请前辈稍待,我家主人随后就到。” 姜阳接了茶后点点头,那小厮也不多话很快退下去了。 等待的过程姜阳饶有兴致观察起了这漱玉斋的陈设,东边墙上有缎面绣的奔马图,碧纱橱内摆着灵光闪烁的各式法器,角落里一尊三脚香炉泛着冉冉青烟。 方才他在外头闻到的清香想必就是这香炉中的燃香了,味道果然十分独特。 此时,一位稍显富态的男子疾步从阁楼上下来,人还未到就大笑着招呼道: “劳烦道友久等,是我老高的不是,赔罪赔罪。” 说着在几步开完站定拱手作揖。 这男子身量不算高,圆脸大耳有福相,见人未语先笑,哪怕是不说话瞧着也十分讨喜。 礼多人不怪,姜阳也跟着起身回礼道: “无妨,我也才刚刚坐定,不算久候,掌柜不必多礼。” “诶,生分了生分了。” 这男子摆摆手一副见外的模样道: “在下姓高名岳振,想我三十年前也是泽雨峰的弟子,若是不介意你我师兄弟相称即可,掌柜什么的大可不必。” “这高师兄称呼我为姜阳即可。” 姜阳犹豫了一下也就答应了,反正只是个称谓而已。 “姜师弟,此番来我漱玉斋有何需求,尽管讲来。” 寒暄过后,高岳振很快进入角色,笑着问起了姜阳的来意。 姜阳见此连忙自储物袋中掏出得自那妖女的环刃,道: “此乃我偶得一法器,因道统不合,就想着变卖换取些灵资修行,不知高师兄可愿收取。” “呦,打开门做生意,法器自是多多益善不过师弟还得容我先观瞧一番。” 高岳振话里话外都十分豪爽,此时指了指放在桌面上的环刃道: “师弟不介意我上手一观。” “高师兄请便。” 姜阳自然不介意,还把环刃往高岳振那边推了推。 高岳振拿起了环刃细细鉴别起来,也不知用的什么方法,只见黝黑的环刃绽起灵光,偶尔闪烁不停。 不一会高岳振放下环刃,捧起茶杯抿了一口才说道: “器名曰【幽玄舞轮刃】,中品的法器,归属『煞炁』一道,以【幽玄黯金】为主材铸就,材料虽平庸但手法十分巧妙,不是一般的炼器师所为,实乃上品。” 说到这高岳振抬头望了一眼姜阳,没再多说话。 只这么一过手,高岳振居然就将这环刃的情况摸得七七八八,有些地方甚至比姜阳还清楚。 “高师兄好见识,师弟佩服。” 好话不嫌多,姜阳想也不想先赞了一句才道: “既如此,高师兄可有回收的意愿,不知愿出价几何?” 第73章 讨价还价 高岳振此时却避而不谈了,只盯着姜阳笑着开口问道: “师弟这法器得来的怕是不容易。” 姜阳听闻扶着茶杯的手一顿,眼神转向了高岳振道: “高师兄此话怎讲?” “那我直说了。” 高岳振见此一拢袖口侧着身子靠近道: “师弟好本事,这环刃怕是从那参合道的哪位嫡系手里夺来的!” 他竟一语道破了这法器的来历,甚至还精确到了某个范围。 “哦?” 姜阳心中一动但也没立即破了功,而是出言反问道: “不知高师兄何以见得?” “哈哈哈哈” 高岳振坐直了身子大笑几声,随后才指着桌面上的环刃道: “此物告诉我的。” “郑国境内,三宗道统昭昭显露于世,我雨湘山多为水德,奕剑门主金德,而最后这参合道却是以寒、煞两炁为传承。” 随之他慢条斯理道: “煞炁虽常见,但如此精良的煞炁兵刃除了出自那参合道,我不做二想,依我看师弟这法器怕是要砸手里喽。” ‘怪不得无人问津’ 姜阳抿了一口茶水,心中的疑惑解开了。 原来并不只是道统不合的缘故,其中还有牵扯到这参合道的因素。 毕竟法器就算再不好用它也是法器,总比掐诀施法来的简便,杀伤力也更明显,只要卖的够便宜大把的修士愿意要。 姜阳不愿留下只是因为他有剑诀在身,对于法器的需求不高,故而才能拿出来变卖。 想了想,姜阳便直言道: “高师兄慧眼如炬,姜阳佩服,既然师兄不愿我也就不打扰了。” 说着他拿起法器就要起身离开。 “诶诶诶,慢来慢来,姜师弟别心急嘛,我老高可没说不要啊。” 高岳振一见立马起身拉住了姜阳的袖口,连连劝道。 “那师兄这” 高岳振笑了笑,挤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可能是觉得少年不谙世事颇似当年的自己,不由自主的便多说了两句: “哎,师弟呀,岂不闻憎嫌是买主,吆喝是闲人的道理,正是因为我想要,这才要挑你的毛病呢。” 奈何仙修并不都是高来高去仙踪缥缈的,这红尘市井上的生意经还是需要念一念的。 “原来如此,姜阳受教了。” 姜阳听了也明白过来,开口道了谢后又问: “既然如此,那这环刃来历不浅,高师兄可敢收得?” “收得,自然收得,其他铺子敢不敢我不清楚,但我渭阳高氏的名字提出去还是有三分薄面的,些许手尾师弟大可放心。” 提起自家高岳振傲然的抬了抬下巴,拍拍胸脯满口答应下来。 ‘渭阳高氏?’ 姜阳目光一凝,渭阳一词引起了他的注意,这家族虽然是头一次听说,但想来也是出自渭阳府,与他本身出处是同一地。 把渭阳高氏的名字记在心底,姜阳推过法器说道: “那这环刃高师兄现在可以开一开价了。” “师弟可有什么章程?” 高岳振没急着出价,而是反问道。 “二千。” 让他出他就出,姜阳张口就来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是了解过一点价格的。 “嚯!姜师弟你倒是真不客气,这法器固然精良但可不好出手,作价两千可太过了,亏本的买卖我老高从来不做。” 高岳振一听头摇个不停,这个价格他接受不能。 “我看一千二百枚灵石正合适,中品的法器大多都在这个区间,我给的这不算低了。” “中品法器确实是这个价,但师兄也说了这不是一般的法器,烦请高师兄再给添点,一千八百枚如何?” 一来一回之间,姜阳也很快进入了状态,跟着高岳振讨价还价起来。 最终两人掰扯了一会,取了个中间数敲定了一千五百枚灵石。 这个价格高岳振有得赚,姜阳也较为满意,虽然卖不到顶尖的价格,但这法器再好留在手里一文钱不止,花出去才是硬道理。 此时姜阳趁机又把那枚【幽泉鳞石】给掏了出来,顺道让高岳振一并给收了。 有了大宗交易在前,这枚灵物不过是个添头,高岳振握在手中掂了掂便随口道: “『壬水』一道的灵物,用途不广,看着分量估计也只够磨一枚印章,便算姜师弟一百灵石好了。” “行,就依高师兄的。” 这次姜阳没争辩,答应的十分干脆。 练气一级的灵物普遍都能卖到三百枚灵石左右,只是这鳞石实在太小用途又狭隘,故而卖不上价。 “一件法器,一枚灵物,共计灵石一千六百枚,不知师弟是要灵石还是将之兑换为道功?” “师兄这里还可兑换道功?” 姜阳一听好奇道。 “当然可以,是生意我老高就做。” 高岳振挑了挑眉而后说: “姜师弟要是兑换那便只能予你一百五十道功了,剩下的充做牙金。” 姜阳听着慢慢点头,这倒也很合理,在宗门内道功自然是比灵石要贵重的,兑换之间收点手续费属正常,总不能打白工。 “不必了,师弟我还需几样灵物,不知贵斋可有存余?” 一听姜阳不要灵石还要留下消费,高岳振笑的更开心了,起身给姜阳添了茶说道: “需求什么灵物师弟但说无妨。” 姜阳自然是把自己的要求一说,随后突然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了句: “对了,高师兄铺内若有大些储物袋给师弟我来上一个,眼下这一个我用的逼仄。” “好说好说,姜师弟稍待,我去库内问一问。” 听了要求后高岳振便起身要去准备一番。 “无妨,师兄请自便。” 前后不过盏茶时间,姜阳并不着急耐心等着。 不多时高岳振从里间出来,身后跟着两名侍女捧着托盘上来了。 落座后高岳振指着第一个托盘介绍道: “师弟所求四时之物为兄库存的不多,能找到的都在这里了,其中符合春之意象的有这一朵【孟春花】与一份【暖阳金穗】。” “而符合夏之意象的相对多一些,有一枚【芒金白羽】,一颗【阴暑密苽】和一味【酉阳槐雨】。” “至于主闭蓄收藏的冬之灵物,抱歉斋内暂时无有现货,师弟若是等得,我也可以试着收一收。” 高岳振伸手一一点了灵物名字,随后又向姜阳致了歉。 众多灵物盛在托盘里,各种光芒显现,五颜六色的好不壮观。 第74章 财货两讫 灵物众多,辉光耀眼,鳞次栉比。 姜阳看的是花眼了,但没挑花了眼,这里头只有【孟春花】与那一味【酉阳槐雨】可以满足他的要求。 ‘春宜花,夏宜雨’ 心里念叨着,姜阳抬眉道: “劳烦高师兄了,便要这一朵【孟春花】与那【酉阳槐雨】,不知需得多少灵石?” 高岳振闻言托着下巴想了一下说道: “【孟春花】向阳从木,应时而动,多为生发疗愈的药材用度,不算太稀有,就算姜师弟三百二十枚灵石罢。” “至于这【酉阳槐雨】采集着实不易,需待到‘槐花挂满枝,维夏迎时雨’之际,以秘法采纳,故而要卖五百枚灵石。” 两件练气灵物共计八百二十枚灵石,不算便宜但要说贵也还能接受,毕竟要让姜阳去外面的摊位上找各峰弟子去收还不知道要收到什么时候。 商铺也有商铺的好处,便是渠道广品类多,些许溢价也是应该的。 钱花出去才是自己的,姜阳没什么心疼的,当即点头答应了。 “好,姜师弟要求的储物袋我也带来的,请看。” 高岳振叫了声好,脸上笑容也真切起来,随后挥挥手第二个托盘上摆放的正是个巴掌大的丝嚢布袋,束口垂着两根金线一般的穗。 “这储物袋品质上佳可不算小了,其内有三丈见方,别说是一应身家,师弟便是装几头虎狼猛兽也是绰绰有余。” ‘三丈的空间’ 姜阳听后暗自摸了摸自己藏在袖里的储物袋,这一款是宗门制式的,只有一尺见方,当初他还引为宝贝。 现在这一对比简直是天差地别,瞬间就感觉自己的不香了。 “这储物袋是出自【司巧峰】的织女们之手,宗门弟子来买可要便宜的多,只需三百枚灵石即可,要放到外头翻上一倍也不是不可能。” 姜阳闻言疑惑道: “那为何不放到外面去卖,挣得的灵石还多些。” “你怎知没有去售卖呢?山门那边的琼林坊市面向宗门外的散修,可比咱们这边繁华多了。” 高岳振笑着解释道。 “明白了,这也算是我等宗门弟子的隐性福利了。” 姜阳点点头道。 “差不离,如何?姜师弟可还满意,还需其他什么物什?” 高岳振看着姜阳询问道。 差了最后一样灵物这里没有,姜阳自然是没其他要求了,于是回道: “满意满意,我已别无所求。” “既如此,两样灵物八百二十枚,储物袋三百枚,共计一千一百二十枚灵石,余下的姜师弟点一点。” 高岳振指着托盘上的储物袋说道。 “不必了。” 姜阳随意挥了挥手。 “好,姜师弟爽快,钱货两讫,交割完毕,多余的零头我已为师弟抹去了,就当做交个朋友。” 高岳振说着站起身拱手道。 “这如何使得多谢高师兄。” 姜阳起身还礼,见他态度坚决也就半推半的答应了下来,反正左右也就是个添头,让了你开心我也开心。 随后高岳振送着姜阳来到门口,两人寒暄几句这才各自离开。 出了‘漱玉斋’,姜阳跨着剑拍了拍胸口,感觉沉甸甸的很踏实。 新得来的储物袋中一木盒一玉瓶在其中沉浮,余下角落里堆积了五百块灵石,闪烁着盈盈光泽。 “真是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啊” 想他三四个月前还袋内空空,连一百块的灵石都没有,可谓是穷的响叮当,现如今摇身一变立马就不同了。 随之姜阳感叹道: “不过这五百枚灵石虽看着多,但也不经花啊。” 目前他境界还低,所需所求不多,故而还看不出,如若卡了瓶颈需服用丹药破境,恐怕这刚到手的灵石立马就得跟别人姓了。 一路出了坊市,外面已是星夜密布,在耗了一整天后,身上的冗余的零碎已经全部处理完了。 四序嬗化蕴灵法所需的四样灵物也集齐了三样,身上就只剩两枚剪水玄珀还未处置了。 姜阳打算明日就前往清仪峰,差的那一味冬之意象的灵物就打算问一问清仪峰内有没有了。 当初告示上不是说了,丹药资粮、丹符道功一应换取,想必这个小小要求应是不难做到。 心里想着事,姜阳回到了自家洞府。 坐到蒲团上将自己小储物袋的东西通通倒了出来,打算全部倒腾到这个新的大储物袋。 书简玉珏,丹药玉瓶,澜清元水,玉盒木盒灵石等等一系列零碎在周围摆开了。 东西不算多,但平铺开来看着还挺丰富的,这都是自己积攒的身家,姜阳瞅着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一样样的整理归置好,他喜欢这个过程的,很舒适。 替换下来这小的储物袋姜阳也没舍得扔,毕竟是自己获得的第一个储物袋,还是很有纪念意义的,遂将之留下收好了。 白棠坐在一旁翘腿从头看到尾,开口说道: “你可知你方才的模样像什么?” 姜阳正把新的储物袋给折进袖口收好,以便自己随时取用,闻言道: “像什么?” 白棠眯着眼笑说: “像只松柏林里的啮齿仓鼠,一趟趟的往树洞里运松果儿。” 姜阳一听愣住,随后涨红了脸争辩道: “哪有?我这是归类有序,方便取用,万一事有不谐,不至于手忙脚乱” “哈哈哈” 白棠可不听他解释,笑的十分开怀。 “不许笑,这叫空间管理你懂不懂。” 姜阳咬牙道。 白棠听后以手覆面偷笑,另一只摆了摆道: “懂了懂了,小财迷。” “我不是财!迷!” …… 次日,姜阳迎着晨露修行完后,便动身离开了洞府。 先去尚食司美美的吃上一顿饭,这才往寒溪而去。 因为清仪峰在祖庭那头,他想要过去还是得先到寒溪坐船。 姜阳在溪流边上等候不久,便有船舫开了过来。 照例交上一块灵石,姜阳登船坐在侧舷遥望起了这大湖的美景。 时隔虽然不算久,但再次观景依旧还是那么美丽。 早起的晨雾在湖面弥漫,船舫破开雾气驶在一片镜面上,迷迷蒙蒙,烟波浩渺。 有一股神秘又悠远的寂寥之感,每每收回目光之后总有些怅然若失。 姜阳倚在窗边,极目远眺。 这景色美则美矣,但再也没有初见时的那种震撼。 不多时,船舫途经了丹泉岛随后又在祖庭的湖岸边停下,姜阳随着人流一同下了船。 ‘清仪峰,应在白榆峰再往西侧’ 姜阳回忆着诸峰散布,喃喃道。 第75章 并古姿仪 姜阳稍稍辨认了下方向就往西而去。 清仪峰离他下船的地方还是有段距离的,其中间隔了几峰,姜阳又不认得来往修士也就闷头赶路。 一炷香过去,清仪峰已近在眼前。 其山体如青玉削成,终年裹着深深云雾,日光经雾霭折射成虹桥,自山腰螺旋而上直抵天门。 远见三道寒瀑自云深处垂落,飞溅的水珠未及触地便凝作冰晶,随罡风回旋成渺渺奇景,峰顶积雪不化,却非苍白,而是泛着月华般的冷青色。 其上隐约可见金色符文流转,似有大阵闭锁守护,以云为纸,以峰为柱,立下阵门。 姜阳驻足观瞧,只觉此峰奇绝,不同于往,妆点的十分秀丽。 他信步往山上攀登,不多时已踏足山上门户。 此时一鹤氅广袖男子驾风而至,腰间悬的却不是长剑,而是一紫玉葫芦,葫芦蜂腰系着一道幌金细绳。 男子眉峰凛冽,面若冠玉,气质超凡脱俗,他落于姜阳身前也不说话,只是打量他。 姜阳暗自皱眉,于是拱手道: “敢问师兄” 话还未说完,就见这仙修忽然开口打断道: “你是哪一峰的弟子?” “呃我乃朝雨峰弟子。” 姜阳被他打断了话也不着恼,只愣了一下就回答道。 这时就听这男子眉头舒展开来,说道: “这位师弟可有兴趣来我清仪峰修行?” 姜阳没想到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下是彻底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指了指自己道: “我?来清仪峰?” “是。” 鹤氅男子瞥了眼姜阳点点头道: “我观师弟天资卓绝,正是修行我道的好苗子,错过了实在可惜,故而诚心邀请于你。” 姜阳闻言差点没绷住,自他测出灵根的那一天起还没谁夸过他天资卓绝,这话听着着实新鲜。 可来往闲谈客气客气谁不会,互相吹捧一番也不是没有过。 姜阳刚想客套两声,可看着他眼神又十分认真,语气也较为坚定,似乎不像是假话。 于是他就疑惑着开口道: “道兄何出此言?在下不过中品的灵根,何以算作天资卓绝?” “我名于修远,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于师兄便可。” “至于我所说资质一事,非是指灵窍根骨,而是另外的东西。” 于修远介绍了下自己,随后指了指姜阳又道: “师弟身上有一种比灵根还要出众的地方,不知师弟自己可曾知晓?” “更出众的地方” 姜阳念叨着,脑中迅速思考了起来,霎时间寒毛倒竖,他胆寒起来: ‘难道桃枝被发现了?’ 要说他身上还有什么出众的地方,那唯有神秘的道果可言了,但这人是如何察觉到的? 于修远见这位师弟冥思苦想半天也不答话,忍不住开口感叹道: “原来世间还真有貌美而不自知之人” “师弟,其实是你的姿态仪表啊!” “啊?” 姜阳陡然转醒,心中大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想差了误会一场。 可随之而来是更大的疑惑,他觉得好笑便随口问于修远: “这仪容仪表算什么资质?长的好看难道还会修行的更快吗?” “那是当然,师弟果然聪慧,一点就透。” 没想到的是于修远居然是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肯定道。 而后他往身后一挥袖道: “我清仪峰修的乃是并古一道的『姿仪』,正是适合仪表不凡者修行的道统,生的越好看修行的便越顺利。 而容貌仪表是天生注定与灵根一般无二,如此一来师弟可不就是天资卓绝” 于修远没说假话,他第一眼看到姜阳就觉得其姿容俊秀,气质清隽,正是合适修行『姿仪』道统。 只是不知其为何流落到了朝雨峰,当初下院的人难道是瞎了眼了。 听他这么一说,姜阳忽然回想起来几月前与方絮初识交谈到庭试的时候他说过的一句话。 “紫府真人幽思难度,行事全凭喜好,每次的评判标准不一,只是根据往年经验,或为资质,或为道论,或为斗法之能,或为心性考量。 我听过一位师叔所言,有一年甚至是取容貌骨相为准,全然不管资质修为,实在儿戏。” 想到此姜阳面露恍然,原来还真是确有其事,如此标准想必就是为了选拔这清仪峰的弟子。 在这方广袤的界域内,长的好看真的能算作资质的一种。 姜阳很快消化完这消息,朝着于修远拱手道: “在下姜阳,多谢于师兄答疑,只是师弟我还有一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见于修远答应,姜阳也不客气就问道: “这道统固然神妙,可若是有人后天易容来修,岂不是能够投机取巧?” “哈哈哈” 于修远一听笑了出来,道: “容貌可改,骨相天定,欺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你自己,除非你是紫府真人,可重塑法躯任意变幻,才能改易先天样貌” “但话又说回来了,都修至紫府了,怎么还需回头修这道统呢?” “原来如此。” 姜阳点了点头,这说的很有道理,他却想到了自己‘夭桃秾李’之天赋。 其中有拔擢相貌,居气养体之能,也是默默改善他仪态的根本,这到底算不算后天改易相貌呢。 两人交谈之际,峰上不时也有修士来往,随意观瞧就发现过往几乎没有容貌平庸之辈。 男修昂首阔步身材高挑,双目炯炯,顶上一对剑眉自有气势,不怒而威。 偶有女修自亭台翩然落下,裙摆扫过玉阶时,阶缝里沉睡的雪莲应声绽放,蕊中跳出蜜官金翼使,为其鬓间添上一缕冷香。 姜阳站在其中完美融入,以至于聊了这么久居然无一人有异样,怀疑起姜阳的身份来。 于修远笑了笑,言道: “『姿仪』古老可追溯到上古,【玉瓒】真君登临果位使得天下道体增广,天地都感念他的功德,遂传承至如今。” “道体?” 如此秘闻令姜阳听的不是很懂,只知道从前有位修『姿仪』的真君,祂的突破使得天下道体出现的概率大大增加,被天地认为有大功德。 “这就是我道的优势了,修得山庭月角,姿仪英秀,炼就神通便可得道体,此道昭昭乃是通天坦途,如何,姜师弟可愿来我清仪峰修行?” 于修远再次认真建议,他是真的不想错过姜阳这等相貌天资的人物。 姜阳张了张嘴忽然反应过来,他不是来上交剪水玄珀的吗,差点被其忽悠进去了。 念及至此他赶忙掏出玉盒道: “于师兄,师弟此番是前来上交庶务的,修行的事容后再谈” 第76章 寒霜雪气 “交还庶务?” 于修远正疑惑就见姜阳打开了玉盒,里面完整的躺着两枚【剪水玄珀】。 “喔是真人下旨要寻的灵物。” 他方才还在想这位姜师弟是怎么自个找上门来的,原来是有庶务指引,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缘分。 “既如此,那修行的事情放一放,姜师弟且跟我来。” 正事要紧,于修远说着便引着姜阳往山门里走。 “于师兄先请。” 姜阳客气一声便跟在他后头了。 可能是修『姿仪』的都偏爱美丽的事物,这清仪峰的景色妆点的十分美丽。 周围有树有竹,有灵花有莲池,入眼是山涧缭绕的云雾,抬头是自天穹泻下的飞瀑。 这么看来,同为真人道场曦雨峰的筑景就显得简朴多了,捡好听的说就是诠释自然之风物,有返璞归真之意味,是不好对比的。 一边走着就听于修远回头道: “姜师弟,这便是机缘指引,领了我清仪峰的庶务,合该你到此修行,你可知我峰为何要收这灵物?” 姜阳还记得当时那位陌生师兄的推测,于是回道: “难道是为了调合灵气?” “没错,正如姜师弟所想。” 于修远捶了下掌心道: “【绛朱脂】与【剪水玄珀】都是为了替峰内弟子调合灵气以求突破练气,筑就仙基。” “这两种灵物调合之后对应了我道统的两道仙基,分别是『点绛唇』与『剪秋瞳』。” 新的知识又增加了,姜阳默默记下随后又好奇道: “那于师兄你呢?” “我?” 于修远挑了下眉头道: “我修『冷锋眉』。” “噢” 姜阳看着于修远那一对特点鲜明的剑眉豁然明了。 正说着两人也走到了殿前,于修远领他进去了。 入殿后,于修远几步上前躬身道: “楚师叔,有弟子奉真人旨意前来上交灵物。” “奉上来。” 说话的声音是一位女子,身着素衣,发间仅有几枚银簪点缀,眉目淡然,却又不失端庄秀丽,她手中捧着一枚玉简,神色专注,看得津津有味。 话音虽轻,可这一身厚重气势,却是一位筑得了仙基的修士。 于修远禀告完了,回头朝着姜阳点点头。 姜阳从善如流,自储物袋中掏出玉盒几步上前,奉在了桌案上。 此时这位楚师叔才抬起头,一双眸子清亮如水仿佛能澈照人心,姜阳与她对视好像觉得自己根本没穿衣物,只打了个照面就忍不住移开了目光。 “哦?两枚玄珀你不是我峰弟子。” 楚妘双眸落在姜阳身上,眼波流转,意味不明。 于修远在一旁回道: “他是朝雨峰弟子,是领了真人钧旨这才前来的。” “问他的便让他自己来答。”楚妘低眉淡淡道。 “是。” 于修远不敢插嘴了,躬身退后几步。 楚妘这时才问起姜阳: “你想要什么奖赏?” 姜阳附身回道: “弟子只求一道符合冬之意象的灵物即可。” “冬之意象” 楚妘蹙眉思量一阵,摇头道: “冬之灵物,我这里确是没有。” 姜阳听后内心叹息一声也不失望,就准备将玄珀换做道功,打算实在不行跑去坊市挂牌收购算了。 “不过” 正当姜阳失望之际,楚妘此时口风一转又道: “虽然冬之意向的灵物我没有,但符合冬之意向的灵气我却有一道,不知符不符合你所求。” 说着她素袖一挥,桌案上多了一枚长颈玉瓶。 “此乃【寒霜雪气】,是我从一参合道妖人的身上得来,乃是『寒炁』一道所需的灵气,修成仙基『岁寒雪』” 姜阳持起玉瓶以灵识细细体会起来,只听闻瓶中响起哗啦啦的风雪声,细闻之下能感觉到一股松香弥漫,瓶身通体散发着阵阵寒意,冻得姜阳一个激灵。 ‘冬宜雪这道灵气虽不是灵物,但其散发着森森寒雪气,却比灵物还要合适。’ 姜阳正想着就听桌案上的楚妘道: “此灵气需寻一片万里雪山,松柏林立之地,待到风雪翻卷满地皆白,以秘法采之,一旬得一缕,十八缕得一份” “气不难采,算不得稀有,但我雨湘山周围可找不着一处万里雪山,错过了可就没有下一份了。” 姜阳一听连忙收下玉瓶拱手谢道: “合用合用,弟子这便收下了。” 得了这道灵气,四序嬗化蕴灵法中要求的四时之物已经全部集齐,终于可以修习了。 姜阳心满意足,闷头拜谢便打算离去。 “且等一等。” 他还没转头就被楚妘叫住,就听她道: “两枚玄珀换一道灵气,价值上不太相等,我清仪峰可不占弟子的便宜,你可还有什么所需?” 灵气的价值界定一直都比较模糊,对于修行此道功法的修士来说,因是突破所需,故而其灵气很是贵重,不花些灵石来买就得自己费时间去采。 可若是非此道的修士得到,那也只有售卖一途,其价值便大大降低了。 雨湘山内可没有修行『寒炁』功法的修士,其价值肯定不能和清仪峰急需的灵物相等价,所以楚妘才出言要补他。 “呃” 这是好事,姜阳想了想,他目前还在练气中期,对于丹药所需求的量不小,与其自己去买不如在这换取一瓶过来,于是开口试探道: “那就求一弟子目前合用的灵丹,不知可否?” 他不知道对方会给什么丹,丹又价值几何,就模糊了数量,没说一整瓶。 楚妘一听倒也没意外,寻到灵物来上交的弟子大部分都是求取灵丹用做修行的,闻言就掏了一瓶丹药道: “这是一颗‘椿萱破境丹’,可用作突破练气后期,正合你目前所需,拿去。” 这话一出,一直安静不说话的于修远突然抬起头,表情愕然不已。 姜阳见了眼前一亮,他还以为对方会给他增长法力的丹药,没想到却是破境的灵丹,这可是好东西,连忙喜滋滋的收下了。 “多谢前辈。” “罢了,你下去。” 楚妘摆了摆手。 待姜阳退出了大殿,一旁的于修远忍不住开口道: “师叔,这‘椿萱大丹’怕是抵了两枚玄珀都有余,这” 椿萱破境丹是突破境界的顶级丹药,名为大丹,顾名思义一炉只出一枚,可助修士打破瓶颈,是诸峰弟子都渴求的资粮。 楚妘淡淡一笑道: “我储物袋中练气期修士合用的丹药只余下这一瓶了,瞧他顺眼便给了他又如何?” “再说了,你想让我清仪峰失信不成?” “师叔高见,修远明白了。” 如此理由于修远居然十分认同,他也觉得姜阳亲近,所以才一再相邀。 他们修『姿仪』道统的修士,天生就喜爱美好得事物,瞧着顺眼可不是个随随便便的理由,一般人是很难达到这个标准的。 第77章 道参五法 ‘还真是意外之喜’ 姜阳退出了大殿,得了好处他心情颇为不错。 灵识绕着玉瓶一卷,就见瓶中放着一枚圆坨坨的丹药,紫中带碧,泛着莹莹的光彩。 将丹药收到储物袋之中,姜阳就顺着来时的路离开清仪峰了。 刚走到出山的门户,远处于修远驾风追了上来,开口道: “姜师弟慢走,我来送一送。” 姜阳停步回头拱手说: “我识得来路,于师兄何须如此客气。” “无妨,送一送。” 于修远表示不在意,引着姜阳往山下走去。 一路送到了山脚下,于修远站定对姜阳交代道: “姜师弟若是对我清仪峰感兴趣,定要记得年底庭试之时好好表现。” “我回去之后会向师尊请示留意于你,这丹药珍贵你莫要拿去变卖,自己服了突破至后期,被遴选入峰中的成算便会大大增加。” 于修远不厌其烦的给姜阳解释,方方面面诉说的很细节。 姜阳其实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来清仪峰,可见他真挚模样,就只能先点头应他: “多谢于师兄厚爱,姜阳定会努力的。” “好,那希望你我下次相见是在清仪峰。” 于修远目光炯炯,同时拍了下姜阳的肩头暗暗期许道。 姜阳见状再度拱手,这才拜别了于修远离开清仪峰。 最大的心愿达成,事情办完姜阳就径直登上了回去的船,坐在船舱内他不由思量。 ‘姿仪道统,听起来貌似很适合我,可我的仪表仪态是【道果】之神妙改善而来,到底是算先天还是后天呢’ 姜阳担心到时候被发现自己是个冒牌货,那就百口莫辩了,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以道果位格之高贵,应该是不可能被人察觉出来的。 这却还不算,姜阳先前又应了商清徵那一头,说是要拜入曦雨峰修那『癸水』道统,可够他纠结的了。 不过俗话说遇事不决,可问白棠。 姜阳连忙在心底呼叫白棠: “白前辈白前辈” “我在呢。” “白前辈你说那道统到底适不适合我?” 姜阳自己没答案,就想让白棠给点意见。 白棠似乎缩在剑中睡着了,闻言懒洋洋道: “道统?你说那『姿仪』么?” 姜阳点头承认: “这道统玄奇,居然和仪容貌美相关,我确实对它很好奇。” “此道我虽不曾接触过,但方才靠近感受之后却觉那小子所言大有谬误,这里面不单单是容貌的事。” 白棠闷不做声的,却时刻关注着姜阳周边举动,她坦言道: “依我所见,这『姿仪』可不是在修容貌,而是在修‘道体’,修行的过程就是逐渐接近道的过程,是因为修行而完美,而不是因完美而修行,这其中的差别悟错了便要走上邪路。” “不可倒因为果么?” 这一番道论姜阳虽不能完全理解,但也听懂了部分,那就是只认为姿仪是注重外表的道统,理解终究是肤浅的。 “不错,画得『冷锋眉』,修得『点绛唇』,蕴得『剪秋瞳』,练就『冰肌骨』,方能『道还真』,这一道五参,缺一不可证金丹。” 白棠难得的详述了这姿仪道统的细节。 “诶?白前辈你是如何知道的,是又想起来什么了么?” 姜阳见她娓娓道来,不由奇道。 “废话,方才大殿里那墙上不是挂着了么。” 白棠没好气道,刚刚她无聊闲逛,在大殿中瞥见了一幅图,暗含姿仪真意,于是就偷偷感应了一番。 “噢” 姜阳还以为她又恢复了一点记忆了呢,方才在殿中他光顾着开心了,哪有闲心四处乱瞟,自然是丁点没注意。 “那五参又是什么意思?” 姜阳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白棠没办法,只能给他解释道: “这不叫五参,而是叫做【道参】,一门道统内仙基与仙基之间互有关联,便称之为【同参】,只是因为大部分的道统内道参都有五种,故而称之为五参也叫五法。” 白棠怕姜阳听得不直观,便又举了个例子: “像你熟知的癸水仙基『润微雨』便与『池上暝』属于同参,修士吞服灵气筑就仙基晋升筑基,抬举仙基成就神通登临紫府,而紫府想要更近一步就需要修成道统内五种道参,才能证得金丹,求得真性。” “五种道参全部修成神通者,便是【五法俱全】,离金丹仅有一步之遥,哪怕是在古代也是显赫的大真人了,一身本领通天彻地。” 姜阳听得嘴巴微张,这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择道如择主,选了哪一道的仙基成就神通,再往上就得修同参,若是道统不幸断绝连改换门庭的机会都没有,可不就落得个前路无光。 “放松,你连筑基都还没到呢,莫要好高骛远想那紫府金丹的事情了,离得还远着呢。” 白棠看姜阳那吃惊模样,出言道。 ‘还好我生在大宗门内,若是朝不保夕的散修,功法从哪里来都不知道还谈什么以后。’ 姜阳却是听到心里去了,不由问: “筑基不过是近在眼前的事情,到底我该选哪一道统呢?” 不得不说这是个幸福的烦恼,至少他还有的选。 白棠则淡淡回道: “可曾听闻命数天成,岂非前定,择道之事我看不急,待你修至练气巅峰,届时修什么道走什么路都会不言自明。” “再说了,你还挑上了,拜入哪一峰便修哪一峰的道统,人家选不选你都还是没准的事,且努力着。” “对哦。” 姜阳一想也是,这不是该眼下考虑的事情,与其思虑还不如专注当下,努力突破境界。 白棠一番不算开导的开导让姜阳放下心事,转眼窗外欣赏起了湖岸景色。 白棠不再开口,但她没说出口的是,姜阳必然非同寻常,其携带着一身浓厚的命数,她虽然目前还看不真切,但道统一事确实用不着顾虑。 时候到了,命数运转,他的前路自会明晰。 命数可被神通牵引觉察,可惜白棠的命神通未复,她纵然好奇也看不清姜阳身上到底是何种命数。 她能察觉只是因为她靠近姜阳朝夕相处,这才凭借经验和少年成长的轨迹中瞧出一二异样来。 而只要修行不至神通紫府,那本身就还在命数测定之中难以挣脱。 这些人身在局中是看不清自己的。 第78章 玄枵种剑 次日,细雨绵绵洒落诸峰。 姜阳无事一身轻,就在洞府里开始研究那《四序复明蕴灵咒诀》。 费了这么大力气收集灵物,他对自己获得的这颗传承灵种好奇极了,自然是想要抓紧培育完成。 一玉盒、一蝉蜕、两枚玉瓶,分别对应着春夏秋冬四种意象,姜阳将它们放在桌案上摆开了。 其中蝉蜕中的季风见不得寒霜雪气,姜阳特意将两者摆开离得很远,加之有玉瓶阻隔,故而不必太过担心。 “春宜花,夏宜雨,秋宜风,冬宜雪,四时既具,可与趋同。” 姜阳读着这一篇四序嬗化蕴灵法,嘴里念叨着。 此法要求他须得先将那枯死的灵种以咒诀接引,种在丹田气海之中。 正常这时候该是用自身的灵机法力去培练灵种,嬗化蕴灵法却是另辟蹊径,用四种灵物去模仿四序轮转,从而缩短培练灵种的时间。 咒诀整体虽然复杂但理解起来不算太难,如今万事俱备,姜阳熟读了几遍便打算开始尝试了。 自储物袋中掏出灵种捏在手中,他两手平放将灵种合在掌心放到丹田所在的位置。 姜阳神情肃穆,盘坐在蒲团上,以法力浸润灵种后,心念一沉开始念诵接引咒诀。 “应天地枢机,蕴四序生灵,上至泥丸之宫,下至精气之海,中度明堂之阙,使三田气满,令一室神清。” “引!” 霎时间,姜阳掌心绽放出毫光,黝黑的灵种颤颤巍巍抖动不止,发出绚丽的幻彩。 白棠忽的自剑中浮现,一挥手罩住洞府,叫内里散发的光彩一丁点也透不出去。 姜阳涉世不深,不明白修行闭关的道理,白棠却知道其中危险,默默为他处理好首尾。 盘坐在蒲团之上的姜阳,正闭目专心的施法引灵。 不知是此法简单易上手,还是姜阳天生就有施法的天赋。 沁满了姜阳法力气息的灵种随着接引法被慢慢的引渡到了他丹田气海之中,一切都进行的颇为顺利。 到了这一步,接引法其实就可以算是成了,往后只需每日以法力专心培练即可。 可死种毕竟是死种,无论姜阳怎么催动法力,它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机诞生,显然这是个水磨功夫,急是急不来的。 好在前面不是白准备的,此时就该用上那嬗化蕴灵,四序轮转之法了。 蕴灵法在心中流淌,姜阳最先招来那一朵【孟春花】施法炼化。 “春·启蛰。” 运转咒诀的同时,姜阳意识无限下沉,好似自己成了那一枚灵种。 迷迷蒙蒙,犹在梦中。 他蜷缩在灵种内,自寒冬苏醒,裹着玉屑的霜壳裂开细纹,露出内里翡翠色胚芽。 在某一刻子夜雷惊,嫩芽顶破最后一粒冰晶,根须抓住无垠的气海,枝桠刺破天穹。 “夏·蕴灵。” 第二份灵物炼化,细雨袭来,沁人心脾。 叶片舒展如碧玉盏,接下暖阳细雨,根茎迅速茂盛地生长,汲取盛夏的养分。 蝉鸣最盛的正午,枝干裂开金纹,分崩而离析,每道纹路里蜷缩着符纹,似花苞在酣睡。 “秋·蜕形。” 第三份灵物炼化,季风飘摇,蜕形化生。 整棵灵种褪去青翠,乘着桑柘之风,姿态飘然伸展,在风中形变。 霜降阴气始凝的傍晚,通体化作琥珀色琉璃,枝头悬着的不是果实,而是跳动雀跃的字符。 “冬·归藏。” 最后一份霜雪炼化,寒意绵绵,四序云终。 寒霜大雪纷飞,压垮灵木枝杈,霜雪闭蓄归藏,阴阳消长。 冬至数九寒天的深夜,枝杈倒塌断裂,重新封闭化为一茧,茧内传出细碎裂响,一缕金光破茧而出。 “嗡!” 灵种经历四序轮转,终于在气海之中焕发生机,传承之能显现。 这金光盘旋霎时间化为一篇经文流入姜阳识海之中。 姜阳意识转醒,陡然从四序轮转之中挣脱,脑海中浮现出几个金光大字。 《玄枵种剑诀》! 经文不长,洋洋洒洒千言,如同印在了识海中挥之不去,姜阳便是想忘都忘不了。 他通读了两遍,大概理解了这经文到底是什么含义,又有什么样的作用。 这枚『析木』一道的传承灵种之中竟然记载了一篇种剑之术。 它既不是剑诀也不是剑典,严格意义上来说应是一门炼器之法。 此法不用锤敲,不用火炼,而是教修士选择灵种,使之培育生发,种出一把独属于自己的灵剑。 运用此法生长出来的剑收发随心,先天灵性饱满,天生与修士相合,心意相通,念动则剑至。 要知道多少剑修想打造出一把灵性饱满又与自己百分百契合的灵剑,却是可遇而不可求之事。 此法虽耗时费力,但只要种成了灵剑,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最妙的是,这灵剑木植灵属,生发蕴养,有损毁之处还可以自行修复,其品质还会随着剑主实力的提升一同成长。 姜阳看过之后,哪怕他再没见识,也可以确定这《玄枵种剑诀》来历不凡,甚至可以说这就是天下剑修梦寐以求之法。 “如今木德虽然不兴盛,但『析木』道统恐怕在古代也不是一般的道统” 姜阳暗暗思忖。 一门道统强不强横,除了看它斗法之能以外,就是观其法术底蕴,毕竟法术都是由仙修编撰而成,其品质高低正是道统内有没有人才的直接反映。 法术越精妙就代表着其道统内的修士道行越高,而一道凋零恐怕连传承都是问题,哪有人会有闲心修订什么法术,便以此推测可见一斑。 他得来的这一枚灵种珍贵便珍贵在此了,它既是灵种本身又含有传承,不得不感叹古代修士对于承袭道统设计的精巧之处。 谁得了这传承就连灵种都准备好了,只需按部就班的修习,就可以凭自己种出灵剑来,省却了寻找合适种子的过程。 “这居然是一枚‘大梦仙椿树’的灵种,如若是真的,那可以算作神木了。” 这是姜阳从灵种的反馈中得来的信息,他的第一反应是惊讶,随之而来的是不敢相信。 在下院时,他看过一本书,其内就有对仙椿树的记载。 《上古神话演义汇编》有载:“大椿历劫万载,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吞八荒灵气,吐六合清辉,终成神木之姿,然其道不在擎天贯日,惟愿岁岁枯荣间,证刹那永恒。” 第79章 寒冬旧岁 《上古神话演义汇编》这本书姜阳少时都是当做神话来看的,专门留着拿来打发时间。 其书名尾缀用了演义二字,本身就不具备大多真实性。 加之这一册又是后人汇编而来,其内故事之离奇更难以考究,故而姜阳读的时候都拿着当个趣事,哪有想到有一日能实在的接触到。 ‘大梦仙椿树’ 这固然只是一棵椿树灵种,肯定不能同神木全盛之时相比,但其根脚在此,姜阳都不敢想象拿它种出的剑位格会有多高。 如今灵种在丹田气海之中焕发生机,扎根发芽,有《玄枵种剑诀》指引,他只需按部就班即可。 传承结束,意识陡然上升,姜阳睁开眼睛就见白棠正站在自己身侧,他展颜笑道: “白前辈,我成功了,灵种已经复苏。” 白棠见姜阳终于转醒,暗暗松了口气回道: “那就好,你可算醒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入定了十日有余。” “啊?十天!” 姜阳听后惊诧不已,他虽在迷蒙中化身灵种,但体感时间自觉顶多过了一夜,不曾想居然已经有十日之久了。 “是,你炼化完了四样灵物之后,便一直端坐不动了。” 白棠点点头肯定,说着指着桌上的一封信笺道: “喏,那姑娘四天前还给你来了信,见你没醒我就先替你收下了。” “她来信啦,多谢白前辈。” 姜阳看着信封欣喜道,他知道商清徵应该是出关了。 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身体,可能是灵物充塞身体,入定了十天他居然没感觉到饥饿,反而有神完气足之感。 他没急着拆信,而是转过头道: “白前辈,你对大梦仙椿树有印象么?” 白棠一怔,思量之后摇头道: “不知。” 姜阳出言解释道: “我体内的灵种来历,据传承所述乃是一枚名为‘大梦仙椿树’的灵种,根脚不凡上接神木。” 白棠若有所思,似乎有种熟悉的既视感。 姜阳就接着说道: “而这析木灵种中的传承我也已经明晰,里头是一篇法诀名曰《玄枵种剑诀》,其神妙能够培育灵种,种出与自身相配的灵剑来” 白棠闻言终于恍然道: “你是说” “对。” 姜阳应了一声目光随之移向角落,那里有一柄藤剑正安静插在地面,其剑柄上悄悄开着一朵金蕊白萼的小花,在微风中摇曳。 “我读完那《玄枵种剑诀》就有种似曾相识之感,白前辈你这藤剑真是信手招来的么?” 早先白棠随手以藤剑和他对练的时候姜阳还没太在意,只以为是她施展的某种小法术。 可如今看来,这藤剑的种种特征与《玄枵种剑诀》极为吻合,叫姜阳怎么能不注意到。 白棠神情莫名,她只是摇了摇头道: “我记不清了,这剑确实是我下意识召出来的。” 白棠自己也弄不清楚,硬要说的话召出这藤剑对她来说就好似呼吸一般自然,仿佛已经重复了成千上万遍。 若不是姜阳骤然提起,连她自己都没注意过。 见白棠神思不属姜阳也不再追问了,转身坐到桌案边上准备看信,留她一人独自沉思。 在姜阳看来,白前辈应该就是与『析木』道统有关,她先被灵种的气息引动,一身道统法术也能与这传承相关联上。 ‘白前辈真灵缺失之谜,背后恐怕不简单’ 姜阳内心思忖,虽然有迷雾笼罩,但他还是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只是目前谈这些还为时尚早。 摇了摇头将杂念排除,姜阳开始拆封信笺。 读着信姜阳不自觉的露出微笑,信中商清徵所言果然不出他所料。 开头她先是致歉,随后就解释了自己消失这么久的原因。 一月之前,庭前观月,她忽的心潮澎湃,瓶颈松动,为了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灵感,于是决定立刻闭关冲击练气九层。 不想这一次十分顺利,轻而易举的就成功了。 出关之后商清徵看到了姜阳的信笺,立刻就回信与他分享了喜悦。 姜阳展平信纸,继续往下看: “我于听雨阁中书写,满纸烟霞尽染眉睫,君所绘波浪滔滔、溟寒大泽之景,读罢心生向往,若得暇日,愿与君携手同游,共赴此境 迩来玉竹渐丰,日随周盈姐在峰中采气。晨露初降时,每见与君相识之处玉竹斑斑,狸猫扑蝶,笑语欢声,想念旧时光。 书短情长,临风怅望。愿灵鹤频传,莫吝锦鳞。” 七月二十二日楼阁听雨,清徵顿首再拜。 商清徵近来似乎有些被姜阳传染的趋势,不仅写信的篇幅越来越长,用词也愈发大胆,再不复先前一封信短短百言的精简。 似乎从字里行间都能看得出,她念念叨叨的模样有几分可爱,讲述了突破的喜悦,同时对姜阳信中描述的游历景色十分向往,提出要与他同游。 最后又写下了自己的近况,听雨阁上的玉竹愈发成熟,她与李周盈忙着采气,还抽空回到了两人初识的地点,颇觉怀念。 姜阳展着信又读了一遍,这才折上小心收好。 看完了信他心情振奋,立刻扯来笺纸提笔给商清徵回了信。 姜阳首先祝贺了她突破成功,随后又详述了一番自身近况,最后表示自己近期要努力修行,早日突破后期赶超于她云云。 折腾了这么久,原先他还念着休息几日,可一想到十年一次的庭试在即,届时错过了可就追悔莫及。 诸多要紧事摆在眼前,姜阳哪里还有闲心休憩,送别了灵鹤之后,便又埋头苦修了起来。 剑诀剑术,修为境界,甚至还有《玄枵种剑诀》,这些全部都要兼顾,其耗时就更不能计量了。 ……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转眼已是寒冬旧岁。 小半年后,朝雨峰。 雪簌簌而落,似天庭的羽絮倾洒人间,满山皆披银装,万物都被素裹。 一位少年立于松柏针林深处,一身青袍泛白大袖飘飘,恍若披着半身风雪。 长剑在手腕骨一抖,三尺剑气裂鞘而出,刃鸣声惊起寒崖枯松上的宿雪,簌簌雪霰未及落地,已被剑气绞作漫天齑粉。 良久,少年收剑而立转过身来,正是姜阳! 第80章 祖庭洞开 寒风苦雨,秋去冬来。 姜阳眼看着针叶泛黄翩翩落下到雪满枝头遍地皆白。 朝雨峰的这片松柏林中到处都留下了少年的身影。 “不错,于剑气一道你已臻至极境,再加上‘灵橡’,等闲的练气修士恐怕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白棠双手环抱,一身月白流云纹的袍子立在雪中,景美人更美。 姜阳轻笑一声右手松开,灵剑瞬间便缩成一根筷子粗细的小剑被他持在手中。 将满头长发松松绾起,随手便把小剑当做簪子插在发间固定了。 这场景哪怕白棠看了千百遍,还是叹服于少年的风姿。 一身青袍,一枚发簪,清淡如水,身上再无什么佩饰,却令人移不开目光。 半年过去,十六岁的姜阳似乎身子骨又长开了,眉眼愈发的协调俊美,周身还有一股锋锐的凌厉气质。 “白前辈,你说我什么时候能够成就剑芒?” 姜阳却没有多兴奋,理好了长发他转头问道。 于剑气一境他已经拥有了足够的领悟,但他肯定不会满足于此,还想展望更高的境界。 “剑芒者,剑出有雷音轰鸣,响彻云霄,动则有杀。” 白棠随口评价道: “丹田运转,气海法力涌荡周身,一剑挥杀,剑速之疾,剑劲之猛,其气化芒,便是剑芒了 以你现在的水平,怕是一剑出,气海瞬间就干涸了,不着急。” “我都晋升到练气后期了也不行么?” 姜阳收了剑一边往回走一边追问道。 “不是不行,挥出剑芒并不难,但目的并不在此,而在于杀伤,如若不能熟练掌握,那对敌之时还不如剑气来的好用。” 白棠摇了摇头道。 姜阳虽然对剑气已经掌控的很好了,但剑芒要求的不止是掌控能力,与剑劲剑速相关的还有法力、灵识等等方方面面的要求。 一句话,还得再练。 方才丝丝缕缕的剑气在他周身荡漾,若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他身上披了风雪。 殊不知那一缕缕的白丝都是精纯的剑气在游走四溢,却又被姜阳牢牢掌控。 半年过去,姜阳的变化也是一日千里。 修为方面,半月之前他服下那枚‘椿萱破境丹’之后便成功的突破了练气中期,现在也跻身到练气后期了。 突破之后不但灵识增广,气海中的法力接近翻了一倍还有余,十分充盈。 故而这几天他除了练剑之外大多时候也是在稳定境界,平复身上波动的气息。 剑术方面自不必提,不止在展望剑芒境界,就连他原先心心念念的‘剑气如缕’也能够自如的使出了。 其中不止有他自己的刻苦练习,跟白棠的严格要求也是分不开的。 最后则是《玄枵种剑诀》,这灵种自丹田中扎根,被姜阳以法力日夜温养。 在蕴养到第三个月的时候,它终于破壳而出化为一细长的袖珍小剑,起初只有指头长短,别说用来对敌,就是召都召不出来。 直到最近,也是姜阳突破了练气后期之后,它好似也得了灵机养分,跟着成长了不少,已经有筷子粗细了。 姜阳欣喜不已,试着一招还真给招了出来。 这灵剑天生与他心意相通,握在手中还有种血肉相连之感,法力一吐迎风就涨,瞬间变做三尺长短,大小正合他心意。 姜阳为其取名【灵橡】,平日里就被他当做发簪插在头顶维系温养,看起来十分不起眼。 这玄枵种剑诀的妙处他已经逐渐开始体会到了。 与白棠召出的藤剑不同,他的灵橡通体如碧,光滑细腻,木质金生,坚逾金刚,除了能看出表面有木之纹理,敲击碰撞却生金铁之音。 只一个锋锐还不算,姜阳每一次突破境界它也能跟着成长受益,命理相连端得神异无比。 ‘估摸着其神妙还远不止于此,只因我境界还低,故而不显’ 姜阳暗自思量着。 “毕竟是大梦仙椿树的灵种孕育,且看着。” …… 寅时三刻,第一缕天光刺破云层。 “咚,咚,咚!” 宁静而又悠远的钟鸣声响彻诸峰,听着让人灵醒却又不刺耳。 姜阳自入定中醒来,他起身几步迈出洞府,就听钟声又跟着鸣响了四声。 七道钟声毕,紧接着又一道宏大的话音传入耳中,虽是人声却平缓的没有任何起伏: “湛露润於物,长天照眼新,今祖庭洞开,诏问弟子,旨在去芜存菁,传继承袭,延绵道统,有意者皆可来庭前接受考验” 话音落完,重复了三遍才停止。 宏大的声音远去,整个雨湘山却沸腾了,姜阳抬头入眼全是驾风而起的弟子,除了在下院他还从未见过这么多人,也不知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旧岁新辞,十年一度的祖庭之试如期展开了,许多有心气的弟子甚至都在等这一天。 从二十岁等到了三十岁,三十等到了四十,一轮又一轮的参加,就为了晋升为诸峰嫡传。 甚至有的等到了六十岁都没能中选,只能哀叹着放弃。 若是过了六十岁,不但峰上不收,就连体内生机也跟着流逝,突破筑基的成算一再下降,此时不放弃就再无出路了。 姜阳看着天上不断有驾风的弟子掠过,心中振奋不已: “白前辈” “你不就等着这一天么?去。” 白棠适时在他心底道。 不止是为了庭试,姜阳半年磨一剑,成天只能对着风雪撒欢,早就摩拳擦掌,想着会一会各峰弟子。 他尽管刚刚晋升练气后期,可道统之事已然可以提前思虑了。 毕竟届时还有转修功法,采集灵气,收集丹药,随便耽搁些时日就是数年过去了。 筑就仙基自然是越早越好,越是年轻成功的概率就越大,若是上宗出身紫府嫡传,更是一出生就被安排好了路。 “看你心急那样儿,每逢大事需静气。” 白棠看不过眼教训道: “再说了,你这宗门庭试还未必是考验斗法之能,当心满腹冀望落了空。” 姜阳平复心情笑道: “白前辈你这就看错我了,我这是兴奋却不是心急” “我只是期待考验,放心斗不斗法都不会影响到我。” 白棠闻言薄唇抿了抿回道: “你明白就好,出发。” “好嘞。” 姜阳答应一声,他身无长物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便直接将腰间锈剑抛起,合身往上一扑化作剑光冲天而起! 第81章 沧溟独掌 突破到了练气后期,姜阳的法力增广,几近比之前翻了一倍还多。 此时练气后期的法力已经能够支持修士召来法风,短途飞遁一段时间了。 只是姜阳还是偏爱御剑飞行,身化剑光之后尽管遁速极快,但是法力消耗也更大了,不能算作常规手段。 祖庭中间毕竟隔了一湖,姜阳估摸着一口气飞过去法力也要见底了,到时候影响状态就不好了。 剑光按下,在寒溪谷中姜阳显露身形,于空中飘然落下。 虽然晋级了,但还得老老实实坐船去。 此时的寒溪谷是前所未有的热闹,姜阳坐过两次船,这岸边哪一次也没有这样多的人。 刚一落地,吵闹之音就隐隐传来。 第一艘船舫几乎眨眼间就被填满了,来得慢的只好在耐心等待下一艘了。 姜阳没想往前凑合,于是就原地开始等待了。 周围不少弟子三三两两的凑在一块交谈着,姜阳看似原地不动,实则支着耳朵听着动静。 他们有的谈论此次庭试的热门人选,有的担忧此次庭试的题目,有的则插科打诨的开着玩笑。 “不知此次祖庭的真人会以哪一项做考验?” “真人幽思谁能前知,只盼着千万别是资质” 有人摇头叹息,显然对自己的资质并不自信。 “我倒希望是法术,这一道《玄厄禳灾法光》我谙练十余载,已做到完全熟稔于心,只需真人考校届时我必能脱颖而出。” “嗐,思虑再多也无甚大用,我看不如干脆点就是斗法,谁实力高强谁便拔得头筹!” 姜阳听着感觉如同进了考场,每个人都借着闲聊舒缓着情绪,显然晋升之道哪怕是对于修仙之人来说也非常重要。 周遭有不少弟子都是入门起步七八年乃至十余年的老油条,入眼也全是熟人,故而分成一个个小团体。 姜阳站在最边角并不往前凑合,他进入内门才不过短短一年,也没结下什么人脉,就形单影只的这么站着了。 期间倒是也有不少弟子瞧着姜阳气质不俗,前来找他搭话,都被姜阳客气的应付了去。 又过了盏茶时间,有新船返回过来了,姜阳就坠在后头一同上了船。 随意挑了个座位坐下,静静等着开船。 临湖看雪,漱漱落在水面,点点波纹如浮萍寄于水,随风东西流。 船舫载着一船弟子没多久就靠在了湖岸边。 姜阳下了船,祖庭这一边连同这次他已经来过三回,但是哪一次都没往湛露祖庭的方向去。 此地是宗门要地,传承之所,他还是想要见识一番的。 到了祖庭边上已无人敢起身飞遁了,俱是缓缓步行前进,以示庄重。 峰庭祖脉,巍巍仙峰,岿然矗于湘山灵脉之巅。 踱步临近,四野罡风猎猎,荡涤尘寰浊气;抬头眺望,峰顶霞光隐曜,吞吐幽重玄机。 仰观其势,可睹峰壁高耸,万仞如斧劈刀削,苔痕斑驳处,偶见锁链链接,岁月洗礼不知年月。 姜阳瞻仰了一番祖庭之峰,不由感叹岁月积淀,这便是传承之重,任何一个宗门都不能免俗。 阵纹密布,华光流转,少不见开启的大阵如今也闪烁着灵光。 山门开阖,豁见白玉广场平铺数里,玉色皎皎,似天河倾泻凝为琼田。 广场耸列巨柱分别左右,柱身蚀雨蚀风,有字迹遍布其上。 曰: 【天河道统垂星野,水脉盘虬通九阙】 又曰: 【合黎天渊卷溟关,弱水幽重锁千川】 正中矗一青冥碑,高九丈九,碑文古朴大气,类天书又似云篆,字迹如星斗错落,上书: 【独掌沧溟】 姜阳嘴巴微张,这副字不知是谁人所题,读之大气磅礴,有种吞河噬海之气魄。 “别看了,其中真意复杂,远不是你现在能理解的。” 白棠适时出言提醒道。 果然仰头看不了多久姜阳便灵识昏昏,他赶忙醒悟低头,不敢再多看。 “金丹不得书,这至少是一位道行极高的『弱水』大真人所题下的字” 白棠细细感应了一番而后道。 姜阳甩甩头这才缓过神来,大神通者威能无限,别说是当面就是灌注了他真意的一二物品,也不是寻常小修碰的了的。 “你先前所说这雨湘山传承千年,恐怕言不符实,这般高深的道统,其源头根脚定然不凡。” 白棠暗暗思忖,摇了摇头。 白棠毕竟真灵缺失,又不知沉睡了多久,对周围形势肯定是两眼一抹黑,故而两人闲来也总聊到此。 姜阳会将自己知道的了解到的都说给白棠听,曾简略提过雨湘山这一派。 “我哪里清楚,传承千年是书上说的,兴许是数千年呢” 姜阳对此也知之甚少,只能推测道。 “不过商清徵曾经提起过,雨湘山之传承可以追溯到一位仙人,其尊号名为天河水母,兴许确有其事。” “嗯” 白棠暗自点头回道: “既如此就说得通了,仙人高妙不可说不可闻,既然口口相传至此说明是祂默许的,这一道统或许是这位天河水母的支脉” 两人正悄咪咪的说着小话,广场中汇聚的弟子也愈来愈多,都是从各峰赶来。 宗门总共有多少弟子姜阳不知,但仅就目前来看,成百上千是少说了,乌央乌央的一大群,人头攒动。 “嫡传之位动人心啊只是不知往年收取弟子几何?” 眼前能见到的几乎都是潜在的竞争对手,姜阳忍不住偷偷嘀咕。 白棠听后却嗤之以鼻,出言道: “宗门传承乃是重中之重,又不是办善堂,自然是择优而取,达不到准绳的不如不取,培养了也是浪费资源” “这里的人九成九都是凑热闹的,真要是天资卓绝也不需等到现在,早在入门之时就被接引入峰了。” “喔。” 姜阳听着也十分认同,远的不说就说商清徵所在的曦雨峰,曦雨真人为一峰之主,拢共也只收了四名弟子,抛去她自个的偏好不提,肯定也是贵精不贵多。 思虑到此,姜阳忽的醒悟过来,明悟道: “宗门这庭试举办的缘由恐怕就是给诸弟子留下一个上升的希望,定然不能攥死了口袋。” “另一方面也是这袋中万一有出头之锥,在此制度之下不至于漏掉人才,就像一面筛网篦出那走脱之鱼” “毕竟要真是天资卓绝,遴选之时便直入嫡传,哪里还需在下院蹉跎呢?” 想着下院中的故人,再看着满场交头接耳的诸弟子,姜阳神色慢慢平静了下来。 第82章 邰氏观礼 太虚。 四周色彩皆失,幽暗朦胧,分不清上下,辨不出左右,睹不见星辰。 彩云升涅,一老者驾云带着一名少女在太虚行走穿梭。 “沛儿,待会到了雨湘山万不可冒失,上宗不似自家,还需慎之又慎。” 老者负手而立,岳峙渊渟。 “老祖宗,沛儿不是孩童啦,自是省得。” 邰沛儿扶着老者臂膀,垂首应声。 她好不容易才缠着自家老祖宗得到了这次观礼机会,自然表现的十分乖巧得体。 “哼,知道便好,不过这观礼有什么好瞧的,哪次都是一个模样到时你可不要半途无聊就吵着要回去。” 老者轻哼了一声,再次交代道。 家族中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一个讨喜的好晚辈,或许将来要肩负家族重任,他自然是多了几分耐心。 “您瞧的多了自然不在意,沛儿心里好奇嘛” 邰沛儿轻声细语的撒着娇,而后又道: “再说了出来见识见识上宗弟子有什么不好,也省得日日缩在家中做那井底之蛙。” 这一番话可谓是说到了老者心坎里,让他想起家中那几个蠢物,忍不住拂袖道: “真该让那几个混账过来听一听,整日只知道仗着我的威势作威作福,也不想想我身死之后他们该如何自处! 一个个的整日只知勾心斗角,掩耳盗铃,我看他们哪一日能苏醒。” 邰沛儿听了赶忙安慰: “老祖宗神通百炼,天寿不竭,怎会身陨,族中长辈持家辛劳,偶有摩擦也是常事,老祖宗为此动怒大可不必。” 老者轻舒了口气,叹道: “你倒是嘴甜,会为他们几个找补。” 至于寿元不竭之类的话姑且只能当做吉利话了,天寿晦暗,拦腰斩半,就算你神通在身,该死还是要死的。 正说着,太虚中灵机高耸,显现灵光,一大阵矗立在前,雨湘山到了。 老者面上换了一副喜色,挥袖破开太虚,就见三位真人已提前等着了。 他爽朗大笑着拱手道: “诸位道友,弗唯来迟,还望上宗恕罪。” “诶,弗唯道兄这说的哪里话,我雨湘山邀请你来观礼,宾客不至怎会开宴,快请快请!” 打头一位玄色长衫真人,腰间挂着玉壁,中年模样,面有长须,笑容真切。 而后是另外两位紫府真人,一男一女,男子着天青色素纱鹤氅,冠履齐整,木簪束发,不苟言笑。 女真人一身冰蚕丝广袖长裳,裙裾层叠,脸上挂着淡笑。 “见过玄曦,玄涤,玄仪三位道友,请!” “弗唯道兄请。” 四位真人身披华光,客套一番这才入阵。 弗唯老真人丝毫不倚老卖老,还对三位多有恭敬,一一问候了这才动身。 一路飞遁,但见一宫阙。 循阶而上,九重宫阙次第凌虚。主殿以玄晶为基,琉璃作瓦,檐角悬青铜风铎,随风振响。 “道兄请坐。” 入了殿内众人依次落座,有力士灵仆奉上瓜果香茗。 真人在场,四处自然是没有邰沛儿的座位,她神色不动低眉立在自家老祖宗身后一声不吭。 “怎地不见玄光道兄?” 邰弗唯落座捧着茶盏开口问道。 玄涤真人捋了捋胡须回道: “师兄正在闭关,无暇理会,此次便由我来主持。” 雨湘山从水德,以玄色为尊,故而他们这一辈的道号大多都是一个模样。 “哦?这是要抬一抬神通,更进一步了?” 邰弗唯听后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道。 玄涤听闻却不答,只是淡笑着低头抿茶。 一旁作陪的玄曦真人适时开口道: “玄光师兄之事别说是道兄,便是我等同辈也不大清楚,想来或许在修什么秘法也说不准。” 女真人眉心青光闪烁,接过话来。 涉及宗门隐秘,邰弗唯不能深究于是点到即止,回头拍了拍邰沛儿的手臂道: “来,沛儿,过来拜见诸位真人。” 邰沛儿闻言连忙上前几步,拜道: “沛儿见过上宗真人。” 此处不比自家,邰沛儿固然嘴甜也不敢说太多,省得真人不耐暗自生厌,只规规矩矩的不出错就好。 邰弗唯跟着笑道: “家中得了个好晚辈,吵着闹着说要见一见上宗俊杰,我拗不过便带她来见识一番,省得她总目中无人。” 这话明里暗里都捧了,不管是不是真心听着总是顺耳的。 “倒是个好女娃,弗唯道兄言重了。” 玄涤笑着摇头,随后瞧着邰沛儿温声问: “正是碧玉年华,也快练气巅峰了,可有什么念想?准备选什么神通道统来修啊?” 左右时间还早,他闲来无事便有此一问。 邰沛儿听后心意如一,不动分毫,谨慎回道: “回禀真人,家中所赐不敢说选,全凭老祖宗做主。” 面前的玄涤真人是『弱水』一道的紫府中期修士,已经修了命神通在身,她回答之时心念紧束,不敢偏移半分。 ‘『幽重玄』查语听心,有老祖宗在侧他固然不会主动探我心声,可一旦我杂念丛生必会激得神通警醒,自行运转绝不可掉以轻心。’ 直到回到自家老祖宗身后,邰沛儿才敢活动心念,暗暗自语道。 这边邰弗唯苍声回道: “却是要随我修『稀土』,气都准备好了,只等她修为圆满便送去闭关突破。” 玄涤抬眉饶有兴趣道: “哦?这是要作紫府种子培养了?” 邰家是雨湘山治下的仙族,这位老真人家族中只有一道土德的紫府传承,既然说要随他修『稀土』,想必往后家业多半就要托付在这女娃身上了。 弗唯老真人叹了一句,低声道: “族中人才凋零,上一代没个争气的,聪慧的资质不好,资质好的又蠢笨如猪,只能冀望与小儿辈身上了。” 此时末座的鹤氅真人玄仪忽的开口道: “这便是宗与族之别,敝帚自珍终归不是传承之道。” “玄仪。” 玄涤伸手制止他往下说,而后才对着老真人举杯道: “宗有宗的法度,族有族的规矩,不能一概而论。” “真人说的是。” 邰弗唯举杯饮下一口才回道。 第83章 凌霄天阙 “铛!” 忽闻云中钟磬齐鸣,整个场间为之一静,所有人俱是息声。 整座仙峰随钟声震颤,石阶生兰,铜雀衔符,重玄水气伴随着云气弥漫开来,肃穆中陡添一段幽沉气息。 神通现,彩云归,紫府真人驾虹桥而至,衣袂带起幻彩,场间屏息沉气,鸟雀无声。 一真人立于天穹,玄衣着身,面目模糊不清,只有脑后缓缓扩散开的一圈又一圈的彩色圆环,昭示着其神通之彩。 他缄默不言可威压却愈发沉重。 姜阳站在人群中毫不起眼,这算是他第一次直面紫府真人,对方既不动作也不言声,可就是这般却让人心头空空,仿佛遇上了天敌,就连直视的勇气都没有。 周围的弟子大部分都迅速低下了头,姜阳心中好奇,于是多看了几眼。 “嘶!” 姜阳忽感双眼刺痛,连忙低头嘶声,揉了揉双眼滴下泪来。 不止是姜阳如此,还有不少好奇心重的弟子也同样双眼晶莹,泪痕滑落腮边。 “哼~” 白棠暗自哼笑,有意没提醒姜阳,待他吃了个小亏才开口道: “神通不可冒犯,怎可仰面而视之,这乃是『弱水』一道的真人,若不是他收束神通,须臾间叫你双目化作琉璃” “啊?” 姜阳擦拭了眼角的泪痕,慢慢缓了过来: “第一次见到紫府真人,想着瞧个新鲜嘛,谁知” 姜阳其实已经提前预想了紫府真人之威,但还是没料到这威压能这般厉害,多看一眼都不行。 “且长个记性,叫你下次好奇心再这么重!” 亏不能白吃,白棠开口趁势告诫他。 姜阳初出茅庐,缺少对大神通者的敬畏,平日她再怎么强调姜阳也难有实感,如今切身体会一回相信他会迅速记住的。 天穹之上,神通的光彩缓缓荡漾,犹如一粒石子投入了池塘内,他口中话音如同涟漪扩散开来: “天河掌脉,落羽回川,今祖庭洞开,旨在延绵道统,遴选弟子,欢迎诸位同道前来观礼!” 此言一出,天穹幻彩隐隐浮现,显出不少人影立在云上,遥遥拱手。 邰沛儿站在老祖宗身后,扒开眼前的云彩偷偷摸摸往下看,左顾右盼的到处张望。 这边玄涤真人停了几息,才开口说道: “此次的庭试为:凌霄天阙。” 说罢一挥袖,一道玲珑小塔滴溜溜悬在半空,迎风就涨越变越大,瞬息化作一山峰大小的绛阙,立在广场之上。 此阙九檐九角,底层四方,朱红门阙,共计三十六层。 随着这凌霄天阙落在场间,底下也议论开了。 “这凌霄天阙乃是何物?” “没没考过啊,我辛苦准备的法术还用得上吗?” 不止是交头接耳,还有弟子面露迷茫,甚至是悲观神态。 “莫不是要入这阙内夺取什么灵物?” “该不会是谁能将之搬起来便算拔得头筹” 有人暗暗猜测,还有人跃跃欲试。 跟所有人预想的斗法、资质、道论、法术之考验都不一样,真人居然出了这么一个前所未见的题目,让众人挠头不止。 姜阳也暗自跟白棠交流着,两人都没得出什么答案,只能静观其变。 这时候还是有一位资历较老的弟子,一脸犹疑开口道: “我也是听上一批的前辈隐约提起过,几十年前有过这般庭试,这好像是” 天穹之上,邰沛儿同样好奇的问起了老祖宗邰弗唯。 老者捋了捋胡须摇头道: “玄光道兄不出,轮到玄涤道友主持就有些偷懒了,他倒是和几十年前一般,丢了这凌霄阙出来便不管了。” 随后他开口为邰沛儿解释道: “这凌霄天阙原名为【神霄绛阙】,本是一件古灵器,只是到了玄涤手中之时已经破损,后来他花了『云炁』一道的灵物来修补,可这残阙的位格还是一再跌落” “灵器的威能够不上,却又比法器厉害的多,放在我等神通之手就太过鸡肋,现如今只能拿来磨练磨练弟子了。” 邰沛儿看着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又追问道: “那又该是如何考验呢?” 老真人缓声道: “这绛阙本是镇压慑服的好宝贝,经过修补之后有了『云炁』一道的部分神妙,可以云气做灵傀,幻化蜃境,令行禁止,召来对敌。” “可惜其中幻化出的灵傀实力止步于筑基,这就乏用的很” “但用来考验诸弟子这威力不大不小可算正好,入内与灵傀争斗,无有身亡之忧,顶多受些伤而已” 邰弗唯侃侃而谈,神通之争向来便只有同为神通才能抗衡,多少筑基前来也不过是挥一挥袖的事情,这个鸡肋的评价可谓是不偏不倚。 可站在宗族的角度来看,这法器真还不错,放到家族中磨炼族人,精炼法力,可为镇族传宗之宝。 一番解释让邰沛儿连连点头,此时场下已经有了动作,邰沛儿拢了拢织金圆纹短衫,又往下细看。 这边等那老弟子讲解完,众人也明白过来,甚至有几个胆子大的,妄图在真人面前表现一番,已经闷头冲了进去。 姜阳看在眼中暗暗思忖: ‘这不就是闯关爬塔么,以闯入层数最高者为胜?’ 正想着,远见天阙第一层亮起毫光,随后渐变过度,第二层开始又开始亮起。 忽的,前方有人吵闹,指着天阙叫喊道: “出来了,出来了!” 果然,朱红门扉耸动,‘噗’的一声将方才冲进去的一名弟子给吐了出来。 这弟子攥着一枚灵石跌落在地面,随后就匆匆被人扶了起来。 “里面什么光景?” “这阙里头什么情况?快说一说。” “什么考验?可需斗法?” 众人围着这弟子七嘴八舌的问着,想要得到一点内部的信息。 “要,要,这阙内天圆地方,里头兀自一灵傀游荡,需斗败了它才可登上下一层。” 这弟子拍了拍下摆被扶起来,一脸羞愧道: “惭愧在下实力不济,到了第二层便被灵傀给打了出来不过每一层的灵傀击败后都有奖励。” 说着平举手掌对众人道: “这枚灵石便是第一层的奖励,我是不成了,便恭祝各位旗开得胜,再攀高峰。” 随后也不留恋,拱了拱手回身潇洒离去,竟不再尝试了。 第84章 平武周氏 “这人倒是拎得清放得下,自知实力不济便不多留恋了” 眼看着那人背影远去,姜阳感慨道。 转过头,天阙这边的第三层又亮起来了,依照先前那弟子所言,这是有人闯到第三层了。 人群窜动,显然这消息让不少弟子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往这凌霄天阙走去。 毕竟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再抱着观望的想法,便会处处慢人一步。 姜阳在旁瞅着同样跃跃欲试,于是就准备上前一试。 此时忽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姜阳回头一见发现居然是周延维。 “周师兄!你怎么来了?” 姜阳回身惊讶道。 “姜师弟果然是你,我方才远远的看着背影,如此风姿我一猜便是你了。” 周延维那方正的面庞爽朗一笑,随后又现出讶色道: “半年时间不见,不曾想姜师弟居然突破到练气后期了,我果然没看错人,师弟好机缘啊!” “侥幸侥幸,周师兄谬赞了。” 姜阳推脱两声,与他客套道。 周延维没接话,只是拍了拍姜阳肩膀,一切竟在不言中。 能在短短一年之间自练气初期突破到后期,根本不是常人所能为,定是有机缘在身的。 故而周延维只是惊讶一句,也不欲再往下探究,省得得罪人。 “周师兄也是来参加庭试的么?庶务司那边今日是不是不用上值。” 姜阳转头问他。 今日诸多弟子齐聚,想必朝雨峰不至于全空,但至少也空了一半,估计庶务司可算是清闲了下来。 周延维闻言摆摆手道: “那倒不是,庶务司的林师叔闭关出来了,我不必再顶替他的位置了。” “如今听闻祖庭热闹,我便想着过来瞧一瞧,这不遇上你了。” “恭喜周师兄,可算脱离苦海了。” 姜阳点了点头,又好奇道: “这天阙摆放在此,谁都可以前去一试,周师兄不想拜师晋升为嫡传么?” “哈哈哈” 周延维听后哈哈一乐,而后正色道: “好叫师弟知道,为兄姓周,出身于【平武周氏】一族,宗内有家中长辈照顾,用不着拜入峰上。” 与姜阳不同,周延维乃是家族子弟出身,在家蒙学之后才入山开始修行,宗门之内又有长辈看护,道途不知道有多顺,自是不必上去拼命。 “喔师弟明白了。” 姜阳恍然。 他先前就有猜测,毕竟一位练气修士能够暂代司务,这明显是筑基期修士负责的职位,其中的弯弯道道没有关系背景自然是做不到的。 “所以说我就是来看个热闹,这庭试方师弟应当热衷才是,他想拜入白榆峰已经想很久了,只是不知道此次能否如愿。” 周延维与姜阳并肩站在一处随口道。 “那怎地没见方师兄” 姜阳站在这已经小半时辰了,却还未见着方絮的身影。 “这我却是不知,他近来神神秘秘的,我亦有小半年未见他了。” 说起这个周延维同样有些疑惑。 “算了,不说他了,姜师弟不想前去一试么?” “正要上前一试。” 姜阳也不客气,按着腰间长剑轻声道。 距离开始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有些心急的弟子都进去尝试过了,目前最好的成绩是七层。 失败了的弟子大多也流连不去,不知是仍不死心,还是想看一看有没有人能打破目前的进度。 “林景峰来了!” “林师兄也过来了!” “是林师兄,不知他能闯到多少层?” 此时叽叽喳喳的声音渐去,一位身着赭石色织锦袍的中年男子昂首阔步走来,面容坚毅,双目炯炯有神。 周围不少弟子都认出了他,显然非常有名,簇拥着随他走到朱红门扉。 叫林景峰的男子也不多话,站在天阙门前回头对众人略一拱手便干脆利落的转身入内了。 “林景峰?我也听说过他的名字。” 周延维忽然出声道。 姜阳正准备去呢,看前面这么大阵仗,也就不急着往里挤了,省得让人以为他是故意来抢风头的。 “哦?我观这位师兄怕是年岁不小了。” 姜阳还是甚少见到中年模样的青袍弟子,不管年岁如何,大家面貌都足够年轻。 须知练气之后,百脉俱通,法力流转之下已然驻颜有术。 “是,算一算他差不多已经四十余岁了。” 周延维略一思索便答道: “说起来此人的经历还较为传奇,他入宗很晚,初识修炼已经成年,经脉定型导致他突破胎息很晚,这才导致他面相如中年人,看着并不年轻” “其人资质不佳,斗起法来却很有一手,又敢于拼杀,渐渐在同辈出了名气,加之为人仗义,在诸多弟子之中有口皆碑。” “倒是很励志” 姜阳听着默默点头,而后反应过来又问: “照师兄说的这位林景峰林师兄已经四十余岁,如此还有培养的价值吗?” 六十岁前筑基,自然是越年轻越好,四十余岁体内生机不盛,突破的概率已经很低了。 “照理说是不会收的,除非有真人垂青,但是他本身也就不是为了这个来的。” 周延维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道。 “哦?何解?” 见姜阳看过来,周延维回道: “宗门之中还有一项规矩,假使有弟子通过了庭试但又无哪一峰愿收,宗门便会做主补一颗筑基丹作为抵偿,以示公允。” “而此次前来的年岁较大的弟子,他们知道自己难入真人眼中,本身也都抱着这个意愿来试一试。” 姜阳点点头没说话,眼中思绪莫名。 这些积年的老弟子,突破无望还不知道会干出些什么来,宗门用庭试作为胡萝卜吊在前头,便让他们趋之若鹜。 有些举止看似简单,细细思量之下未必没有深意。 “不等了,师弟我且前去一试。” 姜阳见朱门前围的人渐少,也就打算动身了。 周延维闻言笑着拱手道: “那我就提前祝师弟青云直上,一鸣惊人。” “好。” 姜阳回礼同样笑道: “我借师兄吉言。” 说罢他不急不缓,踱步上前,于众目睽睽之下信步入内。 第85章 剑倚清秋 本来朱红门扉处围观的人已然不多了。 大家更多关注的是谁人闯到了何处,天阙又亮了几层。 此时姜阳迈步走出来,不过平平无奇。 起初谁也没有在意,可一见姜阳转身,来往陡然安静,四周齐齐呼吸一窒,随后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等着姜阳的身影没入门扉,静谧被打破,这才小声窃窃私语。 “此人是谁?我怎地毫无印象?” “咦?我竟然此前从未见过” “好一副仙资容貌,恐怕生来便是要修仙的!” 剩下的诸峰门人弟子相互讨论了半晌,也没人说出个一二三来,只能感叹陌上人如玉,何为画中仙。 云上的邰沛儿一直关注着场下的变故,这一刻终于叫她看见了姜阳的身影。 她心神悸动双眸亮起,忍不住捏紧了衣角,暗暗振奋道: “终于找到你了,【秋临】剑仙姜阳!” 邰沛儿之所以闹着要和老祖宗来观礼,就是想提前和姜阳搭上关系。 此时这位未来的剑仙还只是练气小修,谁也未曾料到他往后一鸣惊人,居然在筑基期就悟出了剑意,成就古之剑仙境界! 前世她第一次听到姜阳的消息,便是在清屿山福地之中,只听说他得了不小机缘,遗憾的是那时候两人未曾谋面。 再次相遇两人俱已筑基,可这时候的姜阳已经是需要她仰望的存在了。 成就剑仙之境的姜阳于郑国战场上一剑平七修,一道剑意倚清秋杀得战场上的同阶修士胆寒不已至此名动郑国,被称之为【秋临】剑仙。 ‘恃险若平地,长剑倚清秋!一剑秋临,何等风姿’ 邰沛儿暗自喃喃,陷入回忆之中。 凌霄天阙外,已经有弟子冲到了第十三层,光芒长久不动,显然是遇到了不小的阻力。 就在此时,天阙之光亮起,几乎是以三息一层的速度一口气亮到了七层。 这犹如走马灯一般的速度,有序的循着节奏亮起,使得围观弟子惊诧不已。 七层根本不算高,很多练气后期的老弟子稍微使一使劲都能达到,可他们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有这个速度。 细究起来,前几层此人几乎是一息就解决了灵傀,毕竟中间还要有攀登拾取灵物的过程。 “快去看看此人是谁?” 有弟子迫不及待问道。 此言一出,立马有人跑去青溟碑处看去,上面细细的列出了进入天阙之中的弟子姓名与层数。 “七层七层” 这弟子念叨着眼神依次往下扫视,而后忽然指着其中一列大声道: “此人乃是朝雨峰的内门弟子,名为姜阳!” “姜阳?谁认识?” “呃” 姜阳站在七层与八层的门扉处稍稍停步,与白棠暗自讨论起来。 “实力倒是不强,不过这灵傀聚散由心,神出鬼没,一个不察之下还真容易被其所趁。” 他掂量着手中的一块灵材暗自评价道。 “这灵傀属『云炁』一道,本就没有实体,变化无常,我观其还暗含蜃境之意,后面怕是还有幻境干扰,你且小心。” 白棠也没闲着,她细细的体会了一番告诫起姜阳来。 “我会注意的。” 姜阳答应一声,把刚刚收获的灵材收入储物袋之中。 每一层的灵傀击杀之后都会留下一点小小的奖励,争取让每一位弟子进来都不会空手而归,真论起来这位真人还是很有人情味的。 只不过底层的东西都不算太好,姑且算安慰奖,像姜阳一二三层获得的都是一枚灵石,四五六层每层都是一张符箓。 符箓就是平常坊市里售卖的那种制式符箓,而七层则又变了,刚刚那块灵金就稍微值点钱了,毕竟是炼器材料。 总的来说聊胜于无,姜阳揣好了东西迈入了第八层。 浓雾遮面,姜阳凝神守心持剑深入,忽的眼前明亮,雾景析开。 “嗖!” 一云气凝结的灵傀在雾气荡开的一瞬间忽的出手,劲风扑面其速之快令人难以招架。 这灵傀借着门扉雾气遮蔽来偷袭,一般的弟子面对这一招,八成都难以反应过来,可姜阳却不同。 灵识还未荡开的瞬间,姜阳便感到寒意遍身,他不假思索抬剑下劈。 “嗡!” “一气朝阳!” 雾气中一瞬之间有昼白亮起,剖出一条完美的半圆弧线。 姜阳施施然收剑走出雾气。 这剑气细如丝缕,看起来毫不起眼,却轻易将这灵傀一分为二。 半年过去姜阳的剑诀突飞猛进,这一招一气朝阳起初他使出来剑气大如船帆,恨不得用上全身的法力。 现如今他熟练以后,已然领悟剑气如缕,能将剑气压缩成蛛丝粗细,又隐蔽又迅疾,敌方一个不留神就会中招。 灵傀受击轰的炸成雾气变作虚无,在原地留下一枚水滴一般的晶莹石块。 姜阳手指一勾将之摄入手中,随手揣入袖口中暗想: “果然不一样了,这灵傀好似有了些微灵智,居然都知道偷袭了。” 心中思忖脚步不停,姜阳紧接着迈向下一层,些许难度对他来说不过是热身罢了。 外界因为姜阳的极速攀登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大家都开始关注起了这名仿佛突然冒出来的神秘弟子。 “好快!这姜阳是何方神圣,眨眼之间竟到了第十层了” 青溟方碑前一青袍弟子喃喃道。 “那又如何,林师兄都已经攀至十七层了呢。” 一旁有人不服气道。 这青袍弟子一听回头,忍不住皱眉揶揄道: “便是你的林师兄攀至二十七层又如何,与你何干,他得了筑基丹难道会分你半粒吗?” “你!” 这女修被噎的秀眉倒竖,胸口起伏指向他,显然气得不轻。 云层上,几位真人被邀请至殿中落座,捧着灵茶论道交流。 玄涤真人施了一圆光法术,幽玄之气升腾化作一水镜,显露出下方的画面来。 下方一众弟子激烈争夺在紫府眼中不过是小孩过家家罢了,并不值得过分关注。 邰沛儿跪坐在自家真人身侧,束袖为老祖宗添茶,实则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水镜之上了。 画面中一少年持剑,身形飘飘在天阙中穿梭,姿仪优雅,神情写意,跟其他在阙中苦苦挣扎的一众弟子根本不是一个画风。 这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姜阳,邰沛儿看的丢了魂儿,茶都倾洒了些许。 “咳咳” 老真人咳嗽一声让邰沛儿陡然回过神,看着自家老祖宗似笑非笑的眼神,忽的羞红了脸。 这个小插曲让邰弗唯难得的分神落在场间圆镜之中,这一瞧纵使是他也不由赞了一声: “好相貌!” 第86章 遣将拘灵 紫府真人寿元悠长,阅历深厚,经历过的人与事不计其数,能得到他们称赞一句已然实属不易。 “如此相貌,却是该去修『姿仪』才是” 邰弗唯对于雨湘山的道统也颇为了解,出言点了一句。 这一句话叫邰沛儿上了心,道统是她内心永远的痛,其实她早已修至练气巅峰,却还是有意的压制修为,就是不想从『稀土』一道。 ‘稀土保性,土里生金,乙木养命,四时承平。’ 真计较起来『稀土』一道并不算弱,甚至是较为强横的道统,只是困扰着她乃至是邰氏一族的问题是——道统不续,家中只有这一道直指紫府的功法。 她家世代修此道,甚至她前世也是如此,可就是因为修了才不想再修。 ‘既然【游梦回仙枕】能将我送回来,定是要我把握命数,逆运改命!而首要的机缘便是在当下。’ 邰沛儿攥紧了拳头,心绪涌动望向水镜。 在她的记忆中姜阳却不是修得『姿仪』,具体是什么不得而知,只晓得是木德一道,据说非常古老,连认识的人都非常少。 ‘清屿山福地没多久就要开启了,此次定要结交到他,方能在福地中博得一份机缘,甚至说不得还有机会碰一碰那至高至贵之道’ 稀土的『衍千山』已不想再修,所幸她还未曾筑基,还有改换道途的希望,而改运之变首要就在那清屿山福地之中了。 “沛儿,怎么了?” 剧烈的心绪涌动还是引起了身边老真人的注意,他不由低头问道。 邰沛儿心中一凛,心思电转之下却并未慌张,她没立刻回话,只是垂首做羞怯一笑。 果然,邰弗唯一见只是摇了摇头,年少慕艾谁人能免,他也不以为意。 ‘还好老祖宗并无命神通,无法窥探我心思,不然怕是要糟’ 见糊弄了过去,邰沛儿顿时大松一口气。 紫府神通之能难以度量,特别是命神通,据说能够辩运望气,查语听心,明辨是非,其能力各异,但全都波云诡谲,神妙无比。 她也是前世听说过弱水一道的『幽重玄』乃是命神通,所以方才在大殿中回话时才不敢露半点心念,否则一旦泄露自身隐秘,她命途难测,恐怕老祖宗也保她不住。 …… “唰唰唰” 灵傀身影如同鬼魅在雾气中游走,突破了十五层以后,灵傀的数量已经增加到了双数,远不是普通弟子所能抵挡的了。 以姜阳目前的实力还能自如应对,但他却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这天阙有三十六层,这恐怕是场持久战,并不单纯考验弟子的斗法之能,而是有其综合考量。 他一路闯过来法力已经消耗了些许,还需节省应对后面的情况。 姜阳剑气挥洒,以最少的法力击杀了场中灵傀,收了灵物继续向上攀登。 云气升腾,姜阳凝神深入,暗暗提防着。 可直到走入场间,他也没遭到任何偷袭,这都让姜阳有些许不习惯了。 此时浓雾中却走出一人,腰间佩剑青袍湛湛,观其面目姜阳愣住了,这面孔居然是他自己。 姜阳只愣神了一瞬随后立马反应了过来: ‘这有可能是白前辈先前所提过的幻境,且小心应付。’ 白棠并未发话,他也没主动去问,只是依着自己的判断去应对。 他持剑向前,灵识凝成一团,暗暗提防着。 可无论姜阳做什么,对面的那东西也跟着做什么,这如同照镜子一般的感觉着实让他觉得怪异无比。 久而久之姜阳忍不了了,一剑挥过去,炽白色的剑气嗖的一声划破浓雾。 “一气朝阳!” “一气朝阳!” 谁知对面也一般无二,同样一剑挥出,炽白剑气互相碰撞,顷刻间消弭无形。 随后姜阳又试探性的挥出几剑,可对方也应对的十分完美。 仿佛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互相之间根本破不了招,令人十分憋屈。 “嘿,有点意思。” 姜阳轻笑一声,来了兴趣。 他右手松脱,锈蚀的长剑嗡的一声悬在半空,他纵身一跃身形与剑光相合化为一道匹练倒卷而去。 “这一招如何你学得会么!” 姜阳身形若惊鸿过影,嗖的一声带起轰鸣之音,剑光在半空中游走,凝聚出极为纯粹的剑气,几乎要衍化为实质。 “嘭!嗤” 只一剑过去,云气崩散,对面的‘姜阳’如同泄了气一般化为虚无,消失不见。 姜阳在尽头显现,持剑落下地面,回身就见地上只余下一枚玉简。 这一层的奖励又变了,这次竟不是灵物了,而是一枚玉简,只是不知道是功法还是法术亦或是别的什么。 姜阳走过去将之拿在手中,这玉简古朴入手温润,卷了一缕灵识探入其中。 《拘灵遣将法》! 姜阳面有讶色,这里头居然是周延维曾经提过的那一道古法术。 上一次他去周延维洞府做客之时,他就曾使用过这一法术,招来了一灵仆过来端茶倒水。 当时他还好奇过,周延维遂开玩笑要将此法术让予他,只是那时候的他穷困,故而推却了。 想不到兜兜转转,这法术竟然又来到了他手中。 姜阳笑了笑,拿起来细读了读,这门法术确实晦涩古朴,初上手别说是施展,便是念都觉得拗口的地步。 “始青天中,椿抑摄煞,遣将六丁,六甲通灵,天丁力士,通说姓名,今请召来,惟念诚心,通达上感,急行妙法,律令毋慢” 只读了一遍姜阳就放下了,随手将之丢到袖口里。 “一股子古代修士的口吻,果然如周师兄所言,此法不以道行论高低” 第87章 庭试何为 “白前辈你听过这拘灵遣将法吗?” 姜阳收起玉简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白棠聊着。 自从来到祖庭这一边,白棠老实多了,别说是显出身形,就是出声都变少了。 这会她默默摇头道: “没有印象,不过读起来这确实是古代修士所编撰,说是什么召请,但其中敕令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姜阳点点头也很赞同。 其实玉简后面还有更简便的拘灵律令之法,那口气就大得多了,遣将还客气些,但要用上拘灵,那可就不管你同不同意了,都得麻溜的过来听宣。 到了十八层往后,奖励已经开始变得珍贵了,但其难度也直线上升,就连姜阳也需要认真对待了。 这云气幻化出的灵傀倒也奇特,居然可以全盘模仿他的剑诀身法与修为境界。 只是其毕竟是幻化出来的,姜阳身具的剑术境界无法复制过去,不然与这样的‘自己’为敌就太变态了。 收剑入门扉,姜阳继续迈向下一层。 甫一进去,灵傀幻化出的人影早已经站在场中抱剑等着他了。 其赫然变作了两人,都是姜阳的容貌。 “好家伙,一个不成就来两个?” 姜阳心中一凛,这天阙还真不客气,这难度飙升的速度着实有些不讲理了。 …… 青溟方碑前,此时已经挤满了人。 众人也不急着离去,都想看一看有谁能够通过此轮庭试。 在场的弟子大多已经进去尝试了一轮,层数高者大约从十七八层开始败下阵来,层数低者也能攀至八九层的数量。 其水平都不能算弱了,只是对比最顶上的人仍然不够看。 “这三十六层的天阙,也不知谁能攀登至顶峰” 众人仰视着方碑,私下讨论道。 “林师兄已经攀至二十六层了,果然不愧为我落雨峰第一人!” “岑师姐也不差,她那浣花绫尤其厉害,也攀至二十四层了,追赶的很紧凑。” “方絮这凶人,想不到后来却也居上了,这才多一会都已经到了十八层了。” 有弟子撇撇嘴,显然并不多待见方絮这人。 “是极是极,最好叫这厮被天阙灵傀打的吐血才好!” 此言一出立马有人附和道。 “何必这般喊打喊杀的,我倒是觉得近来方师兄变得温和多了,想来是醒悟过来,知道悔改了” “我呸!鬼才相信,你收了这凶人什么好处,这么维护于他?” “只是实事求是而已,休要随意揣测。” 几人吵吵闹闹的,争辩之音倒是不大,只是在周围小范围的传开。 “我确是看好这姜阳,他目前层数虽然不是最高的,但速度却极快。” 这边并未被影响到,有弟子双手抱臂膀分析道: “而那林景峰固然登的高,可其也停滞在二十六层半晌不曾动弹了,显然是后继乏力,冲不上去喽” “两相比对,高下立判。” 可下一瞬,就有人指着方碑道: “动了动了,林师兄到达二十七层了。” 这人一听略有些尴尬,但还是强撑着道: “都这么久了,磨也磨过去了,巧合罢了。” “嘁” 可周遭弟子却不听他的了,嘘声着散开了。 “哈哈哈,这位师弟,莫要灰心,别人不信我却信你。” 正直他窘迫之际,这时候一人走过来,出言赞同道,表示他同样看好姜阳。 此人眼前一亮,放下尴尬回身拱手道: “哎呀周师兄真是在下的救星啊,不然师弟我就下不来台了。” “呵我却不是在救你。” 周延维笑呵呵道,他只是真的信任姜阳罢了。 云上宫殿,其中的座次已经空了一半,只有少部分和雨湘山关系较近的真人还留在此间闲叙。 这庭试着实没什么好看的,大部分紫府都是冲着雨湘山的面子来观礼,大多坐一会寒暄两句就告辞离去了。 好在邰弗唯就属于关系相近的那一批,不然邰沛儿还得编个理由让自家老祖宗留下来。 下面激烈的竞争邰沛儿一直关注着,这会她眼珠一转便拉着老真人的衣袖问道: “以老祖宗的眼力,此次下面哪一位弟子会登顶?” 邰弗唯一听乐呵呵道: “我知你心思,你是想听我说出那小子的名字,是也不是?” 邰沛儿见老祖宗误会,心中一喜,她要的就是这种误会,不然还真没借口贸贸然接近姜阳。 举动若是太过突兀,不仅引人注目,还会惹来不必要的怀疑,届时适得其反就不妙了。 故而她也不出言解释,只是睁大了眼睛,故作嘴硬道: “没有呀,沛儿只是好奇嘛。” 邰弗唯摇头失笑,也不去点破她,只是开口道: “依我看呐,谁也无法登顶,这神霄绛阙无论如何曾经也是灵器的位格,就算并未全力催发,这神妙到了三十层以后也不是这些小辈可以抵挡的” “三十层往后的每一层,里面的灵傀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除了无有仙基之外,其法力境界都实打实已攀升至筑基。” “所以说别说是他们,就算是你也只有乖乖逃跑的份。” “啊?” 邰沛儿惊讶不已,她作为邰家紫府种子,一身法器不下于三件,照老祖宗的意思,如果她不用压箱底的保命手段恐怕只能转身跑路了。 “那这考验还有何意义,就算是上宗,嫡传不出谁也完成不了” 她不由蹙眉道。 邰弗唯百年来不知观礼了多少次,随口就道破了其中玄机: “谁说登顶便是通过了,玄涤真人方才只是落下天阙,你可见他有留下什么交代吗?” “呃那倒是没有。” “这天阙只需弟子达到三十层的门扉前头便算是通过了,至于后头不做要求,因为非是等闲之辈根本难以迈过门槛。” 邰弗唯说到这不得不感叹,玄涤这一手虽然偷懒,却也尽到了考验之责。 “可这一条也无人说过啊?下方的弟子岂不是都被蒙在鼓里。” 邰沛儿听后神色怪异道。 “哈哈哈,所以说这也是考验的一项,不逼迫一下怎知自身潜力,再者说三十层和三十六层可不是一个距离,行百里者半九十,其中的差别也能够达到考验心性之能。” 邰沛儿心中恍然,望山跑死马的道理谁都懂,不提前说就是为了锻炼弟子心性。 一想到天阙有三十六层,可能不少弟子自知不敌便在二十多层就放弃了。 反而心性俱佳之辈,说不得可以激发潜力奋力攀登,达到超越自身实力的水平。 一增一减之间,就达到了庭试的最终目的。 第88章 纷纷折戟 两名‘姜阳’围着自己左右夹击,姜阳也无法再做随意姿态了。 他捏了个澜清玄罩护住自身,施展剑气速战速决很快将两具灵傀尽数斩杀。 云雾散去,此次地上出现了两枚玉瓶。 姜阳捡起来略一辨认发现是‘暖阳灵芽丹’,也是他贯服的丹药。 半年来之所以他能修行的如此迅速,还有赖于源源不断的灵丹供应。 得了八百道功在手,收着藏着不是他的性格,于是就去联络了丹泉岛的丹若。 到底是熟门熟路的好办事,这个善缘他没有结错。 丹若为他推荐了这一种灵丹,他用到突破了练气后期之后兜里没剩下几枚了,如今又在这里发现了,可谓是意外之喜。 收拾好之后,姜阳便再次进发。 由于身在阙中,看不到旁人的进度,所以他不敢懈怠,几乎每一层没怎么做休整就往上一层去了。 “二十二层,如今我一身法力去了大概三成左右,还需再节省” 姜阳估算了一下念叨着往门扉走去。 得益于白棠的教导,姜阳对于法力的分配一直是节俭乃至吝啬的,加之一路过来他又以速战速决为主,根本没有太多纠缠。 可目前的强度姜阳已经没法忽视了,而离顶峰又还有十多层,不好好分配的话估计很可能止步于某一处。 二十六层。 岑瑾挥舞着长绫终于将眼前的灵傀解决了,可她也俏脸苍白,额头直冒虚汗。 一身法力亏空使得她心中愈发的没底了,只惶惶道: “还差着十层,我就是原地调息怕是也来不及了,难道要再等一个十年么?” 二十八层。 林景峰拾起地上的丹药瞧了一眼就收入袋中,随后一刻不停的盘坐下来。 自己从储物袋中掏出一颗回气丹药来纳入口中,随后便运转功法加紧炼化。 由于斗法经验丰富,他常年随身备着丹药,自二十五层开始便有意的专门留出时间来吞服炼化。 虽然法力消耗甚巨,但他始终还保持着四成左右的法力留存。 十九层。 方絮眉毛稀疏,一脸凶相,持着两把少见的双锏兵器,四尺长短,四棱而无刃。 此刻他瞅着对面和自己一般丑陋的灵傀,狞笑着奋力挥砸,口中狂吼道: “好胆,敢羞辱我?!” 可随后他脸色忽的呆滞,而后竟平复了下来,喃喃道: “戒躁戒躁,我该温和一些才是。” …… “是该见分晓了,这次怕是要全军覆没” 时间一点一滴的走过,两个时辰过去,大部分的弟子都已经败走,被天阙给踢了出来。 如今青溟方碑上只剩寥寥十余个名字亮起,大多还都在十几二十层苦苦挣扎,已经长久不曾动弹了。 被踢出来的弟子也正跟同道好友说起高层里头的恐怖之处,再提起来仍是一脸悻悻之色。 大部分人都闯不到如此高的层数,对于其中难度没什么实感,如今一听心中也是骤然一缩。 在此阙中虽然无性命之忧,但灵傀可不会手下留情,这法力实打实的拍在身上,受点内伤都算是轻的了。 如此难度让人群中的气氛有几分凝滞,大家闭口不言,可心中未必没几分抱怨。 只是神通横在头顶,众多弟子谁也不敢开口罢了。 目前方碑中最高层还是那几个名字闪亮。 林景峰,落雨峰,三十层。 岑瑾,泽雨峰,二十八层。 姜阳,朝雨峰,二十九层。 江君瑞,寒溪谷,二十七层。 方絮,朝雨峰,二十六层。 …… “扑通”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突然从天阙之中被甩出来。 众人连忙看去,却是一惊,不少人看清了他的脸甚至惊呼出声: “是林师兄!” “林景峰被踢出来了!” 随之便蜂拥围了过去,七嘴八舌的追问起来。 林景峰拒绝了搀扶,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半边身子被云气裹缠,呈现出乌青之色,极为可怖。 他咳嗽两声倒也还算平静,面对追问只是苦笑着拱手道: “让诸位失望了,景峰道行不精,实力不济,只能败退了。” “哎!” 有人叹气,但同样有人暗自怀疑不甘道: “连林师兄都失败了,其他还有谁人能成功?老祖莫不是” “嘘,你不要命啦,你想死可不要害了大家!” 身边有人赶忙捂住他的嘴,神通不可知,则威不可测,妄议真人有十条命也是不够死的。 因为你不知何时何地真人就会破开太虚,随手一巴掌拍死了你。 不敢诘问真人老祖,但追问林景峰的勇气还是有的,并且很大,于是有弟子拉着不让他离开,追问道: “那三十层到底是何光景,林师兄且说一说,遂了大家伙的愿了。” “对对对。” “我等非常好奇。” 立马有人跟着附和道。 林景峰拗不过,只得斟酌着开口道: “那灵傀和以往都不一样,神出鬼没无处不在,我使了浑身解数也难以在它手中撑过十合” 说到最后他也十分不服,暗自咬牙道: “其怕是有怕是有筑基的修为。” “什么?!” “筑基修为!!” 弟子中间轰然炸了锅,练气期的考验筑基一级的插手,这还考验个甚么? “才三十层就如此了,那这谁还闯的过去?” “后面还有六层,这到了最后岂不是都不止筑基了?” 气氛有些压抑,有弟子缩在角落里小声道: “往年也不是这般的,玄光老祖主持之时,依的也是峰上真人意见” “功诀法术也好,斗法道论也罢,总得让人有个盼头不是?” 众人不敢接他的话, “方才岑师姐也出来了,站都站不住了,被其好友给带回峰上了,最后停在了二十九层” “诶?如果所有人都未达成,真人有没有可能依照排位来选?” “对呀!” “若是这般的话,那无论怎么算林师兄这个成绩都是稳居第一的,想必这名额啊非他莫属。” 还是有聪明人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暗自做猜测。 林景峰嘴角动了动,他受了内伤之所以强撑着没离开就是还抱着这一丝希望。 不是他自夸,论资质灵根他排不上号,可单论斗法之能恐怕还无人是他的对手。 连他都只能在三十层止步,其他的弟子就半点都不要想了。 ‘岑瑾能冲上二十九层,也算可以了’ 林景峰低头淡笑着想道。 正当此时,忽有眼尖的弟子指着方碑大喊道: “快看!那名叫姜阳的弟子冲上三十一层了!!” 林景峰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第89章 苦战灵傀 姜阳捡起了地上的丹药,停下略微调息了一小会。 灵傀越来越厉害,便是他也有些吃不消了,每次斗败之后他都得腾出些微的时间来略做修整。 好在一步步地磨砺之下,他战意也愈发高昂,很是享受这股层层挑战向上的感觉。 半年多过去,姜阳整日与飞雪为友,松柏为伴,他早就憋坏了,若是不挥剑斩点什么都觉着别扭。 只一炷香之后姜阳起身,趁着手感火热他直接步入三十层的门扉。 雾气如水纹波动,姜阳眼前一花便换了天地。 “小心!” 脚步刚一踏入,白棠的声音就自他心底提醒道。 姜阳悚然一惊,几乎不假思索的突兀变向,衣袍翻卷身形飘飞爆退三丈远。 “嘭!” 雾气凝聚的大手合十,剧烈的音爆声此时才姗姗传来,荡起一阵透明涟漪。 姜阳灵识探出这才查看清楚,原来雾气弥漫之地凝聚出了一尊巨大灵傀。 他方才没注意还以为是边缘笼罩的雾气,若不是白棠提醒差点一头扎进它的怀里。 要贸贸然挨了这一巴掌,他就算不受重伤估计一身实力也要去了七八成。 “这灵傀不一般,其周身法力已经凝成了真元,除了无有仙基以外,是货真价实的筑基灵傀” 白棠只略一感应就给出了答案。 “啊?” 姜阳一边凝神提防一边在心底大呼: “不过是宗门试炼而已,玩这么大?” 白棠略有些犹豫,但还是出言提醒道: “这天阙被紫府神通笼罩,我不能随意出手帮你,一切都需你自行应对,实在不行便放弃了” 毕竟有境界上的差距,白棠心底还是不希望看到少年受重伤。 “呃现在不是我愿不愿放弃的问题,而是它愿不愿意放过我的问题。” 雾气悄无声息包围过来,姜阳脚尖一点高高跃起躲避着。 灵傀庞大的身躯一点都不迟滞,反而更加灵活,它伸展双臂挥舞着,带起巨大的劲风扑面而来。 这般主动攻击的欲望,先前的那些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再者说,不战而退也不是我的风格,无论如何且斗一斗!” 他没跟白棠说的是,同辈弟子皆是精英人杰,各自都不知道闯到了哪一层,让姜阳直接放弃,他可丢不起这人。 另外他坚信宗门是为了遴选弟子而不是杀人,再如何艰难其中也有一线生机。 灵傀身形骤散,化作千百只灵鹤扑面,细喙似针雨连绵落下。 姜阳并指按剑,鼓动浑身法力,低喝一声“澜清玄罩!”,同时又再次将元水调合进了法术中。 首次面对实力远超自身之敌,姜阳不敢托大,上来就用出了底牌加强自身守御之能。 “嗡!轰!” 剑气裹挟白光炸开,音波震碎半数雾鹤,却见溃散的羽毛在十丈外重聚成云雾缠绕的巨傀。 姜阳精心准备的一剑直接落空,这聚形散气之能着实令人着恼。 “右边!” 白棠提前了半息出言提醒,为姜阳留足了反应的时间。 她固然不能直接出手干涉,但是暗暗做提醒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面对毫不喘息的进攻,姜阳心领神会,将锈剑收回腰间,轻轻摘下顶上发簪随手抛出。 “灵橡!” 少年身形跃起倒悬,青衫鼓荡间甩出纤细发簪,一头发丝在风中飞散,露出锐意的眼神。 青碧的灵剑顷刻间在半空中成型,铿锵之音乍起,被一只修长之手紧握。 持着灵剑的姜阳如鱼得水,一身剑气活跃至极,如丝如缕的滚滚冒出,转瞬之间便凝成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的笼罩而下。 “唰!” 炽白剑网罩住这庞然灵傀,其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绞磨声。 可没等姜阳缓口气,未料灵傀突然崩散自地底雾气钻出,化为一只巨大灵鹤直取他后心。 护身玄罩应激而发,澜清元水最微最柔,其守御之能果然不可小觑。 玄罩受灵鹤穿刺,波纹激荡之间颤抖不止,姜阳机敏立刻借力飞出脱离了险境。 “咳咳咳” 纵使玄罩拦住了这致命一击,可真元的沛然之力依旧震得姜阳浑身发酥,经脉发麻,咳嗽不止。 ‘筑基之后的真元,其品质之高对于练气修士来说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白棠深知这其中差距,所以这才想劝少年放弃。 更何况这还是没有仙基的情况下, 如若得了仙基加持,越境伐上一词不过是话本里的传说而已。 姜阳握着灵橡起身,虽受了点小伤但他的眼神却亮了起来。 “所幸它灵智不高,不过一蠢物而已,未必没有机会!” …… 云上宫殿之中。 邰沛儿已经看的入了神,双手攥紧了裙摆,全然忘了倾茶一事。 ‘果然不愧为当世剑仙,排除了一开始的不适应,就能以不过初入后期的修为跟筑基灵傀斗的有来有回’ 水镜中,少年闪转腾挪如有神助,每每都险之又险的擦着躲避了灵傀的攻势,显现出了极敏锐的灵觉与斗法天赋。 ‘好锐的剑气,百丈之外我与他胜负五五,百丈之内我亦有四成胜算,如若到了方寸之间,我恐不是其一合之敌’ 邰沛儿看着姜阳剑气挥洒,暗暗估算着,在不动用老祖宗给的护身之宝的情况下,哪怕她累加前世经验也难以硬撼其锋。 盖因练气期修士的攻势大多乏善可陈,可若到了筑基,那法术法器加上仙基等等手段,却又不一样了。 抱大腿的哪有嫌弃大腿太粗的,邰沛儿早定下了这想法,非但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且愈发开心,撅着小嘴忍不住暗暗为姜阳加油鼓劲,恨不得他更强一点。 姜阳算是首位在天阙与筑基灵傀打的有来有回的弟子,并且还未曾达到练气巅峰,于是在场的紫府真人就稍稍投下点心思看了看。 “咦?有意思。” 这一看不要紧,姜阳的表现果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只是几位真人的关注点却不一,但都不得不承认姜阳的优秀。 以练气之身斗筑基灵傀,各家的嫡传也并非做不到,可拿嫡系与普通弟子做比本就是不对等的。 “只凭着一本烂大街的剑诀就能达到如此地步,玄涤道友恭喜了!” 邰弗唯出言恭维道。 因为自家小辈的关系,他算是最先关注到姜阳的人,故而当先开口恭喜他得一佳徒。 玄涤真人听罢摆摆手刚想客气两句,身旁一位鎏金袍子的披发真人却先开口道: “玄涤,这般弟子放在你雨湘山可谓是明珠蒙尘了,不如将他让予我奕剑门如何?” “东门真人言之有理,这等天生的剑修种子去修那姿仪实在太可惜了,如若是修了『庚金』,我看百年之后未必不能添一剑仙!” 第90章 震析移位 “我看百年之后未必不能添一剑仙!” 紫袍真人此话一出,叫周遭场面一静。 剑仙岂是这般好成就的,这位不语真人这一番话可谓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雨湘山与奕剑门虽同属郑国的道统,但并不意味着两家的关系就有多近。 ‘剑仙?不说成与不成,届时就算能够成就还与我雨湘山有何干系?’ 这种事不值一哂,玄涤真人想也不想就摇头道: “东门道友,贵门金德道统虽然习剑有优势但我雨湘山之传承也未必差了,此事不必再提。” 至于不语真人这头他并未接茬,方才那话居心不良他都懒得理会。 东门真人一听只是摇头叹息道: “你雨湘山之中才有几位习剑之人,难道还要让玄光道兄来亲自教导不成?” 玄涤真人捏着杯子一笑道: “未必不行!” “哼!” 这话堵得东门真人甩袖起身,两手交叠拱手敷衍了下道: “那就祝贵宗道统延绵,传承不绝,东门告辞了。” 说罢竟毫不停留钻入太虚消失不见了。 东门真人的离去似乎是一个信号,待他离去之后一旁的紫袍真人也笑着施礼道: “玄涤道友,那不语便也先行告辞了。” “道友请便。” 不管心中如何想,玄涤面色平静回礼道。 随后他望着殿上剩余的几位真人笑道: “些许小事,烦碍诸位了。” “无妨无妨。” “是极是极,我等继续观礼就是。” 几位真人十分给面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把刚刚的小小龃龉糊弄过去了。 “这弟子看来也是有机缘在身上的,他手上那一柄碧莹灵剑形制古朴,诸位道友可瞧出来是木德中的哪一道?” 有位真人随手一指,又将话题引回水镜之中。 “确是木德,只是我道行不精,辨认不出。” 这真人摇了摇头接过话来,而后另一位真人也起了好奇心思,伸手在水镜上捻了一缕气息放在身前细细感应道: “『巽木』?不太像巽木入主,风掌客位,风助木生,木辅风行,我观这气息厚重铿锵,未显轻灵之相。” 感应之后他之能摇头道: “离得太远,我瞧不大真切。” “难道是上古盛极一时的『震木』?” 邰弗唯忽的想到了家中存的一本古籍,依据此猜测道。 “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现在哪还有震木道统?” 殿中只有寥寥两三位有根脚传承的真人在说话,年轻些的甚至连这名字都没听过,自然是插不上嘴的。 邰沛儿也是难得听到这古老的秘辛,虽然眼睛没离开水镜,可暗地里却支着耳朵认真听着。 “这还不简单,稍待把那弟子寻来一问便知。” 一位体态圆滚滚的真人拍拍手干脆道。 这时候末座的玄仪真人轻摇羽扇说: “震木凋零却未必灭绝,我倒是从古籍中读到过这么一句【震木失雷,却向离析,主萌动之生,掌破木之亡】” “此言正对应着枯木逢春,不破不立之意,我猜测有大人暗中收拾道统,主导了震析移位,如今此道虽少有,却该称之为『析木』才是。” “咚咚咚。” 玄涤真人坐不住了,抬手敲了敲桌案道: “大人之事诸位还是莫要乱议,至于弟子之机缘便随他去,左右不过一法器,又能高妙到哪里去?” “再者说,能修至如今谁还没个机缘在身呢?” “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在场真人齐齐笑道。 玄涤此言维护之意明显,众人也就不再议论了。 此时天阙中的最后一名弟子也出来了,庭试基本是告一段落了。 他回首道: “师妹,将诸弟子宣上来。” “是,师兄。” 玄曦真人起身应道。 …… “嘭!” 雾气如同巨锤,带着沛然的大力夯砸而下,姜阳躲闪的再及时也还是被擦了个边,直接倒飞出去砸在远处。 仅仅就只是如此,余波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这灵傀无比灵活,但它聚散由心的特质又极为难缠,姜阳的剑气之能分割却难以做到有效杀伤。 它灵智是不高,可就算他被姜阳大卸八块也很快恢复,反观姜阳被其掠了掠衣角就心惊肉跳的。 如果没有玄罩防护,碰着就死擦着就伤绝不是个玩笑。 ‘三十层的就这么不讲道理,那这三十六层我还攀登的上去么?’ 到这里姜阳已经开始忍不住自我怀疑了。 久攻不下,一身法力只剩下不到四成了,可灵傀真元仿佛无穷无尽,也丝毫不知疲倦。 可另一方面姜阳心中的倔劲也被激了出来,咬着牙擒剑又抢攻出去: ‘我不能就这么耻辱的被踢出去’ 碧莹莹的灵橡坚逾金刚,被灵傀击打的连接发出铿锵之音,却未曾留下丝毫印记。 滚滚的法力涌入剑中,姜阳毫不吝啬的投入使得剑器明光大方,挥出了他习剑以来最为迅疾的一剑。 “嗤轰!” 剑芒如同雷霆破空,须臾之间穿透灵傀胸膛,一息之后才传来轰鸣声。 灵傀胸膛破开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内里雾气涌动弥漫却迟迟不能愈合。 姜阳眼前一亮,一下子就来了精神,盯着那伤口处不放,眼中若有所思。 白棠的经验比他要丰富的多,几乎是瞬间就明悟过来,脱口道: “是雷鸣之音。” “栖云汇聚,音鸣震颤之下,使其难以聚形,快!记住方才的感觉,再斩一道剑芒!” 姜阳也不笨,况且对白棠他有十成的信任,闻言毫不犹豫抬剑灌注浑身法力: “白虹贯日!” 浑身法力凝聚一点,通体血液都仿佛被点燃,音波剧烈震颤使得他牙根都在轻微发痒。 白虹惊起,如贯日中,璀璨的剑芒带起轰隆雷音一掠而过。 “嘭!” 灵傀如遭雷亟,浑身雾气翻涌不休,张着臂膀徒劳四处抓挠,最终在姜阳眼中满是不甘的轰然崩散。 第91章 庭试已毕 “呼~” 雾气崩散露出姜阳的侧脸,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音波的震荡可以大大迟滞这灵傀恢复的时间。” 只不过一般的练气修士根本撑不了多久,估计想要发现这端倪还是很难的。 不管怎么说,一番苦战之下总算是将其解决了。 再搞不定的话他也只有跑路的份了,气海空空的可以跑耗子,好在他已经习惯这种情况了。 “白前辈,这次我倒是明白了个道理。” 姜阳收起灵橡簪回发间,随后盘坐在地上道。 白棠闻言奇道: “哦?是何道理?” 姜阳无奈的笑了两声道: “道理就是哪怕是最下品的筑基依然也不是练气期可以碰瓷的。”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灵傀都不能算完整的筑基,它一无灵智二无仙基,充其量就能算半个。 可就算如此姜阳也应对的十分艰难,几次险象环生。 “你能明白就好,修士晋升法力凝练成真元,其品质蜕变不知凡几,这差距可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抹平。” 白棠谆谆教导。 姜阳诚恳点头,闭目开始调息。 前面其实收获了好几瓶丹药,可不知是不是真人有意安排,这些丹药都是用来增广精进法力的,一瓶恢复的也无。 姜阳只能运转功法尽力恢复,盏茶时间过去,法力已经恢复到了三成。 不是他不想再多争取些时间了,而是门扉泛红不停闪烁,显然是在提醒他该动弹了,不能够继续磨蹭了。 他只能放弃调息站起身,顺手将方才那灵傀爆出的灵物摄到手中。 这灵物巴掌大的一块,通体如同白玉,捏在手中软绵绵的像棉花,几乎没什么重量。 姜阳不认识这是何物,只得先揣起来匆匆走向三十一层的门扉。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走着瞧。” 姜阳没想到此次庭试难度居然如此之大,他其实已经明白自己大概率要止步于此了。 雾气弥散,姜阳谨慎的迈入了三十一层。 “呜!” 还没等姜阳看清令人牙酸的破空声伴随着劲风响起,他刚想躲闪,背后又出现了一尊灵傀拦住去路。 “你女” 姜阳心中憋屈,头一次这么想骂人,可袭来的劲风让他把后半句给憋回了嘴里。 这天阙真是不给人半点活路,姜阳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了,身形扭转左支右绌油滑的像条泥鳅。 最终他停在了一个死角处,虽然腾出了喘息之机,但也已经退无可退了。 姜阳伸手一拦开口道: “等等,不用你们来,我自己会走。” 随后他看也不看围过来的灵傀,激活身份令牌直接退了出去。 …… “出来了,出来了!” 天阙光芒闪烁,有弟子立刻发现了。 不同于其他人的狼狈,姜阳几乎是自己施施然走出来的。 若不能看出其发丝稍有凌乱,还以为他是在某处散步。 姜阳才刚出来就发现自己被突然出现的人群给围住了,一张张热切的脸和略有炙热的眼神望过来,当然更多的人眼神复杂,难以言述。 “就是他” “确实清秀俊逸,快及的上我了。” “噗要点脸你。” “好相貌,好本事,如此人杰此前居然籍籍无名” 好在众弟子还保持着基本的礼仪,只是靠过来窃窃私语,并不作何动作。 纵使姜阳并不是怯场的人,面对此情此景也有些招架不住,躲开了面前三位女修的目光。 “呃” 姜阳拢了拢袖口拱手道: “姜阳见过诸位同道。” 庆幸的是很快有人为姜阳解围,天边传来了真人的钧旨。 一道流光带着朦胧的幻彩自云层倾泻而来。 神通化虹桥,架海紫金梁。 幻彩泻地直扑到脚边,姜阳还没说什么,可众多弟子均已噤声,周围只剩下艳羡的叹息。 “庭试已毕,有弟子姜阳、林景峰、方絮、江君瑞上殿听宣” 真人的声音似从天外而来,听起来既宏大又细腻,直达每个人的耳畔。 “什么?!” “不是,竟有四人入选?” 声音远去,在场的人都炸开了。 姜阳毕竟闯入了三十一层,最后固然没成功但也是众人中最高的一位,他能被真人召见还是大家预料之中。 可现在居然告诉他们有四人当选。 “这几人好像具是登上了三十层之流难道?” 很快有人发现了其中规律指了出来。 “我也” 林景峰捂着一只臂膀,脸上浮现出狂喜之色。 他强撑着伤势站在此处,心情七上八下,可终于还是等来了好的结果。 不光他们,就是姜阳自己也有点懵,原以为失败了,不曾想他却是攀直最高层的人。 有人喜悦就有人失落,有几位闯到了二十八九层的弟子目前肠子都要悔青了。 暗恨自己怎么不再咬咬牙坚持一下,可这会说什么也晚了,只能站在一旁目送几人踏上虹桥。 姜阳已经站在这幻彩虹桥上,瞧着几人过来还谦让了下: “诸位,请!方师兄,请!” 他没想到这位满脸恶相的方絮方师兄居然也闯了进来,还真是有一手。 几人还是很有逼数的止步拱手施礼,打头的林景峰还礼道: “修行达者为先,还是道兄先请。” 坠在最后头的方絮听着姜阳打招呼,两面高耸的颧骨内收,露出个笑容来道: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可不敢当师兄,以后你我以姓名相称便是,姜兄请!” “方师兄,你这” 姜阳无奈道,他可不是翻脸不认人之辈,方絮对他多有帮助他可不会忘记。 两人站定还没来得及寒暄两句,虹桥轰然作响,卷着几人上了天边。 姜阳眼前一花,再次睁开眼已到了宫殿之内。 宫殿明亮,雕梁画栋,四周荡漾神通幻彩。 几位真人没说话,可紫府位格交织,玄妙影响之下,气氛显得很是压抑。 他们也不敢四处乱看,林景峰带头俯身下拜,口呼道: “落雨峰弟子林景峰拜见诸位真人。” 似乎是离紫府太近,白棠已然完全息声,姜阳都感觉不到她存在了,这会也跟着下拜。 “起身。” 一平缓女声开口道,似乎是与方才宣旨的是同一道声音。 姜阳这才抬起头,终于看清了上首的几位真人。 主位是一玄衣真人,中年模样,面色沉稳不苟言笑。 说话是一位女真人,冰蚕丝广袖长衫,神态温和,眉目湛清似有春风化雨之意,嘴角挂着淡笑。 第92章 玄光现身 侧位还坐着几位真人,模样各异,只是品茶却并不开口。 姜阳还看见了一名彩衣少女侍立在边角,眉目灵动,韶颜稚齿。 她似乎也发现了姜阳的目光,对视起来一点也不露怯,反倒对着他露出浅笑。 此时真人开口发话,姜阳赶忙收回目光。 “你们能闯入天阙三十层,想来具是人杰,祖庭旨在延绵道统,对弟子不吝封赏。” 玄涤真人当先开口道: “江君瑞,你可有什么冀望,想要拜入哪一峰?” 江君瑞是一名看起来二十四五岁的青年,分属在寒溪谷,一身修为也臻至练气巅峰。 看起来并不起眼,事先也根本无人在意,此刻却算是除了姜阳之外最大的黑马。 此时他即刻躬身道: “弟子无有其他冀望,只愿拜在崇阿峰上,望真人恩准。” 崇阿峰是雨湘山的内五峰,也是关键道统传承的核心处,峰上每代紫府真人从不断绝,也是大部分弟子心中的期许之地。 “崇阿峰离夏,你瞧此子如何?” 玄涤真人转头朝着一位灰袍老人问道。 被叫做离夏的灰袍真人面容苍苍,似有苦相,闻言回道: “唔上品的灵窍,地品的根骨,资质尚过得去,我方失一爱徒,又得一门生。” 随后他朝着江君瑞说: “可,你站到我身边来。” 江君瑞闻言大喜,连忙跪倒拜道: “多谢师尊,多谢真人。” 而后立刻小跑着站到了离夏真人身后,神情喜不自胜。 不久前,他峰上的弟子许晟突破身陨,宗内皆知,如此说倒也不算错。 玄涤旋即又望向了下一位弟子,问道: “方絮,你呢想拜入哪一峰?” 方絮两道疏眉平展,几乎没怎么多想就俯身回道: “弟子愿往白榆峰。”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念头,也是来之前就决定好了的。 “嗯,臧煜你师尊不在,可留了什么话说?” 玄涤看向了一位站立在远处的青年问道。 臧煜收敛神情立马回道: “回真人的话,师尊闭关无法前来,但他曾交代过,暂时无心教授弟子。” 这就是摆明拒绝了,玄涤也无法只好挥挥手道: “我已知晓,你下去。” 选择是双向的,弟子愿求也要对应的峰上肯收才行。 各个峰大部分都是从孩童之时就遴选进来,很少会半路招收弟子到峰上。 还有些真人并不热衷教授弟子,或者是看不上才拒绝,玄涤也不能强压过去,只能随他去了。 “既如此,你可还有其他所求?” “弟子无有。” 方絮肯定不敢有怨言,于是十分光棍道。 “那依例宗门会补足一颗筑基丹予你,稍后便去你朝雨峰上领。” 玄涤真人说完就看向了下一位林景峰发问。 林景峰对自身低下的资质十分清楚,干脆连求得环节都省了,被真人点到后他直接拜道: “弟子年岁渐增,资质不堪,不敢奢求拜入峰上,只求一筑基丹即可。” 玄涤真人略一探查,就看清了他下品的灵根,也知道培养的希望确实不大,就点头道: “允了。” 林景峰与方絮两人拜谢后,一同退了出去。 这边姜阳都垂首等了半天了,心想着总算是点到他的名字了。 “姜阳,你也等了半晌,可是不耐了?” 到了姜阳这里,玄涤的声音平缓了些许,似乎温和不少。 姜阳骤然被点破心思,心中一惊,连忙收束念头回道: “弟子不敢。” 玄涤捋了捋胡须轻笑一声,只一眼过去他就把姜阳整个人给看透了。 ‘上品的灵窍,中品的根骨,资质确实不堪,不过好在剑修天赋不凡得失之间,概莫能外。’ “无妨,你可有什么想法?” 要说想法姜阳还真没多少,而且到了这已经没有给他纠结的空间了,无非是两个选择罢了。 白棠缩在剑中浑然不动,他又找不到人商量,姜阳心思转动着,很快下了决定: “弟子想拜入曦” 话才说了一半,面前忽然现身一人来,身形修长双手背负,面容年轻,眉眼狭长,身着淡青色锦袍,腰间悬剑。 此人突兀的站在殿中,周遭的真人却是齐齐起身拜道: “玄光师兄!” “见过师兄!”“见过大真人!” 玄涤同样从主位上起身,疑惑道: “师兄,你怎么出关了?” 他这位师兄最近百年他都难得一见,一个小小的庭试怎么会将他给引出来。 玄光笑了笑,狭长的眉眼显得很澄澈,他一开口声音清朗: “闲来无事,正好见一见我雨湘山的俊杰,不曾想还真让我觅得一位佳徒” 随后他回身望着姜阳开口道: “你我师徒缘分不浅,稍后便随我去。” “” 姜阳只是愣了一下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他甚至没来得及有任何拒绝的念头产生。 这位真人的脸庞虽年轻,可辈分却不是一般的大,他到场之后全场无一人敢坐着。 最疑惑的却是玄涤真人,自己这位师兄是什么人他再了解不过,这个时候怎么会突然选择收徒,让他颇感怪异。 ‘难道是这少年有什么特殊?’ 想到此玄涤真人并指掐诀,下意识动用命神通看向姜阳,想要算一算。 『幽重玄』! 忽然一只纤白如玉的手掌泛着幽光按在他指尖,神通骤然被阻,玄涤抬头就见自己这位师兄微不可察的朝他摇了摇头。 如此简单的动作却使得玄涤心中一寒,连忙散了神通,眉宇紧锁闭口不言。 而更惊诧的却是殿中一直默默无闻的邰沛儿,她侍立在角落中目光闪动,暗忖: “这这不对,怎么会是大真人前来?” “他不是该入曦雨峰,拜玄曦真人为师么?” 重生至此,一直顺风顺水的邰沛儿,眉宇霎时间蒙上了一层阴影。 第93章 各方心思 按她所了解到的,姜阳应是拜入了曦雨峰才是。 郑国战场时,就是他替了曦雨峰出战,闯下偌大名头,邰沛儿不可能会记错。 ‘为何玄光真人会突然插手?’ 这是她百思不得其解之事。 ‘或许后面又有了什么其他变故,毕竟我不是雨湘山之人。’ 思虑之后,邰沛儿目前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同时垂下眼帘,殿中真人遍布,万万不可有太激烈的情绪波动。 只是经此一役,她不免心中惴惴。 玄涤受了玄光阻拦,慢慢回过味来,再次向下首少年看去。 这少年年岁不大,一身湛露正法却清亮醇厚,法力凝实,衣着朴素,腰间只悬了一柄生锈铁剑,浑身配饰近乎于无。 观其眉宇清冽,姿容俊逸,气质脱俗,琨玉秋霜,哪怕是低头来拜亦不折姿态,视之令人心生好感。 如今重头来看,玄涤才惊觉这股突如其来的好感是来的如何诡异。 自他登临紫府,身持神通之后,基本已经没有什么平常事物能够影响到他的心绪了。 而这股好感却像是发自‘真心’,若不是师兄现身提醒,他压根就毫无所觉,只以为是得了一个好晚辈,好弟子。 不开玩笑的说,他方才还在感叹其资质,思虑着到底该寻何人施教,可不要埋没了此等人才。 可明晰了想法之后玄涤只觉脊背发寒,连忙斩灭心念,不敢细想。 殿中事态发展却还在继续,玄光真人要开口收徒可是件稀罕事,没人会想要阻止,俱是开口恭喜真人得一佳徒。 姜阳则一脸懵的看着周围人脸上冒出的笑脸,还没太能接受的了: ‘不是,这就行了?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 不过以这位玄光真人的地位,能被其收下为徒在周遭来看已是泼天的荣幸了,想来确实没必要过问他的意见。 玄光眸子清亮,并不怎么端架子,对面四周恭贺之声一一还礼道: “事有匆忙,此间只是幻身来此,我真身还在闭关之中,玄光就先走一步了,告罪诸位道友。” 而后他回身对着姜阳道: “乖徒儿,观礼结束之后你随你玄涤师叔来扶疏峰寻我就是,我自峰上等你。” 接着他便在诸真人的目送中挥挥袖子化作清光消散而去。 “呃是。” 姜阳应了一声,还没等他后半句说出口,眼前之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姜阳忍不住感叹一声,自己这位师尊还真是雷厉风行,来匆匆去匆匆的。 玄光真人的出现算是这场观礼的小插曲,如今插曲过去整场观礼也该结束了。 还仅剩的几位真人也起身向玄涤寒暄着陆续告辞。 看着殿中孤零零站着的少年,邰沛儿趁着自家老祖宗与玄涤真人闲聊之际向他走了过去。 “小女子邰沛儿,出身【都广邰氏】,见过道兄。” 邰沛儿躬身行礼率先打起招呼,暗地里却有种遇见梦中人的惊喜之色。 姜阳正等着玄涤真人呢,也不敢四处乱跑,如今听闻声音回过头来一看居然是刚刚朝他微笑的女子。 少女一身彩绘,柿蒂纹绛纱罩衣,袖口内衬靛青缎,多种色彩层叠,翻卷时似晚霞映照深海,一双弯弯的眉眼灵动勾人,怎一个娇俏能道尽。 姜阳被其惊艳了一瞬,而后回礼道: “在下姜阳,见过邰姑娘。” 这少女不是雨湘山出身,他也对其根本不了解,故而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是好。 姜阳同样没听过什么都广邰氏,不过在他想来应是与周师兄出身的平武周氏是一个意思。 邰沛儿抿了抿嘴想要偷笑,望着少年踌躇的模样,跟她记忆中那个眉宇凌厉的秋临剑仙确实有些对不上。 这种独特的喜感无人可以分享,只有她自己能懂,故而只能憋在心里。 “咳咳道兄唤我邰沛儿即可,我邰氏在上宗管辖之内,都是同道无需太客气。” 邰沛儿轻咳一声,目光不敢一直放在他脸上,恭维道: “方才我在水镜上见了道兄风姿,心中敬仰不已,自觉不可交臂而失之,特来结识一番。” 毕竟认识也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若不是怕吓到姜阳,邰沛儿现在都想纳头便拜了。 姜阳倒没什么,只是觉得少女有些自来熟,不太放在心上,只是自谦道: “哪里哪里,承蒙厚爱,侥幸而已。” ‘他还是那么爱说侥幸’ 邰沛儿乍一听差点没绷住,想起了姜阳一剑平七修的场景,退下来后也是一句轻飘飘的侥幸,差点让那七修死不瞑目。 再之后战场上就流传出一句话来,叫做‘他说难打你别打,他说侥幸你别信。’颇具喜感。 “嗯道兄还真是谦虚呀。” 姜阳摆手,客气道: “庭试良莠不齐,不过是短里抽长,比不得各家嫡系子弟。” 他观少女气息平稳,浑身上下灵光湛湛,色彩交织,还不知有多少宝贝法器护身,肯定是嫡传出身,怎会因两句恭维就自大。 “沛儿。” 邰沛儿刚想再说,就听身后老祖宗相召,不用看就知道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不过好在已经成功结识到了姜阳,她已经很满足了。 心情大好,邰沛儿笑着对姜阳施礼说: “抱歉,家中长辈来召,沛儿要离开了,姜阳道兄咱们后会有期。” 见少女笑的嫣然,姜阳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回礼道: “无妨,邰姑娘自去便是。” 打完招呼后,邰沛儿便如一阵风一般回到了邰弗唯身边。 最后她冲着姜阳招了招手,随后身形就隐入太虚之中。 ‘放心不用太久,咱们很快会再相见的。’ …… 真人宾客一一离开,直到殿内只剩姜阳一人。 他好像那个被遗忘在家的留守儿童,只能独自耐心等候。 “白前辈白前辈,人已经走完了,你在不在?” 终于等到空无一人,姜阳在心底暗暗呼唤道。 “嗯我在。” 白棠从自我封闭中醒来,开口解释道: “方才殿中真人有十余位,而大部分又关注在你身上,离得如此之近我确实无法出声应你。” “喔我知道。” 姜阳已经不再纠结这个了,赶忙就刚刚遭遇跟白棠复述了一遍,而后问道: “这位玄光真人忽然出现要收我为徒,原本想来应是好事,但我总觉得心中惴惴是为何?” 白棠闻言不假思索道: “众多真人在此,神通交织之下,暗含威压,任谁都会感到不安的,换而言之不安才属正常,不必忧心。” “至于收徒一事,本身哪位紫府前来你都拒绝不了,何况还是一位大真人,且走一步看一步。” “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在呢” 白棠出言宽慰了下姜阳,让他不用思虑太过。 实际在白棠看来,这就是少年的命数显现了,正瞌睡呢,来枕头了。 这眼看要择道途了,便有真人现身收徒,这不是命数是什么。 “我” “嘘有人来了。” 白棠忽的出言打断了姜阳说话,而后又静默不言了。 第94章 其后安排 果然,仅仅三息过去,就听有人呼唤自己姓名。 “姜阳。” 姜阳抬头就见一位中年模样的玄衫真人,腰间挂着一块玉壁,在他身前站定。 不用介绍他也知道其人,于是赶忙行礼道: “姜阳见过玄涤真人。” “不必多礼,随我去见玄光师兄。” 玄涤看着少年,神色有些复杂,不欲跟他多说伸手一招便卷着姜阳消失在殿中。 一瞬之间,天地变换,再次睁眼姜阳已经站在山间。 四周郁郁葱葱,花叶扶疏,上下错落着,丛丛叠叠,或散或密,都玲珑有致。 其叶嫩绿色,凝着晨露,在日光下绽放灵光,一片姹紫嫣红,含着勃勃生机,素雪不能染指。 玄光真人早已端坐在山间沏茶等待,面上带笑,招呼道: “师弟,来坐。” 玄涤落了座,接过茶来: “人我替你带来了。” 姜阳也趁机走上前行礼道: “弟子见过师尊。” 尽管和这位师尊暂且不熟悉,但毕竟木已成舟,姜阳还是懂礼数的。 “嗯。” 玄光真人折来一缕花枝拿在手中,神通挥洒掐诀点化,开口道: “碧髓生枝,为我传令!” 随后便随手将花枝掷于地上,花枝一落地眨眼间便化作一名通体碧色的娇小侍女,黛眉盈盈,红唇杏眼。 花枝落生后化作侍女当即行礼道: “婢子见过大人。” 而后她也没忘了另外两人,又向玄涤与姜阳施礼道: “见过真人,见过公子。” 姜阳见她灵动的似是活人一般不免惊异,就多瞧了几眼。 此时玄光真人开口道: “我与你师叔有话要谈,就先送你去你师兄那,令他带着你熟悉熟悉环境。” 姜阳自然是听从真人安排,回道: “弟子遵命。” 而后玄光又朝着女婢吩咐道: “带他去见行简。” “是,公子请随我来。” 碧衣女婢俯身应是,带着姜阳离去。 玄涤见姜阳远去,立马放下茶杯迫不及待道: “师兄,此子不同寻常我看颇为邪意,若不是命神通在身,怕是都无法觉察,思之令人生寒。” “慎言!” 玄光拦了一句,而后端起茶杯道: “不必着眼太过,只当他是命数子好了。” “命数子?你我岂能没见过命数子?什么样的命数能是这种模样。” 玄涤神色沉郁,似乎仍然心有余悸。 方才他被玄光所阻,不敢用神通算他,只好以望气之法遥遥观瞧。 平常命数子的特点很是鲜明,诸如鸿运盖顶,景星庆云,天锡纯嘏,百禄是荷等等不一而足,那一身浓厚的命数冲天而起,恨不得让所有人观瞧到。 而和他所想的不同,视角中的少年普普通通,运势平缓也无什么特异的色彩,不细看甚至只以为是平常弟子。 但可怕的在于只要细看,他的命数映照在神通之下空空如也,混元如一,看也看不得,扯也扯不脱,勾也勾不动,犹如路边一顽石。 “不知何时宗内的气机已经被搅动的一片混乱,往后的掐算恐怕会十算九不准。” 玄涤着重看了少年活动痕迹最明显的几峰,简直是乱成了一锅浆糊。 “诶,别着急。” 玄光抬手下压,淡淡道: “本来也算不得,就别操这份心了。” 玄涤本就心急,看着自家师兄的淡然模样就更急了,忍不住道: “师兄为何要收下这个麻烦,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么?” “大不了给他一二资粮,奉上灵物灵器,恭恭敬敬的将其请走好了。” “麻烦?” 玄光轻笑一声,抬眼望向玄光道: “我看未必,再说了这躲是躲不掉的” “此子不知是哪一位的落子,若是坏了大人好事,我等会又是什么下场,你难道不清楚么?” 堵不如疏,这却也是条路子,玄涤若有所思: “师兄是说?” “与其放任他胡乱搅闹,不如就收在眼皮底下,万一事有不谐,也好及时处置。” “哈哈哈” 玄光仰头一乐,锦袍下摆在山间微风中摇晃。 “没你想得这么复杂,不过是提前占个名分,结个善缘罢了。” 玄涤无语,他整日持宗理事,可没有自家师兄这么宽松的心态。 可事到如今,局势已经不由他说了算了,好在有师兄提前察觉,不至于滑落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万一若是一时不察放任,或者说一个没处理好,哪里得罪了坏了好事,那可就要被当做反面角色清算了。 思虑至此,又一个问题涌上心头,玄涤犹豫道: “可这道统又该如何安排,叫他修什么好?” 玄光为他倾了茶,随意道: “却简单的很,这不是你我该操心的事” “只须将道藏开给他,令他自己去选好了,无论选了哪一道,所需灵气都供给他即可。” 玄涤关心则乱,这会想起来眼前一亮道: “也对,如此往后对错也碍不得我等。” 不管怎么说,一场危机总算消弭于无形之中,除了他二人,谁也未曾惊动。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第95章 弟子六位 这花枝托生的婢子身姿娉婷,领着姜阳就往山下走去。 若不是姜阳曾见过真人施法,他还真的以为面前这就是一位活生生的人。 来往细看,扶疏峰落在眼中其实并不显得高大,但其中氤氲的灵机却极为丰富,整座峰仿佛坐落在灵脉之上,步履行进间人好似要跟着飘起来。 不过这乃是真人坐落之道场,灵机丰厚些也是应该的,姜阳甚至猜测这峰上灵机在整个雨湘山中说不得都是名列前茅的。 整座山峰郁郁葱葱,四时常春,峰上不矗楼不立阁亦不建榭,基本没有太多人为改造的痕迹,合古修天人合一,道法自然之境界,颇具古韵。 正行着,一股清新馥郁的香气直窜鼻尖,闻之让人识海一清,姜阳总觉得有些熟悉,便寻着香味望了过去。 南边正巧种着一片灌木,通体翠碧,枝杈招展,叶片绽放盈盈之光,散发阵阵清香,随微风四溢飘散。 姜阳好奇便指着问道: “此是何物?” 那婢子闻言躬身应答道: “回公子的话,这是茶荈,乃是大人早年亲手栽种的灵根,其名为【露华四时春】。” “喔” 姜阳听后目露恍然,怪不得他方才觉得香味熟悉,可不就是先前周延维请他饮的那杯【湘山时雨】嘛。 ‘原来出处是在此地,竟是师尊亲手栽种的灵根。’ 见姜阳不再发问,娇小婢子便又领着他继续前行。 没多久,眼前就出现一庭院,形制古朴,瞧着也就比草庐精致些,硬要说就类似于农家小院,倒真像个仙真清修之所。 走到院门前,里头迎出来一名青年,头上束冠,额头方宽,唇厚鼻高,一副端正忠厚之象。 其身着青袍,腰间挂着一把碧莹短剑,不及三尺长,剑身随着步履摇晃。 婢子当先开口道: “尊大人仙谕,我已将公子带到,却要回返复命。” 这青年明显是认得她的,闻言拱手行礼道: “多谢葳蕤,我已知晓。” 这婢子居然有名字,曰葳蕤,她朝着两人蹲身一礼,慢慢后退着离开了。 待葳蕤走后,青年转眼看向姜阳当先开口道: “你就是姜阳。” “我姓毕,名行简,乃师尊的四弟子,你唤我四师兄便好。” 姜阳自是从善如流回道: “见过四师兄,正是姜阳。” 这位四师兄一身气势厚重,周身荡漾着盈盈生机,不用问都知道已是一位筑基修士了。 毕行简也不多说,伸手一引道: “请。” 姜阳跟在这位毕师兄身后进了小院,院中一株古木参天,其下随意摆了桌椅几副。 毕行简邀姜阳落座后才笑道: “师尊先前跟我提了,说是来了一位小师弟仙资容貌,俊逸清隽,今一见果然不凡,却是大喜事。” 上来就是一通夸,弄得姜阳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忙问道: “毕师兄谬赞了,不知何喜之有?” 毕行简正泡着茶,听后一挑眉道: “你来了我以后可不是最小的了,这如何不算喜事?” “嗐” 姜阳还真没想到这一点,摇摇头失笑回道: “当小师弟难道会有什么惩罚不成?” “惩罚那倒是没有,至于为何往后你便知道了。” 毕行简摆摆手卖了个关子,又说道: “虽说师尊让我向你介绍介绍环境,可我亦不知有甚好说的” 他抬眼望了望四周,轻声说: “我平时也不爱四处走动,大部分时候只在这小院里,峰上风景乏善可陈,除了师尊闭关之地,其余各处便都是其他师兄师姐的居所了。” 可能是毕行简见的久了,再美的景也看厌了,故而不觉得哪里可以介绍,遂直接说起了几位师兄师姐的情况。 “师尊加上你前后一共收了六位弟子,其中大师兄年岁已不可考,乃是师尊未成就紫府之时收下的,故而平常很少提起” “哦?那他还在世么?” “早不在世了,师尊突破紫府出关之后,大师兄坟头的草都三尺高了,所以便未曾收入算作门墙之内。” 毕行简边说边为姜阳倒了茶推过去,又言道: “而后二师兄便是现在的大师兄,其道号为【致羽】,已成就紫府之尊,现如今在郑国崔嵬矿脉处驻守,并不在宗门内。” “你以后有机会面见,记得可别叫错了。” 姜阳接了茶过来忙保证道: “那自然不会。” 这三师兄真把他当小孩了,这种得罪人的事情他可不会乱说。 另一方面,姜阳也忍不住暗自感叹师尊果然道行精深,连其弟子都成就了紫府,一峰双紫府,果然底蕴深厚。 “至于二师姐名为从雅,一身修为已臻至筑基巅峰,目前正在峰上闭关突破紫府,就连我也有三年未曾谋面了。” 毕行简呷了一口茶水道。 “呃都挺忙得,是好事。” 姜阳不知道说什么好,下意识的接了一句。 “其后是三师姐,名为楚青翦。” 说到这毕行简宽厚的脸明显往后仰了仰,很明显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继续道: “这位三师姐性格较为跳脱,不是个安分的性子,喜欢四处游历天下交友,故而平时也不常待在峰上。” 姜阳听着有点无语,这一共才几个人,个个都见不着人影,要是毕师兄也不在,都不知该找谁来接待他了。 四名弟子一死两不见,还一个整天四处浪,怪不得这位毕师兄懒得动弹,整一个留守儿童嘛。 “最后就是我了,因为五师弟你来了,我就从四师弟变作四师兄了。” 毕行简最后笑着对姜阳举了举杯。 姜阳跟着笑了笑,端起杯来抿了一口,识海一片清凉,他瞧着杯中沉浮的碧色叶片,不用猜正是那湘山时雨。 只是这年份要比他先前喝的好多了,于是闭目感受起了灵识增长之妙。 峰上没什么人,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他身上秘密太多,不管是【道果】还是白棠都是不宜暴露的。 同时也意味着相对自由,古早的师承授徒的模式本就比较散漫,讲悟性明道理,注重个人修行。 见姜阳闭目缓神,毕行简也没有开口打扰,这茶水虽对他没什么大效果,但小师弟还是首次饮用,需要消化一番。 “呜喵~” 此时一只通体乌黑的狸猫从房间里迈步出来,身形修长,皮毛漆黑油亮,头圆滚滚的,两只耳朵耷拉着。 姜阳被声音惊醒,睁开了眼转头看去。 见姜阳好奇关注,毕行简顺势为他介绍说道: “这是玄衍真人第八子,名为【衔蝶】,目前是我在豢养。” 第96章 先天不足 ‘玄衍真人第八子?难道与小十六是一母同胞?’ 姜阳听后一下子就想起来小十六了。 据当时商清徵所言,小十六之所以取了这个名字完全就是因为它是第十六个出生的。 两猫具是出身显赫,其父是乌玉衍玄猫,母是雪岭听松狸,高种贵裔,血脉不凡。 姜阳观这第八子【衔蝶】通体乌黑如玉,明显是向着其父的血脉多一些,不似小十六,四爪踏雪,狸纹斑锦,向着母系那一头。 “衔蝶,这里” 毕行简豢养许久,也是极为爱护之人,见猫儿跑出来立刻从储物袋中甩出一条鲜鱼嘭的一声砸落在地上。 衔蝶闻声头也不抬,不知是被什么吸引了注意,路上还扭扭的跑歪了道。 只不过鱼儿之鲜美显然更加诱人,它原地嗅了嗅之后颠颠的跑过去,对着鲜鱼就大快朵颐起来,其尾巴高高竖起,显然心情极为愉悦。 “笨拙了点,倒也可爱的紧。” 姜阳看在眼里微笑道,同时他也想念小十六了,想要撸一撸它那毛茸茸的脑袋。 “哎” 毕行简此时却叹息道: “看着是可爱,师弟可曾想它已经笨拙了几十年了。” “嗯?这是为何?” 姜阳问道。 他没想到这猫儿看着小小一点,居然比他的年纪还要大,不过也不能这样论,以灵兽的寿命长度,几十年怕只能算做全部寿元的十之一二。 毕行简看着闷头大吃的衔蝶说道: “此种尊贵的血裔哪怕是从不修行,成年也会自发拥有筑基的实力,故而宗内玄衍真人的血脉很是抢手,当年我央求了好久师姐才为我争来一只。” “可衔蝶到手之后不知什么原因,它好似先天不足,到现在也灵智未开,整日痴痴傻傻,浑浑噩噩。” “啊?” 姜阳惊诧,同时站起身蹲到了衔蝶边上,一观其面貌这才明白。 只见这猫儿头脑圆滚滚,一对耳朵折起耷拉着,两只乌黑的眼睛瞳孔极阔,眼仁却往一处并,俨然一副斗鸡眼的模样。 毕行简不过把憋在心里的话同姜阳感叹一句,他也早已释怀了,此时笑称: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痴傻不知事非,浑噩不晓年月,自顾玩耍怡然自得。” 姜阳的靠近明显引起了它的注意,衔蝶抬眼‘看’了姜阳一眼。 姜阳还担心它护食,所以并没有靠的太近。 可它接下来的举动却让姜阳又惊讶又感动,只见这乌黑猫儿瞅了姜阳一眼,而后就挥动爪子将鲜鱼往他这边推了推。 其中意思不言自明,显然是要将食物与姜阳分享。 这双诙谐的斗鸡眼与姜阳对视,其中懵懂的真诚却让他无言。 随后姜阳转念轻笑一声,暗暗想道: “虽智力不详,却心地善良” 抬手拍了拍衔蝶的脑袋瓜,放着它自己吃鱼,姜阳站起身笑道: “师兄且宽心,年月还长,往后未必没有转机。” 毕行简明显没太放在心上,只当做安慰了: “那便借师弟吉言了,不过几十年都过来了,我早不纠结啦。” 一番闲聊过后,两人明显比之前熟络了不少。 毕行简看看天色就起身说道: “时候不早了,我带师弟见一见你的洞府。” “好,麻烦四师兄了。” 姜阳自是从善如流,跟着起身回道。 毕行简带着姜阳出了小院,直接驾风而起,姜阳也招来法风紧随其后。 两人顺着扶疏峰一气向南来到山腰处的一块平台上落下。 此地植株不似旁处茂盛,周遭土地平整,算是一处很是幽静的洞府了。 毕行简带着姜阳落地,伸手一挥道: “便是此地了。” 姜阳脚踩着坚实的地面点点头还算满意,这处空地不大不小,土地也平整坚固,正适合来练剑。 而后他四周扫视山壁,想找一找自己洞府的入口,可转悠了一圈却什么都没发现。 ‘应是有灵阵守护,这才瞧不见。’ 姜阳暗自点头,拜入峰上之后不管怎么说,档次待遇肯定是攀上来了。 于是姜阳转头便问: “四师兄,我的洞府在何处呢?” 毕行简跺了跺脚回道: “就是此地啊。” “?” 姜阳看了他几眼,忽的迟疑道: “师兄该不是说,这片空地便是我的洞府。” “师弟猜得不错,正是。” “这师兄难道在消遣于我,莫不是想让师弟我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吗?” 姜阳指了指光秃秃的地面忍不住问道。 毕行简挠了挠额头也不装了,解释道: “那倒也不是,没办法师尊有令,不许我们破坏峰上地形,凿壁做府,要合造化之风貌,师法自然。” “你瞧我那小院,三师姐当年也是指了这么一片空地把我往那一丢就离去了。” 姜阳无语,感情这事还是有传承的。 毕行简紧接着补充道: “你却好得多,有师兄在师弟不必发愁,我可比你那三师姐可靠多了。” 毕行简说着还暗暗褒贬了自己师姐一句以报当年之仇,而后道: “我随师尊修『乙木』,也有一二生发之神妙,房屋的事包在师兄身上。” “师尊修的是『乙木』?” 姜阳念道,他先前获得的蕴灵法就分属在乙木道统。 “对,『乙木』一道,主生发之道、善疗愈,可蕴养灵植,合自然之道,寻造化之妙。” “扶疏峰受师尊位格影响,浑然一体,承自然真意,蕴四方灵机,故而不好破坏。” “原来如此,还有这等玄妙。” 姜阳明白了,点点头表示理解。 “那我便以仙基做法为师弟你生造一住所,往后师弟若是不喜欢,便自行更改即可。” 毕行简交代了一句,而后便掐诀施法,念道: “天衍五德,木德居东,其掌造化,全性生发,今召请来,宜室宜家,助吾结庐,坚劳永固,勿使侵坏” 第97章 朔晦两仪 咒语念就,盈盈灵光遍撒,滋润着土地。 一瞬间,草木蔓发,团草结庐,修竹篱笆,初见横枝,秀峰可望。 毕行简一道法术施展后,地力生发草茎疯长,居然在姜阳眼前就这么生生长出一座篱笆小院来。 其外形酷似毕行简自己现在居住得那一间,外形简朴,颇有古代清修士之风韵。 毕行简放下手来,展颜笑道: “只能如此了,师弟且将就一下。” 姜阳连忙拱手赞道: “四师兄客气了,这可不算将就,神乎其技叫师弟我叹为观止。” “诶” 毕行简摆摆手道: “此小道尔,走咱们进去瞧瞧。” 露曦向晚,帘幕风轻,小院闲昼,翠径铺绣,好一幅闲适之景。 姜阳与毕行简在小院转了一圈,毕行简背着手环顾道: “院中空空,却还缺了一颗灵木,过几日我给师弟寻一灵种送来。” 姜阳闻言推脱道: “已经麻烦师兄了,不必再叫你破费了。” “这可不算破费,灵木纳气藏风,汇聚灵机,对修行有利,于道行有益,此乃不可或缺之物。” 毕行简是『乙木』修士,最善保性养命之道,此刻指着院落格局道: “此处半山悬空,前不宜栽桑,后不宜插柳,我看榆木最为合适,明日我便去白榆峰为你求一株【月白灵清榆】过来。” 随后他笑说: “白榆峰的臧煜与我关系不错,想来应当不是难事。” “这怎么好意思” 姜阳虽不认识这灵种,但听名字想来也不是便宜物件,什么东西只要沾上灵物二字价值就低不到哪儿去。 “哈哈哈,无妨,便算我作为师兄的见面礼。” 毕行简哈哈一乐笑的憨直,丝毫没有作为筑基修士的架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见此姜阳只有拱手致谢了。 诸事已毕,毕行简也就准备告辞离开了,临行前他开口道: “小院简陋还未曾添加什么物件,稍待我令‘灵祉’给你置办上,只不过师尊不喜我等奢靡享受,大概也就是些桌椅摆件之类的” 姜阳送他到门口处,回道: “无碍,师弟我本身也不是酷爱享乐之人,有一地存身之所即可。” “师弟好心性,那为兄先走一步。” 毕行简夸了一句,在姜阳的师兄慢走声中飘飘然飞离而去。 待到天边看不见人影,姜阳这才回返院中。 望着空荡荡的草庐,姜阳自储物袋中掏出一枚蒲团坐下了。 ‘果然,一个地方待不了多久就又得搬家。’ 其实对于朝雨峰的那处洞府姜阳已经待习惯了,有松柏霜雪为伴,整日餐霞饮露,挥洒剑气,倒也过得自在。 周遭也无人可以告别,他都不知道该不该回去一趟。 不过遇事不决,可问白棠,姜阳将剑横在膝间问道: “白前辈,白前辈在不在?” “嗯我在。” 身在扶疏峰白棠远没有以往那般随意了,不然依她的性子早钻出来了,不至于还缩在剑中不出声。 “此地就是扶疏峰了,总算安顿下来了,白前辈你还好么?” 姜阳见她貌似兴致不高,就开口问她。 “没什么,只是这山峰在你那师尊的掌控之下,我待的不爽利。” 白棠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左右心里头就是不舒服。 “那他会发现你么?” 这是要紧事,姜阳连忙追问道。 “哼” 白棠轻哼一声,努努嘴道: “他又不曾神通圆满,五法俱全,只要不离的太近便无碍。” “喔那就好。” 在白棠息声的这段时间,姜阳还挺别扭的,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自己都没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他已经对白棠产生了不小的依赖。 “以后就要长居这扶疏峰了,原来那处洞府也没什么可收拾的,白前辈你还要回去么?” 白棠闻言没好气道: “你都不回去,我有什么好去的。” 姜阳挠挠头,提醒道: “你那柄藤剑还在角落里种着,不用去取回来吗?” 白棠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个,于是轻声道: “无妨,我自断了玄妙,它会自行枯萎的。” 姜阳点点头,那处洞府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都是些普通摆设,重要的东西他走哪都是随身带着,方便取用。 想到此,姜阳兴冲冲的从袖口里掏出来个垂着金穗的小布袋,提着角往地上倾倒着。 布袋口一张,七零八落的躺了一地物什,灵光灼灼,照的草庐亮如白昼。 这是姜阳最期待的环节了,他满脸开心的对地上的物品分类清点着。 “丹药符箓灵石灵材灵物” “这个放这,这个得放这” 姜阳念念叨叨的分拣,白棠见状无声的摇了摇头,失笑不已。 不一会,他已经把此次收获分成一个一个的小堆,琳琅满目的在身前摆满,心里莫名的有种成就感。 “到底是真人出手,就是大方。” 姜阳看在眼里心中满足,暗赞了一声玄涤真人。 里头灵石、符箓一类的小玩意一大堆,不值太多钱,但姜阳也不嫌弃。 灵石谁也不嫌多,至于符箓也有用得着地方,虽然只是基础的符箓,封了些小法术,威力肯定不如自己苦修来的好用。 可它胜在使用便捷,斗法之时使出阻一阻对手攻势,或是用来辅助骚扰一下还是很好用的。 其后就是一堆各种各样的灵材灵金,大多是胎息境的小物件,不算太值钱,可以打包售出去,也可以自己留着锻造法器之时充作辅料。 最令姜阳满意的就是眼前的几只玉瓶了,里头全是练气后期合用的丹药,天阙中二十五层往后几乎每层的奖励都是。 而没有练气后期也闯不到此地,不得不说玄涤真人想的很周到,总之往后修行用的丹药可以省下一笔灵石了。 收拾到了这里地上已经空了一大半,只剩寥寥几样物品了。 放在腿边的是几枚玉简,里头大多记载的是些古法术,姜阳先前已经大略的看过一遍了。 其中他比较感兴趣的就只有两门法术,其一是那《拘灵遣将法》,其二则是一门极为偏门的法术,乃是一种专门练就法目的瞳术。 其名为《朔晦两仪显化玄眸》,乃是一本佚品法术,通篇措辞精炼,规制古朴,不用细读就知道又是古修士编撰的法书。 姜阳也就是看它是少见的法术才稍稍留心,如今细看下来就知道又练不了。 此法修得一对阴阳均平沛然不动之玄眸,阳主杀,阴主藏,可以观太虚,衍玄光,避杀劫,等等神妙吹得是天花乱坠。 可还没等姜阳欣喜,就看到下面最基本的要求就是需要两道紫府灵物来培练养目,洗练双瞳。 一曰『朔阳』,一曰『晦阴』。 第98章 霭洚蜃云 这两道别说灵物,姜阳连听都没听过,况且还是紫府灵物,把他卖了也换不来其中一块灵物的边角料。 姜阳猜测这就是玄涤真人放在阙中专门用来给弟子看一看,长长见识的。 像这《拘灵遣将法》还有那什么《朔晦两仪显化玄眸》,哪个像是正常人修的了的法术,只是让众修看着乐呵乐呵得了。 姜阳没太过纠结就将几枚玉简都揣了起来,权当做收藏了。 最后姜阳则是看向了那一枚白玉一般的团子,握在手中像是一般,软绵绵的。 这是最后的那尊筑基灵傀崩散后爆出来的,姜阳只知道是灵物,至于具体是什么却不认得,当时事出紧急就随手收了起来。 姜阳拿起来掂了两下就问白棠: “白前辈,这是何灵物?” 白棠看他搁那捣鼓半天了,一直没出言打扰他,此时见他发问就回道: “这是『云炁』一道的筑基灵物,名为【霭洚蜃云】。” “哇,筑基灵物。” 姜阳捧着这团子惊讶不已,又道: “没想到这块不起眼的云彩居然是这里面最贵重的,捡到宝了。” 筑基一级的灵物姜阳目前只有【澜清元水】还是商清徵赠予的,其价格贵重,要让他去买绝计是买不起的。 故而能得到这样一块灵物,姜阳还是很开心的。 “诶,那这云彩有什么妙用?” 姜阳按下心喜问白棠。 白棠见他这雀跃模样,好笑道: “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好歹也是宗门嫡系了,些许灵物就看花了眼了?” “那不一样嘛。” 这件事上姜阳有着自己的一套理解,辩道: “长辈赐的,友人赠的都不如我自己赚来的,这叫惊喜。” 他心思很正,平白消受恩惠不是姜阳性格。 想法不错,但在白棠看来,不拒拘是赚是抢,是赠是夺,能弄到手的才是正经。 虽意见与他相左,但白棠看着少年认真模样也就随他去了,解释道: “云炁之道也叫『暇蜃』,主云散雾化之变,有掩实藏虚之能,通变化、幻蜃景,与雷霆相合,与壬水相亲” “这块云彩软绵绵轻飘飘,适合炼入法器,编织法衣,虽不算大却算一件不错的灵材。” 灵物也不是全部都能拿来吃的,有些就适合炼器。 “原来是件灵材,也不知适合炼个甚么法器?” 姜阳念叨着,他浑身上下还一件法器都无,虽然他也用不太上。 白棠看他懵懂叹了口气,遂出言提醒道: “这灵物不过巴掌大小,却适宜用来编一锦帕,织一方巾,绣一手绢,都正合用。” “啊这些都是女修所用啊,怕是与我不太相合。” 姜阳听了摇摇头,他一大男人打起架来用手帕法器,怕不是要将敌人给笑死。 “等等,我正愁用什么回礼,这方云彩不正好可以赠她炼作法器,哪怕是编织法衣也是极好的。” 姜阳忽的激灵一下,一捶掌心明悟过来。 之前他还惦记着商清徵的礼物呢,这云彩不来的正是时候。 见姜阳终于醒悟,白棠暗自点了点头,旋即又叹息不已,孩子还是不开窍啊,要手把手的教。 “公子可在,灵祉奉命前来送些家什器用。” 此时外头一道女声轻轻呼唤道。 姜阳闻言起身,知是毕师兄先前所说之事,赶忙迎出去道: “我在,你进来。” “是。” 门口站着一位红绸侍女,身材高挑发间插着一朵朱槿,闻言柔柔应声迈步走了进来。 “灵祉尊了峰上令来,为公子增添些家什。” 说罢她站定一挥袖地面上便多了几幅木桌藤椅,又有屏风镜台,茶几案头,烛台明灯。 转眼一大堆器用摆满了院落,姜阳被迫退到了边上看她施为。 她虽一言不发,却井井有条,置了桌摆了椅,铺苇席摆茶几,点了灯展屏风,不一会整座小院已经装饰的有模有样。 灯火通明间,已然像一处人家了。 全部妆点妥当,灵祉重新站在院中对姜阳道: “已经布置好了,公子可还有什么所需?” 姜阳环顾四周,点点头很是满意,便对她道: “多谢,我没什么需求了。” 灵祉听后对着姜阳微微躬身,言道: “不敢承谢,既如此那灵祉便先告退了。” 说完便缓步退了出去。 姜阳也不留她,而是转身欣赏起了自己的小院。 别人的洞府,宗内的高峰姜阳都是去过的,宽阔如周延维之洞府,奢华如清仪之高峰,亭台楼阁,宫殿仙阙,极尽妆点。 姜阳却觉得都不如自己这方小院,美景看久了也厌,宫殿大了住着又空,有甚意思。 回转身形走入房间,里头已然灯火通明,姜阳走到案头坐下: “刚想着给商清徵写信,如今正好省的席地而坐了。” 这一坐下姜阳才发现房间内还未有纸张书写,想回去叫灵祉又赶不及了。 “算了” 姜阳不欲折腾,便扯来一块布帛,掏出笔墨来开始酝酿。 白棠悄无声息浮现在姜阳身后,抱着胸看他写的如何,再决定要不要出言令他来改。 姜阳蘸了蘸墨,先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写了一遍,又说了自己庭试已过,拜入了扶疏峰,让她勿要挂念。 而后则着重描述了中间变故,很遗憾未能成功拜成曦雨真人为师,无法与她成为同门唤她师姐了。 信笺的最后便附上灵物,作为答谢之回礼。 一封信在布帛上写就,将云炁灵物包裹在其中卷成了一个小布兜。 其后姜阳便召来符箓,念诀引咒将之放飞。 看着灵鹤衔着布兜消失在夜色中,姜阳这才放下心回去闭目打坐。 第99章 不告诉你 曦雨峰,听雨阁。 月白风清,寒霜满野,有两女自小径中走来。 绛衣者分云踏月,广袖曳烟,裙裾缀金丝如星子垂落,唇畔有釉色,鬓边玉簪斜插半枝丹桂,暗香过处,夜雾皆染酡红。 白衣者素履凌虚,轻纱笼雪,腰间玉箫不响而自生清商,眉间凝霜色,足下流萤避让,似畏其皎皎,恐污冰魄无瑕。 “此夜正直月明星稀,却是采气的好时候。” 李周盈一身广袖绛衣,在夜色中醒目,她回头不解道: “真人交代过灵气无需你操心,不过吩咐一声,为何还要自己辛苦来采?” 这让她很是不解,只是一味灵气,真人又有言在先,峰上有的是人为她采气,只需安稳修炼即可,何苦自己日日辛劳。 商清徵白衣素履,于月下莹莹生辉,衬的仿佛神女下凡,她抬眉道: “无妨,是我自己甘愿的,再者说自己亲手采来的气更合用,说不得会增长一二成突破的几率呢。” “哪有此种说法,我只听说过采集灵气的品质影响筑成仙基,跟采气者是谁还有关系吗?” 李周盈闻言回身又问道: “你从哪听来的?” “没有从哪听来的,是我自个想的。” 商清徵笑盈盈说: “毕竟是自己突破所需,怎么着也比他人采来要认真负责的多,对?” “那也就是没有依据喽,好啊,你敢骗我啊你。” 李周盈失笑,嘴角一撇唇上釉色反着光。 两女追着笑闹一阵,还是李周盈率先正色道: “罢了罢了,不贫嘴了,时间紧急,咱们快开始。” 商清徵功法要求的灵气名为【玉竹清气】,这气很是特别,不但采集地是固定的,甚至对于天气和气候也有要求。 此气需找一片竹林繁茂,玉竹丛生之地,待到月明星稀之时,用玉杵敲击竹茎产清音之气,以秘法收纳,十二日得一缕,九缕成一份。 十二日一缕,一份看似只需要短短百日,但月明星稀之日并不是哪天都有的,而且一不留神就会有云气遮蔽,白白浪费一日,故而实际耗费的时间远不止三四个月。 两人来到一根挺直的玉竹前,李周盈取出一枚青玉制成的玉杵持在手中,在玉竹的第三节与第四节之间,轻轻敲击了一下。 “铮!” 玉竹受击,一声清越之音响起,其音袅袅,其声婉婉。 这既是音也是气,肉眼不可视之,商清徵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天音螺’以采气之法收取。 这螺是【少海】的特产,可收音纳气,形状椭圆适中,整体色彩红褐与黄白纵横交错。 运气不错,挣得了个开门红,据采气诀上所述,三音纳为一缕,再收得两道清音便算作一缕气了。 两女一人敲击一人收取,两两配合倒也相得益彰。 商清徵以秘法持螺,对着李周盈歉然道: “确是麻烦周盈姐了,深夜还要与我奔波忙碌。” “无妨,左右我亦无事,采几缕气而已,又能累到哪去。” 李周盈表示并不在意,跟着商清徵在竹林中穿梭,寻找着成熟的玉竹,又道: “再者说了,这是真人专门交代之事,我又如何能不上心呢?” “那可不是这样论的,总之谢过周盈姐了。” 商清徵摇了摇头坚持道。 “罢了罢了,随你好了。” 李周盈闻言无奈道。 正当此时,呼扇呼扇的声音临近,李周盈忽的抬头却看到一只灵鹤自远处飞来。 这灵鹤在空中一个盘旋,察觉到了下方灵引气息,遂悬停在了商清徵头顶。 商清徵正满脸欣喜的抬首凝望,不用想她就知又是姜阳来信了。 她伸出手来接引了符箓,随后略带疑惑看着鹤嘴上衔的小布兜。 不管如何,她先将之取到手中放飞了灵鹤,而后展开布兜,这时候一块软绵绵的白团子掉了出来。 商清徵赶紧兜住,正巧发现了布帛之上写着满满的字迹。 可她还没来得及细看,李周盈便好奇的凑了上来,少女慌忙将布帛捂在胸前,躲避着对方的视线。 布帛能掩藏,这软绵绵的云团子却显现了出来,此云轻若无物,无人管它就慢腾腾的落下。 李周盈伸手将其捧住略一感应,挑眉问道: “竟是一块灵物,谁给的?” “嗯我我一位友人。” 商清徵嗫嚅着答道。 李周盈眼角一弯,犹疑道: “哦?你还有友人,我怎么未曾听过?” “是是近来结交的。” 商清徵结结巴巴的搪塞道。 她也没想到姜阳居然这时候给她送了信,方才光顾着欣喜了,都忘了李周盈还在一旁。 眼看瞒是瞒不过去了,她又不是贯会说谎的人,故而显得期期艾艾的,更添了三分可疑。 李周盈早已筑得了仙基,年纪可比商清徵要大的多,自然懂的也更多。 她捏着手中柔软的白云轻笑道: “我虽辨不出这灵物分属在哪一道,却也晓得这是一枚筑基灵物,什么样的友人如此舍得啊?” 这声音揶揄之意明显,商清徵又不是傻子自然听出言外之意来,登时叫她红透了耳根。 可随之而来的就是讶异,暗暗思忖道: ‘筑基灵物!他应是过了庭试了,那是拜在哪一峰了,师尊会收下他么?’ 她又瞧着李周盈手中的云团内心既埋怨又感动,想道: ‘这灵物还不知他是如何辛苦才得来的,这是何必,我又不缺什么用度’ 在商清徵看来,少年穷困,一份筑基灵物还不知要省吃俭用攒上多久,心意是好的,但她却见不得少年这样受苦。 “喂!回魂啦,怎么哪个友人需得想的如此之久?” 李周盈见少女呆住了,不由没好声气道。 “啊,没没什么。” “那问你话呢,干嘛这么遮遮掩掩的。” 李周盈看着少女情态,心中也是好奇不已。 面对李周盈的一再追问,商清徵说又不愿说,要她骗她也不想骗,纠结了半天后忽的伸手从李周盈手中一把抢下云团塞在兜里,而后转身就跑。 边跑边留下银铃一般的声音道: “不告诉你!” 李周盈哭笑不得,眼见少女翩翩远去的身影不由高声问: “那这清气呢?不采了?” 商清徵的背影却已经看不见了,半空中只传来她清甜的话音: “不采啦,明儿再采!” “这妮子,着急忙慌的不知道要干嘛” 李周盈见自己被丢在原地,嘀咕一声旋即摇头失笑。 第100章 昭昭坦途 商清徵逃也似的离开了听雨阁,一路飞回到了曦雨主峰上。 一口气跑到殿内,坐到案头前,还没等松口气就急匆匆的自怀里掏出布帛读了起来。 她不想骗人,同时心底也惦记着姜阳的来信,遂直接跑掉了。 至于晾了李周盈,商清徵想着下次见面再好好跟她道歉好了。 小十六被商清徵进来的动静吵醒,一跃到案头,两只圆嫩的爪子撑在地上伸起了懒腰,随后靠近商清徵蹭了蹭她的袖口。 商清徵却没空理她,拂袖将其推远,又低头读起了布帛上的信。 狸猫遭了冷落自然十分生气,于是装作不在意迈步到了笔架前,忽的伸出毛爪子轻轻一推。 “啪嗒!” 一声轻响,竹做的笔架摔在了地上。 商清徵却充耳未闻,反倒嘴角露出浅笑,灯火下映出她窈窕倩影。 布帛卷曲,墨色洋洋洒洒写就,商清徵细心展平,一字一句读过去。 “暌违经岁,鱼雁迟徊,我于庭试侥幸得登榜首,然缘法难测,终未入曦雨真人门墙,反误叩扶疏峰玉磬,忆昔与卿言罢“若得道,必拜曦雨真人门下”,而今青鸾分栖,各衔一枝,隔峰遥望,惟怅然久久” ‘竟得了榜首,原来非是真人不收,而是他表现太好,蒙得玄光真人看中’ 商清徵读到此,既是遗憾又替他高兴,不论如何总算是挣得了道途,前路有望,寿元绵长,却也不急于一时相会。 按捺心念不言,她又继续往下看: “扶疏峰上,千藤蔽日,万花垂露,灵氛氤氲,我自舞剑斩霞,见孤云出岫,逍遥无边,不知卿近来可好?” “……” “庭试之时遇真人考验,挣得一灵物名【霭洚蜃云】充作赠礼,缄封随笺以寄,此云霜色皎皎,触手绵绵,卿可妆点法衣,或织一锦帕,又或置于案头赏玩,恍若截取半幅天青” “岁寒霜凛,望珍摄道体,临楮依依,不尽所怀。” 商清徵抻着布帛将信读了又读,看了又看,这才舍得放下。 旋即又掏出那枚软软的云团灵物,拿在手上捏了捏,或许是觉得有些顺手,便又多捏了两下。 “哼,掐你” 她似乎把这当做了某个人,两只手掐着白团子的两边,皱着鼻子往左右拉长。 狸猫十六也被吸引了注意,一下子扑过来围着嬉戏,商清徵松开手,云团绵软轻飘飘的不受力,竟直接粘在了猫儿的脑袋上。 看着小十六顶着云团的可爱模样,商清徵捂着嘴窃笑不已。 “去去去,自己去玩,莫要来搅闹我。” 商清徵将云团摘下来小心收好,便拍了拍小十六的尾巴驱它离去。 见猫儿不知钻到哪个角落去了,商清徵这才抽出信笺来,专心给姜阳回信。 …… 虽搬了新洞府姜阳也未曾懈怠。 一大早他运转功法行了早功,晨露一退这便出来练剑了。 不同于外界霜雪铺就,扶疏峰上因有『乙木』真人影响,常年四季如春生机勃勃,周遭郁郁葱葱。 姜阳记着四师兄毕行简的提醒,收拢着剑气于剑体之内,挥动起来毫无烟火气,不但不去破坏山壁,就连草木也未有一棵折茎。 这般施展剑术对于姜阳来说还是首次,体会起来居然也颇有收获,要知道他原先在朝雨峰可从未管过周遭松柏的死活,斩叶折枝是常有的事。 “能放能收亦是习剑之道。” 姜阳拄着剑喃喃道。 白棠时常教导他,练剑不是一味死练,需随练随悟,方能得剑中真意。 “姜阳吾徒,来山上见我。” 正当此时,耳边响起了玄光真人的声音召唤他去往山上。 姜阳陡然一惊,而后放松下来,连忙回道: “是,徒儿这就来。” 师尊相召,姜阳也不练了,收了剑挂在腰间,纵身一跃驾风往山上去了。 距离不远还是上次玄涤真人带他来的地点,姜阳飞驰在不远处落下身形,而后慢慢步行过去,以示尊敬。 玄光真人端坐在山间,神情悠悠,一身华丽锦袍,身上绽放着盈盈生机,叫他四处盛满花卉。 此等生机荡漾,于修士不敢说,如若一凡夫俗子待在此地几日,平添数十年寿元简直是轻而易举之事。 姜阳几步上前,俯身拜道: “姜阳见过师尊。” 玄光轻声道: “勿需多礼,来,坐。” 姜阳虽客气却也不拘谨,闻言应声道: “是。” 接着来到玄光不远处坐下了。 玄光随手点了一杯清茶飘落至姜阳身前,出言道: “如何,我扶疏峰上可还待得惯?” “此地灵机丰饶,葳蕤繁祉,正是仙修道场,徒儿待的惯。” 姜阳接了茶,连连赞道。 “待得惯就好,我观你已至练气后期,法力澄清凝实,又习得剑诀在身,想来是个有成算的” 玄光端杯在手,问他: “如何?对自身之道途可有什么冀望?” 这个问题,姜阳思忖片刻后才答道: “不敢说冀望,确是有一二想法。” “姜阳是下院出身,未有基础通识,对各个道统了解如囫囵吞枣,不好妄下决议。” 这也就是姜阳不明就里,寻常弟子拜入某一峰便修某一峰的道统,这也是承继延绵的意义所在。 一般都是真人赐下功法,你便对着去修,有不明白的再行求问,从未有过自主择道的权利。 而此时玄光真人却像没听到似的,反而饶有兴趣问道: “哦?那你对哪一道比较有兴趣呢?但说无妨。” 姜阳想法其实很简单,他是唯战力论,哪一道强他便修哪一道,但说肯定不能这样说,于是他拐了个弯子回道: “要让弟子去选,肯定是愿修那通天坦途,不知宗内哪一道传承可称昭昭显世之道?” 既是坦途,肯定就不会弱,这道理十分朴素。 玄光凝滞了一瞬,随后似笑非笑的看向他道: “你口气倒是不小,这世上哪一宗哪一门可都不敢说自己是通天坦途,道统其实并无差别,一切只在自身修持而已” 话语悠悠,可他却并未把话说死,口风一转又说道: “只不过虽没有坦途,却有大道小径,不才宗内还真有一二传承可称大道。” 姜阳等的就是这个,连忙俯身道: “还请师尊解惑!” 第101章 控摄三炁 玄光真人袖袍挥洒,轻声道: “我雨湘山上承仙人道统,世人尊称为天河水母,祂传下来的『弱水』便是一道可以保性求金的大道。” “以五道弱水仙基练就神通,待五法俱全之后便可锻得一点不坏金性,求取金丹,唤作【玄溟弱水幽微性】。” 讲到此,玄光真人看着姜阳笑道: “你若是不想止步于紫府,证道登那金丹真君之位,『弱水』一道便是属于你的坦途了,却不必忧心功法灵气,你玄涤师叔修行的亦是此道。” “弱水玄溟。” 姜阳念叨着,想起了玄涤真人那一身幽重如渊的气息,仿佛沉溺于溟泽之底,让人难以喘息。 “那还有呢?” 他还不想那么快选,想要多听一听,暗自作比。 玄光未有丝毫不耐,继续耐心道: “另外一道是你已经听过的『姿仪』,玄仪跟我提过你,你这般姿容模样修行这道统亦是不错的选择。” “真计较起来『姿仪』一道其实并不属于我雨湘山的根本传承,而是上一代的前辈自【太微】洞天中得来的一幅图,内里蕴含玉瓒真君之真意。” 玄光声音平缓,接着道: “现在清仪峰所修功法都是自这幅图中感悟出来的,除了功法所需灵气无法去采需自行调合以外,并无什么不妥之处。” “其余还有些许传承,但都称不上完善,有道统不续之危。” 姜阳听后若有所思。 功法品级,所需灵气,道统传承,这修行之道还真是一步一个坎。 行差踏错便后患无穷。 “那师尊你所修行之道呢?也不完善?” 既然拜了玄光真人为师,姜阳还是首先考虑随师尊修行同一道统的,有前人指引路也走得顺畅些。 玄光一副青年人模样,举止也不显老态,此刻手肘抵在桌案上悠然道: “自然不完善,我修行木德中的『乙木』一道,数百年来我苦苦搜寻,也只得四道功法,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对于心气奇高之辈来说,求金登位自是心中所愿,差一道功法也不愿将就。 可对于得过且过之人来讲,能成就神通得享五百天寿便已超过天下九成九的修士,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木德” 姜阳突然想起来,好奇问道: “师尊,那木德之内到底包含了几条道统?” “五道。” 玄光出言解释道: “天衍五德,木德居东,其分五道,分别为『巽木』、『乙木』、『析木』、『若木』与『广木』。” “上古之时,人神混居木德大兴,道统昌盛,天变之前已不可考,如今岁月轮转,世事变幻,枯荣之间,门庭凋零” 玄光言语虽轻,话音中却多有怅然之意,毕竟同为木德修士,谁不仰望前人盛景。 “还有『若木』与『广木』,为何典籍之中从未提起过?” 姜阳如今看过的典籍传记也不算少了,可从未见过此等记载,其仿佛从时间长河中被人抹去了一般。 他终于知道了木德中的最后两道,前面三处他此前或多或少都听说乃至接触过了。 玄光没急着回答,而是伸手屈指叩了叩桌面,等一道光晕散开后,这才叹道: “我亦不知,但隐隐有所猜测,金丹之能可改天换地,有大人不想此道传承下来,便会闭锁道统,令玉简失辉,让墨涸难继,从此不得书,惟口口相传。” “啊?这” 紫府神通之能已然诡谲莫测,没想到金丹之能更胜。 姜阳听着忍不住咋舌,金丹真君之能居然可以一言蔽之,使得天地随心变幻,说是仙人手段怕也不为过了。 木德如今也就剩下巽乙二木尚在苟延残喘,偶有几道分散各地,不怪玄光这位乙木大真人叹息不止,实在是前路不明啊。 姜阳境界还低,对于玄光之忧心并无实感,反倒更关心那神秘的两木,便问道: “那如今广若二木,还有传承显世么?” 玄光毫不犹豫摇头道: “未曾听闻,估计就算是有,也只存在于某些古老的洞天福地之中” 而后他又接着说: “甚至这两木的名字都是我搜寻功法之时打听来的,只知道广若二木是极为古老显赫的道统,古称赤桃双华,广木崇德广业于钧天布道,若木上接太阳有华光赤照。” “木德上古之兴盛,一多半都要应在这两木上。” 到了此玄光也算透露了一二真心,摇头叹道: “巽木掌风苟延,乙木养命残喘,震木失雷向析移位,至于广若二木,更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了 堂堂木德显道,掌风御雷,控摄三炁,沦落到如今大猫小猫不剩三两只。” 玄光之言,掌风御雷姜阳还能听得懂,但控摄三炁他就完全不明白了,于是问道: “敢问师尊,控摄三炁是何意?” 这算是道密玄谈,大真人再次叩击桌案以混淆视听,若言语中不小心冒犯了某位金丹真君,致使太虚之中降下贬责就不好了,便作此提防。 这是真正的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因为天上真的有大人在位。 “福禄寿并称三炁,古时也作为木德的一种,现在分离出来,应算作并古一道。” “木德之中,巽木伴风而生,震木御雷荡魔,而这广木天生便有钧天广道之能,便强行控摄了福禄寿三炁锁在位中,供自身驱策,这便是控摄三炁的由来” “现如今,福德之主失位,福炁凋零,禄炁保存最为完好,郑国皇室的一支如今仍然在修行,至于寿炁直到如今都是天地之殇” 福炁一道姜阳曾在赐福天官庙中接触过,识得一味仙基『祥瑞仪』,至于『禄炁』『寿炁』还是首次明确被提起。 “福禄寿?天地之殇?” 这句话引起了姜阳的注意,这熟悉的词汇使得他陡然精神起来。 “『寿炁』一道也唤作『天寿』,其自古都是广木私有,而后不知是何原因崩散,登时叫天地间所有的修士寿元凭空削减了一半” “要知道,古时我等紫府修士寿元可是得享千载的,餐霞漱瀣逍遥于世,就是山脚下的凡夫俗子,无病无灾之下也可轻易享有一百二十寿数,何至于如现在这般窘迫” “什么?!” 姜阳这下是彻底愣住了,他知道修士之能可改天变地,可一直只存在于他人口述,难有什么实际感受,现在一听师尊所言,这才真正切实的体会到了。 寿炁一道主天定寿数,居然可以影响整个天下修士的寿元,上至金丹紫府,下至练气凡夫,概莫能外。 那就是说,哪怕是他这般练气小修,在古代也可轻松拥有二百以上的寿元,要知道现在筑基仙修也不过是这个数字罢了。 玄光言罢,姜阳久久不语。 一个布道钧天,一个掌御风雷,哪怕是只言片语间也能觉察出这木德的霸道之处,听之令他神往不已。 第102章 阴阳之道 灵泽一域,水脉昌盛,雨湘山又以弱水着称,按理说他是该修行此道才是。 可姜阳的修行过程中,他总是有意无意的接触到木德一道,如今更是直接拜了一位修行木德的大真人为师,其中又会有几分巧合呢。 ‘掌福禄,定天寿,晓因果’ 这段话是姜阳初次激发桃枝之后得来的信息,一直被他牢牢记在心底。 道果不是凭空之物,这一点在姜阳心中一直是明确的。 伴随着玄光真人传道解惑,姜阳终于揭开了道果中一层轻飘飘的面纱 ‘福禄寿,控摄三炁,这算是道果的提示吗,我其实一直该修的都是木德。’ 姜阳心思转动,身边人与事的轮转发展他并非毫无所觉,可身在其中难免迟滞,需要一些引子作为指引。 “多谢师尊解惑,那世人寿元如今可还能够恢复上古之风貌了?” 这可是利得天下修士的好事,但玄光又不能知后事,摇头道: “却是不知,想来要天寿一道归位才能迎来如此盛景。” 增世人天寿,归位则天下理安,使众修敬仰,乃是莫大的功德,玄光哪怕作为真人也不敢妄下决议,只能暗暗猜测。 姜阳点点头表示赞同,想想也是,若是大家寿元皆充沛,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有突破之烦恼,炼丹延寿之渴求了。 话到这里,姜阳其实已经没什么想问的了,他就打算跟着师尊修行『乙木』好了,不提有真人传道,便是道果暗示也令他不能忽视。 忽的,他又想起了那日才读过的玉简,于是又多问了一嘴道: “师尊,那阴阳之道又是何解?” “阴阳” 玄光神情一下子认真起来,只简短答道: “是『太阴』、『太阳』,这乃是至高至贵的果位,非等闲之人碰不得。” 他眼神一下子盯住面前少年,阴阳之道从天地初开之时就存在,贯穿古今,其中含有莫大的因果,常人稍一碰触便会粉身碎骨。 尽管典籍之中很少提及,但阴阳之道确是融入天地,贯穿始终的,修行之时讲究阴阳均平,炼丹之时需得水火相济,布阵之时注重正反两仪。 这种潜移默化的小事才是体现阴阳之道的博大精深之处。 “『太阴』『太阳』?” 姜阳神情莫名,他想问的其实不是这个,遂摇头又道: “徒儿想问的是『朔阳』与『晦阴』” 玄光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而后笑道: “『朔阳』与『晦阴』,你是看到了玄涤那本《朔晦两仪显化玄眸》了罢?” 他都不用细问就连连摆手道: “这法目精炼之术是他年轻时候得来,以为是妙术却至今也未能修成,以至于发展成心结了,这玉简他刻录后撒出去没有几十也有上百,就是郁郁不平,咽不下这口气。” “我也看过那玉简,法术是好法术,品级威能极为不凡,只是要求太过苛刻,需得两道紫府灵物来炼,那岂是常人能修的?” 玄光对于这法术似乎十分了解,连声道: “『朔阳』与『晦阴』两道不显,灵物本就稀缺,若是筑基一级的还能寻一寻,可紫府灵物怕是连真君后裔都修不起,你确也” 说到此玄光忽的顿住,把后半句的‘不必再问’咽回肚子里去。 普通的紫府灵物某些穷困的紫府也未必能掏出两种来,更别提如此稀缺的道统了,这种白费力气的惦记,玄光当然不看好。 可面前这位是什么人,命数难测,不在算中,在这少年身上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或许还真有凑齐灵物的可能性。 想到此,玄光口风一转轻声道: “你确也不必放在心上,若有缘法自会有机会修习,但用不着时时惦记。” 姜阳颔首,他其实也是这个想法,并不是得了个甚么样的好术法就非得要修,那不得把人累死。 “谢师尊教诲,姜阳明白了。” 其后一时无话,姜阳低头饮茶消化着刚刚收获的庞杂信息。 “如何,你可想好了要修哪一道了?” 半晌后,玄光低头看着坐在下首的姜阳淡淡道。 姜阳听后起身下拜道: “徒儿想好了,愿随师尊修行『乙木』一道。” “哦?乙木可比不得弱水,你师尊我目前都无法可依,你确还要修么?” 玄光见此,饶有兴趣的问姜阳。 姜阳躬身答道: “师尊修的木德,我却去修水德,于理不合,更何况与师尊修行同一道统,也好有前人指引,如立在巨人之肩,大道触手可及” “岂不闻临道三千遍,方知是真仙,这边是弟子心中所想而且天长日久,今朝不曾有,未必往后不能有。” “好。” 玄光面上显现出温和笑意,他从头至尾都未曾对姜阳做过干涉,他依然选择了木德一道,想来跟他还真有几分缘法在。 ‘或许我最后一道神通还要应在这徒儿身上’ 玄光目光悠悠,暗自思忖道。 “那你准备几日便改换功法,你修的《湛露服食法》一身正法清气诸道皆宜,就算改换乙木一道也不会损失半分法力。” 蓦地,玄光似有所觉,往天边望去,一双眼睛仿佛能看透太虚。 姜阳看出师尊面目有异,也并未出言打扰,而是耐心等着。 好在没过多久玄光便收回目光道: “今天便先到这里,我有些许事务需动身一趟,你先回去耐心修行。” “所需功法与一应丹药资粮我会让行简替你准备,过几日便交给你。” 说完后竟然丝毫未曾犹豫,身形便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姜阳连忙低头行礼道: “恭送师尊。” 第103章 月白灵清 时光匆匆,转眼过了三日。 近日无事他哪儿也没去,不是在院门口练剑,就是盘坐调息做好随时改换功法的准备。 姜阳收到了商清徵的回信,心里美滋滋的,自己偷偷读了两三遍,看的一旁的白棠直撇嘴。 正要提笔回信,却听得外头四师兄毕行简的声音。 “五师弟可在?” 姜阳一听旋即放下笔走了出去,迎面笑道: “见过毕师兄,姜阳在此。” 两人略一拱手,姜阳把他让进了小院,毕行简就迫不及待道: “师弟来看,瞧为兄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哦?何物?” 姜阳看他神神秘秘的,连忙凑了过去。 只见毕行简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一枚小臂长的条状玉盒,表面贴了一黄箓镇着,其上还冒着森森寒气。 毕行简将玉盒置于桌案上,缓缓揭掉了顶上的符箓,随后才掀开道: “看,这便是【月白灵清榆】。” 姜阳跟着望过去,只见寒雾缭绕之中躺着一棵二尺来长的玉白树苗,符箓一揭下来,立即就有灵机往其内汇聚。 “好东西,这怕是一棵筑基灵根。” 姜阳迟疑道。 眼前哪怕只是株幼苗,但这番气象,恐不是练气一级的灵物能够达到的。 毕行简的反应却和姜阳截然相反,他叹道: “可惜了,只是筑基灵根” 而后他立马又显露笑意道: “不过若是紫府灵根,为兄就是把自己卖了也换不来一根枝杈,白榆峰上的母树也不过如此了。” 姜阳闻言嘴角抽了抽道: “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诶,我都懂,说笑而已。” 毕行简伸手止住姜阳,而后指着这灵根介绍道: “古时有建木参天,交感阴阳,遂生三木,第一种木为桑,从『太阳』,第二种木曰桂,从『太阴』,这第三种便称榆,从『晦阴』” “这灵榆从属『晦阴』之道,此木栽种一地,有藏风纳气、汇聚灵机、扫霉除晦之能,却是再适合不过了。” 姜阳听得眼睛亮了起来,同时也对这位四师兄心生感激,这株幼苗获取绝对没有他所表现的那般轻松,可以说是出了大力了。 “师兄想的周到,这礼又贵重,反倒叫师弟我不敢坦然受了四师兄可留着自用也好。” 姜阳不是厚脸皮的人,经毕行简再一介绍,让他难为情起来。 “我那院中已种了一株灵槐,哪还有灵机供养灵根,再者说了师尊的【露华四时春】还是我在照料,可没时间再看护灵根了” 毕行简摇头拒绝,又连声道: “说好的这是贺师弟见面之礼,我自开心就好,姜师弟不必多言。” 他连连摆手,宽额头下一对眸子瞪的溜圆,挥舞着手臂振振有词。 明明是贺礼自己这师兄却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姜阳看的发笑反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行,那师弟便愧领了。” 姜阳见推辞不过便点头答应下来,内心想的却是以后有机会定要报答于他。 “这就对啦!” 毕行简一听喜上眉梢,捧起玉盒道: “榆木从阴,宜用寒玉来装,这便种下,省的白白流逝生机,正好我再替师弟调和一番,叫你省省功夫。” 有『乙木』修士在此,最擅蕴养之道,灵植方面的事哪用得着姜阳来插手,毕行简动起手一力包办了。 全程姜阳只当个捧着玉盒的工具人,毕行简挑选好了方位三下五除二便把灵根给栽下去了。 只能说其不愧为筑基灵根,二尺来长的幼苗一入土便自行固土生根,疯狂的吸纳灵机养分,须臾间土地失色,灵机如潮涌。 “却是不能叫你毁了此地脉络” 毕行简微微一笑,掐诀起念,唤出仙基: 『碧髓生』! 碧翠如雨般的灵机在他指尖汇聚,磅礴的灵机让姜阳须发飞扬,呼吸之间满是清新的草木香气。 滴答滴答。 生机汇聚降下甘霖,滴落在树苗之上,顿时令其枝杈招展,大大减缓了汲取地力的速度。 “好,这便成了。” 毕行简收回仙基,满意的点点头。 乙木修士养护灵植,亦能体会草木情绪,降下甘霖之后他心中喜悦,感受到了一股股雀跃之意。 姜阳全程瞧着毕行简施为,这会拱手道: “多谢师兄,叫你费心了。” “无妨,蕴养灵植亦是我道修行的一种方式。” 毕行简毫不在意,又即时补充道: “待这灵根长成之后,其受月华映照后便会诞生一种榆钱翅果,内含月白清灵之气,服了可以清明灵识,摒除外邪,不使走火入魔,是大利闭关修行的宝药。” “就是这灵根长成至少得数十上百年,还远的很,师弟且晓得此事便好。” “呃多谢四师兄,我记下了。” 姜阳再次谢道。 几十上百年后的事的确太长远,这好处姜阳短期是享受不到了,不过毕行简的好意他还是十分领情的。 “好了,杂事弄完了,该谈正事了。” 毕行简拍拍手,看着姜阳转而道。 “啊?这还是杂事?” 姜阳诧异问道。 “那是自然,有什么比师弟你的道途还要重要么?” 毕行简哈哈一乐,笑着说道: “师尊有令,这几日我可不只是为了灵根奔波,还跑了几趟祖庭,专门为你寻来了功法传承供你挑选。” 讲到这毕行简都有些羡慕姜阳了,他可从未听说过有人能有择道的权利。 想当年他入扶疏峰时,见了师尊一面后,三师姐便甩下一本功法来让他自己去修,哪有人来问他怎么想。 不过毕行简常年在山上修行,少接触凡尘,性格敦实憨直并不妒忌姜阳,反倒认为姜阳作为晚来的小师弟,如此姿容受到师尊些许偏爱也是应该的。 “劳烦师兄了,快请坐。” 姜阳听后连忙引着毕行简坐下,从桌案下掏出茶具来为他煮茶。 这些都是上次灵祉添置来的,省却了姜阳一番功夫。 毕行简也不客气,坐下后自储物袋中掏出七八枚灵光湛湛的玉简,一字排开,其色各异。 只观其外形,就能发现这些玉简形制古朴,与姜阳见过的任何玉简都不同,怕是不简单。 第104章 乙木弱水 毕行简将玉简一块块的摊平,别说是姜阳,就是他也未见过如此之多的根本大法。 尽管心中好奇,可他却也看不得,盖因这玉简都被宗门用了秘法锁住,没有秘钥这功法就只能读个开头,硬要来解只有个崩毁的下场。 祖庭之中,玄涤真人只赐下了一道秘钥用以来解,主导权还应在自家师弟身上,他可不敢越俎代庖。 姜阳煮好了茶朝着毕行简推了过去,同时奇道: “乙木一道会有如此之多的功法?” 他还以为师尊仅会赐下一本功法,没料到有七八枚玉简之多。 毕行简摇头答道: “其中乙木功法只有四道,这是师尊先前交代过的,见了玄涤真人之后,他又添了几道弱水功法放在其中” “说是让师弟你自己一观,自行做比,但若要选就只可选择其中一道来修,再也反悔不得了。” 随后他将几枚玉简都递了过去,再次交代道: “师弟看一看罢,须得慎重,道途之事可定余生。” 姜阳接了玉简肃穆颔首道: “我省得了。” 选择众多,姜阳也就依次来看,拿起第一枚碧绿之色的玉简以灵识勾动,沉入心神读取。 《鹿青长崖经》! 这是一本乙木的五品功法,修成仙基为『青涯鹿』,号称是:青涯白鹿,草木繁祉。 其仙基擅疗愈,解秽毒,亲坎水,惧庚金,可采灵花配药,可取草木为骨,不虞断肢之伤,不遭灵兽厌恶。 这功法神妙颇多,但最关键的还是解毒疗伤,擅自愈也擅愈人。 姜阳暗自思忖道: ‘以解毒和疗伤为主,就冲这妙用,恐怕在外头乙木修士还是很吃香的,哪怕是受了什么断手断脚的恐怖伤势,取一草茎随手就捏了’ ‘还可采灵花配药,估摸着炼起丹来亦有便宜,除了斗法之能不明显。’ 想到这姜阳还想再读却发现读不下去了,遂抬头看向毕行简。 毕行简见状笑着解释道: “师弟可是感兴趣了,若是为兄便将秘钥予你,你自解了方能一窥全貌,只是选了就替换不得了。” “那还是再等等,师弟我还想再看一看。” 姜阳一听也就不着急了,退了灵识出来,看向了下一枚。 下一枚乃是一卷弱水功法,名为《羽落胜芥诀》,修成仙基唤作『羽沉渊』,亦是一本直指紫府的五品法诀。 此功诀阐解弱水,以术成神通,号称:羽落沉渊,其力不能胜芥。 姜阳逐字扫过后,不由感叹弱水果然是雨湘山的根本传承之道,字里行间中就能感受其威能。 此道功法主幽藏溺毙,与人捉对放出仙基使得弱水一淹,登时使遁法逃生失效,令法器灵光不显,让修士法躯不浮。 弱水一出,横流四溢,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收放之间便有修士蚀骨森森。 姜阳放下第二枚玉简不由感叹出声道: “宗门传承果然博大精深,不过区区五品功法竟有如此威能,不知更高品级之法又该是何种气象。” “哈哈哈” 毕行简正端着茶品茗,一听哈哈乐道: “师弟你露怯啦!” “哦?我何处露怯,还请师兄明示。” 姜阳听后讶异道,他也不恼,这师兄是自己人,在他面前无知出丑总比在外出丑要好,遂端起杯来以茶代酒,移樽就教。 毕行简闻言收了笑容正色道: “好叫师弟知晓,世间之法虽以品级论就,可一般而言五品也就到顶了,平常的散修旁门有一门三品的法诀便可充作镇派之法了。” “我雨湘山称作郑国之魁首,若有更高品的法诀岂会不知,就连宗内嫡系也只有五品可修,六品法诀都只在传说中了,至于再高品的仙法那更是闻所未闻。” 毕行简言语中不停摇头,他自己修的都是四品的功法,其复杂程度都够他喝一壶的了。 难以想象若是真有六七品的仙法摆在他面前,他恐怕也是如观天书,一个字都看不懂。 “喔原来如此。” 姜阳连连点头,他来回读的都是四五品的功法,还以为会有七品八品甚至九品的功诀,不曾想这就到顶了。 不过想想也是,宗内诸多真人前辈都是以这些法门成就,可见其威能本就不凡,何苦再好高骛远。 言罢姜阳继续读着功法,这次是一枚青色玉简,上头记载着一本四品的乙木功法。 《盈庭髓生诀》,修成仙基『碧髓生』。 姜阳只瞅了几眼就发现熟悉之处,这不是自家师兄方才施法的仙基么,原来功法出处正是这里。 将神妙一一遍览,记在心中,便放手搁置在一边了。 其后他拾起玉简接着看,花了些许时间,零零总总将所有玉简都通读了一遍。 毕行简也不催促,兀自品着茶端坐,只等姜阳选完了他再去复命。 读完之后姜阳总结了一番,乙木一道的功法有四道,弱水一道的功法有三道,最低都是四品的法诀,可修持至紫府成就神通,绝对不算低了。 高的更有五品,功法更加复杂,蕴含的神妙也更多,修行起来也难的多,算是有利有弊。 细细读来,『乙木』确实是不善斗法的道统,四道功法分别对应的仙基为: 『碧髓生』,『青涯鹿』,『千森语』,『万木春』。 功法有神妙之别,难易之分,姜阳便想从同为乙木修士的毕行简处汲取些意见。 于是他便排出其中四枚玉简开口问道: “依师兄之见,我改选哪一道为好?” “这我却给不了师弟什么建议,修行乃是个人的事情。” 毕行简放下杯子认真道: “我只能指给师弟我知晓的,具体的还需你自行决断,旁人怕是无法干预。” “这里头的功法最易修行的是『碧髓生』,只有四品,『千森语』最难,高居五品,也是其中唯一的一道可成就命神通的功法。” 他只是筑基修士,若不是在师尊跟前耳濡目染,未必能知晓这么多。 第105章 神通之分 “命神通?” 姜阳只读了几本功法,对于此间隐秘仍然是一知半解。 他只知紫府是抬举仙基成就的神通,却不知神通之间也有分别。 毕行简好歹是修行数十年的筑基修士,扶疏峰上的嫡系,接触过的前辈紫府也多,故而对于这其中隐秘都有所了解。 他笑着为姜阳解释道: “一条道轨之中通常有五种道参,其各自代表了这一道统的不同意象,并非是同属一类,而是包罗万象的,成就神通之后就产生了分别。” “有以法术成神通的术神通,有以法躯成神通的身神通,而后就是这最神秘也最玄妙的,以命数成神通的命神通。” 毕行简一口气说了一大堆,随后让姜阳自己慢慢消化。 经自家四师兄这么一介绍,姜阳也有所领悟,逐渐回过味来,觉察出这几本功法之中的细微差别。 有些功法筑就的仙基,其神妙多种多样,非常类似于法术,有些甚至需掐诀施展,类似自家师兄的碧髓生。 而另一类的仙基筑成之后,其妙用描述往往很是晦涩,姜阳当时看的半懂不懂的,想来就是体现了成就神通之后的分别。 “这以命数而成的神通又有何神妙?” 对于此等隐秘姜阳自然也十分好奇。 “这三言两语却很难说得清。” “命神通波云诡谲,其玄妙各异,有些可以监察心声,听语望气,还有些可以卜算策定,推动局势。” 毕行简踌躇了下,还是捡了自己知晓的说了: “更有甚者能够勾动情绪,惑人心神,十分可怕,你我这等小修,往往被神通一勾便不能自已了。” “啊?那你我之流面对此等紫府岂有命在?” 太作弊了,姜阳只听着描述都忍不住激灵灵打个寒颤。 当有人能看透你心底的各种想法,道破你的阴暗心思,神不知鬼不觉的往你脑海中塞入他的想法,这该有多么恐怖。 毕行简听后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道: “那不然呢,否则神通之贵重怎会这样令人趋之若鹜。” “不过师弟也不必担心,你我有师尊长辈护持,通常你只要不作死去冒犯真人,没人会这么闲同你计较的,且安心。” 下修面对修成了命神通的真人,甚至心底连恶意都不能有,简直可以算作身无寸缕,被从里到外瞧了个通透。 “那可有能够隔绝这种窥探的办法?” 姜阳心中的不适之感仍然没有褪去,下意识的就想寻找解决办法。 “神通只有神通能够抗衡,待你同样成就紫府之身,同阶之内这命神通便不好用了。” 毕行简闻言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道。 ‘这说了等于白说’ 姜阳闻言嘴角抽搐了下。 毕行简常年生活在山上不谙世事,显然不能理解姜阳的烦恼,他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道: “宽心,整个郑国才有多少紫府真人,哪里这般轻松都让你遇上,再说了命神通没有一二命数岂是能轻易成就的?” 在他看来自身有师尊庇护,有宗门靠背,平日只在山上修持自身,不去掺和紫府之事,哪里会有真人一级的人物来寻他的麻烦。 命神通修炼的难度足以令天下九成的修士望而却步,雨湘山的几位真人也并不是都有命神通在身的,外头的紫府就更别提了。 “好” 这种事毕竟还是稀少,姜阳稍稍放下心来。 不怪姜阳反应激烈,他诸多隐秘在身,下意识的就排斥这种能够窥探内心的能力。 想了想,他又在心底询问白棠: “白前辈,这命神通果真这么神异,没有什么反制之法么?” 白棠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以一种慢腾腾的声音道: “没错,就是这么玄妙,甚至犹有过之。” “但神通却是由人掌控的,并不是时时发动,通常只有情绪剧烈波动又或者忽然对其生出恶意,这才会引得神通自行运转,其他时候都是无碍的。” “况且命神通能力各异,只有少部分道统才有窥探人心之妙,大部分的命神通不过是感应命数,推衍局势之能罢了。” 白棠明显就对命神通了解的精细多了,这慵懒之音沙沙的,于心底震得姜阳酥酥麻麻,令他安定了不少。 说完之后,白棠察觉到了姜阳异常,忍不住问道: “怎么?你看起来好像很在意这一点。” 姜阳一愣,随后反应极快回道: “那是自然,我这不是担心有人会发现白前辈你嘛。” “哼哼。” 白棠哼唧唧的,嘴上不说但内心对于少年的重视还是很受用的,傲然道: “不妨事,只要我不愿,没人发现的了我。” “噢” 姜阳捏着玉简不语,实则在心底跟白棠说着小话,毕行简也看不出来,只以为他在做抉择。 ‘等等。’ 姜阳陡然反应过来,白前辈这么擅于隐匿,说不定她有办法才对,想到此他连忙开口问道: “白前辈,对这方面你可有什么隔绝心声之法?” “没有,就算有也不能隔绝。” 白棠回答的很干脆,让姜阳很是失望,其注意力根本没放在后半句,只是下意识问道: “为何?” “笨!” 白棠听后恨不得出来对着姜阳的脑袋瓜狠狠一个爆栗,说道: “你不过一练气小修,但紫府却都探不出你的心思,岂不是明着告诉他你有问题,到时候没麻烦倒惹来麻烦了。” “呃说的也是。” 姜阳反应过来尴尬道。 “不过,隔绝之法没有,只是遮掩一二却不难办到。” 此时白棠却口风一转道。 姜阳听得眼睛一亮,忙连声问道: “什么办法,什么办法?” “是何办法呵,说两句好听的来听听,说了就告诉你。” 白棠眼珠滴溜溜的转动,生出几分逗弄的心思来。 面对白棠姜阳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张口就来对着她缓声道: “白前辈白前辈,求求啦,你就帮帮我。” 要不说还是逗小孩有意思呢,白棠可从未听过姜阳捏着嗓子说话,颇觉有趣。 她眯着眼听着,很是受用道: “嗯尚可,再多说两句,爱听。” 第106章 涯灌芊萰 些许玩笑过后,白棠旋即正色道: “却不必去忧心,若有真人窥探心思我会提醒与你,为你遮掩一二的。” “届时你只要不胡思乱想,他便只能觉察到你满心恭敬,不会再留心思关注的” 想要蒙蔽这等紫府真人,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俱是眼高于顶的人物,平日里听惯了恭顺谦卑,见你一肚子敬畏也就轻飘飘放过了,反倒是心思复杂,暗暗郁结者,会引起更多的关注。 毕竟此方界域可没有什么不能以大欺小的说法,不过是挥挥袖吹口气的功夫,毫不费力将之打杀后,又有谁会来替死人苛责呢。 “我记下了,白前辈你真是太好啦!” 姜阳这下彻底放心了,闻言在心底欢呼道。 “行了,少贫嘴。” 白棠弯了弯嘴角,好话还是不能听太多。 其实哪怕姜阳不提白棠也会默默替他遮掩,毕竟在她看来: ‘我都探不到他的心思,你们这些人也配。’ 姜阳收回心思,再次摩挲着手中玉简,三道弱水功法他只浏览了个大概就将其搁置了。 他已经坚定了走木德一道,弱水功法再强也非他所愿。 如今摆在他眼前的就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先修哪一道为好。 如果师尊只丢了一本功法过来他也没什么烦恼,没有选择无非是埋头苦修罢了,现如今一大堆功法摆在眼前,反倒挑的眼花缭乱。 如今是看这份也好,看那本更佳,不得不说对于姜阳的心性是种考验。 白棠看出姜阳心思不定,遂建议道: “左右不过两种选择,一种是先易后难,自这四品的『碧髓生』开始修,另一种就是先难后易,从那五品的『千森语』开始修。” “完全看你如何去想。” 姜阳一听还是有几分决断的,几息之后他就伸手向那一枚青灰色的玉简将之拿在手中,思忖道: “那就先苦后甜,最难的路子走完了,后面岂不是一片坦途。” 最终他选择了这本高居五品的玄奥法诀——《森语芊萰经》!号称:涯灌芊萰,潜荟葱茏。 修成仙基『千森语』,气海葱郁繁盛,有增广真元之妙,身处密林森蔼之地,可汲取生机治愈伤势,恢复法力。 仙基加持于身,更有玄妙,可避匿身形,隐藏气息,借木施法,闻草木发声,听森林暗语。 姜阳方才已经粗略读了一遍,这一本算是其中相对全面的功法了,不但真元法力远超同阶,能进能退都有加持,就是斗法之能也不算差。 《湛露服食法》毕竟只是胎息练气的奠基功法,修成之后法力平平,只一个中正平和,修行便捷的妙处,事到如今对于姜阳来说,已渐渐不够用了。 加之先后几场斗法他都有法力隐忧,而这功法正好有增广法力之能,正中姜阳的心头好,这也是他选下此法的一大因素。 选定后姜阳假意从沉思中醒来,握着青灰玉简便对毕行简说道: “四师兄我选好了,就这一枚。” 毕行简乐呵呵的看过来,毕竟这是决定一生之事,他原以为姜阳要考虑很久,不曾想前后不过半个时辰他就决定好了,不得不说可算急速。 他不由再次出声确认道: “可想好了?这决定了可就改不了了,我可没有第二份秘钥替你来解。” “决定好了,不悔改了。” 姜阳神色坚定道。 “好。” 毕行简答应一声,随后以灵识传音,口述了一段秘钥给他,又交代道: “秘钥已告知,你可解开功法了,不过这秘钥受真人收束,会时时变动,只有一次效用,师弟可万万不要存什么小心思,不然后果不可收拾。” 他担心姜阳耍小聪明,偷偷去窥探其他功法,忙不迭告诫他。 “放心师兄,姜阳晓得好赖。” 姜阳笑了一声答应下来,他好奇心虽重,但又不是傻子,传承乃是宗门重中之重,怎可儿戏。 再者说了,师尊相信他,令自己来挑选,自己可不能给其添乱。 握着玉简,姜阳念了秘钥,很快解除了上面的封锁秘法,这才看清了功法一半的内容,仍然没有窥清全貌。 整篇功法向他开放到了筑基巅峰的篇幅,紫府一境的功法还掩在迷雾中。 “我去” 姜阳刚一看忍不住呼吸一窒。 他这才明白方才读的那些内容估摸着只能算作这本功法的简介,尚不及冰山一角。 此诀洋洋洒洒数千言,读起来晦涩拗口,《湛露服食法》跟它一对比简直可以算作开蒙读物了。 好在胎息练气的篇幅不算太过复杂,不过就算姜阳已经修到了后期,从头读起来却还是收获颇丰。 强忍着将之读完的想法,姜阳抬起头对着毕行简道: “为何只有筑基的篇幅?” 毕行简闻言敲了敲桌案道: “这是当然的,功法的紫府篇乃是一个宗门传承的根本,怎可让弟子随意观之。” “不是怕你好高骛远,而是这紫府篇哪怕是给你细看,以你目前的境界也看不明白,反而还有干扰,不如锁着。” 此举不光是为了保护功法不被外泄,同时也是保护弟子的举措,乃是应有之理。 “明白了,是我唐突了。” 姜阳细思后点点头表示理解。 确实以他练气之身观筑基篇都这般晦涩,更别提后头的篇幅了。 “那好,五师弟你快些看,这功法不可拓印,不可留书,你只能将之牢牢记在心底” 毕行简面色严肃,一板一眼道: “功法原简我还要将之送还回去,可不能留给师弟,另外你记下之后还需发下灵誓不外传才行。” 宗门里藏书楼收拢的法诀,基本都是各门派破家之时填充进来的,不算稀有,故而弟子换取之后不需许下誓言。 同时暗地里对私自传播的监管也不严密,只要不是大批量的拓印分发都不太搭理。 可现在这是传承大法,能让姜阳挑选已经是很出格了,灵誓方面确是万万敷衍不了的。 “好。” 师兄一番言语,姜阳并无什么异议,点头答应下来。 “行,既然师弟你已经选定了,我还得派人为你准备灵气。” 走完了流程,毕行简神情生动多了,接着道: “争取在你改换功法,到达练气巅峰之前备好,不至于耽搁你筑基的时间。” ‘对哦,还有功法突破所需的灵气’ 姜阳选的太入神,差点都忘了这一茬。 第107章 转换功法 这《森语芊萰经》突破筑基还需一味灵气才行。 所需灵气的名称与相对应的采气诀都附录在功法后头了,姜阳也是大略看过一眼的。 其名为:【森蔼月梧臻萃】。 此气需寻一片林木森蔼,促织振翼,鸟语蝉鸣之地,待到月洗高梧,露漙幽草之时,鼓荡法力抽取林木精粹,三月得一缕,十二缕得一份。 并且这气只在月上梢头之时才能采得一缕精粹,讲究天时,故而耗时不浅,需要数年时日。 此气还颇为金贵,收纳之时不得见金,不得遇水,要用地火煅烧的瓷釉来盛。 从采气的地点,到要求禁忌,再到所需时日,姜阳别说去采,他只一想就头疼不已,修个高品的功法着实不易。 好在是有宗门,有传承在,峰上将所需灵气一力包办了,不然等到他修到练气巅峰,再自行花费时间采气,中间不知道要耽搁多少功夫。 功法到了五品这个阶段,其所需灵气就并不单纯是气了,可以是雾可以是雨,甚至是一束光,一片霞。 其采气方式也极尽苛刻,有些甚至还需要着手调合方能够使用。 姜阳知道利害,立马拱手谢道: “那便有劳师兄费心。” “嗐,此小事尔。” 毕行简摆摆手不受这礼,笑道: “这气也不需我来采,宗门内有专门司管灵气采撷之峰,我不过是去传个话,自有人替你安排。” “那也不成,师兄太客气了。” 他虽然不居功,但姜阳该谢还是要谢的,一位筑基修士替他跑前跑后,已经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待遇了。 随后一刻钟过去,姜阳自觉已经牢牢记下了,于是递还了玉简道: “我已全部记下了,多谢师兄。” 毕行简接过来,将桌上的玉简一一收好,这才道: “好,如此那我便回去复命了。” 可他还没起身,就突然一拍脑袋道: “哦对了,还有” “还有?” 姜阳看他原地转悠,不由好奇道。 “对,师尊还交代了丹药资粮,却也要一并交给你。” 毕行简说着又从腰封中掏出两枚玉瓶出来放到桌上,又说道: “一瓶是练气后期修士合用的修行丹药,着你用了改换用法,另一瓶是一枚‘椿萱破境丹’,叫你快速突破至练气巅峰,早日可以闭关筑基。” 两瓶丹药都是针对姜阳目前所需,可以说想的很周到了。 “这还有丹药。” 姜阳面露惊喜,其实丹药他身上也还有,但‘椿萱破境丹’却是真正的好东西,上次清仪峰上赏了一枚被他用去轻易突破到了后期,十分好用。 毕行简索性也不坐了,背负双手昂然道: “哈哈哈,师弟呀师弟,心态该改一改了,好歹也是我峰上嫡系,一应修炼资粮怎会短缺于你,不够的话尽管找师兄支取” 也就是此时,毕行简才有了一些属于筑基修士的气势,平时他都是乐呵呵的,瞪着眼完全看不出他的特别之处。 姜阳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确实还未适应自身身份。 突然从一苦苦挣扎的普通弟子完成华丽转身,功法、灵气、丹药一应资源忽然都不需自己来考虑了,一时间还真的有点恍惚。 然而体会到了这一点后,不得不说真的是很让人心神舒畅,同时暗爽不已。 很快,毕行简交代完了所有事就起身告辞了,姜阳将他送了出去。 回到小院之后,姜阳这才安心盘坐下来,梳理起了方才脑海中记下来的功法。 接下来的几日,姜阳便打算不出门了,练剑也搁置一段时间,先专心着手改换功法之事再说。 《森语芊萰经》功法总纲有云: “天有岁星垂青,地有万木成林,人法自然,当以灵台为种,纳四时之气,养长生道胎,五相合一,可通造化。” “春生芊萰夏藏雷,秋敛金精冬雪淬。蝉蜕七劫终非死,万木同悲我独回。” 姜阳熟读了数遍之后,再放在内心揣摩,同时心中隐隐有所领悟。 “这功法应该颇为古老,尊崇的还是木德摄风掌雷的那套路子,只是如今风隐雷失,怕是效果不太显着了。” “乙木亲坎水,远庚金,助燃真离两火,除戊稀两土,诸土不惧。” 其中道统克制有些是功法上原本就记载的,有些是后人新添加的,记录了乙木一道在岁月中的道统变迁。 用玄光真人的话来说就是‘中庸之道统,既无雠仇之辈,亦无明显生克,唯有全性保真,方能不亏其身。’ 只不过这些都不是姜阳目前需要考虑的事,他闭目盘坐,暗运功法散掉了自己的全部修为。 散功乃是逆生之本能,气海缩涨下意识的想要锁住法力对抗,但在姜阳坚持之下还是一层层的掉落境界。 这个过程耗时不短,散功后无有收束之下,浑身法力紧接着开始慢慢逸散。 可姜阳却不慌张,他心念一动运转起了《森语芊萰经》。 现在修行不过是重走一遍来时路,高屋建瓴之下,姜阳几乎是顷刻炼化了自身的法力,瞬息破入胎息直达练气一境。 接收了自身法力,姜阳一刻不停运转周天,气走十二重楼,达成周行不息之境。 不知又过了多久,气海中纯正泛白的法力尽失,转换了一滩翠碧色的小湖泊,只余下了浅浅一层。 《湛露服食法》不愧是清气正法,姜阳几乎毫无迟滞的转换成了乙木一道的法力。 只是原本练气后期的法力充其量只转换了不到五成,还留了五成的亏空。 这却不是《湛露服食法》的问题,相反却是因为《森语芊萰经》品级太高,转换之后其法力从质到量都不是服食法可以比拟的。 然而此时丹药便派上用场了,姜阳眼都没睁开,直接用灵识控制了丹药纳入口中。 丹药化开,药力滋养之下,疯狂的补足姜阳损失的法力。 又因为有练气后期的境界在,他只是在补足而不是增广,所以姜阳丝毫不担心药力太过充沛无法消化,只一颗颗的往肚子里填。 这气海仿佛是个无底之境,直到姜阳一整瓶丹药下了肚,这才传来了‘饱腹’之感,法力总算填满了。 姜阳于入定中睁开双眸,眼中精光湛湛,一身浑厚的气势伴随着清新草木香气弥漫而出,他感觉到自身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没有慌忙起身,姜阳先是在心底询问起了白棠道: “白前辈,我闭关了多少时日。” 白棠看孩子看的百无聊赖,此时终于稍稍提精神道: “不长已经过去十二日了。” 第108章 福地洞天 “十二日” 姜阳念叨一句,倒也和他预想的差不多。 这时间不算长,甚至可以说是很顺利了,如若功法不谐,改换费时费力,闭关一两个月都不在话下。 “一身气息比之前强多了,尚过得去。” 白棠上下打量着道,尽管气息还有些虚浮,但这是刚刚改换功法的缘故,只要沉淀一段时间便好了。 “嘿嘿,挺顺利的。” 姜阳嘿嘿一乐,同样很开心。 从蒲团上站起身来,姜阳掐诀净衣避尘,又招来水汽洁面,这才施施然走出去。 ‘法力几乎比之先前增加了五成还有余’ 他都不用细细感受,这一身浑厚法力简直充盈的要外溢,深得姜阳欢心。 院中月白榆树的幼苗正吞吐着灵机,析出阵阵清新之风扑面,更让人心旷神怡。 他手按在剑上,强忍着挥剑的欲望,直到完全走出小院这才放手挥洒起来。 “嗖嗖嗖” 碧翠的剑气四溢纵横,时而激射时而游离,最终却又化作缕缕细丝消散开来。 他都未曾动用剑诀,只以法力挥剑就有如此威能,并且运用随心。 姜阳尽管兴奋但同样没忘了不能破坏环境,遁身在场间游走却也未曾伤及周遭的一草一木。 半晌他才缓缓止住身形,拄着剑思忖道: ‘却还不止,不仅是量上来了,质也翻了一倍往上。’ 方才撒欢了这么久,法力也不过就消耗了不到两成,并且法力品质也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姜阳心中甚至还产生了一个暴论,如若让现在的他跟先前的他捉对厮杀,就算是以一敌二都不是问题。 这可不是简单的实力翻了一倍,姜阳原本依仗着剑气剑芒之利本就在练气之中纵横,如今补齐了法力上的短板,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一连这么多天都没有练剑,姜阳早憋坏了,体会了一番自身变化又忍不住飞向场中挥舞起来。 姜阳舞剑舞的正欢,耳边却又响起了师尊的声音: “姜阳吾徒,来山上见我。” 师尊相召,姜阳立马收剑停下来,躬身应道: “是。” 传音远去,姜阳虽不知道是什么事,但还是立马动身了。 随手召来一道法风驾驭腾空,姜阳瞬息就感到差别了。 “这法风居然比之前也快了些许,想来应是与风相近的缘故。” 得益于木德摄风,姜阳的驾风遁速也增长了些许,应该有两成左右,算是聊胜于无。 一路飞至山间,姜阳落下来,走到师尊近前拜倒: “徒儿参见师尊。” “起身。” 玄光还是身着锦衣一副懒散模样,瞧着姜阳道: “唔不错,竟已经改换功法了,你倒是正赶上好时候。” 姜阳听了虽不明其意,但还是恭敬道: “徒儿不敢居功,全赖四师兄前后奔走,这才能如此顺利。” 玄光笑了一声,淡淡道: “就他那木讷性子,只会循规蹈矩罢了,你倒是会替他说好话” “修行之事仅在个人,旁人再怎么也是帮不上忙的。” “是。” 真人看的通透,姜阳只能低头应是。 “改换之后,感受如何?” 玄光出言问他。 姜阳思索了下才答道: “弟子才疏,难释真意,『乙木』一道主春意生发,有生生不息,万象同春之意,然风隐雷失,恐难复全盛之貌。” “悟性尚可。” 玄光眉眼微狭,点点头道: “乙木之意向,按作古法应春吸朝露、夏纳雷火、秋敛金气、冬藏雪魄,方是保性养命之道,只是如今木德失辉,只能守着生发一道过日子了。” “风雷只是与乙木相近,因沾不到多少光,故而相对应的也减了不少麻烦。” 作为乙木大真人,玄光感受最深,如今的乙木道统对比古时候已经偏移的太远了,失了很多意象。 然而有失就有得,横向对比巽木与震木这两木,乙木虽孱弱但已经算是保存的相对完好了,福祸之间谁又能预料呢。 “弟子谨受教。” 姜阳俯身应道。 说到此玄光摇了摇头,目光悠悠。 按古籍记载,乙木闰余皆全之时,这一道神通圆满的大真人也是此界绝巅了。 号称是:【剥落旧躯如秋叶,新体晶莹若玉蝉,发梢可生三春柳,泪落能开六月荷】,一身磅礴神通极为可怕。 哪像他如今同修得乙木却只赖于剑道立足世间。 排除思绪,玄光看着下首的姜阳忽问道: “你可曾听过福地洞天?” 姜阳听后一怔,但还是立刻回道: “弟子从一本传记中见过几笔,据《仙修密录》中记载:福地之属,托名山胜境而生,有林麓之美、峰峦之秀、洞壑之深、烟霞之胜,乃是仙人所居,安享福乐之地。” “至于洞天却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仙修密录》是先前姜阳在藏书楼中换取来的杂记,多记载一些仙修隐秘之事,其中在宫阙这一名目内就记载了关于福地这一介绍。 这书是与《郑国三百年风物》一起换来的,姜阳当时都作为消遣见闻来看,不曾想有一天能被提问到。 “嗯倒也不能算错。” 玄光听了颔首,忽然道: “一旬之前,灵机如同潮水涌动,致使太虚震动,多方查探之下竟然是有福地现世了。” 姜阳抬了抬眉,明悟道: ‘原来先前师尊忽然动身的要紧事,想来就是这福地现世了。’ 此时就听玄光接着说道: “各家紫府闻风前去,发现其位于我郑国境内开阳府之方位,根据诸宗所记载,福地入口处在蓦空山上。” “古称【清屿山】。” 第109章 挥春桃符 “蓦空山,清屿山” 姜阳念叨着。 除了开阳府他听说过,这两座山的名字他完全没有印象。 “现如今不管是存世的还是隐遁的福地洞天都是古代所修筑而成的” “福地依托名山地只而建,洞天则多借助位格悬于太虚,都是古修士传承沿袭,避走灾劫,安身立命之所,放到如今来很是不凡,里头常常有些当今绝迹的好东西。” 这福地的古老程度,就连各家紫府都得回去查典籍,玄光自然没指望姜阳能说出个一二来,转言道: “你可是在疑惑我为何要对你说这些?” “是。” 姜阳也正纳闷呢,自然点头应是。 “我方才说你正赶上好时候,却不是玩笑话,这福地现世正有一份你的缘法在。” 玄光面色和蔼说着,可目光却复杂难明。 “缘法?师尊是说” 姜阳几乎一点就通,但还是将信将疑问道。 玄光的回答果然也不出姜阳所料,他回道: “不错,这【清屿山】福地正要你走一趟。” “这福地现世于我郑国境内,依例为各宗各家共有,每一宗每一家都可派遣弟子送往福地之内探索。” “我?去福地?” “这师尊贵为真人之尊,何不自行进去探索?” 姜阳不是对自己没信心,而是他算哪颗葱,好事能先轮到他头上来。 福地乃是未知之地,众多紫府入内怎么也比一群练气小修要好得多。 玄光闻言手掌下压解释道: “你能想到的我等岂会想不到,只是这福地太过古老,秘境结构孱弱,难以负担众多紫府入内罢了。” “如此才会要你等前往,筑基的太强,胎息的又太弱,正适合练气一境的弟子入内。” “噢” 姜阳听后点头,这才明白了师尊这番话的用意。 当然,这只是玄光隐瞒姜阳的托词。 真实的情况是,福地洞天不会无缘无故现世,俱是应天命而生。 并且此种秘境都是自行闭锁的,来的人不对或者没有专门开启的手法,任你在外急的团团转也无用。 太虚震动的第一时间,各家就前去查看了,只是谁也进不去,一番推算才发现需要感应命数才能开启。 这事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于是各家约定好,派出命数子各凭本事取用刮分,这才是需要姜阳前去的真相。 ‘论起命数,谁又能比你合适呢这世上又哪里会有如此多的巧合。’ 玄光神色悠悠暗忖道。 如若他未曾发现面前这少年特殊,可能还认为是巧合。 可如今他才刚收下这弟子,结果不到一个月福地便现世了,就由不得他不往这一处联想了。 收拢思绪他开口告诫姜阳道: “机缘是好机缘,但却不是让你直接进去捡宝,各家都会派遣嫡系入内,届时免不了一番争斗,还需你谨慎行事,莫要小看天下英雄” “是,弟子必定谨记在心。” 姜阳还没到翘尾巴的时候,于是俯身应是。 玄光交代完之后,伸出左手置于案上,随后右手并指做刀一挥而下,一只白皙手掌当场齐根而落,切口却平滑齐整,泛着木质纹理,无一丝血液渗出。 这手掌落在桌案上,当场便化作一枚木质符牌,看起来普普通通,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吓!” 自家师尊突然的动作看的姜阳瞪大眼睛一惊。 玄光却没有露出一丝表情,平淡的在断肢切口处抚了抚,荧光烁烁须臾间便生出了一只新的手掌。 对于紫府来说,断肢分体都是等闲,更别说他还是乙木修士,只是他面无表情的自残模样让姜阳觉得惊悚而已。 玄光拿起桌案上的这块符牌递给姜阳道: “你身上轻简,我作为师尊却不能没有表示,这枚桃符你拿去。” 姜阳一身除了储物袋与佩剑外确实简朴,看起来完全不像个宗门秘传的嫡系弟子。 姜阳迟疑的接了这符牌在手中,就听上首的玄光道: “此乃【挥春桃符】,以桃华之木所铸,佩之有禳灾避祸,抑煞除邪之神妙,能驱恶鬼,长性命,实乃不可多得的护身之宝。” “这桃符你佩上,除了驱除恶鬼用不太上之外,其他都是上好神妙,且收好。” “多谢师尊赐宝。” 符牌不大,躺在手心方方正正,中心刻录着玄奥的纹路,摸起来有些粗粝。 姜阳俯身道谢后将之佩在了腰间。 “嗯” 桃华之木当今少见,可谓是用一点少一点,纵使是玄光也不由有些肉疼。 古代将之称为仙木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其中桃木禳灾祈福,桃枝功蔽道禄,仙桃延寿增命,各有功用,可谓一身是宝。 只是随着『广木』不显,三炁始分,与桃华木相关的灵根枯萎,种之不生,世间留存下来的便越来越少,以至于将要绝迹。 “如此你便准备准备,三日之后随玄曦真人前往开阳府清屿山福地。” 见他收下桃符,玄光挥挥手轻声道。 “嗯?师尊不一同前去么?” 姜阳一听骤然抬头问。 玄光轻笑一声,随意道: “不过是你们几个小娃娃打架,有甚好看的,我如今不方便长时间走动,便着玄曦真人领你前去。” “再说了此次前去也不止你一人,宗门内却还有弟子共同前往,届时亦可引以为援。” 万一事有不谐,开阳府说起来远,但对于紫府遁游太虚的速度,要不了一番功夫也就到了,根本无需太多真人前去。 正巧玄曦真人出关不久,她门下正好亦有弟子前往,索性便令她带人前去。 “既如此,弟子明白了。” “嗯,你下去。” “是,弟子告退。” 玄光挥了挥手,姜阳便后退着离开了山间。 看着这弟子走远,玄光望着自己掌心的木质纹理轻轻叹息一声: ‘最后一块隐患也填上了,希望能有个好结果。’ 姜阳此次是以命数子的身份前去,但他一身命数混一,根本觉察不出异常来,到时候免不了被有心人瞧出破绽来。 为了不这么贸贸然将人放出去,他只得捏了一块桃符给姜阳,这护身之宝最大的妙用便是增长性命这一项。 有这神妙在,佩上桃符后的姜阳在神通眼中就会跟寻常命数子一般,一身性命运数若红光充塞,混在人群中也就不引人注目了。 再加上玄曦这位真人庇护,可以说方方面面都想的很周到了。 第110章 再临曦雨 姜阳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坐了下来。 “清屿山福地” 对于马上要去往福地一行姜阳也并不紧张,只是他迫切的想要了解更多而已。 还是那句话,遇事不决,可问白棠。 “白前辈,方才你也听到了,可有什么教我?” 白棠虽然全程一语不发,但姜阳知道有什么事却瞒不过她。 果然,白棠立马出声回道: “这什么福地我可没有半分印象,却没什么能教你的。” “有甚好担心的,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就是。” 话虽如此,清屿山福地她没印象,不代表对于福地没印象。 ‘我生前许是就陨落在洞天福地之中。’ 白棠在回忆起来的有限几个片段中,就有福地洞天坠落的景象,都不用刻意回忆却至今历历在目。 “好。” 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姜阳也不失望。 他低头捏着桃符左瞧右看的也没瞧出什么神异来,看起来仿佛是普通的木头。 ‘难道是神物自晦?’ 他只能做此猜测。 要说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就是姜阳从未在任何地方见过跟桃相关的东西,无论是从桃花还是到桃木。 要知道不管是从朝雨峰还是到扶疏峰,哪一座山峰上不是郁郁葱葱,树木入眼生之不尽,自普通的松柏到珍稀的榆木灵根,姜阳见的多了,可桃木却一棵也无。 若不是今天碰巧师尊赐宝,姜阳还真没注意到这一点,主要桃花桃木在他前世是很普通的东西,从而被他下意识的忽略了。 见识海中桃枝沉浮,姜阳眼中闪烁不定。 了解了诸多秘闻之后,他也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了,道果之玄妙在他心中愈来愈清晰了。 …… 转眼三日已过。 这几天他都是缩在小院中熟悉新转换的功法,沉淀身上起伏不定的气息。 毕竟是要与人争斗,不是去过家家的,姜阳想着能变强一分是一分,也给自己挣得些机缘。 在改换五品功法之后,按白棠的说法,如若没有超格的手段介入,正常的练气期修士已经很难是他的对手了。 至于是什么超格的手段,想来就是远超同阶的宝贝了,大多是些各家长辈赐下的保命之物。 因有要事在身,姜阳哪儿也没乱跑,就守在院中静静等待真人召唤。 果然没过多久,玄光真人的召唤之音传来,姜阳收拾一下起身去往山间。 一路飞遁过去,等到姜阳到的时候就发现一位女子正端坐在自家师尊对面臻首饮茶。 “瞧,这便来了。” 玄光真人一见便笑着指过去。 玄曦真人跟着转过头来,绣眉一挑出言道: “果然生的一副仙资容貌,恭喜师兄得一佳徒。” 虽然她本身对于男弟子并不感冒,但也不得不承认,门下有这样一位好晚辈好弟子还是很令人心动的。 女真人面容柔美,秀发飘飞,一席话语仿佛使人心底流淌清泉。 姜阳一听连忙躬身谢道: “见过师尊,见过玄曦真人,真人谬赞了。” 再次见到这位曦雨真人,姜阳忍不住感叹世事弄人,他原本的心思其实就是拜在这位真人门下。 两位真人端坐山间,虽神通不显,但癸水遇乙木,位格所至互相滋养,立刻有草木发芽之音,细雨绵绵之氛。 姜阳俯身之时都能闻到一股清新芳香的气味。 “好了,人在此你便领去。” 玄光真人放下茶也不多留,开口让玄曦带着姜阳离去。 “也好,那不多叨扰师兄清修,师妹便告辞了。” 玄曦真人见状也就顺势起身道。 她刚要走就听身后玄光出言道: “师妹,不管缘法如何,人可都要安安全全的带回来。” 见自家师兄交代,玄曦真人不以为意,回身笑道: “师兄放心,在内或许鞭长莫及,但是在外定然护得小辈周全。” 福地之内她管不了,但在福地之外还是不必担心的,郑国境内胆敢撸雨湘山虎须子的可不多,就算有那么两家却也不必对小辈出手。 玄光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随后目送两人离去。 姜阳的特殊宗门内只有他和玄涤知晓,其余人皆不知。 他这位师妹尚未成就命神通,此中曲折跟她说了也是徒增烦恼,并且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索性便不明言了。 如今只能简略的交代一句,让她多上一上心。 玄光这么做倒不是担心自己这位徒儿的安危,而是让玄曦留神看护他别走丢了。 如若不然放他四处乱窜,扰乱了一地命数那乐子就大了。 毕竟在他看来就算福地里的人都死绝了,最有可能逃出来的也是他。 这边玄曦真人召来一片云带着姜阳飞离了扶疏峰。 “却要等一等,还有几名弟子与你一道前去。” 玄曦真人目光远眺,淡淡说道。 姜阳闻着周身氤氲的淡香,眼观鼻鼻观心静立在云头上,躬身道: “是,弟子省得。” 本来真人做什么不必特意对弟子解释,但毕竟是师兄亲传,玄曦想了想还是多说了一句。 驾云速度极快,眨眼间已经到了曦雨峰上。 ‘清徵’ 从云间往下望,姜阳忍不住目露怀念,三峰并立,听雨阁外,这曦雨峰的灵竹间接导致了两人的缘分。 ‘小半年未见了,不知此次能否见到她。’ 玄曦真人按下云头,带着姜阳落入殿中。 曦雨峰的主峰姜阳还是第一次来,不谈周遭亭台林立,楼阁遍地,就是眼前这宫殿也建的大气堂皇,完全不是扶疏峰上得几间草庐可以比拟的,如此排场才像个紫府真人的道场。 巧的是姜阳跟着进殿后又看到了一位熟人。 李周盈一见真人前来,立马几步上前拜道: “回禀真人,钧旨已下,各峰弟子都在赶来的路上了。” 玄曦真人坐在主位上淡淡点头道: “好,我知道了。” 这也就是姜阳是大真人的弟子她才会亲自前去,至于其他峰上的弟子可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全得自己一个个的前来报到。 第111章 遁游太虚 此时李周盈也注意到了跟在真人身后的姜阳。 ‘是他,那个小修士’ 她双眼一睁,淡薄的面容有一闪即逝的变化,筑基修士过目不忘,显然她已经认出了姜阳。 但此时可不是打招呼的时候,因此两人也只是打了个照面就各自移开了目光。 玄曦毕竟是紫府之尊,谁也不敢让真人久等,姜阳到曦雨峰这才没过多久,已经陆陆续续有两名弟子赶到了。 看着他们一一朝着真人行礼,姜阳还真见到了一位‘熟人’。 勉强算熟人,就是那位拜入崇阿峰的江君瑞,两人只是寒暄过一两句,算是点头之交。 再次相见,此时他已经从一名普通弟子摇身一变成为了峰上嫡系,瞧着眉眼飞扬颇有些意气风发之感。 随后另一名女弟子上前,眉目如画,一双红唇娇艳欲滴,极为引人注目,临到近前身段姣姣,盈盈下拜道: “夕曛见过真人。” “嗯,无需多礼,起身。” 玄曦真人在主位上抬起双眸应了一声,随后转头望向了一旁侍立的李周盈问道: “清徵呢?” “回禀真人,先前已经传信通知了,想来很快会赶过来。” 李周盈躬身回道。 不久后又有两名弟子前来,一男一女神色淡淡,行礼后就静立一旁不言。 姜阳想来估计是各峰上的老人了,观其一身气息也都达到了练气巅峰,想来实力不弱。 ‘可惜脱不开身,不然定要去见一见她’ 姜阳百无聊赖之际又想起了商清徵,只是上头有真人盯着,不知何时要启程出发,可容不得他乱跑。 最近两人传信交流的多,他知道商清徵无事都是待在听雨阁采气,人是很好找的。 她修为也臻至于极,只等着灵气备好便可以着手闭关突破了。 就这样约莫盏茶时间过去,殿外响起了脚步声,一袭白衣身影飘然而至。 商清徵从听雨阁赶过来,一进殿便对着上首拜道: “清徵见过师尊。” “嗯。” 玄曦真人应了一声从位上起身,看着场间的几人道: “人已到齐了,既如此准备准备就出发。” 商清徵闻言赶忙匆匆来到李周盈身边耳语道: “此番前去狸儿我不便携带,便拜托周盈姐为我照看一二,它很乖的,平日只需食些鲜鱼便可。” 小十六固然血脉尊贵,但尚处幼年一身实力不显,此去之行又不是什么善地,商清徵担心看护不了它,索性便留在峰上了。 李周盈闻言自是点头笑着应道: “放心,我定为你照看好,养的白白胖胖的。” “也莫要太宠了,省的它得寸进尺,该管教的时候周盈姐尽管放手去管教。” 这是小十六自出生首次离开她,商清徵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反复交代道。 “好,我会注意分寸的,你快去。” “嗯,对了还有一事,记得不要让三师姐碰它她俩不太对付。” 临行之际,商清徵貌似又想起了什么又转头回去道。 “好了我知道了,再不去的话真人该动怒了。” 李周盈无奈的应了一声,往殿外指了指。 商清徵听后这才急忙出了殿,外头玄曦真人已经招了一朵彩云,只等着她一人了。 商清徵朝师尊致了歉,随后低头踏上了云,离别的惆怅加上前往未知之地令她兴致不高。 要去往福地一事,师尊也是前些天才跟她提过。 尽管她内心对于此事并不是很热衷,但师尊暗示了这是一份好机缘,峰上也只她一人尚未筑基符合条件,就这么错过实在可惜。 因此没怎么犹豫太久,她还是决定奔赴此行。 云不算宽大,但站了五六个人也并不拥挤,商清徵随意挑了个边角的位置站定。 站定后她抬起头四处打量,可没等她瞧清楚就正对上姜阳惊喜的眼神。 “!” 商清徵骤然瞪大了双眸,小嘴微张想要惊呼,却又赶忙伸手捂住。 师尊在侧,什么动静都瞒不过她的眼,突然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故而只能强自忍耐住。 惊喜充盈心扉,内心的低落一扫而空,止不住的欣然道: ‘他他竟然也来了,这一趟我果然没有来错。’ 隔峰相望书笺传信,哪比得上邂逅相逢倾吐衷肠。 姜阳其实自商清徵到殿上就一直在关注她,只是她行色匆匆并未察觉,姜阳也知不好贸然出声呼唤,故而一直忍耐着。 到了云上狭窄之地,商清徵终于也发现了他,两人四目相对俱是惊喜连连。 云彩越飞越高,很快离开了曦雨峰往雨湘山外飞去。 姜阳偷偷挪动脚步想暗自往商清徵那一头靠近,可中途却遇到了拦路虎。 方才那名叫夕曛的女修似乎对姜阳很是感兴趣,一双美眸一直盯着他脸庞,搞得姜阳想过去就得从她身边挤过去。 商清徵也发现了有人挡在了姜阳身前,不由暗自皱眉,暗自后悔自己怎么挑了块边边角角的位置。 此时玄曦真人驾云离开了雨湘山大阵笼罩的范围,这才一挥袖遁入太虚之中。 在大阵的笼罩之下,太虚被阵法闭锁,是防备外敌入侵的,哪怕是她也得飞到外头才能破开太虚。 众人眼前骤然一黑,光线尽失,入眼灰蒙蒙的一片,像是坠入了九幽绝地。 好在前方真人周身一圈圈荡漾开的神通幻彩发出朦胧的光晕,视之给人一种安心感。 姜阳也顾不得动弹了,他还是头一次遁入太虚,正好奇的四处打量着。 ‘这便是太虚么?’ 太虚之境他在典籍中见的多了,真实体验起来还是头一回。 太虚自古以来便是紫府真人的专属,只有修成了神通方可遨游青冥,遁游太虚。 姜阳四处张望发现,太虚之中灵机不再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而是呈现出一种可视化的起落。 往常运转功法吸纳灵机都是以灵识引导,功法吸纳,从未亲眼见过灵识是何模样,而如今灵机汇聚却像一座座高峰在太虚中耸立。 姜阳回头看向雨湘山,只见太虚中有一光彩夺目的大阵压在太虚中,浓厚的灵机如同山脉连绵。 可有起伏便有平缓,灵机缓和甚至贫瘠之地,就甚少有起伏或是一片平坦。 太虚行走之术便是在灵机上飞驰的遁法,其速迅疾有别于在现世飞遁。 ‘这应该就是遁游太虚的秘密’ 姜阳境界还低,并不十分能理解,只是以自己的经验猜测推断道。 进入太虚之后玄曦真人檀口轻启道: “福地虽机缘众多,但亦有凶险,同为我雨湘山弟子,到了里头你们需守望相助、携手御敌,才能共度难关” “现在可趁机互相熟悉一番,也好做到知己知彼。” 第112章 阔别多日 “是,谨遵真人仙谕。” 众人连忙躬身应是。 在场六位弟子,你望望我,我瞧瞧你,还是江君瑞首先拱手道: “崇阿峰江君瑞见过各位道友,在下随峰上修行『壬水』,还请诸位同道多多指教。” 他当先打破寂静,介绍起了自己。 有人起了头,往后就顺遂了不少,江君瑞身旁的蓝衣青年淡淡开口道: “湛露庭,张云白,修行『弱水』。” 蓝衣青年不知是倨傲还是天生寡言少语,只简短两句后就闭口不言。 他一身气势幽重凝实,想来是祖庭专门培养出来的天才,众人也不意外。 其后张云白身边的青衣女子面容淡雅,轻声道: “白榆峰清妍见过诸位同道,在下修行的是『癸水』,望诸位不吝赐教。” 雨湘山水脉昌盛,几人开口介绍起自己尽管分属不同,却都是修行水德。 在其后是轮到姜阳了,众人都借机有意无意看过来,姜阳被几人盯着也不打怵,直言道: “在下姜阳,出身于扶疏峰,如今修行的乃是『乙木』一道,会几手剑术防身。” 说着怕他们不信还拍了拍腰间的锈剑。 可有人的关注点显然不在此,一身站在姜阳身旁的紫衣女子夕曛开口问道: “竟是『乙木』修士,既如此道兄是擅长疗伤怯病喽?” 她对姜阳好奇心不浅,此刻寻着机会便找他搭话。 “呃” 姜阳没料到这一点,略一犹豫还是如实道: “在下是初学乍道,如今只能治一治外伤溃口,调一调内息脉络,断肢体损脏腑之伤却还是没有办法。” 他才刚转换功法没多久,并且还未筑就仙基,修习的功法实际是更擅自愈一些的。 当然由于法力中天然就含有乙木生机,用来治愈他人也不是不行,只是就像他所说的那样,断胳膊断腿的重伤他目前是无能为力的。 没想到这少女像是没听懂他说的意思,话音有几分跳脱俏皮道: “喔那往后还得劳烦姜道兄多多关照。” 随后她朝着周遭蹲身柔柔一礼,红唇灼灼展颜笑道: “小女子赵夕曛,乃是清仪峰弟子,修习的道统是『姿仪』。” 如此长袖善舞花枝招展的模样,原来修的是姿仪,大家听后也就不奇怪了。 姿仪这道统男修昂然阔首,历历昭昭,女修盈盈若水,脉脉含情,俱生的一副神仙容貌,却也有一点,那就是不与容貌平庸者相近。 你若不自知贸然靠近,脾性好的不假辞色,若是脾性差的甚至挥袖离去也是常有之事。 可面对美好协调的人与物,他们却会蜂拥接近,如此反差以至于常常有人私底下暗自诟病。 一个小插曲过去,只剩最后一人了,方才在殿中众人也都知道了她身份,乃是真人门下。 商清徵一身白衣,如月笼纱,眉目温情其声袅袅道: “曦雨峰商清徵,修的是『音律』一道。” 商清徵现今一门心思全在姜阳那一处,故而介绍的很是简短。 这一道统可少见,不过几人见她腰间悬着长箫也就不再多言。 六人经过简短相处,总算各自有了个初步的印象,相处起来也随意了些。 只是真人还在身侧,诸弟子也就是小声的寒暄,并不多搅扰。 江君瑞是寒溪谷出身,与姜阳一般算是底层奋斗,故而更亲近一些,他当先走过来拜道: “恭喜道兄,不过一月不见,就有新气象。” 姜阳正想去寻商清徵,转头却又被这边耽搁,于是只好耐心回道: “江兄客气了,鱼跃龙门一朝翻身,你我之间不必多言。” “那就守望相助。” “同舟共济而已。” 多个朋友多条路,又是同门,于是两人互相捧了两句,暗暗定下盟约。 见江君瑞又去向那张云白搭话,姜阳连忙转身看向商清徵。 商清徵眼神一直就没离开过姜阳背影,见他转身看过来,嘴角是怎么也抑制不住的上扬。 “你来啦!” “嗯,却没想到你也来了。” 终于寻到机会,姜阳走近几步小声道。 “没办法师尊有令,我开始还后悔呢又要争斗又耽搁采气,去挣那一分虚无缥缈的机缘。” 商清徵睫毛颤抖,簌簌似雪落压枝,喃喃细语道。 “那现在呢?” 姜阳见她这神态心思收紧,下垂的双手想做什么动作却又强自忍住,就问她。 “不后悔啦!” 少女眉眼弯弯,暗含几分雀跃道。 似乎是见了少年,一切的心绪都随风消散,化成满心的惊喜充盈全身,神态立竿见影的发生转变。 姜阳听了心头妥帖,像是受了太阳照射,浑身暖洋洋的。 他低头盯着商清徵的手腕忽然反应过来问道: “小十六呢?” 手腕上得红绳正是绑着灵契的地方,商清徵回道: “它还太小了,爪不锋齿不利,我担心照看不了它,干脆就留在峰上请周盈姐照看了。” “嗯,这小东西这样贪吃却长的如此之慢,是该乖乖待着。” 姜阳点点头编排猫儿两句,而后看向商清徵又道: “无妨,进去之后你便跟着我,定护你周全。” 少年话音间眉宇清冽,昂首凛然,含着一股自信,以他一贯谦虚的性子,还是头一次说出这么满的话来。 商清徵听后灿然一笑,上下打量一番后将信将疑道: “果真?到时别是要我搭救于你。”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两人半年未见姜阳身上的变化可不是一星半点。 他眉头一挑道: “小瞧人了不是,站在你面前的可是真人钦点的庭试榜首” “放心,只要有我在护你一二周全还不是问题。” 年少慕艾,再次面对商清徵,姜阳止不住的想要表现一番,于是大包大揽道。 商清徵闻言也不和他争,只是轻笑道: “那我现在就瞧好了!” 第1章 少年姜阳 灵泽域,郑国。 雨湘山既是地名也是宗派的名字,郑国境内的庞然大物之一,门下门徒数千,历代之中高修频出,底蕴深厚,源远流长,距离至今已有千年之久。 门派占地广袤,地势险峻,山峦交叠,有大小灵脉延绵数百座,众多家族、坊市、散修拱卫拥护,其中兴衰更迭,沧海桑田,唯有雨湘山屹立至今。 落雨峰上,细雨绵绵。 雨幕如珠帘,自西北方位斜斜洒落,滋润的整座山峰郁郁葱葱。 峰内远见一间间房屋瓦舍,山壁之上开凿了洞府,星星点点,不时有修士驾临,有弟子往来,有杂役奔走。 山脚处,百十台阶,拾级而上有一青砖瓦舍,内里摆设简朴,只得一桌一椅一床一蒲团而已。 蒲团之上,少年端坐神情肃穆,眉毛细平,面貌清白俊逸,身形则有些纤瘦,看上去年岁并不大。 姜阳神情肃穆,双眼紧闭,周遭水汽氤氲,神奇的是却无法打湿他分毫,手诀变换之间,胸膛起伏缓缓吐纳,炼化着周遭的天地灵气。 湛清的辉光淡淡的环绕在周身,姜阳凝神搬运百脉中的法力,周而复始,定心守一。 一炷香之后,刚刚浮现的水汽卷动在姜阳口鼻之间环绕,灵光自鼻窍之中涌入身体,水汽消散,姜阳缓缓收功。 “练气期,成了!” 修行良久,顺利迈入了练气期,突破的喜悦让姜阳稚嫩的脸上泛起一抹笑意。 “服食法果然神妙,比预想的要快得多。” 无怪姜阳喜悦,这《湛露服食法》效果显着,还真的没有选错。 姜阳平日在下院机灵又刻苦,院内的教习见他讨喜特意许给他的,有别于一众弟子修行的《纳灵行气法》。 尽管威能不显,但却有其独到之处,那就是将修行吐纳之间积攒的冗余灵机环绕在修行者周身不散,每每行功结束之际,还能再吸纳刚刚吐纳纯化过而漏掉得灵机,达到节省道功,增加修行速度的目的。 所以就算这功法的斗法能力并不如何出众,姜阳有着宿慧取舍,还是在众多选择中义无反顾的挑中了它。 不错,姜阳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只是机缘巧合之下重生到了这个修行者的世界,巧的是姜阳身具灵根,十二岁被遴选入门派下院之中,送入落雨峰由专人教习识字和穴位认知,辅以修仙界的基础常识,待到经脉长成之际,才被给予修炼功法。 姜阳的灵根资质并不理想,乃是中下品的资质,用当时测灵之人的话说就是:“中人之姿,若有机缘,练气轻易,筑基在望,至于紫府那便是妄想了。” 这一分便比较出了个三六九等,任你是帝王将相还是富甲豪绅亦或是贫寒乞儿,皆一视同仁。 灵根乃是先天孕育。这其中的灵为【灵窍】,根则即为【根骨】,两者兼备方可称之为灵根。 夫灵根者,修行之本,《百脉行气图录》有云:“有窍无骨,一坯黄土,有骨无窍,难登大道。” 故而灵窍是修行者纳灵采气的根本,无灵窍者就连感应灵机都做不到,自然是难登大道之途。 可有灵窍而无根骨者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辛辛苦苦吐纳来的灵机每每灌入气海却宛如水中捞月般百不存一,不消片刻便溃散殆尽,人生在世空活百年也不过是落得个土灰。 姜阳就幸运的多,他是中品的灵窍,下品的根骨,尽管是裁定为中下品的资质,可到底也算踏入了修道之门,所以才能落得下院,得以宗门培养。 自从接触修炼开始,姜阳勤勤恳恳从不懈怠,与同期那些浑浑噩噩,年幼无知的孩童不同,姜阳前世就曾幻想过修行玄奇,千万法术,万般神通,只是幻想终究会被现实磋磨击败,不曾有机缘接触。 如今修行触手可及,姜阳觉得要是还抓不住这机缘都对不起这一世新生,虽然修行时日尚短,举手投足不能飞天遁地,但从初识修仙界至今耳濡目染之下已知修行到了一定境界排山倒海也只是等闲,所以倍加珍惜,一刻不得放松。 如此修行两年半过去临近姜阳十六岁生辰之际,终于踏入了练气期,按照门规十六岁之前达到练气期便可晋升为正式弟子,有了更进一步栽培的价值,倘若是拜了师那更是真正的内门嫡传。 缓缓收功,姜阳并没有立马起身,而是重新闭目,灵识收缩向着识海深处蔓延而去。 混沌的识海一片寂静,中央散发着清蒙蒙的辉光,一根细长木枝在其中沉浮,明暗不定,仿佛在呼吸一般。 这就是姜阳的秘密,这木枝自他穿越来此,就一直潜藏在识海中。 穿越之初姜阳欣喜若狂,认为这就是他自己的金手指,可不论他作何努力,这木枝都如同枯木一般没有任何回应,久而久之姜阳也只能暂时放下,留待以后探寻。 直到接触了修炼之后,姜阳才冒出了种种猜想,他虽不知别人是何情形,但根据这几年旁敲侧击打探,识海乃是人体的重中之重,一点损毁轻则修为倒退,重则身陨当场。 他虽见识浅薄,可也听闻哪怕是紫府高修的灵器法宝也多是收入丹田气海,从未有听过能遁入识海的宝贝。 源于前世种种阴谋论的耳濡目染,姜阳从未与旁人言说过此物,亦不敢让院中‘教习’探查自身识海,终是忍到了晋级练气期,自身诞生了‘灵识’这才来一探究竟。 初生的灵识颇为稚嫩,像是新生的某种器官,姜阳操纵起来不甚熟练,颇有些晦涩。 按院中教习的说法,刚诞生的灵识探出体外将将三丈便后继无力了,好在这里灵识不需外放,在体内姜阳尚能把控。 灵识缓慢延伸,最终盘踞在枯木枝跟前,明灭不定的辉光吞吐不休,不因姜阳的到来而变化。 许是期待的太久了,姜阳竟有些紧张,可事到如今也断然没有退缩的道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姜阳心中默念,小心翼翼的分出念头接触到了枯枝之上。 ‘轰’ 甫一接触,姜阳登时识海轰鸣,天旋地转,无数的金银符文在脑中盘旋,争前恐后的飞迸而出,却被一种无名力量死死地拘束在这方寸之地。 字符翻飞,难以窥清分毫,姜阳只觉识海胀痛嗡嗡作响,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就连意识都凝聚不起来。 不同于内部的惊天动地,外界姜阳肉身纹丝不动,做闭目调息状,小小的青石瓦舍无半点异样,任谁来看也只能道好个勤奋的少年郎。 金色的文字好似蝌蚪游荡,银白的符语铁画银钩,在姜阳的脑海中左突右撞未能成行,最终不甘的安定下来,慢慢结合到了一处。 枯枝复现,在姜阳的识海中浮沉,依旧是辉光氤氲,巍然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姜阳的意识恢复,睁开眼身子歪倒,斜斜的倚在床榻,怔怔的盯着屋顶的瓦片发起呆来。 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脑袋胀的酸痛,却回忆不起梦中的分毫。 少顷,姜阳甩了甩头站起身来,小心的检查了下门窗,发现一切如旧并无什么异样,这才安心的返身回去。 他也知道自己此番举动并无什么大用,但好歹纷乱的心绪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装模作样的盘坐下去,压下眼底的兴奋之意,提防着莫须有的高人窥视。 灵识短暂的接触枯枝,姜阳尽管脑袋胀痛,但好歹也得知了几点关键信息。 这根枯枝乃是一枚残缺的【道果】,号称:司姻缘,掌福禄,定天寿,晓因果,有趋利避害之能,勾连红线之法,种种神异,妙不可言。 只是不知何故,只落得个破败枯枝,种种神异也发挥不出万一。 尽管如此,道果亦是高不可攀,贵不可言,本质极高,位格奇重,姜阳甚至猜测这根本不是此界之物。 ‘【道果】’ 第2章 夭桃襛李 ‘【道果】’ 姜阳心中来回咀嚼了几遍,这称呼是他头一次听说,回忆着有限接触过得几部典籍都没有提及,只是从名称上来看确实是贵不可言之物。 可他前世完全是个普通人,甚至只是个高中生,既没有买过古董也没有什么家传宝物,万万跟这枚桃花【道果】是搭不上边的。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其中的关联,所性也就放下不提,反正这道果随身这么多年也无半点异动,眼下看着还有好处,当然它若是想害,姜阳也阻止不了就是了。 ‘这【道果】近在眼前,我该如何摘取?’姜阳对此知之甚少,全然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这桃枝在识海中浮沉,安安定定的倒是不虞它飞走了去,只是它对姜阳也无半点回应,显然是【果不配位】,他无法执掌其中的种种神异之能。 姜阳忍不住心中暗焦,久等期盼了数年,身怀宝山却空手而归的感觉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似是听到了姜阳内心的呼唤,桃枝忽地明光大方,枝杈尖头眨眼抽出了一点儿花骨朵,单叶互生,和合五瓣,娇艳含羞。 姜阳凝视着识海中的桃花,一股明悟涌上心头。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花开花落,枝化桃仙。” ‘原来如此。’姜阳瞬间明白了执掌道果的条件。 只要将这一根桃枝之上所有的枝杈上开满了桃花,进而又让其各自绽放,它就会圆满正果化作桃仙被姜阳服食,进而全面执掌道果。 听起来倒是很简单,可姜阳看着这遍布枝杈的桃枝,刚刚升起的庆幸立刻散到了九霄云外。 桃枝倒是不长,可枝杈少说也有个处,就算是一枝开上三两朵,数量也依旧不容小觑。 姜阳思虑不久就平复了,他也是不知者无畏,并没有升起什么畏难的情绪,按他料想【道果】若是如此简单就执掌了,那也对不起它如此高的位格。 ‘这桃花已经抽了个骨朵儿出来,只是不知其原因究竟为何?’ ‘可将其盛开又需要什么条件呢?’ 姜阳继续发散着思绪推测,首当其冲自然是最可能和自身有关,只是不知道是需给它供养‘资粮’还是根据自身的修为精进而盛开。 他大多遵循着前世看小说的浅薄经验来猜测的,只是不清楚靠不靠谱。 另一个疑问在姜阳心中升起,总不能是扒拉它,他自觉没那么简单,真要这么容易怕也不能称为万劫不灭的道果了。 不信归不信,姜阳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动用灵识小心的接触上了枝头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嗡’ 桃花像是被姜阳的灵识所抚摸到,含羞的缩成了一团,但却顽固的挺立在枝头,并无散开绽放的意思。 姜阳则脑袋晕晕乎乎的,虽然花瓣未曾落下,但他倒也不是全无收获。 “润雨微斜,只道清音起,潇潇雨歇,疑是玉人来。” 那朵花反馈了这么一句在姜阳看来没头没尾的话来,他反复读了两遍也没觉着有什么特殊含义。 ‘就这?’ 姜阳对着这句话苦思不得其解,像句不像句,像诗不像诗,既不是功法总纲,也不像灯谜偈句。 不甘心的姜阳再次调动灵识勾连上了桃枝,想着能否解开心中的疑惑。 谁料这桃枝震荡,明亮的清光如海浪般潮涌,激荡着姜阳的识海起伏不定。 一股浓烈的清香弥散开来,紧接着有种强烈的渴望涌上了姜阳的心头,还没等他弄清缘故,一道金色的匹练在他眼前炸开。 金色的文字似蝌蚪般聚散随后凝实,笔锋如金漆点点,散发出迷人的光芒,只一眼便令人陶醉其中。 “夭桃襛李。” 四个大字徐徐展开,灵识没入字句之中,姜阳霎时间便明白其中奥秘。 这乃是桃花道果赐予他的一枚种子,内蕴一道禀赋,投注在他身上便是这夭桃襛李(li)了。 这禀赋虽是后天所得,但乃是道果代天所授,所以可称之为天赋。 此天赋的能力是:拔相貌,养移体,易资质,宜道侣。 尽管言语描述了了,可具体的功效姜阳已然顷刻明晰,简单来说就是会潜移默化的不断改善他的仪容相貌,外表气质,修行资质。 看罢姜阳睁开眼忍不住兴奋地握紧拳头对着空处挥了两下,内心振奋不已。 这一枚天赋种子何其了得,单一个改易资质的妙用便已是逆天改命了。 哪怕他只是个见识浅薄的下院弟子,也知晓从无到有改善一个人的资质是何等的艰难,不然也不必把众弟子分个三六九等了。 修仙界一直都是以实力为尊,这天赋中的前两样变化固然让姜阳欣喜,但其实他内心并不太看重,真正让其激动的是第三行的改善资质之能。 姜阳这中人之姿听起来是不差,但那也是测灵之人捡好听的说,他一介孤儿无师长无家族依靠,所修资粮一应全靠宗门供应,没有天大的机缘哪里会有筑基的希望。 资质有多重要是显而易见的,当年他要是资质上佳完全可以不必在这别院之中蹉跎,说不定蒙得前辈高人看重,直入内门也说不定。 ‘不过现在也不晚,慢慢的改善也省得旁人瞧出破绽来。’ 大喜之下姜阳心态却放的很正,眼下这桃花道果来历神秘,低调行事也并非什么坏事。 此方世界可不是什么良善之地,虽有门规禁令,可将性命寄于一纸戒律无疑是十分愚蠢的。 ‘只是’想到这姜阳又面露古怪之色,这描述的最后一个能力是宜道侣。 这天赋居然不全是惠己的功效,居然也有利她的神妙。 其作用只要是姜阳心中真心认可的伴侣皆能享受到加持,不拘是修行打坐,丹器画符,冲关破境都有不小隐形的助力。 ‘什么旺妻体质’低声吐槽了一句,姜阳也并没有太过惊讶,这桃花道果本身也有司管姻缘之能,授予中包含这一点也并不突兀。 脑中思绪万千,外界却只是弹指,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脚,姜阳忽闻到一股淡雅的清香,可细嗅之下又全然无踪。 姜阳心中暗暗有了猜测,单手从袍袖中伸出掐了个法诀,落雨峰上水汽充沛,很快凝了一团清水出来。 借着水镜平滑的面照映了下自身,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显现其上。 姜阳自忖原先生的不差,甚至可以说俊秀不凡,只是身形偏瘦看着有些单薄,年齿未到眉眼也没有完全长开。 现如今一瞧,镜中之人明明没有太大的变化,五官样貌却莫名看着顺眼了许多,打眼望去只觉其身如同山涧的清泉自然流淌。 脸明明还是那张脸,只是气质已然迥异。 他光是面朝着水镜与自身对视便不由心生愉悦,这种熟悉又亲近的感觉让姜阳心生怪异。 先前姜阳还不太在意这改换相貌气质的能力,在真正看到这情形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暗想着不愧是天授禀赋,果真造化不可小觑。 数年的苦功如今有了最好的回报,抻了抻代表了下院弟子的灰布袍子,姜阳平复了下心绪。 这袍子灰扑扑的并不如何华丽,却也铭刻了两个小阵法,一曰静衣,二曰避尘,结实耐穿,纤尘不染,布料紧实平滑,凡人的丝绵锦衣是万万比不上的。 同期这一处别院的数百名弟子,最后能穿上这灰袍的怕是不足十之一二,大多因迟迟不能入门只能打发下山,庸庸碌碌一辈子,自此仙凡两隔。 想他初到这个世界只是一名十一二岁的孩童,天可见怜当时他最大的愿景只是吃顿饱饭而已 第3章 前尘往事 姜阳的前世是一名重点中学的高中生,品学兼优,小有家资,父母疼爱,猫狗双全,生活美满。 平日里除了学习之外无忧无虑,哪里会想到穿越这种事会和自己沾边。 当年骤然来到了此方世界,那边的自己生死不知,料想父母亲朋还不知得担心成什么样子。 好在姜阳少年心气,平日里也是个开朗乐天的性子,既来之则安之,自我开解一番也就暂时过去了,结伴的弟子倒也瞧不出他的虚实。 姜阳依稀记得,那时候自己只是在复习功课,眼睛一闭一睁便莫名来到了这方修真世界。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魂牵梦绕的穿越体验,对于姜阳可不够友好。 不止是提笼架鸟的富哥儿生活离他而去,反而还有生存危机等待着他。 姜阳是一脸懵逼的从寒风中被冻醒的,他低头望着一身破破烂烂的着装花了好久才接受现实。 光是借着水光显现出来的陌生脸庞就让他消除了最后一丝侥幸心理。 然而这只是刚刚开始,不利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首先是人生,地也不熟,原主一丝一毫的记忆也没留给他,甚至姜阳这个名字都是沿用他自己上一世的名字。 其次是言语不通,这一点最让姜阳崩溃,尽管此方世界的语言与前世似是而非,可对于当时的他来说,连比划带猜的沟通方式让他受够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难过的,最致命的是他的处境。 姜阳这一身破破烂烂的着装,在寒风中冻得发青的手脚,几乎不用想身份必然是乞丐无疑,谁好人家大冬天的这么对自家孩子。 大雪连天,人生地不熟,加上语言不通,腹中又饥渴难耐,种种不利叠加堪称地狱开局。 如果不出意外,必然是冻弊路倒的下场。 但好在姜阳毕竟不是真的十一二岁的孩童,不要小瞧高中生,这可是常人一生智力的巅峰阶段。 简单心理建设了一番之后,姜阳没有去管被他吵醒后又睡去的小乞丐,当即离开藏身的破庙。 正所谓干一行爱一行,姜阳继承了原主的身体,也同样打算继承他的职业。 没错,反正语言不通,他干脆打算直接装哑巴乞讨,毕竟除此之外他一时间也没其他好办法。 至于要饭乞讨,姜阳自觉没什么拉不下脸来得,人都快饿死了,这时候矫情就是犯贱。 好消息是原主虽是乞儿,可手脚齐全并无残疾,只是衣衫破旧邋遢,头发长时间不打理,蓬蓬的杂乱无序。 天寒地冻,姜阳没急着去乞讨,而是来到先前照镜子的小河边破开浅浅的冰层,强忍着冰凉刺骨的水流将双手和脸蛋洗的干干净净。 随后他又抽出一根草绳将杂乱干枯的头发收拢束了起来,拢了拢衣衫,一番打理倒也拾掇个人样出来。 借着晌午融融的阳光,姜阳倚在墙根接收着微薄的暖意,驱散身上寒意。 他并没有急于出手,而是眯着眼四处张望,他虽不通语言,但却还有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 这是一座典型的古代城镇,手工业很发达,生产力却落后,沿街听不懂的叫卖,牛马牲畜车辕轮转,人流散而不疏,如小溪涓流不竭。 食物的阵阵清香飘散引的姜阳一个劲的干咽口水,但是他还在忍耐。 尽管乞讨姜阳不会,可他却明白道理,这世间的道理有共通之处。 要饭也得归纳总结,愣头青的冲上去,受人冷眼倒是其次,白挨顿打可不划算。 沿街的小商小贩,做的小本生意养活一家老小,就算他有那个善心,也未必有那个能力,接济一个就有下一个,哪里会有尽头,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高门的坐商酒楼,生意虽然大得多,但规矩也很多,上门乞讨有碍观瞻不说,门童伙计也无权接济,否则惹恼了掌柜食客谁吃挂落。 姜阳一边思考观察一边心中总结,这可是平时学校学不到的课程,如果不是现如今处境不堪,其实也颇为有趣。 穷生心机,富长良心。 他的目标定在两种人身上,第一种是出手大方的豪绅,走路喜欢撒钱的主儿,第二种则是结伴出门的女眷,女性在对待孩子天然有好感加成,出手则更容易成功。 第一种人虽然喜欢爆金币,但毕竟少见,第二种则多得多,热闹的集市可是久居深宅的女眷不可多得的出门时机。 很快,姜阳眼前一亮便锁定了目标,搓了搓手起身决定出击。 此时不远处一伙女眷呜呜泱泱的沿街走过来,后面有小厮牵着牛车跟从,车厢的帘布里堆积不下,斜露出了半匹布帛。 打头的是一位端庄妇人,一头乌发夹杂着几根银丝,用簪子插着,打理的根根不落,后头跟着几名少女约莫豆蔻年华,正叽叽喳喳的交头接耳。 从装束打扮来说就算不是什么高门大户,这采买的姿态也是一方殷实人家,姜阳平添了几分信心。 舍不舍得给是一回事,有没有能力给才是最重要的,方向选错了努力就白费了。 姜阳瞅准了时机慢慢凑过去,侧身拦住了一行人的去路。 他既不伸手也不靠近,只是乖乖的站在路一侧,伸出手咿咿呀呀了一番,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随后努力的睁大了眼睛看向众人。 妇人身侧的圆脸姑娘明显是被惊了一下,捏住了手帕回过神才道: “吓!夫人,是个小哑巴儿” 这妇人倒镇定的很,下意识招呼道:“水生!” “有!” 后头欠着牛车的小厮应了一声。 可随后她不自觉惊鸿一瞥,忽然抬手道: “算了,翠儿,予他点碎钱打发去了。” “是,夫人。” 叫翠儿的婢子听到后从袖口的荷包里排出了七枚大钱拢在手心,对着姜阳招了招手道: “喂!那小乞儿,快过来。” 姜阳正努力睁大眼睛卖萌,虽然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但光看动作也能猜到应该是成功了,见她招手连忙靠了过去,在她面前三尺处站定了。 翠儿一见他没像平日里遇到的乞儿一般莽撞,心中妥帖了不少,连忙将钱递过去道: “喏,我家夫人心善赏你的,拿去买吃的。” 眼见着白白净净的小手伸过来,翠儿看清了姜阳的脸不仅全然没了抵触,反而大着胆子回过头跟姐妹们调笑起来, “呦,模样还挺白净哩,倒不像个小乞儿了。” 姜阳不知她们在笑什么,不过也并不影响他的感激,笑着接过钱来,他连忙俯身作揖致谢,随后准备慢慢退去。 临了要走,忽的一只白净的小手将一块酥饼偷偷塞给了他,姜阳接过一抬头却只看见一个纤瘦的背影。 姜阳张了张嘴下意识要道谢,却又陡然回过神住嘴,只能心中默默感激。 将尚有余温的大钱贴身放好,姜阳转身找了个墙根蹲坐,小心的捻了饼上的一块酥皮放入口中。 脆脆的饼皮沾着一点糖霜,入口清甜,让姜阳满足的眯起了眼睛,含在嘴里迟迟舍不得咽下。 初战告捷,姜阳细细享用酥饼,内心开始复盘。 不知是原主生的讨喜,还是他规规矩矩的模样令他收获了好感,亦或是他可怜巴巴的眼神,总之最后让这位夫人动了恻隐之心,使得他顺利获得第一桶金。 往后的日子,心中有了底的姜阳依然没有懈怠。 居安思危,他虽然出手的成功率奇高,可乞丐他不可能当一辈子,而且乞讨本身也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姜阳用了半张烙饼就勾了个笨蛋乞儿过来,打算每天抽出半天时间跟着学说话,信息很重要,不会说话不通文字一辈子都是个睁眼瞎。 有语言环境在,不出几天一些简短的,常用的词汇他很快就能掌握。 一边学说话的同时,作为报答他也在言传身教,教身边的小乞丐如何正确乞讨,或者说怎样高效乞讨。 大乞丐带着小乞丐全城游荡,听着耳边哑巴哥哥,哑巴哥哥似的叫,倒也惬意。 就在姜阳以为他的讨口子生涯即将发扬光大的时候 谁知没过三天,仙人降临了。 第4章 内门弟子 眼见了仙人飘飘从天而降,姜阳第一次见识到了修仙的存在,同时也知晓了雨湘山的大名。 仙人灵识昭告全城,六至十二岁的孩童均可来测试遴选,哪怕是姜阳这个听不懂言语的‘文盲’也知晓了其中含义。 他脑子里嗡的一下子,什么火药,玻璃,肥皂全都抛之脑后,望着门楼上衣袂飘飘的仙人,立马一门心思的想要寻仙问道。 全城已然沸腾,家家户户牵着孩子,有步行有马车,位置很好找,城门楼下便是,过时不候,姜阳顺着人流跟了过去。 灵根珍贵,说是千里挑一也不为过,这是一切的根本,不因身份的差距而变化,所以即便姜阳只是一名小乞儿,也并不影响他上前接受测灵。 幸运的是姜阳身具灵根,在测灵者的摸骨之后,姜阳也是头一次得知了自己的年龄,骨龄十一岁过半,将将好满足条件,再大便要错过修行的最佳年岁。 再后来他就跟着同批的数个幸运儿一同被带回了雨湘山,分配到了落雨峰下院之中。 姜阳立在桌前慢慢回过神,口中喃喃道: “也不知道那个小笨蛋怎么样了可千万别饿死了。” 当时两人分散乞讨,仙宗之人又来得仓促,一来一回就没得及告别。 尽管相处时日不长,但这小笨蛋要是够听话,如果没是遇上大灾之年,用他教的几招想必也够活着了。 压下心事,他推开瓦舍的窗,淅淅沥沥的雨点沾湿台面,平添一份清爽气。 短短两三年,姜阳的处境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无名乞儿摇身一变成了一名踏入练气期的修仙者。 眼下不仅有突破之愉悦,生辰之欣然还有解开桃枝的暗喜,最关键的是为他平添了底气自信,叫姜阳意气奋发起来。 望着窗外云雾飘渺的盛景,姜阳神色一畅忍不住口中呼吟道: “早岁已知事世” 才吟了半句姜阳便失笑摇头,尽管他心中有少年意气,但眼下远没有到得意忘形的时候。 他不过才刚刚跨过了百脉胎息境进入了练气境,往后的路何其长远,还需戒骄戒躁才是。 眼下当务之急还有三件事要办,一是搬家,二是俸禄,三是庶务。 落雨峰乃是杂物峰,现在姜阳脱离了下院成了内门弟子,依例需要搬到内门弟子云集的朝雨峰才是。 他们这些没有出身的下院弟子,虽然得到了宗门的培养,可一旦超过时限没有突破就只能转为杂役弟子为宗门劳作六十年,以报答宗门养育栽培之恩,六十年期满方可再自行决定去留。 宗派不是善堂,凡事皆有缘由。 毕竟像他这种别院的弟子,说的好听叫出身清白,说的难听就是囫囵一身,除了以身为酬,半点价值也抖落不出来了,食宗之禄,唯有忠门之事。 正式与杂役虽说都是弟子,但两字之差待遇却有天壤之别,前者为宗门弟子还有晋升嫡传的希望,后者就断绝资粮供给,只能沦为杂役为宗门劳作。 在限定的年限内,门派的少量资源投入之下,从一介凡人贯通百脉培养胎息到达练气期,对于大部分懵懂的孩童来说,尚且不明白其中的难度,也不知晓修仙问道对他们到底意味着什么。 有奋进者废寝忘食,有尚未开慧者浑浑噩噩,有资质不佳者心灰意冷,有心智不坚者得过且过,人生百态不一而足。 姜阳占了个宿慧的便宜,不受外部影响一步一个脚印修炼至今,在同龄中不是最快的,但在这一方别院中也算名列前茅,至少同期之中还没有听过谁快过他的。 当然成为了正式弟子也并不意味着一劳永逸,就可以心安理得享受宗门资粮了。 晋升正式弟子之后,每年虽可以领取俸禄,但与之相对应还有任务,每年强制要求完成一次,任务倒也不是坏事,据了解多是些照看灵兽,侍弄灵草,奉丹弄焰之类的活计。 别的不说,就是能够学到些粗浅的修仙百艺也是寻常散修求而不得的事情,若是小有天赋得到赏识,撞上大运蒙得师祖看中也说不定。 这样想着姜阳漫步走出瓦舍,天还阴沉沉的,站在石阶上自山脚抬眼望去高山耸立,雾气笼罩,亭台楼阁藏在云中隐隐绰绰,细雨未歇冲刷着整个山峰,呼吸之间只觉清新无比。 伸了个懒腰,姜阳给自己掐了个轻身术便前往峰顶领取自己内门弟子的俸禄行头,也顺便打听打听些消息。 到了山顶走进阁楼不消片刻,姜阳灵识刻录好了腰牌,便拿着个巴掌大的灰布袋子走了出来,没有发生喜闻乐见的克扣刁难,很轻易就领了出来。 正式弟子尽管还是底层,但大多修士都是从这里开始的,这也是一个宗门的基石,所以资源分配一直是重中之重,无人敢私自动手脚。 一路飞奔回到住处,姜阳神情有些兴奋,虽然在别院早已见过了解过储物袋,但眼前这个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拿在手中法力一吐便观瞧,内里空间不大一尺见方,灵识催动便卷着一块灵石飞出来,甚是有趣。 如今成为正式弟子,俸禄是一年五十块下品灵石,用于练气期修炼的“养元丹”一瓶,与别院时期统一发放的一月一块灵石,一颗“培元丹”相比何止翻了几倍,只是那时只需要安心修炼不问世事,现在得抽空完成宗门任务。 紧接着姜阳脱下蒙童的灰衣换上了代表正式弟子的湛青色素面锦缎长袍,在腰间左边挂上储物袋用衣服下摆遮住,右边则挂上了身份令牌,随后顿觉新鲜的在屋子里走了两步复又坐下。 这种最初级的储物袋可没有认主的功效,谁拿到只需用法力消磨暴力拆解便可据为己有,所以得贴身收好才是。 最后才是那一瓶“养元丹”,姜阳将之拿到手中,玉瓶入手温润,拔开瓶塞便有一股很清新的丹香涌出,倒在手心里数了数,不多不少一共十二枚。 姜阳之前在别院里只鼓励修炼,其他一概接触不到实物,所以这丹认识归认识,但实际到手还是头一回。 “这‘养元丹’以丹阳草,麻棘籽,回天香叶入药,君臣相佐,精炼养元,正是练气期合用的丹药。” 姜阳把玩着玉瓶,回忆着这丹药的基本介绍,都是曾经在下院学习过得,没有这些知识,丹药入手都不识得。 “一瓶十二枚,平均下来那就是一月服下一枚,还是紧巴巴的”姜阳喃喃自语。 在下院的时候就眼巴巴的盼着那一月一枚的‘培元丹’,现在渡过胎息成了正式弟子,他发现情况也没有太大的改观。 丹药的妙处人人都知道,但也不是谁都吃得起的,也就雨湘山是大门大派,供养的丹师足够,所以哪怕是最底层的弟子也配给丹药,其实已经强过大多数小门小派的修士了。 “还需开源节流才是。” 姜阳只是心中模糊的有了这个打算,具体要如何还得往后观望。 摒除杂念呼出一口气,姜阳回身望着住了几年的瓦舍,方才领了腰牌回来,忙于诸事,现在得空便可以搬家了。 短短三年,姜阳已经住的习惯,乍一要走摸了摸桌案颇有些不舍。 第5章 峰里闲谈 一屋子里姜阳也就取走了自己平日里运功打坐的蒲团,说是搬家但实在没什么好取的,别院生活清苦害怕弟子贪图享乐懈怠了修行,所以周遭甚是简朴。 将铺盖与蒲团收入储物袋,姜阳推门走出去,外面正值晌午,是食补用饭的时间,别院也喧闹了起来。 高矮不一的少年少女两两三三的并做行走,有的行色匆匆,有的嬉戏打闹,还是天真的年纪,正是烂漫的时候。 姜阳一一看在眼中,曾经他也是其中行色匆匆的一员,每天除了学堂就是修炼,少与人交谈嬉闹,别院资粮甚少,他天赋又不上佳,唯有勤能补拙,不敢懈怠。 不管是百脉胎息还是踏入炼气期的修士,在这个阶段都不能达到辟谷,依旧是需要餐食,甚至比之前吃的更加多而精。 辟谷丹虽然好但价值更高别院提供不了,不过饭食对姜阳他们来说倒是管够,十天半个月偶尔还有一顿灵米饭,不但能提升修为,更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了。 姜阳如今晋升到了练气期,倒是不必要一日三餐了,更多的需求可以从灵气中来补足,等到了练气后期更是三日一餐便足够了。 “姜姜兄?”此时背后传来迟疑的声音,似有些不敢相认。 姜阳闻声回望,却是他同期的两位弟子,都是十五六岁,分别唤作梁靖、靳石渠。 “原来是靳兄、梁兄,两位近来可好?”姜阳得见熟人心情不错,笑着拱手问候。 姜阳虽然平日里勤勉,却也并不是完全不与人来往,刚入宗门时姜阳没有什么安全感,于是就找人抱团取暖,这两人正是当年结识。 靳石渠直愣愣的望着姜阳,原先一肚子的问候全数憋了回去,这一身湛青色的衣袍正是他朝思暮想,不料却在熟人身上撞见。 ‘是了,平日里属他最是用功,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靳石渠少年心性,自负资质在别院尚属前列,如今被姜阳超越,震惊,懊恼,不可置信一股脑的摆在脸上。 梁靖则资质不佳,但平日里为人机灵会来事,刚刚也是他瞧着姜阳背影眼熟,这才想着来打声招呼,此时暗地里拽了拽靳石渠的衣袖,脸上浮现了热烈的笑容打破僵局。 “果真是姜兄,想不到兄长已经跻身内门,实在是可喜可贺,小弟一切安好,不劳兄长挂心。” 梁靖一席话从容得体,显得老练做派,但因其笑容满面,颇有诚意,故而不觉得世故。 此时一旁的靳石渠也回过神,连忙拱手回礼,扯着笑容道:“恭喜姜兄,以后还望多多照拂。” 姜阳看出两人心思不一,摆了摆手客气寒暄,他只是一普通弟子,自身都难保,更谈不上什么照拂。 因着两人心性不坏,不然姜阳当初也不会主动接触,所以也就不介意与他们多聊上两句。 两人同样见姜阳并没有因为跻身正式弟子就端起架子,言辞也稍稍热烈起来。 这一聊还真让姜阳得到了一点有用的信息,梁靖本身资质不佳,已经停留在胎息境许久未动,百脉未通修行的欲望也就淡了下来,转而一门心思的钻营起来。 “听着庶务司的许师叔所言,曦雨峰最近派发了庶务,有一样栽种灵竹的活计。”梁靖托着下巴缓缓道出了近期探听到的一则消息。 姜阳听着不置可否,他对这些庶务一窍不通,不知其中有何关窍,不过他亦不端着,忙开口往下捧:“未请教,栽种灵竹又如何?” 梁靖早眼巴巴的等着姜阳接话,如今一听立马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倒了出来。 “哎呀姜兄你如今入了内门自然是要领了庶务去完成,这栽种灵竹的活计,时间短、杂事少、活轻松,实是上佳之选。” “若是要分配到了开田通渠、灵田施雨、侍炉扇火这些庶务,不但要日夜照看,熬人催神,万一执事再验收苛刻,不知还有多少麻烦等着。” 一番言论鞭辟入里,听得姜阳连连点头。 梁靖平日里少有吹嘘的机会,如今毫不吝啬,接着挤眉弄眼的卖弄道:“不止呢,听着说曦雨峰的庶务不但轻松,做得好甚至还另有奖赏,出手大方。” “我观姜兄气质脱俗,万一途中被峰中老祖看上,可不要忘了小弟啊。” 姜阳听着摇头失笑,拱手回道:“原来如此,还有这些门道,多谢梁兄提点。” 见梁靖说的兴起已经有满嘴跑火车的趋势,姜阳赶忙阻拦下来,省得他祸从口出。 他可从来没听过哪个人园丁工作干得好就能去主家当少爷继承家产的,不过顽笑归顽笑,这庶务中的分别还是被姜阳记在了心中。 普通弟子时间宝贵,庶务劳心劳力,选的不好就会耽搁修行的时间,一步落后便步步落后,今日这番提点至少能让姜阳少走一段弯路。 这样想着,姜阳有心回报一番,便对两人讲解了一番自己修炼时的感受心得,谈不上多宝贵,但也是过来人的经验之谈。 姜阳前世学习不差,更善于归纳总结,当下并不藏私,完整的讲述了自己当时的真实情形,没有任何模糊的代指和暗语,字句都转化成了两人能够听得懂的意思。 “这多谢姜兄。”靳石渠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有心想走却挪不动步子,他已经百脉俱通,有突破瓶颈的需求,此番反倒是帮助他更多,况且姜阳讲的深入浅出,依他觉着怕是比教习说的还要清楚些。 可这消息都是梁靖打探来的,他不过是个坐享其成者。 梁靖笑嘻嘻的并不在意,两人相处日久,不必计较这些,目前紧要的是结交姜阳这个人。 姜阳见他尴尬,只是挥手轻飘飘的带过,又零散的聊了大概半刻钟,这才与二人告别。 看着姜阳捏了个轻身术飘飘然远去,身姿潇洒,梁靖羡慕的啧啧两声道:“这一晋升就是不一样,看着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一旁靳石渠听得连连点头,恨不得立马回去闭关突破,眼瞅着临近生辰,他可不想碌碌劳作六十年。 梁靖哪知道姜阳得了天赋加持,还以为是人逢喜事,精神面貌立刻就不一样了。 半山腰不断有力士搬运着食材往来,杂役持着饭勺挥舞,执事大声呵斥维序。 姜阳在山道上快速腾跃,周围的景物飞速倒退,喧嚣声与他渐行渐远。 若是不成正式弟子,今日他们的因便是姜阳明日的果,这些力士杂役执事几乎几十年前都是各峰别院的弟子,只不过他们都是失败者,又不甘心放弃,只得挣扎在这山间。 除非有逆天之辈能自行突破筑基,不然只能等到期满下山,做个凡世富家翁罢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伴随着饭食的香气飘飞,姜阳一身松快,尽管只是从一方池塘跳入了另一条小溪,他这条鱼儿也并不算跃过龙门,至少他的修行之路便从今日始。 姜阳站在山脚下站定回望,如今道果加身,未来曙光可见。 第6章 庶务为何 雨湘山作为郑国境内的庞然大物,其占地之广阔姜阳亦不知其全貌。 只是单单一峰便广大宽阔,高耸入云,他们这些不入流的弟子,没有驾云御风的手段,往来奔走基本只靠一道轻身的术法,所以数年时间内,姜阳基本都在落雨峰境内打转。 这一下山顿时哪哪儿都觉得新鲜,少年衣袂翻飞,身形如惊鸿过影在山道腾挪,沿路边欣赏风景边小心的往山下赶。 天清地定,碧空缥缈,照着下方如镜面一般的覆露湖,瓦蓝生烟,水天一色。 常言道不见天地不知自己渺小,姜阳足下一点乱石身形起落,口中感慨道: “美极了,这我要是会飞该有多好啊” 可上一次飞行还是入宗之时坐的宗门法器,只是那时如同雾海乘舟,浮云蔼蔼,难以窥知全貌,总觉不够过瘾。 “不过会有机会的。”姜阳笑的灿烂,心中不止憧憬。 落雨朝雨两峰相距不远,姜阳下了山奔走不过盏茶时间便到了,山道崎岖这算是快的了。 期间还路过了一处坊市,里头熙熙攘攘看起来好不热闹,尽管姜阳心中痒痒的,但还是忍着没有凑过去。 现在紧要的是去朝雨峰报到,选定落脚修炼的居所,坊市又跑不脱,什么时候想见识都可以再来。 朝雨峰。 姜阳初入此地人生地不熟,不得已拉住一位内门师兄打听了起来。 好在这位青袍师兄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新晋弟子了,见怪不怪的给姜阳指明了地点。 拱手道谢之后,姜阳一路上斜直奔参录司,这里是新晋弟子的报到处。 一进门走到堂内,上首坐着一位样貌周正的中年人,手中正捧着一卷道书研读,这专注模样好似连有人进来都未发觉。 堂内清净,并无第二人,姜阳只好轻声出言道: “可是司录师叔?” 中年男子闻言放下书卷,并无被打断的不快,只是一捋胡须抬眼回道: “正是司录,你乃何人?” 姜阳闻言躬身行礼,回道: “弟子为落雨峰下院蒙童,今侥幸晋升入门,特来朝雨峰报道。” “喔” 中年人应了一声,干脆道: “元是新弟子,腰牌拿来!” “是。”姜阳解下腰牌上前几步呈了上去。 这司录接过牌子屈指弹出一道清光,很快验明无误,将之递还。 姜阳收回挂好,就听这司录张口缓声道: “正式弟子虽没有挑选开辟洞府的资格,但也不必像你在下院那般群居于瓦舍之中,我来查查哪里还空落居所,你可有什么想法?” 姜阳没预料到这司录师叔居然还会过问他的想法,他原本只以为随便安排便罢,依他所言不曾想还有提要求的资格。 可对于朝雨峰他实在是一知半解,想了想姜阳只是恭谨答道: “不过一存身之所,洞府瓦舍又有何异?弟子无有所求,只愿灵机丰饶即可” 这一句听罢,倒让司录发出一声轻笑,点了点姜阳道: “你倒是机灵,不过我却允不了你,盖因阵法闭锁,灵机均平,并无高低之分。” 姜阳眼见小算盘落空,他也不以为意,灵机均平代表着哪里都一样,这就更无所谓了,于是直接了当言道: “那便烦请司师叔为弟子挑一间好了。” 话音刚落,就见这司录师叔脸色一凝,接着没好气道: “你这小辈,好没道理!” “什么司师叔,我可不姓司,我本名姓谢,司录只是参录司的职位,哪有这样称呼的?” 姜阳一听脸色发窘,这下叫他尴尬不已,当时指路的师兄只说了句找司录师叔,他还以为这就是姓名,哪里想得到这么多。 尴尬只在少年的脸上维持一瞬,他连忙俯身致歉道: “这弟子短见薄识,倒是闹了笑话,烦请谢师叔不要见怪。” 这位谢师叔见少年眉眼清风朗月,躬身不失风仪,言辞恳切,不像是有意捉弄,于是也不再计较,摆了摆手道: “罢了罢了,不知者不怪,起身便是。” “多谢谢师叔。”姜阳听罢再行礼。 谢知言一听,怎么听怎么觉着古怪,连忙并指一划发出一道灿光,指定好了方向院落打发道: “行了行了,下去,具体的分配地点已经录入你的腰牌,凭灵识查阅即可。” “对了,别忘了去庶务司领取庶务,三月不候到时不但庶务要作,还要罚俸。” “是,多谢谢师叔。”姜阳不再多言,慢慢退了出去。 从参录司中出来,姜阳这才挠了挠头缓解了下尴尬,还好这位谢师叔面相周正脾性不错,没有多怪罪于他。 拿出腰牌,姜阳伸出一缕灵识探入,一道缩略的地图在识海中浮现,其中一颗星星闪闪的光点忽明忽暗,不用想这就是分配给他的洞府。 掂了掂腰牌姜阳笑道: “这正式弟子就是好,独门独院的清净,还不用与人争抢灵机。” 修炼本是十分隐秘的事情,非常讲究空间,在下院之时青砖瓦舍虽是独门,但却是联排,众弟子翻身起夜动静大一大隔墙听得一清二楚,很难讲什么私密性,更别提灵机浓度了。 “都到这了,正巧问一问庶务。” 参录司右边紧挨着就是庶务司,姜阳倒是不急着去新家,转身迈步便走了过去。 比起冷清的参录司,庶务司这边倒是热闹了不少,三三两两,门进门入的有些弟子来往。 入眼都是些湛清袍子的内门弟子,姜阳与他们也没什么两样。 过堂入司,里头正守着四五个人,聚在一处说着话。 上首的主位空悬无人,弟子全聚在了侧边,姜阳自然是凑过去,打了个间隙出声拱手问道: “请问哪位是司务的师叔当面?” 刚刚才闹了个乌龙,这次姜阳出口就谨慎多了。 侧首的是一位看起来二十多岁的青年,浓眉大眼,圆脸阔耳,闻言赶忙抬头回礼: “当不得师叔,司务林师叔闭关去了,令我来替他一阵,你叫我周师兄即可。” “敢问师弟是来领取庶务还是交还庶务的?” 姜阳从善如流,答道:“劳烦周师兄,领取。” “那便稍等,这几位师弟是先来交还庶务的,你先在旁等候一二。” 周师兄说罢又一翻手取出一本道册,递给姜阳继续说: “师弟可看一看其中的庶务,可有什么心仪的,待会可以告知我。” 姜阳接过画册回道: “不妨事,师兄不必挂碍,自去便是。” 道册在手,姜阳轻轻展开,心中暗忖: “这么好?这也能挑?” 第7章 周氏延维 眼见那位周师兄已经开始应对他人,姜阳也就暂时不言,翻看起了道册。 这说是一卷道册,到手一看实则乃一件法器。 书卷泛着辉光,纸张如布帛,入手温润,一点不像一本书册。 不算乘坐过的飞舟,姜阳还是头一次正式接触到法器,小心的展开一页举目望去。 “泽雨峰,镇守川骛坊市亟需壹位。” “司巧峰,火工弟子壹拾贰人。” “寒溪谷,灵植夫余叁人。” “丹泉岛,侍炉扇火已满。” “……” “曦雨峰,栽种看护灵竹余柒人。” 这一瞧便让姜阳开了眼界,短短一页就记载了数十种庶务,行行列列中有的发光,有的暗淡,朱笔下的红圈,内里详细的填了空缺几位,需求几人。 从丹器符阵到栽种灵植,镇守坊市,杀妖捉兽等等,不一而足。 “梁靖还真没说谎,果然有栽种灵竹的活计,曦雨峰” 姜阳两眼一扫就在最底下的一行看到了他所说的内部消息。 如果这庶务不是派遣而是自行挑选,还真让姜阳看花了眼,这里面的不管是撰箓画符还是扇风引火,又或是看护坊市,貌似都比栽种灵竹来的有吸引力的多。 累不累难不难到还在其次,关键可以学点百艺傍身,一时之间还真叫姜阳难以抉择。 “暗淡无光的代表已经竣事,只有后面带朱笔红圈的才是可以接取的,师弟可不要看岔了。” 不知何时,那位周师兄已经忙完,踱步到了姜阳身边开口道。 “如何,师弟可选好了么?” “呃” 姜阳沉吟片刻,干脆坦然道: “师弟不过是新晋之身,对于庶务也是一知半解,不知周师兄有何可以教我?” 周师兄长身而立,哈哈一笑道: “哈哈哈,谈不上教,庶务不过杂事,一切只为修行,我只问师弟是为完成庶务还是为‘道功’奔走?” 姜阳明亮的眼眸一睁,追问他: “何解?还请周师兄详谈。” “宗门运转,其耗资斐然,便有门徒奔走,庶务虽小却是门派运转的关键所在,如若人人都埋头苦修,不事生产,那与散修妖魔又有何异?” “你的俸禄从何而来?你的资粮又从何而来?这‘道功’便最为关键,可代金石灵物,丹药符箓,若是积累甚巨就是功法传承也不在话下。” 这位周师兄谈兴甚浓,一掸袍袖娓娓道来。 这么一说姜阳一下子就明白了,暗忖道: ‘明白了,做任务拿奖励呗,想摆烂一年完成一个,剩下的时间就可以自由支配了,想赚道功就猛猛接任务换资源,卷死身边的师兄弟。 看来前面所想的开源节流的办法找到了,或许以后熟悉了环境也能常来看看。’ 心中的想法只是一瞬,姜阳面上展露笑容,点头赞同道: “多劳多得,倒也公允,多谢周师兄解惑。” “嗨,谈不到,能多个人说说话也是极好的,最近三月都没有新晋弟子,师弟乃是头一个,我也替林师叔代班了三月不得归,可真是愁煞我也。” 这位周师兄明显是憋坏了,逮到个人便跟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一大通。 姜阳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大意就是这里无聊,平日里来的弟子也匆匆忙忙的,难得有他这么个人能陪自己一会。 眼见他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姜阳可不想在这多耽搁时间,他可还没来的及去新洞府认路呢,连忙打断道: “周师兄,这庶务你看” 说着还把道册往他身前捧了捧。 “喔对对对,勿怪勿怪,方才见师弟面善一时间就说多了些,师弟可有心仪的庶务?” 周师兄回过神接过册子连连致歉,正了正神色问道。 “这我可以挑?”姜阳试探性的问道。 “嘿,依例是不行的,不过也分时候,司务也是人,规矩便有不同处。” 周师兄露出了个你懂得笑容,接着道: “庶务有优劣,人多的时候便要抢,人少的时候就能挑,今日师兄高兴,师弟看中了哪一样尽管说,只要是朱笔勾了的尽可派给你。” “当然啦,有两样不行,一是镇守坊市,这个有修为上的要求,最低也要练气后期才能接取,另外丹泉岛的也不行,这是众弟子哄抢的热门,早就不添人了,其余的嘛任选。” “原来如此” 姜阳回忆着刚刚看到的内容,心中渐明,这庶务的门道不小,分配派遣可是不小的权利,好做的庶务你想要他也想要,该分给谁好呢,还不是司务一言而决。 这其中的利益纠葛并不是现在的姜阳能够关心的,他只在心中晃了一晃便展颜谢道: “多谢周师兄抬爱,师弟就接取曦雨峰栽种灵竹的活计好了。” “呦,我看师弟的眼光却是极佳的,一眼就相中了这里面最好的庶务之一。” 这位周师兄面露惊讶,捧着册子摇头晃脑解释道: “曦雨峰遣派庶务一向是诸峰之中最少的,出了名的事少赏赐又多,在众弟子之中声誉不浅呐。” “位置抢手,目前还余七位,师弟可想好了?这定下就改不了了。” 姜阳本就是听从梁靖的小道消息选的,如今见周师兄也十分推崇,那就更加不想改了,直言道: “定下了,不悔改了。” “好。” 周师兄应了一声,从案上拿起朱笔一划,一道灵光便从道册中遁出,在半空中打了个旋钻入姜阳的腰牌之中。 随后他又耐心慎重的补充道: “既受遣派,明日师弟便要前往曦雨峰的听雨阁报道,失期不但要罚俸,还要面临曦雨峰那边的责问,师弟可千万要上心,万不可忽视。” 姜阳心中一凛,连忙躬身拜谢: “多谢师兄告诫,师弟谨记心中。” 无规矩不成方圆,越是大门派规矩就越多,松散怠慢就是自讨苦吃。 事毕,这位周师兄又拉着姜阳闲聊了一会,姜阳有心了解,两人就互通了姓名,他姓周本名延维,比姜阳入门早了七年,目前已经是练气后期。 姜阳才受他恩惠,自然不好马上离开,就一直到聊到夕阳西下他再三告辞才得以脱身。 临行前,周延维还朝着姜阳拱手道: “姜师弟,你我一见如故,往后得闲可来泽雨峰一叙,饮杯清茶论道谈玄。” “师弟何德何能得师兄抬爱,寻机一定前往叨扰。” 眼见他人跟到了门口,姜阳回身拱手拜别,正色道: “师兄不必再送,姜阳先行一步。” 几步离开了庶务司,举目眺望,天边的火烧云红中带金,映照出一片绛色,山间林叶声阵阵,暖风扑面而来。 “呼” 姜阳出了一口气,这一天可算是够忙的。 其中在庶务司着实耽搁了他不短时间,不过也让姜阳收获颇丰。 周延维其人除了有些话痨以外都还挺好的,为人热情,修为上佳,见识又广,谈吐不俗,与他谈天可听闻了不少趣事。 根据姜阳推测这位应当背景不俗,他这个出身普通的下院弟子能在宗内结交些人脉也是极好的。 “走,瞅瞅新家去。” 站在山道上,姜阳并指掐了个轻身术,灵识勾动地图往山腰奔去。 第8章 寒溪风物 黎明时分,天色渐起鱼白,透出一丝微弱的光亮。 少年一身青衫盘坐在云山松柏之下,两道横眉修长俊美,双眸紧闭,面容恬静淡然,自有一股出尘的气质。 浓郁的灵机汇聚而来,晨间的微露在草木针叶中透亮,周遭水汽滚滚,氤氲不散。 姜阳手诀变换,大量的灵机灌入气海,点滴提升着修为。 《湛露服食法》喜好晨曦滴露,于天光将出未出之际,修行功效未最佳,在靠近江河湖海之地亦有加持。 雨湘山周遭水汽昌盛,单单毗邻处就有一条寒溪水脉,腹地更是有一大湖名为覆露湖,其幅员之阔,难以眺望边际。 天光渐升,万物回春,姜阳周身汇集的灵机也在逐渐消散,他缓缓收功睁开眼帘,充盈的灵机使得他如鱼得水,只觉周身畅快无比。 “这周遭的灵机简直比在落雨峰下院的时候要浓厚上数倍,这就是内门弟子的待遇吗?” 姜阳双眼发亮兴奋不已,要不说人人都想晋升入门呢。 独门洞府就是爽快,以往每天还得跟同期弟子争抢灵机,现在这方圆数十丈的灵机仅他一人独享,丰厚的令他不敢置信。 “若是天天如此,估计我很快我的修为就能再迈上一层楼。” 姜阳这会纯粹土包子进城,有种饿了好些年一头扎进自助餐厅饱餐一顿的满足感,细细体会了一番之后这才慢慢起身。 昨天将近入夜,他才找到了自己刚分配的新家,匆匆收拾了一阵就上榻入眠。 尽管修仙无昼夜之分,可相当一部分修士还是一直保持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律,姜阳也不求甚解,只是依例行事。 更何况他的功法在清晨修行最佳,除了闭关之外,熬夜修行事倍功半,不如以逸待劳。 这新分配的洞府在半山腰的一处山坳里,周遭松柏林立,草木葳蕤,颇为幽静,步行数十步,但见一洞府。 内里石室两间,有基本的桌椅家什,简单的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但姜阳还真就吃这一套。 修仙修的就是一个感觉,这山坳别有洞天,与松柏为伴与草木为邻,生活在这里朝饮晨露,暮宿山间,这才称得上是神仙嘛。 “咕” 姜阳面色一滞,摸了摸肚子嘀咕道: “神仙也会饿,神仙也是要吃饭的,今天还得去曦雨峰的听雨阁点卯可不能耽搁,这比上学迟到恐怖多了” 想罢姜阳身形一动,往山下飞奔而去。 他如今已入练气期,百脉俱通,法力周行不修,按古代的说法已是至人境界,可仍然不能够完全餐风饮露。 不过日常大部分的消耗已经都可以从灵机中找补,一日两日之内吃一餐饭便已经足够,若要十日不眠,三月不食的辟谷境界那需是筑得仙基的高修才能达到的了。 匆匆来到‘尚食司’,烟火气息弥漫,伴随着饭食的香气飘散而出。 比起落雨峰的人群熙攘,朝雨峰的食肆就显得冷清多了,偌大的堂内零零散散坐着几位师兄师姐。 姜阳有事在身,在庖公处要了一份精米,几碟晶莹小菜佐餐。 食不厌细脍不厌精,姜阳稍稍有了些饱腹感就停箸不食,餐食口味不差,但这并不是灵米,多吃也没有更多好处。 出了食肆,姜阳便向着曦雨峰赶去。 昨天已经和周延维师兄问清了路,这脚程可不算短,曦雨峰坐落在覆露湖边上,他须得跨过寒溪谷才能到达,紧赶慢赶也得小半个时辰了。 一路奔驰,下了山没过多远就是寒溪了。 这寒溪表面上是条小溪,但正当姜阳到了以后发现,这宽度说是一条大河也不为过,只是其水流恬静,清澈见底,看起来并不汹涌而已。 跨过一条双拱的青石桥,前面便是寒溪谷了。 这里是少见的平原地貌,灵土肥沃,倚靠这条寒溪宗门开辟了大量的灵田。 远远的姜阳就看见有不少修士正在田间忙碌,有的掐诀施雨,有的杀虫驱鸟。 麦田灵稻,仙株灵植,清香弥散,好一派丰饶的景象。 …… “喔,总算到了,应该就是此地了。” 同广阔热闹的落雨朝雨两峰相比,曦雨峰整体其实是三山并立,主峰挺拔高耸,两边的侧峰则显得娇小许多,周遭的人烟也较为稀薄,至少一路上姜阳是越走遇到的修士越少。 听雨阁便是在右边山峰的峰顶处,姜阳稍微辨认了下山道就开始攀登起来。 昨天周师兄再三交代过,主峰乃是宗门老祖曦雨真人的道场,绝不可走岔了路,如若是冒犯到了谁也救不了他,所以此时他行走之间带着几分小心。 侧峰不高,不消片刻姜阳便攀登到了峰顶,听雨阁便矗立在山巅,远观阁楼不大,飞檐翘角,石雕彩画似凌空欲飞,外部有一挑台,高峻挺拔可观四方之景。 “砰” 姜阳沿着小道正欲向前几步,却猝不及防被一透明的幕墙挡住了去路。 “是阵法禁制” 眼见波纹闪烁,姜阳心中一惊,连忙掏出腰牌映照,就见水帘洞开敞出一道门扉容他入内。 “谁人引动大阵?!” 姜阳才踏步入内,此时一声清脆的女音响起,远处走过来一翠衫女子,盘着发髻,两鬓长长垂下,面容如画清白冷峻,双眉紧锁。 女子走近见是一青衫弟子,眉头微松,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是何人?” 姜阳看不透女人修为,见她面容年轻就连忙躬身道: “弟子姜阳,受了曦雨峰庶务遣派,不曾想误触阵法,还请师姐原谅。” 翠衫女子其实心中已然将姜阳的身份猜的八九不离十,如今听他所言面容沉静道: “既受庶务,出示令牌解阵便是,何必这样冒失?” 姜阳嘴角动了动没有继续辩解,他不过一新晋弟子,哪里懂什么阵法,灵识孱弱又不可能时时展开探查,这才跟个愣头青一般撞在了大阵边缘。 “罢了,随我来。” 好在翠衫女子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并不真的打算追究什么。 眼见她裙摆轻摇往深处走去,姜阳便隔了几步坠在她身后,这峰顶占地极广,道路两边竹叶翻涌,灵机浓厚。 背影窈窕,翠碧芊芊,就听她开口道: “我姓李名周盈,忝为曦雨峰管事,你可以叫我李管事也可以叫我李师姐。” 姜阳听后略一思量,管事显得生分,师姐还亲近些,于是拱手道: “李师姐请讲。” 李周盈不置可否,边往里走边交代道: “栽种灵竹本身不是什么困难的活计,唯要求谨慎心细,灵竹初生孱弱,须得日日看护照料,粗心大意者是不成事的。” 姜阳不是笨蛋,听出了这位李师姐在暗暗点自己,显然刚刚自己那一番举动还是给她留下了一些不大好的印象。 “三月之内,灵竹固土生根方可验收,你可有把握?” 第9章 清音玉竹 看着李周盈问完话望过来的眼神似乎充满了不信任,姜阳心中难免不忿。 退缩可不是他的作风,同时也忍不住想要争一口气,不免思量: “不过是看护灵竹而已,大不了往后我日日不离,绝不叫她看轻了去。” 事到临头,哪有反悔的余地,于是他眼眸微凝,脱口道: “既受庶务,怎可失期,师姐尽管吩咐。” “好,那这些东西你先收下。” 李周盈看着面前昂扬的少年嘴角弯了一瞬,说罢一挥袖甩出了一堆物什浮在姜阳眼前。 一枚玉盒,两本书册,一把通体青碧的小锄。 姜阳依言展开储物袋将这些东西收入囊内,就听李周盈介绍起来: “玉盒之中有三株竹苗,书册是两道小法诀,一为《蕴灵固脉》,二为《指剑惊蛰》,最后一把则是阮灵玉铲。 这灵竹名为【清音玉竹】,乃是入阶的练气灵物,三株不多不少你刚刚好照看的过来。” 说到这李周盈顿了顿,随后继续解释道: “《蕴灵固脉》之法可以保养灵根,稳固根系,竹苗羸弱入土之后就要用到了这术法,而这《指剑惊蛰》则是一门方寸之间杀伤的法术,为了应对竹螟、竹象二虫惊扰,两本法术都不难,你稍加研习便可以掌握。 小铲不必多言,阮灵青玉所筑,灵土坚实难分,叫你掘土方便。” 李周盈态度很负责,介绍的相当清楚,姜阳听得分明,这灵竹虽然娇贵,但种在灵土之上,此地灵机又浓厚,只要日日悉心看护照料,说起来其实难度真不算高。 “如何?可还有什么疑问?” 李周盈见姜阳若有所思,于是张口问他。 姜阳也不客气,立马开口道: “弟子还有二处疑惑,一是灵竹栽种在何地,二是验收进度如何评判?” 他可不想再贸贸然闯到什么阵里,还是问了放心,另外三月之期若是到了,该怎么算完成度呢,周延维可是指出了这里面有评级的。 姜阳的疑问也是大部分弟子的疑问,李周盈从袖子里伸出指尖一点四周道: “入目之处皆可,在你之前还有十一人,只要不与他们混杂在一块便好,灵物互相争抢地脉灵机,栽种的太密集会影响成活。 至于验收的评判很简单,三株成活者为上,两株成活者为中,一株成活者为下,而未成活者,呵” 讲到这李周盈冷笑不言,话中仍有未尽之意。 不用她说姜阳也明白,周师兄昨日才说了评判的等级,一般来说大部分的庶务完成后评级都能得个中,寓意着中规中矩,无有差错。 上的评价得到的很稀少,不过大多数都会有额外的奖赏,有上就有下,上是奖赏那下就是惩罚了,这里面罚俸重做都算是轻的了。 比下更不堪的就是干得一团糟的甚至惹恼了执事都管,直接被打回庶务司了,那事情就更加严重。 “师弟明白,没有其他疑问了,多谢师姐答疑。” 想到这姜阳更加上心了,忙拱手道谢。 “免了,你自去忙。” 说罢她便要转身离去,可没走两步她忽然又回身补充道: “对了,还有一处有必要交代一下,这【清音玉竹】音清澄澈,不闻悲切,见不得凄离落泪。 周遭一旦有人泣声痛哭,它便会褪变成【斑玉灵竹】,虽仍是灵竹但为我曦雨峰所不取,切记切记。” “这弟子晓得,一定谨记在心。” 姜阳一怔,不曾想灵物精贵神妙,还有这等讲究,音不清了居然连物性都会变幻,不过他一男子怎会在玉竹面前痛哭,实在是多虑了。 李周盈也不认为姜阳会在竹林面前哭鼻子,所以只是随口交代一句便往阁楼处行去。 见她走远,姜阳在深处走了走,寻摸了一块石头盘坐在上面,这才打开储物袋翻出两本法决出来观看。 工欲善其事,灵竹种下可反悔不了,姜阳还是先打算学一学这两本法术再说。 略一翻看,姜阳逐渐入了神,这《蕴灵固脉》倒真像李周盈所说的那般,只是一道小法术,其原理很简单,不过是以法力沟通地脉养护灵植罢了。 经脉回路简单,法力走十二正经,姜阳只是简单的练了几遍便已经初步掌握了。 “这法术好,估计是通用的,以后若要有什么灵植养护,这法术都用得上。” 想了想姜阳放下了这一本,又拿起另一册《指剑惊蛰》研读了起来。 这一道法术倒让姜阳瞧了个新鲜,这居然是专门为杀伤虫豸而创立的一门法术,并指成剑,气灌三阴,杀伤于方寸之间。 “有趣有趣,虽然威力不大,但这算不算一本剑诀?” 姜阳一手持书册读的津津有味,甚至时不时的屈指尝试一番。 在百脉胎息境之时法力有限,以修行为重,他在下院其实也并未掌握几个法术,如今见猎心喜,自然忍不住想尝试尝试。 日常使用最多最熟练的还是轻身术,其他像净衣诀、凝水法、莹辉术等等简单的法术,下院弟子严禁私斗,少有斗法杀伤的功诀。 “算了,还是先忙正事,这《指剑惊蛰》可以慢慢习练,还是先将竹苗种下去。” 姜阳到底还是没忘了正经,竹螟竹象这种喜竹的虫豸也要发芽生根才能有,这法术倒也不必急着掌握。 举目望去,周围玉竹稀疏,姜阳赶紧掏出青玉小铲在地上挖出了三个间隔不远的小坑,紧接着他打开玉盒,小心的捧出竹苗一一对应栽种下去。 将掘出来的土一一填埋回去压实,这竹苗入了土中,长约二尺不到,其叶青中泛白,耷拉垂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 姜阳见状手中不停,赶忙掐诀运起了蕴灵固脉的法术,法力小心的在经脉之中流转,指尖逐渐冒出灵光,他屈指一点落在了竹苗之上。 玉竹受了灵光,立刻就有了不小改观,不但枝叶逐渐伸展,其根系也慢慢延伸,纤细的主干挺立绽起清光。 姜阳手上不停,又一连施展了两次法术,将每一株都照顾到,随后观察了一番长势,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一番忙碌,时间已过了正午,姜阳闲来无事也不急着回去,他发现了这庶务的一个隐藏好处。 此地灵机浓厚,比之他的新家犹有过之,正好可以蹭一蹭此地的灵机用以修行,顺带看护灵竹。 第10章 有女清徵 往后的几日,姜阳便往返于朝雨曦雨两峰之间,每日除了看护灵竹为它们施展一遍法术之外便是借着宝地修行,闲暇的时间就掏出那《指剑惊蛰》细细研读一番。 如此几日他嫌来往太过麻烦干脆两日才回去一次,反正腰牌在身,随进随出倒也方便。 灵竹在他的看护下长势良好,并未出什么差错,那位李周盈李师姐也仿佛销声匿迹了一般,再也没来过一次。 期间倒是有新接取了庶务的弟子前来,大家互不干扰,携了竹苗与姜阳打了个照面就往更深处去了。 晨光未出,天空中飘起了细雨,丝丝点点连不成线。 姜阳盘坐在大石头上收功后睁开双眸眉眼弯弯,这个气候是《湛露服食法》最喜好的天气,这早晨的一日修行抵得上平时三日之功,叫姜阳心中愉悦。 雨下的不大又有竹林遮蔽,落下的雨点淅沥他也懒得掐诀避雨,这样反倒更添一分清爽。 起身落在地面,他往灵竹的方向走去,打坐修炼会与灵竹争抢灵气影响生长,所以他一般都是会远离一段距离。 竹苗入土已经七日过去,灵竹受了雨,枝叶晶莹,垂下滴滴露珠,根茎被碧空新洗,更显精气神。 姜阳依照往常,掐了三个固脉法术,灵光打过去养护一番根系。 “呜哇~” 竹林隐隐绰绰,一声轻微的叫声让姜阳侧目。 “咦,有猫。” 他转头一看原来不知何时有一只狸猫迈着细碎的步子过来,在远处站定,看着不大点像是幼猫。 这猫儿四爪雪白,脊背有灰黑纹路,尖尖的耳朵高高挺立,一对大眼睛圆滚滚的,闪烁着灵动与好奇,浓密的绒毛如眼线一般勾勒,粉红色的鼻头边上伸出长短不一的胡须。 姜阳没想到在这里能够看见一只猫,还是这般可爱的猫儿,见它在远处站定有心想招呼又怕唐突惊走了它,于是慢慢蹲下身子小声呼唤道: “咪咪,咪咪,过来,这里” 他使出了种花家的不传之秘——唤猫术,一般情况下都有个七八成的成功率。 在姜阳呼唤之后,这狸花满背的猫儿摇头晃脑的,似乎根本听不懂他在呼唤什么。 可在姜阳坚持不懈的招手之下,它好像还是懂了,慢慢的靠近过来。 眼见猫儿凑到近前,姜阳认真的观察了一番,这狸猫上灰下白,小脑袋溜圆,一身的绒毛看起来柔软分明,打理的极为柔顺透亮。 姜阳小心的伸出手指伸向猫咪粉红色的鼻尖,见小猫轻嗅没有排斥自己,他这才慢慢的摸了上去。 这一入手绵柔顺滑,软软的耳朵轻扫掌心,手感极佳,姜阳小声赞道: “哇,你让人摸,豪猫!” 掂掂它的小脑袋揉了揉眉心,姜阳又捋了捋脊背,最后轻轻挠着它的下巴。 “喵呜,呜哇~” 这一套小连招下来不但姜阳过瘾了,这小狸猫似乎也十分受用,眯着小眼睛踮起山竹雪爪,脑袋瓜一直蹭着姜阳的裤腿。 “咪咪,你好可爱,你叫什么名字呀?” 人看到可爱的东西,声音也会不由自主的变温柔,姜阳这会两根拇指揉着猫儿的脸颊,一边轻声细语的问道。 姜阳本身就喜欢猫,前世家里也养了猫,这会不过是习惯性的对着猫儿自言自语,也没指望它回答什么。 好好的撸了一会猫,姜阳的心情更好了,猫儿也对他完全不再抗拒。 “唔来让我看看你是弟弟还是妹妹?” 姜阳面露好奇之色,此时他已经可以上两只手了,这会托起猫咪就想着看一看它是公是母。 谁知这猫儿双脚一离地,尾巴立刻就夹了起来,遮挡的严严实实,开始在姜阳手上挣扎了起来。 “你这是害怕了?罢了罢了,我不瞧就是。” 眼见手上的猫儿炸了毛,姜阳也不强求,索性席地而坐将它放在膝间,伸手一遍遍的顺过它的头顶脊背。 天光破雾,云雨潇歇,灿烂的日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一人一猫沐浴在光芒之中,浑身都散发着暖意。 “呼噜噜噜噜” 小狸猫也缩成了一只毛团在姜阳腿上假寐,发出了满足的呼噜声。 “小十六?小十六?!快出来” 伴随着呼唤声越来越近,一道倩影自玉竹深处而来。 …… 商清徵的心情不甚美丽,最近诸事不顺,她又定不下心修炼,只好来听雨阁散散心。 这才与周盈姐闲聊一会,转头便发现小十六不见了,在阁楼里寻了半天,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了。 好在有灵契在手指引方向,原来是跑到外面去了,于是她一边用灵识沟通灵契一边轻声在竹林中呼唤。 尽管宗内安全,可这毕竟是只幼狸,灵性初具尚不能自保。 依着手腕上的灵光,一袭白裙缓步徐行,商清徵很快就确定了位置。 ‘如此顽皮叫我担心。’ 她暗想着待会定要给小十六一个小小的教训,让其涨一涨记性。 恰逢此时,云消雨歇,早春暖阳刺破了竹林洒落地面,天光似柱照的尘埃滚滚。 远远地一块巨石边上,少年席地而坐,其膝上慵懒地躺着一狸猫。 此地玉竹稀疏,商清徵呼唤着迈步走出来,一眼便瞧见了小十六还有一青衫少年。 少年斜坐着,侧脸被金黄色的阳光映衬,叫他的五官轮廓变得更加柔和,仿佛是从画卷里走出的,身着湛青色的制式衣衫,一条腰带随意的系了,除了一明晃晃的腰牌身无长物。 这般装束的内门弟子商清徵一天见得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而如此简单的衣着居然被他穿出了一种优雅出尘的气质。 玉竹磐石,少年与猫,安然静谧,入目一片和谐,使人心情愉悦。 她没有料想到此地还有人,一时间停了步伐愣在原地。 少年循声转过头来,四目相对,两人谁也没有出声,倒让商清徵先尴尬起来。 还是他最先打破沉默,少年一开口声音清朗: “这是你的猫?” 第11章 狸猫十六 姜阳循声一偏头,就看到一道玉白倩影。 少女一袭白裙,披着一头细致乌黑的长发,五官精致般般入画,黛眉如新月,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瞳仁似晨星,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紧抿平添一分釉色。 姜阳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面前的少女身材姣好、韶颜稚齿,腰间悬了一根白玉长箫,顾盼之间,自有一股清雅的气质,乃他生平仅见。 气氛沉默了下去,好在姜阳很快回过神,掩饰住了惊艳开口问道: “这是你的猫?” “嗯。” 少女略一颔首,其声似黄鹂般清脆。 “原来是你的,我都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跑过来的,所以就逗弄了一会” 姜阳感觉眼前的少女似乎有些畏生,于是抚了抚膝上酣睡的猫咪夸赞道: “挺可爱的,又乖巧,它叫什么名字?” ‘它顽皮的紧,哪有这般乖顺的时候’商清徵腹诽了一句,但还是正色回道: “我还未替它取名,只因它是第十六个出生的,所以暂时叫它小十六。” “小十六”姜阳念叨了一下笑道:“这叫着还挺有趣的” 刚刚少女呼唤的时候他倒也听见了,只是还没太在意,这谁一听也不会认为是只猫的名字。 “喏还给你。” 既然主人都找来了,姜阳也不好再继续霸占着猫咪,连忙将小猫托起来站起身递了过去。 动作一大,刚刚还在酣睡的小十六骤然被惊醒,眯着眼见是姜阳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商清徵上前几步接过了小十六,毕竟是人家送还的,于是开口道: “多谢。” 小十六惺忪的睡眼这才睁开,一转头就见到商清徵的脸,连忙一缩脑袋居然第一时间想要逃离。 它虽是幼崽却颇具灵性,知道自己闯了祸,下意识就要挣扎,但商清徵怎会让它如愿,双手一环将其束缚在怀中。 “呜哇~” 小十六哇哇乱叫,眼瞅着姜阳圆圆的大眼睛居然露出渴求之色。 这下叫姜阳惊叹不已,他本以为这猫儿只是机灵聪慧,想不到竟然如此通人性,都知道向自己求助。 ‘难道这是一只灵兽?’ 灵兽乃是通灵昭彰之兽,广义本是囊括天地之间吞灵行气的兽类,它们不同于人属修士的炼命修身,其神通伟力只在血脉中流传,有贵种血裔者,天生而神圣。 当然现在也多指代被人属豢养的种类,姜阳在下院中学习过《百兽通鉴》,里面对于上百种常见灵兽有比较详细的介绍,但真要说见他还从未见过,宗门内饲养的灵兽都不在落雨峰的范围。 尽管心中好奇,但姜阳也未有贸贸然发问,而是整了整衣冠拱手道: “在下姜阳,乃是朝雨峰弟子,还未请教师姐贵姓?” 这不比在下院的时候,姜阳作为才刚入内门的新弟子,见人矮三分,基本上谁修为都比他高,叫一声师姐倒也不虞吃了亏,反正嘴甜点总没坏处。 商清徵抱着小十六也不好还礼,于是只好微微蹲了蹲身简略答道: “我姓商名清徵,就是这曦雨峰弟子。” 姜阳这身初入炼气期的修为,她一眼便看出是新晋弟子了,如今身在此处自然是为了看护灵竹。 “原来是嫡传当面,姜阳失敬。” 这曦雨峰是真人道场,可不是谁都有资格说自己是此峰弟子的,必是拜了师承的嫡传。 商清徵一听原本还不错的心情登时掉下去一节,她最不耐的就是这谁都毕恭毕敬的态度,叫人没什么生趣。 她只是摆了摆手道:“嫡传不嫡传的有什么,不过是一身份罢了。” 接着意兴阑珊便想要离去了。 姜阳见此心中生疑,旋即眼眸一亮做吃瓜状问道: “哦?听师姐这么一说,嫡传弟子不也自在,是有何难处?” 商清徵第一次转正了身子,正视着眼前开朗的少年,问他: “你不害怕我?” 少女犹豫之下用出了害怕一词,只是话中的含义就像在对姜阳说,我都已经表明身份了,为什么还不离我远远的? 姜阳笑了,反问起面前的少女来: “师姐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有什么好怕的,难道嫡传弟子还吃人不成?” 他并非不理解商清徵的意思,只是恰好姜阳本身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天生对于这个上下分明的制度也没什么敬畏感,他内里的性子其实是较为跳脱自如的,之前恭敬更多的是出于礼貌的习惯使然罢了。 商清徵眼眸一亮,抿了抿嘴话中带着些笑意: “我倒是不吃人,只是惯常被人高高捧起,话里话外奉着小心,好似我有多喜怒无常一般。 至于自在,嫡传弟子也是弟子,不修成紫府真人,哪有什么自在的时候?” 她自是有她的难处,不然也不会跑到听雨阁来散心,只是真提起来却也扫兴,索性不谈。 “紫府啊”姜阳却咂摸着两个字内心透着憧憬。 紫府真人,寿享五百载,神通加身,遨游青冥,坐看潮起潮落,天下何处不可去,何其畅快! 心思电闪之间,姜阳很快便将之按下,他如今甚至还未筑基,还是不要好高骛远了。 一低头,小十六卧在商清徵怀中正舔着雪白的爪子洗着脸,姜阳便顺势问道: “我观小十六颇具神异,它想必是一只灵兽?” 商清徵正担心姜阳追问反叫她为难,此时一听松了口气欣然介绍道: “它确是一只灵兽,真追溯起父母血脉来颇为高贵,其名为【雪岭听松狸】,后来与宗门的一只【乌玉衍玄猫】相配所诞的血裔。 雪岭听松狸,毛色胜雪,细软如绒,踏雪驭寒,轻盈跃动之间有松林朔风相随。 乌玉衍玄猫,色如墨玉,瞳有异色,昼静谧夜活跃,有觉察预警趋利避害之能。” 说到这商清徵若有所思,小十六虽是幼崽却也承继两方血脉神异,整个曦雨侧峰何其广阔,它偏生跑到这里来。 要知道在此之前她可从未见过这狸猫亲近谁,甚至就是跟自己熟稔非常的周盈姐等闲也摸不到它分毫。 这其中会有几分巧合? 第12章 席地漫谈 姜阳听着商清徵娓娓道来,忍不住惊叹道: “不愧是灵兽贵种,不曾想居然有此等神异,血脉之传承果真天生而神圣。” 此番言论可不是《百兽通鉴》里能了解到的,这种潜藏在血脉里的能力着实叫姜阳大开眼界。 他自从踏出下院开始,一路上遇到的人和事无不在告诉他,他对这个修真世界仍然了解太少。 好在三人行可以为师,商清徵作为嫡传弟子,随口闲谈之间也能听到平常了解不到的消息。 商清徵对于姜阳的夸赞不以为意,低头抚了下小十六的脑袋瓜道: “也不尽然,正所谓成也血脉,败也血脉,得失之间很难说得清楚。” 姜阳虽然没太听得懂其中的隐秘,但也明白道理,煞有其事的跟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商清徵见少年懵懂的点头,一副呆愣模样,心下好笑便垂首道: “就你也懂血脉桎梏?” 姜阳一听十分不服气,忍不住斜眼道:“小瞧人了不是?” 随后他双手抱胸原地踱步,侃侃而谈: “我虽不懂你说的什么血脉桎梏,但其中道理却是相通的,修士灵根天定,你我之间资质尚且有高低之分,灵兽有血脉尊卑又有什么稀奇? 你是嫡传翘楚,我是下院出身,这贫富差距不就出来了?” 商清徵听他说的头头是道,不住颔首道: “你说的倒也不错,只不过这贫富差距是何意,你为下我为上吗?” “呃” 姜阳凝滞了一瞬,刚刚说的太快不小心秃噜嘴了,不过这也好解释,他随口答道: “差不多,你可以理解为身份上的差距。” 商清徵轻哼了一声,身份不身份的她倒不是很在意,不然她也不会在此地和姜阳聊这么久。 想了想她开口指点道: “嫡传弟子也并不是高不可攀,这其中晋升的途径不少。 适合你的办法确有其一,我雨湘山隶属天河道统,一峰一传承,遵循古制,峰主之徒即为嫡传。” “天河道统你是说,拜师?”姜阳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商清徵薄唇微启,答道:“自然。” 姜阳一听来了兴趣,不管怎么样有个师承总比自己两眼一抹黑要来得好,只要能切实学到本领,他对于拜师一事并不排斥,况且成为了嫡传也意味着更多资源的倾斜,各种好处不必多言。 另外就是功法的问题,他现在的《湛露服食法》虽好,却也是下院的赏赐而已,修到练气巅峰已然到了头,要想更进一步筑得仙基乃至攀登紫府,功法传承的问题也需解决。 于是他眼珠一转,语气轻松道: “那还不简单,我拜你师不就行了?” 这自然是玩笑话,逗着她玩而已,姜阳发觉商清徵其实骨子里还是非常具有反抗精神的,并不喜规矩教条,于是言谈轻快也能叫她多说些。 姜阳实际自己也是这种人,平日与人说起话来文绉绉的不过是逼不得已罢了,如今不用斟字酌句却也轻松不少。 此言一出,商清徵果然被逗得莞尔,抱着狸猫微微别过头去,嗔怪道: “休要胡言乱语,我自己尚未出师哪来的资格收徒,况且你我同辈同境界,这岂不是乱套了。” 姜阳哈哈一乐,转而道: “那我就拜曦雨峰好了,你的师尊即为我的师尊,叫你真成了我的师姐。” 商清徵略一愣神,旋即笑道: “美得你,别说我师尊从不收男弟子,就是收恐怕你也达不到要求。 紫府真人神通造化,已然不会轻易收徒了,我且问你,你资质如何?” 论起资质,姜阳张口被噎了一下,顿了顿回道: “勉强够得上中人之姿。” 商清徵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姜阳乃下院出身,如若资质上佳又怎会流落下院,这问了等于白问,反倒叫他尴尬。 “抱歉,我不该提。”她想了想低头致歉。 “嗨,不值一提,我并不觉难堪。” 姜阳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他是真的不在意,一来他本就天生豁达,二来有天赋加身改易资质,他不可能一辈子庸碌,这就是道果带给他的自信。 商清徵眼见少年神情恍若平常,眉眼开怀,一副心无芥怀的模样也放下心来,只不过也没有继续往下说了,而是转移话题问他: “这下院我是只听说过,到底是何模样?” 聊这个可就说道姜阳的强项了,他朝着对面一招手便席地而坐,直言道: “没什么稀奇的,真论起来其实跟凡间的学堂差不多,启蒙教学而已。” 商清徵看姜阳直接坐下了,丝毫不顾风仪,姿态竟也潇洒自如,她略一犹豫居然抱着猫跟着坐下了。 白裙绽放,如花枝盛开,这是她一个时辰前绝不会做出的行为,如今也坦然受了。 放开小十六,商清徵枕臀跪坐,饶有兴致的听着姜阳说着些许小事。 “学堂,那不是有很多人?” “那当然,好几百口子,呜呜泱泱乱的像菜市口。” “有趣,那教的过来吗?” 商清徵眼露好奇,她自小都是一对一的授学传道,很难想象几百个孩童聚在一块的场景。 “当然顾不过来的,有笨的,走神的,大哭的,打闹的,嬉戏的,不过各自野蛮生长罢了。 教习大多是施法震慑一番,能听得进的就听,听不进的就算了。” “哇好热闹。” 姜阳见她惊叹一边说一边心想这叫人多?这才哪儿到哪,他上学那会出操时候上个厕所回来,一不注意就会跑错队伍了。 商清徵听着教习又想到了自己的师尊,于是问道: “那学些什么?教习呢,又是何模样?” 姜阳一听,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张脸庞,想了想他回道: “识字明义,认经辨脉,入定修心,通仪守礼,术法功诀,百兽灵草,不一而足,严格来说这就是一个筛选的过程,浪里淘沙,不成便是仙凡两隔。 至于教习大部分不过是老学究而已,照本宣科难有什么生趣” 姜阳在里面资质比他好的不是没有,他算是少数刻苦的,这才从中脱颖而出。 “喔” 商清徵听着他讲述下院生活,心中对于姜阳有了一个更加立体的了解。 “难道就没什么有趣的乐事?”她追问道。 “唔” 姜阳略一沉吟转头看向她道:“趣事互相争抢灵机算不算?” “啊?灵机还要抢?” “那是自然,手快有手慢无,呃我是指入定,谁入定的快灵窍品质更高,谁便吸纳的又多又快。” “真是辛苦。” “哈哈哈,别说你,就是我现在回想起来也颇为有趣” “嗯嗯嗯,还有呢?还有呢?” 第13章 凭栏听雨 曦雨峰,听雨阁。 雨幕灌入山峰,连天接地,淅淅沥沥的声音不绝于耳。 商清徵拨开珠帘望着窗外细雨,脑海中得思绪却早已飞远。 小十六卧在裙摆边上,正百无聊赖的四处张望,随后逐渐被商清徵腰间悬挂的玉箫吸引了注意力,这会正伸出小爪子抓挠玉箫上垂下的金穗。 距离初次相遇已经过了六七天,上次两人于竹林席地而坐,闲聊漫谈,言语甚欢。 想到这商清徵白玉般的面容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怀过了。 倒也不是那种单纯的喜悦情绪,而是一种久违的放松感觉,什么也不用管什么也不必理会,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自由畅快。 这让她连日来烦躁的心境平复了许多,总算又可以入定修行了。 对于这个偶遇的普通弟子,商清徵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看似普通却不普通,貌若平凡却与众不同,至少与她见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 其言语跳脱天马行空,从他嘴里总能蹦出些新奇的怪话,具是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词汇。 尽管接触的时日尚短,但她内心的好奇却越来越盛,忍不住想要了解更多。 “你向来可少到我这里,最近这是怎么了?一旬之内来了两回。” 脚步声由远及近走过来,李周盈换了一身绛色裙装身姿摇曳,娉娉婷婷。 商清徵正盯着窗外出神,闻言松开拨动珠帘的手回身笑道: “天落滴星,凭栏听雨,周盈姐快来共赏。” 李周盈一惯清冷的脸上露出笑意,缓步走到塌前侧坐,素手招来一套茶具烹煮,语气飘忽道: “言不由衷。 谁不知三峰境内,微雨润如酥,三日一场从不断绝,你可不是惯爱听雨的人。” 随后她边整理茶具边换了正色道: “可是在担心玉竹清气?放心,我已安排了数十位弟子,日日盯月月勘,保准你来年满山玉竹。” 少女足心交叠,枕臀跪坐,闻言慌忙解释道: “周盈姐误会了,我并非此意,这番前来确实是听雨散心的。” 对于她的回答李周盈神情不置可否,递了杯清茶过去轻笑道: “那你便在此继续赏着,方才又有几位弟子过来,我前去安排一下。” 商清徵接过茶杯放下,笔直的脊背微微躬身致谢: “诸多烦渎,周盈姐费心了。” 李周盈跟着起身回礼:“不敢,小姐折煞我了。” 说罢便缓缓后退出阁楼,一个晃身消失不见。 眼见李周盈退去,商清徵慢慢放松下来,纤手撑着下巴歪头拨弄茶杯,嘟囔着: “又被误会了,不过这样也好,以后也有理由常来这边了。” 又过了半晌,云销雨霁,天色慢慢放晴,商清徵百无聊赖就将榻边上安睡的小十六一把捞了过来。 小十六骤然被惊醒,眯着睡眼看着眼前人,一副不明所以的迷糊样。 商清徵两只手托着猫猫头,小声自言自语: “你说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十六:“” “要不咱们去寻他如何,你也想去找他玩儿,对?” 小十六:“……” 商清徵玉手搓着猫头,眼见它圆滚滚的大眼睛滴溜乱转,皱了皱鼻子道: “哼,左顾右盼,装聋作哑。” 随后她也不顾手中狸猫同不同意,一把将之抱起出了阁楼。 “不管了,就这样决定了,现在就去。” …… 竹林掠影,落叶片片堆积,入眼青白皆被玉色。 姜阳陪着这三根小竹苗已有半月有余,眼见它们一点点成长,心中徒生起些满足感。 他刚刚结束了晨间的修炼吐纳,这会正捧着《指剑惊蛰》研读。 这门术法即是法术也像是一套剑法,姜阳经过不间断的练习,如今已经可以并指发出一两道纤细如丝的剑光。 气行手三阴,凝聚而成剑光纤细如丝却坚韧锋锐,姜阳测试过,切金断玉不敢说,斩草除根却不在话下。 如此倒也符合创作者的初衷,毕竟威力一大,害虫死不死不知道,灵植是一定会遭受重创的。 他目前看护的玉竹还处于幼苗期,暂时还未引来暝象二虫的啃噬,可凡事防患于未然。 姜阳可不想到时候用着半生不熟的术法应对,如若一不小心灵植枯死,他哭都没地哭去。 正在此时,窸窸窣窣的踩叶声传来,姜阳从书册中抬起头,就看见商清徵抱着小十六俏生生的站在远处。 姜阳脸上浮起笑容,拂过衣袍下摆起身刚准备开口,就听对面少女当先说道: “小十六顽皮,又偷偷跑出来了,我是一路追过来的” 小十六:“?” 姜阳不以为意,开口替它辩解道: “猫崽都是这样的,待的久了闷了就是爱出来撒欢。” 商清徵眼眸瞥见了姜阳手上的书册,犹豫着说道: “你可是在修行,我打扰到你了么?” 姜阳一晃手中的册子展颜道: “没有呀,你说这个啊,这是除虫的法术,我打算抽空练一练,省的到时候麻爪。” 商清徵闻言抿嘴轻笑,托着小十六的雪白爪子道: “麻爪?!我看是棘手才是。” “你懂我意思就好,过来坐。”姜阳将法术书收入储物袋中,朝着商清徵招呼道。 上次之后,姜阳深感周遭简陋,就在附近寻了几块方石摆设充作桌椅板凳,不然流连在此地三月之久,总不能日日都坐在地上。 招呼着少女坐下,姜阳直言道: “条件简陋,?席地幕天,也无茶水,便将就一下。” 商清徵将小十六放于地上,手指拂过粗粝的石面道: “无妨,餐风露宿,倒也有趣,至于茶水嘛,这个容易。” 说罢她一挥袖,这青石桌面上便多了一套茶具出来。 眼见商清徵开始忙活上了,姜阳凑过来奇道: “像你这种嫡传弟子,都会随身携带饮茶器具吗?” 他其实想说富婆,但又觉得唐突,于是只好改口,姜阳自己的储物袋太小,别说他喝不起灵茶,就是喝得起他也装不下。 商清徵听后一愣,茶具在身上带了这么久,由于此事太过平常,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如今一听她亦没有敷衍,暗暗思忖后这才答道: “唔倒也不是,因人而异。 我随身携带只是为了方便而已,其实也未真拿出来用过几回,最大的作用大概只是为了充门面。” 商清徵没有任何遮掩,明明白白的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若不是刚刚周盈姐以茶水招待,她还想不起来自己储物袋中存了一套器具。 施咒凝水,以法力蒸煮,随后她又从锦囊中去了茶叶出来放入。 一番忙活下阵阵清香隐隐从雾气中弥漫出来。 第14章 合丘雪芽 “此茶名为【合丘雪芽】,尝一尝,是入了阶的灵茶,虽算不得多珍贵,但胜在少见。” 商清徵素手一伸递过来一杯清茶道。 姜阳接到手中观瞧,杯盏不大茶水清亮,内里漂浮了一叶嫩芽,通体翠绿,娇嫩欲滴。 他还没有饮,香气已经直往鼻子里面钻,细嗅只觉满腔馥郁。 姜阳朝着商清徵略一示意,就送到嘴边轻轻一抿,登时一股清甜涌上舌尖,吞下茶水后气海翻涌,法力有沸腾之意。 到底是入了阶的灵茶,是姜阳根本没见过的好东西,只是喝了一口落入腹中便转化成一团灵机,居然有增进修为的好处。 姜阳强忍着一口饮完的冲动,放了半杯下来,毫不做作称赞道:“好茶。” 至于好在哪我也说不分明,倒像吞服了一枚丹药,总之就是好茶,好香,好喝。” 商清徵一听被逗得低眉,姜阳没有装模作样的评价,而是如实的说了自身感受,反倒令其更具好感。 于是她展颜笑道: “这‘合丘雪芽’乃是我故乡雪原所产,勉强够得上练气一级的灵茶,以香气馥郁,入口清甜闻名,常饮可以清心明目,至于增进修为反倒是它最不起眼的一点。” 说到故乡合丘雪原,商清徵明净的眼神微黯,转而问道: “还不知道你的故乡是何处,可有什么父母亲人?” 姜阳乍一听到这个问题也是恍神了一瞬,随后才回道: “呃我出身贫寒,乃是郑国境内渭阳府治下,幼时孤露,双亲俱丧,寒风苦雨,便沦落为一小乞儿。 如若不是宗门招收弟子,我又身具灵根,恐怕现在还在别处乞食” 真实的故乡已不可追,姜阳只能说出这具躯壳原主所在的故乡。 这些消息也是宗门司录道册上记载的信息,随时都可以查得到,姜阳一开始两眼一抹黑,也是后来才得知自己是渭阳府人士。 商清徵听的愣神,随后久久不语,她原以为自己的身世波折,未曾想姜阳比自己还要不堪,一时间居然生出同病相怜之感。 “这样么抱歉” “嗐,不必道歉,我现在连父母双亲模样都记不清楚,又何谈伤心。” 姜阳看出她心情不佳,摆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这副洒脱模样可不是装出来的。 原主除了留给他身体,其他一丝一毫的记忆或者身份的标识都没有,他自然不可能感伤根本不存在的人和事。 商清徵薄唇微微抿起,想了想反过来安慰他道: “如今登仙求道,亦是机缘所致,等到你筑基之时灵识暴涨,明了前尘往事,半生的过往纤毫毕现,那时候你会再次记起父母亲人的。” 随后她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便伸手为姜阳添满了茶道: “既然觉得好喝那便多喝点,不然剩下了也是浪费。” 姜阳也不客气,道了谢后接过来满饮了一杯,这灵茶内蕴灵机,柔和温润,便于吸纳,实是不可多得的好物。 他私下里对比,如若能每日来上这么一杯,那恐怕不用一月他的修为就能再上一层了,不过这便只是畅想了。 实际哪能日日如此,宗门发下来的‘养元丹’他几日前已经用了一枚,其效用抵得上十日苦修,为了长远考虑,若不想断了丹药,那用下一枚必然是次月了。 此时在竹林中四窜撒欢的小十六也跑了回来,玩的疯了,这会累的吐着舌头哈气。 纵身一跃它跳上了石桌,鼻子细嗅着灵茶散发出得香气,上来伸头就要舔舐杯中的残茶。 “去!” 看它没规矩的模样,商清徵挥手赶了它一下被其一矮身轻松躲了过去。 姜阳见它累的干渴,伏着喘息的可爱模样,便出言劝道: “不可厚此薄彼,也给小十六倒一杯。” 商清徵眼眸流转,低头看了眼毛团子笑道: “不过是个小狸奴,你倒是宠它” 话虽如此,商清徵却也没拒绝,而是专门拿出了一枚新盏为它倒了一杯放到地下,可见也是真爱煞了它。 小十六见了灵茶,尾巴高高竖起,一溜烟的跑到边上,不一会就传来咂嘴舔舐的声音。 姜阳瞅着它活泼,就面露好奇问道: “这小十六平时可要喂食,它都吃些什么?” 商清徵绣眉一挑,拢了拢裙摆道: “自然是要喂食的,小十六虽血脉特异,但毕竟还未成年,尚不能自主吐纳灵机,故而日常还需喂食些丹丸、鲜鱼相佐。 它是个贪嘴的,覆露湖中的鲜鱼是日日不能断,每月都要消耗数百斤,就这峰里破例还向弟子发布了不少捕鱼的庶务。” ‘好家伙不愧是灵兽。’ 姜阳看着地上跟个小不点大的狸猫,难以想象它每日都要食用数十斤的鲜鱼,这已经是它目前体型的很多倍了。 这也就是嫡传身份的弟子,其家资有多殷实不知道,反正要让姜阳来养,恐怕把他卖了都抵不了一月的饭钱花费。 姜阳垂手抚了抚小十六的脑袋瓜感叹道。 “啧啧啧真是只吞金兽。” 商清徵正施法将冷却的茶壶重新加热,闻言嘴角一弯说: “吞金之兽?金银才价值几何,我看吞的是灵石才对。” 姜阳尽管现在养不起灵兽,但以后未尝没有这个想法,灵兽能力殊异,兼具斗法之能,实是修行路上的好伙伴。 于是他便朝着商清徵请教道: “如若似我这种普通弟子想要饲养灵兽,可有什么办法?” 商清徵听后略一思忖便解答道: “当然有办法,一般情况下有三条路,其一是坊市购买兽卵、幼崽一类的回去自己培养,只不过坊市里的灵兽通常良莠不齐,很难寻到心仪的。 其二则可遇而不可求,多半是深入妖兽巢穴搜寻捕获甚至是盗取,缺点就是要危险一些。 其三就似我这种情况,偶有宗门内豢养的灵兽诞下幼崽,其血脉不但有保证,饲养也有法可依,较为简便。” 说到这商清徵沉吟了一下才继续道: “至于缺点嘛就是寻常弟子是没有机会的。” 姜阳听到这一伸手道: “不用往下说了,你的意思我懂,你这种情况是没有缺点的,就算有也是我的缺点。” 商清徵也是头一次听到角度这么清奇的回答,不禁心中莞尔,遂以袖遮面偷笑起来。 “兽类生性狡恶,那如何保证忠诚呢?可有什么制约灵兽的法子?” 姜阳接着追问。 商清徵眉眼弯弯正偷着乐,闻言正色清了清嗓子才回道: “自然是有的,那就是灵契,喏,你来看。” 说着她便一抻长袖露出白玉皓腕,只见其手腕上系了一条红绳,尾部垂下了一枚袖珍的卷轴。 她稍稍鼓荡灵识,便见这灵契上泛起淡红色的光芒。 第15章 天河正法 “纳猫灵契,有循名定位,祝祷消灾,心意相通之能。” 这边的卷轴才泛起红光,就见桌底下的小十六抬起了花纹斑驳的脑袋瓜,直直的望向了商清徵。 “你看,这便是灵契,我方才一激发,它就有所感应了。” 少女抬起手腕用清脆的声音介绍起来,同时小巧的卷轴展开,一行行金字浮现在半空中。 【天河水母证见南不去】 【黎渊灵尊证见北不游】 中间是一道符文勾勒的狸猫形状,活灵活现与小十六有九分相似,其周身印着一圈文字,姜阳凝神看过去大意是介绍了下纳契下聘的时间,还有猫的外貌以及对猫儿的要求与祝愿。 “大昭历郑国正朔,千乘三百一十五年,癸丑月丁亥日,纳猫吉日。 雪爪矫狸踏风寒,乌瞳碧眼观夜阑” 姜阳一看又是定吉日又是下聘书的架势,未曾想只是签订个契约居然如此繁琐,不由惊叹道: “竟有这样的讲究,无怪乎你先前那般态度,看来寻常弟子是真的没机会。” “不一样的,我这如此讲究是有原因的,一来是贵种血脉殊异,普通的契约难以束缚,二来是【仙人谶言】所致,古代有一位仙人乃是灵猫修炼得道,祂成道后许下谶言,这才定下了如今灵猫的地位格局。 仙人口含天宪,从此天地之间的灵猫再难被御使奴役,只能行聘书纳契之法方能引为伙伴。” 商清徵摇了摇头,边说着边收回灵识,红绳静静落下不再发光,被感召的小十六也若无其事的重新低下头去。 随后她又补充道: “寻常的灵兽幼崽不用太讲究,只需去坊市买一张血脉契约滴血缔结就足够了,只是此种血契粗糙霸道,强行奴役离心离德,很难如臂指使。 如若是对成年的灵兽使用,还有失败反噬的风险,所以为众修所不取。” 姜阳听后了然点头,怪不得这几日来往在宗门之中甚少见到灵兽踪迹,原来大家是差的看不上,好的用不起,卡在当间了,索性就不麻烦了。 “原来如此,只是狸猫仙人?此世有仙人?” 他就像个好奇宝宝,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往外蹦,没办法他对这方世界知之甚少,对于一些难以触及的隐秘自然非常渴求。 姜阳不是没听说过仙人,平常读些经典道藏,开篇总纲引经据典之时总要以某某仙人为起源,仿佛不加就不够正宗似的。 看的多了以后,仙人好像变成了一个符号,姜阳难以感受到祂们的存在,如今乍一提到好似在听一个神话故事。 商清徵鹤立而起,背着手像是教习先生一般围着姜阳绕了一圈才道: “世间自然是有仙的,没有仙人我们何来的道统修行,又哪有如今的仙山林麓,灵机吐纳,仙也是人修成的。” 姜阳不过一练气小修,哪里能幻想成仙,刚准备张口却又想到了识海中至高玄妙的道果,于是改口问道: “既如此,不说瞻仰面见,为何如今连仙人消息也从未听闻过?” 商清徵伸出了一根青葱玉指在姜阳眼前晃了晃道: “哪里没听闻过,你瞧方才不是还提到了一位?” 姜阳一怔不明所以,疑惑道:“方才?方才哪有?” 商清徵下巴一抬回道: “答案就在你这一身天河正法的清气,出了雨湘山有点根脚的门派都辨认的出,咱们宗门隶属天河道统,正是天河水母传下来的,祂便是一位仙人。” 姜阳听后恍然道: “天河正法,你是说《湛露服食法》?” 他有限接触过得两本功法里,一是《纳灵行气法》,二就是这《湛露服食法》。 “不错,餐霞饮露,吞气纳灵,只有正统的服食法才能养出这一身的清气,有别于散修浊流,魔修血煞,这清气诸道皆宜,往后转修何等功法都不会损失法力,这便是有道统根脚的妙处。” 如此不为人知的隐秘顿时让姜阳开了眼界,这得自下院的小小一本功法居然还有这样大的好处。 随后商清徵若银盘一般的面容露出笑意,贝齿微启说道: “至于面见瞻仰,你倒是胆大,不说仙踪缥缈难以测定,就算你真见到了也是无用,用我师尊的话来说就是:【当面视不见,视见辨不出,辨出记不住】,由此可窥见一斑。” 随后她抬眉螓首,其声若清箫流淌于竹林,娓娓道来: “大昭一界划分五域,太古之时人神共居,龙凤翱翔于中古,在近古天地巨变之前,世间一直都是有仙人行走的。 天变之后仙人再难昭显于世,具体的原因我亦不知晓,只是听闻道藏所载,仙人高居九重天,处位于洞天福地之中,隔绝人世。” 一番玄谈让姜阳久久不语,这一席话大大开拓了他的眼界,世界何其辽阔,他不过偏安一隅,若有机会定要见识一场。 “与师姐闲谈真是收获良多,裨益匪浅。” 姜阳又饮下一杯茶感叹道。 商清徵也十分舒畅,这才一会说了她平日里半个月所说的话,难得的是两人相投融洽,着实让她过了一回为人师的瘾。 起码她很享受这种自由自在的氛围,不觉讨厌。 …… 落霞余晖,天边光芒映照诸峰,夕阳西下两相分割,一半绯色一半沉。 姜阳身形灵动的穿梭在山道上,连日在诸峰之间折返,轻身术法已经被他使得出神入化。 午间愉快的谈天过后,商清徵就拜别离去了,姜阳职责在身要看护灵竹,顺便又习练了一会法术这才往回赶。 掠过一排排云山松柏,来到针叶繁茂的深处,他终于又回到了自己的小窝了。 因灵机浓郁,周围草木疯长有半人高低,看着有些杂乱,姜阳一直也没顾得上清理。 如今趁着天色还在,他正巧有时间,便打算腾出手打理一番,同时也试一试法术。 想做就做,姜阳运起《指剑惊蛰》,法力一吐,但见三道金丝从指尖迸出,灵动至极。 灵识牵引,绚烂的金丝飞散而出,只是绕着根茎轻轻一卷,霎时木斜草塌,齐齐倒向一面,整个院落瞬间清爽了许多。 ‘果真好用,以除虫法去草木也算专业对口了’ 姜阳散了法术满意的点了点头,随手一挥袖子卷出一道法风,将周围彻底清理干净。 眼见太阳快要落山,姜阳也准备回榻上休憩了,正此时一道声音传来: “姜师弟可在?” 第16章 古修遗脉 “姜师弟可在?” 来人站在一棵松柏之下长身而立,似是见了姜阳在忙就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出声询问。 姜阳正卷出一道法风将院落里的杂草吹走,闻言转过头正看见一位年轻修士前来。 他一身湛青色的袍子,腰间斜挎了两个小布袋,看上去约莫二十多岁的年纪。 其身材高瘦,面长无须,两颧略高,加上眉短稀疏,给人一种生人勿近之感。 见其面相陌生,姜阳迅速回忆了下发现对来人并无什么印象,可他又言之凿凿,口称姜师弟,想来应该是专门寻来的。 姜阳见此不好怠慢,连忙上前两步拱手笑道: “在下正是姜阳,不知师兄前来所为何事?” 对面来人此时也上前见礼,同拱手道: “在下姓方,单名一个絮字,听闻姜师弟被分配在此,同为邻里,特来拜访一二。” 姜阳笑容不变,心下却嘀咕起来,他在宗内并无什么好友亲朋,落在这朝雨峰,洞府周围的草长了半人多高也没见有什么人经过这里。 如今倒是奇了,居然有人上门拜访,只不过嘀咕归嘀咕,见人都到了门口,他又言称特意拜访,姜阳也不好让人干站在门外,于是一伸手道: “原来是方师兄当面,来者是客,请到寒舍一叙。” 方絮见状也不拘礼,一掸袍袖客气道: “请。”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洞府,姜阳招呼着方絮坐下,随后略有些尴尬的挥手道: “今洞府草创,寒舍简陋,就连一杯薄茶也尚未置办,实叫我难堪” 姜阳最近都在忙着看护灵竹,几日也不过回来一趟,难得抽空打理,索性前任还留了套实木桌椅充充门面,不然姜阳就只能掏出蒲团请他坐地下了。 方絮听后不以为意,一手搭在扶手上笑着说: “无碍无碍,我辈修行,不假外物,师弟深居简出,不贪图享受,暗合仙道真意,如此心性,反叫为兄羡慕!” 姜阳没想到自己这么一副穷酸模样,居然也能被说成暗合仙道,方絮的一通夸赞让他承受不能,忙抬手道: “当不得,当不得,方师兄谬赞了。” 随后姜阳又试探着询问道: “我却有一事不解,方才我观师兄唤我姓名,不知是从何处知晓在下?” 方絮一听立马回道: “我当什么呢,此事起因也是巧合,我与周师兄乃是旧识,前些日子交还庶务之时与之谈天,闲来无事便提起了你,周师兄可是对姜师弟你是推崇备至啊。 正巧现在姜师弟你的洞府又与我所居相隔不远,互为邻里,实该前来拜访一二。” 顿了顿方絮又开口赞道: “我如今一观,师弟相貌过人,风仪出众,举止果非常人,此行不虚啊。” “周延维周师兄” 姜阳听完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出了下院以后,有限认识的人也就这么一两个,要说起来还真得是他了。 ‘只是推崇备至又是哪里来的?我只是一直听他说话而已啊’ 他心中其实颇有些怪异,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的热情,这种突如其来的看好实在令他难以招架。 “呃方师兄刚刚说是互为邻里?不知仙居何处?” 这话接不住,姜阳颇为生硬的转移了话题,无事献殷勤,实在叫他心中惴惴。 “喔,相距不远,师弟这里往上攀二三里,得见一株水云杉便是了,不敢谈仙居,随意取了个名字,为孤吟。” 方絮没在意,只是拢了拢袖子回道。 “孤吟孤吟居,孤吟独咏,想来师兄心有清风朗月之志,好名字。” 姜阳念叨了两下就露出笑容夸赞起来,花花轿子众人抬,反正不管取得怎么样,一顿夸就完了。 方絮也是连连摆手,两人互相恭维了一番这才作罢。 随后东拉西扯,姜阳陪着聊了些有的没的,方絮这才正了正神色道: “不知姜师弟可知晓古修遗脉?” 姜阳一听皱了皱眉,随后才答道: “自然是知晓的,古修遗脉一般是指至少近古时期的炼气士遗留下来的传承,大部分由于年代久远,其阵法耗尽缺失,这才得以重见天日。” 用大白话说就是前人修士遗留下来的洞府秘藏,因年久维护缺失,最后锁不住灵机从而被路过的修士发现,统称为遗脉。 这算是基本常识,姜阳以前学过的,但不论是宗门记载还是整个修仙界主流对其大多评价不高,褒贬不一,盖因其不确定性太多。 探秘寻宝本是好事,但古人只是古又不是蠢,谁没事揣着丹药、灵物资粮、法器自己不用,而是整整齐齐摆在洞府里等着便宜旁人。 就算是偶有为了留下传承,通常也会设下重重考验阻拦,可往往等到阵法失效之后,其中的丹药、法器也通通失去效力,白白空欢喜一场。 两人聊着好好的忽然提到前人洞府,姜阳回忆着学过的知识,越想眉头越紧,最后干脆询问道: “方师兄的意思是莫非?” “不错!” 方絮短眉挑起,一拍手干脆道: “前些时日,我为了一件庶务外出,落在一处隐秘地界暗觉灵机不对,这一出手探查发现果然是一座古修遗脉!” 随后他兴奋的扯了下姜阳的衣袖道: “此番前来本为拜访,但如今与师弟一见如故,又有周师兄推崇在前,索性一并相邀,姜师弟不如随为兄前去一探究竟。 我观察过了,这座遗脉保存完好,其内想必有不少秘藏,若是得了什么灵物资粮,同师弟好商量!” 方絮一口气说了一通,可他的兴奋情绪并没有影响到姜阳,前人修士的洞府遗留同样没有动摇他的心绪。 从方絮前来开始,姜阳心中一直留有三分小心,如今洞府之事一出,已然上升到了十分的境地。 他虽是个初出茅庐的土包子,洞府秘藏固然令人动心却也难以诱惑他分毫。 ‘典中典之外出探宝环节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大坑’ 姜阳心思活动开了,甚至还有心情吐槽,当然表面还是做沉思状。 通常只有真正传承有序的宗门大派,才会不惜人力物力建造一个太虚秘境专门来锁住传承,可这样的情况不但是少数,而且其阵法深奥,秘境又自成天地,没有对应方法根本难以破入。 能被人轻易发觉的遗脉自然不会是什么太过隐秘的地方,他们条件简陋,只能用阵匆匆法一锁,岁月磋磨之下,也难留有什么好物什。 总的来说这对于宗门就是一块鸡肋,大的不容易进去,小的又看不上,剩下点功诀术法得以长久保存,又因年代久远,缺了少了一点都是修不成的,还有断了灵物的比比皆是。 探秘洞府这种事远没有想的这么简单,故而大部分时候费尽辛苦进了什么洞府遗脉,其收获总是不尽如人意,若是白费劲倒也罢了,怕就怕它真出了什么好东西,保不齐甚至还有杀身之祸。 可对于一些下层弟子,外门散修却是一道不可多得的天梯,明知危险却还是义无反顾,只是运气好偶尔能冒出一个幸运儿罢了。 第17章 湛露祖庭 面对方絮的盛情邀请,姜阳心中百转千回。 非是他疑心病重,而是此人素未谋面,一上来就如此作为,交浅而言深,是为大忌。 好事是好事,但其真实意图不明,姜阳是断然不会跟他走的。 暗自沉吟了一番后,姜阳眼眸一睁并未直言拒绝,而是佯装感兴趣反问道: “师兄此言当真?” 方絮微微一笑,一张生人勿近的长脸都显得和煦了,他一拍扶手干脆道: “那是自然,一言既出,弱水难收。” 姜阳拱手称赞:“方师兄高义,令师弟我佩服。” 可随后姜阳又面露难色道: “承蒙师兄看得起我,但姜阳不过初入练气,斗法不精,飞遁不能,破阵不通,跟着师兄前去碍手碍脚不说,到时候分得了什么宝贝岂不是受之有愧?” 姜阳不知其底,虽不打算去但也不想拒绝的太生硬,故而就用了一招阳谋,以退为进。 你邀请我助拳,可我样样稀松,不能斗法不能破阵,帮不上忙,本该能破开的洞府有我没我都一样,破不开的洞府我去也无用。 左右都是个挂件,总不能让他跟着去干看着? “这” 方絮显然没想到这一茬,脸上的微笑凝滞了一瞬,但紧接着就豪迈道: “无妨,我方絮一向说话算话,姜师弟若是信的过我尽管来,自有用的上师弟的地方。 但我也有言在先,若是跑空一趟,无有什么收获,师弟可不要埋怨我就好。” 前有预防,后有兜底,有理有据,令人信服,似乎再不答应就不礼貌了,可姜阳依然十动然拒。 “那自然不会,师弟岂能做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姜阳连连摆手,一副全在心里的模样,实则暗地里叹息。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只好用出最后一招杀手锏了,他嗟叹不已面露惋惜道: “如此机缘方师兄竟愿意分享,只是师弟福薄,只恐无缘分润喽” 方絮一听,疑惑道: “师弟此话怎讲,是有何难处?” 姜阳自然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理由道: “倒也不是难处,只是师弟目前有庶务在身,日日不得离,需两三月之久,实在是时日不巧,不能与师兄同行啊。” “啊?什么庶务日日不能离?” 方絮听后惊讶不已,连忙追问道: “恕我直言,周师兄不是言说给你安排了个轻松的活计吗?” 无怪他惊讶,作为入门日久的老弟子,宗门的庶务他少说接触过一半,其整体是较为松散自如的,通常情况下达到基本要求,后面剩下的时间便可以自我支配了。 若是太过耗费时间,占据修行,怕是一个个的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像他前一份庶务巡逻维护坊市就非常清闲,由于坊市开在雨湘山眼皮子底下,又有阵法笼罩,等闲之人根本不敢闹事。 他只需上值点卯后,几人约定时间巡逻一番,一直挨到轮换前都无事了。 姜阳自己不知庶务特殊,以为他误会便解释道: “周师兄照顾,分了个栽种灵植,轻松还是很轻松的,只是幼苗孱弱,须得看护离不得人而已。” 他确实觉得轻松,而且还能蹭那地方的灵机修炼,弄得他乐不思蜀,如非必要都不想回来这边了。 “这好,那便作罢。” 方絮一听就知道邀请不能成行了,也没有再强求,只是交代道: “庶务清闲,师弟也不要懈怠了修炼,正巧年底门内有一轮庭试,若是表现出众脱颖而出便可蒙得真人老祖青睐,引入峰内嫡传。 尽管各真人收徒不取高低上下,但修为却也是考量的一大标准,高点机会也大点,总没有坏处。” 姜阳不经意间又得到了一个重要信息,忙追问道: “庭试?请师兄详细说说。” 方絮料想姜阳作为新晋弟子是不知内情的,于是就介绍道: “庭试乃是内门弟子的晋升之阶,我雨湘山每十年一次在湛露祖庭举办,旨在去芜存菁,传继承袭,延绵道统。” 姜阳听着面露恍然之色,这事情其实先前商清徵也隐约提过,只是问了他资质后就不再开口了。 资质问题暂不去提,他立马把住问题的关键问道: “那这庭试该如何取甲?” 方絮听后摇了摇头道:“不取三甲,具体如何施为我亦不知。” 随后他又低眉道: “紫府真人幽思难度,行事全凭喜好,每次的评判标准不一,只是根据往年经验,或为资质,或为道论,或为斗法之能,或为心性考量。 我听过一位师叔所言,有一年甚至是取容貌骨相为准,全然不管资质修为,实在儿戏。” 姜阳听的颇为新奇,以什么斗法资质一类为标准尚且说的通,毕竟一目了然,谁拳头大谁是魁首,这论谁长得好看也行么? 紫府真人收徒又不是娶妻纳妾,收点好看的难道是因为看着顺眼?姜阳不得而知。 方絮说到这颇有些愤愤不平的意味,他本身容貌不佳,若是以这个标准来看,他是没一点机会的,自然对这个行为很是抵触。 定了定心思,方絮又语重心长道: “反正不管如何考量,修为都是重中之重,只要不是斗法,通常两者不相上下之时,取修为略高者为最。” 这话姜阳听罢,不管前面如何,这会起身行礼真切道: “师兄金玉良言,姜阳省得。” “罢了,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 方絮叹了一声站起身来准备离去了。 “我送送方师兄。” 姜阳同样跟着起身,两人并肩走了出去。 “师弟留步,不必远送,得闲可来我孤吟居一叙,叫上周师兄咱们再彻夜长谈。” 到了山道边上,方絮伸手止住了姜阳道。 “好说好说,只怕师兄不嫌我叨扰便好。” 姜阳对于长谈倒不排斥,因为每次都能听到些下院听不到的知识或者消息,说是对谈实则插不上嘴,对他来说是长听还差不多。 “师兄慢走,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两人道了别,方絮已经是练气后期了,不必似姜阳那般使用轻身术,一个腾身驾起法风就飞远去了。 眼见方絮离开,姜阳也回身进了洞府。 走到里间,姜阳撇开蒲团一个翻身躺倒在床榻之上,两只手放在脑后放空思绪。 天色昏暗,他也懒得掌灯,两脚蹬掉靴子躺平,回顾了一下与方絮闲聊的经过,总体是应付了过去。 既排除了可能潜在的风险又没有冷落得罪到他,算是及格了。 闭上眼之前,姜阳自我评价道。 第18章 润雨微斜 竹隙透光影,林间狸扑蝶。 姜阳立在竹林边,清风拂过,吹得发丝飘扬,他整理了下撩动的衣摆面带微笑的看着小十六上蹿下跳。 他刚从入定中醒来不久,这小家伙机灵的很,见他吞吐灵机就没有上前捣乱,自个儿玩的欢快。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虽然往返不断,但他本身适应能力就很强,已经逐渐习惯这种修行节奏了。 【清音玉竹】在他每日的细心看护下开始抽条了,三株的品相据商清徵所言,长势良好。 只能说其不愧为灵物,在灵机充足看护得当的情况下,它们并无任何不良反应。 保险起见,每日姜阳结束修行的第一件事还是先来看看它们。 姜阳俯下身,屈指在竹苗纤细如白玉的根茎上一弹。 “铮!” 一道清音发出,其声清远悠扬,尽管很短暂却莫名悦耳。 这便是清音玉竹的特性,成株后一但受击便会发出清音,有清心定性,摒除外邪的神妙,天生就很适合作为音律一道的法器。 姜阳自它们固土生根后日日如此,就是在检查它们是否染上暝虫了。 如若是有竹暝竹象在偷偷啃食,那它发出的声音会变得浑浊,要是放任不管,它真就会死给你看。 它听不得人悲切哭泣这一点姜阳一直也有注意,只是这一块人烟稀少,确实也不用太过提防。 姜阳这里除了少女三两日偶尔会带着猫过来玩耍,基本就没外人了。 彼此熟悉了之后,小十六自己在竹林里乱窜,商清徵也不需要找了,直直往姜阳这里来,一逮一个准。 这会不见少女的身影,想必这狸猫又是自己偷跑出来的,姜阳心中想着。 他站起身并指掐诀没忘了给竹苗施法,将它们挨个来上一道固脉法术,便转身怒搓猫头。 …… 商清徵足下轻轻一点,身姿在林间摇曳。 她最近是越来越喜欢往这边跑了,间隔从先前的七八日逐渐缩短到如今的三两日。 一开始她还要找些理由才能说服自己过来,现如今她连理由都懒得找了。 只要她心念一起,随手拍了拍小十六的屁股,这小机灵鬼会意,立刻便屁颠屁颠消失不见了。 商清徵自己这才好整以暇,做出一副姗姗来迟的模样。 远远地,她就看见少年修长清隽的身影,正拖着小十六雪白的爪子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 她便下意识的放缓脚步,打算听一听。 这边姜阳搓了一会猫头,顿时感觉心情舒畅多了。 顺了顺毛,拍拍它的小脑袋,姜阳随手将小十六给放在腿上,伸出一根手指拨弄它的耳朵。 脚步声临近,姜阳转头一见是商清徵便笑着打招呼道: “你来啦。” “嗯。” 商清徵答应一声缓步走来,腰间的玉箫随着步幅一摇一摆。 她来到姜阳跟前,两只手撑在膝盖上半俯身朝着小十六佯装教训道: “你真是一刻不得闲,又乱跑。” 小十六根本不去看她,四肢划拉在姜阳膝上翻身,脚一着地就一溜烟的窜到石桌那边,半蹲着舔着爪子洗起脸来。 “对了,你刚刚对着小十六说什么呢?” 商清徵见猫儿跑远就转头问起了身边少年。 姜阳闻言一怔,遂含糊道: “没说什么,自言自语来着。” “喔” 商清徵直起腰了然的点了点头,脚步轻快的绕着姜阳踱步,可紧接着她便突然止步回头问道: “那这哈基米是什么意思?” “啊?” 姜阳猝不及防心里一激灵,口中支吾: “呃没什么特别意思,哈基米嘛,我们那的乡间俚语罢了。” 急中生智,姜阳随口搪塞过去,实则心脏都暗暗收紧,颇有些尴尬。 ‘完了!丢大人了。’ 姜阳没想到刚刚对着猫儿偷偷发病居然被瞅见了,还好他没说什么其他过分的言语,不然还不好解释。 其实刚来到下院的时候,姜阳学习说话那会偶尔会蹦出些奇怪词汇,教习还过问了几次,后面他就很有意识的减少了。 这次也就是趁着周围没人,他搓着猫头嘀咕了一番。 商清徵头一次见着姜阳略带窘迫的模样也颇为新奇,暗暗好笑,没有多在意。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 “我可没有刻意偷听哦,只是不小心听见的,就好奇问问你而已。” 姜阳调整了一下,很快把尴尬的情绪抛却,转过身来道: “没事,一个人的时候我总爱自言自语,自问自答,算是舒缓情绪的一种方式。” 商清徵听后眼前一亮,随后又将信将疑问: “真的吗?我有时候内心烦闷难以入定,这样会有用吗?” 这姜阳哪里敢打包票,只能建议道: “具体因人而异,你自己私下里可以试一试,万一管用呢,试一试总不吃亏嘛。” “也好” 商清徵轻轻颔首记在心中。 “过来坐。” 姜阳往石桌那边走,招呼着她过来坐下。 两人刚坐下没多久,天光避退,天空中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 姜阳一见立马轻车熟路的掐了个避水法,法力涌出周身的雨幕立刻被排除在外,维护了周身三尺之地一片干燥清爽。 真说起来这门小法术才是姜阳第一个学会的术法,与凝水法相对应,不算什么神妙却异常实用。 拿来分一分水,避一避雨是极好用的,姜阳已经使得非常娴熟了,原因无他,这一块地界天生水脉昌盛,落雨是家常便饭,基本日日不落。 一抬眼望向对面,商清徵周身绽起清蒙蒙的光,也不见有什么法力波动,显然是其法衣先天自带避水功效。 “小雨润如酥,可见的多了未免令人烦心。”姜阳轻声道。 落雨声滴滴答答,虽然听着吵闹却莫名的有种静谧的味道。 “为何?” 商清徵对面端坐,闻言好奇看向他。 “嗐,我旧时百脉未通,尚不能学避水法术,那时候最讨厌的就是下雨,次次来往学社之间免不了要被淋成落汤鸡,十分狼狈。 可偏偏那雨仿佛跟我作对一般,三日一淋,五日一泼,准时准点,从不间断。” 姜阳感叹了一句,伸手进雨幕接了一捧雨水道: “可这几年看过来,从排斥到默然到最后习惯,我离了下院它还一直陪着我,如今要是它哪一天不下,我反倒不自在了。” 商清徵听后微微一笑,颇为神秘道: “好雨知时节,你倒是和它结下不解之缘了,但你可知为何它数年如一日从不间断?” 姜阳略一思忖,反问道: “难道不是因为此地水脉昌盛,水汽丰富吗?” 商清徵抬起修长的鹅颈仰望天空,轻声道: “那你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这其中水脉昌盛固然是原因之一,却不是其主要成因。” “哦?愿闻其详。” 姜阳闻言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 “润雨微斜,正位于西北,微阳从地中起,接盛阴,有泽润万物之力。” 第19章 癸水法道 “润雨微斜,正位于西北,微阳从地中起,接盛阴,有泽润万物之力。” 这边商清徵刚说了一句,姜阳的脑袋嗡的一下,心中大震,视线立马便盯住了对面少女。 不为别的,还是这句润雨微斜让他陡然想起了【道果】中桃花里给出的那句莫名的话。 “润雨微斜,只道清音起,潇潇雨歇,疑是玉人来。” 这句话虽然他不明其意,但一直都被姜阳视为线索,彻底掌控这枚道果的线索。 花开花落,枝化桃仙,除了这句话可以作为参考,他压根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努力,如今乍一听到新线索如何能让他不激动。 毕竟第一朵桃花就令他得到了【夭桃襛李】这个天赋,其中种种好处不提,单一个提升资质的神妙就让他受用无穷了。 识海中桃枝沉浮,清光闪烁,时刻提醒着他,不说是立马执掌道果,就是万一能够激发绽放第二朵桃花,岂不是可以再额外获得一个天赋了。 想到这姜阳按捺心中悸动,单手按在石台上问道: “再然后呢?何解?” 商清徵被盯得心中一凸,似是感觉到对面少年的视线灼热非常,可细一究又好像又什么都没发生。 这使得她暗自赧然,却又羞于开口询问,只得低眉躲闪,口中接着道: “一场微雨,润物也润人,却不是无缘无故,乃是被神通笼罩所致。 不然哪怕是周围水脉再昌盛,也断然没有连日落雨终年不断的道理。” “神通” 姜阳心思一凛暗暗嘀咕,就算他只是初入练气的小修却也知道神通二字的含金量,因为没有紫府是修不成神通的。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这雨必然是人为所导致的了,其背后定是有真人一级的修士在影响。 到这商清徵屈指接了一滴雨水在指尖道: “雨湘山,湘山雨,我宗门法统源自天河道统,故而各峰传承精华基本都在于水法,我曦雨峰自然也不例外。 其根本传承名为:《癸水九阂法道》,该阂于亥,亥为阴水,居于西北方,修成神通『润微雨』,其性猛而质柔,静有浇灌万物之德,动有淹没山石之力。” ‘『润微雨』,润雨微斜这代表着一道神通?’ 姜阳得了新线索心中默念,只是光知道是神通还不够,还得弄清是谁人所致。 “《天域灵泽五行论述》有言,水分清浊,散诸四方,有润下助土之功,滋生万物之德,在天为雨露,在地为泉脉,谓之阴水也称癸水。” 见他愣神,商清徵以为他被神通所惊也没在意,反而与有荣焉,皎白的脸蛋顿时显出笑容,对着这滴雨水道: “意思就是这雨乃是神通所催发,其中蕴含了滋养润物之甘霖,可不是咱们施展的‘小云雨诀’所降下的凡俗水气可比的。 微雨时刻不停其实也是宗门规制,其笼罩落雨、朝雨、泽雨三峰境内,为的就是滋养峰中内门外门的新晋弟子,叫他们入门轻易,修行顺遂。” “不是,那我这” 姜阳听到后这下是真愣神了,原来自己以中下品的资质在下院能有这个修行速度,居然还有这一场春雨的功劳,亏他先前还暗地里沾沾自喜来着。 “等等,这岂不是” 姜阳没愣一会就突然醒悟过来,商清徵一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忙回道:“行不通的。” 紧接着她摇头再次强调: “不行的,神通虽然神妙,却也没有揠苗助长的道理,这滋润之力仅限于百脉胎息境的弟子,对你我这种步入练气之后的修士收效甚微。” “好,是我贪心太过” 姜阳闻言失笑摇头,可细一想却也有道理,如若是不限境界,那岂不是人人淋场雨就可以修仙了。 商清徵素袖轻摇摆手表示理解, “无妨,不光是你,我第一次听到后都是这么想的,人之常情。” 姜阳仍没有忘了问题的关键,于是他不经意的问道: “神通果真神妙,只是还不知道这微雨乃是哪位前辈所施神妙?” 商清徵早等着这句了,微微抬起白皙的下巴骄傲中带着点娇憨,直言道: “正是我师尊——曦雨真人。” “原来真是曦雨真人施展的神通,怪不得你对她推崇备至。 如此一来曦雨真人真是功德无量,对我这种下院出身的弟子堪称再造之恩。” 姜阳起先心中隐隐有所预料,如今一确认后发出真心实意的赞叹。 称赞过后姜阳又暗自寻思,根据那字谜一般的句子提示,他明白这下该是找到正主了,只是要如何达成花开花落的条件呢?他暂时不得而知。 如若再想有什么变化,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接触到这位曦雨真人才是,只是其贵为紫府真人,又是曦雨峰主,怎么会屈尊降贵见他一名练气修士。 想了想,姜阳转向了商清徵试探道: “咱就是说,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师尊会破例收男弟子?” 商清徵一听抿嘴轻笑道: “早说了这神通对于练气期无效,你就别打什么如意算盘了。” “当然不是呀,我这是佩服真人德行,瞻仰其神貌,学习其品格,报答提携之恩,是真的想拜她为师呢。” 姜阳闻言睁大了眼睛,一脸真诚道。 好容易有了新线索,三两句想让姜阳放弃自然是不可能的,况且他说佩服其德行也不是说笑,是真的感谢她提携恩情。 要不是这春雨相助,他也不会那样快步入练气,不达练气就引动不了道果,这一环扣一环,一饮一啄间,自有缘分。 商清徵被姜阳这一套套的小词逗得忍俊不禁,憋着笑不去看他的脸: “你自有能耐便跟师尊说去,她不收男弟子这一点,我可做不了她的主。” 姜阳听着不无遗憾道: “这这是为什么呀?” “我亦不知。” 商清徵小脑袋摇了摇继续说道: “反正师尊收徒四位,我上面三人全是师姐,主峰上下可从来没有男弟子出入。” “啊这” 姜阳见此只好偃旗息鼓,他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再多问就是为难她了。 不过他很快收拾好了心情,反正时日还长,只要在宗门内,总有机会接触的。 商清徵见少年低眉叹息,一副眼神无光的模样,又有些怜惜起来,于是出言提醒道: “你若实在想拜师,便努力修行。 我听周盈姐说,年底有庭试,师尊亦会在庭上现身,你便瞧瞧那时候有没有机会。” 她心想着如若姜阳能拜自己师尊为师,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能够日日相见,省的这么来回奔波。 而且多了这么个师弟,说不定是件新奇事,最不济也能叫峰内多些欢声笑语,不觉清冷。 第20章 川骛坊市 “周盈姐?你是说李周盈李师姐吗?” 姜阳出入曦雨峰便是受了这位李师姐的安排,还闹了个闯阵的乌龙,怎会不记得这个名字。 商清徵俯身将地上的小十六抱到腿上来,小家伙一身皮毛在小雨中飞奔这么久,居然一滴雨水也未曾沾湿,玩闹之时觉得它普普通通,如今倒是显出几分贵种的血脉神妙来。 轻抚过小十六花纹繁复的脊背,商清徵点点头道: “正是,周盈姐是我师尊的贴身侍女,虽修为不高却掌管一峰事务,位置特殊深得真人信赖。” 商清徵对于姜阳认识李周盈也并未表示奇怪,毕竟这一峰的玉竹就是李周盈安排下的庶务,两人有接触再正常不过了。 “喔原来这般出身” 姜阳露出了然神色,这在人家地盘上呢,他成天看护这幼苗战战兢兢的,只是这位李师姐自打安排完之后居然再也未来过一次,不知是不在意还是心够大。 当初其言语森森可让他记忆犹新,看来只能等到验收之时再做交集了。 此后商清徵又坐了一会便告辞了,抱着小十六身形翩翩,飘然离去。 …… 一个时辰过去,天空中雨幕渐渐停了,停云渐去明灿的太阳光辉重新洒落地面。 少女总是从竹林深深而来,自烟雨泷泷而去。 她性格温和带着些俏皮,姿容绝顶,不论前世今生都是姜阳所见之最。 姜阳尽管不说,但内心对于商清徵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只是总觉得她暗藏些心事,神神秘秘的,似是连开心都不敢尽兴。 目前相处时日尚短,姜阳纵然好奇也从没有问出口过。 ‘哼,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我将来可是要执掌道果的~流连美色怎成大器?’ 姜阳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异样,暗哼一声小小的自我激励一番。 今日看护灵竹的任务已经完成,百无聊赖之际他捧着《指剑惊蛰》也看不太进去,索性便将之收回储物袋中。 站起身来姜阳暗自嘀咕: “要不看去坊市瞅瞅?” 他早就想去看看了,只是一直碍于庶务繁忙,如今过了一月有余,竹苗固土生根,他只需提防螟虫袭扰便可,不用再似之前那般日日不离了。 心念一起,就再也抑制不住,想去就去,姜阳转身就准备下山。 腰牌在阵前一晃,姜阳迈步出阵,直奔山下坊市。 越驰在山道上,离他最近的坊市就是姜阳曾经路过的那座,位于寒溪谷和朝雨峰之间,名为川骛。 这坊市不算大,基本都是落雨、朝雨、泽雨三峰的弟子往来居多,因其在雨湘山腹地,所以甚少有别峰的弟子光顾。 他们更愿意去另一座更大的琼林坊市,其位处雨湘山外围,不仅有本门弟子还欢迎外来散修人士。 故而其更热闹但是距离姜阳较远,他目前尚不能驾风飞遁,这趟自然是就近原则,选择去川骛。 不多时,少年飞奔而来,一身青袍湛湛,腰间挂着一灰布锦囊,服饰虽然不显华贵,却生的气宇轩昂,立于坊市门前。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坊市山门已然近在眼前,门户高十二丈,雕刻的花纹繁复,其上书‘川骛’二字。 ‘就是这里了’ 姜阳抬头瞥了眼门户,抬脚便往里面进。 “哗” 穿过面前如同水波一般的屏障,姜阳瞬间像是进入了热闹的集市,四处熙攘人声鼎沸。 在坊市外面的时候姜阳根本没见着几人,还怕冷清,不曾想进来之后此地居然如此热闹,真叫他大开眼界。 入眼是纵横两条宽敞的街道,来往人数众多,入目全是人流,交谈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姜阳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多的门人弟子,有的来往闲逛,有的居于两侧摊位,更远处还有阁楼林立,一派喧嚣景象。 “空白符纸,三灵石一打,十灵石三打,童叟无欺,欲购从速!” “丹阳草,麻荆子,足年足份,过时不候啊~!” “长期收购各类灵水、煞气,价格面议。” “培元丹,养元丹,回元丹,辟谷丸,成丹有限,先到先得。” 姜阳随着人流缓步走在街边,周围竟是各种叫卖的声音,见过的未见过的,让他一时间不知该看哪里好。 他也没什么目的,就这里瞧瞧,那里看看,总觉得一双眼睛都不够用了。 ‘浑身上下的家当亦不过五十灵石,也不知能买些什么?’ 姜阳观察着物价,手按在储物袋上,瞅着有没有自己目前所需要的。 在下院的时候,一月灵石只发放一枚,总也留存不下来。 现如今他所处环境灵机充沛,用不着与人争抢,自然也不需要汲取灵石中的灵气作补,故而全部的五十枚灵石都被姜阳留存了下来。 一连逛过十几个摊位,姜阳也逐渐回过味来,宗门发放的这点灵石还是有些购买力的。 说多不算多,说少也不少,换算起来初阶的符箓可以拿下好几打,心心念念的丹药也能买上一瓶半瓶的,富不到穷不着的。 至于最期盼的法器姜阳根本没瞧见,想来恐怕其价格贵重,需到商铺阁楼中才有售卖。 不过就他目前的境界法力而言,就算给他法器也用不顺手,最起码也得步入中期才供应的起消耗。 姜阳此次大半是抱着见识的心态来的,所以一路上都比较谨慎保守,并没有出声询价。 沿着一条街走到头,前面是个纵横岔路,人流一瞬间少了很多。 向左一条街是阁楼铺子,各个挂着金字招牌,来往也多是华服修士,一身灵光湛湛,宝气辉映。 往右则是岔路小巷,三三两两的蹲伏了几位弟子在摆摊,只是有别于之前的修士,这些人相对沉默,并不嚷声叫卖,只是自顾自的盘坐不语。 姜阳在路口站定,左边都是坐商门脸,他囊中羞涩也没办法像那些华服弟子一般慢慢踱步进去详谈,于是只好转去右边瞧瞧。 走进小巷,虽是白天却也像姜阳小时候随父亲逛过得天桥鬼市似的,偶有交流也是轻声细语,并不嘈杂喧哗。 来到第一个摊位前端坐了一位青衫弟子,从外表看是个中年人,五短身材,胡子稀疏,身上的青衫法衣黯淡污浊,似乎很久没有换也没有洗。 其铺面上摆了零零碎碎的一大堆物什,有规则不一的石块,有残存的金属碎片,还有乌漆嘛黑的雕像,稀奇古怪的卷轴等等姜阳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东西。 中年人一见姜阳驻足,便抬眼招呼道: “师弟,师弟,慢来慢来,相逢即是有缘,便瞧一瞧我这摊铺。” 第21章 灵植种子 姜阳本来也就是漫无目的闲逛,正驻足观察之际听他一招呼,索性便凑近了查看起来。 说实话,以姜阳目前的见识,这摊位上的东西他十有八九都不识得,更别提分清好坏,忽的他心中一动,才抬起的脚又转为蹲下身慢慢细看。 乍一打眼像个小杂货铺,一水儿的零碎玩意,不同于外头街面摊位上的整洁,有点类似于姜阳前世去过的古玩地摊。 其背后支了个木牌,上面写着,批命衍算,测灵鉴宝,寻煞点穴,回收二手法器。 中年人见姜阳在摊铺前停留,便笑着拱手道: “在下宋琦,街面上这一片都管我叫老宋,不知师弟贵姓?” 姜阳自然跟着回礼道: “见过宋师兄,免贵姓姜。” 宋琦闻言故作爽朗一笑道: “那我便叫你姜师弟了,姜师弟是有什么需要,测灵还是鉴宝?” 姜阳点点头回应道:“师兄不必招呼我,我自先看一看。” 他这趟可没打定主意真的买什么,因此话不敢说的太满,避免到时候做了冤大头。 宋琦见此也不在意,重新抱臂端坐道: “姜师弟尽管瞧,看看可有什么合心意的?” 姜阳点了点头,随后垂首眼神从左扫到右,最后落在了一卷残破卷轴上。 这卷轴古旧,外皮粗糙,轴承溃烂,似乎下一刻便要散架一般,姜阳谨慎的看了看没有伸手,担心万一有什么差错被讹了去。 于是他的手落在了卷轴旁边的一卷兽皮上,这兽皮卷皮毛外翻,形状看起来并不规则,外表还有几分污浊,像是不知从哪个箱底翻出来的。 入手倒是手感颇佳,其绒毛松软,皮质有韧性,不似普通的动物毛皮。 这边宋琦一见姜阳拿起了兽皮,登时双眼发亮道: “姜师弟了不得呀,一眼便相中了我这摊铺上的镇摊之宝,真真是好眼力!” 姜阳一听,手垂在半空中,暗自腹诽: ‘怎么会这么巧随手一拿就是什么宝贝,这什么劳什子宋琦该是在忽悠我?’ 虽心中异样,但姜阳面上不显,而是询问道: “不知这兽皮是何物?可否展开一观?” 宋琦捏了捏稀疏的胡须,无不热切道: “师弟想必也发现了,这不是一般妖兽的皮毛,单单其本身价值便不菲,更别提其上还刻画了一幅简易地图,虽指向不明,但万一呢? 或是藏宝地,又或是什么灵穴煞坑,就是古修遗脉也不是没有可能啊,至于展开一观自然是不可以的,但师弟只需将兽皮买下,便可以自去探幽寻宝了。” 说着宋琦重新上下打量了下姜阳的穿着道: “师弟可是动心了,师兄我今儿看你顺眼,便忍痛割爱,也不管你多要,八百!” 说着他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闭眼咬牙道: “八百灵石,只需八百灵石便舍给师弟了!” 姜阳:“打扰了。” 宋琦的价刚报了一半,姜阳一听连顿都没打,兽皮从哪来便安静的躺回哪里去。 不提这兽皮真假,就是其藏宝图之说就已经让姜阳没有半分听下去的欲望了,但凡这所谓的地图靠谱一点,姜阳就不信还能轮的到他前去探寻。 “诶?” 宋琦正暗自等着姜阳砍价,一睁眼便见姜阳已经转头看向别处了。 “师弟不再考虑一下?” “不用了宋师兄,君子不夺人所爱,师兄你还是自个留着这镇摊之宝。” 姜阳头也没抬暗暗刺了他一句。 紧接着姜阳又看向了一块金属残片,其大小约莫有半个巴掌大,表面斑驳,闪着星星点点的纹路。 吸引姜阳的原因也很简单,这枚残片从外表判断,应该是一把灵剑的剑格部分,至于其完整时是什么品阶的法器就不得而知了。 姜阳伸手就想将之拿近点细细观瞧,可第一下居然没能完全拿起来。 “嗯?” 他轻咦了一声,修长白皙的五指合拢,二次发力之后,才稳稳将之擒在手中。 略一感受,这小小的一块金属碎片居然有将近百斤的分量,一个不留神还真的拿不起来,叫姜阳着实惊讶。 宋琦斜着眼哼出声来: “吃劲了,古代剑修的配剑残片,但破碎前至少是上品的法器,一百一十枚灵石。” “这也要一百一十枚?师兄莫不是拿我寻开心?” 姜阳瞠目结舌,这只是碎片又不是完整的法器,都碎的只剩下个剑格护手还要卖这么贵。 他算是回过味来了,怪不得此处人这么少,感情是个黑店,竟是零碎当灵宝卖的主。 宋琦闻言倒不服气了,嚷道: “姜师弟这可就是冤枉我老宋了,你看看这形制,一股子正统剑修配剑的味道,再掂掂这分量,巴掌大小便重逾百斤。 你最后再看这上面星星点点的纹路,多正宗啊,这是炼入了筑基一级的灵物【玉弩白金】。” 说到这宋琦点了点残片道: “这也就是残片资不抵工,如若有手段能分离出这一点【玉弩白金】,价钱便是再翻上十倍也无处买去。” 等闲的炼器师都难以分离出灵材,要是找成名的大师,其出手价格不菲,这一小块残片怕是还抵不上花费,又太不值得了。 最终落在手里形如鸡肋,吃之无味弃之可惜。 姜阳听罢这才恍然,用灵识扫了一下残片,确实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锋锐之感,再加上其不轻的重量,想来还真不是诓骗之语。 “那是我误会师兄了,姜阳见识浅薄,还望师兄勿怪。” 宋琦见姜阳道歉,自是无所谓的摆摆手,显然没太往心里去。 最终,姜阳在左边的角落,一堆形状不一的石头堆里挑出了一颗有指肚大小的椭圆形丹丸。 这丹丸乌漆嘛黑,顶部尖尖的,下半部分混元一体,形状似丹丸,但却不见什么丹香,可要说是什么石粒,捏在手里却不坚硬反而有些韧性。 姜阳确认了下,这就是这玩意引的他心潮涌动,于是便拿起来不经意问道: “此是何物?” 经过前面两轮的消耗,宋琦也知道了面前这小子精的跟猴儿似的,根本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懒得再多费口舌了。 他随意的一瞥就兴趣缺缺道: “不知名的灵植种子,五十灵石。” 姜阳若是第一个拿起此物,他还有兴致吹一吹这是什么扶摇仙芝一类的灵物,可如今就只称呼不知名树种了。 ‘原来这是一枚灵植种子。’ 这边姜阳捏着丹丸,宋琦要不说他还真认不出来,这模样黑不溜秋的,扔地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羊粪蛋子呢。 展开灵识一扫仿佛石沉大海,难以感应到分毫的生命气息,像是在探查一块没有生息的石头。 姜阳将信将疑,略微迟疑道: “这该不会是一枚死种。” 灵物一级的灵植,不论是什么品阶,其一定内蕴旺盛的生机,不然根本支撑不了它破土发芽,这点再清音玉竹的竹苗上就有体现。 宋琦闻言神情一窘,这还真是一枚死种,也是他唯一看走了眼的东西,是一桩亏本买卖。 姜阳见他不说话,感觉自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于是张口道: “五块灵石,宋师兄割爱了。” 这一刀砍刀脚后跟,宋琦自然不允,重复道: “师弟,这可是灵种,五十块,一枚也不能少。” “内里无有生机,乃是死种,五块真不少了。” “四十五块。” “五块。” “四十块,交个朋友。” “五块。” “三十块,只要三十块,师弟拿去!师兄我够诚意了。” “五块。” “你!” 宋琦被眼前的少年差点气的头发都要立起来,看着唇红齿白,仪表不凡的,却不曾想如此难缠。 他忍不住咬牙道: “哪有师弟你这般砍价的?” 第22章 亏本买卖 这砍价的法子真是朝着宋琦大动脉上砍,无怪乎他要急眼。 姜阳见他跳脚也不再刺激他,而是缓和了口气笑道: “宋师兄想必也看出来了,在下不过是个练气初期的新晋弟子,兜里空空简直是要跑耗子。 别说师兄你几百几百的要价,就是单单五十块师弟我也掏不出来。” 宋琦闻言也收了怒目的姿态,憋闷道: “那你待怎地?拿出个章程,莫要在这拿我逗趣。” 姜阳见状脸上浮起笑容,反倒劝起宋琦来,诚恳道: “是师弟失言,只是目前这灵种死活不知,你叫师弟我花个五块八块的买回去试种一番还行,若是成活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不成也不至于蚀本太过。 左右不过是赌一把,图个乐呵,真要花费太过却大可不必。” 一席话说完叫宋琦沉默了下来,姜阳的话他听的分明,这位师弟的意思很简单,此举权当是一步闲棋,博一个未来,又不是真得非买不可。 再者就是表明他身份低微,浑身上下也榨不出几枚灵石来,想要成交最终还是得拿出点诚意出来。 宋琦自己又何尝不知,这破种子自收回来之后已经放在手里许久,今天一见这亏本的买卖有回本的希望,他自然是贪心一起,妄图大赚一笔。 如今事不可为,权衡一番后,他叹了口气道: “这样,你我各退一步,十一枚灵石,这次一枚也不能少,师弟也勿需多言,再少一枚我都宁愿烂在手里。” 宋琦主动退了一步,但同时也把话给咬死了,他生怕姜阳再冒出一句五块来,他听得实在头痛。 这边姜阳心中终于舒了口气,他也担心宋琦是个愣头青,硬是不松口,那他就坐蜡了。 不论心中如何想,面上姜阳还是如常,他虽然知道没办法往下压价了,但还是忍不住疑惑道: “师兄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为何一定要是十一枚呢?” 宋琦闻言拢了拢袍袖,咬牙道: “因为宋某从不做亏本的买卖,这玩意当时可是花了我十枚灵石的鉴定费的。” 这种子当时收到手不过是另一件东西的添头,只是这玩意他也不识得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最后没办法只能跑去鉴宝阁里找人鉴别一番。 结果十枚灵石搭出去,只知道这是一枚种子,甚至还是枚死种,其他一概不知,气的他当场想丢的远远地,可转念一想毕竟是白花花的灵石给出去了,于是就留在手上一等有缘人。 这一等便是三年多,他期间几次想扔掉最终都没能成行,现如今能收回本钱已经令他安慰了。 姜阳一听失笑摇头,居然怎么都硬要赚一块灵石,这位宋师兄也是一位妙人。 十一块灵光闪烁的灵石,堆在手里也是一大捧,交过去换回了这一枚乌黑椭圆的灵种。 …… 其后姜阳又沿着巷子往里走了几步,见识了不少新奇玩意。 断了灵气的功法,缺字少言的法术,碎成渣的法器残片,光怪陆离的未知雕像。 总的来说,这里算是个鬼市,没什么正经的物什,多是淘换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当然如若你手上有这些奇特物品,他们大多也会收。 流连了一两个时辰,姜阳慢慢踱出了坊市。 虽然在里面待了很久,但姜阳除了购买了那一枚灵种之外便再也没出手过。 无他,买得起的用不上,想要的又买不起,好在他也未有什么迫在眉睫的需求,此趟过来纯粹的为了增长见识的。 一路爬上山坳,回到了自己的洞府之中,姜阳拽过蒲团坐下,这才有闲心掏出那枚种子细细观瞧。 他之所以能将其买回来,归根结底还是识海中的桃枝震颤,引得他心血来潮这才蹲在摊位前。 姜阳虽然不认识这是何物,但能引的桃枝震动就说明其确实不是凡物,这一点他还是相信的。 这灵种瞧着乌沉沉,捏着圆坨坨,灵识扫过仿佛一死物,压根瞧不出其有何特别。 姜阳略一思量,体内青湛湛的法力奔涌顺着手灌入到了灵种之中。 只是法力灌注其中好似泥牛入海,不一会便去了姜阳三成法力,可这种子也不见有丝毫变化。 姜阳见状收了法力不再做尝试,他倒也没有奇怪,如若随随便便灌注法力便起了变化,那也不至于落在摊位上至今无人光顾。 不过经此倒是显示出它些微的神异来,一般修士体内法力到了练气一级周行不休,已经有了摧金断玉的能力。 等闲的凡物被法力这么一灌注,轻则改易性质,重则崩坏损毁,所以修士斗法除法术之外还需得炼制法器傍身,才能承受的住法力催发。 如今这种子受了法力丝毫不变,评价自然到了灵种一级,只是鉴定者不知其种类罢了。 左右尝试之后姜阳便暂时将种子收起,留在后面再做打算。 这大概率是一枚死种,不提如何催发生机,就是真要种下他此刻也种不得。 洞府周遭纵然灵机还算充沛,但宗门有规制,严禁在洞府周围私自开垦种植灵物,这是司录的谢师叔分配之前专门交代过的。 为的就是防止峰内灵机被灵植吞噬过剩从而影响灵脉,毕竟要是人人都种上灵植,那就会出现争抢灵机的画面,峰内弟子众多,主要还是以供应修炼为上,主次还需分清。 只不过也不是完全没办法,真要想只需购买一灵阵聚集灵机,再以灵石充塞做补,辅以供养灵植,便能安全的种植了。 终归只要周遭灵机不发生大规模的波动,宗门一般也懒得管控。 这还是姜阳当初与周延维闲聊的时候了解到的,当时姜阳还暗自吐槽,私下里做比喻。 这灵机受了管控,门人弟子吐纳就像用电,每天消耗上下波动总有个定数,而种灵植便好似在偷电,宗门自然是不会允许的。 这方法的优缺点都很明显,姜阳目前财力不佳,不论是灵阵还是灵石,都不是他现在消耗的起的。 姜阳收束思绪,在蒲团上端坐身体,自储物袋中取出一玉瓶来。 正是“养元丹”。 距离上一次服丹已经过了一月,如今可以再服下一枚了。 姜阳这一个多月,日日清晨勤练不缀,又天天泡在灵机浓郁的曦雨峰中,修行进度着实不慢。 他暗自猜测,这一枚丹下去后,就算不能突破练气中期,估摸着也非常接近了。 拔掉瓶塞倒出一枚散发着清香的丹药来,姜阳一仰头纳入口中,顿时清新的药液使得口齿生津,一点点往腹中滑落。 眼见法力有沸腾之意,姜阳不敢大意收束心念,一心一意的运起《湛露服食法》炼化起了药力。 第23章 练气中期 是夜,月凉如水。 遥遥天边,白玉盘悬,其上似是有一座寒玉宫,洒下点点清辉映照人间。 姜阳盘膝闭目端坐在蒲团上,双手掐诀聚在胸口,磅礴的药力汇入气海之中化成滚滚溪流,在经脉之中游走。 此刻,萦绕在姜阳周身的氤氲水气一同汇入口鼻,在黑夜之中散发着湛清色的灵光,显得格外醒目。 周身清凉的气息安心定神,姜阳手诀变幻,呼吸吐纳之间,大量的灵机气灌十二重楼。 霎时间,姜阳面色涨红,灵识奔涌而出,竭尽全力镇压着暴动的法力。 日日勤修苦练果然不是白费的,在“养元丹”的药力激发之下,其周身汇聚的大量灵机被他吸纳入体,正是迈上一层楼的好机会。 姜阳努力引导着体内暴动的灵机往更高境界突破,有了破入炼气期的经验,他也不是两眼一抹黑。 只需慢慢的引导,分化镇压,防止经脉逆流,一切自然会水到渠成。 少年在银霜下盘坐,月光照在脸上,玉质而金相,眉目鼻翼落下的光影折射,居然让他有种出尘的缥缈之感,仿佛谪仙降世,只可惜在幽深山坳之中,这一幕无人得见。 良久,姜阳缓缓睁开双眼,澄澈的双瞳乌黑如玉,散发着辉光。 “呼,练气中期。” 突破之后带来的法力外溢,使得姜阳眼中精光闪闪,好在不一会便消散不见。 姜阳略微感受了下,躯壳的变化几近于无,可内里的四肢百脉却通透无比,气海穴中更是蕴藏着大量的法力。 尽管只是境界只是往上突破了一层,但与之前相比,法力的总量至少暴增四至五成。 ‘怪不得都说到了练气后期便可以驾驭法风,飞遁青冥,原来每上一层居然有质的提升。’ 姜阳心中暗自嘀咕。 不亲身经历某个境界,实在是难以言说其中的差距不同,到了什么峰观什么景,实是人间至理。 随后姜阳被清辉映照的脸上又浮现出喜色,突破的如此之快令他自己也没有想到。 原先还觉着要再磨一磨,不曾想今夜居然水到渠成,顺利的他不敢相信。 可转念一想,其修行功法的助力也不可或缺。 《湛露服食法》总纲有云:太阴诞水,交葛不休,湛湛露斯,匪阳不曦。 太阴生水脉,两道交集颇深,夜露一遇朝阳便要蒸发,除了灵机本身浓郁程度以外,其最喜的就是月华氤氲,晨露汇集的环境,会大利姜阳的修行。 此时正逢月中十五,月华银霜泄地,又有洞府灵机,丹药相佐,辅以日日功课,勤练不缀。 可谓是天时已至,地利相随,人和既具,此次突破焉有不成之理? 转眼间,朦胧的天光已然接近破晓,朦朦胧胧,惊时醒辰。 姜阳收了脸上喜色,其实他体感时间才过去了没一会,不曾想此次突破居然用了一整夜。 这叫他感叹不已,正是修行无岁月。 冷静下来后,姜阳心底暗暗复盘了一遍,按他本来的预想,他突破练气中期起码要在年底,如今居然只过去了一个半月就突破了,其进步不可谓不神速。 依照普通弟子的修行速度,哪怕有丹药日日相辅佐,突破最起码也得月之功,如若没有丹药单靠自身苦修,那二三年也是等闲,更别提后期遇到瓶颈,更加消磨时间与耐心。 ‘或许其中还有【夭桃襛李】天赋影响,这潜移默化改易资质之能,恐怕比我想的还要神妙。’ 姜阳知道固然是自己机缘好,蹭了真人道场的灵机,可这速度依旧不怎么合理,暗暗猜测因是体内天赋发力了。 随后他又暗忖: “只是不知我目前的资质是否已经有了变化,看来等闲暇之时还需想办法去测一测自身的灵窍根骨。” “唔要隐蔽点。” 姜阳为自己补充道。 这测量有专门的法术,只是姜阳并不晓得,他只是能够感应到自身的灵窍吞吐,却难以精确辨别划分其品质。 心中杂思想罢,眼见日升东方,万物复苏。 姜阳站起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外面天光四亮,已经过了休憩的时间。 一夜不睡对于现在的姜阳来说几无任何影响,再加上又新突破,正是昂扬的时候。 手指一并,姜阳给自己掐了个净衣法术,而后又将一头长发收拢理顺,随意的用了一根木簪固定好了。 无需多加粉饰,任谁一看都要道一句好个清俊的少年人。 整理完了仪容,他也不多逗留,而是出门直奔尚食司。 今日是月中休沐,依例会供应一顿上好餐食,有灵米烹煮,又添灵药作补,滋鲜味美,不可不品尝。 灵米饭姜阳吃的不多,但只要是吃过一次的人,那味道就让人难以忘怀。 如若要姜阳在一颗灵丹和一顿灵餐之中选,有一百次他便要选一百次灵餐。 曾在下院之时,姜阳就没出息的定了个小小的梦想,那就是叫往后可以餐餐灵食,顿顿灵药,日日不绝。 只是当时他怕丢人所以跟谁也没有提过,只是在心底暗暗许誓。 三两步到了‘尚食司’,离得老远便瞧见了人声鼎沸,不同于以往冷清,似乎一峰的弟子都聚集在此处了。 到处是湛清碧绿的衣袍,男男女女的弟子穿行往复,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好不热闹。 好在大家均是内门弟子,都是入了道的仙修,举止都得体了不少,也未有发生什么争吵喧哗之事,不似姜阳在下院时,犹如市井般嘈杂的场面。 弟子虽多,但也排列有序,姜阳不过是新晋弟子,平日里也独来独往惯了,未有什么好友同行。 他一人上前跟庖公领了饭食,自去寻了个清净角落坐下了。 餐食除了一碗冒着清香的灵米饭之外,今日还配了一条覆鳞银鱼佐餐。 姜阳虽是头一次品尝,但它的大名却是早已经有所耳闻,就连上次领取庶务的时候,道册上也有提及这种饲养灵鱼的任务。 这覆鳞银鱼乃是覆露湖特产的灵鱼,其通体修长如梭,肉质细密紧实,入口鲜甜清爽,内蕴灵气,兼顾风味与灵机。 姜阳拿起竹箸尝了一筷就停不下来了,很快将一整条鱼剥了个干干净净。 ‘不愧为狸猫十六严选,果真名不虚传’ 鱼好不好吃,猫知道,放下筷子姜阳回味忍不住赞叹一番。 餐足饭饱,姜阳起身离开了尚食司,照旧往曦雨峰行去。 距离验收时日还有一个月半月左右,行百里者半九十,姜阳并没有因为刚突破就得意忘形,仍然早早的往听雨阁这边来了。 完成了这一门庶务,他整年剩下的时间都可以自由支配,要是最后出了意外哭都没地哭去,由不得他不小心。 站在如同水雾一般的灵阵前,姜阳掏出腰牌一晃便闪身走了进去。 碧云悠悠,竹景影深。 此时一道洞箫之声隐隐传来,如临山涧断崖,空明回响,清幽而低婉。 第24章 九韶清音 箫声清越,悠然婉转,跌宕起伏,高音清脆如笛,低音幽沉如钟。 落入姜阳耳中,蕴含着点点思念之情,即使相隔如此之远,似乎也能听出其所想表达的思绪。 姜阳心绪莫名,迈着步子走入林中,听着渐明的箫声,心湖中浮现出一抹倩影。 ‘应是她,她腰间便常悬着一柄玉箫’ 尽管还未睹见人影,但姜阳莫名的认为这吹奏之人必是商清徵。 带着半分疑惑半分探寻,姜阳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他看护的竹苗附近。 走的越近,声音也愈近,果然如他所想是两人经常谈天之处。 远远地姜阳就看见一袭皎白背影端坐,其腰肢纤窄,下臀浑圆,长发披肩,片片裙摆洒落,犹如天山之雪,澄澈凛冽,不可忽视。 悄然来到近前,松脆的踩叶声令石桌上的狸猫十六转过小脑袋来,见是姜阳它便安然松懈,顺势张嘴打了个哈欠,重新缩回去了。 可能是乐声低沉,小十六也不如往常活泼,四爪蜷缩在身子底下,浑然不露,安静的守着商清徵,像一条长长的猫虫。 商清徵似乎是沉于感怀,未曾发现姜阳的到来,仍是闭目,红中带粉的薄唇置于箫前,沉心吹奏。 姜阳也不忍出声打扰,便倚在不远处的大石边上,静静的欣赏着箫声。 渐渐的,姜阳沉溺其中,心思忽的飞转回到了前世。 故乡,父母,亲朋,无限美好,学校,老师,同学,欢声笑语考试作业 “嗯?” 姜阳陡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心神渐定,可仍然残留着一股怅然若失的淡淡惆怅。 刚刚他居然少见的回想到了上一辈的事,这可是自他步入练气期诞生灵识以来从未发生的事。 要不是最后画面回到了穿越前的那个晚上,姜阳低头一见那未曾做完的作业,他还不会那么快惊醒。 回过神姜阳再次看向商清徵的眼神又不一样了。 这箫声中似有神意,尽管未夹杂任何法力,却怪异的能够牵动人心绪,实在是神乎其技。 良久,商清徵双手一松放下长箫,玉箫在半空中一个盘旋便自行垂在腰间。 吹奏停止,但仍有余音绕梁不绝,商清徵袖手托腮,怔怔凝望远方。 叹息一声后,她忽然启齿唱道: “皑皑合丘,以素妆裹。岂不尔思?远莫致之。 晋水在左,渠水在右。女子有行,远尊亲父母。” 其声袅袅,字句如珠落玉盘,清脆动听,其曲苍苍,声调似古风音韵,扣人心弦。 “渠水在右,晋水在左,巧笑之瑳” 此时商清徵这才回转发现了姜阳已在近前,遂停了歌声,略有些羞怯道: “你来了。” 少女唇红齿白,螓首娥眉,面色绯绯,声音细碎如蚊蝇,全然不复方才的放声歌唱的端庄模样。 姜阳轻声点头道: “嗯,你今日怎么来的这样早?” 尽管商清徵来的时候不固定,但一般也都是姜阳食了朝露之后,结束了功课才会过来。 商清徵伸手勾了一下腮边的发丝道: “早晨觉得乏味,又不耐修行,便想出来散散心。” 随后她望向姜阳,期期艾艾问: “方才方才,你都听见了?” 姜阳闻言面露赞叹之色,拍手夸道: “当然,箫声婉转清越,声音清脆悦耳,好听好听!我就说你整日腰间悬着玉箫,不可能是件装饰品。” 商清徵被夸得抿了抿嘴,但还是高昂起了脑袋坦然受了。 她嘴角弯弯,面上还是自谦道: “哪里,我也不常奏曲,略有些生疏了,倒是让你见笑了。” 姜阳他自己又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才艺,怎么会看轻她,于是笑道: “好就是好,我虽五音不识,乐理不通,却也听得好赖,这乐曲音韵古朴,是你自编?” 商清徵一听连忙摇头,轻笑着解释道: “我哪有这个本事,此是一篇古曲,我家乡合丘雪原传唱颇广的一首曲子,意为思乡怀亲,企望归家之情。” “喔” 姜阳点了点头,这引起他更多的联想,于是张口问道: “方才我初听闻箫音,牵动心绪,不由回忆往昔,令我徒生惆怅,就是此箫之功了?” “啊” 商清徵轻呼一声,低头躲闪起了姜阳的目光,随后才说道: “呃,此物名为【清音九韶箫】,是娘亲留给我的。” 说到这她叹息了一声,纤手抚了抚玉箫歉然道: “抱歉,这玉箫贵重乃是一件灵器,所谓奏者无心,听者有意,这箫中蕴含一种以心印心的神妙。 故而平时我全然不动神妙,只做日常吹奏,免得落入旁人耳中勾动周遭心绪,也怪我今日我一时不察,收拢不住思绪才会如此。” 姜阳听后了然点头,怪不得他刚刚不受控制的想起前世,还真是曲调影响。 简而言之就是她想家了,便吹奏了思乡曲调,间接波及到了姜阳的思绪。 他倒还是首次听到商清徵提起家人父母,于是安慰道: “无妨,思乡之情人皆有之,有什么好抱歉的。 况且你如今已然练气后期,只需晋升筑基,便可飞遁青冥,届时天下之大,大可去得,回一趟家乡不过等闲。” 至于灵器姜阳根本就没在意,他连法器都没见过几样,哪里能想象灵器神妙。 商清徵闻言强笑一声,颔首道: “那你可就错了,我家乡远在台戎以北,东邻晋水,西接新渠,早不在郑国境内了。 远的你根本无法想象,便是筑得仙基的修士来往一趟也不简单。” “呃” 姜阳语塞,接连听着几个陌生的地名,忍不住感叹世界之广大,他连郑国一地都数不清楚,更何况外面的地界。 他也没想到,这合丘雪原居然距离雨湘山如此遥远,遂豪言道: “那便成就紫府,遨游太虚,上天入地,弹指可得。” 这句话也是姜阳心中的一个小小冀望,他不知自己成就什么境界才有回家的那一天。 商清徵瞪大了眼睛,被眼前少年意气的模样震惊,随后又失笑道: “说的轻松,我自己都没有成就紫府的底气妄念,你倒是大胆。 你可知郑国一地,多少宗门修士,修成神通之人几何?” 姜阳听后毫不在意挥手道: “管他几人,总归是有的,只要能成那为何不能是我?” 随后他瞧着商清徵明媚的小脸,认真道: “我虽不通什么神通紫府,却也明白是绝难成就的,可若是没有这一分妄念,其后必然是冢中枯骨,徒呼奈何。” 姜阳心思很正,这山峰再陡峭,管它难不难,但凡他活着一天,便只管去攀登就是。 要是连想都不敢想,便一分成就的希望也没有。 第25章 仙基无悔 眼见少年心气高绝,商清徵暗生钦佩的同时,也不由感叹不知者无畏。 可也不忍出声打击他,只是叮嘱道: “那你便勤加努力,等到庭试之时若能拜入一峰中,得了传承等等,你突破了?!” 商清徵正说着,忽然注意到了姜阳身上略有起伏的气息忍不住惊讶出声。 “嘿” 姜阳闻言笑了一声解释道: “侥幸侥幸,正巧昨晚月华泄地,夜露初升,服了一枚丹后,便顺畅突破了,连我自己都没料到。 不过能突破的如此之快,大半还沾了这庶务的光,听雨阁附近的浓郁灵机别处可不好找。” “恭喜,这才一个多月,居然这样快” 商清徵先是为姜阳开心,可随后又略有些疑惑,这进步的速度可不像中品资质的表现。 不过能突破总是好事,她也没太过纠结,转而灵识一动,细细感应了一番才道: “喔,大概练气三层到四层之间,法力清亮凝实,已经稳稳算是练气中期了。” 姜阳听后思虑道: “是嘛,我这功法里面没有这般细分,平日只做积累,这一突破便自己按中期算了。” “不碍事,《湛露服食法》属古法,三层四层是按今法来划分的。” 商清徵摆摆手解释道。 随后她气海奔涌,一身法力调动,澎湃的威压使得周遭落叶排开,就连熟睡的小十六也突然炸毛,瞪着一双大眼睛望过来。 商清徵法力一收即放,随后伸手安抚了下狸猫的脑袋才道: “我现在的境界如若按古法就当做练气后期,按今法实则是练气八层,如今的修士嫌这般称呼太笼统,便分了七八九层,叫着清楚鲜明些。” 古修的境界划分都很模糊,他们练气一境便直接作前、中、后期划分了,十分简便,突出一个随意。 而创于近古之后的功法,都被称之为今法,给练气境详细划分了九层,每三层划分了一个小阶,对应着前中后期,有些功法甚至层数更多,还有巅峰、圆满一类的特殊阶段。 总的来说,更加精细也更加规范了,将这个承前启后的境界掰开了揉碎了,不再有模模糊糊的代指和关窍,更利修行入门。 这又是下院没有教过的知识,姜阳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 商清徵毕竟是宗门嫡传,自小又博览群论,不管是道行还是见识都比姜阳这个野路子出身不知高到哪里去。 她也从不吝啬,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故而每每谈天之际总有新收获。 两人就这古今之法东拉西扯了半天,商清徵又把话题扳回了一开始的时候,她郑重告诫道: “我刚刚说的拜入一峰中,可不是说笑,你若对紫府还有冀望,就一定要做到!” “嗯?这是为何,与紫府相关?” 姜阳一听立马坐直了身体,望着对面的少女追问道。 “当然有关,我道遵循古制,号称一峰一传承,而这传承就是重中之重。” 商清徵面色肃然,使得姣好的面容平添一分端庄,她接着问道: “《湛露服食法》再好,练气一境到顶仍要转修功法,你待如何?” “呃去藏书楼换取一功法” 姜阳略微迟疑说道。 主要是商清徵严肃的语调影响了他,让他稍稍有些不自信了。 事关前路,姜阳自然不是没去了解过,他目前所修的功法最高只到练气,想要筑基肯定需要转修其他功法了。 那位周延维师兄曾提过,宗门之中设有藏书楼,凭道功便可换取其中所藏的法术功诀,满足弟子一应所求。 姜阳原本就打算这次庶务结束,看看能结算多少道功,到时候顺便去藏书楼逛一逛,瞧一瞧。 听着他的回答,商清徵先是冷笑一声随后才正色道: “那就全完了,筑基者,仙道之始,筑成无悔。” “此境是一切修行的开始,盖因仙基一旦筑成便无法反悔,你若是随意从藏书阁选一功法筑基,那便从此与紫府陌路。” “这” 乍一听如此言论使得姜阳惊诧莫名,他忍不住猜测道: “怎么会?难道是藏书阁有谬误?” 商清徵摇了摇头,轻声道: “自然不是,藏书阁虽好,可其收录书简万千,其功法来历甚广,杂乱不明,草草选修,吞灵炼煞不成,大多成就下品仙基。” 姜阳一愣,喃喃道: “下品仙基?筑基还分上下品?” 商清徵笑了笑,在姜阳好奇的目光中接着道: “寻常弟子可不晓得其中关隘,你只需明白择道如择主,投师如投胎,无有传承你就算是侥幸筑基终究不过是成就一下品。” “而下品仙基不仅法力虚浮,灵识孱弱,斗法不精,实力更是逊色,以至于前路断绝,没有半分紫府的希望,这也是宗派弟子大多看不上散修的原因。” 姜阳听到这里才完全明白,不由感慨道: “传承原来不止是资质,便是功法仙基也要分个三六九等。” “你让我定要拜入一峰中,可是那峰内有筑就上品仙基的法子?” 紫府艰难,不单单是传承,资质气运心性同样缺一不可,你起步差了直接就丧失了更进一步的资格,何其残酷。 商清徵微微一叹道: “是,这也是我反复强调的原因,没有高深的功法传承,先天就与紫府形同陌路了。” 如此重量级的秘闻使得姜阳先是感叹,随后又振奋,没有谁甘愿落于人后,这个消息太关键了,不然胡乱修成了下品,那就哭都来不及了。 如此一来对于庭试姜阳原本只是抱着能成则成的心思,主要还是面见那位曦雨真人探寻道果的秘密,可现如今事关道途看来是非争不可了。 修仙之道本就是一个争字,千岩竞秀,万壑争流,他该庆幸自己不是散修,不然一本功法在手便如获至宝,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 商清徵也是被姜阳的意气所感染才跟他诉说了这么多,只是话出了口看着少年的神色她忽又有些后悔。 ‘贸贸然告知他这些,对他又真的好吗?’ 商清徵神思内敛,郁郁不言。 在她看来,以姜阳的资质实在不应好高骛远,或许他本可以安稳筑基,得享二百载寿元,逍遥一世。 如今得知了真相,对紫府有了冀望,反倒不愿将就了,届时日日蹉跎,一番好心可能还办了坏事。 想到这商清徵薄唇嗫嚅,怕少年思虑太过,又缓声宽慰他: “你也不必如此着紧,修士万千,又有几人得紫府仙缘,放宽心便好。” 姜阳一来是初生牛犊,二来是道果加身,根本就没有商清徵所想的畏难情绪,反倒有种拨开迷雾的明亮之感。 他心领了情,只笑着称谢: “多谢解惑,你可知我家乡有一句古话,叫做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 此句再宽心不过,现在留与你共勉。” 第26章 验收之日 小雨淅淅沥沥,映的碧空新洗,一片澄澈。 姜阳半蹲在幼竹前,准备进行着每日的看护检查,头顶的雨水才落到肩头就被一股无形的屏障所抵御,四散排开滑落到地面。 转眼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多月,距离三月的验收期只剩最后一日。 这几天姜阳一刻也不敢懈怠,基本隔三差五就要起身来看一回,就是担心有竹虫荼毒,破坏根茎。 不知不觉,玉竹幼苗从两指长短已经长到了现在的一尺有余,长势喜人,真是他一天天看着长大的。 自十多天前开始,进入幼生期的玉竹已经吸引了不少次竹暝啃噬了,只是都被姜阳及时发现,并指斩杀。 ‘这庶务看似简单,实则摧神熬人,一旦有丝丝懈怠便要前功尽弃了。’ 姜阳心中暗忖,手上却不停,挨个打出了固脉的法术,过了幼苗期之后虽不知道还管多少用,但聊胜于无。 为了保三株成活,拿到个上佳的评价,姜阳也是拼了,他已经好几天没回洞府了,日常休憩都是靠打坐回神。 眼前的幼竹现如今只有顶部还稍有绿意,等到它通体被玉色沁满,通体坚逾金石,就再也不必担心螟虫袭扰了。 ‘三月之期,如此巧合,估计也是算好的。’ 姜阳伸手拨动着竹叶,心思渐明。 三个月正好是庶务持续的时间,而玉竹进入幼生期不多不少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 待到竹茎皆被玉色,既无虫扰自是不用人日日盯着了,一来一回很是巧妙。 正待姜阳出神之际,窸窸窣窣的声响自竹根底部隐约传来。 姜阳灵识一动,扫视后笑道: “正提防着你呢,撞到枪口上了” 随后他并指一挥,口中念念有词: “数九伏藏,阳和启蛰,着!” 姜阳运起法术《指剑惊蛰》,口诀既出气脉涌动,三道金丝如游鱼一般浮现,在半空中一个飞旋便分走三路直扎竹苗根部。 “嗤” 一声轻微的嗤响,似无声处听惊雷,两节不过指肚长短的竹暝尸身从根系滑落坠入地面。 姜阳见此还不放心,仍旧谨慎的探出灵识再扫视一圈。 这螟虫虽然并无灵智,却也趋利避害,天生懂得伪装,常常化作青白玉色攀附于竹茎上,肉眼很难辨认的出来,需用灵识反复扫视方可确认。 至于另一种竹象虫多发于夏秋,此时正值阳春就少见此虫,倒省了一个麻烦。 俯身屈指一弹,铮鸣之音响起,清脆悦耳,姜阳放下心来。 经此一役,姜阳干脆在玉竹附近坐下了,他打算待到明日天明之前,期间再也不离开了。 期间习练法术,研读功法,无事便打坐入定,实在闲得慌了就起身四处转悠。 日升月恒,晦朔弦望。 姜阳从入定中睁开眼,雨早已停了,日月轮转之间,新的一天到来了,今日不出意外便是验收日了。 他原地没有动作,默默等待那位李周盈李师姐的到来。 姜阳也不是没想过主动前去,只是她行踪神秘,实在无处可寻,有前车之鉴姜阳也不敢四处乱窜,所以只能原地静静等候。 转眼一个时辰过去,姜阳提起腰牌复又放下,没办法等待总是熬人的。 只不过再怎么神秘她今天也该现身了,否则姜阳都不知该找谁。 似是猜到了姜阳心中所想,不多时竹林边有一人影渐行渐近。 姜阳抬眼望过去,果然是李周盈。 不同于上一次的翠绿裙衫,此次她身着明黄色的轻纱宫装,两条丝带缠绕在臂间随着步履飘飞,眨眼即到身前。 她面容姣好,神色冷冽,其身材窈窕,一头黑发盘绕成髻自两肩垂下,颈间到胸口前露出一片白皙肌肤,抹胸紧缚,隐隐有山峦浑圆凸显。 姜阳脑袋不自觉的后倾不好意思细看,就抬眼避开起身拱手道: “姜阳见过李师姐。” 李周盈轻轻应了一声,转而问道: “今日便是验收之日,你可准备好了?” 姜阳闻言自无不可,他等的就是这一天,三月前李周盈不信任的神情还历历在目。 姜阳心中还有些孩子气,倒要叫她好好瞧瞧,于是他自信满满道: “还请师姐验收便是。” 说着便往边上踱步,让开了身子露出身后不远处的三株幼竹。 李周盈见姜阳神气满满并未出声,只是走近细看了起来。 “哦?” 来到玉竹近前,李周盈轻咦了一声。 只是一眼观瞧,她就清楚不管其长势如何,只要这三株竹苗都好好的立在这就证明姜阳这三月未有躲懒懈怠。 “你倒是勤勉。” 李周盈淡淡的评价了一句,话语虽平淡,清冷的面容却稍稍解冻。 自信归自信,姜阳还未有冲昏头脑,只是自谦道: “不敢,既受庶务,自当尽心尽力,固守本分而已。” “呵,好一个本分而已,我看不少人还不如你一个新晋弟子看的分明,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李周盈赞了一句,笑声中带着些冷然的意味。 来到姜阳这里之前,她已经验收了近十名弟子,一个上佳的评价都没有,甚至两株成活的都是少数,叫她心火大动。 ‘哼,诸峰之中我曦雨向来最为宽允,倒叫你们以为有便宜可乘,敷衍了事,不知好歹!’ 这看护灵竹不是什么难事,唯一个勤字,只是大部分弟子都是听闻曦雨峰的庶务好对付,抱着?碌碌的心思而来,自然不甚上心。 如此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举动自是让成活率骤减,起先掉以轻心,等到发现之后根已腐叶也黄,再想挽救便难了。 李周盈这话意有所指,姜阳不好去接,所以只是在一旁静立不语。 好在李周盈本也没指着姜阳答话,说完就掐起灵光探入竹身,验查灵竹长势。 三株李周盈一株也没放过,个个都走到近前施法探查,不多时她便收了法力直起腰身,再次回转看向姜阳,细长的眉目缓和多了。 她脸上有了些笑意,开口评价道: “根强叶硕,音清声越,三株皆被玉色,未有象啃暝噬,可为上品。” 姜阳听后也咧嘴露出笑容,三月努力终有了收获,内心自然是雀跃开怀的。 李周盈见此隐蔽的弯了弯嘴角,随后正色道: “姜阳是,我记住你了,腰牌拿来!” 第27章 得道五十 听她一说,姜阳旋即解下腰牌递了过去。 李周盈接了拿在手中,一指灵光划过,朦胧的清光绽放,莹莹光彩洗练,腰牌正中哗啦啦有字符闪烁,转瞬定格。 李周盈放开手,腰牌自行飞回姜阳手中,她才说道: “我曦雨峰向来宽厚,从不苛责,但也要赏罚分明,尽心尽力者便有赏赐。” 旋即她指向腰牌解释道: “令牌之中总有五十道功,你此次庶务的评价为上,依例得道功三十,我为你凑了整,多出来的二十道功便算我曦雨峰的赏赐了。 道功珍贵,逾灵石多矣,宗门之中不禁私相转授,不拘是换取功决术法还是换些资粮灵物修行都可,莫要铺张挥霍。” 此为金玉良言,姜阳将令牌握在手心立马拱手道: “多谢李师姐抬爱,姜阳谨记于心。” 少年躬身风姿清仪,抬首剑眉生辉,李周盈也是看着顺眼,便跟他多说了几句。 “免了,此间事了,你自去。” 摆了摆手,李周盈留下一个淡笑便转身离去了。 明黄色的裙摆翩翩,轻纱飘飞,娉娉婷婷,不一会就消失在了姜阳的视野内。 “啧” 姜阳掂了掂手中的令牌,灵识涌入果然发现里面安静的躺了五十道功。 这道功听起来是不算多,但根据姜阳所了解,可算是笔不菲的收获。 三月前领了庶务,正巧又被周延维拉着闲谈,姜阳索性就问起了他庶务领受后奖赏价值几何。 当时周延维便随口解答道: “庶务诸多,下有罚上有赏,各峰殊异,故上下皆不取,这里只论中,通常中评可得道功二十。” 上下两分是因为各峰给出的赏罚都不一样,甚至是依当时的管事心情而定,难以衡量。 中等评价一般是众门人弟子的惯常评价,根据事务难易,时日长短来划分,总的来说都是二十之数上下浮动。 周延维这里也没说错,他认为姜阳初尝庶务,大抵也就是得个中的评价。 想到这姜阳面露喜色暗思: “上得三十,中有二十,若是下便毛都捞不着一根了 我得了五十,怎么也不算差了,应是能换取不少修炼之物了。” 宗门之中明面上不鼓励,但也不禁止弟子之间私相授予,流传道功,所以不论是坊市还是诸峰的小圈子里用灵石换取道功的都大有人在。 道功兑换的诸物珍惜,算是硬通货,故其比例大约在一比十上下,有些特殊时候甚至还要高些。 如此一看,五十道功可是整整五百块灵石,抵得上姜阳不吃不喝的十年俸禄了。 这情况毕竟是少数,难作参考,不过普通弟子辛苦几月得二百灵石左右也不能算是少。 只是修士愈往高处走,资粮就愈紧缺,终归也是怎么都不够用的,故而才有方絮那般的弟子,在庶务之后的闲暇经常也去探秘洞府,猎捕妖兽之类的活计用作补贴。 ‘道功在手,也该去藏书楼转一转了,手上没几个法术习练,遭险遇敌就尴尬了’ 姜阳心中作着思量。 先前没有外出的需求自然不提,现如今修为渐涨自然不可能呆在峰上一辈子,不说法器最起码也得有几种法术傍身才能安心了。 至于后续功法的问题,经过商清徵所言,择道如则主,还需更加谨慎。 想到商清徵,姜阳顿了顿脚步,没有选择马上离开也是在等待她的到来。 商清徵已经有四五日没过来了,不过姜阳上一次提前跟她预告了时间,按说她如果没被别的事情耽搁这会也该来了。 曦雨峰毕竟是真人道场,等闲之人是不能靠近的,姜阳能来此也是借庶务之便,如今三月已过,无有身份再想来就是千难万难了。 故而姜阳正是因为要跟商清徵道别一番,才流连在此驻足不动。 …… 云海尘清,天光映照。 商清徵急匆匆的丢了符笔,顾不得桌案墨点散落,拢了拢袖口疾步往外赶。 才一出殿她便驾风而起,光彩流转身形直冲上天。 “呜哇!” 此时听着动静的小十六四爪奔行出来,对着半空中的商清徵呜呜叫着,急的原地直转圈。 商清徵一听身形顿住,扶了扶额又回转落地把狸猫抱起来,这才重新冲天而起。 她也是急昏了头,一路匆匆出来,居然把小十六给忘了。 商清徵蹙眉在法风中喃喃自语: “怪我符道不精,耽搁时辰,你可莫要先走” 这般想着商清徵抿嘴不言,只是暗暗灌注了法力,使得遁速更加迅疾,在半空中拉出一条长长的气浪。 才出了主峰大阵,迎面便碰到了一女子,这女子下巴微尖,眉毛细且长,颧骨微微突出,两腮略有凹陷,一双明媚的大眼睛占据上半脸庞,忽闪忽闪的极有特点。 她一身大红色的衣裙拦在商清徵身前,笑道: “师妹慢行,急匆匆的这是要到哪里去呀?” 商清徵哪怕再怎么着急,一见女子那张狐狸脸也只能按住法风回道: “不劳师姐挂念,师妹去一趟听雨阁。” 女子未语先笑,眨了眨眼睛,妖媚的气质外溢,恍然道: “唔是为了那‘玉竹清气’罢?师妹不必着急,有真人钧旨,周盈管事看护,保管错不了。 心焦可不合修行要义,还是以打磨境界为先。” 商清徵深吸一口气,抑制住内心躁动,称谢道: “师姐说的是。” “呵呵呵” 女子捂嘴轻笑,弯着眉眼看向了小十六,见它圆头圆脑,便伸手逗趣道: “好伶俐的小狸奴,乖乖来让姨姨抱一抱。” 可手指还未近前,怀中的小十六就人立而起,龇牙咧嘴的对着她: “哈” “不得无礼!” 商清徵连忙伸手拦了拦,拢着猫头靠向自己怀里。 女子被惊的一缩手,面色隐有不虞?,但仍是笑着找补道: “到底是天生贵种,桀骜独尊,非常人不可冒犯,好狸猫!好灵兽!” 商清徵见状立马顺势提出告辞,蹲身一礼道: “狸儿不知事,多有得罪,还请师姐勿怪,清徵告辞。” 女子已经恢复了仪态,拢着正红色袍袖道: “无碍,师妹自便。” 抬头日上中天,路上又被耽搁了时间,使得商清徵暗暗心焦: “不会来迟了” 一路不停驾风到了听雨阁落下身形,深入竹林她飞奔着来到两人经常谈坐的石桌处。 一入眼,别说少年的身影,就连地上的石桌石凳也不见踪影。 地上空空如也叫商清徵心中一凉,心生懊悔: “说好的不见不散,便这般等不及吗?” 第28章 胎仙引灵 入眼不见,叫商清徵心酸懊悔。 一方面是怨自己符道不精耽搁时间,另一方又怪姜阳走的太匆匆,不守信誉。 商清徵忽然感到手背微湿,一看原来是小十六在轻轻舔舐自己。 她顺了顺小十六的脑袋,以为它在安慰自己。 “喵呜~” 小十六见她误会,叫唤了一声挣脱出怀抱落入地面,张嘴咬着她的裙角便往玉竹林里面拖。 此时恰好远处传来些许动静,她当场会意灵识下意识一扫,随之便双眼圆瞪,喜上眉梢。 她立马转身望向来处,语气中又是惊喜又是埋怨道: “你跑到何处去了?!” 姜阳从竹林深处走出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见眼前少女眉目立起,亦喜亦嗔的神情不由有些发蒙,他不明所以道: “哪儿也没去啊?” 说着他指了指地上被石块压出的印痕解释道: “我方才寻思这不是要离开了嘛,便把之前从远处搬过来的青石又给运送了回去,算是物归原位。” 这些石块是刚来的时候姜阳搬过来临时充当桌椅的,如今要走他也没嫌麻烦,一一搬了放回原处,毕竟是真人道场,维护环境还是有必要的。 “喔” 商清徵也是急昏了头,竟忘记用灵识搜寻一遍了,还要狸儿提醒,闻言低下头暗暗赧然。 可这一低头她便瞥见了地上被青石压出的印痕,一时间又有些怅然,无言的孤离感涌上心头。 这里毕竟是二人相处数月的地方,留下了不少的欢声笑语,也是这几年商清徵为数不多的欢畅时候。 “你要走了,对” 商清徵心绪低落,幽幽叹道。 姜阳此时也收敛神色,低眉应道: “庶务已毕,方才李师姐已经验收完了,如今此地也再无理由踏足,这番是来道别的。” 商清徵自是比谁都清楚,闻言抿了抿薄唇,淡眉舒展作开怀状: “恭喜!你这一天天的看护,可算是尽心尽力,周盈姐想必有褒奖。” “嗯啊,侥幸得了个上评,另有道功奖赏。” 姜阳讲到这眼中同样泛着喜意。 “如此便好。” 小十六似是也听懂了姜阳要离去,一个纵越从地上窜到了姜阳的肩头,亲昵的用脑袋蹭了蹭他的鬓角。 姜阳也十分宠它,并不驱赶而是任它待在自己肩头,顺势伸手挠了挠它的下巴。 这边商清徵纤手捏了捏袖口,心里的话转了又转,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 “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吗?” 姜阳一手抱胸一手托着下巴来回踱步,随后道: “目前短期就是打算去藏书阁学一两门法术傍身,努力修行以期突破,再照你说的,展望一番年底的庭试,看能否有幸拜入真人门下。” 少女对他吐露了不少隐秘,姜阳对其颇为信任,这些又没什么不能说的,索性就和盘托出。 商清徵捂嘴轻笑,细长的睫毛颤动如新雪压枝,她开口道: “原来你还没死心呢,都说了我师尊不收男弟子的。” “事在人为嘛。” 姜阳倒显得很洒脱,成不成总要试一试,道果线索在此总容不得他退缩。 “那你便努力修行,至少把修为提一提,也能多几分把握。” “自当如此。” 姜阳朗声应道。 清阳曜灵,和风容与,几片脱落的竹叶随着微风翻卷落地。 一时间两人都止了话,谁也没了言语。 良久,商清徵捋了捋发丝,踌躇了片刻忽然道: “你觉得我,觉得我如何?” 少女期期艾艾的问话,姜阳听得内心发紧,忙回道: “你?你很好啊。” 似是觉得说的太轻巧,他又掰着手指道: “大方可人,气质卓绝,学识又渊博,对我帮助又多,总之是顶好的。” 姜阳不吝溢美,夸了又夸,语气真实恳切。 “好了好了,哪有你说的这般好,太浮夸了” 商清徵听得面色热气翻涌,呼扇着小手不去看姜阳,内里却泛起清甜。 尽管动作夸张,但她的内心莫名的安宁了下来,没什么比确切的答复更让她开心了。 另一边姜阳也说不出话来了,少女的脸红胜过千言万语,他也不能抵御。 都说如今的孩子早熟,可再早熟姜阳仍是个半大少年,从未有什么和女孩相处的经验,只是懵懵懂懂的表达了内心所想。 好一会平复了心绪的商清徵再次回转,终于从袖口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只纸鹤,捧到姜阳身前道: “喏,给你瞧个东西。” 姜阳见她白嫩的手心里是一只淡黄色的纸鹤,棱角分明以符纸折就,其上绘着弯曲纹路,小巧精致。 他问道: “纸鹤?这是何物?” 商清徵眉目舒展,巧笑嫣然,捧着纸鹤介绍道: “此为胎仙灵引符,有引灵寻路之神妙,可以传讯寻人。” 姜阳见着小小的纸鹤,毫无灵光恍若凡物,仍未明白她的意思,只奇道: “这么神奇?” “那是当然。” 商清徵一边说一边挡开小十六作怪的小爪子道: “相传鹤乃羽族之宗,为仙人之骥,可飞下九重天,得名胎仙,其天生就有引灵传讯之能,后为我宗前辈临摹神妙,故而有此一符法。” 她耽搁的时间,有大部分都是在学这一符法,一连绘制几天失败了不知凡几,才成功这一只,为的就是此时此刻。 只是少女心思柔结,几次羞于启齿,直到问清了姜阳态度,这才安下心将之取出。 姜阳没料到她想的这样多,被眼前的精巧符纸吸引,问她: “这怎样用?” “来,我教你个口诀,来,跟我念。” 商清徵把纸鹤往姜阳手中一放,轻声念道: “胎仙邃路,听我号令,一点灵光,千里传讯。” 姜阳捧着纸鹤跟着她轻声颂念,果然就见手中的纸鹤朦胧泛起光芒。 商清徵见状交代道: “我在里面留了灵引,你往其中注入了法力之后,它便可以夹带书信在两端往来” 说到这商清徵顿了顿,低头小声道: “有了它衔书传信,往后你有什么问题便可联络与我,我我再为你解答。” 这话说的怯怯,少女的心思其实单纯的可爱,如此拐七扭八不过只是想寻个说的过去的借口同少年多说说话罢了。 有了这一只纸鹤传书,两人就此两分也不必顾虑断了一份联系。 虽相隔不远,但两人终归有身份上的差别,不好频繁走动,这灵符算是她思量日久想的最好办法了。 “这” 姜阳怔怔,商清徵的巧妙心思他隐约能探知一二,当下心中感动,言道: “倒叫你如此费心,这怎么好意思。” 第29章 祝祷消灾 “无妨反正是我自己甘愿的。” 商清徵低着头回了一句,语气含含糊糊的。 “什么?” 因其太小声姜阳没能听清全貌,只听到了一句无妨。 商清徵俏脸泛起桃粉,她可没有勇气再说一回,于是转移话题道: “没什么,这灵符的传讯神妙其实不少传音玉符也能做到,但此物胜在距离远,而且一符两分可以反复使用,灵引不断,灵鹤不散。” 灵符挥毫铸就,成型即两分,她手心里的纸鹤已经录下姜阳的灵引,而录下她灵引的纸鹤也交到了姜阳手中。 “噢噢” 姜阳除了认得几款基础的符箓,其他的一窍不通,更别说画符了,这里也只有点头的份了。 他接着问道: “那这灵引是何物,如若要是断了会怎样?” 商清徵沉默了一下,才道: “灵引即为一名修士其真元法力的特征,每个人都不一样,至于断灵引一般不会断。 如若真的断了只有两种情况,其一就是这人陨落了,其二则可能是他跌落境界,修为俱失。” 姜阳一听瞬间也明白过来了,除非是人死了,不然这灵引还真不会断。 这情况说是两种,其实是同一种,因为对于修士来说,修为俱失,跌落境界跟死了也无甚分别。 “原来如此,那此符还是很牢靠的,除非是” “呸呸呸!” 商清徵赶紧伸手虚拦在姜阳嘴前面,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接着又把小十六给抱了回来,握着它的两只前爪道: “不吉利的话可不许说,小十六来,快祝一祝,祝祷祈福,消灾解难。” 小十六猫头发蒙,两只爪子持握在商清徵手中,被迫跟着她上下祝拜。 “啊?” 姜阳看的瞠目结舌,徒生出一种魔幻感,他下意识想说这是迷信,可话到了嘴边又反应过来,此方世界神通伟力归于自身,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于是他只是问道: “这这能管用吗?” 商清徵放下猫爪,有撸了撸猫头才回道: “当然管用,我前面提过的那位猫仙人,祂就是一位司管福禄的仙人,拜之有赐福增运、消灾解难之神妙。 只是近古之后仙人不显于世,如今还有多少用处就不一定了,不过祂作为天下灵猫血脉源流,小十六祝拜的效果怎么都比你我好用。” 姜阳听后了然道: “懂了,毕竟小十六亦是灵猫,如若算能上达天听自然也是自家血脉顺耳些。” “差不离,唯图一个心安罢了。” 商清徵赞同道: “好了不说这个了,这灵符你收好,它除了传讯之能其实还有一个寻踪的妙用,虽然用不到但也一并与你说了。” “好,你说我听着呢。” 姜阳答应着将淡黄色的纸鹤放入袖口小心收好。 商清徵言道: “施法是一样的,只需灌注法力即可,口诀却有不同,你且记着。” 随后她檀口轻启念诵道: “胎仙觅迹,听我号令,灵犀一点,万里寻踪。” 这咒诀简单,姜阳听后嘴中念叨了两遍便回道: “嗯,我记下了。” 商清徵最后交代了一句: “再有一点,灵符再神妙也只是符箓,妙用有限,传讯千里,寻踪万里,超出范围便不好使了。” “好” 姜阳轻声答道,两人在宗内相距怎么也没有千里之遥,但用无妨。 随之便又沉默了下来,如今到了分别的时候,两人却谁也没有要离去的意思,似乎都像有未完成之事。 商清徵手抚着玄纹密布的腰带,那里悬着玉箫,她犹豫了下展颜笑道: “我奏一曲给你听。” “好呀,正巧上次听得不完整,这回定要好好听一听。” 姜阳眼眸发亮,隐含期待道。 商清徵见他答应,就解下腰间的清音九韶箫靠近唇边,闭目沉心吹奏了起来。 婉转的箫声回荡在林间,清和条昶,案衍陆离。 不知是商清徵的心情所致,还是洞箫的音色就是如此。 姜阳听起来总有一种深沉的情绪流淌在曲调之中,低沉婉转,宁静又细腻,悠远又慰藉。 一曲终了,有余音绕林,不绝于耳。 此言并不是夸张,是真的余音不绝,即使是商清徵放下玉箫后,仍然响彻在林间。 合着箫声她低眉肃穆,缓声唱道: “皑皑合丘,以素妆裹。岂不尔思?远莫致之。 晋水在左,渠水在右。女子有行,远尊亲父母。 渠水在右,晋水在左。巧笑之瑳,佩玉之傩。 渠水滺滺,桧楫松舟。驾言出游,以解我忧。” “……” 声音清越,曲调幽幽,寄托于念想,引人多遐思。 良久,姜阳拊掌赞道: “寄忧思于一颂,付洞箫之一曲,好曲!好调!” 随后姜阳又目光灼灼的望向她夸道: “当然,你唱的更好,音清声脆,感染人心。” 商清徵被夸得心思雀跃,脸上羞赧,抿着嘴掂了掂脚尖转了身子回避他的目光。 姜阳不通女儿心思,见她回身还以为自己夸错了地方,挠了挠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哪有哄女孩的经验,只能追上去拉住她的手腕,嘴上找补道: “是真的,没骗你,真的好听。” “呀!” 商清徵皓腕忽的被捉住,惊的轻呼一声,她都能隐隐感觉到有股热意透过薄衫直达肌肤。 “你你你干嘛呀?” 商清徵紧张的话都说不直溜了,期期艾艾的挣开也不是,不挣开也不是,整个人僵在原地。 “你别生气,我这都是真心话,哪里说的不对你同我说就是” 姜阳见少女还低头不以正脸面对他,只好笨拙的哄着。 商清徵早已心跳如擂鼓,月白的脸蛋被绯色铺就,她小声道: “我没生气,你先你先放开我” 姜阳这才察觉不妥,于是赶紧将少女的手臂放开道: “失礼失礼,对不住,我一时情急才” 商清徵将手背到背后,平复了下心绪才张口道: “不打紧,我只是一时惊慌而已” 话虽这么说,她仍然不好意思抬头直视姜阳。 “那那就好。” 姜阳见状暗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没把气氛搞僵就是好的。 一旁的小十六卧在落叶间休憩,小脑袋一会看看姜阳,一会又瞧瞧商清徵,对两人的举动不明所以,遂低头专心舔舐起爪子来,仿佛是什么无上美味。 经此之后,姜阳不好意思再久留,很快便提出了告辞,一路出了竹林。 商清徵也不便挽留,只好看着姜阳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她才收回目光。 方才被攥着的手腕虽姜阳早已松了手,但她依然感觉烫的惊人,并且似乎要一路烫到心底去。 此时竹林寂静,周围空无一人,商清徵才展露情绪,低声啐道: “呆子!” 第30章 洞宝探毕 姜阳逃也似的离开了竹林,少女的神态引的人面赤心跳,让他不知该以何种姿态面对了。 一路出了大阵,直到下了山,他才慢慢停下脚步。 站立于峰道旁,姜阳又从袖口里掏出那只淡黄黄的纸鹤捧在手中,低声念叨一句: “邃路寻踪,引灵觅迹,哎最难消受美人恩。” 归根结底姜阳也不过只是一普通少年罢了,就算是有上一辈子的见识在,他依旧是个雏儿,对男女之事方面几乎就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好在他天生一副乐天性子,没影的事他也不去多想。 心中的纠结存不了多久就被他给压下,身形一动在山路上起落,一路往朝雨峰去了。 庶务完结后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那就是要去庶务司交还任务,拓印登记状态,有接有还,不然过期还会被宗门追讨。 不久姜阳就来到了朝雨峰庶务司外站定。 今天的庶务司依旧人来人往,显得旁边的参录司就冷清多了。 姜阳瞥了两眼就迈步往里面进,男男女女的修士弟子还真不少。 堂内依旧还是那位周延维周师兄在维持,只是侧面多了两名弟子帮衬,来来往往的人太多,接取交还的一个人着实难以应付的过来。 就熟不就生,姜阳还是往着周延维那边去了,因为前面还有几位师兄师姐,他耐着性子排在最后面。 不多时,就轮到了姜阳站到桌案面前。 周延维正低头持朱笔在道册上改画,嘴上不停道: “师弟是接取还是交还?” 姜阳看他头也不抬的忙碌模样,便笑道: “劳烦周师兄,交还。” “交还是,还请师弟将腰牌取来” 说着周延维抬起头正看见姜阳站在面前,亦惊亦喜道: “姜师弟?!” 随后见他捧过来的令牌面露恍然之色: “喔一转眼三月不见,不曾想师弟已然完成庶务了。” 姜阳把令牌交过去道: “周师兄也是,庶务繁忙,辛苦了。” “嗨!习惯了。” 周延维摆了摆手道: “不过食宗之禄,忠宗之事罢了,为今所盼只有一事,便是林师叔快快归来,叫我脱离苦海” 周延维还是改不了话痨的毛病,一边掐指点向手中令牌,一遍滔滔不绝的诉说着琐碎小事。 “师弟感觉如何,曦雨峰可是真人道场,想必灵机定然丰饶嗯?!” 说到这令牌绽出清光,周延维眼睛圆瞪惊讶不已,脱口而出道: “居然是上评,师弟好本事!” 姜阳一听立马客气拱手道: “全赖周师兄的照拂,庶务轻易,姜阳不过是循规蹈矩而已。” 周延维听后止不住心生悦色,但还是摇了摇头说: “姜师弟莫要往我贴金,自接任起从我手中过的庶务成百上千,不是谁都能得一上评的,上佳就是上佳,没什么好谦虚的。” “是嘛” 姜阳暗自挠了挠头,他真觉得挺简单的,虽然有些熬人摧神,但唯一称得上难度的也就那两个小法术,可费费心思也就十天八天便融会贯通了。 真要分给他个什么种地画符之类的生疏活计,他还真没信心能做得好。 这边周延维说罢便拿起令牌往道册上一押,顿时光彩灿灿灵韵交汇,这便算是交还了庶务了。 “师弟,给。” 将令牌递还给姜阳,周延维又问道: “今岁的庶务便完成了,师弟可还有什么想接取的吗?” 姜阳听后摇了摇头道: “道功已足,无有此念,如今师弟只想着紧修行,破境登先,争取早日能够碰一碰筑基的边。” 年底的庭试是重中之重,姜阳可不想在庶务上浪费时间了,刚挣到手的道功还热乎着,得赶紧用出去才是。 周延维点点头赞同道: “万事境界为先,看来师弟已然分晓轻重缓急,那庶务一事便明年再叙。” 正事说完,眼见后面又无人排队等候,周延维便拉着姜阳谈起琐事。 姜阳倒没看出来,这位周师兄浓眉大眼的,居然暗地里喜好收集八卦谣传,奇闻异事,一说起来便滔滔不绝。 一会是哪哪峰的弟子有私会,一会是哪哪个殿的管事有怪癖,不管可不可信,他一口气可是倒了不少异闻出来。 姜阳听着这些隐秘,是接也接不上,答也答不得,只能讷讷不言,光点头应声了。 好在周延维也不用人捧哏,他一人自问自答一路说的极为畅快,姜阳拉都拉不住。 说着说着周延维就聊到了方絮,他便问姜阳: “方师弟他可去寻过姜师弟你了吗?” 姜阳自然应道,随后笑说: “方师兄吗,倒真见了,他来的太匆匆,要不是报了周师兄的名字,我可不敢应。” 周延维一听面露得色,拍了拍姜阳的肩膀道: “方絮这小子,别看他面容乖戾,人却不算坏,就是显得冲动急切了些,吓到姜师弟了。” 花花轿子众人抬,方絮其人毕竟是周延维介绍的,姜阳自是不会让他难堪,于是轻笑道: “哪里,方师兄古道热肠,连洞府遗脉都舍得与人分享,叫师弟我佩服不已只叹我实力不堪,境界不够,未能成行。” “那真是太遗憾了” 周延维叹了一句,随后又指点道: “不过最近这小子可是发财了,他探的那方洞府保存的不错,听说是小有收获,姜师弟得空可到他那去一趟,说不得能淘换点好东西。” 姜阳听的心中一动,暗忖: ‘居然真有洞府,难道他不是诓骗于我?’ 也不怪他暗自生疑,方絮来的唐突,交谈又极尽推崇,反倒叫姜阳心生警惕,这洞府有没有尚在两可之间,疑似有诈。 为今看来,姜阳确实错怪他了,方絮明显是已经从洞府中探宝而归,据周延维言辞得出其收获应当不菲。 思虑至此,姜阳觉得合理的解释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方絮是奔着眼前的这位周延维周师兄来的,姜阳只是因其介绍的,所以就顺道跟着沾光罢了。 不管心中如何想,但面上姜阳依旧不显分毫,他眼神发亮展颜道: “果真?那我可真要上门叨扰一番了,如今道功在手,正愁无处花销,却是要去拜访拜访方师兄。” “尽管去好了。” 周延维大手一挥道: “若不是我职责所在,脱不得身,说什么也要陪师弟去见识一番,顺便杀杀他的价!” “哈哈” 姜阳哈哈一乐,笑着拱手道: “师兄厚爱,姜阳谨记于心,还是莫要让方师兄难做了。 诸事已毕,便不多打搅了,师兄且忙着,姜阳告辞。” 随后他正了正色,拜别了周延维。 周延维一路将姜阳送至堂外,连声嘱咐他不怕叨扰,恨不得姜阳每日过来,与他对坐打发时间。 姜阳只能唯唯应声,一路出门去了。 第31章 云在水中 告别了周延维,出了庶务司,一抬头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了小雨。 雨润如酥,淅淅沥沥。 自从听闻这微雨隐秘,姜阳对这雨丝就见怪不怪了。 这股生发润泽之力既是神通体现,也是宗门对于弟子的拳拳爱护。 眼见天色还早,姜阳没有急着回到洞府,而是打算去往藏书楼一行。 藏书楼此前姜阳从未去过,他此前学过的任何一书一诀都是有教习传授,难有自主选择的机会。 这阁楼坐落于何处他都不知晓,一事不烦二主,他还是向周延维打听了方才清楚。 其位于湛露祖庭外,东临丹泉岛,西接白榆峰,藏纳于群山之中。 整个雨湘山其实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巨大灵脉,其中心位置就是祖峰湛露庭,周遭众多高峰拱卫,其下有一大湖孕育,可谓是人杰地灵之仙山。 姜阳一边赶路一边回忆着周延维的介绍,整个雨湘山其大无比,他所涉足过的地方不过是整个山门一角罢了。 出了朝雨峰,姜阳来到了上次路过的寒溪,只是这次他需深入才行了。 不会驾风飞遁的缺点又显现出来了,如若他会飞遁,自是避开诸峰禁制一路往藏书楼去了。 既然驾不了风,那只好老老实实用双腿奔行,可想要去祖庭面前又有一大湖拦路,若是要绕过整个大湖,走到明日姜阳也是到不了的。 好在宗门对这一点也是有安排的,众弟子只需来到寒溪尽头,便可乘舟横渡,穿过大湖就可前往祖庭了。 姜阳来此便是欲乘舟节省时间。 寒溪水澈,冷冽透底,一艘艘宝舫停在岸边,长约十余丈,高有三层,飞檐挂角,精致琳琅。 姜阳来之前,这里已经汇聚了不少弟子在此,叽叽喳喳的小声交谈,看来都是要登船横渡的。 他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往里面凑合,就自己随意在岸边找了个地方站着,静静等待宝舫开船。 不多时,见人数已经聚齐,船舫便有岸板下放,众弟子陆陆续续开始登船。 姜阳缀在最后面交了一块灵石上船。 宝舫是灵阵驱动,来往速度可不比修士飞遁慢多少,在湖中来往一趟宗门也就是象征性的收一块灵石。 其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方便门人弟子往来。 姜阳是最后进来的,各个船舱都已经坐满了人,他只好一路往楼上行去。 ‘便去三楼,还能临湖一观景色。’ 过了两楼他也没停下脚步,心中暗想道。 可能不少弟子的想法与姜阳一致,三楼的位置本就不多,加上又是露天,他上来之际已经有众多弟子聚集了。 姜阳扫视一圈也没找见个能单独落座的地方,于是就想着干脆站一会,等欣赏够了再下楼去好了。 正当姜阳脚步踌躇之际,就听到有人在侧身不远道: “这位师兄” 他下意识转头,就见船尾坐着一女子,身着湛青色的宽大长袍端坐面朝向他招手。 姜阳左右环顾一番,才确定她是在跟自己说话,于是上前拱手道: “不敢当师兄,请问师姐唤在下所为何事?” 姜阳虽然刚刚突破到中期,但肯定算不上什么师兄,船上弟子众多,他又不能用灵识探查女子修为,可不敢顺口应承一句师妹。 这女子手持书卷没有纠正姜阳的称呼,而是单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空位道: “我观道兄原地踌躇,想来应是无有座位,如不介意便坐我这边好了” “这” 姜阳略一迟疑便从善如流,坐下拱手谢道: “自是不介意,师姐好意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左右不过是一座位而已,扭扭捏捏倒显得不爽利,故而姜阳没怎么犹豫就顺势坐下了。 “不妨事。” 女子弯眸一笑后,就低头观起了书卷。 姜阳手拢着下摆在旁边坐下,这才细看了女子模样,不得不说有商清徵,李周盈珠玉在前,身旁女子的面容眉眼这一对比便弱了一筹。 但是其五官端正,鹅脸椭圆,举止大方明艳,视之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离得近了还隐隐能闻到一股带着烟火气的幽香。 姜阳的视线只是一触即收,他才承了好意,自觉干坐着一言不发有些不通人情,于是再拱手道: “方才多谢,在下姜阳,乃朝雨峰弟子,未请教师姐?” 女子闻言注意力从书卷中脱出,抬首展眉,答道: “小事而已,我名丹若,泽雨峰出身。” 姜阳见她言辞简略,又手不释卷,想来是不耐应付的,于是就主动道: “既是好意自当言谢,丹若师姐自便即可,不必理会我。” 丹若听后轻笑了一声,晃了晃手中的书卷道: “谈不上,打发时间而已。” 虽是这么说,两人谁也都没再接茬,各自转开了。 此时宝舫正巧驶出了寒溪,进入了覆露湖,姜阳转头望向湖景。 一入眼他就被眼前景色所震撼,湖水蓝白,平滑如镜,烟波淼淼,与天一色。 整个湖畔一望无际,如不是湖面没什么浪花,便说这是海姜阳心中也是相信的。 其上弥漫着淡淡薄雾,宝舫驶过荡开,犹如登临仙境,探访蓬莱。 天公作美,头顶整片天际开阔空敞,只有寥寥几朵飞云飘荡。 天越澄,水越澈,两者互相辉映,使得湖水泛起宝石般的蓝色。 姜阳俯身睹见天蓝,抬头复观水碧,天地在这一刻似乎颠倒,迷迷蒙蒙令人神往。 正是:垂首便见水中天,入水可在云中游。 如此美景看的姜阳识海一清,散发阵阵凉意,似乎灵识都隐隐有所增长。 可姜阳的心思全不在此,望天地之美他忍不住幽幽长叹: ‘不见天地,怎知自身渺小’ 又过了好一会,姜阳才在沉浸中缓过神,心中莫名生出些怅然若失之感。 他摇了摇头甩出情绪,见薄雾中有一灰点浮现,并且随着宝舫前进,有愈来愈大的趋势。 这时候旁边的丹若也收起了书卷,盯着姜阳的侧脸看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 “不知姜师弟拜在哪位丹师门下?” ‘丹师?’ 姜阳一怔,随后立马反应过来她应是误会了。 这覆露湖中有一湖心岛名为丹泉岛,是宗门炼制灵丹的宝地,来来往往的弟子大多都是奔着此地来的。 姜阳最初领取庶务的时候也有瞥见过这一门庶务,只是当时据周延维所言,此庶务最是抢手,常年都是满员的。 就算偶有一空缺也很快被人顶上,能来此地哪怕只是当个看火扇风的童子,也是需要不菲的关系筹画来的,故而就连周延维也没有办法。 ‘怪不得方才从她身上闻到了一股幽香,原来是丹香烟火气。’ 姜阳心思转动,嘴上立马回道: “师姐误会了,姜阳非是丹师门下,此番实为前往祖庭,想要读一读宗门道藏罢了。” 第32章 汲古纳新 “喔” 丹若闻言恍然,转而笑道: “倒是我多想了,还以为师弟也是去丹泉岛奉丹炼药,我说怎么看着面生” 她方才盯着姜阳看了好一阵,暗想着这般俊俏的师弟她以前居然从未见过,止不住心中疑惑遂询问出声。 “师姐说笑了,在下可没有奉丹炼药的本领,笨手笨脚的恐怕就是去侍炉煽火都显粗鄙” 姜阳带着些自嘲的开玩笑道。 交浅不便言深,丹若听后只是以袖遮面发出细微笑声,露出一双弯弯的眉眼并不接话。 调和铅汞,侍炉捣药,君臣相佐,对炼药岐黄之术姜阳心中也是向往的,奈何其难度实在太大,神神秘秘的又强调传承,所以一直未能够有机会了解。 毫不客气的说,能有一门高端手艺傍身走到哪都是拿得出手的,学成之后不论是贴补用度还是平日炼上枚给自己服用都是惠而不费的好事。 奈何这林林总总的修仙百艺之中,炼丹一术不说是最难花费最重的,也是其中佼佼者,完全不是普通修士该去碰的。 姜阳不晓得自身到底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只能暂时压在心底,想着什么时候有机会接触一二。 故而对丹若姜阳亦是进退有礼,虽然只是点头之交,但万一哪一天就有了交集求到头上,熟面孔终归好说话些。 两人闲聊的这一阵子,宝舫已经慢慢驶入了湖心,方才远远见的小灰点已经变成遮天蔽日的巨大岛屿。 一抬头丹泉岛的庞大黑影近在眼前,其外圆内阔,中心是一口火脉,顶上冒着烟气,周围亭台楼阁不断有修士上下纵跃往来。 姜阳感受到空气中隐隐有股燥热,他看在眼中疑猜这会不会是一座巨大的活火山,却被前人修士以神通法力拘来用作火脉铸器炼丹。 “丹泉到了,我这就要下船了,姜师弟咱们后会有期。” 丹若见船在港口停稳了,站起身同姜阳打了声招呼逗趣道。 “后会有期,丹若师姐自便即可。” 姜阳连忙站起身一本正经的拱手道。 丹若见此也不多话,举止干脆潇洒的转身离去。 这一起身才发觉她其实身材蛮娇小,湛青色的袍子罩在她身上倒显得宽松,疾步徐行大袖鼓荡之间她就离开了姜阳视线。 姜阳立在原地对于她的笑声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了一会不得其意索性便放下不管了。 连同丹若下船的人可是不少,眨眼这宝舫空了有三分之二,看来大多都是奔着丹泉岛来的。 不多时,大部分修士都下了船,姜阳重新坐下,宝舫慢慢悠悠的调转船身再次行驶而去。 姜阳倚在边上,望着一湖春水放空心神,实则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探寻识海。 方才他似乎对天地有了一点感悟,灵识骤然增长了些许,现在得空就细细体会起来。 ‘灵识总体约莫增长了有十分之一,也不知道算多还是算少,而且更凝实了。’ 姜阳暗自嘀咕着。 他小心的放出灵识探查一圈,范围增长了不说,还更加得心应手了。 这种情况他也是头一次遇见,只是也没个参考印证,他没法做出衡量对比。 不过终归是白来的好事,多一点少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姜阳心态放的很开,很快就不纠结了。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左右,总算见到了湖岸的边界,宝舫终于要靠岸了。 姜阳坐直了身子,不怪众多弟子都选择坐船,这湖面如此广阔,筑基修士他不了解,反正以练气期的法力一口气是绝对飞不过去的。 他原先还想着步入练气后期靠自己飞遁过去,如今看来是异想天开了。 宝舫靠岸,姜阳也随着船上的最后一点人流下了船。 这船舫日夜不休,什么时候姜阳想回程只需等待片刻便有船前来了,不必担心回不去的问题。 两脚落地,姜阳稍稍辨认了下方位,祖庭居中很好辨认,面前参天巨峰高耸入云,一抬头就能望见。 ‘丹泉在东,西面这一峰应该是白榆峰,那藏书楼估计就在两者之间了。’ 周边入眼虽然还有几峰,但近大远小,故而虽还在视线中,但其实已经离的很远了。 姜阳抬脚就走,他也不担心迷路,实在不行边走边问就是了,祖庭这边的修士也不少,而且来往的大多气息不浅,想来都是高修。 他的想法不错,这才行至半途,远远的就看到一高大楼阁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不出意外这就是藏书楼了。 姜阳心中振奋,暗暗加快了脚步。 不多时他便来到了藏书楼近前,入眼就是一幢玄纹密布的高大台榭,通体玄奥古朴,两只白玉铸就的高大门脚两边耸立,其上曰: 【鼎建宏规,柱下简书藏万卷】 又曰: 【道传天渊,湘山台榭并千秋】 即使是姜阳见识浅薄也能隐约感受到这阁楼透着一股古朴厚重的威严之感,收了兴奋情绪面露肃穆,接着抬头望去就见上方金字提的牌匾,上书四个大字: 【汲古纳新】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座宗门的藏书之所应唤作汲古纳新楼,只是众多弟子觉得繁琐,平日里就以藏书楼来称呼。 姜阳立在门前,感受着这股厚重的氛围,慢慢踱步踏入其中。 一进门,所有的天光仿佛被吞噬殆尽,姜阳眼前一花便换了光景。 内里宽大高阔,以严格的中轴对称分割两边,左右书柜林立,闪烁光华,布局规整,端方有序。 屋顶金漆雕龙,琉璃作凤,曲折回旋,精巧雅致,又不失磅礴大气。 这书柜一眼根本望不到边,其上搁置着古卷、书简、玉珏,甚至还有兽皮竹简在光晕中浮沉。 姜阳一时间看花了眼,只是这书架各个有禁制守护,想来不是能够随意翻看的。 他担心胡乱闯坏了规矩,于是便打算找人询问一番。 周围也较为冷清,看不到几位同门弟子,不过此地不可能没有执事看护,他环顾一圈就在转角柜台内发现了一位老人。 老人一身朴素布衣,身量修长清瘦,仰卧在竹质躺椅上捧着一本书上下摇晃,书卷遮脸叫人看不清样貌,只能从其垂落的花白胡须让人看出其年岁不短。 姜阳见此缓步走过去,终是看清了他模样。 老人脸颊消瘦,须发皆白,可一双眸子炯炯有神,看起来精神矍铄。 姜阳靠近两步立在一旁躬身道: “敢问前辈” 第33章 功诀杂记 礼多人不怪,姜阳对这里不甚了解,于是躬身行礼问道: “敢问前辈弟子该如何挑选功诀法术?” 在摇椅上晃荡的老人一听,放下书卷露出明亮的双眼盯着姜阳,过了一会他才道: “功诀在左,术法在右,杂记风物在前,奇闻逸事在后。 但凭腰牌取之,楼内不收取灵石灵物,均以道功抵扣,借阅后不可外带,不可轻传。 你只可在一楼走动,莫要往二楼攀登。” 老人也不多废话,寥寥数言就讲清了规矩,随后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书卷之上。 姜阳见他不欲多言,也就不再打扰,躬身致谢道: “多谢前辈指点,弟子谨记于心。” 随后倒退着几步,转身往第一面书架走去。 这里的规矩倒也不复杂,全场自由借阅,只要你道功足够,并无什么限制。 唯二的要求就是不能带功法的原本出去,不能将兑换出来的功诀法术随便授予他人。 但这一点并没有规定的很死,以姜阳料想估计只要不是明目张胆的四处兜售,自己两三好友私下互相印证一番宗门应该是懒得追索的。 另一个方面修士也大多较为自我,普遍没什么分享精神,俱是自身以道功辛苦换来的法诀,一般不会冒着风险轻易教授他人。 迎面的第一列书柜位于左侧,高有三层,姜阳靠近了也不伸手,而是用灵识一一缠绕解读。 灵识每掠过一处,其上就会显现功诀的基本信息、作价几何,算是试看阶段,不至于让弟子两眼一抹黑的挑盲盒。 当然要具体往下看到全文,那便要付诸道功换取了。 姜阳还是头一次接触如此多的功法,便迫不及待的一一查看过去。 “洞露明华法,二品,成就仙基『露华明』,所需道功二十五。” “平湖烟波功,一品,成就仙基『软烟罗』,所需道功十二。” “浩渺渡越诀,三品,成就仙基『无间海』,所需道功三十六。” “……” 简单的掠过一层,姜阳就见了好几种功法。 不同于他习练的《湛露服食法》,眼前这些功诀大多都有通往筑基的篇幅,总纲完善内里还附有一二法术和采气诀。 姜阳的服食法不知是因其为古法的缘故还是本来就有缺,其篇幅到了练气期便戛然而止,什么筑基的篇幅一个字也没有。 ‘可惜都是下三品的功法,怪不得她再三交代,不可轻忽,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姜阳看着看着心中一凛,生出庆幸之感。 平心而论,这功法不差,价格也尚可,寻常弟子亦只需努力个一两年便能攒下换取一本功法的机会,这点上宗门不可为不厚待。 换做是姜阳自己,他若不知详情,说不得这会也屁颠屁颠的来回奔波,找到一本合心意的功法开开心心的转修了起来。 盖因下三品的功法只要一成就筑基,九成情况都是下品的仙基,筑基修士走到哪倒也不是不够风光,只是从此就断绝了更进一步的可能。 再一个就是仙基号称筑成无悔,就是想重头来过的机会都没有,仙基崩散则陨,归还天地。 姜阳望着这一篇篇玉简、书卷,眼中闪烁不定,这些道藏固然装点了宗门底蕴,可不同于宗门嫡传的道统,它们基本都是各种渠道进献、搜罗来的。 其来历繁复,难以考究,有上古的洞府寻来的,有破家灭宗抢来的,有游历时机缘巧合得来的,根本不要想有什么后续功法。 你要是个普通弟子,修也就修了,反正本来也无更进一步的希望,无非是享用寿元,逍遥一生罢了。 可要是你侥幸撞了大运,成就了中品乃至上品的仙基,也并不意味着就有出路,反而还有更大的绝望。 姜阳只是稍微带入了下就不寒而栗,年纪轻轻修成仙基本该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可一转头前路无光,任你资质通天,无有功法续接,空守着年岁寿元蹉跎,无疑比寻常人更加绝望。 这其中的门道,无人点破又有谁知道的呢? 这也是为什么商清徵要反复的交代姜阳不要随意选择功法,诸峰之中传承有序,各个都是道统源流。 拜入之后不必再担心传承缺失,还有资粮倾斜,师尊指点,从此一个天一个地了。 故而哪怕眼前功法再多,姜阳也就随意的看一看,从没有伸过手,只当是阅览一遍增长见识。 转了几圈,他继续往里面走,这阁楼不知是铭刻的什么阵法,大的惊人,姜阳不过才浏览了几个书柜而已。 “《灵泽启始》、《仙修密录》、《郑国三百年风物》、《过冥寒大泽杂记》” 姜阳一路走过来不再关注什么功法,而是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地理杂记上面。 这几册都是他挑选出来的,多是介绍周边一应地形、势力、甚至是灵物灵材的秘闻。 无他,姜阳对于此方世界知之甚少,他亟需补充些常识,不至于走到哪都懵懵懂懂的两眼一抹黑。 好在,这些逸闻杂记不分属功法,大多是前人撰写,流传甚广,故而不用花费多少道功。 姜阳一连拓印了三四本也就花费了五个道功,连同玉简在内已经算是便宜了。 拓印的玉简每个柜面上都有,姜阳每兑换一次,它就会自动弹出一枚空白的玉简留作姜阳拓印。 不然都要叫姜阳当场阅览速记,那就有些难为人了。 将刻录好的玉简一一放入储物袋中收好,姜阳站直了身体,眼前出现了一枚斑驳的玉简,其裂痕斑斑,只有一半,在禁制中浮沉。 姜阳从头逛过来,残破的玉简他还是首次看见,不由心生好奇,灵识缠绕阅读了起来。 “《九渺清衢经》五品,成就仙基『九衢尘』,所需道功九十五。” “嘶五品!” 姜阳暗暗吸了口气,居然是五品功法,这一路走过来别说五品,便是四品功法他也一册都没有见到过,不曾想这里居然放着一本五品功法。 可冷静下来之后,姜阳再细看后不由惋惜的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 果不其然,功法是残缺的,不然按他猜测也不会出现在藏书楼的一楼,至少普通弟子是接触不到的。 ‘若是完整的,这价值不知得翻多少倍,怎么也不止九十五道功。’ 虽然九十五道功姜阳目前也付不起,但并不影响他细看一遍,怎么说也是五品功法,不出意外修成至少也得是中上品的仙基。 成就之后不管是从法力性质还是斗法能力天然都比旁人强了不止一筹。 第34章 吞灵炼煞 这便是天之骄子得天独厚的条件。 不仅先天资质、灵物资粮供给胜过许多,就连功法仙基也是寻常人望而不及的品阶。 如此叠加,普通的旁门散修如何会是世家大派弟子的对手,往往一照面不过数合便要败走。 姜阳把这本五品功法的大纲简介和能看到的术法部分都读了一遍。 《九渺清衢经》此仙基『九衢尘』号称:暗掩尘雾,扫清诸难。 有摧山荡脉之能,凝神定心之妙,可以撼山移岳,增长灵识、驱逐外邪。 ‘不愧是五品功法,果真厉害神妙非凡。’ 姜阳看的双眼发亮,忍不住畅想往后自己该练就何等品阶的功法。 再后面附赠的法术和采气诀姜阳也观看了一遍,尽管心中早已有预想,但真正看到之后还是止不住内心的惋惜。 ‘采气诀的部分遗失了。’ 不出姜阳所料,采气诀的缺失彻底判定了这本功法的死刑。 目前姜阳也不是当初问啥啥不知的那个小修了,对于筑基他也有了一二了解。 一名修士若想要晋升筑基,除了修为要达到练气九层巅峰之外,还有两个硬性条件。 其一便是晋升筑基的功法,无有功法指引,气海凝聚不出仙基,便有法力溃散、身死道消之危。 其二便是吞灵炼煞,这其实是一回事,一般来说古法吞灵,今法炼煞,可不管如何说都少不了一口关键的天地灵气或地脉煞气相助。 ‘这筑基,必须要同时吞服一口天地灵气,这灵气或是采自山间灵穴提炼而成,又或是炼化地脉煞坑获取,再或是人为培育精炼而出。’ 姜阳回忆着自己了解的内容,暗暗与眼前功法对应。 此灵气采集后需以功法相合,才能铸就成道之基,练就之后有种种神妙,谓仙道之始。 这《九渺清衢经》里所要求的就是要吞服一口虚静尘清气。 天地之中会诞生无数的灵穴与煞坑,日久凝结之下便会产生一缕缕灵气与煞气。 修士们便会前去采集收取,在晋升之时服下,所谓餐霞饮露、暮宿山间不过如此,是每个想要筑基的修士都要经历的。 没有这一份虚静尘清气,这功法也练就不得,强行修炼不但仙基不成,还有身死之险。 这其中贯穿前后的关键就是这一道采气诀,这本经诀缺失了最关键的部分,其价值瞬间锐减,不说一钱不值,大抵也只有参考印证的用处了。 姜阳估计这也是它如今能摆放在一层的缘故。 他目前连筑基的功法目前都还没有着落,暂时倒也不必为以后所需的天地灵气担忧。 不过姜阳也听说过,有大神通者甚至会提前扰动灵机,改换地貌,人为的干预一片灵地,以达成采集对应之灵气的目的。 其后辈弟子都不需自己费力去寻找,往往是走上了这一条路,其长辈师尊已经将对应的灵气给准备好了,境界到了便可以立刻去闭关服下,可以算是处处快人一步。 如今这些都还太远,姜阳只是在这边增长了一番见识,就迈步走向另一边主要存放法术的书柜。 比起功法这一头,书柜这边多了些门人弟子。 大家都比较安静,各自或是挑选,或是就地研读,并不互相聚集。 姜阳小心的让开一位师姐,走到了里面的一个书柜面前,随意的挑选起来。 对于术法方面姜阳没有太多预想,只需能斗法、防身即可。 身处大宗派之内固然安全,但也不是完全不需要斗法的,需知宗门之内同样不会一团和气的。 有人在的地方就会有斗争,只是姜阳的境界太低,一般的争斗波及不到他头上而已。 远的不提,就说离开宗门外出,要是路上遇到了什么劫修恶徒又或是妖兽精怪来袭,那岂不是当场麻爪,只能原地等死了。 总不能指望他用莹辉术、固脉术一类不入品的法术砸对方。 架子上一排看过来,法术的所需道功不高不低,一二三品的都有,约莫三到十点道功上下,比起功法自然要便宜不少。 姜阳方才购买杂书花用了一些,目前还余下四十五道功,他打算挑选两三门法术,留下个二十道功左右机动。 “《锐金芒羽》、《灵元法盾》、《异彩流光》、《折风回影》、《柳叶飞矢》” 攻敌杀伤、御敌元盾、身法周旋,各种功能的法术层出不穷,各个品阶俱全,一时间叫姜阳挑花了眼。 他是看这个也好,瞅那个也棒,望来望去选择困难症居然上来了。 好在他目前时间多,选择面也广,这藏书楼光这一层他都没逛完十之一二,于是便继续往前走。 ‘唔选一门杀伤的,一门防御的,再来个跑路周旋的身法,想来应是够全面了。’ 虽然都很想要,但姜阳还算清醒,一来是道功所限,二来是贪多嚼不烂,法术在他看来贵精不贵多。 选一门好的法术精修,比样样通样样松强多了。 又一连逛了三四个书柜,姜阳把沿途看上的法术都记在心中,将之与后面看到的做着比较。 “咦?这是” 姜阳停在一面书柜前,这里面摆放的书简居然不是普通术法,而是器艺,随便读了几本都是些教习刀枪剑戟的法诀。 姜阳在诸峰之中见过不少弟子日常行走有些也会在腰间悬挂些刀剑一类的兵器,起初他还以为是法器用不起,所以便使用凡兵装点门面,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好,这个好。” 姜阳心思转动,几乎瞬间就明白过来,不由暗赞一声。 练气期的修士飞遁不便,灵识不就,对敌往往就在三丈之内,而掐诀念咒又需时间,往往还不如兵器好使。 什么刀法剑诀一出,项上人头落下,管你什么仙诀法术,俱是用不出来。 “《辛酉巽雷刀》,《回龙折羽枪》,《玄水剑诀》” ‘学那个好呢?’ 姜阳灵识一排排扫过去,在诸多功诀之中徘徊。 不多时,姜阳就下定了决心,腰牌在光幕前一晃,手朝着一块玉简伸过去。 “就选剑诀!” 姜阳没想多久便在诸多选择中挑中了剑诀,并果断拿下。 无他,只因少年意气,在他看来: ‘强不强只是一时的,而帅不帅却是一辈子的事情。’ 第35章 洞元一气 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 要说在修仙界里姜阳最向往哪一处,那还得是剑修。 御剑青冥,快意恩仇,但凭手中三尺青锋,逍遥天地间。 他先前修习的《指剑惊蛰》只是不入品的小法术。 虽然有点剑诀的影子,可其不管从杀伤还是难度来说都不尽如人意,本质上还是用来驱虫的,使起来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根本不过瘾。 带着兴冲冲的神色,姜阳从书柜中拓印下了一枚真剑诀的玉简持在手中。 才将将扣了道功,他就迫不及待的读了起来。 “《洞元一气剑诀》!” 这是一本三品的剑诀,其所费道功一十二,几乎达到了三品同阶里最贵的价格。 可姜阳毫不心疼,道功挣来就是花销的,况且他也确确实实喜爱这本剑诀。 “洞元凝一气,一气贯长虹。” 这便是剑诀开篇之精要,这乃是一门绝争行险的剑诀,讲究一个剑出无悔,如贯虹日,杀伤不俗。 剑修但凭手中三尺剑锋行事,凡事总是从锋上取,剑中求,整部剑诀都透着一股宁折不弯的意味。 姜阳粗粗的读过一遍就将之收回储物袋中,现在还在藏书楼中,可不是细细研读的时候。 既选好了剑诀,姜阳也不想再往前逛了,而是回身去换取先前看中的两个术法。 方才他一一浏览过去的时候已经在心底做了备选,如今只需拿下去拓印即可。 他只选了一门防御的遁法,另加一门闪避腾挪的身法,正好用来配合剑诀修习。 如此,姜阳预想中的一门御敌,一门防御,一门接敌闪躲的三门法术都成了,总共花费道功二十四。 三枚各色的玉简安稳落袋,姜阳也没了继续阅览的心思,时间已经不早了,于是他便疾步匆匆离开了藏书楼。 再次出来,姜阳一抬头,外面已是星夜密布。 浮云飘荡,弦月如钩,半遮半掩,朦胧的清辉映撒地面,照亮回去的路。 姜阳立在门前,回身看了头顶巨大的金字牌匾感叹道: “宗门道藏浩瀚如烟,我不过是拾取了沧海之一粟,却也收获良多。” 随后他便转身离开了藏书楼。 祖庭这边姜阳真是人生地不熟,也没有什么停留的必要,便一路往覆露湖赶去。 宝舫有阵法驱动,日夜不停,姜阳还没赶到湖边,远远的已经能看到宝船上透出的盈盈暖光。 他动作灵矫,修长的身形在黑夜中起落,不多时便在船开之前赶到。 夜晚的船舫前依旧很热闹,虽然没有来时的那么多人,但依然坐满了一多半弟子。 姜阳怀着心事,不欲和他人接触,自己就寻了个偏僻角落坐下了。 坐定后他就迫不及待的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一枚玉简,以灵识沟通开始细细研读。 “《折风回影》。” 这是姜阳挑选中的一门身法,其品阶为二品,花费道功只有五,不算顶尖但胜在可以和剑诀互相配合。 姜阳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在众多三品的身法中挑选了它。 大略一扫其总纲,姜阳就心中有数,《折风回影》其效果看似很简单,功能却不凡。 其神妙有御风回折之能,幻身分影之法。 在对敌时能够在全速冲杀中突然变向毫不迟滞,亦能在迂回跑路的时候在原地留下一个幻影分身迷惑对手,可谓是能进能退的优秀身法。 单单看过去发现也就是威能平平,可如果再搭上一门杀伤不俗的剑诀,立刻就有画龙点睛的妙用。 伴随着船舫开动,姜阳听着排开水花的波浪声丝毫不受影响,专心致志的读着玉简法诀。 将身法收起来,姜阳拿出了最后一枚玉简,这是一门主司防御的盾法。 其名为《澜清玄罩》,亦是一门三品的法术,其所费道功为七,价格适中。 选它的原因也很简单,这是一门水法,而雨湘山别的没有,周边有寒溪有大湖,其水脉昌盛常年水气密布。 在此地施展水法本就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不但施术轻易,还隐隐有所加持。 水性质柔,最善防御,一般来说为盾法的优点不少,构筑简单,节省法力,玄罩坚韧,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耐爆发。 不过姜阳选的这门盾法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如果能寻找到一味灵物【澜清元水】,以密法调和融入法盾,其立刻就能有超越三品的不俗防御。 ‘这【澜清元水】应该是练气一级的灵物,如果是筑基一级的就是把我卖了也买不起’ 姜阳握着玉简,心中暗自嘀咕。 好在雨湘山资源丰富,灵水一类的灵物产出颇多,其效用广泛,可以吞服饮用,也能合水炼丹,还可修炼密法。 上次去川鹜坊市闲逛的时候姜阳就看见了不少兜售灵水的摊位,只是那时候他见识浅薄,不识得灵水,所以就匆匆略过了。 他打算回头有时间便去坊市打听一番,看能不能收购一份澜清灵水回来,对于防御护身一类的事情上怎么重视也不为过。 “咚!” 此时一声闷响让姜阳从沉思中醒来,他收好玉简转头一看,原来是船舫开到了丹泉岛,在此地停驻靠岸,等待着弟子上船。 深夜似乎没有多少弟子想要回去,上船的人不多,不一会便登完了。 姜阳也仰头瞥了几眼,没有看到白日那道身影,想来应是留在丹泉没有登船。 ‘丹若,丹若’ 姜阳脑海中浮现了一张大方明艳的脸庞,这女子来匆匆去匆匆,显得颇为神秘。 不过是惊鸿一面,他对其人倒没什么太多感觉,反倒是联想到丹药更多一些。 姜阳尽管目前手头宽裕,但也没奢侈到可以买丹药服食的程度。 手头虽还有个二十出头的道功,若换取灵石也有个二百余枚,可用来购置丹药估摸着也就够个几瓶‘养元丹’的程度。 姜阳还有个七八枚养元丹余留,眼下也没到瓶颈,暂时对丹药方面没有太过迫切的需求。 这丹药固然可是好东西,可毕竟囊中羞涩,按他想来这种花销暂时还是免了。 心中思量,对未来做着规划,悄无声息间船舫到了终点,姜阳在夜色中随着人流下了船。 夜晚的寒溪,水流中凝聚雾气,在月华下闪烁光泽,颇具美感。 姜阳驻足欣赏了一阵,便回身往朝雨峰所在的洞府赶去。 说起来,他已经有几日都没有回到洞府休息了,一连几天他都是用打坐来代替睡眠的。 即使是练气修士,几日不眠不休还是有些疲惫的,加上白日姜阳一直在消耗灵识阅读功诀术法,这会一沾床塌,倦意就阵阵来袭。 若不是在覆露湖观景有所领悟导致灵识增长,兴许还难以撑的这么久。 姜阳斜躺在床榻上打算闭目养神,谁知呼吸却逐渐平缓,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第36章 澜清之水 一觉醒来,天光四亮。 姜阳兀的睁开眼,一下子从床榻上翻身坐起。 眼见外头阳光明媚,姜阳下床伸了个懒腰,浑身的筋骨噼里啪啦作响。 “唔睡过头了,不过至少休息过来了,爽快!” 姜阳给自己掐了个静衣术,略一瞧天色发现已经快要接近正午了。 他昨晚回到洞府已经是凌晨时分,原本打算闭目养神一会,待到天色将明未明,晨露凝结之际才好进行修炼服食法。 可谁知他实在太累了,人一沾床塌居然立马就睡过去了,直到将将才醒来。 不过这也正常,昨日他频繁动用灵识读取玉简,着实是消耗不小,加上练气期新生的灵识又孱弱,透支之后没头痛欲裂已经算他走运了。 姜阳在洞府中踱步,倒也没有太过纠结,每日早课肯定是赶不上了,明日再补上便是了。 这《湛露服食法》就得每天晨间修习才有效用,除了突破境界之外其他时候修习事倍功半,纯属费力不讨好,姜阳也就不多费劲了。 这乍一脱离了庶务之后他可算是松快下来了,不用每日都往曦雨峰那边赶了。 而且今日姜阳也不是无事可做,这不刚换得了三门术法功诀,此刻正是细细研究的好时候。 匆匆收拾了一下保持形象,姜阳拉过一只蒲团一屁股坐下,这才一拍储物袋,三枚玉简泛着光从中飞出,依次在身前排列。 “嗯先修炼哪一门好呢?” 姜阳以手托着下巴嘟囔道。 其实按他的想法自然是先修习剑诀为上,可无奈手中无剑,想要正式修炼怎么也得搞一把剑到手才行。 总不能随意拿个树枝比划,他倒不怕人笑话,只是普通的木枝叶难以经受法力灌注,任你什么剑招也施展不出来,怎会有习练效果。 至于普通兵器具体从哪里搞,姜阳也不清楚,此前哪里有用得到兵刃的时候,但既然有需求便会有供给。 剑类的法器他肯定买不起,可购置一把凡兵宝剑想来应是不难的。 对他来说甚至无需在意宝剑锋刃与否,只要其能承受练气修士周行不息的法力侵蚀即可。 故而他打算过几天去拜访一下周延维,让他给指点指点,再一个也是与其叙叙旧,每次都说下次见下次见,总停留在嘴上就显得虚伪了。 剑法一排除,姜阳的思路一下子就明确了,看向了最后一枚玉简,将之拿在手中道: “就你了,未胜先言败嘛。” 身法是要与剑法配套修炼的,三去其二,答案就很明显了。 姜阳打算先熟悉一下《澜清玄罩》,遂以灵识解读。 “夫五行之水,以澜清最微,其性质柔,克世之刚,随心赋形,聚以为罩。” 开篇的总纲简洁明了,描述了这门法术的核心要旨。 总的来说玉简有言,万水之中以澜清为最微小,乃是至柔之物,可随心赋予其形,遇圆则圆,逢方则方,最善守御。 姜阳前后通读了三遍,将各个关隘熟悉于心,三品的法术自然要比他之前接触过的那些要难的不止一点半点。 可对于他来说也不是无从下手,术法虽有些晦涩也不过是多费一番功夫而已。 初生牛犊不怕虎,没个他不敢尝试的,不过研读了几遍,姜阳就掐诀暗暗念咒,调动法力开始了施术。 “澜清之水,聚以为罩,凝!” 待姜阳心念一起法力瞬间被调动,从气海灌入十二重楼,按着玉简中的既定路线运行。 可毕竟是初次施法,经脉的行气路线又复杂,姜阳不熟悉一时不察走岔了路子,让身前刚凝结的一点水气立马便消散了。 “咳咳” 姜阳被施术失败后逆行的法力冲的咳嗽了一声,不过他也没气馁,立即开始了下一次尝试。 “澜清之水,聚以为罩,凝咳咳!” “澜清之水” “澜清” 一连试了好几次都失败,逆流的法力冲击的姜阳经脉胀痛,不得不停下来缓一阵子。 盘坐在蒲团上姜阳闭目调息,边温养经脉边总结反思,过了好一会虽然仍没有恢复完全,但他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盖因整体施术情况一筹莫展的话他也就从长计议了,可越深入姜阳能感觉到他一次比一次接近成功,相信只要再来上几次,他马上就能成功将其给施展出来。 终于,在又一次尝试中姜阳凝神掐诀,嘴里念念有词道: “澜清之水,聚以为罩,凝!” “嗡” 一声响动异象突升,体内法力流逝,周遭水汽翻涌统统凝聚过来。 姜阳身前骤然凝聚出了薄薄的一层玄罩,漂浮在空中呈现半透明状,若不细看几乎都无法注意到。 姜阳双眼发亮,隐隐露出喜色,但他需分心维持术法,不敢做出太多动作。 他只是伸手缓缓的点在玄罩上感受着,指尖触碰瞬间让薄幕微微荡起涟漪带起一层扭曲。 姜阳按捺心绪,有心试一试其防御力,于是手指缠绕起了金光一再加力想要穿透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玄罩。 他居然一心二用同时使出了指剑惊蛰的金丝在玄罩上切钻,妄图以己之矛攻己之盾。 随着他的发力,玄罩便往内凹陷,似乎并不抗拒,可直到姜阳的整根手指莫入,这几乎透明的玄罩却稳稳接住了,完全没有要破碎的迹象。 这还是姜阳放任不管,没有再灌注法力维持的情况,按玉简描述御敌之时他还能视对面的攻击加大法力输入来应对。 挥手散了玄罩,姜阳欣然的点了点头,露出笑容: “嘿,这算什么?因为怕痛就全点防御了?” 对于这法术的初次表现他还算满意,毕竟只是初学,他一开始心中没抱太大的期望,如今看来还真不能小视,毕竟是花了七道功换来的,可不是地摊上的大路货。 ‘这三品的法术就是不同凡响,比那些个不入流的法术要强多了。’ 姜阳心中暗忖。 品阶升了难度也不是提了一点半点,要知道当初《指剑惊蛰》与《蕴灵固脉》两个法术加在一块,姜阳也不过就读了三遍就将之成功施展出来了。 其后的半个月,他抽空练习了几次便已经能做到烂熟于心了。 而这《澜清玄罩》不知道失败了多少回,足足掐诀费劲了一个下午才堪堪成功这一回,不可谓不艰难。 要等到真正做到烂熟于心,心随意动,不知道又得花多久的时间,想来怎么也得以年月来记了。 “不知我这修行进度算快还是算慢想来怎么也算个中等” 姜阳猜测着把自己摆放在中间的位置。 主要也没什么参照,周围也无人与他做比较,他只能一个人在这瞎猜。 修炼本就是非常私密的,脱离了下院后,没了人指引大多数时候姜阳也是摸着石头过河。 第37章 见字如面 曦雨峰,玄涤殿。 桌案前商清徵凝眉不语,素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的发出一声叹息,一双修长的腿纤细笔直,蜷缩在桌下,裙摆散开露出光洁溜溜的脚丫。 狸猫十六趴在桌边上团成了一个毛球,正闭目假寐,对于少女的叹息视而不见。 “哼,一连几天也不知道来一封信,亏我还辛苦画符,他是不是给忘了啊?” 叹息过后,少女白玉般的面孔浮现嗔恼,暗哼一声嘴角稍稍向下,话音里多少带着点小委屈。 与姜阳分别已经过去好几日了,商清徵也没了去听雨阁的理由,与其相处了数月,这乍一分开还真有些不习惯。 这几天她一直在等待姜阳的来信,可谁知姜阳好似将她给忘了似的,叫她从满心欢喜等到如今暗暗生恼。 再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商清徵只能猜测姜阳可能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你不写我写总行了” 现如今可不是矜持的心思,商清徵嘟囔一声伸手扯过一张信纸来。 “小十六!别睡了,起来研磨。” 商清徵提笔敲了敲狸猫的小脑袋瓜将它唤醒。 “喵?” 小十六睁开睡眼,在桌案上抻了抻懒腰,见商清徵把砚台往这边又推了推,它也只能不情不愿的迈步过去。 看小十六两只爪子抱着墨条开始研磨,商清徵收回目光盯着空白的纸张开始构思。 不多时,商清徵掭饱了墨,平复了下心思便伏案开始动笔。 “暌违日久,拳念殊殷不知姜师弟你近况如何?” 一行写就,商清徵停笔观瞧,心想着: ‘只是普通的问候,这般是不是显得太亲切了些?’ 犹豫了下她将这页揭下换了一张新纸,再次提笔这次换了一副口吻: “见字如面,展信舒颜” 比起前一次,这次的说法就相对含蓄了一些,叫商清徵暗暗点头。 接着她又动笔继续写着,描述了下自己的近况,又忍不住埋怨姜阳居然忘记给自己来信。 可琐碎的事情说的再多,却都不是她心中想表达的东西,越是遮遮掩掩反倒越是显得犹豫。 就这样,她写写停停终于是写完了这一封小信,前后不过百字,已经是她反复斟酌过的了。 小十六蹲在笔架山前玩耍,用爪子拨弄着毛笔发出哗啦啦的轻响。 回头见商清徵搁了笔,它便好奇的走上前去观瞧。 “走开,不许窥看。” 尽管小十六还不通文字,但商清徵还是下意识挡在身前,推了推它的屁股驱离了它。 伸手顺势将信纸折叠装好,商清徵掏出淡黄色的灵鹤符纸放在掌心。 灌输法力后她暗暗念咒,随后她将信纸放在纸鹤口中轻喝道: “胎仙邃路,听我号令,一点灵光,千里传讯!” 灵鹤听了令浑身泛起清辉,在商清徵的目光中化为一道流光飞出殿外消失不见。 …… 洞府外,姜阳正在前面的空地上来回奔行练习身法。 行气跃起后其身形之迅捷如同狡兔,常人看都看不清,更别说摸到他的衣角。 他可没有留力,次次都是按法诀所述全力冲刺,但每每到死路或者山壁之时却总能恰到好处的转向且丝毫不用减速。 姜阳顿止身形回过头,就见场地四处还残存着他刚刚留下的幻身,此时正在缓缓消散。 “帅!” 他忍不住振臂轻呼一声。 不过是咫尺方圆之地却能不住的辗转腾挪,颇有种螺蛳壳里做道场的精妙之感,就是耗费法力不浅,明显是用作斗法周旋,不善长途奔行。 ‘这《折风回影》也不赖嘛,尽管只是二品的身法,筑基期的不清楚,想来练气一境内斗法对敌是够用了’ 姜阳暗作思量,对于这门身法有了个初步的印象。 他没真正的斗法对敌过,幻身的效用有几分犹未可知,可这回折转向的本事就足够让姜阳满意了。 别的不提,单是配合上剑诀近身突进,相信就足够给敌人来一个大惊喜。 不知不觉三四天过去了,姜阳除了身体所需离开洞府吃了两回饭食,其他时候就专注的习练着到手的法术。 原先他是打算等兵刃到手配合身法一块练的,可修习《澜清玄罩》的过程中,偶尔施法反噬被逆流的法力冲击的经脉生疼,叫他不得不停下休息。 可休息的时间他又不愿白白耗费,于是便拿起《折风回影》研究了起来。 这一看,见身法与盾法这两门法术行气路线互不冲突,他干脆就交替着修习了。 被《澜清玄罩》反噬了就出来练一练身法,等经脉恢复了就接着再掐诀凝盾,如此反复等到法力耗尽就回去打坐调息。 法术在手,他兴趣正浓,即使是反复折腾也丝毫不觉疲累。 颇有前世那种刚刚上手了一款游戏的专注模样,爱不释手以至于废寝忘食。 如今几天过去,他《澜清玄罩》的施法成功率已经大大上升,同时对于这门法术也有了较深的了解。 不过姜阳仍旧不满意,他的目标是念随心动,法术争取一息之内就得施展出来。 斗法可不是台上打擂,一般情况下都是突袭遭遇战,敌方修士也不是傻子,留不出时间来给他慢悠悠的掐诀念咒。 对于斗法姜阳尚且一知半解,为了将来的小命要紧,他需要对自己严格要求。 “法力还有四成,再练几次,耗光了就回去打坐。” 姜阳略微感应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撑得住就准备继续。 此时天边传来声音,姜阳察觉到之后抬起头,发现是一只泛着清光的纸鹤在他头顶盘旋。 “这是” 熟悉的样式叫姜阳迟疑了一瞬,忽的反应过来。 “这不是那胎仙引灵符嘛,糟了!光顾着修行法术,居然给忘了” 姜阳下意识的摸了摸藏于袖口的纸鹤,想着前些天答应她的话暗道不好。 灵鹤中有姜阳留下的灵引,寻到正主见气息正确,天空中的灵鹤投下一封信后就自行远去了。 姜阳伸手接过信纸,也没心思继续修习了,于是转身回到洞府休整一番。 ‘怪我修习的太专注,抱歉抱歉’ 走到里间,他挠了挠头望向手中信封,一边拆一边心底默默向她道歉。 第38章 得书心喜 一封小信不过巴掌大小,拆开绛红色的漆封,拿出折的规整的信纸。 展开后引入眼帘的是几行密密麻麻的小字,姜阳捋平折痕逐字句读着。 “姜师弟启:见字如面,展信舒颜,一别日久,未悉近况” 简短的字句不过七八行,话语很精炼,很快就看完了。 姜阳看完下意识的反转背面,见无字又转回来再读了两遍,不由露出些许笑意。 看着纸上娟秀的小字,姜阳仿佛能看到商清徵那张亦喜亦嗔的脸庞。 信中问候了一下他的近况,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又说了些琐碎小事。 类似于修炼如何了,小十六又调皮了,她自己又觉无聊了,最后还不忘点下姜阳,让其不要忘记给自己回信。 姜阳看着信纸最后的这句‘?翘首以待,盼即赐复。’不由摇头失笑。 这话很明了,意思是我可是抬头踮脚等着呢,你收到信可要快点给我回复哦。 短短的一封信,从字里行间中他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思绪,这已经是他露出的第两回笑容了。 不过他可少见商清徵这般急切,往常的相处中,她从来都是乖觉淡然的姿态居多,看来隔着书信反倒容易显露出较为真实的一面。 一封信看罢定然是要回信的,姜阳拿着信纸来到桌案边坐下。 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其中只有笔是姜阳自己带的,其他几样都是洞府中本就有的,姜阳料想应该是上一任主人懒得带走的,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值钱物件。 扯来一张白纸铺就,他一边研墨一边开始沉思。 “信写的这么规整,字又这样好看,我这狗爬的字写出来岂不难堪?” 姜阳低声吐槽着,提起笔在砚上蘸了又蘸,迟迟不好落笔。 信他是真没写过,你叫他写个千八百字作文都没问题,可这短短百余字的回信反倒叫他挠头。 另外就是他的字,因为动笔的时候少,他又不会控笔画符,只能说是会写,做得到横平竖直,什么筋骨笔锋的就讲究不得了。 “嘿写信嘛,意思到了就可以了,规规矩矩的反倒失了趣味。” 姜阳嘿然一笑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随后落笔就写。 他大部分时候不头铁,不会也不刻意去硬装,省的闹笑话。 “师姐亲启:得书心喜,旷若复面,我近日才习得了法术三门,见猎心喜之下勤练不缀,以至于废寝忘食,故而失期未能写信送至,不妥之处,尚乞谅宥” 姜阳落笔认认真真的在纸面上写就,尽管字体不算美观却也行列规整,大小适中。 信中他先是回复了下自己的近况,又解释了未能及时写信的原因。 他知道商清徵待在曦雨峰上无聊,于是事无巨细的描述了下这几天的见闻。 其中重点说了说自己观了覆露湖的景,见识了祖庭威风,又逛了藏书楼,选的什么法术,练习的如何如何 不同于商清徵的含蓄小信,姜阳执笔顺畅无比,想到什么就写什么,不一会就写了一整篇,将一张纸填了个满满当当。 写完一挥袖将墨迹吹干,姜阳拾起信纸又通读了一遍,自觉没什么问题这才满意点头。 小心的将纸对折好装起来,他立即从袖口掏出那枚淡黄符纸绘成的纸鹤。 捧在手心灌注法力,姜阳心中默念道: “胎仙邃路,听我号令” 口诀念诵后,只见这符纸灵鹤悬在半空,姜阳便将信封递过去。 这灵鹤被赋予了灵性,低头衔了信在他头顶一个盘旋便飞出洞府,眨眼消失在松柏针林深处。 姜阳将笔搁置,几步跟了出去,却也只看到个影子,等他乘着雨到了松林边上,便什么都看不着了。 这灵鹤的飞遁速度极快,等闲的修士若没有提前准备连个影儿都逮不住,其体型又较为袖珍,倒也不虞有被拦截的风险。 一封信写完,姜阳法力恢复到了一半有余,既然都出来了他也就顺势往山脚处去了。 现下是晚春,现今已是当月的最后一日,眼看着要入盛夏时节,天上依旧飘着蒙蒙细雨。 今天正巧是是休沐日,他准备去拜访一下周延维周师兄,凡事有来有往,人家也指点了他不少,总不能无事就放一边,有事才登门,都只是挂嘴上客气客气。 身形提纵,衣袂飘飘,姜阳在山道上疾驰。 头顶的雨滴刚一落在姜阳肩头便自行向两边排开,细密的珠帘滴落形成了一枚剔透的圆环将他与雨幕隔绝,远望其风姿仿佛谪仙临世。 每月的月底最后一日是各司的休沐日,叫日日上值的执事弟子也能抽空休憩一番,故而姜阳没有去庶务司寻周延维,而是专门挑了这一天。 平日里也不是不能去,只是没人注意倒还好,如若不为公事拉着人闲聊,落在他人眼中总归影响不好。 姜阳前两次都是公事顺道,所以没什么关系。 周延维先前提过,他是泽雨峰出身,这边姜阳下了山就往泽雨峰的方向行去。 落雨、朝雨、泽雨三峰毗邻,又互相拱卫,相距不远,不多时姜阳便顺着山脚一路往上攀。 “那什么叫丹若的丹师貌似也是泽雨峰出身想来泽雨峰的弟子身份上应该是比之其他两峰尊贵一些” 姜阳一边赶路一边发散着思绪想道。 他落雨峰出身,尽管入了朝雨峰如今也没多大改观,而周延维能以练气之身暂代执事,那丹若又是身份高贵的炼丹师,两人却都是泽雨出身,仅仅如此就可见一斑。 “这峰也太高了,要是不知道地址,岂不是大海捞针?” 姜阳走马观花,身边的景色飞快的变换,好在他提前问了周延维,不然可是要一顿好找。 ‘就是这里了,今天可是休沐日,周师兄你可别乱跑啊,撞了锁就尴尬了’ 姜阳停步在一处半山腰的平台上心中暗自嘀咕。 入眼可见周围景色奇绝,脚下是青石铺就的平整地板,外延有玉石栏杆,延绵到山边是一处凉亭,中央种了一棵参天巨木遮阴,山壁内里有洞府潜藏。 私人洞府也不知有无阵法预警,姜阳不好擅闯,于是站在原地唤道: “周师兄可在,姜阳前来拜谒” 第39章 湘山时雨 一声唤过之后,姜阳便默不作声静静等待。 踩着脚下平整的石砖,姜阳这才来得及四处环顾,只从周遭的景色布置,设施陈列来看,这位周师兄想必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这处洞府矗立在山壁边上,整体外延伸出的一处平台,不管从哪里说都要比他分配的那间洞府来的要奢华多了。 至于他朝雨峰上现住的洞府,用高情商来说是草木葳蕤,颇为幽静,低情商就是荒芜已久,破破烂烂,更别提什么禁制阵法这种高端设施了。 不过好在姜阳对于居住环境并无什么特别要求,他自觉只要不妨碍修行,灵机充盈、灵气不断即可。 这边姜阳正观着景发散思维,就听山壁上的门扉洞开,从中走出一青年来满面笑容,正是周延维。 他几步走出来相迎,热情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姜师弟来了,久等了” 周延维一边说一边走到姜阳面前,伸手引着他: “为兄方才正在修行,这才耽搁了一会,姜师弟请。” 长衫青年浓眉大眼,一脸方正,只是迟来了一小会还专门出言解释,不管到底如何听着总是让人舒坦的。 姜阳长身而立对他拱手,闻言正色道: “这是我来的唐突,打搅周师兄修行了。” “诶,不妨事。” 周延维摆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继续道: “又不是闭死关,师弟不必介怀,别干站着了,走,到寒舍一叙。” “请。” “周师兄请。” 两人互相推辞一句,便往洞府内走去。 周延维一挥袖解开禁制,山壁上的门扉顿时洞开,外部看着不大,走进去才发现别有一番天地。 姜阳自己那处只开辟了石室两间,而周延维这里却四通八达的修了一条长廊,两边分了数间石室出来,这排场可不算小。 “真是别有洞天,周师兄这里要都算是寒舍,那师弟我那处恐怕连陋室都算不上了。” 姜阳跟在周延维后面一路走来惊叹不已,于是开玩笑说道。 “嗨,不过是先辈所留,看着宽敞其实大多处地方都用不上。” 周延维走着指向两边介绍道: “就比如说这虫室,乃是豢养灵虫毒兽之地,我哪有那个本事,所以此处一直空置。 再比如这间灵傀室,是机关师制作傀儡的地方,可现如今傀儡传承凋零,这地方也仅仅只是个样子货而已。” 周延维毫不避讳,他不过是一名练气修士,这里面开辟的大部分石室其实他都不太用得上。 “喔灵虫傀儡吗,无用的知识增加了。” 姜阳听着介绍只顾点头,跟在后头走马观花。 “宽敞且规整,所有居所设施一应俱全,真是方便,泽雨峰的洞府都是如此吗?” 姜阳好奇问道。 走廊的尽头便是会客的地方,周延维没急着回答而是邀请姜阳坐下后才道: “那自然不是,坦白说泽雨峰的洞府确实普遍优于落雨、朝雨两峰,但也有上下之分。 这里为兄这可是花了一番力气才抢到手的,峰上其他弟子居所能及得上我的不多。” 姜阳端坐于沉衫实木的椅子上,闻言抬眉道: “抢?这洞府不是分配的吗?” “哈哈哈哈姜师弟啊姜师弟。” 周延维一听仰头笑了出来,指着姜阳拍了拍大腿才道: “分配肯定是分配的,宗门律法谁敢违背,可具体要如何分配却是要依人来定,这么说,为兄小有家资。” 周延维没把话说得太明白,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姜阳尽管涉世未深,可好歹也是从信息大爆炸时代过来的,他只是一时间没转过弯来,一听周延维所说立刻明白过来了,连忙点头道: “师弟明白了,多谢周师兄解惑。” 周延维笑而不语,只是从袖中伸出手来掐诀,一点灵光在指尖一闪即逝,随后道: “师弟稍待,尝尝为兄这的灵茶。” 话音刚落姜阳还未发出疑问,就见转角来了道土灰色的幻影,这幻影呈稀薄雾状,下半身模模糊糊的,上半身勉强看出是个人型,手上端着一托盘。 这幻影雾气腾腾,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就飘了过来,将托盘放于桌边便一个遁身消散不见了。 周延维笑着拎起茶壶给姜阳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道: “姜师弟来品品这【湘山时雨】,此茶可是好东西。” “哦?那我可要尝尝看。” 姜阳说着好奇的接过杯子来,只见这茶汤湛湛如同清水不着颜色,闻之却有浓烈的茶香,端到近前观瞧这杯中只吝啬的躺了一片碧莹莹的茶叶沉底。 他先前也喝过几次【合丘雪芽】,可单闻茶香恐怕这【湘山时雨】要胜过数倍不止。 杯子不大,姜阳捧着饮下一半,这茶未饮前香气馥郁,可喝到口中却无色无味仿佛清水,叫他忍不住皱眉。 忍不住抬眼观察了一下周延维,就见他正笑着望过来,姜阳刚想开口忽的感觉一股清凉之意直冲脑门。 这股凉意在识海环绕,叫他灵识活跃,太阳穴突突直跳,有点类似于他上次在覆露湖顿悟之时的感觉,只是效果要弱了很多,约莫只有十之一二左右。 周延维这边见姜阳品完了茶水才开口道: “怎么样姜师弟,可有什么收获?” 姜阳放下杯子点点头,面露迟疑问: “识海一片清凉,灵识有增长之兆,这茶怕是不简单,周师兄你这” 周延维听后摆手摇头,正色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碍,此茶名为【湘山时雨】,乃是我雨湘山特产,要说贵重也贵重,要说便宜却也便宜的很。” “这湘山时雨乃是灵根【露华四时春】所产,根系所致,四季常春,其枝叶初生碧,十年青,百年翠,以秘法采摘烘焙,合水冲泡服之,可以定神魂、涨灵识。 方才你饮下茶水后觉得识海清凉便是这灵根神妙所致。” 姜阳听后若有所思,天地灵根的名头他自然是听过的,此种灵植一般是天生地养各具神妙,往往动了枯移了死,就算偶有成功移植者,最终也会因为水土不服从而神妙尽失,故而灵根很是珍贵。 “原来是天地灵根所产,这般珍贵怎么使得?” 姜阳心中惴惴,非是他矫情,而是突如其来的好意总有暗中的价格,容不得他不小心。 第40章 剑修一道 姜阳内心虽弥漫着诸多阴谋论,可到底周延维实实在在没有坑害过他,只是无来由得好意总是让人摸不着底。 面对姜阳的迟疑周延维却只是不以为然道: “姜师弟别急听我讲完,我方才说这贵重也贵重,那是针对宗门外界之人,对于我雨湘山弟子而言,也算不得多珍贵。” 姜阳仍是将信将疑,但还是说道: “愿闻其详。” “这灵茶既是我宗门所产,自是以门派老祖、各峰主真人供应为先,咱们下面这些弟子也能跟后面沾沾光。 这百年产的咱们喝不上,尝一尝十年品质的还是不成问题的。” 周延维好面子,他也是打通关系搞来了这一点茶叶,原本还想跟姜阳显摆一番,没想到却引来猜疑,于是只能悉心解释一番。 随后他指了指杯中的茶叶接着说: “你瞧这绿叶青碧,正是十年的品相,用灵石虽然买不到,但用道功却还是可以换的,不算多贵重。 再一个非是为兄吝啬,这灵茶神妙之处只有初次饮下效用最佳,其后再饮便十不存一,故而一片足矣,我就不给师弟再添了。” 姜阳听后这才脸色稍缓,坐在位置上拱手谢道: “原来如此,多谢款待,让师兄破费了。” 这么一说让他心里能接受多了,这灵茶虽妙但却不能反复饮,价值瞬间便下降许多,如若不然有修士常年饮用,日积月累之下灵识必然远超同阶,那作价几何就不可估量了。 “不破费,这茶一人仅一片,多喝也无大用,不如拿来分享,周围的同僚与旧识都饮过这茶了,你不是第一个。” 周延维神色漫漫,显然不甚在意价值。 姜阳笑了一声道: “我懂,师兄小有家资嘛。” 周延维哈哈一乐,指了指剩下的半杯道: “一气饮尽别浪费,这效用才能算完全。” 姜阳闻着茶香没太过心急,转而随意找了个话题闲聊道: “周师兄,方才那端茶来的是何物?瞧着雾气升腾的颇具神异。” “哦?那个啊,不过一灵仆而已,信手点化来的。” 周延维应了一声,抬眉道: “此乃拘灵遣将之法,是我从前跟家里长辈学来的,究其根脚算是一门高品的法术。 只是此术很是奇妙,它不以道行论高低,而是遵循冥冥之中的位格天命,寻常人召出来的灵将大多孱弱不堪亦无灵智,故而平日只能用来做些杂事。” 姜阳本是随口启个话题,没想到只是一普通的仆役也有这样的隐秘。 “这倒是稀奇”他喃喃道。 寻常的法术如姜阳正在习练的《澜清玄罩》,三品的法术只要肯下功夫,日积月累之下总能熟练掌握,随着道行渐深对于法术的理解也就更加全面。 可这种法术却不同,你练的多练的少根本就无用,召出什么品阶来的灵将完全由天定,端得神异无比。 “怎么?姜师弟感兴趣?” 周延维瞧着姜阳神色问道: “如果感兴趣的话等会便宜些换给你,回去召来虽不能斗法,驱使起来做些跑腿的活计也是不错的。” 姜阳听在耳中连忙摆手回他: “不用不用,我只是随口一问,并无图师兄法术的意思。” 姜阳可是听到周延维刚说了这是门高品的法术,哪怕其作用鸡肋,价值应当也不俗,他可出不起价格。 “近古之前的老古董法术,效用不显的藏书楼有一大堆,不算什么好东西,每次探了什么洞府遗脉,都会有一部分流出来” 周延维说着见姜阳推辞也没再多提。 姜阳低头抿了口茶水,随后岔开了话题与周延维闲谈起来。 周延维也是少有休沐的时候,更少有人与他这样谈天,靠在椅背上一口气说了个过瘾,评评这个聊聊那个,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意味。 他倒是什么都敢说,好在他还算清醒不敢扯到紫府真人身上,不然姜阳就要跳起来堵他的嘴了。 话过三旬,茶香散尽。 谈笑过后姜阳还没忘了正事,于是开口问道: “此番前来一是为拜访师兄,顺便认一认门二则是师弟我最近换取了一卷剑诀,却苦于手上没有趁手的兵刃习练,故此来问一问周师兄,不知哪处有售卖或打制兵器的地方?” 说完他立马又补充道: “师弟身家浅薄,法器一类的就算了,只求坚固些的凡兵练手便行了。” 若要买法器他哪里需要来问,只要跑一趟山下的川鹜坊市,什么样趁手的法器没有,只是付不付得起价钱的问题。 他的想法就是弄一柄剑器到手先练着,骑驴找着马,法器等手头宽筹的时候再置办,反正以他目前的境界来说,中上品的法器他还不一定使得明白。 周延维正低头喝着茶水缓一缓干渴,方才他说的嘴都发干,可算是过足了瘾。 如今一听姜阳发问他放下茶杯饶有兴趣道: “哦?想不到师弟还有一颗剑心?是要从剑修?” 姜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 “剑修还谈不上,只是对此道比较感兴趣,想试一试。” 他剑都还没正经握过,一道剑光也发不出来,自然不敢夸下海口。 喜剑爱剑的修士不知凡几,周延维明显是见得多了并不在意,只是淡淡道: “剑修虽大多性情锐意,一往无前,又不事生产,一切资粮都从剑中取,锋上求,多为人诟病,但不可否认其多数拥有着傲视同阶的实力,更受人追捧,是昭昭坦途。” 姜阳听着这毁誉参半的评价面露古怪,这可不像好话,于是忍不住问道: “怎么听着感觉剑修不太受人待见?” “哈哈哈剑疯子,剑蛮子嘛!世人皆知。” 周延维仰头大笑,拍了拍桌案才道: “师弟感觉很敏锐,剑修之评价用我某位长辈的玩笑话来说就是:这天下只分两类人,一种是对剑修又惧又恨之人,一种是恨自己不是剑修的人。” 说着他斜眼望向姜阳,语气玩味道: “话虽是玩笑话,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姜阳听着眼神发亮,不曾想剑修居然这样威风,可听周延维所言其拉仇恨的能力恐怕也不是一般的高。 随之周延维紧接着说道: “剑修虽强横,可剑之天赋却比灵根还要来的缥缈,万里挑一都是等闲,任你是何资质是何境界,不会就是不会。 寻常修士苦练多年能发一道剑光出来就已经算是小有天赋了,更别提后面的剑芒剑气了。” 他笑容发苦,低语道: “而你师兄我,就是那个恨自己不是剑修之人” 姜阳怔怔听着也不好多说,只能安慰道: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仙路漫漫,师兄不必强求于剑,长生久视才是正经。” 修仙一道,走的快不快不是最关键,走的稳不稳才是重点。 “不赖!师弟真知灼见,这话我爱听。” 周延维重新挂起笑容道: “方才扯远了,这剑器一事说来也简单,师弟且听我道来。” 第41章 灵剑器胚 姜阳将茶杯放下静坐道: “那师弟我就洗耳恭听。” “谈不到谈不到,剑类的兵器在一众门人弟子中都属热门,需求的大有人在,所以很好弄到。 我这里给到你的方法有三种,你听了自己参详参详。” 周延维客气完之后顿了顿就继续开口道: “第一种方法最简便,祖庭往东有一峰名曰【司巧】,此乃我宗门炼器制符之地,你到峰上遍地都是打制炼器的地方,花点钱便可铸造了,价格给足灵器法器之类的都不在话下,一柄凡兵更是绰绰有余。” 这司巧峰姜阳有印象,他初次领取庶务的时候,道册上便有记载其招火工弟子,当时他匆匆瞥过一眼。 讲到这周延维笑着说: “别去找专门的炼器师,就找那些新晋的火工弟子,吆喝着花上个几枚灵石便会通通围过来,他们少有这种既能练手又能赚钱的机会,多少钱他们都会干的。” “嘿这倒是便捷。” 姜阳听着心中生趣,忍不住会心一笑。 “别急还有呢,这第二种办法就相对碰运气,峰下的川鹜坊市师弟得空可以去一趟,进去后一条路逛到底往右走有一处自发聚集的鬼市。 这里有不少的修士摆摊卖些零碎,也是三峰弟子默认的置换交易的地点,每月都有一场交换会互通有无。” 周延维边说边伸手往山下的方向虚指,正是坊市所在的方位。 姜阳神色一动,隐隐觉得耳熟,这里提到的鬼市不正是他上次闲逛到过的地方嘛,他还在摊位上淘来一枚灵种呢。 “有一点我可是有言在先,师弟进去后莫要起了贪便宜的心思,任人说的天花乱坠也不要买,这里的零碎玩意都是不知道哪里淘换发掘来的,其中造假作伪,镀灵做旧的不知凡几,没点眼力的根本就辨认不出” 周延维也是过来人,他当年就被坑过一回,此时便苦口婆心的劝起姜阳来。 姜阳低眉品茗掩饰尴尬,他没好意思告诉周延维他已经说晚了,自己不但去过了,而且还出手买了。 调整了下神情姜阳搁置茶杯不住点头,拍拍袖口道: “师兄告诫我自然省得,小弟两袖空空刮不出二两油水,那些奸商想骗也骗不着。” 周延维一听赞同道: “奸商?对!确实是奸商硕鼠,总之姜师弟别理会那些人的蛊惑就行了。 只需去交换会上碰碰运气,看看有无其他其他弟子淘换下来的剑器,想来也用不了几枚灵石就能拿下了。” “嗯也是个好办法。” 姜阳应了一声说道。 这办法好就好在他轻车熟路,三峰内用剑的修士也多,去上个几次总能碰到售卖剑器的。 “至于这最后一种方法,也是我临时想到的,只不过这花费就不是区区几枚灵石能拿下的了。” 随之周延维正色道: “师弟方才说到剑器需求,要非法器又要求其坚固,这让我想到了一种兵器,其原身为法器甚至是灵器,但由于岁月侵蚀加之无人养护从而退化而来的器胚,想来正合师弟之意。” 姜阳闻言疑道: “何为器胚?还请师兄解惑。” “好说。” 周延维慢悠悠的应承一声,颇为享受这种为人师的感觉,他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道: “器胚一物由来已久,说起来却也是块鸡肋,盖因法器乃是灵材搭配灵物炼制,等闲没个几十上百年的控置都不会神妙散尽退化成胚。 师弟且细想,只要是上好的法器任谁会不悉心爱护,时时以法力温养,故而只有一种地方才会有此物产出。” 听着周延维循循善诱的语气,姜阳皱眉思索了一番,忽的灵光一闪脑海中线索串联,他恍然道: “洞府遗脉?!” “对喽!” 周延维合手拍击,解释道: “像寻常修士得到一件法器恨不得当婆姨养着,怎会忍心弃之不顾,就算用的不趁手大多也会转手售卖出去,可洞中不知年月,待灵机退散阵法消解之后,再次重见天日,只有这些洞府遗脉中才会有这种退化了的器胚。 而这种法器禁纹模糊,神妙尽失,也就占了一个灵材坚固的便宜,可不就是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又可惜。” “好好好多谢师兄解惑。” 姜阳眼前一亮,这器胚不正是完全满足他的要求了吗,其材质坚韧远胜于凡兵却又及不上法器的价格,对他人是鸡肋但正合他心意。 同时这也让姜阳想起了在川鹜坊市那个摊位上他掂量的一枚重逾百斤的残片,想来这就是一块退化的器胚,据那摊主宋琦介绍这是位至少在筑基期的剑修佩剑残片。 可随之姜阳又反应过来,皱眉追问道: “这器胚虽好,可是又要从何处得来呢?” 周延维一听就笑了,手指画了个圈道: “哈,巧了,这不是近在眼前嘛,说起来姜师弟也是知道的,前些日子方师弟不刚探了一处洞府遗脉回来,据他所说小有收获,是一处不知什么道统遗留下来的剑池。 姜师弟你离得近,可以去一趟挑一挑,想来就算剑池干涸怎么也会有几柄退化的剑器,应当可以满足师弟需求。” “这” 姜阳怎么也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还能绕回来,当时他推辞不去的探宝,如今还是再次接续上了,一念之差只能感叹世事无常,因缘际会。 不过姜阳倒也没什么后悔的心思,虽然当时跟着去了说不定就能白嫖一柄剑器,但要让姜阳再选他依旧还是会推拒的。 故而姜阳此时心态放的很平,对着周延维拱手道: “原来是方絮方师兄,我知晓了,多谢师兄指点。” 先前交还庶务的时候周延维也有提过一嘴,只是那时候姜阳满口答应,其实去不去还在两可之间,可如今看来还真是非去不可。 “诶,小事而已,姜师弟不必客气。” 周延维摆摆手笑道: “只不过这器胚虽然是退化而来,其价格也是不低的,毕竟是灵材所铸,最不济也能入炉融了卖个底价,有些高品阶的器胚因其灵材珍贵,它的本身价值甚至还要贵过一件法器” 姜阳一听佯装苦笑道: “那到时便只能祈祷方师兄高抬贵手了” 周延维哈哈一乐,大手一挥道: “哈哈哈,尽管杀价便是,方絮那小子这次可是吃了个满嘴流油,不必替他担心。” 第42章 郑国格局 残茶渐冷,闲话叙尽。 姜阳看了眼天色,便起身告辞。 周延维自然是出口挽留一番,见姜阳一心要走也没再坚持,准备送他出去。 两人出了洞府来到平台外围,山腰中的云雾夹杂着水气铺面,姜阳立于松柏下回身拱手道: “周师兄留步,不必送了。” 周延维掸了掸袍袖还礼,方正的脸上显出笑意: “不碍事,那就到这,方絮那边我待会传信招呼一句,明日姜师弟你便直接去就是了。” 姜阳再次行礼,眼底显出感激之色: “这多谢师兄,姜阳感激不尽,以后有用得着师弟的地方只管开口,知会一声即可。” 本来只是出于礼貌来拜访一番,顺口问问兵器一事,没想到周延维不但悉心解答,前后还安排的如此妥当,叫姜阳忍不住心生感激之意。 别人这样上心,到处为他着想,姜阳自然不能熟视无睹,只是他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就只能许下诺言,心里暗记了个人情。 周延维一听露出了笑脸,摆手道: “过了过了,小事而已不过是叫他免些灵石罢了,又不能让你白拿。” 这话倒显得他做的不够好似的,没等姜阳开口反驳又听他接着夸赞道: “不过我观姜师弟丰神俊朗瑶阶玉树,一见便知非池中物,说不得将来我还真的有求到师弟头上的时候” 花花轿子众人抬,这不过是玩笑话姜阳肯定不会当真,于是只笑着摇头。 前后寒暄了几句,姜阳便离开了泽雨峰。 沿路下山,姜阳乘着晚霞往洞府奔行而去,路上回忆着刚才一番闲聊,对于周延维其人有了一个初印象。 “为人方正,热情豪爽,嗯” 想了想姜阳不由失笑,又自语道: “还颇有家资。” 一路行至朝雨峰,姜阳刚准备回自己的小窝就看见山腰处围了一大帮弟子,不知道在谈论些什么。 姜阳驻足停步,好奇的靠了过去就听有人唤道: “清仪峰有真人老祖布下钧旨,凡有弟子寻得灵物【绛朱脂】、【剪水玄珀】” “无论得灵物者谁,均可前往清仪峰换取道功资粮,丹符法器,如今昭告三峰,望众修周知。” 半山腰上至少围了数十名弟子,一片青衣男男女女聚集,显得乱哄哄的。 姜阳听得个一知半解,正满头雾水于是随意寻了外围一位弟子向他打听道: “这位师兄请了,适才这番公告意欲何为?” 这位弟子听闻动静不耐回头,瞥了一眼姜阳,发现其虽然是张生面孔但瞧着颇为面善,于是沉下性子随口道: “嗨,不是什么大事,祖庭那头的【清仪峰】有紫府真人下了钧旨,说是要寻两味灵物” 姜阳一听顿时不解,追问道: “是何等灵物,紫府之尊也寻不得?” 真人一级的修士神通在身,这普天下的事不说十成,至少也有八九成要遂他的意,何种珍贵灵物寻不得? 那弟子托着下巴不假思索道: “这有什么,真人尊贵哪能事事亲力亲为,况且此次下旨都未曾通过庶务司传达,想必是要的急了,不想慢慢的等。” “唔这倒也是。” 姜阳细思觉得有些道理,就跟着点头道。 “那这灵物到底是何作用,又要去何处寻呢?” 面对姜阳追问,这青衫弟子也并没有不耐烦,一直挎着剑的手指向山壁上的告示道: “喏上面不都写着了嘛。” 姜阳一扭头确实远远的看到了人群中的布告,可是前面正巧围着三名女修,他不好挤过去细看,于是只能以目力远眺。 这人左右无事见姜阳为难,干脆出言给他解释起来: “别麻烦了,你且听我说,这两味灵物都分属练气一级,其中【绛朱脂】乃是金石一道的灵物,多产自深幽矿脉,嶙峋石臼之中,想要寻多半是要往灵脉矿洞中走一趟了。 至于这【剪水玄珀】我雨湘山水脉昌盛倒相对好找一些,此是水属灵物,多在溪河瀑布一类的流动之水中出现,其状若滴露,似盈盈秋水,只是潜藏于水脉之中不大好分辨。” 见姜阳认真倾听着,他索性就多说了些自己的想法: “至于作用嘛,真人幽思如渊似海,我等不敢测度,不过想来收集练气一级的灵物应是为弟子着想,估摸着是想要调合出灵气,用作筑就仙基” 这个推测合情合理,紫府真人自然用不着练气灵物, 肯定多是为门下弟子计较。 练气晋升筑基之时需得吞灵炼煞,这灵气煞气如何来,除了自己去采去买之外,就只能转交师尊长辈之手,由他们代为准备了。 采气无非是从山野灵穴或是煞坑中采,姜阳还知道大神通者有调合灵气的能力,想来收购这些灵物就是做如此作用。 心中想罢,姜阳便拱手称谢: “多谢师兄解惑。” 这位师兄本不是个热情的性子,但瞧着姜阳却怎么看怎么觉着顺眼,见他称谢就故作不在意的模样摆摆手道: “无妨,举手之劳罢了。” 姜阳满足了好奇心就转身离开了,这边汇聚的人流也慢慢跟着散去,没有停留太久众修便各忙各的了。 清仪峰开出的赏格不菲,想来是有不少弟子动心了。 姜阳也暗暗把布告记在心里,只是他目前的第一要务还是习练法术提升修为,不打算为了奖励专门去寻找这些灵物。 当然,他心里做了计较,要是碰巧遇见了他也不介意取过来,尽管暂时手上道功还有剩余,可谁又会嫌弃小钱钱多呢? 回了洞府之后天色渐晚,姜阳也不急着打坐修炼,而是掏出了前些天拓印回来的各类杂记开始翻看起来。 身为一名修仙者,他活像个半文盲,灵物灵物识不得,道统道统见得少,周围随便拎出一人来都比他懂得多,是该恶补些修仙界内基础的常识了。 捧着一卷《郑国三百年风物》姜阳认真的观看起来,通过此册他总算对于周边势力有了几分了解。 他身处的郑国境内如今有一门一道一山三尊庞然大物,旗下大小家族若干,旁门散修无算。 其中这一门名为奕剑门,一道名为参合道,最后这一山自然是雨湘山了。 三宗在郑国版图互为掎角之势,维持着一国格局。 雨湘山把持着郑国境内三府之地,分别是开阳府、南山府与姜阳出身的渭阳府,这三府民生供养着雨湘山,维持着它屹立千年不倒。 姜阳来不及感叹,继续往下读着。 第43章 孤峰自吟 “唔奕剑门,参合道,这郑国是谁的国却还说不准呢” 姜阳手持玉简,迎着逐渐低沉的霞光自语道。 至少目前来说雨湘山虽是传承有序的仙宗道统,却也不是一家独大,周围还是有势力能与其掰掰手腕的。 书中的视角是从高处着眼,距离目前的姜阳来说还太远,真正未被记载在书中的大小势力仍然不计其数。 只是其终究会被时间所磋磨消弭,却又如同草木一般顽强,不断交迭更替,风吹又生。 因其乃是记载郑国前后三百年的风物变化,内里不止有势力简介,还有相关的传记行述,让姜阳很是充实了不少见闻。 姜阳看的沉迷,抬头不知不觉已夕阳西下。 他放下玉简,拽过蒲团来,掏出玉瓶倒出一枚‘养元丹’纳入口中,随后闭目运转功法开始调息。 次日,时至立夏,晨露凝结。 洞府之中凝练的水气随着姜阳一呼一吸之间吐纳缓缓消散。 丰厚的灵机被吐淬过滤,氤氲升腾,一点点灌入气海,提升着姜阳修为。 随着太阳升至天穹,姜阳睁开眼,眸中神光灿灿极为有神,一张脸庞如刀削斧凿,眉峰凛冽似神仙中人,不做什么表情却依旧引人注目。 结束完早课后,姜阳整理好了仪容仪表,散去了身前凝结的水镜,暗忖道: ‘这【夭桃襛李】之天赋果然奇妙,不管看多少次都会忍不住心生亲近,若非是潜移默化,如今之相貌气质我自己都不敢认。’ 不过短短几个月,他就从一名尚未长开的少年人蜕变至此,这天赋里的‘拔相貌,养移体’之神妙实在太过拔群。 姜阳这副面容他自己看的惯了,平日以水镜洁面之时只觉得瞧着顺眼,尚不明白其杀伤力有多强。 反观姜阳自己没注意到得是,自从激发了道果之后,他遭遇的人和事都顺的不可思议,身边碰到的几乎都是好人,在下院时候的尔虞我诈完全都消失不见了。 所思所想不过一念,姜阳放下杂念簪起长发出了洞府。 外头阳光正好,少见的没有落雨,姜阳今日打算去方絮那里看看有无剑器。 毕竟这位周延维周师兄已经打过了招呼,不管最后成不成,怎么样也该走一趟。 ‘要是太贵就算了,我就去【司巧峰】打制一柄先用着’ 对于自己的第一柄剑好坏姜阳其实没有太过执着,只想着能够满足修习所用就可以了。 目前去为时尚早,一身充盈的法力不能浪费,他打算先练习一会法术再说。 站在院中的空地上,姜阳并指掐诀,鼓动法力,暗暗念颂口诀: “澜清之水,聚以为罩,凝!” 浓烈的水气随形聚散,顶着天光炽照凝聚在姜阳周身,薄薄的如同一层蝉翼附着,在阳光下时隐时现。 据姜阳所测,这玄罩看着软趴趴的却极为坚韧,硬顶着法力的轰击就只是波纹震颤,可无论怎样抖动终究是没有破碎的迹象,颇有些以柔克刚的意味。 反复习练了几遍,姜阳又换了步法,最后则干脆一同施展,顶着玄罩在洞府的山崖边上窜下跳,留的满地幻身,看的人眼花缭乱。 少年人虽有一身用不完的牛劲,但受限于法力,很快就停歇了下来,气海中的法力已经降到了只剩三成左右,这是姜阳给自己定的警戒线。 尽管宗门之中相对安全,可一身法力空空的感觉着实让人难受,姜阳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让自己的法力降到如此境地。 《澜清玄罩》不过几日下来他使得已经有模有样,固然还做不到心随意动的地步,却算一个极好的开始。 身法就更不必提,使得好不好姜阳心里也没个标准,但你只说快不快就完了。 掐着腰在山石上歇气,姜阳心里不由美滋滋的想着: “难道我真的是个天才?” 他一身的灵根资质不怎么样,可他目前在法术上还未遇到什么难题,不拘是几品的法术,他通读后试几遍总能成功施展出来。 尽管周围也没个人与他比较,可人嘛总会对自己有些期许,幻想着自己与众不同,是最特殊的那一个,姜阳自然也不例外。 歇息了将近半个时辰,气海中的法力又回升了少许,姜阳准备去往方絮洞府。 他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拍拍屁股起身便独自往山上攀登。 一路纵越,姜阳悉心观察着,他没去方絮的洞府拜访过,只能回想着他提起过的特征: ‘二三里之间,立得一株水云衫便是,水云衫水云衫在哪呢?’ 前方视野开阔,忽的在茂密的树丛中出现了一株挺直的云杉树,其枝繁叶茂散成树冠,姜阳眼前一亮脚步不停往云杉树而去。 离得近了,姜阳才在树冠下看见了方絮的洞府。 这一观叫姜阳心生怪异,这方絮不知是附庸风雅还是清风峻节,居然在树下结了一草庐作为休憩之地。 这草庐修的颇为精致,似是用了某种灵植的草叶编织,外形精巧又美观。 姜阳落到树荫下,见草庐上写了一联: ‘行傍仙山上,孤峰我自吟。’ 其顶上孤吟居三个字写就,颇有些清高自怜的意味,使得姜阳啧啧称奇: ‘这位方师兄也是个妙人’ 这边姜阳驻足还未出声,就见草庐内已经走出来一人,两面消瘦颧骨高耸,一副不似好人样貌,正是方絮。 不知是他察觉了姜阳到来还是早早得了消息在此等候,这会笑着相迎道: “姜师弟来了,几月未见,别来无恙。” 姜阳也露出笑脸拱手道: “方师兄别来无恙,我不请自来,多有叨扰还请勿怪罪。” “诶,这说得哪里话,师弟来访令我这草庐蓬荜生辉,快里面请。” 方絮这张生人勿近的脸不笑还好,一笑起来反倒一副凶相,似是在威胁姜阳一般。 两人进了草庐,不比周延维的豪华装修,这里面结构很简单,里外不过三间,一眼便望到了边。 方絮请姜阳坐下,倒了杯清茶,随后开口道: “姜师弟不需多言,周师兄昨夜已经传讯于我,你的来意我都清楚了。” 姜阳坐定接了茶,闻言抱拳拱手道: “这也是周师兄照顾在当中牵线,叫方师兄你费心了。” 方絮轻飘飘摆手道: “无妨,不必多客气。” 随后他不无惋惜道: “师弟当初要是与我一行,不但分文不许,这剑器少说也得分你几柄,叫你充一充荷包。” 姜阳听了虽有些遗憾但仍不后悔,可面上还是露出苦笑道: “不怪师兄,命里有时终须有,是我自己无福缘消受罢了,别说我了,想必这次方师兄收获不浅。” “嗐,别提了。” 方絮一拍座椅扶手叹息道: “这趟洞府之行虽然顺利,真说起来也没什么不满意的,可就差那么一点却是天壤之别,尽管得了收获却叫我心中窝火” 第44章 剑池遭遇 姜阳一听犹疑道: “哦?此话怎讲?” 方絮伸手转动着杯沿无奈道: “这处遗脉据我等探究,应是一古老剑修道统立下的一口小型【洗剑池】,此池汇集多种灵萃精华,灵材草木,掷剑其中有洗练剑身、开锋蕴灵之神妙。” “【洗剑池】是剑修传承中颇为关键的一环,其用料之奢靡,耗费灵资之巨,是我等小修难以项背的,纵是现如今号称郑国剑道魁首的奕剑门听说也不过只有一口剑池而已。” 姜阳听的认真,闻言问道: “如此方师兄岂不是发财了,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变故了?” “哎,我等当时也是如此想的。” 方絮一听也是忍不住长叹一声,连拍大腿道: “师弟那句话说得好呀,命里有时终须有。” “这一趟我与两个师兄弟同行探索,一路都非常顺利,临到了阵眼门扉之外,虽破阵有些迟滞,但到底还是破开了,叫我等备受鼓舞” “可是进了剑池之内情况却让人大失所望,因封阵太久不可追溯,阵内灵机失散使得剑池已然干涸,内里泥沙俱下,烂糟生腐,其中蕴养的灵剑也各个灵韵俱失,徒生锈蚀” 说到这方絮恨的牙根痒痒,咬牙切齿道: “这一柄柄灵剑在池中少说蕴养了数百年,如若灵韵完整,其价值根本难以计量,加之又是古剑修遗脉出土,品质反而更上一筹,所换灵资至少够我修至筑基巅峰还有余。” 说到这他下意识的看了看外头,压低声线道: “便是紫府之神通也未必没机会碰一碰。” 神通之贵叫人恐惧的同时也让每个修士心动,方絮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显现出他的野心。 ‘但是’ 姜阳看他神色也知道没怎么顺利,朝他点头的同时心里已经在默念了。 “但是!” 果不其然,方絮随后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身子佝偻了下去道: “就差这么一点却是天壤之别,我等不通阵法以暴力破阵,间接的导致了灵阵里最后一点灵机消散,池中剑刃受创锈蚀,连抢救都救不回来。” “这实在太可惜了。” 姜阳一愣,没想到还有这方面的原因,瞬间都替方絮感到心疼了。 本来不知道也就算了,结果是因为自身的操作不当才导致的,这怎么能不叫人悔恨。 姜阳十分理解,这就好似前世有人中了五百万彩票,结果兑奖前却丢了彩券一般,寻常人大喜大悲之下会当场疯了也说不定。 想了想姜阳还是安慰道: “方师兄且宽心,灵剑固然好,可其价值不菲,师兄持之如稚儿行于闹市,难免遭人惦记,祸福之间尚未可知啊。” 方絮嘴唇动了动瞬间就想到了几句话来反驳,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他知道姜阳在安慰自己,如今事已至此不如放下。 方絮心性尚可,再次提起后悔是一定的,可是已经能慢慢接受了。 “嗨不管从前是练气一级还是筑基一级,这大好的灵剑如今都只能沦为器胚一类的灵材去卖,不说了,师弟便看一看。” 说着方絮起身带姜阳来到了里间,挥手道: “都在这里了,师弟尽管挑。” 里面的陈列十分随意,一堆灵剑七八柄合在一处,随意的如干柴般捆着,边上是零零散散的玉简,大多是断裂缺角的,少见几个完整。 姜阳几步走过去蹲下查看,只见灵剑长短不一,其剑刃锈蚀,有的呈青铜色,有的呈现土灰色,斑驳的握柄处还有腐烂断裂得细绳,依稀能看出是剑穗。 灵识探出在剑身上环绕,果不其然除了灵材上还有淡淡光泽,整体全如死物一般察觉不出一点灵性,细嗅还能感觉到一股腐朽的土腥味。 方絮双手抱胸看着,出言介绍道: “剑修之穷困是一脉相承的,世人皆知,他们有点灵资不是填到剑上就是投注到自己身上,故而这处剑池除了剑也只有几枚发掘出来的残缺玉简。” “丹药法器之流一概是不要想了,他们可留不下来一枚丹。” 姜阳听了忍不住撇嘴笑笑,心想着这剑修的风评果然不一般,颇有些特立独行的意味。 他随意的解开束带拿起一柄剑握在手中,此剑刃宽而厚,整体泛着古铜之青色,拔剑出鞘勉强能看到剑身处铭刻了【青炬】二字。 方絮在一旁出声道: “此剑名为【青炬】,剑长三尺六寸,重逾八十斤,乃是以筑基灵物【地雁冥铜】为主材铸就,灵韵失散之前是一柄筑基法器,单以灵材论,算是这诸剑之中最贵重的了。” 姜阳一听连忙将兵刃放下看向了其他剑器,起手就用筑基一级的兵器他还没奢侈到这个地步,纵然只是付一个灵材的钱,也不是他能买得起的。 方絮见姜阳放下后也没在意,他本来也是仅作提醒,省却了到时候相中了又无钱的尴尬。 这里的剑器有一柄算一柄他自然全过目了,除了自己留了一柄形制好看的用作收藏,其他的都在这了。 看着其上排列的灵剑,姜阳看不出好坏,只能挨个瞧瞧以第一感觉为准。 眼神扫视,姜阳的目光落在了最后一柄剑上。 这剑是几柄之中唯一没有配剑鞘的,其刃细长而轻灵,只是被一层锈蚀包裹看不出本色,整体是土灰色的瞧着毫不起眼。 姜阳却莫名的觉着此剑好看,于是伸手将其拿了起来。 方絮看着皱了皱眉但还是说道: “此剑无名,长约三尺九寸六分,重逾七十二斤七两,倒是瞧不出什么灵材打制而成,倒是颇为坚韧灵巧。” 这剑自然也是剑池中取出来的,只是不同于其他灵剑笔直的插在池中,这一柄剑是躺在剑池内的,故而锈蚀的也最为严重。 若不是剑池干涸他还不一定发现的了,到手后他也找人看过,都不认识是什么灵材造就。 细细研究起来这剑也没什么神异之处,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个坚韧不易折断了。 可坚固的灵材多了,实在算不上什么太大的优点,最后几人一合计猜测应该是某个道统断绝后留下来的相关灵材。 年代久远又道统断绝,神妙消退之下自然是认不出其品类真名。 姜阳握着却觉得很顺手,若不是此地狭窄他都忍不住想空挥几下了。 ‘反正好坏我也看不出,就是它了。’ 姜阳心中定下,就抬头对方絮道: “方师兄,不知此剑作价几何?” 第45章 殛雷巽木 方絮也没想到姜阳这么干脆就在众多剑器之中相中了这一柄,闻言顿了一下。 这剑器用的灵材不明,他心里也没想好该定个什么价,不过这倒也不是难事,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想好了,权当做练气一级的灵物价格来算。 “唔这剑器无名,也未有什么特殊,只占一个材质坚韧的便宜,姜师弟便出一百五十枚灵石便拿去好了。” 随后方絮那张瘦长的脸露出歉意道: “按说有周师兄招呼在前,这一柄剑器该赠予师弟才是,只是这剑器归属非我一人所决,还有两位同伴在,故而不好擅作主张” 这意思说的已经十分明白,姜阳又不是那种不识好歹之人,于是连忙道: “方师兄之心在下已然清楚,不必如此,就按这个价格好了。” 这柄剑姜阳初识就觉着非常趁手,现在还握在手中呢,况且这价格不但不贵,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贱卖了。 要知道再便宜的金石一道的练气灵材,一百五十枚灵石可买不到七八十斤的分量。 说的难听一点,姜阳将来就算用不上这剑了,回炉重铸拿去卖了也不止一二百灵石的价格。 见姜阳承情,方絮内心也十分高兴,他还担心要的高了或低了,两边掰扯着尴尬,如今能一锤敲定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于是连声道: “好好好。” 姜阳握着剑柄转身,余光扫到了一旁散碎的玉简,有藏书阁的经历在前,他对这种古籍功诀的兴趣可是不小。 就算其内记载的不是功诀,是古代的传记杂述也是好的,看一看能够增长见识,也省得事事请教别人。 这样想着姜阳就指向那堆残破的玉简问道: “不知这堆简书玉珏,方师兄可有售卖的打算。” 方絮一听还以为什么事,随意的摆摆手道: “嗨,哪谈什么售卖,不过是些从前的老古董,无人整理的话如今修不修的成还未可知,更何况保存不当又大都残缺不全 师弟不提我也是一股脑丢到藏书阁去换取道功,既然姜师弟感兴趣便任你拓印,只把原简留给我就行了。” 方絮其实也没有他表现的这般大度,这些玉简当初被发掘出来的时候已经被他反复的研究过了,确定都用不上这才打算充入宗门藏书楼。 反正也要上贡,给姜阳一观不过是顺手的人情罢了。 方絮这么一说意思就是不要钱了,这让姜阳惊喜的同时也有些尴尬,毕竟刚占了人家的便宜,这会就有点连吃带拿的意味了。 “如此多谢方师兄,如若有看的上的,师弟再给师兄作补。” 姜阳终究是脸皮没有那么厚,回身给方絮一礼后才蹲下挑选起来。 方絮立身回礼,他也不着急,轻声连连道: “无妨无妨,不谈什么价格,姜师弟自取就是。” 姜阳凑到了这一堆玉简边上,对比剑器玉简就脆弱多了,它们的情况可说不上好。 随手拾起一枚残简灵识一卷开始读起来,只有断裂不超过半数的玉简才能解读。 破损的太厉害的以练气期修士灵识的精确程度是无法把控的,贸贸然读取反而会损坏玉简。 姜阳也就挑拣尽量完整的来读,灵识读取的速度很快,他也不细看,大多是粗略的扫了一遍。 所得的信息不多,大略可以归纳为:这是一处木属剑修的道统,上承自【殛雷风天巽木法统】。 只是其缺失的部分过多,不但殛雷道统的部分一概不知,就连巽木一道也不过只有两三本功法传下。 单单这些功法也缺胳膊少腿的,到手之后不说采不采的到对应灵气不说,就是采得到也不一定敢修。 盖因前路不明,甚至是条断头路。 姜阳读的这两篇还算完好的佚品功法,一篇到了筑基巅峰,另一篇只到了筑基前期,修成之后的仙基,一为『天风木』、一为『木梢寒』。 威力怎么样暂且不知,只是还是那句话,修了之后恐怕余生都要为续接功法而奔走了。 姜阳在郑国境内听都没听过这个法脉的名字,更别说功法了,料想应该是在某个时期断绝了。 至于他最想要剑典,法脉中提了一嘴,但是这里面没有发现,估摸着是遗失了。 姜阳也没有回头问方絮,他暗想着就是有估计也早被方絮给拿出去了,坦白说在灵剑失韵之后,这里面最值钱的估计就是传承剑典了。 拿到之后就算自己修不成,也有很多习剑之人愿意买回去,毕竟是古剑修所着,能相互印证一下也是好的。 姜阳放下简书,伸向了另一小堆玉简,这是最后几枚了,前面有价值的他大都粗略翻看了一遍。 这一小撮被专门分类整理了出来,其内几乎都是法术一类的玉简,也是价值最高的。 毕竟法术只有难易,只要不是道统相悖,有克制关系,几乎人人都可以修行。 只可惜法术这边的情况也不理想,破损的更加严重,姜阳走马观花一般浏览着手上的法术。 《桑木集》《木曰曲直说》《观青莲有感》《青涯鹿密诣》。 不同于当今取名的直观粗暴,这些术法命名一股子古代修士的味道。 “嗯?” 玉简他都是捡残破的先拿,好的留在后头看,姜阳正持着这里面最完好的一枚玉简,刚一读他就忍不住心中一动。 这一篇名曰《时序复明蕴灵咒诀》。 通篇读过去这不是什么厉害的法术,甚至没有任何杀伤能力,其神妙很特殊也很简单。 便是将受损的灵植或者枯死的灵种养在丹田气海,日日以咒诀念诵使之重新焕发生机、恢复品质。 ‘这个术法好呀!我那种子说不定有救了。’ 姜阳捧着玉简心中振奋。 他可是没忘记自己身上还有一枚从坊市购买来的死种,他也一直在找拯救它的办法。 原来姜阳还想着购买聚灵阵以灵机灌注后栽种下去试试,现如今有了这一道法术,万一能救得活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不管成与不成,总算有了个努力的方向,无论如何姜阳也要带回去试试。 他坚信体内【道果】震颤不是没原由的,这枚灵种定然不一般,有拯救的价值。 这边方絮见姜阳原地不动了,不由出声唤道: “姜师弟?” 姜阳回过神,攥着玉简起身笑道: “我没事方师兄,当下我身上灵石不足,不知可否以道功相抵扣?” 第46章 其名白棠 他荷包里灵石只剩三十几枚,压根不够付,但他还余下二十一的道功,其价比二百一十枚灵石,付给方絮是绰绰有余了。 “那太能了,道功可比灵石珍贵,姜师弟可想好了?” 道功谁也不嫌多,方絮笑着回道。 “无妨,师兄照顾,些许小利怎可斤斤计较。” 姜阳同样笑的爽快,今日收获颇丰,使得他的心思雀跃。 “那就依师弟所言。” 方絮掏出代表着弟子身份的腰牌示意道。 姜阳自然会意跟着拿出令牌,并指一挥灵光乍现,便将道功划了过去。 方絮拿着令牌灵识一动,随后抬眼错愕道: “这不对,师弟为何划来二十道功,不是说好的一百五十枚灵石,该是十五道功才是。” 姜阳此时才将手中一直握持的玉简举起来道: “正巧师弟我对这门咒诀感兴趣,余下的便用来换这一道法术。” 尽管方絮提前说了任选任看,可他实在不好意思白拿,于是就补了五道功过去凑了个整。 五十灵石其实算不上多,买一门正经法术估摸着够呛,但已经是姜阳竭尽所能了,再多的就得拿灵石填补了。 “诶姜师弟你这,太见外了。” 方絮想推辞,可看着姜阳认真的眼神到嘴边上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也不是个婆妈性子,为了几十枚灵石推来推去的也不值当,于是便不多说收下了。 姜阳见此露出笑容,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枚玉简,把其中的文字通通抹去,拓印了这一篇《时序复明蕴灵咒诀》。 玉简不算珍贵,但他手头上也没新的,手上这一枚玉简的原文本是杂记,姜阳已经看完熟记于心,就放心的给抹去了。 诸事了结,姜阳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与方絮寒暄一阵这才出言告辞。 方絮没有多留,只是道下次有什么好去处再来邀请姜阳。 有了个好的开头,两边算是正式结识了,这次姜阳没有断然拒绝,而是留了口风余地。 离开了方絮的孤吟居,姜阳一路往山下走。 方才在方絮草庐内他就强忍着,这会提着剑跃跃欲试,要不是在山道上,他都想要挥舞几下。 不光是手上这柄剑趁手,姜阳天然就对剑有种特殊偏好,又有谁会不喜欢剑呢? 回到了洞府之后,将剑置于桌案上姜阳顿都没打,掏出《洞元一气剑诀》就开始温习起来。 之前手上无剑,他姑且忍着不去看,现如今自然是要迫不及待研读一番。 这剑诀有三品,算是登堂入室的剑诀,放在外头已经是能让人抢破头的秘传了。 其开篇总纲:洞元凝一气,一气贯长虹!而后身于剑合,心随意动,方能气合于虚,剑斩天穹。 姜阳细细通读下来,对手中剑诀有了一个大概了解。 其剑势走轻灵,临危喜行险,对敌绝争一线,讲究一个剑出无悔。 除了基础的‘刺’‘劈’‘点’‘挂’之外,整本剑诀还配了数套剑招,姜阳凝神边看边记。 “白虹贯日”,“一气朝阳”,“日曜同辉” ‘瞧着倒是仙气飘飘的,怎么都有种以伤换命的味道,招招全往人要害上招呼啊’ 姜阳看着剑诀所言,越读越心惊,完全改变了他对这本剑诀的第一看法,这明显是一套刺客剑法才对,里头压根都没有一招守势。 这剑诀立意并不十分堂皇,反而偏好涉险争先,对敌以快打快以攻对攻,从而达到抢占先机的目的,认真计较起来其实是一套搏命的剑法。 ‘不对’ 姜阳读完通篇之后又消化了一下,他不是笨蛋,剑诀若都是这样的,那剑修的坟头草都得三尺高了。 他方才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剑气! 剑修一道自在斐然,不拘你是何道统皆可修习,但它也是有等阶划分的。 其分为剑气、剑芒、剑元与剑意! 修成剑意者按古代的说法即为剑中之仙,可为今之世修成剑仙者已然寥寥无几。 寻常修士能劈出几道剑气已经算小有所成了,倚仗其攻伐之利便能于练气一境傲视同阶。 其根本原因在于,剑诀一旦有了剑气的加持,其威力相比原先便有天壤之别。 姜阳要是修成了剑气之后再来御使这一门洞元一气剑,那还真就是仙气飘渺之剑,对敌之间剑气纵横恣意,招招至人死地,当然潇洒写意。 若是没有剑气,这门剑诀转眼便成了临危弄险的刺客之剑了,招招得逼近人身才能发挥效用,可不就是以伤换命之剑嘛。 想明白了之后姜阳便收起玉简,书读百遍不如起身挥一剑。 他拿起桌案上的剑,七十多斤的分量对于姜阳来说并不算多重。 姜阳空挥舞了两下,细长的剑刃发出破空的呜呜声,带了一阵风起,吹得桌上纸页飘飞。 忙的走出洞府,姜阳来到日常他练习身法的这块空地上。 走到场间闭目凝神,调息片刻后,剑诀真意在他心中流淌。 蓦地,姜阳眉峰一挑,双目炯炯有神,提剑便前刺,法力顺着气海喷吐至手部经脉,最后流转到剑身上。 这剑虽是退化的器胚,本身的神妙尽失,但作为灵材它最基本承纳法力的特性还在。 清光灌注剑身,霎时间光芒喷吐,离剑三寸有余。 前方堆积的落叶松针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掠过一般,通通断成了两截。 姜阳走近一瞧,地上整整齐齐的码了两堆落叶,顿时兴奋极了。 他没想到自己初一上手剑诀,便这么轻易的施展出来了。 姜阳按捺住情绪,并指按剑决定趁热打铁,按着基础剑招在空地上舞动起来。 这一起势,洞府前堆积的枯草落叶可算是遭了殃,道道清光闪烁,横斩竖劈之下松柏针叶混合着草茎在半空中飞舞。 好一会,姜阳才停下来拄着剑喘息,头一次练剑他还把控不好法力消耗,这会只得停下来调息,平复沸腾的法力。 不过这依然不能掩盖他兴奋的情绪,虽说剑诀目前杀伤不显,华光也不如法术万一,可这种割草的快乐又有谁人能懂呢? “这莫非就是剑气?我我果然是个天才!” 姜阳瞧着一地落叶,想着方才剑刃上光芒心里美滋滋的,暗暗自语道。 “噗嗤!” 突然一声嗤笑响彻,姜阳顿时警惕起来,他连忙横剑在身前戒备道: “谁?” 周围静悄悄的,似乎刚才的笑声仿佛是错觉一般。 可姜阳已经是一名练气修士,六识敏锐,对他来讲几乎不存在错觉一说。 见无人应答,姜阳依然没有放松,灵识展开遍布周身,再次开口道: “不知哪位前辈当面?还请现身一见!” 能让他探查不出的人,必然是境界高于他的,好在这是在宗门内,姜阳虽惊不慌,料想应是哪位前辈路过捉弄于他这个小辈。 四处寂静无声,正当姜阳疑神疑鬼之际,声又复现: “我名,白棠。” 第47章 剑中之灵 “我名,白棠。” 有一个声音在姜阳耳边响起。 这声音非男非女,难以辨之,嗓音有些低沉,落入耳中好似晨曦微风,轻柔绕过心间。 尽管声音难分雌雄,可姜阳的心目中却下意识的浮现出了一位女子形象,没来由的他就是这般觉得。 伴随着声音,姜阳下意识抬头四处张望,可还是一无所获。 周遭静谧无声,连一只飞鸟也无,灵识来回扫视了三四遍依旧没瞥见一个人影。 “别东张西望了,低头。” 就在姜阳摸不着头脑之际,那个声音又响起了。 他一听连忙低下头来,可脚下一片空空,只是光秃秃一片山石土地,总不可能是遁地了。 忽的姜阳愣住了,缓缓挪动脑袋望向了手中带着锈蚀的平凡细剑。 他不是笨蛋,只是第一时间没往这一处想,一念至此姜阳不由小心出言试探道: “白白前辈?” “……” 似乎是姜阳直勾勾盯着剑器的模样逗到了她,不答话也不是办法,好半天才回了一句: “呆子。” 姜阳一见其果然有回应,连对方的评价他都来不及在意,心中已经是百转千回,握着剑的手松也不是,握也不是。 他原以为是宗门内的哪位前辈高人路过,究其原因居然是刚刚得来的一柄灵剑剑胚。 ‘前辈?剑灵?萧炎老爷爷?魔头?夺舍?’ 姜阳脑子里乱糟糟的,万千个念头在迸发,本来还开心于自己捡了个便宜,不曾想竟是个大麻烦,如今他恨不得将手中之剑丢的远远的。 不怪姜阳胡思乱想,这剑里面蹲着的少说也是个千年老妖怪,谁知道其有什么图谋,她要是把自己生吞活剥,吃干抹净了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好在姜阳也是见过些风浪的,尽管心慌却也慢慢稳住了阵脚,没让自己露出太多破绽。 此时他清了清干涩的嗓子开口道: “不知前辈仙驾在此,小辈若有冒犯冲撞之处望请见谅。” “小子姜阳,乃雨湘山内门弟子,师从曦雨真人,不知前辈仙居何处?” 姜阳说完后便闭嘴不言,静静等候剑中回话。 敌暗我明,他对其又一无所知,只能小心伺候着,同时暗暗点出自己的后台背景,寄希望于对方能够升起忌惮之心,赶紧识相离开才是。 至于曦雨真人是他临时扯出来的虎皮,也是他唯一知道名号的真人,事急从权只能借来应应急了。 不管是古往今来,紫府一级的修士总是尊贵的,可面对此时情况能有几分效果却只有天知道了。 姜阳半答半问的作答方式却仿佛石沉大海,对方不知是根本没察觉还是察觉了却没想搭理他的小心思。 只是问出了一句话: “今夕是何年?” 这问题简单,姜阳没怠慢运起法力掐指一算便回道: “禀前辈,今朝奉郑国为正朔,乃大昭历郑国纪年,千乘三百一十七年,己巳月己亥日。” 话音一落,对方久久没了声息。 对方不说话,姜阳也不敢擅自动弹,可干站着也不是办法,于是出言道: “白棠前辈?” “你莫不是以为我要夺舍于你?” “!” 姜阳骤然被道破心思,心中巨震,可面上还是强笑道: “这怎么会?前辈位高显贵,哪里能看上我等小修?” 嘴上这么说,可姜阳内心的警惕霎时间提到了巅峰,手上暗暗发力随时准备将手中剑器飞掷而出。 “哼,口是心非,我只是一剑灵而已,无有夺舍之能,你且宽心。” “我且问你,你是从何处发现的我?” 白棠出言淡淡道。 虽不知其话中真假,可听着她温和的嗓音,姜阳竟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晚辈遵命。” 姜阳答应道。 趁着机会他赶紧将剑立在土中,旋即退几步盘膝坐下拉开了一段距离,这才开口说道: “这还要从一处洞府遗脉说起” 随后姜阳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经过,将他知道的全都告知了这剑灵白棠。 “洞府遗脉吗?” 白棠的声音缥缈,似在风中呢喃。 “我第一面见到前辈的时候已是这般模样了,据我那师兄所说,前辈是从洗剑池内被发掘出来的” 姜阳边说边补充着细节,随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 “对了,【殛雷风天巽木法统】前辈可有印象?” 他从残破的那堆玉简中得知了这一处遗脉的道统全称,而这灵剑又是养在剑池中,想来两者之间应该是有所关联的。 白棠听着这称呼,反复念叨了两遍,最终还是道: “似乎有,似乎又无。” “我应是真灵有缺,除了姓名之外,几近丢失了全部记忆” 纵然是真灵残缺,落在其嘴中仿佛只是件无关紧要之事,依旧是那般平静。 姜阳这边暗暗松了口气,不管如何这剑灵目前情绪还算稳定,没有丝毫要暴起的迹象,着实让他安心不少。 “白前辈可还有什么吩咐?” 危机暂时解除,姜阳心思活泛起来,出言问道。 “无有。” “那不知白前辈可有何去处,知会一声姜阳一定照办。” 姜阳想要一点点摸清她的脉络,毕竟请神容易送神难,能安定无害的请她离开自然是最好的。 他只想要一柄灵剑修行,而不敢要一位剑灵修行。 谁知这剑灵白棠却只是震动剑身回道: “我无处可去,况且剑器受了你神魂气息唤醒,我自以你为主。” ‘这这是缠上我了?’ 姜阳始料未及,本想着能安全脱身已是万幸,如今居然要认他为主? “呃” 这边姜阳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插入土壤的灵剑却震颤不止朝着姜阳飞射而来,就听白棠干脆道: “握紧我。” “噢噢” 姜阳来不及多想,慌忙接剑入手,瞬时间一股心意相通之感涌上心头。 白棠温润低沉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并指掐诀,出剑!” 姜阳下意识的运起法力灌注于剑身之中,一个简单点刺破开空气发出了一声尖锐爆鸣。 三尺长的炽白剑气仿佛一道月牙清辉,呼啸着脱离剑身一瞬斩出。 “嗤轰!” 锋锐的剑气破入山壁之中留下了一道丈许长的豁口,黑黝黝的一眼望不到深浅,只见得周围松针叶落,坚石土灰稀疏落下。 姜阳体内法力顷刻间贼去楼空,仅此一招就耗去了他几乎半数法力。 “呼呼呼” 姜阳攥着剑柄喘息,刹那间海量的法力消耗使得他经脉酸胀,可他却顾不得许多,直愣愣的望向烂糟糟的山壁,眼眸亮的吓人。 “你那三脚猫剑招松且慢,法力散而虚,充其量只配叫做剑光。” 白棠的话语依旧以不紧不慢的温吞姿态在姜阳心底响起。 “而这,才叫做剑气!” 第48章 一气朝阳 “方才方才?” 姜阳看向自己提着剑的手,不住的回味着刚才的感受。 那种酣畅淋漓肆意挥洒的感觉叫他久久难以忘怀,似乎剑就应该这样挥才是。 “方才是我让你体会了一下剑气之境到底是怎样的” 自从姜阳握着剑,白棠的声音便会自动从他心底浮现了。 “不过是挥动剑光斩斩草茎落叶也敢称剑气,说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一提起剑,白棠似乎活跃了不少,语气也有了上下起伏。 姜阳这下明白最先的嗤笑是从哪里来的了,面色不由微微赧然。 他对剑道一窍不通,初一上手又无从对比,难免有些沾沾自喜,此时叫白棠戳破,心里大为尴尬。 好在姜阳性情乐天,转眼便不在意了,连忙道: “原来这就是剑气之境,白棠前辈请教教我。” 前面叫了这么多声,数这一声白棠前辈他叫得最为真心热切,全然不复先前提防模样。 无他,姜阳体会过了这一瞬间的挥洒剑气,心中止不住的对剑道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憧憬,这还只不过是随手一剑而已。 ‘怪不得人人艳羡剑修,平a当大招的职业是真实存在的吗?’ 姜阳内心活跃,暗自嘀咕着。 剑修抛弃了身外之物,抛弃了法术灵器,抛弃了防御,甚至抛弃了生死,钟情于一剑之上,换来了这一身锋锐到极致的攻伐之力,才铸就了剑道的辉煌。 现实可没有平衡一说,剑修便是如此不讲道理的存在。 “可。” 剑灵本就有辅佐剑主的职责,对于姜阳的恳求白棠自然无所不应。 说做就做,白棠当即出言道: “掐诀按剑,刺!” 姜阳连忙依令行事,回味着刚才的感觉刺出一剑。 这次剑尖倒也刺出了爆鸣声,只是挥出的剑光散而不实,离体不过几寸就消散在半空中,根本称不得剑气。 姜阳顿时无比难受,有种照了虎却画出猫的别扭感,连忙运气再刺一剑。 只是这次他心急,法力没续接上,效果比上次还要差,剑上不过是亮起微光,根本什么都没斩出来。 “凝神静气,是剑修的第一宗旨。” “镇静,收剑,调息。” 白棠凛冽的声音熄灭了姜阳的烦躁,按着她的指示一一照做,而后缓缓调整体内杂乱的法力。 待姜阳稳定了气息之后,她又出言道: “将你的剑诀默与我听。” 她脑中空空一本剑诀也无,只余一身剑道经验本能,故而也得依剑诀来施教。 姜阳闻言立马将《洞元一气剑诀》在心中默背了一遍。 “尚可。” 白棠只听了一遍,瞬息之间就融会贯通,三品的剑诀在她眼中不过换来一句尚可。 “气走十二重楼,越太阴、三焦,转阳明而出,挥剑!” 姜阳一边听一边全神贯注调动法力在体内游走,随着白棠令下,他应声挥剑。 “嗡” 炽白色的剑气挥洒,似一张绷紧的弓弦,离体当即弹射而出,这次姜阳有经验,最后调整角度挥向空处,没再逮着山壁霍霍。 他怕剑气没练成,再把宗门执事给招来了。 白棠点评道: “这便是‘一气朝阳’,其威势煌煌,剑气阔如弦弓,记住这个感觉,下面我不再引导你,自行出剑。” 不愧为剑中之灵,只听了一遍,她就教姜阳使出了这一剑。 若无剑气,这一剑本应是近身枭首的一剑,现如今则变做剑气横空,只等着凌迟斩首了。 姜阳没说话,只暗暗点头。 能亲自体会如何御使剑气已经算是在作弊了,光这一点就比他人日日埋头苦练不知要强多少倍。 可失去了白棠的辅佐,姜阳还是难以准确找到那种感觉,挥舞剑刃的效果一次不如一次。 白棠在旁观望,适时出言道: “莫要心急,达成剑气之境固然要悟,可也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是。” 姜阳抿紧嘴唇,眼神坚毅,一遍遍认真的重复着剑招,努力寻找着那一点灵光。 不知过了多久,月上枝头,清辉泻地。 姜阳拄着剑大口的呼吸着,浑身法力透支,酸软的手臂几乎抬不起剑来。 他体内的法力不但跌破了警戒线,甚至早已被榨的干净,气海空空再也调集不出一丝一毫的灵机,可白棠不语只是一味的叫他挥剑。 姜阳从没有感到这样疲惫,摆了摆手嘴唇蠕动道: “我我不行了,已经没有法力了。” 白棠听后却没有半分怜惜,依旧只是冷硬道: “不,你还有,再挥一剑。” 姜阳半边身子都倚靠在剑柄上,摇摇欲坠似乎随时将要倒下。 汗珠沿着鬓角滑落,发丝湿润贴在颈间,姜阳喘息的同时努力眨着眼,这一刻山间清凉的风带来了灵机。 他干涸的气海仿佛是遇上了甘霖雨露,迫不及待的疯狂汲取着丝丝灵气。 好似是碗底的海绵,按一按压一压总是会有水的,在姜阳的极限压榨下,它终是又挤出了丝丝法力。 于是姜阳奋力挥出了最后一剑。 “当啷!” 剑出过后,姜阳再也支撑不住,手一松长剑落地,重重栽倒在了地上。 亮白色的微小剑气在夜空中一闪而过,只是此景已无人得见。 少年伏在地上,横置的灵剑却陡然自行立起。 “铮!” 轻微的剑鸣响彻,一道身影浮现。 她足尖立于剑柄之上,鸦青长发以一枚素银簪松松绾起,几缕碎发随风拂过侧脸,衬得眉目如淬霜雪的剑锋般清冽。眼角细纹似月下松枝的淡影,非但不显苍老,反为那张白玉似的面容添了三分岁月沉淀的从容。 一袭月白流云纹广袖长袍裹住纤秾合度的身段,腰肢纤细盈盈一握,衬托出一对峰峦愈发鼓胀,其身泛着若有若无的剑意,长身而立如同雕塑,柔时如春水映花,厉时可裂石分金。 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瞳,眸光流转间恍若秋水横波,可若细看,瞳孔深处竟凝着两点剑芒,仿佛万千杀机都敛在那汪潋滟里,只待剑出鞘时化作劈开万物的惊鸿一现。 观其形貌这应是一位雍容美妇,其气质在岁月的洗礼下历久弥新,可周身散发着的凌厉气息却叫人望而却步。 白棠披着月色怔怔的望向天穹,神情幽幽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她落在地上,蹲下身轻轻将熟睡的少年抱在怀里,回身一步步的走进洞府之内。 窗棂洒下光芒映照在姜阳侧脸,白棠侧坐在床边伸手替他理了理杂乱的鬓发。 时间似乎定格,望着少年恬静的面容,白棠抬手一招。 立于洞府外的灵剑锵的一声飞到姜阳身旁,白棠手掌按在剑柄处一个遁身便消失不见。 第49章 雨幕天池 次日,大雨滂沱,冲洗着天穹。 滴滴答答的雨点打在窗边,姜阳自沉睡中醒来。 “唔嘶。” 姜阳睁开眼刚想坐起身来,可不知是牵动了哪里的肌骨,叫他龇牙咧嘴的连连嘶声。 一夜过去他整个身体像是被人暴打了一顿,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酸痛,特别是右边手臂,按在床榻上发力,几乎感觉不是是自己的手一般。 灵识调动,姜阳内视观瞧。 ‘还好除了四肢乏力酸胀以外,并无大碍。’ 肢体上的些许伤痛姜阳并不在意,只要气海经脉没出问题就好。 昨日虽然透支了法力,可休息过后,身体被动的吸收着离散的灵机,气海中的法力已经悄然恢复到了七成水平。 不过这依然是姜阳突破胎息之后最累的一次。 修士进入练气期,浑身法力周行不息,达至人之境,身体上的疲惫已经很少会出现了,可见他昨夜已经是压榨到了极限了。 法力于周身游走几遍后顿时觉得好多了,翻身下地,姜阳掐诀净衣、施术洁面。 不知何时调整仪态的习惯已经深入到了他骨子里。 整理完了仪表他忽然反应过来,暗忖道: ‘等等我昨夜不是昏倒在外面,怎么这会好端端的睡在床榻上?’ 他不可能自己爬上床,洞府之内也没有外人,那真相也并不难猜,姜阳忍不住回头,目光落在了榻边的锈蚀细剑上。 “白前辈?” 姜阳抬眉唤了一声。 “我在。” “昨夜多谢前辈了。” “无妨,练剑去。” 白棠的声音依旧是那么舒缓低沉,落入耳中莫名让人有种踏实的安心之感。 姜阳神色抖擞,忙回道: “得令!” 说罢便兴冲冲的拿起剑出门去了。 他本就对剑道感兴趣,昨夜又在白棠的帮助下,甫一上手就隐隐窥得剑气之妙,这会自然是正在兴头上。 不同于以往,今日朝雨峰少见的下起瓢泼大雨,穿林打叶,浸润山石。 纵然身体疲累,姜阳仍是兴致不减,持剑立在雨中闭目回忆着昨日的感悟。 珠串一般的雨点迎面打来,叮咚落在肩头却又立马被弹开,姜阳酝酿许久,忽的抬眼便是一剑刺出。 “铮!” 锐利的剑锋破开雨幕,炽白色的剑气自刃尖亮起,周遭的雨点如同被煮沸一般霎时间崩散消弭,于当空炸开一片白雾。 姜阳站在氤氲的雾气中眉眼开怀,暗暗邀功道: “白前辈你瞧,我使出来了!” 白棠在姜阳心底评价道: “尚过得去,不过亦不能自满,你还差得远呢 剑出即无悔,出剑不但要快,内心也不可有分毫犹疑,心一慢手上便慢了,再来。” 姜阳闻言虚心点头道: “白前辈说的是,我省得了。” 随后他便收剑再次蓄势,努力抓住心中那一点灵光。 剑气一境不知难倒了多少修士,哪怕再天才也不是三两日就能掌握的,姜阳是有剑灵白棠帮助体悟,才能在刚上手没多久就挥出剑气。 可即便如此,他的手法也像段誉的六脉神剑似的,时灵时不灵。 这般笨拙的剑术别说对敌,就是对面站着不动让他刺,也不一定能奏效。 这非是一朝一夕之功,想要做到剑气纵横挥洒自如,还是得勤加习练。 就这样一教一学,在洞府前这片小小空地上,到处都留下了姜阳的步伐身影。 白棠适时的出言提醒,姜阳做的好的地方她夸一夸,做的不对的地方她便开口纠正。 对于姜阳来说他痛并快乐着,昨日积攒下来的疲累叠加无疑比之前更难熬,但欣喜的是实力肉眼可见的提升。 这会他清楚的体会到有一位良师是多么重要。 雨不停的落下,非但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反而还有愈下愈大的趋势。 姜阳趁着调息的空档抬头望天,只见远处黑云密布,如墨染清池,沁湿了半边天穹。 他心中疑惑不止,暗自思量: ‘瞧着不大对’ 经过商清徵的解答,他了解这雨幕是真人神通所致,可入宗到如今,从没见过下的这么大,持续的这样久。 雨湘山诸峰皆被大阵笼罩,这里的雨可不是随便下的,皆有定数。 不然不说是真人一级,就是姜阳这般小修运起《小云雨决》也可主持一地雨量。 如今这诡异天气和头顶滂沱的大雨让姜阳心中隐隐提起。 “轰隆!” 忽然一声冲天巨响,三峰境内的灵机如潮汐一般荡漾波动,姜阳连忙拄着剑眺望远方。 “这是怎么回事?” 不止是姜阳内心疑惑,剧烈的灵机震荡也使得山峰上不少弟子被惊动,能驾风的通通跃上半空,不能御空的也立在洞府门前张望。 异变还在继续,灵机扩散的下一刻,一股浅青色的光彩冲天而起,如幻如雾,粗壮如柱,笔直刺入天空。 整片天际霎时间被浓烈的青色幻彩覆盖,其形如天池映碧,浓墨重彩。 不少修为低的弟子已经驾不住法风挨个落到地面上了,只留少许于空中飘摇,还在坚持。 这青色幻彩与天空中的云气相碰,化作青碧天池,顿时雨下的更加汹涌了,整片天如同天河倒灌一般,还伴随着轰鸣声传来。 “应是有人突破紫府不成,陨落了” 此时一直不出声的白棠忽然开口道。 姜阳瞧着这末日一般的场面正心中惴惴,一听到她开口顿时觉着安稳了不少。 方才他还以为是有人来犯冲击山门,这么一瞧原来是门内前辈突破,只可惜功亏一篑。 他也没料到动静居然这么大,这还只是突破失败的光景,如若成功这样想着内心对紫府真人的憧憬不由又上一层。 随之姜阳反应过来又立马追问道: “白前辈你恢复记忆啦?” “并没有,这天象明晰,一观便知,又有何难?” 白棠不疾不徐道: “这内蕴的神通幻彩色呈浅青,观之应是『癸水』一道的仙基,崩陨后形成的异象与空中的『云炁』相冲,阴水遇栖云,化作濯枝雨” 似是在印证白棠所言,异象一过天空的雨下的更大了,顷刻间就演变成了暴雨。 姜阳的分水咒诀都不好使了,不得已又掐诀补了一层,他听得半懂不懂,只能惊叹道: “只看一眼就能瞧出这么多,我怎么什么也看不出来。” 白棠听后轻笑一声,淡淡道: “等你道行深了,诸道统的特征自当了然于胸,不言自明。” 第50章 幽泉鳞石 “癸水一道” 姜阳念叨了两遍,忽然想起了什么道: “莫非是『润微雨』?” 要说对于『癸水』道统,姜阳唯一所知道的就是这仙基了。 白棠依旧在观察着天象,闻言道: “不太像,微雨润泽滋生万物,与眼前异象不符,这黑云散如华盖、阔如天池,瞧着倒有可能是『池上暝』。” 因真灵缺失的缘故,白棠也难以凭空分辨出各个道统仙基,只有等具体接触了之后她才能凭借道行,隐隐有所感悟。 “唔『池上暝』。” 姜阳不言,只是暗暗将之记在心底。 仙道尊贵,神通昭彰,修士位格在此,身陨则天地有感,故而闹出这般大的动静。 片刻之后天象散去,周围的雨幕也开始有减缓的趋势。 宗门前辈突破失败固然让人遗憾,但也离姜阳过于遥远,他重新提剑走回场间,打算再找找感觉。 此时白棠突然出声提醒道: “先等一等” “此人虽突破失败,但其身死前毕竟凝聚出了神通,想来陨落后身还天地应能散落下不少灵物,你沿着周围找一找,或许会有所收获。” “啊?” 姜阳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不由愣了一瞬。 “怎么,你师尊不是紫府真人吗?连这也不晓得?” 白棠暗暗捉弄道,少见的调笑了一下少年。 “啊哈哈哈,先前只是说笑而已。” 姜阳尬笑着面色发窘,随后干脆如实道: “当时不是怕前辈您夺舍嘛,就编了个师尊的名头罢了,没有没有的事。” 姜阳这穷酸模样,修行无灵资,前后无听用,往来亦无车驾,哪里是紫府嫡系的待遇,白棠岂能不知。 不过担心少年心思敏感,她也没有过分揶揄,而是恢复了平和的语调为姜阳解释起来。 此间修士筑基时需吞服天地间的灵煞成就,选择了某种灵气也意味着选择了相关道途,这便是仙基无悔。 天地间正是由一条条道途汇集成了各个道统宗门仙修,而修士身陨之时,往往也会身还天地,崩散出相关道途的灵物落下。 其具体由修为决定品阶,有大神通者陨落甚至会永久的改变一处地貌。 姜阳脚步不停,提着剑在松柏林中游走,一边听着白棠介绍一边用灵识沿途扫视。 这一亩三分地不大,再往上就是其他弟子的洞府了,姜阳听从白棠交代,只在自己洞府范围内转悠。 这一瞧还真让姜阳找到了一枚灵物,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青色石头,其表皮上泛起一层层斑点沟壑。 这是姜阳在松柏林的落叶堆里发现的,在灵识中闪着清白色的光芒,大白天的不仔细看还瞧不出。 捧到近前细细观察体会,姜阳只能断定这是水德一道的灵物,但具体是哪一道他就不得而知了。 好在这不是有白棠在,哪里不会点哪里,他立马开口问道: “白前辈,这是何灵物?” 白棠没有让他失望,略一感应便解答道: “这是【幽泉鳞石】,不过是练气一级的灵物而已。” “啊,这个我知道。” 姜阳一听立马回想起来,虽然不认识这枚灵物,但他听说过这个名字,前几天他才在《过冥寒大泽杂记》里看过其记载。 “【幽泉鳞石】,归属『壬水』一道,表皮沟壑堆叠似鳞,多生于幽潭泉边,水草滋生之地,于地脉钟乳石下亦有少量踪迹。” 玉简上完整的记载了这灵物的信息,只是其用途不算广泛,不能捣碎入药,不能冶炼成器,只能打制精磨,做成印章坠饰一类的法器。 巴掌大的一块不算大也不算小,找到个好买家说不定也值个百八十枚灵石。 这钱不过是弯腰在地上捡的,姜阳可不嫌弃,擦了擦宝贝似的收到储物袋中。 白棠看在眼中没有出声,心思却是莞尔。 得陇望蜀,姜阳得了好处,又不想立刻就回去了,不知刚刚可有什么遗漏之处,心里盼着能不能再捡一块。 走着走着他忽然想到,不由自语: ‘我这算不算是在发死人财?’ 周围又寻了一遍,到底是只落下了这一枚,姜阳亦不纠结没打算继续找了。 这一会天上已经有不少弟子来往,想来都有一份捡漏的心思,宗门中何人陨落大家谁也没放在心上,唯恐挡了自己发财的念头。 摇了摇头往回走,姜阳回忆起刚刚那如末日般的恐怖场景还是很震撼,修士不止生前显贵伟力集于一身,死后居然也极尽哀荣乃至惊天动地。 出了松柏林,姜阳停驻脚步,忽然回过味来问道: “白前辈,照你说的陨落之人分明是『癸水』一道的修士,那为何崩散出的灵物是『壬水』一道?” 白棠已经习惯了姜阳好奇宝宝般模样,随口道: “灵物也不是一成不变的,癸水遇云炁互相调合转化,就会变作壬水。 当然这只是对于被调合的这一部分来说,真正的核心处,其身陨之地周遭散诸的灵物依旧会是癸水一道,而且还是筑基一级的灵物。” “噢原来如此。” 听着天空中隐隐传来嘈杂欢声,姜阳默默点头。 正所谓一鲸落万物生,一家的哀愁换来了满天笑语。 天象广阔,练气一级的灵物撒了遍地,叫少数运气好的弟子捡了个便宜,但想来其坐化之地应是有弟子帮着收拢衣冢。 ‘不知我将来会修行哪一道统的功法,不过想来应该还是水德居多。’ 姜阳联想到了自身,慢慢走回洞府前重新开始练剑。 雨湘山水法昌盛,众弟子修行的就算不是水德也大多是与水相关的道统。 这次的小插曲并没有对姜阳造成什么影响,宗门亦没有派人来追索散落的灵物,一切就这么平静的过去了。 转眼又过了五日。 这几天姜阳哪儿也没去,除了日常打坐修行外,剩余的时间他几乎都花在了剑道之上。 剑灵白棠虽平日说起话来温声细语的,但一提到剑她便像是换了一个人。 对待剑道她严厉又认真,不管姜阳怎么说,她都不打一丝折扣,可把姜阳给折磨的不轻。 连日来的高强度消耗法力使得他光靠调息已然入不敷出了,为了不影响进度,最近一个晚上他都要准备服用丹药补充了。 只不过这也是他自找的,尽管姜阳每次都累得想要求饶,可一夜过后他总是会精神抖擞的再次投入练习。 白棠面上不说,可内心对于少年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 第51章 答疑解难 曦雨峰。 山道曲折,有玉石栏杆矗立,延伸出一条白玉铸就的台阶如天路直通顶峰。 商清徵步履匆匆,拾阶而上。 少女一袭素白玄纹流仙裙,衣袂如云絮垂落,腰间束一条冰蚕丝绦,绦上悬一管白玉长箫。 箫身剔透如冻泉,尾端缀玄色流苏,随步履轻晃似水墨晕染,她身量颀长,脊背挺如青竹,行走时裙裾漾开涟漪,恍若月下白鹤涉水,足尖点地无声,唯见袖间暗绣的银线缠枝纹时隐时现,如星河碎落雪原。 碰巧她师尊曦雨真人出关,于是传讯召见弟子,商清徵这会就是前往峰顶觐见。 曦雨真人的居所并不奢靡华丽,只在峰上修了一宫殿罢了,以她真人之尊来说,可以算是简朴了。 商清徵迈步而上走进大殿,内里云气缭绕,四溢离散,浓郁的灵机密布,好似呼吸之间就有往身体里钻的趋势。 行走间脚踝清凉,癸水流淌,俯身随意掬一把就是一份天地灵水。 殿内已经有两人提前到了,商清徵瞥见正是自己的二师姐与三师姐。 见二人看过来,她略微一点头随后几步走到殿中央屈膝跪倒拜道: “清徵见过师尊,恭贺师尊出关,祝师尊神通百炼,五法臻极,避走灾劫。” “嗯。” 上首的真人随意应了而后轻声道: “起来,你倒是嘴甜。” “谢师尊。” 商清徵闻言这才抬起头来,看见了高踞座上的女真人。 她面容朦胧不清,只余眉心一点光韵,视之非圆非方,青湛湛如同渌波荡漾,神异非凡。 真正引人注目的是其脑后缓缓扩散开的一圈又一圈的彩色光晕,浅青色的癸水神通自周身浮现,披在她肩头,映照大殿,光发九尺余。 商清徵收回目光不敢多看,起身退了几步跪坐在最下首的位置。 挨着三师姐坐下后她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等待,四个蒲团还空了一个,大师姐还未到。 此时曦雨真人却开口了: “不必等了,你大师姐传讯过来,她修行到了关键时刻无法动身,便不来了。” “是。” 几女低声应是。 曦雨真人出关的第一件事一般都会考校诸弟子解难答疑,如今大弟子不在,她眼眸自然放在了二徒弟身上。 “乐知,你先说。” 二弟子谢乐知被点到的瞬间便挺直脊背,开口道: “是,弟子修行上无有疑惑,只是最近修习《壬泉空明葵光》之时,总觉得气脉闭塞,真元迟滞不趋,使出的法光虚散不实” 曦雨真人静静听着,随后略一沉思便回道: “壬癸两道相近,这一道法光取两家之长,壬泉主十二正经,以空明为性,气息而静,过而不竭,方能出而不穷。 癸水性柔,喜辛金相伴,往后你修习之时寻一枚辛金灵物在旁调合,会大大缓解你真元迟滞之忧。” 尽管真人没有修过这葵光法术,但凭借其癸水一道的理解还是给出了这一番道论。 谢乐知听得收获不浅连连点头,随之伏地拜道: “多谢师尊解惑。” 曦雨真人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看向了中间的三弟子。 “连霏。” 三弟子感受到了目光注视,连忙跟着俯身下拜道: “弟子在。” 这连霏天生一副狐狸脸,哪怕在殿内是一副安静乖巧的模样,只一个俯身下拜的动作也难掩其妖艳魅惑的气质。 此时她唯唯诺诺,眉眼低垂出言道: “弟子无有疑惑,只有惶恐在身,前几日崇阿峰的许师叔突破失败身死道消,爆出一地云英玛瑙、石蜡钟乳,几种天地灵水滩涂四溢,遭其门下哄抢,叫弟子心有戚戚。” 这位许师叔是积年的老筑基了,在筑基巅峰沉淀了多年,被许多人暗暗看好,认为他会是雨湘山的新晋真人。 谁知变故突生,他一朝突破身陨,如果周围人更多的是遗憾,那她连霏就只剩下惶惶不安了。 盖因这位许师叔的仙基正是癸水的『池上暝』,与连霏是同一道仙基。 ‘如今他都失败了,那自己又该如何自处呢?’ 这是连霏不安的缘由,如今面见师尊自然是不吐不快。 上首的真人对弟子脾性十分了解,连霏明着虽是在感叹人心不古,但她哪有这样大的觉悟,不过是暗地里担心自身道途罢了。 “你等雾里看花,怎知内情?” 曦雨真人檀口轻启,以一种莫测的口吻道: “许明义固然在早年闯下不小名头,但其也受了暗伤,功法品级不就,看似风光实则突破艰难” “加之他寿元亏损,更不能再拖,无有紫府灵物相佐,此次突破其实已然抱着必死的念头在,你不过刚刚晋升筑基几载,何以有如此迟暮念头?” 晋升筑基不过几年许,连霏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乍一听闻那位许师叔突破失败,她顿时觉得天塌了。 师尊一番话虽不好听,但可谓是拨开浓雾扫清迷途,连霏顿时觉得好多了。 这般想着她脸上重新浮现笑容,轻柔俯身露出宽窄不一的腰臀甜腻道: “连霏多谢师尊答疑解难。” 曦雨真人最后望向了小弟子商清徵,缓声道: “清徵,你道统特殊,我没什么好教你的,那清音竹林我已为你备下,你可有去看过?” 商清徵等了半晌,终于见师尊点到自己,忙回道: “弟子已经去过,有周盈姐日日照看,竹林养护完备,只等长成采气,劳烦师尊挂念。” 她没有同师尊修习『癸水』道统,而是承袭了家传道统,这道统特殊少见属于并古一道,名曰『音律』。 这道功法名为《玉吟清音玄品》,修成仙基『玉竹吟』,正是需要一口天地灵气“玉竹清气”。 此气需找一片竹林繁茂,玉竹丛生之地,待到月明星稀之时,以玉杵敲击竹茎产清音之气,用秘法纳之,十二日得一缕,九缕成一份。 清音玉竹乃是合丘雪原特产,为了这一口天地灵气,曦雨真人特意找来竹苗,下令提前在侧峰种下一片玉林。 这便是紫府嫡系的待遇,算算时间卡的刚刚好,无需自己四处奔走,安心等待便有灵气奉来。 如今只需商清徵将修为打磨圆满,玉竹繁育成林,便可采气吞服,晋升筑基! “好。” 曦雨真人看着殿下拜倒的商清徵,眼中思绪泛泛,忽的开口问: “你可还有所求?” “弟子有。” 商清徵正准备起身,这一听惊喜不已,连忙再次下拜道: “弟子想跟师尊求一份【澜清元水】,望师尊允了。” 第52章 她喜欢你 天色放晴,神清气爽。 姜阳修长的身形在场中翻飞,挽着剑花留下一个个模糊幻身。 这几天他一日一个变化,简直算是突飞猛进。 他已经不再拘泥于一板一眼的练某个招式,而是配合着《折风回影》开始闪转腾挪。 白棠在姜阳心底评价道: “剑修者神清气定,凝精气神三宝为剑,剑成如气,仗而往来,号曰剑气也。” “现如今对你来说,偶尔挥出两道剑气并不算难了,可用以对敌来看仍然不够。” 姜阳眼神认真,手上不停剑光四溢,同样在心底回道: “我该如何做?” “掌控。” 白棠吐出了一个词,又说道: “掌控不止在控剑,剑气极为消耗法力,以你目前的境界来说无法作为常规手段,与人斗法之际如若不能在短时间了结对手,你便有后继乏力的风险。” 白棠作为剑灵,必然全心全意为剑主着想,此时悉心替姜阳分析着利弊说道: “掌控自身就是你下一个要达成的目标,能用三分的法力就不要用一成,练气期的修士大多不通炼体,突破了法器的防护,就算没有法力亦可一剑枭首。” 姜阳没答话,只是默默点头。 他自己也感觉到了,最近虽然使出剑气的成功率大大提升,就是挥出去的时候倒爽快,可法力却也似流水一般往外淌,经常练一段时间就得停下调息。 “剑气一境作为剑修的,其实能说得不多,光一个收放自如能做好便足够了。” 白棠并不认为剑气有多难,关键还是掌控剑的人。 “我明白了。” 姜阳在心里回复道。 听着剑灵絮絮叨叨的他也不觉厌烦,反倒有些亲切,有种被人惦记在意的舒适感。 一道剑诀演练完,姜阳停步走到边上回气,自从配合起了身法,法力消耗更快了。 ‘蓝条不大够用啊,也不知哪一道的功法练就的真元法力深厚些,往后可以留意一下’ 姜阳盘坐在松树下,将长剑横在膝前思忖道。 白棠的建议很不错,是节流,而姜阳自己想的是如何开源,不过能两者相结合才是最好的。 《湛露服食法》在法力总量上并不出众,只是在回气方面还算不错,不多时他一身法力又恢复到了半数以上的水平。 姜阳起身刚准备继续就见天边扑棱棱飞来一个小黑点,并且越飞越近,笔直朝着他过来了。 定睛一看,原来是那灵鹤飞过来了。 “她回信啦。” 姜阳心想着就见这灵鹤足下居然还系了一只玉瓶,不由好奇起来。 符纸折就的灵鹤扑棱棱在姜阳头顶悬停,姜阳伸手取了信和玉瓶,它便自行离去了。 姜阳拿着两物回了洞府,走到桌案前坐下。 信只是普通的信,他没急着拆搁在桌面上,只把玉瓶拿在手中观瞧。 这玉瓶上窄下宽,颈口有一木塞堵着,轻微一晃便有哗啦啦的响动,灵识一扫能感觉到一股清凉之意。 姜阳不再探究,放下玉瓶拆开信封读了起来。 “鹤书奉,逸之姜阳台鉴。” “夏至庭前,濯枝着雨,檐溜滴阶。我自殿内伏案书写,狸儿绕梁奔袭耍乐,一时疲累酣睡 前些日得君手书,本欲即复,奈修行关隘至,迟复之愆,万望海涵。” 瞧着规整清隽的小字,姜阳弯了弯嘴角接着往下看。 “昨日师尊出关,召见诸弟子答疑解难,我坐于末首听道,获益良多,今于君共勉之” “……” “闻君习练法术,无以襄助,一份澜清元水随信附至,可调配法术护身周全,望君平安。” “更深漏断,墨涸难继。惟愿太阴庇佑,月撒清辉犹照君肩头。 六月廿七日庭前望夜,清徵顿首再拜。” 小小笺纸,短短百言,纸短却情长,叫姜阳沉默。 他放下信笺,呆呆的看向那玉瓶,心思百转千回: ‘这其中竟是【澜清元水】?’ 拓印了杂记典籍回来后,他突击恶补了不少常识,在玉简中也找到了关于澜清元水的记载。 这灵水乃是筑基一级的天地灵水,其作用广泛,堪比一份宝药,能消火毒,洗炼法目,亦能与诸多法术配合,在筑基一级的灵水里都算贵重的了。 当时姜阳看到之后就绝了获取此灵水的心思,这价格不用想,就算把他全身家当都填了也换不来半份。 而在上次的书信里他只是随口提了提获得的几个新法术,商清徵居然就留意上了,寻了这份灵水送过来。 拔掉瓶塞,灵识探入其中,瓶中盛着一口清亮的灵水,无色无味,散发着些许凉意,触之灭却心火,约莫有半瓶,绝对是足一份了。 ‘这如何是好?’ 冰凉的玉瓶持在手中姜阳却觉得滚烫,少女的好意不加掩饰,透过书信滚滚袭来。 “她喜欢你。” 一直沉默不语的白棠忽然出声,直指要害。 姜阳忘了这一茬,惊的赶忙盖住书信,可忽的又停住,颇有些掩耳盗铃之感。 “哼” 白棠低沉的哼笑着: “捂什么捂,早就看完了!” 姜阳呼出口气放下玉瓶,展开小信复又读了一遍。 白棠这会活跃起来,憋在他心底像是怎么也镇压不去的心魔,用温润的声音私语道: “你喜欢她么?” “我” 姜阳嘴角动了动,他从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心脏不争气的跳了起来。 白棠看不过眼,呵斥道: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便不喜欢,你这性子如何习剑,坦率点莫要拐弯抹角的!” 姜阳只是难以启齿,又不是不敢面对,被她一激干脆大声道: “当然喜欢!” 少女巧笑倩兮,神态历历在目,姜阳又不是圣人,怎能无视。 “嗡!” 一言既出,识海震荡,顿时叫姜阳头晕目眩。 一直在识海中沉浮的桃枝忽然起了反应,姜阳忍着晕眩观之,但见枝头蜷缩的花骨朵抽芽绽放,居然在缓缓盛开。 这一朵桃花小巧娟秀,花开五瓣,粉红剔透,馨香馥郁。 “润雨微斜,只道清音起,潇潇雨歇,疑是玉人来。” 桃花绽放之际,反馈回来一幅幅画面映在脑海,姜阳目露恍然这才明白过来谁是正主。 原来少女每次前来,都是正逢云消雨歇之际,只是他一直都未曾察觉。 润雨如酥落,云消雨歇止,念至清音起,便有玉人来。 “夭桃襛李。” 四个金字在识海中闪闪发光,天赋中某个一直未曾发挥的神妙,生效了。 第53章 婵娟与共 ‘原来是需要互相喜欢,桃花才会绽放吗?’ 识海中的变化叫他隐隐有所明悟。 桃花完全绽开,代表这一朵已经成就,虽然他差点会错了意,但阴差阳错之下结果却是好的。 另外一直灰暗沉寂的‘宜道侣’之神妙,在此刻也终于可以发挥作用了。 执掌道果之路道阻且长,总算有了个好的开始。 不过这还不是关键。 最让姜阳惊喜的是,不知何时枝杈的另一头,居然新生了一处花蕾。 在第一朵桃花完全开放之后,桃枝终于迎来了新的变化。 姜阳忍不住暗自欣喜,小心的伸出灵识碰触上去,可能因为花蕾是新生的,这次并无什么特别反应。 ‘应该等到这花蕾抽芽变成花骨朵,说不定我就能获得新的天赋了。’ 有了前面的经验,姜阳并不着急,反而更多是浓浓的期待。 第一个天赋‘夭桃襛李’其神妙就给了他非常大的帮助,如若能再获得一个,岂不是能够一飞冲天。 这样想着,他退出了识海。 外面。 见姜阳答的痛快,白棠应声称赞: “好,这样才对嘛,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可纠结的?” 其后,白棠久等也等不到姜阳回答,见他只是伏案看着信笺发呆,她忍不住出声唤道: “喂!因何发呆?” 识海变化突生,看似停留很久,但对于体外来说只过了一小会。 “啊?哦” 姜阳陡然回过神来,下意识张口应声。 白棠见状不以为意,还以为姜阳发呆是在犹豫顾忌些什么,于是笑问道: “常言道美人恩重,可是在顾虑灵水珍贵,不便消受?” “呃” 姜阳起初确实是这样想的,这灵水虽是商清徵赠予的,但其价值已经远超平常关系互相赠礼的范畴了。 坦白说就算是收下了,他一穷二白,让他回礼他都回不起。 况且姜阳本身也不是那种厚着脸皮‘吃软饭’的人,平白受了对他来说无疑是种负担。 但桃枝牵动被激发后,姜阳明了自己心意,想法就慢慢变了。 此时白棠在姜阳心底慢条斯理道: “无妨,收下便是,怎么,你是担心无以为报还是害怕负了情意?” “自然都不是。” 姜阳回的干脆,他虽有所顾忌但却从不缺乏自信。 “那就好,心中有愧者可成不了剑意,我也看向来看不上瞻前顾后、心思曲折之辈。” 白棠的语调逐渐褪去了温润的表象,似一把潜藏已久的利剑,刺破人心。 “些许资粮,受就受了,将来可百倍报之,然情深义重,辜负了可就如覆水再难收回。” 说到此白棠轻笑起来,带着一股剑修独有的桀骜恣意之态,缓声道: “再说这不是还有我在。” 姜阳听着白棠的话语,尽管看不到实体,却莫名能想象出这淡淡的口吻下蕴含着一股怎样的倨傲。 “白前辈说的是,小子明白。” 姜阳指尖划过信笺上的名字,郑重回道。 这里白棠其实已经不像是一位剑灵该管的范畴了,不过姜阳已经习惯她这副事事为自己着想的模样,不觉有异。 她的意思也很简单明了,东西贵不贵重的还在其次,这里面最重的其实是少女想要传达过来的情意。 灵物尚且有办法补足,但亏欠的心意错过了就再难收拾了。 喜欢便全盘收下,不喜欢就退回婉拒,瞻前顾后装聋作哑的反倒令人不齿。 这便是白棠想表达的,一种剑修独有的行事之道,直来直去的同时却又不乏细腻心思。 明了心思,姜阳索性扯来一张白纸,调了墨开始斟酌如何给商清徵回信。 心意重,落笔有千钧,姜阳从未写过这么缓慢的信,什么样的命题作文也不及眼前万一。 不同于上一封,信手写就,这一封他蘸了蘸笔,写了改,改了又写。 白棠看他笨拙模样,恨不得跳出灵剑替他握笔。 最终犹豫半晌还是没有付诸行动,只缩在姜阳心底窃窃私语,为他出谋划策。 直到故纸遍地,月上枝头才堪堪将信传了回去。 …… 玄涤殿。 重檐歇山顶的轮廓在墨色天幕下沉默如兽脊,白玉阶浸了夜露,泛着泠泠幽光,月色清澈透亮却穿不透茜纱窗内那团昏黄的光晕。 青檀翘头案上,鎏金香炉内的灵香早熄了,唯有一盏琉璃鹤足灯兀自燃着,火苗被穿堂风揉得忽明忽暗,将少女投在墙上的影子扯成颤巍巍的水藻。 她肘边是百无聊赖的雪爪狸猫,许是白日睡的久了,这会瞪着大眼睛滴溜溜的四处观望。 商清徵拆开信封,即紧张又期待,素手捏着信笺的力道,比拂尘捻土时来的更轻些。 展开后笺纸上的字迹只能说是朴拙规整,却在她眼底化作三月柳梢头的新燕。 “忽得兰言”四字刚落眸,耳垂已染了唇脂绯色;读到“承蒙馈赠,拜领佳贻,愧无以报”,她不由眉眼弯弯,巧笑嫣然;及至“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喉间倏地发紧,仿佛咽下半枚青梅。 夜月寂寥,她将信笺按在怦然的左胸,羞也似的垂首,案上狸猫被响动惊扰,转头回望瞳仁中正映出少女咬唇窃笑的模样,连烛芯爆开的灯花都似在学她心跳。 “但愿人长久但愿人长久” 商清徵嘴中念叨了两遍仍觉心喜,瞧着小十六抬头望过来,抿嘴伸手搓了搓猫头,似要与它分享喜悦。 狸猫不能语,只是一味的后退,逃离少女的魔爪。 见它跑远商清徵也不去理会,而是将这封信重新折好,珍而重之的收入随身携带的荷包里。 随后她起身离案,裙摆飘飘出了宫殿。 庭前月色正好,皎白的满月似一枚白玉盘悬在中天,遍撒清辉照澈天地。 商清徵抬头仰望,神色柔美中带着期许,如梦呓一般念道: “千里共婵娟你会与我同披一片月色吗?” 第54章 白棠现身 清辉泻地,圆月照影。 商清徵坐在阶前,透过飞檐望月,闭目祈颂。 此番芳心暗许默默祝祷,惟愿墨香里藏着的那个名字,能借这天阶凉月,攀上紫府之尊,享神通之贵。 ‘等等’ 正直心潮澎湃之际,商清徵忽然瞪大了眼睛,她感觉到困住自己多时的那个瓶颈关隘居然有松动的迹象。 ‘今日这是怎么了?’ 好事似乎不止一件,她眼眸中泛起喜意,来不及胡思乱想,赶紧起身往殿内走去。 为了抓住这来之不易的灵光,匆匆交代了小十六一声,商清徵便前往静室闭关了。 …… 次日。 姜阳少见的没有出门练剑,而是待在洞府里读起了法术。 这几天他都忙得脚不沾地,练剑练的快要疯魔了,今天便打算休憩半天,也算是劳逸结合。 因为上次从方絮那得来了一道法术《时序复明蕴灵咒诀》他还没抽出空来研究,如今掏出来看看便算是休息了。 这会姜阳正手持玉简以灵识阅读起了这卷堪称古老的法术,想看看到底该如何救活自己从坊市上淘回来的灵种。 白棠待在剑中百无聊赖,也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昨晚的事: “想不到你的字虽然写的不怎么样,斟字酌句这方面却还过得去。” 白棠昨夜指导姜阳写信,发现尽管他表现的笨拙愚钝,但这偶然的灵光一现确实令她刮目相看。 咀嚼着昨晚让她惊艳的两句,白棠好奇问道: “你是如何想出来的?听着倒像是后半阕,前面呢?” “哪有” 姜阳听着顿时尴尬不已,当时他抬头望月一时间感怀,就取巧思借了前人作品而已。 现如今明明是夸赞,可落入耳中却叫他坐立不安。 他自问没有那个厚脸皮去揽到自己身上,于是赶忙否认道: “此句非是我所做,不过是以前在别处看来的,我瞧着好就借用过来罢了。” 白棠听着若有所思,追问道: “哦?是从何处看来的?” 姜阳哪里能给她出处,闻言只能搪塞道: “早忘了,许久以前的事,接触过的书藏典籍这样多,我怎会记得住。” 白棠听后沉寂了下去,并没有出声再追问。 姜阳见状乐得如此,沉下心来读起了玉简上的法术。 细究下来,这篇《时序复明蕴灵咒诀》果真有些东西,这是一道木德法术,其归属『乙木』道统。 『乙木』纤柔,主生发、能疗愈,亲灵植,最擅保养之道。 好在法术并不择人,也不排斥道统,哪怕不是木德一道的修士,拿来也可修习施展,只是没有精修此道的仙修使的轻松顺手。 这算是解决了姜阳的顾虑,他原本还担心修行不便,难以上手。 只不过这门术法算是古法,尽管没有标明品级,但从难度上来看一点不低,姜阳读的很是晦涩吃力。 其法术立意是从‘时序更替,四季轮转’来入手,取年岁交迭万物循生之意,从而使得枯竭的灵种重新焕发生机。 听起来倒是很简单,但过程却一点都不简单。 按玉简记载,首先姜阳须得将手头死种以法力焙炼将之养在气海中,而后日日以法力滋养,每逢季节交替之际便召出为它灌注生机。 如此往复持续一年才算作一个完整的轮回,种子便会重新焕发生机。 当然如果没有,那便再重复一个轮回,年复一年直到其复苏为止。 姜阳看在眼中也是暗自感叹,果然不论何时,起死回生的代价都十分昂贵。 就冲这复杂的条件,据他猜想创立这法术的前辈仙修,估计就是用作拯救珍贵甚至是濒危的灵种独苗的,等闲的灵花异草实在配不上这等繁复的流程。 麻烦他倒是不怕,只是这还不止是麻烦的事,因为这灵种一旦开始焙炼便无法停下,养在气海期间还要损耗施术者的法力。 姜阳目前连修行都嫌时间不够用,哪里有多余的法力去供养它,带着这么个拖油瓶,他年底庭试还要不要去参加了。 况且就算他坚持完了一年,若是灵种仍旧没有复苏,那他又当如何自处,是放弃还是在忍耐中继续。 想到这,姜阳自储物袋中掏出那枚椭圆形的黝黑灵种放在眼前端详。 摸索着种子柔韧的表皮他面露犹豫,之所以犹豫还是因为道果,若不是当初桃枝震颤提醒,他恐怕就直接无视了。 现如今方法也有了,要就这么放弃似乎也说不过去。 姜阳想着这边刚拿出种子在指尖磋磨,就听身旁‘铮’的一声剑鸣响起。 一直被放置在床榻边上的灵剑竟然自行浮起,一个飞旋直插在姜阳脚边上。 “嗡。” 一声轻响,姜阳眼前一花,眼前居然多了一人,当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只足尖。 这足尖轻点在剑柄上,姜阳视线不由得沿着这条浑圆饱满的大腿往上瞧。 但见一头鸦青色的长发披开,散在两鬓垂落,脑后用一素簪随意绾起,碎发飘动却不显凌乱,反倒有种别样的美感。 她一袭青白色的广袖长袍裹身,双腿紧实并拢,臀峰似残月弯弯向两边外扩,承接着纤瘦的腰肢向内收拢,划出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 眉似远山含黛,高挺的鼻梁如雪岭分云,两片薄唇一并,未语先抿三分威仪。 最可怕是那双眼,内里好似蕴含着凛冽的剑意,姜阳只是与其对视了一瞬便觉双眼刺痛,不自觉的想要避开。 ‘好好美’ 如此人物忽的出现在眼前,姜阳甚至忘却了眼中灼灼之意,只轻声的呢喃道。 她不但身姿极美,其容貌也是世所罕见,最关键是那一身雍容威仪的气质,哪怕只是站立不语,却如同锥处囊中,令人根本无法忽视。 白棠顾不得藏匿,一出剑现了身形便从姜阳手中捏起了灵种问道: “这种子你哪得来的?!” 姜阳听着熟悉的嗓音慢慢回过神,答非所问: “你你是白前辈?” 白棠既然出来肯定没打算躲,于是落在姜阳身侧一拂袖道: “你先别管这么多,我且问你这灵种是何处得来的?” 姜阳细细打量她,见着她着紧的模样,更加确信了眼前这灵种来历不凡。 他只得压下满心疑问于好奇,回道: “这是我在山下坊市中的黑市摊位上看到的,当时觉得挺有趣的,便当个小玩意买下来了。” 随后紧跟着追问一句: “这到底是何种灵植的种子,有什么特别吗?” 第55章 四序嬗化 白棠捏着这枚黝黑椭圆的灵种陷入沉思。 这股熟悉的气息,似乎与她同出一源,一种亲近之感油然而生。 她固然真灵缺失,记忆不完整,可一看到此物刺激之下,她居然立马回忆起来了一些东西。 意识中闪过一幅幅画面,杂乱无序,又松散零碎,虽是旁观,却叫她神思不属。 ‘我真的会是剑中之灵吗?’ 从有限回想起来的几幅画面中,她的身份成谜,其反馈出的情况都不能算好。 其中有厮杀,有斗法,尸山火海,血迹四溢,不断有人陨落,爆出灵物漫天,有洞天坠落,有福地沦陷 “白前辈?” “嗯” 白棠回过神将种子放回姜阳手中道: “这是一枚传承之种,归属『析木』一道,乃是古代仙修传承门下弟子的一种法门,门下弟子将之种在体内,使之生发玄业,承继道统。” “『析木』一道,取分崩而离析之意象,主萌动冒橛之生,掌破木离析之亡,其破灭之力还要大于生发之道,虽属木德却是木德中的异类,克艮土、近殛雷、霄雷,惟惧火德。” 白棠立于姜阳身侧侃侃而谈,她似乎对于此道非常了解,不知不觉就说了这么多。 “传承之种?木德” 姜阳看着手心里的种子,原以为它会是一株了不得的灵植,不曾想居然是这般来历。 ‘还有这么巧的事,这该不会是某种暗示’ 不知不觉木德中的五木他已知其三,『巽木』、『乙木』、『析木』,只余剩下的两木不知其名。 雨湘山一地水德昌盛,木德委和不兴,好在两者之间并无道统冲突,若换做火德便几乎可以算是凋零了。 姜阳目前还未遇见过任何一位火德修士,甚至火德一道的灵物都少见。 桃枝不会无的放矢,连番巧合下由不得姜阳不重视起来。 他不知道的是,道果位格之高妙不可言,它又执掌命数因果,哪怕不主动显现神妙,冥冥中的天数也会隐隐向其靠拢。 “只是此灵种历经岁月磋磨,内里生机流逝,恐怕已经激发不成了。” 白棠绣眉微蹙,不无遗憾道。 “无妨,白前辈请看这个。” 姜阳适时将记载了《时序复明蕴灵咒诀》的玉简递过去道。 白棠伸手接过来一睹,忍不住抬头瞧着姜阳,面色古怪道: “乙木道统的四序嬗化蕴灵法,你这是什么运道?” 这就好比瞌睡了立马就有枕头送到,若不是她前后看着,都要怀疑姜阳是不是被谁的神通给勾了命数。 将玉简抛了回去,她也不得不感叹姜阳的好运气,开口道: “且收好,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其恐怕是某些木德道统极为渴求的宝贝,碰上个识货的,外露恐有杀身之祸。” “既然有了这嬗化蕴灵法,那重塑灵种生机也就有了希望,你熟悉一下便开始修行这术法。” 白棠既然现身了,一时间也懒得再缩回那逼仄的剑身内,索性依靠在一旁慵懒道。 将灵种与玉简收回储物袋中放好,姜阳心中坚定了孕育灵种的想法,他望向倚墙不语的仙姿剑灵,郑重道: “白前辈,请教我如何对敌斗法。” “哦?” 白棠闻言抬眸一笑,威仪不减反添凌霜之艳,欣然道: “可,剑主所求无有不允,不过你可要做好受苦的准备。” 姜阳见此没说话,只是俯身下拜致谢。 修士倚山为仙餐霞饮露,固然仙气飘飘,但也不能一辈子缩在山门,他总是要与人厮杀斗法,争大道之机。 困缩在山坳里的树苗,不经历风吹雨打,终究无法长成参天巨木。 原先他还打算慢慢适应,顺其自然,现如今看来是不能够再碌碌了。 这其中主要的原因还是《时序复明蕴灵咒诀》,里面除了人为孕育灵种之外还有一个走捷径的法子。 其名为‘四序嬗化蕴灵法’,此法抛弃了其中繁琐的过程,取春夏秋冬四种异象相关的灵物来加速这个过程,将本应一年的时光缩短到十日之内。 按咒诀记载,谓之‘春宜花,夏宜雨,秋宜风,冬宜雪,四时既具,可与趋同。’ 这个法子固然好,但却要寻找相关的四种灵物,只是这哪怕就是练气一级的灵物也不是姜阳目前负担的起的。 故而一开始他就摒弃了此办法,没往这个方向考虑。 如今想要收集灵物,除了自己出山去寻之外,再有就是用道功灵石换取,可不论哪一种方法,都不是端坐在洞府内能等天上掉下来的。 这才是姜阳急于想要获取些斗法经验的原因,他打算外出山门去,可命又只有一条,外界可不似雨湘山内安稳,由不得他不慎重对待。 …… 是夜。 夏风满院,吹拂的人衣摆飘飘。 洞府西侧的松柏针林虬枝如鬼手,梢头悬一弯残月。 姜阳持剑立于场中央,剑尖垂露将坠未坠,月光照在刃白上,映出树下美妇抱臂斜倚的身影——她白衣青发,缄默不言,唯有腰间上的繁复螭纹泛着幽光。 “白前辈,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姜阳看着她慵懒的模样犹疑道。 白棠就这么大喇喇的走出灵剑之外显露于光天化日,姜阳担心被人撞见不便解释她来历。 “无妨,除你之外,我要是不想其他人可看不见我。” 白棠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接着道: “况且我不出来又怎么教你斗法,好了莫要废话,且听我说。” “练气期无有仙基,一身法力尚未转化真元,对敌之间多仰仗外物,逞术法之危,倚法器之能,严格来说只是小儿玩闹算不得斗法。” “口舌无益,你且将我当做敌人,持剑攻过来。” 白棠颇有些桀骜之意,她并不刻意压低嗓音,听之却有沉金碎玉之感。 她的脸掩在树荫下看不真切,只松松垮垮的站着,等待姜阳发难。 姜阳从前可是个三好学生,两辈子加一块都没有什么争斗的经验,如今赶鸭子上架,也只能硬着头皮攻过去。 剑诀在他心中流淌,灼热的法力灌注到了剑中,划出一道危险的弧光激射而去。 剑灵可比他强出不知多少倍,姜阳也不担心误伤,全力激发剑诀后只略作提醒: “前辈,小心了!” 第56章 你入门了 激荡的剑弧以迅疾之势直奔白棠面门。 白棠却还是一副懒散姿态,似乎完全没有要躲的意思。 即使是姜阳对其有十分的信任,但真正落在眼中还是让他心提起了半边。 索幸最后白棠身形一闪躲了开去,只是其后的松柏却遭了殃,粗壮的树干被锐利剑气横斩而过,伴随着喀嚓声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其断口处颇为光滑,表面有青烟冒出,正是这炽白剑气的特性。 白棠却并不满意,她身形如鬼魅一般来到姜阳身侧,教训道: “因何犹豫?” “你当是孩童耍闹,讲究个什么你来我往,一剑不中就算了?剑修之剑要利,要心狠,要果决,要敢杀人!” 姜阳被训斥的还不了嘴,只能生生受了,他毕竟初出茅庐无法代入与人搏命的场景,难以适应斗法节奏。 白棠盯着姜阳的眼眸道: “再来!我希望你接下来能抱着杀死我的决心。” 而后她素手垂落随意的对着地面一勾,一缕根须登时破土而出,环绕在指尖肆意生长,虬结拧转眨眼便形成一柄怪异螺旋的藤剑。 白棠伸手握住,余下根须转瞬便缩了回去,她剑尖斜指地面开口道: “我会将实力保持与你等同,来。” 姜阳紧了紧手中剑,眼神认真了起来,气海内的法力隐隐在沸腾。 毫无征兆的,他持剑乍起,带起一阵尘雾,《折风回影》悄然被他运转至巅峰。 姜阳在场间闪转挪移,白棠却只是持藤剑立在原地,似乎要以不变应万变。 “锵!” 剑鸣锵响,剑气与藤剑相碰撞却发出了金铁交击之音。 姜阳冷不丁的一剑果然被白棠稳稳架住,就连脚下都没有迈出半步。 可从藤剑弯曲程度来看,白棠确实将法力固定在与姜阳同一水准,不然她随手就将剑气打散了,根本起不到对练的效果。 一剑未曾建功在姜阳预料之内,他并不焦躁而是依然游走着寻找机会。 可接下来他不论是以剑气挥斩,还是以幻身迷惑,甚至是近身行险,白棠都非常轻松写意的将之一一阻拦下来。 甚至自始至终,她都未曾移动半步。 这虽然不至于打击到姜阳,可他心中依旧不可抑制的升出了气馁之情。 白棠一边招架甚至还有余力指点姜阳: “剑比人诚,你的剑告诉我你虽使了十分力,却有七分用在虚处。” 说着姜阳只觉腕上一凉,剑柄已被她五指锁住,拇指抵在他虎口处,力道如铁钳扣弦: “你灵识孱弱剑术不精还不能御剑,便要把握时机,必要时可行险搏命。” 手腕一翻,剑锋被迫抬起,直指他咽喉。 寒锋抵近刺激的他喉咙发痒,叫姜阳不由微微后仰,他忍不住吞咽了一下道: “白前辈,我知道了。” 白棠松开姜阳的手,眼眸微凝,抬眉道: “赘言无用,必要躬行,接下来我会主动出手。” 姜阳心下一凛,赶忙收剑拉开距离暗暗提防起来。 白棠动了,手中藤剑划出弧光,剑气激得针叶纷落如雨,她的腰肢随剑势起伏,月白色衣料下绷紧的饱满时隐时现。 她使的也是姜阳的那套《洞元一气剑诀》,可在她手中却是截然不同的意味。 森森的炽白剑气细若游丝,从诡异的角度划过来,看似很慢却使得姜阳压力倍增,这种实慢则快的感觉让他难受的几欲吐血。 明明剑气寥寥,却好似从四面八方封锁过来,逼得姜阳只能一退再退,脚下生风闪转腾挪,实在躲不开的他就以剑气相抗。 可一味的躲闪终究是徒劳的,姜阳专心的抵挡着无处不在的剑气,却忽略了白棠手中的那一柄藤剑。 “啪!” “唔嘶!” 冷不丁的炸响,细长的藤剑横过来抽在姜阳脊背上,痛的他连连嘶声。 习剑之时白棠永远以最严格的态度来对待姜阳,尽管心中怜惜,可真动手她手中藤剑没有丝毫犹豫,狠狠的抽在了姜阳身上。 幸好这藤剑上并未灌注一丝法力,不然只刚刚一剑他已然横腰而断,身首异处。 这边姜阳受了击,借力跳出了剑气的包围圈,只觉背后火辣辣的生疼,来不及查看伤势白棠的剑如影随形般到了。 “啪!” 又是一道剑影,仍然是没有附着法力的藤剑,这次抽在右臂上,差点痛的他脱手握不住剑。 追逃之间他左支右拙,可仍然会露出破绽,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他又受了三四剑。 连翻的抽击虽不致命,却叫他心头火起,姜阳知道白棠这是在磨练自己,故而一直沉默咬牙挺着。 ‘冷静冷静’ 姜阳承受着攻势,只能一边调集法力抵挡,一边思考着破局之机。 ‘总是挨打不是办法,需以进为退,攻敌所必救’ 可能是挨打挨习惯了,也可能是姜阳天生在斗法上有那么一点天赋,在挨了七八下之后他居然慢慢的适应了白棠的攻势,并且偶尔可以还一两剑了。 姜阳发现白棠虽然攻势猛烈剑气诡谲,但因为限制了实力的缘故,她行动间并不迅疾,他将这个破绽暗暗记在心底。 ‘赌一把,如若她身形还似之前那般鬼魅,那还打个屁不如死了算了!’ 事到临头,姜阳也并不缺搏命的勇气,下定决心他汇集起最后的法力挥出三道剑气。 “一气朝阳!” 三道炽烈的剑气呈品字型飞射而出,封锁了白棠三个方向的退路,而姜阳自己则紧随其后,合身一剑扑杀过去。 面对剑气白棠果然如姜阳所想,没有相抗选择躲闪。 剑气是佯攻,真正的杀手锏是姜阳自己,他榨干了最后一丝法力,只为这一剑。 ‘既然她的法力与我等同,就不可能耗费法力来选择相抗,这就是我的机会!’ 姜阳合身一剑递出,却在半空中毫无征兆的转向,他努力的伸直臂膀,剑尖在落地前斜斜上撩。 他当然不求一剑能伤到白棠,但哪怕是割了腰带或者切下一片衣角也足够了。 面对剑气封锁,眼前又有姜阳持剑而来,白棠并不慌张甚至还流露出了欣赏之意。 她持剑横移接连躲过剑气,身体自然被逼得往姜阳这边靠拢,可她并不似姜阳所想的法力无多,而是仍有余力。 “不错,这一剑才像样,你入门了。” 最终锈剑在白棠身前三寸处停下了。 “当啷。” 长剑脱手坠地,姜阳耗尽了最后一丝法力气力,也跟着仰躺在地面。 抬头怔怔望天,昏沉前他想道: ‘原来修士争斗之间并不都是仙气飘飘的,仍需鲜血淋漓的搏杀、拼命’ 第57章 意气风发 夜色深深,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姜阳仰躺喘着粗气,他浑身无一丝法力,累的连根手指都不想抬,自然也无法掐诀避雨。 雨点一丝丝打在面庞,清凉凉的消解了一部分疲累,顿时让他感觉好受了不少。 此时一双长腿映入眼帘,原来是白棠走了过来,她在姜阳头前蹲身道: “莫要急着休息,来起身盘坐好,心神放空,抱元守一,运转功法。” 说着她将手伸向姜阳。 在白棠的搀扶下,姜阳勉强走进洞府内,在蒲团上维持好了坐姿,闭目运转《湛露服食法》开始吸纳灵机,滋润干涸的气海。 白棠围着姜阳开口指点道: “凝神聚意为一张,心思放空为一驰,张弛有度,方为保养之道。” 他刚刚体内灵识法力几近消耗一空,周身气血沸腾挥汗如雨,既要维持体内法力运转剑诀,又要全力提纵闪转腾挪,还要细心思考对策,可谓是消耗巨大。 在白棠的指点下,姜阳安静下来,运转起了功法,逐渐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天空中的雨还在下,白棠将藤剑随手往地上一插便站在窗前默默守着。 藤剑一落地便自行生根,虬结的剑柄上还开出了一朵金蕊白萼的小花,静静立在门边上宛若一绿植盆栽。 过了半晌,白棠见姜阳入定已深,就转身来到他身前。 小心的将少年右臂的袖子捋起,果然露出了一道斑斑血痕,暗紫透红,好在运转功法之下,已经不再渗血。 而这样的伤痕姜阳身上还有七八道。 她刚刚可没留手,这也就是练气期的修士法躯坚韧有别于凡胎,换一胎息小修前来就算不被当场抽死,五脏六腑也会留下不可挽回的暗伤。 白棠轻轻叹息一声,眼睑低垂,坐于少年身侧。 她纤手泛起碧莹莹的光辉,按在姜阳小腹,辉光如同一道暖流沿着身躯游走,一点点修复起了伤势。 白棠一直奉行话说千遍,不如亲身经历一遍。 不狠下心让姜阳受些皮肉之苦,是不会那么快长记性的。 好在姜阳悟性不差,没让白棠这一番苦心白费。 …… 半个月后。 “着!” 一声喝破,少年纵身跃上断崖孤松,乌发略过疾风在半空披散。 足下松涛,留下幻身残影,他忽展臂抬手,一泓秋水寒光破空,道道剑气激射而出。 他却还不满足,反手斜斩的刹那,居然又暗藏了三道剑气。 白棠嘴角弯弯,双手交叠拄在藤剑柄上,面对汹涌攻势她只是静立不语。 剑锋斜挑,削落半截松枝,断枝未及坠地,已被剑气绞作针叶碎屑纷飞。 姜阳旋身如鹤唳九霄,剑尖分光错影,每一道剑气俱是直奔白棠要害,要将她置于死地。 衣袂翻卷间,隐约见他脊背绷紧如张满的弓弦,炽白色的剑气在月光下反射如细碎银鳞。 白棠横剑在前,剑气游走周身,如丝如缕,她檀口轻启: “破!“ 清喝声中银丝迸发,四面八方的剑气顺势崩散化作暴雨梨花。 白棠可不会光挨打不还手,她按剑暴起,手中藤剑缠上她皓腕,剑气如霜雪沁润,吞吐不定。 她并指抹过藤身,所触之处绽开金蕊白萼的优昙花,每片花瓣脱落即化一缕剑气。 待整条藤蔓开尽,朵朵剑气诡谲,如罗网般笼罩姜阳。 姜阳却早借力踏空而起,修长的身形舒展,倒挂金钩刺向白棠,剑尖触及的瞬间,映出他眉眼间兴奋不已的笑意。 ‘她大意了,我终于要赢了!’ 十几天过去,姜阳每天都被白棠压着打,抽的满头是包,可谓是被修理的很惨。 他实力突飞猛进的同时也在暗暗憋着一口气,一定要赢下一回。 “这次看你还有什么办法!” 如今剑尖马上便要触及,姜阳自然兴奋不已,胜利近在眼前,白棠自缚双手,如若不突破实力限制,这回一定跑不了。 可就在此时,白棠却随意一甩藤剑脱手飞出,她身形翩若惊鸿合身往剑上一扑。 剑光闪烁之间宛若游龙,居然人与飞剑相合,化作一道匹练挣脱了死局,悬停在半空。 姜阳瞬间傻眼,一个翻身收剑落在地面,忍不住叫屈道: “你耍赖!” 身与剑合,御气腾空,这明显已经超越了他所表现的实力,这还怎么打,可以算作她作弊了。 白棠双手抱臂立于天穹,望着姜阳理所当然道: “我哪里耍赖了,以你目前的境界做不到御剑腾空,不代表所有人都做不到。” “你……” 姜阳一时语塞,伸着手欲言又止。 他实在太想赢了,被压制了小半个月,终于看到点希望,没想到白棠瞬间腾空而起,这可算是降维打击了。 眼见姜阳气鼓鼓的模样,白棠终于憋不住笑道: “罢了罢了,不逗你了,你赢了。” 姜阳只是摆摆手,刚刚那个瞬间他还有些气愤,这会听见自己赢了,反倒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大概是因为白棠放了海,他从没有战胜过白棠,只是打赢了现阶段的自己。 “等等,那岂不是说我现在也可以御气腾空,不是说要练气后期才行吗?” 姜阳忽然反应过来追问道。 “不一样,练气后期是驾风御空,这是与剑相合,借剑气腾空,乃是我剑修的法子,不是一回事。” 白棠散了剑气慢慢落在地面解释道。 “白前辈,我要学这个!” 姜阳眼露热切迫不及待道。 御剑飞遁,遨游青冥一直是他心中所愿。 白棠捋着鸦青色的发丝心中好笑,面上还是一副都依你的神色: “好好好,教你便是。” “芜湖~” 少年听着心中雀跃,欢呼一声蹦蹦跳跳的走远了。 转身收剑,东方既白。 姜阳来到山崖边,信手扯下束发的木簪,乌发飘飞,他张开双臂,闭目仰头。 夏日晨风掠过少年微湿的后颈,吹散燥意,此刻红日映照,遍洒峰峦。 残红猎猎如烽火,昨夜斩落的松叶此刻纷纷扬扬,散落一地。 白棠目光落在少年的背影上,尽管看不见他的脸庞,却依旧能感觉到其眉眼飞扬,似骄阳初升,意气风发。 列松如翠色清澈,秋水为神玉为骨。 她没去打扰姜阳,只是站在原地抿唇螓首,笑而不语。 第58章 出宗游历 山道上,有一昂扬少年正漫步走着,腰间挎着剑,其青袍湛湛,身形修长,玉树瑶阶。 这少年正是姜阳。 “白前辈,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御剑腾空啊?” 姜阳一边走一边在心底发问。 白棠缩在剑中,语气懒懒散散的: “那还不简单,你什么时候能做到剑气如缕,什么时候便可御剑腾飞了。” “啊” 姜阳啊了一声,心想着白前辈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尽管这半个多月过去了,他进展不慢,在剑气一境已经能做到收放自如了。 可想要达到白棠那般,将剑气凝成头发丝模样的变态掌控力,还是有段距离的。 剑气如缕,可以提升修士的剑气精纯度与控制能力,抛开御剑不谈,练成之后就是单单斗法杀伤之力都十分不俗。 另外他也是才知道,与想象中的不同,御剑并不是将剑踩在脚底,而是法躯与剑相合,以剑气的强大控制力来御剑。 姜阳一开始提出疑问的时候还被白棠敲了下脑袋瓜,教训他是不是不尊重自己,居然想把其踩在脚下。 整个修仙界除了飞舟一类法器,还没见谁踩着法器飞遁过,这太蠢了。 “到了到了!” 正当姜阳思绪弥散之际,远远听见哗啦啦的响动,一条宽阔的河渠横过,其水流湍急,一眼望不到头。 昨日姜阳去庶务司领了两个任务就离开了雨湘山。 这可是自打入宗以来头一次迈出山门,心里头有点紧张,也有期待未知的兴奋。 因为雨湘山辐射范围太大的缘故,姜阳走了一整天才将将脱离了山门笼罩的范围。 前面哗啦啦流淌的河渠名为‘晋水’,是一条非常古老的河流,几乎可以算灵泽域的水脉起源了。 眼前这条虽然是支流,但其年岁论起来,雨湘山都没有呢,它便在此汹涌流淌了。 甚至覆露湖也是其灌注分流出的大湖水脉,其中渊源不可谓不深。 按照地图所记载,过了晋水便是姜阳此行的目的地‘大溟寒泽’,一般修士都称之为溟泽。 姜阳手头就有一本《过大溟寒泽杂记》,便是详尽记载了此地的游记。 大溟寒泽,其广阔不可度量,终日被云雾笼罩,地形繁复,妖兽与灵物密布,实在是一处宝地。 传闻溟泽深处有妖王坐镇,这大泽中又有不少沼泽绝地,内里瘴气遍地,实在难以清剿,故而至今未被仙宗纳入管辖范围。 反倒是因其灵机丰饶,盛产灵物,有不少门派弟子,低阶散修都会来此碰碰运气,久而久之也习以为常。 姜阳看着地图心中隐隐有了个模糊想法,这溟泽复杂易守难攻是一方面,真正的原因恐怕还是地理位置的缘故。 从地图上看,溟泽的位置十分微妙,位处三宗交界之地,属于实打实的三不管地带。 不止是雨湘山,恐怕是那一宗派有吞下溟泽的想法,其他两派都不可能让其如愿。 姜阳收起地图赶路,来到河边,河床不算宽阔。 他提气掐诀一个纵身高高跃起,足尖在水中借力一点,身形便潇洒的落到了对岸。 过了河之后姜阳明显谨慎了起来,这里已经不是雨湘山的地界,遇到危险的概率也会大大提升。 溟泽外围离此地不远,周围的植被已经逐渐茂盛了起来。 入眼草木葳蕤,巨木参天,散如华盖,垂下条条气根连接地面,就算是石块也包着一层绿色苔藓。 这景色奇绝,有种光怪陆离之感,空气中的水气也十分富饶,呼吸之间很是潮湿。 忽的,前方远远有嘈杂声传来,夹杂着兵刃交击之声。 姜阳手按在腰间,登高一望,不由面色怪异。 密林旁有一庙宇,瞧着不大,嘈杂之音正是从此处传来。 姜阳几步向前,保险起见他灵识弥散而出,谨慎的再排查了一遍,这才安心往前靠。 “李老头,将灵稻交出来,我等兄弟几个也不为难你,立马掉头就走!” “对极,对极!” 此时一老迈声音回道: “灵稻是上贡给鼍大王的,给了你们也是死,不给你们还有活路,老朽就是死也得毙了你们一两个做垫背,有胆便来好了!” 这话惹恼了领头人,他声音尖锐骂道: “糟了瘟的老不死!敢来消遣爷爷,真当我等是好相与的,兄弟们上!” 等到姜阳靠近时,就见庙门口那老者持着一根齐眉棍,立在庙门口不断的抵挡着几位修士的进攻。 这些匪盗装扮的修士修为不济事,但脑子却不笨,只是围着老者缠斗,不断游走袭扰,打的将他耗死的主意。 姜阳本没有管闲事的心,只是一来这里是进入溟泽的入口,二来这些盗匪连同老者,修为都十分稀松,其中最高的就是那老者,只有胎息五层。 自从出了下院,姜阳还未遇见过比自己修为还低的,如今这场面落在眼中颇有些小孩子过家家的感觉。 这边老者年岁已高,体内法力气力不济,对方又人多势众,他渐渐就快撑不住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眼尖,看到了姜阳的身影。 “那个不长眼的前来找死!” 人多气势足,几个不过胎息二三层的匪类,叫嚣着挥刀就跃过来。 后头几位年岁大较为精明的匪首还未来得及出声,只是看到姜阳那一身湛青色的长袍,登时脸就绿了。 领头的压根不敢看那几个蠢货的惨状,立马掉头拼了命的跑,边跑边拍了一张灵符在身上大声疾呼: “撤!是仙宗弟子来行侠仗义了,弟兄们快跑啊!” 围着老者的人众眨眼间便跑了个没影。 开头提纵跳过来的几人在半空中一听腿差点吓软了,可刀已经快架到了姜阳头顶,他们便是想也刹不住车了。 “哧!” 一阵布帛破裂之音,紧接着就是噗通噗通的坠落声。 姜阳没想到自己的第一场斗法到来的这么快,稀里糊涂结束的更快。 面对几人围攻他下意识的挥出了几道剑气,紧接着对方就如同下饺子一般统统栽落在地面上。 掐诀的,挥刀的,掉头想跑的,全在炽白色的剑气中尸首分离。 “不,这不应该叫斗法,这是单方面的屠杀” 姜阳想过他们应该不强,但也没料到会这么弱。 五条人命,还不及他洞府前的松柏耐砍。 残尸遍地,血迹滩涂四溢汇做小溪流淌至姜阳脚边,蜿蜒似一条红蛇。 明明第一次杀人,奇怪的是姜阳尽管做不到漠视,但也并不感到难受。 修士再怎么仙气飘飘也掩盖不了其弱肉强食的本质,今天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有什么奇怪。 “可能是白前辈教的好” 甩了甩没有一丝血迹的长剑,姜阳这样想道。 第59章 祸福相依 白棠眼瞅着一直没说话,一切都让姜阳自行去应对。 她对于少年的表现还算满意,见点血不算什么,只要不优柔寡断即可。 好在姜阳尽管开始有些愣神,但手中的剑挥落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白棠还是太把姜阳当小孩子看了,刀都要劈到脑袋上了,如果还不知道反击不如死了算了。 盗匪跑了个精光,姜阳收剑不语。 庙门口的老者持着棍赶紧一路小跑到姜阳面前,不顾地上的血迹扑通跪倒,头叩在地上谢道: “不知上宗仙修驾临,小老儿贱命一条,劳烦大人出手相救,望请恕罪。” 姜阳见这老头跪的这样干脆,赶忙将之扶起来道: “老丈不必客气,不过恰逢其会,举手之劳。” 这老者年岁少说大他几轮,让人跪着说话也太过尴尬了。 这边老者被搀扶起来,心里更多的是受宠若惊。 仙门弟子他不是没见过,爱行侠仗义的也有,可这些人俱是眼高于顶之辈,往往全凭喜好行事。 其对人对事都是一刀切,自以为做了好事,却留下一堆烂摊子。 而且大多数时候他们就算是救了人也不会靠近接触,唯恐脏了自己的手,一般听一听奉承也就离去了。 ‘这一位或许不同’ 老者起了身心中感激,拄着齐眉棍顺势道: “不敢当老丈,小老儿姓李单名一个绒字,大人唤我李绒便是。” “小老儿困顿,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还请恩公大人入小庙一坐,饮一杯清茶。” 这老者是一位庙祝,一身靛蓝布衫肘部打着几个猫爪形补丁。他怀里搂着根齐眉短棍,胡子花白身上还有点点血迹。 姜阳见他神色尚可,正好也对周边情况也有诸多疑惑,便答应道: “可,老丈请。” 两人一前一后跨过尸体往小庙的方向走,这溟泽内里有不少灵智未开的妖兽,入夜闻着血腥味就会过来拖走,倒也不必顾虑毁尸灭迹。 至于舔包姜阳自然没忘,只是这几人身上的物件实在乏善可陈,连个储物袋都没有,其兵器姜阳拿着都嫌占地方,遂作罢了。 小庙不大,从外头看着颇为古旧。 青瓦檐角垂着锈蚀的铜铃,铃舌早被雀儿啄去,空悬的铃腔里结着蛛网。褪色朱漆门楣上悬块虫蛀木匾,“赐福天官”四个大字被雨水泡得发胀,边缘还留着几道陈年裂痕。 石阶缝里钻出绒绒青苔,其间嵌着几株草茎,倒比寻常寺庙门槛多三分生气。 老者停在门口伸手道: “恩公先请。” 两人沿着石径小道往里走,小庙幽静,只供奉着一位神只。 一入内,三尺高的檀木神台上,端坐着团金灿灿的“神只”——那是尊油光锃亮的狸猫木雕,足有寻常狸奴三倍肥硕,瞧着憨态可掬。 彩漆斑驳的爪心捧块鎏金牌位,上书“福运呈祥赐福天官”,圆滚肚皮上还裹着香客献的红绸肚兜,针脚歪斜绣着“有求必应”。 神像眼角用螺钿嵌成吊梢状,任殿外光影流转,总似睥睨着供桌上那碟酥炸小黄鱼。 此时神案下突然窜出只活橘猫,毛色与雕像如出一辙,抬爪拍翻功德箱,叮当滚出一枚灵石碎片,恰被老庙祝抬脚踩住: “大将军又淘气,且饶了香火钱罢。” 说着从靛蓝布衫里掏出一块小鱼干递了过去,这黄猫儿也不闹衔着就钻入桌底不见了。 见姜阳眼神露出好奇之色,老庙祝开口解释道: “这是我自个养的狸猫,名叫大将军,想来是天官庇佑,它颇具灵性,平时替我捕一捕鼠,与小老儿相依为命。” 姜阳见橘猫那油光水滑的模样,想来这老者对其十分宠溺,一点也没饿着它。 “这赐福天官庙有求必应的神仙?怎么落得个如此荒凉的境地?” 神龛中供奉的竟是狸猫,这让姜阳想起了小十六,狸猫血脉追溯起来十分不凡,这外头居然还有专门供奉的庙宇。 “嗐,想必恩公也看出来了,小老儿是这赐福天官庙的庙祝,守着小庙过了大半辈子,修为低下还只在胎息打转。” 李绒邀请姜阳坐下,走进里间拎了茶壶出来为姜阳沏了茶才解释道: “小老儿修的是『福炁』,福炁一道即为增运养福之道,有趋利避害之能,祝祷消灾之法,福星庇佑,延绵累福,不兀遭劫” “然而祸福总相依,与『福炁』相对应而生的『劫炁』肆虐,两道天生相冲,纠缠不休,屡屡碰撞,自天变以后仙人避世,天官失位不应,各庙宇也渐渐失了神妙。” “专修『福炁』的道统,好生神异” 姜阳端着茶杯听的入神,思忖着道: “天官不应,你等的修为难道也会被收回吗?” 一抬头发现白棠不知何时也出来了,正坐在房梁上静听,垂下一只长腿在半空中晃悠。 这边老者毫无所觉,仍是唉声叹气道: “要是如此便好了,据典籍所言,福德之主失位,我等虽修为不曾倒退,但也神妙大失 最关键的是,采不出来气了。” 姜阳听的心中一凛,一个道统的断绝往往都从采不出气开始,没有天地灵气根本无法筑基,自然也谈不上传承了。 李绒脸上的皱纹缩在一处,怅然道: “一夜之间,所有采气诀失灵,往后只能修到练气期便绝了路。” 说着他掏出了一枚明黄色的玉简递过来道: “我观恩公对此道好奇,这是我庙传承功法,恩公拿去参详一二,当个趣事瞧瞧。” 姜阳看着递过来的玉简颇为心动,但嘴上还是推辞道: “这可是你的根本传承,不好。” 李绒一听却只是无所谓道: “这天官庙怕是要在小老儿手里头断绝,再守着传承就可笑了,况且采不出来灵气来,再好的功法也是无用。 救命之恩小老儿拿不出什么报答来,这功法但取无妨。” 姜阳一听也就不再推脱了,接过来分出一缕灵识探入读了起来。 这是一门三品的『福炁』功法,名为《福祈呈祥经》,修成仙基『祥瑞仪』。 其功法斗法之能平平,但仙基加持后却有神异,可知福祸,观气运,点化符水,祝祷祈福,遇难呈祥。 姜阳长了见识,又往下看,只见最后边记载了功法的采气诀。 这功法筑基所用到的灵气名为“祈愿福绵气”。 此气需寻一天官庙宇,香客云集之地,待到每月广开山门,香客祈福还愿之际,以密法采之,一次为一缕,十六缕为一份。 姜阳读着采气诀心中隐隐有所明悟: ‘不怪采不得气,这天官不应神妙不显,无有香客祈福,这灵气哪里还采得出’ 第60章 碧眼青梢 简单的读了一遍姜阳就放下了玉简,他又不是要自己去修行,故而浏览的很快。 握着温润的玉简姜阳若有所思: ‘这老者毕竟修了一辈子『福炁』功法,虽不至练气,可福炁却有遇难呈祥之兆,我能出现在这里救下他,想来也是缘法所致’ 按下思绪,姜阳把明黄色的玉简递还老者道: “多谢,福炁之妙令我受益匪浅。” 李绒双手接过,恭敬道: “不敢,能帮到恩公,小老儿已是感激涕零了。” 姜阳提了杯沉吟,忽又问道: “我初到此,对这大溟寒泽了解不多,老丈在此生活日久,不知有何可以教我?” “谈不上教,恩公愿听小老儿就说一说。” 李绒拱了拱手,立马回道: “这里分属溟泽外围,我修为低下,半生都在此打转,故而还是知晓一些消息。” “此地并不如其他三处入口热门,多盘踞些不入流的盗匪,散修,旁门,鲜少有像您这般的上宗弟子前来” 老者顿了顿,继续介绍道: “这里灵机并不算丰厚,多产一些胎息、练气一级的灵物与草药,至于筑基期的灵物则很少听闻,大概都被那只青背鼍给吞了” 姜阳闻言神情一动,抬眉问道: “哦?青背鼍?” 李绒不敢怠慢,紧接着道: “青背鼍是盘亘在此的一头沼泽水兽,听说因其血脉驳杂被驱逐至此,但就这也有筑基期的实力,故而能在这外围作威作福。” 姜阳想听的就是这种消息,筑基期的妖兽老巢在此,他若是一个不注意撞进怀里去,岂不是送货上门,那乐子就大了。 “这青背鼍什么来头,可知它道基?” 李绒想了想摇头道: “鼍兽大多从『坎水』一道,至于它什么道基什么来头小老儿也不晓得。” 姜阳一听也没有失望,这李绒毕竟只是胎息境的小修,道基这么隐秘的事情他不知道也属正常。 此时李绒却也给出了新的消息,他坦言道: “不过我也不瞒恩公,这鼍兽灵智已开,精明的很,我这小庙能屹立至此也是有此兽庇护的缘故。” “我每年只需按时上交灵稻予它,它便不来叨扰,此次若不是忽有盗匪” 李绒说到这停了停,他之所以搏命也是这个缘故,灵稻失了妖兽可不听他狡辩,说不得当场便一口吞了。 可反抗至少还有机会活下去,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这鼍兽精明胆小,盘踞在一处泥潭中不轻易外出,恩公进入沼泽之后,只要不刻意去招惹他,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见到这李绒瞥了瞥姜阳的衣衫说着: “就算是碰巧撞见了,恩公只需亮一亮身份,这鼍兽便是胆大包天也不敢杀上宗弟子。” 姜阳听了恭维不置可否,他还没昏头,雨湘山的身份固然好用,可妖兽毕竟是妖兽,将生死寄托在这种蠢物的想法上可不是明智之选。 再说了它若是突然暴起,一口把姜阳吃了个干净,宗门就算会派人清剿为他复仇,那他的命不也还是没了,找谁说理去。 心中如何想,面上姜阳还是拱手谢道: “多谢老丈解惑,只是不知此地可有【碧眼青梢蛇】出没?” “听说是有,我曾见有人被这碧眼蛇咬过,浑身溃烂,七窍冒出血水死状凄惨,至于其行踪却是未曾见过。” 李绒毕竟活得久见识不浅,略一思索就给出了回答。 姜阳点了点头,他此行的目的大部分就在这碧眼青梢蛇上了。 这是他从庶务司领取来的任务之一,另一个则是先前清仪峰发布的寻找【绛朱脂】与【剪水玄珀】的任务。 这任务不禁谁接取,姜阳索性就一块接了,打算碰碰运气。 这碧眼青梢蛇可是好东西,要求是取五副新鲜的蛇牙与蛇胆,牙可淬毒,蛇胆可入药炼就法目。 任务奖励道功丰厚,但只有一点就是这蛇数量不多并且行踪难寻,姜阳也是做了不少功课,在周延维的建议下才来的这里。 毕竟《时序复明蕴灵咒诀》里要求的可是四样灵物,姜阳又不可能自己一处处去寻,便只能出来赚取道功后面再花钱去换取了。 在这天官庙里耽搁了不少时间,姜阳起身准备告辞。 临走到了神只前,姜阳抬头望了望供奉的肥硕狸猫,取了一枚灵石投到功德箱中。 李绒见了在身后一鞠到底: “多谢恩公,祈愿您福星高照,祥云瑞彩。” 庙内神妙不再,已经很久没收到过香火钱了,顶多是路过有人投一枚灵石碎片,讨个好彩头罢了。 姜阳没说话,他手头上的灵石也不多了,投一枚聊表心意罢了。 李绒把姜阳送至庙门口,姜阳忽的回头问道: “没想过离开吗?” 李绒站定了,苍老的脸上皱纹密布,他摆摆手笑道: “没想过,走不了啦,你说是不是啊大将军?” “喵” 姜阳看着在地上舔爪嬉戏的橘猫,点点头不再多言。 此间香火不供仙佛,只敬一团毛茸茸的、暖烘烘的,蜷在红尘褶皱里的天真。 …… 告别李绒离开天官庙,姜阳就准备踏入溟泽了。 走在路上,姜阳在心底道: “白前辈,你对『福炁』一道怎么看,有印象么?” 白棠刚刚当了好一阵梁上君子,给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全,这会随口道: “印象是没什么印象” 她虽没能回忆起来什么东西,但还是给出了自己的见解: “福气是保养之道,安分守己倒还罢了,如若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毕竟延绵累福终有尽时,当大人注目死劫将至,任你有齐天的鸿运也难逃一死!” 白棠对福气评价不高,她还是一副剑修性子,万事万物都喜欢掌控在自身,托身虚无缥缈的福气运道自然不被她看好。 “对了白前辈,你说我要是不小心招惹到了那青背鼍” 姜阳挎着剑迈入密林,一边走一边问: “你罩不罩的住啊?” 第61章 泽中溟煞 白棠不愿姜阳过于倚仗自己,以至于产生一种有恃无恐的心态,这对于争斗没有半分好处。 于是便开口吓唬小孩儿道: “哪里这样容易,剑主的境界会限制我的实力,练气期的敌人自然无所谓,可筑基之后斗法之间有仙基加持 便是我遇到了也只有拉着你转身逃命的份,你还需谨慎小心行事。” 筑基期是承上启下的阶段,到了这一境界,浑身法力暴涨蜕变成真元,体内筑就仙基,种种神妙加持,实力较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哪怕是最弱的筑基期修士,也不是个练气期可以抵抗的。 虽然他对于白棠很有信心,觉得她实力深不可测,但毕竟也没见过筑基修士的实力如何,此时一听顿时心态端正了不少。 “我省得了。” 姜阳答应了一声,看着面前黑漆漆的入口,按剑走了进去。 一进去姜阳就感觉被这溟泽给吞噬了,仿佛霎时间换了天地。 入眼略有些昏暗,只有几片光柱照射进来,天穹被千年不散的浓厚瘴气压得低垂,枯枝虬结在云翳间若隐若现,将泽国染出昏昏暗色。 这里的水不是流淌的,而是如水洼一般四散,有些还浑浊无比冒着气泡。 姜阳灵识已经铺开散在身侧,随时注意着风吹草动。 四周好似有蛇虫鼠蚁在落叶下潜藏,窸窸窣窣的发出杂乱音调。 “碧眼青梢蛇,眼瞳碧而鳞甲青,伏阴擅匿,喜悬枝攀附,有剧毒,触之则亡。” 姜阳回忆着典籍里记载的信息,认真的排查着。 这碧眼青梢蛇实力平平,但却善于隐匿,肉眼几乎无法看见,只能用灵识一点点的搜索,再加上有剧毒,经常致人死地,故而不好捕获。 姜阳自然知道不简单,容易的早都被人接取了,否则奖励也不会攀升到这么高。 “唰!” 一声轻响,黑影扑就。 姜阳眼皮也没抬一下,反手一剑过去,虫尸便在空中断成两截坠入地面,冒出缕缕青烟。 这溟泽中的蛇虫蚁兽受了瘴气侵染,大部分疯疯癫癫,本能不在,只剩些杀戮进食的欲望,故而如同飞蛾扑火一般袭击着姜阳。 这已经是进来后的他刺死的第四只了,但它们仍然悍不畏死。 姜阳也不太担心,一来是他灵识敏锐,剑气煌煌,二来是有澜清玄罩护持,这三品的法术可不是样子货,等闲的手段根本无法攻破。 更别提他袖里还有一瓶【澜清元水】,此灵水一旦调合进了法术,其御守之力不知又攀升了几个档次。 这可谓是名副其实的乌龟壳了,练气期的修士用筑基灵物来施法哪怕对于宗门弟子来说也还是太过奢侈了。 白棠也稍稍提起了精神,但她不出声打扰,都是任凭姜阳自行探索。 随着越走越深,姜阳始终观察着情况,据李绒所说那青背鼍就潜伏在一处渊潭内,他只要注意着别靠近即可。 忽的一阵靡靡之音传来,香气弥散,惹人神迷。 姜阳脚步不由停驻,下一刻就想往那处去。 “不对!” 他灵识一转动,立马清醒过来,举目望去。 只见远处一株铁桦树生着蟾蜍皮般的疙瘩树皮,枝桠扭曲似痉挛的手指,梢头垂挂纺锤形虫茧。最大的茧已呈灰褐色。 姜阳灵识不弱挣脱了迷音,回忆起了典籍记载,不由心中一动。 转过了弯调整角度观察,不出姜阳所料,茧内隐约可见内部人面蛾的轮廓——它们在茧内低吟着迷魄调,诱使活物踏入树根处的食肉口器。 这算是溟泽中的特产,是一种共生的植株,人面蛾寄居于铁桦树上,一个引诱一个消化,配合的相得益彰。 明白了之后,姜阳几步走过去,提起剑柄寻找着茧与树冠连接的位置一剑刺入。 “嘶!” 一剑下去虫茧摇晃嘶声不止,可它除了迷音没有其他手段,姜阳才懒得管它,长剑一挑一枚灰黑色的石块飞出落在他手中。 “【溟煞虫晶】,分属『煞炁』一道的练气灵资,能养煞坑,育灵兽,调合弱水。” 姜阳捧着灰石面露喜色,上来虽然没寻到碧眼蛇,但也算得了个开门红。 ‘要不说知识改变命运呢,放以前我哪里认识这东西’ 这灵资本不是什么稀罕物,但它具有的两样用处很受人追捧,其中养煞坑的作用多被家族势力所青睐,而雨湘山毕竟是弱水道统,能够调合弱水的灵资总是不嫌多的。 随后姜阳从储物袋中专门掏出一枚木盒,按典籍指示小心的装了起来放好。 这些常识要是不通晓,保存不当半道上就自行消散了,岂不是白白耗费力气。 像这枚『煞炁』灵资便是遇金化秋露,遇土散溟烟,亲木近水,故而宜用木盒来装取。 临来之前姜阳还有一笔投资,就是买了一堆的玉盒、木盒还有玉瓶用来装取灵物灵资,所以说他目前现在兜比脸都干净可不是假话。 灵资落袋姜阳喜笑颜开,提了提精神继续往里走。 一连转悠了数个时辰,姜阳在一处瀑布溪流旁停下了。 这里没有瘴气,透着些许阳光,水流澄澈,景色宜人,如同沙漠中的绿洲。 姜阳撞见便打算在此休整一番,在这期间他只遇到了一条碧眼青梢蛇。 青蛇不算厉害,防备住了它的突袭,毒液又被玄罩抵挡,它便技穷了被姜阳一剑枭首。 毒牙与蛇胆被他取下放入了玉盒中保存。 一日下来任务进度才将将五分之一,姜阳准备好了打持久战,他法力几乎没什么消耗,可灵识却耗费甚巨。 一路全程仔细搜索,没有头晕眼花的已经算他灵识深厚了,这会便盘坐横剑在溪边闭目养神。 溪流汩汩,瀑布宣声,白棠无声无息的自剑上浮现,抱着臂膀立于一块青石上。 她默默守着姜阳,望着流动的溪水她似有所觉的偏了偏头。 过了约有盏茶时间,远处传来争执吵闹之音,姜阳立刻睁开眼站起身来。 “快快快,就在前头了!” 第62章 点化符水 远处嘈杂之音阵阵,姜阳从入定中惊醒。 此时人声临近,他想躲开也来不及了。 情况不明怕是来者不善,姜阳担心产生误会,略一思索他便有了主意。 并指掐诀,他收敛声息捻了个避水诀钻到了瀑布后头,在水流冲刷掩护气息之下,不是以灵识一寸寸的搜索想来是难以发现他的。 对方在明他在暗,静观其变有什么情况也好应对。 此时姜阳才发现白棠正在一块大青石上,翘着腿饶有兴趣的观瞧。 “白前辈,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啊?” 月白流苏裙下,白棠细长的小腿若隐若现,她振振有词道: “不准依赖我!” 尽管嘴上这么说,她还是给出了一句关键信息: “再说了,都是和你同一境界,有什么好怕的,谁若是不怀好意你手里的剑难道是用作烧火棍的?” 听闻人声越来越近,姜阳不由专心收敛声息,忍不住心中腹诽道: “我手里的剑不就是你,干嘛自己骂自己” …… “快快快,就是前面了,我之前来过这里,不会认错的。” 由远及近,姜阳看清了,这是个三人结伴的小队。 一女两男,说话的是女子,另外一中年男子正搀扶着最后一名青年,从步伐上来看,应是受了伤。 “兄长,把兴昌放平,我要借这清溪活水为他驱逐煞气,不然咱们都跑不掉呢。” 女子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大堆瓶瓶罐罐吩咐道。 “那好,我上去守着。” 中年男人答应一声,沉默着拎起手中的宽刃斧柄上了瀑布峰上。 女子没抬头,而是专心的配着药,地上青年前胸有一道巨大伤口,虽暂时止住了血却面色痛苦,不省人事。 伤口还是小事,他经脉中残留的煞气才是大事,一旦煞气攻心不仅有性命之忧,其后坠着的妖女感应到亦会如附骨之蛆一般贴上来。 散修穷困吃不起好丹药,她只能配了些药粉撒在创口处,随后抓了张符箓出来,取出一石臼盛了一碗溪水上来。 “此水非凡水,北方壬癸水,一点生机在碗中,祛煞净脉一符通,化!” 女子捻着符纸口中颂诀,咒诀一停符箓顷刻自燃落入碗中。 点化好了符水,她端起碗立刻给青年喂了下去,不说效果立竿见影,但观其面色舒缓,灰黑之气已经有所退去。 女子擦了擦鬓角处的汗水,心中终于松了口气。 ‘煞气主阴幽魔煞之道,其气顽固难以消磨,幸而借了壬癸两道的活水生机终于将之驱除了。’ 一处活水源在往常遍地可寻,根本不是难事,可如今身处溟泽,终年被瘴气笼罩,其内渊潭死水密布,泉源活水难觅。 要是借不到这处活水意象,别的不提,他林兴昌是必死无疑了。 女子叫梅绫,与兄长梅枫三人一块来探这溟泽,本打算采些草药猎些妖兽赚取资粮,不曾想居然撞见了那魔女。 这魔女有练气后期的修为,而三人里最高的不过才练气中期,他们虽占了人数优势,但实力差距过大,根本没撑过太久就开始仓皇逃窜。 负责断后的林兴昌还受了伤,三人左支右绌一路才逃到了此处。 梅绫整理好了身上的药瓶来不及休息就赶忙起身,魔女行踪不明,但这里是祛除煞气的最后方位,他们应该尽快离开才是。 “兄长,伤势稳定了,咱们该走了。” 梅绫回身话刚出口,就见兄长梅枫从瀑布顶上栽落下来,跌落在自己身边。 “噗咳咳,小妹快走,她追来了。” 梅枫吐血捂胸,说着就拄着斧头强撑着站起身来挡在梅绫身前。 “呵走?往哪里走?” 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带着股戏谑的意味传来。 抬头望去,只见一少女站在头顶,长发泼墨般垂至脚踝,发梢绑了几枚铃铛,每走一步便荡的叮当作响,一身玄色鲛绡长裙裹住曼妙身段。 “我的东西呢?” 她手持一枚紫色环刃,施施然道。 梅绫一听面露激愤,脱口道: “无耻!什么你的东西,这灵物明明是我等先发现的!” 尽管嘴上争辩着,私底下她却拉着哥哥梅枫缓慢地往后退。 这玄衣少女一听却咯咯笑道: “那又如何?你们发现了灵物,而我发现了你们,杀了你们东西不就是我的。” 梅绫一愣,随后脸色涨的通红,显然是被少女的一席歪理给气的不轻,她咬牙切齿道: “好好好,果然是【参合道】的魔女,强词夺理,我跟你拼了!” 说着一拍储物袋洒出漫天乌青粉末,裹挟着巽风向少女卷去。 这粉末似乎有剧毒,强如少女也不愿正面接触,她身形款款让了开去,如有实在躲不开的便挥袖卷出道道煞气冲散粉尘。 姜阳静静的待在瀑布后头观瞧着,这看起来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杀人夺宝。 目前形势不明朗,他也不认识场间几人,自然不愿贸然插手其中,只想着等他们分出个胜负随后离开。 就在姜阳以为那女子放了狠话要拼命之际,不曾想他们居然抛了个烟雾弹就转身逃走了,丝毫不做留恋。 这边少女几掌拍散了尘雾,就见那兄妹俩正搀起人就想跑。 她见状不禁冷笑道: “你等倒是情深义重,但未免太过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这乌青毒粉她初次见到一不小心差点还着了道,耽搁了时间被几人甩开,如今同样的手段再使第二次,就只能将她动作阻拦一二了。 兄妹俩若是直接逃离她尚且还需费点功夫,不曾想两人贪心不足居然还想带着那个拖油瓶跑路。 “今日我便成全你们!” 说着她手中环刃一抛,滚滚黑气弥漫陡然扭曲成百条黑蛇,蛇群嘶鸣着绞缠攀升,在环刃周遭凝成三尺余长的九幽煞气刃。 刃身无光无质,如一道撕裂太虚的黑幽伤口,煞光所过之处草木枯朽、土石成粉。 梅绫拉着兄长后退到小溪边,刚扶起林兴昌就感到脊背阵阵发凉,都不用想也知道是那魔女又杀过来了。 ‘鳞乌毒果真不好用了,竟连三息也拖不住。’ 暗自叹息了一声,好在她早有预料,心中已然做好了应对之策。 ‘灵物再好不过身外之物,当务之急是保住性命!’ 梅绫一拍储物袋掏出了一枚玉盒,她捧在手上道: “住手!灵物在此,这就物归原主!” 说着也不等对方反应便奋力挥手向瀑布边上一抛,随后拉上兄长头也不回的向反方向逃窜。 第63章 天降惊喜 “灵物在此,这就物归原主!” 梅绫捧着玉盒站在煞气之刃下不闪不避,似乎一点也不在乎生死,还举着玉盒往煞刃下面递。 玄衣少女一见只能立马挥手散了幽刃,几条人命不值一哂,她却担心劈坏了她的灵物。 这边刚想开口,梅绫却忽的翻脸掷出了玉盒,高高抛出一道弧线向瀑布一侧坠落。 此乃阳谋。 一头是坠向瀑布溪流的玉盒,另一头是疯狂逃窜的三人。 顾此而失彼,玄衣少女分身乏术,此时还真有一瞬的迟疑。 不过她生平最讨厌被人戏耍,几乎没有多少犹豫,她召回环刃,腾身而起直扑三人而去。 “哼!向来只有我戏耍别人的份,你们几只虫豸还想跑?” 她竟然丝毫不理会坠落的玉盒,驾起煞风直接杀了过去。 晋升到了练气后期,修士便可以驾起法风短程飞遁,虽消耗法力不浅,但这时候三人的性命却是她更想得到的东西,犹要胜过灵物。 梅绫跟着兄长绕着密林尽力向前纵身,眼见那女魔头在不远处已经追赶上来。 ‘这颠婆!真是疯了!’ 她额头渗出细汗又很快被风吹散,心中既是恼恨又有恐惧。 她千算万算还是没想到这魔女居然会疯魔至此,舍了灵物也要追杀三人,但凡刚才她选择先去取玉盒或者是犹豫一阵,都够三人逃出生天了。 少女遁速极快,若不是溟泽密林遍布,沼泽气根虬结,障碍物频频影响遁速,恐怕早已经追上了。 ‘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 梅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随后看着梅枫迅速做出决定道: “兄长,咱们分散逃,老地方碰头,必要时你要弃了昌兴自个逃命。” …… 姜阳躲在瀑布里看热闹看的正欢,不曾想一道黑影忽然径直砸了过来,瞬间冲破水幕溅起一片水花。 温润的玉盒划出了优美的弧线带着点点水珠不偏不倚的砸在手里,姜阳懵逼了。 他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下意识的就想凝结玄罩御敌,可灵识中却见四人一追一逃根本没理会他,眨眼便消失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姜阳手里捧着玉盒,与青石上一同凑热闹的白棠对视一眼。 他眨巴眨巴眼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噗嗤” 白棠噗嗤一乐,笑的衣衫颤动合不拢嘴: “让你小子走了狗屎运,看热闹居然也能白捡一样灵物。” 姜阳此时也回过味来,猜测道: “这调虎离山之计用得好,可惜那人没上当,想必这应该就是两伙人争抢的灵物了,会不会只是个空盒子” “是不是打开看一看不就行了。” 白棠一个纵身跃下青石,来到瀑布边上说道。 姜阳见人走远也就钻了出来,他心中也对这玉盒内的物件好奇,于是运起法力包裹双手小心的开启了玉盒。 掀开后只见匣子内有两枚滴露圆滚滚的躺着,在阳光下变幻色彩,一会化成一滩秋水泛出盈盈光华,一会凝成一枚滴露似秋瞳剪水。 “这这莫非是【剪水玄珀】?!” 姜阳感受着灵物散发出来的气息,有种壬水与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混杂。 他没见过剪水玄珀这件灵物,只是在庶务司那边见过记载描述。 “【剪水玄珀】,两道相交,物性变幻,聚似滴露,散为秋水,多蕴藏于溪河水脉冲刷之处,大浪淘沙遂诞一玄珀。” 玉盒中的两枚滴露在阳光下幻化,形态游离不定,正符合典籍中的记载。 姜阳兴奋不已,有种天上掉馅饼的喜悦,清仪峰的庶务不禁任何人接取,他也是抱着来都来了,碰碰运气的想法接下来了。 如今正经的猎杀任务还没着落,这两枚玄珀就塞到手里了,他怎么能不高兴。 白棠此时内心却直犯嘀咕,暗忖道: ‘这小子运道好的发邪,难道真有福气庇佑?’ 可转念她想想又觉着合理, “不过他能把我给‘捡’回来,想来也是有命数在身上,等闲之人根本唤醒不了我,只是我命神通未复,否则定要观一观他的气运” 白棠按下心念看着姜阳还在瞅着灵物开心的模样,没好气道: “行了行了,别傻乐了,赶紧收起来。” 姜阳闻言不禁反驳道: “谁傻乐了,我只是在想这趟真是顺利,要是那碧眼青梢蛇能容易找一些就更好了。” 说是这样说,姜阳还是听从了白棠的话将玉盒盖好收了起来。 白棠被姜阳给噎的没话说了,忍不住揶揄道: “好啊,还给你小子许上愿了,真是得寸进尺。” 姜阳没出声,他也就随口一说而已。 他得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刚刚那玄衣少女看着就不好相与,听说还是出自参合道这样的大宗门。 别等会滞留的久了她再绕回来,到时候迎面撞上免不了还有一场争斗。 一念至此,姜阳持剑选了个方向就准备离开了。 临行前,他止住脚步忽然又调转回头来到瀑布边上。 正当白棠疑惑之际,就见姜阳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一枚空的玉盒掷到了瀑布里,随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安心离开。 白棠闪身遁入剑中,在姜阳心底拆他的台: “你呀,总在某些奇怪的地方有些小聪明” 姜阳不以为意,反而乐呵呵的道: “我这也是刚想到的,许她们调虎离山难道就不许我狸猫换太子吗?” 不管那魔女追没追上,最终大概率都会回到这里拾取灵物,他留下的那枚玉盒仅做一步闲棋,能迷惑到自然最好,不能也无所谓。 “狸猫换太子,何意?” 白棠注意力却被别处给吸引了,不由开口问道。 “额以假乱真的民间故事而已,我们那都这么说。” 姜阳不便细说,就随口给她解释了一下。 两人一问一答间,慢慢又向深处行去。 溟泽范围十分广阔,他就算一连走上天也都是在外围打转,难以深入到核心区域。 临行前他又拓印了一份地图作为指引,所以他并不十分担心迷失方向。 第64章 找上门来 秦定依俏脸阴沉,全然不复先前松快戏谑的神色。 她本抱着猫戏老鼠的心态,不过是对付三名不入流的散修,居然还让其跑掉一人。 ‘卑劣的虫豸滑不留手。’ 那三人中的女子尽管修为不高,手段却层出不穷。 加之几人分散,她来回耽搁了不少时间,居然给追丢了,这让秦定依视之为奇耻大辱。 ‘且等我拿了灵物,只要你还在溟泽,别叫我寻到了’ 秦定依想着脸上神情变幻,重新挂起了笑容。 一路飞驰回到方才那处瀑布溪流旁,秦定依展开灵识四处搜寻起来。 当时尽管她心中杀意正盛,但惊鸿一瞥之下仍然记住了玉盒坠落的方位。 在她看来灵物已是她囊中之物,什么时候想来取都可以,自然是不甚在意。 随着她一寸寸的搜寻地面,果然在瀑布不远处的水中找到了一枚玉盒。 ‘原来是被水流冲到了这里面’ 秦定依弯了弯嘴角满怀期待的打开了玉盒,随后就凝固了神情。 心思电转反应过来之后她忍不住胸口起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咬牙切齿道: “好好好,贱女人!!” 手心攥紧黑气弥漫,玉盒被煞气侵蚀,化为玉粉簌簌落下。 秦定依怎么说也是大派出身,很快她就按下了胸中怒焰,使得自己冷静下来。 ‘不对,她仓皇至此,绝对不敢偷偷绕回来拾取,况且也没有再激怒我的必要’ ‘是灯下黑?还是她在戏耍我,亦或是有人捷足先登?’ 灵物固然好,但以秦定依的身份还真不怎么在乎,她更在乎的是被人无端戏耍。 而接连的吃瘪已经让她怒意燃烧,忍不住笑出了声: “跟我玩儿捉迷藏,我喜欢” …… “嗤” 身形在空中陡然变向,姜阳以一个诡异的拧转姿态躲开了一道毒液溅射。 而后他回身提气迅速将面前这条与藤蔓融为一体的碧眼蛇斩成两截。 绿莹莹的血液喷溅,像斩断了一条充满了汁液的藤蔓一般,若不是其落在地上疯狂扭动,谁又能看出是一条毒蛇呢。 “其实力太过普通,灵智也浅,但这隐匿的能力却叫人防不胜防。” 姜阳收剑打开玉盒,将蛇尸小心分解后装好。 至于地上的蛇肉没什么食用价值他便弃之不顾了。 “呼,第三条了,真难找啊。” 姜阳直起腰呼出口气,收缩灵识借着收集材料的空档休息一会。 离开瀑布之后又深入走了一个时辰,因为要躲着瘴气前进,所以路线歪歪扭扭的。 期间也有不少其他种类的妖兽袭扰,但姜阳遵循着保存法力的原则,灵识察觉之后大多都提前绕开了。 盘坐调息了片刻后。 “小心,有人来了。” 一直闷不吭声的白棠忽然提醒起了姜阳。 下一瞬姜阳灵觉乍起突感到脊背发凉,起身下意识的挥出三道炽白色的剑气,一道抵挡突袭,另外两道分而射向阴影处。 “锵!” 清脆的撞击声响起,一枚黝黑气刃与剑气碰撞互相湮灭。 另外两道剑气以极快的速度钻入煞雾之中,‘铛’的一声显露出玄衣少女的裙摆。 秦定依的幽影匿气法被剑气骤然击破,身形被迫跌出了迷雾。 她持着环刃背手,缓解着被震的发麻的手心,心惊道: ‘居然失手了,好敏锐的灵识,好锐的剑气碰上剑修了。’ 她灵识内照见姜阳身上无一点灵光在身,就以为是个半件法器也无的穷酸散修罢了,用上幽影匿气法不过是习惯使然,不想碰到了硬茬子。 秦定依见此停手站定,仿佛不知尴尬为何物,一脸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姿态,展颜笑盈盈道: “哎呀真是抱歉,是奴家认错人了,这位道兄你没事。” 果然是魔女,翻脸比翻书快,姜阳都快被其无耻嘴脸给气笑了,闻言走出迷雾面无表情道: “姑娘倒是巧舌如簧,你隐匿身形趁我不备偷袭于我,真是认错人了吗?” 秦定依则睁着大眼睛一副无辜模样,端的一副好相貌,若不是姜阳方才见过她真实面孔还真差点就信了。 白棠在姜阳内心笑道: “看,捡完东西人找上门来了。” 姜阳则不以为然,振振有词道: “这是我自己凭本事拾来的,再说了本来也不是她的灵物。” 这边秦定依看清了姜阳模样,眼前一亮娇笑道: “元是雨湘山的道兄,小妹秦定依,出身岑岭参合道,既同为上宗也算是一家人了,自是不打不相识嘛。” 姜阳听了心中嗤之以鼻,他知道这秦定依的真面目,任她说的天花乱坠也不会信的,只冷淡出声: “谁是你道兄,莫要在这套近乎。” 秦定依笑脸被驳依旧没有生气,而是以法力在半空中勾勒出一张脸庞问道: “道兄误会我了,小妹真是不小心认错人了,不知道兄可曾见过此人?” 这张脸不是别人,正是方才的三人组之一的那名女子。 姜阳自然是没见过,不过就算见过他也不会沾染这等事,于是只摇头道: “未曾见过。” 秦定依没在意,点点头眼神微凝一字一句缓缓出言道: “奴家还有最后一件事想要麻烦道兄我丢了一件灵物,想看一看道兄的储物袋,不知可否?” 她在周围转了大半个时辰,除了姜阳以外也没见过什么活人,自然就怀疑在他身上了。 至于万一怀疑错了如何她没想过,或者说错了便错了,反正又不是她的错。 姜阳一听这话默默攥紧了剑柄,同时暗暗掐了咒诀,这才朗声回道: “笑话,姑娘莫不是神志不清醒,储物袋乃私人之物,岂有交予他人查探的道理。” 这魔女心性诡谲,没有丝毫道德纲常,更不知脸皮为何物,难以用常理度之,姜阳自觉今天这一场是不打也不行了。 储物袋可以说存着一名修士的大半身家性命,有谁会愿意将自己的性命交于他人之手吗? 这个要求实在太过离谱,十个人里有十一个人都不会答应。 秦定依先是咯咯笑起来,而后收敛神情带着恣睢之色: “既然道兄不允,那奴家便自己来拿了!” 第65章 魔音灌脑 秦定依话音刚落,便腾身而起,竟然主动向姜阳发起攻击。 “九幽聚煞,投刃皆虚,凝!” 她手持环刃念念有词,灰黑色的煞气弥漫,五道煞刃聚集遥遥锁定在姜阳身上。 秦定依才不在乎对面是不是雨湘山的人,万事万物浑圆如一,别人认定她是魔,而她觉得自己只是在凭本心行事。 “图穷匕见,有本事你就来拿!” 姜阳早持剑提防她了,魔头就是魔头,说了一通不还是出手要抢,废话忒多。 面对幽刃他也不慌张,白棠对他的训练不是白来的,那时候面对的可是漫天如蛛网一般的剑气笼罩,对比如今自然是小巫见大巫了。 撑起早已凝结的玄罩,他运转剑诀,拔剑便斩。 “一气朝阳!” 剑气恢弘,煌煌挥洒,以极为迅疾之速斩向秦定依。 “去!” 秦定依跃上树杈,以高压低并指一挥。 剑气炽烈,幽刃寒光,黑白顷刻间相碰撞,炸出轰隆隆的光彩。 一息之间形势变幻,剑影分光,煞气滚滚,周遭的灵机波动如浪潮般翻滚,惊的附近各类小兽仓皇逃窜。 秦定依放出环刃在周身游走,平复着气海内震荡的法力。 这一剑过后已经叫秦定依收了内心大半轻视,对面这少年可不是徒有皮囊,不论是这一身升腾的正法清气,还是其凝练的法力都不是那几名散修可以比拟的。 并且其剑法也达到了剑气境,挥洒之间不仅十分自如而且锐利难挡。 念动即剑至,对出手时机的把握也丝毫不差,这份眼力与剑术分明是对剑诀掌握到了一定境界。 远不是宗门内那种纨绔子弟,光凭借一卷高品剑诀以势压人可以媲美的。 这边剑气未能建功,姜阳早有预料,哪怕修为低于对方他也要提剑抢攻。 “嗤!”“轰!” 剑气如影随形,秦定依驾风悬在半空,脚下的枝杈霎时间断成两截,她刚刚如若躲得慢一点,这树枝就是她的下场。 白棠尽管一直没有去帮姜阳,但也在内心给出了关键提醒: “她法力并不圆满,你神完气足以逸待劳,未必没有机会。” 姜阳没有回答,只是全神贯注的应对着。 秦定依一路飞驰又经历了两小场斗法,一身法力消耗了些许,肯定不如姜阳状态良好。 只不过她修为已然处在练气后期有了质变,而姜阳则刚刚步入中期,故而只能说缩短了些许差距。 “轰轰轰轰轰!” 姜阳手中不停,对着天穹接连斩出七道剑气,道道直奔秦定依面门,炽热的杀气笼罩过来。 姜阳并不是一味的蛮干猛冲,而是仗着体内法力还充盈,就要逼得她消耗更多的法力来应对。 秦定依接连持刃抵挡,不时还挥出幽刃还击,表现得游刃有余。 “铛铛铛!” 她手中的玄色环刃明显是一件品质不低的法器,锋锐的剑气与之碰撞未在上面留下一丝痕迹,只是震的叮当作响。 接连的法力对轰使得秦定依暗觉不妙,已经不自觉的落下地面,不再分心耗费法力驾风御空。 姜阳剑气锐利,秦定依法器坚固,两人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道兄可是凶的紧嘛,奴家都快不行了~” 秦定依此时还有心情调笑,暗地里取了一枚丹药纳入口中趁机回复法力。 姜阳心意如一浑然不动,也不去理她,只是按剑调息寻找着对方破绽。 严格来说这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斗法,又无白棠在旁指点,故而他一点也不敢大意。 见对方不答话秦定依不在意,她可不像姜阳一身本事只在剑上,环刃不好用她立马摇动发间捆绑的银铃。 “咯咯咯~” 不知是她的笑声还是悦耳的摇铃声,叮铃铃的银铃声在空中摇响,荡起一圈一圈波纹。 铃声落入耳中,姜阳眼皮一颤,晕眩之感当即传来。 只是一瞬之间姜阳便激灵一下转醒,然而生死之间这一瞬已经是很久了。 他回过神便发现一道幽刃已至身前。 “嗡!嗤嗤嗤” 关键时刻澜清玄罩建功,其不愧为三品的法术,玄罩虽如水泡一般透亮,可守御之能却没让人失望。 幽刃切在玄罩上发出嗤嗤的水气,压得波纹形变却始终突破不了其防护。 姜阳连忙闪身,额头渗出一滴冷汗,方才这摇铃实在诡异,令人防不胜防,根本不是先前那人面蛾发出的音波可以比拟的。 若是没有玄罩他虽不至于立即身死,却也身受重伤难以对敌了。 ‘这少年不止有宝物护身,恐怕灵识也有异状’ 这边秦定依见姜阳回过神拉开距离,心中讶异不减,这可是她百试不爽的一招,居然没能伤及姜阳。 这七枚银铃是成套的法器,暗含音律之道,以音御煞扰人神魂,寻常修士回过神来早已身首异处,竟也晕不住他一息。 ‘哼,无妨,我看你能躲到几时?’ 一击不中又有何妨,秦定依轻笑一声贴身上去就要再次摇响银铃。 姜阳运转法力充盈玄罩,这秦定依不但境界高,功法也不差,其身上更是不止一件法器在手,他找不到丝毫手段反制。 “白前辈” 白棠此时有一百种办法破这魔音,但她却什么都没做,只是平淡道: “还记得我说过的么,凝神静气为剑修第一宗旨,必要时亦可行险搏命!” 随后就偃旗息鼓不再发一言。 ‘冷静,一定有办法的’ 姜阳盯着她发间散发毫光的银铃,内心思索着对策。 “叮铃铃~” 银铃再次摇动,魔音灌脑,震的人灵识昏沉不已。 秦定依这次并不释放幽刃,而是靠近祭出了环刃本体,想要一击必杀免得夜长梦多。 “这次看你怎么挡,去!” 她冷笑着挥手甩出环刃。 环刃带着寒光嗖的一声直击而出,途中妨碍的草木根茎全部被气流切的粉碎,其直指姜阳脖颈之间。 秦定依看在眼中,嘴角弯起已经要露出微笑。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姜阳却忽然回神,抬剑险险挡在胸前。 “铛!” 法器本体相碰,巨大的金铁交击之音响起,音波以及法力反噬使得两人胸中都一阵翻滚,浑身酥麻。 “好机会!” 姜阳见此眼前一亮。 秦定依此时犯了个最大的错误,那就是她离一名剑修实在太近了! 他福至心灵,不顾尚未平复的气海,趁着对方回气的空档,强运剑诀身形往剑上一扑,化为一道流光如惊鸿过隙带出一段残影。 “白虹贯日!” 第66章 兼收并蓄 “不可能!” 秦定依瞪大了双眼望着飞驰而来的虹光,脸上全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她的【冥煞天音铃】乃是一体七枚的成套法器,虽然其消耗的法力不菲,但神妙也极为霸道,纵然这少年灵识天生强大,就算困不住他一息,但半息也足够用。 情况也正是按她预想的那般进行的,只是接近枭首之际对方却忽然转醒,明显连一瞬都没能晕住,使得她百思不得其解。 “晦朔元盾!” 脑中的思绪电转只在刹那间,秦定依此时浑身酥麻法力难以接绪,只能勉强祭出一枚保命的符箓,同时尽力扭动身躯避开要害。 “嗖!” 身剑合一之后,姜阳的剑速几乎用肉眼难以分辨,只感觉到一股流光转瞬划过。 “轰!” 伴随着一阵炸响,一柄锈蚀细剑自流光中显露,带着炽烈的剑气径直轰击在秦定依用符箓凝成的元盾上。 这元盾扭曲发出吱呀呀令人牙酸的爆裂声,不到一息之间已然岌岌可危。 剑气受阻,姜阳此时也维持不住身剑合一从剑光中跌了出来。 可他落地后没有丝毫犹豫,趁她病要她命,立刻运起所剩不多的法力握住剑柄继续施压。 “咔嚓!” 沾着血的剑柄被姜阳握持终于咔嚓一声破开元盾,整个剑身直接刺进了秦定依的身体,只是因为有符箓拖延的缘故,她扭动身子避开了关键的脏器。 炽热的剑气将秦定依前后贯通,她咳了一声嘴角渗出血来,盯着姜阳的脸庞她居然还笑的出来: “嘻嘻可以和解吗?” 姜阳被这女魔头的脑回路给震惊到了,如今都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还有什么和解的可能。 况且他此时气海空空,法力已经在刚刚那一剑中耗得干涸,此时不下死手难道等其恢复过来吗? 姜阳不答话,只是一味的旋转剑身,拔剑便要再刺,不将秦定依置于死地不罢休。 秦定依闷哼一声,灵剑在血肉中旋转痛的她鼓起法力狠狠一掌拍在姜阳身上,此时体内震荡的法力总算是平复了。 姜阳被这一掌震飞,他趁机拔出剑借力后退出数丈远。 两边都暂时都动不了,姜阳拄着剑喘息,干涸的气海则疯狂的吸纳灵机想要恢复一丝丝法力,同时缓解着被震得发麻的双手。 好在关键时刻他福至心灵终于领悟到了身剑合一,但无奈这根本不是他这个境界该掌握的,用起来实在太耗法力。 剑光一旦不中法力又不足,很容易将自身置于险境。 秦定依此时赶忙掏出丹药纳入口中,止住小腹不断失血的伤口,接连使用天音铃再加上又受了伤,她法力也快要见底了。 丹药服下,她脸上潮红升起,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的铃铛为何困你不住?道兄可否为我解答?” 激战正酣,她心中竟然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姜阳也乐得拖延时间,一边暗暗运转功法恢复着法力,一边吞服了一颗‘养元丹’道: “你既然这么想知道,那须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这丹药是用来增长法力的,用在恢复法力上就多少有些奢侈,但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秦定依按着伤口绣眉微簇却笑容不减: “哦?道兄但说无妨。” 姜阳望着玄衣少女,问出心底疑惑: “我与你无冤无仇,因何出手偷袭于我?” 什么认错人的借口姜阳自然是不信的,肯定有其他原因,难道是其察觉到了他拿走了灵物。 这问题十分简单,少女几乎不假思索就给出了回答: “无有缘由,唯循心之所思而行。” 在秦定依看来,这根本不需什么理由,就好比她想借姜阳储物袋一观,对方不允她便自己拿来看,这很合理嘛。 姜阳沉默了,他明白了这少女并不是疯了,而是对于万事万物她都是这个态度。 难以想象是谁培养出少女如此诡异的思维方式,还是那什么参合道出身的人都是这么一副模样。 没有一定实力,怕是坟头上的草都三尺高了。 “如何,道兄可以回答奴家方才的疑问了吗?” 见姜阳沉默,秦定依还追问上了。 姜阳闻言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左手给她看,只见他掌心不知何时被割出一道深深的血痕,此时还在渗着血。 “唔,原来如此道兄有急智。” 看着伤口秦定依露出恍然的神色,随后展颜笑道。 姜阳自知自己无法抵挡那魔音灌脑,于是在秦定依第二次发动的间隙,提前用手狠狠握在剑刃上。 灵识刚一昏沉,剧烈的刺痛就立马传来使得他清醒了过来,这才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住飞驰而来的环刃。 “罢了,闲言少叙,我这就送道兄上路。” 她双唇开阖,这甜美的嗓音说出的话却令人生冷。 丹药服下又调息了片刻,秦定依的状态比方才要好得多了。 姜阳持着剑直起身子,抬了抬下巴道: “我也正有此意。” 趁此机会他的法力也回上了不少,不管是战是走都不至于完全陷入被动。 说着他从袖口中掏出一枚长颈玉瓶,拔开瓶塞掐诀念道: “澜清元水,兼收并蓄,随心赋形,聚以为罩,凝!” 咒诀念诵的瞬间,玉瓶中的灵水被引导而出,融合进了姜阳身前的玄罩中。 瞬间通透的玄罩上被附着了一层水膜,姜阳看着一股安心之感油然而生。 ‘虽然调合了灵水的法术防御力大幅增加,但法力消耗也在成倍增长,还需速战速决。’ ‘可以放手一搏了’ 姜阳按剑,灵识锁定了秦定依一身剑气隐隐在沸腾。 “噌!” 密林中无人开口,只有溪流叶落的细碎声,两人却默契的同时动身,法术剑气齐飞。 姜阳此时仗着玄罩坚固,不管不顾只往秦定依身前猛冲。 他法力不足,自然想要一瞬定胜负。 “锵锵锵锵” 被剑修近身的感觉秦定依不想再体验一回,她召来环刃腾身而起,接连挥舞。 煞气弥漫,不断有幽刃斩在玄罩上却只能发出铿锵之音,无法使得其晃动一分一毫。 面对气势汹汹的姜阳,秦定依面色苍白只能不断后退,却忽略了身后缠绕的气根,她被阻挡了退路。 虽然其立马挥动环刃斩断,但依然将她身形阻了一瞬。 姜阳见此怎会放过这个机会,抓住这个致命失误立刻身剑合一化作一缕寒光直扑而去。 “唰!” 虹光划过血液飞溅,一条断臂握着环刃冲天而起。 断臂之痛使得秦定依脸上一丝血色也无,但她仿佛根本察觉不到疼痛,反而开口道: “你上当了!” 第67章 宜泽道侣 “你上当了!” 随着少女话音一落,姜阳踉跄着显出身形来,玄罩跟着崩散使得灵水落回玉瓶中。 她为了引姜阳入局,居然舍了一条手臂为代价,不得不说其对自己足够心狠。 姜阳身剑合一之后本就不多的法力又顷刻间见底了,可秦定依虽然状态前所未有的差,身受重伤但终究是没死。 断肢处鲜血淋漓,秦定依却笑的恣意: “气海干涸法力殆尽,我看你这次还有什么招数!” 她运用法力给自己止了血,抬起另一只完好的手掌对着姜阳一挥而下。 “哎” 一直默默关注的白棠幽幽一叹准备出手了,姜阳已经山穷水尽,他做得足够好了。 少女手段丰富,斗起法来诡计多端,一身丹药法器又多,姜阳若不是仗着剑气之利早已落败。 忽的白棠面色怪异,不知怎么的又停下了动作。 外面,姜阳汗如雨下,这参合道的妖女太难缠了。 入眼便是她挥过来的煞气刃,姜阳已经打算放弃抵抗喊白前辈了,可此时一股法力莫名自气海滋生,且越聚越多,他一身气息也跟着攀升,竟然当场突破了。 非是那种大境界的突破,他的气息还维持在练气中期,硬要细分就是大概从四层提升到了五层的样子。 这可是帮了大忙,气海内仿佛久旱逢甘霖,顷刻间就充盈了半数法力,挥剑便击散了煞刃。 这边秦定依的表情却可以说是惊悚了,笑意僵在脸上,喃喃道: “临战突破?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种事从来只是听说,谁也未曾见过,可不就是天方夜谭嘛。 白棠也感慨不已,只觉姜阳的运道好极了,就算没有她出手也死不了,没办法这小子实在太难杀了。 姜阳可不管其到底如何做想,这场斗法已经持续太久了,他只想尽快结束。 “一气朝阳!” 剑气煌煌,映照出秦定依苍白的脸庞。 “玄蝠落九幽,伏藏匿阴。振翅入天渊,其下维谷,敕!” 秦定依不管不顾在胸前单手掐诀,嘴中念念有词。 伴随着敕令落下,方才落在地上的断臂轰的炸成黑雾形成一只黑翅玄蝠包裹住秦定依的身躯。 姜阳对眼前的变故并不十分清楚,但仍是剑气挥斩不停,只是落在雾中犹如泥牛入海,没起丝毫反应。 “断臂仇雠,奴家记下了,下一次相见必将加倍奉还。” 秦定依的声音自黑雾之中传来,事已不可为,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落败的事实。 “雨湘山的道兄,咱们后会有期。” 言罢后,那玄蝠振翅化作一团黑雾眨眼消失在了姜阳眼前,其遁速之迅疾着实在难以项背。 “呼” 秦定依逃走之后姜阳再也坚持不住坐倒在一棵水杉下。 他实在太累了,就算秦定依不施法逃走,他也坚持不了太久了。 一身法力是用尽了又复,复了又用尽,如此往复两三次,还顶着法力震荡强行出手,如今松懈下来只觉浑身的经脉无一处不胀痛。 “白前辈” 姜阳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一抬头白棠已经现身站在一旁。 “刚刚那妖女使的什么法术?” 白棠以手托着下巴,回道: “应是『煞炁』一道的秘法,只能看出是以部分肢体为代价献祭算是一门颇为邪门的逃生之术。” “白前辈你也拦不下她吗?” 姜阳实在不想放她走,他可没什么怜香惜玉的想法,这少女不可以常理渡之。 两人尽管互有博弈,但依姜阳来看,死掉的对手才是好的对手。 “拦倒是拦的下,只是以你眼下的状态,再动手恐怕不妥,不但刚晋升的修为有掉落的风险,经脉还会有内伤” 白棠不是不能出手,但需得借着姜阳的躯体才行,可目前他状态太差。 在姜阳受伤与追杀之间她肯定是选择前者,毕竟剑主的安危大于一切。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秘法固然神异,但贻害也不浅,她这断臂没有灵资宝药培育数年是别想再生出来了。” 白棠在姜阳身前来回踱步,安慰他道: “并且断体残肢还会影响铸就仙基,几年耽搁过去怕是你早都已经筑基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也是” 姜阳一想也对,便点头赞成道。 “我倒是没料到你小子能临阵突破,方才我差一点就忍不住出手了。” 白棠来回打量着姜阳,对他表现出来的潜力兴趣不浅。 “哪里哪里,侥幸罢了。” 姜阳笑了笑,对这白棠的肯定并不十分得意。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哪是什么临阵突破,这分明是商清徵突破了才是。 先前煞气刃迎面来时,姜阳识海内的天赋忽的闪烁,其中‘宜道侣’这一项霎时间大放光明。 他依着天赋传来的信息瞬间就明悟了是远在雨湘山闭关的商清徵突破练气九层了。 而作为道侣受益之人,姜阳得了一部分商清徵反馈回来的修为法力,当场助他突破了一层,这才及时恢复法力应付下了险境。 ‘这‘宜道侣’原来不止有利她的能力,突破了居然还能反馈于己身,看来以前对待这神妙是我有失偏颇了’ 姜阳头一次体会到了完整的天赋妙处,忍不住心中暗忖。 “初次斗法感觉如何?受益匪浅。” 白棠见姜阳发呆,就张口问他。 在她看来,先前那场小打小闹根本不能算作斗法,故而只谈这一场。 “呃妖女手段丰富,惯爱以势压人,如若不是剑气锋锐我恐怕不是其一合之敌。” 姜阳回忆着整场斗法,实在险之又险,几次他都险象环生。 白棠则夸赞道: “这女娃明显是大派出身的嫡系,一身上好的法器丹药,还练了秘法,你能跟她斗到如此地步,已经出乎我的预料了。” “我心甚慰!” 第68章 环刃得手 姜阳笑了笑回道: “能到白前辈的认可,我也很开心。” 白棠摆摆手道: “行了行了,你调息片刻,稳定一下气海,我替你守着。” “好,麻烦白前辈了。” 姜阳答应一声便放心的在树下入定了。 白棠静静的站在原地不语,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争斗,周遭的草木水洼像是被犁过了几遍。 巨大的动静使得方圆几里有灵智的活物早都跑的远远地,暂时也不虞有什么东西敢靠近。 白棠百无聊赖便低头观察着面前少年闭目安静的模样,他清俊的面庞还有几点血迹未擦干,剑眉似墨刃劈开苍雪,眉梢凝着未拭净的枯木碎屑。 汗湿的碎发粘在额前,发梢挂着细碎血晶,看着颇有些狼狈,可反倒叫白棠看的顺眼。 她知道这是修行的必经之路,所以尽管担心姜阳的安危,可也不想让他变成温室里的花朵。 剑修不经历些斗法,没有几场险死还生,不见见血杀杀人哪里会练出一身上乘剑术。 大半个时辰后,姜阳缓缓睁开双眼。 他调息了片刻后顿时感觉好多了,虽然经脉还是酸胀难忍,但总算已经不再有灼痛之感了。 只不过这也不是说他就一点事都没有,身体上固然无伤,可不管不顾过分消耗法力的后遗症也出现了。 姜阳估摸着至少三日之内他不宜再与人激烈斗法,不然恐怕还是会在体内留下暗伤。 “白前辈,咱们走。” 姜阳拄着剑站起身来,白棠正站在一棵树杈上背着手眺望远方,闻言身形款款飞落下来。 “你感觉如何,没什么大碍。” “无妨,我已经好多了,只要别再动手即可。” 姜阳挎上剑摇了摇头道。 “嗯,接下来你如何打算?” 白棠开口问他。 姜阳想了想道: “碧眼青梢蛇还差着两条,我想还是再转转,争取猎取完成也好。” 杀都杀了三条了,半路放弃也太可惜了,道功谁又会嫌多。 况且这碧眼蛇也就是难寻,其没什么实力用不着姜阳怎么动手。 “哎这疯婆子,白打一架,不但什么收获也无还落的半身伤。” 姜阳一想起那玄衣妖女的颠样,就一阵膈应忍不住吐槽道。 “谁说没收获,看看这是什么?” 白棠一听笑了起来,将一直背着的手伸过来递给姜阳看。 “诶?!是那妖女的法器!白前辈你太好啦!” 姜阳眼瞅着惊喜道。 白棠手里的物件不是别的,正是那妖女一直惯用的环刃。 她仗着这法器不断挥出煞气刃,又毒又利逼得他不断用剑气抵消,可算给姜阳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瞧你那财迷的样,喏,拿去。” 白棠嘴角弯弯调笑了一句,把环刃往姜阳手里一放,这是她方才闲得无聊在一处坑里捡来的。 姜阳持着法器回想起来,先前这环刃连同手臂被他一剑斩落掉在地上。 那妖女一直也没腾出手来管,后来她又匆匆献祭了断臂逃离,这法器自然被滞留在原地没有顾得上带走。 环刃入手冰凉幽沉,黑的发亮,拿着手里姜阳心里美滋滋的,严格意义上来说这还是他获得的第一件法器呢。 “可惜,这法器归属『煞炁』一道,与你虽然没什么妨碍,但也不相合,用起来可没有那女娃顺手。” 白棠负手侃侃而谈。 这法器她经了手也有几分了解,『煞炁』喜磋磨爱折腾,不是那种诸道皆宜的道统,对于本道或者相近的道统有益,而与其相悖的就用的十分不趁手了。 姜阳听了也不在意,只抬眉道: “那便拿去卖了也好,换一件相合的法器不就行了,实在不行买点丹药灵资服下也可。” “都依你,反正也是你得来的。” 白棠更是无所谓道。 …… 瘴气森森如盖,不知日月轮转。 密林黑沼之中。 姜阳为了剩下的两条碧眼蛇已经又转悠了快一整天了,除了必要的休息之外他都在搜寻着。 “怪不得明明奖励了八十点道功也没什么人光顾,这碧眼青梢蛇是真的难寻” 姜阳啃着一枚采来的野果嘴里嘟囔着。 前面寻到了一条,这就还差最后一条了,要他此时离开肯定是不甘心的,于是便只能继续四处转悠了。 自宗门中出来已经好几日了,他灵机固然不缺但肚子还是开始饿了,好在有些野果充饥,一时间倒也无碍。 ‘这里好像来过了,换一处走一走’ 姜阳扔下果核,眼前这一片他已经搜寻过了,于是选了另一岔道前进。 又走了一段时间,前方出现一片灌木,灵识反馈中终于出现了一条碧眼蛇,它正攀附在枝条上,姜阳见此心中一动面露喜色。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暗暗捏了剑诀,离得近了突然闪身一剑刺了过去。 这碧眼蛇哪里能躲得过剑气,瞬间被洞穿成两截,啪嗒一声掉落在地面。 ‘终于齐了!’ 姜阳兴奋的攥紧拳头,拨开杂草与拦路的气根,准备拾取战利品。 俯身捡起蛇尸他抬了头,面前是一片开阔地,其中央乃是一处凹陷的渊潭,像被天外陨石凿穿的溃烂伤口。 水面浮着层彩虹色油膜,时而鼓起脓包状的气泡,炸裂时溅出铁锈味的雾气。 白棠忽的现身拦在姜阳身前道: “止步,前面不能靠近了。” 姜阳陡然反应过来,疑道: “那鼍兽?” 白棠皱着眉盯着水潭没说话,只是攥着姜阳的手一再后退。 姜阳攥紧了剑心中惴惴,刚刚他高兴的有些得意忘形了,差点踏入了那青背鼍的领地。 “轰隆隆” 此时仿佛有地龙翻身,粘稠的泥沼隆起轰然作响,有一点青色在阳光下反射出光泽来。 沉甸甸的威压横在心间,仿佛空气都凝滞住了。 ‘这便是筑基期的气势吗?’ 宗门内筑基期的修士光姜阳见过的都不止七八个,但他们平时全是收敛着一身气势恍若凡人,很容易让人忽略这其中的巨大差距。 “吼!” 青背隆起,巨大的吼声传来,震的落叶纷飞,草木倾倒。 两人退出了十多丈远,却还能感觉到一股腥气弥漫。 “蠢物,给脸不要脸!” 白棠绣眉倒竖,仿佛被冒犯了一番,缩回剑内对姜阳道: “握紧我。” 姜阳闻言赶紧持剑站定。 “铮!” 一声轻鸣,一种难以言喻的玄妙之感涌上心头,姜阳眼前闪过了花开花落、枯荣交替,兴衰更迭。 内心仿佛有萌芽在孕育,让他有种不吐不快之感。 他循着内心冲动,低眉并指按在剑身。 “『枯荣劫』!” 第69章 启程回返 晦朔合离,斗建移辰。 明亮的太阴星悬在天穹,澄澈明清,永恒不坠。 姜阳拿着地图一点点对照着,终于在月夜降临之际走出了溟泽。 再次见到月光姜阳甚至有些亲切,好久不见天日,心中顿时生起畅快之感。 迈出枝杈密布的大溟寒泽,踏过青苔遍地的嶙峋巨石,姜阳站定回首望去。 密林深处的鼍兽刚刚‘嗷’的一嗓子震天响,颇有些凄惨的意味。 而半空中翻滚不定的瘴气,似乎也已经有了尘埃落定的趋势。 “白前辈,那青背鼍会追出来么?” 姜阳全程只挥了一剑,这会仍一头雾水呢,便出声问她。 “它不敢。” 白棠冷笑着,似乎仍然没顺气道: “方才赏了它一剑,仙基没有立刻崩散已经算其皮糙肉厚了,怎么敢追出来” 少年刚刚差点受了惊吓,白棠心中不忿便让其长个记性。 若不是姜阳经脉孱弱不便大动干戈,白棠非得一剑扎的这蠢物透心凉。 “噢” 姜阳怔怔点头,他手脚乏力,还在回味着刚刚自己下意识挥出的那一剑。 这一剑简直太美了,其内蕴时序轮转,枯荣更替,犹如攀登者踏上山巅,朝圣者见了圣地,内心的震撼实在难以言喻。 只是其太过深奥晦涩,他又是浅尝即止,远不是目前姜阳能厘清的境界。 稍稍辨认了下方向,姜阳就继续向前赶路。 这一趟庶务全程总算是有惊无险,其收获颇丰,碧眼青梢蛇的五副毒牙蛇胆被他集齐了,又巧合的捡了两枚【剪水玄珀】。 这算是意外之喜,虽不知清仪峰开出什么赏格,但想来也不会太单薄。 另外还有煞炁灵物一枚,煞炁法器一把,都是需要处理出去的。 姜阳都想好了,等他回宗门交还了庶务,再去坊市里售卖掉,用作购买灵物灵资供应修行。 清辉泻地,夜路还是很容易辨认方向的。 姜阳耳听着奔流不息的水花声便知自己到了‘晋水’边上,而寻到了‘晋水’就代表已经接近了雨湘山的范围。 跨水过渠,姜阳终于踏上了隶属于雨湘山把控的腹地,心里顿时安心了不少。 尽管入门的时间不久,但他也是从少时长起来了,内心多了不少归属感,假使有天姜阳离了宗门一时间他还真不知自己有什么地方可去。 回去的路上,姜阳终于忍不住问道: “白前辈,刚刚那一剑究竟” “哼哼哼” 白棠闷声偷笑着,随后才施施然开口道: “终究还是问了,我还以为你能憋多久呢。” “我心里好奇嘛。” 姜阳嘿然一笑,对白棠他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可是觉得迷茫,如雾里看花疑惑甚多?” “对呀对呀。” 姜阳像个好奇宝宝,不住点头。 “疑惑就对了,你可知神通?” 白棠问他。 “了解一些,但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姜阳斟酌着回道,他只晓得神通是紫府真人的专属,是天下修士毕生的追求。 除了一道『润微雨』他还未见识过任何神通。 “夫神通者,广大道基之果,自仙基孕育,由气海贯入识海升阳,十二重楼渡无穷幻想,从此驱散色相,割断凡胎,位列真人之境” 白棠在他心底侃侃谈道: “你将要凝练的仙基便是你往后所要推举的神通,故而择道如择主,须得慎之又慎” 姜阳听着渐渐明悟,言道: “原来如此,那位身还天地的宗门前辈便是推举仙基不成,才突破失败的。” 他的仙基『池上暝』若推举成功,便可练成神通,从此遨游太虚,天下大可去得。 “嗯” 白棠应了一声,随后又说: “你知道我真灵缺失,可上次接触了你那枚灵种,我才恢复了一点点记忆与神通。” 讲到这,白棠略有些犹疑道: “我应是归属『析木』一道,刚刚你那一剑便含了我的一点神通,才会使得那蠢物一剑重创” “而神通之能玄奥不可言说,本不是你这个境界该接触的,自然是雾里观花,如睹见天书。” 幸而这剑是由姜阳所发,要是由白棠自己来主导,一剑下去不但那鼍兽十死无生,怕是整个渊潭都要被蒸干。 ‘怪不得我法力瞬间见了底原来是神通所致。’ 姜阳见怪不怪的默默点头,忽然关注到了重点: “白前辈你可清楚自身来历了?” 白棠叹了口气回道: “只寥寥几个片段,哪能分得清呢” 白棠真正没说出口的是,她隐约觉得自己可能并不是什么剑灵,而是一位『析木』道统的真人。 至于她是如何到这灵剑里来的,已经半分都想不起来了,其中隐秘思之令人生寒。 “有了线索也是好的,总有机会的。” 姜阳出言安慰她。 白棠是从一处木德剑修的洗剑池中被发掘出来的,姜阳已经记住了这道统的名字。 时间还长,以后总有碰的上的时候,到时再探究不迟,也省的此刻胡思乱想。 白棠听了抿嘴一笑,出言逗弄他: “你怎知我就这么想弄清楚,万一我就愿安于现状呢。” “呃那也行。” “嗯?你能不能立场坚定一点,怎地如此摇摆不定。” “白前辈救我小命,我听白前辈的嘛。” “那照这么说,以后谁对你好你便听谁的?” “这怎么能一样,谁是谁非我还分得清。” “这可说不准。” “嘿嘿,怎么会呢,白前辈我可是和你一边的,以后要是有谁冒犯您,我绝不答应。” “哼哼哼,少嬉皮笑脸的。” “哈哈哈哈” 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少年夜下奔行。 第70章 诸事繁忙 乘着夜色,姜阳回返宗门。 出示腰牌,在阵门处验完了身份,姜阳呼吸着远比外界浓郁的灵机,气海都活跃了不少。 到底是待得惯了,他还是觉得宗门内舒服。 沿路奔驰回到了自己的小窝,姜阳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心中松了口气,顿时舒服多了。 ‘终于回来了’ 安顿下来稍稍休息了一会,姜阳便感觉浑身黏腻。 尽管道袍上纹着灵阵,其上有避尘之术,在外姜阳偶尔也会掐个净衣术,或凝水洁面,身上倒也不虞有什么异味。 可这一路奔波过来,摸爬滚打,汗水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连番打理过后他仍然觉得浑身刺挠,想要痛快的洗一洗。 想做就做反正方便的很,他起身摘了发簪,蹬掉靴子,刚想解开衣扣低头便看到了倚在墙边的锈剑,便讪讪道: “白前辈,你能不能能不能稍稍回避一下。” “为何?” “呃我想沐浴。” 姜阳指了指披头散发的自己。 “……” 白棠无语,暗自腹诽道: ‘小屁孩儿还要回避,我想瞧什么瞧不见?’ 想归想,表面上白棠只是一言未发,靠在墙边的灵剑震颤着自行飞出洞府,一头扎在了外边的空地上。 白棠一走姜阳便麻溜的把衣袍脱下,掐诀凝了一大团水泡悬在半空,以法力蒸煮加温,待到水汽弥漫之际一头扎了进去。 “呼,舒服。” 境界高了洗澡都容易很多,从前这么大一团水他聚着还费劲呢,哪像今天这样轻松。 转眼一炷香过去,姜阳洗去一身疲惫,穿戴整齐浑身清爽的走出洞府,恭恭敬敬的又将白棠给请了回去。 此时东方泛起鱼肚白,姜阳赶忙盘坐闭目。 天光将至未至之际,晨露聚集,正是修炼《湛露服食法》的好机会。 …… 尽管手头上的事务很多,但姜阳还是没有太心急。 在白棠的建议下,他休养了整整两天哪儿也没去,体内经脉总算稳定了下来。 恢复后的第一件事,姜阳还是打算给商清徵去一封信。 毕竟这一趟最终能反败为胜,其中还有商清徵的一份助力,姜阳虽然不便明言前因后果,但总要问候一番。 从天赋中的反馈来看,料想她此时应该还在闭关稳固境界,将修为打磨至练气圆满,相信她很快就能筑就仙基了。 坐在桌案边,姜阳提笔写就。 “师姐亲启:自竹林一别后,近来可好。 我近日出宗游历,收获颇丰,闻南有溟泽,瘴气密布,天光不能透照,见北有晋水,滔滔不绝,延绵不知几里特与你分享” “前日得澜清元水相赠,不想竟救我于危难之间,庆幸之余,又觉卿之巧思,愧煞须眉。” “……” “临楮依依,不尽欲言。” 姜阳简单的问候了一下近况,随后又说自己出了宗门一趟,讲了讲游历中的见闻,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 说是信,但更多的还是像日记似的,想到了什么就写下什么,主打一个畅所欲言。 “这里这里对对对,这儿不好,去了去了。” 白棠在旁看的捉急,凑在跟前让他改了又改,删了些废话,替他润色后这才改观了不少。 姜阳折好了信,将符箓召来放飞了出去,眼见灵鹤钻出了窗口,他忽然一拍脑袋道: “哎呀,也没给她寻个回礼。” 商清徵特意为他找来了一份天地灵水,他怎么的也得回个差不多的礼物回去。 在姜阳看来有来有往的表一表心意,省的再见面的时候尴尬。 白棠撇撇嘴道: “行了,你身上那点零碎人家可看不上,也就那法器还像个样子,但道统不相合不如不送。” “你还是给那姑娘另寻个物件,最好是有些新意的。” 姜阳挠挠头,想着: ‘有新意的有新意的,还需找一找。’ 白棠看少年这笨拙模样,暗自叹了口气: ‘还得教,真叫我操碎了心。’ 次日一早,姜阳便动身前往庶务司,他得先将手头上完整的任务给交了。 到了庶务司,将五副蛇牙蛇胆一交,验明了品质之后,这八十道功就到手了。 与周师兄寒暄了两句,姜阳便以要事在身为由,赶忙跑了出来。 姜阳要是不赶紧说,这周师兄还不知道得拉着自己聊到什么时候,半天时间说不定都得搭进去,他可得跑得快点。 “八十道功,尚过得去。” 姜阳咂咂嘴,听起来是挺多的,但架不住这事儿它麻烦,几天找蛇找的头都晕了,此类的下次说什么他也不会再接了。 至于剪水玄珀的事,他也问了周延维,周师兄说了这事是真人钧旨,不归朝雨峰来管,他要兑换赏格还得往【清仪峰】走一趟。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得前往坊市把身上的其他收获给变卖了,顺便瞧一瞧有没有合适的灵物换取。 毕竟《时序复明蕴灵咒诀》中要求的四序灵物他还一个都没着落呢。 至于清仪峰在祖庭那一头,来去还得坐船,他打算留到最后再去。 沿着山道下去,姜阳先往川鹜坊市去了。 不过盏茶时间,坊市已近在眼前,其门户高耸,花纹繁复,有一发着光亮的门扉。 姜阳跨过门扉,眼前一花就换了天地。 这里他之前来过一次,如今再次踏入依然还是这么热闹,周遭人声鼎沸,来往着青袍穿灰衣,俱是三峰弟子。 街道两边都是各个弟子留的摊位,姜阳正愁怎么办呢,一见便也打算效仿。 他沿街走到尽头,找到一位执事表示要租赁摊位。 执事问他要了令牌,至于其他要求几乎没有,也无有什么束缚。 除了不得吸纳灵机,不得寻衅斗法之外,其他都是些细枝末节的事。 不得掐诀斗法姜阳尚且还能理解,连吸纳灵机都不准他却不明白原因了,于是就张口发问。 那执事师叔年岁不小了,面容很和蔼,笑说: “这事说来可有来由,原先是没这规矩的。” “非是宗门吝啬那一二灵机,而是有些弟子机心太重惯爱投机取巧,在这坊市也不放过机会修行,租了个摊位把这日日当做自家洞府来用。 可坊市毕竟人多口杂,修行又要心定,突遭人打搅险些走火入魔,自此就有了这个规矩。” 姜阳听后了然点头,看来每个离谱的规定后面还真是有个离谱故事。 坊市内有大阵笼罩,灵机自然比峰上要浓厚一些,有弟子就看上了这一点,借着摊位便利打坐修炼,不曾想被人骤然拍醒,差点当场吐血陨落。 姜阳笑了笑,拱手道: “多谢执事指点,晚辈晓得了。” 而后出示了令牌,递上一枚灵石,执事给姜阳指了一块地方。 一天内这摊位就属于他了,可在此摆开摊位,要是不急也可留言寄卖,主打一个来去自由。 有大阵守护,执事坐阵,守卫巡逻,灵物便是丢在摊位上也无人敢染指。 姜阳扯开布帘,将自己的收获一一摆放好,便安心等待着有人前来询价了。 第71章 桑柘季风 姜阳身上的收获不算多,但其价值都不菲。 布垫上摆的第一枚灵物是一颗黝黑晶石,名为【溟煞虫晶】,这是姜阳伐了那树妖得来的。 第二枚则是前些日子宗门前辈陨落后,他捡来的那颗【幽泉鳞石】,这会正好也摆出去卖了。 第三不用说正是那环刃法器,也是诸物之中最贵重的了,放在阳光下幽寒森森,透着寒光,一看就不是凡物。 最后则是姜阳在溟泽中沿路宰杀些胎息小兽扒下来的各种灵材,也都一一摆上了,会显得不那么空旷。 这还是姜阳收敛了的,他储物袋太小,杀的太多根本装不下,后来他也懒得管了,反正这些胎息灵材卖不上什么价。 ‘看看能卖多少灵石,如果有结余我就去换个大一些储物袋来用’ 储物空间逼仄的坏处姜阳已经感觉到了,更换之事自然是提上日程了。 姜阳将长剑横在膝前默默念叨着: “一样法器,两样灵物,我这小摊不算寒酸了” 岂止是不寒酸,姜阳这才摆好,两边的诸多同道弟子都伸了脖子看过来,尽管都没过来搭话,但私下里指指点点是免不了的。 其中艳羡者不知凡几,毕竟大多数弟子都是自给自足,摊位上摆的都是些自己刻画的符箓,捣药搓出来的丹丸,辛苦采来的灵药。 有点好东西不是存着就是自己当即服用了,哪有空余出来的灵物法器拿出来售卖。 不多时逐渐有人靠上来,姜阳不会吆喝,只是盘坐着让他们自己去看。 周遭摊位就这么些,有点好东西出来很快周围人传人很快都知道了。 只是跟姜阳想象的不太一样,他摆出来的胎息灵材是最快卖出去的,没一会就被一名青袍师兄给包圆了。 拢共卖了有接近三十枚灵石,聊胜于无,就算是补了他买下那堆玉盒玉瓶的缺了。 灵物也不断有人来问,特别是那枚虫晶,能孕育煞坑调合弱水,感兴趣的人颇多。 姜阳要求也不高,他一律给出的回复是,要用暗合天时四序的练气灵物来换取。 天下灵物种类众多,各道统交叉诞生出来合天时四序的灵物不少,故而这要求不算苛刻,只是一时间都无法立即掏出来。 嘱咐他们不着急,姜阳的意思是谁拿灵物来就给谁,先到先得十分公允。 百无聊赖的等待着,姜阳便闭目养神起来,实则私底下跟白前辈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又过了一小会,忽然有人来到摊位前,出声道: “可是姜师弟当面?” 闻声姜阳骤然睁开眼,就见面前站着一女子,一身宽大长袍拢着,五官端正鹅脸椭圆,举止大方笑脸明艳。 姜阳一愣,开口道: “丹若师姐?” 她正是上次姜阳坐船去祖庭途经丹泉岛结识的丹师——丹若。 丹若笑意盈盈,拱手道: “想不到姜师弟还识得我,那这桩生意便好办了。” 姜阳跟着站起身回礼,言道: “丹若师姐这说的哪里话,师姐风采照人,令人见之难忘,我怎会不记得?” 说着他一挥手道: “师姐可是看上什么了,尽管挑便是。” “确是有一桩生意要姜师弟照顾,这虫晶不知师弟打算作价几何?” 丹若掩面而笑,寒暄两句后自然谈起了正事。 姜阳可不会因为遇到熟人就改变原则,仍是将要求给复述了一遍,需灵物来换。 好在丹若既然问了自是有备而来,没叫姜阳为难,只见她从储物袋中掏了一枚蝉蜕出来。 这蝉蜕不大,有两指长短,其蝉翼上悬着个小旋风,靠近了能感觉到一股微风拂面而来。 丹若介绍道: “此乃【桑柘季风】,从七月的桑木柘林中采来,其归属『乙木』一道,却暗合四序之中的深秋晚风,想来应能满足姜师弟的要求。” 《四序嬗化蕴灵法》中要求的是,‘春宜花,夏宜雨,秋宜风,冬宜雪,四时既具,可与趋同。’ 这桑柘季风正是象征着秋日晚来之风,暗合四序,再合适不过了。 姜阳听后也露出笑容,回道: “合适合适,正是我所需,丹若师姐有心了。” 随后拿起溟煞虫晶递了过去道: “虫晶是师姐的了。” 交换如此顺利,丹若接过虫晶心中也很满意,就把蝉蜕交予姜阳,干脆道: “季风无形无质不好收取,这秋柞蝉蜕便赠予姜师弟了 此蝉蜕不算什么好东西,只因其天生有捕风捉影之能,故而大多被拿来做盛风的器皿。” 姜阳拿起蝉蜕捏在手里果然感觉十分奇妙,那一点季风形成了一个龙卷悬在两翅之间,左突右冲却怎么也跑不脱,让他不得不感叹灵物玄奇。 交易完成,丹若就准备告辞了,临行之际她再次交代道: “另有一事将师弟需注意,季风是晚来风,见不得霜雪寒气,一碰便会转换为【寒商朔风】。” “若是破了四序之意,坏了师弟好事,那便不美了。” 姜阳一听将蝉蜕收好,拱手致谢: “多谢丹若师姐提点,我省得了。” “哪里姜师弟若是有闲可来丹泉岛葛丹师处寻我,虽不能给师弟什么照顾,但售予一二枚灵丹我还是做得了主的。” “果真?一定一定。” 丹师的名号吸引力还是不小的,姜阳连忙应承道。 丹若则颔首笑着挥了挥袖,身形翩翩离去了。 第72章 高氏岳振 看着丹若的背影,姜阳若有所思的坐了回去。 不管怎么说,四样灵物已经到手一样,能如此顺利他还是很开心的。 “白前辈,你说我有没有炼丹的天赋?” 姜阳收回目光问道。 “炼丹天赋?我又不通岐黄药理,怎会清楚你天赋如何。” 白棠一愣,随后十分洒脱道: “剑修哪有会炼丹的,能买就买,买不到就抢,若什么事都自己亲力亲为,这剑不是白练了?” “那您还真是潇洒” 姜阳听后嘴角抽搐,这剑修惹仇恨的能力还真是数一数二,他如今已经上了贼船,总有种前途无亮之感。 此时白棠又开口道: “侍炉扇火又不是什么好活计,惹得一身丹火气,出门迎风十里都知道你是个丹师,劫修都知道专挑这种的,各个富得流油” 姜阳闻言没接话,忍不住暗自腹诽道: ‘这样熟练,这劫修不会说的是你自己’ 不过这话也不能算错,姜阳是很难想象白棠端坐在某处认真画符炼丹的场面,还是持剑不语的模样更符合她的画风。 他在下院的时候倒也粗读过几本关于药理方面的书,虽不涉及到高深的丹诀,但里面也稍稍的提了几句。 炼丹不是谁人都能炼的,与阵道符器一般都讲究天赋,甚至犹有过之。 什么“丹霞四举”、“龙虎相济”、“阴阳均平”都是对丹师天赋的描述,只是姜阳自己看不懂而已。 两人悄咪咪的聊了半晌,期间仍有不少人前来,但见那虫晶已被人买走,大多只能失望的离开了。 至于姜阳预想中最热门的法器却是最冷门的,问的人很多但动心的几乎没有。 无他,法器价格实在太贵,等闲的修士都倾向于自己收集材料打造,这样会便宜些。 况且这法器乃是『煞气』一道,雨湘山的修士又大多擅水法,道统不相合自然问的人多,要的人少。 夕阳西斜,久等不下姜阳也懒得继续端坐了,将剩下的法器与灵物收拢他起身离开了自己的摊位。 ‘再等估计也没什么意义了’ 姜阳心底念叨着,目光转向了另一条街的坐商。 他打算到这边来碰碰运气,如果这种类似珍宝阁的坐商还不收的话,他只能留下寄卖了。 这边阁楼林立,几步走上前去,真一幅奢华景象,上次来的时候姜阳兜里空空,都没敢往里走。 青石长街两侧,重檐歇山顶的朱漆楼阁比肩而立,飞檐下悬着布帛绸缎,离得最近的是一幢三层高的牌匾上书“云锦阁”,窗口挑出竹骨绸伞,丈余宽的杏黄缎子自栏杆泻下。 这竟是一家专营法袍羽衣的商铺,姜阳摸了摸自己的袖袍眼神略过,他现在可还没奢侈到要穿法袍的地步,于是直接不看又往前走。 “馥郁轩”、“金缕坊”、“翠涛居”、“瑞鹤堂”,各式各样的金字招牌引入眼帘,售卖法器丹药,符箓兵刃一应俱全,姜阳看的眼花缭乱。 最终姜阳在街角的一家商铺站定,其名为“漱玉斋”,选这个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它显得较为简朴,不似前面那些商铺奢华,瞧着顺眼些。 阁楼檀木格栅窗半启,阵阵清香透出来,闻之心旷神怡,姜阳信步往前走。 一见姜阳门童露出笑脸相迎,引着他入内。 在长椅上坐定后,有小厮奉上香茗,随后躬身道: “请前辈稍待,我家主人随后就到。” 姜阳接了茶后点点头,那小厮也不多话很快退下去了。 等待的过程姜阳饶有兴致观察起了这漱玉斋的陈设,东边墙上有缎面绣的奔马图,碧纱橱内摆着灵光闪烁的各式法器,角落里一尊三脚香炉泛着冉冉青烟。 方才他在外头闻到的清香想必就是这香炉中的燃香了,味道果然十分独特。 此时,一位稍显富态的男子疾步从阁楼上下来,人还未到就大笑着招呼道: “劳烦道友久等,是我老高的不是,赔罪赔罪。” 说着在几步开完站定拱手作揖。 这男子身量不算高,圆脸大耳有福相,见人未语先笑,哪怕是不说话瞧着也十分讨喜。 礼多人不怪,姜阳也跟着起身回礼道: “无妨,我也才刚刚坐定,不算久候,掌柜不必多礼。” “诶,生分了生分了。” 这男子摆摆手一副见外的模样道: “在下姓高名岳振,想我三十年前也是泽雨峰的弟子,若是不介意你我师兄弟相称即可,掌柜什么的大可不必。” “这高师兄称呼我为姜阳即可。” 姜阳犹豫了一下也就答应了,反正只是个称谓而已。 “姜师弟,此番来我漱玉斋有何需求,尽管讲来。” 寒暄过后,高岳振很快进入角色,笑着问起了姜阳的来意。 姜阳见此连忙自储物袋中掏出得自那妖女的环刃,道: “此乃我偶得一法器,因道统不合,就想着变卖换取些灵资修行,不知高师兄可愿收取。” “呦,打开门做生意,法器自是多多益善不过师弟还得容我先观瞧一番。” 高岳振话里话外都十分豪爽,此时指了指放在桌面上的环刃道: “师弟不介意我上手一观。” “高师兄请便。” 姜阳自然不介意,还把环刃往高岳振那边推了推。 高岳振拿起了环刃细细鉴别起来,也不知用的什么方法,只见黝黑的环刃绽起灵光,偶尔闪烁不停。 不一会高岳振放下环刃,捧起茶杯抿了一口才说道: “器名曰【幽玄舞轮刃】,中品的法器,归属『煞炁』一道,以【幽玄黯金】为主材铸就,材料虽平庸但手法十分巧妙,不是一般的炼器师所为,实乃上品。” 说到这高岳振抬头望了一眼姜阳,没再多说话。 只这么一过手,高岳振居然就将这环刃的情况摸得七七八八,有些地方甚至比姜阳还清楚。 “高师兄好见识,师弟佩服。” 好话不嫌多,姜阳想也不想先赞了一句才道: “既如此,高师兄可有回收的意愿,不知愿出价几何?” 第73章 讨价还价 高岳振此时却避而不谈了,只盯着姜阳笑着开口问道: “师弟这法器得来的怕是不容易。” 姜阳听闻扶着茶杯的手一顿,眼神转向了高岳振道: “高师兄此话怎讲?” “那我直说了。” 高岳振见此一拢袖口侧着身子靠近道: “师弟好本事,这环刃怕是从那参合道的哪位嫡系手里夺来的!” 他竟一语道破了这法器的来历,甚至还精确到了某个范围。 “哦?” 姜阳心中一动但也没立即破了功,而是出言反问道: “不知高师兄何以见得?” “哈哈哈哈” 高岳振坐直了身子大笑几声,随后才指着桌面上的环刃道: “此物告诉我的。” “郑国境内,三宗道统昭昭显露于世,我雨湘山多为水德,奕剑门主金德,而最后这参合道却是以寒、煞两炁为传承。” 随之他慢条斯理道: “煞炁虽常见,但如此精良的煞炁兵刃除了出自那参合道,我不做二想,依我看师弟这法器怕是要砸手里喽。” ‘怪不得无人问津’ 姜阳抿了一口茶水,心中的疑惑解开了。 原来并不只是道统不合的缘故,其中还有牵扯到这参合道的因素。 毕竟法器就算再不好用它也是法器,总比掐诀施法来的简便,杀伤力也更明显,只要卖的够便宜大把的修士愿意要。 姜阳不愿留下只是因为他有剑诀在身,对于法器的需求不高,故而才能拿出来变卖。 想了想,姜阳便直言道: “高师兄慧眼如炬,姜阳佩服,既然师兄不愿我也就不打扰了。” 说着他拿起法器就要起身离开。 “诶诶诶,慢来慢来,姜师弟别心急嘛,我老高可没说不要啊。” 高岳振一见立马起身拉住了姜阳的袖口,连连劝道。 “那师兄这” 高岳振笑了笑,挤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可能是觉得少年不谙世事颇似当年的自己,不由自主的便多说了两句: “哎,师弟呀,岂不闻憎嫌是买主,吆喝是闲人的道理,正是因为我想要,这才要挑你的毛病呢。” 奈何仙修并不都是高来高去仙踪缥缈的,这红尘市井上的生意经还是需要念一念的。 “原来如此,姜阳受教了。” 姜阳听了也明白过来,开口道了谢后又问: “既然如此,那这环刃来历不浅,高师兄可敢收得?” “收得,自然收得,其他铺子敢不敢我不清楚,但我渭阳高氏的名字提出去还是有三分薄面的,些许手尾师弟大可放心。” 提起自家高岳振傲然的抬了抬下巴,拍拍胸脯满口答应下来。 ‘渭阳高氏?’ 姜阳目光一凝,渭阳一词引起了他的注意,这家族虽然是头一次听说,但想来也是出自渭阳府,与他本身出处是同一地。 把渭阳高氏的名字记在心底,姜阳推过法器说道: “那这环刃高师兄现在可以开一开价了。” “师弟可有什么章程?” 高岳振没急着出价,而是反问道。 “二千。” 让他出他就出,姜阳张口就来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是了解过一点价格的。 “嚯!姜师弟你倒是真不客气,这法器固然精良但可不好出手,作价两千可太过了,亏本的买卖我老高从来不做。” 高岳振一听头摇个不停,这个价格他接受不能。 “我看一千二百枚灵石正合适,中品的法器大多都在这个区间,我给的这不算低了。” “中品法器确实是这个价,但师兄也说了这不是一般的法器,烦请高师兄再给添点,一千八百枚如何?” 一来一回之间,姜阳也很快进入了状态,跟着高岳振讨价还价起来。 最终两人掰扯了一会,取了个中间数敲定了一千五百枚灵石。 这个价格高岳振有得赚,姜阳也较为满意,虽然卖不到顶尖的价格,但这法器再好留在手里一文钱不止,花出去才是硬道理。 此时姜阳趁机又把那枚【幽泉鳞石】给掏了出来,顺道让高岳振一并给收了。 有了大宗交易在前,这枚灵物不过是个添头,高岳振握在手中掂了掂便随口道: “『壬水』一道的灵物,用途不广,看着分量估计也只够磨一枚印章,便算姜师弟一百灵石好了。” “行,就依高师兄的。” 这次姜阳没争辩,答应的十分干脆。 练气一级的灵物普遍都能卖到三百枚灵石左右,只是这鳞石实在太小用途又狭隘,故而卖不上价。 “一件法器,一枚灵物,共计灵石一千六百枚,不知师弟是要灵石还是将之兑换为道功?” “师兄这里还可兑换道功?” 姜阳一听好奇道。 “当然可以,是生意我老高就做。” 高岳振挑了挑眉而后说: “姜师弟要是兑换那便只能予你一百五十道功了,剩下的充做牙金。” 姜阳听着慢慢点头,这倒也很合理,在宗门内道功自然是比灵石要贵重的,兑换之间收点手续费属正常,总不能打白工。 “不必了,师弟我还需几样灵物,不知贵斋可有存余?” 一听姜阳不要灵石还要留下消费,高岳振笑的更开心了,起身给姜阳添了茶说道: “需求什么灵物师弟但说无妨。” 姜阳自然是把自己的要求一说,随后突然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了句: “对了,高师兄铺内若有大些储物袋给师弟我来上一个,眼下这一个我用的逼仄。” “好说好说,姜师弟稍待,我去库内问一问。” 听了要求后高岳振便起身要去准备一番。 “无妨,师兄请自便。” 前后不过盏茶时间,姜阳并不着急耐心等着。 不多时高岳振从里间出来,身后跟着两名侍女捧着托盘上来了。 落座后高岳振指着第一个托盘介绍道: “师弟所求四时之物为兄库存的不多,能找到的都在这里了,其中符合春之意象的有这一朵【孟春花】与一份【暖阳金穗】。” “而符合夏之意象的相对多一些,有一枚【芒金白羽】,一颗【阴暑密苽】和一味【酉阳槐雨】。” “至于主闭蓄收藏的冬之灵物,抱歉斋内暂时无有现货,师弟若是等得,我也可以试着收一收。” 高岳振伸手一一点了灵物名字,随后又向姜阳致了歉。 众多灵物盛在托盘里,各种光芒显现,五颜六色的好不壮观。 第74章 财货两讫 灵物众多,辉光耀眼,鳞次栉比。 姜阳看的是花眼了,但没挑花了眼,这里头只有【孟春花】与那一味【酉阳槐雨】可以满足他的要求。 ‘春宜花,夏宜雨’ 心里念叨着,姜阳抬眉道: “劳烦高师兄了,便要这一朵【孟春花】与那【酉阳槐雨】,不知需得多少灵石?” 高岳振闻言托着下巴想了一下说道: “【孟春花】向阳从木,应时而动,多为生发疗愈的药材用度,不算太稀有,就算姜师弟三百二十枚灵石罢。” “至于这【酉阳槐雨】采集着实不易,需待到‘槐花挂满枝,维夏迎时雨’之际,以秘法采纳,故而要卖五百枚灵石。” 两件练气灵物共计八百二十枚灵石,不算便宜但要说贵也还能接受,毕竟要让姜阳去外面的摊位上找各峰弟子去收还不知道要收到什么时候。 商铺也有商铺的好处,便是渠道广品类多,些许溢价也是应该的。 钱花出去才是自己的,姜阳没什么心疼的,当即点头答应了。 “好,姜师弟要求的储物袋我也带来的,请看。” 高岳振叫了声好,脸上笑容也真切起来,随后挥挥手第二个托盘上摆放的正是个巴掌大的丝嚢布袋,束口垂着两根金线一般的穗。 “这储物袋品质上佳可不算小了,其内有三丈见方,别说是一应身家,师弟便是装几头虎狼猛兽也是绰绰有余。” ‘三丈的空间’ 姜阳听后暗自摸了摸自己藏在袖里的储物袋,这一款是宗门制式的,只有一尺见方,当初他还引为宝贝。 现在这一对比简直是天差地别,瞬间就感觉自己的不香了。 “这储物袋是出自【司巧峰】的织女们之手,宗门弟子来买可要便宜的多,只需三百枚灵石即可,要放到外头翻上一倍也不是不可能。” 姜阳闻言疑惑道: “那为何不放到外面去卖,挣得的灵石还多些。” “你怎知没有去售卖呢?山门那边的琼林坊市面向宗门外的散修,可比咱们这边繁华多了。” 高岳振笑着解释道。 “明白了,这也算是我等宗门弟子的隐性福利了。” 姜阳点点头道。 “差不离,如何?姜师弟可还满意,还需其他什么物什?” 高岳振看着姜阳询问道。 差了最后一样灵物这里没有,姜阳自然是没其他要求了,于是回道: “满意满意,我已别无所求。” “既如此,两样灵物八百二十枚,储物袋三百枚,共计一千一百二十枚灵石,余下的姜师弟点一点。” 高岳振指着托盘上的储物袋说道。 “不必了。” 姜阳随意挥了挥手。 “好,姜师弟爽快,钱货两讫,交割完毕,多余的零头我已为师弟抹去了,就当做交个朋友。” 高岳振说着站起身拱手道。 “这如何使得多谢高师兄。” 姜阳起身还礼,见他态度坚决也就半推半的答应了下来,反正左右也就是个添头,让了你开心我也开心。 随后高岳振送着姜阳来到门口,两人寒暄几句这才各自离开。 出了‘漱玉斋’,姜阳跨着剑拍了拍胸口,感觉沉甸甸的很踏实。 新得来的储物袋中一木盒一玉瓶在其中沉浮,余下角落里堆积了五百块灵石,闪烁着盈盈光泽。 “真是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啊” 想他三四个月前还袋内空空,连一百块的灵石都没有,可谓是穷的响叮当,现如今摇身一变立马就不同了。 随之姜阳感叹道: “不过这五百枚灵石虽看着多,但也不经花啊。” 目前他境界还低,所需所求不多,故而还看不出,如若卡了瓶颈需服用丹药破境,恐怕这刚到手的灵石立马就得跟别人姓了。 一路出了坊市,外面已是星夜密布,在耗了一整天后,身上的冗余的零碎已经全部处理完了。 四序嬗化蕴灵法所需的四样灵物也集齐了三样,身上就只剩两枚剪水玄珀还未处置了。 姜阳打算明日就前往清仪峰,差的那一味冬之意象的灵物就打算问一问清仪峰内有没有了。 当初告示上不是说了,丹药资粮、丹符道功一应换取,想必这个小小要求应是不难做到。 心里想着事,姜阳回到了自家洞府。 坐到蒲团上将自己小储物袋的东西通通倒了出来,打算全部倒腾到这个新的大储物袋。 书简玉珏,丹药玉瓶,澜清元水,玉盒木盒灵石等等一系列零碎在周围摆开了。 东西不算多,但平铺开来看着还挺丰富的,这都是自己积攒的身家,姜阳瞅着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一样样的整理归置好,他喜欢这个过程的,很舒适。 替换下来这小的储物袋姜阳也没舍得扔,毕竟是自己获得的第一个储物袋,还是很有纪念意义的,遂将之留下收好了。 白棠坐在一旁翘腿从头看到尾,开口说道: “你可知你方才的模样像什么?” 姜阳正把新的储物袋给折进袖口收好,以便自己随时取用,闻言道: “像什么?” 白棠眯着眼笑说: “像只松柏林里的啮齿仓鼠,一趟趟的往树洞里运松果儿。” 姜阳一听愣住,随后涨红了脸争辩道: “哪有?我这是归类有序,方便取用,万一事有不谐,不至于手忙脚乱” “哈哈哈” 白棠可不听他解释,笑的十分开怀。 “不许笑,这叫空间管理你懂不懂。” 姜阳咬牙道。 白棠听后以手覆面偷笑,另一只摆了摆道: “懂了懂了,小财迷。” “我不是财!迷!” …… 次日,姜阳迎着晨露修行完后,便动身离开了洞府。 先去尚食司美美的吃上一顿饭,这才往寒溪而去。 因为清仪峰在祖庭那头,他想要过去还是得先到寒溪坐船。 姜阳在溪流边上等候不久,便有船舫开了过来。 照例交上一块灵石,姜阳登船坐在侧舷遥望起了这大湖的美景。 时隔虽然不算久,但再次观景依旧还是那么美丽。 早起的晨雾在湖面弥漫,船舫破开雾气驶在一片镜面上,迷迷蒙蒙,烟波浩渺。 有一股神秘又悠远的寂寥之感,每每收回目光之后总有些怅然若失。 姜阳倚在窗边,极目远眺。 这景色美则美矣,但再也没有初见时的那种震撼。 不多时,船舫途经了丹泉岛随后又在祖庭的湖岸边停下,姜阳随着人流一同下了船。 ‘清仪峰,应在白榆峰再往西侧’ 姜阳回忆着诸峰散布,喃喃道。 第75章 并古姿仪 姜阳稍稍辨认了下方向就往西而去。 清仪峰离他下船的地方还是有段距离的,其中间隔了几峰,姜阳又不认得来往修士也就闷头赶路。 一炷香过去,清仪峰已近在眼前。 其山体如青玉削成,终年裹着深深云雾,日光经雾霭折射成虹桥,自山腰螺旋而上直抵天门。 远见三道寒瀑自云深处垂落,飞溅的水珠未及触地便凝作冰晶,随罡风回旋成渺渺奇景,峰顶积雪不化,却非苍白,而是泛着月华般的冷青色。 其上隐约可见金色符文流转,似有大阵闭锁守护,以云为纸,以峰为柱,立下阵门。 姜阳驻足观瞧,只觉此峰奇绝,不同于往,妆点的十分秀丽。 他信步往山上攀登,不多时已踏足山上门户。 此时一鹤氅广袖男子驾风而至,腰间悬的却不是长剑,而是一紫玉葫芦,葫芦蜂腰系着一道幌金细绳。 男子眉峰凛冽,面若冠玉,气质超凡脱俗,他落于姜阳身前也不说话,只是打量他。 姜阳暗自皱眉,于是拱手道: “敢问师兄” 话还未说完,就见这仙修忽然开口打断道: “你是哪一峰的弟子?” “呃我乃朝雨峰弟子。” 姜阳被他打断了话也不着恼,只愣了一下就回答道。 这时就听这男子眉头舒展开来,说道: “这位师弟可有兴趣来我清仪峰修行?” 姜阳没想到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下是彻底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指了指自己道: “我?来清仪峰?” “是。” 鹤氅男子瞥了眼姜阳点点头道: “我观师弟天资卓绝,正是修行我道的好苗子,错过了实在可惜,故而诚心邀请于你。” 姜阳闻言差点没绷住,自他测出灵根的那一天起还没谁夸过他天资卓绝,这话听着着实新鲜。 可来往闲谈客气客气谁不会,互相吹捧一番也不是没有过。 姜阳刚想客套两声,可看着他眼神又十分认真,语气也较为坚定,似乎不像是假话。 于是他就疑惑着开口道: “道兄何出此言?在下不过中品的灵根,何以算作天资卓绝?” “我名于修远,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于师兄便可。” “至于我所说资质一事,非是指灵窍根骨,而是另外的东西。” 于修远介绍了下自己,随后指了指姜阳又道: “师弟身上有一种比灵根还要出众的地方,不知师弟自己可曾知晓?” “更出众的地方” 姜阳念叨着,脑中迅速思考了起来,霎时间寒毛倒竖,他胆寒起来: ‘难道桃枝被发现了?’ 要说他身上还有什么出众的地方,那唯有神秘的道果可言了,但这人是如何察觉到的? 于修远见这位师弟冥思苦想半天也不答话,忍不住开口感叹道: “原来世间还真有貌美而不自知之人” “师弟,其实是你的姿态仪表啊!” “啊?” 姜阳陡然转醒,心中大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想差了误会一场。 可随之而来是更大的疑惑,他觉得好笑便随口问于修远: “这仪容仪表算什么资质?长的好看难道还会修行的更快吗?” “那是当然,师弟果然聪慧,一点就透。” 没想到的是于修远居然是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肯定道。 而后他往身后一挥袖道: “我清仪峰修的乃是并古一道的『姿仪』,正是适合仪表不凡者修行的道统,生的越好看修行的便越顺利。 而容貌仪表是天生注定与灵根一般无二,如此一来师弟可不就是天资卓绝” 于修远没说假话,他第一眼看到姜阳就觉得其姿容俊秀,气质清隽,正是合适修行『姿仪』道统。 只是不知其为何流落到了朝雨峰,当初下院的人难道是瞎了眼了。 听他这么一说,姜阳忽然回想起来几月前与方絮初识交谈到庭试的时候他说过的一句话。 “紫府真人幽思难度,行事全凭喜好,每次的评判标准不一,只是根据往年经验,或为资质,或为道论,或为斗法之能,或为心性考量。 我听过一位师叔所言,有一年甚至是取容貌骨相为准,全然不管资质修为,实在儿戏。” 想到此姜阳面露恍然,原来还真是确有其事,如此标准想必就是为了选拔这清仪峰的弟子。 在这方广袤的界域内,长的好看真的能算作资质的一种。 姜阳很快消化完这消息,朝着于修远拱手道: “在下姜阳,多谢于师兄答疑,只是师弟我还有一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见于修远答应,姜阳也不客气就问道: “这道统固然神妙,可若是有人后天易容来修,岂不是能够投机取巧?” “哈哈哈” 于修远一听笑了出来,道: “容貌可改,骨相天定,欺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你自己,除非你是紫府真人,可重塑法躯任意变幻,才能改易先天样貌” “但话又说回来了,都修至紫府了,怎么还需回头修这道统呢?” “原来如此。” 姜阳点了点头,这说的很有道理,他却想到了自己‘夭桃秾李’之天赋。 其中有拔擢相貌,居气养体之能,也是默默改善他仪态的根本,这到底算不算后天改易相貌呢。 两人交谈之际,峰上不时也有修士来往,随意观瞧就发现过往几乎没有容貌平庸之辈。 男修昂首阔步身材高挑,双目炯炯,顶上一对剑眉自有气势,不怒而威。 偶有女修自亭台翩然落下,裙摆扫过玉阶时,阶缝里沉睡的雪莲应声绽放,蕊中跳出蜜官金翼使,为其鬓间添上一缕冷香。 姜阳站在其中完美融入,以至于聊了这么久居然无一人有异样,怀疑起姜阳的身份来。 于修远笑了笑,言道: “『姿仪』古老可追溯到上古,【玉瓒】真君登临果位使得天下道体增广,天地都感念他的功德,遂传承至如今。” “道体?” 如此秘闻令姜阳听的不是很懂,只知道从前有位修『姿仪』的真君,祂的突破使得天下道体出现的概率大大增加,被天地认为有大功德。 “这就是我道的优势了,修得山庭月角,姿仪英秀,炼就神通便可得道体,此道昭昭乃是通天坦途,如何,姜师弟可愿来我清仪峰修行?” 于修远再次认真建议,他是真的不想错过姜阳这等相貌天资的人物。 姜阳张了张嘴忽然反应过来,他不是来上交剪水玄珀的吗,差点被其忽悠进去了。 念及至此他赶忙掏出玉盒道: “于师兄,师弟此番是前来上交庶务的,修行的事容后再谈” 第76章 寒霜雪气 “交还庶务?” 于修远正疑惑就见姜阳打开了玉盒,里面完整的躺着两枚【剪水玄珀】。 “喔是真人下旨要寻的灵物。” 他方才还在想这位姜师弟是怎么自个找上门来的,原来是有庶务指引,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缘分。 “既如此,那修行的事情放一放,姜师弟且跟我来。” 正事要紧,于修远说着便引着姜阳往山门里走。 “于师兄先请。” 姜阳客气一声便跟在他后头了。 可能是修『姿仪』的都偏爱美丽的事物,这清仪峰的景色妆点的十分美丽。 周围有树有竹,有灵花有莲池,入眼是山涧缭绕的云雾,抬头是自天穹泻下的飞瀑。 这么看来,同为真人道场曦雨峰的筑景就显得简朴多了,捡好听的说就是诠释自然之风物,有返璞归真之意味,是不好对比的。 一边走着就听于修远回头道: “姜师弟,这便是机缘指引,领了我清仪峰的庶务,合该你到此修行,你可知我峰为何要收这灵物?” 姜阳还记得当时那位陌生师兄的推测,于是回道: “难道是为了调合灵气?” “没错,正如姜师弟所想。” 于修远捶了下掌心道: “【绛朱脂】与【剪水玄珀】都是为了替峰内弟子调合灵气以求突破练气,筑就仙基。” “这两种灵物调合之后对应了我道统的两道仙基,分别是『点绛唇』与『剪秋瞳』。” 新的知识又增加了,姜阳默默记下随后又好奇道: “那于师兄你呢?” “我?” 于修远挑了下眉头道: “我修『冷锋眉』。” “噢” 姜阳看着于修远那一对特点鲜明的剑眉豁然明了。 正说着两人也走到了殿前,于修远领他进去了。 入殿后,于修远几步上前躬身道: “楚师叔,有弟子奉真人旨意前来上交灵物。” “奉上来。” 说话的声音是一位女子,身着素衣,发间仅有几枚银簪点缀,眉目淡然,却又不失端庄秀丽,她手中捧着一枚玉简,神色专注,看得津津有味。 话音虽轻,可这一身厚重气势,却是一位筑得了仙基的修士。 于修远禀告完了,回头朝着姜阳点点头。 姜阳从善如流,自储物袋中掏出玉盒几步上前,奉在了桌案上。 此时这位楚师叔才抬起头,一双眸子清亮如水仿佛能澈照人心,姜阳与她对视好像觉得自己根本没穿衣物,只打了个照面就忍不住移开了目光。 “哦?两枚玄珀你不是我峰弟子。” 楚妘双眸落在姜阳身上,眼波流转,意味不明。 于修远在一旁回道: “他是朝雨峰弟子,是领了真人钧旨这才前来的。” “问他的便让他自己来答。”楚妘低眉淡淡道。 “是。” 于修远不敢插嘴了,躬身退后几步。 楚妘这时才问起姜阳: “你想要什么奖赏?” 姜阳附身回道: “弟子只求一道符合冬之意象的灵物即可。” “冬之意象” 楚妘蹙眉思量一阵,摇头道: “冬之灵物,我这里确是没有。” 姜阳听后内心叹息一声也不失望,就准备将玄珀换做道功,打算实在不行跑去坊市挂牌收购算了。 “不过” 正当姜阳失望之际,楚妘此时口风一转又道: “虽然冬之意向的灵物我没有,但符合冬之意向的灵气我却有一道,不知符不符合你所求。” 说着她素袖一挥,桌案上多了一枚长颈玉瓶。 “此乃【寒霜雪气】,是我从一参合道妖人的身上得来,乃是『寒炁』一道所需的灵气,修成仙基『岁寒雪』” 姜阳持起玉瓶以灵识细细体会起来,只听闻瓶中响起哗啦啦的风雪声,细闻之下能感觉到一股松香弥漫,瓶身通体散发着阵阵寒意,冻得姜阳一个激灵。 ‘冬宜雪这道灵气虽不是灵物,但其散发着森森寒雪气,却比灵物还要合适。’ 姜阳正想着就听桌案上的楚妘道: “此灵气需寻一片万里雪山,松柏林立之地,待到风雪翻卷满地皆白,以秘法采之,一旬得一缕,十八缕得一份” “气不难采,算不得稀有,但我雨湘山周围可找不着一处万里雪山,错过了可就没有下一份了。” 姜阳一听连忙收下玉瓶拱手谢道: “合用合用,弟子这便收下了。” 得了这道灵气,四序嬗化蕴灵法中要求的四时之物已经全部集齐,终于可以修习了。 姜阳心满意足,闷头拜谢便打算离去。 “且等一等。” 他还没转头就被楚妘叫住,就听她道: “两枚玄珀换一道灵气,价值上不太相等,我清仪峰可不占弟子的便宜,你可还有什么所需?” 灵气的价值界定一直都比较模糊,对于修行此道功法的修士来说,因是突破所需,故而其灵气很是贵重,不花些灵石来买就得自己费时间去采。 可若是非此道的修士得到,那也只有售卖一途,其价值便大大降低了。 雨湘山内可没有修行『寒炁』功法的修士,其价值肯定不能和清仪峰急需的灵物相等价,所以楚妘才出言要补他。 “呃” 这是好事,姜阳想了想,他目前还在练气中期,对于丹药所需求的量不小,与其自己去买不如在这换取一瓶过来,于是开口试探道: “那就求一弟子目前合用的灵丹,不知可否?” 他不知道对方会给什么丹,丹又价值几何,就模糊了数量,没说一整瓶。 楚妘一听倒也没意外,寻到灵物来上交的弟子大部分都是求取灵丹用做修行的,闻言就掏了一瓶丹药道: “这是一颗‘椿萱破境丹’,可用作突破练气后期,正合你目前所需,拿去。” 这话一出,一直安静不说话的于修远突然抬起头,表情愕然不已。 姜阳见了眼前一亮,他还以为对方会给他增长法力的丹药,没想到却是破境的灵丹,这可是好东西,连忙喜滋滋的收下了。 “多谢前辈。” “罢了,你下去。” 楚妘摆了摆手。 待姜阳退出了大殿,一旁的于修远忍不住开口道: “师叔,这‘椿萱大丹’怕是抵了两枚玄珀都有余,这” 椿萱破境丹是突破境界的顶级丹药,名为大丹,顾名思义一炉只出一枚,可助修士打破瓶颈,是诸峰弟子都渴求的资粮。 楚妘淡淡一笑道: “我储物袋中练气期修士合用的丹药只余下这一瓶了,瞧他顺眼便给了他又如何?” “再说了,你想让我清仪峰失信不成?” “师叔高见,修远明白了。” 如此理由于修远居然十分认同,他也觉得姜阳亲近,所以才一再相邀。 他们修『姿仪』道统的修士,天生就喜爱美好得事物,瞧着顺眼可不是个随随便便的理由,一般人是很难达到这个标准的。 第77章 道参五法 ‘还真是意外之喜’ 姜阳退出了大殿,得了好处他心情颇为不错。 灵识绕着玉瓶一卷,就见瓶中放着一枚圆坨坨的丹药,紫中带碧,泛着莹莹的光彩。 将丹药收到储物袋之中,姜阳就顺着来时的路离开清仪峰了。 刚走到出山的门户,远处于修远驾风追了上来,开口道: “姜师弟慢走,我来送一送。” 姜阳停步回头拱手说: “我识得来路,于师兄何须如此客气。” “无妨,送一送。” 于修远表示不在意,引着姜阳往山下走去。 一路送到了山脚下,于修远站定对姜阳交代道: “姜师弟若是对我清仪峰感兴趣,定要记得年底庭试之时好好表现。” “我回去之后会向师尊请示留意于你,这丹药珍贵你莫要拿去变卖,自己服了突破至后期,被遴选入峰中的成算便会大大增加。” 于修远不厌其烦的给姜阳解释,方方面面诉说的很细节。 姜阳其实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来清仪峰,可见他真挚模样,就只能先点头应他: “多谢于师兄厚爱,姜阳定会努力的。” “好,那希望你我下次相见是在清仪峰。” 于修远目光炯炯,同时拍了下姜阳的肩头暗暗期许道。 姜阳见状再度拱手,这才拜别了于修远离开清仪峰。 最大的心愿达成,事情办完姜阳就径直登上了回去的船,坐在船舱内他不由思量。 ‘姿仪道统,听起来貌似很适合我,可我的仪表仪态是【道果】之神妙改善而来,到底是算先天还是后天呢’ 姜阳担心到时候被发现自己是个冒牌货,那就百口莫辩了,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以道果位格之高贵,应该是不可能被人察觉出来的。 这却还不算,姜阳先前又应了商清徵那一头,说是要拜入曦雨峰修那『癸水』道统,可够他纠结的了。 不过俗话说遇事不决,可问白棠。 姜阳连忙在心底呼叫白棠: “白前辈白前辈” “我在呢。” “白前辈你说那道统到底适不适合我?” 姜阳自己没答案,就想让白棠给点意见。 白棠似乎缩在剑中睡着了,闻言懒洋洋道: “道统?你说那『姿仪』么?” 姜阳点头承认: “这道统玄奇,居然和仪容貌美相关,我确实对它很好奇。” “此道我虽不曾接触过,但方才靠近感受之后却觉那小子所言大有谬误,这里面不单单是容貌的事。” 白棠闷不做声的,却时刻关注着姜阳周边举动,她坦言道: “依我所见,这『姿仪』可不是在修容貌,而是在修‘道体’,修行的过程就是逐渐接近道的过程,是因为修行而完美,而不是因完美而修行,这其中的差别悟错了便要走上邪路。” “不可倒因为果么?” 这一番道论姜阳虽不能完全理解,但也听懂了部分,那就是只认为姿仪是注重外表的道统,理解终究是肤浅的。 “不错,画得『冷锋眉』,修得『点绛唇』,蕴得『剪秋瞳』,练就『冰肌骨』,方能『道还真』,这一道五参,缺一不可证金丹。” 白棠难得的详述了这姿仪道统的细节。 “诶?白前辈你是如何知道的,是又想起来什么了么?” 姜阳见她娓娓道来,不由奇道。 “废话,方才大殿里那墙上不是挂着了么。” 白棠没好气道,刚刚她无聊闲逛,在大殿中瞥见了一幅图,暗含姿仪真意,于是就偷偷感应了一番。 “噢” 姜阳还以为她又恢复了一点记忆了呢,方才在殿中他光顾着开心了,哪有闲心四处乱瞟,自然是丁点没注意。 “那五参又是什么意思?” 姜阳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白棠没办法,只能给他解释道: “这不叫五参,而是叫做【道参】,一门道统内仙基与仙基之间互有关联,便称之为【同参】,只是因为大部分的道统内道参都有五种,故而称之为五参也叫五法。” 白棠怕姜阳听得不直观,便又举了个例子: “像你熟知的癸水仙基『润微雨』便与『池上暝』属于同参,修士吞服灵气筑就仙基晋升筑基,抬举仙基成就神通登临紫府,而紫府想要更近一步就需要修成道统内五种道参,才能证得金丹,求得真性。” “五种道参全部修成神通者,便是【五法俱全】,离金丹仅有一步之遥,哪怕是在古代也是显赫的大真人了,一身本领通天彻地。” 姜阳听得嘴巴微张,这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择道如择主,选了哪一道的仙基成就神通,再往上就得修同参,若是道统不幸断绝连改换门庭的机会都没有,可不就落得个前路无光。 “放松,你连筑基都还没到呢,莫要好高骛远想那紫府金丹的事情了,离得还远着呢。” 白棠看姜阳那吃惊模样,出言道。 ‘还好我生在大宗门内,若是朝不保夕的散修,功法从哪里来都不知道还谈什么以后。’ 姜阳却是听到心里去了,不由问: “筑基不过是近在眼前的事情,到底我该选哪一道统呢?” 不得不说这是个幸福的烦恼,至少他还有的选。 白棠则淡淡回道: “可曾听闻命数天成,岂非前定,择道之事我看不急,待你修至练气巅峰,届时修什么道走什么路都会不言自明。” “再说了,你还挑上了,拜入哪一峰便修哪一峰的道统,人家选不选你都还是没准的事,且努力着。” “对哦。” 姜阳一想也是,这不是该眼下考虑的事情,与其思虑还不如专注当下,努力突破境界。 白棠一番不算开导的开导让姜阳放下心事,转眼窗外欣赏起了湖岸景色。 白棠不再开口,但她没说出口的是,姜阳必然非同寻常,其携带着一身浓厚的命数,她虽然目前还看不真切,但道统一事确实用不着顾虑。 时候到了,命数运转,他的前路自会明晰。 命数可被神通牵引觉察,可惜白棠的命神通未复,她纵然好奇也看不清姜阳身上到底是何种命数。 她能察觉只是因为她靠近姜阳朝夕相处,这才凭借经验和少年成长的轨迹中瞧出一二异样来。 而只要修行不至神通紫府,那本身就还在命数测定之中难以挣脱。 这些人身在局中是看不清自己的。 第78章 玄枵种剑 次日,细雨绵绵洒落诸峰。 姜阳无事一身轻,就在洞府里开始研究那《四序复明蕴灵咒诀》。 费了这么大力气收集灵物,他对自己获得的这颗传承灵种好奇极了,自然是想要抓紧培育完成。 一玉盒、一蝉蜕、两枚玉瓶,分别对应着春夏秋冬四种意象,姜阳将它们放在桌案上摆开了。 其中蝉蜕中的季风见不得寒霜雪气,姜阳特意将两者摆开离得很远,加之有玉瓶阻隔,故而不必太过担心。 “春宜花,夏宜雨,秋宜风,冬宜雪,四时既具,可与趋同。” 姜阳读着这一篇四序嬗化蕴灵法,嘴里念叨着。 此法要求他须得先将那枯死的灵种以咒诀接引,种在丹田气海之中。 正常这时候该是用自身的灵机法力去培练灵种,嬗化蕴灵法却是另辟蹊径,用四种灵物去模仿四序轮转,从而缩短培练灵种的时间。 咒诀整体虽然复杂但理解起来不算太难,如今万事俱备,姜阳熟读了几遍便打算开始尝试了。 自储物袋中掏出灵种捏在手中,他两手平放将灵种合在掌心放到丹田所在的位置。 姜阳神情肃穆,盘坐在蒲团上,以法力浸润灵种后,心念一沉开始念诵接引咒诀。 “应天地枢机,蕴四序生灵,上至泥丸之宫,下至精气之海,中度明堂之阙,使三田气满,令一室神清。” “引!” 霎时间,姜阳掌心绽放出毫光,黝黑的灵种颤颤巍巍抖动不止,发出绚丽的幻彩。 白棠忽的自剑中浮现,一挥手罩住洞府,叫内里散发的光彩一丁点也透不出去。 姜阳涉世不深,不明白修行闭关的道理,白棠却知道其中危险,默默为他处理好首尾。 盘坐在蒲团之上的姜阳,正闭目专心的施法引灵。 不知是此法简单易上手,还是姜阳天生就有施法的天赋。 沁满了姜阳法力气息的灵种随着接引法被慢慢的引渡到了他丹田气海之中,一切都进行的颇为顺利。 到了这一步,接引法其实就可以算是成了,往后只需每日以法力专心培练即可。 可死种毕竟是死种,无论姜阳怎么催动法力,它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机诞生,显然这是个水磨功夫,急是急不来的。 好在前面不是白准备的,此时就该用上那嬗化蕴灵,四序轮转之法了。 蕴灵法在心中流淌,姜阳最先招来那一朵【孟春花】施法炼化。 “春·启蛰。” 运转咒诀的同时,姜阳意识无限下沉,好似自己成了那一枚灵种。 迷迷蒙蒙,犹在梦中。 他蜷缩在灵种内,自寒冬苏醒,裹着玉屑的霜壳裂开细纹,露出内里翡翠色胚芽。 在某一刻子夜雷惊,嫩芽顶破最后一粒冰晶,根须抓住无垠的气海,枝桠刺破天穹。 “夏·蕴灵。” 第二份灵物炼化,细雨袭来,沁人心脾。 叶片舒展如碧玉盏,接下暖阳细雨,根茎迅速茂盛地生长,汲取盛夏的养分。 蝉鸣最盛的正午,枝干裂开金纹,分崩而离析,每道纹路里蜷缩着符纹,似花苞在酣睡。 “秋·蜕形。” 第三份灵物炼化,季风飘摇,蜕形化生。 整棵灵种褪去青翠,乘着桑柘之风,姿态飘然伸展,在风中形变。 霜降阴气始凝的傍晚,通体化作琥珀色琉璃,枝头悬着的不是果实,而是跳动雀跃的字符。 “冬·归藏。” 最后一份霜雪炼化,寒意绵绵,四序云终。 寒霜大雪纷飞,压垮灵木枝杈,霜雪闭蓄归藏,阴阳消长。 冬至数九寒天的深夜,枝杈倒塌断裂,重新封闭化为一茧,茧内传出细碎裂响,一缕金光破茧而出。 “嗡!” 灵种经历四序轮转,终于在气海之中焕发生机,传承之能显现。 这金光盘旋霎时间化为一篇经文流入姜阳识海之中。 姜阳意识转醒,陡然从四序轮转之中挣脱,脑海中浮现出几个金光大字。 《玄枵种剑诀》! 经文不长,洋洋洒洒千言,如同印在了识海中挥之不去,姜阳便是想忘都忘不了。 他通读了两遍,大概理解了这经文到底是什么含义,又有什么样的作用。 这枚『析木』一道的传承灵种之中竟然记载了一篇种剑之术。 它既不是剑诀也不是剑典,严格意义上来说应是一门炼器之法。 此法不用锤敲,不用火炼,而是教修士选择灵种,使之培育生发,种出一把独属于自己的灵剑。 运用此法生长出来的剑收发随心,先天灵性饱满,天生与修士相合,心意相通,念动则剑至。 要知道多少剑修想打造出一把灵性饱满又与自己百分百契合的灵剑,却是可遇而不可求之事。 此法虽耗时费力,但只要种成了灵剑,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最妙的是,这灵剑木植灵属,生发蕴养,有损毁之处还可以自行修复,其品质还会随着剑主实力的提升一同成长。 姜阳看过之后,哪怕他再没见识,也可以确定这《玄枵种剑诀》来历不凡,甚至可以说这就是天下剑修梦寐以求之法。 “如今木德虽然不兴盛,但『析木』道统恐怕在古代也不是一般的道统” 姜阳暗暗思忖。 一门道统强不强横,除了看它斗法之能以外,就是观其法术底蕴,毕竟法术都是由仙修编撰而成,其品质高低正是道统内有没有人才的直接反映。 法术越精妙就代表着其道统内的修士道行越高,而一道凋零恐怕连传承都是问题,哪有人会有闲心修订什么法术,便以此推测可见一斑。 他得来的这一枚灵种珍贵便珍贵在此了,它既是灵种本身又含有传承,不得不感叹古代修士对于承袭道统设计的精巧之处。 谁得了这传承就连灵种都准备好了,只需按部就班的修习,就可以凭自己种出灵剑来,省却了寻找合适种子的过程。 “这居然是一枚‘大梦仙椿树’的灵种,如若是真的,那可以算作神木了。” 这是姜阳从灵种的反馈中得来的信息,他的第一反应是惊讶,随之而来的是不敢相信。 在下院时,他看过一本书,其内就有对仙椿树的记载。 《上古神话演义汇编》有载:“大椿历劫万载,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吞八荒灵气,吐六合清辉,终成神木之姿,然其道不在擎天贯日,惟愿岁岁枯荣间,证刹那永恒。” 第79章 寒冬旧岁 《上古神话演义汇编》这本书姜阳少时都是当做神话来看的,专门留着拿来打发时间。 其书名尾缀用了演义二字,本身就不具备大多真实性。 加之这一册又是后人汇编而来,其内故事之离奇更难以考究,故而姜阳读的时候都拿着当个趣事,哪有想到有一日能实在的接触到。 ‘大梦仙椿树’ 这固然只是一棵椿树灵种,肯定不能同神木全盛之时相比,但其根脚在此,姜阳都不敢想象拿它种出的剑位格会有多高。 如今灵种在丹田气海之中焕发生机,扎根发芽,有《玄枵种剑诀》指引,他只需按部就班即可。 传承结束,意识陡然上升,姜阳睁开眼睛就见白棠正站在自己身侧,他展颜笑道: “白前辈,我成功了,灵种已经复苏。” 白棠见姜阳终于转醒,暗暗松了口气回道: “那就好,你可算醒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入定了十日有余。” “啊?十天!” 姜阳听后惊诧不已,他虽在迷蒙中化身灵种,但体感时间自觉顶多过了一夜,不曾想居然已经有十日之久了。 “是,你炼化完了四样灵物之后,便一直端坐不动了。” 白棠点点头肯定,说着指着桌上的一封信笺道: “喏,那姑娘四天前还给你来了信,见你没醒我就先替你收下了。” “她来信啦,多谢白前辈。” 姜阳看着信封欣喜道,他知道商清徵应该是出关了。 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身体,可能是灵物充塞身体,入定了十天他居然没感觉到饥饿,反而有神完气足之感。 他没急着拆信,而是转过头道: “白前辈,你对大梦仙椿树有印象么?” 白棠一怔,思量之后摇头道: “不知。” 姜阳出言解释道: “我体内的灵种来历,据传承所述乃是一枚名为‘大梦仙椿树’的灵种,根脚不凡上接神木。” 白棠若有所思,似乎有种熟悉的既视感。 姜阳就接着说道: “而这析木灵种中的传承我也已经明晰,里头是一篇法诀名曰《玄枵种剑诀》,其神妙能够培育灵种,种出与自身相配的灵剑来” 白棠闻言终于恍然道: “你是说” “对。” 姜阳应了一声目光随之移向角落,那里有一柄藤剑正安静插在地面,其剑柄上悄悄开着一朵金蕊白萼的小花,在微风中摇曳。 “我读完那《玄枵种剑诀》就有种似曾相识之感,白前辈你这藤剑真是信手招来的么?” 早先白棠随手以藤剑和他对练的时候姜阳还没太在意,只以为是她施展的某种小法术。 可如今看来,这藤剑的种种特征与《玄枵种剑诀》极为吻合,叫姜阳怎么能不注意到。 白棠神情莫名,她只是摇了摇头道: “我记不清了,这剑确实是我下意识召出来的。” 白棠自己也弄不清楚,硬要说的话召出这藤剑对她来说就好似呼吸一般自然,仿佛已经重复了成千上万遍。 若不是姜阳骤然提起,连她自己都没注意过。 见白棠神思不属姜阳也不再追问了,转身坐到桌案边上准备看信,留她一人独自沉思。 在姜阳看来,白前辈应该就是与『析木』道统有关,她先被灵种的气息引动,一身道统法术也能与这传承相关联上。 ‘白前辈真灵缺失之谜,背后恐怕不简单’ 姜阳内心思忖,虽然有迷雾笼罩,但他还是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只是目前谈这些还为时尚早。 摇了摇头将杂念排除,姜阳开始拆封信笺。 读着信姜阳不自觉的露出微笑,信中商清徵所言果然不出他所料。 开头她先是致歉,随后就解释了自己消失这么久的原因。 一月之前,庭前观月,她忽的心潮澎湃,瓶颈松动,为了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灵感,于是决定立刻闭关冲击练气九层。 不想这一次十分顺利,轻而易举的就成功了。 出关之后商清徵看到了姜阳的信笺,立刻就回信与他分享了喜悦。 姜阳展平信纸,继续往下看: “我于听雨阁中书写,满纸烟霞尽染眉睫,君所绘波浪滔滔、溟寒大泽之景,读罢心生向往,若得暇日,愿与君携手同游,共赴此境 迩来玉竹渐丰,日随周盈姐在峰中采气。晨露初降时,每见与君相识之处玉竹斑斑,狸猫扑蝶,笑语欢声,想念旧时光。 书短情长,临风怅望。愿灵鹤频传,莫吝锦鳞。” 七月二十二日楼阁听雨,清徵顿首再拜。 商清徵近来似乎有些被姜阳传染的趋势,不仅写信的篇幅越来越长,用词也愈发大胆,再不复先前一封信短短百言的精简。 似乎从字里行间都能看得出,她念念叨叨的模样有几分可爱,讲述了突破的喜悦,同时对姜阳信中描述的游历景色十分向往,提出要与他同游。 最后又写下了自己的近况,听雨阁上的玉竹愈发成熟,她与李周盈忙着采气,还抽空回到了两人初识的地点,颇觉怀念。 姜阳展着信又读了一遍,这才折上小心收好。 看完了信他心情振奋,立刻扯来笺纸提笔给商清徵回了信。 姜阳首先祝贺了她突破成功,随后又详述了一番自身近况,最后表示自己近期要努力修行,早日突破后期赶超于她云云。 折腾了这么久,原先他还念着休息几日,可一想到十年一次的庭试在即,届时错过了可就追悔莫及。 诸多要紧事摆在眼前,姜阳哪里还有闲心休憩,送别了灵鹤之后,便又埋头苦修了起来。 剑诀剑术,修为境界,甚至还有《玄枵种剑诀》,这些全部都要兼顾,其耗时就更不能计量了。 ……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转眼已是寒冬旧岁。 小半年后,朝雨峰。 雪簌簌而落,似天庭的羽絮倾洒人间,满山皆披银装,万物都被素裹。 一位少年立于松柏针林深处,一身青袍泛白大袖飘飘,恍若披着半身风雪。 长剑在手腕骨一抖,三尺剑气裂鞘而出,刃鸣声惊起寒崖枯松上的宿雪,簌簌雪霰未及落地,已被剑气绞作漫天齑粉。 良久,少年收剑而立转过身来,正是姜阳! 第80章 祖庭洞开 寒风苦雨,秋去冬来。 姜阳眼看着针叶泛黄翩翩落下到雪满枝头遍地皆白。 朝雨峰的这片松柏林中到处都留下了少年的身影。 “不错,于剑气一道你已臻至极境,再加上‘灵橡’,等闲的练气修士恐怕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白棠双手环抱,一身月白流云纹的袍子立在雪中,景美人更美。 姜阳轻笑一声右手松开,灵剑瞬间便缩成一根筷子粗细的小剑被他持在手中。 将满头长发松松绾起,随手便把小剑当做簪子插在发间固定了。 这场景哪怕白棠看了千百遍,还是叹服于少年的风姿。 一身青袍,一枚发簪,清淡如水,身上再无什么佩饰,却令人移不开目光。 半年过去,十六岁的姜阳似乎身子骨又长开了,眉眼愈发的协调俊美,周身还有一股锋锐的凌厉气质。 “白前辈,你说我什么时候能够成就剑芒?” 姜阳却没有多兴奋,理好了长发他转头问道。 于剑气一境他已经拥有了足够的领悟,但他肯定不会满足于此,还想展望更高的境界。 “剑芒者,剑出有雷音轰鸣,响彻云霄,动则有杀。” 白棠随口评价道: “丹田运转,气海法力涌荡周身,一剑挥杀,剑速之疾,剑劲之猛,其气化芒,便是剑芒了 以你现在的水平,怕是一剑出,气海瞬间就干涸了,不着急。” “我都晋升到练气后期了也不行么?” 姜阳收了剑一边往回走一边追问道。 “不是不行,挥出剑芒并不难,但目的并不在此,而在于杀伤,如若不能熟练掌握,那对敌之时还不如剑气来的好用。” 白棠摇了摇头道。 姜阳虽然对剑气已经掌控的很好了,但剑芒要求的不止是掌控能力,与剑劲剑速相关的还有法力、灵识等等方方面面的要求。 一句话,还得再练。 方才丝丝缕缕的剑气在他周身荡漾,若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他身上披了风雪。 殊不知那一缕缕的白丝都是精纯的剑气在游走四溢,却又被姜阳牢牢掌控。 半年过去,姜阳的变化也是一日千里。 修为方面,半月之前他服下那枚‘椿萱破境丹’之后便成功的突破了练气中期,现在也跻身到练气后期了。 突破之后不但灵识增广,气海中的法力接近翻了一倍还有余,十分充盈。 故而这几天他除了练剑之外大多时候也是在稳定境界,平复身上波动的气息。 剑术方面自不必提,不止在展望剑芒境界,就连他原先心心念念的‘剑气如缕’也能够自如的使出了。 其中不止有他自己的刻苦练习,跟白棠的严格要求也是分不开的。 最后则是《玄枵种剑诀》,这灵种自丹田中扎根,被姜阳以法力日夜温养。 在蕴养到第三个月的时候,它终于破壳而出化为一细长的袖珍小剑,起初只有指头长短,别说用来对敌,就是召都召不出来。 直到最近,也是姜阳突破了练气后期之后,它好似也得了灵机养分,跟着成长了不少,已经有筷子粗细了。 姜阳欣喜不已,试着一招还真给招了出来。 这灵剑天生与他心意相通,握在手中还有种血肉相连之感,法力一吐迎风就涨,瞬间变做三尺长短,大小正合他心意。 姜阳为其取名【灵橡】,平日里就被他当做发簪插在头顶维系温养,看起来十分不起眼。 这玄枵种剑诀的妙处他已经逐渐开始体会到了。 与白棠召出的藤剑不同,他的灵橡通体如碧,光滑细腻,木质金生,坚逾金刚,除了能看出表面有木之纹理,敲击碰撞却生金铁之音。 只一个锋锐还不算,姜阳每一次突破境界它也能跟着成长受益,命理相连端得神异无比。 ‘估摸着其神妙还远不止于此,只因我境界还低,故而不显’ 姜阳暗自思量着。 “毕竟是大梦仙椿树的灵种孕育,且看着。” …… 寅时三刻,第一缕天光刺破云层。 “咚,咚,咚!” 宁静而又悠远的钟鸣声响彻诸峰,听着让人灵醒却又不刺耳。 姜阳自入定中醒来,他起身几步迈出洞府,就听钟声又跟着鸣响了四声。 七道钟声毕,紧接着又一道宏大的话音传入耳中,虽是人声却平缓的没有任何起伏: “湛露润於物,长天照眼新,今祖庭洞开,诏问弟子,旨在去芜存菁,传继承袭,延绵道统,有意者皆可来庭前接受考验” 话音落完,重复了三遍才停止。 宏大的声音远去,整个雨湘山却沸腾了,姜阳抬头入眼全是驾风而起的弟子,除了在下院他还从未见过这么多人,也不知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旧岁新辞,十年一度的祖庭之试如期展开了,许多有心气的弟子甚至都在等这一天。 从二十岁等到了三十岁,三十等到了四十,一轮又一轮的参加,就为了晋升为诸峰嫡传。 甚至有的等到了六十岁都没能中选,只能哀叹着放弃。 若是过了六十岁,不但峰上不收,就连体内生机也跟着流逝,突破筑基的成算一再下降,此时不放弃就再无出路了。 姜阳看着天上不断有驾风的弟子掠过,心中振奋不已: “白前辈” “你不就等着这一天么?去。” 白棠适时在他心底道。 不止是为了庭试,姜阳半年磨一剑,成天只能对着风雪撒欢,早就摩拳擦掌,想着会一会各峰弟子。 他尽管刚刚晋升练气后期,可道统之事已然可以提前思虑了。 毕竟届时还有转修功法,采集灵气,收集丹药,随便耽搁些时日就是数年过去了。 筑就仙基自然是越早越好,越是年轻成功的概率就越大,若是上宗出身紫府嫡传,更是一出生就被安排好了路。 “看你心急那样儿,每逢大事需静气。” 白棠看不过眼教训道: “再说了,你这宗门庭试还未必是考验斗法之能,当心满腹冀望落了空。” 姜阳平复心情笑道: “白前辈你这就看错我了,我这是兴奋却不是心急” “我只是期待考验,放心斗不斗法都不会影响到我。” 白棠闻言薄唇抿了抿回道: “你明白就好,出发。” “好嘞。” 姜阳答应一声,他身无长物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便直接将腰间锈剑抛起,合身往上一扑化作剑光冲天而起! 第81章 沧溟独掌 突破到了练气后期,姜阳的法力增广,几近比之前翻了一倍还多。 此时练气后期的法力已经能够支持修士召来法风,短途飞遁一段时间了。 只是姜阳还是偏爱御剑飞行,身化剑光之后尽管遁速极快,但是法力消耗也更大了,不能算作常规手段。 祖庭中间毕竟隔了一湖,姜阳估摸着一口气飞过去法力也要见底了,到时候影响状态就不好了。 剑光按下,在寒溪谷中姜阳显露身形,于空中飘然落下。 虽然晋级了,但还得老老实实坐船去。 此时的寒溪谷是前所未有的热闹,姜阳坐过两次船,这岸边哪一次也没有这样多的人。 刚一落地,吵闹之音就隐隐传来。 第一艘船舫几乎眨眼间就被填满了,来得慢的只好在耐心等待下一艘了。 姜阳没想往前凑合,于是就原地开始等待了。 周围不少弟子三三两两的凑在一块交谈着,姜阳看似原地不动,实则支着耳朵听着动静。 他们有的谈论此次庭试的热门人选,有的担忧此次庭试的题目,有的则插科打诨的开着玩笑。 “不知此次祖庭的真人会以哪一项做考验?” “真人幽思谁能前知,只盼着千万别是资质” 有人摇头叹息,显然对自己的资质并不自信。 “我倒希望是法术,这一道《玄厄禳灾法光》我谙练十余载,已做到完全熟稔于心,只需真人考校届时我必能脱颖而出。” “嗐,思虑再多也无甚大用,我看不如干脆点就是斗法,谁实力高强谁便拔得头筹!” 姜阳听着感觉如同进了考场,每个人都借着闲聊舒缓着情绪,显然晋升之道哪怕是对于修仙之人来说也非常重要。 周遭有不少弟子都是入门起步七八年乃至十余年的老油条,入眼也全是熟人,故而分成一个个小团体。 姜阳站在最边角并不往前凑合,他进入内门才不过短短一年,也没结下什么人脉,就形单影只的这么站着了。 期间倒是也有不少弟子瞧着姜阳气质不俗,前来找他搭话,都被姜阳客气的应付了去。 又过了盏茶时间,有新船返回过来了,姜阳就坠在后头一同上了船。 随意挑了个座位坐下,静静等着开船。 临湖看雪,漱漱落在水面,点点波纹如浮萍寄于水,随风东西流。 船舫载着一船弟子没多久就靠在了湖岸边。 姜阳下了船,祖庭这一边连同这次他已经来过三回,但是哪一次都没往湛露祖庭的方向去。 此地是宗门要地,传承之所,他还是想要见识一番的。 到了祖庭边上已无人敢起身飞遁了,俱是缓缓步行前进,以示庄重。 峰庭祖脉,巍巍仙峰,岿然矗于湘山灵脉之巅。 踱步临近,四野罡风猎猎,荡涤尘寰浊气;抬头眺望,峰顶霞光隐曜,吞吐幽重玄机。 仰观其势,可睹峰壁高耸,万仞如斧劈刀削,苔痕斑驳处,偶见锁链链接,岁月洗礼不知年月。 姜阳瞻仰了一番祖庭之峰,不由感叹岁月积淀,这便是传承之重,任何一个宗门都不能免俗。 阵纹密布,华光流转,少不见开启的大阵如今也闪烁着灵光。 山门开阖,豁见白玉广场平铺数里,玉色皎皎,似天河倾泻凝为琼田。 广场耸列巨柱分别左右,柱身蚀雨蚀风,有字迹遍布其上。 曰: 【天河道统垂星野,水脉盘虬通九阙】 又曰: 【合黎天渊卷溟关,弱水幽重锁千川】 正中矗一青冥碑,高九丈九,碑文古朴大气,类天书又似云篆,字迹如星斗错落,上书: 【独掌沧溟】 姜阳嘴巴微张,这副字不知是谁人所题,读之大气磅礴,有种吞河噬海之气魄。 “别看了,其中真意复杂,远不是你现在能理解的。” 白棠适时出言提醒道。 果然仰头看不了多久姜阳便灵识昏昏,他赶忙醒悟低头,不敢再多看。 “金丹不得书,这至少是一位道行极高的『弱水』大真人所题下的字” 白棠细细感应了一番而后道。 姜阳甩甩头这才缓过神来,大神通者威能无限,别说是当面就是灌注了他真意的一二物品,也不是寻常小修碰的了的。 “你先前所说这雨湘山传承千年,恐怕言不符实,这般高深的道统,其源头根脚定然不凡。” 白棠暗暗思忖,摇了摇头。 白棠毕竟真灵缺失,又不知沉睡了多久,对周围形势肯定是两眼一抹黑,故而两人闲来也总聊到此。 姜阳会将自己知道的了解到的都说给白棠听,曾简略提过雨湘山这一派。 “我哪里清楚,传承千年是书上说的,兴许是数千年呢” 姜阳对此也知之甚少,只能推测道。 “不过商清徵曾经提起过,雨湘山之传承可以追溯到一位仙人,其尊号名为天河水母,兴许确有其事。” “嗯” 白棠暗自点头回道: “既如此就说得通了,仙人高妙不可说不可闻,既然口口相传至此说明是祂默许的,这一道统或许是这位天河水母的支脉” 两人正悄咪咪的说着小话,广场中汇聚的弟子也愈来愈多,都是从各峰赶来。 宗门总共有多少弟子姜阳不知,但仅就目前来看,成百上千是少说了,乌央乌央的一大群,人头攒动。 “嫡传之位动人心啊只是不知往年收取弟子几何?” 眼前能见到的几乎都是潜在的竞争对手,姜阳忍不住偷偷嘀咕。 白棠听后却嗤之以鼻,出言道: “宗门传承乃是重中之重,又不是办善堂,自然是择优而取,达不到准绳的不如不取,培养了也是浪费资源” “这里的人九成九都是凑热闹的,真要是天资卓绝也不需等到现在,早在入门之时就被接引入峰了。” “喔。” 姜阳听着也十分认同,远的不说就说商清徵所在的曦雨峰,曦雨真人为一峰之主,拢共也只收了四名弟子,抛去她自个的偏好不提,肯定也是贵精不贵多。 思虑到此,姜阳忽的醒悟过来,明悟道: “宗门这庭试举办的缘由恐怕就是给诸弟子留下一个上升的希望,定然不能攥死了口袋。” “另一方面也是这袋中万一有出头之锥,在此制度之下不至于漏掉人才,就像一面筛网篦出那走脱之鱼” “毕竟要真是天资卓绝,遴选之时便直入嫡传,哪里还需在下院蹉跎呢?” 想着下院中的故人,再看着满场交头接耳的诸弟子,姜阳神色慢慢平静了下来。 第82章 邰氏观礼 太虚。 四周色彩皆失,幽暗朦胧,分不清上下,辨不出左右,睹不见星辰。 彩云升涅,一老者驾云带着一名少女在太虚行走穿梭。 “沛儿,待会到了雨湘山万不可冒失,上宗不似自家,还需慎之又慎。” 老者负手而立,岳峙渊渟。 “老祖宗,沛儿不是孩童啦,自是省得。” 邰沛儿扶着老者臂膀,垂首应声。 她好不容易才缠着自家老祖宗得到了这次观礼机会,自然表现的十分乖巧得体。 “哼,知道便好,不过这观礼有什么好瞧的,哪次都是一个模样到时你可不要半途无聊就吵着要回去。” 老者轻哼了一声,再次交代道。 家族中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一个讨喜的好晚辈,或许将来要肩负家族重任,他自然是多了几分耐心。 “您瞧的多了自然不在意,沛儿心里好奇嘛” 邰沛儿轻声细语的撒着娇,而后又道: “再说了出来见识见识上宗弟子有什么不好,也省得日日缩在家中做那井底之蛙。” 这一番话可谓是说到了老者心坎里,让他想起家中那几个蠢物,忍不住拂袖道: “真该让那几个混账过来听一听,整日只知道仗着我的威势作威作福,也不想想我身死之后他们该如何自处! 一个个的整日只知勾心斗角,掩耳盗铃,我看他们哪一日能苏醒。” 邰沛儿听了赶忙安慰: “老祖宗神通百炼,天寿不竭,怎会身陨,族中长辈持家辛劳,偶有摩擦也是常事,老祖宗为此动怒大可不必。” 老者轻舒了口气,叹道: “你倒是嘴甜,会为他们几个找补。” 至于寿元不竭之类的话姑且只能当做吉利话了,天寿晦暗,拦腰斩半,就算你神通在身,该死还是要死的。 正说着,太虚中灵机高耸,显现灵光,一大阵矗立在前,雨湘山到了。 老者面上换了一副喜色,挥袖破开太虚,就见三位真人已提前等着了。 他爽朗大笑着拱手道: “诸位道友,弗唯来迟,还望上宗恕罪。” “诶,弗唯道兄这说的哪里话,我雨湘山邀请你来观礼,宾客不至怎会开宴,快请快请!” 打头一位玄色长衫真人,腰间挂着玉壁,中年模样,面有长须,笑容真切。 而后是另外两位紫府真人,一男一女,男子着天青色素纱鹤氅,冠履齐整,木簪束发,不苟言笑。 女真人一身冰蚕丝广袖长裳,裙裾层叠,脸上挂着淡笑。 “见过玄曦,玄涤,玄仪三位道友,请!” “弗唯道兄请。” 四位真人身披华光,客套一番这才入阵。 弗唯老真人丝毫不倚老卖老,还对三位多有恭敬,一一问候了这才动身。 一路飞遁,但见一宫阙。 循阶而上,九重宫阙次第凌虚。主殿以玄晶为基,琉璃作瓦,檐角悬青铜风铎,随风振响。 “道兄请坐。” 入了殿内众人依次落座,有力士灵仆奉上瓜果香茗。 真人在场,四处自然是没有邰沛儿的座位,她神色不动低眉立在自家老祖宗身后一声不吭。 “怎地不见玄光道兄?” 邰弗唯落座捧着茶盏开口问道。 玄涤真人捋了捋胡须回道: “师兄正在闭关,无暇理会,此次便由我来主持。” 雨湘山从水德,以玄色为尊,故而他们这一辈的道号大多都是一个模样。 “哦?这是要抬一抬神通,更进一步了?” 邰弗唯听后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道。 玄涤听闻却不答,只是淡笑着低头抿茶。 一旁作陪的玄曦真人适时开口道: “玄光师兄之事别说是道兄,便是我等同辈也不大清楚,想来或许在修什么秘法也说不准。” 女真人眉心青光闪烁,接过话来。 涉及宗门隐秘,邰弗唯不能深究于是点到即止,回头拍了拍邰沛儿的手臂道: “来,沛儿,过来拜见诸位真人。” 邰沛儿闻言连忙上前几步,拜道: “沛儿见过上宗真人。” 此处不比自家,邰沛儿固然嘴甜也不敢说太多,省得真人不耐暗自生厌,只规规矩矩的不出错就好。 邰弗唯跟着笑道: “家中得了个好晚辈,吵着闹着说要见一见上宗俊杰,我拗不过便带她来见识一番,省得她总目中无人。” 这话明里暗里都捧了,不管是不是真心听着总是顺耳的。 “倒是个好女娃,弗唯道兄言重了。” 玄涤笑着摇头,随后瞧着邰沛儿温声问: “正是碧玉年华,也快练气巅峰了,可有什么念想?准备选什么神通道统来修啊?” 左右时间还早,他闲来无事便有此一问。 邰沛儿听后心意如一,不动分毫,谨慎回道: “回禀真人,家中所赐不敢说选,全凭老祖宗做主。” 面前的玄涤真人是『弱水』一道的紫府中期修士,已经修了命神通在身,她回答之时心念紧束,不敢偏移半分。 ‘『幽重玄』查语听心,有老祖宗在侧他固然不会主动探我心声,可一旦我杂念丛生必会激得神通警醒,自行运转绝不可掉以轻心。’ 直到回到自家老祖宗身后,邰沛儿才敢活动心念,暗暗自语道。 这边邰弗唯苍声回道: “却是要随我修『稀土』,气都准备好了,只等她修为圆满便送去闭关突破。” 玄涤抬眉饶有兴趣道: “哦?这是要作紫府种子培养了?” 邰家是雨湘山治下的仙族,这位老真人家族中只有一道土德的紫府传承,既然说要随他修『稀土』,想必往后家业多半就要托付在这女娃身上了。 弗唯老真人叹了一句,低声道: “族中人才凋零,上一代没个争气的,聪慧的资质不好,资质好的又蠢笨如猪,只能冀望与小儿辈身上了。” 此时末座的鹤氅真人玄仪忽的开口道: “这便是宗与族之别,敝帚自珍终归不是传承之道。” “玄仪。” 玄涤伸手制止他往下说,而后才对着老真人举杯道: “宗有宗的法度,族有族的规矩,不能一概而论。” “真人说的是。” 邰弗唯举杯饮下一口才回道。 第83章 凌霄天阙 “铛!” 忽闻云中钟磬齐鸣,整个场间为之一静,所有人俱是息声。 整座仙峰随钟声震颤,石阶生兰,铜雀衔符,重玄水气伴随着云气弥漫开来,肃穆中陡添一段幽沉气息。 神通现,彩云归,紫府真人驾虹桥而至,衣袂带起幻彩,场间屏息沉气,鸟雀无声。 一真人立于天穹,玄衣着身,面目模糊不清,只有脑后缓缓扩散开的一圈又一圈的彩色圆环,昭示着其神通之彩。 他缄默不言可威压却愈发沉重。 姜阳站在人群中毫不起眼,这算是他第一次直面紫府真人,对方既不动作也不言声,可就是这般却让人心头空空,仿佛遇上了天敌,就连直视的勇气都没有。 周围的弟子大部分都迅速低下了头,姜阳心中好奇,于是多看了几眼。 “嘶!” 姜阳忽感双眼刺痛,连忙低头嘶声,揉了揉双眼滴下泪来。 不止是姜阳如此,还有不少好奇心重的弟子也同样双眼晶莹,泪痕滑落腮边。 “哼~” 白棠暗自哼笑,有意没提醒姜阳,待他吃了个小亏才开口道: “神通不可冒犯,怎可仰面而视之,这乃是『弱水』一道的真人,若不是他收束神通,须臾间叫你双目化作琉璃” “啊?” 姜阳擦拭了眼角的泪痕,慢慢缓了过来: “第一次见到紫府真人,想着瞧个新鲜嘛,谁知” 姜阳其实已经提前预想了紫府真人之威,但还是没料到这威压能这般厉害,多看一眼都不行。 “且长个记性,叫你下次好奇心再这么重!” 亏不能白吃,白棠开口趁势告诫他。 姜阳初出茅庐,缺少对大神通者的敬畏,平日她再怎么强调姜阳也难有实感,如今切身体会一回相信他会迅速记住的。 天穹之上,神通的光彩缓缓荡漾,犹如一粒石子投入了池塘内,他口中话音如同涟漪扩散开来: “天河掌脉,落羽回川,今祖庭洞开,旨在延绵道统,遴选弟子,欢迎诸位同道前来观礼!” 此言一出,天穹幻彩隐隐浮现,显出不少人影立在云上,遥遥拱手。 邰沛儿站在老祖宗身后,扒开眼前的云彩偷偷摸摸往下看,左顾右盼的到处张望。 这边玄涤真人停了几息,才开口说道: “此次的庭试为:凌霄天阙。” 说罢一挥袖,一道玲珑小塔滴溜溜悬在半空,迎风就涨越变越大,瞬息化作一山峰大小的绛阙,立在广场之上。 此阙九檐九角,底层四方,朱红门阙,共计三十六层。 随着这凌霄天阙落在场间,底下也议论开了。 “这凌霄天阙乃是何物?” “没没考过啊,我辛苦准备的法术还用得上吗?” 不止是交头接耳,还有弟子面露迷茫,甚至是悲观神态。 “莫不是要入这阙内夺取什么灵物?” “该不会是谁能将之搬起来便算拔得头筹” 有人暗暗猜测,还有人跃跃欲试。 跟所有人预想的斗法、资质、道论、法术之考验都不一样,真人居然出了这么一个前所未见的题目,让众人挠头不止。 姜阳也暗自跟白棠交流着,两人都没得出什么答案,只能静观其变。 这时候还是有一位资历较老的弟子,一脸犹疑开口道: “我也是听上一批的前辈隐约提起过,几十年前有过这般庭试,这好像是” 天穹之上,邰沛儿同样好奇的问起了老祖宗邰弗唯。 老者捋了捋胡须摇头道: “玄光道兄不出,轮到玄涤道友主持就有些偷懒了,他倒是和几十年前一般,丢了这凌霄阙出来便不管了。” 随后他开口为邰沛儿解释道: “这凌霄天阙原名为【神霄绛阙】,本是一件古灵器,只是到了玄涤手中之时已经破损,后来他花了『云炁』一道的灵物来修补,可这残阙的位格还是一再跌落” “灵器的威能够不上,却又比法器厉害的多,放在我等神通之手就太过鸡肋,现如今只能拿来磨练磨练弟子了。” 邰沛儿看着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又追问道: “那又该是如何考验呢?” 老真人缓声道: “这绛阙本是镇压慑服的好宝贝,经过修补之后有了『云炁』一道的部分神妙,可以云气做灵傀,幻化蜃境,令行禁止,召来对敌。” “可惜其中幻化出的灵傀实力止步于筑基,这就乏用的很” “但用来考验诸弟子这威力不大不小可算正好,入内与灵傀争斗,无有身亡之忧,顶多受些伤而已” 邰弗唯侃侃而谈,神通之争向来便只有同为神通才能抗衡,多少筑基前来也不过是挥一挥袖的事情,这个鸡肋的评价可谓是不偏不倚。 可站在宗族的角度来看,这法器真还不错,放到家族中磨炼族人,精炼法力,可为镇族传宗之宝。 一番解释让邰沛儿连连点头,此时场下已经有了动作,邰沛儿拢了拢织金圆纹短衫,又往下细看。 这边等那老弟子讲解完,众人也明白过来,甚至有几个胆子大的,妄图在真人面前表现一番,已经闷头冲了进去。 姜阳看在眼中暗暗思忖: ‘这不就是闯关爬塔么,以闯入层数最高者为胜?’ 正想着,远见天阙第一层亮起毫光,随后渐变过度,第二层开始又开始亮起。 忽的,前方有人吵闹,指着天阙叫喊道: “出来了,出来了!” 果然,朱红门扉耸动,‘噗’的一声将方才冲进去的一名弟子给吐了出来。 这弟子攥着一枚灵石跌落在地面,随后就匆匆被人扶了起来。 “里面什么光景?” “这阙里头什么情况?快说一说。” “什么考验?可需斗法?” 众人围着这弟子七嘴八舌的问着,想要得到一点内部的信息。 “要,要,这阙内天圆地方,里头兀自一灵傀游荡,需斗败了它才可登上下一层。” 这弟子拍了拍下摆被扶起来,一脸羞愧道: “惭愧在下实力不济,到了第二层便被灵傀给打了出来不过每一层的灵傀击败后都有奖励。” 说着平举手掌对众人道: “这枚灵石便是第一层的奖励,我是不成了,便恭祝各位旗开得胜,再攀高峰。” 随后也不留恋,拱了拱手回身潇洒离去,竟不再尝试了。 第84章 平武周氏 “这人倒是拎得清放得下,自知实力不济便不多留恋了” 眼看着那人背影远去,姜阳感慨道。 转过头,天阙这边的第三层又亮起来了,依照先前那弟子所言,这是有人闯到第三层了。 人群窜动,显然这消息让不少弟子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往这凌霄天阙走去。 毕竟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再抱着观望的想法,便会处处慢人一步。 姜阳在旁瞅着同样跃跃欲试,于是就准备上前一试。 此时忽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姜阳回头一见发现居然是周延维。 “周师兄!你怎么来了?” 姜阳回身惊讶道。 “姜师弟果然是你,我方才远远的看着背影,如此风姿我一猜便是你了。” 周延维那方正的面庞爽朗一笑,随后又现出讶色道: “半年时间不见,不曾想姜师弟居然突破到练气后期了,我果然没看错人,师弟好机缘啊!” “侥幸侥幸,周师兄谬赞了。” 姜阳推脱两声,与他客套道。 周延维没接话,只是拍了拍姜阳肩膀,一切竟在不言中。 能在短短一年之间自练气初期突破到后期,根本不是常人所能为,定是有机缘在身的。 故而周延维只是惊讶一句,也不欲再往下探究,省得得罪人。 “周师兄也是来参加庭试的么?庶务司那边今日是不是不用上值。” 姜阳转头问他。 今日诸多弟子齐聚,想必朝雨峰不至于全空,但至少也空了一半,估计庶务司可算是清闲了下来。 周延维闻言摆摆手道: “那倒不是,庶务司的林师叔闭关出来了,我不必再顶替他的位置了。” “如今听闻祖庭热闹,我便想着过来瞧一瞧,这不遇上你了。” “恭喜周师兄,可算脱离苦海了。” 姜阳点了点头,又好奇道: “这天阙摆放在此,谁都可以前去一试,周师兄不想拜师晋升为嫡传么?” “哈哈哈” 周延维听后哈哈一乐,而后正色道: “好叫师弟知道,为兄姓周,出身于【平武周氏】一族,宗内有家中长辈照顾,用不着拜入峰上。” 与姜阳不同,周延维乃是家族子弟出身,在家蒙学之后才入山开始修行,宗门之内又有长辈看护,道途不知道有多顺,自是不必上去拼命。 “喔师弟明白了。” 姜阳恍然。 他先前就有猜测,毕竟一位练气修士能够暂代司务,这明显是筑基期修士负责的职位,其中的弯弯道道没有关系背景自然是做不到的。 “所以说我就是来看个热闹,这庭试方师弟应当热衷才是,他想拜入白榆峰已经想很久了,只是不知道此次能否如愿。” 周延维与姜阳并肩站在一处随口道。 “那怎地没见方师兄” 姜阳站在这已经小半时辰了,却还未见着方絮的身影。 “这我却是不知,他近来神神秘秘的,我亦有小半年未见他了。” 说起这个周延维同样有些疑惑。 “算了,不说他了,姜师弟不想前去一试么?” “正要上前一试。” 姜阳也不客气,按着腰间长剑轻声道。 距离开始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有些心急的弟子都进去尝试过了,目前最好的成绩是七层。 失败了的弟子大多也流连不去,不知是仍不死心,还是想看一看有没有人能打破目前的进度。 “林景峰来了!” “林师兄也过来了!” “是林师兄,不知他能闯到多少层?” 此时叽叽喳喳的声音渐去,一位身着赭石色织锦袍的中年男子昂首阔步走来,面容坚毅,双目炯炯有神。 周围不少弟子都认出了他,显然非常有名,簇拥着随他走到朱红门扉。 叫林景峰的男子也不多话,站在天阙门前回头对众人略一拱手便干脆利落的转身入内了。 “林景峰?我也听说过他的名字。” 周延维忽然出声道。 姜阳正准备去呢,看前面这么大阵仗,也就不急着往里挤了,省得让人以为他是故意来抢风头的。 “哦?我观这位师兄怕是年岁不小了。” 姜阳还是甚少见到中年模样的青袍弟子,不管年岁如何,大家面貌都足够年轻。 须知练气之后,百脉俱通,法力流转之下已然驻颜有术。 “是,算一算他差不多已经四十余岁了。” 周延维略一思索便答道: “说起来此人的经历还较为传奇,他入宗很晚,初识修炼已经成年,经脉定型导致他突破胎息很晚,这才导致他面相如中年人,看着并不年轻” “其人资质不佳,斗起法来却很有一手,又敢于拼杀,渐渐在同辈出了名气,加之为人仗义,在诸多弟子之中有口皆碑。” “倒是很励志” 姜阳听着默默点头,而后反应过来又问: “照师兄说的这位林景峰林师兄已经四十余岁,如此还有培养的价值吗?” 六十岁前筑基,自然是越年轻越好,四十余岁体内生机不盛,突破的概率已经很低了。 “照理说是不会收的,除非有真人垂青,但是他本身也就不是为了这个来的。” 周延维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道。 “哦?何解?” 见姜阳看过来,周延维回道: “宗门之中还有一项规矩,假使有弟子通过了庭试但又无哪一峰愿收,宗门便会做主补一颗筑基丹作为抵偿,以示公允。” “而此次前来的年岁较大的弟子,他们知道自己难入真人眼中,本身也都抱着这个意愿来试一试。” 姜阳点点头没说话,眼中思绪莫名。 这些积年的老弟子,突破无望还不知道会干出些什么来,宗门用庭试作为胡萝卜吊在前头,便让他们趋之若鹜。 有些举止看似简单,细细思量之下未必没有深意。 “不等了,师弟我且前去一试。” 姜阳见朱门前围的人渐少,也就打算动身了。 周延维闻言笑着拱手道: “那我就提前祝师弟青云直上,一鸣惊人。” “好。” 姜阳回礼同样笑道: “我借师兄吉言。” 说罢他不急不缓,踱步上前,于众目睽睽之下信步入内。 第85章 剑倚清秋 本来朱红门扉处围观的人已然不多了。 大家更多关注的是谁人闯到了何处,天阙又亮了几层。 此时姜阳迈步走出来,不过平平无奇。 起初谁也没有在意,可一见姜阳转身,来往陡然安静,四周齐齐呼吸一窒,随后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等着姜阳的身影没入门扉,静谧被打破,这才小声窃窃私语。 “此人是谁?我怎地毫无印象?” “咦?我竟然此前从未见过” “好一副仙资容貌,恐怕生来便是要修仙的!” 剩下的诸峰门人弟子相互讨论了半晌,也没人说出个一二三来,只能感叹陌上人如玉,何为画中仙。 云上的邰沛儿一直关注着场下的变故,这一刻终于叫她看见了姜阳的身影。 她心神悸动双眸亮起,忍不住捏紧了衣角,暗暗振奋道: “终于找到你了,【秋临】剑仙姜阳!” 邰沛儿之所以闹着要和老祖宗来观礼,就是想提前和姜阳搭上关系。 此时这位未来的剑仙还只是练气小修,谁也未曾料到他往后一鸣惊人,居然在筑基期就悟出了剑意,成就古之剑仙境界! 前世她第一次听到姜阳的消息,便是在清屿山福地之中,只听说他得了不小机缘,遗憾的是那时候两人未曾谋面。 再次相遇两人俱已筑基,可这时候的姜阳已经是需要她仰望的存在了。 成就剑仙之境的姜阳于郑国战场上一剑平七修,一道剑意倚清秋杀得战场上的同阶修士胆寒不已至此名动郑国,被称之为【秋临】剑仙。 ‘恃险若平地,长剑倚清秋!一剑秋临,何等风姿’ 邰沛儿暗自喃喃,陷入回忆之中。 凌霄天阙外,已经有弟子冲到了第十三层,光芒长久不动,显然是遇到了不小的阻力。 就在此时,天阙之光亮起,几乎是以三息一层的速度一口气亮到了七层。 这犹如走马灯一般的速度,有序的循着节奏亮起,使得围观弟子惊诧不已。 七层根本不算高,很多练气后期的老弟子稍微使一使劲都能达到,可他们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有这个速度。 细究起来,前几层此人几乎是一息就解决了灵傀,毕竟中间还要有攀登拾取灵物的过程。 “快去看看此人是谁?” 有弟子迫不及待问道。 此言一出,立马有人跑去青溟碑处看去,上面细细的列出了进入天阙之中的弟子姓名与层数。 “七层七层” 这弟子念叨着眼神依次往下扫视,而后忽然指着其中一列大声道: “此人乃是朝雨峰的内门弟子,名为姜阳!” “姜阳?谁认识?” “呃” 姜阳站在七层与八层的门扉处稍稍停步,与白棠暗自讨论起来。 “实力倒是不强,不过这灵傀聚散由心,神出鬼没,一个不察之下还真容易被其所趁。” 他掂量着手中的一块灵材暗自评价道。 “这灵傀属『云炁』一道,本就没有实体,变化无常,我观其还暗含蜃境之意,后面怕是还有幻境干扰,你且小心。” 白棠也没闲着,她细细的体会了一番告诫起姜阳来。 “我会注意的。” 姜阳答应一声,把刚刚收获的灵材收入储物袋之中。 每一层的灵傀击杀之后都会留下一点小小的奖励,争取让每一位弟子进来都不会空手而归,真论起来这位真人还是很有人情味的。 只不过底层的东西都不算太好,姑且算安慰奖,像姜阳一二三层获得的都是一枚灵石,四五六层每层都是一张符箓。 符箓就是平常坊市里售卖的那种制式符箓,而七层则又变了,刚刚那块灵金就稍微值点钱了,毕竟是炼器材料。 总的来说聊胜于无,姜阳揣好了东西迈入了第八层。 浓雾遮面,姜阳凝神守心持剑深入,忽的眼前明亮,雾景析开。 “嗖!” 一云气凝结的灵傀在雾气荡开的一瞬间忽的出手,劲风扑面其速之快令人难以招架。 这灵傀借着门扉雾气遮蔽来偷袭,一般的弟子面对这一招,八成都难以反应过来,可姜阳却不同。 灵识还未荡开的瞬间,姜阳便感到寒意遍身,他不假思索抬剑下劈。 “嗡!” “一气朝阳!” 雾气中一瞬之间有昼白亮起,剖出一条完美的半圆弧线。 姜阳施施然收剑走出雾气。 这剑气细如丝缕,看起来毫不起眼,却轻易将这灵傀一分为二。 半年过去姜阳的剑诀突飞猛进,这一招一气朝阳起初他使出来剑气大如船帆,恨不得用上全身的法力。 现如今他熟练以后,已然领悟剑气如缕,能将剑气压缩成蛛丝粗细,又隐蔽又迅疾,敌方一个不留神就会中招。 灵傀受击轰的炸成雾气变作虚无,在原地留下一枚水滴一般的晶莹石块。 姜阳手指一勾将之摄入手中,随手揣入袖口中暗想: “果然不一样了,这灵傀好似有了些微灵智,居然都知道偷袭了。” 心中思忖脚步不停,姜阳紧接着迈向下一层,些许难度对他来说不过是热身罢了。 外界因为姜阳的极速攀登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大家都开始关注起了这名仿佛突然冒出来的神秘弟子。 “好快!这姜阳是何方神圣,眨眼之间竟到了第十层了” 青溟方碑前一青袍弟子喃喃道。 “那又如何,林师兄都已经攀至十七层了呢。” 一旁有人不服气道。 这青袍弟子一听回头,忍不住皱眉揶揄道: “便是你的林师兄攀至二十七层又如何,与你何干,他得了筑基丹难道会分你半粒吗?” “你!” 这女修被噎的秀眉倒竖,胸口起伏指向他,显然气得不轻。 云层上,几位真人被邀请至殿中落座,捧着灵茶论道交流。 玄涤真人施了一圆光法术,幽玄之气升腾化作一水镜,显露出下方的画面来。 下方一众弟子激烈争夺在紫府眼中不过是小孩过家家罢了,并不值得过分关注。 邰沛儿跪坐在自家真人身侧,束袖为老祖宗添茶,实则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水镜之上了。 画面中一少年持剑,身形飘飘在天阙中穿梭,姿仪优雅,神情写意,跟其他在阙中苦苦挣扎的一众弟子根本不是一个画风。 这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姜阳,邰沛儿看的丢了魂儿,茶都倾洒了些许。 “咳咳” 老真人咳嗽一声让邰沛儿陡然回过神,看着自家老祖宗似笑非笑的眼神,忽的羞红了脸。 这个小插曲让邰弗唯难得的分神落在场间圆镜之中,这一瞧纵使是他也不由赞了一声: “好相貌!” 第86章 遣将拘灵 紫府真人寿元悠长,阅历深厚,经历过的人与事不计其数,能得到他们称赞一句已然实属不易。 “如此相貌,却是该去修『姿仪』才是” 邰弗唯对于雨湘山的道统也颇为了解,出言点了一句。 这一句话叫邰沛儿上了心,道统是她内心永远的痛,其实她早已修至练气巅峰,却还是有意的压制修为,就是不想从『稀土』一道。 ‘稀土保性,土里生金,乙木养命,四时承平。’ 真计较起来『稀土』一道并不算弱,甚至是较为强横的道统,只是困扰着她乃至是邰氏一族的问题是——道统不续,家中只有这一道直指紫府的功法。 她家世代修此道,甚至她前世也是如此,可就是因为修了才不想再修。 ‘既然【游梦回仙枕】能将我送回来,定是要我把握命数,逆运改命!而首要的机缘便是在当下。’ 邰沛儿攥紧了拳头,心绪涌动望向水镜。 在她的记忆中姜阳却不是修得『姿仪』,具体是什么不得而知,只晓得是木德一道,据说非常古老,连认识的人都非常少。 ‘清屿山福地没多久就要开启了,此次定要结交到他,方能在福地中博得一份机缘,甚至说不得还有机会碰一碰那至高至贵之道’ 稀土的『衍千山』已不想再修,所幸她还未曾筑基,还有改换道途的希望,而改运之变首要就在那清屿山福地之中了。 “沛儿,怎么了?” 剧烈的心绪涌动还是引起了身边老真人的注意,他不由低头问道。 邰沛儿心中一凛,心思电转之下却并未慌张,她没立刻回话,只是垂首做羞怯一笑。 果然,邰弗唯一见只是摇了摇头,年少慕艾谁人能免,他也不以为意。 ‘还好老祖宗并无命神通,无法窥探我心思,不然怕是要糟’ 见糊弄了过去,邰沛儿顿时大松一口气。 紫府神通之能难以度量,特别是命神通,据说能够辩运望气,查语听心,明辨是非,其能力各异,但全都波云诡谲,神妙无比。 她也是前世听说过弱水一道的『幽重玄』乃是命神通,所以方才在大殿中回话时才不敢露半点心念,否则一旦泄露自身隐秘,她命途难测,恐怕老祖宗也保她不住。 …… “唰唰唰” 灵傀身影如同鬼魅在雾气中游走,突破了十五层以后,灵傀的数量已经增加到了双数,远不是普通弟子所能抵挡的了。 以姜阳目前的实力还能自如应对,但他却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这天阙有三十六层,这恐怕是场持久战,并不单纯考验弟子的斗法之能,而是有其综合考量。 他一路闯过来法力已经消耗了些许,还需节省应对后面的情况。 姜阳剑气挥洒,以最少的法力击杀了场中灵傀,收了灵物继续向上攀登。 云气升腾,姜阳凝神深入,暗暗提防着。 可直到走入场间,他也没遭到任何偷袭,这都让姜阳有些许不习惯了。 此时浓雾中却走出一人,腰间佩剑青袍湛湛,观其面目姜阳愣住了,这面孔居然是他自己。 姜阳只愣神了一瞬随后立马反应了过来: ‘这有可能是白前辈先前所提过的幻境,且小心应付。’ 白棠并未发话,他也没主动去问,只是依着自己的判断去应对。 他持剑向前,灵识凝成一团,暗暗提防着。 可无论姜阳做什么,对面的那东西也跟着做什么,这如同照镜子一般的感觉着实让他觉得怪异无比。 久而久之姜阳忍不了了,一剑挥过去,炽白色的剑气嗖的一声划破浓雾。 “一气朝阳!” “一气朝阳!” 谁知对面也一般无二,同样一剑挥出,炽白剑气互相碰撞,顷刻间消弭无形。 随后姜阳又试探性的挥出几剑,可对方也应对的十分完美。 仿佛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互相之间根本破不了招,令人十分憋屈。 “嘿,有点意思。” 姜阳轻笑一声,来了兴趣。 他右手松脱,锈蚀的长剑嗡的一声悬在半空,他纵身一跃身形与剑光相合化为一道匹练倒卷而去。 “这一招如何你学得会么!” 姜阳身形若惊鸿过影,嗖的一声带起轰鸣之音,剑光在半空中游走,凝聚出极为纯粹的剑气,几乎要衍化为实质。 “嘭!嗤” 只一剑过去,云气崩散,对面的‘姜阳’如同泄了气一般化为虚无,消失不见。 姜阳在尽头显现,持剑落下地面,回身就见地上只余下一枚玉简。 这一层的奖励又变了,这次竟不是灵物了,而是一枚玉简,只是不知道是功法还是法术亦或是别的什么。 姜阳走过去将之拿在手中,这玉简古朴入手温润,卷了一缕灵识探入其中。 《拘灵遣将法》! 姜阳面有讶色,这里头居然是周延维曾经提过的那一道古法术。 上一次他去周延维洞府做客之时,他就曾使用过这一法术,招来了一灵仆过来端茶倒水。 当时他还好奇过,周延维遂开玩笑要将此法术让予他,只是那时候的他穷困,故而推却了。 想不到兜兜转转,这法术竟然又来到了他手中。 姜阳笑了笑,拿起来细读了读,这门法术确实晦涩古朴,初上手别说是施展,便是念都觉得拗口的地步。 “始青天中,椿抑摄煞,遣将六丁,六甲通灵,天丁力士,通说姓名,今请召来,惟念诚心,通达上感,急行妙法,律令毋慢” 只读了一遍姜阳就放下了,随手将之丢到袖口里。 “一股子古代修士的口吻,果然如周师兄所言,此法不以道行论高低” 第87章 庭试何为 “白前辈你听过这拘灵遣将法吗?” 姜阳收起玉简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白棠聊着。 自从来到祖庭这一边,白棠老实多了,别说是显出身形,就是出声都变少了。 这会她默默摇头道: “没有印象,不过读起来这确实是古代修士所编撰,说是什么召请,但其中敕令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姜阳点点头也很赞同。 其实玉简后面还有更简便的拘灵律令之法,那口气就大得多了,遣将还客气些,但要用上拘灵,那可就不管你同不同意了,都得麻溜的过来听宣。 到了十八层往后,奖励已经开始变得珍贵了,但其难度也直线上升,就连姜阳也需要认真对待了。 这云气幻化出的灵傀倒也奇特,居然可以全盘模仿他的剑诀身法与修为境界。 只是其毕竟是幻化出来的,姜阳身具的剑术境界无法复制过去,不然与这样的‘自己’为敌就太变态了。 收剑入门扉,姜阳继续迈向下一层。 甫一进去,灵傀幻化出的人影早已经站在场中抱剑等着他了。 其赫然变作了两人,都是姜阳的容貌。 “好家伙,一个不成就来两个?” 姜阳心中一凛,这天阙还真不客气,这难度飙升的速度着实有些不讲理了。 …… 青溟方碑前,此时已经挤满了人。 众人也不急着离去,都想看一看有谁能够通过此轮庭试。 在场的弟子大多已经进去尝试了一轮,层数高者大约从十七八层开始败下阵来,层数低者也能攀至八九层的数量。 其水平都不能算弱了,只是对比最顶上的人仍然不够看。 “这三十六层的天阙,也不知谁能攀登至顶峰” 众人仰视着方碑,私下讨论道。 “林师兄已经攀至二十六层了,果然不愧为我落雨峰第一人!” “岑师姐也不差,她那浣花绫尤其厉害,也攀至二十四层了,追赶的很紧凑。” “方絮这凶人,想不到后来却也居上了,这才多一会都已经到了十八层了。” 有弟子撇撇嘴,显然并不多待见方絮这人。 “是极是极,最好叫这厮被天阙灵傀打的吐血才好!” 此言一出立马有人附和道。 “何必这般喊打喊杀的,我倒是觉得近来方师兄变得温和多了,想来是醒悟过来,知道悔改了” “我呸!鬼才相信,你收了这凶人什么好处,这么维护于他?” “只是实事求是而已,休要随意揣测。” 几人吵吵闹闹的,争辩之音倒是不大,只是在周围小范围的传开。 “我确是看好这姜阳,他目前层数虽然不是最高的,但速度却极快。” 这边并未被影响到,有弟子双手抱臂膀分析道: “而那林景峰固然登的高,可其也停滞在二十六层半晌不曾动弹了,显然是后继乏力,冲不上去喽” “两相比对,高下立判。” 可下一瞬,就有人指着方碑道: “动了动了,林师兄到达二十七层了。” 这人一听略有些尴尬,但还是强撑着道: “都这么久了,磨也磨过去了,巧合罢了。” “嘁” 可周遭弟子却不听他的了,嘘声着散开了。 “哈哈哈,这位师弟,莫要灰心,别人不信我却信你。” 正直他窘迫之际,这时候一人走过来,出言赞同道,表示他同样看好姜阳。 此人眼前一亮,放下尴尬回身拱手道: “哎呀周师兄真是在下的救星啊,不然师弟我就下不来台了。” “呵我却不是在救你。” 周延维笑呵呵道,他只是真的信任姜阳罢了。 云上宫殿,其中的座次已经空了一半,只有少部分和雨湘山关系较近的真人还留在此间闲叙。 这庭试着实没什么好看的,大部分紫府都是冲着雨湘山的面子来观礼,大多坐一会寒暄两句就告辞离去了。 好在邰弗唯就属于关系相近的那一批,不然邰沛儿还得编个理由让自家老祖宗留下来。 下面激烈的竞争邰沛儿一直关注着,这会她眼珠一转便拉着老真人的衣袖问道: “以老祖宗的眼力,此次下面哪一位弟子会登顶?” 邰弗唯一听乐呵呵道: “我知你心思,你是想听我说出那小子的名字,是也不是?” 邰沛儿见老祖宗误会,心中一喜,她要的就是这种误会,不然还真没借口贸贸然接近姜阳。 举动若是太过突兀,不仅引人注目,还会惹来不必要的怀疑,届时适得其反就不妙了。 故而她也不出言解释,只是睁大了眼睛,故作嘴硬道: “没有呀,沛儿只是好奇嘛。” 邰弗唯摇头失笑,也不去点破她,只是开口道: “依我看呐,谁也无法登顶,这神霄绛阙无论如何曾经也是灵器的位格,就算并未全力催发,这神妙到了三十层以后也不是这些小辈可以抵挡的” “三十层往后的每一层,里面的灵傀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除了无有仙基之外,其法力境界都实打实已攀升至筑基。” “所以说别说是他们,就算是你也只有乖乖逃跑的份。” “啊?” 邰沛儿惊讶不已,她作为邰家紫府种子,一身法器不下于三件,照老祖宗的意思,如果她不用压箱底的保命手段恐怕只能转身跑路了。 “那这考验还有何意义,就算是上宗,嫡传不出谁也完成不了” 她不由蹙眉道。 邰弗唯百年来不知观礼了多少次,随口就道破了其中玄机: “谁说登顶便是通过了,玄涤真人方才只是落下天阙,你可见他有留下什么交代吗?” “呃那倒是没有。” “这天阙只需弟子达到三十层的门扉前头便算是通过了,至于后头不做要求,因为非是等闲之辈根本难以迈过门槛。” 邰弗唯说到这不得不感叹,玄涤这一手虽然偷懒,却也尽到了考验之责。 “可这一条也无人说过啊?下方的弟子岂不是都被蒙在鼓里。” 邰沛儿听后神色怪异道。 “哈哈哈,所以说这也是考验的一项,不逼迫一下怎知自身潜力,再者说三十层和三十六层可不是一个距离,行百里者半九十,其中的差别也能够达到考验心性之能。” 邰沛儿心中恍然,望山跑死马的道理谁都懂,不提前说就是为了锻炼弟子心性。 一想到天阙有三十六层,可能不少弟子自知不敌便在二十多层就放弃了。 反而心性俱佳之辈,说不得可以激发潜力奋力攀登,达到超越自身实力的水平。 一增一减之间,就达到了庭试的最终目的。 第88章 纷纷折戟 两名‘姜阳’围着自己左右夹击,姜阳也无法再做随意姿态了。 他捏了个澜清玄罩护住自身,施展剑气速战速决很快将两具灵傀尽数斩杀。 云雾散去,此次地上出现了两枚玉瓶。 姜阳捡起来略一辨认发现是‘暖阳灵芽丹’,也是他贯服的丹药。 半年来之所以他能修行的如此迅速,还有赖于源源不断的灵丹供应。 得了八百道功在手,收着藏着不是他的性格,于是就去联络了丹泉岛的丹若。 到底是熟门熟路的好办事,这个善缘他没有结错。 丹若为他推荐了这一种灵丹,他用到突破了练气后期之后兜里没剩下几枚了,如今又在这里发现了,可谓是意外之喜。 收拾好之后,姜阳便再次进发。 由于身在阙中,看不到旁人的进度,所以他不敢懈怠,几乎每一层没怎么做休整就往上一层去了。 “二十二层,如今我一身法力去了大概三成左右,还需再节省” 姜阳估算了一下念叨着往门扉走去。 得益于白棠的教导,姜阳对于法力的分配一直是节俭乃至吝啬的,加之一路过来他又以速战速决为主,根本没有太多纠缠。 可目前的强度姜阳已经没法忽视了,而离顶峰又还有十多层,不好好分配的话估计很可能止步于某一处。 二十六层。 岑瑾挥舞着长绫终于将眼前的灵傀解决了,可她也俏脸苍白,额头直冒虚汗。 一身法力亏空使得她心中愈发的没底了,只惶惶道: “还差着十层,我就是原地调息怕是也来不及了,难道要再等一个十年么?” 二十八层。 林景峰拾起地上的丹药瞧了一眼就收入袋中,随后一刻不停的盘坐下来。 自己从储物袋中掏出一颗回气丹药来纳入口中,随后便运转功法加紧炼化。 由于斗法经验丰富,他常年随身备着丹药,自二十五层开始便有意的专门留出时间来吞服炼化。 虽然法力消耗甚巨,但他始终还保持着四成左右的法力留存。 十九层。 方絮眉毛稀疏,一脸凶相,持着两把少见的双锏兵器,四尺长短,四棱而无刃。 此刻他瞅着对面和自己一般丑陋的灵傀,狞笑着奋力挥砸,口中狂吼道: “好胆,敢羞辱我?!” 可随后他脸色忽的呆滞,而后竟平复了下来,喃喃道: “戒躁戒躁,我该温和一些才是。” …… “是该见分晓了,这次怕是要全军覆没” 时间一点一滴的走过,两个时辰过去,大部分的弟子都已经败走,被天阙给踢了出来。 如今青溟方碑上只剩寥寥十余个名字亮起,大多还都在十几二十层苦苦挣扎,已经长久不曾动弹了。 被踢出来的弟子也正跟同道好友说起高层里头的恐怖之处,再提起来仍是一脸悻悻之色。 大部分人都闯不到如此高的层数,对于其中难度没什么实感,如今一听心中也是骤然一缩。 在此阙中虽然无性命之忧,但灵傀可不会手下留情,这法力实打实的拍在身上,受点内伤都算是轻的了。 如此难度让人群中的气氛有几分凝滞,大家闭口不言,可心中未必没几分抱怨。 只是神通横在头顶,众多弟子谁也不敢开口罢了。 目前方碑中最高层还是那几个名字闪亮。 林景峰,落雨峰,三十层。 岑瑾,泽雨峰,二十八层。 姜阳,朝雨峰,二十九层。 江君瑞,寒溪谷,二十七层。 方絮,朝雨峰,二十六层。 …… “扑通”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突然从天阙之中被甩出来。 众人连忙看去,却是一惊,不少人看清了他的脸甚至惊呼出声: “是林师兄!” “林景峰被踢出来了!” 随之便蜂拥围了过去,七嘴八舌的追问起来。 林景峰拒绝了搀扶,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半边身子被云气裹缠,呈现出乌青之色,极为可怖。 他咳嗽两声倒也还算平静,面对追问只是苦笑着拱手道: “让诸位失望了,景峰道行不精,实力不济,只能败退了。” “哎!” 有人叹气,但同样有人暗自怀疑不甘道: “连林师兄都失败了,其他还有谁人能成功?老祖莫不是” “嘘,你不要命啦,你想死可不要害了大家!” 身边有人赶忙捂住他的嘴,神通不可知,则威不可测,妄议真人有十条命也是不够死的。 因为你不知何时何地真人就会破开太虚,随手一巴掌拍死了你。 不敢诘问真人老祖,但追问林景峰的勇气还是有的,并且很大,于是有弟子拉着不让他离开,追问道: “那三十层到底是何光景,林师兄且说一说,遂了大家伙的愿了。” “对对对。” “我等非常好奇。” 立马有人跟着附和道。 林景峰拗不过,只得斟酌着开口道: “那灵傀和以往都不一样,神出鬼没无处不在,我使了浑身解数也难以在它手中撑过十合” 说到最后他也十分不服,暗自咬牙道: “其怕是有怕是有筑基的修为。” “什么?!” “筑基修为!!” 弟子中间轰然炸了锅,练气期的考验筑基一级的插手,这还考验个甚么? “才三十层就如此了,那这谁还闯的过去?” “后面还有六层,这到了最后岂不是都不止筑基了?” 气氛有些压抑,有弟子缩在角落里小声道: “往年也不是这般的,玄光老祖主持之时,依的也是峰上真人意见” “功诀法术也好,斗法道论也罢,总得让人有个盼头不是?” 众人不敢接他的话, “方才岑师姐也出来了,站都站不住了,被其好友给带回峰上了,最后停在了二十九层” “诶?如果所有人都未达成,真人有没有可能依照排位来选?” “对呀!” “若是这般的话,那无论怎么算林师兄这个成绩都是稳居第一的,想必这名额啊非他莫属。” 还是有聪明人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暗自做猜测。 林景峰嘴角动了动,他受了内伤之所以强撑着没离开就是还抱着这一丝希望。 不是他自夸,论资质灵根他排不上号,可单论斗法之能恐怕还无人是他的对手。 连他都只能在三十层止步,其他的弟子就半点都不要想了。 ‘岑瑾能冲上二十九层,也算可以了’ 林景峰低头淡笑着想道。 正当此时,忽有眼尖的弟子指着方碑大喊道: “快看!那名叫姜阳的弟子冲上三十一层了!!” 林景峰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第89章 苦战灵傀 姜阳捡起了地上的丹药,停下略微调息了一小会。 灵傀越来越厉害,便是他也有些吃不消了,每次斗败之后他都得腾出些微的时间来略做修整。 好在一步步地磨砺之下,他战意也愈发高昂,很是享受这股层层挑战向上的感觉。 半年多过去,姜阳整日与飞雪为友,松柏为伴,他早就憋坏了,若是不挥剑斩点什么都觉着别扭。 只一炷香之后姜阳起身,趁着手感火热他直接步入三十层的门扉。 雾气如水纹波动,姜阳眼前一花便换了天地。 “小心!” 脚步刚一踏入,白棠的声音就自他心底提醒道。 姜阳悚然一惊,几乎不假思索的突兀变向,衣袍翻卷身形飘飞爆退三丈远。 “嘭!” 雾气凝聚的大手合十,剧烈的音爆声此时才姗姗传来,荡起一阵透明涟漪。 姜阳灵识探出这才查看清楚,原来雾气弥漫之地凝聚出了一尊巨大灵傀。 他方才没注意还以为是边缘笼罩的雾气,若不是白棠提醒差点一头扎进它的怀里。 要贸贸然挨了这一巴掌,他就算不受重伤估计一身实力也要去了七八成。 “这灵傀不一般,其周身法力已经凝成了真元,除了无有仙基以外,是货真价实的筑基灵傀” 白棠只略一感应就给出了答案。 “啊?” 姜阳一边凝神提防一边在心底大呼: “不过是宗门试炼而已,玩这么大?” 白棠略有些犹豫,但还是出言提醒道: “这天阙被紫府神通笼罩,我不能随意出手帮你,一切都需你自行应对,实在不行便放弃了” 毕竟有境界上的差距,白棠心底还是不希望看到少年受重伤。 “呃现在不是我愿不愿放弃的问题,而是它愿不愿意放过我的问题。” 雾气悄无声息包围过来,姜阳脚尖一点高高跃起躲避着。 灵傀庞大的身躯一点都不迟滞,反而更加灵活,它伸展双臂挥舞着,带起巨大的劲风扑面而来。 这般主动攻击的欲望,先前的那些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再者说,不战而退也不是我的风格,无论如何且斗一斗!” 他没跟白棠说的是,同辈弟子皆是精英人杰,各自都不知道闯到了哪一层,让姜阳直接放弃,他可丢不起这人。 另外他坚信宗门是为了遴选弟子而不是杀人,再如何艰难其中也有一线生机。 灵傀身形骤散,化作千百只灵鹤扑面,细喙似针雨连绵落下。 姜阳并指按剑,鼓动浑身法力,低喝一声“澜清玄罩!”,同时又再次将元水调合进了法术中。 首次面对实力远超自身之敌,姜阳不敢托大,上来就用出了底牌加强自身守御之能。 “嗡!轰!” 剑气裹挟白光炸开,音波震碎半数雾鹤,却见溃散的羽毛在十丈外重聚成云雾缠绕的巨傀。 姜阳精心准备的一剑直接落空,这聚形散气之能着实令人着恼。 “右边!” 白棠提前了半息出言提醒,为姜阳留足了反应的时间。 她固然不能直接出手干涉,但是暗暗做提醒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面对毫不喘息的进攻,姜阳心领神会,将锈剑收回腰间,轻轻摘下顶上发簪随手抛出。 “灵橡!” 少年身形跃起倒悬,青衫鼓荡间甩出纤细发簪,一头发丝在风中飞散,露出锐意的眼神。 青碧的灵剑顷刻间在半空中成型,铿锵之音乍起,被一只修长之手紧握。 持着灵剑的姜阳如鱼得水,一身剑气活跃至极,如丝如缕的滚滚冒出,转瞬之间便凝成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的笼罩而下。 “唰!” 炽白剑网罩住这庞然灵傀,其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绞磨声。 可没等姜阳缓口气,未料灵傀突然崩散自地底雾气钻出,化为一只巨大灵鹤直取他后心。 护身玄罩应激而发,澜清元水最微最柔,其守御之能果然不可小觑。 玄罩受灵鹤穿刺,波纹激荡之间颤抖不止,姜阳机敏立刻借力飞出脱离了险境。 “咳咳咳” 纵使玄罩拦住了这致命一击,可真元的沛然之力依旧震得姜阳浑身发酥,经脉发麻,咳嗽不止。 ‘筑基之后的真元,其品质之高对于练气修士来说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白棠深知这其中差距,所以这才想劝少年放弃。 更何况这还是没有仙基的情况下, 如若得了仙基加持,越境伐上一词不过是话本里的传说而已。 姜阳握着灵橡起身,虽受了点小伤但他的眼神却亮了起来。 “所幸它灵智不高,不过一蠢物而已,未必没有机会!” …… 云上宫殿之中。 邰沛儿已经看的入了神,双手攥紧了裙摆,全然忘了倾茶一事。 ‘果然不愧为当世剑仙,排除了一开始的不适应,就能以不过初入后期的修为跟筑基灵傀斗的有来有回’ 水镜中,少年闪转腾挪如有神助,每每都险之又险的擦着躲避了灵傀的攻势,显现出了极敏锐的灵觉与斗法天赋。 ‘好锐的剑气,百丈之外我与他胜负五五,百丈之内我亦有四成胜算,如若到了方寸之间,我恐不是其一合之敌’ 邰沛儿看着姜阳剑气挥洒,暗暗估算着,在不动用老祖宗给的护身之宝的情况下,哪怕她累加前世经验也难以硬撼其锋。 盖因练气期修士的攻势大多乏善可陈,可若到了筑基,那法术法器加上仙基等等手段,却又不一样了。 抱大腿的哪有嫌弃大腿太粗的,邰沛儿早定下了这想法,非但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且愈发开心,撅着小嘴忍不住暗暗为姜阳加油鼓劲,恨不得他更强一点。 姜阳算是首位在天阙与筑基灵傀打的有来有回的弟子,并且还未曾达到练气巅峰,于是在场的紫府真人就稍稍投下点心思看了看。 “咦?有意思。” 这一看不要紧,姜阳的表现果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只是几位真人的关注点却不一,但都不得不承认姜阳的优秀。 以练气之身斗筑基灵傀,各家的嫡传也并非做不到,可拿嫡系与普通弟子做比本就是不对等的。 “只凭着一本烂大街的剑诀就能达到如此地步,玄涤道友恭喜了!” 邰弗唯出言恭维道。 因为自家小辈的关系,他算是最先关注到姜阳的人,故而当先开口恭喜他得一佳徒。 玄涤真人听罢摆摆手刚想客气两句,身旁一位鎏金袍子的披发真人却先开口道: “玄涤,这般弟子放在你雨湘山可谓是明珠蒙尘了,不如将他让予我奕剑门如何?” “东门真人言之有理,这等天生的剑修种子去修那姿仪实在太可惜了,如若是修了『庚金』,我看百年之后未必不能添一剑仙!” 第90章 震析移位 “我看百年之后未必不能添一剑仙!” 紫袍真人此话一出,叫周遭场面一静。 剑仙岂是这般好成就的,这位不语真人这一番话可谓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雨湘山与奕剑门虽同属郑国的道统,但并不意味着两家的关系就有多近。 ‘剑仙?不说成与不成,届时就算能够成就还与我雨湘山有何干系?’ 这种事不值一哂,玄涤真人想也不想就摇头道: “东门道友,贵门金德道统虽然习剑有优势但我雨湘山之传承也未必差了,此事不必再提。” 至于不语真人这头他并未接茬,方才那话居心不良他都懒得理会。 东门真人一听只是摇头叹息道: “你雨湘山之中才有几位习剑之人,难道还要让玄光道兄来亲自教导不成?” 玄涤真人捏着杯子一笑道: “未必不行!” “哼!” 这话堵得东门真人甩袖起身,两手交叠拱手敷衍了下道: “那就祝贵宗道统延绵,传承不绝,东门告辞了。” 说罢竟毫不停留钻入太虚消失不见了。 东门真人的离去似乎是一个信号,待他离去之后一旁的紫袍真人也笑着施礼道: “玄涤道友,那不语便也先行告辞了。” “道友请便。” 不管心中如何想,玄涤面色平静回礼道。 随后他望着殿上剩余的几位真人笑道: “些许小事,烦碍诸位了。” “无妨无妨。” “是极是极,我等继续观礼就是。” 几位真人十分给面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把刚刚的小小龃龉糊弄过去了。 “这弟子看来也是有机缘在身上的,他手上那一柄碧莹灵剑形制古朴,诸位道友可瞧出来是木德中的哪一道?” 有位真人随手一指,又将话题引回水镜之中。 “确是木德,只是我道行不精,辨认不出。” 这真人摇了摇头接过话来,而后另一位真人也起了好奇心思,伸手在水镜上捻了一缕气息放在身前细细感应道: “『巽木』?不太像巽木入主,风掌客位,风助木生,木辅风行,我观这气息厚重铿锵,未显轻灵之相。” 感应之后他之能摇头道: “离得太远,我瞧不大真切。” “难道是上古盛极一时的『震木』?” 邰弗唯忽的想到了家中存的一本古籍,依据此猜测道。 “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现在哪还有震木道统?” 殿中只有寥寥两三位有根脚传承的真人在说话,年轻些的甚至连这名字都没听过,自然是插不上嘴的。 邰沛儿也是难得听到这古老的秘辛,虽然眼睛没离开水镜,可暗地里却支着耳朵认真听着。 “这还不简单,稍待把那弟子寻来一问便知。” 一位体态圆滚滚的真人拍拍手干脆道。 这时候末座的玄仪真人轻摇羽扇说: “震木凋零却未必灭绝,我倒是从古籍中读到过这么一句【震木失雷,却向离析,主萌动之生,掌破木之亡】” “此言正对应着枯木逢春,不破不立之意,我猜测有大人暗中收拾道统,主导了震析移位,如今此道虽少有,却该称之为『析木』才是。” “咚咚咚。” 玄涤真人坐不住了,抬手敲了敲桌案道: “大人之事诸位还是莫要乱议,至于弟子之机缘便随他去,左右不过一法器,又能高妙到哪里去?” “再者说,能修至如今谁还没个机缘在身呢?” “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在场真人齐齐笑道。 玄涤此言维护之意明显,众人也就不再议论了。 此时天阙中的最后一名弟子也出来了,庭试基本是告一段落了。 他回首道: “师妹,将诸弟子宣上来。” “是,师兄。” 玄曦真人起身应道。 …… “嘭!” 雾气如同巨锤,带着沛然的大力夯砸而下,姜阳躲闪的再及时也还是被擦了个边,直接倒飞出去砸在远处。 仅仅就只是如此,余波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这灵傀无比灵活,但它聚散由心的特质又极为难缠,姜阳的剑气之能分割却难以做到有效杀伤。 它灵智是不高,可就算他被姜阳大卸八块也很快恢复,反观姜阳被其掠了掠衣角就心惊肉跳的。 如果没有玄罩防护,碰着就死擦着就伤绝不是个玩笑。 ‘三十层的就这么不讲道理,那这三十六层我还攀登的上去么?’ 到这里姜阳已经开始忍不住自我怀疑了。 久攻不下,一身法力只剩下不到四成了,可灵傀真元仿佛无穷无尽,也丝毫不知疲倦。 可另一方面姜阳心中的倔劲也被激了出来,咬着牙擒剑又抢攻出去: ‘我不能就这么耻辱的被踢出去’ 碧莹莹的灵橡坚逾金刚,被灵傀击打的连接发出铿锵之音,却未曾留下丝毫印记。 滚滚的法力涌入剑中,姜阳毫不吝啬的投入使得剑器明光大方,挥出了他习剑以来最为迅疾的一剑。 “嗤轰!” 剑芒如同雷霆破空,须臾之间穿透灵傀胸膛,一息之后才传来轰鸣声。 灵傀胸膛破开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内里雾气涌动弥漫却迟迟不能愈合。 姜阳眼前一亮,一下子就来了精神,盯着那伤口处不放,眼中若有所思。 白棠的经验比他要丰富的多,几乎是瞬间就明悟过来,脱口道: “是雷鸣之音。” “栖云汇聚,音鸣震颤之下,使其难以聚形,快!记住方才的感觉,再斩一道剑芒!” 姜阳也不笨,况且对白棠他有十成的信任,闻言毫不犹豫抬剑灌注浑身法力: “白虹贯日!” 浑身法力凝聚一点,通体血液都仿佛被点燃,音波剧烈震颤使得他牙根都在轻微发痒。 白虹惊起,如贯日中,璀璨的剑芒带起轰隆雷音一掠而过。 “嘭!” 灵傀如遭雷亟,浑身雾气翻涌不休,张着臂膀徒劳四处抓挠,最终在姜阳眼中满是不甘的轰然崩散。 第91章 庭试已毕 “呼~” 雾气崩散露出姜阳的侧脸,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音波的震荡可以大大迟滞这灵傀恢复的时间。” 只不过一般的练气修士根本撑不了多久,估计想要发现这端倪还是很难的。 不管怎么说,一番苦战之下总算是将其解决了。 再搞不定的话他也只有跑路的份了,气海空空的可以跑耗子,好在他已经习惯这种情况了。 “白前辈,这次我倒是明白了个道理。” 姜阳收起灵橡簪回发间,随后盘坐在地上道。 白棠闻言奇道: “哦?是何道理?” 姜阳无奈的笑了两声道: “道理就是哪怕是最下品的筑基依然也不是练气期可以碰瓷的。”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灵傀都不能算完整的筑基,它一无灵智二无仙基,充其量就能算半个。 可就算如此姜阳也应对的十分艰难,几次险象环生。 “你能明白就好,修士晋升法力凝练成真元,其品质蜕变不知凡几,这差距可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抹平。” 白棠谆谆教导。 姜阳诚恳点头,闭目开始调息。 前面其实收获了好几瓶丹药,可不知是不是真人有意安排,这些丹药都是用来增广精进法力的,一瓶恢复的也无。 姜阳只能运转功法尽力恢复,盏茶时间过去,法力已经恢复到了三成。 不是他不想再多争取些时间了,而是门扉泛红不停闪烁,显然是在提醒他该动弹了,不能够继续磨蹭了。 他只能放弃调息站起身,顺手将方才那灵傀爆出的灵物摄到手中。 这灵物巴掌大的一块,通体如同白玉,捏在手中软绵绵的像棉花,几乎没什么重量。 姜阳不认识这是何物,只得先揣起来匆匆走向三十一层的门扉。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走着瞧。” 姜阳没想到此次庭试难度居然如此之大,他其实已经明白自己大概率要止步于此了。 雾气弥散,姜阳谨慎的迈入了三十一层。 “呜!” 还没等姜阳看清令人牙酸的破空声伴随着劲风响起,他刚想躲闪,背后又出现了一尊灵傀拦住去路。 “你女” 姜阳心中憋屈,头一次这么想骂人,可袭来的劲风让他把后半句给憋回了嘴里。 这天阙真是不给人半点活路,姜阳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了,身形扭转左支右绌油滑的像条泥鳅。 最终他停在了一个死角处,虽然腾出了喘息之机,但也已经退无可退了。 姜阳伸手一拦开口道: “等等,不用你们来,我自己会走。” 随后他看也不看围过来的灵傀,激活身份令牌直接退了出去。 …… “出来了,出来了!” 天阙光芒闪烁,有弟子立刻发现了。 不同于其他人的狼狈,姜阳几乎是自己施施然走出来的。 若不能看出其发丝稍有凌乱,还以为他是在某处散步。 姜阳才刚出来就发现自己被突然出现的人群给围住了,一张张热切的脸和略有炙热的眼神望过来,当然更多的人眼神复杂,难以言述。 “就是他” “确实清秀俊逸,快及的上我了。” “噗要点脸你。” “好相貌,好本事,如此人杰此前居然籍籍无名” 好在众弟子还保持着基本的礼仪,只是靠过来窃窃私语,并不作何动作。 纵使姜阳并不是怯场的人,面对此情此景也有些招架不住,躲开了面前三位女修的目光。 “呃” 姜阳拢了拢袖口拱手道: “姜阳见过诸位同道。” 庆幸的是很快有人为姜阳解围,天边传来了真人的钧旨。 一道流光带着朦胧的幻彩自云层倾泻而来。 神通化虹桥,架海紫金梁。 幻彩泻地直扑到脚边,姜阳还没说什么,可众多弟子均已噤声,周围只剩下艳羡的叹息。 “庭试已毕,有弟子姜阳、林景峰、方絮、江君瑞上殿听宣” 真人的声音似从天外而来,听起来既宏大又细腻,直达每个人的耳畔。 “什么?!” “不是,竟有四人入选?” 声音远去,在场的人都炸开了。 姜阳毕竟闯入了三十一层,最后固然没成功但也是众人中最高的一位,他能被真人召见还是大家预料之中。 可现在居然告诉他们有四人当选。 “这几人好像具是登上了三十层之流难道?” 很快有人发现了其中规律指了出来。 “我也” 林景峰捂着一只臂膀,脸上浮现出狂喜之色。 他强撑着伤势站在此处,心情七上八下,可终于还是等来了好的结果。 不光他们,就是姜阳自己也有点懵,原以为失败了,不曾想他却是攀直最高层的人。 有人喜悦就有人失落,有几位闯到了二十八九层的弟子目前肠子都要悔青了。 暗恨自己怎么不再咬咬牙坚持一下,可这会说什么也晚了,只能站在一旁目送几人踏上虹桥。 姜阳已经站在这幻彩虹桥上,瞧着几人过来还谦让了下: “诸位,请!方师兄,请!” 他没想到这位满脸恶相的方絮方师兄居然也闯了进来,还真是有一手。 几人还是很有逼数的止步拱手施礼,打头的林景峰还礼道: “修行达者为先,还是道兄先请。” 坠在最后头的方絮听着姜阳打招呼,两面高耸的颧骨内收,露出个笑容来道: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可不敢当师兄,以后你我以姓名相称便是,姜兄请!” “方师兄,你这” 姜阳无奈道,他可不是翻脸不认人之辈,方絮对他多有帮助他可不会忘记。 两人站定还没来得及寒暄两句,虹桥轰然作响,卷着几人上了天边。 姜阳眼前一花,再次睁开眼已到了宫殿之内。 宫殿明亮,雕梁画栋,四周荡漾神通幻彩。 几位真人没说话,可紫府位格交织,玄妙影响之下,气氛显得很是压抑。 他们也不敢四处乱看,林景峰带头俯身下拜,口呼道: “落雨峰弟子林景峰拜见诸位真人。” 似乎是离紫府太近,白棠已然完全息声,姜阳都感觉不到她存在了,这会也跟着下拜。 “起身。” 一平缓女声开口道,似乎是与方才宣旨的是同一道声音。 姜阳这才抬起头,终于看清了上首的几位真人。 主位是一玄衣真人,中年模样,面色沉稳不苟言笑。 说话是一位女真人,冰蚕丝广袖长衫,神态温和,眉目湛清似有春风化雨之意,嘴角挂着淡笑。 第92章 玄光现身 侧位还坐着几位真人,模样各异,只是品茶却并不开口。 姜阳还看见了一名彩衣少女侍立在边角,眉目灵动,韶颜稚齿。 她似乎也发现了姜阳的目光,对视起来一点也不露怯,反倒对着他露出浅笑。 此时真人开口发话,姜阳赶忙收回目光。 “你们能闯入天阙三十层,想来具是人杰,祖庭旨在延绵道统,对弟子不吝封赏。” 玄涤真人当先开口道: “江君瑞,你可有什么冀望,想要拜入哪一峰?” 江君瑞是一名看起来二十四五岁的青年,分属在寒溪谷,一身修为也臻至练气巅峰。 看起来并不起眼,事先也根本无人在意,此刻却算是除了姜阳之外最大的黑马。 此时他即刻躬身道: “弟子无有其他冀望,只愿拜在崇阿峰上,望真人恩准。” 崇阿峰是雨湘山的内五峰,也是关键道统传承的核心处,峰上每代紫府真人从不断绝,也是大部分弟子心中的期许之地。 “崇阿峰离夏,你瞧此子如何?” 玄涤真人转头朝着一位灰袍老人问道。 被叫做离夏的灰袍真人面容苍苍,似有苦相,闻言回道: “唔上品的灵窍,地品的根骨,资质尚过得去,我方失一爱徒,又得一门生。” 随后他朝着江君瑞说: “可,你站到我身边来。” 江君瑞闻言大喜,连忙跪倒拜道: “多谢师尊,多谢真人。” 而后立刻小跑着站到了离夏真人身后,神情喜不自胜。 不久前,他峰上的弟子许晟突破身陨,宗内皆知,如此说倒也不算错。 玄涤旋即又望向了下一位弟子,问道: “方絮,你呢想拜入哪一峰?” 方絮两道疏眉平展,几乎没怎么多想就俯身回道: “弟子愿往白榆峰。”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念头,也是来之前就决定好了的。 “嗯,臧煜你师尊不在,可留了什么话说?” 玄涤看向了一位站立在远处的青年问道。 臧煜收敛神情立马回道: “回真人的话,师尊闭关无法前来,但他曾交代过,暂时无心教授弟子。” 这就是摆明拒绝了,玄涤也无法只好挥挥手道: “我已知晓,你下去。” 选择是双向的,弟子愿求也要对应的峰上肯收才行。 各个峰大部分都是从孩童之时就遴选进来,很少会半路招收弟子到峰上。 还有些真人并不热衷教授弟子,或者是看不上才拒绝,玄涤也不能强压过去,只能随他去了。 “既如此,你可还有其他所求?” “弟子无有。” 方絮肯定不敢有怨言,于是十分光棍道。 “那依例宗门会补足一颗筑基丹予你,稍后便去你朝雨峰上领。” 玄涤真人说完就看向了下一位林景峰发问。 林景峰对自身低下的资质十分清楚,干脆连求得环节都省了,被真人点到后他直接拜道: “弟子年岁渐增,资质不堪,不敢奢求拜入峰上,只求一筑基丹即可。” 玄涤真人略一探查,就看清了他下品的灵根,也知道培养的希望确实不大,就点头道: “允了。” 林景峰与方絮两人拜谢后,一同退了出去。 这边姜阳都垂首等了半天了,心想着总算是点到他的名字了。 “姜阳,你也等了半晌,可是不耐了?” 到了姜阳这里,玄涤的声音平缓了些许,似乎温和不少。 姜阳骤然被点破心思,心中一惊,连忙收束念头回道: “弟子不敢。” 玄涤捋了捋胡须轻笑一声,只一眼过去他就把姜阳整个人给看透了。 ‘上品的灵窍,中品的根骨,资质确实不堪,不过好在剑修天赋不凡得失之间,概莫能外。’ “无妨,你可有什么想法?” 要说想法姜阳还真没多少,而且到了这已经没有给他纠结的空间了,无非是两个选择罢了。 白棠缩在剑中浑然不动,他又找不到人商量,姜阳心思转动着,很快下了决定: “弟子想拜入曦” 话才说了一半,面前忽然现身一人来,身形修长双手背负,面容年轻,眉眼狭长,身着淡青色锦袍,腰间悬剑。 此人突兀的站在殿中,周遭的真人却是齐齐起身拜道: “玄光师兄!” “见过师兄!”“见过大真人!” 玄涤同样从主位上起身,疑惑道: “师兄,你怎么出关了?” 他这位师兄最近百年他都难得一见,一个小小的庭试怎么会将他给引出来。 玄光笑了笑,狭长的眉眼显得很澄澈,他一开口声音清朗: “闲来无事,正好见一见我雨湘山的俊杰,不曾想还真让我觅得一位佳徒” 随后他回身望着姜阳开口道: “你我师徒缘分不浅,稍后便随我去。” “” 姜阳只是愣了一下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他甚至没来得及有任何拒绝的念头产生。 这位真人的脸庞虽年轻,可辈分却不是一般的大,他到场之后全场无一人敢坐着。 最疑惑的却是玄涤真人,自己这位师兄是什么人他再了解不过,这个时候怎么会突然选择收徒,让他颇感怪异。 ‘难道是这少年有什么特殊?’ 想到此玄涤真人并指掐诀,下意识动用命神通看向姜阳,想要算一算。 『幽重玄』! 忽然一只纤白如玉的手掌泛着幽光按在他指尖,神通骤然被阻,玄涤抬头就见自己这位师兄微不可察的朝他摇了摇头。 如此简单的动作却使得玄涤心中一寒,连忙散了神通,眉宇紧锁闭口不言。 而更惊诧的却是殿中一直默默无闻的邰沛儿,她侍立在角落中目光闪动,暗忖: “这这不对,怎么会是大真人前来?” “他不是该入曦雨峰,拜玄曦真人为师么?” 重生至此,一直顺风顺水的邰沛儿,眉宇霎时间蒙上了一层阴影。 第93章 各方心思 按她所了解到的,姜阳应是拜入了曦雨峰才是。 郑国战场时,就是他替了曦雨峰出战,闯下偌大名头,邰沛儿不可能会记错。 ‘为何玄光真人会突然插手?’ 这是她百思不得其解之事。 ‘或许后面又有了什么其他变故,毕竟我不是雨湘山之人。’ 思虑之后,邰沛儿目前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同时垂下眼帘,殿中真人遍布,万万不可有太激烈的情绪波动。 只是经此一役,她不免心中惴惴。 玄涤受了玄光阻拦,慢慢回过味来,再次向下首少年看去。 这少年年岁不大,一身湛露正法却清亮醇厚,法力凝实,衣着朴素,腰间只悬了一柄生锈铁剑,浑身配饰近乎于无。 观其眉宇清冽,姿容俊逸,气质脱俗,琨玉秋霜,哪怕是低头来拜亦不折姿态,视之令人心生好感。 如今重头来看,玄涤才惊觉这股突如其来的好感是来的如何诡异。 自他登临紫府,身持神通之后,基本已经没有什么平常事物能够影响到他的心绪了。 而这股好感却像是发自‘真心’,若不是师兄现身提醒,他压根就毫无所觉,只以为是得了一个好晚辈,好弟子。 不开玩笑的说,他方才还在感叹其资质,思虑着到底该寻何人施教,可不要埋没了此等人才。 可明晰了想法之后玄涤只觉脊背发寒,连忙斩灭心念,不敢细想。 殿中事态发展却还在继续,玄光真人要开口收徒可是件稀罕事,没人会想要阻止,俱是开口恭喜真人得一佳徒。 姜阳则一脸懵的看着周围人脸上冒出的笑脸,还没太能接受的了: ‘不是,这就行了?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 不过以这位玄光真人的地位,能被其收下为徒在周遭来看已是泼天的荣幸了,想来确实没必要过问他的意见。 玄光眸子清亮,并不怎么端架子,对面四周恭贺之声一一还礼道: “事有匆忙,此间只是幻身来此,我真身还在闭关之中,玄光就先走一步了,告罪诸位道友。” 而后他回身对着姜阳道: “乖徒儿,观礼结束之后你随你玄涤师叔来扶疏峰寻我就是,我自峰上等你。” 接着他便在诸真人的目送中挥挥袖子化作清光消散而去。 “呃是。” 姜阳应了一声,还没等他后半句说出口,眼前之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姜阳忍不住感叹一声,自己这位师尊还真是雷厉风行,来匆匆去匆匆的。 玄光真人的出现算是这场观礼的小插曲,如今插曲过去整场观礼也该结束了。 还仅剩的几位真人也起身向玄涤寒暄着陆续告辞。 看着殿中孤零零站着的少年,邰沛儿趁着自家老祖宗与玄涤真人闲聊之际向他走了过去。 “小女子邰沛儿,出身【都广邰氏】,见过道兄。” 邰沛儿躬身行礼率先打起招呼,暗地里却有种遇见梦中人的惊喜之色。 姜阳正等着玄涤真人呢,也不敢四处乱跑,如今听闻声音回过头来一看居然是刚刚朝他微笑的女子。 少女一身彩绘,柿蒂纹绛纱罩衣,袖口内衬靛青缎,多种色彩层叠,翻卷时似晚霞映照深海,一双弯弯的眉眼灵动勾人,怎一个娇俏能道尽。 姜阳被其惊艳了一瞬,而后回礼道: “在下姜阳,见过邰姑娘。” 这少女不是雨湘山出身,他也对其根本不了解,故而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是好。 姜阳同样没听过什么都广邰氏,不过在他想来应是与周师兄出身的平武周氏是一个意思。 邰沛儿抿了抿嘴想要偷笑,望着少年踌躇的模样,跟她记忆中那个眉宇凌厉的秋临剑仙确实有些对不上。 这种独特的喜感无人可以分享,只有她自己能懂,故而只能憋在心里。 “咳咳道兄唤我邰沛儿即可,我邰氏在上宗管辖之内,都是同道无需太客气。” 邰沛儿轻咳一声,目光不敢一直放在他脸上,恭维道: “方才我在水镜上见了道兄风姿,心中敬仰不已,自觉不可交臂而失之,特来结识一番。” 毕竟认识也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若不是怕吓到姜阳,邰沛儿现在都想纳头便拜了。 姜阳倒没什么,只是觉得少女有些自来熟,不太放在心上,只是自谦道: “哪里哪里,承蒙厚爱,侥幸而已。” ‘他还是那么爱说侥幸’ 邰沛儿乍一听差点没绷住,想起了姜阳一剑平七修的场景,退下来后也是一句轻飘飘的侥幸,差点让那七修死不瞑目。 再之后战场上就流传出一句话来,叫做‘他说难打你别打,他说侥幸你别信。’颇具喜感。 “嗯道兄还真是谦虚呀。” 姜阳摆手,客气道: “庭试良莠不齐,不过是短里抽长,比不得各家嫡系子弟。” 他观少女气息平稳,浑身上下灵光湛湛,色彩交织,还不知有多少宝贝法器护身,肯定是嫡传出身,怎会因两句恭维就自大。 “沛儿。” 邰沛儿刚想再说,就听身后老祖宗相召,不用看就知道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不过好在已经成功结识到了姜阳,她已经很满足了。 心情大好,邰沛儿笑着对姜阳施礼说: “抱歉,家中长辈来召,沛儿要离开了,姜阳道兄咱们后会有期。” 见少女笑的嫣然,姜阳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回礼道: “无妨,邰姑娘自去便是。” 打完招呼后,邰沛儿便如一阵风一般回到了邰弗唯身边。 最后她冲着姜阳招了招手,随后身形就隐入太虚之中。 ‘放心不用太久,咱们很快会再相见的。’ …… 真人宾客一一离开,直到殿内只剩姜阳一人。 他好像那个被遗忘在家的留守儿童,只能独自耐心等候。 “白前辈白前辈,人已经走完了,你在不在?” 终于等到空无一人,姜阳在心底暗暗呼唤道。 “嗯我在。” 白棠从自我封闭中醒来,开口解释道: “方才殿中真人有十余位,而大部分又关注在你身上,离得如此之近我确实无法出声应你。” “喔我知道。” 姜阳已经不再纠结这个了,赶忙就刚刚遭遇跟白棠复述了一遍,而后问道: “这位玄光真人忽然出现要收我为徒,原本想来应是好事,但我总觉得心中惴惴是为何?” 白棠闻言不假思索道: “众多真人在此,神通交织之下,暗含威压,任谁都会感到不安的,换而言之不安才属正常,不必忧心。” “至于收徒一事,本身哪位紫府前来你都拒绝不了,何况还是一位大真人,且走一步看一步。” “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在呢” 白棠出言宽慰了下姜阳,让他不用思虑太过。 实际在白棠看来,这就是少年的命数显现了,正瞌睡呢,来枕头了。 这眼看要择道途了,便有真人现身收徒,这不是命数是什么。 “我” “嘘有人来了。” 白棠忽的出言打断了姜阳说话,而后又静默不言了。 第94章 其后安排 果然,仅仅三息过去,就听有人呼唤自己姓名。 “姜阳。” 姜阳抬头就见一位中年模样的玄衫真人,腰间挂着一块玉壁,在他身前站定。 不用介绍他也知道其人,于是赶忙行礼道: “姜阳见过玄涤真人。” “不必多礼,随我去见玄光师兄。” 玄涤看着少年,神色有些复杂,不欲跟他多说伸手一招便卷着姜阳消失在殿中。 一瞬之间,天地变换,再次睁眼姜阳已经站在山间。 四周郁郁葱葱,花叶扶疏,上下错落着,丛丛叠叠,或散或密,都玲珑有致。 其叶嫩绿色,凝着晨露,在日光下绽放灵光,一片姹紫嫣红,含着勃勃生机,素雪不能染指。 玄光真人早已端坐在山间沏茶等待,面上带笑,招呼道: “师弟,来坐。” 玄涤落了座,接过茶来: “人我替你带来了。” 姜阳也趁机走上前行礼道: “弟子见过师尊。” 尽管和这位师尊暂且不熟悉,但毕竟木已成舟,姜阳还是懂礼数的。 “嗯。” 玄光真人折来一缕花枝拿在手中,神通挥洒掐诀点化,开口道: “碧髓生枝,为我传令!” 随后便随手将花枝掷于地上,花枝一落地眨眼间便化作一名通体碧色的娇小侍女,黛眉盈盈,红唇杏眼。 花枝落生后化作侍女当即行礼道: “婢子见过大人。” 而后她也没忘了另外两人,又向玄涤与姜阳施礼道: “见过真人,见过公子。” 姜阳见她灵动的似是活人一般不免惊异,就多瞧了几眼。 此时玄光真人开口道: “我与你师叔有话要谈,就先送你去你师兄那,令他带着你熟悉熟悉环境。” 姜阳自然是听从真人安排,回道: “弟子遵命。” 而后玄光又朝着女婢吩咐道: “带他去见行简。” “是,公子请随我来。” 碧衣女婢俯身应是,带着姜阳离去。 玄涤见姜阳远去,立马放下茶杯迫不及待道: “师兄,此子不同寻常我看颇为邪意,若不是命神通在身,怕是都无法觉察,思之令人生寒。” “慎言!” 玄光拦了一句,而后端起茶杯道: “不必着眼太过,只当他是命数子好了。” “命数子?你我岂能没见过命数子?什么样的命数能是这种模样。” 玄涤神色沉郁,似乎仍然心有余悸。 方才他被玄光所阻,不敢用神通算他,只好以望气之法遥遥观瞧。 平常命数子的特点很是鲜明,诸如鸿运盖顶,景星庆云,天锡纯嘏,百禄是荷等等不一而足,那一身浓厚的命数冲天而起,恨不得让所有人观瞧到。 而和他所想的不同,视角中的少年普普通通,运势平缓也无什么特异的色彩,不细看甚至只以为是平常弟子。 但可怕的在于只要细看,他的命数映照在神通之下空空如也,混元如一,看也看不得,扯也扯不脱,勾也勾不动,犹如路边一顽石。 “不知何时宗内的气机已经被搅动的一片混乱,往后的掐算恐怕会十算九不准。” 玄涤着重看了少年活动痕迹最明显的几峰,简直是乱成了一锅浆糊。 “诶,别着急。” 玄光抬手下压,淡淡道: “本来也算不得,就别操这份心了。” 玄涤本就心急,看着自家师兄的淡然模样就更急了,忍不住道: “师兄为何要收下这个麻烦,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么?” “大不了给他一二资粮,奉上灵物灵器,恭恭敬敬的将其请走好了。” “麻烦?” 玄光轻笑一声,抬眼望向玄光道: “我看未必,再说了这躲是躲不掉的” “此子不知是哪一位的落子,若是坏了大人好事,我等会又是什么下场,你难道不清楚么?” 堵不如疏,这却也是条路子,玄涤若有所思: “师兄是说?” “与其放任他胡乱搅闹,不如就收在眼皮底下,万一事有不谐,也好及时处置。” “哈哈哈” 玄光仰头一乐,锦袍下摆在山间微风中摇晃。 “没你想得这么复杂,不过是提前占个名分,结个善缘罢了。” 玄涤无语,他整日持宗理事,可没有自家师兄这么宽松的心态。 可事到如今,局势已经不由他说了算了,好在有师兄提前察觉,不至于滑落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万一若是一时不察放任,或者说一个没处理好,哪里得罪了坏了好事,那可就要被当做反面角色清算了。 思虑至此,又一个问题涌上心头,玄涤犹豫道: “可这道统又该如何安排,叫他修什么好?” 玄光为他倾了茶,随意道: “却简单的很,这不是你我该操心的事” “只须将道藏开给他,令他自己去选好了,无论选了哪一道,所需灵气都供给他即可。” 玄涤关心则乱,这会想起来眼前一亮道: “也对,如此往后对错也碍不得我等。” 不管怎么说,一场危机总算消弭于无形之中,除了他二人,谁也未曾惊动。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第95章 弟子六位 这花枝托生的婢子身姿娉婷,领着姜阳就往山下走去。 若不是姜阳曾见过真人施法,他还真的以为面前这就是一位活生生的人。 来往细看,扶疏峰落在眼中其实并不显得高大,但其中氤氲的灵机却极为丰富,整座峰仿佛坐落在灵脉之上,步履行进间人好似要跟着飘起来。 不过这乃是真人坐落之道场,灵机丰厚些也是应该的,姜阳甚至猜测这峰上灵机在整个雨湘山中说不得都是名列前茅的。 整座山峰郁郁葱葱,四时常春,峰上不矗楼不立阁亦不建榭,基本没有太多人为改造的痕迹,合古修天人合一,道法自然之境界,颇具古韵。 正行着,一股清新馥郁的香气直窜鼻尖,闻之让人识海一清,姜阳总觉得有些熟悉,便寻着香味望了过去。 南边正巧种着一片灌木,通体翠碧,枝杈招展,叶片绽放盈盈之光,散发阵阵清香,随微风四溢飘散。 姜阳好奇便指着问道: “此是何物?” 那婢子闻言躬身应答道: “回公子的话,这是茶荈,乃是大人早年亲手栽种的灵根,其名为【露华四时春】。” “喔” 姜阳听后目露恍然,怪不得他方才觉得香味熟悉,可不就是先前周延维请他饮的那杯【湘山时雨】嘛。 ‘原来出处是在此地,竟是师尊亲手栽种的灵根。’ 见姜阳不再发问,娇小婢子便又领着他继续前行。 没多久,眼前就出现一庭院,形制古朴,瞧着也就比草庐精致些,硬要说就类似于农家小院,倒真像个仙真清修之所。 走到院门前,里头迎出来一名青年,头上束冠,额头方宽,唇厚鼻高,一副端正忠厚之象。 其身着青袍,腰间挂着一把碧莹短剑,不及三尺长,剑身随着步履摇晃。 婢子当先开口道: “尊大人仙谕,我已将公子带到,却要回返复命。” 这青年明显是认得她的,闻言拱手行礼道: “多谢葳蕤,我已知晓。” 这婢子居然有名字,曰葳蕤,她朝着两人蹲身一礼,慢慢后退着离开了。 待葳蕤走后,青年转眼看向姜阳当先开口道: “你就是姜阳。” “我姓毕,名行简,乃师尊的四弟子,你唤我四师兄便好。” 姜阳自是从善如流回道: “见过四师兄,正是姜阳。” 这位四师兄一身气势厚重,周身荡漾着盈盈生机,不用问都知道已是一位筑基修士了。 毕行简也不多说,伸手一引道: “请。” 姜阳跟在这位毕师兄身后进了小院,院中一株古木参天,其下随意摆了桌椅几副。 毕行简邀姜阳落座后才笑道: “师尊先前跟我提了,说是来了一位小师弟仙资容貌,俊逸清隽,今一见果然不凡,却是大喜事。” 上来就是一通夸,弄得姜阳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忙问道: “毕师兄谬赞了,不知何喜之有?” 毕行简正泡着茶,听后一挑眉道: “你来了我以后可不是最小的了,这如何不算喜事?” “嗐” 姜阳还真没想到这一点,摇摇头失笑回道: “当小师弟难道会有什么惩罚不成?” “惩罚那倒是没有,至于为何往后你便知道了。” 毕行简摆摆手卖了个关子,又说道: “虽说师尊让我向你介绍介绍环境,可我亦不知有甚好说的” 他抬眼望了望四周,轻声说: “我平时也不爱四处走动,大部分时候只在这小院里,峰上风景乏善可陈,除了师尊闭关之地,其余各处便都是其他师兄师姐的居所了。” 可能是毕行简见的久了,再美的景也看厌了,故而不觉得哪里可以介绍,遂直接说起了几位师兄师姐的情况。 “师尊加上你前后一共收了六位弟子,其中大师兄年岁已不可考,乃是师尊未成就紫府之时收下的,故而平常很少提起” “哦?那他还在世么?” “早不在世了,师尊突破紫府出关之后,大师兄坟头的草都三尺高了,所以便未曾收入算作门墙之内。” 毕行简边说边为姜阳倒了茶推过去,又言道: “而后二师兄便是现在的大师兄,其道号为【致羽】,已成就紫府之尊,现如今在郑国崔嵬矿脉处驻守,并不在宗门内。” “你以后有机会面见,记得可别叫错了。” 姜阳接了茶过来忙保证道: “那自然不会。” 这三师兄真把他当小孩了,这种得罪人的事情他可不会乱说。 另一方面,姜阳也忍不住暗自感叹师尊果然道行精深,连其弟子都成就了紫府,一峰双紫府,果然底蕴深厚。 “至于二师姐名为从雅,一身修为已臻至筑基巅峰,目前正在峰上闭关突破紫府,就连我也有三年未曾谋面了。” 毕行简呷了一口茶水道。 “呃都挺忙得,是好事。” 姜阳不知道说什么好,下意识的接了一句。 “其后是三师姐,名为楚青翦。” 说到这毕行简宽厚的脸明显往后仰了仰,很明显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继续道: “这位三师姐性格较为跳脱,不是个安分的性子,喜欢四处游历天下交友,故而平时也不常待在峰上。” 姜阳听着有点无语,这一共才几个人,个个都见不着人影,要是毕师兄也不在,都不知该找谁来接待他了。 四名弟子一死两不见,还一个整天四处浪,怪不得这位毕师兄懒得动弹,整一个留守儿童嘛。 “最后就是我了,因为五师弟你来了,我就从四师弟变作四师兄了。” 毕行简最后笑着对姜阳举了举杯。 姜阳跟着笑了笑,端起杯来抿了一口,识海一片清凉,他瞧着杯中沉浮的碧色叶片,不用猜正是那湘山时雨。 只是这年份要比他先前喝的好多了,于是闭目感受起了灵识增长之妙。 峰上没什么人,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他身上秘密太多,不管是【道果】还是白棠都是不宜暴露的。 同时也意味着相对自由,古早的师承授徒的模式本就比较散漫,讲悟性明道理,注重个人修行。 见姜阳闭目缓神,毕行简也没有开口打扰,这茶水虽对他没什么大效果,但小师弟还是首次饮用,需要消化一番。 “呜喵~” 此时一只通体乌黑的狸猫从房间里迈步出来,身形修长,皮毛漆黑油亮,头圆滚滚的,两只耳朵耷拉着。 姜阳被声音惊醒,睁开了眼转头看去。 见姜阳好奇关注,毕行简顺势为他介绍说道: “这是玄衍真人第八子,名为【衔蝶】,目前是我在豢养。” 第96章 先天不足 ‘玄衍真人第八子?难道与小十六是一母同胞?’ 姜阳听后一下子就想起来小十六了。 据当时商清徵所言,小十六之所以取了这个名字完全就是因为它是第十六个出生的。 两猫具是出身显赫,其父是乌玉衍玄猫,母是雪岭听松狸,高种贵裔,血脉不凡。 姜阳观这第八子【衔蝶】通体乌黑如玉,明显是向着其父的血脉多一些,不似小十六,四爪踏雪,狸纹斑锦,向着母系那一头。 “衔蝶,这里” 毕行简豢养许久,也是极为爱护之人,见猫儿跑出来立刻从储物袋中甩出一条鲜鱼嘭的一声砸落在地上。 衔蝶闻声头也不抬,不知是被什么吸引了注意,路上还扭扭的跑歪了道。 只不过鱼儿之鲜美显然更加诱人,它原地嗅了嗅之后颠颠的跑过去,对着鲜鱼就大快朵颐起来,其尾巴高高竖起,显然心情极为愉悦。 “笨拙了点,倒也可爱的紧。” 姜阳看在眼里微笑道,同时他也想念小十六了,想要撸一撸它那毛茸茸的脑袋。 “哎” 毕行简此时却叹息道: “看着是可爱,师弟可曾想它已经笨拙了几十年了。” “嗯?这是为何?” 姜阳问道。 他没想到这猫儿看着小小一点,居然比他的年纪还要大,不过也不能这样论,以灵兽的寿命长度,几十年怕只能算做全部寿元的十之一二。 毕行简看着闷头大吃的衔蝶说道: “此种尊贵的血裔哪怕是从不修行,成年也会自发拥有筑基的实力,故而宗内玄衍真人的血脉很是抢手,当年我央求了好久师姐才为我争来一只。” “可衔蝶到手之后不知什么原因,它好似先天不足,到现在也灵智未开,整日痴痴傻傻,浑浑噩噩。” “啊?” 姜阳惊诧,同时站起身蹲到了衔蝶边上,一观其面貌这才明白。 只见这猫儿头脑圆滚滚,一对耳朵折起耷拉着,两只乌黑的眼睛瞳孔极阔,眼仁却往一处并,俨然一副斗鸡眼的模样。 毕行简不过把憋在心里的话同姜阳感叹一句,他也早已释怀了,此时笑称: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痴傻不知事非,浑噩不晓年月,自顾玩耍怡然自得。” 姜阳的靠近明显引起了它的注意,衔蝶抬眼‘看’了姜阳一眼。 姜阳还担心它护食,所以并没有靠的太近。 可它接下来的举动却让姜阳又惊讶又感动,只见这乌黑猫儿瞅了姜阳一眼,而后就挥动爪子将鲜鱼往他这边推了推。 其中意思不言自明,显然是要将食物与姜阳分享。 这双诙谐的斗鸡眼与姜阳对视,其中懵懂的真诚却让他无言。 随后姜阳转念轻笑一声,暗暗想道: “虽智力不详,却心地善良” 抬手拍了拍衔蝶的脑袋瓜,放着它自己吃鱼,姜阳站起身笑道: “师兄且宽心,年月还长,往后未必没有转机。” 毕行简明显没太放在心上,只当做安慰了: “那便借师弟吉言了,不过几十年都过来了,我早不纠结啦。” 一番闲聊过后,两人明显比之前熟络了不少。 毕行简看看天色就起身说道: “时候不早了,我带师弟见一见你的洞府。” “好,麻烦四师兄了。” 姜阳自是从善如流,跟着起身回道。 毕行简带着姜阳出了小院,直接驾风而起,姜阳也招来法风紧随其后。 两人顺着扶疏峰一气向南来到山腰处的一块平台上落下。 此地植株不似旁处茂盛,周遭土地平整,算是一处很是幽静的洞府了。 毕行简带着姜阳落地,伸手一挥道: “便是此地了。” 姜阳脚踩着坚实的地面点点头还算满意,这处空地不大不小,土地也平整坚固,正适合来练剑。 而后他四周扫视山壁,想找一找自己洞府的入口,可转悠了一圈却什么都没发现。 ‘应是有灵阵守护,这才瞧不见。’ 姜阳暗自点头,拜入峰上之后不管怎么说,档次待遇肯定是攀上来了。 于是姜阳转头便问: “四师兄,我的洞府在何处呢?” 毕行简跺了跺脚回道: “就是此地啊。” “?” 姜阳看了他几眼,忽的迟疑道: “师兄该不是说,这片空地便是我的洞府。” “师弟猜得不错,正是。” “这师兄难道在消遣于我,莫不是想让师弟我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吗?” 姜阳指了指光秃秃的地面忍不住问道。 毕行简挠了挠额头也不装了,解释道: “那倒也不是,没办法师尊有令,不许我们破坏峰上地形,凿壁做府,要合造化之风貌,师法自然。” “你瞧我那小院,三师姐当年也是指了这么一片空地把我往那一丢就离去了。” 姜阳无语,感情这事还是有传承的。 毕行简紧接着补充道: “你却好得多,有师兄在师弟不必发愁,我可比你那三师姐可靠多了。” 毕行简说着还暗暗褒贬了自己师姐一句以报当年之仇,而后道: “我随师尊修『乙木』,也有一二生发之神妙,房屋的事包在师兄身上。” “师尊修的是『乙木』?” 姜阳念道,他先前获得的蕴灵法就分属在乙木道统。 “对,『乙木』一道,主生发之道、善疗愈,可蕴养灵植,合自然之道,寻造化之妙。” “扶疏峰受师尊位格影响,浑然一体,承自然真意,蕴四方灵机,故而不好破坏。” “原来如此,还有这等玄妙。” 姜阳明白了,点点头表示理解。 “那我便以仙基做法为师弟你生造一住所,往后师弟若是不喜欢,便自行更改即可。” 毕行简交代了一句,而后便掐诀施法,念道: “天衍五德,木德居东,其掌造化,全性生发,今召请来,宜室宜家,助吾结庐,坚劳永固,勿使侵坏” 第97章 朔晦两仪 咒语念就,盈盈灵光遍撒,滋润着土地。 一瞬间,草木蔓发,团草结庐,修竹篱笆,初见横枝,秀峰可望。 毕行简一道法术施展后,地力生发草茎疯长,居然在姜阳眼前就这么生生长出一座篱笆小院来。 其外形酷似毕行简自己现在居住得那一间,外形简朴,颇有古代清修士之风韵。 毕行简放下手来,展颜笑道: “只能如此了,师弟且将就一下。” 姜阳连忙拱手赞道: “四师兄客气了,这可不算将就,神乎其技叫师弟我叹为观止。” “诶” 毕行简摆摆手道: “此小道尔,走咱们进去瞧瞧。” 露曦向晚,帘幕风轻,小院闲昼,翠径铺绣,好一幅闲适之景。 姜阳与毕行简在小院转了一圈,毕行简背着手环顾道: “院中空空,却还缺了一颗灵木,过几日我给师弟寻一灵种送来。” 姜阳闻言推脱道: “已经麻烦师兄了,不必再叫你破费了。” “这可不算破费,灵木纳气藏风,汇聚灵机,对修行有利,于道行有益,此乃不可或缺之物。” 毕行简是『乙木』修士,最善保性养命之道,此刻指着院落格局道: “此处半山悬空,前不宜栽桑,后不宜插柳,我看榆木最为合适,明日我便去白榆峰为你求一株【月白灵清榆】过来。” 随后他笑说: “白榆峰的臧煜与我关系不错,想来应当不是难事。” “这怎么好意思” 姜阳虽不认识这灵种,但听名字想来也不是便宜物件,什么东西只要沾上灵物二字价值就低不到哪儿去。 “哈哈哈,无妨,便算我作为师兄的见面礼。” 毕行简哈哈一乐笑的憨直,丝毫没有作为筑基修士的架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见此姜阳只有拱手致谢了。 诸事已毕,毕行简也就准备告辞离开了,临行前他开口道: “小院简陋还未曾添加什么物件,稍待我令‘灵祉’给你置办上,只不过师尊不喜我等奢靡享受,大概也就是些桌椅摆件之类的” 姜阳送他到门口处,回道: “无碍,师弟我本身也不是酷爱享乐之人,有一地存身之所即可。” “师弟好心性,那为兄先走一步。” 毕行简夸了一句,在姜阳的师兄慢走声中飘飘然飞离而去。 待到天边看不见人影,姜阳这才回返院中。 望着空荡荡的草庐,姜阳自储物袋中掏出一枚蒲团坐下了。 ‘果然,一个地方待不了多久就又得搬家。’ 其实对于朝雨峰的那处洞府姜阳已经待习惯了,有松柏霜雪为伴,整日餐霞饮露,挥洒剑气,倒也过得自在。 周遭也无人可以告别,他都不知道该不该回去一趟。 不过遇事不决,可问白棠,姜阳将剑横在膝间问道: “白前辈,白前辈在不在?” “嗯我在。” 身在扶疏峰白棠远没有以往那般随意了,不然依她的性子早钻出来了,不至于还缩在剑中不出声。 “此地就是扶疏峰了,总算安顿下来了,白前辈你还好么?” 姜阳见她貌似兴致不高,就开口问她。 “没什么,只是这山峰在你那师尊的掌控之下,我待的不爽利。” 白棠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左右心里头就是不舒服。 “那他会发现你么?” 这是要紧事,姜阳连忙追问道。 “哼” 白棠轻哼一声,努努嘴道: “他又不曾神通圆满,五法俱全,只要不离的太近便无碍。” “喔那就好。” 在白棠息声的这段时间,姜阳还挺别扭的,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自己都没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他已经对白棠产生了不小的依赖。 “以后就要长居这扶疏峰了,原来那处洞府也没什么可收拾的,白前辈你还要回去么?” 白棠闻言没好气道: “你都不回去,我有什么好去的。” 姜阳挠挠头,提醒道: “你那柄藤剑还在角落里种着,不用去取回来吗?” 白棠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个,于是轻声道: “无妨,我自断了玄妙,它会自行枯萎的。” 姜阳点点头,那处洞府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都是些普通摆设,重要的东西他走哪都是随身带着,方便取用。 想到此,姜阳兴冲冲的从袖口里掏出来个垂着金穗的小布袋,提着角往地上倾倒着。 布袋口一张,七零八落的躺了一地物什,灵光灼灼,照的草庐亮如白昼。 这是姜阳最期待的环节了,他满脸开心的对地上的物品分类清点着。 “丹药符箓灵石灵材灵物” “这个放这,这个得放这” 姜阳念念叨叨的分拣,白棠见状无声的摇了摇头,失笑不已。 不一会,他已经把此次收获分成一个一个的小堆,琳琅满目的在身前摆满,心里莫名的有种成就感。 “到底是真人出手,就是大方。” 姜阳看在眼里心中满足,暗赞了一声玄涤真人。 里头灵石、符箓一类的小玩意一大堆,不值太多钱,但姜阳也不嫌弃。 灵石谁也不嫌多,至于符箓也有用得着地方,虽然只是基础的符箓,封了些小法术,威力肯定不如自己苦修来的好用。 可它胜在使用便捷,斗法之时使出阻一阻对手攻势,或是用来辅助骚扰一下还是很好用的。 其后就是一堆各种各样的灵材灵金,大多是胎息境的小物件,不算太值钱,可以打包售出去,也可以自己留着锻造法器之时充作辅料。 最令姜阳满意的就是眼前的几只玉瓶了,里头全是练气后期合用的丹药,天阙中二十五层往后几乎每层的奖励都是。 而没有练气后期也闯不到此地,不得不说玄涤真人想的很周到,总之往后修行用的丹药可以省下一笔灵石了。 收拾到了这里地上已经空了一大半,只剩寥寥几样物品了。 放在腿边的是几枚玉简,里头大多记载的是些古法术,姜阳先前已经大略的看过一遍了。 其中他比较感兴趣的就只有两门法术,其一是那《拘灵遣将法》,其二则是一门极为偏门的法术,乃是一种专门练就法目的瞳术。 其名为《朔晦两仪显化玄眸》,乃是一本佚品法术,通篇措辞精炼,规制古朴,不用细读就知道又是古修士编撰的法书。 姜阳也就是看它是少见的法术才稍稍留心,如今细看下来就知道又练不了。 此法修得一对阴阳均平沛然不动之玄眸,阳主杀,阴主藏,可以观太虚,衍玄光,避杀劫,等等神妙吹得是天花乱坠。 可还没等姜阳欣喜,就看到下面最基本的要求就是需要两道紫府灵物来培练养目,洗练双瞳。 一曰『朔阳』,一曰『晦阴』。 第98章 霭洚蜃云 这两道别说灵物,姜阳连听都没听过,况且还是紫府灵物,把他卖了也换不来其中一块灵物的边角料。 姜阳猜测这就是玄涤真人放在阙中专门用来给弟子看一看,长长见识的。 像这《拘灵遣将法》还有那什么《朔晦两仪显化玄眸》,哪个像是正常人修的了的法术,只是让众修看着乐呵乐呵得了。 姜阳没太过纠结就将几枚玉简都揣了起来,权当做收藏了。 最后姜阳则是看向了那一枚白玉一般的团子,握在手中像是一般,软绵绵的。 这是最后的那尊筑基灵傀崩散后爆出来的,姜阳只知道是灵物,至于具体是什么却不认得,当时事出紧急就随手收了起来。 姜阳拿起来掂了两下就问白棠: “白前辈,这是何灵物?” 白棠看他搁那捣鼓半天了,一直没出言打扰他,此时见他发问就回道: “这是『云炁』一道的筑基灵物,名为【霭洚蜃云】。” “哇,筑基灵物。” 姜阳捧着这团子惊讶不已,又道: “没想到这块不起眼的云彩居然是这里面最贵重的,捡到宝了。” 筑基一级的灵物姜阳目前只有【澜清元水】还是商清徵赠予的,其价格贵重,要让他去买绝计是买不起的。 故而能得到这样一块灵物,姜阳还是很开心的。 “诶,那这云彩有什么妙用?” 姜阳按下心喜问白棠。 白棠见他这雀跃模样,好笑道: “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好歹也是宗门嫡系了,些许灵物就看花了眼了?” “那不一样嘛。” 这件事上姜阳有着自己的一套理解,辩道: “长辈赐的,友人赠的都不如我自己赚来的,这叫惊喜。” 他心思很正,平白消受恩惠不是姜阳性格。 想法不错,但在白棠看来,不拒拘是赚是抢,是赠是夺,能弄到手的才是正经。 虽意见与他相左,但白棠看着少年认真模样也就随他去了,解释道: “云炁之道也叫『暇蜃』,主云散雾化之变,有掩实藏虚之能,通变化、幻蜃景,与雷霆相合,与壬水相亲” “这块云彩软绵绵轻飘飘,适合炼入法器,编织法衣,虽不算大却算一件不错的灵材。” 灵物也不是全部都能拿来吃的,有些就适合炼器。 “原来是件灵材,也不知适合炼个甚么法器?” 姜阳念叨着,他浑身上下还一件法器都无,虽然他也用不太上。 白棠看他懵懂叹了口气,遂出言提醒道: “这灵物不过巴掌大小,却适宜用来编一锦帕,织一方巾,绣一手绢,都正合用。” “啊这些都是女修所用啊,怕是与我不太相合。” 姜阳听了摇摇头,他一大男人打起架来用手帕法器,怕不是要将敌人给笑死。 “等等,我正愁用什么回礼,这方云彩不正好可以赠她炼作法器,哪怕是编织法衣也是极好的。” 姜阳忽的激灵一下,一捶掌心明悟过来。 之前他还惦记着商清徵的礼物呢,这云彩不来的正是时候。 见姜阳终于醒悟,白棠暗自点了点头,旋即又叹息不已,孩子还是不开窍啊,要手把手的教。 “公子可在,灵祉奉命前来送些家什器用。” 此时外头一道女声轻轻呼唤道。 姜阳闻言起身,知是毕师兄先前所说之事,赶忙迎出去道: “我在,你进来。” “是。” 门口站着一位红绸侍女,身材高挑发间插着一朵朱槿,闻言柔柔应声迈步走了进来。 “灵祉尊了峰上令来,为公子增添些家什。” 说罢她站定一挥袖地面上便多了几幅木桌藤椅,又有屏风镜台,茶几案头,烛台明灯。 转眼一大堆器用摆满了院落,姜阳被迫退到了边上看她施为。 她虽一言不发,却井井有条,置了桌摆了椅,铺苇席摆茶几,点了灯展屏风,不一会整座小院已经装饰的有模有样。 灯火通明间,已然像一处人家了。 全部妆点妥当,灵祉重新站在院中对姜阳道: “已经布置好了,公子可还有什么所需?” 姜阳环顾四周,点点头很是满意,便对她道: “多谢,我没什么需求了。” 灵祉听后对着姜阳微微躬身,言道: “不敢承谢,既如此那灵祉便先告退了。” 说完便缓步退了出去。 姜阳也不留她,而是转身欣赏起了自己的小院。 别人的洞府,宗内的高峰姜阳都是去过的,宽阔如周延维之洞府,奢华如清仪之高峰,亭台楼阁,宫殿仙阙,极尽妆点。 姜阳却觉得都不如自己这方小院,美景看久了也厌,宫殿大了住着又空,有甚意思。 回转身形走入房间,里头已然灯火通明,姜阳走到案头坐下: “刚想着给商清徵写信,如今正好省的席地而坐了。” 这一坐下姜阳才发现房间内还未有纸张书写,想回去叫灵祉又赶不及了。 “算了” 姜阳不欲折腾,便扯来一块布帛,掏出笔墨来开始酝酿。 白棠悄无声息浮现在姜阳身后,抱着胸看他写的如何,再决定要不要出言令他来改。 姜阳蘸了蘸墨,先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写了一遍,又说了自己庭试已过,拜入了扶疏峰,让她勿要挂念。 而后则着重描述了中间变故,很遗憾未能成功拜成曦雨真人为师,无法与她成为同门唤她师姐了。 信笺的最后便附上灵物,作为答谢之回礼。 一封信在布帛上写就,将云炁灵物包裹在其中卷成了一个小布兜。 其后姜阳便召来符箓,念诀引咒将之放飞。 看着灵鹤衔着布兜消失在夜色中,姜阳这才放下心回去闭目打坐。 第99章 不告诉你 曦雨峰,听雨阁。 月白风清,寒霜满野,有两女自小径中走来。 绛衣者分云踏月,广袖曳烟,裙裾缀金丝如星子垂落,唇畔有釉色,鬓边玉簪斜插半枝丹桂,暗香过处,夜雾皆染酡红。 白衣者素履凌虚,轻纱笼雪,腰间玉箫不响而自生清商,眉间凝霜色,足下流萤避让,似畏其皎皎,恐污冰魄无瑕。 “此夜正直月明星稀,却是采气的好时候。” 李周盈一身广袖绛衣,在夜色中醒目,她回头不解道: “真人交代过灵气无需你操心,不过吩咐一声,为何还要自己辛苦来采?” 这让她很是不解,只是一味灵气,真人又有言在先,峰上有的是人为她采气,只需安稳修炼即可,何苦自己日日辛劳。 商清徵白衣素履,于月下莹莹生辉,衬的仿佛神女下凡,她抬眉道: “无妨,是我自己甘愿的,再者说自己亲手采来的气更合用,说不得会增长一二成突破的几率呢。” “哪有此种说法,我只听说过采集灵气的品质影响筑成仙基,跟采气者是谁还有关系吗?” 李周盈闻言回身又问道: “你从哪听来的?” “没有从哪听来的,是我自个想的。” 商清徵笑盈盈说: “毕竟是自己突破所需,怎么着也比他人采来要认真负责的多,对?” “那也就是没有依据喽,好啊,你敢骗我啊你。” 李周盈失笑,嘴角一撇唇上釉色反着光。 两女追着笑闹一阵,还是李周盈率先正色道: “罢了罢了,不贫嘴了,时间紧急,咱们快开始。” 商清徵功法要求的灵气名为【玉竹清气】,这气很是特别,不但采集地是固定的,甚至对于天气和气候也有要求。 此气需找一片竹林繁茂,玉竹丛生之地,待到月明星稀之时,用玉杵敲击竹茎产清音之气,以秘法收纳,十二日得一缕,九缕成一份。 十二日一缕,一份看似只需要短短百日,但月明星稀之日并不是哪天都有的,而且一不留神就会有云气遮蔽,白白浪费一日,故而实际耗费的时间远不止三四个月。 两人来到一根挺直的玉竹前,李周盈取出一枚青玉制成的玉杵持在手中,在玉竹的第三节与第四节之间,轻轻敲击了一下。 “铮!” 玉竹受击,一声清越之音响起,其音袅袅,其声婉婉。 这既是音也是气,肉眼不可视之,商清徵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天音螺’以采气之法收取。 这螺是【少海】的特产,可收音纳气,形状椭圆适中,整体色彩红褐与黄白纵横交错。 运气不错,挣得了个开门红,据采气诀上所述,三音纳为一缕,再收得两道清音便算作一缕气了。 两女一人敲击一人收取,两两配合倒也相得益彰。 商清徵以秘法持螺,对着李周盈歉然道: “确是麻烦周盈姐了,深夜还要与我奔波忙碌。” “无妨,左右我亦无事,采几缕气而已,又能累到哪去。” 李周盈表示并不在意,跟着商清徵在竹林中穿梭,寻找着成熟的玉竹,又道: “再者说了,这是真人专门交代之事,我又如何能不上心呢?” “那可不是这样论的,总之谢过周盈姐了。” 商清徵摇了摇头坚持道。 “罢了罢了,随你好了。” 李周盈闻言无奈道。 正当此时,呼扇呼扇的声音临近,李周盈忽的抬头却看到一只灵鹤自远处飞来。 这灵鹤在空中一个盘旋,察觉到了下方灵引气息,遂悬停在了商清徵头顶。 商清徵正满脸欣喜的抬首凝望,不用想她就知又是姜阳来信了。 她伸出手来接引了符箓,随后略带疑惑看着鹤嘴上衔的小布兜。 不管如何,她先将之取到手中放飞了灵鹤,而后展开布兜,这时候一块软绵绵的白团子掉了出来。 商清徵赶紧兜住,正巧发现了布帛之上写着满满的字迹。 可她还没来得及细看,李周盈便好奇的凑了上来,少女慌忙将布帛捂在胸前,躲避着对方的视线。 布帛能掩藏,这软绵绵的云团子却显现了出来,此云轻若无物,无人管它就慢腾腾的落下。 李周盈伸手将其捧住略一感应,挑眉问道: “竟是一块灵物,谁给的?” “嗯我我一位友人。” 商清徵嗫嚅着答道。 李周盈眼角一弯,犹疑道: “哦?你还有友人,我怎么未曾听过?” “是是近来结交的。” 商清徵结结巴巴的搪塞道。 她也没想到姜阳居然这时候给她送了信,方才光顾着欣喜了,都忘了李周盈还在一旁。 眼看瞒是瞒不过去了,她又不是贯会说谎的人,故而显得期期艾艾的,更添了三分可疑。 李周盈早已筑得了仙基,年纪可比商清徵要大的多,自然懂的也更多。 她捏着手中柔软的白云轻笑道: “我虽辨不出这灵物分属在哪一道,却也晓得这是一枚筑基灵物,什么样的友人如此舍得啊?” 这声音揶揄之意明显,商清徵又不是傻子自然听出言外之意来,登时叫她红透了耳根。 可随之而来的就是讶异,暗暗思忖道: ‘筑基灵物!他应是过了庭试了,那是拜在哪一峰了,师尊会收下他么?’ 她又瞧着李周盈手中的云团内心既埋怨又感动,想道: ‘这灵物还不知他是如何辛苦才得来的,这是何必,我又不缺什么用度’ 在商清徵看来,少年穷困,一份筑基灵物还不知要省吃俭用攒上多久,心意是好的,但她却见不得少年这样受苦。 “喂!回魂啦,怎么哪个友人需得想的如此之久?” 李周盈见少女呆住了,不由没好声气道。 “啊,没没什么。” “那问你话呢,干嘛这么遮遮掩掩的。” 李周盈看着少女情态,心中也是好奇不已。 面对李周盈的一再追问,商清徵说又不愿说,要她骗她也不想骗,纠结了半天后忽的伸手从李周盈手中一把抢下云团塞在兜里,而后转身就跑。 边跑边留下银铃一般的声音道: “不告诉你!” 李周盈哭笑不得,眼见少女翩翩远去的身影不由高声问: “那这清气呢?不采了?” 商清徵的背影却已经看不见了,半空中只传来她清甜的话音: “不采啦,明儿再采!” “这妮子,着急忙慌的不知道要干嘛” 李周盈见自己被丢在原地,嘀咕一声旋即摇头失笑。 第100章 昭昭坦途 商清徵逃也似的离开了听雨阁,一路飞回到了曦雨主峰上。 一口气跑到殿内,坐到案头前,还没等松口气就急匆匆的自怀里掏出布帛读了起来。 她不想骗人,同时心底也惦记着姜阳的来信,遂直接跑掉了。 至于晾了李周盈,商清徵想着下次见面再好好跟她道歉好了。 小十六被商清徵进来的动静吵醒,一跃到案头,两只圆嫩的爪子撑在地上伸起了懒腰,随后靠近商清徵蹭了蹭她的袖口。 商清徵却没空理她,拂袖将其推远,又低头读起了布帛上的信。 狸猫遭了冷落自然十分生气,于是装作不在意迈步到了笔架前,忽的伸出毛爪子轻轻一推。 “啪嗒!” 一声轻响,竹做的笔架摔在了地上。 商清徵却充耳未闻,反倒嘴角露出浅笑,灯火下映出她窈窕倩影。 布帛卷曲,墨色洋洋洒洒写就,商清徵细心展平,一字一句读过去。 “暌违经岁,鱼雁迟徊,我于庭试侥幸得登榜首,然缘法难测,终未入曦雨真人门墙,反误叩扶疏峰玉磬,忆昔与卿言罢“若得道,必拜曦雨真人门下”,而今青鸾分栖,各衔一枝,隔峰遥望,惟怅然久久” ‘竟得了榜首,原来非是真人不收,而是他表现太好,蒙得玄光真人看中’ 商清徵读到此,既是遗憾又替他高兴,不论如何总算是挣得了道途,前路有望,寿元绵长,却也不急于一时相会。 按捺心念不言,她又继续往下看: “扶疏峰上,千藤蔽日,万花垂露,灵氛氤氲,我自舞剑斩霞,见孤云出岫,逍遥无边,不知卿近来可好?” “……” “庭试之时遇真人考验,挣得一灵物名【霭洚蜃云】充作赠礼,缄封随笺以寄,此云霜色皎皎,触手绵绵,卿可妆点法衣,或织一锦帕,又或置于案头赏玩,恍若截取半幅天青” “岁寒霜凛,望珍摄道体,临楮依依,不尽所怀。” 商清徵抻着布帛将信读了又读,看了又看,这才舍得放下。 旋即又掏出那枚软软的云团灵物,拿在手上捏了捏,或许是觉得有些顺手,便又多捏了两下。 “哼,掐你” 她似乎把这当做了某个人,两只手掐着白团子的两边,皱着鼻子往左右拉长。 狸猫十六也被吸引了注意,一下子扑过来围着嬉戏,商清徵松开手,云团绵软轻飘飘的不受力,竟直接粘在了猫儿的脑袋上。 看着小十六顶着云团的可爱模样,商清徵捂着嘴窃笑不已。 “去去去,自己去玩,莫要来搅闹我。” 商清徵将云团摘下来小心收好,便拍了拍小十六的尾巴驱它离去。 见猫儿不知钻到哪个角落去了,商清徵这才抽出信笺来,专心给姜阳回信。 …… 虽搬了新洞府姜阳也未曾懈怠。 一大早他运转功法行了早功,晨露一退这便出来练剑了。 不同于外界霜雪铺就,扶疏峰上因有『乙木』真人影响,常年四季如春生机勃勃,周遭郁郁葱葱。 姜阳记着四师兄毕行简的提醒,收拢着剑气于剑体之内,挥动起来毫无烟火气,不但不去破坏山壁,就连草木也未有一棵折茎。 这般施展剑术对于姜阳来说还是首次,体会起来居然也颇有收获,要知道他原先在朝雨峰可从未管过周遭松柏的死活,斩叶折枝是常有的事。 “能放能收亦是习剑之道。” 姜阳拄着剑喃喃道。 白棠时常教导他,练剑不是一味死练,需随练随悟,方能得剑中真意。 “姜阳吾徒,来山上见我。” 正当此时,耳边响起了玄光真人的声音召唤他去往山上。 姜阳陡然一惊,而后放松下来,连忙回道: “是,徒儿这就来。” 师尊相召,姜阳也不练了,收了剑挂在腰间,纵身一跃驾风往山上去了。 距离不远还是上次玄涤真人带他来的地点,姜阳飞驰在不远处落下身形,而后慢慢步行过去,以示尊敬。 玄光真人端坐在山间,神情悠悠,一身华丽锦袍,身上绽放着盈盈生机,叫他四处盛满花卉。 此等生机荡漾,于修士不敢说,如若一凡夫俗子待在此地几日,平添数十年寿元简直是轻而易举之事。 姜阳几步上前,俯身拜道: “姜阳见过师尊。” 玄光轻声道: “勿需多礼,来,坐。” 姜阳虽客气却也不拘谨,闻言应声道: “是。” 接着来到玄光不远处坐下了。 玄光随手点了一杯清茶飘落至姜阳身前,出言道: “如何,我扶疏峰上可还待得惯?” “此地灵机丰饶,葳蕤繁祉,正是仙修道场,徒儿待的惯。” 姜阳接了茶,连连赞道。 “待得惯就好,我观你已至练气后期,法力澄清凝实,又习得剑诀在身,想来是个有成算的” 玄光端杯在手,问他: “如何?对自身之道途可有什么冀望?” 这个问题,姜阳思忖片刻后才答道: “不敢说冀望,确是有一二想法。” “姜阳是下院出身,未有基础通识,对各个道统了解如囫囵吞枣,不好妄下决议。” 这也就是姜阳不明就里,寻常弟子拜入某一峰便修某一峰的道统,这也是承继延绵的意义所在。 一般都是真人赐下功法,你便对着去修,有不明白的再行求问,从未有过自主择道的权利。 而此时玄光真人却像没听到似的,反而饶有兴趣问道: “哦?那你对哪一道比较有兴趣呢?但说无妨。” 姜阳想法其实很简单,他是唯战力论,哪一道强他便修哪一道,但说肯定不能这样说,于是他拐了个弯子回道: “要让弟子去选,肯定是愿修那通天坦途,不知宗内哪一道传承可称昭昭显世之道?” 既是坦途,肯定就不会弱,这道理十分朴素。 玄光凝滞了一瞬,随后似笑非笑的看向他道: “你口气倒是不小,这世上哪一宗哪一门可都不敢说自己是通天坦途,道统其实并无差别,一切只在自身修持而已” 话语悠悠,可他却并未把话说死,口风一转又说道: “只不过虽没有坦途,却有大道小径,不才宗内还真有一二传承可称大道。” 姜阳等的就是这个,连忙俯身道: “还请师尊解惑!” 第101章 控摄三炁 玄光真人袖袍挥洒,轻声道: “我雨湘山上承仙人道统,世人尊称为天河水母,祂传下来的『弱水』便是一道可以保性求金的大道。” “以五道弱水仙基练就神通,待五法俱全之后便可锻得一点不坏金性,求取金丹,唤作【玄溟弱水幽微性】。” 讲到此,玄光真人看着姜阳笑道: “你若是不想止步于紫府,证道登那金丹真君之位,『弱水』一道便是属于你的坦途了,却不必忧心功法灵气,你玄涤师叔修行的亦是此道。” “弱水玄溟。” 姜阳念叨着,想起了玄涤真人那一身幽重如渊的气息,仿佛沉溺于溟泽之底,让人难以喘息。 “那还有呢?” 他还不想那么快选,想要多听一听,暗自作比。 玄光未有丝毫不耐,继续耐心道: “另外一道是你已经听过的『姿仪』,玄仪跟我提过你,你这般姿容模样修行这道统亦是不错的选择。” “真计较起来『姿仪』一道其实并不属于我雨湘山的根本传承,而是上一代的前辈自【太微】洞天中得来的一幅图,内里蕴含玉瓒真君之真意。” 玄光声音平缓,接着道: “现在清仪峰所修功法都是自这幅图中感悟出来的,除了功法所需灵气无法去采需自行调合以外,并无什么不妥之处。” “其余还有些许传承,但都称不上完善,有道统不续之危。” 姜阳听后若有所思。 功法品级,所需灵气,道统传承,这修行之道还真是一步一个坎。 行差踏错便后患无穷。 “那师尊你所修行之道呢?也不完善?” 既然拜了玄光真人为师,姜阳还是首先考虑随师尊修行同一道统的,有前人指引路也走得顺畅些。 玄光一副青年人模样,举止也不显老态,此刻手肘抵在桌案上悠然道: “自然不完善,我修行木德中的『乙木』一道,数百年来我苦苦搜寻,也只得四道功法,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对于心气奇高之辈来说,求金登位自是心中所愿,差一道功法也不愿将就。 可对于得过且过之人来讲,能成就神通得享五百天寿便已超过天下九成九的修士,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木德” 姜阳突然想起来,好奇问道: “师尊,那木德之内到底包含了几条道统?” “五道。” 玄光出言解释道: “天衍五德,木德居东,其分五道,分别为『巽木』、『乙木』、『析木』、『若木』与『广木』。” “上古之时,人神混居木德大兴,道统昌盛,天变之前已不可考,如今岁月轮转,世事变幻,枯荣之间,门庭凋零” 玄光言语虽轻,话音中却多有怅然之意,毕竟同为木德修士,谁不仰望前人盛景。 “还有『若木』与『广木』,为何典籍之中从未提起过?” 姜阳如今看过的典籍传记也不算少了,可从未见过此等记载,其仿佛从时间长河中被人抹去了一般。 他终于知道了木德中的最后两道,前面三处他此前或多或少都听说乃至接触过了。 玄光没急着回答,而是伸手屈指叩了叩桌面,等一道光晕散开后,这才叹道: “我亦不知,但隐隐有所猜测,金丹之能可改天换地,有大人不想此道传承下来,便会闭锁道统,令玉简失辉,让墨涸难继,从此不得书,惟口口相传。” “啊?这” 紫府神通之能已然诡谲莫测,没想到金丹之能更胜。 姜阳听着忍不住咋舌,金丹真君之能居然可以一言蔽之,使得天地随心变幻,说是仙人手段怕也不为过了。 木德如今也就剩下巽乙二木尚在苟延残喘,偶有几道分散各地,不怪玄光这位乙木大真人叹息不止,实在是前路不明啊。 姜阳境界还低,对于玄光之忧心并无实感,反倒更关心那神秘的两木,便问道: “那如今广若二木,还有传承显世么?” 玄光毫不犹豫摇头道: “未曾听闻,估计就算是有,也只存在于某些古老的洞天福地之中” 而后他又接着说: “甚至这两木的名字都是我搜寻功法之时打听来的,只知道广若二木是极为古老显赫的道统,古称赤桃双华,广木崇德广业于钧天布道,若木上接太阳有华光赤照。” “木德上古之兴盛,一多半都要应在这两木上。” 到了此玄光也算透露了一二真心,摇头叹道: “巽木掌风苟延,乙木养命残喘,震木失雷向析移位,至于广若二木,更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了 堂堂木德显道,掌风御雷,控摄三炁,沦落到如今大猫小猫不剩三两只。” 玄光之言,掌风御雷姜阳还能听得懂,但控摄三炁他就完全不明白了,于是问道: “敢问师尊,控摄三炁是何意?” 这算是道密玄谈,大真人再次叩击桌案以混淆视听,若言语中不小心冒犯了某位金丹真君,致使太虚之中降下贬责就不好了,便作此提防。 这是真正的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因为天上真的有大人在位。 “福禄寿并称三炁,古时也作为木德的一种,现在分离出来,应算作并古一道。” “木德之中,巽木伴风而生,震木御雷荡魔,而这广木天生便有钧天广道之能,便强行控摄了福禄寿三炁锁在位中,供自身驱策,这便是控摄三炁的由来” “现如今,福德之主失位,福炁凋零,禄炁保存最为完好,郑国皇室的一支如今仍然在修行,至于寿炁直到如今都是天地之殇” 福炁一道姜阳曾在赐福天官庙中接触过,识得一味仙基『祥瑞仪』,至于『禄炁』『寿炁』还是首次明确被提起。 “福禄寿?天地之殇?” 这句话引起了姜阳的注意,这熟悉的词汇使得他陡然精神起来。 “『寿炁』一道也唤作『天寿』,其自古都是广木私有,而后不知是何原因崩散,登时叫天地间所有的修士寿元凭空削减了一半” “要知道,古时我等紫府修士寿元可是得享千载的,餐霞漱瀣逍遥于世,就是山脚下的凡夫俗子,无病无灾之下也可轻易享有一百二十寿数,何至于如现在这般窘迫” “什么?!” 姜阳这下是彻底愣住了,他知道修士之能可改天变地,可一直只存在于他人口述,难有什么实际感受,现在一听师尊所言,这才真正切实的体会到了。 寿炁一道主天定寿数,居然可以影响整个天下修士的寿元,上至金丹紫府,下至练气凡夫,概莫能外。 那就是说,哪怕是他这般练气小修,在古代也可轻松拥有二百以上的寿元,要知道现在筑基仙修也不过是这个数字罢了。 玄光言罢,姜阳久久不语。 一个布道钧天,一个掌御风雷,哪怕是只言片语间也能觉察出这木德的霸道之处,听之令他神往不已。 第102章 阴阳之道 灵泽一域,水脉昌盛,雨湘山又以弱水着称,按理说他是该修行此道才是。 可姜阳的修行过程中,他总是有意无意的接触到木德一道,如今更是直接拜了一位修行木德的大真人为师,其中又会有几分巧合呢。 ‘掌福禄,定天寿,晓因果’ 这段话是姜阳初次激发桃枝之后得来的信息,一直被他牢牢记在心底。 道果不是凭空之物,这一点在姜阳心中一直是明确的。 伴随着玄光真人传道解惑,姜阳终于揭开了道果中一层轻飘飘的面纱 ‘福禄寿,控摄三炁,这算是道果的提示吗,我其实一直该修的都是木德。’ 姜阳心思转动,身边人与事的轮转发展他并非毫无所觉,可身在其中难免迟滞,需要一些引子作为指引。 “多谢师尊解惑,那世人寿元如今可还能够恢复上古之风貌了?” 这可是利得天下修士的好事,但玄光又不能知后事,摇头道: “却是不知,想来要天寿一道归位才能迎来如此盛景。” 增世人天寿,归位则天下理安,使众修敬仰,乃是莫大的功德,玄光哪怕作为真人也不敢妄下决议,只能暗暗猜测。 姜阳点点头表示赞同,想想也是,若是大家寿元皆充沛,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有突破之烦恼,炼丹延寿之渴求了。 话到这里,姜阳其实已经没什么想问的了,他就打算跟着师尊修行『乙木』好了,不提有真人传道,便是道果暗示也令他不能忽视。 忽的,他又想起了那日才读过的玉简,于是又多问了一嘴道: “师尊,那阴阳之道又是何解?” “阴阳” 玄光神情一下子认真起来,只简短答道: “是『太阴』、『太阳』,这乃是至高至贵的果位,非等闲之人碰不得。” 他眼神一下子盯住面前少年,阴阳之道从天地初开之时就存在,贯穿古今,其中含有莫大的因果,常人稍一碰触便会粉身碎骨。 尽管典籍之中很少提及,但阴阳之道确是融入天地,贯穿始终的,修行之时讲究阴阳均平,炼丹之时需得水火相济,布阵之时注重正反两仪。 这种潜移默化的小事才是体现阴阳之道的博大精深之处。 “『太阴』『太阳』?” 姜阳神情莫名,他想问的其实不是这个,遂摇头又道: “徒儿想问的是『朔阳』与『晦阴』” 玄光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而后笑道: “『朔阳』与『晦阴』,你是看到了玄涤那本《朔晦两仪显化玄眸》了罢?” 他都不用细问就连连摆手道: “这法目精炼之术是他年轻时候得来,以为是妙术却至今也未能修成,以至于发展成心结了,这玉简他刻录后撒出去没有几十也有上百,就是郁郁不平,咽不下这口气。” “我也看过那玉简,法术是好法术,品级威能极为不凡,只是要求太过苛刻,需得两道紫府灵物来炼,那岂是常人能修的?” 玄光对于这法术似乎十分了解,连声道: “『朔阳』与『晦阴』两道不显,灵物本就稀缺,若是筑基一级的还能寻一寻,可紫府灵物怕是连真君后裔都修不起,你确也” 说到此玄光忽的顿住,把后半句的‘不必再问’咽回肚子里去。 普通的紫府灵物某些穷困的紫府也未必能掏出两种来,更别提如此稀缺的道统了,这种白费力气的惦记,玄光当然不看好。 可面前这位是什么人,命数难测,不在算中,在这少年身上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或许还真有凑齐灵物的可能性。 想到此,玄光口风一转轻声道: “你确也不必放在心上,若有缘法自会有机会修习,但用不着时时惦记。” 姜阳颔首,他其实也是这个想法,并不是得了个甚么样的好术法就非得要修,那不得把人累死。 “谢师尊教诲,姜阳明白了。” 其后一时无话,姜阳低头饮茶消化着刚刚收获的庞杂信息。 “如何,你可想好了要修哪一道了?” 半晌后,玄光低头看着坐在下首的姜阳淡淡道。 姜阳听后起身下拜道: “徒儿想好了,愿随师尊修行『乙木』一道。” “哦?乙木可比不得弱水,你师尊我目前都无法可依,你确还要修么?” 玄光见此,饶有兴趣的问姜阳。 姜阳躬身答道: “师尊修的木德,我却去修水德,于理不合,更何况与师尊修行同一道统,也好有前人指引,如立在巨人之肩,大道触手可及” “岂不闻临道三千遍,方知是真仙,这边是弟子心中所想而且天长日久,今朝不曾有,未必往后不能有。” “好。” 玄光面上显现出温和笑意,他从头至尾都未曾对姜阳做过干涉,他依然选择了木德一道,想来跟他还真有几分缘法在。 ‘或许我最后一道神通还要应在这徒儿身上’ 玄光目光悠悠,暗自思忖道。 “那你准备几日便改换功法,你修的《湛露服食法》一身正法清气诸道皆宜,就算改换乙木一道也不会损失半分法力。” 蓦地,玄光似有所觉,往天边望去,一双眼睛仿佛能看透太虚。 姜阳看出师尊面目有异,也并未出言打扰,而是耐心等着。 好在没过多久玄光便收回目光道: “今天便先到这里,我有些许事务需动身一趟,你先回去耐心修行。” “所需功法与一应丹药资粮我会让行简替你准备,过几日便交给你。” 说完后竟然丝毫未曾犹豫,身形便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姜阳连忙低头行礼道: “恭送师尊。” 第103章 月白灵清 时光匆匆,转眼过了三日。 近日无事他哪儿也没去,不是在院门口练剑,就是盘坐调息做好随时改换功法的准备。 姜阳收到了商清徵的回信,心里美滋滋的,自己偷偷读了两三遍,看的一旁的白棠直撇嘴。 正要提笔回信,却听得外头四师兄毕行简的声音。 “五师弟可在?” 姜阳一听旋即放下笔走了出去,迎面笑道: “见过毕师兄,姜阳在此。” 两人略一拱手,姜阳把他让进了小院,毕行简就迫不及待道: “师弟来看,瞧为兄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哦?何物?” 姜阳看他神神秘秘的,连忙凑了过去。 只见毕行简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一枚小臂长的条状玉盒,表面贴了一黄箓镇着,其上还冒着森森寒气。 毕行简将玉盒置于桌案上,缓缓揭掉了顶上的符箓,随后才掀开道: “看,这便是【月白灵清榆】。” 姜阳跟着望过去,只见寒雾缭绕之中躺着一棵二尺来长的玉白树苗,符箓一揭下来,立即就有灵机往其内汇聚。 “好东西,这怕是一棵筑基灵根。” 姜阳迟疑道。 眼前哪怕只是株幼苗,但这番气象,恐不是练气一级的灵物能够达到的。 毕行简的反应却和姜阳截然相反,他叹道: “可惜了,只是筑基灵根” 而后他立马又显露笑意道: “不过若是紫府灵根,为兄就是把自己卖了也换不来一根枝杈,白榆峰上的母树也不过如此了。” 姜阳闻言嘴角抽了抽道: “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诶,我都懂,说笑而已。” 毕行简伸手止住姜阳,而后指着这灵根介绍道: “古时有建木参天,交感阴阳,遂生三木,第一种木为桑,从『太阳』,第二种木曰桂,从『太阴』,这第三种便称榆,从『晦阴』” “这灵榆从属『晦阴』之道,此木栽种一地,有藏风纳气、汇聚灵机、扫霉除晦之能,却是再适合不过了。” 姜阳听得眼睛亮了起来,同时也对这位四师兄心生感激,这株幼苗获取绝对没有他所表现的那般轻松,可以说是出了大力了。 “师兄想的周到,这礼又贵重,反倒叫师弟我不敢坦然受了四师兄可留着自用也好。” 姜阳不是厚脸皮的人,经毕行简再一介绍,让他难为情起来。 “我那院中已种了一株灵槐,哪还有灵机供养灵根,再者说了师尊的【露华四时春】还是我在照料,可没时间再看护灵根了” 毕行简摇头拒绝,又连声道: “说好的这是贺师弟见面之礼,我自开心就好,姜师弟不必多言。” 他连连摆手,宽额头下一对眸子瞪的溜圆,挥舞着手臂振振有词。 明明是贺礼自己这师兄却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姜阳看的发笑反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行,那师弟便愧领了。” 姜阳见推辞不过便点头答应下来,内心想的却是以后有机会定要报答于他。 “这就对啦!” 毕行简一听喜上眉梢,捧起玉盒道: “榆木从阴,宜用寒玉来装,这便种下,省的白白流逝生机,正好我再替师弟调和一番,叫你省省功夫。” 有『乙木』修士在此,最擅蕴养之道,灵植方面的事哪用得着姜阳来插手,毕行简动起手一力包办了。 全程姜阳只当个捧着玉盒的工具人,毕行简挑选好了方位三下五除二便把灵根给栽下去了。 只能说其不愧为筑基灵根,二尺来长的幼苗一入土便自行固土生根,疯狂的吸纳灵机养分,须臾间土地失色,灵机如潮涌。 “却是不能叫你毁了此地脉络” 毕行简微微一笑,掐诀起念,唤出仙基: 『碧髓生』! 碧翠如雨般的灵机在他指尖汇聚,磅礴的灵机让姜阳须发飞扬,呼吸之间满是清新的草木香气。 滴答滴答。 生机汇聚降下甘霖,滴落在树苗之上,顿时令其枝杈招展,大大减缓了汲取地力的速度。 “好,这便成了。” 毕行简收回仙基,满意的点点头。 乙木修士养护灵植,亦能体会草木情绪,降下甘霖之后他心中喜悦,感受到了一股股雀跃之意。 姜阳全程瞧着毕行简施为,这会拱手道: “多谢师兄,叫你费心了。” “无妨,蕴养灵植亦是我道修行的一种方式。” 毕行简毫不在意,又即时补充道: “待这灵根长成之后,其受月华映照后便会诞生一种榆钱翅果,内含月白清灵之气,服了可以清明灵识,摒除外邪,不使走火入魔,是大利闭关修行的宝药。” “就是这灵根长成至少得数十上百年,还远的很,师弟且晓得此事便好。” “呃多谢四师兄,我记下了。” 姜阳再次谢道。 几十上百年后的事的确太长远,这好处姜阳短期是享受不到了,不过毕行简的好意他还是十分领情的。 “好了,杂事弄完了,该谈正事了。” 毕行简拍拍手,看着姜阳转而道。 “啊?这还是杂事?” 姜阳诧异问道。 “那是自然,有什么比师弟你的道途还要重要么?” 毕行简哈哈一乐,笑着说道: “师尊有令,这几日我可不只是为了灵根奔波,还跑了几趟祖庭,专门为你寻来了功法传承供你挑选。” 讲到这毕行简都有些羡慕姜阳了,他可从未听说过有人能有择道的权利。 想当年他入扶疏峰时,见了师尊一面后,三师姐便甩下一本功法来让他自己去修,哪有人来问他怎么想。 不过毕行简常年在山上修行,少接触凡尘,性格敦实憨直并不妒忌姜阳,反倒认为姜阳作为晚来的小师弟,如此姿容受到师尊些许偏爱也是应该的。 “劳烦师兄了,快请坐。” 姜阳听后连忙引着毕行简坐下,从桌案下掏出茶具来为他煮茶。 这些都是上次灵祉添置来的,省却了姜阳一番功夫。 毕行简也不客气,坐下后自储物袋中掏出七八枚灵光湛湛的玉简,一字排开,其色各异。 只观其外形,就能发现这些玉简形制古朴,与姜阳见过的任何玉简都不同,怕是不简单。 第104章 乙木弱水 毕行简将玉简一块块的摊平,别说是姜阳,就是他也未见过如此之多的根本大法。 尽管心中好奇,可他却也看不得,盖因这玉简都被宗门用了秘法锁住,没有秘钥这功法就只能读个开头,硬要来解只有个崩毁的下场。 祖庭之中,玄涤真人只赐下了一道秘钥用以来解,主导权还应在自家师弟身上,他可不敢越俎代庖。 姜阳煮好了茶朝着毕行简推了过去,同时奇道: “乙木一道会有如此之多的功法?” 他还以为师尊仅会赐下一本功法,没料到有七八枚玉简之多。 毕行简摇头答道: “其中乙木功法只有四道,这是师尊先前交代过的,见了玄涤真人之后,他又添了几道弱水功法放在其中” “说是让师弟你自己一观,自行做比,但若要选就只可选择其中一道来修,再也反悔不得了。” 随后他将几枚玉简都递了过去,再次交代道: “师弟看一看罢,须得慎重,道途之事可定余生。” 姜阳接了玉简肃穆颔首道: “我省得了。” 选择众多,姜阳也就依次来看,拿起第一枚碧绿之色的玉简以灵识勾动,沉入心神读取。 《鹿青长崖经》! 这是一本乙木的五品功法,修成仙基为『青涯鹿』,号称是:青涯白鹿,草木繁祉。 其仙基擅疗愈,解秽毒,亲坎水,惧庚金,可采灵花配药,可取草木为骨,不虞断肢之伤,不遭灵兽厌恶。 这功法神妙颇多,但最关键的还是解毒疗伤,擅自愈也擅愈人。 姜阳暗自思忖道: ‘以解毒和疗伤为主,就冲这妙用,恐怕在外头乙木修士还是很吃香的,哪怕是受了什么断手断脚的恐怖伤势,取一草茎随手就捏了’ ‘还可采灵花配药,估摸着炼起丹来亦有便宜,除了斗法之能不明显。’ 想到这姜阳还想再读却发现读不下去了,遂抬头看向毕行简。 毕行简见状笑着解释道: “师弟可是感兴趣了,若是为兄便将秘钥予你,你自解了方能一窥全貌,只是选了就替换不得了。” “那还是再等等,师弟我还想再看一看。” 姜阳一听也就不着急了,退了灵识出来,看向了下一枚。 下一枚乃是一卷弱水功法,名为《羽落胜芥诀》,修成仙基唤作『羽沉渊』,亦是一本直指紫府的五品法诀。 此功诀阐解弱水,以术成神通,号称:羽落沉渊,其力不能胜芥。 姜阳逐字扫过后,不由感叹弱水果然是雨湘山的根本传承之道,字里行间中就能感受其威能。 此道功法主幽藏溺毙,与人捉对放出仙基使得弱水一淹,登时使遁法逃生失效,令法器灵光不显,让修士法躯不浮。 弱水一出,横流四溢,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收放之间便有修士蚀骨森森。 姜阳放下第二枚玉简不由感叹出声道: “宗门传承果然博大精深,不过区区五品功法竟有如此威能,不知更高品级之法又该是何种气象。” “哈哈哈” 毕行简正端着茶品茗,一听哈哈乐道: “师弟你露怯啦!” “哦?我何处露怯,还请师兄明示。” 姜阳听后讶异道,他也不恼,这师兄是自己人,在他面前无知出丑总比在外出丑要好,遂端起杯来以茶代酒,移樽就教。 毕行简闻言收了笑容正色道: “好叫师弟知晓,世间之法虽以品级论就,可一般而言五品也就到顶了,平常的散修旁门有一门三品的法诀便可充作镇派之法了。” “我雨湘山称作郑国之魁首,若有更高品的法诀岂会不知,就连宗内嫡系也只有五品可修,六品法诀都只在传说中了,至于再高品的仙法那更是闻所未闻。” 毕行简言语中不停摇头,他自己修的都是四品的功法,其复杂程度都够他喝一壶的了。 难以想象若是真有六七品的仙法摆在他面前,他恐怕也是如观天书,一个字都看不懂。 “喔原来如此。” 姜阳连连点头,他来回读的都是四五品的功法,还以为会有七品八品甚至九品的功诀,不曾想这就到顶了。 不过想想也是,宗内诸多真人前辈都是以这些法门成就,可见其威能本就不凡,何苦再好高骛远。 言罢姜阳继续读着功法,这次是一枚青色玉简,上头记载着一本四品的乙木功法。 《盈庭髓生诀》,修成仙基『碧髓生』。 姜阳只瞅了几眼就发现熟悉之处,这不是自家师兄方才施法的仙基么,原来功法出处正是这里。 将神妙一一遍览,记在心中,便放手搁置在一边了。 其后他拾起玉简接着看,花了些许时间,零零总总将所有玉简都通读了一遍。 毕行简也不催促,兀自品着茶端坐,只等姜阳选完了他再去复命。 读完之后姜阳总结了一番,乙木一道的功法有四道,弱水一道的功法有三道,最低都是四品的法诀,可修持至紫府成就神通,绝对不算低了。 高的更有五品,功法更加复杂,蕴含的神妙也更多,修行起来也难的多,算是有利有弊。 细细读来,『乙木』确实是不善斗法的道统,四道功法分别对应的仙基为: 『碧髓生』,『青涯鹿』,『千森语』,『万木春』。 功法有神妙之别,难易之分,姜阳便想从同为乙木修士的毕行简处汲取些意见。 于是他便排出其中四枚玉简开口问道: “依师兄之见,我改选哪一道为好?” “这我却给不了师弟什么建议,修行乃是个人的事情。” 毕行简放下杯子认真道: “我只能指给师弟我知晓的,具体的还需你自行决断,旁人怕是无法干预。” “这里头的功法最易修行的是『碧髓生』,只有四品,『千森语』最难,高居五品,也是其中唯一的一道可成就命神通的功法。” 他只是筑基修士,若不是在师尊跟前耳濡目染,未必能知晓这么多。 第105章 神通之分 “命神通?” 姜阳只读了几本功法,对于此间隐秘仍然是一知半解。 他只知紫府是抬举仙基成就的神通,却不知神通之间也有分别。 毕行简好歹是修行数十年的筑基修士,扶疏峰上的嫡系,接触过的前辈紫府也多,故而对于这其中隐秘都有所了解。 他笑着为姜阳解释道: “一条道轨之中通常有五种道参,其各自代表了这一道统的不同意象,并非是同属一类,而是包罗万象的,成就神通之后就产生了分别。” “有以法术成神通的术神通,有以法躯成神通的身神通,而后就是这最神秘也最玄妙的,以命数成神通的命神通。” 毕行简一口气说了一大堆,随后让姜阳自己慢慢消化。 经自家四师兄这么一介绍,姜阳也有所领悟,逐渐回过味来,觉察出这几本功法之中的细微差别。 有些功法筑就的仙基,其神妙多种多样,非常类似于法术,有些甚至需掐诀施展,类似自家师兄的碧髓生。 而另一类的仙基筑成之后,其妙用描述往往很是晦涩,姜阳当时看的半懂不懂的,想来就是体现了成就神通之后的分别。 “这以命数而成的神通又有何神妙?” 对于此等隐秘姜阳自然也十分好奇。 “这三言两语却很难说得清。” “命神通波云诡谲,其玄妙各异,有些可以监察心声,听语望气,还有些可以卜算策定,推动局势。” 毕行简踌躇了下,还是捡了自己知晓的说了: “更有甚者能够勾动情绪,惑人心神,十分可怕,你我这等小修,往往被神通一勾便不能自已了。” “啊?那你我之流面对此等紫府岂有命在?” 太作弊了,姜阳只听着描述都忍不住激灵灵打个寒颤。 当有人能看透你心底的各种想法,道破你的阴暗心思,神不知鬼不觉的往你脑海中塞入他的想法,这该有多么恐怖。 毕行简听后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道: “那不然呢,否则神通之贵重怎会这样令人趋之若鹜。” “不过师弟也不必担心,你我有师尊长辈护持,通常你只要不作死去冒犯真人,没人会这么闲同你计较的,且安心。” 下修面对修成了命神通的真人,甚至心底连恶意都不能有,简直可以算作身无寸缕,被从里到外瞧了个通透。 “那可有能够隔绝这种窥探的办法?” 姜阳心中的不适之感仍然没有褪去,下意识的就想寻找解决办法。 “神通只有神通能够抗衡,待你同样成就紫府之身,同阶之内这命神通便不好用了。” 毕行简闻言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道。 ‘这说了等于白说’ 姜阳闻言嘴角抽搐了下。 毕行简常年生活在山上不谙世事,显然不能理解姜阳的烦恼,他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道: “宽心,整个郑国才有多少紫府真人,哪里这般轻松都让你遇上,再说了命神通没有一二命数岂是能轻易成就的?” 在他看来自身有师尊庇护,有宗门靠背,平日只在山上修持自身,不去掺和紫府之事,哪里会有真人一级的人物来寻他的麻烦。 命神通修炼的难度足以令天下九成的修士望而却步,雨湘山的几位真人也并不是都有命神通在身的,外头的紫府就更别提了。 “好” 这种事毕竟还是稀少,姜阳稍稍放下心来。 不怪姜阳反应激烈,他诸多隐秘在身,下意识的就排斥这种能够窥探内心的能力。 想了想,他又在心底询问白棠: “白前辈,这命神通果真这么神异,没有什么反制之法么?” 白棠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以一种慢腾腾的声音道: “没错,就是这么玄妙,甚至犹有过之。” “但神通却是由人掌控的,并不是时时发动,通常只有情绪剧烈波动又或者忽然对其生出恶意,这才会引得神通自行运转,其他时候都是无碍的。” “况且命神通能力各异,只有少部分道统才有窥探人心之妙,大部分的命神通不过是感应命数,推衍局势之能罢了。” 白棠明显就对命神通了解的精细多了,这慵懒之音沙沙的,于心底震得姜阳酥酥麻麻,令他安定了不少。 说完之后,白棠察觉到了姜阳异常,忍不住问道: “怎么?你看起来好像很在意这一点。” 姜阳一愣,随后反应极快回道: “那是自然,我这不是担心有人会发现白前辈你嘛。” “哼哼。” 白棠哼唧唧的,嘴上不说但内心对于少年的重视还是很受用的,傲然道: “不妨事,只要我不愿,没人发现的了我。” “噢” 姜阳捏着玉简不语,实则在心底跟白棠说着小话,毕行简也看不出来,只以为他在做抉择。 ‘等等。’ 姜阳陡然反应过来,白前辈这么擅于隐匿,说不定她有办法才对,想到此他连忙开口问道: “白前辈,对这方面你可有什么隔绝心声之法?” “没有,就算有也不能隔绝。” 白棠回答的很干脆,让姜阳很是失望,其注意力根本没放在后半句,只是下意识问道: “为何?” “笨!” 白棠听后恨不得出来对着姜阳的脑袋瓜狠狠一个爆栗,说道: “你不过一练气小修,但紫府却都探不出你的心思,岂不是明着告诉他你有问题,到时候没麻烦倒惹来麻烦了。” “呃说的也是。” 姜阳反应过来尴尬道。 “不过,隔绝之法没有,只是遮掩一二却不难办到。” 此时白棠却口风一转道。 姜阳听得眼睛一亮,忙连声问道: “什么办法,什么办法?” “是何办法呵,说两句好听的来听听,说了就告诉你。” 白棠眼珠滴溜溜的转动,生出几分逗弄的心思来。 面对白棠姜阳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张口就来对着她缓声道: “白前辈白前辈,求求啦,你就帮帮我。” 要不说还是逗小孩有意思呢,白棠可从未听过姜阳捏着嗓子说话,颇觉有趣。 她眯着眼听着,很是受用道: “嗯尚可,再多说两句,爱听。” 第106章 涯灌芊萰 些许玩笑过后,白棠旋即正色道: “却不必去忧心,若有真人窥探心思我会提醒与你,为你遮掩一二的。” “届时你只要不胡思乱想,他便只能觉察到你满心恭敬,不会再留心思关注的” 想要蒙蔽这等紫府真人,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俱是眼高于顶的人物,平日里听惯了恭顺谦卑,见你一肚子敬畏也就轻飘飘放过了,反倒是心思复杂,暗暗郁结者,会引起更多的关注。 毕竟此方界域可没有什么不能以大欺小的说法,不过是挥挥袖吹口气的功夫,毫不费力将之打杀后,又有谁会来替死人苛责呢。 “我记下了,白前辈你真是太好啦!” 姜阳这下彻底放心了,闻言在心底欢呼道。 “行了,少贫嘴。” 白棠弯了弯嘴角,好话还是不能听太多。 其实哪怕姜阳不提白棠也会默默替他遮掩,毕竟在她看来: ‘我都探不到他的心思,你们这些人也配。’ 姜阳收回心思,再次摩挲着手中玉简,三道弱水功法他只浏览了个大概就将其搁置了。 他已经坚定了走木德一道,弱水功法再强也非他所愿。 如今摆在他眼前的就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先修哪一道为好。 如果师尊只丢了一本功法过来他也没什么烦恼,没有选择无非是埋头苦修罢了,现如今一大堆功法摆在眼前,反倒挑的眼花缭乱。 如今是看这份也好,看那本更佳,不得不说对于姜阳的心性是种考验。 白棠看出姜阳心思不定,遂建议道: “左右不过两种选择,一种是先易后难,自这四品的『碧髓生』开始修,另一种就是先难后易,从那五品的『千森语』开始修。” “完全看你如何去想。” 姜阳一听还是有几分决断的,几息之后他就伸手向那一枚青灰色的玉简将之拿在手中,思忖道: “那就先苦后甜,最难的路子走完了,后面岂不是一片坦途。” 最终他选择了这本高居五品的玄奥法诀——《森语芊萰经》!号称:涯灌芊萰,潜荟葱茏。 修成仙基『千森语』,气海葱郁繁盛,有增广真元之妙,身处密林森蔼之地,可汲取生机治愈伤势,恢复法力。 仙基加持于身,更有玄妙,可避匿身形,隐藏气息,借木施法,闻草木发声,听森林暗语。 姜阳方才已经粗略读了一遍,这一本算是其中相对全面的功法了,不但真元法力远超同阶,能进能退都有加持,就是斗法之能也不算差。 《湛露服食法》毕竟只是胎息练气的奠基功法,修成之后法力平平,只一个中正平和,修行便捷的妙处,事到如今对于姜阳来说,已渐渐不够用了。 加之先后几场斗法他都有法力隐忧,而这功法正好有增广法力之能,正中姜阳的心头好,这也是他选下此法的一大因素。 选定后姜阳假意从沉思中醒来,握着青灰玉简便对毕行简说道: “四师兄我选好了,就这一枚。” 毕行简乐呵呵的看过来,毕竟这是决定一生之事,他原以为姜阳要考虑很久,不曾想前后不过半个时辰他就决定好了,不得不说可算急速。 他不由再次出声确认道: “可想好了?这决定了可就改不了了,我可没有第二份秘钥替你来解。” “决定好了,不悔改了。” 姜阳神色坚定道。 “好。” 毕行简答应一声,随后以灵识传音,口述了一段秘钥给他,又交代道: “秘钥已告知,你可解开功法了,不过这秘钥受真人收束,会时时变动,只有一次效用,师弟可万万不要存什么小心思,不然后果不可收拾。” 他担心姜阳耍小聪明,偷偷去窥探其他功法,忙不迭告诫他。 “放心师兄,姜阳晓得好赖。” 姜阳笑了一声答应下来,他好奇心虽重,但又不是傻子,传承乃是宗门重中之重,怎可儿戏。 再者说了,师尊相信他,令自己来挑选,自己可不能给其添乱。 握着玉简,姜阳念了秘钥,很快解除了上面的封锁秘法,这才看清了功法一半的内容,仍然没有窥清全貌。 整篇功法向他开放到了筑基巅峰的篇幅,紫府一境的功法还掩在迷雾中。 “我去” 姜阳刚一看忍不住呼吸一窒。 他这才明白方才读的那些内容估摸着只能算作这本功法的简介,尚不及冰山一角。 此诀洋洋洒洒数千言,读起来晦涩拗口,《湛露服食法》跟它一对比简直可以算作开蒙读物了。 好在胎息练气的篇幅不算太过复杂,不过就算姜阳已经修到了后期,从头读起来却还是收获颇丰。 强忍着将之读完的想法,姜阳抬起头对着毕行简道: “为何只有筑基的篇幅?” 毕行简闻言敲了敲桌案道: “这是当然的,功法的紫府篇乃是一个宗门传承的根本,怎可让弟子随意观之。” “不是怕你好高骛远,而是这紫府篇哪怕是给你细看,以你目前的境界也看不明白,反而还有干扰,不如锁着。” 此举不光是为了保护功法不被外泄,同时也是保护弟子的举措,乃是应有之理。 “明白了,是我唐突了。” 姜阳细思后点点头表示理解。 确实以他练气之身观筑基篇都这般晦涩,更别提后头的篇幅了。 “那好,五师弟你快些看,这功法不可拓印,不可留书,你只能将之牢牢记在心底” 毕行简面色严肃,一板一眼道: “功法原简我还要将之送还回去,可不能留给师弟,另外你记下之后还需发下灵誓不外传才行。” 宗门里藏书楼收拢的法诀,基本都是各门派破家之时填充进来的,不算稀有,故而弟子换取之后不需许下誓言。 同时暗地里对私自传播的监管也不严密,只要不是大批量的拓印分发都不太搭理。 可现在这是传承大法,能让姜阳挑选已经是很出格了,灵誓方面确是万万敷衍不了的。 “好。” 师兄一番言语,姜阳并无什么异议,点头答应下来。 “行,既然师弟你已经选定了,我还得派人为你准备灵气。” 走完了流程,毕行简神情生动多了,接着道: “争取在你改换功法,到达练气巅峰之前备好,不至于耽搁你筑基的时间。” ‘对哦,还有功法突破所需的灵气’ 姜阳选的太入神,差点都忘了这一茬。 第107章 转换功法 这《森语芊萰经》突破筑基还需一味灵气才行。 所需灵气的名称与相对应的采气诀都附录在功法后头了,姜阳也是大略看过一眼的。 其名为:【森蔼月梧臻萃】。 此气需寻一片林木森蔼,促织振翼,鸟语蝉鸣之地,待到月洗高梧,露漙幽草之时,鼓荡法力抽取林木精粹,三月得一缕,十二缕得一份。 并且这气只在月上梢头之时才能采得一缕精粹,讲究天时,故而耗时不浅,需要数年时日。 此气还颇为金贵,收纳之时不得见金,不得遇水,要用地火煅烧的瓷釉来盛。 从采气的地点,到要求禁忌,再到所需时日,姜阳别说去采,他只一想就头疼不已,修个高品的功法着实不易。 好在是有宗门,有传承在,峰上将所需灵气一力包办了,不然等到他修到练气巅峰,再自行花费时间采气,中间不知道要耽搁多少功夫。 功法到了五品这个阶段,其所需灵气就并不单纯是气了,可以是雾可以是雨,甚至是一束光,一片霞。 其采气方式也极尽苛刻,有些甚至还需要着手调合方能够使用。 姜阳知道利害,立马拱手谢道: “那便有劳师兄费心。” “嗐,此小事尔。” 毕行简摆摆手不受这礼,笑道: “这气也不需我来采,宗门内有专门司管灵气采撷之峰,我不过是去传个话,自有人替你安排。” “那也不成,师兄太客气了。” 他虽然不居功,但姜阳该谢还是要谢的,一位筑基修士替他跑前跑后,已经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待遇了。 随后一刻钟过去,姜阳自觉已经牢牢记下了,于是递还了玉简道: “我已全部记下了,多谢师兄。” 毕行简接过来,将桌上的玉简一一收好,这才道: “好,如此那我便回去复命了。” 可他还没起身,就突然一拍脑袋道: “哦对了,还有” “还有?” 姜阳看他原地转悠,不由好奇道。 “对,师尊还交代了丹药资粮,却也要一并交给你。” 毕行简说着又从腰封中掏出两枚玉瓶出来放到桌上,又说道: “一瓶是练气后期修士合用的修行丹药,着你用了改换用法,另一瓶是一枚‘椿萱破境丹’,叫你快速突破至练气巅峰,早日可以闭关筑基。” 两瓶丹药都是针对姜阳目前所需,可以说想的很周到了。 “这还有丹药。” 姜阳面露惊喜,其实丹药他身上也还有,但‘椿萱破境丹’却是真正的好东西,上次清仪峰上赏了一枚被他用去轻易突破到了后期,十分好用。 毕行简索性也不坐了,背负双手昂然道: “哈哈哈,师弟呀师弟,心态该改一改了,好歹也是我峰上嫡系,一应修炼资粮怎会短缺于你,不够的话尽管找师兄支取” 也就是此时,毕行简才有了一些属于筑基修士的气势,平时他都是乐呵呵的,瞪着眼完全看不出他的特别之处。 姜阳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确实还未适应自身身份。 突然从一苦苦挣扎的普通弟子完成华丽转身,功法、灵气、丹药一应资源忽然都不需自己来考虑了,一时间还真的有点恍惚。 然而体会到了这一点后,不得不说真的是很让人心神舒畅,同时暗爽不已。 很快,毕行简交代完了所有事就起身告辞了,姜阳将他送了出去。 回到小院之后,姜阳这才安心盘坐下来,梳理起了方才脑海中记下来的功法。 接下来的几日,姜阳便打算不出门了,练剑也搁置一段时间,先专心着手改换功法之事再说。 《森语芊萰经》功法总纲有云: “天有岁星垂青,地有万木成林,人法自然,当以灵台为种,纳四时之气,养长生道胎,五相合一,可通造化。” “春生芊萰夏藏雷,秋敛金精冬雪淬。蝉蜕七劫终非死,万木同悲我独回。” 姜阳熟读了数遍之后,再放在内心揣摩,同时心中隐隐有所领悟。 “这功法应该颇为古老,尊崇的还是木德摄风掌雷的那套路子,只是如今风隐雷失,怕是效果不太显着了。” “乙木亲坎水,远庚金,助燃真离两火,除戊稀两土,诸土不惧。” 其中道统克制有些是功法上原本就记载的,有些是后人新添加的,记录了乙木一道在岁月中的道统变迁。 用玄光真人的话来说就是‘中庸之道统,既无雠仇之辈,亦无明显生克,唯有全性保真,方能不亏其身。’ 只不过这些都不是姜阳目前需要考虑的事,他闭目盘坐,暗运功法散掉了自己的全部修为。 散功乃是逆生之本能,气海缩涨下意识的想要锁住法力对抗,但在姜阳坚持之下还是一层层的掉落境界。 这个过程耗时不短,散功后无有收束之下,浑身法力紧接着开始慢慢逸散。 可姜阳却不慌张,他心念一动运转起了《森语芊萰经》。 现在修行不过是重走一遍来时路,高屋建瓴之下,姜阳几乎是顷刻炼化了自身的法力,瞬息破入胎息直达练气一境。 接收了自身法力,姜阳一刻不停运转周天,气走十二重楼,达成周行不息之境。 不知又过了多久,气海中纯正泛白的法力尽失,转换了一滩翠碧色的小湖泊,只余下了浅浅一层。 《湛露服食法》不愧是清气正法,姜阳几乎毫无迟滞的转换成了乙木一道的法力。 只是原本练气后期的法力充其量只转换了不到五成,还留了五成的亏空。 这却不是《湛露服食法》的问题,相反却是因为《森语芊萰经》品级太高,转换之后其法力从质到量都不是服食法可以比拟的。 然而此时丹药便派上用场了,姜阳眼都没睁开,直接用灵识控制了丹药纳入口中。 丹药化开,药力滋养之下,疯狂的补足姜阳损失的法力。 又因为有练气后期的境界在,他只是在补足而不是增广,所以姜阳丝毫不担心药力太过充沛无法消化,只一颗颗的往肚子里填。 这气海仿佛是个无底之境,直到姜阳一整瓶丹药下了肚,这才传来了‘饱腹’之感,法力总算填满了。 姜阳于入定中睁开双眸,眼中精光湛湛,一身浑厚的气势伴随着清新草木香气弥漫而出,他感觉到自身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没有慌忙起身,姜阳先是在心底询问起了白棠道: “白前辈,我闭关了多少时日。” 白棠看孩子看的百无聊赖,此时终于稍稍提精神道: “不长已经过去十二日了。” 第108章 福地洞天 “十二日” 姜阳念叨一句,倒也和他预想的差不多。 这时间不算长,甚至可以说是很顺利了,如若功法不谐,改换费时费力,闭关一两个月都不在话下。 “一身气息比之前强多了,尚过得去。” 白棠上下打量着道,尽管气息还有些虚浮,但这是刚刚改换功法的缘故,只要沉淀一段时间便好了。 “嘿嘿,挺顺利的。” 姜阳嘿嘿一乐,同样很开心。 从蒲团上站起身来,姜阳掐诀净衣避尘,又招来水汽洁面,这才施施然走出去。 ‘法力几乎比之先前增加了五成还有余’ 他都不用细细感受,这一身浑厚法力简直充盈的要外溢,深得姜阳欢心。 院中月白榆树的幼苗正吞吐着灵机,析出阵阵清新之风扑面,更让人心旷神怡。 他手按在剑上,强忍着挥剑的欲望,直到完全走出小院这才放手挥洒起来。 “嗖嗖嗖” 碧翠的剑气四溢纵横,时而激射时而游离,最终却又化作缕缕细丝消散开来。 他都未曾动用剑诀,只以法力挥剑就有如此威能,并且运用随心。 姜阳尽管兴奋但同样没忘了不能破坏环境,遁身在场间游走却也未曾伤及周遭的一草一木。 半晌他才缓缓止住身形,拄着剑思忖道: ‘却还不止,不仅是量上来了,质也翻了一倍往上。’ 方才撒欢了这么久,法力也不过就消耗了不到两成,并且法力品质也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姜阳心中甚至还产生了一个暴论,如若让现在的他跟先前的他捉对厮杀,就算是以一敌二都不是问题。 这可不是简单的实力翻了一倍,姜阳原本依仗着剑气剑芒之利本就在练气之中纵横,如今补齐了法力上的短板,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一连这么多天都没有练剑,姜阳早憋坏了,体会了一番自身变化又忍不住飞向场中挥舞起来。 姜阳舞剑舞的正欢,耳边却又响起了师尊的声音: “姜阳吾徒,来山上见我。” 师尊相召,姜阳立马收剑停下来,躬身应道: “是。” 传音远去,姜阳虽不知道是什么事,但还是立马动身了。 随手召来一道法风驾驭腾空,姜阳瞬息就感到差别了。 “这法风居然比之前也快了些许,想来应是与风相近的缘故。” 得益于木德摄风,姜阳的驾风遁速也增长了些许,应该有两成左右,算是聊胜于无。 一路飞至山间,姜阳落下来,走到师尊近前拜倒: “徒儿参见师尊。” “起身。” 玄光还是身着锦衣一副懒散模样,瞧着姜阳道: “唔不错,竟已经改换功法了,你倒是正赶上好时候。” 姜阳听了虽不明其意,但还是恭敬道: “徒儿不敢居功,全赖四师兄前后奔走,这才能如此顺利。” 玄光笑了一声,淡淡道: “就他那木讷性子,只会循规蹈矩罢了,你倒是会替他说好话” “修行之事仅在个人,旁人再怎么也是帮不上忙的。” “是。” 真人看的通透,姜阳只能低头应是。 “改换之后,感受如何?” 玄光出言问他。 姜阳思索了下才答道: “弟子才疏,难释真意,『乙木』一道主春意生发,有生生不息,万象同春之意,然风隐雷失,恐难复全盛之貌。” “悟性尚可。” 玄光眉眼微狭,点点头道: “乙木之意向,按作古法应春吸朝露、夏纳雷火、秋敛金气、冬藏雪魄,方是保性养命之道,只是如今木德失辉,只能守着生发一道过日子了。” “风雷只是与乙木相近,因沾不到多少光,故而相对应的也减了不少麻烦。” 作为乙木大真人,玄光感受最深,如今的乙木道统对比古时候已经偏移的太远了,失了很多意象。 然而有失就有得,横向对比巽木与震木这两木,乙木虽孱弱但已经算是保存的相对完好了,福祸之间谁又能预料呢。 “弟子谨受教。” 姜阳俯身应道。 说到此玄光摇了摇头,目光悠悠。 按古籍记载,乙木闰余皆全之时,这一道神通圆满的大真人也是此界绝巅了。 号称是:【剥落旧躯如秋叶,新体晶莹若玉蝉,发梢可生三春柳,泪落能开六月荷】,一身磅礴神通极为可怕。 哪像他如今同修得乙木却只赖于剑道立足世间。 排除思绪,玄光看着下首的姜阳忽问道: “你可曾听过福地洞天?” 姜阳听后一怔,但还是立刻回道: “弟子从一本传记中见过几笔,据《仙修密录》中记载:福地之属,托名山胜境而生,有林麓之美、峰峦之秀、洞壑之深、烟霞之胜,乃是仙人所居,安享福乐之地。” “至于洞天却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仙修密录》是先前姜阳在藏书楼中换取来的杂记,多记载一些仙修隐秘之事,其中在宫阙这一名目内就记载了关于福地这一介绍。 这书是与《郑国三百年风物》一起换来的,姜阳当时都作为消遣见闻来看,不曾想有一天能被提问到。 “嗯倒也不能算错。” 玄光听了颔首,忽然道: “一旬之前,灵机如同潮水涌动,致使太虚震动,多方查探之下竟然是有福地现世了。” 姜阳抬了抬眉,明悟道: ‘原来先前师尊忽然动身的要紧事,想来就是这福地现世了。’ 此时就听玄光接着说道: “各家紫府闻风前去,发现其位于我郑国境内开阳府之方位,根据诸宗所记载,福地入口处在蓦空山上。” “古称【清屿山】。” 第109章 挥春桃符 “蓦空山,清屿山” 姜阳念叨着。 除了开阳府他听说过,这两座山的名字他完全没有印象。 “现如今不管是存世的还是隐遁的福地洞天都是古代所修筑而成的” “福地依托名山地只而建,洞天则多借助位格悬于太虚,都是古修士传承沿袭,避走灾劫,安身立命之所,放到如今来很是不凡,里头常常有些当今绝迹的好东西。” 这福地的古老程度,就连各家紫府都得回去查典籍,玄光自然没指望姜阳能说出个一二来,转言道: “你可是在疑惑我为何要对你说这些?” “是。” 姜阳也正纳闷呢,自然点头应是。 “我方才说你正赶上好时候,却不是玩笑话,这福地现世正有一份你的缘法在。” 玄光面色和蔼说着,可目光却复杂难明。 “缘法?师尊是说” 姜阳几乎一点就通,但还是将信将疑问道。 玄光的回答果然也不出姜阳所料,他回道: “不错,这【清屿山】福地正要你走一趟。” “这福地现世于我郑国境内,依例为各宗各家共有,每一宗每一家都可派遣弟子送往福地之内探索。” “我?去福地?” “这师尊贵为真人之尊,何不自行进去探索?” 姜阳不是对自己没信心,而是他算哪颗葱,好事能先轮到他头上来。 福地乃是未知之地,众多紫府入内怎么也比一群练气小修要好得多。 玄光闻言手掌下压解释道: “你能想到的我等岂会想不到,只是这福地太过古老,秘境结构孱弱,难以负担众多紫府入内罢了。” “如此才会要你等前往,筑基的太强,胎息的又太弱,正适合练气一境的弟子入内。” “噢” 姜阳听后点头,这才明白了师尊这番话的用意。 当然,这只是玄光隐瞒姜阳的托词。 真实的情况是,福地洞天不会无缘无故现世,俱是应天命而生。 并且此种秘境都是自行闭锁的,来的人不对或者没有专门开启的手法,任你在外急的团团转也无用。 太虚震动的第一时间,各家就前去查看了,只是谁也进不去,一番推算才发现需要感应命数才能开启。 这事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于是各家约定好,派出命数子各凭本事取用刮分,这才是需要姜阳前去的真相。 ‘论起命数,谁又能比你合适呢这世上又哪里会有如此多的巧合。’ 玄光神色悠悠暗忖道。 如若他未曾发现面前这少年特殊,可能还认为是巧合。 可如今他才刚收下这弟子,结果不到一个月福地便现世了,就由不得他不往这一处联想了。 收拢思绪他开口告诫姜阳道: “机缘是好机缘,但却不是让你直接进去捡宝,各家都会派遣嫡系入内,届时免不了一番争斗,还需你谨慎行事,莫要小看天下英雄” “是,弟子必定谨记在心。” 姜阳还没到翘尾巴的时候,于是俯身应是。 玄光交代完之后,伸出左手置于案上,随后右手并指做刀一挥而下,一只白皙手掌当场齐根而落,切口却平滑齐整,泛着木质纹理,无一丝血液渗出。 这手掌落在桌案上,当场便化作一枚木质符牌,看起来普普通通,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吓!” 自家师尊突然的动作看的姜阳瞪大眼睛一惊。 玄光却没有露出一丝表情,平淡的在断肢切口处抚了抚,荧光烁烁须臾间便生出了一只新的手掌。 对于紫府来说,断肢分体都是等闲,更别说他还是乙木修士,只是他面无表情的自残模样让姜阳觉得惊悚而已。 玄光拿起桌案上的这块符牌递给姜阳道: “你身上轻简,我作为师尊却不能没有表示,这枚桃符你拿去。” 姜阳一身除了储物袋与佩剑外确实简朴,看起来完全不像个宗门秘传的嫡系弟子。 姜阳迟疑的接了这符牌在手中,就听上首的玄光道: “此乃【挥春桃符】,以桃华之木所铸,佩之有禳灾避祸,抑煞除邪之神妙,能驱恶鬼,长性命,实乃不可多得的护身之宝。” “这桃符你佩上,除了驱除恶鬼用不太上之外,其他都是上好神妙,且收好。” “多谢师尊赐宝。” 符牌不大,躺在手心方方正正,中心刻录着玄奥的纹路,摸起来有些粗粝。 姜阳俯身道谢后将之佩在了腰间。 “嗯” 桃华之木当今少见,可谓是用一点少一点,纵使是玄光也不由有些肉疼。 古代将之称为仙木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其中桃木禳灾祈福,桃枝功蔽道禄,仙桃延寿增命,各有功用,可谓一身是宝。 只是随着『广木』不显,三炁始分,与桃华木相关的灵根枯萎,种之不生,世间留存下来的便越来越少,以至于将要绝迹。 “如此你便准备准备,三日之后随玄曦真人前往开阳府清屿山福地。” 见他收下桃符,玄光挥挥手轻声道。 “嗯?师尊不一同前去么?” 姜阳一听骤然抬头问。 玄光轻笑一声,随意道: “不过是你们几个小娃娃打架,有甚好看的,我如今不方便长时间走动,便着玄曦真人领你前去。” “再说了此次前去也不止你一人,宗门内却还有弟子共同前往,届时亦可引以为援。” 万一事有不谐,开阳府说起来远,但对于紫府遁游太虚的速度,要不了一番功夫也就到了,根本无需太多真人前去。 正巧玄曦真人出关不久,她门下正好亦有弟子前往,索性便令她带人前去。 “既如此,弟子明白了。” “嗯,你下去。” “是,弟子告退。” 玄光挥了挥手,姜阳便后退着离开了山间。 看着这弟子走远,玄光望着自己掌心的木质纹理轻轻叹息一声: ‘最后一块隐患也填上了,希望能有个好结果。’ 姜阳此次是以命数子的身份前去,但他一身命数混一,根本觉察不出异常来,到时候免不了被有心人瞧出破绽来。 为了不这么贸贸然将人放出去,他只得捏了一块桃符给姜阳,这护身之宝最大的妙用便是增长性命这一项。 有这神妙在,佩上桃符后的姜阳在神通眼中就会跟寻常命数子一般,一身性命运数若红光充塞,混在人群中也就不引人注目了。 再加上玄曦这位真人庇护,可以说方方面面都想的很周到了。 第110章 再临曦雨 姜阳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坐了下来。 “清屿山福地” 对于马上要去往福地一行姜阳也并不紧张,只是他迫切的想要了解更多而已。 还是那句话,遇事不决,可问白棠。 “白前辈,方才你也听到了,可有什么教我?” 白棠虽然全程一语不发,但姜阳知道有什么事却瞒不过她。 果然,白棠立马出声回道: “这什么福地我可没有半分印象,却没什么能教你的。” “有甚好担心的,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就是。” 话虽如此,清屿山福地她没印象,不代表对于福地没印象。 ‘我生前许是就陨落在洞天福地之中。’ 白棠在回忆起来的有限几个片段中,就有福地洞天坠落的景象,都不用刻意回忆却至今历历在目。 “好。” 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姜阳也不失望。 他低头捏着桃符左瞧右看的也没瞧出什么神异来,看起来仿佛是普通的木头。 ‘难道是神物自晦?’ 他只能做此猜测。 要说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就是姜阳从未在任何地方见过跟桃相关的东西,无论是从桃花还是到桃木。 要知道不管是从朝雨峰还是到扶疏峰,哪一座山峰上不是郁郁葱葱,树木入眼生之不尽,自普通的松柏到珍稀的榆木灵根,姜阳见的多了,可桃木却一棵也无。 若不是今天碰巧师尊赐宝,姜阳还真没注意到这一点,主要桃花桃木在他前世是很普通的东西,从而被他下意识的忽略了。 见识海中桃枝沉浮,姜阳眼中闪烁不定。 了解了诸多秘闻之后,他也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了,道果之玄妙在他心中愈来愈清晰了。 …… 转眼三日已过。 这几天他都是缩在小院中熟悉新转换的功法,沉淀身上起伏不定的气息。 毕竟是要与人争斗,不是去过家家的,姜阳想着能变强一分是一分,也给自己挣得些机缘。 在改换五品功法之后,按白棠的说法,如若没有超格的手段介入,正常的练气期修士已经很难是他的对手了。 至于是什么超格的手段,想来就是远超同阶的宝贝了,大多是些各家长辈赐下的保命之物。 因有要事在身,姜阳哪儿也没乱跑,就守在院中静静等待真人召唤。 果然没过多久,玄光真人的召唤之音传来,姜阳收拾一下起身去往山间。 一路飞遁过去,等到姜阳到的时候就发现一位女子正端坐在自家师尊对面臻首饮茶。 “瞧,这便来了。” 玄光真人一见便笑着指过去。 玄曦真人跟着转过头来,绣眉一挑出言道: “果然生的一副仙资容貌,恭喜师兄得一佳徒。” 虽然她本身对于男弟子并不感冒,但也不得不承认,门下有这样一位好晚辈好弟子还是很令人心动的。 女真人面容柔美,秀发飘飞,一席话语仿佛使人心底流淌清泉。 姜阳一听连忙躬身谢道: “见过师尊,见过玄曦真人,真人谬赞了。” 再次见到这位曦雨真人,姜阳忍不住感叹世事弄人,他原本的心思其实就是拜在这位真人门下。 两位真人端坐山间,虽神通不显,但癸水遇乙木,位格所至互相滋养,立刻有草木发芽之音,细雨绵绵之氛。 姜阳俯身之时都能闻到一股清新芳香的气味。 “好了,人在此你便领去。” 玄光真人放下茶也不多留,开口让玄曦带着姜阳离去。 “也好,那不多叨扰师兄清修,师妹便告辞了。” 玄曦真人见状也就顺势起身道。 她刚要走就听身后玄光出言道: “师妹,不管缘法如何,人可都要安安全全的带回来。” 见自家师兄交代,玄曦真人不以为意,回身笑道: “师兄放心,在内或许鞭长莫及,但是在外定然护得小辈周全。” 福地之内她管不了,但在福地之外还是不必担心的,郑国境内胆敢撸雨湘山虎须子的可不多,就算有那么两家却也不必对小辈出手。 玄光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随后目送两人离去。 姜阳的特殊宗门内只有他和玄涤知晓,其余人皆不知。 他这位师妹尚未成就命神通,此中曲折跟她说了也是徒增烦恼,并且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索性便不明言了。 如今只能简略的交代一句,让她多上一上心。 玄光这么做倒不是担心自己这位徒儿的安危,而是让玄曦留神看护他别走丢了。 如若不然放他四处乱窜,扰乱了一地命数那乐子就大了。 毕竟在他看来就算福地里的人都死绝了,最有可能逃出来的也是他。 这边玄曦真人召来一片云带着姜阳飞离了扶疏峰。 “却要等一等,还有几名弟子与你一道前去。” 玄曦真人目光远眺,淡淡说道。 姜阳闻着周身氤氲的淡香,眼观鼻鼻观心静立在云头上,躬身道: “是,弟子省得。” 本来真人做什么不必特意对弟子解释,但毕竟是师兄亲传,玄曦想了想还是多说了一句。 驾云速度极快,眨眼间已经到了曦雨峰上。 ‘清徵’ 从云间往下望,姜阳忍不住目露怀念,三峰并立,听雨阁外,这曦雨峰的灵竹间接导致了两人的缘分。 ‘小半年未见了,不知此次能否见到她。’ 玄曦真人按下云头,带着姜阳落入殿中。 曦雨峰的主峰姜阳还是第一次来,不谈周遭亭台林立,楼阁遍地,就是眼前这宫殿也建的大气堂皇,完全不是扶疏峰上得几间草庐可以比拟的,如此排场才像个紫府真人的道场。 巧的是姜阳跟着进殿后又看到了一位熟人。 李周盈一见真人前来,立马几步上前拜道: “回禀真人,钧旨已下,各峰弟子都在赶来的路上了。” 玄曦真人坐在主位上淡淡点头道: “好,我知道了。” 这也就是姜阳是大真人的弟子她才会亲自前去,至于其他峰上的弟子可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全得自己一个个的前来报到。 第111章 遁游太虚 此时李周盈也注意到了跟在真人身后的姜阳。 ‘是他,那个小修士’ 她双眼一睁,淡薄的面容有一闪即逝的变化,筑基修士过目不忘,显然她已经认出了姜阳。 但此时可不是打招呼的时候,因此两人也只是打了个照面就各自移开了目光。 玄曦毕竟是紫府之尊,谁也不敢让真人久等,姜阳到曦雨峰这才没过多久,已经陆陆续续有两名弟子赶到了。 看着他们一一朝着真人行礼,姜阳还真见到了一位‘熟人’。 勉强算熟人,就是那位拜入崇阿峰的江君瑞,两人只是寒暄过一两句,算是点头之交。 再次相见,此时他已经从一名普通弟子摇身一变成为了峰上嫡系,瞧着眉眼飞扬颇有些意气风发之感。 随后另一名女弟子上前,眉目如画,一双红唇娇艳欲滴,极为引人注目,临到近前身段姣姣,盈盈下拜道: “夕曛见过真人。” “嗯,无需多礼,起身。” 玄曦真人在主位上抬起双眸应了一声,随后转头望向了一旁侍立的李周盈问道: “清徵呢?” “回禀真人,先前已经传信通知了,想来很快会赶过来。” 李周盈躬身回道。 不久后又有两名弟子前来,一男一女神色淡淡,行礼后就静立一旁不言。 姜阳想来估计是各峰上的老人了,观其一身气息也都达到了练气巅峰,想来实力不弱。 ‘可惜脱不开身,不然定要去见一见她’ 姜阳百无聊赖之际又想起了商清徵,只是上头有真人盯着,不知何时要启程出发,可容不得他乱跑。 最近两人传信交流的多,他知道商清徵无事都是待在听雨阁采气,人是很好找的。 她修为也臻至于极,只等着灵气备好便可以着手闭关突破了。 就这样约莫盏茶时间过去,殿外响起了脚步声,一袭白衣身影飘然而至。 商清徵从听雨阁赶过来,一进殿便对着上首拜道: “清徵见过师尊。” “嗯。” 玄曦真人应了一声从位上起身,看着场间的几人道: “人已到齐了,既如此准备准备就出发。” 商清徵闻言赶忙匆匆来到李周盈身边耳语道: “此番前去狸儿我不便携带,便拜托周盈姐为我照看一二,它很乖的,平日只需食些鲜鱼便可。” 小十六固然血脉尊贵,但尚处幼年一身实力不显,此去之行又不是什么善地,商清徵担心看护不了它,索性便留在峰上了。 李周盈闻言自是点头笑着应道: “放心,我定为你照看好,养的白白胖胖的。” “也莫要太宠了,省的它得寸进尺,该管教的时候周盈姐尽管放手去管教。” 这是小十六自出生首次离开她,商清徵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反复交代道。 “好,我会注意分寸的,你快去。” “嗯,对了还有一事,记得不要让三师姐碰它她俩不太对付。” 临行之际,商清徵貌似又想起了什么又转头回去道。 “好了我知道了,再不去的话真人该动怒了。” 李周盈无奈的应了一声,往殿外指了指。 商清徵听后这才急忙出了殿,外头玄曦真人已经招了一朵彩云,只等着她一人了。 商清徵朝师尊致了歉,随后低头踏上了云,离别的惆怅加上前往未知之地令她兴致不高。 要去往福地一事,师尊也是前些天才跟她提过。 尽管她内心对于此事并不是很热衷,但师尊暗示了这是一份好机缘,峰上也只她一人尚未筑基符合条件,就这么错过实在可惜。 因此没怎么犹豫太久,她还是决定奔赴此行。 云不算宽大,但站了五六个人也并不拥挤,商清徵随意挑了个边角的位置站定。 站定后她抬起头四处打量,可没等她瞧清楚就正对上姜阳惊喜的眼神。 “!” 商清徵骤然瞪大了双眸,小嘴微张想要惊呼,却又赶忙伸手捂住。 师尊在侧,什么动静都瞒不过她的眼,突然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故而只能强自忍耐住。 惊喜充盈心扉,内心的低落一扫而空,止不住的欣然道: ‘他他竟然也来了,这一趟我果然没有来错。’ 隔峰相望书笺传信,哪比得上邂逅相逢倾吐衷肠。 姜阳其实自商清徵到殿上就一直在关注她,只是她行色匆匆并未察觉,姜阳也知不好贸然出声呼唤,故而一直忍耐着。 到了云上狭窄之地,商清徵终于也发现了他,两人四目相对俱是惊喜连连。 云彩越飞越高,很快离开了曦雨峰往雨湘山外飞去。 姜阳偷偷挪动脚步想暗自往商清徵那一头靠近,可中途却遇到了拦路虎。 方才那名叫夕曛的女修似乎对姜阳很是感兴趣,一双美眸一直盯着他脸庞,搞得姜阳想过去就得从她身边挤过去。 商清徵也发现了有人挡在了姜阳身前,不由暗自皱眉,暗自后悔自己怎么挑了块边边角角的位置。 此时玄曦真人驾云离开了雨湘山大阵笼罩的范围,这才一挥袖遁入太虚之中。 在大阵的笼罩之下,太虚被阵法闭锁,是防备外敌入侵的,哪怕是她也得飞到外头才能破开太虚。 众人眼前骤然一黑,光线尽失,入眼灰蒙蒙的一片,像是坠入了九幽绝地。 好在前方真人周身一圈圈荡漾开的神通幻彩发出朦胧的光晕,视之给人一种安心感。 姜阳也顾不得动弹了,他还是头一次遁入太虚,正好奇的四处打量着。 ‘这便是太虚么?’ 太虚之境他在典籍中见的多了,真实体验起来还是头一回。 太虚自古以来便是紫府真人的专属,只有修成了神通方可遨游青冥,遁游太虚。 姜阳四处张望发现,太虚之中灵机不再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而是呈现出一种可视化的起落。 往常运转功法吸纳灵机都是以灵识引导,功法吸纳,从未亲眼见过灵识是何模样,而如今灵机汇聚却像一座座高峰在太虚中耸立。 姜阳回头看向雨湘山,只见太虚中有一光彩夺目的大阵压在太虚中,浓厚的灵机如同山脉连绵。 可有起伏便有平缓,灵机缓和甚至贫瘠之地,就甚少有起伏或是一片平坦。 太虚行走之术便是在灵机上飞驰的遁法,其速迅疾有别于在现世飞遁。 ‘这应该就是遁游太虚的秘密’ 姜阳境界还低,并不十分能理解,只是以自己的经验猜测推断道。 进入太虚之后玄曦真人檀口轻启道: “福地虽机缘众多,但亦有凶险,同为我雨湘山弟子,到了里头你们需守望相助、携手御敌,才能共度难关” “现在可趁机互相熟悉一番,也好做到知己知彼。” 第112章 阔别多日 “是,谨遵真人仙谕。” 众人连忙躬身应是。 在场六位弟子,你望望我,我瞧瞧你,还是江君瑞首先拱手道: “崇阿峰江君瑞见过各位道友,在下随峰上修行『壬水』,还请诸位同道多多指教。” 他当先打破寂静,介绍起了自己。 有人起了头,往后就顺遂了不少,江君瑞身旁的蓝衣青年淡淡开口道: “湛露庭,张云白,修行『弱水』。” 蓝衣青年不知是倨傲还是天生寡言少语,只简短两句后就闭口不言。 他一身气势幽重凝实,想来是祖庭专门培养出来的天才,众人也不意外。 其后张云白身边的青衣女子面容淡雅,轻声道: “白榆峰清妍见过诸位同道,在下修行的是『癸水』,望诸位不吝赐教。” 雨湘山水脉昌盛,几人开口介绍起自己尽管分属不同,却都是修行水德。 在其后是轮到姜阳了,众人都借机有意无意看过来,姜阳被几人盯着也不打怵,直言道: “在下姜阳,出身于扶疏峰,如今修行的乃是『乙木』一道,会几手剑术防身。” 说着怕他们不信还拍了拍腰间的锈剑。 可有人的关注点显然不在此,一身站在姜阳身旁的紫衣女子夕曛开口问道: “竟是『乙木』修士,既如此道兄是擅长疗伤怯病喽?” 她对姜阳好奇心不浅,此刻寻着机会便找他搭话。 “呃” 姜阳没料到这一点,略一犹豫还是如实道: “在下是初学乍道,如今只能治一治外伤溃口,调一调内息脉络,断肢体损脏腑之伤却还是没有办法。” 他才刚转换功法没多久,并且还未筑就仙基,修习的功法实际是更擅自愈一些的。 当然由于法力中天然就含有乙木生机,用来治愈他人也不是不行,只是就像他所说的那样,断胳膊断腿的重伤他目前是无能为力的。 没想到这少女像是没听懂他说的意思,话音有几分跳脱俏皮道: “喔那往后还得劳烦姜道兄多多关照。” 随后她朝着周遭蹲身柔柔一礼,红唇灼灼展颜笑道: “小女子赵夕曛,乃是清仪峰弟子,修习的道统是『姿仪』。” 如此长袖善舞花枝招展的模样,原来修的是姿仪,大家听后也就不奇怪了。 姿仪这道统男修昂然阔首,历历昭昭,女修盈盈若水,脉脉含情,俱生的一副神仙容貌,却也有一点,那就是不与容貌平庸者相近。 你若不自知贸然靠近,脾性好的不假辞色,若是脾性差的甚至挥袖离去也是常有之事。 可面对美好协调的人与物,他们却会蜂拥接近,如此反差以至于常常有人私底下暗自诟病。 一个小插曲过去,只剩最后一人了,方才在殿中众人也都知道了她身份,乃是真人门下。 商清徵一身白衣,如月笼纱,眉目温情其声袅袅道: “曦雨峰商清徵,修的是『音律』一道。” 商清徵现今一门心思全在姜阳那一处,故而介绍的很是简短。 这一道统可少见,不过几人见她腰间悬着长箫也就不再多言。 六人经过简短相处,总算各自有了个初步的印象,相处起来也随意了些。 只是真人还在身侧,诸弟子也就是小声的寒暄,并不多搅扰。 江君瑞是寒溪谷出身,与姜阳一般算是底层奋斗,故而更亲近一些,他当先走过来拜道: “恭喜道兄,不过一月不见,就有新气象。” 姜阳正想去寻商清徵,转头却又被这边耽搁,于是只好耐心回道: “江兄客气了,鱼跃龙门一朝翻身,你我之间不必多言。” “那就守望相助。” “同舟共济而已。” 多个朋友多条路,又是同门,于是两人互相捧了两句,暗暗定下盟约。 见江君瑞又去向那张云白搭话,姜阳连忙转身看向商清徵。 商清徵眼神一直就没离开过姜阳背影,见他转身看过来,嘴角是怎么也抑制不住的上扬。 “你来啦!” “嗯,却没想到你也来了。” 终于寻到机会,姜阳走近几步小声道。 “没办法师尊有令,我开始还后悔呢又要争斗又耽搁采气,去挣那一分虚无缥缈的机缘。” 商清徵睫毛颤抖,簌簌似雪落压枝,喃喃细语道。 “那现在呢?” 姜阳见她这神态心思收紧,下垂的双手想做什么动作却又强自忍住,就问她。 “不后悔啦!” 少女眉眼弯弯,暗含几分雀跃道。 似乎是见了少年,一切的心绪都随风消散,化成满心的惊喜充盈全身,神态立竿见影的发生转变。 姜阳听了心头妥帖,像是受了太阳照射,浑身暖洋洋的。 他低头盯着商清徵的手腕忽然反应过来问道: “小十六呢?” 手腕上得红绳正是绑着灵契的地方,商清徵回道: “它还太小了,爪不锋齿不利,我担心照看不了它,干脆就留在峰上请周盈姐照看了。” “嗯,这小东西这样贪吃却长的如此之慢,是该乖乖待着。” 姜阳点点头编排猫儿两句,而后看向商清徵又道: “无妨,进去之后你便跟着我,定护你周全。” 少年话音间眉宇清冽,昂首凛然,含着一股自信,以他一贯谦虚的性子,还是头一次说出这么满的话来。 商清徵听后灿然一笑,上下打量一番后将信将疑道: “果真?到时别是要我搭救于你。”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两人半年未见姜阳身上的变化可不是一星半点。 他眉头一挑道: “小瞧人了不是,站在你面前的可是真人钦点的庭试榜首” “放心,只要有我在护你一二周全还不是问题。” 年少慕艾,再次面对商清徵,姜阳止不住的想要表现一番,于是大包大揽道。 商清徵闻言也不和他争,只是轻笑道: “那我现在就瞧好了!” 第113章 福地洞开 两人正窃窃私语着,忽然太虚中传来震动,让他俩止住话音转头张望。 只见灰蒙蒙的太虚之中耸起一座千仞高峰,磅礴的灵机明晃晃如潮涌,在太虚之中千里可见。 玄曦真人浑身荡漾着彩光,时机不至却也靠近不了半分,只得挥袖退出太虚,来到现世之中静待。 一出了现世,人已身在开阳府的蓦空山边,此地古代也称清屿山。 现世一片风和日丽,日暖风恬,还未化尽的小雪在山巅留下一点白,点缀孤峰。 周遭云头上荡漾着彩光的人影若隐若现遥遥拱手,玄曦真人一一点头给予回应。 显然各家已经有不少人提前过来等着了,他们算来的慢的了。 前后不过个把时辰不到,众人已经改换天地,跨越了千万里自雨湘山来到了这里,太虚行走之极速可见一斑。 姜阳看着四周景色,内心隐隐有所明悟。 ‘怪不得有什么动静全然瞒不过各家紫府’ 这清屿山表面风和日丽,无任何异常。 可太虚之中震荡冲天的灵机落在任何一位紫府眼中却如黑夜中的萤火一般明显,什么样的机缘能瞒过他们。 个别散修就算是气运冲天顶多也不过是跟在后面捡一捡残羹剩饭罢了。 就好比如今这福地现世,修为不至紫府连知道资格的没有,甚至入口都是掩藏在太虚之中,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呢,不过是徒在门口团团转罢了。 此时一块彩云靠了过来,显出一老一少两道人影。 邰弗唯当先拱手见礼: “老朽见过玄曦真人。” 玄曦转过身来,淡笑道: “老真人客气了,您是前辈我该向您见礼才是。” “诶,在上宗面前我就不倚老卖老了。” 邰弗唯摆摆手客气道。 一旁静立的邰沛儿连忙跟着行礼道: “晚辈邰沛儿拜见玄曦真人,恭祝真人万寿无疆。” 玄曦真人笑着夸了一句: “是个好晚辈,老真人是准备让她应此次机缘了?” “嗐” 邰弗唯叹了一声,无奈道: “此是无奈之举,家中人才凋敝,沛儿又是个顶争气的,便让她来试一试。” 机缘虽好,可老真人心中其实是不想让她来的,家族不比宗门,出一个人才不容易。 族中这一代人又不堪,万一这唯一的晚辈再折在福地之中,后果不堪设想。 可在邰沛儿的一再要求下,老真人最终还是同意了,他同样明白一个道理,运竭难紫府,命浅不神通,开在暖阳下的花朵终究还是要面对风雨。 玄曦真人闻言也深有感触,叹道: “宗门也好,族修也罢,十个里头九个平庸,可偏偏总是天赋高的冲的前死的快,反倒最终活下来的尽是些纨绔的惫懒货色,你我这些做长辈的也难以事事护持,做到尽善尽美。” “谁说不是呢” 邰弗唯应了一声,说出此行的目的来: “家中就出了这么一个好晚辈,这福地生恶,恶地非福,便求着让沛儿跟着上宗门徒,抱着团也安全些。” 这话说得客气,是要定下同盟了。 “老真人谬赞了。” 玄曦真人笑了笑,紧接着答应道: “些许小事,何谈请求,这样一来也好,小辈们互相能有个照应。” 雨湘山是上宗弟子众多,一同来了六位,像邰家这种仙族只有邰弗唯一位紫府,便只能安排一到两人了。 姑且是有了什么机缘,进入其中也难以抗衡大宗大派的弟子,还不如随着一块抱团,至少安全得到了极大的保证。 两位真人商讨寒暄之际,邰沛儿却是瞪着一双明媚的大眼睛四处寻找着少年的身影。 终于她在云彩的边角处看到了姜阳,内心狠狠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他总算是来了’ 自从上次的情况和记忆中有出入之后,她一直心中惴惴,担心事态发生极大改变。 现如今看到姜阳其人总算放下心来,不枉她一再央求老祖宗前往福地。 ‘福地内里颠倒混乱,却还是要想个办法与他偶遇才是。’ 邰沛儿是进入过一次福地的人,对里头的布局有一定了解,他们进入福地之后并不是各家紫府所投放的落点,而是被福地之力搅的乱七八糟,各自分散开的。 如此情况短时间是没法汇合抱团的,同时也更危险,毕竟是只身一人,稍不注意就会与敌对陌生之人撞见。 “沛儿,来见过各位上宗子弟。” 此时邰弗唯唤了邰沛儿一声,将她从回忆拉到现实来。 邰沛儿立刻应了一声,身形款款飘落云上,对着姜阳一行人得体行礼道: “【都广邰氏】邰沛儿见过诸位上宗道友。” “不敢,见过道友。” 邰沛儿身着彩衣,神色明媚讨喜向众人见礼,一行人同时也跟着应声回礼,如此就算是结识了。 邰沛儿行礼完之后,一双美眸就转到了姜阳身上,弯眉笑道: “姜道兄,咱们又见面了。” 姜阳自然是认出了她,虽然上次只是匆匆寒暄了几句,但此女还是给他留下了些许印象,于是拱手回道: “邰姑娘,别来无恙。” 邰沛儿桃腮粉脸,两颊泛光,模样甚是可爱,娇俏道: “此去凶险难测,到时候还望道兄照应小女子一二。” 姜阳一听心中古怪,暗想着怎么一个两个都请他照应,话虽如此但面上他还是低声道: “邰姑娘客气了,既为同盟,自然尽心竭力,守望相助。” 邰沛儿等的就是这一句,闻言也不多打搅,轻声道谢后心满意足的离去了。 身为剑仙,一诺值千金,邰沛儿对姜阳的信任比对自己还足,明白只要答应下来之后绝不会对她见死不救的。 等少女走后,商清徵靠过来,轻轻咬耳朵道: “此人是谁?” 姜阳面色平平随口答道: “上次庭试之时,她应邀随长辈前来观礼,有一面之缘。” “如此熟稔,我瞧着倒不太像是头一次结识。” 商清徵噘着嘴,怎么想都隐隐觉得此女目的不纯。 “呃” 姜阳同样觉得她有些自来熟,但想不明白缘由只好道: “大概是她比较开朗,不拘小节。” 正等着,太虚中荡漾的灵机终于开始缓缓平息,现世的山峰开始有变化了。 面前的蓦空山千仞孤峰刺破九重罡风层,碎玉般的冰晶在日曜下折射虹桥,山巅卧着一块形似倒扣莲台的玄铁岩,岩缝间忽的裂开一道婴儿手臂般的口子,每逢子午相交,呼啸的罡风穿过便传出缕缕清音。 岩底隐现朦胧,紫气千条,霞光万道如龙蛇盘绕其间,正是福地入口的【玄都门】。 第114章 玄都仙府 太虚中的灵机逐渐平复,众人终于可以安然靠近了。 两位真人一挥袖带着弟子遁入太虚之中,只见灰蒙蒙的太虚之中,光彩夺目。 一圆坨坨金灿灿的光门悬在太虚,里头霞光隐现,有仙乐环绕,不绝于耳。 不断有身披彩光的真人撕开太虚,聚拢于此,可谁也没有先动作。 此时又有一位女真人靠近过来,拢着袖子拱手轻声道: “见过曦雨,见过邰老真人。” 这女真人身着明黄色罗裳垂至膝间,裳面纹了十二章纹,以珍珠嵌缀,其面若皎月,眉心点着有三片莲花瓣,绽放明光,恍若神女。 玄曦真人回望笑道: “原来是清祀来啦,怎么不在你那【丹崖青壁】待着了?” 邰弗唯同样跟着回礼,含笑点了点头。 这位女真人名【清祀】,出身丹崖青壁,乃是一位少见的紫府丹师,在紫府众修中颇为受欢迎,与玄曦真人是好友。 清祀真人后腰系着枚宝葫芦,一身的烟火气,隐隐升起幽幽丹香,她笑道: “福地现世可不多见,我虽无弟子门人,但里头若是出了什么灵物资材,草药灵根,我需换一换,届时曦雨可不要忘了我。” “邰老真人亦是,若有什么所需尽管道来。” 清祀说着也没漏了一旁站立的邰弗唯。 两人俱是应声,玄曦抬眉道: “那是自然,我还指着替我你炼丹呢,有什么好资粮定先顾着你。” “嘻嘻嘻,好曦雨,放心,绝不叫你吃亏。” 清祀真人虽一副神女模样,可言语间却多有少女情态,引人注目,她唤着玄曦真人本名更显亲切。 “今天各家各派来的人可不少,【奕剑门】、【参合道】,南山谢,葛生于,周氏,邰氏,高氏,还有你雨湘山” “真是热闹场面,也亏是福地,不然少有能聚齐的时候,我须得串联交代一二,省的漏了什么宝贝,就先告辞了。” 寒暄过后,这位清祀真人念叨着告罪一礼便飘然而去。 她此行不为进入福地,只是想收拢一二灵资,药材,加之交友广阔,没有竞争关系,故而能四处游走,没什么负担。 约莫又过了一盏茶时间,曜曜光门的朦胧雾气逐渐散去,里头的场景慢慢清晰。 众多紫府的磅礴灵识交织,争先恐后的探入其中想要看个究竟。 玄曦自然也不例外,持着神通浑然不动,灵识却早已深入到了光门内里。 门户内轰隆隆一声巨响,霎时云海自中裂开,三千六百级半透明玉阶蜿蜒而下。 阶面浮刻星斗轨迹,凭栏处漾开青莲虚影,暗合步步生莲的种种玄妙之境。 两侧云气一会凝成持戟天兵,一会化成苍木戊卫,甲胄纹路由木纹勾勒,虽是虚影却透着金戈杀伐之气。 玉阶尽头隐在翻涌的银涛深处,时有朱冠玄鹤穿云而过,翅尖扫落的光羽化为玄纹没入虚空。 如此气象落在落紫府眼中,太虚之中灵识交织,暗流涌动。 邰弗唯眼中泛起犹疑之色,转头对着玄曦道: “天兵持戟,霞冠羽客,千百阶明曜,紫金门洞开,如此气象,恐怕不是近古的传承,玄曦真人可有所得?” 邰氏虽是紫府仙族,但崛起也就是三四代的事情,一两千年的族史怎能比的过上宗有序的道统传承。 雨湘山上承自天河水母,纵然立宗不过千余年,可一道之长远从不是这般算的。 故而尽管他年岁痴长,可有些隐秘还是得请教上宗出身的玄曦真人。 玄曦此刻也蹙着眉,心中流淌过宗门典籍记载,与眼前之景象一一对应起来,忍不住迟疑道: “这般排场,想来在古代也是数的着的传承,为何宗内未曾有记载?” 这福地洞天的规制都是有依据的,不是能够随意铺设的。 哪一处设殿,哪一处立宫,门前是召力士还是唤戊卫,是用天兵还是敕游神,福地洞天中是悬日月还是挂星辰,俱是有讲究的。 你若是用错了招人耻笑还尚在其次,关键是道统传序,天下万物无不是大人的耳目延伸,用错了地方可就要被一览无余了。 这一处福地,有朱冠玄鹤,有天兵有戊卫,证明至少曾经是古仙修的道统,不然也使唤不动天兵戊卫。 并且还与木德、云炁相关,甚至还有些许巫觋谶纬,云篆天书的影子。 玄曦固然识不出眼前福地的道统传承,但根据方才匆匆一瞥也得出了不少讯息。 邰老真人点点头对着玄曦道: “此地古老,内里保存能有多完善还不一定,且提醒弟子们上心些。” “嗯,应有之意。” 玄曦颔首道。 一旁侍立着的邰沛儿却知道全貌,此福地虽名为清屿山福地,但严格意义上来说却传承自【玄都仙府】。 这仙府虽然如今甚少有人知,但在古代可是大大的有名,其近乎横压了上古到中古一整个时代。 这福地是少有的保存相对完好的福地,内里有道统传承,有灵资灵材,当年可是养出了一批天之骄子。 姜阳只是因为其剑仙的响亮名头才为更多人所知,她邰沛儿前世懵懵懂懂,随着兄长入内,不过得了一二法器就草草退了出来。 身入宝山而袖手,空在福地里逛了一大圈,却错过了莫大的机缘。 前世被自然派出,今生崭露头角之后,家中老祖宗反倒不愿让她前去了,不得不感叹世事奇妙。 正当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福地再生变化。 豁然见五色云幔垂天而落,幔后矗立十二根通天光柱,柱身缠绕的并非龙蟒,而是凝固的玄奥纹路,斗转星移间竟显化二十四节气更迭。 门扉彻底洞开,在众多紫府面前豁然开朗。 “走!” “时机正当,进去!” 各家紫府瞅准了时机,纷纷将自家子弟以神通送入了福地之中。 玄曦真人也回头再次交代了一句便挥手将六名弟子以神通裹挟,一把掷入了门户。 一时间光彩氤氲,吞没了众修身影。 第115章 有观玄真 剧烈的变动引得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很快就有一道道光束往门口飘飞。 姜阳身上也被神通之彩所染,忽的起身飞向福地门户处。 此时耳边传来玄曦真人的叮嘱,她温声道: “且小心行事,我会在外头以神通接引你等,有什么变故也可提前退出来,万事以性命为上” “福地中的机缘,练气与筑基之物你等自留即可,紫府一级的需得上交各峰上,功法、丹方、玄谈、秘术宗门需留作备份,不可大肆传播。” 众人听在耳中,可惜被神通包裹无法做任何动作,只能默默无言。 没来得及多说,转瞬之间姜阳的身影便跨过门扉,如同越过长长的甬道,眼前一片天旋地转,看不清周遭事物。 迷蒙中姜阳只得缩紧灵识,凝神守一,不动分毫。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心底传来了白棠的声音道: “快,御气驾风!” 姜阳虽尚未清醒,但怀着对白棠十成的信任,他下意识便运起法力驾风而起。 “嗖!” 身形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停稳了往下一瞧这才发现自己离地面竟然只有几丈高了。 姜阳见状松了一口气,要再晚上个两三息他少不了会坠落于地面。 修士的法躯固然坚固,可从如此高的地方坠落就算不致命,估摸着也得折胳膊断腿,到时还得服药疗伤,不免耽搁时间,影响进程。 “呼,白前辈还好有你。” 姜阳一边观察着周围地形一边缓缓落入地面。 他在高处观察了,四处没有一位同伴,至少目光所及之内只有他一人。 “玄曦真人也太不靠谱了,这般粗暴的丢进来,好人也给摔坏了。” 姜阳脚踏在地面上,忍不住暗暗吐槽道。 白棠历经全程,此时出言道: “这却是你错怪她了,进入了此地已经不是她神通所能及了,福地中有股异力插手,将进入的所有人尽数拨了个散乱,失散的不止你一人。” 姜阳虽然昏昏沉沉,但白棠全程却瞧的分明,替玄曦辩解了两句。 “异力?莫非福地中还有人么?” 姜阳听后知错怪真人了,可随之一惊又忙问道。 福地内如果还有人存在,在那这么久的岁月磋磨之下,还指不定是什么不老不死的老怪物,他们这群练气小修被送进来岂不是羊入虎口。 白棠倒显得很淡定,她安抚道: “只是猜测罢了,却还不一定,有可能是阵法残留亦或是福地中的规则所致,有修士在内的成算并不大” 毕竟在白棠看来,如若福地中有人的话那他们一行人根本不可能进得来,说不定叩关之时便会引得福地中避世的金丹真君侧目,一眼看杀。 “那就好,只是不知清徵他们散到何处去了。” 姜阳喃喃念叨着,原来他还答应着要护她周全,现在失散两地,还不知要到何处去寻。 正担心商清徵安危,忽的他灵光一闪回想起来: “对了,胎仙灵引符!” 少女亦喜亦嗔的脸庞自脑海浮现出来,掌心捧着明晃晃的灵鹤羞怯似的递过来。 商清徵当时介绍过,这灵符有两种神妙,一为传讯,二为觅迹。 姜阳日常用的最多的自然是两地传讯,都是在一个宗门内的,觅迹肯定是用不上。 如今却刚刚好,本来空置的一处神妙派上了用场,姜阳赶紧掏出灵鹤来,念动少女教她的咒语: “胎仙觅迹,听我号令,灵犀一点,万里寻踪。” 灵鹤受了法力顷刻放出毫光,随后径直飘向天穹,灵引之下,千里传讯,万里寻踪。 这灵鹤在半空中感应着灵引,鹤首四处旋转寻着方位。 可感应了半天,灵鹤却只是在空中原地打转,最终法力耗尽坠落回姜阳手上。 “距离应是超出了万里之外” 灵鹤原地打转的情况就说明两人的直接距离超出了灵引的感应范围,灵符也无能为力。 姜阳见此只得收起灵鹤再做打算了,万里之遥对于修士来虽说算不上远,但也间接的说明了福地之辽阔。 姜阳按捺心绪,打算先行在周遭探索了,方才他在半空中查探了,远处貌似是有一栋建筑的。 他辨认了下方位,便腾空而起,只升空几丈高,飞的很低也很慢。 一来是做法力节省,二来是方便观察四周情况并作出应对,三来也是为了不引人注目。 姜阳可是时刻没忘自己不是来郊游的,都是来争机缘的,谁会让着谁。 一路飞驰,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前头但见一孤零零的小观,在荒野中屹立。 姜阳落下身形,缓步上前查看。 苔痕斑驳的山门前,蓍草疯长如浪,吞了半截残碑。 面前小路被草茎覆盖,脚下石阶叫岁月啃得豁牙露骨,四五十阶拾级而上,两侧褪色楹联半垂,左边观:炉冷岂无丹火种,右边书:梁倾犹有鹤声回。 抬头见匾,“玄真观”三字金漆剥落,独“玄”字勉强可辨,字迹被侵蚀成沟壑,却比新刻时更透苍劲。 姜阳心中默念着,别没急着进去,而是问起白棠道: “白前辈,你观此地可有什么阵法守护?” 尽管好奇但姜阳仍没乱了分寸,这里毕竟是福地,就算是遗址也不可小觑。 白棠自然一直关注着,瞧着门扉上暗淡的玄纹道: “虽看起来是小观,但能立在福地之中想来也是有传承的,此地的灵阵不知是年久失效还是遭人破坏,已经不受用了,推门” 姜阳听后这才伸手推门,果然门扉上得灵光薄如蝉翼,姜阳几乎没费什么力就轻松推开了。 迈过门槛,正当中栖着一只白颈灵鹤,姜阳乍以为真,定睛一看才发觉是一裂纹石像,只是立得栩栩如生。 地上瓦当碎块,半尊裂鼎盛满雨水,浮着几片枯荷叶,姜阳凑近过去一看顿时心痛的直抽抽。 “这这荷叶尚未枯萎前至少是一不凡的天地灵根” 残鼎中虽然淤泥腐臭,荷叶枯萎,可姜阳现如今修乙木,最是亲近灵植,在他的感应中,这最次是筑基一级的灵根,甚至紫府都有可能。 ‘不知这道观之人为何走的如此匆匆,竟连灵根也弃之不顾,徒然放在此处陈腐’ 姜阳惋惜不止,暗叹其保养不当。 白棠却忽然出声道: “你掀翻残鼎,倾倒淤泥,看一看有无莲子?” 第116章 前后打算 与此同时邰沛儿同样被自家老祖宗以神通送入福地之中。 跨过福地门扉之际,熟悉的晕眩之感传来,接着身形便开始不由自已。 还好邰沛儿早就做好了应对,提前给自己罩了三层护身符箓,这才放下心来不再抵御,灵识随之陷入混沌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砰’的一声闷响,一道光点砸向地面。 邰沛儿骤然清醒过来,忙不迭飞起升于半空中观察着四周。 略一辨认她就明白过来: ‘此地是外三门附近,和前世掉落的位置差不多。’ 符箓还算坚韧,身上三层的玄罩只碎裂了一层,邰沛儿散了灵光缓缓落入地面。 ‘整个福地应是分内外三门,外三门传承零散,都是些小门小观,大多没什么好东西,想要博一份机缘还需得往里头闯才是。’ ‘不过福祸相依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的。’ 邰沛儿想起了从前的自己,心思暗忖道。 外三门固然没什么好东西,但竞争也少,同时遗留下来的传承中大多也无灵阵守护,只要耐心点甚至可以说是低头翻检。 只是获得的灵资良莠不齐,全看天意了。 上一次邰沛儿自己就是如此,落地受了小伤,因为养伤耽搁了进度,自家兄长又靠不住,乃至于一步慢步步慢,只能跟在别人后头喝汤了。 等她到了核心的内门之后,里头早都乱成了一锅粥,人脑子都要打出狗脑子来。 虽保全了自身无恙,却也错失了最大的机缘,故而她才念叨着祸福总相依。 “【钧广殿】就是其中之关键所在。” 邰沛儿心里明晰,她没急着去寻人,而是早就打算好了。 仗着未卜先知的优势去提前抢夺机缘一事,她也不是没想过。 人非圣贤,毕竟是能自己独享的机缘何必去依赖别人,可福地内的传承却不一样,并不是讲究先到先得。 就拿这【钧广殿】来说,里头的灵阵禁制守护之下根本就不是单人可以破坏的,只有等散落在福地各方的弟子慢慢往中心汇集过来才能将之破开。 所以提前偷偷去取宝的想法是行不通的,退一万步说就算可以,抢到了她也不一定能保得住。 邰沛儿前世好歹也是『稀土』一道的筑基修士,会几门高品的术法,加之身上又有数样法器,斗一斗两三名同阶自是不在话下。 可关键在于,大门大派的弟子可不讲武德,压根没有什么单打独斗的念头,他们彼此之间多是四五位抱团,先排除异己,随后才私下分宝。 在这群狼环伺之下,邰沛儿选择交好姜阳实是无奈之举。 依邰沛儿自己的心思来看,姜阳是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所以才不辞辛苦的也要与之产生交集。 他名望有口皆碑,实力又强横,加之其身为剑仙,一诺千金,品格心性都有保证,与其相处邰沛儿至少不必担心遭到背刺,种种好处之下何乐而不为。 ‘况且我也不是白占便宜的那种人,借了你的势,你却也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邰沛儿水眸微垂,脑海中不经意间浮现出了姜阳模样。 前世她并未与姜阳有过多接触,今生结识了之后,只能说不愧是未来的剑仙,相处起来令人如沐春风,颇具好感。 定了心思她拢了拢衣袍,选了个方向就往中心进发。 “总之不管如何,得先往内门靠拢,总归是会碰上的。” 福地之辽阔,哪怕是她来过一遍也不敢说尽知,故而寻人的想法她压根没考虑过。 外层探索完之后众多修士自会集中靠拢,她先到前头等着,总比自己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窜要好得多。 …… “莲子?” 姜阳一听顿觉有道理。 这荷叶灵根说不定已经开过花结了果,就算根腐叶烂总不至于连同莲子都烂了去。 经白棠这么一说,姜阳连忙以法力将残鼎摄起,把里头的残枝烂叶通通清理了出来。 淤泥雨水倾倒之后滩涂四溢,姜阳灵识一动还真让他发现了些许异样。 两枚黝黑的椭圆莲子自污泥中浮起被姜阳一把摄取过来,捏在手中细细感应,随后喜上眉梢: “太好了,尚有些许生机在。” 改换了乙木功法之后,对于灵植姜阳还是有些许心得在的,不用似以前傻愣愣的注入法力试探了。 只要有些微的生机在,对于乙木修士来说就不是难事,也省的姜阳再动用那嬗化蕴灵之法,此法虽好却也太过麻烦了。 “好东西,回去以后可以交给毕师兄看一看,他的仙基『碧髓生』用起来正合适。” 姜阳念叨着收起灵种放好,转头又赞美起白棠来: “白前辈有你在真是太好啦!” “哼,那还用说” 她白棠才不是两句好话就能哄住的,哼哼两声后提醒道: “好了,时间紧迫莫要耽搁了,赶紧进去看看,没什么物件可以离去了。” “好嘞。” 姜阳闻言赶紧答应一声,越过庭中栖鹤往内里走去。 西厢房窗棂半塌,漏进的光柱里浮尘如篆,靠墙的乌木榻上铺着两三个蒲团,边上扔着一枚玉简,掩在尘土中散发着清润的光泽。 墙角歪斜的柏木书案,几册陈列,几册坠地散落,无不显示其间主人离去的匆忙。 姜阳里外转悠了两圈只收拾出来了一点零碎,其中有价值的东西不多。 一具巴掌大小的灰铜香炉,看不出品级来,只是因其入手沉沉,法力不侵才被姜阳发觉。 而后就是蒲团边上的一枚玉简与书案上的两卷杂记,这算是保存相对完好的,其余的姜阳稍一碰触便脆的如薄壳一般碎裂,根本连收拾都收拾不起来。 将这么一小堆东西收拢起来,姜阳当先拿起那枚玉简探入灵识查看。 《清峭栖云法》! 第117章 见素之亭 《清峭栖云法》! 姜阳以极快的速度将玉简中记载的内容扫了一遍,发现居然是一篇功法。 ‘云炁一道的功法庭中栖鹤。’ 这其中记载的是一道佚品的云炁功法,其遣词描绘都是一股子古法的味道,有别于当今的功法,让他想起了方才见过的那只栩栩如生的灵鹤。 姜阳只接触过云炁一道的灵物还有法器,云炁功法还是头一次见,于是沉下心细瞧了一番。 此功法修成仙基为『栖云鹤』,所需一道天地灵气【清峭闲云气】才能修成。 因而天地变迁的缘故,古代的天地灵气到了如今可不一定还采的出来,姜阳只好把它先收进储物袋,毕竟这次的收获都是需要上交宗门备份的,功法就是其中之一。 这边收起玉简之后,姜阳又看向了另外两本书册。 这书册材质不是纸张,而是类似于一种布帛,金制而白章,触手十分坚韧,想来这就是保存至今不曾损毁的原因。 姜阳略一翻阅,里头记载了类似弟子名册一般的道箓。 上面记录了道统中每一位弟子的姓名,顶头的第一位修士名为:南吕子。 姜阳自然一个都不认识,一页一页的翻到了最后,只见书页最后缀着【玄都仙府】四个大字。 “玄都仙府,那玄真观应该是上承自这座仙府的。” 一进福地里,多的是没见识过的东西,姜阳念叨一遍也就略过去了。 下一册则是一卷《天人五类图录》,书内将世间万物细分为五类,其名为蠃麟毛羽昆,里面详细描绘了不少天地异种,有些甚至还贴心的给配了图。 除了姜阳耳熟能详的龙凤鸾鸟,麒麟金乌之外,还有什么蜜官金翼使,花贼玉腰奴,茹黄金翅猃等等异种,让姜阳大开了眼界。 将这些书册同样保管起来,姜阳准备留作闲暇之时慢慢细看。 匆匆收拾好后,觉得自己没什么遗漏之处,姜阳慢慢退出了这座玄真观。 几步出来,姜阳跃起停在半空继续观察着地形。 只见越过玄真观后,前方立着一座连接天地的广阔巨门,这巨大的门头将内外两分。 姜阳所在的外头郁郁葱葱,草木茂盛肆意生长,而光门里头他极目眺望,还看不太清晰,只是见暖阳泄地,熠熠生辉。 “好怪异的地方” 姜阳持剑静立道。 白棠开口轻声说: “此地天圆地方,如华盖倒扣,正是福地象征,想来一重门是一重关,不必太奇怪。” 姜阳只是觉着怪,却不是惧怕,闻言当即向前飞遁而去。 正所谓望山跑死马,由于这光门太过巨大,落在姜阳眼中看着近实则非常远。 他一路飞遁了约莫有百余里,其距离也不过就靠近了一点。 好在修行了《森语芊萰经》之后,法力品质全方面增广,姜阳如今并不惧法力损耗,一路走走停停花了一两个时辰还是赶到了巨门边上。 尽管地广人稀,期间他也碰到了一二修士路过,只是大家都默契的保持了距离,没有靠近的欲望。 既无机缘要争抢,姜阳也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想法,一路过来相安无事。 此地天圆地方,这光门连天接地,姜阳仰头张望,心中震撼难明: ‘古修造化参天,居然能生造一如此广阔之福地,那洞天又该是何光景?’ 巨大的门脚戳在地面上,顶头有绯云蔼蔼,门扉直插云中,姜阳一步跨过,便仿佛换了天地。 四周光明涛涛,清新之气伴随着浓郁的灵机铺面而来,到处巨木参天,就连姜阳脚边的草茎也远远高于外界,直达他腰腹的位置。 姜阳都不用细察,此地的灵机比刚刚简直翻了一倍还有盈余,练气期的灵识无法外放太远,他只得高高飞起站在一处木冠上四处眺望,仿佛置身于梦中的奇幻场景。 一番观瞧,只能说入眼无一物不硕大,花草树木仿佛都被浓郁的灵机撑大了几倍不止。 甚至可以说往来有灵木,俯首皆奇花,长久的灵机滋养下,使得这些凡物也发生了不小的蜕变,有了灵机之妙。 姜阳随手摘取了十几朵色泽各异奇花便放弃了,没办法周围实在太多了,以至于产生了一种廉价之感。 姜阳储物袋有限,只挑了些好看的留作纪念了,这里头灵机最浓郁的也不过刚刚到了练气一级,大多是胎息境的,用起来就乏味的很。 身形不停,姜阳心中有了更多期待,继续向前飞驰。 又往前飞了约莫盏茶时间,忽的姜阳眉头一挑,察觉到了不远处剧烈的灵机波动。 这种波动姜阳并不陌生,前方不是有修士在斗法就是有什么宝贝现世,亦或是两者皆有之。 身入宝山自不可空手而归,姜阳手按在腰间长剑暗忖: “不知是什么好宝贝,且凑一凑热闹去” 向前不过百里,姜阳已经能隐隐听到人声,眼前一片开阔地,立着一亭一宫。 姜阳落下身形,信步上前,古木参天间,一座亭子悄然矗立,飞檐翘角,小巧精致的顶部镶嵌着琉璃瓦,亭子的四个角向天空舒展开来,仿佛一只展翅飞翔的鸾雀。 “见素亭。” 亭中摆着一副棋局,上头的棋子不知是被谁拂的散乱,早已看不清局势。 周围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姜阳估计这里都不知道被人里里外外翻了几遍了,就算是有也早取走了。 只瞧了一眼,姜阳就继续往里走,越过亭子就是一座宫殿矗立在眼前。 广场上正有五名修士各自持着法器对峙,一边三人一边两人,显然正为这宫殿的归属而争执。 在姜阳来到之时,这光幕已经薄如蝉翼,显得岌岌可危了,只要破除灵阵,到时这座宫殿自然是中门大开,对众人予取予求了。 可两边的修士互相都不信任,也不愿与旁人分享收获,自是准备手底下见真章了。 姜阳的到来并未掩饰动静,很快就有人警觉的回头,一见他便立马警告道: “止步!此地有主,被我【碧峰岭翠厥山】所占,不想死的就立刻滚!” 这修士一身翠碧法袍,手持两柄长钩,语气恶狠狠的十分不善。 姜阳还未发话,另一头两人结伴的却眼前一亮,连忙朗声道: “这位道友且慢,有道是宝物有德者居之,道友只需助在下击退此獠,殿中之宝我愿与道友同享!” 另一位白衣同伴此时也应声道: “是极是极,愿与道友共享!” 一边是恶狠狠喝退,一边是笑盈盈相邀,难题摆在了姜阳面前。 第118章 有德无德 这事情不难理解,说起来也简单的很。 三人的那一派占据人数优势,自然是想赶紧清场,入殿寻宝。 两人的这一头又不甘心退却,正巧见姜阳这个外人过来,于是出言招揽,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先维持住眼前的平衡。 姜阳听后按剑不动,想的却和在座所有人都不同,他心底暗忖道: ‘都稀松的很,看起来并未有太厉害的角色’ 尽管场间五人没有一个低于练气后期的,但只观一身气息,姜阳并未感到有半分威胁。 热情邀约他不动心,污言碎语亦未入耳,就这么僵持着。 见姜阳不说话,方才那碧袍汉子却是按捺不住了,以眼神示意同伴盯住对面两人,随后他持起双钩狞笑道: “道友自行离去便可安然无恙,可不要自误!” 随后双钩亮起,冒出森森之气,卷出滚滚煞光直逼姜阳面门。 “嗡~” 游离的煞光蒸腾,散发着一股腥气却引而不发。 这汉子看似莽撞实则心细,手中法器雷声大雨点小,只想着把姜阳吓退便作罢。 一方面是为了节省法力,另一方面也是怕真的把姜阳逼到对面去。 可对面两人同样不是傻子,见状连忙腾空而起,满面喜色大喝道: “此獠凶恶,道友我来助你!” 这正是再好不过的借口,说着便将法力灌注到法器之中激射而出,角度刁钻直击那汉子后心。 “好胆!” 骤然的偷袭引的对面修士色变,连忙祭出法器招架。 念动之间,场面乱做一团,混战一触即发。 “锵!” 此时一声剑鸣响彻,锋锐的剑气眨眼间充斥场间,引得在场修士面上生寒,如芒在背。 姜阳持剑斜指,炽白色的光自剑脊到剑尖一寸寸缓缓亮起,虽没有半分动作却令周遭齐齐失声。 锈蚀的剑刃上仿佛被镀了一层光,将少年衬的犹如谪仙临尘,只听他目光灼灼,轻声笑道: “既是有德者居之,就请诸位无德之人退却。” 他竟自称有德之人,那到底是谁无德呢? “什么?!”“好狂徒!” 一言既出同时得罪了五个人,在场的修士先是愣神,随后便齐声喝骂道。 双钩汉子此时也维持不住恶相,抽搐着脸颊咬牙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哪里来的癫公,兄弟们不需理会,上!” 不止是他,就连对面打算插手的那一派人也错愕不已,而后失笑道: “哈道友果然风趣,真当自己是什么上宗的嫡传天骄不成?” 话音未落,另一边三名修士已经第一时间朝着姜阳围了过去,显然刚刚的言语对他们刺激不轻。 展开阵型之后三人便不再言语,以双钩、斧钺、长刀默契配合,有底气敢放话手底下肯定是有些本事在的。 能进福地之人,各家至少都是有紫府传承,谁又真的会惧怕谁。 面对包围,姜阳丝毫不惧,长剑扭转剑气挥洒而出,端的轻松写意。 “铮!” 一声轻鸣,紧接着耳畔便有雷霆轰然炸响。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脑袋嗡嗡,随后才恍若如梦初醒,惊觉转身只见领头的双钩男子已经如断线风筝一般坠落在地面。 锋锐的剑芒一闪即逝,甚至没人能看清楚,人已经倒在地上。 “大哥!” 另外两人惊叫一声,边提防边倒退着来到他身边扶住其上半身。 碧袍汉子胸口殷红,额头汗珠如豆滑落,正趴在地上咳血不止,方才只是一剑就将他穿了个透心凉。 内府被剑气搅的一团烂糟,气海中的法力都隐隐开始失散,方才凶狠的目光瞬间化为惊怖,抬头正对上少年平淡如水的眸子。 原本就透心凉的心更凉了,语气霎时间软了下来,骇道: “我小修不争了,不争了!这机缘便让予道友!” 随后避过姜阳眼神,连忙对着另外两人低声喝道: “快走!” 三人左右搀扶驾风而起,竟连伤势也顾不得了,迅速逃之夭夭,在半空中留下一串血珠,混着脏器的碎片掉落。 这三人逃离,姜阳也不欲追击,当即转头看向了另外两人。 这两人白衣罩体,不知何时面色也同衣袍一番泛白,足足愣了三息之久,对上了姜阳的目光这才回神,磕巴道: “道道友德行兼备请请,我等无德之人就不多叨扰了。” 其后赶紧低头作揖,小碎步疯狂后退,见姜阳未曾理会,这才驾起法风一溜烟的消失不见。 这两批人姜阳谁也没有理会,一方面是他不是弑杀之人,同时两边也都很识相,没让他多费功夫。 另一方面也是这宫殿在前,贸贸然追击怕是要做他人嫁衣,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再次落入广场站定,前后不过一炷香时间,这殿前修士便走的走逃的逃,只剩姜阳一人抬头瞻仰这宫殿。 ‘守虚宫’ 宫殿堂皇,门匾金字却晦暗,显然已经度过了不知多少时光。 十二根金柱撑起穹顶,柱身阴刻各种异兽图,每鳞每爪皆嵌夜明珠,昼隐夜明,如星河倒悬。 两侧列青铜仙鹤衔芝灯,鹤目为血红色的宝石点缀,翅羽镂空处能看到有烟灰残余,想来曾经同做香炉使用。 姜阳以手敲了敲眼前透亮的光幕,入手轻柔却坚韧,想取宝没有这么容易,还需破一破阵方可。 阵道神秘,传承高妙,姜阳对其了解不多,只知道好的阵法师对道统生克需极为熟稔才行。 谁都有遇到阵法阻挡的时候,不通阵法的修士如过江之鲫,大家除了一筹莫展干瞪眼之外,却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大力出奇迹。 姜阳自然是乐意效仿先辈,于是放下手拿起腰间锈剑,灌注法力之后开始蓄势。 第119章 守虚之宫 “嗤!” “轰隆!!”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灌注了法力的剑器狠狠捅在光壁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强烈的冲击力使得阵壁如同水波一般摇晃,却始终未能破损分毫。 姜阳一见也没有意外,他本来就没打算一击即破,一下不行便接着来,总会攻破的。 于是毫不停歇的,姜阳收剑又开始蓄力准备再来一击。 方才摸得时候姜阳就已经感应过了。 此阵浑然一体,守御均平,根本没有什么薄弱处让他取巧,白棠这边姜阳也问了,她同样不通破阵之法。 故而想破阵只能是朴实无华一剑一剑的慢慢磨。 大殿门前几息便陡然亮起一阵光芒,伴随着阵阵轰鸣,这阵壁哀嚎岌岌可危,已经处在随时要破碎的边缘了。 不知是周围根本无人,还是来的修士见这般动静都被吓跑了。 反正姜阳站在殿前忙活半天也无人来打扰,他静立不语,只是一味的挥剑。 ‘下一剑应该就差不多了。’ 姜阳双眸凝视,璀璨的剑芒重重挥击在阵法玄罩上,恍若惊涛拍岸。 “咔嚓!” 碎裂之音如同天籁响起,阵壁玄罩终于裂纹密布,在姜阳的目光中化为灵光消散不见。 姜阳见状终于松了口气,重新将剑悬回腰间。 ‘终于破开了,法力都耗了三成有余破阵一事,还是人多来的简便一些。’ 要知道刚刚他打发那几个人都没费什么力气,破阵却还要费劲的多。 不过姜阳也不甚担心,此地巨树参天,草木繁盛,生机延绵,简直是木德修士最喜欢的环境之一。 再加之他的功法在密林森蔼之地,本就有加持,可以更快的恢复伤势与法力。 这般想着,姜阳迈步往里面走。 殿门高阔,雕梁画栋,宫灯早已干涸,显得里头灰蒙蒙的。 曲尺形回廊壁幽深,整个殿分前后,虽然整座宫殿不大,但看起来规制齐整,保存的也十分完好。 姜阳边跟白棠私底下讨论,一边就近走向了东边的侧殿。 一进去之后,他就被穹顶的景象所吸引了。 只见顶壁上绘着一张星图,用金粉混合孔雀石绿,外头天光照进来暗处荧光流转,星星点点明暗不定,如同仰视天空。 “这是” 姜阳看着头顶明灭不定的星辰,有的晦暗有的明亮,神异非常。 白棠也在关注着,闻言内心中隐隐有所明悟,但还是不确定道: “这应是一副古代星图,不过一般是配合着浑天仪使用的” 她对此也是一知半解,继续道: “你进去看一看有无浑仪与浑象,这应是配对的。” “好。” 姜阳答应一声收回目光跟着往里走。 过了转角一入眼便是一具通天楠木架,靠近了能看到其上垒叠玉简、帛书、金匮玉册,同时一股陈腐的气息也蔓延开来,显然不知过去了多久。 无声无息间,白棠少有的现身了,月白色的长裙衬着宽臀窄腰,一双笔挺的长腿,半截细长半截丰润,美得恰到好处。 白棠拨了拨额间碎发拦住姜阳道: “我来,你到里头转一转,这些典籍怕是有些年头了,不知还能抢救回来多少。” 姜阳一听忙点头,也乐的如此。 上一次在道观前,大部分书简一碰就碎,不是他冒失,而是他也毫无办法。 应声之后,姜阳也就转向了里头,留白棠一人对付这书架上留存的简书。 到了里间之后,窗纸碎如蝶蜕,漏进的日光在砖地上淌成河汉,视之有种跨越时光的恍惚之感。 中央置黄梨木星象台,台面嵌磁石制浑天仪,各列星宿位置镶玄翠,最为明亮的七星用灵晶铸成,可随节气推移手动校位。 墙角青铜色漏刻作玄武负碑形,水滴声似玉磬,每满一刻,碑面浮现荧光篆字。 姜阳走进了观看,只见上面写着: “斗建在子,故子与丑合,日月会于玄枵之次。” 后头还有滴漏显示出的日期,姜阳掐指一算竟然还与外界的年月对的上,现世如今正好是建丑十二月。 这话他看得不大懂,但肯定不是单单用来计时的,应该还有其他妙用。 姜阳转悠了一圈,除了这浑天仪以外,此地就乏味的很了,没什么别的宝贝。 硬要说这浑象上的几枚玄翠灵晶都是不菲的灵资,过了这么多年依然光彩夺目,只是这仪器浑然一体,姜阳也不可能单单给撬下来。 至于整体搬走就更不可能了,这东西他一来不会用也用不上,二来占地不菲,姜阳的储物袋根本就装不下,于是只能摇头作罢。 姜阳刚想要走,回身见前头摆放的这一副屏风颇具古韵,十二折的紫玄嵌螺钿屏风,上绘了一棵通天古木,上参天下摄地,看上去引人注目颇为不凡。 姜阳想了想,虽然浑天仪他搬不走,但好歹不能空手而归,于是伸手一招把这屏风折了收进储物袋带走了。 ‘拿回去妆点一下洞府也是好的,家里未免太过空旷’ 出来之后,见白棠还在那堆书简前忙活,姜阳也没打扰她,径直出门走向了另一处偏殿。 西边的偏殿是有名字的,上书‘鼎沸流霞’四字。 姜阳一见面露期待之色,只从名字上看也能知道这应是一处丹房,这里头想来定是有些好东西的。 丹药人人都喜欢,姜阳也不例外,这会小心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迈过门槛来到丹房内,白玉色的地砖隔绝火脉,正中间一尊半人高的三足丹炉矗立,周围是布满阵势的沟壑地缝,下方一口黑漆漆的空洞,有黑灰盈余。 姜阳暗自猜测这应该是接引火脉的阵法,用作炼丹的,只是长久无人使用,怕是地脉火源早已干涸了。 他对于炼丹一窍不通,于是只是打量着眼前丹炉,这三足丹炉圆鼓鼓的,有三个圆环配饰,环上铭文“守一”二字,炉身通体幽碧。 伸手启开炉盖,炉膛积灰很深,看不清里面的模样。 姜阳以法力伸手一引,灰烬便通通自火脉的入口中倾倒下去,露出内里的模样。 这番动作还真让姜阳发现了什么,他眼前一亮,光堂的炉底正躺着三枚圆坨坨的丹丸。 第120章 万壑松风 炉灰之中竟然包裹着三枚丹药,姜阳目露喜色,伸手将之招了出来。 拂掉了丹药表皮上的黑灰,露出了整个丹丸的形态,这丹圆坨坨的,呈淡白色,其上有三道玄奥纹路环绕。 放在手上细嗅,可能是暴露的时间太久了,也可能是这丹药就是这模样,不见什么丹香。 ‘先收起来好了,到了外头找人辨一辨,瞧瞧是什么丹’ 话不能乱说,丹自然也不能乱吃,不搞明白这是什么功用,姜阳可不会冒失的服用。 对于丹道,姜阳简直算是文盲,什么君臣佐,水火炼,无人教导怎么看着都像天书。 掏出一枚空置的玉瓶将丹药盛放好,姜阳转身看向了身后的柜子。 头一个柜子里放着一柄玉药杵,杵头黏着朱砂与灰尘绞缠的细线,姜阳伸手握住,发现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握持起来感觉特别顺手而已。 姜阳想了想还是收下了,就算不是什么好东西,万一以后要用得上呢,反正也是白捡来的。 带着收获的喜悦,姜阳美滋滋的继续翻箱倒柜起来。 很快一面墙的小柜子都被他给掏了个遍,连犄角旮旯也未曾放过,灵识扫了一遍之后却只收拢出四只玉瓶在手。 姜阳不由有些失望,他原本还想着能寻到一大批丹药呢,结果就这一点。 不过说起来也不怪,这柜子其中一大半应该是盛放药材的,只是如今不是化作枯枝就是变成一团认不出的黑灰,毫无价值。 另一半则是铅汞丹砂一类金石之物,用作调合物性的,就连收拢来的玉瓶姜阳一一看过之后得出的情况也不乐观。 其中两瓶丹上有荧绿附着,像是长毛了,另外两瓶保存的还算可以,只是香气闻起来很淡了,怕是药力流失了不少。 姜阳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不论好坏一股脑都收下了,有没有用先屯上再说,要让他空手是不可能的。 叹息了两声,对于收获不甚满意的姜阳复又来到丹炉前,不甘心的朝着其内注入法力。 没想到这一举动还真有变化,姜阳神色不动,暗自加紧朝内灌注法力。 半炷香时间过去,这丹炉还真不是凡物,吞下了姜阳大半法力它终于散发出毫光被炼化了。 姜阳心头隐隐明悟,这丹炉名叫【静笃守一炉】,乃是一尊筑基级别的古法器丹炉。 其能解真汞疑难,先析坎分离,主水火之变,实是襄助炼丹的好宝贝。 尽管不解其意,但姜阳还是明白这肯定是好东西,暗喜道: ‘原来是筑基法器,怪不得吸纳了半数的法力,这殿中收获此炉当居第一。’ 虽然暂时用不到,但不影响姜阳的好心情,他伸手在炉身上一拍,低喝道: “起!” 一声令下,半人高的三足丹炉轰然起身,悬在半空中滴溜溜旋转,竟眨眼缩到了巴掌大小落在姜阳掌中。 掂了掂手中袖珍的炉子,姜阳乐道: “大小随心,真是方便。” 万幸其能够变换体型,不然如此大的炉子带着真有的姜阳头疼了。 收起东西来,姜阳检查并无什么遗漏这才出了这‘鼎沸流霞’之殿。 得了好法器,此时姜阳正在兴头上,于是脚步不停继续往后殿行去,不同于‘玄真观’,这‘守虚宫’保存的还行,并没有什么人为破坏的痕迹。 纵然大部分东西腐朽,但那是岁月轮转之力,任谁都没办法,姜阳如今已经很满意了。 复行数十步,来到后殿之内,粗观其陈列应是修士起居活动,闭关修炼之所。 八宝缠枝纹落地,罩内设蒲团与竹榻,案头摆设俨然,中间平放着一卷长柄卷轴,两头隐现鸾凤暗纹。 榻前是一尊錾胎麒麟熏炉,炉盖倒搁置在一旁,炉内残香早已燃尽。 姜阳迈步进来,此地是最为规整清静之地,一点未曾被时光所沾染,若不是他一路观过来,还以为此间主人只是暂离罢了。 眼神略过,姜阳又转身走向里间,一进门他就被一幅图吸引住了。 只见北墙悬挂着一幅长卷,上绘着嶙峋巨石,万壑千山,其上松涛阵阵,密密成林。 姜阳忍不住走进细观之,其内景色似波动游离,横起墨色吹晚浪,几枝樟荫挂秋风,离得近了仿佛能闻见点点松香,夹杂着秋风迎面。 到了此间就算是傻子也能辨认出此物不凡,姜阳又怎么不知。 看了画卷的右上角写着:【万壑松风图】,便挥手将此图从墙上取下来,这一揭下来,画卷在半空中自行卷起变作一画轴落入姜阳手中。 姜阳握持在手,像方才那般暗暗注入法力想要炼化,可仿佛却泥牛入海,任凭他怎么施为也半点不起作用。 “估摸着是方法不对,如若不然就是品级太高,我无法将之炼化。” 姜阳暗自猜测道。 法器之流打造出来天生就是为修士所用,少有拒绝炼化的时候,如若不是法器有主的情况下,大部分的时候就是没找对办法。 持着画卷姜阳环顾一圈又走了出来,来到榻前桌案边上,这里同样放着一卷轴。 姜阳依旧没伸手,谨慎的以法力将之摄取过来。 展开的过程十分轻松,与姜阳想象的不同,这卷既不是法器也不是画卷,而是一章少见的乐谱,其名为【来仪朝凤谱】。 乐谱姜阳还是第一次见,看起来十分新奇。 此间的乐谱与凡间的乐谱可不同,乃是大修士所谱曲,奏乐出来依照乐器的种类就有不同的效果,甚至用来对敌斗法也不是问题。 乐理之道当今同样是显世之道,曲调奏乐,音律调琴都是天地至理,不容小觑。 “还有这种神异,或许可以留给清徵瞧瞧,她通乐理。” 姜阳暗自念叨着。 此物不是凡物,他心里首先想着的就是商清徵,故而将之收好,打算见了面后再拿给她看。 第121章 清云孤屿 姜阳心想着就把这卷乐谱给合上了。 这卷轴从外边看着就不是凡品,轴身两头刻着鸾凤纹路,入手温润,用料十分讲究。 想来编撰之时是用了心的,就连姜阳这个不通乐理的人也能一眼看出是好东西。 将乐谱与那幅松风图卷一块放好姜阳慢慢退了出去。 此地保存完好,莫名的他不想破坏,只取了有价值的物件便作罢了。 整个守虚宫并不算大,姜阳主殿连同几个偏殿,里里外外转了一圈也没花多久时间。 脚步不停回到了第一个偏殿,白棠还在那堆书简处,背影窈窕,上窄下宽。 姜阳靠过去问道: “白前辈,可有什么收获?” 白棠神色认真,手上冒出莹莹碧色,护持着这些脆弱的简书,她答道: “有一些,其中书简我已经解读了一些,这里头并不是什么功法术诀,而是这道统内部的记载。” 说到这白棠神色幽幽道: “这福地的道统怕是不简单” “哦?” 姜阳一怔,颇感兴趣问: “是哪一处道统?” “却不是哪一处的问题,而是来头不小。” 白棠摇了摇头随后道: “还记得你方才在那小观中捡到的名册么?” “记得,我还收着呢,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姜阳连忙回答道。 “这名册的全名应该叫【清屿山秘玄仙宗谱系】,里面记载了这道统的传承名录,自号【清云孤屿道统】,祖师为南吕子。” “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位南吕子出身不凡,上承自【玄都仙府】。” 白棠止住了话头,玄都仙府其实两人先前在名册上已经见过了。 只是那时候白棠脑袋空空,根本不识得这名字的意义,如今读了这这简书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姜阳见她说的郑重,不由也重视了起来,问道: “玄都仙府怎么了,很厉害么?比之雨湘山如何?” 这话让白棠一下子笑了出来,她眉眼挑起瞥了姜阳一眼道: “你这话可不要拿出去说,不然怕是你那师尊玄光都饶不过你” “这两者根本没法放到一块去比,硬要说玄都仙府应该和那位天河水母来比才是。” 仙修重传承,最忌讳德不配位之称,能称自身为仙府至少都是有显世仙人坐镇的势力。 用雨湘山做比,哪怕是敢说也没人敢认,玄光要听到了估计恨不得来捂着少年的嘴。 “呃是我唐突了。” 姜阳只对自家宗门熟悉,下意识便拿来做比较,没想这么多。 “那既然这清屿山传承自玄都仙府,两者到底是什么道统?” 姜阳连忙岔开话题。 白棠也不欲多说,只是笑着用指尖点了一下姜阳,转而答道: “却还要分开论,这南吕子出府自立,传下了不少道统,其中以『云炁』、『巽木』一道为主,辅以『乙木』、『殛雷』,你从福地的环境中应该能感受到。” 姜阳听后了然点头,此地环境令他十分舒适,明显是有益木德修士,原来就应在此处。 此时白棠接着道: “至于玄都仙府,究其源流已颇为遥远,怕是要追溯到上古,这里有的记载不多,只有南吕子的《大真人玄谈起居注》上有提过一言。” “这仙府为当时的仙修魁首,其根本传承乃是目前已经绝迹的双华之一『桃华』,在木德之中便称之为『广木』。” “广木!” 这道统自师尊玄光提到后姜阳一直牢牢记在心底,如今再次听闻忍不住追问道: “仙道魁首?!好大的口气!” 姜阳先前只以为这广木来头不小,不曾想竟然敢自号魁首。 天下仙修道统无数,你今天敢大言不惭号称魁首,明天估摸着就有人看不过眼,追的你打的满头包。 “魁首可不是自称的,也要天下仙修共同承认才行。” 白棠虽了解不多,但从字里行间仍然能读出这南吕子对于自身师承仙府的傲然与推崇。 “这口气还真不算大,道统生克本为天地至理,各种意象都是果位诞生之初就定下来的,比如你的『乙木』” 白棠说着看向姜阳。 “我道惧庚金,亲坎水,除戊稀两土,诸土不惧。” 姜阳想起来了他的功法后面留下的注释,里面详细说了生克。 乙木道统就天生被庚金所克制,木惧金伐,很合理嘛,又因其多被江河之水滋润,故而亲近坎水,至于为何不喜土德中的戊己二土,姜阳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白棠听后叹了口气道: “这就是了,你再瞧这广木,使天清地定,炽燃真离,倾陷戊己,怯煞抑魔,趋劫避害,控摄三炁” 姜阳沉默了。 这一长串的话语从白棠嘴里不断吐出,明明单单拆开都听得懂,但落入耳中却怎么听都觉得陌生。 回头瞧瞧乙木,再对比广木,这里头的神妙只拎出一样来就被比下去了。 身为木德,金土火土不是相亲,就是反克,几乎没有惧怕的道统,唯一一个有生克关系的火德,本身还能反助火燃,简直逆天。 姜阳听的简直羡慕的不行了,不过他立马又反应过来,这可是重要线索,于是带着憧憬追问道: “这道统这样强横,可有留下什么传承了?” 对比白棠只是摇了摇头道: “没有,这南吕子肯定不是仙府嫡传,是得不到核心传承的,若是能的话也不用出门自立道统了,虽然他对此很是推崇就是了。” “也对” 姜阳有些失望,但很快就平复了。 道果的意象和这广木重合的地方不是一点半点,自然被他重点关注。 不过时日还长,他也知道这是急不来的事,只能安慰自己缘分到了自然会了解到的。 “那另外的呢?总不可能都是记载道统的?” 姜阳放下后指着另一堆金册说道。 “自然不是,只不过这一堆更没用而已,还不如那些记载了道统隐秘的典籍呢” 白棠目光转过去语气平静道。 “啊?已经全部损坏了么?” 姜阳低眉叹息不已。 “没有坏,但跟损坏也差不多。” 白棠说着展开一页对着姜阳道。 “你瞧。” 第122章 古代星图 姜阳随着白棠的动作定睛一看,只见这书册上画的满是星星点点的图案。 这光点有大有小,有明有暗,有些甚至干脆是一片空白,像是被擦除了一般缺了一块,看的令人摸不着头脑。 “呃” 白棠见姜阳那笨蛋模样也没指望他能看出个究竟来。 她都得结合着记载来解读,寻常人干看是怎么都理解不了的,于是笑道: “这是一幅古星图,得结合着当时对应的时局来看,你现在自然是看不懂的。” 说着她下巴朝着里头的那一副浑天仪点了点道: “这浑象哪怕是在古代也不是一般的道统能够建立的,只有用它才能绘制出星图来。” “那这星图又有何用,观星么?” 姜阳脑袋里不由自主联想到了上一世的知识,心中隐隐有所猜测。 “嗯,这是它其中一个作用。” 白棠点点头转而道: “周天星辰自古以来就是金丹真君的象征,甚至每一次出手都有星辰迎合相随,同时星象的晦暗变化也最能直观的显示一位真君的状态。” “比如说岁星,便是代表着木德正位的真君,与之相对的还有荧惑,太白,长庚,重华等等星辰。” “你是说天上的星辰便是一位真君?竟这样尊贵?” 姜阳听后大受震撼喃喃道,无论他心中怎么拔高真君的位格,这些大能的贵重还是一再突破他的想象。 “那是自然,真君之位应在天地,举手投足都有无穷伟力,怎么尊贵都不为过的。” 白棠虽自傲但此时语气也十分郑重,一点金性炼就从此不入凡尘,自古不是虚言。 “怪不得” 姜阳回忆起师尊玄光敲击桌面的动作,现在想来还真没有大惊小怪。 天上星辰为监看,地上万物是耳目,真是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白棠对着第一面星图讲解道: “你瞧这时候最明亮的便是这岁星了,古籍上言道:【岁星顺逆,可查日月之行】,此时的太阴星太阳星在昼夜之间也不能掩盖祂的辉光,说明这时候木德正处在最兴盛的时候。” 姜阳结合着星图想象了一下当时的场景,表明了哪怕是烈日中天,天穹上除了太阳的光芒,同样还有岁星在明亮,如此可见一斑。 “那这空白处呢,又是什么缘故?” 姜阳点了点星图中间的几块空缺之处。 白棠放下金册回道: “这浑象看似是观星实则是间接窥看各位真君的状态,有以下犯上之嫌,故而不是一般的道统敢建立的,不然引的大人发怒是吃罪不住的。” “金丹不得书,有些位上的大人不想让下修窥视于祂,就会主动隐匿起来,这星图中便会呈现出空缺的模样。” “原来如此。” 有先例在前,姜阳现如今能很平静的接受了。 白棠随手将金册放回去道: “好了,多余的就不说了,知道太多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就仅做了解。” “眼前这星图都是记录了古代星象,如今岁月变迁,天地变幻,这些星图早已经没什么用处了,所以我才说还不如那一堆杂记呢。” 白棠拍了拍手道。 架子上的星图还不知道绘成在什么时期,现如今又过了多少年月,谁敢拿来参考猜测各真君状态就相当于是用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属实是活腻歪了。 姜阳点点头表示理解,但想了想还是抽出其中一册装在兜子里,他想得很简单,来都来了,看不懂留着做个纪念也好啊。 白棠见状摇头笑了笑,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模样,也不去说只是暗暗偷笑道: ‘叫你拣,看你哪一日装不下了倒要丢哪一样出去’ 她早把少年看穿了,但凡是什么物件别管有没有用,你要不让他拣两样,都跟百爪挠心一般,还不如遂了他的愿。 姜阳出了偏殿,便把方才自己的收获拿给白棠看: “白前辈,你瞧瞧这图是什么宝贝,我为何炼化不了?” 他掏出的正是那幅《万壑松风图》,这卷图怎么也不愿接受他的法力。 白棠接过卷轴略一感应就挑眉道: “灵器?!” 随后她不由看向姜阳道: “你小子倒是好运道,这也能白捡到,这可是灵器,你以法力自然是炼化不了的。” “至于灵器一般乃是紫府真人才能用的法器,这图怕还是一卷古灵器,想要炼化需以神通法力方才能够激发全部威能,暂且先收起来。” 随后白棠便将图卷抛还给了姜阳。 姜阳接过后不由张大了嘴巴,不曾想随手捡来的一幅图居然是灵器,不禁感叹福地遍地是宝贝。 总共磨磨蹭蹭了数个时辰,整个‘守虚宫’总算被姜阳给全探索完了。 如今见没什么好留恋的,姜阳旋即转身退了出去。 白棠一个遁身消失不见,回到了绣剑之内。 姜阳出了宫殿门,外头仍是一片明亮,到处暖意盎然,天光遍洒。 这福地之中似乎没有日夜轮转,姜阳进来了已经不短时间,这里头仍然没有要进入黑夜的迹象。 持着剑小心飞到半空中,姜阳暗自提防着。 他时刻没忘自己身处何地,担心有人在四周埋伏,要做那守株待兔之人。 好在是姜阳多想了,一直到他飞离此地之前,都未有人出手袭击,叫他白白警觉了半天。 离开守虚宫之后,姜阳一路上听着白棠讲述,慢慢也明白了自己身处的位置。 白棠方才那一堆书简不是白看的,不仅对于此地道统有所了解,这福地的结构她也熟记于心。 按典籍记载,他此刻应该是在清屿三重门的第二门与第三门之间,但仍不是核心位置。 真正的传承之处,最有可能藏匿珍宝的地方应该是在三重门之后,一个叫做‘均广殿’的地方。 此福地天圆地方,如若不出意外,他们这些进入了福地的弟子最终大多都会在三重门之后汇集。 ‘均广殿清徵还有同门想必最终都会来此。’ 姜阳心中暗忖,身形不停向前飞遁。 第123章 诛罚破灭 天光照眼,暖阳泻地。 二重门至三重门之间仍有一段距离,姜阳出了守虚宫便一路疾驰。 这一路行来,可能是愈来愈靠近中心的缘故,修士逐渐增多了起来。 只不过是歇歇脚的功夫,姜阳已经遥遥见过了两三伙人,不是在斗法厮杀,便是打砸抢掠。 入眼可见的阁楼寰宇,亭台宫榭,梁柱倒塌,支离破碎,有些甚至四处起火,只有修士如同蝗虫过境一般在狂欢。 血火中的厮杀,在这副参天繁茂的景色中着实有些煞风景,人多眼杂姜阳不欲在此处停留,呼啸着从高空中飞遁过去。 一路往前飞遁了没多久,只见前方天象密布,乌压压的黑云笼罩了一小片天空。 云层内里轰隆隆作响,不时有银白色的电弧在其中穿梭,传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笼罩的云层下看不真切,只隐约见着有几名修士正与一尊高大的戊卫缠斗在一处,天上又不时劈下银白雷弧,甫一殛身便疼的嗷嗷叫唤。 一边是雷霆加身,一边是傀儡牵制,斗也斗不过,跑也跑不脱,一时间险象环生。 “要糟!这『殛雷』诛罚之力实在太过恐怖,悔不该当初” 大殿之前,江君瑞忍着身上酸软与剧痛,持着法剑咬牙抵挡,内心却是不住的往下沉。 他运气比较好,坠落在福地之后不久便遇到了同门中的两人,白榆峰的清妍与姿仪峰的赵夕醺。 既是同门三人当即结伴而行,探索了几处小地方,由于抱团的早,往来几乎无人可以抗衡,故而尽管宝物需要均分但收获仍然不小。 身处福地,大家自然不是轻易满足的人,于是继续往前探索,很快发现了这一处‘万钧殿’。 这地方可算热门,前后经历了两波修士的骚扰之后,三人终是满心欢喜开启了宫殿,没想到离开时门边居然有一尊戊卫复苏,面对他们这伙入侵者可没有半分手下留情。 再加上头顶笼罩的殛雷之阵牵制,几人本就状态不佳,这下更是疲于应付了。 赵夕醺甩出三枚符箓牵制住了戊卫将要砸落的手臂,原本殷红的唇色不由显白,面上有焦躁之色道: “我的功法对这蠢笨之物没有多少作用,清妍师姐,你可有什么办法?” 清妍素袖飘飘,闻言蹙眉道: “办法我倒是有,可天上雷霆游离,我贸然施法恐有反噬之危,除非你们为我争取时间,不然 ” 对她来说,不论是单纯抵御雷霆还是牵制戊卫都不是问题,可两相叠加便难以为继了。 而殛雷天生又有破灭之能,最擅贯穿玄罩,故而一般的屏障根本起不到护身的效果,除了硬抗之外就只能以法力提前击散了。 “我来!” 江君瑞当机立断出言道: “我来牵制戊卫,赵师姐你帮忙抵御雷霆,如今一旦拖得久了谁也走不脱!” 这殛雷之力很是特殊,主诛罚破灭,伤而不杀,电弧亟身不但浑身酸软并且剧痛难忍,导致浑身法力难以调集,对于实力发挥有极大限制。 三人处在阵中,好似闪转腾挪,实则是温水煮青蛙,再多犹豫便有身陨之险。 “好!” 两女出身不浅,同样不是优柔寡断之辈。 清妍当即扯出一张清白符箓按在掌中沉下心施法,赵夕醺持着一柄素娟团扇在一旁护持,灵识牢牢锁定天上翻涌的电弧,随时准备应对。 江君瑞这边的压力同样不小,这戊卫浑然不动时若一尊雕像,可一旦有人侵入便牢牢锁定,不死不休。 其浑身木质逾坚,法剑挥击具是金铁之音,就算是法术加身也不过是炸出一团焦黑罢了,只能阻一阻行动,而不能伤及分毫。 不过胜在此物蠢笨,身形并不灵动,江君瑞身若游鱼闪转,尽管险象频频却终究没能碰到他衣角。 然而就在此时,万钧殿门前轰隆隆的荡起尘雾,另一边的偶像骤然张目,僵硬的身形挺立,于烟尘中拔高,这戊卫殿前居然还有一尊! 两尊灵像戊卫,一位两臂粗犷,青面森森作力士状,一位英挺着甲,双目湛湛有仙吏模样。 一尊拿不下便两尊齐上,两座高峰黑压压的朝向三人,四目中没有半分情感,只有寒光透出,射的人从头凉到了脚。 “完了!” 不止是江君瑞,两位女修同样面上失色,心神不属。 两尊灵像戊卫不通言语,当即分别左右,一笨重一迅疾,速度不同却天然默契,犹如快慢刀一般的攻势令人难以招架。 只一个照面江君瑞便被一击抛飞,身子在半空中吐血不止,坠在地上爬不起来。 戊卫可不知什么是手下留情,当即跃起就要给地上的江君瑞致命一击。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赵夕醺不能眼睁睁看着江君瑞身死,没了这位同门她俩的处境只会更艰难,于是鼓荡法力立马挥动团扇。 “【绛仪卒度玄风】。” “玄风之下,绛仪守礼,止步!” 赵夕醺手中一挥,朝着戊卫敕令道。 团扇挥动一股无形之风,似是天地中的纲常法礼,哪怕是毫无灵智的草木也需遵守,不可逾越半步。 这玄风吹拂在戊卫身上,登时使它瞳中灵光大减,竟真的止住了步伐。 “快过来,玄风支撑不了多久!” 施法过后,赵夕醺并未曾放松而是对着刚刚爬起来的江君瑞催促道。 同时她再次挥动团扇,止住了另一尊想上前补刀的灵像。 可是法礼是用来束缚同类的,对于傀儡一类的死物效果便大减,故而她也不知道能支撑几息。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直在头顶笼罩的雷弧游离,早已蓄满了的弧光瞬息而下。 银白电弧足有小臂粗细,呼啸着直击下方不能动弹的清妍头顶,此刻她也知情况危急,正全力往符箓中灌注法力。 雷霆其速之迅疾,清妍匆匆抬头根本无法反应只来得及做出表情,快的连嘴都张不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赵夕醺面露绝望眼瞳中反射出一片银白亮色,却忽然见有一道剑芒映入眼帘,比天上雷霆还要快! 在缓慢到几乎停滞的时光中,炽白色的剑芒后发先至呼啸着击散了这道雷弧,光芒瞬间充斥眼眸。 “轰!” 此时耳边才有雷霆姗姗炸响,轰隆之音伴随着无处不在的炽白光芒刺的几人流下泪来。 “抱歉,来的有些晚了。” 再次睁开眼,一位青衣少年持剑立于众人身前,话音清朗道。 第124章 日曜同辉 这少年正是姜阳! 他一击散了雷霆之后,立于场间轻声致歉。 非是他犹犹豫豫,定要压点前来救场,而是殛雷云气笼罩,灵识散乱不能查,离得太远单纯以目力又看不透。 站在法风上恐招引雷霆加身,他只能落到地面上慢慢靠近观瞧,这才发现几人是同门。 见他们险象频频,姜阳不可能见死不救,于是当机立断相救了。 好在是剑芒出手有雷音相伴,终是让他赶上了,没有使人伤亡。 不过姜阳的担心明显是多余的,三人死里逃生,尚且庆幸不已,哪有半分怨怼之心。 江君瑞捂着胸口挣扎起身,嘴角的血迹都没来得及擦,只幸喜道: “姜兄!” 紫衣少女赵夕醺从雷光映照中回过神,直勾勾盯着姜阳眼眸闪闪发亮。 清妍身在雷霆下,感受最为深刻,此刻满心五味杂陈,可她天生性情淡漠,便攥着符箓施了个大礼道: “清妍多谢道兄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姜阳应了一声伸手拦住了三人,转身道: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再说。” 戊卫如今早解了赵夕醺法术的禁制,正大步朝着四人走来,足踏大地发出轰隆隆的震响。 灵像高耸,姜阳在它们面前略显渺小,好似蚍蜉撼树,可他却丝毫不惧,反倒露出些许笑容来,持剑纵身而起。 “长虹贯日!” 半空中早已没了姜阳的身影,入眼只见漫天的炽白剑光充斥在场间。 “叮叮叮叮叮!” 急促的金铁撞击之音,伴随着大量的火花在戊卫身上冒出,绚烂无比。 最关键的是戊卫庞大的身躯在剑气笼罩之下居然只能以手覆面护住双眼节节后退,看的场边的三人嘴巴微张。 方才抬起的手复又放下,他们想帮忙可看着这般攻势就知道自己根本插不上手。 他们几人刚刚交替配合不过是疲于奔命而已,再看着姜阳以一敌二不但将戊卫打的节节败退,居然还能抽空击散头顶落下的雷弧,这其中差距不能以道里计。 “这便是他说的会几手剑术?” 赵夕醺陡然想起在云上互相介绍时姜阳所说的话,与眼前剑光闪烁的场景着实有些对不上。 清妍与赵夕醺相视,两人面面相觑,显然是想到了同一处。 要说对于姜阳的实力,江君瑞尽管未曾见过,但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凌霄天阙的三十层他是见识过得,当时他闪转腾挪,无奈这灵傀强如怪物,他拼尽全力也无法战胜,无奈便退了出去,最终成绩定格在了二十九层。 当时他便从青溟碑上认识了‘姜阳’这个名字,不由感叹天下英雄辈出,万不可小视。 一片火花间,姜阳现出身形,立在这戊卫头顶。 这还是他改换功法后头一次全力出手,毫不留力的挥洒剑气,不由感到十分畅快。 可随后他便皱眉思忖道: “好硬的灵像,竟然只能伤到些油皮” 这灵像遭姜阳接连不断地剑气划过,除了发出金铁之音以外根本没有伤到核心,在慢慢缓过来后仍旧活动不停,已经试图伸手按向站在它头顶的姜阳了。 更令人心惊的是,方才还剑痕密布的身躯,此时已经有了愈合的迹象,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如初了。 姜阳高高跃起,身形潇洒的躲过挥击,略一感应就明悟过来: ‘这戊卫毕竟是传承古老,如今固然笨拙乃至神妙不全,但想必用了不菲的灵资才能撑到现在,耐揍些也是正常如若是全盛时期,我恐怕都不够它一巴掌。’ 确定了缘由后姜阳便改换了策略,他身形定在半空中持剑不动,气海中的法力却已经被汇集起来。 炽白色的光从剑尖亮起,本是一点明光却有愈演愈烈之势。 “日曜同辉!” 不知是剑气还是明光撒下,照的人睁不开眼,明明是阳光却感受不到丝毫温暖,反而有股寒意袭身,如芒在背令人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戊卫蠢笨,不知躲闪,结结实实受了这一剑下的辉光洒落。 霎时间整个殿前似日出有曜,光明澈照,又如扬晖吐火,曜野蔽泽。 一片朦胧中姜阳现出身形搀扶起了江君瑞,对着另外两女道: “走,我也不知能困住它们多久,还是先走为上。” “好。” 此时姜阳成为了主心骨,三人自是没有意见连连应声。 挥手击散了头顶依旧在锁定的雷霆,没有戊卫袭扰,姜阳一行四人很顺利的飞离了殛雷阵法笼罩的范围。 随后又不放心的一连飞出了十余里这才停下来修整。 巨木的树荫间隐隐传来轰隆隆的震响,显然那戊卫失了目标仍没有放弃,还在四处搜寻,但跟几人已经无关了。 四人落在一株巨木的树干上,站定了身形后,三人立马朝着姜阳行大礼异口同声道: “多谢姜兄、道兄救命之恩,请受我一拜!” 三人具是躬身下拜,方才险境如若没有姜阳及时赶到,三人就算不当场团灭身陨,估摸着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心中肯定是感恩不尽。 能被人感谢总是开心的,姜阳也不端着,乐呵呵道: “无妨无妨,既是同门有难我怎可袖手旁观,几位不必行此大礼。” 说着就率先把江君瑞给扶了起来,随后又抬了抬另外两女的衣袖意思了一下。 “姜兄高义,该谢还是要谢的。” 江君瑞说了一句,紧接着解开储物袋开始倾倒,顿时灵光闪烁铺满了一地灵物灵资,而后抖了抖空空的兜子以示真诚。 三人先前暗地里都商量好了,所得之物聚在一处,待结束后再分,从而避免不必要的矛盾产生。 赵夕醺红唇微启,对着姜阳道: “此是我三人方才在那‘万钧殿’中的收获,如今作为谢礼,任姜兄取用!” 一旁的江君瑞连连称是,清妍固然没多言语但也跟着点头表示赞成。 第125章 霆霓掣电 一地灵物灵资滩涂开来真是不少,倾倒之后满目都是耀眼的灵光,各色齐聚,交相辉映。 都是自己同门,姜阳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故而只是淡笑道: “这些灵物都是你等辛苦挣来的,大可不必,且收起来。” 灵物虽好,可姜阳自己也不是没有收获,他只低头看了看就移开了目光,完全不动心。 江君瑞听后心中更是感激,他伤的不轻,此时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道: “收获多与少,没有姜兄我现在也没命拿,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 “是呀,不过些许身外之物,怎可与自家性命相比。” 一旁的赵夕醺帮腔,说着还靠过来拽着姜阳的衣袖道: “我倒还觉得礼薄了,不过是聊表心意而已” 清妍更是躬身拜道: “还请道兄不必客气。” 三人的目光都十分真诚,令姜阳感觉好似不拿都对不起几人似的,来回推三阻四的又十分麻烦,于是只好应声道: “那好,我就却之不恭了。” 说着低头在一片玉瓶、玉盒,金石灵药之中随手挑了一只青铜匣子拿在手中,内心打算意思意思得了。 “我瞧此物挺精致的,就这个。” 他掂了掂匣子,随便找了个理由道。 这匣子约莫有两个巴掌大小,四四方方,匣面铸雷纹,看起来并不起眼,姜阳瞧着顺眼便将之取到手中了。 赵夕醺立于身侧似乎能嗅到隐约传来的淡香,可细究之下又无影无踪。 这使她下意识想靠近,却又陡然反应过来,掩饰神情轻声道: “这怎么够,姜兄能看的上的,尽管取了便是。” 姜阳只单取一件的举动无疑是让她们好感更盛,几人其实早就做了心理准备,按他们所想姜阳即使是取上一半也是应该的。 “不必了,一件足矣,多的我却用不上了,你们自己分了。” 姜阳一听立马将这匣子收进袖口,随后无论几人怎么劝说他都不再动分毫。 三人无法,只好各自挥袖均分了剩下的灵物。 “咳咳咳” 此时江君瑞半靠在树干上咳嗽起来,脸色煞白殷殷血迹从嘴角滑落。 方才戊卫那一击势大力沉,纵是他身法灵活只被擦了个边儿,内腑还是受了不轻的内伤,先前被法力压制还不显,如今放松后却一气爆发了出来。 他赶紧取了一枚丹药纳入口中,止住了咳嗽脸色方才好看了些。 姜阳见状便关切道: “江兄,你没事。” 江君瑞闻言也没强撑,摇了摇头如实道: “后背皮肉糜烂了一块,此是小事,但内腑移位却叫我气海不稳,法力震荡才是大事。” 皮肉之伤对于修士来说还真不是大问题,五脏六腑脆弱无比,一旦受伤就非常麻烦,不能相提并论。 姜阳尽管不精通疗愈,可好歹是乙木修士,于是便上手替他调理了一番。 他的法力富含生机,可治外伤,调理内息,算是多多少少管些作用,比他自己恢复的要快。 江君瑞没推辞,借着姜阳的法力当即盘坐下来闭目开始炼化刚刚服下的丹药。 放着他自己疗伤,循着一个也是赶,两个也是放的心思,于是姜阳转头对着另外两女道: “二位可要调息一番?我为你们护法。” 比起江君瑞,赵夕醺与清妍的状态就好多了,两者只是法力消耗了不少,所幸都没有受伤。 闻言两人对视一眼,她们确实是状态较差,知晓不是客气的时候,于是点头道: “那就麻烦姜兄照看了。” 说着两女各自在宽大的树杈上挑了一块地方盘坐下来,取出丹药抓紧时间恢复起了法力。 姜阳则跃起立在一处树冠上观察着周围动静,替众人护法。 他法力消耗也不少,但此地树木繁茂,他占了个地利的便宜,根本不用调息,功法已经在体内自行运转恢复了,很是便利。 ‘到底是木德传承下的福地,对我等乙木修士就是友好’ 这才脱战没一会,姜阳的法力已经恢复到了八成有余,没有法力的桎梏不由十分自在。 百无聊赖的等着,姜阳就把刚刚随手取来的那枚铜匣子拿出来研究研究。 这匣子上绘着精致的雷纹,持在手中久了还能感到一阵酥麻从匣内透出来,不用想也知道这是雷属的宝物。 ‘估摸着还是个好宝贝’ 看来随手取来的这匣子价值还不菲,姜阳心中暗忖道。 这样想着,他伸手把匣子掀开,一道银白色的光当即从缝隙中透出来。 “滋滋滋滋” 滋滋声伴随着电弧跳跃发出霹雳啦的响声,匣子完全打开后露出了其中的全貌。 只见这青铜匣中闪耀着莹莹锁链,束缚住了一颗银白色小珠子。 这珠子接触到外界后,顿时炸出霹雳啦的响声,跃起一道道细小电弧,不停的形变挣扎。 一会蜿蜒如灵蛇,四处乱窜,一会虬结如恶蛟,左突右冲,非常有灵性,只是被匣中禁制牢牢锁住,挣不脱分毫。 “这竟是一道天地灵雷!” 姜阳略一感应便面露喜色。 这可是好东西,灵雷感天地而生,于云气中游走,并且其速迅疾,又转身即逝,非常难以被修士捉拿,故而通常市面上是非常稀少的。 这方面姜阳看过的典籍不少,这次不用求助于白棠,在心中回忆一番就辨认出了眼前这雷霆。 “筑基灵雷【霆霓掣电】,应属于『殛雷』一道,好宝贝。” 姜阳盯着眼前的雷珠,眼瞳中反射出银白亮色。 这青铜匣子是从‘万钧殿’中得来,而清屿山又有殛雷道统传下,有一道灵雷留存也不算奇怪。 “只是可惜” 姜阳叹了一声,这灵雷如今他是用不上了。 古代木德兴盛,巽木摄风,震木御雷,乙木也跟着沾了点光,能够依托风雷辅助修行。 《森语芊萰经》上有言,筑基后只需取一道玄风,一道灵雷,两两相对养在气海中,不仅可以调和法力辅助修行,关键时刻还是御使用以对敌,可谓是极好的神妙。 他得了这雷霆,只差一道玄风,只是可惜就可惜在这了。 如今天地变动,震木失雷不应,殛雷已经不再与木德亲和了,现今也就巽木修士还能掌一掌风。 故而即使姜阳集齐了灵物如今也修不成了,冲突之下可能还有害处,只能连连叹声,觉得实在可惜。 啪嗒一声,姜阳把匣子盖回去,悉心收好。 这雷霆就算用不上这也是不可多得的宝贝,总有用处的。 盏茶时间过去,姜阳估摸着几人修整的差不多了,于是落下身形下去。 第126章 急流勇退 姜阳轻声落回树干上,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太多声响。 此时清妍刚好睁开了眼,女子面容恬静,朝着姜阳微微点头,小声道: “多谢道兄护法。” 姜阳听后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 又过了一小会,三人具是调息完毕转醒过来,起身共同靠拢过来。 四人聚在一块,姜阳看着江君瑞关切道: “江兄感觉如何,可好些了么?” 江君瑞勉强笑了笑回道: “尚可,只是短时间内怕是无法与人动手了。” 姜阳闻言心中一动,此地虽名为福地但实则是险地,不能动手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赵夕醺与清妍两人经过方才的打坐已经恢复到了全盛状态,此刻神完气足。 而江君瑞就差得多了,他的脸上恢复了些血色,但毕竟是内腑的伤势,无法在须臾之间恢复完全,姑且只能算稳定住了。 姜阳心中了然,转而问道: “三位如今作何打算?可有什么计划?” 赵夕醺早有定计,她一听当时就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枚玉简道: “我是肯定还要向前进发的,这是一枚记载了福地详情的地图,是我从一处阁楼里得来的” 其后她接着道: “那通天的巨大光门想必诸位也看见了,其实这门有三重,划分三地,第一境叫做【晖广原野】。” “而我等就在这第二重与第三重门之间,此地按书简所述叫做【参木林海】,此地虽富庶却仍不是福地的核心位置,真正有价值的地方是那三重门之后” “这一地界被称之为【玄都桃华】。” 赵夕醺握着玉简介绍了这么多,甚至连收藏下的地图都掏了出来,显然是有所图的。 紧接着她眼眸闪亮望着姜阳道: “姜兄觉得如何?不如与我等同行!” 福地中的结构地形不算什么隐秘,其实这些信息姜阳通过白棠读过得那些典籍也了解了一些,只是没有赵夕醺这一份来的详细而已。 所以哪怕是赵夕醺不出言邀请,姜阳本身也是要去往三重门之后的,不过与几位同门结伴亦有照应。 于是他欣然笑道: “固所愿也。” “芜~” 紫衣少女期待的看着姜阳,见他答应立马欢呼一声,神色振奋。 尽管内心的偏好占据了一部分,但姜阳强横的实力所占据的比重也不小,有这么一位强力的剑修同行,总是让人心安的。 清妍理了理纱衣,同样笑了起来,一本正经道: “既如此往后还请道兄多多关照了。” 此时最边上的江君瑞却忽的开口道: “三位结伴同去,我就不去了。” 不等几人开口,他就当先伸手拦住,旋即苦笑道: “我的伤势我自己清楚,如今更是动不了手就不跟着你们拖后腿了。” 而后他又拍了拍储物袋道: “再者说,目前的收获我已经很知足,多的不敢说至少我筑基的灵资这一趟已经挣了出来,于我而言已是破天的机缘了” “握不住的机缘本就不属于我,再强行下去怕是有杀身之祸。” 他神情真挚的坦白道,对自己很是拎得清。 江君瑞是底层出身,十分知晓见好就收的道理,对他来说这伤势来的正是时候,恰恰提醒自己该离开了。 “这好。” 赵夕醺固然遗憾,但也没有强拉着的道理,只得叹息应声。 三人是一路结伴过来的,江君瑞实力尚可,应变能力也很不错,就是欠缺一二分运气而已。 “你们先走,我稍后会自行离去的。” 江君瑞冲着姜阳几人挥手表示自己一个人也是可以的。 进入福地之前,玄曦真人是有交代的,福地入口的门扉并没有关闭,而是掩藏在天穹之中。 如果他们想要离开,随时都是可以的,毕竟若是绝地许进不许出,谁又愿意进来。 修士只需尽量往高处去飞,到达了一定高度,被门外的紫府真人神通感应到之后,自会将他们给接应出去。 江君瑞虽然斗法不便,可驾一驾风飞遁还是不成问题的,用不着几人时时看护。 “那好,江兄便一切小心。” 姜阳回身交代了一句,三人便驾风离开了这片密林。 江君瑞则站在树干上遥遥拱手,直到几人完全消失不见。 …… 三人实力具是不弱,汇集一处也用不着小心翼翼了,万一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寻衅,等待他们的是一份不小的惊喜。 三人直接拉高身形突破云层,在半空中拖出长长的白雾。 在云上飞行虽会被罡风吹拂耗费法力,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 赵夕醺握着玉简边往下鸟瞰边对应着地图指引方向,三人不仅不虞迷路还会大大缩短赶路的时间。 赵夕醺在指引方向,清妍飞驰在姜阳右侧,轻声道: “也不知江道友动没动身,可安全出去了没有?” “时间差不多,想来应该是出去了。” 姜阳身在当间,对于这位江兄内心也是很佩服的,也不担心他的安危,回道: “江兄起于微末,最擅审时度势,又能进能退,不会有意外的。” 赵夕醺抽空跟着赞了一句道: “是个有决断的。” 此时姜阳心中一动,问两人道: “除我之外,你们可曾见过其他同门?” 赵夕醺当先眨眨眼回道: “未曾,我坠落在一处半倾塌的阁楼之中,倒霉被大梁压了腿,花了点时间疗伤。” 随后她晃了晃手中玉简道: “不过因祸得福,这玉简就是在那阁楼发现的。” 另一边的清妍则启唇道: “除了江道兄之外,我倒是还见过祖庭的张云白,只是他说自己独来独往惯了,不喜与人结伴同行随后自顾自离开了。” “呃。” 姜阳没得到想听的答案,只得接了一句: “这位张兄倒是挺有个性的。” 第127章 钓鱼执法 “祖庭出身的天才,有点傲气也是正常的。” 此时赵夕醺接了一句,显然习以为常。 雨湘山毕竟是弱水道统,能修弱水的天赋出身方方面面肯定都是不差的。 ‘这么说是谁都未曾见过么’ 姜阳听后面色不动,实则内心惴惴,担心起商清徵的安全来了。 这福地里肯定是不是安全的,万一若是遇到了什么险境周围再无人照应,怕是难以应付。 想到这他不由再次从储物袋中掏出灵鹤,暗自掐诀施起法来。 “胎仙觅迹,听我号令,灵犀一点,万里寻踪。” 灵鹤绽放灵光悬在姜阳手心,让他欣喜的是这次灵鹤居然未曾原地打转。 ‘终于感应到了,她就在我万里之内!居然跑到我前头去了。’ 姜阳捧着灵鹤心情振奋,瞧着鹤首指向的位置正是南方,也是他们现在要去的地方。 前方不远处就是三重门的交界了,按地图指引只要他们穿过这扇门,前方就是清屿山福地的核心地带——玄都桃华。 练气期修士的遁速不算快,走走停停之间终于到了三重门前。 “走!” 三人应声落下身形,通天的光门前已经有了两名修士在了。 姜阳落地后谨慎的保持了一段距离,并不过分靠近。 前方两名修士具是佩剑,身材修长,一身金纹玄袍英姿挺立,气势不凡。 可能是姜阳佩剑的缘故,对面一位修士上前一步拱手道: “这位道友请了,在下【奕剑门】东门枢,不知是哪一门的道友当面?” 对面这修士态度客气,语气和蔼,姜阳不能视而不见,于是回道: “在下姜阳,乃是雨湘山弟子,后面两位是我的同门,不知道友拦住在下有何贵干?” “原来是雨湘山的同道。” 东门枢拱手后挺起腰来笑道: “却是有一二小事要麻烦一下诸位,我需炼一柄灵剑,欠缺资材颇多,无奈只能到福地里收集” “若各位同道得到了『庚金』、『辛金』、『壬水』一类的金石灵物,盼望着能换一换。” 随后他朝着身后之人点了点头,那修士跟着一挥袖地上立马遍洒了一地的灵资以示诚意,也不知是他自带还是从福地中收集来的。 只是单看他这洒脱模样,仿佛根本不担心遭到觊觎哄抢,想必对自己的实力十分自信。 接着他再次强调了一句,语气颇真诚道: “只是各取所需,非是强买强卖,道友要走我亦不拦着。” 要说地上的灵物还真不少,光姜阳能认出来的就有十来种,练气期到筑基期的都有,涵盖了大部分的道统,可以说是很全面了。 可姜阳身上他要求的金德灵物他一枚也没有,唯一一枚『壬水』的还是他闯天阙时候得来的,但这只是一枚胎息境的小石头,拿不太出手,就没必要掏出来了。 姜阳自己不换,于是便转头看向另外两女。 赵夕醺语调轻柔道: “奕剑门多修『庚金』,需求些金石灵材亦属正常,只不过堵着门的换灵材,不晓得他是心大还是胆大了。” 清妍没说话,只是也跟着摇头,表示自己并没什么需要换取的。 姜阳见状,就转头过来拱手道: “却是不巧,我等身上并无道友所需,抱歉了。” 对面那东门枢闻言爽朗一笑,也不失望,回礼道: “无妨,诸位道友自去便是,我再候一阵,有缘再见。” “再会。” 姜阳见他真是来换灵资了,并无什么别的动作,也就放下心来,绕过去直奔光门。 刚走出去没多远动静传来,原来是又有三位乌袍修士到了,同样被那东门枢给拦了下来。 耳边听着那同样的说辞,姜阳摇头笑了笑,心想其还真是锲而不舍。 可三人还没走到门关前,情况却突然急转直下。 后来的三位乌袍修士观其装束应是家族修士,他们根本没有换取的想法,竟打算做一回无本买卖,当场暴起就要杀人夺宝。 一地灵资华光耀眼,并不是谁都能像他们三人似的忍住诱惑。 鎏金色的剑气冲天而起,伴随着布帛割裂之音,法器交击之声,乱做一团。 战斗只在瞬息之间,刚刚还喊打喊杀的场面,待姜阳回过头去只见那东门枢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正低头从死去的乌袍修士身上摸索储物袋。 见姜阳看他还似有所觉的回过头,冲着他龇牙一笑,而后又低头收拾起来。 姜阳回忆着他爽朗的笑容还有一地铺就的灵资陡然反应过来。 ‘我去,钓鱼执法?!这人’ 炼灵剑一事是真是假恐怕不重要了,真也好假也好这都是个阳谋,哪有人一见面把身家洒在地上任人观瞧的。 你找他换灵资他也是换的,你要走他亦不拦着,可但凡你有一点动心生了邪念,那恐怕下场就跟方才那三位修士一般无二。 幸亏三人持身正,并无什么占便宜的想法,不然免不了一番争斗。 赵夕醺站定,也反应过来了,皱着眉满脸厌恶道: “果然是剑疯子,左右都是杀人夺宝,非得给自己找个站得住脚的理由。” 随后她瞥见了姜阳腰上的长剑,忽的想起来忙道: “抱歉姜兄,我并未有说你的意思。” 姜阳摆摆手道: “无碍,我不在意。” 钓鱼执法一事很难讲对错,只不过说出去好歹比直接杀人夺宝要来的好些,前者还讲些规矩,后者就真是肆意妄为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位叫东门枢的同道确实给姜阳留下了不小的印象。 转身走进光门的前一刻,姜阳看到他正在新得来的储物袋中挑挑拣拣,把有用的灵资剔出来放到要‘展示’的那一堆去。 ‘也对,比起自身辛苦搜寻哪有直接抢来得快,此地修士越聚越多,恐怕往后不会太轻松了。’ 姜阳迅速调整了心态,握紧了腰间剑柄。 眼前一花,穿越光门,再次睁眼却仿佛换了天地。 烟霞散彩,日月摇光,带雨半空青冉冉,含烟一壑色苍苍。 微风卷过,奇花布锦,瑶草喷香,带起一片桃粉色的花瓣,于半空中散发着一股淡雅的清香。 闻有仙鹤唳,天有彩云光。 第128章 玄都夭采 “好美!” 此情此景哪怕是沉默如清妍,此时也忍不住开口道。 姜阳伸手在风中捻了一片桃瓣在手中,细嗅之下香气的轻柔,恍若撩拨着心底的琴弦。 ‘桃花’ 这是姜阳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触摸到桃花。 “这是什么花?” 赵夕醺好奇夹了一片桃花想要细瞧,可谁知指尖刚一触碰到花瓣边缘,粉色的叶片顷刻间便化为红雨如烟尘散落。 赵夕醺见状不死心的又摘落一瓣下来,结果依旧,不管她怎么努力却触碰不到分毫。 清妍跟着试了,细碎的花瓣像是手中流沙,甫一接触就化作红雨流离,如烟飘散。 “好奇特,其香馥郁,其色夭夭,美则美矣却触之即散。” “这到底是什么花?” 清妍喃喃道,灵花她见得多了,居然认不出这一种,不由回忆着以前读过的典籍。 “可能是某种天地灵根的花瓣,不可被人身生气触碰,换个法子试试?” 赵夕醺不再执着尝试,收回手猜测道。 姜阳见此情形,暗暗将花瓣藏于手心,背到身后去偷偷在风中放掉,免得被两人瞧出区别来。 ‘她们都触摸不到,我却丝毫没有影响’ 识海中桃枝沉浮,依旧是原先那般模样,没有任何变化,可姜阳却忽视不了。 离得越来越近,好像有一个答案也在揭晓了。 “玄都桃华玄都桃华玄都花?!” 清妍嘴中念叨着忽然对着两人道: “我记起来了,这是【夭采】,乃是东极开明的古仙府【玄都仙府】独有,也称为玄都花。” “《大昭四极经注》有言:花色红粉,香气柔结,聚而成雨曰桃华水,服之口含一道玄都夭采之气,能禳灾避祸,抑煞除邪,不遭鬼神侵。” “只是不知何故,我等却是触碰不得” 清妍回忆见眼前情形与典籍一一对应,却更疑惑了。 赵夕醺想了想回道: “终究是上古的灵物,太过久远,想来天地变动之下发生了什么其他变化也未可知 再说了都只是猜测,这未必就是真的玄都花,毕竟你我也没接触过真品。” “想来是了。” 清妍点了点头,年代久远,或许是后人仿品也说不定。 “姜兄怎么不说话?” 赵夕醺忽然转头看向了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姜阳,从两人讨论开始他就一言不发。 “唔” 姜阳应了一声回道: “没事,我在观景。” 赵夕醺不疑有他,再次掏出玉简观察地形对比起来。 过了一小会她伸手一点玉简,于半空中展开一幅层峦迭起的地图,迟疑道: “这里头以【桃康林】、【均广殿】、【绕云阁】三处最为显赫,其他地方楼矮亭仄不值一提,依姜兄所言我等该往哪一处去?” 地图上明显有三处最显眼的地方,正是那三个名字。 再次听到这称呼姜阳心中一动,于是暗作提醒道: “不管是宗门还是道统内一般都是以殿为尊,想要有所收获恐怕还是得去往【均广殿】才是” 随后他看了眼袖口中一直拢着的灵鹤又道: “至于在下身有要事,怕是无法与二位同行” “姜兄你?” 姜阳忽然要走引得两人愕然,可一时间又找不到什么理由阻拦,毕竟虽是同门但却只能算初识,最忌交浅言深。 “放心,地图我已记下了,或许咱们可以在均广殿会合。” 姜阳接了一句,均广殿是白棠重点提到的,他是肯定会去的,只是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这好,姜兄万事小心。” 赵夕醺眉眼低垂应声道。 清妍看起来就好多了,她只是蹲身施礼柔声道: “道兄想必是有急事,我等就不叨扰了,来日再会。” “嗯,你们也小心行事,来日再会。” 姜阳拱手回了一句,而后身化成一道亮白色剑光冲天而起。 看着姜阳走远,赵夕醺捧着胸口叹道: “琨玉秋霜,正大明堂,只是怕是名花已经有主了” 清妍还有些迷迷糊糊: “嗯?你却如何知道的?” “呵” 赵夕醺眺望远处回道: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六人之中到底谁不在呢” “那又如何,也与你无关。” 清妍轻声回道。 “哎你不懂,这样的人哪怕只是看着心中也是舒适的。” 赵夕醺红唇微启,止不住叹气。 清妍淡淡出声: “『姿仪』持正修身,可别让你修偏了,真成花痴了。” …… 姜阳一路走来一直在维持着灵鹤法术,进到着三重门之后,灵鹤便不断摆头显示着商清徵的方位。 所以到了此地,他心中担忧商清徵的安危,才找了个借口来寻她。 抛出灵鹤在头前带路,姜阳以剑光游走跟在身后。 此地的修士密度明显增加了,短短盏茶功夫他已经碰到了四波人了,不是在追逃就是在打杀。 姜阳心中装着事,不想惹麻烦,都是以躲避绕道为主。 不过这其中还有一位半熟人,正是那祖庭出身的‘张云白’。 姜阳见到他的时候,他正被四人追赶,只是看他持着法器应付,轻松写意的模样根本不像在被追杀。 据姜阳所了解到的性格,想来他应该是用不着帮忙的,故而剑光不停径直略过去了。 一路越走越偏,灵鹤还是不断指引,姜阳亦步亦趋跟着。 前往忽遇山峰陡峭,姜阳翻越过去后,但见一片千里桃花林,繁华茂盛,荣荣泻地。 花香渐盛,风中的桃瓣似一片红雨翻卷,四处皆是桃粉之色,如梦似幻,绚丽非常。 这地方应是源头,整个三重门界的桃花想必都是随着这股春风飘散开的。 此时在深处,一道遁光刺破红雨,同样朝着姜阳的方向径直飞来。 姜阳定睛一看,对面的头顶同样悬着一只灵鹤。 双鹤相遇,交颈而飞,灵引牵动,旋转着停滞了。 少女清白色的裙摆飘荡,开心的笑了。 第129章 桃林漫谈 素白长裙,轻纱笼雪,腰间悬着白玉洞箫,尾上金穗随着身形一摇一摆。 春景熙熙,浮光霭霭,四目相对,皆是喜上眉梢。 “你怎会知道我要来找你?” 商清徵开口笑盈盈问道。 姜阳听了眉毛一挑回道: “你不寻我又怎知我寻你?” “哼” 商清徵轻哼一声,银盘似的脸庞霜色姣姣,娇俏道: “还说护我周全呢,人都寻不见。” 姜阳咳嗽两声,略有些尴尬道: “这福地也不知怎么回事,将人抛的散乱,天各一方,我落地就用灵鹤找你了” 他双眼盯着商清徵真人道: “只是当时灵鹤原地打转,超出感应的范围了。” 姜阳如此,商清徵又何尝不是,她也尝试过寻找姜阳只是一直无果,直到现在。 “好,原谅你了。” 她话里尾音上翘,轻轻将他放过了,本也只是逗趣,根本没打算追究什么。 两人各自收了灵鹤,身形落入地面。 此地颇为偏僻,因灵机也不盛,四处都看不到什么人,大家还是都愿意去灵机鼎盛的地方探宝。 这峰上种得一片千里桃花林,姜阳循着记忆猜测,这应该就是地图上记载的【桃康林】。 只是此地灵机实在贫瘠,就连如同蝗虫一般的各派修士都不爱过来。 唯一值得称道的是,此地景色极美,落英缤纷,桃华菲菲。 商清徵脚尖轻点,背着手于林中漫步,忍不住感叹道: “好绚烂的景色” 姜阳紧随其后,两人逐渐被景色所吸引,慢慢深入其中。 入眼皆是粉色,鼻尖充斥馨香,又有少年在身旁,商清徵久违的感到放松,双臂平展露出雀跃之色。 滚滚的桃瓣随风卷来,挥袖一卷便顷刻化作一场红雨,迷迷蒙蒙,如梦似幻。 少女银铃一般的笑声传来,于花雨中烂漫,她忽的回身嫣然含笑,晕生双颊: “来追我呀~” 说完便奔向桃林深处。 长袖轻纱拂过面颊,香风袭来,姜阳一时分不清是花香还是少女身上的幽香。 于是脚步迈开,追着前方跃动的倩影。 两人一前一后穿梭,你追我赶,好不畅快。 玩闹一阵,两人在一处凉亭边停步。 伸手拂去石桌石凳上的落叶,两人对坐下来。 商清徵还维持着开心的神色,此时面色红润,耳珠泛红,心中荡起阵阵涟漪。 姜阳就关心起她: “你落到哪里去了,几位同门我都已经遇到了,一直都没碰上你。” “加之灵鹤又不管用,我一直很担心你。” 商清徵以手托着下巴,手肘抵在桌面上看着姜阳委屈巴巴道: “我也不知我到底落在何处,刚落地我就迷路了” “然后我便想着找你,就一路走一路探,谁知越走越偏,一个人也遇不到,反而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商清徵慢慢说着,听得姜阳也跟着难过起来,不过很快她就明媚了神色: “后来我摸索到了一处【摘星楼】,跟人斗了几场,被一伙家族修士堵在门口,幸而在这阁楼顶接触到了一座玄韬灵阵,囫囵被传送到了这里。” “此地绯色纷纷,灵机不盛,我还以为我又迷路了,这才祭起灵鹤,没想到果真有了反应。” 说到这她声音渐小,嘟囔道: “再后来便遇上你了。” 姜阳听得心潮迭起,听到她被围攻,忍不住问道: “还与人斗法了,你没受伤。” 商清徵瞥了他一眼,噘着嘴道: “真把我当三岁小孩啦,真论起来我可是你师姐!” 她虽修的是『音律』,但斗法之能同样不弱,再加之【清音九韶萧】,可谓是能进能退,若不是那伙家族修士人多势众,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好好好,商师姐商师姐,后来怎样了?” 姜阳好声好气的哄她,追问道。 商清徵弯了弯嘴角,解释道: “当然未曾受伤,我依托那【摘星楼】守着,虽说走不脱,可他们也攻不上来,一冲上来就要被我迎头痛击!” “于是两头就这么干耗着,我趁机就把阁楼内的宝贝给一扫而空,这才在顶楼接触到了灵阵,给传送到了这里来。” 说着她捏着衣袖忍俊道: “让他们堵着我,管叫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似乎是想到几人扑空,什么也捞不着的模样,她忍不住遮住面颊窃笑了几声。 姜阳一听也跟着笑道: “说不定他们还在原地死守着你呢。” “只不过这情况也十分危险,被绝了后路,若没有那灵阵你想脱身怕是不易。” 商清徵闻言学着姜阳的口吻抬眉道: “小瞧人了不是?” 见姜阳担心她又出言宽慰道: “放心,师尊可疼我了,谁还没一两样保命脱身的法子呢,只是看必不必要罢了,若真有危险我可不是笨蛋。” “再说了,我可是有练气巅峰的修为,若不是这次福地现世,我采完了气便要闭关筑基了,哼哼你若是慢了保不准还得叫我前辈呢。” 商清徵拍了拍胸脯自夸道,引得一阵波动,随着年岁渐长,俨然已经初具规模。 “那就好,那就好。” 姜阳听后放下心来,宽心了不少。 商清徵也不知自己怎么的,自从她突破了练气八层的瓶颈后,修行简直是一路畅通无阻,不过半年的功夫已经臻至练气九层巅峰,中间就连丹药都没怎么服过。 后面她请师尊看过,玄曦真人也分不出缘故来,只说她可能是解了心结,这才能高歌猛进。 从思绪中脱出,商清徵忽然神神秘秘的朝姜阳招手道: “对了,我给你看个好宝贝。” “嗯?什么宝贝?” 姜阳一听,闻着少女身上的淡香,稍稍凑过来道。 商清徵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枚巴掌大的木盒放到石桌上,木盒泛紫,型呈六角,其上贴着三层符箓镇着,显得贵重非常。 盒子不大,被厚厚的符纸包裹,姜阳端详半天也瞧不出所以然来。 商清徵慢慢揭开层层符箓对他道: “估摸着那【摘星阁】里最好的宝贝就是此物了,我一取到手就想着你了” “我?” 姜阳疑惑道。 此时就见商清徵揭开那小木盒,里头软软的丝绒垫着,托举着一枚淡粉色的大丹。 其上有六道玄奥纹路,似龙章又好比凤篆,有鸽子蛋大小,散发着一股极其浓郁的香气,纵使是身在花丛间,仍然掩盖不住的香。 “丹药?这是什么丹药?” 第130章 玄禄承明 商清徵捏着小盒子介绍道: “这匣子原本是供奉在法坛上的,坛上的玄罩因年久已经失了护持作用,取到手不费什么力气,只是其中大部分东西都已经失了神妙,不过此丹倒是多了一层符箓镇着,保存完好尚未损失药力” “根据其上留存的记载,此丹应称之为【玄禄承明丹】,乃是由如今少见的『禄炁』一道的灵物所炼成。” 商清徵看着姜阳道: “此丹在古代可以感应文昌魁斗,抬举文运,上升道业,只是如今岁禄晦暗,却也用不得了” “不过它仍然还有不少神妙可用,如添福增命,改易资质,解救劫炁之厄,化解煞炁之伤,都是些附带的了。” 姜阳听后心中明悟,师尊玄光提过,『禄炁』一道的情况现如今也不太好,道统的兴衰连旗下的丹药效果都可以影响到。 这枚丹明显是为修禄炁的修士专门炼就的,其他人服下就没有本道统的修士效果好。 随后商清徵正色道: “时至天地变化,当初的神妙多用不上,附带的小道倒是占据主流了,而今这枚大丹最大的作用就是改易灵根资质了。” “虽然受药力所限,改易起来最高也超不过地品的资质,但对你来说也很好了。” “嗯?给我的?” 姜阳骤然抬头看向了她。 “嗯啊!” 商清徵欣然道,随后一幅理所当然的表情瞧他: “那不然呢,你的资质不佳我又不是不晓得,这枚丹正合适,服下后叫你修行顺遂,突破的概率也增加些” 灵根资质乃是天定,很少有能够改善的法子,这枚大丹若是带到外界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趋之若鹜,价值高到难以想象。 可商清徵拿到手的第一时间还是想起了少年。 她自己筑基不是问题,却担心起姜阳来,更加没说出口的是,她希望两人长长久久,长生路上谁也不要掉队,谁也不会被谁所遗忘。 修行虽然艰难又残酷,可今后若有一位道侣相伴,只是想一想就多了盼头。 “这我用不着,你自留着用就是了。” 商清徵突如其来的好意汹涌,叫姜阳心中十分熨帖,可他有天赋加身,过上一些年也就慢慢改善过来了,这丹药他服下确实是效果不显着,浪费好东西了。 商清徵以为他嘴硬,于是安慰他道: “你用就是了,这丹有两枚,我自先服下了,这枚是单单留给你的。” 姜阳一听这错漏百出的借口,怎会相信,就问她: “我典籍读的少,你可不要骗我,大丹一炉只出一枚,怎会有两枚留下?” 商清徵愣了一下却仍是狡辩道: “那还不简单,炼了两炉呗~” 姜阳听后嘴角抽搐,心想你搁着许愿呢,便直接道: “你说你服下了,把那小匣子给我看看我就信。” “唔” 商清徵这次明显迟疑了,不过她干脆破罐子破摔,嘴硬道: “那匣子我我给丢了。” 姜阳叹了一声,把桌案上的六角盒子推过去道: “你辛辛苦苦寻来的宝贝还想着我,我心里很感动,但真的用不上。” 白棠坐在亭子的大梁上,修长的小腿左右晃荡,听着姜阳的说辞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叹息不止。 ‘怎么教了这么个笨蛋!’ 商清徵见他百般推脱送不出去,明显急了,泪珠在眼眶中酝酿,抿着嘴劈手拿起来道: “既然你不要我便丢了去,谁爱用谁用去。” 说着便作势要丢出去。 “诶?!” 姜阳连忙一把攥住她的手,赶紧安慰道: “我收,我收下就是了,你别哭呀。” 商清徵满怀心喜寻来的丹药几次送不出去,还以为少年有了异心,如今见他终于收下了,心情一松泪水便滚滚而落。 姜阳安慰后见少女泪珠更汹涌了,差点麻了爪。 但好在他还不至于蠢到无可救药,磕磕巴巴的安慰起来,话虽笨拙语气却真挚,叫商清徵慢慢止住了眼泪。 商清徵以袖遮住红润的眼眶,忽然发觉自己的手还被姜阳攥着,滚滚的热意传来似乎能一路烫到心里,不由心中慌慌,几次试图抽手都没能抽的回来。 姜阳这边也暗骂自己笨,其实细想起来这丹药作用还真不小。 他的天赋无法对外说,可资质却是潜移默化在改善,眼下已经从中下品改易到了中上品,可以预见的是以后还会更好。 这一切都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不然被有心人注意后还难以解释,这丹给的不早不晚,正好可以弥补这一环的空缺,商清徵的好意可谓是来的十分及时了。 想明白之后姜阳便更愧疚了,拉着商清徵的手又说了不少好话,见她以袖遮面也看不清脸庞,不知她情绪到底如何。 其实商清徵本就没生气,稍稍有些委屈也消散了,这会放不下袖口只是羞怯难明,不好面对姜阳罢了。 “那你先把丹药收了。” 半晌,商清徵细讷如蚊蝇一般的声音传来。 “啊哦。” 姜阳陡然反应过来,心中泛起喜色,连忙收了盒子。 商清徵趁机缩回了早已红透的手,攥成小拳头拢在袖子里,手心有些湿润,内心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姜阳同样有些怅然若失,少女的手酥若无骨,触之绵软,只是他先前心思不在,没能好好感受。 “哦对了,我也给你看个东西。” 姜阳说着赶紧岔开话题,不想让少女沉浸在先前的情绪里,将先前取得的乐谱拿出来接着道: “这东西可少见,你定会喜欢。” 第131章 美不胜收 “哦?给我看看。” 商清徵一听果然不再纠结先前之事,凑过小脑袋来好奇道。 姜阳连忙将那卷轴放在桌案上徐徐展开,微笑道: “此为【来仪朝凤谱】,乃是我在无意中发现的一卷乐谱,我对乐理又一窍不通,这才想着带给你瞧瞧。” “乐谱!” 商清徵讶异出声,见其外型她还以为是什么画作,没想到却是乐谱,随后看向了桌案上的卷轴。 这乐谱的用料十分考究,展开之后四角绘着淡紫色的纹路,其上密密麻麻的玄文写就,一入手质地绵软犹如织锦,却又韧性十足。 乐谱的写就与功法和法术的记载都不一样,透着一股古早修士的味道,通篇大部分都是玄秘符号,或圈或点,看的人头脑发晕。 “呃” 姜阳看了两眼便放弃了,术业有专攻,这明显不是他该涉足的范围。 商清徵偷偷瞥了姜阳两眼,旋即低下头暗暗发笑,解释道: “音律之道也是分流派的,上古时期音律尚在萌芽,那时候讲究‘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并不留下书面记录,传到至今也只留下些哼吒之类的古音” 说着她点了点桌案上的卷轴道: “像这一卷明显就是中古时期谱就的,这时候的流派倾向于‘不立文字,直入人心’,故而看到的这谱子上面具是符号,似你这种不通乐理之人看来,可不就是如同天书了。” “怪不得” 姜阳再次看过去点了点头道: “我看不懂是因为这谱子就不是写给外行看的,那现如今的流派呢,又是什么理念?” 商清徵捋了捋被春风吹散的发丝回道: “现如今理念交融了,有‘口传心授,耳提面命’的师徒传承亦有遵循古制之辈,念着‘点到为止,过犹不及’” 姜阳听得心中沉沉,从古至今,哪一道传承下来都不简单,定是经历了无数的变迁。 两人不再言语,商清徵也被谱子吸引入了神,认真的观看起来。 细细观来,从卷尾得知,这【来仪朝凤谱】的作者名为商闻素,是一位修行『音律』之道的大真人,其道行经天纬地,谱写了这一卷,囊括了半生之心得。 “商闻素难道说” 商清徵念叨着神情莫名,忽然转头道: “这【来仪朝凤谱】是你从何处发现的?” 姜阳一怔,但还是立马回道: “是我在一处叫做‘守虚宫’的地方发现的,这卷轴就摆放在后殿的一处桌案上。” 诸多因素串联,他反应过来,连声道: “守虚宫,商闻素见素亭,该不会这位前辈是你的先祖” 商清徵也是眉头紧锁,迟疑道: “我亦不知,家中族谱早就遗失了不过如若我没猜错的话,这谱子应该是一对。” “我曾见过这乐谱的另一卷,与之相对叫做【烛龙衔光曲】,这位先辈会是这清屿山福地的修士么?” “我看不一定,” 姜阳闻言却又不同看法,他言道: “这守虚宫中还有一间凉亭,其名为【见素亭】,加之那守虚宫中丝毫乐器也无,只是单单摆了一卷乐谱而已,种种迹象来看这位守虚宫主人要么是商闻素前辈的好友,要么就是其仰慕者。” “至于具体是不是就难以考究了,我也只是推测。” “嗯,我明白了。” 商清徵点点头,也觉得颇有道理。 同是商姓,还都修音律,认真计较起来,这位商闻素还真有可能是商清徵的先祖。 姜阳还是首次听她说起家里,默默念叨着: “来仪朝凤,烛龙衔光,果然是一对儿。” 又看她还是陷入沉思,旋即安慰道: “算了,想的再多也无用,先把谱子收起来。” “好。” 商清徵素手接过卷轴,心中也是感激难明。 这谱子的价值其实很难裁定,对于不通乐理之人,这曲子一钱不值,只能留作收藏以求交易出手。 可对于喜爱或是精通此道的修士来说,此谱万金不换,甚至超越了法器灵物的价值。 乐谱之于音律一道的修士,既是他们对敌的法术,也是他们参悟先贤道行的经典,是不可或缺的。 想了想,商清徵白皙的脸颊染上胭脂红,一双眸子明净清澈,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提议道: “我奏一曲给你听。” “诶?” 姜阳诧异道: “你只看一遍就会吹奏了?” 商清徵抬了抬下巴,娇憨道: “这有何难,初一上手拿来对敌是不行,但只是奏曲吹音却简单的很。” 姜阳见她如此自信,就欣然道: “好,那我就洗耳恭听。” 商清徵微微一笑,解下腰间长箫,略一酝酿便沉心吹奏起来。 天人五类,羽属以凤为尊,这谱便是群鸟来仪,朝宗天凤之曲。 洞箫清越,衍化五音,或繁或简,若生动若轻灵。 乐声有神意,能直达人心底,姜阳垂下眼帘默默体会着。 风中飞舞的桃瓣似乎也被这箫声所吸引,盘踞在凉亭边周而不散,翻涌似神鸟尾羽,翩翩起舞。 一箫演奏,但闻羽雀、鹧鸪、鸱鸮、越鸟、蓝雀、画眉、百灵、池鹭、黄鹂等鸟儿的叫声。 百千其鸣,却不觉吵闹,闭眼冥思,似近在眼前。 威仪肃雍羽翩跹,蹈履矩度如折旋,或趋而承,或拱而翊,仓庚于飞,熠耀其羽。 姜阳沉浸其中,心中有无限欢喜意,胸中生无边畅快风。 兴致一起,他当即拔剑起身,跃向亭外舞起剑来。 纵横的剑气裹挟着漫天桃瓣撒下一片红雨泻地,扰乱了春风却又诞出绵绵春意。 姜阳心中忽有萌芽诞生,一股无形的意念扎根在心底,呼之欲出却又差了千里之遥,只是呜呼叹之,暂且作罢。 两人于亭中,一坐一立,一箫一剑,一奏一舞,一动一静,一阴一阳,相互呼应,相得益彰。 意念在风中触碰,情意于乐中交织。 此情此景,美不胜收。 第132章 密林生花 一曲终了,红花落地。 淅淅沥沥的花瓣如雨落下,姜阳收了剑走进来。 商清徵也放下了箫,平复方才起伏的情绪。 四目相对,两者俱是无言。 一切的心思,方才都在箫剑共舞的意念碰撞中明悟,虽无言却也胜过千言。 商清徵眼角藏羞,玉颊微微浮出几缕红晕,带了几分生涩,抬眼间茫然无措。 姜阳喉头滚动,盯着少女的眼神亮的惊人,走近几步却又生生止住。 脚步声轻轻,商清徵像是预感到了什么,睫毛忽闪着开合,双手无处安放,头埋的越来越低。 姜阳胸中跳如擂鼓,诞出无穷炽意,灼的心热不已,袖袍抬起又放下,不知该如何行事。 亭上的白棠双拳握紧,急的跳脚,见少年懵懂无措不知进退,忍不住一拍额头,一副没眼看的模样。 深吸了口气,白棠首次出声,在姜阳心底催促道: “笨!女孩子闭着眼睛就是要你亲她的嘛,快上去吻她!” 骤然的喝骂让姜阳心头一跳,这才想起白前辈还在一旁偷瞧,不由略带尴尬回道: “我当然知道,我我准备准备。” “准备?这有什么好准备的?” 白棠忽然想起什么犹疑道: “你该不是没亲过女子,根本不会?” 姜阳听后脸色一窘,这方面他还真没有半分经验,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两辈子加一块牵牵小手已是极限了。 勇气他不缺,但正因为太在意商清徵了,反而不愿唐突。 不过输人不输阵,姜阳仍是嘴硬道: “谁不会,你等着,我马上就亲给你看。” 白棠闻言暗自撇撇嘴,好歹朝夕相处了快一年,她一眼就把少年看穿了。 她也不去拆穿姜阳,倚靠在梁上她只是随手一挥袖。 “呼~” 正在做心理建设的姜阳忽感到后背一阵风袭来,他刚想稳住身形却猝不及防的贴了上去。 “唔” 姜阳骤然瞪大了双眼,柔软的触感袭来,双手在空中胡乱划拉却无处安放。 不经意的触碰,商清徵已经有所预料,但显然仍是紧张,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眼睛连个缝也不敢睁开。 双唇薄薄,有温热袭来,她几乎是瞬间赧红了脸,却滋生出无限甜蜜来。 姜阳也跟着慢慢平复了下来,双手环在少女纤瘦的腰间,半搂半抱,体会这一瞬间的美好。 白棠丰唇抿了抿,雍容的侧脸露出淡笑,深藏功与名。 良久。 商清徵下半身遇袭骤然一惊,绯红弥漫到了鹅颈,睁眼低头羞恼道: “你的手” 姜阳一下子从美好中醒来,双手赶紧从裙摆离开放回腰间,局促道: “啊,抱歉。”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的,回过神来手已经到了那个浑圆的位置,难道这就是天性。 灼热离去,商清徵水眸微垂,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含羞带怯,回道: “还不放开我。” 她倒也未曾生气,还是内心羞恼更多一些,于是只提醒一句就不再言语。 “哦哦。” 姜阳放开了怀抱,傻傻的退出两步。 商清徵暗自飞了他一眼,这才伸手整理了下乱糟糟的裙摆,恢复了柔顺的模样。 沉默的气氛只维持了一小会就被打破了,亭子里待得久了,商清徵看着姜阳提议道: “我们出去走走。” “好啊。” 姜阳点点头,欣然答应,转身就要往外走。 商清徵突然叫住了姜阳。 “喂!” “啊?” 姜阳回身正疑惑,就见商清徵偏过头去,伸处白嫩嫩的小手递了过来。 姜阳内心一喜,伸出手牢牢攥住,牵着她出了凉亭。 两人一前一后,漫步在桃林中。 桃瓣落在肩头,悉数化为红雨,商清徵欣赏着美景,惊叹道: “也不知这是什么花,什么树,美则美矣,入眼一片红粉,当年此地修士看久了想必难免也觉乏味。” 姜阳听着自是将先前清妍所说得那段转述给她听,商清徵闻言喃喃道: “夭采好美的名字。” 说着她伸手触碰了一片落瓣,惋惜道: “可惜了,到底是仙府私有,旁人哪怕是碰也碰不得。” 姜阳倒是碰的见摸得着,但他没办法让商清徵同样能摸到,不过姜阳眼前一亮,忽然想到了另外的办法。 他松开了商清徵的手,对她道: “诶,你快转过去,我给你个惊喜。” 商清徵听了美眸一睁,奇道: “什么惊喜?” “哈,不告诉你,待会你就知道了。” 姜阳卖了个关子,执意要她转过去。 商清徵尽管心中好奇,但还是乖乖照办了。 姜阳在储物袋中边搜寻边叮嘱道: “不许转过来偷瞧,也不准用灵识来探。” “哼,我才不耍赖。” 商清徵噘着嘴,目光转向远处。 姜阳手上动作不停,忙活一番很快就弄好了,捧着慢慢走到商清徵身前,拍拍她的肩头道: “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商清徵惦记好久了,闻言赶忙回身就看见一大捧花束绽放在眼前。 红黄蓝绿,姹紫嫣红,在桃林中色彩鲜明,视之令人心花怒放。 “哇~” 商清徵惊讶的张着小嘴,旋即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 姜阳顺势推过去道: “送给你。” 这花正是姜阳在二重门前采的那一堆颜色各异的奇花,因其具是沾染了灵机的灵物,所以采下后仍能做到四时不谢,栩栩如生。 姜阳方才忽然想起来,就掏出来用上了,又在林中折了几枝桃花放在内里作点缀。 最后用金穗的细绳系牢了,有外部的花枝保护,中间的几枚桃花如若不碰触也不虞枯萎了去。 整捧花束,其色各异,不算贵重,但胜在新奇美艳,颇具心意。 商清徵从未见过此等礼物,细嗅之下满是馨香,眼中盈盈欢喜,开怀道: “太美了,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 姜阳见她喜欢内心也是欢喜。 采花本是无心之举,没想到灵机一动却是用上了,可谓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远处的白棠见了,不由暗自腹诽道: “笨起来蠢的令人捉急,这会倒是开窍了。” 旋即她又有些言不由衷道: “臭小子倒也还还挺风雅的。” 第133章 砧木之法 商清徵捧着花束,瞧着里头别样红粉的几支桃花好奇道: “不是碰也碰不得,你是如何办到的?” 这玄都花美丽又独特,商清徵自己也不是没尝试过,可是一出手却像是水中捞月,一触即散。 不管她是用法力取巧还是用器皿来盛都无法阻止其枯萎,最后只能归结于是福地环境特殊,这花瓣离了此地便无法生存了。 姜阳转头调笑道: “这是秘密,你碰不得不代表我也碰不得。” 商清徵大眼睛一转就想明了原因,噘嘴道: “不就是因为你是木德修士嘛,这算哪门子秘密。” “哈哈哈,你知道就好。” 她内心还以为是有什么特别的手段养护,姜阳见状乐得如此,哈哈一笑蒙混过去。 可能是因为道果影响,他不但能碰还能收,折几支花枝根本不算什么问题。 这么大一捧花束,商清徵却比刚刚得了乐谱还要开心,抱着在桃林中转圈,姣白的裙摆飘飘,身姿窈窕,般般入画。 看她在前头欢快,姜阳亦步亦趋的跟着,嘴角微微扬起。 过了好一会商清徵才慢慢停下来,低头嗅了又嗅这才小心的将花束给收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转悠了一大圈,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这桃林深处。 这一抬头商清徵便是一怔,喃喃道: “好奇特的树。” 姜阳一听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是有些怪异。 只见一大片的树丛中有两棵桃树并排生长着,距离极近,挨在一块,树杈平展开。 两棵树约莫有一丈多高,横空的树枝长了出来,把两棵树干连在了一起,各自的树干有多粗,横空连一起的树枝也有多粗。 这横空树枝把两棵树相连后,各自的树枝又长出树梢,向天伸展。 横向生长的树枝虬结在一块像是两只牵起的手,不知是人为改变还是自然生长所致。 “这是砧木法。” 姜阳瞅着眼前场景思索后迟疑道。 “砧木法,什么意思?” 商清徵听后不解道。 这算是问到了姜阳的专业问题,他略微一顿后就回道: “取植株接穗,生机互相流转从而达到共生,也称作嫁接之法。” 毕竟是乙木修士,姜阳的功法中附带的法术里提到了此法,他大略的读了一遍,只是暂时还未腾出手来习练,有些法术甚至要等到筑基之后才能着手,故而被他搁置。 “喔” 此法理解起来不困难,商清徵听懂后又问: “那这两株也是被那砧木法嫁接在一块的喽?” “却也不一定。” 姜阳沉吟后道: “天地有造化,亦可能是自然而然成就的,或是某位木德真君的意象显化而成。” 经典读得多了,姜阳也逐渐明白,有些奇特的甚至约定俗成的规矩背后都是有迹可循的,大人们对天地的影响无处不在。 比如说阴阳主日月轮转,朔晦使阴晴圆缺,就连姜阳所修之乙木到了深处也是可掌天时四序的。 “奇妙。” 商清徵感叹了一声。 姜阳则是逗弄商清徵道: “你瞧,这场景像不像两人在牵手?” 商清徵垂下的袖口内素手一颤,回道: “哪哪里像?” 说是这么说,她的手却鬼使神差的递了过去。 姜阳自是稳稳接住,捏着她那柔弱无骨的酥润小手,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两人磨磨蹭蹭了一阵,在其中转悠了好几圈,这才结伴离开了桃林。 整座桃康林灵机并不如何丰盛,周遭也无有建筑,自然谈不上有什么宝贝可寻,唯一个景色可以称道。 可想来也正常,此地若是有什么好宝贝,此地也不可能如此冷清,早被来往修士给踏破了。 出了密林,姜阳对着商清徵道: “我看过这福地的地图,其中有一座【钧广殿】乃是其中传承之精要。” “我答应过几位同门要到均广殿前会合,你是想退出去等着,还是愿与我同去?” 均广殿姜阳是一定要去的,若不是惦记着商清徵的安危,他指不定当时就直奔到殿前了。 顾忌着到时候场面混乱,少不了与人争斗,于是就转头问起了商清徵的意见。 商清徵美眸流转,轻声调侃道: “这就要赶我走?” “哪有,里头乱糟糟的,我担心打起来顾不上你而已” 姜阳一听赶忙解释道。 “嘻嘻,逗逗你而已。” 商清徵弯眉笑了笑,而后正色道: “既是机缘,谁愿错过,放心,我自保无虞,说不定到时候你还要我帮手呢。” 姜阳放下心来,瞧着她微笑道: “好,那就同去。” 言罢两人也不耽搁,当即驾风腾空,朝着中心的方向飞去。 两人驾风的高度不低,一路往下眺望,下方的亭台宫榭经过修士们的又一次洗礼,几乎可以算作满目疮痍了。 举目俯瞰,阁楼倾倒,梁木坍塌,显眼处还有些许火光,伴随着修士破阵产生的灵机震荡。 商清徵看在眼中,不由惋惜道: “多好的楼榭,就这么毁了” 修士利己无错,在她看来争取机缘是好的,取了灵物便离去就是,又何必到处破楼摧亭,纵火焚烧。 她纵然取了摘星阁的所有宝物,却也未曾想过动里头陈列的一分一毫。 姜阳心中同样可惜,但还是安慰她道: “肆意毁坏者还在少数,大多只是你争我夺间首尾难顾,惨遭波及而已。” “再者说了,这福地在座修士此生也不会再来第二次,就算是心有感触转眼也不在意了。” 成立之难如登天,覆败之易如燎毛,破坏从来比建设容易,此乃天地之理。 商清徵修音律,天生偏爱有序,憎厌无序,就像是姜阳看到枯萎的灵根也会心疼似的,是一个模样。 两人遂不再言语,加速掠过了此地。 遁速不算快,翻阅了诸峰峻岭后,终于在一处三山拱卫之地,见到了一座重檐大殿。 下方十数个黑点聚集,此处显眼,已然有不少修士盘踞在此,欲要捷足先登。 姜阳极目望去,果然发现了几位同门,还有其他势力的修士,热闹非凡。 三位同门,清妍、赵夕醺都在,就连先前遇到的张云白此时也抱臂站在人群内。 还有给姜阳留下了深刻印象的奕剑门弟子东门枢也在。 至于最右边的一群人,姜阳目光一滞,看到了一位久违的熟人。 第134章 诸宗之谋 “秦定依” 一众修士中,一黑裙一白裳,两名少女姿容秀丽,气质卓绝,鹤立鸡群。 那黑裙少女神色沉沉,眉间含煞,一身掩饰不住的恶气,盖了三分姿色,正是与姜阳有过死斗的参合道魔女秦定依。 她身旁的白裳少女同样引起了姜阳的注意,倒不是因为其姿容,而是她的模样长相,简直是与秦定依一胎托生。 若不是气质妆容不同,简直令人难以分辨。 ‘两人这是孪生的姐妹?’ 姜阳惊疑道。 他与秦定依是有断臂之仇在的,一旦碰面不需想会有什么好脸色。 怕虽是不怕的,但对方人多势众,姜阳明悟过来,还是需要提防一二。 “怎么?” 商清徵见他犹豫,疑问道。 “无妨,碰见一仇敌而已,我们下去。” 姜阳摇了摇头,带着商清徵去到了同门身边。 此地明显不是单打独斗的地方,不管怎么说,同门还是足够信任可靠的。 两人无声无息降到大殿前,与场间三人会合。 “姜兄!”“道兄!” 清妍与赵夕醺察觉到动静一转头就见姜阳过来了,遂惊喜道。 而后两人又看见了姜阳身后的商清徵,心中俱是一动。 清妍神色自然,当先施礼道: “见过商师妹。” 商清徵自然是上前得体回礼,此时一旁的赵夕醺也来见礼笑道: “商师姐这是流落到何处去了,可有什么妨碍?” “劳烦师妹挂念,我没什么大碍,只是遭牵绊耽搁了。” 商清徵转身朝着赵夕醺点点头道。 修行达者为先,都是同辈那就以入门先后论次第,清妍最早,赵夕醺最晚,商清徵则居中。 而叫姜阳师兄纯粹是因其实力卓绝,让她俩不好意思托大罢了。 一直抱臂静观的张云白也放下手来,虽没说话但仍是拱了拱手,眼神示意打了招呼。 姜阳不知他是性格如此还是一味高冷,也不以为意,回了礼便作罢。 转身他便询问其了场间情况,道: “如今这是个什么章程?” 十多名修士肯定不可能就这么干站着,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赵夕醺跟着回道: “果然不出道兄所料,三重门后虽亭台楼阁颇多,但最紧要之处还是这均广殿,但此地显眼盯上这宫殿的修士不少。” “我们来得早占据先机,人多眼杂,于是便商量着打算先清场” “前后来了四五波人,打了几场,如今站得住的就只剩下【弈剑门】、【参合道】和我【雨湘山】。” 说着她努努嘴道: “方才三名陶家的修士想过来占据一席之地,被那边的参合道打退了。” ‘郑国三宗么’ 姜阳听后点点头,不但各宗内弟子抱团,宗门之间也有无言的默契,设想中的两虎相争情况根本就没有发生。 他们之间并不互相争斗,而是先将小门小户的排除在外,不给他们一丝钻空子的机会。 这钧广殿如同蜜饯一般摆在此,等待着众人分食,那也要有实力之人才能够上桌。 “那这钧广殿可有灵阵护持?” 姜阳张口又问,如若有灵阵费时间还在其次,恐怕到时破阵人心不齐,又有幺蛾子出现。 清妍瞧的真切,回道: “这殿是有灵阵护持的,方才奕剑门的上去探过,殿门前头的獬豸石像中钻出来个不知是天兵还是地只,守在门前,囫囵不应,只问你要密令。” 赵夕醺接着道: “这小神言道只有答上了密令方可开阵,可我等哪知道密令为何,思来想去估摸着还是准备以力破巧。” “密令?毕竟是传承之地,繁琐些也是应该的。” 姜阳深吸一口气,逐渐理清了局势。 为防被外头的散修捡漏,现如今诸宗还在清场环节,待到无人敢上前之后,这才会着手破阵。 至于什么破阵之法,一群不通阵法的文盲,无非是生砸硬破而已。 此时又有四位修士结伴而来,被此地的宏伟建筑所吸引,慢慢落过来。 姜阳转头看去,四位修士三男一女,状态看起来不错,脸上俱带着兴奋恣睢之意,腰间悬着两个皮袋子鼓鼓囊囊的,显然一路过来收获不菲。 四人落定,领头的男子见人多势众,便收敛了狂色,拱起手来刚想发话。 东边那撮人中,东门枢走出来,淡淡笑道: “这位道友请了,不巧此地被我【奕剑门】所占,还请道友另寻别处去。” 男子听着干脆利落的驱赶一愣,而后环顾四周笑道: “福地无主,灵物能人居之,道兄何以占据私有,诸位道友你们说是也不是?” 这中年男子倒也不笨,只是一番言论并未煽动到任何人,在场之人都是冷眼旁观,甚至还有人低声嗤笑。 他一番话东门枢仍是笑脸不变,只是眉间已有冷色,不欲和他啰嗦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来: “能人居之,道友也要看自己是不是能人,话尽于此,勿怪我言之不预。” 这一句话可谓是狠狠抽在了男子脸面,配合着隐隐的哄笑声,叫他心中躁意渐生,下不来台。 暗自咬牙后,他深知输人不能输阵,对着东门枢喝道: “上宗又如何,难道生来高贵,不若手底下见真章?” 他好歹也是紫府势力出身,知道行险进一步还能搏一搏机缘,退一步那就面子里子全失了。 东门枢闻言脚步停滞,慢慢转过头去看向那男子,饶有兴趣道: “好。” 远处姜阳等人在旁观,清妍解释道: “约定是诸家轮换,第一次来人是云白道兄出手打发的,方才来的陶家人就是参合道应付的,按顺序这次来的人便是奕剑门负责驱赶。” “谁守不住便把位置让出来,各凭本事,还算公允。” 第135章 口诵仙谕 正说着,场间情况急速变幻。 那中年男子祭出一柄细刃法器,绽出寒光直奔东门枢面门。 毕竟面对的是上宗的嫡传,男子出手后犹自不放心,接连甩出两道符箓护身后,便掐诀念咒施了一道法光,想要趁势追击。 两人修为相仿,可东门枢的斗法经验极为丰富,腰间长剑锵的一声出鞘,面对进攻不退反进。 “找死!” 金煞一般的剑气凝结成的光在周遭闪烁,那符箓凝成的护身玄罩顷刻间便支离破碎。 ‘庚金太锐,需戊土来克才行。’ 男子脸色大变却一言不发,急忙召回细刃拦截防御,而后自储物袋中掏出一枚土灰色的珠子掷在地上。 这珠子一落地便化作土石一般的壁障,其上尘雾弥散,却莫名的有种厚重之感。 金色的剑气如同雨点落于其上,却只能掩尘散雾,而不破本体分毫。 中年男子一见慢慢放下心来,露出微笑,刚想说两句话找回场面,一张脸却忽的僵硬起来。 他一低头,胸口一截血红色的剑尖透出来,想挣扎纷乱的剑气却早已在五脏六腑中肆虐开来,法力伴随着生机如水一般流逝。 “咳咳咳” 咳血声阵阵,东门枢一招手,佩剑遁回手中,他随手一甩血色褪去,剑刃又复寒光透亮。 男子僵硬着倒在地上,血液滩涂开来,灵璧重新化作不起眼的小珠子滚到粘稠的血液中停驻不动。 “族兄!” 一旁的女子惊叫一声就要上前,却被身旁的两位男子死死拉住。 三人连尸首都没敢收拾,连忙驾风而起腾身远遁,全程一声不吭。 东门枢仍没有追击的意思,而是走过来好整以暇的从尸首旁捡起了散落的法器,甩了甩随手揣起来。 又扒拉下两枚鼓鼓囊囊的储物袋挂在肩头,而后便似丰收的老农一般缓步踱回队伍中。 姜阳看在眼中,不禁叹道: “能人辈出啊。” 这东门枢的实力不俗,不仅修的金德功法,还有剑气在身,庚金配剑诀,斗起法来每一剑又锋又锐,颇有些难以硬悍其锋的错觉。 苦主远遁,无人争抢,一场麻烦就这么消弭于无形。 什么灵物有德者居之,这个德行还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又或者说谁的拳头硬谁的道理就大,德行便足。 一盏茶过后,周遭除了三家弟子之外已经没有任何人前来。 碰了壁的修士也不是傻的,与其在这里与三宗弟子消磨,不若抓紧时间去探索那些未被触及之地,总不至于两手空空。 众人默契的朝着殿门口围过去,瞧着这座恢弘的大殿心思各异。 殿高九丈有余,重檐庑殿顶覆蓝琉璃瓦,瓦当铸玄纹,檐角悬青铜惊鸟铃,随风作响如击磬,基座以整块青玉雕成,四角镇玄色獬豸,目嵌夜明珠,青光吞吐似活物。 此时一名白裳少女站了出来,韶颜稚齿,气质清冽: “小女子秦定樱,见过诸位道友,现如今既已无外人,不若大家通力合作先行破阵,徒然内耗对各位都没好处。” 这话说的好听,众修分属不同,宗门之间甚至还有龌龊,哪里能算什么自己人,现今聚集于此不过是利益驱使罢了。 阵都没能破开,如今远不到翻脸动手的时候,故而众人只是躁动却一言不发。 旋即她淡淡一笑,眼神扫视了一圈后道: “至于破了阵之后,再说什么都是虚言,诸位各凭本事便是。” 此话一出在座的普遍都没什么意见,此番话别的地方或许不认同,但有句话说得对,那就是徒然内耗对大家都没好处。 要斗也得破了阵再斗。 众人一靠近,又激发了那守宫的阵灵,只见一阵烟光那獬豸像中诞出一小神来,金衣金甲,手持长戟,面上有金纹,眼神却空洞,显然并无神志。 “崇德业隆,钧天摄炁。小神见过上仙!” 这小神很是呆板,面对众人持戟铿锵一声行礼后道: “烦请口诵仙谕!” 紧接着他便行礼不动,无论怎么说都只有这‘口诵仙谕’一句,仿佛不说对他便不会让开身形。 他周身还有无形的光幕灵阵在守护,想要绕道走的想法却是落空了。 “这诸位可有什么想法?” 大家被拦在门前一筹莫展,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于是便集思广益。 可这毕竟是上古的福地,众人年岁加一块都不一定够它的零头,谁又知道这所谓的仙谕为何? “玄机洞彻!” 有人忽的口呼道。 “锵!” 这神将持戟敲在地上,回道: “有误。” 众人转头看过去,那人面色一窒,窘迫道: “我随口蒙的。” 这倒是给了大家一些灵感,纷纷给上了自己的答案,万一猜对了呢,能不动手就开阵,何乐而不为。 东门枢也高声了喊了一句: “万象归宗!” 一旁师弟尴尬的扯了他一把,见好在无人注意才低声道: “师兄,哪有人报自己剑招的,这怎会管用?” “试试嘛,又不费灵石。” 东门枢小声嘀咕。 这边赵夕醺倒也饶有兴趣的猜了一个‘炁贯阴阳’,说是她自己从古籍中读来的。 她还让姜阳也跟着想,可姜阳哪里知道,丁点线索都没有,猜到天荒地老也不见能猜的出。 他除了能说出个芝麻开门外,给不出任何答案,遂摇头道: “这答案先不提,你们怎知是一定是四字的?” 赵夕醺愣了一下才回道: “可能是第一个人说的是四字。” 好在一连瞎蒙了七八个答案众人便放弃了,还是准备使以力破巧的手段。 按照往常的办法,自是大家各祭出法器取一薄弱处猛攻,直到阵开为止。 这时候那白裳少女秦定樱又站出来道: “诸位慢来,小女子虽不是阵师却也读过些阵法书简,此阵我先前看了,灵机繁复,阴阳均平,古韵盎然,其上不设六章,不点九纹,却浑然一体” “只是因天地变动,此阵威能大减,但恐怕仍旧非是蛮力可破,不才在下习得一术,可以十二天干法破阵,或有奇效。” 说到这她便闭口不言,待众人反应,这正是她聪明之处。 众修本就心不齐,盲目做主大包大揽的,反而容易让在座之人抵触,这也是她刚刚没阻止众人乱猜的缘故。 参合道的几名修士显然非常信任她,当先响应。 奕剑门里修剑的莽夫早都心急不已,见她说的头头是道,东门枢便点点头道: “说来听听。” 秦定樱最后望向张云白,先前便是他代表雨湘山出手,故而便以他为主。 张云白没急着回答,回身看了一圈,见姜阳等人无异议这才回过头答应下来。 “好。” 秦定樱笑着应了一声,这才说道: “那就请诸位男修以甲、丙、戊、庚、壬为阳干位,女修以乙、丁、己、辛、癸为阴干位,阴阳交替占据落位。” “届时依我口令指引,灌注法力击破阵法节点便可。” 第136章 混洞真常 “白前辈,你见识过这破阵法么?” 姜阳不放心,默默在心底问道。 白棠磕饱了糖一直缩在剑中犯懒,此时闻言回道: “未曾,不过这以打乱天干从而扰动阴阳之法,细究起来倒也行得通,估计就算破不了阵也伤不得你。” 方法听着不难,由秦定樱主持,只需诸修配合即可,就算有害,危机分摊开来也小了很多。 十二天干位众人都是知晓的,也不用人分,各自领了位便围着整座大殿站开去。 姜阳与商清徵分别领了壬癸位,属于末位,在大殿的背面。 领位的时候,秦定樱身旁的秦定依忽的转过头,旋即眼神凝滞,目光死死落在姜阳面上。 这犹如实质的目光自然引起了姜阳的注意,显然对面的秦定依也将他给认了出来。 不知是破阵关键还是什么其他原因,秦定依居然未当场发作,纤手按在黑裙上抓紧,就这么目送着姜阳离去了。 ‘恐怕又要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姜阳心中暗忖。 这妖女可给姜阳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其性情不定,思维异于常人,难免会有什么惊人之举。 不过姜阳也是不怕的,他现如今与先前的自己不可同日而语: ‘能杀她一回就能杀第二回,身在福地之中这次看她还能跑到哪里去。’ 正想着,因在场的修士远不止十二人,男女修比例也不均等,故而待到落位之时,已经没有姜阳的位置了。 作为多余的人,姜阳与商清徵应该和壬癸位上的修士共居一个位置,添一份力才是。 “此地多余,走。” 可姜阳不愿与陌生修士近身,于是就拉着商清徵打算找同门所在之处落位。 商清徵自是毫无异议,应了一声便跟在姜阳身后。 正走到转角无人处时,姜阳忽的脚步停滞,往四角处的獬豸石像看了一眼。 这石像宫殿的每个角都有,之前众人叫门的地方是南边正门,此地便算作偏门,但仍有灵阵守护。 只见那獬豸石像的背后钻出了个小脑袋,朝着姜阳招手。 “姜兄,快过来!” 姜阳一看居然是邰沛儿,犹豫了一下便带着商清徵走过去道: “邰姑娘,你居然在此?” 旋即望了下周围,还好四下无人,想着临行前真人关照,于是交代道: “正好,赶上了便是机缘,待会你就说是我雨湘山弟子,待阵破了便与我们一起行动。” “莫要说漏了嘴,不然其余两宗的弟子可不会相让。” 姜阳不知她是怎么混进来的,但当务之急是先交代她注意事项,毕竟有自家真人叮嘱,能照拂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邰沛儿闻言却轻笑道: “我是机缘巧合寻到此处的,按说这里应是我先来才对。” 话虽如此,她仍是对姜阳的一番话感动不已,无论如何姜阳见她的第一反应是释放善意,令其十分受用。 ‘不愧是剑仙的品性,太可靠啦!’ 内心欢呼一声,邰沛儿面上正色道: “这钧广殿我早就盯上了,姜兄来的正好,却不必陪着他们笨拙破阵,我自有办法入内。” 姜阳闻言一怔,反应过来忙问道: “不破阵,你知道那仙谕?” 邰沛儿下巴一抬笑道: “那是自然。” 姜阳见她信誓旦旦心中一喜,至于呼唤同门的想法只在他脑海中转了一圈便放弃了。 非是他自私,而是同门全在位上,呼唤之后位上缺了人,破阵法运转不了,连带着发现这入口,估摸着要打的不可开交,还不如干脆不言。 这边邰沛儿看向了姜阳身后的商清徵施礼道: “见过商道友。” 商清徵得体回礼: “邰道友多礼了,不必见外。” 邰沛儿转身敲了敲獬豸石像同时心中一叹,她早在此处等了半晌了,总算是把姜阳给等到了,美中不足的是他身旁还带着个商清徵。 ‘罢了,多一人便多一人,不过郑国战场之时姜阳代替曦雨峰出战,莫非就是为的此女?’ 邰沛儿心思流转之间,獬豸像中烟雾缭绕化出一神将来,口中仍呼: “崇德业隆,钧天摄炁。小神见过上仙,烦请口诵仙谕!” 原先的她肯定是不知仙谕为何的,只是后来出了福地后,有人根据流出的典籍考究,结合前后传承,得出了清屿山上承自玄都仙府。 根据仙府的记载又推断出了正确答案,其后在郑国诸宗流传,只是那时候福地已然被吃干抹净,全然没了用处,推论出个答案无非是满足自身好奇罢了。 世事难料,如今倒是用上了,邰沛儿站定对着神将轻声道: “混洞真常!” 话音落毕,那神将居然真的让开了长戟,喝道: “无误!” 长戟转动,背后的灵阵霎时间洞开了一道口子,刚好供三人入内。 姜阳看着啧啧称奇,便问道: “还真是四字,你是如何推断出来的?” 邰沛儿一心只想着带姜阳入内,还真没考虑过这一点,愣了下才含糊道: “呃先前在一处典籍中看到的,觉得有意思便记下来了,没想到应在此处了。” 姜阳听后点点头,跟着邰沛儿走入阵中。 福地中保留的书简不少,他都得知了不少隐秘,有此记载也并非不可能,只能道一声好运气罢了。 心中想着,三人穿过如水光波动的阵璧,进到殿内。 第137章 三阴之道 三人进入,殿内别有洞天。 严格上来说,他们进入的应是偏殿,可内里的景色陈列还是大大出乎姜阳的预料。 只见殿前百级白玉阶,每阶两侧立青金石蟠龙柱,柱身缠绕鎏金锁链,链坠八角铜铃,门头高五丈,两侧浮雕“金乌逐日“与“玉蟾吞月“图,阐解太阴太阳之象,门环为螭首衔玄冰寒铁,泛着阵阵冷光。 头顶有星宿图描绘,星星点点,恍若夜色天穹,中央太微垣处悬斗大月魄水晶,折射虹光如天河流泻。 脚下是一片白雾泻地,滚滚灵机从地砖上渗出来,浓郁的几乎要液化,随手一采便是一份清气。 如此浓郁的灵机环境姜阳此前从未遇见过,哪怕是宗门祖庭还是扶疏峰,皆不如此地。 此时外面隐隐传来轰隆声,轻微的震颤自脚底传来,惊醒了姜阳。 邰沛儿略一抬头,就回身道: “应是外面的人已经在破阵,得抓紧时间了。” 好不容易抢占了点先机,她可不愿浪费了,于是赶紧说道。 “嗯。” 姜阳点了点头,破阵时间不定,可能快也可能慢,还是得赶紧先探一探。 邰沛儿在白玉阶上假意犹豫辨认起了方位,实则早已选好了地点,她功课做的足,不至于像是无头苍蝇似的乱窜。 “姜兄,商道友,这边。” 在逐日图与月蟾图之间,她毫不犹豫选择了‘玉蟾吞月’这一通道。 前世此地太热闹,人脑子都要打出狗脑子来,并且不是一般的小打小闹,而是因为这‘钧广殿’中有重宝,里头镇压着如今世上少见的紫府灵物,并且还不止一道。 福地古老,有些灵物甚至是无数紫府都梦寐以求的,只要取得一道,今后的道途便是一片坦荡,这如何不叫人疯狂。 邰沛儿心思流转,身形匆匆掠过大门,至于周边的物件陈列,只能说虽是古物,却价值不高。 或者说对比里头放着的宝物,外面的这些东西如同土灰,自是看不上眼了。 姜阳与商清徵对视一眼,连忙跟上,两人皆是察觉到邰沛儿对此地有一种特别的‘熟悉’,也就任她指引了。 这甬道不算很长,但还挺宽敞,两侧绘有壁画,长明灯灼灼,火光下蒙上了一片阴影。 姜阳抽空瞥了两眼,壁画很清晰,上绘有月桂,玉蟾,寒宫、玉兔,有仙子身形缈缈,飘飘欲仙,似是一幅奔月图。 邰沛儿的动作很快,一路不停来到了甬道尽头,前方豁然开朗。 入眼是一座空荡荡的小殿,里头很是单调,几乎没什么额外的装饰,对比起外界的富丽堂皇,此地算得上简朴。 只是正当间三座石台并列排开,令人移不开目光。 石台高耸,看上去普普通通,但上面透亮的玄罩中确有丝丝缕缕的雾气在沉浮。 三座并列一字排开,第一座石台明亮呈月白色,第二座是晦暗的银白色,第三座则是暗中透亮的幽色。 邰沛儿呼吸一滞,眼睛死死盯着第一座石台,就连呼吸都急促了些。 ‘【大月华仪】!’ 这一座石台里赫然是『太阴』一道的珍贵灵物——大月华仪!当今现世罕见的太阴灵物。 太阴是至高的道统,因太过古老如今已经罕有人修,非是修士不愿,而是其灵气需求太过苛刻,以至于将要绝迹。 ‘只要有了这道灵物,我终于能改换道统,从此不必再去修『稀土』了!’ 邰沛儿面露希冀,她心心念念的机缘便落在此处。 前世她机缘巧合下寻得一卷高达六品的太阴功法《望月凝霜道卷》,这乃是一道『太阴』与『寒炁』两道灵气共修的古法。 只是那时候她已经筑基,功法再好对她也无用,只能徒然作罢。 如今『寒炁』是当世显道,远的不说参合道目前就在修,寒炁的天地灵气收集起来很容易,而太阴则是销声匿迹。 不过福地现世,此道机缘入手,那就一切都不算晚,一切还有希望。 ‘太阴,『夜泊霜』!’ 仙基的名字在邰沛儿心中流转,她眼中迸发出别样光彩来。 这如梦如雾般的色彩她几乎一眼就辨认了出来,她不会认错的。 同一时间姜阳与商清徵也被眼前的光景所震撼,商清徵更是喃喃道: “这是” 就连一直没什么动静的白棠也被这股气息惊醒,略一感应声音了高了八度,惊诧道: “三阴之道的紫府灵物?!你小子掉进蜜糖罐了?!” “什么?” 姜阳只凭感觉知道是好东西,但具体是什么却无法透过玄罩从外表认出,这东西太古老了。 白棠完全清醒过来,轻声道: “这里头是三阴一系的紫府灵物,并且还是三道,正好对应着三阴中的『太阴』、『晦阴』、『幽阴』” “放到外头去,足以引起一场大动乱,就连你师尊那样的人物怕是也能舍下面皮来欺负小辈。” 姜阳面色不动,实则惊讶不已: “这样贵重” “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棠幽幽道。 姜阳这下才明白为什么白棠说他掉进了蜜糖里,这副场景可不就是三只小老鼠摸到了蜜糖罐么? 不过随后姜阳又收敛了心思,宝物再好与他关系也不大,邰沛儿要是陌生人也就罢了,大家互相争抢各凭本事,他也不是狠不下心。 不谈此地是邰沛儿先发现的,就连自己和商清徵都是她主动带进来的,又怎能恩将仇报。 况且在商清徵面前翻脸,杀人夺宝实在是有违他的性子。 端正了心态之后,姜阳再次看了过去,这次平静了很多,同时反而隐隐提防起了邰沛儿。 财帛动人心,不能太过高估人性,她此时也有出手的理由。 不想此时邰沛儿却转过身来招呼道: “姜兄,商道友,还愣着干嘛,快过来啊!” 随后她抚着玄罩眼神亮晶晶的道: “这灵物有三道,正好咱们一人一道,你们一定猜不到这是什么好东西!” “这” 姜阳从邰沛儿的神情中知道,她一定知道这里头是什么东西的,却还愿意开口分给他,反倒叫姜阳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一旁自觉自己什么都没干的商清徵此时也出言道: “无功不受禄,这不好。” 邰沛儿笑容明媚,一副诧异模样道: “这有什么不好的,既是同行便见者有份,再说了玄罩坚固,还需咱们通力合作,光靠我一人得拆到猴年马月去。” 而后她站在月白灵罩前催促道: “咱们赶紧开动,时间紧我边拆边解释。” 商清徵心中游移不定,一双大眼睛最后落在姜阳身上,一副以你为主的模样。 姜阳听邰沛儿语气真挚不似作假,这才应声道: “好!” 第138章 为月之极 第一座石台上,月白色灵罩似一只玉碗倒扣。 内里一只白玉瓶放在中央,瓶口有如丝如缕的灵气沉浮,不断演化出月桂玉兔的影像,神异非常。 三人围了过来,这石台四周篆刻着玄纹,弯似月钩,首尾相连,纹理细密,伸手一点似有月光浮现。 邰沛儿伸手按在灵罩上催动法力,道: “姜兄,我也不瞒你俩,这石台上的灵物非同一般,三者俱是紫府一级的灵物。” “沛儿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眼前这【大月华仪】我志在必得,相应的其余两道我皆不取。” “紫府灵物!” 姜阳先前就从白棠那提前知道了,故而尚未表现的太夸张。 可商清徵就不同了,她固然是曦雨峰嫡系,可就连她师尊曦雨真人都不见得能掏出一两样紫府级别的灵物来,更别说她了。 这会惊呼一声,小嘴微张瞪大了眼睛颇有些可爱,进门的时候她还只以为是什么珍稀的筑基灵物而已,哪敢朝这一处去想。 邰沛儿说完之后一直关注着两人的神色,见姜阳眼神清亮,不但无觊觎之心就连惊讶之色都很少,不由暗暗佩服: ‘不愧是你啊,秋临剑仙,竟连紫府灵物也不能动摇你的心绪么?’ 她其实心里对姜阳的信心,比姜阳自己还足,也知道对待他这种人该怎么相处。 坦白说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大大方方讲了,畏畏缩缩的反倒惹人怀疑,故而一开始她就没想要瞒过两人。 邰沛儿的要求根本不能算要求,姜阳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本就是你发现的此处,我俩只是平白受了好处的,便由你安排就是。” “好。” 见他答应,邰沛儿开心的应了一声,姜阳要是翻脸,她都担心自己不够他一剑砍的。 随后她又见一旁的商清徵面色纠结,她脸皮薄,与邰沛儿又不熟,显然不知该不该答应,于是就赶忙道: “那就快帮忙解开灵罩,灵物贵重,早日落袋为安。” 三人全部将手按在了灵罩上,法力吞吐之下,月白色的灵罩开始慢慢瓦解。 灵罩坚固,三人修为又不高,一刻不停的忙活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这才终于将灵罩给完全破开。 清凉凉的雾气全部缩回玉瓶之中,邰沛儿拿在手中,一股透心的凉意传来,让她激灵灵打了寒颤。 姜阳目露好奇的看了过来,从瓶口望去,仿佛里头盛着月光,幻化出无穷朦胧意象,伴随着一股兰桂之香传来。 灵物终于到手,邰沛儿平复激动的心情收起玉瓶解释道: “大月华仪乃是太阴一道的灵物,珍贵非常,与我有大用。” 而后她走向了下一处石台解释说道: “不过这两处也不差,阴阳之道,分属三阴三阳,这第二座石台就对应着三阴中的『晦阴』一道。” 姜阳手按在灵罩上心中一动,他想起来自己先前所得的一卷法术,乃是一卷少见的炼就法目之术,由于其条件太过苛刻,匆匆读罢后便被他随手放到一边了。 ‘也就是福地里还有存世,放到外头还真没地找去’ 他问过师尊玄光,世间少见此道灵物,更遑论是紫府一级,可眼下这道灵物不正符合要求么? 商清徵小手下压注入法力,心思却是活动开了,她读过的典籍不少,阴阳之道几乎是诸道统之间绕不开的话题,除去少数几个掩藏在历史中的道统,这一道的灵物有多尊贵她是一清二楚的。 既然知道了里头是什么宝贝,三人的动力十足,加紧催动着法力不断瓦解着第二座石台上的灵罩。 银白色的流光在灵罩中游离不定,动则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完美的弧线,如月中阙,静则演化出白榆扎根、鸾鸟栖息之象,似镜中景。 “太阴呈月白,晦阴似鎏银,美轮美奂。” 商清徵睹见盛景,不由赞叹出声。 邰沛儿眼神不动,轻声道: “阴阳衍朔晦,青鸾从晦,重明从朔,对于晦阴一道我知之甚少,只从家中老祖口中得寥寥一句:【晦阴,乃月之极。】” “这道灵物正对着『晦阴』中的月极之象,名为【圆阙正晦】。” “嗡~” 话音落毕,在三人通力合作之下,第二座玄罩也跟着瓦解开来,荡漾的流光如同乳燕归巢悉数收敛,露出里头鎏银色的精美长颈瓶。 商清徵看了姜阳一眼,伸手推了推他的手肘小声道: “你先取了,我不着急的。” 这晦阴灵物对姜阳有用,他确实是想要的,正想着如何商量呢,商清徵却如此善解人意,令姜阳心中十分熨帖。 他旋即暗地里捏了捏小手表示感谢,这才挥袖将银瓶给纳入储物袋中。 “轰隆!” 伴随着轰隆声,巨大的震响回荡在殿内,姜阳神情一变,猜测道: “这般动静,应该是外头破阵了。” 邰沛儿则赶忙道: “那就更得快了,还有最后一座石台,解了咱们就走。” 这要是被外头的修士堵到里头,那乐子就大了,纵然她对姜阳有信心,怕也是抵挡不住众人围攻。 姜阳亦知道厉害,尽管外头修士哪怕探索深入还得一会,但这可不能去赌。 三人赶忙奔向最后一座石台,同时伸手注入法力开始解罩。 第139章 煞炁入骨 三人来到最后一座石台。 不同于前两座,这一座石台上的灵罩黝黑透亮,很难看到内里有什么。 姜阳将手按在石台之上,触感冰凉,却还不是那种彻骨的冷,而是一种从里到外透着幽暗的寒,恍若一团旋涡择人而噬。 邰沛儿边灌注法力边道: “这一道灵物便是三阴中的最后一道——『幽阴』,此道杳杳冥冥,不可察也,最为神秘罕见。” “只以稀有来论,另外两道皆比不上,我也不辨不出其到底是何种灵物。” 前世里等她到这里黄花菜都凉了,故而也未曾亲眼得见灵物归属。 不过这其中纠葛厮杀却一点也不轻,甚至到了外头也没消停,这里头太阴与晦阴的灵物都早早有主,只有那幽阴不知所踪,仿佛自始至终就不存在一般。 如今虽捷足先登,侥幸得见真容,她却也辨认不出这灵物。 姜阳听后没那么纠结,左右都是紫府灵物,认不出也不打紧,完全不影响其价值。 时间紧迫,三人俱是加大了法力灌注,很快顶上的玄罩开始瓦解了,露出了里头的景象。 只见石台上幽暗之气缭绕,卷起了一道道小旋风,底下黑雾弥漫,顺着生长出一株株堇槐,伴随着喳喳声,飞出一群鸱鸮来。 三人神情一窒,灵识震荡转醒,再一看平整的石台上只安静摆放着一件敞口方尊,恍若方才的那些景象全部都是幻觉而已。 如此诡异的感觉还是头一遭,姜阳压下心绪,对着商清徵道: “这里不安全了,快收起来。” “嗯。” 商清徵答应一声,伸手便将这方尊取到手上。 怪异的是,眼中明明有,触感也真实无虚,灵识反复扫过却空无一物,这让用惯了灵识的几人感到无比别扭。 姜阳心思流转,暗忖: ‘幽阴这就是杳不可察么,果然妖异。’ …… 钧广殿外。 在一众修士的共同努力下,又有秦定樱指点阵法薄弱,终于算是攻破了。 守门的天将不知是失了灵智还是年岁过了太久,对众人的行为不管不问,只呆愣守门。 待到阵法摇摇欲坠告破之际,这些天将才化作一缕青烟回归到那獬豸石像之中。 伴随着清脆的咔嚓声,外阵告破,同时也预示着三宗本就脆弱的同盟告破。 十二天干位上的修士哪还管什么其他,均是第一时间从四道门中鱼贯而入,谁也不愿落后分毫。 巧妙的是,姜阳与商清徵的消失也没有引人注目。 他俩本是站在壬癸位上的,说是要到同门那边去,结果半路被邰沛儿拦截,哪一边都没能去成。 而两边都以为两人在各自那一边,如今阵一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殿内吸引,自然也无人能想到两人居然先行入内了。 正殿门口,同门的师兄弟都进去了,却还有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门口滞留。 秦定依拉住自家妹妹道: “定樱,方才那小白脸在哪个位上,进的哪一道门?” 秦定樱闻言,思索后恍然道: “小白脸?是那雨湘山的少年。” 方才能称得上小白脸的仅此一位了,随后她冰冷的脸上展露笑意调侃道: “没记错的话是壬位,应是在北门,怎么了?姐姐对他感兴趣?” “有。” 秦定依握着仍旧隐隐作痛的右臂阴沉道: “而且不小。” 这语气可不是一般感兴趣的模样,秦定樱忍不住皱眉道: “你是不是被煞气给烧坏脑子了?又发的什么颠?” 旋即又怕刺激到她,放缓了语气道: “来之前真人交代过,让我看着你些,你上次受的伤已经给你筑基推迟了不少时日,安分点。” 秦定樱绣眉微蹙,自有一股冷意在眉间,令人心中惴惴,讷讷不言。 秦定依听后只是摇头,俏脸之上笑意盈盈,口中却吐出截然相反的话来: “这次不行,断臂之雠,非报不可。” 福地之中困顿,正是报仇的绝佳时机,错过此地再想可就难了,所以面对劝解她只是坚定摇头。 “你的手臂就是他?” 秦定樱明白过来,但仍是劝慰道: “福地难得现世,到底是报仇重要还是机缘重要?姐姐不可逞一时之快,要分得清啊。” “都重要,你得帮我。” 秦定依不耐说教,丢下一句后长裙一摆径直往殿内走去。 秦定樱无奈摇头,话仍未说死,只是应道: “如若碰巧撞上可以一试,但我不会专门帮你对付他。” 自己这位姐姐任性恣睢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只是这般看待事物的方式是从小养成的,想改也很难。 福祸难料,如此难伺候的性子却天生是修煞炁的好苗子,缺点就是煞炁入骨,行事喜怒无常,全凭本心。 她姐姐那条手臂明显是《玄蝠九幽匿阴祭法》所致,能逼的她断尾逃生,对方同样出身大派,定然不好对付。 想到此秦定樱幽幽一叹,缓步跟上: ‘这个惹祸精,到底是谁先招惹的谁却还不一定,且走一步看一步。’ …… 三人各自取了灵物,穿过长长的甬道回到了侧殿之中。 此时殿内已经进了几名修士,各自忙活着,因都是生面孔,所以对于三人只是扫了一眼,并未察觉到什么异常。 对比三人来之前,此时大殿上已经一片狼藉,入眼玉柱倾倒,香炉打翻,就连雕塑眼睛上的宝石不知都被谁给扣了去。 若不是顶上的月魄水晶与穹顶浑然一体,估摸着都保不住。 远处还隐约传来轰隆声,显然是有修士发现了某些被灵阵守护的宝贝,也懒得费劲解阵,正用法器轮番挥砸,巨大的动静引的周围侧目。 “快走!咱们离开这。” 刚一出来,邰沛儿张望了一下就拉着姜阳两人就要走。 姜阳则转头看着入口处的“金乌逐日”与“玉蟾吞月”两幅图若有所思,方才有两人刚刚才进去。 见邰沛儿催促,他指了指金乌图下那一条深深的甬道说道: “日升月恒,阴阳相对,我们这一边有三道灵物,相对应的那一头应该也有才对。” “姜兄猜的不错。” 邰沛儿闻言赞了一声,脸上却露出苦笑道: “只是此地危险,姜兄信我的话就先行离开,沛儿稍待再向你解释。” 姜阳看她神情焦急不似作伪,就点点头道: “好。” 旋即拉上商清徵往前殿赶去。 正在此时,身后响起一阵狂笑,一道狂喜之声道: “哈哈哈哈,竟是古籍中记载的【太阳日精】!归我了!” “蠢货,小点声!” 听闻喧嚣,更有甚者当场祭出法器砸落,口中狰狞道: “站住,放下灵物!” “给我死来!” 姜阳听闻动静转头,只见两名修士一前一后冒头,前面那青年癫狂笑着,手中捧着一枚小太阳飞出甬道来。 其身后紧紧跟着另一修士,这般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偏殿所有修士的注意力,灵物动人心,有两名离得近的修士已经不顾一切出手拦截了。 明明相隔数十丈,三人仍然感到一股热意袭来,邰沛儿的神情却没有半分喜意,她陡然变色,甚至可以算得上惊悚,拽着姜阳与商清徵喝道: “走!” 同一时间,白棠也被惊动,她头一次对姜阳如此厉声道: “是太阳日精,别回头,快离开这!” 第140章 日精嬗变 两道声音一个在耳畔一个在心底,几乎是同时响起。 如若只是邰沛儿姜阳尚且还有犹豫的余地,但白棠都少见的动了情绪,他几乎不假思索的拉起两女转身就走。 驾风是来不及了,姜阳腾身运起身法,急速向前奔行。 此时周遭四五位修士还不明其意,或欣喜或期待的朝着那捧着日精的修士围拢过去,想要分一杯羹。 正中间那修士脸上此刻却没有狂喜之色了,日精如同一枚耀眼的火炉一般,自到手后每一刻都在散发无穷的光和热。 如此光热,周行无漏的法躯也锁不住汗水,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滴落的那一刻却又瞬间蒸发。 最可怕的是,他的右手上正发出扭曲的嘎吱声,日精的光热就连法力也被煅烧。 这灵物如同烫手的山芋,拿又拿不住,丢又舍不得,他一边得护持灵物,另一边还得应付四面八方充满恶意的攻势,显然已经疲于应付了。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是,这枚珍贵的太阳日精内部光焰滚滚流动,已经控制不住悄然变大了几分,并且这股浓缩扭曲的变化还在继续。 只是在场的修士却只顾争抢,完全无人真正察觉。 “嗤!” 一枚青玉盘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阴险的轨迹,穿过那修士身躯。 “啊!” 伴随着惨叫声,握着太阳日精的那只断臂落地。 “我的!” “看谁敢伸手!” 几人却不顾他的惨状,眼睛只盯着滚落在地面上的金色光球,同一时间出手抢夺。 “噗~” 地上的光球却像泄了气一般噗的吐出一口金灿灿的光焰,而后瞬间回缩,几乎是眨眼间缩成针芒大小。 这一颗光点却有无穷无尽的璀璨光芒迸发出来,将整个大殿霎时间蒙上一层金光,耀的人睁不开眼。 “这” 如此异状让在场修士清醒过来,脚步迟疑起来。 可一切都已经晚了,光芒释放后紧接而来是无尽的热,近处的几人呼吸间便被吞噬气化,就连一丝反抗都做不到。 “轰隆!” 玄铁之门化为铁水,水晶蒸发,穹顶开裂,天光照耀,巨大的爆鸣声传遍整个大殿。 前后不过短短三息,姜阳一手拽着一个,已经遁出了大殿。 他犹觉得不够快,剑光闪烁覆盖周身,其速更添三分。 整个钧广殿复杂,内里结构回廊配合着甬道曲折,姜阳也不管只能一头扎进去。 商清徵不需调用法力飞遁,但她也没闲着,拿起腰间长箫放到唇边吹奏起来。 欢快轻灵的箫声跳跃而出,阵阵律动加持于身,使得姜阳浑身轻快,带着两人遭遇转角曲折之地仍能做到丝毫不减速。 邰沛儿此刻也集中精神,冷静的为姜阳指明方位。 哪怕是三人称得上提前逃遁了,却依旧赶不上这璨光的传播速度。 背后灼灼热力传来,姜阳暗道不好,灵识一扫都不用回头看便知道要糟。 梁柱倾塌,火光遍地,太阳之力所经之地,一片废墟滩涂。 姜阳几乎是一瞬间就判断出跑是跑不掉了,当机立断身形下落躲到一尊青铜云纹大鼎之后。 一落地他便念诵澜清玄罩护在周身,可此地的水气已然被蒸发干涸,薄薄的水幕只能靠法力艰难撑起。 事态紧急姜阳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一左一右拉住两女缩到水幕中来。 拥怀是脂肉遍满,口鼻间隐隐有暗香浮动,可姜阳心思全然不在,立马又从储物袋中甩出一枚玉瓶来。 玉瓶啪嗒一声被手指点破,湛青色的水流四溢附着到了玄罩之上,登时使其幽深了几分,隔绝了外部灼热,散发阵阵凉意。 就算如此仍是不放心,三人各自动用着手段。 音波不善守御,商清徵却也不是毫无办法,她护身手法堪称奢遮,从袖口掏出厚厚一沓金光符箓捏碎,一道道灵光层层加护,为玄罩增光添彩。 挨着姜阳的邰沛儿是最知道厉害的,她取下了腰间的玉牌,丝毫不怜惜,伸手一点便抛了出去。 这是老祖宗给她留的保命手段,能起到多少作用,此刻她心里也没底。 玉牌抛出去的那一刻,光芒降临了。 无穷金光中,一点玄色倾泻,三人只能缩成一团,希冀周身重重防护会管用。 姜阳第一次知道,原来光和热凝聚到了极致,中心是纯黑色的。 前头的青铜大鼎只坚持了一息便软塌塌瘪下来,铜汁铁水横流发出嗤嗤之声。 玉牌绽放昏黄色的光泽最为坚挺,在日精之力中足足坚持了十几息。 随后便是霹雳啦的破裂声,符箓如同纸糊一般碎裂,可架不住数量实在庞大,也坚持了良久。 最后才是这一层由灵物澜清元水所化的玄罩。 光芒璀璨耀眼,三人早都闭目蜷缩到了一块儿,张目不能视,灵识不能察,只听得耳边玄罩被蒸发,发出嗤嗤的气声。 尽管左拥右抱,姜阳却心中忐忑,等待着这如同审判一般的天罚过去。 第141章 阳冲不盈 嗤嗤白气如同煮沸的开水一般四处逸散,可转眼又被更烈的璨光所镇压,致使一缕水汽也走不脱。 幽暗的玄罩一层层被削薄,三人已经能隐隐感到热意袭来。 姜阳法力一刻不停的倾泻进玄罩之中,试图让其多撑些时间,他法力深厚,尚能坚持。 好在这股力量无根无源,终究不能长久,随着光芒一减弱,压力瞬时间便小了很多。 不多时这灿光奇异,来的快去的更快,转眼就散的一干二净,姜阳并未着急而是谨慎的又等待了一会。 良久,姜阳慢慢睁开眼,四处入眼一片狼藉。 周身的玄罩此时已经只剩薄薄的一层,几近透明,里头融合的天地灵水早已经被蒸发殆尽。 ‘可惜了此等无妄之灾。’ 姜阳暗暗惋惜。 这澜清元水还是商清徵赠予的,不过恰巧同时又救了他和商清徵的性命,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带着满心疑惑姜阳低下头,商清徵一袭白衣闭目将脑袋缩在他臂膀下,绣眉微蹙眼睛闭的死死的,动也不动。 另一头就让姜阳有些尴尬了,就见邰沛儿彩衣翩翩,似一只羽雀一头顶在他胸前,同样贴的紧紧的。 一左一右,温香软玉,若不是此时此地煞风景,还颇有些旖旎的意味。 两种别样的香气萦绕口鼻,姜阳很快收拢思绪,端正身子伸手将两女给摇醒。 两人方才都只是封闭了形感也就是视觉来抵御灿光,听闻动静同时转醒过来。 商清徵拉着姜阳的袖口起身,俏脸微凝道: “结束了么?” “我也不知,不过那璨光确实已经褪去了,想来应该是结束了。” 姜阳摇了摇头回答道。 邰沛儿睁开眼略一观瞧,慌忙收回手整理着凌乱的衣袍,不敢去看姜阳,转眼望向四周。 天光虽退却,可周遭环境却如同焚金煮石,入眼处处铜汁流淌,铁水横流,散发出暗红色的光芒,可见温度仍未曾完全冷却。 邰沛儿收回目光心有余悸喃喃道: “还好还好退的够快,就差一点。” 她口中的差一点其实并不是劫后余生的意思,更多的是埋怨自己差一点就把这关键之处给忘了。 只是细究起来也不怪,毕竟那时候钧广殿的纷争她并未参与,更多的是转述听闻,结合后来的时局发展推测出来的。 加之得了心中所愿的灵物,让她心下放松了些许警惕。 姜阳这会却是忍不住询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商清徵心中也是一肚子疑惑,在旁边悄然支起耳朵听着。 邰沛儿一路走来明显对此地是有几分了解的,她的提醒甚至还要在白棠之前,由不得姜阳不重视。 “是【太阳日精】。” 邰沛儿出言答道,随后又看向姜阳展颜述说: “姜兄先前猜的不错,月蟾图对应的那一幅逐日图下确实有『太阳』相关的灵物。” “『太阳』者为诸阳之首,日间第一显,这太阳日精便是其中佼佼者,价值难以计量,可坏也就怀在此处” “太阳一道的特性本就是阳冲不盈,喜动荡,易嬗变,致使其衍生出的相关灵物大多暴烈难抑,需特定的手法才能保存收取。” 这话的意思是,太阳的力量无穷无尽,天生就喜爱波动容易蜕变更替,导致其内部结构十分不稳定,没有针对性的办法是很难保存这种灵物的。 姜阳听后瞬间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为首的男子一路捧着颗小太阳招摇过市,完全不知低调为何物。 想来除了心情激动以外就是这灵物他匆匆到手,根本收不进储物袋之中。 随之而来的众修又是抢夺,又是斗法,致使这颗日精内部急剧变化,从而促使这场灾祸的降临。 “太阳不愧为至高至贵的道统,当真可怖” 姜阳想起师尊玄光的话,内心终于有了实感,忍不住念叨了一句。 这灵物嬗变后的威力之大,根本不是常人能抵御的,寻常小修又不知禁忌,贸然持在手中其危害根本难以计量。 当时最中间争抢的那几名修士连吭都没吭一声,瞬间就被吞噬,哪怕姜阳提前得了预警,一路逃窜至此,又添了不少护身手段,这才险险存身下来,由此可见一斑。 一枚日精下去,影响的可不止只有他们几人而已。 炽烈天光早将穹顶给贯穿,北侧的偏殿几乎都被炸的塌陷,连带着整个钧广殿少说都陷落了半数有余。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先离开此地。” 邰沛儿见两人无言便转而道,温度稍稍消散,可感觉仍然不好,整个殿内充斥着焚烧燥热之意。 “好。” 姜阳答应一声,鼓荡法力清出一条路来,几人足尖一点正准备腾空而起。 “哗啦啦!” 不知何时,脚下地砖被烧的脆生,三人脚步一踏,瞬间踩空。 好在他们都十分冷静,只是略微一惊就在半空中稳住了身形。 低头朝下瞧,青砖玉石铸就的地板空空的陷落一片,露出一个巨大的空洞,并且不是那种土石塌陷的空洞,里头隐约可见墙砖齐整,反倒更像是一处地宫。 “这是?” 日精灼灼,烧的宫殿塌陷,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却露出一条暗道来。 邰沛儿目露疑惑,与另外两人面面相觑,这情况她是真不了解了,甚至都未曾听说过钧广殿下还有什么暗道地宫的说法。 此处毕竟是福地,这条暗道通向何处尚未可知,但想来绝不是无用之处。 “我亦不知” 眼看姜阳的目光望过来,邰沛儿摇了摇头如实答道。 见邰沛儿没有答复,姜阳便掐了一道辉光术,指尖凝出一枚亮盈盈的圆球被他屈指一弹落入那暗道之中。 光芒透亮,甬道内里齐整,照出一条不断向下的阶梯。 经此一役,三人也算是福同享共患难的关系了,姜阳抬头便对着两人提议道: “要不要下去瞧瞧?” 商清徵自是没意见,姜阳去哪她便去哪,当先响应道: “好。” 邰沛儿对这突然冒出来的地宫同样很好奇,加之整个北侧大殿都被日精炸毁没地方可去,与其到南边正殿跟那头的修士争抢,还不如下去探寻一番呢,于是点点头答道: “也好。” 第142章 南吕绝笔 见她们两人也都同意,姜阳点点头身形当先落入那暗道之中。 “唰~” 姜阳身影甫一落地,暗道两旁的灯火唰的一下子层层亮起,直通地底。 尽管哪怕没有一丝光亮也不影响姜阳等人的行动,可如今能看到一束火光照亮四周,内心还是涌出一股安全感。 两女跟着落下,姜阳招呼一句走便率先朝下探。 暗道很长,斜着往下直通,沿途没有任何转角,三人哪怕只是轻声的说话也能发出较大的回音。 起初姜阳走的很慢,将灵识四散不停的扫视,担心撞上一些禁制机关拦路。 后来见一路畅通无阻,他便稍稍加快了脚步,整条暗道一片平整,并无其他异样之处。 很快三人便来到了暗道的尽头,借着朦胧的火光能看到一座大门矗立在眼前。 这大门木质而金生,高约莫一丈有余,门头并不算宽大,灰蒙蒙的被尘埃覆盖,看上去很是古朴。 左右各立着一座雕像,两者皆为羽兽,上青而下赤,其状如凫,一翼一目,模样怪异。 姜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以羽兽来镇府镇宅的还真是少数,大多都倾向于鳞兽一类的神兽。 “这是何物?” 商清徵好奇轻声问道。 “却是不知。” 上古之时,百兽千羽,介壳之属过万余,多的是认不出的各类妖物。 三人私语一阵俱不认得,左右也讨论不出个答案来,遂便作罢。 将注意力放回大门上,慢慢凑近一瞧,只见上方刻了一副楹联分而相对,被灰尘遮挡看的并不真切。 姜阳挥袖一卷,拂过门扉,尘埃落定,但见其上。 左曰:钧天炁摄三光黯,广木扶摇镇八荒。 右曰:崇德业隆千劫渡,天寿无始证沧桑。 一抬头,上首四个金字浮现,视之颇为眼熟,正是邰沛儿先前说过的那句仙谕——混洞真常! ‘广木’ 姜阳心中怦然而动,隐隐有所预感,觉得那一层轻纱已然近在眼前了,甚至已经到了挥手即可破的程度。 邰沛儿同样震撼不已,混洞真常一词只是她从前道听途说来的,现如今得见忽有种历史照进现世的既视感。 三人对视一眼后,姜阳便缓步上前,伸手按在门上发力一推。 门扉厚重,可稍一施力还是推开了,一股尘封的气息铺面而来,待尘雾散尽,姜阳慢慢步入其中。 内里空间不算大,甚至可以说是狭小了,一进来才发现怪不得这处洞府被尘雾所掩藏,里头居然一丝灵机也无。 要知道哪怕是凡人生活的城镇里,灵机贫瘠之地那也只是贫瘠,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灵机的。 可此地却真是一丝也无,这让姜阳等人感到略微有点别扭,好似忽然被置于沙漠中暴晒,体内的法力像是水分,用一分便少一分。 “这地方” 邰沛儿环顾稍稍有些失望,此地一丝灵机也无,估摸着有什么好东西放久了也会神妙尽失,怕是没什么收获。 商清徵则发现东北角有一片小药田,迈步便走过去。 “【琅玕碧瑶圃】如此简陋也敢称圃?” 来到近前,她念叨一句便推开栅栏门,走入药园之中。 只见里头规划着半亩见方的田地,沟横列纵,垄埂齐整,可里头一株株栽种好的灵药却个个干枯如草茎,偶有个别枝叶上结缀着果实,也萎靡干瘪不见半点圆润。 脆弱的都不用伸手碰触,只是步履带起的微风就足以让枝叶腐朽坠地,使得商清徵叹息不已: “好可惜” 邰沛儿听着动静跟着走进来,眼神也不由流露惋惜之意。 若不是此地无半分灵机,光这一小片不知生长了多久的药园就够三人吃的盆满钵满了。 另一头姜阳的注意力却被右边的小院给吸引了。 这地方朴素,更像是一位仙修隐居之地,左辟园右结庐,晨理荒秽夜颂黄庭,给人一种不理世事一心逍遥之感。 推开院门走进去,里头空空荡荡,只有一桌一蒲团而已。 小桌之上放着一卷木简,牍片细长,以细长金绳编织卷做一团,颇为精致,旁边则是一条细长帛书,岁月流转之下仍然雪白,浸着点点墨色。 姜阳走过去先拾起帛书看了起来,略一观就发现这是一封绝笔信,其上写道: “玄都罪徒南吕子绝笔,顿首再拜府内仙真。” “南吕子?罪徒?” 姜阳一怔,南吕子这名字他可熟悉,正是这清屿山福地的祖师,可为何要称自己为罪徒,于是便再往下读。 “余幼逢乱世,蒙恩师【青崖】拾于饿殍堆中,授以巽木云炁之秘。忆昔紫府之时立于台榭观星,恩师执手叹曰:“汝性如孤鹤,恐难栖道山。”余自负颖悟,嗤为迂阔,岂料一语成谶。” “甲子闭关,终跨参紫仙槛;证道无路,果余皆不可得,希图闰雷,求金难如登天;鬼迷心窍,心底又生邪念” “余竟盗取仙府琅嬛阁《玄都钧天道章》,然开卷但见蝌蚪云篆,如聋瞽对钧天。方知萤火窥天,蝼蚁测海,非天命所钟,强求反噬。” 姜阳逐字逐句看过去,通过这封绝笔信了解到了南吕子的生平。 南吕子幼时孤露,后幸得仙府传人【青崖】看重,被其收下为徒,修了『巽木』一道。 能被仙府的真人看重,南吕子的天赋自不必说,年纪轻轻就已登临紫府,乃是不世出的天才,一时间意气风发。 观星台前师尊青崖一语批命,他那时心中自负不以为意,往后一路修行无阻,其后闭关甲子之年,再出关已是越过仙槛,四道神通加身号大真人,哪怕是在古代仙府也有不浅的地位。 这本应是大展宏图的时候,往后情况却急转直下,他欲证道结丹,却听闻果位余位皆不可得。 在他执意求取之下,得了上头的大人指点了一句,才知巽木与殛雷有闰,最后修了一道云炁补足,但苦于无求金之法,便一拖再拖。 求道不得,闰雷难成,道行不够,他便心生执念,盗了库中的一卷仙书叛逃出府,想要独自研究证道。 谁知打开后却如观天书,一字不能解,一语不能释,白白困守福地,蹉跎年岁。 姜阳从字里行间都能读出那种不甘,心下一叹就继续往下看。 第143章 通仙道章 “今留此经于草庐桌案,后来弟子观之,当知大道如渊,非偏执可渡。惟求有缘人得书后,往玄都仙府一行,送还仙书,告知府内仙真,此为南吕过错。” 人生数百年,弹指一挥间,孤独困守,阐解天书,惊觉寿尽,空无所得,幡然悔悟。 姜阳摇了摇头,这信书成之时是何年月尚未可知,更别提现如今玄都仙府还在不在了,他就算是想送恐怕也是无门。 一封帛书不长,到这也算读到了底,后头只留下四句,既像是南吕子对于自己后半生的总结,又好似在表示自己的愧疚之意。 “琅经天书在,青丝成雪哀。泉下逢师日,叩首不敢抬。” 放下帛书,姜阳望向了那一卷捆扎好的木简,饶有兴趣的看过去: ‘《玄都钧天道章》,天书?’ 此时商清徵与邰沛儿也探索完了药园那一片,结伴来到草庐这一头。 姜阳抬头看向商清徵问道: “如何,可有什么收获?” 商清徵泄气般的对着姜阳道: “别提了,此地绝灵,有什么样的仙药都枯萎在地里了,入眼全是枯枝败叶,搜遍了也无甚好东西。” 而后她瞧着姜阳又问: “别说我了,你呢?” 姜阳刚读完了信,此刻朝着桌案努努嘴道: “此地一览无余,唯一有价值的便是这上面的帛书木简了,你俩都读一读。” “喔” “嗯。” 两女同时应了一声。 邰沛儿便将有墨色的布帛拿到手中,低头读了起来。 见邰沛儿取了帛书,商清徵转而把眼神落在了那卷简书上。 伸手握在简书之上后,商清徵想拿起来却发现其纹丝不动,使得她神色一变: “咦?” 随后气海一催,在手上附着了法力这才堪堪将之拿起来。 这一卷木简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重逾千斤不止,商清徵不用法力竟差点脱手而去。 见两人同时看过来,商清徵稳住后皱眉道: “这书简好重。” 随后她又反应过来,忙松手将之重新放到桌案上,这木质桌案看似没有多结实,却稳稳放在其上,不动分毫。 “这木简据帛书所述乃是一卷天书,此等神物估计是有什么神异在身也说不定。” 姜阳见状跟着解释了一句,又道: “既然太重,就放到桌案上摊开看一看。” “好。” 商清徵闻言应道,随后伸手将木简上的绳扣解开,木简便哗啦哗啦的自动展平。 帛书不长,邰沛儿几眼看完后就传到了商清徵手中,眼神亮晶晶的看向这卷有仙书之称的天书。 不光是她两人,姜阳也很好奇,于是三人便凑过脑袋一同读了起来。 可前后不过两息时间,商清徵与邰沛儿便一同起身,像是被驱逐了似的不由自主的移开目光。 两人甩甩头抛开眩晕之意,互相凝望一眼,俱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茫然。 两女完全记不住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根本看不懂啊! 随后她俩又不甘心的重新看过去,这次调动了灵识附于其上,眼神死死盯着逐字逐句的读着。 可商清徵的眼中,这文字好似蝌蚪般扭曲,晃得人眼晕,哪怕凝神解读了两句,转眼却又忘了,于是便重头再看,如此往复陷入循环。 另一头邰沛儿也不好受,在她的认知里,这字体一会是云篆,一会是金章,眼中着金银两色互相交织,有种道经流过识海却什么也剩不下的感觉。 两人再次被逼迫移开目光,商清徵扶额站定,只觉头痛不已,邰沛儿胸口起伏,闭目养神只觉欲呕。 过了好一会她们才再次睁开眼,相望竟一时失语,好半天邰沛儿才憋出一句: “好诡异的简书” “再看的久了怕是神魂有恙。” 商清徵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这仙书竟诡异至此,两人强行看了一小会,不但什么都没记住,差点连话怎么说都要忘了。 随后商清徵又看向了姜阳,却见他神色清明,正聚精会神的读着简书,对于两人的对话没有丝毫响应,显然已经沉入其中了。 “这他不会有事。” 商清徵回忆刚才自己的反应,不由替姜阳担心起来。 才读了南吕子生平的邰沛儿却明白为何,发出羡慕的感叹道: “无妨,想来是仙书择主,非天命所终者不得视之,姜兄定是得了机缘了,我俩在此守着便是。” 邰沛儿知道姜阳未来的成就,故而对他内心只有羡慕,很快便接受了自己看不懂的事实。 “嗯好。” 商清徵见姜阳并无什么特别反应也渐渐放下心来,答应了之后又将布帛取在手中读了起来。 姜阳不知两女变化,他第一眼看到这书简,其上金蝌银文,铁画银钩,内心深处便涌出一股熟悉之感。 细细思量之后,他忽然明悟过来,暗忖道: ‘怪不得眼熟,这不就是当初道果复苏之时,在识海中崩裂出来的文字吗?’ 明白过来后他抛开心念,逐字句的认真的读了起来,这对他没有难度,仿佛是先天学会似的。 这书简的名录也不是南吕子所言那般简约,全称应唤作《玄枢都天广木真元通仙道章》。 “广木法当参天,三炁衍化均天,九清自然之国。生桃华之木,使天清地定,赤城庆蔼以腾腾,玉楼辉煌而赫赫,翠华阙庭,紫真宫掖,碧琐彤扉,龙乐凤乐,绛霞溶溶,青云迭迭” 只读了开头姜阳便发现这不是一般的功法,乃是一卷服气养性,性命双修,直指『广木』大道的根本仙诀。 其内奥妙无穷,交感天地而合一,求法便是求道,修命便是修性。 可是其通编晦涩玄奥,姜阳读了个篇首也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其中难度不可以道里计。 “这” 第144章 性命双修 “这” 现在倒是有一个好消息与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还未曾筑基,如此仙决在前仍有改换功法的机会,如若是已经筑成仙基,功法再好也只是个鸡肋了。 坏消息则是这功法与姜阳寻常见得那些完全不同,里头根本没有什么练气筑基的说法,修起来难的惊人,紫府充其量不过都只能算是入门罢了。 总而言之,这不愧是传承自仙府的道章,姜阳哪怕只是读一读心中都升起畏难的情绪。 可难归难,修还是一定要修的,既服气求性,又以神通养命,如此功法在前,想让他放弃是不可能的事了。 依着功法所言,他要修这第一道神通名为【并蒂连理命数神通】,按现下命名规则衍化过来应简称为『连理枝』。 求到神妙便算是入道了,而神妙加身就是证得神通,划分非常简洁,甚至可以称得上简陋了。 ‘广木命神通『连理枝』,直接从神通开始修,根本没有中间铺垫的阶段,到了哪一步便有其相对应的神妙’ 姜阳读着内心既是震撼同时又若有所思。 如果说古法修仙相当于平地起高楼,今法求道就是先打地基后砌墙,将整个过程简化成了无数个小阶段。 由于今法是从古法上托生而出,两者本质是同出一源,硬要分就是古法上限高,而今法则保下限,苦修一日便有一日的收获。 今法大大的降低了修道的门槛,归根结底算是造福了当今所有仙修之士。 ‘要是法诀都是这个难度,当今天下说不得要少上九成的修士’ 一篇读罢,使得姜阳对古今演变有了更深的理解。 也就是因为道果在身,使得他可以轻松的阅览这卷仙诀,不然按照古代的说法姜阳这种中下品的灵根就是资质驽钝之辈,压根没有修道的资格。 结合现如今的理解,这通仙道章起步就是入道,类比于现在的筑基修士,神妙加身之后得了神通便是如今的紫府真人了,资质差点恐怕连门都入不了。 至于更深的层次,还不是如今的姜阳能理解的了的,甚至他现在所认为正确的理解说不定都有谬误。 毕竟按仙诀的标准,他一个未入道的散人,解读多半都是他的理解与猜测。 不过这都会随着他道行的加深而逐渐修正,修道修道,时时勘误,常证常新。 姜阳收回目光,将注意力转回草庐内,眼神亮晶晶的,看向这卷轴,感叹道: ‘福地此行所有的收获加在一块都及不上这一卷仙书道统有了。’ 伴随着姜阳转醒,一旁等待了两女同时望过来,商清徵迫不及待问道: “如何?这仙书里头记载了什么妙诀?” 邰沛儿虽没说话,但眼神中同样充满了希冀。 姜阳方才一心阅览不知外物,故而转头疑惑道: “怎么,你俩没看么?” 这简书毕竟是一块发现的,姜阳当时就平摊在桌上,根本没打算对两人藏私。 商清徵闻言瘪嘴道: “看了,但是根本记不住。” 邰沛儿也无奈摇头: “视之似镜中花水中月,过目就忘,硬要记便头痛欲裂我俩试了两遍放弃了。” 这情况让两人心中好奇不已,可无奈都看不进去,只能等着从姜阳这里获得解答了。 姜阳回想着方才那金蝌银章的场面明白过来,功法难度怕是还在其次,这简书单单能入眼便是最大的门槛了。 明悟之后,姜阳就转而解释道: “这仙诀不简单,其名为” 姜阳刚想说这功法的名字,却忽然卡了壳,嘴张了半天却诡异的吐出一个字来。 他不甘心,转而又想说出功法总纲的第一句,可到头来还是磕磕巴巴,讲不出完整的音节来。 看着两女越来越疑惑的目光,到最后没办法,姜阳无奈只能放弃,拐弯抹角道: “这是一本木德功法,内里玄奥精深,至于具体的内容为何我却讲不出来,话到嘴边就像是提笔忘字。”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可两女却莫名的很是理解。 商清徵听后点头赞同不已道: “对!我方才读那简书就是这种感觉。” 邰沛儿则是不假思索道: “金丹真君都可闭锁自身道统,叫玉简失辉,使墨迹失色,这简书号称仙书,又这般奇异,想来就是大人用了某种手段,使之无法口口相传,真计较起来也不奇怪。” 这不是胡乱推测,而是有事实可依据的,天上的大人所思所想小修固然难以揣测,可祂所行之事还是会在天地中留下痕迹的。 另外邰沛儿没说出口的是,这所谓的仙书也是看人下菜,世上可没有这么简单的事,那南吕子绝笔历历在目,机缘不至就是当面也看不懂,徒呼奈何。 邰沛儿说的在理,姜阳也十分赞同,真要传承如此容易,广木一道也不至于磋磨在岁月之中,成为朦胧不可见之道。 至于里头内容姜阳说不出来,两人也不用过分好奇了。 盖因她们俩一个修音律,一个准备转修太阴,这又是本木德功法,就算再好也不适用。 “呃那这书简。” 姜阳点了点桌案,斟酌着该如何说才好。 本来按惯例,得到了什么功法,丹方,玄谈,游记一类的书籍,互相都得拓印一份留存,可如今这卷书简听都听不得,更别说拓本了。 邰沛儿想了想便轻笑道: “帛书里那位南吕子前辈都说了,仙书有缘者观之,我与商道友看不懂,玄都仙府又山高路远,这送还仙书的重任便交予姜兄。” 商清徵同意了,她本身对此物也不感兴趣,加之又是姜阳所需,故而心里没有半分抵触。 邰沛儿这话说的好听,玄都仙府如今早都不在了,还谈什么送还,等于是变相的给姜阳递了台阶,让他好收下书简而已。 姜阳虽有些收集癖,但行之有道,不是那种爱贪便宜之人,这种大喇喇占为己有之事,他还抹不过脸来,如今能有个好借口自然是欣喜不已。 “既如此多谢了!” 姜阳也不多矫情,道了声谢便伸手拿起简书来。 这简书一拿到手姜阳便感觉不对,这哪有商清徵所说的千斤之重,他持在手中分明不过是寻常木简的重量,甚至可以说是轻若无物了。 可方才商清徵那般举动又不似作伪,姜阳估摸着又是这木简自带的神妙,也不声张了,转而放入储物袋之中。 最关键之物收取后,此地就乏善可陈了,三人也不欲久留,当即决定离开。 出了草庐,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沿着坍塌暗道回返,而另一条则是南边尽头的一处洞口,三人尚未踏足之地。 第145章 南殿涤尘 收拢了木简之后姜阳一边往外走一边暗自在心底问道: “白前辈,方才那仙书你也看到了,可有什么收获?” “瞧了一眼。” 白棠过了一会才应声道,随后语气不耐低声嘟囔: “乱七八糟跟鬼画符似的,谁能看懂?” “噢” 姜阳暗暗憋笑。 白前辈吃瘪的时候可少见,不过从另一方面论证了这简书确实不简单。 白棠在姜阳心目中跟百科全书似的,就差解答万物了,如今连她都看不懂,更让姜阳心中隐隐有所猜测了。 眼下也就是时机不对,还身处福地之中,不是什么闭关的好地方。 不然姜阳定要细细研读,改换功法,好好体会这仙诀的妙处。 地宫不是久留之地,三人商量着出了草庐,看着分叉路商清徵问道: “要走哪一边?” 一头是已知,另一头是未知,邰沛儿此行最大的心愿已经满足,于是道: “来回在两可之间,我哪一边都可以。” 姜阳闻言想了想后道: “那就往南边去,北殿坍塌一片,铁水横流,回头也无什么落脚地,如若不成再原路返回便是。” “好。” 决定好后三人便不多言,径直往南边那一处洞口行去。 临近洞门,但见一石坳,内里空间狭长,石阶陡峭壁立,一直向上延伸。 与两女对视一眼,三人鱼贯而入,姜阳默不作声按剑走在最前头。 石阶并不平整,并且蜿蜒着不断向上,看起来并不是通向另一处地宫,姜阳估计这条道是对外连通的,至于具体通向哪里便只有出去才能知道了。 整个过程除了脚步踢踏声外,就只能听见不知何处传来水珠落地的滴答声。 三人不断向上,半刻钟过去终于在前头隐约看见了一丝光亮。 …… 钧广南殿,涤尘阁。 西南假山绝壁之上垂落数十丈飞瀑,瀑下寒潭雾气蒸腾如龙蛇起陆。 寒潭中央是一座华丽台榭,顶上五色云幔垂天而落,潭畔立着块斑驳的赤碑,朱砂铭文随水势涨缩,其上写就:“涤尽凡胎三斤垢,方见真我一点灵。“ “师兄来看,这里不愧为主殿,此情此景,当真是气象万千。” 青年回头招呼了一声。 “景色可以稍待以后在欣赏,莫要掉以轻心。” 东门枢一身金纹玄袍,神色冷峻四处张望道: “毕竟参合道那俩小娘皮可不是好相与的。” “我知道了。” 青年应了一声,散开灵识稍稍提起了些警惕。 虽然已经早早堤防,可众人还是遭了那参合道暗算,尽管秦定樱没当面耍什么手段,可现如今的处境让两人明白过来。 因为十二天干法的缘故,他们奕剑门的几人被分散的很开,导致整个南殿就他们师兄弟两人在,其余的弟子全部均分在东西北三面了。 方才据东门枢观察,那参合道分布在此地的门人竟然有四人之多,要说这其中没有秦定樱动手脚,鬼才相信。 “这台榭飞檐画栋,雅致不凡,自有一股仙气,想必是个关键之处,师兄咱们前去探一探。” 青年指着眼前建筑跟他建议道。 不用自家师弟说东门枢也是如此打算,但嘴上他还是谨慎回道: “也好,小心为上。” 另一头,一行四人穿过一处回廊,为首是一对模样相仿的少女,黑裙而白裳,模样俏丽,各有千秋。 秦定依手里把玩着一只金步摇开口说着: “这闺阁估摸着是哪个女修的,里头陈列乏味的很,也就这一只步摇一枚条脱可以称道。” 话是这么说,她身后两位同门袖口鼓胀,想来也是收拢了不少好东西,俱是喜上眉梢。 秦定樱走在最前头,神情淡淡道: “无妨,此地甚广再探便是,南殿这头我们的人最多,便是斗起来也不怕。” “倒是方才北边那声震天响动姐姐可曾听闻,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秦定依翻手收起那步摇,闻言回道: “一刻钟前那声么,自然听闻,等到探寻完了这一边,去北边瞧瞧就是了。” 秦定樱听后摇了摇头,出言泼她冷水: “我只是担心会发生什么意外,可不是要陪你去疯,北边你想去便自己去,只是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别指望我会去救你。” 说完秦定樱神色认真看着自己这姐姐,一字一句说道: “我是修『寒炁』的,你知道的,这种事我做得出来。” 秦定依脑子也是个不正常的,闻言只是嗤笑一声: “这就对啦!整日教训我,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将来也是个顶无情的,就别装模作样了!” 面对奚落秦定樱面色不变,只是挑了挑眉就不再答话了。 后头两位弟子对于两姐妹的争吵一声不吭,不知是不敢出声还是习以为常。 四人继续往前行,前头豁然开朗,潺潺之声临近,一股水气扑面而来。 “咦?好精巧的一座台榭,定是好地方,快瞧瞧去。” 走在最前头的秦定依指着前方道。 几人虽没有明确指定,但都隐隐以秦定樱为主,此时眼睛不由自主落在了她身上。 面对提议秦定樱不置可否,点点头便缓步向前。 阁楼高耸,窗棂通透,只以轻纱遮蔽,微风拂过云幔起伏,一行人迈过寒潭登上台榭。 另一头东门枢师兄弟两人从西边也踏足此地。 一东一西,两伙人猝不及防撞到一处。 第146章 二桃三士 台榭中静悄悄的,纱幔纷飞,浮光霭霭,地上云雾缭绕,皆往外喷着白气。 可能此地因是灵阵封锁的缘故,保存的十分完好,并无任何腐朽的迹象。 内里陈列华贵,入眼琳琅,光彩盈盈,上首是一尊巨大仙座,椅背把手透着玉润,下方两侧长案列摆西东。 长案边上有一排蒲团供人跪坐,案上放着金樽银杯,酒器果盘,想来这台榭应是福地当年专门用来饮宴的。 只是不知此地发生了什么,两边的长案上一片狼藉,果盘打翻,酒杯倾倒,歪歪扭扭。 东门枢深一脚浅一脚的踏入雾气之中,周遭是浓郁的灵机,随意吸一口都满是馥郁的香气。 “东门师兄” 后头的师弟眼神已经移不开了,直勾勾的盯着案首上的灵物,伸手扯了扯东门枢的衣袖。 东门枢顺着自家师弟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两侧虽凌乱,上首仙座前摆放的灵物却是十分规整,压根没有动过的痕迹。 仙座前的摆放很简单,一把觥形玉壶,腹椭圆,上有提梁,底有圈足,兽头形盖,一尊琉璃盏,色呈明黄,剔透晶莹,杯口有釉色。 两者在东门枢的灵识反馈中皆有灵光,透着幻彩,显然不止是酒器这么简单。 他俩一人拿酒器一人取杯盏,来不及细看皆是揣到怀里去了。 放手后,旁边摆放的是两盘瓜果,其上各放了三枚果实,这果子表皮粉白透红,顶部流畅如弧,底部浑圆微凸,上尖而下圆,状似滴露,视之令人口舌生津。 六枚堆放,饱满欲滴,仿佛是刚采摘下来似的,整座台榭内的馥郁香气便是这果实传出来的。 “这到底是何灵果?” 青年目露迷惑,他在门内食用过的灵果没有五十种也有三十种,却从来未曾见过这般模样的。 东门枢缓步靠近,略微辨识了一会才迟疑道: “这是仙桃果?” 他未曾见过实物也不敢确认,只是根据读过的古籍结合面前之物的外形推测出来的。 “竟是仙桃?” 桃是什么青年没听过,但他却懂得无论什么东西沾上个仙字定然不凡。 名字可不是随便取的,位格不够必会遭到反噬。 东门枢伸手小心的取起一枚桃果捧在手上,凑近了细嗅一番。 一股清新且馥郁的香气直窜入鼻腔,登时使得他浑身都轻了二两,喉头滚动口齿疯狂分泌着津液。 这果实其中饱含浓烈的生机,强忍着咬上一口的欲望,他回道: “《雩风拾遗》有载:“桃者,广木之精也。故压伏邪气,避灾劫,制百鬼,其子径三尺二寸,小狭核,色红粉,食之可以益寿,此仙木也。” “这桃果的主要神妙便是可以延年益寿,自从『寿炁』不显之后,此类灵果可是世上不可多得的好宝贝,对于寿元将尽的真人来说其价值更胜于紫府灵物。” “这也就是在福地,你我二人此次可算是撞了大运了,来!快快收起来。” 说着东门枢便将手中桃果放回托盘中,旋即连盘都装起来后对着自家师弟认真道: “金师弟,别说师兄不照顾你,此果六枚你我兄弟对半分。” “另外这桃果你需收好,万万不可囫囵下肚,此物得混着灵药炼成寿丹方能发挥最大价值,师弟可莫要贪嘴。” 两人年轻,又没有寿元顾虑,有这么几枚仙桃收获哪怕是出去后交予师尊换取道功,后半辈子的资粮也是享用不尽了。 “嘿嘿,多谢师兄,我省得了。” 金师弟闻言笑的是见牙不见眼,应了一声当即将手伸向剩下的那盘桃果。 “嗖!” 就在两人警惕性最低的时候,一道寒光发出轻微的破空声自背后袭来,灵光暗藏,毫不起眼,又迅又疾。 “谁?!” 东门枢的手飞快按在剑上,骤然回身喝道。 金姓男子手正伸向桌案边,猝不及防之下这寒光一下扎在脊背之上。 “哼” 好在关键时刻护身之宝发挥了作用,险之又险的抵挡住了这次偷袭。 寒光褪去,青年背后扎着一柄月牙模样的匕首,已经透过玄罩,两者僵持有一半刀刃没入皮肉之中,让他当场发出了一声闷哼。 “噗嗤!” 血液飞溅,匕首倒转着飞回被一只白皙的手掌稳稳接住,旋即一行四人从东边的台阶上现身。 “不曾想还有意外收获。” 秦定樱神色淡淡道,持刀的手一甩,刃上的血液凝结成的冰凌坠落在地。 秦定依欺身上前,周身煞风缭绕,脸上笑意盈盈,环手抱胸道: “两位道友真是巧啊,想不到又在此地遇上,果真是缘分所致。 方才道友说的那仙桃,我可是好奇的紧,可否给奴家瞧一瞧?” 东门枢一手持剑一手扶着自家师弟,看着对面四人隐隐有包围之势,心逐渐往下沉。 ‘对方人多势众,自家不过二人,况且师弟还受了伤,贸然相抗实为不智之举’ 听着耳边压抑的咳嗽声,东门枢心思电转很快便有了计较。 他调整姿态好整以暇朗声道: “参合道的道友原来是为仙桃而来,早说嘛,又何必伤人呢?” 旋即他指着桌案上剩下的那只托盘道: “既然都是同道,那便见者有份,烦请几位让出条道来,我师兄弟二人当即相让退去,不取分毫。” 现如今的情况容不得他贪心,反正已经有三枚灵果入袋,人数本就劣势,万事当以保全性命为先。 此言一出,这边有人脸上生出意动之色,能不斗法的情况下就可取宝,自然是最好的。 这里头除了那桃果之外,上首仙座华丽,案上器物精美,搜罗一番估计人人也能挣个肚圆,何乐而不为。 况且对面这剑修神情坦然,双肩放松,显然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原本或许可以这般糊弄过去,可有人偏生不让。 “呵” 秦定依闻言轻笑一声,而后冷着脸道: “道兄倒是打得好算盘,我等四人,仙果却只有三枚,如何分配,何以行三桃杀四人之举?” 此言一出不仅是东门枢神情一怔,就连身后的两位同门也愣神了片刻,随后隐蔽的转头对视,内心暗自一凛。 秦定樱刚想伸手阻拦,一听自家姐姐这愚蠢的言行忍不住闭目一叹,随后只能站出来补救道: “桃果可有六枚,此地亦有六人,道兄想走不若请再留下一枚。” 方才这师兄弟二人对话几人虽未曾得见,可听得一清二楚,知道具体的数目。 参合道门规宽泛,行事由心,互相之间的关系可没有想象中那般坚固,秦定依那番话很容易让众人心生间隙,暗自提防。 可如今话已出口,覆水难收,解一时半会是解不开了,秦定樱只有调转矛头,针对起对面二人,才好稳住局面。 ‘欺人太甚!东门师兄,你我御剑她们哪里拦得住,你我分头取了宝贝一气闯出去。’ 听着对面得寸进尺的话语,金姓青年率先忍不住了,他直起身暗自传音商议道。 人总是不易满足的,倘若在提前告知青年可以白得一枚仙果,他必然是喜不自胜的,可现在曾属于他的三枚灵果只能摆在咫尺之间却留不住,反倒叫他愤恨不已,想要行险一搏了。 第147章 机缘巧合 ‘不行,此事休要再提!’ 师弟脑袋不灵醒,东门枢却清楚的很。 他们二人身合剑光遁速固然很快,几人未必阻拦的及,但同时消耗的法力也甚巨,难以长久,不能作为逃生手段。 另外可不要忘了他们现今身处在福地,还是在这台榭回廊之中,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万一甩不脱,一身法力耗尽岂不是任人宰割。 东门枢心中犹豫,只要能走脱,再给出一枚灵果他并非舍不得,他真正担心的是欲壑难填。 这么予取予求的答应对方所有要求,反倒显得软弱,无疑是更容易让人得寸进尺。 这般想着,东门枢轻声一叹,思忖道: ‘参合道的小娘皮毒计果然卑鄙,若是同门在此,结成剑阵杀她几个来回,何以如此束手束脚。’ ‘此番金师弟又受了内伤,便是想突围都难,这几人恶狡,又不上当,难道要我弃之不顾?’ 四双眼睛虎视眈眈盯着他,东门枢不敢拖太久,于是一边慢吞吞的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枚桃果重新放回那托盘上,一边加紧思量着对策。 ‘出路到底在哪?’ 四枚桃果堆在托盘上,馨香使得场间人心浮动。 东门枢掏出之后,神色没有半分放松,并指做剑金光吞吐,放言道: “灵果在此,还请诸位遵守约定让开一条道来,记得不要耍什么花招,不然在下的手一抖,这么好的仙果可就要为剑气所侵” “届时鸡飞蛋打,鱼死网破,莫怪我言之不预也。” 金芒在指尖绽放毫光,丝丝缕缕的剑气缭绕吞吐,显示出东门枢的决心。 秦定樱闻言根本不给自己姐姐开口的机会,急忙应声道: “好!一言为定。” 随后朝着右边的同门努了努下巴示意,那人默不作声但却往右平移让开了西侧的回廊出口。 东门枢见此眼前一亮,有出口就好办了,连忙朝着自家师弟传音道: “金师弟你受伤了,由你先走!” “师兄,要走一起走!” “什么混账话,你不在此拖累我手脚,我溜的比谁都快!” 东门枢闻言眼珠子一瞪,没好气道。 “噢。” 见自家师弟答应一声后乖乖转身,东门枢心下安定了不少,伸手一揽把托盘持在手中,慢慢的朝着门口退去。 台榭之外寒潭雾气蒸腾,视野开阔,秦定樱一行人自然紧盯着他不放。 感觉距离差不多了,东门枢旋即笑道: “山高路远,这一城我记下了,此果便留给几位道友慢慢享用。” 旋即转手将托盘搁置在寒潭石碑边上,而后身化剑光遁身而去。 “哪里走!” 见目的达成,秦定依当即翻脸,祭出一烟壶法器,煞炁滚滚如龙卷,隐隐呈合围之势。 落在后头的秦定樱眉头一皱,但还是低声朝着身边男子交代一句,而后才腾身而起,追了上去。 …… 三人爬着石阶将近半刻钟,终于听闻水声潺潺,一点天光透入。 姜阳当即心情一震,知道是抵达出口了,回头跟两女交代一声,旋即加快了脚步。 当他走到近前,发现出口处貌似是在一处水潭边上,这隐隐渗透出来的滴水声就源自这里。 来到尽头,姜阳明白了下方绝灵的原因,这洞口处灵光闪烁,明显有灵阵镇压,使得外头的灵机一丝一毫也透不进来。 不过虽有灵阵封锁却只拘束灵机,不影响进出,洞口处只被一块石碑挡住。 姜阳上前双手一撑,运起法力慢慢挪开了石碑,外界的光芒夹杂着水汽滚滚涌进来。 踏步从洞口钻出来,姜阳一低头就在身侧的台阶上看到一盘水果摆着,寒潭水珠依附在表皮上,娇艳欲滴。 面前忽然出现一只果盘使得姜阳一愣,迷惑想道: ‘这东西哪来的,是偷吃了谁的贡品?’ 而后他忽的反应过来,将之端到手中细细观瞧,惊讶出声道: “这不是桃子么?” 这颜色,这模样,尽管很多年未曾见过,但他绝对不会认错。 “好香” 离得近了,还能嗅到一股清新而又熟悉的香味传来,隐隐有似曾相识之感,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住手!” 此时听见有人声呼喝。 一抬头,远处天边煞炁弥漫,似云雾笼罩,内里金芒点点,不时冒出铿锵之音,显然是有人在斗法。 近处一男子飞落下来,神色冷峻,看着姜阳不过只是一练气后期的修士,神色放松了不少。 加之三位同门在身侧,更是有恃无恐,便对着他厉声道: “此物有主,乃我参合道所有,道友可不要自误!” 走近后见姜阳身无长物,只配了一柄锈迹斑驳的剑器在身,更是不屑,抬手便掐诀祭出一灵光湛湛的乌青法剑,直指姜阳道: “哪里来的蟊贼,这般不自省,还不赶快奉上来!” “什么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 此时,两女听着动静一前一后从石碑洞口处钻出来,围着姜阳问道: “这人是谁?” 男子刚刚摆好姿势,就见三人从地里冒出来,还是两名练气巅峰,一名练气后期,他持法剑的手当即一僵,骤然低眉顺眼下来道: “道道友,误会,误会!” 第148章 狩煞烟壶 商清徵与邰沛儿只慢了姜阳一步,但也算脚前脚后从石碑后面钻出来。 面对两人询问姜阳回身道: “参合道的妖人,莫名其妙的。” 姜阳也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人,说着他将手上的桃递给两人看,又道: “忽然冒出来说东西是他的,要我把这灵果交出来。” 两女瞧着面前这生机氤氲的粉红果实有些愣神,商清徵不由问道: “这好香,哪来的?” “刚刚地上捡的。” “呃” 邰沛儿一时语塞,见姜阳说的这般轻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菜地里摘菜呢。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这么聊上了,偏偏对面这人还不敢动弹,捏着法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姜阳看着他畏畏缩缩的模样,完全没有方才的猖狂姿态,只想说一句: ‘道友何以前倨而后恭?’ 青年持着乌青法剑又何尝不是进退两难,有心想退又不甘心,可进一步要打的话,他又不是疯了,怎会愿以一敌三。 于是只能僵持在这,看对面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既不敢动弹也不敢阻拦。 但他也不是全无行动,一边‘牵制’三人的同时,另一边早就传音疯狂呼唤远处的同门。 姜阳这头见他犹疑也不愿过多牵扯,收下灵果便与两女转身离去,他愿干站着便让他站好了。 青年一见顿时急了,这要让姜阳如此轻松就带走灵物,岂不是赔大了。 此刻他也顾不得什么保守牵制了,当即法剑飞射横在姜阳身前,咬牙道: “道友走可以,将灵果留下!” 姜阳闻言脚步一顿,转身回望这人。 远处煞云弥漫,金芒照野,不时有冥煞翻卷之象,剑气割裂之音,激斗不止。 身在雾中的秦定樱听到传音面色一变,两头着火,她着实心累不已。 前面是贪心不足追击上头的亲姐,后头是取个灵物都能出意外的同门,要不是她修寒炁,非得气的七窍生烟。 那头紧急,这都一时半会有又拿不下,为了避免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她只能赶忙拉住秦定依,放那油滑的东门枢离开。 眨眼间黑煞收敛异象消失,一道金芒摇摇晃晃的远遁,剩下的人也不欲追击,而是迅速回返。 两边其实离得不远,前后不过几息时间,等秦定樱带着人赶到的时候,下方的青年手中乌青法剑已然折毁,正御使着一面法盾竭力抵挡着连绵的剑气,震的内腑动荡,口中咳血不止。 三人同时落地,秦定樱抬起月白匕首打散剑气,将疲于应付的青年接应过来。 这边秦定依却是攥紧一枚烟壶,眼神死死盯着对面持剑挥洒的少年。 姜阳也看到对面来人,认出了正是在那沼泽遭遇到的参合道妖女秦定依。 感受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臂膀,秦定依神色一凝开口道: “是你!” “好巧,还真不是冤家不聚头。” 姜阳按剑不动,昂起下巴轻笑道。 秦定依泼墨般的长发飘飞,引得梢间几枚铃铛作响,她同样笑盈盈道: “说得对,雨湘山的冤家,好久不见,自我俩上次分别以后,奴家可是日思夜想,念的紧呢。” 随后她收敛笑容,轻声道: “好冤家,交出灵果,不仅既往不咎,咱们还可以再续前缘。” “灵果?什么灵果?” 姜阳一副听不懂的模样道: “再者说福地无主,谁取到便是谁的,你这妖女莫不是在说笑。” 姜阳清楚灵果不会无缘无故摆在此地,但那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他不需知道前因后果。 如果是别人尚且还有的商量,但是抢这妖女的东西他一点负担都没有,甚至还要告诉她,抢的就是你。 “你什么时候还和参合道的扯上关系了?” 暗地里商清徵传音问他。 “上次出门游历之时遭遇的,发生些龌龊,在信里还和你提过一句呢。” 姜阳回她。 “喔想起来了,溟寒泽里碰上的那个。” 姜阳来的信商清徵都一封封的存着呢,而且都读过不止一遍,这会略一提醒就记起来了。 “你哼!” 这边姜阳毫不客气的回复使得秦定依胸口起伏,嘴边的笑容也有些维持不住。 如今让他白白给出来是不可能了,但就这么算了,一番忙活岂不是全为他人做了嫁衣。 为今之计,也只有手底下见真章了,好消息是四对三,占据的优势不小。 秦定依哼了声便一言不发只是握紧催动烟壶,登时一股黑煞涌出倾泻在地上,并且飞速扩散,隐隐有将众人合围之势。 “废话忒多,还不是要打!” 姜阳说罢便拔剑而起,信手劈出三道剑气,他可不会给对方安心施法的时机。 同时他又暗自传音给商清徵与邰沛儿两人道: “待会你俩一人应付一个就成,那姐妹俩交给我来对付。” “另外,那黑裙妖女发间银铃有惑心迷神之能,需小心应对。” 姜阳把最难对付的两人揽下,而后又交换了一波他已经知晓的情报。 “迷神惑心?无妨,我有办法应对。” 商清徵一听,顿时表示包在她身上了。 至于邰沛儿,她算是其中最有恃无恐的了,跟在姜阳后头,顺风局谁不会打。 况且她本身斗法之能也不差,更别提剩下的一男一女中还有一个受的伤的。 三人几乎是瞬息之间商量好了对策,各自动了起来。 姜阳率先出击,剑光闪烁将定樱定依这两姐妹圈在里头,把其余两人隔绝开来。 秦定樱正在想怎么对付他们,一见姜阳行动不由低声道: “狂妄!” 此时秦定依手中的【狩煞玉烟壶】也已经将场间一地笼罩,滚滚黑煞充斥,遮蔽了众人视野。 煞炁主魔煞惑心,幽藏阴匿之道,姜阳身处其中,只能看得清周身三尺,难辨方位,并且前后纵身迟滞,更耗法力。 好在这煞雾品相不高,难以屏蔽灵识,总算还不是过于难缠。 与之相反,运起幽影匿气法的秦定依身在其中却如鱼得水,更有加持,此刻悄悄绕到姜阳身后默念: “九幽聚煞,投刃皆虚,敕!” 黑漆漆的煞刃凝成,在雾中轻若鸿毛,半点不起眼,袭向姜阳。 当初失了黯金环刃,她攻伐手段不足,便补了这玉烟壶法器,不曾想更加适宜斗法,威力更上一层楼。 正面妹妹秦定樱负责抵挡住了所有剑气,使得半空中的月白匕首震荡不已,连带着她的经脉都酸胀起来,不由暗道: “好锐的剑气,此人怕是比方才那东门枢还要难缠的多净给我出难题。” 第149章 冥铃清音 两姐妹深入雾中,一在明一在暗,一隐匿一现身,隐隐把姜阳合围在其中。 “锵!” 姜阳灵觉十分敏锐,煞刃还未及周身三寸便被他抬剑击散。 “一气朝阳!” 自从修了五品功法之后,姜阳剑芒便信手拈来,并且品质还不低。 伴随着轰隆隆的迅疾之音,寒芒眨眼即至,在煞雾之间搅出了一个不小的空洞。 空洞对面正是秦定樱,这剑芒她差点没反应过来,险之又险的御使匕首抵挡在身前,可还是被这股沛然大力撞的连连退步。 秦定樱清冷的面容上绣眉皱起,只是一个动作就尽显娇柔之色,令人不由想要呵护。 一剑不成便再来一剑,暗处的秦定依姜阳也不去管,他心中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感,只是逮住一个穷追猛打。 丝丝缕缕的剑气犹如罗网将她包围,秦定樱被这四面八方而来的锋锐气息刺的皮肤生疼,只能左支右绌疲于应付。 恍惚间剑气掠过,发梢一缕碎发坠落,纵使寒炁冰冷静心,还是使得她额头冷汗直冒。 久守必失,趁着姐姐秦定依袭扰姜阳的功夫,她并手掐诀念道: “素阴岁寒玄光!” 轻雪簌落,岁末生寒,素阴凝魄,聚以生光。 寒炁袭来,煞雾中似有雪花飘落,凝神看去才发现是一枚枚透亮的寒魄,透着森森寒霜直击而去。 霜魄含光呈品字型激射而去,姜阳分神关注,笑道: “来得好!” 另一边,商清徵与邰沛儿也各自对上一人。 商清徵是音律修士,并不擅近身,但并不代表她不精于斗法。 缓步后退,她解下洞箫,置于唇边,当即运转法力吹奏起来。 “玉竹清音玄品!” 旁人听着是悠远的箫声,但落在对面耳中却尖鸣难受,其声凄厉,其音刺耳,听之欲呕。 音律一道的修士世间少见,平常修士也没有与之斗法的经验,故而时常难以应对。 对面这长裙女子,手上一张石盘,法力张开抵御,却抵挡不住音波侵蚀,只能蹙着眉头强自忍耐着。 可她也不笨,及时的以法力封闭了耳窍,隔绝声音后登时神情舒缓好受了很多。 可还没等她运起手段进攻,又发觉心底有箫声萦绕,令她毛骨悚然。 “嗤!” 内部声音不绝,外部的箫音跟着凝成无形的音刃袭来,视之不见,只能眼睁睁看着道道豁口在眼前浮现。 好在石盘防不住音波,对于实体的音刃并不成问题,女子逐渐稳住阵脚,几次想要近身向前,阻止商清徵继续吹奏。 邰沛儿对上的是方才受伤的青年,他的法器被姜阳三剑折断,此时对上相比之下要轻松些。 那青年也知自己不济事,这时候架着一面罗盘状的六边法器,缩在煞雾中不冒头,只打着拖延的主意,以期哪一边结束战斗能腾出手来帮他。 邰沛儿微微一笑,撑开一面明黄色的玄伞,其上纹路密布,尘土弥漫,散而成罩。 她伸手一抛便将自己与他笼罩在其内,暗道: “躲?你能往哪里躲,速战速决,也好去帮那一边。” …… “锵锵锵!” 激烈的金铁震荡之音传来,于浓雾中炸出点点火花。 寒煞交织,又阴又冷,姜阳撑开玄罩驱散寒意,同时抵挡煞炁的侵袭。 在煞雾中的行动本就迟滞,如若接触过多,恐怕还有变数,所以他来回都尽量以能不沾染就不沾染为主。 秦定依已经被逼的由暗转明,没办法姜阳穷追不舍,她妹妹几次险象环生,再不来正面支撑,恐怕要糟。 两姐妹站在一块一抵御一进攻,才能堪堪在姜阳手下支持。 ‘只是半年过去,他怎地强了这么多?’ 秦定依的心逐渐下沉,暗暗震惊道。 初次相遇之时姜阳只是练气中期,尽管剑气锐利但几乎全程都被她压制,若不是他临阵突破,当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如今突破到了后期尚在预料之内,可他根本不止是境界变幻,就连一身剑术实力也跟着突飞猛进,不知翻了几倍。 手里提着把破烂铁条,可挥出的剑芒又疾又利,稍不留神便要失守。 不管是法术法器,隐匿偷袭,他一剑袭来,任你什么手段也是无用,实在是令人抓狂。 秦定依就不信姜阳的法力是无根之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她按捺不住了,挥手祭出【冥煞天音铃】,想着就算迷惑不了姜阳,也得为其余同门争抢时机,同时让自己缓口气。 “铃铃铃!” 她启齿轻笑掩盖着摇铃声,叮铃铃的音波在空中摇响,荡起一圈一圈的波纹。 这天音铃发动起来本质是不分敌友的,但秦定依提前教了她们防备之法,故而她才敢放心应用。 姜阳早就防备她这一招了,刚想以痛觉驱散就听一道如风声般轻柔的箫音传来。 “清音!” 这声音柔顺细腻,宛如微风轻拂,夹杂着一股清幽、宁静的意味,登时驱散了姜阳识海中的混沌。 “好!” 铃音对他没有产生半分迟滞,姜阳当即眼神一亮,来不及多想,把握住这一闪即逝的时机,合身往剑上一扑。 “轰隆!” 煞雾中一瞬有光亮起,好似电闪而过,雷鸣之音掩盖了剑光穿刺割裂屏障的咯吱声音,伴随着噗嗤一声,血液飞溅而出。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加之秦定依正沉心催动天音铃,待她反应过来之后,护身符箓应声碎裂,其后才有雷鸣之音响彻耳畔。 此时姜阳在煞雾尽头显出身形,剑光赫然穿胸而过! 第150章 玄蝠祭法 “咳咳咳!” 殷红的血丝自嘴角滑落,混合着淡红色的气泡。 秦定依面色煞白,低头呆呆地看着胸前婴儿手臂粗细的空洞。 血液如泉水一般汩汩往外冒,胸前的豁口使得两边前后的景色都能看的清。 而中心处鲜活跳动的脏器与破损衣衫下裸露的嫩白肌肤形成强烈的对比。 “姐姐!” 秦定樱呼喊声让她回过神来,气海法力倾泻而出,滚滚煞炁涌入填补着内里空腔。 同一时间秦定樱也伸出手来帮忙,寒煞弥漫顷刻间冻结了涌出的鲜血,化为红中带粉的冰晶。 紧急处理了伤口之后,秦定樱又连忙掏出了一枚丹药递过去,待她服下后面色终于好转了不少。 姜阳没有给两姐妹更多的喘息机会,一落地立刻调转身形再次攻了过来,主打一个趁她病要她命。 “气贯长虹!” 看剑气如同附骨之疽般袭来,秦定依一股脑的丢出大把符箓,随后不管不顾的催动狩煞烟壶。 一瞬间场中的煞雾更加浓郁了,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最大程度的迷惑到了姜阳的视野。 然而剧烈的法力消耗也间接导致了秦定依胸前的煞炁不稳,伤口再次有血液溢出。 “封!” 秦定樱见状又祭出法力化为寒炁封镇,随后劝诫道: “你伤势太重,别再动用法力了。” “没用的,别白费力气了。” 秦定依只是摇头,她自己的伤势自己最清楚,丹药与各种手段只能延缓,却不能根治,处境已经十分危险了。 她又未曾筑基,无法以身化煞躲避伤势,作为练气修士,她还是太脆弱了,更何况是伤在胸口这么重要的脏腑位置。 如若刚刚抢到一枚灵果,此刻服下或许还能活命,但世上也并无万一。 表面上她止住了伤势,可实际情况是她的内腑气海早已经被剑气搅的散乱,肚里乱糟糟一片,生机流逝,加之她还在毫不吝啬的动用法力,状态每况愈下。 剑修如若这么好针对,也称不得是攻伐第一了。 这一剑不仅是皮肉伤,还有持续的附加伤害,这异种法力盘踞在体内,时时刻刻阻碍伤势痊愈,光是清除起来就十分麻烦。 “你灵果不要了,我们走。” 秦定樱听她所说,心不由往下坠,已经开始后悔方才的决定了,于是到嘴边的话一软,转而生出退意来。 “走?” 虽命不久矣,秦定依却还笑得出来,回道: “你走,我惹下的因果,我自来收拾!” “都这时候了,你能不能清醒点,莫要说笑” 另一边,邰沛儿的灵疏玄伞张开,那人是躲无可躲,遁无可遁,只能强行出来接战。 前后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他的处境已经岌岌可危,可还是等不到同门来支援。 走又走不脱,受了伤之后拼命也拼不过,于是只能在绝望中苦苦支撑。 邰沛儿斗法经验老道,慢慢将此人逼入窠臼,素手平举轻声道: “稀垣倾?,固!” 明晃晃的尘雾掩在煞炁之中十分不起眼,却隐隐将他包围在其中。 眼见此人入套,邰沛儿露出笑容,手掌捏合: “离脉涌金,绞!” 游离的尘雾在这一刻露出獠牙,稀土衍金气,霎时间收拢聚集,死死扼住青年周身,登时令他面生青紫,双目微凸,不住挣扎。 可这衍化出来的锁链乃是金气生成,无论青年如何挣扎却是越收越紧,无法挣脱。 而他的法剑又被姜阳所斩,如今想要破开束缚自救都办不到。 短短十几息,青年的肢体已经被拧成了一团麻花,哪怕是修士生机旺盛,此时他胸口也是出气多而进气少,不见什么起伏。 邰沛儿上前,灵识探了探,这才放心的伸出手指一勾将青年的储物袋收入手中。 她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此时局面变幻,黑雾更加浓郁,使得邰沛儿脸色一变,匆匆收起储物袋,暗忖: ‘想来局势又有变故,还需赶紧汇合,避免夜长梦多。’ 随后便转身深入浓雾,以灵识探听摸索了起来。 “止戈!” 参合道那女子头顶石盘,手持一条软鞭,左突右冲一直想要与商清徵拉近距离。 一道道无形的音刃袭来使得她防不胜防,与其耗费法力防守,不如近身搏命。 可商清徵焉能不知自身薄弱,当即曲调一变,换成了平武止戈曲。 箫声顿时平缓,陡然生出一股靖平,演绎着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偃武修文,天下弗服之意象。 女子沐浴在箫声之中,不仅动作缓慢,法力迟滞,就连内心的都产生了倦怠之感,浑身战意削弱了三成有余,令她十分惊悚。 “并古玄音,此间少有,果然难缠!” 参合道的女子暗叹一声,只得偃旗息鼓,再次从长计议。 就在此刻,一柄玄伞从天而降,邰沛儿足尖点在伞柄上,散出明光将下方笼罩。 邰沛儿微笑道: “商道友,我来助你!” …… 月白色的灵匕,带着森森寒气被姜阳架住。 转头另一边秦定依纵然嘴角溢血,手上还是煞炁挥舞,攻势不断。 他没想到对面这秦定依受了这样重的伤,却比先前还要疯狂,如同疯了一般反扑,招招想要以伤换命。 可此时的姜阳却已经不耐,长久的浓雾围困,他也不知外部情况如何。 纵使对商清徵等人有信心,但还是担心其安危,故而想要速战速决。 姜阳荡开两人,归剑入鞘,抬手拔出顶上的纤细发簪。 “行了,到此为止。” 翠碧色的灵剑眨眼成型,被指节分明的手掌握住。 姜阳发丝飘飞,提着剑缓步上前,沉着自如的神情伴含着一股锐意的气息,随着他脚步临近,越发尖锐。 姜阳灌注而来的法力全部被转化为剑气,不但没有一分一毫的损耗,反而另有加持。 青碧色的【灵橡】冒出毫光,似乎像是在舒展枝杈。 铿锵之音隐现,浓烈的炽白剑气挥洒而出,当空一照,冰融雪消。 “长虹饮涧!” 滚滚的煞雾如同被天光彻照,当场云开雾散,得见天日。 有了灵橡加持,几乎不用酝酿太久,一出手就是将近三丈长的剑气,阔如门板隔空斩下,炽白色的灿光甚至能倒映出姐妹俩苍白的面容。 秦定依手中烟壶剧烈摇晃,她拼了命的灌注法力,这才维持住了这场浓雾不立刻崩散。 她能想到姜阳不好对付,却没料到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场面急剧变幻,到了两人将要一同身陨的地步。 “不!鎏霜珠,碎!” 秦定樱眼眸睁大,手中寒雪飘飘,冰晶凝聚挡在身前,又有圆珠碎裂,松香弥散,加持防护。 剑气与冰晶碰撞磋磨,裂缝增生,碎屑遍地。 秦定依唇色煞白,脸上却展露笑容,双手捏印默念道: “玄蝠落九幽,伏藏匿阴。振翅入天渊,其下维谷,敕!” 黑煞当即炸开,形成一团灰雾旋风卷在周身,正是那《玄蝠九幽匿阴祭法》! “想跑?哪里走!” 姜阳曾与她交过手,岂能不防着这一招,见黑雾复现知她又欲故技重施,当即压下剑光,阻止她逃离。 上次战后白棠曾经讲解过这秘法,其实真计较起来也反制也简单。 这秘法每每发动需献祭自身肢体为代价,因此想要打断就必须赶在她自残之前就足够了。 剑气调转眨眼而落,秦定依却不闪不避,只一心完成秘法。 “嗤!” 少女黑裙碎裂,纤瘦的身躯如破败的稻草被剑气一剖两分,死状凄惨。 “姐姐你!” 秦定樱双目圆瞪,只见秦定依面容已然形销骨蚀,她居然是在以自身为代价献祭! “废话少说,滚!” “嘭!” 雾气炸开,一身血肉加上修为献祭,九幽匿阴祭法被推到极致,散为一只阴冥冥、黑漆漆的硕大玄蝠,裹着秦定樱冲天而起。 第151章 尘埃落定 玄蝠振翅,包裹着秦定樱以迅疾之速冲天,纵然姜阳反应极快,霎时间调转剑气却依旧无法拦截。 此次的术法与上次截然不同,召出来的玄蝠不仅体型十分硕大,并且速度也不能同日而语。 上次好歹还能看见轨迹,这次只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姜阳视野中。 “铛啷!” 清脆的碰撞声响起,姜阳走近发现是一枚精巧的玉壶掉落在地面,旁边还有残破的铃铛与几块黑色碎布,隐约能看出裙摆模样。 玉壶入手温热,其上雕了一只蝙蝠,看起来圆滚滚的,壶嘴上一缕缕煞炁在喷吐,但失去了法力供给,此刻煞炁已然已然越来越缓,变得断断续续了。 至于那铃铛被锋锐的剑气破坏,碎裂了半数,还有几只不知崩飞到何处去,已然不成套了。 ‘罢了,这妖女总算伏诛,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姜阳心中念道,随后以法力封印了玉壶,天空中的煞雾旋即开始消散。 雾气散尽,眼前开始逐渐明亮起来,姜阳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到了一处台榭的东北角。 此地假山已经被他剑气劈的四分五裂,碎石遍地,四处狼藉。 收好玉壶姜阳毫不耽搁冲天而起,四处搜寻着商清徵与邰沛儿的方位。 好在煞雾只能笼罩一地,她们离的并不远,姜阳在水潭右侧,隔壁的回廊中找到了两人。 姜阳从半空中看去,见两人状态完好,顿时松了口气。 两女一人悬箫,一人撑伞,白衣彩绘,相得益彰,见姜阳自空中落下同时转身笑靥如花。 姜阳站定后关切问道: “都无事,可曾受了什么伤?” 商清徵手中抓着一只储物袋,正与邰沛儿推让着,闻言回道: “我无碍,正要感谢邰道友及时援手呢。” 邰沛儿撑着伞退后一步,侧身不受: “却不必谢我,赶巧我对上了个最弱的,三下五除二打杀了去,这才有空帮你。” 而后她收起法器轻笑道: “再者说,你那箫声也助我一程,咱俩算是抵平了,这是你的战利品我就不便取了。” 邰沛儿算是跟着打了个顺风仗,因此并不居功,况且她已经有收获在身了。 两人方才联手斗杀了那参合道女子,这人在福地收获不浅,不但身有两件法器傍身,储物袋也是鼓鼓囊囊的,富的流油。 商清徵念及她相助之情,于是便提出收获与她对半,两人正推搡着姜阳便过来了。 此时姜阳听闻也笑着夸赞起商清徵来,道: “多亏你这箫声来的及时,可让我占了不小便宜,居然能解了那惑神铃音,果真神妙。” 商清徵见自己能帮上姜阳,顿时雀跃不已,微微螓首道: “此乃【九韶清音曲】,能释心魔,除外邪,清其心,安其神,最是克制此类惑心、迷魂的神妙。” “你那头战果如何?” 姜阳闻言点点头又摇摇头,回道: “两人一寒一煞,配合的亲密无间,犹如附骨之疽十分难缠,不过好在最后我斩了那妖女,只是另一个用了秘法逃离,追之不及了。” 那秦定依死相着实凄惨,剑气肆虐之下只余几缕布片留在原地了,不过主要矛盾解决了,姜阳其实还算满意。 余下那白裙少女姜阳并不熟悉,不过她此次若没吓破胆,再想要报仇也由她好了,两人生前联合都不是对手,更别提往后单打独斗了。 “无妨,总之相安无事最好。” 商清徵听后毫不在意道。 “嗯。” 姜阳点点头应声,转而道: “对了,此次斗法牵连你们了,也算是无妄之灾,此灵果你等拿去,一人一枚,可别嫌少。” 说着他一拍储物袋将那盘灵果掏出来,一人递了一枚过去道: “看她们争抢的如此激烈,想来是好东西,都拿着。” 坦白说,这桃如若不是那秦定依的东西,姜阳还不会下定决心来抢,两女算是被他给裹挟了,平白打了一架。 桃果一共得了四枚,既然有难同当了,有好处自然一同分享,姜阳也不吝啬,顺势就各自分了一枚出去。 见他递过来的灵果,商清徵与邰沛儿都认不出是何物,好奇的接到手中细细端详。 商清徵小心的捧在手中细细嗅了嗅道: “方才一接触就感觉到其中含有浓郁的生机,粉扑扑的好香啊,真想咬一口。” 邰沛儿看商清徵接下了,也就取到手中来,疑惑道: “这到底是何灵果,我怎地从来没见过?” 姜阳其实对它也一知半解,这里的桃和前世的可不是一个东西,只能回道: “它叫做桃,至于有什么神妙却是不清楚,不过根据内里蕴含的生机推测,想来生死人、肉白骨,延年益寿自当不在话下。” “果真?!” 邰沛儿闻言惊喜的跳起来,一双大眼睛紧盯着姜阳道: “如若真是如此,姜兄的大恩我邰氏记下了,往后定有厚报!” 她家的老真人邰弗唯是郑国建立之初就存在的人物,如今寿数已然不多了。 这个世道增寿添命的灵物稀少,能多延缓一日寿命便是多为邰氏延续一日生机,其价值自是难以估量。 第152章 分道扬镳 他好歹是乙木修士,这点发言权还是有的。 就算不清楚其具体神妙,但接触下来之后也能推测出一二来。 “不妨事,此物本就有你一份,大可不必提什么恩德之言。” 姜阳听后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又指着商清徵当榜样道: “你瞧我师姐收的多干脆,就别再客气了。” ‘这话说得跟人家多贪吃似的’ 商清徵闻言俏脸微红,背着邰沛儿飞了姜阳一眼,暗自腹诽。 姜阳不甚在意,邰沛儿却不能当做理所应当,依然固执的行了礼后,一双眼眸明净清澈,坚持道: “既如此沛儿记下了,姜兄得空不若到我邰氏做客一叙,叫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唔也好,下次一定。” 姜阳应了一声,不可拂了人家一番好意,当然真要去恐怕也得是他闭关筑基之后再说了。 邰沛儿这头掏出一枚金丝木盒,扯了一块丝绒垫着,小心的将桃果放入其中合拢,又在上头贴了数枚符箓封镇,这才松了口气放到储物袋中。 ‘桃这灵果前世可没听过说,回去后定要查一查,这次可是沾光了,只是到底该如何回报才好呢?’ 邰沛儿开心的同时又忍不住暗叹一句,生出美丽的烦恼来。 姜阳看她对待的郑重,反倒不好随意往兜里揣了,于是便取了一枚冒着寒气的冰玉匣子,将两枚果子放到里头冰镇保存。 他也想过手中这灵果是不是前世神话中的【蟠桃】,可细思下来又觉得不可能。 一来是蟠桃大多模样是扁平的,手中的这种却是圆润粉嫩的,二来是其功效恐怕难及真品万一。 真正的蟠桃那可是闻一闻都能延年益寿的仙物,吃上一口甚至可举霞飞升。 真要有这种逆天之物存在,恐怕也留不到现在,早就被人给分而食之了。 姜阳以为,眼前这充其量只能算作退化了不知多少代的灵根结果,只是价值依旧不菲。 商清徵这边将一块灰扑扑的石盘与一条软鞭收入储物袋中,拍了拍袖口道: “接下来咱们往何处去?” 邰沛儿没说话而是看向了姜阳,都在等待他做出决定。 整个钧广殿,北殿完全被炸毁,南殿三人也抢了一处,再有就是西东两头了,可现如今再过去恐怕已经晚了,估摸着里头的修士早都探索完了。 其实在如同蝗虫一般的修士肆虐之下,福地中所有的核心地界都被扫了不止一遍。 除了些边边角角的小地方,已经无处可去了,是该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福地的现世也是有时限的,根据邰沛儿了解,总共也就不过五日时间左右。 哪怕外头有紫府修士以神通维持,估摸着顶多也就延长半日。 而福地中不悬日月,不晓天时,可掐算之下他们进来也三日有余了,不能再多耽搁了。 万一赶不上出去,可就要永远滞留在福地之中了。 到时候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福地坠入地只之中重新掩藏,便是大真人都束手无策。 除了绝望之外,余生只有在空无一人的福地孤独终老了。 “嗯此地寥寥,是该离开了。” 姜阳没多想就回道。 根据白前辈所言,福地的最核心之处他都去遍了,同时对于自身收获他也很是满意,完全没有再冒险的必要。 不过在此之前,他仍有一处地方要去。 邰沛儿闻言欣然道: “那好,咱们走。” 既然三人都同意离开,也就省了她一番口舌劝解了。 “走!” 商议好后,三人旋即冲天而起飞离了钧广殿。 一路飞遁之下,人影已然很稀少了,想来众人的想法趋于一致。 捞了个盆满钵满之后,大家都很惜命,全在匆匆往外赶,争斗之心直线下降。 只是偶有少数心思恶狡之辈,想要拦路做些无本买卖,毕竟辛苦搜集哪有直接抢来得快。 可姜阳等人状态俱佳,气势又足,三人结伴之下也没人不开眼的上前阻拦。 于是一路飞到了三重门边都相安无事。 通天的光门前,桃花如雨飘散飞舞,姜阳按下法风,迎着两人疑惑的目光,他解释道: “你二人先出去,我还有一件要紧事要办,随后就来。” 商清徵闻言率先关心道: “什么要紧事,我陪你一块儿去。” “是呀,不差这一会功夫,人多也好有个照应。” 邰沛儿彩衣飘飘,也跟着回道。 姜阳摆摆手道: “不必担心,又不需与人斗法,不过一点小事,我一人来去还快些。” “再者说,我的实力你们还不放心,就算是斗不过,跑还是不成问题的。” 在姜阳的一再坚持下,商清徵只好回道: “那那好,你可要快点,我在外头等你。” “嗯,好。” 姜阳认真回应她: “你俩一同结伴出去,我也放心。” “既如此那姜兄保重。” 邰沛儿知劝不动,于是便稍稍透露了点消息暗暗传音提醒他: “不论如何,姜兄都需在一日内赶回来,否则福地将有变故。” 姜阳闻言一怔,随后立马回道: “我知晓了,多谢。” 随后他便目送两人越过光门,往天穹之顶而去。 看着两人一步三回头的模样,姜阳只好微笑着冲他们摆摆手。 等到完全看不到两人之后,姜阳就弃了法风,抛出锈剑来,化成一道剑光急速向前奔行。 他此话倒也没欺骗二人,他以身合剑之后遁速极快,两女依靠驾风可跟不上他的脚步。 与其慢悠悠的飞,不如他一人御剑往返,还节省些时间。 只不过也就是在福地中,才能支持他如此长时间的御剑飞行。 这里头巨木参天,森林繁茂,致使姜阳的法力恢复远超外界,不然用御剑来赶路,恐怕支撑不了太久就得停下来打坐调息。 剑光似银梭,毫不减速一路在天穹飞驰。 实话说他还从未如此长时间的御剑飞行过,也在慢慢的熟练之中。 姜阳一边输送法力,一边要维持身剑合一不让自己跌落出来,不得不说对他的剑术是一种新的考验。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一片桃粉在出现在他眼中。 【桃康林】,他又回来了。 第153章 并蒂连理 在一片花雨中,姜阳身形自半空中落地。 漫步在桃林内,姜阳之所以抽空也要回到此地一趟,肯定是有原因的。 在钧广殿的地宫之中,姜阳读了那卷仙诀《玄枢都天广木真元通仙道章》,从而深受启发。 这道经整体晦涩难懂,姜阳本也没打算一下子就能悟透,他只捡了他看得懂的开头一小部分来慢慢修行。 他接触到的第一卷名为【并蒂连理命数神通】,修的正是广木中一道关键的命神通『连理枝』。 既然决定要再次改换功法,修这广木一道,为了自身道途,姜阳就不得不做周全考虑了。 而首当其冲的便是其对应所需的灵气了,真计较起来这可是件麻烦事。 广木当今不显,姜阳除了从师尊玄光处得了一枚桃木铸成的桃符之外,压根没见过另外的桃花桃树,可见此类相关灵物之稀有。 其实这仙诀属于服气养性的功法,有别于今法,本质是在求道,求到了神妙加身,就算没有相关的灵气也可凭感应入道。 但是话又绕回来了,这功法属于古法仙诀,修起来本就难得惊人。 加之广木一道如今状态不显,求道困难,要是再没有灵气辅助的情况下,单凭自己苦苦修持感应,还不知猴年马月能够入道筑基。 匆匆走入桃康林中,姜阳一边思忖一边寻找。 可能是福地中环境特殊,还能存有不少桃木在,正是其得天独厚的条件,才让姜阳没急着出去,而是专门来到此处一趟。 ‘有了广木相关的灵气加持,感应起来更容易,也好叫我轻松筑基入道。’ 姜阳暗暗自语道。 这『连理枝』修行起来,所需的灵气有些复杂,它是由两气构成,仙诀上有一段简述: ‘两花并蒂,一枝连理,桃花灼灼,瓜瓞绵绵。同一枝杈,有同气、连枝之异;同一莲花,有重台、并蒂之奇。’ 话只有一小段,其中就提到了两种灵物,一曰【并蒂莲】,一曰【连理木】,这天地灵气便是从这两样灵物上采来的。 单论并蒂莲还算简单,灵莲当今不少,也不是寻不到,在这一点上姜阳心中已经有了眉目。 遥想在那【玄真观】内的栖鹤殿中有一尊残鼎,里头莲台枯萎,残枝败叶,但姜阳在其中发现了两枚尚有生机的莲子。 他细细感应过,这至少是筑基甚至紫府一级的灵根,内里胚芽完好,届时或可拜托四师兄毕行简栽种培育,人为的催发一朵并蒂莲来。 如若不成姜阳就打算求助于师尊玄光,其终究是乙木一道的大真人,想来讨一朵并蒂灵莲来应当不是难事。 如此唯一需要着重的便是这【连理木】了,以桃华之木连理的灵根,在外头打破脑袋恐怕也无处去寻,姜阳心中想着来到一处亭台前。 看向亭台姜阳微微一笑,此处正是他与商清徵相会之地,现今回忆起来仍然有些难掩心跳。 可现在要紧的不是这个,姜阳继续往深处走去,没过多久他就来到了一对并排桃木灵根前。 桃林千里,唯有这一对连枝,上次来时两人被这两棵树木的奇怪造型所吸引。 起先姜阳还以为这是砧木法所嫁接而来的,如今读完道经再观之,才明白这就是他要找的【连理木】。 两者看似是两棵树,但它上到气机枝杈,下至根系养分全部连结在一处,俨然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状态。 “也不知它生长了多久” 他抬头望去,横向生长的树枝虬结在一块像是两只牵起的手,这正是连理木的特征。 伸手按在这略显粗糙的树干上,坦白说除了常人不可触碰的特征以外,姜阳压根看不出它的特别之处。 天地灵根姜阳不是没见过,不管是扶疏峰上的露华四时春还是他院内的月白灵清榆。 它们要么枝杈招展,熠熠生辉,要么就是根茎壮硕,娇艳欲滴,吸纳起灵机来磅礴又凶狠,兼具生机与美感。 可眼前的桃木普普通通,抬头只有无穷花雨泻地,美则美矣,却并无太多神异之处。 忽的姜阳反应过来,想到了峰下梁木倾倒、火光冲天的场景,隐隐有所明悟。 ‘如若这片桃林当真神异尽显,还能保存的如此完好么?’ 多亏是这里灵机贫瘠,周遭也无亭台楼榭,不然此地还不知会被来往修士破坏成什么样子。 按下思绪,姜阳轻叹了一声,走近拍了拍树干轻声道: “现今灵气采之不及,只能截你一段枝干取用,抱歉了。” “既然你不出声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随后他便腾身而起,来到两颗桃木连结的那根树杈前,此处正是最为关键的连理之处。 他抬手并指为刀,动用法力截取了一段木枝下来,约莫三尺有余。 采集灵气可是个水墨功夫,姜阳也不可能一直留在福地之中忙碌,为今之计他只有截取一段木枝带出去了。 这个长度粗细足够他用了,姜阳并不多取,他只是需要在这连理木上采气,并不强求其长度体型。 两颗灵根失了这一段也不至于伤筋动骨,有枯萎之危,过些年月想来还能生长回来。 连理木到手,其枝杈上还点缀着几朵未谢的桃花,看上去就是随意择来的,非常不起眼。 姜阳盯着手中木枝,忽然生出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就好像 ‘桃枝!’ 识海中的沉浮不定的桃枝不也是如此模样么,只不过一枝光秃秃的,这一枝上花繁叶茂罢了。 姜阳目光闪动,心思难明,世上可没有如此多的巧合。 不由的他对命运、天数,以及自我经历又有了一番新的理解。 第154章 福地关闭 收好这一段连理木,姜阳也不多耽搁,当即出了桃林,腾身而起往回赶。 剑光穿梭于天际,很快就到达了三重门边上。 那三重门扉处不知何时站着一须髯辄张的中年汉子,特意换了衣服,看不出是哪一家的修士。 他居然还未曾离开,反倒持着一柄长戟站在门前收起了过路费,要做那无本买卖。 此时眼见姜阳临近,他昂首立着,长戟一斜,正待开口: “喂!兀那小子,留下” 少年赶时间,根本懒得理会,随手赏了他一剑,而后如一道虹光自他身旁掠过。 “唰!铛啷!” 光芒几乎是一闪即逝,伴随着汉子的惨呼,铛啷一声戟把倒转跌落在地。 一点点的小插曲并不能影响姜阳的心情,他一路不停的穿梭过门,来到了巨木参天的花海地界。 此地天穹高渺,出口正在头顶,只需一直向上便可跃出福地了。 姜阳退出身剑合一,转而更稳妥的驾风向云层深处飞去。 随着越飞越高,脚下的事物也愈来愈小,最终化作蚂蚁般的小点。 越过云层后,天上并无日月,但还是有光指引,再往上本应是罡风层,还不是目前的姜阳可以到达的地方。 但此处又不是在现世,福地自成天地,周遭无有罡风袭身,反倒是星星点点的灿光引人注目。 忽的,一道神通幻彩延伸到眼前,姜阳没有抵触,被这道神通所裹挟转瞬之间给拉了出去。 这次姜阳的意识是清醒的,他明显感觉到福地的出口像是一条狭长的甬道,连绵不知尽头。 姜阳自问如若没有神通接引,只凭自己恐怕找到入口也难以钻出来,可见家中没有紫府的散修,就算误打误撞得了机缘,怕也是没命带出去。 现世,清屿山。 天落滴星,淅淅沥沥,山顶的玄铁岩内,霞彩环绕的洞口蓦地跳出一人来。 一身湛青色的长袍,发丝飞扬,似云山苍苍又如春景熙熙,神完气足,令人侧目。 各家弟子不断从福地出来,少见如此风姿的少年,就连在场的紫府真人也不由的多瞧了几眼。 姜阳一个纵身跃出,落在云头上,对着女真人俯身拜道: “晚辈姜阳见过真人!” 玄曦真人散了神通,柔美的脸庞上露出温和之意,调笑道: “好在你出来了,不然我还不知怎么向师兄交代。” 姜阳闻言告罪道: “晚辈惶恐,叫真人挂碍。” “无妨。” 玄曦真人只是调侃一句,旋即正色道: “就差你一人了,站到我身边来。” “是。” 姜阳应了一声,连忙几步走过来。 真人身后正是几位同门,姜阳站定向几人拱手寒暄。 清妍仍是一副淡雅模样,轻轻一礼回道: “见过道兄。” 姜阳回礼迎上后头商清徵的关切眼神,姜阳朝她微微点头,两人之间根本不需开口。 右侧的张云白一身白衣,下摆有几点血迹,周身气息不稳,似是受了轻伤,想来先前的争斗中烈度不低。 不过观其面貌精神尚可,眼下跟着姜阳拱手打了声招呼便闭口不言了。 姜阳这会回过味来,估摸着他就是这副性子,也不以为意,转头看向了赵夕醺。 赵夕醺的情况似乎是所有人最差的,她面色煞白,嘴唇失色,周身不见什么伤痕,泛着盈盈水气,此时强做笑容道: “见过姜兄。” “怎的如此,受了这么重的伤?” 姜阳看她状态不佳,就多问了一句。 “运道不佳,让姜兄见笑了,先前在钧广殿中与人斗法之际,怎知北边忽的一声震响,压塌了我这一边的梁柱” “当时身处囫囵,避之不及,被砸倒后多亏清妍搭救于我,这才幸免于难,至于身上伤势已经叫真人看过,并无大碍。” “呃” 姜阳听后愣了一下,北边不就是自己所在之处,没想到日精炸开竟也影响到了赵夕醺那一边,还真是无妄之灾。 不过其中细节确实也没必要向她解释了,于是转而安慰道: “福祸相依,不必介怀,总之平安无事便好。” “姜兄言之有理,多谢。” 赵夕醺闻言轻笑着回道。 云头边上的是最先出来的江君瑞,见他正闭目盘坐调息,姜阳也就没过去打扰。 “如何,一路上无事。” 姜阳回到商清徵身旁问她。 “很顺利,可能是大家都赶着出去,一路上未曾遇到不开眼的。” 商清徵点点头,一双闪亮眼眸落在他身上左右观瞧,而后问道: “你那头呢,事情办得怎么样?” “办好了,同样很顺利。对了邰沛儿道友呢?” 两人是一同出来的,姜阳方才左右张望,并未看到她的身影。 商清徵听后解释道: “她被邰真人给领走了,临行时她让我转告你,事出突然她就先行一步了,叫你得闲可来都广做客,必扫榻以待。” “喔走的这样匆忙,我晓得了。” 姜阳念叨着,也不多在意。 “轰隆隆” 声震于野,却似大音希声,了无痕迹。 福地彩光闪烁,时隐时现,入口处有不稳的征兆,想来是时限降至,整片福地快要隐遁了。 此时众多真人一同出手,整片天穹都染上了神通之彩,灌注法力定住了入口,不让其消失。 福地本身无主,哪怕是众多紫府出口,顶多也就可延长半日。 照理说待到如今还不出来的,恐怕已是凶多吉少,可事总有万一,不管其生死如何,在场紫府都会等到最后一刻。 众多紫府动用神通,位格交织之下,使得周遭天象混乱。 整座清屿山,天穹有雷云密布,轰隆作响,又有狂风呼啸,飞沙走石。 右侧云头上人影攒动,但见金气冲天,化作秋露凝结,湿润一地。 就连姜阳这边头顶因玄曦真人出手的缘故,都有绵绵细雨落下,呼吸之间口鼻满是清新意味。 同一片天空,多种异象扎堆,却又泾渭分明,毫不相干俱是神通交织所致。 约莫过了小半日,这时候已经很久再没有修士冒头了,入口的光芒又开始闪烁,渐渐将要合拢了。 忽的,眼前一花,一位女真人现身,正站在姜阳面前。 她身着明黄色罗裳垂至膝间,裳面纹了十二章纹,以珍珠嵌缀,其面若皎月,眉心点着有三片莲花瓣,见人未语先笑,檀口轻启道: “曦雨,我又来看你了。” 第155章 前后缘由 这女子正是先前来过一趟的清祀真人。 其身子泛着幽幽丹香,带着一股木材灼烧后的余烟渗出来,初闻有些不适,可深入之后却隐有暗香浮现,令人不由想要扇动鼻翼,细细嗅之。 她明黄色的罗裳下凹凸有致,十分窈窕,配合眉心那莲花般的印记,衬托的如同神女一般。 玄曦真人挥手招呼她,笑道: “说的这样亲近,还不是图我福地里的灵资丹材。” 清祀双手拢在身前,步履摇晃走过来,回她: “曦雨这是哪里话,又不白要你的,我用丹药来换就是。” 两人关系亲近,互相调笑了两句后,玄曦正色道: “如何,清祀这一路可淘换到什么好宝贝?” “尚过得去。” 清祀轻笑一声显然是小有收获,道: “这清屿山福地可谓是富得流油,还是以木德传承为主,里头竟然连紫府一级的资粮都有。” “可惜我等紫府进去不得,这些弟子的手法太粗糙,简直是暴殄天物好好的灵材生生扯成了三截。” 讲到这清祀脸上的惋惜神情溢于言表,现在的世道灵资灵物难寻,就算她是丹师,平时想开一炉丹,光是收集丹材就要以年来计,故而见不得这样的场面。 玄曦明显比清祀了解的情况多些,白了她一眼道: “你以为诸家弟子进去是游玩么?那可是切实要搏命的,争抢过程中哪有这么温和,到手难免有所损伤。” “我知啦,算了算了,不提这个了。” 清祀自己又何尝不知,只能摆摆手转而问道: “诶?邰家那位老真人呢,怎地未曾见他?” “唔先前他说族中有事,匆匆离去了。” 玄曦随口回道。 “嗯?这老倌儿。” 清祀神情一动,像是联想起了什么,嘀咕道: “还能有什么急事,跑的这样快想来说不定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 “曦雨可晓得?据我观察,这福地出身绝对不简单。” “哦?清祀是得了什么消息?” 玄曦目光一闪问她。 “略知一二,据各家弟子的描述,加上带回的简书所述,这福地能追溯到古晋国之时,应是南吕子大真人所创” “彼时郑帝还未获得禄炁传承发迹,尚是晋水旁的一船夫,叫人不由感叹沧海桑田世事变迁。” 清祀游走于诸家除了换取灵材之外,还真探听了不少消息,故而此时说的头头是道,居然将福地来历给还原了个七七八八。 玄曦其实比清祀知道的还要详细些,她的灵识毕竟深入福地逛了一大圈,后又根据提前归来的弟子江君瑞传回的消息,两相结合之后还真让她推测出不少信息。 她点点头从旁补充道: “此事宗门中亦有记载,时年四月春,清屿山云雨交加,殛雷大作,大真人南吕子,证位不成,闰雷而亡,故地大风至而林木疯长,有玄鹤延颈而鸣,舒翼而舞,三月不绝。” 清祀显然想的更多,她叹了一声道: “哎,这南吕子出身不凡,既是仙府门徒,天赋不凡,又道行高深,连这样的人物都不能证位么?” “倒也不能这么说,证位看似是自家的事,但也讲天时地利,实非人力所能左右。” 玄曦摇了摇头,这种事外人难以窥其全貌。 清祀本身也只是感叹一句,就听玄曦继续言道: “可奇怪的是,自他陨落后福地便销声匿迹,再无传人现身,整个福地隐遁避世,以至于到了如今,几乎都要被人给遗忘了。” “据传言,这位大真人并非是想要自立门户,而是为仙府所逐,逼不得已罢了。” “哦?有这回事?” 清祀闻言颇感兴趣道。 玄曦只是读过相关的野史,明显也并不很笃定,随意道: “这却难以考究了,诸家众说纷纭,语焉不详,毕竟仙府不出,也无人能辩真伪,况且大真人一身道行可做不得假,最终不了了之。” “罢了,旧事故事也不是我们要考虑的。” 清祀收起好奇,担心再扯出些什么了不得的存在,正打算转移话题,看到姜阳后美眸一转不由赞道: “好个俊俏少年,曦雨这是你新收的弟子?” 姜阳本在近处偷听,见这女真人的目光注视过来,不敢怠慢,连忙行礼道: “姜阳见过清祀真人。” “嗯” 清祀略一颔首,就听身旁的玄曦嗔道: “说什么胡话呢,这是我师兄的弟子,他不便出山就由我带出来了。” “噢原来是大真人弟子,果真出众。” 清祀说话间,丹香沁润,姜阳目不斜视,收拢心念恭敬回道: “真人谬赞了,晚辈愧不敢当。” 清祀倒也不是客套徐虚言,来往于诸家之间,后辈门人她见得不少,可如此叫人侧目的还是头一个,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夸赞。 “姜阳是,我记下了。” 再出众的后辈也不值得紫府过多关注,清祀说完就朝着玄曦继续道: “方才我在奕剑门那边还发现了一种灵果,尽管他们藏得严实,但那一瞬间的味道休想瞒过我,生机这样浓郁,绝对是好东西。” “灵果何种灵果?” 玄曦眼眸流转,笑着看向她。 清祀闻言瘪瘪嘴,愤而道: “这我哪知道,凌清那厮防我防的紧,连看一眼也不给,真是让人着恼。” 她显然对于奕剑门那真人的严防死守很是耿耿于怀,又道: “我既不偷也不抢,真是的,瞧一瞧也不行么?” “哼哼哼” 玄曦听了以袖掩面偷笑了几声,随后安慰她道: “这有什么,如若真是什么好灵果,他们绝对舍不得吃,最后说不得还要求到你头上,这一来一回不就反过来了?” “嘿嘿嘿说的也是,这群修剑的,又不通丹道,给他们也是糟蹋好东西。” 清祀想了想顿觉有理,旋即眼珠一转对着玄曦连声道: “好曦雨,你这头可得了什么好东西,拿出来叫我瞧瞧呗。” 第156章 魔门行径 玄曦轻笑一声,摆手道: “清祀说笑了,诸弟子的收获连我都未来得及查看,正好来一块儿瞧瞧,到时候不满意你可别念叨我。” 福地虽富庶,但她并未抱太大期望,毕竟都是些练气小辈,见识贫乏,通常捡些零碎就当做好东西揣起来。 根据以往的经验,纵然真有什么好东西诸弟子也未必认得全,又或者认得出,却取不到。 而练气筑基一级的灵物,对紫府来说又不堪大用,她们拿在手里也乏味的很,并且什么灵物资材若是够到了紫府一级,不是难收取就是灵物本身危险的很。 故而,除了少数天命之人以外,大多修士的收获都是胎息练气的小玩意捡了一兜子,偶有一两件筑基灵物法器傍身已经是了不得的斩获了。 “我看不至于。” 清祀点了点下巴又道: “我一路行来,喜乐哀恸,几家欢喜几家愁,属你雨湘山来的弟子最少,却一个不失的都回来了,想来是福缘不浅,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罢了罢了,你自开心就好。” 看她兴冲冲模样,玄曦也不欲扫兴,转而道: “话虽如此,我有言在先。” “在场诸弟子的一切收获,练气与筑基一级的都算他们各自所得,你若有看得上的,也得你情我愿去换,不可欺负小辈” “万一若有紫府一级的灵资灵物,依例是归属各峰上所有,由我代持,你要是再想换取就得找门内的对应真人去具体商议了。” 玄曦满脸正色,不厌其烦的把话交代了一遍。 “哎呀,我知我知啦,晓得你雨湘山规矩多” 这话显然清祀是听了不止一回,扁了扁嘴道: “真是麻烦,就不能似参合道那般,直接将弟子的储物袋一气收拢过来,统一搜刮后再行发还,岂不省事?” 身为紫府真人,查看弟子的储物袋简直天经地义,甚至称不上冒犯。 至于想耍小聪明的,神通一刷过去,门下弟子有无夹带一眼可辩,任你是吞到肚里去藏也无用。 玄曦听后皱了皱眉道: “仙修磊落,魔门行径岂能与我雨湘山做比?此事休要再提!清祀以后也要少跟那边来往,省的沾染一身恶习。” 清祀一听连忙轻拍玄曦臂弯讨好道: “好曦雨莫要动气,莫要动气嘛,我也就这么一提,除了交换灵材,炼一二丹丸,我跟那边没什么私交的。” 真人之尊高来高去惯了,久而久之就难以体恤下修,她出口无心,为的只是图个省事而已。 “如此就好。” 玄曦听后脸色稍霁,转而回身对云上的一众弟子道: “既如此,你们就将此次收获的灵药灵根,丹药资粮一类的取给清祀真人看看。” “如若有紫府一级的灵物不可自己截留,需交予我手,要是自己拿不准的,也可一并拿出来叫我鉴别一番。” 一行六人一听,连忙躬身行礼道: “是,谨遵真人仙谕。” 宗门给了诸弟子这份闯荡的机缘,如今需有所回报也是理所应当的,况且门内也只要紫府及以上的灵材,所得的练气筑基一类的宝物均可自留,这般待遇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几人的神情貌似都习以为常,这会很干脆的打开储物袋翻检挑选着,他们各自均有收获,此时都在一样样的往外拿。 姜阳刚准备跟着往外掏,就被一旁的玄曦真人给拦住了,只听她轻声道: “你却不必了,来之前师兄叮嘱过,你的一应收获都不需向任何人出示,皆由你自行定夺。” “嗯?噢噢,晚辈晓得了,多谢真人告知。” 姜阳一愣,随后放下按在金绳上的手回道。 他其实方才还有几分犹豫,想着能不能商量一下,让他留下一两样灵物来,毕竟其中有些是他急需之物,交上去后实在不好再寻。 ‘幸好师尊想的周到,应是叫我只用交给他,不需给曦雨真人过手。’ 姜阳心中暗暗猜测道。 这边玄曦轻嗯一声,师兄玄光的安排自然不用她来管,也就不再理会,转头道: “走,清祀,一道看看。” 清祀知道她在意什么,拍着颤巍巍的胸脯打着包票道: “放心,我身上丹药多多的呢,有什么好宝贝绝不叫你家弟子吃亏就是。” “哼” 玄曦见状满意的哼了声气,没再多答话。 头一个是江君瑞,他出来的最早,收获也最少,此时身前只有寥寥几样跟丹材相关的灵物。 两枚玉瓶,一根发着毫光的菖蒲状的水草,还有一堆骨片、枯枝、碎布类似的零碎聚成一小堆,都是他觉得有用,但不知有什么用的玩意。 清祀拿起一枚玉瓶拔开塞子闻了闻就放下了,道: “味苦,色赤而性燥,亲火德近殛雷,适合驾火御雷的修士服用修炼的筑基丹药,保存还算完好,尚未流失太多药力。” 只是这丹药效用普通,炼制手法又没什么称道,故而她只是评了一句就作罢了。 这边玄曦站在那堆零碎前挑拣出一枚玉片道: “也就此物算个灵材,其余神妙皆失,沦为凡物了。” 随后将玉片抛了回去,江君瑞已然躬身行礼,感恩戴德了。 两位真人虽一样也没瞧上,可他却欢喜的很,不谈其他收获,只这两瓶丹药就让其值回票价了。 她们脚步不停,看向下一位,是清妍与赵夕醺,她俩站在一块,身前是闪耀的一片灵光。 两人毕竟是去过钧广殿的,在殿中携手均是收获不菲,若不是赵夕醺半途倒霉受伤,她们还不会这么快出来。 这一小堆灵物,光芒交错耀人眼花,姜堰看的也惊叹不已,他原以为自己已经算是能划拉的了,没想到这两位才是贼不走空之辈。 身前这一团里,有丹药有灵根有玉石有奇花,上到筑基下至胎息,品种皆全。 “呦,还真有两件稀罕物。” 清祀灵识一扫就将面前这一摊看了个七七八八,旋即眉头一挑,从中捡出两三样来念叨着: “【羌青元果】、【冲阳桂枝】,都是少见的『巽木』灵材,虽只是筑基一级,但拿来臣佐却可堪一用。” “意外之喜!” 清祀抬头看向面前两人,笑道: “你等可有什么所求,但说无妨。” 第157章 仪色驻颜 两女对视一眼,面上皆有喜色。 其实被真人看上对她们来说还真不是件坏事。 一来是有自家真人在侧,不必担心被强买强卖,二来是灵材再好她们用不上,最终也是拿去售卖。 如今能够直接置换给眼前这位紫府真人,何乐而不为。 于是两人几乎没怎么思索,就同时道: “丹药!”“破境!” 面前这位是丹师,两人的想法自然是不谋而合,俱是希望换些好用的丹药,紫府亲自炼的丹,一般人还真是无福享用。 “唔我也不欺瞒你俩,练气期合用的丹药我已经许久不带在身上了,况且筑基灵材来换也于理不合。” 清祀听了没多大意外,只是手在袖口处寻摸半天也拿不出来什么东西来。 先前游走于诸家,身上的低品丹药大多换出去了,不过这也难不倒她,须臾间便想到了办法。 这会她转而摸出腰间系着的宝葫芦,循循善诱道: “我却有一种自炼的宝丹,名为【仪色驻颜丹】,服之可以保三十年肤色不晦,容颜不老,仪色常驻,端得好用。” 随后她作势倾倒葫芦对着两人抬眉道: “如何,可还换得?” 这一下可谓是拿捏了两人的命门,仪容本是天成,可岁月却有摧折,清妍听后尚且还有几分犹豫,可赵夕醺却完全等不得了,这丹药的吸引力对她来说是致命的,忙不迭答应道: “换得,换得!晚辈就要这个。” 性子再淡薄的女修天性也是爱美的,清妍仅仅思虑了三息,立马也跟着应承下来。 两人奉上灵物换得了一枚辉紫色的闪耀丹丸在手,各自喜滋滋的收好退下了。 清祀见状转头朝着玄曦眨眨眼,那意思好像在说,如何,可还满意? 玄曦摇头失笑,也不理会她,转而往另一人走去。 缀在后头的是祖庭出身的张云白,看到他身前这一摊,玄曦暗自皱眉道: “你这是杀了多少人?” 只见张云白面前东西多到直接放了好几只储物袋盛放,有些还沾着斑斑血迹,其中灵资灵物不少,刀剑法器,宝珠羽扇,丹石灵药,不计其数。 张云白一听俯身解释道: “回真人的话,这些通通都是觊觎我的修士遗留,晚辈只是被迫还手而已。” “你这” 玄曦看着眼前这蓝衣青年,脸圆圆的有些率真之气,没想到还是个杀胚,颇具迷惑性。 姜阳就在他右侧,此时听着忽然想起他被四五名修士追逐的场面,真计较的话倒也未曾说错。 这边清祀正以灵识扫视各个储物袋,不得不说东西虽多,叫人眼花缭乱的,但品质参差不齐,又不分类,一眼就能觉出是分属不同之人。 此时张云白又掏出一枚玉盒低头奉过来道: “晚辈另有灵物献上。” 玄曦看着递到面前的玉盒,旋即伸手接过来打开,忽的眼眸睁大道: “紫府灵物?!” “什么?!” 场中有人惊呼道。 只见敞开的玉盒中灵光氤氲,一朵云团正缩在其内,不过巴掌大的一点,其色红中带金,印透了周遭人的脸庞,光芒却如晚霞拂面并不显得刺眼。 “灵物?哪里有灵物,让我瞧瞧。” 清祀放下手上这一摊,转过头来就看到玄曦手中之物,叹道: “这是【承苍暮云】,云炁一道的紫府灵物!” 这灵物刚泄出气息不过片刻,众人脚下的云团已经渐渐染上深红,周围的天穹也跟着印了一层火烧云般的色彩。 如若再不加收束,很快它就能将周遭一片天色从清晨变做晚霞,短时间内能够这般影响一地天象的灵物,定是紫府一级无疑。 清祀说完后又惋惜的叹了一句: “可惜是云炁一道的灵物,只适宜来行云布雨、纺衣织锦,却不适用于丹道。” 云炁灵物作用广泛,主云散雾化之变,有掩实藏虚之能,可大小随心,祭练法术,行雷布雨,在盒中看似只是小小的一片,如若放出来顷刻间就能占据半边天。 这些神妙就算是都用不上,也可拿来铸一道蜃幻法器,或织一件精美法衣,但唯独不可炼丹入药,这云炁稀薄无形,遇火则散,放多少进丹炉也是白费力气。 啪嗒一声,玄曦真人将匣子合上,对着张云白笑道: “好!你立功了。” 张云白这会却不愿多说了,见此只是躬身慢慢退到一边去。 玄曦捧着盒子对着一旁的清祀道: “这你用不上,我就收起来了。” “嗯。” 清祀心中再怎么想要,无奈这不是丹材,就不好开口了,于是点头作罢。 因张云白是祖庭弟子,依例这灵物自然归玄涤真人处置,这会玄曦只是代为保管,并非是收为己有。 光彩合拢,在场众人这才收回目光。 云朵一般的灵物姜阳也曾有一块,后来转赠给了商清徵,只是他那块和眼下这一块相比,自然是小巫见大巫了。 姜阳闲得无聊忽然想到了自己在福地中得来的那几瓶丹药,当时也不知道效用,囫囵给收起来了。 ‘眼下这不正有清祀真人在侧,不如顺势请教一番,也好回去到处托人问。’ 眼见玄曦要将他略过,姜阳连忙上前拜道: “还请真人留步,晚辈这有几瓶得自福地的灵丹,因不知名目效用,不敢贸然服用,便想请真人指点一二。” 清祀看向少年脸庞,已经迈出的脚步停驻,抬了抬下巴随意道: “哦?拿来看一看。” 其实只要是福地出土的灵丹她都乐意品一品,想着就算不能推衍出什么新丹方,也能窥一窥古修控火炼丹的手法。 姜阳见她同意,心中一喜连忙致谢,随后掏出在‘守虚宫’中发掘出的丹药。 一共有五枚玉瓶,第一瓶是三枚生有白色纹路的灵丹,被姜阳发现时正躺在丹炉底。 另外四枚是‘鼎沸流霞’的丹阁中发掘的,其中两瓶完好,另外两瓶内里生了毛,貌似是坏掉了。 反正姜阳都不认识,便一股脑都拿出来给她瞧了。 “这就是晚辈发掘出的丹药,全部在此了。” 第158章 蛊毒从木 清祀随手拿起一瓶,倒出一丸来,细嗅了一下而后又磋了些药尘在手上捻了捻,才道: “味辛,色白而性平,是一道精炼萃元的法丹,药性温和,算得上诸道皆宜。” 紧接着她又摇了摇头道: “只是因保存不当的缘故,其药力流失不少,怕是不足全盛时的一半。” 清祀虽不识得眼前的丹药名称,但天下药理却是相通的,她只需捻一捻、闻一闻,九成的丹药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姜阳听后不以为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丹药在福地中不知空置了多久,他到手就是这般模样,徒之奈何。 但还有一样要问清楚,姜阳请教道: “敢问真人,这是哪一阶的丹药?” “嗯这应是给道统内刚刚成就的道人所服的丹药,毕竟是用来精炼真元的。” 清祀略一沉吟后就解释道: “道人换算到如今就是筑基,这是给初炼道基的修士服的,叫他们能更快的将一身法力转化为真元。” “多谢真人指点。” 姜阳听后连忙谢道。 他心想着,这丹药虽然药力流失但也是种筑基一级的丹药了,姑且算作临期食品,毕竟真人没说不能吃。 临期的丹也是丹,正经来的,算是意外之喜,姜阳道谢完后美滋滋的收起来。 清祀这边手上不停看向下一枚玉瓶,方才那萃元的丹药一共两瓶,她就直接略过了。 这次倒出来的丹丸是莹绿色的,也就是姜阳认为长了毛的那两瓶。 玄曦也看在眼中,整个灵泽域水德昌盛,与之相对的火德就很是贫乏,这也是清祀在郑国境内很是吃香的缘故,她是这边少见的修行火德的修士。 当然雨湘山作为郑国显赫的仙门,里头倒也不是没有丹道传承,可因为历史缘故,更擅长的是水炼法。 水炼火炼本质没有高低之分,只是火炼传承的更广泛,相对的水法炼丹因耗时长,药性迟缓的缘故并不太受修士青睐。 这边清祀观察了一会,眉头一挑竟颇为感兴趣道: “有趣,有趣!好精妙的手法,曦雨也来看看。” 而后她手捧着这枚莹绿色的丹丸道: “你瞧,这丹品阶不高手法却颇为精妙,丹药初成之时本是大利巽、乙二木,添枝增叶的一味灵丹。” “没想到千百年过去,这丹不但丝毫药力未损,反倒从木德灵丹蜕变为了『蛊毒』一道,真是奇哉妙哉。” 这位女真人捧着丹,眼神亮晶晶的,一副痴迷姿态,与玄曦真人相伴,二者一似天仙一若神女,如此风情真是灼灼耀目,引人入胜,让周遭弟子通通低下头,不敢多看。 玄曦看她兴奋的样子不由头疼起来,想着: ‘又来了,我对丹道又一窍不通,和我聊得着么?’ 但嘴上还是捧哏道: “哦,此话怎讲?” “毒,厚也,害人之草,凭木而生。” 清祀弯了弯嘴角,绕有兴致道: “有道是:木腐为蛊,木厚为毒,『蛊毒』一道从木德而生,自古就是脱不开的干系” “这丹药随着时间的发酵,木毒转化,一体两面,互为表里,炼制之人的修为不高,其丹法造诣却着实不低,更有巧思,可以为师。” 提起丹药,清祀看起来不像个修道多年的紫府真人,反倒似一位浸淫多年的学究,聊起感兴趣的地方头头是道。 姜阳正全神听着,忽的香风扑面,他眼前一花就见这真人如鬼魅一般凑过来,明明不含什么威势,却莫名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 此刻就见她说道: “这丹药如今已然算是一枚毒丹了,除专修『蛊毒』的修士以外,其余修士服下不但无用,反而有脏腑溃烂之忧,但这手法确实精妙” 清祀简单铺垫了两句,站直挺了挺身子,索性就直说了: “这两瓶丹药我需留下研究一二,你可什么需求?” 幽香迎面,隐隐带着一股暗藏的火气,炽却不燥,热而不盈,倒让人生出一股舒适感。 只是这真人忽然凑得太近使得姜阳有些不适应,稍稍退了一步,眼神不敢多冒犯,盯着脚下云团道: “幸而能得真人青眼,晚辈并无奢求,但凭做主。” 清祀真人一听不由失笑,指着姜阳对玄曦道: “好你个曦雨,是你教着说的?这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不求为求,以退为进,一副你看着办的模样,还真让清祀不好开口,说多了还好,说少了可有损真人气度。 玄曦真人也少见清祀这般模样,皎洁的眸子一扫过去,调笑道: “这怎么会,弟子恭谨,此是好事,高兴还来不及,清祀可莫要多想。” “你你你” 清祀点了点她,知其在瞧乐子,遂拂了袖不去理会,想了想转而对姜阳道: “罢了,你既无所求,便慢慢的想,不过嘛本真人只会炼丹,其他杂事就别来叨扰了。” 随后她从明黄色的大袖里素手伸出,在胸前掐诀,一缕橙明明,黄耀耀的光焰自身上跳出来,化为一只巴掌大的羽雀立在她肩头。 这羽雀叽叽喳喳蹦跳,看起来颇具灵性,清祀以神通一引,瞳孔闪着橙金色彩,敕道: “琼雀赤羽,诞为髓玉,凝!” 伴随着神通令下,这羽雀霎时间合羽转颈,化作一枚焰色红黄的玛瑙状石头,这石头不过鸽子蛋大小,被清祀捏了递过来道: “喏,拿着。” 姜阳看着递过来的石头一愣,尚不明白此是何物,就听她道: “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凭这块髓玉来【丹崖青壁】寻我就行了。” 一旁的玄曦见状笑着出言催道: “还愣着干嘛,快接着。” “这可是清祀真人的信印,凭此可以免酬让她为你炼一炉丹,多少宗门求之不得的好东西!可要收好。” 姜阳一听连忙伸出双手接下了这枚火焰一般的玛瑙石,恭敬道: “这姜阳多谢真人厚赐!” “嗯。” 清祀轻轻应了一声,收回了手。 其实这出手有些重了,一般别说是两瓶丹,就是二十瓶也抵不上她出一次手的价格。 只是今日有些巧合,她身上恰好没什么能换得低品丹药,姜阳又无所求,加之有玄曦在旁拱火,让她有些包袱在,这才给出了自己的【琼雀信印】。 姜阳这边有些懵懂的收下玉石,其实他本来就认为这丹药就是坏了,抱着无所谓的心态让真人看一看,没想到还真有些价值在。 这两瓶既然是毒丹,左右也用不上,其实叫他直接抵给真人当做鉴定的费用酬谢也无不可,心中是这样想的,同时他也是这么说的,没想到就这么不经意间反而有大收获。 清祀转而看向了最后一瓶丹药,心里头想着: ‘这小子现在不过是个练气修士,就算将来给他炼炉丹总不会比那些紫府更难,给了就给了。’ 第159章 启灵开智 五瓶丹药,两瓶姜阳收下,另外两瓶被清祀换走,目前只剩下最后一瓶。 准确来说是三枚,这还是姜阳收取后自己找了一只玉瓶来装。 此时清祀看着外瓶崭新的形制皱了皱眉,没有多理会只是倾倒出白丸来细细观瞧。 这丹药圆坨坨、白湛湛的,其上环绕着三道纹路,有别于其他丹药的外观,被姜阳发现时正躺在炉灰之中。 整体也闻不见什么丹香,若不是其在丹炉中被发现,说这是什么玉石珠子姜阳估计也是会信的。 清祀貌似也是头一次见这种丹药,刮擦药粉后在姜阳面前甚至伸出舌头浅尝了一下,辨认起来比先前花的时间要多了一倍。 良久她才舒展眉头,缓缓开口道: “好奇怪的丹,你发现它的时候是在炉内。” 没想到清祀真人连这都知道,姜阳一听骤然抬头,回道: “真人料事如神,晚辈是在丹炉的余烬中发现的。” “唔这就不奇怪了,先炼后蕴,此丹其后至少又在火脉中焙炼了不知多久,三枚大丹硬生生给精炼成了指肚大小的散丹模样。” 清祀点点头道,若不是她丹道精深,差点都要被眼前这丹给骗过去了。 大丹本是药力充足,以一当十的丹药,精炼到如今这个程度,药性凝结浑然一体,自然是闻不见什么丹香了。 “丹成皙白,透着一股福瑞明光,启灵玄业的味道,乃是一种当今少见的『福炁』大丹。” 其后清祀将丹丸放回玉瓶中坦言道: “这丹炼出来本不是给人服用的,而是培养灵兽的‘兽丹’,其最大的作用便是开灵启慧,生发灵智,另有些辅助化形、助化横骨,增添运数的小神妙便不值一提了。” 福炁当今不显,导致运数不稳,有反复之征,其又与劫祸相依,导致现如今的修士对于福炁并不算推崇,福德不稳,运数的不确定性就太大了。 “料想这丹在古代应是给福地之中豢养的灵兽贵种服用的,毕竟血脉越是尊贵,化形的就愈艰难,只是现今这大丹淬炼的不知年月,不知还有多少原先效力。” 姜阳一听才知道自己捡了三枚兽药回来,好东西是好东西,但瞧这意思就是用途有些狭隘。 讲到这清祀又有几分犹豫,对姜阳建议道: “据我推测这大丹如今药性温和,想来人也是可以服的,就算开灵启智用不上还可增长灵识,若是不放心就找人试一试丹,也好过空放。” “呃” 姜阳闻言无语凝噎,忍不住腹诽: ‘开什么玩笑,药怎么能乱吃,启灵化形一会长出对兽耳来要怎么办?’ 一旁的玄曦赶忙出言打断道: “说的什么胡话,莫要教坏小辈,丹就是丹,药就是药,怎可混为一谈。” “我这可不是胡乱推测,也是有依据的,这丹当初是兽丹不错,可如今其药力精炼衍变,已然和当初是两种丹药了,是你在混为一谈。” 提起丹道药理清祀立马开始据理力争,振振有词起来。 “我敢说只要不是『煞炁』、『劫炁』、『疫炁』这等相冲的道统,余者服下皆有好处。” 讲到最后她声音又降低了不少,道: “只是多与少不确定罢了。” 玄曦看她还想再说,便伸手拉住了她,转头对着姜阳温柔一笑,叮嘱道: “不论如何,外来的丹服用还需谨慎,兽丹还是给灵兽服用,回山门之后你可拿给玄衍真人尝一尝,叫它给你些意见反馈。” “是,晚辈记下了,有劳二位真人。” 姜阳听话收了玉瓶,俯身行礼道。 “无妨。” 玄曦真人挥了挥袖,不以为意,拉着清祀离开了。 见二人到了商清徵那边去,姜阳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丹药来历还真是奇特,不过贸贸然要他去服还真不敢。 ‘玄曦真人说得对,兽药还得兽来用,不是开灵启智嘛,要好用的话或许可以拿给小十六用一用。’ 姜阳暗暗思忖,很快就将之压在心底,不去纠结了。 这边只剩下商清徵了,对于她玄曦一直不做什么严苛要求,这次来福地因机缘可贵,算是少见的安排了。 看着其身前寥寥几样东西,玄曦也很能理解,孩子性子淡薄,不愿争抢,这一趟算是为难她了。 ‘怕是无甚好东西,清徵心思敏感,还是快一点略过,省的她丢丑。’ 这般想着玄曦上前在这贫乏的几样物件中挑了一件形制古朴的方尊来看。 灵识随意一扫,见瓶口还贴了厚厚的一沓符箓镇压,不由莞尔一笑: ‘倒是可爱的紧,什么好东西,需这般多的符来镇’ 旋即也不去揭开,打算待会便直接宣布这是件古法器,反正有如此多的符箓来镇,他人的灵识也穿不透,遮遮掩掩也就糊弄过去了,不至于太过寒酸。 这一头清祀抿了抿嘴,商清徵身前实在没有几样东西,还大都不与丹道相关。 没办法,商清徵在摘星阁倒是收获一枚不错的丹药,但她已经给了姜阳,剩下的都是些法器还有参合道那女修口袋里杂七杂八的零碎,有些不合适的她都没掏出来。 于是清祀挑了一枚翠绿色的玉盒,揭开符箓随手将其掀开,瞳孔却骤然一缩。 一股馥郁、馨甜的幽香自玉盒缝隙中渗出,霎时间传遍周遭。 “咕嘟” 云头上落针可闻,这香气令众人口齿生津,使得有人不自觉的滚动了喉头。 第160章 西岳瑶池 ‘这味道’ 眼前这果子表皮粉白透红,顶部流畅如弧,底部浑圆微凸,上尖而下圆,状似珠露,置于盒中像是刚采摘下来一般,娇艳欲滴。 清祀虽只闻过一回,但她绝不会认错,眼前这枚灵果绝对和她在奕剑门碰上的灵果是同一种。 香气弥散间,玄曦同样一个闪身凑过来,盯着玉盒一时失语。 不管是灵器灵宝还是灵根资粮,好东西玄曦也见过不少,但此物还真是她平生仅见。 “这是西岳灵桃?” 两位同为紫府真人,虽未能见过,但相关的典籍绝对没少读,此物之形或许当今鲜少人知,可提起增寿延年、举霞飞升的仙桃轶事,自古口口相传至今都不曾断绝。 清祀同样没想到这香味的由来,名头居然如此之大,不由发出梦呓一般的话语: “星斗增辉,一睹仙府之现;风雷布令,遥瞻阊阖之开。” “传说中上古西岳瑶池内诞生出的天地灵根” 典籍中那偶然的一笔留下的是其后来人千百年的憧憬,不敢想象那是怎样的盛景。 ‘难道这福地之中还有曾经的仙灵根遗留?’ 玄曦斩灭心中杂念,转向还稍显懵懂的商清徵,轻声询问道: “清徵,此物是何处得来?” 商清徵知道这是好东西,却未曾想过能引起这么大反应,只如实道: “捡的。” “” 两位真人一听顿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只得放弃追问。 福地都已经关闭了,再怎么贪心不足,都无法将灵根给掘出来,而且弟子懵懂也怪罪不到她头上来,反而有功要赏。 除了雨湘山这边,太虚中的人影也在逐渐退却,诸事已毕,各家自然是匆匆回赶。 忽的,清祀把那翠碧玉盒给盖上了,牢牢抱在怀里央求道: “曦雨,好曦雨,这枚灵果交给我来炼,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玄曦见状只是摇头拒绝道: “丹师我雨湘山亦有,就不麻烦清祀了。” “你们那水炼的法子,待到成丹,好人也给耗死了,这不是耽误事嘛!” 清祀连连叫屈,见不得这种暴殄天物的行为,连声道: “你知道的,直接吞服实在太过浪费,只有将之炼成丹药才能获得最大的收益,郑国丹师舍我其谁?那老妪?还是那独来独往的葛老头?” 玄曦听后仍是不允,推脱道: “不成,不成,这灵桃非我一人之物,需得跟宗内的师兄商议一二。” “曦雨休要欺我,这女娃分明就是你徒儿,左右还不是你说的算。” 清祀一听仍然力争,但口气不由的软了不少,又道: “不然这样,这丹酬我分文不取,成多少枚都算作你的,便将它予我炼好了,我还从未开过一炉增寿的灵丹,可痒的紧了,要不是丹材难寻,早就自个炼了。” 这下可给玄曦抓到话柄了,她好整以暇瞧着清祀道: “好啊,这般贵重的灵物,你居然想拿来练手,要是炼坏了你要怎么赔我?不允不允!” “别呀!” 清祀见一时失言,忙焦急道: “增寿的灵丹虽然我没炼过,但这仙果儿生机丰饶,余下多矣,只要眼不瞎耳不聋,侍炉看火怎么也是炼不坏的。” 这样好的灵材可是百年难遇,清祀身为一名丹痴,光听着就技痒难耐,死活也不愿放手,反而豁出去道: “若要是炼坏了,我把我自己赔给你总行了!” “嘁说的煞有其事,谁要你?” 玄曦昂着下巴看向她,眼中的轻视溢于言表。 “蔺曦雨!我一位紫府丹师愿意给你打白工,你可不要太过分!” 清祀鼓起双颊,已然叫出了玄曦的本名,显然是气得不轻。 两位真人争吵声音虽然不大,可众人依旧不敢出声,想劝身份都不够,大家只能垂头做鹌鹑状,讷讷不言。 这边玄曦见火候差不多了,又缓和了口气拉扯道: “你先前不是说,那灵果奕剑门中也有嘛,反正到时候他们也会找你来炼,何苦就盯着我这一枚。” 两位登临紫府,都不是控制不了情绪之人,此时清祀神情收放自如,叹道: “原先倒还有几分可能。” “但这可是【朱玄青绛西岳灵桃】,我估摸着他们就算是抱着生啃,也不愿意交给外人来炼,既如此我肯定要攥紧你这一枚。” “你倒是打的好算盘,其实交给你炼呢,也不是不行。” 蔺曦雨此时终于松了口。 她原本的第一考量就是交给自己这位好友来炼,对于其丹术她还是颇有信心的。 可灵物毕竟贵重,上赶着的也不是买卖,她不能答应的这样快,须得拿捏一二才行。 “好曦雨,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清祀一听顿时喜笑颜开,忙不迭的说起好话来。 “诶,莫要凑这么近,咱们可得约法三章。” “好,你说就是,我听着呢。” 蔺曦雨此时正色道: “方才是玩笑话,丹酬我还是要付,只是清祀需上心,万万不可废了此等上好灵药。” “放心,我知啦,比你还上心呢。” 蔺曦雨听她所说满意点头,而后又补充道: “传闻中,这桃果内里可是有核的,你剥离果肉后,此物需得剩给我。” “哎你呀当真是滴水不漏。” 清祀闻言幽幽一叹后还是应下了,原本她还想讨个便宜,不曾想这条路也被封死了。 不怪蔺曦雨小气,有些灵药的果核甚至比其本身还要贵重,孕育灵根固然条件苛刻,可不论如何总要试一试的。 三言两语将此事敲定,蔺曦雨转过身来瞧着商清徵,伸手捋了捋她额头的发丝笑道: “你做得很好,将剩余之物收起来,此果一出在峰上你当居首功,待回归山门之后我另有赏赐。” 商清徵并不居功,但师尊的夸奖还是令她开心不已,此时指了指那方尊道: “还有。” “还有?” 蔺曦雨看商清徵的神情不似作伪,连忙伸手摄了这方尊过来。 她没有立即掀开上头的符箓,而是看向商清徵问道: “这也是紫府灵物?” 见自家徒儿点头,蔺曦雨忍不住倒吸口凉气,心中第一时间涌出的却不是喜悦,而是几分担忧。 ‘一件紫府灵物尚说得过去,可两件灵物加身,这孩子没有这样大的命数,难道是哪一位出手将此物送到我面前来的?’ 蔺曦雨神色明暗交织,她并无命神通,难以感知局势,可这世上从来没有巧合,信的人已经死了。 至于说捡,你捡一个给我瞧瞧? 第161章 返回宗内 太虚。 冥冥杳杳,幽暗无边。 在一片灵机起落中,姜阳一行人正被玄曦真人带着往回赶。 最后也不知两位真人是如何商议的,反正那枚桃果被清祀真人收起来后,两人便互相道别,各自离去了。 商清徵也因献上桃果的缘故,成为了众弟子中的焦点,风头还要盖过那祖庭的张云白。 至于姜阳手上还有两枚桃果的事情,两人默契的谁也没有提,更何况方才那情况也不适宜提起。 ‘这等灵物还是回去后让师尊来定夺。’ 姜阳心中暗想着。 此时玄曦真人挨着商清徵边上站着,可能是师徒间有话要说,姜阳也就没有贸然凑过去。 一行人一刻不停在太虚中穿梭,很快数个时辰过去,不需人提醒姜阳抬头就看见耸立在太虚中的灵阵,其灵机有千仞之高,正是雨湘山所在的地界。 紫府大阵的特点便是封锁太虚,寻常的灵阵防护的再周全也只针对现世,在神通面前也只是个笑话。 紫府修士根本用不着破阵,其身形犹如鬼魅,只需遁入太虚穿梭,在阵内现身即可。 想要真正的在修仙界中立足,必须得有属于自家的一座紫府灵阵,方能起到传承守护之责。 一行人停在大阵之前,蔺曦雨一挥袖带着众人出了太虚,外头正是宗门的山门前。 带着诸弟子入阵后,她便按下云头开口道: “你等便归去,记得各自向峰上禀告,所获的一应功法、丹方、玄谈、经注,秘书等都要拓印一份交上来,万不可忽视。” 姜阳与几位同门一同俯身拜道: “是,谨遵真人仙谕。” “嗯,去。” 蔺曦雨见状摆摆手驱散了众人。 姜阳拱手与诸位同门告别,对着一旁的商清徵偷偷做了个飞鹤的手势,引得她弯了弯嘴角,这才转身离去。 剑光在空中纵横,雨湘山内丰沛的水气使得姜阳十分自在。 不得不说在门内待惯了,这乍一回来只感觉浑身轻松,在半空中一路疾驰回到了扶疏峰。 身形落入山腰上的平台,在自家小院前落定。 院落依旧还是那副平常模样,月白灵清榆正努力地吞吐着灵机,陈列摆设与走之前一般无二。 “呼~白前辈,咱们终于回来了。” 姜阳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走入小院内,尽管这次出去的时间并不算长,可一路真没少折腾,如今一回来终于能得享一刻清闲。 走到里间姜阳把腰上的剑解下,旋即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四仰八叉的躺倒在塌边,青色的衣袍散乱褶皱,姿态没个正形。 锈剑被姜阳半边身子压在底下,白棠也懒得唤他,召唤剑身翻转从他身下钻出来,自顾自的斜倚靠在墙边不动弹了。 山峰秀美,外头到处郁郁葱葱,清新之气弥漫,天光照眼,光芒打在身上,很有一股舒适感。 姜阳睡不着,就只单单闭目养神,舒缓着精神上的些许疲惫。 过了好一会,休息好的了姜阳一下子坐了起来,睁开眼兴致勃勃的搓手道: “瞧瞧这一趟都弄了些什么好东西。” 说罢便掏出自己的储物袋,往塌上倾倒。 这一倒东西还真不少,哗啦啦的一片很快铺满了床榻,灼灼的灵光铺满,有点晦暗有的闪耀。 姜阳开始分门别类的一一摆好,同时也对此次的收获有一个盘点,做到心中有数。 首先是功法一类的,因福地内的典籍保存不当,这个收获很少。 其中一卷是广木一道的根本仙诀,也是姜阳福地之行的最大收获,《玄枢都天广木真元通仙道章》。 另外还有一枚玉简是在玄真观中获得的,里头记载了一部云炁功法——《清峭栖云法》。 功法就这么两卷,不过还另有图册一本,道箓一册,星图一卷。 图册乃是《天人五类图录》,算是杂记一类的,主要是介绍古代异种,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道箓则是清云孤屿道统的整个谱系道册,金制而白章,十分精美,也被姜阳给带了出来。 最后则是一卷星图,这个是纯凑数的,姜阳在守虚宫中拿了一本留作纪念的。 将这些书册玉简归拢到一起,姜阳又看向了另一堆器物,大多是收获来的法器。 手边上的一卷长长画轴是其中价值最高的,其名为【万壑松风图】,据白棠所言,这乃是一件灵器。 灵器一般情况下是紫府才可以掌握的法器,甚至身家寒酸点的紫府都没有一件傍身,足以见其珍贵。 只可惜没有神通法力相助他也炼化不得,难以掌控其神妙。 “白前辈,这画卷你可以助我炼化么?” 姜阳拨弄着画轴上系的金色丝带在心底问道。 “不需我来,这件事去找你那师尊便是。” “为何?” “笨!不找他帮你炼化,你怎么拿出来用!” “噢” 说的也是,贸贸然叫白棠帮忙炼化,岂不是不打自招,他把这茬给忘了。 姜阳听罢暂时把画轴放到一边,另外一件法器同样价值不低,乃是一尊丹炉,名叫静笃守一炉。 其能解真汞疑难,先析坎分离,主水火之变,别看它只有巴掌大小,全力催动之后顷刻间能占据一半房间,更多妙用还有待姜阳发掘。 余下则是一枚玉烟壶,乃是斩杀那妖女后留下的战利品,典型的煞炁法器,姜阳估摸着用不上,估计还是要交易出去。 而后是一堆姜阳手痒,沿途捡回来的小玩意,让白棠同样看的直摇头。 他这储物袋中值钱的物件不少,三文不值二文的东西也一箩筐。 其中有殿内负责燃香的铜炉,一柄沾染着朱砂的捣药杵,壁画上龙蛇凤鸟眼瞳上的灵晶,甚至还有一副十二折的屏风,使得白棠嘴角抽搐。 ‘你把家都给搬回来得了。’ 第162章 白棠饿了 姜阳将屏风立在室内展开,其上绘着的是一棵通天古木,上参天下摄地,树干粗壮有力,承载着岁月的痕迹,树枝茂密如网,延绵不休。 ‘擎天撼地,真是壮观’ 姜阳打量了一番,旋即就将其放置到里间去,空荡荡的草庐里正缺些摆设。 回到床榻边上,剩下的东西已然不多了,半是灵物半是丹药。 丹药有两瓶是清祀真人鉴定过的,专用来的精炼真元的筑基期丹药,还有三枚效用不知到底如何的灵兽丹。 这丹要是想用还得经过玄衍真人品一品才能确定,这位真人并非人族,而是一位狸猫得道,其名为乌玉衍玄猫,算是宗内的老前辈了。 这位灵猫真人天性不喜动弹,姜阳也只闻名不曾见面,想要接触恐怕还是得通过师尊玄光方可。 将玉瓶都揣起来以后,姜阳低头就看到手边一枚表面泛紫的六角木盒,上头还贴着符箓镇着。 里面正是商清徵相赠的【玄禄承明丹】,这丹药最大的效用是改易资质,饱含着她一片心意。 ‘等诸事忙完,就找个机会把丹服了,将最后一环给补上。’ 这丹药细究起来价值不菲,对于某些资质不佳之人来说可比仙丹,虽然只能将灵窍根骨最多提升至地品,但绝对是够用了,修到筑基根本不是难事。 谁也不嫌自己资质太高,姜阳得授天赋的时间又短,目前还看不出太大变化,这丹服了也不算浪费。 由于他对于自身的投入并不吝啬,加之修炼至今姜阳的丹药供给几乎从未停过,致使他的修行速度相较于同期修士来说已经是遥遥领先了。 理清了思绪,姜阳看向了最后几样东西,这些都是各类灵物,较所有收获中已经是最为贵重的一批了。 一枚铜匣,一尊鎏银瓶,一枚玉盒。 铜匣里头是一道筑基期的天地灵雷——【霆霓掣电】,姜阳暂时还未想要用在哪里,就这么放着了。 而后是钧广殿中得来的一整份『晦阴』紫府灵物,名为【圆阙正晦】。 晦阴一道向来神秘,姜阳也未曾接触过,唯一能用得上的地方就是拿来修行那道《朔晦两仪显化玄眸》。 可惜只一道晦阴灵物可修不成,还需一道朔阳灵物与之相对才行。 姜阳摇了摇头将之收到储物袋中,心想着: ‘得了一道已经是侥天之幸了,哪里还去弄一道朔阳灵物来,还是交到峰上让师尊去处置。’ 紫府灵物依例是不能让普通弟子留存的,只是这一条规矩很少有人提过,毕竟哪家也没富庶到这个地步,归根结底还是属少数情况。 最后则是那盛着两枚灵桃的玉盒,瞧着两位真人那模样傻子都知道这也是极为不凡的灵物。 “可是除了自己服用之外,不太好出手啊。” 姜阳摇了摇头感叹,随后嘀咕道: “要不也去拜托那清祀真人来炼丹?” 这灵物不是紫府一级的来服用简直是浪费,可他目前修为不高,身份也尴尬,根本无法跟真人平等对话,更别提交易了。 兜兜转转问题又回到了原点,说到底还是实力太低,还是要努力提升自己才是,想到这姜阳心生出一种紧迫感,急切的想要突破至筑基境界。 摇了摇头姜阳收拢思绪,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他转头看到了墙边倚靠的锈剑忽的反应过来,问道: “诶?白前辈,你怎么不出声?” 白棠的声音懒洋洋的,过了两息才响起,传到了姜阳心底震得他酥酥麻麻的: “哦?说什么?” “呃也不是要说什么。” 姜阳挠了挠头,具体也说不上来需要白棠讲些什么,只是觉得此情此景少了她的参与令自己很是别扭,于是道: “就是就是感觉白前辈你最近变得沉默寡言了。” 旋即姜阳愣了一下又皱眉追问道: “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么?” 自从福地的后半程开始,白棠不仅不再现身,就连开口也变少了,甚至到了自己不发问她也不主动出声的地步。 “少胡思乱想了。” 此时白棠的声音不再懒散散的,又恢复了以往雷厉风行的状态,回道: “我没什么大碍,只是近来沉睡的时间多了些,以减少消耗罢了。” “消耗?剑灵也会有消耗么?” 姜阳念叨着,由于白棠一直给他一种成竹在胸的感觉,使得他一直很放心,还真没细想过这一点。 “废话!剑灵也是灵,一应活动消耗皆系于此,怎会凭空白来?” 尽管白棠没现身,但姜阳还是能脑补出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定翻了白眼。 姜阳没还嘴,他渐渐也回过味来,剑灵具体该是什么样子他不知道,但白棠绝对是特别的。 她擅剑术,能施法,也可出入现世,只是寻常人看不到而已,姜阳虽然没上手触摸过,但白棠绝对是有着实体存在的。 甚至她还有神通在身,姜阳也是短暂体验过的,她的存在本身就很特殊,故而有消耗也不奇怪,只是不知道具体消耗的源头在哪里而已。 “那也就是说,白前辈你近来沉默寡言的原因就是饿了呗?” 姜阳想了想总结道。 “什么叫饿了,依你之言,那我岂不是成饿死鬼了。” 白棠一听撇撇嘴,都想伸出手对着这小子的脑袋敲两下。 “失言失言。” 姜阳见此立马改口,关心道: “不论如何,白前辈你现在这情况可有什么补充的法子?” 而后他立马又想到了手中的灵桃,这可是疗伤补元的好东西,于是连声道: “那灵桃想必白前辈也见了,此物可还受用?” 眼下白棠的状况他自然是一百个上心,对此万分珍贵的灵桃,只要对其管用,他也会眼都不眨的允了。 “别想了,不受用。” 白棠想都没想就否决了,回道: “你那桃果儿固然神妙,可却只是补充生机、延绵寿元罢了,我无法躯,补无可补,自然用不得。” “那到底该如何是好?” 姜阳见此仍是不甘心道。 “安心,办法自然是有的。” 白棠放缓了声音,姜阳的关心溢于言表,她虽不说,可心底仍是欢喜的,出言道: “除了减少消耗以外,唯一补充的办法就是剑意。” “剑意?” 姜阳一听有办法,一下子精神起来重复道。 “对就是剑意,剑元勉强也可。” 白棠头一次说起话来吞吞吐吐的,因为在她真灵反馈中这画面可不太妙。 可转眼这句话就给姜阳说挠头了,剑意现如今可是世间难寻,这玩意比紫府真人还稀少的多。 而且这也是有形无质的东西,到底该如何去弄,去哪里弄都成问题。 “那这剑意要怎么弄哪来的剑意都行?” 然而白棠的话很快打消了姜阳的顾虑,可随之而来的问题也仍旧棘手。 “怎么可能。” 白棠摇了摇头,毫不犹豫道: “你是剑主,当然须得是你才行。” 第163章 剑意做补 毕竟身为剑灵,白棠一身消耗须得剑意来补充,听起来也是很合情理的。 “我?” 姜阳少见的心头涌上一股沉甸甸的压力。 这剑意可不是什么烂大街的玩意,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今,修成剑意者都异常尊贵,可称剑中之仙。 根据典籍记载就是整个郑国一境,三大宗门的辖地内,剑仙之属一个巴掌也数得过来。 奕剑门号称是古剑修正统,名号喊得震天响,你瞧瞧他们培养出几位剑仙来了。 有道是:庚金易折,剑意难求,这话半分不算夸张,剑道天赋这东西,虚无缥缈,没有就是没有,强求是求不来的。 “那若是一直补充不到,又当如何?” 姜阳越想越是紧迫,赶忙又追问道。 “一直补充不到也不会有什么。” 白棠其实没这方面的记忆,也不是很确定,迟疑道: “估摸着最差便是又会陷入沉睡,只是这一睡要什么时候能醒来就不一定了。” “那怎么能行!” 姜阳听后自然是接受不能,倒不是说依赖,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有人在他身边絮絮叨叨的日子了。 白棠最近寡言少语已经让其很是别扭了,不敢想完全失去她之后是何模样。 ‘好,这就是依赖’ 姜阳目前的剑道境界是已经能够掌握剑芒了,剑气甚至能做到细如发丝,张而结网,得心应手。 此境界一是他本身天赋尚可也肯努力,二是白棠调教的也好。 就目前这个水平别说是练气期,便是突破到了筑基也是很能打的,稍稍近身后杀伤比什么法器来的都要快。 况且在福地中姜阳也深有体会,等闲的同阶修士难是他数合之敌,稍不做防备的,甚至被他一剑重创的也不是没有过。 姜阳不怎么爱用法器术法的原因也在于此,比起慢吞吞的掐诀念咒祭出法器,哪有随手一剑来的便捷迅速。 可就算是如此,他目前对于剑元境界仍没摸到门槛,对于更高一层的剑意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剑元就可补充白前辈你的消耗了么?” 剑意他暂时够不着,但剑元还是可以想一想的,于是姜阳问她。 白棠很快答复道: “勉强也可。” 她顿了顿,给出了个大概的形容。 “硬要做比的话,剑意于我就相当于宝药灵丹,剑元就只够得上灵石药散了” “那又该是如何个补充法,我只需修出剑元便够了么?” 事关白棠的安危,姜阳事无巨细的询问道。 “呃” 这一下把白棠给问的卡壳了,好半晌她才回道: “你你只管去修就是了,到时候我自有办法。” 随后她怕姜阳多想,又补充道: “反正对你的剑道境界无碍,只要不用出手,我估摸着十天半个月补充一回也就够维持平衡了。” 听到这姜阳才算松了口气,目标虽然远大,但至少眼下不算着紧,还有时间。 ‘看来先前那次出手对她还是有损耗的,以后要尽量避免’ 姜阳心下暗暗思忖道。 只需加紧修出剑元以后就能一直维持着白棠不用沉睡,这虽然也很难可至少比直接修成剑意要简单的多了。 《洞元一气剑诀》只是三品的剑诀,要说高深也算不上多高深,姜阳已经渐渐吃透了所有剑招,挖掘不出什么新东西了。 ‘剑道白前辈还可以指点,具体的剑诀也是时候该换一本更高品的来修了’ 至于从哪去寻姜阳已经有眉目了,不过眼下却有更重要之事。 目前诸事千头万绪,还得一样样来,没办法一口吃成个胖子的。 诸多收获点清,与白棠的交谈也暂时告一段落,姜阳当即起身,打算去一趟师尊那里报到。 出了小院姜阳腾身而起,飞至山间落下,几步走近却未曾看见自家师尊玄光的身影。 此时山间一缕翠碧细枝从树干脱落坠地,化为一翠衫婢子,身姿娉婷,正是姜阳曾经见过的那位侍女葳蕤。 她缓步走来,轻轻蹲身一礼道: “见过公子。” 姜阳略微拱手就问道: “劳烦葳蕤禀告一声,弟子姜阳前来拜见。” 葳蕤闻言轻声回道: “大人尚在闭关,不便见你,公子先请回。” 姜阳没想到自己居然撞了个空,怪不得他回山之时未曾得召见,想来就是这个缘由了。 不过他也没急着离去,而是对着葳蕤问道: “师尊可曾交代什么时候出关么?” “未曾。” 葳蕤如实答道: “不过公子可放心,待大人出关我便会禀告于他。” “如此多谢了。” 姜阳见此除了等也没别的办法,只好道谢着离去了。 大真人的闭关可长可短,姜阳不可能一直候着,这边出来他就奔着师兄的住所去了。 同在一座峰上,驾风也就是眨眼的功夫。 小院幽静,古木参天,四师兄的洞府还是原先那副模样。 姜阳落下身形开口唤道: “四师兄可在,姜阳来访!” 话音落下,就见一头上束冠,额头方宽的青年出来,腰间悬着一柄碧盈短剑晃荡着,正是毕行简。 他见了姜阳眼前一亮,张嘴笑道: “五师弟你回来啦!如何福地之行可还顺利?” 姜阳去往福地一事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如今见着姜阳现身,自然是笃定他已经去过福地归来了。 “托师兄的福,一切顺遂。” 姜阳同样拱手笑称。 “那便是极好的,来,进来说话。” 第164章 栽荷种莲 毕行简一听乐呵呵的招呼姜阳进来,两人在桌边坐下,他挥袖便开始煮茶。 衔蝶听闻动静也跑了出来,一身油光水亮的皮毛在太阳下闪闪发光,来到毕行简的腿边贴贴,又靠近姜阳边上嗅嗅。 小家伙一看就被养的极好,两眼一并倒也有几分憨态可掬的模样,姜阳便伸手挠了挠它的脑袋。 此时毕行简推过茶盏来道: “那福地到底是何模样,为兄好奇的紧,师弟可要与我好好讲讲。” 别看他是筑基修士,却一直深居简出,去过的地方也少,故而对于这未知之地很是向往,于是就问姜阳。 “呃这却说来话长了。” 姜阳抿下一口茶水,把整趟福地之行的过程捡些相对重要的给毕行简讲了一遍,惹得他一时长吁短叹,艳羡不已。 “巨木参天,灵花遍地,道统玄奇,可恨生不逢时,不能亲往一行,实乃憾事!” 毕行简听后目露憧憬,心生神往。 他对于福地之中种种机缘并不羡慕,反倒是对姜阳口中所描绘的奇景十分感兴趣,只叹自己不是练气修士,无法亲身前往。 姜阳闻言笑了笑道: “毕竟是木德传承的灵地,不但景色好,也利好咱们乙木修士,师兄不能成行确实可惜。” “对了,此次前来师弟我确有一事要拜托四师兄。” 毕行简一听很是爽快道: “哦?有何事师弟但说无妨。” 姜阳没着急说,而是从袖口里掏出一只木盒推过去道: “师兄先来看看此物。” 毕行简目光被吸引过来,放下茶杯打开了木盒,里头正躺着一枚椭圆形的黑球。 此物既不像丹药又不似石头,不过指肚大小,令人摸不着头脑,可毕行简到底是乙木修士,略一辨认就迟疑道: “此物好像是某种天地灵根诞下的果核。” 说着他上手细细一观,又以灵识扫视,这才确认无疑,惊诧道: “嚯这可是好东西,紫府一级的莲花所诞下的莲子,除了北边的和尚喜栽种之外,当今可不算常见,师弟是在何处得来的福地?” 姜阳一点没卖关子,点头应道: “正是福地之中。” “唔,也对,只有此等地界才有这种外面没有的宝贝。” 毕行简颔首后瞧着莲子又有些心疼道: “只可惜这莲子空耗日久,里头的生机已经十分孱弱了需得尽快投入灵泉中蕴养才是,不然有蜕成死种之危。” 姜阳听后也就顺势道: “这正是我要劳烦师兄的,不知师兄可有把握借着这莲子孕育出一朵并蒂莲来?” “并蒂莲?” 毕行简皱眉道: “并蒂莲,一莲双花,花各有蒂,是为同心芙蓉,古往今来都引为祥瑞,可这乃是自然之理,造化之妙,师弟缘何要人为干预?” 乙木修士合自然之道,阐造化之妙,凡事讲究一个顺其自然,并不喜此等作为。 姜阳却一下子就听出关键来,自家师兄只是不喜,却并未表示不会,想来还是能办到的。 于是他便回道: “这并蒂莲世间难寻,而此物于师弟我又有大用,故而不得已才要拜托师兄” 毕行简一听也就没再拒绝,斟酌道: “后山上正好有一口【皓玉白泉】归属壬水一道,此道与火相克,与木相亲,拿来灌溉蕴养灵植最为合适,可投入其中栽种。” “只是这灵种生机孱弱,哪怕是有我精心看护,怕是成活之机也不过三成而已。” 说到此毕行简犹豫了一下又道: “不过若是另有一枚莲子做种,用来激发生机,两弱枝合一强干,想来便有八九成的把握了。” 姜阳的心随着毕行简的话语七上八下的,不过好在最后的结果不错,自家师兄是个有水平的。 他心中暗忖道: ‘这最后一枚莲子却是留不下了不过只要能成就好。’ 他原先的打算是两枚莲子一枚栽种,另一枚便充作礼物赠给师兄,毕竟忙不能白帮。 这莲子虽是紫府一级的种子,可一般人还真发挥不出价值,种也成活不了,大多最后还是拿去炼丹,这就太浪费了。 赠给毕行简这样的乙木修士正合时宜,不过以如今这情况来看是留不下了,酬谢的话他还需另想办法。 姜阳想着的同时,便再次掏出另一枚放到桌上道: “无妨,师兄不用忧心,我这里恰好还有一枚,你尽管施为便是。” 看着姜阳手掌一翻就变出一枚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糖豆呢,毕行简一愣随后苦笑道: “师弟当真风趣,这等灵物也是说掏就掏,叫为兄我汗颜。” 话说他修道至今也没接触过几样紫府灵物,哪能像姜阳似的这么轻松写意。 “师兄误会我了,就这两枚了,都是福地里掏来的,再多也没有了。” 姜阳以为他误会了,急忙解释道。 见毕行简收下莲子,姜阳又拱手作揖谢道: “既如此,那一切就交给师兄了。” “师弟客气了,为兄定当尽力而为。” 毕行简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随后便对着莲子施了个小法术这才收回袖口之中。 姜阳见此便好奇道: “我观师兄说这灵根是紫府一级的,那再将种出的灵莲到底是筑基还是算作紫府呢?” “这却不好说。” 毕行简摇了摇头道: “事关灵地、灵机、修士手法,甚至还有运数,很是复杂,终究要看后续的蕴养如何。” “但是灵根自有其位格在,正如龙不与蛇居,鹏不与鸟栖,这紫府的灵莲但凡能扎根成活最次也是筑基一级,毋须担心。” “明白了。” 姜阳点点头应声道。 总的来说一切还要看天时地利人和,情况好位格不失仍是紫府灵根,差些也不过跌破一级而已。 姜阳的想法是只要能成活让他采气便可,其他的都是细枝末节,只不过好奇心驱使让他多提了一嘴。 想了想他忽然记起一事,连忙又掏出了一枚玉简递过去道: “此乃我偶然得来的一卷法术,其效用不凡,师兄可以读一读引为参考。” 这正是那本《时序复明蕴灵咒诀》,标准的乙木法术,放在姜阳储物袋中已经很久了,此时掏出来算是锦上添花,再增一层保险。 “哦?那我可要好好瞧瞧了。” 毕行简见姜阳如此笃定便笑着接了过来,实际心中倒也没多在意,想着小师弟毕竟只是练气修士,眼光还是不能同自己相比。 接过来后他灵识缠绕其上,这一读他顿时神色放缓,身子不由坐正,逐渐的认真起来。 姜阳见此也不打搅,由得他去看,低头开始逗弄其衔蝶来。 了却一桩心事,令他瞬间轻松了不少,这会与猫儿嬉戏,也自得其乐。 第165章 服丹闭关 “喵~” 衔蝶被姜阳逗弄的人立而起,一只爪子搭在桌腿上,另一只爪子伸长努力的够着他的手指。 乌黑油亮的小脑袋,两只斗鸡眼中似乎闪烁着无上的‘智慧’。 姜阳与其玩闹却也不敢小瞧它,这衔蝶血脉可称贵种,哪怕是先天不足、灵智不显,体内依旧含有庞大的法力。 只是衔蝶貌似根本没有调动法力的意识,只任它蜷缩在体内,故而明明有一身修为,却似凡猫一般扑闹。 姜阳瞧着它的眼睛忽然想起自己那三枚丹药,眼前一亮暗道: ‘开灵启慧生发灵智,或许用不着去寻玄衍真人,眼下这衔蝶不正是上好人选么?’ 自家师兄是个好心的,还待他不薄,而面前这黑猫儿模样又可怜又可乐,他那丹药正合适它来用。 左右都是灵兽所用的丹药,姜阳倒也没什么舍不得的,只是细节处还需问一问。 正直姜阳思忖的时刻,这边的毕行简抬起头,摩挲着手中玉简尽管是爱不释手,却将之推了回来,口中仍是赞叹不止道: “好法术!妙法术!这岂止是价值不菲,简直是对我等乙木修士量身定制!” 这一卷读罢,毕行简一改方才的轻视,对于这法术极为推崇。 或许对于其他人这只是一卷特别的法术,可相较于修行乙木的修士来说,这更是阐解乙木大道的高妙经注。 不用猜就知道这一定是古代道行高深的仙修所着,参透了这里面的内容,对于往后的道途极有裨益。 “师兄喜欢就好。” 姜阳见此笑了笑安抚了他,同时将那玉简塞回他手里道: “这法术留在我手中浪费了,师兄尽管拿去,想看多久便看多久。” “这这怎地好意思。” 毕行简圆脸露出笑意,也不来虚的,客气了一句就乐呵呵的收下了。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姜阳这才提起自己在福地中获得了一种丹药,随后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功效。 没想到这一说却致使毕行简激动起来,从猫儿的状况就能看出他是爱煞了衔蝶的。 这件事也是他多年的心结,现如今一听闻有转机怎能不激动。 “师弟姜师弟此言当真?!” 毕行简直接站了起来,眼睛一刻不移的盯着姜阳。 “此等事我怎会玩笑,当然是真。” 姜阳赶紧点头,随后又忙宽慰道: “师兄且冷静,我知你着紧但越是如此越不能关心则乱。” “我知道了,师弟所言有理。” 毕行简闻言慢慢平复坐了回去,只是面色仍然不定。 姜阳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还是先叮嘱道: “丹药虽好,但毕竟伏藏日久,其效用能留存几分尚未可知” “不过此丹经过一位真人品鉴过,说是除了煞疫劫三炁外不虞有害,具体要不要用师兄可自行定夺。” 说着姜阳便分出一枚那雪白的三纹丹药递了过去。 “无妨,灵猫多听顺福炁一道,确是用得。” 毕行简小心的将之接到手里,嘴角嗫嚅道: “我也不跟师弟多客气,此丹我愧受了,你且等着,为兄定不叫你吃亏。” 衔蝶的缺陷不论是毕行简还是玄衍真人都想尽了办法,可种种方法用下去都难有改观。 如今不管此丹效用如何,他还是愿意去试一试的。 姜阳听后只是摆手道: “师兄不必有负担,这丹药对我不算贵重,再说了我方才还麻烦了师兄你,你我之间不必多言。” 随后姜阳又笑着调侃起来,只轻声道: “只要师兄对我那并蒂莲多上上心,便算是报答我了。” 毕行简此时正色道: “师弟且安心,定不负所托!” 这话说的斩钉截铁,声音虽不大却颇有分量,让人有种莫名的信任之感。 姜阳未多言,只是点了点头。 这时候毕行简却坐不住了,他收下丹药后一把将桌子底下的衔蝶给抄起来,对着姜阳致歉道: “抱歉师弟,我要带着衔蝶去往玄衍真人那里一趟,就不多留你了。” “师兄给你赔不是,来日你我再行叙旧” 姜阳没想到这丹兜兜转转还是要送往玄衍真人那边,只不过从自己变作了毕行简而已。 不过他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乐得如此,闻言毫无阻碍起身道: “那便不多叨扰,师兄自去忙便是。” 毕行简心中着急,跟姜阳颔首后就抱着狸猫腾身而起,风风火火的离开扶疏峰了。 姜阳目送他远去,此时也只能叹道: ‘希望有个好结果罢’ 随后他也不久留,径自回了自己的小院内。 筑基所需的两道灵物他都安排下去了,总算可以安下心来修行了。 盘坐在蒲团上,姜阳闭目运转功法开始入定,这段时间都在福地奔波,懈怠了修行,如今闲下来正好一并补上。 姜阳也不是一味的增长修为,更多的还是调整自身状态,为改换那仙诀做准备。 他的初步打算是改换功法后顺便一口气修到练气巅峰,这段时间正好用来等待师兄培养那并蒂莲。 争取待他出关后,两头都准备齐全,他便可以采集天地灵气着手筑基了。 回望他这一路历程,忙忙碌碌的不停歇,实则才过了一年出头罢了。 尽管他的进步已然是远超同阶了,可这次出门见识了天下英杰,紫府真人,姜阳便愈发的不满足,自生出一股紧迫感,想要更快突破境界。 这样想着,姜阳吐出一口浊气,掏出一枚六角木盒道: “就从你开始罢。” 说着便将木盒中的这枚【玄禄承明丹】摄到手里,旋即纳入口中,闭目一心炼化药力。 第166章 玄光召见 天光映照,春意盎然。 山腰下的小院笼罩起了无形之光,一切的喧嚣都被隔绝在外。 在心底对着白前辈交代一声,一枚大丹服下,姜阳进入了闭关之中。 这枚禄炁丹药保存的极为完好,揭开符箓之前甚至闻不见一丝丹香。 可是服下之后许久都没有反应,让姜阳一度认为遇到了假丹,还以为其中药力已经完全流失。 好在约莫过了一刻钟之后,他才慢慢感觉到一股温和的药力在体内化开,流入四肢百骸。 这股浓郁的造化之力润物细无声,不断到处游走,让姜阳生出一种浑身泡在温泉中的感觉,舒适的令人想要入睡。 忽的,识海中一片清明,星星点点的光芒浮现,衍化出一片璀璨夜空。 其中六颗星辰极为闪亮,在明晦之间,形成半月形状。 姜阳心神一震,只觉周遭清气升腾,平生一股抬举之力,想要与这星辰接引。 霎时间无数念头涌现,耳边响起了呢喃呓语,伴随种种道业生发,好似参透了无穷玄理奥妙。 “嗡~” 此时在识海中一直不曾动弹的桃枝摇晃了下枝条,须臾间星辰晦暗,响动隐去,异象消失。 姜阳一下子从入定中挣脱出来,睁开眼后眸中有一瞬间的茫然,而后看清了周遭环境,这才渐渐回过神来。 ‘是了我在闭关’ 清风拂来,窗棂摇晃,姜阳感应了一下而后在心底问道: “白前辈,我闭关了多少时日?” “嗯一月有余了。” 白棠随口答道。 “吓!” 姜阳心中一惊,只能感叹修行无日月,眼睛一闭一睁,他几乎都没怎么感受到时间流逝就过去了一个月。 他没再出声,而是体会起此次闭关的收获。 这禄丹的效果描述起来普普通通,可让姜阳切实体会起来,其效用只能讲还是说的保守了。 ‘感应魁斗上升道业’ 姜阳内心念叨着,回忆先前那股奇妙的感受,细究之后却记不起来多少。 他只知道自己靠近了一颗巨大的星辰面前,在这里不管他向其提问何种问题,万事万物均可得到解答。 这种感觉就似如闻仙乐耳暂明,以至于让人流连忘返,遗忘了时间。 可惜最后种种感悟又好像竹篮打水一般,通通也留不下来半分。 不过这只能算意外收获,姜阳的本心只是奔着提升资质去的,故而他倒也没多纠结,转而体会了下此次服丹对于自身的改变。 “唔大约三成有余,这便是地品的灵窍么?” 姜阳试着吸纳了一下周遭灵机,大约比之先前效率增长了有三成半。 可不要小瞧这三成半的增长,看似不多,但须知一个人的修行是以年月来计算的,每一次修炼都有些许进步,日积月累之下就能拉开恐怖的差距。 一步先,步步先,这也是灵根资质的重要所在。 灵根灵根,灵窍增长了,根骨自然也有进步,姜阳的法躯强度同时也提升了些许,经脉对于灵机也更亲和了,往后的修行会更加顺遂。 “练气后期,差不多接近巅峰了下一次再闭关打磨些许时日,想来就可以准备着手筑基了。” 姜阳自语着,起身来到小院外头活动了下。 道途已经明晰,平铺在眼前,姜阳只需按部就班即可。 小小放松了一会,姜阳便掏出剑来到院前的空地上舞了起来,收摄了一身剑气后,这剑诀使起来毫无烟火气,颇有些返璞归真的意味。 只休息了半天之后,姜阳便重新坐回去,掏出《通仙道章》读了起来,为之后的改换道途做出准备。 这道经博大精深,越是研习越觉得深奥,姜阳沉醉其中,偶有所得便能开心好一阵子。 这天,姜阳耳边忽然响起师尊玄光的召唤,他连忙答应了下来。 “师尊出关了。” 姜阳应声完,放下手中简书,略微整理了下就腾身而起,驾风飞往山间。 天边晚霞映红了半片天穹,团团火烧云红中带金,映照出一片绛色,山间林叶声阵阵,一股清风扑面而来。 姜阳落地,几步上前拜道: “弟子姜阳拜见师尊。” “无需多礼,上来坐。” 玄光还是那副模样,一身锦衣端坐着,并无半点大真人的威势,懒懒散散的像个富家的公子哥。 “是。” 姜阳躬身应道,随后在案前坐了。 一旁的翠衫婢子,红唇杏眼,缓步走过来为他添了茶,又悄悄离去。 姜阳恭敬道: “恭贺师尊出关,道行精进,神通大成!” 玄光听后笑了一声,恭维的话他听得够多了,这会只是摆摆手没接话,转而问道: “如何,你福地一行可有什么收获?” “福地广博,机缘丰厚,令弟子受益匪浅。” 姜阳连忙低声回道。 随后他便从储物袋中排出几只玉瓶,两三枚玉盒来,各自介绍了几句,而后道: “此为弟子所获,全凭师尊定夺!” 玄光起初还漫不经心听着,随后渐渐的坐直了身躯,听到晦阴灵物后忍不住眉头一挑,神情颇为怪异。 在看见姜阳打开那盛放着灵桃的玉盒后他彻底坐不住了,惊道: “【朱玄青绛西岳灵桃】?!” 这东西的名头太大,玄光只一眼就将其认出来了。 姜阳先前听两位真人提起过这个名字,现如今听闻师尊也是这个称呼,于是问道: “这西岳灵桃,到底是何意?” 玄光听后又放松了下来,缓声道: “桃者,广木之精也,上朱赤下青绛,有两色之分,是产自西岳瑶池【阊阖宫】中的天地灵根” “其后随着木德大兴,此等仙木灵种传遍大昭,天下仙修遂有这灵桃可以品鉴。” 现如今广木一道虽高妙隐秘,不为人所知,可灵桃的传说却留存了下来,哪怕当今修士从未见过,耳濡目染之下也读过相关的典籍描绘。 对于自己将要修行的广木一道,姜阳十分上心,迫切的想要知道更多相关的消息,于是就追问道: “那当今桃华之木不显,为何福地却还有所留存?” 第167章 四序云终 玄光闻言沉吟了片刻,才回道: “福地闭锁在地邸之中,不与现世交汇的话,是会留存些如今已经断绝的道统灵物,这没什么奇怪的。” 其实他对于广木也知之甚少,但此种情况并非没有先例,有样学样以此来推测就是了。 姜阳听后点了点头,但内心却觉得没那么简单。 无他,福地之中桃枝桃花旁人触之即散的场面还历历在目,此中隐秘颇深,恐怕短时间内难以探究。 “当然此果的珍贵还不在止于此。” 此时玄光又道: “上古之时广木控摄三炁,严格来说这灵桃是『广木』与『寿炁』两道之合所诞生的灵物,故而它才能有养命延年,增寿疗伤之神妙。” “可现如今广木不显,三炁始分,两道之异象缺失分离,哪怕是寿炁之位被人重新证得,怕是也难以诞生这西岳灵桃了。” 姜阳一听心中也有所领悟,言道: “师尊的意思是,就算是天地准允,有人能种出此等灵根,却也结不出能添寿元的灵桃了?” “正是如此。” 玄光点点头端起杯来饮了一口。 “物以稀为贵,此物价值确实不菲。” 姜阳了然跟着说道: “弟子修为低下,寿元充足,此等灵物用了太过奢靡,便交予师尊处置。” 玄光听后朝着下首的姜阳望了一眼,面上似笑非笑道: “此乃真心?可有怨怼?” 说白了面前这一桌子灵物,穷点的紫府真人就是全身家当押上也换不来。 也就雨湘山还算富庶,他玄光身为大真人,见过的好东西不少,加之宗内的资源一向对他予取予求,这才能抵抗住眼前诱惑。 姜阳一听连忙低头拜道: “弟子之言发乎本心,一片澄澈,青天可鉴。” 若不是当年宗门接引,他尚是渭阳城下一名小乞儿,虽然当个乞丐无忧无虑的也很好,但在此方世界遁游太虚、御剑青冥却会更加的海阔天空嘛。 故而对于雨湘山姜阳一直都颇有认同感,另一方面没有宗门撑腰他也去不得清屿山福地,或者说就算能去,也保不住这些灵物。 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个身份带来的附属品,姜阳又有什么不舍得的,所以这话他说的坦坦荡荡,并无什么迟滞之处。 玄光看不透少年内心的想法,但观其言行洒脱、眉宇清平,毫无郁结,他心中已然信了八九分。 ‘才提了那『晦阴』灵物,瞌睡了就递枕头’ ‘不过逛了一趟回来其收获就足以顶我百年操持,此等搅动风云之力,着实可怕是时来天地皆同力还是大人在幕后推手,亦或两者皆有?’ 这种猜测他与谁都未曾提过,只在心中转了两圈,面上便浮现笑意道: “好了,收回去罢。” “嗯?” 姜阳一听连忙抬头,疑惑的看着自家师尊。 此时玄光歪斜着半边身子,手肘抵在椅背上笑起来: “这里都是你辛苦得来,为师岂会贪图,且收起来。” “这” 明明是好事,姜阳反倒犹豫起来。 不提别的,只一路走来,看的见得多了,诸家弟子对着各自长辈真人奉上灵资一事,仿佛就是天经地义一般。 有随便的直接自己来拿,有矜持的便让弟子主动奉上,有讲究的如雨湘山还会对下修予以赏赐,此种情况任谁都是习以为常的。 如今听闻师尊玄光分文不取,他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张口道: “可是依宗门规矩,这确实该归峰上处置才是。” 规矩还不是玄光一言可决,他听后只挥袖道: “宗门是宗门,我扶疏峰上没有此等规矩,一切所得便归你自己所有,无需再议!” “这好。” 姜阳一听既然师尊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只好作罢,敞开袖口将案上的一应灵物没入袖口。 “好了,还有什么事尽管说来,若无事就赶紧回去修行。” 玄光想知道的已经问完,便要打发姜阳离开。 姜阳低头端起杯来喝了一口,忽的想起了自身急需的剑诀,于是就说道: “弟子有事请教。” “哦?何事尽管说来。” 玄光漫不经心应道。 姜阳连忙郑重其事道: “弟子习剑至今,当初换取的剑诀已然不怎么合用,便想讨一本新剑诀来修,敢问师尊现今何处能寻到高品的剑诀?” 此言一出,玄光神色怪异的瞧着姜阳,略微斟酌了下才道: “何处去寻难道没人告诉你为师擅剑道么?何必舍近而求远?” “啊?” 姜阳呆了一瞬,他还真不知道玄光擅长的是剑道,四师兄也未曾提过。 玄光看着姜阳呆愣模样,不由心中明悟过来,摇摇头暗道: ‘也不怪,他入门时间太短,我近来又忙于闭关,疏于教导,行简要再没提的话,他还真不一定知晓。’ 想罢后他便轻声道: “怪为师疏忽,未曾教给你什么,本想着等你筑基再行教导。” 说着便在案上拂袖而过,桌上多了一枚泛着月白色的玉简道: “既然你问到了,我也不藏私,这《四序云终剑典》你拿去参悟,此乃我毕生剑道之菁华。” 姜阳拿起这枚玉简念道: “《四序云终剑典》?” 玄光眼中生出意气风发之感,就连额角都有了些飞扬之意,此时倒像是一位身具锋芒之剑修了。 他解释道: “正所谓阴阳相错,四时乃通,这剑典正是以四序轮转为骨,可分春、夏、秋、冬,四时之剑,其玄妙之处博大精深,你可先择一时节来修。” “等你什么时候挥剑有节气喧嚣之意,便算是入了门,也就承接了我剑道之衣钵。” 这剑典几乎是玄光前半生立身之本,倾注了大量心血,故而修行起来也不是一般的困难,此时提起来暗暗有了考校之意,但却不明说,只等着姜阳自己去悟。 正如天下没有一模一样的叶片,这剑典每个人亦有每个人理解,修起来不会趋同于一个模样。 玄光就这么将剑典推了过去,没对姜阳做任何要求。 第168章 剑道极意 姜阳颇具剑道天赋这件事,他师弟玄涤也曾提过,可练气期正是一心修行,择定道途的时候,应当避免沉迷于外道。 故而按玄光本来的想法是等到姜阳筑基以后,等一切安定下来再行教导,可现在姜阳既然开口问了,他也不藏着掖着,索性就给出来了。 这边见玄光说的郑重,姜阳小心的将月白玉简接到手中,回道: “多谢师尊厚赐,姜阳定然谨记在心。” 一般能被称做剑典的剑诀至少都在五品以上,往上数都是有传承在的,可不是什么大路货色。 像姜阳先前修习那洞元一气剑,因为三品的缘故,创立者也只敢称自己为剑诀,而不敢僭越。 暖风回荡在山间,吹的玄光衣摆褶皱,他出言告诫道: “剑道之修行,在练、在悟、在杀,最是讲究天赋,一味勤练不成,闭门造车也不成,手上不染血同样也是修不成的,你需记牢。” 说到这玄光伸出一根手指,细长笔直,骨节清晰,指尖上缠绕着一缕翠碧,其色纯粹,其意茫茫,引人夺目。 这光晕甫一出现,周遭草叶翻转,根茎横卧,灵花变向,脚边的草木枝杈霎时间挺得笔直如一柄柄细剑般耸立,恍若磁吸一般随着那一缕灵光左右摇晃。 就连姜阳头顶的灵橡也忍不住随之颤动,使得他不由分心去安抚。 这道光芒旋即被按灭,此时就听玄光言道: “剑道之极为意,可御敌、可护道、可修身,虽本质还是攻伐之术,但技近于道,同样有莫大的玄妙与造化,你需切记。” “弟子明白,多谢师尊教诲。” 姜阳连忙俯身应道,而后抬头眼神憧憬问道: “敢问师尊,方才这一缕青翠之光便是剑意?” 这道光芒虽不璀璨,却清亮凝实,寒光引而不发,引得周遭草木摆动。 哪怕没有特意去针对他,姜阳也感到发丝倒竖,如芒在背,颇有些不适。 玄光点点头道: “此乃我修持了三百年之剑意,其名为【承碧】,如若按古剑修道统来称制,应唤作【宜阳承碧上妙玄真剑】,当属于‘侯应’一系的剑意。” “剑意师尊居然是一位当世剑仙,真是出人意料。” 实在是玄光的形象太有迷惑性,姜阳此前居然一点也未曾朝这方面去想。 不过每一位剑修心中憧憬的剑道之极便是剑意,他也不例外。 修习剑道之后,越是修便越感到其博大精深,姜阳目前连剑元都还没头绪呢,如何能不憧憬、艳羡。 可姜阳也知道这事是急不来的,不止是师尊玄光在讲,白棠也没少提,他只能按下心思,一步一个脚印。 玄光看着少年神色,知他是个稳重的,于是便暗暗期许道: “在你之前我有弟子五位,抛去已故去的一位不提,其后四人只你四师兄一人随我习了剑,便是你大师兄【致羽】就算成了神通,也同样拿不得剑。” “至于行简他性子驽钝,习剑一板一眼,匠气太重,故而剑道虽不易,诸弟子中为师最为看好你。” “或许你才是那个能继承我剑道衣钵之人。” 姜阳一听赶忙虚心道: “师尊厚爱,姜阳惶惶,恐不能承其重。” “无妨,天长日久,不必着急于眼下。” 玄光语气轻飘飘的,说完摆摆手挥退姜阳: “罢了,我乏了,你自去。” “是。” 姜阳闻言起身离席,而后挥袖在桌案上留下一枚玉盒,拜道: “纵然师尊不收灵物,但做弟子的却不能不孝敬,此物还请师尊收下,弟子告退。” 说完姜阳也不去管,后退着腾身而起,如一阵风似的离了山上。 “这小子” 玄光见他跑的飞快,摇了摇头失笑,也懒得唤他回来,一挥袖玉盒掀开,里头正躺着一枚浑圆剔透的桃果。 七日后,静室。 姜阳闭目调息,将一身气息调整自最佳状态,这才睁开眼,暗道: “万事俱备,是该到了改换仙诀的时候了。” 这仙诀白棠看不懂,故而也给不了什么意见,只说道: “你可想好了,这一改余生既定,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姜阳捋了捋袖袍,眼神坚定道: “那是自然,广木一道玄奥高妙,是古老超然的道统,这仙诀又直指根本,我根本没有理由不去修。” 紧接着他笑了笑又道: “再者说,现在这乙木又能强到哪里去,师尊这等人物尚且神通不兴,未得五法,我又何必迎头撞上。” 当然这些都是托词,真正让姜阳下定心念,是因为背后有桃枝撑腰,这才能丝毫不做犹豫。 目前修炼的乙木功法虽好,可如何能与这直指根本的广木大道相比,所以他一直在做这方面的准备。 这几天姜阳也没闲着,整日抱着那《通仙道章》参悟,就连师尊玄光给他的剑诀都没顾得上看一眼,事关未来道途,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如此废寝忘食之下,姜阳总算将整篇道经的前面一成内容给啃了下来,可以初步上手修行了。 不管如何,得先将功法给改换过来,才能着手考虑筑基一事。 白棠见少年决心已定,也就表示支持: “如此便好,且安心去修,我为你护法就是。” “好,多谢白前辈。” 姜阳郑重点头,对着白棠谢道。 “嘁去。” 白棠应了一声刚要缩回去,就听姜阳又好奇道: “对了,白前辈,不知你那剑意又叫什么名字?” “你废话少说,赶紧开始。” 白棠撇撇嘴打发少年去了,心中却暗暗思忖道: “好奇心忒重,早点筑基把剑元修出来叫我解解馋才是正经” 她神通神通恢复的慢,整日缩在剑中人又困倦,最近日子是越来越难熬了,她心里不知道多期盼姜阳更努力些呢。 这边姜阳收敛神情,道经在心中流淌,他又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枚紫色云纹的‘椿萱’大丹备在一边,暗道: ‘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将修为推至练气巅峰,有椿萱大丹在,想来也更轻易。’ 想罢他便闭目,开始散功。 能在练气后期连散两次功重修,姜阳估摸着自己不算前无古人,恐怕后头也很少能有来者了,算是个能折腾的。 也就是他一身资源丰厚,不惧丹药用度,不然光是将耗费掉的法力重修回来就足以把人折磨崩溃。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姜阳这次散功很是顺利,没一会他的气息就愈发衰弱,境界层层跌落,退回到了凡人境界。 此时气海也闭锁不住,体内的法力逐渐开始逸散。 姜阳丝毫不慌,沉着的按照《通仙道章》中的路线开始行气,一点点将损失的修为收束回来。 体内遗留的乙木法力不似清气,做不到诸道皆宜,但姜阳要改换的是广木,与其同属木德,故而倒也不损失什么,算是多了几分便利。 姜阳默念着法诀,方才跌落的气息如阶梯般不断上涨,一身乙木法力迅速转换为广木一道。 第169章 练气巅峰 “凡修入道,即叩问众妙之门,每至天时轮换,沐浴兰香,清斋幽房,入室静坐。” “取天地并蒂之象,融灵台为双生树,一主生发,一主归藏,跏趺而坐,身持‘灵犀’印。” “气海生玄烟,散气神虚庭,蔽身九霞,隐景幽冥,宝符玄降,驾乘绿軿,回转九晨,住我身形,上登玉房,拜谒紫庭,叩齿二十四通,咽气八过止。” “……” 姜阳周身长袍无风鼓荡,呼吸之间自有吐纳,晴朗朗的烟气充塞静室,却散不出一分。 气海中的法力若一汪清泉沉在谷底,顶上玄烟密布,却被姜阳一一收束炼化,如细雨洒落。 新生的广木法力尽管只有浅浅的一层,可每一滴都重若太岳,雄浑精炼,强韧无匹。 明明量上没有丝毫增长,反而缩减了一大半,但保守估计,眼前这一滴法力却可以当从前十分来用。 姜阳暗自心惊: ‘不谈道统生克,光这修出的法力品质,哪怕只用来砸人也将人给砸死了。’ ‘道统之别,何以至此’ 明明同属木德,乙木虽孱弱却也算是广博的道统,他先前修出的法力,品质不差,在总量上面更有优势。 姜阳凭此去往福地与众多宗门嫡系相争不但不落下风,甚至犹有过之。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些与眼前广木做比,简直是云泥之别,只能说不愧是古时的仙道魁首,从此便可见一斑。 姜阳睁开眼,屈指一弹,一滴明黄黄带着几分棕青的露珠凝在指尖。 这滴法力混元若一,不散不盈,其品质之高乃姜阳平生仅见,乍一眼见到,就说这是真元怕是也会有人相信。 姜阳手掌合拢,将法力收回体内,暗忖道: “广木果然是超然的道统,只不过好归好,光是将气海充满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而且这法力恢复起来,怕是比之常人要更加困难。” 然而这也是应当的,高增低就,此消彼长是天地至理,若是法力低下虚浮,恢复起来自然就快,反之亦然。 虽然已经正式开始修行《通仙道章》,姜阳却并未急着起身,而是自储物袋中掏出了三四只玉瓶出来。 这些都是姜阳先前留存下来,用以增长法力的丹药,如今正好配合着‘椿萱’大丹,一举让他突破境界的同时,全部用来补充亏空的法力。 准备好之后,姜阳便将那枚紫纹大丹纳入口中,再次闭目入定。 …… 秋风萧瑟,层林尽染,晨曦斑驳,轻雾缭绕。 山腰处的小院在险峰中若隐若现,有道人在其中挥洒起落,腾云驾雾,真一副仙人景象。 修行无岁月,转眼将近小半年过去,外头从素白已至深秋。 姜阳终于从静室中出关,一身气息攀至练气巅峰,这会正提剑在云雾之中挥舞,舒展身形,如一只灵鹤在山间起落。 说到底这是高妙的仙诀,改换过程所花的时间也成倍增长,远不是当初可比。 加之姜阳马不停蹄的服丹修持,恢复法力,又加剧了时日,以至于出关后时序轮换,让姜阳生出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他还是头一次闭关如此长的时间,足足有四五个月,不由得他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真人又多了几分理解。 当庞大的寿元加身,生命被拉长,或许一次闭关就是数年过去,一道神通可能就是百年修持。 每次出关,改朝换代、宗族凋敝、物是人非,神通加身已然与下修不同,久而久之身上的人味儿便越来越少 “呼~通透!” 姜阳收剑,自腹中吐出一口长长的气剑,飞出丈许。 一通剑诀挥洒过后,他这才觉得浑身舒展,经络通畅,一扫闭关日久的憋闷。 走到院内,外头的深秋之气半分也不能侵入,月白榆树又长了几寸,上头叶片圆润,柄面有柔毛,其色翠碧,长势喜人。 姜阳进到室内,略作休息便来到案前。 桌案上规整的放了两封书信,白棠开口道: “这两封信一前一后,俱是自你闭关的时候寄来的,我都为你收下了,瞧瞧。” “嗯,多谢白前辈。” 商清徵的信姜阳自然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这会应了一声便坐下拆封。 两封信中间隔了有两月有余,不过好在姜阳闭关前特意给她去了一封信说明情况,有了交代此时倒也不虞让人担心。 怀着笑容拆开第一封,姜阳沉下心读了起来。 内容倒是很简单,主要说的是两件事,第一件事是这次福地之行她表现极佳,回来后师尊玄曦真人给了不少赏赐,同时不吝赞美。 赏赐什么的商清徵不太在意,主要是玄曦真人的夸奖让其在同门师姐面前很是争了一把脸,令她开心不已。 第二件事便是她筑基所需的天地灵气已经收集好了,只待打磨修为便能着手筑基了。 最后就是日常的问候,同时询问姜阳近况如何。 姜阳读完后合上信笺,没急着回复又拆开了第二封。 第二封是最近不久才寄过来的,里头只提了一件事。 那便是她已经将修为打破圆润,进无可进,已经带着丹药和灵气在峰上开始闭关,不日就将准备突破一事。 来信不光是告知姜阳,同时也表示近期没法给他回信了。 第170章 芙蕖盛放 姜阳合上信笺,心道: ‘也是,她也该到了筑基的时候了。’ 他与商清徵初识之日,当时她修为就已经臻至练气八层,只是一直卡在瓶颈不得寸进。 而后不过短短一年多,就已经飞速攀升至练气巅峰,以至于已经可以着手筑基了。 这速度当然不能和姜阳来比,但却也算是极快的了,至少是符合各家嫡系晋升的正常区间。 念及至此姜阳心中活动开了,想着: ‘不知清徵这次突破,能带来多少修为反馈?’ 上一次商清徵不过是练气突破,返回来的修为就让姜阳晋升了一个小台阶。 这次乃是晋升筑基,这其中差别可就大了,想来可以期待一下。 至于商清徵突破不成一事,姜阳想都未曾想过。 商清徵的资质比之姜阳可要好多了,不然也不会是峰上嫡传弟子了。 再一个就是玄曦真人定会有丹药资粮做安排,又不是苦哈哈的散修,什么资源都须得自己去挣。 宗门的嫡系有一个算一个,不用去争不用去抢,闭关之时筑基丹药灵物一类的自然会安排一份,甚至个别受宠的待遇还犹有过之。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宜道侣’之神妙,不拘是修行打坐,丹器画符,冲关破境都有加持。 姜阳虽不清楚这加持具体能到什么地步,但商清徵突破的成算本就不低,再加上这神妙焉有不成之理? 只不过修士筑基闭关所需的时间可不短,等闲都在三至五年之间,待到商清徵出关之日,想来姜阳也正在闭关突破之中了。 想到此姜阳还是觉得有必要撰写一封信告知商清徵,于是拿来信纸,提笔就开始挥就。 内容主要是诉说了一下自身近况,交代了不日他也将闭关,其后是表示恭贺她突破筑基云云。 如若顺利的话,商清徵出关后自然便能第一时间收到他的祝贺了。 信没有写的太复杂,主要是姜阳担心信笺送过去商清徵接收不到,闭关日久之下,里头内容万一又被旁人拆封看了去,故而就没真讲什么重要之事,主要起了个报信的作用。 将信封好,姜阳掐诀唤了灵鹤送出,旋即起身走出去。 “半年过去,不知毕师兄那头弄得怎么样了,且去瞧瞧。” 自从上次托付之后,姜阳便回去闭关了,如今出关自然第一时间要去看看那灵莲种的怎么样了。 事关筑基所需的灵气,姜阳自然非常重视,怎么上心都不为过。 抬脚驾风而起,穿梭云雾,衣袂飘飞之间便落在自家师兄的小院前。 这回却不用通禀,毕行简正好整理着袍子从草庐内走出来,看起来是要出门。 姜阳的到来根本没有掩饰,毕行简抬头正见,略一诧异后便露了笑脸道: “师弟出关啦,你来的正好。” “哦?” 姜阳一挑眉虽是疑问,但见了毕行简的笑脸其实他的心已经落回了肚子里。 他这个反应,那灵莲定是成了,不然万不会如此。 随着姜阳落地,毕行简上前拉住他的衣袖道: “走,为兄正巧要去后山,你也随我一道去看看。” “也好。” 姜阳欣然应允,脚都没怎么沾地便一前一后出了院门,径直往后山飞去。 整座扶疏峰其实不小,只是并不算一座特别高的仙峰,姜阳担心惊扰到山上闭关的师尊与师姐,故而并不怎么四处转悠。 后山之地他还是第一次来,这会在毕行简的带领下深入一处山坳。 在一片崖壁夹峙处,顶上有虬松枝杈斜伸出,壁上藤萝攀附,哗啦啦的水声传来,一条飞瀑如银色匹练顺流而下,两次蕨草青苔如绿云堆砌。 此处正是一峡谷,毕行简停下身形对着姜阳道: “到了师弟,就在此处。” 旋即缓缓降下身形,姜阳感受着四周蓬勃的水气,不过眨眼功夫袖管上便有白露凝结,清爽却不觉潮湿。 姜阳也不掐诀避水,就这么随着毕行简落到了谷底。 山间吞吐着白雾翻涌如素绡,雾中有奇花异草,飞瀑落下,泉水叮咚,好一派自然之景。 姜阳落下后,激荡的此地灵机涌动,有翻卷之势,往前行数十步,但见一汪清泉。 泉水汩汩,其声潺潺,色呈清白,泉边有皓白玉石散落,内里一丛紫莲盛放,几片浮萍点缀。 莲叶大如碧玉轮,叶脉纤细,泉水飞溅,承露时泠泠作响,一片紫莲中,几枝菡萏将开未开,正当间确有一株双花并蒂莲怒放。 毕行简站定对着姜阳介绍道: “师弟来看,这就是那【皓玉白泉】,将养在峰上数百年了,听闻是师尊年轻之时特意迁过来的。” “原来如此,真是神妙。” 姜阳不由暗叹道,如此浓郁的灵机,不知攒了多久,想来哪怕是块萝卜丢到里头也腌入味了。 如此灵地不是老牌紫府恐怕都养不出来,这边是传承的底蕴所在。 “此次灵种能活,此泉至少有五成功劳。” 毕行简此时摇头晃脑,显然乐在其中,指着泉眼道: “这白泉属『壬水』,此道阳气上蒸,在天化云,阴气下降,在地为泉,故雨露既濡而水生发,此水势之常耳。” “师兄有高论。” 姜阳点点头赞道,白棠曾经也提过,壬水与云炁相亲,没想到其中还有分别,这意思是壬水无状在地化泉,其就相当于木德中的乙木地位,有了生发滋养之力。 “嗐” 毕行简听后面色一窘,略一摆手便如实道: “不受不受,为兄哪有那个道行,不过也是曾听闻师尊说过,依样转述来罢了。” “哈哈哈,师兄倒颇有些童趣。” 见自家师兄如此诚实,姜阳还能说什么,只能哈哈一乐带过去了。 毕行简闻言也跟着笑起来,丝毫不以为意,带着姜阳走到泉边道: “喏,就在此处了。” “我先以【插仟移嫁法】将两枚灵种混而为一,后又用秘术催发,再投入这灵泉之中,日日辅以仙基施法补足,如此三月果然固脉扎根。” “二月,浮萍分枝,菡萏待放,又三月,芙蕖盛开,遂诞一并蒂莲。” 说到这毕行简笑了起来,转头道: “师弟,幸不辱命,成了!” 第171章 绛府云涡 “成了!” 随着毕行简一声过后,姜阳也笑了起来,赶忙拱手谢道: “劳烦师兄了,不然我也只能捧着灵种眼睁睁看其枯死,不知要如何是好了。” “诶” 毕行简抬手按下姜阳手臂道: “此言差矣,是我要谢你才对。” “你上次寻来那丹药我带去给了玄衍真人来看,它一见就说效用不凡,是当今少见的益兽灵丹,心里不知道多欢喜” 姜阳一听顿时放下心来,缓声道: “如此便好,可还够用?不够的话师弟这还有” “够用了够用了,就这还不知要怎么谢你。” 毕行简连忙应声道,又讲起近况: “一枚足矣了,衔蝶服了那枚丹后就陷入沉睡,有玄衍真人在旁看护,如今一切都好,只等着它补足后苏醒了。” 说到这,这圆脸青年面色发红,踌躇着低声道: “我知这丹药贵重,师弟别着急,往后我定补给你!” 不经玄衍真人介绍他尚不清楚这丹药的贵重,如今既然清楚了,自然是坐不住了,可一时半会哪里补得上,只能暗暗给出承诺。 姜阳一听赶忙拦住他,故作埋怨道: “什么补不补的,这如何使得,丹药师兄且安心去用,上次不是说好了,拜托你为我种这莲怎地又旧事重提。” 这话说得妥帖,听得毕行简心里热热的,但还是犹豫着道: “栽莲种荷不过小事尔哪里及得上” 姜阳不想他心中有愧,赶忙打住,一挥袖断然道: “我说及得上就及得上,此事休要再提,你替我种莲,我予你丹药,如此两清!” “师兄且安心。” “这好。” 毕行简欲言又止,但看着姜阳态度终于是妥协了。 姜阳见了便岔开话题问道: “不知这灵莲可有名字,又算是哪一级的灵物?” 毕行简闻言赶紧解释道: “此莲浮萍大如车盖,莲生三十六瓣,其色辉紫,我当时还真认不出来,直到回去后查了古籍才找到” “这灵物来头不小,其名为【绛府云涡莲】,归属『紫炁』一道,在古代用途广博,可入药,能炼丹,亦作器哪怕只是吞服也可消口业,治蛊毒,解目痛,除岚瘴。” “来头不小此话怎讲?” 姜阳目光一闪感兴趣道。 “这灵物在古代是【紫曜玄墀庭】所有,只是后来佛国入侵,净土横行,紫曜玄宗覆灭,此类灵莲便成了那帮和尚的私有物了。” “和尚僧人。” 姜阳念叨了一句,郑国是仙宗所掌,下辖之地无净土染指,自然是见不着僧人的。 “当然,此灵物的作用还不止于此” 此事古籍上提及甚少,更多的毕行简也不知了,这会转回话题道: “此物在古代最大的作用,便是取一莲台种在气海内,以法力培养祭炼后,便可诞生一处异府,在那个没有储物袋的时节,古仙修多用之来存储随身物品甚至是法力,听说最高视品质可留存本体的三成法力。” “这可是好东西居然还能提前存储法力,即使是三成也不少了。” 不怪姜阳惊讶,此物不管是其储物的特性还是存储法力的能力,都是十分好用的功能,拿来吃可谓是最浪费的用法。 “是,但也没有那么神异,等阶不同效用就天差地别,真正算得上珍贵的,怎么也得到紫府一级才行。” 此时毕行简立马摆摆手打断了姜阳的幻想。 “那眼前这些到底算作哪一阶的灵物?” 姜阳只是没想到随手捡回来的两枚种子也是件不错的宝贝,闻言也没有毕行简想的那样失落,反倒颇有些捡漏的欣喜。 “这一池中的灵莲虽只是初生,但位格在此,故而俱是筑基一级。” 随后毕行简指了指紫莲簇拥的中心处,那朵并蒂莲道: “要说有望成就紫府的,估计只有我精心培育的这一株还有些可能了。” “好叫师弟知晓,此种天地灵根生长极为缓慢,如若没有意外,怕是要以百年计。” 毕行简这是怕姜阳心急,故而留了一句让他宽心。 不过姜阳也清楚,远的不提,就说他院中那株月白灵清榆,不说突破位格,就光是想要彻底成年也需数百年时间。 当然,这是针对于树木先天生长缓慢而言,可就算如此灵莲也快不到哪里去,或者说短期内是别想用上了。 这边姜阳笑了笑,摇头道: “师兄多虑了,来日方长,我不急的。” 他的目的一直都是从这株并蒂莲上采集灵气,至于这莲花本身不过是意外收获罢了,孰轻孰重姜阳还是分得清的。 反正姜阳只是对着莲花采集天地灵气,也不会伤及它本体分毫,就这么放任其生长便好了,将来总有用得上的那天。 听自家师兄的意思,紫府灵莲锻成的异府和筑基灵莲锻成的可不是一回事,些许时间还是等得起的。 “如此便好。” 毕行简还担心姜阳揠苗助长,贪图那异府之能,此时一听就放心了。 随后两人出了后山,沿途姜阳心情大好,半空中与毕行简道别,下落回到自己的小院内。 走入静室之中,姜阳顺势坐下,喜上眉梢。 并蒂莲已成,连理木在手,万事俱备,只欠那灵气了。 当然这还要姜阳用对应秘法去采,但这却不是难事,左右不过是水磨工夫罢了。 仙诀中求神妙的篇幅里有提到过采集抽取灵气的办法,姜阳早已读过,做到烂熟于心。 想要筑成仙基,引得神妙加身就得以相关灵气做药引来感应,可谓是一环扣一环。 姜阳如今越是深入了解,越是能感觉到,现如今众多修士所修的功法,或许就是从这仙诀衍化过来的。 或者说是简化来的,因为不管是从胎息食气到练就法力,还是最后再吞服灵气筑基,都是为了‘入道’这个过程做准备。 将整个流程走完,修士便踏入一条道途之中,故而称之为‘入道’。 第172章 灵犀淳元 姜阳目前需要做的就是日日采集那天地灵气了,这也是最为繁琐的一环。 广木『连理枝』入道所需的天地灵气十分特殊,总共需两道,《通仙道章》中有相关的记载与采气方法。 其一唤作【重台淳元】,其二唤作【玄闵灵犀】。 “【重台淳元】,须寻得一朵天地灵莲,其花枝有并蒂,其瓣开有重台,在四序迁流,侯应更迭之机,以纳真法采得一缕淳元,四缕淳元精炼为一道,再辅以秘法荟萃,三百六十五日遂得一份。” “【玄闵灵犀】,须觅得两颗连理之木,在天光明烈之日,以鸟雀彩羽妆点,『坎水』、『真火』、『戊土』、『元金』五行灵物变易,众气色盛,光采相燿,炼得灵犀一点,六十日为一缕,七缕为一份。” 当然这些只是其中大致要求,而后还有更细节的都是些手诀与对应咒语,篇幅比之姜阳曾见过得任何采气诀都要复杂得多,简直算得上前所未见了。 哪怕是姜阳提前看过不止几遍,此刻回顾起来还是觉得麻烦得惊人。 好在最关键得灵物已经解决了,姜阳只用跟着循规蹈矩即可。 ‘并蒂莲有了,现在只需每日去后山用纳真法采集一次就可以了,其他条件还需多做考量’ 姜阳喃喃自语道。 采集灵气可是个磨人的活计,可此举事关道途,姜阳也丝毫不敢马虎,不欲托付他人,一切都准备自己动手。 好在全程耗时不算太长,而且没人规定两道灵气不可以一起采,姜阳两头忙活,齐头并进之下估摸着一年多得时间内也足够了。 重台淳元须得在四序迁流之机,也就是四季轮转得时候最为关键,算一算每值三月换季之时便可采得一缕,四季变换凑足一个年头便能集齐一整份淳元,倒也算简单的很。 至于后头的精炼荟萃,按仙书上说,花不了多少时日,一旬足矣。 另外这玄闵灵犀倒相对繁琐些,好在解决了连理木之后,其他的诸如鸟雀彩羽,五行灵物并未做特别要求,姜阳在坊市里寻摸一圈估计就齐了。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这灵气只能在晴天采,不过这也能想法解决,没有晴天就创造晴天,大不了他到时候飞到云层上头去,隔绝了雨云,想怎么采便怎么采。 当然也有更简便的方法,这两种天地灵气其实各自都有其下位替代。 比如【重台淳元】就可以用诸如【聆风静炁】、【栖梧守真】来替,【玄闵灵犀】也有【见性扶枝】这种下位灵气。 这些采集起来都要比前两种容易的多,但同样的修成入道之后也弱了不止一筹。 要修就修最好的,在有的选的情况下姜阳自然不肯屈就,麻烦是麻烦了点,但为了自身道途,一切都是值得的。 说干就干,姜阳坐不住了,出了小院就直奔原先落雨峰下的坊市而去。 川鹜坊市姜阳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一进来还是人头攒动,川流不息,只要宗门还有新鲜血液涌入,这里头就永远会热闹非凡。 姜阳带着目的并不闲逛,在坊市里里外外寻摸一圈,只取自己所需灵物。 灵石姜阳袋中积攒了不少,诸物不缺,他一直都没什么机会用,如今大撒灵石之下,很快就将一切所需的灵物给凑齐了。 其中最麻烦得当属那『真火』一道得灵物,雨湘山周遭火脉不兴,火德灵物稀少,大部分都要商队从远方带过来。 不过这也难不倒姜阳,在他出了三倍灵石的情况下,先前结识的那位商铺掌柜高岳振还是很快为他调来了一枚真火赤铜。 灵物采买完毕,姜阳也不多耽搁,很快回返。 时至中天,姜阳自储物袋中取出那枝珍贵的连理木,放在院落中摆放好。 此木到了现世更加晦暗不显,竟连枝头的灵花也跟着枯萎了,斑驳麻赖好似一枯枝,丢到地上都显得不起眼。 而后他又掏出刚买来的其余四种灵物,分别对应着方位摆好,待到天光落下,光采相燿之时,姜阳默默念咒引导静静等待,不多时果然见中间诞出一缕细如发丝的灵气光点。 姜阳大喜,连忙取出一只长颈玉瓶,掐了个采气诀,从中抽取了一丝泛着棕青之色的灵气入内。 顺利的采得一丝灵气让姜阳内心振奋,不过这丝灵气得连采六十日才能凑得一缕,并且一日只能采得这么多,是个磨炼心性的过程,急也是急不来的。 往后的日子,姜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日就在小院与后山两点一线。 清晨去往后山,盘坐在皓玉白泉旁,在紫莲上采集那淳元,正午之时便回到自家院落之中,对着天光采集灵犀。 剩下的时间他便掏出那《通仙道章》来读,又或是持剑演练,精进剑道,一天中的时日都排的满满的,非常充实。 在这个过程姜阳的道心也渐渐安定下来,甚至有些享受起了这个过程。 道经在心中流淌,他隐隐感觉到或许采集天地灵气的这一环就是古仙修‘筑基’的过程之一。 他甚至猜测如若灵气采集完毕,筑基入道对他来说再也同样不是困难。 采得的每一丝灵气都会让他对自身道途更加熟悉一分,明明未曾有一天入定修行,姜阳却觉得自身道行有了长足的进步。 服气养性之道,既服气求性又以神通养命,两面同为一体,性之造化系乎心,命之造化系乎身,性命皆修。 时光匆匆,不过转瞬之间,整座扶疏峰到处都留下了姜阳忙碌的身影。 一年多得时间里,残枝生花,草茎抽芽,去到后山的路上被他踩出了一条通幽小径,泉边的皓白玉石因他落座变得光滑无比。 一切仿佛从来未变,又好像时刻在变。 ‘夭桃秾李’不断地发挥着神妙,使得姜阳的面容更加精致,一身气质也有明显的变化,其中最大的改观就是‘静’。 他只是站在原地就给人一种安然闲适,明澈清朗之感,恍若道仙真修,出尘于世。 “终于圆满了。” 泉边,随着最后一缕灵气落入瓶中,姜阳目光闪烁,心思悸动。 玄黄色的淳元在瓷壶中溢满,棕青色的灵犀于玉瓶中闪烁,容器中如此喜人的灵气令姜阳生出丝丝笑意,打破了一身沉静气质。 一年多得到处忙碌总算得了令人心满意足的收获,他终于可以着手闭关突破了。 这段时间采得天地灵气并不是在耗费时间,姜阳认为早在采集第一缕灵气得那一天,他的‘筑基’其实就已经开始了。 如今闭关不过是在践行自身道行,做那临门一脚罢了。 不需什么灵物辅助,也不用什么筑基丹药,通通都用不着。 若不是此地空荡,又要向上报备,他甚至想要原地突破。 “走!” 念及至此,姜阳将两瓶灵气封存好,便冲天而起。 第173章 求得神妙 扶疏峰。 天光溢暖,灵花飘香。 山间,毕行简行色匆匆,一路驾风落下,疾步走到近前拜道: “行简拜见师尊。” “唔进来。” 玄光声音慢吞吞的自上首传来。 “是。” 毕行简应承一声,撩起下摆几步到了桌案边上。 玄光好似刚刚从修行入定中醒来,一身磅礴的神通法力涨缩回落,脑后悬着的彩光圆环隐现,最终消弭于无形。 毕行简连忙躬身道: “弟子有事禀报。” “何事?但说无妨。” 毕行简闻言掏出一枚玉盒展开,斟酌着语句开口道: “师尊,小师弟竟不知何时改换了功法,我送去的丹药灵气他只收下了丹药,这份【森蔼月梧臻萃】被他给退回了” 方才不久他带着采来的灵气与筑基所需的丹药送过去,没想到姜阳却不要,说其已经转修他道不日就将闭关,叫毕行简当场大吃一惊。 随后就是一轮苦苦规劝,可姜阳却只是缓声安慰他,并不打算听从,无奈他只有到玄光这里来了。 “嗯我知道了。” 没想到玄光听后也是眼皮微阖,连抬都没有抬一丝,只淡淡应道。 毕行简一听,忍不住咬牙道: “师尊!小师弟他不日就将闭关突破,恐怕到时悔之晚矣,您难道就眼睁睁看着?!” 姜阳待自己不薄,毕行简怎能眼睁睁看他步入歧途,故而此时哪怕他心中惴惴,也要高声警示。 玄光闻言睁开了眼睛,看着毕行简的神情,挑眉道: “哦?或许是他在福地中得了什么上古传承也未可知,便叫他去修好了。” “可” 毕行简闻言语塞,但又赶忙反驳道: “可是师尊您曾说过,古老并不意味着好,道统断绝自有它的道理,怎地如今态度却变了?” 玄光这头仍是慢条斯理的回道: “这是你师弟的造化,也是他的选择,你不是劝了,可曾劝动了?” 面对自家师尊的避重就轻,毕行简显然不能满意,他再次拜道: “那是小师弟他境界低道行不足,自以为好而已,我劝不动不代表师尊您劝不动,烦请师尊出马,叫他迷途知返。” 姜阳在峰上一年多的一举一动他都知晓,这般上下忙活若是能瞒过,他玄光岂能称紫府真人,但他就是一言未发。 此时玄光内心一叹,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只能敷衍道: “我已知晓,你退下。” 没想到毕行简十分固执,只低头道: “还请师尊答应,不答应行简就不走。” 玄光低头看着自己这位头铁的弟子,不知该怎么向他解释,便回了一句: “姜阳他道统特殊,我已看过,你无需担忧。” 说完也不等毕行简答话,直接挥袖扇出一阵风将他赶下山去。 …… 静室内,姜阳目光灼灼,精光流转,一身气势已然调整到了巅峰。 此前自家师兄已经来送过灵气与丹药,这是峰上嫡系的正经待遇,可姜阳如今已经用不上那乙木灵气,就给婉拒了。 至于丹药虽然他自觉用不上,但是防患于未然的性子还是让他给留下了,服不服用两说,反正也不至于浪费。 峰上十分安全,小院又静谧,在姜阳跟师兄报备了之后也不虞有人来打扰,故而他也未曾购买什么阵法来布,想着到时候隔一层音障便足够了。 姜阳坐定,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瓷壶一玉瓶,将两种关键的天地灵气放好,又取了筑基丹等一应丹药,放到了触手可及的位置方便取用。 由于筑基只有一次,姜阳自然是想面面俱到,凡事都是饱和式的准备,这会自觉差不多了,就在心底言道: “白前辈,护法的事就拜托了。” 白棠自无不允,郑重应道: “你安心突破,交给我就是。” 说完便听灵剑震颤,当啷一声飞起直插在静室门口,徒留剑柄犹自摇晃不已。 姜阳见此放心闭目,《玄枢都天广木真元通仙道章》的总纲在心中浮现。 “广木法当参天,三炁衍化钧天,九清自然之国。生桃华之木,使天清地定,赤城庆蔼以腾腾,玉楼辉煌而赫赫,翠华阙庭,紫真宫掖,碧琐彤扉,龙乐凤乐,绛霞溶溶,青云迭迭” 何为入道? 重台之元,采自并蒂,灵犀一点,在于连理,两气相交,遂得神妙。 “崇德之广业,使天地定,钧天之广道,令三炁伏,以九清国生桃花木,求一神妙,唤作『连理枝』。” 仙诀催动,姜阳的气海一阵震动,法力涌,灵识现,百脉通。 玄黄中带着一丝棕青色的法力汇聚,按着道章指引,聚成一缥缈云涡,缓缓沉浮。 玉瓶滚落,瓷壶倾倒,姜阳连忙先后服下两道灵气,体内急剧变化。 两道明晃晃的流光注入,被云涡兜住,混而为一。 云涡旋转,如一道大磨盘不停磋磨,一滴滴玄黄色的真元从中精炼滴落。 他忽的气脉颤动,整个身躯的气血都在往一处汇聚,使得他陡然生出一股虚弱感,并且还在不断加剧。 姜阳此时有些明悟过来,为何修士筑基要在六十岁之前,这般庞大的气血抽离,生机不足者显然容易挺不过去,虚弱之下当场身死也说不定。 一般的大宗嫡系此时就会配一二补足气血的灵物或丹药来过渡,亦是一种办法。 姜阳正值年轻显然没有此种烦恼,他只是定性守心,掐诀念咒,催动功法。 第174章 桃弧棘矢 百脉中的法力与浑身的气血此刻全部聚往一处。 气海之上,云涡上浮,真元下落,明亮亮的光芒中有幻彩在其中孕育。 姜阳强压下那股虚弱感,内心生出明悟,该到了求得神妙,入道登真之时了。 《通仙道章》中有言:缘象得明,含明纳耀,升虚入景,与真为一,变化自在,与真合同。 百脉中的法力奔流不息,气血的抽离也使得他愈发虚弱。 他清楚如若此时不能登真入道,浑身的法力真元就会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失控,再加上身体如此虚弱,失败之后定然会当场身陨。 其中凶险不言自明,不过这却难不倒姜阳,他一年多得积累不是白来的,熟读道章之后,各个关键节点他全部了然于胸。 此时手诀变幻,那气海中的一点幻彩逐渐增长,化为一道璀璨流光。 修行七载终入道,『连理枝』筑成! “轰!” 也不见有什么变化,姜阳耳边却猛地响起一声轰鸣,识海中似有月恒日升、榣木参天,钧天广乐、百仙其颂。 入道登真使得姜阳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灵识陷入混沌,过往的记忆纤毫毕现。 从母胎中的萌动,到出生时的牙牙学语,从摇篮里的成长,到落地时的蹒跚学步。 已经遗忘的,未曾遗忘的,一切都如同掌中观纹一般显现。 姜阳甚至能闻到记忆中的味道,感受当时的疼痛,真实无虚。 最终画面定格在穿越前的那个夜晚,紧接着他来到了此方修仙世界,只是记忆却出现了断层。 意识仿佛坠入虚无,姜阳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无边的黑暗和嘈杂的声音传来。 耳边似有人声私语,咿咿呀呀的无意义之音伴随着婴孩的啼哭,姜阳忽然感觉到自己被人给抱了起来。 有一只手在轻拍襁褓,伴随着哼唱之声,他的意识再次陷入沉睡。 “等等!” 姜阳陡然从回忆中转醒,惊疑道: “我我不是半路穿越过来的,我是投胎重生之人!” 新的画面亮起,熟悉的破庙伴随着凛冽的寒风袭来,他又成为了那名衣不蔽体的小乞丐。 从婴孩时期眨眼跳到了少年时期,中间十二年的记忆好似完全被割裂开来,大片空白缺失。 这情况使得姜阳刚刚筑基成功的好心情顿时蒙上了一层阴影。 ‘难道是谁动了我的记忆’ 入道登真,褪去凡身,灵肉合一,挣脱蒙昧,在古代便可正式称一声道人,多少算个人物了。 要知道,道人神妙加身,最基本的就是褪去凡身,增元添寿,彻底掌控自身,再就是灵识增广,摆脱蒙昧,过往记忆无虚。 在此等仙修面前,从来没有什么记错了,忘记了的情况,只要他们想,即使是百年前的匆匆一瞥,如今见了也依然记忆犹新。 可现在姜阳自身的记忆出现了个大空洞,这是完全不合理的,他只能推测是有大神通者动了手脚,不然根本无法解释这情况。 这让姜阳后背隐隐发冷,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穿越而来,可现在却告诉姜阳其实他早在十多年前就来到此方世界了。 这中间的十二年发生了什么,他又为何苏醒在破庙中,一切却不得而知。 ‘就是不知是被人抹去了,还是封印住了。’ 姜阳思忖着,由于没什么具体线索,他也只能暂时放下了,或许等到修为再高些,可以解开其中隐秘。 正当姜阳思虑之时,在那沉浮的深处,一根枯枝跳出来,绽放出清蒙朦的毫光。 “道果!” 枯枝横在识海中,那枝头绽放着一朵明媚粉花,其枝杈处还有一朵幼嫩的花蕾。 此时这花蕾不知是不是姜阳晋升突破的缘故,居然在慢慢抽芽,变成了一枚花骨朵,单叶互生,和合五瓣,娇艳含羞。 “桃枝又开放了一朵花!” 这情况姜阳自然不陌生,他按捺着兴奋之意,探出灵识轻轻搭在那花骨朵之上。 ‘嗡’ 花骨朵被姜阳的灵识所触碰到,登时含羞的缩成了一团。 姜阳意识仅有轻微的晕眩,随之而来的又是一句莫名其妙之语: ‘迷迷蒙蒙倚仙台,几度呼救脱不开,方被天光收敛去,却教昙夜送将来。’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姜阳知道这是某事昭示,对应了某一个人或者某件事,尝试理解参照便可以推测出一二端倪。 只是他目前读了两遍,却暂时没有什么头绪,不过这也是急不来的事情,于是思索片刻后便放到一边去。 除此之外,同时又有一股浓烈的清香弥散开来,七八道金色的匹练在他眼前炸开,其中字符变幻,跳脱不定,让人眼花缭乱。 “桃弧棘矢”、“絮果兰因”、“李代桃僵”、“霞姿月韵” 鎏金色的文字似天书般聚散游离,滚滚不停,不断有字符炸开,又有新的字体凝聚,更迭相替。 种种神妙不断滚动变幻,最终化为四个大字,笔锋铁画银钩,字字浓墨重彩,只一眼便牵动人心。 “桃弧棘矢!” 随着第二朵花骨朵开放,道果赐下了第二枚种子,里面同样包含一道天授之禀赋。 姜阳灵识没入这金字之中,不过须臾间他便明白其中奥秘。 此天赋的能力是:攘灾邪,除凶祸,破煞诛魔,伏故气,伐无道,威临命定。 或许此次姜阳的灵识增长了,他竟然能看清字符中的种种变化,原来天赋的选择并不是无序的,而是在金字之中滚动轮转,尽管他无法自主做出选择,但是也看到了不少前所未见的天赋。 桃枝投下的这禀赋明显与他先前所获的‘夭桃秾李’不同,这‘桃弧棘矢’更多的是对斗法方面的加持。 姜阳略微感受了一下,神情便有些怪异,这天赋讲起来倒也不复杂,主要是两个方面的神妙。 认真计较起来,一半好似鸡肋,另一半又非常之强悍,如此不平衡的场面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第一部分之神妙乃是攘灾邪,除凶祸,破煞诛魔。 效果顾名思义,便是使他的法力有了破魔诛邪之能,无论是面对煞魔邪祟亦或是戾妖恶鬼都有专效,斗起法来更有助益。 听起来是颇为霸道的神妙,可放在当世却颇为尴尬。 姜阳修行至今,别说是魔神妖邪,就是什么小鬼恶妖都未曾见过一根毛,郑国乃是仙修的地盘,邪鬼魔怪之属根本无生存土壤,连消息都少听。 据姜阳自己思索猜测,唯一沾的上边的估计可能也就对偏好血食的恶妖与私下里惯爱血气的魔修管用。 至于那些修『煞炁』、『疫炁』的道统的修士,姜阳就不得而知了,毕竟此道修士他也不是未曾接触过。 尽管施术斗法看起来邪意,可她们一身法力却清亮平和,根本算不得魔修,至于具体有无生克,可能还需要专门针对来看。 姜阳这边按下心思,如果说第一道神妙只是小打小闹,那这第二道神妙,他就颇为满意了。 第175章 威临命定 这第二处神妙最让姜阳心动,甚至到了惊喜交加的地步。 伏故气,伐无道,其意思很简单,任何人与姜阳厮杀放对,便会遭受压伏故气,伐之无道。 具体到每每斗法之时,故气压伏,对方便恍若黑云压顶、霉运缠身,致使意外频生,非天命者不能御。 而伐之无道更为简单,何为无道,与姜阳为敌便是无道,任何人被姜阳打上无道之标记,便有节制杀伤,受创难愈。 至于最后这威临命定之能则最为霸道,谓之:【以相威临,便有命定!】 此神妙付诸到斗法之中就是姜阳的攻势,以煌煌之势落下,便有命定之能,受者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只能相抗,不能闪躲。 “这真是霸道。” 此道‘桃弧棘矢’之天赋虽没有加持修为,增长资质方面的效用,但斗法之能却让姜阳赞叹不已。 不提前半边破煞诛邪之能,就只看后头这一处神妙也让他受用不尽了。 尽管这些神妙也有部分缺陷,比如说伏故气对于天命之子无用,那些鸿运齐天、景星庆云之辈,一生就不知什么是坎坷,霉运自然降落不到他们头上。 而伐无道虽然好用,可它同一时间也只能指定一人,遇上乱战也就并不明显了。 当然最后这命定之能限制也最大,它的必中之能短时间内只能用一次,并且由于是【以相威仪,便有命定。】 故而姜阳的手段不能是偷袭,不可假借于他人之手,必须是以堂皇之势攻杀,才能触发命定。 不过就只是如此,姜阳也十分欣喜了,这天赋之强力,足以让他在筑基期修士斗法中迅速站稳脚跟。 ‘单挑起来太强力了’ 姜阳几乎不用细想都知道,这几个能力简直是为放对厮杀而量身定制的。 如若之后他再修得了剑元在身,以剑修功伐之力再加上这天赋之神妙,他都不敢想象对面敌人会有多绝望。 思虑之间,识海中的动荡已然平息。 桃枝又恢复到了犹如死物一般的姿态,亘古不变的在姜阳识海中沉浮。 姜阳收束心念,这才开始体会自身的变化。 筑基入道之后,首先便是灵识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仅整体广度上增幅了十余倍,就连质量上也翻了一番。 如此庞大的灵识在身,不管是掌控剑气,还是操纵法器都十分容易,甚至一心二用、一心三用都不成问题。 ‘果然筑基才算是正式入道,练气期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罢了’ 姜阳一遍体会一遍隐隐生出明悟,筑基修士之间的斗法才算真正上得了台面。 诸多法器掌握由心,配合体内仙基流转,不拘是进攻还是守御,手段复杂繁多,完全不似练气期那般你一下我一下的玩闹式斗法。 同时一身轻飘飘的法力也完全转化为了如液体一般的真元,一举一动间都有沛然大力随身。 姜阳自己晋升突破了之后这才感觉到不怪练气筑基之间的鸿沟如此之大。 只拿他自己做比,练气期的他比之现如今的他,杀之不需超过三招,要是换一位普通的练气修士,甚至一招都奉欠。 在如此恐怖的压制之下,哪怕是人海战术亦是无用,什么越阶而战更是笑话。 ‘跨越小阶争斗或许不是难事,但想要向上跨越恐怕比之登天还难。’ 这个道理姜阳从前不懂,现如今身在其中,立马全明白了。 最后也是最为关键的,那便是一道幻彩一般的流光,它悬于气海之上,神异非常,姜阳具体不清楚该如何称呼,便只唤作仙基。 姜阳不知他人筑基到底是何光景,但他修的乃是【并蒂连理命数神通】,入道阶段就是在修第一道神通,并没有什么筑基紫府的说法,神通修成了就是晋升到真人。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从入道开始,与天地交感修行,修的就是与『广木』之位的联系,所得的种种神妙不过是整个过程中的成果产物罢了。 此刻筑基初期的修为在身,一身真元充盈,『广木』一道的特点以及『连理枝』的种种神妙也了然于胸。 “『广木』一道,上有崇德之广业,使天清地定,雷霆不落,风雨不兴,河海不泛,下有钧天之广道,令三炁受伏,炽燃丁离,倾戊陷己,镇坎压合。” 其不愧为超然高妙的道统,其生克关系非常之繁复,有些姜阳还掌握的不清楚,但就是目前来说也非常恐怖了。 广木是天生擅镇压的道统,意象非常之广博,令姜阳瞠目。 五行之中,最为克制土德,其中『戊土』与『己土』最为严重,有直接的克制关系,见则即被镇压。 哪怕是相对克制木德的火德,也有『离火』与『丁火』这两道被广木所包容,有襄助炽燃之能。 同时姜阳也发现了两道广木所惧怕的道统,这并未被记载在《通仙道章》之中,而是姜阳入道之后,自然而然的体悟得来。 “惟俱社雷击木,恐有残金斫折。” 这就耐人寻味了。 第176章 仙基之能 这一点并不是说不允许道统有相生相克的关系,而是这生克关系是姜阳自悟得来,并未在《通仙道章》中体现。 这说明什么,这代表着其中道统意象的生克关系是后来的,至少是在这仙决成书后才有的。 显然这其中是发生了什么隐秘才导致的,甚至进一步推测,『广木』一道如今得晦暗不显恐怕与其脱不开干系,这才是他需要注意的。 “『社雷』『残金』” 姜阳暗自念叨着,显然没什么印象。 新的道统又出现了,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与雷道直接关联的道统,姜阳此前除了见过『殛雷』以外,还曾在典籍上读到过一道『枢雷』,在郑国境内偶有一两道传承。 自古以来雷霆一道都是极为霸道的法统,主诛罚,有破灭,擅摧折,其功伐之力几不在剑修之下,名声极广。 只是散落出的功诀虽多,却少有人能持正统,难以把握其精髓。 至于另一道『残金』,那更是闻所未闻了,就像姜阳之前说的,修行的越久,知道的愈多,越是发觉多的是认不出的道统。 因有【奕剑门】的存在,故而在郑国境内金德道统还算昌盛,其主修『庚金』,配上些『辛金』、『元金』,汇集成一法统,号称【西极白帝金锋法道】,天下闻名,多有锐气。 就这般专修金德的法脉宗门,也从未传出过『残金』相关的消息,可想而知这又是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神秘道统。 眼下他不过刚刚入道,目前考虑这些还有些遥远,姜阳就暗自把这俩暂时打上了需要警惕的标记。 放下顾虑后回头再看,广木完全配得上其古老超然的地位,受其克制的多,被克制的却仅仅只有两道,认真计较起来已然是极为优厚的了。 重重思虑过后,姜阳终于缓缓睁开眼,结束了这次闭关突破。 在睁开眼的瞬间,暗室内有一瞬生光,所有感官仿佛一瞬间回归己身,随之而来便是一股草木花蕊清香,萦绕在口鼻之间。 “这” 草庐之内,床榻四周,入眼皆是莹莹草茎,满目俱是繁花泻地,香气盈满一室,如在原野之上。 姜阳险些没认出来,这会翕动唇齿终于开口道: “白前辈?” “我在。” 白棠从不令他失望,适时出声,其话音若玉盘叮咚在心中响起。 她的声音姜阳许久未曾听闻,不免觉得亲切,便欣然报喜道: “苦修数载,入道登真,姜阳幸不辱命,仙基业已筑成!” 姜阳算是白棠一点点看着成长起来的,如今见他成功筑基,心下也是无比快慰,称赞道: “你小子二十二岁筑成仙基,古往今来天骄中亦有你一席之地。” 姜阳十二岁接触修行,十六岁从胎息圆满突破至练气期,而后一路突飞猛进,只用了短短不到两年时间便迈入练气巅峰。 而后又花费了一年半的时间准备天地灵气,真正用在闭关上面的时间其实不算太长,比起寻常修士动辄年的突破时间,他只不过花了一半而已。 一般的宗门峰上全力培养的嫡系筑基年岁差不多都在二十五至二十八岁之间,这才是正常成就年纪。 可更令人心惊的是,此等嫡系若商清徵这般其实尚在幼童之时就开始接触修炼了,故而实际所耗费的时间其实还要延长。 与之相对姜阳几乎可算作半路出家,同等的岁数花费的时间却还要更少,显然其中拉开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 这边在白棠面前姜阳自然不会绷着,这会嘿嘿一乐,不忘拍马屁道: “那也是全赖白前辈教导之功,否则我岂能有今日。” “少给我灌汤药!” 白棠听后嗔了一句,嘴角却不自觉上扬,缓声道: “是你小子运道好,又肯努力,我不过就教你一二剑道而已,哪有什么功不功劳的。” “那也好。” 姜阳闻言固执道。 “行了,少贫嘴,我问你,你那道基为何?” 白棠不欲跟他争辩斗嘴,转而岔开话题问道。 姜阳自然答道: “广木道基,其名为『连理枝』。” “哦?『连理枝』有何神妙?” 白棠虽然看不懂仙书,但对这道统却是好奇极了。 入道筑基,体内仙基种种神妙自然了然于胸,姜阳略一沉吟就回道: “『连理枝』,位处广木正位,在上能拒风雷,引鸾雀相随,在下可镇地脉,使河海靖平。” “襄助离火与丁火,驱使福禄如佐使,策定天寿,亲和木德,变幻随心” 白棠听得暗暗心惊,不住讶异道: “广木之道竟如此广博?你这还只是一道仙基?” “是,这道统超然,故而涉及的多些,但筑基之时尚发挥不到其中一二神妙。” 姜阳摇摇头解释道。 这口气虽然不小,但道统再辉煌却也还是与修为息息相关的,再厉害的道统也没有筑基打紫府的道理,故而只能引为助臂,而不能全然依仗。 白棠听后仍是惊叹道: “到底是玄都仙府里的传承,随便拉出一点来就胜过大部分道统了。” “这襄助驱使之能倒还好理解,最后这定天寿,亲和木德,变幻随心又是何意?” 听着白棠的疑问,姜阳暗自笑了笑,他可少见白棠有问自己的时候,自然乐得解释,于是道: “都不是什么要紧的神妙,由于天寿当今不显,这定天寿的用处也浅,如今也就只能算一算他人灵寿罢了,做不了什么。” “至于后头的亲和木德更好理解,便是叫我可以随心将气息变幻成木德中的任何一道,只要我曾见过。” 紧接着姜阳还为白棠演示了一番,只见他心念乍动,一身厚重古朴的气息迅速变幻成生机勃勃之象。 几乎是眨眼间,他就从广木修士变作成了一位乙木修士,展颜笑道: “如何?白前辈可瞧出什么区别来了?” 白棠闻言细细观察了一下才缓缓道: “这是你那师兄的气息,居然真的一模一样。” 而后她点点头表示认可,点评道: “至少真元气息、仙基意象我是一点瞧不出破绽的,颇有可取之处。” 这可是不小的称赞,要知道白棠的眼力道行绝对是在线的,能让她都瞧不出区别来,骗过大部分紫府真人绝对不成问题。 姜阳听后忍不住笑了笑道: “可惜不能动手,一旦动用真元法力就破功了,只能做些伪装罢了,所以说不是什么要紧的神妙。” “很可以了,照你说的,与木德亲和,可不止能变幻乙木修士,行走在外迷惑性可不小。” 白棠心思转动,不一会就想到了很多能用得上的场面,于是认真道。 姜阳见她认可很是开心,又接着显摆道: “却还不止呢。” 随后他便伸出臂膀来,掌心亮起玄黄色的流光,其中夹杂着一点棕青,看起来既古朴又暗含生机。 他接着道: “此仙基乃是以命数成神通,加持施法,更具神妙,其中暗含移花接木之能,同气连枝之法” 讲到这姜阳顿了一下,神情略微有些夸张道: “修成神通后便超凡脱俗,命数加身,号称是‘命固前定,亦系宿缘’,可追溯因果,拨动命数,勾连红线,合卺姻缘。” 第177章 灵橡蜕变 这神通简直是赤裸裸的昭示道果之能,姜阳根本无法忽视,体会过后暗自心惊。 命数神通在诸多神通中固然奇特诡谲,玄妙各有不同,但如此奇特的能力还是足以令人瞠目。 白棠听后也暗自皱眉,掐算策定,拨动命数之能还算正常,不少道统中的命神通都能够做到。 可这勾连红线,搅动姻缘之能又是什么情况?听起来也实在太过诡异了。 她忍不住问道: “这意思是你这神通能够主导人身因果,勾连姻缘命数?” 其实这些都是姜阳根据仙基反馈加上《通仙道章》结合得来的感悟,他到底未修成神通,这会也只是迟疑道: “大概是,具体应该还要我修成之后才能完全掌握其奥妙。” 白棠听后也不能想象其到底是何光景,只能道: “『连理枝』,奇妙荒诞。” 这命神通听起来像胡闹一般,可如若是姜阳的描述未打折扣的话,那这就是极为令人恐惧的一件事。 试想神通一落,身不由己,你的半生姻缘皆系于他人之手,指尖跳动勾连,或许就将和一位完全陌生之人度过余生,细思如何不叫人胆寒。 跟这神妙一比,再回头瞧瞧,什么拨弄命数,追溯因果听起来就像是无害的微风一般。 姜阳未曾受过神通,不知其恐怖自然无法感同身受,这会反倒看起来很平常,回道: “到底是命数神通,有几分奇妙也是应该的。” “唔” 两人后面又东拉西扯的聊了几句,姜阳便有些坐不住了。 “枯坐了这么久,也该到了出关之日。” 姜阳说着掸了掸袍子站起身来。 闭关两年半,有避尘法还有白棠照看,姜阳自然不至于有尘埃加身,不过他还是捏了几个净衣术,而后又掐诀召来清水,里里外外的荡涤尘埃。 值得一提的是,姜阳筑基之时一身法力气息外泄,致使静室内长满了灵花草木,令他都没什么地方下脚。 “唰~” 姜阳整理好了仪表,便随意的一挥袖,广木真元落下。 一道法风卷过,室内繁杂的草木顷刻之间清理一空,倒卷着飞了出去。 “呼,总算清净了。” 姜阳叹了一句,这才抽回蒲团复又坐下。 这草木景色虽好,但也没有在自己家里欣赏的道理,姜阳还是毫不犹豫的全部清理掉了。 于此同时,随着姜阳晋升,他的伴生灵剑【灵橡】也跟着狠狠饱餐了一顿。 受了姜阳的真元洗礼,它亦获得了长足的进展,这会躺在姜阳手心里蜂鸣。 碧盈盈的剑身变得暗沉了几分,多了一股深邃之感,姜阳便屈指在剑身上敲击了一下。 “铮!” 金铁之音响彻,十分清脆,灵橡颇具灵性,还不依不饶的弹立而起,似一根筷子一般围着姜阳上下游走。 姜阳与灵橡心意相通,见状任由它嬉戏,过了好一会才道: “乖~回来。” 一声令下,灵橡便似游鱼一般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而后插在姜阳发髻之间。 灵橡本是姜阳用了玄枵种剑诀种出来的灵剑,故而它的晋升也是跟着姜阳的实力来提升的。 加上其根脚不凡,乃是仙椿树的灵种所孕育,一直被姜阳悉心培养,等闲不会动用,就是担心斗法伤了它根基,延缓其成长速度。 如今筑基之后,它得了好处亦获得了成长,姜阳细细感应之后,除了本体更加坚固之外,其灵性也随之大增,对于姜阳的指令也响应的更快。 ‘要用它斗起法来可谓是如臂指使,叫我实力平添三成’ 姜阳暗自估算道。 再然后就是其灵种的本身特性使得它诞生了一处新能力,姜阳将之命名为【妙幻】。 这能力用起来并不复杂,便是叫灵剑多了幻妙之能,斗起法来便有分光化影,迷乱人心。 虽没有直接杀伤的能力,可这幻化剑光,如影随形之能也不可小觑,它的威力只取决于姜阳的剑道修为。 幻妙最高可分散为漫天剑影,哪一道剑光都可为真,哪一道也亦可作假,虚实完全在于姜阳的掌控能力。 ‘剑影分光,迷惑人心,玄妙虽浅,但用好了也不可小觑。’ 这以假乱真之能往上追溯,姜阳猜测【幻妙】应该就是依托大梦仙椿树所诞生的。 玄枵种剑诀的好处就是,随着姜阳的修为越来越高,灵橡的品质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完全不必担心更换剑器,或者说不趁手的情况发生。 并且灵种选的品质足够高的话,灵橡的上限也同样不可估量。 既然是以仙椿树这种神话中的灵种铸剑,想来后续孕育出的神妙还远不止这一个。 第178章 衔蝶化形 静夜沉沉,淡淡春山。 初秋的月光如水,清澈而明亮,透过稀疏的枝叶,在地面上洒下斑驳的银辉,显得神秘又幽静。 姜阳迈步出了小院,两三年的时间过去,周遭并未发生什么明显的变化。 一抬头,唯一的变化就是小院中间的灵清榆树,成长到如今已然有常人腰肢粗细,盈盈枝叶散开,分外喜人。 头顶辉光洒落,这榆树大口的吮吸着月华,调理着整座院内的灵机。 夜风从两侧鬓角吹过,带起发丝飞扬,很是凉爽。 一步踏出,身形飘飘而起,驾风停在半空,感受着一身充盈浑厚的广木真元,令他畅快的想要长啸出声,因闭关生出的郁气登时一扫而空。 身在当空,一低头就看到自家师兄毕行简的居所,姜阳想着自己筑基也有他出的一份力,于是便打算落下去向对方报个喜。 “四师兄!” 如今正值夜晚,姜阳担心自家师兄在修行,不好贸然闯入,这边落地后对着院内呼唤道。 稍待后姜阳就见院内出来的竟然不是毕行简,而是一位身高不足五尺的幼童。 庭院里,这孩童一身玄色锦缎的道袍,垂至脚踝贴合着身子,袖口金线交织,胸前有片墨色云纹,脑袋圆滚滚的,顶上扎了一椎髻,额头宽阔显得很是可爱。 他几步走过来到门口,一汪清泉般的眸子与姜阳对视,他连忙躬身拜道: “狸儿见过恩公。” “恩公?” 姜阳看着这完全陌生的孩童,脑中过了一遍发现根本没有印象,刚想疑问出口他忽然灵光一闪道: “你是衔蝶?” “恩公慧眼如炬,狸儿正是衔蝶。” 衔蝶闻言应声道,圆脸绷着一副小大人的认真模样。 “家中大人已将前因后果告知,再造之恩没齿难忘,请再受狸儿一拜。” 说完他立刻俯身又给姜阳行了大礼。 姜阳一见赶忙伸手托住他臂膀,谦虚回道: “不必不必,你能启智开灵是你的造化,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再说了毕师兄从中也出了不少力,不必专谢于我。” 尽管他化形之后外表不过是一不足十岁的稚童,但姜阳却不敢小看他,其灵智恢复配合一身筑基修为,两者已然是平辈论处了。 这边衔蝶听了不允,还是执意要拜,姜阳无法只能任他施为。 拜过后他神情显得舒缓了很多,又对着姜阳道: “我家大人说了,让恩公得空可前往寒溪谷内最高的那棵巨木上寻他,他要亲自谢你。” 这大人说的自然不可能是毕行简,而是其血脉的源头,宗门内的那位得道灵猫——玄衍真人。 据毕行简先前略略提过,这位前辈不喜动弹,一般无事只猫在一处呼呼大睡,一般人甚少能见到他。 “真人相召是我之荣幸,得空一定前往拜见。” 此位玄猫真人的谢意姜阳不能推辞,听衔蝶说完立马郑重回道。 说完后,姜阳见两人聊了这么久自家师兄也未曾现身,便张口问他: “怎地不见毕师兄?莫不是在闭关修行?” 衔蝶一听伸手指向南边道: “如今秋露正盛,春泉如醴,正是滋养灵根的好时候,他去照看那【露华四时春】了。” “噢” 姜阳点点头,有心动身去寻,但见衔蝶还在庭院中呆立,又不好丢下他一人,于是便打算原地等待,想必照看灵根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接着两人站在院内大眼瞪小眼,衔蝶看上去似乎对于化形后的身躯很不适应,几次都想趴到地上去,但碍于姜阳在侧只好跟着罚站。 姜阳毕竟是客,无人招呼之下他也不便随意在院内走动,只能背着手静立在原地。 衔蝶懵懵懂懂的,对于人属的规矩尚不能完全掌握,这会挠了挠大脑袋冥思苦想,忽的记起来还有招呼客人一事,这才立马拽着姜阳的衣袖邀他坐下。 待姜阳坐定后,他便来到桌案边上踮着脚尖为姜阳泡茶,动作虽然生疏,但小手很稳,一滴都不曾洒落。 将冒着雾气的茶盏奉到姜阳面前,衔蝶道: “请恩公用茶。” 姜阳伸手接过后,出言道: “恩公就不必叫了,你我同辈,便唤我姜阳好了。” 不论是年岁还是修为,衔蝶都不输于他,而且这恩公一称姜阳听着别扭,就出言纠正他。 并且由于纳猫契的原因,毕行简与衔蝶并不论谁主谁仆,都是平等的关系,严格上来说两人之间算是道侣伙伴。 可衔蝶似乎是个认死理的,并不怎么通变,面对姜阳的建议只是一味摇头,坚持着恩公的称呼。 姜阳见掰不过来只得静静等待,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期间衔蝶似乎并不认为要与他闲谈避免冷场,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那个意识,其只是一味给姜阳添茶,把他给灌了个水饱。 好在不到半刻钟之后,毕行简便飘飘落入院中,入眼就见姜阳端坐,他先是讶异随后欣喜道: “师弟,你竟出关啦!” 姜阳见他可算回来了,站起身来拱手笑道: “托师兄的福,侥幸功成。” 这边衔蝶见终于用不上自己了,明显大松了口气,立在桌案便摇身一变,道袍松垮坠地,从中爬出一只玄猫来,在原地伸着懒腰,随后跃上桌案边趴着不动了。 毕行简也没想到不过短短不到三年,姜阳居然就成了,不由回想起自家师尊的话来。 转眼瞧着姜阳一身厚重的气息,古朴又玄奥,十分的陌生,不由好奇道: “师弟不要那月梧臻萃,到底转修的是何道统?” 姜阳心情正好,就笑着回道: “我修的是广木的一道『连理枝』,算是当今少见的木德道统,乃是我在清屿山福地之中寻得,与我颇为契合。” “广木” 毕行简念叨着,转而道: “倒是未曾听说过,我观你法力混元若一,半点不漏,不知有什么玄妙?” 他曾苦劝过,姜阳却未曾听从,如今见了自然想见识一番,到底是什么样的道统能让姜阳弃了乙木去转修。 姜阳听后眼眸一转,就提出了个想法: “口述苍白,我看不若师兄指点我一招半式,也好叫师兄你体会的直观些。” 当然真正的情况是,姜阳刚刚筑基对于自己如今的实力也很好奇,如今时机正对,也有由头,自然出言提议。 自家师兄是积年的筑基,已然迈入中期多年,比姜阳可老练许多,拿来当对手最为适合不过。 毕行简闻言也被提起了兴趣,眉头一挑笑着回道: “哦?师弟呀你这是将我的军啊,这要是敌你不过,我岂不丢脸?” 不过这话是笑着说的,毕行简显然没有这方面的包袱,他首次解下腰间悬着的碧绿短剑,对着姜阳道: “走,那便试试手。” 第179章 移花接木 毕行简提着灵剑邀姜阳出了小院。 两人腾身而起,找了峰上一处空旷的山腰平台,周遭并无什么灵草灵木,保证就算他们斗起来也不虞破坏四方环境。 姜阳按着腰间锈剑,筑基之间的斗法对他来说还是首次,于是便笑道: “师兄可要留手,让一让我才是。” 毕行简宽厚的脸庞上同样泛起笑意,手中短剑倒持,并指竖在胸口道: “好说『碧髓生』!” 话音一落,仙基催动,碧盈盈的法光似飘带一般朝着姜阳卷来。 乙木养命,四时承平之光,既有春风造化之力,亦有秋冬肃杀之能。 筑基修士之间的斗法已经很少有距离上的限制了,两人明明分隔了很远,这仙基之力还是眨眼便至。 姜阳见状并不慌张,甚至还有时间道一句: “来得好!” 随后便催动剑光横斩,三道雷音几乎在同一时间轰然炸响,劈开那飘带之后,去势不减直扑毕行简的面门。 毕行简上来只是打算试试手,所以并未用上全力,可他也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易就被姜阳给破了。 剑芒极快,肉眼难辨,只有以灵识锁定方可,毕行简抬起灵剑,同样劈出剑芒还击。 他随着师尊玄光习剑,尽管天赋不就,但这么多年水磨工夫下来,亦修成了剑气剑芒在身,斗起法来也是一把好手。 “轰!” 两道剑芒轰然相撞,在毕行简身前炸开,发出一声巨响。 毕行简忍不住倒退出数丈远,看似如清风拂面,实则半身经脉酥麻,内心已然天翻地覆。 ‘好锐的剑芒,好厚重的真元法力!竟比得上『弱水』修士了,怎会如此?!’ 天河道统是当世显道,弱水天生幽玄,其真元法力以厚重而闻名,斗法之时经常以势压人,逼迫对手耗费更多的法力相抗。 毕行简跟门内不少弱水修士交过手,对此了然于胸,但此种法力特征为何会出现在姜阳身上,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要知道姜阳还是初入筑基,连他抗衡的都这般困难,一般的修士就更别提了。 好在筑基不是练气,真元流转之下,法力震荡顷刻平复,他手中短剑斜指,已然认真起来。 “春惊蛰!” 剑芒闪耀如春雷乍动,如蛰虫惊而出走矣,照的夜空有一瞬亮起。 这正是《四序云终剑典》!当初师尊玄光怕他贪多嚼不烂,便只传下了【春分】、【夏至】这两部分,毕行简修持至今,招式纯熟,已然受用不尽了。 同是剑芒,姜阳的剑芒讲究一个明堂正大,不偏不倚,以迅疾之速破巧,而毕行简使出的味道却大不相同。 只见这剑芒在途中便化作数道金丝,纤若残电于空中划过,从三面共击之。 姜阳感受这剑芒的锋锐气息,抬剑便挡,玄黄色的真元一经挥洒,便如定海神针一般,拦截住了所有惊蛰剑芒。 ‘太轻易了。’ 姜阳才过了几招就发现不对劲了,这玄黄中夹杂着一丝棕青的真元品质太高简直占尽了优势,常常三分力便当七分来使。 毕行简的剑芒虽灵活多变,却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 同时姜阳还隐隐有所明悟过来,暗忖道: “这似曾相识之感是《指尖惊蛰》?!” 从开始他就感觉到毕行简的剑芒中有股熟悉的味道,如今亲身体会过后,陡然想起自己最开始接触的一本法术。 他当时就意识到这尽管是拿来驱虫的,但却怎么感觉都好像是一本剑诀。 如今姜阳在这剑典之中瞧出些许苗头来,猜测《指尖惊蛰》或许就是自家师尊玄光当年随手编撰的一个小法术,两者同出一源。 “泛流萤!” 这头毕行简见姜阳轻易挡下后,知道不动点真格的是不行了,短剑挥出一段残影,气海真元滚滚而出,满天顿时涌出不一般的气象。 夜凉月冷,辉光澄澈,星星点点的光芒亮起,明又复灭,如流萤飞舞,纷乱繁盛。 如此绚丽的景色却只可远观,这漫天的明灭之光皆是由毕行简挥洒的剑气构成,在夜空中已经将姜阳四面八方团团围住。 姜阳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他还未来的及修行剑典,此刻见了不由暗含憧憬。 此招式气象万千,美轮美奂却又暗藏危险,端得锐利洒脱。 姜阳虽被团团围住但也并不太过担心,反而有心试一试仙基之能,于是暗暗催动起来: “『连理枝』!” 霎时间一股馨香弥漫,无形之力张开涌现,当空明灭的剑气被全然罩住,如织网收束裹成一团。 剑气锋锐,在当空挣扎,左突右冲,却被这股无形的束手之力牢牢攥住。 姜阳笑了起来,掐诀念道: “棠棣之花,萼胚依依,断竹续竹, 移花接木!” 而后这股收束之力陡然放开,其中挣扎的剑光登时如百川归流,集合在一处,反将毕行简身形给吞没。 这便是『连理枝』仙基加持于身,诞生出的移花接木之能。 移花收束,可来拒去留,断而续之,便有嫁接之能。 毕行简的漫天剑光被姜阳的移花之力收束,随后转而续接,便可全部将之反将回去,甚至威力更胜从前! 第180章 四时即分 泛流萤,明又灭。 剑光流离,如若一场绚烂的光雨淅淅沥沥的洒落。 毕行简对于姜阳仙基的诡异之能半点也不熟悉,猝不及防之下被自己的剑光当头罩下。 好在总算是他自己施展的剑招,其弱点他非常熟悉,此情此景只捻诀默诵道: “碧髓生枝,断夷替死,心丹神元,令我通真。” 一声敕令,也不见有什么光彩,就见得毕行简的身形骤然消失,再次出现已然脱出了剑光包围,于原地留下一根碧绿木枝,被剑气绞的粉碎。 他竟凭空移出三丈远,使了仙基之能代他断夷受过。 乙木是养命延年的道统,虽然功伐之力不足,但有失必有得。 此道保命疗伤的功夫却是一等一的,哪怕是断手断脚的伤势,只要不伤及根本,毕行简也怡然不惧。 腾出口气,毕行简收了短剑,惊诧中带着好奇,忍不住问道: “师弟你这是什么法术,我的剑招竟被你全数接下,这般突兀转移过来,差点叫为兄吃了大亏。” 两人只是切磋,又不是生死相搏,姜阳也就原地站定为他解释道: “此乃我仙基所附带的移花接木之能,可收摄一应术法玄光、剑气剑芒,用以续接他人,算是一道守御反击的玄妙。” 姜阳话说的轻飘飘的,毕行简却是个识货的,他闻言不由苦笑道: “好个赖皮的神妙,斗法之时你这收束之能一经展开,岂不是立于不败之地,根本令人根本无从下口嘛” 说罢他摆摆手道: “不打了,不打了,这还斗个什么。” 乙木功伐手段本就薄弱,他修了剑道总算补足了不少短板,可如今剑气剑芒都被姜阳所制,加上两人又不是非得分个胜负,自然是战意全无了。 姜阳一听忙不迭解释道: “这移花接木固然巧妙,但哪有师兄说的这般厉害。” “我这神妙是有形胜无形,死物胜活物,其中还独有雷霆金煞不能收,加上超出我真元承受的攻势也收不得。” 移花接木乍一听是很厉害,但姜阳却知道其中限制不止一星半点,可不是什么万全不破的防护。 其可收有形之物,如水淹火灼,刀劈斧凿,不可收无形之物,如雷光幻象,惑神玄音等等。 万一敌方再有什么以力破巧的法子,庞大的法力压上来,姜阳根本接不住,这神妙也就不攻自破了。 这边听着姜阳解释,毕行简心中倒是觉着合理多了,可嘴上仍是赞叹道: “那也颇为不俗了,寻常修士手段不足的,可要被你给克制的死死的。” 而后他将碧莹短剑挂回腰间道: “罢了罢了,师弟道统玄奇,为兄领教了。” 毕行简无奈摇头,他就是方才自己口中那被克制的修士,当然硬要斗起来别的手段他不是没有,但那也不是切磋的范畴了,故而便打算作罢。 “别呀师兄,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再来再来!” 姜阳闻言自然不允,立马出言劝道。 眼下正有个好对手,他还打算试一试自己那‘夭桃秾李’的天赋呢,没想到这才过了几招,自家师兄就要放弃。 “攻之不破,久守必失,还有什么斗下去的必要,师弟,胜负早已分了。” 毕行简说着缓缓落入地面,并不执着于这一时的胜负,他对于争斗本来就不热衷,这也是他剑道境界迟迟难以向上攀登的原因, 他的心性有点类似于古修的心态,凡事并不以斗法杀伤为第一,反倒多喜草木,寄情于灵根灵植之间,平日里倒也怡然自得。 姜阳见了也不好强求,就跟着落下身形,与他一道往回走。 草木葳蕤,秋白凝露,肃风萧萧,卷起一地残叶。 毕行简指着珠白滴露饶有兴趣道: “金虽主秋之肃杀,却也有一道丰收延绵之所在,秋金白露大利灵植孕养,我这段时间都在忙于奔走。” “不管是【露华四时春】还是那【绛府云涡莲】只要得了这秋露滋润,来年灵机便会更胜往昔,可不容错过。” 谈起灵植毕行简明显活跃多了,四处挥手对着姜阳介绍着。 “哦?还有这种说法?” 姜阳跟着毕行简的手张望,同时有一搭没一搭的捧哏道。 “那是当然,岁以闰月定四时,诸道统皆有意象。” 毕行简点点头,而后又轻声叹道: “古代木德兴盛,我『乙木』道统可是掌四时之气,定造化生灭,何等风光,只是如今孱弱,大部分意象缺失,只能守着春之生发度日了” ‘可叹炎夏被『附火』所占,金秋亦为『庚金』所取,就连岁冬也有『寒炁』窃居,真是恼人’ 姜阳也曾修过《森语芊萰经》,知道乙木如今并不光明,归根结底还是头顶无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道统被外人今天搬一点,明天抢一点,渐渐被蚕食却无可奈何。 他被毕行简说的有感而发,不由叹道: “也不知师尊他有没有求金之望?” “金位贵重,谁不渴求。” 毕行简闻言身形顿了顿,而后头也不回的走在前面,声音轻的像是散在风中: “只是师尊他如今五法尚不能成就,只能于山中枯坐忍耐,大真人之身听着威风,却也有难言之所在。” 玄光曾对他说过自己搜寻功法一事,姜阳忍不住好奇问道: “那这最后一法当真就寻不得?” 毕行简跟在玄光身边不短,故而知晓些隐秘,低眉道: “寻?世上还有大真人寻不来的东西,只怕是有人不想他寻到,盼着他来求罢了。” “求?” 姜阳抬眼看向毕行简。 “求!低眉顺眼,弓背折腰,俯首听命,此为求。” 毕行简的话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声音却逐渐走高: “腰身可折,剑意却如何能折?!” 脑中回忆着那仙使的可恶嘴脸,他还有一句未曾说出口的是,求来的功法修在身,真的能证金么? 姜阳沉默不语,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由对于自家师尊多了一层新的认识。 临近小院,天色已经蒙蒙亮,毕行简挣脱出低沉的情绪,转头对着姜阳道: “你突破筑基这喜讯想来师尊已经知晓了,不过也要前往拜见一番才是。” 姜阳按下心思,闻言笑道: “师兄说的是,我正要前去呢。” 第181章 师姐青翦 “也好。” 毕行简点点头,推门走进小院。 衔蝶被动静引得抬起脑袋,望了望两人复又趴下,张着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露出满口利齿。 “喵~” 灵智恢复以后它似乎变得更懒了,瞧着毕行简过来,它只是轻轻喵了一声便趴下假寐。 姜阳走过来抚了抚狸猫脊背,这油光水亮的皮毛,手感极佳,接着便打算告辞了。 可话还未出口之际,老远就听到一道女声传来,叱道: “毕行简!毕小四?!” 此话一出,毕行简登时身形僵住,回过头左顾右盼,好似在找什么。 姜阳见状疑惑道: “怎么了师兄,这是何意?” 毕行简一副仓皇模样,闻言苦着脸道: “赶紧跑,姑奶奶来了!” “姑奶奶,谁?” 姜阳还从未见过毕行简如此模样,不由追问道。 此时那女声已然由远及近,在耳畔响彻了: “别想跑,我知道你在,出来见我!” 毕行简才不去管,听后更着急了,回身抱起衔蝶就冲出了院门。 可下一瞬间,一道金光从天而降,轰然砸在地上,于金芒中乍现一人影。 毕行简看着地上的坑洞暗自咋舌,忍不住抱怨道: “轻点啊,师尊教训过你好多回,也不见你去改,还这么风风火火的” 在爽朗的笑声中,那身影从坑洞中跃出来道: “改了就不是我了。” “怎么?毕小四,你又想跑哪去?” 毕行简一听小声蛐蛐道: “你一回来准没好事,我不跑等什么?” 此时一道金影从烟尘中走出来,却是一位明艳靓丽的女子。 其身着玄奥纹路的金色霓裳,袖口滚边缀着玉白鲛珠,丝绵抹胸勒出峰峦如怒,裙衩开至膝上三分,内里却有腿甲隐现,后腰悬着一柄少见的四棱金锏法器。 她面若银盘,浓眉下一双凤目炯炯有神,鼻梁高挺,嘴唇宽而厚,胸口挺拔身形修长,青丝高绾发髻,显得清爽又齐整。 “这次却不专为寻你,我听师尊说新收了一位小师弟,在何处呢带我瞧瞧去。” 这身材高挑的大妞,女生而男相,此时吐气开声,兼具英武与端庄,十分引人注目。 毕行简一听眼神发亮,心道只要不找我便好,忙把怀中狸猫一丢,领着女子朝着院内走去,仰头道: “师姐这边走,你来的正巧,小师弟刚好出关,人就在我这里。” 说着迈步进院子里,姜阳被刚刚的动静吸引,自然尚未离开,此时见毕行简过来拉住他衣袖说道: “师弟快来,我带你见一人。” 说着把人引到面前,介绍道: “这位是你三师姐楚青翦,我之前提过的,这才刚游历归来,要见一见你。” 姜阳这才仰头目睹了自己这位三师姐,第一感受就是高,其身材修长挺拔,看上去至少有六至七尺,致使他得仰面而视。 其次便是一种明艳大方的美,这张面容乍一看感受不深,可越是细瞧越能感受到这股暗藏的端庄英气。 与此同时,毕行简也对着楚青翦介绍姜阳: “这便是师尊新收的弟子,咱们的小师弟,名叫姜阳!” 姜阳听得也回过神来,忙收回目光拱手道: “姜阳见过三师姐。” 楚青翦眼神停在姜阳面上移不开了,只赞道: “好俊的修为,竟也筑基了,我这才几年不在宗内,就诞一英才,不愧是我的小师弟。” 毕行简见了在一旁暗暗腹诽道: ‘你最好说的是修为’ 不过他内心也是喜不自胜,看这情况有姜阳在他前头吸引注意,他便可以安然脱身了。 此时楚青翦伸手在姜阳肩头拍了拍,凤目流转笑道: “五师弟听着太生分,那我以后便叫你小五可好?” 姜阳心想感情这还是有传统的,左右也只是个称谓,他便颔首道: “就依三师姐所言。” 毕行简此时在一旁对着姜阳偷偷传音道: “三师姐性格就是如此,大大咧咧的,行事风风火火,不过心地是顶好的,嫉恶如仇,你多担待着些。” 姜阳听后面上不动,暗暗回了句: “知道了。” 楚青翦已然筑基后期多年,灵识远在二人之上,这半空中的波动可瞒不过她,便挑眉道: “好呀,瞒着我说什么呢,莫不是背地里说我得坏话?” 这话是对着毕行简说的,他此刻叫屈道: “我哪儿敢啊,师姐误会,误会了,我是在夸你呢。” 楚青翦闻言将信将疑,眸光流转撇嘴道: “夸我还需用传音?大大方方说与我也听听。” 她只是筑基又不是神通,也只能知道两人交谈了,却不知到底说了什么。 毕行简圆脸尬笑着,见糊弄不过去,忽的灵光一闪拽过姜阳道: “对了师姐,小师弟方才筑基,正想印证一番仙基神妙,你知道的我实力低微,剑术又不精,却是陪不住他了。” “现在正巧师姐你来了,屈尊陪着小师弟练一练,叫他见识见识什么叫人外有人,岂不美哉?” “哦?” 楚青翦听后转向了姜阳这边展颜笑了起来,饶有兴趣道: “还有此事?” 她是天生的斗法狂人,从修行起就酷爱找人打架,如今听闻有架打,眼眸都亮起来了。 当年毕行简可是被折磨的不轻,几乎达到了提起名字来就发憷的地步,当然也不是全无好处,他这一身剑术也是在那个时候突飞猛进的。 姜阳没想到自己就这么水灵灵的被推了出去,不过一位是师兄一位是师姐,左右也没有害他的意思。 况且熟悉筑基之间的斗法也是他自身所愿,故而就点点头欣然道: “姜阳无状,就请师姐多多指教。” “好说好说。” 楚青翦眉眼飞扬,瞧着他好感激增,旋即拉住姜阳的手臂道: “走走走,寻个好地方去,要离师尊远一点才好” 毕行简一听,又转头不放心的叮嘱道: “小师弟方才晋升突破,师姐你可得下手轻点,多让一让他。” 楚青翦见状横眉一竖,斥道: “行了,我岂能不知,这里没你的事了,到一边去。” 毕行简听后不以为意,反而乐得颠儿颠儿的走开,他才不要斗法,有这个时间不如拿来侍弄侍弄灵植。 第182章 天钧之策 离了小院,楚青翦便拽着姜阳一路往扶疏峰外飞驰。 路上楚青翦还回头笑道: “师尊规矩多,峰上不好施展,咱们离远点,省得惹他不喜。” 姜阳无奈,只能点头应她。 楚青翦的手看似纤长,却像一把铁钳似的攥着他,姜阳虽然不是挣脱不开,但还是不免腹诽: ‘抓的这么紧做什么,我又不会跑。’ 两人驾风出了仙峰一路往南,楚青翦轻车熟路,姜阳走动的少,途中只认出了自己曾到过的【汲古纳新楼】。 往南再飞不过盏茶时间,前方逐渐低矮,不见什么高峰起伏。 楚青翦在一处山谷停下,带着姜阳落了下去。 此地灵机贫乏,周遭也不见什么弟子,山谷中零零散散长着些野稻稷黍,凡花杂草,从上头看过去,几点金黄夹杂着葱绿,很是平凡。 楚青翦往前迈几步,四处观瞧,叹了一句道: “此地乃【周回谷】,我少时常来此嬉戏散心,此处灵机不盛,无有什么灵脉产出,斗起来也不虞破坏地脉。” 姜阳四处望着,没想到宗内还有这片地界,点点头道: “师姐寻得一处好地方,正合适。” 楚青翦回身站定,从腰上解下金锏,直插在身前,双手交叠按在锏柄处,笑道: “小五,既是切磋,便先与你通个气,叫你也好有些准备。” 随后她亮了亮法力,周身顷刻间冒出细小的金色电弧,声音也变得威严中性起来,肃然道: “我虽拜入扶疏峰,但却未随师尊修乙木,我修的乃是家传的『枢雷』一道。” “如今修至筑基后期,其仙基名为『天钧策』,能役雷致雨,净碍化煞,馘天魔,荡瘟疫” “谨受教。” 姜阳见了正身一礼,这是应有之义,于是也跟着通报自身道基,朗声道: “姜阳修『连理枝』,可拒风雷,引鸾雀,镇地脉,晏河海现今刚刚突破至筑基初期,还请师姐多多指教。” “好说。” 少年姿容俊秀,仪态万方,楚青翦见了确实养眼,嘴角不自觉的绽出笑容,暗想着: ‘这才该是我师弟模样,小四那个憨头憨脑的哪里带的出门’ 不管心下如何想,楚青翦会认真对待每一场斗法,她压下情绪对着姜阳道: “那就来,由你先出手。” 姜阳听了也不客气,拉开一段距离后道: “既如此,师姐小心了。” 师姐楚青翦修为比他高得多,况且还是个修雷霆的,这可不是软绵绵的乙木能比,乃是当今斗法数一数二的道统,万万不可小视。 『枢雷』一道姜阳未曾接触过,如今先手之下,他还是保守的留了三分力去应对。 “一气朝阳!” 长剑在手,姜阳身形倒转,剑出即有雷鸣之音,招式不怕老,好用就行。 ‘剑芒!’ 楚青翦见了略一挑眉,右脚一踢锏尾,锏柄倒转顺势擒在手中,而后法力运转全身,就听轰的一声,人影便消失在原地。 只听得耳边轰鸣作响,细长的金色电弧眨眼在身前凝聚,其速之极使得姜阳瞳孔霎时间缩成针芒大小。 面对剑芒楚青翦根本不需要相抗,她的遁速甚至比之姜阳的剑速还要快,轻松的跃了过去。 锏有四棱,长逾四尺,其上跳跃着金弧,带着沛然大力横在姜阳头顶,当空砸落。 噼里啪啦的电弧带着恐怖的破空声,劲风扑面而来,令人有种大祸临头的惶惶之感。 姜阳反应极为迅捷,楚青翦刚至他身前的时候,他便身形暴退躲了开去。 “轰!” 金锏砸落,电光闪烁,土石飞扬,巨碗一般的空洞在眼前成型。 ‘还好我闪的快,未曾选择相抗’ 如此情况看的姜阳心中一凛,暗自思忖道。 浓雾中光亮隐现,一击不中楚青翦未有丝毫变化,当即越出追击姜阳。 “轰轰轰轰!” 就这么的,楚青翦手持金锏逮着姜阳一路挥砸,沿途不论是青石还是草木,擦着就裂碰着就碎。 姜阳如同被打地鼠一般四处乱窜,他还是头一次打的这么憋屈,完全还不了手。 剑气剑芒虽锐,但楚青翦神出鬼没,刺不着又劈不中,如之奈何? 师姐楚青翦的路数非常奇特,不掐诀不施法,只提着兵刃近身挥砸,招式大开大合,力道猛速度快,完全不像一位仙修,可偏偏姜阳还拿她没办法。 此刻她越打越快,残影密布,灿金色的雷弧在她周身缭绕,带着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 ‘却不能这么下去’ 玄黄之光来往穿梭,姜阳身形若柳絮飘飞闪转腾挪。 楚青翦好似人形龙兽,役使那金色雷霆勇猛无俦,姜阳固然未曾正面受锏,但那游离的电弧却使得肉身酸麻疲软。 姜阳暗哼一声,定下身形,决定展开移花接木之能,接下她一锏中断其攻势再行反击。 楚青翦毕竟是筑基后期,一身恐怖的威势,其真元法力怕是远胜于自己,姜阳担心接不住,故而迟迟没做行动。 “呜呜。” 随着乌压压的破空声传来,一股无形的收束之力当头罩下。 楚青翦登时像落入了泥沼之中,庞大的斥力使得她金锏落下的越来越慢,近乎要停滞了。 这一边姜阳浑身的真元调集总算将其拦下了,毕竟修为上差了两个小阶,其中法力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好在姜阳的真元浑厚凝实,品质非常之高,抵抗住巨大的冲击力道,翻倍令之反将回去。 金锏停滞,好似压在一处火山口,巨大的力道反张,自然有了弹压不住的趋势。 “好!” 楚青翦见状不惧反喜,只来的及道了声好,便鼓荡起浑身法力。 雷霆炸响,楚青翦挺翘的鼻梁下,眼瞳染上碎金,浓郁到极致的雷弧几乎化成液态四处流淌,她满脸都是兴奋的笑意,大声叱道: “『天钧策』,给我开!” 金锏砸落乃有形之物,自然可被移花接木之能所抵抗。 可如今面对嫁接返还之力,楚青翦却怡然不惧不闪不避,仙基加持之下,居然把这嫁接之力再行压下。 “九天育元,景枢正刑,驱雷奔云,上应列星。” 第183章 金云雷落 楚青翦嘴角绽放笑意,纤瘦的五指根根分明,牢牢握住了金锏顺势回收。 枢雷乃天地枢纽,五雷之精,于诸雷中有急速,出即无回,动则有杀。 只见方还明媚的天穹,霎时间已然乌云盖顶,绚烂的金霆于乌云中游走,内里有雷光暗蕴。 楚青翦立于半空单手持咒,瞳孔泛金,内里有金弧跳动,威严中带着一丝神性。 移花接木之能固然神异,但楚青翦显然没出全力,这嫁接之能被其强行给接了下来,如今还能顺势持咒,明显是没对她有多大影响。 只不过这么一耽搁,姜阳终于不用被其追打,总算腾出了喘息之机。 姜阳即刻定住身形,仰头看向天空,灵识之中传来的阵阵心悸之感让他明白,将自己置身在雷霆之下是多么危险。 此刻他也全无保留,立刻动用了自身天赋‘桃弧棘矢’中的伐无道之能,遥遥锁定在楚青翦身上,削减其实力。 伐之无道,能节制杀伤,使受创难愈。 姜阳只感觉到视角升高,灵识中楚青翦的身影灿灿发光,神妙一经下落,其身上的光彩登时暗淡了几分。 ‘妥了。’ 姜阳也是头一次运用这天赋之能,只知道自己是成功了,可效用如何仍然不清楚。 只从外表来看,楚青翦毫无所觉,气息也并无消减的趋势,若不是灵识中察觉到了变化,还以为压根没变动呢。 “长虹贯日!” 有无变化,试一试便知,姜阳当即以身合剑,化光直取楚青翦。 楚青翦持着雷咒,尽管修为上远胜姜阳,但只要斗起法来从未小觑过任何一位对手,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 同时对于自己这位小师弟,她也是颇为欣赏,能抗住她这么多锏下去还毫发无伤活蹦乱跳的可不多,特别是还是初入筑基的情况下。 想当年毕行简可是被其追得鬼哭狼嚎的,差点被追杀出了心理阴影,这才痛定思痛决定修行剑道。 雷云锁定神魂,常人在雷咒下早都战战兢兢了,看着姜阳还有勇气冲上来,楚青翦微微一笑,一手持着雷咒,一边挥手砸落。 “锵!” 剑锏相交,发出一声金铁之音几乎要将人耳膜震碎,可两人皆是毫不变色,剑光穿梭之间,火花四溅。 “锵锵锵锵锵!” 如今姜阳以筑基之身合剑,其速何止提了一倍,乌云之下化出漫天剑影,令人应接不暇。 身化剑光几乎是剑修除剑以外的功伐利器,楚青翦也丝毫不敢托大,单手提着厚重的四棱节锏举重若轻,一一抵抗挥砸。 ‘嗯?’ 筑基修士灵肉合一,对于自身最是敏感,楚青翦这才挥出几鞭就发觉出不对来。 ‘法力灌注无碍,可一经落下就弱了三成有余,何故?’ 可纷乱之间来不及多想,也无人敢说能在一位剑修的攻势之下久守不失,趁着招式用老之际,楚青翦的面门露出一丝微小的缝隙。 姜阳念如微尘,当即把握住了这一丝空隙,见缝插针如一道流光眨眼即至。 楚青翦雷咒并不是白持的,她当即变幻手型,口呼: “阴阳相薄,感而为雷,落!” 刹那一瞬,天地明亮,金色的电弧如同小儿手臂粗细,顷刻落而击打,其速之快令人根本闪躲不及。 姜阳踉跄了一下从剑光中跌落出来,被这道雷霆破了身剑合一的状态。 好在不知是楚青翦手下留情,还是伐无道之神妙发挥,这一道金色枢雷只是击破了澜清玄罩,令其浑身酸麻剧痛,却并无严重伤势。 此等小伤姜阳仙基绽放光彩,面上棕青之色一闪,广木真元流转之下顷刻就恢复了。 眼见姜阳几乎没有迟滞的再次冲过来,楚青翦忍不住凤目圆瞪,固然是她暗自留了手,但姜阳也没有这么快就能动弹的道理。 她没有一上来就动用雷霆万钧击落是因为她是来切磋斗法又不是来杀人的,只是见姜阳不是金絮其外的草包,她才逐渐认真起来。 种种变故之下,楚青翦心思渐明,暗想道: ‘我这小师弟怕不是一般人物,也对,若是庸碌之辈师尊怎会收下他做关门弟子。’ 雷鸣之后便有雨降,周回谷中顿时落下淅淅沥沥的小雨。 这下楚青翦彻底放开了,改为双手持咒,金锏却未曾落下反而浮在半空,改为由灵识操纵了。 这【祈雷玄金锏】乃是一上品筑基法器,自然是不必用手劈砸,只是楚青翦不爱摆弄神妙罢了。 由于她只喜用来暴力砸人,加之其中被她添了不少珍惜灵材,用起来颇为顺手,久而久之就习惯了,反倒看起来极具迷惑性,斗起法来不少人一不注意还会着了道。 “轰!轰!轰!” 腾出双手后的楚青翦,身在云层之下金雷不断砸落,这下换成姜阳疲于奔命了,移花接木之能可收束不住雷光,他便只能逃窜了。 楚青翦筑基多年,又经历了成百上千次的斗法,经验十分丰富,如今稍一展开神妙便叫姜阳有些吃不消了。 头上有落雷,身后有玄锏,姜阳化成一道剑光在夹缝中穿梭,心中思考着对策。 与楚青翦的争斗彻底暴露了姜阳功伐手段贫瘠的事实,他常年依仗剑气之利行事,如今碰上个不惧剑术之人,斗起来便有些捉襟见肘了。 不过这也是只针对于楚青翦这种强力筑基相比而已,殊不知对面的楚青翦心中更是惊讶。 她家传显赫,又拜名师,传承不弱,身上不管是法器还是境界法力亦或是道法秘术都远超姜阳,少年能与其斗这么久已经在她意料之外了。 楚青翦行走在外游历,外头的散修筑基捆上一打也不是她的对手,通常是雷霆一起,对方不死就要夹着尾巴求饶了。 这一边姜阳狼狈逃命,白棠暗暗观察半天了,此时出声提醒他道: “快降了,雷霆亟身的滋味可不好受。” “你道统固然不弱,可对方的雷法也不是吃素的,你在前期她已臻至后期,中间至少差了三个毕行简” 姜阳却还没放弃,暗暗蕴着心气,他尚有底牌未动用,这会并不气馁。 不过能在外行走多年,对方肯定不是那种稀松虚浮的修士,正合他意。 自家这师姐带给他的压力几乎是姜阳所见人中之最,跟面对毕行简之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白棠见姜阳并不接话,还以为少年心气傲,一时间接受不了失败,便转言安慰道: “无妨,如今你也筑基了,待我教你几招实用的,习得了剑元在身再来斗她,定然能将其反压在身下。” 第184章 万壑雷湖 雷光倾泻,地生元磁。 碎裂的坑洞中金石铁砂尽数漂浮,植株根系翻倒草茎四溅。 “……” 姜阳专心闪躲来不及回复白棠,但他并没有如白棠想的那般陷入颓势,反而琢磨着如何能够逮着机会将她一剑。 虽然是重压之下,但直接认投并不是姜阳的风格,就算斗不过,至少也得明确一番自己如今的实力,看看能不能啃下一块肉来。 姜阳内心所想,楚青翦自然不知,她见姜阳只在云层中穿梭,左支右绌之下败相已露,便想要作罢了。 ‘罢了罢了,小五,就到这里。’ 不是她高傲,以她筑基后期的法力,这雷咒再持一刻钟都十分轻松,姜阳能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 这便是修雷霆道统的霸道之处,黑云压顶,一道雷霆劈落便能叫寻常修士重伤。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但结束了。” 楚青翦手诀变幻,已经把姜阳的位置给锁死了,此时微微一笑暗道。 “轰!轰!轰!轰!” 在她全力催动下,四道金雷几乎是在同时落下,分别从四个方向劈落,姜阳躲无可躲,除了硬抗别无办法。 楚青翦眼眸凝视,随时准备散了雷咒,毕竟她不能初次见面就伤了自家师弟,一道雷霆尚且还好,若四道枢雷加身怕是要被劈的外酥里嫩,当场重伤。 可就在此时,重重封锁下的雷霆却陡然被吸引到别处,居然落空了一道,劈歪到姜阳右手边的空地上了。 这可不寻常,楚青翦持雷咒至今,只有劈不中的对手,却还从未曾劈歪过,这情况令她一时间不由疑窦丛生。 可一直在等待变故的姜阳如何能放过这个好机会,一道雷霆旁落,前后封锁顿时出现了破绽。 姜阳立马忍着浑身酥麻,于四道枢雷之中破开,当空腾身而起,化作一道暗绿色的深邃之光转瞬即至。 “【幻妙】!” 莹莹剑气当空化作一十二道,如同暴雨梨花一般瞬间铺散,纷至沓来。 楚青翦来不及细想,召回金锏便要相抗,可在她的灵识反馈之中,姜阳所化之剑光溢满锋锐之气,竟然道道为真! ‘绝无可能!’ 楚青翦只一眼就断然道。 普通剑气自然想挥出多少道都可以,可身剑合一却不同,只能有一道,故而其余十一道必定为幻象。 楚青翦虽无法分辨,但也并不慌张,反而挑起眉头颇为感兴趣,笑道: “好啊,小五还有后手,是师姐小瞧你了。” 旋即她反握玄锏,敕道: “【万壑】!” 细密的金色雷弧登时在楚青翦周身三丈内炸开,道道金雷似有万壑,只在顷刻之间就衍化成了一片纯金雷湖。 姜阳所化的剑光骤然被这雷湖一冲,当场有十一道消弭于无形,只遗留下了一道还在继续靠近。 楚青翦见状露出微笑,此乃祈雷玄金锏所附带之神妙,蕴雷之泽,中有万壑。 开弓没有回头箭,姜阳知道不可能如此容易,但他的目的同时也达到了。 他从正面接近到了楚青翦身前,身合剑光顶着枢雷,以煌煌之势劈落这最后一剑。 命定之能显现,【以相威临,便有命定!】 “唰!” 剑光穿透重重阻碍,牢牢锁定在了金锏之后的楚青翦身上。 “嗤!”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嗤嗤声,姜阳身形显现而出,持着灵橡进到楚青翦周身三尺之间。 翠碧色的剑尖锋锐无比,其势难当,雷湖也不能阻止,最终余势不减插入了楚青翦胸前。 一声帛裂之音,楚青翦前胸法衣顷刻破裂,露出白皙的鹅颈与胸衣之下一层如同纱雾般的稀薄金甲。 “咳咳” 姜阳咳嗽了一声,嘴中吐出一口黑烟,双腿一软差点栽落下去。 楚青翦见了顺势伸手一揽便把姜阳当小鸡似的夹在腋下,随后慢慢落至地面。 落地后姜阳拄着剑顿时觉得好多了,稍一动作便发现自家师姐把自己给夹得死死的,姜阳不好胡乱挣扎,只能尴尬的低声道: “多谢楚师姐援手。” “唔” 楚青翦这才反应过来,松开了姜阳。 从十分软绵的触感中脱离,姜阳还隐隐升起不舍,但转眼就被他慌忙压下。 收了灵橡姜阳慢慢调息,他一身浑厚的真元并未消耗多少,只是周身还在隐隐跳动的电弧显示他被劈的着实不轻,叫他都站不稳身形。 楚青翦看了忍不住笑了起来,教训道: “那么拼命做什么,枢雷虽不以诛罚为上,但雷霆亟身可不好受,你一头撞进雷湖中来,我可收不住手。” 姜阳抬头就看见楚青翦破损的前襟内似有春光乍现,那一抹动人心魄的白皙令人难以挣脱视线。 姜阳像是又被一道枢雷劈中似的赶紧移开目光,盯着别处暗暗做提醒道: “师姐没事。” “哦我自然无事,你这一剑的确出人意料,我竟躲不开去。” 楚青翦跟个没事人一般,大大咧咧的拍了拍胸脯道: “不过不必替我担心,我这里头有家中赐下的『辛金』软甲,柔金最克锐器,你那剑气虽利,却也破不开它。” “那就好,那就好。” 姜阳以余光瞥过去,发现自己的暗示楚青翦竟一点儿没感觉到,不由头痛起来。 此时他也顾不得男女之防,只好咳嗽一声,直言道: “师姐,您那” “我明白了!” 此时楚青翦却忽然踢了踢脚下坑洞,恍然道。 第185章 多多亲近 姜阳突然被打了岔,不由问道: “明白什么了?” 只见楚青翦招来一块土石握在手中道: “我方才还在疑惑为何我那雷咒会劈歪一道,原来是应在此处,你来瞧” 随后待姜阳凑近,她便将土石递过去道: “你看,土块灰中泛金,这周回谷下怕是有金石矿脉。” 脂肉溢满,暗香袭来,姜阳目不斜视只盯着她手中的石头疑惑道: “矿脉?” “对,就是矿脉,《天域灵泽五行论述》有言:雷击金生磁,金遇土化煞。” 楚青翦随手将石块一抛,回身笑道: “也不知你运气太好,还是我运气差,雷霆遇金石便化作元磁,我在这谷中展开雷云,持咒劈的此地土石飞溅,使得元磁激发,当空落雷被地下的矿脉所牵引,故而劈歪了一道。” 这解开了她心中的疑惑,毕竟雷咒可以劈不中,却不能不按她心意落下。 “原来如此。” 姜阳看着地上逸散出的金石铁砂也跟着明白过来,同时他还明白了更深一层。 ‘伏原故气!’ 不管过程如何,反正姜阳的天赋以一种无比诡异的角度奏效了。 这神妙发动后,具体到斗法之时,故气压伏,对方便恍若黑云压顶、霉运缠身,致使意外频生。 如今这意外的发生的恰到好处,本来姜阳都要被四道枢雷给锁死,却忽然引动了地脉,使得他多了一口喘息之击,这才有了后续的发展。 可与此同时也让姜阳领悟了另一件事,那就是这天赋虽然强力,却也是有限度的。 如若其中实力差距过大,对方就是再怎么倒霉,斗法之中意外如何频发,恐怕也不会影响最终的结果。 楚青翦的实力固然强过姜阳许多,但也未曾强到无法反抗的差距,加上楚青翦有留手,并不打算置姜阳于死地,故而才能让他在重重封锁中凭借命定之能得手一剑。 “你这仙基倒是颇为奇特,我一道枢雷落下竟不能伤你,莫非还能助益法身?” 楚青翦又回想起方才的场景,于是追问道。 姜阳哪练就过什么法身,『连理枝』固然玄妙颇多,但对法躯并无裨益,但这会又不好给她解释天赋之能,于是之能搪塞道: “哪里,我之仙基毕竟乃是木德,对于受创疗愈方面颇具玄妙,故而恢复的快了些。” “唔明白了。” 楚青翦听了看着姜阳身上已经逐渐暗淡的电弧,点了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 姜阳此时见这霓裳前襟仍是侧敞,赶紧趁机提醒道: “师姐虽未曾受伤,但衣襟破碎乃我之过,不知作价几何,师弟我也好作补。” 直接提醒显然情商太低了,姜阳就借着衣衫破碎之故,主动说要赔偿,毫不突兀的切入提醒起了楚青翦。 楚青翦闻言一低头就见挺拔的胸襟有肉色隐现,丝毫不以为忤,随手将破损的衣襟拂归平整,一切便回归平常。 不知是不在乎还是天然迟钝,她竟反过来安慰起姜阳来: “斗法之前,刀剑无眼,连受伤都是常有的事,不过是法衣有些许破损罢了,何足挂齿?” 说着还拍了拍他的肩膀皱眉埋怨道: “你是我师弟!补什么补,同门之间可不许说这般见外话” 这话说的人心热,但姜阳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嘀咕着: “这不一样” 姜阳目的并不纯粹,主要是为了试一试天赋之能,他也没想到自己新晋的灵橡太锐,竟直接贯穿了法衣。 并且由于法衣能护体还比一般法器要贵,置办一套可不容易,寻常人破损了也舍不得换,都是送到司巧峰去补。 楚青翦显然跟姜阳想得不一样,她更欣喜于以后有人能经常跟她斗法打架了,以至于其他的细枝末节也毫不在意了。 这会楚青翦只摆手,脸上满不在乎道: “有什么不一样,小五你被我劈的满嘴吐黑烟不也未曾怨我,怎么难道还要我赔你?” 其后她不等姜阳答话便一挥手干脆道: “好了,就这样定了,推搡来推搡去的忒不爽利。” “也好,那此番就多谢师姐指点。”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姜阳只好拱手拜谢。 “可用不着谢我,是我要谢你才对。” 楚青翦这会见猎心喜,眼珠一转语气故作轻飘,而后忽的揽住姜阳肩膀,低头凑过来道: “诶,小五,师姐同你商议一事,你看可否?” “什什么事?师姐不必靠的这样近,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姜阳被这突然袭击弄得反射性的一缩,低头就见楚青翦高挑的身躯从背后遮蔽出一片阴影。 此时楚青翦轻声一笑,图穷匕见: “很简单,我这人惯爱与人斗法,三天不打架便浑身发痒,以后咱们可得多多亲近,你觉着如何?” 姜阳又不是毕行简,哪知道楚青翦内心的小九九,他只觉得如果有这么一位筑基后期的修士长期陪练,岂不是可以锻炼斗法之能,多多锤炼剑道,好处多多嘛。 尽管修为有些不匹配,但筑基中期的四师兄显然是一位惫懒之辈,不喜舞刀弄剑的,偶尔提一次估计还行,长期下去肯定是不依的。 于是几乎没怎么思考,姜阳便欣然答应道: “好呀,有师姐这样一位好对手是我之幸,师弟我随叫随到。” ‘上钩了!’ 一听姜阳答应,楚青翦当即欢呼一声,开心的搂住姜阳脖子紧接着道: “一言为定,可不许反悔了啊!” “诶” 楚青翦才像个修了法躯在身的,一身气力大的可怕,姜阳好不容易从绵软中挣脱出来,鬓角都散乱了,不由皱眉不满道: “说过的话自然一言为定,可师姐师姐也该收敛些,莫要太激动了。” “嘿嘿” 楚青翦见状讪笑了两声。 少年唇红齿白,眉眼生恼,尽管一头发丝凌乱,可仍旧不失风度,倒有种别样的倜傥。 听着姜阳暗含不愉的口气,她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雀跃,连忙安抚道: “我这不是开心嘛,不免显得亢奋了些,我下次定然注意注意。” 姜阳见她致歉,神情也舒缓了不少,道: “无妨,师姐性情率真,凡事直言不讳,我亦很欣赏。” 楚青翦这大大咧咧的行事模样一看就是惯常如此,姜阳能理解,只是不适应与其靠的这样近。 第186章 筑基天象 驾风而起,行而往来。 小插曲过后,此地也没什么好待的了,姜阳便随着楚青翦回返,一路回到了扶疏峰。 路上两人暗自约定,如若无事便几日斗一场,不是胡乱拼斗,不用太频繁,也好留下时间来印证修为。 回来后,姜阳便要去往山上拜见师尊,楚青翦一听表示也要同去,于是两人一同飞落至山间。 几步来到山间,姜阳正准备低头行礼,就见楚青翦直接大喇喇的走了过去。 玄光显然已经早就知道两人的到来,这会直接道: “不必多礼,过来坐。” “是。” 姜阳听后应了一声缓步上前,乖乖坐定。 楚青翦这边屏退了要上前的侍女葳蕤,而后轻车熟路的自己拎起玉壶倒了两杯,一杯推到姜阳那一头,另一杯自己端了起来仰头一饮而尽。 这姿态颇有些饮酒的豪迈劲,她放下杯子砸砸嘴摇头道: “没劲儿,不爽利。” 玄光无奈摇了摇头,对于自己这位弟子的野性子他为了不拘其天性,一直都是放养的态度,故而也是所有弟子中最不惧怕他的。 要知道哪怕是已臻至紫府的大弟子致羽,面对他也是恭恭敬敬的,诸弟子中能如此洒脱的也只有楚青翦一人了。 当然,说还是要说的,玄光便开口训道: “都是当了师姐的人了,还这么不矜细行,下头两个师弟都筑基了,也不见你稳重些。” “如何才算稳重?” 楚青翦满不在乎,一屁股坐下来道: “些许繁文缛节,我可不耐伺候。” 其实这些年楚青翦已经变了许多,平日里安静的时候看起来英气端庄,但骨子里的跳脱却从未改变。 玄光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道: “不是要你做那些表面功夫,归根结底还是在于定性。” “雷霆跳脱,其性万变,你已深得其中三昧,可枢雷却迥异,这在古代是役雷驭电,行云布雨的道统,雷落了几声,雨施了几寸,都自有其定数” “虽然如今天地骤变已不再讲究这些,但此道内里的根子却没变,你倘若想登紫府求神通,还需谨记,一动不如一静” 玄光固然不修雷霆,可道行高了一通百通,可以说楚青翦的性格天生便是个修雷霆的,性如雷火,嫉恶如仇,但正因如此,才更要定性。 能驱阳雷,亦能驭阴霆,阴阳相合方为持正之道,能放不能收可不是好事。 “青翦省得了,多谢师尊教诲。” 一番道论深入浅出叫她听了个明白,楚青翦也不是一味嘴硬,这会低低应声拜谢。 这一头姜阳也跟着涨了见识,见玄光看过来,忙拜道: “禀师尊,弟子幸不辱命,侥幸筑成仙基,全赖师尊教诲。” “好。” 玄光道了一声好,而后摆摆手道: “全是你自身之功,我并未教你什么,再者说以你这特殊道统,我恐怕以后也指点不了你。” 这话一出让姜阳愣住,他刚准备和盘托出,没想到就被玄光给点破了,不由道: “师尊您您都知道啦。” “哈” 玄光大袖飘飘,笑着说道: “这扶疏峰上诸事岂能瞒得过我,况且当日你筑成之时,灵草招摇,奇花盛开,香气氤氲,映的漫天桃粉,几乎染了半片天穹怕是想忽视都难喽” “啊?” 姜阳把这一茬给忘了,诸多典籍都记载过,修士每每筑基乃至突破紫府之时,都会有对应天象诞生,相应的,修士陨落也时常伴随异象,不管是坐化横死都会有对应道途的灵物析出。 筑基还好些,也就囊括一地范围,如若是紫府那几乎要覆盖一国大半版图,落到太虚之中灵机变动,可以算是举世皆知了。 也就是说姜阳此番突破多的不说,覆盖祖庭这一边周围三峰之地还是不成问题的。 “勿须担心,我已出手为你掩盖了。” 玄光一看就知道姜阳在想什么,便随口道。 “这多谢师尊。” 姜阳听后立马拜谢道。 天象遮不遮掩其实本身也没什么,有些宗门势力甚至会特意放出来,用以炫耀或者震慑宵小。 可相应的也有代价,那就是只要是个有见识的修士窥看到,便可根据天象推测出你修的道统,进而是以哪一道仙基成就,甚至功成是几品的功法等等细节都能推断出来。 所以为了避免被有心人盯上针对,大家还是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无妨,你这仙基有何神妙?” 玄光虽然从天象认出是广木,但此道向来神秘,对于具体的仙基却也不得而知,如今也是好奇问道。 姜阳自然起身行礼,回道: “回禀师尊,弟子练就仙基『连理枝』,上能” 一番神妙诉说完,听得玄光微微点头,暗自琢磨起来: ‘广木『连理枝』清屿山福地,可追溯到玄都仙府,只是这到底是哪一位大人的手笔?’ 玄光从照顾到遮掩自觉都做得很好,但是这究竟是哪一位的手笔,却迟迟接不到暗示。 天河道统毕竟也是曾经仙人传下,到底是有根脚的,上头的大人若是有什么安排只需只会一声,上下必会照办,何必这般遮遮掩掩的。 这一头玄光按下心绪,抬眉笑道: “广木如今名头不显,却是高妙尊贵的道统,不比阴阳之道差,你好好的修行,必有所得。” 第187章 修行剑典 “师尊教诲,弟子定当谨记。” 姜阳连忙点头称是。 姜阳也没想到这么简单就糊弄过去了,他原以为师尊起码要看一看他的功法,都做好了掏出那仙诀出来的准备,没想到师尊只是随意的问一问就轻轻放过去了。 不过如此也好,省得他出言解释前后缘由了。 这一头楚青翦略有些不自在,她这大体格子蜷在椅子上端坐显然有些逼仄了,但见玄光还在问话她也只好暂时忍着。 玄光关心了下姜阳可有何所需,姜阳自然摇头,他目前并不缺少资粮修行。 而后他又问了问姜阳可有什么疑难需要解答,让姜阳尽管问来。 姜阳一听打起了精神,他的疑问可不少呢,刚想问些《通仙道章》中遇到的疑难。 “弟子” 可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他反应过来后连忙换了几个修行过程中遇到的关隘请玄光来解答。 玄光放下茶杯,一一为姜阳解答起来,或许是姜阳修行的功法特别,有几个小问题甚至连玄光都要斟酌一会,才能给出回答。 师徒之间你问我答,令姜阳受益匪浅,尽管他的服气养性法修行起来与如今的功法不太一样,但根子上是共通的。 结束了答疑之后,玄光转过头看着憋屈的楚青翦暗自笑了笑,有心磨磨她的性子,故而并没有着急驱两人离开,而是开口问道: “怎地想着回来了,这是在外头疯够了?” 楚青翦一听连忙坐正赔笑道: “师尊这是哪里话,徒儿不回扶疏峰回哪里?” 玄光轻哼了一声,这话也就只能听一听了,楚青翦是个待不住的性子,从前修为低还好些,自从修行到了后期,修为止步之后四处乱窜是常有的事。 “哼,别是在外头惹了什么祸了?” 见自家师尊看过来,楚青翦叫屈道: “这怎么会?师尊您还不知道我嘛,我从不惹是生非。” 玄光面若冠玉的脸庞上露出轻笑,摇了摇头道: “你闯过的祸还少?” 胎息之时殴打同门,练气期大闹坊市痛扁欺骗她的奸商,筑基之后扮作侠女在外游历,因看不惯他人作为又惹得一堆修士追杀。 若不是身上法器宝贝多些,自身道统又厉害,如今坟头草怕是都三尺高了。 楚青翦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行,没多做辩解而是想突然想起什么岔开话题道: “此番弟子本是在吴国境内,于【重山】之下游历,却不曾想近期吴国不知怎地,天象一日三变,灵机若灼灼炎火” 而后她眉眼一垂,情绪跟着低落少许: “这天象诡异,就连我等修士呼吸之间都感到灼热难耐,其治下凡人更是不堪,新渠旁大量民众热症频发,死伤无数,令弟子心有戚戚。” “这里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玄光听了脸上却没有多少讶色,只是开口道: “金煞、炎火、阴寒之气最是侵害凡人生机,故而死伤就格外多些,不过凡人多有辖内宗门仙族庇护,却不是你要管的事情,管也管不过来。” 姜阳在一旁虽然听得云里雾里的,但也知道是邻国有了不小变动,能引动天象的一定不是小事。 郑国与吴国毗邻,南有重山覆盖,北有新渠横流,内里道统传承同样不少,实力强横。 楚青翦听后默默轻叹,她固然是筑基仙修,可面对此等情况也无能为力,没有阵法就算她拼尽全力仍不过是庇护一村一寨的民众罢了。 玄光却不欲解释更多,只是一挥袖赶了两人下去: “近期恐有生变,莫要离开宗门,去” “是。” 姜阳与楚青翦齐齐应声。 两人结伴下了山,打算各回各家,分离前楚青翦转头道: “我就住在你师兄头上的那处庭院里,得空可要来寻我。” 姜阳自是点头应允道: “好的师姐,那我就先去了。” “嗯。” 楚青翦应了一声望着姜阳远去的身影,歪歪头嗅了嗅袖口的气味若有所思。 …… 秋风萧瑟,落叶飞卷。 姜阳站在院外,持剑参悟起了师尊赐予的《四序云终剑典》。 他花了两日闭关用以稳固修为后,就开始研习起剑典来,也是深感如今自身功伐手段匮乏,原来的剑诀已然跟不上他的脚步了。 这本《四序云终剑典》乃是一位剑仙的大成之作,姜阳不敢小觑,认认真真的翻看起来。 其内粗略分为【春分】、【夏至】、【秋临】、【冬藏】四个卷落。 每一卷中又多以二十四节气来划分,可谓是依托四序轮回之象,节气始分之时来施展的一部侯应剑典。 这剑典浩如烟海,就算是其中一招一式都够姜阳消化一阵子了。 按照白棠的指点,如今正值初秋,宜从【秋临】这部分开始修习,此卷暗合天时四序,这样会更好上手。 待到秋意渐浓、万物收敛后,耽搁了时日便只能从【冬藏】开始了。 姜阳肯定是从善如流,一听当即抓紧时间来到庭院外感悟,试着演练起来。 剑诀可不是打坐那种静功,须得动起来才能领悟其中真意,光靠死读玉简是没用的。 【秋临】这部分主要是阐释秋之意向,谓之:“水土湿气凝而为露,秋属金,金色白,白者露之色,而气始寒也。” 具体起来共有四式,其名为“点苍苔”、“金白露”、“倚清秋”、“噤寒蝉”。 招式倒是不难,这剑典不比那些晦涩的文字描述,玉简中配了插图与行气路线,让人看起来一目了然,在这一点上玄光可谓是良苦用心了。 姜阳修习剑道的时间固然不长,但是其境界也不算差了,对于剑诀也有了不少心得,单论入门来说还是很快的。 他看了几遍后便了然于胸,不施法力就这么在庭院外慢慢舞动,修长的身形上下翻飞,挥洒自如。 可他几番演练下来就发现,这剑典中真正难的部分其实是意象领悟,剑招哪怕灌注的法力再多,失去了对应的意象配合,其威能便十成发挥不出其一。 第188章 绛宫心府 意象领悟起来可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姜阳也没有过分着急。 几日下来他除了每日修行功课外,就是在小院附近习剑,借着这漫天萧瑟之风,感悟其中真意。 初秋渐冷,露点苍苔。 世间万物经过生长和发育,就会进入成熟,其性质便会趋于坚实和稳定,此性多取相于金,而金曰从革,世间万物也是经过变革才变得清洁、肃降合收敛,因此秋天通常被视为万物成熟和坚定收敛的象征。 微风吹的月白裙摆摇晃,白棠抱胸旁观点评道: “物成则坚定属金,四序亦以秋为成物之时也,悟透了此句这一卷你也就掌握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四序云终剑典》白棠自然也是看过了,以她的造诣这剑诀对其不难上手,只是道不同很难精通罢了。 可上手归上手,白棠自己的感悟经历又没法强加给姜阳,故而也只好在一旁指点几句。 修行本就是很私人的事情,况且每个人对于剑道的理解也不同,在这一点上白棠也无能为力。 姜阳手中不停默默听着,他的剑道天赋不算顶尖,但也不差,相信日久之下总能领悟。 又过了两日,楚青翦从山上下来,兴冲冲的找姜阳来切磋了。 于是两人便又奔赴周回谷斗了一场。 楚青翦看似大大咧咧的,但斗法悟性可着实不低,回去后几日内便摸透了姜阳的种种手段后,比上次更加游刃有余了。 哪怕是姜阳有着天赋帮衬作弊,也还是把他给揍得不轻。 虽然被金雷电的头顶生烟,姜阳却也丝毫没有怨言,反而借着这股重压锤炼起自己新学来的剑术。 一来二去,在剑典上姜阳居然有长足的进步,与楚青翦争斗可比自己在家闭门造车进展快多了。 只不过楚青翦到底还是筑基后期,哪怕久战之下他也无一胜绩,此次都以失败告终,不过他仍不气馁。 姜阳越挫越勇,楚青翦见猎心喜,短短不过两三个月两人便算是志同道合之辈了。 这天又一次斗罢,两人勾肩搭背的回来了。 与楚青翦分别,姜阳回到自己的小窝一屁股坐到蒲团上。 “咳咳” 姜阳把锈剑放到一旁,咳嗽了两声便开始闭目压制体表跳动的雷弧。 “倚清秋”这一式姜阳掌握的还并不熟练,今天被楚青翦给当场逮住,狠狠的劈了两道金雷在身上。 哪怕是有伐无道之威能压制,两道枢雷还是把他给劈的浑身酸麻,脏腑震动,站都站不稳,能回来都是让楚青翦给扛回来的。 姜阳轻车熟路的压制了身上的异种雷霆,广木好歹也是木德,对于疗愈之道多少沾一点,真元运转之下酥麻消解,些许细小伤口很快就恢复了。 睁开眼,姜阳便立马起身,他打算趁着感悟还未消散,再去演练两边印证一番。 少年的努力白棠看着眼中,瞧着他脸上黑灰的脏印不由有些心疼,于是待姜阳恢复后她便开口道: “莫要着急,天天这么挨打也不是办法,成就剑元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而后她从剑中遁身而出,往院外走去。 姜阳看不见白棠面容,只能听到她轻声道: “来,我教你个法子,不说定能胜她,至少也得破开她那乌龟壳,叫她也吃一吃苦头” 姜阳吃了不少苦头,此刻跟在她身后走出去,不由问道: “什么法子?” 白棠走出几步站定转身,月白流云纹长袍在风中飘飞,她那双慑人的眼瞳眸光流转,道: “先前时机不成熟,如今你也筑基了,我便教教你怎么出剑。” “怎么出剑?” 姜阳听后好奇不已,出剑谁不会出,这还用教么。 白棠见此微微一笑,回道: “此法几乎刻在我骨子里,哪怕是我剑诀剑招忘得一干二净,也未曾忘记如何出剑,现在就教给你。” 随后她剑指一挥绽出一点灵光,叮嘱道: “别抵抗。” 姜阳对白棠的信任自然不必多说,任那一点灵光飞入眉心也未有丝毫动弹。 他只感觉到这点灵光遁入身躯,而后便好似有一双无形之手引导着他在经脉中游走。 姜阳不敢分心,灵识顿时沉入体内牢牢记着行气路线。 此时白棠的声音也在耳畔响彻,说道: “此法名为《绛宫心府冲脉本章》,心为中丹田,号为绛宫,镇心之中央,这乃是一道以心神御剑的法诀。” 天下剑修之属运剑对敌,无不以下丹田之气海真元推动,剑气纵横,御剑杀敌。 而这《绛宫心府冲脉本章》却是突破性的用上了绛宫所处之中丹田,此乃神之舍宇。 白棠引导着姜阳的这道行气路线,便是以中丹田御神,下丹田运气,心神与法力双管齐下,施展后其剑速乃至剑劲都会有质的提升,绝不是一加一这么简单。 只是此法对于修士的真元品质,灵识强度,经脉韧性都有特别要求,寻常修士哪怕是有白棠手把手的教,却也不一定施展的出来,甚至强行施展还会有心神受创、经脉断裂之危。 这也就是姜阳晋升到了筑基,实力有了全方位的提升,白棠这才敢传授给他。 在白棠看来,学会了此法之后,姜阳才会真正懂得什么叫做出剑。 第189章 扳回一城 周回谷。 楚青翦刚想掐诀施咒,唤来雷云,蓦然抬头张望,喃喃道: “起风了” 秋风落叶,卷起一地萧瑟。 “铮!” 剑音轻鸣,大音希声。 楚青翦瞪大了双眼,忽的斜撩长锏终是险险架住。 “锵!” 金铁交鸣,使得点点火花飞溅。 耳鬓的发丝如同草茎断裂无声的落了几根,随着秋风很快飘飞不见。 楚青翦胸脯起伏,内心震荡不止,忍不住开口道: “这怎么可能,你的剑劲剑速为何快了这么多?” 姜阳嘴角弯了弯没有说话,体会着那一瞬间心神合一,真元齐出的运剑之感,又迅又急,其剑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白棠教他的这《绛宫心府冲脉本章》之法,对他的提升实在太大了,简直比什么灵丹妙药都要管用。 唯一的缺点就是对心神灵识的消耗更大,连续出剑后对经脉的坚韧程度要求更高,不过这是姜阳的缺点,却不是这秘法的缺点。 他这才刚刚上手不久,立马就来楚青翦这找回场子了。 ‘哼,这下看你还怎么仗着遁速的便宜,今天非得叫你尝点苦头不可’ 心中想着,姜阳手上不停,御神运气,手中寒星点点飞刺而出。 “点苍苔!” 剑芒清亮如水,似慢实快的封锁住了楚青翦周身的各个方位。 这一头楚青翦内心也震惊不已,姜阳的剑速比之上一次何止快了一倍,令她差点没能反应过来。 其实在按她设想,姜阳哪怕是成就剑元她也不会多惊讶,可这质变的出手速度着实是让人难以想象。 从前姜阳为什么屡屡难以胜她,就是因为她仗着枢雷一道在遁速上的便宜,使得姜阳依仗的剑道手段根本无法奏效。 姜阳刚一抬手,楚青翦身形一闪就直接躲了过去,哪怕是灵识锁定了,那犹如雷音一般的剑芒也追不上真正的雷霆。 现如今却不一样了,姜阳目前的手段她几乎难以反应,更别谈提前躲闪了,唯有招架硬抗的法子。 “锵锵锵!!” 四棱玄锏横在胸前,头顶隐隐有雷云在凝聚,天空中的黑云很快笼罩了方圆几里。 “也好,这样才有意思!” 楚青翦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战意显得更加高昂。 “『天钧策』!” 一声令下,雷霆滚滚流淌而来,于脸庞上亮起灿金色的纹路,而后顺着蔓延到了全身,形成一副华贵的鎏金甲胄。 天钧策能引雷,亦可加持法躯,近身缠斗,只是先前楚青翦一直觉着用不上罢了。 如今见姜阳攻势凶猛,她也不藏着掖着了,顿时化作一道金色流光与姜阳战在一处。 这一战打的酣畅淋漓,斗了接近一个时辰还多,是两人相争最久的一次。 整个周回谷的地脉像是被暴力犁过了一遍,到处土石翻卷,坑洞密布。 好在周遭没什么灵脉,来的人也少,此处就算是一片狼藉也不损失些什么。 只有一二位宗门执事循着动静来过一回,见是两位嫡系斗法也就远远的看了几眼后便慢慢退了出去。 宗门执事虽然也都是筑基修士,但他们年岁都不小了,修的功法品级也不高,斗起法来便是绑在一块也不够看的,故而连靠都不靠近就离去了,这不是他们该管的事情。 姜阳倚靠着一块被掀翻的巨石勉强站着没有让自己倒下,浑身真元干涸几乎榨不出来一丝法力了。 楚青翦更是丝毫不顾形象的撩开裙甲坐倒在地,胸口剧烈起伏喘息着。 “不打了,不打了。” 楚青翦平复了下呼吸遥遥唤道,她也懒得抬一下手指了,但至少还有力气说话。 两人将近从正午斗至黄昏,都可以算作灯尽油枯了,此刻姜阳闻声也终于大松了口气。 楚青翦这大妞法衣里头还套了一副辛金裙甲,硬的像个乌龟壳,姜阳手段尽出刺的铿锵作响也破不了她的防护。 不过楚青翦也被逼的左支右绌,再也不复先前的风轻云淡,此时坐在地上亦十分狼狈,姜阳的目的虽然没完全达成,至少也达成了一半。 “可以啊小五,师姐我认可你了。” 楚青翦歪着脑袋,额头靠在冰凉的玄锏上高声道。 姜阳能以初期的修为做到这个地步,楚青翦哪怕再怎么骄傲,不由也对自己这位小师弟心生佩服。 她固然是筑基后期,但因为要引雷又要招架斗法,其法力消耗远超姜阳,而枢雷一道又不以法力深厚见长,故而与姜阳算是拼了个平手。 “不敢当,多谢师姐抬爱。” 姜阳翻了个身,背靠着青石望天,享受这一刻的放松。 当然,他也心里十分清楚,楚青翦依旧没有动用全力,两人只是比拼了修为、法术、剑道、仙基等等基础而已。 从头至尾楚青翦都未曾动用除玄锏以外的任何法器,因为一位筑基后期的修士就算再穷,有个三四样法器傍身是很正常之事,更别提还有符箓、丹药等一应身外之物。 楚青翦也不与他争辩,拄着玄锏站起身来。 筑基修士脱离凡身,哪怕是精疲力尽,不过几个呼吸过去,气海内才生了一丝真元,一身体力立马就恢复了大半,已经可以行动了。 走近几步,楚青翦看着少年在休息,低头见脚边一块土坷垃玩心顿起,抬脚朝着姜阳踢了过去。 这一小块土石翻滚着撞在姜阳脚边,痛肯定不痛但引得姜阳看了过来,便听到其轻笑声传来: “嘿嘿,我赢了。” “嗯?” 姜阳呆愣,反应过来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怎么?兵不厌诈!” 楚青翦话一出口自己也觉着幼稚,于是绷着脸嘴角一个劲儿向下暗憋着笑。 姜阳没想到她瞧着人高马大的,居然还如此孩子气,有心质问她几岁了,可一堆话在肚子翻滚了好几圈,最终出口却只化作: “你” 眼看姜阳一副哑口无言的模样,楚青翦自己先憋不住了。 “噗嗤” 姜阳见状亦是莞尔,跟着轻笑了两声。 楚青翦乐得愈发开心,自己露着宽厚的唇齿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夕阳西下,两人真元都未恢复,也驾不起法风,于是互相搀扶着出了周回谷,慢慢往回走。 “师姐,你身量真的好高啊。” 姜阳觉着自己也不算矮小,但一抬头也就刚过她肩膀的位置。 楚青翦轻笑的回了声道: “我亦不知,大概是在娘胎里受灵物补得多了。” “唔” 姜阳应了一声,两人一时无话。 良久,楚青翦忽的凑过来低声道: “小五,有没有人提过你身上有股子香气?” “啊?” 姜阳脚步一顿,抬头看她。 第190章 修为反馈 天光璀璨,明明耀耀。 静室内,姜阳端坐在蒲团上闭目,神情肃穆运气调息。 经上次一役,姜阳很是修整了一番,与楚青翦约定暂时休息一段时间,期间不再斗法了。 姜阳也就趁此机会,服了一枚丹药,闭关打磨打磨修为。 这丹药还是上次他在福地之中发掘出来的三瓶,当时请清祀真人看过,是一道精炼萃元的法丹。 其虽然药性流失了少许,但仍然适合筑基修士服用,药性十分温和,一瓶里头有十二枚,三瓶加起来也够姜阳服用一段时间了。 姜阳睁开眼,虚室生白,略一体会便琢磨道: ‘毕竟是古代道统炼出的丹药,能保存至今必有其可取之处,就算药性流失价值仍然不菲’ 这丹药不错,姜阳估摸着花上几个月时间三瓶一气服下去,筑基初期的修行应该能很快达到小成。 这速度已然不算慢了,如若凭借姜阳目前这地品的根骨灵窍资质,自己吸纳灵机慢慢磨的话,想达到同样进度估计起步都得花费三年左右。 深吸一口气姜阳准备起身,可身形还没动作姜阳就隐约听闻耳边一声箫音响起。 自从褪去凡胎之后姜阳便不可能产生错觉,他一下子警觉起来,灵识散开默不作声。 可接下来他便感受到一股浑厚的真元灌注到气海之中,这些真元法力仿佛无根之水凭空而来。 姜阳心中大震,陡然明白过来,心中喜不自胜: ‘清徵她筑基成功啦!’ 不错,这股浑厚真元便是他天赋中‘宜道侣’之神妙反馈得来。 真元的反馈还在继续,姜阳来不及替她欣喜,重新放松下来,闭目开始炼化。 这股真元如同涓涓细流一直流淌了将近一刻钟才停下,此种无主之真元炼化非常容易,姜阳几乎毫不费力就将之全部化为己有了。 身上气息一点点变得强盛后复又回落,他广木真元的品质极高,这股真元转化出来的并不算多,但也足以令姜阳欣喜了。 两个时辰之后,姜阳醒来略微感受了下就欣喜的发现,商清徵此番突破筑基给他带来的修为反馈,尽管没让他当场突破到筑基中期,可也差不多走过了七成。 也就是说,原本三瓶丹药下去只是小成,换作现在三瓶服完都够突破到筑基中期的了。 如此修行速度就是把丹药当糖豆磕都没有这么快的,毕竟服丹还要考虑丹毒、药性一类的问题,姜阳这可是全然无副作用的,这般庞大的真元他不过用了一两个时辰就尽数转化完了。 ‘哎只可惜每次都得等到清徵突破才能赶上一次,终归不能长久’ 姜阳想了想不由暗暗叹息。 商清徵哪怕是宗门嫡系,筑基后的修行速度也得按几十甚至上百年来计算,后头突破中期后期的反馈一来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二来就是反馈的力度恐怕不会有突破大境界这般丰厚。 人总是喜欢取巧的,姜阳也不例外,享受过刚才的捷径,再让自己一日日的慢慢的打磨修为,这落差就有些大了。 ‘诶?等一等’ 姜阳心思转动,眼前忽的一亮。 ‘宜道侣’之神妙具体是他心中真心认可的伴侣皆能享受到加持,不拘是修行打坐,丹器画符,冲关破境都有不小隐形的助力。 认真计较起来这里面可没有限制数量,亦不须缔结什么契约,也就是说他完全可以寻到多个道侣,只要其中一个突破便可以反馈修为回到己身,积少也能成多。 不需太多,假使有三四位道侣突破个两三次境界,姜阳的修为估计能很快飙升到筑基巅峰,拦都拦不住。 ‘夭桃秾李’之天赋给了姜阳不小的帮助,特别是前面的拔相貌,养移体,易资质三项,以至于最后一样宜道侣长期是被他给忽视了的。 现如今姜阳才明白过来,其实最厉害的是这一道神妙才对。 ‘这便是要我广撒网了,只是需我真心认可的才能算要不要对方也同意,应该要否则光我自己承认有何用?’ 姜阳神色不动,实则心底活动开了。 广义上的道侣其实并不限制性别,甚至不限制人身之属,只要是一起修行、志同道合的伴侣都可以算在其中,但姜阳想着自己这神妙怕是没那么简单,不然如今不会只有商清徵一人。 可话又说回来了,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的阅历其实都停留在少年心性,慕艾之心他是有,但到了具体情况就很是迟钝不知该如何行事了。 ‘若不是白前辈在一旁帮衬,估计到现在桃枝上第一朵花儿都开不了,也没法与清徵更进一步。’ ‘诶?’ 姜阳激灵一下坐正,他不会有人会啊,于是忙呼唤道: “白前辈?!醒醒醒醒。” “又怎地了?闭个关也不安生嗯?你长进不小嘛,那丹药竟如此管用?” 白棠耷拉着眼皮从浅睡中苏醒过来,抬眼瞧了瞧姜阳的状态,不由奇道。 “呃这不是重点。” 姜阳卡了下壳,紧接着就糊弄过去,转而问道: “白前辈,你说该怎样才能结识一位道侣?” “呦,你小子开窍啦!” 此言一出使得白棠耷拉着的眼睛完全睁开了。 第191章 静候佳音 白棠着实未曾想到这小子会说出这番话来。 尽管白棠并未现身,但话里话外的调笑之意姜阳还是能够听出来的,这着实叫他尴尬不已。 “好了白前辈,莫要取笑我了。” 见着少年赧然模样,白棠轻笑了几声便作罢了,转而正色道: “怎地忽然有这个想法了?” 话里话外她只是疑惑,都没有质疑姜阳的意思,仿佛这只是件平常事。 此方世界的道德观念其实是与姜阳前世迥异的,七情六欲是人身本性,传承繁衍又是阴阳和合的大道,不论是修士还是凡人都不避讳提起。 凡人尚且还有三妻四妾,更别说神通伟力加身的一众修士了,如若是道途再无寸进之辈,漫长的寿元又无从挥霍,纳些妻子侍妾享乐就成了很稀松平常之事。 反倒是因为随着修士修为逐渐增长,子嗣也会愈发艰难,修士总倾向于广撒网,日久之下总能诞下子嗣后代,其后开枝散叶越来越广,于是一个个家族便诞生了。 别提还有炉鼎、魔胎一类得腌臜事,并且紫府之神通又诡异,一旦放纵欲念,将一门一族之人化作他的淫窟更是不在话下,也就是雨湘山行事颇正,此种风气见得少些。 “我” 真正的理由姜阳肯定没法说出口,可编他一时半会又编不出来,于是只能在那支支吾吾。 道侣什么的只是心中一时设想,姜阳就算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这种事真正实现起来恐怕要比自己修行还累。 白棠却认为这小子定是思春了,立刻心领神会,了然道: “噢明白了。” 姜堰闻言眼睛瞪得溜圆,不由诧异: “不是,白前辈你明白什么了?” 白棠嗤笑一声回道: “我且问你,商清徵那女娃的小嘴可绵软?” “啊” 姜阳陡然明白过来,指着墙边靠着的锈剑道: “原来当时是白前辈你” 他当时还在疑惑是哪来的一阵风吹过来,没想到正是出自白棠之手。 白棠闻言暗自弯了弯嘴角,轻哼一声道: “让你自己准备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该出手时,宜应果断!” “正如剑修之剑,平日可以隐而不发,但关键时刻绝不可犹豫不决,你可明白?” 白棠的性子真像一柄剑似的,直来直去,她不止在教姜阳剑道,还会传授他如何行为处事。 “明白。” 姜阳晓得白棠是为了他好,此刻乖乖点头赞同道。 白棠瞥了姜阳一眼,也不指望他能立马做到,就转而说道: “你小子想什么我一清二楚,以后你只管听我安排便是。” “” 姜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但莫名的有种过程全错,而结果全对的美。 “呃劳烦白前辈费心了。” 白棠撇撇嘴没答话,心想我替你操的心还少。 姜阳见白棠不言语了,也没了追问的心思,便准备出关了。 …… 山峰竞秀,林叶飘飞。 转眼匆匆已是三日过。 此次闭关大有收获,使得姜阳心情大好。 不单单是修为上的长进,同时还有商清徵成功突破晋升出关一事。 因为真正算起来,商清徵比姜阳闭关的还早,出关却比自己要晚,前后花费的时间已经快要接近五年了。 这可是个危险的信号,闭关时间一旦超过五年,那基本都是突破失败的下场,她便有身陨的风险。 故而哪怕是姜阳对其信心十足,还是忍不住暗暗担心,可任他再怎么着急,他也帮不上忙。 如今得知她成功的消息,自然是开心不已。 此时天边呼扇呼扇的飞来一只灵鹤,姜阳抬眼一见立刻喜笑颜开,暗道: “看来她定是收到我给她的信了,果然给回过来了!” 姜阳在商清徵几年前闭关之时便给她留了一封信,确保她出关之时能够第一时间看见。 其实这几天商清徵忙着稳固修为、拜见师尊、收获祝贺等等诸事缠身,如今一腾出空立马就回了信。 姜阳伸手一招,灵鹤便乖乖停到他手中,收了信放归之后便疾步回到屋内,拆开了细细读起来。 “尺素奉,逸之姜郎文几。” “秋风拂月之夜,余破境出关,修成仙基『玉竹吟』,抬头但闻星垂平野,箫音阵阵不绝于耳” “寒风苦雨,春去秋来,苦苦修行二十载,终入道,月夜未央,斗转星移,千里婵娟谁能共,与君享。” 行行娟秀的小字排列,姜阳仿佛能透过纸张看到她伏案书写的模样。 回神后嘴角的笑容已不自觉溢满,姜阳按捺心思继续往下看: “闻信言君不日将闭关突破,不知现今进展如何?我已命狸儿替君日夜祝祷,希求能进全功,天长日久,仙路漫漫,愿与君共析玄机。” “朔风渐起,盼出关即赐复,万望珍重,静候佳音。” “廿二日玄月既朔,清徵。” “” 姜阳读完后又重头看了一遍,这才折上信笺收入储物袋中。 来信虽然只说了两件事——突破成功之喜,惦记姜阳之忧,但字里行间透露的却全是思念。 商清徵怀疑姜阳尚在闭关之中,还令狸猫十六替他日夜祝祷,管不管用不知道,可别把猫儿给累坏了。 姜阳读到后暗自偷笑: ‘小家伙辛苦了,到时定给你个奖赏’ 信中商清徵还要他看到信后立即回复,如此情深意重自然不能辜负,姜阳立马扯来空白纸张铺好,边研磨边开始思索。 不用写的太复杂,只需告知自身近况即可,以两人现在的身份,相见根本不是难事。 姜阳如今好歹也是扶疏峰上的嫡系,又是筑基,福地一行他在玄曦真人那里也是挂了号的,便是直接登门拜访亦无不可。 他只是顾忌着真人不收男弟子的忌讳,怕私自登临主峰于礼不合罢了。 但是侧峰就没这个烦恼了,想当年姜阳还在做庶务之时都能自由进出,放到如今更不是问题了,正巧侧峰还是两人相逢之地,现在唯一要做得就是通知商清徵便可。 几笔挥毫写就,姜阳折好后便起身掐诀放了灵鹤出来,抬手将之放飞。 只等着商清徵回信,他便可以动身去寻她了。 第192章 回忆往昔 曦雨峰。 商清徵一袭皎白衣裙,长过膝、至手腕,飘忽若仙。 筑基之后她一身气质更是脱俗,此刻傲立在殿中,神采飞扬,眉间沁满了喜色。 狸猫十六上半身人立而起,没精打采的眼皮耷拉着,两只雪白爪子合在一处,有一搭没一搭的上下祝祷。 商清徵嘴角一勾,俯身拍了拍狸猫脑袋,笑着道: “确是用不着你祝拜了,他早都顺利突破了,比我还快的多呢!” “呜哇~” 小十六一听顿时张大了瞳孔,开心的哇哇乱叫。 也不知是听闻了姜阳筑基成功而欣喜,还是为了自己不用再整天祝拜而开心。 不过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它只是一只狸猫而已。 眼看狸儿兴奋的有上蹿下跳的趋势,全然不复方才无精打采的模样,商清徵一把将其捞到怀里。 “走啦,又要到哪里去疯?” 说着屈指弹了下它的小脑袋,暗暗吃味道: “哼!某人念着你的功劳,信里专门提了要见你呢,我都没这个待遇” “喵呜?” 小十六歪着脑袋瞧她,不明所以。 商清徵闭关了好几年,内心早迫不及待了,才懒得跟它解释,搂着它足尖一点就驾风出了大殿。 自打筑基了以后,她的自由度获得了极大的提升。 待遇方面也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整个曦雨峰上的资源也对她开放了不少,真人更是指了周盈姐来听用。 可以说除了不能以真人的口吻拟定钧旨外,其他的一应需求,只要合理都能得到满足。 师尊玄曦正蕴育神通,听闻她顺利突破之后很是欣慰,专门出关勉励了她一番,又赐下几样宝物。 就她所知,其他几位师姐可没这个待遇,只能说不可谓不看重了。 可商清徵自己也知道,除了上一辈的情分之外,她在福地之中的丰厚收获也是原因之一。 她又不是笨蛋,紫府灵物的价值还能不了解,看师尊当时的神态,这或许还是相对稀少的那种道统。 以现世这个环境来说,自家师尊辛苦几十年奔走,估计收获还不一定抵得上这一次呢。 不过这也是她甘愿的,师尊对她很好,回来后丹药、法器一类的宝物也不吝赐予,此次筑基她前后亦是过问不止一次。 心思正想着,身子却已从主峰中飘飞下来,一抬眼听雨阁已然在望。 须臾间落下身形,转到侧面灵阵入口处,少年已然站在一旁等待。 商清徵眼前陡然一亮,加速落到地面,眉眼弯弯道: “你来啦!叫你久等了。” 少年正是赴约而来的姜阳,他接到信笺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了,此刻闻言摇头道: “没有,我也才刚到不久。” 之所以站在此处等待,还是因为他目前已经失了那自由进出的权限,他认得灵阵,灵阵可认不得他。 闯是闯不进去的,故而要想进去还是得要商清徵过来给他带路才可以。 姜阳眼神落到她怀中的狸猫头上,轻笑道: “我可得多谢你的祝拜,待会啊给你个奖赏。” “喵~” 小十六圆滚滚的脑袋从沟壑中抬起来,瞬间夹出一声幼猫叫。 商清徵忍不住低头一笑,而后素袖一挥便在灵阵中敞开一道门扉,招呼道: “姜阳,走。” 随后也不看姜阳反应,耳根染上绯色,率先迈步走了进去。 她方才差点叫了‘姜郎’,可这又不是写信,叫她落笔在纸上自然无所谓,但让她当面毫无阻碍的称呼,便瞬间羞的不敢抬头了。 转眼就是五年过去,时光匆匆,当年听雨阁边的翠青灵竹如今都已经茁壮成长,入眼之间满是玉色,微风一吹竹叶交击,便有叮当作响。 两人一步步往竹林深处漫步,竹叶如同玉屑片片落下,点滴回忆亦是涌上心头。 狸猫非常有眼力见儿的挣脱怀抱,在竹林间疯跑撒欢儿。 姜阳走着走着便感觉到四根温热的手指轻轻的插入他的手心。 手指纤长如暖玉又似青葱,按压掌心手背软绵中带着回弹,姜阳忍不住轻握摩挲。 商清徵呼吸一窒,红着脸望向别处假意欣赏风景,玉手却未曾缩回,任由少年肆意把玩。 山风过隙,吹的周遭玉屑飘飞,清新自在,心跳鼓鼓,胀的人儿胸脯起伏,几欲脱腔。 两人都不再言语了,就这么如同凡人一般,沿着幽曲小径上漫步。 忽的,商清徵伸手一指空地道: “看!” 姜阳转过头看去,尽管地上空无一物,两人相视还是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这地上空空,只有一大两小三处凹坑,里头蓄了一洼雨水,积满了竹林落叶。 这正是他们当年饮茶谈天之地,只是姜阳临走将当做桌子的青石移了开去,徒留地上坑洼。 姜阳脚尖点了点,感怀道: “不瞒你说,当年可是第一次有人请我饮灵茶,我担心露怯,强忍着没舍得一口给喝完。” 如今回首已是入道之身,这事放到现在自然不算什么,不过引为笑料罢了。 商清徵听后忍俊不禁,可略一回味又不免心中暗酸,抿了抿唇道: “那‘合丘雪芽’乃是我家乡特产,就算你一气饮下我亦不会笑话你的” “哈哈哈这不是怕你认为我在牛嚼牡丹嘛。” 姜阳不以为忤,哈哈一笑便完全不放在心上了。 “才不会。” 商清徵闻言皱着鼻子小声嘀咕道。 顺着小径又往深处走了一小段距离,姜阳眼前一亮,走近几步仔细观察,这才转过身对着商清徵道: “快来看,这三根玉竹便是我当年种下的,如今居然都长这么高了!” “如何,采气之时它们有没有帮上你?” “自然是有。” 商清徵点点头肯定道。 其实漫山遍野的玉竹,采气之时多半难以面面俱到,这三根丢到里头完全不起眼,具体用没用的上尚在两说。 只不过商清徵见姜阳转身挨个敲了敲竹节,又捋一捋竹叶,一副见了老朋友的模样,哪会让他失望,遂顺着他点头应承。 日夜看护三个月,见它们褪去青绿,逐渐染上玉色,又是固脉又是杀虫,要说没点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眼见少年露出笑容围着转悠,商清徵双手背在身后,手指搅动缓步慢慢跟了上去。 第193章 福气自来 听雨阁侧峰给二人留下了美好的回忆,如今再临总有种重新翻开信笺的感觉。 阅读的过程即是重温的过程。 姜阳敲了敲竹节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忽的想起了商清徵的道统,于是回头问道: “我还不知你那仙基『玉竹吟』有什么神妙呢?” 商清徵自是知无不言,走近两步回道: “《玉吟清音玄品》,筑成仙基『玉竹吟』,其有静心平气,定神守一之能,使迷魂邪光不能惑,蜃云幻气不能侵” 而后她运转仙基,霎时间身上便附上了一层盈盈玉色,道道流光自手腕与双肩环绕,在周身飘动着,如同几道月白流苏,温润透光,极为飘逸。 “仙基加持如根立岩中,不虞镇压,不遭摧折,玄音吹奏,清和条昶,能解神惑。” 商清徵一边说还稍稍展示了下仙基神妙。 姜阳看着她一身绶带飘飘,好似仙女临凡,不由惊叹道: “好漂亮,好神妙,好仙基!” 姜阳一连说了三个好,商清徵这仙基不论具体战力如何,首先卖相绝对是一等一的,此等风姿令人侧目。 再一个只单单从描述来看,这就是一道极擅守御的道统,能安定心神不惧迷神祸乱,吹奏玄音还能襄助队友解脱控制,已经是极为不凡了。 “哪有你说的这样好” 商清徵侧过脸来瞧他,微微有些赧然,把自己的几处缺陷也轻声说了,最后道: “师尊提过,并古玄音本就是擅守不擅攻的道统,一身本事全在曲谱上,初期想要站稳脚跟还是得在外力上想办法。” 既然是真人所说,那一定没错,姜阳很快就想到了关键: “哦?那就多多置办些法器、丹药,仰仗宝物之能将你武装到牙齿上,配合仙基便是攻守兼备了。” 商清徵一听不由捂嘴轻笑,嘀咕道: “什么武装到牙齿上,说的怪吓人呢,不过你讲的师尊已经考虑到了,此次我出关她赐了我三件法器呢,绝对是够用了。” 姜阳听后点点头道: “那我就放心了,当然你那谱子也要多多练习,那《来仪朝凤谱》你可熟悉了?” “有练着呢。” 商清徵拍了拍腰间长箫接着道: “等我练的纯熟了,便吹给你听好了。” “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姜阳嘿嘿一笑乐道。 此时撒欢完的狸猫十六也飞奔回来了,正围着两人轻轻吐舌哈气,像只狗儿似的。 几年过去不单单人有变化,狸猫十六的变化更大,与当年那小不点的模样相比整体可谓是翻了一倍又胖了一圈。 姜阳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挠它的下巴,小狸猫立马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发出细嫩的喵喵叫声。 这身油光水滑的皮毛,其上纹理分明,姜阳轻轻拂过就知道这绝对是实心的。 商清徵瞧着狸儿的尾巴高高翘起就知道它如今心情极好,不由暗自腹诽: ‘心机猫,平日里叫你干点什么就喊累,没修行多久就犯困,这才一遇到人便精神的上蹿下跳,就连嗓子都变细了’ 这边姜阳笑着拍了拍猫屁股道: “几年不见,你也变壮实了” 商清徵闻言便拆它的台,没好气道: “它哪是壮,分明是胖,我闭关的时日里没空去管它,便托周盈姐替我看顾,这下可算叫它撒了欢。” “周盈姐又极宠爱它,整日灵鱼不断,除了吃就是睡,个头长这么大,却根本没认真修行过几日,如今都玩野了心了。” “呜呜呜。” 狸儿可不笨,这会低声呜呜着朝姜阳掌心躲避。 “哈哈哈” 姜阳撸着猫头笑着替它辩解道: “十六才几岁,再说了灵兽寿元长着呢,童年过得开心点也没什么不好,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像小十六这样的灵兽贵种,力量是流淌在血脉中的,哪怕是一天也不曾修行过,成年也会拥有筑基实力,充其量就是法术稀松些而已。 “那也不行,它如今灵智正如稚童,还未曾定性。” 商清徵摇了摇头,显然不赞同这个说法,十六是她亲自契约的伙伴,她比谁都要关心。 “再等大了就不好管教约束了,此时宠它便是在害它。” “唔也对,小十六是归属哪一道管束?” 姜阳也觉得商清徵说的对,想及正事便问道。 “天下灵猫多听顺『福炁』一道,还有少部分因血脉落在『寒炁』与『终葵』道统,十六是分属在福炁以内。” 商清徵几乎没怎么停顿就回道。 比如说十六的生母便是修寒炁的狸猫,名为【雪岭听松狸】,可十六好像却未曾继承到这部分血脉,其体内法力还是偏向了福炁。 姜阳专门问了这么一嘴只是怕犯了那灵兽丹药的忌讳,药性相冲再乱服丹可是要命的,他可不想好心办了坏事。 如今问清了自然是没问题了。于是便掏出那枚玉白丹药道: “小家伙算是赶上了,喏,这可是好东西,你也见过的。” 商清徵闻言低头就看见了姜阳手中捧着的皙白丹丸,恍然道: “是你自福地得来的那丹药” “对,这枚『福炁』大丹,福瑞明光,启灵玄业,既是灵兽丹,道统又相合,正合适小十六来服用。” 随后姜阳便又提了一嘴: “小十六的八哥,那衔蝶你可知晓?服了我这枚丹,补了先天缺损,而今全好了。” “果真?” 商清徵闻言惊讶道。 这事也就是近几十年的事情,她领了小十六自然是有所耳闻的,先天不足之症可是紫府神通都没办法的,非得用对应的灵物来补不可。 姜阳自然颔首笑道: “那是当然,衔蝶便是我师兄的灵兽伙伴,没有先例我怎敢随随便便拿出来?” 说完他便敲了敲猫儿的脑袋瓜道: “开灵启慧,生发灵智,辅助化形、助化横骨,增添运数,哪个不是顶好用的神妙,你真是个有福气的。” 修福炁者,福气自来,这道统是真有说法的。 第194章 有狸尺玉 “呜哇~” 狸猫儿不过是稚童一般的灵智,哪里懂得姜阳叽里呱啦在说什么,不过其先天上的灵觉还是使得它能够极为精准辨别好意与恶意。 这会它已经高高跃起,身形灵动的顺着姜阳手臂攀到了肩膀上,而后小脑袋凑近姜阳的耳鬓贴近摩挲着。 柔软的绒毛贴靠上来使得姜阳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不由笑着逗它道: “你也知道这是好宝贝?给你的奖励怎么样?” 商清徵在一旁摇头失笑道: “这一身撒娇的本事不知道是跟谁学的,不但把周盈姐给迷得五迷三道的,现在也用到你头上来了。” “周盈姐就是李周盈李管事。” 姜阳说着脑海中浮现出一位翠衫女子,面容如画清白冷峻,双眉紧锁的模样令人印象深刻。 “对,就是周盈姐。” 商清徵点点头,两人的感情很好,李周盈比她大一些岁数,故而小时候照顾她的时候多些。 李周盈虽不是峰上的弟子,却手握重权,能代真人发号施令,地位绝不算低了。 “有时间的话,还要好好感谢她,多亏了她,我那庶务可是评了上上之选。” 姜阳念叨着说道。 可以说姜阳之所以将灵竹养的这般认真,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当初不忿,想要证明自己罢了。 另外能认识商清徵,虽是缘分所致,但两人相见中间也少不了李周盈不经意的牵线搭桥。 “嗯!周盈姐人是极好的,下次我介绍给你,重新认识一下。” 商清徵点点头欣然道。 姜阳听后不以为意,这不是眼下要考虑的事,抬手把丹药交到商清徵手上,叮嘱道: “你寻个日子就给小十六服下,按照衔蝶的经验来看,它应当会沉睡个一年左右,用来消化药力,你届时不必慌张” “这丹药大利其成长,它能早日炼化横骨,蜕生人形,平日里也能陪你聊聊天解闷嘛。” “嗐,你倒是宠它,现在就够我淘的了,这丹药它哪里受得起。” 商清徵瞧着手里的丹药,仍是暗自叹息。 这等好东西一般的宗门里,恐怕都是拿来培养自家的传承灵兽的,其贵重不亚于让灵兽脱胎换骨一次,小十六服下以后说不得就有了更进一步,迈过血脉桎梏的资格,而姜阳却一点没犹豫的就给了出来。 姜阳笑了笑,把丹药按在她手心内合拢,转而说道: “你们怎地都是一个模样,师兄是,你也是,再好得丹药不也是拿来吃的,留在手里也是干放着,况且我还留下一枚呢,这是给它的奖励,你就收下。” “嗯,好。” 商清徵如今也了解了姜阳的性格,知他决定了之后就是说一不二的,也就不再纠结道: “那我便替十六谢谢你了。” 姜阳闻言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忽的感兴趣道: “我见师兄的狸儿叫做衔蝶,小十六可有个正式的名字?总不能以后都这么十六十六的叫着?” “自然是有的。” 商清徵略一臻首便道: “十六算是临时的小名儿,当时我抱它回来的时候还太小,能不能激发血脉尚不确定,按灵兽的规矩就未正式的取名。” “后来它血脉外显逐渐稳定,于是在我闭关之前,曾带着它去面见师尊,请了真人赐名。” 而后商清徵学着师尊玄曦的口吻道: “喔这小狸奴倒也伶俐,雪齿霜毛,背脊灰黑,四蹄踏雪,玉面银须,嘴馋惫懒,便换作【尺玉】罢可好?” “” “尺玉?尺玉吃鱼?” 姜阳听了反复念叨着,琢磨过味来,转过头点了点它的鼻尖道: “确是个好名字,真是贴切又顺耳,看来你馋鱼的名声到真人耳朵里了。” 商清徵听后先是诧异,反应过来之后就憋不住笑了出来,她当时得了赐名乖乖就回去了,自以为好却还未曾想到这一层。 她忍不住敲了敲狸猫的脑袋道: “定是你整日缠着周盈姐要鱼儿吃,都闹到真人那里去了,嘴馋的坏家伙!” “哈哈哈这可不怪,哪有狸猫不喜吃鱼的?人之猫之常情嘛。” 姜阳笑着宽慰起她来,同时捏了捏猫儿的耳朵躲避商清徵伸过来的手。 “喵呜~” 尺玉眼看情势不妙,挣脱姜阳的手臂落地跑远了,让商清徵有气也没出撒。 “哼!” 商清徵看它远去的身影,想着等下再找它算账。 目光转回姜阳身上,商清徵想到正事,便张口说道: “上次你赠我那朵【霭洚蜃云】,我托了峰上替我炼成了一锦帕法器,这朵云彩当时未曾完全用尽,于是我又往里添了些灵材灵物,请司巧峰的师姐为了织了一件法衣。” 说着她便一抖素袖,从中拽出一条长长的玉色光带,而后瞬间凝成了一件素白色的长袍,四四方方,整整齐齐。 姜阳见了这华丽长袍不由一愣,指着自己道: “给我的?” 商清徵目光自姜阳的面孔往下扫视,而后颔首微笑道: “这可是男修的款式,自然是替你织的,你瞧瞧你都贵为筑基了,也是扶疏峰上的嫡系了,还穿着内门弟子的青袍,便有些不合身了。” “呃” 姜阳挠了挠头,对穿这方面他还真的未曾在意过。 这代表内门弟子身份象征的湛青袍子他都穿习惯了,有避尘净衣两道小神妙,也确实方便又舒适,一时间还真没想过要换。 不过舒适它也没有任何防护效果,是抵不过法衣的,况且商清徵说得对,他如今成了筑基又落在扶疏峰,再穿着这青袍便有些不合时宜了。 有时候过分的‘朴素’会使人误判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故意邀名呢。 “来,正巧你脱了换上试一试,有什么不便的我再拿去改一改。” 商清徵捧着袍子,其上还有一枚明黄雅致的精巧头冠,两者乃是一套。 “【明华太玄冠】与【素曜云光锦袍】,两者皆出自司巧峰鼎鼎有名的宋织造之手” 见姜阳目光落在锦袍上,商清徵黛眉一扬,薄唇轻启热切道: “这位宋大家修得仙基『衣玄绡』,有一双勾连法衣的巧手,找她的人可是门庭若市,络绎不绝,你快些换上试一试。” 第195章 两样神妙 “咳咳我才将将筑基,还未来得及去置办呢。” 姜阳咳嗽了两声强行挽尊,他才不会告诉商清徵自己根本没注意到这回事。 而后他看着面前的华贵袍子心头一热,轻声道: “倒是叫你多费心了,还替我着想行头。” 商清徵听了心里甜滋滋的,有了这句话她前后一番忙活就不算白费。 她连忙将长袍给抖搂开,催促道: “快穿上试一试。” “你定做的定然是好宝贝,再说了这法衣随心塑型哪里用得着试穿,我自然信你。” “要试的要试的,快快穿上。” 姜阳推脱不过,只好脱下了身上穿着的湛青袍子,露出一身绸白内衬走了过去。 刚想伸手去接,商清徵却不允,努努嘴道: “转过去。” 姜阳瞧着她坚定的眼神,无法只能乖乖转过去任她摆布。 “臂膀平举,对,抬起来。” 商清徵一边抻开袍袖一边对着姜阳道。 将白云一般的锦袍套到姜阳身上,商清徵伸手按在姜阳脊背上,轻轻抚平上头的褶皱。 两肩平展,脊背看着不宽却紧绷有力,商清徵手掌按压中甚至能感受到一股热力透过衣袍传导过来,叫她面上生热,心跳不已。 靠的近了,竟然约闻到一股清香,不靠近了根本分辨不出来,这香味极淡,可却莫名的有股别样的吸引力,叫商清徵不自觉离的越来越近。 “好了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了商清徵,回神后她惊觉自己居然差点就贴了上去。 “好没还没。” 商清徵慌忙的回应着,以至于口不择言,磕磕绊绊之下担心姜阳察觉,她连忙道: “稍待一会,马上便好。” 镇定了心神之后,她轻轻拍了拍两颊舒缓热意,而后若无其事的抻了抻姜阳的袖子,又拽了拽下摆,假意忙活起来。 一番装模作样的整理之后,商清徵自觉没什么问题了,这才道: “好了,转过来叫我瞧瞧。” 姜阳依言转过身来,商清徵霎时间眼前一亮,走过来伸手理了理他的衣领,又说道: “低头躬身寓意不好,这冠你便自己来戴。” 古往今来身份尊贵的修士,除了拜见长辈都是不便轻易低头或者躬身事人,不然轻则命数折损,重有身殒之危。 用俗话说就是命太重,等闲之人受不起这参拜,当然现在下修之间很少有这个讲究了,多数都是遵循古制,讨个好彩头而已。 姜阳本意也就不想过多麻烦商清徵,毫无阻碍的接了过来,挽了发髻带上头冠,这头插上簪子固定住,便算弄完了。 明明只是简单的几个动作,举止称得上是随意,商清徵却瞧的赏心悦目。 事实证明如若是形貌优厚到一定程度,就连额头垂下的那几缕发丝,也给人别样的俊逸之感。 姜阳抬起头,手头的‘灵橡’不用再充作发簪,淘汰了下来被他收入体内,商清徵趁势上前,替他整理腰带。 一番打理之后,商清徵后退几步,默默端详起来。 姜阳如今头戴明华太玄冠,身着素曜云光袍,袍子通体素白微微泛着天青色,腰间系着玉带,左边组绶上配了桃符,右边则悬着剑,脸上泛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得不说人靠衣装佛饰金粉,如今换了一身行头打扮便有了立竿见影的变化,步履之间贵气凛然,终于有了几分大宗嫡系的气象。 “如何,可还合身?” 商清徵边问边饶有兴趣的围着姜阳左右观瞧。 “合身,太合身了。” 不知是这织锦袍的手法精妙还是用的灵材好,姜阳觉得十分舒适,袍子罩在身上犹如披上了一片云彩,飘飘然的带着暖意,轻便又舒适。 回头再看那青袍,简直不能做比,怪不得人人都想弄一件法衣来穿,除了防身这舒适感也是一等一的。 商清徵听后笑的灿烂,似乎鼓捣姜阳比装扮她自己还要开心。 “多谢清徵了。” 姜阳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靠过去轻轻地拥住她。 商清徵薄唇抿起一动不动的依偎着,体会这种被环绕的感觉,心中欢喜极了。 好半晌才见她嘴角噙着笑道: “这锦袍是一套的,主体用了【霭洚蜃云】、【青析天桑叶】所织,头冠用了半份【明华炽金】,共有两处神妙。” “其一是这头冠上的【明玄】,抬手扶冠,便有明光乍现,煌煌如阳,曜人耳目,夺其心神,是一道进可攻,退可阻的上好神妙。” “其二便是这锦袍了,除了体表固有的防护之外,另有一道【蜃霭】之能,此神妙一经催动,能藏身形、敛声息,掩灵识,避走雷霆” 当然法衣的防护之能其实大多并不出众,完全无法与专司守御的法器相提并论,但法衣胜就胜在其防护之能是被动的,根本无需分出灵识催动,并且全方位无死角常驻。 姜阳听了沉默了一瞬,没去纠结其中神妙,而是看着商清徵道: “这一套法衣制下来,怕是花费不菲。” 法衣本就是法器之中相对贵重的那一类,这法器还包含了两道神妙,前后用了两三种上好的筑基灵物,其余用作边角的练气灵物更是多样。 姜阳只需稍稍一算就能发觉其中的奢靡之处,更别说这还未包含请人出手的费用。 商清徵被姜阳盯得低下头来,小声嘟囔道: “也没有啦,灵物有一部分是我自付,大部分是那【参合道】的妖女身上得来的两件法器置换的” 她说的基本是实话,这法衣其实大多是上次福地之行的收获。 当初她缴获了一只储物袋,里头的物件真人看不上便完整的落到了她手中,里头还有两件法器,一件石盘,一柄软鞭,于她都不合用,索性都换了出去。 一堆的灵物持在手中,商清徵根本用不出去,加上师尊还赐了她不少法器,放着也是放,于是就想着为姜阳织一件法衣,算做她的心意。 “还有呢?” “还有还有就是为了请那宋织造出手,用了周盈姐的人情才插上队,不然呀可有的等了。” 在姜阳的一再追问下,商清徵才说出了实情。 第196章 动身观礼 “这里头还有李师姐的事呢?” 姜阳听闻后低头往她看去。 商清徵点点头道: “我曦雨峰上的器工匠师打制些法器尚可,但论起编织法衣,还须得有一双巧手才行。” “这位宋大家是拜在【七襄星】下的织造,不能按寻常筑基修士来看待,正巧周盈姐与她有旧,便从中递了话过去” “总归也是耗了人情,替我多谢她。” 商清徵虽然说的轻松,但姜阳可不会也这么认为,于是连忙对她叮嘱道。 商清徵一听伸手轻轻锤了姜阳一下,嗔道: “这还用你说,早先就谢过了。” 当然她被李周盈狠狠取笑的场面就不会跟姜阳去说了。 “那便好。” 姜阳放心点头。 良久,玩耍回来的狸猫,如同山竹一般的雪爪踏在枯叶上,身形灵动又矫捷。 周遭静悄悄的,除了风吹过竹林的唰唰声,别无响动,狸猫儿塌伏下身体悄悄靠近。 缓步走近后,竹林深处见两人并立,面目贴的极紧,吮嘬唇齿,狸猫不明其意,只是蹲在原地百无聊赖的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洗脸,心思懵懂: ‘这是在做什么?不过没有唤狸过去,应该是消气了。’ …… 云山青青,风泉冷冷。 姜阳一袭白衣提着剑,于萧瑟秋风中静立冥思。 又是一个月过去,在不间断的高强度斗法之下,《四序云终剑典》中的【秋临】一卷已经被他初步掌握了。 不得不说自家师姐真是个好对手,战意昂扬又皮实耐操,与其放对姜阳不必担心会伤到她,完全可以放开手施为。 当然缺点也是她太过好战,姜阳现在算是明白四师兄毕行简为何会躲着她走,从小被揍到大,谁碰谁都麻,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脱,几乎可以算是童年阴影了。 好在平均两三日一次,姜阳目前已经完全适应下来了,两人之间又不下死手,熟悉了路数之后,更多的是互相磨砺进步。 “锵!” 冥思中的姜阳蓦地睁开眼,虚空中似有寒光闪过,紧接着才有一声铿锵之音传来。 “倚清秋!” 剑光亮起,只见剑刃上明明未有丝毫真元灌注,却卷起一地秋风落叶环绕身侧。 姜阳肆意在场间挥洒,这一道剑光灵动无比,须臾间化作鸿雁于飞,顷刻又如同玄鸟天降,变幻莫测似有灵性在其中孕育。 在看不见的地方,白棠暗自点头,欣慰道: ‘好,这小子总算摸到点剑元的门槛了。’ 如果说剑气、剑芒通过勤学苦练便可得,那剑元便是其中的分水岭,剑中无有灵性是成不了剑元的,更别提进一步,由灵性臻至极意。 一如毕行简,他的剑招固然匠气沉郁,但勤能补拙,他苦练多年终究是修了剑芒在身,可想要更进一步修成剑元,便难如登天了。 从这里能看出姜阳对于剑道还是有些天赋的,加上基础扎实,前后数月剑光中便有灵性滋生,算是极好的消息了。 当然其中剑典高妙、白棠指点、自身勤练与和楚青翦的斗法都是不能忽略的,可谓是缺一不可。 “飒飒飒” 剑光翻转,漫天枯叶如同飘零秋雨骤然洒落。 落叶坠地,却不损伤周遭一草一木,这一幕画面极美,令人心醉。 姜阳收势而立,长长吐出一口白气,气息如剑飞出几丈才缓缓消散。 ‘倚清秋’ 不知怎地,姜阳觉得这一招与自身极为契合,施展起来挥洒自如,故而进步非常之快。 他方才这一剑中未曾动用丝毫真元法力,却有不俗的气象,按着白前辈的意思,他算是登堂入室了。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轰的砸在地上,楚青翦随手拂开烟尘走了出来,凤目狭长朗声道: “好好好,赶得巧了,小五你又有精进,走!我正手痒的紧,快来与我大战一场。” 姜阳先前单人独剑,青底素衣,一番动作全被楚青翦收入眼底,自觉赏心悦目。 如今见姜阳收剑,便立马跳了出来,欲和他比试。 两人也有数日未见了,姜阳左右无事,自然不置可否,笑道: “师姐来的及时,也好,那就走。” 见姜阳一口答应下来,楚青翦展露笑颜,抬脚便要驾风而起。 “且慢。” 他俩脚步还未离开地面,耳畔便传来一道温润之声。 两人同时惊觉回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有一位玄纹锦袍青年突兀出现,其五官俊逸出尘,脑后悬着一轮彩光,周身有草木清香泛起。 “拜见师尊!” 姜阳反应过来,与楚青翦同时俯身下拜。 这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师尊玄光真人,不怪他俩惊讶,从到扶疏峰至今,玄光可是个甚少动弹的性子,有什么事都是出声呼唤,更别提亲自来到山腰处了。 “免了。” 玄光摆了摆手,而后道: “斗法暂且放下,你二人随我走一趟。” “是。” 师尊亲自动身,定然是有事发生,姜阳不多问,连忙应下。 玄光也没有同两人商议的意思,说完后便大袖一张裹着两人遁入太虚之中。 灰暗迷蒙,灵机涌动。 玄光的太虚行走之术更胜玄曦真人不知几多,灵机飘忽起落之间,如同风驰电掣一般前行。 玄光仿佛心事重重,背着手沉默不语,目光瞥向远方。 姜阳立于云上,与楚青翦对视一眼,均是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过了一小会,楚青翦的性子可憋不住话,于是大着胆子询问道: “不知师尊此次出来,是要带着我等去往何处?” “吴国。” “吴国?去吴国作甚?” 楚青翦一听若有所思道。 “观礼。” 玄光轻叹一声接着道: “吴国的【朱麟】真人,五法成就,道行臻极,不日将要求金登位,突破金丹,邀我前去观礼” “你等虽尚未孕育神通,但此事可遇而不可求,看一看亦是好事,对今后突破大有裨益。” “突破金丹?” 两人同时惊诧出声。 如今姜阳也不是当年那个一问三不知的半文盲了,须知求金登位从来不是小事,看似是一人求道,却是牵动天下的大事。 无论其成功失败与否,都将冲击着几国现有局势。 楚青翦却比姜阳想的更多,先前【重山】之下灵机灼灼,炽热逼人的场面还历历在目。 ‘金丹’ 第197章 朱炎向离 ‘估摸着也是沾了师尊的光,这等尊贵的场合想来不是谁都能来的。’ 另一边姜阳心中同样震动不已,没想到他这个连紫府突破都未曾旁观过的人,如今也能赶得上这种盛事。 “天地反覆,火欲将殂,原来天象一日三变是应在此处” 原先楚青翦在吴国游历好好的,之所以回返宗门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这天象所致。 天生乱象必有变故,只是她未曾预料到其中居然涉及到了突破金丹这样大的事。 ‘看来师尊早先的告诫并不是没有来由,这等骤然的变化绝对瞒不过他。’ 她想起先前师尊的交代,内心的疑惑渐去。 心中思虑着,楚青翦不由开口问道: “敢问师尊,这位【朱麟】前辈是哪一出道统的大真人,为何此前从来未曾听说过?” 她游历吴国也有不短时间了,凭借着天河道统的身份亦拜访过不少名门仙山。 紫府真人寿元可不算短,能成就大真人的哪一个不是一世人杰,更有赫赫威名,被下修传颂。 甚至各门各宗有条件的都会留存画像供门下弟子辨识,免防哪个不长眼的蠢货冲撞了仙驾,白白丢了性命。 可这位朱麟真人,她确实是丁点消息都不曾接触过。 “你没听过是再正常不过了。” 玄光略一沉吟,就说道: “不光是你,就是为师也只见过寥寥几面罢了,算起来其少说也有上百年未曾露过面了。” “这位朱麟真人出身【朱炎向离宫】,道统就在这重山之下延绵。” 楚青翦听后这才点点头,古籍中记载过重山多峻岭,有万乘之巨,据说古代曾是某位土德真君的道场,古往今来衍化出的灵脉很是滋养了一批修士。 “【朱炎向离宫】是『离火』道统?” 姜阳心思转动,根据这道统的名字推测道。 郑国境内火德道统虽凋敝,但典籍中可常常提及,姜阳也是读到过几个的。 “非也,【朱炎向离宫】乃是『附火』道统。” 玄光摇了摇头道。 “『附火』?” 楚青翦疑惑抬眉,显然知之不多,姜阳却有所耳闻。 这附火道统他曾听四师兄毕行简略微提过一嘴,目前四序之中的炎夏之意象就是被其所占据。 此时玄光忽的侧过身子遥遥望向远处,姜阳一见也顺着师尊的目光看过去,当即发现晦暗幽深的太虚之中,有一道彩光缭绕的身影,正立在不远处执弟子礼。 灵机跃动之间,这点距离眨眼即过,姜阳这才看清了是一位中年人,脸型略圆润,五官平平,蓄着长须,气质庄正俨然,身着灰衣,袖口绘有云纹,腰间垂着一枚布囊。 从长相到装饰都很普通,但搭配着周身荡漾的神通彩光,一切便都不普通了。 临到近前,就听着中年人俯身拜道: “弟子拜见师尊。” “嗯,起身。” 玄光淡然点头,回头对着两人,尤其是姜阳道: “来,你俩快过来见一见你们大师兄——致羽真人。” “师尊莫要玩笑了,什么真人不真人的,折煞弟子了” 致羽听闻后苦笑一声,他在自家师尊面前哪敢称真人,于是连连作揖道。 姜阳没想到这位灰衣真人竟然就是师尊的大徒弟致羽,头一面还是在太虚中相见的。 玄光面容不过青年,而致羽这位中年人向其拜见,看着倒还真有几分别扭。 只是容貌可界定不了修为,法躯改易对于紫府真人来说十分轻易,不单单是面容就是高矮胖瘦也是动念可改。 只是大部分真人还都习惯以本来面目示人,至于具体年岁大多是相由心生,心态影响着外在面容罢了。 这些心思不过都是须臾之间,姜阳不敢怠慢,连忙上前拜见道: “姜阳见过大师兄。” 致羽也不拿架子,客气的抬了抬姜阳手臂,温声道: “免了免了,你就是小师弟,师尊对我提过你,这一见当真是好气象,俊逸极了,居然都已筑成仙基了” 他勉励了两句又道: “我如今镇守矿脉脱不开身,甚少回宗,以后得闲咱们再多多亲近。” 他成就紫府后一直替宗门镇守【崔嵬】矿脉,这矿脉地处位置特殊,暗处正连着【重山】灵脉,此条矿脉在郑吴两国的交界之处,很是敏感,故而需一位紫府常年坐镇来看顾。 这次也是赶巧,重山下百年难遇的有大真人将要突破,他离得近于是跟着沾光能前去观礼。 求金登位之事对紫府的好处更大,若能旁观印证一二,对以后的修行大有裨益,实在是不可错过之事。 “一定一定。” 这边姜阳听后自然是连连点头应声道。 “大师兄。” 楚青翦适时上前,简略的问候了一句便想要后退躲到玄光身后去。 她自然是见过大师兄的,致羽晋升开设紫府法会之时,她还尚是练气期的小修而已,毕行简亦不过是个小毛头。 “呦,咱们当年的假小子也出落成大姑娘了,这身量我都要抬头看你” 致羽目光转过来脸上更添笑意,楚青翦想躲可这大体格子,往哪站都让人难以忽视。 而后他瞧着楚青翦一身穿着打扮,不由皱眉道: “早跟你说了,别整日将盔甲套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多穿些霓裳、宫裙,有点女子的样子。” 楚青翦一层法衣一层软甲的搭配早习惯了,闻言不耐道: “霓裳太艳,宫装太紧,束在身上活动不便,扭扭捏捏的我才穿不惯。” “怎地不行?既是女子,红妆武装都要适应适应,多穿穿也就习惯了。” 致羽贵为紫府,两家熟识,他年岁长辈分也大,此时一副长辈口吻,堵得楚青翦根本还不了嘴。 “你大父可是不止一次跟我提过,要我劝你,他的身体可是一天不如一天,就盼着你能早日择一良人,为自己也为族中开枝散叶,诞下血脉” “你倒好整日穿的像个武将,还满世界乱跑,何时才” 眼看楚青翦在说教声中头越来越低,姜阳算是发现了,自己这位大师兄居然还有几分话痨的潜质。 第198章 戕君附离 他见过的有限几位紫府各个都惜字如金,拿捏姿态,还甚少见过眼前这样的。 身旁玄光负手而立也不管,反而饶有兴致的在旁看着,脸上泛起些许笑意。 以楚青翦的性子便是对待玄光也敢出声顶两句,可面对大师兄致羽,她所有的手段都无用。 动手自然是不可能的,想跑也跑不掉,并且大师兄跟家族私交甚笃,还占着长辈的名分在。 就算你冲着他发火,他也不恼仍是面目平和的温声劝你,叫楚青翦时常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久而久之便彻底没了脾气。 姜阳见她被训斥的头都抬不起来,便有心替她解围,同时也是问出心底的疑惑: “敢问师尊,既然是『附火』一道,又为何要叫向离宫?” 玄光脸上笑意顿时一收,他显然没想到姜阳会问出这个问题,略一沉吟他还是耐心解答道: “这却是涉及到一处上古秘辛,其实『附火』本来并不叫这个名字,而是称做『君火』。” ‘君火’ 姜阳听着这陌生的称谓不禁若有所思。 另一边致羽与楚青翦的声音也逐渐低了,大真人讲古谈玄的时候可不多见,正是增长见识道行的时候。 于是两人都顾不得争执,同时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这边玄光接着道: “遂古之初,天地始分,人神混居,茹毛饮血,有一神人尊名为【燧燔】,其天生神圣,有仁德心、怜悯意,观离鸾啄木,其喙生焱,感念人族生存不易,便于中天攀上建木之巅折枝相钻,则火出矣,此火不盈不竭,不消不灭天下皆尽欢颜。” “祂便借着天地的功德登上火德果位,是最早的果位之主,建立【燧阳国】,传下道统,号【上昧君心合性真君】,曰『君火』。” 灰衣真人致羽脸上显露出又惊叹又羡慕的神色,上古之时乾坤未定,乃是百花齐放的大世之争,各种道统思想如雨过春笋般发芽,不由心向往之,只恨生不逢时。 弟子三人听得认真,虽一言不发,但各自心思转动,消化这难得一见的古代秘辛。 太虚晦暗,杳杳冥冥。 玄光屈指弹出一点青光将三人都笼罩在内,这才接着说道: “从此『君火』一道盛极一时,是显世的大道,岁月轮转,【燧燔】退位之后,便将果位禅让给了太昊,而太昊又传少宿,少宿再传颛醇” 此话一出不仅楚青翦嘴巴微张,就连致羽也忍不住了,忙问道: “果位还能相让?那代代相传岂不是变作各家私有?” 玄光闻言轻声一笑道: “自然可以,典籍上专门取了个名目曰【禅权变让】,前面说过古人的想法与如今可不一样,祂们重德行,轻名位,不似今人,对于果位并不过分留恋。” “至于引为私有,这话对也不对,禅让的基础是对方也拥有相匹配的德行与道行才行,并不是一厢情愿的随意指定。” “唔原来如此。” 几人皆是点头,这样听着就合理的多了。 玄光大袖鼓荡,接着道: “而后中古之时发生一件大事,君火之主【颛醇】于东极开明暴亡,其身若陨星自天穹坠落,赤白遍野,灼燃一域,终年不退,此域便得名‘焦饶’。” “颛醇暴亡之后,果位空悬,便使其弟继之,然而颛庸碌碌,不似人主,德行又不够,在各方压力之下居然向南明离鸾奉交了大半金性,趋其炎附其势,从此奉在离位之下,自称‘下离’。” 正说着前方平坦的太虚中忽的涨起千丈高峰,玄光便止住话头,一挥袖撕开太虚步入现世。 姜阳眼前骤然一亮,再抬头已换了天地。 抬眼便见四下有百仞千峰,巨石嶙峋,山脉走势若游龙,延绵起伏似奔马,好一派重山峻岭之象。 前后不过小半个时辰,他便从郑国腹地辗转到了吴国境内,这便是太虚行走的妙处。 天有赤色,彩云升涅,师徒四人立在一朵云上,俯视天下之景。 天穹顶上,隐隐约约能看到细密的人影依次排开,玄光的出现引得众人目光落下。 有人按捺不动,有人遥遥拱手,有人传音问候,有人作壁上观。 玄光嘴角噙着笑,一一应声。 下头便是那朱麟真人的道场——【朱炎向离宫】,能让众多紫府齐聚于此,自然是登位的大事,这会已经早早占了位置,凑在一块窃窃私语。 重山下的【朱炎向离宫】,赤白二色交织,门庭高耸,玉阶金桥。 不知是这位老真人未曾广收门徒,还是约束了门下弟子行径,此时静悄悄的,峰头上看不见什么弟子往来。 玄光抬头看了看天色,发觉还早,便接着说起方才未曾说完的话题: “在颛庸的斡旋之下固然保住了君火之位,但趋炎附势之名从此再难更改,不仅君火神妙大失,便是果位意向也被『离火』侵吞大半,于是衰颓不可避免” 玄光念着,幽幽叹了一声才缓缓道: “自此『君火』变作了『附火』,炽意大失,道统中的法术只有攀附离焰才能一展神妙,君不成君,趋谒真离史称——【戕君附离】。” “你说这老真人要不要‘向’离?” 身旁灰衣真人几度抬眉,暗自思量,他道行自然比不过师尊,但有此一役,如今『附火』已然称不上光明了,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道统如何能成? 于是致羽便张口猜测道: “附火攀离,难释真性,既如此,这位朱麟真人怕是要行险一搏了” 这场合姜阳与楚青翦自然是插不上话的,两人只好凑在一块安静听着。 玄光对此也拿不准,他与朱麟并不熟识,但在人家的地盘上,得罪人的话可不好轻易说出口,便摇头道: “也不尽然,这便要看他的求金之法了,若是离位之上有大人接引,想必还是有几分成算的。” 当然这只是客套话,五法成就的大真人固然稀少,可掌控南明的离鸾之主是何等尊贵的存在 祂怎么低头着眼一下修? 第199章 火至炎上 天光荟萃,灵机灼灼。 滚滚的赤红之色沾染了整片天穹,片片火烧云红中泛白,映照出一片绛色。 天象剧烈变幻使得周遭灵机如煮沸之水,即便是呼吸之间口鼻也充斥热意。 当然这些变动别说姜阳,哪怕是练气修士也完全能够抵抗,但此地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就没这么好运了。 若是有修士或者阵法庇护尚且好些,可大部分凡人是没这个待遇的,在光芒映照下免不了口干舌燥、面红心赤,以至于热症频发,辗转反侧,死伤无算。 楚青翦心思敏感,最是体恤凡人,此时忧心不已: “朱麟真人再不突破,不出三天,重山下的凡人就要撑不住了。” 致羽摇摇头回道: “这是专为他突破调和出的灵氛,哪怕是能增加半分胜算也是值得的,对于此等高高在上之人来说,凡人如草芥,火烧不尽便风吹又生” 玄光沉默了几许,才跟着说道: “朱炎向离宫可不是什么正道仙门,虽行事低调从不滥杀无辜,但并不代表其就在意治下凡人的死活,顶多评一句不爱惜生灵罢了。” 当今之世,金丹真君不出,紫府一级的权能便大的惊人,甚至对于某些心思凉薄的真人来说,不过死几个凡人而已,只要能成道又算得了什么。 雨相山已算是持身颇正的门派了,可三府之内的凡人也大多交给各修仙家族去管理,自己是从不沾手的。 姜阳自己就是渭阳府出身,虽然名义上渭阳府归雨相山管辖,但实际上除了招收弟子之外,宗门从不做任何干涉。 ‘不管什么世道,凡人的命从来都是最贱的’ 姜阳若不是桃枝在身,走上仙路,就算穿越到这方世界又如何,一场灵氛卷过,死的无声无息。 下方这些凡人归根结底乃是吴国人,他们便是想插手都没有理由。 师徒几人不再言语,专心等着朱麟现身。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日月交汇,太阳自东边初升,衬着漫天的红霞,清气上升而浊气降,日精月华混为一仪,正是古籍中所提到的——绝佳的突破之时。 蓦地,朱炎向离宫峰顶出现了一道人影,其穿着一身绛色道袍,胸口绘着火红色的离纹,大袖飘飞,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身材枯瘦,腰板挺得笔直,面有老态,双目微狭,精神矍铄,花白的胡子垂下,周身荡漾着一股无形的气息,使得周遭顿时燥热了三分,仿佛酷暑来到。 “本道朱麟。” 他一手抚须,一手负在身后,眼神环视一圈,苍着声音道: “今日突破金丹,按着天人五域的规矩,请诸位同道前来观礼,不论身死还是功成,都叫各位看得清些,能多些裨益便算作我提前给诸位的贺礼了” 在场之人不知他有几分把握,但这话说的坦荡,众人承下这份情,纷纷拱手道: “谢过朱麟真人。” 这朱麟不再开口,而是眼神落在一空处,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只是嘴唇无声开合。 姜阳立在师尊身后,故而看的清些,虽然眼中空空,灵识也视而不见,但他莫名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略一回忆,他便立马对应上了: ‘是那方尊与『幽阴』灵物同源的气息。’ 没错,姜阳霎时间便想起了身处清屿山福地中,在那钧广殿的得到的紫府灵物,虽然这灵物当时分到了商清徵手中,但气息却被他给记了下来。 姜阳固然看不见也察觉不到,但这股幽阴之气在漫天的灼热灵机中显得格格不入,令姜阳难以忽视。 恰逢场中朱麟真人有了新动作,姜阳便按捺心思继续观看起来,现在可不是个提问的好时候。 朱麟真人轻轻抬袖,滚滚如潮的附火神通顿时喷涌而出,赤红之焰泛着一点余白,沿着炽烈的灵机扩散,很快横压在整片天穹。 火焰熊熊似烧云,赤朱而明,在灿烂的日照下灼灼生光,耀的人浑身燥热,睁不开眼。 五法俱全的大真人已是此界绝巅,他只不过是招了一道神通,哪怕并不特意针对谁,这声势也极为浩大,玄光暗自皱眉,一挥袖将楚青翦与姜阳护在身后。 “他要开始祭出神通,锻那一点不坏的‘金性’了!” 这神通虽强但影响不到致羽,此时他望向场中,语气颇为兴奋。 正巧这时候朱麟真人也一只手在胸前掐诀,忽吟道: “『朱明烨』。” 这般浩大的声势,显现出极为强横的神通修为,随着他话音落下,其矮小的身躯顿时拔高了几寸,满头银丝染上乌色,他竟从老态慢慢变得年轻,如同时光倒流,残香复全。 发丝半黑半白在风中飘飞,朱麟上前一步,忽的仰头张口对着天穹深吸了一口气。 散落在整片天穹的炽热灵机顿时卷成云涡,似龙卷一般环绕着被他纳入口中,这股气极为绵长,仿佛无穷无尽。 赤色一点点褪去,天穹再次明亮,灵机轻灵荡漾,周遭碧空如洗,万里无云,一切仿佛从未发生。 庞大而炽烈的灵机居然就这么被朱麟如气吞山河般轻易纳入口中,他双手合十结印,轻喝道: “『欲殂火』!” 第二道神通出,他面容转为中年,变的更加年轻了,半黑半白的须发此刻已然乌黑透亮,眼中神光灿灿,转身面南。 朱麟的头两道神通极为从容,声势也足够浩大,不少紫府立在云上看的津津有味,各个瞪大了双眼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画面。 同样也有人交头接耳,暗自嘀咕道: “他这行的什么求金法?” “这倒是看不出,反正不是‘五行求金法’。” 有位真人貌似对五德颇有研究,此时肯定点头。 “怪,怪的很,虽不见诸气交汇,但也知晓阴阳均平,可偏偏火至炎上,灼而不定,能放不能收,岂不是奔着身死而去?” “面向南持神通他莫不是想借离位,效仿先贤行那‘附火攀离’之旧事?” 众人交头接耳之际,一位眼尖的紫府暗做遐想道。 不管在场之人如何猜测,场中情形还是一直演变,求金之举能上不能下,朱麟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他神色不动,脚下仿佛踏上了无形之阶,一步步往前,奋力祭出第三道神通。 第200章 位从离属 圆日映照,天色恢宏。 朱麟仿佛踏着无形之阶,一步步向上,每一步踏下去他便年轻一分,等到攀升至顶他已从中年蜕变成了青年模样。 血肉复生,充盈肌体,面白无须,神色矫矫,朱麟真人年轻之时也是一副好相貌,跟那干枯瘦小的老来模样判若两人。 “咚咚” 他负手而立,瞳孔中有焰色,无形的威压弥漫全场,伴随着一声巨大的心跳之音。 “『上炎心』!” 在巨大的心跳声掩盖下,朱麟的语气显得非常平淡。 声音响彻,传遍四方,这突兀的心跳之音仿佛令众人之心跳漏了一拍,难受莫名,几欲吐血。 所幸玄光正面挡住了这神通九成九的威能,剩下的余波扫过,姜阳深吸了一口气,压住了呕意。 “『上炎心』?不是应该叫『附离心』才对么?” 有人瞧出了端倪,迟疑着说道。 “这道神通曾有过变动,今称附离,古作上炎,这是君火一道最为古老的一道命神通,真计较起来『附离心』只能算作它的下位替参才是。” “不错,正是那道——【上昧君炎命数神通】,矫正心,顺民意,观其威势怕还是从燧阳道统流传下来的正统神通。” “朱炎向离宫追溯到祖上,也是有根脚的,有这道神通也不算稀奇。” 位出身显赫的真人,见识不浅,你一言我一语,几句来去便理的一清二楚。 朱麟听不见众紫府的议论,又或许是他听见了也不想去管,他只是变幻手诀,霎时间火光流转,形成一巨大的人形,于重山之中高耸入云。 如此明显的天象使得郑、吴两国内的修士同时抬头,怔怔瞧着天边不语。 这巨人看不清面目,只一手持木,一手持钻,擎天彻地,赤朱而明。 朱麟微微喘了一息,这才念道: “『执阳燧』。” 转瞬之间,他再次抬首,须发已然全部变做火红之色,赤发赤眉,肆意狂舞。 执阳燧曾经乃是君火一道的正位神通,修了这道神通在身,只能成果就余,再无闰走别道的可能了。 眼下附火之位空悬,位上无人他甚至不能求余,这一道神通的出现,便代表着朱麟完全回不了头,他只能朝着果位攀登。 退一步身死,进一步称君,千百年求索,成败在此一举。 钻木取火的巨人缓缓缩小,最终凝实附与己身,象形合一,越发明亮。 朱麟面南屈身,盘膝坐在半空中,他已完全蜕变成了一名少年人,面容俊逸,瞳仁灿金,映出一点淡白瞳孔,如仙神般透出神性。 他双手捏印掐诀,神色坚定缓缓吐出最后几个字来: “『位从属』!” 霎时间,火光大炽,重山之下,一股红中泛白的火焰跳跃而出,迎风就地一卷,烧得周遭林木焚毁,大地龟裂。 一瞬之间,裂缝火光弥漫,地脉有火煞出,好好一处稀土衍化千山之地,竟须臾之间化为附火宝地。 可众人的心思早不在此了,俱是直勾勾的盯着天上人影。 “位位从属?!他他怎么敢的!” 此举一出,有人再也压不住声音,暴喝而出。 “这” 更多的人是难以置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不敢言语。 有位面色赤红的黄袍真人似乎看不过眼,咬牙切齿道: “奉为下离还不够,这从属之称一出,不管成与不成,附火之位从此纳在离火之下,永世再难翻身了”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颛庸旧事,天下皆知。” 一旁友人宽慰他。 “那怎能相同,一个是称臣,一个是当狗!趋炎附势,似果实余,从根子上就烂了!” 附火一道自奉为下离起就大失神妙,如今更是要全面倒向离火之位,看似还是果位,但已经全然不能自主,就算是证成了说不定还不如别人一道余位。 黄袍道人眼眸圆瞪,恨不能生撕了场中的朱麟: “这老狗只为自己成道,哪顾他人死活,此种求性命以登位的大事,这样取巧,如若引得后人争相效仿,他能担得起么?!” “平晏兄,慎言!” 友人忍不住在一旁扯了扯他的衣袖。 平晏冷笑了一声,眉目舒张,热血直往面上涌,忿笑道: “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君火自古乃我人族尊位,岂能为妖鸾所窃居?” 此言一出,场间瞬时安静了一瞬,随之而来就是众人近乎窒息的神情。 “住口!” “休要胡言!” 平晏却浑不在意,大笑起来,然而下一息,一朵杏黄离火从天而降,径直砸在他头面上。 大笑声戛然而止,只不过眨眼的功夫,一位紫府神通就被烧了个干净,连片衣角都未曾留下。 众多紫府瞬间暴退了一段距离,云上空了一大片,众人噤若寒蝉,心底五味杂陈,不是悲伤,更多的是兔死狐悲的自怜。 ‘妄议真君,他遭离位给冲死了!’ 场中骤然变故自然瞒不过姜阳这边,离火降下之时,姜阳首次看到自家师尊这般紧张,按着腰间足足三息未动。 白棠虽然一言未发,但他手中的灵剑同样蜂鸣不止,急作提醒。 此时场间朱麟掐着诀,努力的维持五道神通运转,面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两道赤眉也逐渐消退颜色,重新变做乌黑。 『朱明烨』,『欲殂火』,『上炎心』,『执阳燧』,『位丛属』。 五法俱全,神通运转,恍惚之间,他抬头望向天穹。 三道朱红尾羽拂过,纹理玄奥,似管中窥豹,不经意的一眼根本难释其形。 朱麟却完全松了一口气,眼角露出笑意,难看的脸色极速恢复如初。 此时天边商宿之星大方明光,闪闪发亮,白日可见。 朱麟从坐为站,他一身威势全数收敛,恍如一凡人立在云巅,紧接着他翕动唇齿,无形之声自太虚越传越远,直达五域,昭告天地: “本座朱麟,今日吴国证道,成就『附火趋谒尊离性』,晋位真君,天下君火之源已诞,奉为下离,可以为暑,可以为燥,为四序之夏,为藏,为养,为君火一系。” “天地应有灵火现,地脉应有煞火生,四序应有炎夏出,附火可调合离焰,为人驱策,为灵物、灵材、灵兽” 第201章 理念之分 云头上众紫府讷讷无言,有人沉默,有人不安,有人艳羡,也有人暗暗妒忌。 朱麟真君的声音在太虚之中回荡,无论先前众人如何想,内心又有怎样的纠葛,此时都化为恭敬一拜,贺道: “恭贺朱麟真君。” 随后又俯身再拜,唱道: “拜见附火趋谒尊离真君!” 朱麟恍若一凡人,只眉心闪着一点光晕,与天上的星辰呼应。 商宿星在天边明光大放,白日立显,这一刻天下五域修士抬首可见。 吴国郑国灵泽域焦饶域外海少海,无数修士耳边都响起了一声淡漠轻语: “本座朱麟,今日吴国证道,成就『附火趋谒尊离性』,晋位真君” 太虚之中朱麟真君证道功成的消息还在传播,过往修士无不俯首参拜,口中高呼恭贺。 天地陡然变幻,地脉中不断有新的火煞孕育,高峰耸立,火山喷焰,附火一道的灵材、灵物、灵兽,每时每刻都在诞生。 霎时间朱麟真君身着的绛色道袍眨眼便转化为绘着火焰纹路的华贵仙衣,脑后一圈圈彩光交织,周身灵气灵火如同花火炸裂飞荡,簇拥在他左右。 赤明明似流火一般的【朱明君焰】,杏黄如雨的【下离光魄】,在其周身环绕的淡白玉带【上相心焱】,脚踏着的【从离淳元】无数种附火一性的灵物在祂周身浮现,消弭衰落,交融升华。 祂并指竖在唇前,鼓气一吹,火光流转,诞一金光,这光点极速扩增,形成一处空洞。 朱麟真君眼神扫视了一圈,并不打算多言语,只是站在洞口处言道: “我道将兴,特开辟洞天,广纳弟子,延绵道统。” 随后祂身影瞬间没入空洞,闭合虚无,消失不见,仿佛有什么要紧事,竟一刻也不曾耽搁。 待到朱麟真君离去后,在场的众人才慢慢直起身来,有的交流几句,有的意兴阑珊,有的甚至直接离去了。 天边有位胡子花白的老真人观看完了全程,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千般苦楚,万般修持,终究抵不过头上有人” 这本不是能说出口的话,金性练就,登上果位,天下之间皆有祂的耳目,直呼其名,指责喝骂,不加掩饰都会被其所感应,一如方才那平晏真人就是榜样。 只是如今这老者的寿元已如同风中残烛,他并不在意生死,更多的是感叹。 闭目等了一息,天上不见附火君炎落下,不知是这位新晋真君心情正好还是心胸广阔并不计较,老者安然无恙。 真君不在意,他也没有找死的道理,这老真人望着真君消失的空处再次叹了一声,转身撕开太虚消失不见。 这一边姜阳一行人看完了整场,局势几度起落,令人心跟着七上八下,如今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下头的朱炎向离宫此时动作极快,不断有弟子上下翻飞张灯结彩,各个腰杆挺得笔直,一派喜气洋洋之景。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乃是古来之理,眼下就是最好的诠释。 姜阳憋着一肚子的疑惑,玄光却不欲解答,挥了挥袖子示意一番,转头准备离去。 倒是大师兄致羽望着脚下感慨了一句: “经此一役,这重山倒成了香饽饽了,真君的成道之地啊,多少灵物资粮诞生” 重山下的诸峰此刻有一多半因真君位格影响,内里孕育起了地煞,到处都有火脉流淌,在天上看去金线交织,仿佛蛛网密布。 可以说,只要你能忍得下火毒,此刻俯身一拾都是一份练气筑基一级的灵物,耐下心来还能采出不少附火道统相关的灵气来,只是没人有这个胆子罢了。 太虚幽暗,脚下青云散发着微光。 此时玄光才打开了话匣子,轻声道: “天要变了” 在他看来,这位朱麟真君成道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这是诸方博弈的结果,甚至行趋炎附势之旧事,里头隐隐有离火的影子在。 姜阳却还在回想刚刚的场面,见师尊发话了他便问道: “师尊,方才那黄袍真人” 玄光知道姜阳要问什么,他只是摇了摇头道: “他口无遮拦,遭真君一眼看杀了。” 随后他看向了几位弟子,告诫道: “有些事心里想想可以,但最好不要付诸于口,当心祸从口出。” “是。” 连同致羽在内,几人心中一凛,同时躬身应是。 “那他说的人族尊位,确有其事么?” 此时楚青翦把姜阳心中想问的给问了出来。 “君火之位无论怎么变动,其初代之主都是人族,这话说的自然无错。” “那就这么坐视?到底是我人族的尊位” 玄光点点头,但却说出了另一番话: “这事古来有之,并不稀奇,涉及到了两种仙道理念之争,当时一部分古修认为,人族天生道体,得天独厚,乃万灵之长,便高那妖族贵裔一等” “另一部分修士则认为,道法自然,既然都是天地果位,便是有德者居之,每一位真君证道便能完善一道法则,反哺天地,总归是利天下仙修之事,不分谁来证。” “尽管双方各执一词,但并没有根本上的矛盾,像方才那位身陨的平晏真人,他就是唯人族尊位论的一员” 姜阳听后若有所思,瞧着玄光便问道: “既如此那师尊你是偏向哪一派的?” 玄光听后沉默了一瞬,并未正面回答,而是转言道: “你们可知晓,最初的『云炁』之主,『禄炁』之主,甚至我道的『弱水』之主分别都是谁么?” 姜阳听后与楚青翦对视一眼,这种隐秘两人哪里会知道,于是只能同时摇摇头。 致羽毕竟是紫府真人,知晓的多些,他迟疑道: “前两道不曾听说,最后一个倒是在宗门的典籍中瞧过一眼,天地将开之时,弱水初诞,最早的果位之主因是玄蛇才对” 玄光点点头不置可否,直言道: “不错,『云炁』之玄鹤,『禄炁』之獬豸,还有『弱水』之玄蛇,此类果位其实最早都在这些先天生灵之身,随之才会有相关的妖物诞成对应的仙基。” “而如今,这些位子上的真君换了几轮,最终大多都被人属所掌。” 第202章 突破身陨 “原来如此。” 听师尊这么一说,姜阳眼中露出恍然之色。 玄光看似没回答,无形之中却把自己的立场给表达了。 你瞧,不止是妖属抢人族,人族也会抢回来,并且经过成千上万年间互相侵轧,已经有了约定俗成的默契,大家各凭手段。 “想必离火那一位也是布局已久了” 此时致羽在一旁幽幽叹道。 “一道果位何其尊贵,为之谋划成百上千年又如何,一切都是值得的。” 玄光淡然说着,紧接着又道: “况且朱麟真君再怎么说毕竟是人属,那位归根结底还是不敢做的太过分” 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及名讳,只以那一位去代称。 “其实古往今来,真正的大能并不热衷去摧折某一道果位,更多的是凭借自身超脱的道行去求,去借,去空证。” 太虚幽暗无边,趁着赶路玄光也就多说了几句: “像我宗内的『姿仪』道统便是古时那位【玉瓒】真君空证得来,功德莫大,不仅广增了人族道体,甚至叫紫府法躯都坚实了三分,人族能有今天,咱们这些后修都得感念祂的作为” 此言姜阳先前就听闻那位于修远于师兄提过,当时懵懂还未曾有太大的感受,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再听,却又是一番不同的光景。 这一道凭空证来的果位大大增加了人属底蕴,如今看来真是功莫大焉。 “只是真君证了位,从此炎夏之意象蓄在果位之中,恐怕再难夺回来了。” 致羽低眉沉沉,他同样是乙木修士,此道的衰颓甚至是肉眼可见的。 从执掌四序,亲近风雷,到如今风隐雷遁,四序失其三,孤零零的剩下一道春分,只能守着生发疗愈之能过活了。 乙木道统的孱弱之处谁都明白,不然玄光也不会另修了剑道在身。 “无妨,勤勉修持,总有变化。” 玄光反倒并不显得悲观,还笑着安慰了弟子一句。 这一边姜阳也认识到了道统相争的凶险之处,上头的大人一旦斗败,便会有各种象征,道统的生克便也由此产生,底下的修士同时亦会受到或好或坏的影响。 ‘如此看来『广木』不愧为仙道魁首,道统光明,高妙尊贵,只是为何现世里却从不见有人去修呢?’ 新的疑问在姜阳心中产生了,『广木』别说是修了,便是寻常的功法都看不见一道。 太虚之中,玄光按下云头,致羽停在边角,拱手拜道: “弟子尚有守备之责,便不随师尊回宗了,还望师尊原谅。” 玄光摆了摆手,轻飘飘道: “无妨,你职责在身,去,小心动荡,注意安全。” “是。” 【崔嵬】矿脉是宗门要地,长期离不开人,致羽想要脱身至少得是下一次轮值的时候了。 致羽再次俯身下拜,而后回身对着姜阳两人笑道: “你二人也要努力修行,争取早日突破,由其是你青翦,我先前所言之事,你须认真思量” 致羽不厌其烦的再次叮嘱了一顿,楚青翦方才展开的眉宇便复又收紧。 这身量七尺的大妞此刻憋屈的模样居然有些好笑,姜阳觉得此时露出笑意实在太不礼貌,于是只好转过头去。 致羽见楚青翦蔫蔫的应了,也不过分逼迫,冲着玄光行了礼便架起云头消失在了太虚之中。 姜阳对这位初次谋面的大师兄印象还不错,与门下的师弟师妹相处并不端着紫府真人的架子,态度很是和蔼,就算是其话痨的特性也能解释为关心。 告别了致羽,玄光便带着两人回返宗门。 太虚之中遁速极快,前后不过小半时辰,眼前就见灵机高耸之处,明亮的大阵立于太虚之中守护。 撕开太虚三人刚一回到现世,玄光便面色一沉,他屈指掐算,眼中郁色更盛。 姜阳正不明所以,玄光便裹着两人须臾之间,回了扶疏峰。 扶疏峰上,郁郁葱葱,鸟雀鸣啼,入眼生机盎然,一派勃勃之景。 玄光刚刚落下身形,便见玄涤真人已经站在山间等候。 玄涤见了玄光归来,走过来低眉沉目道: “师兄节哀。” 一旁的两位婢子葳蕤与灵祉也从地上长了出来,同时盈盈下拜齐声道: “大人节哀。” “嗐,神通难持,个人缘法强求不得。” 玄光叹息一声,显然是早有预料了,一回来便见峰上有青涯白鹿之色,草木繁祉之景,如此意象便几乎可以昭示了。 姜阳丁点没听懂正迷糊着,但见了脚下青草葱茏,露华滋生的场面,心中一跳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楚青翦脸色却白了一瞬,神色仓皇起来,问道: “难道是从师姐?” 玄涤真人闻言,抚了抚腰间的玉璧,面色沉重点头道: “不错。” 楚青翦听后倒退了两步,面有哀色,但强撑着没有落泪,她不是扭扭捏捏的性格,于是抿着嘴别过头去。 这头两名婢子便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的说开了,葳蕤出言道: “女公子内蕴神通,已然只差最后一步,割断凡胎,驱散色相了,若不是遭了天象冲击,想必定然能成” 另一位婢子灵祉捧了几样灵草灵木,繁花青藤道: “女公子神通清明,已经有了紫府气象,这便是她身陨所化的灵物,峰上散落的尽数在此了。” 玄光伸手按了按眉心,不知说什么好,怎么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子,心中岂会没有动荡,他指了楚青翦道: “青翦,从雅生前与你感情甚笃,这灵物你便收了,再往她族中一行,挑个伶俐的怡泽后人。” “弟子遵命。” 楚青翦低头将婢子手上的灵物接了过来,沉声应是。 修士突破紫府,若抬举仙基持了神通,便算成了一半,此时已然有紫府气象,倘若中途陨落,其意象至少可笼罩一地,身处境内之人抬头可见,随之还有满天相关的灵物滋生。 这是神通清亮玄明的仙修,反之如若是用了血气,行了邪法,或者干脆是修了魔的,其意象便会化作天灾,波及延绵,肆虐一地。 从雅陨落之后不仅意象扩散笼罩宗门,还落下好些灵物,不算外围的,仅楚青翦抱着的那些基本都是筑基一级的,可见其一身深厚修为。 第203章 衣冠下葬 姜阳面上肃穆,心中也是惋惜不已。 此次突破陨落的正是他素未谋面的二师姐从雅,先前听毕师兄提过一句,他知晓自己有那么一位师姐。 刚回峰上之时,他看着脚下繁盛葱茏的景象,心中便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只是当时没朝这一处想。 师尊玄光的点评一点都没错,时运不济,神通难持,只能说是时也命也。 她本身已经到了关键阶段,此时容不得一丁点外力干扰,不过有宗门大阵守护,峰上亦有灵阵护持,可以说只要山门不破,任谁也打扰不了她。 可偏偏正逢真君证道,太虚一传天下皆知,除了某些封闭的福地洞天之外,哪一处都脱离不了其影响。 到处火脉滋生,两国之间火气炽盛,灵氛更改,此举本大利火德修士,但炎火焚木,对于木德并且是乙木来说,就没有那么友好了。 这头等着两位婢子咿咿呀呀说完,玄涤真人这才开口道: “师兄,这闭关的洞府便着你来启,拢一拢弟子衣冠。” 此次玄涤真人并未去观礼,天象出现的第一时间他便来到了扶疏峰。 如若玄光耽搁了行程未能及时归来,便由他来开启洞府,如今玄光赶回来了,自然用不着他来出手了。 “嗯,青翦随我来。” 玄光颔首应声,忽的又转头对着姜阳道: “你与你这二师姐也从未碰过面,便一起来见一见,全一全情谊。” “是,弟子遵命。” 姜阳眉目平展,低声应是。 “那师兄我便不叨扰了。” 玄涤真人见状,朝着玄光告罪一声,遁身离去。 玄涤离开后,玄光便带着姜阳两人上了山巅,此地是扶疏峰灵机最为浓郁之地。 玄光对于从雅的突破显然也是给予了最好的待遇,将其安排在此地。 洞府在山顶的崖壁处,厚厚的石门落地,从外头被玄光用了神通封住,此时也由他来解。 轻轻一挥袖,石块摩擦横移之声传来,门扉向上开启,一股浓厚的乙木灵机铺面而来。 玄光掸了掸衣袖走了进去,姜阳坠在最后头。 洞府不大,布置的很是简朴,只有简单的桌椅蒲团,周遭甚至连个软垫都没有,可见其主并不是个喜爱享乐的修士。 到了内室,视线便被青藤所占据,入眼一片绿意盎然。 地上蓍草丛生,丈菊盛开,青藤攀挂,另有蛱蝶扑飞,蜜官环绕,如此景象若是不提还以为是进了哪一处繁盛洞穴,谁能想到是修士洞府。 玄光迈步进去,他步履所过之处,藤蔓避让,灵花倾倒,姜阳沿着小径走进去,正看到一道纤瘦身影端坐于台榻上。 从雅固然已经陨落,但观其形貌栩栩如生前,随着玄光的到来,她骤然睁开晦暗无神的双眸,对着玄光这一侧行了大礼,似是在告别师恩,随后便不动声息了。 筑基修士的法躯不同于凡人肉身,常年受了真元法力,仙基滋养,其神妙自生,多有异象。 楚青翦触景生情,驻在原地止步不前,努力眨巴眨巴眼睛,抿嘴无言。 姜阳默默站到侧边恭敬朝其行了一礼,这才抬起头来直视这位师姐。 只见其肌体白皙,隐约有木纹理,纤长的秀发以玉钗绾起,露出素净的鹅颈。 玄光轻叹了一声,在一旁轻声解释道: “她修了『青涯鹿』在身,此道修士坐化之初,生木变之象,其肤显木纹,发草木清香,悉如生前。” “再三年,其双目作玛瑙,齿、甲一一脱落化为翠玉,满头青丝变春藤垂落,又三年,皮肉皆散生草木,五脏枯朽养灵花,后三年,余下之物便散作春风滋润地脉,再无余物。” 筑基修士已经非同常人,坐化后不会有腐朽,亦不生恶臭,姜阳觉着细究起来倒像是一味特别的灵物。 而后玄光又朝着楚青翦道: “她的法躯便留在宗内下葬,你另取一副衣冠盛在玉盒内,送到她族中代为下葬。” “是,弟子明白了。” 楚青翦沉声应是。 她知晓从雅家族困顿,并不如楚家强盛富庶,将其法躯送还回去,难保她后人不会生出邪念,盗掘其身躯另做它用。 左右都是些腌臜事,师尊就是不提她原先也是这么打算的。 这头玄光说完后又抬手将从雅腰间的储物袋召来,随手解开后往内里一瞧,沉默了几许后他取来几样低品阶的灵物丢进去。 楚青翦把储物袋接过来,灵识探入其中,内心同样一缩。 只见从雅的储物袋内竟空荡的可怕,除了师尊添置的几样灵物,就只有半瓶回元丹药,一小堆灵石,几张符箓,剩下的就是一枚簪子,一张手帕巾,几套换洗的小衣。 法器更是只有一件,还是其筑基之时,玄光赐予的,要知道这可是一位筑基巅峰修士的身家,就算是为了突破耗尽了资粮,也不该清减到这个地步。 ‘想必她都贴补到了族中她就是这样的人’ 楚青翦内心情绪翻涌,这哪是筑基修士的储物袋,若没有那一枚筑基法器,恐怕比之练气修士也不遑多让。 其作为峰上嫡系,本不该困顿至此,可她常年补贴族用,以至于自己身无长物。 ‘师尊补了几样灵物在内,总算不至于太寒酸,不然还叫他们以为是我贪墨了去’ 楚青翦收了储物袋暗暗嘀咕着,师尊安排的很周到,但她想起某些人的嘴脸,总觉得不是滋味。 玄光知道楚青翦在想些什么,他只是负手道: “自她家老祖从和安寿尽后,从家这么些年来就一直在走下坡路,你多担待些。” 从雅这次突破除了峰上出了最主要的乙木紫府灵物『柤梨木』,其族中也添了几样丹药,出了不少力。 实指望从雅能成神通回馈家族,如今都做了空,楚青翦想了想气又消减下去,叹了口气躬身应是,转身出了洞府。 楚青翦走后,玄光对着姜阳道: “行简带着衔蝶去了玄衍真人那里,等他回来这下葬一事便交给你与行简来办,你俩做个章程,我辈修士,生死作终葵,不必大操大办。” 姜阳也没白旁观了半天,同样受了个差事,于是俯身拜道: “弟子谨遵谕令。” 第204章 吊唁祭拜 扶疏峰上,春光浸透。 从师尊这头出来,姜阳一筹莫展,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这辈子哪儿主持过什么葬礼,参加都没怎么参加过,不过好在上头还有毕行简顶着,不然师尊也不会专门提起。 ‘确是该与毕师兄商议一番,叫他拿个主意。’ 姜阳心中暗忖,毕行简老成稳重,对这方面懂得肯定比自己多。 只是目前毕行简带着衔蝶去往了玄衍真人处,一时半会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姜阳也就没太着急,与婢子葳蕤交代了一声,就转身回了自己小院。 筑基修士的法躯不虞腐朽,故而也就不急于一时。 回到洞府,姜阳坐下修整了一番,左右无事就开口问白棠: “白前辈,这趟观礼怎地不见你开口?” 白棠一听,横在姜阳膝间的锈剑噌的一下立起,飞起在他头上当啷一下,这才没好气道: “当时场中你头上不知几位真君在,我怎敢胡乱出言,能给你几分提醒已是极限了。” “啊?” 姜阳闻言顾不得捂住头,立马追问道: “竟是如此,除了那一位证道的附火真君,居然还有?” “那是自然,光我察觉到的就起码有两位。” 白棠上半身从剑上浮现出来,面色郑重点了点头道: “当时天色上下分隔,作赤青两色,赤为凤,青为鸾,那吴国漫天的灼热灵机就是其展羽振翼自然发散而来。” “这还是祂想让我等察觉的缘故,想来暗地里察觉不到的还不知有几位在。” “唔奉为下离” 姜阳明悟过来,原来当时他远远看见的那位真人并不是被附火真君所杀,而是头上的离位鸾凤所为。 “真是可怖,不知真君天寿作几何?” 白棠双手抱胸,青丝垂下掩着一半眉目,轻声道: “真君者,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风唤雨,独立守神,真灵若一,故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此其道生。” “每道金丹有对应的天地果位,一旦成就金丹,便可依靠金性存世,不坏不朽,天寿不绝,只是” “只是什么?” 姜阳听得入神忙连声问道。 白棠遗失了太多记忆,故而她也不十分确定,迟疑道: “正如你师尊所言的那般,天地间的寿元受了『寿炁』断绝的影响,那些位上的真君们如今还能否长存于世却还未可知。” 这件大事师尊玄光也曾提过,姜阳自然不陌生,此刻跟着点点头。 白棠也只是猜测,她说完后又转而道: “不过就算受了影响,但金丹真君近乎有仙人手段,想要就此陨落也绝非易事,更不提其还能凭借真灵不断转世” “转世” 姜阳念叨着垂下眼帘,他又接触到了一个新的概念。 哪怕他心中已经将头顶上的大人想象的足够高大了,可还是一再刷新姜阳的认知,告诉他这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 三日后,峰上。 姜阳没等来毕行简,倒是先把楚青翦给等回来了。 她一惯是雷厉风行的性格,三天的时间,其已经去了一趟从师姐的家族报丧,又赶回来了。 不过她归来的同时身边还带了一女子与一幼童回来,其身着素缟,面有悲色,说是要前来亲身吊唁自家长辈。 由于下葬一事早安排给了姜阳,于是楚青翦只好带着这对母子来找他了。 “小五,这是师姐的那一脉的直系后人,说要来祭拜,我推脱不过你看” 楚青翦带着人站在院门口与姜阳打着商量。 姜阳自无不允,于是爽快道: “师姐这说的哪里话,此乃人之常情,岂有不允之理,是现在么?” 此时楚青翦后头一位身着素装的俏丽妇人开口了,千恩万谢拜道: “上宗的公子宅心仁厚,妾身感激不尽,能即刻去自是再好不过了” 姜阳瞧着躲在她裙后那圆头圆脑的幼童,升起怜悯心,便一挥手道: “免了,师姐那咱们这就走。” “也好。” 一切顺遂,楚青翦同样满意,点点头驾风而起。 转瞬间几人来到山巅洞府,石门早被师尊重新封上,姜阳得了手诀可启,此时掐诀开了府让了两人进去。 毕竟亲疏有别,姜阳就跟着楚青翦站在洞口等待,并未跟着进去。 果然不一会,里头就隐约传来呜呜哭泣声。 悲戚之音惹人不喜,眼见自家师姐情绪不佳,于是姜阳就顺势领着她在周遭散心,转而问道: “我见师姐眉头深锁,因何兴致不佳?” 楚青翦显然不是憋的住话的人,姜阳一问她便竹筒倒豆子的说开了。 无非就是家族里嫡嫡道道那点事,楚青翦虽不是从家人,但她与从雅有交情,不好就此走开,可光看着也令人心烦。 “从家怕是要完了,人心浮动,自私自利,这也要争,那也要抢” 楚青翦炯炯有神的凤目少见露出迷惘,咬牙道: “从师姐的储物袋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便是里头的一枚灵石都要分清,吵得不可开交!就连这次前来吊唁的人选,他们也要争出个一二来!” “可从师姐的死讯他们可曾多在意,又有几人遗憾?几人悲戚?几人争利?几人窃喜?!” “人性本私,钻营趋利,大厦将倾,如之奈何?” 姜阳闻言叹了一声,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宽慰道: “师姐,你到底是外人,大可不必如此动肝火。” 楚青翦重情谊,天生就是这副性子,现在提起她仍是愤愤不平道: “我知道,但我就是气不过” 姜阳听着内心莞尔,不由对自家师姐多了几分认识,这样的性格如若与其为敌怕是寝食难安,但与其为友却令人心中熨帖。 “师姐内心郁结,不如在此赏一赏景,远眺一番舒缓心情,我到里头瞧一眼。” 姜阳笑了笑,放着楚青翦自己在这,转身往洞府内走去。 这对母子进去的时间不短了,姜阳见哭声渐渐低了便迈步走了进去。 一进去只见那妇人掏了金钵银盆出来,里头依次盛了五谷在祭拜,而幼童则在好奇的四处翻找,似在嬉戏。 姜阳的脸色陡然阴了下来,张口质问: “你等在寻些什么?” 第205章 从家怀瑾 尽管这母子互相掩饰的很好,但如何能瞒得过姜阳的灵识。 他几乎只是扫了一眼就变了颜色,一道亮白跳出,随之而来的断喝声惊的那妇人挺起腰来,还将左顾右盼的幼童给吓的僵住了身形。 妇人不过练气七层而已,幼童甚至只是刚刚入胎息的程度,姜阳仅放出一缕剑气便将两人给摄住了。 森森的锋刃寒气使人汗毛倒竖,这俏丽妇人连忙起身,将幼童揽在怀中对着姜阳惶惶道: “公子这是何故?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姜阳瞥了她一眼,淡淡道: “我只问你们在寻什么?” “啊” 妇人闻言脸色僵硬了一瞬,抱着孩童连忙陪笑道: “小娃儿不晓事,顽皮了些,只在嬉戏而已,还望公子看在他年幼的份上,饶了他去。” 而后她许是觉得不够,就冷面硬着心肠道: “可是犯了仙宗规矩?我这就教训他!” 说完便伸出手掌来狠狠的在幼童屁股上拍了几下,连声责骂。 孩子挨了打,哭出几声,伴随着妇人的呵斥,令姜阳眉头紧锁。 “行了!” 姜阳面色不虞,挥袖拦下了她,也不欲与其废话,于是便直言道: “不必再掩饰了,你们在洞府中的作为瞒不过我的灵识” “这里是你家中老祖坐化身陨之地,可不是什么孩童嬉戏的地方,你看到后非但不阻止,反而放任他施为” 从雅乃是峰上嫡系,代表着雨湘山,又是姜阳的师姐,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往大了说其死后哀荣处置关乎着宗门脸面,往小了说是办砸了师尊安排的差事。 能破例放两人进来,一是看在楚青翦的面子上,二是见母子千里迢迢过来,体谅其血脉情谊。 可是如今见这四处翻看的模样,压根就不是想象中的祭拜,姜阳自然是忍不了,当即点破了她的小心思: “我最后问一句,你到底在寻找什么物件?” 妇人被姜阳说的抬不起头,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只抱着孩童低声抽泣。 其一身素缟,头上插着银钗,泪眼清冷,倒也别有一番风情。 孩童睁着圆滚滚的乌黑眸子,眼角还有泪痕沁湿,却显出镇定模样与姜阳对视。 姜阳修了『连理枝』在身,毕竟是命神通,虽然尚不能觉察人心,但命固前定,他仍有几分识人的直觉,特别是这对母子修为还远低于他的情况下。 ‘这孩童心思单纯,心念如一,那妇人看似可怜,但在仙基映照下心思却混浊,又支支吾吾,恐怕言过其实,我须得吓一吓她才行’ 姜阳心思转动后便换上一副冷色,作仙门上修姿态凛然道: “好好地想,想好了说,这也就是对着我才有的讲,若是事有不谐请了真人出来,神通一照怕是半点由不得你了!” 果然紫府神通的可怖比什么恫吓都管用,妇人一听当即吓软了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仓皇道: “妾身糊涂是一时猪油蒙了心,受了族老教唆,来寻回族中传承之宝” “传承之宝?” 姜阳眉头微蹙,什么传承之宝他可从来没听说过,师姐的储物袋也完整送还了回去,难道还有什么遗漏? ‘莫不是掩藏在法躯中?’ 姜阳兀自嘀咕着,可转念一想若是真有什么宝贝,岂能瞒得过大真人的眼睛,师尊玄光可是亲自来看过的。 于是姜阳犹疑着问道: “什么样的宝贝?你方才可曾寻到了?” “呃” 妇人愣神了一瞬,随后眼珠一转道: “是一枚玉扣模样,倒是不曾寻到,想来大人闭关前是另作安排了” 姜阳眼眸微阖,刚想追问却听见背后有脚步声传来,灵识扫过发现是楚青翦进来了。 她刚刚极目远眺赏完了景,觉得心情好多了,一进来就见着一大一小跪在姜阳边上,不由疑问道: “小五你这是?” 碰上这档子事姜阳也十分无奈,于是只好将前因后果向楚青翦解释了一遍。 这下使得楚青翦刚刚恢复的好心情瞬间又蒙上了一层阴霾,恨声道: “有什么便说什么!藏着掖着,我堂堂仙宗岂会昧下你家一件宝物?” “说!那玉扣是何模样?什么神妙?” 姜阳一听抬首拦住了楚青翦,传音道: “师姐,那妇人神色飘忽,顾左右而言他,怕是心思不实,我看不如问一问那孩童?” 楚青翦对上了姜阳的眼神,像是被注入了一缕清泉,焦躁的心陡然平复了不少,就点点头从善如流: “也好。” 这边俏丽少妇刚想接着往下说,姜阳却不理会她,转身来到了那孩童面前蹲身,盯着他溜圆的眼睛道: “我观你如今有六岁年齿,也知事了,想必晓得轻重,便由你来说。” 姜阳其实是能观人天寿的,只是这神妙一直相对鸡肋,不太能用得上。 孩童本是半跪半趴在地上,受了姜阳询问便直起腰来,一板一眼的拱手,声音清脆道: “回大人的话,怀瑾不曾听闻有什么传承宝物,此次出门是来找寻高祖姑身陨散落的灵资,叔公说这是咱家的东西” “住口!休要胡言!” 妇人一听眼泪差点都吓得缩回去,忙声色俱厉的过来要捂住孩童的嘴。 “噼啪~” 一缕金色雷弧跳跃而出,直打在妇人臂膀上,当场叫她僵在原地动弹不得,连声痛呼都发不出来。 楚青翦脸色阴郁出水,高大的身型几乎挡住了洞口照进来的大半阳光,她只缓声对着孩童道: “无妨,你站起来继续说。” 那叫怀瑾的孩子闻言听话的站起来,继续道: “是二叔公交代我来的,说是高祖姑身边会有灵物灵资诞下,叫我一一找回来,中间二叔母会帮我。” “嗯?你说此人不是你母亲?” 楚青翦闻言眼睛一睁低头问,就连姜阳也忍不住转头看过去。 “不是。” 孩童眼睛眨巴眨巴,只是摇头。 “好好好我说呢,不过是前来祭拜也要争抢一番,原来这也要捞好处。” 楚青翦咬牙道: “派了对假母子,是那从家老二。” “不对,甚至都不是母子,这是个女娃” 姜阳摇了摇头道。 第206章 遗泽后人 方才观其寿数之时他就觉有异样,如今认真看了看,又不放心的用灵识上下扫视,这才确认了是个女娃。 幼童清秀可人,眸子黑亮,发丝垂髫而下,肉眼还真难辨雌雄。 姜阳之所以一时间未曾看透,是因为仙修自有规矩在,灵识胡乱扫视是非常冒犯的行径。 若是没有法衣蔽体,一不留神就会被看个通透,故而就算是面对下修凡人,也不会随意折辱。 这头由于楚青翦留了手,妇人没有受什么伤,此时终于从雷击中恢复过来,忙扑倒在地上哭喊道: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啊!” 她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楚青翦便气不打一处来,恨从家利用了她的同情心,居然做出这种事来。 这也还好自家师弟发现的早,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还不知道要叫她多难堪,于是手中雷光闪烁,愤愤道: “莫非你从家真当我好欺以为我金雷不利?” 姜阳连忙伸手拦了拦,劝道: “师姐冷静!” 她这枢雷太烈,若不加控制,全力一道劈下去便是筑基修士也受不住,更何况这练气妇人,怕是当场变做焦炭了。 一旁那叫做从怀瑾的女童虽故作镇定,但还是煞白着小脸,姜阳又蹲身过去拍了拍她的脑袋道: “不关你的事,且宽心。” 从怀瑾嗫嚅着看向姜阳,抿了抿嘴还是轻声央求道: “求大人别杀二叔母” 姜阳没去回答她,只是朝其展颜一笑,示意她放心。 这边妇人听到霹雳声都快吓死了,她连忙膝行到两人身前,泣声道: “非是妾身冒犯,而是家中实在拮据,三脉几百人丁,人吃马嚼,修行用度,实在是掰不开了” “老祖宗走后,族中的灵地丢了两处,原先的生意处处受影响,愈发不济事了,能维持到现在全是仰仗峰上大人的威势。” 妇人本是半真半假的哭诉,说到从雅这悲从心头起,倒越发的真切了: “大人将要突破,自是全族的喜事,虽紫府一级的灵物供不上,但家中也提供了几样珍藏的宝药炼了一枚大丹全力辅佐,以至于三脉到如今都在扎紧裤腰带过日子” “谁知谁知等来了大人坐化的噩耗,族中失势,朝不保夕,惶惶不安,这才突生邪念,想要找补些灵物回来。” 神通之贵,可保一家五百年亨通,从家自始至终都是希望从雅能够突破紫府的,这是百利而无一害之事。 可天不遂人愿,万事都有意外,如今从雅这一坐化,其家中又没有出众的晚辈,人心浮躁之下难免会动些小心思。 妇人这话虽说的句句诚恳,但其中是有几分是为宗族牟利还是充自身荷包,这就不得而知了。 “找补些灵物你莫不是以为我山门是善堂?” “贱妾不敢!” 楚青翦来回踱了两步,她晓得从家的处境,能维持在现今这个体量已经是仰仗了从雅扶疏峰嫡系的身份了。 可话又说回来,人要量力而行,没有紫府坐镇还能享受紫府仙族的地盘,哪里会有这么好的事。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从家落到如今这个田地,完全有因为有人还拿着紫府仙族的架子,认不清自己所导致的,从雅就算突破成功了,也不改变什么。 如若其能从一开始就收缩地盘,降为筑基世家,韬光养晦,何必会弄成现在这样。 楚青翦摇了摇头,心中悲观,也替从雅感到不值: ‘这些话外人说了没用,需要其她族中自己站出来个明白人,可一群尸位素餐的蛀虫,整日都想着如何内斗,怎么多吃多占,根子烂了无论如何也好不起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眼睛盯着伏地的妇人斥道: “从雅师姐虽姓从,但自她入宗的那一刻起便是我雨湘山弟子,与你从家再无瓜葛。” “她受了宗门培养,又入扶疏峰求道,修为突破一应灵物资粮都是宗门提供与她自己赚取,她怎么补贴你们是她的事,可她首先是雨湘山弟子,不是你从家的族修!” “所以,她散落的这一地灵物与你家没有半块灵石的关系,死了这条心!” 楚青翦说的十分干脆决绝,这本也是应有之意,宗门辛辛苦苦培养出来了,不是让你胳膊肘往外拐的。 “妾身妾身,明白了。” 从雅就是突破了紫府她也是雨湘山的真人,不可能回到从家当太上皇,但人固有私情,所以这方面一直处置的相对模糊。 其实别说玄光,就是楚青翦也看不上这三瓜俩枣的,不然师尊不会一开始就交代她寻一位后人遗泽。 如今想来说不定以师尊的道行眼界,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天,可千算万算还是无法揣度人心之贪婪。 一场闹剧结束,楚青翦叉着腰生闷气,但还是与姜阳商议起来: “小五,你说这母这两人该如何处置?” 姜阳一听琢磨了一下后,便回道: “她们毕竟不是宗门中人,门规约束不得,又是从师姐后人,加上无甚损失,我看便饶了她们这一回,驱逐出去。” 楚青翦高高抬起了,姜阳自然懂事,给了轻轻放下的建议,当然其中一大部分是看在那可爱女童的情面上了,毕竟她毫不隐瞒率先讲了实话,赢得了姜阳些许好感。 楚青翦听了心中满意,拍了拍姜阳的肩膀一切竟在不言中,旋即又叹了口气,能怎么处置,难道真要她在从雅尸身前责罚其后人么? “抱歉小五,给你添麻烦了。” 楚青翦小指勾了勾发丝,丰润的红唇开合,充满歉意道。 “师姐这是哪里的话,见外了。” 姜阳轻笑一声随意道。 楚青翦被这笑容晃了一下,回过神后连忙准备带着这两人下山。 临行前却又被姜阳给拦住,只听他说道: “师姐,这女娃伶俐,进退有度,心性颇佳,如今揭了盖子办砸了差事,恐怕其回去后会收到族中排挤” “你送将回去之时费心关照一番,叫她不必受刁难。” 楚青翦一听眼眸微亮,转身瞧了瞧那女娃,想起了师尊提的遗泽后人,便点头赞道: “也好小五想的周到,是个会疼人的。” 第207章 落羽尘心 楚青翦本是要直接驱逐这二人下山的,听了姜阳的建议后,她决定帮人帮到底,带着一大一小再跑一趟从家。 这厢送走了楚青翦,没过两天毕行简又回来了。 这么大的事情他原先也是要在场的,但衔蝶的生母——另一位得道灵狸从【岐山】过来到宗门做客。 这位雪岭听松狸真人,毛色胜雪,主修『寒炁』一道,见了老相好玄衍真人,说是听闻八子开智欣喜不已,便想着来见一面。 修为到了紫府一级,已然很难诞下子嗣了,灵兽因先天优势比人属要好些,但也好的有限,故而每一位后代都很是珍贵,除了冷血凉薄之辈,否则基本都会过问一二。 像楚家长辈催着楚青翦大半也是这个缘故,突破紫府凶险不说,成功后再想着生育几乎是不可能之事了。 这头真人有令相召,并且还是亲生父母,毕行简怎能有不去的理由,于是便带着衔蝶匆匆赶上寒溪谷待了好些时日。 这头一回来毕行简便来到山顶吊唁了一番,他也是见过二师姐从雅的,只是他入峰之时其已经是筑基后期的修士了。 不像与三师姐楚青翦,二师姐他见得少相处的也短,故而悲伤的情绪相对少些,更多的是惋惜,很快就恢复了。 提起下葬一事,他听着也挠头,但无奈师尊交代下来了,两人只能互相合计起来。 好在此事也是有例可循,翻看了一系列典籍之后,两人有了些许眉目。 “既然师尊特意提了不必大操大办,那咱们就一切从简。” 毕行简站在洞府门口与姜阳打着商量。 “行,我听师兄的。” 这种事姜阳是七窍通了六窍,只能依着先例来办。 如若是大操大办,不但雨湘山要素缟三年,扶疏峰上自死者往下甚至要延绵至十二载,有条件的还要专门请『终葵』修士来主持,『玄音』修士奏乐,可谓是极尽哀荣。 可这一般是宗门老祖的排场,从雅自是享用不上的,要一切从简便好办了。 雨湘山专门有一处安葬寿尽坐化或者突破陨落修士的地方,便在覆露湖中的一处无人孤岛上。 两人专门挑了一吉日,换上了一身白衣,将从雅已然木化的法躯请到一特意打造的青玉匣中,又折了一支丈菊投了进去,据楚青翦所说,从师姐生前颇为喜爱此物。 这孤岛在覆露湖东边角,正好在那丹泉岛的反方向位置,如今姜阳已筑成仙基,自是不用再坐船去。 于是便与毕行简抬起玉匣往湖中岛去,这岛上几无人烟,甚至宗门内大半修士都不知此地,但也有个名目在,叫做【落羽岛】,也称【尘心地】。 姜阳神色肃穆与四师兄抬着匣缓缓驾风而起,直奔那处小岛而去。 不消片刻,二人已至孤岛上空,俯身看去东阔西狭,尾部纤细,如一片落羽丢在水面上,占地也不算太小。 姜阳落了下去,被眼前之景所震撼,就连毕行简也跟着呆愣了一瞬。 此处云气萦绕,斜阳遍洒,脚下灵花遍地,姹紫嫣红,远处清泉流响,绿意盎然,抬眼天边还有一道虹光泛彩,如天弓倒垂。 此地不知是不是埋葬的修士太多的原因,灵机颇为繁盛,两人避开了几道石碑,选了一处向阳的山包,拨开土地将青玉之匣小心的放入其中。 不出十年,从雅的法躯便会化作滚滚灵机滋润开来,再无余物。 修士并不讲究凡人那种瓜果三牲祭拜,只有姜阳带来的一碗五谷,生死作终葵,在仙修的观念里,此世终并不代表万事休,此举是希望她来世再登仙道。 这一头毕行简掏出一块碑,并指作剑在上头留了字,而后运力插在山包上。 忙完后,两人站定拱手行了礼,便算事毕了。 忽的姜阳灵觉惊醒,转身看向了另外一边,神情一动。 毕行简随后也感受到了,眉头挑起看向姜阳道: “此女师弟你认识?” 姜阳颔首应道: “确实是一位故人。” “那既然碰面了,便去打个招呼。” 毕行简拍了拍姜阳肩膀道: “那为兄先行一步,回去向师尊复命。” 姜阳想了想点头道: “也好,那师兄慢走。” 随着毕行简腾身而起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姜阳转身朝着那一抹大红身影走去。 此女一袭红衣,宽大的袖口拢着,五官端正侧脸柔美,正是先前结识的那位丹师——丹若。 复行几十步,姜阳的靠近终于引起了她的注意,转过身来看清后其眼神有了一瞬间的错愕,忍不住出言道: “姜师弟?” 紧接着她便感受到了姜阳周身浑厚的真元气息,这次是惊诧了,连忙改口下拜道: “弟子丹若有眼无珠,无意冒犯,还望师叔恕罪。” 她赶紧垂下头致歉,宗门中虽然也有字辈,但归根结底还是以修为论高低,唐突冒犯遇见个心眼小的少不得要吃苦头。 姜阳过来可不是为了炫耀的,伸手虚托了一下她的袖子笑容不减道: “丹若师姐客气了,既是旧识不必多礼,一去经年别来无恙。” 印象中丹若的身量不算高,姜阳脑中还回荡着她那大方明艳的笑容,其如今已经是练气巅峰的修为了,进展还算不错。 两人上一次见面之时还是姜阳在坊市摆摊兜售灵物的时候,自那次到如今已然是六年有余了。 此次没想到能在这落羽岛再遇见,姜阳便想着过来问候一句。 这一边丹若心中的惊讶却已经要突破天际了,她修的已然不算慢了,谁能想到短短数年之间,一位外三峰的穷小子一跃成为筑基仙修了呢。 “不敢当师姐,便唤我丹若好了,姜师姜公子修为进展神速,叫我望尘莫及,都不敢相认了。” 丹若可没那么厚的面皮,这声师弟实在叫不出口,想来想去还是称了公子好些。 “嗐,不过机缘巧合,侥幸而已。” 姜阳笑了一声谦虚道。 不管怎么说,姜阳态度温和,容貌清俊,举手投确实叫人如沐春风。 丹若见他不似作伪,便也渐渐放下心来,问道: “姜公子来这尘心地所为何事,莫非” 第208章 售卖丹炉 “哎” 姜阳也没隐瞒,伸手指向着方才从雅下葬的那一边轻叹道: “峰上的师姐,突破神通不成身陨了,来此地正是为了葬下她。” “原来是一旬之前那位” 丹若听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随后眼眉低垂宽慰道: “竟是公子的师姐,真是太遗憾了,请节哀。” 半月前整个雨湘山耸起灵花草木,伴有白鹿灵动跳跃,当中滋生的灵物不在少数,其异象扩散至整个宗门,三日不散,期间很多外门弟子奔走采集,狠狠得了一笔意外之财。 就连丹若自己也随手采了两株做了丹材,不曾想是与姜阳有关系,这会自然是低声安慰起来。 “无妨,大道艰险,神通难持,各自有命。” 姜阳摆摆手,更多是惋惜的心情,如若不然扶疏峰一脉三位神通在,那是何等的风光。 姜阳很快摆脱情绪,转而看着她迟疑道: “不说我了,你怎地也到这来了,难道也有什么亲近之人” 丹若见他误会了,赶忙摇头道: “那倒不是,我来此地是为了那突破筑基的一口天地灵气。” “也是,师姐修为臻极,是该着手采气了。” 姜阳听后了然,旋即又生疑惑问道: “我记得原先师姐一身烟火气,举止之间丹香四溢,想来是火德道统,怎么会到此地来采气?” 这落羽岛郁郁葱葱,繁花遍地,清泉汩汩,四溢横流,灵机虽旺盛,但可见不到一丝火气。 一说即此,丹若眉眼开合,轻轻一笑道: “这事说来也巧,前阵子朱麟真君证道,使得天下火脉震荡,连带着我丹泉岛中的那一处真火地脉有了向附火转变的趋势。” “这附火带煞,携了几分离火象征,不擅成丹,反而有妨碍,不过经这么一折腾,倒能炼器了,于是司巧峰上来了一堆匠师与火工弟子占了那火脉这下叫我等这些丹师坐蜡了。” 丹若说到此露出庆幸的神色,继续说道: “此时恰逢葛丹师看中,允我拜师,随他修习那灵水炼丹之法,从此不必再依着火脉” “竟还有这般缘故。” 这里头的弯弯道道不少,不过姜阳不通丹术,不晓得火脉对于丹师的重要性,上头真君不过是动动指头,便影响到了下面一批丹师的生计。 炼丹首先重火,若是没有地脉相助,修士只有两种办法炼丹,一是唤出自身真元法力燃火,二便拘束一道天地灵火在身驱使。 可天地灵火贵重,哪怕是不拿来炼丹,也能用来辅修法术,放出去还能对敌,妙用众多,可谓是无数修士趋之若鹜的好宝贝,一般人哪里弄的到。 唤出自身法力燃起火焰,倒也不是炼不得,而是不仅威力受限于自身法力,对修士的境界、丹术、法力、灵识都是一番考验,远远不如地脉之火来的便利。 “嗯既是灵水炼法,我便顺势向师尊求了功法改换了道统,如今修『壬水』。” 她微微颔首,眼中仍是泛起欣喜之意。 丹若自己出身小家族,少时便发现有不小的炼丹天赋,可家中培养不起她,便将之送入了雨湘山泽雨峰修行。 后来她凭借过人天赋入了丹泉岛,本来真君突破大大影响了她前路生计,不曾想峰回路转,又拜了有名的葛丹师,可谓是一步登天了。 “『壬水』” 闻言姜阳再次回望景色,以另一个角度来看,那此地还真是一处壬水宝地。 丹若挽起被看伸出葱玉般的食指点了一滴露水在手,说道: “此处露华遍地,日曜而明,乃是师尊推荐,正适合我功法采气。” “原来如此,师姐好缘法。” 对方能有如此际遇,姜阳自然替她高兴,于是出言赞道。 “哎呀,你别师姐师姐的叫了,我可受不起。” 丹若耳根微红,忍不住轻声抱怨道。 她本是大方得体的女子,却被姜阳几声给唤的害了臊。 “公子如今可是筑基仙修,中间差着辈分呢,要是给人听去还以为我不懂规矩呢” 丹若垂下眼帘,换了一副口气道: “我本姓祝,以后姜公子可唤我丹若,也可直接称我姓名——祝丹若。” 其实两人正经的称呼该称师叔与师侄,或者前辈晚辈亦可,都不算坏了规矩。 “好好好,就依师就依你所言。” 姜阳看她不自在的模样,意识到太客气了也不好,于是笑了笑改了称谓。 而后姜阳忽的想起了什么,连忙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枚精致的小炉子捧到手上,对着她道: “来,请看此物。” 祝丹若闻言看向了姜阳手中,眼睛陡然一亮立马道: “好古朴的丹炉!” 随后她围着细细端详了一阵又道: “瞧这纹路配饰,这风格形制,真是精致,怕还是一件古法器。” “好眼力,此乃我偶然得来的一尊丹炉,可我又不通丹术,放在手里亦是可惜” 姜阳点点头认可了她的判断,瞧着她亮晶晶的眼神道: “如何,丹若可有兴趣?” 这袖珍炉子正是姜阳在福地守虚宫中得来的那尊【静笃守一炉】,一直放在姜阳储物袋中很久了。 他不通丹术,也没时间从头去学,光是练剑还有修行就占据了他九成的时间。 既然干放着也是放,不如给它找个主人,可姜阳周边也不认识什么善于炼丹之辈,如今正巧碰上了丹若,他便突然想起这事来。 既是丹师哪有不眼馋丹炉的,丹若哪怕是心中千肯万肯,此时也只能苦涩着说道: “这丹炉贵重,价值犹胜过同阶法器许多,这炉子又是筑基级别,我是断然出不起价的。” “呃” 姜阳只知道这炉子珍贵,没想到能这么贵重,可要他白送是不可能的,两人非亲非故,他敢送丹若还不一定敢要呢。 想了想姜阳也没纠结,翻手收起炉子道: “无妨,左右我这法器也无买主,便替你留些年月,待到你筑基之后攒了家资再来找我好了。” “果真?!” “那是自然。” 错过了这样好的法器丹若本是满心遗憾,如今一听振奋不已,展颜道: “那太好了,替我留着,届时攒够了身家我定来换取。” 第209章 回峰探看 千万不要小看一位炼丹师赚取灵资灵石的速度,丹师富得流油几乎是修行界的共识了,这可是人人羡慕的身份。 若不是有天赋门槛在,怕是每个人都想自己去炼丹,也不用被旁人大赚一笔了。 所以丹若笃定只要姜阳愿意等,那这丹炉便非她莫属了。 “既如此,那便说定了。” 姜阳瞧她诚心,于是便拍板道。 丹若同样欣喜,鹅蛋脸上满是笑意,她对这丹炉很是心动,这炉子不出意外可以伴随她一生,如若不去突破紫府便是用到寿尽也不成问题。 这边姜阳想了想,怕她着急就又补充道: “却也不必心急,目前对于你来说,筑成仙基才是头等大事,其他都要暂放到一边去。” “嗯!” 丹若轻轻颔首道: “师尊也是这么对我说的,多谢姜公子关心。” 筑基过程凶险,谁也不敢打包票说是一定成功,故而怎么认真都是不为过的。 姜阳摆摆手,转而道: “那好,我便不打扰你采气了,先走一步。” 丹若拢了下长袖,绛红色的袍子如水波一般柔顺垂下,她微微欠身拱了拱手道: “公子慢走,恕丹若不能远送。” 清风徐来,姜阳腾身而起,脚踏在虚空衣袂飘荡,回身道: “对了,忘记对你说,我现今拜在扶疏峰下,届时你要寻我便来此处。” “嗯,记下啦。” 丹若点点头应道。 随后望着天边远去的背影,她眼神落在虚处,不知想起什么忽然笑出了声却又赶忙止住,旋即疑神疑鬼的左顾右盼,见没人发现这才放下心来。 丹若心虚似的伸手轻轻拍了拍双颊,像是要驱散这股热意。 ‘死妮子,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可低头一瞧,清澈的溪流中却倒映出一张绯红的俏脸。 …… 离了落羽岛,姜阳停在覆露湖上空,却没急着回扶疏峰。 他打算回一趟外门三峰瞧一瞧,自从拜入扶疏峰后,他就少来这一边,如今碰巧出来一次,就决定顺势回来看看,也顺便拜访故人。 ‘不知周师兄如何了,还有那位方絮方师兄’ 他熟人少,只有这么几位,但就算是筑基了也不能翻脸不认人,数年不见,回来叙叙旧也是好的。 念及至此,姜阳身形转动化作一道流光往朝雨峰方向飞去。 法风遁速极快,须臾之间三峰便近在眼前了。 落雨峰是姜阳出身的地方,这里有一处专门培养新弟子的下院,其中留下了他许多回忆。 自半空中俯瞰,峰上人头攒动,一茬茬的弟子如春笋般来往穿梭,年岁不一,叽叽喳喳,熙熙攘攘。 若不是人多眼杂不甚方便,姜阳还真想下去看一看当年教授自己的教习。 只是如今他身份已然不同,贸然落下去少不了要大动干戈,他不是爱好人前显圣的招摇性子,于是只看了几眼便作罢了。 随后姜阳转头便落在了朝雨峰上,于半空中就隐匿了身形。 山上原先分配给他的那一处洞府,几年之间貌似并未有新人住进来,因为洞府门前的空地上草木丛生,灵花旺盛,足有半人高,长久无人清理了。 外头的松针林本来被姜阳练剑给削的七零八落的,如今也已然亭亭如盖,恢复如初了。 姜阳落地慢悠悠踱步,两边的花草不再需要他特意清理了,仙基运转神妙自生,草木便向两边避让,自发的给他让出一条小径来。 顺着小径姜阳一路走到洞府,其内陈列摆设丝毫未变,只是桌案床榻上落了一层薄灰。 姜阳进门就瞥向墙角,只见角落里有一根青藤斜斜依靠在墙边,已然枯萎很久了。 伸手过去轻轻触碰,一捻便化作了碎渣与尘屑,散落一地。 “怎地,还不放心?专门过来瞧瞧。” 此时白棠突然开口道: “我说过,只要我断了神妙,它便会自行枯萎的。” 姜阳一听忙解释道: “哪里,只是一时感怀而已,碰巧路过便想回来看看。” “哼。” 白棠不接话了,只是轻哼一声。 “咳咳” 姜阳见此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道: “白前辈,其实我这次回来倒还真有一件重要事,也是与你相关的。” “哦?” 白棠一听哪怕本不想应声的,此刻也来了兴趣,便问道: “何事?” 姜阳闻言便把心中打算给说了出来: “白前辈可曾记得那方絮,就是将你‘卖’给我那人。” “自是记得你是说想要去问问他当年?” 白棠声音一顿立马反应过来。 “对,我也是这个意思,前辈难道就不想知道当年自己是从哪被发掘出来的么?” “那洞府遗脉在何处?那干涸的【洗剑池】又在何处?” 姜阳见她明悟于是就和盘托出了。 他此番回来什么感怀过去都是顺带的,主要是想具体问一问那位方师兄当年发掘洞府的细节,最好能打听出地点,看能不能再探一番。 当年修为低下,见识也浅薄,现在回头再看什么样的洞府能蕴藏白棠这样的存在,又哪里是几位练气小修可以进入的,其中定然有蹊跷。 而现如今姜阳修成了仙基,手段不弱,算是有了些自保能力,应该可以去具体探一探了,看看能否可以从侧面了解下白棠的由来。 “唔你有心了。” 白棠听后内心一声轻叹,出言道。 “哪里,前辈的事就是我的事嘛。” 姜阳轻轻笑了笑出了洞府,抬头向着山腰处看去。 再往上数里有一株水云杉处就是方絮的洞府居所,数年前庭试他讨到了一枚筑基丹,姜阳估摸着他就算突破时间再晚如今也该出关了。 这样想着姜阳也不驾风,纵身几个起落便来到了那‘孤吟居’门前。 ‘行傍仙山上,孤峰我自吟。’ 这幅字微微泛黄,依旧悬在门扉上,但同时旁边还挂了一块牌子。 姜阳上前一看,意思是主人离去,归时不定,请来客止步。 “没人?难道是另选了闭关突破之地?” 姜阳望着门头喃喃自语道。 第209章 回峰探看 千万不要小看一位炼丹师赚取灵资灵石的速度,丹师富得流油几乎是修行界的共识了,这可是人人羡慕的身份。 若不是有天赋门槛在,怕是每个人都想自己去炼丹,也不用被旁人大赚一笔了。 所以丹若笃定只要姜阳愿意等,那这丹炉便非她莫属了。 “既如此,那便说定了。” 姜阳瞧她诚心,于是便拍板道。 丹若同样欣喜,鹅蛋脸上满是笑意,她对这丹炉很是心动,这炉子不出意外可以伴随她一生,如若不去突破紫府便是用到寿尽也不成问题。 这边姜阳想了想,怕她着急就又补充道: “却也不必心急,目前对于你来说,筑成仙基才是头等大事,其他都要暂放到一边去。” “嗯!” 丹若轻轻颔首道: “师尊也是这么对我说的,多谢姜公子关心。” 筑基过程凶险,谁也不敢打包票说是一定成功,故而怎么认真都是不为过的。 姜阳摆摆手,转而道: “那好,我便不打扰你采气了,先走一步。” 丹若拢了下长袖,绛红色的袍子如水波一般柔顺垂下,她微微欠身拱了拱手道: “公子慢走,恕丹若不能远送。” 清风徐来,姜阳腾身而起,脚踏在虚空衣袂飘荡,回身道: “对了,忘记对你说,我现今拜在扶疏峰下,届时你要寻我便来此处。” “嗯,记下啦。” 丹若点点头应道。 随后望着天边远去的背影,她眼神落在虚处,不知想起什么忽然笑出了声却又赶忙止住,旋即疑神疑鬼的左顾右盼,见没人发现这才放下心来。 丹若心虚似的伸手轻轻拍了拍双颊,像是要驱散这股热意。 ‘死妮子,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可低头一瞧,清澈的溪流中却倒映出一张绯红的俏脸。 …… 离了落羽岛,姜阳停在覆露湖上空,却没急着回扶疏峰。 他打算回一趟外门三峰瞧一瞧,自从拜入扶疏峰后,他就少来这一边,如今碰巧出来一次,就决定顺势回来看看,也顺便拜访故人。 ‘不知周师兄如何了,还有那位方絮方师兄’ 他熟人少,只有这么几位,但就算是筑基了也不能翻脸不认人,数年不见,回来叙叙旧也是好的。 念及至此,姜阳身形转动化作一道流光往朝雨峰方向飞去。 法风遁速极快,须臾之间三峰便近在眼前了。 落雨峰是姜阳出身的地方,这里有一处专门培养新弟子的下院,其中留下了他许多回忆。 自半空中俯瞰,峰上人头攒动,一茬茬的弟子如春笋般来往穿梭,年岁不一,叽叽喳喳,熙熙攘攘。 若不是人多眼杂不甚方便,姜阳还真想下去看一看当年教授自己的教习。 只是如今他身份已然不同,贸然落下去少不了要大动干戈,他不是爱好人前显圣的招摇性子,于是只看了几眼便作罢了。 随后姜阳转头便落在了朝雨峰上,于半空中就隐匿了身形。 山上原先分配给他的那一处洞府,几年之间貌似并未有新人住进来,因为洞府门前的空地上草木丛生,灵花旺盛,足有半人高,长久无人清理了。 外头的松针林本来被姜阳练剑给削的七零八落的,如今也已然亭亭如盖,恢复如初了。 姜阳落地慢悠悠踱步,两边的花草不再需要他特意清理了,仙基运转神妙自生,草木便向两边避让,自发的给他让出一条小径来。 顺着小径姜阳一路走到洞府,其内陈列摆设丝毫未变,只是桌案床榻上落了一层薄灰。 姜阳进门就瞥向墙角,只见角落里有一根青藤斜斜依靠在墙边,已然枯萎很久了。 伸手过去轻轻触碰,一捻便化作了碎渣与尘屑,散落一地。 “怎地,还不放心?专门过来瞧瞧。” 此时白棠突然开口道: “我说过,只要我断了神妙,它便会自行枯萎的。” 姜阳一听忙解释道: “哪里,只是一时感怀而已,碰巧路过便想回来看看。” “哼。” 白棠不接话了,只是轻哼一声。 “咳咳” 姜阳见此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道: “白前辈,其实我这次回来倒还真有一件重要事,也是与你相关的。” “哦?” 白棠一听哪怕本不想应声的,此刻也来了兴趣,便问道: “何事?” 姜阳闻言便把心中打算给说了出来: “白前辈可曾记得那方絮,就是将你‘卖’给我那人。” “自是记得你是说想要去问问他当年?” 白棠声音一顿立马反应过来。 “对,我也是这个意思,前辈难道就不想知道当年自己是从哪被发掘出来的么?” “那洞府遗脉在何处?那干涸的【洗剑池】又在何处?” 姜阳见她明悟于是就和盘托出了。 他此番回来什么感怀过去都是顺带的,主要是想具体问一问那位方师兄当年发掘洞府的细节,最好能打听出地点,看能不能再探一番。 当年修为低下,见识也浅薄,现在回头再看什么样的洞府能蕴藏白棠这样的存在,又哪里是几位练气小修可以进入的,其中定然有蹊跷。 而现如今姜阳修成了仙基,手段不弱,算是有了些自保能力,应该可以去具体探一探了,看看能否可以从侧面了解下白棠的由来。 “唔你有心了。” 白棠听后内心一声轻叹,出言道。 “哪里,前辈的事就是我的事嘛。” 姜阳轻轻笑了笑出了洞府,抬头向着山腰处看去。 再往上数里有一株水云杉处就是方絮的洞府居所,数年前庭试他讨到了一枚筑基丹,姜阳估摸着他就算突破时间再晚如今也该出关了。 这样想着姜阳也不驾风,纵身几个起落便来到了那‘孤吟居’门前。 ‘行傍仙山上,孤峰我自吟。’ 这幅字微微泛黄,依旧悬在门扉上,但同时旁边还挂了一块牌子。 姜阳上前一看,意思是主人离去,归时不定,请来客止步。 “没人?难道是另选了闭关突破之地?” 姜阳望着门头喃喃自语道。 第210章 接连碰壁 姜阳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了,灵识汹涌而出横扫过去,直接穿透了这间草庐,上下搜寻一番。 ‘只有一个简单的聚灵阵而已,挡不住我的探查,果然里头没人’ 姜阳收回灵识,内心阴晴不定。 方絮人不在宗门内不是什么稀奇事,根据姜阳对他的了解,其业务十分广泛,包括但不限于寻府探宝、猎杀妖兽、替人出头等等。 可以说他一年有半年都在宗门外晃荡,在内门诸多弟子中很吃得开,就是因为面相凶恶导致人缘并不太好。 可姜阳来之前就大略算过了,方絮此人修为已经臻至练气巅峰许久,他又在庭试之中得了筑基丹,这几年正是他突破筑基的最佳时机。 “既然不在宗门,他会到哪里去呢?” 姜阳望着门扉边上泛黄的字体心中疑惑不止。 不是说突破非得强求在宗门内突破,而是还有哪一处地界比宗门之内还要安全,筑基过程中可受不得打搅,对于门内弟子而言,此处就是最佳选择,基本不做他想。 “罢了罢了,既然不在那就下回再说。” 白棠忍不住出言道。 尽管她内心也很迫切想多了解一下自身过往,但也晓得这事急不来,只能来日寻机再探了。 “好。” 姜阳闻言答应道。 看着此处落灰的模样,短时间内估计也等不回来方絮,他只能暂时作罢了。 转身离开了朝雨峰,姜阳又驾风飞往泽雨峰。 姜阳还打算去拜访一下周延维,这位周师兄曾经也给了他不少帮助,如今多年不见是该上门去见一见。 泽雨峰上,风景秀美,春色烂漫。 这峰上的弟子可多得多,修为也大多不低,基本都是练气后期。 姜阳不好大大咧咧的落下去,就掐诀激活了法衣上附带的【蜃霭】神妙,能藏身形、敛生息,用起来能低调行事,很是好用。 此刻他的身形陡然消失在半空中,周身气息浑然不漏,哪怕是行走当面,这些练气弟子也察觉不到。 周延维的洞府姜阳曾经是去过的,轻车熟路来到了半山腰,在亭台处驻足显出身形来,走到山壁洞府处呼唤道: “周师兄可在,姜阳前来拜访,还请开门一见。” 静静等待了三息左右,府门洞开,出来的却是一位完全陌生之人。 此人羽衣及冠,唇红齿白,一副少年模样,他望向姜阳而后立马端正了姿态,拱手下拜道: “弟子拜见师叔。” 姜阳面容虽年轻,但那若有若无的锋锐气息却让少年丝毫不敢怠慢。 “免了。” 姜阳挥了挥手让少年起身,迫不及待问道: “请问周延维周师兄可在?” “前辈元是来找族兄的?确是不巧了,他暂不在此。” 少年听后抬首,面上露出恍然之色。 “哦?周师兄是你的族兄。” 姜阳认真端详起少年的眉眼,心思却是纷乱生疑: ‘不巧么?今日这是怎么了,各个都不在,像刻意躲着我似的。’ “晚辈名叫周延岑,同样出身【平武周氏】,周延维正是在下族兄。” 少年再次端正身形施了一礼,开口介绍道。 姜阳撇开脑中思绪,面上丝毫不显,笑着回道: “好,延岑师弟,你可知周师兄往何处去了?” 周延岑恭敬回道: “不敢当师弟,回前辈的话,族兄三载之前已经回归了家族,准备着手突破筑基了如今想来应还在闭关之中。” 少年如实答了,而后又补充道: “临行前族兄怕洞府荒置,便安排我来此地替他看顾这洞府。” “唔明白了,确实不巧。” 这解释很合理,姜阳只能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不知前辈找族兄所为何事,如若不介意可以与晚辈细说,届时族兄归来我也好代为转达。” 周延岑很是尽心的问起了姜阳的来意。 姜阳却不欲多说,只轻声道: “没什么大事,只是许久未见了,来找周师兄叙一叙旧罢了。” 说罢轻叹一声就准备要离去了。 “这是晚辈失礼,还请前辈留步进府一叙,饮一杯灵茶。” 周延岑显然不如其兄老练,与姜阳聊了几句这才反应过来邀他进来坐。 “茶就不饮了,我还有要事,便不打扰了。” “那前辈慢走。” 周延岑见此只好行礼拜道。 …… 这一趟行程十分不顺,两头都碰了壁,使得姜阳心中不甚美丽。 他也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两人处于闭关状态是十分正常的,可他总觉得事有蹊跷。 这想法是没来由的,更像是一种灵觉,一种预感,无法用言语表述。 一路飞回峰上,姜阳调整了心绪,借着这股劲练起剑来,很快杂念便一一被斩灭,重新回归到了古井无波的状态。 精进至剑元境界是白棠定下的任务,也是姜阳给自己立的目标,只要闲暇无事他便会往这一处使劲,苦苦研习这《四序云终剑典》,争取早日迈入新境界。 三日后,姜阳正在小院前习剑,一道雷光便从天而降。 姜阳归鞘收势,这架势不用想定是师姐楚青翦,他忍不住道: “师姐你倒是温柔点,每次落地都轰出一坑洞来,就算师尊不责骂你,却也该收敛些。” 烟尘尚未散去楚青翦的声音便传来,她坦言道: “我自是不愿如此,可枢雷虽遁速极快,但也有雷光太烈难以驾驭的缺陷,这种小坑已经是我极力控制之下了。” 姜阳回回收拾这烂摊子,此时才不听她辩解: “这回我可不替你收拾收尾了,待会你自己施法填了那坑洞。” “好好好,我填了就是。” 楚青翦也不好过多辩解,几下糊弄过去,暗自传音过来道: ‘有弟子在呢,少说两句给我留点面子。’ “嗯?” 姜阳闻言心中一动,连忙灵识扫过去。 这边烟尘终于散去,只见坑洞中爬出来一瘦小身影。 楚青翦伸手拉起她,拍了拍其脑袋道: “乖徒儿,过来见过你姜师叔。” 这女娃眼瞳乌黑明亮,脸蛋清秀讨喜,几步上前拜道: “弟子怀瑾见过姜师叔。” 第210章 接连碰壁 姜阳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了,灵识汹涌而出横扫过去,直接穿透了这间草庐,上下搜寻一番。 ‘只有一个简单的聚灵阵而已,挡不住我的探查,果然里头没人’ 姜阳收回灵识,内心阴晴不定。 方絮人不在宗门内不是什么稀奇事,根据姜阳对他的了解,其业务十分广泛,包括但不限于寻府探宝、猎杀妖兽、替人出头等等。 可以说他一年有半年都在宗门外晃荡,在内门诸多弟子中很吃得开,就是因为面相凶恶导致人缘并不太好。 可姜阳来之前就大略算过了,方絮此人修为已经臻至练气巅峰许久,他又在庭试之中得了筑基丹,这几年正是他突破筑基的最佳时机。 “既然不在宗门,他会到哪里去呢?” 姜阳望着门扉边上泛黄的字体心中疑惑不止。 不是说突破非得强求在宗门内突破,而是还有哪一处地界比宗门之内还要安全,筑基过程中可受不得打搅,对于门内弟子而言,此处就是最佳选择,基本不做他想。 “罢了罢了,既然不在那就下回再说。” 白棠忍不住出言道。 尽管她内心也很迫切想多了解一下自身过往,但也晓得这事急不来,只能来日寻机再探了。 “好。” 姜阳闻言答应道。 看着此处落灰的模样,短时间内估计也等不回来方絮,他只能暂时作罢了。 转身离开了朝雨峰,姜阳又驾风飞往泽雨峰。 姜阳还打算去拜访一下周延维,这位周师兄曾经也给了他不少帮助,如今多年不见是该上门去见一见。 泽雨峰上,风景秀美,春色烂漫。 这峰上的弟子可多得多,修为也大多不低,基本都是练气后期。 姜阳不好大大咧咧的落下去,就掐诀激活了法衣上附带的【蜃霭】神妙,能藏身形、敛生息,用起来能低调行事,很是好用。 此刻他的身形陡然消失在半空中,周身气息浑然不漏,哪怕是行走当面,这些练气弟子也察觉不到。 周延维的洞府姜阳曾经是去过的,轻车熟路来到了半山腰,在亭台处驻足显出身形来,走到山壁洞府处呼唤道: “周师兄可在,姜阳前来拜访,还请开门一见。” 静静等待了三息左右,府门洞开,出来的却是一位完全陌生之人。 此人羽衣及冠,唇红齿白,一副少年模样,他望向姜阳而后立马端正了姿态,拱手下拜道: “弟子拜见师叔。” 姜阳面容虽年轻,但那若有若无的锋锐气息却让少年丝毫不敢怠慢。 “免了。” 姜阳挥了挥手让少年起身,迫不及待问道: “请问周延维周师兄可在?” “前辈元是来找族兄的?确是不巧了,他暂不在此。” 少年听后抬首,面上露出恍然之色。 “哦?周师兄是你的族兄。” 姜阳认真端详起少年的眉眼,心思却是纷乱生疑: ‘不巧么?今日这是怎么了,各个都不在,像刻意躲着我似的。’ “晚辈名叫周延岑,同样出身【平武周氏】,周延维正是在下族兄。” 少年再次端正身形施了一礼,开口介绍道。 姜阳撇开脑中思绪,面上丝毫不显,笑着回道: “好,延岑师弟,你可知周师兄往何处去了?” 周延岑恭敬回道: “不敢当师弟,回前辈的话,族兄三载之前已经回归了家族,准备着手突破筑基了如今想来应还在闭关之中。” 少年如实答了,而后又补充道: “临行前族兄怕洞府荒置,便安排我来此地替他看顾这洞府。” “唔明白了,确实不巧。” 这解释很合理,姜阳只能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不知前辈找族兄所为何事,如若不介意可以与晚辈细说,届时族兄归来我也好代为转达。” 周延岑很是尽心的问起了姜阳的来意。 姜阳却不欲多说,只轻声道: “没什么大事,只是许久未见了,来找周师兄叙一叙旧罢了。” 说罢轻叹一声就准备要离去了。 “这是晚辈失礼,还请前辈留步进府一叙,饮一杯灵茶。” 周延岑显然不如其兄老练,与姜阳聊了几句这才反应过来邀他进来坐。 “茶就不饮了,我还有要事,便不打扰了。” “那前辈慢走。” 周延岑见此只好行礼拜道。 …… 这一趟行程十分不顺,两头都碰了壁,使得姜阳心中不甚美丽。 他也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两人处于闭关状态是十分正常的,可他总觉得事有蹊跷。 这想法是没来由的,更像是一种灵觉,一种预感,无法用言语表述。 一路飞回峰上,姜阳调整了心绪,借着这股劲练起剑来,很快杂念便一一被斩灭,重新回归到了古井无波的状态。 精进至剑元境界是白棠定下的任务,也是姜阳给自己立的目标,只要闲暇无事他便会往这一处使劲,苦苦研习这《四序云终剑典》,争取早日迈入新境界。 三日后,姜阳正在小院前习剑,一道雷光便从天而降。 姜阳归鞘收势,这架势不用想定是师姐楚青翦,他忍不住道: “师姐你倒是温柔点,每次落地都轰出一坑洞来,就算师尊不责骂你,却也该收敛些。” 烟尘尚未散去楚青翦的声音便传来,她坦言道: “我自是不愿如此,可枢雷虽遁速极快,但也有雷光太烈难以驾驭的缺陷,这种小坑已经是我极力控制之下了。” 姜阳回回收拾这烂摊子,此时才不听她辩解: “这回我可不替你收拾收尾了,待会你自己施法填了那坑洞。” “好好好,我填了就是。” 楚青翦也不好过多辩解,几下糊弄过去,暗自传音过来道: ‘有弟子在呢,少说两句给我留点面子。’ “嗯?” 姜阳闻言心中一动,连忙灵识扫过去。 这边烟尘终于散去,只见坑洞中爬出来一瘦小身影。 楚青翦伸手拉起她,拍了拍其脑袋道: “乖徒儿,过来见过你姜师叔。” 这女娃眼瞳乌黑明亮,脸蛋清秀讨喜,几步上前拜道: “弟子怀瑾见过姜师叔。” 第211章 弟子怀瑾 这小女娃正是数日前来吊唁从雅的从家族人——从怀瑾。 姜阳按捺心思露出笑容,抬首扶住她细嫩的胳膊道: “好好好,怀瑾是,起来不必多礼。” 这边笑着随后转头看向自家师姐讶异道: “师姐你收了她做弟子?” 筑基修士寿元过二百余,自然是有资格收徒弟的,宗门也鼓励他们这些筑基修士留下弟子传承,可只是稍微年轻点有些心气的修士并不热衷于教授徒弟。 盖因收了便要教,这些都要腾出自己原本的修炼时间来,一般只有那些到了一定年纪突破无望之人才会考虑的。 此方界域最讲究道统师承,你出身显赫哪怕修为浅薄说出去别人也高看你一眼,所以师徒关系尤为重要。 故而收徒拜师一类的事,严格来说是很严肃庄重之事,可不能随随便便做甩手掌柜。 姜阳只是想让楚青翦关照一下这个小女娃,不至于让其回了家族还要受刁难,没想到自家师姐倒是干脆,竟直接带回来做了弟子。 “对,瑾儿以后便是我开山大弟子了。” 楚青翦右手轻拍了拍从怀瑾的小脑袋瓜大大方方道。 “师姐,何至于此” 当着孩子的面,姜阳未说的太透,只是低声念了一句。 楚青翦听后却秀眉微挑,爽朗道: “无妨,你的意思只掺了一半,更多的是我看不上那从家而已。” “这样伶俐的孩子放到那处泥潭里算是可惜了,反正师尊令我遗泽其后人,索性我便收了她。” “从雅师姐身陨所化的灵物反正我也没全部交出去,与其便宜他们,不如将来都用在她身上,也不算违背了约定” 楚青翦虽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情,但不代表她不会变通,此时大大方方的说了。 一来是要小小‘恶心’一下那从家,二来也是喜爱从怀瑾这机灵孩子。 “既然师姐决定了,那也好。” 姜阳因为责问一事同样对这小女娃有些许好感,闻言欣然道: “咱们扶疏峰上刚谢了故蕊,又生新芽,两代人新旧交替,也算全了缘法,好事好事啊,师尊知道了也定然高兴。” “哈,还是小五你的嘴甜,比我会说话。” 楚青翦闻言眼前一亮道: “我这是先斩后奏,正愁面见师尊不知道说什么好呢,你这句我讨来用用用完再还你。” 姜阳听后哭笑不得回道: “师姐要用便用就是了,哪有什么借不借的。” 旁边的从怀瑾乖巧安分地站着,两人说话也未背着她,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听的似懂非懂,自己搁在心里头琢磨。 这一头楚青翦掐诀施法,地上散落的土块石砾便滚动归位,须臾间填平了坑洞,旋即她收手问道: “对了小五,师姐她葬在何处了?与我说说,我也好带着怀瑾好好祭拜一次。” 这是人之常情,姜阳立马回道: “几日前与四师兄商议,葬在了落羽岛的【尘心地】,是覆露湖内的一处孤岛,我们在岛上留了碑,师姐若什么时候动念,一去便能看到。” “唔好,我记下了。” 楚青翦轻叹一声,语气飘忽应道。 姜阳这边低头一瞧,孩子老老实实的罚站呢,突然想起来对自己这个新师侄他还没给过什么见面礼,于是手便伸到袖口内上下一顿摸索。 一番寻摸后姜阳最终掏出了一把玉壶出来,两步靠近将这玉壶递到从怀瑾眼前,轻声细语道: “怀瑾来,这是师叔给你的见面礼,且收着。” 小小的一把玉壶捧在姜阳手中,乳白透亮,壁上纹了玄蝠,通体闪着莹润的光,壶口还隐隐有丝丝缕缕的黑烟飘散,端得神异,一看便知是好宝贝。 这还是姜阳斩杀那秦定依收获的法器【狩煞玉烟壶】,这玉壶乃是上品,手法精妙,用料扎实,对敌之时能衍化一地煞烟,享有不少地利,斗法先天就占据上风。 姜阳储物袋中的好东西其实有不少,但都不太适合拿出来,更不适合赠人,这法器算是其中最适合的一件了。 它只是练气法器,神妙虽好但于姜阳目前来说并不合用,加上又归属『煞炁』一道,较为难出手,故而一直被姜阳留到了现在。 漂亮的小玉壶捧在从怀瑾眼前,这精致的模样谁能不爱,但她还是克制着性子,先抬头看向了楚青翦一眼。 孩子没见识,楚青翦岂能认不出,她忍不住皱眉道: “小五师弟,这法器过于贵重,如何使得,你自己留着。” “哪里贵重了,左右不过是件练气一级的法器,师姐大惊小怪了。” 姜阳闻言不以为意,转过头接着对怀瑾道: “来,这是师叔当年的斩获,现在做主送你了,你可不能嫌次啊。” 从怀瑾听了师尊口风,连忙攥紧小拳头,双手背到身后去,似乎生怕姜阳硬塞给她,退出两步去摇头道: “怀瑾哪里敢嫌弃,多谢师叔赏赐,只是弟子不能要。” 小小年纪能知进退忍住诱惑,倒也能称得上一句心性颇佳了,姜阳见状送礼也送的舒心些。 楚青翦看姜阳这师弟不过是个小孩,现在却在哄小孩,不由失笑,但还是坚持道: “咱峰上可从没有什么见面礼的规矩,她不过是个胎息小辈,离用得上法器还早着呢,小五你收起来。” 姜阳听了却有不同意见,笑着直言道: “那是以前,现在便有了。” “再说了,这玉壶是送给怀瑾的,师姐若是眼馋想要礼物,师弟我寻机另送给你就是。” 这话搞怪中带了几分妥帖,既没硬顶着让楚青翦失了面子,又把话题给带了回来。 “休要胡言,我要你什么礼物” 楚青翦是又好笑又心暖,眼看怀瑾快要躲到自己身后去了,无奈只好答应道: “怀瑾,还不谢过师叔。” 这头得了师尊命令,从怀瑾这才敢伸手,双手接下玉壶后她便郑重行礼道: “师叔破费了,弟子多谢长辈厚赐!” 孩子得了宝贝,心里甜丝丝的,此刻姜阳一身青底白衣,头戴玄冠的形象在她心里无限高大,对于自己这位师叔充满了敬意。 “喜欢就好,什么破不破费的。” 姜阳见此摆摆手轻飘飘道。 第211章 弟子怀瑾 这小女娃正是数日前来吊唁从雅的从家族人——从怀瑾。 姜阳按捺心思露出笑容,抬首扶住她细嫩的胳膊道: “好好好,怀瑾是,起来不必多礼。” 这边笑着随后转头看向自家师姐讶异道: “师姐你收了她做弟子?” 筑基修士寿元过二百余,自然是有资格收徒弟的,宗门也鼓励他们这些筑基修士留下弟子传承,可只是稍微年轻点有些心气的修士并不热衷于教授徒弟。 盖因收了便要教,这些都要腾出自己原本的修炼时间来,一般只有那些到了一定年纪突破无望之人才会考虑的。 此方界域最讲究道统师承,你出身显赫哪怕修为浅薄说出去别人也高看你一眼,所以师徒关系尤为重要。 故而收徒拜师一类的事,严格来说是很严肃庄重之事,可不能随随便便做甩手掌柜。 姜阳只是想让楚青翦关照一下这个小女娃,不至于让其回了家族还要受刁难,没想到自家师姐倒是干脆,竟直接带回来做了弟子。 “对,瑾儿以后便是我开山大弟子了。” 楚青翦右手轻拍了拍从怀瑾的小脑袋瓜大大方方道。 “师姐,何至于此” 当着孩子的面,姜阳未说的太透,只是低声念了一句。 楚青翦听后却秀眉微挑,爽朗道: “无妨,你的意思只掺了一半,更多的是我看不上那从家而已。” “这样伶俐的孩子放到那处泥潭里算是可惜了,反正师尊令我遗泽其后人,索性我便收了她。” “从雅师姐身陨所化的灵物反正我也没全部交出去,与其便宜他们,不如将来都用在她身上,也不算违背了约定” 楚青翦虽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情,但不代表她不会变通,此时大大方方的说了。 一来是要小小‘恶心’一下那从家,二来也是喜爱从怀瑾这机灵孩子。 “既然师姐决定了,那也好。” 姜阳因为责问一事同样对这小女娃有些许好感,闻言欣然道: “咱们扶疏峰上刚谢了故蕊,又生新芽,两代人新旧交替,也算全了缘法,好事好事啊,师尊知道了也定然高兴。” “哈,还是小五你的嘴甜,比我会说话。” 楚青翦闻言眼前一亮道: “我这是先斩后奏,正愁面见师尊不知道说什么好呢,你这句我讨来用用用完再还你。” 姜阳听后哭笑不得回道: “师姐要用便用就是了,哪有什么借不借的。” 旁边的从怀瑾乖巧安分地站着,两人说话也未背着她,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听的似懂非懂,自己搁在心里头琢磨。 这一头楚青翦掐诀施法,地上散落的土块石砾便滚动归位,须臾间填平了坑洞,旋即她收手问道: “对了小五,师姐她葬在何处了?与我说说,我也好带着怀瑾好好祭拜一次。” 这是人之常情,姜阳立马回道: “几日前与四师兄商议,葬在了落羽岛的【尘心地】,是覆露湖内的一处孤岛,我们在岛上留了碑,师姐若什么时候动念,一去便能看到。” “唔好,我记下了。” 楚青翦轻叹一声,语气飘忽应道。 姜阳这边低头一瞧,孩子老老实实的罚站呢,突然想起来对自己这个新师侄他还没给过什么见面礼,于是手便伸到袖口内上下一顿摸索。 一番寻摸后姜阳最终掏出了一把玉壶出来,两步靠近将这玉壶递到从怀瑾眼前,轻声细语道: “怀瑾来,这是师叔给你的见面礼,且收着。” 小小的一把玉壶捧在姜阳手中,乳白透亮,壁上纹了玄蝠,通体闪着莹润的光,壶口还隐隐有丝丝缕缕的黑烟飘散,端得神异,一看便知是好宝贝。 这还是姜阳斩杀那秦定依收获的法器【狩煞玉烟壶】,这玉壶乃是上品,手法精妙,用料扎实,对敌之时能衍化一地煞烟,享有不少地利,斗法先天就占据上风。 姜阳储物袋中的好东西其实有不少,但都不太适合拿出来,更不适合赠人,这法器算是其中最适合的一件了。 它只是练气法器,神妙虽好但于姜阳目前来说并不合用,加上又归属『煞炁』一道,较为难出手,故而一直被姜阳留到了现在。 漂亮的小玉壶捧在从怀瑾眼前,这精致的模样谁能不爱,但她还是克制着性子,先抬头看向了楚青翦一眼。 孩子没见识,楚青翦岂能认不出,她忍不住皱眉道: “小五师弟,这法器过于贵重,如何使得,你自己留着。” “哪里贵重了,左右不过是件练气一级的法器,师姐大惊小怪了。” 姜阳闻言不以为意,转过头接着对怀瑾道: “来,这是师叔当年的斩获,现在做主送你了,你可不能嫌次啊。” 从怀瑾听了师尊口风,连忙攥紧小拳头,双手背到身后去,似乎生怕姜阳硬塞给她,退出两步去摇头道: “怀瑾哪里敢嫌弃,多谢师叔赏赐,只是弟子不能要。” 小小年纪能知进退忍住诱惑,倒也能称得上一句心性颇佳了,姜阳见状送礼也送的舒心些。 楚青翦看姜阳这师弟不过是个小孩,现在却在哄小孩,不由失笑,但还是坚持道: “咱峰上可从没有什么见面礼的规矩,她不过是个胎息小辈,离用得上法器还早着呢,小五你收起来。” 姜阳听了却有不同意见,笑着直言道: “那是以前,现在便有了。” “再说了,这玉壶是送给怀瑾的,师姐若是眼馋想要礼物,师弟我寻机另送给你就是。” 这话搞怪中带了几分妥帖,既没硬顶着让楚青翦失了面子,又把话题给带了回来。 “休要胡言,我要你什么礼物” 楚青翦是又好笑又心暖,眼看怀瑾快要躲到自己身后去了,无奈只好答应道: “怀瑾,还不谢过师叔。” 这头得了师尊命令,从怀瑾这才敢伸手,双手接下玉壶后她便郑重行礼道: “师叔破费了,弟子多谢长辈厚赐!” 孩子得了宝贝,心里甜丝丝的,此刻姜阳一身青底白衣,头戴玄冠的形象在她心里无限高大,对于自己这位师叔充满了敬意。 “喜欢就好,什么破不破费的。” 姜阳见此摆摆手轻飘飘道。 第212章 诸事安顿 “小五你呀你。” 楚青翦见了失笑摇头,转而道: “这可是我新收的弟子,别回头再被你给拐走了。” 姜阳看着孩子抚着玉壶的模样,定是喜爱非常,回身道: “师姐说笑了,怎么会?” “哼,那可说不准。” 楚青翦眼波流转,轻哼道。 “哈哈哈,师姐别站着了,到我这里坐坐,吃一杯茶。” 姜阳不接她的话,引着她走进小院中落座,自己坐在她对面施法煮了茶。 由于现场有师叔与师父在,从怀瑾作为弟子本是没有位置的,可姜阳念及她年岁尚小,干站着也不是办法,就给她也看了个座。 姜阳正低头替楚青翦倾茶,就听她回头道: “灵机流转,月华充沛,小五你这棵月白榆树长势愈发雄壮了,好一处藏风纳气之所。” “嗨四师兄送我的,我平日里也没功夫照看,好在它自个儿会吞吐灵机,不叫我操心就长的如此之盛。” 姜阳抬眼一瞧,便笑着答道。 “小四这混球,我教了他这样久,也没见这小子想着送我点什么” 楚青翦听后撇撇嘴暗自嘀咕道。 姜阳自然听到了,不过他不方便出声,只是淡笑着转头给一旁的怀瑾也递去了一杯茶。 这举动令从怀瑾惊的一骨碌从椅子上滑下去,连忙拱手拜道。 “怀瑾惶恐,多谢姜师叔赐茶。” “无妨,以后都是自家人,别太拘束了,且安心坐着。” 姜阳又不是为了吓小孩玩,于是轻声交代她道。 从怀瑾小手捧着茶碗嘬饮,灵机混合着香气一个劲往身体里钻,香的她完全说不出来话了。 姜阳一看就明白她这是在适应药力,陡然想起来自己给她喝的【湘山时雨】,第一次饮用可以增涨灵识。 这茶是婢子灵祉送过来的,姜阳喝的惯了,早没了多少效果,一旁的楚青翦显然也没少喝,两人全无感觉。 没有打扰放着她自己消化灵茶药力,姜阳转头问道: “对了师姐,还不知你准备让你这大弟子修习什么道统?枢雷?” “枢雷太烈。” 楚青翦闻言摇了摇头,她心里自然是有所考量的,直言道: “这孩子性情机灵有余,却不甚刚强,恐怕难以驾驭,况且这一道雷修道统是我家传,想要交给怀瑾,还得回族请示大父。” “她资质尚可,我准备带去见一见师尊,让师尊替我拿个主意,他老人家道行深厚,应能给怀瑾指一条明路。” 不管是动了恻隐心,还是为了全上一代缘法,既然收为弟子了,楚青翦自然会负责到底。 弟子的道统选择事关一生前途,肯定是万万不能马虎的,所以楚青翦回来之前就想好了。 姜阳抿了一口茶水,放下杯子点头道: “是该如此,师姐想的周到。” “哪里,毕竟是初为人师,多思多虑,只盼不辜负这师徒一场。” 楚青翦轻声说着捋了捋额头垂下的发丝,并不居功。 姜阳瞧着她侧脸,没想到这样一张英武飒爽的面容上,此刻居然也能显出几分柔美。 这一边从怀瑾睁开眼睛小脸通红,灵茶蕴含的灵机对于她这个胎息小修来说还是有些撑,此时摇摇晃晃的像喝醉了似的。 楚青翦见后放下杯子干脆道: “天色不早,便不饮了,我还要带她去拜见师尊,不久留了。” “也好,师姐自去便是。” 正事当头,姜阳也不挽留,起身准备送一送她。 楚青翦利落起身,顺手一把抄起还在迷糊的从怀瑾揽在怀中,潇洒出了院门。 临近之际楚青翦又回身道: “近期变故突生,诸事繁忙,好久没与你比试了,身子可是痒的紧,待我得空回来小五可要与我战个痛快!” 姜阳笑了笑根本不怵,只是拱手道: “随时恭候。” …… 诸事安顿,姜阳总算是清闲下来了。 可还不到休息的时候,姜阳把几日前商清徵的来信读了读,准备提笔给她回信。 压在手上几天了,信里倒是没什么太重要的话,多是一些琐碎小事,仅做分享。 有惊叹真君证道,有说了峰上八卦,毕竟她现在也可以调动一部分的曦雨峰上的人事,了解了不少平日里听不到的趣闻。 最后则是讲到她刚安排了尺玉也就是狸猫十六服了丹,如今陷入了沉睡。 最近姜阳抽不出空去见她,商清徵虽然不明着说,但信里头哼哼唧唧的碎碎念他还是感觉的出来的。 当即提笔给她回信,首先姜阳说了自己的近况,提了师尊带自己出了趟远门。 由于涉及到金丹真君,具体细节落笔无痕,一概不得书,姜阳便简略的提了提就作罢了。 随后着重的讲了峰上师姐陨落一事,这事波及到了整个雨湘山,商清徵除非是在闭关,不然定是有所耳闻的。 末尾则安慰她,有前人参考,十六估摸着一年前后便能醒来,届时便能化形常伴左右了。 落笔封了信,招出灵鹤抬手放飞出去,这才安心入定修行。 迈入筑基以后同样不能懈怠,每日的例行功课还是要做,不能全指望丹药或者修为反馈,日积月累同样重要。 商清徵修炼再怎么快,近两三年内也难以再迈上一层楼,修行还得他自己脚踏实地才行。 另外就是剑元,白棠虽然未曾催促,但她日渐惫懒的状态还是令姜阳察觉到了,一直暗暗心忧。 白棠的‘活力’明显大不如前了,现在姜阳不主动问或者是遇到什么重要之事,她基本是不开口了。 现在他只有成就剑元、剑意,才能阻止颓势。 剑意暂时不敢想,不过好在剑元他已经有眉目了,随着深入修行《四序云终剑典》,特别是秋临这一卷,只是他内心的灵感总是一闪即逝,就差临门一脚。 现如今他才明白师尊玄光所说的‘候应’一系的剑意是什么意思。 按姜阳推测,如果不出意外,他所修成的剑元应该也当属‘候应’一系。 最近他演练剑法之时,清亮的剑光一经离体便仿佛有生命一般,哪怕不加控制也会在周身游离不定。 剑光潋滟,于北则幻作鸿雁于飞,发南便衍化玄鸟天降,神异非常。 第212章 诸事安顿 “小五你呀你。” 楚青翦见了失笑摇头,转而道: “这可是我新收的弟子,别回头再被你给拐走了。” 姜阳看着孩子抚着玉壶的模样,定是喜爱非常,回身道: “师姐说笑了,怎么会?” “哼,那可说不准。” 楚青翦眼波流转,轻哼道。 “哈哈哈,师姐别站着了,到我这里坐坐,吃一杯茶。” 姜阳不接她的话,引着她走进小院中落座,自己坐在她对面施法煮了茶。 由于现场有师叔与师父在,从怀瑾作为弟子本是没有位置的,可姜阳念及她年岁尚小,干站着也不是办法,就给她也看了个座。 姜阳正低头替楚青翦倾茶,就听她回头道: “灵机流转,月华充沛,小五你这棵月白榆树长势愈发雄壮了,好一处藏风纳气之所。” “嗨四师兄送我的,我平日里也没功夫照看,好在它自个儿会吞吐灵机,不叫我操心就长的如此之盛。” 姜阳抬眼一瞧,便笑着答道。 “小四这混球,我教了他这样久,也没见这小子想着送我点什么” 楚青翦听后撇撇嘴暗自嘀咕道。 姜阳自然听到了,不过他不方便出声,只是淡笑着转头给一旁的怀瑾也递去了一杯茶。 这举动令从怀瑾惊的一骨碌从椅子上滑下去,连忙拱手拜道。 “怀瑾惶恐,多谢姜师叔赐茶。” “无妨,以后都是自家人,别太拘束了,且安心坐着。” 姜阳又不是为了吓小孩玩,于是轻声交代她道。 从怀瑾小手捧着茶碗嘬饮,灵机混合着香气一个劲往身体里钻,香的她完全说不出来话了。 姜阳一看就明白她这是在适应药力,陡然想起来自己给她喝的【湘山时雨】,第一次饮用可以增涨灵识。 这茶是婢子灵祉送过来的,姜阳喝的惯了,早没了多少效果,一旁的楚青翦显然也没少喝,两人全无感觉。 没有打扰放着她自己消化灵茶药力,姜阳转头问道: “对了师姐,还不知你准备让你这大弟子修习什么道统?枢雷?” “枢雷太烈。” 楚青翦闻言摇了摇头,她心里自然是有所考量的,直言道: “这孩子性情机灵有余,却不甚刚强,恐怕难以驾驭,况且这一道雷修道统是我家传,想要交给怀瑾,还得回族请示大父。” “她资质尚可,我准备带去见一见师尊,让师尊替我拿个主意,他老人家道行深厚,应能给怀瑾指一条明路。” 不管是动了恻隐心,还是为了全上一代缘法,既然收为弟子了,楚青翦自然会负责到底。 弟子的道统选择事关一生前途,肯定是万万不能马虎的,所以楚青翦回来之前就想好了。 姜阳抿了一口茶水,放下杯子点头道: “是该如此,师姐想的周到。” “哪里,毕竟是初为人师,多思多虑,只盼不辜负这师徒一场。” 楚青翦轻声说着捋了捋额头垂下的发丝,并不居功。 姜阳瞧着她侧脸,没想到这样一张英武飒爽的面容上,此刻居然也能显出几分柔美。 这一边从怀瑾睁开眼睛小脸通红,灵茶蕴含的灵机对于她这个胎息小修来说还是有些撑,此时摇摇晃晃的像喝醉了似的。 楚青翦见后放下杯子干脆道: “天色不早,便不饮了,我还要带她去拜见师尊,不久留了。” “也好,师姐自去便是。” 正事当头,姜阳也不挽留,起身准备送一送她。 楚青翦利落起身,顺手一把抄起还在迷糊的从怀瑾揽在怀中,潇洒出了院门。 临近之际楚青翦又回身道: “近期变故突生,诸事繁忙,好久没与你比试了,身子可是痒的紧,待我得空回来小五可要与我战个痛快!” 姜阳笑了笑根本不怵,只是拱手道: “随时恭候。” …… 诸事安顿,姜阳总算是清闲下来了。 可还不到休息的时候,姜阳把几日前商清徵的来信读了读,准备提笔给她回信。 压在手上几天了,信里倒是没什么太重要的话,多是一些琐碎小事,仅做分享。 有惊叹真君证道,有说了峰上八卦,毕竟她现在也可以调动一部分的曦雨峰上的人事,了解了不少平日里听不到的趣闻。 最后则是讲到她刚安排了尺玉也就是狸猫十六服了丹,如今陷入了沉睡。 最近姜阳抽不出空去见她,商清徵虽然不明着说,但信里头哼哼唧唧的碎碎念他还是感觉的出来的。 当即提笔给她回信,首先姜阳说了自己的近况,提了师尊带自己出了趟远门。 由于涉及到金丹真君,具体细节落笔无痕,一概不得书,姜阳便简略的提了提就作罢了。 随后着重的讲了峰上师姐陨落一事,这事波及到了整个雨湘山,商清徵除非是在闭关,不然定是有所耳闻的。 末尾则安慰她,有前人参考,十六估摸着一年前后便能醒来,届时便能化形常伴左右了。 落笔封了信,招出灵鹤抬手放飞出去,这才安心入定修行。 迈入筑基以后同样不能懈怠,每日的例行功课还是要做,不能全指望丹药或者修为反馈,日积月累同样重要。 商清徵修炼再怎么快,近两三年内也难以再迈上一层楼,修行还得他自己脚踏实地才行。 另外就是剑元,白棠虽然未曾催促,但她日渐惫懒的状态还是令姜阳察觉到了,一直暗暗心忧。 白棠的‘活力’明显大不如前了,现在姜阳不主动问或者是遇到什么重要之事,她基本是不开口了。 现在他只有成就剑元、剑意,才能阻止颓势。 剑意暂时不敢想,不过好在剑元他已经有眉目了,随着深入修行《四序云终剑典》,特别是秋临这一卷,只是他内心的灵感总是一闪即逝,就差临门一脚。 现如今他才明白师尊玄光所说的‘候应’一系的剑意是什么意思。 按姜阳推测,如果不出意外,他所修成的剑元应该也当属‘候应’一系。 最近他演练剑法之时,清亮的剑光一经离体便仿佛有生命一般,哪怕不加控制也会在周身游离不定。 剑光潋滟,于北则幻作鸿雁于飞,发南便衍化玄鸟天降,神异非常。 第213章 故人来访 蝉鸣鸟语,林叶作响。 真君成道之后的异象虽然已经消散,但暗地里的影响却始终如一,别的不提今年的暑气就明显比往年更胜一筹。 姜阳难得的清闲下来了,他整日足不出户除了专心练习剑道就是闭关精进修为。 白前辈的状态在他这里肯定是重中之重,他目前的打算是不成就剑元绝不出关。 这会姜阳从入定中睁开眼,屈指一算又是三个多月过去了。 “常言道修行无岁月,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姜阳忍不住感慨道。 一次普普通通的闭关耗费的时间都在月余,这还只是筑基,若是成就紫府,抬举一次神通恐怕要以年来计量了。 福地得来的三瓶丹药这段时间已经被他服空了一瓶,修为上有了长足的进展,距离筑基中期已然不远了。 但境界并不是现在的姜阳迫切想要追求的,他起身从静室中出来,一言不发持起锈剑就推门出去了。 场中很快便有剑光闪烁,眼见姜阳如此勤奋,白棠虽然嘴上不说,但暗地里却十分满意,完全用不着她督促。 由于距离剑元只差着临门一脚,姜阳内心动力十足,几套剑招也演练的愈发纯熟,他一直在寻找那一丝灵感。 ‘可惜,师姐也很久没来过了听说她去了家族一趟,还未回来么?’ 习练良久,姜阳停了手,思绪发散暗忖道。 与楚青翦斗法比试,两人相互印证,肯定是比自身闭门造车要强。 这都斗习惯了,如今一段时间不见他还真有点想念,挥剑的手痒的紧。 起初楚青翦隔着日还来一回,后来隔的时日渐长,变做一旬来一回了。 姜阳也理解,毕竟她现在收了弟子,身份变换肯定要负起责来,不能再像往常似的东奔西跑了。 后来有一天楚青翦突然过来说要回家族一趟,说完便带着徒儿怀瑾动身离了山门。 当时姜阳看她面色紧绷,像是有要紧事也就没挽留,如今算算也出门一月有余了,想来也该回来了。 ‘多思无益,练剑。’ 姜阳摇了摇头把杂念甩出脑海,重新持起剑来准备再练。 恰逢此时土石翻滚,平地裂开一道缝隙,一缕花枝从中探出招展,迎风变幻,化作一翠衫少女,正是婢子葳蕤。 扶疏峰上的两位婢女都是师尊玄光的神通点化而出,其能力莫测,经常神出鬼没的,姜阳都已经习惯了,此时见了也没有惊慌,还张口问道: “何事?” 葳蕤先是蹲身行了礼,这才恭敬回道: “禀告公子,山下来了一仙修递了拜帖,言说是故人,指名道姓的要见公子,不知” “哦?拿来我瞧瞧。” 姜阳一听好奇不已,忙道。 婢子不敢怠慢,连忙将手中帖子递了过去。 姜阳拿在手中一看,脸上露出恍然之色,笑道: “呦,还真是故人走,那便去迎一迎。” “是。” 葳蕤当即应声,转身迈开脚步头前带路。 所有前来拜山之人只有递了帖子,表明身份才能申请进入。 别看每次姜阳轻轻松松就飞回峰上了,其实扶疏峰内是有灵阵守护的,一般别说是外人,就是本门之人没有手信也断然是进不来的。 葳蕤虽有神智可不会无缘放了人进来,最后还得是找到了姜阳去领才行。 扶疏峰并不算高峰,两人一路下了山,终于在青阶尽头看到了一道月白倩影。 脚步临近,她发丝飘飞转过身来,脸上笑靥如花: “姜兄,别来无恙。” 姜阳闻言上前几步拱手笑道: “邰姑娘别来无恙,恕我有失远迎才是,快请进快请进。” 数年不见,邰沛儿的变化不小,脱去了一身彩绘,换上了月白青衣,脸盘皙润,黛眉平举,举止之间少了几分俏皮,多了清雅之气。 她很快被姜阳带进山,领着她向上走。 “走,先到我那去坐一坐。” 邰沛儿来访姜阳自然开心,于是指着山腰处招呼道。 邰沛儿没急着出声,而是眸光灼灼上下打量着姜阳,眼中惊艳更盛,这才忍不住赞道: “姜兄好气象,我当真没猜错,数年不见姜兄果然筑成仙基了。” 明明只是一袭白衣佩剑,束了玄冠,瞧着简单的很,却莫名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谬赞了,邰姑娘不也是一样,仙基抬举,神通在望。” 姜阳谦虚一声恭贺起邰沛儿来。 这几年大家都没闲着,邰沛儿自然也已经突破成功,一身清灵之气氤氲,俨然脱胎换骨。 一旁的葳蕤见两人碰头,便轻声告退,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哈哈哈什么神通在望,咱们呀就别互相恭维了。” 邰沛儿捂着嘴轻笑道。 姜阳会心一笑,想想也是,两人之间已经不算陌生了,不必再坚持虚礼,便领着她回了自己的小院。 毕竟是大真人道场,沿途邰沛儿还是夸奖了几句峰上景色,说有丹霞之美景,自然之风貌,姜阳笑着受了。 行至山腰处,姜阳一甩袖道: “寒舍简陋,还请见谅。” 邰沛儿显然没想到眼前这简朴小院便是姜阳的洞府,准备好的夸奖都咽回肚里去,笑容一窒但还是强行夸赞道: “呃哪里,姜兄洞府朴素,陈列简约,可见品性高洁,并无奢靡之风,有古修之情操” 姜阳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索性摆摆手直言道: “什么质朴简约,就是简陋而已!你不必往我脸上贴金。” “师尊有令,峰上不兴动土,维持自然之风,故而没建什么亭台楼榭,我这小院子当时还是师兄施法建的,万万是比不上你那闺阁的。” 姜阳说着便领着邰沛儿进了院子,邀她坐下。 “那可不见得,师法自然,合造化之妙,既然是大真人所言,必然有其深意。” 邰沛儿一听是玄光的意思,立马端正了神色,语气真挚道。 “不说这个了,来!且先饮一杯茶。” 今年的湘山时雨灵祉早为他备好了,姜阳烹煮了新茶,为她倾了一杯推过去。 邰沛儿捧着茶,又捡了一旁的灵根夸了几句,这才进了正题,说道: “真君证道,姜兄应当有所耳闻。” 第213章 故人来访 蝉鸣鸟语,林叶作响。 真君成道之后的异象虽然已经消散,但暗地里的影响却始终如一,别的不提今年的暑气就明显比往年更胜一筹。 姜阳难得的清闲下来了,他整日足不出户除了专心练习剑道就是闭关精进修为。 白前辈的状态在他这里肯定是重中之重,他目前的打算是不成就剑元绝不出关。 这会姜阳从入定中睁开眼,屈指一算又是三个多月过去了。 “常言道修行无岁月,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姜阳忍不住感慨道。 一次普普通通的闭关耗费的时间都在月余,这还只是筑基,若是成就紫府,抬举一次神通恐怕要以年来计量了。 福地得来的三瓶丹药这段时间已经被他服空了一瓶,修为上有了长足的进展,距离筑基中期已然不远了。 但境界并不是现在的姜阳迫切想要追求的,他起身从静室中出来,一言不发持起锈剑就推门出去了。 场中很快便有剑光闪烁,眼见姜阳如此勤奋,白棠虽然嘴上不说,但暗地里却十分满意,完全用不着她督促。 由于距离剑元只差着临门一脚,姜阳内心动力十足,几套剑招也演练的愈发纯熟,他一直在寻找那一丝灵感。 ‘可惜,师姐也很久没来过了听说她去了家族一趟,还未回来么?’ 习练良久,姜阳停了手,思绪发散暗忖道。 与楚青翦斗法比试,两人相互印证,肯定是比自身闭门造车要强。 这都斗习惯了,如今一段时间不见他还真有点想念,挥剑的手痒的紧。 起初楚青翦隔着日还来一回,后来隔的时日渐长,变做一旬来一回了。 姜阳也理解,毕竟她现在收了弟子,身份变换肯定要负起责来,不能再像往常似的东奔西跑了。 后来有一天楚青翦突然过来说要回家族一趟,说完便带着徒儿怀瑾动身离了山门。 当时姜阳看她面色紧绷,像是有要紧事也就没挽留,如今算算也出门一月有余了,想来也该回来了。 ‘多思无益,练剑。’ 姜阳摇了摇头把杂念甩出脑海,重新持起剑来准备再练。 恰逢此时土石翻滚,平地裂开一道缝隙,一缕花枝从中探出招展,迎风变幻,化作一翠衫少女,正是婢子葳蕤。 扶疏峰上的两位婢女都是师尊玄光的神通点化而出,其能力莫测,经常神出鬼没的,姜阳都已经习惯了,此时见了也没有惊慌,还张口问道: “何事?” 葳蕤先是蹲身行了礼,这才恭敬回道: “禀告公子,山下来了一仙修递了拜帖,言说是故人,指名道姓的要见公子,不知” “哦?拿来我瞧瞧。” 姜阳一听好奇不已,忙道。 婢子不敢怠慢,连忙将手中帖子递了过去。 姜阳拿在手中一看,脸上露出恍然之色,笑道: “呦,还真是故人走,那便去迎一迎。” “是。” 葳蕤当即应声,转身迈开脚步头前带路。 所有前来拜山之人只有递了帖子,表明身份才能申请进入。 别看每次姜阳轻轻松松就飞回峰上了,其实扶疏峰内是有灵阵守护的,一般别说是外人,就是本门之人没有手信也断然是进不来的。 葳蕤虽有神智可不会无缘放了人进来,最后还得是找到了姜阳去领才行。 扶疏峰并不算高峰,两人一路下了山,终于在青阶尽头看到了一道月白倩影。 脚步临近,她发丝飘飞转过身来,脸上笑靥如花: “姜兄,别来无恙。” 姜阳闻言上前几步拱手笑道: “邰姑娘别来无恙,恕我有失远迎才是,快请进快请进。” 数年不见,邰沛儿的变化不小,脱去了一身彩绘,换上了月白青衣,脸盘皙润,黛眉平举,举止之间少了几分俏皮,多了清雅之气。 她很快被姜阳带进山,领着她向上走。 “走,先到我那去坐一坐。” 邰沛儿来访姜阳自然开心,于是指着山腰处招呼道。 邰沛儿没急着出声,而是眸光灼灼上下打量着姜阳,眼中惊艳更盛,这才忍不住赞道: “姜兄好气象,我当真没猜错,数年不见姜兄果然筑成仙基了。” 明明只是一袭白衣佩剑,束了玄冠,瞧着简单的很,却莫名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谬赞了,邰姑娘不也是一样,仙基抬举,神通在望。” 姜阳谦虚一声恭贺起邰沛儿来。 这几年大家都没闲着,邰沛儿自然也已经突破成功,一身清灵之气氤氲,俨然脱胎换骨。 一旁的葳蕤见两人碰头,便轻声告退,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哈哈哈什么神通在望,咱们呀就别互相恭维了。” 邰沛儿捂着嘴轻笑道。 姜阳会心一笑,想想也是,两人之间已经不算陌生了,不必再坚持虚礼,便领着她回了自己的小院。 毕竟是大真人道场,沿途邰沛儿还是夸奖了几句峰上景色,说有丹霞之美景,自然之风貌,姜阳笑着受了。 行至山腰处,姜阳一甩袖道: “寒舍简陋,还请见谅。” 邰沛儿显然没想到眼前这简朴小院便是姜阳的洞府,准备好的夸奖都咽回肚里去,笑容一窒但还是强行夸赞道: “呃哪里,姜兄洞府朴素,陈列简约,可见品性高洁,并无奢靡之风,有古修之情操” 姜阳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索性摆摆手直言道: “什么质朴简约,就是简陋而已!你不必往我脸上贴金。” “师尊有令,峰上不兴动土,维持自然之风,故而没建什么亭台楼榭,我这小院子当时还是师兄施法建的,万万是比不上你那闺阁的。” 姜阳说着便领着邰沛儿进了院子,邀她坐下。 “那可不见得,师法自然,合造化之妙,既然是大真人所言,必然有其深意。” 邰沛儿一听是玄光的意思,立马端正了神色,语气真挚道。 “不说这个了,来!且先饮一杯茶。” 今年的湘山时雨灵祉早为他备好了,姜阳烹煮了新茶,为她倾了一杯推过去。 邰沛儿捧着茶,又捡了一旁的灵根夸了几句,这才进了正题,说道: “真君证道,姜兄应当有所耳闻。” 第214章 明语暗言 姜阳一听心道何止是有所耳闻,简直可以说是亲眼得见了。 这乃是天下皆知之事,于是就坦言道: “邰姑娘说笑了,真君证道,昭告天地,附火大兴,天下欢颜,自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邰沛儿听后点点头,却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 “天上商宿星复明,地脉应有煞火出,光我邰氏所在的都广一地,就有三条火脉兴起喷涌,周遭几个世家为争夺灵地打的不可开交” 姜阳不知道邰沛儿此言意欲为何,便顺着话头说道: “火脉是上等的灵地,内里可孕育灵物灵资,实是一处聚宝盆,财帛动人心,诸家争抢也在情理之中。” 天下的灵物诞生不是没来由的,大多是依托各种灵地孕育而出的,上等的富庶之地,如雨湘山此等水脉昌盛之所,四处皆有水德灵物滋生,俯首可拾,只是大多被人为看管或灵阵收束,普通弟子见不到罢了。 这灵地产生的情况多种多样,有先天所诞,也有凭借修士突破紫府的意象而诞生,最厉害的当属依托真君位格托生的灵地了,如今天下附火繁盛,皆在那朱麟真君一念而决。 若换成那荒芜的不毛之地,就连灵机都匮乏,难以供给修士修炼,别说提什么灵物孕育了,由此争夺灵地便是争夺资粮,拼斗流血便也是常事。 邰沛儿美眸流转,看了姜阳一眼轻声道: “不知上宗周遭可有火脉显现?” “唔” 姜阳略一思索便摇头回道: “倒是不曾听闻,只是前些天偶遇一位师姐,闲聊间说起了宗内的一处真火地脉有向附火转变的趋势。” 整个雨湘山坐落在巨大灵脉之上,其幅员之辽阔姜阳现今也不能尽知,再加上这也不是他一位小修该了解的,故而知之甚少。 邰沛儿垂下眼帘,语气飘忽似乎意有所指: “姜兄天资聪颖,虽不曾行走天下,却也知晓世情俗事,熙熙攘攘利来利往,还需留心啊。” 姜阳一听眉头皱起,邰沛儿无缘无故因何提起此处,难道是将有什么变动? 念及至此姜阳便开口问道: “邰姑娘此言何意?可是得了什么消息?” 此时邰沛儿却不敢多言了,再多说可就不是暗示了,郑国战场一役牵扯甚广,她也就占了个先知的便宜,把自己给暴露了,老祖就是粉身碎骨也护不住她。 她点了点火脉,又以自家地界作比,相信以姜阳之巧思,应能有所收获。 于是邰沛儿只是端起杯来品茗,赞道: “此茶香醇,温吞入喉,浸润心脾,滋养灵识,好茶!” 见其顾左右而言他,姜阳没再继续追问,而是凝神思索起来。 邰沛儿专门提了火脉,说明这事大概便于此有关,灵地动人心,宗内的火脉不过一个小小的变动,便有大批的炼丹师失业,随之而来的便是宗内炼器匠师挺起腰板了。 这样的小事都影响到了一大批人,那如若是更大的变动岂不是 思虑至此姜阳心中渐沉,但更让他担心的不是这个,若只是牵扯的地盘还是小事,无非是争夺抢占,你来我往罢了。 可如若是上头那位真君的主意,是祂动了心思,那便是灾祸临头的大事了。 ‘这个猜测或许该报给师尊听一听由他来决定,当然他老人家说不定知晓的更多,不过也算我尽一份力了。’ 姜阳自己只是一筑基小修,必然是难以左右局势的,通报一声不过是叫他心安罢了。 心中电闪间,姜阳按下心思提起茶壶笑道: “那你可别与我客气,好茶便多饮几杯!” 说着起身挽袖为她又倒了一杯。 “多谢姜兄。” 邰沛儿捧杯称谢,弯弯的眉眼灵动,娇俏之意尽显。 她是真的感谢,姜阳没有追问叫其内心大松一口气,如果方才姜阳一直紧逼还真就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姜阳坐了回去,转而不动神色的岔开话题笑道: “我观邰姑娘周身清灵,真元澄澈,如月如盈,与先前微尘宽厚之象迥异,想必是大有精进。” 这话可提到了邰沛儿的痒处,她俏脸浮现喜意,张口言道: “姜兄好眼力,小女子不过是微末机缘,不敢同姜兄相比拟。” “我还要感谢你在福地之中相让,叫我得了那道【大月华仪】,这才能改换道统,有了新气象。” “诶,邰姑娘此言差矣。” 姜阳摆摆手显然不赞同,笑着说道: “什么让不让的,若不是你带我等发现那处宝地,收获还难以预料,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这话以后不必再提了。” “只是这【大月华仪】有什么妙处?” 邰沛儿弃了『稀土』,心心念念的道统成就,此时自是满心欢喜,便直言道: “好叫姜兄知道,这【大月华仪】来历不凡,亦称【太阴虚浊炁】,乃是古代道统【姮月仙府】所有,自古持着『太阴』尊位,使诸阴皆崇,令寒炁受伏。” 姜阳闻言没接话,但心中却是一动: ‘无怪乎师尊曾言太阴太阳两道皆有大因果,这又牵扯到了一处仙府道统,姮月仙府’ 邰沛儿则接着说道: “我机缘巧合下得了一卷太阴道卷,正缺了这一道重要灵气,自福地归来后,便以【大月华仪】与【阑夜寒霜】两气同修,成就了这尊贵的太阴仙基『夜泊霜』!” “两气同修!” 姜阳眼眸骤然一抬,他的仙基连理枝亦是两气共修成就,这其中难道有什么共通之处。 “是,我这道『夜泊霜』是在【月桂】道轨下听命,与寒炁更亲近,同另一【蟾宫】道轨迥异,故而需两气成就。” 邰沛儿以为姜阳惊诧,便细细解释道。 其实她对此所知也不多,这都是在那《望月凝霜道卷》上记载而来的,唯一可惜的是『夜泊霜』乃是术神通,本来以她先知的身份,该修行一道命神通拨弄局势才能更显威能。 这边姜阳又听了个新鲜词汇,就问她: “敢问这道轨乃是何意?” 第214章 明语暗言 姜阳一听心道何止是有所耳闻,简直可以说是亲眼得见了。 这乃是天下皆知之事,于是就坦言道: “邰姑娘说笑了,真君证道,昭告天地,附火大兴,天下欢颜,自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邰沛儿听后点点头,却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 “天上商宿星复明,地脉应有煞火出,光我邰氏所在的都广一地,就有三条火脉兴起喷涌,周遭几个世家为争夺灵地打的不可开交” 姜阳不知道邰沛儿此言意欲为何,便顺着话头说道: “火脉是上等的灵地,内里可孕育灵物灵资,实是一处聚宝盆,财帛动人心,诸家争抢也在情理之中。” 天下的灵物诞生不是没来由的,大多是依托各种灵地孕育而出的,上等的富庶之地,如雨湘山此等水脉昌盛之所,四处皆有水德灵物滋生,俯首可拾,只是大多被人为看管或灵阵收束,普通弟子见不到罢了。 这灵地产生的情况多种多样,有先天所诞,也有凭借修士突破紫府的意象而诞生,最厉害的当属依托真君位格托生的灵地了,如今天下附火繁盛,皆在那朱麟真君一念而决。 若换成那荒芜的不毛之地,就连灵机都匮乏,难以供给修士修炼,别说提什么灵物孕育了,由此争夺灵地便是争夺资粮,拼斗流血便也是常事。 邰沛儿美眸流转,看了姜阳一眼轻声道: “不知上宗周遭可有火脉显现?” “唔” 姜阳略一思索便摇头回道: “倒是不曾听闻,只是前些天偶遇一位师姐,闲聊间说起了宗内的一处真火地脉有向附火转变的趋势。” 整个雨湘山坐落在巨大灵脉之上,其幅员之辽阔姜阳现今也不能尽知,再加上这也不是他一位小修该了解的,故而知之甚少。 邰沛儿垂下眼帘,语气飘忽似乎意有所指: “姜兄天资聪颖,虽不曾行走天下,却也知晓世情俗事,熙熙攘攘利来利往,还需留心啊。” 姜阳一听眉头皱起,邰沛儿无缘无故因何提起此处,难道是将有什么变动? 念及至此姜阳便开口问道: “邰姑娘此言何意?可是得了什么消息?” 此时邰沛儿却不敢多言了,再多说可就不是暗示了,郑国战场一役牵扯甚广,她也就占了个先知的便宜,把自己给暴露了,老祖就是粉身碎骨也护不住她。 她点了点火脉,又以自家地界作比,相信以姜阳之巧思,应能有所收获。 于是邰沛儿只是端起杯来品茗,赞道: “此茶香醇,温吞入喉,浸润心脾,滋养灵识,好茶!” 见其顾左右而言他,姜阳没再继续追问,而是凝神思索起来。 邰沛儿专门提了火脉,说明这事大概便于此有关,灵地动人心,宗内的火脉不过一个小小的变动,便有大批的炼丹师失业,随之而来的便是宗内炼器匠师挺起腰板了。 这样的小事都影响到了一大批人,那如若是更大的变动岂不是 思虑至此姜阳心中渐沉,但更让他担心的不是这个,若只是牵扯的地盘还是小事,无非是争夺抢占,你来我往罢了。 可如若是上头那位真君的主意,是祂动了心思,那便是灾祸临头的大事了。 ‘这个猜测或许该报给师尊听一听由他来决定,当然他老人家说不定知晓的更多,不过也算我尽一份力了。’ 姜阳自己只是一筑基小修,必然是难以左右局势的,通报一声不过是叫他心安罢了。 心中电闪间,姜阳按下心思提起茶壶笑道: “那你可别与我客气,好茶便多饮几杯!” 说着起身挽袖为她又倒了一杯。 “多谢姜兄。” 邰沛儿捧杯称谢,弯弯的眉眼灵动,娇俏之意尽显。 她是真的感谢,姜阳没有追问叫其内心大松一口气,如果方才姜阳一直紧逼还真就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姜阳坐了回去,转而不动神色的岔开话题笑道: “我观邰姑娘周身清灵,真元澄澈,如月如盈,与先前微尘宽厚之象迥异,想必是大有精进。” 这话可提到了邰沛儿的痒处,她俏脸浮现喜意,张口言道: “姜兄好眼力,小女子不过是微末机缘,不敢同姜兄相比拟。” “我还要感谢你在福地之中相让,叫我得了那道【大月华仪】,这才能改换道统,有了新气象。” “诶,邰姑娘此言差矣。” 姜阳摆摆手显然不赞同,笑着说道: “什么让不让的,若不是你带我等发现那处宝地,收获还难以预料,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这话以后不必再提了。” “只是这【大月华仪】有什么妙处?” 邰沛儿弃了『稀土』,心心念念的道统成就,此时自是满心欢喜,便直言道: “好叫姜兄知道,这【大月华仪】来历不凡,亦称【太阴虚浊炁】,乃是古代道统【姮月仙府】所有,自古持着『太阴』尊位,使诸阴皆崇,令寒炁受伏。” 姜阳闻言没接话,但心中却是一动: ‘无怪乎师尊曾言太阴太阳两道皆有大因果,这又牵扯到了一处仙府道统,姮月仙府’ 邰沛儿则接着说道: “我机缘巧合下得了一卷太阴道卷,正缺了这一道重要灵气,自福地归来后,便以【大月华仪】与【阑夜寒霜】两气同修,成就了这尊贵的太阴仙基『夜泊霜』!” “两气同修!” 姜阳眼眸骤然一抬,他的仙基连理枝亦是两气共修成就,这其中难道有什么共通之处。 “是,我这道『夜泊霜』是在【月桂】道轨下听命,与寒炁更亲近,同另一【蟾宫】道轨迥异,故而需两气成就。” 邰沛儿以为姜阳惊诧,便细细解释道。 其实她对此所知也不多,这都是在那《望月凝霜道卷》上记载而来的,唯一可惜的是『夜泊霜』乃是术神通,本来以她先知的身份,该修行一道命神通拨弄局势才能更显威能。 这边姜阳又听了个新鲜词汇,就问她: “敢问这道轨乃是何意?” 第215章 撷月揽霜 “对于这一点我知晓的也不多” 邰沛儿略略思索一番,才回道: “古往今来,能以仙府称制的道统屈指可数,其内往往真君不止一位,有闰余之别,一般为了防止道统倾轧,避免合流,便作分支,古时就称作【道轨】。” “严格来说【月桂】与【蟾宫】都属太阴一系,只是随着上头的大人分了道轨,从此修行之法便有差别,故以此来区分。” “原来如此,多谢解惑。” 姜阳听懂了,就连雨湘山这等宗门都需分了内外几峰,更别提仙府那等庞然大物,家大业大的自然需要区分主脉支脉了。 可转头姜阳却是灵光一闪,照这么说的话,那玄都仙府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或许也有派系分别,各方利益驱使,并不是谁的一言堂。 “哪里,这虽不是人尽皆知,可也算不上什么隐秘。” 邰沛儿笑了笑浑不在意。 《望月凝霜道卷》高居六品,可不单单是一道功法,里头还记载了当今难见得诸多秘闻。 同时她心中对于姜阳在福地之中得到的那本仙书也好奇极了,居然连看都看不得一眼,乃是她生平仅见。 心里装着一肚子事,于是她便问姜阳道: “不知姜兄修行那仙诀,可有所得?” 姜阳如今入了道神妙初成,虽不能直言功诀奥妙,但从侧面介绍一番还是不成问题,就回道: “略有所得,这乃是一道服气养性的性命双修之法,成就得是『广木』一道,颇为超然,多有玄妙。” 邰沛儿与他也算是福祸同享的友人了,所以姜阳没怎么避讳,简略的提了提自身道统仙基。 ‘果真是广木’ 邰沛儿心头一震,她一直是知道姜阳修的木德,只是具体归属哪一道却不得而知。 这趟福地之行归来让她通晓了更多从前不曾听闻的细节,那帛书又专门提了玄都仙府,心下便有所预测了,如今一听果不其然。 姜阳瞧着她神色不由挑眉道: “邰姑娘也知『广木』?” 邰沛儿偏过头来,脸上有梨涡浅笑: “只能算有所耳闻,广木如今是不为人知,但要换言称赤桃双华之一的『桃华』,那可是大大的有名,道胎仙人传承,古仙道之魁首,如雷贯耳。” “这是极高明的道统,姜兄好运道,好造化啊!” 姜阳一听便摇头自谦: “道统超然,非我之功,不过是前人栽树,后人承其荫蔽罢了,万万不敢称什么造化。” “再者说与之相比,你这『太阴』妙法怕是也不遑多让罢,有何妙处不如也说来听听?” 姜阳抬眉颇感兴趣问道。 邰沛儿这头因为灵桃的缘故,回去后她与老祖宗邰弗唯可是翻遍了故纸堆,很是恶补了一番道统知识,然而这道木德实在久远,一旦涉及到巨大因果的又只能口口相传,故而也是知之甚少。 邰弗唯还是带着邰沛儿专门走了一趟【羽化升玄道】,用了人情才查到了几个名目,然而翻开后却是一片空白,再无余物。 当时邰沛儿只看了几眼,就知道此道统绝对有大因果,等闲之人是碰也碰不得的。 ‘【木建中天】、【禄荫封神】、【鸾凤衔枝】’ 尽管一个名目也看不清明,但就这囫囵几个名头便让人不敢小觑,那简书上还有后来人注笔,言称这一系列历史事件其背后都有玄都仙府的影子,一直被视作为广木那位的手段。 邰沛儿抬眼瞧着姜阳,思绪混沌竟生出几分惶恐来: ‘广木空悬,你会是某位‘大人物’的手笔,还是干脆就是其转世?’ ‘我如今的心思到底是我自然萌发,还是大人安排应命数而来?’ 由于她知道的太多,这不查则罢,一查倒是让其查出心病来了,致使她一定要走这一趟,专门见一见姜阳。 姜阳见她呆坐久久不语,不由轻轻伸手在她面前摇晃,展颜逗趣道: “好啊,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可是敝扫自珍?” 邰沛儿一路思虑过重,乍一回神抬眼便望见姜阳,不由指尖轻抬点在他掌心,纹理清晰触感真切,竟叫她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阵阵传来的温热之感令邰沛儿转醒缩回指尖,内心流出几分羞怯来,慌忙想要往回兜,却兜之不及,反有愈流愈盛的趋势。 邰沛儿赶紧低头提杯掩饰尴尬之意,唇至杯口这才发觉其内已然空空,于是心头更紧,可刚想放下又见一壶嘴伸过来为她斟满,使得她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茶水淳淳,满至七分,伴随着一声轻笑: “原来是邰姑娘口干,不便多言,是我的不是,望请见谅。” 邰沛儿捧着杯,心思七上八下,先自混沌到尴尬,而后羞怯尽数化为茫然,最后茫然到了头便只能失笑了。 半晌平复了心绪她总算才出言,柔声致歉道: “一时失察走神,实我之过,姜兄体谅,感激不尽。” 修成仙基,灵肉合一,通常哪里会有什么愣神的时候,若是赶上个心思敏感之辈还以为自己不受尊重,便是当场拂袖而去也并非不可能。 姜阳没去细问反而主动递了台阶过来化解尴尬,令邰沛儿心中倍感妥帖,专门起身拱手施了一礼这才解释道: “太阴一道,总先天之奥旨,运斗极之玄枢,我这仙基『夜泊霜』高居六品,周处于夜幕霜天之间,上撷月华捻诀,下揽霜雪施咒,其气清灵,衍化诸法,最擅炼形成术。” “六品!不愧是阴阳之道,神妙叵测,令人心折。” 姜阳听后心头一惊连声赞道。 这还是他头一次得见六品的功法,要知道师尊玄光的四道乙木,以及宗门的核心弱水传承,也不过都在四到五品之间,由此太阴尊贵可见一斑。 当然这其中需抛开仙诀,它根本没有品级,或者说两者根本不是一个系统,不能拿来作比。 邰沛儿低声道: “姜兄谬赞了,我这一道仙基不以神妙为先,反倒更擅念咒掐诀。” “四品以下无论什么法术,只要不相冲,初一读就能上手,稍一练便可纯熟,真说起来其实是专为斗法的仙基。” 第215章 撷月揽霜 “对于这一点我知晓的也不多” 邰沛儿略略思索一番,才回道: “古往今来,能以仙府称制的道统屈指可数,其内往往真君不止一位,有闰余之别,一般为了防止道统倾轧,避免合流,便作分支,古时就称作【道轨】。” “严格来说【月桂】与【蟾宫】都属太阴一系,只是随着上头的大人分了道轨,从此修行之法便有差别,故以此来区分。” “原来如此,多谢解惑。” 姜阳听懂了,就连雨湘山这等宗门都需分了内外几峰,更别提仙府那等庞然大物,家大业大的自然需要区分主脉支脉了。 可转头姜阳却是灵光一闪,照这么说的话,那玄都仙府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或许也有派系分别,各方利益驱使,并不是谁的一言堂。 “哪里,这虽不是人尽皆知,可也算不上什么隐秘。” 邰沛儿笑了笑浑不在意。 《望月凝霜道卷》高居六品,可不单单是一道功法,里头还记载了当今难见得诸多秘闻。 同时她心中对于姜阳在福地之中得到的那本仙书也好奇极了,居然连看都看不得一眼,乃是她生平仅见。 心里装着一肚子事,于是她便问姜阳道: “不知姜兄修行那仙诀,可有所得?” 姜阳如今入了道神妙初成,虽不能直言功诀奥妙,但从侧面介绍一番还是不成问题,就回道: “略有所得,这乃是一道服气养性的性命双修之法,成就得是『广木』一道,颇为超然,多有玄妙。” 邰沛儿与他也算是福祸同享的友人了,所以姜阳没怎么避讳,简略的提了提自身道统仙基。 ‘果真是广木’ 邰沛儿心头一震,她一直是知道姜阳修的木德,只是具体归属哪一道却不得而知。 这趟福地之行归来让她通晓了更多从前不曾听闻的细节,那帛书又专门提了玄都仙府,心下便有所预测了,如今一听果不其然。 姜阳瞧着她神色不由挑眉道: “邰姑娘也知『广木』?” 邰沛儿偏过头来,脸上有梨涡浅笑: “只能算有所耳闻,广木如今是不为人知,但要换言称赤桃双华之一的『桃华』,那可是大大的有名,道胎仙人传承,古仙道之魁首,如雷贯耳。” “这是极高明的道统,姜兄好运道,好造化啊!” 姜阳一听便摇头自谦: “道统超然,非我之功,不过是前人栽树,后人承其荫蔽罢了,万万不敢称什么造化。” “再者说与之相比,你这『太阴』妙法怕是也不遑多让罢,有何妙处不如也说来听听?” 姜阳抬眉颇感兴趣问道。 邰沛儿这头因为灵桃的缘故,回去后她与老祖宗邰弗唯可是翻遍了故纸堆,很是恶补了一番道统知识,然而这道木德实在久远,一旦涉及到巨大因果的又只能口口相传,故而也是知之甚少。 邰弗唯还是带着邰沛儿专门走了一趟【羽化升玄道】,用了人情才查到了几个名目,然而翻开后却是一片空白,再无余物。 当时邰沛儿只看了几眼,就知道此道统绝对有大因果,等闲之人是碰也碰不得的。 ‘【木建中天】、【禄荫封神】、【鸾凤衔枝】’ 尽管一个名目也看不清明,但就这囫囵几个名头便让人不敢小觑,那简书上还有后来人注笔,言称这一系列历史事件其背后都有玄都仙府的影子,一直被视作为广木那位的手段。 邰沛儿抬眼瞧着姜阳,思绪混沌竟生出几分惶恐来: ‘广木空悬,你会是某位‘大人物’的手笔,还是干脆就是其转世?’ ‘我如今的心思到底是我自然萌发,还是大人安排应命数而来?’ 由于她知道的太多,这不查则罢,一查倒是让其查出心病来了,致使她一定要走这一趟,专门见一见姜阳。 姜阳见她呆坐久久不语,不由轻轻伸手在她面前摇晃,展颜逗趣道: “好啊,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可是敝扫自珍?” 邰沛儿一路思虑过重,乍一回神抬眼便望见姜阳,不由指尖轻抬点在他掌心,纹理清晰触感真切,竟叫她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阵阵传来的温热之感令邰沛儿转醒缩回指尖,内心流出几分羞怯来,慌忙想要往回兜,却兜之不及,反有愈流愈盛的趋势。 邰沛儿赶紧低头提杯掩饰尴尬之意,唇至杯口这才发觉其内已然空空,于是心头更紧,可刚想放下又见一壶嘴伸过来为她斟满,使得她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茶水淳淳,满至七分,伴随着一声轻笑: “原来是邰姑娘口干,不便多言,是我的不是,望请见谅。” 邰沛儿捧着杯,心思七上八下,先自混沌到尴尬,而后羞怯尽数化为茫然,最后茫然到了头便只能失笑了。 半晌平复了心绪她总算才出言,柔声致歉道: “一时失察走神,实我之过,姜兄体谅,感激不尽。” 修成仙基,灵肉合一,通常哪里会有什么愣神的时候,若是赶上个心思敏感之辈还以为自己不受尊重,便是当场拂袖而去也并非不可能。 姜阳没去细问反而主动递了台阶过来化解尴尬,令邰沛儿心中倍感妥帖,专门起身拱手施了一礼这才解释道: “太阴一道,总先天之奥旨,运斗极之玄枢,我这仙基『夜泊霜』高居六品,周处于夜幕霜天之间,上撷月华捻诀,下揽霜雪施咒,其气清灵,衍化诸法,最擅炼形成术。” “六品!不愧是阴阳之道,神妙叵测,令人心折。” 姜阳听后心头一惊连声赞道。 这还是他头一次得见六品的功法,要知道师尊玄光的四道乙木,以及宗门的核心弱水传承,也不过都在四到五品之间,由此太阴尊贵可见一斑。 当然这其中需抛开仙诀,它根本没有品级,或者说两者根本不是一个系统,不能拿来作比。 邰沛儿低声道: “姜兄谬赞了,我这一道仙基不以神妙为先,反倒更擅念咒掐诀。” “四品以下无论什么法术,只要不相冲,初一读就能上手,稍一练便可纯熟,真说起来其实是专为斗法的仙基。” 第216章 砥砺甲兵 “竟如此当真了得。” “专为成术的道统我倒是头一次得见,邰姑娘这是修了多少法术在身?” 姜阳忍不住惊叹道。 四品的法术,一般从品级到威能已然都不低了,通常只有筑基修士才有资格修行,远不是练气修士可以接触到的。 此种品级的术法,如若能精通,不需要太多,几个法术傍身足够修士受用一生了。 往往大多数的修士并不是不想练更多,而是贪多嚼不烂,没有那么多得时间精力去钻研,再一个也是传承不允许,四品的法术可不是什么烂大街的存在。 邰沛儿这会已经平复了心绪,感觉好多了,便回道: “确也没有太多,考虑到了相性问题,我只找了些霜雪寒炁的法术来练。” “以月华为基的太阴法术稀少又珍贵,家中这些年收集来的有限几本,品级都太低,好在我功法中附带了几道高品术法,暂时来讲也足够我用了。” “至于往后再托家中长辈找一找,看看有无收获。” 她是什么道统的法术都能拿来练,但有些术法是某些道统专有,她上手难以发挥其全部神妙,费时费力,还不如找些与自己相合的来用。 “法术” 姜阳略微思索后,不由出声建议道: “我宗内湛露祖庭旁有一座【汲古纳新楼】,里头藏书万卷、包罗万象,邰姑娘可以到那里去寻一寻,说不定会有你想要的法术。” “当然,这毕竟是宗内的道藏,外人是没有资格入内的,届时或许还要拜托邰真人与庭中的玄涤真人商议一番,看看能否允你进去一观。” 这事姜阳也只能指条路给她,他是没资格领着邰沛儿进去的,好在这不是宗门内的核心传承,不过她想要进去想来还得由持宗的玄涤真人首肯才是。 汲古纳新楼姜阳曾去过一次,里头记载了繁多的功法道统与各类法术,尽管品级都不高,甚至有些还有所残缺,可其内简书浩如烟海,难保不会有所收获。 “果真?” 邰沛儿骤然抬眉,眼眸一亮。 若真是如此,大不了她回去再求一求自家老祖宗,就算不能亲身进去一观,求来几本法书总也不差。 姜阳不知这位邰老真人具体有多大面子,不好打包票,只能轻声道: “左右没什么顾虑,或可一试,想来不是难事。” “嗯也好,我记下了,多谢姜兄指点。” 邰沛儿点点头开口致谢。 “此小事耳。” 姜阳举杯淡笑不以为意。 “对了,差点忘了正事。” 这头邰沛儿忽然记起自身来意,连忙里头在腰封中掏出一枚巴掌大的规整石块出来,将之摆到桌案上,笑道: “此番前来除了拜访姜兄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便是送来此石。” 姜阳好奇的看向这石头,此物四四方方,通体淡黄,表面有种风沙吹蚀,磨砺而成的味道,很是古朴,泛着温润的霞光,一看就不像凡物。 他收回目光不由疑惑道: “送?此是何物?” 邰沛儿见状微微一笑,介绍道: “此物是【金就砥砺石】,乃是『稀土』一道的紫府灵资,为我家老祖宗的珍藏,现在赠予道兄。” 说着她素手一伸,将这块灵资推向了姜阳。 “紫府灵资?!” 姜阳睁大了眼睛,没有马上跳起来已经是他定力足了,赶紧按在灵物上摇头道: “不功不受禄,这太贵重了,还请收回去。” 姜阳眉头紧皱,断然拒绝,紫府一级的灵物实在太贵重了,无缘无故他可不敢收。 甚至贵重到让姜阳疑神疑鬼起来,要说是糖衣炮弹,这糖衣未免太过甜蜜了,可要说收买,坦白说他的身份还不配一枚紫府灵物来收买。 邰沛儿此时神情却很严肃,言语也很认真不似作伪: “一点不贵重,姜兄你当得。” 说着她眼神扫视了四周一圈,才悄然传音道: “不瞒姜兄,上次你赠与的那枚仙桃,使得我家老祖延寿将近六十余载,此恩于我邰氏如同再造当日沛儿曾承诺必有厚报,这枚灵资姜兄且先收下。” “老祖命我定要将此物亲手交予姜兄手中,我知这灵物价值远及不上那仙桃,来日方长,往后沛儿定然补足。” “这” 面对传音姜阳心中了然,桃果的价值他早已经知晓,不过其能给一位将行就木的紫府神通延寿五六十载,其价值还是难以估量的大,令他惊叹。 不过姜阳却没什么后悔的,这仙桃几乎是天上掉下来,而且邰沛儿也是全程参与斗法,总不能有难同当,有福却不能同享。 理清了之后姜阳眉眼平举,轻声道: “万万不必作此念,什么厚报我从未当真,既是同行,自然是见者有份,邰姑娘能在殿内分了那三阴灵物,我于庭中分了这桃果自然也无不可。” “可是我当真了,邰氏当真了。” 姜阳的意思邰沛儿都明白,但她不能真的这样认为,如今这一切的际遇本质上来说都是她‘蹭’来的,没有姜阳这些机缘怕是也落不到她头上来。 于是邰沛儿坚定了神色,低眉固执的将金石给推了过去道: “姜兄若是不收,那沛儿便不走了。” 姜阳闻言哭笑不得,这还威胁上了,收礼哪儿有强压着的,不由叹道: “这土石乃是『稀土』紫府灵物,我一个修木德的拿来有什么用?” 邰沛儿一听有门,忙不迭抬头道: “用得上用得上,既然能送过来自然是预先专门挑选过的,必能合姜兄心意,不过这却当不得紫府灵物,只能算作一份灵资。” “哦?这有何区别?” 姜阳见状眉头一挑问道。 “灵物资粮常作统称,世人总混为一谈,其实说起来也简单,这份金石之物位格在紫府一级,但分量却够不上一整份,比筑基灵物高不少,却又比紫府灵物低些,故而取个中间,作灵资称呼。” “那这份灵资是何用处?” 邰沛儿腮边泛起梨涡,细心解释道: “常言道:木从绳则直,金就砺则利,这【金就砥砺石】多出自阴山,当今算得上稀有,这份灵物还是家中老祖当年突破紫府之时游历得来,数百年几经用度之下还剩下这一小块” “不过可别小看它,此物土质金生,能砥砺甲兵,淬金锻刃,磨而不磷,用在灵剑上,可淬元气之锋,砺氛氲之锷,最受天下剑修青睐,也是庚金道统的修士最为渴求的宝物。” 说完她看向了姜阳腰间从不离身的佩剑道: “姜兄浸淫剑道,身边佩剑却锈蚀生斑,难以一显锋芒,此物虽比不上剑修【洗剑池】的淬锋神妙,但也是不可多得的异宝。” 第216章 砥砺甲兵 “竟如此当真了得。” “专为成术的道统我倒是头一次得见,邰姑娘这是修了多少法术在身?” 姜阳忍不住惊叹道。 四品的法术,一般从品级到威能已然都不低了,通常只有筑基修士才有资格修行,远不是练气修士可以接触到的。 此种品级的术法,如若能精通,不需要太多,几个法术傍身足够修士受用一生了。 往往大多数的修士并不是不想练更多,而是贪多嚼不烂,没有那么多得时间精力去钻研,再一个也是传承不允许,四品的法术可不是什么烂大街的存在。 邰沛儿这会已经平复了心绪,感觉好多了,便回道: “确也没有太多,考虑到了相性问题,我只找了些霜雪寒炁的法术来练。” “以月华为基的太阴法术稀少又珍贵,家中这些年收集来的有限几本,品级都太低,好在我功法中附带了几道高品术法,暂时来讲也足够我用了。” “至于往后再托家中长辈找一找,看看有无收获。” 她是什么道统的法术都能拿来练,但有些术法是某些道统专有,她上手难以发挥其全部神妙,费时费力,还不如找些与自己相合的来用。 “法术” 姜阳略微思索后,不由出声建议道: “我宗内湛露祖庭旁有一座【汲古纳新楼】,里头藏书万卷、包罗万象,邰姑娘可以到那里去寻一寻,说不定会有你想要的法术。” “当然,这毕竟是宗内的道藏,外人是没有资格入内的,届时或许还要拜托邰真人与庭中的玄涤真人商议一番,看看能否允你进去一观。” 这事姜阳也只能指条路给她,他是没资格领着邰沛儿进去的,好在这不是宗门内的核心传承,不过她想要进去想来还得由持宗的玄涤真人首肯才是。 汲古纳新楼姜阳曾去过一次,里头记载了繁多的功法道统与各类法术,尽管品级都不高,甚至有些还有所残缺,可其内简书浩如烟海,难保不会有所收获。 “果真?” 邰沛儿骤然抬眉,眼眸一亮。 若真是如此,大不了她回去再求一求自家老祖宗,就算不能亲身进去一观,求来几本法书总也不差。 姜阳不知这位邰老真人具体有多大面子,不好打包票,只能轻声道: “左右没什么顾虑,或可一试,想来不是难事。” “嗯也好,我记下了,多谢姜兄指点。” 邰沛儿点点头开口致谢。 “此小事耳。” 姜阳举杯淡笑不以为意。 “对了,差点忘了正事。” 这头邰沛儿忽然记起自身来意,连忙里头在腰封中掏出一枚巴掌大的规整石块出来,将之摆到桌案上,笑道: “此番前来除了拜访姜兄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便是送来此石。” 姜阳好奇的看向这石头,此物四四方方,通体淡黄,表面有种风沙吹蚀,磨砺而成的味道,很是古朴,泛着温润的霞光,一看就不像凡物。 他收回目光不由疑惑道: “送?此是何物?” 邰沛儿见状微微一笑,介绍道: “此物是【金就砥砺石】,乃是『稀土』一道的紫府灵资,为我家老祖宗的珍藏,现在赠予道兄。” 说着她素手一伸,将这块灵资推向了姜阳。 “紫府灵资?!” 姜阳睁大了眼睛,没有马上跳起来已经是他定力足了,赶紧按在灵物上摇头道: “不功不受禄,这太贵重了,还请收回去。” 姜阳眉头紧皱,断然拒绝,紫府一级的灵物实在太贵重了,无缘无故他可不敢收。 甚至贵重到让姜阳疑神疑鬼起来,要说是糖衣炮弹,这糖衣未免太过甜蜜了,可要说收买,坦白说他的身份还不配一枚紫府灵物来收买。 邰沛儿此时神情却很严肃,言语也很认真不似作伪: “一点不贵重,姜兄你当得。” 说着她眼神扫视了四周一圈,才悄然传音道: “不瞒姜兄,上次你赠与的那枚仙桃,使得我家老祖延寿将近六十余载,此恩于我邰氏如同再造当日沛儿曾承诺必有厚报,这枚灵资姜兄且先收下。” “老祖命我定要将此物亲手交予姜兄手中,我知这灵物价值远及不上那仙桃,来日方长,往后沛儿定然补足。” “这” 面对传音姜阳心中了然,桃果的价值他早已经知晓,不过其能给一位将行就木的紫府神通延寿五六十载,其价值还是难以估量的大,令他惊叹。 不过姜阳却没什么后悔的,这仙桃几乎是天上掉下来,而且邰沛儿也是全程参与斗法,总不能有难同当,有福却不能同享。 理清了之后姜阳眉眼平举,轻声道: “万万不必作此念,什么厚报我从未当真,既是同行,自然是见者有份,邰姑娘能在殿内分了那三阴灵物,我于庭中分了这桃果自然也无不可。” “可是我当真了,邰氏当真了。” 姜阳的意思邰沛儿都明白,但她不能真的这样认为,如今这一切的际遇本质上来说都是她‘蹭’来的,没有姜阳这些机缘怕是也落不到她头上来。 于是邰沛儿坚定了神色,低眉固执的将金石给推了过去道: “姜兄若是不收,那沛儿便不走了。” 姜阳闻言哭笑不得,这还威胁上了,收礼哪儿有强压着的,不由叹道: “这土石乃是『稀土』紫府灵物,我一个修木德的拿来有什么用?” 邰沛儿一听有门,忙不迭抬头道: “用得上用得上,既然能送过来自然是预先专门挑选过的,必能合姜兄心意,不过这却当不得紫府灵物,只能算作一份灵资。” “哦?这有何区别?” 姜阳见状眉头一挑问道。 “灵物资粮常作统称,世人总混为一谈,其实说起来也简单,这份金石之物位格在紫府一级,但分量却够不上一整份,比筑基灵物高不少,却又比紫府灵物低些,故而取个中间,作灵资称呼。” “那这份灵资是何用处?” 邰沛儿腮边泛起梨涡,细心解释道: “常言道:木从绳则直,金就砺则利,这【金就砥砺石】多出自阴山,当今算得上稀有,这份灵物还是家中老祖当年突破紫府之时游历得来,数百年几经用度之下还剩下这一小块” “不过可别小看它,此物土质金生,能砥砺甲兵,淬金锻刃,磨而不磷,用在灵剑上,可淬元气之锋,砺氛氲之锷,最受天下剑修青睐,也是庚金道统的修士最为渴求的宝物。” 说完她看向了姜阳腰间从不离身的佩剑道: “姜兄浸淫剑道,身边佩剑却锈蚀生斑,难以一显锋芒,此物虽比不上剑修【洗剑池】的淬锋神妙,但也是不可多得的异宝。” 第217章 承你吉言 这块金石可不是随便选的,而是邰沛儿与家中老真人商议了一番的结果。 她细心的观察到姜阳一直在使用那柄锈蚀之剑,为了投其所好,这才取来了邰弗唯手中的这块珍藏。 此物看似是灵资,但只要用对了地方就极为珍贵,别的不提,就邰沛儿所知晓的,弈剑门的那几位剑修,至少便上门求了不止一次,只是自家老祖一直没有松口罢了。 由此可见邰氏为了这礼还真是下了一番心思,确保姜阳目前是一定用得着的。 邰沛儿则指着桌案上的石块接着道: “这份灵资应当还能够使用两次,姜兄可以用其在自身灵剑上,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以此开完锋御使起来对敌至少能平添二至三成威能,绝不算低了。” 她都替姜阳想好了,两次用度现今用掉一次,将来他成就了剑意必定会重新打造一次灵剑,到时候再用上最后一次,如此一来算得上妥帖。 不得不说这件礼物邰沛儿确实选的好,实在让人难以拒绝,姜阳听着都心动了。 ‘剑修攻伐之力本就恐怖,如能再平添二三成威能也难怪有众多剑修趋之若鹜。’ 姜阳指尖点在桌案上发出咚咚的敲击声,思忖道: ‘只是不知能否用在我那【灵橡】之上,它与我性命相合,一经磨砺便可受用终身了。’ 洗剑池耗费甚广,根本不是个人能收集齐全的,这种砺金砥石就是最佳的平替选择。 邰沛儿见姜阳沉思便趁热打铁,微微伏低身子轻声道: “姜兄不必再犹豫了,别叫我白跑这一趟,且收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又不是继承大统,没有三请三让的道理,姜阳便从善如流道: “那好我就却之不恭了。” 这边邰沛儿一听,脸上瞬间露出明媚的笑,唇红齿洁,颇为娇俏的抱怨道: “这就对了嘛,我这送礼的几时这样委屈过,换做旁人早都忙不迭的收下了,姜兄也太有原则了些。” “这也算有原则么,那这样算你邰沛儿岂不是更有原则。” 姜阳将砥石取到手中,略略抬眉一副平常模样,他不是爱占小便宜的人,这不过是基本的经世为人之道而已。 “嘻嘻” 邰沛儿被夸了一句心花怒放嬉笑着,见了姜阳拾起砥石赶忙提醒道: “此物从土从金,逢金就附,遇土则遁,用不着什么金匣石盒来装,姜兄可要收好了。” “还有此等讲究我省得了。” 姜阳闻言便不多做动作,将其放入储物袋中专门隔开收好了。 现在自然不是宜用的时候,姜阳抬手又替她斟了茶,招呼道: “邰姑娘费心了,替我多谢邰老真人,且再饮一杯。” 邰沛儿心情舒畅,举杯抿唇与他共饮,闲聊几句杯后便起身告辞: “诸事已毕,既如此沛儿便不打扰姜兄修行了。” “这就要走,不若再多待两日?你我坐而论道,谈玄品茗也好。” 姜阳自然是出声挽留,要她宽允几日。 邰沛儿黛眉平举,巧笑嫣然: “不了,族中还有要事,这便要告辞了,得闲姜兄亦可往我邰氏做客一叙” “那下次我定要登门打扰了。” 姜阳见她执意要走,便笑着接了话,不过经此一遭确实可往都广一行。 “沛儿必当扫榻以待。” “好我送送你。” 两人起身离席,姜阳领着她往山下行去。 路不算长,很快就到了山脚下灵阵边上,邰沛儿站定回身道: “姜兄留步,便送到这。” “无妨,我送你出山好了。” 姜阳抬了抬袖子,左右无事不过几步路而已。 邰沛儿没说话,只是臻首亦步亦趋跟着,望着周遭山舞林叶,水光潋滟之景忽然道: “不知商道友如何了?许久不曾见她了。” 姜阳缓步走着回道: “她拜在曦雨峰下,可忙得很,要掌峰上事务,并且刚刚突破筑基不过几月,如今应在闭关稳固修为。” 两人虽不曾频繁见面,但经常写信交流,所以商清徵的近况姜阳自然一清二楚。 “唔” 邰沛儿听了含糊一声,不知何意。 临到了山门前,姜阳还玩笑似的惋惜道: “要不是你走得太急,我还想与你比斗一二,也好互相印证修为” 邰沛儿闻言娇声道: “姜兄剑元太锐,我可敌不过你,还是待我修多些法术傍身,再行比斗。” “呃” 姜阳此时却尴尬不已: “当不得邰姑娘夸赞,我尚未成就剑元,怕是要叫你失望了。” “啊?” 邰沛儿小嘴微张,眼眸陡然睁大,心头缩起惊起一身冷汗亦是窘迫难言。 ‘坏了!说漏嘴了,剑意只能在神通之前成就,按进度来说此时他还未修成剑元么?’ 心下她赶忙往回找补,轻咳了一声道: “这样么?不过我以为凭姜兄的天资,剑元不过轻易而已。” “过奖了,还差着临门一脚。” 姜阳观其神态微微一愣,没想到邰沛儿一副比自己还有信心的模样。 邰沛儿从前是见过姜阳剑意出鞘的,那千鸟蔽日,秋风萧瑟之景到如今还在她脑海挥之不去。 但无奈她不通剑理,给不了什么具体指点,就只能暗示几句道: “我不通剑道,可世间万法趋同,剑元不过是剑气剑芒之延伸,离体而出,化而成术,关键便在那一点灵犀。” “总之我对姜兄有信心,便是剑意也难不倒你。” 邰沛儿甜甜笑着,为姜阳打气。 ‘剑元,灵犀一点’ 姜阳心思辗转,只当她在鼓励,但看着她清恬明媚的笑容仍是感到心情振奋,于是朗盛道: “那便承你吉言了!” 第217章 承你吉言 这块金石可不是随便选的,而是邰沛儿与家中老真人商议了一番的结果。 她细心的观察到姜阳一直在使用那柄锈蚀之剑,为了投其所好,这才取来了邰弗唯手中的这块珍藏。 此物看似是灵资,但只要用对了地方就极为珍贵,别的不提,就邰沛儿所知晓的,弈剑门的那几位剑修,至少便上门求了不止一次,只是自家老祖一直没有松口罢了。 由此可见邰氏为了这礼还真是下了一番心思,确保姜阳目前是一定用得着的。 邰沛儿则指着桌案上的石块接着道: “这份灵资应当还能够使用两次,姜兄可以用其在自身灵剑上,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以此开完锋御使起来对敌至少能平添二至三成威能,绝不算低了。” 她都替姜阳想好了,两次用度现今用掉一次,将来他成就了剑意必定会重新打造一次灵剑,到时候再用上最后一次,如此一来算得上妥帖。 不得不说这件礼物邰沛儿确实选的好,实在让人难以拒绝,姜阳听着都心动了。 ‘剑修攻伐之力本就恐怖,如能再平添二三成威能也难怪有众多剑修趋之若鹜。’ 姜阳指尖点在桌案上发出咚咚的敲击声,思忖道: ‘只是不知能否用在我那【灵橡】之上,它与我性命相合,一经磨砺便可受用终身了。’ 洗剑池耗费甚广,根本不是个人能收集齐全的,这种砺金砥石就是最佳的平替选择。 邰沛儿见姜阳沉思便趁热打铁,微微伏低身子轻声道: “姜兄不必再犹豫了,别叫我白跑这一趟,且收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又不是继承大统,没有三请三让的道理,姜阳便从善如流道: “那好我就却之不恭了。” 这边邰沛儿一听,脸上瞬间露出明媚的笑,唇红齿洁,颇为娇俏的抱怨道: “这就对了嘛,我这送礼的几时这样委屈过,换做旁人早都忙不迭的收下了,姜兄也太有原则了些。” “这也算有原则么,那这样算你邰沛儿岂不是更有原则。” 姜阳将砥石取到手中,略略抬眉一副平常模样,他不是爱占小便宜的人,这不过是基本的经世为人之道而已。 “嘻嘻” 邰沛儿被夸了一句心花怒放嬉笑着,见了姜阳拾起砥石赶忙提醒道: “此物从土从金,逢金就附,遇土则遁,用不着什么金匣石盒来装,姜兄可要收好了。” “还有此等讲究我省得了。” 姜阳闻言便不多做动作,将其放入储物袋中专门隔开收好了。 现在自然不是宜用的时候,姜阳抬手又替她斟了茶,招呼道: “邰姑娘费心了,替我多谢邰老真人,且再饮一杯。” 邰沛儿心情舒畅,举杯抿唇与他共饮,闲聊几句杯后便起身告辞: “诸事已毕,既如此沛儿便不打扰姜兄修行了。” “这就要走,不若再多待两日?你我坐而论道,谈玄品茗也好。” 姜阳自然是出声挽留,要她宽允几日。 邰沛儿黛眉平举,巧笑嫣然: “不了,族中还有要事,这便要告辞了,得闲姜兄亦可往我邰氏做客一叙” “那下次我定要登门打扰了。” 姜阳见她执意要走,便笑着接了话,不过经此一遭确实可往都广一行。 “沛儿必当扫榻以待。” “好我送送你。” 两人起身离席,姜阳领着她往山下行去。 路不算长,很快就到了山脚下灵阵边上,邰沛儿站定回身道: “姜兄留步,便送到这。” “无妨,我送你出山好了。” 姜阳抬了抬袖子,左右无事不过几步路而已。 邰沛儿没说话,只是臻首亦步亦趋跟着,望着周遭山舞林叶,水光潋滟之景忽然道: “不知商道友如何了?许久不曾见她了。” 姜阳缓步走着回道: “她拜在曦雨峰下,可忙得很,要掌峰上事务,并且刚刚突破筑基不过几月,如今应在闭关稳固修为。” 两人虽不曾频繁见面,但经常写信交流,所以商清徵的近况姜阳自然一清二楚。 “唔” 邰沛儿听了含糊一声,不知何意。 临到了山门前,姜阳还玩笑似的惋惜道: “要不是你走得太急,我还想与你比斗一二,也好互相印证修为” 邰沛儿闻言娇声道: “姜兄剑元太锐,我可敌不过你,还是待我修多些法术傍身,再行比斗。” “呃” 姜阳此时却尴尬不已: “当不得邰姑娘夸赞,我尚未成就剑元,怕是要叫你失望了。” “啊?” 邰沛儿小嘴微张,眼眸陡然睁大,心头缩起惊起一身冷汗亦是窘迫难言。 ‘坏了!说漏嘴了,剑意只能在神通之前成就,按进度来说此时他还未修成剑元么?’ 心下她赶忙往回找补,轻咳了一声道: “这样么?不过我以为凭姜兄的天资,剑元不过轻易而已。” “过奖了,还差着临门一脚。” 姜阳观其神态微微一愣,没想到邰沛儿一副比自己还有信心的模样。 邰沛儿从前是见过姜阳剑意出鞘的,那千鸟蔽日,秋风萧瑟之景到如今还在她脑海挥之不去。 但无奈她不通剑理,给不了什么具体指点,就只能暗示几句道: “我不通剑道,可世间万法趋同,剑元不过是剑气剑芒之延伸,离体而出,化而成术,关键便在那一点灵犀。” “总之我对姜兄有信心,便是剑意也难不倒你。” 邰沛儿甜甜笑着,为姜阳打气。 ‘剑元,灵犀一点’ 姜阳心思辗转,只当她在鼓励,但看着她清恬明媚的笑容仍是感到心情振奋,于是朗盛道: “那便承你吉言了!” 第218章 龙君寿辰 雷云压顶,雨落湘山。 乌压压的云层如同黑水在当空翻卷荡漾,伴随着轰鸣阵阵,里头云卷云舒,不经意间有臂膀鳞甲在其内舒展。 雨滴毫无征兆哗啦啦的落下了,却被雨湘山外的灵阵阻隔,自发的向两侧排开。 太虚撕裂,一位真人显世,他身着玄色长衫,腰间挂着一枚玉璧,面色凝重,正是玄涤真人。 他破开太虚深入来到云层之上,乌云流淌之间,这才看清了云上的人物。 云似浪潮涌动,潮头现出一位高约十余尺高的狰狞夜叉,面如蓝靛,发似朱砂赤红,巨口獠牙,目闪双灯,手持着一柄巨斧,立于青背蟹将之上。 这夜叉见了玄涤,便一挥巨斧,拂水分波,两侧虾兵牙森列戟,一字排开,作威武状。 它赤红色的须发皆张,拄着大斧威严道: “【碧虚少海冥茫道巡海使】——兴波儿,见过海内仙真。” 玄涤眸光一闪,确是一位来自少海的巡海夜叉,它不在外牧海,反倒领着些虾兵蟹将,统帅党类,一齐奔出潮头驾临雨湘山,意欲何为? 心思电转之间他略略拱手不卑不亢道: “雨湘山玄涤总揽天河道统内外诸峰见过巡海上使,不知使者驾临山门有何贵干?” 此时这兴波儿却熄了气焰,就连狰狞的神情都平和了不少,略带歉意轻声道: “兴波儿奉了仙旨在身,方才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仙真勿怪。” 领了旨意它便不能代表自己,而是代表了整个少海龙君的颜面,故而才有这样的排场气焰。 可眼前的不是一般道统传承,折辱不得,兴波儿只走了个形式就尽数收敛了,连带着后头的虾兵蟹将也低眉顺眼起来。 古代讲究一个道统之别,雨湘山自号天河道统,沧溟独掌,向上追溯一直可以到那位水母娘娘,这位可是仙人,任谁听了这名头,多少都要承一承情面。 “哦?敢问君上有何旨意?” 涉及到了龙君,玄涤的神情陡然恭敬认真起来。 兴波儿张着血盆大口笑着,虽然比哭还要难看,但仍看得出是喜色: “仙真不必慌张,自古弱合两道相近,既是玄溟幽微娘娘座下,那便是自己人,是喜事,大喜事!” 这夜叉说着便恭敬的朝着东边拱手,同时接着道: “君上降诞寿辰将近,这厢是来送请柬,到时可来我碧虚海中吃一杯喜酒,饮一场佳宴,为龙君贺!” 而后它平举右爪,只见其手心一震便多了一张紫边金纹的道册,这册子看上去华贵无比,虽不见什么灵光闪烁,但其一出现周遭的意象便全部停歇了。 天空中的雨也骤然停了,所有的嘈杂之音止息,风都感受不到一丝,就连半空中的黑云若不是兴波儿以自身法力维持,弄不好也消散的一干二净。 玄涤见状赶紧伸出双手接下这请柬,躬身道: “下修遵旨。” 这头玄涤收下了请柬,场面顿时缓和多了,便伸手邀请道: “上使辛苦,不若入内歇歇脚,叫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这巡海夜叉听了伸出宽大手掌摆了摆,瓮声瓮气道: “不必了,兴波儿还有差事在身,尚有几家还未通报,便不打搅了。” 玄涤闻言也不多做挽留,只拱手道: “既如此上使慢走。” 这夜叉桀桀一笑,赤发滚滚,挥动斧钺大声呵斥道: “儿郎们,走!” 说罢便驾起一片乌云,团成道黑风泱泱而去。 玄涤在原地站定,天色很快便放晴了,一位鹤氅真人来到他身边问道: “师兄,那水府仙官到咱们地界所为何事?” “龙君寿诞还有月余将近,它们是来送请柬的。” 玄涤抚须轻声回道。 “寿诞?龙君?” 玄仪忍不住倒吸一口气,他成就神通不过就这几十年之间,算是年轻一辈,对于龙君寿辰一事知道的并不多,如今一听这称呼,只感觉遥远。 不过能称君者至少是锻了金性,成果就余的存在,而龙族血脉来历不凡更是尊贵,其祖先在中古之时便独霸天下,甫一成年便有紫府实力,自古占着海域修行,富庶之处五域闻名。 这两样称呼哪个听了不双腿发软,结合在一处更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这样的大人物过寿,场面怎会小。 玄涤倒显得镇定,宽慰他道: “这里头没你的事,修行去,我去找玄光师兄商议” …… 扶疏峰。 玄涤现身在山间,桌边空空不见人影,他也不客气自己径直坐下,拎起茶壶自斟自饮起来。 不多时,玄光在主位上现身,玄涤便挥手将请柬交予他道: “瞧瞧。” 这请柬受了神通法力奇重无比,玄涤不敢随意丢下,怕压塌了桌案。 玄光也不说话稳稳接了,轻轻展开后读了起来。 请柬紫底上绣着金纹,笔墨上承载着神通丝毫不漏,竟由里到外都是灵物制成,奉珊瑚为笺,明珠作引,鲛泪成墨,用料奢华,可见龙属富庶。 其制式古朴,上书道: “道鉴天河法统、幽微仙主。” “海宇澄和,天光映照;碧虚诞圣,甲子重周。 今值少海龙君姬讳音希大尊千岁华诞,谨择于千乘三佰贰拾伍年仲月廿二日,假座临波水府,薄设醴宴,恭迓仙驾。” “……” 请柬不长,玄光几乎是一眼便扫到了底,说道: “原来是那一位的寿辰。” 龙属算是天下少有的大势力了,其盘踞了整个少海,连带着还占据了外海版图内古瀚海的一部分。 其内有两位龙君显世,一位是碧虚龙君,合水主人,另一位则是这将过寿的音希龙君,掌枢雷之妙。 玄涤放了茶杯,思虑道: “师兄,既如此那我道法统该如何行事?备下什么贺礼为上?” 玄光是如今宗内年岁最长的一位,又是大真人,玄涤虽执掌宗门,但凡事还是会过问他的意见。 龙君寿辰是千年未有之事,上一次举行别说他玄涤尚未托生就是雨湘山也才创立没多久,想依例都无例可循。 这可不是紫府过寿,随便遣一弟子送上贺礼便罢了的,对待起来态度差一分都可能有未知隐患。 玄光则合上请柬淡然道: “无妨,上古玄蛇身陨化晋、渠二水,弱水改从羌谷出汇于合黎,此后弱合两道便相亲,龙属不会为难我等随意安排一位真人前往,礼数周到即可。” 第218章 龙君寿辰 雷云压顶,雨落湘山。 乌压压的云层如同黑水在当空翻卷荡漾,伴随着轰鸣阵阵,里头云卷云舒,不经意间有臂膀鳞甲在其内舒展。 雨滴毫无征兆哗啦啦的落下了,却被雨湘山外的灵阵阻隔,自发的向两侧排开。 太虚撕裂,一位真人显世,他身着玄色长衫,腰间挂着一枚玉璧,面色凝重,正是玄涤真人。 他破开太虚深入来到云层之上,乌云流淌之间,这才看清了云上的人物。 云似浪潮涌动,潮头现出一位高约十余尺高的狰狞夜叉,面如蓝靛,发似朱砂赤红,巨口獠牙,目闪双灯,手持着一柄巨斧,立于青背蟹将之上。 这夜叉见了玄涤,便一挥巨斧,拂水分波,两侧虾兵牙森列戟,一字排开,作威武状。 它赤红色的须发皆张,拄着大斧威严道: “【碧虚少海冥茫道巡海使】——兴波儿,见过海内仙真。” 玄涤眸光一闪,确是一位来自少海的巡海夜叉,它不在外牧海,反倒领着些虾兵蟹将,统帅党类,一齐奔出潮头驾临雨湘山,意欲何为? 心思电转之间他略略拱手不卑不亢道: “雨湘山玄涤总揽天河道统内外诸峰见过巡海上使,不知使者驾临山门有何贵干?” 此时这兴波儿却熄了气焰,就连狰狞的神情都平和了不少,略带歉意轻声道: “兴波儿奉了仙旨在身,方才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仙真勿怪。” 领了旨意它便不能代表自己,而是代表了整个少海龙君的颜面,故而才有这样的排场气焰。 可眼前的不是一般道统传承,折辱不得,兴波儿只走了个形式就尽数收敛了,连带着后头的虾兵蟹将也低眉顺眼起来。 古代讲究一个道统之别,雨湘山自号天河道统,沧溟独掌,向上追溯一直可以到那位水母娘娘,这位可是仙人,任谁听了这名头,多少都要承一承情面。 “哦?敢问君上有何旨意?” 涉及到了龙君,玄涤的神情陡然恭敬认真起来。 兴波儿张着血盆大口笑着,虽然比哭还要难看,但仍看得出是喜色: “仙真不必慌张,自古弱合两道相近,既是玄溟幽微娘娘座下,那便是自己人,是喜事,大喜事!” 这夜叉说着便恭敬的朝着东边拱手,同时接着道: “君上降诞寿辰将近,这厢是来送请柬,到时可来我碧虚海中吃一杯喜酒,饮一场佳宴,为龙君贺!” 而后它平举右爪,只见其手心一震便多了一张紫边金纹的道册,这册子看上去华贵无比,虽不见什么灵光闪烁,但其一出现周遭的意象便全部停歇了。 天空中的雨也骤然停了,所有的嘈杂之音止息,风都感受不到一丝,就连半空中的黑云若不是兴波儿以自身法力维持,弄不好也消散的一干二净。 玄涤见状赶紧伸出双手接下这请柬,躬身道: “下修遵旨。” 这头玄涤收下了请柬,场面顿时缓和多了,便伸手邀请道: “上使辛苦,不若入内歇歇脚,叫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这巡海夜叉听了伸出宽大手掌摆了摆,瓮声瓮气道: “不必了,兴波儿还有差事在身,尚有几家还未通报,便不打搅了。” 玄涤闻言也不多做挽留,只拱手道: “既如此上使慢走。” 这夜叉桀桀一笑,赤发滚滚,挥动斧钺大声呵斥道: “儿郎们,走!” 说罢便驾起一片乌云,团成道黑风泱泱而去。 玄涤在原地站定,天色很快便放晴了,一位鹤氅真人来到他身边问道: “师兄,那水府仙官到咱们地界所为何事?” “龙君寿诞还有月余将近,它们是来送请柬的。” 玄涤抚须轻声回道。 “寿诞?龙君?” 玄仪忍不住倒吸一口气,他成就神通不过就这几十年之间,算是年轻一辈,对于龙君寿辰一事知道的并不多,如今一听这称呼,只感觉遥远。 不过能称君者至少是锻了金性,成果就余的存在,而龙族血脉来历不凡更是尊贵,其祖先在中古之时便独霸天下,甫一成年便有紫府实力,自古占着海域修行,富庶之处五域闻名。 这两样称呼哪个听了不双腿发软,结合在一处更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这样的大人物过寿,场面怎会小。 玄涤倒显得镇定,宽慰他道: “这里头没你的事,修行去,我去找玄光师兄商议” …… 扶疏峰。 玄涤现身在山间,桌边空空不见人影,他也不客气自己径直坐下,拎起茶壶自斟自饮起来。 不多时,玄光在主位上现身,玄涤便挥手将请柬交予他道: “瞧瞧。” 这请柬受了神通法力奇重无比,玄涤不敢随意丢下,怕压塌了桌案。 玄光也不说话稳稳接了,轻轻展开后读了起来。 请柬紫底上绣着金纹,笔墨上承载着神通丝毫不漏,竟由里到外都是灵物制成,奉珊瑚为笺,明珠作引,鲛泪成墨,用料奢华,可见龙属富庶。 其制式古朴,上书道: “道鉴天河法统、幽微仙主。” “海宇澄和,天光映照;碧虚诞圣,甲子重周。 今值少海龙君姬讳音希大尊千岁华诞,谨择于千乘三佰贰拾伍年仲月廿二日,假座临波水府,薄设醴宴,恭迓仙驾。” “……” 请柬不长,玄光几乎是一眼便扫到了底,说道: “原来是那一位的寿辰。” 龙属算是天下少有的大势力了,其盘踞了整个少海,连带着还占据了外海版图内古瀚海的一部分。 其内有两位龙君显世,一位是碧虚龙君,合水主人,另一位则是这将过寿的音希龙君,掌枢雷之妙。 玄涤放了茶杯,思虑道: “师兄,既如此那我道法统该如何行事?备下什么贺礼为上?” 玄光是如今宗内年岁最长的一位,又是大真人,玄涤虽执掌宗门,但凡事还是会过问他的意见。 龙君寿辰是千年未有之事,上一次举行别说他玄涤尚未托生就是雨湘山也才创立没多久,想依例都无例可循。 这可不是紫府过寿,随便遣一弟子送上贺礼便罢了的,对待起来态度差一分都可能有未知隐患。 玄光则合上请柬淡然道: “无妨,上古玄蛇身陨化晋、渠二水,弱水改从羌谷出汇于合黎,此后弱合两道便相亲,龙属不会为难我等随意安排一位真人前往,礼数周到即可。” 第219章 终成剑元 “说是这样说,我只怕到时阎君好过那小鬼却难缠。” 玄涤抚须出言道。 龙君什么身份,这寿宴虽是替祂办的,祂怎会着眼下修,可下头的龙子龙孙却不好应对,人妖分属,玄涤的担心不无道理。 “毕竟是寿辰,这位枢雷龙君曾接受过仙府的敕封,司那役雷致雨之事,就算如今仙庭不在,有这份渊源在想来祂也是亲近仙修的,上行下效应当不会弄得太难看。” 玄光低声暗作猜测,只不过龙属行事一向霸道,他也不能很确定。 “那到底安排谁去好些?” “便让玄曦师妹走一趟好了。” “玄曦师妹正闭关凝练神通,一时间估计是脱不开身。” “那就令离夏真人前去。” “也好,但离夏真人毕竟寿元无多,将行就木,我担心他不能胜任。” “唔” 两人一问一答间筛了几个人选,都不是太合适,宗内一共就这么些真人,都快挨个报了个遍了。 “那就指玄仪去,正好他姿容俊秀,风仪俱佳,再合适不过了。” 玄光最后才道了一句,指向那位新晋姿仪真人。 没想到玄涤却是断然拒绝,摇头道: “玄仪师弟有些年轻,我更怕他口无遮拦,说出什么冲撞的话来,那就不好收场了。” 玄光此时瞪了他一眼,索性直接道: “这不行那也不行,你是想要我亲自去么?” “那倒不曾作想,师兄难以动身我是清楚的,这一趟便由我亲自去好了,届时宗门事务到时就请师兄代持。” 玄涤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决定自己亲往一行。 他修弱水,无论如何身份还是要比玄光正统,亲身前往绝不算辱没了。 至于贺礼两人商议一阵,还是觉得以奇珍为上。 龙属富庶天下皆知,任你绞尽脑汁送去一枚合水灵物,跟往里海里头送海鲜有什么区别。 与其如此还不如动些巧思,说得过去就可以了,雨湘山根本不需出风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这请柬能供两人使用,里头还专门提了,水府共襄天下英才,为龙君贺,每人可以携一名晚辈过去。” 玄光一听轻笑道: “正好便带你那弟子前去好了,少海之行路途遥远,不成紫府终身难至,增长一番见识也是好的。” 玄涤却摇了摇头回道: “云白那小子尚在闭关筑就仙基,我掐指算过月余恐怕出关不了,再说龙性喜淫,恣睢暴虐,我看到时候十有八九需斗法助兴,或许要挑一位手段硬朗的晚辈前去。” “我观师兄那弟子就正合适,周回谷被两人折腾的一片狼藉,以此为鉴,无论是修为、手段、心智皆不差。” “你说的是谁?青翦还是姜阳?” 玄光闻言抬眉瞥了他一眼。 “自然是那楚青翦。” 玄涤肯定后,轻叹道: “她虽是个能惹祸的,但可比不过这一位,其命数有异,贸然暴露在金丹眼中恐怕是福祸难料” 这自然说的是姜阳,当初那一次一直叫玄涤心生芥蒂,便连直呼其名也不愿。 “嗯?” 玄光正伸手端杯,闻言手臂停滞悬空,陡然出言道: “暴露!为什么不暴露?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之事。” “你我不一直疑惑他是谁人手笔,如今就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光明正大的试探,将其暴露在龙君眼中,再一观局势变幻。” “师兄是说” 玄涤反应也极快,立马露出恍然之色。 “这样一看,想来那请柬也并不是无的放矢。”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递来,我就说那巡海夜叉恭顺的过分,忒好说话了些。” 正当此时,山下鸟鸣大作,天地间的灵机跃动,元气荡漾,衍化首尾相顾,振翅欲飞之景。 鸿雁于飞,玄鸟来仪,青鸟衔露,百千齐鸣,视之有萧瑟清越之意,危险又诱人,令人心驰神往。 玄涤一怔,张口道: “山下有人成就剑元了。” 玄光早在关注了,比玄涤发觉的更早,此景更笃定了他的想法,此时抚掌笑道: “不偏不倚,正正当时,此事谐矣!” 两人寒暄一阵,姜阳便送走了邰沛儿,准备回了扶疏峰。 邰沛儿这才离开不久,天光退避,天上便有黑云压顶。 也不闻什么落雷之音,大雨顷刻就哗啦啦的落下了。 姜阳刚驾起法风,见了这场景就嘀咕道: “这鬼天气,方才还好好的” 只不过他心思暂不在此,邰沛儿临行前的一番提醒也并不是无用之功。 姜阳把住心中那一点灵光,一路回到自家小院前,忙不迭的抽剑出来要印证一番想法。 秋风转动,驱散炎夏之意,姜阳剑光游离,心下思忖: ‘这倒是个新思路,从前我只往灵性上去靠,剑气虽愈发灵动,如臂指使,威力却始终攀不上去。’ ‘如若是把出剑当做施法,将剑气华光化作一道道术法施展,正应了那句四序亦以秋为成物之时也’ 秋为成物,作候应,化羽兽,不正是对应着剑元之妙。 姜阳手中不停,脸上挂起若有若无的笑,内心澎湃福至心灵。 伴随一剑轻挥,往常锋锐难当的剑芒,此时却尽数收敛,衍化鸟雀羽雁,一时间山间鸟鸣大作。 他周身白袍猎猎,道道候应之息围绕着他的衣物游走,这几道气息如秋风瑟瑟,集群夜栖,化作羽兽盘旋在他头顶。 鸿雁玄鸟,黑羽白颈,口衔秋露,灵动非常。 姜阳略一沉吟便道: “雁杳衔秋寄,鸿候应玄契” “按着称制,我这道剑元需称作【应秋】才是。” 第219章 终成剑元 “说是这样说,我只怕到时阎君好过那小鬼却难缠。” 玄涤抚须出言道。 龙君什么身份,这寿宴虽是替祂办的,祂怎会着眼下修,可下头的龙子龙孙却不好应对,人妖分属,玄涤的担心不无道理。 “毕竟是寿辰,这位枢雷龙君曾接受过仙府的敕封,司那役雷致雨之事,就算如今仙庭不在,有这份渊源在想来祂也是亲近仙修的,上行下效应当不会弄得太难看。” 玄光低声暗作猜测,只不过龙属行事一向霸道,他也不能很确定。 “那到底安排谁去好些?” “便让玄曦师妹走一趟好了。” “玄曦师妹正闭关凝练神通,一时间估计是脱不开身。” “那就令离夏真人前去。” “也好,但离夏真人毕竟寿元无多,将行就木,我担心他不能胜任。” “唔” 两人一问一答间筛了几个人选,都不是太合适,宗内一共就这么些真人,都快挨个报了个遍了。 “那就指玄仪去,正好他姿容俊秀,风仪俱佳,再合适不过了。” 玄光最后才道了一句,指向那位新晋姿仪真人。 没想到玄涤却是断然拒绝,摇头道: “玄仪师弟有些年轻,我更怕他口无遮拦,说出什么冲撞的话来,那就不好收场了。” 玄光此时瞪了他一眼,索性直接道: “这不行那也不行,你是想要我亲自去么?” “那倒不曾作想,师兄难以动身我是清楚的,这一趟便由我亲自去好了,届时宗门事务到时就请师兄代持。” 玄涤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决定自己亲往一行。 他修弱水,无论如何身份还是要比玄光正统,亲身前往绝不算辱没了。 至于贺礼两人商议一阵,还是觉得以奇珍为上。 龙属富庶天下皆知,任你绞尽脑汁送去一枚合水灵物,跟往里海里头送海鲜有什么区别。 与其如此还不如动些巧思,说得过去就可以了,雨湘山根本不需出风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这请柬能供两人使用,里头还专门提了,水府共襄天下英才,为龙君贺,每人可以携一名晚辈过去。” 玄光一听轻笑道: “正好便带你那弟子前去好了,少海之行路途遥远,不成紫府终身难至,增长一番见识也是好的。” 玄涤却摇了摇头回道: “云白那小子尚在闭关筑就仙基,我掐指算过月余恐怕出关不了,再说龙性喜淫,恣睢暴虐,我看到时候十有八九需斗法助兴,或许要挑一位手段硬朗的晚辈前去。” “我观师兄那弟子就正合适,周回谷被两人折腾的一片狼藉,以此为鉴,无论是修为、手段、心智皆不差。” “你说的是谁?青翦还是姜阳?” 玄光闻言抬眉瞥了他一眼。 “自然是那楚青翦。” 玄涤肯定后,轻叹道: “她虽是个能惹祸的,但可比不过这一位,其命数有异,贸然暴露在金丹眼中恐怕是福祸难料” 这自然说的是姜阳,当初那一次一直叫玄涤心生芥蒂,便连直呼其名也不愿。 “嗯?” 玄光正伸手端杯,闻言手臂停滞悬空,陡然出言道: “暴露!为什么不暴露?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之事。” “你我不一直疑惑他是谁人手笔,如今就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光明正大的试探,将其暴露在龙君眼中,再一观局势变幻。” “师兄是说” 玄涤反应也极快,立马露出恍然之色。 “这样一看,想来那请柬也并不是无的放矢。”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递来,我就说那巡海夜叉恭顺的过分,忒好说话了些。” 正当此时,山下鸟鸣大作,天地间的灵机跃动,元气荡漾,衍化首尾相顾,振翅欲飞之景。 鸿雁于飞,玄鸟来仪,青鸟衔露,百千齐鸣,视之有萧瑟清越之意,危险又诱人,令人心驰神往。 玄涤一怔,张口道: “山下有人成就剑元了。” 玄光早在关注了,比玄涤发觉的更早,此景更笃定了他的想法,此时抚掌笑道: “不偏不倚,正正当时,此事谐矣!” 两人寒暄一阵,姜阳便送走了邰沛儿,准备回了扶疏峰。 邰沛儿这才离开不久,天光退避,天上便有黑云压顶。 也不闻什么落雷之音,大雨顷刻就哗啦啦的落下了。 姜阳刚驾起法风,见了这场景就嘀咕道: “这鬼天气,方才还好好的” 只不过他心思暂不在此,邰沛儿临行前的一番提醒也并不是无用之功。 姜阳把住心中那一点灵光,一路回到自家小院前,忙不迭的抽剑出来要印证一番想法。 秋风转动,驱散炎夏之意,姜阳剑光游离,心下思忖: ‘这倒是个新思路,从前我只往灵性上去靠,剑气虽愈发灵动,如臂指使,威力却始终攀不上去。’ ‘如若是把出剑当做施法,将剑气华光化作一道道术法施展,正应了那句四序亦以秋为成物之时也’ 秋为成物,作候应,化羽兽,不正是对应着剑元之妙。 姜阳手中不停,脸上挂起若有若无的笑,内心澎湃福至心灵。 伴随一剑轻挥,往常锋锐难当的剑芒,此时却尽数收敛,衍化鸟雀羽雁,一时间山间鸟鸣大作。 他周身白袍猎猎,道道候应之息围绕着他的衣物游走,这几道气息如秋风瑟瑟,集群夜栖,化作羽兽盘旋在他头顶。 鸿雁玄鸟,黑羽白颈,口衔秋露,灵动非常。 姜阳略一沉吟便道: “雁杳衔秋寄,鸿候应玄契” “按着称制,我这道剑元需称作【应秋】才是。” 第220章 沉心索取 “剑元成了” 姜阳面上喜不自胜,一只由剑光凝结成的玄鸟叽叽喳喳跃向他肩头,羽翼舒展,灵动非常,栩栩如生。 这【应秋】剑元既有候应之变,又有秋之肃杀,兼具神妙与锋锐。 只能说《四序云终剑典》不愧为传承剑典,凝结了玄光毕生心血,修出的剑元实在是一等一的。 姜阳忙不迭跟白棠报喜: “噫,白前辈,我成了!” “我知晓,你辛苦了。” 白棠一直在默默关注他,成就剑元的第一时间她就被惊动了。 姜阳心念着要给白棠补充,叫她不必再那么嗜睡倦怠,于是赶忙道: “如今我成了,可以给白前辈你补充消耗了,我该如何做?” “不着急,你身上有两道目光停驻,皆是紫府一级,且等到晚上再说。” 白棠语气淡淡说道,剑元近在咫尺,她反而不着急了。 “嗯?紫府在看我” “一道想来是师尊关注,山上这么大的动静绝对瞒不过他,只是还有一位会是谁?” 姜阳心思转动,暗自嘀咕着。 只不过面上他似乎毫无所觉,只是来回适应着刚成就的剑元。 半晌后,姜阳便收剑回到洞府,在蒲团上坐定了,闭目开始调息。 他也不急了,这么多天都等过来了,不差这一会,这样想着他竟真入定了。 月洒清辉,遍地银霜。 姜阳再次睁开眼,外头已经星夜密布,今日的太阴星又大又圆,清亮的光芒透过窗棂射入洞府。 他取来锈剑,横在膝前,此剑与他朝夕相处,早熟悉到了然于胸的地步,其长三尺九寸六分,重逾七十二斤七两。 姜阳一直怀疑这剑整体是七十二斤,多余的七两是剑上的锈蚀,于是最早在得到之时姜阳就尝试过除锈。 可无论是着手打磨,还是以法力反复洗练,其上的锈蚀都不曾退却一分,如同浑然一体。 最后因为白棠的存在,姜阳只能认为这是其上得封印,加上不影响使用,遂作罢了。 可昨天他才从邰沛儿那处得了一块『稀土』砥石,能打磨淬锋,姜阳一下子就想到白棠了。 如今正好得闲,他便掏出那淡黄色的灵资砥石对白棠说道: “白前辈,我替你将剑身上得锈蚀给打磨去了,还能平添几分威能。” “不必了,你将其用在你那【灵橡】上,我用不着。” 白棠轻声回了句,又道: “你忘了我实在洗剑池中被发掘的,早就受了洗练,况且我剑身上的也不是锈蚀。” “噢好。” 姜阳也是一番好意,如今一听用不上便将石块给收起来了。 现在可不是磨砺灵橡的时候,当务之急是给白棠补充消耗才是关键,于是他就问道: “白前辈,现在可以了么?” “” 久久无话,姜阳不由再次出声问道: “白前辈?” “嗯。” 见白棠终于嗯了一声,姜阳懵懂着道: “那我该如何做?” 白棠只说了要他苦练成就剑元,具体如何行事还是叫姜阳一头雾水。 此时白棠在他心底道: “用不着你做什么,我自己来就是。” 说罢剑身上跃出一道纤白之影,遁身落地化为人形。 白棠还是那副模样,她一头灰青长发上别着一枚素银簪,几缕碎发贴着脸颊,眉目细长如霜雪般清冽,那张白玉似的面容上始终有种令人心安的从容。 其身一袭月白流云纹广袖长袍,她腰肢纤细,上阔内收,前襟交叉,衬托出一对峰峦高耸,借着窗棂月色半身散发出朦胧且柔和的光。 姜阳目光灼灼,白棠气度若仙,美得仿佛令人置身于幻梦之中,不愿醒来。 不过姜阳还是细心的发现,其身虽泛着若有若无的锋锐之意,可月色却如笼烟一般照透了她身子,呈现出半透明状态,远不如她当年那悉如生人的模样。 ‘这些年白前辈她操心不少,着实清减了许多。’ 姜阳端坐着见白棠迈步过来,以为是要以传功的形式,赶忙给她腾位置。 没想到白棠却伸手按在姜阳肩膀,开口道: “别乱动。” 她那双眼瞳,眸光流转间恍若蕴含着秋水横波,制止了姜阳所有动作: “你闭上眼,我不说你绝不许睁开,灵识亦不可随意动用,可还明白?” 姜阳见她说的郑重,并且是少见的严肃,尽管内心疑惑但还是认真点头道: “省得了。” 说罢便闭上双眼做入定姿态,不发一言。 没了姜阳眼神注视,白棠总算放松了不少,她面对着少年,薄唇微抿,面色几经辗转又立马沉浸下来,很快便下了决心。 白棠摘下素簪将之衔在口中,青丝滑落成瀑,她双手十指插入耳后一一收拢发丝,随之拧转翻折别在脑后,最后插入簪子固定好。 一头散落飘飞的长发被她几个动作变作了清爽的短发,垂下的发丝也全部捋到了耳后。 清辉温柔洒落,少年的脸掩在暗中,被月色一分为二,明暗之间,看不清神色。 白棠深吸了一口气,慢慢伏低身子凑了过去。 姜阳虽然被令不许睁开眼,亦不能动用灵识,一身感官可谓被废了大半,但他毕竟是入了道的修士,灵肉若一,六识清明。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与之相对的是,他的听觉与嗅觉前所未有的灵敏起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伴随着若有若无的香气袭来,无人言,无暗语,只有他自身轻微的喘息声。 这极致的静谧使得姜阳心中竟升起几分紧张来,同时也有一种难言的情绪在翻涌,说不清道不明。 香气逐渐浓郁了,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好似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轻轻靠了过来,这使得姜阳好几次眼皮颤动,却强忍着没有睁开眼去看。 “唔” 冰凉的触感骤然袭来,绵软又轻柔,如同是紧绷到极致的一瞬接触,使得姜阳头脑一片空白。 突如其来的剧变令他忍不住喉头滚动,下意识就要睁开眼,却被眼疾手快的白棠一把按住。 她一手遮住姜阳眼眸,一手托住其下巴,上下钳制竟挣也挣不脱。 事到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白棠索性闭目,唇齿轻触,沉心索取。 轻柔的吸力传来,姜阳体内的剑元滚滚,自周天经络上行,沿着临时架设的通道盈反入白棠体内。 是粹酿于华池,是承露为琼浆,是味清新自甜。 第220章 沉心索取 “剑元成了” 姜阳面上喜不自胜,一只由剑光凝结成的玄鸟叽叽喳喳跃向他肩头,羽翼舒展,灵动非常,栩栩如生。 这【应秋】剑元既有候应之变,又有秋之肃杀,兼具神妙与锋锐。 只能说《四序云终剑典》不愧为传承剑典,凝结了玄光毕生心血,修出的剑元实在是一等一的。 姜阳忙不迭跟白棠报喜: “噫,白前辈,我成了!” “我知晓,你辛苦了。” 白棠一直在默默关注他,成就剑元的第一时间她就被惊动了。 姜阳心念着要给白棠补充,叫她不必再那么嗜睡倦怠,于是赶忙道: “如今我成了,可以给白前辈你补充消耗了,我该如何做?” “不着急,你身上有两道目光停驻,皆是紫府一级,且等到晚上再说。” 白棠语气淡淡说道,剑元近在咫尺,她反而不着急了。 “嗯?紫府在看我” “一道想来是师尊关注,山上这么大的动静绝对瞒不过他,只是还有一位会是谁?” 姜阳心思转动,暗自嘀咕着。 只不过面上他似乎毫无所觉,只是来回适应着刚成就的剑元。 半晌后,姜阳便收剑回到洞府,在蒲团上坐定了,闭目开始调息。 他也不急了,这么多天都等过来了,不差这一会,这样想着他竟真入定了。 月洒清辉,遍地银霜。 姜阳再次睁开眼,外头已经星夜密布,今日的太阴星又大又圆,清亮的光芒透过窗棂射入洞府。 他取来锈剑,横在膝前,此剑与他朝夕相处,早熟悉到了然于胸的地步,其长三尺九寸六分,重逾七十二斤七两。 姜阳一直怀疑这剑整体是七十二斤,多余的七两是剑上的锈蚀,于是最早在得到之时姜阳就尝试过除锈。 可无论是着手打磨,还是以法力反复洗练,其上的锈蚀都不曾退却一分,如同浑然一体。 最后因为白棠的存在,姜阳只能认为这是其上得封印,加上不影响使用,遂作罢了。 可昨天他才从邰沛儿那处得了一块『稀土』砥石,能打磨淬锋,姜阳一下子就想到白棠了。 如今正好得闲,他便掏出那淡黄色的灵资砥石对白棠说道: “白前辈,我替你将剑身上得锈蚀给打磨去了,还能平添几分威能。” “不必了,你将其用在你那【灵橡】上,我用不着。” 白棠轻声回了句,又道: “你忘了我实在洗剑池中被发掘的,早就受了洗练,况且我剑身上的也不是锈蚀。” “噢好。” 姜阳也是一番好意,如今一听用不上便将石块给收起来了。 现在可不是磨砺灵橡的时候,当务之急是给白棠补充消耗才是关键,于是他就问道: “白前辈,现在可以了么?” “” 久久无话,姜阳不由再次出声问道: “白前辈?” “嗯。” 见白棠终于嗯了一声,姜阳懵懂着道: “那我该如何做?” 白棠只说了要他苦练成就剑元,具体如何行事还是叫姜阳一头雾水。 此时白棠在他心底道: “用不着你做什么,我自己来就是。” 说罢剑身上跃出一道纤白之影,遁身落地化为人形。 白棠还是那副模样,她一头灰青长发上别着一枚素银簪,几缕碎发贴着脸颊,眉目细长如霜雪般清冽,那张白玉似的面容上始终有种令人心安的从容。 其身一袭月白流云纹广袖长袍,她腰肢纤细,上阔内收,前襟交叉,衬托出一对峰峦高耸,借着窗棂月色半身散发出朦胧且柔和的光。 姜阳目光灼灼,白棠气度若仙,美得仿佛令人置身于幻梦之中,不愿醒来。 不过姜阳还是细心的发现,其身虽泛着若有若无的锋锐之意,可月色却如笼烟一般照透了她身子,呈现出半透明状态,远不如她当年那悉如生人的模样。 ‘这些年白前辈她操心不少,着实清减了许多。’ 姜阳端坐着见白棠迈步过来,以为是要以传功的形式,赶忙给她腾位置。 没想到白棠却伸手按在姜阳肩膀,开口道: “别乱动。” 她那双眼瞳,眸光流转间恍若蕴含着秋水横波,制止了姜阳所有动作: “你闭上眼,我不说你绝不许睁开,灵识亦不可随意动用,可还明白?” 姜阳见她说的郑重,并且是少见的严肃,尽管内心疑惑但还是认真点头道: “省得了。” 说罢便闭上双眼做入定姿态,不发一言。 没了姜阳眼神注视,白棠总算放松了不少,她面对着少年,薄唇微抿,面色几经辗转又立马沉浸下来,很快便下了决心。 白棠摘下素簪将之衔在口中,青丝滑落成瀑,她双手十指插入耳后一一收拢发丝,随之拧转翻折别在脑后,最后插入簪子固定好。 一头散落飘飞的长发被她几个动作变作了清爽的短发,垂下的发丝也全部捋到了耳后。 清辉温柔洒落,少年的脸掩在暗中,被月色一分为二,明暗之间,看不清神色。 白棠深吸了一口气,慢慢伏低身子凑了过去。 姜阳虽然被令不许睁开眼,亦不能动用灵识,一身感官可谓被废了大半,但他毕竟是入了道的修士,灵肉若一,六识清明。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与之相对的是,他的听觉与嗅觉前所未有的灵敏起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伴随着若有若无的香气袭来,无人言,无暗语,只有他自身轻微的喘息声。 这极致的静谧使得姜阳心中竟升起几分紧张来,同时也有一种难言的情绪在翻涌,说不清道不明。 香气逐渐浓郁了,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好似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轻轻靠了过来,这使得姜阳好几次眼皮颤动,却强忍着没有睁开眼去看。 “唔” 冰凉的触感骤然袭来,绵软又轻柔,如同是紧绷到极致的一瞬接触,使得姜阳头脑一片空白。 突如其来的剧变令他忍不住喉头滚动,下意识就要睁开眼,却被眼疾手快的白棠一把按住。 她一手遮住姜阳眼眸,一手托住其下巴,上下钳制竟挣也挣不脱。 事到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白棠索性闭目,唇齿轻触,沉心索取。 轻柔的吸力传来,姜阳体内的剑元滚滚,自周天经络上行,沿着临时架设的通道盈反入白棠体内。 是粹酿于华池,是承露为琼浆,是味清新自甜。